《白月光面上笑嘻嘻,内心哔哔机》 第1章 世界崩坏70%,系统爆鸣 乍破春晓,冬寒渐暖。 数以万计艘舟船热烘烘的环绕在岛周围,岛上人声鼎沸。像是许多时日没见过这样热闹景象,住在岛周边的渔民们纷纷探头看这些忙乱间上岸的修士,议论纷纷。 “哎!蓬莱开山门了,我头一回看这么多修士!” “是嘛,山上的小师傅不也常来村里买鱼?” “这哪能一样!你没听过那句话吗。咱们蓬莱道祖飞升时立下的宗门门规:非天降大任之际,此间不可开山。” “嚯!那现在可不得了,那这些外乡人来做什么?” 那黑壮汉子正要回答,一旁骤然插进个少年来。 少年温声问道,“劳驾,此处可是蓬莱仙岛?” 他生了一副月光拂面的模样,只是月白色衣袍一路风尘,沾染了许多尘土,他腰间挂着把破烂布条裹着的长剑,形容看上去有几分狼狈。 黑壮汉子甚少见过这样风光霁月似的公子,突然有些红了脸,只点点头,闷声说不出话来。 阮萳之温润一笑,两颊处微微陷下,似乎瘦弱的有些脱了像。他向渔民躬身行礼,渔民们这才看见他背上还驮着一女孩。 女孩同他有八分相像,眉心一点红痣,年岁看上去小了好些,看得出还没大长开。她伏在阮萳之背上,双眼紧闭,面色如纸,惨白的像夜里挂在天边的冷月。 阮萳之背着她,步子有些沉顿,仍是稳稳当当的走到了蓬莱山脚下。 他回头轻声说,“蔚蔚,我们到了。” 阮蔚此时用尽全身气力也没能挪动自己的一节小拇指。 不是,便宜哥哥你多说几句啊,到了是到哪了啊? 一路上坐船在海上摇的她都快睁眼骂娘了,只能感受到便宜哥哥从不离开她半步。十天啊,她在阮萳之身边足足躺了十天,这还是阮萳之同她说的第一句话。 脑子里的系统还在不断游说。 【看阮萳之这样辛苦,你就不心疼吗,就不想为他抚平眉头,就不想留下来拯救这个摇摇欲坠的修真界吗?】 阮蔚噎住,“我倒是想看啊!” 她目前这具身体,虚弱的连眼睛都睁不开,整个人只能像一摊水似的软趴趴的伏在阮萳之身上。 系统也噎住,连忙解释。 【你中了阮家的毒,只要你按照剧情爬上蓬莱,拜师成功,引气入体就能接受灵气灌顶后,区区毒物不堪为惧。】 阮蔚精神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翻着死鱼眼,“我说,我倒是想爬上去啊!” 系统默然,阮蔚脑海里响起了不断翻书的音效。 【不对啊,怎么会呢,明明写的就是:阮蔚爬上蓬莱,成为了蓬莱仙宗第68代嫡传弟子。】 ai翻书还给自己配音效。 阮蔚按捺住自己熊熊燃烧的吐槽之魂,严肃问道,“我真的……回不去了吗?” 翻书音效骤然停住,系统稚嫩的童声响起。 【嗯,你回不去的,也不需要回去了。】 电子声音冰冷极了,好像打了道铁钉直戳进她心里。 阮蔚是个大学生。 在校园封禁期间,阮蔚身体不适,向辅导员请假去医院看病。辅导员毅然决然的驳回了阮蔚的请求,表示阮蔚这种铅球能扔八百米的神人不会有身体不好这种烦恼。 阮蔚气得半夜爬起床奉上八百字朋友圈小作文怒骂。 气过了头,突发心悸,引得她家族遗传的心脏病发。 昏过去之后再想睁眼,就已经到了这个世界的阮蔚身上,睁也睁不开眼了。 在她每天不知天地昏暗、不知晨昏定省的时间里,她只能靠着耳际阮萳之的呼吸声、船舱内其他人的呼噜声和海浪簌簌的荡回声来判断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今早船靠岸,阮萳之将她背上,踏上这片土地时,阮蔚脑海里突然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也是系统将这世界的剧本讲给阮蔚听。 阮蔚越听越耳熟,这不就是她那初中的小表妹每天自娱自乐打在文档里的撒狗血无脑修真虐恋文吗? 这是一本集虐恋、复仇、救赎、升级流等各大热门元素为一体的乐子小说。 简而言之,怎么狗血怎么来。 原主阮蔚拜入蓬莱门下之后,哥哥阮萳之回阮家夺权,接着蓬莱封山。随后魔族出动屠杀修真界边境的世家,蓬莱仙宗又收下被屠满门的龙凤胎弟子,之后又出现了边境封地魔气动乱,蓬莱掌门从魔界带回来一个孩子。 再加上出生在蓬莱岛的大师兄,蓬莱仙宗五大冤种,集合完毕。 魔界蠢蠢欲动,修真界各大宗门纷纷加强练度,由于蓬莱周边环伺幻境的特殊性,修真界各掌门约定每逢百年大比之际,都要将门下弟子送往蓬莱历练。 正道的光,男主出现了,原主跟被下了蛊似的飞蛾扑火般爱上了他。送丹药送功法送钱,只要她有的,统统都愿意送给男主。男主出事她去救,男主师妹出事她也救,主打的就是一个爱屋及乌。 然后救着救着,连解自己毒的圣物都拱手送给了中毒的男主,之后原主就光荣嗝屁了。男主恸哭,将原主奉为了心底那明暗不灭的白月光。 后来就是仙魔大战始初,蓬莱仙宗大弟子救下魔族修士被打为叛徒,黑化了;三弟子、四弟子报仇手段狠厉,牵连无辜百姓被打为邪修,黑化了;最后的小师弟被议论血脉不纯,多番打击之下彻底堕入心魔,转为魔修,成了全文最后的反派boss。 最后好好一个蓬莱仙宗,竟成了修真界人口中的魔窟。 阮蔚记得最后她的师兄弟们的结局都算不得好。 她回想起系统冷冰冰的ai声。 【正魔两道之争,终是落下帷幕。万剑宗弟子傅弈代天行道,约战蓬莱魔尊,二人斗法数日,浩瀚灵力与魔气激荡,万亩之森横出数丈深谷。魔尊不敌,埋骨苍山。各大宗门率军清扫蓬莱余孽。此后,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阮蔚听的出神。 【阮蔚,回不去的。你是我穿梭三千小世界最终带回来最适合完成救世任务的人。我耗费所有将时间转回最早最早的初遇,就是为了十拿十稳的完成救世。】 阮蔚心里莫名的发恨,海晏河清,天下太平,“为何救世?” 她指着那八个字,“世间如此,这是不对的吗?” 【不对。】 阮蔚的声音辨不出情绪,“好,我也觉得不对。” 既然自诩正义的救世系统也说这个结局是不对的,她为人本就执拗,当阮蔚第一次看见时,她就觉得这个结局就不该是这样写的。 阮蔚问,“何为海晏,为何太平。” 【是以天下万民生计可寻安稳为海晏,而此间人鬼仙佛道皆可称道为太平。】 于是阮蔚在脑海里应下了这个约定。 系统见她答应,阮蔚居然从他平缓的ai声线中听出一丝高兴。 【你凝神去看识海深处,那是此时检测到的世界崩塌指数,是运用你的世界的方法计算的,一切从头而来,你放心,这救世任务很好做的——】 阮蔚依他所言,凝神去看,震惊、沉默、开口,“70?” 喋喋不休的系统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片刻之后: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世界崩坏可能性不可能有这么高!】 阮蔚被他叫的头疼,“行了行了,高就高,我照样做。” 一瞬间,系统似乎轻轻的笑了一声,脑海里又似乎有一处什么碎裂,乍然而来的气机向着阮蔚的识海扑来。 阮蔚震惊,“这是……?” 识海瞬间哑然下去,她的精神也骤然昏沉下去。 此时阮萳之正从芥子袋里取出一段绳来,要将阮蔚捆在自己身上,他要爬上去,将阮蔚带上蓬莱仙宗,再求仙宗救治阮蔚。 一旁路过的修士纷纷嗤笑,“怎么这也要拉上山去拜师?痴心妄想,蓬莱这登云梯你以为闹着玩的。” “不过一介散修罢了,小孩,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蓬莱这登云梯一经踏上,禁灵力禁法器,不可折返,不可停顿,中间还有幻境问心,你若退一步便会被弹出,摔进海里。” “是呀是呀,你有灵力傍身或许无事,你那背上的孩子毫无灵气,可不一定能活。” 阮萳之闻言,长睫轻轻垂下,又突然抬眸与身边众人相对。 方才他耷拉着脑袋没人看的清,现在骤然露面,不少人认出阮萳之的身份,“嘶——是阮家那个麒麟子!” “天哪,看来传闻属实。阮家家主突然陨落,阮家少主与其胞妹不知所踪。阮家还发了寻人令呢。” “他们这些世家就是这样,争权来夺权去,看他二人这副模样,前些日子阮家新家主继任的事可不算简单咯。” 认出他的身份后,嗤笑声倒是停了,只是人群间议论不断。 阮萳之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仍然背起阮蔚,向着方才提醒他的修士行礼道谢后,一脚踏上了抬眼望去,只见烈日不见尽头的白玉阶梯。 反正,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一旁守在登云梯边的修士扫了他二人一眼,对于这种行为没有表示任何不可。 第2章 蓬莱仙宗,只进不出 踏上去的瞬间,阮萳之的脖颈就绷出一道青筋来。 实在是身体已经亏空到了一个极限,父亲陨落那日,阮萳之亦在场。父亲死之前还喊着他与妹妹的名字,叔伯们狞笑着追来,一个又一个死士战死在身后。 阮萳之领着中毒昏迷不醒的阮蔚,一路东躲西藏从阮家逃到了蓬莱。 舟车劳顿,已是强弩之末。 阮萳之意识清醒,手脚却有些发颤。 他年十五,十三筑基名噪天下,是阮家的麒麟子。 蔚蔚比他小四岁,中毒前却已经炼气大圆满,她是比自己更加应当出世的天才,她不该死在阮家那吃人的权谋阴潭里。 阮萳之爬上了一阶又一阶,封禁的灵力堵在体内四窜,背上的阮蔚原本轻飘飘的身体此时愈发沉重起来。 喘息间,阮萳之抬头向上看,悠悠白云间,与云融为一色的白玉梯直直的插入天际,望也望不见头,叫人徒生绝望之意。 他逼迫自己不去想,咬牙继续要爬。 一个恍然,竟听见身后有熟悉的叔伯声音响起,“阮萳之,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快将阮蔚交来,她可是天生灵体!” 阮萳之登时背上惊出一身冷汗,瞬而有了几分力气,几乎是快步地跑了起来,“你休想。” 声如惊雷,一旁与他同时登云梯的人纷纷乍然向阮萳之看去,见他突然原地不动,双眼发怔,便知他是陷入了幻境。 云间有人倚剑而立,丰无涯摸了摸没有胡子的下巴,叹道,“哎,也不知这阮家麒麟子还能不能赶得上山门关闭之前登上云梯。” 见阮萳之眉间几经更近,丰无涯已经预备出手救人时。 少女突然翻身下背,绳索落地,她一把搀住摇摇欲坠的阮萳之。 “哥。” 轻轻一声,被魇住的阮萳之却骤然转醒。 阮萳之缓慢的转动眼睛,“蔚……蔚?” “嗯,”阮蔚扶着他,脚步不停,噌噌噌的往上爬,末了又加上一句,“我在。” 一旁同在云梯上的人已然震惊极了,登云梯上还能跑得起来,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登云梯除了封禁灵力外,身在梯上所负的重量是人身体的三倍之余,每上一阶,皆是汗粟。 尤其是阮蔚这个还不足成人腰高的小姑娘,在山下看着还是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模样。 只是她年纪这样小,看上去却仍是山花烂漫般绚烂模样,与她的兄长站在一起,两人都显得出尘于他人许多。 阮蔚感受着自己身体的轻盈,不由得回想起方才接收的记忆。 刚才意识昏沉之间,原主的记忆彻底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帧帧画面,万事俱悉。 原主是天生灵体,更是天生灵体中的留腹子。她的母亲在生下阮蔚时离世,一身灵力也如倾泻般灌进了小小婴孩的灵根里。 天生灵体在吐息间都会不由自主的吸收天地灵气。 登云梯封的只是人的修为,但它到底是灵器,终归是要靠灵气运转。只要有灵气,便封不住阮蔚的天生灵体,是以,她并不受登云梯的限制。 丰无涯背手而立,神识扫过阮蔚,原是天生灵体,难怪。 阮蔚垂下眼睫,她唇色淡如烟白色,整个人沐在簌簌日光下,如玉般的人儿,像是要就此登入仙界的仙童,飘浮不似此间中人。 这不对的,太完整了。 系统适时察觉到她的心思: 【你且向后去看。】 阮蔚这才压下思绪,认认真真的端详起身边的便宜哥哥来。 和她记忆里的哥哥不同,面前的这个哥哥没有了金丝银线的锦袍,没有镶着珠玉的发冠,兜里也没有随时能拿出来供她玩乐的珐琅连环。 只是他面上殷殷关切,一如记忆中的好模样。 “瘦了好多。” 阮蔚喃喃道,她攥着哥哥的衣袖,几乎揉做一团糟。 阮萳之听她这样说,心下一片慰藉,也意外的有些难受。 阮蔚会注意到这个,是因为她吃了苦,只有吃苦的孩子才会忽然懂事。 “瘦了穿广袖会更好看,”阮萳之不肯再让她扶,重新直起身子来,“放心,哥哥还有新袍子在芥子袋里,只是没穿。” 阮蔚一怔,高高挑眉,“我喜欢哥哥穿窄袖。” “哥哥窄袖也好看。” 阮萳之顺着她的话点头,“那就穿窄袖,毒怎么样?” “还在,”阮蔚将手腕一翻,腕间俨然乌黑的一圈痕迹,活灵活现,似是灵蛇游舞在她腕上。 “爬上去,蔚蔚,爬上去就有救了。” 阮萳之看着妹妹满不在乎的模样,嘴里发苦。 若不是生在阮家,她不必受这些。 阮蔚哪里不知他心中所想,但两人之间不必多言。 周遭安静,庄严的白玉梯上两个依偎着的小小人影缓慢的向山上挪动着。 兄妹俩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步的朝着遥不可及的登云梯上爬去。 丰无涯不再看,他断言,这二人已然能上山了。 已不知爬了多久,山上的景色换了一茬又一茬,在阮萳之第三次踩进幻境又挣脱出来后,阮蔚将力竭的他背在背上,一步一步走近了那肉眼可见的、云端之上的山门。 “欢迎小友,在下朝见。” 一灰衣修士向二人迎来,阮蔚长睫掀起,看他周身平和,而这山门四周并没有其他人,阮蔚问道,“见过真人,敢问真人,我们可是头一个?” 朝见微笑,点了点头,随即一甩拂尘,登云梯骤然闪出亮光,梯上仍在攀登的人们纷纷大乱,“这是怎么了?!” 阮蔚扶着阮萳之向后看去,方才还直耸入云间的登云梯此时却化作拳头大小,一道流光似的直直朝三人飞来,飞进了朝见宽大的道袍云袖里。 梯上的人们也被一道白光裹挟,眨眼间统统送入了山下渔村边。 “山门就关了?” “是谁,最后谁爬上了蓬莱仙宗?” “我瞧见了,是阮家麒麟子和其胞妹!我就差几十阶了!只有他二人爬在我的前头。” “嚯,阮家这下知道人在哪也没法子了。” 山上,阮蔚看着周遭一节阶梯都没修的山门,话在嘴里打了个转,“真人,山上都没有下山的阶梯吗?” 朝见正领着他二人走到山门处,闻言有些笑意,摇了摇头温声回答,“你二人既向蓬莱而来,便该知蓬莱封山避世。” 似是怕他俩理解不够,朝见还添上一句,“蓬莱仙宗,只进,不出。” 阮萳之这时恢复了灵力,神色看上去也轻松了太多,“我们二人并不是最早开始登山的,为何最后是我二人先至此。” 朝见正要答,却从山门旁窜出一少年来,少年身着黑色锦绣云袍,发冠玉饰叮当,生的分外淡漠,好似云外见山人。 “因为他们注定上不了山。” 少年答道。 他又向着朝见行礼,“二师伯。” 阮蔚看向他,脑海里的声音响起。 【这是你大师兄萧玄同。】 大师兄,真是好一个面瘫啊。 第3章 师兄御剑,生死难料 面前这位大师兄面色冷峻,好似山间融不开的雾凇般凝着,如松柏般清俊,看着就叫人心里发凉。 “为何?” 阮蔚站定,不进山门也拉住阮萳之,就这样看着萧玄同。 朝见适时的安静,想看看萧玄同要如何处理阮蔚这突然炸起的戒备。 萧玄同拧眉,声音也轻了几分,“你停什么,难不成还怕蓬莱骗你上山做苦力不成?” 阮蔚闻言只笑,仍不动作。 “他们上不了蓬莱,一是因为他们没有念,修士若没有此生的念,便上不了蓬莱。二是因为念太多,修士念多,便会生欲怖,欲怖环伺,也上不了蓬莱。” 萧玄同看了一眼阮萳之,似是顿了顿,但还是开口,“你的兄长原也上不来,是你将他托上来的。” “是,因此仙尊只收了你。” 朝见也点头,插了这么一嘴。 阮萳之闻言,心下也明了,躬身行礼道,“多谢仙尊,烦请仙尊善待蔚蔚,晚辈便下山去。” 阮蔚心下有些发酸,拦住阮萳之拽着他衣袖,不让他走。 “哥。” 她看过剧情,她知道阮萳之是一定会下山的,可万一呢。 系统拉她来救世不就是改变剧情吗,为什么阮萳之非要下山不可,这也是一个剧情改变节点啊。 “慢着。” 萧玄同扶额,不轻不淡的扯出一抹笑来,“你们兄妹怎么都是急性子,师尊并没有让阮公子现在下山。” “师妹能爬上蓬莱,是因其天生灵体,故而七窍玲珑,七窍玲珑无爱无怖,此仍是无念,她能上山,是因为你告诉她要上山。” 萧玄同抚了抚额间的乱发,他自然也是不愿意让阮萳之下山的,阮家的修士一得消息,早就潜伏进了岛上,只等他兄妹二人下山了。 朝见拂尘又是一甩,阮蔚只觉得浑身一轻,风簌簌而来,再一睁眼,她人竟已经进了蓬莱正殿,只见满堂白璧墙,脚下踩着的是青碧石砌的砖,四周八个雕柱上盘旋着游动似的蛟龙模样的雕刻。 蓬莱,真有钱啊! 阮蔚目瞪口呆,啧啧咂舌。 “进了正殿,你们便被盖上蓬莱弟子的戳了。” 萧玄同悠悠然开口,也学着朝见甩了甩并不存在的拂尘。 强买强卖?阮蔚的眼神又开始飘忽不定起来。 见这个大师侄满口逗弄小孩之语,朝见又是一甩,萧玄同哎呦一声就向前翻滚而去。 幸得他身手敏捷,连着翻了两个跟头才堪堪止住冲劲,锦绣黑袍的前摆却不可控制的乱糟糟的团在腰间。 大……大风车? 阮蔚的手忍不住朝阮萳之腰间的芥子袋探去,阮萳之眼都不眨的止住她,眼神示意她想都不要想。 阮蔚幽幽然收回手,没法打赏,可惜了。 在他们阮家,看了这样精彩的翻跟斗,不给点什么出去都觉得不好意思。 “咳咳——” 坐在大殿中央等待了许久的丰无涯忍不住大声咳嗽。 “师兄。”“师尊。” 朝见和萧玄同向着丰无涯行了个礼。 “见过仙尊。” 阮萳之拉着阮蔚也拜了一拜。 似清风般的一阵灵力突然托起了阮萳之,却没有托起阮蔚,任阮蔚恭敬的拜到了底。 阮蔚再起身看自己这个师尊。 丰无涯年轻时很有名,在整个修真界他那一辈里,他是能称得上头两位的剑修,还有一位是万剑宗的宗主岑临息。 蓬莱弟子金丹时,便会隐姓埋名出岛去修心,丰无涯当时便去了通州地界修心。碰见了也是下山历练的岑临息,二人结伴而行了许久。 “阮公子,我命有五劫,你不在其中。” 阮蔚听了忍不住撇嘴,五个徒弟说成五劫,虽然但是,说的很准确。 她自己也是其中一劫。 “我知道的,”阮萳之闻言,将身上的月白色袍子理了理,再郑重的向丰无涯拜了一拜,“我没有要拜在蓬莱门下。家父仍在沼林处,未有人敛其尸骨,我原本打算将蔚蔚送入蓬莱修行后便下山为父收尸。” 阮蔚垂着眼睫不愿说话,她知道阮萳之的打算,她知道他不会为了自己留在蓬莱,她知道,阮萳之是一定要回阮家肃清因果的。 因为她中的是阮家的毒,所以阮萳之是一定会回去的。 丰无涯点点头,“阮蔚既已拜入我门下,她身上的毒,蓬莱会拖到阮公子来。” 聪明的万恶的大人们说话便是这样遮遮掩掩的,哪怕孩童们已经都知道事情经过,人们仍然会选择粉饰太平。 阮萳之谢过丰无涯之后,朝见便向他招手。 “蔚蔚,”阮萳之看着自己扎着两个花苞头,堪堪抵到自己前胸处的妹妹,鼻尖有些抽动,“我要下山去,我要带爹爹回家。” 他说着话,又将腰间的芥子袋卸下,转而系在了阮蔚腰上。 阮蔚抬起头同他相视,她模样太过清冷,颦笑间皆是稠丽,天工几近雕琢,才恐怕出了这么一张天生的美人脸,浓发雪面,太过姝色。 “金丹,我金丹后便去阮家找哥哥。” 阮蔚盛着月光似的眼眸里满是执拗,她从芥子袋里掏出一沓传讯符,塞进了阮萳之的月白色袍子里。 “到那时,哥哥要穿着窄袖来迎我回家。” “好。” 朝见那边见二人告了别,拂尘一甩,他与阮萳之就都不见了身影。 【不必感伤,他没了你更能大施拳脚。】 系统这干巴巴的,说不上是安慰还是讽刺。 阮蔚在脑海里回他,“刚不小心给我哥立了n个fg,感觉自己现在满脑袋必死箭头了。” “阮蔚?” 丰无涯小心翼翼的唤她,这是他头一回收小姑娘做徒弟,有点忐忑。 阮蔚回过神,揣着小手踱步到了丰无涯身前三尺处,“师尊。” “哎,”丰无涯应声,扒拉扒拉从自己怀里扒拉出一个芥子袋来,“拿着玩,里头喜欢的就留着,不喜欢的要么丢给你师兄,或是丢去后山喂鸡也成。” 阮蔚猝不及防接过了个芥子袋,向内探视,立刻被满袋子的灵石灵器珠宝仙裙晃花了眼。 不是,师尊,早点给啊不是。我哥还把家底儿都留给我了,传讯符都得揣着兜里走。 “多谢师尊,我都很喜欢,还有师尊,您能不能将这个给我哥啊?他连一颗灵石都没带走,我怕他身无分文,得靠脸流浪回去。” 阮蔚举着刚才的芥子袋问。 丰无涯挑眉,“他还在后山呢,让玄同跑一趟。” 一旁的萧玄同接过芥子袋,“渡鸦。” 霎那间,他腰间铮鸣,一柄闪着黑色光华的灵剑便浮在萧玄同跟前,他踏上剑,咻的一下飞出了大殿。 阮蔚正要说话,却听见远处一声巨响,她忍不住回头望去,屋外一片粉尘四溢。 “没事,你师兄摔了而已。” 丰无涯淡然道,“来了个师妹,他心里激动,前些日子才学的御剑,想在你面前耍个帅。” 噢,我的傻白甜直男师兄啊。 第4章 女孩子就用粉色的灵剑打 看着这样整活的萧玄同,阮蔚不自觉的有些笑意浮现。 【看见萧玄同,怎么样,是不是对救世更有动力了。】 系统突然出声。 阮蔚转而盯着崭新的芥子袋,勾唇一笑,料峭春雪,“他这样的,是该有些不一样的结局。” “阮蔚,伸出手来。” 丰无涯说道,接着又摸出个测灵石来。 “握住,将灵气输进去,看了你的灵根后,我再为你挑选合适的功法。” 小小一块石头浮在阮蔚面前,上面还有些缤纷色彩的流光时隐时现。 阮蔚依言握住,她虽中了阮家的毒,但天生灵体并不会影响她自身的灵气流转。 灵气传输进灵石的霎那间,光华大放。 整个白玉殿内反衬着夺目的光彩,五色光华流转、翻腾又飞舞,天地间隐匿着的五行灵气竟纷纷冒出了头,欢喜的围绕着光华中央的阮蔚。 “天生灵体果然非同凡响。”丰无涯有些惊喜,天生灵体实在太过少见,连整个通州古籍录中都未能记载出十个来,阮蔚也是蓬莱仙宗头一个天生灵体。 天生灵体又被誉为修道灵体。 实在是适合走这条修行大道。 阮蔚也一时花了眼,面前的场景实在是太过绚烂,有些像现世看过的打铁花。光华中央的她握着测灵石,四周灵气四溢,引得她心神震荡。 “屏息凝神,闭眼,顺着你的灵气去探。” 见阮蔚心神紊乱,丰无涯立即提醒道。 “是。” 阮蔚闭上眼,原本五色绚烂不已的灵气在黑暗中逐渐演变成了一道又一道或长或短的丝线。 忽然间,一道极其活跃的碧色丝线不自觉勾上了阮蔚的指尖。 心神微动时,她也不自觉的勾紧了那道丝线。 丰无涯看着殿内不断消散的五行灵气,最后,只留下了一种灵气。 他瞳孔微缩。 时也,命也。 阮蔚这时也睁开了眼,她看向指尖缠绕着的丝线,忽然明白为何阮家一定要将她抓回去。 丰无涯此时就站在阮蔚身前,他也俯身扯了扯阮蔚手里的凝成的水灵,他说,“水灵根。” 果然,水灵根。 按照常见修仙小说里的尿性,水灵根,实在有些麻烦多多。 阮蔚轻轻的蹙眉。 “真好。” 丰无涯笑了,他修为太高,阮蔚不论从哪个方向看他其实都有些花眼,这是修为上差距太大无法克制的。 但这时,阮蔚看得清丰无涯,其实这位仙尊长着一张平和面容,似是天下万物苍生都能被他包容透彻,这时的笑却显得肆意。 “不必多虑,”丰无涯随手就将这道灵气挥去,他丹凤眼中闪过一瞬冷意,“大道长途漫漫,你既是天生灵体,便是属道之人,这天下没有不叫水灵根修练的道理。若有不长眼的招惹你,打得过就打,打不过的回家来,我替你打。” 打……打架还能找家长告状? 这就是熊孩子的快乐吗? 阮蔚的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她从小乖巧,现世时最烦那些带着熊孩子坐高铁的熊家长。 语罢,似是觉得有些平乏。他向外轻轻飘出几步,后手抽出腰际灵剑随意挽了个剑花,流光一转间一道水凝成的琉璃花就挂在剑尖处。 我丢,魔术! 这是阮蔚第一次瞧见剑气化物。 由于她未来见到的几位师叔们都能做到。 她现在乃至以后在蓬莱仙宗修炼的很长时间里还会以为是个很常见的技能。 孰不知,剑气化物起码得是元婴期才能领悟的。 “瞧,”丰无涯翻腕,剑尖朝前一伸,将琉璃花放在了阮蔚眼前,“我亦是水灵根。” 好漂亮的花。 她神色一时怔愣。 丰无涯收起剑,将琉璃花放进阮蔚手心。 “万物始初为水,至柔至刚为水。你……少看那些通州人写的话本,荼毒脑子。这世上确实有未开化的野蛮人将水灵根视为炉鼎,但——” 丰无涯顿了顿,看着面前这个不到他腰间的小孩,小孩生的太好了,也养的太好了,长在阮家那样的大世家里,若不是突发变故,她这辈子都不用担心被别人打主意的事。 白色道袍反转间,正低着头仔细观察水凝成的花的阮蔚突然觉得头顶一暖。 “你只需定道、求道、证道。” 丰无涯揉了揉阮蔚的两个花苞头,眼神冷厉,“然后拿着你的剑,将他们打开智。” 哇哦—— 阮蔚仗着这具身体才十一,眨了眨眼八卦道,“师尊身为男子,也碰见过这样的野蛮人吗?” 似是勾起丰无涯的回忆,他薄唇微微上扬,笑得有些残忍,寒风似刀般,“自然,野蛮人可不辨男女。” “然后师尊叫他们开智了吗?” “嗯,打开化了,也开花了。” 哇哦——不愧是剑道前二。 “你练好剑,也能将他们打开智。” “好的师尊。” 女孩似乎要养的更文雅些,丰无涯添上一句,“刚刚给你的芥子袋里有仙裙和灵剑,穿漂亮些,也可以用粉色的灵剑打。” “……好的师尊。” 见阮蔚似乎还想听,但这并不适合孩子听,丰无涯不动声色岔开话题,“阮家可是因为这个才一直追捕你们?” “不止,”阮蔚摇摇头,想起记忆里的父亲最后交给阮萳之的灵剑,思考片刻后觉得没必要对丰无涯隐瞒,“还有赤兔,阮家家规,赤兔剑认谁,谁就是家主。” 丰无涯想起阮萳之腰间烂布条裹着的东西,琢磨道,“难怪他敢只身回去。” “有那把剑傍身,阮家不敢明面动手,阮萳之年纪尚小却得了阮家家传灵剑认主,他回到阮家也是名正言顺的少主。” 阮蔚点头,“我不一样,哥哥不能带我回去。” “我回去就会成为哥哥脖颈上的索套。” 丰无涯沉默片刻。 自己这个二弟子实在太过聪慧。 她明白自己的处境,也知道阮萳之将她带来蓬莱的原因,不过十一稚童。 挺好的,跟萧玄同蛮互补。 收个傻的大徒弟,下一个就补了个聪明的二徒弟。 阮蔚,“他们要控制哥哥,就得控制我,但不能让我死,所以才会给我下毒。” 她伸出手腕来,细细一节腕子上,黑色蛇阴极似乎又向上爬了几寸。 “刚开始是指尖,十余日爬到了手腕上。”给丰无涯看过后,阮蔚撂下衣袖,遮住了印记。 丰无涯沉吟片刻,抬手一挥衣袍,“走。” 又是这样。 阮蔚都有些习惯蓬莱人不打招呼就瞬移的功夫了。 再一睁眼,已经到了一处院落。 院里药草清香正浓,满屋子簸箕、斗笠、竹丝,器皿里都盛着许多不知名的药草。 “晏君,崔晏君。” 丰无涯喊道,一道青色身影闻声而出,来人三千白发,额前挂了玉珠额饰,眉眼凌厉,气质如松雪般沉寂。 “这是新收的二师侄?” 崔晏君问道,不等丰无涯回答,接着快步走来绕着阮蔚转了两圈,观其面色,忽而皱眉,“中毒了?” “嗯,阮蔚,这是你三师叔。”丰无涯一面说,一面示意阮蔚撩起衣袖,他蹲下身子指着那印记说,“师妹,救救。” 噗。 阮蔚嘴角一抽,好险没笑出声。 崔晏君似是习惯于丰无涯的不着调,也弯腰将手搭在了阮蔚腕间把脉,片刻后有些吃惊问道,“天生灵体?” 二人点头。 “这毒,有些复杂,是谁家的?” 阮蔚伸手指了指自己。 崔晏君大惊,“阮家同意的吗,天生灵体也亲身试药?” 也? 场面陷入沉默。 不理解这位师叔的脑回路,但尊重。阮蔚扯了扯嘴角,解释道,“是噬心散。” “噬心散,”崔晏君似乎有些明白过来,她皱着眉,“阮家秘药,中毒者灵力十不存一,每逢三年一大劫,印记浮于心口处则无药可救。” 恶毒,太恶毒了。 阮家真的心里没数,原主那么一个天生灵体的天才,要是成长起来得多牛掰,好好养着不成吗,非得毒死了事。 系统冷不丁冒泡。 【成长起来才完蛋,他们可是当着你们兄妹二人的面杀了你们爹。】 阮蔚,“倒是这个道理。” 她既接手了这具身体,那这身体的恩怨情仇,自然系于一身。 这仇,她是一定会报的。 “灵力十不存一,对你这天生灵体倒不适用。你吐息间便能将灵气吸回来了,只是阮家这毒是将当年的苗族巫蛊一同吸收了的,不好解。” “在外面等着。” 崔晏君说完,转身回房捣鼓去了。 “师尊,三师叔的头发?”阮蔚磨磨蹭蹭,还是想问。 像丰无涯这等年纪的修士,早早结成金丹,相貌自然也会定格在那个时候 ,除去一些特殊的功法,修真界甚少见到白发的修士。 “哦,吃错药了。”丰无涯在小院里四处晃悠,看见晾晒的不错的草药就收进自己的芥子袋里,“她创了新丹方,炼出来自己吃完就这样了。” 末了,丰无涯幽幽然补上一句,“也不全是丹方,毒丸也不少。” 哦,果然。 这位三师叔,看上去就不同凡响。 神农尝百草,师叔吃百毒啊。 阮蔚真诚发问,“为什么不炼一个把头发变回去的呢?” 丰无涯回忆了下,“她吃太多了,忘记自己吃的是哪些了。” 他想到什么就笑起来,“我们师尊,哦也就是你师祖,当时见了晏君的白发,以为她寿元将近,吓得拎着她去通州天机楼卜算寿数。” “回来之后将朝见与晏君一起打了一顿。” 阮蔚抹了把汗,“这干二师叔何事?” “晏君是个呆的,”丰无涯想起自己那蔫坏的二师弟,“朝见是个爱热闹的,他起哄让师妹自己试药的。” 好……好坑的师兄。 有点萧玄同的感觉了。 第5章 我只是生性不爱笑 提起朝见,阮蔚忍不住问,“那二师叔用拂尘,他是法修吗?” “不是,”丰无涯举了举手臂,硬是挤出一道肌肉来,“他是体修。” 震惊。 朝见看上去太文静了。 灰色道袍,发髻高耸,端的是一方清瘦小道。 这就是反差萌吗?阮蔚忍不住去想体修的打架方式。 “二师兄近些年在修情咒,所以会平和许多。” 崔晏君终于从屋内走出,她手里捧了个盒子,顺口说道。 情咒是什么。 对于修真界还不算太了解的阮蔚一头雾水。 崔晏君见她不解,添了几句,“情咒,动情就挨咒。” 啊? 蓬莱情咒是咒自己啊。 “七情都是情,喜怒哀乐他都不行。”丰无涯接过崔晏君手里的盒子,打开一看,“嚯,万丹谷的莲心。” 崔晏君点头,“先半月一粒吃着,我会再想想别的办法。” “多谢三师叔。” 阮蔚接过盒子,一看里头还有个芥子袋,“师叔……这是?” “见面礼,拿去玩。” 崔晏君摆摆手,自己又转身回了房间里。 阮蔚再探神去看,又是一片珠光宝气,珠围翠绕的富贵模样。 不是,不是说剑修门派都是穷鬼吗? 她常识也出问题了? 三师叔医修有钱不奇怪,她师尊堂堂修真界前二剑修,打坏的高楼琼宇数以万计,这都能攒出老底来? 得了这样多的灵石,有钱是老大,阮蔚恭敬的朝崔晏君的院落拜了拜。 “多谢三师叔。” 院落里竹林飒飒作响,似是在回应阮蔚的话。 “师尊。” 萧玄同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这里。 丰无涯对此不意外,“你领着你师妹四处逛逛,我先去楼里给她上个玉牒。” “是。” “师尊再见。” 阮蔚卖乖的笑了笑。 丰无涯走远了还在想,到底还是姑娘妥帖暖心,他教导萧玄同十余年了,这小子没冲他笑过几回。 若是阮蔚知道他心中所想,大概会忍不住问。 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大师兄他,面瘫呢? “这是藏书阁,里面有师祖守着;前面那山头上是平日出早功的时候,明天师尊应该会教你蓬莱剑法,然后我会给你喂剑招;刚刚你已经去过三师叔的院里,受伤了就去找三师叔;还有后山有一片地,种了点菜养了些灵兽,会做菜吗?会的话饿了就做,或者来找我。” “一般师尊都在山下,找不到就去后山山谷里找二师叔,四师叔五师叔都还在外面历练,晚些时候我会将他二人的传讯符给你。不过听说通州已经有了更新奇的通信灵器,你在通州长大应该比我知道的多。” “山谷不可以自己去,要去就来找我我带你去。” 萧玄同一路走一路说,面上一片冷肃,阮蔚观察了半天,竟是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 “师兄,”阮蔚想了想还是开口,“面部有疾否?” “你怎么知道。” 萧玄同回过头,能从他抽动的嘴角和微微瞪大的双眼看出他的震惊。 阮蔚,“师兄,人说话不可能一点嘴角都不抬。” 萧玄同瞬间反驳道,指着自己的嘴角,“万一我只是生性不爱笑。” 很好,熟悉的味道? “氢氦锂铍硼?” 萧玄同眉头紧锁,师妹究竟在说些什么东西,“我没去过通州,不懂你在说什么。” 阮蔚懂了。 大师兄版·宁嫔·萧玄同·字澜依。 “没什么。” 阮蔚仰头去看自己这个师兄,为什么还是这么丁点个头。 萧玄同将她带到了一处院落,“这是你的住处,我在你隔壁。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好的师兄。” 阮蔚乖巧。 她一低头装乖,脑袋上的两个花苞头就呼啦呼啦的抖,萧玄同看着,闭了闭眼,还是没忍住抓了一把。 手感不错。 阮蔚:??? 少年背过手去,冷巴巴的说,“怎么这样歪斜,我房里有许多好看的发带,我去拿给你,对了你会不会挽发。” 没等阮蔚接话,萧玄同就转身走了。 过了片刻,他进门给了发带后又离开了。 手里捧着一堆粉嫩发带的阮蔚震惊呼唤她给系统起的昵称: “救救,我师兄有点少女心啊。” 系统也有些不明白。 【剧本里没写这段啊。】 “剧本里没写的多了去了。”阮蔚想起原主记忆中的千千细节,嗯了一声,“既是救世,那就不该是剧本这样的一次元平板了。” 也许是得到的那段记忆太过真实,死在眼前的阮家主,背着她一路躲藏的兄长,刚遇见的师尊、大师兄二师叔三师叔。 这些,都太完整了。 阮蔚很难做到将他们完全当纸片人去对待。 所以,她真的很想弄清楚。 蓬莱仙宗这样光辉宏伟、仙途漫漫,这个传承了数千年的大门派,是如何被通州人士打上魔窟的名号的。 萧玄同傻白甜一个,又是如何被冠上叛道的名头,堕入心魔,被正道围剿。 最后死在那样冷的冬里。 【他死在距蓬莱仙宗只有千里的一处镇里,冰灵根抵不过连绵一片的漫天焰火,渡鸦铮鸣间投身火中,火烧化了身躯,雪被拂去,满目苍夷,只留下一道剑骨卓绝。】 除去早死的原主,萧玄同便是蓬莱仙宗第一个拉开悲惨序幕的人。 想到目前还快快乐乐在家玩耍的龙凤胎师弟师妹,还有一个现在还在魔族挣扎求生的小师弟。 任重道远啊—— “三年,还有三年。”阮蔚喃喃道,她身上这毒每三年发作一次,每次印记都会向上窜一截,现在有三师叔给的莲子拖时间。 筑基,她现在要尽快筑基,灵气灌顶之后,印记就更容易被压制。 “魔族什么时候偷袭世家来着?” 【具体时间没提。】 “那就是无法防备的吗?” 【是的,正魔之战无可避免,不是常家也会是萧家、李家、王家等等……】 阮蔚长长的叹了口气,随即还是鼓舞自己努力修炼,有了足够强大的实力,才会有改变结局的能力,小目标:争取早日筑基。 …… 魔族。 一昏暗山洞内,一团已经脏污到看不出什么颜色的东西在缓慢起伏着。片刻后,那团东西下探出个头来,少年抬起脸看向四周,微微瞪大了双眼,有些发愣。 这里……不是苍山。 熟悉的山洞,周边蔓延着熟悉的恶意。 阴影处,似有鹰犬在盯着自己哧溜着口涎,似乎在等他伤重沉沉睡去后好扑上来撕咬他已无力还手的身躯。 魔族的月是血色的。 池衿借着照进山洞内的红光打量起自己的身体来,纵横交错的伤口,瘦到凹的不能再凹的寸腕,嶙嶙骨柴,只有一双眼睛亮的出奇。 这是他的幼时。 他回来了? 忽然,又是想到了什么,池衿小脸煞白。 师尊呢,仙宗……仙宗怎么样了?师兄师姐他们还好吗? 一阵头疼袭来,池衿忍不住闭目去想。 他还记得耳际消失的最后一句话,他听见那正道魁首如是说,“阮师姐,我为你……清理门户了。” 当时池衿就忍不住想笑,清理门户? 他究竟算个什么东西,骗走了师姐的救命草药,还率正道围攻师姐的门派。 竖子尔敢。 竟还敢自诩是为师姐。 不过师姐去的太早,也好,她不必看见蓬莱仙宗最后的结局。 其实苍山那战他不该会输,只是…… 第6章 剑修挨打也要挨得犟 太巧合了。 眼见身边的牲畜越来越按捺不住撕咬的冲动,池衿轻笑一声。 他那时还太小,还不会平衡与压制,身上两股血脉互相抵制、翻来覆去搅得他体内经络没个休息。 池衿闭上眼,几个喘息间便压下了体内的魔族血脉。 抬手间灵气化作薄刃,三下五除二,饿狼倒地,鹰隼被割伤长翅,惊叫着向天上逃去。 “能用,”池衿感受了会体内的灵力,“但不多。” 依稀记得成为魔尊后,就再也没用过灵力了。 看着山洞外血月照射下泛着诡秘红光的深深林霭,又来了,这个雾气。 这山林很奇怪,时常会涌起一阵状似轻烟般,但接触却显得无比粘腻的浓浓雾气,他从前不懂,后来才知道这谷是万魔谷。 是曾经的古战场之一,魔族在此逝去的太多。 魔气时刻浸染着这片土地。 他曾经会入魔,也少不了幼时这片魔谷对他身体的侵蚀。 生父将他丢在这儿,任他自生自灭,前世的池衿用了五年才从这摸索出去。 摸出去后,迎面撞上来此剿杀魔族的丰无涯。 池衿记得师尊见他时说,“人族小孩?” 他当时太小。 见了生人,就龇牙咧嘴的要咬。 被师尊一巴掌按在地里,昏了。 他为自己裹上厚厚的绒衣,将昏迷不醒的自己带回蓬莱仙宗救治,在这偌大的世上,那是池衿第一次拥有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五年,”池衿默默念道,“太久了。” 他迫切的想要回到蓬莱仙宗去。 哪怕改变时间有可能导致的结果是不能拜入丰无涯门下。 …… 蓬莱仙宗。 阮蔚按照记忆中原主的修行方式调息了一夜。 修真界,不睡觉。 长出一口气,卷生卷死。 丰无涯夜里来过一趟,感受到阮蔚正在运转修行后就离开了。 不过一道功法,明早也是一样的。 “师妹,该出早功了。” 萧玄同叩门。 唰的一下,阮蔚精神饱满的拉开了门,“师兄早。” 她此时还有些新鲜感,虽然身体好像很熟悉修行的感觉,但这对阮蔚来说是一次非常新奇的体验。灵气按照着自己的想法在经脉里流转,她第一次内视到人体的寸寸经络。 对于早功,阮蔚有些跃跃欲试。 原主还没开始学剑。 想到曾经看过的修真小说里,修士们剑招的华丽模样,这很难不让一个现世学习科学文明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感到向往。 萧玄同皱眉,他想起自己第一天练剑。 似乎也是这样兴奋的。 “师妹,穿厚点。” 萧玄同善良的‘提醒’道。 他穿的与昨天很不一样,很温暖,两层大绒袄,裹得跟熊一样。 阮蔚不解,她还有点犟种,“不冷啊。” 灵气护体,又怎么会冷。 倒是萧玄同这个冰灵根,穿这样厚为什么。 但萧玄同不会无缘无故提醒她,阮蔚还是回房间加上一件美观大于实用的夹袄来。 萧玄同欲言又止。 罢了。 好言难劝想死的鬼。 阮蔚跟着熊一样的师兄来到了后山山头。 丰无涯等候多时。 “阮蔚,”丰无涯将功法递给了她,看见她的穿着不由皱眉,“怎么还穿的这样少?” 萧玄同已然将渡鸦紧握在手上,面色沉重,“我同师妹说过了的。” 丰无涯了然。 阮蔚刚想翻开功法仔细看看,却见萧玄同已然挡在自己身前一侧,“师兄?” 萧玄同没有回头,只从自己芥子袋里又抛出一柄灵剑来给她。 “东西收起来,拿好剑。” 阮蔚接住灵剑,她不爱问问题,观察了下萧玄同的姿势,手腕一转,也将剑横在胸前。 萧玄同紧紧盯着丰无涯。 这是?和师尊对打? “也行。”丰无涯哈哈笑道,随手将自己大氅解开,大氅瞬而被山顶的风吹的哗哗作响,落到远处的杏花林下。 “老二,”丰无涯只拿着一孩童玩具似的木剑,“开阵。” 远处林深处,朝见应道。 有丝丝齿轮转动声响起。 瞬间,阮蔚被山顶的狂风吹得发丝高高扬起,一瞬间轻盈不见,浑身像是足足重了数十倍。 灵力消失了! 连蓬莱的登云梯都封不住阮蔚的天生灵体,这是开了什么阵法,四周竟然一点儿灵气都不剩? 阮蔚人太小,被风狂吹,她只得握住手中的剑,脚也用力的踏住地面,才免于被风卷起。 蓬莱实在太高太高,平时有灵力傍身是觉不出有多寒,一封灵力,身子几乎瞬间成了冻块,一节一节的指尖不听使唤,僵住动弹不得。 “蔚蔚,”丰无涯突然叫着阮蔚小名,阮蔚从风里微微眯着眼看去,只见师尊脸上一如昨日的灿烂笑容,他如是说道,“蓬莱剑法,想学吗?” 阮蔚立刻扯着嗓子回答,“想!” “好。” 丰无涯应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萧玄同眼神一凝,右手渡鸦直直的护住前胸,左手立即将师妹提溜起来就向后一丢。 阮蔚:??? 她还没从空中落地,就听到: “铮——” 木剑以雷霆之势落在渡鸦身上,木头与灵剑竟也能发出这样响的碰撞。 丰无涯反手挑剑。 一脚踹向正后退着的萧玄同。 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墩,阮蔚来不及喊疼,立即出声: “师兄小心。!” 萧玄同一个侧旋,避开丰无涯的一脚。 同时渡鸦下压,似是要将丰无涯的木剑生生劈开。 丰无涯轻笑。 “看清楚,”他轻松避开渡鸦,将身子转了个方向,以便阮蔚更好的看见他的行剑。 阮蔚瞪大眼睛。 丰无涯伸长手臂,木剑瞬闪而出。 直直落下。 一剑长空劈下,势如长虹贯日,单薄的剑又像是变化了万千剑身,直指渡鸦。 明明没有丝毫的灵气波动,却骤然引得四周气机涌起落下,剑尖也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向了萧玄同的脖颈。 萧玄同太了解丰无涯这一剑的威力了。 他迄今为止,还没在丰无涯手下挨过去这一招。 萧玄同咬牙,剑气瞬而化攻为守,渡鸦再次横在胸前,额间青筋暴起。 “蓬莱第一式。” 眨眼间,丰无涯薄唇微勾,手里木剑又挑个剑花,回至起手式。 阮蔚甚至看不清萧玄同是怎么被挑飞的。 只知道,飞的可远了。 再然后,丰无涯微笑着走近。 她只来得及将剑挡在面前,还未抓紧。 “手臂收力”。 丰无涯皱眉道。 阮蔚闻言立刻照做。 木剑撞上灵剑,巨力袭来,灵剑瞬间直冲云霄,一剑扎进了深林处。 师尊连剑花都没甩,一剑将她也挑飞了。 她年纪小体重轻,山顶风还大,一时间飞的好远。 “收力了就是好飞,比你师兄远多了。” 丰无涯收剑,感叹道。 空中的阮蔚:叫我收力就是为了更好飞吗啊喂! 还没落地,先爬起来的萧玄同飞身而来,一把捉住她的后颈,将她稳稳的放在地面。 “咳咳咳!呕——” 阮蔚刚站稳就冲到一旁吐了个彻底。 丰无涯用的劲太大,剑尖的力量也似乎冲着阮蔚的腰腹狠狠来了一拳。 还有震得发麻的手臂,冻得僵硬的手指连蜷缩都做不到,她整个人如风中傈僳,抖得不成样子。 萧玄同面色如常,见丰无涯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便去深林处将阮蔚的灵剑捡了回来。 “咳咳,”阮蔚还在咳嗽,泪花都在眼眶打转。 算着时间到了,萧玄同将身上的绒衣解下一件,裹住阮蔚。 “系紧衣服,握紧剑。” 萧玄同再次挡在阮蔚身前,少年持渡鸦行出一个起手式来,手里寒光四射间,面如冷霜,长身而立,渡鸦发出似火战意的阵阵铮鸣。 手里突兀被塞进剑柄,阮蔚一面呕着一面用剑撑着身子,倒是有骨气的站直了身子。 哦,这就燃起来了? 丰无涯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少年,包子脸上都是挨了揍的不服。 很好,剑修就是要有这种势头。 挨打也要挨得犟。 学剑嘛,越打越争气。 阮蔚这时也不笑了,皱着眉学起了萧玄同的起手式。 她眼里火气冲天。 哪有人教学是上来就给翻一跟头的? 第7章 蓬莱出去的人,哪有不会剑的 阮蔚是个很不服输的性格,她在现世也是如此。 聪明、冷静、也常常自诩热血。 娘的。 这辈子不打回去一剑,她就不姓阮! 胃里还在翻腾,阮蔚艰难的咽了下去。 丰无涯已经出剑了,萧玄同又是先她一步,接住第一剑,又是二人碰撞时的铮鸣。 第二剑、第三剑…… “咦?”丰无涯讶异道,萧玄同比从前接的多了,但他还是摇摇头道,“有了师妹,你倒学不会躲了。” 这次萧玄同飞的比上回还远,摔进地里时重重的声响砸进了阮蔚的心里。 那头摔完。 风声扑面而来。 阮蔚这回立刻向后一步,手里灵剑收势,师尊的第一剑,她是接不住的。 丰无涯挑眉,蔚蔚到底比老大那个愣头青聪明。 记得萧玄同当时,足足挨了三天打才学会躲。 没办法,他是天生犟种。 萧玄同的剑,是一往直前的破军剑意。 虽是他教出来的,但和丰无涯其实承的不是一道剑意。 阮蔚倒是会避短。 可还是太小。 她只来得及后退一步,小小的人儿,这一步还不如丰无涯脚大。 木剑仍是不留情面的将她挑飞了。 仍是巨力袭来,这次心神放在躲上,挡的不好,指骨处被剑柄蹭了一下,人倒飞出去,阮蔚还有闲心在想,好歹这次师兄不用去捡剑。 仍是萧玄同跃起,将阮蔚提溜住,放在地面。 阮蔚落地,又是一阵反胃,两次重击。 腿都软了。 萧玄同要来扶她,阮蔚摆摆手,自己撑着灵剑颤颤巍巍爬起来,站直后身子还在打抖,她个头还没长成,看上去倒和灵剑差不了几尺。 一刻钟后,丰无涯又是一剑劈来。 两人就这样被挑飞了一次又一次。 后面几次,萧玄同已经不能在阮蔚落地之前接住她了。 阮蔚先是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大马趴后,而后总结经验。 飞起来,先抱头,再缩起来滚几圈,落地上一点儿不疼。 …… 说是早功,其实是完完整整挨了一上午的揍。 已经记不得是多少次摔了,阮蔚脑门上全是星星。 “行了,今日到这儿。” 丰无涯将木剑收起。 闻言,阮蔚半点形象没有,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了。 萧玄同比她好些。 起码还倚着渡鸦站的稳稳当当。 丰无涯好笑的走过去,迎上阮蔚瞬间戒备的眼神,“怎么,不是要学剑吗?” “咳咳——师尊,可没说,是,这样学剑。” 风太大,吹的阮蔚话都捋不直舌头。 “剑修,”丰无涯指了指自己,随即又将阮蔚一把提了起来,“都是一剑一剑打出来的。” “吃了一剑,就知道这剑该怎么挡。” “我也是你师祖打出来的。” “他当时可不会给我们一刻钟休息,飞走一个接着飞,经常刚爬回来就又飞走了,你二师叔最抗揍,他飞的最多。” 远处朝见,“我与师兄,半斤八两。” 他说话间,封禁灵力的阵法也关了。 灵力重新在身体里运转起来,山上的寒风渐渐没了感觉。阮蔚原本苍白的面色瞬间和缓了许多,身子也不发抖了。 “我知道了师尊。” 阮蔚若有所思,“但是二师伯是体修,也要学剑吗?” “自然要学,”丰无涯替她拍了拍绒衣上的土屑,笑着道,“蓬莱出去的人,哪有不会剑的?不论你修什么,剑总是修士能自保的最后手段。” “天下大道,剑修只是以剑入道者。” “但不论以何入道,修真界看的不过是你这人实力如何。” 朝见从深林走出,灰色道袍,清瘦模样,抚着手里的浮尘道,“不要拘泥一道,学多不怕杂,只怕用时不足。” “二师叔。”萧玄同向朝见行了个礼。 朝见便点头,“走。” 他二人便向深林处去了。 “师兄是去同二师叔学锻体吗?” 阮蔚裹紧身上的绒衣。 “嗯。”丰无涯摸了摸阮蔚的头。 她今日挽的数个小辫,用发带束紧,摸起来有些刺挠。 “没向你提过,你师兄身负佛光降世,锻体算他天赋技能。”丰无涯将阮蔚今日用的灵剑取来,随手一掰,折断了几寸又还给她,“就在渡口渔村处,他降世后我便下山将他收为弟子,带回蓬莱教养。” 丰无涯接着说,“他徒有佛光,却无慧根,想来是前世献了。” “他那傻样,以身救世不足为奇。” 听的正入迷,阮蔚的脑海里突然炸起一段残存记忆模样。 似乎是长至成年的师兄,依旧是一副冷瑟模样,亭亭长衫裹挟,眉间似如霜雪,他负渡鸦,行于深谷幽林处,周遭是遮天蔽日的深深雾霭。忽然,记忆似乎卡了一段,原本正走着的师兄忽而消散,闪回出了一个倒在远处山包上的一只黑色雀鸟来。阮蔚看着萧玄同向那只雀鸟走去,又看见师兄捧起他,忽而又有血光闪过。 一片鸦羽落在她眼前。 阮蔚一下闭上眼,冷汗簌簌而下。 是师兄。 这是原本的结局? 那是什么雀鸟,是原着里师兄救治的那个魔族吗? “蔚蔚?!” 阮蔚听见丰无涯惊叫。 她却做不出回答,绷直了身子,猛地向后倒去。 识海一片昏沉。 又是这里。 阮蔚回到了识海深处的指针这,世界崩塌指数。 75? 怎么会又上升了呢。 【检测不到上升原因。】 阮蔚,“不是说回到世界初始了吗?” 系统也郁闷极了。 【是的,之前的结局是由于魔尊死亡,魔气埋于苍山终年不散;而后蓬莱被屠,万年仙址染上怨气;还有些别的原因,总之就是此界灵力与魔气不均,气运之子飞升后,此界湮。】 【不应该的,除了你,这世上不该再有人记得。】 阮蔚想起刚刚看见的画面,萧玄同清冷的背影,和那片飞起时落下的鸦羽。 胸口处传来陌生的抽疼。 “救救,”阮蔚深吸口气,长睫掀起,眸中一派冷然,“我为什么会看见师兄。” “那不是我的记忆。” “你说了,那个结局只是剧本而已。还没发生的事情,怎么会出现在我的记忆里。” 识海突然的激荡起来。 阮蔚在自己的识海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难受。 【滋……阮,蔚……滋——】 电子音里似乎掺杂着些别的声音。 阮蔚瞪大了眼。 她听过的。 【请宿主自行探索。】 忽然的,系统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现,恢复到了冷冰冰的ai念白。 识海沉寂。 一片宁静之际。 阮蔚按下了心里的疑问,安静的看向了那个开始摇摆着的指针。 …… “阮蔚。” 温柔的女声。 阮蔚迷迷糊糊间睁开眼,对上了崔晏君的沉沉眼眸。 第8章 红痣,是前世今生 环顾四周,这是她的住处。 “……三师叔。” 缓过了神,阮蔚才道。 崔晏君嗯了一声,走出屋外将丰无涯唤了进来。 两位长辈齐齐坐在屋内桌椅处。 “我怎么昏了?” 阮蔚坐直,自己给自己晃了晃脑袋。 怪疼的。 崔晏君讶异,“你自己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阮蔚摇摇头。 “怪事,”崔晏君皱眉,上前按了按阮蔚眉心的红痣,“这个,是印记。” “三师叔,什么是印记?” 阮蔚讶异,诚信发问。 崔晏君张口就要答。 丰无涯突然打断道,“不是什么稀奇玩意。” “好了师妹,既然蔚蔚身体没什么事,人也已经醒了,就到这。” 很明显的,不想再让崔晏君继续下去的语气。 为什么。 阮蔚看向他。 师尊,在隐瞒什么。 崔晏君懂了丰无涯的意思,她想了想,也认为告诉阮蔚并没有什么帮助。 “那我先回去了。” 崔晏君起身,离开前像是想起什么,添了句,“蔚蔚,身体好些后来找我一趟。” “师尊……” 阮蔚想再问。 “不必。” 丰无涯总是带着和煦的眉眼这时有些棱角,他似是有些动怒,“印记一事……你不要多想。” 阮蔚,“为什么。” “师尊,你不告诉我,我总会想办法的。去找去猜,看三师叔的态度,这谜底想必不会太难。” 她不是个会拐弯的性子。 与其什么都不知道的迎来当头棒喝,她更愿意长久规划。 阮蔚太执拗。 丰无涯忍不住想,真的太小了。 她还这样小。 可又太聪慧,这样的孩子总是慧极必伤的。 过了一会。 “你眉心红痣,是生来便有吗?” 还是抵不过她,丰无涯率先问道。 “是。” 记忆里,原主从出生就有这颗痣,阮家人还将此认作是天生灵体的象征。 那么,只能是从前种下的因果。 “人有前世今生,”丰无涯淡淡开口,“你的红痣,是其他人此生来寻你的标记。” 他难得的怒极,阮蔚这样的天生灵体,前世怎么也会是拥有大功德之人。 可这枚红痣,并不是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 崔晏君探查过,这是单向的印记。 这是有心之人向阮蔚打下的一个标记。 尤其此生的她,身负灵体,又是天品水灵根。 “蔚蔚,这印记不是好意。” 丰无涯补充道,阮蔚是孩子,可也聪慧的不似孩子,这样的叮嘱,她是听得进的。 “所以,有人会凭痣寻我?” 想到了自己如今的灵根和这一戳就倒的身骨,阮蔚不由得也有些恶寒。 她忽而犹豫。 前世今生。 跟到今生的红痣,再想到原主的早逝白月光身份,总不能是气运之子。 “恐怕不止是寻,”提及,丰无涯更有几分担忧,“这是红痣,还跟随你降世。其中因果纠缠,疑是以其心头血下咒。” “也许能凭气息定位。” 阮蔚默然,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眉心红痣。 gps啊。 “那我怎么会昏过去?” 听她问到这,丰无涯也有些摸不准,“师妹说,印记存了太多因果循环,或许你也能凭着印记感应到另一人。” “再加上你早上……练剑,身体亏空了,一时不支。” 练剑? 呵,那不是挨打吗。 师徒二人讨论了会,也没谈出个对策来。 “不如封了,”丰无涯突然一拍脑袋,“先叫朝见给你打个封印进去。” 阮蔚愣神,“往脑门,打封印?” “……” “……” 丰无涯摇了摇头,“不好打,算了,那处是你的识海,封久了影响神识寸进。” “先放着,前十年也没人来寻过我。” 阮蔚倒是比丰无涯看得开。 照剧情走,原主到噶之前也没被人找上门啊。 “原本还想等你筑基,叫朝见领你和玄同去通州一趟,罢了,金丹前你还是呆在山上练剑。” “师尊!” 没等阮蔚闹起来,丰无涯衣袖翩飞,直接原地消失。 片刻后,阮蔚凝神去探眉心的红痣。 灵力勾起丝丝细线,在红痣外一触一点的试探着。 没有。 没有任何异样。 它安静的沉寂着,在她的识海里。 思前想后并不是阮蔚的风格。 只是变强的愿望,更加迫切了。 为了自身的安危,为了阮家的复仇,更为了这个似乎与自己千丝万缕关系着的世界。 —— 好在,阮蔚并没有昏过去太久。 她拖着一身疲软,找到了刚刚锻体结束的萧玄同。 和那段记忆里的大师兄不同,这时候的萧玄同还没有长成七尺男儿,他的渡鸦也还是挂在腰际,脸上也没有因为抽条瘦出凌冽下颌来。 “听说你累晕了?” 萧玄同一见面就道。 “对,太痛了。” 看来师尊他们不想让印记的事传的太多。 阮蔚也顺着应下。 萧玄同了然点头,师妹这身板还不如他八九岁时硬朗。 个头也是。 早上练剑时,拎着扔起来都不费什么力。 “走,后山抓只灵雏,中午给你加餐。” 阮蔚就跟着师兄去后山。 看他熟练的抓灵雏,烫水,拔毛,切块,入锅。 葱姜蒜,调味料。 样样不少。 端上桌时,色香味俱全。 萧玄同又去炒了两盘素菜。 阮蔚道了谢就大快朵颐。 却见萧玄同的筷子伸也不伸向这灵雏。 阮蔚疑问,“师兄不吃吗?” “嗯,”萧玄同扒了口饭,目光坦荡,“我吃不下荤腥,会吐。” “师尊说我前世剃度了,得了佛传,这一世还没消去。” 他这样坦荡,想起刚才自己瞒着的印记一事。 阮蔚顿了顿。 第9章 蓬莱的培养方针是全方位人才 同这样的师兄,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于是阮蔚放下碗筷,认认真真的向萧玄同解释清了自己昏倒的缘由,和眉心印记的作用等等。 片刻,萧玄同听完,只嗯了一声,添道,“那你下不了山了。” “你也不能。” 他筷子可疑的颤抖了下,随即又说,“如果那人真的找到你,要记得给我传讯。” “行。” 阮蔚大方应下师兄的好意。 过了会,她又说,“说不定到时我自己也能将他打开智。” “好,”萧玄同掀起眼皮看她,叮嘱到,“用粉色的灵剑。” “……” “粉色的打完,我再用渡鸦打一遍。” 阮蔚想了想,“再叫师傅用木剑打一遍?” 萧玄同没有应她。 反而继续专心吃起了饭。 阮蔚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她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片刻。 萧玄同凉凉的声音响起,“我还是希望。” “你不要碰见他。” “此生都不要。” 他生了一双世人看了都称凉的丹凤眼,瞳色又浅,这双眼看人时,像是世人都不在眼底,又有些学了师尊的包容万象之意。 萧玄同很认真的看着阮蔚,他刚刚在构想阮蔚碰见那人的模样,不论最后是赢是输,总归是不爽快的。 很平淡的,从这位面瘫的师兄嘴里说出来的话。 太平静了。 阮蔚忍不住又想起萧玄同的结局。 “你也不要碰见。” 阮蔚说。 那只雀鸟。 她只希望萧玄同这辈子也不要再碰见、不要救他。 女孩的声音太小,清灵的飘过,让人听不真切。 萧玄同也没听清,但他应道,“好。” 他昨日初见这个师妹,便觉得奇怪。 阮蔚的模样太出众,天赋也太好,今早第一次学剑就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起手式,师尊也夸她有蓬莱剑修的模样。 可为什么。 初见她忽而闪着雾霭的眼,萧玄同只觉得心悸。 再然后。 萧玄同只觉得她脆弱。 好像人小力气小,剑都握不太住,早功时被风裹挟着,好似仙人座下童女般,会随时的随风而去。 再想到这枚红痣。 他并非不知师妹多智,可他莫名心疼。 好像前世今生,他冥冥之中见过阮蔚的狼狈模样,惹得他这位大师兄徒生怜心。 …… 下午,阮蔚又被大师兄提溜着去朝见那。 “诗书、地理、论理、乐理、命理、草药、符箓……” 藏书楼太大,一个进门一眼望不到头的屋子里,一排接着一排的置书架。这是第一层,摆放的全是世间大道的各门基础知识。 阮蔚看着朝见,眼底流露出些茫然,“二师叔……全,全都要学吗?” 远处,席地而坐在一处书架前的萧玄同已然翻开了他上次的进度,距年底小测也不远了,他这年闭关筑基,少了不少时间温书。 “当然,”朝见从第一个置书架抽出第一本,温声道,“多学,总没坏处。” “定个小目标,三年争取上二层。” 天老爷! 几乎叫人两眼一黑。 还以为剑修不用学习呢,谁知道蓬莱培养方针是全方位人才啊。 前后踌躇间,最终阮蔚还是接过书。 内心泪流满面。 似乎回到了上学时的恐怖期末考试周。 朝见,“在家中,可曾启蒙?” “家……先父曾请名师为我与哥哥启蒙。”阮蔚答道。 闻言,朝见还算满意,小点儿没事,识字就行。 像萧玄同,也是他从三岁启蒙,一直带着学到现在的。 “开始,先从诗书讲起,我讲经,你听道。” 朝见将手中拂尘放置一旁,竟不用书。 阮蔚捧着书跟着看。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你可以理解为,可以言说的道,已非寻常道途……” 阮蔚是聪明人。 聪明人学习总不会太费力。 现世的一些巧记方法,在修真界似乎更适用了。 头一本书听下来,阮蔚甚至不需要花什么精力去记,除去她学习方法得当,也有赖于她识海的广阔。 虽做不到朝见那样完整的背录,却也是已融会贯通。 当然,也属朝见讲的十分好。 他博闻强记,阮蔚的思维常常跳跃,自身也有一定的主见,以至问出的问不像萧玄同般循规蹈矩,常常是根据自己的情况发散提问。 但朝见还是能够迅速的结合典籍,给她回答。 阮蔚是擅长学习的。 她比萧玄同更沉得下心些。 萧玄同像她这样大时,一个时辰里能有半个时辰都在跑神。 朝见满意的点点头。 这样的学生教起来毫不费劲。 恍然间,钟声响起。 “到这,阮蔚,明日交个感悟上来。玄同,画三张下品符箓。” 朝见起身,拂尘自动的搭回他臂膀处。 “呼——” 阮蔚长出一口气,合眼。 再睁开时,目中一片神清。听经似乎比她想象中的更轻松些,尤其现在,她甚至不需要死记硬背,只是闭眼回想,方才学过的经书便自动回想。 “走,还有三师叔那。” 萧玄同抱了两本砖头厚的书,过来看阮蔚。 少女坐在书堆中央,面如桃李,闻言侧身看过来时,眼底一片被知识浸染过的澄澈。 “好,走。”阮蔚也学萧玄同的模样整理书,将方才朝见讲解过的书都摞在一起,装进了芥子袋里。 看她一下装了那么多书,萧玄同面上终于抽了两下,“二师叔一下午给你讲了这么多?” “嗯,”阮蔚点点头,“师叔说,贪多嚼不烂,今日就讲这些了。” “都记住了?” 萧玄同手里两本书捏的死紧。 这有什么难的? “记住了啊,也不多。”阮蔚说完,催促道,“师兄快些,走了。” 萧玄同深吸了口气,半晌没说话。 可恨。 恨死你们这些聪明人了。 朝见是不会无的放矢的,他每讲一本,便会提问,确认弟子融会贯通后,才会开始讲下一本;他一下午给阮蔚讲了一大摞,说明阮蔚真的用一下午时间,将这些都记住了?! 想起自己不断被返工的痛苦回忆。 萧玄同罕见的,露出一个似哭非哭的表情来。 还想回头催促的阮蔚正对上师兄的怨气。 额…… 阮蔚迅速转头。 没看见没看见,道祖在上,我什么也没看见,保佑保佑保佑…… 二人行至崔晏君的小院处。 跟着崔晏君分拣草药,又是学了些医理知识,还跟着师兄去后山山泉给崔晏君挑满了灵泉水。 不知是不是丰无涯的恶趣味,阮蔚挑水用的桶,是类似儿童们现世挖沙子玩的小桶。 粉色的。 崔晏君看了都摇头的粉色小桶。 —— 等回到自己院里,阮蔚绷了一天的精神总算得了片刻松懈。 她揉着早功时摔打的青紫的腿弯,还有指节处的各种擦伤,阮蔚自己嘶哈嘶哈的上药,上完药又翻出一摞书来奋笔疾书。 充实的一天。 忽然想起什么,正打坐着的阮蔚突然翻起芥子袋来。 第10章 生三胎四胎害怕被二胎拒绝的心虚 功法。 早上师尊给的功法还没看。 拿出来一瞧。 是,嗯,比较朴素的模样。 破破烂烂的册子,连个书封都没有,上边也没写着什么高大上的名字,翻开看去,招式名也无。 《蓬莱剑法》 很好,朴素且简单粗暴。 阮蔚看着第一式,想起丰无涯当时演示给她看的模样。 手腕一转,早上被丰无涯折去几寸,现在已经适合她这身高拿着的断剑出现在手里,阮蔚学着书里,摆出起手式。 又回忆起丰无涯出招时的木剑。 阮蔚来到宽阔的院子里。 风沙微微作响,此时她身体灵力运转快速,闭眼感受着天地灵气流转在此间院落里,整个人似乎隐匿在夜里。 月光倾洒在她身上,如同月下神女舞剑,凌冽而庄重。 先是学着书里的动作连着几个过渡招式,断剑处寒光闪烁,携着灵气的剑横扫开来,剑气随风而来,院里墙角的草株也随着劲风摇曳。 她纵而刺出一剑。 随即立刻皱眉,不对。 不是这样。 仔细想了会,再刺出一剑。 不对。 她一连舞了几次,都不得要领。 阮蔚停下动作,重新回到房间里开始琢磨着。 时间顺流而去。 天降破晓。 “唉,还是得多挨几下。” 女孩幽幽然道。 —— 时间总是很快的,尤其是修士的时间,他们寿元太长,偶尔闭个关就眨眼几十年过去。 此时,蓬莱山下渔村。 “小师傅,又来等船呢?” 正在浣洗的渔娘抬眼看到远处行来的人,热情的招手打招呼。 “嗯,”来者轻轻应声,如珠落玉盘,清脆入人心。 一眼望去,少女一身月白道袍,容色与海色脱不开关系,她束着道髻,一支暖玉珠钗横插发间,她姿容太盛,这样一身冷清装扮都压不下周遭的潋滟来,宽大广袖处却像寻常男子般带了护腕,这样看她,又有些莫辨雌雄的美人佛样。 似海上人,林中仙。 眉心有一点红痣,显得更不通人情来,没什么烟火气。她样貌更像通州人士,清清冷冷的,不似他们蓬莱人士浓颜分明,却比神像要更接近那话本中的神女来。 渔村里的人都认识她,蓬莱仙宗前几年收下的小弟子嘛,这两年常常来渡口,一坐就是一天,也不知道究竟在等什么。 来人正是阮蔚。 如今她已经十五。 这四年来,她潜心在蓬莱山上修行。 十一那年上山三月后,她就筑基了,灵气灌顶,接受了一遍灵气对身体的洗涤。那道黑色蛇印当时几乎都退回了指尖位置。 结果三年一到,某天夜里,正修炼着的阮蔚突然捂着胸口疼的死去活来,丰无涯紧急将崔晏君从闭关中唤醒,足足给她扎成个刺猬,才勉强将黑蛇印记压制在了小臂处。 而后只得更加勤勉,看架势,她只能再撑过去一个三年了。 丰无涯就对她说,蔚蔚,再用功些。 到了金丹,便可再撑三年。 于是无论寒冬酷暑。 阮蔚每天都在奔赴挨打和去挨打的路上。 早功挨完打,下午就听讲,时不时去三师叔那来个实训课,夜里再独自练剑。 四年来,她与师兄二人同舟共济,无一间断。 效果也很有成效。 萧玄同前些日子刚结了金丹,正被丰无涯押去后山让老祖们教导。 挨几道其他人的剑,进步更加神速。 他已经学到了蓬莱剑招第三式,他锻体锻的更结实了,太过抗揍。丰无涯打他,现在已经要用十剑才能挑飞了。 由于身量渐长,他已经和阮蔚曾经看见的记忆里那个大师兄无二分别了。 阮蔚还卡在筑基中期,只能说是掌握了蓬莱剑招第一式和正在领教第二式。 丰无涯说她的灵力攒足了,只是心境不够。 他说阮蔚见识太少。 却还不肯放她出岛去。 阮蔚也心知肚明,她卡修为太正常了。 按照二师叔的说法,她是天生灵体,故而七窍玲珑,人也聪慧惯会洞察人心,这样的人若是在尘世里摸爬滚打,晋升起来会比现在困囿山上快太多。 但容易入歧途,是以修道不问先后,修心更不比速度快慢。 朝见和丰无涯的看法一致,阮蔚起码要定下道途,经历过金丹的问心问道后再下山去最合适。 阮蔚本不着急。 是阮萳之。 她四年里一摞传讯符都用光了,却没收到过阮萳之的回信。 上次阮蔚试图自己雇舟出海,被丰无涯逮个正着,他养阮蔚几年,这时便不太舍得罚她。朝见把她带去后山叫老祖管教了几日,孩子遭打,老实多了。 而近两年修真界边境愈发动乱。 魔族频频来犯,蓬莱仙宗也没有原来剧情里写的那么闭塞了。 像宗门里的流动人手,特指丰无涯、朝见、崔晏君三人,频频外出。 他们三轮流被借去通州各大宗门来回巡讲。 偶尔还会三人结伴而出。 留下两个留守儿童,和后山不知多少个闭关着的老祖们。 萧玄同口中的四师叔和五师叔,至今仍未谋面,但是寄回来了给阮蔚的见面礼。 “小师傅。” 渔娘喊她一声。 阮蔚此时正打坐在码头边,看着平静的海面出神。 听见她唤,便回头看向渔娘。 渔娘笑着,眼睛也亮,“你每天都来这儿看海,可是在等什么船?” 阮蔚模样漂亮,看上去跟仙子似的,渔村里的人都喜欢找她说话。 听她问完,阮蔚默然。 “我在等师尊,和……师弟师妹?” 话里满是不确定的意味。 阮蔚依稀记得大抵是这段时间。 她这几年总会莫名其妙的沉睡过去,脑子里更是总会多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再醒来时,总是发现世界崩坏指数稳步上升,目前都85了。 脑海中的系统彻底宕机。 想起来,似乎好久没听见它冷冰冰的ai声音了。 不过不用它提醒,阮蔚也在拼尽全力想改变这个结局。 通过种种测试,阮蔚发现受天道约束,自己不能直白的说魔族会动乱,只能拐弯抹角的隐晦提醒。 她这四年来一有空就会向师尊明里暗里提边境魔族的事,丰无涯也很上道,这两年往外跑的更加频繁了。 若是她没记错,常家双子,应该就是丰无涯这次外出带回来的。 常家,是仙魔混战初始的导火索。 是修真界第一个被魔族屠戮的世家。 泱泱大族数千族人,拼尽满门之力只用传送阵送出了最后两个孩子,那时负责那一片防线的丰无涯只来得及救下这两个孩子。 他将二人带回蓬莱仙宗,收入门下,悉心教育。 只是这样坎坷,贯彻始终。 忽而通讯符箓抖动,阮蔚输入灵气。 “蔚蔚?你在山下么?” 丰无涯的声音传来。 “师尊?”阮蔚应道,“在渔村这。” 那头似乎有些嘈杂,丰无涯说着等一下,似乎传来了衣袍摩擦的声音,步履行行间,“你去桃林那头的传送阵,我给你送点东西。” 阮蔚挑眉,“什么东西?” 那头似乎有些心虚,丰无涯半晌才答,“就……送点好玩的……人。” 有种要生三胎害怕被二胎拒绝的心虚感。 “师弟师妹?” “……都有。” 来了。 阮蔚了然,动作迅速的从芥子袋中取出灵剑,御剑向另一头的桃林传送阵飞去。 远处海面上,一艘轻舟正顺着海浪飘然而来。 桃林间。 “左三右四,顶占灵。” 一面念着口诀,阮蔚一面同那头丰无涯说,“可以了师尊,开阵。” 那头嗯了声,施法间掐断了通讯符箓。 霎那。 花叶四散,海岛上的风本就大,这桃林间更是被灵力震得草木簌簌。 阮蔚眯着眼向法阵中间看去。 一团灵光太过刺眼,阮蔚不由得扭过头去。 再回头时,法阵中心已经有两个倒下的人了。 定睛看去,这俩小孩浑身是血。 阮蔚大惊。 不是师尊,血衣都不给换一下就扔给她了啊? 她连忙向二人跑去,夭寿,她两个脆弱的师弟师妹不会就折在这了。 第11章 你手里的剑,可不该对着师姐。 传送阵中心。 两个少年闭眼蜷缩着,他们是龙凤胎,形容相似,但性别不同,也算能分得出兄妹俩,只是满身鲜血腥气,连发丝上都凝结着丝丝血气,乱糟糟的缠做一团。 阮蔚正要将二人扶起。 双子其中一人瞬间睁眼。 “你是谁?” 常怀瑾手握灵剑起身,满目血色,动作小心的将妹妹挡住,愤恨至极的盯着阮蔚,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面前这女子太过诡异,容貌卓越。 他们不是还在常家的传送阵里吗? 这里又是何处。 阮蔚哑然。 长叹一口气。 怎么说呢,蓬莱仙宗五大冤种。 倒是个个生了副好相貌。 面前的常怀瑾便是这般狼狈模样,也不难看出他身姿风流,朗朗清风如月上中人,与身上以辨不出颜色的血衣相衬,更托出他平白压不住的韵色来。 男生女相,莫过于此。 “我叫阮蔚。” 少女手里灵剑铮鸣,随手一道剑气便将他手中剑挑开,她说,“这儿不是后山武场,你手里的剑,可不该对着师姐。” 剑气辨不出灵魔。 常怀瑾大惊失色。 只一剑。 阮蔚看上去与自己差不多年岁,周身气息看着也不过与自己一样在筑基上下,竟然只用一剑。 还有。 他哪来的师姐? 常怀瑾面色惨白,看了眼身后仍然昏着的常握瑜,心道是命也。 看他模样,阮蔚不由得头疼。 想来当时萧玄同面对自己也是很无奈的。 又是一个犟种。 “这里是蓬莱岛。” 阮蔚收起手中灵剑,摊开手,示意自己毫无敌意。 接着,她指了指自己。 “我是蓬莱仙宗第68代嫡传弟子,师承蓬莱仙尊丰无涯。师尊前些日子去了通州剿魔,想来是将你们二人救下了,他想收你们二人为徒,所以才传讯命我来传送阵接引你们二人上山。” “师妹的血都快流干了,我出来的急,没带止血丹。” “你就先别犟了,跟我上山找三师叔治伤要紧。” 听完她的话。 蓬莱仙宗? 这儿就是那个无边大海上,周遭幻境环伺的天然隐世地、千百年不一定在通州出现一人的,每逢百年大比才会现身的十大门派之一——蓬莱仙宗? 通州话本里都会将蓬莱写成世外桃源。 什么岛上遍地灵石啦、什么宗门内仙宝功法无数啦,什么弟子都是天性淡薄的仙人胚子啦。 一传十、十传百,再加上蓬莱从不出面辟谣。 在通州普通百姓们的眼中,蓬莱就是修真界的仙境。 常常会有趋之若鹜的散修们慕名而来,乘着船想要在茫茫大海中找到去往蓬莱的路。运气好点的海上漂个十来天就回来了,不好的就不提了。 蓬莱仙宗收弟子的条件尤其飘渺,他们主要就信命。 记得前几年蓬莱忽然开山,仙尊丰无涯特地给通州最大的民报传讯,广而告之天下修士,蓬莱招弟子,并且规定时限,也将蓬莱周遭的幻境都暂时封印了。 一时间,海上船帆扬起,密密麻麻数不胜数,几乎叫人分不清还是海上行船还是湖上泛舟。 传言最终收下了阮家兄妹二人。 但随后几月,阮家又举办了赤兔剑主,阮家麒麟子封为阮家少主的仪式。 传言更加跑偏,连远在通州边境的常家也听过不少阮家兄妹的传闻。 所以。 自己这是,叫仙尊捡回来了? 想起自己昏过去之前最后看见的那道人影,常怀瑾不由得周身一凛。 原来,那个人就是蓬莱仙宗当今掌门。 难怪,也只有他能有这样的实力,只那一剑,就让常家人奋力抵抗的魔族们消散在这个修真界里。 这便是天下前二剑修的实力吗。 他,要收自己和握瑜为徒?常怀瑾突然不怎么敢想,这似乎有些太像话本里的故事。自己叫人救了,却还得了大宗门的传承? 可如今,他已然不是常家公子,还能有什么值得蓬莱图谋的呢? 转而看向面前温柔笑着的淡蓝色身影。 常怀瑾扭头将身后的常握瑜打横抱了起来,轻声唤道,“烦请阮仙子带路。” 握瑜面色沉沉如浓墨般,甚是骇人,确实拖不得了。 听他这叫法,似是没认下这师门。 “御剑学了吗?” 阮蔚没多想,这徒弟还得丰无涯回来自己收。 常怀瑾木然摇摇头,心下讶异。 常家修符道者居多,他筑基后才定的剑道,而后在常家学剑都得跟着家中门客学,剑道于他,不过才堪堪开始而已。 阮蔚看他拿剑的生疏模样,想也了然。 她从芥子袋中拿出扁舟玩具似的一灵器来,念着法咒,扁舟瞬而变大了,晃悠两下,顺从的停在了三人面前。 “上来。” 阮蔚踏上扁舟,站在前头。 常怀瑾也抱着人坐进船篷内。 她熟练的运行着灵舟,常怀瑾看的讶然,再微小的灵器运转起来也是非常耗灵力的,通州人基本上会宁愿用灵石去补。他不由问道,“仙子不用灵石吗,这样下去或许会力竭?” 阮蔚茫然,“这船能用得着几个灵力?” 噗。 常怀瑾感觉胸口中了一剑。 糟了,是天才的凡尔赛。 “……” 常怀瑾安静的闭上了自己爱问的嘴。 似乎觉得自己说的不妥,阮蔚想了想,还是以真诚待之,“我是天生灵体,运转灵器不怎么耗灵力的。” 噗。 又中了一剑。 无知无觉的天才,更叫人心酸了。 若是自己是她。 若他生来也是天生灵体。 是不是。 是不是常家就不会遭此一劫。 他也能自己亲手斩下、哪怕只是一个魔族的头颅。 他若是强大到能叫魔族的鲜血绽放在他面前,若是能强大到让魔族不敢随意将常家定为清剿的目标。 常怀瑾垂下眼眸,哪怕他还能有闲心去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但此时心绪可不平静,他闭上眼,去回想常家的世事人人、家乡的一草一木,却发现自己几乎想不起任何绿意盎然的样子,反而满是血色腥味溢满脑海。 还有他身侧,生死不知的胞妹。 此时心间几乎已被恨意填满。 魔族—— 常怀瑾指节叫他自己攥了个通红。 他掀起眼皮,目中执意明确,恨意滔天般浓厚的结在他眼里。 阮蔚见状。 默然的凝神去看识海中的指针。 指针一动不动。 不是他。 阮蔚皱起眉,她原本以为…… 第12章 “通州比较……专一?” 彼时。 黑压压一片魔族降到了常家门前时,他与握瑜还在后山同门客学剑。 魔族如入无人之境,直直的从门口杀进了大殿。 惨叫声、打杀声、血液喷涌而出的声音,都从父亲的传讯中传进了常家兄妹的耳里、脑海里、心里。 魔族来的太突然,常家已经来不及向周边的世家求助,只想拼尽全族之力向外送出些希望。 父亲让他二人立刻离开。 常怀瑾不听,要留下死战。他刚至少年,他与常握瑜是常家盼了太久太久的天品灵根,全族竭尽全力的栽培他二人。他在常家被教的太正派,少年意气风发,他们不懂避让、更不懂此时的撤退是为何意。 他只知道,与其蛰伏数年复仇,他宁愿与族人们一同死在家乡,也算成了梦中一直想成为的英魂。 可握瑜不一样。 常怀瑾不愿意让妹妹留下,“握瑜,走。” 常握瑜是个少见的、面如寒霜的姑娘,她比常怀瑾更加沉稳,也更早慧。 时间太紧迫,她没有多余时间来处理一个热血上头的兄长。 哪怕她也有一样的想法。 可她仍有理智,她知道父亲的意思。 “师傅,打晕他。” 常握瑜开口时,常怀瑾立即要逃。 他这胞妹,从来说一不二。 门客当机立断,一掌劈晕了常怀瑾。 他看见握瑜冲自己笑,像他们小时候那样紧紧相依在一块时那样。 等常怀瑾再次睁眼,他与常握瑜已然躺在了常家祠堂里。 常握瑜双眼紧闭,脸上已然没有一丝血色,她晨时还兴致颇高的说今日要穿着新衣裳练剑,这时衣衫褴褛,前胸上方三寸处,赫然一处剑伤,贯穿,拔出,鲜血不断地向外涌着。 祠堂外。 门客讶异他的醒来,但他已没有时间说更多了,门客只是一如既往的喊了声,“公子。” 他关上祠堂。 传送阵被灵力启动。 常怀瑾抱着怀里已经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常握瑜,看向四周,他无比熟悉的常家修士们浑身浴血,盘坐在传送阵周围,似乎是用尽了最后一丝灵力。 面前的人影一个接一个倒下。 眼前也越来越扭曲。 时空在撕裂着,扭曲着,他与常握瑜,在裂缝处挣扎。 常怀瑾眼眶通红,他却张不开口说不要,只能用劲捂住妹妹不断涌出鲜血的胸口。 若是他把常握瑜留在这,她必死无疑。 他忍住泪。 也开始将自己的灵气统统传进身下这传送阵来。 告诉自己,牺牲都是值得的。 他,一定会报仇。 可再怎么告诉自己值得,常怀瑾也无比清晰的知道,这是不值得的。 最后。 传送阵没有成功。 魔族轻而易举的闯进了常家百万英魂沉睡着的祠堂,身边的修士们已然没有余力在反抗,可传送阵所需要的灵气还没足够。 他们狞笑着走近,将常家的修士们残忍的杀害,接着,轮到了被护在最中央的他们。 常怀瑾召出灵剑,一手捂着妹妹,双目血红。 铮—— 一道剑光闪过。 常怀瑾眼前狰狞的魔族头颅溅出一道长长的、叫人无比畅快的血线来。 一剑划过。 满堂魔族头颅落地。 以魔族血,祭奠着刚刚逝去的常家英魂们。 来人缓慢踱步进来,口中还在说着什么。 并没有看自己,而是抬手将灵力补足。 传送阵启动。 光华流转间,常怀瑾灵气散尽,强横的时空撕裂感向他冲来,他只来得及将常握瑜护进怀里,便被这股力量撞个正着,倒地昏了过去。 再睁眼时,便是桃林间亭亭而立着,如同仙人降世般出尘的阮蔚。 阮蔚没有在山门处下舟,她直接行至了崔晏君小院内。 “三师叔,三师叔。” 阮蔚跳下灵舟,冲着屋内喊,“出人命啦,救命呀。” “作甚,这么大了也没稳重些。” 崔晏君抱着一簸箕草药,探身出来。 丰无涯也给她传过讯了,阮蔚刚带人飞上仙宗就被她神识捕捉到了。 常怀瑾抱着常握瑜跳下灵舟,低头以作行礼。 “见过仙子,晚辈常怀瑾……” 崔晏君看见他二人一身浴血,尤其常握瑜浑身血色尽失,快步上前,灵力护住她几处大穴位置,皱眉道,“不必行礼,将她放进屋里躺好。” 常怀瑾也着急。 快步进屋将常握瑜放置床上。 深吸了口气,这才退出屋外。 崔晏君进去之前丢了瓶丹药到常怀瑾怀里,“补灵丹,服下三息后运功。蔚蔚,给他画个清魔阵。” 阮蔚立即应道。 “仙子不是剑修吗,怎么还会阵法?” 常怀瑾不解,阮蔚有些惊讶,“蓬莱弟子都要学的,通州不学吗?” 闻言,常怀瑾更觉得蓬莱了不得。 在通州,大道细分的非常仔细,什么人做什么事,很少有两道或者三道兼修的人。 主要是因为,修士的精力一共就这么多,能专攻一道已是不容易。 修真界的大部分修真资源都集中在十大宗门和各个世家中。 散修们更为不易。 世家们垄断资源,各大秘境、圣地几乎都被划分完备。 而宗门几乎都是专攻一道者,例如修士报名时,若是更愿意学剑,那便去万剑宗;想要做医修,那便去望息谷;总不会要修命道,转而跑去御兽门的。 像蓬莱这样,什么都教的宗门是真少。 转念一想,也赖于蓬莱多出天才,不然兼修几道可不容易。 “通州比较……专一?” 常怀瑾憋出个回答来。 “哈,”阮蔚挑眉,她眉目太冷清,一挑眉梢顿生俏丽,“那你往后有苦头吃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师叔,终于可以不止折磨她和师兄了。 这四年在藏书阁,通过一些不知名的深夜努力,阮蔚已经赶超了萧玄同的进度。 顺利的三年升上二层,开始进行一些更为精密的学习。 萧玄同,三年又三年,死磕在一层。 往后? 阮蔚这话说的,好似自己似乎真的会被丰无涯留下成为蓬莱弟子。 真好。 常怀瑾不是好高骛远的人,听她这样的假设,竟有些恍然想笑。 “劳烦师姐了。” 他忽然的,叫出了口。 咦,原来一句师姐是这么简单。 阮蔚听见他的改口,也不矫情,“嗯,服丹,我为你护法。” 常怀瑾听话照做。 阮蔚拿出灵笔,回忆着清魔阵的画法,低下头开始布阵。 半晌过去。 阮蔚才抬头,完成了。 好在没有断笔,没丢人。 “不错,比上次快了一炷香。” 忽而,院落门口传来朝见的声音。 “二师叔!” 阮蔚见了来人,惊喜的朝他跑了过去。 朝见这些日子不在蓬莱,似乎是去通州检查各地封印了,他主修的就是体修和阵修,因此,阮蔚和萧玄同的阵法都是他亲自教导。 萧玄同实在没有耐心学阵,逼着他记了那么久,现下也只记住了一个基础聚灵阵。 朝见说他确实尽力了,之后就只逮着阮蔚一个人教。 “怎么样师叔,这次比我上次画的还大呢,我是不是进步很大?” 朝见拂尘甩甩,矜持的点了点头。 几年相处下来,蓬莱仙宗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成了阮蔚的亲人。 她调皮笑笑,“二师叔最近去哪了?” “去了趟万魔谷。”提起这个,朝见忍不住泄出些不耐来,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封印破了,旧魔们跑出来不少。” 万魔谷? 阮蔚眉间一凝。 怎么会是现在,不是应该还有一年吗?她小师弟不是还在里头待着吗? “师叔,万魔谷里还有修士吗?” 阮蔚忍不住问。 朝见奇怪的看她一眼,摇了摇头,“万魔谷怎么会有修士。那是曾经的古战场,在那里死去的魔族魂魄不散,时间长了就会凝成成旧魔。” “在万魔谷,修士是活不了的。” 不,是可以活的。 像她的小师弟。 【他不算灵族修士。】 突兀的ai声。 系统已经好久都没出现了,哪怕阮蔚这四年来常常得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回忆,等她问系统时,系统只会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 或者就是让她自行探索。 在脑海中,阮蔚惊讶的回他,“你终于醒啦,我还以为你休眠去了呢。” 【是在休眠,但偶然也会关注你的进度。】 从它骤然尖细的声音中,阮蔚不难听出他的崩溃。 “救救,别难过,这还没到100呢。”阮蔚安慰道。 【有什么区别吗。四年,他从70上升到85。阮蔚,你说,这种反向进度和直接崩塌有,什,么,区,别。】 后面几个字,似乎是从他机械齿缝里挤出来的。 “那什么,我出不去岛你不是知道吗?”阮蔚干巴巴的解释道,“我想向师尊他们说也说不了,一开口就被天道禁制。” 系统沉默了。 阮蔚说的这些它不是不知道。 但是它几乎耗费了所有才逆转时间来到所有故事的开端到底图啥? 【算了,我知道你尽力了。所以,现在有猜测了吗?】 阮蔚忙不迭点头,“当然。” “是小师弟。” 第13章 “我绝不会不问缘由的屠戮任何一条生命。” 她起先猜测这个指针究竟是根据什么才推导出世界会崩坏的。 首先,是灵魔力量对冲。继而,小师弟身陨苍山后,蓬莱被屠生出怨气。 结合整个原着下来,首要的不就是他们蓬莱仙宗五大冤种吗。 萧玄同,pass。 他一个上辈子剃佛骨,身负佛光,脑子还不灵光的直男师兄,阮蔚很难说服自己相信灭世的转机是他。 只要防范他遇见那只雀鸟。 大师兄总该有一个好的结局。 常怀瑾,待定。 他心里恨意太浓太浓,先前在山下阮蔚第一眼看见他便知,他已经有心魔了。 修士的心魔实在是难除。 但阮蔚不觉得是错。 若常怀瑾忘却,那常家满门英魂,谁来报。 只是她实在不知道原着里的那时,常家兄妹是如何复仇,竟然会将一整个城镇的百姓们都牵连了进去。 得盯紧点。 这小子得栓裤腰上看着。 常握瑜,昏着呢,先放着。 鉴于她在原着里选择跟着自己兄长一起报仇的缘故。 小姑娘也得看着点。 还有自己这个二师姐,芯子都换了人了,怎么也不可能还傻了唧的给气运之子送人头。什么送灵器送灵石,最后还送救命圣药,真的我们恋爱脑也是有底线的啊喂。 骗我感情都可以。 骗我钱不行! 这就是阮蔚的感情观。 抠门,永存。 数来算去,便只剩下这个小师弟。 池衿。 小师弟应该是在明年才被师尊从万魔谷捡回来,但今日常家灭门之日,万魔谷居然提前破了,这已经偏离原着走向了。 那万魔谷里的小师弟咋办。 封印已破,丰无涯便不会去那巡查。不去巡查,咋把小孩捡回来啊? 更别提现在。 崩坏指针大概率是指着他的。 【池衿不是正统灵族。】 系统说道。 【这次,他大概率也拜不到你师尊门下。阮蔚,你要自己找到他。如果确定了他是引起世界崩坏的最大可能性。】 【杀了他。】 阮蔚越听眉头越紧,“你能不能对得起你自己这个名字?救世救世,有你这种救法吗?” “这么爱杀,你阎王大点兵啊,点谁谁就来?”阮蔚盯着识海里系统声音方向,彻底冷声道,“我告诉你,不管是不是池衿引起的修真界湮灭,也不论他是不是我小师弟,他就算是个陌生人,是路边的花花草草,是魔族是鬼族都行。” “我绝不会不问缘由的屠戮任何一条生命。” 阮蔚跟随朝见学经的第一日。 朝见同她谈众生。 世间万物,皆有定法。 修士有力救世,有力毁世。 更应该有心束之。 他们不是生而知之的,也不是生来就无比强大。 每个人乃至每条生命的成长都是由这世间万物点点滴滴承载着的。 除去亲人抚养,初生的婴孩第一眼看见的曜日,吐息间呼出的第一口气,指尖第一次触碰到的物体,闻到的第一缕味道,掠过身侧的第一阵风。 所见是界、耳闻是界、识海是界,草木皆是界。 系统沉默许久。 【……哼,随便你。】 它离开的迅速,直接关机休眠。阮蔚现在修为渐渐高了,也能渐渐感觉到它究竟是休眠还是醒着了。 阮蔚也哼了一声。 对于池衿,她早有打算。 只再等一年,若是丰无涯一年后没有从外头将他捡回来。 那阮蔚就会下山。 她垂下眼去想,似暮霭沉沉,姝色满枝丫。 总归。 是要带他回家的。 刚到此界时,阮蔚对蓬莱仙宗的归属感不深,从而读到结局处。 看见池衿终是不敌,埋骨苍山的结局。 阮蔚也只是唏嘘。 觉得他这一生太过始终,只怪一身血脉恼人,若是原主这个二师姐未去,若是大师兄没有发那次善心,若是常家兄妹能够报完仇回来。 这偌大一个蓬莱,也不至于压在小师弟一人身上。 堂堂一代魔尊,固执的守着蓬莱,好似是在等他们回家。 在山上待了几年,这一处好像真成了阮蔚的家。 想必那时。 池衿也是不愿宿在苍山的。 院子里。 “这是老三?” 朝见端详着正盘腿闭了神识调息的常怀瑾。 阮蔚上前指了指房内,“还有四师妹。” 朝见闭眼,神识扫过整个院落,指了指阮蔚画的清魔阵,“阵眼太脆,玄同都能一脚踩碎。” 阮蔚急眼,“不是,就画个应急,又不御敌,我就改了阵眼随便点了个。” 朝见拂尘甩她一脸,“十遍。” “二师叔!” “二十。” “……知道了。” 于是阮蔚边等二人苏醒,一边掏出纸笔来开始罚写。 常怀瑾调息结束,一睁眼。 在山下还和蔼可亲,出尘如林中仙的阮蔚,这时正满身怨气的伏在石桌上写写画画,身上怨气之浓厚,所用力气之大,笔笔力透纸背。 一转头,又对上了朝见。 常怀瑾一脸怔愣,连忙起身,“见过……” “他是二师叔啦。” 阮蔚还有空关注这边,补充道。 常怀瑾一时不敢学她称呼,他到底还没行拜师礼,哪怕阮蔚已经自来熟的自称师姐,他此时也只对阮蔚熟悉些。 朝见看出他的窘迫来,温和道,“我名朝见。” 常怀瑾忙行礼,“见过朝见真人,晚辈常怀瑾。” 他步子稍稍向前两步,想要走近些,更显诚恳。 “咔嚓——” 一脚下去,清魔阵碎裂。 常怀瑾:?什么东西 阮蔚目光呆滞的盯着常怀瑾一脚踩中的,她随手点成的阵眼。 完啦。 果不其然,朝见脸色微变,阴恻恻道,“蔚蔚,我高估你了。这阵可用不着玄同。” “四十遍。” “明日画不完来后山,我盯着你画。” 阮蔚几乎两眼一翻。 她恨啊! 随即,阮蔚忍不住向着常怀瑾投射了一柄眼刀,三师弟,天生克我啊!一晚上四十遍,朝见就是把她活剐了她也画不出四十遍来。 “是……” 阮蔚再恼,也只是有气无力的应下。 朝见见她答应,唇际带笑,“你若是找玄同帮忙,自己知道下场。” “……” “是!” 这一声答应,更显悲愤。 一旁缩着脑袋的常怀瑾心里发慌,这,这就是蓬莱天才的学习方式吗? 朝见想起这个三师侄来,转向他,“怀瑾是,在家可学过什么道?” “额……回真人,大体只修习了剑道。” 常怀瑾觉得自己学的太少,面露羞愧,垂下脑袋。 嚯,白纸一张,好教。 朝见好为人师,常年只对着萧玄同、阮蔚两个学生,底子基本都摸透了,教起来未免乏味了些。除去还困在藏书楼一层反复被他返工的萧玄同,阮蔚已经开始自学了。 除去阵道,阮蔚也不会有别的向他请教。 萧玄同,唉,能将一层的书念完就不容易了。 他一个前世佛修,佛道那么多佛经都背得,怎么说也不该背不下书,朝见有时都怀疑萧玄同剃佛骨的时候,把慧根一块献了。 朝见正觉得最近很清闲,他的好师兄马不停蹄就给他送了两学生来。 可以。 很有趣。 阮蔚边奋笔疾书,边关注着他二人的谈话,目测着朝见越来越变态的微笑,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忍不住面露同情,看向了常怀瑾。 常怀瑾接收到师姐的怜悯目光,奇怪的挑眉。 却见阮蔚对着他,伸出手来,点了自己肩膀两侧各一下,又点了点自己眉心,忽而又闭上眼,嘴里嘟囔着什么阿门。 为新倒霉蛋祈祷完,阮蔚心下平静。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自己不快活的时候,看见别人也不快活,这不就快活了吗。 她给还在后山挨老祖揍的大师兄传讯。 将新倒霉蛋被朝见盯上的喜讯广而告之。 并郑重的邀请萧玄同明日下午溜到藏书阁来一观。 萧玄同回的很快:可。 朝见似乎察觉到阮蔚这边的小动作,一记教导主任式眼刀飞了过来。 阮蔚识趣,“二师叔,我回去继续写。” 走之前,阮蔚从芥子袋里摸出些东西来,尽是些漂亮珠钗首饰,又掏出一套男款道袍来。 她一股脑塞进常怀瑾手里,说,“这些是给师妹的,这衣服是新的,你把衣服换了。” “我没有多的芥子袋了,师兄说他那有两个,他明日回前山来给你。” 三师叔是女修,她还没寻道侣,院子里想必不会有男生的衣服。 阮蔚手里这个还是她想送给她哥的。 只是不知道阮萳之尺寸,就瞎猜着买。 现下正好,看常怀瑾腰际空空荡荡就知道,事发突然,什么东西都没带齐。 手中捧着一堆东西,常怀瑾眼眶微微发热,声音哑了些,“师姐,多谢。” 阮蔚只摆摆手。 苦哈哈的回去继续画阵图了。 第14章 做师傅的不打,还要等什么时候打? 通州的事太杂乱,朝见也有些琐事还没处理。 朝见,“你想在这等,还是想先往住处去?” “我就在这等。” 常怀瑾面色惨白。 等的时间太长,他愈发担心起握瑜。 比起蓬莱其他人。 崔晏君在通州其实很有名。 通州百姓都知道有一个白发巫医,医术了得,是来自蓬莱的仙子。 她那时下山历练不爱与生人交际,便一直独身一人,由此难免会碰上些不识趣的人。有人观她行事风格,猜到她来自蓬莱仙宗,便想擒她以便逼问蓬莱位置。 崔晏君脾气一般,剑术也不差,直接一人挑了一直追着她跑的小宗门。 她是以剑闻名出世的。 而后才慢慢知道崔晏君学的是医,但一手毒也玩的出神入化。蓬莱医修与望息谷的医修不大一样,崔晏君走的是毒医路子。 她不大用药草,更喜欢以毒攻毒。 崔晏君还学了巫蛊,三者结合,为人治过许多疑难杂症。 便是她修行结束返回蓬莱,也依然有人到处寻白发巫医救命。 若是……若是连崔晏君也救不醒握瑜,他如何能问心无愧。 朝见见他坚持,只拂尘甩了甩,带他瞬闪过去认了认住处,又是一甩,将人送回了崔晏君院子里。 “这是你的,”朝见拿出两个灵器来,“这个粉色的是你妹妹的。” 在他们蓬莱。 女孩子就是得用粉色! “师妹,很牛的。”朝见说着,眼里无限自豪,“天底下,只有她不想救的人,没有她救不了的人。” 若是阮蔚在此。 恐怕会在心里默念。 原着可不就是救不了吗。 原着里没提过仙宗师长们的结局,但阮蔚自己想象过。 医修再怎么学毒。 她始终是为救人而行道的。 若是让自己这位面冷心热、为创丹方而亲身试药的三师叔看着在自己身边养大的孩子一个接一个死去,待她未免太过残忍了。 “多谢朝见真人。” 听了朝见的安慰,常怀瑾的脸色好看了些,说道。 朝见挑眉,“你既叫蔚蔚叫了师姐,又怎么不肯叫我二师叔?” 常怀瑾一愣,随即一脸正色,“可我还未行拜师礼,那样未免太不端正了。” “师姐……师姐是平辈。” 提起阮蔚,常怀瑾有些脸颊微红。 倒不是有什么想法,实在是阮蔚相貌太过惑人,他做常家公子时多么风光,也从未见过像她那样漂亮出尘的人,而阮蔚今日对他的态度又这样温柔可亲。 少年心事纷扰。 朝见闻言,仔细回忆了两个师侄的拜师过程。 没有拜师礼。 他二人只是简单的一拜,改口喊师尊,然后丰无涯去山堂里给弟子上个玉牒。 这师徒名分,便定下了。 朝见咂舌。 啧。 繁文缛节。 他们蓬莱可不兴这个,蓬莱离通州太远,环顾四周都是海,仙宗祖师还在四周布满了幻境,甚少与外界接触。由此民风甚为淳朴,不爱讲究通州那些礼数。 尤其蓬莱讲究顺心而行,大道长途漫漫,唯有自己坚守所择之道才能道途顺遂。 然后。 蓬莱就完全自己玩自己的了。 尤其丰无涯上任蓬莱掌门之后,整个蓬莱更加散漫。蓬莱仙宗非大事不开山门,但通州一有点乐子啥的,丰无涯就会领着几个师弟师妹们跑去通州看热闹。 他这掌门做的,实在不靠谱。 已经记不得多少次。 其他宗门有事找蓬莱商议,人家千辛万苦从通州一路来到蓬莱,但丰无涯对待传讯就跟听不见似的。朝见倒是爱下山,于是他每回都能在山下捡人回来。 丰无涯顺理成章的将外交大事全权下放给了她这一闲人。 他已经算是蓬莱最善礼数的人了。 朝见点点头,沉默着走远了。 通州世家养出来的,委实有些太正派了。 萧玄同是打小没离开过岛上,他奶娃娃时就跟着丰无涯了,开口喊得就是师尊,拜师什么的顺理成章。 阮蔚来时太小,没有家里长辈教导,唯一能懂点世家礼仪的阮萳之又着急忙慌的赶回了通州,一来二去,也就改了个口的事。 夜已极深。 崔晏君才面色疲惫的出门来,见常怀瑾还守在屋外,劝道,“你先回罢,让她在我这多待上几日。” 片刻。 风太凉了,吹的常怀瑾心里更瑟,他自然知道握瑜的情况有多么不好。 他们是世上最亲密无间的人。 她此时身上的疼痛、梦魇,二人一母同胞,彼此牵绊着降世,常怀瑾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仙子,”少年神色哀戚,正要说话。 崔晏君立刻打断他施法,“停,住嘴。不要想歪,她身体很好,血已经止住了,灵力我也帮她补回来了。” “是我怀疑别的什么,想让她在我这多待几日观察一下。” “你没事不要立那什么……佛来哥是。” 她嘟囔道,说着阮蔚这个什么通州的家乡话实在太拗口,她都读不通顺。 嗯,fg。 阮蔚有时会在内心吐槽,但现实中又不小心说出了口,由此,她向蓬莱仙宗众人统一解释为,这些都是通州的地方话。 萧玄同很是感兴趣,他从来没出过蓬莱,又对通州很是向往,为日后的下山历练提前做准备,他便常常向阮蔚请教。 只是记性差、话又拗口。 崔晏君学的也很积极。 这通州地方话虽然拗口,但短短几个字的组合,就能够表达清楚很多意思。这样的地方话,令一向懒得说话的崔晏君非常向往。 阮蔚觉得如果三师叔在现世,那应该会被称为究极大社恐。 常怀瑾其实没听懂,但他还是耐心听完,又忍不住问,“那……您大致在疑心什么?” 他神色甚是紧张,眉目之间沉着淤塞。 偌大常家,只余二子。 崔晏君不知该不该说,她也只是粗略有疑,她沉思了会儿,“没什么,保险些罢了。” 忽而对上这个新鲜出炉的三师侄血红的眼,这不对。 观他面色黑沉,眉心有虹影闪过。 崔晏君瞬间闪身到他面前,常怀瑾惊讶之余下意识要躲。 一道威压狠狠将他定住。 她只伸手就将常怀瑾手腕钳住。 “仙子?” 常怀瑾停住,面露不解。 把着他脉象,崔晏君面色逐渐沉下,她又用探神仔细着看他。 半晌,崔晏君的声音冰碴满溢,“你竟任由自己生出心魔?” 她盛怒。 “你知不知道修士的心魔有多难除?知不知道生出心魔时立下的心魔誓若是未成,你又会有什么下场?” “大开识府、请君入主,你是我见过的头一个蠢货!” 语气凌厉,温和眉眼也凝成怒来。 想过这孩子不算省心,但没想到他会自行了断道途。 当时阮蔚领着人进院,崔晏君一眼便看出他眉目怨气缠绕,似是有心魔之像,她便立即让阮蔚画了清魔阵来,用以辅助常怀瑾平心静气。 阮蔚是朝见一手教出来的,她自然相信阮蔚的清魔阵不会毫无作用。 谁承想。 常怀瑾直接对心魔说欢迎光临。 医修要如何医得了自寻死路的人?这是崔晏君气极的原因。 常怀瑾一怔。 心虚似的别过了头。 少年个头已经长成,他看上去要比身前的崔晏君高太多,这时却因着这句质问,整个人像是缩进了壳里。 他不回答。 也不否认。 崔晏君见状,深吸了口气,实在气不过,扭头就冲着身后喊,“大师兄,老三你还管不管了?” 孩子作死。 这时候做师傅的不打,还要等什么时候打? 第15章 再多眷恋,也不要贪恋人间。 “莫气莫气,我来便是。” 丰无涯渐渐从竹林处走出,他赶回来的太急,一身道袍被血染的脏污不堪,凤目里满是璀璨,加上衔着一脸平淡笑意,有些无奈道,“你看你,一把年纪了还生这么大气。” “铮——” 一柄灵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冲向他。 丰无涯眨了眨眼。 一剑。 停在了丰无涯鼻尖一寸处。 崔晏君,“一把年纪?” 丰无涯自知失言,嬉笑讨饶,“错了错了,师妹永远年方二八。” 灵剑倏尔左右摇摆,狠狠抽了丰无涯臂间两下。 “下不为例。” 崔晏君说完便收剑,又看向常怀瑾,她其实知道这不能怪他。 崔晏君揉着自己额间,她缓而柔下嗓音,“怀瑾,你究竟是如何想的?总要同我们说说。” “我……” 常怀瑾哑口无言。 “晏君,罢了。” 丰无涯也掐诀清理了衣上血迹,以免常怀瑾触景生情。 常怀瑾忍不住看他。 是他。 那时一剑灭众魔的人,就是丰无涯。 想起常家,想起那个祠堂,常怀瑾眼眶微微发热。 “怀瑾。” 丰无涯从芥子袋里拿出一柄游动着嫩绿色的灵剑来,常怀瑾接过,忍了太久最终还是簌簌而下,水色顺着他面若冠玉的脸直直的砸进了泥土里。 这该是他今年的生辰礼。 丰无涯抬手,轻抚他发顶,“我碰见了常家主,他将你和握瑜托付给我了。这柄剑是浮猋,你父亲说这是你的,他说他对不住握瑜,还没来得及为她寻一柄合适的剑。” “若是甘愿,就此留在蓬莱同我学剑。” “只是你莫要忘却,心魔是由何而来,最后又该为何而消。” 少年紧紧的抱着怀里的浮猋,垂顺着的眼睫沾着水汽,山上清风恍惚飘进了这间院落里,又似乎有意识般拂过他额间,掀起他拧着战战血气的发旋儿,眷恋似的在他眉间点了一下又一下,一如儿时,他忍不住颤抖。 常怀瑾随父,是风灵根。 常握瑜随母,是雷灵根。 浮猋是常家珍藏着的的风属性灵剑,它是常怀瑾从小就期待着父亲给他的剑。 每每讨要,父亲只会说,再等等,长大了就给他。 清风似是故人来。 不急不缓、不轻不重的山间清风啊,它悠然吹过常怀瑾发际,也吹进里屋,抚平了屋内常握瑜紧蹙着的眉宇。 床上,常握瑜凝着冷汗的芙蓉面上感受到一阵凉意来,风儿在她面颊上抚了又抚。 她是父兄万千宠着长大的,从前没吃过今日这样的苦头,她向来要面子,而这一日忍了又忍,最后想不到还是叫这风吹出涟涟泪花来。 水意浸入枕间,常握瑜识海昏沉间也会知道。 他来过。 丰无涯悄然掐诀,将清风送回天际。 再多眷恋。 也不要贪恋人间。 过了许久,少年沙哑的声音才响起。 “弟子常怀瑾,见过师尊。” 他撩起新换的道袍,跪下,身板笔直,恭顺的向着丰无涯叩了三首。 丰无涯不在意拜师礼,但他没有拦。 这是常怀瑾心里对师尊最大的礼。 等他拜完,丰无涯挥手,用灵力将常怀瑾托了起来。 “明日早功,蔚蔚会领你去。” 常怀瑾应下,转而朝向面色仍不算好看的崔晏君,“见过三师叔。” 崔晏君微微颔首,也将准备好的见面礼一把塞进他怀里,“我不如大师兄聪明,猜不透你为何甘愿生出心魔。” “心魔不是好相与的,它折腾起你来可不会留情。难捱的时候,就想想握瑜。” 医者心是为菩提。 她再有气,也不过是心疼常怀瑾还是个孩子。 “多谢三师叔。” 常怀瑾又有些难受,一日下来,人情冷暖。 常家不是没有向其他世家求助的,只是常家戍守边境,离得近的世家都太远。而世家救援也是多有衡量,一个世家少见的也会分拆出几个派系来。 其实常家本不至于灭门。 只要几个人,只要一个人愿意来支援,常家就能多活下一个人。 恐怕父亲也不会想到,第一个到达常家的。 竟是蓬莱。 是远在通州大陆之外的海上蓬莱。 看出他心思飘远,丰无涯适时道,“不必再想。” “回去歇息,此事,我会叫通州给出个交代。” 常怀瑾点头,并没有再多说,他相信丰无涯。 少年的身影在月光下渐渐拉长,瘦削、却又直直的挺着,远远看去,他眉间紧蹙,笔挺的鼻下抿紧的薄唇,又像是堵着什么气,有什么绝不能泄劲的理由。 小孩走了,大人才开始谈论正事。 “常家一日灭门。”丰无涯紧握着手里灵剑,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见过这样厚重的血了,他赶到时,整个常家浴在血沫里,整个山庄都弥漫着血色雾气。 他闭上眼,见不得这人间惨景。 “魔族近来太多争纷,这是第一家,却不会是最后一家。你与朝见明日去将幻境都开启,再告诉长生和论真,别在外头野了,回来教孩子了。” 丰无涯一长串的,面色渐渐染上寒霜。 魔族近年势愈发涨大,而现在的灵族修士们却一片青黄不接。 丰无涯卜算过乱世将至。 “我前些日子问过,四师弟还在秘境里,暂时出不来。五师弟倒是空着。”崔晏君了然,她白发被风扬起,“要开始了吗?” 她喜欢现在,虽不算海晏河清,但也是难得平静。 “不知道,”丰无涯捏着通讯符,“对了,朝见呢?我回来路上听人说万魔谷的封印破了?” 崔晏君摇摇头,“不太清楚。” 看她眉眼里有些倦色,丰无涯摆摆手,“我去寻他,你先歇。” —— 蓬莱岸边。 一黑衣少年长身而立。 月色与海色之间,夹着他一人。 今夜的月色实在太好,月光洋洋洒洒的落在这一片波澜海面上,波涛起起伏伏间折射着月亮的碎片光影,蓬莱是海的中心,站在蓬莱岛岸边,是看不见海天分离的。 夜色照拂下,天际与深海交融。 “蓬莱……” 池衿喃喃道。 太久太久,没有再见到这月色了。 上一世,他日日夜夜坐在这儿,盼着师兄师姐们能够归来。 那时的海面太平静,他没等到任何人。 自二师姐去后,师尊、师叔们都闭关了。 没有留下言语。 池衿修命道,他是两族血脉融合,此间最是这二者纷争最大,其间夹了太多因果循环轮回之苦死生离仇,他是普天之下最适合修命道的人。 于是他知道。 那是天命。 天命要用蓬莱第68代弟子的命去填补此间漏缝。 先是二师姐,他记得二师姐死之前的模样。 世上少有明媚如她那般的人,池衿不知道二师姐竟也会忽然为爱沉沦,只是一面,就恍如扑蝶般谁也劝不住的、一头扎进了那假名为情的无形牢狱里。 立志成为第一剑修的、要叫天下苍生皆有生路可寻的阮蔚,变得好似无比顺从的甘做他人附庸,那时池衿忽而醒悟。 这不是她。 他推算卦衍,是也非也。 于是他拼命防备,但拦不住一个人郎心似铁,她连那救命圣药也奉上,并甘之如饴。 池衿差点认命了。 二师姐去前,似乎醒过来了。 她怵嚅着要说话,只是干涸的唇像是被什么封住了,出不了声。 师长们万分悲恸,师兄师姐们肩膀们都耸下了,大师兄提剑要去宰了那个人,三师兄通红着眼抱住大师兄,四师姐伏在床前,泪打湿了衣衫。 没有人看着二师姐的眼。 只有池衿。 阮蔚看着池衿,一双眼里没了过往为情所困的偏执,她只是沉静的、又调皮的冲他眨了眨眼,似是有太多话要说,潋滟桃花眼里没有弥漫水汽,只余平静。 她看着他。 池衿回望,身子的颤抖也回归平静。 见他明白,阮蔚盈满答案的眼眸里终于散出笑意来,像是心神松懈。可她忽而阖上眼,只一息间,神魂便散去了。 他读到了。 师姐不认命。 于是,池衿也不认命。 第16章 他曾以为师姐会成为天下第一剑修 而后发生的所有事也都昭告着池衿的推衍无比正确。 大师兄下山历练后无缘无故的消失,再出现时,就被通州修士们打成了与魔为伍的叛徒。 可那是身负佛光降世的萧玄同啊。 池衿不去纠结突然降智的众生。 顺序而来的三师兄、四师姐,他们离山去向魔族报仇,却莫名其妙的被扣上了邪修的帽子。 那时池衿坐在海际。 他知道。 该轮到自己了。 随后,池衿自己都搞不懂的、一觉醒来发现灵力尽失,取而代之的是浩瀚魔气。 他冷笑。 似乎是知道他已经发现,竟连面子工程都不做,一点儿过程都没有,直接将他体内灵气换作了魔气。 千万年前,蓬莱仙宗为救世而立,蓬莱道祖飞升前留下箴言:蓬莱继以天要,是以此身救万民于千千万万世。 千万年间,蓬莱以此准则立身。 没有一个蓬莱弟子会抵触救世,以身殉道是常事,但也要看世道应救否。 池衿恨的是。 这世道没有告诉他们该救哪,为何救! 不是蓬莱弟子理应救世,天命就不问缘由的拿这一代弟子的命去填窟窿的! 既然世间万民应救,那他们难道不算世间人吗。 不明不白。 池衿想了太久太久,才明白二师姐看透的太早了。 她太聪慧。 对着久别重逢的这一片平静海域,池衿眼里闪过狠厉,他倏尔垂下长睫遮住眼瞳。天快破晓,便有渔民出海捕鱼,点点灯光亮起,数艘渔船渐渐航在海上。 有人眼尖,向岸边远远看去,一黑衣少年坐在礁石上,他背影太过孤寂,像是只孤魂,飘荡许久才回到心安处。 “孩子?” “怎么会有个孩子在那?” 渔船上有汉子大喊,“你是谁家的孩子?要涨潮了!别站在岸边,快回家去!” 池衿听见,不作声,只起身离开了礁石。 还未行至隐秘处,就碰见许多早起劳作的渔村人。 “呀!” 有端着洗衣盆的渔村少女撞见他,霎那红了脸颊。 少年生的太好,他模样其实不是安分长相。许是因为混血,剑眉星目,鼻峰高耸,唇珠却厚,眼睫却长的过分,身姿也颀长的好看,宽肩窄腰,看似山里精怪,太夺人心神,是春寒冬暖般荒唐的神俊。 他束发一丝不苟,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在眼下,投出一片好看的阴影。 池衿抬眸,轻声道,“抱歉,请问,去往蓬莱拜师要如何走?” 渔女红着脸摇摇头,“仙宗已经闭山了,平日里是不收徒的。真人们也都在山上修行,没事不会下山……啊不对。小师傅,这些日子,还有位小师傅常常会下山来。” 听到前面,池衿心下了然,蓬莱平日不开山门,更遑论收徒。 但听渔女口中的小师傅,池衿不由得心神一动,忙问,“小师傅?姑娘可知是蓬莱的哪位小师傅?” 渔女虽觉得池衿好看的出奇,却也有些戒备,“你问这些作甚?” 蓬莱仙宗的仙长对她们渔村可好了,她可不是蠢人,无端的向外来人泄露,万一是坏人呢,那她岂不是害了仙宗的仙尊们。 “姑娘不必害怕,这是我的照身帖。我是从通州来的,想寻蓬莱仙宗拜师。”池衿拿出一早准备好的东西来。 照身帖,通州人的身份凭证。 一年到头,能莫名其妙顺着海浪飘到蓬莱岛的修士也有些许。 渔女细细看了眼他的照身帖,心下安然了些,看面前少年丰神俊朗,不知为何,她徒然觉得或许他确实能得仙长们青眼。 面前少年这长相,比起常来村里端坐的阮蔚来,也是不差什么了。 “小师傅的名讳不大清楚,她也从没说过自己叫什么。只知道她是四年前仙宗开山时收下的,算起来,应该在仙宗里行二。” 渔女细细回忆着。 池衿身躯一震。 哈。 二师姐。 太久太久了,她去的最早。 也与自己牵绊最深。 一时闻起故人名,他眼眶竟有些酸涩,眼尾也染上赤色。 他以手抵唇,掩住唇齿间笑意,看向渔女,眼神铮亮,“师……小师傅她常常下山来做什么?” 渔女指着海,“什么也不做,喏,她就看海,一整天都坐在那,盯着海看。” “她也不爱说话,村里姨娘都猜她可是在等什么船。” “不过昨天,她只坐了一上午就走了,也不知日后还来不来……” 等船? 池衿心神滞住。 他一时想起曾经事情的开端来,似乎就是阮蔚在岸边,看见了从船上下来的傅弈,从而一见钟情,为此抛头颅洒热血,一腔孤勇皆付之。 他有些应激。 “多谢。” 只留下这一句,便迈开步子向着蓬莱最高的那座山下匆匆而去。 太荒唐了。 上一世这个时间,连他都还没到蓬莱,师姐怎么可能从这时就在等傅弈?何况他到了山上之后,上头四个师兄师姐,全是修炼狂魔。 他们五个苦哈哈的都被修行压得没时间玩乐。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这个时间,应当是三师兄四师姐拜入宗门的日子。二师姐并不是喜欢下山的人,她也不会没事坐在海边看海。 在池衿的记忆里,阮蔚是一心沉在修行剑道里的。师尊还曾叫他们别同师姐比,他说阮蔚只能努力,她身上的毒逼得她不敢歇息。 池衿记得丰无涯提起阮蔚时骄傲的模样,他说阮蔚太难得,也太可惜。 难得的是她天生灵体,还一心向道从不松懈;可惜的是她七窍玲珑,却因为阮家龌龊,只能被困囿山上,无法入世历练浮尘,修心进度之缓。 池衿也以为师姐会成为天下第一剑修。 只是以为。 所以,如今的师姐怎么会日日坐在岛边看海。 池衿忽而有个念头,但不敢细想。 不管如何,他算尽世事而得来的这一世,他绝不会任世事重演。 阮蔚若还要倾心于傅弈,那他便杀。 萧玄同若还要救那不知名魔修,他也杀。 常怀瑾、常握瑜若还是要去魔族复仇,他这回也要陪着一起去杀。 “以命道观天命之,是以世事命不待我。” 池衿说着,眼底红影深深刻入神府,理了理左手束袖,长长黑衫下,遮住一身戾气。 他抬头看向蓬莱山上,声音低哑、冻彻三尺。 “天不容,那我便以杀证道。” “世上万千道法,命途非我想。凡俗所修之道是难违天命,我此世行道途,该修杀戮。” “以杀止杀。” 他闭眼,长睫投出簌簌阴影来。 满心满肺的恨意,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修了那么多年的道,灵修做过、魔尊也做得,可他至今未曾悟道成圣。 他不是圣人,天命拿他师门填窟窿的事,池衿每时每刻都在唇齿间反复嚼碎、咽下去、又反刍着。 命道只能窥命,救不了蓬莱。 第17章 三师弟初上早功学记 山上伏在桌前的阮蔚身子忽然一抖,眉心滚烫、故而瞬间从昏沉里惊醒。 怎么回事? 她睁眼,探查着自己识海来。 没有。 没有问题。 阮蔚有些疑惑,登时看见窗外天色。 啊啊啊啊啊啊—— 她才画到第二十遍。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收住。 人要接受现实。 佛曰……个鬼啊,今日,她实在难逃一死。 一边吐着魂,阮蔚一边无奈的收起课业,穿上厚厚两层绒衣来,起身去寻住在师兄院落旁边的常怀瑾。 她叩门,“师弟,起了吗?该出早功了!” 唰的一下。 常怀瑾打开门。 “师姐。” 他面色比昨日看起来好多了,红润了许多,眉宇间虽然还凝结着仇怨,但到底没有昨天那样魔气四溢了。 阮蔚看他单薄长衫,挑眉开口,“师弟,穿的厚实些。” 忽然,她想起常怀瑾身无长物,立刻神识探向自己的芥子袋里,拿出两件厚大绒衣来。 常怀瑾摆手,腼腆笑笑,“师姐,我只要一件就够了。” 哦? 阮蔚面色如常的收起了一件。 师兄说的。 好言难劝想死的鬼。 没事,到山顶给吹一吹就知道了。 蓬莱山特产,犟种。 到山顶之前,阮蔚被两层绒衣闷出一头汗来。常怀瑾还讶异道,“师姐,你都出汗了,要不脱一件。今日看着天气甚好。” 阮蔚没多说,只摇摇头。 常怀瑾到了山顶仍不觉得冷,毕竟有灵气护体。 “呦,师兄!” 阮蔚眼尖的看见已经持剑站在那儿的萧玄同,她也已经好久没看见在后山闭关挨打的大师兄了,兴奋的向他喊道。 萧玄同面部表情不动,回过头来看向她二人。 他沉着面实在骇人,原本还衔着笑意的常怀瑾看见他一时就弱了气势,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冷面的人。 “见过大师兄。” 常怀瑾端正行礼,小声问好。 萧玄同话不多,将怀里两个芥子袋给他,“嗯,三师弟。” “昨日蔚蔚和你说过,一个是你的、一个给四师妹。里面我放了些衣袍,都是新的。还有些灵石玩意,你和四师妹分着用。” 常怀瑾眼睫微颤,为自己刚才的小心懊恼,大师兄人这么好,他刚刚……还觉得他看上去有些太不近人情,怕的厉害。 “多谢大师兄。” 萧玄同点头,侧目冷声道,“握剑。” 常怀瑾反应不慢,闻言立即抽出腰间浮猋。 再看向他新鲜着的师兄师姐,他二人似乎万分戒备着什么。 有敌来袭?为何如此神色。 林间有人轻笑。 齿轮转动。 阵法启动。 常怀瑾感觉浑身一沉,满身灵力竟消失了个干净。 整个山顶的风呼啸而来,他一半大小伙子竟然被风吹的有些不稳当,寒风似刀般划过他面颊,常怀瑾脸颊瞬间被冻红了。 天品风灵根从来没有被风这样对待过。 他声音被凌冽巨风吹散,“这是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 可突然的。 就站在常怀瑾身前的阮蔚猛地转过头来,她目色深深、面若桃李,神色之间甚是冷凝,手里灵剑的竟然直直的冲常怀瑾刺来。 速度之快,肉眼难辨其影。 只一眨眼。 剑尖竟然闪到了眼前。 常怀瑾瞪大双眼,惊讶道,“师姐?!” 他来不及避。 却长睫颤着,闭上了眼,一副甘愿受死的模样。 阮蔚没说话,将手臂绷得更紧了些。 忽而。 他面前又似鬼影般闪出一柄木剑来,阮蔚剑尖稳住,手腕一翻向上挑开。 木剑倏然被她灵剑挡住。 却还是划了下常怀瑾绒衣下摆。 丰无涯,“咦?” 他这才露出身影来,丰无涯欣慰道,“这次接的不错,再接一剑试试。” 语罢,他周身气势暴涨,木剑瞬而回身。 阮蔚剑身回转,摆回挡式,神色更加郑重,美目紧盯着面前的丰无涯。 常怀瑾直直的被这两股力道一冲,面色登时涨红,像是被两个石膏料子做的拳头同时捶了阵胸口。 将他一身正罡之气都捶散了。 他目中惊疑不定,“师尊?” 丰无涯正持剑将阮蔚压得还不了手,还有空应道,“嗯?” 他轻叹一声,“忘了你。” “退后!” 萧玄同喝道。 他长臂一捞,拽住常怀瑾绒衣衣领,力气之大,直接将与他矮不了多少的常怀瑾向后甩了一个趔趄。 常怀瑾胸口正发昏,被他一拽,直接摔了个眼冒金星。 萧玄同手里渡鸦猛地撞上一柄木剑。 渡鸦剑身震颤。 直接将丰无涯手里木剑弹开。 “不错,”丰无涯笑道,他身影闪烁,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唰唰又是几剑顿出,“这段时间在后山,确实练出了些名堂。” 萧玄同咬牙接剑。 一剑胜过一剑。 师尊的剑太沉。 又重。 接剑接的萧玄同额角青筋瞬间暴起,冷玉般的脖颈间逐渐爬上了赤色。 丰无涯再没留手。 木剑翻飞之间,抽的萧玄同一步一步向后退却。 他脚踏之处,竟是赫然一个小土坑。 山上风太大,吹的他人影萧瑟,衣诀四飞。 渡鸦被打的不住颤抖。 一柄玩意木剑,压得它这剑录上有头有脸的灵剑无力还击。 阮蔚也飞身过来,她人还未至,神色太亮,“师兄,退后。” 萧玄同瞬而转开。 他二人这几年默契都练出来了。 他手中渡鸦还瞬间用力,将丰无涯木剑挑起一尺。 阮蔚一剑破空而来。 丰无涯挑眉,反抗? 灵剑悲鸣。 长长的剑身满满剑意贯彻,阮蔚持剑,周身势气暴涨,少女目光如炬,剑光反射间她发丝飘舞,似仙子薄怒长空舞剑,她起手式摆的端正,四周似乎都荡起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寒光剑意来。 她说,“第一式。” 三字落下。 满山寂静,风声似停歇。 阮蔚满心只剩剑光,这是她练的最熟的剑招,也是她琢磨了许久才彻底掌握的。 从地上爬起来紧盯着他三人过招的常怀瑾只觉得眼前一花。 随即,漫天水色剑光簌簌而下。 太过绚烂,又似漫天细丝雨细线连结,漫成一片碧色水幕。 千万道剑影,都朝着丰无涯刺去。 萧玄同手里渡鸦渐渐凝冰成霜,常怀瑾忍不住向后一步,大师兄周身三寸太冷太冷,寒冰气息冻得他四周空气都有些凝结。 他闭目凝神,默念剑诀。 一睁眼。 萧玄同目色清浅,浅褐色瞳孔里似乎结了满目霜雪沉沦,提起手中剑。 “霜冻——” 渡鸦长空而去。 携着低至霜雪的寒劲。 于是,阮蔚的漫天剑光下,萧玄同身如寒剑,一人一剑而刺之。 丰无涯闭目,吐息间侧目看常怀瑾。 常怀瑾对上他眼,一时怔愣。 “睁大眼看清楚些,”丰无涯唇角带笑,他一人单薄身影,背景上是漫天剑影。 木剑可扛不住这两。 丰无涯叹了口气,“老了,用玩具打不过了。” 他芥子袋中一柄长剑应召而来。 剑录上凶名远兆的灵渊剑、蓬莱仙尊的本命剑赫然出现。 他抬手。 灵渊划过。 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有强劲的力道,似是随意一斩,却直直撞上先一步而至的萧玄同剑招空防处,他收剑要挡,丰无涯直接将萧玄同连人带剑掀飞了。 他身姿颀长,飞的可远。 再是一挥。 漫天剑影四碎,散的整个天光都被碧色照亮。 阮蔚见丰无涯拿出灵渊时便目光一闪,知道不妙,立即就要向后躲去。 却直接被灵渊拦下。 灵渊震颤,毫不客气的撞上阮蔚手里灵剑。 丰无涯从没在早功时用过灵渊,无他,实在是灵渊太过霸道,一柄水属性灵剑却是刚折性子,只有它不斩的,没有它斩不断的。 灵渊在剑阁里关着的时候,就斩断了不少剑阁灵剑。 实乃凶名远扬。 阮蔚被巨大力道对撞,冲的她瞬间向后倒退数十步。 没完。 灵渊这一撞。 阮蔚手里的普通灵剑发出悲鸣,铮铮裂缝显现。 “叮——” 灵剑从剑身处,寸寸碎裂。 阮蔚额间青筋难耐,看着手里只余剑柄的灵剑,她忍不住道,“不是师尊,耍赖啊!” 丰无涯在早功时可不手软。 “怎么,”丰无涯笑道,“你与玄同二打一就不耍赖了?” 语罢,阮蔚也被挑起,向着萧玄同的方向飞去。 可恨。 她落地,只好又从芥子袋里摸出一柄灵剑来,准备爬回去再打。 萧玄同灰头土脸,抱着渡鸦从土坑里爬出来。 二人对视一眼。 好像,忘了什么。 然后,忽然看见由远及近的三师弟吱哇叫着朝这儿奔赴而来,还有直直飞入林间的绿色剑影。 哦,原来是忘了管常怀瑾。 第18章 天才就是被训出来的 阮蔚看着常怀瑾摔倒后立刻捂住肚子。 爬起身就扶着树干哇哇的吐。 啧。 师尊这个喜欢痛击敌人腹部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等他吐完,萧玄同也将浮猋捡回给他。 三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飞行。 …… “行了,”丰无涯打腻了,“今日就到这儿。” 说完,他便关了阵法走了。 走之前,他也将蓬莱剑法丢给了常怀瑾。 “是……” “呕——” 三人一身狼狈,满地的灵剑碎片,寒光四射。 阮蔚一张仙人芙面上布满尘土,浑身也脏的不成样子。 萧玄同靠着山壁,闭目粗喘。 常怀瑾还是扶着树干吐得天昏地暗。 天才……这就是天才的养成方式吗? 回忆着。 丰无涯而后再没换回木剑,他一柄灵渊,打的三人顾头不顾尾。 像常怀瑾,他今日就没撑过第二剑,每每同丰无涯一个照面,人就已经飘在空中了。 若他手里的不是浮猋,丰无涯还收了力,恐怕普通灵剑就会跟师姐的那几把灵剑一个下场。 常怀瑾腹部又是一阵绞痛,偏头又要吐。 阮蔚歇了会,这才有余力问,“师兄那招,是新悟出来的吗?” “嗯。” 萧玄同点头,周身灵力恢复了后,他也不藏私,将灵力版本的霜冻又演示了一遍给师妹师弟们看。 “老祖教的,”萧玄同忽然想起什么,起身拍了拍腿间的土屑,“明日就该你去了。” 阮蔚闻言,两眼一黑。 “怎么就到我了?我还没结金丹呢!” 师尊打她打多了,她好歹已经摸索出了些不那么疼的法子。 这要忽然给她换个经验条从头刷起。 完了。 萧玄同摇摇头,“不知道,听说五师叔要回来了,到时候他还要检查我们符箓课业。” 比挨老祖打更不好的消息这不就来了吗。 阮蔚蹲下身子抱头,双目无神道,“我完了,我真的完了。” 吐到虚脱的常怀瑾倒回神来,常家是符箓世家,他从前其实是修符的,是后来常家发现他一身正罡之气,极其适合做剑修,这才转了剑道。 阮蔚是个全面走可持续发展模式的小天才,诗书礼乐她样样都学得不错。简单的卜卦、药草她多少都会点,连锻体都学了。 只是和火稍微沾边点的,例如炼丹、炼器这种的,实在是同她体内水灵根相斥,那是她努力也学不了的。 除去剑道,她辅修阵法与乐理,按理说,会画阵图的修士符箓都画的挺不错的。 只有阮蔚不同。 阵图都是精密计算的,一笔一划都有定数,阮蔚只需记住各个阵法的算法就能够按照规制完整画出。可符箓不同。 它主要看命。 一笔连成、灵气灌入,成不成的都看命。 倒不是说阮蔚画不出符箓。 画是能画,就是丑点。 按道理说,水灵根与符箓是再合适不过了。 其实阮蔚画符的成功率挺高的,十有八九都能成,只是她想来不敢使用自己画的符箓。 无他。 只因五师叔论真曾远程教学过她与萧玄同的符箓。 论真是个娃娃脸,在灵镜里看着一直笑眯眯的纯良模样。 当他看见阮蔚画的符箓时,一双圆眼瞪得极大,论真失声问道,“这,这符箓成了?” 阮蔚知道自己画的丑,诺诺道,“师叔,丑是丑了点,但从灵气感应上看,是成了的……” “这丑东西也能成?!” 那头震撼。 这头无言。 从那之后,论真看着阮蔚的符箓,总是一副凝噎的模样。 他有种为了师侄努力克制想认真教导、但又实在觉得这丑东西着实碍眼、还有些实在不知从何教起的无力感。 一张娃娃脸上满满挫败,阮蔚都有些不忍心。 她也不想的,线也是这么个线,线的走向也是那么个走向,只是不知道为何一张符箓组合下来,几乎糊成了东一团西一撇一捺的。 阮蔚画功,实在差劲。 对于这种偏艺术性的东西,她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论真第一次看见阮蔚画的符箓时就想质问天道,天生灵体是天道宠儿不假,但你丫再宠也不能这样宠啊! 那么丑的鬼画符居然也能得到认证。 叫他们符修见者汗颜。 哪个符修不是力求美观来保证自己的符箓成功率的。 常怀瑾凑到阮蔚跟前,一双含情眸湿润着,“师姐师姐,我会画符,我帮你呀。” 阮蔚看他呕的泪花连连,忍不住笑,逗他玩,“真的?” “真的。” 常怀瑾拍着胸脯保证。 “若是五师叔罚我二十道,你帮不帮?” “帮!” “四十呢?” “也帮!” “哇哦,若是百道呢?” “只要师姐需要,怀瑾一定帮!” 实在是有意思,有个师弟还是件好事来着。 只是,话说出了口,可一定要做到呀。 阮蔚面上温柔笑着,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萧玄同看阮蔚这样好兴致,默默在心里给常怀瑾点了支香。 少年啊。 莫要被美色糊住双眼。 他同阮蔚一起长大,深知阮蔚这副清泠泠馥郁观音皮下是个什么闹腾性子。 这么说,从小到大阮蔚撺掇着他一块干的所有坏事,最后被师尊抓住的人总是他。 偏偏师妹还总能将自己摘的干净。 然后阮蔚就会瞪着一双似水眼眸柔柔看过来,一脸不可置信,“师兄,你怎么能这样呀?” 萧玄同闭眼,不敢再想。 为被二师叔盯上的新学生、被阮蔚套路的新背锅侠,点香。 —— 午后。 藏书楼内。 阮蔚,“二师叔,我先上二层了。” 萧玄同也熟练的坐在了他目前正奋力攻克着的一层一处书架前。 常怀瑾目光呆滞,望着一眼也望不到头的书架,缩瑟了下。 不是。 全部吗,这一层真的全部都要看完吗? 他原本是没有晕眩的毛病的,从今日起他宣布,他晕书! “怀瑾,”朝见笑意浅浅,“那我们就开始。” 常怀瑾手捧着书。 满眼金星。 —— 半日下来,朝见不免有些蹙眉。 常怀瑾,也不算个读书料子,叫他端庄看书,实在是难。 一下午,一不注意就开始跑神,然后就一问三不知。 唉。 朝见叹了口气。 任重而道远啊,常怀瑾的记性与萧玄同几乎是难分伯仲了。 萧玄同在一层读了将将二十年,好不容易快读完了。 也不知常怀瑾又需多久。 朝见走之前留下课业,“玄同把今日学的阵法默下,明日画给我看;怀瑾你……你就把今日这本书记熟,有余力就写个感悟;蔚蔚,你,四十遍阵法还差多少,带上东西,跟着。” 原本以为二师叔已经忘记的、正在悄悄偷笑的阮蔚,面上灿烂笑容戛然而止。 笑容守恒定律。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萧玄同面瘫脸甚至都忍不住泄出一丝笑意,他立刻要走。 走前,萧玄同轻拍阮蔚肩膀,声色清越。 “师妹,保重啊。” 阮蔚被他激得咬着一口银牙,扭头愤而瞪他。 常怀瑾探个头,目光澄澈,“师姐需要我帮忙吗?” 闻言,朝见一记冷刀扎了过来。 不是哥们你der啊。 看不见二师叔还杵在这儿吗? 帮忙个鬼啊,昨天晚上不来帮忙画。现在当着二师叔的面说帮忙,这是污蔑啊苍天大地啊救了大命了! 阮蔚被他两人背刺,嘴唇颤抖着,甚至说不出话来。 对上常怀瑾清澈、愚蠢的双眼。 很好,阮蔚相信他绝对不是故意的。 单蠢罢了。 她无力的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常怀瑾就点了点头,追着嘲讽完就逃离现场的萧玄同去了。 朝见,“画的阵图都拿出来,让我查着他俩谁代笔的,一张翻十番。” 阮蔚悲愤极了。 青天大老爷呦,道祖在上,只求二师叔明鉴啊! 得师弟如此。 虽千万人,吾必取其首级! 她恨。 阮蔚颤颤巍巍递上昨夜赶工出来的二十张阵图。 朝见瞥她一眼。 心知她能赶出这一半来已经是顶天了。 粗略看了看,确信是她自己的笔法。 朝见神色渐松,将阵图卷作筒状敲了敲阮蔚脑袋,“既是修了阵道,万不可失了勤勉。也不可偷奸耍滑,知道了吗?” 阮蔚,“知道。” 有气无力,很是萎靡。 她若是真投机了挨这训倒还好,问题是,她这回还没折腾起来就挨训了。 三师弟,实乃克星也。 阮蔚眼睫垂顺,一派善良平和模样。 心里:今晚就去暗鲨他—— 第19章 浮猋似终局 阮蔚不是能忍气吞声的人。 朝见看她眼里一副睚眦必报的模样。 作为一碗水端平的二师叔,他教导阮蔚多时,对她的性子极有感悟,这丫头脾气上来可不止整一个,想必连开了嘲讽的玄同也逃不掉。 他必然是不会看着常怀瑾被他师姐折腾死的。 于是。 等阮蔚补完剩下的二十遍。 朝见直接拎着阮蔚,把人丢进后山随机一位师祖洞府里,“抓紧点,向玄同看齐,没悟出一招半式就别出来。” 他走之前对着洞府里盘坐着的师祖行礼,“劳烦师祖了,她性子顽皮,还请看牢些。” 师祖颔首。 阮蔚,“二师叔——” 她下回要使坏再也不摆脸上了! 洞府毫不留情的关上了。 阮蔚瞬间抽出灵剑,回头对上一脸和蔼的师祖。 师祖,“你师兄刚走,就轮到你啦?” 面前师祖修为太高,他只端坐着,阮蔚却能感受到他佝偻身躯里的磅礴灵力,叫她生不出抗争心思,灵气也不自觉的涌动着。 “师祖,”阮蔚勉强克制住体内灵力震颤,“我……请师祖,赐教。” 躲也是躲不开的。 倒不如一气儿将这顿打挨个结实。 和丰无涯喜欢封灵力揍人不同,师祖们揍人可放开了劲儿揍。 要不说也该呢,一个个成年累月的关在这蓬莱后山窟窿里闭关修炼,性子再好的也都憋出几分古怪来了,这些个师祖可逮着机会活动活动筋骨了。 修真界太久无人飞升。 可修士们寿元将尽,便只能无数次闭关、修炼、妄图求以突破那苍天大道。 蓬莱仙宗本就封山,师祖们除了这座岛,也不能够出山。 师祖笑道,“你倒识趣,比你师兄通世多了。” 要说萧玄同是根直条空心木头,他这二师妹,倒是个曲径漆芯莲杆。 阮蔚身上灵力节节暴起。 她璀璨眸中满是剑意。 “好!” 师祖大笑。 他又抚上自己潦草胡须,眼里似有万事沉浮,定定开口,“你为水灵根,往后这世间磋磨可比你师兄要受的更多。” “磨,你得磨出剑骨来。” “是,弟子明白。”少女的剑握的更紧。 阮蔚猜到丰无涯将自己丢进后山练剑的意思,她结金丹也不过是这几年光景了,而后下山历练,她也只能依仗自己、和她手中长剑。 他只坐着,却破空一道剑影袭来。 其势之威。 偌大整个洞府都抖了三抖。 阮蔚险而又险、立即向侧一滚,脸颊处瞬间一道血痕。 太快了。 她来不及再想,又是一道剑光。 …… 阮蔚这场打挨了足足一月。 丰无涯才叫萧玄同来后山接她。 见她时,萧玄同都有些不敢认。 “大师兄!” 中气十足地一声喊,萧玄同立即飞身到她面前。 阮蔚摆手,笑出一口洁白牙齿,“好久不见。” 萧玄同看她,明明是年纪正好一小姑娘,这下满头满脸的狼狈,他上回出来时估计也是这副乞丐样,“走,师尊说大堂集合,有要事。” 他神色实在有些异样,阮蔚侧目,“那就去大堂,你这是怎么了?” 萧玄同摇了摇头,过了会,他还是忍不住道,“四师妹……还是没醒,三师弟这些日子也丢了神,他状态不好,早功挨揍、下午挨骂。” 阮蔚默然。 还是没醒? 原着里也没提过这茬,她也不能确定现在这个状况正不正常。 她依稀记得,握瑜是一直有些病灶在身上的。 是什么呢? 阮蔚凝神去想。 萧玄同看她小脸突然皱成一团,咂舌,“你也不用这样,师尊师叔他们已经在想办法了。” “嗯,”阮蔚应道。 现下也只能这样了。 走着走着,阮蔚猛地一颤。 “师……” 话没说完,她意识不知何去,人也直直向后一倒。 萧玄同立即将她接住,大喊,“蔚蔚!” —— 阮蔚昏的突然。 这几年昏的多了,她都能提前预警了,好叫自己不至于砸进泥土里。 她眼前瞬间又开始了一帧帧画面。 “常怀瑾。” 一道女声。 阮蔚忽然觉得自己眉心滚烫。 猛地。 头疼欲裂。 识海里似乎掀起了滔天巨浪,滚滚翻腾。 是谁,这道声音,是谁? 画面再转,她似乎成为了一个偷窥视角。 这是屋内,依稀看得出曾经的富丽堂皇,却断壁残垣。 身着青碧色道袍的常怀瑾,他束着发髻,看上去倒与丰无涯有几分相像。他面容也成熟许多,男生女相的面上满是怒火,他猛地转过头,双目血红对着一人怒吼着。 “我说了,我说了你不要再同我提师姐!” 这个视角似乎是缩在屋外的树上,影影绰绰的树叶挡着,很看不真切。 阮蔚忍不住要更探出头些。 忽然,她清晰的感觉到。 一滴泪。 是从她面上滑下去的一滴泪。 阮蔚怔然,她抬手,记忆里的手也随着她的心神而抬手。 这不是记忆?! 顾不得想那眼泪,阮蔚连忙更探出头去看,看常怀瑾究竟在冲着谁怒吼。 那人声色毫无情绪起伏,“常怀瑾,你疯了。” 是刚才的女声,阮蔚看向她。 少女穿着一身浓褐色外褂,三千青丝没有挽发,直直垂到了腰际,却从尾端起向上染着丝丝白霜,一支珠钗不伦不类的别在她耳际,她回过脸来,是一张她应该熟悉的脸,与阮蔚怔怔四目相对。 阮蔚瞳孔微缩。 是握瑜,常握瑜,她的四师妹。 她看见自己了?这段记忆里,常握瑜看见这个躲在树上窥视他们的人了? 定定看了几秒,常握瑜率先移开了视线。 握瑜对着痛苦的兄长,神色间只余冷漠,“常怀瑾,我也说过,不要来找我,不要……再将师姐带出蓬莱。” “别再胡闹了,常怀瑾。” 她一向是不称他为兄长的。 可这时直呼其名,却显得分外无情。 躲回树影间的阮蔚下意识摊开手掌要接,滚滚泪珠,顺着她面颊缓缓而下,穿过她手心,落进地里。 常怀瑾也觉得她不可理喻,他几步并作一步,直愣愣冲到了握瑜面前,他发髻不稳,晃动间如见寒光。 常怀瑾握住妹妹手腕,“究竟是谁疯了?!” “你说你能看见,你说你知道师姐究竟要什么,你要摘了师姐的碑铭我都觉得你是不忍师姐一人在地下长眠。” “你一个身负魔印的病秧子,师尊斥你狂想,你就自离蓬莱、行了千里跑到这大旱之地来做什么!” 他双目赤红,几近含泪。 握瑜一把甩开他,一柄长剑立即出鞘,她神色间夹杂浓浓不耐,“我说的都是真话。信不信由你,只是你现在立刻、回蓬莱去。” 他二人就在此处,几个来回打个不可开交。 常怀瑾忽而抓住她衣袖,神色痴狂,他猛地摔出一件东西来,“我不与你论真假,你能看见,池衿也能看见!他说师姐给他留了答案,也劝我莫出蓬莱!” “那我呢?” 他彻底疯魔,额间心魔彻底占据了他的身躯。 少年满目苍夷,只觉满是荒唐言,他字字泣血,“你们……你们都有师姐交代,你们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呢?” “是我送的啊——那是我送的啊!” 他长至弱冠,头一次跪倒在地、哭的不能自已。 满地沾染了魔气的泪珠砸进土地里,掩盖了树剑落下的露珠。 握瑜手里灵剑铮鸣,她看着面前魔气四溢,端正发髻已被冲散的兄长,她呆滞面上似乎是闪过什么,张了口却没声响。 她知道,她知道的。 是兄长送的。 所以自己才心甘情愿的跑到这样远的地方来,去寻那个不可能中的可能。 握瑜没有多说,长剑铮鸣。 常怀瑾也满身魔气,他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身青衣,神色似哭似笑,满脸泪痕,他解开腰间浮猋、只赤手空拳以应。 浮猋砸进地面,好震一声响。 似悲鸣,似终局。 蓬莱以斩妖除魔为己任。 第20章 小师弟到底搁哪呢? 此情此景—— 阮蔚怔怔出神。 原来。 常怀瑾入魔在这里。 她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浓浓的不真实感来,他二人口中的师姐除了自己还能有谁呢? 可这时候的自己,应该死透了。 常怀瑾口中的话又有几分真假? 握瑜能看见?看见的是谁?是原主的魂魄吗?那原主的魂魄上哪去了。 唔! 阮蔚神识震颤。 头疼欲裂。 面前那段画面也如同绚烂画卷般渐渐暗下光影,也似乎飘离自己、越来越远。 阮蔚拼命凝神去看,她这次或许真的有些疯魔,似乎是挣开了浓浓障霭,阮蔚终于看见了常怀瑾最后丢出的是个什么东西。 直颈、圆体、四弦、十二品。 琵……琵琶? 这是阮蔚见到它的第一眼,她却在识海里突然叫出它名字。 “幽荧。” 那段记忆彻底黯淡了下去。 阮蔚还久久未能回神,不可思议。 那琵琶模样的东西,为什么自己只一眼就认得? 她这四年常有昏沉时候,偶尔也会接收一些原着里发生的事情记忆,但她永远只是旁观者,而非亲历者。 这一次,她居然能控制记忆中的身体。 想起那偏执模样的常怀瑾来,阮蔚只觉得头大。 不是老三,师姐没给你布置任务可闲着你了。怎么能为着这点小事就入魔,早说心魔是个隐患了非不听。 阮蔚醒来之前。 她已然决心要做一个一碗水端平的好师姐。 —— “蔚蔚。” 唤醒她的,还是崔晏君的长针。 崔晏君已经不讶异她的时不时昏迷了,只能说,她眉心那因果实在牵扯太深。 阮蔚,“嗯。” 她感受了会被扎成刺猬的身体。 阮蔚看着崔晏君从头至尾的白发,却忍不住去想记忆里握瑜那从下方开始向上攀延的半白长发。 “三师叔,拔了。” 阮蔚出声,她声音却哑的出奇。 有些不对,她不顾长针,抬手就抹了一把脸。 满手水意。 眼泪? 阮蔚眼里的震惊太过真实。 崔晏君捉住她手,不许她再乱动,一面替她拔针一面问,“做噩梦了吗?你方才在梦里……哭的好大声,不过有个好事——” “握瑜都被你哭醒了。” 阮蔚闻言立即转头去看另一张榻上。 看不见原本应当沉睡着的握瑜,却看着她垂着眼眸,黑亮长发顺顺的搭在身侧,发觉阮蔚在看自己,她原本木沉沉的脸上,赫然露出一个浅笑来。 她笑得很钝,有些皮面跟不上肌肉的迟意。 “师……姐。” 阮蔚下意识应道,将面前的握瑜与记忆里的她重叠,她喃喃道,“小鱼儿——” 崔晏君轻轻拍了她一下,“胡闹,上来就给你师妹取绰号?” 那头的握瑜听了其实也一时没回神,却还是笑,她躺了太久,声带似乎也卡壳,嘴张了张也没有任何声音。 阮蔚垂眸,不对。 这声小鱼儿,不是现在的她该叫的。 那头握瑜似乎才掌握发声技巧,居然乖巧应了,“三……师叔,师姐,喜欢这样……就这样叫。” “我也,很喜欢。” 她语句顿顿,却似是满心欢喜。 常握瑜其实没怎么与同龄女子相处过,在常家她日夜与常怀瑾待在一处,他们是天底下最最亲近的人,有兄长在身边,她甚至都不怎么需要开口,常怀瑾就能知道她心中所想。 她是昏过去了,但她神识是醒的。 所以,常怀瑾日日夜夜来她榻前,与她诉说的所有事,她都听见了。 握瑜也万分感激蓬莱仙宗,她喜欢将她救下的师尊,喜欢时不时来这叨叨着怎么还不醒的二师叔,也喜欢给她施针、喂她喝药的三师叔,还有偷偷往她嘴里塞糖的大师兄,更喜欢活在兄长口中的二师姐。 兄长说,是二师姐带他们上山的。 是二师姐注意到她身上伤重,劝兄长不要疑心,这才得了三师叔救治。也是二师姐给兄长画了清魔阵,虽然她哥不争气。 尽管那时她昏沉。 但她是能感觉到的,桃花芬芳间,来者一身清新馥郁,那凝着柔柔水光的灵气没有一丝恶意。 许是雏鸟情节。 又或是双子连心。 她与兄长一样,对阮蔚的好感是克制不住的绷涨。 阮蔚哑然,“那,我就叫师妹小鱼儿?” 握瑜点头。 再然后,阮蔚见她仍是神色昏沉,关切道,“所以,三师叔,师妹究竟是何缘故昏睡一月之久?” 提到这个。 屋外呜啦啦涌进来一群人。 丰无涯、朝见、萧玄同、常怀瑾—— 很好,蓬莱仙宗流动人口都到齐了。 崔晏君取出一个玻璃瓶来,将针上阮蔚的血珠滴了进去,声音有些痴,“原本还不确定,你这一昏倒是赶巧。” “是诅咒。” 丰无涯皱眉,“怎么确定的?” 崔晏君将玻璃瓶向着握瑜的方向一递,“喏,噬心散,这蛊毒最开始噬的可不是灵族,苗疆离魔域极近,他们制出的噬心散自然是冲着灭魔去的。” “噬心散,自然也是以魔族炼制。” 玻璃瓶里,阮蔚的血珠散着缕缕黑气,竟向着握瑜的方向滚去。 常怀瑾咦了一声,觉得有些恶心。 崔晏君侧目,有些炙热,“这噬心散真是好……” “行了,”朝见打断她熊熊燃起的研究之魂,“诅咒我了解,谁下的谁解是吗?” 崔晏君白眼,但还是点头。 丰无涯叹了口气,“那总晕着等解也不是法子,晏君,可有延缓的法子?” “魔血。” “魔族的血!” 忽然,阮蔚与崔晏君一同开口。 众人纷纷侧目,阮蔚嫣然一笑,“我在二层看见过。” 那确实应该。 阮蔚是蓬莱藏书阁一层最早突破记录保持者。 众人不疑有他。 但阮蔚忍不住去琢磨起通州地图。 不是,小师弟到底搁哪呢? 她这时刚想起来,原着里,就是池衿的半魔之躯一直支撑着握瑜的生命。 崔晏君赞赏的看了眼阮蔚,心想还是蔚蔚得她心,她跟这群丝毫不懂医修的剑修没什么好说的。 她补充,“这诅咒说狠也不狠,只是影响心性。中咒者,一日过一日便会心绪渐静,时间一长,便会七情皆封、六欲闭塞,直到彻底化作顽石,再无心息。” “握瑜应当已经有感受了。” 握瑜闻言,沉默了会点头,“是,如三师叔所说。我醒来见到常怀瑾,理应欣喜若狂;我想起父亲,应恸哭不已。” “但我笑不出、哭不得。” 她沉沉面上,是如同朽木般的死寂。 常怀瑾闻言,看了眼神色呆滞的胞妹,他失神垂头,手上紧紧握拳,青筋暴起。 丰无涯沉思,“魔族……他们都被封在魔域里,之前万魔谷逃出的旧魔也被宗门世家们联手清理的七七八八。” “我去趟魔域。” 丰无涯起身,理了理衣袖。 他笑着重复,“魔域里魔多的很,取点血罢了。” 没等其他人说话,阮蔚率先反对,“不可以。” 她此时才醒,仍有些虚弱,美目里却是执意,她反问道,“师尊,魔域是封着的,你要如何进,又如何出?” 丰无涯正要答,阮蔚打断他,“不要说让二师叔与你同去,魔域封印上万年,我不信师尊不知二师叔要费多大心力去解封印。还有,你们开的了,可封的上?” 满室寂静。 阮蔚是不大愿意发表自己意见的人,她通常沉默、却会自顾自的将事想通。 “我去。” 第21章 他做不到看她回去找死 阮蔚垂眼,再抬眸时,她面上一派笑意,“我回阮家。” “既然噬心散是以魔族炼制,阮家能给我下这毒,想来必有材料来源。” “不行。” 丰无涯冷声拒绝,他神色狠厉,“这些年里,阮家妄图登上蓬莱的修士一波接一波。” “你身在蓬莱,他们尚且如此。你若去往通州,为师……想象不出。” 阮蔚却不理,“我去阮家,有兄长相护,十有九成能回来。” 她琉璃眸中光华流转,开口问,“师尊去魔域可有如此把握?不要想着诓骗我,我已大了、可看得出。” “你与二师叔,可向我保证一定回得来?” 丰无涯张口,无话辩驳。 他自然是……没有的。 魔族近几年大魔频出。 灵族修士们老的老、小的小,他们这代正是青黄不接的一代。 “哪怕师尊去得,我也不同意。” “师妹拖不得。” 阮蔚从床上起身,她利落的很,给自己的广袖套上两个束袖。 少女神色如常般平静,“蓬莱到通州往返,用传送阵,最多七日。” 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但谁都知道这是一个比丰无涯去魔域取血更好的法子。 阮家,这些世家都有太多的规矩,何况噬心散是阮家秘毒,若是丰无涯以蓬莱仙尊的身份去强行讨要,明面上阮家也是会抵死不认的。 丰无涯总不能真的杀进世家里去。 阮蔚回去,合情、合适、合理。 可对她来说,回阮家太危险。 这无异于以身饲虎。 阮萳之一直忍着不与她联系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他虽继任少主,但叔伯未死、他便还是个没有实权的风光招牌麒麟子而已。 萧玄同闭眼,满脑子都是这些年从花苞头的小丫头一点点长成现如今少女模样的阮蔚。 做不到。 他做不到看她回去找死。 萧玄同握紧渡鸦,“师尊,我已金丹,愿与师妹一同下山历练。” 他拜的突然。 丰无涯看着他,他神色间仍是犹豫。 常怀瑾这时也才觉过味来,他虽然不明白阮家究竟是什么一个龙潭虎穴,却能从周围人的神色中看出阮蔚此举的荒唐来。 可为握瑜,他不能无私拒绝师姐的好意。 常怀瑾也拜,青衣累累垂坠在这个一月脱变的少年身上,“师尊,我也愿去!” 榻上的握瑜拢了拢衣袖,随即立即起身,向丰无涯深深一拜。 她没有言语,却好像比前两个都要来的坚决。 常家人,没有要靠别人卖命来活自己的道理。 阮蔚并没有劝他们不去,她是愿意为师门付出,但她不是愚善。 她一人的成功率,自然是不如四人的。 “你们……胡闹啊。” 一个两个、接二连三的这般求情作态,丰无涯一时噎住。 朝见也扫过面前几个师侄,指节轻轻敲着拂尘,忽而开口: “师兄,让他们去。” 丰无涯太是了解师弟性子了,他忙回过头,一脸惊喜,“怎么,你有法子了?” 朝见点头,“怀瑾、握瑜,是常家人。常家灭门并非偶然,通州近来还在筛查,他俩跟着去,眼下常家这事闹得太大,苦主上门巡查,阮家不敢做什么的。” “玄同的修为在通州,也是能不大不小能横着走的了。” “至于蔚蔚,你以为她是个不惜命的吗?” 朝见其实不觉得此行有何险,阮蔚既提的出,自然也是有把握的。 老二又不像老大一样愣头青。 何况阮蔚本身实力不差,打个金丹不成问题。 万一的万一,就是真出了事,一道传讯符,难道他们仨还能赶不到通州? 不愧是蓬莱仙宗外交大使。 几句话下来,将丰无涯的操心都劝了个服服帖帖,他堪堪才点头。 这时。 崔晏君冷笑,“疯话都说完了?蓬莱无事不出山的规矩学进狗肚子里去了?” “几个小的没经历过昏了头我不便多说,你们两个呢?这些年大着胆子出去了几趟,难不成也被通州的鬼话糊了脑子?” “通州不比蓬莱,那里人心险恶这词都用轻了,你们,是闹着玩的吗?” 崔晏君这通火发的突然,一时间丰无涯、朝见齐齐哑巴了。 他们知道师妹为何如此。 当时崔晏君历练,她性子比现在还更刚直些,心也善。刚到通州,被骗被抢被偷什么都经历了。而后又莫名其妙的被追杀,还被逼问蓬莱岛位置。 气的她提剑就干。 在崔晏君眼里,通州简直与魔窟无二分别。 阮蔚明白,她的担心也不是无的放矢。 若她真是原主,恐怕在通州行走不过十里就要被阮家抓回去了。 萧玄同,傻白甜。 常家双子,难说,但看常怀瑾的性子,这很难不上当受骗。 “三师叔,”阮蔚开口,她也听说过崔晏君当时的遭遇,“要不,你与我们同去?” 朝见脑筋转了转,立即附和,“对,师妹,你既不放心,要不便陪他们几个小的走上一趟。” 崔晏君闻言,眉头皱的更紧,“我去通州?” 她没有断然拒绝。 崔晏君确实担忧这些小师侄。 阮蔚见有戏,连忙撺掇道,“是呀是呀三师叔,大师兄不是金丹了吗,他本来也该下山历练去了,我也快了。现在只是因为师妹的诅咒,我们几个提前感受感受。” “我也实在想念兄长了,三师叔——” 她实在懂得崔晏君软处,几下撒娇,崔晏君面色看上去都没那么冷厉了。 “不去。” 崔晏君思虑极久,还是拒绝了。 她指了指院落里丹炉,“你体内噬心散的延缓丹药,快要炼成了。” 阮蔚忽而眼红,三师叔实在是……去也为她、不去也为她。 她能拜入蓬莱。 实是天道垂怜。 崔晏君却说,“你们可以去通州,但,要与论真同去。” 丰无涯这才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怎么能把论真忘了。我这就给他传讯,叫他先赶到阮家辖地那的传送阵去。” “都回去,收拾东西。” 朝见也跟着丰无涯走,一边走一边还说,“论真这小子,一月前就说要赶回来了,眼下几个小的都要出岛了,他还没赶回来呢。” 丰无涯,“什么?那我等会骂他两句。” “骂什么,叫他给两张符呗。我都没符用了。” “也行。” 远去的两位修者相视一笑,确定了要敲师弟竹杠。 —— 终于,尘埃落定。 师兄弟们,都各自回了自己的院落,为着明日开始的通州之行做准备。 回到阔别一月的小院。 阮蔚长出一口气,她上山太久了。 她甚至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在一年后结成金丹,下山寻小师弟。 这一趟阮家之行,除了回去探望阮萳之、为小师妹取得魔血延缓诅咒速度,阮蔚还想,去寻一寻池衿,她那无家可归的可怜小师弟呦。 想起池衿,阮蔚立即凝神去看那根指针。 “80?!” 她瞬间戳了戳识海深处休眠的系统。 第22章 “谁家好人女主出场10章就嗝屁的?” 忽然被唤醒,系统满是不耐。 【干什么?你完成——啊啊啊啊啊啊啊降了降了!】 阮蔚也兴奋,“降了降了!是不是因为我们现在准备下山,改变了剧情啊?” 【有可能。但你也别太激动,有可能是男主那边出了问题。】 阮蔚是第一次听系统提起男主,她问,“为什么是男主出问题?” 【哦,当然是因为宿主是女主啊。】 哦,我是女主—— 什么?! 女主?我? 阮蔚震惊的识海都开始翻涌。 系统冷淡:【你这么惊讶做什么,我没说过吗?你就是原着里的女主啊,男主只和你有过除修炼外的感情纠葛,而且你还是他白月光呢。】 阮蔚细细回想原主在原书里的描写。 “谁家好人女主出场十章就嗝屁的啊?” 阮蔚破口大骂,“白月光个鬼,带头攻打白月光宗门的能是好人?” 【这不是……除魔卫道嘛。】 阮蔚现在的归属感无比强烈,她恨的牙痒痒,“除魔,蓬莱上下若非他们相逼,谁能入魔?卫道,通州一团乱不管,倒是管到蓬莱头上来了。” “就是不安好心!” 阮蔚盖棺定论。 【是,他不安好心,可这是你所想。原着里女主可不是这么想的,在她的视角里,他与男主那是两情相悦,只是生不逢时懂吗?】 【阮蔚,你是你,她是她,不要太入戏了。】 系统的声线太冰冷了。 冷的阮蔚心间颤动。 半晌,阮蔚才找回自己声音,“你说我不是,我就不是了吗?” 系统诧异:【你在说什么?】 阮蔚没有在重复,她只是沉默着屏息,神识回归身处。 系统也没有再问。 似乎刚才阮蔚只是在说胡话。 蓬莱仙宗太高,山上终年雾气不散,白雾浓浓、沉进了不知多少次阮蔚的梦里。 梦里的她,永远都徘徊在蓬莱的雾里。 有人唤她。 “阮蔚。” 一声接着一声。 梦里阮蔚开不了口,只能听见那个人一声声呼唤,如莺泣血般,一声低过一声,直到声音彻底零落进泥土里,再也翻不了身。 那是她吗? 阮蔚每每想到这处,就会被彻底惊醒。 可笑。 —— 日头正好。 阮蔚从修炼中缓缓醒来,她睁开眼,长出一口气。 要说这趟暂定七日的通州之旅他是否有十成十的把握,她坦白讲,没有的。 阮蔚是概率偏信者。 她的死亡是有概率发生的事,那么阮蔚就绝不会遗漏这个可能性。 “起了吗师姐?师尊让我们去山下的传送阵。” 门外,常怀瑾的声音响起。 阮蔚,“这就来。” 她将腰际芥子袋系紧了些,抬脚出门。 里头可都是她的保命道具了。 昨夜二师叔、三师叔都将历练该带的东西纷纷归置好,分发给他们几个初生牛犊了。 师尊给的灵剑、二师叔给的法宝、三师叔的丹药、五师叔的符箓。 四师叔,听说在秘境里困了许多年,目前还没同他们这代弟子见过面。 常怀瑾侧目,“师姐,谢谢。” 阮蔚笑了笑,想要拍他脑袋,却发现他实在是高的过分,便只拍了拍他肩,“不要多想,小鱼儿叫我一声师姐,这便是我该做的。” 握瑜也在阮蔚院落外等,愕然听见她的话。 一时间,小姑娘脸上涌上几分红来,她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师姐。 但也很担忧。 握瑜木头脸上蹙眉,“师姐…谢谢。我会,寸步不离的跟着师姐,保护师姐的。” 她与常怀瑾出身常家,多少也知道几分这些世家明暗里的龌龊。 加上昨夜里,大师兄特来叮嘱自己,到了阮家,要紧紧跟着阮蔚。 握瑜是女孩,黏着阮蔚就不是什么麻烦事。 “好,”阮蔚郑重点头,笑道,“那小鱼儿,可要好好保护师姐呀。” 她语调轻轻扬起,似乎带着些小勾子,声色又实在叫人沉醉。 握瑜倏尔脸颊微红,她忍不住抬眼看向自己这位二师姐。 二师姐实在太出画了些,旁人同她站一块,都像是生生被压下几分颜色去。她柳眉一抹,唇红齿白,眼睫欣长,一双眼眸点了星辰般灿灿,模样就是话本中似锋似利几近雕琢出来的神女圣像。 太出众。 偏偏阮蔚自己不在意,说话谈笑间,总有调笑模样。 握瑜沉了沉心神,道,“大师兄先下山了帮师尊布阵去了,我们也快走。” 三人这才下山去。 山下。 渔村里。 萧玄同来将蓬莱仙宗常年停驻在码头处的一艘灵舟收回。 一渔女见他,忙喊,“真人,真人!” 萧玄同侧目,“何事?” 他虽俊逸出尘,却面无表情,冷的吓人。 渔女被他骇的一怔,随即还是呐呐开了口,“没有……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前些日子,村子里来了人,说要寻真人们拜师。” “那人一直问我蓬莱的仙长,我嘴快了些,便同他说了嘴仙宗那行二的仙子时常下山来,那人就一直守在东边山脚下。” 渔女说着,一脸懊悔,“怪我怪我,我也没分清人是好是坏就说漏了。这些日子仙子没来村里,可是因为那人?” 萧玄同拱手,“她没事,只是最近在闭关。多谢姑娘告知。” “没事就好……” 渔女晒得两颊通红,连忙摆手提起裙摆便跑远了。 萧玄同看着渔女跑远,运着口诀收起灵舟,又道,“渡鸦。” 渡鸦瞬而出鞘。 他立即御剑向着东边山脚下而去。 什么修士这么好运。 能从这海上这般精准的飘到幻境环伺的蓬莱岛上? 上岛后就能确定这儿是蓬莱,张口就是拜师。 萧玄同可不觉得这是偶然,千百年来倒也不是没有修士能顺着海浪偶然漂到蓬莱,但可没有一个这么目的明确的。 渔女还同他提到了阮蔚。 今日下山,握瑜伤势未全好,阮蔚大概率也会带着她走东边较平缓的路下山。 萧玄同忍不住驱动渡鸦更快了些。 —— 萧玄同担忧的场景还是发生了。 “师——见过仙子。” 这一声呼喊实在响。 失?还是嘶?嘶个什么劲儿。 阮蔚倏尔停下御剑,她腾空站着,眯起眼去看山脚下那一小点儿黑影。 站在身后揽着她腰际的握瑜也探头,发问,“师姐认得?” 阮蔚摇头,“不认得,抱紧了,下去看看。” 握瑜闻言就紧了紧手臂。 御剑还不熟练、他剑尾处侧身坐着,勉力维持着平衡、脸色发白的常怀瑾忍不住叫道,“师姐,师姐慢些!” 阮蔚猛地一个俯冲。 “啊啊啊啊啊啊——师姐!” 常怀瑾的惨叫响彻林间。 阮蔚离地几尺处停住,她翩然一跃,没有让常家双子下来。 “何人?” 阮蔚捏住腰际另一柄灵剑,身子微微压低。 面前做拜见姿势的少年忽而抬头。 阮蔚下意识眨了眨眼。 不是。 这小子,长得是有点东西啊。 少年高束马尾,一身繁琐衣袍,层层叠叠的黛蓝色直裾深衣,左手手臂处却有黑亮束袖,腰间挂了枚叮当作响的暖玉铃,海岛风大,簌簌作响间,更衬得面前少年分外羸弱。 他生了一张断情面,眉眼唇、无一不盛极,观他鼻尖清晰一点痣。 山间精灵。 阮蔚不再细看。 少年再度开口,“见过仙子,我是……通州人士。曾闻十大宗门之一——蓬莱仙宗立于海中孤岛,我有心拜师、便乘舟出海,月前时漂到了岛上,询问过海边渔民后才知寻对了地方。” “斗胆请问仙子,蓬莱还收徒否?” 他弯腰再拜,发丝落入颈间。 凝白脖颈,几分劲道。 阮蔚默然,这般模样,怎么想不开拜到蓬莱来了。 生的一副通州合欢宗天菜长相。 “不收。” 阮蔚沉声道。 少年忽然神色渐黯,长睫忽闪。 见状,阮蔚转而收起腰间灵剑。 她默了默,又说,“也说不准,但我师尊大概不收。” 少年沉默片刻,只应了声好。 池衿忍不住用力掐住手心,血丝渐渐涌出。 他不该来。 不是她。 第23章 女子报仇,一月不晚 二师姐明明看见他的脸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她不认得自己了。 提前一年来到蓬莱,也无法拜在蓬莱门下。 或许,他还是得回到万魔谷去,顺从的等一年后丰无涯将他捡回去。 可万魔谷的封印已经被他破了,也不知这时回去还管不管用。 天命么?呵。 若是想拜入蓬莱,或许在丰无涯像前世收他为徒之前,他不能以真身份示之。 池衿想的出神,他沉沉眼眸垂下,在外人眼里却更显可怜。 阮蔚心神不定。 她神色涟涟,半晌才开口,“相逢既是有缘,不必太难过,我送你回通州。” 反正也是顺路。 池衿眼眸亮起,“多谢这位……仙子。” 他叫的拗口,似是不习惯。 “同是修道之人,观你年岁似是不大,唤我阮师姐也可。” 话一出口。 阮蔚自己似乎都觉得有些不对,她蹙眉思索。 得出结论。 美色,误人啊—— 池衿闻言,桃花眼眨了眨,又见阮蔚似是有些不敢直视自己,他哑然。 这时的师姐,居然还会不好意思。 记得前世他初到蓬莱,他小时受了太多磋磨,便一直不太挺拔。初次正式修行灵力是二师姐教导,有了这灵气启蒙,阮蔚便一直都将他当孩童对待。 这一世,他醒得早,倒是不同。 池衿忍不住笑,唇角弯起,一番风流好模样。 上空听的出神的常怀瑾探出个脑袋来,疑问,“师姐?” 这人打哪来的? 常怀瑾忍不住想,他当时没拜师都不敢喊师姐,生怕唐突了。 握瑜也探头,有些好奇阮蔚怎会突然这样说。 他二人同时打量起地面上的池衿来。 便是被阮蔚样貌震撼过的他二人,也不由感叹池衿确实生的好看。 可恶。 常怀瑾瘪嘴,生的好看了不起哦。 阮蔚咳嗽一声,将这段不自然掩饰了过去。 “怀瑾,御剑,你带这位道友一段。这么低、总不会摔着。” 阮蔚正说着。 常怀瑾应声,“放心师姐,我这回肯定摔不着。” 他正要下跃。 却听见萧玄同喝道,“且慢!” “大师兄?” 三人齐齐茫然看他。 池衿也跟着看向萧玄同,他忍住眨眼,一瞬不瞬的看着曾经下山历练后一去不归的大师兄,大师兄这时还有些青涩、不大稳重。 很不像池衿记忆里的他。 渡鸦瞬而赶至几人面前,萧玄同一跃而下,渡鸦又自行入鞘。 萧玄同皱眉,“蔚蔚,这是何人?” “噢,他呀。”阮蔚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此时放松道,“他是通州来的,原本是想来蓬莱拜师,但我同他说了蓬莱暂时不收,现在正准备送他一程回通州。” 萧玄同挑眉,“没了?” 阮蔚愕然,摇摇头。 还需要什么吗? “见过真人。” 池衿忽然上前两步。 萧玄同这才认真端详起他来,得出了师妹突然愚蠢的原因。 啧。 阮蔚常年待在蓬莱,不常见外人。 哪怕他们全宗上下相貌都很突出。 但不可置否,面前这少年,放在整个修真界都配称得个中翘楚。 萧玄同心里咂舌,面上仍是冷肃,“你叫什么?” 阮蔚羞赧。 她真是太久没见过美少年了,居然连人名都没问。 池衿抬手行礼,“苍令。” “通州苍山人士,这是我的照身帖,真人请看。” 池衿知道大师兄面冷心热,必不会放他留在岛上不顾,一时眨了眨眼睛,他这一世将自己养的不错,一派少年清澈无辜,看上去乖巧极了。 萧玄同闻言接过池衿手上薄纸,细细看了一遍,再抬眼看池衿,心里信了八分。 这般样貌。 难怪阮蔚昏头。 “师兄,走。” 观大师兄神色渐缓,阮蔚说道。 萧玄同睨了她一眼,心里感叹着师妹果真被迷了眼,倒也没说什么。 转而对池衿说,“上剑,我带你去。” 池衿顺从的起身,将宽大锦袍理了理,这才站上渡鸦。 阮蔚不算耐心,直接上剑,嗖的一下窜了出去。 “扶好。”萧玄同摆出手势。 池衿应,“好。” 他这才敢伸出手去紧紧拽住萧玄同衣袖,池衿当时刚来蓬莱,师姐们总下山去玩,他看的羡慕却也还没学会御剑。 是萧玄同领他下山的。 在大师兄要离开蓬莱时,池衿拦过。 他记得那时为师兄卜的卦,千百计卦象、竟没有一处生路可回。 池衿甚至算到师兄会死在距蓬莱不远处。 可那时的萧玄同不在乎,面对池衿的阻拦,萧玄同只说,“师妹留了在蓬莱,总要带些东西回去给她兄长,立个衣冠冢。” 他背着渡鸦,常年霜雪难化的面上有几分不协调的悲恸。 池衿记得。 他离时冬日。 他死时也是冬日,只是漫天焰火烧化了他一身冰雪。 渡鸦断在归途中。 而池衿,他只能在那大雪纷飞时,闭上他全听全知的双眼、双耳。 —— 阮蔚叫道,“二师叔!” 朝见扭头看,只见一柄灵剑上一串人,正直直的冲他飞驰而来。 朝见扶额。 他现在也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这几个小辈去通州,真的能完好无损的回来吗? 灵剑靠近地面,她猛地一下从剑身飞下,一把将握瑜也从剑上提下来,转身就将灵剑收入腰际。 常怀瑾,“?!” 阮蔚收剑突然,完全没有顾及他这师弟的意思。 常怀瑾直接从空中跌落,多日在空中腾飞的经验让他勉强控制着身体翻了个身,最后还是一个踉跄、手脚并用的在地上爬了几步,这才稳住身形。 握瑜直接笑出了声,迅速的取出留影石拍下常怀瑾狗爬模样。 “师姐!”常怀瑾灰头土脸,忍不住冲阮蔚委屈喊着,随即又转头向握瑜,“常握瑜你还敢拍!删了,快点给我删了!” 握瑜挑眉,缩到了阮蔚身后躲着。 阮蔚安抚的拍拍握瑜,也似公正的将她手里留影石收走。 似是这时才发觉他的狼狈是自己造成的。 阮蔚清澈双眼眨了眨,无辜道,“啊师弟,抱歉抱歉,我忘了你还在后边了~” 她笑,又似初见桃林间仙子。 常怀瑾晕头转向,“没事没事……怪我,我没注意师姐停了剑。” 阮蔚,“没事就好。” 她这才别过头去。 完成。 女子报仇,一月不晚。 昨日是阮蔚刚出关,又有握瑜苏醒、通州历练这些大事顶着。 不然她出关头一件事就是找常怀瑾麻烦。 阮蔚相信,若不是月前常怀瑾那神来一嘴,她怎么也不至于当天就被二师叔丢去后山挨揍! 第24章 做狐狸精还怪爽的咧 睫羽轻扇,阮蔚还想说些什么。 朝见打断,“行了。” 对上二师叔饱含适可而止的警告视线,阮蔚了然,将坏主意咽了回去。 “玄同怎么这么慢?”朝见看着远处渐渐放大的剑上的两道身影,问道,“那是何人?” 阮蔚有些心虚,摸着鼻子,“啊,是个通州修士,他漂到我们岛上来了。我答应,将他一块送回通州去。” 朝见眼底疑惑。 在他看来,阮蔚很难说得上是个乐于助人的性子。 握瑜,“是个少年。” “长得……”握瑜似是在斟酌词句,过了一会她还补充,“很,像妖精。” 常怀瑾听了,虽然不屑但还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他还是尊重事实的。 常怀瑾举手,“师姐还说,相逢既是有缘,她便送人回家;哦还有,师姐还让那人唤自己阮师姐!不过那小子……咳咳、那位修士他倒是没喊。” 阮蔚瞳孔地震。 那一跤摔轻了是? 这下可让你俩逮着我了?刚才还说不怪师姐、相信师姐的人呢?惹了事就往师姐身后躲的人呢? 三师弟,克我也—— 朝见听完,颠覆了对自己这个二师侄的认识。 他微眯着眼,一时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阮蔚。 阮蔚对上朝见探究的视线。 她吸气,冷静开口,“首先,我……二师叔你能不能别用那种警惕的眼神看我,我真不是!其次我承认,苍令他确实,确实有那么一点好看,但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最后,我说那些话只是觉得他一人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 一番话下来。 阮蔚都觉得自己辩驳的无懈可击。 那个少年生的面善,可实在不是阮蔚喜欢的类型。 朝见,“我就说照你的性子,不会无缘无故要帮人。” 他想,果然是缺乏了尘世历练。 年纪还这样小,被相貌迷了双眼也属常事。 朝见倒是不担心阮蔚会瞧错了人,她那天生灵体养出的七窍玲珑,总不会连人心好坏都辨不出。 阮蔚撇嘴。 什么意思哦。 此时,渡鸦已然到了。 萧玄同跃下,露出他身后站着的池衿来。 池衿下了渡鸦,微微蹲身道,“苍令见过……仙尊。” “这是我二师叔。”萧玄同向他介绍,转头又对目光凝滞的朝见说,“二师叔,这是通州来蓬莱拜师的苍令,师叔要收徒吗?不收就把他送回通州。” 闻言,池衿指节微颤,还是别了。 试问哪一个蓬莱弟子没被二师叔的书海折磨过?他前世夜以继日、推演算卦,好不容易才背完了一二层的书。 池衿不敢想象、二师叔对自己的亲弟子会有多残酷。 朝见摇摇头。 他上下打量了眼池衿。 随即转头冲着扭头装着看风景的阮蔚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朝见:眼光倒是不错。 这千百年未曾再现世的美人骨倒是生在了男儿身上。 世间大抵只此一具。 阮蔚获得二师叔的赞赏?1,但她疑惑不解。 为了表示自己对池衿没有一丝一毫的歹念,见人齐了,阮蔚头也不回、看也不看,抬脚就向着法阵中心走去。 “你叫苍令?”朝见转而问道。 池衿点头。 朝见淡笑,没再多说,“站到法阵中央去。” 他又转头冲另外四人说,“别愣着,进去,我送你们去通州。你们师尊有些事来不了。” 朝见叮嘱萧玄同,“仔细隐藏身份,看好你师弟师妹们,尤其看紧你二师妹,别让她去惹事!别人惹事也别怕,打不回去得记着名,回来了叫我们打。到了地方别乱跑,先去找你五师叔,路引都收好,要是弄丢了、你们就给我老老实实回家来。” 朝见语气间威胁意味浓厚,萧玄同立即检查了一遍东西。 阮蔚,“我才不惹事。” 她声音小的很,但朝见还是听见了。 “阮蔚,”朝见喊她,清清淡淡的说着,“你最好是。” “回来若是叫我发现你在通州闹出什么事来,仔细你的手腕。” 读出朝见眼里那明晃晃的罚抄一万遍的意味。 阮蔚顿时缩头。 朝见一个个仔细叮嘱。 池衿向他行礼,走过朝见身边时,朝见忽而说,“苍令小友,” 他脚步一顿,回眸,“仙尊何事?” 朝见仍笑,“我与苍令,并无话说。” “是吗。” 池衿喃喃。 朝见在池衿与蓬莱四人渐渐走近时再次出声,“但与小友有话,明年,再来一次。” 他声音断在池衿耳里,没有泄露丝毫叫剩下四个听见。 池衿这回彻底惊住,他回不过神。 怎么会? 总不该是二师叔? 池衿忍不住猜测。 记得前世,他们谁也不知二师叔的底有多深,没有人知道朝见究竟知道多少东西。哪怕池衿命道大成,几乎到了全知全能的地步时,池衿仍然对朝见保持着敬畏。 朝见甩着拂尘,将手按在阵眼处,灵力传送阵瞬间启动。 这时花已落尽,四周荒芜,枯枝横行,池衿却满心不可思议的紧紧盯着说出这样奇怪的话还仍然神色沉静的朝见。 朝见传音给他,“若你无事,这一年便跟着玄同他们。” “明年再来。” “天道会叫人得偿所愿的。” 池衿正要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猛地向外踏出几步去—— 灵气四溢间。 四周的场景都开始变幻、扭曲。 一只有些纤瘦的手将愣神的池衿一把拽回了些。 有些温热,还有很多剑茧。 池衿顺着她墨色束袖、月白色道袍向上看。 眉心一点红痣,是师姐。 阮蔚立即将灵力放出些许护住池衿身体,她声音有些淡,“疯了吗,开始传送了还向外跑?小心它将你震成个痴傻儿。” 池衿眨了眨眼,“我错了。” 看他睁着垂垂眼眸,一脸懵懂,想来也是不懂。 阮蔚正要点头,池衿却又添了句。 “师姐。” 区区两个字,从这人嘴里说出来,却又像藏了无数个诱引。 一瞬间。 阵心处正守着心神抵御传送阵灵气震荡的三个人齐刷刷向此投来了视线。 没有人比阮蔚更讶异,她哑然。 可这话也确实是她自己说出来的,总不好无端收回,不然会寒了人心。 萧玄同头一个忍不住,“阮,她姓阮。” 池衿从善如流,“阮师姐。” 常怀瑾更忍不住,他和握瑜正被萧玄同护着,还探个头出来添道,“不是你……这位,苍令道友,你还没拜师呢——” 听他下面的话不像好话。 握瑜及时截住话茬,她一脸正色,“苍道友,你唤我师姐道友即可,师门规矩稍严些、不可那般称呼。” 蓬莱有规矩? 池衿忍不住就笑,他怎么不知道。 “好的,”池衿笑道,四周诡秘扭曲着,唯有他是阵间绝色,他柔和着一双情瞳,“阮道友。” 阮蔚觉得仍有些热度上涌。 不是。 说话的都是他们说的,你怎么光喊我一个啊? 还有师妹,全修真界都知道咱们蓬莱除了那条无事不可出山的铁律,压根就是最散漫无目的的门派啊! 你这嘴皮子上下一碰,我可怎么圆回来啊。 阮蔚点头,找补道,“是我……忘了师门规矩,抱歉啊苍道友。” 池衿顺着她说,“无妨,阮道友唤我苍令便可。” 又是齐刷刷三道目光炯炯而来。 阮蔚还得用灵力护着池衿,一时间进退不得。 顶着那三道目光。 阮蔚纠结着,还是开口, “……苍令。” “嗯。”池衿应得无比自然,只是阮蔚觉得他看上去似乎更自在了些。 是因为快到通州了吗? 人回到常驻地,总会更有些如鱼得水。 亮的出奇的三人齐齐叹出一口气。 池衿微妙的理解到了师兄师姐们的心情,这与他上一世看着二师姐为了那个万剑宗的男狐狸精沉沦并要死要活时的感受渐渐重合。 原来换作自己是那狐狸精。 还怪爽的咧。 突然,周边扭曲的景象逐渐平静。 常怀瑾盯着前方渐渐淹没过来的白光,想起上次他与握瑜,自己被传送阵的白光刺的两眼茫茫。 他将握瑜一把揽进怀里,猛地喝道,“快闭眼!” 阮蔚也是第一次乘传送阵。 闻言便立刻闭眼。 白光瞬间弥漫。 就连闭着眼,阮蔚也能感受到四周无孔不入的强烈光线,她眼皮被刺的跳跳,忍不住想伸手去挡。 风声轻过、她面前又似乎暗了。 阮蔚神识微动。 是池衿,他站到了自己前方。 阮蔚忽然安心了些,她不知为何,总觉得这‘苍令’叫人熟悉。 她忍不住想起池衿左手束袖。 第25章 凑不出五个弟子参赛 从决定要回阮家时起。 阮蔚就惴惴不安。 她并不确定自己这一番行为是否会改变剧情,原着中的握瑜在池衿来之前时常陷入昏睡。而丰无涯与朝见去魔界取血并不顺利,他们在还没破开封印时就被赶来的世家拦下了。 可现在是她。 阮蔚总看不得师妹沉睡。 眼前刺眼白光渐渐褪去。 众人纷纷睁眼。 他们身处传送阵阵心,四周是雕梁画栋,远处还有一小长队排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彼时一睁眼。 阮蔚身前却寻不到人。 她扭头去看,原本拽着自己衣袖的池衿已经站到三尺外。 见她看向自己,池衿露出个笑来。 世家公子·见多识广·常怀瑾熟练的交了灵石,然后领着众人跟着侍卫打扮的修士向阵外走去。 握瑜靠在阮蔚耳边小声道,“通州的传送阵都是由世家和十大宗管控,这儿统称为传州府,这几年为了方便,通州划分出的每处辖地都会请阵修在传州府刻传送阵,修士们若是想使用、缴纳足够的灵石即可。” “其实这两年用传送阵的少了些,大家基本都用法器代步。” 他们一行人模样太出众,尤其里头还夹着阮蔚、池衿两个甚是光彩照人。 走出传州府的路上,有太多人投来各式各样的目光。 萧玄同看了眼池衿,疑惑他居然没有告辞的意思。 常怀瑾拿着路引去传州府里办手续,阮家可不在这城外偏僻地方,盖了印的路引才能进内城,其余人都在传州府外等他回来。 池衿回避着大师兄的视线,转而也同常怀瑾一块去盖印。 他们三个闲人便在府外等待。 三人耳力不差: “瞧那姑娘——模样生的真好,我怎么觉得那什么第一美人渡筝仙子还没她好看呢?”有人嗓门大,便传的有些开。 “噤声,”一修士瞪他,“渡筝仙子可是万剑宗宗主的关门弟子,不是什么散修都能比得上的。” 有人小声嘀咕,“万剑宗万剑宗,那么骄傲怎么没见你拜进去。” 有仙子问,“她穿的那是什么款式呀?我怎么见都没见过。” “看不出是什么料子,但刚刚走出去的那个少年穿的可讲究多了,就那月黛色的料子可是锦绣楼的天品缎光锦,防火防水、贵的吓人。” “那个冷面姑娘穿的倒是近来流行的样式。” “是好看,这几个人怎么都这般好看,看架势像是十大宗弟子,莫不是合欢宗的呀?” “合欢宗哪有剑修,看见他们腰间的剑没。我猜是万剑宗,或者是玄天阁,他们法修就喜欢装剑修。” “虽说琨音门的也喜欢在腰间挂把剑装饰,但他们不可能是,琨音门可穿不了这么素的衣裳。” 握瑜闻言便忍不住朝那儿看,她自然听得清这几人言语。 她又不是没见过那柳渡筝,好看自然是好看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万剑宗出来的人全是冰块,板着个脸跟人欠了她百八万似的。 还是师姐最美! 蓬莱地处偏僻,仙宗上下只管修行,不讲究什么穿着。师尊师叔们先前给阮蔚的芥子袋中的衣物大抵都是几百年前流行的款式了。 她自己的衣服还是师尊后来又跑了一趟,将常家剩下的东西给她与兄长都寻了回来。 何况,她师姐这般美人坯子,就是披个破布那也得好看! 握瑜瞪了过去,将那几个碎嘴的修士瞪得都心虚的闭了嘴。 随即她又担心的看向阮蔚。 在握瑜眼里,师姐如天上仙子不染尘世,也不知听见这些胡言乱语会不会生气。 而她的二师姐可没这个闲心听。 这是萧玄同第一次来到通州、严格意义上也是阮蔚第一次来。 他俩莫名的靠近了些。 阮蔚小声同他说,“师兄,通州的房子都好高耶——” 萧玄同赞同,“他们的檐下还做雕花。” 回去就在蓬莱的每个院里都雕一个。 “那些都是什么?法器吗?都好漂亮呀。” 天上的飞行法器多的吓人,嗖的一下过去一个又一个,样式还都各不相同,有莲花座式的、华美椅式的、彩云翩翩式的。 比二师叔给他们的灵舟法器好看多了。 阮蔚看的眼睛都亮了。 萧玄同点头,“走,看看这儿有没有卖的,我给你和四师妹买。” “我可不用你买,有钱。”她拍了拍腰际芥子袋。 他俩一连串感叹。 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两人一身素装,神色却自是一派风流,打眼看去只会觉得他们穿着有些另类,却也丝毫不折损他们几人的光华来。 这传州府虽然偏僻,来往修士可不少,他俩这副没什么见识的样子被人听了十成十。 有人忍不住叹,这般风姿的仙子,怎么说话还怪……朴实的呢。 一剑修路过,萧玄同忽然紧盯着人看。 他视线凝实,那剑修自然也察觉到了,他有些警惕、手都搭在剑上似乎蓄势待发着。 阮蔚也随着视线看过去。 剑修瞬间面红耳赤。 萧玄同,“他们剑上挂的穗子也好看,我想给渡鸦买一个,你要不要。” “通州人就是精致,”阮蔚感叹,“我都没见过师尊师叔们挂剑穗。” “不过师兄,我还没选到趁手的剑。” 萧玄同想起十方大比,“水属性的灵剑太少。不过,这次十方大比还剩一年,不如我们回去劝师尊再收个弟子。凑齐五个人,蓬莱就能参赛了。” 握瑜震惊。 十方大比,是修真界最最最热门的修士大赛,每百年一办,是由十大宗门和各大世家联合举办。是十大宗门各派五名二十以下的年轻弟子参赛,通过五大秘境考核决出胜者。 蓬莱已有上百年不曾参赛。 好好一个十方大比、届届只有九个宗门出战。 原因竟是凑不齐五个弟子?! 从来没听过这么离谱的理由。 阮蔚疑惑,“我们能参加十方大比?不是无事不得出山么?” 后面这句她用的是传音,人多耳杂,蓬莱这祖训鼎鼎大名,她可不想一出来就被阮家抓回去。 记得原着里,蓬莱仙宗可没去参加十方大比。 原主与那天命之子的相遇还是十方大比后,十大宗门轮流交换生时才碰上的。 萧玄同点头,“我们正好能赶上这一届。师尊一直想参赛,他馋死那些灵剑了。只是上一届举办时,师叔们都超龄了。” 他语气里带了点向往,“赢了就能去万剑宗的万剑窟择剑了,灵剑录上的剑基本都被他们搜罗进去了。” 阮蔚正色,明白了。 剑修快乐窟嘛。 握瑜也向往,她倒是也缺一把趁手剑,“师尊还会收徒吗?” 原本常家已然准备将她与常怀瑾送进万剑宗了,他们根骨不差,保不齐也能参加这次的十方大比。 萧玄同,“他会的。” 阮蔚笑,“是呢,第五劫可不得来嘛。” 第一劫、第二劫对视一眼,忍不住浮现了些笑意。 和一头雾水但耐心听着的第四劫。 第26章 没品的东西 三人闲聊间。 在传州府办完了手续的常怀瑾一路小跑回来。 “好了好了,大师兄,”常怀瑾将手里路引递给萧玄同,“我们现在进城去找五师叔吗?” 萧玄同接过,“嗯,走。” 忽然他又顿住,片刻后神色复杂,“苍令呢?” 常怀瑾一拍脑袋,“忘了说了,他说他在这儿还有事要办,就先走了,还说多谢师姐的照顾。” 难怪。 招呼也没打一声。 阮蔚点点头,“先找五师叔。” 萧玄同应声,四人一齐要朝着内城御剑而去。 忽然有人上前拦住四人步子。 来人有些羞赧,是个少年、面容俊朗,腰际还挂了一翠色长笛,“请留步。” 周边修士顿时停下脚步围观,对此表示佩服。觉得阮蔚好看是一回事,可像他这样敢上前与美人搭话的可少见,尤其人姑娘师兄弟都还在呢。 一时被拦下,蓬莱四人脸上都有些莫名其妙。 还是在他们刚准备御剑时来的。 阮蔚忍不住踢了踢萧玄同,小声传音,“搞什么?通州不会不许御剑?” 萧玄同被她踢了一脚也不恼,“应该没这个规矩……” 声音渐小、他倒也不是很坚定。 萧玄同将师弟师妹们挡住,“何事?” 那少年扭捏片刻,忽然看向阮蔚叫道,“我,我找……这位仙子。” “我?” 阮蔚指了指自己,她讶异道,“你有什么事?” 那少年立即面色爆红,他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我观仙子、风姿卓越,还有,有几分熟悉,各位似乎是来这儿寻人的,我、我姓阮,名渐姜,我对此地很是熟悉,可以帮忙。” 他说话声音不大,大家都凝神去听。 听见他姓阮,众人面色登时奇怪了起来。 “阮渐姜?你听过吗?” “有些耳熟。是不是阮家旁支啊,应该不怎么在这儿活动。” “还得是这些世家子弟有底气,敢同这等仙子搭话,换做我可难有这气魄。” “是了,但若是能与她说上一句话,也是难得的幸事。” 议论声渐起,阮渐姜的脸色更红。 阮蔚觉得有些好笑。 她记起来了,阮渐姜,现任阮家家主独生子,琨音门亲传弟子。 她的堂兄。 眼熟? 可不眼熟吗。 我小时候你还抱过我呢,小子。 阮蔚柳眉挑起,“这么说,你可是那阮家大少了?” 她有些兴趣、语句呢喃,几个字都叫她念出个黏连交错氛围来。 阮渐姜脸上爆红,慌乱点头,“是,是我。” 阮渐姜也没想到这位仙子居然知道他,他打小拜在琨音门下修行,已经很久没回阮家了,这次回来还是父亲传讯让他回来。 “哦,”阮蔚噙着笑,“听闻阮家家主近来身体抱恙、打算传位,阁下这时回来。” “大少爷,你可是要继任家主啊——” 后头这句,笑意缱绻。 常怀瑾、握瑜只与阮蔚相识一月,来者又姓阮,观阮蔚一脸笑意盈盈,还以为她与这人是有些相识,没觉出不对来。 只有萧玄同,听出了阮蔚语句里的锋芒。 萧玄同轻拍阮蔚的肩。 阮蔚确实有些怒了。 大伯杀她父亲,夺权至今,觊觎她的天生灵体,这些年还压得她兄长堂堂阮家少主,连个传讯符都送不出来。 这些年阮蔚不在通州,可并不妨碍她央着丰无涯多关注些兄长的消息。 丰无涯便时不时同她说起阮家的情况。 阮家主近两年身体不好,每况日下,而阮萳之也逐渐接过了阮家大部分事务,忙的不可开交。 阮渐姜闻言震惊,“什么?!父亲他身体抱恙?” 他面上焦急神色做不得假。 “我怎么不知?啊仙子,抱歉抱歉,但渐姜须得先行一步回去探望父亲身体。仙子若是在城内寻不到人,可拿此玉牌来阮家寻我。” 阮渐姜虽急迫,却也没忘了他先前提的帮忙一事。 他从腰间解下一玉牌,递给阮蔚。 阮蔚盯着他掌心润白,思索着还是示意萧玄同接过了玉牌。 心下了断。 他不知情。 阮蔚营业微笑,“多谢阮少。” 她一笑,惹得红色稍退的阮渐姜又一次热了脸。 阮渐姜羞涩,却也焦急,告辞后便驾着法器飞驰而去了。 常怀瑾不解,“这人忒怪,上前说要帮忙的是他,直接丢下人就跑的也是他,没什么道理可讲。” 握瑜,“哼,他就是看师姐漂亮来搭话的。” 阮蔚不置可否的一笑。 萧玄同像是听见什么荒唐话般瞪大了双眼。 蓬莱四人再次御剑而起。 一路上,萧玄同一直忍不住回头观察阮蔚。 “看什么?”阮蔚声音散进风里。 萧玄同诚恳道,“我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他们说的那些,你到底哪儿好看。” “…” 阮蔚翻白眼,“没品的东西。” 虽然美丽不能当饭吃,但她还是很希望自己在他人眼里是个美人的。 握瑜,“附议。” 她用性命发誓,只能有人说师姐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不能否认她是个纯粹的美人! 大师兄实在直男,连她那一根筋的兄长都比不上。 好歹常怀瑾看见阮蔚会脸红。 而萧玄同,在他眼里,阮蔚的脸似乎与其他人无二分别。 阮蔚安慰自己。 不能和一个上辈子剃度的秃驴计较,他这辈子连慧根都没长,普通人都有的、能够欣赏她美貌的神经想必也一块被落下了。 萧玄同还是不能理解。 在他眼里,阮蔚就是个团子长相,是她刚上山时扎着两个花苞头的丫头片子模样,是无数次让他背黑锅的坏小孩。 第27章 亏不死你 “到了。” 四人下剑,步行入城。 内城是不许御剑的,这一点朝见在出发前就叮嘱过。 守城的修士们细细查过他们的路引,又是一遍一遍的细问,所幸他们这路引造的实在精巧,四人又提前背过对答如流,守卫这才将人放了进去。 这不寻常。 萧玄同与阮蔚对视一眼。 进城门时,萧玄同领着双生子特地与她走的分开了些。 阮蔚则挑了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守卫。 阮蔚状似随意,笑着问了句,“上次来还没查的这么严呢,敢问道友,这城里可是出什么事了?” 小伙一下脸红,摇头,“没,没什么事……过几日便是继位大典,家主便要我们对来客审的严一些。” “噢,”阮蔚轻轻颔首,没再多问,“多谢道友。” 小伙摆摆手,不敢再看她。 等走的离城门远了些,阮蔚这才在一处巷子里与他三人合会。 萧玄同,“怎么说?” “几日后是阮家继位大典,”阮蔚盘算着,想起刚才在城门外见过的人,她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他不想让我兄长继位。” 萧玄同赞成,“所以他把阮渐姜叫回来了。” 常怀瑾这时惊讶道,“!师姐,你是阮萳之的妹妹啊?!” 阮蔚,“是啊,怎么了?” 通州不是传的很开吗?蓬莱仙宗二弟子是阮家麒麟子胞妹。 看出阮蔚不解,握瑜也表示震惊,“传闻大多真假掺半,大家更多只是听个乐呵,而且通州传闻多如飞雪、一般没什么人会当真的。” “尤其和蓬莱沾边的传闻,十个里面十个假,但耐不住通州就喜欢琢磨蓬莱的故事。” 常怀瑾点头,“是啊是啊,而且师姐你和阮萳之长得一点也不像。” 闻言,阮蔚忽然发觉自己记忆里的兄长竟然有些模糊了。 “你见过他吗?”阮蔚沉默片刻,“他看起来……怎么样?” 已经太久了。 她对这个世界最初的印象,便是阮萳之单薄的背。 却只睁开眼看过他半日。 双生子想象不到兄妹四年不见面是什么感受,常怀瑾不大明白阮蔚的意思,但他还是认真的描述起阮萳之来: “见过啊,师姐你知道,世家都是很早就定下少主的,年节时亲近些的也会走动。阮萳之是前几年定下少主的,我们两家不亲近,所以我和他也不是很熟。” “但有一回年节后,阮家来我们这拜年,握瑜那年没去外祖家、我俩一块见的阮萳之。啊我知道了!我说他好端端问握瑜喜欢的东西作甚,想来是为了送给师姐!” 常怀瑾回忆着,“看起来啊,阮萳之个头很高,比我还高一些呢。还很有气势,我父亲叫我多向他学习。” 哦,个头很高。 阮蔚回忆着四年前阮萳之的个头来,却发现已经比对不清。 她那时个头更小,说不准还没师尊剑高。 很有气势,那是自然。 她阮蔚的兄长,堂堂阮家少主,没有气势那还得了? 阮蔚听他描述,想起阮萳之,心情倒是变得好了一些。 阮蔚笑道,“赶巧,阮渐姜的玉牌应该能让我们混进阮家?” 萧玄同把玩着玉牌,“可以试试。” “不过,”他话音一转,“我觉得他不知道自己是回来继位的。” 握瑜点头,“在城门处,不像假的。” 阮蔚顿住,嗓子却喑哑了些,“说不清楚,当时不知,难道现在知道了也不想吗。” 像她的大伯,嘴上说着弟弟这家主做的如何如何优秀,实际呢。 他对他们一家赶尽杀绝。 常怀瑾说,“我觉得刚才那个阮渐姜和阮萳之比较起来,差的有些太多了。他做不好一个家主的。” “是了。” 阮蔚轻笑,她凝神去看芥子袋中为阮萳之准备的大红色窄袖长袍,若是继位大典上阮萳之穿的是这一身,一定鲜亮极了。 “赤兔剑主,即为阮家家主。” “我有个主意~” 阮蔚拿过萧玄同手里玉牌,“我们给我哥扶正,反正他本来就是正统。” “他当上家主,我身上的毒能解、小鱼儿需要的魔血说不定也能找着。” 她眸中闪着精光,狡黠的笑着。 三个师兄弟妹立即点头。 于情于理。 都该是阮萳之继位。 于情,他是他们师妹(师姐)的兄长,哪有不帮亲的道理。 于理,赤兔剑主是阮家家主这是全修真界都知道的事,阮家大伯想使阴招将自己儿子怼上去,可没那么容易。 四人敲定了大概方向,细节还需要时间推敲。 他们便去了论真下榻的客栈。 萧玄同,“劳驾,四间。” 店家打了两下算盘,头也不抬伸手,“上房一百上品灵石一晚,四百。” “……” 萧玄同与阮蔚对视一眼。 阮蔚震惊,她在蓬莱一年也花不出去一百上品灵石。 这么黑心怎么不去抢啊! 师尊给的灵石不算少,但也不是光用来听个响儿的。 她今日必要叫他见识见识穷鬼神技—— 砍价! 阮蔚一把推开前头耽误她发挥的常怀瑾,她气势汹汹的撂衣袖、这价她非讲不可。 “还没说完,四间下房、谢谢。” 萧玄同向来面瘫,声线也没有起伏。 店家这时才看见他们腰间的剑,笑道,“原是剑修,是我冒犯,四间下房八十上品灵石。” 他笑容真诚,看得出没什么贬低意味。 果然。 剑修的穷是刻在每个修真人心里的。 阮蔚还是不满,“八十?” “你怎么不去——” 萧玄同一把将阮蔚薅到了后头,给了握瑜一个眼神。 “师姐抱歉。”握瑜很上道的上前捂住了阮蔚的嘴。 萧玄同将灵石给店家,“请带路。” 见店家收下,他才传音给阮蔚,“八十差不多了、这儿的物价多高你又不是不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别乱来啊,小心我回去告诉二师叔。” 阮蔚:……你就亏,亏不死你。 消费者的正当权益都不维护。 你不穷谁穷! 要面子的剑修,更穷! 马无力气只因瘦,人不风流只因穷。 读出她愤怒意味,萧玄同白她一眼,是他想穷的吗? 那店家收了灵石,将他四人的路引又看了一遍,这才带他们到了各自房门处。 店家,“几位道友是来我们这做什么的?” “赴宴。” 挣脱束缚的阮蔚晃了晃手里玉牌。 她想看看这阮家内城里的人们能不能认得出这牌。 店家一看,连忙停下脚步,“各位竟是阮家的客人?!” “抱歉!还请各位随我来,这等下房配不上各位的身份,我这就带道友去上房歇息。” 萧玄同摆手,“不必,我们付了多少钱就住多少价的房。” 店家汗都下来了,硬是要将几人带去上房,“不可!几位就随我来!若是让家主知道我们客栈这般怠慢客人,我这小店怕是也开不下去了。” 萧玄同还要摇头,阮蔚一把将他扯住。 阮蔚眉眼弯着,“那就多谢店家了。” 一番折腾。 总算是安顿的住下了。 第28章 同意的人就呼吸 萧玄同屋内。 常怀瑾不解,“阮家对辖地内修士管的好严,我观街上来往行人皆行色匆匆、他们这儿的物价也比常家辖地里贵了些。” 萧玄同叹气,“更是蓬莱的成百上千倍。” 他的剑穗,泡汤了。 “税率高,物价自然上涨。”阮蔚方才问过店家这城里的赋税。 她实在没想到,原主记忆里一个上品灵石都能买一堆零嘴的阮家内城、短短四年,役税竟变得如此苛杂。 她大伯阮河真是该死。 阮蔚,“阮家换家主这等大事,这几日被吸引来阮家内城的外来修士不少,商户们可不就逮着肥羊宰吗。” “平时这客栈的价格应该也不至于如此高昂,不然那店家也不会看见我们有阮家的玉牌就给我们换房间。” 她笑,却不大真诚,“他是怕我们向阮家告状呢,这才给换了房。” 握瑜沉思,“看来这玉牌不止是代表阮渐姜。” 阮蔚看着手里碧色玉牌上方雕刻着的阮家印章,她轻轻拂过缺痕处。这玉牌雕刻的痕迹好似是她很熟悉的,一时竟叫阮蔚想起四年前那漫天血色下温柔笑着的父亲。 “这是嫡系的牌子。” 阮蔚声音低哑,“这本来,该是我兄长的。” 阮蔚紧紧捏住玉牌,手背绷着、青筋浮现。 她一字一句,“这是父亲刻的。” “哈、阮河连改也不改,大摇大摆的给了堂兄。” “我哥竟然不算嫡系、我也不算——” 双生子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们只知道阮家上任家主死的蹊跷,他的儿子阮萳之却又无事一般的当上了少主,通州其实有过不少猜测,却没个定论。 阮蔚指甲陷进手心,她一向冷心,这会儿却觉得自己浑身烫的似火,好像快要烧了起来。 这不是她的情绪。 阮蔚垂眸,神魂向识海去探。 没有。 萧玄同忽然闭目,片刻后才回神道,“五师叔给我传讯了,说他要晚到几天、叫我们先在城里玩几天。” 阮蔚思绪被拉回,“怎么了?” 萧玄同沉默片刻。 “……他被赌场征为打手了,一时脱不开身。” “他还问我们手头剩的灵石还多吗,多的话就去赌场赎他,不多就算了。” 萧玄同,“五师叔说,只要我们帮忙瞒着师尊。他以后——” “就是我们的打手了。” “……” 难怪五师叔这些年都不回蓬莱,蓬莱可没有通州这么多娱乐场所。 真没想到。 赌场还能把五师叔那娃娃脸放进去玩。 社会主义接班人在此。 使命必达! 严厉打击赌博违法犯罪活动! 阮蔚冷笑,“赎他?” 都是亲师兄弟妹,她便没了待外人时那笑意潺潺的模样,言语间寒冷的出奇。 气氛微微凝滞。 常怀瑾小心举手,“师姐……那我们,不,不赎吗?” 阮蔚,“哦?” 她忽然笑着,看向天克自己的师弟。 没等阮蔚回答,萧玄同一把捂住常怀瑾的嘴。 他正色道,“不赎,当然不赎。” “五师叔犯了错,我们还得义正言辞的报告师尊,要让师尊好好的训斥五师叔一顿。” 萧玄同朝着阮蔚勉力弯着唇角,“这样做对吗,师妹?” 他迅速且熟练,是被阮蔚坑过无数次的经验血汗凝结而成的反应速度。 阮蔚仍是黑心笑容挂在脸上。 在萧玄同、常怀瑾觉得背脊愈来愈凉时。 她终于说,“我们不告诉师尊。” “五师叔不是喜欢赌吗?不是乐意做打手吗?我们这些做师侄的可不能扫兴呀~但我们也不能白白替他守密的,没有些教训、次数多了就不好了。” 握瑜犹豫道,“那,要让五师叔给我们什么才合适?” 还是师妹上道。 阮蔚赞赏的看了握瑜一眼,缓缓道,“这封口费——既然是要叫师叔不敢再赌,那比赌注少就不合适了,代价太小、人是不会心疼的。” “上品符箓一套怎么样?” 提起封口费,阮蔚笑容都显得真诚了许多。 这么一套符箓画下来,还得计算着成功率、符纸、灵墨等花销,论真起码有个把年月别想往赌场混了。 萧玄同,“一套???!” 常怀瑾直接懵了,两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心中的桃林仙子,他亲爱的二师姐。 他呐呐道,“这……这不是,敲竹杠吗?” 还是大大地竹杠。 这等坏事,还是他那外表如仙人的师姐提出的。 常怀瑾的观念遭到重击。 第一个赞成的还是握瑜,“我觉得行,赌总不是什么好事,我们这也算帮助五师叔。” 阮蔚闻言,对握瑜更欣赏了。 要她说,她这几个师兄师弟师妹就是太直条了。 那么好的薅羊毛机会,居然没一个想到的。 阮蔚拍案,“我是个公平、民主的人。我们投票表决。” 闻言,握瑜的手已经高高举起。 师兄弟两人快速的互相牵住了对方的手,誓死要与阮蔚抗争一次试试。 她语速极快,“同意的人呼吸,不同意的死去——” 萧玄同鼻息的一口气刚呼出气,他吓得甚至想将它吸回来。 常怀瑾一下被呛得咳嗽。 “好!看来大家都同意。” 她一拳捶在八仙桌上,力道之大、震起空气中粉尘滚滚。 一锤定音。 阮蔚微笑,“师兄,给五师叔传讯呀,都同意了不是吗。” 见事情已成定局,萧玄同无奈的从芥子袋中拿出传讯符,他踌躇片刻。 萧玄同,“要,怎么说?” 阮蔚,“你就说,保密可以,四个人一人一套上品符箓,要藏书阁那本砖头厚的书录里的。” 常怀瑾咳得更加厉害。 一人一套—— 师姐你这是敲竹杠吗?你这是在敲五师叔的命根啊! 萧玄同犹豫,“那,师叔要是不同意呢?” 不同意? 阮蔚此时赫然成了阎罗殿里那负责扒皮的牛头马面。 “呵,那就让师叔在赌场等二师叔来接他。” 阮蔚冷笑,她不信二师叔要是知道了五师叔这些年在通州都在赌场里晃悠、还能忍的住不从蓬莱飞过来给五师叔几个大笔兜。 萧玄同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蔚蔚,不愧是二师叔最喜欢的师侄。 聪慧、焉坏。 真真是师侄肖师叔。 她活脱脱一个翻版二师叔。 萧玄同颤抖着手,到底还是将阮蔚的恐吓言语润色了一番,给论真传了过去。 四人一块搓手等待。 良心的秤杆在萧玄同、常怀瑾心里敲击着,一下比一下用力。 好半晌过去。 论真才回:【……行。蔚蔚,你消停点,下回自己拿符箓给我传讯,别祸害你师兄了。我刚才甚至以为你师兄让人绑架了需要五百万灵石赎人、才冲我狮子大开口。】 见他答应,阮蔚笑眯眯接过师兄手中传讯:【师叔这是哪里的话,多谢惠顾,亲。】 论真:【说好了一人一套,不许再涨价!再涨自鲨——】 阮蔚:【这是自然。五师叔还要受雇于人几天?】 论真那头顿了好长时间:【还不知,不过我会尽快。玄同,这趟历练交由阮蔚带队,她对阮家更熟悉些、若是还有拿不准的事就给我传讯。】 萧玄同:【好的五师叔。】 那头匆匆掐断了传讯。 第29章 狗咬狗 萧玄同,“看来师叔是赶不上继位大典了。” “赶不上正好,那我可就放心干票大的了。”阮蔚笑的有些阴险,“听我说,来来来。” 师弟师妹们听话的附耳过去。 唯有萧玄同额间青筋跳动、开口试图阻止,“你别……动静小点。别闹到要师尊来收场。” 阮蔚,“知道知道。” 她答应的没心没肺。 一看就是啥也没听进去、更别提放在心上。 萧玄同:师尊、师尊你说句话呀—— 没天理了,他向来都是压不住这个师妹的。 阮蔚心里门清,她们仙宗上下真正管事的可是二师叔,只要这篓子别被捅到二师叔那儿去,一切都好说。 想起为了替她解毒而回到阮家的阮萳之。 阮蔚恨得牙痒痒。 她这次不把这继位大典搅个天翻地覆,她就不回蓬莱了! “走,先去找大少爷‘帮忙’。” - 阮家。 阮渐姜,“爹,你没病?!” 阮河端坐着,呵斥道:“大呼小叫的作甚。” “对父亲说话就这个态度,琨音门就是这样教你的?” 阮渐姜听他提起琨音门,忍不住脸色一白,忙摇头,“爹,你别对师尊那么多怨气,他都是为我好——” “哼!” 阮河愤而拍桌,长长的八仙桌直接从中间断裂开。 他怒指阮渐姜,“满口师尊师尊,阮渐姜,你究竟是谁的儿子?!只要我说琨音门一句不好,你就有千百句反驳等着我。在你心里、他元音是为你好,我就不是了吗?” 又来了,他就知道。 阮渐姜摇头,“不是的,爹。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百口莫辩。 只要一提到他师尊元音真人,和蔼可亲的父亲就会变个样子。 满目狰狞。 就像幼时他找二叔的儿女们玩耍时。 阮河气极,“是,你这十几年没有长在我身边!但这是我能选的吗?” “你三岁就离了家,原以为让你拜在大宗门门下能为阮家带来些助力,谁知道你竟一去不返!十几年来连家也不回,我给你传讯问你的事你是一问三不知,便是如此我也费尽心思为你筹谋!” “你心里只装着你的师门、我又有哪里对不起你!” 这就是他不愿回阮家的原因。 阮渐姜已不是孩童了,他知道自己父亲并不是外人面前的宽厚模样。 也从师尊口中得知过父亲的家主之位或许来路不正。 阮渐姜脸色染上煞白,“……您,爹,你为我筹谋什么?难道,他们传的都是真的?” 他瞪大双眼,“你想传位于我?” 阮河见他这般惶恐模样便分外不满,“你害怕什么?你是我的儿子,除了传给你,难不成真叫我传给阮萳之那兔崽子或老三那畜生不成?” 阮渐姜,“爹?赤兔剑已经认主了!” “那又如何,”阮河神色激动,一把按在了阮渐姜肩上,“从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换剑主的事——” “你我父子联手,他阮萳之只一孤子、孤立无援。只要他一死,儿啊,赤兔不认你,我难道还会不认你吗?!” 说着,阮河忽然还想起什么,“还有躲在蓬莱那丫头,你知道她是什么吗?那可是天品水灵根啊,届时我们再将她抓回来,你登大道岂不指日可待!” “我不要!” 阮渐姜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看见阮河眼里闪过的癫狂,阮渐姜顿住,忍不住满眼失望,“爹……您疯了,您真的疯了。” “那是我的堂兄堂妹啊!二叔二婶都走了,你,你竟然还算计起堂兄的性命!何况这家主之位,本就是堂兄该得的,二叔去世时就该是他,赤兔剑主也是他——” “啪——” 一声脆响。 阮渐姜被他一掌打的偏过头去。 他回过头看父亲,不可置信。 手指悄然搭上腰间玉笛处。 阮河目眦尽裂,怒发冲冠,指着阮渐姜,“混账!愚昧!你在琨玉门被养成这样蠢笨,叫我如何不气!” “来人!将少爷关回院里,不到大典不可放他出去!” 门外守卫闻言进门,呈包围状向阮渐姜走近。 “放肆!” 阮渐姜甩出一道屏障符,守卫们立即被阻挡在屏障外,他转而看向阮河,“父亲,你非要如此么——” “手足相残或父子相戗,这就是你所期望的吗!” 阮渐姜不懂,只为着一个家主之位,就要谋算两条或不止两条人命、这真的值得吗? 他青笛上流转光华、蓄势待发。 阮河起身,庞大的灵力随手击溃了阮渐姜的屏障符,他居然还惋惜,“是元音的错,他没有教好你。才让你不明事理、没有选择站在为父身侧。” 阮渐姜终于明白。 只用嘴说是无法让阮河醒悟的。 他也不算拖沓,解下玉笛,在奏响前他却还抱有一丝期待,“父亲,你若放弃——” “动手。” 阮河不耐烦的打断了阮渐姜未出口的话。 在阮河眼里,这孩子只是让琨音门教养的太愚钝。 若是养在他身边,见过这些大世家中的龌龊、自然不会如此良善。 “好。” 最后一声挽留。 阮渐姜一个闪身躲过守卫的挟制、笛音瞬起。 闻音之人皆神识紊乱一瞬,只那一瞬,阮渐姜甩出几个爆炸符。 威力太大,阮河怒吼,“大逆不道!” 阮河立即运气将这爆炸符团住,减弱它的声响和威力。 但这好歹是玄天阁出品。 阮渐姜总共就留着这么几张上品爆炸符,虽然阮河及时的放出灵力,却还是炸的整个主院抖了三抖,窗柩处也叫它炸出个大洞。 巨响间,他立刻向外逃去。 阮河,“拦住他!不许叫他闯出去寻人!” 这一处的守卫竟有不少元婴期,他们可没有被那些爆炸符炸出什么事。 “大少,得罪了。” 他们再次朝着阮渐姜一拥而上。 阮渐姜又是一个滚地避过甩来的绳索,笛声再次吹响,他修的大多是辅乐,只能影响这些人的情绪神识,没什么大攻击力。 他眼底对父亲的孺慕也终于散去。 在琨音门时,师尊对他说,叫他无事不必回家,专心修炼。 阮渐姜不是不懂,所以他才会在阮河给他传音询问各种琨音门事务时装作不懂;所以他才会在二叔逝世、阮河继位时不敢回家。 所以他从不敢见阮萳之兄妹。 从前那一切的一切,阮渐姜都能以自己远距千里、潜心修炼为借口理所应当的高坐台上。 这次不行。 阮河太过了。 他得向宗门求助,除去宗门、没有人会管得了这些大世家里的龌龊。 阮渐姜凝着灵力,一面吹着一面从芥子袋中摸出瞬移符,那些守卫到底还是顾及他大少爷的身份,没敢下死手,他才能够不断地向外逃去。 - 阮萳之院里。 正被阮河命人关在院里静思的阮萳之正习完一幅字帖。 主院那边炸的震天响,他笔尖墨滴洇进字里。 一旁黑衣正向他汇报着方才发生在主院里的事,一字不落。 听见阮河要换赤兔剑主处,阮萳之忍不住轻笑。 他这大伯啊。 该说阮河是阴毒太过,还是愚蠢不堪呢? 阮萳之与阮渐姜接触甚少。 谁知这琨音门果真不负十大宗门之称,教出来的阮渐姜竟然摆脱了阮河的影响。为人甚是正派,称得上是正道弟子。 他这堂弟,也实在两袖清风。 阮渐姜没尝过站在顶峰的滋味,并不对此心生向往;阮河却是日日夜夜窥视着这一权柄,他多年谋划,还联合三叔,这才有了阮家家主易位一事。 阮萳之忍不住想起现在三叔用父亲死亡一事逼着阮河退位。 他不过是推波助澜。 三叔手里捏着的证据,还是阮萳之送到他手上的呢。 “狗咬狗。” 他笔下极重,墨汁点点溅起,染黑了上好的字。 阮萳之笑道:“一嘴毛。” 他抬手屏退黑衣人,眸中却陡然酝酿起厉色。 “还敢打蔚蔚的主意。” 阮萳之冷笑。 若是萧玄同在此,只会觉得这两兄妹太过神似,这让他无比熟悉的背凉感。 阮萳之身处在阴影间,晌午光晕顺着他高挺鼻梁处而下,周身有浓厚热意澎湃而起,赤兔躁动的晃着。 如鬼语般。 “阮河,这次阴不死你算我蠢!” 第30章 阮家炸了 灵火燃起。 他手里的墨笔寸寸断裂,碎屑被他握住,直到扎进手心里,鲜血顺着他手心砸在墨迹混溢的纸上,脏污的纸张混着墨迹被灵火焚烧。 片刻。 桌上只余灰烬。 阮萳之忽然笑了,他冲着梁上轻声呢喃,“先生,请将我堂弟‘请’来一叙。” - 阮家外。 蓬莱四人贴着隐身符、刚顺着整个阮家转了一圈,才摸索出一处墙角防备稍弱些。 破阵符瞬发而出。 悄无声息间,萧玄同提着常怀瑾衣领一跃而上,他修过体,哪怕不用灵力也能攀上这墙头。 等常怀瑾站稳后,萧玄同转身要将握瑜拽上墙时。 忽然,整个地面剧烈抖动—— 决断间,萧玄同只好松手。 常怀瑾则反应迅速、一把拉住了向后仰去的萧玄同。 变故生的突然。 他们的破界符也只能破那一瞬。 握瑜向着他二人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二人先去,她先回去找师姐。 这次他们没料到,只有两张论真画的上品破阵符有用。 一张进去,一张出来。 阮蔚暂时还画不出能破阮家防护阵的符箓。 知道机会只此一次,师兄弟点头,立即跃进了阮家。 正在阮家大门处替他三人把风的阮蔚也被响声吸引。 她从树间探出个头。 看着远处缓缓冒起的黑烟,阮蔚头顶问号。 这处离阮家的防护阵远些,不怕被发现灵气波动。 握瑜运着灵气,轻巧的钻到了树影里,小声唤道,“师姐,你在哪?” 阮蔚讶异。 她猫着身子,小心的穿梭在树上,没发出一点声响。 一个点足,阮蔚落在握瑜身边。 阮蔚,“你怎么没进去?” 握瑜指指黑烟,“里头炸了,我当时还没攀上墙,就先叫大师兄和常怀瑾进去了。” “没事,你跟着我进。”阮蔚笑笑,不论这里头在搞什么动静,总归是个高兴事。 哈,阮家炸了。 字面意思的炸了! 阮蔚瞳孔里闪过一丝兴奋,她还是太真诚了,怎么就没想到还有这一招呢。 这她能不高兴吗。 甭管是谁炸的,看那方位可是阮家主院,最好能炸死阮河那狗贼。 这哥们,真行。 你炸阮河,我阴阮河,咱俩以后可就是好哥们了~ 握瑜有些犹豫,“师姐,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指着门口,“人突然多了。” 阮蔚闻言立即看向大门处,确实,呼啦啦一圈人围住了门口。 阮蔚沉思片刻,“走,去墙角看看。” 她有些担心大师兄他们的安全。 这点可有点背,刚行动就碰见同伙,这不一块被严查吗。 两人一块摸到了萧玄同他俩翻进去的墙角处。 瞬间,一道灵气似利刃般弹向握瑜—— 阮蔚反应迅速,一把将握瑜扯的一偏,躲开了那道灵气。她手腕反转,灵剑瞬而甩出一道华光,朝着那人疾驰而去。 那人躲闪不及,被剑光划个正着,闷哼一声。 阮蔚抽空回头、压低声音,“脸。” 握瑜秒懂,立即偏头从芥子袋中拿出虎头面具戴上。 阮蔚宽大袖袍甩过,一副狐狸面具便扣在面上。 两人合称:狐假虎威。 她点地、直接腾飞到了那人身边。 刹那。 剑尖已经抵在人脖颈。 男人低着头,阮蔚,“谁?” 阮渐姜猛地抬头,他捂着肩膀喘气,“我才要问你们是谁?” “区区筑基,也敢来阮家闹事?” 这二人绝不是阮家侍卫。 难不成是贼。 还是两个通晓阵法,蹲守在阮家防御阵薄弱墙角的贼? 阮渐姜愤恨想着,若不是他的灵力与符箓都用作逃跑,此时也不至于被两个小毛贼拿剑抵着脖子威胁。 阮渐姜喉咙处抵着剑尖,他悄然将指尖伸向那不远处被阮蔚一剑打掉的玉笛。 哦哟,堂兄? 阮蔚眼睫长长,从狐狸面具的空洞处掀起,“别动。” 威胁人就要有威胁人的气势,她随手一掌灵气打去。 阮渐姜身侧赫然一处掌印,他跟见鬼似的缩瑟了下。 他狐疑的打量起阮蔚,这姿势是剑修不假啊,怎么现在的剑修还开始锻体了。 阮蔚示意握瑜将那玉笛捡走了。 随意用剑将阮渐姜的下巴挑起,很是轻佻。 她看向了自己血缘上的堂兄,见他衣袍处略有燎黑,额间有汗,浑身都是尘土。 阮蔚讶异,“你炸的?” “哼,”阮渐姜宁死不受辱,他立刻正气的将头扭开,沉声道,“是我炸的又如何?你再不松开我,他们就要追来了。” “到时咱俩一个也跑不了。” 他说的理直气壮。 又分外心虚。 毕竟是炸自己爹的屋子嘛,能理解能理解。 阮蔚听了直笑。 握瑜甚至觉得师姐面上的狐狸面具实在与她相衬,她恍惚间都觉得师姐快长尾巴了。 阮蔚收剑。 阮渐姜立即从地上爬起,怒视着她,“将我的玉笛还来。” 哦? 这么理所应当。 这是谁惯的少爷脾气。 总归不是她惯的了的,就是她大师兄也不敢这么冲她吼。 阮蔚轻轻呢喃,“你实在,不像阮河。” 她那大伯,可不会把心事都写脸上。 吐息间,她一闪到了阮渐姜身后,阮渐姜反应不算慢,他立即扭身要躲。 只是音修对剑修。 不若蚁力撼树。 阮蔚化拳为掌,她抬手捏住阮渐姜肩胛,用力间听见清脆声响,随即风声袭去、掌风劲劲。 她一掌劈晕了他。 晕眩袭来之前,阮渐姜隐约听见她说,“区区金丹。” 有本事把他法器还来啊。 赢肯定是—— 赢不了,但起码输的不会这么没尊严! 阮渐姜彻底昏沉。 他猛地砸在地面上。 巨响。 阮蔚收掌,微笑,像拎菜一般拽起了阮渐姜的胳膊,“走,先把他搬回去。” 握瑜忙点头,将玉笛收进芥子袋中就要上前帮忙。 忽然。 阮蔚神识猛地一抽。 一道黑暗如倾倒式向三人涌来。 她立即喊道,“跑!” 刚喊完,一道无比深重的灵压彻底的将她神识碾住。 是领域! 元婴期才能有的领域。 神识被压,阮蔚额前瞬间冷汗密布。 握瑜猛地向地上坐去。 阮蔚反应迅速,她立即调动起周身灵气,腰际灵剑瞬出,她却只来得及挥出一剑。 阮蔚紧闭双眼,领域里的灵压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少女周身几乎随着空气震颤着,四周的灵气疯狂运转,这一处天地间水汽开始翻涌,她手里只一柄普通灵剑,却闪出了浓郁的湛蓝光华。 她双唇颤抖,这是阮蔚自握剑以来,浑身最凝滞的一次。 也是她必须挥剑的一次。 “……第一式。” 她运息间,璀璨光华凝成剑型。 漫天剑光划下。 寂静中闪起的蓝色剑光格外夺目,是劈开了空间的一道剑。 她不过筑基,却硬是将那领域都撕开了一道口子。 一剑,阮蔚顿觉身上竟然轻快不少,破开的领域更是泄了不少天地灵气进来。 她身上的气息,松动了。 光束从撕口处照进,洒在阮蔚清瘦的脊骨处,叫人更看得清她无比紧绷着的身躯。 “走。” 阮蔚周身灵气凝住,气机乍现。 地上瘫倒的握瑜知道,这是师姐为她搏来的。 握瑜忍着识海里疼痛。 抓住机会。 她爬起来扭头就跑。 幽深处,一道剑气向着握瑜闪去。 眨眼间便到她背后。 “铮——” 忽然闪出的少女持剑挡住剑光,直直的向后退了好几步。 “咳咳!” 阮蔚猛地咳出一口血。 还没来得及擦。 又是熟悉的针扎感。 阮蔚神识甚是疼痛,却又不得不分神去探查那人的位置。 她就地一滚,躲开一道灵力。 “砰——” 刚刚站着的地面被砸出一个深坑。 阮蔚咬牙切齿。 真的,她下次再也不憋着使坏了! 老天爷有必要吗,报应就非得来得这么快吗? 但天生灵体就有一点好,那是缺不了一点灵力。 一面躲避,她一面伺机反打。 眨眼间,阮蔚逮着机会就朝着深处劈了数十剑。 “啧。” 阮蔚撇嘴,又是侧身躲过一道剑光。 虽然都被拦下。 好歹拖延了时间。 她虽躲得开致命伤,却避不开剑所裹挟而来的剑气,周身血气四溢,疼的有些龇牙咧嘴。 阮蔚此时显然已是强弩之末,浑身衣衫皆有血迹,道袍破烂不堪。 她回望。 握瑜已经快跑出领域范围了。 “哦?” 有一道男声响起。 第31章 天道好轮回 幽深黑影里缓缓走出一黑衣人来,他是为阮渐姜而来。 可那面具少女一介筑基,竟能一剑劈开他这元婴期的灵压。 那剑招,可不寻常。 黑衣人有些烦躁,她还带着些先天的压制关系。 有些像那些大宗门的弟子。 这个先抓回去关着,阮萳之说不定能用上。 反正已经封城了,跑了的那个暂时就先不管,把地上那个带回去才是要紧事。 他决断很快。 而当元婴期动了真格,这实在不是玩闹。 阮蔚虽能看清他动作,却已经没有余力再挪动身子去躲。 闪身,抬手,劈下。 一气呵成。 阮蔚身子瞬间绵软倒下。 可恶。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她劈了阮渐姜自己转头就被人劈。 小鱼儿。 阮蔚昏过去前,只透过狐狸面具执拗的看着握瑜背影消失在黑暗处、光明之前。 她长出一口气。 丫的。 点真背。 浑身疼的她想骂娘。 她发誓,以后练剑再也不偷偷骂师尊是上勾拳变态了。 这要不是师尊天天揍她,她人早噶了。 视线彻底昏暗,阮蔚头一低,没了意识。 - “师姐,师姐?” 阮蔚是被人晃醒的。 她恍惚睁眼。 “!!!” 怎么就一只眼睛能看见? 阮蔚猛地坐起,常怀瑾被她磕个正着,哎呦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 她来不及顾上常怀瑾,抬手就往眼睛摸去。 一片冰凉。 哦! 想起来了,面具歪了。 阮蔚开口感叹,“这面具质量真好。” 这都没磕坏。 这时她才回过神看向师弟。 四周暗的伸手不见五指,阮蔚只能依稀辨出自己面前似乎有个人。 还叫自己师姐。 阮蔚,“我先进来你先进来的?” 常怀瑾摇摇头,“不知道,我被打晕了,睁眼就在这儿了,只比师姐早醒一点。” 他还晃了晃手间镣铐。 阮蔚仔细辨着声,忽然拽住他锁链,抬手就往他脸上摸去。 常怀瑾下意识躲开,他吓了一跳,“师姐?!” 阮蔚手上用劲一把将人拽了回来,手上动作不停,将人摸了个结结实实。 终于理会到师姐意思的常怀瑾红着脸任摸。 是常怀瑾。 她这才放心,这时才将手心里紧握着的、刚醒来就在地上捡回的发簪插回了发顶。 听见阮蔚那处异动,常怀瑾忍不住又问,“……师姐,这是什么声音?” 闻言,她笑道,“这是你小命保住的声音。” 常怀瑾躲的那一下,阮蔚一个应激、差点就刺上去了。 虽然不知道大概意思。 常怀瑾却诡异的理解到了阮蔚刚才的行为会给他带来的后果。 阮蔚,“你怎么在这?” 此时的常怀瑾已经接受了师姐的思维跳跃,“我放东西的时候就被抓了,大师兄跟人过了两招就自己跑了。” “握瑜呢?” 阮蔚摊手,“我跟人过招的时候,让她先跑啦。” 师兄弟情和师姐妹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常怀瑾陷入沉思。 她末了还添了句,“别失望,下回换你跟我,保证能叫你先跑出去。” 常怀瑾:……不然还是别有下回了。 这种潜入式任务,压根就不该是正派弟子所为啊! 常怀瑾,“我闻到了师姐身上血腥气,这儿太暗,不太方便上药,就先给师姐塞了颗三师叔的回血丹。” 阮蔚:难怪嘴里一股苦味。 常怀瑾有些担忧,“师姐现在感觉怎么样?” 阮蔚忍着疼活动了下四肢,腕间铁链叮当作响,她默默感受着自己受伤程度。 她笑道,“还成,能跑能跳。” 阮蔚开始打量起周遭环境。 视线受阻,只看得出是个地牢,四周皆是封闭的墙体,整个牢里没有一点儿光亮,唯有一道玄铁门焊着的地方似乎有一把锁样式的东西挂着。 阮蔚,“起来,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出去的办法。” 他俩腰际空空,灵力被封、芥子袋也被收了。 常怀瑾回神,“哦,哦。来了。” 他格外的没有精神。 浮猋没了。 剑修的老婆都被收了,这叫人怎么打得起精神! 他俩就把这处地牢四周摸索了个彻底,最后两人明白:丫的这地方就在铁门上给留了个通气孔,那点微弱的光线还是从小通气孔照进来的。 常怀瑾都想放弃等救了。 却见阮蔚蹲在玄铁门处,手里握着那把锁,不断用指节摸索着锁芯位置。 妥了! 阮蔚眼睛微亮。 常怀瑾也跟着蹲过来,“我们是不是只能等大师兄搬五师叔来救人了。” 阮蔚拔下发簪。 哦,她亲爱的多功能发簪。 阮蔚轻笑,“来,怀瑾,师姐教你一招。” 常怀瑾闻言立即凑过来。 两人就着那不如萤火的光就开始捣鼓。 阮蔚将发髻插入锁芯,七扭八弯的、她微微下压再向上一抬。 “咔哒——” 常怀瑾,“!!!” “开了?!” 少年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极大的取悦了同样也是第一次尝试撬锁的阮蔚。 常怀瑾眼睛亮亮,毫不吝啬夸奖道,“师姐连这个都学啦?师姐好厉害!” 阮蔚也没想到撬锁这么简单。 阮蔚,“低调低调。” 她只是觉得这锁芯摸起来特别像曾在现世刷短视频时看到过的焊钓锁。 这种锁极其好撬,传言用一包方便面就能开一小区。 哈,修真界还是有好处的,起码工业不发达。 要是现世的电子锁,她就真的两眼一抓瞎了。 阮蔚将自己的宝贝发簪再次插回发顶。 常怀瑾这次再看她发簪时已经不是那种看凶器的眼神了,转成了一种赤裸裸的崇拜。 阮蔚鼻尖翘起,等她回到现世,得去当地公安备个案。 她可是会撬锁了! 了不得。 这不得特殊人才备案一下。 “走走走,”阮蔚走在前头,挥手示意常怀瑾跟上。 常怀瑾没跟上她,站在原地。 阮蔚回头,“怎么了?” 常怀瑾踌躇,男孩对机械类的东西总是有那么几分多余的兴趣,但他也知道这不是个玩乐的时机。 阮蔚见他仍看着那把锁。 阮蔚了然,“想试试?” 被师姐看出来了。 常怀瑾脸一红,诚实的点头,“想。” 闻言,阮蔚又一次将发簪取下给了他。 两人再次蹲在一块研究锁芯。 一面学着刚才阮蔚的动作,常怀瑾一面担忧,“会不会有点耽搁?” 阮蔚,“放心玩,那人既然把我们关在这,就没打算在阮家这节骨眼上杀人。” “早一刻钟出去晚一刻钟出去也没区别。” 常怀瑾就冲她笑。 他心里冒着粉红泡泡,果然,师姐待他最好了! 那个敲五师叔竹杠、用武力胁迫他们参与计划的人怎么可能是他的二师姐~ 常怀瑾欢欢喜喜的继续尝试发簪撬锁。 阮蔚看他如此单纯,把未完的话噎了回去。 她原本觉得第一次逃跑不一定能跑走两个,好歹教会常怀瑾开锁,万一被逮回来的又是他这个倒霉蛋呢。 啧。 也不一定,三师弟天克她。 估计真要被抓也会是自己。 第32章 引颈受戮 等常怀瑾掌握了撬锁技巧。 阮蔚拍着他肩,深感欣慰,“出去别说是我教的你。” 学个撬锁学了半炷香。 怎么回事。 蓬莱不会就她一个人天赋点在了偷鸡摸狗上。 常怀瑾会错了意,还以为这是什么特别隐秘的技巧,连忙正色点头。 “走走。” 阮蔚利索起身、顿住。 浑身疼的她面目扭曲了一瞬。 血是止住了,但被元婴期大佬劈过的后脖颈是真疼啊。 常怀瑾,“怎么了师姐?” 阮蔚捂着脖子,正了正面具,“没事,你跟紧点。” 厚重的玄铁门被推开。 门后还是一处四面封闭的房间,四角挂着灵火灯,但墙角处却有一石梯出口。 可这门实在太沉,幽静的偌大空间里响起了叫人钝感不妙的吱呀声,还有回声。 实在是响。 两人对视一眼。 阮蔚瞬间喊: “跑!” 不妙极了。 这门怎么还自带警报功能? 她身影一顿就闪了出去,一跃摘下一盏灵火灯提着跑。 阮蔚轻功修的格外好,几乎是眨眼功夫,她就窜到了常怀瑾视线极限之外。 常怀瑾紧跟着就窜了出去。 阮蔚一边跑一边观察四周。 石梯陡峭,她一路向上,只见四周墙壁上混杂了许多浓褐色痕迹,看上去像干涸了许久的血迹。 不算很长。 竟也没人来抓。 这一处只有石梯一个出入口,若是被人赶来堵在门口,他俩没了老婆的剑修可就真是束手无策了。 最后的光亮就在眼前—— 阮蔚正要冲出去。 赫然出现一角白色衣袍。 阮蔚急忙停住,同时一把拉住了还想猛冲的常怀瑾。 常怀瑾急刹,“怎么——” 阮蔚立即捂住了常怀瑾的嘴: “嘘。” 四下环顾。 阮蔚眼睛一亮。 随即将人拽进了石梯上稍稍凹进去的一处角落,她将灵火灯吹灭,自己也立即躲了进去。 常怀瑾满脸通红,实在有些近。 阮蔚没他那么多心理活动,她分神去听。 出口处的脚步声不止一个。 有男声温吞道,“小姑娘?你是说,你被一个筑基修士破了领域?” “……她不是一般人。” 阮蔚立即更向里缩去,这声音,是那个把她抓来的黑衣人! 常怀瑾:救命! 他只能奋力将自己缩的更小些。 黑衣人,“看上去不像散修,我摸她骨龄,至多十六七岁。这个年龄的筑基可不常见,若非世家出身,便是十大宗弟子。” “她的剑法,很厉害,我在通州没见过。” 阮蔚:这是自然,蓬莱上一代弟子就是师尊他们,说起来就两个正统剑修。 几百年来,师尊他们五个连蓬莱都少出。 蓬莱剑法可少有人知。 阮蔚神游了会,他们这代倒是都走的剑修路子。 除了她那负责算命的小师弟。 “无妨,先去瞧瞧。”白衣男人轻笑了声,语句却凉薄,“还有,你说她在阮家门外徘徊,还想带走阮渐姜?能在这段日子摸到阮家来的人啊——” “不是探子也是棋子,先生杀了便是。” 他声如玉珠润瑛,清清浅浅、满布杀意。 阮蔚背脊寒凉。 只见脚步声愈发更近,阮蔚暗骂一句。 她当机立断。 只好出个下下策。 咬破手指,血珠顿出。 蹲下身子就画起了隐阵。 这是朝见教她的,以寿为介,以血为线,无需引渡灵气就能形成血阵。 只是用多了容易短命。 她一没剑,二没灵力。 这不直接束手就擒吗?除非万不得已,她是绝不能向人暴露蓬莱弟子的身份的。 阮蔚边画边心疼自己逝去的青春。 常怀瑾瞪大双眼,愈发觉得师姐深不可测了。 在他眼里,阮蔚什么都会。 血线落,阵法成—— 时间紧迫。 她甚至不确定这阵法能不能瞒得住黑衣人这种元婴期。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阮蔚一把按着常怀瑾的脑袋往下,常怀瑾不明所以但十分顺从,两人一块蹲下,阮蔚眯着眼看逐渐清晰的来人。 她节省的很,隐阵只画到了脑袋顶的范围。 两人步子更近。 “对了,还有院里逮着的小子,他不知道在埋什么东西,”黑衣人拿出了什么,翠色光华闪烁,“他似乎同那小丫头用的是一种剑法,跑了的两个也是,他们四个大概是一块来的。” “浮猋?” 白衣男人惊呼,“常怀瑾不是拜入蓬莱门下了吗?” 常怀瑾看见自己的老婆被人拿在手里,恨得牙都紧了。 阮蔚拧眉。 虽然常家双子被蓬莱仙尊救回宗门后收为弟子一事不算隐秘。 但,怎么回事。 他还认得常怀瑾的剑? “怎么会、”白衣男人立即加快了脚步,“先生可看见那女修面上有什么特征没?” 黑衣人,“她戴着面具,当时阮河的人也追来了,没来得及。” 闻言,白衣男人脚步更快。 阮蔚很快就看清了他。 来人容貌俊朗,满脸焦急,个头很高。 常怀瑾也瞧见了,一时震惊,声音没收住,“阮萳之?” 潜意识里,常怀瑾觉得阮萳之对他们没有威胁。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立即捂住嘴,无辜的看向了师姐。 阮蔚:……我真无语了,今天又是被三师弟蠢到的一天呢。 她的寿命她的血啊! 记仇记仇记仇。 “谁?!” 黑衣人一道灵力甩了过来。 整个窄道尘土被扬起,脚下石梯被震撼。 师姐弟两人只好闪身躲避。 这一躲,就出了隐阵范围。 黑衣人,“哼,倒是有本事。” 他将这两人的芥子袋灵剑都扒走了,能画出隐阵躲避,看来他俩中间还出了个阵修。 黑衣人还要再打,却被一只手拦住。 阮萳之看着远处的少女。她身姿欣长,浑身有些血迹,脸上的狐狸面具空洞间一双盈盈水眸。 他声音有些抖,“……蔚蔚?” 尽管她没有露出脸,但阮萳之直觉,这就是他的妹妹。 阮蔚,“哎,哥。” 她摘下面具,冲阮萳之露出一个笑。 阮萳之瞬间冲向她,离人几步前又猛地顿住,渐渐双目泛起红色。 实在是阮蔚看起来不太好。 衣袍破烂,浑身浴血,大大小小的剑伤遍布。 黑衣人面色如土:完了,他把小姐狠狠打了一顿。 明天因为先迈左脚被开除。 看见他二人相认,常怀瑾倒是放心。 他一下窜到黑衣人身边,“还我。” 浮猋重新回到他手里。 “抱歉,”黑衣人尴尬的笑,“跟我来,我替你解封。” 常怀瑾回头看了眼师姐。 见阮蔚轻轻颔首,这才跟着黑衣人走了。 这处阶梯便只剩下他兄妹二人。 阮萳之几乎有些不敢碰阮蔚,只将自己外袍解下披在了阮蔚身上。 阮萳之,“疼吗?” “没事,就看着吓人。” 阮蔚就笑。 阮萳之面色有些沉,“你……你回家,怎么也不和我打个招呼。” 他与阮蔚四年未见,不敢抱她。 一是阮蔚大了;二是担心,他二人会有些生分。 “你不会同意的,”阮蔚毫不客气,她轻笑道:“哥哥在杀了阮河之前,才不会让我回家来。” 阮萳之脸色一白。 蔚蔚是在埋怨他这四年来一封不回的通讯吗。 两人沉默着。 阮蔚看着阮萳之,只觉得他实在太消瘦。 她心想,那件红袍果然还是大了。 而且这一日阮蔚也看出来了,通州流行的服饰和蓬莱不大一样。 阮萳之,“你回来是要做什么吗?” 他俩太像。 兄妹俩都是心里不论有多少成算,都要先在肚里反复计较过后才会摆到台面上来的人。 像阮萳之暗暗的关切,像阮蔚欲言又止的话。 “我吗?”阮蔚忽然想到刚才阮萳之的凉薄话语,她忍不住笑。 阮蔚眉眼弯弯,“我来——” “向哥哥引颈受戮啊。” 语调阴阳怪气。 更甚,阮蔚还将脖子伸长几分,凑到阮萳之面前,摆出了一副受死模样。 阮萳之一瞬间脑热短路,回想起自己刚才当着阮蔚的面说要杀了她。 “不是,”阮萳之忙摆手,“我当时不知道那是你啊蔚蔚!” 阮蔚笑眯眯,“别急,我怎敢怪罪兄长~” “我哥哥可真厉害,世家和大宗门的弟子耶,还不是任哥哥想杀就杀咯。” 她这句语气真诚,可怎么也叫阮萳之背脊凉凉。 阮萳之叹气,“我错了。” 恍惚间。 阮萳之忽然觉得他二人分别的四年时光被这短短几句埋怨拉近了许多。 面前这个能跑能跳、古灵精怪的阮蔚。 听他终于道歉,阮蔚也大发慈悲的不再拐弯。 “哥,”阮蔚上前理了理他凌乱额发,看向他的眼眸里点着燎燎星火,“你不要急,也不要慌,我一时半会死不了。” “守正心神,不要滥杀。” “我这次回来,便要叫天下知道,”阮蔚怒色上涌,她眉心红痣衬得人的愈发妍丽,“赤兔剑主才是我们阮家家主。阮河强占了四年的位置,该还回来了。” 她再见兄长,没有第一时间相认。 阮萳之眉间淤塞。 阮蔚学过相面之术,她知道。 自己能有这四年在蓬莱仙宗安心修炼,只需烦恼早功午课的日子,全赖于阮萳之替她担住了来自阮河的压力。 她想象不出阮萳之的四年,是否日日平安、夜夜安眠。 阮萳之点头,神色间有几分恍然。 跟在他身后那个团子,似乎真的长大了。 阮萳之问道,“你,仙尊知晓吗?” 阮蔚,“师尊知道我们来阮家。” 但他不知道我们来搞事。 阮蔚说话,总是留一半余地转圜。 提起师尊,阮蔚猛地想起萧玄同,连忙道,“哥,我芥子袋!” 她语速急,阮萳之看出她急切,便也没问,立即还给了她。 抓过阮蔚手腕就替她解了灵封。 阮蔚身体顿时灌满灵气,先天灵体就是这点好,这蓝条回的是真快啊。 她立即给萧玄同传讯:【大师兄!】 萧玄同秒回:【阮蔚?你在何处,如今怎么样,三师弟和你在一块吗。】 【我找着我哥了,一切都好,三师弟在。你应该还没给师尊传讯?!还有,握瑜怎么样了,我看她似乎受了点伤。】 萧玄同:【握瑜没事,还没来得及给师尊传讯,但我先给五师叔传了。】 阮蔚忍不住啧了一声:【再传一个给五师叔,就说我哥把我救了让他不用着急赶来。】 这会时间还没到呢,论真可别就从赌场出来了。 萧玄同:【好。等你出来还是我们进去?】 阮蔚就看了眼阮萳之,阮萳之了然,“让你师兄进来,阮渐姜跑了,阮河大概率会派人搜城,你同门在外不安全。我会派人去接引他们。” 阮蔚,“好。” 【来阮家。】 萧玄同答应了,但握瑜还是受了点内伤,决定明日再来。 这头处理完。 常怀瑾和黑衣人也回来了。 黑衣人上来就行大礼,“小姐!我错了——” 阮蔚反应迅速,立即跳开震惊道,“你这是?!” 她今日已经损失寿命了。 黑衣人一看就比她大了好多,她万万受不得这折寿一拜。 阮萳之也拦,“先生,不必如此。” 阮蔚摆手,“没事,不过三十七道剑气嘛。”她早晚找机会打回去。 三人:…… 阮萳之脑内疯狂运转。 妹妹究竟是介意还是不介意? 常怀瑾甚至最快平静,他已经快进化到能面无表情的,坦然接受二师姐时不时用她那张谪仙美人面说着叫人汗颜的胡话了。 黑衣人甚至不敢问。 阮萳之,“…先回去。” 唯有阮蔚笑着回好。 - 一路行来,这处院里的一草一木、亭台水榭都让阮蔚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这是她的小院。 阮蔚,“哥哥怎么住这儿,你的院子叫阮河收回去了?” “他心眼小,哪还容得下我继续住在父亲院里。”阮萳之拍拍她头,不确定道:“应该是给阮渐姜住了。” 阮蔚闻言,冷笑,“到时推了重盖。” “好。” 不论阮蔚提出什么,阮萳之总是会答应的。 忽然,阮萳之想起阮蔚的目标似乎也是阮渐姜。 他问,“蔚蔚,你绑阮渐姜做什么?” 阮蔚轻笑,把芥子袋中玉牌递给他,“哥,这是爹刻的。” “我刚到外城,阮渐姜就向我搭话,把这玉牌给了我,说有事可以找他帮忙。” 阮蔚狡黠道,“这不就来找他帮点小忙了嘛。” 阮萳之接过玉牌,怔怔然看着玉牌上缺憾。 是,是父亲的手迹。 他收起玉牌,转而问道,“他向你搭什么话?” 不太好答。 涉及自夸。 阮蔚抿了抿唇,眼神示意常怀瑾。 “啊?啊,哦哦,”常怀瑾先是一头雾水,随即反应过来,很是上道,“他看师姐漂亮呗,还说觉得师姐眼熟,就毛遂自荐说要帮我们忙。” 阮萳之:哦? 阮萳之忍不住转了转僵住的腕子。 他力气之大,手腕上转着的玉珠发出咯嗒脆响。 亏他还觉得琨音门教的不错。 果然小报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一门派花花公子! 第33章 迫击炮三叔 阮萳之面色不算好看。 他觉得阮渐姜这人。 有点棒槌。 阮萳之也真是搞不懂这个堂弟。 虽然阮萳之不想承认,但同出一家,他们兄妹和阮渐姜长相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这都认不出来。 还是阮渐姜其实是个自恋狂? 阮萳之咬牙切齿,“堂弟真是……有几分幽默哈。” 他刻意念重了堂弟二字。 在他眼里,阮蔚此时也没长大,何至于就到了会被人觊觎的年纪。 “行了行了,”阮蔚,“哥,你抓堂兄又是要做什么?” 阮蔚觉得堂兄单纯得有些搞笑,毕竟这可是能炸了自己亲爹院子的人。 狠人啊… “不干什么。” 阮萳之眸光一闪,指尖搭在赤兔剑柄处,“就是,感觉能策反他。” 若是策反了阮渐姜,阮河也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对对对!”阮蔚眼睛一亮,立即附和道,“是是,堂兄看起来就很好忽悠。” 他俩相视一笑。 一肚子坏水都快淹出来了。 “师姐,”常怀瑾看了眼阮萳之,权衡了会还是说道:“东西……我还没埋完。” 阮蔚立即道,“走走走,正好,我和你一块去,咱们节省点。” 说完,阮蔚还是记得向兄长汇报一下自己的去向的。 “哥,我先去主殿准备准备。” 虽然不明白阮蔚他们究竟在阮家埋了些什么东西。 但阮萳之无比信任着阮蔚的心眼子。 她怎么也不会让自己吃亏。 他修建的连苍蝇都飞不出来的地牢都能叫她钻出来,阮萳之不由得有些感叹蓬莱仙宗教的真是好。 朝见:污蔑!都是污蔑—— 蓬莱不教撬锁! 世家虽然庞大,但整体的资源并不会向一个人倾流。嫡系与旁系要争,嫡系自己之间也要争,其中还会夹杂着各种人情世故,父母亲族之类的比重。 不像十大宗。 十大宗只凭实力与天赋。 各个门派的嫡传弟子更是人中龙凤,彼此谁也不服谁。 但阮蔚明显和自己的同门都相处得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蓬莱仙宗人实在少。 阮萳之看着阮蔚冒着坏水的背影,很欣慰。 - 阮蔚换了一身方便活动的衣服。 服装参考——黑衣人。 上品隐身符一贴上,他俩人如入无人之境。 阮蔚取材方便,一人顶两。 阮家老祖曾经其实是参阵修一道飞升的,只是后来的修士们没能遗传到阵修一道的天赋,这才慢慢演变成现在的剑修世家。 但阮家修士对老祖留下的防御阵无比的信赖。 头可断,血可流,老祖的阵法就是牛! 那处墙角的防御阵薄弱只有阮家嫡系才知道。 阮家嫡系不多。 不才。 阮蔚正是其中一个。 于是阮家侍卫们巡查之余,绝不会想到有人敢大摇大摆的贴着隐身符在阮家晃悠。 与她相比,阮萳之的行动很不便利。 阮河将阮萳之一举一动看的死紧,只要人一出院子他就能得到消息。 他俩飞速的将准备好的所有东西埋好。 常怀瑾给阮蔚传音,“师姐,接下来呢?” “回去呗。” “等等,”阮蔚忽然停住,她忽然想起什么,又是一抹让常怀瑾有些胃疼的笑容浮现。 阮蔚笑得纯良,“跟我来。” 常怀瑾见已无转圜余地,只好顺从的跟上。 他一边跟着跑,心底隐秘的还有些刺激。 毕竟从小按规矩行事,常怀瑾都不知道原来搞事能这么快乐呀。 两人一路小跑到了主院附近。 远处似有人声传来—— 少女立即躲进墙角阴影里。 常怀瑾有样学样,他则屏息缩在了一处树干旁。 “哼!” 远处有人怒色匆匆的行来。 哦哟,熟人。 这不她三叔阮仲嘛。 阮仲身边的女修还在柔声细语劝慰着,“三爷别气了,家主他也不是那个意思。再说了,他最后不是都松口了吗?” “滚开,你究竟是谁的人?!怎么还替他说话,”阮仲一把甩开她,满脸厌恶,“他哪儿松口了?居然还瞒着我把阮渐姜那小崽子叫了回来!” “有个十大宗亲传弟子的儿子了不起啊?” 确实了不起啊。 女修被他甩的一个踉跄,看他实在怒极,唯唯诺诺不敢再说实话。 多年以来和阮仲有感情纠葛的女修不少,但孩子他是一个也没有啊。 阮仲见状,更气,“蠢货!一个两个,都不让我好过是?那就都别活!” 他眼神怨毒: “我若做不了家主……呵,阮河、阮渐姜,还有阮萳之那臭小子,都别想继位!” 声音之大,上辈子说不准是个喇叭投胎。 听力敏感的常怀瑾让他喊得都忍不住捂住耳朵。 阮蔚看戏看的微微张嘴。 她这三叔真是一点儿没变。 一把年纪了、光长皱纹不长脑子。 在阮河的主院附近这样吼叫,依着阮河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性子,三叔这是生怕自己活的太久咯。 阮蔚忍不住琢磨起不对劲来,阮仲目光短浅、又暴躁易怒,从来都是被人当枪使的性子。 他与阮河合谋杀害父亲后也没争过家主之位啊,怎么现在计较起来了。 除非,他手里有阮河的把柄—— 难怪阮河正值壮年就身体不适急着退位。 阮蔚想到此,忍不住笑。 老天爷,错怪你了,你还是待我不错的~ 最终。 阮仲无能狂怒了一番。 还是被那女修温声细语的哄走了。 等他二人走远了。 常怀瑾才凑过来,“师姐,这是你三叔嘛?” “对啊,”阮蔚心情不错,“你听说过他?” 常怀瑾点头,“他干了挺多糠糟事儿的,在世家间风评可差的够呛。” 阮蔚就笑,“是啊,好枪杆,指哪打哪。” 三叔这嗓门级别,怎么也得是个迫击炮。 这种精神状况,值得所有人表扬。 “枪杆?” 常怀瑾问,“师姐,枪杆是什么?红缨枪的木杆吗?” 她只说是阮家地方话,勉强组织语言给他解释清了意思。 常怀瑾恍然大悟: “那我也是师姐的枪杆,师姐指哪我打哪!” 阮蔚:……谢谢,但不必。 我知道你很热情,但你先别热情。 阮蔚敷衍的嗯嗯两声,扭头继续观察着主院里的动静。 阮河沉得住气,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一通还能忍的住。 忍者无敌。 由此可见,他必有大招—— 这时天已渐暗,橘黄色日落光线落下,配合着阮蔚阴恻恻的笑容。 “师姐,”常怀瑾有种不祥的预感,第二次试图阻拦,“时候不早了,要不我们先回去。” “不急。” 阮蔚笑笑,温声细语,恶魔低吟:“师姐带你去打劫我大伯~” “咱们今天就发他一笔不义之财!” 提到发财,阮蔚整个眼睛都亮的堪比日照。 常怀瑾:夭寿啦!师姐已经不满足于小偷小摸了—— 这提议对常怀瑾这种从小接受着世家规矩教育的小孩来说真是格外的离经叛道。 而且修真界主流还是偏向光明磊落的,少有使计。 更别提现在他做的这些了,偷偷摸摸在别人家里埋东西就算了,现在师姐还撺掇着他揣点东西再走。 看他犹豫,阮蔚深谙吊驴要给胡萝卜的道理。 她转过头去,微微睁大双眼,眼下泛红,“三师弟,你看通州人都穿的那样好看,我与握瑜却没有;还有大师兄,渡鸦都跟了他多少年啦,连个剑穗也买不起……” 美人欲泣,格外叫人怜惜。 糟了。 师姐你这不是能认识到自己的美貌作用吗?! 但你别用在这啊—— 话虽如此。 常怀瑾,“好的师姐,我们走。” 上钩。 阮蔚转脸就一派冷肃。 常怀瑾:虽然但是,是不是变脸有些太快了呢? 她指着主院右后方的屋子,“这是我爹的私库,我爹死后就被阮河私吞了,看屋外把守人数,阮河应该把自己的东西也搬进去了。” 阮蔚,“我能破阵,但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常怀瑾利索道:“师姐需要我做什么?” “跑,”阮蔚从芥子袋中取出一沓疾速符给他,“绕着圈儿跑,把他们引开一刻钟就够了。” 阮蔚,“阮家侍卫多金丹,其中也有元婴。可能会有点危险,这些法器你都拿着,我在上面刻满了防御阵。” 若是大师兄在这,溜人的事就会交给大师兄,他皮糙肉厚,就是被追上了也不怂。 而且大师兄那面瘫,若是用来挑衅,肯定效果翻倍。 常怀瑾毫不犹豫接过,他笑道:“没问题,师姐放心,保证引满一刻钟。” 阮蔚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忽然想起自己破开黑衣人领域时那一点牵引着她的气机。 她摸到了突破金丹的壁障。 “看我。” 阮蔚抬手布了个更大的隐阵,周边气息顿住。 这也是阮蔚第一次尝试。 她伸手,指尖渐渐凝出一团湛蓝灵气。 灵气渐渐分散,凝结,最终缓缓团作一拳头粗细的水流来。 看见水流,阮蔚松了口气。 这逼可让她装到了。 茫茫间,水流凝结成型的瞬间,阮蔚眉心红痣跟随着什么猛地一颤,似乎一条丝线,彻底的完整了。 常怀瑾目不转睛,张大嘴。 灵…灵气化形? 这不是金丹期才能掌握的吗。 阮蔚,“看清楚没,你是风灵根,等会就这样凝在腿上,跑得更快。” “啊这,”常怀瑾懵了,什么意思哦,演示一遍就指望他能学会? 他又没有师姐这样的天生灵体啊喂! “师姐,我是筑基…” 常怀瑾羞愧。 阮蔚疑问,“筑基怎么了?那你再看一次,看清了吗,就像我这样,把灵力灌腿上,马达…水车,水车听过吗?” 阮蔚,“把腿想象成木架轮轴,将灵力当作水流,一下一下的冲在腿上。” “然后就会产生动力,人就能一下飞出去了~” 阮蔚有点羡慕常怀瑾的风灵根,毕竟在地牢里,她练了那么久的轻功还是被风灵根的常怀瑾轻轻松松追上了。 水车。 很形象的比喻。 有点让人想尝试的欲望。 再对上阮蔚殷殷期盼的目光,常怀瑾觉得未尝不可一试。 师姐筑基,他也筑基。 这有什么不行的? 他好歹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天才少年! 常怀瑾顺着她思维想象了会,奋力向自己腿上调动起灵气来。 忽然,他不受控制似的冲出去了一截。 常怀瑾大喜。 “师姐!成了成了!”常怀瑾腿弯处忽然凝结着一圈淡青色痕迹,他一阵风般窜回了阮蔚身边。 “那就好,”阮蔚欣蔚极了,虽然三师弟不善撬锁,但他实乃修道奇才啊,“那我们就开始行动!” 没事,宗门有一个会撬锁的就够了。 常怀瑾兴奋点头。 临行前,阮蔚还是叮嘱他,“若是遇到生命危险,不要犹豫,直接捏碎师尊给的木牌,他们就会立刻踏虚空而来。” “性命最重要,别逞英雄知道吗。” “一刻钟后就往我哥院里跑,我给他传讯了,他会替你善后的。” 常怀瑾郑重点头。 两人立即分道扬镳。 - 阮河主院正门口。 常怀瑾想起刚才阮蔚教给自己的话,他脸一红。 豁出去了! 常怀瑾带上面具,视死如归,一把揭下隐身符。 侍卫立即大声问,“谁?!你怎么进来的。” 常怀瑾没有回答,学着刚才阮仲的欠扁模样,用上了他这辈子最大最羞耻的声音。 他放肆挑衅道: “哈,哈,哈,哈,哈!你们这群…小,垃圾——快来追我啊,追到我我就——” “我就,嘿,嘿,嘿。” 最后这半句,常怀瑾念的格外艰难。 今天穿的、用的、戴的回去就让握瑜点灵火烧了去! 他甚至不敢再看那些侍卫惊恐的脸,运着灵气转身就跑。 侍卫:神经病啊! 不论他们心里是如何吐槽的,但他们的职责就是守卫阮家。 莫名其妙从阮家内部窜出来个人,于情于理都得抓着压到阮河面前去定夺。 而且他真的很贱啊! 靠。 “来人啊,追!” 侍卫们一拥而上。 得益于阮蔚的鬼话,常怀瑾成功的吸引走了正院里大部分的侍卫。 人的后边溜了一连串人… 猫缩在角落的阮蔚自然也听见了常怀瑾那解放天性的一声吼。 她很欣慰。 就得这样,哪有什么好害臊的。 这方法除了丢脸一点。 又省力,又有效。 除了挨打有点疼,这一不用阮蔚担当的缺点之外—— 师弟嘛,就是拿来坑的。 阮蔚耐心的等了一小会,确定守卫都追人去了之后。 立即钻进私库里,主动踏了进去,开始推演阵法,寻求破阵之处。 为了这一天。 阮蔚升到藏书阁二层的第一件事就是满书架寻找蓬莱收录的阮家阵法。 她私下默算过无数遍。 少女长身而立,一身黑衣衬得人肤白如雪,唇间一点嫣红。 终于,她有些笑意。 青葱手指轻轻点着几处,灵力如丝线缠绕入阵,长剑挥下。 “破。” 阵法顺而碎裂、湮灭。 第34章 富有的蓬莱 阮蔚也没想到这阵法竟破的那么容易。 不过想来也是—— 阮家都多少年再没出过一个阵修大能了。 没有阵修维护阵法,自家古阵也不便寻外人来画。 若是朝见在此,恐怕要开群嘲: 不学阵修的都没品。 二师叔平等的瞧不起每一个看不起阵修的人。 其实不止阮家崇尚剑修。 整个通州也一样。 自十方大比举办以来,万剑宗凭借独一无二的蛮力、几乎是次次独占鳌头。由此,通州修士便掀起了一股剑修风尚。最兴起时,路边走过十个修士,九个腰间都挂剑。 剑修确实有独到之处。 一力降十会,以一敌十,跨级揍人…… 这些光听起来就拉风的很。 阮蔚终于踏进了里屋。 她年幼时父亲常放她在院里嬉戏。 他会抱起阮蔚,指着屋里法器问她,“喜欢吗?以后这个就给蔚蔚,那个也喜欢吗?这是火属性的,我们给哥哥好不好……” 阮蔚一件一件看去,屋内装潢叫她熟悉又陌生。 眼眶莫名其妙的有些红了。 她猛地抽抽鼻子。 开干—— 阮蔚来之前就想过要把阮河私库扫空! 她手一挥,博古架上一片就被扫空。 阮蔚在里头待满了一刻钟。 这一刻钟,是她发财的基石! - 常怀瑾那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呵,追不到我——” 他一边跑一边挑衅,稳稳地将仇恨值拉住了。 多亏了师姐最后教的那一哆嗦。 他这一刻钟跑下来,除了碎了两件防御法器,一点事儿没有。 常怀瑾愈发来劲。 人一运动,就是容易兴奋。 尤其他一筑基修为,身后居然能吊着一串金丹修士! 阮河院子里只一元婴修士追来,也不知是不是都被他派出去搜寻阮渐姜了。 连阮河自己也不在。 不知道上哪去了。 常怀瑾:可以边跑边拿留影石记录吗,这可是他第一次溜金丹! 其实常怀瑾速度也称不上绝对的快,只是他是资源狗啊~ 金丹修士追来一击,也不过损伤他法器一点皮毛。 还有阮蔚给的那一沓疾速符。 走前,二师姐还给他仔细规划了溜人路线。阮蔚说,只要不往阮家长老、老祖们所居处跑,整个阮家随他撒欢。 这他再溜不动人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蓬莱仙宗再不出世。 那也是绝对的十大宗门之一。 地理位置绝佳,千百年来陨落在海上的修士们绝不算少。而他们留下的秘境几乎也都在海上,蓬莱往往是第一个吃螃蟹的。 资源丰厚、门派内弟子还少,常怀瑾敢断言。 除了玄天阁、望息谷、万丹谷这三大首富。 就属他们蓬莱最富。 作为整个宗门这一代四分之一的亲传弟子,常家二分之一的幸存者,常怀瑾甚至用不太到阮蔚给的法器,他自己的就足够。 常怀瑾一根头发都没掉的完成任务,越跑越熟练,最后竟然提速直接甩开了侍卫,悄无声息地回到了阮萳之的院里。 常怀瑾一溜烟钻进屋里。 阮萳之不稀奇,问道:“闹出这么大动静,你们做什么去了?” “额。” 常怀瑾噎住,他不清楚阮萳之心里的二师姐是个什么形象。 是温柔的,还是…… “我们……劫富济贫?”常怀瑾挠着头,小心翼翼试探着,“师姐心地善良、她,看不得我们手里空空……所以,所以带着我去赚点小钱,这样对吗?” 阮萳之听完笑了:“对,你们做得很好。” 他越笑越大声,后头几乎笑出了泪花来。 他明白阮蔚去做什么了。 不过是拿回本就该属于他们二人的东西。 同样的,这也是阮萳之一直想做的事。 只是阮河对他看束太紧,四年来一有机会就把他派出家去,阮萳之几乎很少有留在阮家的机会,更别提夺回父亲的私库。 那年他初回通州,物是人非。 对上撕下虚伪面具的叔伯,曾经只会夸赞他现在却恨不得夺走赤兔的长老,只会劝着一家和睦的老祖们,还有吃着阮家资源还捧高踩低的家族门客。 他们面目狰狞。 他们盯着阮萳之身上的每一处骨血、每一丝经络,恨不得饮其血、蚀其骨。 起初阮萳之想不通。 他难道不再优秀了吗?难道赤兔不再为他出鞘了吗? 后来就明白,只是因为他没有一个做阮家家主的父亲了。 阮萳之却顿然入道,既然如此,他便要叫阮蔚有一个做阮家家主的兄长。 他陷入思绪无法自拔。 片刻。 阮萳之,“她现在在哪?” “应该快啦~ ”常怀瑾一想起刚才的追击战就兴奋,“阵法师姐学的很好的,她说一刻钟就是一刻钟。” 窗柩处传来一声吱呀。 “师姐!” 阮蔚轻巧的翻身、落地,正对上屋里盯着她的两双眼睛。 她拍拍身上尘土,一把扯下蒙住面的黑纱。 “哥,”阮蔚一把将芥子袋抛过去,“爹留给你的。” 她破完阵,还有时间空余,便将父亲留下的法器一分为二,适合阮萳之的都单独装。 剩下的阮蔚准备带回去跟师兄弟们分了。 “蔚蔚辛苦。” 阮萳之也不扭捏。 阮蔚摆手。 随即,阮蔚用力拍了下常怀瑾的肩,“行啊你,一点没露陷!怎么样,是不是还挺有意思的~” 常怀瑾被她拍的身子矮了矮。 “确实,”他面色扭曲了瞬,“多谢……师姐,咳咳,夸奖。” 常怀瑾觉得,他被金丹围殴一刻钟都没有阮蔚这一巴掌的来的深刻。 阮蔚也跟着二师叔锻体了四年,她那力气是真不小。 夸完缺心眼师弟,阮蔚回归正事。 阮蔚,“哥,阮渐姜呢?” “隔壁屋子捆着呢。”听她提起那二愣子,阮萳之有些不痛快,“你不用管,我过后会去忽悠……和他沟通的。” “他自恋狂,你别去他面前晃悠。” 阮萳之还是很介意阮渐姜居然连自己亲堂妹都认不出一事。 阮蔚觉得好笑,“哥,我忽悠比你快信不信。” 她倒是没觉得阮渐姜有什么,起码这堂兄底子不坏,没跟着阮河使坏。 “随你。” 他总是管不住阮蔚一辈子的,阮萳之想着。 得了应允,阮蔚抓起常怀瑾就走。 - 阮渐姜后来被黑衣人绑走,又给他下足了迷药。 他昏的很彻底。 阮蔚让常怀瑾给他喂下清心丹。 等了片刻。 阮渐姜在昏沉间醒来。 他满脑子自己的玉笛。 一睁眼就喊,“还我!” 恍惚了一会,才对上一双他晨时就见过的璀璨星眸。 阮渐姜喃喃,“……仙子?你,你怎会在此?” 他猛地回神,环顾四周,却见屋内装潢与他熟悉的阮家装潢并无二致。 “这,这是哪?”阮渐姜脖颈还是泛着疼,瞪着眼问道:“我,我不是被那两个贼打晕了吗?是仙子救了我?” 他想得岔了神,阮蔚却笑。 阮蔚理直气壮的点头,“是呀,我可是救了大少爷呀——” 她本意是玩笑,结果床榻上还被捆着的阮渐姜居然一脸感激。 就连一旁的常怀瑾也忍不住想,阮渐姜不愧是阮家兄妹二人都认证过的好忽悠。 这就信了。 “可仙子为何捆着我?”阮渐姜还是觉察出不对来。 不算蠢到底。 “因为我想让大少爷看清楚,”她噙着笑,乌发雪肤,凑近了些阮渐姜:“你仔细看看,我还眼熟吗?” “堂兄。” 阮蔚从来没想瞒着。 既然阮渐姜没有做过对不起她二人的事,哪怕他是利益既得者,阮蔚也不会牵连他。 第35章 正派天骄 什么?! 轰隆—— 这话如同平地一声雷。 炸醒了阮渐姜的梦。 他猝不及防,直直的对上了阮蔚那双与二叔如出一辙的浓色眼眸,她又是那样的神似阮萳之,威严、庄重又蕴含着无数冷色。 难怪,难怪,那时他觉得阮蔚熟悉。 也确实心生亲近之意。 阮渐姜忽然想起,年幼时的小堂妹长得更像母亲。 只有一双眼睛肖父。 面前仙子眉眼如画,瞳色浓深如黑曜石,看上去淡漠极了。 这双眼,阮渐姜一共见过两回,现在是第三次。 她也是那狐狸面具。 “……阮蔚?!” 认出她的刹那。 阮渐姜一瞬间向后靠去,背后冷汗簌簌而下,他几乎紧紧贴在了床的最里处。 “是你打晕了我。”阮渐姜断然道,他又哑了嗓,“你,你怎么会——” “堂兄想问我怎么会在这?”阮蔚打断他,“我当年为什么离开,现在又为什么回来。这一切都应该问大伯咯~” “何况,堂兄真的不清楚吗?” “我为何而来。” 最后一句,冰碴满地。 当她开口的第一秒,阮渐姜就已经控制不住的想起阮河的计划。 杀兄夺剑,掳妹得道。 半晌。 再没有声音响起,阮蔚也耐心等着。 终于等到阮渐姜开口,“我知道……我父亲他,他确实对萳之,对你,都有不轨之心。” “但请相信我,我会阻止他的!” 阮渐姜浑身通红,双目也赤红,“你,你相信我,这个家主之位我一定会让他还给萳之的,你,你也可以安心回阮家……之后,我会带他离开这儿,我发誓,绝对不会让他再来打扰你们。” 阮渐姜还要再说,阮蔚却抬手打断。 她笑,“好。” 答应了。 阮渐姜像根努力燃烧着自己、满身浓焰的木头般,当头迎上一盆冰水,他便瞬间熄了火。 他忽然颓唐。 因为阮蔚笑得并不像答应。 她知道了! 阮蔚,“堂兄,垂着头作甚,我这不是答应了吗——” “你会阻止阮河,你会让我兄长继位、让我回家,对吗?\" 阮渐姜猛地点头,阮蔚看见阮渐姜眼里渐渐涌起的希冀。 阮蔚笑着,“我答应了堂兄前一件事,可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因此,堂兄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 阮渐姜颤抖着声音,“什么事?” 阮蔚笑得天真又残酷,毫不犹豫的熄灭了他的希望: “阮渐姜,你还记得我爹吗,是他带你去的琨音门呀,是他一步步将你送到亲传位置的呀 ~ 前些时候我爹托梦给我,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他好想好想阮河啊——” “你能把家主之位还给哥哥,能不能也将我爹还给我?” 还。 她刻意念重了那个还字。 阮渐姜煞白了脸,“我,我……” 终于,他背脊弯下,“不能。” “我,还不了。” 哈。 阮蔚笑的大声,原来堂兄也是知道的,原来他知道阮河做的肮脏事儿,原来大家都是知道这是还不了的。 就算她将阮河废了、杀了、挫骨扬灰了。 她的父亲也回不来了。 阮蔚身子一晃。 “师姐!” 常怀瑾立即上前关切的扶住了她。 阮蔚稳住身子,面色如霜,“你还不了的,我们兄妹自会向阮河讨来。呵,你知道他来位不正还愿意为他担保,我们讨这个公道自然也是应当。” “为人子的道理太多,你不如回琨音门将书读透。” 她句句针扎,如芒在背。 七窍玲珑,阮蔚总能很轻易地看出一个人的心理防线究竟是用什么浇筑的。 像阮渐姜,于礼于理。 正派天骄,他总逃不出公平二字。 阮渐姜,“我知道,他不对。” “可他待我好过!”他过了好久,才猛的抬头,两眼含泪,“我会回去,但不是现在。” 阮渐姜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要留下,萳之继位后,我自会回去向师门禀告所见所闻!” “对错与否,光凭我们是辩驳不清的。” 他与阮萳之兄妹,早已无法善了。 既然如此,不如全权交给世人决断。 阮渐姜做不出一个正确的决断来,他既不能理所应当的站在阮河身边作恶,也不能全然不顾血缘的站在阮萳之兄妹身侧忤逆亲父。 他就是这样优柔寡断。 “好,”阮蔚应下。 她不愿再揣度阮渐姜心里究竟是如何去想的,她只是胸间忽然涌上了太多太多痛苦。 这些痛苦,是来自于阮蔚,还是她。 阮蔚,“师弟,守着他,我出去一会。” 常怀瑾点头。 阮蔚立即出门。 阮萳之担心,他一直守在屋外。 阮蔚一见兄长,忽然就扑过去,埋头伏在阮萳之肩处。 阮萳之稳稳地接住她。 月色当空,整个阮家就属阮萳之的院落最僻静。 兄妹相依着,今夜的淑白色月影如冬雪寒霜般皑皑,一层层照在他二人身上,好似这样就能给他二人套上坚硬的铠甲、让他们无坚不摧。 一如曾经树间露珠串串,石子路上也终有浇灌。 阮萳之感受着肩膀盈润,他揽的更紧。 他哪能不知阮蔚心情。 大仇即将得报之喜,缅怀父亲之悲,交相错映,实在难辨。 阮萳之也付出了太多太多心血,才在阮家立住了跟脚,也终于在长老、老祖面前添上了支持他继位的选择。 四年、千百个日日夜夜,唯有月色不变,伴他长眠。 月光将人影拉的很长,影影绰绰落在窗纸上,床榻上垂泪的阮渐姜只需抬头就能看见,看见他们这对兄妹是如何忍耐过这四年光阴来为父复仇。 在月光下,他抬不起头。 - 三日太快。 转眼,继位大典这日来到。 宾客们天南海北,阮家是传承万年的大世家,世家们、还有除却蓬莱的十大宗门,几乎都派了人来观礼祝贺。 阮萳之在外厅迎客,来人皆是恭喜他继位一事。 阮萳之皆是笑着应下。 因为阮河没有寻到阮渐姜,便也没了借口传给亲子。 阮家继位大典的消息也被阮萳之放出去了。在外界看来,阮萳之继位再是合理不过,赤兔剑主即将继位一事几乎是传遍了大街小巷。 “一群废物!” 阮河在主院里发了好大一通火。 他这几日调用家主令,将族中人手全数派出寻人,换来的是什么?! 阮渐姜依旧不知所踪,没有出城却也不知道藏到了什么犄角旮旯里;寻了一天人后回来还得处理有人在阮家内部乱窜的奇葩事! 阮河很敏锐,一瞬间就想到了自己的私库。 他屏退他人,自己去私库一瞧。 好家伙,全空! 气的他真是一口血涌着喉咙,上不去下不来。 可阮河连抓贼都找不出空。 老三那个蠢货更是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又是威胁他又是去长老那边参了他一本。长老也揪着阮河这几日莫名其妙的举措批判他,闹得阮河这三日没一个安闲! 阮河眯起眼,阮萳之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想起昨日他在院外撞见的阮萳之,他面上全无血色,一副受伤模样。 阮河派人仔细去看,还发现了他换下的衣裳上血迹发黑。 现在既然找不着阮渐姜, 阮仲又拼命蹦跶。 不如…… 第36章 大闹 祠堂处。 仪式进行的很顺利。 但就当阮河要给阮萳之授冠,以示传承之意时—— 阮萳之微微俯身。 阮河忽然停住,一个眼神,便有心腹立即派人将阮萳之团团围住。 这一异动,惹得观礼人群纷纷骚动。 “大伯?!”阮萳之讶异,“这是做什么?” 话虽如此,可瞬间赤兔出鞘,炽热携着漫天焰火,让人无法靠近他半分。 来了。 忽而,他唇际闪出一抹浅笑。 阮萳之原本还觉得阮渐姜丢了,阮河没心思搞事了。 来的正好! 也有观礼宾客不明所以: “咋了咋了这是?不是继位吗怎么还抓起人来了?” “天,我就知道这次来阮家有乐子看!传言不是说他们上一任家主的死都有问题吗,一个大伯越过家主嫡子继位,谁知道这中间得有多少故事!” “真的假的啊,我出五百上品灵石,愿闻其详!” “前面五百灵石那位爹,你稍等,我这就给你编一个!” “放开少主!” 阮萳之这头也有近几年收服的阮家修士,见自家少主被围,纷纷拔剑一拥而上。 推挤旁桑间,有人混战、有人浑水摸鱼。 阮河元婴期修为,一掌便将阮萳之手里的赤兔打偏。 阮萳之早已金丹中期,他有赤兔在手,能与阮河缠斗也不落败。 他这时却故作不敌,顺着阮河力道就向一旁倒去。阮萳之猛地咬向舌尖,口中鲜血滚滚,顺着他唇际涌出,滴滴点点落在地面。 这小子受伤了? 阮河大喜,伸手便将他擒住。 阮河抓着他,忙喊,“都住手!” 下方混战立即被喊停。 混战一停,立即便有人出来要阮河给个说法。 “诸位息怒,”阮河仍是端着一副宽厚模样,他面上做出一副惭愧来。 阮河沉痛道:“怪我没有将他教好,如今之计是迫不得已啊。他平日从不归家,又与我离心,我也实在难替我那早去的二弟管教他,才让他犯下这等滔天大罪来——” 此话一出。 阮萳之被他擒在手里,垂着头,心里却恨极。 隐匿在人群中的阮蔚亦然。 她满目怒火。 听阮河提起父亲,真是叫人倒足了胃口! 人群中议论纷纷,便有好事者问,“敢问家主,你家少主犯得可是什么事啊?” 众人目光纷纷凝聚过来。 阮河沉声道: “我也是才知,他竟与魔修勾结——参与了那常家灭门一事!” 阮河言辞凿凿,笃定至极。 就像是他亲眼所见一般。 阮萳之仍是一派与自己无关的沉静模样,仿佛真的好像受了什么内伤,人的意识也昏沉。 他眯着眼,好似认罪模样。 众人哗然。 无他,实在是一月前的常家灭门惨案太叫人印象深刻了。 两界封印松动,而常家戍守的那处封印率先被破。魔族残忍至极,常家上下除了蓬莱仙尊救下的常家双子,竟然无一幸存,战死的修士甚至连神魂也都消散于天。 斩草除根,除的有些太狠毒了。 阮萳之竟然跟这桩惨案扯上了关系,有些人不由得回忆起自己同这位麒麟子是否有过合作来。 阮蔚混在人群里,“即是勾结,可有证据证明?” “这是自然,”阮河正色,“各位都知道,与魔族接触过的人都会染上几分魔气,我手里的是玄天阁出品的寻魔器。” 他手里法器往阮萳之身上一放,输入灵气一探,法器立即亮起红色来。 阮河终于笑容真诚了许多,若不是那件发黑血迹的衣服,他恐怕还想不起这法子。 这下是真的将阮萳之碾进土里了! 他立即给了自家三弟一个眼神。 这时阮仲也跳出来,“好哇你个阮萳之!你这样做,二哥若是泉下有知,你让我和大哥怎么对得起他!” 他与阮河玩归玩、闹归闹,但在坑害阮萳之这件事上,他们永远都是无比坚固的联盟。 他兴奋极了,他觉得自己有了机会。 阮渐姜不知所踪。 这下又踩落了阮萳之。 这家主之位,舍他其谁? “真的!” “那确实是是玄天阁的寻魔器,阮萳之居然真的与魔族有勾结!” “可他图啥?阮萳之和常家有仇吗,不然他和魔族合作干啥,对他有啥好处?” “要说仇,他身上最大的仇难道不是上一任家主死因成谜吗?难不成是常家干的——” 最后这揣测实在恶毒。 人群里,握瑜眸色一暗,抬脚就踹向了最后那多嘴之人。 “谁?谁踹我?!”那人立即回头。 这祠堂本就不大,人人都向前拥着看热闹,自然是找不出人的。 常怀瑾一把将握瑜拽回去。 他小声叮嘱,“忍忍,忍忍。” 萧玄同也抱着剑,冷睨了那修士一眼。 修士自知理亏,悻悻然回过头去,他只能自认倒霉。 台上的大戏还在演着。 阮河这时仿佛胜利在握,他看向低垂着头的阮萳之,满眼是猩红血色。 “今日,我便要为阮家清理门户!”阮河抬起手,“萳之,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且慢。” 一道女声响起。 谁? 这时候出来搅局,不能给他们机会! 阮河立即动手,一掌就要朝阮萳之顶间灵府处拍去。 “第一式。” 人群中,少女飞身而起,她如一道剑光射来,手中沉铁灵剑印出漫天剑光,风声静止,水色连天。 有各大宗门的长老认出她的剑招。 蓬莱? 蓬莱掺和这档子事作甚。 她这一剑堪比金丹。剑招太盛,角度也刁钻,逼得阮河不得不侧身避开。 这一避。 阮萳之瞬而暴起,灵力炸开,直接挣开了阮河的钳制,一跃飞身落到了阮蔚身侧。 阮蔚收势,小声道,“没想到他这么变态,竟然想当众动手。” “他向来如此,”阮萳之手掌微收,侍卫手里的赤兔立即应召而来。 兄妹并肩。 两人一个肖父,一个肖母。 若是分开来看,便很难叫人联想起他二人的关系。一个端的是人间泠仙,清冷出尘;一个是俊美稠浓的相貌,柏间淞林。 可若是站在一块,就看得出他俩细微处实在相似,皆是一副画卷仙人入世的好样貌,仙人座下童男童女莫过于此。 阮家修士中便有人惊呼,“小姐?!” 阮河,“你是……阮蔚?” 他能认出不足为奇,这些年阮河一波一波的人派往蓬莱,全数折在了海上。 可那是天生灵体的水灵根啊! 若是能成,再多折损也是值得的。 阮蔚没搭理他。 第37章 演演得了别当真 少女长剑收势,转身大方的冲着在场所有宾客微笑。 “请问诸位安。” “我名阮蔚,阮萳之是我兄长。”阮蔚从不怯场,“我今日回家来观兄长继位,却听见阮河这般可笑言论。” “阮河对我兄长的指控,我有几言欲辨得,请诸位真人仙子们一同听否。” 她实在大方,阮萳之也收剑,冲着台下众人一拜。 他俩气派太足,女声轻柔,不疾不徐,娓娓道来。 衬得原先阮河那急哄哄,前因后果也不清晰时,就要将阮萳之绳之以法的做派十分可疑。 大戏一出接着一出。 没有人是不爱看戏的。 何况少女实在看着太惑人,美人相邀,众多修士哪有不从的道理。 台下修士便道: “我听,我听,仙子快请讲!” “她竟直呼阮家家主名讳哎,难不成传闻是真。阮河当真算计了自己弟弟的家主之位?” “不得不说,她生的实在是好看,话说刚刚那剑招有人认识吗?她才筑基,居然能逼得阮家家主都得躲。” 议论声渐起。 阮河却大喊,“阮蔚!你在混说什么?阮萳之身上的魔气可骗不了人。” 听他这样说,便也有人觉得有理。 阮仲也嚷着,“区区一个丫头片子,在这胡说些什么东西,赶紧滚出去!” “没爹没妈的丫头,早晚嫁了你去!” 他是从来看不上阮蔚的,先天灵体又如何,还不是个水灵根的小丫头片子。 到时候他坐上家主之位,就将这丫头嫁出去,嫁的远远的碍不着眼就是了。 知道阮仲这人没脑子,阮蔚并不理他。 在阮蔚看来,阮仲还不如阮河阴毒呢。 她三叔这蠢货,最坏也只想到要将她嫁出去,没想过要她死。 阮河却是要将她抓去采补。 “咻——” 一石子破空而来。 “哎呦!” 出手之人力道甚大,石子正中阮仲眉心! 只一子就将他打的头破血流,阮仲捂着额间吱哇乱叫,他身侧女修立即扶住他。 阮仲大怒,“谁?!谁敢偷袭我——” 阮河实在是嫌他丢人,抬手示意下人将阮仲捂住嘴半是推搡半是胁迫的拉远了些。 阮河也没能辨出究竟是谁出手,他疑心蓬莱或许有师长随行,见阮仲这般出言不逊这才出手教训。 看来不合适硬来了。 阮蔚也立即探神去看。 那石子却像是虚空而来,角度、位置,竟找不出一个大概的人选来。 猜不出是谁,暂且搁置。 “混说?” 阮蔚不怵他,冷笑道:“阮河,你手里那东西可敢拿来一观?” 阮河闻言,瞬间将东西抛了过来。 “你测便是!我问心无愧!” 他一派随意模样,像是笃定了自己这法器一定没有问题。 这货搞鬼的法子多了去了。 阮蔚抬手接过,却随手将它丢在地上。 她半点形象不顾。 一脚下去、碎了。 阴谋阳谋,不如她这一脚来的痛快! “你!”阮河大怒,“做什么?!” 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失措来。 他又是一副痛心疾首模样,“蔚蔚,我知晓你与萳之兄妹情深,可大伯又如何会害你们?我们可是一家人啊!” 字字恳切,好似这样做作他便是那天底下最最心疼他兄妹二人的长辈了。 好好好。 玩道德绑架是。 只要她没有道德,绑谁都绑不到她头上! “一家人?” 阮蔚轻笑,抬眼对上他喷火视线,她眉眼弯弯讥讽道:“演演得了,还当真了呢?你这血缘亲情骗得了我爹,可骗不了我。” “蠢货。” 她呢喃,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是半点不违和。 此话一出,人群更加骚乱。 远处似有丝竹笛声,一丝丝的传进在场众人的耳朵里。 这是! 终于要好好掰扯四年前的前任家主猝死一事了吗? 地上碎片混成一团,却有液体渗出。 阮萳之接过话茬,“阮河,这种把戏也耍?” 他踢了踢地上法器碎片,一滩浓色乌血忽然洇开。 众目睽睽下—— 丝丝缕缕的魔气从液体中升起。 “魔气!” “魔血,是魔血!难怪会测出魔气,寻魔器里塞了这些魔血,测谁谁不是魔啊!” “阮河居然真的会陷害亲侄儿,既然不想让位,那他正值壮年,好端端办这个继位大典做什么?” 是啊。 阮蔚微笑着看向阮河,“真是好一个,问心无愧呀——” 好一个阮蔚! 阮河怒极。 只得弃车保帅—— 他反应迅速,“老三?!” 阮河立即转身,不可置信的看着此时头顶还流着潺潺鲜血的阮仲: “你怎么可以这样陷害萳之?” “这寻魔器可是你去城内买回来的,不能因为我不同意你做家主,你就这样对付二弟留下的血脉,这可是你亲侄子啊,你对得起二弟吗!” 阮仲:?什么东西。 他一向脑子转的慢,阮仲张张嘴,解释道:“不是啊,大哥,东西是我买的没错,但,” “好了!” “事已至此,老三你不要再狡辩了,”阮河迅速的打断他的话,“来人!将他给我押下去,择日再审。” 阮仲再蠢也明白现在阮河是要拿自己来堵悠悠众口了。 阮仲是个酒囊饭袋,他的修为早已多年再无寸进。 他拼命挣扎,神色癫狂,“阮河你敢!你杀了……唔!唔唔唔——” 侍卫们轻易就擒住了他,捂了嘴就要拖走。 阮蔚隔得远,中间还插了个阮河,若是她动手,保不齐他会出手阻止。 阮蔚扭头喊,“大师兄!” 笛声渐起。 刹那,院落温度降低。 “霜冻。” 萧玄同手持渡鸦,越过人潮,一剑一人冲进侍卫堆里。 冰寒之气从他周身三尺溢出,毫不客气地将人的关节都冻住,寸寸寒霜从手肘处开始凝结。萧玄同一把将侍卫中央的阮仲拽出。 他抡圆了胳膊,猛地将人丢出去。 重物脱手,萧玄同忍不住转转手腕。 这玩意实心,沉的吓人。 萧玄同迎人而上,提剑就对上了还要追来的阮家侍卫。 都是金丹,谁又怕的了谁? 蓬莱剑法,最善以一敌多。 作为亲传弟子,若是连区区几个世家养出来的金丹侍卫都打不过,也实在太丢脸了。 那头混战。 阮河见状立即出手,他的目标是阮仲,浩瀚剑气向他冲去。 阮仲摔了个鼻青脸肿。 他狼狈爬起来,不可置信的看向他的好大哥。 阮河何其狠毒! 招招式式竟然是冲着要自己命来的! “急什么?” 赤兔长空刺来,阮萳之闪身,瞬间将必死的阮仲救下。 阮河狂怒,“你们!” 他声音阴恻,“偏要与我作对是?” 哦~ 有人心态崩了,不装了。 阮蔚,“呦,不是不是——” “不会有人急眼了?” 少女笑着,声音清脆,语句直白又讥讽,听着就叫人捧腹。 在这偌大的混战背景下,各色灵气四起,剑气荡起她鬓角碎发,她像是偶然跃入人间纷争的精怪,古灵精怪、还对此兴味盎然。 混在人群里的男子也随着轻笑了声,他理理左手束袖,见场面稳固,便将手心石子丢了。 阮河被她激得额角突突,他忽然一剑朝阮蔚刺来。 这丫头太善辩。 留不得! “你们这是非要搅乱今日的继位大典!” 他信口雌黄,张嘴就来。 好像义正言辞就能让人忽视他正对着自己的亲侄女使出杀招。 明明一开始是他先使计,要给阮萳之扣上一个与魔修勾结的大帽子! 阮蔚立即躲到阮萳之身后,赤兔不愧是剑录榜上有名的灵剑,它实在锋芒,阮萳之拿着它竟能与元婴期的阮河打的一来一回。 阮蔚,“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 “闭嘴!” 阮河被她激得头疼欲裂,可阮萳之的防护太缜密,又死活摸不着她身影。 阮蔚刻意将人引向了宾客聚集处。 “够了!” 一道威压顿出。 满场灵剑皆是铮鸣,止不住的颤动着。 第38章 仙子好会骂! 化神期修士的威压太盛,场上修为差些的都有跪了的。 阮蔚也才筑基,被这道威压压得脸色一白,身子一歪就被阮萳之扶住。 但她心喜。 果然。 万剑宗的这位静乾长老修问心道,最是看不得世间不平之事。 她出手只是早晚的事。 “再出手者,死。” 静乾冷声道。 她腰际长剑甚是骇人,足足是普通灵剑的两倍宽度,她所修竟是男子才修的阔剑。 见场面总算不似那戏班子般嘈杂,静乾刚要收势。 阮家有老祖不满道,“我阮家行事,你万剑宗在这逞什么威风!” 他是唯一从闭关处出来给这场继位大典坐镇的化神期老祖。 虽然他也觉得阮河实在糊涂,但总不能让一外人来管教自家选出来的家主。 “呵,”静乾脾气火爆,闻言竟不收了,“你当我想管你们阮家的破事?一个继位大典还这么多荒唐事,怎么阮河杀人的时候你们没话说,我一拦着就有屁放了?” “捡着个烂谷子也当个宝一样供着,西瓜就不要了?怪不得吃不饱穿不暖,一天到晚光顾着看人家家里吃啥穿啥,你们那薄薄的家底还够他霍霍几年?” “长着两只眼睛也分不清鱼目珍珠,白痴!” 静乾鄙夷的眼神扫过刚才那个说话的老祖,一连串骂下来,对方愣是一句也回不出。 阮蔚目瞪口呆。 这位长老真是—— 好会骂! 她眉眼亮晶晶的,恨不得凑到人身边去仔细学习一番。 “你你你!” 阮家老祖大怒,半晌才嘲回,“静乾你莫要嚣张,你与他们蓬莱有情,自然是帮着他们的!” 静乾,“是是是,我帮他们,不服我俩打一架。” 她阔剑在手,一脸好战之意。 阮蔚:什么?!我们蓬莱还有什么瓜是我不知道的? 萧玄同、常怀瑾、握瑜、还有那暗处的男子皆是竖起耳朵来,只期盼阮家老祖那大漏勺能多漏出些什么来。 这惊天大瓜来的太突然,导致他们竟没有一个人想起身份暴露的后果。 究竟是会被丰无涯抓起来揍,还是会被二师叔朝见抓去背书,又或者是被三师叔崔晏君拎去后山做苦力呢? 什么? 吃瓜的众修士们震惊,阮家仙子居然是蓬莱仙宗的弟子?! “莽夫!” 阮家老祖骂道。 静乾不甚在意的撇嘴,所以说她真的最烦这些世家了,规矩又多又迂腐,不仅菜还胆小,半个敢应战的都没有,连嘴炮都打不过瘾。 要不是这次抽签抽中了她来观礼。 可恶啊—— 回去就把掌门师兄打一顿! 她刚刚那些挑衅若是放在万剑宗,一句话都说不完就会有剑修提剑就干了。 静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们阮家在搞什么名堂,欺负人兄妹俩失怙罢了,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全是狗屁不通!” 老祖气的满脸通红,却又想不出辩驳的话来。 “你,你你有辱斯文!” “是是是,你斯文你斯文,还打不打?” “你们万剑宗的都是莽夫!” “啊对对对,我们是莽夫,你们是怂包行不?” “……” “不说了?啧,你可真是又菜又爱玩。” 为什么没有继续吵。 因为那位老祖已经被话激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倒头就昏了。 静乾的战斗力惊人,来一个她骂一双,来两个她抬剑就抽,主打的就是一个绝不憋屈。 两位大佬吵架,被威压镇住的小虾米们安静如鸡,在这等威压下,没有一个人敢升起些别的心思来。 不过。 围观吃瓜也是很快乐的~ 阮蔚尤其。 不知是不是静乾察觉到她的修为不高特地关照,除了一开始的威压有些难受之外,随后几乎就没有了感觉。 混在人群中的常怀瑾、握瑜亦是如此感受。 这位静乾仙子,其实并不像看上去那般武断。 阮家老祖被万剑宗特产的战斗型棒槌气的沉下了脸,再也不肯开口。 没有人与静乾斗,她便如同一胜利者姿态,堂而皇之的坐下了。 她坐的主位。 坐的理直气壮,无比自然。 其实说到底。 阮家不再与静乾争辩,还是因为她是万剑宗的人。 万剑宗啊—— 它几乎已经成了修真界之首,其余九大宗门、各大世家无一不得退让。 静乾,“现在争来争去,不就争得是一个魔气究竟从何而来吗?你们舞刀弄枪的、一时半会打也打不死,招式还甚是辣我眼睛。” “人小丫头都说了她只有几句辩驳,你们听也不听完就要打。你们阮家既然认为她兄长有问题,谁怀疑谁举证,凭什么叫人自证清白!” “抓了个蠢材就要轻轻揭过,阮河,你未免太不将万剑宗执法堂放在眼里了!” 她一句更比一句重,字字珠玑。 阮河瞬间被她的威压压得直直的跪了下去。 他满头冷汗,“不是的,仙子错怪了!” “我前面所言皆是被我那三弟蒙蔽啊!我对萳之、对蔚蔚之心,只有拳拳一片爱护之意,并无半点不将万剑宗放在眼里的意思——” 静乾冷哼一声,威压更重,她早就看出来阮河不是什么好东西。 若是真心爱护侄儿,怎么会在侄儿最重要的继位仪式上宣布这种既不真实、又足以毁掉人一辈子的假消息。 又怎么会对自己的亲人下如此杀手。 她不理人,满室便无一人敢言。 却有少女声音炸起: “好!仙子说的对!” 小丫头 · 阮蔚用力鼓掌,响彻院落。 蠢材 · 阮仲被威压压得匍匐在地上,鼻青脸肿着还大声叫唤道:“对,仙子英明!我那大哥就是抓我顶罪!” 众人汗颜。 不是,阮家这老三对自己的定位这么准确吗? 阮蔚嘴角一抽。 她掌声瞬间顿住。 阮蔚:丫的,真不想和三叔那智商洼地沾上一点边儿。 她神色甚是嫌恶、生动活泼。 静乾看见觉得有趣,她忽然发笑,阮蔚闻声便看了过来。 她顿时收住嘴角,端出一副庄重模样来。 阮蔚忍不住分神去想,上头一个师尊四个师叔,那么究竟是哪一位能同静乾仙子有情呢? 静乾,“蠢材,住嘴。我不管你们先前是怎么闹的。我看你们阮家既不是清官,自然也是掰扯不清家务事,可今日既已经让我撞上了,那就照我们万剑宗执法堂的规矩来。” “阮河,你举证,便从你先说。” 她瞬间收起威压,在场所有人皆是心神一震,身躯骤然轻松许多,有些人的背上衣裳甚至已经叫汗打湿过一回了。 阮河猛地从地上爬起,抱拳躬身回道,“回仙子,我已说过是误会了,在下没有要举证的了。” “哦哟?” 阮蔚笑道,举起手来看向静乾,“仙子,阮河不举呀~” 她语句暧昧,颇有几分调笑意味。 在场众人闻言,难免有知趣儿的人会发出些哄笑来。 阮萳之拍了拍阮蔚手背,眼神轻轻睨她,示意她多少端庄些。 接受了来自兄长的扫视。 阮蔚只好做了个拉起嘴巴的手势。 “你!阮蔚,休要胡言乱语!” 阮河转头瞪她,恨不得生扒他皮。 他想他真的错了,一个阮萳之已经够难搞了。 谁知这个阮蔚比她兄长还难搞,胡搅蛮缠的功夫甚是到家。更是仗着年纪小,什么话都敢说,真真假假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记到心里去。 “又急眼啦?”阮蔚摊开手,无辜道:“开玩笑的嘛,不会,堂堂阮家家主连自己万分爱护的亲侄女的一个小小玩笑都听不得呀?” 静乾被她逗得实在忍不住笑,但到底流程还是要走的。 “行了。既然你不再举证阮萳之与魔族勾结一事,那我们接下来——” “就查查这魔血是从何而来?” 提到这里,她声色冷厉。 魔族,向来是灵族极恨极恨的存在。 静乾今日见了那寻魔器中的魔血,自然不可能让阮家将此事轻易揭过。 阮河忙做不知状,他演技极好,双目茫然,“仙子,仙子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寻魔器都是我那三弟给我的,我如何能得知这其中竟被他藏了魔血啊!” 阮仲满脸恨意,“阮河你血口喷人!寻魔器明明是你派人叫我去买来的!” “你有什么证据?”阮河瞬间反问,他瞳仁眯起,像一条阴毒的蛇,“仙子说过,谁怀疑谁举证。三弟,你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 阮仲慌了,他哪里会有什么证据。 原本就只是因为他从内城路过,听了阮河传信,他才顺路去玄天阁门下的法器店带了个寻魔器回来。 “我我我,我举证!” 少女高高举起的手,吸引住了全场的目光。 第39章 有钱的都别想逃 阮蔚笑着,“怀瑾,拿出来。” 闻言,人群里走出一少年来,高鼻浓眉簪星目,一副风流样貌。 他小跑到了阮蔚身侧,从芥子袋中取出与阮河那个一模一样的寻魔器来给她。 握瑜也跟着跑了出来,路过原先那说常家的修士时,她还剜了人一眼。 他二人本就双生,容貌相近,更有人认出他俩身份。 “是,是常家的双生子!” “苦主可找上门来了,这下倒更要彻查到底,究竟是谁在和魔族勾结了!” “常家双子竟然真的拜入了蓬莱门下,他们应该都是同门师姐弟。” “让真相再飞一会,实证出来之前我是谁也不会站的,免得瓜没吃成,反倒惹得一身腥。” 不论台下众人如何分说,台上这一出戏,可是正式开演了。 静乾看着阮蔚,便觉得她这副样子实在是像。 “你要举证的是什么?” 阮蔚先未答。 她先拿着手里寻魔器给众人巡视了一番,“诸位请看,这是玄天阁出品的寻魔器。” “接下来再看看里面。” 阮蔚就地盘坐,非常迅速的找到了这法器上刻录的阵眼,她聚精会神的看,记住了这法器上的阵法后便随手破了。 她动作迅速,竟是不需要多少思考便将这寻魔器从外壳到核心,一步步拆分开来。 这和现世的拼乐高大差不差。 她将零件一样样摆在了地上。 其实像这种普通的寻魔器,上面刻录的法阵不能说很难,可也都是阵修才会懂的东西。 而且他们既然敢卖,自然也是不怕被人窃取技术的。 每个玄天阁出品的法器上总是刻录了防御阵。 可阮蔚步步不停,眨眼间便拆了个精光。 在场的也有玄天阁修士,他讶异道,“竟然……全对!” 她步骤严谨,没有一丝错处。 这还是不是剑修啊?! 不过也不算稀奇。 毕竟过去曾经在通州露过面的蓬莱仙宗修士,个个所修皆不止一道。 有人传言,蓬莱的心法就是可以一心多用。此话一出,又是掀起一阵海上寻师的风潮。 谁不想修双道。 这样卡修为时,若是一道不通,另一道通了也是一样能升上去的。 这相当于人走一条路,但修双道者就有两条路可走,而且条条大路通罗马,总归是会回到心道一路上的。 可大多数人的灵根、神识生来如此,这是其一;还有其二,每个宗门、世家也不一定有适合的长老、教学方式,以及合适的功法。 唯有蓬莱学多学杂。 “好了,”阮蔚拆的顺手,也顺便解释道,“诸位请看,这寻魔器中可是没有任何东西,我这才叫问心无愧呢!” 她又是念重了问心无愧四字。 来了,阮蔚那损人的call back。 阮河被她又是气的心梗,手指着阮蔚,嘴唇哆嗦着。 常怀瑾失笑,又记起此时可是正事,连忙收住笑容。 “仙子可看清了?”阮蔚特地点了点这位静乾长老。 静乾闻言便点头,她很配合,“看过了,没有东西。” 阮蔚咧嘴,“那我就开始拼啦。” 她语句轻柔,手上动作却如同残影般迅速,那样一地精密细小的零件都被她按照拆卸的顺序一步步安装了回去。 最后,阮蔚拿出灵笔,计算着刚才看过的阵法算法,一气呵成。 防御阵落,阵成—— 这阵倒还挺耗灵力的。 她身体端坐,却有灵气进出。 在场有见识些的人都看出她体质的不同寻常来。 静乾:天生灵体? 布阵所需的灵气她只吐息间便可补完。 这不是天生灵体是什么?静乾咂舌,阮家这下可真是捡谷丢瓜。 一个天生灵体不放在家中好好培养,倒是送到蓬莱去,叫人白捡了个便宜。 静乾不止惊讶,神色间还带上几分惘然来。 不愧,是他教出来的。 而更多人却是惊讶于阮蔚的熟练来。 一笔成画?! 这阵法再简单也是玄天阁独门阵法,可对阮蔚来说这是头一回见啊! 难不成蓬莱仙宗的教学方式就是天天抓着弟子去拆通州的各种东西? 阮蔚看上去实在轻松,像是一点劲儿也没废。布阵都会使用神识,而神识更是最难恢复的一部分,多数阵修布完法阵都需要回神片刻。 她却像个没事人般一跃而起,“请问场下有玄天阁修士吗?” 有人回他,“我,我是玄天阁长老。” 一男修站出来了些。 “太好了,”阮蔚飞身落入人群,她将手里寻魔器递给他,“请真人检查,这与真人门下出品的寻魔器可有不同?” 玄天阁长老早就想看了。 这小丫头花了一刻钟时间不到,拆开又装好的寻魔器究竟是好是坏了。 他接过寻魔器,仔仔细细翻来覆去探查了三遍。 天才啊。 挑不出一点毛病。 玄天阁长老拱手将寻魔器还给了她,“没有不同,完全一样。仙子于阵之一道上的造诣,实乃我闻所未闻。” “不过仙子,”他转了个圜。 阮蔚疑问的看向他。 玄天阁长老语句恳切,满眼都是对天才的热烈,“仙子这般适合阵道,我们玄天阁可是阵道正统宗门!若是仙子肯来我们玄天阁,我可许仙子亲传之位!” “我们还有钱!只要仙子愿意,五十万上品灵石如何?仙子想要什么都可以提!” 此话一出,不少人眼神发亮,这位长老的话可真是开拓了一个新思路。 是啊,天才也是可以被抢的! 怎么回事? 你们通州人自己没师妹吗,怎么好意思当着人面就抢! 萧玄同立即拽住眼神发亮的阮蔚,沉声道,“不给。” 他面色冷凝,又死板,看上去很有几分不好惹。 萧玄同心里打鼓。 你个糟老头坏得很! 别勾引我师妹,她可真是一激就能跟着跑的—— 阮蔚也摇头,“不好意思,没有换宗门的打算。” 她心里流下血泪。 虽然打劫了阮河的私库,但法器毕竟不是灵石,来路也不太正,不能光明正大卖出去。 为了买下玄天阁的这个寻魔器,她们四人几乎是合计半天才凑出了钱。 虽然很馋玄天阁许出来的灵石,但是,他们蓬莱多多少少还是有情谊的!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这么有钱! 自家的贫穷固然可恶,但他人的富有却更叫人眼红。 阮蔚恨。 她现在不止没有这个想法,她还打算十方大比时揍遍其余九大宗门呢! 玄天阁有钱是,好! 都别想逃—— 她内心恶魔笑,还有那个男主,叫傅弈是,原着里就是你端了我们宗门是,看到时候姐坑不坑死你就完了! 提到男主。 久违的,沉眠中的系统幽幽然冒出头来: 【你……你别突然变态啊。】 阮蔚在识海里回它,“我变态?” “我没成为富二代,天道就是最大的变态!” 系统沉默、系统害怕:【阮蔚,你好歹是个正统女主,稍微注意一点你的言行举止啊喂!】 别整天整的跟个二流子似的! 阮蔚不再理它,直接单方面掐断了与系统的通讯。 她忙着呢。 静乾也有心抢人,但见蓬莱几人浑身尖刺竖起,便知他们师兄妹间感情好得很。 可恶。 千百年年难出一个的天生灵体就这么被蓬莱捡走了! 静乾,“行了,接着说。” 她如定海神针,话一出口便全场寂静。 阮蔚勉强定了定神,在万众瞩目下,她拿着寻魔器,似是无意间随处站定在了院落一处,手里丝丝缕缕的灵气输入法器。 众目睽睽下,寻魔器又一次亮起了刺目的红灯。 魔气! 这次,阮河也瞪大双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忍不住回想自己取血的过程,是否有过不经意间洒出些什么来。 第40章 满盘皆输 灯光闪烁间,在场所有人的眼前终于拨开云雾。 众修士已经不单单是吃瓜心态了。 这可是真真与魔扯上关系了啊——在场没有灵族修士能忍得住怒火。 “天哪!她测的甚至只是院里随意一角,居然也有魔气?!” “这个寻魔器看过里头外头,还有玄天阁长老认证过,这下可是真的没有问题了!阮家的土地居然都染上了魔气,这处莫不是个魔窟?!” “阮河实在败类!他到底在阮家和魔修做了什么交易?” 少女发髻高耸,穿着一纯白仿古道袍,身形单薄,却又让人觉得她无比坚韧。 阮蔚看着那宛若丧家之犬般的阮河。 她露出了这几日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 原来大伯并不是无坚不摧,她这四年来的假想敌,只是如此一个愚昧狠毒的小人啊。 “我举证,”阮蔚直指阮河,“阮河窝藏魔族,以满院魔气为证!” 满院—— 怎么可能? 静乾瞪大了眼,如箭般闪身到了阮蔚身侧。 她一把拿过她手里寻魔器。 又是寻了随处一角,静乾输入灵气,寻魔器上红灯刺目。 一连试了好几处都是如此。 静乾大怒,她掌间微微弯起,巨大的灵力便将已经抖如筛糠的阮河擒住,一把将人抓到了她面前来。 静乾阔剑出鞘,一把架在阮河脖子上,“说!你们阮家究竟在搞什么鬼事!” 阮河被架着,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他瞪着眼盯着面前土地。 实在想不明白究竟为何。 他只顾求饶,“不是的仙子!真的不是我弄的,我是真的不知情啊——” “哼!” 静乾彻底火大了,“不知不知、你一问三不知,不知魔血不知魔气,却敢用有问题的寻魔器去测你侄子?究竟说与不说?!” 她语句冷厉,双目紧紧盯着那阮家老祖。 静乾很是戒备,万一阮家不止阮河一个人搞事呢?万一阮家上下都不干净呢? 这一处与她同修为的只有阮家老祖,静乾没有把握能在与他打斗的过程中,护住在场所有人。 他有异动,静乾会立即给万剑宗传讯。 那阮家老祖更是瞠目结舌,“这是怎么回事?!我们阮家怎么可能会有魔气!” 他是真真不知,此时更是怒极。 阮家老祖也是飞身而来,一巴掌将正要逃跑的阮仲抽个正着,他怒斥:“混账!你们两个白痴整日在家中搞什么东西!” 阮仲被他一掌掀翻,连着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住。 他面上浮肿更甚,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冲到老祖身边,抱着腿就开始哭,“不是我啊老祖,这些事都是大哥做的!我真的不知情啊——” 他面色惶恐,忙不迭指着阮河道: “是,是大哥说这次会传位给我!我才会帮他闹事的!魔族一事我是真的不知情啊!” “哦?” “三叔,你在说什么呢?”阮蔚咧嘴,状似无意的引导着,“阮河不是还有个儿子吗,他好端端的怎么会要将家主之位传给你呢?\" “他为何如此着急呢。” 阮蔚轻挑着眉梢,自然又无比挑衅。 阮河立即吼道:“住嘴!” 他恨极。 这丫头是要在此将所有事挑明—— 他与阮仲合谋杀害前任家主的事,绝不能暴露! 可惜。 阮河是个明白人,阮仲可不是。 阮仲还以为阮河仍要拿自己顶包,他理也不理阮河的阻拦,张口就是: “二哥,是大哥杀了二哥!” !!! 满座宾客这下才是真的确信了。 “真没想到阮河一直无心于家主之位的隐士做派,背地里竟如此残忍,杀害亲弟,谋算亲侄!” “他还窝藏魔族,桩桩件件,真是恶毒至极!” 风向转变的甚快。 比起那少有人知的魔族,人们总是更愿意听自己相熟之人的故事来。 阮仲,“他找过我帮忙,我也是被他威胁才帮的!阮河还说事后会把家主之位传给我!” 他将自己说成了完全被阮河胁迫的模样,这也算摘了罪名的一半。 有点机灵,但不多。 阮仲是个小人,他连忙将怀里揣了许久,关于阮河谋害二哥的证据统统交给了阮家老祖。 阮家老祖细细看过,气的面色铁青。 他原本以为阮河兄弟三人皆是兄友弟恭的好景象,当时虽也觉得老二去的突兀,但到底没怀疑到亲兄弟身上。 要知道,当年老二也是阮家花了数年才培养出的天才啊! 家族天才死于内斗—— “静乾仙子。” 阮蔚眼眶通红,“这是我兄长收集的,关于阮河、阮仲谋害我们父亲一事的证据,请仙子过目。” 她碧色灵气运着一叠书信传向静乾。 静乾接过,看完。 “轰——” 她一掌劈断了院里那棵百年大树。 静乾不可思议,“世上怎么会有你这般猪狗不如的人!” 杀人夺位不够,竟连侄女的天生灵体都觊觎。 阮仲这时恍然大悟,满眼不可置信的看向阮萳之,“是你?!” “是你将证据送到我手里的!” “你们竟然如此算计我,我要杀了你们!” 阮仲向着他兄妹二人冲去。 萧玄同正要拦。 阮家老祖却坐不住了。 都已招供了,还如此蠢毒。 阮家老祖恨极,抬脚又将阮仲踹飞了数十米远。他连着撞断了几棵树才倒下,昏死过去。 阮河实在没想过自己这三弟能蠢成这副德行,他怒目圆睁,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阮仲,你——” 他被这三弟蠢得无话可说。 阮河闭眼。 他只是差了点运气。 他没想到阮渐姜不愿继位,没想到阮萳之留有后手,没想到阮仲竟如此愚蠢,没想到阮萳之早就开始布局,更没想到阮蔚居然回来了! 只她一人,满盘皆输。 不对,他还没输! 阮河猛地直起身子,他脖颈处青筋崩起,面上只余绵绵恨意。 “我不认!” “是!就算是我杀了他,那又如何?旁的事我一点没做过!人已经死了,难不成还要我这个家主向他偿命不成!?阮蔚举证的是我与魔族勾结一事,这件事与我无关!” 阮萳之,“阮河!” 他双目只余血色,已是恨极。 正要冲向前,阮蔚一把拽住他衣袖,阮萳之回过头与她相对。 阮蔚眼睑发红,克制半晌,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哥,不值。” 她亦是忍不住握上了剑。 恨不能立即拔剑杀了这畜生,以祭父亲。 可又不得不忍住,她垂下头,逼迫自己不要再想。 阮蔚眉目沉沉。 她,绝不会留给阮河一丝一毫的把柄反击。 手刃仇人确实很爽。 但不该是此时,阮河还没被正式的定罪,他还没有无比凄惨的死去—— 他配不上痛快的死! 阮蔚目色沉沉,她要阮河经历世上最最痛苦一事、众叛亲离,她要阮河死在所有人的指控下,她要阮河生死皆不得安宁。 朝见很早就说过,阮蔚并不是个受气性子。 她忍受与父兄分离之苦、经受噬心蛊日夜折磨之痛。 为的不过便是今日这场足足憋在心间四年的复仇,阮蔚自然为此设计了一个最最盛大的结局。 静乾额角突突跳着,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你找死!” 阔剑立即出鞘,静乾猛地向人刺去。 静乾脾气本就火爆,何况她的剑下可斩过不少世家子,谁怵他一区区元婴家主。 死了一个,难不成阮家就扶不起第二个吗?! 万剑宗执法堂行事,可不会管对象是谁。 见静乾来真的,阮河立即叫道,“老祖救我!” 他无耻,不是笨。 他这一脉可是嫡系,阮家不可能要他给二弟偿命,老祖也不可能看着他死在万剑宗长老的手里! 确实如他所想。 阮家老祖提剑对上静乾阔剑,两相灵气对冲。 阮蔚这等筑基修士皆是感到肺腑一震,浑身皆是被巨大的灵气波及,如狠狠被人拍了一掌般的疼痛蔓延全身。 静乾怒吼,“你敢拦我?” “够了,”阮家老祖又是反手挡下她一道剑招,他声音很冷,“这是阮家家事,我们自有决断,不劳万剑宗插手。” 第41章 别羡慕姐 阮河赌对了。 老祖再厌烦阮河,他也仍然是嫡系。 世家的等级制度鲜明,嫡庶之分,如同一道天堑般分割的极开。 旁系里死多少个都不会引起世家长老的关注,可嫡系若是死一个,都是这么多年族中提供的修真资源浪费啊—— 静乾实在不懂这些世家族中的血缘论,她们十大宗里从来能者为居,像阮河这种快百岁了还只是元婴的修士,进了万剑宗恐怕都只能做个普通内门弟子。 阮家居然忍得下他做家主。 她到底只是一人,若是动静太大惊来了阮家其余老祖,这日恐怕不会善了。 静乾眉心紧蹙,强压着火气,“行。” “家事是?!” 她转手拿出寻魔器,再度输入灵气亮起红灯。 静乾,“魔族一事,十大宗总有权审判了!” 语气极其狠厉。 熟悉她一些的人都知道,这话对于静乾来说已经是极大的退让了。她孤身一人,若不是情势逼人,静乾是向来不肯服软的。 问心问心,问的便是她对世间万物定法的一颗敢问敢质敢寻之心—— 先不论她与朝见的旧识,便是一堆陌生人在此,她也会管。 如此不公不平、天怒人怨之事,她静乾总是会管的! 此话一出。 “这是自然。” 阮家老祖确实无法辩驳。 静乾冷哼一声,抬手便将地上阮河的灵脉封了,既是审人,便要有审人的样子。 阮家老祖一脚踹向阮河,冷声道,“这蠢材若是做了勾结魔族之事,不待仙子动手,老夫第一个废了他的灵根!” 阮河缩瑟躲了下。 他作发誓状,“老祖、老祖,你是知道我的,我怎么敢呢?!” 阮河立即指着阮蔚等人,“是他们对我怀恨在心,污蔑我!” 阮蔚可算等到两位大能都商量完了。 “你这话好生可笑,”她笑回,“我们如何能在你这院里弄出满院魔气呢?” 阮河,“谁知道阮萳之有没有将你带回来过?你们兄妹心里记恨我,自然会无所不用其极。” “哦?” “我们记恨你。”阮蔚喃喃重复了遍他的话。 她恨极,只死死掐住自己的指节,沉声道:“这不应该吗。” “我爹何其无辜,枉死在你手下的修士们又何其无辜?” 字字泣血。 她甚至觉得自己费劲与畜生争辩,实在是荒唐。 “你休要扯开话题!”阮河立即打断她的控诉,他翻身只看这会儿,只需要证明自己与魔族无瓜葛,命就算是保住了,“只凭满院魔气和魔血,可不够举证。” “哈,还不够?” 阮蔚一把撸起自己衣袖,她白璧似的手上赫然印着一黑色三寸小蛇,这蛇还不断奋力向上游动着,只是被阮蔚灵气死死压在大臂处,不得寸进。 “那这个呢?阮河,你可还认得这个?” “不认得。” 阮河猛地撇过头去,神色有几分慌张。 阮蔚见状也不多说,长剑出鞘,她掌心立即涌出鲜血来。 猩红血液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血色间混出丝丝魔气来。 阮河的神色终于有了几分破裂—— 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她居然知道噬心蛊的来源! 可众人不明所以。 “魔?!” “阮蔚是魔修?” “这是怎么回事?突然自爆可还行!” 所有人皆是惊慌。 唯有静乾不动,她一拍桌木,好大一声响。 她静静端详阮蔚片刻,这才摇头道,“她入不了魔的。” “天生灵体,天道宠儿,她无论如何都成不了魔。” 又是一片哗然。 阮蔚眨眨眼,笑容自信又嚣张。 别羡慕姐。 姐的天赋你们羡慕不来~ 所有人都知道天生灵体的分量。 传闻通州曾出过两个天生灵体来,他们都成为了独据一方的大能,最后了无音讯,也不知是飞升了还是寿数到了。 天生灵体,只修灵气。 魔气于天生灵体而言,是世间最毒最烈的毒药。 阮蔚修为难有寸进也少不了这噬心蛊的作乱,灵魔本就对冲,她一天生灵体更是反应强烈。 可阮蔚一天生灵体,血里又怎会掺了魔气? 静乾的澄清可比她说一万句都管用。 阮蔚回以一笑,此时此刻,她早已顾不得是否会暴露、事后是否会有危险一事了。 那是明日的阮蔚要考虑的事,而她现在—— 只需要把阮河往死里碾! 仇人在前,她总不会将他放过。 阮蔚一步一步向着阮河走去,她的血也点点滴滴,溅在这长长道路上,血珠融进土里,土里也升起阵阵魔气。 阮蔚走到了阮河身前,她轻笑,“怎么不看我?” “你说的没错,这满院魔气确实是我做的,是我构陷的你——” 这般于他有利的话,却叫他生不出半点喜悦来。 阮河面色死灰。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呀?”阮蔚捂嘴惊讶状,“你怎么不问我是如何构陷你的?” “因为,你知道呀——” 少女原本清甜的嗓音忽然沙哑,她声音不大,却用灵力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对亲侄女下了这般阴虚的蛊毒,阮河,你真是好爱护我哦~” “便是我拜到师尊门下,你还是日夜监视,日日月月年年都在派人妄图将我抓回阮家。听闻你说我是你飞升途上的灵丹妙药?这么高的称谓,真叫人愧不敢当!” 阮蔚语句抑扬顿挫、长吁短叹间满满阴阳怪气。 她的血,除去今日滴滴点点。 阮家主院满院、祠堂满院、便是宾客们走路会路过时的道路,十步一坑,皆是血气。这偌大阮家牢笼下,埋着的是一个女儿为父报仇的殷殷血泪。 所以,阮蔚受伤后才说正好正好,所以她才会取材方便。 这几日,阮蔚的脸色一直是有些惨白的,只是她满目精神气掩盖住了人的疲倦。 大仇即将得报,她如何不精神! 阮河垂死挣扎,“你,你修不了魔……难道阮萳之也是先天灵体不成?” 他胡乱攀咬,“还有常家那两,谁知道他们被灭门后有没有入魔?!你是他们师姐,他们自然是听你的!” 常怀瑾少年人可不惯着他,抬起一脚将人踹了个底朝天,他眉宇横色: “你再胡说,我立即杀了你!” 本来师姐就烦。 这疯狗还乱咬人,看着更气人了。 握瑜将人拽住,自己也上前不轻不重的踢了脚。 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惊人。 握瑜轻笑,“我们现在的处境,杀了你,谁也不会有怨言。” 她说的实话,常家独苗,此时便是他二人最大的护身符。有谁冲撞,舆论压力都能压死他。 疯的怕颠的,阮河看出面前少女神色认真,心下到底还是缩了缩。 他立即住嘴不再发疯。 阮蔚没有理他。 她只是怜悯的看向这个眉宇怨毒的人。 “非要我说明吗?” 阮蔚指着手臂间黑色小蛇,一字一句,“噬,心,蛊。” “阮家秘毒噬心蛊,魔血所制,中毒之人三年一限。我原本以为制毒的魔血是以往大战留存下来的,可今日寻魔器里的魔血可不陈旧。” 阮蔚步步紧逼,“你设计我兄长的把握从何而来,被我戳穿后,你敢当场嫁祸阮仲的底气从何而来?” “因为人就在三叔的院里藏着呢~” 阮家老祖闻言,立即派人去阮仲的院里搜人了。 阮仲是柄好枪,可也要看持枪之人是否捏得住他。 只能说阮河还是愚蠢。这样一柄随时会炸膛的枪,便是再好撺掇也不应该出现在聪明人手里。 第42章 可闻笛声否 不过片刻。 侍卫们押了一魔修回来。 这魔修果然被藏在阮仲院里,被下了咒锁住了手脚。他手脚处皆有伤口,乌血滴滴洒在路上。 阮萳之缓缓走出,神色掩不住恨意,“听闻万魔谷封印破了,又有多少旧魔向着阮家辖地逃来。阮河,你需要世家宗门将这笔账一一对算吗?” 阮河张口又闭。 他到底是没有办法再辩驳了。 他默认了。 阮家老祖气极,“孽畜!” 他长臂一捞,阮河立即被吸到他手里,阮家老祖想也不想,一掌轰向他丹田灵根处。 “啊啊啊啊啊啊啊——” 碎裂声响起。 阮河刺耳的叫声回荡在每个人耳边。 他的灵根,碎了;他这么多年为了得道所铺垫、谋划的一切,皆是碎了。 远处影影绰绰的笛声停了一瞬,似惊愕,似最后一刻的悲悯。 大局已定。 静乾,“人,我带回万剑宗审了,阁下没意见。” 阮家老祖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挥挥手,随她去了。 得了应允,静乾手一挥,阮河瞬间被一道长链锁住脖颈。 可阮河还不悔过,他像条死狗般摊在地上,满目恨意紧盯着阮蔚,“你,很好。” 他闭上眼,“我斗不过你——” 忽然,阮河猛地仰起身来,看上去实在疯癫,他冲着阮蔚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噬心散可没有解药!”阮河满头青筋暴起,“我是输了,可你也别想活!先天灵体给我陪葬,我不亏啊!我不亏哈哈哈哈哈哈哈!” “阮蔚!两年,你只有两年可活——” “啪——” 萧玄同一剑鞘就将阮河嘴抽歪了。 他神色万分厌恶,“闭上你的嘴。” 阮萳之则一把将妹妹揽进怀里,不让她对上阮河那满是怨毒的眼。 他终于有些泛起泪光,垂眸恨极,想过阮河恶毒,却实在没想过,噬心蛊竟然是没有解药的。 那他的妹妹要怎么办。 她才十六。 两年后也不过刚成年。 阮蔚被他抱的很紧,她感受到阮萳之身躯的颤抖。 她轻拍着阮萳之的背。 “别担心,他说没有就没有嘛?还有两年呢,咱们慢慢找呗。” 反正原着里她最后还是等到了救命灵丹的,只是原主恋爱脑,主动将救命的东西送给了男主。 这辈子她可没长一点恋爱脑。 脑都多余。 阮蔚这话瞬间给阮萳之鼓气,他抽抽鼻子,点头,“是,我一定会找到的。” 严格上说,阮萳之已是成年男性模样了,他看上去甚是坚韧、仿佛天地塌了他也会坚定地替阮蔚撑起一片天。 “好。”阮蔚轻笑,“我知道哥哥一定能找到。” 罪已定下。 阮河已然被静乾打的满头包—— 远处昏死的阮仲也被阮家侍卫押走了,同样的,阮河关押的那魔修也需要等待十大宗的大审,满场宾客皆是被阮家老祖客气的请了出去。 阮蔚,“老祖,可否让我取些魔血?” “三师叔入药有用。” 她没有多说用处,只将用处推到崔晏君身上。 反正崔晏君白发巫医的名头响彻通州,她修医、蛊、毒,要魔血入药也是常事。 阮家老祖此时对自家这个天生灵体的嫡系天才可称得上是百依百顺。 既然阮蔚开口讨要,他忙不迭道:“自然可以。” “师兄。” 阮蔚喊了萧玄同一声,萧玄同了然点头。 知道阮家还有私事要处理,萧玄同便领着常怀瑾、握瑜一块去了。 终于。 阮萳之紧紧握住了阮蔚颤抖着的手。 那时惨案发生的太突然,父亲战死,留下的死士们为助他二人出逃亦是暴露战死,年幼的阮蔚又中了毒,唯有留在蓬莱这才得了一线生机。 阮萳之只能蛰伏。 他们当时年纪太小,最大的庇护伞被亲叔伯撕烂。 四年来,他忍了又忍,耐着性子在暗中蛰伏,收集证据。 大仇得报! 阮家老祖悻悻然走到阮萳之、阮蔚面前。 阮家这支嫡系,只剩他们这代了。 阮家老祖,“这次是族中对不住你们,继位大典……择日再办,下次一定不会再出这样的事,阮家也定会补偿你兄妹二人。” 这是私下解决的意思了。 不过无妨,他们今日闹得这样一出大动静,只怕此时便已传满通州了。 阮蔚做事甚是妥帖,绝不会给阮河留下一丝一毫的名声。 等待阮河的,只会是万人唾弃。 “多谢老祖。” 阮萳之顺从的接过他台阶,他比阮蔚更擅长这些世家里的弯弯绕绕。 有一点没错。 父亲已经死了,他们便是再愤慨、再恨,他也始终回不来了。 倒不如就此将家主之位夺回。 顺便把阮河、阮仲都踩实。 虽然凭阮萳之现下金丹期的修为,做上家主也没什么发言权。但阮家这代可就剩三个嫡系了,世家族中还是很护短的,总比他现在做的这个少主好。 阮蔚回握住兄长的手,她眼底酝酿起沉沉暮色,她看向被静乾打的只剩一口气的阮河。 阮蔚笑道,“阮河,其实你只差了一招,知道自己差在哪吗?” 少女好似莲间观音降世,她清凌凌面上眉心一点红更显疏离神色。 这样神佛谪仙人物,唇齿却泄出几分讥讽: “可闻笛声否?” 阮河瞬间瞪大双眼,血丝渐渐爬上眼眶。 是他?! 那样狠毒的一个人,却是瞬间落下泪来,豆大水珠滚滚而下,他似乎此时心间才涌上几分悔恨来,怵嚅着骂道:“你,阮蔚,你真是、好狠哪!” 竟让亲子判父! 阮河此生从不知反省是为何意,此时却是真真有些悔意。 难怪,难怪老三平日虽蠢,却也不至于蠢成今日这个样子。 难怪自己平时总能演的极好,今日心头却总有几分焦躁不耐,而后才至全然崩盘。 是笛声啊! 这叫阮河还如何有脸见他。 - 远处,笛声停下。 阮渐姜已然满面是泪,奏曲时,他几近停下。 在阮河最终承认所作所为之际,阮渐姜终于俯下身去,肩膀抽动、泣不成声。 日前,阮蔚来找过自己。 她说,“堂兄,你说要还我,可还作数。” “作数,但——” 阮蔚,“你放心,我不用你对付阮河。你只需在院外奏一曲清心。” “戏不停,你的曲不停。” 阮渐姜记得,他到底还是思索了很久,才终于点头。 他并非不知阮蔚用意,清心一曲,是为正己,闻清心曲,择正心举。 在清心曲下,修士们会被影响,下意识会叩问己心,会做出最顺从自己性格的选择,性格坚毅者心神会自然抵御。 此曲一般只会用在破幻和悟道时。 阮蔚第一次在蓬莱藏书阁一层修习音律一道时,就发觉此曲大材。 这不就降智神曲吗! 一弹就傻。 阮蔚对着萧玄同试过几次,虽然每用一回,萧玄同都会莫名其妙的要来揪她的发髻。 但,好用! 阮渐姜明白阮蔚是想让阮河做出最最真实的选择。 他沉默,却答应了。 阮渐姜不敢说自己是全无期待的,他心底仍然还是有几分隐秘的希冀。 也许呢?也许父亲并不是堂妹口中那样的人?也许那日父亲只是对自己口不择言了呢?也许那些事父亲根本没做过呢? 刀没有扎进血肉前,人总会有几分侥幸。 可它终究扎进来了,满地鲜血淋漓,叫人不敢再看、不愿多想。 曲终人散—— 阮渐姜转身离开,他实在没了心力与人见面。 他此刻只想奔回宗门,再将今日之事细细捋清,交与师尊定夺。 结局终是父子离心。 看着面前终于因为亲子叛离而有了几分悔过神色的阮河,阮蔚感觉胸口处的郁气终于散去了几分。 是了。 这样的终章落幕,才配得上她四年未到场的祭奠。 第43章 吃瓜 阮萳之需要暂时离开,今日之事兹事体大,继位大典不算完整,他不得不暂时仍然以阮家少主的身份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阮蔚走到静乾面前。 她弯腰躬身一拜。 “多谢仙子,”阮蔚笑道,“若无仙子相助,今日我与兄长也揭不开阮河的真面目来。” 面前长眉高耸的静乾却摆手,“不必。” 片刻,看着面前少女惨白唇色,她忍不住点了点阮蔚额头。 这忽如其来的亲昵叫阮蔚一脸茫然。 静乾叹气,“你做的很好,只是下次,” “别再拿我当枪使了。” “你们蓬莱,老的忽悠人,小的惯会借势,”她神色有几分揶揄,“你啊你啊,活脱脱和你二师叔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静乾又不是个傻的,哪能看不出阮蔚算计人的心思。虽觉得阮蔚应当还有后手,可还是没舍得让小姑娘涉险。 碰都碰上了,能帮就帮。 看在她与蓬莱有孽缘的份上咯~ 只是静乾怜惜小丫头实在可怜,蓬莱那死人规矩又多、没有师长庇护的筑基小孩也敢放回阮家这龙潭虎穴来。 她若不出手,今日这战可不会轻松。 “二师叔?” 阮蔚眼睛铮亮。 她满脸写满:快说说快说说,好好说道说道,她想听她想听—— 静乾:第一次被一个人的脸吵到眼睛了。 还真是二师叔啊! 她老早就想问了,朝见好端端一个体修兼阵修,所修行的也并非无情道,干啥好端端的给自己下个情咒啊! 不动七情不沾六欲,违规就挨炸。 阮蔚有几次学习不是很端正时,朝见就会动怒,体内情咒瞬发,直接硬生生自己把自己炸出去数十米远,尘土四起,朝见一边吐着血一边爬起来。 吓得阮蔚当场跑路—— 连自己都能下咒的狠人,折磨起人来岂不更加变态! 阮蔚问过丰无涯,丰无涯只会笑着跟她打马虎眼。 她倒也不是没问过崔晏君,可崔晏君像是一点八卦都不关心,只会睁着一双眼茫然回她,“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四师叔师长生,他一年到头就像是跟秘境杠上了。基本上左脚刚出一个,右脚就莫名其妙踩进了下一个;老早就说要回蓬莱,目前还卡在半路的秘境里呢。 论真……赌徒一个,不提也罢。 有瓜可听,阮蔚立即笑容甜美,卖乖道,“仙子,仙子同我二师叔,是什么关系呀~” “说说呗,我保证不说出去!” 她将ok手势比在头顶,振振有词。 静乾失笑,她是看不明白阮蔚这手势是个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妨碍她对阮蔚顿生心喜。 在万剑宗,静乾掌执法堂堂主一职,工作需要,她只得板着一张面迎人。宗门弟子见了她就像老鼠见了猫,少有如阮蔚这般逗趣的小姑娘。 就是宗里那五个嫡传也不敢这样讨问。 静乾,“没什么关系。” 她语气淡淡: “不过差点结为道侣罢了。” 阮蔚:!!!!!!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真的假的?! 阮蔚实在难以将面前风姿卓越的静乾与自家那个学究老阴逼二师叔联系在一起。 这两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阮蔚欲哭无泪,她是想吃瓜没错,但是这个瓜一定要这么恐怖吗?已经恐怖到完全颠覆阮蔚对朝见的所有认知了啊喂—— 半晌。 八卦的心终于战胜了恐惧心。 阮蔚呐呐开口,“那,怎么,没结呢?” 她问的小心翼翼,生怕又触及起什么不可言说的往事来。 “啊?我都忘了哎——” 静乾茫然了一瞬,她仔细回忆了会,才不确定道:“好像是……蓬莱有些规矩,他不愿意住到通州来;我也不喜欢待在蓬莱,你们那海岛太潮湿了,我们火灵根待久了很不舒服的。” “于是我俩决定比剑,谁赢了听谁的。你也知道他是体修,我既揍不动他,他也挑不开我的剑。” 静乾轻笑,“我们分不出胜负,谁也不肯认输。” “就作罢了。” 她虽平淡,却叫人听出多少还有些不忿。 阮蔚哑然,“或许,可以轮着住呢?” “比如几个月待在蓬莱、过几个月再来通州?” 静乾无所谓的摆摆手,哎呀一声,“都一样的啦,当时在气头上,满心只觉得他怎么那么犟驴,就算我想过折中办法也是不会提的。” “没缘分就是没缘分咯。” 她看着洒脱的很,可阮蔚还是觉得可惜。 其实撇开二师叔喜欢抓人读书这事不谈,静乾的性子和朝见其实是很搭的。 朝见不是克制的性格,他想要的都会凭自己去争、去算。 丰无涯说过,世上还没有朝见算计不了的人。 可这样的二师叔,却愿意与静乾做那样一个明知赢不了、输不掉的赌约,他难道不清楚这样做的结局最后会是没有结局吗。 他知道。 想来朝见曾在通州历练时,应该也很喜欢很喜欢这位仙子。 阮蔚张嘴又闭,她眉宇凝着愁。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做那个大漏勺,阮蔚不知道静乾知不知道二师叔给自己下了情咒。 阮蔚,“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说可能哈……仙子,万一,二师叔他还没放下呢?” 没等阮蔚说完,静乾抬手示意她停住。 “那又如何?” 静乾起身,闪着寒光的阔剑在她腰际晃了晃,男子练的阔剑她偏生要练,她还要练到极致,要做就做天下最好的阔剑剑修!静乾本就不是顺遂性子。 她生的冷艳,心间却是万分豪情盈盈,神色倨傲,如一只永远翱翔天际的鹰隼。 “他没张嘴吗?”静乾笑道,美目里只余清醒,“不愿说的话就吞回肚子里去!我就不爱听那些弯弯绕绕的不能、不可、不该的狗屁官话。” “相逢又不是为了相伴,难不成谁离了谁还能活不了?” 通身气派,是绝不将就。 静乾是真的觉得无所谓,她当年也久久无法释怀,也曾想过要不就为了朝见去蓬莱算了。 是朝见看出她想法。 于是,朝见率先同她告别,他让静乾看开些,别困囿于情爱。 他说,鹰不成雀,世间广阔,不必执拗。 阮蔚哇了一声。 她眼里又是星星闪烁。 好帅! 这位静乾仙子,当真是洒脱—— 好好好。 当代修真女性标杆。 阮蔚立即叛变,她在心里给朝见点蜡。 二师叔,可不是师侄不帮忙哈,实在是静乾的人格魅力太大,你栽她身上也正常~ 第44章 抄家发大财 静乾最后同阮蔚告别,临走前还给了阮蔚一柄灵剑做礼物,可把阮蔚感动的稀里哗啦。 “虽然我不大喜欢你们蓬莱,但你还挺有趣的,”静乾御剑而起,她最后终于柔和了几分笑,“明年的十方大比你们参加吗?” 阮蔚抬头望她,“我们会尽量参加的!” 她随即有些忧愁,“但是要先找到小师弟才行,不然人不够。” 静乾震惊,她是知道他们蓬莱仙宗弟子稀少的,却也没想过居然连五个人都凑不齐。 还有。 小师弟? 虽然不懂为何阮蔚就能笃定是小师弟,但尊重。 静乾挑眉,她不多问,“走了,明年见。” 阮蔚高声呼喊,向静乾猛地挥手作别: “仙子明年见,一路顺风啊!我会努力说服二师叔带队的!” 皮的很。 静乾身子一歪,险些从剑身上摔下去,她克制住回头将孩子揍一顿的冲动。只板着脸冲人点了点头,转身就御剑疾驰而去。 - 阮蔚连着萧玄同常怀瑾等人在阮家多呆了一日,他们帮着阮萳之将阮家上下阮河遗留下的问题一一打理,主要还是查抄阮河啦~ 阮萳之原话:“都要走了,去多捞点钱当路费。” 得了军令,阮蔚领着几个穷光蛋早上兴冲冲的去查抄他的各处产业,晚上得意洋洋的回。 摸着腰际的芥子袋,鼓鼓囊囊的,常怀瑾感叹,“我今日算是见识过金山银山了——” 阮蔚满手金玉镯链,她两眼放光,终于知道为什么古代那些皇帝喜欢动不动就抄贪官污吏的家了。 因为。 抄家是真的能发啊! 发了发了,这次是真的发了。 现在他们的钱加一块都能买下阮家辖地内这一整个玄天阁门下店铺的法器了! “行了,”萧玄同咳嗽两声,他一手死死按着阮蔚,控制住她那还要往回扑腾的腿,一手撑住昏沉欲睡的握瑜。 握瑜受了伤,睡得更长了些,白日里也难提起兴趣,多数时候还是在床榻上迷糊着。 只有今日抄家,她眼神亮晶晶的从床上跃起要一起来。 抄到一半,人就已经昏沉了。 得亏阮蔚教的好,握瑜一面睡,一面还不忘抓起一把就往自己芥子袋里塞。 萧玄同无奈道,“先别做白日梦了,管管四师妹行不行。” 阮蔚忙不迭将握瑜揽住,“魔血呢?三师叔回没回传讯,我们不知道怎么用啊。” “还没呢,”常怀瑾提出建议,“灌进去试试?” 阮蔚、萧玄同:…… 你妹有你真是她的福气。 往灵修嘴里灌魔血—— 真亏你个二货能想出来。 他俩一脸谴责的看向常怀瑾,你就说你跟握瑜到底多大仇,是她小时候抢你奶嘴太多回了是。 魔修来了都得给你磕一个喊声大哥再走。 阮蔚,“走之前不是说丹药快开炉了吗,我觉得三师叔这几天应该在闭关,她大概没空回。” “那咋办?” 常怀瑾诚恳发问。 他问的理直气壮,心安理得。 上头两个师兄师姐都在,哪需要他费什么心啊。 萧玄同冥思苦想,灵光一闪,“涂点……试试?” 阮蔚:…… 谢谢但不必。 你和常怀瑾一起,滚出修真界。 这两实在指望不上,但阮蔚一时半会还不想那么早回蓬莱。 好歹在通州晃荡几月找找小师弟啊! 明年十方大比都开赛了,可别真的人还没凑齐,那她老婆上哪找去! “哎诸位……” 突然一道男声在他几人身后响起。 嘴比脑子快。 阮蔚想也没想,连头也没回,顺口就接,“苍令,你怎么在这?” 如听鬼话眼瞪大。 萧玄同、常怀瑾忙不迭回头去看,连陷进梦里的握瑜都强撑着扒开一条缝去看。 来者正是池衿,听见阮蔚话语,他也是一脸讶异。 他今日换了身更衬肤色的深紫色圆领长衫来,左手仍是束袖。紫色衬得人更年少,在月光照耀下,活脱脱一鲜灵小白菜。 “想不到,不过一面,”池衿就笑,“阮道友竟认得出我的声音了。” 他语句顿顿,好缱绻。 阮蔚不知为何,浑身有些不自在。 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阮蔚疑神看他,心想这哥们不会真修的魅术? 萧玄同:啧。 常怀瑾更是莫名其妙的觉得牙酸,这小子装啥呢,都是男人谁看不出你那点心思啊! 萧玄同不动声色的将师弟师妹们挡住,他手搭上渡鸦,问道:“苍令道友,如何会在此?” 这太巧合。 蓬莱一遇是偶然,这下再遇总不能是意外了。 池衿顿了顿,他坦白,“我是来寻你们的。” “寻我们作甚?”常怀瑾问。 瞒着也没必要。 池衿随手一甩,一颗石子瞬飞而去—— 萧玄同渡鸦闪出、一剑劈开。 这下叫阮蔚恍然大悟,她走向池衿几步,“是你啊!” “是我。” 不知为何,池衿对上阮蔚总是一副好性模样,柔顺得很。 池衿,“那日我也在阮家观礼,听不得那些污言秽语,这才冒昧出手。见你们有事要忙便也不好相认。” “多谢啦,”阮蔚顿时来了兴趣,“不过你修的是什么功法,竟然一点气息都不露。” 这实在太适合她啦。 偷鸡摸狗专用功法嘛这不是。 想学想学想学想学! 这似乎是阮蔚的特殊技能,满脸写字,滚动播放—— 池衿忍不住闭闭眼,又睁开,还是被她的脸吵到了。 第45章 大小狐狸 她最关心的不是自己找他们做什么,而是询问自己修的什么功法? 不愧是二师姐。 脑回路永远那么清奇—— 池衿哑然,他摇摇头,“抱歉,家传功法,不便透露。” 隐匿气机的是魔族自带的屏气,池衿是半魔,这是他的天赋技能。 这能咋教二师姐啊,学魔功,她先天灵体还要不要了。 萧玄同紧急撤回了一个阮蔚。 他抓住人后领,又将她丢到自己身后去了。 “等等等等,”常怀瑾打配合,扯回正题:“你还没说找我们做什么呢?” 他俩严防死守,将阮蔚挡了个彻底。 池衿不由得有些失笑,二位师兄实在是防错人了。当初也没见他俩对那傅弈如此防范啊,怎么现在对他如此戒备。 有趣。 池衿其实算是阮蔚带大的,他也一脉相承了二师姐的脱线。 他玩心大起。 池衿微笑: “我自然……是为阮道友而来~” 眼睫弯弯,唇珠薄润,勾起的弧度叫人心痒。 像只小狐狸。 阮蔚从师兄弟身躯间缝隙看见他笑颜,她断然觉察,此人就该去合欢宗! 拜进蓬莱简直可惜。 闻言,萧玄同和常怀瑾简直如临大敌。 萧玄同渡鸦直指池衿,他彻底冷声,“为什么来,是因为蔚蔚的先天灵体?” 浮猋也立即出鞘,常怀瑾摆出起手式。 被剑指着,他也不慌张。池衿那嘴角的笑都快咧到天上去了,大师兄三师兄逗起来怎么就那么好玩呢! “喂喂喂——” 阮蔚扯了扯两位师兄师弟,她无奈,冲着池衿喊:“苍令,别闹了。” 她自然是不相信池衿的鬼话,更别提他贪图自己的天生灵体了。 七窍玲珑自带判定好坏buff。 阮蔚第一眼便觉得池衿无比熟悉,他给自己的感觉就是纯粹的善意,他包容万物,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自己的。 阮蔚信不了一点,但她师兄师弟可是纯纯24k实心眼子啊,人说啥都信。 他俩傻货,是真的会动手的啊喂。 阮蔚开口,池衿哪敢不从,他跟变脸神技般立即收了笑,正色道:“玩笑而已,二位道友不必如此戒备。我对阮道友没有一丝一毫的心思。” 他说的认真。 萧玄同虽然不大相信,但观阮蔚神色,便知此人确无坏心。 阮蔚又是踹了踹他小腿,“收剑。” 萧玄同这才皱着眉收了渡鸦。 他再不信对面,也得相信他们一行四人中智力值最高的阮蔚啊。 萧玄同对自己智商的认知是很清晰的。 “师姐!他肯定不怀好意——” 可常怀瑾不肯轻易收了浮猋。 对待师弟,自然不必那么温柔。 阮蔚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狰狞道:“收,别逼我抽你啊……” 浮猋立即回鞘。 常怀瑾抱臂冷哼,勉强挽尊。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自然是要做俊杰的—— 当然不是,也绝对不可能是怕挨师姐的抽! “好了,”双方和平,可以继续开展话题了。 阮蔚,“你寻我们,有何事?” 这话问了三遍,快问吐了。 “我知道怎么延缓诅咒。” “我听到你们向阮家老祖讨要魔血了,”池衿忽然指了指再度昏睡过去的握瑜,“我知道她中了诅咒,也知道魔血的用法,特来相告。” 池衿:总不能真让四师姐被他们几个折腾来折腾去。 闻言,阮蔚不动声色打量起他来。 面前少年神色淡定,他语句笃定,像是完全了解握瑜的状况。 这是什么人。 虽然阮蔚知道池衿毫无恶意,她却不自然的压低了些身子,微微戒备。 常怀瑾觉得不对,他惊讶,“你怎么知道?!” 握瑜中咒还是三师叔查了许多典籍才知道的,而池衿看上去实在年少,他不应该了解这些,总不可能是什么隐姓埋名出来玩耍的大能? “我曾修过医道,”池衿从芥子袋中取出一整套针具来展示,他大方将针具抛向了萧玄同,“也见过中咒之人,都与这位仙子一般时常昏睡,灵力运转也有堵塞之意。” “我会延缓之法。” 前世,四师姐一直是池衿治着的。 萧玄同一把接住,仔细看了看,确实是医修常用的一些东西。 他扯了扯阮蔚衣袖。 阮蔚了然点头,问的不假思索,“不过一面之缘,你为何相帮。” 她相信池衿是善意,却不肯接受这份善意。 人无所求,便有纠缠。 若是这会儿得人帮忙,日后就会平白无故矮人一头,那这还不如现在启程回蓬莱,大不了到时候再找机会溜出来寻小师弟呗。 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 池衿理解了阮蔚的意思,他也顺坡而下,“仙子帮助我回到通州,这是其一;其二,我是有要求的。” 常怀瑾立即不想听了,什么人啊,主动找上门还有要求。 阮蔚却悄然给萧玄同比了个可以的手势。 不怕他有要求,只怕他无所求。 一个没有固定偿还形式的人情才是这世上最折磨人的东西。 智商高地觉得行。 萧玄同,“你说。” 池衿也不拖沓,指指自己:“我希望……能与诸位同行一年,不论如何,请诸位返程时也带我一起。” “我想与蓬莱仙尊见一面。” “……” 常怀瑾最先反应过来,但他是个没实权的,只敢小声逼逼:“这不就赖上了嘛。” 萧玄同也觉得不妥,他扯扯阮蔚衣袖,传音给她,“我觉得不对劲,他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要不算了,我们先回蓬莱治好四师妹再说。” 阮蔚早就和大家商量过想要在通州多留些时日的事,萧玄同也只当师妹贪玩,他本身也到了金丹,合该在通州历练,便答应了。 常怀瑾完全是个无脑的师姐吹,阮蔚说东他就会拉着一大帮子人一块往东去。 可现在握瑜的状况是事实,一切玩闹自然不如她的身体为重。 阮蔚正愣神,被他扯得一个趔趄。 她看了池衿半晌。 蓬莱岛上的千里拜师,那句隐匿在风声中的师…,这时脱口而出的一年之期,她的眼熟感和莫名其妙的信任…… 阮蔚忽然有了猜测。 莎莉定律,玄学的力量! 尽管大胆,但说不准能歪打正着。 阮蔚传音回他,“不必,我……我心里有数,他没有歹念,先答应下来。” 萧玄同相信阮蔚。 她总不至于拿四师妹的身体开玩笑。 于是,萧玄同应道,“行,你将方法交给我们,我们会带你回蓬莱。” 池衿点头,而后又摇摇头,“你们没人修医,教了方法也做不来。” “我们同行,我帮你们延缓,一年后,你们带我去蓬莱。” 他刻意强调着时间。 通州素来将蓬莱可修双道的心法传的神乎其技,他又是如何能笃定蓬莱四人没有修医呢? 阮蔚很平静的答应了。 至此,五人聚齐。 - 回到阮家。 众人将握瑜抬到了床榻上。 阮蔚,“我有个要求。” 池衿放下手里的针具,垂着眸子回答:“阮道友请说,” “我要个保障,”阮蔚眨了下眼,“我们之间没有基石,我的师兄弟们也信不过你。” “按道理说,是我力排众议,答应了你的要求。苍令……对吗?” 阮蔚笑容恬淡,有些忽悠人的意味。 她这次念的苍令二字,格外黏长,在池衿耳朵里也莫名变得不一样了。 池衿直觉阮蔚发现了什么,但他仍然温和道:“是,阮道友说得对。” “请说。” 他觉得二师姐如此良善,总不至于要他命。 阮蔚走到池衿面前,踮起脚伸手点了点他头顶灵府。 阮蔚温声,“这里,你施针时,我要在这里下禁制。” “会炸的那种,可以吗?” 单凭一点小小猜测,可不足以让阮蔚对池衿一点防备都没有。 场面是凝滞的一瞬间。 尤其是她笑容晴朗,明媚如暖阳,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语句中的可怖。 常怀瑾瞪大双眼,想过师姐会冒昧,但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冒昧! 在人灵府上设禁制。 这和直说,治不好我就弄死你,有什么区别? 萧玄同顿时盯住池衿动作,生怕池衿闻言暴起。 池衿,“……” 他哽了哽,怎么还真是个阎王啊。 阮蔚仍然一副笑模样看着自己,池衿心知,阮蔚提出的事是难有回转的。 “好。” 池衿轻声应下。 他既然答应,阮蔚绝不拖沓,直接就摆出结阵手势,她还很有礼貌,“请低些头,我够不着。” 池衿顺从的微微俯身。 好一颗圆润脑袋! 心里感叹着,阮蔚手上动作却不停,灵气转圜,阵凝成型,转瞬间一道禁制就打在了池衿发顶。 阮蔚拍了拍池衿肩膀,笑容好比判官再世: “好了,你治。” 眼见禁制成型的金光渐渐印入池衿体内,蓬莱师兄弟二人一时都沉默下来。 萧玄同转头,一把将常怀瑾掉了个头,“别看,画面太残忍。” 常怀瑾,“……” 不是,大师兄你有遮我眼睛的功夫,怎么就不去劝劝二师姐呢? 萧玄同:是他不想劝吗—— 你没结金丹难道是因为你不想吗? 第46章 我即本我 池衿颤颤巍巍拿出针来,他从来没觉得手指这么僵硬过。 背后的审视又是那么凝实。 阮蔚一手掐着诀,一脸关切的望向他,“怎么了?” 池衿努力深呼吸,“没事,请……阮道友让一让,挡着烛火了。” 他心态快炸了。 哪有人一边掐着能要人命的诀一边问人怎么样的啊! “不够亮?” 阮蔚目光侧向他,状似疑问道,“还不知道苍令道友是什么灵根呢。若是火灵根,不如打个灵火、更亮堂些如何?” 池衿面无表情,但是听话;他抬手,还当真打了个灵火出来。 火苗呈幽蓝色,很是新奇。 灵火窜起的一瞬间,阮蔚笑了。 正在偷瞄的常怀瑾惊讶,“咦?他的火怎么是蓝色的?” “别管,那是别人的个性。” 萧玄同捂住了常怀瑾的嘴,通州人花样可多了,区区一个不一样的焰火颜色算什么。 池衿:“……” 通州的火灵根的灵火大多数是橙色、红色、黄色之类的暖色,魔族那边则是黢黑色的魔火。 池衿不是正统灵族,自然打不出颜色正常的灵火。 不过这世上如他这般血统的人太少,见了的人只会觉得他功法特殊,自然也不会知道这其中区别。 而提出打火这要求的师姐有些奇怪。 池衿悄悄去看她神色,却忽然与阮蔚对上了眼,他忙不迭移开视线。 阮蔚心下更确定了几分,她微笑着单手鼓掌,“亮多了,衬得道友肤色更白。” 单手怎么鼓掌? 她每一掌都落在了常怀瑾肩上,啪啪作响,这怎么不算鼓掌呢? 说完,阮蔚皮笑肉不笑。 爱玩,多玩,会玩。 熟悉阮蔚的人都会知道,她有些生气了。 背对着她的池衿听了却耳际泛红。 萧玄同,“……” 师妹,你说话一定要这么冒昧……啊呸,这么暧昧吗? … 床榻上的握瑜额角有汗,面色却没有原先那般陷入梦魇似的恐惧了。 池衿扎完针,几乎是满头大汗。 无他。 只是阮蔚时不时提出些什么东一脚西一撇的问题来,池衿一面凝神扎针一面还得分出精力去应对她的提问。 最后,阮蔚满意的拍拍他肩,她那掐着诀的手也终于松了。 她夸了夸,“年轻就是好,手不抖心不跳的。” 阴阳怪气。 池衿确信,阮蔚就是在阴阳怪气他。 但他百思不得其解,先前都还好好的,今晚二师姐怎么忽然就对自己阴阳怪气起来了? 池衿拧着眉,正不知如何作答。 常怀瑾永远读不懂氛围,他疑问,“师姐,为什么说心不跳,那不就死了吗?” 阮蔚轻笑,转过头来,她人偶般精致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些兴味。 阮蔚说,“你想知道?” 常怀瑾刚想点头。 萧玄同下意识抓住人胳膊,“别,三师弟,今夜适合练剑,我们一起出去探讨剑法!”他也不管常怀瑾挣扎,一把将人架起就拖出门去。 死气,阮蔚刚刚绝对是想让常怀瑾感受感受心不跳的死气! 阮蔚侧目,放任萧玄同将常怀瑾救走。 她顿了顿,起身替床榻上的握瑜拭了拭汗。 每每对上阮蔚,池衿都会没有那么自如。 他这位二师姐太聪明,她总是一语成谶,一眼辨真假。 “苍令?” 阮蔚轻唤,她偏头,“你是苍山人士?” 池衿还呐呐立在床前,他与阮蔚一时靠的有些近,他抿着唇点头,“嗯,苍山。” “那儿漂亮吗?” 阮蔚忽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池衿甚至反应了两秒,才缓缓开口,声音低哑,“漂亮的,满山都是雪,冬日时……是很漂亮的。” 提起苍山,池衿不得不回想起他前世死前。 他被傅弈的剑钉在了苍山谷底,那时他已没有太多力气,嘴里大口大口的向外涌着猩甜的血,他躺在谷底,渐渐暗淡的眼眸最后只印着漫天纷飞落下的晶莹雪花。 池衿不服,他并非打不过那小子。只是那个瞬间,也是他卜算了成千上万次而所求的。 于是,幽蓝色灵火如残蝶般坠落下去。 火灵根是不喜欢雪地的。 池衿自然也不喜欢。 “我觉得不好看,”阮蔚踮脚拍了拍池衿脑袋,她笑容中有几分明悟,“我们蓬莱山上的雪,比苍山好看一千倍、一万倍!” 池衿恍惚了瞬,这时的阮蔚好像与前世他与二师姐初见时的面容渐渐重叠。 阮蔚说,“明年,我带你去看。” 说完,她就把迷迷糊糊的池衿推出了门,叫了路过的一个下人带他去客房歇息。 院子里那两也被阮蔚骂回了房间休息。 - 仅仅隔了一日。 阮蔚不得不解开了她对系统的单方面屏蔽。 阮蔚轻声呼唤:“救救?” 系统立即回应,电子声里满是崩溃:【干什么?!不是要做变态吗,你去做啊叫我干什么?我根本管不了你啦!】 “……” 半晌。 阮蔚估摸着系统应该消气了,她开口,“我好像,找着我小师弟了——” 【哦?】 系统确实冷静了,但它冷过头了:【找到了?找到了就好,你把他杀了,然后我俩一块死了算了。】 它语气里含着浓浓的自毁倾向。 阮蔚笑道,“不至于救救,这就崩溃啦?” 系统沉默,系统开口:【没有崩溃,我是认真的。阮蔚,你没有一个良好的真善美形象,男主是不会对你有印象的。】 【你知道的,概率是既定的。男主喜欢上你应该是百分之百的定律,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在大方向不变的前提下拯救你的师兄弟。一旦大方向被改变,这一切和原点都会成为一个新的分支线,这就不再是原来的修真界了。】 【我也就无法为你预测了。】 系统其实也不想让阮蔚完全按照原着里的剧情走,只是阮蔚实在太叛逆,从来听不进去它的话。 阮蔚哑了好半晌的口。 她脑里有根弦忽然断了,“可我本来也不是真善美啊。” 阮蔚思绪清晰,她组织语言,尽可能的让系统理解自己的想法: “从你将我拉来的那一瞬间、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是原本的世界线了。我知道你想稳妥的按照原本的时间顺序走是为了我好,但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她声音轻哑而坚定,“我不是原本的阮蔚啊——我不是、也不能成为你口中真善美的形象,我即本我,何来做我一说。” 按照系统从三千世界中将她拉来救世的说法。 她们本就是独立的两个个体,是两个异世的灵魂。 系统沉默了好久。 它突然:【不,你们……】 还没说完呢。 【滋——兹……拉——】 识海里突然涌起巨大的电频声,系统的声音则直接被抹消。 第47章 世界早晚会炸 阮蔚,“……救救?” 等了许久也没有回声。 每回都这样,年年如此月月如此。 她试图从救世系统这边套话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每一次,一旦涉及到更深层次的东西,系统就会被关进小黑屋。 下一次再问它,它却是一副完全没有记忆的样子。 除了第一次关小黑屋时,阮蔚听见的是一道男声在呼唤她的姓名。 这次好歹多说了些,你们。 我们? 是代指她与原先的阮蔚吗? 还是另有其人。 阮蔚再次内视识海,她第一件事仍然是看向了她识海角落那巨大的指针。 这次的指针莫名有些晃晃悠悠,在75~80之间摇摆着。 阮蔚每日都会看,这次却是四年来她第一次见指针的摇摆,看来破局关键确实是在小师弟身上。 该叫他池衿,还是苍令呢? 她一直没认出来是因为严格意义上说,阮蔚只有着前十一年的记忆,剩下的这四年都是她自己所经历的。 阮蔚不认得池衿。 诚然,刚发现时阮蔚是不敢确信的。 她哪有那么好的运气,想找的人居然主动跑到她身边来。要真运气好也不至于在现世被气的心梗嘎了,如此不体面的死法,想想就来气。 可事实就是,苍令就是池衿,就是她的小师弟。 这一世的池衿太不一样了,在还没入门时就满身矜贵气势,像他前世做魔尊时那样气派。他不再是那个初到蓬莱时浑身冒着魔气、脾气还梆硬的臭小孩。 预知?还是重生? 或是别的什么。 总之,根据世界崩坏概率指针的异常,基本上可以断定,此界救世的关键在池衿身上。 他重生也不知是好是坏。 好就好在不用满通州找人了,坏就坏在这小子死的最晚,恨得最久,恐怕不是那么轻易能放下的。 阮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放不下就放不下呗,反正她也放不下。 同时不禁有了点阴暗批想法: 世界早晚会炸,早炸晚炸、你炸他炸都是炸。 倒不如让池衿炸一个开心开心。 - 握瑜转醒的很快,“……师姐?” 阮蔚连忙从修练中回神,起身将她扶起,关切道:“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哎?感觉,好多了。”握瑜动了动手脚,她其实这几日的四肢都有些僵住了,这会却分外灵活,她不由得有些欣喜。 阮蔚一把捏住她脸不许她动,“哦哟 ~ 你现在笑得漂亮多啦!” 她一面说,一面掏出个镜子来。 握瑜被迫嘟着嘴,接过镜子仔细端详。 她像个得了新奇玩具的小孩,不停的尝试着挑眉、眯眼、抽嘴角等面部动作。 握瑜很惊喜,“真的不僵硬了!” “师姐,我全好啦!” 她终于露出个大笑来,明眸皓齿,莹莹洁白。 见握瑜这么高兴,阮蔚不免也被她染上几分喜气,现在有些烦闷的事也散去了些。 阮蔚轻轻拍她,”好了就好,我们小鱼儿真漂亮呀!“ 师姐妹笑闹了会。 “师姐,”握瑜忽然正色,“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个苍令?” 她身体沉睡,神识却没昏沉。 睡美人睡美人,她只是睡着,周身发生的一切却是听得见的。 “若是不喜欢,师姐不必为了我而勉强与他同行。” 握瑜说的认真。 她是心思细腻的姑娘,与亲哥不同,她听得出阮蔚那时暗暗的怼劲儿。 阮蔚听了很惊讶。 没有一个女孩是不在乎自己容颜的。 像握瑜这样世家里长大的小姐更不可能不在乎。她被迫木着脸这样久,刚才看见自己生动的表情时又那样欣喜,她怎么会不想呢。 可握瑜还是说了不勉强这样的话,阮蔚听得出不是推脱。 这更显真诚。 阮蔚在真实和虚假中犹豫了会—— 最终选择了蒙太奇式谎言。 阮蔚说,“我不讨厌他,他……人挺好的,只是现在我们还不熟。现在我们是各持所需,你才好些,没事不要想那么多。” 她笑着拍拍握瑜的手,“我只喜欢小鱼儿。” 握瑜脸红,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除了重生的小师弟一点也不信任他们,阮蔚是真的没什么不高兴的。 也不知道池衿为什么要用假名。 阮蔚是有点梗,虽然刚才听了池衿对苍山的评价,看见了池衿刹那落寞下去的神情,阮蔚承认她是有些怜爱小师弟了,但是—— 这小子以为他们都没重生,就敢起玩心逗弄大师兄和三师弟了! 还有对自己那时不时的装乖扮可怜色诱…… 耍别人玩真的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但被耍的对象是自己,这就让人很不愉快了。 死小孩。 喜欢玩spy是—— 在耍人这方面,阮蔚得是他祖师爷了,看她这一年不玩死他。 - 第二日。 临行前,阮萳之将阮蔚的手紧了又松。 他好半晌才开口,“真的不需要我派些侍卫与你同行吗?” 通州人心险恶,他的妹妹这么单纯! 肯定会有小崽子哄骗她,还有她那师兄弟看起来都不大聪明,阮萳之真的很难放心。 他担心的成宿成宿睡不着,几次找到阮蔚说要将那日的黑衣人指派给她。 黑衣人:我就知道打了小姐会被流放! “不用,”阮蔚一直拒绝,“真的不用啊哥,我们去赎个人就回蓬莱,不会在通州多耽搁的。” 呵,五师叔。 虽然确认了池衿身份,阮蔚倒也没想回去。 她堂堂21世纪社会主义接班人一朝穿越,四年了,蓬莱除了海就是鸟。 好不容易到了通州大陆。 这不得四处逛逛再回去! 而后她也是搞不懂了,难道阮萳之和她不也是通州人吗?怎么在兄长口中,通州修士就全是一群阴谋家。 阮萳之盯着面前的少女,看她面色沉静。随即就瞥见了她身后远处的池衿,加上昨晚萧玄同、常怀瑾二人半夜溜进他屋子里对阮蔚的种种控诉。 他幽幽然叹了口气。 阮萳之的眼神彷佛在看一个无药可救的恋爱脑,“蔚蔚,脸不是全部。” 阮蔚,“……” 她及时的捂住了阮萳之的嘴。 哥哥的叮嘱,妹妹心领了。 但若是你把这话说出口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池衿对上阮萳之的死亡威胁也是一脸疑惑,他抱臂,背后被三个男人盯出一身冷汗。 阮蔚:这是你这个ser应得的,阿门。 握瑜怜悯的看着在场男性,她鼻腔发出轻轻一声冷哼。 一群没有眼力见儿的直男。 二师姐最喜欢的是我! 最后,在阮萳之依依不舍的目光下,阮蔚毅然决然的……跑了。 阮萳之伸出尔康手,“蔚蔚,一定要注意甄别那些男修啊——” 阮蔚捂着耳朵跑的更快。 妹控,实在叫人难以消受。 第48章 我踹死他 五师叔所在的赌场并不在阮家辖地,反倒很有些遥远。 常怀瑾,“坐传州府的传送阵去呗。” 一副大少爷做派。 阮蔚看过他手相,手指漏缝,攒不住财。 “好贵,”握瑜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买东西不看价格的小姐了,她皱眉,“一人一次传送阵就要花掉五百上品灵石,五个人就是两千五百上品灵石,好贵。” 物价不宜涨降幅度太大,因此,阮萳之也只是调低了些税收,准备徐徐图之。 倒不是传不起,只是敛财这一美好品质理应被发扬光大! 阮蔚摸着下巴,“御剑,我带握瑜,师兄带……苍令,怀瑾自己飞。” “啊?” 常怀瑾连忙摇头,“我还不太会呢,万一摔了——” “摔了就爬起来,”阮蔚一把握住他胳膊,眼里是深深的威胁,“应该摔不着?三师弟。” 都练了多久御剑了,这要是还摔—— 别说丰无涯了,她都得把这小子抽一顿。 “师姐就说我,”他倒不服气,“常握瑜连腾空都没学会……” 不服气? 阮蔚抬脚作势要踹。 吓得常怀瑾立即抛出浮猋,一跃而上。 动作娴熟得很,只是心理上怕摔罢了。 池衿也跟着无意识般向后缩了缩,无他,太熟悉了。 阮蔚那一脚的力道、速度、甚至是角度,池衿都无比熟悉。他前世练剑已经不晓得被师姐踹了多少回了。 阮蔚拉着握瑜就上了剑,“少攀扯小鱼儿,她轻的很,我带她不费劲。” 握瑜? 没事,女孩子慢慢来不着急。 阮蔚领头,她对着阮萳之给的通州地图率先疾驰而去,常怀瑾则晃晃悠悠的跟着她后面。 萧玄同也抓着池衿一跃而上渡鸦。 “你什么修为?” 萧玄同疑惑得很,因为池衿看起来弱得很,但自己居然看不透他修为。 池衿闻言立即解开了身上隐蔽法器的效果。 萧玄同这下看得出了,“筑基初期啊?” “那你还挺会丢石子的。” 池衿,“……” 昨个琢磨了一夜二师姐究竟有没有阴阳怪气自己,今日难道就换成大师兄了吗? 不过他多虑了。 萧玄同是直肠子的人,他是真心觉得池衿手上功夫练得不错。 筑基初期就能把阮仲砸的头破血流。 萧玄同慕强,他现在倒是挺欣赏池衿的,前提是池衿不要再凑到阮蔚跟前去。 池衿胳膊收紧,牢牢抓住萧玄同衣服,太久没乘过大师兄的渡鸦了。 “对,萧道友若是想学,我也可以教你。” 他胳膊环的紧,萧玄同忍不住道, “不想学,松松,快勒死了。” “……” “哦。” 池衿好不容易升起的一点回忆往昔之情都被萧玄同打散了。 路过的常怀瑾,“你俩怎么飞那么慢?” 他周身风气四扬,整个人皆是无法言喻的鲜活气息,少年感十足。 常怀瑾适应了御剑后,体验了翱翔在空中的感觉,整个人都如脱胎换骨般自然了。该说不说,不愧是正罡之气环身的风灵根,常怀瑾是真的快啊。 瞥了眼萧玄同,他面瘫脸上微微泛红,目光炯炯。 池衿认命的闭上眼。 三师兄总是如此天然,又是如此的能拉仇恨。 天生的引怪buff。 又来了。 死亡竞速—— 萧玄同冷哼一声,操纵着渡鸦咻的一下窜了出去。 跟炮仗被人点了火似的。 一下超过了无意挑衅但很有用的常怀瑾,萧玄同、池衿两人一下窜到了阮蔚的前头。 阮蔚:?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等她看清了前方是萧玄同带着的池衿时,常怀瑾再一次路过了她,“呀,师姐!你们怎么这么慢呀?我先往前飞啦!” 阮蔚,“……” 好好好,竞速是。 这她能输? “小鱼儿抓紧!”阮蔚大喊一声。 “抓紧了,”握瑜也被挑动了好胜神经,“追!师姐,追上常怀瑾我要踹他屁股!” “好,我踹死他!” 前面常怀瑾耳力很好,闻言立即被吓到,他一边很委屈的想为什么,一边却又飞的更快了。 他这般不知悔改的表现更惹得阮蔚、握瑜心头火涌起。 “大师兄救命!!!!” 常怀瑾大喊着。 萧玄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做第一。 感受着呼啸风声的池衿心如死灰:二师姐不过是要踹死个三师兄罢了,没事没事,我们师门平时还是很团结的。 - “啊啊啊啊啊——” 一群身着蓝白相间弟子服的修士闻声纷纷抬头去看。 只见一青衣少年从空中摔了下来。 好死不死,竟直直的朝他们砸来。 “让开!” 人群中央与其他人保持着两米距离、容貌最盛的女修猛地喊道,她腰间佩剑立即出鞘,她灵剑甚是华丽梦幻、淡紫色剑气如芒。 她跃起,用剑将人稳稳接住。 常怀瑾一脸不好意思,正要道谢。 那女修提起人就扔。 常怀瑾:??? 他飞出去的瞬间,后脖领子立即被人拽住。 “哦呦,这仙子手劲大啊。” 白衣少女拎着人翩然落地,她模样圣洁出世,看上去与那容貌艳丽的女修竟分不出一个上下。她眉心一点红痣,面容恬淡,不是阮蔚是谁! 她原本把常怀瑾踹下来时就准备好接他了。 只是面前这女修反应快得很,先她一步将人接下了。 那几个蓝白色道袍的修士也震惊,面前这人是活人吗?居然有人能和他们小师姐的样貌打个平手! 握瑜也跟着跃了下来,她稳稳落地,朝着常怀瑾的屁股上就补了一脚。 猝不及防对上女修惊讶面容时,握瑜不确定道,“……柳渡筝?” “常握瑜。” 柳渡筝皱着眉,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她美眸流转在常家双生子间游离不定,这,踹人臀部就是他们蓬莱打招呼的方式吗? 好生可怖! 接着,她看向了阮蔚—— 手里提着的常怀瑾。 柳渡筝有些不好意思,向着常怀瑾躬身致歉,“抱歉,这位公子,我下意识就……我有洁癖,受不了男修靠的太近。” 阮蔚眼睛一亮,这洁癖好哇! 捂着臀部面容扭曲的常怀瑾见状,只好空出一只手来摆,“没,没事,还要多谢仙子接住了我。” 阮蔚紧蹙的眉松了些,她还以为常怀瑾受欺负了呢。正想着是不是有一场大战要干,这下瞬间轻松。 萧玄同和池衿这才匆匆落下。 他俩大男人实在太沉,确实是飞不快。 “诸位蓬莱道友好,” 柳渡筝领着一众万剑宗弟子向他们见礼,她轻声细语,“万剑宗嫡传,柳渡筝。” 她认得握瑜,又是万剑宗嫡传,她自然是知道面前众人身份的。 “蓬莱仙宗,萧玄同。这是我二师妹,阮蔚;三师弟常怀瑾,四师妹常握瑜。这位是同行的道友,苍令。” 见她知道,萧玄同也不瞒着,将自己一行人一一介绍。 阮蔚咂舌:大师兄忒诚实了。 握瑜其实与柳渡筝见过几回,两人也说过话,关系称得上尚可。 她一时有些好奇,便问道: “柳渡筝,你这是来干啥了?” “这处镇子向万剑宗求助了,说有魔修踪迹。” 柳渡筝面色冰凉,性格却尚好,她声音温吞,“师门委派了我们嫡传,我们五个分了两队带着内门师弟们来此除魔。” 握瑜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忽然能说这么多话了?” 柳渡筝面容还是冷清,“五年闭口禅修完了。” 她现在要报复性说话! “……” 狠,狠人啊。 阮蔚震惊,但她对女孩向来很有好感,此时便露出一个甜笑来,“加油呀 ~ ” 柳渡筝忽然脸红,“好,好的。” 她身边围着的那些万剑宗内门弟子也不由得撇过头去,有些失态的红了脸。 不要说初次见她这般甜美笑容的柳渡筝、万剑宗弟子等人了,萧玄同、常怀瑾甚至是池衿都忍不住眼皮一跳,这人真的是他们的师姐(师妹)吗? 只有握瑜习以为常。 笑话,师姐本来就是甜妹啊。 第49章 找啊找啊找师叔 对上柳渡筝的红脸,阮蔚顿了顿,声音更放低了些,“劳驾,我想打听个地方。” 柳渡筝,“仙子请说。” 她目光太澄澈,阮蔚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太不雅正。 阮蔚试探道: “……赌场?” 柳渡筝,“……” “啊?” 她愣神。 而且是肉眼可见的呆住了。 阮蔚低着头,一副非常虚心请教的模样。 她心里已经开始骂娘了,天杀的五师叔,赌就算了,还得他们来赎人!而且,自己还不能解释!谁家好人师叔会被赌场押了当打手的啊! 传出去蓬莱的逼格还要不要了。 常怀瑾还没觉察出不对来,在他眼里没有气氛这种东西,他大咧咧道: “怎么?仙子不知道赌场吗?就是那种,拿着灵石和人赌手脚,赢了砍一只输了砍一双的地方呀!” 柳渡筝的眼神变得惊恐,不论输赢都要砍人手脚?赌场,居然是这么恐怖的地方! 偏偏—— 萧玄同还在煞有其事的点头,“对,就是那个地方。” 他常居蓬莱,完全不知道赌场是什么。 但三师弟是通州人,还是世家子弟,他说的这么笃定,大概率没错! 握瑜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她也没去过;见大师兄如此笃定,她也跟着点头。 阮蔚,“……” 池衿,“……” 知道你们着急,但你们先别急! 尤其别这么偏门的急。 阮蔚抬起一脚踹飞了常怀瑾。 她转过头微笑道,“不,不是那种黑赌场,我们要找的是正规赌场。额……就是能够以少量灵石通过人所拥有的一定技术手段从而换取大量灵石的那种地方——” 柳渡筝顺着她话去想,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忽起来,唇际莫名有笑。 阮蔚也声音渐小,眼神渐亮。 可恶,越听越像个发财的好地方! 好像,也不是不能试试? 池衿太过了解自己这个对发财有着诡异渴望的二师姐,就在阮蔚思绪逐渐跑偏之际,他立即开口将话题转圜了回来: “不不不,这位仙子,你别听他们几个胡说。” 池衿,“我们就是想知道这镇子上有没有聚众博戏的地方而已。” 听到博戏,柳渡筝就理解了。 柳渡筝给他们指了个方向,“哦,有的,你们往那儿走,碰见岔口左拐就到了。” 池衿,“多谢多谢。” 阮蔚这时也堪堪克制住了内心对金钱的渴望,勉强挤出一抹笑,“多谢仙子,那我们就先走了,再会。” 柳渡筝呐呐道,“好的,再,再会啊。” 萧玄同一边虚心向池衿请教着通州赌场究竟是怎么样的,一边跟在了阮蔚身后。 握瑜已经将被踹远的常怀瑾提了回来,她一手提着人一手与柳渡筝挥了挥,示意作别。 “……” 柳渡筝与万剑宗一众内门弟子:你们蓬莱一个个手劲也不小啊。 人都走了两里路,柳渡筝还久久地没回过神来。 有万剑宗弟子提议,“小师姐,我们先去和小师兄汇合。” “可,”柳渡筝蹙眉,行至半途突然道,“不如我们先去赌场!” “上个月打烂了三处屋顶,我还欠执法堂五百上品灵石没还……那里可以换得大量灵石耶……” 她说完,转身就想走。 有女弟子死死拽住了柳渡筝,用了先汇合问过小师兄意见之后再说等等借口,硬是给人劝住了。 万剑宗内门弟子,“……” 天杀的蓬莱仙宗,我要报官抓你! 我们小师姐那么正直端庄一人都给你蛊惑的要去赌场送菜了。 - “嚯,气派啊。” 两个纯纯没咋见过世面的师兄妹齐齐发出一声感叹。 池衿看着面前装潢华丽,甚是宏伟的赌场大门,他挑眉。 这处镇子在通州很内陆地区,是万剑宗管辖地中很不起眼的一小处。可如此偏僻之地,居然还能靠着开赌场敛财? 萧玄同向刚从赌场走出来的人打听,“哎,道友止步。请问,你在这赌场可见过一个面貌明显与赌场不相符的少年人?” 那人起先不耐烦的挥挥手,随即眼神瞟见了阮蔚,他登时正色,“见,见过的。” 声如卡痰,字正腔圆,“你们是在找那个看起来跟小孩似的修士。他刚从赌坊主人那接了任务,现在应该去打探消息了。” 修士眼神一晃,“哎这位仙子,不知可否留个通讯——” 阮蔚唇际带笑:哦哟,这是? “咔哒——砰!” 萧玄同活动活动了自己手腕,关节作响时他猛地抡起一拳砸向了脚边的一块巨石。 烟尘扬起、巨石四散。 修士,“……” 萧玄同挑眉,“嗯?说完了?不好意思,手有点痒,多谢道友啊。” “不……不用谢。” 修士脚步漂浮的快速遁走了。 阮蔚还逗他,冲着人背影喊,“喂!还留吗——” 那背影跑得更快了。 “行了,”萧玄同将人拽了回来,他揉着眉心,恳切道:“放过他,也放过我。” 一趟出行,他已经有些心累了,三个师弟妹中就属她最不省心。阮蔚嘴欠,一会儿没看住就撒丫子跑出去惹事。 握瑜及时劝阻了萧玄同的心累,“先去找五师叔。” 提及论真。 萧玄同更心梗了。 为了寻人,他们只好在这镇子瞎晃,毕竟也不知道论真到底跑哪打探消息去了。 “哎呦——” 有人故意让他们这处走,还没走近、人忽然就向一旁倒去。 合格的碰瓷团队中自然少不了煽风点火的狗腿子。 阮蔚眼神一凝,已经看见围过来的人群中有人要开口了。 池衿正要运气去托—— 谁知常怀瑾直接一把扶住了人,他力气大,饶是那老妇人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死活也倒不下去。常怀瑾满脸纯真,语句诚恳,听得出满满关切: “咋啦大娘?好好地腿被空气踹折了?” 妇人,“……” 他声如洪钟,撞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狗腿子的嘴张了又闭,麻了。 正要开口嘲讽的阮蔚都满意的闭上了嘴。 很好,三师弟不愧是我内心钦点的嘴炮传人。 这属于常怀瑾的正常发挥。 第50章 哭丧 “你你你,”那妇人奋力甩开常怀瑾的手,指着他尽职尽责的怒骂道,“你这人走路怎么不看路,都要把我撞倒了!” “啊?”常怀瑾疑惑,“可我离你两丈远呢,怎么可能撞着你。” “胡说!” 狗腿子忙不迭接上戏,“就是你撞的,我都看见了。” 妇人,“就是就是!你撞伤我了,赔钱!五百上品灵石!” 五百?! 你不如去抢啊。 常怀瑾意识到这伙人就是冲着他来的。 碰瓷也是讲究策略的,就得碰一行人中看上去最正常的! 领头那个男的脸太冷,后面的姑娘长相太好、讹起来不一定能占上风,小一点那个看着凶,最后头那男的长得也好。 就属这个冒傻气。 他们可是从阮蔚一行人进镇子时就盯上了,这个年纪出来历练的少年人都极要面子,人一多就给钱了。 万剑宗那堆都穿着弟子服,他们惹不起就算了,难道这一行看上去无比单纯的鲜灵灵小白菜还不行吗? 握瑜脾气不算好,她冲上去,“你们!欺人太甚!” 萧玄同立即抓住握瑜拔剑的手,“不可。” “哎呦——打人啦,万剑宗还管不管啦,这里有修士打人啦!救命呀,救命呀!” 妇人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嚎起来,声音尖锐,吵得几人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这镇子人流量不大,这时却有许多人渐渐围了过来。 爱看热闹是灵族的基因。 见人一多,狗腿子则负责向后来的人恶意扭曲事件经过。 围观的人纷纷发出谴责: “哎呀,你们怎么这样呢?她都多大年纪了啊,撞了人赔点钱算啦——” “现在的年轻人也太不懂事啦!” “是呀,老人家都哭成这样咯,要的也不多就给。” 握瑜毫不客气的呛声: “不多?不多你给啊。” 那人被握瑜噎得悻悻然缩了回去。 萧玄同则是直接抓住了不断挑火的人,是个瘸子。 瘸子猛叫,“啊啊啊啊啊打人啦打人啦,有修士打人啦!” 萧玄同额角突跳,只好松手。 一时还真拿这些人没有办法。 老弱病残的,这也忒适合搞碰瓷了! 不是他们通州人怎么这样呀,萧玄同终于理解了三师叔崔晏君对通州发自肺腑的厌恶。 阮蔚挑眉:搞舆论战是。 不让她走,那就都别走! 她扫视了一圈,选定了她现在最不爽的一个。 阮蔚一把薅下池衿的脑袋,将人直接薅倒在地,趁他人还在发懵的时候就以袖子掩面,呜呜的哭起丧来: “弟弟,你咋了弟!哎呀,怎么就被气晕了啊我的亲弟哇——医修都说了你心火大不能生气不能生气,怎么一看见你三哥被冤枉就气过去了呜呜呜!赔钱!赔我弟弟的医药费,一千上品灵石,不赔不许走!” “哎呦我的亲弟咧——” 双倍! 她灵力夹杂在哭声里,震如天响,连远处书院里的朗朗读书声都诡异的停住了。 惨绝人寰、余音绕梁。 对,对哭? 萧玄同、常怀瑾、握瑜:“……” 三人纷纷瞳孔地震,身子不由自主的远离了些中央的两出大戏。 阮蔚边哭丧也分神去看,却看见了师兄师弟妹们抗拒远离的动作。她啧了一声,怎么回事啊,阮家不是演过一场了?脸皮还薄呢。 在她的眼神威胁下,三人瞬间定住。 握瑜瞳孔地震,片刻后才颤抖着声音接上戏,“哎呦,我的……小弟哎……他怎么就晕啦?” 一个是她不熟练,台词全靠照搬;一个是她不知道怎么称呼池衿,只好跟着师姐喊小弟。 常怀瑾,“就是就是。” 作为与阮蔚相处时间最长的大师兄,两人间默契不言而喻,是以萧玄同甚至还能自己编台词! 他面无表情的朗诵着,掏出渡鸦,剑尖指着地上妇人,“你们实在欺人太甚,看,都将我小弟逼成什么样子了。还有,我二妹都快,哭,死,了。听见没,赔钱。” 吉祥物·常怀瑾,“就是就是。”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苍天啊大地啊,老天爷你开开眼哇,还让不让活啦!” 阮蔚哭的动情,声嘶力竭,路边乌鸦都被她惊飞几只。 她满面通红但袖子下挤不出一滴眼泪。 阮蔚:别管姐们演的好不好,就问你们这声音够不够炸裂。 被阮蔚死死按在地上的池衿人麻了:“……” 谁让这四个都是他师兄师姐呢? 为了配合阮蔚演出他只好尽职尽责的闭目,屏息,呈死尸状。 围观人群:沉默,复杂,震惊! 那趴在地上哭嚎的妇人声音都被阮蔚的哭丧声震得停顿了,她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那个同样坐地哭嚎的少女。 我的好妹妹,你长这么一张神颜就是这样用哒? 妇人颤抖着手指说,“你……你胡说,她哪里像快哭死的人。” 阮蔚直接埋头在池衿身上不起,嘴里大喊,“不活啦,啊呀我不活啦!这人逼死了我弟就要来逼我啦!” 握瑜没有灵魂的喊着,“她不活啦,都听见没,我姐说她不活啦!” 常怀瑾都快说累了,“就是就是。” 萧玄同负责强调重点,“赔钱,一千上品灵石,不赔别想走。” 他们演的实在敷衍,但确实声势浩大。 起码一开始围过来准备看热闹的人都觉得自己受到了欺诈,因为他们发觉自己看的似乎不是热闹而是乐子。当然,乐子就更有看头了。 原本的老太摔倒讹人事件性质逐渐发生了改变。 于是两拨人开始了对骂。 准确来说,是老弱病残骂,主力阮蔚负责摆烂: 妇人,“你们几个小年轻还学人碰瓷!小小年纪不学好!” 阮蔚干嚎,“哎呦喂,挨骂了,我不活啦!” 瘸子都跳脚,“你你你们不要脸!” 阮蔚,“冤枉啊,气人呐,叫人都活不下去啦!” “你,你们都是骗人的!不要相信他们啊,这群臭小子都是演的啊~” “真活不了啦,亲弟都气晕了她还污蔑人啊,我不活啦~~~~救命呀,大娘逼死人啦~~~~” 对方不管说什么,阮蔚就是一副你说呗,反正我就不活啦,的死相。 有病,但有用。 …… 动静闹得特别大,几乎整个小镇的流动人口都被吸引过来看戏了。 七弯八拐寻找师兄从而路过此处的柳渡筝,“……” 眼熟,但不敢认。 “走!” 快走,被认出来喊名字就完蛋了! 她四肢僵硬的,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 柳渡筝走的迅速,正巧和另一队万剑宗弟子擦肩而过。 领队之人是一白衣少年,他穿着考究,腰间有一长剑。高束马尾,面如冠玉,眼角一粒小痣分外勾人,浑身却正气极了,叫人万不敢生亵渎之意。 “小师兄,前头好热闹啊。”有弟子凑到他身边去说。 少年瞥了眼,“去看看。” 有人依言去瞧,不过片刻便回来了,只是神色古怪。 少年疑问,“前面是什么,怎么这副神情?” 那弟子双目痴呆,嘴唇颤抖着,过了会才怵嚅着答道:“我,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许,是,杂……杂耍?” 他实在很难界定那莫名其妙的哭丧三重奏究竟隶属于什么门类。 “杂耍?”少年更是一头雾水,他忍不住敲了敲那人的手背,正色道,“不管是什么,你不要这副为难样子。我们在外代表的可是万剑宗,这儿还是自家辖地,要给镇民们留下万剑宗弟子很可靠的印象。” 那弟子舔了舔嘴唇,嘴角抽动,“小师兄,不如你亲自去看看。” 看见了,就知道他的形容已经是尽力了。 他难道不想镇定自若吗,这是他想不想就能做到的事吗! 少年颔首,“自然要看,这么多人堵着路也不好。若是纠纷,我们也有义务去调解啊。” 他领着万剑宗弟子,艰难的推开人群往里挤,直接被人潮弹了出来。 “让一让让一让,万剑宗办事!” 少年只好解下腰牌,举着腰牌大喊一声。 一声喊里灌着灵气,响彻云霄,人群总算稀稀拉拉给让出一条路来。 “多谢。” 他向着每个给让路的人行礼,活脱脱忙的像只不断做着仰卧起坐的陀螺,个子又高,还是ps版。 干嚎了半天嗓子都疼的阮蔚闻声便趁机休息,顺便抬眼去看来者何人。 那妇人瘸子一行人听见是万剑宗来了,几乎是飞速从地上爬起来就想跑,萧玄同直接提剑将人拦下。 萧玄同记得师妹说过,有人让自己不好过,那就都别好过! 哪有来了人就跑的道理。 地上躺着舒舒坦坦的池衿耳朵一紧,他忍不住蹙眉,这声音有点耳熟? 虽然白衣少年有人让道,却也是万分不容易的挤了进来。 他发冠稍稍歪斜,整个人如玉似幻般,因为人有些多看上去还有几分拘谨意味,眼眶深邃眉峰高耸,一点黑痣引人入胜,好一副少年侠客模样。 阮蔚啧啧两声,这哥们长得挺正啊,眼角那痣真会长啊,劲哪。 就是看着太青涩。 她莫名思绪乱飞,随即诡异的低头看向池衿鼻尖一点小痣。 还是鼻尖的顺眼。 系统却炸响:【vocal!男主!!!!!】 第51章 正义执法 阮蔚:啊?什么东西?这人形陀螺是男主??? 阮蔚直接被系统炸的回不过神来。 系统还在轰炸:【啊啊啊啊啊啊降了降了!指数降到70啦!!!我就说也许和男主也有关系!等等!你……你在,地上,搞什么东西?】 激动、笃定,再到震惊,情绪层层递进,非常的人性化。 当它看清阮蔚在地上那死相后,系统半晌说不出话来。 阮蔚嘻嘻笑道,“赚点外快咯~” 【我还是低估人类的变态程度了。】 统生绝望。 哪有男女主初见是一个正义执法、一个哭丧挨抓的啊! 完了,一切都完了。对着阮蔚这种会哭丧会讹人会阴阳怪气的新奇玩意儿,这男主能动心就有鬼了。 阮蔚倒是无所谓,男主而已,这辈子只要他不犯病自己也不犯病,只要不危及蓬莱,阮蔚也实在懒得管。 她无比坚定的相信世界崩滑指针还是和自己的小师弟相关大一些,阮蔚想,她这一世只要能看住四个同门别嘎就够了。 而且大概率他们不嘎,世界也不会嘎。 阮蔚识海中的交流,其他人可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两人对视后竟纷纷陷入沉默! 男俊女靓,光是他俩的脸就能让人瞬间脑补十万字生死虐恋的戏文。 围观人群:所以从社会法制节目到家庭伦理剧,之后是又要开始转为偶像剧了嘛? 好看,爱看,多演~~ 阮蔚瞳色空空,面容怔怔,整张脸呈着粉色,一派被人冤枉之后的委屈。 饶是傅弈常与自家师妹柳渡筝相处,他对美人的抵抗力一向很好。可这时忽然对上阮蔚那张神女面容,他也不由得怔愣了一瞬,脑海中一瞬闪过,神女欲泣,叫人怜惜。 在不易察觉的角度,傅弈耳廓泛起微红。 萧玄同就是不易察觉中的例外,他微眯起眼。 这只还在,又来一只。 家里白菜玉做的啊,引来的都是些什么品种的猪。 但傅弈还是很有专业素养的,到底还是没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他咳嗽两声,众人目光齐聚,“在下万剑宗嫡传傅弈,都别吵了,这儿是怎么回事?” 傅弈?! 这小子怎么在这!师姐?师姐是不是看见他了! 池衿浑身猛地一颤,也不顾是不是在演戏了,他就想睁眼看清来人—— 阮蔚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他的眼,她捂得死紧,低声威胁道,“别动,忍一忍就过去了——你别给我最关键的时候掉链子啊!” 忘了小师弟是重生批了。 他上辈子死在男主手上,此时听见名字,如何能没有反应。 池衿欣长的睫毛颤抖着,二师姐的手心好烫,烫的池衿察觉到自己是真的离开了苍山、他也终于有了活过来的实感。 可千防万防,怎么就没想到自己的加入也会让上一世的事情发生偏离呢!这么早,这一世自己居然害的二师姐这么早就与那狗贼相遇。 其实是想到过的。 只是—— 他实在思念蓬莱,又实在想……归家。 池衿垂垂眼眸,不自觉抿着唇,是他害了二师姐。 阮蔚让他睫毛扇的手心微痒,偏偏她这时还哭的有些烦了,丫的睫毛长了不起了在这扇扇扇,给我扇感冒了咋整! 她忍不住就按的用力了些。 池衿,“……” 再按瞎了,师姐。 阮蔚:老实点! 她这一压,直接把池衿的愁思打了个散。 结合当下情景,池衿想起他们一行人现在在做什么,哭丧啊!哭的大大的丧。经此一想,池衿甚至诡异的安心合上了眼。 他的二师姐目前还是如前世清醒时一般,性格炸裂,还嘴欠的丝毫没有恋爱脑的倾向。 这次傅弈还能喜欢上师姐,他就倒立御剑! 老弱病残碰瓷组被萧玄同拦得死死的,跑也跑不脱,索性开始了恶人先告状。 妇人哭哭啼啼的控诉,“啊呀真人你可算来啦!他们几个小年轻欺负我老婆子孤苦啊,撞了我不道歉也就算了,还要讹我老婆子的钱哇!真人请一定要为我作主呀——” 萧玄同,“胡说,我小弟都被你冤枉的气昏了。” 握瑜,“明明是你先开始的!有人来了就如此行径,叫人好生唾弃!” 她也是动了真火,实在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皮的! 居然能和师姐打个来回(不是)。 复读机·常怀瑾,“就是就是!” 他熟练的掌握了一句台词能发挥出的多种情绪,震惊 、不解、附和、愤恨等等。 两边人又开始了呛声,由于主力正在休息,是以老弱病残组稳占上风。 傅弈听的一个头两个大,他连忙劝阻,“别吵别吵,都别吵啦!” “这位大娘你先别哭,这位道友你也暂且将剑收一下,后面那位也别跳着脚说脏话了,你们二人也冷静冷静,先看看后头那位姑娘和地上那公子的情况——” 傅弈一一好声好气的劝了过去。 萧玄同虽然不解这是哪根葱,但到底身处万剑宗地盘,还是得给人嫡传弟子一点面子。 阮蔚深吸了口气,缓了缓的嗓子终于好受了些。 她眼神锐利。 纷争,开始了—— 第52章 测谎仪 阮蔚猛地开嗓: “呜呜呜呜呜——” “恶人先告状啊,父老乡亲们可一定要为我作主哇!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呐,非说我三弟撞了你,张口就是五百上品灵石,我就是把三弟的裤衩卖了都赔不起呀~~~呜呜,不活啦我不活啦!” “不——活——啦——” 她一开嗓,声色清脆,内容疯狂。围观议论声、争吵声、远处书院读书声骤停,纷纷竖起耳朵来听。 常怀瑾,“……” 非得赔我的裤衩吗?卖师兄的不行吗……只能是我的吗? 神女入世的比想象中还快,她这是都快入到泥里去了!万剑宗弟子们看呆了。 谁又哭了? ……啊?啊! 傅弈小心翼翼的转过身来,正对上阮蔚满脸通红,和她干涸的挤不出一滴水、似乎还带着嘲讽众生意味的眼眸。 一眼万年—— 傅弈甚至卡壳住了,他面容呆滞。 这,这宏伟的一嗓子,确定,是……是这位仙子能发出来的吗? 阮蔚:自己这都快没词了,这哥们还愣着呢。 她猛地咳嗽两声。 傅弈一下被惊醒,他满脸不可思议,耳廓鲜红欲滴,“仙子,你,你怎么……”能哭成这副德行。 他还算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说不得,悻悻然将后边一半噎了回去。 磨磨唧唧。 “道友,”阮蔚见他愣神,只好尽职尽责的走流程,“我弟,气晕了,她们干的。你就说怎么办。” “能不能赔,不能赔我就把人拉去埋咯。” 傅弈,“……” 你要埋谁?是老妇人还是亲弟? 不管埋谁都很炸裂—— 她目色清亮,全无半点悲痛模样,明知阮蔚是在胡搅蛮缠,傅弈指节却不自觉勾了勾自己剑穗,“仙子,先请起,地上很凉。” 池衿刚安的心突然吊起:不是?师姐都哭丧了你丫的还能撩啊? 纯纯看脸是,你真是一点内涵不看哇。 傅弈作势上前要扶,阮蔚立即拒绝,“不用,我就喜欢仰视各位。” “这个角度,让我也有一种腿被空气踹折了的感觉。” 众人,“……” 池衿安心了。 别的不谈,师姐这嘴让人好放心。 常怀瑾眼神一亮,好骂!记下来记下来,好一招阴阳大师哇—— 瞧那老妇人就被阮蔚这二次语言炮弹攻击的面色铁青。 一时被拒,傅弈面上仍是镇定自若的收回了手,只是心下莫名有些失落。 弄清事实要紧。 傅弈先是向着围观众人行礼,接着他温声问道:“请问各位道友,是这位大娘先说自己是被这位道友撞倒的吗?” 人群里稀稀拉拉有人说,“对!是她先说的。” 傅弈,“多谢。” 他确实是个正直的人,“万剑宗执法堂规矩,谁有疑,谁举证。大娘,你说这位道友撞倒了你,可有证据?” 傅弈神色严肃,自有一派天下第一大宗嫡传弟子的气度,确实唬人。 那妇人叫他这样一问,竟是冷汗直下,“没,没有。他就是这样走过来,撞倒了我。我,我老婆子皮肤糙,也不留痕迹,就……没有证据。” 闻言便有万剑宗弟子惊喜道:“巧了,幸亏你今日撞见我们小师兄了!” 专业对口嘛这不是。 “对,没事的,”傅弈轻应,“镜己。” 他腰间那长剑立即出鞘,一柄浑身晶莹剔透、剑身周围绕着大道气息,满是透色冰晶似的灵剑应召而来,渐渐悬浮在那妇人面前一寸处。 “此剑名为镜己,剑上有道息,万物皆为其杆秤,可判真伪。” 阮蔚:不是,这哥怎么自带测谎仪啊。 她悄悄咂舌,不愧是男主啊,天道啥好东西都给送哇。可恶,趁着她没嘎好歹给个灵剑呗,不大不小也算个女主,怎么就配拎着铁剑讨生活! 傅弈轻声细语,“大娘,你对着镜己再说一遍,若是真话,它自然会亮。” 妇人哪里听过灵剑还带这种功能的,她顿时噎住,忙摆手不肯说话,连那瘸子都无端矮了几分,傅弈视线扫过,老弱病残皆是沉默不语。 见状,在场众人哪里不明白。 傅弈皱眉,笃定道,“你在冤枉他们。” 妇人直接吓得跪了下来,“不敢了,真人!我们再也不敢了——” 傅弈有些不快,远山似的眉也蹙在了一块,傅弈非常认真的盯着那老妇人,“你们骗人,还想讹钱,这不对。” “万剑宗执法堂对宗内辖地有律,行骗者杖三十缉十日。”傅弈端正姿态,手里令牌晃了晃,灵气恢宏,他甩出几件法器就将人统统捆住,他对身后的内门弟子说,“万剑宗嫡传可代堂主行决断,来人,将他们押去此处牢狱行罚。” “是!” 那妇人瘸子一行人皆被灵力封了口舌,正要拖走时。 “等等,打归打,”阮蔚适时开口,“先赔钱。” 萧玄同瞳孔地震,忍不住窜到她身边踢了一脚,扬起的尘土掀了池衿衣袍一片。 池衿,“……”我忍。 萧玄同传音给她,“蔚蔚!还玩呢?等下他就该抓你了——” 看在萧玄同今日配合不错的份上,阮蔚忍了这一脚,传音回他,“你让我白哭啊?” 何况,谁说她一定会被抓的。 阮蔚手指悄然按在池衿脖颈处。 池衿:怎么觉得今日不宜出门呢。 萧玄同,“……” 好,蓬莱犟驴死不回头,这很正常。萧玄同一甩手,管不了索性就不管,反正他这师妹也不是个会找打的。 阮蔚木着脸重复,“赔,钱。” 她尾声清扬,勾子似的,只是这般仙泠的姑娘居然满口是钱,这实在是—— 有点可爱… 傅弈跑偏思绪,等他回神想起阮蔚的话,眉宇不由得一皱。 傅弈抿唇,“仙子,你……你,也要举证吗?” 面前这姑娘连戏都不演,只一把好嗓子嚎的惊天动地,这不明摆着假的吗。 傅弈心里清楚,是那伙人先要讹人,只是碰见了硬茬。所以他只计较了那妇人团伙骗人一事,却有心放过阮蔚一行人。 现在阮蔚还不松口,他蹙眉,好生棘手。 “对,道友不信我吗?” 阮蔚反问道。 那头傅弈猝不及防,愣生生的犹豫后还是轻轻颔首,“我以为仙子,不必测。” 主要是你演的也太不走心了啊! “好,道友可敢赌的?”阮蔚侃侃而谈,“若道友错了,我可以不要他们的一千上品灵石。” 她语句一转,“你,替他们赔给我。” 阮蔚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得替小师弟找回场子。他都能忍着被杀之仇,乖乖巧巧的躺在这做道具了,自己便是给他坑个男主出个气又如何。 冷不丁横来债务,傅弈哑嗓,“仙子……你,不必如此赌气,镜己,是不会出错的。” “赌不赌你就说,不赌就让她们赔。”阮蔚这嘴欠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阮蔚你快住嘴啊!不要再破坏你在男主那本就不多还岌岌可危的形象了!】 系统气急败坏。 阮蔚回它,“外快没挣着,我要这形象有何用?” 语罢,她又一次熟练的单方面屏蔽了系统。 傅弈犹豫了许久,面前这少女太直率,这样的性子在通州可不好混。少年人的世界非黑即白,他,他也是断然不会助纣为虐的! 也是少年意气,被人几番挑衅多少有些按耐不住了。 于是,傅弈轻轻点头。 接着,阮蔚抹了把脸,睁着一双幽深眼眸,“请道友用镜己问我。” 她语句带了几分引导,傅弈却没察觉。 见阮蔚实在是一点儿也理解不到自己的劝导意味,他叹了口气,只好依言照做。 镜己再度出鞘,傅弈将剑尖对准阮蔚眼眸,“好,请问仙子,你怀中的这位公子当真气晕了?” 他问时,轰隆雷声响起。 漫天霞光忽然涌现—— 整个画面忽然如同画卷般暄色,光霞落在长身而立的少年身上,他透色剑尖直指着泥上生出的清冽莲仙人,少女身边还躺着一少年。 哇哦,最刺激的三角大关系。 这很容易让人歪楼: “怪……怪是怪了点,但怎么说,还,还挺养眼。” “是,那姑娘只要不开嗓就行。” “躺着那个看不清脸,不过没事,他身材蛮好,镶个边就够了~” 阮蔚,“……” 丫的天道要不要这么宠,男主问个问题都能给他整出这么大阵仗来! 实在是有失偏颇了哈,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许咯。 镜己剑尖闪着凌冽寒光,阮蔚却露出个笑,少女眉心红痣惑人,傅弈一时眼神皆有闪烁,人群也有不同程度的注意力转移。 趁此机会—— 阮蔚两指一并,找准穴位,用了此生最大的力气一捏! 池衿只来得及感受脖颈一酸,他终于明白阮蔚怎么还敢举证了。 我的亲师姐呦—— 手指一颤,他意识直接断片。 感受到池衿头猛地下沉的重量,哦耶,成啦! 阮蔚对着镜己,一字一句: “对,他真晕了。” 语气笃定至极,阮蔚美眸里满是凛然正气,像是丝毫不怵只离自己眼睫不到三寸的镜己,她就不信这灵剑能那么鬼灵精。 阮蔚故意回答的模糊,进退都留有尺度。 真的呀,晕的彻彻底底的! 她干的,嘻嘻~ 镜己一闪,确为真言。 蓬莱仙宗三只:啊,啊?啊?! 发生了什么连他们都不知道的事,师妹(师姐)居然能骗过灵剑镜己? 傅弈也懵了,他不可思议的看向手中镜己,镜己闪烁的很笃定,亮的很显眼,亮的非常打他这个主人的脸。 居然,是真的? 阮蔚底气十足,声如洪钟: “赔钱。” “快点,不然我就哭了。” 第53章 二百五 阮蔚实在脸皮厚,她威胁起人来,理直气壮,毫无姑娘家的羞涩之意。 笑死。 脸皮哪有灵石重要! “我……我这趟没带那么多。”傅弈窘迫极了,他臊的满脸通红,直道歉,“抱歉仙子,我,是我误会了仙子,实在是对不住。” 阮蔚眯眼,“想赖账?” 她刚为了这一千上品灵石徒手捏晕了小师弟哎,拜托你要不要这么出尔反尔。 镜己呢,你快噬主!这丫反悔—— “不!不是的,”傅弈眼眸深深,他无比真诚的看向阮蔚,保证道,“仙子可否告知姓名,留下地址。三日后,我定当将一千上品灵石奉上。” “傅弈,绝不敢欺瞒仙子。” 少年人的愧疚是真心的,他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也会陷入了以貌取人,不是,以行事风格取人的偏执里。 霞光仍是漫天,洒在他高挺鼻梁上,顺着他立体的五官投出一片极为融洽的阴影来,叫人看了便不由自主的心软几分。 阮蔚张口就来,“拉倒,这套路我见多了,要我通讯箓呢?” 正要阻拦的萧玄同闻言放心的收回了手。 他答应过阮萳之,约定好两人都要严防死守试图接近阮蔚的男修。 萧玄同:有时候真想劝阮萳之睁大眼看看阮蔚的真面目。 握瑜眼神一凛,钦佩的看向阮蔚。 姐,你就是我唯一的姐! 这嘴真顶啊,一怼一个不偿命。 傅弈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是,仙子,我不是想要你的通讯箓——” “你不想要?” 常怀瑾总是能在最尖锐的时间精准发问,直男的直觉总发挥在奇怪的时间段。 比如此时他们仨的注意力完全跑偏,没有一个人想到要去管地上那真真是昏过去了的池衿。 池衿:我谢谢你们哈。 傅弈,“……” 他面色爆红,活脱脱一副被欺凌的小白花模样,实在有一副好颜色。 “也……也不是,我,我。” 傅弈结巴着半天,拖延到连他身后的内门师弟都忍不住捅咕了他两下。 内门师弟眼里的焦急几乎是化作了实质,他满眼只余:小师兄你上不上啊,不上让让我上了—— 虽然但是,这一正义执法让他们小师兄破了一大笔财,可遇上的这位仙子实在是有颜还有趣!至于地上那男的,嗯,也是个人。 虽坑,但值。 好不容易像是下定决心,傅弈张嘴—— 阮蔚无情打断,“别问,” “问就是不给。” 满堂寂静。 众目睽睽之下,万剑宗嫡传弟子·少年英才·镜己剑主·傅弈的身影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灰暗了下去。 围观群众,“……” 怎么说呢。 这位仙子一张嘴就很有一种南边伏龙寺的潜质,说真的你们伏龙寺没有偷偷招收女弟子吗? 论起不解风情,她起码也得是个魁首啊! 阮蔚指了指傅弈腰间芥子袋,“有多少赔多少,剩的打欠条。” 傅弈连着被拒,脸色都白了,他闻言只是说好。 他将芥子袋双手奉上。 点了点灵石,阮蔚毫不客气的收走,她浅浅一笑,“我收走七百灵石,大家头一回见,我饶你五十个就算见面礼了。你还差我二百五十灵石,签字画押。” 刷刷刷就写出一张字据来:偌大一张白纸上,阮蔚就写了二百五三字。 她指点江山: “对,就签这二百五后面。” 阮蔚说的面不改色心不跳,然而被阮蔚骂过许多次二百五的萧玄同已经快绷不住嘴角的抽搐了。 虽然不懂阮蔚对这万剑宗嫡传突如其来的敌意是怎么回事,但萧玄同无条件支持。 常怀瑾,“师兄,你脸抽什么?” “别管,”萧玄同努力绷直唇线,语句冰凉,“我犯病。” 常怀瑾,“……哦。” 傅弈很听话的将自己的大名签在了二百五后边。 他面色也渐渐回春,眼神亮晶晶的看着阮蔚笑。 她人真好耶,还会绕我五十个做见面礼~ 笔落定成—— 阮蔚眼睫扇了扇,心满意足,总算露出个招牌微笑,“多谢惠顾哈。” 清辉融日下,阮蔚笑容灿烂,像幅浓色水墨画般,更像那仙云之上的仙人,不似凡中人。 傅弈被她笑容安抚的更舒心了。 人也飘飘忽忽的,他甚至还说: “多谢,仙子真是大度啊。” 身后的内门师弟一脸震撼,小师兄你清醒一点啊!你可是出了灵石还连人仙子的名字都没问到啊。 阮蔚自如应下,“不客气。” 她看傅弈的眼神都在闪着对着灵石才会有的光芒,如狼似虎,男主真是好一朵单纯的小白花啊! 说好了,下次还坑你哦—— 围观群众纷纷挪远了些:咦~~~恋爱脑,狗都不吃。 想看热闹但死活挤不进人群、正准备撤退的论真猛地转过身来,这熟悉的多谢惠顾! 不是,他四个师侄这么快就到了? 他瞬间锁定了人群中央那看不清模样的女修,试探性的传音道,“蔚蔚?” “哎,五师叔,”阮蔚一面将面条似的池衿甩到了常怀瑾背上,一面分神回答论真,“等你好半天了。” 她闹出这么大动静,要是论真还不能闻声寻来,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一箭三雕。 挣外快、出气、寻人。 “师叔,我这招怎么样,”阮蔚洋洋自得传音道,“就嗓子干了点、还丢了点脸,总体上还是很完美的。” 哦,除了小师弟发青的后脖颈。 论真,“……” 好好一仙女。 下次也还是没必要丢这个脸。 第54章 捉妖除魔 戏也散了,乐子变正常了。 人群没有原先围得那样拥挤。 论真一溜烟窜到了师侄们身边,萧玄同眼睛一亮,忙喊道,“五师叔!” 论真笑眯眯,“哎,玄同啊,好久不见啦。” 常怀瑾、握瑜还是第一次见论真,他们多少有些拘谨。握瑜迅速踢了常怀瑾一脚,常怀瑾瞬间理解妹妹意思。 他背上还驮着池衿,没有空手行礼,只好露齿一笑,“五师叔好。” “五师叔。”握瑜跟着叫。 论真摸索摸索,掏出两个芥子袋,“哎~来来来,一人一个哈。” 亏得他宁愿做打手也没把师侄们的见面礼抵出去。 阮蔚也算是头一回见真人,但在水镜里,她已经被这位五师叔嘲讽过许多回符箓甚丑了。 她收起赚来的灵石,“走,去给五师叔交赎金。” 傅弈,“仙子留步。” 见他们要走,被忽悠瘸了的傅弈忽然想起自己似乎连这几位的来历都不知道。 傅弈模样出众、天赋极高,甚少有这样被人无视的时候。 这亦是他平生第一次有些挫败。 “请问仙子,我要如何将剩下的灵石还给你?” 他喊着,少女却步履未停。 阮蔚心里给自己配了个乱世巨星的bg,叱咤风云我任意闯万众仰望! 真女人永不回头。 她声音悠扬: “下次见面时,我自会向你讨要。” 握瑜眼睛一亮,学到了,莫名其妙好气派。 在他人看不到的角度,阮蔚握拳:姐们帅炸了。 萧玄同望着阮蔚莫名其妙上扬的嘴角,沉默了。 师尊说的没错,通州的话本果然荼毒脑子。 他们不过是一起在阮家辖地内的茶楼听过几次评书,师妹就学会了耍帅,还耍的很表面。 傅弈,“啊……好的。” 他有些疑惑,他不明白,阮蔚怎么能笃定一定会再见呢? 只是,望着阮蔚背影,傅弈有些怅然。 短短相遇,阮蔚的嗓子就给他浅薄的人生里留下了非常浓墨重彩的一笔。 以后。 身上都要多备二百五十灵石了。 - 一行人回到了赌场论真暂时居住的房间内。 常怀瑾在路上时就将池衿晃醒了。 毕竟阮蔚力气虽大,却也不可能真的将他捏的昏死了去。 论真没问这是谁。 但看池衿一边揉着脖颈、同时一脸幽怨看着阮蔚的眼神,他悟了。 二师侄招惹的孽缘哇! 阮蔚努力忽略着五师叔不断向自己抛来的‘你可以啊’的赞叹眼神。 论真,“我先去与赌坊主汇报下进度。” 他人一走。 五人围坐桌边。 “分赃。” 阮蔚一把将七百上品灵石倒在桌上。 握瑜雀跃着鼓掌,“师姐好厉害,只一下午就挣到了这么多灵石!” 这都够他们几人在阮家内城各添一个剑穗了! 几人一时都有些骚动,拜托,这可是他们第一次凭自己的努力(口才)挣到的第一桶金哎—— 双生子盯着灵石,眼睛都快眨出残影了。 萧玄同也难免有些笑意浮现。 唯有池衿,还在闭目揉着后脖颈。 他后槽牙紧得嘎吱响,师兄师姐们的快乐统统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 刚刚回来那段路。 三师兄背的那叫一个什么东西啊,他人都快落到地上去被拖行了。 瞥了眼他阴沉的脸,阮蔚心大,孩子大了闹点脾气很正常。 她还有点心虚。 毕竟是自己下的黑手。 阮蔚主持大局,“一人一百。” 还剩两百,阮蔚开始夸赞,“小鱼儿这次配合的很好,多分五十;大师兄拦人很给力,五十;怀瑾……怀瑾也,额……也很有信念,拿五十。” “哇!” 常怀瑾一跃而起,这可是他第一次挣的,人高兴的都快飞到天花板上了。 曾经从不看价格的世家少爷也会为了这一百五十灵石高兴的合不拢嘴。 三师弟啊。 看着这样的他,阮蔚莫名觉得感伤。 她看着常家双子时就理解了阮萳之看自己的心情,对待年幼些的师弟妹,就总觉得自己给的还不够多,他们本还能更好些。 阮蔚不自觉抚了抚握瑜发顶。 握瑜不解,但开心,笑得见牙不见眼。 萧玄同则非常感受到了自己赚取的沉甸甸的灵石重量。 他神色严肃,一下午,挣到了他在蓬莱一年都花不完的灵石。 可恶哇! 除了不道德之外,碰瓷还真能暴富。 萧玄同头脑风暴,良心与欲望在来回的拷问着他。 还剩五十,阮蔚转而换上一副笑面,她转向不知何时已怔怔看着自己的池衿。 阮蔚伸手,“苍令,尽职尽责,奖五十。” “对不住,掐晕了你。” 后边这句,她声音小的几乎听不清。 池衿却陡然瞪大了双眼。 啊? 师姐居然会道歉? 啊? 阮蔚哎,那可是浑身上下嘴最硬的阮蔚哎! 这可是宁可被朝见揍了也死活不服软拖着一身伤还偏要破阵去见傅弈的二师姐哎! 一瞬间,池衿的唇角克制不住的向上勾起,有些贱他不犯不行: “啊?阮道友说什么,我没听清啊——” 池衿瞳孔一缩。 “砰!” 阮蔚一脚踹翻了池衿身子倚靠着的一个木架。 池衿咽了咽口水。 熟悉,太熟悉了。 他要是没看错,这一脚的力道、方向、角度,完完全全是冲着他面门来的。 师姐最后硬是改了道。 力道之大,动静之响,吓得另外三个沉浸在喜悦中的人都不得不抽离出来。 常怀瑾小心翼翼,“咋,咋了师姐?” “乖,”阮蔚狞笑,“都背过去,师姐处理点事儿哈。” 一声令下。 有组织、有纪律、有速度。 整齐划一的三堵人墙出现在了这个房间! 池衿,“……” 好好好。 你们的心真是比石头还硬,比雪还冷! 你们袖手旁观、见死不救、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正在池衿思考着自己是否还能拥有下一世以及这辈子要埋在哪时,阮蔚忽然凑近他。 少女两颊飞红,一字一句顿道,“对不住,我掐晕了你。” 说完,阮蔚抿着唇,直接将自己那一百灵石也塞进了池衿手里。 她说,“拿着,闭嘴。” 池衿楞神,他满眼只剩阮蔚凑近他时那晶莹眼眸。池衿从前没有注意过,原来师姐的睫羽有那样长,原来她的瞳色居然是沉霭似的浓黑曜眸。 师姐,确实不愧神女降世。 等他回过神时,阮蔚已经转过头了,“等五师叔回来,我们就去赎人。” 萧玄同,“用从阮河那抄出来的灵石?” “差不多够,”阮蔚镇定自若,“大不了讲讲价咯。” “……” 今日这出哭丧、讹钱的戏码已经给了他们太多太多的震撼。 已经不能想象阮蔚讲价又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了。 阮蔚没有再回头去管愣神的池衿,她,她是真心道歉的。 那个情况下,总不好让池衿突然跳起来复仇。 拦了他,便觉亏欠。 他总胡闹和他确实可怜,并不冲突。 视财如命的阮蔚忽然脑子一抽,莫名其妙的把自己那份也给了他,半夜想起来都得坐起来给自己两嘴巴子。 愧疚心,最挡财的东西! “不必赎我,”论真忽然从门外进来,他笑容满面,“我接了个任务,替这镇子上的人捉妖!干完这单我就自由了~” 萧玄同皱眉,“妖?” 他忽然想起原先在镇口处遇见的柳渡筝一行人。 握瑜也想到了,“可,柳渡筝,就是万剑宗嫡传,她说她们是来除魔的呀。” “妖魔横行?” 常怀瑾讶异道,“不对啊,这儿灵气不足,还孕得出妖来?” “还有魔?”论真听了也迟疑,“妖是妖,魔是魔。若是同在一处,气息自然瞒不住我。可这一处我刚刚探查过,只有妖族气息。” 妖族其实比魔族的风评要好很多,他们大多是天生妖灵。或者,山野精怪、草木鸟兽,若是所处之地灵气十足、抑或是本身有什么机遇,都是有化妖的机会的。 妖族力大无比,许多妖都会有些天赋技能。 一般在通州闹事的都是后天孕育而成的妖,他们未经教化,自认会有走错路的时候。灵族修士对待这类犯了错的妖族,处理方式就很简单粗暴。 抓起来学常识,学得会的留在通州,学不会的丢给先天妖族。 先天妖族有自己的领地,就在魔界与修真界的交汇处。 他们生来便有传承,妖体强大,但固步自封,与蓬莱一般无事不出领地。何况妖族向来看不上灵族修士的市侩、还嫌弃魔族人血腥粗鄙。 可这镇子灵气稀薄。 像他们一进镇,就感受到了浑身灵气凝滞,比不得蓬莱舒畅。 “哦?” 阮蔚来了兴趣,“师叔可否说来听听?” 论真扬起眉梢,心里打起算盘,“怎么,蔚蔚也想试试?” 正好,丢给这群师侄他就又可以躲懒几天啦! 再来几把必翻身! “想。” 多数情况下,阮蔚还是很坦率的。 阮蔚也坦然接受论真的不怀好意,她微笑,“我们帮您跑腿,您提供技术支持就行。” 技术支持? 亏她说的文雅。 论真沉默,“要多少?” 阮蔚大言不惭,“对付妖的,对付魔的,师叔都给画一套呗~” “……” 论真自闭,“我能不能不要你们帮忙——” 话没说完。 “啊,”阮蔚故作惊讶,手上一抖,赫然露出一张朝见的传讯符来,“怎么回事呀,我的手上怎么突然多了一张传讯符呢?” “还是二师叔的耶。” 论真,“……” 你还真是熟练的很哪,我的好师侄。 第55章 怕鬼 论真咬牙切齿,“别!小祖宗,高抬贵手,我画还不成吗。” 语罢,论真实在不想再同这个鬼精的二师侄掰扯,他一把拎走常家双子。 蓬莱仙宗祖传式狰狞微笑,“符修世家是?都来给我画!” 论真猛地回头,“玄同,你也来!” 差点忘了这个缩在角落面壁装蘑菇的大师侄了。 萧玄同认命的跟了上去。 池衿,“我,我也会!” 他迫切的想暂时离开阮蔚,好方便清净自己满是睫毛眼睛之类乱七八糟思绪的脑子。 人一走,阮蔚就将识海内屏蔽解开。 系统上来第一句:【他怎么不叫你去。】 阮蔚,“师叔说我的符丑的太离谱,伤他眼睛。” “然后他就会骂天道眼瞎,影响道途。” 【……】 系统无语凝噎,选择性跳过了这个话题:【找我干嘛?】 阮蔚眯着眼,她一把推开窗柩,眼神紧盯着远处墙头,“没什么事,就是,想问下你修真界有鬼吗?” 系统:【当然有,你以为灵族修士都能死的干净吗。有人天生灵体强悍、有人功法特殊,不愿转世就总会有特殊法子的。只要逃过了阎罗殿追捕,就能逗留此间。这些魂魄,也就是你口中的鬼咯,不过鬼修还是蛮少见的。】 “……” 阮蔚指着墙头上的小小少年,“像这种?” 这鬼都一路跟到赌场了! 那人看上去不大,个头似乎与握瑜相差不多,额前碎发分盖,还盘着一条长辫子,看上去与寻常少年并无分别。只是身处阳光下身影有几分透明模样,重点是,这丫没有影子啊! 为什么你们修真界的鬼魂还延续着现世的设定啊喂! 阮蔚咽了下口水。 她,不大不小有个毛病,有些……怕鬼。 实在是阮蔚在现世时就总撞鬼,开个柜子都能莫名其妙的碰上血淋淋的东西,严重的时候一天到晚都有人在她耳畔叽叽喳喳。 家里请了大师来看,大师看完说她魂轻,一眨眼就容易被勾跑。 为了研究这一诡秘非科学现象,她在高考志愿时毅然决然的报考了宗教学,还没研究明白呢,人就噶了。 这不,一闭眼一睁眼就被勾到此间救世来了。 【啊,好像,也许是?】 墙头趴着那小人眼睛也瞪大了许多,似乎不可思议阮蔚居然能看见自己,还伸出手来挥了挥,见阮蔚的眼神随之晃动。 “!!!” 与鬼对视,一般恐怖片里这个时候嘎的就是她了。 阮蔚背上冷汗直下。 少年猛地一缩就跑。 阮蔚,“?” 她硬生生按耐住自己反方向冲刺的腿。 人怕鬼是正常,鬼怕人是怎么个事? 结合这镇子的不正常,必有问题,得抓! “站住。” 阮蔚拔腿就冲鬼追去,肾上激素一飙,莫名感觉刺激。 第一次追着鬼跑哎! 阮蔚的手忍不住捏着一颗留影石,心中蠢蠢欲动。 那少年跑的挺快,但不知是做不到还是没忘干净,既不会穿墙也不会飘,只凭着一双腿跟阮蔚赛跑。 那自然是追得上的。 阮蔚足尖点地,用力一蹬便与其近在咫尺,她伸手尝试抓那衣袖。 指尖传来真实布料的触感。 阮蔚抬手就一把将人扥了起来,这么弱?她满眼震惊。 不是,你一鬼还穿真衣服啊! 而且这么大一只提在手里,阮蔚却几乎感受不到重量,只有衣服的触觉非常写实,那少年拼命蹬着腿,眼里竟是蓄起了泪,挣扎着道:“快,快放开我。” 嗓音有些细软,介于童声与少年之间。 会说人话? 阮蔚咂舌,跟拎面条似的甩了甩手中人。 路过的人也一脸恐慌的看着这个从赌场一路狂奔出来,然后又站定莫名其妙摆动双臂抡着空气的少女。 来往的人眼中写满了我要报官的笃定。 感受到了周围的奇怪视线,裙子是真的,其他人却看不见? 阮蔚镇定自若,直接将手一松,转而抓住脖颈处衣领,她低声道,“跟我走,不然……” 她深谙威胁道理,摆出了一副阴沉疯批的邪恶模样。 那鬼一吓,顿时呐呐不敢言,手上动作也不再挣扎。 欺负鬼果然比被鬼欺负爽多了! 阮蔚神清气爽,提着它就回了赌场。 门一关,阮蔚掏出一本《修真界阵法大全》就开始现学与鬼相关的阵法来。 现学,也就她这么莽夫了。 看清她手中书名,少年缩瑟着脖子,杏眼里满是泪水。 勉强记了几个,她抬手结阵,将这房内设了个困阵。 阮蔚看向少年,人瞬间躲了躲。 阮蔚:现世时自己是鬼见缠,到这儿怎么就是鬼见愁了。 “你叫什么?” 看出这鬼胆小,阮蔚放柔了声音问。 这会四周结阵,不用担心它跑咯。阮蔚也终于看清,少年面容姣好,模样秀丽,穿着一身时下正流行着的青绿色长裙。 是个女孩啊。 它不得不答,“秦……秦罗。” 阮蔚重复了一遍,她想将秦罗扶起来,她一伸手,秦罗吓得连忙捂住脑袋。 她叹气,“我不扶你,你自己坐到凳子上来。” 秦罗连忙起身,还让自己的裙装绊了一下,它又是一缩脖子,杏眼盯住阮蔚动作,似乎又是怕挨打。 阮蔚,“……” 干啥,这姑娘怎么那么害怕? 阮蔚尽量使用自己最最最温柔的声线,夹的比哭丧还辛苦: “别怕,我刚才逗你玩呢。” 秦罗愣神。 阮蔚立即加大攻势,她装起温柔来也是得心应手,笑意清浅漾在她面上,她胡说八道着: “你放心,我们出家人是不会枉造杀孽的,你看我的样子,像是会杀鬼的吗~” “可是,” 秦罗犹犹豫豫:“我……我看见你,你们的表演了。” 阮蔚,“……” 那没得聊了。 她眼神微微下移,指节搭上腰际长剑。 正要威逼时—— 秦罗却眼神一亮,打开了话匣子,一连串将自己的故事抖落了个干干净净: 秦罗是这镇子里的人,但从前有很多事它都不记得了。 它一睁眼,借着柳树下的湖面一照,发觉自己就成了这副模样。 不算鬼不算妖,也不是人。 没有人能看见它,没有人找寻它,秦罗就这么茫然的游荡在这处镇子里。 秦罗醒来后的这两月都会守在镇子入口处,来到此处的每个修士它都会走上前晃一晃,希望能向他们寻求帮助,可没有一个人能看见自己。 除了今日它没敢,秦罗在镇口处蹲守时,一抬头就亲眼看见阮蔚一脚把自己的师弟踹了下来,落地后又是一脚把人踢飞了出去。 秦罗可从没见过这么恐怖的女修。 它被这残暴行径吓得够呛,连晃也不敢上前晃,只敢躲在暗处偷看。 可又莫名被吸引着,于是秦罗一路偷偷跟着他们。 哭丧那出戏,太精彩了。 秦罗兴奋得两颊红红,它从来没见过谁能和李婶子那一伙坑蒙拐骗的流氓打个平手,还把他们都送进了牢狱! 虽然阮蔚非常非常符合秦罗心中的神女形象,但是。 在秦罗眼里,阮蔚甚是可怖,又很特别。 她特别亮,比万剑宗那个男修还要亮。 就……看起来很好吃。 被食欲勾着,秦罗就一路跟着阮蔚来到了赌场。 然后,它趴在墙头上。看着阮蔚又是一脚踹飞木架,秦罗心里那点念头就散干净了。对上阮蔚眼眸的那一瞬间,秦罗无法控制的颤抖,所以它拔腿就跑。 “哦,” 阮蔚手一摊,“我就是个两千瓦的灯泡小点心呗。” 第56章 背后人 “你想吃我?” 阮蔚轻笑着,身子却紧绷。 她与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天生灵体了。 所以阮蔚能看见秦罗,所以秦罗眼里的她是个小点心。 面前的秦罗弱小的像一缕烟,仿佛随时都能消散。 阮蔚一点也不敢松气,她腰际灵剑微微颤动着,似是按捺不住。 秦罗努力咽着口水,茫然的摇头,“不,不是,我没想吃你。” 秦罗,“我想请你帮帮我。” 它年纪很小,澄澈杏眼里满满不解,手指上还在绕着自己的长辫: “神女姐姐,帮帮我。” “我想知道,我是怎么死的,我有没有亲人,为什么我死了这么久都没有人来寻过我呢?” 语罢,秦罗紧张的掐着自己衣袖。 阮蔚神色复杂的看着它,秦罗和握瑜差不多大,正是年少,花一般的年纪。 花却落了。 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看到过的,那半白长发披上皑皑霜雪的四师妹。 还这样小呢。 半晌后,阮蔚才开口,她眼眸深深,“你住哪?我先送你回去。” 秦罗摇头,“不用了。” “神女姐姐,你要是想找我,可以到镇口那棵大柳树去,我没事的时候都会在那里睡觉补充体力。” 见阮蔚没有答应的意思,秦罗虽然失落,却还是乖乖巧巧的。 阮蔚,“那你先回去等我,我要和同门商量一下才能决定。” 她伸手,揉了一下秦罗脑袋。 软乎,暖和。 秦罗鼻尖有些酸,垂泪不语。 阮蔚试探性的输了些灵气给它,秦罗的躯体忽然闪烁,随着阮蔚手心灵气不断,它原本飘忽的身影居然凝实了几分。 居然能行。 阮蔚眉梢一挑,秦罗不是鬼,哪有鬼能触及灵气而不散的。 鬼魂无形无影,秦罗只是无影。 可不是嘛,裙子比她穿的还漂亮呢,就是年纪小点还没发育。 “好了。” 阮蔚收手,“这样一时半会儿就散不了了。” 秦罗看着自己凝实的手掌,房内的烛光也终于不会直接穿过它,而是投射在它身上了,这太难得。 它小小声,“……谢谢。” 声音小小,还带着几分歉疚。 阮蔚没听清,只冲着秦罗挥挥手。 秦罗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 四人被论真摧残,直至夜半才带着画好的符箓、拖着疲软的身躯回到房内。 听完秦罗的故事。 常怀瑾毫不犹豫,“我们就帮帮她呗,还是个小女孩呢!” “我不赞成。” 出乎意料的,第一个持反对意见的竟然是握瑜。 她向来与常怀瑾持正反两方。 握瑜,“没有人寻找本身就足够奇怪了。” 握瑜看着阮蔚,“她认得今天碰瓷的大娘,说明她确实是这镇子里的人;但她说自己死后没有人寻找她,我觉得不对。” 常怀瑾也像是想起什么,忽然也改口点头,“对哦,怎么可能没有人找她!” 握瑜见他支持自己,也没什么表情变化,继续说着,“师兄师姐在蓬莱长大,对通州可能不太了解。” “这儿既是万剑宗辖地,就不可能发生失踪不报的事。” “就算她是孤儿,也是会有人负责的。只要是生长在各大宗、世家辖地内的灵族,皆要以血制牌,统统交由当地府衙管理,牌碎即人灭。为了防止魔族混进通州,每年也少不了对各地人员的审查,这是保障,也是内查。” 池衿也插进讨论,他早就从万魔谷溜出来了,近些年一直待在通州,由于一些需要,他对通州律法格外熟悉。 池衿,“尤其近些年对女修的保护更为严谨,死去两月不寻,只有两种可能。” “一,她不是灵族;二,当地府衙知道她的死,并且对此知情不报。” 阮蔚听懂了。 通州这边的基础安全保障倒是做的很到位啊,这不就是现世的人口普查嘛。 血牌就是户口,死了血牌会碎就是销户。 这丫的做的比现世还好! 萧玄同半知半解,“所以,你们觉得她在骗人?” “对。” 握瑜点头,“什么时候不能找师姐,却偏偏选在了我们都不在的时候。” 池衿凤目眯起,笑道,“也许不算骗人。” “如阮道友所说,倘若这孩子真的不知道自己来历,没有记忆漂泊于世。那么,究竟是谁教她可以向修士求助的?” 池衿的未尽之意很明显了:是谁,在利用秦罗寻找着某种修士。 能看见秦罗本身就需要特定的条件。 而阮蔚满足了这个条件。 都是聪明人,阮蔚瞬间明白了池衿的意思。 其实她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不然也不会上来先把秦罗抓起来控制住。 听握瑜说过通州律法后才恍然大悟。 秦罗什么都不记得,却又说得出今日那妇人名字。一个那么胆小的弱小的鬼就算再馋,在看见了阮蔚睚眦必报的行径后,又是怎么还敢跟着走的。 除非,她一定得让阮蔚一行人看见她一次。 阮蔚一面疑心,便用灵气试探它,进而发现秦罗不是鬼魂。 在秦罗求助后,像一些心软些的、没那么谨慎的修士就会自然而然的答应,接下去就会进入背后人的第二步。 那么,秦罗是被谁送到他们面前的呢? 目的是什么。 握瑜思索片刻后也勉强赞同了池衿的说法。 这个小鬼说辞漏洞太多了。 萧玄同,“那还帮不帮?” “帮。” 出乎意料的,阮蔚与池衿同时开口。 池衿耳廓瞬红,他抿了抿唇,看师姐没有开口的意思,才说道: “敌暗我明,不若将计就计。” 阮蔚点头,“对,所以今天我把秦罗放回去了。在背后人的眼里,秦罗的第一步应该是完成了的。” “我有疑问!” 他们弯弯绕绕的说了半天,常怀瑾听着头大的很,他一跃举手。 握瑜有些嫌弃,“说。” 常怀瑾摸摸鼻尖,“那他是广撒网,还是专门盯上了师姐?” 这点阮蔚略有见解。 阮蔚,“她说两个月都在镇口等修士的时候没撒谎,我看得出。” 七窍玲珑心,自带判定buff。 好用。 “所以,” 池衿默默攥住自己腕子,他紧盯着阮蔚,“现在他找到了。” “第一个能看见秦罗的人,是阮道友。” 师姐,有危险。 阮蔚,“……” 完了,这把冲我来的。 第57章 三个莽夫 萧玄同顿时紧张,“是冲着蔚蔚的先天灵体来的?” 池衿沉吟,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大概率是。” 不然,阮蔚也没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了。 哦,师姐还美的很超前。 常怀瑾,“他敢!” “我们就不能把那小鬼抓起来问吗?” 池衿难得赞同,“我看行。” 他本就不算正派,上辈子修魔时这种威逼手段也不是没对人用过。池衿性格也偏执,总之不是个好相与的。 常怀瑾,“我们看不见怎么抓?” 池衿,“秦罗只是没有影子,她有形体,你泼墨,我抓头,萧道友抓脚。” 计划定下。 “走?”萧玄同一向是个实干家,他作势就起身要走。 三个莽夫。 阮蔚一把按住他,“抓鬼抓鬼,抓你个头,你林正英啊这么能抓。” 她猛地一个人名出口,四人齐刷刷看向她。 常怀瑾好奇宝宝,“师姐师姐,那是谁啊?” 阮蔚微笑,“我可以送你去见他哦。” “……谢谢师姐,不用了。” 对比起三个男人,握瑜冷静的甚至有些清新脱俗,“要告诉五师叔吗?” “不。” 阮蔚断然拒绝。 阮蔚思绪无比清晰,好似被万剑宗执法堂带的有些严苛,“目前都只是推测,没有实证之前都不要轻举妄动。” “妖魔鬼怪,不过是种族不同。” 阮蔚,“在没有证据之前,还是继续走五师叔这条明线——捉妖,再不回蓬莱我怕二师叔要来通州拎人了。秦罗的事,我们偷偷打听。” 几人纷纷赞同。 先把五师叔赎出来才是正经事。 握瑜严肃道,“师姐去哪一定要叫我一起。” “好。” 阮蔚应下。 她接着问,“不过,五师叔说没说他在哪查到的妖族踪迹?” “……” 四人一脸哽噎。 阮蔚,“怎么了?” 萧玄同艰难开口,“他让我们自己查。” 常怀瑾眼里浮现恐惧的光,“五师叔说,既然我们要帮忙,那就全权负责。查不出来的话,他回去就跟二师叔说给我们加练!” “年底小考,他还要加一门符箓!” 握瑜补充道,“对,五师叔说他必挂师姐。” 完啦—— 阮蔚身子一晃,神情恍惚。 敲竹杠敲过头了,直接给论真的阴暗人格敲出来了! 阮蔚恨极,“他……这是公报私仇哇,我,我要上诉给二师叔!” 萧玄同沉默,抬眼,犹豫着回:“成功不了。” “二师叔巴不得给我们加课。” “……” 阮蔚、常怀瑾两只失去了灵魂的蓬莱小崽子齐齐晕倒—— 握瑜由于身体原因,还没正式上过朝见的课。她满脸疑惑,“大师兄,二师叔教人很恐怖吗?” 萧玄同比他俩好一点,他除了阵道不行,背书慢了点,基本上不太偏科。 阮蔚,她符道、药道、丹道都得死。 常怀瑾,书都没背几本呢,考起来直接全忘光光。 提起朝见,萧玄同冷不丁一个寒战,“嗯……怎么向你描述呢。” “二师叔,上他的课你会有一种他的知识很丰厚且学会之后灵石满地但你本人就即将成为太监的深深无力感。” 握瑜,“……” 她咽口水,“谢谢,但不用说了。” 池衿,“……” 所以大师兄你当时第一反应把我推给二师叔做徒弟是什么意思哦? 池衿的嘴张开又合上。 这般打趣的话也只是囫囵吞下。 现在的他与蓬莱仙宗没有丝毫的关系,哪怕他用了数年光阴才重得了这一次机会。可这时,耳畔是师兄师姐们与上一世相同的熟悉的斗嘴讲小话,他却没有一句插得进嘴的地方。 池衿掐着自己手心,两侧留着的须发垂垂而下,掩住了他浓深的自弃。 很温馨的场面,他却只感孤寂。 阮蔚,“行了,死不死的是年底的事。既然五师叔让我们查就查呗。” “明天一早,我和握瑜去找柳渡筝打探魔修一事,大师兄你带着他俩到这镇子四处看看是否留有妖气。” “别卷了,统统滚去睡觉。” 阮蔚长叹一声,率先第一个躺到了床榻上。 “喔。” 常怀瑾打了个哈欠,下意识拉着他的两位男性同胞退出房去。 退到一半,萧玄同猛地顿住,“……我们,住哪?” 论真统共就一间房,他都得去隔壁跟同为打手的同事挤挤。 啊。 常怀瑾也没咋动脑子,一下子醒神,“对啊,师姐,那我们住哪?” 呵,二师姐这招。 池衿早就看透了。 他嘴角的弧度绷成了一条直线,板着个死鱼脸看向床榻上的阮蔚。 阮蔚,“?” 这还需要问吗。 她认真的回答,“爱睡哪睡哪,我和握瑜睡这儿。” 笑死,不然阮蔚鞋也不脱直接霸占了床位是为了什么。 花灵石住客栈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她哭一天了最后一个子儿都没剩! 想想更气了。 握瑜坐上榻,乖乖巧巧抱着枕芯。 望过来的眼神里满是你们仨怎么还不走的困惑。 三人,“……” 走,我们走还不行吗。 最后还是萧玄同靠谱,去镇子上的客栈与常怀瑾一间凑合,池衿自费。 池衿:有时候真的是很想炸掉这个世界呢。 - 次日清晨。 昨日两位万剑宗嫡传率领的队伍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汇合了。柳渡筝觉得,其主要责任在于傅弈,小师兄是个哪怕对照着1:1的地图都能走出一条奇妙路线的神人。 柳渡筝走到客栈院里准备与师兄弟们一起练剑。 傅弈见了便喊了声,“师妹。” 柳渡筝,“小师兄早。” 此时柳渡筝精神的很,“打一场?” 她腰间裳霓立即铮鸣以示赞同。 他们万剑宗传统打招呼方式,打一架。 傅弈跃跃欲试,但他还是有些犹豫,昨天刚把大半身家赔出去。今日若是只打坏一张桌椅他也没有灵石赔了哇。 但傅弈不懂拒绝,只能委婉提醒道: “……师妹你不还欠债吗。” 柳渡筝,“……” 灭火侠吗你。 她一把按住裳霓剑,面无表情的揭自家师兄伤疤,“欠债怎么了,总比和人打赌赌输了的好。” 柳渡筝的话如同冰锥一般扎在傅弈心上,“我怎么听说小师兄花了上百灵石,最后连仙子名讳都没问到?” “哈,哈。” 傅弈,“……” 他勉力微笑,最后这个嘲笑实在有点过分了师妹。 傅弈眼下乌青,几个内门师弟抓着他分析了一夜,纷纷出主意,教傅弈下一次再遇见那位仙子时应该怎么做。 “柳渡筝!” 客栈门口忽然有女声传来,柳渡筝都不用回头就辨的出这是谁声音。 她一时步子顿住。 有些不敢回头,柳渡筝害怕。 她这个小姐妹拜进蓬莱仙宗门下后实在是变得有些恐怖,打招呼方式是踹臀部,兄友弟恭的方式是踹飞,和当地地痞流氓对着哭互相讹钱。 蓬莱仙宗,恐怖如斯—— 柳渡筝僵硬着脖子回头,“常握瑜,一大早寻我有什么事吗。” 她眼神一亮,“阮道友也来啦~” 美女爱美女,爱的表现就很直接。 握瑜,“……” 我的冤种朋友。 见我就是死人脸,见我师姐就是夹子音。 这几年的情爱与时光,究竟是错付了! 阮蔚笑呵呵的和她打招呼,“柳道友好呀,我们来找你问点事,你看现在方便不?” 柳渡筝两眼直勾勾落在她身上,小鸡啄米状点头,“嗯嗯,可以的。” “那走呗。” 握瑜懒得多费口舌,上前驾着柳渡筝就要走。 “……哎?仙子。” 看见阮蔚,傅弈震惊。 他几乎瞪成了一双圆眼,湿漉漉的,朝着阮蔚唤了一声。 阮蔚,“……” 失策了,这哥们怎么在这。 第58章 十年闭口禅 别的不多说,阮蔚是万分不想与傅弈扯上关系的。 这可是男主哎,那些经常待在龙傲天男主身边的配角能发生什么好事啊? 尤其是她这种早期狗血文里的工具人早死女主,一般死的最早最惨。 阮蔚,“好巧。” 她笑得坦荡自然。 握瑜狐疑的看了一眼。 昨天她就看出来了,师姐明明不大喜欢见到这个叫傅弈的万剑宗嫡传。 阮蔚,“二百五十灵石,道友可准备好了?” 她摊开手,一脸无辜。 握瑜:难怪,原来是为了灵石。 傅弈先是惊喜她认出了自己,随后表情瞬间垮了,垮起个小猫批脸,“我,我……抱歉,我还没凑齐。” “那你叫我干嘛。” 阮蔚好清纯好不做作的翻了个白眼,她毫不掩饰自己对傅弈的不喜。 柳渡筝看傻眼,惊呼道:“真的是你啊阮道友,我就猜能让我小师兄吃瘪的人肯定是你!他们都只跟我说小师兄跟仙子打赌输了,是谁也不和我说~” “小师兄一向没什么脑子,他居然敢向你搭话哎!” “啊,不过你那时候不是在哭丧吗?我路过时吓了一跳,还以为常握瑜终于疯了呢!” 一开口,骂了三个人。 她还一副真挚模样,完全看不出如此歹毒的话出自她口。 阮蔚,“……” 她真诚建议,“柳道友,你和我三师弟一定很有共同话题。” 柳渡筝,“啊?” 你俩都是嘴毒而不自知的。 握瑜忍了又忍,最终扭过头去问傅弈,“你,她什么时候能再修五年闭口禅!” 万剑宗祖传冰块脸就算了,但是柳渡筝你到底是怎么能够顶着一张冰块美人脸做话痨的啊? 傅弈面色爆红。 内心:柳渡筝!!!!!你一定要这么揭人老底吗?!这么做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啊!还有,你到底什么时候跟这位仙子相识的啊! 不帮忙就算了,还捣乱。 人类,不在沉默中消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傅弈头一次有了如此坚定的信念,“我回去就向师尊建议!” 柳渡筝,闭口禅,十年! 阮蔚及时拽回主线,“既然二位道友都是万剑宗嫡传,想必都是为除魔而来?” “实不相瞒,我们也是为此而来。两位能否,透露些线索?” 她扬起一个笑脸,端的是一方美玉无瑕。 声音放软,也摆足了低姿态。 万剑宗师兄妹被这一套搞得真是晕晕乎乎。 柳渡筝想也不想就说,“当然可以啊~” 傅弈勉强比她多了两瞬思虑时间,他思考过后,“可以。” 握瑜,“……” 你,你们,都馋我的师姐是! 可恶啊。 阮蔚满意极了,她并不是清高的人,没必要为了所谓清正而抗拒自身美貌能够带来的效益。 丢脸也不怕。 脸皮不过一身皮肉,她最靠得住的还是自己的脑子和拳头。 但能靠卖乖就轻松撬动的嘴,自然不需要再费老鼻子劲去说服。 阮蔚,“来来来,咱们寻个地方细说。” 柳渡筝是女孩,自然不方便到她房里。 四人便齐齐到了傅弈房门口。 傅弈抢先一步,“三位稍等。” 他没等人回话,瞬间进门,猛地抓起一个内门师弟喊醒,接着就是一手一个的直接将昨夜宿在他房里的内门师弟们从窗户上丢了下去。 师弟们:好好好,用完就扔是。 还是这么具象化的扔! 傅弈边扔边作揖,“抱歉抱歉抱歉,回宗门就请各位吃饭!” 这回是忙成了旋风陀螺—— 不过一刻钟,清场完毕。 傅弈拉开门,额角有汗,唇际带笑,“有点乱,请进。” 都是筑基修士,谁的耳朵听不见他里头那点动静啊。 柳渡筝毫不客气,“底下都快叠罗汉了,你昨晚到底睡了几个师弟。” 闻言,阮蔚一把捂住握瑜眼睛,她面色凝重,“小鱼儿别看,小孩看了会长针眼的!” 握瑜,“……” 首先,她今年已经十五了,只是个子矮,不是小孩。 其次,师姐你也才十六,懂? 最后,这万剑宗嫡传到底一夜几个啊! 傅弈,“……” 他暴怒,“柳渡筝你闭嘴啊啊啊啊啊啊!” 转头就冲着阮蔚微笑,“仙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夜聊了一会。” 阮蔚露出了个我懂得的微笑。 傅弈抓狂,“不是仙子你先别笑!我真的不是啊我——柳渡筝你看你干的好事!” 柳渡筝直接推开他进屋,一脸茫然的回头,“什么?” “……” 看得出,她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鬼话究竟有多少的信息量。 傅弈,“……算了。” 他闭眼,周身都围绕着一股子看淡红尘的飘忽感。 呵,昨晚向内门师弟们取经,努力学了一夜的追爱宝典,今日就被亲师妹的几句话击垮的粉碎! 时也命也,我命休于柳渡筝也—— 阮蔚也不开玩笑了,“说说呗,魔修一事。” 柳渡筝点头,“其实还不确定。万剑宗得到的消息是,镇上这几月总有青壮年失踪,但他们的命牌没碎。镇长带人四处搜查,似乎是探查到过魔气。” 握瑜抓住关键词,“似乎?” 柳渡筝,“对,似乎。这儿的镇民大部分都是没有灵根的普通灵族,他们无法修炼,也不知道魔气究竟是什么样的。” 阮蔚思索片刻,“失踪的青壮年有什么相似之处吗?” 傅弈,“没有。” “唯一一点,他们都是在这镇子里长大的,年龄在十七八到三十之间不等。失踪的人相互之间也毫无关联,有镇东边的,有镇西边的,毫无头绪。” 柳渡筝补充道,“我问过周围人对这些失踪男性的评价,发现他们基本都是游手好闲的,或是家中比较不成器的那个,大部分都没有正经营生,失踪时没有任何目击者。” “最近的一次是前日,又失踪了一个。” 阮蔚,“不确定是否是魔修,那就按妖魔鬼人来做排除法。” “若是魔,我这有玄天阁的寻魔器,但我已经探过一遍了,没有,至少这几日没有魔修活动。魔修抓灵族一般都会直接杀了吸取灵气,命牌不碎,不太成立。” 握瑜举一反三,“妖的话,它们行事颇为随意,下手的目标也不一定能如此准确的固定在这范围里,但不排除。” 柳渡筝也顺着阮蔚思路去想,“鬼,鬼修太少见啦!若这处有鬼修,我们恐怕就得向宗门求助了,这个可以暂时不做考量。” 傅弈抿唇,剩下的这个选项实在不是什么好选项。 阮蔚,“人。” 她轻声说,“人的可能性最大。既要了解这镇子里日常巡逻的路线避开视线,又要清楚失踪男性的具体情况具体行动。” “命牌不碎,说明他既没有想杀人;可万剑宗连嫡传都派来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不知道。” 那么,他究竟想要什么呢。 秦罗与他,又是否有着某种关系?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阮蔚揉了揉太阳穴,这些全都是猜测,毫无实证,还是得等师兄那边出了结果再一起讨论。 或者—— 阮蔚微微出神去想,还是得从小鬼那边下手。 好。 她不是个拖沓性子—— 今夜就去。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握瑜看着师姐忽然勾起的唇,下意识抓紧了阮蔚手腕。 握瑜:总觉得,要出事? 第59章 通州最大的情报组织! 了解了一番万剑宗进度后,阮蔚起身告辞。 “多谢二位相告。”阮蔚拱手,消息探听的差不多了,她拉起握瑜就想撤退。 主打一个用完就扔。 柳渡筝非常热心,“既是同为除魔而来,阮道友可以与我们同行呀。” 她只对男修冷若冰霜,但对女修,柳渡筝向来有一种保护欲望。她模样其实比之阮蔚并不差什么,还生的分外风光,不愧是通州评出的第一美人。 柳渡筝是好心。 傅弈:师妹的闭口禅还是减为五年。 握瑜瞥了眼眼神骤然发亮的傅弈,她断然拒绝,“不必,师门有命,不得与其他宗门合作,须得我们独立完成。” 阮蔚,“……” 四师妹总是能信口胡诌出一些子虚乌有的蓬莱规矩呢。 真是蓬莱除了自己之外,第二黑心的人啊。 阮蔚很欣慰,小接班人。 “啊,”柳渡筝很是可惜,她也是别人说什么信什么的人。 “好,那这届的十方大比你们蓬莱会参加吗?” 她美眸盯住阮蔚腰际长剑,露齿一笑,眼底战意盎然:“万剑宗与蓬莱都是剑修门派出身,我馋你们蓬莱剑法好久了,还望有机会向二位讨教。” 阮蔚笑道:“我们尽量,尽量。” 傅弈一直有个心底的疑问,“为何蓬莱从不参加十方大比?你们的宗旨是同自己比对不对!” 这不是什么不好说的。 阮蔚义正言辞,“你们的规矩太严苛了。” “啊?” 柳渡筝、傅弈异口同声:“严苛在哪?” 握瑜嘴唇颤抖,“人数。” “对,”阮蔚点头,“规定只能五人参赛,这对蓬莱来说,实在是太严苛了!” 握瑜,“我们到现在都还差了一个呢。师兄师姐说他们这次回去就游说师尊再找一个。” 严格来说,是再找一个小师弟。 也不知道师姐哪里来的自信那么笃定。 他们这代还算好的,能在短短二十年内凑足五人。 像上边几代,师兄弟间年龄相隔几百岁的都有,完全没有留下任何能够参与十方大比的余地啊。 何况蓬莱有时候一代都不一定收够五个人,阮蔚甚至在蓬莱记载的历代弟子中发现过其中一代只有一根独苗苗。 傅弈、柳渡筝,“……” 实在是没想到。 想过蓬莱人少,但真的没想到居然这么少! 阮蔚微笑着告别了万剑宗两直心眼的师兄妹,早晨一趟跑下来,来来去去基本情况都了解了个遍,世界真是美好。 要是人人都像他俩那般好套话,这该是个多么和谐民主富强和谐的世界呀~ 出了客栈,握瑜问道:“师姐,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回去找大师兄他们汇合吗?” 阮蔚摇头,“他们搜妖还得好一会呢,我们先干点别的。” 她轻笑,握瑜却发凉。 实在是见过太多次阮蔚整人的画面,心理阴影挥之不去。 阮蔚,“走,师姐带你见识见识当地最大的情报组织!” 握瑜视死如归,“好!!!” - “大家说,吃了我的东西就要怎么样?!” “誓死追随老大!” “追随!” 阮蔚振臂一呼,台下一呼百应。 握瑜,“……” 好好好,师姐口中最大的情报组织就是这样一群—— 小萝卜头! 提起问情报,看多了影视剧的阮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乞丐,却突然发现通修真界的福利体系很好,完全没有乞丐这一群体。 第二,就是这群整天完全无所事事,这个年纪猫憎狗嫌还到处撒欢的小孩们咯。 小孩哥,帮帮我! 阮蔚毫不羞涩,继续高声‘传销’着,“那老大问什么你们就要怎么样?!” 小萝卜头们随着晃手: “老大问什么我们就答什么!” “对!问什么就答什么!” “能不能再给一点……” 阮蔚满意的笑了。 她带着握瑜在这镇子里东奔西窜,用了一些小零嘴就将这些年纪尚小的、还没来得及浸染大人世界的阴险算计的清澈小萝卜们都带到了这处空地上。 阮蔚一个个凝神望了过去,很好,他们的眼神里都是清澈的稚嫩。 她发现自己上辈子还是太正直了,说不定真的应该去参加一些选举活动,万一自己这方面确实很有天赋呢? 握瑜:洗脑,这绝对是洗脑! 阮蔚笑得像故事里的仙女,“大家是不是还想吃啊?” “想吃的小朋友们举起你们的双手让我看到!” 这种串场词,像极了现世那些路边拿着大喇叭、推着小推车、宣传自己老鼠药蟑螂药的推销员。 “哦哦哦哦哦想吃!” “我我我!” 阮蔚声音无比激扬,气氛无比热烈。 握瑜放眼望去,没有一双小手不是高高举过矮墩墩的头顶的。 震惊,但合理。 气氛已经被烘托到了如此地步,是时候步入正题了。 阮蔚,“那么接下来我们开始抢答,谁先回答出姐姐提出的问题谁就能得到一个糖果哦~当然,不诚实的小朋友是没有的,大家要互相监督哦。” “好耶~” “一定说真话!” 握瑜已经完全傻眼了,怎么,怎么感觉,师姐,真的很容易走上歪路呢? 朝见的担心完全没有错。 七窍玲珑心历世可堪大道,但谁家玲珑心是这么历世的啊喂!到底是师姐历世,还是世历师姐? 朝见:我就说她得管着,这心肝放进通州里岂不搅个天翻地覆。 第60章 水鬼 “大家听好咯。” 阮蔚笑着,神识却自此向外散开,她时刻警惕着四周动静。 阮蔚,“第一个问题,有谁认识秦罗吗?” 话音刚落,不少小朋友都举起手。 握瑜抿着唇,至少那小鬼在出处上没撒谎。 其中一个块头大些的孩子猛地站起,大喊着,“我,我!仙女姐姐我认识!” “我,我也认识。” “还有我,我们都认识秦罗的!” 阮蔚顿时笑道,点了点头,冲着那站起来的孩子说,“哦?那谁可以跟姐姐说说秦罗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那孩子听完,脸色有些犹豫。 最后居然摇了摇头,连糖也不要,人又缩回了人群里。 不止是他,所有孩子似乎都忽然变了神色,看上去惴惴不安。 这太不对了。 秦罗,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它让孩子们提起名字时不觉得怕,却怪异的纷纷不敢细讲。 “两颗糖哦~” 阮蔚继续引诱道,“不需要很详细,说出一个小特点也是可以的哦。” 只说小特点。 这下萝卜头们就很踊跃发言: “秦罗,秦罗喜欢穿裙子!” “对,秦罗最喜欢穿绿色的裙子啦!” “秦罗是秦娘娘家的小孩,平时秦娘娘不让秦罗出门玩的。” “秦娘娘还会给秦罗扎小辫,羞羞脸~” 握瑜听完忍不住扶额,孩子们分不清特点和特征,讲的都是些显而易见的,还有些怪异,女孩爱穿绿色的裙子还能算特点吗。 孩子的话分外天真。 但到底是有收获的,秦娘娘。 阮蔚听完却猛地皱起眉,她先是将糖果分发,片刻后又问道,“秦娘娘是谁,秦罗是秦娘娘的女儿吗?” 她问的直白,却忽然有小童笑出声来。 “不是呀,哈哈哈哈哈,秦娘娘是我们这儿的庙娘,她是不会有小孩的。” “秦罗,秦罗怎么可能是秦娘娘的女儿!” ”对呀对呀,不可能的。“ 阮蔚忽然恍悟。 稚童天真,“因为秦罗是男孩啊。” 阮蔚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难怪,难怪阮蔚昨日观秦罗面容就觉得不对,她所学相面之术,一时竟判不出秦罗死生。阮蔚还以为是鬼魂面容多少会与活着的时候有所不同。 所以爱穿裙子是特点,扎小辫就是羞羞脸。 难怪平。 怪不得秦罗不肯让自己扶他。 若是抓着手腕一把,怎么会辨别不出男女。 握瑜也非常震惊,师姐昨日与秦罗单独相处了那样久,竟连男女都没辨出。 那小鬼长得有那么漂亮吗! 阮蔚理了理思绪,打算继续多套些话,“很好,大家回答的都很诚实。” “接下来我们来玩判断题。” 阮蔚,“我来猜,你们说对错好不好?” “好!” 小孩们都是捧场王,他们配合度极高,这年头能碰上一个给糖吃还愿意花时间陪他们玩的姐姐真是太难得了。 阮蔚就笑了笑,她一字一顿: “秦娘娘给秦罗穿裙子是不喜欢他吗?” 不然为什么要让少年穿裙子。 看昨日秦罗那习以为常的模样,恐怕在他有限的记忆里都是这么穿的。 阮蔚说不上不舒服,但想起秦罗通红的眼眶,她到底有些不忍。 再一次,孩子们的回答颠覆了她的推测: “哈哈哈哈哈哈当然不是啦,秦娘娘最喜欢秦罗了,秦罗每天都能吃两颗糖呢!” “是呀是呀,他还有好多玩具,都是秦娘娘赶集买给他的。” 有一小孩非常疑惑,他指着握瑜的仙裙: “我们都说了,秦罗喜欢穿裙子啊。像这个姐姐身上的裙子,秦罗也有条一模一样的。” 握瑜神色凝重,她身上这裙是几月前的流行款,还是在她做世家小姐时买的。 这沟壑处的一个小镇里的庙娘,是如何能给秦罗买的起呢? 还有, 庙娘是个什么东西。 来不及多思索,阮蔚继续说道,“那是姐姐猜错了,你们真聪明呀。” “秦罗是不是秦娘娘收养的小孩?” 这下可难倒了这群小孩。 有人说,“是……应该是,我娘说秦罗是秦娘娘捡到的。” 便有人反驳,“不对!我阿奶说秦罗是秦娘娘买回来给她养老的!” “你才不对,明明就是捡到的。” “我娘说秦罗是生下来之后别人不要,所以送给秦娘娘养的。” 关于秦罗的来历一事,实在是众说纷纭。 握瑜实在忍不住加入了他们的对话,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些小孩确实是这镇子里知晓最多、也最不吝分享的情报组织。 握瑜,“那,庙娘是做什么的呢?” 似乎是觉得握瑜问了个很好笑的问题,小童们纷纷笑作一团。 笑完了才答,“庙娘就是庙娘呀,姐姐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庙娘就是要保护我们镇子的人,秦娘娘每逢初一十五都要住到山上的山神庙去,为大家祈求平安。” 哦,原来是守庙人。 握瑜听说过,通州各地并不均衡,道与佛各占普通灵族信仰的半壁江山,守庙人便是由各地信仰佛传的人担任。 纯自愿,没工资。 清贫如洗的守庙人,哪来的灵石给秦罗买流行的裙装呢。 阮蔚,“你们是不是害怕秦罗呀?” 她故作打趣,实则挑衅道,“不然怎么刚才提到秦罗,大家都不敢说话?” 小孩哥哪受得了这气?! 有沉不住气的立即反驳,“才不是!是我娘说秦罗有疯病,小孩总提他就会和他一样变成变疯子的!” “就是就是,他喜欢穿裙子,说话也细细的。” “跟我们男孩一点儿也不一样,女孩也不喜欢和他玩。” 阮蔚张口又闭。 她明白。 蒙昧与开化是一对双胞胎,他们总是伴随着对方降生。 可面前这些不过几岁稚龄的孩童,口中的话却只反应着成人们的有口无行、无心之失,这是多么让人悲愤却又无可奈何改变的思想。 半晌。 阮蔚才轻启唇齿: “秦罗,他没有疯病。” 疯的是世道,是这处愚昧的小镇。 她面容似是浓郁结上了一股哀思愁绪,又好像千万年寒冰覆面而终于消解,乌发雪衣,不过世间真仙尔。 “最后一个问题,” 阮蔚眸中火光亮起,“秦罗,还活着吗?” 孩子们纷纷愣住,“什么意思?” “他当然活着啊,秦娘娘每天都给秦罗买糖回去呢!” 阮蔚还想再问。 忽然,有男声自她身后不远处传来。 “你们在这做什么?” 男声温润,嗓音不得不说很是好听。 “是陈先生!” “快跑!” 小萝卜头们一见来人,哗啦一下如作鸟兽散般跑光了。 阮蔚回头,与来人对上眼。 她的神识没有捕捉到这人靠近的信号。 来人一身青鸦长衫,身高腿长,容貌俊秀,柔和五官中唯有一双褐色眼瞳甚是突出,仿佛天下水波皆是流转于其眼眸,分外夺人。 男人上前,柔声笑道,“叨饶仙子雅兴,在下陈渊,是这镇子上的教书先生。” “敢问仙子领着镇上孩子们来此作甚?” 阮蔚勾唇一笑。 来了啊。 她泰然自若,“我与师妹一道陪他们玩耍,先生看不出吗?” 陈渊笑道,“昨日不还是小妹吗?” 阮蔚眼神一凝。 昨天的哭丧这人有在场吗?她可不记得当时在场谁人有过这样一双夺人光华的眼眸。 在场没有他,而远处又有读书声。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阮蔚又身处人群中央捂着脸哭,握瑜也同样,今天换了衣裙便少有人认出她二人是昨日哭丧主力军。 这样还能被这不在场的书院先生认出。 那么这位陈渊先生,究竟是有余分身呢,还是耳聪目明呢? 前者是为大能,后者嘛,自然只有妖族了。 阮蔚张口就来,“师妹胜似亲妹,是,陈渊先生?” 她自来熟的要人家一个认同。 陈渊笑了笑,点头赞同,“二位仙子感情深厚,在下很是佩服。” “我还有些事,就不多说了,告辞。” 阮蔚笑眯眯的伸手,“先生请。” 陈渊便抬手回礼,背过身去,大摇大摆的走了。 等人走远了。 阮蔚背在身后的手才终于松开了剑柄。 握瑜亦是松出一口气,她面露关切,“师姐,他就是?” “八九不离十,”阮蔚呼出一口气,目色沉霭,“他身无灵气,却避开了你我神识。” “若是大能,却脚步沉沉,无灵修模样。” “若是魔族,寻魔器不该没有动静。” “唯有妖族——” 她笑了。 终于勾出来了。 阮蔚是喜欢阴谋,但敌暗我明,最好的谋略便是直接将水鬼按到水面上来。 大家都在明处,这才好打交道。 于是,她大张旗鼓的拐骗一干小孩,除了套些无关紧要的情报外,更重要的还是将水面下的藕根拽到水上来晒上一晒。 不论陈渊是好是坏,他就是第一个冒头的。 既然都浮了。 那就都给她老老实实在面上斗! 握瑜似懂非懂,但不明觉厉。 她对师姐更加肃然起敬。 第61章 秦娘娘 师兄弟那头动静也不小。 萧玄同带着两个小的漫山遍野的寻妖气,论真画的符箓烧了一大堆,愣是没寻出一缕妖毛来。 “停,” 池衿忍不住道,他额前汗珠晶莹,“萧道友,不如我们先向阮道友传讯?” “说不定她们那边有什么线索。” 常怀瑾喘着粗气、双目无神,举起双手赞成。 虽然是以大师兄为主导,但奈何大师兄纯纯靠腿跑啊。 这强度谁能跟得上? 萧玄同算半个体修,他完全感觉不到累,纯靠体力翻过这四周高山算什么难事。可当他看见身后二人这般气喘吁吁的模样,不禁蹙眉: “怀瑾,锻体修的也太差了。” “回去加练。” 蓬莱仙宗的早功除了挨丰无涯的揍,偶尔还会组织弟子对战,上个月阮蔚被关进后山挨打,握瑜昏迷,自此,常怀瑾就被萧玄同揍了一个月。 服服帖帖,老老实实。 常怀瑾,“……是。” 他本就孱弱的身躯更加摇摇欲坠了。 大师兄,你冰灵根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寒心的话? 池衿心下窃喜。 面色也不由得带上几分幸灾乐祸来。 常怀瑾看见,头脑难得上线,立即就说,“大师兄!苍令说他也想学,他可喜欢锻体了!师兄,他帮了我们这么多,不如师兄从明日起教他锻体!” 池衿被三师兄突如其来的智慧打了个措手不及。 池衿,“啊?不——”用字还未出口。 “好啊!” “想不到苍道友如此向往锻体,”萧玄同直接打断施法,“明日寅时我来教你。” “放心,只是普通的锻体技法,你是可以学的。” “……” 池衿再难拂人好意,咬牙切齿道:“……多谢。” 三师兄。 真乃神人也—— 常怀瑾像是开启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他眉目铮亮,一派兴味盎然之意。 原来按师姐的法子来会有这么有趣! 这就是坑人的快乐啊。 萧玄同,“那我给师妹传讯问问近况。” 他正要抬手运符。 “施主?” 忽然,有人声在他几人背后响起—— 渡鸦瞬间出鞘,萧玄同剑尖直指人声处,向前跨了一步,厉声喝道:“谁?!” 大意了。 只顾着谈天,萧玄同一时竟忘了用神识探查四周。 池衿一把将常怀瑾拽近了些。 他二人并肩靠着,瞧着倒是比原先互不对盘的样子好多了。 两个筑基手牵手,谁先挨打谁小丑。 树荫婆娑间,个头不高的黑影渐渐走近。 池衿宽大袖笼间指尖搭在一命盘上,蕴含着浓浓杀气的法阵悄然凝结成型,已是蓄势待发。 来人是一老妪。 老妪一身雪色袈裟披身,花白的长发挽做双髻披散在肩上,这是未出嫁女子的发式。她面容祥和慈悲,手间佛珠串转。唯有一双眼全然闭上。 她闭目开口,“施主莫慌,老身并非修士,只是这镇上的守庙人,请问几位施主来此作甚。” 萧玄同先是不语,随即神识扫过,面前老妪确无灵力。 他看了眼池衿。 池衿冲他摇了摇头,灵符燃起,并无妖气。 面前这人,当真是个普普通通的灵族。 萧玄同收剑,“抱歉,我们只是路过。” 老妪笑着,她闭着眼,却是无比精确的指中了萧玄同,“施主前世与佛祖缘深匪浅,可愿同我上山观一观庙堂?” 萧玄同一怔。 她接着指向池衿,紧闭的双眼却显出几分忧愁,“这位也可一观,施主……所修之道非常人之道,所争之命亦非真命也。” 话中玄妙。 闻言,池衿眯着眼打量起面前老妇。 总觉得,哪里不对。 半晌过去,池衿摇了摇头,“不必。” “修我所想即为正道。” 这老妪并非修士,又身无妖气;双目皆关,相不了面,却能凭声气而断命。 怪也—— 没等池衿想明白,人就被常怀瑾拽住要走。 常怀瑾早听丰无涯说过萧玄同的前世是以身救世的佛修了。 常怀瑾,“不行。” 他一把拽住萧玄同手腕,生怕他真想不开就上山看庙去了。 这婆婆怎么上来就劝人转行啊! 而且你邀请就邀请,邀请两个还不邀请他是什么意思啊喂! 道途歧视—— 常怀瑾,“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啊婆婆,下次,下次一定去看哈!” 下次一定 = 我们不约。 老妪也随意点头,“可,老身姓秦,镇民们称我一声秦娘娘。若是这位施主日后想要上山观庙,可以在镇子里寻我住处。” 秦?! 正要离开的三人猛地回头。 萧玄同惊疑不定,“……秦娘娘?” 秦娘娘闻声便笑着颔首。 常怀瑾耐不住,“你也姓秦?!那婆婆可认得秦罗?” 他问的突兀,丝毫不顾及打草惊蛇。 毕竟阮蔚昨日特地来找过常怀瑾,她说大师兄性子谨慎脸皮薄,有些话问不出口;苍令年纪小性子冷,不必指望;若是有线索,便要靠常怀瑾来问个明白。 师姐说了,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常怀瑾非常听话,尤其擅长将阮蔚的话奉为金科玉律,尚方宝剑! 忽然听到这个名字,秦娘娘原本自若的神情忽然僵住,像木头上的油彩猛地被抹去,留下一片被篆刻后的狼藉来。 秦娘娘,“你,你们怎么会?!” 她丢了原先镇定: “是不是……你们是不是看见他了,他,他在哪?” “秦罗还活着吗?” 第62章 就是玩~ 花白长发的老人忽然失态。 三人迟疑了会。 到底是池衿心冷些,“看见了,只不过……” 他顿了顿,秦娘娘露出希冀的神情,池衿继续说道: “大概,是死了的。” 短短几字,如破釜般劈开了秦娘娘的自欺欺人来。 林间隐密,天光却亮的出奇,一束束刺目的光打在树顶,叶间笼着烈日,洋洋洒洒落下一片叫人胡乱涂抹似的阴影。 好静谧。 秦娘娘面上抖动着,“我……我早该知道的。” “秦罗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他,他是不会离家去玩的……” 她忽然捂住面,无声的哀嚎,两月来,她不曾停下悲戚。 “节哀,” 池衿话锋一转,“但秦罗失踪,您为何不报官。” 秦娘娘,“报官?” 她闻言嗤笑。 萧玄同忽然觉得面前的老妪并不如她表面上那般慈祥柔和了。她笑容,怪瘆人的。 秦娘娘继续道,“没有人会查的。” 常怀瑾,”为何?“ 秦娘娘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继续重复道,“没有人会救他……秦罗,他不是个被人期待降生的孩子。” 接下来,秦娘娘自顾自的讲诉了她与秦罗的故事: 秦罗是半妖。 他的父亲是偶然来到这个小镇的妖族,他的母亲是小镇的孤女;总之,他俩相恋后生下了秦罗。 妖族放荡不羁,不耐偏安一隅。 于是姑娘求到了镇上最好心肠的秦娘娘这里,她将孩子托付给了秦娘娘之后,就一心追着她的心上妖去了。 其实镇民们对妖族接受能力尚可,至少在刚开始时,大家并没有对秦罗表示出不喜。 只是秦罗渐渐长大,莫名出落得很漂亮,也莫名喜爱女孩子才喜欢的衣裙首饰,秦娘娘都依他。 大家开始窃窃私语、开始抨击秦罗。 似乎是因为他喜欢裙装而厌恶他,又似乎是因为他是半妖而厌恶他,还似乎是因为他的漂亮而厌恶他。 总之,当人开始为自身的厌恶寻找理由时。 这就没有回头路了。 秦娘娘发现秦罗的身上偶尔会出现青紫痕迹。 她开始不让秦罗出门,一天两天三天,最后到了只有秦娘娘上山守庙时,秦罗也许才能出门玩一会。 两月前的一次守庙结束后,秦娘娘回家,发现秦罗却不见了。 … 常怀瑾听完,怒气冲天。 他气极怒斥,“畜生!” 反了天了。 如今都是什么世道了,居然还有如此愚昧的镇民! 萧玄同忍了又忍,最终还是问,“喜欢衣裙首饰有什么错?” 秦娘娘眼睛仍然闭着,唇齿颤抖着,“他是个男孩。” “对,” 萧玄同没有迟疑,“所以,男孩喜欢衣裙首饰,这又有什么错?” 他一字一句,“他没有错。” “镇民不该歧视他,可你也不该关着他。” “你关着他,就好像在对他说,是你的错,你不该喜欢那些东西;就好像在肯定那些人的做法是正常的,而秦罗是不正常的。” “不,不是!” 秦娘娘尖声反驳,她狼狈的为自己辩驳着,“我是为他好啊,我,我只空有缘法,我无灵力如何护他!” 方才的那点不对劲终于被理顺了。 空有缘法。 发现的青紫伤痕。 刚才初见就敢断言他的道非道。 池衿笑了笑,他像是明白了什么,耸着肩问道: “所以呢?你养大了他,然后,是你还是天眼看见了什么?你去求了谁的庇护?” 秦娘娘闻声忽然颤抖了起来,她不可置信的‘看’向池衿: “你,你究竟是何人?你,你怎么知道我……” 话音未落,秦娘娘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她满脸懊恼,是她说漏了嘴。 池衿猛地上前一把握住秦娘娘手腕。 “或者说,” 他鼻尖痣惑人的紧,眉眼疏离,凑近几分冷声道,“你将自己的天眼……给了谁?!” “方才的话背的不错,那人叫你来同我们说这些话,可有缘由?” 秦娘娘面色几乎成了霜白,半晌回不出一句话来。 池衿倏尔松手,秦娘娘直接一跌,坐倒在了地上。 他噙着笑。 看上去好似如同地狱中爬出来索命的恶鬼一般骇人。 常怀瑾一头雾水,晕晕乎乎,“什么,什么是天眼啊?” 呜呜真的烦你们这些聪明人。 说话总是半遮着,恼人! 萧玄同回忆了半天才想起,“天眼……啊,原来是天眼!” “天眼,常出于灵族双目或者真目之上。天眼可堪破大道万千,是修习相面术的绝佳人选。有得必有失,是以常有天眼之人必有残缺。” 一溜书背下来,萧玄同第一次感受到了—— 知识的力量! 二师叔若是在此,看见萧玄同能够将书中小段背的这么顺畅,这他不得开心的打两套拳庆祝庆祝啊! 萧玄同:以后再也不偷偷骂二师叔是书痴了。 秦娘娘从前必须有眼睛,不然这镇子上的庙娘可轮不到她来做。 守庙人再清闲,在这占据了普通灵族信仰的半壁江山的佛祖面前,有的是人争抢着做守庙人。 开口即是断言萧玄同的前世与池衿择的道,这就更与天眼的描述契合。 秦娘娘无灵根,便无法相面。 是有人借天眼看过他与萧玄同了,再将话传给秦娘娘背的。 只是这样借他人之口传的这些话,是想要通过他们做到些什么呢? 池衿点头,肯定了萧玄同的说法。 他蹲下身去,琼鼻星目,断情面容簪笑。 高束着的马尾随着动作垂顺在他肩颈,发丝被日光照的有些泛金,天人也不过如此了。 池衿幽幽然道: “你的残缺,是灵根啊。” “你悲伤,但你哭不出泪。因为你的天眼让人挖了。” 空有天眼,却无灵根。 天道这恶趣味,哪有让人空守着宝藏又不给钥匙的! 秦娘娘整个人缩瑟起来,她感到不可思议,面前这少年—— 竟是全猜透了! 看着面前老妪不可置信的表情,池衿笑意盎然。 果然,他骨子里还是魔。 见到这样的可怜人啊,师兄师姐们会产生怜惜。而池衿,居然难以克制的起了些兴奋劲头。 常怀瑾适时打断了池衿狂想,他指着秦娘娘问:“她全是骗我们的吗?” “现在怎么办?” 让常怀瑾出力可以,动脑子,那是万万不行的。 “不知道,” 萧玄同皱眉,“带回去给蔚蔚看看。” “反正我们也是想不通的,不如让她去琢磨。” 他坦然得很。 丝毫没觉得自己这一逃避思考的行为究竟有多摆烂。 蓬莱仙宗第68代弟子智力榜首,能者多劳嘛~ 池衿:“……” 好好好。 还是大师兄懂得怎么压榨二师姐。 - 确定了秦娘娘是个骗子之后。 三人立即执行了他们昨日商量过但完全被阮蔚压制住了的行为—— 池衿按头,萧玄同按腿,常怀瑾拿出捆绳将人五花大绑。 他们仨完全没觉得这样对待一个老年人有哪里不对。 最多就是常怀瑾绑的时候说了句抱歉。 在他们的视角中,这位秦娘娘可是觊觎阮蔚先天灵体那背后人的帮凶啊! 天然的立场对立面。 尊老爱幼的暂时先滚一边去! 池衿倒是猜出秦娘娘对秦罗的爱护不似作伪,但他不说。 哎! 就是玩,不说~ 第62章 就是玩~ 花白长发的老人忽然失态。 三人迟疑了会。 到底是池衿心冷些,“看见了,只不过……” 他顿了顿,秦娘娘露出希冀的神情,池衿继续说道: “大概,是死了的。” 短短几字,如破釜般劈开了秦娘娘的自欺欺人来。 林间隐密,天光却亮的出奇,一束束刺目的光打在树顶,叶间笼着烈日,洋洋洒洒落下一片叫人胡乱涂抹似的阴影。 好静谧。 秦娘娘面上抖动着,“我……我早该知道的。” “秦罗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他,他是不会离家去玩的……” 她忽然捂住面,无声的哀嚎,两月来,她不曾停下悲戚。 “节哀,” 池衿话锋一转,“但秦罗失踪,您为何不报官。” 秦娘娘,“报官?” 她闻言嗤笑。 萧玄同忽然觉得面前的老妪并不如她表面上那般慈祥柔和了。她笑容,怪瘆人的。 秦娘娘继续道,“没有人会查的。” 常怀瑾,”为何?“ 秦娘娘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继续重复道,“没有人会救他……秦罗,他不是个被人期待降生的孩子。” 接下来,秦娘娘自顾自的讲诉了她与秦罗的故事: 秦罗是半妖。 他的父亲是偶然来到这个小镇的妖族,他的母亲是小镇的孤女;总之,他俩相恋后生下了秦罗。 妖族放荡不羁,不耐偏安一隅。 于是姑娘求到了镇上最好心肠的秦娘娘这里,她将孩子托付给了秦娘娘之后,就一心追着她的心上妖去了。 其实镇民们对妖族接受能力尚可,至少在刚开始时,大家并没有对秦罗表示出不喜。 只是秦罗渐渐长大,莫名出落得很漂亮,也莫名喜爱女孩子才喜欢的衣裙首饰,秦娘娘都依他。 大家开始窃窃私语、开始抨击秦罗。 似乎是因为他喜欢裙装而厌恶他,又似乎是因为他是半妖而厌恶他,还似乎是因为他的漂亮而厌恶他。 总之,当人开始为自身的厌恶寻找理由时。 这就没有回头路了。 秦娘娘发现秦罗的身上偶尔会出现青紫痕迹。 她开始不让秦罗出门,一天两天三天,最后到了只有秦娘娘上山守庙时,秦罗也许才能出门玩一会。 两月前的一次守庙结束后,秦娘娘回家,发现秦罗却不见了。 … 常怀瑾听完,怒气冲天。 他气极怒斥,“畜生!” 反了天了。 如今都是什么世道了,居然还有如此愚昧的镇民! 萧玄同忍了又忍,最终还是问,“喜欢衣裙首饰有什么错?” 秦娘娘眼睛仍然闭着,唇齿颤抖着,“他是个男孩。” “对,” 萧玄同没有迟疑,“所以,男孩喜欢衣裙首饰,这又有什么错?” 他一字一句,“他没有错。” “镇民不该歧视他,可你也不该关着他。” “你关着他,就好像在对他说,是你的错,你不该喜欢那些东西;就好像在肯定那些人的做法是正常的,而秦罗是不正常的。” “不,不是!” 秦娘娘尖声反驳,她狼狈的为自己辩驳着,“我是为他好啊,我,我只空有缘法,我无灵力如何护他!” 方才的那点不对劲终于被理顺了。 空有缘法。 发现的青紫伤痕。 刚才初见就敢断言他的道非道。 池衿笑了笑,他像是明白了什么,耸着肩问道: “所以呢?你养大了他,然后,是你还是天眼看见了什么?你去求了谁的庇护?” 秦娘娘闻声忽然颤抖了起来,她不可置信的‘看’向池衿: “你,你究竟是何人?你,你怎么知道我……” 话音未落,秦娘娘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她满脸懊恼,是她说漏了嘴。 池衿猛地上前一把握住秦娘娘手腕。 “或者说,” 他鼻尖痣惑人的紧,眉眼疏离,凑近几分冷声道,“你将自己的天眼……给了谁?!” “方才的话背的不错,那人叫你来同我们说这些话,可有缘由?” 秦娘娘面色几乎成了霜白,半晌回不出一句话来。 池衿倏尔松手,秦娘娘直接一跌,坐倒在了地上。 他噙着笑。 看上去好似如同地狱中爬出来索命的恶鬼一般骇人。 常怀瑾一头雾水,晕晕乎乎,“什么,什么是天眼啊?” 呜呜真的烦你们这些聪明人。 说话总是半遮着,恼人! 萧玄同回忆了半天才想起,“天眼……啊,原来是天眼!” “天眼,常出于灵族双目或者真目之上。天眼可堪破大道万千,是修习相面术的绝佳人选。有得必有失,是以常有天眼之人必有残缺。” 一溜书背下来,萧玄同第一次感受到了—— 知识的力量! 二师叔若是在此,看见萧玄同能够将书中小段背的这么顺畅,这他不得开心的打两套拳庆祝庆祝啊! 萧玄同:以后再也不偷偷骂二师叔是书痴了。 秦娘娘从前必须有眼睛,不然这镇子上的庙娘可轮不到她来做。 守庙人再清闲,在这占据了普通灵族信仰的半壁江山的佛祖面前,有的是人争抢着做守庙人。 开口即是断言萧玄同的前世与池衿择的道,这就更与天眼的描述契合。 秦娘娘无灵根,便无法相面。 是有人借天眼看过他与萧玄同了,再将话传给秦娘娘背的。 只是这样借他人之口传的这些话,是想要通过他们做到些什么呢? 池衿点头,肯定了萧玄同的说法。 他蹲下身去,琼鼻星目,断情面容簪笑。 高束着的马尾随着动作垂顺在他肩颈,发丝被日光照的有些泛金,天人也不过如此了。 池衿幽幽然道: “你的残缺,是灵根啊。” “你悲伤,但你哭不出泪。因为你的天眼让人挖了。” 空有天眼,却无灵根。 天道这恶趣味,哪有让人空守着宝藏又不给钥匙的! 秦娘娘整个人缩瑟起来,她感到不可思议,面前这少年—— 竟是全猜透了! 看着面前老妪不可置信的表情,池衿笑意盎然。 果然,他骨子里还是魔。 见到这样的可怜人啊,师兄师姐们会产生怜惜。而池衿,居然难以克制的起了些兴奋劲头。 常怀瑾适时打断了池衿狂想,他指着秦娘娘问:“她全是骗我们的吗?” “现在怎么办?” 让常怀瑾出力可以,动脑子,那是万万不行的。 “不知道,” 萧玄同皱眉,“带回去给蔚蔚看看。” “反正我们也是想不通的,不如让她去琢磨。” 他坦然得很。 丝毫没觉得自己这一逃避思考的行为究竟有多摆烂。 蓬莱仙宗第68代弟子智力榜首,能者多劳嘛~ 池衿:“……” 好好好。 还是大师兄懂得怎么压榨二师姐。 - 确定了秦娘娘是个骗子之后。 三人立即执行了他们昨日商量过但完全被阮蔚压制住了的行为—— 池衿按头,萧玄同按腿,常怀瑾拿出捆绳将人五花大绑。 他们仨完全没觉得这样对待一个老年人有哪里不对。 最多就是常怀瑾绑的时候说了句抱歉。 在他们的视角中,这位秦娘娘可是觊觎阮蔚先天灵体那背后人的帮凶啊! 天然的立场对立面。 尊老爱幼的暂时先滚一边去! 池衿倒是猜出秦娘娘对秦罗的爱护不似作伪,但他不说。 哎! 就是玩,不说~ 第63章 专绑姓秦的 回到赌场的阮蔚和握瑜。 迎面对上了刚下赌桌、正捧着芥子袋笑得合不拢嘴的论真。 阮蔚:“……” 反应无比迅速,掏出留影石就给论真照了个相。 阮蔚晃了晃手中留影石,手间通向朝见的传讯符瞬间燃起。 她眉梢轻挑,黝黑瞳仁里闪过嗜血的光,唇齿上下合着,冷冰的话泄出: “呦 ~ 刚玩完呢,五师叔?” “骗我们给你干白工是,不是要加课嘛,不是要挂我嘛。” 她弯着睫羽,恶魔低吟: “有、本、事、你、挂、呀。” 论真:“……” 他艰难的咽了口口水,举起双手示意投降: “二师侄,你冷静啊,师叔那都是开玩笑的啦 ~ 就凭我俩这关系,师叔怎么可能会挂你呢!” 他指了指阮蔚指尖即将燃尽的传讯符。 “灭了呗。” 论真讪笑,“蔚蔚,师叔是冰灵根,怪怕火的~” 灭了呗,我是无所谓的,就是说也不是害怕二师兄找麻烦,就是这大白天的玩火多不是件好事呀,烧着手了咋办。当然不是害怕哈,就是有点破防了。灭了它,求你了! 阮蔚持续保持着嘴角的微笑,手中灵符渐渐燃尽。 就在论真瞳孔缩颤之际—— 握瑜:“呼~” 她一下就吹灭了阮蔚手中传讯符。 论真:“!!!” 还是小师侄乖巧啊啊啊啊,救他狗命。 阮蔚缓缓回头,“?” 她面上的疑问太真实,配上她那张无辜脸,排开她手中威胁人之用的灵符,看上去居然像个莫名其妙被踹了一脚的过路人。 没有做师姐的帮凶,握瑜有点愧疚。 握瑜凑近了阮蔚耳际,“师姐,你忘了走之前二师叔是怎么说的啦?” “他让你别惹事,不然回去就……” 握瑜担忧的看了阮蔚手腕一眼,“五师叔看见我们昨天的哭丧了,你告他他就告你。师姐,到时候你就完啦!” 阮蔚浑身一凛,完了,她这一趟可是闹了不少事。 大闹阮家就算了,这还能推在阮萳之身上。昨日的哭丧,这可不好糊弄,毕竟是阮蔚带头先不要脸的。 万恶的一万遍在向她招手! 阮蔚正色,“师妹言之有理,五师叔,这次就算了。” “我们握手言和。” 语罢,阮蔚完全不给论真反应机会,伸手就攥住论真手掌,上下用力的摇晃了两下。 论真,“……”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都听得见呢? “我……疼啊???” 他还没来的及说完。 忽然手中一紧,阮蔚将他手捏的生疼—— 论真:握手言和是为了方便你搞暗鲨啊?! 他不可思议的看向阮蔚,却发现阮蔚并没看着自己,反而视线逐渐左移。 阮蔚面上的表情也变得很是精彩,那是一种让人无以言表的、波澜壮阔、五彩斑斓的阴沉。 论真顺着她视线回过头去,眯着眼,很震惊: 等等,墙头那是什么? 握瑜,“……” 阮蔚松开了论真的手,两手一并,指节咔作响,迈着杀气凛然的步子向墙头正在向里运输秦娘娘的萧玄同、常怀瑾、池衿走去。 握瑜一把抱住阮蔚的腰,“师姐,师姐冷静啊!” 怎么还真绑人回来了! 看来今日不死一个很难收场啊—— 三人刚把被捆成螃蟹还被套着麻袋的秦娘娘放到地上,就见到了阮蔚的罗刹像面。 不妙。 池衿猛地缩到师兄们身后。 萧玄同咽了口口水,连忙摆手道:“等等等等,蔚蔚你先别急!” “对对对,师姐,”常怀瑾也吓得哆嗦,一把扯下秦娘娘头上麻袋,“你看,你看清楚啊这不是秦罗啊。” 池衿,“对,没绑秦罗。” 萧玄同,“我们路上还贴了隐身符,绝对没有人看见!” 他们仨拼命自证的样子可笑又可怜。 论真,“……” 救不了,真的救不了,他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哇。 阮蔚听完,看了眼地上凌乱的老妪,轻轻拍了拍握瑜抱住她腰的手。 “我不动手了,小鱼儿松开。” 握瑜闻言,抬头仔细看了看阮蔚神色,确定她杀气稍微减退了些,于是松了手。 阮蔚深吸了口气。 “所以,” 她笑容狰狞,“你们三个,绑了谁回来?” 寂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安详的寂静。 池衿低着脑袋装鹌鹑,这时候谁接话谁挨打,他才不接。 萧玄同:有杀气,不敢说不敢说。 唯有常怀瑾犹豫了会,最终还是觉得师姐待他这样好,应该,没事,? 常怀瑾,“呃……这位婆婆嘛,她是,她是秦罗的养母,秦娘娘……” “山上碰见了,因为她骗我们了,然后,就、就绑回来了——” 阮蔚,“……” 两眼一黑,晴天霹雳。 不能绑秦罗你们就绑他娘是,专绑秦姓之人,你们仨到底跟姓秦的有多过不去啊! 池衿与萧玄同对视一眼,默契的为常怀瑾在心中点蜡。 因为,阮蔚,气炸了。 气过了头,阮蔚竟然说不出什么话来辱骂这三个,竟是被气乐了。 常怀瑾呐呐道:“师姐,你先别笑,我有点怕。” 阮蔚捏拳,青筋绷起,“我让你放开点问,不是让你将人都给我绑回来的。还有,你们把人绑回来干嘛,给我看看你们三个抓着一个老太太是多么厉害嘛?!” “这是谁的主意!” 萧玄同,“……” 要遭! 果不其然,他的亲亲师弟毫不犹豫—— 常怀瑾,“是大师兄。” 池衿,“萧道友。” 这两卖队友倒真的是很熟练呢。 萧玄同:没爱了,毁灭。 第63章 专绑姓秦的 回到赌场的阮蔚和握瑜。 迎面对上了刚下赌桌、正捧着芥子袋笑得合不拢嘴的论真。 阮蔚:“……” 反应无比迅速,掏出留影石就给论真照了个相。 阮蔚晃了晃手中留影石,手间通向朝见的传讯符瞬间燃起。 她眉梢轻挑,黝黑瞳仁里闪过嗜血的光,唇齿上下合着,冷冰的话泄出: “呦 ~ 刚玩完呢,五师叔?” “骗我们给你干白工是,不是要加课嘛,不是要挂我嘛。” 她弯着睫羽,恶魔低吟: “有、本、事、你、挂、呀。” 论真:“……” 他艰难的咽了口口水,举起双手示意投降: “二师侄,你冷静啊,师叔那都是开玩笑的啦 ~ 就凭我俩这关系,师叔怎么可能会挂你呢!” 他指了指阮蔚指尖即将燃尽的传讯符。 “灭了呗。” 论真讪笑,“蔚蔚,师叔是冰灵根,怪怕火的~” 灭了呗,我是无所谓的,就是说也不是害怕二师兄找麻烦,就是这大白天的玩火多不是件好事呀,烧着手了咋办。当然不是害怕哈,就是有点破防了。灭了它,求你了! 阮蔚持续保持着嘴角的微笑,手中灵符渐渐燃尽。 就在论真瞳孔缩颤之际—— 握瑜:“呼~” 她一下就吹灭了阮蔚手中传讯符。 论真:“!!!” 还是小师侄乖巧啊啊啊啊,救他狗命。 阮蔚缓缓回头,“?” 她面上的疑问太真实,配上她那张无辜脸,排开她手中威胁人之用的灵符,看上去居然像个莫名其妙被踹了一脚的过路人。 没有做师姐的帮凶,握瑜有点愧疚。 握瑜凑近了阮蔚耳际,“师姐,你忘了走之前二师叔是怎么说的啦?” “他让你别惹事,不然回去就……” 握瑜担忧的看了阮蔚手腕一眼,“五师叔看见我们昨天的哭丧了,你告他他就告你。师姐,到时候你就完啦!” 阮蔚浑身一凛,完了,她这一趟可是闹了不少事。 大闹阮家就算了,这还能推在阮萳之身上。昨日的哭丧,这可不好糊弄,毕竟是阮蔚带头先不要脸的。 万恶的一万遍在向她招手! 阮蔚正色,“师妹言之有理,五师叔,这次就算了。” “我们握手言和。” 语罢,阮蔚完全不给论真反应机会,伸手就攥住论真手掌,上下用力的摇晃了两下。 论真,“……”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都听得见呢? “我……疼啊???” 他还没来的及说完。 忽然手中一紧,阮蔚将他手捏的生疼—— 论真:握手言和是为了方便你搞暗鲨啊?! 他不可思议的看向阮蔚,却发现阮蔚并没看着自己,反而视线逐渐左移。 阮蔚面上的表情也变得很是精彩,那是一种让人无以言表的、波澜壮阔、五彩斑斓的阴沉。 论真顺着她视线回过头去,眯着眼,很震惊: 等等,墙头那是什么? 握瑜,“……” 阮蔚松开了论真的手,两手一并,指节咔作响,迈着杀气凛然的步子向墙头正在向里运输秦娘娘的萧玄同、常怀瑾、池衿走去。 握瑜一把抱住阮蔚的腰,“师姐,师姐冷静啊!” 怎么还真绑人回来了! 看来今日不死一个很难收场啊—— 三人刚把被捆成螃蟹还被套着麻袋的秦娘娘放到地上,就见到了阮蔚的罗刹像面。 不妙。 池衿猛地缩到师兄们身后。 萧玄同咽了口口水,连忙摆手道:“等等等等,蔚蔚你先别急!” “对对对,师姐,”常怀瑾也吓得哆嗦,一把扯下秦娘娘头上麻袋,“你看,你看清楚啊这不是秦罗啊。” 池衿,“对,没绑秦罗。” 萧玄同,“我们路上还贴了隐身符,绝对没有人看见!” 他们仨拼命自证的样子可笑又可怜。 论真,“……” 救不了,真的救不了,他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哇。 阮蔚听完,看了眼地上凌乱的老妪,轻轻拍了拍握瑜抱住她腰的手。 “我不动手了,小鱼儿松开。” 握瑜闻言,抬头仔细看了看阮蔚神色,确定她杀气稍微减退了些,于是松了手。 阮蔚深吸了口气。 “所以,” 她笑容狰狞,“你们三个,绑了谁回来?” 寂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安详的寂静。 池衿低着脑袋装鹌鹑,这时候谁接话谁挨打,他才不接。 萧玄同:有杀气,不敢说不敢说。 唯有常怀瑾犹豫了会,最终还是觉得师姐待他这样好,应该,没事,? 常怀瑾,“呃……这位婆婆嘛,她是,她是秦罗的养母,秦娘娘……” “山上碰见了,因为她骗我们了,然后,就、就绑回来了——” 阮蔚,“……” 两眼一黑,晴天霹雳。 不能绑秦罗你们就绑他娘是,专绑秦姓之人,你们仨到底跟姓秦的有多过不去啊! 池衿与萧玄同对视一眼,默契的为常怀瑾在心中点蜡。 因为,阮蔚,气炸了。 气过了头,阮蔚竟然说不出什么话来辱骂这三个,竟是被气乐了。 常怀瑾呐呐道:“师姐,你先别笑,我有点怕。” 阮蔚捏拳,青筋绷起,“我让你放开点问,不是让你将人都给我绑回来的。还有,你们把人绑回来干嘛,给我看看你们三个抓着一个老太太是多么厉害嘛?!” “这是谁的主意!” 萧玄同,“……” 要遭! 果不其然,他的亲亲师弟毫不犹豫—— 常怀瑾,“是大师兄。” 池衿,“萧道友。” 这两卖队友倒真的是很熟练呢。 萧玄同:没爱了,毁灭。 第64章 筑基后期 萧玄同张嘴就辩,“不是,蔚蔚。你也知道,我们怎么可能想的通啊!还怕漏问了,于是就只能先把人抓回来让你想了。” 他信誓旦旦,恨不得拿出自己的脑子来给阮蔚细看。 看,他是真的没有脑子啊! 阮蔚扶额,因为了解萧玄同,他确实所言非虚。 但若是逮着一个可疑的就抓一个,这实在是让阮蔚急得头都大了。 论真,“绑都绑了,就别拘泥于此了。” 他发号施令,“来搭把手,先抬进去再说呗。” 池衿立即开溜,连忙跟着论真一块将秦娘娘抬进了房间里。 生怕阮蔚再过会就得想到他头上来了。 关好人,两边人互相对了对进度。 论真趁着阮蔚教训人的功夫就说自己还有事,开溜了。 毕竟他可是全权下放,只待结果。 - 阮蔚听完忍不住皱眉,她看向池衿,“能确定是天眼吗?” 她忽然想起那位陈渊先生的琉璃眸子。 池衿抿唇,“不算十成把握,但看秦娘娘的反应,也有九成了。” “她没有灵根,按道理说是无法为我和萧道友相面的。” 有理有据,可定。 “好,” 阮蔚点头,“我们碰见的陈渊大抵是妖族。” “至少他浑身没有修行的痕迹,寻魔器对他也没有反应,但普通灵族是不可能避得开我和握瑜的神识的。” 握瑜指了指房间里头,“我觉得她的眼睛换给的是陈渊。” “陈渊的眼睛很漂亮。” 不止,看久了还有些会让人恍惚。 常怀瑾努力梳理了一下目前的所有线索: “所以,秦罗是半妖,然后秦娘娘是拥有天眼的普通灵族,那个陈渊是妖族,对吗。” “对,” 阮蔚点头,“但不确定陈渊的身份,都是猜测。当时人有点多,我觉得……我可能打不过他,所以没敢当着他面用灵符测妖气。” 池衿惊讶的看向她,两世相处,他实在是了解二师姐。 阮蔚是个非常傲气的人。 人精,还肯卷,嘴也硬。 这是前世今生以来,她第一次承认打不过。 阮蔚好胜心很强,她的修为由于噬心蛊常年落后。当年上山三月后她就筑基了,十一筑基,谁人不称她一声惊世之才,此后竟被困在了筑基足足四年之久。 阮蔚很努力,她深知拳头才是硬道理。 但总是不得不用些其他的手段来达成自己需要的目的,这不太酷。 更别提目前还在阮蔚记仇本上呆着的人了,练剑第一日起就发誓要抽回去一剑的丰无涯,三十七道剑气的元婴期黑衣人…… 现在,还不够—— 正讨论着,阮蔚忽然闭目。 四周稀薄的灵气莫名躁动了起来,阮蔚四周似乎是凝结出了一处小小的漩涡,整个人似乎被光华侵染上一层浓色的霜。 萧玄同有经验,他惊讶道:“破境了?” 她这一境可卡了太久太久。 作为师兄,萧玄同如何能不知她心中焦急,一夜夜的剑,一层书阁,日夜兼修。 “师姐要破境了?!” 常怀瑾也十分惊喜,随即他又露出些担忧神色,“可,可是这镇子的灵气太过稀薄,恐怕一时半会儿破不完。” 池衿却抿唇,“不会。” 能困住阮蔚的只有心境,当她悟道时,世间便无物可拦她。 正如池衿所言。 整个镇子的灵气以赌场庭院中的阮蔚为中心开始向内聚集,一点一滴汇成了潺潺灵流,五色光华皆是围着灵力中心的阮蔚打转,灵气如丝线般不断地进入她的身体、滋养着她的灵根。 握瑜感叹了句,“先天灵体,真是好生霸道——” 是的。 先天灵体不愧是修道圣体,她直接将一整个镇子的灵气汇集于此,又哪里会发愁灵气不足。 阮蔚这一境破的很顺利。 不过一刻钟,阮蔚便睁开了眼。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看向自己手心,水碧色灵气仍未散去,似亲昵似调皮的绕着阮蔚手指微微晃动着。 萧玄同,“筑基后期了,快结金丹了啊。” 他好生感慨,先前总觉得师妹的追赶速度甚是可怖,为了维持住大师兄的颜面,萧玄同也跟着勤奋了四年。 可后来阮蔚修为凝滞,最操心的也是萧玄同。 他带着阮蔚在蓬莱岛上试遍了各种传言能够助人破境的法子,皆是无用。 怕她追的快,又怕她被落下。 阮蔚轻笑,“是啊,终于。” 终于能向着金丹更迈进一步了,也终于给自己的命数留出几分余地。 她在原着中的死期便是明年大比结束后的各宗弟子互换学习之时。 原着中的阮蔚一直未能结成金丹,未结金丹,便压制不了手臂上的噬心蛊,连带着救命的圣药也送了出去,三年之期一到,魂消玉殒。 这回绝不该如此。 池衿也惘然了一刻,真的改变了。 师姐竟然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到了筑基后期—— 是不是,是不是这重来的一世,真的能够改变原先的结局! 阮蔚却忽然道:“我有主意了——” 她狡黠笑着,“都过来都过来,咱们这样办。” 像只小狐狸,刚才破境时阮蔚茅塞顿开、灵光一闪。 这招指定能成! 四小只,“……” 这叫人熟悉的背凉感啊。 师姐(师妹)。 所以,这把你是要坑谁呢? 第65章 整整齐齐一家人 次日清晨。 叫无数镇民心生可怖又隐隐期待着的惊天哭嚎声再次响起。 镇长被人堵在了自家门前。 “天杀的咧!我的姐姐去哪里了~~~~~我的小侄儿去哪里了,你们怎么都不管呀?没人性啦,没天理啦,敢问这世间公道何在啊!这可怎么办才好呦——” 一回生二回熟嘛。 阮蔚这回哭的情感充沛多了。 声嘶力竭,情真意切,阮蔚这次还懂得作弊了。 她一边嚎,一边猛猛给自己上道具,碧色灵气悄然凝结成水珠点在她清澈眼眸之下,顺着她姣美面容滚滚落入泥里。 好一幅神女泣珠图。 若是这神女不张嘴,就更好了—— 虽然是大清早。 虽然最近镇上老有人失踪、闹得人心惶惶。 但看乐子的人永远不会少! 阮蔚这一嗓子,镇民们就拎着自家瓜子酥饼出了门,很快就里三层外三层的将镇长家团团围住。 “呀,是前天那个哭丧的!” “居然还是他们,我就说这声音很耳熟嘛!她这把好嗓子跟年节时请的戏班子也差不了多少了。” “他们这次又是什么戏,上次家庭伦理的续集嘛?” “走走走,去看看。” 围观人群越聚越多。 被团团围住的镇长一头雾水,他小心翼翼的开口:“这位……这位仙子,您这是做什么啊?仙子的姐姐是谁,侄儿又是谁?” “我侄儿叫秦罗。” 萧玄同答。 阮蔚张口就把昨晚逼着秦娘娘说出的秦罗母亲的信息复述了一遍,清清楚楚。 镇长浑身一颤,猛地向后缩去,面上是无比惊恐。 果然。 阮蔚给了身后大师兄一个眼神。 萧玄同开始认真的饰演红脸角色。 他本就面若寒霜,加上腰间渡鸦出鞘直指镇长,骇人的紧,“为什么镇上找不到我姐姐的孩子?” “失踪了也没上报,也没说他命牌碎了。说!你们把人藏哪去了?” 镇长怵嚅着,拼命摇头,“没有,秦罗……秦罗他走丢了啊,我们这种小镇子,走丢个把孩子是常有的事,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胡说,走丢了你也没上报找人!” 握瑜,“既不找人,也不说死讯。你是不是徇私枉法,把我侄儿藏起来了!” 她手指一指阮蔚,言辞铿锵:“瞧你们把我姐气成什么样了?” “小心她等会就不活啦。” 阮蔚顺理成章,猛地接茬嚎了一嗓子: “我不活啦~~~~~” 握瑜再将身后缩着面色沉郁的池衿往前一拽,握瑜义正言辞: “给我们看命牌,不然我小弟就气晕了。” 常怀瑾老样子,安心的做一个单纯的复读机,“对,看命牌!” 池衿,“……” 他额间青筋跳动,前世做蓬莱弟子时池衿便自持颜面从不示弱,后来做了魔尊更是将架子高高端起,矜贵冷淡。 实在放不下脸去这样胡搅蛮缠。 昨夜二师姐还贴心的给每人都安排了角色,美其名曰提前熟悉熟悉。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池衿反抗了,但反抗无效。 阮蔚哭着,一面漏过指缝去瞧他,见池衿还是冷着脸不吭声,她抬起一脚就踹。 池衿直接一个趔趄摔倒,阮蔚口中还喊着: “哎呦,给我小弟都气的摔跤了!” 她伸手去扶池衿,附在他耳际阴恻恻的威胁道:“能不能演,别逼我抽你。” 池衿,“……” 可……可恶啊,他长这么大了居然还是会被二师姐的这句威胁吓到。 被踹一脚,人就老实多了。 池衿冷着脸,捂着胸前,干巴巴的念台词,“啊,我心口痛,快要晕倒了。” 围观群众,“……” 这未免也太假了。 你有没有必要把观众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啊! 阮蔚,“……” 行,池衿也算是努力了。 聊胜于无。 阮蔚甚至觉得救世系统的ai念白都比池衿有感情多了。 但他们的目的也不是演的多么让人相信,只需要将秦罗失踪一事闹大就好。 镇长满头汗,“诸位啊,诸位先别急哇,我……你们几位究竟是秦罗的什么人?!” 他忽然转移话题,“秦罗可是孤儿,我们镇上谁人不知他是由秦娘娘抚养长大的,哪里冒的出如几位这般的亲戚来?” 阮蔚抹了把脸,真诚道,“您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呢?” “我是她二姨啊。” 镇长无语,“秦罗哪来的二姨,他母亲明明是个没爹没妈的孤女!” “你小心说话,没爹没妈就不能有兄弟姐妹了?”萧玄同正义凛然,“我是他大舅。” 常怀瑾,“我是二舅。” 握瑜,“小姨,我是小姨。” 四人齐刷刷看向池衿,尤其阮蔚,她眼底威逼意味浓厚。 池衿,“……我是秦罗的,小舅……” 最后两字简直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 一家人整整齐齐。 亲戚大合集,有嘴你就行~ 围观群众,“……” 好一出家庭伦理大剧场,每一个关系都合情合理的莫名其妙哇。 镇长也被他们五个的不要脸震住了,明明知道他们是胡搅蛮缠,但对上萧玄同手中渡鸦,迫于武力威胁,他到底不敢咬死了说不是。 镇长质疑,“你们,你们既然是秦罗的亲人,怎么前十几年不来寻人,等人失踪了才来寻?” 玩受害者有罪论是? 非完美受害人是? “哎,你这话可就不对了。” 阮蔚两手一摊,“你怎么知道我们前十几年没找人,说不定我们找了十几年才找到这儿呢?” 她手指晃了晃,“怀疑人是要讲证据的哦,要不然去找万剑宗嫡传弟子过来~” 阮蔚言辞凿凿,似乎万分期盼镇长同意将他二人找来。 镇长? 他心里有鬼,自然是不敢的。 镇长连忙摆手,脸色涨红,“不不不,不必劳烦万剑宗的仙人们。” “你们这是无理取闹!” 萧玄同冷哼一声,“是不是无理取闹你自己清楚。” “你向上报的是镇上青壮年失踪,疑有魔修;而报上去最早的失踪男子还不如秦罗失踪的时间早,身为镇长如此徇私枉法,究竟是何居心?!” “我现在不止怀疑秦罗出了事,我怀疑他们都出了事!” 握瑜添油加醋,“对!你藏着命牌不让大家看,到底是为了瞒着什么?” 此话一出,场面瞬间变得混乱: “天哪,他在说什么?魔修!我们镇子里有魔修?!” “失踪我是有听说,但不是说命牌都好好的吗?镇长!能不能把命牌放出来让大家看看!” “对啊对啊!看看呗,多少让人安心些啊!” “看命牌!命牌!命牌——” 人群骚动,大家激烈的讨论声最终被定格在了命牌上。 毕竟,命牌才是最有力的证明。 所有镇民都害怕着下一个失踪的命运会落到自己身上,大家的关注点只会从自身出发。 当镇长涉及的是大部分人的安全时,这场闹剧就不该只是家庭伦理剧了。 见状,阮蔚轻笑。 很好,事情正如她所想一般顺利发展着—— 哭嚎是为吸引人群。 阮蔚并不觉得只凭借他们几人的口舌就能说服镇长将命牌拿出一观。 只有当人群凝结的足够多,符合集体利益的呼声才能盖过一切反抗的源头,人会偏向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一方,哪怕事情还并未发生。 趋利避害,祸福相依。 - 教书先生的家处在镇上偏僻处。 一间屋子里。 听完全程的陈渊不由得笑了,他笑容清和,眼眸中的光华转流不停,甚是灼目。 陈渊揉了揉身边孩子的头,“先天灵体,果然善察人心。” 这个阮蔚,好生伶俐。 推波助澜,煽风点火,实在惯会借力。 陈渊,“对吗?” “秦罗。” 陈渊感受着秦罗依然凝实的发顶,有些讶异,“灵修还真是擅长修复魂体,你这半妖居然也能凝魂。” 绿裙小孩缩瑟了下,他抬眸看向陈渊,抿着唇不语。 他不答,陈渊也不恼,只是随意瘫坐在了床榻上,轻笑道:“只是……他们自称是你的舅舅,是你的阿姨,我怎么不知你有这么多亲戚——” “那我又是谁呢?秦罗。” 半晌。 秦罗才呐呐喊道: “……小叔。” 陈渊哎了一声,眼中寒光粼粼,声音却柔和,“莫怕,就快了……” 第66章 魂,魄 镇子这头。 镇长被人群的激愤冲的慌张不安,大喊着:“不要吵了不要吵了,命牌无碍啊!” “不能看的,有规定不能随意将命牌取出来的!大家不要被这几个人的三言两语挑拨啊!” 阮蔚适时的火上浇油,“怎么就看不得了,难道还要再失踪几个人才能看吗?” 她语气嘲讽,怼的镇长你你你了个半天也没话接。 常怀瑾,“就是,怎么看不得?!” 池衿,“……” 怎么说呢,师姐就很适合魔修那边的管理体系。 这个魔尊真该给她来做! 群情更加激愤,几乎是人人都开始闹着要看命牌。 毕竟谁也不知道,厄运会不会在下一秒就落在自己身上。 “让开。” 横来一道柔和剑气,直接将人群劈开了个条两尺宽的道路。 方才混乱的场面瞬间安静,没有人再敢出声,面对如此磅礴剑气。 柳渡筝收剑,面色沉冷的走进中心。 阮蔚回首,“来啦。” 柳渡筝轻轻点头,面容仍是冷清,“抱歉,师兄带错了路,来的晚了些。” 后头傅弈也走了出来,闻言耳廓瞬间染上红色。 池衿,“……” 他微微眯起眼,不动声色打量着傅弈,他上一世的仇敌。 忆起从前,池衿面上不免带上几分不虞。 虽然这一世的傅弈还什么都没做,虽然师姐目前还没为爱痴迷,虽然自己现在也算活了过来,但池衿还是很不爽。 阮蔚注意到池衿神色难看,上前几步挡住了他视线。 阮蔚,“不算晚,请。” 柳渡筝,“好。” 她解下腰间万剑宗嫡传令牌、直接将令牌怼到了镇长面前。 柳渡筝是万剑宗嫡传,天下第一宗的嫡传啊,骨子里多少带着几分倨傲。 万剑宗五个嫡传,恐怕也只有傅弈会稍微亲民些了。 柳渡筝,“开库,看命牌。” 镇长冷汗直下,竟然还想婉言拒绝,“仙子,我们……我们的命牌库是不能随意——” “铮——” 裳霓出鞘,柳渡筝直接将剑架在了他脖颈处,她已是很不耐烦了,“你瞒上欺下,向宗门谎报魔修,罪已当诛!不要以为我的裳霓不见血,留你到现在也不过律法所限。” “开库。” 她面容冰雪结成,浓浓不耐。 镇长腿脚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完了。 真的完了,他们是不是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面对如此不知轻重、瞒上欺下的镇长,柳渡筝实在难有好脸色。 她与傅弈也是昨晚才知自己竟然被这一小小镇长欺骗。 昨夜阮蔚带着秦娘娘来寻过万剑宗二人,她将大部分事情和盘托出,特地隐去了些关于陈渊的部分,并邀请柳渡筝、傅弈二人一同做戏。 两宗合作,事半功倍。 万剑宗管束极严。 哪怕是嫡传抓人也是要讲证据的。 阮蔚嘛,就负责把这证据明明白白的做出来,送到他二人手中。 这便叫人有理由发难。 镇长瘫倒,萧玄同立即上前搜身。 他在镇长身上搜出命牌库的钥匙后,蓬莱几人就领着围观群众,一窝蜂的冲向镇上府衙的命牌库处。 柳渡筝就直接一剑鞘抽去,抽晕了镇长,她嫌恶的将人丢给身后的内门师弟。 傅弈抬手,“……师妹,还未定罪——” 柳渡筝不耐打断,“小师兄,你不要对谁都如此心善。” 她清亮眼眸投向傅弈,有些不浓不淡的嘲讽意味凝结,“他之所为,你之心善,不过是再酿出一世间囹圄。” 傅弈脸色瞬间有些不好看了。 他是合格的正道男主,强大,心善,侠气,对世间万物都抱有包容之心,愿意为了所有不公正之事让镜己出鞘。 但对柳渡筝来说,他不是合格的师兄。 柳渡筝颇为羡慕的看了眼蓬莱一行人的背影,想起刚才阮蔚的师兄弟妹都毫不犹豫的站在她身侧的模样。 她很羡慕蓬莱嫡传间的感情。 万剑宗太有名气了,也太大了,不说杂役弟子、外门弟子,光是掌门、各位长老们所收的内门弟子都数不胜数。 万剑宗奉行狼性教育。 因此,每代的五个嫡传都是凭本事打出来的。 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什么感情基础。 由于年纪最小,柳渡筝行五,但她从来不服上头的几个师兄师姐。 柳渡筝自认剑术不比他们差,现在打不过只是因为年纪小修为落后了些。 上头四个里,她最不服傅弈。 在柳渡筝看来,傅弈其实并不适合万剑宗,他确实天才,未满二十却已经金丹后期,还有天下名剑镜己认主。 但他太正,万剑宗只是正道宗门之首,却很难说得上正。 或者说,通州宗门世家几乎没有一个是完全正的。 傅弈愣神片刻,才恍惚道:“师妹,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只是觉得没必要出手打晕,按照规章制度还得再审审,说不定还会有什么线索遗漏。 柳渡筝随意点了点头,“先去府衙。” 她当然知道傅弈意思,但她不喜纠缠。 左右不过都是要打昏的,无所谓早晚。 问也是答,寻也是答,柳渡筝实在不耐再看那竟然欺瞒过自己的镇长。 柳渡筝回头对提着镇长的内门弟子吩咐,“你先把这人带回宗门执法堂,交给静乾长老审问。” “是。” - 府衙。 等剩下四人跑到门口时,速度最快的常怀瑾已经将秦罗命牌取出来了。 常怀瑾将命牌递给阮蔚,“喏,师姐快看,秦罗命牌还亮着呢!” “还有那几个失踪的人命牌也亮着,在这点上,那镇长确实没骗我们。” 阮蔚接过秦罗命牌,手中灵气缓缓输入。 刻着秦罗二字的命牌随之闪烁着。 萧玄同抱剑而立,“不是说已经死了吗?” “魄。” “是魄。” 阮蔚与池衿一同脱口而出。 三人,“……” 好好好,那你俩有默契行了。 阮蔚有些顿顿,但理了理思绪,她继续说,“无影有形但不能见人,这不是魂,是魄。我早觉得他不是普通魂体,秦娘娘说秦罗的父亲是妖族,那秦罗就是半妖。” “半妖之魄,难怪没有记忆,难怪能凝形而无影。” “我当时想试探他,给他输过灵气,鬼触灵气应有灼伤,但秦罗没有,反而借着我的灵气让身体更加凝实。” 她说的无比自然,仿佛用灵气去试探鬼的人不是她。 四人,“……” 二师姐(师妹)真是好恐怖啊。 把灵气往疑似鬼的身体里灌这种行为,对鬼来说可是一个极其可怕的恐怖故事啊。 这不就,成也无碍,败也无碍,吗? 阮蔚当时确实也是这么想的,当她察觉到秦罗在撒谎时,阮蔚的第一反应就是斩草要除根。 但她多少对秦罗有些怜悯,便多观察了一会,才用灵气试探的。 没事,死了也不赖她。 谁让陈渊把人送到她面前来算计她的? 阮蔚·阎王微笑。 握瑜,“那他的命牌亮着,算还活着吗?” 池衿解答,“起码身体还活着。” “对,” 阮蔚,“也许只是魄与体分离,俗称灵魂出窍。” “那么,该去找找他的魄了。” 少女眼眸沉下,欣长眼睫遮住眼底神色,她看向方才从镇民口中问出的陈渊住处的方向。 第67章 不服就干 蓬莱一行人在府衙处等了一会。 万剑宗二人处理完镇长那边的事急匆匆赶来。 一行人一同向着陈渊住处去。 阮蔚将先前隐瞒过的信息重新整合,并告知了万剑宗二人。 合作达成第一步—— 那后面的信息也就没有隐藏的必要了。 柳渡筝皱眉,“你是说,陈渊,是妖?” “对,”握瑜点头,“大概率是,师姐还说,他的目的似乎不在杀人。” 傅弈,“为何?” 他心善但不蠢。 在灵族眼中,妖族行事随心,善恶不辨,阮蔚怎么就能肯定陈渊对灵族没有企图。 阮蔚沉默了会,并没有回答。 她一直就觉得不对。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陈渊确定是这个背后推手没错,但她还是没能弄清陈渊的目的。 不止是辨不出他目的。 阮蔚甚至觉得他似乎没有恶意,她不确定七窍玲珑心能不能辨得出妖族好恶。 池衿离着傅弈八尺远。 他面上颇有几分不辨喜怒,见阮蔚沉默,他答道: “因为秦罗没说谎。” 他看向阮蔚,却正巧与她对上视线,阮蔚的眼里满是震惊。 阮蔚:……小师弟居然愿意回答傅弈的话! 他们不是宿敌吗? 池衿偏过头去,闷声继续道:“秦罗没有说谎,他是真心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也是真心在寻找自己的亲人。” 秦罗是真的失去了记忆。 所以,陈渊的行为就变得很奇怪了。 他把镇上的青壮年男子捉走不杀,引来了一批又一批修士查案,最后甚至引来了万剑宗嫡传,陈渊在借此寻找能够看见秦罗之人。 接着,陈渊又把失去记忆的秦罗送到能看见秦罗的阮蔚一行人面前,想要激起阮蔚的同情心得到帮助。 又让失了天眼的秦娘娘来讲述她抚养秦罗的故事,勾起他们对命牌的思考。 而镇子上的孩童对秦罗的不喜,更是印证了秦娘娘的话。镇长宁愿顶撞万剑宗嫡传命令也不肯开放命牌库一观,证明他所知也不少。 可这故事前后矛盾、漏洞浅显。 阮蔚觉得,陈渊甚至在做剧情推手。 当他们每完成一步,陈渊就负责将下一步的证据双手奉上。 他想查什么。 或者,他想让自己代替他查什么? 柳渡筝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懂了。” “我们成了他的刀,借刀杀人。” 她指了指自己,“万剑宗嫡传,处理镇长。” 又指了指阮蔚,“因着前些日子阮家夺权一事,有关阮道友的传言甚广,我们来这儿之前就听宗门长老说过蓬莱有一弟子先天灵体。” 傅弈也明白,他蹙眉,“陈渊算计了两宗弟子,只是为了借刀处理镇长?” 他不明白这点。 柳渡筝担忧的看了眼阮蔚,“他是不是,想要先天灵体?” 阮蔚摇头,“不,他若是冲我而来,那次见面就该掳走我了——” 阮蔚却像是忽然被柳渡筝点醒,她怔怔一定,脚步顿住。 萧玄同回头,担心的喊了一声,“蔚蔚?” 阮蔚喃喃道:“……我知道他想让我查什么了。” “半妖,妖——” 他们还搁着扮人家亲戚呢,岂不可笑。 她眨着眼,狡黠一笑,恍若烛蜡成画般精细雕琢过的眉眼弯起,自是风流。 “走,既然有问题,就得当面对质。” - 陈渊住的很偏。 一行人中还有个负责看地图寻路的傅弈。 柳渡筝试图抗争过,但偏偏阮蔚就是想看看男主的路痴属性到底有多难以抗拒。 果不其然。 他们多绕了许多路才在柳渡筝忍无可忍夺过地图后找到正路。 还气的柳渡筝和傅弈打了一架。 傅弈是脾气好,但就是受不了激将法。他们万剑宗本来也就这样,好赖都是打架,他和柳渡筝在宗门里都不知道打了多少次架了。 他将灵气压至筑基后期,与柳渡筝公平对战。 最后师兄妹两人一个左脸有青,一个右腿被踹肿。 蓬莱五人,“……” 你们万剑宗的教育还,还挺养蛊哈。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阮蔚摸了摸鼻梁,这男主,倒也不会怜香惜玉啊。 瞧柳渡筝那大美人脸,青了好大一块。 她也不甚在意,毕竟傅弈都瘸着走路了。 远处院落门口站着一绿裙少年。 秦罗,“神女姐姐。” 他面上神色有些惶惶,声音也不大,像猫挠似的弱气。 其余人,“……” 好恐怖啊,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阮蔚笑着向他挥手打了个招呼,“哎,姐夫让你出来接我们呢?” 她叫的无比自然。 好似一个带着一群亲戚上门蹭饭的无赖。 秦罗满心都是愧疚,没怎么听清,只歪着头随意嗯了一声。 “……姐夫?” 常怀瑾瞳孔放大,不可思议的看着阮蔚,“师姐是说,陈渊是秦罗的——爹?!” “噗——” 里头正襟危坐等待着的陈渊刚抿了一口茶,一下就喷了出来。 他顾不上装高冷的妖族大能,直接冲到门外、声如洪钟,“屁咧!小丫头不要乱说话!!!!” 几人都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 萧玄同拽了拽阮蔚,“……蔚蔚,管住嘴。” 傅弈也不得不认清了一个事实,仙子的嘴,是真的很得罪人。 池衿习惯了,他甚至连眼都没眨。 秦罗也呐呐解释,“是小叔,不是爹……” “噢,”阮蔚自然的改口,“小叔子呀,我懂~~~” 一个普通称呼,却被她念的有些暧昧不清。 秦罗一时不知道她话中意味究竟是好是坏,只好闭上嘴巴,乖巧的领他们进门。 耳聪目明的陈渊,“……” 他可比秦罗了解灵族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陈渊揉了揉额角,自言自语。 “带坏小孩,真想把你们都丢出去。” 秦罗把一行人带到了陈渊面前,也很利索的闪身躲到了陈渊身后,陈渊顺势揉了揉他脑袋。 陈渊晦暗不明的笑,他看向阮蔚,调笑道: “仙子这是,自投罗网来了?” 阮蔚也笑,“先生久等了。” “自投罗网算不上。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先生想查什么,同样的,我也想查。” 阮蔚稍微柔和眉眼,笑容乖巧可爱。 她一这样做,萧玄同就知道她要开始装乖了! 陈渊挑眉,“哦?我要查什么,还需要你们区区金丹筑基来帮忙?” 他嘲笑,“哈,天生灵体未免太自大。” “你!” 常怀瑾听不得他人侮辱师姐,浮猋立即异动。 阮蔚一把拽住他,她仍是面有笑意,轻声回答,“不然呢?” “既然先生不需要我们帮忙,又为何要引人来此调查。秦罗、秦娘娘、镇长,您抛出这么多题面,不是考我们还能是什么呢?” 她边说边看陈渊脸色,陈渊的面色确实随着她言语愈发凝重。 看来,没猜错。 阮蔚终于松开手中灵符,她今日早让五师叔随时等候自己的传讯,若有不对阮蔚会立即求救。 毕竟这一切都只是她的小小猜测而已。 她喜欢超车,却也不想翻车。 阮蔚,“先生借秦娘娘之口,道出妖与半妖;又借此点出我师兄和朋友的命途,我想了又想,不过有一小小猜想。” 陈渊,“仙子请说。” 阮蔚笑了笑,“拙见请君一人听尔。” 萧玄同等人立即退出房门。 在来之前,阮蔚就同几人商量过,她有些话想单独问陈渊。 陈渊见状,轻笑一声。 这有何惧? 陈渊拍了拍秦罗的肩,“去外边玩会儿。” 秦罗很听他的话。 他走时,阮蔚也顺势揉了揉他脑袋,灵气灌入,秦罗那不过几日就变得又有些虚幻的身躯又一次凝实。 秦罗身子一颤,“谢谢……姐姐。” 阮蔚微笑,“不谢。” 秦罗便提着裙角一路小跑出去了。 阮蔚抬手就是一个隔音阵,陈渊眼神微微一亮,蓬莱双修之道,名不虚传。 陈渊,“人都走了,说。” “好,” 阮蔚笑眯眯的,“敢问先生,您的天眼可看得清我之命途?” 半晌。 陈渊笑了声,“果然,早闻蓬莱仙宗弟子博学,不曾想竟连古书中的天眼也知道。” “巧了,你是唯二两个连天眼也看不清的。” 阮蔚讶异,“另一个是谁?” 他嗤笑,“你们一行人里,那个长的像狐狸精的男修呗。” “……” 阮蔚,“哪个?” 他们一行人里,狐狸精长相的有点多啊,比如……池衿?傅弈?其实常怀瑾也得算,他面若好女。 大师兄不行,他那面瘫怎么都不能跟狐狸精沾边。 陈渊冷笑,“还能有谁?!万剑宗那个瘸子啊。” “忘了?其他几个模样好的,我不是早看过了?” 他还是点评了一下,“你们最小的那个长得不错,不过我还是觉得万剑宗的瘸子好看些。” 哦,犯蠢了。 阮蔚嘻嘻一笑,“是吗,我觉得苍令好看些。” 傅弈长相是蛮正点,就是人有点钝,阮蔚慕强,欣赏不来笨蛋美人。 陈渊,“……” 他维护着自己的审美,“瞎子。” 阮蔚,“……” 陈渊固然可恶。 但阮蔚并不喜欢找死。 面对实力高出自己太多的陈渊,阮蔚到底没敢把那句没品的东西骂出声。 第68章 为寻公道 阮蔚:傅弈不愧是男主,连天眼都相不了他的面。 陈渊看不了自己,也许是因为她是外来之魂。 看不清就好。 陈渊,“别扯偏了。” 他微微眯起眼,流光仍然一闪而过,“我不好奇你和万剑宗那瘸子是个什么东西,我知道你是天生灵体,他是什么我也不关心。” “你的拙见,说说。” 阮蔚稍稍正色,“敢问先生所为,可是在为秦罗求一个公道?” 瞬间,陈渊神色便有些冷,他声音清澈辨不出喜怒: “他?我能为他求什么公道。” 阮蔚抬头直视陈渊,眼底是只有少年人才有的一派清明,她继续道:“我想了很久,先生捉人却不杀是为了引我们修士来做什么。” “您让秦罗寻找能看见他的人,于是他从两月前就开始寻找,最终找到了我。” 她眼眸沉着,睫羽掀起,“可我是天生灵体的事大约几日前就传的沸沸扬扬了。” “我觉得天生灵体并非必要条件,世间能识出秦罗是魄的能人也不少。抑或是,在找十大宗之一,还是某个世家。” 譬如万剑宗,譬如蓬莱仙宗。 “只有十大宗和世家才会有这些天才能人。” 总而言之,陈渊要寻得是一个在通州颇有影响力的宗门或世家。 阮蔚停顿了会。 陈渊,“继续。” 他睁开天眼,视线长久的落在了阮蔚身上。 陈渊没想过,阮蔚会猜的这样透。 “我有一猜想,先生捉人是为引,秦罗寻我是为求善,那秦娘娘是为何?” 阮蔚笑了笑,她指尖点向自己脊骨: “她是传讯之用,是为半妖,是为佛骨,是为杀戮。” “先生既有天眼,便看得出我师兄的前世是献佛骨而亡;苍令是半魔,神魂紊乱且所修之道为杀;秦罗,是您兄长与灵族所生下的半妖。” 面前少女如同神佛降世,七窍玲珑得辨世间,她轻笑间,道髻溜下几缕碎丝,柔顺的搭在眼睫前,有些破开了她周身的清冷洞察意味。 她笑了声。 “提示已经够多了。” 阮蔚缓缓开口: “我猜,先生在查的是秦罗身躯去向,和您兄长死亡一事。” 她一边说,一边察觉陈渊脸色骤变。 猜对了。 “秦娘娘灵石的来路不正,镇长的心虚,镇民们对秦罗的不以为然,带着几分厌恶却不惧怕。” 其实阮蔚想过很多很多条线。 这是她最不敢笃定的一条,也是她莫名相信的一条。 实话说,他们几乎没有证据,寸步难行。 但阮蔚天然的觉得不对,秦娘娘口中妖族与灵族的故事不对。 妖族是热爱自由,但他绝不会只带走灵族妻子却舍下自己孩子,由于难以繁衍,妖族对幼崽的感情甚至比灵族还要来的深刻。 这是妖族舐犊情深的天性。 阮蔚几乎是一瞬间就从故事中觉出不对。 妖族,哪怕是蛇那样的冷血动物也不至于直接丢下亲子;只有灵族才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伤害自己的孩子。 总不能是杜鹃鸟族? 阮蔚小心的看了眼陈渊,见他一身青鸦色装扮,怎么看也不像酷爱绚丽色彩的鸟人。 陈渊,“……” 他抚掌轻拍,不禁笑道:“你实在——聪明。” “对,” 陈渊点头,“我哥,也就是秦罗的爹,他死了十几年了。” “你们灵族有命牌,我们妖族自然也有类似的方法。” 他甩了甩衣袖,露出手腕,手腕上有一赤色玉环闪烁着,光晕瑰丽,似乎凝结成一道光线直指向门外,秦罗曾跑出去的地方。 陈渊,“这是用我哥心头血做的指路镯,我顺着线一路来到了这镇子上。” 提起这个,他不免有些烦躁。 陈渊恼怒,“你们灵族就是事多,我们先天妖族来寻人也要考试,考不过就不让来,偷偷来还得被通缉,气死我了!” 阮蔚,“……” 她算了算日子,小心翼翼道:“难道……先生考了十几年才过。” 这也太笨了? 陈渊瞬间变得更暴怒了,“还不是都赖你们灵族!” “你们灵族那字跟画画似的,请师傅教个字都花了几年!还有,谁弄出来的笔墨啊?抓都抓不稳还规定一炷香之内写完!” “最后,到底是谁他娘的负责出题,题目一年一变,本尊背都快背死了!” 陈渊怨气之深厚,世间厉鬼都不如他了。 看出他确实是气极了,竟连学者的温润模样也不装了。 这就是学习! 阮蔚缩了缩脖子。 但她还是很严谨的提出了一个问题,“所以,你是怎么当上教书先生的?” 这真的很重要啊! 妖族教灵族学灵族的知识,很魔幻。 陈渊,“……” 他咬牙切齿。 “得益于那些狗屎题目,本尊教导这一小破镇子上的毛头小子简直绰绰有余!” 阮蔚了悟。 就是说,好记性确实是不如烂笔头了。 要不请这位陈渊先生给大师兄和三师弟传授一下学习方法! 减轻一些朝见的教学负担。 陈渊很快的稳定了自己的情绪,他沉声道:“你猜的没错。” “和你们这些赝品不同,我才是真正来寻亲的。” 他鄙夷的看了眼阮蔚,阮蔚却半分不好意思也没有,反倒冲他微微一笑。 陈渊,“……” 他没想过一个灵族女修会比他们妖族还不要脸皮,陈渊只好略过这个嘲讽,继续说道: “我知道我哥死了,但妖族渡劫死亡是常有的事,没什么好大不了的。族长就让我出来看看他死哪了,能捡点啥回去就捡点啥。” “毕竟我们先天妖族浑身上下都是宝贝,可不能便宜你们这些黑心肝的灵族。” 阮蔚,“……” 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想要 ~ 陈渊说,他顺着指路镯来到了这镇子,却发现这镯子给他指的是秦罗的魄,秦罗的身体不知所踪。 秦罗是他哥的血脉,指路镯抽风指错了人也很正常。 半妖也是妖,陈渊就打算先把秦罗的身躯找回来,再带他回族中好好教导。 结果这一找不得了。 陈渊发现自己哥哥的死亡和这小镇脱不了关系。 然后陈渊就顺着秦罗这条线往下查,查到了秦娘娘的钱财,查到了镇长……妖族虽乐知天命,却也睚眦必报,此仇不能不报,陈渊由此就留了下来。 事情到此出现了瓶颈。 陈渊明知此事和镇长有关,却无法查出下一条线。 他觉得这和权能不够有关。 然后,他就装神佛骗走了秦娘娘的天眼,又固定一月抓几个人引起万剑宗重视。 以此吸引万剑宗来帮忙查案。 听完,阮蔚满头问号。 半晌。 阮蔚,“……为什么不直接把镇长抓起来问呢?” 这实在是阮蔚看来最便捷最有效的手段了,她不明白为何陈渊愿意花费两个月的时间布一个这么弯弯绕绕的大局。 闻言。 陈渊不可思议的看向她,口中振振有词: “犯法啊!” 陈渊,“你们灵族律法,抓人养着不算重罪,老太婆是自愿赠与,但是私自审讯是重罪啊!” “这都不知道?” 他一脸疑问,“你还是不是灵族了啊!” 义正言辞,正义凛然。 “……” 阮蔚仿佛能看见陈渊身后无比闪耀着的刺人的代表着正义的光晕。 很好,我不是,你才是。 阮蔚沉默了好一会,尝试确定,“因为会犯灵族的法,所以你不干?” “废话。” 陈渊,“你们灵族霸道的很,在通州不管谁犯法,皆是同罪。” “就算我是太……咳咳,都没用。” 他无比正义,“我背过你们灵族的律法,一切事情都可以交给律法审判,私下寻仇是有罪的。” 阮蔚,“……” 阮蔚想起自己过往战绩,包括但不限于:私闯阮家,绑架阮渐姜,开阮河私库,撬锁抄家等等—— 好好好。 还是你们先天妖族遵纪守法。 这正派弟子她是一天也当不下去了! 第69章 保证不犯法! “行行行。” 阮蔚敷衍道,“但我有个疑问。” 陈渊,“问。” 阮蔚,“你们这一支妖族,浑身上下什么最值钱?” 陈渊竟然还思索了片刻,模糊道,“都挺值钱的,非要说一个最的话……那就头上的角?” “你们还长角?” 阮蔚小声嘀咕。 羚羊,麋鹿? 头上长角,陈渊总不会是个犀牛?! 犀牛凶恶好斗,陈渊这脾气倒是个另类。 陈渊看她神色就知道她在胡想,他没好气道,“别乱猜,好端端的打听本尊的妖体做什么。” 阮蔚脱口而出,“这样就知道他们把你哥卖哪儿去了。” “……” 陈渊沉默,“角没卖,我感应得到,就在这镇上。” “他们不敢卖的。” 他们这族的角甚是稀少,若真是卖了,都不用十几年了,十几天陈渊的爹就得闯过来大闹通州。 他语气有几分凉,很深切的有些伤怀。 两月来,陈渊已经将这镇子翻了个底朝天,他连每家人的茅房都去查了,却实在没找见过兄长的角。 阮蔚,“没事,你等会,我去给你问问哈。” 她随手解开隔音阵,抬脚就要往门外去。 陈渊不解问道:“问?你问谁?” 阮蔚笑了笑,转了转手腕,指节咔作响: “镇长啊,镇民啊,秦娘娘啊,都行。” 陈渊,“他们会愿意说?” 陈渊不可置信,灵族的宗门嫡传弟子身份这么牛掰吗,普通人难道会问啥答啥? “会的。” 阮蔚轻声呢喃,“他们会的。” 不会也会的,阮蔚对此无比肯定。 她笑容恬淡,姿色冷清,颇有几分霜雪仙灵的模样。 就是笑得有些变态。 不知为何,陈渊突然有点慌张,“你……你别乱来哈。” “犯法的!你可是蓬莱弟子!” 阮蔚,“放心,我也是专修过通州律法的,保证犯不了一条律法!” 她答应了不犯法。 但她没答应不乱来哦~ 陈渊,“……” 妖族没有文字游戏这种东西,所以—— 陈渊:说不上来但就是哪里不对劲。 “先走了,” 阮蔚,“我去找我师兄他们唠唠。” - 隔音阵解除后。 门外完全听见他们后边这几句对话的六人一魄:“……” 萧玄同沉默片刻。 他先是给了握瑜一个眼神。 握瑜心领神会,她也不知道秦罗在哪,冲着四周喊了声,“秦罗,你先上里面陪陪你小叔呗?” 秦罗,“……嗯。” 他知道大人说话小孩不能在场的道理。 秦罗特地绕去了后门,毕竟他有些害怕迎面碰见阮蔚。 而后。 萧玄同看向万剑宗二人,“劳驾,二位能先闭会儿识吗?” 不听不看不知情,就不算帮凶。 万剑宗规矩多如牛毛,稍有不慎就是罚禁闭。 可不敢让阮蔚指挥着这两嫡传干坏事啊! 傅弈、柳渡筝,“……” 傅弈摆手拒绝,“……我,她……阮道友,大概会需要用到镜己。” 他虽心善,却也不迂腐。 尤其阮蔚的出发点是好的,都是为了查案。 再说了,这镇上也没有师门先长看管,他们几个大宗嫡传就该全权负责。所以,阮蔚就是,审个把些人,又怎么了? 他帮一帮怎么了。 傅弈脸色有些泛红。 见状,池衿冷嗤了一声。 想来柳渡筝还是打轻了,换做是他,看他不把傅弈那条腿都踹飞咯! 柳渡筝诧异,“小师兄你疯啦?” “你要插手?要是让师尊知道,你得被抽的半月下不了床!” 蓬莱,“……” 要不你们还是别帮忙了。 听描述,你们万剑宗那剑尊真的怪可怕咧。 唯有池衿眼睛一亮:抽,抽死他丫的! 傅弈,“不至于半个月……” “你皮厚,我可不敢。” 柳渡筝动作迅速,她嫌弃地脏,便将裳霓扔出悬浮,人往剑上盘腿一坐,直接关机。 再美的美女也不能抵过挨抽的恐惧! 阮蔚出来就看见她这般,抬手点向柳渡筝穴位,解开了她的关机状态。 柳渡筝,“……” 她顶着一半青紫脸皮,一脸严肃,“阮道友,你不懂。我师尊是真的会下死手的。” 挨完揍也许还会被关禁闭。 阮蔚微笑,“又不犯法,怕啥。” 柳渡筝,“……好。” 她隐去了命途那一段,把陈渊寻亲那些事简洁的跟大家说了一下。 握瑜思索着,“也就是说,现在,我们要帮他找他哥哥的角?” “还有秦罗的身体。” 常怀瑾适时补充。 池衿,“不犯法的方法……有点少。” 除非,问灵。 死人就不受通州律法保护了。 池衿只想到这个法子,但依着上一世他对二师姐浅薄的一点认知,二师姐辅修音道,上辈子也有过本命乐器,但池衿从没见她尝试过问灵。 甚至朝见一教她就跑。 他猜,师姐怕鬼。 谁知阮蔚却说,“我给人喂点吃的行吗?” 她诚恳道,“老人家年纪大了,我们几人年纪小还不会做饭,给她喂几粒丹药不犯法?” “然后,一不小心拿错了,这不犯法?” “……” 从未设想过的道路出现了! 傅弈头脑空白,脑海中立即开始搜索相关律法。 居然没有?! 柳渡筝第一个赞同,“可以。” 她只是不想参与,但又很随大流,柳渡筝也从来不算正直。 本来十大宗和世家之间就会明争暗斗,违背律法更是常有的事,只要没被抓就都无罪。 也就傅弈这个呆瓜守规矩。 哦,还有里边那个妖族。 反正稀稀拉拉的,也不知是没有人反对,还是没有人敢反对。 明面上,大家都是赞同票。 实干家·萧玄同,“走呗。” 三师叔崔晏君稀奇古怪的丹药给了一大堆,萧玄同瞬间就明白了阮蔚想喂秦娘娘吃的是哪几个。 他冲着傅弈说,傅弈一脸茫然的跟着走了。 确实要用到镜己。 他俩去审人,阮蔚则眯眼看天,一脸深沉: “天,要变了——” “……” 面对阮蔚突如其来的震撼发言,几人适当的保持了沉默。 常怀瑾,“师姐,今天是大晴天,变不了一点。” 阮蔚,“闭嘴。” “……好的。” 柳渡筝扯了扯握瑜衣角,露出一个担忧的神情,传音给她: “你师姐,一直,这样吗?” 握瑜沉默了会,艰难的,点了点头。 尤其是师姐在阮家内城听过那几场说书后,她的邪魅气质简直是完全被开发了。 柳渡筝顿时共情了。 她摊上个圣母小师兄,握瑜摊上个霸总二师姐。 小姐妹,共患难。 - 他二人回来时。 张灯结彩,大摇大摆。 萧玄同面瘫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了一种称之为笑意的东西,身后还跟着个秦娘娘。 只有傅弈的表情很呆滞。 他手中紧紧握着的镜己也似乎抽风般的不停闪烁着。 傅弈:以后倒是不太想见崔晏君呢。 吐真丹、痒痒丹、哭笑不得丹、皮笑肉不笑丹…… 难怪—— 难怪阮道友也经常喜怒无常。 师侄肖师叔哇! 面容苍老的秦娘娘低垂着头,被缚住双手跟在萧玄同身后,一言不发。 陈渊也早早的领着秦罗站出来等。 看见秦娘娘,陈渊忍不住低哼一声,手上一把将秦罗夹住,不让他多看。 秦罗,“???” 小叔这让人好窒息的爱! 萧玄同,“问到了,我们上山。” “角被她藏在庙里了。” 陈渊,“不可能,山上的庙我去过。” 毕竟秦娘娘连眼瞎了还要初一十五的上山去,陈渊最开始就怀疑兄长的角被藏在庙中,他去过不止一回。 傅弈颤巍巍插话,“镜己闪了,她说的是真话。” 陈渊还要再辨。 阮蔚抬手,示意安静: “去看一看也无妨。” 她弯下身子,轻笑的看向秦娘娘幽黑的、空无一物的眼眶,“婆婆,劳烦您带路。” 秦娘娘听见阮蔚声音,身躯有一丝颤抖。 毕竟昨夜,审了她一宿的也是阮蔚。 该挖的,不该挖的,也全让这小丫头挖出来了。 秦娘娘声音嘶哑,“……好。” 第70章 幽荧?! 一行人也没多耽搁就上了山。 路上。 傅弈和萧玄同捆着秦娘娘打头阵,陈渊殿后,其余人在中间。 秦罗个子小小,又不能飘,几乎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陈渊后边。 “神女姐姐。” 秦罗忽然叫了一声。 阮蔚回头等他,“嗯,什么事?” 多数情况下,阮蔚还是很受孩子喜欢的。 她对秦罗没有恶感,虽然这小子试图和陈渊一起骗自己,但孩子还小,算了。 闻言,大家倒是没有扭头去看,但都纷纷分神去偷听。 尤其陈渊。 一副女儿跟黄毛跑了的样子。 秦罗提着裙子小跑,到了阮蔚身边才小声说: “……姐姐,我爹娘的,那个,秦娘娘有参与吗?” 他语句涟涟,眸中隐隐有些水花,秦罗自己也意识到了,抬手一把抹去。 秦罗依稀记得,秦娘娘不太允许他哭。 她觉得男孩子不该总是哭哭啼啼。 阮蔚沉默了会。 她眼中星辰陨坠,柔和着面,“你觉得呢?” “你的衣裙,你的零嘴,你的玩具,她没有工作却能将你细心养大到现在,你衣食无忧甚至吃穿用度比旁的同龄人更甚。” 阮蔚声音很平静,秦罗的脸色却白了。 秦罗小声道: “万一……会不会,弄错了——” 阮蔚挑眉,“有这个可能。” 秦罗一瞬间抬头看向她,眼里有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孺慕。 阮蔚摊开手,“所以呢?镜己判过,她的参与与否是既定的。” “所以要问你觉得呢。” “你觉得她是错,那你就该为你爹娘尽孝;你若感激她养大了你,那就对为了你背了十几年书奔波万里来这儿的小叔说对不起。” 她的声音一点都没压低。 秦罗没有身形,却有声音。 所有人都听得很清楚。 包括最前方的秦娘娘,她身躯微微颤抖,似乎明白了阮蔚何出此言。 是秦罗。 秦罗的魄在替她说话! 阮蔚的语句偏向很明显,陈渊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这黑心眼是在为他说话?! 秦罗对秦娘娘有感情。 秦娘娘或许真的对秦罗很好很好,好到秦罗失去记忆还忍不住向着她。 所以呢? 难道陈渊就不该复仇吗。 看,将事情一件件掰开揉碎给一个被凶手精心养大的孩子看确实很残忍。 但陈渊死去的兄长,镇上那个爱上妖族的姑娘,秦罗被迫寄人篱下的这些年,镇民的无视与欺辱,这些难道就不残忍了吗? 阮蔚觉得这一切只看秦罗的选择。 她个人是比较站在死人这边啦,毕竟—— 你只不过是失去了一个养母,你亲爹妈呢,他俩失去的可是生命啊! 林间沉寂过一刻。 秦罗,“我……我知道了。” 他又失魂落魄般的向后走去,走回到了陈渊身边。 偷听完全程对话的陈渊瞥了眼这个小侄儿,大手揉了揉他脑袋: “少操心,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秦罗低低嗯了声。 陈渊向着阮蔚挑眉,以示感谢。 阮蔚飘悠转回头去,自顾自向前走。 握瑜凑上来,“师姐,你生气啦?” 她听得出,阮蔚一般是不会对一个孩子这样直白的。 阮蔚摇头,“没生气。” 她卡壳,竟然找不出什么词来描述自己的心情。 正义与否,是非在心。 阮蔚不觉得秦罗错,也不觉得自己对。 见状,池衿忽然走近了些,脑子里闪过一瞬阮蔚垂矣的、欣长的眼睫,他抿着艳色的薄唇,踌躇半刻才说: “别难过。” 他语调轻柔,似是清风柔和拂过山岗。 阮蔚闻言便抬眼,池衿猛地转向避开视线的接触,耳根刷的红了一片。 她莫名觉得怪异,“啊?” 没懂。 这ser抽风呢? 虽然今天他演的还行,但阮蔚还是记仇的。 池衿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萧玄同适时道: “到了。” 他剑尖挑开一拦路灌木,面前的视野豁然开朗。 空地上竖着低矮的庙宇,破破烂烂的围墙,只一小四合院大小。 走进去,满殿只余尘土的灰扑色,珠光宝气之处唯有庙宇顶处的宝珠,直耸出林,在霞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等等,霞光? 阮蔚,“……” 她噎住,“你们,连庙顶都不封啊?” 常怀瑾学以致用,“师姐别管,那是他们镇子的个性!” 萧玄同,“……” 好一句似曾相识的话啊。 “不……不是,” 秦娘娘面色如土,“是我们没,没有钱。镇长说,我们心中信奉佛祖就够了,佛祖,不会怪罪……” 好,好朴素的信仰—— 阮蔚不解、阮蔚震撼、阮蔚尊重。 柳渡筝撇嘴,“真该让伏龙寺的秃子们来听听,他们那寺庙都建的跟金殿一样了。” 蓬莱几个瞪大双眼。 做和尚这么有钱?! 阮蔚捅了捅萧玄同,小声给他传音:“师兄,选错道啦!” 萧玄同,“……” “师妹!慎言。”傅弈瞥了柳渡筝一眼。 这些话私下说说可以,影响十大宗表面友谊的话可不能放在明面上说。 柳渡筝摊手,示意自己不说了。 陈渊比较着急,他进门后就一直东张西望,此时也不扯皮,直接冲着秦娘娘问: “东西呢?秦罗的身体呢,你藏哪了?” 秦娘娘身子一缩,整个人如风中傈僳般颤抖着,极其害怕。 秦娘娘正要回答。 “五师叔,山庙,速来。” 阮蔚手中传讯符烧尽,火灰渐渐凝结,洋洋洒洒落在地面。 突如其来的一出。 众人纷纷侧目。 池衿的反应最为迅速,他也无比相信阮蔚的判断,手中玄色命盘立即开始转动—— 萧玄同一面问着,“怎么了?蔚蔚?” 一面将渡鸦取出,横挡在师弟妹身前。 常怀瑾、握瑜也立即合到了一处,手指也都搭上剑柄。 阮蔚甩出几道防御灵符,立即将他们几人护在灵符中心。 他们五人反应迅速。 万剑宗两个也是训练有素,拔剑便起势。 倒是陈渊反应慢了半拍,不过阮蔚多余顾他,元婴期妖修自保完完全全够了。 秦娘娘孤身一人站在对立面,她背身于光。 面容被影遮得彻底,苍老的声音问道,“仙子,这是何意?” 阮蔚,“我不明白。” 她睁着一双黝黑眼眸看向秦娘娘,“你明明一点儿也不怕,却一直装作一副害怕模样。” “我审你时,你眼中明明有得意,却还是装成畏缩。” 不过说话间,地动山摇。 地面赫然裂出一道大缝来! 忽然,裂缝到了脚下,毫无防备的握瑜猛地下跌。 萧玄同立即御剑将她拉住。 庙宇瞬间裂开,轰隆间就倒塌了,像地龙翻身,整个山脉似乎都在颤抖,尘土飞扬的四周渐渐模糊,秦娘娘的身影渐渐隐在尘土里。 阮蔚立即举剑,“第一式——” 又是漫天碧色,这次的剑气却很柔和。 点点滴滴雨珠落下。 砸进地面,水珠裹挟尘土,平息了此处的阵阵浮尘。 傅弈不由有些讶异,水灵根?! 天生灵体居然是水灵根,这真是最糟糕的搭配。 水珠顺着阮蔚眉眼落下,她有几缕湿发贴在额前,平白为她添了几分凉意,更衬得人如珠似玉般洁洁莹白。 尘土被水珠带入地面,周边不再模糊。 “果然,” 阮蔚轻声道: “……我防着你,很久了。” 秦娘娘,“陈渊夸你聪明,我原本是不信的,一个十几岁的姑娘主意能多到哪去。” “可你真是,让人不得不信啊。” 她声音听上去很平静,佝偻身躯旁竟俨然多出个黑黢黢的人影来! 人影被泥土裹得脏污,雨水冲刷后,却辨得出是一白骨皮包的骷髅架子,身上所着是一女裙,骷髅手中还抱着一物。 那是个类似琵琶的乐器,通体琉璃般剔透似的银色像是融在了琴身上,那样大的灰土却没有一丝一毫落在它身上,直颈、圆体、四弦、十二品。 乐器顶部琴头赫然游动着一小龙模样的纹样—— 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陈渊不可置信的看向骷髅手中乐器,“哥!” 阮蔚瞳仁也缩了缩。 那是…… 幽荧?! 第71章 太子囚牛 自从梦见过那次。 常怀瑾和握瑜在断壁残垣旁争吵。 阮蔚就勉强记住了梦中最后常怀瑾一把摔出来的东西。 直颈、圆体、四弦、十二品。 像琵琶,却又与琵琶很有些不同。 这乐器名阮。 巧得很,和阮蔚一个姓,而她在蓬莱辅修乐道时便觉得没有一样乐器趁手。 后来做了梦。 阮蔚便觉得幽荧是她命中注定的本命乐器。 此事难为外人道矣,于是,除了相似的乐器她肯学,其他的阮蔚开始一概不学。 美其名曰: 专精一道。 她的躲懒意图太明显。 随后,阮蔚就被朝见揍的满地找头,一边愤愤不平一边却又还是继续学各种各样的乐器了。 她还想过大概需要何时才能够得见幽荧呢。 这不,送上来门来咯~ 阮蔚瞥了眼大惊失色的陈渊,再看了眼幽荧身上游动着的小龙。 阮蔚小声传音给陈渊,“你也没说你是龙啊?!” 她一笑,露出洁白牙齿,“神兽耶 ~ ” 陈渊一怔。 闻言,他不由得对阮蔚咬牙切齿。 现在是关心种族的时候吗! 没看见他哥都让人抽了骨头和角做成乐器啦?! 忍无可忍。 陈渊,“……神兽个屁,我们是囚牛,囚牛你懂不懂!!!龙生九子,老大囚牛。本尊乃是妖族太子!” 阮蔚,“!” 这哥们是个太子啊?! 陈渊和他爹妖尊不一样,妖尊一直以神兽血脉后人自居。 但陈渊始终觉得:龙族都是几万年前才有的东西了,几万年下来,他们囚牛一族中的龙族血脉早就混的乱七八糟了,就是从妖族拎条蛟出来说不定都比他们囚牛更像真龙。 陈渊不觉得自己是神兽。 他们只是形貌似龙,有角有腿,又不是真龙,没必要扯虎皮拉大旗。 在如此紧张的氛围之下。 众人还有余心感叹: 柳渡筝,“他生气了?为什么?” 傅弈,“原来妖族太子还得自己跑出来找人啊。” 常怀瑾,“哇哦!那秦罗回去也能做太子吗?” 握瑜,“大概不行,他是半妖。” 池衿不服,“半妖怎么了——” - 萧玄同,“……” 到底有没有人还记得我们是在干什么啊? 萧玄同谴责的看向傅弈二人。 我们蓬莱的不着调也就算了,为什么你们两个万剑宗的也能跟上师妹的思维啊! 秦娘娘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向后一步,猛地喝道:“雅娘,去——” 骷髅闻声而动。 最为靠前的陈渊登时拎着已经傻眼的秦罗向后一跃数十米—— 最前边的便成了阮蔚。 孙贼,你一元婴跑这么快不要命啦? 骷髅一跃便窜至她面前! 隔得太远,常怀瑾立即投来浮猋,“师姐小心!” 浮猋挡了一下骷髅步子,被它一扫落地。 阮蔚瞳孔微缩,急忙用剑尖挑开了它成爪式抓来的森森白骨。 “铮——” 白骨与铁剑竟崩出火花来,陈年白骨理应一斩就碎,阮蔚敏锐的察觉到这骷髅中的不寻常。 对冲时巨大的力道将阮蔚震得后退数十步。 她身侧的防御灵符竟碎去一张! 这可是能防金丹全力一击的啊,居然就这么被一具骷髅随手抓碎了? 她凝神去探。 “有魔气!握瑜不准过来!怀瑾下山搬救兵!” 阮蔚一面躲避白骨爪一面大喊。 传讯灵符是烧了,可阮蔚不觉得秦娘娘会连这点防备都没有。 她得做两手准备。 傅弈推了一把师妹,“你也去。” “下山带着师弟给宗门传讯,立即封镇,这儿有魔气,一个人也不许放出去!” 柳渡筝正要反驳,却赫然被傅弈严肃的神情噎了回去。 小师兄,干正事的时候还是思虑周全的。 柳渡筝,“是,师兄小心。” 原本正要上前的握瑜硬生生被常怀瑾按住了。 想起诅咒,不能再让握瑜与魔气有接触了。 他一把将妹妹丢进池衿刚刚凝成的防御阵中,回身捡起浮猋运着灵气便向山下御剑去寻五师叔。 柳渡筝也御剑紧随其后。 萧玄同持渡鸦加入战局,阮蔚拖延了足够的时间让他凝气。 他冷声,“霜冻——” 周身空气瞬间凝冰,似乎这一小处天地都被浓霜覆住,萧玄同人身剑身,直直砍向骷髅脖颈。 傅弈也手握镜己,镜己冰晶似的剑身上裹挟着点点雷丝劈来,雷中带着毁灭气息。 骷髅直接抬手挡下他二人的合击,一掌便将他二人击退。 看上去毫不费力。 阮蔚眉心狠狠一跳。 这骷髅难不成是元婴吗?! 这头。 池衿还是筑基初期,他和握瑜一块被划在了防御法阵的中心。 陈渊则将手中秦罗放到了池衿身边,“待着别动。” 秦罗满眼是泪,点头。 陈渊转而看向池衿,天眼再度流转,“帮我照看好秦罗,我便不向她揭穿你身份。” 陈渊传音给他,“我知道你是半魔。” 闻言,池衿抬眼对上陈渊,他狭长眼眸中带了点冷意,视线从陈渊的双眼渐渐滑下,似乎是在衡量着什么。 片刻后。 池衿轻轻颔首,算是答应了这个约定,“你去。” 他指节搭在命盘上,淡漠的神情浮现在他脸上。 他这世明面上还未学剑,便只能做点后勤。 只是后勤嘛,也是有学问的~ 池衿凑到握瑜身边去小声同她嘀嘀咕咕,两人交头接耳,他俩看不到秦罗,但目光时不时扫过秦罗缩着的那片角落来。 秦罗,“……” 小叔,他们有点可怕。 - 陈渊闪身加入战局。 元婴的加入让原本正被骷髅压着打的三人顿时有了余力喘气。尤其是阮蔚,她白色道袍再一次破了几道大口子,看上去好生狼狈。 骷髅不怕砍不怕劈,横冲直撞,浑身是躲也不躲的蛮劲。 四人合力,竟还是被骷髅稳稳压制住了。 看得出陈渊不擅打架。 也是,囚牛一族嘛。 传说囚牛是龙之九子中性情最和善的,不嗜杀不逞狠,专好音律。 除去一身蛮力和皮厚,没什么遗传到真龙的地方。 那么为什么囚牛一族能混成妖尊一族呢? 毕竟其他几支有神兽血脉的妖族脾气都差劲到爆炸,打着打着人就都没啦! 陈渊皱眉,“人不人鬼不鬼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尸傀。” 阮蔚随手擦了脸颊处淌下的血,她刚刚又被骷髅蹭了一下,生疼。 可恶。 她真的要生气啦! 打人不打脸你懂不懂—— 阮蔚,“雅娘应该是秦罗的娘,你哥能被分了卖,她可卖不出去。” 她一面躲一面大声喊: “妖骨做配,阴阳相冲,以灵养尸,更别提这雅娘死前怨气难消!难怪这镇子灵气稀薄的可怜,感情全让他们灌进这尸体的身子里了!” 阮蔚破境时就察觉到镇子上的灵气少得可怜。 除去她这一股旋涡,隐隐还能感觉到还有另一处灵气聚集的地方。 阮蔚眼眸透过浓浓黑气,紧盯住秦娘娘: “您说,我说的对吗?” 她这一番言论终于赢得秦娘娘的赞赏,“是了。” “你说得对。” 秦娘娘,“雅娘就是我养出来的尸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谁都别想活着离开!” 她笑声尖锐,像是柄划破天际的利刃。 陈渊不解,五指成爪,金色浮光闪现,猛地一下就将骷髅压向地面: “你有那么厉害,还能被我骗走天眼?” 闻言,秦娘娘笑得更有些放肆。 阮蔚言简意赅,“她逗你玩的。” 秦娘娘,“对,区区天眼。我既无灵根,留着也是无用,不如给你换取信任罢了,反正最后也是会换回来的啊小太子——” 她讥讽的看向陈渊,“怎么样?我的眼睛好用吗?” 陈渊,“……” 麻了,白布这么大局。 他让人给骗麻了。 秦娘娘,“谁让你们妖族都是蠢货!” 好好好。 你是懂得如何一句话让妖族炸毛的。 第72章 亲上加亲加亲 秦娘娘继续说着,她双目空洞,却凝结着无比恨意: “你们这群天才怎么会懂我?!你们都有灵根,连这般蠢笨的妖都能修练,我呢?我生来便有天眼,我可以缺胳膊少腿,我可以面容丑陋,可为什么老天这么可恨?!” 她猛地看向池衿,“你说得对,我的残缺就是灵根!” “我不服,天命如此待我!我服不了天!” 浓稠的恶意凝结,叫在场之人皆是难以喘息。 对上秦娘娘嗜人般的神色,池衿默了默,他沉着眼眸,并没有反驳。 天命啊—— 他也不服天,不服命,不然就不会有如今这历尽千辛万苦算来的这一世了。 池衿指节搭在命盘上,一触即发。 握瑜也悄然捏着剑柄。 陈渊却破口大骂,“你不服关我哥屁事啊?!你不服,有本事反天去啊!” 阮蔚看了眼陈渊。 她垂下目去,并不多言语。 纵使秦娘娘再多可悲可怜,她仍然是与镇长一同合谋害人性命的凶手。 阮蔚有怜心,却不多。 秦娘娘被他激怒,“说得轻巧,仅凭我一凡人如何能翻云覆雨!” “你们都在劝我认命!” “我偏不。” 她话音未落。 “轰隆——” 池衿手中命盘高速旋转,不断有着黄褐色光晕围绕旋转。 秦娘娘周边土地瞬间裂开,一土块组成的地龙立即破土而出,猛地朝她袭去。 与此同时。 握瑜一脚蹬地,一跃冲向了秦娘娘。 她剑尖伸长,猛地划向人胸前! 秦娘娘却笑。 经过方才的地动山摇,她垂垂白发散乱不已,正随着风扬起又落,她耳朵无比灵敏。 剑尖将至—— 忽然,秦娘娘用更加幽怨的声音唤: “雅娘。” 正与三人一妖缠斗的骷髅向后一跃,竟然一点没防,硬生生扛下了几人几剑几爪。 骨头有碎裂声。 它却义无反顾的冲着秦娘娘而去。 五指成爪,一把朝正冲向秦娘娘的握瑜抓去! 阮蔚大惊,“握瑜!” 她无比惊怒。 不是已经告诉握瑜让她好好待在防御阵里了吗! 怎么还敢出来。 前世今生,再没有过比这刻更让她恐慌的时刻。 萧玄同反应更为迅速,再一次施展了霜冻,人剑合一一冲而去。 握瑜则一点刹车不踩,仍是直直的冲着秦娘娘而去。 陈渊觉得这小姑娘死定了。 傅弈也不由合眼,偏过头去不敢看阮蔚神色。 握瑜只来得及感受自身后扑来是森森寒气和簌簌风声,她额角猛地滚下一粒汗珠,心中却倒数着最后几个数。 刹那—— 池衿喊了声,“秦罗在我手里!” 他五指成爪,似乎是在掐着什么东西的脖颈。 秦娘娘闻言立即转向他,双目空洞,她看不见,却好似分外焦急。 她喝止:“停下!” 风立止。 骷髅的爪离握瑜的面容只剩三寸。 它果真停住不动了。 抓住机会,握瑜直接旋身转到了秦娘娘身后。 她一把将手心攥住的小型防御法器塞回芥子袋,接着抬手就握住了秦娘娘咽喉。 秦娘娘要挣。 握瑜立即用力几分,“别动,我可比你快。” 秦娘娘面色青紫,喉间哽咽,双手用力去扒开颈间的手,“你……你们……放开——” 握瑜面色不耐,将人一提。 她力气不小,直接将秦娘娘掐的离了地面一尺。 阮蔚稍稍松了一口气。 擒贼先擒王。 这两人学的不错,却也实在是太莽撞了。 却听见池衿传音给她,“阮道友,抓秦罗。” “他跑了!” 她一惊,立即转身看向池衿手心,只见他五指成爪,手心却空无一物。 原来池衿只是唬人。 他看不见,自然也抓不住秦罗。 阮蔚再一转身,秦罗已经提着裙摆跑向握瑜秦娘娘那头去了。 此时最近的是刚刚飞身收势的萧玄同! 阮蔚来不及多想,喊道: “大师兄,灵力裹手,东南方向迈三步,蹲身抓左下两寸!” 萧玄同一落地,立即照做。 他冰寒灵气裹挟,大手一挥便触到了空气中柔软的布料。 萧玄同直接一把将人拎起。 秦罗,“啊!” 毫无反抗之力的秦罗直接被萧玄同几个箭步抓起来倒吊。 绿色裙摆垂下、糊了他一头。 阮蔚、陈渊,“……” 唯二两个能看见秦罗的人面面相觑。 阮蔚忙飞身到萧玄同身边,“师兄,先放下先放下,不文雅。” 萧玄同一脸疑惑,“哪不文雅?” 但他向来听劝,师妹说放他就放。 手一松,秦罗又结结实实砸到了地面上。 秦罗,“……” 阮蔚一把将小孩拎起,美眸紧盯着他,问道: “你想做什么?” 秦罗捏着衣角,眼泪又在眼眶打转了,“我要叫她,放,放开秦娘娘。” 池衿,“!!!” 此话一出,池衿顿时面色如纸,猜测一闪而过,不得不定。 来不及了。 池衿只能喊道: “常握瑜松手!快闪开!” 他喊声突然。 骷髅动起时也突然。 白骨如雷霆般扫来,扑面而来的劲风一下扫过握瑜面堂处,这可是元婴期尸傀的一招猛击—— 阴风袭来的太迅速。 握瑜只感受到背脊一凉,已经来不及躲,只能用剑去挡。 接着她还直接顺手将秦娘娘丢向了萧玄同。 “砰!” 好大一声响。 飞出去的却不是握瑜。 是阮蔚。 握瑜被阮蔚往旁边扯了一把。 “师姐!” “蔚蔚!” 几人惊叫,分不清是谁喊得谁。 傅弈立刻想去救人,却被骷髅拦住去路,只好持剑与骷髅缠斗起来。 少女纤弱的身子似芦苇般飘荡,直直的被巨力撞进林间深处去,她一路远去,身上不断落下晶莹的法器碎片。 阮蔚,“我没事!封住秦罗的嘴!” 萧玄同一手擒住秦娘娘,一手搀扶起了握瑜。 陈渊闻言立即点了秦罗哑穴。 飞的过程中—— 阮蔚甚至还有余力想,握瑜上山还没来得及学剑。 幸好飞的是自己,经过了丰无涯长达四年的飞行训练,她非常有自信能够完美落地! 抱头,蜷缩,落地—— 哎? 阮蔚只感受到肩膀瞬间被人抵住,人也没有砸进脏污的土地里。 她抬眼去望,只看得见池衿绷的极紧的下颌。 池衿将人放正,“没事。” “没事,”阮蔚摇头,“谢了。” 她没有问池衿当时为什么脱口而出喊师姐,池衿也只当她是没有听清。 手中灵剑再次传来碎裂声,阮蔚低头看了眼,叹气。 果然。 又碎了。 师尊到底上哪找人搞得批发灵剑啊,对上根骨头也能碎。 啊啊啊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的亲亲老婆啊! 阮蔚只好再掏出一把批发灵剑。 两人原路返回。 池衿,“猜到了吗?” “嗯,” 阮蔚随意拉伸了下脖颈,她四肢纤长,身姿卓越: “秦娘娘是雅娘的亲娘,秦罗是雅娘的亲儿子,秦娘娘是秦罗的亲姥娘。” 亲上加亲再加亲! 真是好一个绕口令哇。 第73章 四人转 阮蔚一直在想,秦娘娘一个毫无灵根的普通灵族是凭借什么命令已成尸傀的雅娘的。 养尸傀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难就难在寻灵气聚尸之地、算入土时间、正正好好的尸体。 雅娘独占三,还多了个恋人的妖骨滋养。 不难之处就是尸傀属于全自动化产业。 找好地方、选对时间、拥有尸体,三要素凑齐。 管埋就成。 但关键就是秦娘娘没有灵根,操纵尸傀不管是用灵力或是法器,最终还是需要灵气的。 只能是血缘。 秦罗的喊声就证明了这一点。 已知雅娘是秦罗的娘,但秦娘娘又能单凭声音就命令被炼成尸傀的雅娘。 而秦娘娘对秦罗的关心不似作伪,一听池衿手中有秦罗就立马让雅娘住手,自己甘心被抓。 看年纪,总不可能是姐姐? 池衿也正是想要印证这一猜测,才和握瑜商量着是否能擒贼先擒王。 “杀女炼尸。” 阮蔚想通了,不由得咂舌,“她倒是心狠。” 杀了亲女和女婿,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尸体、妖骨、妖力灵气一点没剩啊。 可她却又疑惑。 这样狠的人,会对秦罗有真心? 池衿不足为奇,“世上又不是谁都配做父母的。” 他那爹不也一样。 池衿的母亲是不知情的,她不知道爱人是潜藏在通州的魔族。 当她知情时,孩子也已经生下来了。 于是她带着池衿逃了,母子两相依为命,最后却还是被抓了回去,小小的池衿就被亲父丢进了万魔谷自生自灭。 池衿抿唇,神色有些黯淡。 无论是前世今生,他都再未见过母亲。 “你说得对。” 阮蔚顺着他话去想,想起那狼子野心却有一个正道儿子的阮河,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池衿低地应了声。 他俩还未走近。 就听见莫名其妙的喊声。 一声更比一声高—— “动手!” “站住!” “杀了他们!” “不许!” …… 是秦娘娘和秦罗。 阮蔚拨开树林,就看见秦娘娘已经被五花大绑的捆在了树上,周围呜啦啦围了一圈人。 人群中央,雅娘僵硬的骷髅手指不断地重复着伸出又收回的动作。 这poppg(震感舞)细节怪好的咧! 她飞的方向偏了些,是上山路的反方向。 握瑜,“师姐,没事?!” 小姑娘一张小脸煞白,满脸惊恐害怕,一看就是被吓着了。 萧玄同,“没事?” 阮蔚走到两人面前,呼啦转了个圈,“一点事没有,就碎了几个法器。” “放心。” 她宽慰似的揉了揉握瑜的头。 萧玄同看了眼她,点点头,“下次要干什么提前说,不许自作主张。” 他刚才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硬抗元婴全力一击,师妹还只是筑基啊! 要不是看见池衿窜出去接人了,知道他会上心,不然萧玄同都不敢留在这儿。 小丫头这回来通州吃了不少苦,又是挨揍又是放血又是被抽飞的。 回去给她加餐! 阮蔚笑着点头,“知道啦。” 阮蔚只是觉得握瑜的剑术太差,还是经验不足。 那格挡的剑法呀,阮蔚都怕雅娘那一巴掌把握瑜的剑按她前胸去了。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划一口子吗。 阮蔚也终于感受到了静乾所说剑招辣眼睛是什么体验。 小鱼儿那剑握在手里,还不如个玩具。 得加练。 阮蔚的训师弟师妹之心,从未如此热烈! 握瑜看阮蔚行动自如,面色也没有泛白受伤之感,一颗悬了半天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她方才都不敢多想,看着师姐代替自己倒飞出去,握瑜整个人的愣在了原地,雅娘下一巴掌就要继续抽向握瑜时,幸亏萧玄同反应及时拉了一把。 不然得飞两。 阮蔚待她多好,握瑜太清楚了。 她是断然接受不了师姐为自己受伤的。 握瑜死命掐着自己掌心,手中的剑几乎让她攥出汗来。 都怪自己太弱。 阮蔚倒飞出去的身影,像极了那日常家满门忠烈修士战死的画面。 握瑜没有一刻像此时这般如此想要变强。 当然。 她不会知道,回到蓬莱仙宗后,阮蔚会对她进行多么惨绝人寰的剑术‘指导’。 论真拍拍手回头,“呦,飞回来啦?” 阮蔚,“……您来的挺早。” 仗都打完了才到啊,再晚点来,她说不准都挨雅娘两巴掌了。 论真,“蔚蔚你就知足,你师叔我可是刚下的注!这把我都有必胜的预感了,结果盅都没开就被怀瑾拽来了!” “你又赌!!!” 阮蔚炸了,“不是说好了在外面等我们吗?你是不是连陈渊那儿都没去?!” 论真没有跟着他们。 阮蔚都不敢想自己哪来的胆子领着人直接找陈渊当面对质啊?! 要是陈渊脾气差点。 他们七个都得结结实实的被抽一顿。 常怀瑾义愤填膺,“师叔就是没去,赌场老板说他在牌桌上玩了一天!” “他输光了还让老板找我们,我替师叔还了一百上品灵石,赌场老板才肯把人放给我们的!” 阮蔚,“……” 拳头硬了,真的硬了。 论真心虚的满地找洞钻,他一面疯狂摇头,一面努力狡辩: “真没有一天,最多半天!” 蓬莱几小只:师叔你这话还不如别说!不要再给师姐叠怒气buff啦! 在“放开!”、“动手!”的背景音里—— 阮蔚感觉自己这水灵根都快被气的发烫了。 阮蔚咬牙切齿,“……我一定会向二师叔告状的,五!师!叔!” 论真瞬间黑白。 人走了。 走得很安详。 傅弈,“仙子没事?我这有些聚灵丹,仙子要不要服下调息一会儿?” 他面容甚是担忧,眉间紧蹙,双目关切。 更是殷勤的将一瓶丹药都递了过来。 阮蔚摇头,婉拒,“不用了,我没什么大碍。” 傅弈还是坚持要给。 池衿半晌不说话,开口就是地图炮: “她不要万剑宗的丹药。” 傅弈脾气再好都冷下了脸,圣母忍天忍地都不能忍宗门歧视:“你说什么?” 池衿一点不怵,他上辈子就觉得傅弈虚伪,什么为师姐清理门户啦、什么师姐是他此生有愧啦。 统统都是狗屁! 人不要脸就什么话都敢说。 尽管这一世的傅弈还什么都没做,但前世的账池衿就得找他算—— 池衿冷声道:“就是不要你的,师……我,额,阮道友,吃!” 叫顺口了,脱口而出。 池衿吓得连忙吞吐,直接取出一粒聚灵丹摊在手心里递到了阮蔚面前,耳际臊得通红。 傅弈不欲与他争辩。 他早就感觉出来池衿不喜自己了。 池衿要拦,傅弈也犟得,更是把手中玉瓶放到阮蔚面前了。 常怀瑾不干了,不是你们搞啥呢? 他一下窜了过来,举起手中丹药就往前递,“师姐!管他们啊,吃我的,我的是上品!” 阮蔚被池衿一个师字惊得眉毛都挑了半边。 哦? 小学生斗嘴呢? 阮蔚面前三只手,一只满是剑茧,一只洁白如玉,还有一只凑数的。 这不难选。 阮蔚直接伸出手去要拿。 握瑜,“师姐,啊。” 少女声音太甜。 阮蔚下意识张开嘴,握瑜直接塞了颗聚灵丹进去。 握瑜笑得睫羽弯弯,“师姐,我的才好,他们的都不好 ~ ” 阮蔚,“……确实,你这是三师叔特意调的糖豆味,好吃。” 握瑜闻言就笑,还悄然看向那三直接被踢出局的,笑得更加张扬、挑衅之意跃于眼中。 常怀瑾炸毛,“常握瑜你干什么?!” 也不是要争,就是丢面,懂。 池衿,“……” 好好好。 四师姐,狐狸精还得你来做才够味儿啊! 傅弈,“……” 他忽然垂下眼,眼下的痣有几分暗。 傅弈其实看清了,阮蔚的手原本就偏着池衿去的。 少年情怀,伤了个彻底。 一人得意、一人炸毛、一人咬牙切齿、一人神伤。 阮蔚,“……” 真无语了你们几个老六,不是这戏台谁给搭的啊? 阮蔚四处瞥了眼。 一下就看见了忽然开始嗑起瓜子的论真和萧玄同。 两人看的连连咂舌、眼神发光,让人一看就知,握瑜的突然出现就是他俩撺掇的。 她翻了个白眼。 阮蔚辣评:闲的。 第74章 劝灵安 那头演着四人转。 阮蔚懒得管,嚼着糖豆味的丹丸就走到了陈渊身边。 陈渊还在紧盯着秦罗喊话。 看见阮蔚过来,陈渊抽空打量了会她,“没事?” “嗯。”阮蔚低声应道。 秦罗嗓子都快哑了,却也知道自己方才坏了事。 他一脸歉疚,从“不许”中抽了个空,“对不起对不起神女姐姐,我真的不知道……” 然后猛转头,“不许动!” 阮蔚嘴角一抽,“没事,不知者无罪。” 她转而问陈渊,“怎么不直接把嘴堵上?” 搁这让秦罗吊嗓子呢。 陈渊一脸沉郁,“你那师叔来了就说想看看这尸傀到底更听谁的……我打不过他。” 论真是会看戏的…… 他勉强看了眼已经声嘶力竭的秦娘娘,眼中似有同情又似是愤恨: “他还逼这老太婆喊的感人肺腑,说一句不感人,他就要把秦罗超度了去。” 哦,这一听就是五师叔干的出来的。 阮蔚点点头,“知道秦罗的身体在哪了吗?” 陈渊随手指了指地下: “老太婆埋地下了,准备用来养第二具尸傀来着。我刚挖出来收芥子袋里了。没死,就是埋久了,魄暂时回不去。” 陈渊,“老太婆都承认了。是她恨世,养尸傀是为了灭世,镇长图财她图尸,两人一拍即合就杀了我哥和秦罗他娘。” 阮蔚,“咋杀的?” 陈渊摊手,“说是用法器,杀了雅娘我哥就发疯了,而疯子嘛,更好杀了。” 陈渊很无所谓的样子,他当然知道另有隐情,可他是苦主。 苦主只需要等待答案。 阮蔚哑然。 没想到秦娘娘交代的还挺快。 也挺胡编乱造的。 阮蔚垂下眼眸,开始有些不着调的思索。 整个故事很奇怪。 譬如。 养个尸傀而已,秦娘娘何至于杀女养尸;镇长图财,杀妖正常杀人可不至于;幽荧不可能凭空而来,又是谁为他们炼妖骨为幽荧;还有,秦罗的魄又是谁剥下来的。 普通灵族想要知道养尸傀之法不难,世上藏书千百万本,看的书多了总会得到答案。 但他们两个老人怎么会有能力杀死陈渊的兄长? 因此,阮蔚始终觉得还有一个单独的它存在于故事之外。 但,它并没有留下踪迹。 多想无益。 秦娘娘认罪是她的事,此处是万剑宗辖地,查案交案也是傅奕他们的事。 这件事,到此结束。 接着阮蔚就看向了还在不断跳着震感舞的雅娘,白骨美人仍是一副触电模样,黑淤泥土斑驳的附在它骨骼上。 白骨皎洁,污泥肮脏。 雅娘,是个可怜人啊。 阮蔚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泛着银光的幽荧上。 从打斗开始,雅娘始终没有放下过幽荧。 见阮蔚忽然不吭声,陈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挑眉,“你不是辅修阵道吗?” “想要这琴?” 陈渊看过阮蔚布阵,看过阮蔚用剑,可也没人告诉他,灵族这些修士居然能做到三道兼修啊! 阮蔚默了默,她一时摸不准陈渊对幽荧的态度。 他嘴里说着要为兄长报仇,说不能便宜了她们这些灵族。 阮蔚却没见他对兄长有多亲近。 要是真亲近,在雅娘拎着幽荧和他们打斗时,陈渊的巴掌可一下都没避开幽荧。 他痛击兄长骨骼,痛击的心安理得,游刃有余。 可阮蔚也只是沉默了一瞬。 阮蔚,“想要。” “陈渊,你需要什么,我跟你换。” 少女眼眸沉沉,陈渊望过去,好像就能在她眼中看见命运轮转。 陈渊见阮蔚第一眼,就试图用天眼去看她,事实并不是他对阮蔚说的那样,什么都看不出来是假话。 陈渊看她一眼,便双目刺痛。 阮蔚身上大道的气息太浓太浓,浓到连陈渊这种拥有神兽血统,又备受天道宠信的囚牛一族看一眼都觉得胆栗。 再看幽荧,幽荧周边也绕着与阮蔚如出一辙的天道气机,若隐若现。 合该是她的。 “行,喏,去拿。” 陈渊随口应道。 很随便的答应了? 陈渊甚至没说需要什么东西来交换。 阮蔚讶异,“给我?不需要东西换吗?” 陈渊干脆极了,“对,给你了。” “但我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她就知道,天底下没有白给的午餐,不过阮蔚很顺畅的接受了: “说。” 她应的爽快,陈渊也指了指秦罗,“这是他爹的骨头,所以,如果他以后找你帮忙,你得帮。” 阮蔚只思索了一秒,“成交。” 一个秦罗而已,她护得住。 虽然不明白陈渊为什么这么相信她以后能解决他这妖族太子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大概率是天眼看到了。 一个人情,换一柄幽荧,值得。 交易达成,阮蔚立即回头喊了声: “五师叔,你听够没?我这边取个东西,先封了哈。” 这边四人转还在互相阴阳怪气呢,论真看的头也不回,“不听了不听了,封封封。” 阮蔚二话不说就点了秦娘娘哑穴。 嗓子得以休息,白发老人垂下了她的头,落寞又寂寥,周身皆是死气弥漫。 这边停了,秦罗也终于可以歇一歇。 陈渊拍了拍小孩发顶,“叫你娘把琴给阮蔚。” 秦罗刚才已经听过他们俩交谈,他对亲爹的骨头也没什么在意的,便顺从点了点头。 秦罗,“把琴给神女姐姐。” 雅娘便顺从的将幽荧递出,阮蔚伸手接过。 幽荧很美,它是阮蔚见过最称得上一句琉璃剔透的法器了。 通身银光环绕,半透色的琴身浮在空中,就好似一股烟柳弥漫,美的有些让人瞠目。 可阮蔚一时有些心绪堵塞。 怎么说呢,血缘,还挺奇妙。 就单论雅娘。 亲娘杀了她,还能通过血缘来命令她。 雅娘放在怀中护了这么久的东西,此时就被亲儿子一句话随手送出去了。 生儿子果然不如生叉烧! 阮蔚如是想道。 阮蔚随手拨了拨琴弦,琴声悠扬宛转,却又好像能直直的砸进人心里。 琴声萦绕山间,远处几个放松身心的争辩都停了一瞬,精神恍惚一刹。 嗯! 神器! 阮蔚很是满意。 秦罗忽然扯了扯她,“姐姐,我现在就想请你帮忙,可以吗?” 阮蔚讶异,“这么快?当然可以。” 陈渊也忍不住皱眉,他赌的就是阮蔚是个潜力股。 不然现在她一个小筑基算个屁啊! 秦罗其实是个很纠结的孩子,这时却显得很果断,他指着雅娘,“姐姐,帮我送她走。” “送她去阿婆说的,只有快乐的、以后永远也感受不到痛苦的地方。” 阿婆。 闻言,反应最大的竟是秦娘娘,她身躯猛然一抖,双肩都缩了起来。 阮蔚揉了一下秦罗脑袋,“好孩子,这个算姐姐送你的。” “这不算数。” 她笑笑,“请君听一曲,劝灵安。” 阮蔚指尖拨动琴弦,一段让人倍感松快的曲调便随着她拨弹倾泻而出。 人间乐仙应如是。 第75章 天才演奏家 阮蔚其实很适合做音修。 她容貌太盛,如同话本上的神仙妃子般圣洁出众,山间傍晚起了薄雾,丝缕雾气凝结在她周身,更如轻烟。此时轻架幽荧,素手轻拨,显其仙姿。 阮蔚跟着崔晏君学琴时就觉得这曲弹起来很轻松。 又快又灵巧。 还能超度,这对于怕鬼的阮蔚来说,很救命。 琴声悠扬,曲调小意。 闻者皆是一阵心安,难以言说的松快气息溢开。 吵嘴的几个也都沉浸进了阮蔚的琴声中。 握瑜紧盯着师姐,满眼羡艳,感叹道:“师姐真的好漂亮啊——” 喜好与她唱反调的常怀瑾也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傅弈则是有些愣神。 他紧盯着阮蔚白璧似的侧颜,忽然反思。 他总觉得自己最近的行为有些怪异。 傅弈自认不是见色起意之人,但他的余光总是莫名其妙的被阮蔚吸引。傅弈一直很了解自己憧憬的类型,要温柔的、和气的、善良正直的。 总归不会是阮蔚。 她哭丧、讹人、使计。 但她也总是救人、护同门、为雅娘弹琴。 狡诈又良善。 傅弈觉得阮蔚很矛盾,同样的,他觉得自己也很矛盾。 连番被拒。 少年人总是很要面子的。 明明想着只将阮蔚当朋友就好,多的心思再也不要有。 可为什么,傅弈想狠心挪开视线,阮蔚就总会闪出些夺人眼球的亮光来。 他使劲晃了晃脑袋,不愿多想。 傅弈轻轻扯出一抹笑。 罢了,下次再见就不知何时了。 这一瞬,至少他是真心沉浸在这琴声里的。 池衿,“……” 少年垂着眼帘,浓密的睫羽扇子遮住了树间洒下的光,他轻抿薄唇。 这是他第二次听师姐弹奏《劝灵安》了。 上一次听,是阮蔚临走时。 师姐是为她自己而弹。 她劝自己安。 - 池衿记得那时,那时其余九大宗门已经将门下嫡传都送到蓬莱仙宗历练了一月多了,也是师姐第三次在海上秘境中为救傅弈而受伤。 于是便有了自己同师姐争吵的最激烈的一次。 师姐那时还在养伤,她面容白皙,瘦削得有些过分。 她倚在床榻上垂眸。 池衿走进门讥讽道,“二师姐!能不能不要再犯傻了?” “他万剑宗嫡传到底跟你有什么相干?我在魔域、在通州都从来没见过这般懦弱的男修,金丹修士每次都要靠别人来救,他的金丹是结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每一回每一回,受伤的都是师姐你!” 池衿其实也不想这么怨怼师姐的。 那时的二师姐却好像一具人偶。 不论师尊师叔说什么,师兄师姐们劝什么。 她永远都是垂顺着头去听,不声不响,只顾自怨自艾、怔怔落下泪去。 池衿知道,人各有命。 哪怕是再亲近的师姐也会有自己的心上人,为自己所爱之人付出不算错。 但池衿真的忍受不了。 二师姐实在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她那千疮百孔,被蓬莱上下无数珍宝吊着得、被崔晏君费尽心思蕴养着的躯壳。 里面竟装了个甘愿为爱赴死的灵魂。 太可笑了。 池衿真的想不通。 他那天生道体,合该成仙渡世的二师姐;每日早功一招一式手把手教他练剑的二师姐;明明就一直想要成为天下第一剑修的二师姐—— 究竟去哪了啊。 她如今只会说,“傅弈,傅弈他也不是故意的,都是不小心才……” “……我愿意的,是我自己愿意的。” “我受伤不管他的事,你们别找他麻烦啊……” 于是,一向信奉人各有命的池衿,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师姐回了什么吗。 池衿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师姐一直滚下盈盈泪珠的一双美目,还有自己拂袖而去时留下的一句话。 池衿,“师姐真是,不愧自己的水灵根啊……” 真的是很恶毒的话啊—— 池衿现在都回忆不起当时自己究竟是以何种心态才能说出如此让人喊啐之言语的了。 当夜。 池衿便听见了师姐院落传出的小调。 琴音长久的盘旋在他们这并肩挨着的五个小院里。 他是如何反应的来着?好像……是直接布下隔音阵,懒得再听了。幽荧是师尊带回来给师姐的法器,师姐起初很兴奋。 可九大宗门来人后,师姐便只用它抒发自己悬而未续的感情了。 池衿那时还想。 师姐实在愧对了师尊的教诲。 - 现在回想。 忽然,池衿猛地别过头去,不敢再看眼前第二次奏响此曲的阮蔚。 他满心荒唐。 甚至已有水意渐渐涌上他眼睑,将他目下皮肤染的通红一片。 那么早! 原来,师姐那么早就知道了啊。 池衿拳头捏的极紧,他死死地将左手攥住,浑身更是无法抑制的颤抖着。 曾昔的怒火此时化作一盆冷水。 冲着他满头浇下,池衿几乎透心凉意。 他怎么能! 他怎么能现在才知道这曲的名字?! 劝灵安、劝灵安。 这是冥曲啊! 这是弹给死人听的曲子啊—— 所以,前世的师姐早就知道自己会死了,她从那么早那么早就在给他们几人提示! 可他呢? 池衿不敢再想,左手的颤抖将近压不住。 他封耳不管师姐的提示,不听师姐的求助,他无视了师姐的痛苦并狠狠踩上了一脚。 想起自己那句话。 池衿真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巴掌。 若不是师姐聪慧…… 而自己也终于在师姐临死前开了窍。 也许,他们只差一点,便不会有这一世了。 萧玄同注意到了池衿的颤抖,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对这小孩还挺有好感。 萧玄同过去拍了拍池衿,“你怎么了?不舒服?” 大师兄。 池衿猛地抬眼,一张俊脸满是水汽。 对上萧玄同如前世一般的关怀眼眸,他一时怔愣,“我……” 萧玄同皱眉,“你怎么……哭什么?” 他其实只是长相冷硬,却看不得比他小的少年落泪。 男孩间没那么多讲究。 萧玄同直接把池衿提近了些,大手粗粝的将他面上水汽一抹而去,接着就握住了池衿左手,灵气汹涌而至。 冰灵根的灵气此时却格外柔暖。 池衿常年冷环的左手竟涌起丝丝暖意,沁入人心。 萧玄同大咧咧道,“你修为太差,一时共情而已。不过,蔚蔚这曲弹得挺一般的啊——哎呦!” 他被阮蔚神来般的一剑鞘抽的痛呼。 不知何时,琴声早已停下。 萧玄同回头,又是一剑鞘抽来,他忙躲。 “别打了!” 阮蔚骂骂咧咧,“啊,你说谁弹得烂?谁一般啊?啊?啊?” 她仰面,以鼻睨人,“我!天才演奏家,贝老爷子转世,懂!你这种连琴谱正反上下都分不出来的音痴居然敢说我弹得一般?!” 师兄妹一个抽一个跑,萧玄同固执己见,“不好听,真的不好听。” 阮蔚怒极,“不好听人能哭啊?” 萧玄同,“你用灵力拉人共情,耍赖。” 阮蔚,“放屁,明明都是真情实感!” 两人拌嘴个不停。 本来池衿就是小小的落泪一下,过会就好了。 他俩这一追一赶大声嚷嚷着兜圈跑。 就跟拿着个大喇叭循环播放,这个男人哭泣了,一样炸裂的、让人尴尬的效果。 全场人都知道: 有个十几岁的少年听琴听哭啦! 池衿,“……” 他面无表情的抹了一把脸。 哭哭哭,他为这二缺师姐哭个der。 有这功夫哭。 还不如找机会早点拜回去,用他拙劣的剑术去折磨阮蔚的眼睛。 常怀瑾凑过来,眼神不停的扫视着池衿的脸, 他小声说道: “不是,你还真哭啦?哎你别瞪我啊!好好,小孩就是脆弱……看在你还小的份上,以后吵架我让着你点就是了。” 池衿牙齿咬得嘎吱响,“……滚。” 脑内爆炸。 池衿此时很想把在场所有人都杀了! 常怀瑾一看他脸色不对,又是红色上涌,顿时担心大声道: “啊?等等等等,你别急啊,别别别,别哭我面前啊?!” 握瑜也凑上前来,“常怀瑾,你又把人惹哭了?” “我要跟师姐告状。” “不许去,常握瑜!” 常怀瑾抓着头发追妹妹,“不是,我没,哎呦我真没有啊——” “……” 池衿彻底阴暗发疯,“都给我死了算了!” 说完,他抬脚就追了上去。 第一个目标,常怀瑾! 于是! 在通州也许很神奇、但在蓬莱就很平常的画面就出现了—— 萧玄同后边跟着挥舞着剑鞘的阮蔚,阮蔚身后有喊着师姐师姐的握瑜,握瑜身后是急于捂嘴和逃命的常怀瑾,常怀瑾身后——一脸杀气的池衿。 傅弈、陈渊、秦罗,“……” 你们蓬莱,还挺会玩哈。 第76章 结束 白骨化灰,怨灵已散。 雅娘已经去了。 阮蔚扭头看见白骨成灰,她抿唇。 只愿世间亡魂千千万,下一世都不要再吃这样的苦了。 再多眷恋,也不该留恋人间。 秦罗俯身在地上将骨灰收进了瓶中。 师侄们难得玩闹,论真可不能闲着。他随手一道灵符,整个地面的聚灵阵就被迫拉到了地面上。 傅弈有些吃惊。 原来这位论真道长还是有些本事的,听了刚才蓬莱弟子对他的控诉,傅弈还以为论真就是个打酱油的呢。 符阵不分家,论真对阵法也有研究,他绕着地面上的聚灵阵走了一圈,最终选定了破阵点。 他招呼陈渊,“哎那个谁,你过来。化成妖形踩一脚。” 陈渊,“……” 可恶。 他好歹也是堂堂妖族太子,这人怎么这么没规矩,敢对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但是,打不过! 陈渊很憋屈,也很听话。 一声兽吟响起,陈渊立即化作了一亮黄色巨龙,抬起爪子就向着论真所点之处踩去。 一脚下去,阵法碎裂。 论真点头,“囚牛就是好使,小子,你比你爹听话多啦 ~ ” 从他语句中,不难听出论真曾与当今的妖皇有交情。 面对也许和自己亲爹有故事的论真。 陈渊硬挤出了一个笑容,“……是。” 论真满意,“听话,还乖巧。” 他叹息,“这么好性儿的孩子怎么就不能是我的师侄儿呢——” 闻言,少女立即如鬼魅般闪到了论真身边。 阮蔚冷笑,“师侄是我,不满意?” 三分冷笑,四分讥讽,两分鄙夷。 如此恶俗的、观感让人不适的表情让她用那张绝美仙颜演示到了极致。 萧玄同,“呕。” 握瑜也哇地一下有点想吐。 她勉强咽回去。 心有余悸。 不行! 就算是师姐那张神颜,摆出那种表情、再说着这种倒胃口的话也真是够叫人难受的! 论真讪笑,“哪里的话哪里的话。” “哎呀突然想起来师侄你先坐这玩会我和这小囚牛还有点话要说哈哈哈哈哈——” 没人看清论真做了什么。 只见他手一挥,陈渊那硕大的龙体忽然就散了,眨眼间便变成了原先的人形。 陈渊自己都晕晕乎乎没明白呢,论真抓起他和秦罗就窜走了。 常怀瑾感叹,“哇哦,他们囚牛长得可真像龙啊。” 没人理他。 池衿终于追上他,一把将人薅住,“受死!” 他和三师兄的相处一向如此不讲尊卑先后。 前世,偶尔还有握瑜会参与战况。 他们三个同年而生,年纪大小都差不了几月。 常怀瑾也不好性,转身就和池衿扭打到了一块。 两人都义气。 不下黑手,光扭打,来来回回纯肉搏。 池衿劲大,魔族天赋就是力气大,但常怀瑾胜在灵活,七弯八扭的,池衿一时也拿他没法。 总之,观赏性极高。 吸引的阮蔚和萧玄同都过来看戏了。 常怀瑾,“啊啊啊啊啊别抓我头发,师姐!师姐你看他!” “告状精!” 池衿更气了。 哪里有乐子,乐子人就会在哪。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握瑜欢欢喜喜的拿出留影石去录现场版斗舞了。 她配音,“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啊。不要再打了啦。” “你们每一个人受伤我都是会伤心的。” 语调起伏的很稳定,一听就得了萧玄同的真传。 萧玄同、阮蔚,“……” 精力无限的小崽子们玩闹起来,还真是—— 蛮,蛮炸裂的哈。 萧玄同,“我觉得,回去要不让师尊把苍令收了。” “他们三个还挺相处得来。” 阮蔚讶异的看了师兄一眼,明明之前在蓬莱时,萧玄同还一副恨不得让池衿有多远滚多远的模样。 阮蔚疑惑道:“你不是不喜欢苍令么?” “啊?”萧玄同闻言愣神,他摇头,目光澄澈道:“没有不喜欢,他底子打的还可以。” 直男,永远的慕强批。 萧玄同的人生里很少会有喜恶。 他一向不喜不悲,也很少能有什么人什么事会真正打击到他。 当然,除了背书。 萧玄同起初对池衿只是怀疑他有所图,但既然那么黑心眼的阮蔚都没觉出不对,萧玄同自然就放下戒备了。 几日相处,萧玄同觉得池衿练功还挺勤奋。 比起一个没看住就出去放嘴炮的阮蔚,天然带上挑衅加成的常怀瑾,总是和阮蔚一唱一和的握瑜。 池衿显得格外出挑。 乖巧,懂事,省心还聪明。 这简直是萧玄同心中最最最完美的小师弟啊! 看见大师兄眼中诡异而坚定的熊熊火光。 阮蔚,“……” 她噎住,“随便你。” 反正池衿本来就会拜在蓬莱门下。 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萧玄同却很反常,又确认了一遍,“你同意了?” 阮蔚狐疑的看他一眼,点头,“同意啊。” 她有什么好不同意的。 萧玄同,“好。” “那我就放心了,毕竟蓬莱是不允许同门结道侣的。” 他长吁一口气,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来。 这比萧玄同以往露出的所有笑容都更加真诚! 阮蔚,“。” 她面色阴恻,冷的像是一坨冰块。 丫的大师兄一天到晚到底在担心个啥劲儿??? 她和池衿? 想都不要想好! 阮蔚现世的年龄加上这一世的年龄。 她心理年龄早就不是十五六岁的少女了好? 她人得多禽兽才能冲着这跟握瑜一样大的小屁孩下手,这是萧玄同对她坚定人格的质疑! 污蔑,这是污蔑! “滚哈。” 阮蔚,“带着你的小师弟一起滚。” 萧玄同,“好嘞这就滚——” 反正师妹已经答应了,答应了的话就要作数! 虽然万剑宗那个小子还得另想办法,但起码这个看起来威胁最大的,被他机智的解决了呢! 萧玄同:阮兄,你交给我的任务,终于被我光荣的完成啦~~~~~ - 收尾工作还是交由最合适的人。 傅弈将镜己收回剑鞘,提溜着秦娘娘走到了论真三人那头。 傅弈行礼,“见过真人,秦娘娘我就先带回万剑宗执法堂了。” 论真点头,反正人抓住了,赌场的债也平了。 秦娘娘被谁带走,都和他没有关系。 仔细想想。 赌场恐怕也不干净。 一个偏僻镇子能建起那样豪华的赌场,赌坊主人又莫名其妙开给论真这样一个抓妖平账的任务。 论真敢笃定。 这其中有鬼。 可他想不通,还是得回去找二师兄商量! 要不问二师侄也行。 他俩出了名的精! 见论真答应,傅弈转向陈渊,“陈渊殿下,可要与我同去?事情发生在万剑宗辖地内,我们万剑宗定会给妖族一个交代。” 陈渊瞥了眼,“不了。” “一年,你们通州十方大比之际,本尊自会前来。” “希望万剑宗那时能给本尊一个合适的交代。” 妖族天然的对灵族有些倨傲,陈渊打不过论真,但可不怵傅弈。 傅弈垂首,“这是自然。” - 陈渊同阮蔚等人打过招呼后就走了。 说是好不容易考过了,准备带着秦罗在通州四处逛逛,看看能不能找人把秦罗的魄塞回身体里去。 阮蔚等人则是在这镇上逗留了一日。 她有些想看看万剑宗查没查出来那个——它,或是它们。 山下,万剑宗的支援也到了。 柳渡筝带队将镇上民众都聚到了一处看守,傅弈也将秦娘娘带下山交给了长老,他俩立即被抓了壮丁忙着善后。 而秦娘娘也在执法堂的刑罚下透露出了失踪青年们的下落。 柳渡筝领命去救。 幽深地窖内,满地横体,无一有魂。 万剑宗长老探查,说这些人的魂魄都被散了。 原本这应该称得上是一条线索,但紧接着。 秦娘娘认下了所有。 她说,陈渊的命令是把人关着就好,但从前那些人总在嘲笑秦罗,她气不过,便将这些人的魂都献给已成尸傀的雅娘吃了。 但秦娘娘不肯说,究竟是谁替她画聚灵阵,谁替她炼妖骨,谁教她取魂。 镇长那头毫无进展。 他居然真的只是个贪财的普通灵族,甚至有些被执法堂的刑罚吓傻了。 审查还在继续…… 听完柳渡筝的传讯。 阮蔚有些吃惊。 没想到,秦娘娘对秦罗倒存了几分真心。 下山后,论真就把自己对赌场的猜测同阮蔚说了。 论真,“蔚蔚,你觉得那赌坊主是不是有问题。” 阮蔚就笑,“原来五师叔也想到啦。” “有啊,所以跑了呗。” 她想到了的。 是以一下山,阮蔚就用神识探过那赌场。 富丽堂皇的表象之下,是一池淤泥,早已人去楼空。 这是条线索。 但阮蔚不准备花时间查。 这又不是她的工作! 人要懂得放下助人情节,拿多少东西干多少活。 内卷也要卷在有意义的事上! 第77章 徒弟送上门 大小也算个消息。 阮蔚传讯给柳渡筝把赌场的事简单说了下。 柳渡筝:【好,我知道了,谢谢。】 过了会。 柳渡筝:【听说你们要走了,一路顺风,明年十方大比见。还有,小师兄说他明年想和你比剑哦……好好好我不说了,不好意思,小师兄又说他不想和你比剑了。】 中途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不知那头的师兄妹到底搞了些什么幺蛾子。 但总的来说。 阮蔚对柳渡筝的好感度很高。 阮蔚笑着回她:【好,明年比剑。】 回家咯—— 回去就逼师尊收徒! 提起十方大比,阮蔚笑得合不拢嘴。 原书里,原主从头到尾拿着个蓬莱特产批发铁剑,打一次换一把,真的很寒碜。 凄凄惨惨戚戚。 这一世,她终于能拥有自己的亲亲老婆了啦! 阮蔚完全没有考虑过蓬莱会打不进决赛。 - 蓬莱岛上。 朝见,“……大师兄你到底在转个什么圈啊?” 他满脸不耐,实在烦躁。 穿的跟花红柳绿,转圈转的朝见眼都花了。 昨夜接到萧玄同的传讯。 得知这群浪够了的小孩们终于要回来之后,丰无涯真是兴奋过头,一老早就拉着师弟下山接人。 崔晏君不来,她体阴畏寒,一入冬几乎就 缩着不出门了。 这是家里孩子们第一次远游而归。 丰无涯,“紧张啊师弟!” 他又是转了个圈,“快,再替我看看,这颜色怎么样?” “几个兔崽子们在外边玩了小一月,再不回来,我都想去通州逮人了!蔚蔚还说给我带了点好玩的东西呢,哎呦我都说了不用不用,不用带东西回来。她偏不听,这孩子真不听话——” 话虽如此,笑得却是合不拢嘴。 显然,丰无涯对阮蔚还惦记着给他带东西这事非常得意。 看看,这就是养小姑娘的好处。 萧玄同那个叉烧,养他十几年都不知道捡根草回来送自己! 常家两小孩,感情基础还浅。 没事,他有蔚蔚这个贴心小棉袄就够啦 ~ 朝见这人有点欠,比如他虽然打不过丰无涯,但又很见不得丰无涯得意。 于是他直言不讳,“难看死了。” “扑通——!!!” 好大一声响! 路过的渔船上有人纳闷,“大白天哪来的雷?” 谁都没看清—— 清瘦的灰色人影在声音落下的瞬间就被抽飞了出去,倒飞加速,直接砸进了海里。 岸边。 丰无涯面色如常,提气,收剑。 他笑容和蔼,“岛上海风大,没听清,师弟要不再说一遍?” 朝见,“咕噜咕噜咕噜……” 等朝见从水里爬回来,灰色道袍已混湿的垂坠在他身上,滴滴答答,好不狼狈。 丰无涯手中的灵渊发出铮鸣,他笑着问: “说话,好看吗?” 朝见,“……” 可恶,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强人所难、欺人太甚!师尊你看看他呀,师尊你老人家也不出来说句话呀?! 朝见,“好看……师兄穿什么都,好看。” 大丈夫能屈能伸。 就是自己这一口好牙都快咬碎了。 丰无涯满意了,“我就爱听你说。” “从你牙缝里挤出来的话总是比别人真诚多了。” 朝见,“……” 气死。 丰无涯果然是天底下最不要脸的那个。 自己这个大师兄武力值嘎嘎高就算了,脑子还聪明,一般的当他还不上。 朝见尝试过忽悠他。 无一例外,全部挨揍。 从小就是如此,朝见日常忽悠师弟师妹,丰无涯就专门修理他。 是以,当丰无涯将徒弟们交给朝见时。 朝见心里有种诡异的舒服。 揍不过你,难道我还揍不动你徒弟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回归正题。 丰无涯等了又等,“怎么还没到。” “不是说今早就坐传送阵回来吗?哎呦也不知道蔚蔚给我带了什么东西,哎说了不用不用,非不听,老二你说是不是,蔚蔚也真是的~” 得意小人一般的嘴脸。 格外刺眼。 朝见面无表情,“是是是。” 心里却沉。 朝见:首先,他真不是吃醋了,不过区区一个千里迢迢从通州带回蓬莱的礼物罢了,这能算什么东西呢是。 就是怎么说阮蔚的阵道也是他手把手教的,大师兄这个师尊做的还不如他这个师叔……真不是他破防哈,就是这个礼物没有自己的份,这就有点不应该了哈—— “……” 妈的。 可恶的丰无涯!!! 朝见破防了,狠狠的破防了。 忽然。 丰无涯闭目。 阮蔚:【师尊,开阵!是我,阮蔚!】 丰无涯立即凝神回她:【开了开了。】 【好。】 朝见,“回来了?” 丰无涯应了声。 刹那—— 此时已是冬寒时节,再过一月就是年节了,桃林也至于光秃秃的树杈,风声潇潇穿梭而过。 两人面前的传送阵又是刺目的白光闪过,周边的空间再一次扭曲。 他俩修为够高,但也不会睁着眼傻乎乎让光照。 再一睁眼。 阮蔚一头扎进丰无涯怀里,“师尊啊——” “哎!”丰无涯眼都还没睁呢,熟练的直接一把将人举起转了一圈,“哎呦我乖女!怎么样啊,这次玩的高兴不?” 阮蔚兴奋,“开心,我还突破啦!” 出去一趟,哥哥的家主之位搞定了,五师叔的竹杠敲到了,破境到筑基后期了,就连幽荧都找回来了。 她能不高兴吗! 丰无涯傻乐,“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 还突破啦,蔚蔚真厉害!” 拎着大包小包的萧玄同、常怀瑾,“……” 萧玄同额角突突地跳,确实,她开心了。 遭殃的人可是他们几个啊。 她扭头看朝见,“二师叔!我回来了!” 眉眼弯弯,亮晶晶的,看着就欢喜。 对上孩子笑脸,朝见忍了忍,却还是没忍住,“回来了,听说你在通州干了不少事啊?” 阮蔚瞬间心虚,“没,没干什么——” 朝见冷哼一声,张口就要数数。 阮蔚立即机智的转移话题,“哎!小鱼儿,来!给师尊师叔们看看!” 别骂了别骂了。 都是意外—— 她也不想顶着蓬莱弟子的身份晃荡。 阮蔚有些幽怨的看了眼朝见,还不都赖二师叔的情债。 静乾仙子一眼就认出来他们出身蓬莱仙宗,阮蔚只好将计就计认下。 被朝见一吓,小小的人儿都焉了。 见阮蔚似乎知道自己有错,朝见也勉强大发慈悲,暂时放过了她。 没事。 回来了就好。 有的是时间罚呢~ 自以为逃过一劫的阮蔚不会知道这次的年节末考她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听出师姐求助,握瑜上前乖巧的喊了声,“师尊,二师叔。” 朝见点点头,“回来了,诅咒延缓了?” 握瑜,“是的,多亏了这位——”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把举起。 握瑜是个性子偏冷的,她脸颊立即飞红。 丰无涯举起握瑜也转了一圈,感受到高度不对,他惊讶,“哎,小鱼儿长个了是不是?!” 可恶。 这句话戳到了握瑜的痛处。 “……没。” 她倔强道:“但迟早会长。” 这边父慈女孝,那边直男扎堆。 丰无涯一手一个乖女,顺便抽空看了眼另外两叉烧。 啊,玄同长高了;怀瑾……怀瑾怎么好像胖了点;哎,老五,老五也回来啦,回来了就好,刚好缺符箓了;啊这小孩长得也不错,蛮好看—— “……等等等等?!” 丰无涯猛地停住脚步,指着池衿一脸疑惑,“这小孩哪来的???” 长得也忒好了点,怪像合欢宗的。 还有点眼熟。 不确定,再看看—— 池衿的视线顺着他问话落在了阮蔚身上,意味不言而喻。 半晌。 丰无涯想通了。 “蔚蔚,”他看向阮蔚,严肃道:“蓬莱……蓬莱可不兴童养夫啊,你,这不合适哈。” 他挤眉弄眼,“咳咳,要是真喜欢这种,师尊以后再给你抓一个,现在还太早了——” 阮蔚,“……” 她有时候真的能理解萧玄同确实是丰无涯带大的。 这脑回路,一样一样的。 阮蔚挑眉: “说什么呢师尊,这是小师弟啊。” “不是说了嘛?”她言辞凿凿,“师尊,我给你送点,好玩的,人!” 蓬莱仙宗送弟子服务,诚信友善。 送货上门,拒不退货。 “……” 丰无涯一懵。 好,好熟悉的话—— 好像就是他收怀瑾和握瑜的时候,哄阮蔚玩说的。 第78章 美人骨小师弟 阮蔚冲着池衿招了招手,“过来,让我师尊好好瞧瞧。” 池衿闻言便踱步到他二人面前,轻轻俯身一拜,一身黛蓝色深裾衣衫,掐的少年腰肢劲瘦、好不风流。 这般重容色,怎么看都不像个剑修。 像玄天阁那群装逼犯、还有琨音门的自恋狂。 丰无涯略略想着。 池衿低眉,露出鼻尖一点痣: “晚辈池衿,见过蓬莱仙尊。” 心中很是忐忑。 秦娘娘事毕后,池衿向众人坦白了自己的真实姓名。 众人纷纷表示:能理解,毕竟起初都不熟。 常怀瑾甚至觉得苍令比池衿好听,怂恿着池衿改名算了。 唯有池衿心虚的不敢抬头。 他记得师姐那时似笑非笑的眼。 池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而后,大师兄二师姐同他说了拜入蓬莱一事,这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 但池衿仍然很慌张。 毕竟,这一世,他可改变了太多东西啊—— 丰无涯猝不及防对上阮蔚笃定的眼。 他犹豫了好一会。 “可是,”丰无涯慢慢开口,“预言里的……老五,应该是个女孩……” 他扭头向朝见确认,“是二师弟?” 刚刚挨揍了的朝见:呵呵。 接着,他顺着阮蔚视线对上了池衿面容,轻笑不语。 阮蔚懵了,“啊?” 谁说的? 自己弄错了? 不应该啊,原书里丰无涯收的是池衿没错啊! 池衿也震惊。 是谁!究竟是哪个女修要和他抢位置??? 感受到朝见飘来的视线,池衿忽然想起了前月初到蓬莱时朝见轻声附在他耳边的那句话: “明年,再来一次。” 池衿紧抿下唇,看来时间还是不对。 还有,二师叔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啊,他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 萧玄同啊了一声,争取了一下,“师尊,不要性别歧视,师弟其实也不错。” 区区性别能奈何?! 阮蔚,“不碍事。” 她双目清明,“来,小师妹,自宫。” 斩钉截铁。 好似这就是世界上最最正确的选择—— 她甚至直接改了称呼! “……” 沉默。 万籁俱寂。 自……自宫? 池衿一张俊脸涨的通红,满眼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亲亲师姐。 人言否! 师姐,你张嘴的时候究竟会不会过一遍脑子!!! 常怀瑾感同身受的身下发紧,他忍不住替池衿开口,“……师姐师姐,这就过了点……” 多大点事儿啊就自宫。 握瑜,“我支持师姐。” “我想要师妹。” 握瑜是四人中唯一一个对池衿投反对票的人。 她是更想要个亲亲师妹了啦。 而且。 握瑜对池衿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敌意,总觉得这家伙的眼神有事没事就落在了自家师姐身上。 倒是没带欲念,那好似只是池衿发呆间无意识的举措。 握瑜不想要池衿做小师弟。 因为池衿会抢走师姐。 但她一比三输了。 池衿,“……” 好好好。 他一直知道小师姐对自己偏冷淡,只是没想到敌意这么早就开始了啊喂! 阮蔚有如此决心。 这是丰无涯没想到的。 “不至于自宫,”丰无涯扶额,“也不是性别歧视啦,是你二师叔算出来你们未来小师妹身负美人骨,他又——” 忽然。 丰无涯话音滞住。 他不可思议的看向朝见,一向淡定自若的人此时满脸都是问号。 丰无涯颤抖着声音,“美……美人骨?” 朝见浮沉一甩,两手一摊,耸肩道: “我可没说是女孩啊。” 他指着池衿,“喏,美人骨,美。” 朝见笑着走过去,伸手就抓住了池衿手腕,探了探他根骨,扭头就冲着丰无涯说: “底子不错,还是天品呢。” 美人骨,千年难出一具,常见于女子身上。 作用嘛,很肤浅。 就是美,单纯的美,美的很直给。 类似给了人一巴掌人还得说你长得忒漂亮的这种直击灵魂的美。 合欢宗已经垄断了前数千年来身负美人骨的灵修了,他们宗的宗旨就是以美人骨为尊,几乎代代美人骨修士都会继位宗主。 一个可怕的颜控修真门派。 朝见前月就认出了自己的小师侄,但池衿还太小,骨量未定,美人骨也还未长成,还不算太妖孽。 何况身旁有个阮蔚做比,他容色也不至于太突出。 池衿,“……” 看来是自己想太多了。 二师叔只是非常单纯的认出了自己身上的美人骨。 可恶! 池衿差点以为上辈子师姐选定的锚是朝见呢。 他近来总是想起前世与师姐相处的那些事,池衿神情有些恍惚,看向了阮蔚。 师姐做事算计太多,就连池衿这种完全按照她吩咐去做的人,也还没能彻底猜透她的计划。 所以—— 锚,是谁呢。 丰无涯,“……” 丫的老二你真是个坑货啊。 他一直以为老五是小姑娘,这几年收集东西都往粉嫩的收了。 这,这让他怎么送的出手! 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阮蔚拍手,“师尊。” 她笑眯了眼,“我带的人,好玩不?” 多巧呢。 一带一个准。 丰无涯,“好玩。” 事已至此,逆来顺受。 除了他的亲亲小徒弟由女变男、导致丰无涯有点绷不住之外。 事件的结局还是很美好的。 在举行了一胎二胎三胎四胎的投票总选后。 握瑜再一次以微弱的一比三票型而失败。 丰无涯最终还是收下了池衿,并给了池衿一袋子粉色灵剑、粉色法器、粉色上衫(裙子让丰无涯紧急处理了)等等。 论真同上,他一直以为小师侄会是个女孩。 朝见很心机,他有一个月时间准备,早换好颜色了。 计划被打破。 原本是想着这个小徒弟估计年纪最小,朝见又算出他命途坎坷,丰无涯这才费心多收集了些讨女孩子开心的东西。 主要是阮蔚对粉色没意见但也不喜欢,她早早的表达了自己对粉色没那么感兴趣,阮蔚个人比较偏好能够装逼的白衣;而握瑜成天穿些褐色黑色的老头颜色。 粉色对她俩是真送不出去啊! 好险。 差点连第五个院子都刷粉漆了—— 丰无涯惊慌失措,“哎小衿啊,你,你让你师兄师姐们带你四处逛逛哈,师尊先去楼里给你上个牒——晚些再来找你!” 语罢。 丰无涯直接捞起两个师弟就走。 远远地,还能听见朝见挨揍的声音,和论真状似担忧实则幸灾乐祸的惊呼声。 “……” 池衿手里捧着丰无涯给的蕾丝镶边的粉嫩芥子袋,满脸呆滞。 长者赐,不可辞。 蓬莱收徒。 确实很随便。 记得前世,池衿昏睡极久。 一睁眼。 丰无涯连他玉牒都上好了,直接强买强卖! 那时给的拜师礼也是正常的呀! 想来是丰无涯有了充沛的准备时间,把东西该换的都换了。 看来还是自己来早了,不该啊真不该啊。 池衿真是欲哭无泪。 阮蔚路过,她看了眼池衿手中蕾丝的芥子袋。 她眯眼,轻轻的弯起了一边嘴角,眼神稍稍往下瞥。 “呵。” 嘲讽之味,溢于言表。 阮蔚可记仇。 虽然小师弟前世被杀了很可怜,但这不能抹除他改用化名、一路演戏的ser欺诈行为! 握瑜跟在师姐身后,蹦蹦跳跳,话语直扎人心: “啊哦,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哦,用的居然是,粉,色,的,花边芥子袋耶 ~ ” 他们这个年纪的同门师兄妹,感情好的同时,也会莫名其妙的对立。 池衿,“……” 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你俩不是亲眼看着师尊给的嘛!!!那还阴阳怪气个什么东西呢?! 怒气上涌,他一个箭步就要冲上去。 他动作突然,常怀瑾吓得要死,连忙一把抱住池衿腰间: “别!别别,你冷静啊,那是师姐,师姐你懂不懂?!” “忍一忍忍一忍,这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如果小师弟对上二师姐。 会死的! 萧玄同也幽幽然开口提醒,“阮蔚,那是阮蔚。” 那可是从小到大干坏事演了萧玄同八百次、睁着眼睛说瞎话,真正做到了除早功外没有挨一次丰无涯揍的阮蔚啊! 池衿,“……” 咬牙切齿。 但无可奈何。 因为,师兄们说的都是对的。 挑衅握瑜,可能无伤大雅;但挑衅阮蔚,池衿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融融日光下。 桃林间。 蓬莱仙宗处于底层地位的三个少年互相对视一眼,悲伤在他三人的眼底缓缓蔓延。 呜呜呜,认命了。 第79章 谁能不爱绝色 这是池衿回到蓬莱的第一夜。 于是他辗转反侧。 看着屋内熟悉的装饰,池衿不免有了几分恍然。 - 上一世。 他在这山上苦守了二十年。 满打满算,前世的池衿与阮蔚相处不过三年余载尔。 那时恰逢十方大比,他来得晚,蓬莱正好错过。 十方大比时,魔界和通州早已摩擦不断。 丰无涯和各位师叔轮番出岛,加固海上的幻境封印。 池衿并没有得到一个很安稳的启蒙环境。 师祖们捏不住劲,丰无涯忙着四处剿魔,偶尔才回宗一趟,日常早功揍人的重任便落到了大师兄和二师姐身上。 他俩可会下狠手了。 原本的分配是萧玄同揍池衿、常怀瑾。 阮蔚揍握瑜。 但当时池衿上山时年纪不大、防备心又重,萧玄同那冰坨子完全带不动他。 池衿话少,萧玄同冷脸。 饶是常怀瑾在中多有协调—— 一天下来,他俩也说不上三句话。 而常怀瑾、握瑜两人自己都还在被捶打,剑法完全不入门。 经过朝见调整。 于是,又换成了二师姐教他练剑,带他入门练气。 阮蔚手黑心狠,每日早功就先结结实实的揍他一顿,然后就让池衿说说练剑(挨揍)的感想。 池衿不开口挨揍,说不出正经感想也挨揍。 在她的细心教导下。 池衿这种阴暗小蘑菇都忍不住咬牙切齿的真心愤恨。 他都怀疑二师姐是因为对四师姐下不去手,才专门换了来揍他的! 时间是个很快的东西,滚滚长河永远都在向前奔流,没有再回头的时机。 春去秋来,蜉蝣一夏。 池衿只觉得一眨眼。 原本永远都会在自己身边的,那样鲜活的、口齿伶俐的、此生立志要成为第一剑修的二师姐—— 忽然变了模样。 她沉沦进情爱里,为此抛头颅、洒热血。 这种变化来的太快。 直到她死亡,池衿都没缓过神来。 师姐去的太早,早到谁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那也只是开端。 天下大变—— 大师兄死在归途,四师姐为师姐而下山,三师兄去寻她,他二人同殉蛮荒。 蓬莱封山。 池衿入魔,明明他没出过山。可天下人仿佛是忽然发现了他身体里的魔族血脉,天命之子集结正道,声势浩荡的要来蓬莱剿魔。 为了不牵连蓬莱仙宗。 池衿想离开这儿,回魔界去。 是骤然出关的丰无涯阻止了他,“去哪都是一样,就留在家里。” 话中感念万千。 似有玄机。 师尊眉眼温和,笑意融融,仿佛此时的池衿不是人人喊打的魔修,只是他唯一活着的小弟子。 他失去了四个弟子。 却又好像没有失去般淡然。 可池衿知道,师尊常常会避开所有人去二师姐墓前、他也会长久的凝视着二师姐留下的幽荧、大师兄的玉牒碎裂时师尊颤抖的瞳孔、三师兄四师姐灭村的消息传回来后,师尊沉默着抚摸池衿的头。 那是师尊亲手养大的孩子啊! 他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池衿长久不语,直至垂泪。 他留下了。 正如丰无涯所说,去哪都是一样的。 天命要拿蓬莱弟子填坑。 于是不论池衿去哪,他身上蓬莱仙宗的戳早已盖下。 死亡成为既定的事后,他还不如多在蓬莱待些日子。 其实握瑜临行前来找过池衿。 握瑜说,“我要去蛮荒了,你一定要看住常怀瑾,让他别来找我。” 池衿望向她,手中命盘攥得极紧。 他过了许久才开口,“四师姐,下山后……你就回不来了。” “我知道。” 握瑜干脆极了,她那种是十年如一日的人,时间在她身上留下的变化极小。 如初见时所说。 握瑜就是这样一个少有的、冷若冰霜的姑娘。 她执拗、也直接。 池衿也明白。 正因如此,二师姐才会放心的将那个任务交给她。 池衿,“好。” 得了他保证,握瑜放心的向蛮荒去了。 但池衿食言了,他没有拦下常怀瑾。 他知道。 这是既定的。 常家双子的死亡。 但,池衿试图拦下别的,他掐指一算,便在山下等来了准备夜间渡船的常怀瑾。 池衿指着他怀中银光,轻声道: “三师兄,你可以去,但你不能带走幽荧。” “幽荧,该留在二师姐身边。” 他于心不忍,“你最好,也不要离开蓬莱。” 池衿伸手要夺。 常怀瑾一掌甩开他,双目赤红,他其实早有堕入心魔的征兆了,他怒吼:“让开!” “不让我带走幽荧,可以。那你告诉我,为什么?!” “常握瑜可以摘师姐的碑铭,她可以自请下山,凭什么,凭什么我不可以?!” “大师兄能去通州替师姐送东西,握瑜总说她能看见师姐,你也是一副万事知之又不可泄露的模样!我呢?!凭什么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有我什么都不能做,是因为我不配吗?!” 这是池衿第一次见常怀瑾的疯魔样貌。 在他的记忆里,三师兄永远是噙着一抹笑意的。 似暖绪清风般的一个少年人,竟然也会被逼成这副可怜像。 池衿试图解开他心结,“不,二师姐这么做自有她的道——” “不说就让开。” 常怀瑾打断了池衿的话。 他面上很冷,冷的池衿无比悲凉。 浮猋剑光闪烁,青色剑影瞬间指向了他常常忍让着的小师弟。 池衿怔怔。 半晌。 他顺从的让开了路,没有再要求常怀瑾留下幽荧。 这更让人无力。 常怀瑾呵了一声,“……我就知道。” “只要提到这些,你们就成了哑巴,你们将这些事守得比什么都严。你们谁都不会告诉我……谁都不会。” 少年青衣、束发,发间白色绸缎随风扬起又落下,在夜色中拉出好长一道白幕来。 海风是湿咸的,少年一双凤眸被这风掀出点点水意。 常怀瑾回头,他眉间心魔红影闪烁。 他自嘲般笑笑,“池衿,我不是怪你。” “是师姐在怪我。” 常怀瑾喃喃自语,他声音像陷进了这海天月色里: “这是应该的……我也恨自己,我恨啊——我恨自己没有打开盒子看一看,就这么把师姐的救命草药拱手送了人……” 清淡语调下,蕴藏了浓浓自弃意味。 那时师姐已说不清是第几次因救傅弈受伤了,被二师叔关在房内自省静养。 常怀瑾常去寻她谈天,替她解闷。 偶尔会聊到傅弈。 师姐听闻傅弈中毒,性命垂危,便起身去寻了盒子,委托常怀瑾送去。 常怀瑾时常替师姐跑腿,他虽鄙夷傅弈,却向来很听阮蔚的话。 她叫他去,他便去了。 而当师姐的噬心蛊再一次发作,崔晏君满屋子寻药救人时,常怀瑾才知道。 他送出去的那个盒子,是阮萳之替阮蔚寻来的救命草药。 那日,师姐死了。 常怀瑾便也如疯魔一般困在了那日—— 池衿张口,却来不及再劝。 常怀瑾已乘舟离去。 - 罪人独守记忆,这是世上最苦闷的刑罚。 池衿其实不常回想。 他不太敢。 只因每每回想,便有无数恨意涌上心头:对天命的、对通州的、对魔界的、对傅弈和那些自诩正义的宗门世家们的…… 他要恨的人太多了。 池衿垂首,久久地凝视着左手束袖。 忽然。 清铃晃动,一阵馨香沁入鼻间。 窗柩处被大力推开。 冷风扑面而来—— 少女嗓音淡淡,“池衿。” 阮蔚顿了顿,望着房内端坐着、满脸恍惚的池衿。 她缓慢开口: “今夜下雪啦。” 她露出个笑,直接跃进屋内,将池衿拉出门来。 阮蔚指着天边道: “蓬莱的雪,比苍山好看。”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也是令池衿瞬间心神失守的一句话。 月色照在少女柔和脸上,晶莹雪花点点落下,点墨般晕在了她发间、脖颈、腕间,那是与她姿容相衬的洁白神韵,神女噙笑,显得这画卷无比灵动。 池衿久久地回不过神。 他无比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心头巨恸。 月光、雪色。 天下美景皆汇聚于此。 可池衿挪不开眼去看月、看雪。 在他陷入过去时,一次次,永远都是阮蔚将他拉了出来,她将他拽回这一世浮沉里。 他想。 谁能忍得住? 海色、月色,可谁能不爱绝色。 第80章 小师弟身心受伤记 身边少年半晌都没吱声。 阮蔚毫不客气的一掌拍在池衿背上,“发什么呆。” 她力气是真大哇! 池衿直接让她一巴掌呼出去两米远。 这神来一掌—— 硬生生把少年的感伤打断了。 池衿被呼醒,似乎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想些什么。 他的脸一瞬间红了,视线也晃动着、聚焦在了地面上。 阮蔚,“……” 不是。 你脸红个茶壶泡泡哦? “抬头,”阮蔚满脸狐疑,“看雪,我喊你出来是看雪的,你对着鞋子看毛线。” 阮蔚伸手薅了下池衿发顶,饱满的后脑勺。 真的。 她怀疑池衿的头部在重生过程中是否遭受过什么损伤。 发顶一疼,池衿立即抬头,失神道:“啊,挺,挺好看的……” 说完。 他忍不住又瞥了一眼师姐。 耳廓更有了几分颜色。 红胭色衬得少年更通几分情,姿容如玉,好看的紧。 “……” 这呆比怎么一副少男怀春样? 阮蔚:什么东西—— 哑口无言。 阮蔚甚至都有点怀疑自己了。 莫非他们阮家真有什么自恋基因? 要不然她怎么会觉得…… 池衿对自己这个二师姐,好像有点坏人道心那方面的苗头呢?! 疯了他! 长姐如母,师姐也是姐哇。池衿还重生了一次,真切算起来,阮蔚都做了他两回妈了! 大逆不道啊不孝子孙! 阮蔚谴责的看向了池衿,满脸的慈爱与复杂交织。 池衿则是回神后,感觉自己刚才的表现太像傅弈那个呆瓜了。 他万分嫌弃。 可恶—— 他怎么可能会对师姐起那种龌龊心思! 纯纯孺慕好。 我池衿就算寡死,死外边,从山上跳下去,也不会对阮蔚起一点心思! 喜欢阮蔚?他都不敢想。 谁敢跟阮蔚结道侣,池衿都得给这位勇士放鞭炮庆祝三天! 谁家好人能日日夜夜挨得住阮蔚的巴掌啊?啊?啊? 感受到阮蔚时不时扫过来的探究目光,池衿浑身都绷紧了些。 不会。 师姐不会误会了?! - 在他俩各怀鬼胎的互相猜测下,场面不约而同的落入沉默了。 还是年纪小的藏不住事。 其实池衿还算憋了一会,但实在是那脚底的泥巴都快让他蹬出火星子了,池衿忍不住张口: “师姐,我其实……” 阮蔚立即打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色怎么这么晚了——” “明天还要早起了我就先走了哈!” 她语速极快,清冷面上的表情如同食了一些不明物体一般难看。 阮蔚几乎是拔腿就跑。 求助。 捡了个小师弟回家养,师弟发神经抽风了要告白怎么办?! 池衿愣了,他立即反应过来,追向阮蔚、试图解释: “不是!师姐你别误会!我不敢,我不敢的啊!!!” 谁挨得住你那巴掌啊靠。 “啊啊啊啊我不听!你别说啊!!!”见他追来,阮蔚捂住耳朵、跑的更快了。 听不见听不见。 阮蔚一溜烟跑回自己院子。 阮蔚头也没回,反手就是用灵力结出一道防御阵,阵法升起、刺眼紫光晃了晃。 紧随她后的池衿砰的一声,脑门撞的结结实实。 人都撞懵了。 池衿两眼冒金星,“……” 师姐,本人的解释你都不听,你糊涂啊。 院内的阮蔚深吸了口气,好险好险。 没听见她就当不知道了哦 ~ 说的很好。 下次不许再说了。 阮蔚眼底暗光一闪,妈的,竟然坏她道心! 今晚就去暗鲨他。 热闹谁都爱看—— 他俩动静闹得大,总之是瞒不了一个山头住着的另外三只鲜灵灵小白菜的。 三人冷不丁都从自己院子门口探了个头出来。 常怀瑾歪着脑袋,呀了一声,“嘶——你脑袋上这包,可真够大的啊!” 池衿,“哦。别管,爱好养包。” 萧玄同板着脸,保持着探头的姿势,问道: “啊。蔚蔚打你了?” “不对,她不会好端端动手。你不会真的找她闹去了?” 萧玄同有点不可思议,“跟她理论,疯了你。” 和阮蔚讲理? 正常人能干这傻事吗。 池衿,“……还不如疯了呢。” “我,师姐误会我了,我想向她解释解释——” 话音未落。 “哈,哈,哈,哈,哈,”握瑜一字一顿的笑,笑声堪比魔修的桀桀桀,她开嘲:“让你招惹师姐,该。” 池衿闻声便看向她。 握瑜立即收起表情,上下瞥了眼池衿。她喜欢嘲讽,但不热衷于吵架。 砰的一下就把自己的门关了。 池衿,“……”真的是很显眼的恶意呢小师姐。 “自求多福小师弟。”常怀瑾怜悯似的看了池衿一眼。 接着他就效仿胞妹,将师兄弟之间构建友好关系的桥梁单方面关闭了。 蓬莱男修手拉手。 谁先触师姐霉头谁就麻溜的走! 年节前就要考试了,常怀瑾知道阮蔚的课业好,他可还指望着亲亲师姐救命呢 ~ 好的。 三师兄这个学术舔狗是靠不住的。 池衿幽幽然看向了萧玄同。 他最后的希望! 今天不向阮蔚解释清楚,他是断然不敢睡觉的。 谁知道他脑回路永远清奇的二师姐会不会半夜突然摸过来,把他嘎了就地正法啊喂! 凭借多年了解。 池衿觉得这个猜测简直越想越正确。 池衿无比熟练的向大师兄施展了道德绑架之术: “大师兄,只有你能帮我了。” 萧玄同语气淡淡,“我只有两法。” 池衿眼睛一亮,“师兄请说!” 他就知道大师兄最良善不过了! 萧玄同伸出两根手指,朗声道:“第一,你自宫——” “我选二。” 池衿毫不犹豫。 他面上已经黑如锅底。 笑死。 到底谁家师兄师姐会无时无刻不在劝自己的小师弟忍痛换一种活法的啊?! 哦。 原来是他家的,那没事了。 萧玄同还是坚持把话说完了,“蔚蔚对女孩一向轻拿轻放,裤子一脱她一看,就啥事都没了——” 一个转折。 “但是,” 萧玄同,“既然你决心选二,我也不好阻拦,你先进来。” 池衿愣住,“啊。进去做什么。” 萧玄同抽出腰间渡鸦,面色冷淡,“我给你特训,锻体速成。” “浑身上下揍结实了,她那破铁剑就揍不动你了。小师弟,不用害怕——” 池衿裂了,“啊?啊?啊?” 他连忙后退几步,死命摇头。 萧玄同不赞成的看了他一眼,“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会轻一些的。” 池衿:“不必了。我觉得不必了师兄!师兄!师兄别拽我头发啊啊啊啊撒开我!我不进去,我不进去啊——” 惨叫声直冲云霄。 风雪簌簌间伴着男高音,蓬莱二三四睡了个异常舒坦的安眠觉。 这是蓬莱五个嫡传之间的第一夜磨合。 朝见被吵得睡不着,他中途也来了一趟,并对池衿的魔鬼锻体特训做出了一些技术性指导后飘然离去。 笑死。 根本没安好心。 今天朝见还因为池衿是男孩挨丰无涯揍了呢。 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呢! 第81章 一门派犟驴 第二日便是常规学习。 萧玄同的门一大早就被敲响,开门就见阮蔚顶着眼下青黑,张口就问: “打赌不打,师兄!” 萧玄同一时对上师妹还有些心虚,他摸了摸鼻尖,“赌什么?” 毕竟昨晚他练了池衿一晚上,天亮才把人丢回去。 也算是变相拯救小师弟。 作为大师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池衿去找阮蔚送人头。 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但萧玄同永远乐于陪阮蔚玩。 阮蔚兴致勃勃,“就赌今天早功,小鱼儿和小师弟,谁飞的次数更多!” 可有意思。 自己淋过雨,就得撕开别人的伞! “好,”萧玄同摸着下巴思索了会,断然道:“那我押小师弟飞的多。” “师尊虽然揍起人来不分男女,但握瑜好歹学过些,小师弟嘛,嗯……他身板很结实,肌肉匀称,很好飞。” 蓬莱人对身材的最高评价——很好飞! 阮蔚一脸震惊。 不可思议,不是你俩到底啥时候背着我互相摸肌肉了? 两人太熟了,萧玄同立即打断她可怕的联想,“别乱想,我教他锻体呢。” “倒是你昨天晚上找他做了什么?不是我说你,平常欺负欺负我和怀瑾就算了。小师弟才入门,你就——”他伸出手戳了戳阮蔚额头,萧玄同语气谴责:“你是没看见,他脑袋上那个包肿的呀,都贴不上药膏呢。” 师妹哪都好,就是性子太顽劣。 心眼小、记仇。 芝麻大点的小事阮蔚都得算计回来。 一听他提起昨夜,阮蔚脸色刷的一下变难看了。 她无话可说,只嘟囔着,“你们都不懂!” 萧玄同,“你不说我们上哪懂?” 阮蔚,“……” 怎么说?说她觉得小师弟抽风了好像喜欢她?要是真的还好,要是误会了,这显得她多自恋啊。 这她能说吗。 阮蔚自觉好歹是个美女,美女还是需要一定的包袱的。 “别问,”阮蔚捂着被戳的额头,仍然倔强道,“我押小鱼儿飞的多。” 小师弟重生批,阮蔚无比相信他的躲避技巧。 好歹挨了那么多年揍不是。 而握瑜那点子基础打的还不如不打,阮蔚光是想想她剑招就觉得辣眼睛。 萧玄同干脆应下,“行,赌什么?” 阮蔚眼睛滴溜溜的转,“要是我赢了,渡鸦给我用几天。我输了,年末阵道包你稳过!” 她馋渡鸦很久了。 可萧玄同什么都依她,唯独对自己这把剑看得极紧。 笑话。 这可是他老婆啊! 尤其是萧玄同知道阮蔚馋他本命剑后,就时刻防备着,死活都不给阮蔚摸一下。 就好像她摸一下、渡鸦就不干净了似的。 萧玄同越抗拒,阮蔚就越想要 ~ 萧玄同瞳孔地震,一边是渡鸦,一边是末考。 萧玄同犹豫了半晌后才勉强点头,“……我就知道,行。” “三天,最多三天。” 萧玄同手指搭在渡鸦剑柄上,面色沉郁。 像渡鸦这种名剑早已有灵,它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含泪把它卖了的情况,剑身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般不住颤抖着。 萧玄同心疼死了。 可谁让阮蔚抓住了他的命脉呢?萧玄同都不敢想,要是阵道没过,二师叔会罚他到什么程度! 强取豪夺成功后,阮蔚心情大好,自然是满口答应,“当然当然当然。” 在萧玄同的幽怨目光下,阮蔚高高兴兴、翘着脚晃悠走了。 萧玄同无奈跟上。 - 肩负叫早重任的是常怀瑾。 喊师弟师妹们出门时,常怀瑾也象征似的提点了他们几句多穿些。 毕竟这是蓬莱传统。 该说的话得说,说完了听不听就是个人的事了。 池衿很听劝,他主要还是有经验,一火灵根还足足裹着两层大袄子才出门。 他精神有些萎靡。 毕竟昨晚就被狠狠教导过锻体了。 上辈子池衿可没学这个。 他对这种肉搏才需要的技巧一向没什么兴趣,他对自己的定位只是一个能用剑的、柔弱的法修。 法修学什么近身肉搏。 没逼格,不学! 握瑜就没那么听劝了,她又一向爱跟常怀瑾对着干。 小姑娘穿着个袄裙就走。 常怀瑾嘴角一抽,差点憋不住笑,看在他和握瑜待过一个肚子里的情分,他再次提醒: “常握瑜,我劝你多穿点,山上真的很冷。” 握瑜头也不回,死犟,“那就冻死我。” 她万分嫌弃的看了眼自己亲哥和池衿,好端端的裹得跟两头熊似的。 一点风度没有。 师姐说过,她们做美女的,总是要留点美丽在身上的! 他们三到山顶时。 握瑜高兴的喊了声,“师姐!” 随着面前两个高大背影转身,握瑜脚步一顿,背脊涌上一阵寒凉。 哎?师姐怎么也穿的跟熊一样? 阮蔚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握瑜身上单薄的袄裙,她就知道,蓬莱仙宗一门派犟驴。 阮蔚转向常怀瑾,赞叹道:“还是你狠心,是亲哥。” “还行还行,”常怀瑾嘿嘿一笑,“我劝了两次呢。” 事已至此。 阮蔚只好从自己身上扒下一件夹袄,丢给握瑜,又丢了把批发铁剑过去: “穿上,握剑。” 握瑜立即接住,她听话,只听师姐的话。 等她穿好。 林间阵法启动—— 丰无涯轻笑,“准备好了?” 他一步踏出: “那我就——开始咯。” - 山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男高音男中音男低音女高音此起彼伏,就像百人交响乐团般规律,非常热闹。 魔鬼般的笑声回荡在山谷。 令人牙酸的肉体与地面的碰撞声不断响起。 当最后一次飞行结束—— 丰无涯嘎巴两下活动了会手腕,接着抬手就关闭了阵法。 他大笑着扬长而去:“舒服!一个月没动手了,手都紧了——” 这趟通州之行太久,丰无涯跟个空巢老人似的搁家呆着,手痒的不行。 主要是师弟们都太结实了,丰无涯揍起来一点成就感没有。 还是徒弟们揍起来攒劲。 他是开心了。 也不看看家里五个白菜都被打蔫儿了,一个个七零八落的散布在地面上。 萧玄同喘着粗气,满眼同情。 谁知道。 今日起飞最多的,不是握瑜,也不是池衿。 “……我,我真的——呕——” 阮蔚一脸菜色,只顾抱着树哇哇吐。 萧玄同知道丰无涯今天为啥专揍阮蔚。 谁让师妹刚破境呢,他刚结金丹不也是直接被师尊丢给后山老祖揍了。 破境的小孩都会受一点小关照啦 ~ 丰无涯刚才可是特地找准了阮蔚站位,结结实实的把他最爱的乖女从头到脚揍了一遍。 美名其曰:巩固。 通过一定的外力(包括但不限于殴打、击打、摔打等方式),帮助刚破境的修士快速巩固自身境界。 阮蔚吐得勤快。 指望不上她,萧玄同带着一脸土灰,手指哆嗦着把几个师弟师妹们已经被汗浸湿的袄都扒了下来,接着又团团将已经瘫了的这三小只堆到一块躺尸去了。 筑基还是很容易着凉的。 萧玄同蹲到了阮蔚身侧,轻轻拍着她背,替她顺气。 他幽幽然道:“你输了,我也没赢。” “这怎么算?” 阮蔚满眼金星,“我输了……行,包你稳过;渡鸦就算……呕——” 话没说完,人又扭过头吐了。 阮蔚边吐边愤恨,师尊这个上勾拳变态! 她头脑不清醒,被萧玄同两句话闹得更晕乎,居然轻易就松口。 没想过阮蔚会松口。 还以为她会继续死缠烂打着要渡鸦呢。 少女垂头抱着树,她鼻尖红着、眼角湿润,单薄的身子随着剧烈的呼吸起伏着。 萧玄同顿了顿,看着阮蔚这副可怜样,他叹了口气:“……算了,三天,不能再多了。” 师妹还是个孩子。 孩子想借他老婆玩玩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说话算数!” 阮蔚猛地一跃而起,一改萎靡神色,满面红光焕发。 吐一会得了,再吐就不礼貌啦 ~ 萧玄同,“……” 死孩子。 师尊怎么没打死你呢。 第82章 【阮蔚,我们谈一谈】 藏书阁。 经过了一番知识校验。 池衿成功的赢得了朝见的赞赏与喜爱,毕竟前世他也是以一种头悬梁、锥刺股的劲头追赶上过二师姐的进度。 他稍微遮掩了些,只说自己也爱看书。 故而答对了许多问题,朝见对他的满意程度都快赶上阮蔚了。 握瑜嘛。 握瑜成功的……开始阅读她的第一本书籍。 阮蔚虽然玩心重,但有关提升实力这方面的东西,她还是很看重的。 不然也不会日日挑灯夜读。 卷生卷死。 阮蔚凭实力卷上了二层,并顺利的在朝见的问答中保住了自己二层的位置。 朝见,“……” 他面前齐刷刷跪着剩下两傻子师侄。 朝见额角青筋跳动着,克制着自己怒气的上涌,尽可能的平和声线: “各自说说都还记得多少。” 萧玄同垂着头,颤颤巍巍的指了指一层处于四分之三位置的一个书架,他说:“就,差不多,还记得这么些,……” “!!!” 朝见两眼一黑。 原本萧玄同已经快读完一层、可以准备升二层自学了。 这下好了,一朝回到解放前! 瞧他心虚那样,朝见估摸着萧玄同恐怕也不清楚自己还记得住多少。 看来自己今年还是无法摆脱这个大师侄啊! 朝见深吸了口气,勉强稳住身子,转头问常怀瑾,“你呢?” “二师叔,”常怀瑾露出个腼腆的笑,他卖乖道:“要不,我跟小师弟他们一块从头学。” “……” 朝见:心绞痛。 他捂着胸口,半晌说不出话来。 通州…… 他就不该放这群泼猴去通州啊。 短短一月不到,直接让自己十几年的教学成果报废! 常怀瑾这小子更牛。 上山一个月来好不容易记住过几本书。 这是全忘干净了啊—— 阮蔚站在楼梯处,幸灾乐祸的笑,“哎呀,是谁呀,是谁全部忘光光咯 ~ ” 她笑得张扬,眉梢挑起,好不肆意。 这谁能忍? 萧玄同立即举手告状,“二师叔,你看她。” 阮蔚,“……” 你你你,你不讲武德! 萧玄同和阮蔚偶有争执。 因为各执其词,师长们从不偏帮(除了丰无涯),更多的、便是看谁先告状抢得上风。 争输了,也只能怪自己没能先开口。 萧玄同凭借告状大法,能勉强和阮蔚四六开,虽然事后永远会被她报复回来。 但对原本必输的萧玄同来说,告状也是个百试百灵的绝技了。 现在却不起作用。 “玄同,在外面玩傻啦?”朝见拂尘甩了他一脸,他满脸疑问的看向萧玄同,很是不解:“你一个忘干净的还敢找我告她一个全记住的状?” 朝见真诚道:“你在指望……我罚她?” “我看你挺会做白日梦的啊,要不你来猜猜今天我准备给你布置什么课业——猜对了双倍,猜错了三倍。” “如何啊?嘻,嘻,嘻。” 听得出来,朝见身体里的气已经挤压到他脑子了。 不然他不可能会发出这么变态的笑声。 今天这罚可不关她事。 阮蔚安心了。 阮蔚鼻尖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她学着朝见笑:“嘻嘻 ~ ” 萧玄同,“……” 他脑袋砸向地面,声音虚弱,“我错了师叔。” 生无可恋。 心如死灰。 人生渺茫如暗星。 萧玄同都快怄死了,实在是今天被阮蔚骗走渡鸦气过了头。 常怀瑾有样学样,他也把脑袋往地上一砸,大喊:“我也错了!师叔!” 常怀瑾是纯纯实心眼。 力道之大,他砸的地面都颤了颤。 砸的一旁缩瑟坐着的握瑜都抖了抖肩膀,心里万分慌张。 她想起萧玄同的话。 握瑜心想,果然!上二师叔的课真的会有一种自己即将成为太监且不断地被凌迟片死的无力感啊—— 池衿也打了个寒颤,他手上翻着书,一目十行,极尽可能的记忆着。 他可不想被二师叔罚。 谁罚都行,把他丢去老祖那挨揍都行,就是不要二师叔! “萧玄同,” 朝见咬着牙,竭力忍住心头火涌起,“身为大师兄,没有以身作则的教育师弟师妹;通州历练辛苦,但你绝不该忘掉如此之多!你给我在这,从第一个书架开始看过去。” 朝见一把将地上瘫着装死的两人拎起,“还有你,常怀瑾,喜欢从头开始是?行!” “你们四个一起,每日都来我这背书,背一本过一本,过不去的都给我——” 熊熊燃烧着的怒火迸发。 “轰!!!” 一声巨响。 朝见人直接倒飞出去。 他还记得留下一句话,“都给我等着!” 情咒炸起的突然,蓬莱五小只被吓得大气不敢喘。 远处一道黑烟缓缓飘起。 见状,门口守楼的老祖咦了一声,他慈祥的看了眼飞出去的朝见,“唉,就说孩子不好带……” 老祖转头,“还有你,小丫头。” “不许再惹火了,老夫这楼都快让你拆咯 ~ 也别顽皮,给你师叔气成啥样了都。” 藏书阁一直是他守着。他对阮蔚可真是太熟悉了,自然也知道刚才的事基本都是她先挑的事。 老祖不明白,现在的小孩嘴咋欠呢? 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谁都喜欢,但也不能太精,过犹不及。 “嗯嗯。”阮蔚应了一声,乖巧的垂下头去。 她表面:不敢了不敢了。 内心:下次一定。 在朝见灰头土脸爬回来算账之前,为避免连坐效应。 阮蔚迅速抛下同门,溜到了二楼避难。 刚上楼。 就听见许久不见的ai声音:【阮蔚,我们谈一谈。】 阮蔚挑眉,疑惑。 自己不是把系统屏蔽了,应该还没放出来…… 它吃旺仔牛逼糖啦这么牛? 自己把自己放出来了。 救世系统:【我知道你们人类的规矩,交易是公平的,所以——】 所以什么? 没等阮蔚说话,她忽然感到一阵眩晕,眉心滚烫,来不及反应,人直接往地上一砸。 阮蔚双眼一黑。 意识直接昏沉。 阮蔚昏过去的前一秒还坚持吐槽道: “……搞……毛……偷袭啊……” - 她再一次陷入了莫名其妙的记忆片段中。 阮蔚已经习惯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五年。 五年来,据说是由于她眉心印记纠缠的因果太多太多。阮蔚已经莫名其妙进入过很多次类似的记忆片段了。 其中,关于蓬莱的片段很少。 多数是些历尽世间苦难、众生皆苦的、不知是谁的记忆。 这次,又是谁呢? 这个视角,好高啊。 阮蔚下意识低头去看,她尝试着将手伸出。 身体顺从的跟着她思绪动作。 伸出的手,手指修长,腕间劲瘦;翻过面去,手背青筋崩起。 这是双成年男子的手。 还戴着个手套。 阮蔚:“……” 啧。 看了这么多回记忆,就没附身过男人。 噫—— 突然感觉自己好,好变态啊。 “尊主。” 有一男声唤道,阮蔚就忽然被迫转了个身。 既来之则安之。 阮蔚直接放松,不再抵抗着附身之人的动作。 “呵。” 耳边突然响起了很轻很轻的笑声,一瞬就散了,仿佛那只是一个错觉。 阮蔚忍不住神识缩了缩。 怎么感觉听见鬼笑了,娘的,这个记忆好恐怖啊! 专注正事。 阮蔚立即凝神去看刚才喊手套男喊尊主的那个男修。 哦豁。 那人浑身魔气毫不收敛,你那灰指甲长的都快戳穿衣服咯哥们! 魔修啊这。 一般来说,她接收的记忆都是原本应该发生的事,是未来的一种可能性。 所以…… 等等等等,魔修的尊主? 那不是! 阮蔚倒吸一口冷气。 接着她果然听见了自己熟悉的、略略低沉了些的、小师弟的声音: 池衿,“何事?” 他音色很哑,语句粘连处还有些堵塞,仿佛已经很长时间不曾开口说话了。 阮蔚满心茫然:啊—— 起猛了。 穿到小师弟做魔尊的那些年了! 第83章 “再见,师姐。” 对阮蔚来说,成年后的小师弟声音听起来有点新奇。 还蛮好听。 但对他人来说,好听与否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大概是池衿能开口说话很让人震撼。 至少面前的灰指甲魔修听了直接脸色大变,一下就拜倒在地。 池衿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阮蔚震惊,“哇塞,做魔尊这么有面?!” 能不能换她来做两天。 池衿身子稍摆了摆。 魔修身子抖如筛糠,声音发颤的回答:“尊主,东西找到了。” “需要属下现在送过去吗?” 什么东西。 阮蔚奋力想看,但池衿实在不肯抬头,这才作罢。 接着。 阮蔚感受到了池衿轻轻点头。 那魔修瞬间起身领命,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出了这儿。 池衿也开始在殿内踱步。 借着池衿视角,阮蔚环顾四周后确认。 这儿不是蓬莱。 蓬莱可不兴这些暗沉沉、阴森诡秘的装饰品。还穷,墙壁上连夜明珠都少得可怜,偌大的殿里没有打灯、光线惨淡,看着就叫人胆寒。 类似那种一看就有鬼的房子。 原书中,池衿不是一直留守蓬莱吗。 这大殿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灰指甲魔修,池衿还能有小弟??? 根据与重生后的池衿的接触与了解,阮蔚一直以为池衿被称为魔尊是通州人谣传,她觉得小师弟其实就是个实力强大的光杆司令。 他那么清高、还死要面子,怎么可能主动跟魔族混为一谈嘛。 而且,蓬莱是仙岛。 就算池衿入魔,性情大变。 阮蔚也无比相信:池衿是不可能会将魔修带到蓬莱岛上的。 顺着池衿视角,他走到了一处波澜水镜前。 阮蔚在打量水镜的同时,顺带观察了一下成年后的美人骨是什么模样,毕竟美人骨都被写进古籍里赞颂了。 这还是阮蔚第一回看长成的美人骨呢。 嗯…… 阮蔚啧了两声。 水镜中倒映出的池衿面容俊秀,唇红齿白,生的果真是好。 他潋滟眸中洇进些溺死人的水汽,浓眉高鼻,鼻上小痣生的勾人,唇际浅薄,下颌锐利,这其实和他年幼时的差别不是很大。 只是他右眼下赫然有了一道血色魔纹,将人浑身的气质都变得诡恶了几分。 池衿未束发,三千墨色披散在他身后,穿着一身靛蓝长衫外服,衬得人肤白如雪,走动时腰间环佩叮当作响。 姝色。 实在是人间姝色。 她实在没想到,小师弟做个魔尊能做的这么有派头,瞧瞧他腰间那一串玉佩环珠啊! 这得多少灵石哇。 魔尊的日子这么富贵,也难怪池衿这一世对穿衣打扮这么讲究。 不过也应该。 他打扮打扮倒是挺好看的……人模狗样儿。 阮蔚正想着,这回的记忆这么平淡吗?就光让她来看看小师弟做魔尊有多威风啊。 这时。 池衿突然唤了声,“二师姐。” “嗯……???” 阮蔚下意识应了声。 应完了她才反应过来这不对啊。 啥玩意?这小子对着水镜看着自己那张脸然后喊她这个二师姐做甚。做魔尊了还对她恋恋不忘呢哥? 阮蔚顿时不淡定了。 接着。 池衿轻笑了声,他歪着头盯住镜中,眼神清明,语气听上去有些冷淡:“这回又是多久?” “算了,你不要说。” 池衿并不在意阮蔚的回答。 魔纹在镜中显得更加艳丽,池衿呢喃:“我知道的……你来了,又会走。” 他笑:“给你做了个花台,要不要看看?” 他答:“嗯,那就看看。” 他仿佛只是自言自语。 声色还有些涩。 大抵已经很长时间不曾开口了。 阮蔚已经被他短短的几句话中蕴含的信息量砸的回不过神来。 极少人。 能让阮蔚脑中信息过载。 她想问什么意思。 什么叫又是几天,什么叫她来了又会走。 阮蔚神识向他体外猛地挣去,又被一阵奇特的力量稳稳束缚着,这力量将她温柔的牵引回了池衿体内。 威压点点滴滴渗入。 阮蔚的神识被死死的压制住了。 她的意识被困在池衿身体里不能动弹。 于是。 她只能看着。 阮蔚沉默的看着池衿默默撩开自己衣袖,看着池衿忽然对着自己手臂来了一刀,看着池衿将掺着乌色的鲜血滴在了水镜上—— 阮蔚:这镜子太邪,还吸人血啊。 血液滴在镜面上的瞬间,整个水镜都掀起了波澜。 一刻后,水镜上再也照不出人的模样。 镜面中,渐渐显现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殿堂。 和池衿身处之处不同,镜面中的殿堂灯火通明,殿内四角都挂着阮蔚从未见过的硕大的夜明珠,装饰精巧且殿内色彩柔和。 殿堂中央。 高高垒起了一座花园似的地台,地台四周满是层层堆叠着的落花,姹紫嫣红般团簇在这殿堂中央。殿内无风,却有花卉随着夜明珠的银光点点闪烁而摇摆。 地台上,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透色冰晶棺材。 阮蔚瞳孔微缩。 内心惊涛骇浪涌起—— 无他,因为棺材里躺的就是她啊! 不是小子,你年纪轻轻搞什么强制爱啊?! 姐死都死了你关这儿养娃娃呢。 阮蔚此时的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是她觉得池衿有点变态,一方面是这个变态算是她养出来的。 池衿:“这个盒子漂亮。” 他轻轻抚上水镜,语气平淡,“我那狗爹说,万年冰晶可保尸身不腐。” “我把他打了一顿,抢走了这个盒子。呵,狗东西才不配与我娘同棺。” 阮蔚心神微动,她从来没听池衿说起过自己的父母。 原书中也不曾提起。 像她这种天眼玩家,也只是知道池衿生而坎坷,半灵半魔,年幼时也一直过的不算好。 小可怜。 池衿话说多了些,语句也顺畅了,他闲话家常般继续说着: “还有啊,师姐你还是我在万剑宗抢的呢。傅弈那傻缺还想跟你的尸身拜堂,嗯,你大概想不到……是师尊答应的——” “但是,”他叹了口气,“你别怪师尊啊,理解理解。” 池衿,“谁让你白痴时期的心愿就是嫁给傻缺呢。” “嗯。白痴配傻缺,顶配了。” 提及这些,池衿秀气的眉紧皱,对于傅弈、对于阮蔚的白痴时期。 他是那样无比嫌恶的鄙夷。 好骂! 骂的如果不是自己就更好了! 阮蔚,“……” 别骂了别骂了,那又不是她,骂她干嘛。 骂的太脏了。 但是阮蔚稍稍安心了些:还好,还好池衿把她抢回来了,她才不想跟男主拜堂啊。 死了的白月光就应该死的彻底ok—— 偌大的暗殿内回荡着池衿娓娓道来的、细碎的声音,他絮絮叨叨的骂了傅弈一连串不重复的脏话,还有一系列对通州无理的控诉。 最后,池衿无话可说。 阮蔚看不清他此时神情。 但她莫名觉得池衿可怜。 池衿慢慢的、像个孩子一般缩起身子,蹲在了水镜前,右手捂着左手腕处的伤痕不吭声了。 水镜失去了血的滋养,瞬间又恢复成了一面正常镜子。 思虑再三。 阮蔚尝试着说话,“……池衿?能听见吗?” 池衿乖顺的点头,“嗯,听见了。” “师姐这次还是不记得吗?” “不记得就算啦,”池衿笑了笑,他无所谓道:“师姐,看见花了吗,好看吗?” 阮蔚,“……好看。” 哪怕心里已经有了猜测,阮蔚还是感到非常非常非常的震惊。 在她的心里,这明明只是一段记忆啊! 怎么还能对话呢? 从前的那些记忆片段可没有这一出啊。 而且看池衿那熟稔的样子,这情景似乎不止一次发生了。 “为什——呃!” 忽然,阮蔚感受到一阵强力的拉扯,从她意识深处传来的,熟悉的、意志无比坚定的力量再将她的意识向深处拖拽。 剧烈的疼痛感从识海袭来。 时间到了! 阮蔚强忍着:“我……池衿,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在——靠,别拉了!” “你等着,呃……我下次——” 识海被拉拽的疼痛完全不是人能承受的。 饶是阮蔚心志坚毅,也不免爆粗。 池衿像是从她的话中知道了什么,他了然道:“别硬抗了,师姐,你回去。” 他说,“也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师姐。” “我算到了,我要死了,师姐。” 池衿的声音好轻,轻的阮蔚如何努力都听不真切。 池衿向她告别,“再见,师姐。” 阮蔚被拉离这段记忆的瞬间。 她看清了池衿的眼—— 那是一双沉了暮色的眼,是一双……存了死志的眼。 她明白,池衿说的是真的。 他要死了。 第84章 她求知 它求助 当阮蔚再次转醒。 天色将晚,她又一次躺在了崔晏君的竹林小屋里。 “醒啦?”对上阮蔚的眼,萧玄同一脸平常,“下次要晕之前喊一声,看你脑袋上摔出来这包大的,跟小师弟一样,膏药都贴不上。” 阮蔚此时神经仍扯着疼,好半晌才缓过来,“我昏了多久?” 萧玄同,“比以前长点,一下午。” 阮蔚坐起身,四处看了看,问道:“他们三个呢?” 居然不来看师姐! 可恶啊。 不提还好,一提萧玄同就忍不住嘴角抽搐,“哈哈,他们被二师叔留堂了,握瑜跟怀瑾不愧是双生子,两人加起来都背不出一本书!” 那双求死的眼在阮蔚眼前闪过。 阮蔚摸了摸鼻尖,“那池衿呢,他背书不是挺好的?” “小师弟?”提到池衿,萧玄同更想笑了:“他背完了,但之后又被二师叔抓去学锻体了。二师叔说小师弟有做体修的天赋,决心要好好教导他。” 阮蔚咂舌,池衿确实适合做体修。 池衿是半魔,魔族那体格,个个都是天生的体修。 萧玄同很快乐。 不像常怀瑾,萧玄同好歹没全忘。 虽然进度从头开始,但朝见明显有更头疼的学生,考了萧玄同几句后就勉强让他先把阮蔚送来崔晏君这里了。 还有锻体。 阮蔚、常怀瑾都试着学过。 只是朝见觉得他俩没这个天分,打个基础,别那么脆皮就够。 握瑜…… 握瑜还是先把书背好。 原本朝见只负责教萧玄同一人,他都快被二师叔捶死了。 现在好啦—— 小师弟也被朝见发掘出了锻体的天赋,以后挨打都能一块作伴咯 ~ “三师叔和五师叔出岛检查封印去了,”萧玄同给阮蔚倒了杯茶,关切道:“感觉还好吗,这次怎么昏的这么久?” 此时的阮蔚脑中几乎是一团浆糊,她只能随口搪塞道:“就是有点累,没事。” 突然。 等待已久的救世系统:【聊聊,你已经看过我的诚意了。】 来了。 阮蔚指节不自觉绷紧,她朝向萧玄同,“我再躺一会,师兄,你先回去,省的拖延了今日的锻体。” 萧玄同,“不用我守着吗?” 阮蔚摇头。 “好,那你有事就传讯。” 萧玄同一离开,阮蔚就瞬间闭目,凝神于识海。 她破境至筑基后期也有几日了,一直没来得及内视自身变化。 丰无涯说了,天生灵体的作用并不仅仅体现在晋阶速度和灵力浓厚程度上,更能够体现天生灵体强悍之处的是修士的神识。 阮蔚也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神识与其他筑基修士的不同,她画符、布阵无视等级,也从不会感到吃力。 丰无涯说她的神识凝练程度,堪比金丹巅峰修士。 跨了足足一个大境界。 但阮蔚毕竟身中噬心蛊毒,她的晋阶速度一直被蛊毒拖延。 十之努力,多数情况只余六分。 此时神识自破境后再度归于识海,阮蔚明显的感觉到识海中的潮汐似乎起伏更大了、边界也似乎拓宽了不少。 原本代表着灵力的潺潺湍流此时也汇聚成了一片暗色湖泊,静静的浮于她识海中央。 系统感受到了她愿意沟通的情绪。 【你来了。】 “我需要一个答案,”阮蔚紧紧盯住识海深处系统声音的来源,“我每次看见的记忆,究竟是怎么回事?” 识海中沉默了一会儿。 系统:【很抱歉,我不知道。】 阮蔚有些惊讶。 其实阮蔚或多或少都知道,救世系统并不完全为救世,它的所作所为也并不是完全善良的。它在阮蔚眼中,只是一个现代文明或者超现实文明的产物。 阮蔚从不觉得系统能够和自己共情。 所以她不对系统做任何要求,像系统妄图怂恿自己杀死池衿时,阮蔚只是坚持自己,她对系统不会做任何教养、改造的行为。 代码是它的骨骼,数据是它的血液,它的中枢没有谱写处理感情的能力,它的所有语气助词、情感反馈都来源于设定。 人类不能要求产物既能执行又要学会共情。 但此时,机械产物会无端感到抱歉? 这很怪异。 系统继续说着:【我,我需要你的帮助。在你拒绝与我交流的这段时间里,我有了一些发现。这些发现,使我的程序运转有些卡顿。】 【也就是你们人类所说的崩溃。】 他的ai声变得有些卡顿,全然没了原先的无情模样。 系统也会崩溃?! 那它找到的都是什么惊人的发现啊—— 阮蔚听的出神,她脑内疯狂运转,决定嘴上先答应:“行,你先说。” 系统像是自我稳定了情绪:【谢谢,但请不要欺骗我,毕竟——】 【我的终极指令是:我将永远和阮蔚站在同一边。这是我的第一个发现。】 阮蔚,“终极指令?” 【嗯。终极指令,你可以理解成我的源代码,如果我违背了这条指令,我将被消亡。】 “……我知道了。” 阮蔚迅速反应过来,她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卡顿了。因为你发现——你的设计者在一开始,就选定了我。” 说完,连阮蔚自己都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 她试图让自己更冷静一些。 系统一向很欣赏聪明的人,尤其是像阮蔚这种程度的智慧者: 【是的。按照你原本世界的时间线,我的诞生早于你的生命初始。于是,我的终极指令变得极不合理。】 【一般情况,任何系统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终极指令。但在你晋阶之后,我的数据库发现了这条隐藏的终极指令。】 【我是因你而被创造出来的,阮蔚。】 系统一时说不清是庆幸多一些,还是怨怼多一些。 它只是一个系统。 它并不拥有人类那样复杂的感情——它不该有自我。 但它似乎有过。 阮蔚顺着它思绪往下捋,她缓慢而坚定: “我有两个想法。第一,或许是你的记录被篡改过,也许这条终极指令是后加的呢?” 【这不可能。终极指令是创造时设下的第一条代码,不会有任何更改机会。】 阮蔚从善如流,“好。那就第二——” 她眉目有些冷,“我认为,现代的时间线有问题,换句话说,我不认同这只是一本小说世界。”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 “首先,我在这个世界所拥有的记忆太完整了,反而是我原本世界的记忆更模糊些,我融入的太快速,这不像我。以及,我与原本的阮蔚,我们并不是相似的人。” 阮蔚一直都有所猜测。 不对劲的地方太多,她实在是琢磨好几年了。 “原本我以为兄长分辨不出是因为年纪小,师长同门们分不出是因为他们从我入门时见到的就是我。那池衿呢?” 想起刚才记忆中那个叫了她四句师姐后,坦然赴死的成年版小师弟。 池衿从来不肯认命。 但他又很听二师姐的话。 所以—— 是她,或者大胆的说,也许会是未来的她、过去的她。 是阮蔚,是自己教他如何死去的,池衿只会是执行者。 阮蔚抿唇,眸中有些暗色,“池衿是重生之人,他最开始接触到的二师姐不会是我……可他并不觉得我与上一世的原主有什么不同。” 系统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个猜测……似乎有些大胆过头了。】 阮蔚果断摇头,“不。” “你不了解我。” 池衿是重生者,他不可能分辨不出自己和原主的区别。 但在池衿的叙述中可知,他不曾怀疑过,他完全认为阮蔚和原主是同一人。池衿只对原主的恋爱脑时期表示过不满。 而那个时期,阮蔚也不认为那些是自己能干出来的事。 她眼中星辰璀璨,像琉璃般剔透:“唯有我,了解我。” “原主的性格前后矛盾太明显,我看见的那些记忆片段里,那些布局,都不是那个恋爱脑白月光能做出来的。这种以身入局的下下策,只会是当时的我能算计出的最好结果——” 她声音渐渐变得愈发坚定。 她眼底的火光也愈烧愈旺。 她是观音面,是赤子心,如潮水般汹涌的情念支撑着她的精神。 阮蔚:“我生来便该是我,也只有我。” 从始至终—— 就没有第二个阮蔚! 第85章 蓬莱参赛 系统:【你说服我了,我认同。】 “嗯。”阮蔚听了就笑,“怎么感觉你这崩溃之后,变得机灵多了?” 电子音顿了顿,像是在表达无语:【……行了。所以你觉得现代的你不存在?】 阮蔚摇头,“样本不够,分析不出结果。” “池衿不是第一次见我,我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见他。” 她慢慢说道:“我了解我。所以,不论前世、现在、或将来,我这种人,总会在必死之局里踏出一条歪路可走的。” 在目前已知的时间线属于紊乱的情况下,她只能相信自己。 前世那样大费周章的自己。 她的所见、所闻都应当是有意义的。 系统:【所以你决定静观其变?】 “对,”阮蔚干脆道:“既无所可为,不若顺势而为。” “说说,还有什么发现。” 话音刚落。 【解释起来有点复杂,我给你看看。】 阮蔚忽然感到识海深处一颤,浓黑雾气掩盖着的系统声音的来源处,一向只是雾气凝结的地方,忽然有了黑影闪动。 阮蔚瞳孔微缩。 她的识海深处,有一少年走了出来。 少年身量与握瑜差不多,赤发水眸,赤发及肩,肤色白皙,穿着一身白色长衫,一双圆眼里满是冷静。 他板着脸向后揣着手,慢慢踱步走到了阮蔚面前,冲她微微点头。 “?” 啊? 沉默,在空间中弥漫。 阮蔚宕机片刻,才不可置信道:“救救?” 少年点头,并未开口,仍是电子音在阮蔚耳畔响起:【嗯。】 【在发现终极指令之后,我,嗯……按照修真界的说法就是,我化形了。系统可没有化形功能。】 少年皱眉:【而且,这副样子可不是我设定的。】 【我似乎……原本就长这样。】 阮蔚安静听着,等系统停顿后才说:“你是说,这个才是原本的你?” 系统是20版本。 那原先的这个少年会是什么。 少年点头,停顿了很长时间,才抬起水色眼睛直视着阮蔚: 【鉴于你的推测,我认同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你。而我的终极指令告诉我,我从人形变成系统的原因,大概率和你有关。】 【阮蔚,我也许是人、是妖兽、是器灵……总之,我不是机器人。】 【曾经我认为人类穷尽一生寻找自我的过程是在做无用功,但当我化形后,我开始明白你们为何求真。】 少年万分恳切,神情不再死板。 他电子音中似乎都带上了几分少年嗓音: 【我想知道我的过去。】 【阮蔚,请你帮我,我将永远和你站在一边。】 当拥有求知欲后。 它就不再是它,而是他。 他无法离开阮蔚的身体,在阮蔚实力渐长的同时,他甚至可能会被阮蔚永远屏蔽。 这是阮蔚的生局,却是他的死局。 找到系统的过去,这不是件轻松的事。他和阮蔚都清楚,将一个灵魂塞进一个机械造物的过程不可能是美妙的。 他俩都知道: 大概率。 阮蔚本身就是始作俑者、帮凶、推手,或者随便什么都行。 那条终极指令的出现就证明,系统之所以是系统。 她是脱不了干系的。 可当阮蔚意识到从始至终只有一个自己时,系统就不再有话语权了。 她不再惧怕系统会将自己送回现世,其实当初阮蔚也只是在开始时被唬住了几天。 之后她就发现,系统已经没有能量了。 它甚至需要靠沉睡来维持运转。 早在四年前,阮蔚就再也不将它的话放在心上,她开始专心探究自己的来与归处。 至于今天的谈判—— 阮蔚当然明白系统为什么主动将事情和盘托出。 一人一统相处这么久,互相都对彼此有了一定的了解。 系统知道。 阮蔚发现真相只是早晚的事。 主动坦白和被动发现,傻子都知道选什么。 所以,系统想要破局。 他只能主动的找阮蔚合作,毕竟现在有所求的是他。 系统直接暴露自己的终极指令给阮蔚,表达的就是:我知道我的现状与你有关,但如果你帮助我寻找过去,我仍然会站在你这一边。 少年眼巴巴的看着阮蔚,大大一双杏眼看上去很有几分可爱。 见阮蔚一直不答话,系统有些着急:【我是认真的,只要你帮助我,一切翻篇。】 【你方才看见的记忆,是我化形后在数据库和终极指令一起发现的。我第一时间就找你商议,这已经足够展示我的诚意了。】 【而且我现在才知道这几年我为什么能量渐少。是因为你,你以为那只是记忆,但你现在应该知道了,你这几年在不断地穿梭时间,回到过去。】 系统这忠心表的非常诚恳。 起码阮蔚渐渐放下了心头的戒备,她认真的审度起面前的小少年来。 帮他。 阮蔚并不会得到任何好处。 阮蔚沉思了许久,这才缓缓点头: “可以。” 但,不帮他。 自己以后也许会有愧疚。 啊! 她就是这么善良的一个人呀 ~ - 阮蔚和系统约定好。 阮蔚会尽力寻找系统的过去,作为交换,系统必须全身心以她为先。 除了拯救世界这个主线不可更改。 系统:【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但你必须保证,什么都可以改变,救世依旧是你必须做的。】 【我了解你。阮蔚,你已经舍不下你的师尊、师叔,还有你的同门了。】 阮蔚,“可以。” 她看向了识海深处的指针,指针稳稳地停在了70。 阮蔚明白,她和系统的最终目的是殊途同归的。 为了苍生。 至此。 阮蔚的识海终于成了她的一言堂。 妈耶,好歹不会再被系统骂变态了! - 修士的时间眨眼即逝。 一年期过。 万剑宗今日非常热闹。 万剑宗立宗于通州最高的山峰之上,层层叠叠的山峦平日总安静的只能听见鸟雀叫声,这日却人声鼎沸,山脚下的摊贩连成了一串人浪。空中不断地有各式飞舟、法器、御剑之人迎着风声呼啸而过。 望着天上一束束彩色流光,有散修感叹:“又是一届英才出世啊!” 一旁有附和:“是啊,每逢百年大比,便有多少人年少成名,此后青云大道畅通无阻。” 又一修士凑了过来,他满脸八卦:“对了!你们都听说了吗?今年可是十大宗齐聚!蓬莱,天外仙岛上那个蓬莱仙宗知道吗?他们今年也来参赛了!” “什么?!蓬莱仙宗?道友,你这消息可靠吗?他们可是几百年没有参加十方大比了啊!” 蓬莱参赛?! 这可是大消息,通州小报干什么吃的,这都不报道! 这一年的通州小报实在是懈怠了。 新鲜事儿都赶不上热乎的。 那人信誓旦旦:“当然可靠。这可是我那小姨的舅姥爷的侄女的堂兄弟亲口说的,他在万剑宗做内门弟子,十方大比的第一场都是在万剑宗开赛,他们万剑宗今年可准备了九个住所呢!” 有人眼尖:“呀!山下也有十面旗帜!看来是真的。” “我还听说蓬莱仙宗参赛弟子中有一个是阮家家主阮萳之的胞妹呢!好像,好像是叫……阮蔚?” “我也知道!去年阮家家主及其胞妹不是还帮着自己父亲伸冤了吗,上一任那个阮河,被万剑宗提审后下入锁灵狱了。” 好事者不乏关注外貌之人:“之前还有传闻说这阮蔚极其貌美,堪比万剑宗柳渡筝呢。” 他在万剑宗山脚下谈论柳渡筝,简直找死。 人群中立即有人骂道:“放屁!你当是什么人都能和柳仙子相提并论的?!” “就是!柳仙子可是公认的第一美人!” 有人追捧,自然有人嘲: “我当是什么呢?什么公认的第一美人,众人喜好万千,美人各式各样。你们这群万剑宗舔狗,收钱了是吗,这么给人戴高冠?!” “且不提合欢宗,就是琨音门的穆笙,望息谷的姜榕榕,她们哪一个不如柳渡筝了?!” 人群激愤。 互相争执之间便有推搡之象。 “噤声!” 一紫裙女修翩然跃下,一剑落下,幻紫色剑气直接劈开两边人群。 第86章 一剑剑打上去的 女修戴着面纱,眉宇冷肃,气质冷的出奇。 还有人不服:“你作甚?!明明是他们先不识好歹,敢在万剑宗山下议论柳仙子!” 女修美眸横扫,也不废话,直接撤下腰间令牌一亮:“十方大比期间,万剑宗禁武。” “诸位可是明知故犯?” 一剑劈散众人,这般实力,态度又如此强横。 嫡传的令牌。 万剑宗嫡传女弟子只有两人,万剑宗大师姐使的是双剑,小师妹柳渡筝则是单剑。 她手中灵剑紫色光华环绕,正是柳渡筝的裳霓剑! 认出柳渡筝身份后,场面立即得到了控制。 两方人互相推诿: “……不敢不敢。” “仙子,仙子言重了。我们只是斗嘴,没有,没有武斗。” “是啊是啊!仙子明鉴,我们都是来观赛的,只是支持的宗门不同,争辩,都是随口争了几句而已。” 柳渡筝冷冷的睨过在场众人,“既是争辩,便不要有推搡。” 她话语凝结寒霜。 众人纷纷唯诺不言。 见警告已得当,她收剑,转身便走。 十方大比实在有名,是通州百年一次的头一等盛事。而万剑宗作为第一个开赛场地,观赛之人鱼龙混杂,宗内弟子皆被抽调到山下各处维持赛场纪律。 柳渡筝是嫡传,她不用管这些事。 她今日下山也不过是为着去接蓬莱一行人。 蓬莱对通州不熟,万剑宗怕他们不识路,特派嫡传与宗门长老一同接待以示尊重。 傅弈与柳渡筝一同争抢接待蓬莱的任务。 还是师尊明事理,知道小师兄这种没下过几次山的路痴估计都认不全自家上山的路。 耶!柳渡筝光荣当选。 谁知她才御剑路过山脚,便听到了这些糟心话。 柳渡筝这暴脾气可听不得! 十方大比是比武比智比谋略的地方,又不是什么选美大赛。 何况,女子生的什么模样如何本就不是他们该议论的事! 那么爱评谁先谁后,柳渡筝怎么没听过他们这些自封的评判家评判评判她的师兄师弟他们? 还不都是世人偏见。 在那些未开化的人眼中,女修的实力、智慧、品格还不如他们仅凭肉眼可见的容貌。 与这些人争执,她简直是疯了。 柳渡筝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堪堪克制住自己。 比赛重要比赛重要比赛重要…… 不能再多生事端。 众人见她离开,便慢慢松了口气,不免有人抱怨:“万剑宗也太高高在上了。我们只是随口说说也要如此计较……” “谁知道她是为什么生气。什么禁武,我看哪,就是听不得别人比她柳渡筝好看呗。” 声音虽小,揣测却毒。 有人刻薄,也有同行之人扯了扯他:“过了,到底是万剑宗嫡传,小心她——” 毕竟。 那嫡传弟子人都还没走远呢。 那人不屑,“她?她能做什么?嫡传怎么了?若是那些师兄就算了,不过是众人捧起来的一介女修罢了。” 柳渡筝这一年勤学苦练,早已破境至金丹。 耳聪目明,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柳渡筝最最厌烦的便是这种言论。 这可忍不了。 柳渡筝回头,随手点了刚才说话的两人。 她问:“二位既是不服万剑宗管教,又千里迢迢赶来万剑宗观赛,怎么?灵镜直播看不得么。” 被点名挑衅,这人面子上登时不好看,硬辩道:“你,你方才那样本就是逞威风,我们自然是来……” “哦。我是逞威风,”柳渡筝直接打断,她眉梢轻挑,眼底有几分嘲弄: “我小师兄有一剑,名曰镜己。镜己可观其心正否,其行善否。” 柳渡筝,“你若有幸观赛,可一定要掐准我小师兄拔剑的时间 ~ ” “人贵在自知,多照照镜己,说不定还能映出些你脑子里的水,听闻近来东海枯竭,你这水多的、填海可合适了。” 柳渡筝嘴毒的过分。 也正是因为这张嘴,万剑宗宗主才让她修了闭口禅,修身养性。 那修士怒极,“你!你不过是一女——” 话音未落,柳渡筝不耐,抬手一记灵力直接将人抽的倒飞出去。 这人一面吱哇叫着,一面从地面倒飞着行了数十米远,砸进土堆里的瞬间,尘土飞扬,直接昏了过去。 柳渡筝收手,她扫视过方才那些闲话之人,她真诚道: “我其实不懂。你们不是都在说万剑宗势大欺人吗?不是都在比较女修的容貌吗?” 被她视线扫过的人纷纷心虚的别过头去。 “看,他是金丹中期。”柳渡筝指了指飞出去的人。 她又指了指自己,“我打飞的。” “万剑宗嫡传的选拔也是公开的。我也是一剑一剑打上去的嫡传,除去性别,我与师兄他们没有任何区别。” “蓬莱仙宗的阮蔚仙子是先天灵体,又以谋略见长,她与阮家家主为亲父翻案是一美谈,为何你们口中的她便成了个只余美貌的花瓶?” “琨音门穆笙仙子一曲破阵可斩杀数十妖兽,望息谷的姜仙子常出谷为散修医治。” 柳渡筝非常疑惑: “所以,你们究竟为什么会觉得——女修就不会发怒,女修就不会打人?” 乾坤朗日之下,柳渡筝的声音掷地有声: “十大宗少年英才齐聚,你们不想着看他们的剑招、法器,不想着看众人交锋时的实力、手段,却想着众宗门嫡传孰美?” 山脚下人群拥挤,却分外沉寂。 只因柳渡筝平静的一番话,一石子激起千层浪。 是啊。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修真界的女修数量不少,实力强劲者也不在少数。可为什么,直到现在,众人关注到一个女子的首要目的,是评判她的长相好看不好看呢? 远处。 握瑜轻轻撞了撞常怀瑾胳膊,两眼冒星星:“看见没看见没,我真没想到,柳渡筝居然能说出那么帅气的话。” “就跟师姐一样!” “帅帅帅。”常怀瑾忙点头,“就是嘛,师姐那么厉害,这群人居然只知道师姐的美貌!” “暴殄天物!” “对,简直是暴殄天物!” 互相拌嘴的双生子总是会在阮蔚的事上达成共识。 这就是毒唯的友好会面啊! 站在他俩身后的池衿嫌弃的撇了撇嘴,他和这两个被二师姐美貌蒙蔽的家伙没什么好说的。 差不多得了啊! 不能因为阮蔚面若观音,你们就完全忽略了她曾经干的事啊! 这一年,和池衿前世记忆里差不多。 魔族封印松动,师尊师叔们轮流出岛加固、剿魔。 他们三个留守儿童负责轮流挨大师兄二师姐的揍。 阮蔚花样可多了。 梅花桩上揍,水上揍,吊桥上揍,大师兄开着霜冻减速让二师姐揍…… 好消息:三人剑术稳步提升中。 坏消息:池衿现在看见阮蔚拔剑就腿抖想跑。 第87章 师兄师姐都是这么过来的啦 阮蔚师从丰无涯。 教起人来自然也学着师尊封灵力。 主要是阮蔚自己还没结金丹,常怀瑾、握瑜和她修为同步。 揍起来不得劲呀。 阮蔚自己也惨,她揍完师弟师妹,又要被萧玄同撵着揍。 锵锵锵! 蓬莱仙宗特别版——陀螺纽带! 一个抽三个转,这个抽完也得转。 尽管师兄师姐揍起人来是真疼,揍得三人每日一睁眼想到要上早功就心情低落。 效果却很显着。 短短一年时间。 常怀瑾、握瑜双生子同一日破境,一同抵御雷劫之后结成金丹。 主要是握瑜在抗雷。 常怀瑾压了两月修为等握瑜一块结丹。 她是雷灵根,丰无涯特令她一个法器都不能用,多劈几道天雷对修行极其有益,就是疼点。 小姑娘劈完了躺地上直抽抽。 常怀瑾也不是完全没被劈,但他还有余力查看握瑜的情况。 常怀瑾一看就笑喷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常握瑜你也有今天!” 语罢抬起手就拿出留影石来给躺地上的握瑜照相。 萧玄同闻声,就领着阮蔚和池衿过去一瞧。 “……” 哦豁。 众人一脸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因为不能开法器护体,握瑜一头秀发被劈成了个九曲十八弯的爆炸卷发。 “啊?啊……啊!” 握瑜摸了摸自己头顶,感受到那蓬松的触觉后,绷不住了。 握瑜顶着一脸黑灰就扑进阮蔚怀里嚎:“师姐!完蛋了啦……我不好看了!” “我变成跟常怀瑾一样的丑东西了呜呜呜呜呜——” 常怀瑾,“谁丑?!” 握瑜冷声冷气,“你丑你丑你最丑!” 兄妹掐架。 池衿凑过来,一看也乐了,“哈!海带精!” 好形象的比喻! 阮蔚嘴角一个抽搐。 好险! 她忍住了。 阮蔚真的习惯了,这一年里,池衿和握瑜永远都在互相挑衅。 她不懂这三个就比她小一岁的小孩一天到晚哪有那么多事情值得争论。 阮蔚忍住了,萧玄同那面瘫本来就看不出笑没笑。 别人就不一定了。 常怀瑾本来已经止住笑了,这下被池衿一挑,直接跪地,也顶着一脸黑灰捶地狂笑不止。 握瑜更崩溃了:“师姐!你看他们!!!!” 阮蔚立即主持正义,她眼神杀了一下两个师弟:“你俩差不多得了啊。” 她积威甚久。 常怀瑾的嘎嘎笑声立即止住,池衿也做了个拉上嘴巴拉链的手势。 “好看好看,小鱼儿什么样都好看。”阮蔚一边说着,一只手却死死撑着握瑜的脸,严防她把黑灰蹭到自己衣服上。 阮蔚:今天身上是新衣服,不行! 握瑜本来也不在意什么头发。 她又不靠头发打架。 但自己不在乎是一回事,那被常怀瑾和池衿嘲笑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握瑜势必要让师姐罚死他们。 常怀瑾、池衿:阴险,太阴险了! 握瑜在那呜呜咽咽的装哭了好半天。 阮蔚也顺着她,蹲着哄她哄得快把什么好话都说尽了。 听到萧玄同作主让常怀瑾、池衿给她赔罪,握瑜才抽搭着说自己好了。 四人对着握瑜的头发一顿商量比划,最终还是阮蔚拿剑给她绞成一头利落短发。 握瑜捧着镜子,双眼亮晶晶: “师姐绞的就是好看!” “师姐师姐!从此以后,我的短发为你而留!” “……” 阮蔚:大可不必,海老师。 阮蔚当然知道师妹装哭。 那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师妹年纪还小嘛,她宠一点又能怎样啦? 能怎样啦—— 常怀瑾、池衿:“……” 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可恨,可叹! 然后。 二师叔不在。 萧玄同提溜着双生子就去了后山。 随机选择一个闲的抠脚的老祖,到了老祖洞府外。 萧玄同礼貌的敲门,得到应允后开门,随手丢下两个小孩,利索关门—— 一气呵成。 萧玄同潇洒离开,全然不顾洞府内骤然响起的惨叫声。 阮蔚双手合十,替握瑜祈祷。 师兄师姐都是这么过来的啦 ~ 忍忍,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阿门—— 经过老祖的精心教导,一个月后,萧玄同就得到了两只灰头土脸、精气神都被榨干了的小白菜了呢! 双生子被抓去后山换经验条的同时,徒留池衿一人面对大师兄、二师姐的狂风暴雨。 池衿:“……” 凄凄惨惨戚戚,三师兄四师姐为何独留他一人在反复挨揍的路上挣扎前行啊?! 萧玄同自己在教导师弟师妹们的中途也抽空闭了个关,顺利升至金丹中期。 见众人都在升级,池衿也就顺便给自己升到了筑基中期。 阮蔚嘛…… 就还那样。 继续和噬心蛊作斗争呗。 出岛丢了一趟脸,心境确实有变。 但不多。 朝见说这孩子还是执拗。 他也纳闷,按道理说阮蔚这一趟所经历之事不少,先天灵体的灵力储存早就够了,七窍玲珑堪破的人心也不少。 阮蔚只破一境?不应当的。 朝见苦口婆心的劝她:“蔚蔚啊,你别学那些话本子压境界。压多了可不好!当下经脉确实是撑大了,可往后一突破,就你们金丹期那点灵力可养不起身体里撑大了的经脉啊!” “你也看见了,怀瑾只压了几月就憋成那副鬼样子,你再压。” “压久了——小心压成变态啊!” 常怀瑾,“……” 好好好,二师叔。 我是小丑。 没爱了,真的没爱了。 阮蔚只能再三保证,向着朝见发誓说自己真没压境界,是这境界它真不动啊! 阮蔚自己知道。 出岛一趟,她心里压着的事更多了,这叫人怎么破境嘛。 - 柳渡筝并不指望能凭三言两句就改变大家对传统女修的印象,这简直是异想天开。 但这总该有人说出来。 她也不多留。 可恶! 柳渡筝暗暗恼火,自己已经耽误太长时间了。 她想,蓬莱他们不会已经自己上山了?那小师兄可真的会拿此事嘲她一年了! “柳渡筝。” 有人唤她名讳。 耳熟。 柳渡筝顺着声音望去,她一见便笑,露在面纱外的眼睛都笑的开了花。 围观群众:“?” 不是,你们万剑宗不是全宗上下都长着一张一脉相承的冰块死人脸吗? 怎么还能笑成这样?! 她才不管旁人如何想的,柳渡筝哎了一声,立马就迎了上去:“阮蔚!” 听她喊了,众人也纷纷看向那边。 倒抽一口冷气。 啊。 美女。 还是那种长得很有神性的美女。 入眼之人一身洁白道袍,发髻挽的精巧,发饰只一皓玉簪,她皮相太冷清,叫人只看一眼就断然生不出亵渎之意,浑身飘着出世仙气。 阮蔚一把揽住柳渡筝的肩,她笑意浅浅:“我都听见了,你说的真好。” “握瑜都夸你呢。” 握瑜脸色一变,立刻将头撇过去,嘴硬道:“我没有。” 柳渡筝选择性忽略了小姐妹的话,她对着阮蔚脸红: “没有……也没有那么好啦。” 说完,柳渡筝自己掩面偷笑。 阮蔚见状,看向柳渡筝的眼神更柔和了些。 握瑜,“……” 心机,太心机了! 柳渡筝当面抢师姐啦!天理何存啊!!! 第88章 狼性教育 自从去年交换过通讯箓后,柳渡筝有事没事就给阮蔚传讯,她俩虽然不见面,但经常交流剑招心得。 纯网友。 但感情可好。 阮蔚看柳渡筝,就是别人家的小妹妹。 不用自己操心教学,还回回冲自己笑,乖巧又可爱。 握瑜悲痛欲绝。 师姐,家花终究不如野花香是嘛?! 阮蔚被身旁温香软玉似的大美人贴着,嘴角都快咧到太阳穴去了。 柳渡筝邀她同乘,阮蔚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两一年不见的网友亲昵搂着,边聊着天就边御剑上山去了: “啊。真是好久没见啦!我上次给你传的录影看了吗,总觉得有一处剑招衔接的很别扭……怎么只有你们五个?蓬莱仙宗这次是谁带队呀?” “还没看。师尊带队,他先我们一步,说是找老友叙旧去了。” “这样呀 ~ 那我等下耍一遍你帮我看看好不好?” “好啊。” 萧玄同面无表情的领着师弟师妹们紧随其后。 萧玄同:习惯了。 他师妹就是这么招人喜欢,物种不详,男女不忌。 落在最后的池衿翻了个白眼。 他平等的瞧不起每一个万剑宗的人。 系统:【咦。你怎么跟情敌处一块玩去了?】 他化形后,能量更是所剩无几。 为了休养,系统只好从年头睡到年底。 彼一睁眼,就看见阮蔚跟柳渡筝亲亲热热地勾肩搭背,系统震惊! “你醒啦?” 聊天间隙,阮蔚抽空用神识回道:“情敌?什么情敌。” 【柳渡筝啊。原书说她暗恋男主,在你死,咳咳……不太吉利,在你狗带了之后就一直陪伴在男主身边,长期关心、感化男主。】 想起在小镇时柳渡筝飞起一脚踹瘸傅弈右腿的彪悍事迹,还有柳渡筝提起傅弈时那毫不掩饰的嫌弃。 阮蔚沉默了。 闲话少说。 反正系统已经成为了一条船上的蚂蚱,阮蔚直接将自己的部分记忆共享给了系统。 系统安静的看完后,他满头问号:【万剑宗的教育模式也太粗暴了。】 蓬莱仙宗虽然也支持弟子切磋,但多数情况都会点到为止。萧玄同、阮蔚在教导师弟师妹蓬莱剑法时也会刻意打在一些疼但是不留痕迹的地方…… 等等! 这么一想,怎么感觉阮蔚他们更阴一些呢?! “据我观察,” 阮蔚早已有了决断,她自信道: “柳渡筝喜欢我的可能性都比喜欢傅弈的可能性高!” 【……】 ? 你在得意什么啊喂?! 系统:【有道理。我继续睡了,有事call我。】 阮蔚随口道:“好的,午安,玛卡巴卡。” 【……午安。】 系统不解但配合。 “不对。” 阮蔚纠正他,“你得说,午安,依古比古。” 系统沉默不语。 阮蔚识海中的赤发少年盘腿坐着,一张精致小脸忍不住皱成了个包子。 羞耻,太羞耻了。 在阮蔚的再三催促之下,系统忍辱负重:【午安,依古比古。】 阮蔚心满意足的放他睡觉去了。 - 柳渡筝领着蓬莱一行人参观万剑宗: “这是万剑宗给蓬莱安排的四合院,我这几日就住你们隔壁,有事喊一声我就能听见。”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栋雕梁画栋、占地面积硕大的四进大院。 阮蔚,“哇。” 四合院,好看、好豪,你们万剑宗果然有钱! 柳渡筝羞涩一笑,“我挑的,你喜欢就好。” 柳渡筝继续介绍着:“这边是万剑宗执法堂,如果宗门里有什么不长眼的东西冒犯到各位,请不要有顾虑,直接将人丢进执法堂即可。” 提起不长眼的东西,柳渡筝面上忍不住闪过一丝寒光。 萧玄同,“比如?” 既然有人问,柳渡筝就直接畅所欲言(开喷)了: “还能有谁,那些被硬塞进内门的世家纨绔呗!剑术不学心法不背,每日只知招猫逗狗,下山便仗着万剑宗的名头欺男霸女。” “长老们一要罚他们,那些世家的家主就忙不迭上门将人带回去。说是回家动用家法,回来照样生龙活虎。” 柳渡筝便被人冒犯过一回。 她入宗不久。 有一白痴上来张口就是要与她结道侣,还鄙夷地说,算是让柳渡筝高攀自家了。 气的柳渡筝拔剑就将人打成了个偏瘫。 那白痴的长辈上山来闹,还是宗主发了火,直接将人赶下山去。 世家往九大宗里塞人,这已经是双方心照不宣的交易了。 他们既舍不得把自家有天赋的嫡系放出去,却又喜欢将一些被教坏了的、天赋一般心性也一般的送来镀一层金。 像阮萳之,从小便是以家主规格培养。 阮家不可能把他放进九大宗去。 出身符修世家的常怀瑾、握瑜二人对视一眼。 两人面上都有了些不自然的神色。 当初若是常家没遭难,他俩大概率也会被常家塞进万剑宗里去。 因为常怀瑾身负正罡之气,极其适合做剑修,他是被家里责令着中途转道的。 握瑜是女孩,她自己要求和常怀瑾一起,没人阻拦。 一母同胞,前后降世,常怀瑾从出生起便被默认是常家少主。 握瑜算嫡系吗,算的。 但世家总比普通人还要讲究古制,嫡系又怎样,他们不会在意一个女孩。 世家女修总是没有扬名的机会—— 像阮蔚,她的天赋明显胜过阮萳之许多。 阮家的老古董们还是觉得,家主就该是男子来做。 哪怕阮萳之不介意,他们也绝不允许阮蔚越过阮萳之去。 女子可以是嫡系,但绝不能是天赋太高的嫡系。 于是,阮家拼了命的宣传阮萳之的天赋、剑术,将他塑造成一个天资聪颖的麒麟子形象。 他们对阮蔚绝口不提。 是以,世人只知阮家有一麒麟子,名曰阮萳之,及其胞妹。 柳渡筝见他们神色紧张,便笑: “不必如此,世家子弟也不全是坏的,我大师姐、小师兄都是世家出身。” “他们也都是凭剑打出来的嫡传。万剑宗尚武,拳头就是硬道理。” 柳渡筝无比清楚,万剑宗看着风光无限,却有数多蝼蚁虫蛇盘桓脚下,一点一点、一步一步的向上蛀空、侵蚀着万剑宗的根。 她悲哀,却无能为力。 柳渡筝缓了缓,越过了这个略显沉重的话题: “这儿是演武场,是练剑的地方,寻常切磋也可以来这儿。宗门弟子若要与他人决斗也会来此进行公证,上擂台前双方都要签生死状,一旦签下,那就死一个再下来。” 常怀瑾听的眉头一紧,“非得死一个?认输不行吗?” 柳渡筝看他一眼,语气平静的回答: “可以认输。” “但在万剑宗,认输还不如死了。” “万剑宗已有过两百一十三场决斗,无一人投降。何况决斗是自愿的,不愿战不签生死状即可。” 柳渡筝顿了顿: “啊。真想把那群纨绔约上去都杀咯。” 她的语气实在寒光烁烁,常怀瑾听的后背发凉。 握瑜赞同的点了点头。 狼性教育。 阮蔚:万剑宗还真是把弟子当剑磨啊! 柳渡筝带着他们将万剑宗明面上能去的地方都逛了逛,最后带着人来到了一开阔山谷。 山谷中间一宽广的地台,地台四周架起了观众席,高台楼宇皆是崭新建造,红布彩条挂着喜气洋洋,四面都挂上了极大的灵镜。 柳渡筝指了指台上正中央的法阵: “这儿是秘境入口,明早辰时之前要赶到这儿,听长老们宣读守则后即可进入秘境。” 辰时……还是之前! 好好好。 你们万剑宗定的时间也太不人道了! 第89章 人类的本质属性是吃瓜 “话说你们蓬莱仙宗已经很久没来参加十方大比了,蓬莱仙尊有跟你们说十方大比究竟比些什么吗?” 五人相互确认一眼,齐刷刷摇头: “没有。” 丰无涯一到通州就跑了,他们都不知道师尊能不能赶上明天开赛。 萧玄同默了默,眼神真诚,问道:“不是只比剑吗?” 似乎是没听过这么离谱的话,柳渡筝看向萧玄同,一边眉毛挑起: “只比剑,那其他八个宗门来干嘛。” “来喝一壶穿山风走吗?” “……” 有理。 见他们一脸茫然,柳渡筝解释道: “十方大比。实质就是宗门排名赛,一共五场小比,最后排名是五场小比的结果相加。” “在宗门排位赛结束后,还有各种修士的小比。有武斗、丹道、炼器、符道和医道,各道前三皆可选择想要的奖励。比如我们万剑宗的剑窟。” “宗门排名赛具体比什么要看这场在什么宗门,大部分都是比较各宗斩杀妖兽的数量,再额外附加一些特定条件。” “比如,若是万丹谷赛场,大概率就会有跟丹药相关的秘境或任务;若是玄天阁,那就是与炼器、符箓相关;唯一比较特别的是伏龙寺,他们每回都会和隔壁合欢宗合办幻境,任务也多数是历史中那些妖女与佛修的爱恨情仇啦……” 听到最后,蓬莱五人眼睛一亮,哦哟 ~ 人类的本质属性是吃瓜! 伏龙寺、合欢宗…… 哇哦。 清冷佛修和性感媚修。 有品! “每届十方大比都是由上届夺冠的宗门开头赛,我们万剑宗已经蝉联十余届了。” 提及万剑宗辉煌史,柳渡筝精致眉眼间不免带上几分自得。 她以万剑宗为傲。 今年的十方大比,自然也是他们万剑宗的掌中之物。 所以,世人说万剑宗弟子倨傲并不是没有缘由的。 柳渡筝继续说道: “下一赛场则是由这一小赛场夺冠队伍选择,以此类推。不过,大多数还是会选自家宗门的,也算是给自家宗门长脸。当然,也不能选同一个宗门两回。” “今年……不一定。” 柳渡筝顿声,她抬眸看了一眼阮蔚才继续道:“我觉得,大家会铆足了劲选蓬莱仙宗。” 什么? 蓬莱提问代表人,常怀瑾发问:“啊。为什么?” 柳渡筝,“好奇啊。” “蓬莱仙宗已经太久不入世了。” “别说我们这代嫡传了,就连上一辈我师尊、师叔他们都很少有人去过蓬莱!看过话本子嘛,蓬莱岛、蓬莱仙宗这几个词都快被通州作者们用烂了!” “通州人觉得蓬莱是世外仙岛,还有你们的修双道之法,谁不想去看看?” 柳渡筝语气热枕。 丝毫不用怀疑,这一场若是万剑宗赢了,她肯定怂恿师兄师姐们选蓬莱! “……” 阮蔚,“有没有一种可能哈。我们只是单纯的,教的杂呢?” 虽然他们蓬莱确实有专门的心法。 但二师叔说过,心法只是灵体运气的一种方式。 大道万千,能把浑身经脉运转起来的心法就都是好心法,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们蓬莱会的多,也不过是因为学的多。 这归功于朝见,他会的多,由他一手调教出来的萧玄同、阮蔚二人自然也学的多,学的精。 常怀瑾、握瑜、池衿三人才学了一年多,各项也只学了个皮毛。 池衿除外。 他会的不少,但还是得装装样子嘛。 不然二师叔就会一边喊着天才一边拼命的给他加课了,想想就好恐怖! 柳渡筝摇头,眼神坚定:“不信。” “师尊说,蓬莱人人都至少修了两道。他告诫我们,绝不能对蓬莱仙宗掉以轻心。” 她视线扫过蓬莱五人,“你们都很强。” 柳渡筝转头盯着阮蔚,她脚下裳霓迸射出的光华更加耀眼:“所以我很期待,与你交手。” 阮蔚沉默片刻。 “你开心就好。” 但是先让你的灵剑别发光了行不行。 啊。 她快瞎了。 池衿:“喂。我眼睛要瞎了。” 他眯着眼,满脸不耐。 “啊?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柳渡筝一边道歉,一边连忙敛息,克制住了自己的战斗欲望。 她能感觉得到,蓬莱仙宗的这个小师弟不喜欢自己。 池衿轻哼了声。 阮蔚看向池衿,少年下颌绷着,看上去有几分硬。 池衿不喜万剑宗,这是阮蔚一直知道的事。 但他主动与柳渡筝说话。 她莫名感觉。 小师弟是替她开口的。 阮蔚眉眼一弯,皎皎柔色。 哎呦喂!真不愧是妈妈的好大儿!师姐真是没白教你! 贴心,太贴心啦 ~ 柳渡筝抿唇,“大致就是这些了。明天的秘境和具体任务,明天会有长老在此宣读的。” 萧玄同:“多谢。”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好。我送你们。” - 四合院中。 丰无涯还没回来,萧玄同作为大师兄,将师弟师妹们聚到一块: “都还记得,走之前二师叔说的话。” 他视线扫过之人都心虚的别开了脸。 萧玄同无奈:“我再重复一遍。” “一则,出门在外,谨记宗训,不可妄为;二则,行有所知,学有所成,不可荒废;三则,亲行恭顺,顺其本性,不可跋扈。” “还有还有!” 常怀瑾添了一句: “若有犯蓬莱者,不退不让,打!” 朝见一句话。 直接让他们几个神色都放松了许多。 蓬莱仙宗外交负责人都发话了,这还怂个啥,直接咔咔干就完事了。 朝见说这话时眼底闪过寒光烁烁,冷的惊人。 常怀瑾听完直接原地爱上。 朝见倒不怕自家这些崽子们惹事。 他只怕孩子们脾气好过了头,让人欺辱了去。 虽然。 有阮蔚在,不太可能。 但话还是要说的,尤其是这么拽的话。 朝见:这波装大了。 萧玄同赞同的点头,随即他又伸出手指点了点阮蔚额头: “还有你,蔚蔚,二师叔最操心的就是你。若非怀瑾说漏嘴,二师叔还不知道你用过血咒。这次,除非万不得已,不许再用血咒。” 阮蔚表面忙不迭点头,“知道知道。” 实则在萧玄同看不见的角度,她回头恶狠狠的剜了常怀瑾一眼。 天杀的三师弟。 又是你! 记仇本上,常怀瑾的姓名已不知多少次上榜。 “……” 常怀瑾:qwq 师姐,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第90章 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发疯指责他人 深夜。 风声鼓鼓,一阵又一阵的穿堂山风从这小院顶上吹过,静谧的夜里一道道彩色灵光闪过,吵得人完全无法入睡。 偶有人声夹杂: “哎绕了三圈了,到底哪个院子是蓬莱仙宗的人?”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中间那个?” “有可能,去看看去看看。” “哎那不是?嗨嗨嗨好巧啊!你也来看……那个谁哇?” “你干嘛……嘘!小声点小声点,别把我们长老招来了。” “好好好。你先把你那鼓槌收起来行不行,看着怪害怕的,别生气啊。” “哼。” “是这儿是这儿!看,我把傅弈那小子的万剑宗的地图给顺了。蓬莱就是这个院子。” “……” 用被子蒙着脑袋的少女在床榻上翻来覆去。 床上另一侧的握瑜支着耳朵听,双目清明,“师姐,好像是其他宗门的人。” 握瑜疑惑,“他们在搞什么。” “鬼知道。”阮蔚满脸烦躁的爬起来。 握瑜顿时也紧张的坐起了身。 师姐起床气极大。 据大师兄说,一般阮蔚睁开眼那都得哄自己一刻钟才起得来床。 握瑜害怕。 她对阮蔚确有滤镜,但这不代表她完全不知道阮蔚是什么德性啊。 师姐不会要杀人了?! 阮蔚的怒气值直接被拉到了顶峰,她双目炯炯,几乎有成型的火焰要喷涌而出。 这群兔崽子。 知不知道她这个年纪的睡眠是很重要的啊?!知不知道明天是比赛必须要养精蓄锐的啊?! 她这么大年纪了,再不睡饱就再也长不高了啊喂! 猎杀,开始了—— 阮蔚一把推开窗就骂道: “睡不睡?!你们还睡不睡了啊!!!谁啊,到底是谁让你们从子时就开始叽叽喳喳闹到丑时的啊啊啊啊啊?!” 这声怒骂凌空而来。 如前言提过,阮蔚,她有一把好嗓子。 一把哭丧、骂人皆宜的亮堂嗓子。 其声势之浩大,音调之高昂,语气之激烈。山间空旷静谧之间,久久地回荡着这一声极富激情的怒叱。 阮蔚一嗓子直接嚎亮了周边数个院落的烛光。 便有长老惊讶的发现: 我崽呢?我那么大那么多的崽上哪去了? 顿时。 院子里长老呼喊弟子姓名的死亡声音响彻这一整片山头。 远处空中的几个身影瞬间顿住,被长老当场抓包的、几人互相不可思议的对视了几眼。 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同样的两个字: 完啦! 有人不确定道:“这,是蓬……蓬莱吗?” 话本上不是说蓬莱人士都温和有礼,脾性容貌皆是个顶个的好嘛? 不是说都是天外仙,所修之道都是斩断七情六欲的无情道嘛? 她无情?她脑门上的怒火都快烧亮整个山了! 蓬莱这仙子怎么能这么暴躁。 这还不算完。 阮蔚抬手就甩出几段晃金长绳,直直的冲着那空中三人而去。 有人反应迅速、猛地闪开,而怒气值拉满了的阮蔚反应比他更快,直接甩出一道定身符箓过去。 另外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瞬间被捆。 晃金绳将三人拉至院内,拉到了阮蔚面前。 是三个少年。 夜色漆黑,其实他们在远处看不大清阮蔚容貌,这一拉近。 三人顿时红了脸。 阮蔚叉着腰,对着他们仨怨气冲天: “大半夜的,上我们门口逛街呢?刷步数呢?说闲话还有kpi了?不完成不让回是不是?!” 还是现世话骂起来带劲。 阮蔚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懂,自己舒服了就好。 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发疯指责他人! 阮蔚:“你们不睡我还睡呢!再吵吵、我上你们宗门自杀了啊,听见没有!我自杀!我——唔唔唔——” 话音未落,握瑜一把将人拦腰抱住往回拖,小声劝道: “算了算了、师姐。” 握瑜浑身冷汗,她一边踮脚捂住阮蔚的嘴,一边召回晃金绳,她扭头冲窗外喊: “开玩笑的,都是开玩笑的哈,都散了都散了!” 一时被阮蔚容貌和怨气镇住的三人立即回神,连忙点头道歉: “哦哦哦。不,不好意思,打扰了打扰了——” 握瑜刚松了一口气。 阮蔚一下就挣脱了她的手,又从窗户那探出个头。 阮蔚恶狠狠道:“都听见没,再吵我睡觉我就自杀了!到时候我就变成冤魂天天撵着你们跑!” 握瑜,“……” 她控制不住师姐,真的。 被正主逮到偷窥的几人瞬间如同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嗯嗯。我们知道了,对不起对不起。” 阮蔚只是个筑基,这三个各宗嫡传本不该如此心虚。 但她看上去实在是太占理了,又十分的盛气凌人。 尤其她还,长得还,还很漂亮…… 美貌就是硬通货。 阮蔚扒着窗户,任凭握瑜如何努力也不撒手,她问:“你们都是哪个宗门的?” 佳人发问,岂有不答之理。 那个反应迅速、个头高一些的少年立即红着脸行礼,“这位……这位仙子,是我们的一些职业病……总之,抱歉!打搅你睡觉了。” “我叫颜子卿,是天机楼嫡传。这是我的小师弟。” 颜子卿拽了拽在自己身后缩着的少年。 少年抿着唇探头,像是很少与女子接触,面上很是羞涩: “你,你好,我叫姜豫。” 这确实是姜豫第一次和除亲姐外的同龄女修说话。 他们天机楼的女修近年来少之又少,师长们更是恨不得将楼内男女划开一道天河来隔绝。 师兄们都调笑说修道的修佛的都一样、反正都是孤寡的。 阮蔚看向最后一个少年。 少年冷静道:“琨音门,元吹云。” “抱歉,我就是想来看看……大师兄的妹妹长什么样。” 阮蔚了然。 哦 ~ 阮渐姜的师弟。 “看完了?” 阮蔚忽然换了一副面孔,她笑眯眯问道。 她的皮相真是好一朵清纯无公害的天然小白花。此时又放柔神情,粲然一笑,更是完全刷新了这三刚才对她那暴躁老姐的印象。 只要阮蔚不开口,谁能质疑她的白月光身份! 三人面面相觑,迟疑着点了点头。 握瑜,“!” 这不对,师姐要搞事! 师兄呢!大师兄上哪去了!睡死了吗? 握瑜:大师兄你再不来师姐就要被其他宗的白菜撬走啦!或者……她就要把别人宗的白菜撬回来了! 萧玄同对阮蔚的怒吼早已免疫了。 在这交响乐般的背景声中。 沉沉睡去、被念叨着的萧玄同翻了个身,直接把正要起身前往支援的小师弟压了个结结实实,常怀瑾也横了一胳膊过来给了小师弟一个肘击。 池衿,“……” 妈的。 他就不该相信二位师兄说什么一起睡能以防万一的鬼话,都是放屁! 池衿深吸一口气,一把扯过被子蒙头继续睡。 不管了。 他担心个屁! 该担心的应该是那几个被二师姐逮住的人—— 第91章 互相试探 阮蔚指了指自己眼下那淡不可闻的青黑,“看,黑眼圈。” 她好无辜:“这是谁害的呀?” “哎呀,外面的人在喊什么呀?我怎么都听不太清楚呢。那是哪三个人的名字呀?” 隐藏在温柔小意下那明晃晃的威胁。 三人缩瑟着脖子,低声道,“……是我们,抱歉。” 阮蔚浅笑,“没事呀。” 她笑容大度,只说着没关系,却完全没有放他们走的意思。 颜子卿小心翼翼问道:“那,我们,先走了?” 阮蔚微笑:“哦?” 三人:“……” 颜子卿冷汗直淌,“那,那我们不走?” 阮蔚继续微笑,“嗯?” 三人:“……” 走也不行,不走也不行,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阮蔚笑意浅浅:“素闻天机楼对男女大防管教严苛,想必二位今日擅闯我院中之举,不太方便让宗门长老知晓?” 颜子卿的脸一下就垮了,他身后的姜豫更是被吓得小脸刷白。 元吹云忍不住笑。 十大宗又不是什么相亲相爱一家人,别宗倒霉,他自然幸灾乐祸。 阮蔚看向他:“对了!还有堂兄呢 ~ 堂兄一向注重礼节,若是堂兄知道他的师弟居然半夜与我谈天——” “!!!” 元吹云瞬间精神,满脸害怕。 笑容守恒定律!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阮蔚一脸恬淡、她单纯的笑问: “唉,最近有些喜欢的东西呢——我想请问各位,我是买,还是,不买呢?” 最终。 在阮蔚的温柔刀下,三人各自掏空了口袋,分别赔付了各自身上的一半灵石后,这才被心满意足的阮蔚大度的放走了。 月光照耀下,那三个孤寂的背影是显得如此的失魂落魄。 据说年纪最小的姜豫回去就哭了一个钟,嘴上说着什么再也不相信漂亮女人之类的话。 纵观全场的握瑜:高哇,实在是高! - 捧着手里鼓鼓囊囊的芥子袋,阮蔚心情平缓不少,心里的包袱也卸下了些。 关于颜子卿等人口中的话。 阮蔚只信其三分。 白天不能看吗,明天不能看吗。 好端端的半夜能来作甚。 不过是想借此探查蓬莱仙宗的实力罢了。 只是他们修行不过关,做事也不谨慎,大咧咧的就被阮蔚用神识探查到了。 阮蔚可没漏了那几个暗处偷看的。 阮蔚承认,自己方才是有一些起床气的成分在。但她也是刻意胡搅蛮缠了一通,至少在旁人眼中,她是让这三人吃了亏走的。 要说那些长老真不知情,阮蔚不信。 若是真心看管弟子,怎么可能会有漏网之鱼。 不过是随波逐流,顺势而为。 眼见阮蔚直接一嗓子要将事情闹大,这才急哄哄的要把自家弟子唤回去。 就连白日里信誓旦旦说有事就找她的柳渡筝都没管这事。 阮蔚便心有成算了。这头一夜的互相探查,大概就是各宗掌门、老祖有心放任之举,其意就是让各宗嫡传弟子互相试探试探实力罢了。 别的不说。 反正蓬莱仙宗这一晚很稳当,一点底也没漏。 还成功的唬住了别人家三个嫡传。 稳赚不赔! 阮蔚搂着握瑜重新回到床榻上,小声的将自己的猜测同握瑜说明。 握瑜听完,立马崇拜的看向阮蔚,“师姐好聪明!” “我什么都看不出来呢,不愧是师姐!” 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自己没那么机灵,不仅一点儿没配合师姐的行动,还一直给师姐添乱。 阮蔚就笑:“不怪你,你还小呢。以后慢慢学着看人就是了。” 自己这灵魂要真算起来都不知多大年纪了,性格使然,阮蔚琢磨他人目的首先都是往坏了琢磨、想问题也尽是往阴暗去想。 她向来不吝以恶意揣测他人。 尽管多疑最伤人,但总比被人骗得稀里哗啦哭要好。 握瑜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想不到很正常。 她轻抚着师妹浓黑发顶,一下一下,梳理着她只堪堪倒肩的短发。 阮蔚彻底的分清楚了。 这一世的握瑜,是个短发的,发色如泼墨般浓亮的姑娘。 而她记忆中那个年纪轻轻便跋涉千里去到蛮荒的,半白长发的女修形象渐渐变淡了些。阮蔚目前仍不清楚前世的自己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但她立誓。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叫世事重演! 握瑜被轻柔的触及发顶,她只觉得师姐的好温暖,好温暖。 倘若就此沉溺也无妨。 阮蔚浅笑,她眉眼温切如初见: “睡。我看着呢。” - 萧玄同一夜睡得极好。 他一睁眼就对上了身旁小师弟幽怨的目光。 “?” 萧玄同懵圈,“啊。小师弟,你的眼圈怎么那样黑?” “不是说了晚上不要乱跑吗?” 呵。 大师兄你怎么说得出口啊?! 可对上萧玄同澄澈目光,池衿沉默片刻,欲言又止。 “……算了,走。” 池衿扭头一巴掌拍醒了三师兄。 常怀瑾一下惊醒:“怎么了怎么了,嗷!脸疼!” 池衿微笑着摇头。 他攥拳,终于! 报了昨晚的一肘之仇。 另一间屋里的握瑜和阮蔚已经起了,阮蔚找了一套较之昨日更显其仙气飘飘的仙裙。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笑话。 发疯是她的日常没错。 但她们美女也是需要维持形象的好吗! 阮蔚是女孩,她虽然不在意脸皮,但她也是爱美的,自然也喜爱各类漂亮首饰衣裙。 出门时已经有些晚了。 周围几个宗门的人早已没了踪影。 阮蔚,“快快快,要迟到了要迟到了!” 五人纷纷御剑加速。 常怀瑾揉着眼御剑,“困死了,不过,昨天晚上好像有点吵。” 握瑜已经学会御剑了,她飞到常怀瑾身侧讥讽道: “呦,还听得见动静。” “我还以为你们两个都死了呢,别人都摸到院门口了,我也没见你吱一声呀!” 握瑜永远都是一个骂俩。 常怀瑾懵了,“什么?!谁啊,谁能在师姐眼皮子底下摸到门口来呀?” 池衿,“我醒着,也没听见你做了什么。” “最后不还是师姐处理好的嘛。” 握瑜气急,“你!” 前头,他们沉稳的二师姐已经将昨晚的事和她的推测都和萧玄同说了。 萧玄同摸着下巴,“试探啊——” “做得不错,蔚蔚。” 一点没让蓬莱露怯。 阮蔚得了师兄夸奖,眉眼皆是一弯,笑得像只可爱小狐狸。 明明是天刚破晓时。 十方大比的现场却已经人声鼎沸,议论纷纷。围绕着巍峨的山峰,万剑宗搭建起一座座华丽的高楼琼宇。四周的观众席已座无虚席,空中弥漫着紧张刺激的气氛,仿佛连天空都被感染,变得阴沉起来。 嫡传弟子们都站到了台上,等待着辰时一到,万剑宗宣读比赛条律后即可进入秘境。 最中央的台上,傅弈四处望着,数来数去,场上却只有九支队伍、四十五人。 时间快到了,傅弈却始终不见那个人。 他忍不住扭头问柳渡筝: “蓬莱怎么还没到,不会是忘了时间?” 柳渡筝皱眉,“不会,我强调过的。” 瞬间,她脑海里闪过一些蓬莱过往事迹,柳渡筝忽然又有些不确定了,支支吾吾道:“大概……应该,额,不会?” 傅弈,“你问我我问谁?不是你抢着要负责他们的嘛。” 耶? 未战先内讧! 周围其他宗门的嫡传吃瓜似的纷纷看了过来。 台下万剑宗的内门弟子们倒是见怪不怪。 小师兄小师姐他俩自从去年小镇一道做任务回来,已然从私底下的不和转变为明面上的互相看不顺眼了。 “你!”柳渡筝皱眉。 “好了。傅弈,渡筝。”万剑宗最前方的女修忽然出声。 女修转过身来,她身姿修长,与男子差不多个头;眉峰凌厉,五官深邃挺拔,看上去比寻常女子要更淡漠许多。作为剑修,她很特殊,腰际左右各斜挂着一把剑。 第92章 嫡传互怼 女修的威严不必多说。 傅奕立即收声,转过头去,不欲再辩。 柳渡筝还有些不服,“大师姐,是他先……” “渡筝。” 万剑宗大师姐,望溪行,她直视着自家小师妹,神色柔雅,声音也温和,却带着些不容商榷的意味: “现在是十方大比。” “有什么事,都放到万剑宗夺冠之后再说。” 望溪行语气平静。 但她这话说的也太理所应当! 嫡传们脸色瞬间不好看了。 可望溪行不怵,她睁着一双平静的眼,望向柳渡筝。 她只静静伫立,风鼓进望溪行衣间,显得她万分单薄。 一旦有谁对上望溪行的双眼,她目中幽深,便仿佛有着无限压力朝之袭去。 柳渡筝抿唇,“是。” 闻言便有一人轻笑: “呵!夺冠?今年可是轮不到你们万剑宗咯。” 傅弈立即看过去。 啧,老对头了。 柳渡筝正有一肚子火没出发呢,闻言立即横眉竖眼的看了过去: “啊。我当是谁在说酸话呢?” “原来是我们的万年老二玄天阁呀 ~ ” 玄天阁和万剑宗是邻居,作为每次十方大比的第一和第二,他们的邻里关系自然不可能和谐。 “柳渡筝,终于长嘴了?你的闭口禅可算修完了是?” 那人也立即反唇相讥: “我们玄天阁文武兼修,自然是比不得你们这种只知蛮力的武疯子。” 傅弈冷不丁道:“废话真多。” “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才是好猫。” 虽然师兄妹内部确实有问题,但他和柳渡筝还是会一致对外的。 柳渡筝利索点头,嘲道: “什么文武双修,不过是会打嘴炮罢了。” 她眯着眼,露齿一笑:“齐白芨,这场你死定了。” 她要打死这个狗东西! 除去蓬莱仙宗避世不出,其余九宗嫡传偶尔也会在通州的各处秘境中碰上,都能混个脸熟,互相结过私仇的也不少。 柳渡筝与齐白芨尤其。 他俩回回碰面回回掐架。 齐白芨折扇轻摇,也报以一笑,“静候仙子。” 他并不满足只挑衅一个,“这场小比,胜者只会是我们玄天阁。” 这儿是万剑宗的地盘,自然是万剑宗的主会场。 齐白芨这话一出,台下万剑宗内门弟子立即便有不忿,四方台上的观众也是一片叫嘘声,给人心理压力极大。 可玄天阁这位一点不虚,众人轻嘲声反而使齐白芨身板愈发挺直,他眸中烈火愈发旺盛。 这万年老二他们玄天阁做够了! 齐白芨,“当然,玄天阁也静候诸君。” 他这波可是贴脸开大了! 嫡传里哪有什么好相与的人。 脾性好如望息谷的医修们都要忍不住了。 上届第三名琨音门。 元吹云率先发难: “怎么,玄天阁最近灵石攒的多了,说话也不过脑子了?” 颜子卿也随之而来,勾唇笑道:“我看哪,是灵石塞住脑子了。” 齐白芨昂首,俯视轻蔑道: “哦?琨音门真是愈发没出息了。” “上回拿个第三,这次就准备和他们天机楼厮混了吗?两宗兄弟手拉手,一起冲击倒数第三?” 齐白芨自己把自己说乐了,弯着腰笑。 作为万年老二,台下亦有玄天阁的支持者,纷纷哄笑出声以示支持。 颜子卿,“哈?齐老二你说什——” 话音未落,颜子卿就被自家师兄一把捂住嘴拉了回去。 天机楼大师兄,爻歧,低头劝慰颜子卿,“行了。你和他们这群武夫吵什么?” 天机楼众人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类型,他们就是修命道的柔弱卦修罢了。 每回十方大比,天机楼、望息谷、万丹谷这三偏辅助性的宗门多数情况都只能与其他宗门寻求合作来稳住排名。 若是贸然惹恼了其他武夫宗门,进去两分钟他们就得被传送出来。 是以,后三名总是他们三宗包揽。 元吹云:“你!” 阮渐姜也一把将小师弟拽了回来,他轻拍其肩,元吹云瞬间老实。 阮渐姜转而看向齐白芨,他双目沉着: “吹云年纪小,齐公子不必刻意激他。” “我们,秘境里见真章。” “哦?是你呀,阮渐姜。”齐白芨啪的一下将折扇一收,一双狐狸眼眯起:“可不敢担您这一声公子——” “听说蓬莱今年来人了?” “可我怎么没见着你那堂妹?莫不是,被你那亲爹叫人抓走了?” 齐白芨很明白如何用话扎人。 去年阮家翻案那事闹得可真是大。 几乎是整个通州人人皆知,琨音门嫡传大弟子,有个残害兄弟、觊觎亲侄的生父,听说最后还让万剑宗执法堂判了刑,废了灵根流放到蛮荒挖泥巴去了。 阮河是走的迅速,阮渐姜这一年可不好受。 多少风言风语、无孔不入的钻进他耳里。 此话一出,观众席议论纷纷。 “你!齐白芨你混账!” 元吹云眼睑一下变得通红,若不是阮渐姜死死拽住了他,他此时就要冲上去和齐白芨拼命了。 阮渐姜垂垂眼眸,指尖掐出印痕。 齐白芨说得对,他…… 他对不起阮蔚。 - 底下孩子们闹得起劲,台上各宗掌门也在互相扯头花。 琨音门掌门元音一把抓住玄天阁长老的花白长胡子,破口大骂: “你们玄天阁一天天的都在教什么?!你们家嫡传好端端戳我徒儿肺管子干什么?!!” 玄天阁长老大惊失色,“你,你作甚?!” “白芨说的都是事实!怎么,他爹做得出,还不让人说了?你快松开老夫的胡子!” 元音:“不松!你们就是故意的。” “儿子是儿子,老子是老子,凭什么叫我的徒儿替那老匹夫挨骂?!” 天机楼的玄真子,他倒乐得和稀泥(拉偏架): “哎呦,元音你也别太用力了啦 ~ 哎,你也少说两句、少说两句。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这三个吵着。 另一头倒是岁月静好。 丰无涯坐在一边,低头抿了口清茶,眼睛一亮,扭头就笑:“哎!这茶不错呀,给我揣点回去呗!” 坐于最上首的万剑宗掌门,岑临息,微微颔首:“可。” 丰无涯就去扒拉他芥子袋,岑临息也随他。 有人轻笑,银铃般清脆悦耳,笑声中似乎还带着几分勾子特抓人耳。 她身侧一佛修立即以杖击地,一硕大金罩闪现将他罩住,动作熟练地好像发生过无数次。 伏龙寺的济真方丈叹了口气,“月施主啊。” 丰无涯也捂住自己耳朵,无奈道:“你别在这发神经啊,月华。” 合欢宗月华闻言轻笑,指尖姝色豆蔻抚上自己波浪长发,她轻启红唇,风情万种: “知道啦——” “不过,马上就到时间咯,你们蓬莱好不容易参加一次十方大比,这可怎么办呀——” 丰无涯笑了笑,抬头便看见远处自家孩子疾驰而来的身影。 “这不是来了嘛。” - “他待如何,我这苦主可都没说话。” “阁下何必越俎代庖。” 一道清冷女声自天边散来。 如今未出场的宗门只剩蓬莱仙宗,众人纷纷眼神热烈的向上望去。 众嫡传亦如此。 只见一行人利索收剑、翩然落下。 三男两女,个个俊俏的能与通州的颜值标杆合欢宗打个来回。 以那被围在中央的白衣少女最为出众。 她犹如一株清冷的世外仙姝,露上清珠般的清冷美貌,仿佛天地间的精灵化形,不食人间烟火。肌肤如雪,五官精致,浓黑如曜石般的双眸点缀层层寒霜,无暇而冷肃。 看一瞬间。 数万人急促收声。 偌大山谷的嘈杂刹那停住,风声停歇,鸟虫忽鸣。 仿佛连老天都在为她造势,一道绚烂霞光刺破云层,直直的洒在少女背后。 神女降世,这便是蓬莱世外仙! 双生子心意相通。 他俩对视一眼,都捏着拳,眼里闪着亮晶晶、紧盯着前方的阮蔚。 上师姐! 给他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来一点小小的美貌震撼! 第93章 “进去之后阴死他。” 阮蔚感受着背后霞光带来的暖意。 她沉默了。 六。 对哦!她也有女主光环。 虽然但是,她这光环开的可真是时候。 瞧瞧下面这些人的眼神,她这波狠狠装到了!美女人设立住了! 台下静谧渐渐被打破: “天哪……真的,有点太好看了。” “神女下凡莫过于此。方才那漫天霞光落下之时,我真真恍惚,还以为见到了九天玄女呢!” “蓬莱仙宗一个赛一个的好看,真期待他们与合欢宗合作。” “我也是我也是!若是他们两宗能够合作,那我只瞧一个水镜便足够了!” “不过他们这队的实力应该是综合最弱的?居然还有两个筑基期的哎。” “小声些,你小声些。听说蓬莱这届好不容易凑齐五个弟子,人家大老远特意赶来参赛。实力什么的不重要啦,有这份心意不就好了?” “说的也是,反正最后也是玄天阁和万剑宗争魁首。” 这话说的,惹得嫡传们纷纷眼神杀了过去。 自从破境,阮蔚的胜负欲淡了很多。 可能自己没有那么强其实也就那样。 没有到为了赢而要死要活的地步,朝见对他们的嘱托也是尽力而为。 她会努力,但不会拼命。 阮蔚瞥见了一些认识的人,她微微一笑,向着柳渡筝的方向招了招手。 柳渡筝:!!! 她回以一笑,热度迅速爬上她脖颈,柳渡筝笑得比刚才威胁人时真诚多了。 而这一方向之人也不止柳渡筝。 一别多日,阮蔚却与傅弈记忆中无二分别。 傅弈瞳孔微缩。 他耳廓弥漫粉红,却又强行克制着自己硬是将头别了过去。 啊。 这个出场…… 实在是——太犯规了。 试问谁在少年时没有幻想过自己的心上人是这样一个完美无瑕的仙女呢。 傅弈忍不住想: 那二百五十灵石,要不要现在还呢……还了之后,还能有交集吗…… 池衿不着声色间,身子就站的靠前了些,直接将万剑宗那头的目光挡的严严实实。 这小子还不死心呢? 再一看周边人的表情,池衿面色瞬间有些难看。 他磨牙。 不是,你们自己没有师姐吗?一个个的都用什么眼神看我师姐啊?! 对上这般清泠仙人。 饶是齐白芨这种脑子里只有输赢的家伙也不免愣了一瞬。 他颇为不自然的抿唇,摇了摇手中折扇。 可脑中瞬间想起方才阮蔚说的话。 她说他越俎代庖,实则是指他多管闲事。 这么一想,冷静多了。 齐白芨小声嘀咕:“我不欲与女子争辩。” 常怀瑾耳朵尖听见了,他凑到阮蔚耳旁添油加醋的复述了一遍。 阮蔚听完就笑,也极小声道: “没事。” “进去之后阴死他。” 说完,阮蔚莞尔一笑。 蓬莱四人对视一眼,随即便一脸同情的看向了齐白芨。 哥们,你这把要遭啊! 蓬莱仙宗一行人走进了嫡传队伍里。 阮蔚的美貌震撼使得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都平和了许多。 当然,被坑过的人会多少免疫一些其美貌震撼。 譬如昨晚为自己的老婆本泪流一宿的姜豫。 阮蔚出现的一瞬间,姜豫就缩到了自家大师兄爻歧的背后。 他这行为太特殊,阮蔚看见之后便笑,笑得这小孩满脸恐惧。 还有记吃不记打的。 譬如颜子卿。 他和自己的小师弟形成了鲜明对比,一张俊脸涨的通红,半晌没过回神来。 夜里嬉笑怒骂的阮仙子,和此刻霞光下风光无限的阮仙子。 真是好不一样啊—— - 高台上。 丰无涯状似无意的扫过在场各宗长老,只见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几分讶然。 桀桀桀——丰无涯几乎快要克制不住嘴角的疯狂扬起了。 瞧见了吗? 我们家小姑娘就是好看! 早已见惯了美人的月华第一个惊呼出声,“这就是你那向我们炫耀了千百遍的二徒弟?” “长成这样怎么这么想不开,做什么劳什子剑修啊?!” 丰无涯就笑,笑的见牙不见眼: “我家蔚蔚好看!” 月华好好一个妖艳大美人头都快点成幻影了,她又定睛一看: “啊啊啊啊啊啊——美人骨,美人骨啊我去!丰无涯!丰无涯你这个混账东西!你暴殄天物呀!” 她激动之余,一巴掌就拍向了手边桌子。 济真方丈闭目之余直接预判,转过身就给自己套了个金钟罩。 “阿弥陀佛。” 在他的呢喃声中,月华手下的桌子瞬间碎裂。 两人动作仿佛排练过一般,衔接自然,行云流水。 “……” 你们伏龙寺与合欢宗表面上不对付,实际还挺熟的啊喂。 济真方丈面无表情的看了众人一眼。 呵。 若是你们来同合欢宗做邻居,也是能做到像他这般熟练的好吗。 方丈心中的苦与泪无人知晓。 但月华面上的滚滚长江已经呼之欲出了。 她拽着丰无涯袖子,噼里啪啦的掉眼泪:“丰哥哥、丰仙尊 、丰大善人!” “给一个给一个!你这俩徒弟就饶给小妹一个!” “你怎么舍得让这两个美人去做剑修呀!他俩若是伤着一点你都不会心痛的吗?” 合欢宗所修行的媚术早已潜移默化的改变了人的气质风格。 就算月华这般嘶吼着要丰无涯送她一个徒弟,在其他人眼中,她也都是浑然天成的惑人。 哭的梨花带雨,叫人好生怜惜啊! 可蓬莱的幻境那可真是太多了! 从小在周边幻境摸爬滚打的丰无涯早已练就一具铁石心肠。 丰无涯拒绝三连: “不可能。” “绝不可能。” “你死了这条心!” 月华瞬间丧失了精力,“……歹毒,你太歹毒了。” “呜呜呜呜呜我的小仙女——我的美人骨啊!” “噤声。” 岑临息毫不怜香惜玉,开口就是硬邦邦的命令。 月华嘴一扁,蔫儿了。 她知道,丰无涯或许会让着她,但岑临息不会。 他们三年少时曾一同历练,可以说得上是在场之人中相互最亲近的了。 第94章 阮蔚选手荣获十分 岑临息也不管她,他给下面负责主持十方大比的静乾传音:“师妹,人已到齐了。” “开始。” 静乾回了一声好。 静乾飞身而起,一跃到了地台中央,她以灵力传音,确保在场众人都能听清: “辰时已到。此届十方大比,开赛!” “各宗弟子请谨遵守则。此次小比时长三日。在秘境中可以武斗,但不可伤人性命。如遇危险,捏碎手中命牌即可传送出场。小比以各宗斩杀妖兽和采集仙草的等级、数量为评分标准,命牌也随时会显示各宗目前的排名。” “秘境各处散落镜蝶记录赛场状况,秘境中每人身侧都会跟随一只镜蝶,它会将你们在秘境中的表现投射到秘境外的水镜上——额,还有,还有啥……” 最后,静乾卡壳了半天,最后摸着下巴添了一句: “嗯。忘了。反正就是杀妖兽,具体还有啥吗?管他呢,你们就先进去呗。” 岑临息,“……” 他拳头硬了。 这么短短的几句词她背了三天,还背成了这副德行。 他这师妹真是——太他娘的扯淡了! “……” 观众:这么重要的守则都能忘?! 素问静乾仙子待人严苛,如今一看,她对自己倒是挺宽容的呀。 阮蔚也是一头黑线。 她接过刻着她姓名的命牌,妥贴的将其放在了心口位置。 众嫡传十分有秩序,排排站,等传送。 唯有蓬莱仙宗不合规矩,萧玄同将师弟师妹们拉近了些,五人围成了一团。 萧玄同,“快开始了,我最后叮嘱一次。” “量力而行。” “蓬莱不缺什么十方大比的冠军,懂?” 四人忙点头。 三小只目前还没到叛逆的年纪,萧玄同相信他们能够说到做到。 但这最棘手之人啊。 萧玄同还是不放心。 他满眼怀疑的看向了阮蔚,他目色沉沉,紧盯住阮蔚再次强调:“你答应了不搞事的哈。” “对。” 阮蔚小鸡啄米般点头,她举着三根手指竖过脑袋顶,她比着ok手势,“我发四。” 嘻嘻 ~ 池衿将头别了过去。 脸上闪过一丝觉得荒唐但已经完全习惯了的释然。 唉……二师姐又在发假誓了。 他看着远处轻摇折扇,一身板正青装,此时还在和柳渡筝斗嘴的齐白芨。 池衿不忍再看。 哥们,珍惜你最后还算体面的时候。 传送阵调试完毕。 众嫡传弟子皆走到了法阵中心。 空间再一次折叠扭曲,四周景象都忽然变得模糊不清,风声停止,唯有一阵阵轻微的空间波动自法阵中心散出。 刺目白光一瞬间亮起,阮蔚下意识闭目,抬手遮挡。 又是一道黑影走到她面前,为她遮光。 少年的发梢扫过她鼻尖。 是馥郁花香。 阮蔚睫羽轻颤,宛如蝴蝶振翅欲飞,她陡然放松了肩膀。 很怪,也好乖。 她早知道了。 池衿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小屁孩。 阮蔚直接伸手扯住面前人的衣袖,抓的死紧。 池衿惊讶之余,下意识就要抽走。 却听见她闭着眼,口中振振有词: “我拉着你点,万一传的不好摔了怎么办,你那剑术,啧啧啧……” 池衿一双琉璃眼熠熠闪着,他垂首看向矮自己小半头的二师姐。 他看她的发旋、她的琼鼻、她翩然欲飞的浓密睫羽。 虽然阮蔚总嚷嚷着着要再长高些。 但池衿觉得,师姐已经很高了。 高的自己永远只能远远眺望她的背影。 他从来不敢站在阮蔚身侧去俯视她,他只会远远的瞥一眼、再瞥一眼。 那对他来说,太冒犯师姐了。 他喉咙发干: “嗯。” 阮蔚张口,还想再说什么。 可众人耳畔却响起静乾的声音: “啊。想起来了。” “你们互相之间都别拉着哈,传送阵是个人随机的,别等会人过去了,衣服留在别人手里咯 ~ ” 她句末带了几分调笑意味。 又像是回忆到了什么的幸灾乐祸。 嫡传们:“……” 感觉静乾这句话像是在点自己。 阮蔚身子一僵,瞬间就像是手被火燎着了一般迅速抽回了手,快的跟一道残影似的。 池衿垂首,眸色晦暗。 在法阵刺目白光消散的那一刹那。 阮蔚清晰的感受到一股热气忽然在她耳畔萦绕。 池衿轻声道: “师姐。” “他们都是金丹,我有点害怕……” 一字一句,轻声细语。 阮蔚耳廓发痒,她几乎要睁眼。 vocal!什么鬼?!她那嘴比石头还硬的重生阴暗批小师弟在说害怕?! 他语气,还这么软哎…… 阮蔚没有迟疑:“藏着,等我去找——”你。 话被截断。 五十人的身影瞬间消失,阮蔚的那道未完成的保证也如雨落湖面般散进了这场在池衿心里掀起的惊堂风里。 - 一睁眼。 耳畔是呼啸风声。 她正在空中,急速坠落。 “……” 谁家传送把人往天上丢啊?! 这让那些柔弱的医修丹修咋办啊喂,上来就先摔残咯。 阮蔚立即环顾四下,她底下是一片浓郁密林,可供她踩的落脚点有很多。 接近树冠之时,阮蔚直接一个翻身。 足尖轻点树冠,稳稳地立于其上,几个闪身后,她翩然落地。 好久没有这种风过耳畔的感觉了,这会儿又是在比赛中。 阮蔚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渐渐沸腾,高空运动会使人情绪高涨,她似乎有点肾上腺素起来了。 兴致来咯! 于是,彼一落地,阮蔚立即高举双手,无比骄傲的宣布: “perfect!阮蔚选手荣获十分!” 阮蔚兴奋的收手,一扭头对上了身后一脸复杂神色看着自己的元吹云。 元吹云,“……嗨?” 她笑容骤然僵住。 元吹云也缓了缓,他实在不能将这个莫名其妙给自己的落地姿势打分的阮蔚,和外边那个一出场就压的整场寂静的阮蔚联系起来。 元吹云呐呐开口:“你这是——” 阮蔚,“哈哈哈哈哈元吹云是吗,啊哈哈你好你好,哎呀你看错了!一切都是幻象!幻象!我只是个幻象ok?!这就散给你看哈——” 她急速打断,直接转身准备开溜。 正是此时。 一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飞出来的、如玻璃水晶般剔透的纯银蝴蝶灵巧的绕着阮蔚飞了三圈。 阮蔚,“……” 糟,她忘记还有蝴蝶在直播了。 那岂不是,外边的人都看见她的社死现场了?!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呜呜呜—— - 场外。 月华一边狂笑一边拍着济真的金钟罩,拍的金钟罩砰砰作响:“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去!” 因为桌子已经让她拍碎了。 岑临息不许弟子再搬新的来,毕竟搬来了也活不过一刻钟。 济真方丈默默的让金钟罩更亮了些。 月华抹着泪花,“丰无涯!不是我说,你这二徒弟也太可乐了!” “扑哧——还荣获十分……哈哈哈哈哈哈亏她想得出来。” 丰无涯也笑,他满眼宠溺。 “哎,蔚蔚就是这般古灵精怪的性子。” 他鼓捣两下岑临息,“老岑你说,我徒弟,可爱?” 岑临息轻哼一声: “嘁。” 他指了指另一面水镜,“我徒弟柳渡筝,也不差。” 丰无涯瞬间变脸,“你说什么呢,我家蔚蔚才是最好的!” 岑临息,“不信。” “我才要不信呢!你养出来那个跟你一样的冰坨子有什么好的?比得上我这闺女贴心可人吗?!” “不听。” “岑临息我杀了你!” “来打。” “打就打谁怕你!走,去你山头上!” 两人直接就瞬移走了。 月华习以为常,见其他人纷纷看向自己,她老神在在道: “别管他俩,打一会就回来了。继续看、继续看哈。” 第95章 埋伏 既然最凶的岑临息已经走了…… 月华眼神示意了一下静乾,静乾立即会意,对她眨眼。 她俩也算是狐朋狗友,这点默契还是在的。 静乾,“咳咳。” “接下来就由合欢宗的月华仙子负责主持大比。” 她也实在懒得围观这群乳臭未干的小崽子们辣鸡的剑术。 反正第一只会是万剑宗的。 月华从高台上探出个头,向着观众席挥手打招呼,她红唇笑的妖娆:“大家好啊——” - 秘境中。 知道自己社死之后已然心死的阮蔚止住了拔腿就跑的冲动,她一脸生无可恋的转头: “啊。” “算了,你继续说。” 元吹云,“啊。好的,我是想问你要不要合作。” 阮蔚心中盘算一顿。 她挑起眉梢,“为什么。” 元吹云晃了晃手中通讯符,他指尖一点灵火窜起,点燃。 四周无风无雨,他手中符箓却骤然被熄灭。 阮蔚也悄然手放背后,试验了自己的传讯符,同样被莫名熄灭。 啧。 这是直接把他们各宗打散了啊。 阮蔚难得有些焦急。 且不谈池衿,握瑜的剑术也着实难看,若是碰见个音修丹修什么的还成,碰见万剑宗就直接躺平等死。 握瑜的根骨不适合学剑。 希望大师兄能尽快同他们汇合。 “不知是这一处树林的缘故,亦或是秘境。” “你我暂时无法联系同门。”对上阮蔚探究目光,元吹云冷静道:“林中不乏金丹期妖兽,甚至会有元婴期,你一个筑基期,单打独斗很难走的出去。” “我们联手,我开路你垫后,先出去之后再论排名,如何?” “我会保护你。” 和元吹云联手走出这片林子确实是最佳之策。 少年满脸认真。 要是他的手不要一直放在身后就更好了。 阮蔚一向推崇谋定而后动。 她面上不泄露半分焦急,反之,阮蔚还轻笑着反驳,“你说的不对。” 在她拒绝的一瞬间。 元吹云立即向后退了几步,二人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 见状。 心中的猜测被肯定。 阮蔚抽出腰际佩剑,随手挽了个剑花,眼眸亮的惊人: “走不出这儿的只会是你。” “遇见妖兽也不是只有打这一条路。我们剑修,打不过总是跑得了的。” 她缓缓道:“还有一点你说错了。” 阮蔚直接一跃而上,她持剑刺向元吹云,漫天剑影拉开这一战的序幕。 她轻声细语: “明明,是你这个金丹期音修,只能求我这个筑基期剑修合作啊。” 剑修与音修。 本来就不是一个赛道的。 元吹云侧身避开阮蔚这一剑,可她实在是快,他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划破了一边胳膊,鲜血潺潺而下。 可恶。 演不下去了! 他眼眸一暗,深吸一口气大喊道:“大师兄!” 来了。 身后瞬间传来笛声,阮蔚像早有预料般单手撑地,借力一跃腾空御剑,直接避开了阮渐姜的这一道音波。 阮蔚回头,“是你啊,堂兄。” 阮渐姜从那浓密林间走了出来,他苦笑一声,“……是我。” “看来你早就猜到了。” 他知道自己这堂妹有多少心眼子。 方才阮蔚那个背对自己的角度都仿佛精心设计过,她脆弱的命门仿佛毫无防备,明晃晃的诱人下手。 阮渐姜被元吹云一喊,就无法克制的动了手。 可她又轻轻松松的避开了。 阮蔚翘着唇角:“他的破绽太多了。” “音修哎,看见剑修的第一反应怎么可能是求合作。难不成你们通州各宗之间的关系就如此好?那还办什么十方大比,办个十大宗门联欢会算了。” “更别提这音修是元吹云了,他避着我走还来不及呢。” 阮蔚昨晚可是把这哥们的一半身家给坑走了啊! 再记吃不记打的人,也不敢在一开始就招惹她。 阮渐姜懵了一瞬间:“……啊。吹云,为何要避着你?” 阮蔚笑,“当然是——” “嗷啊啊啊啊啊大师兄!” 元吹云冷汗直下,直接大喊一声转移话题:“师兄,师兄我快疼死了!” 他这一声情真意切。 呜呜呜,他就说不能让他来做诱饵了啦! 阮渐姜闻言立即闪到了元吹云身侧,只见元吹云捂着手臂疼的呲牙咧嘴,吱哇鬼叫。 他看了眼师弟那不算深的剑伤。 阮渐姜狐疑,“有这么疼吗。你没带药?” “疼,真疼。我忘了……” 阮渐姜只好暂时放弃追究刚才的事,转而给元吹云丢了个药瓶。 元吹云抽空用眼神威胁着半空中的阮蔚:可恶!你收钱了!不许说! 阮蔚挑眉:行行行。 处理完莫名其妙的小师弟。 阮渐姜玉笛横指向她,声音温和:“阮蔚,下来。” “我放你走。” 阮渐姜说着,面色渐渐柔和,他迄今为止,还是过不去自己父亲被流放的那个坎儿。 他从不奢求阮蔚兄妹的原谅。 他也不能原谅自己也在亲生父亲的罪责上推了一把。 阮河是为了他才做下这些错事,尽管他不想要,但源头是他。 阮渐姜这一年都在—— 自我审判,自我折磨。 直到听见刚才阮蔚向着自己说的那句话。 阮渐姜笑道: “还有,方才在外面,多谢你——” 话音未落。 “别。” 阮蔚干脆打断,她听了直笑,笑得有些肆意。 “堂兄。” “你是个磊落人,我也就直言了。解不开的。我们的血缘关系,解不开的。” 我们之间因血缘而起的血海深仇也是如此。 所以,不要再想着能冰释前嫌。 阮蔚目光澄澈,她随手接住绕着飞的镜蝶,笑容浮现,看上去有些天真、也残忍。 阮渐姜明知龌龊而不作为是真,阮蔚算计让他亲手判父也是真。 阮渐姜听懂的一瞬间脸色煞白。 元吹云也感受到了大师兄身子的僵硬。 场面尴尬至极。 阮蔚却像个没事人一般。 她随手点了点琨音门二人左侧,“堂兄。你和元吹云一样,不适合骗人。” “里边那位,别埋伏了。” 这下,元吹云也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 仿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逗得阮蔚绷不住笑。 树荫梭梭间,一青绿裙装的女修抱琴出现,她忍不住埋怨: “我都说了别埋伏别埋伏,还不如直接上,打个措手不及才好!” “她又不是万剑宗那群呆子。” 没等自己师兄弟回答,穆笙直接转向阮蔚,她容貌很是清丽,如出水芙蓉。 女子看女子,最准不过。 她心知阮蔚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穆笙扬起一个笑,大方问道:“你好啊。我叫穆笙,在琨音门排第三。” 她又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呀?” 啊。 美人计啊。 穆笙没猜错,阮蔚确实很吃这一套。 阮蔚回以一笑,“阮蔚,蓬莱二弟子。” “嗯……因为,刚才那个偷袭实在是太拙劣了。” “音修不善强攻。但不论是元吹云,还是阮渐姜,你们都知道剑修打音修有多轻松。哪怕我只是筑基,一对二也不完全会输。没有十成十把握之事,你们却还是极尽拖延我的时间。” “秘境里只有三天,这次的评分标准清晰明了。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的斩杀妖兽。若非有绝对的把握,谁会把时间浪费在淘汰别宗身上?” “连环计可以,但同样的计三连环就不行了。” 阮蔚娓娓道来。 她从第一眼看见元吹云就知道不对。 一个本该避开自己跑的人,忽然大着胆子邀她合作。 一个心中有愧的人,忽然对她偷袭。 刚才敢偷袭,而后又摆出一副我愧疚了,我要放你走的模样,岂不前后矛盾? 阮蔚断定。 他们就是有十成十的把握让自己淘汰,才会费时间和自己纠缠。 一个两个打不过,那便三个四个! 可他们围剿自己的同时,阮蔚也算牵制住了他们。 是以,阮蔚才会耐着性子和他们推诿,想要看看她这一会究竟牵制住了几个。 她刚才悄悄看了眼命牌上的排名。 蓬莱仙宗此时位于第三,琨音门落在第七。 出于对常怀瑾等剑术的了解程度。 这一看就是萧玄同干的。 阮蔚:师兄威武!师兄霸气! 第96章 能拖一会是一会咯~ 穆笙听完,忍不住拍掌叫好,“好!” 她一双桃花眼亮的出奇。 “大师兄说过你很聪明,可没说你居然这么聪明呀!” 被美女夸了耶 ~ 阮蔚有点飘飘然。 她摆手,“过奖过奖。” 穆笙浅笑:“既然如此,我们就更不该放过仙子啦 ~ ” 说动手就动手! 谈话间,穆笙素手轻拨琴弦,层层叠叠的金色琴波便以她为中心自上而下的射向阮蔚。 穆笙绝不会给她再往天上逃的机会。 她算的极好。 漫天琴波盖住了澄黄天空。 压的阮蔚不得不御剑一个猛子扎向地面。 她压低身子从剑上翻滚下来,抬头对上穆笙的脸。 穆笙微笑着,又是一道浩瀚琴波扫去! 她语气中还有几分遗憾: “阮蔚,我很喜欢聪明人。” “但在秘境中,聪明人实在太麻烦啦 ~ 就请你先出去休息会!很快,我就会把你的师弟师妹们送来陪你的哦 ~ ” 阮蔚一跃,抬剑便斩开了这道琴波。 对于穆笙的挑衅,她一言不发。 穆笙也没指望能轻松拿下她,直接喊了阮渐姜、元吹云三人一同联手围剿。 啊。 原来是位蛇蝎美人啊。 阮蔚轻笑,她脚下轻功使得极快,蓬莱学什么都能偷懒,轻功可不会有人偷懒。 毕竟学的好一点,说不定就能少挨一点揍啊! 再说了,反正有萧玄同负责排名。 琨音门这三嫡传呆在这儿这么长时间了,那可是一只妖兽都没杀呢 ~ 她当然是,能拖一会是一会咯 ~ - 场外。 月华瞳孔一缩,“啊啊啊啊啊可恶啊,你们三个休要伤我未来徒儿的脸!” 已然接过静乾主持工作的月华,她尖叫声中夹杂灵力,声音传的整个山谷都能听见。 台下观众,“……” 既然无法对月华那张脸说不,他们只好自己捂住耳朵。 元音不服,见管事的岑临息不在,便与月华抢起了主持工作: “嗷嗷嗷啊!徒儿们加油!千年来第一个送蓬莱弟子回家的成就你们拿定了!!!” 月华,“住嘴你个老琴魔!” “你这是偏心!我要举报,我要告状!” “就偏心,就偏心怎么了?!我自家弟子我都没偏帮,我心疼大美人受伤怎么了?” 玄真子捅咕两下济真方丈,“方丈,你觉得呢?” “这丫头会不会成为第一个被送出局的?” 济真方丈个性缄默,好半晌才缓缓摇头,“不要小觑先天灵体。” 蓬莱教出来的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们这边讨论的激烈。 玄天阁长老从自家嫡传那边抽空探头看了一眼,立马嫌弃道:“瞧你们叫嚷的,还以为有什么不得了的场面呢!什么废物互殴现场,看看我们白芨这儿打的,那才叫一个痛快!” 他倒也没压低声音,为了给自家宗门造势,也用的灵力。 当然,也是因为管事人岑临息不在咯 ~ 传的四周修士都能听见。 众人,“……” 说实话,其实你们玄天阁修的是嘴炮。 元音气炸了,猛回头拽住老头胡子,“你说什么呢?音修打剑修你一个符修懂个屁啊?!” 玄天阁长老也不甘示弱,一把揪住元音长发,怒吼:“音修就音修呗!三个金丹还打不过一个筑基?拿灵力压都能压死她!” “这还打不过,那琨音门直接回家洗洗睡,没事别出来丢人现眼。” “啊啊啊啊死老头我要拔光你的胡子——” “你拔啊!我要把你头发全烧了,叫你跟济真出家去!” 玄真子无奈,起身继续和稀泥,“住手,你们住手。不要再打啦,你们不要再打了啊……” 台上打成一团。 观众席上也分为了两拨: “其实玄天阁长老说的也挺有道理的。三个金丹要是还打不过一个筑基,他们就真的可以别混了,回家洗洗睡。” “拜托,动动脑子想也知道,音修和剑修之间本来就隔了一道天堑啊。” “白痴你们还看不出来吗?穆笙是音修没错,但她明显修的是杀伐啊,她的定位可不是辅助!” “那蓬莱仙宗的阮蔚一直到现在也还没还手呢,她不也是留有余力吗。” “真是好笑!有余力有什么用啊。金丹和筑基中间隔得可是那么多那么多的灵力,她余的下来吗她。” “哎 ~ 你还别说,她是先天灵体。说不定真余的下来!” “……六。” 最后无语凝噎那大哥,暗自唾弃后垂泪:“妈的这辈子最烦天才了呜呜呜——” - 外面吵得不可开交的同时,秘境中的阮蔚已经凭借身法溜了三人足足一刻钟了。 阮蔚还偶尔神来一下戳个冷剑过去。 她也不认真。 就是随手划一道剑光,能中就中,不能中拉倒。 琨音门三人在进攻之余还得小心她的偷袭。 穆笙手都快弹抽抽了,她气极,“阮蔚你给我站住别动!” 阮蔚理都没理。 一个完美下腰,又是躲过一击。 芜湖! 她在心中呐喊:阮蔚选手再一次荣获十分! 穆笙气的快要呕出一口血来,她转头冲着元吹云喊,“不是小元子,你那战曲到底有没有用啊!平时是不是偷懒了?” “敲老半天了她看起来怎么一点都不急?” 元吹云的本命乐器是大鼓,而他此时敲得也是与他大鼓十分匹配的激战曲,可让听者性情变得偏激急切,会无比热烈的渴求胜利。 这是他们专门为阮蔚准备的。 元吹云受了伤,一只手使不上力,只能敲着单边。 他也急,“不可能!这战曲是上古流传,怎么可能一点作用都没有——” 说话间,刺眼冷光袭来。 阮渐姜一把将他扯开,直接用手中玉笛弹开了阮蔚这一剑。 阮蔚挑眉,笑道:“堂兄还真是了解我。”知道她最喜欢欺负小孩。 她一个跟头翻开,穆笙的琴波再一次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阮渐姜不理她,转头叮嘱元吹云,“不要着急。战曲是有用的,你只管敲你的。” 经过阮家一叙,阮渐姜算是比较了解阮蔚。 他知道阮蔚个性里多少沾点疯批。 掩藏在潺潺笑意下,阮蔚性格其实很轴,也绝不会轻易相信他人。聪明如她这般的人太少,偏偏她还十分冷静自持。 聪明人最难捉摸。 逼得太紧会反弹,逼得不紧会逃跑。 唯有这种拖延她、消耗她、温水煮青蛙一般的战术才能战胜她。 阮渐姜认可阮蔚很强。 是以,他真的非常防备她。 早在琨音门时,阮渐姜便根据阮蔚的个性特点针对性的让师弟师妹们练习了这些挑逗人心的曲子。 为了琨音门的胜利,阮蔚必须出局。 阮渐姜,“阮蔚。” “你已经急了。” 冷静的人是不会以身犯险、竟然连躲也不躲,硬是在这儿和他们三个金丹缠斗的。 阮蔚出局只是时间问题。 哪怕时间花的多一些,只要出去一个剑修,那也是好处极大的。 琨音门有自信能在后面的时间里将比分扳回来。 毕竟他们音修是群攻,只要他们不被迫出局,速度总会比剑修们一剑一个要来的快。 万剑宗、蓬莱仙宗这两个武力值拉满的剑修门派。 送出去一个算一个! 在往届没有蓬莱仙宗参赛的十方大比中,八大宗围攻万剑宗已经是传统了。 如今,当然还要加上一个蓬莱仙宗咯 ~ 阮蔚眸色一暗,面上却还是挂着柔和笑容,她附和着: “是呀是呀,我快急死啦 ~ ” 她躲避间还不忘晃晃手中命牌,故作可惜,“唉,我的大师兄怎么那么不给力呀 ~ ” “才 ~ 第 ~ 三 ~ 呢 ~” 掉到第八的琨音门三人,“……” 好贱啊! 她真的,有亿点点,气人哎! 第97章 完美反杀 阮蔚其实不是个主动挑事的人。 但琨音门三人既然犯到她手上来了,她必然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双方纠缠了这么久。 主要还是互相试探的成分居多。 像阮蔚,她只是一味躲闪,强压着自己被挑起来的战斗欲望;像琨音门三人,也是力求在不暴露更多招式的前提下对阮蔚进行围剿。 谁也不想在第一场小比就祭出杀招。 毕竟第一场小比结束,留影石肯定传的满天飞,中间还有休息时间研究,那他们后面的四场还比不比啦? 穆笙被阮蔚气的眼都冒火,险些咬碎一口银牙:“你还真是——” “不见棺材不落泪!” 阮蔚轻轻一笑,嘴上不饶人,“巧了,我还真没见过棺材呢 ~ ” 穆笙一张俏脸涨的通红。 她手中动作不断,阮蔚鬼魅般的身影也更加快速,叫人捉摸不透。 蓬莱仙宗这个阮蔚怎么能跟个泥鳅似的! 让人死活抓不着。 穆笙手里这古琴弦都快弹崩了,少女除去额角一点汗意,竟是连气也不喘。 轻功厉害。 嘴巴更是厉害。 一边引了阮渐姜去救元吹云,阮蔚一边直奔穆笙而来。 阮蔚又是划了几道剑光冲她而来,惹得穆笙不得不左右闪避。 但穆笙还得托着琴,躲避就没那么及时,身上还是留了几道口子,青翠色留仙裙也碎了几片。 这可是她新买的! “啊。” 阮蔚嬉皮笑脸,“不好意思啊,刺歪了。” 这简直是火上浇油! 穆笙,“啊啊啊啊啊啊你怎么能这样?!这是我最喜欢的裙子!!!” “我真是生气了!” 阮渐姜回头一看,吓得冷汗直流:“冷静!冷静啊师妹!” 元吹云也变了脸色,“师姐!别!” 阮蔚落在树上,一个倒挂,一头乌发让素簪挽着垂下。 她满脸不可思议。 啊。 这就生气了? 阮蔚一头雾水,她衣服不也让这三划了个东一缕西一片吗。 阮蔚是个纯剑修。 她自然不懂音修们对仙气飘飘、华丽服饰的追求和执念。 琨音门可是那种连剑也不会使却还硬要为了搭配衣服挂一把在腰间做装饰、为美丽而偏执的音修聚集地啊! 朝见曾锐评:琨音门,老疯子养出的一群小疯子。 穆笙再也不管阮渐姜那什么保存体力的叮嘱,直接调动体内剩余的大部分灵气,开出自己目前所能开出的最大杀招。 “破阵——” 穆笙指尖凝血,拨弹琴弦,强大的金丹期灵力凝成一道硕大的金色月弧形琴刀,直直的冲着阮蔚横扫过去。 速度之快,再无可避。 身子瞬间被抽空,她本身也控制不住的向一旁歪倒。 还是元吹云上前搀扶住了穆笙。 若是挨了穆笙这金丹期全力一击,阮蔚估计得半残。 阮渐姜惊呼,“穆笙你疯了?!阮蔚还是个筑基啊——” 穆笙管也不管,闪着金色的眼眸紧盯阮蔚,“你自己捏碎命牌。” 琨音门同她耗了这么长时间,不能没有收获! 阮蔚不理她,直接盘腿而坐吐息着。 穆笙急了,“你还坐下?!疯啦?你不要命啦!” “我收不回来的!” 阮蔚直接闭眼。 气的穆笙都快心梗了。 阮渐姜左右两边看了看两个妹,一个亲师妹,一个亲堂妹。 他面色僵硬,暗骂一声。 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这辈子遇上你们两个犟种! 阮渐姜直接一个箭步冲向阮蔚,玉笛横在唇边,一曲平调倾泻而出。 他试图削减穆笙此击的威力。 就在那金色月弧即将冲上阮蔚眼前时—— “唉。” 阮蔚一声轻叹。 她缓缓睁开了双眼。 黝黑的玻璃瞳孔中倒映的不是近在咫尺的金色月弧,而是碧蓝色光华。 巨大的灵气成团流般凝聚在她身后,整个茂密丛林间、所有的五色光华灵气纷纷涌向了她的身侧。 一处巨大的,亮堂的能够照亮半个天边的硕大法阵自众人脚下破土而出! 受伤的元吹云和力竭的穆笙只一瞬间,周身便被整个阵法压住,就连那道金丹威力的金色月弧琴波也瞬间止住不动了。 阮渐姜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那曲平调真是喂了狗了! 阮渐姜立即以脚点地,倒退着抽身飞回了师弟师妹们身侧。 阮蔚,“我都承认我有点急了。” “你们怎么就——” “不肯回头呢?” 光华四散,阵法中心的少女一点红痣,神色清冷又疏离,她手势繁杂。 最后。 阮蔚指尖下压,薄唇轻启:“元始安镇,普告万灵……” 道气恢弘荡荡,晦涩难念的阵咒轻轻回荡在这一片已然成为少女掌中天地的密林间。 “捆。” 琨音门三人直接被法阵挤压,动弹不得。 “破!” 金色月弧直接溃散。 1vs3。 筑基对金丹。 还完美反杀了?! 阮蔚轻声细语,好似恶魔低语:“一对多确实不是剑修所长。” “那阵修呢?” 只要给阵修足够的时间,一对n简直不在话下。 蓬莱仙宗的修双道之术被传的神乎其技,但真正意义上展现在大众面前的时刻并不多。 本身也是如此。 萧玄同一般只会展示自己剑修一道,常怀瑾亦是如此,池衿擅长命道。 大家都会有更倾向的一道,没必要以己之短而攻他人之长。 而阮蔚。 她就是一个走可持续全方面发展模式的天才。 剑道、阵道甚至是别的什么。 阮蔚都是全方面均衡发展。 于是。 此次十方大比第一个崭露头角的,剑阵两道双修者出现了! 第98章 别扒拉我裤子! 遮天蔽日的密林间,唯有此处白光烁烁。 少女面若观音,莲步轻移,闲庭信步的向着三人走去。 不论是开始或结束,阮蔚的神色始终平静,嘴角一抹笑意噙着不散,像是从一开始她就已经知道了此时的结局。 她太笃定、太闲适。 天之骄子。 此时,注视着水镜的每个人心中都闪过了这四个字。 所以。 阮蔚拖延这么久是为了以一穿三? 意识到这一点,不只是琨音门三人脸色煞白,场外围观的修士们也炸开了锅。 一个阵修不可怕。 一个剑修也不可怕。 但一个既可战而拔剑对单,退而又可轻功布阵的修士才可怕。 最可怕的是—— 阮蔚是先天灵体。 众人最需要通过节省存下的灵气,她每一次动作所花费的灵气,在吐息之间就能攒回来。 除非在最开始就把她打趴下,否则,阮蔚简直是天选单挑人。 场外,高台上。 元音一脸不可思议,“阵……阵修?!” 玄天阁长老也瞬间眼睛一亮。 他连自家嫡传也来不及管,凑上去仔细观察着阮蔚所布之阵。 能在如此陌生的环境中快速选取材料,阵眼也准,阵息也浓,利用他人的灵气轨道能在躲避之余悄悄结阵。 天才! 这是阵道的天才啊! 先天灵体的阵修,只要周边灵气给足,岂不是可以越阶布阵! 聪明,有天赋。 就是修为差了点…… 玄天阁长老嘀咕两声,“有这个天赋去什么蓬莱,来我们玄天阁多好……” 月华喜形于色,“看见没!我就知道大美人稳的咧!” 济真方丈却紧盯着水镜中仿佛神使般耀眼的少女,他皱眉。 阮蔚的指节在颤抖。 场外纷扰不断,秘境内却是寂静一片。 阮蔚步步紧逼。 明显感到浑身被看不见的气机挤压的阮渐姜还是就地一滚,挡在了师弟师妹们身前,他脑中快速过着说服阮蔚的方法。 有了! 阮渐姜快速说着,“阮蔚。你听我说,你一个人走出去容易被围攻知道吗,我们一起……” “不听。” 阮蔚拒绝洗脑。 她蹲下身子。 一只手极其干脆的扒开阮渐姜的衣袍,另一只手迅速的一点也不忌讳的在他浑身四处寻摸着命牌。 “!!!” 阮渐姜满脸通红,脑子里成篇的话也被此举打断,“等等——” “阮蔚!我是你哥!堂哥也是哥啊!等等等等……你别!快住手,别扒拉我裤子!” “好的堂兄。” 阮蔚口头答应着,手里动作却是不断。 背上摸不到? 没关系。 她直接大力水手附体,把人轻轻松松翻了个面。 阮渐姜一边扭得跟蛆似的抗拒着,一边爆粗,“……我靠!” “别扒了阮蔚!别再往下扒了!镜蝶在录啊镜蝶,阮蔚!你给哥多少留点面子,啊呸,裤子啊!!!” 场面太过刺激。 元吹云俊脸爆红。 穆笙直接别过脸去不好意思再看了。 场外观众,“……” 谁家小姑娘上来就扒人男生衣服的? 蓬莱仙宗到底怎么养孩子的啊喂!你们是怎么把好好一个谪仙灵女养成这副德行的?! 啊。 不过琨音门嫡传身上还怪白的嘞—— 蓬莱:谢邀。谁懂啊家人们,这真的是太冤枉了! 难道是朝见不教吗?是此子本性如此啊。 在阮渐姜的惊恐呼救声中,阮蔚直接将人上下其手摸了个遍,才终于在他裤腿位置搜出阮渐姜的命牌。 阮蔚嘀咕,“藏得还挺深。” 接着她随手将外袍扔在阮渐姜身上。 阮渐姜趴在地上,喘着粗气,面色潮红,活脱脱一副被蹂躏后的小媳妇样。 他拳头捏的死紧。 只余满心愤慨,此刻的他倒是再也没了对阮蔚的愧疚之心。 阮渐姜满脑子:出去后能不能把在场看见的人都鲨咯! 穆笙对阮渐姜佩服至极。 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虽然最后命牌被阮蔚扒拉出来了。但他都被扒成那样了也没松口,至少,前面还是守住了的,有骨气! 阮蔚没有第一时间捏碎命牌,只是随手晃了晃就揣进了怀里。 下一个。 阮蔚转头看向了元吹云。 在元吹云眼中,阮蔚已经和仙女什么的沾不上一点儿边了! 元吹云瞬间身子一僵,吓得口吃,“你,你!你别,别过来啊,我——我才不怕你!” 他不敢再看,两眼一闭梗着脖子就吼: “我不说!就不说,死也不说,你就是把我扒光了我也不说!” 少年人,嘴硬是出名的。 逗小孩最有意思了。 但阮蔚没剩多少时间了,阵法已经在溃散中。 抵住金丹的全力一击,捆住三个远超她整整一阶的金丹修士。 怎么可能一点代价都不付。 阮蔚浑身的灵气直接一瞬间被抽空,哪怕此时正在自我恢复着,这突然的一下也绝不好受。 她清晰的感觉到,阵法溃散之时,也是她力竭之时。 没有时间了,阮蔚直接点头: “行,躺好,我来扒。” 话不多说,阮蔚手就伸向了元吹云。 还没摸着他袖子呢。 元吹云就吓得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别碰我!我错啦我错啦!好姐姐,阮蔚姐姐,命牌在腰上,就在我腰上!” 阮蔚,“……” 瞧她给孩子吓得,都快哭出来了。 阮蔚动作迅速的在元吹云腰间找到了他的命牌,还是没捏。 她抿唇,“别喊我姐姐。” 阮蔚的针对性厌蠢症发作,她断然是认不下这么一个傻弟弟的。 太单蠢了,这孩子实在是,蠢得太突出了! 阮蔚看向趴在地上已无颜见人的阮渐姜,心里感叹了一句。 还是他们阮家人聪明。 阮渐姜刚才那样,明显是对她现在的状况有所猜测,才想着通过说话和抗拒搜捕的方式来拖延阮蔚的时间。 他这小师弟倒好,直接缴械投降。 阮蔚看向了最后一个猎物。 穆笙,“……” 弱小、无辜、害怕倒还好。 同为女子,阮蔚总不能把自己扒了。 穆笙安慰自己:大师兄嘛,师兄有骨气很正常啦;小师弟嘛,师弟还小,怕丢脸也很正常。她自己?她当然是一个能屈能伸的巾帼豪杰呀! 想起刚才阮蔚对自己的和蔼态度。 她吃美人计那套。 穆笙挂上一个温温柔柔的笑,她声音婉转,“阮蔚仙子 ~ 你都这么厉害了,就放小妹一马呗。好不好嘛 ~ ” 阮渐姜飘来一句,“阮蔚比你小……” 穆笙,“……” 妈的,傻缺师兄这时候倒精神了,没看见她在这忽悠人嘛就插嘴! 但考虑到个别女性对年龄的在意程度。 穆笙及时改口: “姐姐一定紧跟着仙子你,唯仙子马首是瞻!我们一起出去围剿别宗,如何呀 ~ ” “我跟着仙子做个花瓶也好。仙子倦时,姐姐即可为仙子抚琴一曲,以消疲乏。” 一句话一个钩子。 穆笙杏眼水润又无辜,阮蔚紧盯了她片刻。 “行。” 穆笙陡然松了一口气,却听见阮蔚继续说。 “合作可以,你的命牌给我。” 阮蔚摇着手中两个命牌,笑得有些邪,“穆笙。我知道你们通州人的合作、结盟都是空口无凭,全凭心意行事,事后便可全然不认的。” “我必须要有保障。” 阮蔚眨了眨眼,语气调笑,“何况穆笙姐姐这么美,我又怎么舍得对姐姐动手呢?” 论起美人计,阮蔚可谓是登峰造极。 过往受害人例举:年幼时的萧玄同、每一日的常怀瑾、握瑜、不论前世与今生都十分奏效的池衿等等。 她一笑,犹如冰雪消融初春萌芽。 这太近了。 穆笙自认不是个会为皮囊迷惑的人,却也瞬间被迷得双眼迷离,两颊飞红。 但她没忘了心中盘算。 穆笙知道,他们这次栽了。 此时不交过会儿也得被阮蔚搜出来。 还不如直接交了示好。 大不了后面再找机会抢回来,只要留在秘境,总会有机会的。 穆笙,“好……命牌在我腿根处。” 都是姑娘,没什么避讳,阮蔚直接从她裙下摸出命牌。 在她紧握三个命牌的那刹那。 阵法彻底消散,阮蔚也一瞬间身子打晃,琨音门三人也立即起身。 “咔——” 是碎裂声。 三人转头,木屑落散满地。 阮蔚一脸平静回望,手中却直接捏碎了穆笙的命牌。 她微笑,“怎,么,啦。” 阮蔚:嘻。 第99章 我舍不得姐姐叫他人看了去 变故来得太突然。 阮渐姜、元吹云二人皆是满脸震惊,瞠目结舌。 穆笙惊怒。 她是万分想不到,阮蔚她怎么敢! “你!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阮蔚一剑插入地下,随意将自己的身子倚靠在剑上。 她眼见刺目白光吞没着穆笙。 阮蔚弯起唇,眉目含笑,神情一如方才靠近穆笙时那般温柔而缱绻。 她说: “啊。” “我仔细想了想,姐姐实在太美啦,我才舍不得姐姐叫他人看了去——” “就请姐姐先出去休息会!很快,妹妹就把姐姐的师兄师弟们送来陪伴姐姐呢 ~ ” 后边那句话分外耳熟。 阮渐姜拼命回想,随即浑身一震。 这,这分明是阮蔚模仿着穆笙最初挑衅时的语气,一字不落的将那些话奉还了回去! 这笑容,这记性,还有这记仇性子—— 纯变态啊! 白光殆尽,穆笙只来得及恶狠狠的瞪了阮蔚一眼,就被传送出局。 阮蔚冲她挥手作别。 她当然要将穆笙送出去,这是阮蔚与他们纠缠这么久的最终目标。 留着阮渐姜可以,元吹云也无碍。 他俩都修的辅助性乐曲,再有意外也翻不了天。 穆笙可不行。 这可是前脚能夸赞人聪明,后脚微笑着抡起古琴就开干的女人啊! 阮蔚深知。 女性是一个善于记仇的群体。譬如她自己。 虽然不懂裙子破了为什么是穆笙发疯的契机,但—— 她不可能给穆笙留下翻盘的机会。 至于骗不骗什么的……啊。这样的口头答应也算骗吗? 算的话—— 那就骗了呗!骗都骗了,要不你们报官把我抓了,嘻嘻 ~ 阮蔚看向剩余的两人,温柔浅笑,恶魔低吟: “愣着做什么?” “堂兄现在就想出去陪我的好姐姐了吗。” 阮渐姜神色一僵,果断摇头。 阮蔚再次看向元吹云,小孩这时已经被阮蔚的所作所为吓得找不着北,头摇的比拨浪鼓还来劲儿。 阮蔚满意了,“那就好。” 她闭目,感受着空气中灵力对冲而产生的微微铮鸣。 “前面有人,走,去看看。” - 场外。 白光闪烁,人影出现。 穆笙脸色黑如锅底,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捏着拳,勉强保持住冷静,向着为嫡传们准备的淘汰席上走去。 内心可是破大防了:啊啊啊啊啊这次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她一个金丹修士,居然被一个筑基送出来了?! 观众席上有人高呼, “别在意,穆笙仙子!你不是第一个!” “是啊是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俩都是被筑基送出来的,互相交流交流心得呗。” “对啊对啊,他一刻钟,你一炷香。绝啦!” 穆笙闻言,十分震撼的抬头。 哪个二百五嫡传?! 她这种刚进去半个时辰就被送了出来的家伙居然不是第一个?! 穆笙都已经做好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准备了。 筑基?什么筑基? 这届嫡传都很争气,基本上没有筑基。 蓬莱仙宗两个,天机楼一个,万丹谷一个,合欢宗那个重修的也算上。 穆笙一抬头就对上脸色同样灰黑到极其难看的颜子卿。 这让穆笙很意外。 天机楼,擅命道。卜卦、相面、算命、预言等等都是他们的必修课。 甚至命道大成者的箴言就如断命般,出口即是真。 天机楼不善武斗,却是公认的极其难缠的对手。 他们能够预测对方下一步行动,也惯会趋吉避凶。基本上一进秘境就会卜算偏吉的方位行走,遇到敌人时也会临时改命,直接让对面倒大霉,当然,这在绝对的武力值下是无用的。 何况有卦师在,整个队伍的运势都会有所上涨。 是以,其他宗门碰见天机楼更多时候会更偏向合作。 他们弱小,但很能苟。 穆笙一屁股坐在了颜子卿身边。 穆笙这会倒没有幸灾乐祸,她心里有个念头,于是一心求证: “颜子卿,你真的是被筑基送出来的?单挑,还是围攻?” 若是围攻,那此次十方大比最丢人的还是她穆笙呜呜呜。 若是单挑—— 能把金丹送出局的筑基啊。 穆笙只能想到那个反向一打三的骗子所属的蓬莱仙宗了。 颜子卿,“……” 非要问吗? 颜子卿内心抓狂:一定要他回忆那残忍又痛苦的过程吗。自己回去看留影石不行吗?! 穆笙像是没看出他的抗拒,或者看出了也要问,反正难受的又不是她: “蓬莱那个小师弟?” “他好像才,筑基,中期。” 她声音渐小,穆笙也察觉出身边人瞬间掀起的情绪风暴。 哇哦,怒火要烧穿脑袋了哎 ~ 穆笙小心翼翼,“啊。节哀。” 颜子卿一张俊脸黑的不行,最后还是满脸不耐的点了点头。 穆笙虽然很想听细节。 但五十步不能笑百步,正如她这个倒数第二不该在这个时候去戳倒数第一的伤口。 颜子卿仍是不忿,这次算他倒霉。 他纯纯是碰上了个疯子。 - 颜子卿在刚开始的落地点碰见的池衿。 两人一落地就对上了眼。 面对以剑修出名的蓬莱仙宗,尽管池衿还是个筑基期。 但天机楼与蓬莱说不上熟悉,尤其看池衿那面若寒霜的样子就知道,他并不打算与自己合作。 颜子卿的下意识反应是逃跑。 令他感到怪异的是,池衿根本没有想要追击他,反倒是颇为平静的向四周观望。 天机楼除了卜卦,还负责贩卖情报,他们楼里师兄弟个个都极擅观察。 颜子卿在向后退却的同时眼尖的发现: 池衿的腰际空空荡荡。 筑基中期。 没有佩剑。 再加上池衿脸嫩年纪小,模样俊俏,身板薄削,看着就像个漂亮花瓶。 再再再加上,进入传送阵时,天机楼就站在蓬莱仙宗的身侧。颜子卿亲耳听见了此时自己面前的这个面容阴鸷的少年就那样柔和的垂首、对着阮蔚说自己害怕。 声音小小,语气绵软。 男人不可能辨别不出绿茶,如果有,只能说明那茶是女子。 他们对自己的同性,不可谓不了解。 绿茶 ≈ 可能弱小。 可能弱小 ≈ 也许能上。 颜子卿顿住脚步,目光偏移不定,正纠结着。 池衿这时偏还挑衅。 他几乎将颜子卿当作了透明人,直接奔着他而来。 少年高鼻琼眉,身材修长,临近了看却足足比大了他好几岁的颜子卿还要高个小半头。 路过他时。 池衿垂眸,薄唇吐出几个字,“让让。” “你挡路了。” 话音落下,池衿撞开颜子卿就从他身边掠了过去。 啊! 颜子卿的那个自信(怒气),哗地一下就燃起来了! 小屁孩!不会说话的小屁孩!既不会说话还对师姐对外人用着两副面孔的小屁孩! 颜子卿直接爆炸。 只要不是剑修,他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当然—— 不是正面进攻啦 ~ 颜子卿绝不承认自己是被池衿扑面而来的骇人气势吓得直接缩到了一边。 他这都是战术!战术!懂不懂啊! 第100章 请神 眼见着池衿走的足够远后。 人影都快看不见了! 颜子卿这才敢盘腿就地一坐,从芥子袋中拿出一长条木牌,他将之立于面,又抽出三根香点燃,闭目念念有词。 香气飘荡却经久不散,反而绕着木牌形成了个白烟环带,烟雾中偶有各色光芒闪烁。 懂行的人一看便知,颜子卿这是在请神。 想不到天机楼这届嫡传竟还有个偏巫蛊的苗子。 难怪他敢与剑修一战。 请神请神,字面意思,就是献上供奉、宴请诸天神佛神灵上身答疑解惑。 不过,说是神灵,修真界更普遍的说法是大能残魂。 有人飞升,便有人陨落。 飞升之人不会再回到此界,而陨落之人便只能留在此界作一残魂飘荡。 请来的若是武者,那该卦修也会在短暂时间内拥有一定战力。不过,此举风险极大,毕竟人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请上身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颜子卿眉心处闪过白光。 他口中不断念着晦涩难懂的词句,天地间风起云涌,不知名神灵正在逐步降临。 刹那香灭—— 颜子卿浑身一震,长吐一口气息,他已满头是汗,他缓缓睁眼,神情十分高兴: “是武曲。太好啦,这次还是武曲尊者!” 武曲属金,与颜子卿的金灵根极为适配,他在自家宗门练习请神成功时,十有八九都会是这位武曲尊者。 请神降临的颜子卿,是天机楼这次十方大比的武力值担当。 颜子卿抹了一把汗,立即起身冲着木牌拜去。 “多谢,多谢尊者!” 那木牌上萦绕的香气也晃了晃,似是回答。 颜子卿以指做桥,伸手便点在了那木牌正中央向上一寸处,香气瞬间凝成一股细线,通过这木牌一点一滴的漫入颜子卿的身体。 正当他接受神灵附体时。 少年声音平静, “我说这边怎么一股子浊气,熏得人发昏。” 颜子卿猛地抬头去看。 只见原本已经走远了的池衿回来了,他手中端着个东西,走路间腰际华丽的青玉环佩叮当作响,活脱脱一世家公子做派。 池衿捂鼻,表情嫌恶:“请神?你也真不讲究。” “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这儿塞。” 池衿是真的很嫌弃那香,若不是他要寻师姐,而契约命盘又替他指回了这个方向,池衿是断然不肯回来的。 可以说,所有命道卦术法则中,他最厌恶请神一说。 - 上辈子。 池衿试过请神。 阮蔚教出来的池衿一脉相承了师姐性子里的独傲,池衿看不上许多人。譬如其他九大宗弟子、譬如师姐家中那些错把鱼目当珍珠的长辈们、再大逆不道些,池衿也瞧不上三师兄和四师姐。 他们感情好不假,但池衿仍是不喜三师兄的迟疑驽钝,也不喜四师姐一生皆为兄长裹挟。 阮蔚教他,天地浩大,总有山水高于天。 于是。 池衿初学请神,便极其看不上这些被书上吹捧成万世常青、慈悲济世的假仙人们。 若是真济世,为何又要收求供奉;若是真常青,何故留下这么多自吹自擂的古籍。 在池衿看来,请神不过请的是黄土一抷。 而这黄土一抷。 最后却被池衿当作救命稻草般攥住,他像个孩子般死死地攥住了他曾经嗤之以鼻的黄土。 那时蓬莱已经彻底封山了,最后的十几年,池衿半是疯魔的回了魔界。 年少时心气高于天的人。 曾扬言天下请神之说皆是虚妄的人。 最后却摆出了世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奢华法场。 那真的是很盛大的一场请神啊。 满天黑云压阵,池衿身着尊袍,扬手洒下漫天符水、十里铺上妆红;他抬手,魔域这万年枯土盛开出鲜嫩花草,浩浩荡荡的绵延出了千里去。 三步一拜,九步一叩。 少年便在此界最虔诚的仪式中,跪求九天神灵。 他什么祷祝词都念了。 念了十日,念的嗓子干涸,声音沙哑也一刻未停。 他求的是什么呢? 不论是什么。 结果当然不尽如人意。 那十天的记忆已经被他自己刻意模糊了。 池衿只依稀记得。 他耗费上古神兽骨架制成的三根高耸的香烛确实很好用。 香一直燃着,一直燃着,十日后,香燃到了尽头。 香气却不断地消散,池衿用魔气将之硬是困于一处也无用。 他一松手,该散的还是散了。 就好像,池衿所求,连九天神灵仙佛也无法应允。 就好像,命该如此。 他大怒。 炽热的幽蓝冥火瞬间燃起,焰火浩大,在这处精心打造的请神仪式上肆虐着。 烧蓝了魔域的半边天。 此后—— 池衿厌恶请神,非常厌恶。 与其说他厌恶请神,不如说,他厌恶一切与天命有关的东西。 也厌恶修命道的自己。 - 这时,颜子卿的上身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他望过来的一只眼也赫然变作了金色。 颜子卿一脸警惕。 垂着头不看人的池衿也渐渐走近。 少年面色阴沉,紧紧的盯着颜子卿面前的木牌,和牌上萦绕着的环环香线。 颜子卿慌了,“你,你别过来,你干嘛?” 请神仪式还没结束。 他还只是个柔弱的卦修啊! 但当他看清池衿手中拿的是命盘后,颜子卿多少松了一口气,池衿拿命盘,证明他所修是命道。 卦道便是命道衍生,二者并无太大分别。 颜子卿,“别过来!你是修命道的,你肯定知道!” “你的师尊应该告诉过你?不能打断请神,否则打断者也会受到神灵的反噬!” 颜子卿语句如连珠般快速。 不知道又怎样,他现在都直接告诉池衿了。 修命者最忌被命所缚。 颜子卿敢打包票,池衿知道反噬的严重性。 正如他所料。 闻言,池衿瞬间停下脚步。 池衿皱眉回想,啊。他那时候是怎么断的来着? 忘了。 随便。 这副沉思的模样落在颜子卿眼中就成了他在犹豫。 他果然不敢! 颜子卿忍不住就有些兴奋,他赶紧看向自己手指处即将完全没入的细线。 要成功了…… “咔嚓!” 池衿抬腿就是一脚。 颜子卿闷哼一声,唇际一抹鲜血流下,但他甚至来不及反应。 指尖那只差一点儿的香线瞬间崩溃而散。 颜子卿愣住了。 他一脸茫然的低头,看向了地上的半截木牌,和被踹飞到不知所踪的另外半块。 颜子卿猛地呕出一口鲜血,“哇——” 是他漏说什么了吗。 蓬莱小师弟是个听不懂人话的癫子? 池衿究竟知不知道,请神的反噬是真的很严重很严重的! 颜子卿指尖颤抖,却只随手抹了一下唇角鲜血,便不可置信的看向池衿,“你!” “你知不知道这种反噬有多严重?!” “神灵永远都会记住你,他们会不间断的找上你,你会接连不断的走霉运,受伤甚至是死掉……” “那又怎样?” 池衿不耐烦的直接打断。 他收起命盘,将自己衣袍上不小心沾上的尘土拍了拍,再一次将颜子卿当作了透明人。 颜子卿被他噎住。 拍完尘土,少年直起身子微抬下巴,眼神中带着几分睥睨,“我说了。这玩意儿很熏,我不喜欢。” 他不喜欢的东西,灭掉就好啦。 这是师姐教的。 “反噬?” 池衿露出一个笑来,“那就……让你的‘神灵’来,找,我,啊——” 他最恶心请神,其次就是威胁。 不巧。 颜子卿两样都做了。 第101章 小师弟一拳给人锄地里了 颜子卿赫然抬头。 他这时才终于看清了池衿的眼。 那是一双掺杂着满心恶意的漂亮眼睛,池衿瞳色很浅,不似通州人的黝黑,反倒清透的仿佛能折射光线。 此刻,眼睛的主人正戏谑的看着自己。 池衿,“啊。不过,你请神,是要做什么吗?” 他说完,视线自上而下的扫过颜子卿,是极其轻视的态度。 颜子卿脸色一变,有些慌张的不敢看他。 他轻笑,语气嘲讽,“不会是想靠这烂木牌来寻我?啊,你这表情。还真是啊……” 池衿话少,但都很噎人。毕竟他上头有三个师兄师姐:惯会阴阳怪气的阮蔚、集火而不自知的能手常怀瑾、经常以一对多的握瑜。 学白难,染黑却易。 被一个年纪小自己许多、修为还不如自己的人暗嘲。 颜子卿脾气不错,此时也忍不住怒了: “是又如何。” “你不过是个趁人请神时偷袭的小人!既然大家都是同修,有本事我们比卜算!” 池衿:? 这白痴在说比什么。 凭什么要比。 他本来就没想对颜子卿动手,毕竟池衿还想着在阮蔚面前装柔弱呢。就这么把一个金丹期嫡传送出去,这多不好呀! 万一到时候师姐不信他会害怕了可怎么办。 结果路过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发现这丫的想请神来送自己出局。 这池衿能忍? 比卜算,比个der! 哥能用拳头送你出去还花什么功夫比卜算。 闹呢。 还有,谁跟你是同修? 转个命盘而已,池衿还会耍剑呢。 池衿只承认自己是个会算命的法修,这一世最多加上个体修。 阮蔚名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打死他丫的! 池衿懒得多说,他急着找师姐呢。 他将命盘直接收进芥子袋中,紧了紧左手束袖,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嘣声。 出拳前一瞬。 池衿掀起眼皮,善心大发的给出了最后一次机会:“命牌给我。” “你自己交,还是我来搜。” 颜子卿气的浑身发颤:“你一个筑基中期怎么敢如此狂妄!何况,我俩都是同修,打个屁啊打?你算我下一步迈哪儿、我算你下一步左转还是右转吗?!” 池衿明白了。 他点头,“好。我来搜。” 颜子卿,“???” 他人都快气的厥过去了,这个人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颜子卿正要说话。 迎面呼来清风,他额发被吹的散开。 “梆——”的一声响。 颜子卿倒飞三米,甚至连喊都没喊就昏了。 池衿直接抡起拳头,一拳给人锄地里了。 池衿的间接性洁癖发作。 他面无表情的从怀中掏出锦帕擦手,脸色也更加寒霜凝结。 场外。 粗暴,太粗暴了。 有人倒抽一口冷气,“……我靠。秒,秒杀啊。” “蓬莱这个小师弟是,是体,体修啊……难怪修命道也不怂。” “原来是体修啊,怪不得筑基也敢挑事,就是有点虎。” “是啊是啊,请神的牌子说踹就踹;天机楼的嫡传说锤就锤……” 话说你和你师姐的画风很一致啊。 两个美人都心狠手辣。 六。 你们蓬莱真的六。养出来的孩子都一个德行。 高台上。 月华嗓子都快劈叉了: “哈……天杀的蓬莱仙宗!我要报官抓你!丰无涯,丰无涯死哪去了?我真的要发癫了啦!!!到底是谁特么负责养孩子的?!啊!啊!这么一个漂亮少年,他那手多适合弹琴写字啊!!” “天杀的!是谁,是谁教他用拳头锤人的靠?!” 玄真子,“……” 喂。这是你应该关注的重点吗?重点是美少年用拳头砸人吗? 有没有搞错。 重点是他的徒儿啊!他徒儿直接被人砸昏了啊拜托!!! 不过。 作为天机楼楼主,玄真子倒对池衿此举没什么意见。 他早就跟颜子卿说过,请神之术并不牢靠,更是不宜多用。 但吃过武修所带来的武力值加成甜头的颜子卿怎么可能听得进这话,通常就是随口敷衍着,然后继续我行我素的练习请神。 玄真子摸摸下巴,笑了。 嘻嘻。 这一拳,劲呐! 颜子卿这傻小子起码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敢再用请神了。 静乾眯眼观察,断言道:“朝见。” 池衿这出拳的姿势她可太眼熟了。 妈的,以前她和朝见还没在一块的时候可没少互殴,想想就胃疼。 月华气势汹汹,拔腿就走,“妈的朝见是,老娘这就去砍了他!!” 静乾没拦。 她清楚自己这个狐朋狗友,她又打不过朝见,不过是过个嘴瘾罢了。 不出两秒。 月华咳嗽着回来了,“咳咳——嗯……我觉得还是看美人更重要点。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许了哦 ~ ” 众人,“……” 啊。合欢宗有这样的宗主为什么还不倒闭呢? 水镜中。 池衿吸气,收拳,他半蹲在了倒插着的颜子卿面前。 他面色有几分烦躁。 都说了直接把命牌拿出来啊!还可以少挨一顿揍呢。 这下好了,还得他亲自来搜。 池衿犹豫片刻,才用锦帕垫着,抓着颜子卿一只脚,直接将人提起来抖落。 没抖两下,颜子卿的命牌就掉在了地上。 池衿直接将人一丢。 他没打算捡起地上的命牌,想着干脆一脚踩碎了去算了。 什么臭男人拿过的东西,我才不要! 池衿踩之前看了眼颜子卿半边高肿着的脸颊,好看的剑眉微微蹙起,一副美人忧愁卷。 就这么丢出去,若是师姐看见,会不会觉得他这样不太文雅? 啧。 “便宜你了。” 少年眼疾手快,手腕反转,两指并拢,直接将一粒丹药弹进了颜子卿口中。 颜子卿红肿的半边脸肉眼可见的快速消退了下去。 池衿给人喂的是三师叔崔晏君炼的化瘀丸。 这是崔晏君让他们下早功后当糖豆吃的,毕竟每回挨完打,浑身青青紫紫的,不吃就见不了人。 这下就万无一失啦 ~ 池衿干脆的一脚踩碎了颜子卿的命牌。 昏迷的颜子卿瞬间被传送出局。 - 之后颜子卿就紧急被望息谷长老拖去小黑屋扎针,硬生生给人扎醒了。 醒来后的颜子卿只记得,似乎眼前有一个拳头。 然后? 然后就是一片漆黑啊—— 接着人就迷迷糊糊的坐到了淘汰席上,他凳子都没坐热呢,穆笙就出来陪伴自己了 ~ 第102章 一半宗门都到齐了 秘境中。 池衿又拿出了他的命盘,闭目算着阮蔚所在的方位。 片刻后,他出发了。 想起师姐那句未说完的话,池衿心里发紧。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 就好像命数有定。 他与阮蔚,注定合不到一处去。 池衿深吸一口气,目中浓暗,却逐渐定然。 他垂首轻笑。 没事。 没事的。 山不就我我就山。 师姐说不出口的约定,那就由他来完成就是了。 在池衿心里,阮蔚就如同那泼墨山水画中的雾霭松柏,近不得、远不离。 - 阮蔚那头可真是太热闹了。 送穆笙出局之后,她并没有原地休息。 阮蔚实在担心师弟师妹们。 萧玄同她不操心,在场嫡传能打过大师兄的恐怕只有万剑宗了。 而剩下三个还没练出厚脸皮的傻小子,这怎么能叫人不担心?! 正准备去捡孩子时。 忽然,她感受到了林间深处的灵气波动。 阮蔚一颗心都吊起来了。 万一呢。 万一是她家小孩呢。 于是。 阮蔚一边快速通过先天灵体恢复着自身灵力,一边支使着阮渐姜、元吹云二人快步向着灵气对冲的地方赶。 谁能想得到呢? 这林子真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大到一眼都望不见边的密林里,居然能有这么大一处林中湖泊。而此处,众人互通姓名宗门后才发现,这么一处湖泊偏又足足汇聚了五个宗的人。 万剑宗望溪行,琨音门阮渐姜、元吹云,望息谷足足有四人,伏龙寺一个约莫年纪最小的小沙弥。 为什么说伏龙寺这人年纪小。 因为……伏龙寺的剩下四个嫡传都长着一副为世人苦的慈悲模样,唯有这少年生的清秀纤瘦,模样羸弱。 再加上阮蔚来自蓬莱仙宗。 好嘛!一半宗门都到齐了。 再一看。 不熟,全都不熟—— 瞥了眼独身一人占据一方,面若寒霜的望溪行。 阮蔚心道要糟。 他们仨刚过来时。 望溪行正只身一人与剩余的五人对峙着。 只是阮蔚他们突然出现,打断了望溪行的动作。 看万剑宗大师姐那个冷若冰霜的劲儿,还有她戒备的搭在腰际双剑上的那双手。 望溪行怕不是想直接灭了在场众人。 再加上望溪行身上的气息很危险,她给阮蔚的感觉更像是元婴修士般的压迫感。 若是她真心要动手,目前恢复了一半灵气的阮蔚带着两个辅助性音修,这都不够望溪行打一来回的。 望息谷四个医修……不提也罢。 阮蔚悄然凝神想要看探。 但当她神识探出的那一秒,望溪行抬眸看向了她。 阮蔚,“……” 她瞬间收回了自己蠢蠢欲动的神识。 这么敏锐?! 这个剑拔弩张的局面, 被望溪行记住可不是好事。 阮蔚立即开始了她的老本行——演。 随地大小演模式! 启动! 阮蔚轻抚鬓发,随意将自己的碎发捋至耳后。 她微微低头,好似被望溪行那一眼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少女抿唇向她腼腆一笑。 附加buff之单纯少女。 见识过她真正面目的阮渐姜、元吹云瞳孔地震。 妈耶! 她真是装的好一副少女含羞啊。 望溪行见状,倒也没再说什么,又将头转了回去。 她对着小沙弥,毫不客气的威胁道: “交出来。” “别犯蠢了,见空。” 小沙弥见空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 他有些瘦削,却上前一步主动的将望息谷四人挡在身后。 一张脸上无悲无喜,见空温声拒绝道: “望施主。若是你先取下这赤嘉果,贫僧自然不会多管闲事。但这是望息谷先摘下的,伏龙寺与望息谷多有来往,贫僧不能坐视不理。” “若施主要战,那贫僧便只好守。” 万剑宗这剑修宗门善以一力破十会,伏龙寺这堆普遍锻体的佛修则极善防守。 语罢,见空手中禅杖立即击地,一层闪着金光的金钟罩自土地中而没出,将见空自己和望息谷四人都罩住了。 一时之间。 金钟罩里的五人和远处坐山观虎斗的三人皆是盯紧了望溪行。 望溪行,“……” 她忽然感到有些疲惫。 秘境中还要谦让友爱,讲究先来后到…… 那十方大比还比个毛啊! 啧。 望溪行觉得自己最近可能真是练剑练昏了头。 她有必要在这儿和通州第一死脑筋的伏龙寺说这些有的没的吗? 在众人围观之下—— 望溪行缓缓抽出一柄剑,剑体浑身雪白剔透,冒着丝丝寒气,这是她双剑之一——恨歌剑。 望溪行扭头,“你会插手吗。” 她自然看得出三人组是以何人为主导,这话是冲着阮蔚问的。 对于蓬莱仙宗,望溪行不会掉以轻心。 她师尊岑临息已经不止一次的提点过万剑宗五个嫡传了,蓬莱心法诡秘,谁也不知道你碰见的蓬莱弟子修的究竟是哪双道。 望溪行在刚才也有些讶然,她锁不住阮蔚的神识。 望溪行与元婴只差临门一脚。 可她居然锁不住一个筑基修士的神识,这太不寻常。 所以,望溪行更不会对阮蔚掉以轻心。 在这第一次小比的秘境第一日,大家都会有几分戒备,很少有一上来就送人出局而结仇的,不然很容易被集火围攻。 例如前几届的万剑宗。 每次都被另外八大宗门集火,双拳难敌四手,他们的每一场小比都赢得很是艰难。 望溪行并不希望自己带队的这一届继续出现这种对万剑宗极其不利的局面。 她又不是没长脑子的莽夫。 没必要创造更多敌人。 不要太早的送人出局,这是通州九大宗门心中结成的共识。 谁知道蓬莱仙宗出了两个上来就送人回家的愣头青。 阮蔚、池衿:rry啦! 不过,大家基本都能理解。 蓬莱都多少年没参加过十方大比了,一看就没教过这个。 孩子不懂很正常的啦 ~ 第103章 逢春术 面对望溪行的询问。 阮蔚思索片刻后才说,“不会。我只是路过。” 她目前首要任务是找到师弟师妹汇合,没有必要掺和进去。 见空看了她一眼,眼里有几分感激。 见空知道,在这种情况下,阮蔚没有选择和望溪行一起上就已经是很有良心了。 他不会要求他人能做到和自己相同的道德水平。 那样就不算修行了。 对于帮和不帮的问题,阮蔚的看法其实与望溪行一致。 拜托,这可是比赛哎! 大家采草药、斩杀妖兽都是为了积分去的,这本就是一个对抗性质的赛事。 要不是她现在状态不好,这赤嘉果她倒是也有兴趣抢一抢。 比赛不动手那还比个der啊! 比赛还讲对错礼仪,不如直接找出场上年纪最大辈分最老的人给他颁奖算了。 但同时,阮蔚也尊重愿意出手相助的见空。 毕竟,很少有人能在大环境的影响下还仍然愿意做自己认为该做的的事。 望溪行点头,“好。” 她也只需要阮蔚保证不动手即可。 望溪行不再多说,直接点地飞身而去,手持恨歌剑就砍向了见空的金钟罩,见空也飞身而出与她对掌。 佛修锻体,见空此时浑身金色,好似铜墙铁壁。 望溪行却还是一脸平淡,手起剑落,一剑狠过一剑。 剑与肉体的碰撞。 那头打的火热。 阮蔚席地而坐,美眸紧盯着打的不可开交的望溪行与见空。 这是个观摩万剑宗剑招的好机会。 看了一会儿她发现。 万剑宗的剑招其实很符合大道至简,他们的一招一式都十分简洁。劈砍提刺,垮退收放,都十分的干脆,一点多余的动作都不会有。 只是这样的剑招,锋芒太毕露,空防太多。 适合1v1,不太适合以一敌多。 蓬莱剑法就正好与之相反。 柔而不利,同境界内或无敌手,却难以向上挑战。 她身后的元吹云不解,“我们不上吗。”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见空模样看着小,却也是金丹后期,还能与望溪行打个来回还未呈败迹,就是被压着打的有点惨。 不管是他们帮着望溪行击败见空,或是帮助见空抵抗望溪行,只要是能消耗他们两宗的战力,这都是笔不亏的买卖。 阮蔚摇头,“不上。” “看不出来吗,”阮蔚指着望溪行的腰,她淡淡道:“望溪行是练双剑的。但现在,她只用了一把剑。” “见空快要败了。” 似乎是在响应她的话,见空一时不察,望溪行瞬间就将人猛劈进了地里。 一剑破金身。 “哐当——” 好大的一声响。 一道漂亮的血沫喷泉自坑中心喷涌而出。 阮蔚挑眉,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矛定胜盾啊……” 胜负已定。 阮蔚起身,拍了拍白色道袍上沾着的草屑,向自己的两个小弟招呼着:“走。场上永远需要第三方,见空败了,万剑宗的下一个目标就该是我们了。” 阮渐姜却猛地喊道,“等等——” “姜榕榕跑出来了!” 阮蔚闻言回头去看。 只见望息谷那个头最小、身着鹅黄色裙衫的女修已经跑到了见空所砸出的深坑里。 姜榕榕很冷静的将手搭在了满身是血的见空身上,翠绿色光芒正顺着见空经脉流淌着。 元吹云惊讶,“姜榕榕居然舍得用逢春术?” 逢春术是什么。 阮蔚仔细回忆,她似乎没在蓬莱的藏书楼里瞧见过这个词。 姜榕榕这是在直接用灵力治疗见空吗? 这疗法怎么和三师叔的不一样? 三师叔都是把脉、扎针、开药草,更多的就是喂些各式各样的丹药。 和现世的中医问诊很相似。 阮蔚一直以为医修都是三师叔那样的。 头一次见这种颇为玄幻的治疗方式,阮蔚饶有兴趣。 阮渐姜见状,便开始讲述姜榕榕的事。 姜榕榕,望息谷嫡传大师姐,她是木灵根,自幼拜入望息谷谷主门下学医,与谷主同修一脉逢春术。 逢春术,顾名思义,取自枯木逢春之意。简而言之就是,哪怕这人是个半死的,逢春术都能把人给救回来。这是望息谷谷主独创的医修之法。 学习逢春术的条件很苛刻,这么多年了,也就一个姜榕榕继承了衣钵。 在治疗过程中,逢春术可以通过灵力触摸病人的身体,根据人体内不同的状况,运用修习逢春术的医修特别的灵气帮助病人伤口愈合,也可直接进入体内修复受损的组织。 简单点说就是摸谁谁好。 她也是这一代嫡传中成名最早的。 曾为历练心境,年仅十一的姜榕榕就地取材,在望息谷谷外摆过一年的医馆摊子,不论来者,皆使用逢春术为其治疗。 此后姜榕榕便被通州散修们称为小圣手。 同年,由于姜榕榕的恶性竞价,导致那段时间望息谷谷内人人只吃得起糠咽菜。 被外出游历归来的望息谷谷主撞了个正着。 当场逮捕! 姜榕榕被抓回谷内关了三年禁闭。 被关了三年禁闭之后,这姑娘长记性了,再也不肯随意使用逢春术救人。 阮蔚听完,两眼发亮,“逢春术这么厉害?!” 听这描述,这不就是移动泉水吗? 阮渐姜点头,“确实是真的。” 三人一同望向坑底的见空。 望溪行倒是没管这边,直接奔着剩下三个仍是躲在见空金钟罩里的医修去了。 她的目标只是赤嘉果。 这才第一场小比,拿到胜利就好,没必要把人得罪死了。 不到最后一天,望溪行对淘汰人什么的倒是没有太大兴趣。 坑底。 绿色光晕渐渐淡了,姜榕榕那巴掌大的小脸瞬间白了几分。 她收回自己的手,看着自己掌心消失的好久不见的绿色光晕,姜榕榕忍不住抿唇。 起初,姜榕榕是真的以为自己那么做是帮助他人。 但最后,是望息谷谷主苦口婆心的劝她: “榕榕,你以为他们是感激你吗?不,除去一小部分人。世上更多的人只会笑你傻,他们只会觉得自己占到了天下一等一的便宜!若日后你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不得不向他人收取诊费时,他们便会觉得你两面三刀,众人就会说你先前都是在装模作样!” “你能肯定你医治的人是好人吗?连他人为何受伤都不问,你这一年,究竟替自己缠了多少因果报应在身!” “世人本恶,修医者贵在修心而非修性,你只能医体,不能医人。” “莫要无谓之善、莫存计较之算、莫拦笃定之意。” 望息谷谷主领她去看了一个她曾经救过的人,那人欺男霸女,为恶乡间,最后是被他欺辱过的人联合起来废了手脚。 姜榕榕治好了他的手脚,他便回乡杀尽了那几家凄苦人。 那是姜榕榕第一次意识到,救人者所救若非人,便是这世间最大的灾祸。 于是,姜榕榕便不再用逢春术了。 见空从坑底爬了出来。 他满脸茫然的看向自己僧服上的鲜血,他明明记得自己受了内伤。 但此时自己面色红润,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 但他知道是谁救的。 见空回头,把坑底的姜榕榕也拉了出来:“多谢施主。” 姜榕榕摆手,她看上去有些疲惫,“你护住了我的师妹们,这是我应该做的。” 见空对她回以佛礼,再次飞身攻向了望溪行。 望溪行那边还没能砍破那禅杖维系的金钟罩,回头又对上见空一掌,她被烦的不行,下手动作更狠了些。 见空恢复的十分完美,阮蔚不由得惊叹: “哇。” “移动泉水!”她满眼羡慕的看着,“好想要哎——” 他前言不搭后语,元吹云不免疑惑,“想要?你想要什么?” 阮蔚自顾自的下了决定: “嗯。那就抢一个。” “???” 阮渐姜、元吹云瞳孔地震:抢?抢什么玩意儿?你要抢谁?! 第104章 猖獗的法外狂徒 “啊。” 阮渐姜懵了一瞬。 元吹云也立即凑到阮蔚身侧,小声确定道:“我们是要抢他们的赤嘉果吗?” 一颗赤嘉果都抵得过十只金丹妖兽的积分了哎。 阮蔚没说是或不是。 她只是微笑着看了元吹云一眼,小孩顿时觉得自己的猜想被肯定了。 元吹云微微皱眉,看了眼正战的激烈的望溪行和见空,犹豫道:“要不……算了。我们好像打不过他们啊。” 阮蔚,“为什么。你刚刚不还说是个好机会吗。” 闻言,元吹云就认认真真掰着手指数给她看。 “因为刚才他们还没太动手呀!现在看了一会儿,我觉得我们仨没机会啦。” “听说望溪行半只脚都跨进元婴了,但是晋升元婴要渡劫、还要闭关。她是为了这次十方大比才压着境界不突破的。” “还有见空,据说他生而知之,还是口含金光舍利子降世,出生就被伏龙寺接回去做了佛子,小小年纪就被功德堆到了金丹后期。” 解释完,元吹云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幽怨的看了眼阮蔚,“穆笙师姐都被你送出去啦,我们哪有可能打得过人家啦!” 阮蔚极其不走心的敷衍道:“报意思啊报意思。” 阮渐姜也凑了过来,他看着阮蔚,“不是赤嘉果,对吗?” “你想抢的是——姜榕榕?” 要不说他们姓阮的就是聪明呢。 阮蔚假装惊喜,“宾果!恭喜你,你荣获了比元吹云聪明一丢丢的荣誉称号!” 元吹云,“……” 禁止拉踩啊可恶! 小孩气的一扭头上一边对树面壁去了。 阮渐姜也无语,他噎了会儿才缓过来,“你要怎么抢?” “望溪行或许不会管你,那见空呢。” 阮蔚摇头,“伏龙寺又不教分身术,一桶水管不了两头起火。” 她笑了笑,对着元吹云挥手,“过来。” 元吹云虽然生气她暗讽自己愚蠢,却迫于她的淫威,屁颠颠的过来了,“干啥?” 阮蔚,“我考考你。你觉得赤嘉果此时在谁身上?” 元吹云毫不犹豫,“当然是金钟罩里那三个了!姜榕榕都敢直接跑出来救人了,肯定不在她身上啊!” 阮蔚听了就笑,“那若是琨音门此时拿到了赤嘉果,你们会放在谁身上?” 此时,代表着不算穆笙。 元吹云思索着回答,“此时……穆笙师姐不在的话,那当然是交给大师兄啊——” “啊!” 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瞬间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巴。 “你觉得赤嘉果在姜榕榕身上,”元吹云压低声音,“你想一箭双雕?” 阮蔚淡笑。 阮渐姜也有猜测,但他踌躇不定,“这……说不准的,望息谷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医修,或许没有我们这般讲究长幼顺序。” 阮蔚果断摇头,“不对。” 医生才更讲究论资排辈。 不然大家为什么都喜欢奔着年纪大、有名气的人去。 阮蔚虽然不知道修真界的医修规矩,但她比较喜欢玩逆向思维。 见空一看就打不过望溪行,赤嘉果被抢走是迟早的事。望息谷既然想守住自己手中的赤嘉果,他们便不该困囿于金钟罩中坐以待毙。 死局之中,只得破局。 姜榕榕携带赤嘉果,以救治见空的名义光明正大的离开了金钟罩,而望溪行也受到惯性思维的影响直接略过了她。 当然,这一切只是阮蔚的猜测,对了稳赚,错了不亏。 何况她的首要目标又不是赤嘉果。 阮渐姜见她已经拿定了主意,便也不再多说。 阮蔚看着眼前已经被分割成三块的战场: 距离湖边最近的禅杖金钟罩那头汇聚了两个互殴的、三个抱团发抖的;路过三人组站在了密林中,与湖边相隔甚远;二者之间,面色苍白的姜榕榕正倚靠在树边休息。 三点一线。 这真是一个绝佳的绑架站位啊! 阮蔚瞳孔微闪。 她仔细观察了会望溪行和见空那边,确定这二人正打的不可开交,都空不出手来管这儿。 姜榕榕刚用过逢春术,此时正虚弱的一批。 此时不抢,更待何时?! 阮蔚低声叮嘱:“你两先跑,等会我抓了人就去追你们。” 琨音门师兄弟对视一眼,认了。 妈的他俩命牌都搁阮蔚怀里揣着呢,不照做还能咋地? 两人扭头就狂奔。 同一时间。 阮蔚直接一跃踩上铁剑,压低身子就向着树下的姜榕榕疾驰而去。 “师姐小心!” 第一个发现三人组动作的竟然是金钟罩里的望息谷医修! 姜榕榕回头,一脸怔愣:怎么了?小心什么? 这么关注? 阮蔚瞬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阮蔚一个瞬间就窜到了姜榕榕面前。 姜榕榕满脸惊愕,十分抗拒的挥动胳膊。 医修对剑修。 螳臂当车。 阮蔚压根没管剩下的人怎么想的,一把抓起人后领子就御剑想跑。 她回头,“报意思啊报意思——” “你们师姐先借我用用哈!” 阮蔚一边道谢,一边很有礼貌的跑远了。 只留下了一个掳走无辜少女的法外狂徒般猖獗的背影。 望息谷三个医修,“……” 不是,有你这么借(抢)的吗??? 但他们三个也不敢求见空去救人,毕竟,赤嘉果是真的在师姐身上啊! 这要让万剑宗的女魔头知道了,蓬莱仙宗也是个纯武修宗门,二者相争,她们的师姐可就得一分为二了! 望息谷三只只能默默流泪,但不说。 望溪行抽空瞥了一眼,满头问号。 这是搞什么? 蓬莱仙宗不抢东西,抢人作甚。 说实话,望溪行真的很担心,蓬莱仙宗是不是没搞懂十方大比的规则啊,积分啊他们比的是积分,不是人头数量啊喂! 她都说了不要让静乾师叔做主持啊! 见空倒是下意识就想追过去,望溪行也不拦他,转头又砍向了金钟罩。 脚下的步子硬生生转了回来。 三个和一个。 孰轻孰重太好分辨。 见空还是留了下来,一掌劈山推开了望溪行。 他心想:阮蔚看着就是个良善性子,大概率不会对姜榕榕做些什么……的。 这么想着,见空忽然嘴角一僵。 不会做些什么=当着所有人的面掳走了她。 阿弥陀佛! 突然也不是很放心了呢! 第105章 神女教——雄起 场外。 观众呆滞:“啊。抢走了。” “还真……抢走了哎——” “她还当着别人师妹的面,把人抢走了。” “而且还是毫不犹豫的直接拎着人后脖子就跑了呢。” “忍不了,真的忍不了。” “啊啊啊啊啊望溪行你不要犯蠢行不行!快去追人啊!打那个破罩子干啥呢东西都让人掉包掉走了啊啊啊啊!”这一听就是万剑宗狂热粉。 “喔喔喔!抢到了,阮蔚牛逼!神女教——雄起!” “雄起!雄起!雄起!” 这是临时组起的为脸痴迷的颜控们。 出乎意料的,这声势居然不小。 大概是大家也看腻了前面千百年来的沉稳基调了,在俗成的不随便淘汰人的约定下,大家过招基本点到为止。除非私仇,否则多少都会留到最后一天再厮杀。 这是难得的第一天就淘汰三个人。 多了一个? 哦。 还是蓬莱仙宗干的。 萧玄同一落地就是妖兽巢中心,他也不废话,直接拎着剑就开干。 一砍一个金丹,积分刷刷地涨。 然后。 他砍妖兽时没太看仔细,顺手送出来一个万丹谷的。 淘汰方式有些残忍。 萧玄同连话都没听清,直接挥舞着渡鸦照着人姑娘脸上劈去。 吓得人自己连忙捏了命牌就被传送出来了。 万丹谷那小姑娘出来之后,气的连比赛也不看了,边哭着就跑走了呢。 所以说—— 蓬莱仙宗凭一己之力,创下了十方大比第一日淘汰人数的历史新高。 观众们就爱看这个。 一时之间,多地转播的灵镜面前都聚集起了人。 冲突与矛盾才是戏剧的最高潮,这么盛大的一场比赛,自然要从最开始就抓人眼球啦! - 秘境内。 阮渐姜和元吹云正焦急的望向他们刚才跑出来的方向。 元吹云面露焦急,“大师兄,她……怎么还没出来?不会是被望溪行抓住了?” 哼。 他才不是担心阮蔚那个女魔头,他只是担心自己的命牌罢了! “不会。” 阮渐姜温声道:“而且万一她被抓了,我们俩个音修也没有能力去救她。你我的命牌都在她身上呢,大不了和她一起出局、躺平任嘲算了。” 元吹云,“……” 大师兄,你也没必要这么认命。 阮渐姜已经看透了自己的命运。 他俩命牌都被拿走了,除了跟着阮蔚蹭点积分之外,别无他法。 两人正嘀咕呢。 忽然。 有衣料摩梭声—— 阮渐姜瞬间将元吹云拽向身后,冷声道:“谁在那!” 元吹云一双杏眼瞪得极大,有些惊慌地向四处看了看。 一身靛蓝锦衣长衫的少年缓缓走出阴影,他端着白璧玉盘,满脸不耐。 阮渐姜绷紧的肩松了些。 这人,好像是阮蔚的师弟。 池衿,“嚷嚷什么。” 他神色是毫不掩饰的阴郁,“喂,你们两个。看见我二师姐了吗?” 池衿只会在师尊师叔们、大师兄和阮蔚面前装乖巧,顺便对常怀瑾、握瑜稍微和善些。 对待通州人,他就是个阴晴不定的炸药包。 指不定哪句话惹着他了,他立马就原地爆炸,炸他个天翻地覆。 元吹云:哎呦我个暴脾气! 从小到大,元吹云可没见过比他还要目中无人的。 他是琨音门掌门的独生子,师兄师姐们都宠着,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就一个大师兄能管的住他。 元吹云瞬间炸毛,“你,你说话放尊重点!什么叫喂?我们难道没有名字吗?” 池衿,“啊?” 他挑眉,极其俊俏的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不然呢。 在池衿眼中,他能放低身段跟通州这群二愣子说话就不错了,还需要费心去记二愣子的名字吗。 他可是魔尊! 魔尊! 你们懂不懂这个含金量啊喂。 池衿幼时少见人。他母亲在时他还太小,之后被亲爹丢进万魔谷自生自灭,压根没人能教导他待人礼仪。 到了蓬莱,教他的又是那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怼天怼地谁也不服的阮蔚。 小孩都是白纸,惯会有样学样。 池衿也养出了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死性子。 之后大战,池衿又莫名其妙被通州正道追着打了许多年,虽然在他实力渐长之后都还回去了。但池衿对通州这几个宗门,真的很难升起什么好感来。 “行了。” 阮渐姜急忙拉住上头的元吹云,瞪了人一眼,眼中蕴含警告。 阮渐姜传音给他,“不许胡闹。万一惹恼了阮蔚的师弟,看你那好姐姐,你那阮蔚姐姐削不削你!” 提起这个阮渐姜就来气。 他这傻白甜小师弟怎么那么好吓唬? 居然当着镜蝶的面向阮蔚求饶,还喊她姐姐?! 阮渐姜用脚想也知道,自家儿子莫名其妙给自己认了个闺女,外面看着的师尊估计脸都要气歪了。 小师弟这次小比结束后出去,怕是免不了一顿竹笋炒肉咯! 被大师兄一顿训后,再联想到阮蔚那个女魔头。 元吹云只能憋屈的缩了回去。 阮渐姜沉稳道,“如果你想找阮蔚,你就跟我们一起在这儿等,她应该很快就来了。” 池衿原本已经想走了,闻言瞬间停住脚步。 池衿转头,“你们和我二师姐。合作了?” 阮渐姜,“……” 不,我们是被你二师姐绑架了。 正处在要面子时期的少年怎么可甘心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元吹云果断点头,“对!我们就是合作了,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 池衿挑眉,“合作?” 信不了一点。 池衿冷笑了一声。 师姐跟谁合作都不可能跟琨音门合作。 别的不说,单单一个阮渐姜就能膈应死人了。 面前这俩音修在骗自己。 音修而已,灭,还是不灭呢…… 池衿明晃晃的不信跃然于脸上,他并不言语,而是用修长手指摩挲着白璧玉盘,颇有几分蠢蠢欲动的意味参杂其中。 池衿不动,氛围渐渐凝重了起来。 阮渐姜自然看得出来池衿想动手,但他真的无话可说。 娘的。 他总不能当着镜蝶的面对池衿说:哈哈哈哈哈你好,因为你师姐把我和我师弟的命牌都抢走了,所以我们想跳下这艘贼船也跳不了……这样的话?! 他不要面子的吗。琨音门不要面子的吗。他那百岁高龄的师尊不要面子的吗。 而他们的命牌还不在身上。 就算挨揍了也不能捏碎了逃避,只能硬抗。 呜呜呜,狗日的阮蔚! 第106章 纯纯乐子人 正当双方僵持之际。 顶着一头树叶叉子的阮蔚从树林中疾窜了出来。 阮蔚看也没看现场不对劲的氛围与人数,她直接窜到了空中,环顾四周后找到了出森林的方向。 她只顾着给底下的人指明方向: “到手了到手了!沿着这个方向走,先跑,出了这林子再汇合!” 阮渐姜、元吹云二人立即逃离了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一见师姐,池衿一双桃花眼都泛起涟漪。 池衿轻唤了声,“师姐。” 好耳熟。 阮蔚连忙低头去看。 小师弟?! 阮蔚笑容爽朗,“池衿,你怎么找过来的?” 她知道池衿擅卜卦、寻人问路不在话下,但目前池衿的实力还太弱,没必要冒险出来寻她。 原本阮蔚打算抢了人之后就画阵寻人。 没想到小孩自己找回来了。 也挺好 ~ 池衿正要回答,但此时他猛地看清了阮蔚整个状况。 池衿无可避免的愣住了。 他的二师姐,凭借一张脸斩获无数颜粉的师姐啊! 此时正大咧咧的以半跨步的豪放姿势站在剑上,手里还提着个娇小少女,再配上掩饰不住的得意表情。 活脱脱一个抢回了压寨夫人的山寨老大啊! 压寨夫人 · 姜榕榕一脸生无可恋,她勉强空出两只手来护着自己的裙子。 池衿,“……” 二师姐,你总是这么的让人‘惊喜’呢。 阮蔚,“先不多说。咱们先跑路,伏龙寺那罩子我看也撑不了多久了。等望溪行破开罩子一看,估摸着也就会发现了!” 池衿听了却默然,屹然不动。 阮蔚是个脾气烂透顶的,但此时,镜蝶正怼着她脸拍。 为了她岌岌可危的名声。 阮蔚不得不在众观众面前维持着一个温柔师姐的形象,“池衿?你发什么呆呢!要跑路了,你倒是御剑啊!” 池衿却陡然发问,“她是谁?师姐为什么要带她一起?” 一个不相干的人,凭什么让师姐带她御剑! 他都没被师姐带过!!! 池衿一张断情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的语气理直气壮,活像一个将爱人与第三者直接捉奸在床的原配。 阮蔚,“……” 得。 又犯病了。 在这一年里,阮蔚都快习惯池衿时不时的抽风了。 她下意识解释道:“抢的抢的,望息谷的医修。抢回去让她给握瑜看看。” 池衿不依不饶,“那师姐都没带过我御剑!” 阮蔚无语,“……” 放屁,上辈子姐没带过你吗?! 你不要天天装单纯就真的把自己洗脑了啊,醒醒啊小师弟!你他娘的都活了两辈子啦! 池衿最近总是这样。 仗着自己年纪小,总喜欢向大师兄和她讨要答案。 萧玄同对这个小师弟有着出乎意料的耐心,便每回都顺着池衿心意作答。 阮蔚就不。 她最喜欢和人对着干,她当然知道池衿想听到的是什么,但阮蔚偏偏就喜欢奔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纯纯乐子人。 不过,在池衿流露出受伤神色的时候,阮蔚偶尔也会勉强留出几分耐心来哄他几句。 不然大师兄会用眼神杀死她一千遍的! 见池衿还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 阮蔚心里那个着急哇,望溪行指不定啥时候就追来了。 她急切的对天发誓,“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赶紧御剑,都跑路的时候了你还唧唧歪歪!” 池衿还是装聋作哑,少年直梗梗的站在那儿,阮蔚看了忍不住想抽他。 逃命还矫情?! 等等—— 阮蔚上下扫了眼他,微眯着眼不善道: “……你剑呢?” 池衿默了默,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阮蔚脸色,才缓缓答道:“剑和今天的衣服不搭,就没带。” 阮蔚:“……”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池衿心里发慌,连忙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师姐,你别不说话。” “我害怕。” 撒娇,死小孩就知道撒娇! 阮蔚火上眉梢,“你衣服呢?早上不是件白的吗?” 池衿,“弄脏了,换了。” 他眉梢忍不住涌上燥意,他都说了让颜子卿自己把命牌交出来,谁让他不听话的。 累得池衿要动拳头。 阮蔚不可思议的看了眼他崭新长衫,又低头扫了眼自己破破烂烂的白裙。 “所以……你的芥子袋里装得下成套衣服,却装不下一柄剑?” 池衿,“……” 他嘟囔着:“谁让十方大比统一发的这么小空间的芥子袋。我还没带几套呢就塞满了……师姐,你是知道我的。” 池衿从前没条件讲究,后来到了蓬莱师长们都怜他依他,就养成了这么个臭美的习惯。 成了魔尊之后更甚,金贵的要死。 阮蔚嘴角抽了又抽,额前的青筋跳了又跳,几番深呼吸后才勉强克制住了当着万千观众的面怒抽小师弟的冲动。 好好好。 你是男孩那我是什么,会来例假的张飞吗? 见阮蔚难得的没动手,还在心平气和的同自己说话。 池衿并不知道是镜蝶救了他。 池衿只觉得是师姐心疼他,一双眼亮晶晶,“师姐带我不行吗。” 阮蔚,“……滚上来。” 追兵在后,她不与智障论长短。 “哎!” 池衿应了一声,欢天喜地的收了命盘就飞身跃上了剑。 阮蔚反身一把揪住池衿后领子,手一甩就将人甩下了剑身。 左右手各提了一个砝码。 很好,平衡了。 阮蔚这力气大的像吃了一斤菠菜的大力水手。 池衿在一阵天旋地转中,猝不及防扭头就对上了姜榕榕的震惊脸。 姜榕榕:我以为只有俘虏是这个待遇,没想到师弟也一样啊! 看来她们蓬莱带人御剑就是这么个模式。 池衿,“师姐?” 这姿势多让人难堪啊师姐! 阮蔚理也没理,神识扫过这一片树林,寻找出了一条妖兽较少的方向。 开飞! 剑身如光般急窜而去。 呼啸风声直接朝着底下两个簌簌而去。 池衿刚想用灵气护体,却直接被阮蔚神识点碎。 池衿满脸不可思议。 什么意思哦师姐。 少年张嘴想问,却直接被灌进了一嘴的风,悻悻然闭了嘴。 他精心束的整整齐齐的高马尾也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墨发四散糊了一脸。 阮蔚一心三用,一边不断调整路线,一边持之以恒的戳碎池衿的灵气,一边分神去给姜榕榕套上一层灵气。 医修可不抗冻,别给我移动泉水吹感冒咯。 池衿? 这是他应得的,阿门。 第107章 他一定练习过千百遍了吧 湖泊边。 望溪行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她声如寒冰,“一颗都没有?” 望息谷医修连忙点头,一张小脸被望溪行身上的煞气吓得惨白,却还是强撑着回答:“没有,我们没有赤嘉果。” 望溪行厌烦道:“我亲眼看着你们将那一枝桠的赤嘉果摘下。” “你现在告诉我,你们没有?” 望溪行想不通。 自己都长这副模样了,究竟哪里像个温和好说话的。 她手中恨歌剑冒着丝丝寒气,在极其不爽的情况下,望溪行金丹巅峰的威压顺着她周身三尺向外蔓延。 望息谷的医修小姑娘被吓得直哆嗦。 她却还是死死地咬住了唇,不肯多说一句,生怕自己给已经被劫走的大师姐招来麻烦。 一旁被打的半死不活的见空闻言也有些不知所措。 没有? 那不就是…… 良久。 望溪行长长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东西在姜榕榕那儿。” “而阮蔚,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把姜榕榕抢走了。” 说到最后三个字时,望溪行唇齿切切,颇有几分恼怒意味。 望溪行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耍过。 自拜入万剑宗以来,望溪行便是一骑绝尘的天才。 除去四师弟傅弈,万剑宗已少有同门能与望溪行过上几剑。 天才往往独行。 望溪行却不然,她是个少有的、圆滑的、待人和善的天才。 至少表面如此。 在万剑宗,若有师弟师妹们向她请教,望溪行向来是不吝教导的;是以,她在万剑宗这一代弟子中的威望,是压倒式的胜利。 万剑宗没有人不服她这个大师姐,若是有,望溪行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感化对方。 望溪行自幼便知:多数人所支持的道义才是正道。 当然,这里的多数人指强者。 望溪行到底是天才,天才总是内里倨傲的。她并不在意弱者的支持,自然也不会费心思在弱者心中留下什么好印象。 同门除外,同门都是助力。 若非必要,望溪行绝不会为自己树立强敌。 而在日常就是干架的万剑宗人眼中。 强敌=可以正面刚的对手。 望溪行刚刚因为锁定不了阮蔚的神识而认可了她是一个不错的对手。 但这回—— 望溪行看走了眼。 那个明眸皓齿,一脸腼腆笑容的,看上去就是正经的天骄嫡传的阮蔚!她居然……她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大摇大摆的将人抢走了!!! 阮蔚甚至不想与自己过上一招…… 这是瞧不起她,还是瞧不起她,还是瞧不起她呢? 太他娘的阴了! 望溪行实在没想到,以救世为己任的蓬莱仙宗,居然养出了这么一个阴险的丫头!简直堪比隔壁那个死要面子嘴还臭的玄天阁骗子们! 望溪行敢断定。 阮蔚一定是猜到了姜榕榕身上有赤嘉果才动的手。 十大宗嫡传手中都不缺法器和疗伤的丹药,若非特殊秘境或是特殊任务,否则谁也没有必要和医修联手。 不然她好端端抢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医修回去干嘛? 望溪行冷声道:“走了。” 话音刚落。 望溪行自己一跃飞上了恨君剑。 似是想起什么,望溪行正要疾驰而去的步子一顿。 她甚至不需要用眼睛看,随手托起一团浓霜雾气便将望息谷三个医修直接卷上了空中。 不知此举何意,三个小姑娘吓得惊叫连连。 底下动弹不得的见空惊怒道:“望溪行你!” “你不要折辱人!她们都是医修,你要带人去哪?” 望溪行瞥他一眼。 她对手下败将并不愿意多费心思,她微微皱眉,“还忘了你。” 语罢,望溪行手中雾气涌现,浓雾沉浮间直奔底下僧侣而去,雾气裹住了见空全身。 见空瞳孔一缩,强撑出一身铜金色要去扛。 望溪行腰际另一把惜君剑出鞘。 “白费力气。” 她凌空一划,便将人直接弄昏了去。 伏龙寺这修行之法还真是—— 望溪行厌恶道,“还真是脆。” 望溪行将昏过去的见空以同样的方式抬到了空中,又直接捏向了三个医修的昏睡穴。 最后,她一边御剑寻找阮蔚踪迹,一边操纵着雾气,将这四人身上藏着的命牌搜了出来。 望溪行轻抿薄唇,其实还算不错。 四个嫡传。 望息谷这万年倒数第一没什么好说的,但伏龙寺失了见空,可是失去了一大战力啊。 接下来,就是那可恶的阮蔚! - 阮蔚拎着两个人一路疾驰。 一直到出了密林,看见了在外焦急等待的阮渐姜、元吹云二人,阮蔚才从剑上一跃而下。 她跃下剑时,还十分干脆利落的松开了一只手。 只来得及感受到脖颈处的桎梏忽然一松。 池衿也瞬间熟练的伸手抱头护住了脑袋,砸向地面时顺势就地一滚,一点儿不疼! 他起身时还顺带着理了理被吹乱的墨发。 阮渐姜、元吹云:哇哦 ~ 好流畅、好一气呵成的动作啊。 他一定练习过千百遍了! 池衿,“……” 他知道。 师姐心里有气,反正魔族血脉皮糙肉厚的,让师姐撒撒气也无妨。 但—— 除了衣服。 池衿向身下瞥了眼,入眼的是满身的草屑和脚下的黄泥。 只一瞬间,池衿脸色变得极其差劲。 他新买的衣服!这可是崭新的、还是他最最最喜欢的靛蓝色!!! 故意的! 师姐绝对是故意的啊啊啊!!! 似是察觉到后脑勺传来的浓厚怨气。 阮蔚先是把姜榕榕平稳放下,随后回头微笑, “怎,么,了。” 池衿条件反射般扬起一个灿烂笑容,“啊!没事呀师姐 ~ ” 他变脸速度之快,简直叫人闻所未闻。 阮蔚也扬起一个漂亮的笑脸,温柔问道:“没事就好。” “怎么样?喜欢师姐给你定制的限定草屑款泥巴渐变色长袍吗。” 池衿,“……” 在对服饰的追求和师姐的死亡威胁中。 池衿仅仅只有一秒的犹豫时间。 一秒后。 他视死如归:“喜欢。” 阮渐姜、元吹云、姜榕榕:“……” 他们仨看向阮蔚的目光更恐惧了。 妈的。 这是什么品种的魔鬼,连亲师弟都直接下狠手整啊!把最爱洁的人瞄准了往泥潭里扔,救了大命了! 阮蔚很满意的拍了拍池衿的肩,“喜欢就好。” “下次送你个同款发带。” 池衿,“……师姐,我错了。” 池衿简直欲哭无泪,让他顶着这么一件衣服继续比赛,还不如立刻砍死他。 阮蔚小手捂嘴,美眸瞪大,很是‘惊讶’道:“怎么会呢小师弟?你怎么可能有错!” “都是师姐的错,师姐都没有用自己的芥子袋给我们漂漂亮亮的小师弟多带几套衣服换呢 ~ 师姐真是太不应该了啦 ~ 师弟可千万不要生师姐的气,不然,师尊可要罚我了呢 ~ ” 以上的话反过来看就对了。 阮蔚眉眼弯弯,眼底就写着两字:嘻嘻。 她最气的是: 轻敌不带剑就算了,但你光知道给自己带漂亮衣服,却不给你万分敬爱的二师姐捎上一套这就过分了?!你师姐还穿着破烂干架呢! 哼。 池衿爱美,难道她阮蔚就不爱美了嘛。 池衿,“……” 他完了,他真的完了。 出去师尊是真的会揍死他的呜呜呜…… 第108章 你们蓬莱仙宗有病吧 在池衿彻底熄火之后。 阮蔚胸口处堵着的气终于消散了几分。 她知道,池衿自傲。 她也知道池衿是重生归来的魔尊,自然有能力保护自己。但这并不是作为师姐能接受师弟轻敌的理由。 死在苍山谷底,被雪掩埋的小师弟啊。 他这一世,还只是个少年。 池衿没有前世的实力,却还一副魔尊做派。 就算有再多能力能够保护自己,也不该这么轻敌。 阮蔚有心给他个教训。 但见了小师弟此时的狼狈不堪,她也并非真的高兴。 不能在原地逗留太久。 休息了一会,阮蔚便提出继续走。 这儿是她的一言堂。 命牌被人攥着的阮渐姜、元吹云不敢吭声;命牌没被人攥着但小命攥在人家手里的姜榕榕也无力反对;池衿?他只是一个师姐说往东就绝不往西的卑微小师弟罢了。 阮蔚领头探路,她手里牵着捆着姜榕榕双手的紫金绳。 她面色沉静圣洁,看上去倒是有了几分二师姐该有的端庄模样。 筑基中期的池衿走在中间,阮渐姜、元吹云垫后。 阮蔚,“找小鱼儿。” 她抢姜榕榕来,就是想试试逢春术能不能治握瑜的诅咒。 池衿闻言立即拿出命盘测算着握瑜的方位,片刻后,他抬头,小心翼翼道: “师姐,三师兄和握……四师姐在都在西南方位。” 阮蔚嗯了一声便继续朝前走了。 池衿也不敢再吭声,只闷着头亦步亦趋的跟随着阮蔚步子。 阮蔚,“去换。” 她随手指了一处山洞,池衿一愣,懵懂的指了指自己:“我?” 阮蔚,“……” 她没好气道:“除了你谁还那么麻烦!快点去。” 阮蔚嘴上语气十分不耐烦,却在催促之间将周围水色灵气瞬间凝成一团水珠。 阮蔚直接一巴掌将人拍出去十米,直接把人拍进了洞里。 受到指示后,那水团也跟着池衿跑了进去。 三个发亮的人:“……” 你就宠他! 把自家师弟丢泥潭里了,结果自己又舍不得了,恶声恶气的哄着师弟去换漂亮衣服是。 妈的。 只有我们三电灯泡在真情实感的为你们感天动地(威胁恐吓)的师姐弟情心绪起伏! 狗。 真他娘的狗。 受不了一点—— 被阮蔚一巴掌扇进山洞的池衿满脸呆滞。 师姐…… 师姐果真舍不得自己穿着破烂继续走路! 不止如此,师姐还耗费自己的灵力给我贴心的准备了净手用的水哦 ~ 她是心疼我的! 外头。 感受到三人不断地打量目光。 阮蔚冷冷的睨了在场三人一眼: “别多嘴。” “出去之后也别乱说,是我师弟爱清净。懂?” 三人:“懂懂懂!” 是谁爱清净,懂得都懂。 直播了全程的镜蝶自然而然的也没漏掉阮蔚那直直射来的威胁眼神。 她仿佛在说: 乱传者,杀无赦! - 场外。 已经打过一场后回来刚坐下的丰无涯,“……” 在虔心收听了琨音门、望息谷、玄天阁等掌门长老对阮蔚的控诉,以及天机楼对池衿委婉的感谢后。 他满脸抽象,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 丰无涯尝试理解,“等等等等。” “你是说,我们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一张嘴横竖阴阳了人全家街坊邻居上下十八代的,我的嫡传二弟子、乖女儿蔚蔚?她,她……居然会忍让小衿?” “只是将小衿丢进泥潭里就算了,逃命的紧要关头还给他找山洞换衣服、凝水汽清洁……” 丰无涯震惊,直接转头质问岑临息:“我靠,你们秘境安不安全啊!我乖女不会是被人夺舍了?” 岑临息摇头,“不可能。秘境我亲自砍了一遍。” 丰无涯更不相信了,“你就是你故意的。岑老狗!速速还我的乖乖女儿来!这个对师弟善良有耐心的人是谁?!她不可能是阮蔚!” “爱信不信。不信就打。” “打就打!妈的,你山头平了,走!去静乾的山头!” “走。” 刚歇下一刻钟的两人再一次飞走了。 众人:“……” 不是。 你们蓬莱仙宗有病? 第109章 一位出色的纵横家 池衿又换了一身漂亮的孔雀翎羽点缀下摆的白色儒衫。 他本就是天下只此一具的美人骨,越是华丽的衣衫便越衬得他容貌极盛。 池衿一脸喜气洋洋,“我换好啦师姐!我们走。” 阮蔚瞥了他一眼,“走。” 走了没两步。 她忍不住状似不经意的回头又瞥了池衿一眼。 阮蔚心想:果然,人要俏一身孝。 也不能太孝,还是得像小师弟这样点缀些璀璨东西才更夺目。 学到了。她下次也要这么穿! 阮蔚自认做的隐蔽,却躲不过时时关注着她的人的眼。 池衿:看来师姐喜欢这件衣裳……下次叫人做件更漂亮的送师姐好了! 衣服一换,池衿整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了起来: “师姐!这边,三师兄四师姐又换位置啦。” “好。” “师姐师姐。那边有妖兽。” “顺路砍了去。” “师姐你看。那边有两个人在打架,我们抢吗?” “不抢,三个够了。” “好哦 ~ ” …… 阮渐姜、元吹云、姜榕榕三人神情复杂的交换了个眼神。 好就好,哦就哦。 你好哦个鬼! 同时,他们内心深处对蓬莱仙宗的评价更添了几分变态。 原本以为只是阮蔚变态,爱好奴役他人。 没想到池衿见了人的第一反应也是抢。 好好好。 你们蓬莱仙宗专门搞徭役的是。 这么会抢人。 放进千年以前仍有皇族的修真界里,你们高低得是个亲王。 - 一行人不断地更正路线。 秘境中是没有白天黑夜的分别的,不过,嫡传们的命牌上都会留有三天的倒计时。 这会儿,显然已经到了深夜。 阮蔚抓狂了:“不是。他俩搁这玩地铁跑酷呢?!” “一整天了都在跑跑跑,这方位换的,真是一刻也不歇啊。” 池衿,“……” 他低头看了眼命牌,幽幽然道:“师姐。又换了,这次在西北。” 阮蔚正想继续转向追人。 “别,哎呦我去——真,真走不动了。姐姐,好姐姐,歇,歇一会……” 元吹云额上满汗,满脸吃力。 体力上的告急已经让元吹云无力感受池衿投来的杀人一般的目光。 他指了指还在后边的阮渐姜,“你们,剑修能跑。我——我和大师兄,我们只是两个手不能扛肩不能提的柔弱音修啊!” 阮渐姜也喘着粗气附和,“跑不动了,真的跑不动了。” 事实上,这俩能坚持到这会儿已经算不容易了。 为了躲避望溪行的‘追杀’,或者也是因为阮蔚不可能一带四,而池衿一看就不愿意带他们。 没有御剑,只能步行。 阮蔚就像那狞笑着甩鞭子的衙役,抽的他们三个陀螺一整天不间断的赶路。 琨音门与蓬莱仙宗之间。 大概等同于艺术生与体育生的差别。 阮蔚看了眼直接一屁股坐地上死也不起的元吹云,和她身后一脸平常,气也不喘的姜榕榕。 阮蔚真诚问道:“仙子。你不累吗?” 虽然本身是被绑架过来的,但阮蔚除了限制她的行动,一没有苛待她,二没有抢她的赤嘉果。 对比她直接将师弟扔进泥潭的举动,她对自己算是很温柔体贴的了。 于是,姜榕榕对阮蔚的态度很温和,她摇摇头,“不累啊。” “有些药草只能长在峭壁上,我们平常都要在谷里爬上爬下采草药的。” “看。” 姜榕榕一撸袖子,她将手臂弯起,细弱手臂上赫然一块结实肌肉拱起。 姜榕榕在女修中算小巧玲珑的,个头不高,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 此时—— 她看起来比元吹云都结实。 阮蔚,“……” 在峭壁徒手上下攀爬采草药。 金,金刚芭比? 个子娇小,但一拳一个元吹云。 对上阮蔚暗藏鄙夷的视线,元吹云不甘示弱的举起自己的手臂,硬是挤出一道小小的弧度。 元吹云,“看见没?不就是肌肉吗,我也有啊!” 阮蔚轻蔑一笑,她随手一弯,一块比姜榕榕还雄伟的肌肉瞬间鼓起。 笑话,她好歹也是和朝见学过锻体的。 挤出个肱二头肌算什么难事。 元吹云,“……” 淦! 你们女修最近在搞什么东西。 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偷偷摸摸做一千个俯卧撑想卷死他们这些弱鸡男修啊。 看着面前两个少女一个比一个结实的肌肉,阮渐姜眼神惊恐,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惹不起惹不起。 阮蔚扫了眼身形薄瘦的池衿。 啧,细狗。 她又扫了眼两个已经瘫倒在地的音修。 啧,三个细狗。 池衿忽然出声,“师姐,那有一个山洞。” 阮蔚,“那就在这休息一晚,反正他俩跑的跟风火轮似的。” - 常怀瑾咬牙切齿,“他们玄天阁的有病,我们是肉骨头吗就知道追追追。” 握瑜扭身躲过后头凌空抽来的鞭子,少女俏丽小脸上也满是烦躁。 “你引过来的尾巴,就不能自己解决?” 她这边还跟着一个呢,原本握瑜觉得自己能解决。 齐白芨一来,两玄天阁的一汇合,连累的她也得跑。 常怀瑾,“我哪知道他那么神经?!我路过说了一句话,他就发疯似的追着我跑了几百里!” 握瑜翻了个白眼,对于常怀瑾这自动集火的体质,她已经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了。 但还是好奇。 握瑜,“你说了什么。” 常怀瑾一把将握瑜拽的偏左了些,躲开了后面的又一道鞭影,一边理直气壮的说: “他和傅弈打架,没打过。我路过,就说了句‘练习不够’。我发誓,我真的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我是真心觉得他练习不够啊!” “他俩好歹是同境界的,虽然一个是剑修一个是法修,那也不至于十剑就倒?!” 常怀瑾丝毫不觉得自己哪儿有问题。 他甚至觉得自己很好心,明明只是路过,还愿意停下脚步为齐白芨指出一个问题,方便齐白芨加以改正。 这还不算好心? 谁知道齐白芨听完自己的建议,脸绿的跟铜镜一样,抄起东西,连傅弈都不管,直直的追着自己而来。 常怀瑾知道自己那剑术烂的,他到现在才勉勉强强掌握了蓬莱剑法第一式。 齐白芨又是个金丹后期。 掂量了一下双方实力,常怀瑾觉得自己没有必胜的把握。 他拔腿就跑。 常怀瑾一脸无语,“小师弟也是法修,他年纪还小得多,与大师兄差了一整个大境界,都能挨大师兄一柱香的打呢。” 握瑜,“……” 妈的,人家怎么没打死你呢? 关于惹人发怒这件事,萧玄同长期采用无视战术;阮蔚通常使用阴阳怪气;握瑜不热衷于同他人吵架,但很喜欢挑衅池衿;池衿介于萧玄同和阮蔚之间,无视且阴阳怪气。 只有常怀瑾。 他总是能够带着一脸天然,说出很多讥讽意味的话,从而轻而易举的挑起他人的怒火。 师姐说常怀瑾有点像她家乡一位姓朱的老师,那是一位出色的纵横家。 常怀瑾亦是如此。 纵横家,一张口两国必定开战。 第110章 只能算是抢妖头 常怀瑾看了眼身后另一个面色沉着、使鞭子的少年,咯吱了两下握瑜的脖子。 握瑜痒的一缩,白了他一眼。 常怀瑾,“你这又是上哪惹的?” 握瑜翻了个白眼,“和你一样路过,看见地上有几只受伤的金丹妖兽,顺手捅了。” “那人非说是他抓来吸引其他妖兽的,说我破坏了他的阵法,非要我交出命牌给他。” “刚想打一架,你就窜出来了。” 还带来了一个齐白芨。 剑修对法修,六四开。 他们兄妹是符道中途转剑道的金丹初期,很难有自信能打得过金丹后期的齐白芨和他那金丹初期的小师弟。 握瑜连蓬莱剑招第一式都没成功使出来过。 双子一碰头,他们之间太熟悉,交流都不用,一个眼神就知道。 两人拔腿就跑。 常怀瑾咂舌,“你这算不算抢人头啊?” “算个屁。”握瑜直接跃到了常怀瑾的剑上,回身就划了一道剑光过去。 她正色道:“我这只能算是抢妖头。” “那几只妖兽又没写名字,自己不看紧,被砍了还能怪我吗?” 常怀瑾竖起大拇指,“牛。” “你果然还是比我不要脸一点!下次教教哥,你究竟是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那么多不要脸的话。” 握瑜转手就是一巴掌,“滚。” 耳畔传过的呼啸风声将前方双生子的话直直的灌进了玄天阁二人的耳中。 玄天阁小师弟,万俟安,被这两人气的双眼发红,“二师兄。这两人也不太将我们玄天阁放在眼里了!” 后面还有两追兵呢就有闲心开玩笑。 齐白芨冷哼一声,“你指望他们那山沟里的人能有什么见识!” “哼。抓着之后也不必给他们留面子了,直接捏碎了事。” 常家那边境能养出什么机灵的,蓬莱那海岛也一样的固步自封。 不过—— 这两兄妹跑的是真心快! 为了追击常怀瑾这风灵根的剑修,他们用的是玄天阁特制的飞行法器。 优点是速度快,缺点是烧灵石。 齐白芨芥子袋中的灵石都烧了一座小山堆了。 好在他们玄天阁不差灵石,这次玄天阁嫡传的芥子袋中除了各式各样的法器符箓,剩下的就填满了灵石,以便嫡传们催动各种法器。 玄天阁,一个靠砸灵石就把人砸死的宗门。 握瑜,“啧。还在追?” 常怀瑾不以为然,“让他们追呗。” “反正也追不上。” 天品风灵根的自信来了。 不是他吹牛哈,自从他破境金丹后,就连轻功学的最好的二师姐都没撵着过他。 当然,阮蔚的轻功学的好也是有原因的。 她最轻。 萧玄同锻体,身上那肌肉都是一块一块的,一脚一个深坑的家伙怎么学的好轻功。 握瑜,“小气死了,不就砍了几只妖兽吗。” “心眼真小。” 万俟安猝不及防对上握瑜的嘲讽脸,也听见了她的话,瞬间炸毛:“她,她居然说我心眼小?!” “我花一上午抓妖兽布阵,她上来就给我全杀了!” “啊啊啊啊二师兄我受不了——快一点,能不能开快点啊,我要用鞭子抽死这丫头!” 齐白芨,“吵死了!” 他声音冰寒,“闭嘴。不然你来开。” 已经是最快了。 万俟安毫不客气,“我开就我开,你给我走开些。” 他语气中听不出一点儿对齐白芨这个二师兄的尊重。 齐白芨也十分无所谓的向一旁靠去。 只是下一秒—— 齐白芨手中折扇一转,快速下压一扇,猛地扇起一阵狂风。 直接将万俟安掀翻了下去。 万俟安一脸愤怒,“齐白芨你!” 他似乎早有预料,动作迅速的翻身,一把就扒住了飞行器边缘,正要往上爬。 齐白芨立即燃出一点灵火烧向万俟安指尖,逼得他不得不放手。 “滚下去。” 齐白芨讥讽道:“只会耍鞭子的卖艺白痴。” 灵火烧来,万俟安只能松手任由自己坠落。 他在空中冷静的从芥子袋中掏出了自己的飞行器。 万俟安一跃而上。 在歪斜着飞了一会后就追赶上了齐白芨。 临近了些,万俟安二话不说一鞭子就抽了过去。 被齐白芨反手折扇精准挡下。 然后,两同门嫡传弟子站在两个飞行器上你一鞭我一扇的,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打的那叫一个忘乎所以、不可开交啊。 “哇哦!” 围观了全程的握瑜发出一声感叹。 前方御剑的常怀瑾心痒难耐,“什么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握瑜没理他,只是莞尔一笑。 自相残杀哎。 少见! 玄天阁嫡传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厚。 玄天阁中包含了阵修、符修、器修,但大类归为法修。 因为修行道路的不同,他们也不是由一人教导,基本上各自有各自的师尊,只是最后宗内选拔出五人升为嫡传参加十方大比。 没有感情基础,天才之间自持傲气。 内讧、互相看不顺眼,这是玄天阁嫡传之间常有的事。 这也是为什么玄天阁明明实力不弱,却总是会败给邻居万剑宗的原因之一。 - 场外。 玄天阁长老感受着四周似有似无的目光。他们玄天阁日常不团结归不团结,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同门嫡传之间先干起架来的也不多见啊。 明明赛前都叮嘱过他们要演好同门情深了。 这下可尤其不利于招生啊! 玄天阁长老勉强挽尊道: “干什么?小孩子家家的有点争执罢了。” “这个年纪的少年本来脾气就大嘛,他们俩平时也不太这样。肯定……肯定都是被常家那两个给气昏了头!” 元音没好气道:“少把你们玄天阁那堆刺头的问题行为往人蓬莱身上推。” “当谁不知道你们玄天阁内政严重呢,上行下效,嫡传如此不和也少不了宗内动荡的缘故。” “这次阁主没来不就是内斗斗得都没空出门了吗?要我说,趁早拆开算了。” 玄天阁长老,“你!” 两人又掐起来了。 济真方丈相貌如神佛,悲天悯人,“月华掌门。贫僧帮不了你。” 月华,“唔唔唔——” 她斜斜的靠在椅背上,满脸怒意,唇齿却被岑临息的噤声术封的老老实实。 岑临息走之前干的。 实在是这一桌人,没一个管的住月华的。 月华急得眉毛都跳踢踏舞了,“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妈的死秃驴别装菩萨,快点解开老娘的嘴!!! 济真方丈又升起了金钟罩,他专心致志的诵念佛经。 在物理、精神双重意义上都隔绝了月华的骚扰。 装聋作哑哪家行,认准通州伏龙寺。 第111章 “嗯……怎么不是呢?” “咦。” 远处似乎有一紫色身影不断穿梭。 握瑜忽然猛的一扯常怀瑾的后衣领,她手一指,不确定的问道:“那是不是柳渡筝?” 常怀瑾顺着她手指去看,犹豫道:“好像是……” 握瑜,“走走走,朝她飞!” “齐白芨说不定就换目标追了。” 柳渡筝和齐白芨那火苗旺的呀,看起来就能大战三百回合。 祸水东引,这招师姐教的! 柳渡筝还是个熟人。 杀熟嘛,常有的事儿 ~ 常怀瑾啊了一声,一脸正直,“我们怎么可以这么做?” “她可是个女孩子啊!” 常怀瑾十分不认同握瑜的想法,当初在秦罗的镇子里,还是柳渡筝接住了被师姐从空中一脚踹下的自己呢。 握瑜:? 柳渡筝是女孩不能被追杀,那她常握瑜难道是男孩吗。 “那我是什么?” “海带精啊。” “……” 妈的,死。 握瑜面无表情的掐住了亲哥的脖子,并逐渐缩紧。 常怀瑾被勒的翻白眼,“松……松手——” “……常握瑜?” 柳渡筝还是发现了他俩。 在秘境里碰见了认识的人,她有些高兴,连万年不变的平直唇角也忍不住勾起了些。 “嗨。” 握瑜直接一跃而下,就地一撑稳稳落地。 她笑,“柳渡筝。帮个忙呗。” 闻言,柳渡筝微微一笑。 “好啊。” 什么也没问,柳渡筝直接干脆的拔出了自己的裳霓剑,美眸盯着终于追来的玄天阁师兄弟。 柳渡筝,“我说你们一直绕着我这儿兜圈子干什么呢。” “两只老鼠也能吓得你们跑?” “嗨呀。”握瑜摆摆手,“在小镇上你看过的,懂的。” 柳渡筝瞬间了解。 确实。 常握瑜那辣眼睛的剑法很难凭借一年时间就得以扭转。 她一直在这一块区域斩杀妖兽,从早上就感受到周围几股互相追击的灵气波动了。 柳渡筝还以为是自己的师兄师姐们呢。 便也不断地释放自己的灵气,企图让对方感应到自己。 常怀瑾也收了浮猋,落地。 “谢了哈。” 柳渡筝一脸正色,“不用,记得把阮蔚的留影石传我一份就行。” 她想与蓬莱仙宗交好。 当然是为了阮蔚啊—— 香香软软的漂亮姐姐谁能不爱! 握瑜,“……” “滚。” 一天天的就知道觊觎她的师姐,还能不能做好姐妹了啊! 柳渡筝,“一张,一张就行。” 握瑜一口咬死,“不给。” 常怀瑾倒觉得无所谓,他家师姐的美貌就应该被全天下人民所瞻仰。 他说,“行啊。出去我发你。” 握瑜,“……” “你也滚。” 卖姐求荣的狗哥。 常怀瑾让她骂的头一缩,却还是悄悄地给柳渡筝比了个别担心的手势。 留影石有了保障,柳渡筝满意的回以一笑。 观众,“……” 想看想看想看—— 哥们,要不然给我也发一份呗。 而后追来的二人这会儿才落地,玄天阁师兄弟之间的互殴最终还是以齐白芨的胜利为落幕。 齐白芨拽着被自己鞭子捆成了个粽子的万俟安。 他视线扫过一脸嫌恶的柳渡筝,冷笑道: “怎么。” “你们想三打二,还要不要脸?” 话虽如此。 齐白芨却十分防备,他紧紧盯着面前三人的动作。 万俟安这白痴容易上头,还不会看情势。 自己刚把他揍了一顿,这会儿若是将他松开来,估计这小子第一个目标还得是齐白芨自己。 柳渡筝疑问: “原来你们玄天阁还会要脸啊。上一届十方大比,也不知是哪个宗门五打一才将我们万剑宗的人淘汰了呢。” 握瑜瞬间搭台: “啊。是琨音门吗。” “不是呀。人家温温柔柔的音修们怎么会使这么下作的手段呢。” “那是合欢宗吗?” “怎么会。合欢宗都是好姐妹呢。” 握瑜一脸单纯。 “那是谁呀。” 她捂嘴惊呼,和阮蔚那故作惊讶的表情极其相似: “不会是那个连锁店开满了整个通州、最近因为赚太多了正在闹分宗的玄天阁 ~ ” 阴阳怪气、矫柔做作的程度简直是翻版阮蔚。 柳渡筝都被逗笑了: “嗯……怎么不是呢?” 这么一番讥讽话语下来,大罗神仙也得发怒。 第112章 他介于好看和难看之间 常怀瑾在一旁都听的瞠目结舌。 反手就抱住了弱小的自己。 从此,他誓死绝不要与女人为敌。 师姐如此,常握瑜如此,柳渡筝亦是如此。 女人,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生物啊! 齐白芨怒极,“你。你们!” 他手中折扇瞬间一压,平地席卷出好大一阵狂风,直直的朝着三人而去。 常怀瑾正想上前,柳渡筝,“不用。” 她眸光轻闪,“我说过。” “齐白芨,这场你死定了。” 她柳渡筝从来就是说到做到的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 柳渡筝周身灵气暴涨,她举剑。 “舞雩。” 淡紫色剑气瞬间凝结—— 一硕大剑影,轰然劈向了席卷而来的飓风。 飓风就如同孩童嬉戏般的玩意儿,直接被柳渡筝一招劈个粉碎。 柳渡筝点地,近身,裳霓横向一劈。 齐白芨早有准备,一把将万俟安抓来一挡。 万俟安,“……” 妈的狗贼! “铮——” 裳霓与鞭崩出刺目的火花。 万俟安:还好哥的鞭子是万年沉铁。 齐白芨将人用完,随手就丢向了常怀瑾、握瑜兄妹二人。 “送你们了。” 这白痴师弟留着也没用。 万俟安的师尊和齐白芨的师尊是对头,他们算是玄天阁内部的两个分支。 齐白芨完全看不上被养的愚蠢无知的万俟安。 不如早点让他滚出去,玄天阁可不需要一个废物,让修真界看笑话。 齐白芨是个极端自傲的人,同样的,他拥有与之匹配的实力;若不是傅弈的镜己实在克制绝大多数人,他自认哪怕是对上望溪行他也是不虚的。 齐白芨对于胜利的渴望是无人能敌的。 他是个从小赢到大的人。 条件反射的,常怀瑾一脸茫然的拎住了被扔过来的万俟安。 万俟安勉强扯着笑,“……嗨。” 妈的狗比师兄。 他回去要让师尊杀了他!!! 握瑜轻笑,“嗨。” “针眼哥。” 心眼比针小,简称针眼哥。 常怀瑾,“噗——” 万俟安,“……” 常怀瑾猝不及防和手中少年对视了一眼,他顿时心虚的压平了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 常怀瑾,“报意思啊报意思啊,别介意啊哥们。我就是嘴角一不小心抽搐了一下。” 介意? 怎么介意。 鞭子都捏在人家手里呢,他小小俘虏能介意什么。 万俟安笑了笑,“呵呵。没事。” 他内心咬牙切齿:回去就让师尊把你和你妹都鲨咯! 常怀瑾将人交给妹妹看管,自己就准备上去帮柳渡筝打齐白芨。 握瑜接过,只待亲哥一走。 她转身就蹲下,毫不犹豫的开始扒起了万俟安的衣服。 万俟安,“……” “?” “!!!” “我擦!你你你你你——你在做什么?!住手,快住手啊!啊啊啊啊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强抢青春少年了啊啊啊救命啊我靠——” “???” 好惨烈的叫声。 仿佛还蕴藏着某种尊严正在被无情碾碎且被碾碎者完全难以抗拒的深深无力感。 常怀瑾猛回头,瞳孔一缩: “常握瑜!住手!” 他几乎用上了平生最快的速度,急速窜了回来,一把钳制住了亲妹的手: “干什么干什么?!谁教的你!别用手碰这些脏男人。” 场外观众:呵呵。还能是谁教的。 一模一样。 就连从上身开始扒这一起始步骤都一样! 说—— 你们蓬莱仙宗的女修究竟偷偷上了什么课,背着大家吃什么好的?! 鉴赏人体肌肉走向课吗。 握瑜无辜道:“我想找他命牌。” 常怀瑾一脸无语,“你直接说啊,我来找就是了。” “下次不许这样了。” 握瑜乖巧点头。 在一些情况下,握瑜知道常怀瑾是关心自己,她并不会刻意的与他唱反调。 常怀瑾很快的就将万俟安翻来覆去寻了个遍。 “喏。”常怀瑾将命牌递给握瑜,“你来捏,过把瘾。” 握瑜茫然道:“我不捏啊。” “师姐说,男人有时候可以拿来做奴隶用。” “通州的法律禁止了这些。不过,秘境里不是除了生死其他都不论嘛。在这使唤人应该不犯法。” 小姑娘笑了笑。 “我不缺奴隶。但是想送几个给师姐。” 万俟安,“?” 啊。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奴隶?谁。 他吗?是他这个堂堂玄天阁嫡传、天才阵修大师、超级无敌大帅哥万俟安吗? 常怀瑾看了眼万俟安,他真切的犹豫了会,开口劝道:“要不……算了。” 万俟安瞬间看向了他,眼含热泪。 男性尊严不容践踏。 兄弟,还是你懂我—— 常怀瑾真诚脸,“他有点介于好看和难看之间了。” 握瑜不解,“那是什么意思。” 常怀瑾还是觉得做一个诚实的人: “他好难看。” “师姐大概率不会喜欢这样的奴隶,要不我们给她找过几个?” 握瑜仔细端详了会儿,赞同了常怀瑾,“你说得对。” “等会先问问柳渡筝想不想要,不要的话,那这个先给大师兄。我们等会再给师姐找几个好看的 ~ ” 常怀瑾点头。 万俟安胸口插满箭头,“……” 尼玛。 - 场外观众席: “……” “你不言、我不语,满座高朋为何无一人敢言?” “不敢说话,怕被仙子抓去做奴隶。” “前面这位兄弟,你不必担心。凭兄台的相貌,抓你说不定是给奴隶做奴隶呢 ~ ” “额。这实在是叫在下大开眼界啊——蓬莱,要不然你们还是改一改教育方式。这已经明显是教出问题了喂!” “果然只有我天真无邪。我居然以为哥哥会教训妹妹奴隶是不对的。结果,他居然是嫌万俟安丑,不配给师姐做奴隶啊?!” “有人听清了吗。重点难道不是,师姐说,吗?” “重点难道不是师姐不要的就给大师兄吗。你们宗门内对辈分的排序是不是错了啊!!!” “蓬莱仙宗,你们的教育真的很容易让人两眼一黑——” - 三人组这边合理分配男性奴隶归属权的同时。 那边战场。 柳渡筝也向着一旁窜了几步,避开了齐白芨射来的符箓,她冷笑: “齐老二。拿师弟做挡箭牌,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齐白芨,“彼此彼此。” “我也不过是学柳仙子当年下狠手将同门师弟致残之举罢了。” 柳渡筝瞬间冷脸。 齐白芨这厮竟然敢提! 当年是那世家纨绔先后几次出言侮辱,柳渡筝这才忍不住动了手。 事后被岑临息罚修闭口禅。 柳渡筝自认自己没错,但她罔顾门规对同门下手是事实。 万剑宗法不容情,她做错,她认罚。 齐白芨见面前少女脸色突变。 他笑了笑,手指起势变化不断: “柳渡筝。” “我好想知道。闭口禅,修起来开心吗。” 第113章 我们不过也是他们play中的一环罢了。 齐白芨与柳渡筝的恩怨实在繁杂难清,二人之间早已势如水火。 但这并不是他三番四次挑衅的道理。 柳渡筝冷声道:“牙尖嘴利。”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也不害怕这件事被传出去。 但齐白芨似乎一直觉得柳渡筝的这件事是一个可以被攻击的点,总爱反复的拿出来鞭尸。 也不知道他对这事怎么会有那么深的怨气。 柳渡筝不气他提及此事,只是气他那永远瞧不起人的态度。 她不欲辩解,只是手中剑招一剑重过一剑。 压的齐白芨不得不左右闪避,防御法器被激活了不下数十次。 剑光交错间。 齐白芨一时不察,俊秀面上登时被剑气擦出一道血痕。 他倒像是来了兴致,双目点点星火。 “啧。柳渡筝。” “你这裳霓使得怎的越发快了,急眼啦?” 柳渡筝,“……” 妈的她要搞死这狗贼。 等等。 她脚步忽然顿住,直直的看向眉梢轻挑的齐白芨。 齐白芨心下有些讶异。 最受不得激的柳渡筝居然没发火? 他面上不显,仍是讥讽道:“怎么。被我说中了?柳渡筝,你还真是越来越好猜了。” 柳渡筝还是不答。 正当齐白芨内心惊疑不定之时。 柳渡筝想起了阮蔚的话:吵架永远不要按照对方的思路走,直接恶心人最为省事。 柳渡筝没有齐白芨那么多阴阳怪气的车轱辘话,但她设身处地的想了想。 自己最恶心的是什么。 大概就是,齐白芨忽然穿着粉色仙裙娇娇柔柔的对自己腼腆一笑。 妈耶好恐怖! 柳渡筝:光想象一下就要吐了。 于是—— 通州名义上的一等一冷美人 · 柳渡筝,她对着齐白芨—— 第一次不带任何讽刺意味的、眉眼温和的勾起唇,笑眼弯弯。 “哐当!” 齐白芨吓得手中法器都没拿稳,直接失手落地。 齐白芨惊疑不定,“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柳渡筝?你被夺舍啦?!好端端的恶心人作甚?” 齐白芨想破了头也想不到柳渡筝这是何意,他颤抖着弯腰将地上法器捡起,耳根上蔓延起了些薄红色: “疯了,你简直是疯了——柳渡筝,你命牌呢。妈的自己捏碎了出去看病行不行?” “……别笑了,你他妈的这副样子我看着想吐。” 柳渡筝保持着微笑脸,一张嘴还是那味儿。 “看你个祖母的病看。” 清浅淡笑着的美貌女修,和她那一张嘴就问候对方亲人的话语。 这让观看水镜的众人很难感到声画是同步的啊喂! 这话一出。 齐白芨舒坦了。 他瞬间正色,随后又白了柳渡筝一眼,“谁让你先恶心人的。” 柳渡筝也翻了个白眼,登时便收了笑。 啧。 看,恶心一个变态是没有用的。 柳渡筝再次提剑而上,齐白芨也回归了炮塔状态,边躲边射符箓。 别的不说,玄天阁,符箓法器,管够! 两人再次打的不可开交。 常怀瑾终于姗姗来迟:“我来了!” 他拎着浮猋正想加入战局。 柳渡筝、齐白芨一齐出声喊道:“不用。我们自己打。” 常怀瑾,“……” 谁跟他说柳渡筝和齐白芨是势同水火的仇敌的啊?啊?啊? 他娘的。 这两人不是挺默契的吗。 齐白芨这么喊倒是情有可原,大概是因为他不想同时挨两个剑修的揍嘛。 常怀瑾一言难尽的看向了柳渡筝。 但你也这么喊这就有点失心疯了—— 柳渡筝抽空赏他一眼,“干什么。” “你和常握瑜先走呗。谢了,多亏你把齐白芨这孙子带来了,我正愁上哪找他呢。” 齐白芨,“哼。快滚。等我淘汰柳渡筝,下一个就是你们。” 齐白芨当然巴不得他俩赶紧走,一对一他稳胜,一对四可就不一定了。 他已经自动在脑内剔除了万俟安的玄天阁嫡传身份。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 把常怀瑾直接说愣了,他呆滞点头,“啊……嗯,哦哦,行。” 握瑜倒是接受良好。 追兵也甩开了,其中一个追兵还被他们成功的祸水东引,引给了另一个竞争对手万剑宗,一路除了跑跑步、啥也没做还白白得了一个崭新出炉的奴隶。 今日幸运点满格了呀。 柳渡筝和齐白芨认识也挺早了,握瑜了解,他俩就是这种不打个痛快不罢休的性子。 不过,齐白芨这次倒有点意思…… 随他俩去。 握瑜叹息:我们不过也是他们py中的一环罢了。 她一手牵着鞭绳,一手拉着常怀瑾的后脖颈,硬生生拖着两大男人走了。 走之前。 握瑜扭头冲着柳渡筝喊了一声,“喂。” “说好的,就一张,不能再多啦!” 柳渡筝,“行。” 三人直接御剑而去。 齐白芨忍不住嘲笑道:“哈。我还真信了你那些追求者们夸你冰雪聪明的鬼话。” “连现成的盟友都推出去。白痴。” 他语句怪异,似骂非骂,像是在讽刺她愚钝,又像是怒其不争。 听的柳渡筝直皱眉,她猛地刺了一剑过去: “神经?齐老二,你在捻酸吗。” 齐白芨扭身避开,反手贴了张束缚符在柳渡筝背上,“我?!你有病柳渡筝,都说了别恶心我!” “被人利用了还替人数钱,你真可笑!” 符光乍现,一道透明绳索向柳渡筝捆来,却被柳渡筝一剑劈开。 “是我让他们走的,谈何利用?”柳渡筝皱眉,“再说。他们都给留影石了,我乐意不行吗。” 齐白芨听了咬牙,“留影石留影石……你要她的留影石作甚?” “你管我。” “笑话。谁要管你?!你柳大仙子不是瞧不起世家子弟吗,她阮蔚不也是世家出身?” “那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她都可以,凭什么我——咳咳咳咳咳……柳渡筝,你这个白痴!” 柳渡筝,“……” “你还说你不是捻酸。” “谁,谁捻酸了?” “齐白芨。你有本事别脸红。” 红的快熟了的齐白芨,“……你,你少胡说。” 柳渡筝美眸瞥了一眼远处。 柳渡筝正气凛然,她紧紧的盯住齐白芨绯红的脸,和他乱飘的眼。 少女怀春一般红了脸颊,她眼波流转,春意盎然。 她问:“齐白芨,你是不是喜欢我。” “!” 齐白芨想也不想的反驳,“哈?你放——” “砰——” 一声巨响。 齐白芨两眼一翻,应声倒地。 柳渡筝极速变脸,瞬间变回了冷若冰霜的美人。 握瑜举着一板石斧从他身后出现,她将一排洁白牙齿露出来晾晾。 第114章 你道侣你道侣 柳渡筝,“好慢。” 害的她最后还得卖笑来拖时间,可恶。 “已经很快了。” 握瑜,“你以为隐蔽符很好画吗?符箓成功率哪有那么高,我和常怀瑾都多久没画符了。” 百画百灵的只有阮蔚。 虽然她的符箓丑一点,效果差一点。 但成功率还真是百分之百。 天道看天生灵体就跟看自家小崽似的,啥鬼画符都意思意思就给过了。 要不是年初末考,五师叔果真说到做到。 论真:其实我真的想忍忍算了——谁他娘的知道阮蔚那符箓画的居然那么丑啊!!!!妈的天道你个死舔狗居然还给她过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们符修真忍不了这个。 他干脆利落的挂了阮蔚的符道。 接着就被阮蔚在朝见面前狠狠参了一本。 阮蔚事无巨细的将小镇一事禀告了二师叔。 包括但不限于:论真被扣押所以没有去阮家给他们兜底、论真被赌场征做打手并试图用符箓贿赂他们五个正直的好师侄、论真直接将任务外包给了师侄然后没给一分钱、最终决战之前还去赌并强行占走了常怀瑾的灵石…… 嗯。 五师叔被二师叔打的一月没下得了床。 刚好没多久,师尊又赶回来将人打了一顿,又硬是多躺了一个月。 这两个月,论真哪儿也去不了。 朝见就将几个小的拉到他房里,让他教符道。 阮蔚除外哈。 她进去容易被论真用东西砸出来。 是以,专业的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这一年,论真养伤期间,握瑜等人的符箓技术突飞猛进。 关于神识。 这个方面,蓬莱仙宗的修士确实是得天独厚的。 基本上,蓬莱弟子的神识都能跃过同水平修士好几个境界。 他们修双道不假,但那也不是张张嘴说我要修双道就能修成的呀。 握瑜现在都不敢回忆,她这一年在藏书阁所经历的痛苦。 嗯…… 背书,怎么不算是一种锻炼神识的方式呢。 朝见从一开始教导师侄们便说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朝见不认同贪多嚼不烂这句话。 他只觉得,许多东西不该到了所需之时才觉恨少。 于是,他教弟子以伦理诗书克己修身,辅以礼乐地理为其养性蕴智。 学者学,教者亦学。 蓬莱仙宗,无事不得出山。 每一代蓬莱弟子便是在这藏书阁中长起来的。 他们并非生来便为救世,但他们总归会为救世。 他们学百家之长、修万始之宗,世间道途千千万,蓬莱仙宗的藏书阁一层便是将这千千万万条道途一一简化概括,供弟子们了解学习。 没有人生来是普渡众生的佛祖,却该有世间平凡痴人为执念去守。 过程越痛苦,回报越丰厚。 打从一开始,握瑜的神识就感受到了柳渡筝释放的亲和灵气。 她与常怀瑾不必多说,一个眼神就能懂。 双子便在无声的交流间,将玄天阁的二人引向柳渡筝所在之处。 与柳渡筝一见面,顺着事情的发展,柳渡筝深觉自己目前打不过金丹后期的齐白芨。 便有了姐妹俩传音谋划偷袭一事。 在齐白芨的视角里,万剑宗与蓬莱仙宗并不很熟,柳渡筝也不是个热络人。 他不认为她们能因为一个留影石而完美达成合作联手。 事实证明,她们可以! 握瑜回头喊,“常怀瑾,来扒衣服。” 常怀瑾哎的一声就揭下隐蔽符跑了出来。 万俟安就跟在他身后,上来就毫不犹豫的踹了一脚倒地不起的齐白芨。 揍师弟、拿师弟扛刀、直接送师弟给对手。 这种二师兄留着也没用! 他翻了个白眼。 万万没想到,齐白芨最后居然败在了柳渡筝的美人计身上。 万俟安卖队友也卖的很迅速,“在腰上,进来之前他就绑腰上了。” 常怀瑾将命牌翻出来后就给了柳渡筝。 柳渡筝茫然接过,“给我干嘛?” “直接捏碎了去就是。” 她毫不犹豫的就要捏。 “等会,”握瑜一边拿绳子捆人一边回头笑道:“你舍得?” “我看呀。人家齐老二对你,好像还真有那么一点意思呢 ~ ” 柳渡筝被她恶心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常握瑜你神经啊。” 齐白芨对她有意思? 真是疯了。 作为邻居宗门,他们这些弟子也是需要带队去周边大小秘境历练的。 柳渡筝和齐白芨认识的挺早,但几乎是从一见面就互相看不顺眼,齐白芨觉得柳渡筝装模作样,柳渡筝觉得齐白芨鼻孔看人。 再之后,也不清楚为什么,齐白芨一见到她就得提闭口禅的事。 柳渡筝不方便说话,就只能打。 “怎么啦怎么啦。” 握瑜嘿了一下,将齐白芨直接交给了他的‘亲亲师弟’万俟安。 她摆出一副凶狠表情,鹦鹉学舌道: “她都可以,凭什么我不行——” 疯狂、魔怔、不可置信中带了一些些的捻酸吃醋。 这样复杂的情感被握瑜演了个十成十。 柳渡筝捂着耳朵,“滚啊啊啊啊。” 她怎么知道好端端的,齐白芨发的什么疯。 握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怎么那么搞笑!” 她在吃瓜方面的记忆力简直是背书方面的十倍。 握瑜继续学着,“哦呦!还有还有。柳大仙子不是瞧不起世家子弟嘛 ~ 阮蔚……妈的这狗怎么敢和我师姐比。” 她顿了一会。 又捏起嗓子做夹子: “柳 ~ 渡 ~ 筝 ~ ” “你 ~ 少 ~ 胡 ~ 说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柳渡筝这事我高低得笑你三年!” 握瑜乐的牙花都晾凉了。 柳渡筝,“……” 她沉默。 她爆发: “常握瑜,我看你两挺配的。一个抽疯一个发癫,这一定就是你道侣。” “放屁。他是你道侣。” “你道侣。” “是你道侣是你道侣……” 对一个男修的最高评价——我道侣。 对一个男修的最低评价——你道侣。 姐妹俩争执着走远了。 常怀瑾习以为常,他对着万俟安说:“等你师兄醒了,尽量别让他看这段回放哈。” “这大概不是一个男修能承受得了的打击。” 万俟安温柔微笑,“当然。” 当然会让他看见! 他要把这段对话单独录下来时时刻刻的在齐白芨眼前播放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 他甚至通过这番对话诡异的升起了些欣慰。 起码这个被骂成你道侣的人不是自己。 第115章 他求的是哪个妹妹 秘境中的第二日。 阮蔚在山洞洞口处打坐,她闭着眼,阳光暖融融的洒在她精致如画般的眉眼上,宛如神女翩翩。 她缓缓地吐息着。 阮蔚昨晚就跟大家说了她来守夜,反正她平时也不睡觉。 不论前世今生,阮蔚都从不松懈。 日日夜夜,阮蔚都在拼命修炼,她像一块海绵,无比渴望的向周围吸收着自己需要的所有东西。 她很少有机会放松精神去睡一个整觉。 除了偶尔觉得自己干得不错时,阮蔚才会奖励性的对自己说,休息,这次不错。 譬如阮家事了时,譬如破境筑基后期时。 阮蔚心中—— 一直记得那年,阮萳之背她上蓬莱时说的那句话。 其实那时兄妹俩已经很累了。 阮萳之身子亏空,车马劳顿之下尤其,又被幻境折腾过一回。 他满脸是泪是汗已分辨不清。 阮萳之只是满脸恳求的看着自己。 他说: “爬上去,蔚蔚,爬上去就有救了。” 阮蔚很难形容那个瞬间的自己在想什么。 是茫然吗。是无措吗。还是心脏像被人攥住般狠狠扯了一下呢。 这一切的混乱,大概是因为—— 面前的兄长看上去太凄苦了。 他那时也才十五,就如现在的小鱼儿一般大。 阮萳之大概也不记得自己当时到底在恳求些什么了,那句爬上去,究竟是求她上山,还是在恳求妹妹不要就此离自己而去呢。 他求的是哪个妹妹。 她嘴唇发颤。 或许从那一时刻起,阮蔚就隐隐察觉到了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于是,阮蔚日夜兼修。 从前是为了避免死期,现在是为了探求真相。 阮蔚吐出一口气,睁眼。 秦罗的父母、系统的化形、池衿的重生、穿梭时空的对话……这无数谜语似乎都在牵引着她寻找真相。 她离开过、又回到这儿的真相。 她自然会找。也一定会找到。 看着秘境中永远高悬着的暖阳,阮蔚轻轻的弯了下唇角。 一扭头就看见了池衿。 见师姐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池衿也弯了潋滟桃花眼,笑得有些荒唐般的俊俏。 阮蔚,“。” 她面无表情的挪开视线。 一大早的笑成这死样?这小子真的是长大了,青春期大概。 阮蔚拿出自己的命牌看了看排名: 第一名:万剑宗 第二名:玄天阁 第三名:蓬莱仙宗 …… 第十名:万丹谷 阮蔚忍不住挑眉。 居然还是第三? 自己这边忙着抢人,池衿一直在算路线寻人,常怀瑾带着握瑜在跑酷,跑酷方向转的那么快肯定没时间砍妖兽。 如此算来。 蓬莱仙宗的战力便只剩下了独自流浪的萧玄同。 这样还能到第三,大师兄真给劲啊! 他不会从早杀妖兽杀到晚? 妈耶。千万别给我渡鸦小宝砍豁口咯—— 池衿,“师姐你看。” 他将手中的白璧命盘递给阮蔚,“三师兄和四师姐似乎稳定了,就在大约百里之外的东南方。” 阮蔚学过怎么看命盘,但她没接,只是扫了眼就点头。 “那就走。” 阮蔚起身,不着痕迹的避开了池衿的命盘。 池衿倒是愣了一瞬,随即也无所谓的收了回来。 阮蔚气沉丹田,使出一记河东狮吼: “起床!” “再不起来我拿剑刺屁股咯!” 山洞里睡的横七竖八的三人终于有了动静。 走出山洞时。 元吹云还迷迷糊糊揉着眼睛嘀咕,“什么拿剑刺,明明都是说太阳晒的好不好……” 阮蔚,“嗯?” 她晃了晃手中长剑,阳光照在寒光铁剑上,反射的光线刺了刺元吹云的眼。 阮蔚微笑,“是不是太阳你就说。” “话那么多,第一个就扎你。” 元吹云一缩脖子,“……我错了。” 姜榕榕此时也整理好了自己,她径直走向了阮蔚身边,乖顺的伸出双手来让她捆住自己。 阮蔚倒也不推脱,结结实实的将小姑娘一双手捆成了麻花。 “池衿带路,走。” - 路途中,阮蔚的神识一直四散着,碰见几只妖兽也会动手杀了。 蓬莱仙宗的积分稳步上升。 当蓬莱仙宗碰头时。 “握紧。” 巨型妖兽前,阮蔚个子高挑,足足比她怀中的姜榕榕高出一整头,她正握着姜榕榕的手教小姑娘怎么使匕首。 阮蔚神色认真,“就刺它这儿,这种妖兽这个位置的脑壳最薄,用巧劲儿刺进去后再翻转,搅它脑仁——对,这样它就死了。” “记住了吗。” 姜榕榕两颊粉红,声音小小的嗯了声。 这画面实在养眼,身姿颀长的少女正温柔教导着娇小可爱的少女如何搅碎妖兽的脑仁。 血腥与罗曼蒂克并飞。 妖兽:六。 被姜榕榕扎穿脑壳的妖兽垂垂闭目,被阮蔚这突如其来的哄妹操作给羞辱死了。 姜榕榕一脸兴奋,双眼亮晶晶的看向阮蔚。 她抿笑:“姐姐,这样对吗?” 一旁的池衿手上动作不停,倒也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还姐 ~ 姐 ~ 他师姐明明比姜榕榕小好!你个卡着年龄极限参加的望息谷大师姐在这装什么嫩呢! 阮渐姜左右扫两眼就明白了。 他劝了句,“池衿呐你别——”这么小心眼。 “干你何事。” 池衿又冲他翻了个白眼。 他看不顺眼姜榕榕,难道还能将你阮渐姜看顺眼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池衿直接换了个方向出神。 被软妹甜甜的喊姐姐了耶——阮蔚那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她欣慰的点点头,“对,我等会再抓一只你自己试试。” 姜榕榕笑了笑就说好。 阮蔚扫了眼命牌,望息谷终于往上爬了一名,天机楼落到了倒数第二。 她满意了。 阮蔚深知该如何驭下。 偶尔也是要让跟着的人吃点肉汤的嘛,不然怎么能让人心甘情愿的付出。 毕竟,还有的是时间呀。 阮蔚笑眼弯弯,心里算盘劈里啪啦打的飞起。 这边甜甜蜜蜜,那边握瑜看见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握瑜,“师姐!” 本来头发就短,还没时间打理。 她那一头短发跟海胆似的迎风飘散。 池衿又没忍住,“噗——” “常握……咳咳,四师姐,你去炸山洞了吗,挖着什么没有?” 煤工,这是煤工。 握瑜,“……” 她礼貌微笑,“滚哈。” 再不滚动手了。 阮蔚好不容易憋住了笑,上前就拍了拍握瑜的肩,“行了。你小师弟逗你玩呢。” 握瑜急忙换了一张乖巧脸,“嗯嗯。师姐我知道的。池狗……咳,小师弟还比较顽皮。” “我可比他懂事多了,对师姐。” 阮蔚笑着点头,“对。” “阮蔚。” 柳渡筝也笑着探身同她打了个招呼。 “柳渡筝?”阮蔚讶异的看了她一眼,“你两一块?什么原因。” 柳渡筝和握瑜的关系说不上很好,不赖。 但柳渡筝可也不是个愿意结伴而行的性子,尤其这会儿她们算是竞争对手。 结合她们不断变换的方位,是发生了什么吗。 柳渡筝还没开口回答。 “师姐!” 常怀瑾没有握瑜跑的快。 阮蔚闻声便向他看去,瞳孔瞬间放大。 等等等等等等……为什么我那普天之下最单蠢的三师弟手中会牵着两根……拴狗绳?栓的是什么。 是人!还是两个! 阮蔚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第116章 出局第四人 “锵锵——” 他一把将绳子捆着的齐白芨、万俟安都推到了阮蔚面前。 “师姐!常握瑜说你喜欢男修做奴隶。正好有机会,我们就抓了两个想着给师姐看看,师姐喜欢哪个咱们就留哪个!” “如果都不喜欢,我们还可以抓别的!” 齐白芨醒来之后,快速的认清了自己的地位。 已经在路上接受过蓬莱仙宗这诡异的洗脑,他倒是比较平静。 毕竟傻子都知道,阮蔚就算再豺狼虎豹也不可能当着镜蝶的面就对他们上下其手的! 他扫了眼万俟安。 万俟安满脸羞愤欲死,咬着唇眼睛死死地瞪着面前的阮蔚,一副良家妇男被强抢青楼的直视感。 哦,这还真有个傻子。 握瑜也凑上前来肯定道: “对。我刚刚还看见合欢宗的人了,哇师姐你知不知道,那中间有个男的长得好漂亮好漂亮哦 ~ 还特别弱,应该才筑基不久。” 她好单纯好善良好不做作,“要不我们去抢他!” 阮蔚,“……” 她脑袋顶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什么。 他们都在说些什么。 双子这几句话直接给她cpu干烧了。 这段话每一个字拆开阮蔚都认识,但怎么组合在一块就这么的让人费解呢。 “阮蔚你……” 第一个跳脚的居然是阮渐姜。 阮渐姜听完脸都绿了,他忍着怒气往外蹦字。 “你,给,我,等,着。” “你在蓬莱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出去就给你哥传讯!我管不了你,阮萳之还管不了你了吗!” 蓬莱仙宗:有时候自证清白真的很累…… 这么说。 阮蔚参加一次十方大比,就能直接把蓬莱累积上千年的世外飞仙名头毁的渣都不剩。 堂哥也是哥,该管的也得管。 阮渐姜对阮蔚有愧疚不假,但也不可能纵着阮蔚堕落这奇奇怪怪的深渊啊! “等等——” 阮蔚一脸茫然但还知道摇头,“不!别,堂兄你听我狡……解释。” 她只是喜欢口嗨,但罪不至死啊~~~~~ 若是叫人捅到哥哥那儿去,阮蔚都不敢想。阮萳之大概直接马不停蹄的就奔着灭蓬莱的目标去了。 阮蔚三根手指指天,正色道:“我真的真的没有你想象的玩的那么花,堂兄。” 就一点点花,最多一丢丢啦。 “我压根没工夫想那档子事儿,你千万别因为这种小事闹到我哥那去,他才继任家主忙的很呢——” 阮渐姜扶额苦笑,“阮蔚你真是……” “师姐。” 池衿轻唤了她一声,阮蔚闻声望去。 少年眼眶有一点酸涩,唇线是绷直的,声音是带颤音的: “师姐喜欢这种?” 战火蔓延。 四周人纷纷闭嘴,缩着躲了起来。 阮蔚,“……” 阮蔚目色深深,直直的望进了池衿眼里: “我说我真的不喜欢你信吗。” 她这句话可以有两种解法。 池衿摇头。 那显然是不信的。 阮蔚出了名的满嘴跑火车,但她跑的火车偏偏还经常能实现。 从她嘴里蹦出来的话,可信度极高。 池衿指着万俟安,“这人个头还不如三师兄!腿短胳膊长、脸大眉毛粗——师姐一定要选一只恐龙在身边,还不如我去给师姐抓一只真的!” 万俟安,“……” 不要以为我现在被抓了出去之后就不敢打你啊臭小子!!! 池衿又指着齐白芨,“他长得一脸坏样,一张嘴都是淬过毒的狗屁话,眼睛还瞥着万剑宗的人,他有异心!我不赞成师姐选他!” 齐白芨,“……” 你那嘴又能比我好到哪去?脸倒是……妈的小白脸。 “池衿。” 阮蔚只是喊了他一声,便再也没继续说下去。 池衿应了声,嘴唇怵嚅了一会,到底没再说什么。 见后院终于熄火。 阮蔚无奈的按着额角,冲着两罪魁祸首摆了摆手,“别闹了。送人家出去歇会。” 人太多了。 望溪行估计还在追杀自己。 阮渐姜和元吹云,毕竟之前有过接触,她是比较放心的。 姜榕榕,乖巧还有用的人质,养着就养着。 玄天阁嘛,嘴贱还爱惹事。 确实也不如师弟师妹们好看…… 从目前的排名来看,万剑宗、玄天阁都算是蓬莱仙宗的竞争对手,不如把人弄出去歇着。 阮蔚都发话了。 常怀瑾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听话,他手起牌落:“好嘞!” “等等!”齐白芨急忙喊道。 常怀瑾刚捏了一块,他满脸茫然,“啊。” “你喊慢了。” 齐白芨冷静的看了眼逐渐被白光吞噬的万俟安,一脸无所谓道: “没事。他活该的。” 齐白芨本来也没想着让万俟安留下来,捉妖兽布个阵都能让人小姑娘把阵眼杀了的货色。 留下来干什么,没事给大家耍一套鞭子助兴吗。 众人:好好好。内斗还是你们玄天阁够味! 阮蔚有些玩味的看了眼齐白芨,她欣赏主动争取的人。 “先留着,看看他想说什么。” 万俟安,“齐白芨你这个狗——” 话没说完,他直接被传送出去。 众目睽睽之下,万俟安脸黑的不像话,抿紧了唇,脸色一步更比一步黑的朝着嫡传淘汰席上走去。 屁股刚落在椅上。 两个没眼力见儿的就凑了过来。 穆笙上下扫了两眼,嘀咕道:“腿也不算短啊……” “那是对比!谁跟那小子比都得腿短啊!” 万俟安暴怒。 也不知道蓬莱仙宗那小师弟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个头那么高!你们蓬莱如果有营养药水能不能给通州分点啊喂! 他反问,“不过你这次怎么出来的这么早。” “碰见万剑宗的了吗。” 穆笙,“……阮蔚干的。” 万俟安,“哈。我就知道。他们蓬莱仙宗就是有病!” 颜子卿,“你好歹活到第二天了。” “哼。”万俟安稍微仰头,“那是自然,我们玄天阁从来不会第一个出局。” “不像你们天机楼,待在里面也是送菜。” 颜子卿,“……” 他翻了个白眼就上一边待着去了。 玄天阁人纯纯臭屁大王,一个两个的一身少爷病。 秘境中。 阮蔚没有先管齐白芨那老阴批。 阮蔚,“姜道友,你能用逢春术替我师妹看看吗。” 她抢人回来,就是听了逢春术的神奇之处,便想着抓人来给握瑜看看诅咒。 阮蔚觉得,丰无涯未必就没有想到过逢春术。 他一定也想过。 大概也已经给望息谷谷主去过信儿。 不过,听说谷主早就闭关了。 丰无涯去求人,和阮蔚绑人的概念是不一样的。 丰无涯代表的是蓬莱仙宗,他之所求最终都得以宗门名义偿还。蓬莱不怕望息谷有所求,就怕望息谷无所求。 一个人的人情和一个宗门的人情,这可不好说。 阮蔚嘛—— 往小了说,她还是年轻,小孩气盛,一时心急抢个把人又不算什么大事。 随便搪塞一下就过去了。 姜榕榕起身拍了拍身上草屑。 她温柔笑着,“不能哦。” 第117章 果然不是傻白甜 意料之中的拒绝。 阮蔚闻言,认真的端详起面前的少女来。 姜榕榕坦而对之。 她原先不反抗是因为一直没弄懂阮蔚的目的,她不知道阮蔚抓她是为了挟持、还是赤嘉果。 但现在,姜榕榕知道了。 既然阮蔚有所需,那她自然也有所求。 姜榕榕眼中划过几缕计算,她身上一串赤嘉果大概只能保住望息谷不至于成为倒数第一。 师妹们如今什么情况她也不知晓。 方才请求阮蔚教自己用匕首也砍了几只妖兽。 望息谷从来没出过倒数三名的位置,若是这一次能多往上爬一些…… 她不是个蠢人。 在十方大比中,宗门利益高于一切。 除开十方大比,姜榕榕也不见得会答应。 自从被师尊骂醒之后,姜榕榕再也不会随意使用逢春术救人,她必须要确认对方是好人之后才会救。 常握瑜嘛,她认得的。常家仅剩的双子之一,怎么也算不上是坏的。 替她看看,并不违背姜榕榕的原则。 但姜榕榕不可能立即答应。 拜托,表面上阮蔚是好声好气的将她带来为师妹救治。 实际上呢。 把姜榕榕直接掳来的人不是阮蔚吗。一路上名为照顾实则牢牢的将姜榕榕看管住了的人不也是阮蔚吗。 绑匪的本质没变。 一个正常人当然不可能因为阮蔚长得很漂亮很漂亮很漂亮就完全忽略掉这一点啊!!! 会忽略掉的人根本就是白痴。 这场比赛,谁都想赢。 姜榕榕,“仙子大抵是听过我的传闻才掳我至此的。” “那我想,妹妹也应当知道,我师尊不许我随意使用逢春术?” 她微微蹙眉,看上去既温柔又为难。 啊。 望息谷嫡传大师姐。 果然不是傻白甜呢。 有求于我便是姐姐,想要翻身做主时便是妹妹。 阮蔚叹了口气,目光温和,“那好。” 姜榕榕缓缓扬起嘴角,正要出口谈条件之时,却听见阮蔚说: “男修都给我背过身去。” 哗啦啦,众人没有一丝犹豫的背了过去。 “大师兄,我们也要背过去吗。”元吹云还有些犹豫。 他觉得自己和姜榕榕同为被阮蔚胁迫之人,一时有些不忍。 阮渐姜,“我怎么不知道你改做小师妹了?” 他一把将师弟脑袋按了下去,小声在他耳边说道:“少乱说话!阮蔚现在是没空管你,等她想起来,还会有你好果子吃吗。” 元吹云给他吓唬的闭上了嘴。 姜榕榕被阮蔚这一嗓子整的一愣。 接着。 阮蔚冲着握瑜招招手,“小鱼儿,把她命牌找出来捏了。” 握瑜,“好嘞。” 姜榕榕,“!!!” 阮蔚微笑,想自持矜贵来和她谈条件? 也不看看这儿到底谁说了算! 驭下驭下,不止要叫人喝汤,也要叫人挨顿鞭子。 知道疼才知道怕,也会知道什么人是能拿捏的,什么人是拿捏不住的。 记吃不记打,这可使不得呦 ~ 握瑜虽没学锻体,却同朝见学过许多近身擒拿之术。 这一过来,她动作利索极了,直接一把擒住姜榕榕手腕向下一压,接着就将其整个人都按倒在了地上。 姜榕榕力气大也抵不过技巧。 她连忙开口,“等等等等——” 阮蔚目不斜视,张口就是赞叹:“仙子不必多说,我是万分敬佩仙子的风骨的——” “说不治就不治,好!好得很呢!” “仙子真真是位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巾帼英雄呀!” 阮蔚美眸闪过一丝狡黠。 这么几顶高帽子戴下去,她倒要看看姜榕榕能顶着这些提出什么要求来。 握瑜毫不犹豫的就开始解她的芥子袋。 一手护着衣襟一手捏着芥子袋,姜榕榕真的有些着急了,“不,不是的,等等,我没有说完全不能给她看啊——” 姜榕榕是后来被抢来的,她对阮蔚,最出格的见闻不过是看着她将师弟扔进泥潭,后来还补偿似的让人去清洗了。 作为师姐,教训师弟师妹是很正常的事。 姜榕榕并没有觉得阮蔚有什么不对劲之处,只是觉得她有些鲁莽。 她观察阮蔚行事虽无章法,却也温和有礼。 尤其对待女修更是会宽容几分。 看阮蔚一没有夺她命牌,二没有逼问自己赤嘉果下落。姜榕榕便觉得她这边强盗行径只是不懂通州世故,本性并非如此。 这才有了胆子想拿捏一二。 谁知道她有衣服是真扒啊!!! 见姜榕榕松了些口。 阮蔚抬手,握瑜立即会意停了手。 阮蔚弯下身子,柔声问道:“仙子方才说什么,我这人耳朵不好,听不大清。” 对上她的那双眼。 她眼中是沉沉的、黝黑的望不尽的潮汐般的思绪。 姜榕榕忙从地上坐了起来,她强装着镇定:“我,我是说,我当然可以为这位妹妹看看。” “只不过,妹妹你……啊,仙子你也知道,我们望息谷出诊也是需要收诊金的。” 看病收钱,天经地义。 这是应当的。 阮蔚,“要多少。” 若是灵石,他们几人凑一凑给了就是。 刚好赛前一晚还从那三傻子那儿收了不少。 若是别的…… 哼。 姜榕榕此时脑子转的飞快,“额……既然是秘境中行事,那就按秘境的规矩来,这样。你们帮我们望息谷进入前……前三的位置,我就替她——” 话音未落,阮蔚直接翻脸: “送仙子出去歇着。” 握瑜立即应道,“来咯!” 阮蔚一脸平静的看着,内心百万句脏口都奔涌而过。 这姐们拿她做冤大头使唤呢? 还帮你们进前三,蓬莱仙宗自己能不能稳住前三都难说。前三那么好当,他们几个宗门还争个毛啊! 醒醒,你们是医修不是一休啊! 脑子也不带就敢提交易。 柳渡筝也是一言难尽。 不是,他们no1还站在这儿呢,你就想拉着蓬莱仙宗一块进前三啊。 这很难评。 野心也得跟得上实力亲。 握瑜渐渐走近。 “等等等等——”姜榕榕面露惊恐,“可以商量可以商量!前五,前五行吗?!” 阮蔚慢条斯理道:“不行哦 ~ ” 她拒绝,握瑜便也不停。 “前六……前六行吗,不行前七也可以啊!” “我不太喜欢讨价还价的人。” “那一口价,前七!总之不要让我们倒数嘛好不好——” “小鱼儿。” “呜呜呜你这不就是怎么样都要送我出去吗???你是故意的阮蔚!” 阮蔚轻轻笑 。 “我是不是好声好气的问过你。我是不是将你带离了望溪行,避免你芥子袋中的赤嘉果被抢。这一路上,我对你可有过苛待。” “我待仙子如此真诚,可仙子待我如何。” 她的声音很恬淡,娓娓道来时便显得格外真诚。 听的姜榕榕虽然下意识觉得不对,却还是被她引导着思考。 池衿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又来了。 师姐又开始给人洗脑了—— 阮蔚是真的很适合做魔尊啊! 要是上辈子自己有她这口才,率军踏平万剑宗完全不是难事 ~ 第118章 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阮蔚认真的盯住了姜榕榕的眼: “我之所愿,不过是请仙子替我的师妹诊治一二。在仙子提出了望息谷规定收取诊金后,我也愿意出诊金回报仙子。” “仙子却借口要按秘境中的规矩办事,交易嘛,我也是愿意听的。可仙子提出前三这样一个无理要求,这难道不是仙子在婉拒我吗。” 阮蔚生的太出众。 她这时故作伤心,美人蹙眉垂首,更是显得她有着无比愁思。 姜榕榕被唬的一愣一愣,“不,不是……” 阮蔚快速的打断了她,“既然你拒绝了我,而我们两宗也是竞争对手,那我只好先将仙子送出去休息。” “我之所举,是否合乎情理呢。” 她眉目冷清清,眼底的浓哀却像是化不开的霜。 像是真的被人疑后伤透了心。 柳渡筝愣了愣,忙劝慰道:“阮蔚你别难过,这是比赛,很正常的——” 在柳渡筝眼中,比赛中互相欺骗互相讲条件都是很正常的事,不止比赛,通州各大宗门世家之间也免不了各种欺诈坑害。 但她以为,蓬莱或许不是这样的。 柳渡筝一直觉得蓬莱人很赤诚,没有通州那么多弯弯绕绕。 说打就打,说哭就哭,说踹就踹。 阮蔚行事也一向损人也损己,不似通州人的圆滑收场。 柳渡筝知道自己嘴笨,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看上去十分的焦急。 “师姐。”握瑜也乖乖巧巧的拍拍阮蔚的肩。 阮蔚苦笑一下,只摆摆手,面上仍是一副被伤了心的模样。 她先前娓娓道来之际,声音婉转,语调低落哀伤。 在场男修虽未看见,听者皆是心有哀戚。 除了池衿。 池衿满眼疲惫:这真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啊—— 阮蔚会伤心? 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阮蔚内心:嘻嘻。 她此举不算光明磊落,甚至可称是极其卑鄙。 道德绑架嘛。 好不好用,谁用谁知道 ~ 阮蔚从来不在乎他人的评价。 她想要的,自己就会去拿,正如她会欣赏主动争取的齐白芨。 不论用什么样的手段,只要不累及他人,能达成结果,那就都是好手段。 从阮蔚来到万剑宗开始,她就一直营造着一种蓬莱仙宗很鲁莽的形象。 赛前敲诈三傻子,出尔反尔送穆笙出局,直接掳走姜榕榕…… 难道阮蔚会不知道这会显得很特殊吗。 不,她当然知道。 那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当然是因为这样做了之后,不论蓬莱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所有人心中都会有一个概念—— 啊,他们蓬莱就是这样的。 居然有这样的事,什么,是蓬莱啊,哎呀那就很正常啦。 诸如此类。 阮蔚只需要众人心中留有这个印象就够了。 蓬莱仙宗广受好评的原因就是离得够远,那是世人眼中的清净之处。 没有争斗、没有困苦、没有悲伤的世外桃源。 那么,世外桃源真的存在吗。 阮蔚每每揣测到此,就忍不住发笑。 人啊,真是爱往他人身上贴标签—— 她与众同门的性子,是包装不成什么神仙妃子的。 既然做不成他人眼中的蓬莱世外仙,倒不如直接上来就将滤镜打碎了去! 朝见也向阮蔚交代过几句: “此番去往通州,想便做,做便不听。” 他信任自己这个二师侄的头脑。 未免阮蔚做起来束手束脚,朝见干脆的给出了准令。 阮蔚垂着头,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啊。 鱼儿鱼儿快上钩。 再不上钩,她就真的无戏可演啦—— 她记得。 闹剧上演之初。 草丛处有衣袍撩过之声。 - 秘境外。 窃窃私语之声不绝于耳: “怎么感觉阮蔚真的有点可怜啊……” “对啊,她也没对姜榕榕做些什么。而且她还帮姜榕榕杀妖兽了呢,那些积分不都是算在望息谷头上了吗。阮蔚又带着她一路躲开望溪行,这难道不是为她好吗。” “确实是有道理,依我看啊。如果碰见姜榕榕的是其他宗门的嫡传,她那命牌早就该让人搜走了,哪还会像阮蔚这样好声好气的。” “对啊对啊。甚至现在也没有抢姜榕榕的赤嘉果,只是让自己师妹把人送出来。” “啧,不得不说,我都有点怜爱穆笙了。她也是女修,但阮蔚呢是一点情面没留哇,直接把人送出来了。” “怜爱穆笙加一。” “我也加一。” 台下议论纷纷,高台上也不安静。 大家都是活了千百年的人精了,谁也看得出阮蔚那拙劣的演技。 “啧。” 静乾忍不住手指搭上剑柄,冷笑道:“一看就是朝见那狗东西教出来的狐狸。” 蓬莱这两大小狐狸,心眼子多的要命。 她喜欢阮蔚,却不代表她认同朝见的教育方式。 好在当年没结道侣,不然他俩少不得要为孩子的教育问题打起来。 玄真子笑了笑,他其实挺喜欢阮蔚这种孩子的。 聪明,心眼多,重情义。 没看见她那心眼子都是为救师妹使得吗。 玄真子,“也不能这么说。十方大比,不限手段,胜者为王。” “孩子们肯动脑筋也是件好事嘛。” 元音也很赞同,“正是如此。” 他那几个蠢徒弟要是愿意多动动脑筋,也不至于到如今这个地步啊喂! 而求了济真许久,终于被解开噤声的月华。 她狭长眼眸紧盯着水镜,良久之后才叹了一声: “我原本以为,美人骨才最适合我们合欢宗。如今看下来,却不然。” 月华,“阮蔚太适合修魅术了。” 玄天阁长老一个大大的白眼翻了过来,“只要长得好,你都说人适合修魅术!” “要我说,她最适合我们玄天阁!先天灵体可越境画阵,若是有她,很多上古阵法未必不能再现。” 这次小比结束后,他一定要给阁主传讯。 争取弄个先天灵体回来啊! 月华懒得理他,她指了指阮蔚的脸,又指了指池衿的脸,“方丈,你看这二人相貌,可分的出上下?” 济真方丈摇头,“贫僧看不出。” 月华,“你们秃驴看不出,我可看得出。” “那小子长大绝对是个妖孽,同美人骨论相貌,他日后定是会胜一筹的。” 月华一向嘴里没个把门,很少能听见她这么真诚的话语。 济真方丈来了些兴趣,“那为何月施主又说蓬莱仙宗二弟子适合修魅术。” 月华淡淡道:“池衿不适合,是因为他骨子里瞧不起靠脸的人。你若是叫他用自己的相貌去牟利,他是绝对忍不下这心气的。” “阮蔚啊,她可太明白相貌一事了。你别看她这副邋邋遢遢的样子,不在乎脸,并不代表不能用。这一番可怜相装的不是很成功吗。” 月华看得出,阮蔚擅长利用自己的外貌做谋划。 世间万物皆可为局,这当然包括她自己。 这样的做派,让月华忽然想起好友丰无涯。他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丰无涯生的俊朗,又是水灵根,实力差时也会遇见不怀好意之人。 但他不在乎。 丰无涯只信奉自己的拳头。 每次将人揍了之后,他说,“打也打了,此时便作罢。” 月华有时会劝他将脸遮住算了。 丰无涯却会笑着回问:“遮什么脸,我还得靠这脸向姐姐妹妹们讨水喝呢!” 阮蔚是他养大的,性子也最像他。 月华啧了一声。 她心中暗骂:丰无涯这是什么狗运气,啥好徒弟都让他捡了,可恶! 第119章 为我的鲁莽自罚一杯 不论外边怎么闹。 秘境中的戏剧还是未停的。 姜榕榕连忙一扭身,躲开握瑜的手,冲着阮蔚解释道:“不是,仙子你别多想!我真的没有拒绝你的意思啊!” 握瑜冷声道:“别躲了。我们快点结束,你也方便出去休息。” 姜榕榕被她压着,小脸煞白。 握瑜就是看着凶。 她面瘫过一段时间,很明白该怎么装冷酷。 实际上,握瑜很明白师姐的意图,最多就是摸两把腰吓唬吓唬姜榕榕,手上真没使多大劲儿。 不一会儿。 姜榕榕的命牌就被搜了出来。 握瑜将命牌递给了阮蔚,阮蔚只略微抬眼,不声不响的看向了姜榕榕。 道德绑架时,最难受的当然是受害人。 姜榕榕此时也完全意识到面前的仙子不是善茬,更不是她能捏得住的。 其实结局已经注定。 而阮蔚拿着命牌却没捏碎的行为更是在告诉姜榕榕,你还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姜榕榕咬牙,“我给她看,我给她看还不行吗。” 阮蔚问道:“这次不收费了?” “……不收。” “也不用前三了吗?” “……不,用。” “哦 ~ ” 阮蔚喜欢这种目标达成的感觉。 这会让她感到自己哗啦啦死去的脑细胞终于死得其所了。 她瞬间一改伤心之态,顿时换上一副笑脸,亲亲热热的便将姜榕榕从地上搀了起来。 “仙子早说呀,你看,都赖我耳朵不好,误会仙子啦 ~ ” 姜榕榕,“……” 果然,她还真不是个好相处的。 阮蔚,“都背着罚站作什么,转过来呀。” 刚才被命令背过身的少年们,“……” 真是信了你的邪! 常怀瑾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反正师姐总不会害他的啦嘻嘻。 常怀瑾这种自信来的毫无根据。 却无比牢靠。 池衿一脸平静,他习惯了。 他扫了眼乐呵呵的三师兄。 啧。 傻人有傻福。 三师兄就是这种性子,所以师姐前世才不愿困他。 其实常握瑜也是,师姐选定的人,从来都只有池衿一人。 是她自愿的。 池衿指节搭在腕子上摩挲了下。 场外观众,“……” “刚刚是谁怜爱穆笙的?要不先怜爱怜爱我们自己!” “我为我的鲁莽自罚一杯。靠。” “我盯了阮蔚半天,在她那一汪水光在眼眶里转悠,一点也不肯流下来的时候,我们就该知道这又是一个新型骗局了!” 不管外面如何叫嚷。 阮蔚是很开心的,“什么时候能给看,现在行吗?” 她眉眼弯着,好看的像一幅画。 要是她不一直晃悠着手中的命牌就更像了。 姜榕榕,“行。” 当然得行,怎么不行呢? 呵!呵! “小鱼儿,来。” 阮蔚冲着握瑜一招手,握瑜一句话不多说就来了。 姜榕榕伸手便要探向握瑜腕间。 阮蔚轻轻的一点指节抵住她手,微笑道:“仙子,我有些害怕。” 姜榕榕脸色一僵,“……什么意思。” 阮蔚,“我三师叔是医修,是以,我也了解医修。医修能做的手脚太多了——” 她话语不停,也悄然打量着姜榕榕的表情。 嗯……神色慌张啊。 果然,七窍玲珑并没错误示警。 其实要说阮蔚聪明,确实也聪明,但更重要的是她天生灵体自带的七窍玲珑。 七窍玲珑,可以将它看作是直觉、第六感之类的。 在看人方面,正确率一半一半。 判定buff的50加成。 聪明人可恨,有天赋的聪明人更加可恨。 而拥有七窍玲珑的阮蔚,就是这样一个可怕的聪明人。 阮蔚不会完全信任七窍玲珑的判断,但她也会将此作为一个参考标准。 是以。 当她落入秘境森林,碰见元吹云的第一眼就察觉不对,看见阮渐姜和穆笙的瞬间也是如此。 阮蔚在试探过后,他们也无所顾忌的承认了。 而当阮蔚看见姜榕榕从金钟罩跑出来的瞬间,她的直觉就是抢。 阮蔚从来不会轻敌。 在她眼中,每一个嫡传都是自己宗门中的金字塔顶尖。 一路上,她对姜榕榕多有提防,却做出一副你说什么都好的模样降低姜榕榕的警惕。 而姜榕榕自认摸透了她的秉性,言辞之中便随意了些。 阮蔚借此套了不少话。 但——谁说医修没脾气的。 姜榕榕能耐得住性子在阮蔚身边安分待着,还能有胆识在最后为自己的宗门谋划,这本身也足够了不起。 而现在,阮蔚先是道德绑架、后是威逼。 她可不觉得这些自视甚高的嫡传们能忍得下这口气。 果然。 姜榕榕别有用心。 当然,别有用心的不止她一个。 阮蔚清清淡淡的扫了一眼抱着裳霓站在远处的柳渡筝。 柳渡筝茫然的朝她笑了笑。 阮蔚回以一笑。 阮蔚,“我有个请求。” 姜榕榕一愣,她犹豫道:“仙子,请说。” 阮蔚虽然人有点混账,但也不会太混账…… 少女眼睫弯弯。 “我想在你手上下个禁制,不介意。” 姜榕榕,“……” 高估了! 她根本就是一个大混账啊啊啊啊—— 池衿:……好熟悉的话。 常怀瑾捅咕他两下,小声逼逼:“哎,我记得之前,你脑袋顶上是不是也让师姐下过禁制?” 池衿,“……” “嗯。” 那真的是一个蛮可怕的噩梦啊! 池衿当时还留下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心理阴影。后面回到蓬莱仙宗,再次同崔晏君学医时池衿甚至不能接受阮蔚在场观摩。 池衿每回练习扎针之前都得好声好气的劝自家二师姐上外边玩去。 阮蔚听了他的请求。 她表示理解,并尊重。 阮蔚:还是年纪小,心理太脆弱了啦 ~ 第120章 仙子,好久不见 具体情况,具体针对。 面对根本不熟的姜榕榕,阮蔚当然不能直接说:你好仙子,让我在你灵府上下个禁制。 敢乱来我就炸死你。 她只能退而求其次,炸手总行了。 姜榕榕实在很难理解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理直气壮的威胁。 阮蔚继续‘大言不惭’道:“当然,我个人是无比信任仙子的啦 ~ 就是我这师妹年纪小,不给点什么保证,她可不敢让人随意诊治。” 握瑜乐得配合,“对!没有禁制我就不治了!” 姜榕榕嘴唇都让这姐俩气哆嗦了。 她真想鼓起勇气说:不治就不治!这难道是她逼握瑜来诊治的吗!明明自己才是被逼的那个好不好?! 姜榕榕的嘴张了合,合了张。 好半晌,她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可以。” 好手段。 姜榕榕不得不承认,阮蔚和其他那些好糊弄的剑修们不一样。 这真是好一招反客为主啊! 先是温水煮青蛙,叫人放松警惕;随后又放低姿态,请她诊治,给她戴高帽,有了先前的刻板印象,她自然避免不了的起了心思;这就让阮蔚有了正当理由夺命牌,然后直接不装了。 好算计—— 要是算计的对象不是自己就更好了。 阮蔚看她神情晦暗不定,就猜到姜榕榕大概已经想通了其中关窍。 她浅浅一笑。 笑容明媚又灿烂,完全看不出这神仙模样的人心中居然藏着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阮蔚,“好哦 ~ ” 她话音刚落,手起阵凝,竟是比从前结阵的速度快上不少。 灵气转圜,瞬间,一道金色禁制直直的打进了姜榕榕手腕。 还这么快! 姜榕榕有些吃惊,她见识广,也不是没见过阵修。 她却没见过结阵速度这么快的阵修。 齐白芨倒是惊叫:“你,你是阵修?!” 世上惊才绝艳,十大宗更是高手云集,但,齐白芨没见过谁的结阵速度能比阮蔚还快。 他一时有些失态。 阮蔚随口应了声。 齐白芨忍不住问,“你,你怎么会去蓬莱仙宗?我们玄天阁才是阵修正统——” 在齐白芨眼中,阮蔚这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她结阵速度快,说明她在阵之一道上的天赋出类拔萃。那么那么有天赋的一个阵修,居然拜进了一个剑修宗门里! “啊?” 阮蔚终于舍得赏他一眼,她理解不了齐白芨的话,她反问:“正统?” “什么是正统。是被我师弟师妹们抓了的正统吗。” 齐白芨,“……” “那是他们耍阴招!用计谋谁不会用?都是些旁门左道!要不是我——” “停。” 阮蔚将手指比在唇边,她眉目冷清,眸光疏远,看上去很是冷冽。 阮蔚,“或许是我真的离开通州太久,我竟然不明白,你口中的阴招是什么。” 她目露疑问,沉声道:“战阵之间,不厌诈伪,君其诈之而已矣。” “他们露出破绽给你,你上当了,这算阴招吗;他们不废一丝气力,仅凭智谋就完成了目标,这算旁门左道吗。” 问的齐白芨哑口无言。 他的自尊不允许他承认那是自己轻敌。 他的内心在告诉他面前之人说的是对的。 不止是他,在场众人皆是哑口。 阮蔚很平静: “你们是不服输,还是不服输给我。” 元吹云一直觉得阮蔚太阴险,又狡诈,自己和大师兄都是一时不察才着了她的道。 但事后仔细想想。 阮蔚明明只是将计就计。 她在战斗时,明明也是全力以赴的。 似乎是因为阮蔚看起来实在是轻松,他们就下意识忽略了她的每一步计算。 她是人,不是神。 阮蔚走的每一步,也是通过她自己脑海中的推演算出来的。 不能因为阮蔚喜欢插科打诨,就略过了她本身就是一个很有实力的人。 姜榕榕也是一愣。 除开阮蔚漂亮华丽的外表,不可否认,她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有智慧的人,也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 如果不是十方大比,姜榕榕是非常愿意同阮蔚交朋友的。 打个比方。 下围棋时,阮蔚就是那种“一子落,半盘棋定”的人。 走一步,算百步,方方面面的结局都会考虑。 有实力,有脑子,还不轻敌。 是姜榕榕很讨厌的那种能洞察情绪的、还不惹人讨厌的聪明人。 柳渡筝垂首,眼睫有些发颤。 她与蓬莱的接触比在场的人都多,她当然知道阮蔚的性格。 阮蔚真的很疑惑。 通州这些宗门教育弟子时,不读诗书就算了,居然也不读兵法吗。 “姜榕榕。” 阮蔚叫醒了沉思中的姜榕榕,她是个没耐心的,提点的话只适合点到为止。 都是少年,阮蔚不想计较太多。 “看看我师妹。” 姜榕榕嗯了一声,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阮蔚。 这一回,她是再也没有别的心思了。 姜榕榕周边的嫩绿色灵气正顺着二人相搭的手腕渐渐漫入握瑜体内,二人抵掌闭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姜榕榕闭目收手的瞬间,握瑜额前冷汗滚滚而下。 常怀瑾大跨步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胞妹。 池衿其实对此不抱希望。 前世,四师姐从来就没治好过。 但他内心有一些隐秘的、模糊的期望。 重来的这一世已经被掀起了太多的蝴蝶效应,池衿已经不能完全笃定所有的事情会按照他记忆中的情节发展了。 二师姐没有爱上傅弈。 那四师姐是不是也能消除诅咒。 池衿也学医,他搭上握瑜腕间探查,确定她人没事后就冲着阮蔚点了点头。 阮蔚明白了,便也干脆利落的将手中禁制打散。 阮蔚将脸色煞白的姜榕榕搀住,随手就塞了颗聚灵丹到她嘴里。 “你怎么样。” 姜榕榕几个深呼吸平复了会儿才说:“没事,我还好。” 阮蔚,“怎么样,能治吗?” 姜榕榕面露犹豫,“说不太清,而且……在这儿说吗。” “时间太短,我只能暂时帮她缓解一些。” 常家遗孤身负诅咒一事,通州一点消息都没见,看得出来蓬莱仙宗并不想让此事传开。 逢春术是她师尊独创,是天下一等一的救人神技。 当姜榕榕的灵气一附入握瑜的经脉,便感受到她寸寸经脉中无比凝滞的堵塞。 姜榕榕是木灵根,其实性格就会比其他人要更平淡些。 但在握瑜这儿,姜榕榕惊骇的发现,这个姑娘浑身上下的血液骨髓里都透着一股朽木将行的气息。 她是一段从内里向外腐败的枯木。 阮蔚愣了一瞬,随即立刻摇头。 能缓解,就是有戏! 她眼眸明亮,“出去后,我去找你。” 姜榕榕是个很有医德的医修。 还不赖。 “好。”姜榕榕疲惫的闭上眼。 服下阮蔚给的聚灵丹后,她的面色明显红润了些,但还是需要盘腿调息一会儿的。 明明只是了却一桩琐事—— 这处空地,却突然显得无比静谧了起来。 没有声音。 风声、水声、鸟雀叫声、虫鸣声,皆是无影无踪。 魔族生而敏感,池衿是第一个觉出不对的人。他扯了扯三师兄的袖子,示意他一起向阮蔚靠近些。 常怀瑾不懂但听话:不管了,先听师弟的。 他将昏睡过去的握瑜背在背上,走到了阮蔚身边。 阮渐姜小心的捂着元吹云的嘴,动作缓慢的向阮蔚聚了过去。 齐白芨一脸茫然的被琨音门二人牵着走,“干啥?” “你们——” 话音未落。 有光闪过。 突如其来的一剑削平了齐白芨的一缕散发。 他本人则直接被阮蔚向下一踹,朝地上摔了个大马趴,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原本朝他要害处劈去的剑。 “仙子。好久不见。” 少年清清淡淡的嗓音从柳渡筝身后传来。 阮蔚将齐白芨拎起向后一推。 她持剑,与来人对上眼后,面上并无波澜,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好久不见。” “傅弈。” 第121章 带在身边的二百五 少年高鼻潋滟眼,逢人欲语三分笑,眼尾小痣点的恰好。 正是万剑宗嫡传四弟子,傅弈。 傅弈端正的向着阮蔚行了一礼,“巧遇。仙子。” “没想过能在这儿碰见你。” 他一说话,眉眼都生动了许多。 伸手不打笑脸人。 阮蔚便也端出一副好姿态,她好整以暇,随意理了理自己颊边长发。 傅弈微微愣神。 他生在水乡,用他们那边的地方话说,阮蔚生的很清甘。 像一株嫩生生的、长于狂风骤雨下仍是澎湃生长着的名贵花卉。 少女伸手就道:“二百五。” 傅弈一怔,她果然没变。 还是那么的直来直往。 有趣。 他唇角也不自觉的带上几分真诚的笑,“我记得,带啦。” “上次一别,我一直都会多带二百五十灵石在身边。” 他伸手一抛,直接将一袋灵石丢了过来。 有钱不要是傻蛋。 阮蔚伸手要接。 却有人比她更快—— 池衿身高腿长,迈出一步挡在阮蔚身前,只举起一只手便稳稳地接住了那袋子。 阮蔚一时没忍住吹了个口哨,“吁~~~~~” 单手接物,这波可算让小师弟装到了。 池衿,“……” 强迫自己忽略掉师姐的日常抽风。 目前更重要的是对面那个满脸写着‘我要啃你们家的白菜咯’的死猪头三。 池衿数也不数,便将灵石塞进了自己的芥子袋中。 他紧盯傅弈,唇角不咸不淡的扯着笑,“我替师姐谢过阁下。” “只是巧了。师姐也欠我二百五十灵石呢,我就暂且收下了。” 傅弈挑眉,“哦?” 他心中一时有些堵得慌。 不知是为那他带在身边一年之久的二百五十灵石发堵,或是池衿居然能当着阮蔚的面随意处置他们二人之间的东西而发堵。 或者,是阮蔚的疏离态度。 傅弈不自然的抿着下唇,视线焦点落在了阮蔚脸上。 欠钱? 她哎!阮家家主的亲妹子哎!丰无涯欠钱她阮蔚都不可能欠钱的好! 话说谁他娘的还能跟傅弈这白痴一样欠二百五啊。 阮蔚张嘴,“放——” 池衿立即回头看她,睫羽翻飞忽闪忽闪,双眼湿漉漉的。 又来…… 阮蔚秒改口,“放一百个心,赖账不是姐们干得出来的事儿!欠债还钱那是天经地义!灵石您就收好您嘞!” 池衿满意的对阮蔚笑了,他看上去很乖,也格外俊俏。 阮蔚愤而闭目。 妈的,这小子越来越明白她喜欢看什么了。 嘴皮子上下一碰,二百五十灵石就真送了出去——阮蔚很想申请,在必要的时候能不能对自己这张嘴实行一些物理阉割。 众人,“……” 还是你吃得好。 乖巧可人邻家小师弟,恋爱脑忠犬剑宗小师兄。 啧、啧、啧。 池衿回过头来,朝着傅弈,轻轻的、不带任何表情的弯了弯嘴角。 很挑衅,很讥讽。 傅弈见状,握着镜己的手背逐渐崩起了青筋。 柳渡筝虽然不喜欢这个小师兄,那也只是宗门内部的矛盾,但她同样也不喜欢蓬莱仙宗那个小师弟。 池衿是罐绿茶,一开盖茶味飘十里。 柳渡筝上前一步,美眸直视阮蔚,“阮蔚。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阮蔚是柳渡筝认可的对手。 在十方大比之前,柳渡筝特意向岑临息请教过先天灵体。 她也知道七窍玲珑。 七窍玲珑的触发条件,是恶意。 但她对阮蔚,她自认从始至终就没有过坏心思。 所以。 为什么,为什么阮蔚能在傅弈出剑之前就把齐白芨推了出去。 “这是一个好问题。” 阮蔚眉眼如画,对于柳渡筝这个朋友,她是乐意为她解答的。 “我也有一问。柳渡筝,从见面开始,你为什么不收回裳霓。” 柳渡筝一怔。 她……原来如此。 阮蔚回忆道:“我们是见过的,那时你并没有长时间持剑的习惯。据我观察,你比旁人还更爱洁些。通常无事时,你恨不得裳霓剑一直待在剑鞘中,少沾世间尘土。” 柳渡筝有洁癖,这是她一开始就提过的。 “刚才,齐白芨被绑,万俟安出局,阮渐姜等人皆被我束缚。你我对彼此的脾性秉性都了解,我的师弟师妹们能放心的将你带来,我也能毫无芥蒂的与你谈笑。” “这儿,是一处安定。” “可你在安定之中,居然不肯将裳霓收起来了。” 阮蔚有一双很美很宁静的眼睛,当这双眼睛紧紧盯着一个人时,那便是真真要叫人溺死了去。 她看着她。 “还有,你的好胜心比起从前的我,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与他们结伴而来就已经不对了。” “这太不寻常了。” 破局,就是要在不寻常中踏出一条路来。 少女喃喃细数,柳渡筝却遍体生寒。 无他。 实在是因为,阮蔚聪明的有些可怕了。 这明明只是一个小细节,阮蔚却能在第一面见到她时就生了戒备心理。 柳渡筝自认与阮蔚交情不浅。 可这样。 阮蔚都能毫不犹豫的将她放在嫌疑人的行列里去审视。 她对所有人,究竟是抱以一个什么样的态度在相处啊—— 柳渡筝叹了口气,冷艳面容上终于松懈了些,她笑道:“在智谋上,我不如你。” “阮蔚,你太理智了。” 阮蔚摇头,她也笑,“不对。是你不擅长演戏。” 阮蔚太擅长识别他人的谎言。 像平时,握瑜喜欢告黑状,像池衿动不动就装可怜,这些难道阮蔚会看不出来吗。 不。她只是纵容。 若是平时玩闹,阮蔚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事就算了。 但这是比赛,她们分属于各自的宗门。 柳渡筝点头。 她也觉得自己不擅长演戏,但,谁让师姐说她和阮蔚关系好呢。 柳渡筝上前几步,手中裳霓淡紫色光芒渐渐盛起。 “我们,打一场。” 她一直很想同阮蔚堂堂正正的打一场。 柳渡筝想知道,就连已经被人尊称为剑尊的师尊岑临息偶然提起后赞不绝口的蓬莱剑法,与他们万剑宗的剑法比起来,究竟孰优孰劣。 “可以呀。” 阮蔚微笑不变,嘴上还随口答应着,被池衿挡着的双手却不断翻飞起舞。 傅弈敏锐的察觉到了灵气波动,他惊叫:“等等——” “师妹,回来!” 阮蔚从池衿身后探出个头来,露齿一笑。 “晚了。” 她掌心下翻,朝地面用力一按。 整个地面以阮蔚脚下为中心自内向外绵延出十米的碧色光晕,这光晕沿着地面流转间直接向上一包,在场所有人皆被包裹其中。 遮天蔽日的阵法,结成—— 柳渡筝惊了,“你!不是说好我俩打一场吗?!” 阮蔚俏皮一笑,“这不是在打嘛。” “何况,我也算半个阵修,都一样的啦 ~ ” 柳渡筝,“……” 你不要脸,你六。 第122章 被抓就请光速去死吧 池衿手腕一翻,白璧命盘捏在手中,命盘中心黄褐色灵气飞速运转。 他低声念道: “坤字。” 柳渡筝只来得及感受地面一震。 一只硕大的地龙便自她脚下破土而出,张开沙硕凝成的大嘴,一口向柳渡筝吞去。 齐白芨:不是,你们蓬莱法修是批发的吗。 他也从未见过自家玄天阁哪位法修师兄能出口便凝龙化形。 齐白芨视线扫过池衿冷峻面容,忍不住骂了句妖孽。 生得好,天赋还好。 这让其他人怎么活啊! 柳渡筝反应迅速,单腿点地,用力向上一跃。 傅弈飞身而来,手中镜己直劈向那地龙。 “元始安镇,普告万灵。” “捆。” 阮蔚唇角缓缓溢出一丝血气。 短短两天之内画了两个大型束缚阵,真的有点费精力。 她话音落下,一股巨力直接将柳渡筝压向地面,连带着半空中斩龙的傅弈也身形一抖。 但他丝毫不慌张,而是直接爆发强大的灵气对冲,借此勉强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向地面砸去,顺带借力劈开了地龙,一把将柳渡筝拉住了。 阮蔚见状轻轻啧了一声。 还是差太多了。 她的束缚阵捆得住躯体孱弱的金丹中期的穆笙和阮渐姜,捆得住金丹初期的柳渡筝和元吹云,却实在捆不住金丹后期的傅弈。 金丹啊。 阮蔚对结丹的渴望程度又上了一层。 傅弈一手提着被压制着的柳渡筝,一边朝着池衿劈了几道剑气过去。 池衿瞳色浅淡,面上十分冷厉,口中坤字诀不断,无数道土墙竖起抵挡着剑气。 池衿目前看还只是个筑基中期。 阮蔚随意抹去嘴角鲜血,“怀瑾,把握瑜放我边上。” 常怀瑾立即照做。 阮蔚美眸紧盯着远处缓缓走来的人,她快速的说:“松开齐白芨,你俩一起去帮池衿。阮渐姜,管好你师弟,还有姜榕榕,你们仨别被抓了就行——” 阮渐姜、元吹云、姜榕榕,“收到。” 阮蔚还有闲心俏皮,“被抓了我不救哈,我能做的就是体面的捏碎你们的命牌送你们出去休息。” 翻译一下: 被抓就请光速去死。 齐白芨被松开的瞬间在想,现在还威胁人?! 所以自己凭什么要听阮蔚的。 这个情况—— 只要够乱,他并不是没有机会抢回自己的命牌。 阮蔚似有所觉。 她秒回头,冲着齐白芨晃了晃手里捏的死紧的命牌。 四块命牌,不多不少,正好够拿捏他们四个。 齐白芨,“……” 可恶。 齐白芨冷哼一声,常怀瑾手忙脚乱的将没收的折扇还给了齐白芨。 这二人正要上前帮忙之时。 “等等。”阮蔚拉住了常怀瑾,“浮猋,给我。” 常怀瑾想也没想,直接将浮猋给了阮蔚。 师姐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凑近的瞬间。 阮蔚轻声在他耳畔说了些什么。 常怀瑾听了只庄重一点头,接过阮蔚给的一柄铁剑后,便与齐白芨猛地冲向了满是尘土的池衿那头。 阮蔚紧紧的握住浮猋,浮猋非常顺从的依着她心意,通体剑身都绽放着翠绿色光华。 世间有哪把剑会排斥先天灵体呢。 阮蔚紧盯着的那处,一高挑女修渐渐走了出来。 长眉飞挑,双剑挂于腰际。 “阮蔚。” 望溪行一手持着恨歌剑,一手随意凝着一团浓霜雾气。 阮蔚笑了笑,“嗨,又见面啦。” 她视线上移,仔细一看,望溪行控制的雾气里困着一个光头和三个姑娘。 阮蔚迟疑了一瞬。 阮蔚,“你们……蒸桑拿呢?” “……” 且不论蒸桑拿是个什么东西。 但你这个当着别人的面大摇大摆的抢走了人和东西的劫匪是不是不应该这么无所畏惧啊? 望溪行眼皮都跳了两下,她忍了又忍,才道: “赤嘉果和命牌,交出来。” 阮蔚小手一摊,“什么赤嘉果,我这儿没有呢。” “阮蔚,”望溪行看向阮蔚的眼里透着凉意,她手中恨歌剑染上点点寒霜,“不要装傻。” 望溪行已经快要没耐心了。 她在思考。 此时开打,胜算几成。 阮蔚的束缚阵对她也是有一定影响的,望溪行的行动多有不便。 再一回头。 傅弈那边提着个不能动弹的柳渡筝,面对三人围剿显得十分束手束脚,几乎是只能上下飞跃来躲避。 阵修所带来的变数太多,她不可能放着阮蔚不管。 双方皆是噤声,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 至少,阮渐姜的玉笛已经横在唇边准备吹奏了。 必须速战速决—— “等等等等。”阮蔚突然道。 少女声音清脆,她双眼润润,笑脸问道:“我很好奇。” “大家都是同一时间进来的,琨音门能快速集结三人来针对我,望息谷也是四人聚齐,就连万剑宗都能布局;那么,你们到底是怎么联系上对方的?” “传讯符不是都燃不起来吗?” 众人,“……” 正不断闪避剑气的池衿深吸了口气。 他一直很服气…… 师姐那异于常人的脑回路永远都那么有毛病! 望溪行也完全一愣。 她设想过阮蔚会问些什么问题,却从来没想过她最关心的居然是这个。 元吹云呐呐举手,“你们蓬莱仙宗不用感灵的嘛?” 阮蔚一愣,“那是什么。” 此话一出,阮蔚明显感觉周围通州嫡传们看向自己的眼神更奇怪了。 仿佛不知道传讯器的都是山顶洞人。 阮渐姜满头黑线,他甚至开始埋怨阮萳之。 当哥哥的,也不知道给妹妹寄点好东西去! 元吹云,“感灵就是感灵啊,就是这两年玄天阁研制出来的新型法器,里面刻录了小型通讯阵法,只需要存入一点想联系的人的灵气就可以沟通。这样也就不再需要使用传讯符了。” 望溪行也加入对话,“对,十方大比的规定里写着不能使用传讯符,但没写不能用感灵。” 姜榕榕支持,“没写,就代表可以。” 远处正打着的齐白芨还抽空嘲讽,“切。我就知道,蓬莱那偏僻地方,居然不知道我们玄天阁的感灵。” 阮蔚,“……” 这他娘的不就是现世的手机吗。 所以说,你们几个都用了是??? 钻空子是。 可恶—— 你们九个通州的宗门都钻空子,孤立我们蓬莱仙宗是不是! 那头池衿听见后茫然了一瞬间。 他就说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原来这一年感灵就已经在通州流行起来了啊。 怪不得。 在秘境外,嫡传们听到会分散开的消息,好像只有蓬莱仙宗有些茫然的急切。 前世。 感灵终于传到蓬莱仙宗,还是那群嫡传来蓬莱仙宗历练的时候。 师姐借了一位嫡传的感灵拆了研究,连夜捣鼓了很久才做了几个蓬莱仙宗独有的改良版感灵。 方便又好用。 虽然师姐是为了方便给傅弈传讯来着。 想到这,池衿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出手角度也更加刁钻。 大有一副不把傅弈打死不罢休的架势。 - 岑临息顶着眼眶一圈青黑,淡淡道:“去加一条规定。” “十方大比,不许使用感灵。” “加什么?不许加!”丰无涯疼的呲牙咧嘴,却还在据理力争,“你们家嫡传都用了,凭啥我家小孩一局都没用就要被禁!” “这是作弊,”岑临息正色道:“我会罚他们。” 丰无涯,“罚个头,不行,必须让我乖女也用一局。” 他嘀嘀咕咕骂着岑临息老古董。 月华横插一脚,“我支持!老岑你不能厚此薄彼,我未来徒弟都还没用呢!” “……谁是你未来徒弟,月、华?”丰无涯危险的眯起了眼。 月华瞬间倒戈,“岑哥,他威胁我!我站你这头,禁,必须禁——” “嘿你这墙头草——” “别吵。” “就吵就吵!” “噤声。” “唔唔唔?唔唔唔唔——” “唔?唔唔???” - 望溪行,“阮蔚。” 阮蔚笑意盈盈的看向她,眼神清澈极了。 望溪行幽深目光从她面上扫过,渐渐的,凝实在阮蔚腿间。 她不废话,直接提剑就上。 很突然。 阮蔚脸色有瞬间的变化。 第123章 何不为者,为何论剑 “铮——” 阮蔚不闪不避,她眉宇执拗的拧着,愣是举着浮猋硬接下了望溪行狠狠劈来的剑。 望溪行剑尖被挑开,她有些出乎意料。 在望溪行眼中,阮蔚只是个聪明的、但并不算强劲对手的剑修。 挡的不错。 就是力度太小。 而且,筑基挡金丹,这是一个很愚蠢的行为。 一剑接完,阮蔚单薄身子猛地一颤,她侧身弯腰躲避时,姜榕榕眼尖的瞧见她迅速的擦拭掉了唇际的血丝。 又好像是姜榕榕眼花。 毕竟—— 阮蔚嘴角衔着笑,面对高出自己整整一个大境界的望溪行,她连一步也没退。 见状,望溪行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看了眼阮蔚深陷于地的双腿。 望溪行笑了。 “阵眼,是你。” 她不认为阮蔚是个喜欢一对一的人。 尤其是在己方人数明显占据优势的时候,阮蔚不该安排成这种布局。 阮蔚把老弱病残留在自己身边。 却把齐白芨和两个师弟放了出去对付傅弈。 这是在搞什么? 望溪行觉得自己还需要再想一会儿才能猜透阮蔚的想法。 聪明人真的很麻烦。 柳渡筝目前还是被束缚阵压着不能动弹,望溪行自己和傅弈虽然能动,但也需要耗费一定的灵气去抵御。 虽然望溪行不太了解阵法,但——阵眼这种东西她还是知道的。 望溪行设身处地的想过,如果是自己来布阵,自己会选择什么做阵眼。 智者只信自己。 啊。 田忌赛马吗。 望溪行警惕的看着阮蔚。 她在阮蔚的无厘头上栽过一次,实在不想再栽一次了。 阮蔚不慌不忙,“也许是呢,仙子可以亲自验证一下 ~ ” 她随手挽了个剑花。 望溪行眯眼,“你在……挑衅吗。” 她不明白,阮蔚区区一个筑基,她怎么敢? “是、啊。” 阮蔚声色张扬,眉眼也倨傲。 自她学剑起,寒来暑往,春去秋来,已过六载。 在不知名情绪影响下,阮蔚对实力的渴望无人能比,她对自己的要求也十分严苛,她早就不是那个丰无涯十剑之内就能挑飞的孩子了。 于剑道。 前世今生,她从来只觉得自己才是那未来的天下第一! “蓬莱仙宗,阮蔚。” “请赐教。” 少女扬声道。 望溪行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被她激得沸腾了。 她答应了:“好。” 望溪行是世家出身,但她不是嫡系。 她在那吃人的泥潭里挣扎着长大。 望溪行年幼时很犟,常常被嫡系的孩子们欺负,后来她大了些,就明白很多事都不是一个孩子能改变的了的。 望溪行渴望实力,渴望权柄。 她拜入万剑宗后,渐渐的知善礼仪,她伪装平和性子、伪装热心师姐、就这么成为了最不像万剑宗狂战分子的,却又被所有师弟师妹们认可的大师姐。 望溪行觉得自己似乎挺喜欢现在的。 但她忽然有时也会恍惚,总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 岑临息骂过她,让她不要丢了一个剑修的本心。 似乎是骨血中渐渐沉寂的好战因子就这么突兀的被阮蔚挑开了血管,于是,热血战意洒到了明面上,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敢对望溪行这样说话了。 望溪行承认,她看错了。 敢以筑基撼金丹—— 阮蔚,是一个很正统的剑修。 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个剑修会不渴望胜利。 何不为者,为何论剑。 望溪行,“你既只用一剑,我便也只出一剑恨歌。” 这是不愿占阮蔚便宜的意思。 平时,她不会为此解释,毕竟望溪行很难碰上能让她打心底里瞧的上的人。 阮蔚聪明,她自然明白望溪行的意思。 她也承情:“可以。” 话音刚落。 阮蔚就迅速的飞身刺来,她手中浮猋灵气昂扬闪烁,剑气横扫。 她的剑气很收敛,并不如万剑宗式的大开大合。 望溪行随手一扬就将此剑挑开。 力道之大,阮蔚足足向后退了数米才勉强停住。 望溪行手中恨歌自剑尖起开始向上弥漫霜气,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周身温度的急速下降。 纵横剑气直冲面门。 阮蔚迅速的扭身避开她横劈,反手又是一道恢弘剑气,同样的,望溪行随手挥挥就散了。 剑气如虹,激荡起层层气浪,这一处的树木、花草纷纷被剑气摧毁,凋零破碎。 元吹云身子一抖,他扯了扯阮渐姜衣袖,“大师兄,怎么办?” 望溪行这架势,阮蔚明显打不过啊。 阮渐姜沉着脸,他有些担心的看着空中不断相撞又分开的两道身影。 不多思考,他玉笛横在唇边,奏起一曲激扬战曲,辅助性乐修的妙用就在此处。 曲调激烈高昂,阮蔚听着只觉得浑身的气力都涌了起来,因为接连画阵而稍微萎靡的精神也逐渐活跃。 齐白芨啧了一声,“还算有用。” 他扬起手中折扇就狠狠的朝着傅弈面门刮去。 姜榕榕猛拍元吹云脑袋,“傻愣着干什么?!你不是琨音门的吗,有琴弹琴,有笛吹笛啊!” “想什么呢!你以为阮蔚被送出去之前不会带我们走吗???” 面前叉着腰怒骂的娇小身影和自家的穆笙师姐的身影诡异重叠。 好……好有道理! 元吹云无比乖巧的取出自己的战鼓,直接与阮渐姜合奏战曲。 激得己方众人战意愈发高昂。 眼看着傅弈那边,几乎就要被他三人压制到地面上去了。 空中阮蔚和望溪行一连交了数十剑后—— 虽然打的也算你来我往,但很明显,场面一边倒。 阮蔚完全没有履行自己请望溪行赐教的话,她十分滑头的边打边跑,还跑的贼快,几乎成了望溪行在追着阮蔚打。 望溪行咬牙,“你跑什么?!” 阮蔚,“不跑我站着挨打啊?” “……明明是你先说让我和你比划比划的!” “我说了吗?那我也不能纯挨打啊!!” 为什么,好弱。 望溪行忽然对自己的判断有些不确信了。 她……受伤了吗? 正当望溪行快要觉出不对时,阮蔚抬头,冲着近在咫尺的望溪行嘿嘿一笑。 阮蔚,“怀瑾!!” 底下常怀瑾,“哎!来了!” 望溪行,“?” 有陷阱?! 她瞬间向后退去,猛地与阮蔚拉开了数十米的距离。 常怀瑾从芥子袋中取出一沓疾驰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出吃奶的劲儿、天女散花般的向着远处一撒。 与此同时,池衿擦掉唇角鲜血,“观字。” 上卦为巽为风,下卦为坤为地。 是为观。 瞬间,风起—— 飞沙走石一片,数丈阵法之内,漫长的尘土和飓风肆虐,所见之处皆是尘暴。 阮渐姜收了笛子,快步上前护住昏迷的握瑜。 个子小的姜榕榕直接被吹飞,还是元吹云一把将人抓住。 姜榕榕尖叫,“你个白痴抓哪不好抓姐的头发抓毛啊疼死我了快松手啊啊啊啊啊——” 元吹云,“啊?啊,哦哦哦,报意思啊报意思。” 第124章 是正统剑修但脑子有病 整个法阵之内,伸手不见五指只见沙硕。 望溪行十分冷静的感受着周身灵气波动,她眯着眼盯着沙石中模糊的人影,“你在搞什么,阮蔚。” 阮蔚嬉皮笑脸,“你猜。” 望溪行,“……” 啊。 是正统剑修没错,但脑子有病呢。 望溪行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了不断上叠的怒气值,她眼中冷色一闪而过。 算了。 她跟这小滑头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反正也已经到第二天了,已经到了不成文的约定可以撕毁的时候,她就应该直接……送这些人出局就好了啊—— 常怀瑾,“师姐!好啦!” 望溪行眉头一皱,什么好了。 阮蔚,“收到。” 她冲着望溪行轻轻一笑,澄黄飞沙之间,阮蔚的身影直接消失。 望溪行瞬间警惕。 她直接放出金丹巅峰期的神识扫过这阵法中的所有人,雾里困着的那四个不算。 一、二、三……八、九。 九个人。 等等,少了一个? 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只听见柳渡筝大喊了一声,“我们这儿少了一个,大师姐小心!” 望溪行下意识攥紧了左手的恨歌。 “望溪行。” 是阮蔚的声音。 好近! 她唤的突然,望溪行立即向声音来源看去,也反应迅速的向那儿劈出一道剑气。 阮蔚马上回敬了一道剑气。 一道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了望溪行身后。 电光火石之间—— 池衿猛地伸手拽走了望溪行右手中攥着的四个命牌。 望溪行,“!!!” 她正要回身去抢,却发现自己完全锁定不了池衿的位置。 魔族天赋技能——屏气。 望溪行并不知道池衿是半魔,她只以为这个筑基中期的小子修过特殊的藏匿气机的功法。 蓬莱仙宗的劣势是他们对赛事的不了解,优势则是蓬莱仙宗自成一派,没有人能摸清他们的底。 这也太适合偷鸡摸狗了靠! 望溪行眼底闪过一丝烦躁,随后又勉强冷静了些。 无碍。 那四个被她的雾气裹着呢,出不来的。 一跃得手,半空中,池衿的身子急速下坠。 与此同时,阮蔚举起了浮猋。 一圈疾驰符绕着她周身打转,代表着风的青色灵气亲昵的落在阮蔚卷翘的长睫上。 天地暗色之间,唯有她一人亮的出奇,漂亮的有些不像话。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糟糕。 越阶画阵耗费神识和灵力,作为阵眼的她自己,在维持着阵法的同时也必须源源不断的向阵法输送灵力。 一刻钟。 她的束缚阵只能再撑一刻钟。 阮蔚沉心静气,再也顾不上口中腥甜,任凭内腑震荡。 一点一滴掺杂着黑气的鲜血砸在地面。 她举剑,刹那—— 浮猋亮起的青色剑光如聚光灯般四散而去,在这处沙石乱舞的战场上,阮蔚手中的浮猋活像一个光明正大竖着的靶子。 “止。” 一个翻身落地,池衿轻声念道,沙石骤然停止。 尘暴停歇,远离战场的镜蝶也终于拍到了清晰的画面。 代表着风的青光灵气通过浮猋的剑身反射在阮蔚芙蓉面上,她手中剑指苍穹,整个人仿佛与周身灵力起了共鸣,一阵清风过境,剑气纵横,漫天水汽。 一副老娘即将要开大招灭你全家了的模样。 阮蔚冲着望溪行笑了笑,仿佛纯良无害。 这一招,给望溪行的感觉很危险。 终于意识到不能再放水了。 望溪行只一步破开距离,一剑恨歌凭空朝着阮蔚刺来。 望溪行,“浮岚。” 浮岚是雾的别称,望溪行是雾灵根,她悟出来的所有剑招都与此相关。 强大的金丹期巅峰威压瞬间展开,所有人不由自主的都被镇住,体质弱一些的元吹云几乎脚一软就趴在了自己的大鼓上。 无孔不入的冰冷绵延在所有人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 她剑气带着冰冷的气息,令人寒颤。 所有人都无比清晰的感觉到这一剑蕴含的威力远远不止普通金丹的全力一击。 一剑挨上,非死即伤。 望溪行克制着这剑,她目色有些冷,紧紧盯着面前的阮蔚。 “阮蔚,你收剑,我不想闹出事来。” 她欣赏她,也对凌虐没有兴趣。 在望溪行看来,阮蔚在筑基时就能逼得她一个半步元婴使出全力威胁,这已经够承认阮蔚的实力了。 “不必了,请战。” 少女仰起的脸上满是沉静,她答得毫不犹豫,仿佛一早就猜到了望溪行会问。 望溪行只觉得此举是蝼蚁妄图撼动古树。 她当然不是良善人。 既然不服输,那就打到她认输。 望溪行,“好。” 剑影破空,直指阮蔚光速而来—— 阮蔚微微一笑。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 她忽然收剑。 剑影溃散,水汽弥漫。 阮蔚用指腹抹唇,以鲜血为线,指节快速翻飞,结出一道小型防御阵。 接连结阵,神识使用过度,此时阮蔚的脑仁疼的发昏。 阮蔚深知自己已经到极限了,她本来就没有气力再挥出那一剑。 这是最后一步—— 她如蝶叶般单薄的身躯,毫不犹豫的迎上了望溪行那令在场众人都感到无比危险的一剑。 望溪行也没想到她这么不要命,惊怒之余只能勉力扭转剑招的角度。 常怀瑾惊恐的向她跑去,声音都变了调,“师姐!!!” 不,你刚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啊。 刚才,师姐说,把浮猋给她,她会缠住望溪行,在她喊自己的时候就把疾驰符激活扔给她,再让池衿想办法搅浑整个场面,去偷望溪行右手里的命牌,然后在适当的时候做适当的事。 至于什么是适当的时候,师姐只说池衿会懂的。 傅弈瞳孔一缩。 柳渡筝猛地一扯他衣袖,“丢我下去,救阮蔚。” 柳渡筝了解望溪行,她知道,自己这个大师姐说是不在乎,实际上就是个武痴。 见猎心喜,在比赛中,她是断然不会对阮蔚手下留情的。 傅弈闻言直接将柳渡筝一放,飞身冲向阮蔚,“大师姐别——” 然而,没有人比那个人更快。 第125章 她此生都别想再握剑 “砰——” 一声巨响。 不知什么时候窜上空中的池衿怀抱着阮蔚,他扭转姿势,代替着师姐,硬生生接下了望溪行这雷霆一剑。 半步元婴的全力一招实在太过炸裂,两道重叠的身影被这一剑猛地砸进了地面,声势浩大,山崩地裂,这地面崩裂声响了好久才停下。 常怀瑾跑到坑边,向下一看,尘土飞扬啥也看不清楚。 常怀瑾目眦欲裂,正要向下跳时却瞬间一怔。 他扭头就给了傻眼的傅弈狠狠一拳头,“疯子!你们万剑宗都是疯了吗?!” “你们是在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人!” 没人看见他一瞬间的不自然神色。 傅弈被他打的偏过头去,脸上迅速的红肿。 他也不是白挨打的,此时也是情绪大反常的时候,傅弈上头得很,反手就跟常怀瑾赤手空拳的肉搏了起来。 柳渡筝一脸茫然的看向望溪行,“师姐……你,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望溪行面色也不好看,这不是她的本意。 她坦诚道:“我收不住。” 望溪行能感受到阮蔚那剑是足够威胁到自己的,所以她也会使出一剑浮岚回敬。 谁知道阮蔚纯玩啊?! 说收就收,一点招呼也不打。 阮蔚自己收剑收的干脆,但望溪行那一剑已经劈出去了啊! - 场外一片尖叫。 “真的疯了!人家蓬莱仙宗那是筑基不是金丹啊!!!” “不会真的死了,阮蔚可是这届第一个天生灵体的双修天才啊……” “万剑宗!!!你们大师姐这是搞什么?!故意的,是故意杀人的!人家一个筑基有必要动大招吗???” “万剑宗给个交代!” “给交代给交代给交代!” “是啊,别装死啦——” 嫡传淘汰席上。 穆笙捂着嘴,瞪大了双眼,“……望溪行疯了。” 她真以为这是万剑宗的一言堂吗。 嫡传啊,那可是蓬莱仙宗的嫡传啊,说杀就杀了? 颜子卿急红了眼,他掏出龟甲就地一坐就开始卜卦。 一次又一次,大凶。 万俟安别过头去,升起了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情绪。 他不忍再看,“我看她不是疯子,明明就是蠢货。” 蓬莱仙宗那个小师弟先不论。 阮蔚可不止蓬莱仙宗嫡传一个身份,就按阮家那对自家嫡系的护短性子,还有她那刚上任家主的麒麟子兄长。 这些相加,望溪行这是硬生生斩断了自己的活路啊! 高台上的长老们更沸腾些。 丰无涯直接按耐不住,看的时候他手中把玩着的玉石直接碎成了粉末。 他满脸寒冰,抓起负责秘境传送的万剑宗长老就要走。 丰无涯对阮蔚很有自信,师徒契阔,玉牒未碎,也让他知道阮蔚和池衿并无大碍。 可并无大碍,又不代表他不心疼。 他把家里孩子送来参加个宗门排名赛,孩子们乖乖巧巧的也没多拼命也没和人结仇,怎么就至于下这么死手呢? 你们通州人乐意争冠军争去呗! 对我徒弟下手这么重做什么?! 这口气,丰无涯忍不下去。 他一声不吭,周身气息之恐怖,叫所有人都不敢拦。 岑临息,“等等。” 他伸手拽住丰无涯衣袖。 丰无涯扭头就是一拳砸向他另一个完好的眼眶,拳法与常怀瑾砸傅弈的那一拳如出一辙。 岑临息闪避不及,让他砸个正着。 丰无涯不想迁怒岑临息,却又不由得埋怨他教出来了那么一个出手狠辣的徒弟。 岑临息忍着怒气,“进不去的。” “你若强行进去,还在里面的嫡传都会被秘境反噬受伤。” 此话一出,事关自家嫡传。 其余人终于大着胆子上来劝慰丰无涯。 对此,丰无涯全然不理,只在玄真子算到阮蔚、池衿无碍时面色稍稍缓和了些。 最后。 丰无涯拎着岑临息的前襟,目中有血色闪过,他一字一句:“你最好祈祷蔚蔚和小衿没有大碍,不然——” “我一定,会折了你大徒弟的每一根手指。” “叫她此生都别想再握剑。” 岑临息沉默了半晌,才道:“抱歉。是溪行的错。” 谁家的徒弟不是宝啊? 但岑临息理亏,阮蔚和池衿都让望溪行一剑砸进坑底了,丰无涯不发癫才奇怪呢。 他这大徒弟平时看着温文尔雅的,内芯也确实凶残过头,望溪行太想巩固万剑宗千百年来的胜利了。 魔怔到对着个筑基的阮蔚也如此凶煞。 但岑临息也不想和多年好友吵到两相生厌,孩子是孩子的事,关他们大人什么事。 岑临息,“无涯,溪行是有分寸的。” 丰无涯,“她最好有。” 月华,“……” 好好好。 吵不到两句你俩又和好了是。 - 深坑下。 向来爱洁爱美的少年此时正跪俯在阮蔚上方。 他满头满脸灰尘土砂,鲜红的血色和雪白的面容相衬,血珠顺着他高挺鼻梁滑下,要滴不滴的挂在他鼻尖处,显得无比妖冶而脆弱。 池衿那卷曲的墨色长发不受控制的散在阮蔚面上,挠的她觉得痒乎,他漂亮的孔雀羽下摆的白色衣袍也破破烂烂的垂顺在阮蔚身上。 也仅仅如此。 在落下的时候,池衿却还是很规矩的、极尽可能的与阮蔚保持着最远的距离。 一臂之距。 隔开了少年莫名疯狂跳动的脉搏。 池衿狼狈的以肘撑地,偏头一咳,猛地咳出一口鲜血。 他目前的修为是压在了筑基中期,但魔族身强体壮,池衿又算半个体修,他肉体强度远远不止筑基金丹而已。 所以,这一剑对池衿来说,就是疼点,还算能忍。 同时,池衿还有心力去想,这口血还好没吐在师姐身上。 不然得被她揍死。 池衿有些难以克制的向她瞥去,不由自主的在心中细细刻录着阮蔚的面容。 阮蔚是爱笑的。 她睁着眼时,满脸满心皆是难以抑制的明媚平和,好似这世间从来没有什么值得仙人驻足停留。 似神佛似仙女,就是不像拥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这时却好像格外柔软。 前世今生,池衿从来没见过阮蔚的幼时,却从萧玄同的口中听过不少阮蔚团子时期的可爱。 闭着眼的阮蔚,就很像大师兄口中的团子。 阮蔚也承受了一半的冲击,那道防御阵法碎裂的彻底,束缚阵也在她被击中的瞬间被迫解开了,神识反噬的痛苦使阮蔚的意识昏沉了一瞬。 她紧闭的双眼,睫羽忽然震颤,翩然欲飞。 太近了! 第126章 学好数理化,走遍修真界都不怕 好小子,再近就不得了咯! 阮蔚不得不醒。 池衿一颤,手臂用力一撑就闪到了一旁装蘑菇。 阮蔚一把攥住了池衿手腕,她睁眼,漫天星辉溺入了池衿脑海。 一抹潮红莫名其妙的自池衿的耳根向上攀爬,他张口,“师——” 阮蔚直接一把将他嘴捂住。 池衿,“???” 阮蔚传音给他,“安静。” 她非常冷静的快速的说了一遍自己的计划: “我刚刚传音给怀瑾了,让他拖住上面几人。啧。你跟着下来干什么……算了,也算意外之喜,还能动弹?不能动弹也没事,灵气还有没有,没有我给你输点,嘴能说话就行。” 阮蔚啧了一声,似乎对池衿冲下来的举动有些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听我说,按原计划进行,本来你在上边还会更方便些,现在却有些麻烦。”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特地叮嘱道:“还有,不许把我用血结阵的事告诉二师叔!” 阮蔚的目标一直都很清晰。 他们这边三个剑修里两个半吊子,还有池衿一个筑基期法修。 剩下四个俘虏,两个辅助性音修,一个医修,还有一个刺头法修。 对上三个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剑修,其中望溪行还是半步元婴,傅弈是金丹后期。 这是毫无胜算的局面。 阮蔚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能全身而退。 她的目的就是减少己方损耗,削弱对方实力。 她以一己之力画阵牵制柳渡筝,再以身涉险辅以言语激励来拖延望溪行,希望他们三能将傅弈和柳渡筝先扭送出局。 没想到傅弈确实该是男主,拎着个无法动弹的柳渡筝都硬生生撑着了。 阮蔚只好改策略,既然因为人手不够而打不过他们三,那么,就给自己制造更多的友方。 救出见空等人便是她的谋划。 望溪行以雾气困之,阮蔚自然也有法子解开她那雾。 “你是火灵根,与水元素不亲厚,平时没见你用坎字,这下子水汽够多了,浮猋我刚刚趁着没人注意直接插过去了,你直接冲那团雾——” “我明白。” 池衿直接打断了阮蔚的话,自胸腔处向上涌着一股灼烧似的疼痛感。 他从来没有升起过这么大的怒意。 他不明白。 师姐的衣衫上有大片大片的血迹,她薄浅的唇角甚至还在淌血。 池衿十分敏锐,师姐攥住他腕子的手居然还在发颤,而阮蔚向来不肯在他们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此时却是狼狈到连唇角的血迹都没力气去擦。 可想而知,她已经是到了极限了。 到了这种时候,她居然还只关心计划成不成功? 她不在乎自己的身躯有没有受伤,不在乎他们这些师弟师妹们的担忧心情。 那他这样算什么。 算白痴吗。 池衿有些烦躁的,动作缓缓却十分坚定地推开了阮蔚抓着他手腕的手,他双眼疲乏的看着已经怔住的阮蔚。 “师姐,别太疯了。” 因为是传音,少年的声音直接回荡在了阮蔚识海中,悠远又回肠。 一点埋怨,一点软和的难过,还带着一点气闷。 阮蔚听了直愣。 池衿一直都知道阮蔚并不是神女,她从头至尾就是一个干脆的疯批。 疯子,不能用常理论之。 简单地说,以身入局这种事就不是一个正常人能想出来的。 阮蔚不止敢想,她还敢做! 不止敢做,她还每一回都这么做! 池衿狭长的眼眸里有些受伤的神情,他一直都知道师姐厉害师姐聪明,但他宁可师姐不要那么聪明,不要那么厉害。 慧极必伤。 长此以往,阮蔚只会越来越疯,她会滑入与前世一样的深渊。 想到这儿,池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不要。 阮蔚哪怕是疯的也好,池衿想着,他也一定要将人带回来。 就像前世他做的那样。 坑底光线不好,池衿的面色也晦暗不定。 虽然师姐疯,但事已至此。池衿一把抹掉面上鲜血,血渍融在他英挺面容上,衬得他格外好看惑人。 哇哦—— 阮蔚愣神之际。 池衿伸手想把阮蔚打横抱起来。 阮蔚扭头就抽了自己一巴掌,刚才被美色迷惑的双眼瞬间清明。 她委婉拒绝,“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背一下就好了啦。 被她那一巴掌震慑住了的池衿,“……” 他咽口水,“好。” 深坑旁。 常怀瑾已经挨了傅弈好几下了,气的他直接张口咬人。而傅弈这种青春期少年即使疼得面容扭曲也在勉强维持着表情管理。 常怀瑾:师姐!!!拖一会到底是要拖多久啊!我打不过这小子啊—— 傅弈:疼疼疼……怎么会有人张口就是咬啊—— 齐白芨等人已经在思考怎么悄然撤离这死亡现场了,唯有姜榕榕面色有些沉重。 望溪行盯着下面深坑出神。 柳渡筝总算能动弹了,“师姐,他们应该是被送出去了?” 命牌是有重伤机制,生命垂危的情况会自动传送。 望溪行摇摇头,“不确定。” 她能感受到下面还有一个人的气息,但也说不准,蓬莱仙宗那个小师弟的功法特殊。 望溪行不能确定他是否还在。 望溪行,“我下去看看——” 她正要动作。 满头黑灰的少年一跃而出。 池衿手里还提着个人。 白裙少女晃晃悠悠的荡在空中,活像一个晴天娃娃。 阮蔚捂着脸,想死。 别看阮蔚经常把师弟师妹们提溜来提溜去的,但她本人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个姿势,因此阮蔚觉得格外的羞耻。 妈的,不抱就不抱,你小子是连背也不背哇! 活该你两辈子加起来都单身! 池衿轻声道: “坎字。” 上卦为坎引天水,下卦为坎牵地水。 于是,漫天水汽与风声凝结。 形成一道比刚才地龙体型还要大上两倍之余的巨型水汽龙卷。 望溪行反应迅速的提起师弟师妹们就向一旁躲避。 躲得很快。 但池衿的目标并不是他们。 池衿,“去。” 巨型水龙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望溪行凝结出来的那团雾气冲了过去。 插在雾气边的浮猋也瞬间亮起青光,像是在为水龙卷指正方向。 漫天风雨,迎头浇下。 雾散! 阮蔚见状,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 感谢祖国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所培养的九年制义务教育—— 果然,学好数理化,走遍修真界都不怕 ~ 第127章 她好善良 阮蔚是理科生。 对,她就是大学报志愿时突发奇想的学了宗教学的理科生。 黄领转粉领。 哈、哈、哈、哈、哈—— 团雾这种天气现象发生原因分两类。 从热力性质上分是冷雾和暖雾。 从形成原因上分是地形聚合和空气准静止状态。 消除团雾的方法有空气流动吹散,热力作用升腾,水汽过饱和凝结等等。 简单地说。 雾可以说是未落的雨。 在现世时,如果非要使雾散去,除去等空气流通吹散,也可以采用人工降雨的方式,只是人工降雨的方式从成本上来考虑,实在是大材小用。 而在修真界这种完全不用讲成本的地方。 风和雨简直是再方便不过了 ~ 望溪行满脸不可置信。 雾灵根是极其罕见的变异水灵根,和冰灵根一样。 雾灵根、冰灵根都属于是在水灵根的基础上的产生的变异现象,三者是形态上的不同,冰灵根是固态的,水灵根是液态的,雾灵根是气态的。 岑临息说过,雾灵根尤其稀少,几乎是可遇不可求。 她一向十分自傲。 而这雾气,更是少有人能破。 他俩都从坑底出来了,齐白芨等人也不打算跑了,几人再次汇合。 场面逐渐清晰。 重新回到了原先的双雄鼎立的场面。 “三师兄,”池衿冷声道:“接着。” 他直接将手中的阮蔚抡圆了抛向常怀瑾,自己捧着命盘也走到了常怀瑾身边。 常怀瑾手忙脚乱的将人抱了个满怀,俊脸通红。 阮蔚,“……” 啊? 她小心翼翼的扫了眼莫名其妙的池衿。 却在池衿回望过来时瞬间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奇怪,有点心虚是怎么个事。 池衿:哼。 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对于阮蔚,池衿什么都能接受,就是受不了她不拿自己这具被蓬莱所有人捧着养大的身体当回事。 雾气那边的第三方,见空等人瞬间落地,阮蔚立即高呼:“前面的人质们都听好了!你们的命牌在我手上——” 这一嗓子,味儿好正! 没在某扫黑场所里干过几年都开不了这个口。 她扯了池衿一把,池衿瞥她一眼。 威胁人这种事是他魔尊该干的吗! 但。 在师姐的眼神扫视下—— 那确实是他该干的 ~ 池衿不情不愿的从怀里掏出四块命牌,面无表情的朝刚刚落地还很懵逼的见空四人晃了晃。 见空,“……” 望溪行不见得是什么好人,施主你也不算什么好东西啊喂! 得亏见空修养极好,话到嘴边咽了又咽,这才没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他人眼中形象究竟是个什么玩意的阮蔚还在常怀瑾的胳膊里指点江山呢—— 阮蔚理直气壮,她指着已经怔住的万剑宗师姐弟三人。 “不想出局该怎么做?懂得都懂!” 这一嗓子,又有些绑匪的潜质了。 见空,“……” “发什么呆?姜榕榕的命牌也在我手上!” 姜榕榕,“……” “你们就说干不干?不干大家一起出去团建!我十根指头正好能夹碎八块 ~ ” 八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干。” 万剑宗三人:“……” 不是,你们是不是有点太猖狂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当着人面讨论怎么合作干他们万剑宗呢? 至此,阮蔚终于满意的笑了。 她美目扫过望溪行,露出了一个堪称绝色的笑。 阮蔚知道,他们人数虽多,实力上却不占优。 万剑宗,实在不愧是通州第一。 他们五个嫡传的实力都远超其他九个宗门,除开柳渡筝是金丹初期,其他四个都是金丹后期,其中还有一个拥有天下剑首镜己的傅弈,和一个半步元婴的望溪行。 望溪行迄今还未使过她那双剑。 然而,阮蔚不是个服输的人。 在绝境之前,阮蔚会竭尽一切的去寻找一个破局的方法。 既然人不够多,那就再拉几个人入伙咯 ~ 望溪行嘴上说要公平,所以和阮蔚切磋时才不用双剑。 实际上,她只是要留一只手来攥着那四块命牌罢了。 望溪行疑心重,她不相信藏匿 。 她只信唾手可得。 没有聪明人是喜欢输的,望溪行如此,阮蔚亦是如此。 如果实力足够,阮蔚自己当然也不必如此小心谋划,直接干脆地上去和人打个痛快就是了。 那太可笑。 喜欢挑战强敌和送菜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阮蔚来十方大比是为了赢,手段如何,她从来不在意。 何况这事—— 本就不是阮蔚先动手的。 在察觉到阮蔚带走姜榕榕后的意图后,望溪行先一步布局,她让柳渡筝与双子一同寻找阮蔚,又让傅弈不远不近的跟着,妄图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望溪行可以抢望息谷的赤嘉果,阮蔚也可以抢走姜榕榕。 望溪行可以让师弟师妹们包围蓬莱仙宗,阮蔚自然也可以借力打力,见招拆招。 双方实力差距太大,阮蔚拼尽全力也只能为己方多出一条路来,她受了重伤,对面却是分毫未损。 但她已经做到了她能做的一切了。 无论是压制柳渡筝、牵制望溪行、解救见空等人。 这已经是阮蔚的极限了。 计策,就是弱小之人与强大之人博弈的手段。 战阵之间,不厌诈伪。 人与动物的区别,就是会使用计谋和工具。 她们不过是执棋人。 区别就在,对望溪行来说是碾压之势;对阮蔚来说,这是绝境求生之势。 阮蔚:棋局而已。 让你几步还真以为自己能吃我子啦。 洒洒水咯—— 望溪行咬牙,“先送阮蔚出去。” 亏她刚才还真切地担心了一会儿。 看人家这嘹亮的一嗓子,还有这缜密的谋划,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阮蔚这脑子和口才的威胁实在有点太大了。 见空也是金丹后期,还十分善守;只要他守得住,四个望息谷医修,打消耗战都能耗死万剑宗。 柳渡筝严肃点头,“可以。” 看阮蔚给她小师兄唬的。 柳渡筝手持裳霓,抽空扫了眼刚才在地上和常怀瑾肉搏之后沾染上一身尘土的傅弈。 翩翩公子少年郎,灰头土脸二傻子。 傅弈一脸不可置信,“她……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救人???” 他抿着唇,好看的眉峰紧紧相挨着,又倏然松开。 不理解,但支持。 圣父·傅弈不能理解阮蔚的用意,但这不妨碍他赞赏阮蔚的‘善良’行为。 在一个竞技类的比赛里,阮蔚居然为了救人以身涉险? 哇,她好善良—— 第128章 重新分割战局 望溪行嫌弃的看了眼自家师弟,“嗯。” 她想战胜阮蔚的雄心更加热烈。 望溪行看着阮蔚,“挺聪明的。打不过,就找助力。” 而且,她还是在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之后才根据现状做出的策略。 刚才的战斗中。 地龙咬向柳渡筝的那瞬间,望溪行真的以为傅弈、柳渡筝要被淘汰了。 在她的带队下居然还有师弟师妹们被淘汰,这简直是打她的脸啊! 望溪行当时连回宗门里的辞职感言都想好了。 还好,傅弈蠢了点,但不菜。 不过,望溪行真的好想知道人家这脑子怎么长的,能不能分一点给她师弟啊。 再扫了眼双眼亮晶晶的,已然一副陷入了脑中幻想的傅弈。 望溪行沉默着回过头去,和身旁的柳渡筝一同交换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恋爱脑,滚出修真界。 望溪行一脚踹向傅弈。 踹的傅弈直接一头扎进人群。 她与柳渡筝对视一眼,两人也直接冲向了阮蔚一行人。 纷争,开始了—— 在阮蔚的指示下,见空vs望溪行,齐白芨vs傅弈,他俩主要以拖延为主。 常怀瑾、池衿的任务重些,争取迅速淘汰柳渡筝。 见空还是老样子,禅杖就地一杵,金钟罩再一次展开。 这一回,待在罩子里的人除了原先的望息谷四人。 还加上了阮渐姜、元吹云,尚在昏迷的握瑜,以及完全力竭,连根手指都没法动弹的‘尸体’阮蔚。 阮蔚,“我师妹晕这么久,没事?” 姜榕榕拍着胸脯打包票,“放心,我可是望息谷的。” “望息谷出手,治不死的都能活。” 握瑜晕过去很正常,毕竟姜榕榕刚才直接用逢春术给她剔除了一部分骨血里的诅咒魔气。 阮蔚琢磨了会她们望息谷的招牌标语,越想越心惊。 这他娘的是一句诅咒啊! 还是一句细想之后背脊极其寒凉并且绕梁三日不绝于耳的恐怖诅咒啊! 阮蔚:委屈、害怕,但不说。 阮渐姜、元吹云继续奏乐。 姜榕榕一手一个蓬莱嫡传,向二人体内输送着绿色灵气。 灵气一断,阮蔚就贴心的递上一颗聚灵丹。 姜榕榕,“……” 她面无表情的将聚灵丹放进嘴里: “阮蔚,我发现你是真疯(嚼嚼嚼)……知道我在外面治外伤的收费是多少吗(嚼嚼嚼)……前七,这次真得保我们望息谷进前七了(嚼嚼嚼)……” 阮蔚,“知道了知道了,一定一定。” 姜榕榕扫了眼阮蔚的芥子袋,有点眼馋,“话说你们蓬莱仙宗怎么那么多丹药?” 在十大宗里,她们望息谷还是比较有钱的。 毕竟医修的诊金是真的贵啊! 但万丹谷和玄天阁显然更加吃香,这两都是即时经济,买了就能用的,因此很快销。 阮蔚骄傲道:“白发巫医听过没,我三师叔。” “用剑能杀人,施针能救人,炼丹能挣钱。三师叔给我们的丹药都是糖豆味的 ~ ” 姜榕榕,“哇——” 她有点艳羡的看了眼阮蔚。 想起自己家那堆抠抠搜搜的师叔师伯,姜榕榕不免感叹。 怎么会有阮蔚这样好命的人呢。 出身显贵,天生灵体,师门宠爱。 阮蔚枕在姜榕榕的腿上,三个望息谷的医修妹妹们正在为她包扎刚才的外伤。 爽翻 ~ 人生巅峰,莫过于此时了。 阮蔚兴致勃勃的看着金钟罩外的战局。 她善点评: “不错不错,怀瑾真的有进步,能和柳渡筝打的有来有往,看来这一年的锤炼还是很有用的呀。” 元吹云抽空从鼓上发问,“请问锤炼是?” 阮蔚,“字面意思,锤,炼。” “……” 对于蓬莱仙宗的教育方式,场外再一次掀起了轩然大波。 秘境中的人当然不知。 阮蔚十分珍惜这个她算计了极久,来之不易的休息,小嘴叭叭个没完: “哎 ~ 见空小师傅怎么又被望溪行抽飞了——啥?他那金身只管亮不管防啊?伏龙寺这么‘肤浅’的嘛。啊、哦、噫,看着就好疼,望溪行好狠一女的。” “齐白芨……这很难评。都是金丹后期,他怎么会被傅弈撵着跑啊?哦?法修,不信。” “我师弟也是法修,看我师弟正撵着柳渡筝跑呢!” 阮渐姜,“……” 好,好有道理啊! 原来齐白芨这么菜的吗??? 姜榕榕被她念的脑袋疼,终于,她拍了拍阮蔚的肩。 “只能恢复一半,请。” 语罢,姜榕榕直接闭眼,她看起来疲惫的像一个被哭闹不止的婴儿折磨了一整晚的宝妈。 “哇哦 ~ ” 阮蔚一跃而起,感受着自己身体机能迅速恢复,灵气她自己的身体就会吸收。 更重要的是,脑仁不疼了! 阮蔚枯竭的神识得到了有效恢复,而她身体上的被望溪行打出来的外伤也几乎全数愈合。 她眼睛一亮,“谢啦!” 真不愧是移动泉水啊—— 这人她算抢对了,说好咯,下一次小比还抢你 ~ 姜榕榕:滚呐! 阮蔚提起剑就冲出了金钟罩。 三个战场,分割的十分明显。 望溪行、见空:他逃,他坠,他插翅难飞。 傅弈、齐白芨:他逃,他追,一串国骂震天响。 柳渡筝、常怀瑾、池衿:他追她逃,她追他逃,人狠话不多,招招刺人心窝。 这太好选了。 阮蔚狂呼系统:“歪歪歪?救救!醒了没醒了没,别睡了再睡我代表太阳扎你屁股了哦——” 系统:【……】 它压下一堆乱七八糟的吐槽代码,勉强耐心问道:【什么事。】 阮蔚,“这儿不是小说世界,那傅弈还算男主吗,我呢,我还是女主吗?” 系统沉默了会,才说: 【即使这不是小说世界,数据检测到,你和傅弈身上的大道气息是在场所有人中最浓的。就算不是男女主,也都是天道偏爱的存在。】 “谁更浓点?” 【当然是傅——哎?怎么是你?】 系统琢磨了会才斟酌着推测:【大概是因为你是天生灵体,前期没死的时候会更受宠一点,毕竟男主的高光都在后期灭魔尊那儿。】 “ok。”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阮蔚一个猛冲,加入战局,她口中还喊着: “齐白芨你撑住啊,我来帮你了——” 她今天就要让这个狗屎天道选一选,男主光环和女主光环到底哪个更亮! 系统:【……这不是你仗着天道宠爱就打人亲儿子的理由啊喂!!!】 第129章 镜己 阮蔚这一嗓子嚎的呀。 让正被傅弈追着砍的齐白芨猝不及防冒出了满头问号。 在场众人,讨论和阮蔚最不熟的人,非他莫属。 阮渐姜是人堂兄,连带着元吹云也跟着沾光;姜榕榕治疗了阮蔚的师妹,大小也算有点交情。 至于他。 纯俘虏一个。 齐白芨压根不指望阮蔚恢复之后第一个来帮自己。 他对自己的定位无比清晰——尽量拖延时间的柔软少男。 这丫头良心发现了?她居然选择第一个来帮自己! 压榨改怀柔啦。 不过—— 齐白芨确实很需要帮助。 其他两个战局都不必太过忧心。见空可以凭借肉身强悍而硬抗望溪行,短时间内败不了;常怀瑾、池衿两人联手,拿下金丹初期的柳渡筝只是时间早晚的事儿。 而他,玄天阁第一大帅逼。 他只是个柔弱的法修啊—— 他又不是池衿那个挨了望溪行一剑还跟没事人一样爬起来继续战的法体双修变态! 当时,齐白芨看着池衿倒飞出去就忍不住一阵牙酸,十分感同身受的代替池衿疼的面目扭曲。 但看着池衿没事人一样爬出来,齐白芨又心酸了。 可恶的天赋狗! 齐白芨和傅弈,玄天阁和万剑宗。 老对家了。 这时,阮蔚这时亲切的朝自己奔来的身影就显得无比善良真诚可爱大方温柔体贴—— 战友见战友,两眼泪汪汪。 齐白芨深情呼唤:“快来!!!” 阮蔚积极回应,“来啦——” 傅弈听了,说不清是嫉妒还是别的什么,他手中镜己戳的更起劲了。 戳的齐白芨嗷嗷叫。 由于齐白芨那张淬了毒的嘴,和他坚持不懈、日复一日对万剑宗的挑衅。 傅弈想戳齐白芨很久了。 等会阮蔚来了,可就戳不到咯。 于是—— 齐白芨眼睁睁看着她跑了半天也没跑到自己面前。 中途还左顾右盼,航线偶然跑偏。 阮蔚光知道给另外两处战场的小伙伴们搭把手: 柳渡筝捂着手臂,“阮蔚!偷袭非正人君子所为!” 阮蔚,“我是小人我不怕。” 望溪行一脸恼意,双目险些喷出怒火来,“阮、蔚!” 阮蔚悻悻然,“这么凶干嘛,不就绊你一跟头嘛。” 齐白芨怒极,“别晃悠了!你丫再不来老子就要被他那破剑戳死了——” 和傅弈对战简直太吃亏了。 齐白芨完全无法回头看他。 齐白芨:他就不信了,傅弈这小子要是对着阮蔚还能这么狠? “别催别催。” 阮蔚猛地划来一剑,隔开了傅弈与齐白芨,她腼腆一笑,“这不就来了吗。” 你的来了真的让他等的好苦啊! 齐白芨也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他累极:“呼,我去,跑,跑死我了这小子。” 阮蔚再次一剑挑开执着于戳齐白芨屁股的傅弈。 她还有闲心回道:“你得加强锻炼啊,这才哪到哪啊?” 齐白芨,“……” “有没有人说过你们蓬莱仙宗都挺欠打的。” 阮蔚的一句加强锻炼,这和常怀瑾的那句练习不够如出一辙。 该说这俩不愧是一个师尊教出来的吗。 齐白芨翻白眼,“你跟他打一会儿就知道了!你先上,我辅助。” “不过,他应该不至于……” 阮蔚一愣。 嘛意思。 什么不至于? 但她别无选择。来都来了,这不得跟咱们男主碰一碰嘛。 阮蔚一剑水色直刺傅弈心窝。 傅弈被动格挡、瞬间反击。 他虽然对阮蔚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但也分得清主次。 所有万剑宗弟子心中都有一坚定信念: 胜利,只能属于万剑宗。 何况放水本身就是一个极其侮辱剑修的行为,既侮辱阮蔚,也侮辱自己。 两个剑修眨眼之间就过上了数十招。 阮蔚边打,边琢磨着齐白芨的话是什么意思。 忽然,两人中间隔开了一段距离。 阮蔚诧异的看向他。 傅弈轻声道:“抱歉了。” 他神色有些惋惜,少年风流面容上忽然有了些软和颜色,眼尾一点小痣更显倜傥,这副皮相,该是男主。 好看的男人最会骗人! 阮蔚的警惕心瞬间拉满。 面前帅哥手中的镜己忽然诡秘的扭曲了一瞬间,白光大放。 阮蔚被光刺的不由得闭目。 她来不及闪避。 镜己的剑身上忽然闪出了无数道模糊的身影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被吞噬之前—— 阮蔚听见齐白芨在怒吼,“傅弈你丫是不是男人?!你不是喜欢阮蔚吗,对着她你都能用这招?不要脸!” 阮蔚,“……” 有没有一种可能。 是她先挑的傅弈做对手呢。 这可是目前唯一一个能光明正大狂揍天道亲儿子的机会啊! 傅弈,“你不也打了我小师妹。” 齐白芨,“……” 那能一样吗,他怎么可能喜欢柳渡筝! 但你小子为什么不反驳喜欢她。 再一睁眼。 入眼之处是一片火红色的土地,满地苍夷。 这儿很热,阮蔚能切身感受着整个土地都蔓延着一股浓暗的火热气息,烧的她这个水灵根非常不舒服。 整一处天边都是黄色的,还有许多要坠不坠的星流划过。 断壁残垣枯树前。 阮蔚低头扫视着自己身上的破烂血裙,确认了这儿不是从前她经历过的记忆穿梭。 那么,这是哪儿。 怎么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阮蔚来不及想,视线却愕然凝聚。 漫天流火电光之间,前方有两道看不清的人影似乎是端坐着。 心念一动。 阮蔚刹那瞬移到他二人面前。 她脸色变得煞白。 一头白发的瘦小少女正跪坐于少年身前,她闭着眼,神色无悲无喜,已然化做了一尊枯木雕像,还有一道血色泪痕凝聚在她面颊之上。 少年胸间被一碧色长剑贯穿,大片大片的鲜血染红了他的青碧色道袍,眉心红痕耀眼,他已入魔,唇角却像是满足的沁了一抹笑。 两人相貌十分相似,神情又大相径庭。 阮蔚猛地向后退去,她双目猛缩,神情极其恐惧。 是怀瑾……是握瑜! 双生子如降世之时一般亲密的相互依偎着。 血色之上,两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皮肉粘连,再也分不清。 仿佛这样,世上就不会再有人能将他们分开。 想起上一世的结局。 这儿是蛮荒? 此时,阮蔚的心神受到了强烈的震荡。 她甚至来不及过多思考,只能怔怔的看着她疼爱的师弟师妹的尸体。 原来,是这样死的吗…… 千防万防。 师弟最终还是没能避开心魔入魔自戕,师妹也终究化作腐朽枯木。 这一切也都在前世的她的计算之中吗。 阮蔚忽然对自己升起了一股浓浓的厌弃。 她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是她,是她让怀瑾、握瑜变成这副样子的! 阮蔚自嘲的笑了笑。 所有人都夸她聪明,可聪明到底有什么用!她算计来算计去,以身入局无可厚非,但她难道没有算到师弟师妹们的死亡吗?! 还是说,算到了,但是放任了? 为了自己复生的一己私欲吗。 是她害的。 自厌、自责、自嘲等等负面情绪如潮水一般向着阮蔚溺来,一瞬间,阮蔚几乎觉得自己将要溺死在这漫天火星的世界里。 她该以死谢罪! 阮蔚举剑,有水意凝聚在她眼里,她强撑着不让这泪意酝酿。 长剑横上脖颈。 为什么?她为什么会通过镜己看见这个?! 等等,镜己! 识海出现了半秒清明,阮蔚从那吃人的情绪中挣扎出来了一瞬间。 阮蔚迅速的叩响脑内系统,“救救!救救!” 系统瞬间回应:【滋——阮,蔚——这是镜己制造的幻境——滋——别,看——别听——滋啦——别信!!!】 他卡顿极了。 最后直接悄无声息匿去了声音,任凭阮蔚如何呼唤也没出现。 在系统电子声出现的一瞬间。 阮蔚已然清明。 她再次看向了面前那对怀抱着对方慷慨赴死的双生子。 第130章 从来都怀有戒备 这一眼,阮蔚再也没了原先感到的那些情绪。 她不会为此感到愧疚。 取而代之的是几乎要从她咽喉处猛冲出来的磅礴怒气。 阮蔚将横在颈间的长剑放下。 她忽而闭目,深吸了一口气。 举剑,劈下! 一剑斩下,方才那些缠绕着阮蔚的、仿佛要就此将阮蔚拖入深渊的所有负面情绪瞬间消失不见了。 整个世界开始一点一点碎裂、崩塌。 阮蔚淡漠的看着。 她看着面前的师弟师妹们被她那一剑砍的身首分家,而那落到赤色土地上的躯体率先开始渐渐腐败、化作烟灰四散开来。 阮蔚久久的凝视着这一坍塌过程。 流火残星如点翠般落在她那双承载了太多故事的眼眸中,如此盛大的世界崩塌场景在她眼中也仿佛不值一提。 没关系。 阮蔚忽然落下泪来。 她小声的告诉自己,没关系。 成功了也好,失败了也罢。 这一次,她总不会让同门们再经历一次这样的结局! 因为没有前世的记忆,阮蔚其实或多或少的有过一些恐慌,她害怕自己做的决断是错误的、也害怕或许不应该让其他人卷入进来。 但她也诡异的得到过安慰。 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比她更了解她。 阮蔚是能够从一些细枝末节中推测自己曾经的意图的,越推测,她越安心。 虽然疯了点,但还算是人。 - 傅弈的目的是暂时困住阮蔚。 筑基后期而已。 先处理齐白芨这个更棘手的金丹后期才是正事。 可只是瞬间。 齐白芨爆发出一声惊叫:“啊啊啊啊——阮蔚你在干嘛?!” 引得傅弈不由自主的跟着他视线向后看去。 !!! 两人齐齐冲向了正要举剑刎颈自戕的阮蔚。 傅弈直接死死地用手握住了阮蔚横在脖颈上的剑,不让剑再向前一步。 锋利的剑深深的划开了他的掌心,随着阮蔚愈来愈大的力气,傅弈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皮肉被渐渐割开的感觉。 鲜血正顺着他臂弯潺潺而下,砸进地面。 傅弈却满心满眼只有面前的少女。 他喃喃道:“怎么可能……” 阮蔚陷入秘境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自杀? 这是傅弈从来没见过的。 齐白芨牢牢地固定住阮蔚的手,他怒视傅弈,大声谴责道:“你变态啊!!!” “你在幻境里唆使人自杀!不是,多大仇多大怨哪——你们万剑宗修无情道修傻了,天天想着升仙发财死道侣是不是?” 傅弈急忙辩解道: “不是!镜己是为正己身,它所展开的幻境只能让人看见内心最恐惧的事物,它不能控制别人的想法——” 一般人看见最恐惧的事情,要么是呆住了,要么是立刻跑开躲藏,或者是直接举剑开杀。 阮蔚确实也开杀了。 只不过,她杀她自己。 靠! 傅弈都快忍不住骂娘了,他是真弄不明白阮蔚到底看见了些啥。 她究竟看见了什么。 是什么能让这么‘善良’的仙子毫不犹豫的抹脖子呢。 齐白芨毫不犹豫说道:“那也赖你。那么邪气的剑也敢乱用,这年头谁心里头没藏点事啊!” 齐白芨很不喜欢镜己。 当然。 也没有人喜欢镜己。 一把能折射人内心恐惧的灵剑,这几乎让傅弈与任何人对战都无往不利。 镜己就像一面镜子,它能测谎,能透析人心。 人最怕的也是人心。 傅弈一怔,“不是的,镜己是……” “砰——” 是肉体与肉体激烈碰撞后发出的巨响。 傅弈整个人都飞了出去,直接撞倒在树上。 在阮蔚睁开双眼的那瞬间,傅弈直接被她眼底的森冷惊得愣了一秒。 就是这一秒,阮蔚瞥见了他距离自己脖颈处极近的手,那一刻,她的脸色变得十分恐怖。 狗东西靠这么近想占我便宜?! 提气、蓄力、出拳! 一气呵成。 尽管傅弈已经极尽所能的扭转了自己的身体,他用浑身最坚硬的肩胛去扛住了阮蔚的拳头。 但还是改变不了被少女一拳捶飞的结局。 阮蔚:姐们好歹也是跟着大师兄学了五年锻体的好吗? 从树干上滑下的傅弈,一落地就立即偏头干呕了起来。 他一脸不可置信,“……仙子你打我?” 傅弈不敢相信之余,还有一些难以言说的心绪绞痛。 傅弈怔怔的看向远处面若冰霜的阮蔚,她的眉峰紧蹙,她的唇线绷直,她的双眼中流露出的是满满的厌弃。 而傅弈握剑的那只手还在向外渗血。 可……这是为了她啊。 阮蔚醒来的第一秒,却是将他打飞了出去。 傅弈一直不太明白。 阮蔚好像对他有一种天然的戒备。你说她防着什么,好像也没防什么具体的。正常的交谈阮蔚都很平静,只是,她的目光从来不会停驻在傅弈身上,哪怕傅弈如此直白的向她示好。 少年怀情,亦是难休。 “打你就打你。” 阮蔚甩了甩被震麻了的拳头,面无表情道:“还要挑日子吗?” 她这一拳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一点劲儿也没收。 她对傅弈,从来都怀有戒备。 阮蔚当然知道。 这一世的傅弈什么都没做,甚至在小镇时还好心的帮过她的忙。 他是名副其实的正道子弟。 善良、义气、正直、也十分的好脾性。 世家出身却不扭捏,举手投足皆是被教养极好的矜贵,天道宠信,天赋极高,像他这个年纪的金丹后期,他是很够得上第一的天才。 阮蔚明白,傅弈不是故意的。 但在她被迫进入镜己的幻境,看见了双生子横死的场景后。 那种扑面而来的无力感,飘荡在鼻息间的血腥味,阮蔚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阮蔚还是不可避免的,对这一世的傅弈起了杀心。 她微微眯着眼,上下打量着黯然神伤的傅弈。 只要没有他。 前世所有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齐白芨惊了,“卧槽卧槽卧槽——阮蔚你说实话你是伏龙寺派出去潜伏在蓬莱仙宗的暗探?” “你到底几修啊!” 这个问题,场外的观众们表示他们也真的很想知道呢!!! 思绪一瞬间被齐白芨的惊叫声打断,阮蔚垂首,匿去了眼中的杀意。 来日方长。 她不会将前世的错归咎于这一世的傅弈,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杀戮,为自己平添业障。 再抬头时,阮蔚一脸无辜,“嗯?” “你们连这个都不会吗?” 天才那不自觉的嘲讽再一次向每个人射了一箭。 第131章 爱好自杀 齐白芨,“……”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细胳膊细腿,满脸无语的看向了阮蔚。 “你看我像会的吗?” 阮蔚恍然大悟,“练呗,就是疼点。” 锻体是阮蔚觉得最痛苦的课程,没有之一。 要说练剑还是技巧性占多,符箓阵法也是记忆力为主,锻体,纯纯抗揍。 齐白芨默默摇头,“通州不教这些。” 他羡慕的看了眼阮蔚。 蓬莱仙宗真的很不一样,没有勾心斗角、藏私争狠。 通州的各个宗门从来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没有宗门会无私的将自家多年传承下来的功法教给其他完全不相干的人。 一个剑修只能教出一堆剑修,众修亦如此。 因此,通州九大宗的弟子们都是单方面突出,多方面平庸。 玄天阁的课程其实比起其他宗,已经算得上是比较多元化的了。 他们阁内杂修多,分支多。 法修有法修一脉,各个法修长老教的还是不一样法器;符修也是单独一脉,初入宗门时就有测试,选出符箓天赋的弟子精心教导;还有阵修,阵修也不少,而且阵符不分家,他们的课都会有相通之处。 在玄天阁,大部分阵修和符修的关系会更加紧密一些。 玄天阁阁主是法修,齐白芨是他的弟子。 但两位护法大长老是符修和阵修,他们与阁主向来不对付。 近几年更是内斗严重。 “想什么呢?”阮蔚抬手就拿剑身拍了一下齐白芨,她清亮眼眸盯住已经起身的傅弈,她严肃道: “见空师傅撑不了多久了,柳渡筝那头也不太乐观,我们得尽快送傅弈出去。” 齐白芨被她拍的腿一抽,“疼啊!” “你一个女修,手上力气当真没个轻重——” 阮蔚一记眼刀杀了过去。 齐白芨浑身一震,眼神瞟向傅弈,故作镇定道:“你打了他,可就不能打我了哦……” 他嘟嘟囔囔的,迫于阮蔚的淫威,齐白芨还是低下了他作为男修那‘高贵’的头颅。 阮蔚懒得理他,“我先上,你找机会。” 她眸光闪了闪,压低声音说道:“而且,我还没完全恢复呢。齐白芨,我最多只能拖延他一刻钟。” 齐白芨猛地蹙眉,他神色复杂的看向了一脸平静的阮蔚。 阮蔚露出洁白牙齿,“一刻钟之后我就跑,你干得过就干,干不过你就死。” 她神色一转,“再藏招,你就等死。” 语句里满是浓浓的威胁。 齐白芨,“……” 他娘的,这丫头怎么什么都知道!!! 阮蔚从来不相信齐白芨。 一个金丹后期的法修,再菜也不至于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当人家玄天阁的万年老二都是靠砸灵石买来的吗。 齐白芨面色突变,咬牙切齿,“知道了。” 阮蔚得了他这句话,立即回以一笑,提着剑就冲向了傅弈。 傅弈梗的不行。 他想不通阮蔚到底为什么会对自己有如此之大的防备。 也不必想通。 两个剑修再一次碰撞在一起—— 剑修之间的战斗最是精彩,阮蔚与傅弈都是将自家宗门剑法融会贯通的,二者的剑招不分上下,叫人眼花缭乱,繁华剑招之下隐藏着的是愈发燃起的战意,两人的招式都是一招赛过一招似的狠厉。 傅弈也暂时的被阮蔚那一拳头打开了窍,收起了那些纷扰心思。 只不过,阮蔚到底还是筑基。 她的灵气不够。 虽然先天灵体让她一直在自动吸纳周边灵气,但到底比不过越了她一个大境界的傅弈灵力雄厚。 凌空又是一剑,阮蔚避无可避,一个侧翻却还是让手臂被划了一剑。 傅弈忽然出声,“你……为何会想自戕?” 阮蔚眼神一凝,横劈一剑隔开了两者间的距离。 她不耐烦道:“爱好懂不懂,我就喜欢自杀,你管那么多干嘛!” 阮蔚真的生了一副好皮囊。 哪怕是如此恼人的神色放在她身上,口中的话是如此的伤人心,傅弈居然也觉得似乎有些可爱。 生的那么清甘,脾气坏点也是应当的。 傅弈正经道:“这爱好不妥,伤身,仙子考虑考虑换个爱好。” 阮蔚,“……” 她真想撬开傅弈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怎么,这辈子改你成恋爱脑了? 狗屎天道,你就非得把你的儿子女儿凑一对呗! 阮蔚有时候觉得天道就跟那旧社会的月老似的,看着两个喜欢的年轻人就非得给人俩牵上红线,不牵就不开心。 阮蔚温柔道:“滚。” 仗着耳力好一直偷听的常怀瑾也抽空插来一嗓子: “万剑宗那小子你听清楚没有?!我师姐让你滚哈——还有,我师姐爱干啥就干啥,她喜欢自杀就自杀,她就是天天撞树天天跳河都不关你们万剑宗的事!不许觊觎我师姐听见没有听见没有啊!!!” 常怀瑾,一名无思想、无条件、无时无刻都拥护阮蔚的唯师姐至上主义战士。 傅弈,“……” 齐白芨讶异,“……啊,真的是很小众的爱好呢。” 再次看向阮蔚,齐白芨一脸面前的人神经不正常我不和她计较的包容表情。 阮蔚,“……” 她微笑,“你也滚。” “你!”齐白芨一声冷哼,“滚就滚。” 池衿也猛地转头,这小子满脸滚动播放:谁?谁敢觊觎我师姐? 阮蔚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目光。 阮蔚:搞毛哦,刚才还一副我生气了要哄、不哄就气成河豚的死样子。现在又是谁惹他了,臭小子摆脸色摆给谁看??? 她再次使出一记眼刀。 满脸写着:麻溜点滚。 池衿僵硬的缩回了脖子,视线重新放在了面前的柳渡筝身上。 啧。 太慢了。 池衿面色沉的吓人,少年用绢布擦拭过后白净的脸上满是不耐,深邃的五官轮廓分明,当真不似通州人那柔和的长相,十分的凛然凶狠。 正与常怀瑾缠斗着的柳渡筝感到背后一凉。 一种被阴暗的冷血蛇类盯住的毛骨悚然感渐渐的从她背后爬起,柳渡筝僵硬的向着感受到的视线方向看去。 却骤然与池衿的血色眼眸对上了眼。 只此一眼—— 柳渡筝一惊,冷汗渐下。 她的识海被池衿这一眼看的疯狂跳动,满心满眼都在叫嚣着面前的少年十分危险! 池衿绝不是筑基中期那么简单! 第132章 靠她的美貌吗 “仙子。” 傅弈有点不知所措的喊了她一声。 阮蔚的师兄弟们都不喜欢自己。 为什么呢。 他一向不太容易猜到其他人心中的意思,柳渡筝经常嘲讽他生错了家,拜错了门。师尊也说他性子太良善,什么都答应,什么都放任。 剑修太具钝感,这并不是一句夸奖。 傅弈对情绪的感知力总是很慢,他也不擅长与人相处。 从小到大,只有镜己陪伴着他,镜己能看透人心,能让傅弈识别出所有谎言,他很依赖镜己。 阮蔚闻声便看了眼双瞳润润、满脸茫然的傅弈。 男主不愧是男主。 长得果然很有那么一点东西哈。 尤其是现在这样睁着一双懵懂湿润眼眸,薄润唇角向下的可怜样儿。 阮蔚的剑似乎可疑的停顿了一瞬间,“……” 额,帅哥,装可怜。 这——也确实是蛮好看的哎! 不可否认,不论男女,她确实喜欢会示弱的人。可能是阮蔚本身的性格就很强势,她对于男色的欣赏上,品味就很统一:装乖的、装可怜的、装柔弱的,她统统都爱。 傅弈眼见着阮蔚发愣,直接以指作缚点向阮蔚定身穴。 他俩打了这么久,阮蔚靠着先天灵体的自动吸收灵气,硬是不落一点下风。 傅弈也不太愿意再用镜己拉她入幻境,他是真怕阮蔚又来一次抹脖子直接死给大家看了啊。 他握过阮蔚的剑,自然知道她那力道可不是开玩笑的。 而且,自杀可没法触动命牌的传送机制。 这只是个各大宗门友好交流的比赛,涉及到死不死的时候就不能称之为是比赛了,那就得开启十大宗之间的内战了。 所以刚才望溪行那一剑时,所有人才会那么惊讶。 十方大比,是排名赛,也是友谊赛。 大家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互相厮杀,但从没有出现过死亡,重伤也很少见。 又不是跟魔族打架,以后剿魔时说不定还是战友,没必要下死手。 不用镜己,束手束脚。 傅弈想起自己这副广受称赞的外貌,一咬牙一跺脚。 那就只能靠色诱了! 但,楞也只是一瞬。 阮蔚无比平静的看了傅弈一眼。 你小子眼睛里的盘算也不清清干净就来搞色诱,这么点道行来诱谁呢你? 经过池衿一年洗礼的阮蔚已经不是从前的阮蔚了。 她现在是钮钴禄氏·阮蔚! 阮蔚将计就计,转为侧身闪开傅弈的擒拿手势,一剑劈向傅弈,逼得傅弈不得不向一旁避开。 齐白芨额前青筋崩起:“阮蔚闪开!” 阮蔚应声一个翻滚。 一股较之先前更是大上了数倍不止的飓风就朝着傅弈撞了上去,速度之快,避无可避。 这股飓风有着无比骇人的气势,其黑色狂风吹得所有人都忍不住贯彻灵力入脚,借此稳住身形,这一招几乎与元婴期修士的全力一击无二区别,威力甚至比望溪行那一剑要更恐怖。 齐白芨手中折扇彻底报废,他一身灵力都被抽空。 齐白芨嘴唇都白了,“娘的……” 本来留着对付望溪行的底牌,现在就被阮蔚压着哄着交了出来。 傅弈直接被卷了进去。 望溪行双目一缩,直接撇下见空就追了过来。 比她更快的还是池衿。 “仙子你个大头鬼!” 少年一声暴怒,以脚点地,猛冲了过来。 “家人字。” 白璧玉盘上红光大放。 内火外风,风自火出,池衿指尖上窜出去一幽蓝色火苗,火苗瞬间掺杂进齐白芨的飓风中。 刚才还是沉黑色的飓风转瞬自下而上的染上了一幽冥蓝色,片刻之间,整个飓风都成为了无比阴沉的暗蓝色。 池衿,“什么东西——” “就你也敢在我面前装纯,知不知道我师姐什么德行,居然还敢瞪着牛眼睛眨巴着看我师姐?” 池衿太了解阮蔚的喜好了,他能少阮蔚的挨揍也得靠着装可怜。 都是男人,谁不了解谁啊! 两世死敌,傅弈一眨眼,池衿就知道这小子没憋什么好屁。 阮蔚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好小子。 你果然是煽风点火的一把好手啊。 不过,池衿这会儿能跑到这边来,岂不是说明柳渡筝已经—— 常怀瑾正咧着嘴笑,“师姐!” 阮蔚回望过去,柳渡筝正被池衿的地龙死死地咬住了四肢,光芒暗淡的裳霓剑直插在一旁,少女清冷眼眸中满是怒火。 “留不留啊师姐?”常怀瑾问道。 阮蔚果断摇头。 万剑宗不可控,威胁也大,送出去得了。 常怀瑾干脆地捏碎了手中命牌。 “大师姐!” 被白光吞噬着的柳渡筝死死地盯住了池衿,“他不止筑基——” 话音未落,柳渡筝出局! 望溪行捏紧了拳,“阮、蔚!” 当着她的面,卷走她师弟,淘汰她师妹。 阮蔚一脸笑意,“在呢在呢。” “莫生气,莫生气,生出病来无人替,无、人、替、呦~~~” 她腔调扭捏,一句好好的劝慰话语让她念了个九曲十八弯出来。 无人替三个字,显然是在嘲讽望溪行现在孤立无援的处境。 望溪行被她气得牙齿都咯咯响。 金钟罩内。 姜榕榕看向阮渐姜,“她小时候也这么欠打吗。” 姜榕榕想不通,阮蔚这么一张嘴,是怎么平平安安的活到现在的。 靠她的美貌吗。 阮渐姜,“……” 他很认真的回忆了一会,“没有。阮蔚小时候很乖。” 阮渐姜记忆中的堂妹一直很乖。 阮渐姜幼时还在阮家,就时不时瞒着父亲去找阮萳之和阮蔚一起玩。阮蔚很乖,阮萳之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玲珑可爱,脸上还时刻扬着一抹天真的笑。 就像个乖巧听话的糯米团子。 看得阮渐姜眼馋的很,疯狂想要一个亲妹子。 不知道长大为什么就成了这副德行。 姜榕榕,“那,蓬莱仙宗还挺会教的哈。” 把乖仔教成了刺头。 谁也不会知道,阮蔚性格的磨练是两世修来的。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她的多少棱角被磨得锋利又坚韧,多少曲面被打磨的圆滑又柔软。 望溪行再也按耐不住,她面容其实很瘦削,看人时也冷厉。 “我很欣赏你的聪慧,阮蔚。” 望溪行缓缓从腰间抽出另一柄剑——惜君剑。 第133章 玉石俱焚 双剑出鞘。 望溪行周身的气势竟如同解封一般向上节节攀高,浓霜似的白色浓浓的裹挟住了望溪行的身体。 望溪行以往一双波澜不惊的眼中满是战意。 她持双剑,轻声道:“聪明人容易作茧自缚。我猜,大概没有人告诉过你。” “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一个人。” 望溪行自下而上的打量着阮蔚,她冷嘲道:“你有点太猖獗了。” 阮蔚轻笑,她黝黑如曜石般的点眸亮的惊人。 她说:“彼此彼此。” 阮蔚明白望溪行的意思,无非是嘲讽她心比天高,没有实力只能靠谋算罢了。 但,那又怎样。 赢者为王。 阮蔚指了指自己,“蝉。” 接着,她又指了指望溪行,“螳螂。” 阮蔚笑了笑,还是指向了自己,“黄雀,当然还是我咯。” 望溪行冷笑一声。 和阮蔚吵嘴实在是白费口舌,望溪行再也不多说,直接提剑就干。 这一瞬。 不止望溪行动了,几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动了。 数道身影,直接围攻望溪行。 见空合掌直接化做巨大佛陀金身,金色佛陀虚影一掌拍下,齐白芨手里哆嗦着甩出芥子袋中的符箓,企图以量取胜;常怀瑾和阮蔚一同上前与望溪行交缠;池衿持玉盘占据一方,地龙虎视眈眈。 面对如此天网恢恢,绵密无漏的围攻。 望溪行忽然笑了。 她说:“你们也太小看万剑宗了。” 疼如针扎似的一阵刺痛瞬间刺向了在场的所有人,众人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恍惚。 半步元婴神识之下,众金丹平等。 望溪行腾跃入空,仿若游龙化剑,整个天边忽起浓雾,雾气凝结冰霜,一点一滴的侵入人的皮肤之上,自关节处能感受到的寒意仿佛冻结住了所有人的行动。 一眨眼。 双剑合璧,一浓霜巨剑从天而下,以雷霆之威横压在场所有人。 佛陀影散、符箓瞬灭、地龙溃散。 就连稍远处的金钟罩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片片凋零,碎裂开来。 迎在最前方的常怀瑾是最先被巨剑击中的,少年单薄的身形直接瞬飞出去。 阮蔚一把拽住他手腕,“池衿!” 不受威压胁迫的池衿第一时间接住了被阮蔚扔过来的三师兄,接到手中一看,常怀瑾已经直接被震昏了。 在确认池衿接住的那瞬间。 阮蔚义无反顾的扭回头去,她双目铮铮星火点缀,豪气万丈。 一步踏地,迎面接剑。 池衿,“师姐?!”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继续迎着巨剑而上的阮蔚。 池衿不由得怀疑自己刚才在地洞里说的话是否漏了什么。他不是让阮蔚别疯了吗?不是,姐你丫怎么还更疯了呢! 巨剑剑尖处凝实的身影,望溪行。 她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阮蔚,两者视线相撞,望溪行那平静的眼眸也被阮蔚染上了几分疯狂。 还来这套? 这次她还偏不收了!没有人,能越过万剑宗去! 在她望溪行的带领下,更不可能! 巨剑之下,神识仅是金丹的众人皆是被压的颤抖。 天色、浓雾,唯有两少女皆以玉石之势朝着对方猛冲而去! “噗嗤——” 恨歌剑直直的撞进阮蔚肩胛,暗红色的白衣再次染上大片大片的鲜红色。 她不躲? 望溪行愣了一瞬,还有,怎么会……没穿透? 巨大的力道让阮蔚喷出一口血沫绽开的花,细小的血珠漫天飞舞,血染雪面,墨发飞舞,在坠空之时,她美的更加惊心动魄。 她却笑。 望溪行瞬间警惕,“你在笑什么?” 阮蔚一向鬼主意多。 这是还憋了什么招吗? 望溪行悄然向后弓腰,看着面前少女的狼狈模样,她忍不住劝道:“都这样了,快点出去治疗——” 剧烈的疼痛从左肩传来,但阮蔚眸色更亮,仿佛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被她捕捉到了。 她猛地握住恨歌,将恨歌用力的向自己肩胛一旁划去。 望溪行大惊失色,忙要退。 阮蔚却握的极紧,潺潺鲜血顺着她纤细手腕直淌而下。 一时之间,望溪行竟退不得。 两人便一同自空急速坠下。 望溪行怒极,“你疯了?!” 阮蔚笑意盈盈,在血色的衬托下,她显得格外疯狂,宛如自浓暗深沟处染血爬出的堕神。 她笑得望溪行心里发麻。 望溪行冷汗簌簌。 妈的,疯子! 她早该知道,这丫头纯纯疯批啊—— 电光石火之间,望溪行瞬间做出决断。 她一脚蹬向阮蔚,企图与这疯子先拉开距离。 阮蔚直接扭身闪开,又是一手抓住了望溪行的腿,一个用力,翻身而上。 体位更改之间,阮蔚压住了望溪行。 同时,恨歌上移更一寸,剑尖再次抵进了阮蔚又一处肩胛,两处伤口不过距离两寸,却仍是进不得。 两人一番动作,距离更近。 少女眼中火光燃烧。 还不够! 其实肩膀很疼、手也很疼。 也只是疼而已。 此时,阮蔚似乎被肾上激素冲昏了头,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是疼的,但动作却丝毫不受疼痛的阻碍。 阮蔚直接松开恨歌,两者之间的平衡被打乱。 望溪行有一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不由自主的向下沉了一点。 够近了! 阮蔚探头,一把拽向望溪行腰封。 “你?!” 望溪行瞬间明白了,她慌乱扭身躲避。 但这时已经太晚了。 阮蔚直接拽出她腰封,腰封四散间,散落的命牌直接被阮蔚伸手拽住。 她璀璨一笑。 比剑我暂时比不过你,比近身体术我还会比不过吗?!老娘好歹也是在二师叔朝见的手下被摔摔打打、凄凄惨惨戚戚熬过了五年的人啊喂! 阮蔚从一开始就知道。 望溪行的双剑始终没出鞘,这证明,她一直都有所保留。 那么,想要淘汰她,就必须给望溪行制造出一个不得不拔出双剑才有胜算的情景。 没有什么比孤立无援更能激出她的双剑了。 还有,只有阮蔚做饵。 望溪行才会被激昏头,才会给阮蔚近身的可能。 从本质上说,阮蔚认为从前的自己和望溪行是很相似的。 她们都对胜利无比渴望,都容忍不了自己决策上的失误,都接受不了同门在自己眼前落败。 但,望溪行比阮蔚要更看重自己,她断然不会以身涉险。 望溪行是利己主义。 阮蔚也是利己主义,但阮蔚的利己中掺杂了太多的情感偏执,她所爱重的所有人,也构成了她的情感偏执之一。 阮蔚的‘己’中,更多的是对理想、对所愿的控制欲望。 望溪行一见阮蔚已然拽住自己的命牌,思绪瞬间清明。 败局已定。 她认了。 让阮蔚以这个姿势坠地,非死即重伤。 望溪行无比果断,她直接弃剑。 她一把将少女拥入怀中,用力一翻,望溪行身子朝下,认命似的要给阮蔚当了这个垫子。 望溪行身上的清冽味道很是干爽,像阮蔚幼时在山间疯跑时鼻尖弥漫的栀子花香。 阮蔚都愣住了。 望溪行咬牙切齿,“你真是个……疯子!” 第134章 人设坐实 大部分嫡传的心中都是宗门荣誉比天高的。 于是。 十方大比中—— 望溪行先是万剑宗弟子,而后才是她自己。 诚然,输是不好受的。 可那也仅仅代表着万剑宗大弟子输给了蓬莱仙宗二弟子。 望溪行觉得,在剑术上,自己并不输给阮蔚什么。 她输的是比赛,又不是人。 倘若叫望溪行眼睁睁看着这个自己内心无比认可的对手,因着这么一场比赛自空坠落而受重伤,这亦是望溪行的骄傲所不能忍受的。 她察觉到自己和阮蔚的相似之处。 英雄惜英雄,女子亦是英雄,自然也会惺惺相惜。 阮蔚察觉到了望溪行给自己当肉垫的意图,她默然哑口。 沉默中,阮蔚不由得抬头,看见的是望溪行绷紧的下颌。 啊。 万剑宗,还真是—— 正道魁首啊。 教出来的望溪行是这样,虽然要赢但也不耻肮脏的赢;傅弈也是,涉及性命之时便愕然收手;就连柳渡筝也是,在欺骗她们时多少有些自暴自弃的不加掩饰。 阮蔚这么想着。 她疲惫极了,便在望溪行的怀中缓缓闭目。 算了,就这样。 也算是她为数不多的善心时刻。 “咔嚓——” 几声清脆的碎裂声骤响。 尘埃落定—— 这时,疼的劲儿仿佛才姗姗来迟。 阮蔚强忍着额前跃动不停的青筋,她直接十指一转,干脆利落的捏碎了身上所有的命牌。 一共六块。 阮渐姜、元吹云、姜榕榕、齐白芨、望溪行,包括阮蔚自己。 望溪行讶然的看着阮蔚,“你捏自己?” 阮蔚大义凛然,“别管,问就是喜欢自杀。” 爱好自杀·人设坐实。 阮蔚:警告你,再多说两句她可就后悔了啊! 啊啊啊啊啊她这吃软不吃硬的破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啊—— 见状,望溪行了然一笑。 便也收回了自己在阮蔚腰间游走摩挲的手。 察觉到腰间的骚扰终于停止的阮蔚,“……” 妈的。 就知道你这人不老实。 在这假装搏好感,实则揽住腰禁锢着阮蔚、偷摸寻命牌呢。 但,望溪行给阮蔚当肉垫的心是真的。 阮蔚心领了。 此举,她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望溪行嘛,那当然是必须得带走的。 阮蔚自己嘛,她目前的状态显然已经不适合战斗了,还不如出去治疗睡大觉。 琨音门两人在第三日围剿妖兽的战争中起不到关键作用,阮渐姜不是个吃素的,阮蔚不认为自己的师弟师妹们有能力看的住他们。 齐白芨,扇子也折了,灵力也用完了,拖后腿的废物一个,带走。 姜榕榕,移动泉水,好使(绝不能留给其他人用),带走。 柔和的白光瞬间吞噬了空中的两人,在这温和的空间法则的安抚下,阮蔚鼻尖沁着栀子花香,竟然就这么安稳的昏沉了。 地面。 池衿急得团团转,他所修习的六十四卦中,比较温和、能救人的卦象只有水沾边。 偏偏他是个火灵根。 没有阮蔚帮助聚集水汽,任凭池衿念秃噜了嘴皮,坎字诀压根就不鸟他。 正当池衿打算先把昏迷的三师兄扔一边,然后直接空手百分百接师姐之时。 早已瘫倒在地的齐白芨一声惊叫,“我靠!” “阮蔚你还真卸磨杀驴啊!!!” 池衿猛地回头,只见齐白芨等人已经被代表着命牌碎裂、传送出局的白光吞噬。 姜榕榕瞪着死鱼眼,仰天长怒:“阮蔚——” “你丫的!!!这次望息谷没进前七我跟你没完!!!没进前七老娘就再也不给你治了!” 姜榕榕低头看了眼还枕在她膝上的握瑜。 啧。 罢了罢了,谁让她这人就是善良呢? 姜榕榕动作不断,彻底将自身所剩的灵气直接全数输进了昏迷的握瑜体内,直到被传送走的前一刻,握瑜甚至被她妥贴的轻轻放在了地上。 元吹云欲哭无泪,“大师兄,我们上当了。” 阮蔚压根没想过放他们几个一路上吃苦耐劳、劳苦功高的‘奴隶’们一条生路。 可恶啊! 亏他一路上阮蔚姐姐、阮蔚姐姐的叫的那么殷勤。 蓬莱仙宗小师弟的眼神刀都快要把元吹云凌迟了,元吹云还强忍着恐惧、战战兢兢的喊姐姐。 阮渐姜淡定颔首,“嗯。” 按照阮渐姜对阮蔚的了解来说。 这很正常。 尤其是在阮蔚本人即将出局的情况下,阮蔚不可能不带他们几个定时炸弹走的。能留他们到第二天已经不错了。 白光此起彼伏,空间法则无情又温柔的包裹住了所有命牌碎裂之人。 最后的最后—— 阮蔚,“池衿——记得留一个望息谷的!!!” 池衿,“……知道了。” 你真的,我哭死。 走之前还在惦记着欠人家的前七。 姜榕榕满意的点头,匿了。 看着师姐在未落地之前就被白光吞噬,池衿的心总算安定。 接着,池衿毫不犹豫的也捏碎了手里的命牌。 见空,“……” 过河就拆桥,好好好。 小和尚嘴唇怵嚅了半晌,最后还是只憋出了一句无可奈何的阿弥陀佛。 眼见着身边师姐妹都被无情传送走,望息谷硕果仅存的小姑娘,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面如霜雪的池衿。 池衿侧目,一记眼刀将她的打量吓了回去。 望息谷的医修姑娘吓得一缩脖子,面色惨白:呜呜呜呜呜——跟着这么个冷阎王讨生活,凭什么,凭什么被留下来的是我啊! - 秘境外。 失血过多,阮蔚的神识早已昏沉。 她人虽然在望溪行的搀扶下勉强站着,却仍是一副霜打白菜的萎靡模样。 “蔚蔚——” 这熟悉的一嗓子。 还没来得及回应,阮蔚就被丰无涯直接从望溪行身边一把提溜了过去。 丰无涯冷笑,“长能耐了,敢用自己做饵去算计人了是不是?” 他语句愤恨,甚是咬牙切齿。 手上灵气却是不停的灌入了阮蔚颤颤巍巍的身体里。 丰无涯差点被这丫头吓死。 提心吊胆的看完了阮蔚所有布局之后,丰无涯一个瞬移就到了传送出口翘首以盼。 区区一个比赛罢了! 丰无涯、朝见、崔晏君等人三番四次给这五个小崽子强调了输赢不重要,结果看着最闲云野鹤的阮蔚还是硬着头皮猛猛冲。 池衿那小子也是。 爱护师姐无可厚非,但这也不是你一个筑基中期硬接金丹后期大招的理由啊。 丰无涯一边给阮蔚塞丹药一边骂,“我是管不了你了——” “又用血阵,你当外面镜蝶是白吃灵石的啊?!” 看着阮蔚一身纯白道袍都被血染成了个赤红衣衫,丰无涯又是气恼又是心疼的解下自己外袍给孩子披上。 阮蔚虚弱极了,“我错了,师尊……” “错了?” 丰无涯咬牙切齿道: “一句错了就想揭过,好好好,你向来是不怕我的!你且等回去,回去我就给朝见好好说道说道,看他还治不治得了你!” 第135章 不打无准备之战 察觉到师尊语气中的危险—— 阮蔚两眼一瞪,瞬间精神,“师尊你放一百个心我这次绝对没胡来 瞧我这倍棒的身子骨吃嘛嘛香让我立刻上下爬楼梯十五层都轻轻松松不在话下——” 她脑子都没醒呢,就硬生生推开了丰无涯,自顾自嘿嘿哈哈的打了一套拳。 丰无涯忍无可忍的制止了她,“你少来。还乱动?也不看看你自己那肩膀上的两个血窟窿!” “啊?” 阮蔚一怔。 她只是力竭和神识透支,哪有什么血窟窿—— 啊! 似乎是才想起来,阮蔚立即伸手解衣襟。 她动作快到丰无涯都没拦住。 “!!!” 阮渐姜一把捂住元吹云和齐白芨的眼,“不许看!” 他自己闭着眼还抽空怒叱见空:“还有那个秃驴,你一个出家的看个屁,闭眼,要不然就给我转过身去!” 见空早就闭眼了,他额角冷汗直下,口中直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见空真是有苦说不出。 夭寿啊—— 伏龙寺一世英名绝不能毁于他手! 丰无涯吓得声音都变了调,“蔚蔚你这是干什么快穿上啊!!” 掏了半天,阮蔚从衣襟处掏出一板玄铁铁片。 铁片上有几道清晰的划痕,和两处不明显凹陷。 阮蔚卖乖一笑,她晃晃铁片。 “嘿!哪有血窟窿,那些血都是剑伤还有一些崩开的伤口啦 ~ ” 她怎么可能打无准备之战! 逢春术又不是完美治疗,姜榕榕也只能暂时封住出血的伤口,再徐徐图之。 要是啥都能治。 姜榕榕还叫什么小圣手啊,直接叫小神手算了。 肩膀疼,任谁被望溪行那大力士抵着剑戳那么一下都得疼啊! 铁片都被这姐戳凹了,阮蔚都不用看,自己肩膀那肯定一片青青紫紫了。 手疼倒是真的。 不过,也算两清了。 望溪行,“……” 她就说手感不对,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还死活捅不进去! 一旁的姜榕榕忍不住发问:“所以——你带铁片进去干什么?” 十方大比发的芥子袋就那么一点大。 阮蔚究竟怎么能塞进那么大一块铁片的啊? 阮蔚,“本来准备在里面试试铁板烧来着。” “……” 众人的沉默震耳欲聋。 铁板烧。 看铁片的品质,怎么也是块陈年玄铁。 你们蓬莱这么富有的嘛,拿做武器的玄铁来做饭。 还有—— 秘境里除了妖兽就是人,那么问题来了,你到底想吃啥啊??? 妖兽还是人。 不管是吃谁都有点离谱了啊喂! 带着你的破铁片和你那带衣服不带剑的师弟,一起滚出十方大比啊啊啊啊—— 阮蔚语速起飞,“所以——师尊你千万千万千万别给二师叔看这次比赛的留影石行不行啊师尊我知道我这次或许是有那么一点不对但是我下次一定不敢了!” 哪怕是认错。 阮蔚也很嘴犟。 阮蔚对朝见的恐惧尚且处在她能控制的范围之内,毕竟二师叔还是很讲理的。 但这一次万剑宗小比的经过就不太方便了哈,阮蔚这次的行为包括但不限于抢人、绑人、奴役、以身涉险等,就是说,也不是她破防,就是确实是有那么一点不方便了哈—— 对于自己作的孽,阮蔚只能供认不讳。 丰无涯,“……” 他就知道—— 五个徒儿没有一个是怕他的,全部都怕的是老二那个老阴批! 凭什么。 还未来得及走出阵法的八个嫡传,“……” 有一说一,你们蓬莱仙宗的弟子到底是有多害怕这个二师叔啊!!! 怎么连看起来最头铁的阮蔚都能怕成这副德行。 面对另外八人投来的怜悯目光,阮蔚满脸exce 。 神女问号脸。 哈。 你们在可怜什么? 如果事情走向不变,最后,所有嫡传也是会被送到蓬莱仙宗历练的好嘛。 到时候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二师叔的恐怖! 丰无涯一把将自家乖女薅了回来。 张口就要数落。 阮蔚眨巴眨巴眼睛,“师尊 ~ ” “我真的知道错了 ~ ” 丰无涯义正言辞的拒绝,“你别来这套,回去看你二师叔怎么罚你!” “师尊!” “没有用,我说了没有——” “师尊师尊师尊师尊……” 丰无涯,“咳咳……行了行了别喊了!这次就算了……说真的,下次可不许了哦。” 阮蔚小鸡啄米般点头,“嗯嗯。” 她甜美笑容满面,“我就知道师尊待我最好啦——” 装乖技能发动! 丰无涯一摸脑袋,傻乐道:“嘿嘿,是吗,我有那么好啊?” “超好!” “我和你二师叔谁更好?” 对于这类死亡问题。 阮蔚在这几年的历练中早已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大人。 大人当然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咯! 于是,她毫不犹豫:“这还用说嘛,当然是师尊您啊!师尊英明神武、气势逼人、不仅一表人才,还风度翩翩、相貌堂堂——”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是小棉袄贴心,换成玄同那呆子,半天都不见得能蹦出个屁来——行了行了,我看你也没大碍,自己吃点药,我就先回台上了。” “好的师尊。慢走师尊。” 丰无涯被哄得找不着北,笑得合不拢嘴的大跨步走了。 见丰无涯是真的高兴,阮蔚缓缓长出一口气。 阮蔚歇了一会,先天灵体的灵气自动恢复功能已经让有了些力气。 手脚不再发虚。 阮蔚心理建设了一会,才跟随着大部队们,走出了传送阵。 于是,史上最多同时被传送出局的嫡传们—— 出现在了人山人海之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阮蔚!!!你是我的神!!!!” “神女教!雄起!雄起!雄起!” “第一次看见第二天有这么多嫡传同时出现在淘汰席上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一个人带出来八个人,靠!这次蓬莱仙宗是真的太牛批了……来来来,刚才开赌盘的那哥们还在不在啊?我押蓬莱仙宗五百灵石行不行——” “在呢在呢,亲 ~ 鉴于您是赛时下注,现在蓬莱仙宗的赔率已经改了哦,从6:1更改为3:1了哦 ~ ” “……你这人怎么坐地改赔率,靠!但是我还押!” “我押!我也押!望溪行和柳渡筝都出局了,傅弈还死生未知,万剑宗这次大概率是没希望咯——” “加一,万年老二也出局了两个。蓬莱仙宗,雄起!!!” 阮蔚面色淡淡的走过,落座淘汰席。 像是习以为常,又像云淡风轻,她生的实在淡薄,就如一阵飘渺山风般对万事万物都提不起兴致。 实际上。 阮蔚恨不得扯着嗓子大喊:快快快,所有人夸起来啊,不要吝啬你们的赞美之词! 好听,爱听,多夸。 姐们嘴都快咧到太阳穴了。 第136章 无情道反人类 正飘飘然的阮蔚猝不及防对上了淘汰席上的各位‘对手’们。 阮蔚上扬的嘴角一顿,“……嗨?” 一声招呼。 她得到了各式各样的眼神: 穆笙翻了个白眼,“呵。嗨你个大头鬼啊死骗子!” 阮蔚,“……报意思。” 颜子卿担忧,“仙子你没事?伤的重不重?” 阮蔚,“没逝。小伤死不了,大伤也难活。” 万俟安直接扭头骂齐白芨,“要不是你个白痴我能出局?结果你还是被她送出来了!” 齐白芨不耐烦,“快滚啊你,耍鞭子的小丑。” 两师兄弟再一次扭打成了一团。 阮蔚,“你们先打着哈。” 柳渡筝板着脸,冷若冰霜,“……” 阮蔚,“要不你还是说句话姐妹。” 阮渐姜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关于你扒裤子、解衣服的不当行为,我决定找阮萳之了解一下你的教育问题。” 阮蔚,“堂兄,要不然你现在把我杀了。” 元吹云两眼通红,气成河豚,“阮蔚你太过分了!!!我和大师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过河拆桥 翻脸无情 卸磨杀驴——罪无可恕啊你!!!” 阮蔚,“我有罪,我忏悔。” 姜榕榕倒是温温柔柔的,“记得是前七哦 ~ 不然的话,你知道后果的啦。” 阮蔚,“……遵命。” 见空小师傅无悲无喜,自我安慰:“阿弥陀佛,一切苦难都是贫僧的修行罢了。” 阮蔚,“能为阁下的修行添砖加瓦是我的荣幸。” 见空的拳头硬了。 还有望息谷的两个医修妹妹,两小姑娘好一阵嘀嘀咕咕才对着阮蔚怯生生的说道:“你掳走师姐的时候,明明是说借的。” 阮蔚,“刘玄德借荆州——有借无还。” 还有一个完全没见过面的万丹谷女修。 阮蔚与她,相对无言。 最后,阮蔚认命般的一屁股坐在了她同归于尽的对手,望溪行的身边。 望溪行静静的看着灵镜。 正当阮蔚觉得望溪行对自己已经无话可说之时,望溪行开口就是王炸: “我小师弟喜欢你。” 她甚至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噗——” “我靠——” “!!!” 炸的在座嫡传们此起彼伏的表达着自己的震惊,然后纷纷竖起耳朵细听。 就连远处打斗的玄天阁师兄弟都十分默契的停了一瞬。 阮蔚,“……” 姐,你一定要这么大胆的扯开最后一层遮羞布嘛。 望溪行忽然看向她,笑了笑,“他人还不错的。傅家嫡系少主,生来便有剑首镜己认主,破境速度也是前所未有的第一,长相,也算不赖。” “考虑考虑?” 望溪行很欣赏阮蔚,对于傅弈喜欢阮蔚一事,她倒是很支持。 静乾师叔没做到,那么,能不能把天生灵体拐回万剑宗就看你了啊四师弟! 阮蔚,“……” 看不出来,你还怪喜欢做媒婆的咧。 虽然对傅弈敬而远之,但阮蔚也是很喜欢望溪行、柳渡筝的。 她婉言相拒:“抱歉。心中无男人,拔刀自然神。” 阮蔚的语气坚定的像下一秒就能端起社会主义长枪,高举所有人在我眼中都是同志的红色旗帜! 闻言,望溪行只笑了笑。 女性的共情力量是男性无可比拟的。 望溪行当然看得出,阮蔚对傅弈都是能避则避,不能则骂,界限竖的高得不能再高了。 而对蓬莱仙宗那个小师弟嘛。 这也很难评。 说她不好,她也愿意纵着池衿臭美的破毛病;说她好,她又干脆利落的将人扔进泥潭。 姜榕榕也凑了过来,她很是好奇,“差点忘了你还没结金丹,对了阮蔚,你想好择什么道了吗?” 柳渡筝也放下了别扭,美眸中有一丝猜测,“听你口气,无情道?” 阮蔚茫然的摇了摇头。 她还没想过。 自从知道了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人尔。 阮蔚就夜夜不安,她如熬鹰一般的发狠修炼,卷生卷死,也要突破前世的金丹大关。 但老天爷就是你越想要什么越不给什么。 阮蔚被卡的想死。 却好歹比前世好一些,她前世似乎没下过山,便一直卡在筑基中期不动弹。 虽然不知道自己以后会走上怎样的道途,但阮蔚还是能十分肯定——她绝对不修无情道! 无情道,太他娘的反人类了! 修者长生,漫漫长河岁月中,数段情感交际堆叠才促成修者择道一事。 而无情,实在非常人所能及。 人有七情六欲、嗔痴贪念。 多少人、多少事在你的修行一路上或托或拉的将你送上这金丹一境,你却选择了无情道,仿佛如此便可一念成仙,将前尘往事全然抛弃不顾。 虽然真正修成的无情道之人都非常强大。 阮蔚还是觉得:这苦头还是留给别人吃,她只是一个爱吃甜食的小女孩。 阮蔚避而不答,反问道:“那你们都是什么道?” 姜榕榕,“问心道啊,望息谷修的都是问心道。” 医者悬壶济世,需先叩问己心正否。 柳渡筝面无表情,“无情道。” 阮蔚大惊,真正的狠人出现了! 似乎是看出阮蔚的震惊,柳渡筝还是解释道:“我父母亲族已逝,世上已无事阻我,我亦不会苛求成仙,自然可修无情。” 阮蔚懂了,同时又觉得,像柳渡筝这样的人才适合修习无情道。 不渴望成仙,只是专注于自身修行。 无所谓结果,只注重经历。 最后,阮蔚将目光投向了望溪行。 望溪行的实力毋庸置疑,二十岁的半步元婴啊,她真的称得上一句天才。 看她行事,莫不也是无情道? 望溪行浅浅一笑。 望溪行,“我修多情。” 多情道,世间万物皆为情者相思。 阮蔚:啊……谁在说话。 你?望溪行?你丫一冰坨子你说你修多情道? 听不懂思密达。 第137章 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多情?” 阮蔚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为什么是多情道,你看着……不太像。” 望溪行,“渡筝也许同你说过,我也是世家子,只不过,我是旁系。” “望家,与伏龙寺、合欢宗共同镇守蛮荒边境。” 阮蔚一怔。 旁系,不也是世家出身吗。 她们阮家的旁系可嚣张了,阮萳之一年到头要处理不少旁系惹出来的烂摊子呢。 望溪行看了眼阮蔚,笑她不解:“你,或许不太了解望家旁系的生活。” 提及世家,望溪行眼中似有厌烦,却还是继续说道:“在望家,嫡系之间竞争激烈是为着那个位置;旁系么,只是为了活得更像个人罢了。” “比起穷苦,更可怕的是奴性。” “世族规矩,嫡系永远盖过旁系一头。这不是一句空话。在嫡系尚且子女众多,旁系更是成百上千的望家,旁系就成了最便宜的奴仆。” 望溪行随手将衣袖撩起,露出或深或浅的长长伤疤来。 “这儿是冬日我给嫡兄端炭盆时烙的;这一处是夏日烈阳之下挨了鞭子没敷药长出来的;这儿……” 她细数着曾经的苦难。 语气却仿佛平静的不像自己的故事。 最是柔软的姜榕榕忍不住气红了眼,她骂道:“都是群畜牲!” “他们……他们怎么能这么做!” 柳渡筝虽然大概知道一些望溪行家中的事,但事实远比她所了解到的要更残酷。 阮蔚有些沉默,她看着望溪行的眼。 阮家人少,更是尊崇血脉,崇尚实力,大家都醉心修练,选择结道侣的人都少的可怜。 嫡系少,旁系也多不到哪去。 是以,人少肉多,家族内部的资源倾斜还算比较人道。 虽然嫡系之间少不了争权夺利,但至少,阮蔚没有见过旁系要给嫡系做奴隶的。 阮蔚,“现在呢,他们现在待你如何?” 一针见血。 曾经的望溪行只是太弱小了,而如今的望溪行,已经成为了通州第一宗门的嫡传大师姐,阮蔚不信望溪行的家族依然什么都不做。 放弃一个天才,这太蠢了。 “哈。他们现在愿意将我加入嫡系的族谱里了,他们说,这是荣耀。” 像是觉得这种‘奖赏’可笑的可怕。 望溪行弯腰闷笑,乐得几乎提不起劲。 阮蔚,“……” “真是,很恶心的一个世家啊。” 望溪行点头赞同,“没错。” “很恶心。” 她指尖轻抚着自己的恨歌与惜君,有些笑意浮在凌厉冷面上。 “我幼时疾苦,却也否极泰来。” “我不否认。我曾经是想过修杀道的,我想回去,亲手将那些伪善的、残忍的、毫无人性的东西们全数绞杀。” “阮蔚,你能理解的。我知道,你能理解的。” 她骂阮蔚疯,实际上,望溪行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午夜梦回,望溪行每每从修心中被儿时梦魇惊醒时,她都恨不得提剑杀之,将那些搅乱她幼时、少时、现在的世家们剁成碎泥。 她修不了无情道。 她的恨意、她的痛苦、她的动力。 皆是来自幼时苦难。 望溪行曾在不经意间看见过某位师妹在课上遗落下的话本,话本上说:恨比爱更长久。 虽然不懂爱,但望溪行懂恨。 她立即认同了这句话。 在望溪行结丹前的那段时间,因为需要考虑修道一事,她练剑开始频频走神,被岑临息约谈了一次。 最后,是岑临息劝她修多情道的。 望溪行还记得,当时听完她决定修杀道和修杀道的原因后的师尊沉默了好久,久到望溪行低垂的头都开始发昏。 岑临息才说: “杀道多疯魔。” “爱是情,恨亦是情,你既斩不断恨,便修多情。” “若想爱世人,便去爱;若不想,也作罢。” 望溪行将岑临息当作亲父,自然明白他的苦心。 一夜苦思。 天光将亮,结丹,择道。 多情便成恨苦解。 恨意绵绵,却是她此生的困囿。 哪怕望溪行已经如此强大、优秀,可每当她独自面对望家,她还是会像当年那个小姑娘一般,强撑着露出僵硬的笑。 阮蔚想了一会,果断摇头:“我不能理解。” 望溪行一怔。 阮蔚,“我没有经历过你所说的痛苦,但我假设了一下,倘若我是你。” “在我有实力后的第一秒,我就会杀上门去。” “血孽纠缠也好、睚眦必报也行。” “我绝不忍。”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这一直都是阮蔚的作风。 她就是这么一个很阴暗很记仇的小女孩啊 ~ 二人的成长环境不同。 阮蔚是中途家变,一切都磨不灭她原先爱闹而远世俗的性子;望溪行是从头至尾的地狱开局,她的困苦伴她前生。 阮蔚是父兄千娇万宠长大的。 她性子差,不过好在遇见的师尊师叔们,花了好大功夫才勉强将一个将将走向歪路的好苗子扳回了正道。 阮蔚不会考虑从自身去理解他人的处境,她可以包容,可以同情,但不会沉溺。 “这样吗。” 望溪行平静极了,“也是。” 嫡系怎么能理解旁系的痛苦。 阮蔚忽然说道:“所以——”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望溪行愣了,“呃。” 她一时有些跟不上阮蔚的思维。 话题怎么能跳跃的那么快。 望溪行停顿了会才说:“就……这次大比,师尊建议我在显化元婴之前回去一趟。” “哇哦!”阮蔚眼睛一亮,怂恿道:“那你预备怎么搅他个天翻地覆?” 她眼睛亮闪闪的,就差把带我一个写脸上了。 “天翻地覆?” 望溪行懵圈,她什么时候说要回去搅个天翻地覆了? 师尊的意思明明是让她回去理清…… 等等。 她是不是理解反了! 难道师尊的意思是让她回去清理—— 阮蔚皱眉,理直气壮道:“对啊!不是不是?不会是真的?你还真打算回去入族谱啊???” “你师尊吃干饭的啊?这他娘的都不让你打上门去?!” 阮蔚是真的不懂。 这他娘的,要是丰无涯来,什么望家王家汪家,他保管将人抽的满门都披白吊丧三日! 望溪行,“……” 半晌。 望溪行忽然释然一笑。 她平日里高挑着的眉与眼都贴近了许多,一丝不苟的高束发马尾在暖阳的照射下熠熠闪光。 一笑破障,平白无故的,忽然就鲜活了许多。 “多谢。我明白了。” 阮蔚满意了。 接着,阮蔚暗戳戳道: “那要是万剑宗赢了,你们就选伏龙寺、合欢宗呗。要是我们蓬莱赢了,我们也选伏龙寺、合欢宗。” “你回家,我吃瓜。” “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第138章 趁他病要他命 “好。” 这不需要思考,望溪行直接答应了。 她在万剑宗的话语权,就如同阮蔚在蓬莱仙宗一般。 何况。 阮蔚也是好意。 她本可以选择蓬莱仙宗,自家宗门提供的比赛场地和比赛形式,或多或少的都会更占优势。 阮蔚这可都是为了让自己回家做个了断啊! 见望溪行答应,阮蔚便笑眯了眼。 去哪都行—— 总之别选蓬莱仙宗就行! 阮蔚就不是热情的人,她一直不是很愿意别人踏入自家领地。尤其还得照顾别人吃好喝好,一点纰漏都不能出,这会让阮蔚有种被迫退让的感觉。 虽然三师叔崔晏君没说,阮蔚也看得出,她快烦死通州人了。 不过,这么久吗? 双方协议达成,阮蔚忽然沉默,美眸紧盯着传送阵出口。 一直坐在她身边的柳渡筝见状便靠近了阮蔚,她问道:“你在等谁?” 阮蔚一愣,“没等谁。” 柳渡筝平静摇头,“等我小师兄?别等了,他不会被淘汰的。” 她的语气无比笃定,叫人深信不疑。 阮蔚,“为什么?” 她黛眉微蹙,有些想不通。 傅弈的实力是很强不假,但他并非阮蔚这样的天生灵体,在秘境中被消耗了这么久,又被齐白芨的蓄力一扇击个正着,还有池衿的幽蓝灵火附灼。 柳渡筝怎么就能笃定他不会淘汰。 面对阮蔚的询问,柳渡筝愣了一瞬,似乎是回忆到了什么烦心事,她冷艳脸上也浮现了些不太好看的颜色。 片刻后。 柳渡筝硬邦邦道: “你对他的运气一无所知。” - 秘境中。 那道暗蓝色龙卷飓风也随着齐白芨的出局而渐渐停歇。 路痴的属性已经证明傅弈的方向感是真的很差劲了,平衡性也一般。 而此时,在一通飓风牌滚筒洗衣机的轮番高速旋压之下,被蓝火烧的黝黑的傅弈两眼冒金星的坠落于地。 好好一个帅哥,活像煤矿里出来的。 刚一落地,傅弈打着晃儿,一个猛冲就扎进了树丛里。 傅弈,“呕——” “太……太晕了,我,我,呕——” 池衿悄然打量着傅弈,两世对手,嗯,这小子完全不在状态。 趁他病,要他命! 他手中散发着融融暖意的白璧玉盘再一次高速飞转。 池衿轻声道:“谦字。” 上卦为坤为地,下卦为艮为山,地中有山,可成困梏牢笼。 瞬间。 黄土成山墙,四面成势,而以傅弈为圆心三丈的地面也在眨眼间向下塌陷一尺有余,泥土湿软,傅弈的双腿直接陷进了土中动弹不得。 傅弈先是猛地撑地想要逃出,他急召:“镜己!” 镜己一闪,光影直奔池衿! 眼见着光影渐近—— 池衿轻笑一声,他前世总输给傅弈,也是因为镜己的幻境实在太耍赖了。 不过,区区虚影,避开便是。 池衿比他更快。 “坎字。” 土褐地龙拔地而起,直接将昏迷的常家双子和池衿自己还有一旁的望息谷医修一口包住。 从物理意义上,隔绝了光影的侵袭。 光影一撞上地龙便直接四散开来。 而傅弈刚撑着地面,硬生生把自己从泥地里拔了出来,可因着眩晕一晃,转瞬间又被塌陷的泥土困了进去。 地龙张口,池衿凌驾其上,他自上而下的俯视着傅弈。 他看着他,稚嫩的正道魁首啊。 恍惚间,池衿只觉面颊似有冰冷触碰,是光影。 好熟悉…… 是那年的雪吗。 池衿不喜欢回想过去,他只愿意朝前看。 不必回头,不必回望。 她会在尽头等我—— 池衿当时,是抱着这样的心情慷慨赴约苍山一战的。 - 在傅弈下战书与他约战苍山的一日后。 迷失的旅人终于携带着一特殊改制的深褐感灵离开了蛮荒,来到了魔界,觐见了池衿。 于是,池衿终于收到了四师姐死前留下的一通传讯和两个布包。 这时距离常家双子死去已经二十五年了。 池衿足足等了二十五年。 他之前在蓬莱守了二十年,但正道对蓬莱岛上造成了太多影响,最后,池衿决定封山、辞别师长。 他回了魔界,顺手把魔渣亲爹清理了。 池衿继任魔尊。 他继任魔尊的第五年,傅弈磕的那千百万个头终于求动了丰无涯。 万剑宗大婚之日,池衿抢走了师姐的身体。 这便有了傅弈约战一事。 池衿沉下心,将所有魔修屏退。 他的手似乎不听使唤的有些发颤,他期待,也害怕。 终于。 清晰的画面展开在池衿眼前。 画面中的四师姐,她木着脸,手却轻柔的梳理着自己花白长发,她整理着自己残破的衣裙,似乎是想让自己看上去更体面些。 但她的身体已经呈现着一种苍白的玉石颜色。 那支时常别在她耳际的珠钗正插在她面前的少年胸前。 男身女相的少年额间心魔印记刺眼,他面如霜雪,正僵直地在握瑜面前盘膝坐着。 他已经死了。 是常怀瑾。 四周的环境似乎沉在深夜、或是沉在深处,总之非常暗淡,暗的池衿眼睛发酸。 握瑜手中攥着兄长的浮猋,和她自己的银索剑。 她将双剑横与颈间,她看着感灵,也看着池衿。 这个一向和池衿打打闹闹的、不嘴毒就会死的姑娘啊。到了最终的这个时候,她平静无波的心间忽然有些升起恐惧了。 对死的、对生的恐惧。 握瑜垂下头,喃喃道:“池衿,你说对了。我会死,兄长也会死。” 短短的一句话,握瑜一字一顿,仿佛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 池衿只怔怔看着。 只见她忽然闭目,深呼吸后。 才继续说道:“师姐说,蛮荒有让一切重来的机会。我日夜寻找、寻了许久都没有踪影。但常怀瑾一来,我们吵着吵着,打着打着,就找到了啊……” “我让你拦住常怀瑾,你没拦他,是因为已经知道——他必须来吗。” “灵魔缺一不可,哈,这竟然是注定的。” 她问着,却不期待池衿的回答,而是快速的接了下去: “我们吵架了。他开始恨我、恨你、恨师姐——” “他入魔了,好在蛮荒人少,又是流放之地。他……他杀了几个犯人,我拦不住……抱歉,你知道,我从来都拦不住常怀瑾的。” 像是说到了什么极其痛苦的地方。 握瑜呆滞的面上突然抽搐了起来。 尤其是她的额角,青筋忽然疯狂跳动着,疯狂的跳动着。 跳的池衿都忍不住替她疼了。 他也红了眼眶。 第139章 你对他的运气一无所知 过了好久好久。 握瑜才似乎缓了过来,猛地,她用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紧紧的盯住了池衿。 “常怀瑾杀了人,蓬莱有训,我……不能不除魔。” “我杀了常怀瑾,然后用他的魔气和我的灵气开启了阵法,取出了它。常怀瑾带来了幽荧,起初我还能看见师姐在哭,不知是什么时候起,幽荧上附着的师姐已经消失了。”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把它洗髓了,现在它属水,不会对师姐产生排斥了。它会随着我的感灵、还有幽荧一同来找你。你在蓬莱,把师姐的身体挖出来,把它插进去。” “师尊立的玉牒中有我们的心头血,池衿,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接着是长久的沉默。 池衿都以为整个传讯就到此结束了。 他的四师姐,他那已经被魔族诅咒侵蚀了身体的四师姐,除去面部几乎已经化作了石像的四师姐啊。 她忽然哽咽了。 握瑜嘟囔着,池衿红着眼眶侧耳细听,发现她似乎是在说对不起。 握瑜说:“抱歉。” “轮回往生,我们都不能活。” “抱歉。池衿,可,你还这样小……” “抱歉。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师姐也真的等不了了。” “只有你了……” “只剩下你了,对不起。” 最后的最后,握瑜用力的割向自己的脖颈。 一声脆响。 银索落地,意料中的血色并未崩出,反倒是一抹玉色顺着脖颈渐渐爬上了握瑜的面容,先是嘴、而后是鼻、再然后,玉色攀上她眼时。 她凝了一滴泪。 最终,泪珠无比顺畅的沿着玉石雕像滚落地面,溅起一阵尘土。 常握瑜最后,也只握住了兄长的浮猋。 就好像她这一生,到了最后也从来没有活出自己。 感灵上的画面最终定格在—— 双生子面对面盘坐着,一人的发髻散乱,胸前暗色血渍浓洇;一人白发垂垂四散,浓褐色外褂裹着玉石色的身体。 他们一同降世,便也一同离去。 太晚了,这道传讯来得实在太晚了啊。 二十五年。 池衿早已大变模样,他忽然俯下身去,靛蓝色的长衫不停颤抖着。 笑得破碎。 只剩他了…… 这世上能够记住那个二师姐的人,只剩他了啊! 他纤长指节抚上自己右眼下的血色魔纹。 像是自我开解的冷笑话,池衿想着:若是四师姐在此,怕不是也得将他这个魔尊除了去。 说实在的,池衿太了解蓬莱仙宗的宗训。 自他一觉醒来入魔后,便自觉的搬下了山,只在山脚守着,不愿再见师尊师叔们。 师尊师叔们明白他的心思。 便也克制着不与池衿相见。 可这样正派的蓬莱,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被迫披上了魔窟的外壳。 后来出了蓬莱,池衿更不能回。 如果阮蔚的身体还在蓬莱,那池衿少不了要做好一番心理建设才会回去。 赶巧,他刚抢回来的。 新鲜热乎着呢。 池衿攥紧了两个布袋,他潋滟眸中点映着浓浓星火,那炽热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决绝。 他是最后的孤独序幕。 那便,来! 既是要战,便战个痛快;既是要死,那也要死有所值! 他会记得。 他会一直记得。 这是刻入他骨髓中的、他自愿种下的诅咒。 - 傅弈感觉蓬莱仙宗这个小师弟的面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像是有一层阴云笼罩着他,又像是陷入了幻境一般的茫然。 可镜己的光影分明没击中他啊…… “池衿,” 虽然犹豫了会,傅弈却还是开口询问,“你怎么了——” 这一声,打破了池衿的停顿。 池衿瞬间回神。 他毫不犹豫: “合。” 早已合起的四面山墙以泰山压顶之势向他压去。 顷刻合拢! 傅弈未完之言瞬间被浑厚的土地吞了进去。 傅弈,“……” 好好好。 我关心你,你给我来这一套是。 钓鱼执法! 回过神之后的池衿怔怔然的看着手中破碎了的光影。 池衿前世同傅弈交手,不说上千,亦有成百次了。 他或许比这一世的傅弈还要了解镜己。 镜己能制造幻境,幻境中只会呈现人们内心最恐惧发生的事,却不能重现过去。 池衿方才所忆起的分明是过去。 那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镜己碎裂的光影照到了自己了吗,所以自己才如此轻而易举的被牵动起了情绪、忆起了往事。 镜己剑,果然是剑首。 池衿看着面前的土牢,心思诡异的活泛了。 想要想要想要—— 这东西若是拿来做审讯,保证一问一个准。 他在通州开的那个机构也最是需要这样一把剑。 最近经济不景气,没钱挣啊! 他还要给师姐买孔雀翎裙呢—— 池衿正指挥着地龙下俯,想要去寻找傅弈命牌。 他一跃而下。 正要走近—— “轰!!!” 异变突起,一瞬间,土牢炸飞,尘土飞扬。 池衿,“关!” 地龙直接将嘴闭上了,黄土再次直接将昏迷的双子和望息谷医修包裹起来。 沙尘在飞舞,天地之间一片混沌。 沙尘漫天飞舞,眼前的景象模糊不清,只看到一片黄色的混沌,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的气味,让人感到窒息和不适。 池衿用手挡着沙,奋力睁眼去看。 坐在坑底那明显已经启动了的传送阵上的傅弈一脸懵圈,清澈的愚蠢跃然于他脸上。 傅弈抬头茫然,什么东西炸了? 池衿,“……” 又来了。 池衿捏紧了拳头,抬头,无语,朝着天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妈的狗屎天道!!! 傅弈更懵,“额……请问,这是在干什么?” 傅弈不知道池衿有没有修习阵道,他还以为这是池衿搞得呢。 他都已经耗尽灵力,躺平等传送了。 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池衿忍了又忍,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传送。” 傅弈一怔,他好脾气的继续说道:“啊。我知道是传送,我是想问,你为什么要把我传送走,不应该淘汰嘛……” “呵……呵……” 池衿狰狞的笑了。 笑得非常恐怖,非常疯癫:“这是我不想吗?是我不想吗?”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天道! 就喜欢这个正道魁首是!你他娘的一个小比秘境都要救啊?!你怎么不直接保送他夺冠呢!!! 前世。 池衿曾有不止一次的机会能杀了傅弈。 他当然不会手软。 但是! 每一次、每一次、就在池衿每一次都将要杀死傅弈的时候。 傅弈总是走狗屎运,不是脚滑摔了一跤正好躲开了致命一击,就是莫名其妙突然进入了什么阵法秘境老祖洞府,然后一脸懵懂的抱着一堆法器灵宝走了出来。 总之就是死不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狗屎天道! 池衿气得狠狠踹了两脚已然升起的传送阵防壁,吓得傅弈忍不住一缩脖子。 - 嫡传淘汰席上。 阮蔚无语至极,“……” 柳渡筝两手一摊,习以为常般说道:“看,我说了。” “你对他的运气一无所知。” 第140章 单线大师兄 望溪行也笑了笑,“小师弟的运气确实很好。” 这还是说少了。 傅弈在万剑宗时,只要他去接任务,不需要一刻钟,整支小队的名额就会瞬间爆满,甚至偶尔会有小规模斗殴情况发生。 所有万剑宗弟子都知道,跟着傅小师兄,绝对有肉吃! 他吃大块的,剩下的也是小块的啊。 傅弈的道运太好了。 他又是个路痴,哪怕就天天在自家山脚下迷路都能时不时带回来些仙草奇兽,珍奇玩意儿,各色宝石更是不在话下。 走着走着都能被一兜子灵石砸头的幸运儿。 在剑修这么一个极其容易倾家荡产、脱裤子赔钱的群体中,傅弈的富有简直是匪夷所思。 万剑宗内,傅弈最富。 这八字箴言回荡在每个万剑宗人的心中。 阮蔚瞬间肃然起敬。 男主光环,竟恐怖如斯! 这他娘一个小破秘境里都能让他正好踩中一个没被人使用过的小型传送阵,还是个埋在土层一尺以下的。 天道,你爱惨他咯—— - 秘境中。 傅弈虽然茫然但还是开开心心的被传送走了。 能晚点淘汰也是件好事呀! 池衿深呼吸,勉强克制住了自己的杀意。 “开。” 地龙张嘴。 “嘶——疼死了嗷!” 常怀瑾揉着脑袋,一脸菜色的坐了起来。 池衿就过去扶他起身,“三师兄,还好?” 常怀瑾摇了摇头。 他先是看了眼身边还在昏睡的握瑜,又是抬头打量四周,发现四周空无一人。 他大惊:“人呢?!” “我那么闪亮那么好看的一个师姐呢?” “哦对……还有其他人上哪去了,这时候了还乱跑添,乱嘛这不是。” 比起前两句的惊慌失措、担忧着急,最后这一句询问语气平淡的简直像是被人逼着一定要添上这么一句勉强维持一下均衡。 池衿,“都出局了,师姐把人全带走了。” 常怀瑾了然,“哦那没事了。” 场外的嫡传们:没事你个大头鬼啊你个师姐脑!!! 被选中的望息谷倒霉蛋,南乔,她这时才怯生生的说道:“我刚才看过了。这位道友身存罡气,只是被巨力冲击了导致暂时眩晕,并无大碍。” “嗯。”池衿应道。 常怀瑾随意扭了扭脖子,活动了四肢之后就直接抱起地上的握瑜。 他先是向南乔道谢,“多谢。” 而后才说,“走呗,找大师兄汇合去。” 池衿皱眉,犹豫了会才说:“我来背。” “四师姐挺沉的。” 这话得亏握瑜没听见,不然高低起来给他两个大鼻兜。 常怀瑾大惊失色: “你……你疯了吗?” 他揪着亲妹的衣领凑近池衿,企图唤醒自己亲师弟的脑子。 “看清楚,这是常握瑜哎。常握瑜!不是师姐哎——” “你一年和她打了八百次架的常握瑜,懂吗?我的天!你不会是让人打着脑袋犯浑了??” 一边说着,一边还想往池衿脑袋顶上摸去。 “我那是看你受伤……算了,不想跟你说了。” 池衿一把拍开他手,无语,好心当成驴肝肺。 他就不适合做好事! 气得扭头就走。 南乔停顿了几秒,眼神在常怀瑾和池衿之间来回衡量。 最终,她欲言又止的跟上了池衿。 好像是这位蓬莱仙宗小师弟的话语权更大一些呢。 常怀瑾笑着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 “话说,” 清风扬起他的长发,常怀瑾忽然看向池衿,眼底闪过奇怪的情绪:“你刚才为什么用这样悲伤的眼神看着我?” 池衿一愣。 是他大意了,不过,他的表情有那么明显吗。 只是—— 在想起了那段记忆之后,池衿很难不对现在的三师兄心软啊。 三师兄一直对池衿很好。 他真的很认真的担起了做师兄的职责。 前世。 萧玄同性子冷淡、不善谈,池衿骄纵,他俩凑在一块除了练剑教学也没什么话讲。 阮蔚,练剑那段时间池衿恨不得天天躲着她走,不提也罢。 握瑜……更别提了。 只有常怀瑾总是笑眯眯的看着池衿,不管池衿说什么,他都会认真的回答,都愿意和池衿一起去尝试一下。 这一世的开始,虽然三师兄曾经短暂的将自己当作了对二师姐图谋不轨的人而心生戒备过。 但自池衿正式拜入蓬莱仙宗后,常怀瑾真的很包容他。 池衿毛病多,爱臭美。 颜控的常怀瑾很能理解他。 于是常怀瑾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先拿到池衿房里问他要不要。 常怀瑾是真心将池衿当作弟弟对待的。 而池衿也—— 常怀瑾正经脸,“你一副我命休矣,而你爱我在心口难开的便秘表情。” 池衿,“……” 他宣布,去你妈的兄弟! 南乔:哇哦 ~ 南乔捂着嘴,眼神在他俩身上来回切换的更起劲了。 半晌。 池衿微笑:“三师兄,改日让师尊带你去请教一下万剑宗的闭口禅。” “啊?”常怀瑾一怔,他茫然道:“为什么?” “我生是蓬莱仙宗的人,死是蓬莱仙宗的鬼!我才不要练别人家的功法——” “不练就闭上嘴。” “啊 ~ 为什么呀小师弟,我又说错话了嘛?” “不为什么。” “那好……” 残阳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了并肩而行的少年的身上,林间静谧,只有微风的吹拂声。 跟在最后边的南乔激动极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妈妈我搞到真cp了!!! - 接下来的第三日顺理成章。 池衿几人顺着命盘指引,一路砍进了妖兽巢穴,并在巢穴深处终于和单线打野多日的萧玄同汇合了。 巢穴四周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地面上鲜血淋漓,肢体四横,墙壁上溅满了各色鲜血,让人触目惊心。萧玄同站在血泊之中,手中的长剑还在滴着鲜血。 萧玄同一身黑衣,冷峻的面容如同雕塑一般,毫无表情。 常怀瑾,“大师兄!!!” 萧玄同动作一顿,却还是先干脆利落的砍断了面前妖兽的脖颈。 他转身。 眼神深邃而锐利,声音沙哑:“来了啊。” 池衿立即上前要探查大师兄的情况。 萧玄同,“站着别动,这儿脏。” 一连砍了两日,他都有了挥动手臂的肌肉记忆了。 池衿一靠近,萧玄同条件反射的手一抖,渡鸦差点直接劈向池衿。 何况他也记得,小师弟爱洁。 破毛病。 不过也算了,小孩都这样。 眼见是他们三人来找自己,萧玄同就知道阮蔚应该已经出局了。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出局的,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当时场面应该很好看。 啊,可惜了。 第141章 稳稳地,很幸福 等萧玄同又将四周的妖兽们砍了一圈,勉强空出块地方休息之后,几人才坐下来。 常怀瑾如倒豆子般将这两日的事说了出来,池衿自己也补了些。 萧玄同听完,整理了会。 萧玄同,“池衿。” “到!” 池衿咽了口口水。 糟糕糟糕og! 怎么有种自己要完的感觉—— 萧玄同很少直呼池衿大名,常常都是喊他小师弟、小衿。 萧玄同随手拿出一把铁剑塞进他手里,“去练。” 随即一剑就把人抽飞了出去,直接砸进了妖兽堆里。 池衿,“大师兄我错了——” “啊啊啊不是他们为什么长得这么随便!!!” “你们怎么可以因为自己不照镜子就随便长长啊——” 似乎是妖兽的相貌刺激到了他这个对自己要求高对他人要求更高的美人骨。 池衿倒是砍的更起劲了。 萧玄同的声音幽幽然传来,“带衣服不带剑就罢了。蔚蔚穿着那么久的破裙子,你没眼力见吗。” 他那师妹虽不矫情。 但你小子,也不能让自家师姐一直穿着个破裙子啊! 一点都不体贴。 常怀瑾也咽了口口水,企图唤起萧玄同的良心,“大师兄……” 他脑内疯狂回想,自己这一趟应该没干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 萧玄同挑眉,疑问道:“怎么。需要我请你去练剑吗?” “……不敢不敢。” 常怀瑾抱着浮猋灰溜溜的跑了。 握瑜眼皮颤抖着。 不敢醒,真的不敢醒。 “再装睡回去就——” “好的大师兄其实我是刚刚才醒但没事我这就去!” 握瑜一跃而起,头也不敢回的冲进了妖兽堆里。 这三小只都知道,阮蔚不在的时候,大师兄就是最大的。 而萧玄同什么都好,唯有一事不行。 那就是——练剑! 在蓬莱时,那可是面对阮蔚都能下狠手抽的大师兄啊! 南乔,“……” 这,这么恐怖吗? 末了,萧玄同终于将目光缓缓投向了这位明面上的同盟,实际意义上的俘虏。 南乔整个人的身体都僵住了。 萧玄同生的太冷了。 他面若冰霜,眉间似有霜雪,双唇紧闭。一双丹凤眼凉的出奇,他又生的高挑,自上而下看人时,便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蓬莱仙宗还真是卡颜宗。 这家五个嫡传哪怕是同合欢宗放在一块也不输。 被这样一双冷色瞳孔盯着,南乔的脸颊有些红了。 看什么呀一直看,是她今天的头发乱了吗,还是裙子有些不整齐,还是脸上蹭了什么脏东西吗…… 只是在思索如何让妖头的萧玄同,“……” 她在想什么。 头顶都快冒烟了哎—— “过来。”萧玄同说。 南乔,“啊?啊,好好的。” 少女提起裙角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了萧玄同的步子。 “拿着。” 南乔,“啊?拿着什么……哎呦我去——” 萧玄同直接把一柄大砍刀塞进了南乔手里,他一点没想过会有人拿不动。 少女一个趔趄。 “哐当——” 南乔一个手滑,砍刀直接从半空猛地劈向地面,火花四溅,发出好大一声响。 萧玄同挑眉,赞赏道:“厉害。原来你会用啊,那就不用教了,就这么砍。” 南乔,“……” “多谢夸奖。” 她吃力地举起大砍刀,微笑着青筋崩出。 妈的回去先爬他个三遍峭壁消消气。 哪有人?哪有人给女孩子用大砍刀的啊啊啊啊啊啊! 匕首呢,长剑呢,鞭子呢,再不行弓箭也行啊! 南乔举着大砍刀就地等待。 不出一刻钟。 萧玄同拖了三只半死不活的妖兽回来,他非常有规则感的将这三只妖兽从大到小的整齐排列成了一条直线,以脑袋为齐平线。 等他忙完。 南乔问,“那,我应该怎么做?” 萧玄同,“砍啊。” 他都排的这么整齐了! 一刀三个,稳稳地很幸福。 主要是—— 妖兽各有各的弱点,虽然都集中在头部,那有的是鼻子有的是眼睛。 若是要让萧玄同一个一个去教的话,他也是会不耐烦的。 还不如斩首来的快速。 南乔震惊,忍不住确定道:“就这么砍?” 萧玄同,“对。” “斩首,比较快。” 南乔,“……” 您这么一个富有技术含量的要求对于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平生第一次握刀的柔弱小女孩来说是否有点太过疯癫了呢。 南乔还是想争取一下的:“能不能,一只一只来?” 萧玄同立即看向跟随着自己的那只镜蝶,“看见了。” “我没办法,她不干,这不怪我。” 萧玄同本就不爱多管闲事。 阮蔚应承的诺言,他还愿意帮忙实现就不错咯! 萧玄同直接拿起南乔的命牌就要捏。 - 场外的阮蔚和姜榕榕对视一眼。 姜榕榕温温柔柔,但双眼喷火:你们师兄妹耍我玩呢是不是??? 阮蔚坚定的站在师兄这边,两手一摊:我师兄都给她抓妖兽了还不够啊。 姜榕榕:好好好—— 你们蓬莱仙宗都是狗? - “!!!” 南乔,“我砍我砍我砍!哥,你是我亲哥!别,跟你开玩笑呢这么敏感做什么呀,啊哈哈哈……” 她直接挥舞起砍刀,舞得那叫一个虎虎生威! 南乔信誓旦旦:“来一个我砍一双,来两个我砍四个!” 萧玄同,“现在能砍了?” “能!” “三个?” “三十个都行啊哥!” 萧玄同满意的点头,在盯着南乔虽然颤颤巍巍但依然手起刀落的砍下了三只妖兽的头颅后。 萧玄同再一次转身离开,去物色新的猎物了。 南乔面色惨白,双眼痴呆。 追着妖兽路过她的常怀瑾耳尖的听见了南乔的嘀嘀咕咕: “我不干净了呜呜呜我再也不是那个双手纯洁无暇的我自己了,我是无情侩子手呜呜呜……” 也就这么一说。 在萧玄同源源不断的输送下—— 砍着砍着,南乔就麻木了。 断开瞬间的血线都快溅到她面上了,南乔还只是抹了把脸,继续砍。 南乔:呵。没有人会比我的心更冷。 我可是在妖兽巢里斩首了几十只妖兽们的人哪! …… “够了。” 萧玄同看着命牌上已经窜上第五的望息谷,和牢牢占据第一的蓬莱仙宗。 萧玄同很满意。 再一看最后剩余时间。 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望息谷再怎么掉也不至于掉到倒数三名里头。 如果真的掉进去了。 那就是命—— 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节。 “仙子。”萧玄同很有礼貌的喊了南乔一声。 南乔,“?” 萧玄同,“你可以放心的去了。” 话音刚落。 他无比干脆的捏碎了南乔的命牌。 南乔,“我真的再也不想见到你们蓬莱仙——” 白光殆尽,人影无踪。 第142章 小结 萧玄同大发慈悲,“都歇会。” 一整个妖兽洞窟内都响起了哎呦,我去,累死了等等的声音。 常怀瑾一点不嫌脏,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呼……累死了。” “大师兄,我们现在是第几了?” 握瑜和池衿没吭声,显然也是累得够呛。 萧玄同,“第一。” “休息一刻钟后,继续。” “啊?”“不要啊——” 萧玄同一个眼神扫过去,场面瞬间安静如鸡。 萧玄同,“怀瑾,你再拿着浮猋耍花剑试试……握瑜,别跟你师姐学耍帅转手腕,她那是有底子,你么,啧——还有池衿,你在躲什么?血吗?” 这一年,作为蓬莱仙宗第一个结成金丹的人。 丰无涯告诉他,欲想修仙,便先修心。 既不入世,谈何出世。 萧玄同偶尔会跟着师尊一起去到边境剿魔,他见过战场的混乱,见过家破人亡的惨状,也见过人心的险恶。 鲜血染红了整个边境战场。 他看到了那些失去亲人的人们,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痛苦和绝望,他们的泪水让人心碎。他也看到了那些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择手段的人,他们的行为让人愤怒。 他已经不是孩子了。 萧玄同不是阮蔚,平日里倒是无所谓。 现在,萧玄同不想惯着池衿这种到了战时还在乎自己衣摆有没有脏的毛病。 但阮蔚很包容。 每回萧玄同从战场上下来,总是需要一夜时间来理清思绪。 阮蔚就会抱着幽荧叩门,笑着问他是否需要一曲清心,她笑起来,萧玄同只觉得心绪都静了。 萧玄同从来不会拒绝阮蔚,除了一些无理的要求。 在他眼中,阮蔚就是天底下最最包容的人,宛如天下独一汪清泉,世上唯有她不会要求自己要成长,要改变,要为这世上做一些什么。 前世献过佛骨,萧玄同便对这苍生没有太多感情。 他已经救过一世了。 但在这样的师妹的注视下,萧玄同便忍不住想让这世道好一些、再好一些,好到他的师妹去哪都有人怜,都有人爱。 当年阮蔚上山,萧玄同是最有印象的。 那么一团的小人儿,易碎的仿佛就要被山间狂风裹挟而去的人儿。 如今也长大了啊—— 萧玄同了解师妹。 虽然阮蔚经常故意惹池衿生气,但萧玄同就是知道,他这个师妹啊,其实是最愿意宠着小师弟的人。 萧玄同,“要么,把你那衣服下摆割了,要么,我把你割了。” 握瑜眼睛一亮,“我支持!” 池衿,“……” 还说你不重女轻男! 还有你们到底是多想要一个小师妹啊喂! 池衿,“好的大师兄。” 池衿瞥了眼萧玄同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衣摆卷了起来,舍不得撕。 毕竟经济不景气。 他也是要发工资的小老板一枚啊。 三个师弟师妹们再一次投身妖兽巢中。 萧玄同看了眼命牌。 现在第三日,似乎整个秘境都乱了起来。 各宗排名不断迭代。 本来蓬莱仙宗就凭借萧玄同一人接连两日的努力和落地既是积分巢穴的运气稳坐第二。 不得不说,在万剑宗举办的第一场小比确实是万剑宗给自家弟子开的后门。 妖兽积分这一评判方式本就偏爱剑修。 剑修一力降十会,他们是实打实的武修,像其他战斗类型的宗门:玄天阁、伏龙寺、合欢宗等。 他们对于杀妖兽一事,自然是不如剑修的。 被削弱的最严重的其实是御兽门。 他们专职就是驱使妖兽,结果,这一场小比是比的杀妖兽。 这很难评。 蓬莱仙宗又只出局了一个阮蔚,战斗力并没有被削减多少。 他们四个又都深入敌巢,从早砍到晚。 现在的第一是他们应得的。 一直在第二第三交替着的万剑宗和玄天阁。 万剑宗前两日的三大主力都耽搁在了和阮蔚的纠缠上,最终还被阮蔚带走了两个,其中包含了实力最强劲的望溪行。 傅弈灵气枯竭,不知所踪。 万剑宗又容易被其他宗门联合集火,想必另外两个独自流浪的万剑宗嫡传也不好过。 玄天阁亦然。 阮蔚又是带走了两,一个金丹后期的齐白芨,一个金丹初期的万俟安。 只剩下三个法修,人数占优,但还是不如万剑宗的剑修优势。 伏龙寺出去一个金丹后期。 别提上届第三琨音门了,修习战曲的穆笙开局就被送了出去,他们宗门出局的最多,足足三个。 琨音门现在都沦落到要跟望息谷、万丹谷、天机楼去争第七了。 天机楼这届唯一一个可以请神的拟态武修也被送走了。 万丹谷…… 萧玄同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 他前两天是不是好像听见过这三个字。 是哪一天来着? 算了不想了。 萧玄同提着渡鸦,再次冲进妖兽堆中,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松懈。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 - 万剑宗山谷内。 最后的这一天,从早到晚都不断的有嫡传们被传送出局。 零零散散的出来了不少人。 他们更是对淘汰席上的望溪行表示惊讶。 姜豫一出来就凑到了师兄颜子卿身边,“师兄!望溪行怎么会出局啊?谁啊,谁干的啊!” 这简直是为民除害! 望溪行的实力太强横,几乎是人尽皆知的半步元婴。 有她在,万剑宗就是包揽第一。 谁知刚才十大宗门在外大混战时,姜豫探头探脑,只看见了两个万剑宗嫡传,其他三个连影子都没。 上届第二玄天阁、第三的琨音门也都是缺斤少两。 颜子卿向着白衣少女的方向努了努嘴。 “喏。她呀,一个人,一次带出来八个人呢。” 姜豫顺着他方向看了过去,对上阮蔚视线的瞬间就缩了脖子。 可恶,是那个女人! “望溪行、见空、齐白芨……” 颜子卿给师弟掰着手指头数数,“哦对,还有你姐。” 姜豫一怔,惊讶极了,“我姐居然也出来了?” “他们蓬莱仙宗怎么还对医修下手的啊?不知道医修都很记仇嘛……” 姜豫一方面觉得自己姐姐出来的早有点惨,一方面又觉得不懂规矩的蓬莱仙宗有点可怜。 望息谷绝对会记仇的! 颜子卿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嗯……我觉得,你姐,还挺高兴的……” 姜豫斩钉截铁:“不可能!” “她最要面子了,被提前淘汰还能高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颜子卿,“你看看她排名。” 姜豫,“不就是倒数嘛这有什么——” “!!!” “怎么可能!!!” 望息谷那独自流浪的医修一出来就直奔姜榕榕。 “大师姐!大师姐!怎么办,我的命牌好像出问题了?!” “我们怎么可能是第五呢?一、二、三……我们四个都在外面,我们怎么能是第五呢???” “不是,南乔师姐开挂啦?” 姜榕榕,“……” 不是南乔开挂了。 是你大师姐我,抱到大腿了呢 ~ 姜榕榕温柔的抚摸着师妹的发顶,牵着师妹的手引她去看灵镜。 姜榕榕,“看。这是你南乔师姐为你打下的江山。” 望息谷小师妹茫然的看。 灵镜中,心冷如死的南乔举起长刀,一刀劈下,三个妖兽头颅骨碌骨碌的滚开了,血溅上她清秀的脸庞。 她也只是随手一擦,面无表情道:“谢谢萧道友,继续。” 望息谷小师妹,“……” 这,这还是她那温柔可亲,杀只兔子都要忏悔半天的南乔师姐嘛??? 你这不是进化,是变异啊! 第143章 蓬莱仙宗第一 不管小师妹心中点震撼有多么大,总之姜榕榕是很满意的。 具体表现为: 姜榕榕开始亲亲热热的喊阮蔚了: “妹~~~妹~~~” 简单的两个字,却好像硬是让姜榕榕念出个十八个拐弯不带来回的扭捏。 阮蔚大惊。 手指忍不住搭上长剑。 哪来的妖精!吃我一剑! 姜榕榕,“这次去蓬莱,你也可以考虑考虑和我们组队呦~” 阮蔚维持着嘴角的微笑,“会考虑的。” 得了真切利益的只有望息谷。 阮蔚感受着身后无数道死亡视线,她都有点不理解姜榕榕了。 姐妹,你高兴你的呗。 这么大嗓门嚷嚷什么? 瞧她这背后都快让人看穿咯。 姜榕榕要是再发癫,下次她可能就不怎么敢抢姜榕榕了。 阮蔚心中盘算着,这场小比她得罪了几个。 万剑宗、玄天阁、琨音门、望息谷还行,哦对,还有小师弟得罪的天机楼和大师兄动手的万丹谷。 除开蓬莱仙宗,剩下九个宗门。 他们一气整了三分之二啊? 娘的。 接下来的四场小比—— 每场都是这些宗门的复仇赛啊! 嫡传淘汰席上的爱恨情仇、纷扰不断。 静乾却是再次一跃而下,站在了地台上的最中间,她神色冰冷,声音也透骨凉。 “辰时已到——” 她话音刚落。 灵镜中一片白光顿起—— 剩下的各宗嫡传弟子们不论是在做什么,皆是被命牌中设立的时空法则吞没,转瞬间,台上乌泱泱一片人。 淘汰席上坐着的嫡传们也下去集合了。 阮蔚刚走到蓬莱仙宗身边就被池衿拽住了衣角。 阮蔚:? 池衿满脸灰黑,双瞳润润: “师姐,我身上好脏。” 阮蔚一怔,下意识的一挥手,又是一团水汽凝成,素手轻推,水汽漂浮到了池衿面前。 池衿心满意足,还状似无意的瞥了一眼大师兄。 萧玄同,“……” 你就宠他! 握瑜小声嘟嘟囔囔:“臭美精。” 阮蔚又是一团水汽推到了她面前。 握瑜秒变夹子音,“谢谢师姐 ~ ” 常怀瑾一边洗手一边捏起鼻子、鹦鹉学舌道:“谢 ~ 谢 ~ 师 ~ 姐 ~ ” 握瑜,“常怀瑾!!” 她狠狠一脚踩在了自家兄长的脚背上,踩得常怀瑾嗷的一嗓子嚎了出来。 这么一个严肃的场合下,这对双生子都能打闹起来。 阮蔚头都大了,忙不迭劝架:“行了行了,别打别打啊——” 她求助的视线扫向萧玄同和池衿。 萧玄同:? 看不懂思密达。 池衿倒是理解了师姐的意思,但他也没那么想理解。 池衿专注的看着阮蔚,茶言茶语道:“师姐你看。三师兄和四师姐真是不懂事,不像我,我从来不给师姐增添烦恼 ~ ” 常怀瑾、握瑜:“……” 小绿茶精上一边玩去。 阮蔚只能点头,“啊对对对。” 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小师弟嘛,就是缺爱,也没坏心思,能理解能理解。 尤其是这样一个缺爱者索求爱意的是自己时,这会让人有一种诡异的爽感。 萧玄同倒是正正经经,他凉薄眼神扫过阮蔚上下,关怀道:“身体没事?” 阮蔚立即拍拍胸脯,“一点事儿没有!” 萧玄同,“那就好。我才出来,发现二师叔给我传了好几道讯,我还没来得及看。既然你没事,那应该不是骂你。” 阮蔚身子瞬间一僵,失声道:“二师叔在看灵镜?他不是去边境打封印了吗???” “你不知道吗?”萧玄同看了眼她,才缓缓道:“五师叔闲着没事就替二师叔去了。” “!!!” 阮蔚两眼一黑,看不见自己的未来。 完了。 她是真的完了。 二师叔!你是怎么敢把赌徒五师叔放来通州的啊!!! 阮蔚原本以为自己的得失心已经没有原先那么重了。她觉得十方大比赢了是很好,但输也不是不行。 结果。 一开始比赛,她那蠢蠢欲动的好胜心就瞬间被点燃。 也有疼痛带来的兴奋感。 而阮蔚本身的性格有一定问题存在,越是强压的环境越会使她的逆反心理越强。 对于斩杀妖兽这种pve的单机无智商体现的行为,阮蔚没有任何兴趣;可一旦涉及到同等层次的与人pvp的交流时,阮蔚的好战因子就忍不住冒头。 用了血阵、以身做饵、同归于尽。 这三件事,哪一件都不会在朝见的手上轻易翻过。 朝见一直觉得,阮蔚有点人来疯和自毁倾向。 越是安全的东西她反而越乏味,越是危险的事物她却越发精神。 这也是朝见强压着不放阮蔚下山的原因之一。 这玩意儿放下山去可不得了,灭自己和灭世,她早晚得选一个干啊! - 静乾还是没能背下来那一长串的结束语。 她干脆的自我发挥了: “我先念个排名。” “第一:蓬莱仙宗。” “第二:万剑宗。” “第三:玄天阁。” “第四:伏龙寺。” “第五:御兽门。” “第六:望息谷。” “第七:合欢宗。” “第八:琨音门。” “第九:天机楼。” “第十:万丹谷。” 她话音落下,满场寂静。 姜榕榕倒是高兴,最后,阮蔚还是没有抢走她的赤嘉果。 望息谷保住了第六。 少部分人兴奋的同时,更多的却是寂静。 这么偌大的一处山谷,呼啸风声咻咻而过,场上坐客三千,却无一人敢言。 因为。 蝉联了多年胜利的万剑宗,居然真的…… 败了?! 还是在自己的主场,开赛小比中败了! 自家半步元婴的嫡传大弟子,更是在第二日就被人以同归于尽之势拉着一起淘汰出局。 这太打脸了。 站在万剑宗嫡传最前方的望溪行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知道自己这次输在了哪。 也知道万剑宗这次输在了哪。 他们,也该输了。 柳渡筝紧咬牙关,美眸里闪过几分倔强。 只是输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输而已。 手背上紧紧绷起的青筋和颤抖的睫毛却泄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心绪。 傅弈倒是怀抱着镜己,独自站在后方沉默着。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这么一个台下坐满了万剑宗弟子的赛场上。 在嫡传们实力完全碾压其余九宗的情况下。 万剑宗败了。 在听到静乾宣布蓬莱仙宗是第一的那一秒,常怀瑾兴奋的正要一跃而起,却被萧玄同不动声色的一把按住了。 他不解的看向大师兄,却见自己的亲妹妹握瑜也死死地拽住了要上前开嘲讽的池衿。 池衿冷哼一声。 他倒是知道萧玄同和握瑜这么做的原因。 无非就是不要再生事端。 在人家的主场上拿了第一,这已经很打人脸了;若是还要大肆庆祝,那实在是太不给人面子了。 池衿看向了站在最前方的阮蔚。 晨昏的暖光打在她如雪的肌肤上,像是在为她镀上一层禅意似的金边。 师姐才不会在乎。 池衿想着。 第144章 “这是我们应得的。” 被池衿盯着的阮蔚正放空着脑袋神游天际。 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怕的寂静还在继续着。 在万剑宗的地盘上,而万剑宗所有人显然都心情不好的情况下。 饶是嘴贱如齐白芨,此时也是不敢轻易开口的。 在无声的寂静之中。 静乾却笑了:“蓬莱仙宗,可有话说?” “每场小比的胜者皆可放话,或激励或谦逊,也就是你们嫡传中私下传的垃圾话。” 想不到静乾连这个诨名都知道。 那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害怕。 万剑宗的嫡传们瞬间缩起脖子做人。 萧玄同正要摇头,却被阮蔚一撞挤开。 萧玄同面如寒霜,内心满是惊恐,他伸出手想拦,却抓不住阮蔚的一片衣角。 大傻春! 你又要干啥?!! 阮蔚笑颜如花,高举着手,“有的。” 静乾,“那请上台来。” “好的哦 ~ ” 尽管大部分人都已经知道了阮蔚的真实面目。 但她一句尾音,还是把在场的适龄男性迷得不知晨昏不分昼夜不知天南地北。 只有蓬莱仙宗的四个人脸色有些白。 萧玄同 :一级警报!一级警报! 当阮蔚做出类似软妹或是装乖等行为的时候,全场人员应当立即戒备,因为场面有可能会无法控制。 常怀瑾:可恶的大师兄拦着我做什么,我要和师姐一起上去闹! 握瑜:天凉了,又是谁家要出事了…… 池衿还算克制,只是脸色更黑了几分。 好的就好的,哦就哦。 师姐你向他们好的哦个什么劲儿,一群没品的东西。 阮蔚一跃而上,足尖点地,翩然而立。 她先是笑了笑,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美好,仿若世间仙泠。 台上清冷仙子笑眯了眼,她说: “这是我们应得的。” 语调是温和平缓的,字词是挑衅有力的。 阮蔚这一句掷地有声的嘲讽像是一颗投石,她毫无避讳的、直愣愣的,投进了在场所有人刻意营造出的寂静之中。 激起满座哗然。 池衿的眼神瞬间亮了,这才是他的二师姐嘛。 这样才对嘛! 高台上的丰无涯笑得无奈。 “果然……就是这么个不肯吃亏的脾气啊。” 他转身向着其他掌门长老开口,“孩子小不懂事,多担待啊各位,多担待。” 其他掌门长老:啧,真是听不出一点抱歉呢。 阮蔚并没有停顿,她的眼眸中点缀星火,她的脊梁无比绷直着。 “都听清了吗?” 她笑着重复:“这是我们,应得的。” 还火上浇油! 瞬间就有按耐不住的万剑宗弟子在台下站起身来就骂:“你使诈!你阴险——” 紧接着就被身旁的师弟们扯了下去。 阮蔚完全不理会他,继续说道:“不管你们服不服气,这场小比的第一就是我们蓬莱仙宗。” “我初来乍到,或许是不懂通州各宗之间有什么约定俗成的暗语;但我之所为,没有违反十方大比的任何一条规定。” 就算所有人都对她的行为感到吃惊、不解,也不得不承认。 阮蔚没有违反规定。 她顿了顿,一言难尽的视线扫过众人,控诉道:“可你们呢?你们孤立蓬莱,偷偷用感灵作弊。” 其余九大宗瞬间心虚。 他们这也是偷偷摸摸钻空子嘛,谁知道你们蓬莱仙宗连感灵都不知道啊? 阮蔚想的很明白。 既然万剑宗自己不好过就不让其他人好过。 那就都别活! 反正她也不是很想活。 不就是比谁更不要脸吗,她就不信,这里居然还能找出一个比她更不要脸皮的! 好歹阮蔚也是在现世读大学的。 当代大学生—— 素质不详,遇强则强。 阮蔚不可置信:“你们作弊哎!居然还在说我阴险?!我阴险?秘境里的他们看不见,你们在外面看的人是瞎子啊???” “我布阵的手法你们看不见吗?谁家阵修布阵还要扯着嗓子告诉对面一声,嘿各位瞧好了,我现在就要开始布阵了,你们必须等我一刻钟,然后都给我吃不了兜着走!” 阮蔚指桑骂槐,“有病啊。” “还有,我动手之前难道还得跟人打招呼?非要我说,嘿姜榕榕,跟我出去玩会?” “难道我在骗人大招消耗别人灵力之前必须要说,嘿望溪行,其实我算计你很久了?” 阮蔚觉得刚才的气氛很沉闷。 就好像,赢是错的。 道德绑架是?可惜了,她没有道德,那就谁也绑架不了她! 她不服,也不可能屈服! 阮蔚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脏话:“这不纯纯二百五嘛!” 触发了关键词,正发呆着的傅弈瞬间回神,“哎?” 他一出声,知晓内情的萧玄同立即低头,嘴角开始抽搐,肩膀不停耸动着。 常怀瑾弯腰探头看师兄,大咧咧道:“师兄怎么又犯病了?” 池衿一把捂住三师兄的嘴,“别管。” 握瑜挡住了周围视线,一脸正色,“爱好,都是爱好。” 围观群众:……你们蓬莱仙宗的爱好也真是都挺特别的哈。 阮蔚,“……” 不好意思,误伤到男主了哈。 阮蔚歉意一笑,继续说道:“我们赢了,我就是高兴。” “我不会因为赢得了这场比赛而感到无所适从,我们付出了努力,这就是我们应得的。” “如果你们也付出了同样的努力,你们赢了,我亦会心服口服的恭喜。” 万剑宗方才的沉闷架势,像是在告诉所有人:蓬莱仙宗赢了,但他们觉得蓬莱仙宗不该赢。 可凭什么不该? 这又是谁定的不该! 阮蔚看向了望溪行,望溪行也正一瞬不眨的盯着她,两者遥遥相望。 她轻声说,“同样的,我不会对任何人抱歉。” “因为我尽了全力。你们输,你们懊悔,是因为你们觉得自己都没尽力就输了。既然你们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拿出真正的实力,那么输,本就是你们结局的一种。” 阮蔚冷笑道: “蓬莱仙宗不会承担你们任何无所由来的情绪。” 语调急转直下,阮蔚的声音遍布寒冰: “所以——” “收起你们的愤恨、嫉妒,给我笑。” “万剑宗输了是可惜的事,那我们蓬莱仙宗赢了难道不是值得庆贺的事吗?” “还是说,你们都是一群输不起的孬种——” 第145章 尚不可见的改变 满场皆是沉寂,静得能听见针掉落的声音,仿佛整个万剑宗山谷都被阮蔚的这一番话冻得凝固了一般。 高台上。 月华拍了拍丰无涯的肩:“你这乖女,攻击力也太强了……” 一出口干翻全场啊。 她那一连串的高帽子、自我开解、扯下遮羞布等等,蓬莱仙宗直接占据道德高点。 阮蔚深谙一个道理。 想要开窗,就得推墙,不让推墙,就能开窗。 丰无涯微笑,“都是老二教的好啊——” 他语气中满是得意。 丰无涯也确实满意,在他看来,阮蔚就是这样刺头才最好。 她是天生灵体的水灵根,若是在家时就养成个娇弱菟丝花性子来,恐怕都活不到这个时候了。 “不怪你徒弟,” 岑临息看着下方,面无表情的叹了口气:“是他们活该。” 他已经一而再的叮嘱过自家嫡传,不要小瞧蓬莱仙宗。 可他们还是轻敌了。 望溪行仰仗着自身的强大,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把阮蔚清扫出局;傅弈重感情,手握镜己却会害怕他人的恐惧;柳渡筝自持身份,不屑用计伪装。 剩下两更是活该,自大的不与同门汇合,反而独自一人游荡遭人围攻。 愚蠢。 反观阮蔚领头的蓬莱仙宗,各司其职,合作的极好。 阮蔚更是没有轻视过任何一位嫡传,遇见音修元吹云不冒进,遇见望溪行不贪功,想通关窍之后她的目标一直很明确。 就连医修姜榕榕,她都一直戒备着。 万剑宗这次输的不冤。 丰无涯闻言就笑了笑,他揽过岑临息的肩,同他一起俯瞰整个天地广阔。 “老岑,下定决心要改了吗?” “嗯。” “祝你成功。” “多谢……不过,若是能将你二师弟让给我们宗门就更好了。” “滚啊你,多少年了还提这事!那你怎么不让小静乾跟着我们回蓬莱呢?!” “那不行。” 其实当年,静乾真的差一点就跟着朝见离开了。 只是,岑临息拦下了她。 而朝见又将静乾劝住了,两人也不知说了什么。 竟是死生不复相见。 月华揉着额角,万分不想搭理这两从年少争到现在也没个定论的老小孩。 - 台下仍是沉寂着。 蓬莱仙宗一行人也上了台,站在了阮蔚身后。 池衿视线扫过台下,不屑的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 池衿一直不理解。 万剑宗是如何成为正道第一的。 明明门下的弟子个个倨傲,只顾自己升仙不顾苍生死活,自以为是的排除异己,打压蓬莱。 在池衿的眼中,万剑宗全是一群斗鸡。 一群昂着脖子,高傲的,看不清自己脚下的蠢货。 现在池衿多少有些明白了。 原来是没输过啊。 没输过的人,确实容易自视甚高。 万剑宗弟子们铁青着脸,既不想承认自家是阮蔚口中那输不起的孬种,又不想轻易的遂了她的愿。 便在此无声的僵持着。 静乾的眸色也越来越冷厉了。 若是现在台下的弟子们大大方方的恭贺蓬莱仙宗,静乾还算满意他们的磊落。 可现在,他们还在固执己见。 那就守着一个不能吃的名头自生自灭去! 师兄说得对。 内部的腐朽肉眼可见,这个承载了数万年的剑修宗门啊,早就被蝼蚁们蛀空的不成模样了。 这万剑宗,是时候该变上一变了! 阮蔚等了片刻,却见场面依旧尴尬。 她叹了口气,向着静乾摇了摇头。 静乾惊讶于这孩子的通透,是一眼就看出了她原本就打算痛骂他们一通吗。 静乾笑了笑,她拍了拍阮蔚的肩以示鼓励。 阮蔚欣然接受。 好话赖话也都说了,该骂的人也都骂了。 “恭喜。” 破冰之人出现了—— 望溪行以手拱拳,看向阮蔚的眉眼清远却柔和。 她知道,是自己轻敌,而后又被激怒,失了原有的清明。 阮蔚闻声便笑,“多谢。” 果然是望溪行。 也只有望溪行有这样的气魄了。 虽然她看见,傅弈一早就冲着自己滋着个大牙嘎嘎乐了。 傻样,怪好笑的。 但他不是首徒,万剑宗也不像蓬莱仙宗这么随意,他不能越过自己的师姐发言。 望溪行回以一笑。 “大师姐你——”台下有弟子不服。 “噤声。” 望溪行随手将人一封,她眸中划过丝丝寒冰。 望溪行的眉眼明明弯着,却含着无数寒光射射,她温和问道: “万剑宗,有孬种吗。” 明明是疑问,却好像带着一种要将人头盖骨拧下来的气势。 在望溪行数年以来的苦心经营之下,她就是这一代不容商榷的领头人物。 “没……”“没有,没有的。” 底下缓缓地挤出几个低声回答。 望溪行见状也不再多说,回过身对着台上的静乾师叔微微躬身。 静乾挑眉,这孩子——倒是真的机灵。 就是出身太苦,扯了她的后腿。 有一就有二。 齐白芨嗓门大的吓人,“恭喜啊阮蔚!终于把这群棺材脸踹下来了,下回换我们玄天阁上去看看呗!” 齐白芨喜欢赢,喜欢胜利,却不喜欢自欺欺人。 他输得起,放得下。 只要是能把万剑宗踹下第一的宗门就都是他们玄天阁的好兄弟! 阮蔚婉拒,“我挺喜欢这儿的,准备多待几次。” 柳渡筝也终于整理好了思绪,她定定的看着阮蔚,“恭喜。” 阮蔚,“谢谢。” 柳渡筝却顺着阮蔚身后看去,她紧盯着池衿。 池衿敏锐的察觉到她的视线,于是他抬眸,不避不让、不偏不倚的与柳渡筝对视了。 一瞬间,他浅色的瞳孔在阳光的照射下似乎更淡了几分。 远远望去,好似琉璃。 视线相接的刹那。 又来了! 那种被蛇类死死盯住的阴森感,仿佛无数的阴暗浓郁从四面八方漫延了过来,将人紧紧包裹住,让人无法呼吸。 柳渡筝挪开了眼。 池衿便也从善如流的低下了头。 他没注意到,柳渡筝的面色有一瞬间的苍白。 而就站在她身侧的傅弈注意到了,他低声问:“怎么了?” “……” 柳渡筝摇了摇头,轻咬着唇,“没事。” 傅弈虽疑惑,但四下环境不方便交头接耳,便也只好作罢。 柳渡筝垂着头。 “恭喜,” 姜榕榕拉着南乔笑着说,“下次!下次要合作还能不能考虑我们望息谷?” 阮蔚,“可——” “不考虑。” 握瑜一把将师姐扯在身后,像只护食的小兽一般瞪着眼。 妖孽,休要抢我师姐! 穆笙横插一脚,“咳咳——我们琨音门也不是不可以……都有过合作基础了不是吗?” “我我我!” 颜子卿举起双手。 他顺带着拉起了师弟姜豫的手,四只手一块晃悠,“我们也行啊!天机楼卜命算卦一流,保证让你一个坑都不踩,不准不要钱!” 池衿挑眉,“?” 天机楼这是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啊。 有一,有二,便有无数。 第146章 送你玩两天 眼见着台上的万剑宗嫡传们都不介意了。 台下的观众们就更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阮蔚!阮蔚、阮蔚!妈妈爱你——” “蓬莱仙宗!!!牛逼!!!你们让我赚大了啊啊啊!!!” “我第一次在万剑宗的主场看见了别的宗门的胜利,天哪!这次万剑宗真的丢脸丢大发了!” “怎么说呢,我是万剑宗的粉。但是看着他们吃瘪,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真的有点爽啊?” “前面那位你是不是变态,变态的可以去蓬莱仙宗,他们的物种包容性很强。” “啊……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呢 ~ ” “不是,你当蓬莱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啊!知不知道今年通州小报统计出来的,失踪率最高的就是出海寻蓬莱啊。” “想想也不行吗?不过下次小比的地点应该会是蓬莱了!” “啊啊啊啊啊啊我也想去蓬莱!!!” …… 山谷内一扫原先的沉寂气氛,纷纷扰扰的热闹了起来。 静乾随手挥出一片灵压。 瞬间,所有声音都被压低了。 静乾,“蓬莱仙宗,你们可以选择下次小比的地点了。” 萧玄同点头,“仙子稍等,我们商量片刻。” 静乾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 蓬莱仙宗五个人立即围成了一圈,大庭广众之下,开始嘀嘀咕咕的讨论了起来。 说是讨论,其实—— 萧玄同:“照他们的说法,回蓬莱?” 常怀瑾:“当然!” 阮蔚:“我不想。” 常怀瑾紧急转弯:“……那当然是不能选蓬莱了!” 握瑜:“常怀瑾你个走狗。” 池衿:“哼。他们不配去蓬莱。” 萧玄同:“好。那你们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阮蔚:“想去合欢宗。” 常怀瑾:“可以啊!那就去合欢宗呗!” 握瑜:“我没意见。” 池衿:“合欢宗。” 萧玄同:“……行。” 于是,蓬莱仙宗的‘讨论’结束。 阮蔚女士的代表发言人,萧玄同,如是说道:“我们选合欢宗。” “好。” 静乾的眼神暗了暗。 她一早就知道,蓬莱仙宗会这么选。 蓬莱仙宗和通州的关系永远保持着完全的疏离,就像二者中间横着一座无法跨越的高山,将蓬莱与通州隔绝开来。 拒绝靠近,是一道无形的屏障。 静乾稳了稳心神,凝聚灵力,扩散成音: “三日后,下场小比的举办宗门是——合欢宗。” “合欢宗历来与伏龙寺合办,烦请这二宗的带队长老立即与万剑宗沟通相关事宜。” “此次小比,结束。” 静乾一点也不多留,直接腾飞而入高台。 留下一场哗然。 “!!!” “好耶!” “阮蔚妹妹爱你哦!” “仙子有品!” 合欢宗的嫡传们率先叫嚷着起来。 她们都是金丹修士,台上台下的距离又不远,蓬莱仙宗五人讨论的内容她们多少都能听见一些。 合欢宗的修士们并不擅武,因此很少能拿到第一来选择自己宗门。 而且,合欢宗对蓬莱仙宗的好感度很高。 毕竟他们全员美人啊! 阮蔚几人一边下台一边摆手,“不客气不客气。” 合欢宗大师姐,花解语,她是个生的很明媚的人。 花解语身着一袭桃红色长裙,仿佛春日里初开的花朵,娇艳欲滴。 “仙子留步。”花解语柔声唤道。 阮蔚对美女的态度一向极好,她回首,“怎么了。” 花解语热情的笑了,她的笑容如同一朵盛开的牡丹,灿烂夺目。 “我叫花解语。” 阮蔚被她笑得一晃神。 紧接着—— 花解语一把从自己身后拽出个缩着脑袋的少年来,毫不犹豫的就向着阮蔚的怀中一推。 池衿:什么东西! 池衿刚伸出去要拦的手却被那少年脚下的一个趔趄避了个正着。 “?!” 阮蔚猝不及防将人抱了个满怀。 花解语转身就走。 阮蔚,“等等!花仙子,这是何意?” 花解语挽着师妹们的手臂,边走边嬉笑着回答:“在我们合欢宗,表达谢意,光说句谢谢可是不够的。” “来得匆忙,没什么好招待你的。” “喏!这是我师弟喻之椿,送你玩两天呀!” “我师尊叫我啦!先走了哈,三日后见啊仙子 ~ ” 合欢宗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离开了现场。 阮蔚,“……” 你们合欢宗是不是有点太客气了。 玩两天? 到底是怎么个玩两天啊!!! 周围人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以及池衿越来越黑的脸色,在这双重威胁下。 当务之急是把人还回去。 阮蔚,“仙子留步!不是!你落下人了啊喂——” 她一把将少年扶正,想要拉着他追上去。 猛地一拽,还没拽动! 阮蔚扭头看他,却在对上少年的脸时不可避免的怔愣了。 喻之椿生得太漂亮了。 他与寻常少年最大的区别就是,女气。若不是阮蔚刚刚扶他的时候握过他的手腕,骨相确是男子无疑。阮蔚真的会怀疑他是女扮男装。 常怀瑾也是男身女相,却并不女气。 喻之椿穿着宽大的白衣,纤瘦柔美。 一身瓷白到刺眼的皮肤,柳眉星眸,巴掌小脸,颊边桃红,眼中水色弥漫。 “!!!” 阮蔚瞬间慌了,“不是,你哭什么?” 喻之椿立即垂下头,还将头别开了些不让她看,声音喑哑呢喃:“……你嫌弃我难看。” 他其实是比阮蔚高一些的。 此时低着头,白衣又宽松许多,喻之椿挽成几缕散辫的长发便顺着他动作垂垂落在他胸前,墨色发丝散乱间,更显得他纤细的脖颈凝白玉色。 阮蔚瞬间挪开视线,不敢多看。 明明只是低了个头,怎么就……怪让人不好意思的呢。 这不应该啊。 见状,池衿的脸已经黑的不能看了。 都是男人。 喻之椿是个什么东西他还能不知道吗? 握瑜饶有兴趣的看着喻之椿,她觉得很新奇。 没见过这样娇娇弱弱的少年。 常怀瑾则是看天看地,神游天地,对此没有任何想法。 萧玄同的视线在三人中间打了个转,最终他选择捂住了常怀瑾的眼睛。 萧玄同,“小孩子不要乱看。” 常怀瑾非常茫然,“大师兄……明显我才是最大的那个!” 萧玄同肯定道:“是你。” 第147章 留下吧 阮蔚有口难辩,“不是,我没有嫌你难看……” 喻之椿稍微抬了几分头,长睫上沾着水汽,他问:“那你为什么要把我送回去?” “师姐说了,被退回去的都是没用的。” “合欢宗不养闲人。” 他别过头去,似水珠串顺着他腮边滚落。 “……不是,” 阮蔚懵圈了,她摇头:“你,你们合欢宗不能这样赖上我呀!” 你就是天仙我也不敢留你呀! 没看见她后边那个头顶冒出来的黑气都快盖出专属于你的十八层地狱了吗,哥们。 喻之椿的头垂的更低了,“你就是嫌我难看……我是不如师兄师姐们好看的,抱歉,真的对不住。” “我……入门晚,魅术学的也不如师兄师姐们好……让仙子为难了。” “抱歉,不劳烦仙子,我会自己走回去的。” 喻之椿说着,面上更显愁绪。 他语气习以为常,就好像将自己的姿态放低进了尘埃里。 阮蔚茫然的看着他,不由自主的上下打量。 不是哥们你瞎啊? 这样漂亮的一个人,拥有如此出众的外貌,居然会对自己的外貌感到不安和不自信吗。 嗯……怪漂亮,啊不是,怪可怜的。 阮蔚忍不住问,“回去的话,没关系吗?” 喻之椿此时眼睑仍然泛着红,却倔强道:“没事的。” “会没事的……” 他尾音处还有些颤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阮蔚的唇张了又闭,闭了又张。 好半晌过去。 她闭上眼,努力忽视着身后的死亡射线: “……留下。反正都是要去合欢宗的,一块去就是了。” 喻之椿愣了愣,眼中划过一丝红影,忽然笑了:“好。” 这是她自愿的。 他一笑,千树万树梨花开,如春风拂面。 池衿不可思议道:“师姐?!” 你还真留! 池衿怒视着喻之椿,你也是,客气客气得了,你还真答应啊! 面对池衿的呼唤,不知从何而来的心虚让阮蔚头也不敢回,“行了就这样,我累死了先回去了。” 她直接扔出一柄灵剑,一跃而上就跑了。 喻之椿回头看了眼蓬莱四人,漂亮面上似乎是有些犹豫要不要和他们同行。 在池衿仿佛要吃人的目光下。 最后,喻之椿还是拿出自带的飞行法器追着阮蔚去了。 握瑜毫不客气的笑出了声。 笑完了,她勉强拍着池衿的肩膀‘安慰’道:“哎呦喂,怎么办咯?咱们做师弟师妹的,当然是支持师姐的一切决定呀 ~ ” “你说是不是呀,小师弟?” 只要能给池衿这个用鼻子看人的孔雀添堵,管他喻之椿还是喻之夏,那都是她常握瑜的好朋友。 池衿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是。” 个屁! 池衿气得快要呕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酸意。 虽然从一开始自己也是用了这种手段,才得以和这一世的师兄师姐们同行。 虽然——他知道阮蔚吃不住这招。 但她不能谁的招都吃! 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心中的不安和不满却越来越强烈。 而且,池衿怎么看这个喻之椿怎么眼熟……就好像前世,自己似乎也对他有几分印象,就是现在怒气上头、怎么也想不起来。 萧玄同,“走。” 他抛出渡鸦,拉着池衿一块走了。 常怀瑾和握瑜紧随其后,然后—— 他们莫名其妙的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死亡竞速。 “大师兄慢慢慢——一点啊啊啊啊啊——” 一刻钟前还很伤心的池衿的惨叫声在这一刻响彻了天际。 还没走的望溪行看完了全程,轻轻的啧了一声。 柳渡筝,“怎么了,师姐?” 望溪行先是没回答,而后看向了已经黯然神伤的四师弟。 望溪行真诚建议,“要不你也试试装柔弱。” 她看得出,阮蔚是真的很吃这套啊。 阮蔚自己那个小师弟是个惯会装的,听说合欢宗的这个喻之椿更是性情柔顺。 唯有自己这个四师弟,一天到晚光自己脸红心跳的有个屁用啊?跟阮蔚说不上两句话就哑了嗓子。 追女孩还能要脸皮? 傅弈愣了愣,如玉面上忽然攀上几抹红霜,内心不可避免的被望溪行的这句话蛊惑了一瞬。 片刻后。 傅弈轻轻的摇了摇头,“不了。” 阮蔚绝不会因为自己的伏低做小就容忍自己的接近。 傅弈是钝了些,那也不是个傻的。 阮蔚对自己莫名的抗拒实在太过明显,明显到傅弈每每鼓起勇气想要靠近,却还是被她竖起的高墙挡住,狠狠碰上一鼻子灰。 望溪行见状,叹了口气。 “走,静乾师叔给我传音了,去武场。” 柳渡筝脸色一白,“师叔肯定很生气。” 柳渡筝的心理压力很大,尤其是作为万剑宗第一个被淘汰的嫡传。 虽然是1v2,但在所有人眼中,池衿只是个筑基…… 望溪行拍了拍师妹的肩,坦然道:“不要多想,是我的错。” 她一直知道自己是轻敌了的。 望溪行出来之后就反思过,如果在一开始相遇之时,自己没有忽视锁不住阮蔚神识的纰漏,或许万剑宗这次就能够保住自己的主场胜利。 她确实太自信了。 傅弈也推了一把柳渡筝,“走,我也有放水。” 另外两个万剑宗嫡传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静乾师叔传召啊—— 这回,不脱一层皮可就真的难办咯。 台下的观众、嫡传稀稀拉拉的都走了。 高台上。 除了作为下一场小比的主办方的月华和济真方丈,还有负责交接的岑临息,以及看热闹的丰无涯。 其他掌门长老们都忙着回去复盘了。 玄天阁长老走之前还试图下去找阮蔚谈谈天,被丰无涯以沙包大的拳头温和的劝住了。 丰无涯纵观完全场,叹了口气,他看向月华:“就是他吗?” 月华看了眼,点头:“对,怎么样?” 想起月华曾经的话,丰无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他淡淡道:“一般。” 月华翻了个白眼,“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还叫一般?!你以为媚骨天成的天品水灵根的男孩很好找吗?!!我可是在蛮荒吃了一年沙子才找到喻之椿!” 第148章 她不爱,那谁来爱 丰无涯这些年并不是全然无作为的。 从他收下阮蔚的那日起,这个小姑娘,就已经被纳入他的羽翼之下了。 在得知阮蔚眉心红痣是印记之后,丰无涯特地寻了一位善卜算的老祖来堪命。 关于印记,确是心头血下咒无疑。 而这心头血中,却掺杂了许多道纷乱混杂的血源。 老祖悄然相看阮蔚面相后,叹了口气道: “克母失怙苦,性桀难训坎,命有红鸾缠,星阴斗转圜。” 前两句丰无涯能明白,这批的是阮蔚的命格;后两句就…… 忽然,老祖掐诀的指尖一顿,“听闻她有七窍玲珑?” 丰无涯点头,“对。” 老祖沉默了许久。 丰无涯直觉有些不好了,忍不住问:“额,请老祖直言,这……怎么了吗?” 老祖的目光犹如一把锐利的刀子,仿佛能够穿透一切阻碍,直直地刺入人的内心深处。 他指了指自己胸口,“心呢。” “七窍玲珑堪破人心,那她自己的心呢?” “我看得见,她身负天命,日后少不了要与人纠缠。可问题是,你要如何叫一个不懂情爱的无心之人去爱人?” “爱会生忧怖憎恶。旁人若爱她,便会生念,有念有因便要有果;她若寻得回心窍还尚可,若是寻不回,不论是她,抑或是旁人,都难有什么好下场。” 丰无涯听后,急忙辩解道:“蔚蔚是有心的,晚辈看得出,她是真真的将师门放在心上了的。” 老祖轻笑了声,他那垂垂老矣的眼睛直视着丰无涯,他已老去,眼眸却如湖水一般平静深邃。 他说,“心窍有七情六欲,我只与你论七情。七情是喜、怒、哀、惧、爱、恶、欲。” “她爱师门,爱世人,可有爱人?” “好好的丫头就缺了那一根情筋——若她不是那天命所托倒还好,修一逍遥自在道即可;可她偏偏就是!天命为她择觅良婿,她若不爱,那你猜猜,天命会让谁来爱?” 丰无涯如坠冰窖,通体生寒,久久不能言语。 这短短的几句话中所蕴含的信息量太大了。 阮蔚已经被天命捧上了这个位置,天命会舍得撒手吗。 她不爱,那谁来爱。 会是谁呢? 还能是谁呢? 丰无涯修行至今,自然知道天命可不是好相与的,它是命运的法则,也并不是绝对公正的存在。 天命从来不讲公平。 不然,这世上也不会有什么天命之子、修真奇才了。 丰无涯呆立良久后才恍惚问道:“敢问老祖,期限为何?” 老祖并不回答,只说着言尽于此便离开了。 三日后,老祖逝。 之后,丰无涯苦思多日,才试探性的给月华去信询问。 月华,“你当时给我传讯说收了个天品水灵根,还是个被人下了印记的天生灵体,问我该怎么办。多简单啊,找个同为水灵根的道侣就是了。” “嗯……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丰无涯点头。 老祖仙去后,丰无涯就想明白了。 反正有天命做推手,孽缘是一定会找上门来的。 既然她命中一定会有,那还不如趁早找个更好的将她教会情爱一事为何,叫她避劫。 丰无涯,“所以你才寻了喻之椿做徒弟?” “也不全是这个原因,”月华顿了顿,看了眼岑临息,“合欢宗有特殊的寻人秘法。” “你和老岑对我有恩,我本来想着找到人了就送去蓬莱给你那徒弟做童养夫;但喻之椿,他实在乖巧,他的体质也确实适合合欢宗。” 提起自家徒弟,月华面上流露出几分不忍: “我养这孩子的动机,不算纯粹。” “他是在蛮荒出生的,蛮荒那种地方你也知道,都是被流放的罪人嘛。小孩怪可怜的,豆大点个子,皮包骨似的。听说刚出生就被爹妈卖了给人当奴隶,长大中途来来回回被转手卖了好几道。” “我买下他时,他连通州话都不会说。” “你也知道我们宗门养孩子是副什么德行,都是逍遥道,大家又信奉及时行乐、不懂收敛。” “这孩子又爱憋着,我有时候都怕他哪天突然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咯,唉。” 月华瞥了眼丰无涯,开始护犊子了,她冷笑道: “这也看不起,那也瞧不上的——” “要我说,阮蔚的主意大着呢,还用你在这挑三拣四?” 丰无涯嘴犟道:“那我不是提前准备一下嘛!先培养培养,万一培养出来了感情,以后蔚蔚碰见那下咒之人便也有了比较,不会轻易被骗。” “两个水灵根,谁也不怕谁是炉鼎。” 月华,“这不就是让他们先培养培养嘛——” “等等!”丰无涯回想着喻之椿的行为,惊疑道:“你不会直接告诉你徒弟了?” 月华理直气壮,“当然啊!我可从来不藏着掖着!” “……你怎么说的?” “我说:师尊给你寻了门好亲事,能不能成看你自己。是剑修、还是世家出身,嫁进去,荣华富贵就什么都有了。” “……他怎么说的?” “他说好的师尊。” “……” 丰无涯抓狂,“月华你真是个白痴!!!” 这还培养的出来个屁感情啊?这听起来就跟合欢宗特地给弟子布置的攻略任务一样啊! 月华不解,“都送上门了,这还不能成?” 男生女生,食色性也。 她还就不信了,那可是天生媚骨哎!这他娘的还勾不动一个阮蔚动心??? 月华忽然想起池衿。 她猛地一拍脑袋,“我悟了!” “你大可放心,喻之椿可比你那美人骨的小徒弟要知趣的多。” 美人骨确是不俗,但这美人骨,傲气太盛,心胸太小,煞气又重。 月华一看阮蔚就知道她对池衿没兴趣。 毕竟也不是谁都像合欢宗似的什么饭都能吃的下去的。 师姐师弟还是有点背德的。 阮蔚又不至于真饿了 ~ 丰无涯扶额,“……滚。” 月华,“好的呢亲这就滚 ~ ” 等待他二人谈话良久的岑临息和济真方丈总算可以正式开始第二场小比的相关事宜的交接了。 - 各大宗门皆是在万剑宗宿了一日。 蓬莱仙宗也不例外。 被派送来给阮蔚“玩”两日的喻之椿被萧玄同安排在了蓬莱仙宗四合院的东厢房,与阮蔚所住的西厢房遥遥相对,且中间常有“重兵”把守。 “重兵”池衿表示:修日月诀,得感念天地,他就坐在院中观天。 喻之椿对此毫不在意,他笑着,“多谢萧道友。” 萧玄同微微颔首,“不客气,喻道友请早些休息。” 常怀瑾威吓道:“早点睡听见没,不许乱跑!我和师弟会一直一直看着你的!” 喻之椿,“好的。” 他们在这儿勾心斗角斗得厉害,阮蔚在房里被朝见骂个狗血淋头。 第149章 挨训 房间里。 阮蔚以一种板正的跪姿正对着灵镜,面上一副失去了生机和活力的悲戚模样。 她哀戚道:“二师叔我下次再也不……” “住口。” 朝见直接打断她,冷声道:“把你那不值钱的保证收回去。” 阮蔚浑身一颤,小声狡辩道:“……多少还是值一点的啦。” 朝见,“嗯?” 阮蔚,“没事没事,师叔你继续骂。” 听她这样说,朝见的额角再一次气得突突地跳,他咬牙切齿,“你!你让我说你些什么好?!” “说了多少次了不许用血阵不许用血阵!你自己也同我保证过绝不再用,现在呢?当着镜蝶的面用,是生怕我看不见吗?!” 阮蔚一怔,随即低下脑袋,“我知错了师叔。” 朝见不理她,继续说:“我说过,十方大比不重要。你到底在想什么?” 看着灵镜对面这个可以说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朝见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神伤。 从见到阮蔚的第一面起。 朝见就知道,这孩子日后少不得要吃苦。 她太犟了,也太执拗,这世上有太多的艰难险阻拦得就是她这样的人。 于是朝见将阮蔚困在山上磨心境,磨她的脸皮和骄纵的性子。 谁曾想—— 脸皮她确实是不要了,但那死活要赢的劲儿可是一点都没改啊! 朝见叹了口气,“你不能这样,蔚蔚。” “师兄曾说剑修须得一往无前的胜,我赞同这句话。但我不赞同你,你学的是百家之长,修的是多道万法,你应该懂得进退有度。” “你分明是懂的,为何不避?” 阮蔚听完,陷入了沉默。 她出局之后一直也有思考过,当时未必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是好像一对上望溪行那燃着战火的双眼,阮蔚的一肚子坏水就被自己内心点燃的火焰烧干取代了。 啊……还有元吹云那战曲的影响,这让阮蔚思考的首要目标从避变为了战。 这是为什么?她并不是个很容易就被挑动的人。 她是知道的呀。 阮蔚想了想,才答道:“因为我不服。” 朝见闻言一怔。 少女的眼中星光璀璨,宛如深邃夜空中闪烁着的繁星,璀璨夺目,熠熠生辉。 “十一筑基至今,六年,我仍无存进,金丹遥遥无期。师叔,我服不了。” “在蓬莱,师兄师弟们都让着我,切磋时都会将自身灵力压制与我同一境界,久而久之,我便觉察不出差距,还时常洋洋自得自己的剑术之卓越。” “我以为我还不赖。” 阮蔚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可是师叔,这儿是不一样的。” “嫡传之间亦有差距,有人半步元婴,有人堪堪筑基。我从前以为灵力不能决定一切,是因为我见过许多以弱胜强的例子。可当我独自面对望溪行那样夺目的浮岚一剑时,二师叔,我握剑的手是发着抖的。” 阮蔚说着,嘴角却赫然有笑。 她当时看着望溪行的双剑合璧,面对直劈而下的一剑浮岚,她害怕过。 灵压之下,众生平等。 她淡淡道: “我在颤抖,我也怕疼。” 其实真的很疼。 撞上那一剑时,哪怕有阵法护体,玄铁傍身。 阮蔚也感受到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顷刻之间被望溪行的灵压和剑气搅动成了一派乱象。 疼的她将指尖嵌进了血肉中,才勉强将表情控制住了。 淘汰之后,面对同门和师长们的关心,明知自己只是在赌的阮蔚只能笑笑,一点抱怨也不敢有。 这是阮蔚自己选的。 她的眼眸点燃星火,她的语气逐渐高昂: “我那时才知,以弱胜强只是少数罢了。” “是的,我知道十方大比不会真的让人出事,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可以毫无顾忌、拼尽全力的机会。所以我偏要争那一口气!我偏要以身撼剑,试上一试!我就是想知道,我与金丹究竟差在何处?” “差的太多了啊……”阮蔚自嘲一般的笑了笑,她眼神很淡,仿佛受伤的小鹿,在风中颤抖着。 无助的眼神,让人心碎。 “我试过了,我知道。二师叔,筑基是不够的。” 少女如是说道:“我不想再困在筑基了。” 她承认自己的弱小,却从未满足过。 这世上没有不自知的天才,呵,正如这世上没有帅而不自知的帅哥。 以上二者如果有,不用怀疑,装的。 阮蔚也喜欢扮猪吃老虎,喜欢装不自知的天才。 装装就得了,可不能是真猪。 天生灵体、十一筑基,这都是修真界前所未有的天才名号,她一直都该是那榜上有名的天纵奇才。 可噬心蛊却硬生生拦断了阮蔚的路。 多少次冲击金丹失败,灵脉被灵力冲击的寸寸剧痛,阮蔚一夜盖过一夜去的努力。 她升不了,退不得。 蓬莱仙宗没有人会在阮蔚面前提她的修为一事,阮蔚便也能自欺欺人似的略过此事;可通州不一样,每一个人的眼神都仿佛在告诉阮蔚。 啊,她怎么才筑基啊;蓬莱仙宗的二师姐怎么才是筑基后期啊…… 这叫她如何能忍!这要她如何能接受! 哪怕是阮蔚最终以一己之力带出来了九个嫡传,大家还是强调着她的头脑,她的智慧。 可若是有实力,她何至于此—— 一通肺腑之言,让朝见的嘴角缓缓上扬。 “蔚蔚。” 朝见唤了一声她,阮蔚抬眸去看,却正对上二师叔一双温和笑眼。 阮蔚一愣。 朝见隔着灵镜描摹着少女清澈的眼,他笑道:“你长大了。” 阮蔚,“……” “二师叔我当然长大了我都十七了……” 再不长大她都要变老了。 “不是这个,”朝见打断了她的跑火车,颇为无奈的看着她,“你知道,五人中,你是我花了最多心思去掰正的。” 阮蔚点头,“嗯。师叔说过,我性骄纵,脾性心胸皆不宽广。” 当时阮蔚一边点着头承认朝见说的,然后一边悄悄在心中的记仇本上写了朝见的名字。 她自己当然知道自己什么德行,但师叔你要是戳破就是你的不对了哈! 就小气怎么了! 就记仇怎么了! 又不是看医生,她心理有点毛病又怎么了嘛! 第150章 再骂四个 朝见颔首,“是。所以,你也是最放不下自尊的。” “你乐于计算、力争不落人后,最喜出其不意之计。为成目的时从不计较手段、得失,只专于自身痛快。大多数人见状,就会觉得你身上并无娇矜之气。” “可最不肯输的也是你。” 阮蔚垂眸,抿了抿唇并不言语。 朝见,“所以我高兴。” 他笑了,温暖而坦荡。 “因为你总算肯承认了,蔚蔚,承认自己不如他人这并不是难事。” “我们家的孩子长大了,我很高兴。” 在阮蔚身上浇灌了最多心血的人其实不是丰无涯,是朝见。 丰无涯到底是一宗之主,他有许多的事务需要忙。朝见虽然承担诸多外交事宜,但蓬莱与通州联系并不密切,他是一闲人。 从藏书阁的初次见经讲论,而后答疑解惑,再然后,阮蔚选择了阵道。 萧玄同跟随朝见锻体,但他还是专注着自己的剑修一道。 而阮蔚,她眨着漂亮的眼,说着自己那鱼和熊掌她偏要兼得的雄心壮志。 朝见当时便觉,即使自己以后或许会收徒。 但——这个二师侄,她已经在朝见这儿与特殊画上了等号。 阮蔚猛地抬头,对上了二师叔那双永远沉着冷静的眼。 她的眼眶忽然红了。 朝见继续说:“对玄同,我教他明辨是非,坚守己心;对怀瑾,我教他苍生般若,万物有灵;对握瑜,我教她寻真寻心,莫困莫顿。” “唯有你和池衿,我从不与你们二人讲这些大道理。” “因为你们通透,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朝见提起池衿,有些恨恨的咬牙骂道: “就是池衿那小子,还未结丹就提前择道,拦都拦不住,简直大胆!你知道他所修为杀戮吗,杀伐多疯魔,这蠢小子,可恶!” 骂骂咧咧了一阵后。 话语转圜,朝见柔和的目光又落回了阮蔚身上: “对你,我只求你平安喜乐,欲有所为时便可为。” 他看着她,就好像看见了自己多年精心浇灌的花终于愉悦的舒展了枝丫一般的自豪着。 阮蔚小嘴一撇,“……那你还骂我。” 朝见闻言瞬间收起了好脸色,他冷笑道,“那是你活该。” 好,温情不了一点。 朝见:这死孩子我就不该看她可怜就心软—— “既然你都提到这事了,哼。二十遍,三日后,我亲自来通州检查。” “我错了师叔!” “四十。” “师叔!!!!” “八十,你确定还要再说吗。” “……好的。” 挨完骂的阮蔚仿佛被抽走了灵魂,整个人生都灰白了。 骂完人的朝见神清气爽,精神百倍,深感自己还能再骂四个! 于是他大手一挥,“出去,把玄同叫进来。” 阮蔚愤然领命,“是!” 正合她意。 她不好过,那大家都别好过! 见着阮蔚出来,喻之椿正扬起笑要同她打招呼呢,忽然就被她的脸色吓得噎了回去。 阮蔚吐着魂,满脸幸灾乐祸的拍了拍萧玄同,“师兄,二师叔喊你。” 萧玄同:? 糟糕,总有刁民想害朕! 萧玄同的灵魂很抗拒,但身体拗不过阮蔚的连拉带拽。 他板着一张脸被阮蔚塞进了房里。 阮蔚毫不在意的就地一坐,一脸严肃,俨然一副守门神样。 接下来的时间,喻之椿坐在廊下,一脸茫然的看着蓬莱仙宗的嫡传们一个接一个的进去,然后又一个接一个的阴暗的走了出来。 具体发生了什么,喻之椿不太清楚。 总之—— 萧玄同的扑克脸变成了抽搐脸,常怀瑾那傻白甜变成了傻白哭,握瑜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出来时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就连那个看起来最最最凶狠的池衿,也在进去了一趟之后变得夹着尾巴做人了许多。 那个房间仿佛成了十八层地狱,进去的人都得脱一层皮才改头换面的出来了。 喻之椿:就……就很害怕。 池衿出来后,先是冷冷的扫了喻之椿一眼。 随后他黑着一张脸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常怀瑾趴在四合院里的石桌上闷声道:“小师弟怎么了?师叔这次骂他骂的这么严重吗?” 阮蔚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回答:“不知道,你去看看?” 她多少知道池衿的不高兴是因何而起。 但阮蔚有心治治他这毛病。 池衿一直有些排外,他防备一切与阮蔚有接触的人或事物。 如果说萧玄同是不善言辞,那池衿纯粹就是瞧不起人。 虽然阮蔚自己也经常在心里逼逼赖赖,但她表面还是很会装模作样的呀。 池衿就不是了,他是那种看不起你还非得让你知道他看不起你的人。 小屁孩一个。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依赖着她,长姐如母,你小子也不能真的把她当妈看啊! 恋母情结,得治! 萧玄同正面对着墙壁发愁呢,他声音含糊:“不用去,他活该。” “我刚刚才看见留影石,他现在就敢硬挡半步元婴了,不吃点教训,以后会更无法无天。” 和常怀瑾趴在一处的握瑜泪眼婆娑的抬头,“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呼呼睡大觉的时候咯。”常怀瑾有气无力的回答。 握瑜翻了个白眼,“搞得好像你没昏似的。” “听说刚撞上人万剑宗大师姐的剑影就晕了?啧,菜就多练。” 常怀瑾怒起,“我那是力竭好不好!” 阮蔚边写边开始了新一轮的劝架:“行了行了,都别争!你们都有错行了,去墙边倒立去。” 常怀瑾、握瑜:“……” 大可不必啊师姐! 廊下围观了全程的喻之椿一张俏脸煞白如雪。 大比睡觉,硬抗半步元婴,接了望溪行的剑还只是昏迷…… 这他娘的还能得第一?! 他是下了场就直接被师姐顺势丢过来的,合欢宗五个嫡传都知道,喻之椿得了一门好亲事,也知道这“钻石王老五”就是蓬莱仙宗的阮蔚。 喻之椿:这门亲事要不然还是考虑考虑,我是真的有亿点点害怕…… 而且,喻之椿从未见过哪个宗门在赛后不开复盘会的。 拿了第一还被那房间里的神秘存在骂了个狗血淋头。 蓬莱仙宗,可怕至极! 第151章 起程 虽然被二师叔骂的体无完肤。 虽然知道了二师叔即将出山带队的残酷事实。 虽然阮蔚边吐魂边画阵、萧玄同对着墙壁面壁了一整夜、常怀瑾和握瑜伏案装死尸、池衿闭门不出。 但三日为期,也是时候该起程去往合欢宗、伏龙寺了! 翌日大早。 蓬莱仙宗一行人便出发了。 路过万剑宗山脚下的传州府时,还巧得不能再巧的遇上了同样要赶往合欢宗的万剑宗嫡传们。 “……” 眼下青黑的阮蔚迎面碰上了鼻青脸肿的望溪行。 两人一对视就明白了对方的惨况。 但她们还是心照不宣的、默契的扭过脸去,共同的将此事沉默了。 傅弈也立即偏过头去,只留下了白净的左脸与人对视。 柳渡筝走在最后,一瘸一拐的同阮蔚打招呼,“早啊。” 阮蔚声音沙哑,“早。” 望溪行一说话嘴角就抽着疼,疼的呲牙咧嘴,“你们也来坐传送阵?” “不,”常怀瑾摇头,抖了抖空空荡荡的芥子袋,“我们没钱,我们路过。” 他好真诚! 这句话飘荡在了每一个万剑宗嫡传心中。 说实话,他们也不想坐这个劳什子传送阵,这他娘的实在是太贵了啊! 剑修攒钱本就不易。 现在的修真界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桌一椅,早就被各大世家宗门瓜分殆尽,几乎都是有主儿的。 路过踩一脚都得给钱。 何况剑修的破坏力惊人,打坏的一砖一瓦早就不是少数了。 这一赔起来,可不得了。 像他们这些已然修炼到了金丹期的剑修,因为无世家背景支持,基本都在一定程度上背上了各式各样的外债。 望溪行虽是庶出,但却在少年时就名扬通州,望家就巴巴的凑上来替她还债。 当然,在富有程度上,首先我们需要排除傅弈。 但作为万剑宗出战的脸面,他们不得不强撑着通州第一宗那傲人的风骨。 万剑宗本身也不算富裕,他们还得年年向着其他宗门借钱打欠条呢。 具体是欠了多少,万剑宗已经记不清了。反正岑临息接过掌门印时只记得一共有多少张欠条了,至于每张欠条上面有多少个零? 那是债主该去考虑的事呢 ~ 这也是万剑宗会勉强收下个别世家纨绔的原因。 这些纨绔烦是烦了点,但他们带来的灵石是真的多呀。 宗门不能将嫡传们的所有路费都报销,但也报销了一半,美其名曰:历练。 傅弈表示自己能全包,但师兄们哪好意思让他做了这个冤大头。 只能苦哈哈的自己做任务挣灵石、东拼西凑着才凑出了路费。 望溪行对此不做任何表示,柳渡筝也很有骨气的……屈服在了耀眼的灵石之下。 听见了常怀瑾的话。 柳渡筝眼睛一亮,瞬间腿也不瘸了腰也不疼了:“你们御剑去?能不能带我一个?” 她去年欠执法堂的灵石今年还没还完呢。 这传州府爱谁进谁进呗,反正她不进! 蓬莱仙宗可以不要脸面,她也可以不要脸面啊! 而且,柳渡筝一直搞不明白这种做传送阵才是大宗门所为的形式主义究竟是什么时候兴起的。 “一起坐传送阵,” 傅弈温声道,他耳廓泛起薄红,完好的左眼盯着阮蔚,“我出。” 阮蔚扬起一张笑脸,羞赫拒绝道:“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您真是太客气了哎呦喂——” 话音未落。 阮蔚猛地回头,换上了一副吃人表情,“听见没都别磨蹭了有人出钱快点跟上!” 她眼神写满了:快快快!这么纯粹的冤大头下一次可就很难再碰见了啊! 众人,“……” 要不说你确实能屈能伸呢。 萧玄同抱着剑,抬脚就往里迈。 笑话,他师妹刷脸得来的好处干什么不要? 不要白不要。 常怀瑾路过傅弈时,一个闪身就窜到了傅弈的右边,他大惊:“师姐快来看!这小子成阴阳脸了!” 傅弈,“……” 你这嘴要不然还是捐了。 或者我教你练闭口禅,和柳渡筝一样,练个五年起步先—— 面对金主要僵不僵的半张脸。 阮蔚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常怀瑾发起的围观邀请: “怀瑾回来。我们怎么能因为他人的缺陷而感到吃惊呢!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这么吃惊啊,快合上你惊讶的小嘴巴。” 阮蔚看天看地,就是一眼也不看他: “傅少你放心,我是肯定不会好奇阴阳脸究竟长什么样,也不会在传送阵中途寻找机会去不经意间瞟你两眼,更不可能在我们两队分开之后和我的师弟师妹们在背后蛐蛐你的!” “您就放一百个心!” 众人,“……” 仙子你的这些话真的很难让人放心啊靠。 傅弈:她人真好哎 ~ 在阮蔚莫名其妙的‘迷魂汤’作用下,傅弈拽着自己的钱袋子乐呵呵的去交钱了。 其他人原地等待。 “十一个人,五千五百上品灵石,给。”傅弈将一袋子灵石给了守卫,他也没漏了跟着阮蔚一同来的喻之椿。 守卫伸手正要接。 突然,一只手瞬间拦下他动作。 来人随手将袋子丢还给了傅弈,又将自己手中的袋子丢给了守卫。 池衿眉眼低压,嗓音冷澈,“拿着。” 他五官明艳而锋锐,看上去十分不好惹,叫人看了便觉此人性烈而煞。 守卫惶惶接过,点了点数,正是两千五百灵石。 傅弈微蹙眉,好声好气道:“说了是我请你们的,池道友你不必如此客气。” 他看着这个浑身写满浓厚不耐的少年,心下不可避免的有些烦躁。 自己对阮蔚之心,几乎见者皆知。 虽然傅弈已经知道了阮蔚的无声推拒,他不一定要让自己的情愫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但他也架不住一次又一次的被池衿针对啊。 傅弈微微发愣,垂垂眼睫遮住眼瞳,只是朋友……也不可以吗。 面对傅弈的劝阻。 “让开。” 池衿理也没理,直接撞开了他,扬长而去。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池衿:今日和晦气说了两个字,回去要洗两次澡清洁一下才行! 对于这两看上去就不好惹的修士,守卫不敢做出任何评价,只能扬起专业微笑询问道:“真人您这还有六个人的——” 傅弈回神,“啊……好的,给——” “您好。” 一道温润男声再度打断了他。 傅弈闻声看去。 是一直以菟丝花姿态柔和的跟在阮蔚身侧的喻之椿。 不在阮蔚身侧的喻之椿变得很不一样,他看上去有些冷淡。喻之椿其实并没有一双笑眼,他的眼型狭长且利,是不可多得的无情眼瞳。 只是在阮蔚面前,喻之椿总是尽力的弯着他那淡薄的眼,才营造出一副笑意缱绻的温柔样。 喻之椿,“我自己来。” 他声音温和,却是不容商榷的坚定。 傅弈,“……好。” 你们一个两个都在阮蔚面前装小白兔,到他面前就变身大灰狼了是! 第152章 “好铁子!” 池衿沉着一张脸回到了众人身侧。 “上哪去了。” 阮蔚忽然问道,似是无意,又似是留意了很久。 师姐第一个注意到他刚才不见了?! 池衿一怔,正要扬起笑,却忽然对上了正缓缓走向阮蔚的喻之椿,向上的唇角迅速的向下一撇。 忽然就不是那么想说了。 池衿别过脸去,他摇头,瓮声瓮气道:“没去哪。” 阮蔚正要说话。 喻之椿却回来了,他指着远处叫卖的小贩问她,“阮仙子,你喜欢吃灵果吗。” 他的眼睛亮闪闪的,好似有星辰。 盘问的思绪被骤然打断,又看见池衿别过去的侧脸影影绰绰。 阮蔚摇了摇头,“我不喜欢。” 她视线上下扫了眼喻之椿,语气平淡的问道:“你刚才去哪了?” 喻之椿,“交钱。” 他指尖捏着自己洁白的衣袖,有些羞赧,“我与仙子无亲无故,不好意思借仙子的光,也不想让傅道友为此破费。” 阮蔚笑赞,“还是你贴心。” 不花她钱的男人都是贴心小棉袄。 抠门!永存! 一句称赞不过是费些嘴皮子的功夫,阮蔚从来不吝啬这个。 得了这一句夸赞,喻之椿的脸几乎红透了。 随后,喻之椿忽然看向了池衿,似乎有些缩瑟的颤抖了一下。 他说:“池道友方才也去了,或许也是不想让傅道友破费……万剑宗和蓬莱仙宗,真是友爱啊……” 话语之间,似有疑问。 正闹别扭的池衿听见又忍不住将头扭了回来。 谁他娘的会在乎傅弈那家伙破不破费?他只是纯粹不想蓬莱仙宗和那晦气扯上关系好不好?! 虽然很难向师兄师姐们解释清楚自己的灵石是从何而来的…… 反正!他有钱!!! 你这茶渣休要胡言! 池衿张口就是国粹:“你放——” “唔唔唔,唔唔唔唔!” 他猝不及防的被人捂嘴,捂得严严实实。 阮蔚一把薅下他脑袋,捂住嘴,圈在胳膊下。 这小疯子憋一天了,一开口指定是连着骂全场,这可不行。 她粉饰太平道:“哈哈哈哈哈哈孩子还小不懂事哈,见谅见谅。” 万剑宗那是金主,金主懂不懂啊金主! 池衿的脑袋被死死箍在阮蔚怀中,半点挣扎都不敢有的。 他意识到是师姐时就已经来不及躲了,尤其还靠的如此之近,少女身上颇有冷瑟清香,这简直—— 太荒唐了! 疯了、真是快疯掉了! 在他人看不见的角度,莫名其妙间,池衿一张俊脸臊得通红。 在看清师姐弟二人的动作后,喻之椿愣了一瞬,随即笑道:“没事的,仙子。” 他顿了顿,又用低到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句:“没事。” 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 阮蔚没听清后面那句,但她听清了前面那句。 无所谓。 既然都说了没事,那就以后不许再提了哦 ~ 阮蔚刚松开了对池衿的钳制。 池衿如蒙大赦,一溜烟就跑到了萧玄同的身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阮蔚上前一步,攥住了望溪行的手。 她义正言辞的说道:“喻之椿你说的对!” 喻之椿,“?” 阮蔚满眼闪烁着金钱的光芒: “只要有傅少做我们两宗之间沟通的桥梁,在傅少数万灵石的见证之下,我们一定就是世上最最最铁的好兄弟!” 语罢,似乎是觉得语言的力量不如行动来的迅猛直接。 阮蔚张开双臂,与望溪行狠狠的拥抱了一下。 速度极快,不带任何其他念头。 双方那僵硬的身躯都能看出她们之间纯洁无比的感情,坚定的绽放着红色五星光辉。 她说:“铁子!我们是一辈子的好铁子!” 温香软玉在怀。 望溪行,“……” 师弟要不然你换个人喜欢。 这个疯……楞……啊不这个,这个女子大概不是你这个层次能驾驭的了的!!! 望溪行的双目渐渐坚定:让她来!她受的住! 正当望溪行因为这一抱而思绪混乱之际,阮蔚猝不及防的一把松开了她。 阮蔚,“嗨傅弈。” 望溪行一扭头,和自家匆匆赶来的小师弟面面相觑,两厢无言。 钱包扁扁的傅弈伤心欲绝。 大师姐你……好端端的怎么就偷家了啊?! 第153章 合欢宗的民俗 傅弈维持着侧脸,刚走到阮蔚面前,“抱歉仙子……” 话音未落。 见他似乎是要将刚才交钱一事脱口而出。 这可不行。 他暂时还解释不清自己的灵石从何而来。 池衿猛地从萧玄同身后冲了出来,双眼紧盯着傅弈以示威胁:“师姐走。” 在手和腕之间犹豫了一瞬,池衿一把抓起阮蔚衣袖就走。 阮蔚对他没有防备,猝不及防就被池衿拉着跑了。 然后—— 这俩旁若无人的跑了、跑了、跑远了! 萧玄同,“咳。” 他向着傅弈躬身行礼,“多谢道友。” 他也跑了。 傅弈,“不是我……” 常怀瑾大咧咧拍了拍傅弈的肩,“谢了啊!刚才不好意思啊,别介意。” 傅弈,“啊,没关系。但是……” “谢谢。”握瑜轻轻颔首,却微妙的保持着一种疏离的姿态。 傅弈,“你们……” 慢条斯理的喻之椿路过,他撂下一句:“再会。” 傅弈,“……” 蓬莱仙宗的人都跑远了,傅弈总算顺出了这句话:“你们的钱不是我交的。” “到底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 柳渡筝啧了一声,“池衿一看就不想让人知道,你有点眼力见。” “走。” 望溪行拽着失魂落魄的师弟走了。 - 传送阵实在是花大钱、办大事。 熟悉的白光和空间波动后。 一行人已经到了合欢宗地界内的传州府。 这一处的建筑和万剑宗地界内的建筑相比,实在是暖融融的。 亭台雕栋,画舫长廊,精致至极。所经过的每一处楼宇皆是一派小资,楼阁上的雕刻栩栩如生,花草树木,一步一景,整个地界内处处都彰显着合欢宗人特有的浪漫因子。 作为东道主的喻之椿自觉地担任起了领队一职。 在进入了合欢宗内部后,喻之椿停下脚步。 他说: “请诸位跟紧我。” 他顿了顿,又强调道:“一定要跟紧我。” 喻之椿的眼神着重的扫过了阮蔚、池衿、傅弈、柳渡筝、萧玄同五人。 “怎么了吗?” 阮蔚敏锐的觉察出了不对。 喻之椿警惕的扫了眼四周后才说道:“没什么。嗯……暂时应该没什么。” 池衿毫不客气,“那你看我干嘛。” 喻之椿咬着唇,沉默了会才答:“合欢宗……有一些,嗯,对于各位来说应该算是比较特殊的习俗……” 接下来的话他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浅色的唇张了又闭。 “我来说,” 望溪行面无表情道:“他们会抢人。” “合欢宗的弟子每月是有指标的,他们需要魅惑自己的目标来完成相应的任务,若是情投意合,也会双修。但他们全宗上下都是死颜控,在对象的选择上会偏好美人。” “至于怎么界定情投意合一事——呵,听月华仙子给出的解释就是:反正先抓了关起来养着,养到情投不就意合了吗。” 望家与合欢宗、伏龙寺三足鼎立。 望溪行从小就在这一块长大,自然对合欢宗的流氓习性了如指掌。 喻之椿小声辩解,“也不全是这样。望道友说的是以前了,我们现在也文明了许多,抢人只是为了完成每月任务。双修——若是对方实在不愿也是不能勉强的,不然掌门会生气的……” 他语气绵软,飞霞满脸。 喻之椿:“所以,仙子,还有你那位小师弟,你们二位得小心些。” 阮蔚眼睛一亮。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变态! 先抢后爱合法化、合约任务制度…… 还是你们合欢宗吃得好哇! 池衿则是一脸的无所畏惧。 没有人能在魔族的天赋技能屏息之下掳走魔族。 喻之椿继续说:“傅道友和柳仙子亦是。至于萧道友,你……” 萧玄同眉头一皱,“我怎么了。” “嗯……” 喻之椿,“最近的合欢宗受到了一些话本子的影响,宗门里的姐姐们这段时间……也许、可能、大概会比较偏爱一些冷面的男修……” 喻之椿一顿,他不确定道:“而且,我总觉得萧道友身上的气息和伏龙寺有些相似……” 萧玄同,“……” 阮蔚,“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好好,高岭之花你们也爱。 你们惹到我大师兄可算是踢到棉花啦。 前世佛修,这么一想,更给力了。 合欢宗你们是真给劲呐! 常怀瑾略有不服,“那我呢,凭什么我不用小心?!” 他或许比不上小师弟,但他自认应该能和傅弈打个平手。 对上常怀瑾面若好女的那张脸。 喻之椿欲言又止,“……道友你可能会比较吸引师兄们。” 这句话对一个直男来说应该是毁灭性的爆炸信息。 常怀瑾一怔,阮蔚正想回头让他别太在意。 却听见—— 常怀瑾满意道:“那也行,有就行。” 阮蔚毅然决然的把头扭了回去。 众人:“……” 你的标准也真的是很奇怪呢。 常怀瑾还是有些不忿,他一把拎起正犯困的握瑜凑到了喻之椿面前,“我妹呢?!我俩共用一张脸,她难道就不能吸引你的师兄们了吗?” 握瑜一边犯困一边捏紧拳头蓄势待发。 喻之椿上下扫了眼握瑜双腿离地的距离,委婉道: “师兄们还是……有道德的。” 萝莉,哒咩。 这已经很委婉了,但奈何握瑜对于自己的身高问题十分敏锐。 她瞬间明白了喻之椿的意思。 但握瑜和喻之椿不太熟,不能直接的一拳锤爆他。 “白痴!” 她恼怒,一拳捶上了常怀瑾结实的头颅,发出好大一声闷响。 握瑜跳到常怀瑾背上,使劲摇晃他的脑袋:“以后把你脑子里的水倒干净再开口!” 常怀瑾极力扭动,“下来,你改做王八壳了啊?扒拉的那么紧!” 握瑜冷笑,“我是王八壳那你是什么?” “……” 个别情况下,常怀瑾的嘴也会敌我不分。 后方的双生子不消停。 前方的萧玄同也有些汗流浃背。 “公子 ~ 双修吗?”一千娇百媚的红衣美女正扭着纤细的腰肢亭亭而来。 萧玄同拒绝,“不。” 美女娇笑道:“哎呦!先别拒绝的这么快嘛 ~ 试试咯,我保证,公子你绝不会吃亏的——” 萧玄同二次拒绝,“不了。” 喻之椿也拦,“这位师姐,这是来参加十方大比的嫡传……” 美女,“哎呦我知道!那不双修了,我看看总行了,身材那么好让我摸两把也成啊兄弟!” 没有一个男人能拒绝自己辛苦练出的肌肉得到夸赞! 正如你走到现世的健身房门口蹲肌肉男的成功率也可以达到惊人的百分之一百,一蹲一个准,只是摸一摸的要求他们完全不会拒绝。 萧玄同步子一顿,就在阮蔚以为大师兄终于不耐烦了的时候。 萧玄同,“其实我是伏龙寺带发修行的嫡传,谢谢你的夸奖,你摸。” 阮蔚,“……” 谢谢你还记得伪装成其他宗门的人哈。 差点忘记大师兄只是脸长得冷了。 从萧玄同幼时就能在初见的师妹面前毫不顾忌的翻跟斗、御剑耍帅等显眼包行为中,不难看出萧玄同本身的性格就很骚包。 他只是成人了,又不是成稳了。 红衣美女边走边夸,“兄弟你这肌肉练的真不孬!” 萧玄同很有礼貌,“谢谢。” 于是,双方都很满足的离开了。 喻之椿咽了口口水后继续道:“总之就是这样,好好拒绝的话大家也不会太纠缠的。” 忽然有人插话:“仙子方便通个感灵吗?” “可以啊,” 阮蔚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小伙子——” 那人一怔。 阮蔚一把扯来池衿,“阿姨今年一百零八岁了,这我儿子。儿子来,叫二爸。” 池衿,“……” 师姐胡说八道的本领又得到了史诗级强化。 先是弟弟后是儿,最后会是什么人。 他危险的眯起眼,紧盯着来人。 盯得那人心里发虚:“不……不用了,阿,阿姨再见。” 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合欢宗女修媚眼如丝,婷婷袅袅,“阿姨 ~ 你儿子今年多大了呀?” 池衿面色一黑。 阮蔚立即扯了扯他,兴致勃勃的张口就来:“哎呦妹子!我儿子可是个潜力股,他今年十岁了,要不然你再等个几年给我做儿媳!” 妹子脸色大变,“十岁?!” 谁家十岁小孩能长玉米八八啊!!! 阮蔚,“对呀对呀,他随他爹,面相老的很;个头随我,打小就高。” 妹子瞟了眼池衿。 池衿沉默片刻,他笑了,“嗯,下个月十一了。” 虽然有些胡闹,但师姐就喜欢玩这些奇奇怪怪的亲缘关系之类的角色扮演。 池衿笑容恬淡,十分乐意配合。 对于阮蔚诱导犯罪一般的邀请,妹子连忙挥手作别,十动然拒。 众人:…… 第154章 阿姨年轻时就sei迷 在充满着合欢宗特色的“夹道欢迎”下。 喻之椿艰难的将一行格外受同门们青睐的嫡传们领到了早已准备好的各宗住处。 萧玄同,“多谢。” 他看着明显最是精心装扮过的这处小院,心下不免疑惑。 虽然蓬莱仙宗这回算是帮了合欢宗,但……一天时间,有必要做到这份上吗? 怪事。 阮蔚一向既来之则安之:“我想调息一会,就先走了,多谢。” 一连两日,她是半句话也没有与喻之椿多说。 说两天,就两天。 阮蔚本身也不想同他有太多的接触。 尤其是喻之椿看自己的眼神总是怪怪的,就好像……阮蔚在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留下来不让他受罚就算她好心了。 阮蔚虽然颜控,但她也是一个有警惕心的颜控! 从合欢宗的角度来看,蓬莱仙宗确实是帮了他们。但是,谁家好人感谢人是上来就送你一个貌美如花的媳妇,这媳妇还对你百依百顺?! 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这么好的事还能让她这个非酋星人碰上? 杀猪盘,这肯定是杀猪盘! 阮蔚觉得喻之椿有问题。 她是天生的悲观主义者,她的一切猜测都建立在以怀疑为基础的地基之上。 今日的合欢宗一行,更是肯定了阮蔚的猜想。 无他,实在是喻之椿这个堪堪筑基的修为实在是太不同寻常了。 一路上,他们碰见的合欢宗弟子们中不乏金丹,元婴。 或许参加十方大比会在年龄上受限一些,但合欢宗二十岁以下的金丹未必不好找。 听说喻之椿还是重修的。 重修之人无非两种,一种是道心已毁,不得不转修其他道途;一种是功法特殊,需要不断地重修来迭代自己的灵气。 听说喻之椿是结丹时择道出了岔子,这才迫不得已的自毁根基、从头开始的。 重修的筑基还能坐稳合欢宗嫡传的位置,总不可能全靠刷脸。 他一定有问题! 尤其,阮蔚每每对上喻之椿的脸,就总会有那么一点说不清的恍然感。 何况—— 身后那让人毛骨悚然的死亡眼神终于被收回,阮蔚这才松懈心神,长舒了一口气。 只要师姐不乱搞男女关系。 他们就还是纯洁无比的师姐弟! 池衿抿着唇,如是想道。 他这都是为师姐的名声着想,若是自己这一世还放任师姐和这几个臭鱼烂虾混在一起,想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池衿轻轻的嗯了一声,也扭脸进了自己的房间。 喻之椿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闭门羹。 “请跟我来,” 喻之椿微笑,“万剑宗的住处在另一头呢。” 似是公事公办,又像是绵里藏针。 一个家养狼崽子就已经够自己头疼的了,喻之椿可不想再将万剑宗这个莽夫忠犬放在阮蔚身边了。 望溪行的眼神轻飘飘的扫过喻之椿,像是看透了他,她笑了笑,“不必,我看着旁边就不错。” 喻之椿,“……呵呵,好的。” 呼叫大师姐,呼叫大师姐—— 敌方大师姐助攻太过给力,你丫的人呢? 望溪行确实已经看出喻之椿不是什么善茬。 她自幼长在这一处,压根不吃合欢宗的这一套。 面对不怒自威的望溪行,灵压上的天然压制就已经让堪堪筑基的喻之椿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 望溪行微微颔首便是见礼了。 她抬脚进门,几个师弟紧随其后。 柳渡筝和气道:“喻道友请自便,我们万剑宗还有一些事要商量。” “好的。”喻之椿也笑着回答。 柳渡筝关上了门。 面对两扇毫不留情的门。 喻之椿轻轻的扯了一抹笑,他视线凝聚在了蓬莱仙宗的门上。 似乎有无数道浓稠的情绪逐渐凝结,疯狂肆意的攀爬上了喻之椿的身躯,他原本温和笑着的面庞忽然变得阴晴不定、一股疯狂意味浮现在他清丽华美的面上。 片刻之后,他转身就走。 等喻之椿走远。 蓬莱仙宗的门板后—— 有五个脑袋叠成一列扒在门缝处偷瞄了不止一刻。 “有点可怕。” 常怀瑾心有戚戚道。 萧玄同:“他刚才那表情,跟被夺舍了似的。” 阮蔚:“看看我就说他有问题!” “所以,”因为辈分最小而被迫蹲在地上的池衿忽然开口:“师姐是觉得他可疑才让他留下来的吗。” 阮蔚停顿了一秒,果断答道:“当然!” 池衿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危险,“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怎么可能!”阮蔚义正言辞,“你别瞎想,我可从来都不以貌取人。” 听她这般肯定,池衿似乎思考了一会,最终相信了阮蔚。 正当阮蔚松了一口气。 池衿突然问:“他脖子白不白。” 阮蔚下意识答:“白——” “等等!我可以解释的!” 阮蔚试图挽救她岌岌可危的形象。 “我!就!知!道!” 池衿快气疯了,“我都看见了!师姐你眼珠子都快掉他领子里去了还说你没看!骗子!” 他猛地站了起来,上边四个压在他身上的师兄师姐们瞬间摔了个人仰马翻。 顾不上屁股疼,阮蔚就地伸出了尔康手,她声泪俱下的挽留道:“别走小师弟!你听我解释啊!!!” 回应她的是池衿狠狠摔上的门。 和三个师兄弟妹略带谴责的眼神。 阮蔚,“……” 她有点羞恼,“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三人沉默了一会。 萧玄同率先发言,他神情复杂,“我以为你喜欢的是小师弟那款,毕竟你曾经也看着他的脖子流哈喇子……” 阮蔚狡辩,“纯欣赏懂不懂,还有我真的没留哈喇子。” 常怀瑾补充道:“没想到师姐你哪款都可以,所以,师姐要不你考虑考虑我,我性格好还不爱吃醋……” 阮蔚婉拒,“谢谢,但我不是真饿了。” 握瑜负责总结,她善意的提醒着她敬爱的师姐,“师姐,修真界暂时不允许一妻多夫。” 握瑜怜悯的看了眼池衿紧闭的房门,“在专一这点上,我站池衿。” 阮蔚扶额苦笑,在长久的深呼吸后突然发癫: “……都说了我跟他没可能啊靠!” 还有,严格意义上来说。 她前世最起码成年了,又在现世活了二十年,这一世也十七了,四舍五入一下她的实际年龄加起来都快六十了啊!!! 都能过寿的年纪了好点色怎么了? 我就sei迷,大sei迷,阿姨年轻时就是大sei迷。 第155章 她的情浓,最是缺口。 合欢宗嫡传院内。 “师姐。” 喻之椿轻轻喊了声。 正和姐妹们嬉闹着的花解语一瞬间回头,眼神秒变热切:“小师弟你怎么就回来啦?!怎么样怎么样,成了没?” 倚在美人榻上的合欢宗二师姐秋浓日闻言就笑,“他能不能成你心里还没数吗?” “一个修欢好道都能把自己修的差点走火入魔的小傻子。你指望他两天就成还不如指望我三天就能勾到隔壁的秃驴呢。” 喻之椿抿唇,也不反驳秋浓日的话。 花解语倒是护着他,“你少来!人总是会成长的,说不定人家就喜欢我们小椿这一款呢?!” 秋浓日,“过来。” 喻之椿依言,乖巧的蹲在了美人榻旁。 一双星眸眨了又眨,睫羽翻飞。 见状,秋浓日忍不住啧了一声,“还装?” “你还真把自己当兔子啦?”秋浓日没好气的踹了喻之椿一脚,“在你那结亲对象面前装一装就得了,正常点听见没。” “知道了。” 喻之椿应了声,便也从容起身。 他拍了拍自己衣袍上被师姐踹出来的鞋印,有些烦躁的说着:“她不信我。” “两日,她那两个师弟严防死守,我连她身都没近。” 喻之椿说话间,眉梢横上一抹冷厉,肌肤胜雪,竟不似原先的白花怜样了。 花解语闻言就笑,“呦,我还以为那阮蔚就爱小可怜那一款呢。” “为了你这一门亲,我们可是连夜看了她这次大比的留影石。瞧她对美人骨那关切的模样,我真以为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秋浓日,“是不是你装露馅了?” “不可能,”喻之椿面无表情道:“我都挤出眼泪了。” 他从前在蛮荒流浪时,就算再苦再累也没掉一滴眼泪! 花解语也觉得不可思议,“你对她用魅术了没有?” 喻之椿是媚骨天成,他与合欢宗的魅术简直契合的不能再契合了。曾有一次试炼时,喻之椿甚至对月华也成功控制过一瞬。 他之魅术,无往不利。 是以,即便是喻之椿自毁根基、从头开始后,合欢宗上下也没有一个人不服他的。 提起这个,喻之椿更烦躁了,“我用了,第一眼就用了。” “那怎么会?” 花解语感到不可思议,喻之椿的魅术就是对上元婴期修士也能控制一刻钟。 阮蔚明明只是个筑基。 想起蓬莱仙宗修双道的传闻,花解语猜测道:“是不是他们修双道的人神识都会更坚韧些?嘶——那也不应该啊,小椿的魅术不应该失手。” 喻之椿倒是有些判断,“她很防备我,从一开始就是。” “如大师姐所说,她的神识应该不止筑基,甚至也不止金丹。我的魅术也有缺陷,若是她在一开始就不打算信任我的话,我确实有可能失误。” 秋浓日轻轻的啧了一声,她美眸扫过喻之椿精致漂亮的脸,有点不信:“那她也太不近男色了,对着你这张脸都能……” 花解语幽幽然道:“问题是,阮蔚自己长得也不赖啊。” “她已经好看到师尊都想从蓬莱仙尊手里抢人了。” 说着说着,花解语忍不住羡慕起来: “未婚夫婿是小椿也就算了,日常还有美人骨师弟伴在身侧,万剑宗那个镜己剑主也青睐于她,啊——” “这种好日子能不能让我也过过!!!” 花解语一边怒吼一边发着疯。 秋浓日倒是端正了些,她长眉入鬓,挑眉问道:“另一件事,办的怎么样?” 喻之椿,“时间不多,我只勉强弄明白了一些。” “蓬莱基本是以阮蔚为首,但她心性防备极高,不是个好入手的。萧玄同、池衿二人也没有什么情绪上的弱点,尤其是那个池衿,他似乎……我说不上来,总之我们还是避着他走。常怀瑾……弄了也没用,这傻子先放着。” 一气说完,喻之椿抿唇,笑了笑。 “蓬莱仙宗那个四师妹,常握瑜,我建议从她下手。” “她的情浓,最是缺口。” 秋浓日闻言也笑,赞赏道:“不错,既然你都这么笃定了。那便就她。” “万剑宗呢?” 喻之椿的脸色僵了僵,摇头,“见面机会更少,有望溪行在,万剑宗也不好查。” “原本我以为傅弈屡次被拒,心下应有憾恨,或许能成为万剑宗的缺口。我也特地寻了时机与他接触,结果,一点儿都没有。” 喻之椿翻了个白眼,“像他这般好性之人也是少见。” 秋浓日表示赞同:“他是好性,不像你,一点小事就闷心里琢磨,一有机会就要闹腾,你们两的性格也算极端。” 喻之椿,“……别拿我和他比。” 他好歹也是在蓬莱仙尊面前过了明路的,双方师尊首肯,傅弈一个野路子难道和他有可比性吗? “也罢。” 花解语发完了疯,冷静后才说:“有一个蓬莱仙宗的弱点就够了。” “两个剑修门派都是我们要提防的首要目标。” “还有,都知道此次小比的场地了,这可是师尊为我们费了许多口舌才争取来的,这次的目标,争一保二。” 在外奔波的喻之椿一愣,“是什么?” 秋浓日笑了笑,指着合欢宗与伏龙寺交接处那高高地矗立在大地上的高塔,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秋浓日一字一顿: “浮屠塔。” - 第二日夜里。 先是赶回谷内补充草药,而后才赶来合欢宗参加小比的姜榕榕终于在第三日抵达了。 她才和衣卧下,正准备进入香甜的梦乡时。 却听见。 “吱呀——” 是窗柩被推开的声音。 姜榕榕猛地坐起身,怒斥道:“谁?!” 黑影绰绰,它似乎缩在了墙角处,在月光的照射下竟也一点看不真切。 姜榕榕不再犹豫,直接丢出一道爆炸符砸向窗边。 “哎哎哎,急什么嘛。” 少女嬉笑道。 一葱白玉指轻快又迅速的夹住了这危险的易燃爆炸物。 莲步轻移,阮蔚一把揭下自己身上的隐身符,俏生生一张芙蓉面渐渐显形在了房内。 姜榕榕:“……” “你有病啊天天做贼,不是偷就是抢。” 姜榕榕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下床点灯倒茶。 阮蔚刚坐下,就接过姜榕榕递来的茶水,低头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她眉眼弯弯,笑得一派纯良:“这不是比较有偷情的感觉嘛,怎么样,刺激不。” 姜榕榕:“呵呵。” “滚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 似乎是上一次小比中被阮蔚折磨的显露了本性。 再见阮蔚,姜榕榕便也直接撕下了温柔的面具,化身为了没耐心的暴躁老姐。 第156章 噬心蛊和诅咒 看阮蔚这预备着促膝长谈的架势。 姜榕榕便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去之后才顺气道:“来问你那师妹情况的?” 听她主动提起,阮蔚也收起了不正经的笑。 她点头:“对,上次你们走的匆忙,我也被绊住了脚,没来得及。” 似是想起什么,姜榕榕颇为‘猥琐’的笑了笑。 她挑着眉,“呦 ~ 我听说——你跟合欢宗那个小师弟交情匪浅呀?!” 阮蔚,“……” 你们嫡传除了八卦就没有别的事要干了吗?! 阮蔚摆手,她面上仍是一派正色,侧面提醒道:“我只能告诉你,要小心他。” 姜榕榕,“真的假的?一个筑基……” 阮蔚点头。 姜榕榕独自思量了会,也算接受了阮蔚这提醒的好意。 她转回正题: “行。继续说你师妹。你说实话,她是不是中了魔族的诅咒?” 阮蔚点头,“常家灭门那日,虽然我师尊赶到之时他二人已经进入了传送阵等待救援。但师妹,还是独自迎战过魔族的。” “大概是那时就被种下了。” 姜榕榕了然:“看来你们知道诅咒……是蓬莱那位白发巫医查出来的吗。” “嗯对。” “通过我身上噬心蛊的魔气确认了小鱼儿中的是魔族的诅咒。” 阮蔚将自己外衫褪开一侧,她洁白手臂上、臂弯上方处赫然游动着一黑色的诡秘灵蛇印记,灵蛇还在不断的向上攀涌着,似乎是还要向上冲击。 姜榕榕大惊,“这就是噬心蛊吗?” “原来是真的……”这话引得阮蔚看了她一眼,只见姜榕榕继续喃喃道:“去年你们阮家一事传得沸沸扬扬,一时间无数个版本都传出来了,我还以为是以讹传讹。可噬心蛊早已失传,怎么会……” 阮蔚敏锐的抓住关键词,“失传了?” “对。” 姜榕榕非常肯定的回答:“失传了,很早很早以前就失传了。那是苗疆用来对付魔族的东西,我有个师叔就是苗疆人。去年通州出了阮家这档子事,我好奇,于是就去找他求证。师叔说,噬心蛊在上一次灵魔大战的时候就失传了,根本没有传承下来。” “所以我才以为你中噬心蛊一事是讹传。苗疆人自己都失传了,你们阮家怎么会有?” 阮蔚默然,她垂首,盯着自己手臂上游动着的黑色灵蛇,半晌不出声。 有问题。 这很有问题。 阮蔚问道:“不是说,噬心蛊是阮家研制出的秘药吗?” 姜榕榕大惊失色,“你失忆了啊?” “你们家能研制出个什么东西?连我都知道你们阮家是以阵起家,而后才转的剑修家族。” “何况你族史不过千年,属于新贵世家,又不是上古传承。中间可没出过什么医修丹修,这还研制个屁。你这噬心蛊不像假的,但我能肯定,噬心蛊你家肯定是研制不出来的。” “剑修、阵修,这两家向来是最瞧不起医修的。” 哼。 一群没脑子的莽夫。 姜榕榕言辞凿凿,她顺势翻了个白眼。 “无所谓,我们望息谷对这俩修的诊费也是最贵的。” 剑修\/阵修·阮蔚:“……” 阮蔚指着自己手臂上灵蛇,“逢春术能治吗?” “不能。” 姜榕榕摇头,“噬心蛊追本溯源还是蛊,不是毒。” “你那伯叔,太狠毒了。” 阮蔚轻轻嗯了一声。 便是姜榕榕如此义愤填膺,阮蔚也只敢信其七分。 但若是顺着姜榕榕的话向下推敲—— 既然噬心蛊不是阮家研究出来的。 那么会是谁把这阴毒东西送进阮家? 在阮萳之继任家主之后,阮蔚就钻进族史阁中一目十行的看过了族史中的相关记载,其中关于噬心蛊的记录少之又少。 阮蔚原先以为是因为这蛊毒太过阴损,阮家好面,不方便记录的太多。 听了姜榕榕的话后才觉出其中怪异。 既然如此,史上记载之事便全然不可再信。 那么,阮河用噬心蛊来对付自己一事,究竟是他自己欲要如此,还是……有人怂恿呢? 这不能说阮蔚被害妄想症,她只是受了太多磋磨,遇上些不同寻常的事就忍不住多想一些,再多想一些,只有这样全然顾虑,往后才不至于束手束脚。 她这一世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苗疆,也值得一去啊。 这突如其来的情报骤然将阮蔚砸了个劈头盖脸。 但她一向是心有成算而面不改色的人,心中有再多猜测也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阮蔚随口敷衍道: “或许是拾到的。” 姜榕榕也看出她的不愿多说,她识趣的回归了诅咒一事: “关于诅咒,我能治。” 逢春术可刮肉剔骨,起死回生。 握瑜的诅咒附在她骨上,这恰好是逢春术的绝对领域。 只不过,治疗时间长一些,伤患会稍微的疼那么一些呢 ~ 睡梦中的握瑜:背后有点冷…… 阮蔚眼睛一亮,她自然也明白了姜榕榕的未尽之语,“你需要什么?” 姜榕榕笑了笑,眉眼弯成一道月牙,笑的狡黠: “阮蔚,我们是好朋友了?” 阮蔚,“……可以是。” 你都这么问了我也不敢说不是啊! “听说你们蓬莱不常出山——” 姜榕榕,“那么,作为朋友,我想邀请你去望息谷参观参观,你觉得如何?” 阮蔚微微一顿,嘴角的弧度若隐若现。 姜榕榕,“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让你们蓬莱仙宗当保镖。我是希望你们如果这次能夺冠,你们能像这次选择合欢宗一样,选择我们望息谷作为下次小比的场地。” “望息谷会全力支持你们。” 从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一次的情况。 九大宗在小比夺冠后都会选择自己的宗门,这样更有利于夺得下一次的胜利。 在选择自己宗门做场地之后,排名多少都会得到一定的提升。 毕竟,主场优势嘛 ~ 姜榕榕看得出,蓬莱仙宗一向独立于世,他们并不想选择自己宗门做比赛场地。 这次阮蔚选择合欢宗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但又似乎有所征兆。 总之,这一举动—— 简直是为他们这些辅助性宗门开辟了一条崭新的道路! 姜榕榕敢笃定,除了她们望息谷,万丹谷、天机楼这俩明天肯定会找寻蓬莱仙宗合作。 其他宗门对待蓬莱仙宗也会以合作优先,这可是除了万剑宗以外的剑修宗门啊!蓬莱仙宗也在上一次的小比中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僧多肉少。 倒不如她现在先下手为强! 阮蔚默了默,点头:“可以。” 姜榕榕见她答应,面上的笑容更真诚了,“欸嘿,爱你哦~” 阮蔚,“……谢谢,但别爱太满。” 目前万剑宗、合欢宗已经够让她头疼了。 她暂时不太想处理蓬莱仙宗和望息谷的结亲事宜。 “治疗过程中需要什么东西都跟我说。” 姜榕榕,“放心,不会跟你客气。” 阮蔚四下看了看,撤开了隔音阵,回头冲着姜榕榕摆手:“先走了,明天见。” 姜榕榕甜甜一笑,“好的呢亲~” 阮蔚一个翻身就出了窗,黑衣重新隐匿进了深夜里。 第157章 第二次小比 开赛日。 十大宗各领队与嫡传都早已到齐。 济真方丈禅杖点地,瞬间,硕大的佛塔前拔地而起了数十座可容纳千人围观的观众席;月华仙子随手抛下一珠光宝气的精致小楼模型,模型落地,烟雾缭绕间,美轮美奂的亭台楼阁刹那鼎立。 蓬莱仙宗的队伍里。 萧玄同,“哇——” 无论是看了多少次通州的建筑,萧玄同始终都觉得很神奇。 蓬莱岛上的房子,基本上不在乎什么审美。 能住就行。 山上的蓬莱仙宗倒是大气磅礴。 毕竟蓬莱仙宗曾经也是出过个别几个讲究人的,这几位倒是有闲心将蓬莱仙宗翻修了一下,基本奠定了蓬莱仙宗建筑风格的走向。 要说蓬莱穷,他们也富得能和万丹谷、玄天阁等宗门比上一比。 只能说,蓬莱弟子的物欲都不高。 大家都是有吃有喝,能住就行。 没看就连后山的老祖们都是自己在山崖上挖个洞闭关的吗? 节俭,灵族的传统美德。 见状,曾经当过魔尊的、早已见识过无数珍宝异兽的池衿轻哼一声,“大师兄,以后我给你买,买最大的!” “不用,”萧玄同摇头,他真诚道:“买小点的,大的没安全感。” 他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 毕竟蓬莱仙宗五人的感情早已不必多言。 常怀瑾笑嘻嘻的凑了过去,“师弟,给我也来一套呗。” “可以。”池衿立即应下。 握瑜翻了个白眼,“臭显摆。” 池衿,“?” “海带精不要说话,我不给你买。” 握瑜冷笑一声,直接掏出自己芥子袋中的一沓地契,啪的一下就甩在池衿面前: “我缺你那点东西?” 池衿,“……” 可恶! 我和你们这种富二代没什么好说的。 去年,常家灭门一事早已结案了。 魔族冲破封印是常有的事,通州再怎么查也实在查不出什么,只能让常家双子自认倒霉。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常家名义下的所有财产在丰无涯的庇护下,得以完整的回归于常怀瑾、握瑜二人的手中,没有人敢在丰无涯的眼皮子底下瓜分他徒弟的东西。 是以。 常家双子,一跃成为了富二代。 虽然这并非是他们的本愿,但谁又敢说,做富二代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呢? 周围竖着耳朵的嫡传:“……” 所以你们蓬莱仙宗比赛用的芥子袋里到底为什么要装这么一沓地契啊?!! 是打算用自己的富有让敌人自惭形秽吗! 同门们越热闹。 蹲在地上补画阵图的阮蔚就越悲伤,“……” 她颤巍巍开口: “二师叔我……”能不能晚点再画好丢人啊! 话音未落。 “嗯?” 朝见冷冷的睨了过来。 大有一副你继续说,说完我就大发慈悲的罚你一百六十遍的凶恶模样。 师叔的冷酷,零下八度。 阮蔚:“二师叔我看你那英俊的脸上似乎有一点汗水哎呀二师叔你是不是有点累了呀要不然我先去给您找个凳子坐着歇会二师叔——” 鉴于从前的各种经验,阮蔚认怂认得很迅速。 朝见冷笑,“闭嘴,继续画。” 阮蔚:“……” “哦。” 少女垂下脑袋,继续艰难的蹲在地上补作业。 她口中念念有词,手上灵笔不断,心里国骂乱窜。 阮蔚:孩子心里苦,谁懂啊!!! 原本说好这次要带队的朝见忽然关闭了传讯符,又是一连三日都没有出现在合欢宗境内。 阮蔚就以为二师叔不来了。 毕竟这一次合欢宗之行,万剑宗可是静乾仙子带队,阮蔚觉得二师叔一定不敢来。 高兴的她差点就要跑出去买几挂鞭炮放个痛快了,还是握瑜好说歹说的把人劝了下来。 既然朝见不来,阮蔚也就直接将阵图抛掷脑后。 没想到—— 她要是知道死活联系不上的二师叔会在开赛日的早晨出现在她们小院里,她哪里还敢偷工减料啊?! 八十遍实在是太多了,画不完,真的画不完呜呜呜…… 朝见一看她那半死不活的样就来气。 他额角突突跳的厉害。 朝见忍不住就骂,“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一点儿也不认真,阵图没画完就算了。你看看你这符画的,歪七扭八,横撇竖捺。我告诉你,不要以为这种符能成是因为你天赋高,都是运气懂不懂?!” 隔壁的玄天阁嫡传们听了,一边觉得偷听不太好,一边又忍不住看向了阮蔚大咧咧散落在地上的符箓。 面对那似乎有点认识但又好像不太能认识的符箓。 几个嫡传大惊失色。 这手法、这笔锋! 阮蔚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偷偷跟着望息谷那群医修学写字了? 这笔法简直比他们的人生还要乱了套啊! 究竟是怎么能做到横是竖、撇是捺、上短画下长、上长画下短之后,这种丑陋的、不能称之为是符箓的东西还能得到天道认可凝练成型的啊—— 齐白芨缓缓地将自己高贵的头颅别开。 他双眼里满是疲惫。 呵。 现在居然都没有人先惊讶阮蔚居然会画符这件事了啊喂。 还有—— 他这辈子,都将和天才势不两立!!! 嗯……富二代就算了,毕竟他也是呢 ~ 眼见着阮蔚可怜兮兮的蹲在地上,笔杆子一戳一戳的。 虽然对这个见色眼开的师姐很生气,但—— 池衿:“二师叔,好像要开始了。” 朝见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小心思,他面色晦暗不定,冷笑一声后说道:“你倒还有闲工夫替她解围。” “六十四字诀都使出来没?” “锻体第几层了?” “理、法、方、药都记下没有?” “你三师叔可说了,回去后若是针艺生疏了,她会考虑考虑将你扎成个偏瘫后再让你自救。” 池衿,“……” 朝见连珠炮似的输出了一通。 一句更比一句强。 池衿被骂的越来越矮、越来越矮,最后他干脆一块蹲在了阮蔚身边。 阮蔚戳笔、他戳地。 两朵被骂到自闭的小蘑菇迎风瑟瑟,互相依偎在一块迎接着朝见大魔王的疯狂摧残。 第158章 睡倒一片嫡传 萧玄同适时出现: “师叔,那边好像真的在喊你了。” 朝见危险的视线渐渐扫向了萧玄同,萧玄同硬是顶着一张面瘫脸,和他那战战兢兢的腿,撑住了! 此刻,在两朵蘑菇的眼中。 萧玄同背后正闪烁着代表了正义与爱的璀璨金光! 朝见咬牙,“你就宠她!” 等他骂完这句,转头一看,月华那边确实也一直在向他招手。 朝见:“最后一句,在里面,都给我注意安全!听见没。” “听见啦!” 五小只忙不迭点头答应。 朝见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走向了其余九大宗领队的方向。 蹲在地上的阮蔚立即抬眼偷瞄。 “咦?” 阮蔚惊讶的捅咕了两下身边已经两天没搭理自己的池衿。 池衿默默的缩回手不让她碰,他眼神有些躲闪。 看过别人的脖子还想碰我? 休想! 阮蔚,“师叔的腿肚子怎么在打哆嗦?” 池衿斟酌了会,答道:“嗯……” “大概是要和静乾仙子碰面了,师叔也是需要放松一下的。” 阮蔚,“放松什么?” 池衿对此很了解,“肌肉,这样如果被打,会没那么疼。” 阮蔚了然,“哦 ~ ” 萧玄同,“……你们俩有胆子就去当着二师叔的面说这话啊!!!” - 月华看着渐渐走近的朝见,她偏过头,忍不住朝着静乾挤眉弄眼。 静乾,“……” 滚啊。 静乾以沙包大的拳头和她那堪比腰粗的宽剑及时的劝阻住了月华的调笑。 朝见面无波澜,起码表面如此。 离近后,也只是语气淡淡的朝众人都问过一声好。 静乾亦是如此平静。 他二人刻意的营造出了一些和平氛围。 但很显然—— 楼阁里异常安静的各宗长老掌门、止不住八卦眼神的下方嫡传们都在昭告着他俩这一避嫌行为的失败。 朝见垂长的眼睫微微向下,遮盖住了眼底的情绪。 和他相距甚远的静乾也一改往日的火爆性子,她安静的坐在万剑宗的席位上对着空气发呆。 朝见轻叹,或许还是不该来。 明明已经过去许多年了,再见却还是心绪难平,体内情咒跃跃欲试。 朝见可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轰出去。 可…… 实在心痒。 刚才只来得及匆匆一瞥,她看上去比从前清减了些,是吃的不好还是睡得不好…… 朝见借着长睫遮掩视线,不经意间扫了过去。 却正巧和静乾发呆的视线对个正着。 朝见,“……” 静乾,“……” 视线相碰后,朝见回神,刹那额角猛跳,瞬间调动起自身灵力强行镇压了体内突然炸起的情咒,内府被此举搅了个天翻地覆。 静乾指节一紧,宽剑蠢蠢欲动。 坐在各自座位上且一直用余光观察着这一对进展的各宗领队们,“……” 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呦呦呦 ~ “咳咳。” 月华咳嗽两声。 自己可以看好友的笑话,但其他人就不行了。 这两别扭精—— 罢了。 月华和身旁的济真方丈对视一眼,济真方丈微微颔首。 月华了然。 她今日穿着火红色的罗裙,点点华石垂坠于她裙摆之上。 婷婷袅袅,移步楼台。 月华的声音扩进灵力,刹那之间传遍全场: “时辰已到。” “我宣布,十方大比第二场,正式开赛!” - 月华:“经过我合欢宗与伏龙寺的共同商讨,我们最终决定了举办地点定在隶属于伏龙寺的——浮屠塔。” “修者炼灵,也尚问心。” “世间情仇难决。浮屠塔乃上古神器,其中镇压了不知多少年的恩仇情怨。” “我与济真方丈共同择选出了浮屠塔内合适所有嫡传问心的一层。本次小比考察的是诸嫡传的修心一途,胜利规则很简单。谁先出来,谁的宗门就第一,排名以此类推。至于塔中内容嘛,就请诸位在进入浮屠塔内自行摸索啦。” “在进入之后,你们会收到塔灵的任务,越快完成任务者,自然越——” 关键之处,戛然而止。 引得人真是心痒难耐。 月华的声音很软、也有些脆响。 听着听着,阮蔚有些恍惚,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位月华仙子平日里的声音有这么矫揉造作吗。 台上的月华还在娓娓道来: “在进入之后,请诸位牢记自己的身份。” “勿要迷失、勿要……” “迷失——” 阮蔚正琢磨着这次小比的规则呢,结果月华的声音刚刚落下。 “扑通——” “咚——” 阮蔚瞬间接住了仰面向下摔去的握瑜。 阮蔚,“?” 她立即四处张望,只见周围嫡传宛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一个接一个的往下倒去,一声更比一声强的落地声不断。 常怀瑾打了个哈欠,“师姐……我有点困哎……” 阮蔚,“等等——” 常怀瑾直接砸到了萧玄同身上。 萧玄同也毫无反应的被他连带着砸了下去,顺便也把旁边强撑着的齐白芨带了下去。 阮蔚,“……” 都说了等一下了啊喂!这声音听着脑门就疼。 “师姐。” 阮蔚蓦然回首。 只见池衿眼眸垂垂,一双琉璃似的眼瞳强撑起一抹清明,美人恍然,如画盛景。 阮蔚心下莫名一跳,一手拉住他向下歪倒的身体,“怎么了?” “桥……桥边……” 池衿眸中空空,“有个老婆婆……” 阮蔚,“啊?” 池衿闭上双眼,气若幽兰,“她……她说……她让我,喝汤……” “!!!” 阮蔚吓得一惊,“不是!你千万别喝啊!” 池衿彻底的歪进了阮蔚怀中。 左手一个师妹,右手一个师弟,背后还俯倒两个师兄师弟的阮蔚满脸无措。 此时,整个场内的嫡传已经倒下了一片,只剩下零星两人还站着。 阮蔚抬眸,和面无表情的喻之椿遥遥相望。 月华呀了一声,“阮蔚?你怎么还醒着?” 她微微眯起眼,连望溪行这半步元婴都睡过去了。 喻之椿是日常训练出来的对月华魅术的抵抗性;阮蔚是怎么……先天灵体自带的精神抵抗吗。 阮蔚恍惚,“我?我……那我睡一个给您瞧瞧?” 月华被她逗笑,忙摆手。 “不妨事,正好,你自己腿两步得了。” 月华挥手,哗啦啦涌上来一群合欢宗、伏龙寺的普通弟子,一个接一个,十分有秩序的将晕倒了的嫡传背起、运送、转而丢进黑漆漆的塔门入口。 阮蔚,“……” 是这么个腿两步啊。 “好的仙子。” 阮蔚认命的一手一个师弟师妹,哒哒哒的跑过去将人丢进了浮屠塔里。 还顺带把池衿凌乱的衣襟理了理。 他爱美,还狗脾气。 阮蔚如是想着。 送进去两个,阮蔚又回去将萧玄同和常怀瑾拖了进去。 第159章 夜黑风高杀人夜 最后。 塔前只剩两个清醒的人。 阮蔚和喻之椿隔着数十米,分立两侧。 喻之椿倒是友好的朝阮蔚浅笑着打了招呼,但他一笑,阮蔚就想起来那天在门后看见的喻之椿脸上的阴狠。 当时喻之椿所带来的视觉上的冲击。 丝毫不亚于一个身娇体弱易推倒的美女突然脱下裤子说嗨你好其实我是个男人。 他一笑,阮蔚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更警惕了。 喻之椿,“……” 有必要躲得这么远吗。 月华款款而来,“啊呀呀——” 阮蔚,“仙子。” 喻之椿,“师尊。” 月华笑着摆手,“就剩你俩啦?怎么不进去呢?” “请问,”阮蔚提出疑问,“为什么要让大家昏睡着进入浮屠塔呢?” 她没睡过去,会不会有啥影响……如果有的话,阮蔚也是不介意被人打晕了扔进去的啦。 月华一顿。 聪明的丫头,啧。 阮蔚怎么就不能够是自己门下的呢?!天生灵体水灵根,这他娘的简直和喻之椿一样就是媚修顶配啊! 月华:“睡着进对你们的神识会比较好。” “而且……” 月华粲然一笑。 “进去之后就知道了!” 她迎风挥袖。 阮蔚,“!” 一股巨力直接把阮蔚和喻之椿一块拍了进去。 漆黑瞬间将她吞噬。 在骤然入塔的第一瞬间,阮蔚没有贸然出声。 而喻之椿的惊呼声仿佛也在她踏入浮屠塔内的那一秒时,消散了。 阮蔚只能感觉到自己似乎是向前走了几步。 又似乎没有。 没有光、没有声音,阮蔚伸出手去试探,却没有触摸到任何能够被她所感知到的东西。 失去了感知,她忽然觉得有些昏沉。 阮蔚强撑着运起神识想要四处探查。 却听见一声冷哼—— 刹那! 识海弥漫一股剧痛,犹如千万把利剑直直的刺向了阮蔚的神识。 什……么……鬼…… 意识似乎直接被什么东西袭击了,阮蔚彻底陷入了昏沉。 - 再一睁眼。 夜浓星稀,火光点点,一处依稀看得出过往辉煌的断壁残垣似的大宅院映入眼帘。 遍地横尸,石阶上、水榭边、小径处,到处都是白的红的炸开了花的猩红颜色,到处都是男女老少或躺或半倚着的、了无声息的尸体。 寂静的院落。 火星四窜,在深夜里,似乎有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 阮蔚站在这处大宅院前,她揉了揉脑袋,一脸茫然。 啊……我是来干什么的来着?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后脑勺怎么有点疼? 识海也泛着疼…… 阮蔚低头打量着自己的穿着,一身适合在黑夜里行走的黑衣,面上有黑色面纱,头上有斗笠,腰间还挂着一把寒光硕影的长剑。 结合当下情景。 头好痒,糟糕,要长脑子了! 阮蔚,“……” 啊! 她一瞬间想通了。 面前的大宅院明显是被人家灭门了啊!她这一身见不得人的装扮,综上所述,她这明显就是—— 组织上派出来负责扫尾的杀手之一啊! 现在她应该立刻执行任务。 于是,当终于忙完了的塔灵慢悠悠飘过来时。 它一脸震惊的看着这个最后才被踹进来的年轻人莫名其妙的开始了一些奇葩行为大赏。 嗯?在没有任何记忆的情况下,她居然一点也不惊讶的开始打扫卫生了?等等……你的扫帚和拖布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啊?!还有,快住手,不要再尝试一只手拖两个尸体上板车了啊喂!!!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突然开始打扫卫生啊! 塔灵不懂,塔灵蒙圈,塔灵恍惚。 阮蔚和喻之椿是清醒着被送进来的,按道理说,这俩应该都会留有些许外面的记忆。 谁知道—— 喻之椿那边基本上是保留了全部记忆,而阮蔚这边居然是忘光光了啊! 这就是非酋吗? 阮蔚正吭哧吭哧的清理着院落里地面上的血迹,忽然耳尖一动。 有动静! 她瞬间转身。 阮蔚:虽然很疼但是还是立即用神识扫向了那侧房祠堂角落巨大八仙桌下正抖动着的箩筐白布。 哦? 阮蔚心神一动,一步便瞬闪到了箩筐面前。 她直接一掀。 白布下,是个双目通红的小孩。 小孩身穿华贵的锦衣,脖子上还挂着金玉做的长命锁,发丝凌乱,如此狼狈的蜷缩在箩筐里,却不难看出他日后风流俊秀模样。 小孩骤然见人,一张小脸被吓得煞白。 他瞪着赤红的眼,瘦小的身躯几近颤抖。 看上去十分可怜。 - 至少场外观众都忍不住心软了一瞬,他们看着阮蔚。 女修最易心软,虽然阮蔚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和善良沾不上边,但她也不至于会对这么一个可怜的孩子不管不顾…… 长老堆里。 元音笑了笑,“她这是一上来就捡了个大便宜啊!” 玄真子支持道:“这姑娘也真是好命,想不到塔灵也是个看脸的,竟是直接将人送到她身边了。” 元音和朝见有过几次交流,他抬手恭祝朝见:“恭喜恭喜,只怕这一次的魁首还是你家二师侄啊!” 朝见,“……” 他礼貌性的笑了笑,似乎是认同了元音的话。 实际上,朝见的内心已然搅起了滔天巨浪。 朝见不敢说自己已经十分了解阮蔚的行事作风了,但多年教导,他也算能看她表情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依他看,这丫头可完全没有要救人的意思啊喂!!! 阮蔚绝对没憋什么好屁。 - 知蔚者,莫如朝见也。 小孩含着一包眼泪,欲泣未泣的注视着面前的黑衣女子。 包子似的软糯小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坚毅,似乎是在告诉来人,他宁死不屈! 阮蔚愣了愣神,她瞥了眼自己腰间。 夜黑风高杀人夜。 一个柔弱的幸存者小孩代表着什么…… 那当然是……代表着还剩了一个小孩没杀干净! 哦哟!原本以为自己就是个搞后勤大扫除,遭受到职场霸凌的底层保洁人员来着。 没想到, 这还有个活口? 还是个小孩! 一瞬间,阮蔚那空空如也的记忆海洋里莫名其妙浮现出了一些内容: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啦、什么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啦、什么今日你放我一条生路来日我断你所有活路啦…… 被灭门的、倔强的、灵力不弱的美强惨小孩,这他娘的复仇 buff 叠满了啊! 等等,buff 是什么来着…… 无所谓,管他呢。 斗笠之下,阮蔚的眼睛越来越亮。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给我开工资的是我的老板,但他不是你的爹妈…… 阮蔚劝慰自己。 给组织立功的机会来了!别跑,她的一等功啊! 阮蔚狞笑着靠近了。 她抬手,挥剑就斩! 闪着寒光的银色剑身上倒映着孩童那无知懵懂的眼。 “?!” 塔灵:大傻春,你要干啥!!! 第160章 排老二的就是心冷 刹那—— 场外大惊。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啊?啊?啊?” “灵镜上好像出现了一个我认不到的人……” 这次的浮屠塔内没有镜蝶跟随,却有塔灵协助。 作为浮屠塔的塔灵,塔内就是它的主场。 它全知全能,区区五十个嫡传的现场直播,不在话下。 高台上。 阮蔚举剑的一瞬间,全场所有目光都在那短短的一瞬间里凝聚在了蓬莱仙宗负责带队的朝见身上。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字:你们蓬莱仙宗怎么能教出这么一个狠角色? 朝见,“……” 我都说了阮蔚这副样子就是绝对没憋什么好招啊!!! 这他娘的是谁定的赛制啊? 把一个完全失去了记忆的、不再需要顾忌礼义廉耻的阮蔚放出门,这就相当于把一个本就在山野中长大、野性难驯的泰山放归丛林啊! 再想到阮蔚举剑霍霍向的人是谁。 济真方丈不忍再看,低头诵念佛号:“阿弥陀佛。” - 面对这抹剑影。 萝筐里的孩子面上闪过一丝惘然。 又像是带着一些释然。 塔灵,“住手!” 你这么一开局就把主要人物砍死了,那其他人还玩个屁啊!!! 它加班加点安排的各个身份岂不是白用功?! 塔灵直接就想动用力量出手阻止阮蔚。 阮蔚先是被自己脑中炸响的声音吓了一跳。 但她向来喜欢逆着来—— 越是不要就越是要! 她自顾自的一剑劈下,塔灵若是真有实体,恐怕眼睛和下巴都要落到地上去了! 塔灵震惊、塔灵出手、塔灵顿住。 “嚓——” 箩筐四散。 几缕碎发随着剑风悠然飘落、零落入地面。 失去了座驾,箩筐里的孩子一屁股跌坐在地。 孩子,“……” 塔灵,“……” 场外观众,“……” 阮蔚提气、收剑,呼出一口气吹了吹自己剑上沾着的碎发。 斗笠下,阮蔚翻了个白眼。 这脑子里的话外音想的也太多了,她还能真把这孩子砍了不成? 一,她目前只是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推测,刚才的清理行为也只是在搜集更多线索,力求能够推出更多的真相; 二,脑袋空空是真的,但同时,她发觉自己的神识非常敏锐。虽然疼的厉害,但也能感受到自己正在被人观察着; 三,既然有不愿现身的观察者,不论那人是否熟悉自己,都应该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一定的反应,而自己面前又恰到好处的出现了一个身份一看就不简单的孩子,便是拿他试上一试又何妨? 阮蔚无比了解自己的处境。 一睁眼,自己直挺挺的站在灭门宅院前,脑子里还空空荡荡的。 不远处,还有不知名生物在紧盯着自己,不知是敌是友。 没有比这种情况更糟糕的了。 阮蔚瞬间就提起了十二分的戒备。 对当时的她来说,最重要的尽快的收集信息,阮蔚只能无所不用其极。 阮蔚:我是失忆,不是傻了。谢谢。 于是,刚才炸出来的那句住手,正合阮蔚的意。 不怕你暴怒、就怕你不出声。 行,上钩就行。 见地上的小孩还在发呆。 面对这个惨兮兮的孩子,不知为何,阮蔚心中没有半分同情。 朝见是对的。 阮蔚的性格本就有些极端,她的善良、她的助人、她的礼仪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她有记忆的情况下的。 没有了记忆的阮蔚。 就相当于解开世俗束缚的受刑者。 刚才阮蔚确实也有过设想——留不留。 所以,她确实动过念头。 她在心中评估了一下这个孩子是否值得继续活着,最终还是念了方才自己利用这孩子炸出画外音的这一份情。 失去了记忆的阮蔚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被现场直播。 当然,现在的她知道了也无所谓。 她不在乎。 阮蔚一把将人提溜了起来,捏着后领子提在手里。 阮蔚刻意压着嗓子,听起来像那花楼里哑了嗓子的老鸨: “叫什么?” 被她以一个十分羞耻的姿势提溜着的孩子沉默了许久,任凭阮蔚怎么摇晃他也不肯吐露半个字。 孩子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为什么…… 他刚才已经清晰的感知到了,斗笠之下,这个黑衣女人眼里的杀意是真切的。 为什么突然就掠过他,劈向了那与自己只是分寸之隔的箩筐。 他想不通。 阮蔚持续摇晃着手里的孩子,见他实在不愿说话,她垂而闭目。 神识掠过这处宅院中的一草一木。 没有。 刚才说话的“人”不在这。 她垂眸沉思,眉间几近靠拢,最后却倏然舒展开来。 罢了。 先处理手上这玩意就是了。 阮蔚这么想着,就把这孩子丢在了地上,她环胸抱臂,长剑出鞘: “哑巴?说话。” 那孩子被她一吓,浑身都抖了一下。 直到阮蔚的耐心即将耗尽之时,孩子才哑着嗓子挤出三个字: “……李戟川。” 阮蔚挑眉,不是哑巴就行。 她继续问:“认识我吗?” 李戟川一怔,他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遍浑身被黑色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女子。 这能认出来个鬼啊?!! 这是不是……在警告他啊。 李戟川咽口水,摇头回答:“不……不认识。” “这是你家?” “嗯……” “今晚上被灭的门?” “……嗯” “看清楚谁干的了没?” “……没有。” “我刚刚看了一圈,都死光了,你怎么活着的?” “……我不常在家,他们不知道我在不在……我娘,让我藏在这。有隐身符……刚刚你来,时间过了……就……” “嗯。” 一问三不知,身上还全是麻烦事。 这对帮助阮蔚找回记忆一点用处都没有。 阮蔚:“不认识啊,那我们没交情。行了,你自己打扫,我走了。” 语罢,她竟然一点话也不多说,直接脚尖点地,纵着轻功飞走了。 留下一脸茫然的李戟川。 和场外感到莫名其妙的观众。 - 月华叹了口气,她幽幽然和身旁静乾吐槽道:“我死心了。” ‘阮蔚和我们合欢宗,此生无缘!” “阮蔚不愧是你那前道侣……行行行,别瞪我啊,朝见,朝见行了。咳咳,反正,她不愧是朝见教出来的。” 在静乾的怒视下,月华及时改口。 “啧啧啧,他们那这排老二的人,心是真冷啊。” 月华原本觉得丰无涯的童养夫培养计划没什么必要。 毕竟这一次小比之前的阮蔚看起来并非不懂情爱,除了脾气有点瑕疵,待人接物方方面面做的都不错。 现在一看。 这性子是真独啊! 该有的同理心她是一点都没有哇。 静乾闻言不自觉地看了眼那道灰色身影。 见他不为所动,静乾才抿着干涩的唇,回答月华的话:“不。” “不是心冷。” 静乾强迫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放回了这次小比上,她盯着阮蔚纵身离开的身影,却是一愣。 这背影和记忆中的背影,几乎重叠。 熟悉又陌生。 静乾轻声说:“他们只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第161章 该怎么跟你解释塔灵是什么呢 场子不大。 在座之人也并非等闲。 将她二人对话全都收入耳中的朝见眨了眨眼,他垂眸,抿了一口茶。 体内情咒炸了又炸,皆是被朝见自行压下。 他抬手,宽大衣袖遮挡,快速的拭去了唇角的一抹红色。 朝见摩挲着茶盏。 目光晦涩。 自己,终究还是……困住她了啊。 可,家里孩子们好不容易成功的这一回啊——他一个做师叔的,又如何能袖手旁观呢? 两相比较,朝见只能向着静乾遥以表歉。 - 李戟川自顾自茫然了一会后,才从地上起身拍了拍灰。 他沉默着,按照阮蔚说的将一切都打扫干净。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让李戟川自己收殓亲人的尸骨呢。 李戟川眼中闪过一丝怪异。 这女修,真是个怪人。 阮蔚也有同样的感受。 她一面运着轻功四处打转,一面思考着刚才那十分不对劲的李戟川。 他俩互相都觉得对方十分的奇怪。 阮蔚咂舌。 虽然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但是—— 哪有一个被灭门的孩子能够像李戟川这般冷静的啊? 全家满门被屠后,人的反应一般就两个方向,要么发癫怒杀天下人、要么吓破了胆苟活一生。 可李戟川却很冷静,虽然看上去不爱说话,但在阮蔚的强烈逼问下,他又似乎向自己透露了许多内容。 他不像孩子。 尽管看上去只有七八岁,但阮蔚直觉,他似乎老的惊人。 有点像发布任务的npc呢,阮蔚想着。 等等,npc又是什么? 对于自己这时不时冒出奇怪名词但是自己又能理解名词意思的脑子,阮蔚已经适应的十分良好了。 她目前的状态,简单的说成失忆其实并不准确。 关于修真界的常识,还有她自己的名字,阮蔚没有忘记;不仅没有忘记修真界的常识,她脑子里还总时不时的冒出一些怪异词汇。 但关于自己是如何出现在那李家宅院门前的,又是为了什么去的,还有自己从小到大的记忆这方面,阮蔚忘得非常彻底。 飞着飞着。 阮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果然。 塔灵的声音直接回荡在阮蔚脑海: “阮蔚,你的任务是协助李戟川寻找李家灭门的真相——” “等等,你人在哪?!” 塔灵震惊。 它只是中途转去处理了一下别的嫡传啊! 声音响起的一瞬间,阮蔚立即停在了一处人家的屋顶上,她凝神环顾四周。 没有,还是没有。 不知来处,阮蔚也无法锁定神识传音回它。 她抿唇,低声问:“你是谁?” 得,这姐们忘得最彻底。 浮屠塔中封印着的都是曾经的恩怨情仇,灵鬼妖魔。 这次小比的内容是合欢宗和伏龙寺精心挑选的。 为确保没有人记得。 月华催眠了所有嫡传。 塔灵则负责封印嫡传们的记忆。 其他嫡传虽然被模糊了部分关于这一场小比内容的记忆,但他们或多或少还残存了做任务赢比赛的意识,也都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 阮蔚当时太清醒,她的记忆封的就狠了些。 在昏沉中,她这犟驴本身还努力和塔灵进行了对抗,导致她现在的状态是所有嫡传中最茫然的。 塔灵,“……我是塔灵。” 还真能听见? 阮蔚有些讶然,“塔灵是什么?” 塔灵,“……” 塔灵这两个字,理解起来很难吗?什么是塔灵?这个要怎么给你解释什么叫塔灵呢?随塔诞生的精灵就叫塔灵啊。 早知道就不硬封这姐的记忆了,看这脑损伤损的呦。 迫于比赛的公平性,塔灵不得不完整的向阮蔚叙述了一遍整个小比的流程。 总不能其他四十九个嫡传都知道这是在比赛,就由着阮蔚一个人一根筋似的摸索找寻自己的记忆?! 喻之椿亦是,他记得全部。 所以塔灵把他安排的最远,他赶到事件中心处都得花上几天。 这样也算勉强公平了。 阮蔚听完,总结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就是说,我不是这儿的人?嗯……然后,我的宗门正在参加比赛,所以我来到了这儿。最后,先完成你所布置的所有任务的人就是第一?” 阮蔚嘟嘟囔囔,“spy吗这是……” 嗯……这又是什么来着? 想起这个词,怎么好像有个靛蓝色的身影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阮蔚忍不住蹙眉,心里突然的有些堵。 啧,好怪。 塔灵疲惫极了,“对。” 久久地沉默。 阮蔚断然回答:“不信。” 斩钉截铁,十分强硬。 塔灵,“……” 你&~¥……!!! 有一些国骂它不知当讲不当讲。 阮蔚自我屏蔽了塔灵的话。 神经啊你,你丫才不是这世界的人呢! 再次重申一遍,她是失忆,不是傻了。 这么扯淡的理由鬼信啊。 尤其阮蔚抓过李戟川的衣领,感受过他的呼吸和体温,清理过李家宅院里的尸体,所有的触感都无比真实。 阮蔚,“我不信你。” 一个不敢露头的、自称塔灵的家伙。 阮蔚信不了一点。 她一直都有这个多疑的毛病,这让她永远都对他人给出的答案保持了一定的怀疑。 尤其是这种上来就和盘托出的。 有问题。 有大问题,不可信。 平时她的多疑就是她最好的防备。 但在信息量极少的现状,阮蔚的多疑已经让她的思绪如脱缰野马一般跑偏了几里路了。 塔灵,“……” 这玩意谁送进来的?能不能领出去,真的伺候不了了! 第162章 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嫡传 在几次劝说无果后,塔灵彻底放弃了。 然后它眼睁睁看着,阮蔚突然急刹、掉头跑了回去。 塔灵,“你不是不信吗?怎么又回去了?” 阮蔚抽空回答:“不知道。” “你的解释很抽象,但你的态度有点真实,而且……” “本来我就没打算离开。” 她嘴上说不信,但目前阮蔚拥有的线索就只有李戟川。 而天生灵体的判定buff似乎也在告诉阮蔚,要相信这个陌生的塔灵。 两相叠加,阮蔚当然不会错过。 而且,阮蔚是没打算带着李戟川,但她也没说打算放了他啊! 她刚才只是以李家为中心,向四周溜了一圈看看有没有遗漏的人或物件罢了。 塔灵,“……那你这一圈是为了什么?” “四处逛逛,也给他一点逃跑的时间,”阮蔚坦而告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的潜意识告诉我,路上的野男人不能随便捡,容易遭报应。” “但我不捡,别人也许会捡。” “照你说的,我得把李戟川攥在手里才能保证胜利。你的话我信五分,既然如此,那倒不如我换身衣服回去演一演。” 面纱下,阮蔚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而且,我也不信李戟川。这不给他一点时间喊人嘛,万一他们家还藏着一个人呢?” “我习惯反推惯性思维。” 这是很常见的套路,让人以为其实只剩一个孩子,从而保护另一个孩子。 “如果只有一个就算了,若是我回去看见两个、三个……” “那他就骗过我,可擒、可审、可杀。” 阮蔚的面上还是挂着笑,她解下面纱,动作熟练的从芥子袋中取出一套纯白仙裙,随手布下阵法后就钻了进去。 思维之严谨、动作之熟练、语句之冰冷。 塔灵背后一凉。 你们灵族古话说的果然没错,越漂亮的女人越有毒。 塔灵进行了深刻反思: 它不应该因为阮蔚的样貌最温柔和善、她身上的气息最熟悉就把这个如此贴近主要事件的身份交给她的啊—— 戟川啊,你自求多福! - 李戟川莫名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他拍了拍手上的脏污。 满院堆积成山的尸体,李家并不大,家中聘用的仆从并不多。是以,每一具尸体的脸,李戟川都记得一清二楚。 祖母、父亲、母亲、年事已高的管事奶奶、很会编发花样的小翠、会偷偷给自己带糖的马夫张叔…… 曾经或笑或慈的面容,此时染上了血色和尸白。 年幼的李戟川不明白。 但此时,他的面上闪过一丝坚毅。 李戟川随手燃起一团灵火,灵火点上脚边的衣袍。火光自下而上,灼烧着、灼烧着,剧烈的高温和奇异的香味逐渐在这个小院中四散开来。 澄红色的火光映在他面上,光与夜将他面上还尚不清晰的轮廓都勾勒了出来。 李戟川静静的看着,并不言语。 等火光渐渐熄灭,他才离开这处后院,自觉地换了一间屋子继续躲藏。 总之,他是应该要被捡走的。 不一会儿。 李戟川感受到一阵轻柔的风忽然吹进了屋里,有人行至屋内。 一双纤细柔荑忽然将李戟川抱出了地砖之下,又稳妥的将他放于地面好好站立。 李戟川:看见没都看见没,这他娘的才是一个正常女修会做的事情?! 刚才那个黑不溜秋的玩意究竟是什么鬼!!! 该演还得演。 李戟川一落地,瞬间提着戒备向后一缩。 他浑身一颤,微微垂眸,稚子无辜,看上去更显稚嫩天真。 男孩童声清脆: “姐姐……你,是来救我的吗?” 声音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确认和隐隐约约的示弱。 “是呀。” 女声轻柔。 得到了准确的答案,李戟川暗自准备好。 三、二、一,抬眸。 原本准备好的卖惨哭唧唧表情一瞬间就僵在了他那八九岁时的童真面容之上。 白衣女修生了一张绝世之姿容,她容色甚美,几乎称得上是天工雕琢的精致,肤白如雪,乌发曜瞳,实在美轮美奂。 如果她的神魂不要亮的那么特殊就更好了。 换上了白衣的阮蔚,她有一种找回了自己舒适区的感觉。 六神装合体—— 开装! 阮蔚甜甜一笑,她已经拿出了她自认为最温柔的笑容。 区区一个老小孩,手到擒来! 李戟川,“……” 他迅速的垂下脑袋,不敢再看她。 亮,实在是亮。 阮蔚恍若未觉,她继续甜蜜的微笑着,不太熟练的捏着嗓子使用夹子音: “来,小朋友,不要害怕啦 ~ 能不能跟姐姐说说,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呀 ~ ” 小朋友·李戟川嘴角一抽。 她抽什么疯?这声音还不如刚才的老鸨公鸭嗓呢! 但—— 为了配合阮蔚的演出。 和李戟川那莫名燃起的关于演绎经验的胜负欲。 大小一起演模式,启动! 李戟川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努力保持着眼里的泪花涟涟。 他哽咽着说:“我不知道……姐姐……我害怕……” 李戟川一头扑进了阮蔚的怀中,胡乱的拿她那崭新的仙裙抹眼泪和鼻涕。 阮蔚虎躯一震。 啊啊啊啊啊啊啊—— 畜生啊这老小子,居然拿她的裙子抹眼泪!!! 阮蔚正要发作。 已经在阮蔚这里安装了一级探头并随时监视着的塔灵: “冷静!冷静!冷静啊阮蔚!” “你是要赢的啊!你想想,你刚才还说要控制住李戟川啊,别动手,千万别动手!” 塔灵心累,它真是怕了阮蔚了。 还有蓬莱仙宗另外四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刚才,塔灵就是临时赶去处理了一下蓬莱仙宗那小师弟的“事故”。 池衿一睁眼,就坐在酒楼桌前喝汤。 然后,他端着碗的动作一顿,记起了师姐好像同自己说了不能喝汤。 池衿当即就掀了桌。 然后一掀桌,把酒楼里也是刚刚醒来的其他嫡传都炸了出来。 好死不死。 万剑宗的柳渡筝、玄天阁的齐白芨都在。 互相骂着骂着,就打了起来。 池衿参与的很痛快,毕竟他脑袋空了,压抑着的怒气也就涌了上来。 还没来得及发布任务的塔灵猝不及防的目睹了一场嫡传们互殴的大戏。 当然,这个世界还是有王法的。 于是——参与了聚众斗殴的嫡传都喜提牢狱一日游。 等塔灵反应过来时。 他们三个已经倚靠在铁门上隔着过道互相嘲讽了。 塔灵:…… 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嫡传! 但世间自有定法,塔灵只能先给这三被逮进去的发布了一个逃离牢狱的任务。 第163章 “你别难过” 阮蔚一怔,被塔灵的惊恐声喊得回神。 对啊,她得赢! 赢比赛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不管李戟川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不管自己究竟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管这是不是在什么比赛当中—— 演技方面,绝不能输! 阮蔚对自己出色的演技拥有无比莫名其妙的自信。 这自信的来源,好像是模糊记忆里一位眼角长痣的帅哥? 阮蔚似乎有点印象,不管自己如何演绎,这位兄台总是能无比坚定的认为自己的善良天真无邪…… 不行!她绝不允许有人比她还能演! 阮蔚一把将李戟川向后推开了些,她声情并茂的用播音腔来朗诵着: “啊!小朋友!你不用太伤心——小朋友!所有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结束的!你一定不要太难过!” 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古怪腔调噎住。 李戟川一怔,“但是姐姐……我很害怕……” 你这丫头看不见他这么一个柔弱英俊的少年帅哥害怕到浑身颤抖的小细节吗?!! 居然还无情的推开了他。 沉浸在演绎pk中的阮蔚突然顿住,她绞尽脑汁的想着回答。 最后,她目光坚毅,神色冷清: “那你别害怕。” 李戟川,“……”六。 他还是挣扎了一下,企图把阮蔚带回正确的剧情上,“姐姐……我爹娘死了……我,我难过,我也想为他们报仇呜呜呜……” 情入深处,潸然泪下。 阮蔚冥思苦想了好一会。 “那……要不让你爹娘先别死?” “或者,你先别难过?” “……真的,你别难过。” 李戟川,“……” 呵呵。 话说自己是不是和外界的时代脱轨太久了?为什么面前这个灯泡嫡传的话就这么费解呢? 李戟川那稚嫩的小脸上突然的开始了抽搐。 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癫狂的临界线前。 面前那恐怖的女人还在使人发癫的边缘疯狂试探—— 阮蔚干脆利落的扯下了自己仙裙被弄脏的那一块,直接塞进了李戟川手中。 她好真诚:“你别难过。实在要哭,拿这个擦。” “哎,你鼻涕出来了,有点恶心。” “撕拉——” “……喏,这块布擦鼻涕,那块布擦眼泪,千万别弄混了。” 话音落下,李戟川清楚的看见阮蔚自以为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几步,她的面上还带着明晃晃的嫌弃! 见李戟川看向自己。 阮蔚连嫌弃的表情都不收回,就那样顶着一张嫌恶脸说:“怎么了嘛,快擦擦呀。” 李戟川,“……” 啊啊啊啊啊啊啊—— 谁给她建立的自信啊,这么浮于表面、表情都懒得浪费的演技究竟是怎么敢在他这个拥有数百年演绎经验的人面前出现的! 来人!快来人! 塔灵?塔灵在哪!他需要法律援助! - 正当她二人僵持不下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李戟川瞬间感应到了来人。 是新的嫡传!!! 救命恩人啊—— 他立即转头,眼含热泪的就要奔向自己的新生活!拥抱自己的新搭档! 短腿一蹬,跑出去……负两米。 阮蔚一把将人提起来,她一手掩着李戟川的嘴。 两人向后躲藏进了屏风后,阮蔚轻轻跳上了太师椅。 李戟川:!!!吾命休矣—— 他很想反抗,但回到了童年时期的身体无比孱弱。 这女人的手劲大的惊人。 李戟川两只手同时上都扒不开阮蔚的铜墙铁壁。 阮蔚:啧,动什么动! 阮蔚小课堂开课啦!手里孩子不老实怎么办?吓一吓就好啦 ~ 阮蔚将人放在地上,一手捂着嘴,另一只手的指节搭上了李戟川纤细的脖颈,她面上有一抹诡异的甜蜜笑容。 她低头和李戟川对视,轻声细语道:“不要乱动呀,你这样……让姐姐很难办哦。” 阮蔚心里清楚,刚才这小子的态度恐怕就是已经识破自己了。 既然如此,也没有什么装良善的必要了。 李戟川闻言。 他黑漆漆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暴虐,但在阮蔚面带微笑且逐渐收紧的手中—— 李戟川,“……” 你们灵族有句古话怎么说的来着。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李戟川面无表情的、十分严肃的点了点头,并向阮蔚眼神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再乱动了。 阮蔚满意的松开了李戟川的脖子。 但她还是不信他,于是依旧扯着李戟川的后领子,捂着李戟川的嘴。 李戟川,“……” 神经不信还要问! 处理完不听话的小朋友,阮蔚转而用神识扫过门外。 嗯? 阮蔚微微蹙眉。 嘶—— 好像……是认识的人?来人的神魂……有点熟悉啊—— “吱呀——” 有人推门而入。 一位身着蓝白色长衫的翩翩少年,玉面朱唇,剑眉星目,生的实在是俊朗。 如果不是场景不太合适,阮蔚喉咙间压抑着的口哨声已经蠢蠢欲动了。 高低给他整一个流氓哨。 少年垂眸 ,在外边就能感受到屋内有两个人了。 但此时—— 他视线扫过了屏风后的黑色鞋子,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看鞋子大小,怎么就一个小孩? 而且,那脚怎么一直晃悠?难道是……在求救! 感受到傅弈的视线终于定焦在自己鞋上、疯狂抖脚的李戟川几乎欣喜若狂。 快快快!快把我带走!快让我离开这个邪恶的女人啊! 阮蔚在内心啧了几声,感叹了一下今天的运气还算不错。 少年眼角生了一颗小痣。 重点是,他和阮蔚方才脑海里闪过的、眼角有痣的、模模糊糊的帅哥身影诡异的重合了。 出现了一个自己能认得到的人! 傅弈忽然出声,“有人吗?” 阮蔚:哇哦,声音也不错。 傅弈看着屏风后的小脚抖得更快了,手里镜己一闪,傅弈提起十万分的戒备紧盯着屏风。 他冷声道:“阁下何必藏着掩着?又何必捏着一个孩子作人质?” 傅弈来时。 满院横尸已经被李戟川自己给烧干净了,原本堆积成山的尸体,此时也只剩了一些骨头渣渣。 但满院的血迹、腥臭味道可不难猜。 尤其傅弈的神识还扫到了这么一处偏院里的灵力波动。 人质?小孩? 阮蔚沉默的低头,看向了李戟川疯狂蹦跶的脚。 被抓包的李戟川,“……” 算了,笑一个。 李戟川讨好似的朝阮蔚露出了一个谄媚的笑容。 阮蔚,“……” 别说你还真别说,这么个姿势,这么些话语,掐头去尾这么一看,还真是这么个意思哈! 第164章 “同行吧” “好” 傅弈半晌没等到回话,他担心孩子,便再次出声: “阁下?” “若是阁下有所要求,皆可提。还请阁下怜他孤苦,不要伤害这个孩子。” 傅弈的任务是:寻找李家宅院,协助李家少年寻找真相。 于是傅弈从睁眼就开始向四周的路人四处打听李家的宅院在哪。 由于一些显而易见的体质影响。 傅弈花在寻找正确路途上的时间显然是比别人要多得多的。 塔灵对此很绝望。 这批弟子中,就属傅弈和阮蔚身上的大道气息最浓厚,而身为先天塔灵,它最喜欢最青睐的自然也是这二人。 所以塔灵几乎在一开始就给他俩开了后门。 安排的身份和任务都是最贴近李家故事线中心的。 现在的塔灵只想穿越时空回去给那看脸看道息的自己一个狠狠的大比兜! 谁知道这两人—— 一个犟驴神经病,一个绝世大路痴啊! 傅弈很坚定:这屏风后不断晃动的脚,显然就是任务中所说的那位李家少年。 他当然是要保护任务对象的。 傅弈看着那突然停滞不动的脚。 糟糕! 不会是让那人恼羞成怒一个精神失常就下狠手给掐死了! 傅弈瞬间甩出一道剑光劈向了屏风。 阮蔚正思索着怎么解释自己不是人贩子呢。 忽有疾风袭来! 她下意识就将李戟川向后一拽护住,长剑出鞘,立即挡下。 李戟川猝不及防被她满头乌发盖住。 是馥郁桃花香,有些沁人。 也有些古怪的暖意渐渐涌入李戟川那早已冷硬的胸腔之中。 李戟川见过太多妄图来拯救自己的人了。 所有人在见到李戟川的第一眼,都会觉得他可怜。 继而心疼他、帮助他,为他奔走为他出谋划策。 这似乎是正常灵修该做的。 李戟川挺喜欢这些人的,热情、善良、正义勇敢。 那样的人也是天道会喜爱的人啊。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们不好的意思。 只是,像阮蔚这种明明一直都在以利益、以自己喜好行事的人,在遇到危险时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将自己护在了身后? 就像是……一直以为是很坏的人突然做出了一点好事的感动心理? 总之—— 怪让人意外的。 傅弈神魂亮他能理解,但阮蔚的神魂还这么亮,他原本是真心不理解啊! 在阮蔚下意识的举措后,李戟川忽然明白了。 她理应得天道垂怜。 李戟川缩在阮蔚身后,他抽了抽鼻子,再次凝神看向了屋内分站两侧的二人。 “阮仙子?!” 屏风倒下,屏风后的人自然现身。 一对上眼,傅弈惊呼一声。 阮蔚眉眼弯弯,笑的平和,“在呢。” 塔灵,“……”你就装。 装的还挺像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你已经把所有人都忘光光啦。 阮蔚深知,失忆可不是什么好事。 从傅弈的称呼上就听得出来,他可不是阮蔚的同门,既然不是同门,那自然也不是同一战线的。 对上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如此璀璨夺目的笑脸。 傅弈一怔,他忽然有些热了脸。 阮蔚从来没有对他这么笑过,也从来没有……这般平易近人过。 她对待自己,一般都是直接竖起那透明的高墙,似乎是早已洞察了自己的心思,便也早早的提前防备着傅弈接下去所有示好的话。 傅弈自然也被她那铁壁吓退过。 但似乎每一次见阮蔚,傅弈便更觉得她难得,他那平日里始终平稳的心绪也如被风霜戏弄的翎羽一般漂浮着、上下晃荡着。 她属世间难得。 傅弈收起镜己,强行压下耳廓的红色,一本正经的问道:“仙子为何在此?” 阮蔚晃了晃,将身后的李戟川露了出来,“任务。” 言简意赅,绝不多说。 毕竟,阮蔚只是感到眼前之人熟悉,却并不知道这人与自己究竟是敌是友。 总之,看见他,心里怪怪的。 那倒不如多套些话。 傅弈了然,他笑得爽快,“我也是如此!” 当着李戟川这个任务对象的面,傅弈不好说的太明显,他挑着眉梢: “既然仙子也是为他而来,不如……我们同行?” 他顿了顿,薄红再一次攀爬上脖颈,“不愿意也没关系……我跟着仙子便可。” 在傅弈看来,这真的是非常大胆的邀约了! 而且,傅弈隐隐约约的能感觉到阮蔚这时极其和善的态度。 大师姐说过,追女孩,该上就得上! 大师姐还说了,他就是输在了脸皮上,她还让傅弈多向池衿、喻之椿等人多学习学习,说他们那样的才讨的阮蔚欢心。 傅弈嘴上拒绝,心里倒是不知什么时候就记下了。 阮蔚笑了笑,“这自然是可以的。” 她身穿白色仙裙,清凌凌如世外仙株,浅笑嫣然,自是一派风流。 这幅画面会在傅弈的脑海里烙印许久、许久。 傅弈大喜过望,几乎要按捺不住自己的欢快情绪。 这是阮蔚第一次答应他! 傅弈高兴的想蹦起来,但残存的理智及时的阻止了他。 他以手堵唇,轻咳一声:“咳咳……那,多谢阮仙子。” 阮蔚像只小狐狸似的笑眯眼,“你为什么不叫我阮蔚?” “我……我叫过,”傅弈被她此言撩的更红了几分,他不好意思道:“我们平时不常说话,就……有些不好意思。” 阮蔚哦了一声,美眸中精光闪过。 不常说话? 依她看,倒不见得。 能在她完全失忆的状态下还能出现在她的记忆里的人目前只有两人。 一个是那靛蓝色,一个是眼角痣。 阮蔚忽然脸色一沉。 糟了!我不会是个花心大萝卜?难道……这两都是我的菜??? 我真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啊,阮蔚自恋的想道。 李戟川,“……” 面对如此郎有情,妾不知有没有意但她肯定在走神的“浪漫”场景—— 少年一张包子脸上写满了问号。 这俩天道宠儿在搞什么东西?还有,你们两个!为什么会自顾自的直接忽略掉他这个主人公啊喂!!! 那傅弈看着挺精神的一小伙子,刚才在院落里侦查的时候也挺机警的,还是金丹后期修为。 怎么一碰上这个恐怖的女人就跟失了智一般痴傻。 我也是你们 py 中的一环吗? 李戟川忍不住开口,将主线拉回: “哥哥、姐姐,我……我能不能请你们帮我个忙——” 阮蔚回神,“说。” 傅弈一双凤眸紧盯着她,满脸都是对阮蔚的青睐与赞赏。 她人可真好!她愿意帮这孩子的忙哎~ 李戟川,“……”你他娘的眼瞎恋爱脑滚出修真界啊靠! 李戟川几个深呼吸,强压下心中怒火,挤出一抹苦笑: “你们,能带我去伏龙寺吗” 李戟川满目喷火:老子要去伏龙寺给这眼瞎男修祈祈福啊靠! 第165章 争夺抚养权 “伏龙寺?” 阮蔚狐疑的看了眼李戟川。 “对,”李戟川点头,他面上似有哀戚,他认真地看向了傅弈,“哥哥,我名李戟川,是伏龙寺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 傅弈一愣,终于认真的打量起了李戟川。 经此苦难,孩童面色冷白如霜,眉间皆是雾霭,但通身的气派却看得出此子不俗。 李戟川只睁着一双漂亮杏眼紧盯着他。 阮蔚是靠不住的,李戟川凭借之前几面对她那浅薄的了解就已经明白了阮蔚的不靠谱。 他只能寄希望于傅弈。 而傅弈…… 他听了李戟川的话后,也只是沉默着思索。结果一回神,场面却还是尴尬的沉默着。 李戟川刻意睁大的眼睛都快泛起泪花了! 傅弈满脸无辜的挠头,“你为什么要对着我说?” 他理所应当的指了指阮蔚,“我当然是听她的呀 ~ ” 闻言,阮蔚冲着李戟川笑了笑。 李戟川好险没翻出个白眼来,“……” 神经。 你们一个两个都是神经! “而且,先救下你的是这位仙子,”傅弈义正言辞的甩给阮蔚,“我是后来的!我只辅助,不管事!” 傅弈说完还有些羞赧的看了一眼阮蔚,她便向他笑了笑,傅弈耳后更红了。 这场景—— 就好像一对貌离神合的离婚夫妇正在争夺孩子抚养权,男方使劲将孩子推给女方甚至希望女方能将自己一并带走。 最终得到了“抚养权”的—— 阮蔚心情极好的朝着李戟川招手,“嗨!” 李戟川,“……” 嗨你个大头鬼啊嗨嗨嗨。 他咬牙切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那、就、拜、托、姐、姐、啦。” 阮蔚笑着:“好说好说。” - 日上三竿时。 两大一小终于寻到了伏龙寺。 这依旧得赖于傅弈。 阮蔚没了记忆,她不能确定自己的身份,除了紧攥住唯一的线索,自然也就不愿意大包大揽。 她负责噙着笑,一脸温柔的看着傅弈找路。 傅弈本就路痴。 在阮蔚的温柔注视下,他更加紧张无措,领着阮蔚二人兜了好几次圈子,好险没叫阮蔚人设崩坏、开口骂人。 而李戟川在阮蔚的手中,走了一夜的路,疲惫极了。 塔灵正在向他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再找路痴了。 李戟川,“……” 寺庙院外。 “原来浮屠塔里也有伏龙寺啊。” 傅弈看着面前大气恢宏的僧庙,不由感叹道。 阮蔚眉梢轻挑,笑着回答:“是啊。” 通过塔灵和傅弈的话,她现在已经可以确认了,自己确实不属于这个世界。 大概率,也确实是来参加比赛的十大宗嫡传。 傅弈拉着李戟川的手,还是有些羞赧,像是不习惯和阮蔚说话一般扭捏。 他微微侧着脸,“戟川,到了哦。” “你要找谁吗?” 李戟川被他轻声喊了回神,他怔怔然对上熟悉的庙宇。 不知是不是被阮蔚大魔头折磨的有些心力交瘁。 这叫李戟川有些神思。 又似乎是回想起了真正的那一夜、粘稠的、腥臭的血色模糊了李戟川的眼,他在秘窖中熬到天刚破晓,这才踉踉跄跄的奔向了师门。 李戟川看着,眼眶发酸,几乎落下泪来。 傅弈见他不答话,正要低头看他怎么了。 阮蔚却扯住了他衣袖。 傅弈:? 只见她面无表情,轻柔的、缓缓的摇了摇头。 阮蔚也不低头,看也不看他,随手就将一破碎白布盖在了李戟川脸上。 视线突然变白的李戟川一愣。 少女平静地说:“既然是见师尊,擦擦再进。” “……多谢。” 李戟川深吸了一口气,内心莫名涌上几丝动容。 傅弈这时也恍然,忙给阮蔚传音:“仙子你人真好,还会照顾戟川的自尊心,孩子确实容易多想,多谢你提醒呀 ~ ” 阮蔚正拉着李戟川过门槛,回道:“不客气。” 多的话她没有说。 能说什么?李戟川可不是小孩,看看他演戏时的鳄鱼眼泪就得了,真情流露的眼泪可没必要宣扬的天下皆知。 而且—— 阮蔚有种感觉,似乎……她也曾落到过和李戟川一样的境地。 那种悲戚。 哪怕是失去了记忆,回想时,她的心口也会隐隐作痛。 李戟川还在抽噎。 阮蔚正要开口问话,却骤然一僵。 等等…… 那块布好像,是,擦鼻涕的??? 一瞬间,李戟川明显能感觉到少女牵着自己的那只手用的劲儿更大了些。 李戟川瞪着一双兔子眼抬头,“怎么了,姐姐?” 他抬了脸。 阮蔚,“……” “哈,哈,哈,哈……什么怎么了,没事呀,我当然是没什么事呀……走,我们快走。” 语罢,她直接松开了李戟川的手,缩到了傅弈身后。 背后莫名发凉的李戟川:? 这魔头又在作什么妖? 神经。 每次他对阮蔚的好感度刚提升一点时,阮蔚就又整出来一个新的幺蛾子。 - 李戟川带着他二人进入了僧人们所住的后院。 李戟川,“我娘说了,让我躲好,第二日就来找师父。” 他开始尽职尽责的介绍起自己: “我们李家代代剑修,常年镇守蛮荒边境。我身体不好,生下来时便有夭折之象。有方士云游路过我家,他说我八字太邪,养在家中是长不大的。但我爹娘求他,于是他替我吊了命,又让我爹娘将我送去寺庙避灾。” “他批我命,说我生而邪妄,必要以僧规铁律束之,不然恐会酿下大祸。” “爹娘抱着我求了百家寺庙,没有一家愿意收下我这么一个也许会祸乱世间的来日魔头。” 李戟川捻着自己手腕上挂着的串珠,他目中似有青灯,一字一顿道: “唯有师父,唯有他愿意留我。” “也唯有师父,会帮我。” 师父? 阮蔚怔愣了会,眉心红痣滚烫灼热,她的识海再一次翻起了滔天巨浪。 记忆里,一道青绿色的身影。他的面容很不清晰,阮蔚却忽然有些酸涩,他总是用无限慈爱的眼光看着自己,一声一声的唤她:蔚蔚、乖女。 “嘶。” 她猛地弯腰,捂住额头痛呼出声。 傅弈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就要去搀扶阮蔚,青葱指节将将触及她衣袖。 “别碰她。” 一道剑光疾驰而来! 傅弈立即收手,镜己出鞘,瞬间将那柄寒冰气息的混黑灵剑弹了出去。 傅弈认出了剑,他回头解释道:“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不舒服,我只是想扶她。” “萧道友。” 出剑之人一身黑色僧袍,袖摆处朵朵白色祥云纹样,看着是僧人扮相,却蓄着长发,冷眉寒霜拂面,像一尊今年雪天新塑的冷峻神像。 他冷声召回:“渡鸦。” 渡鸦应召,咻的一下飞回了萧玄同身侧。 萧玄同:“我的师妹,不劳傅道友操心。” 傅弈被他一堵,郁闷的半晌没说出话来。 萧玄同斜睨了他一眼,也是满心怨愤。 可恶的猪,这才一天没看住,就迫不及待的来拱他家的白菜了!!! 你们万剑宗的能不能管管自家师弟—— 也不看他师妹都拒绝了多少次了,看住自己家的人很难吗?很难吗?! 第166章 不麻烦,我活该的 萧玄同快步行至阮蔚身侧,稳稳的接住了她,轻声唤道:“蔚蔚,怎么了。” 阮蔚皱着眉,轻轻嗯了一声。 很熟悉的怀抱—— 她强睁开眼,透过混沌的视线,上下扫了眼萧玄同。 张了张唇,似乎是要说什么;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阮蔚闭上了嘴。 萧玄同疑惑的问:“你要说什么?” 阮蔚沉默了会。 开口:“师兄,你出家了吗?” 萧玄同,“……”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歪了。 但他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僧袍。 萧玄同无语凝噎了半晌,才附在阮蔚耳边低声回答:“在这里,我应该算是出家了。” “我来的时候正在洒扫,听这一庙中僧人对我的称呼,我应该是刚拜入这儿不久,还没来得及剃度。” 蓬莱仙宗智力天花板来了。 萧玄同心安理得的同她嘀咕起自己的线索来: “这一处还有伏龙寺的另外五名嫡传,其他嫡传我暂时没发现。见空是这儿的佛子,在今晨的早课时,他认出我来了,倒也没为难我。” “不过……近些日子,这寺中似乎要举办什么典礼。” 阮蔚十分认真地听他说话。 顺带思考,萧玄同的师兄身份是否坐实。 虽然刚才的傅弈已经点破了萧玄同的身份,自己的出声试探也完全被萧玄同接下了,他的怀抱也很熟悉…… 正想着呢。 猝不及防就被萧玄同敲了一下脑袋。 阮蔚一个条件反射就踹,萧玄同十分机敏的躲开了,面瘫脸上,阮蔚能清晰地读到他的得意洋洋。 阮蔚:? 这躲避姿势,这条件反射,没有个几年的默契可达不到这个程度。 一套丝滑连招下来—— 阮蔚终于确信了面前的人的确是自己的亲师兄。 她总算放松了些,没好气道:“敲我干嘛?” 萧玄同,“离所有男修远一点,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知不知道!你啊你——说什么都不听!” 他抬手戳着阮蔚的额头,将人戳了个歪歪斜斜。 阮蔚捂着脑门,“知道知道!就是碰见了一起走而已啦!” 萧玄同恨铁不成钢,他谴责道:“你莫不是忘了小师弟?!” “你今日敢跟他一起走,明日岂不是就敢跟他私奔?不行!我不赞成!” 阮蔚无语。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听萧玄同提起小师弟,阮蔚的心情忽然沉了一些。 她讶异。 自己这是在……心虚?而且,身体似乎比脑子先一步反应了这一举措的后果—— 小师弟有这么恐怖的吗。 傅弈,“……” 你们说话的时候真的不需要避着人吗?或者,你们说话之前让他避一避也好啊! 李戟川,“……”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拉回来的主线又一次被莫名其妙的人带歪了! 蓬莱师兄妹的争吵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 阮蔚,“行了行了。不走了,我不跟他走了,跟你走跟你走行了。” 萧玄同,“你不要阴阳怪气。” 阮蔚,“我没有。” 萧玄同,“你有。” 阮蔚,“我真的没有!” 萧玄同,“没有你急什么?” 阮蔚,“……” 师兄你说实话,你的嘴是不是向三师弟进修了。 哎? 三师弟又是哪位。 空气中,似有碎裂声响起。 塔灵无形无影的漂浮在半空,正无所事事呢,碎裂声一响,它猛地低头,只见阮蔚识海处的封印似乎有了寸寸碎裂。 塔灵大惊失色。 它不可置信的看着阮蔚。 昏迷的时候犟驴就算了,都已经封印了你还这么犟啊?看样子,从昨日到今朝,她是一刻未歇,一直在使用神识冲击封印。 还是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无意识的持续冲击。 狼灭啊! 阮蔚恍若未觉,自顾自的牵起了李戟川的手。 “走。” “去见见你师父。” 李戟川现在连装都懒得装了,只阴沉着脸,不情不愿的被她拉走了。 傅弈和萧玄同对视一眼。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 “师父。” 李戟川带着他们仨走到了整个寺庙中最僻静的院落里,他没有进去,只是在院门处轻喊了一声。 阮蔚,“怎么不进去?” 李戟川摇摇头,眼底的深色有些过浓,他轻声道:“师父喜静爱洁,旁人都不能进他的院子。” 便是这种时候,李戟川也记得这点。 他的师父啊……啧。 阮蔚表面随口哦了一声。 心里却泛起涟漪。 她不免开始思考,李戟川的师父究竟是什么程度的洁癖,自己的院子连亲徒弟都不让进。 里头没人应答,不知是不是出门去了。 李戟川眼中的光明明暗暗,叫人看不真切他的情绪。 阮蔚随意就地一坐,她一双黝黑深瞳紧盯李戟川: “你们李家有和人结仇吗?” 李戟川果断摇头,“没有。我爹娘是这儿有名的大善人,李家代代都在这儿戍守边境,与人交往皆是为结善缘,从不惹事。我爹娘还救过许多人,不然,那位方士也不会在爹娘的恳求下为我续命。” 萧玄同,“会不会是你爹娘救错了人?” 萧玄同想起自己芥子袋中被阮蔚强行塞进来,让他用来打发时间的话本子。 闲来无事,萧玄同也会看上一看。 话本上说了,路边的人不能随便捡,一个不好就是满门抄斩。 李戟川犹豫片刻后,才答:“……我也不知。” 他盯着脚下石子,声音闷闷:“哥哥、姐姐,谢谢你们送我回来,麻烦你们了。我也可以自己在这等师父回来的。” 阮蔚下意识回答:“不麻烦,我活该的。” 李戟川,“……” 对上李戟川饱含怨气的视线,阮蔚回神。 “哦,说错了。” 她急忙改口,正道的光照在了她缱眷芙蓉面上,“不客气,这是我们修真界新时代三好青少年应该做的!” 李戟川更无语了。 在场四……三个人里,就你最邪门,还三好青少年? 场面陷入了尴尬。 傅弈,“不然,先把这孩子放在这,我们留一个人陪他等师父,其他两个人出去找找线索?” “可以。”萧玄同赞成。 阮蔚也点了点头。 傅弈,“谁留下?” 已经起身的阮蔚和正迈步向外的萧玄同动作一顿,师兄妹两人对视一眼后,继续若无其事的看了回来。 傅弈,“……行,我留下。” 阮蔚扬起笑容,“辛苦辛苦。” 萧玄同冷着脸,“麻烦。” 傅弈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不麻烦,我也是活该的。 好险好险! 差点就被阮仙子同化了。 第167章 金丝绸线 最后,在阮蔚的微笑攻势下。 傅弈“心甘情愿”的自动包揽下了带小孩的任务。 他乐的牙就没收回去过! 阮蔚一出门就把上扬的嘴角拉平了,神色冷淡的就像刚才里边那个笑意融融的人不是她阮蔚似的。 萧玄同看得咂舌,他有些同情的回望傅弈,说道:“蔚蔚,我都有点怀念你小时候了。” 阮蔚挑眉,“怎么?” 萧玄同,“最起码那时候你还不会色诱。” “……滚。” 阮蔚不想理他,扔出一把剑就朝着李家直飞而去。 萧玄同无奈的笑了声,运起渡鸦紧随其后。 - 李府外。 许是因为血色太浓,惹来了巡察,又或是有人路过报了案。总之,李府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已经围了许多人。 阮蔚懒得下去,便捞起裙子打了个结便于行动,蹲在剑上向下望。 萧玄同也跟着向下看,“这是哪儿?” 阮蔚头也没回,“刚才那小孩的家。” 她顿了顿,又问道:“师兄,你的任务是什么?” 萧玄同,“我?我是寻找失踪的法显方丈。” “但我问庙中僧人,那儿的方丈佛号不叫法显。我怀疑我要找的应该是其他寺庙里的方丈。” 寻找失踪的方丈啊…… 阮蔚摸了摸下巴,开始思索。 已知,李戟川是李家的独子,自幼拜入伏龙寺做俗家弟子。 从萧玄同在这儿的身份是伏龙寺还未剃度的僧人就能看得出来,塔灵应该给进入此处的每一位嫡传都安排了合适的身份。 傅弈身上的衣服也很考究,蓝白相间的锦衣,上边的刺绣非常精致华丽。 阮蔚问过,傅弈醒来时便是在一处园中写字画画,他着急出门时还有仆从称他为少爷,听着就不是一般人。 同为少爷,而他的任务还是协助李家少爷。 师兄萧玄同的身份是未剃度的僧人,他的任务是寻找失踪的法显方丈。 总觉得…… 每个人的身份和她们各自的任务都有所关联呢。 萧玄同问:“那你呢,蔚蔚,你的任务是什么?” 阮蔚,“协助李戟川,就是刚才的那个孩子,我要协助他寻找他家被灭门的原因。” 灵光一闪! 对啊。 她在这儿,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呢? 傅弈也好,萧玄同也罢,他们在醒来的那一刻都是在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少爷写字作画,僧人洒扫庭除。 那阮蔚的身份又为什么会一身黑衣的出现在了被灭门的李家门前。 黑衣! 阮蔚突然低头,直接俯冲下去。 她特地寻了一处偏僻地方降落,一落地就仔细的翻找起了自己的芥子袋。 萧玄同紧随其后,见状也是一怔,“你找什么?” 阮蔚没有回答。 在一通翻找后,阮蔚终于从芥子袋中取出了那团皱皱巴巴的黑衣。 萧玄同有点不懂,但坚持劝道:“蔚蔚,你千万别学池衿那臭美的破毛病,忍一忍得了,正事要紧啊!” 阮蔚,“不是。” 她一个用力,竟直接将黑衣撕成了两半! 萧玄同,“!” “不是,你也节俭一点啊喂!还有,你身上这套白色流仙裙不是小师弟刚送的吗,怎么就破成这样了!” 阮蔚的思绪被他一再打断,又听萧玄同总是提那个能引起自己条件反射的小师弟。 阮蔚火都快上头了,她压着嗓子警告道: “都说了不是了!我只是在找自己的身份信息,我失忆了,失忆了懂不懂?!” 面对萧玄同,阮蔚莫名其妙的非常信任,嘴一个秃噜就把自己失忆了的事实脱口而出。 “……” 对上萧玄同有些愕然的眼神。 阮蔚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对他这么生气,不知者无罪嘛。 谁知—— 萧玄同扬眉,“所以呢?” 他理直气壮的说:“我也失忆了啊!” 阮蔚,“?” 萧玄同继续说:“这里……很熟悉,但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还有那个小孩,看着很眼熟,不知道为什么。” 李戟川刚才视线扫过萧玄同时,似乎有意无意的停顿了那么一下。 而后,两人再无对视。 就好像……他们从前见过。 萧玄同微微皱眉。 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 萧玄同从一醒来就觉得此地熟悉,这种熟悉甚至无关记忆,这儿,似乎是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的地方。 阮蔚:嗯?好怪,不确定,再看看。 如果此时是没有失忆的阮蔚,那么她应该就能分析出结果。 可问题是,她失忆了! 阮蔚叹了口气,“没事,出去之后就想起来了。” 萧玄同便低低应了声。 阮蔚继续翻找起被她撕的七零八碎的黑衣碎布来。 “找到了!” 萧玄同凑了过来,“什么什么?” 阮蔚细细的将碎布块举给他看,“这个。” 布块断口处是细细缕缕的金丝绸线。 金丝绸线,一种贵的令人发指的富贵玩意儿。 顿时,萧玄同双眼放光,这堆碎布价值千金啊! 通州人就是奢侈哈! 阮蔚,“我昨夜是穿着这个出现在李府门前的,穿的时候就觉得这衣服料子实在是舒服。” “小师弟……池衿是,看得出来,他送我的这件裙子已经是上上之品了,但我总觉得还是昨夜的黑衣更舒爽些。” 她指着萧玄同身上的黑色僧袍。 “我本来没思考过衣服和身份的呼应,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追凶上。但看了你的僧袍,还有傅弈的锦衣,和你们各自代表的身份,这会儿才想起来这身黑衣。” “既然是比赛,它……塔灵是个注重公平的,它不会让我胡乱猜测自己的身份。” “你们有的线索,我必然也会有。” 线索要放在什么地方才能每一位嫡传不论身处何处都能得到呢? 那自然是——出场就自带的装备啊! 阮蔚,“它留下的线索不会太难,却也不容易发现,而且,它的任务似乎有意在针对我们每个人的短处。” 傅弈不擅长寻人,阮蔚不乐衷信任,萧玄同……没有脑子。 阮蔚此时的思路很清晰。 为什么要给每一个嫡传都安排一个在这塔中的身份呢,那一定是因为身份有一些必要的作用。 结合任务来看,身份是与任务对象、任务内容息息相关的。 傅弈的身份是某富家少爷,他的任务对象是李戟川,说明他的身份,或者他身份的家族与李家、或是李戟川是有联系的。 那么,阮蔚自己的身份又是为什么能和李戟川有联系。 虽然无法得知她为何夜访李府,但却可以追本溯源。 黑衣中的金丝便印证了她的猜测。 这可不是便宜货,就连撕碎这件黑衣,阮蔚也是用了灵力的。 阮蔚敢断言,能将金丝绸线这般隐秘的缝进一件朴素的黑衣里供她穿戴,她在这儿的身份绝对低不了! 能让她这么败家的宗门世家,这可不多啊。 阮蔚失忆了,却也有常识,例如——这蛮荒边境的三大巨头: 伏龙寺、合欢宗、望家。 第168章 找啊找啊找身份 萧玄同听完阮蔚的分析,忍不住咂舌。 他再一次深刻的认识到了人与人之间那无法跨越的鸿沟。 阮蔚实在是聪明。 如果自己不是直接在伏龙寺醒来,恐怕很难像阮蔚这般思维跳跃,能从其他人的身份和任务的关联上反推自己的线索。 还能通过一件衣服来确定自己身份的大概方向。 可恶的聪明人! 还好还好,这个聪明蛋是自家亲师妹。 萧玄同真诚极了,“以后有什么事我都先问你一嘴。” 信阮蔚,得平安! 阮蔚点头,“走。” “又去哪?我们不进去看看吗?”萧玄同问道。 “没必要,”阮蔚摇头,“能找的东西我昨晚已经找了,现在多出来的东西想也不会落进我们手里。” 阮蔚沉默了会,推测道:“而且,我总觉得,身份是很重要的。” 玄同不懂,但玄同照做。 他不信谁也不能不信自己这个妖孽的二师妹啊! 师兄妹二人又一块离开了李府。 - “掌柜的,金丝绸线可还有的?” “没啦,你上别家看看。” “那可否告知一下是何人买走了?我也好去找人商量商量。” “抱歉,这是客人的隐私。” 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走进第几家成衣店里进行过第几遍的对话了。 阮蔚笑着应了一声好。 两人再一次出门。 阮蔚还是一副对四周叫卖的商贩十分好奇的新鲜模样。 她走街串巷,不疾不徐。 萧玄同忍不住开口,“这一处主城的成衣店我们都问了个遍,他们也真是有职业道德,一点消息也不说。” “值得表扬。”阮蔚中肯的评价。 萧玄同,“……”这是重点吗?! 最后,他还是忍下了一下已经堵到了咽喉处的脏话。 萧玄同,“怎么办。” 阮蔚就地一蹲,好好一个仙女整的跟个街溜子一样,满脸无所谓:“能怎么办,等。” 该找的都找了,这么一会功夫,消息也应该传出去了,现在只需要等人找上门就行了。 “……” 萧玄同学她,也捞起僧袍蹲下,他有点担忧的看向了阮蔚——的脑门。 萧玄同,“现在我信了,你是真的失忆了。” 他们之间太熟悉了。 萧玄同知道,自己师妹绝不会在正事上摆烂,尤其是这种比赛中。 她是最好胜的。 也是最不惜命的。 不过这次,既然是自己先和阮蔚遇上,上一次小比闹成那样是因为剩下三个小萝卜头管不住她,这一次,他可一定得管住。 赌上大师兄的尊严!和朝见那一顿毒打的警告! 阮蔚轻轻的嗯了一声。 萧玄同冷静道,“还记得多少?” “嗯……准确的说,”阮蔚深深的叹了口气,一双黝黑瞳仁看向萧玄同。 “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从哪来,往哪去,过往种种,都不记得了。” 闻言,萧玄同心中狠狠一颤。 阮蔚面色如常,继续说道:“但你放心,我没露馅,傅弈还不知道我失忆了。” “他好骗,但其他人不一定好骗。这是比赛,这事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师兄,你得告诉我,我和那些嫡传的关系如何。” 萧玄同一面有些心疼她,一面又觉得她实在疑心,这时候了还不忘了要提防他人。 而且,萧玄同想象不出来,她醒来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就这么大点的孩子,该有多慌张啊。 作为师兄,他会心疼。 但萧玄同还是觉得自己这个师妹合该成为人中龙凤。 她之心性,该做人雄。 但应阮蔚所求,萧玄同还是和她梳理起了人物关系: “你在嫡传中的名头……大的很,也不算什么好名声。一言概之,你见着他们就跑比较安全。” 阮蔚,“哦,我是人民公敌。” 萧玄同表示赞成,“很贴切。” 他顿了顿,继续说:“女修嘛,你倒是都处的不错。就一个人,望溪行,你离她远点。” “你俩都有点疯,最好别凑一块,不然合起来能炸穿浮屠塔。” 阮蔚,“哦,我是妇女之友。” 萧玄同,“也不全是。穆笙就挺想砍死你的。” “至于男修,”萧玄同的声音明显的有了不小的起伏,“傅弈……就算了,他比较单纯,你能应付得来。” “这次小比,你首先要提防的是合欢宗的喻之椿,这是合欢宗和伏龙寺的主场,他虽然只是筑基,但不容小觑。而且,他对你似乎……哎!我说不清,但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有小师弟,小师弟年纪小,大概还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他的那些行为,你千万别多想了。” 听得出来,萧玄同也不是那么坚定的站在小师弟这头。 阮蔚,“哦,我是浪里白条。” “啊?那是什么意思?”萧玄同疑惑道。 阮蔚,“一条船两条桨,我划船不用桨,全靠浪。” “嗯,贴切。” 阮蔚,“……” 我还真是个花心大萝卜啊! 萧玄同顿了顿,非常认真的看向了阮蔚,他声线低沉: “蔚蔚,不要从自己身上挑毛病。” “你是个极聪慧的,虽然我看不太出,但人人都说你生的极好。这样的女子,自然会有人倾慕,不要害怕、也不要觉得自己的行为逾矩。” “你这样的,有万千情恋也是得当。” 一丝暖流划过心间。 面前的大师兄一张冰山脸上竟然也流露出几分心疼意味。 阮蔚忍不住了: “说的很好,但你能不能把那句''虽然我看不出''给我去掉啊喂!!!” 萧玄同认真脸,“但我是真的看不出来。” “……滚啊。” 师兄妹又拌了一会嘴,忽然,阮蔚飘忽不定的视线定格在了一处。 她起身踢了一脚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但萧玄同,“大师兄,你说……” “那个喻之椿长什么样来着?” 萧玄同被她踹的一个趔趄,又听她这般询问,便十分没好气的回答:“他还能长什么样?一个表面是白兔实际是白狐的无辜样呗!” 阮蔚顿了顿,“那他是不是生的很白,眼型狭长,面若粉霜?” 萧玄同,“……” “你想起来了啊?” 他嘟嘟囔囔,“你怎么能先想起他来?小师弟都没这个待遇。” “不是……” 阮蔚还没说完,那人已行至她身前。 她蓦然抬头,对上一双笑眼。 喻之椿笑意盈盈,柔声唤她:“阮蔚。” “走,我来接你——” “回家。” 第169章 未婚妻卷款潜逃 阮蔚老远就看着这人直直的朝自己而来了。 满街人巷,他眼中只有自己。 很怪,但诡异的让人满足。 阮蔚喜欢这样被人注视着,她一直一直都是如此。 有点病,但不多。 当喻之椿行至面前,阮蔚才更觉他貌美非常。他实在是符合萧玄同的描述,叫人打眼一看就知道他是合欢宗弟子。 不过,回家…… 所以说,自己的身份是合欢宗的咯? 合欢宗的人为什么要在深夜去一个被灭门的李府。 唯有一探,才能究竟。 阮蔚一脸平静的起身,回头对萧玄同说了一句,“看来我是合欢宗的,你不太方便进去。我先走了。” “?” 萧玄同满脸问号。 感情他刚才那些都是白说的啊?! 把失去了记忆的阮蔚放走,这真的是一件非常非常非常危险的事—— 对她危险,对他人也危险。 但萧玄同相信,阮蔚心里有数,担心孩子也不能扯着孩子的翅膀不放手、不让她飞。 萧玄同冷冷的斜了一眼喻之椿,才转过头对阮蔚细细叮嘱:“去,有事随时找我。” “好。”阮蔚应道。 喻之椿只立身于一旁,温柔笑着。 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又好像什么都知道,只是他不打算说。 萧玄同眼睁睁看着阮蔚和喻之椿转身离开。 小师弟!你再不来,就真的是太迟了—— 等等…… 喻之椿怎么整个背都湿透了。 是三伏天出门直面阳光三小时后才能拥有的出汗量。 可如今是寒秋十月。 怪事…… 连萧玄同都发现了喻之椿的不对劲,阮蔚自然也在第一面时就看了出来。 喻之椿的状态很差。 他唇色浅白,额角有晶莹汗珠凝成缓缓而下,他的一整个背都被汗水浸湿。 几乎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喻之椿表情却是温柔的,笑意几乎能将人溺了死去,叫人一点儿也看不出他此时的虚弱。 阮蔚:很怪,但胜在养眼。 事实上,喻之椿确实快累瘫了! 他因为天然的对这一类的幻术有抵抗能力,便没有失掉任何记忆。 喻之椿记得所有事情。 当然,塔灵也对他采取了一些措施。 譬如,它直接把人丢到了最最最远的幻境边界,这使用了隔开物理距离的方式。 喻之椿为了合欢宗这回能赢,几乎是掐着灵力恢复的上限,丝毫不顾灵力被抽空又充满的痛苦,连夜紧赶慢赶的飞了回来。 是以,这种拼了老命的行为才只花了这短短一日。 饶是塔灵都不得不佩服他确实够狠。 喻之椿刚到宗门,就有同门向他行礼,称呼他为少掌门。 从他们的口中,喻之椿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合欢宗少掌门,这次为了稳固蛮荒边境而以身领军,去往蛮荒拼杀。 然后—— 同门:“少掌门你未婚妻以为你死在蛮荒 于是她就带着你的所有私房钱跑了 刚有线人来报说阮仙子现在出现在了中统街上——” 这真的是一件很让人心痛的事啊! 话音未落,喻之椿一个扭头就奔赴去了缉拿未婚妻归案一事。 他甚至下意识忽略了任务一事。 可当见着她,喻之椿那颗心又忽然吊了起来。 其实喻之椿面对阮蔚时,一直都会有些紧张。 他虽然自幼知道自己是阮蔚的未婚夫婿候选人,但他看得出,阮蔚可一点都不知道啊。 但方才,她温和的简直像变了个人! 两人并肩走了一会,阮蔚抛出灵剑,有些淡然,“上来。” 喻之椿一怔,什么意思。 她怎么忽然转性了? 喻之椿在阮蔚面前一向妥帖,从不随意逾越阮蔚那天然的警戒线。别提和她同乘一剑了,就是和阮蔚并肩走,喻之椿也绝不碰她的一点衣袖。 听说女修都很注重细节。 喻之椿生怕被阮蔚扣掉任何一点细节分。 阮蔚,“我不喜欢磨磨唧唧,快点上来。” “……好。” 也许是因为阮蔚的声音太过强势,也许是因为喻之椿已经到了拒绝的极限。 总之,喻之椿下意识的答应了。 二人同乘一剑回到了这浮屠塔的合欢宗地界。 第170章 百家求娶 刚走到门前,一连串的“少掌门好”、“阮仙子好”便接二连三的在阮蔚耳边响起。 阮蔚不免疑惑,她侧头问喻之椿:“我在这儿是个什么身份?” “感觉还挺牛的。” 过路的是个人都朝她问好,她跟个移动大佛像似的,谁都想来拜一拜。 比起少掌门喻之椿,阮蔚敏锐的发现,这些合欢宗弟子大部分甚至是先向自己打招呼的。 这儿可是合欢宗,是喻之椿的地盘。 这很奇怪。 喻之椿一怔,“啊……就,呃——” 在他的几番纠结之时。 路过的一名合欢宗同门热情招呼道:“嗨呀!” 阮蔚下意识,“嗨。” 那位同门热情极了,“少掌门!你把阮仙子求回来啦?仙子啊,不是我说你,再嫌弃我们少掌门你也不能啥也不说就逃婚啊!” 阮蔚扬起的笑脸骤然一僵,她僵硬着扭头,看向了喻之椿。 喻之椿的脸已经明显变成了猪肝色。 喻之椿:“是的,我们是有一个婚约。” 阮蔚,“……” 她瞪大了双眼。 什么鬼东西?婚约?什么婚约? 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豆蔻年华的漂亮姑娘怎么就要步入这种从意义上就非常恐怖的坟墓里了? 喻之椿几乎不敢看她的脸。 她是从不知情的。可这时,她知道了,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他既担心、又隐秘的期待着。 会不会,他也是有机会的? 尴尬的半晌时光过去。 “嗯。” 阮蔚轻声应了声,朝着那位热情大兄弟温婉一笑,“没有逃婚,这不就回来了吗。” 喻之椿,“!!!” 他独自怔愣着,却突然被阮蔚猛撞了一下。 喻之椿回望她,阮蔚适时的露出了一个恰当的死亡微笑。 特技·脸滚字幕,启动! 阮蔚满脸写着:配合我,不配合你就死定了。 喻之椿果断转身,义正言辞道:“是的,她没有逃婚。” “你们都误会她了。” 阮蔚贴近他,吓得喻之椿几乎要往墙上贴去了,又直接被阮蔚一把拽了回来。 她仿若柔软无骨的依偎在他肩上,低声威胁:“能不能演?” “不能我换个未婚夫也行。” 喻之椿吓得一抖,“我可以!” 他立即转向已经聚过来吃瓜的众人,表情坚定的像要入党:“我们挺好的,不劳诸位操心。” 阮蔚温婉贤淑,“是啊,我只是出去玩两天。” “对吗,之椿?” 喻之椿,“……是,是的。” 合欢宗弟子: “原来如此啊!我就说,少掌门生的这般好看,仙子怎么会不喜欢呢?” “倒也不能这么说,那沧海酒楼的少东家生的也极其出众。要我说,还是阮仙子慧眼识珠,看中的就是我们少掌门知冷热、贴心。” “说起那沧海酒楼的少东家,听说他昨日因为当众殴打自家食客,被逮进大牢了!” “啊?!真的假的!那他要关几天哇?” “一天都没关住,连夜就从牢里跑了!还顺便带走了他殴打的那两位食客。也不知道是好心,还是换个地方继续打……” “这般来看,还是我们少掌门稳重些。” “虽说以阮仙子的身份来配我们少掌门确实是低嫁了。她家那架势,啧啧啧——听说到现在也没真正松口呢。” “是啊是啊,若不是掌门当年与她家有旧,恐怕这道招婿请帖也送不到少掌门手上。” “还好阮仙子重情,硬是抵着家族压力选了少掌门。那年,听说就连伏龙寺那群秃驴都预备献上佛子来搏一搏呢。” “何止啊!我们蛮荒边境稍稍有头有脸的家里不都派了适龄子弟去吗?” “总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一年真是犯太岁了,他俩总是吵架,一吵架阮仙子就会消失几天。可担心死我们了。” 阮蔚的耳力虽不如常怀瑾,却也差不离太多,多多少少都听见了些。 信息量有点大。 沧海酒楼?招婿请帖?与掌门有旧?她和喻之椿吵架了,还会消失几天? 阮蔚不打算太早暴露自己,每个嫡传对自己的身份都是一知半解。 她相信,喻之椿也不见得知道。 没被塔灵封住记忆算是半开挂的喻之椿:“……” 喻之椿自然也听见了这些话。 他确实没有自己这个身份原本的记忆,但他有外界的全部记忆啊! 但是…… 喻之椿实在不爱八卦,他一般都是关起门来自娱自乐。 而且,他学认字的时候太晚了,宗门里的教习师傅又喜欢逗人,学起来太吃力,这导致了他对读书读史一事的极其反感。 半文盲·喻之椿满脸失望,可恶,想不起来一点! 阮蔚还在琢磨自己的身份。 首先。 沧海酒楼的少东家就很可疑。 昨日正好是嫡传们进入浮屠塔的时候,在这个时间段因为斗殴被抓进大牢,还非常不在乎的逃跑了的少东家。 冲动、鲁莽、愚蠢。 阮蔚想了想单蠢的傅弈,和面前一脸假面笑容的喻之椿。 嗯,一模一样。 这作风,不是外面的十大宗嫡传们还能是谁? 应该不是她的师弟,不然,这也太蠢了! 再者。 显而易见,她在这个世界的身份非常非常之高贵,不然怎么能引得百家求娶。 娶她之所得必然也十分丰厚。 连伏龙寺那群出家的秃驴都想来凑凑热闹。 但,阮蔚总觉得哪里不对—— 在她残存的常识里,合欢宗也是十大宗之一,十大宗的少掌门已经是整个修真界内顶尖水平的地位了。 这样的人还会配不上什么人? 怪事。 总觉得,这里和她常识中的修真界有一些不一样。 是空间不同……还是时间? 结合她本身的失忆状况,和萧玄同的部分记忆残缺。 区区一场比赛还需要封锁记忆的话—— 思虑至此,阮蔚眼睛一亮,豁然开朗。 是时间! 她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所经历的一切,身份也好、故事也罢,这些一定都是修真界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事。 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嫡传们会被封锁记忆了。 也只有这样,才能达成比赛完美的公平。 时间…… 阮蔚低下头去,掩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深思。 那么,这是多久之前的修真界呢? 第171章 “我就是第一个。” “阮蔚!!!” 阮蔚被塔灵这突然的一嗓子吼的身子都是一晃。 喻之椿就在她身旁,立即反应过来要扶她。 手还没伸出来。 阮蔚立即摆手,“不用。” 她神色冷的出奇。 两人此时已经离开了人群,也没有了要装恩爱眷侣的必要。 闻言,喻之椿便干脆的收回了手。 他出身太苦,从小就要在各种人手底下讨生活。于是,喻之椿对他人情绪的洞察能力,就连月华都得叹一声许是不如。 得了这么一会儿的相处时间,他就已经弄明白了阮蔚的脾气秉性。 她说不要那就是不要。 她说要的话…… 那就还得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又惹着她了。 真的是一个很恐怖的人啊。 阮蔚没打算管他,只留下一句:“累了,休息会。”她拦了个人,问清了自己在合欢宗的住处后就直接离开了。 喻之椿看着她毫无留恋的背影,眉眼之下暗藏几分疑虑。 总觉得,浮屠塔中的阮蔚怪怪的。 在进入浮屠塔之前,喻之椿已经仔细的研究过所有市面上流传的那些有关阮蔚的留影石了,虽然大部分都是全程怼脸拍的…… 在阮蔚不知道的时候,喻之椿已经了解她许多回了。 结合阮蔚这个时候的表现,她真的是无一不在告诉喻之椿,自己已经发现线索了。 喻之椿叹了口气。 她还真是聪慧。 太聪明的人,真是很难让人心生喜爱啊—— 一边是掌门给指的豪门亲事,一边是自家宗门的胜利。 这并不难选。 浮屠塔中自然也有太阳,融光暖日顺着檐下倒影落在喻之椿精美秀丽的脸上,像光落进污泥里,沉得深不见底。 半晌。 他低笑一声,转身便走。 - 刚进房间,阮蔚立即挥手布下隔音阵。 又用神识探查了一遍四周,确定自己周围无人监视后。 阮蔚直接开口问道:“你干什么?” 她语气稍有不耐。 毕竟,任谁在思考的时候被打断思绪都是会不爽的。 只一出声,就听见塔灵非常严肃的回答: “阮蔚,不要再试图用你的神识去冲破封印了。” 阮蔚眉梢微微挑起。 就说嘛,塔灵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自己的小动作。 不过,这个时候才忍不住跳出来吗—— 塔灵:“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我不是在吓唬你,每个人的识海都是非常脆弱的。为了比赛,我借助浮屠塔的力量暂时封住你们的记忆。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就连我都得靠着浮屠塔镇压、封印的本源力量才能成功。” “因为你的抵抗,我把握不住封印你记忆的程度。”塔灵忽然放柔了些声音,它说: “正因如此,我也已经补偿了你。我知道,你太聪明,我也不会同你打谜语。” 塔灵坦而告知: “你已经是事件最中心的人物了。” 聪明的人懂得如何为自己谋利,而她阮蔚,没有了道德的约束,更是个中翘楚。 塔灵这番半是威胁、半是服软的话,更让阮蔚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是时间。 七窍玲珑,对他人的恶意最是敏锐。 塔灵,它分明瞧不起这些嫡传。 却又不得不被束缚着、无可奈何的管理着他们这些嫡传。 还真是……让人舒服~ 阮蔚忽然来了兴致,她弯着好看的眉眼,也不管塔灵是否能看见。 阮蔚,“为什么?” 她说话总是天一脚地一脚,塔灵不解:“什么为什么……” 它话音未落,阮蔚的话却炸响: “因为这是过去。” 塔灵若是有下巴,几乎就要落到地上去了。 它“你你你”了个半天都没想出什么借口来。 阮蔚继续梳理,“你封了我们的记忆,就说明多数人或许会对此处有印象。” “为了少数人的公平,你必须让所有人都在同一起跑线上竞争。” “这儿的等级制度和我们现在的修真界大不相同,在这儿,似乎有我这一身份的家族一家独大之相。但我所熟知的合欢宗、伏龙寺都还在。” “你刚才说浮屠塔的本源力量是镇压与封印。镇的是谁,封的又是谁?” “既然我是事件最中心的话——” 阮蔚顿了顿。 紧接着,她毫不犹豫的扯下了最后一道题面的谜语: “浮屠塔,封的是李戟川。” 掷地有声。 塔灵瞬间哑了嗓子。 这是阮蔚一贯的说话风格,但又比从前多了几分尖锐。 毕竟,她才是真正被解封了的疯子啊。 一番连珠炮下来,塔灵受不了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住口啊!可以了不用再说了——” 到此,就连自认无比高贵的先天塔灵都不得不承认。 人族的智慧,实在超出其他族类太多。 它忍不住阴暗的想,也多亏他们自我划分成了灵族和魔族,世代征战,二者相抵,便给了它们这些其他族类得以发展的空间。 阮蔚丝毫不管它的哀嚎,只是美眸静静的聚焦在虚处。 她笑着: “嗨。” “我记得的东西不多,但我在想,既然是比赛——” “总应该有裁判?” 被这样一双能溺死人的眼盯着,浮屠塔外观看着灵镜的众人都忍不住呼吸一窒。 实在是惊为天人的美貌。 阮蔚用指绕发,呢喃道:“你们的判分标准是什么呢?让我猜猜,真相,任务,身份……是速度。” “谁先完成、谁先发现、谁先拆穿。” 阮蔚随手拨了下凌乱的鬓发。 她目光如炬,似是少年张狂,绝口乱言: “我选择……跳过前两个步骤。” “我就是第一个。” 没有任何的疑问语气,她太笃定,也极其骄傲。 她想要第一,那她就会是第一! 疏狂,嚣张。 但这才是少年。 少年就是这般永远毫无顾忌的、去用最大的锐角迎接所有挑战,然后满不在乎的拭干血与泪,继续奔赴下一个山海。 曾经,拥有记忆、通晓剧情的阮蔚,已经很久不会这么痛快了。 她顾虑太多,也不愿意拿除自己以外的人去赌。 阮蔚生来便出众于世,她眉心红痣妖冶,衬得人更如雪般易碎,忽然嘴角擒笑,称她一句神仙妃子也不为过了。 她笑着看向虚处。 “不知道是师尊还是哪位师叔在看。” “但——这次,我还不赖?” 笑意融融,实在姝色。 虽然失忆,但莫名其妙的,阮蔚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这次应该好好表现一下。 不然,出去的下场会有点惨。 - 外界。 灵境前,十大宗长老掌门端坐着。 朝见的手紧紧地握着扶椅,手背将将有青筋暴起,常年冷静的表情也都崩不住了。 静乾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朝见却没有心力顾及她。 他……已经好久没看见过这样鲜活的阮蔚了。 每一次每一次。 朝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这个二师侄身上的枷锁仿佛越来越重,重的几乎要将她拖成了个疯人。 朝见曾忍不住替她、替他们挡过几次,可那时候哭着冲上前接住自己的阮蔚,看上去又实在可怜。 看清她眼中的偏执,朝见知道,这一次还是会败。 自此,他便不再插手。 只由得他们五人折腾。 玄真子看着自家此时还聚在天桥底下讨论今天算卦挣了多少钱的五个嫡传。 对比了一下直接完美猜中真相的阮蔚。 饶是他心态平和,也长叹了一口气,忍不住羡慕道:“朝见道友,你们蓬莱仙宗的这个阮蔚呀,真是太聪颖了!” 月华也凑热闹:“朝见!我突然觉得我又行了,心冷点就冷点。她这脑子,做剑修可惜了!” 朝见一向待人平和,这次却毫不犹豫的反驳道: “不,她的心可不冷。” 第172章 臭情侣 朝见的话其实很少。 听静乾说,他似乎是修过什么箴言诀的,轻易不开口,开口即是箴言。 骤然被他反驳,月华都是怔住。 半晌,她似乎也想明白了,于是也点头赞成道:“是,毕竟是你们蓬莱教出来的嘛。” 神女爱世人。 月华只一转弯便想得到。 蓬莱仙宗教出来的孩子,面上看着再冷再独,可哪里会有不爱苍生的呢? 看出了月华的想法,朝见再一次摇头,他双目清明:“不。” “她不适合合欢宗。” 朝见的表情非常复杂。 家里孩子他是最了解的。 这样的混世魔王,放在远离通州的蓬莱关着教倒也不出岔子,若是放进了以逍遥闻名于世的合欢宗…… 那你们通州可真是遭老罪咯! 朝见顿了顿,看向月华的眼神里有一些怜悯,他指着灵镜上的喻之椿。 “我知道你和师兄的约定,但你最好不要再让他靠近阮蔚。” 月华脱口而出:“为何?” 她和丰无涯只是口头约定,谁都没有说出去过! 浮屠塔中大家都看得到的婚约也只是一个剧情设定,没有人会当真…… 朝见又是如何得知的。 忽然有几缕清风吹过,又有鸟雀蝉鸣,一时之间,长老掌门们所端坐着的整个高楼里都似乎莫名涌进了一大批的生机活力。 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降临、路过了此处。 朝见不经意的向那微风来处瞥了几眼。 啊…… 急眼了? 他垂下眼帘,自顾自继续说着: “他命不好。” 朝见的声音透着刺骨凉意,“靠近一个同样命不好的人,他会死的。” “你放屁——” 月华大怒,她撸起袖子就想冲上去跟朝见干一架。 静乾直接一手将人提了回来,月华回头,“静乾!你看他!真不是我想动手,是他说话太不吉利了!!!” 哪有人一上来就咒别人家徒弟死的啊! 再看不上,也不能这么挑刺。 这谁能忍? 忍者都不行!!! 拽住了月华,静乾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冷静的看向了朝见,朝见便也平静的回望了过来。 这是她俩时隔多年后的第一次对视。 静乾轻声问道:“真的?” “嗯。” 朝见点头。 静乾闻言便低头看向仍是气愤的月华,她低声道:“信他。他不能说假话。” 月华,“……” 好好好,你俩臭情侣又有默契了是。 见状,朝见微微弯唇。 但又在静乾的视线扫回来的前一秒,他拉直了自己的嘴角。 朝见强迫自己沉浸式回忆。 从前的每一次,喻之椿都死了。 他死在那个从来都不曾被阮蔚知晓的婚约上,死在自己的执拗上。 若是从前,朝见是不会多管闲事来多这一嘴的。 可这一次,太不一样了。 阮蔚不再困囿,玄同也不再纯善,握瑜的诅咒甚至在十方大比这时就有了救治之法,而最让朝见意外的是这一次的池衿。 池衿似乎记得! 阮蔚亦然。 她倒是比之前都放得开了。 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朝见不再看着静乾,转而认真的看向月华。 有些话不便让人知道,于是朝见便传音叮嘱道:“你别再向他灌输什么婚约的思想了,这桩亲事,我们不会认的。” “我师兄脑子有病,他说的话做不得数。还有,你就算要报恩,也不能搭上自己徒弟的终身幸福。” 朝见叹了口气,“这对他来说,未免太不公平。” 从第一次知道自家师兄莫名其妙给蔚蔚定下一门娃娃亲时,朝见就很想骂他白痴了。 朝见:有时候真的很无助。 很想晃一晃丰无涯他的头,看一看他脑子里都装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天天让徒弟们少看通州的话本子,自己倒是躲被窝里看了不少,连婚约这种东西都整的出来。 朝见每次醒来的时机都不巧,他更改不了订下婚约的这个前提。 在天命眼中,阮蔚是明珠,傅弈是气运。 它期盼气运摘得明珠。 让喻之椿这么一个毫无背景的孩子掺和进天命的cp养成计划里去—— 这不纯纯给天命送菜吗! 喻之椿占着娃娃亲的名头,死得一次比一次早。 朝见扶额,最后总结陈词: “总之,你还是跟你徒弟说说,让他断了这个念想。” 月华,“……” 她听完朝见的话,若有所思。 月华扭头端详着灵镜中喻之椿扭曲的表情,果断的摇了摇头,“不用我说了,我的徒弟我了解。你别看他这么镇定,其实人走了估计有一会儿了。” 月华,“以前离得远,我还能给他洗脑,说对方人美声甜、温柔善良。” “现在……啧。” 一声轻啧中蕴含了太多太多的未尽之语。 朝见,“……” 他顿了顿,还是觉得应该给月华道个歉。 “不好意思。” 他家孩子实在是太颠覆月华给喻之椿画的大饼了。 还有,他就说嘛!喻之椿那小子看着也不是个傻的,究竟是怎么就能做到每一回都觉得阮蔚这黑心肝的是朵纯洁无辜的白莲花的啊!!! 还回回拿命给她挡,感情是师父作孽。 月华摆手,“没事。” 朝见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见她话音一转,“对了,你看我们家秋浓日怎么样,我看你家那池衿挺喜欢清冷款的,要不让这两孩子试试呗?” 月华眼睛发亮,美人骨哇那可是。 小秋给点力,拐个美人骨回宗,宗里直接安排三天三夜的锣鼓齐天! 朝见,“……不妥。” 蔚蔚出来会撕人的,不开玩笑。 月华非常好说话,“好。” “不行的话,老大也行啊,花解语怎么样,明媚大美人和冰山大酷哥。大师兄大师姐,绝配!” 朝见用一种非常无语的眼神看着她,“……你和师兄就这么喜欢搞包办婚姻这一套吗?” 月华大失所望,“啊,这也不行吗?” “那你们家双生子呢?刚好!我这还有一对双胞胎!” 朝见,“……” “都说了不行啊!” 还有,你到底为什么只逮着他们蓬莱仙宗的人薅哇?!话说你一个合欢宗掌门也真是饿了,到底为什么要像搞推销一样的推销自己的徒弟啊喂?! 眼见朝见这边实在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月华愤然转身:“静乾,你家望溪行——” “不。” 静乾果断拒绝。 月华,“柳渡筝,柳渡筝总行了——” 静乾,“不了。” 她柳叶眉上挑,适时的露出一些疑惑:“因为渡筝她最近正在因为修为不进而愁苦,沾染情爱就不——” 静乾忽然顿住,瞬间改口,“不……不过也行,送来。” 月华,“?” 万剑宗可是全修真界除了伏龙寺、天机楼之外,第三难啃的硬骨头! 静乾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答应嫡传联姻?! 有鬼啊。 月华瞬间警惕:“为什么?” 静乾还未说话。 朝见的声音就幽幽然飘了过来,“柳渡筝是无情道。” 月华,“无情道怎么了?” 朝见,“……” 这就是他不爱说话的原因,和不同频道的人说话实在太费劲了。 无情道、卡修为、冰灵根…… 这还不够明显吗?! 按照阮蔚的说法,这虐恋buff直接叠满了啊! 朝见:“无情道可杀夫证道,修为蹭蹭涨。” 月华,“……” 她立即扭脸看向静乾,只见静乾缓慢的、坚定的别过头去。 只留下一个无比心虚的背影。 月华,“……” 不是,你们这对藕断丝连、联合怼人的臭情侣是不是有病。 第173章 小师弟捉奸 塔外纷纷扰扰,塔内乱乱糟糟。 静谧的合欢宗内。 “师姐!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里面,你都有本事定亲,怎么没本事开门呐?!开门呐!你都有本事定亲,你有本事开门呐,开门开门快开!二师姐!!!快开门,别躲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 一番怒天吼声足足硬控了过路人半个小时。 阮蔚死死的用背抵住门,状似平静的面容上满是冷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塔灵还在一旁幸灾乐祸,“哦呦 ~ ” “不得了,你师弟找上门来咯 ~ ” 面对这个多智近妖的、刚才还十分不气客的拆穿他人计划的、称得上是千百年来最惹塔灵厌恶之人的阮蔚,塔灵要怎么才能克制住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呢? 阮蔚,“……” 你说的好像不是你干的坏事似的! 这身份又不是她自己选的。 还有,谁家师弟找师姐像他这样跟个炮仗来捉奸似的啊!!! 但失去了记忆的她也无力辩解,甚至内心十分诡异的涌上一股子难以克制的心虚之感,就有一种自己出门寻乐子却正好被自家正宫逮个正着的堵塞感。 时间倒回一刻钟前。 “有敌袭!警报!警报——” 合欢宗守门弟子的声音还未能传出百米。 “坎字。” 硕大地龙瞬间破土而出,一口就直接将人吞入腹中。 一靛蓝色身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直捣黄龙,来人手中紧握白璧玉盘,目标明确的朝着一处院落而去。 匆匆赶来的花解语、秋浓日正对上他。 正对上他的面容实在是一种不小的冲击。 至少,花解语愣了一瞬才开口,“池衿道友,你为何要如此……莽撞?” 她还是有些颜控在身上的。 花解语想提醒池衿不要太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也是会被外面的长老扣分的。 池衿眼都不眨,冷声道:“让开。” “呵。”秋浓日倒不是颜控,她最是不喜这些明里暗里瞧不起人的他宗嫡传,便也冷哼一声:“你擅闯我宗领地,还这般口气,实在是胆大妄为!” 池衿此时也冷了神色,薄唇凉寒。 “分明是你们冒犯在先。” “我师姐好端端的走在路上,就被那茶渣掳来,真是好大的胆子!” 天知道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气得都快呕血了。 池衿是一个连轴转的陀螺。 他昨夜刚带着柳渡筝、齐白芨一块挖了地洞逃出大牢。 今晨,池衿刚准备开始大街小巷的寻人,就听见有街角人巷传言:那与合欢宗定亲的阮仙子被少掌门找回去了。 阮?定亲?少掌门? 池衿还没来得及多想呢,就眼尖的看见了正背对着自己准备偷偷开溜的大师兄萧玄同。 池衿叫住他,可大师兄一张面瘫脸上全是滚滚而下的冷汗。 在萧玄同的‘添油加醋’之下。 池衿:天杀的合欢宗!!!老子这就要回魔界把十万魔兵带出来踏平你们这个强买强卖的合欢宗!!! 报官是什么?我堂堂魔尊可等不了这个。 于是—— 尽管塔灵的ooc警告已经尖锐的快要刺穿池衿的识海,但他仍然我行我素,直接一进不出的杀上了合欢宗大门。 现在。 他手中白璧玉盘闪着不善的紫色雷光,池衿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还、定、亲?” 电光不断地在他盘中酝酿,真是好大的气势!气机牵引之间,就连专心致志于戳穿塔灵谎言的阮蔚都有所察觉。 阮蔚:“?” 什么动静。 塔灵:是你等死的动静哦亲。 但她没多想。 毕竟谁也不会没事就想着自己会被即将赶来的小师弟捉奸在房的。 花解语蹙眉,忍不住反驳道:“可他们本来就是——” “不可能。” 池衿直接打断:“你们合欢宗的人少看点脑残话本,他跟鬼定亲都定不到我师姐身上去。” 池衿是有前世的记忆的。 在他的视角里,喻之椿和阮蔚接触的并不多,只不过偶尔说过几次话。 毕竟师姐当时天天追着万剑宗跑,傅弈去哪她去哪,她哪有闲工夫去招待其他宗的嫡传。 当时是自己和另外三个师兄师姐们分别负责了其他八个宗门。 嘶—— 合欢宗当时是谁负责的来着? 三师兄?还是常握瑜? 想不起来了。 池衿的记性并不太好,尤其是后期入过魔,魔血和灵气在他体内对冲过好几回,撞坏了脑子。时间跨度又很长,他从前做灵族时的记忆便不由自主的模糊了许多。 而且,听大师兄说,师姐现在是完全失忆的状态。 失忆≈好哄骗。 池衿都不敢想,这时候的师姐该有多乖巧可爱懂事听话…… 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这种好事、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不能先轮到他!!!狗屁天道,他的运气就有这么差吗??? 这定亲要是放在傅弈身上他都不会那么生气。 早有预谋和天降奇缘,还不如早有预谋得逞呢! 他输也输的心甘情愿。 秋浓日不喜欢吵嘴,区区一个筑基罢了,既然说不通,还不如直接动手: “少废话!吃我一鞭。” 一道赤色长鞭裹挟长风凌厉,直朝他面门而来。 池衿翻身一脚踢开她这一鞭。 “恒字。” 上卦为震为雷,下卦为巽为风,雷风相激,顺势而动。 天地变幻,飓风不知从何处裹来一片浓厚深色乌云,紫色电光在云中酝酿着,宛若云中有紫色的焰火在燃烧,劈里啪啦的响彻天际。 秋浓日大惊:“他是什么灵根?!怎么能呼风唤雷!!” 花解语直接将师妹拉到了自己身后护住,明媚面容上满是冷静,“小秋,后退,别忘了。” “那是蓬莱。” 蓬莱仙宗,向来以手段诡秘多变,修者多道双修而闻名于世。 强压之下,再无多言。 所有逆天而行、要走这一道通天仙途之人鬼妖魔,皆会畏惧这紫色雷电。 池衿冷声道:“最后一次,让开。” 他生的神俊,便是这般狠厉的低垂眼眸看人,也被那卷翘的长睫衬得莫名情深。 秋浓日还想说话,却直接被花解语按头压了回去。 花解语轻抚卷曲长发,笑眼婉和,轻声细语:“池道友何必动怒,我们只是两个媚修,犯不着道友用上如此招式?” 她笑语浓颜,好一番隽画。 花解语的手指几乎要掐进自己掌心里,她紧张的几乎有些喘不过气。 在一个筑基面前,她竟然也会升起逃的心思。 只要一瞬就好、一瞬就好! 忽然,电光大响—— “别笑。” 池衿手中玉盘向前一递,吓得花解语忙向后退去。 他淡淡的斜睨她一眼。 “收起来,别用你的丝来碰我。” 合欢宗花解语,擅用容貌惑人心神,而后灵气成线牵引人心、控制躯体。 池衿一双桃花眼里满是冷淡: “想用情丝将我做成傀儡?” “做梦。” 第174章 “池道友,请。” 花解语瞬间退后,脸上的笑容也褪下,一张俏脸上血色尽失。 她轻咬唇,“……你怎么知道?” 这情丝制傀术,花解语一直都是隐秘修炼的。 她从来没在人前使出来过。 情丝是取自花解语本身的情爱之绪,情绪无形无影,能让所控之人见到最想见到的人和事。若非刻意了解之人,是不可能有人能将它避过的! 池衿倒是很坦然: “看过通州小报。” 通州小报,近些年兴起的情报组织。 他们什么样的情报都能卖,不管多偏门、多冷门、多难查,只要钱给够,他们都能完完整整的给你查出来。 真的是一个让人非常没有隐私感的组织啊。 其实不是这样的。 - 前世。 合欢宗也在围剿魔尊之列中,池衿当时不察,也曾短暂的被花解语控制过一瞬,顺带着被傅弈的镜己捅了个透心凉。 那一瞬,池衿见到的是师姐呼啸而来的巴掌。 吓得他当场就愣住不敢动了! 这他娘的谁敢躲,躲开了下次就是一脚过来。 然后—— 池衿狼狈的带伤逃回了魔域。 魔域强者为尊,从池衿当上魔尊的时候,他就已经把不服管教的魔都灭干净了。 剩下的都是怕他怕得要死的。 哦,还有神经病。 养伤的时候,闲的发慌,还没人打架,池衿也有些莫名其妙的想再看看师姐那一巴掌究竟是往哪打的来着…… 他就喊了一个神经病去通州把花解语抓了来,简单的同她‘学习探讨’了一下。 学完,池衿就让神经病把花解语送回去了。 池衿记得师姐说过,女孩子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 便是不喜欢,也不该苛待。 对此,池衿实在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他只是觉得……师姐肯定不喜欢自己滥杀。他当时还在筹备请神,便不想多添罪恶。 就放花解语回去了。 但他又莫名其妙的被通州人按上了好色的暴虐罪名。 池衿:你们通州都有病。 他怎么可能看得上花解语?拜托,要不是师姐出门出得少,那通州美人榜都得集体往下掉一个排名。 不过,池衿也不在乎。 他只是不断尝试着情丝制傀术。 他的制傀对象一直都是自己,毕竟,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比他还记得她。 不会再有。 但池衿没有成功过,或许是因为施术者不能对自己施术,或许是因为师姐实在累了困了、不愿来见他一面,又或许他们就是不该见面…… 假的也不行……吗。 - 现在,与花解语一样修过情丝制傀术的池衿,自然也能感知到花解语的情丝蠢蠢欲动。 花解语大惊失色,“不可能!那明明是我宗秘术——” “怎么可能?!” 区区一个通州小报,怎么可能? 而且,通州小报还是几年前兴起的情报组织,它最鼎盛的时候,几乎是与老牌情报机构——天机楼,平分秋色的。 当时给天机楼急得呀! 所有卜算、情报直接搞了个跳水价,他们咬着牙把血水往肚子里吞,硬是把老顾客们牢牢地把控住了。 但就算这样,通州小报的时效性也实在迅猛。 这贩卖情报的一张大饼,猝不及防的就让通州小报咬去了一半。 只是近年,通州小报的活动才少了些。 它们开始走高精专路线了。 听见花解语不可置信的声音,池衿冷笑一声: “什么秘术。” “不过是更隐秘的魅术罢了,你们合欢宗玩来玩去不就这一套吗?” 他看着四周逐渐聚过来的合欢宗弟子,心下有些一沉,声色也更加冷厉: “都让开。” “不然我就劈了。” 池衿不擅长对多,对单,他倒是金丹境内无压力。 花解语、秋浓日两个媚修嫡传都还好,只希望别再来一些别宗嫡传,尤其是万剑宗、玄天阁之类的武修。 那就真的是不好对付了。 池衿的目的只是救出阮蔚,可不是上门送菜。 合欢宗弟子们: “天哪!是沧海酒楼的少东家!” “他不是才越狱吗?刚越狱就来我们合欢宗找事啊?” “是不是因为阮仙子啊?我刚刚在街上听人说,沧海酒楼的少东家被人偶遇,听见我们少掌门和阮仙子一起回来,当场就黑了脸呢!” “不是,他还没死心啊?!阮仙子都选了我们少掌门了,他这是……要做男小三?他爹都得让他气死咯!” “嗯……抛开其他不谈,论脸的话,还是沧海酒楼的少东家和阮仙子更配一些。” “小声地说,我也觉得。” “你们俩能不能再大点声,我看前边大师姐二师姐的脸都快气紫了。” “啊?啊……哦哦哦,报意思报意思。” 池衿,“……” 你们合欢宗的人歪楼都这么厉害吗。 他的耐心也已经耗到了尽头,手中雷电绕指、蠢蠢欲动。 在这片静谧之下。 花解语虽然有些向后缩瑟,却并没有让他就这么过去的意思。秋浓日手中的赤色长鞭也是绷得极紧,蓄势待发。 “让、开。” 池衿高举白璧命盘,直接就是一指按下。 瞬间。 “轰隆——” 一道粗如壮树泛着紫气的雷电直劈而下。 雷霆之势,堪比金丹期全力一击! 接不住。 花解语迅速判断。 “退后!” 花解语直接挥臂,灵气波动,将所有人都向后推开几尺,避开了这一雷霆之势。 池衿桃花眼中闪过紫气,冷如尊佛:“最后一次。” “让我进去。” 池衿本来也没有想伤人的意思,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们。恒字诀杀伤力确实大,但用来威胁才是最合适。 师姐说过:厉害的东西就得捏在手里。炸了,它就只是厉害罢了;没炸,这才是能拿捏人的尚方宝剑! 何况,恒字诀也不是他能随意使用的。 以他目前的修为,一日最多只能喊出三次恒字诀。 秋浓日被他激出了火气,叱道:“真是好样的!” “既是如此,一战便是!” 这可事关脸面。 若是让一个筑基在她二人面前杀了进去,合欢宗哪有脸面留存?! 她扬起烈烈长鞭,倏的一下挥起,空气中发出一声爆响。 池衿微眯起眼,正合他意。 速战速决便是。 白璧玉盘高速运转,刺眼的各色光辉映照其上,晃得人眼生疼。 这命盘,绝非凡品! “等一等。” 池衿回首。 喻之椿长身玉立,温文尔雅的立于那儿,朝他露出了个不清不淡的微笑。 他说:“池道友,请。” 第175章 都是姐的过客 “呵。” 池衿冷笑一声,“我师姐都不在,还装?” 面对池衿的嘲讽,喻之椿泰然自若。 他笑了笑,“池道友言重了,在骨在皮,不过一念之间。” “我自是行端坐正,便是不惧。” 他端的是一方公子暖玉无双。 可池衿显然不吃这一套,他闻言更笑开了。 “一念之间?” 池衿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脸,自上向下睨视着喻之椿,看上去甚至有几分悲天悯人似的: “不是不是,你还真以为师姐不知道你是装的啊?” “都是我玩剩下的手段了,还多新鲜呢!” “那满院的萝蔓鲜花,当谁不知道你心思呢?门一关上,一转身,难不成你那行端坐正就褪了皮?真是好一番恶鬼出世的相貌。” 比起牙尖嘴利,恐怕谁也比不过历练过这么多年的池衿。 至少,喻之椿的脸皮还是薄的。 他被池衿这一番话砸的话都说不顺畅了,一双眼几乎瞪裂,“你!” “你怎么能……胡说!” 池衿毫不客气,“跟你没话说,上一边去。” “恒字。” 紫光再次倾泻而来,直直的一道横雷劈下。 这是一道水桶粗的紫色雷光,它从天空中直劈而下,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 话说两句就动手,疯子! 喻之椿心中暗骂,却也只能暂避其锋,向着旁边一跃。 池衿却是抓住了这个机会,直接化作一道残影,冲向了阮蔚所在院落。 眼见已经拦不住。 花解语也不再纠结。 她们几个虽然是金丹,但媚修实际上并没有武斗的能力,池衿却是实实在在的法修。 剑修、法修这两,实在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存在。 秋浓日上前将被雷电撩了一下的喻之椿扶起,“没事?” “嗯。”喻之椿掩下目中苦涩,随口道:“我们……跟上去看看。” 他现在心绪杂乱的很。 依着方才池衿所说,阮蔚她……居然一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本性!还有门后的变脸,这居然也被她瞧见了,自己实在是太不小心了! 喻之椿很懊恼。 但又诡异的有些释然。 他想:既然如此,他也算不负师尊所托? 反正努力他是努力装了的,但是被识破了,这就不能怪他了。 等花解语、秋浓日、喻之椿三人赶到阮蔚院落时。 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上门捉奸、状若癫狂的原配正在使劲的砸那负心汉的房门,而那负心汉根本心虚的抵着门不敢露面见人。 合欢宗三人,“……” 不是,你们师姐弟自己也没商量好啊。 都没商量好就上人家里砸场子?简直是疯了!!! 阮蔚还在死死的抵着门: “冷静!师弟!你先冷静!!!等你冷静了我们再谈!” 池衿都快气死了,耳朵里仿佛也装了自动翻译器。 冷静=嫌他吵。 嫌他吵+等会再谈=让他走。 池衿眼眶一红:“什么?” “你还叫我走?凭什么……你!你欺人太甚!你都能和他定亲了,凭什么叫我走?!” 阮蔚一个头两个大,她什么时候让他走了啊! 她的内心疯狂刷屏: 还有,为什么这个师弟这么难缠啊! 话说你的逻辑是不是也有问题,退一万步来说,师姐定亲了你才更应该离开?!什么叫凭什么啊??? 她到底是为什么会惹上这些麻烦事啊啊啊啊啊—— 但……他的声音听上去又实在心伤。 半晌。 池衿都觉得是时候该换一招用了。 “哗啦——” 阮蔚一下就拉开了门。 池衿猝不及防往前扑了个趔趄。 他倒的突然,阮蔚瞬间一把提溜住他后领子,“你干什么?” 开个门的事,何必行此大礼。 池衿:“……咳咳!咳——咳咳咳……呕,勒——勒死我了……” 他扯着自己的衣襟。 阮蔚拎着他的后领子,完美的对池衿的脖子形成了一个三角钳制。 阮蔚,“啊,哦。” 她换手,将池衿直接拎起来,放正。 顺手还替他拍了拍褶皱的衣衫。 嘶—— 有点条件反射。 阮蔚琢磨着,看来自己真的和这个小师弟比较亲密,不然像整理衣服这么亲密的事,她也不会像做了千百遍这般熟练了。 池衿被她这般亲昵的动作整的一愣,他方才的一肚子气都好像瞬间散去。 满脑子都成了糨糊:“啊……师姐,我,你为什么——” 阮蔚挑眉,“什么?” 池衿在心中默念着清心咒,脖颈处缓缓而上的薄红被他渐渐压了回去。 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话。 他扭头就指着喻之椿,漂亮到妖异的眼瞳中闪过一丝委屈。 “你和他定亲?” “啊,”阮蔚非常干脆地点头,“我们是有一个婚约。” “……” 喻之椿的眼瞬间点亮,池衿也立即要炸毛! “不过,只是在这里面有这个设定,仅此而已。” 阮蔚适时的添上一句。 池衿一瞬间就被这句话哄好了个七七八八,但他还是有些小别扭,“那你为什么要留在这……合欢宗一点都不大,师姐,去我那,我那是第一大的酒楼,可舒服啦——” “不。” 阮蔚果断拒绝。 池衿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水汽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弥漫上眼。 阮蔚面无表情,“别装。” “……哦。” 一个眨眼,池衿又收起了那种倌楼做派,重新恢复了面若寒霜。 合欢宗三人,“……” 要不说喻之椿玩的确实是你玩剩下的呢。 你才是茶艺大师,和池衿一比,喻之椿还真是个茶渣无疑。 阮蔚无奈的揉了揉额头,面对这个有些无理取闹的小师弟,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耐心能有这么好。 阮蔚,“你也别回酒楼,留在我这。” 池衿笑眼弯弯,“好哦。” 他就知道。 师姐果然是最喜欢他的! 看见没,师姐就是定亲了也还愿意带着自己登堂入室!瞧没瞧见,喻之椿那小子脸上的神经都快抽飞咯 ~ 阮蔚牵了牵嘴角,有些要笑不笑。 你丫的才刚刚从牢里逃出来,就大摇大摆的领她回家,到底是领她回家还是领她上牢里待着啊喂! 她是厌蠢的。 但—— 面前足足高了自己小半头的少年,正一脸孺慕的看着自己,他生的实在俊俏,五官眉眼、一颦一笑,没有一点不是长在自己审美上的。 尤其是鼻尖小痣。 实在点睛。 阮蔚忽然就理解自己为什么看见他就会有莫名的安全感了。 就好像,心有安处。 “多动动脑子,别一天到晚想那些有的没的。” 她叹了口气: “别生气,都是姐的过客。” 兔子不吃窝边草,要吃……也得吃那根最茁壮最出挑的! 第176章 慰灵大典 喻之椿上前一步。 “阮蔚。” 池衿瞬间提起十万分的警惕,一双琉璃眼眸立即死死的盯住了他,跟个护食的恶狼崽似的。 仿佛喻之椿只要说出任何一点不中听的话,池衿就会立即喊出恒字来给他一下! 阮蔚适时的拉住了他,回望喻之椿,神色平静: “什么事?” 若是他也不看形势,非要在池衿面前来搅混水的话…… 她也不是谁都能忍得下的。 出乎意料的,喻之椿倒是很正经: “三日后,伏龙寺会举办慰灵大典。最近的魔族来犯的频次太高,我们几家伤亡颇多。应万民所求,特此举办慰灵大典,祷告神佛。” “刚才见空派人来寻你,他们想请你来与伏龙寺一同主持这一次的大典。” 阮蔚,“这是为何?” 喻之椿直接回答:“这是应当的,你作为阮家嫡女,身份最高。” “阮家嘛,要是知道你在这蛮荒边境还主持不上一个小小的慰灵大典,他们恐怕就要举兵杀过来了。” “哦?” 阮蔚稍稍停顿了片刻。 她敏锐的察觉到了喻之椿的错漏,“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大家都是一起进来的嫡传。 塔灵既然封得了其他人的记忆,没道理不能封喻之椿的。 她是通过旁人的话、萧玄同和傅弈的任务佐证才有了一些猜测,最后也是靠着炸塔灵的话炸出来浮屠塔中是过去的时间线。 可喻之椿又是从何而知? 他就算知道是过去的时间线,又是如何能知道这么多的。 有鬼。 除非,他的记忆根本就没被封! 喻之椿闻言便笑,他笑得眼睫垂矣,口中却是有些无谓的话:“啊。这谁知道呢?” “可能是,塔灵偏爱我。” 没有一句真心。 塔灵:你少在这危言耸听! 阮蔚却是微微眯起眼,再一次认真的打量起了面前一身青绿色衣衫的喻之椿来。 啧。 倒也不是个恋爱脑啊。 阮蔚当然不迟钝。 她也听得进萧玄同的话,自然知道喻之椿、傅弈两人对自己怀抱着不单纯的心思。 但若是将他二人放在一块比较。 阮蔚会更欣赏喻之椿一些。 因为——傅弈实在是太正了,他良善,永远都对他人抱有最正面的思绪,他圣母的都快不属于一个正常人性的范畴了啊! 原本以为喻之椿也是朵惹人怜惜的白花,此时看来,却不尽然。 倒是条会为自己谋划的白蛇啊。 阮蔚没有进塔之前的记忆,她对喻之椿有戒备也只是因为她对谁都有戒备。 在一刻钟以前,她还是真心觉得喻之椿是单纯的。 但—— 喻之椿可不知道阮蔚失忆了啊! 他以为阮蔚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真面目,也就干脆的不再装模作样,直接撕下面具露出了本性。 也不知道出去之后,喻之椿会不会后悔呢。 喻之椿:“怎么样,阮蔚,要不要一起合作呢?” “只要是你,我会将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我们两宗联手。这次小比的前两名,就是我们的掌中之物。” “不行!” 池衿脱口而出。 秋浓日立即上前声援自家小师弟,“又没问你,这不是在问阮道友嘛,是吗阮道友。” “嗯。” 阮蔚轻轻的应了一声,她笑意恬淡,浮于面上。 她拒绝道:“不了。” 喻之椿身子一顿,满眼复杂的望向她:“你……真的就这么意气用事?” 明明有唾手可得的情报。 喻之椿不理解—— 阮蔚怎么能,怎么能只因为池衿的不愿意就此作罢呢?! “意气用事?” 阮蔚重复了一遍,十分不解,“你在说什么。” 花解语也上前劝道:“阮蔚妹妹,我们提出的合作也是真心的,你看这条件都是我们在吃亏,皆大欢喜的事儿,何必怄气呢。” 池衿倒是向来不拐弯,“你们还在说些什么屁话?” “我师姐都说了不合作。” 他本来就已经很憋屈了。 池衿的性格有毛病,而且还是非常显而易见的毛病。 他真的、完全、非常、极其的瞧不上这些前世围剿过他的通州灵族! 但阮蔚又一次适时出现,直接薅住了他的后脖颈。 阮蔚敛了笑意,美眸中满是疑问:“你们蠢钝,想不通就算了,为什么还听不懂人话?” 她清了清嗓子: “我一直在试图理清你们的逻辑,所以回答慢了一些。但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不合作。” 喻之椿,“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提,我们也可以商量商量……” “停。” 阮蔚将手指虚虚搭在唇边,有些狡黠: “你们这是……在我面前——” “玩、计、谋?” “什么合作不合作的,这是哪儿的话呀 ~ ”阮蔚笑得极其嘲讽,她继续说道:“在你们眼中,分明只是利用不利用!” “这小比中突然冒出一场慰灵大典,而我又正好是能够主持仪式的阮家嫡女。你们哪是想和我合作,只不过是想利用我的身份在慰灵大典上做些什么。” “还有你,喻之椿,你是怎么留住记忆的我暂且不知。” 阮蔚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笃定: “但我知道,这是比赛,比赛比的是什么,是公平。塔灵为保公平,你能有的记忆,难道我们最后会找不到吗?” “这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喻之椿的唇张了又合,几乎有些克制不住的想要逃避阮蔚那能够洞察人心的目光。 她居然……真的全都知道。 花解语暗叹一口气,所以说,她真的最讨厌聪明人了! 还有,阮蔚到底是怎么倒推出这么多信息的!!! 可恶。 大家难道不是在同一片天空下长大的好伙伴吗。 第177章 拒绝恶意竞价 阮蔚:“你们合欢宗的优势是先知,我们蓬莱仙宗的优势是权重。” 这本不相干。 两宗各玩各的就是了。 阮蔚的身份是靠着她的失忆换来的,这也是塔灵变相的补偿。 毕竟完全失忆这件事,放在任何一个嫡传身上都应该会在第一时间露馅。 所幸是让她这个生性多疑的人碰上了。 而在阮蔚看来,拥有先知优势的合欢宗简直是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若是合欢宗机敏,此时便应该利用信息差立即寻找关键人物、关键证据把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在这儿试图哄骗她们蓬莱仙宗。 合欢宗的算盘珠子都要崩到阮蔚脸上来了! 这谁能忍? 阮蔚笑了笑,眸光偏冷:“居然想用一个最后基本上人人皆知的信息,来谋划利用我身份的便利?” “空手套白狼,可笑不可笑。” 她鲜少有这么冷涩的时候。 花解语一顿,有些不知所措道:“这……” 她想了千言万语,都没想出什么好的借口。 毕竟刚才她们几人商量过后,确实是想借着阮蔚的身份来做一做文章的。 喻之椿读书太少,他虽然没被塔灵封住记忆,但也记得修真界历史上有这么一段百家俯首的时期,可你要让他说出这段时期发生了什么,这可真是为难他了。 但就算她们已经知道这是过去,没有关键人物的线索,还是无法进行任何推理的。 显而易见。 慰灵大典就是这一次的关键。 不止喻之椿。 哪一位嫡传都一样。 嫡传里,除去望息谷、万丹谷、天机楼、伏龙寺,还有玄天阁里的符修阵修,这几个宗门还能算做能文能武。 其他武斗宗门…… 一年到头的文课,五个嫡传能去一个就不错咯! 去了也是倒头就睡。 当然也有例外—— 除非是爱好读史,或者像傅弈、望溪行这样的好学生们,说不定就记得住。 还有蓬莱仙宗这种每天都上文课,不背完书不让走的强制灌输知识型宗门。 原本秋浓日还有些犹豫,觉得不该完全信任阮蔚。 但喻之椿非常笃定。 阮蔚的聪慧毋庸置疑。 场面异常的尴尬。 好一会。 秋浓日才破局一般上前说道:“你说不合作,但也没离开。” 她顿了顿,“为什么?” 与面前多智近妖的少女相比,秋浓日深知和她耍心眼是没有用的。 但她也不算蠢。 阮蔚既然不答应合作,但也没有要离开这儿的意思,一定还是有所要求。 阮蔚闻言,诧异的看了一眼秋浓日。 出乎意料。 合欢宗的这位二师姐倒是很机灵。 阮蔚:“我不答应的是你们提出的不平等合作。” “但我也没说不和你们合作呀。” 她笑得狡黠,眉眼几乎弯成一轮新月,“照我说的做,我们就有的谈。” “不然,免谈。” 阮蔚很清楚。 想知道吗?想的。 说起来,她确实比其他人多了一层信息,她知道比赛的关键是速度。 这种信息到最后当然也会成为公共信息。 但现在,有现成的线索放在眼前,阮蔚不可能忍得住不去碰一碰。 但主导权是不能让的。 绝、对、不、能! 合欢宗三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之后,以花解语为代表,同意了这一次的合作。 阮蔚心情大好。 还象征性的拍了拍池衿的肩以示宽慰。 她一勾手指。 五人瞬间凑作一团嘀嘀咕咕。 池衿只斜斜的靠在阮蔚身上,绝不分任何一个多余的眼神给其他人,借此表示他的抗拒。 - 天桥下。 爻歧坐在阴凉的桥洞中,颇有些闲适的数着灵石,“一个、两个、三个……十五、十六——” 想不到,这浮屠塔中的物价可比外边高多了。 就连算卦都比外边挣得多! 自从这几年通州小报冒头,逼得天机楼亲自下场和他打擂台,互相降价砸场子之后。 爻歧已经很久没能在一个上午就挣到这么多灵石了。 他都有些不想出去了。 恶意竞价,哒咩! “大师兄!有客人来了!!!” 负责望风的颜子卿一声怒喊。 爻歧下意识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将石头上的灵石全数收入芥子袋中。 转身就是一派温和笑意。 爻歧乐的眼都没睁开呢,“客人里面请呀——呀啊啊啊啊鬼啊啊!!!” 入眼之人,是两个头戴恶鬼面具的少年人。 他二人面上的恶鬼张牙舞爪、栩栩如生、恐怖至极。恶鬼面容扭曲,眼睛瞪大,露出锋利的牙齿,仿佛一口就要将人吞噬。 爻歧直接被吓得向后一摔。 “哎!” 个头高一些的’恶鬼‘直接拽住爻歧前襟。 那人疑惑道:“你怕什么?我们还穿着普通衣裳呢。” 爻歧被他一拽,更有些慌了神,连忙推开他起身。 “呦 ~ ” 矮一些那个女孩倒是笑了,“你与我们倒是本家。” “胆小鬼。” 她的话语浓浓讥讽。 爻歧,“……” 神经病你们两个,谁家好人大白天的戴着恶鬼面具招摇过市的啊! 似乎是他看上去太好读懂,女孩又笑,“怎么?” “这街你开的?定了什么不让带面具的规矩?” “你!”姜豫年纪小些,倒是沉不住气,冲上来就想同人理论。 被颜子卿一把搂住向后拽开了。 爻歧摆了摆手,“无事。”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面前的二人,他们既不露脸,身形也属是平常,分辨不出究竟是本地民众还是嫡传。 爻歧只能以平常待之,他扬起笑脸,“小儿无状,冒犯您二位了。二位客人可是要算些什么?” 所有宗门嫡传中,唯有天机楼最亲民,也最舍得下面子。 毕竟他们的商业性质就是服务啊! 就是年纪最小的姜豫,也是被自家楼里紧急培训过职业化微笑之后才放出来参加比赛的。 看爻歧的态度这么好,那少年也有些不好意思,“抱歉,舍妹得了一种叫不怼人就会欠死的怪病,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滚。” 女孩抬起一脚就将人踹了个大马趴。 天机楼五人,“……” 我看你们兄妹俩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她是不怼人就会欠死,你是不胡说八道就会无聊死! 第178章 命不久矣 少年从地上利索的爬了起来,拍了拍灰,也不为自己讨回公道,像是已经习惯了。 他抬手,递了一白玉簪给爻歧。 “道友,能算出这簪子的主人身在何方吗?” “可以。” 爻歧接过玉簪,他闭目片刻,手指翻飞掐算着。 姜豫脸上的骄傲都快溢于言表了。 他的师兄可是天机楼历代嫡传中掐算能力最快的!没有之一!!! 震惊不死你们,哼哼。 不出片刻。 爻歧睁眼,直接指着合欢宗的方向说:“喏,就在那儿。” “多谢。” 少年接过玉簪,回头撞了一下妹妹,“给钱。” 女孩又是一脚飞起,少年这次反应迅速的立即躲开了,但却快速的边笑边跑走了。 一边喊着抓不到我,一边就不停回头的跑远了。 有点痴呆。 天机楼众人,“……” 师尊、长老、道祖呦,今天出摊碰见两神经病。 “拿着。” 女孩直接从自己芥子袋中取出了一颗下品灵石塞进了姜豫手中,转身就走。 姜豫先是瞬间爆红,随即就是一怔。 “仙——唔!!” 他的话直接被颜子卿堵住嘴塞了回去。 颜子卿回头,与爻歧对视一眼,两人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姜豫,“师兄!你捂我嘴做什么?!” 颜子卿始终看着那女修离开的方向,见她走的足够远后才长舒一口气。 他没好气道:“你还问我做什么?你又要做什么?” 姜豫毫不犹豫回答:“当然是找她要钱啊!一块下品灵石是外面的价钱,又不是这儿的!” 颜子卿,“……” 蠢师弟!你这还没想到吗?! 爻歧叹了口气,怜爱的拍了拍自家小师弟的脑袋,眼神怜悯,“不怪你。” 姜豫,“……” 好像莫名其妙被鄙视了智商? 颜子卿叹了口气,转头和爻歧说:“大师兄觉得是哪家的?” 爻歧仔细回忆着,“我想想……御兽门有尉迟兄妹,万丹谷有亲兄弟,话说他弟爱穿裙子吗……还有蓬莱仙宗的常家双生子。” “嗯……戴着恶鬼面具招摇撞市的,我倾向于蓬莱仙宗。” 颜子卿,“赞同。” 除了他们,也没人能做得出来这些神经事了。 还有,那姑娘矮的有点突出了。 “啊我知道了!” 姜豫这才转过了弯,他瞪大了眼,非常惊讶的说道:“天呐!原来他们是嫡传!” 颜子卿,“……” 爻歧,“……” 两位天机楼的嫡传互相对视一眼:他们能不能联合上奏掌门师尊换个拥有脑子的师弟啊!!! 姜豫这种脑神经拐弯的速度,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姜豫还在那震惊,爻歧和颜子卿也已经直接把他当成了空气。 爻歧,“常家两个在找谁?” “那只白玉簪,指向的是这一处的合欢宗,会不会是……他们已经找到线索了?” 颜子卿直觉不对,“他们会不会是在找阮蔚?” “怎么会。”爻歧平静的瞥了他一眼,说出口的话十分冰凉: “簪子上的活气,淡的可怜。” “阮蔚那活蹦乱跳的劲儿,像是个命不久矣的死人吗?” 第179章 三日后 握瑜慢悠悠的晃荡着,过路之人皆是被她脸上的恶鬼面具吓了一跳。 她有些烦闷。 常怀瑾那个二缺到底窜哪儿去了? 他们在这儿的身份是伏龙寺请来的专门负责游行的戏班,要在三日后慰灵大典开始时就一同扮演各路神明来游行驱邪。 握瑜直觉,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除去她和常怀瑾,戏班里还有御兽门的尉迟兄妹,万丹谷的双胞胎兄弟。 也不知道这塔灵到底什么意思—— 不是每一对双生子都喜欢呆在一块的啊喂! 还有,也不是每一对兄妹\/兄弟都能像她和常怀瑾一样维持着表面的和平相处的啊!!! 就这两天,握瑜的心已经累的不能再累了。 尉迟兄妹一天到晚都在给对方的房间里放蛇鼠虫蚁,还都是毒性巨猛的那种,大有一副不搞死对方决不罢休的架势;万丹谷那俩兄弟倒还好,就是每天躺在自己丹炉上晒太阳,主打就是一个摆烂等死。 握瑜本来以为分到一个地方的人需要组队,但这两天相处,让她见识了通州嫡传们的物种多样性。 握瑜就毅然决然的带着常怀瑾出来找师姐了。 正想着呢。 “嘿!” 常怀瑾一个猛冲,从一处拐角跳了出来想吓唬她。 握瑜条件反射似的,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力道之大、用劲之狠,常怀瑾脸上戴的好好的那老大一个的恶鬼面具都让她打飞了! 常怀瑾捂脸,“……” 满脸写着:你打我?你居然打我?我要告诉爹!!! 握瑜,“……抱歉。” 打人不打脸,她这次打了,还打了个大的。 常怀瑾虽贱,但他罪不至此。 “这次就算了,我心情好不跟你计较。”听妹妹道了歉,常怀瑾倒是大大方方的放下手,将自己的恶鬼面具捡回来塞进芥子袋中,兴致勃勃道:“我们去合欢宗找师姐?” “嗯。” 握瑜揭下自己的面具,“走。” 她回望了桥洞一眼,有些担忧,“他们认不出来?” 常怀瑾倒是无所谓,“认不认得出来又有什么关系?他们还能追上来不成?” 他又将芥子袋中的浮猋取出,重新佩戴在了腰间位置。 握瑜想了想,确实。 反正钱都给了,算的准不准另说,顺便探查了一下天机楼啥事不干光算命挣钱也已经够了。 “快走快走,小师弟估计都已经找到师姐了。” 常怀瑾推着握瑜向前走。 握瑜咬牙,“啧,回去我也要学卜算。” 就是被二师叔骂死她也要学!!! 回回慢,以后就都会慢他一步了,她才不要! “哎对了,你觉不觉得昨天晚上那个沧海酒楼少东家的描述有点像……” 握瑜话音突然一顿,她抬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远处‘款款而来’的两个人。 其中一人也突然与她对上眼,发出一声惊叹:“哎?” “常握瑜?” 常怀瑾闻声看去,只见来者一身飘紫色长裙,被风吹得咧咧呼啸。 她身后还跟着骂骂咧咧的齐白芨。 常怀瑾一怔,犹豫了会才开口询问: “……柳道友,你和齐白芨,私奔呢?” 柳渡筝,“……” 师尊,闭口禅能不能外传? 不能的话,你改改规定。 柳渡筝指节捏的死紧,裳霓散出了从未散发出的光芒亮度。 她双眼锐利,传,今日就传,看我传不死他! 齐白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边应付追兵一边怒骂道:“常怀瑾你说什么狗屁话?!神经病啊,我杀了你啊啊啊啊啊啊!!!” 柳渡筝和齐白芨对视一眼。 这俩骤然燃起了过去十几年中从未有过的默契。 领着身后的一干狱卒追兵,他俩瞬间调转方向,朝着常家双生子扑来。 常怀瑾,“???” “我靠!你们不讲武德啊啊啊——” 柳渡筝、齐白芨:“你不讲嘴德!” 常怀瑾顾不上回嘴,追兵在前,他转身就想喊妹妹一块逃命。 “握瑜!跑啊——啊?” 常怀瑾定睛一看,握瑜已经窜出去好几百米了。 早在自家兄长要开口之前,握瑜掉头就跑。 感受着身后的呼啸风声、和三人的怒骂声,以及数十狱卒修士那坚定的追击步伐声。 握瑜,“……” 卖哥哥了,十块下品灵石一个,不喜欢?那倒贴你十块,领走,快点领走!!! - 三日后,伏龙寺。 今日的伏龙寺一扫往日的庄严肃穆之感,反倒是有些轻松之感。阳光洒满了这座古老的寺庙,映照出一片金黄的光芒。 最大的庭院中,挂满了经幡,两旁的香烛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使人感到内心平静。大殿内挤满了前来朝拜的普通民众,他们手持香烛,虔诚地向佛像鞠躬叩拜,口中念念有词,祈求着平安幸福。 也有人痛哭垂泪,似乎是在为所珍视之人祷告来世。 慰灵大典,终于开始了。 寺庙后院。 “阮施主。” 见空今日穿着金丝袈裟,低眉敛神,虔诚悲悯,宛如高堂上忽然醒来的真佛。 他低低的唤了阮蔚一声。 阮蔚正无聊的搭着指节翻花呢,被他喊得回了神,“嗯?” 她今日也穿着极其端正的仙白裙装,眉心一点红似观音,掀睫垂眼,皆是一派风流。 不谈性格,阮蔚其实是很适合这副装扮的。 但想起她曾经在第一场小比中的所作所为—— 被害人·见空沉默了片刻,“要开始了,那些祷颂词,施主可背下了?” “还用背?不是看两眼就记住了吗?” 阮蔚问的非常认真,她似乎完全理解不了怎么会有人记不下如此简单的东西。 年幼时花了大功夫才背录佛经的见空,“……” 半晌。 见空似乎才平和的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是,是阮道友聪慧。” 阮蔚点头,她聪明,还用你说? 她随口问道:“我大师兄呢。” 见空双手合十,“萧道友在后院洒扫。” 阮蔚,“……他怎么天天都在洒扫?” “方丈罚的,他近来总出去,总被抓,于是总被罚。” 见空也很无奈。 他倒也不是没有帮萧玄同遮掩过,问题是:你他娘的也不能一天到晚都往外跑! 还一跑就是两天,城镇上被萧玄同直接闯入的民众们都来伏龙寺告状了,方丈还没消气,萧玄同回来连招呼都不打就冲进了藏经楼翻找名册。 这方丈不罚你罚谁,我吗? 阮蔚,“……” 她想过大师兄的一根筋会比较轴,但没想过他会这么轴。 让你找人你就真的啥也不想,纯靠腿挨家挨户的跑着找啊??? 他的脑袋放头上是为了增添身高吗。 第180章 师弟不行,那师姐呢 见空似乎还想问些什么。 “阮蔚。” 忽有女声轻唤她名。 阮蔚闻声转头,对上一张长鬓入眉的冷淡面容。 阮蔚一怔。 来人腰挂双剑剑鞘,看上去十分冷漠寡言,几乎是和萧玄同如出一辙的冰冷面孔,不像是个热络性子。 但她主动喊了自己的名字? 一直陪伴在阮蔚身侧的池衿见了来人,冷笑道:“哈。没想到,除了那死棺材脸,又来了一只万剑宗的狗。” 棺材脸·傅弈,“……” 他本来情绪绷得好好的,现在真的是有点破防了哈。 短短三天时间,傅弈就理解想死的真谛了。 明明说好的出去打探打探消息就回来带孩子,结果一去不复返。回来的只有萧玄同不说,他还死活不肯和自己一块带孩子。 说什么一对上李戟川的脸就有点胃疼想吐。 然后,萧玄同转身就跑。 他的背影,就像传统家庭中那美美隐形的父亲! 留下傅弈一人像一个无助的单身母亲,牵着‘孩子’李戟川的手站在寒风中独自凌乱。 当时,傅弈低头和李戟川对视一眼。 李戟川扬起笑脸: “怎、么、了、嘛。” 傅弈立即把话咽了回去,“没……没事。” 李戟川就有些欢快的嗯了一声,少年包子脸低垂,眼底闪过一丝满意。 这个傅弈还算上道,尚且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在傅弈眼中,低垂着头的李戟川明显是因为这一次又一次的抛弃被狠狠的伤透了心啊!!! 又乖又可怜。 傅弈那颗因为师姐师妹们管束着才在日常中沉寂着的圣母心,立即蠢蠢欲动了起来! 他脱口而出:“乖啊,阿爹还是爱你的。” 李戟川,“?” 有病? 你们这代嫡传是不是都有病? 李戟川沉默了会,才咬着牙齿应了一声谢谢哥哥照顾。 李戟川:看他这几天不折腾死他! 傅弈满意的摸了摸李戟川的脑袋以示鼓励。 他其实一直有点怕李戟川。 李戟川并不是个开朗的孩子,经此一变,他也更加阴鸷。 傅弈是个很具钝感的人,他很少能感受到他人对自己的恶意。 镜己却不然。 自从进入浮屠塔之内,镜己那照验正身的功能就仿佛被屏蔽了,傅弈早功练剑时试过,就连幻境的功能都被屏蔽了。 但每当傅弈靠近李戟川时,都能感受到镜己的剑身正在微微发烫。 似乎是在提醒着傅弈什么。 回到正题。 池衿骂的爽快了。 望溪行可没必要想阮蔚那么惯着他。 望溪行,“嘴欠?” 她随手拔出一剑,恨歌出鞘,剑光锐利且锋芒毕露,剑气如虹,长劈直驱。 “坤字。” 土堆翻腾,瞬间凝结成墙,直接挡住了望溪行这一剑。 池衿冷笑一声。 碰见你们万剑宗的本来就烦。 上一世,池衿几乎是日日夜夜都被万剑宗派出来的探子监视,刚歇两天就会有难缠的万剑宗弟子跟送菜似的冲出来骚扰他。 这都拜最后继任万剑宗掌门的望溪行所赐。 她实在难缠。 还喜欢采用伤害性不大,恶心性极强的苍蝇战术。 是以,望溪行是万剑宗内池衿除了傅弈第二厌恶的人。 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 让傅弈求娶师姐尸体的主意,就是望溪行这疯批出的。 他记得,前世望溪行最后的结局,可算不得好—— “恒字。” 滚滚天雷瞬间直劈而下! 望溪行眼神一凝。 雷光直射眼前,她直接手腕反转,准备直接以剑硬憾之。 见空一声怒吼,“几位冷静!今天是慰灵大典!!!” 你们搞出这么大动静是闹哪样啊?谁家典礼后院又放雷又放炮的啊!!!这儿不是你们宗门劈几下无所谓是?! “行了。” 阮蔚终于出声。 她指节搭在面前小师弟手臂处,狠狠一拧。 池衿,“师姐!” 一双多情眼又开始泛起泪光,“是她先动手的——” 阮蔚,“啊对对对。” 嘴上答应着,手上却是毫不客气地将池衿的白璧命盘直接一合。 那已经要劈上望溪行剑尖的浓紫色天雷瞬间消散! 阮蔚的动作突然。 就连命盘的主人,池衿都还没反应过来。 李戟川就发出了第一声尖叫:“阮蔚你???” 他是个老古董。 见不得师姐弟这般霍乱景象。 池衿一愣。 师姐……师姐居然碰他的命盘? 趁着他发呆之际,阮蔚直接就将他的命盘揣进了自己怀里,“上一边去。” “嘴臭的小屁孩。” 阮蔚这几天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池衿那说一不二、唯我独尊的破脾气,还有他那看谁都是看蝼蚁的欠揍表情。 她其实一直在想: 这他娘的到底是谁教出来的啊?挺漂亮一小孩,怎么一张嘴就让人破大防。 反正不是她 ~ 她明明这么的善解人意、优雅端庄、大方美丽……此处省略一万字。 “孩子还小,报意思啊。” 阮蔚扯出一抹微笑,敷衍着向望溪行道歉。 望溪行一顿。 她微微蹙眉,“你这几天是被人打坏脑子了吗阮蔚。” 阮蔚,“……” 这位仙子,你说话也真的是挺冒昧的哈。 望溪行继续说道:“你太不对劲了。” “听说你这次是代表阮家来主持慰灵大典的,你这次的身份,非比寻常啊。所以,你和合欢宗的婚约……嗯,这很难评……你说实话,是不是他们直接抢人了?” 说到后边,望溪行的手已经重新搭回了剑上,美眸带着些凉意,冷冷的扫向了坐在一旁喝茶看戏的花解语。 被望溪行盯上可不是开玩笑的。 花解语连忙举起双手,“哎!别别别,我们合欢宗这时候还没有那种考核标准呢,你别诬赖好人啊!” “这、谁、知、道!” 傅弈突然横插一脚。 他拳头都快捏紫了。 婚约是个什么鬼,你们怎么还单独开了一条支线? 凭什么他就是日常奶孩子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不公平!塔灵,塔灵在哪,他要举报啊啊啊啊啊啊—— 阮蔚扶额,“没有,这婚约是我们进来之前就定下了的。” “不是合欢宗搞鬼。” 合作对象的名声还是紧急维护一下。 这也是她唯一能为合欢宗做的了,阿门。 望溪行,“嗯。” 她的眼神看上去十分真诚,也十分疑惑: “那你为什么……” “要拿一个法修的本命命盘——” 池衿,“住口。” 他的耳尖爆红,不止如此,这抹红色还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上攀爬着。 很显然。 望溪行懒得理他: “本命命盘,非命定之人不可触碰。” 望溪行一把将自己师弟扯了过来,直接推到了阮蔚面前。 阮蔚的脑袋上刚冒出一个问号。 望溪行,“你直说。傅弈有戏没戏,没戏我让他早点死心。” “师弟不行,那师姐呢?” 第181章 掌门的命不是命吗 望溪行的话,犹如一颗投石直接击碎了原本也不算平静的湖面。 阮蔚微微的眯起眼,上下打量起望溪行来。 心中不知在衡量些什么。 傅弈,“师姐?!!” 你撬墙角也没必要当着他的面撬。 曹贼啊你? 池衿也有些懵,“望溪行你神经病?” 都喜欢我师姐,你们自己没师姐的吗?哦,望溪行确实没有。 望溪行谁也不理,只睁着一双澄澈无瑕的眼,久久地凝视着阮蔚。 好似万般情深。 阮蔚,“……” 她声色清扬,却也十分平静,“我很感动,但恕我拒绝。” “为什么。”望溪行问道。 见空虽是出家人,但戏在眼前,他倒也不至于刻意不看。 他垂眉思索,总觉得……怪怪的。 她们说的话、做的事明明是应该有些旖旎的氛围,却偏偏让旁观的人感受到了一种剧本式的情景剧般的尴尬。 阮蔚真诚道:“你和你师弟,都不行。” “我雷你们万剑宗,天雷。” 婉拒了哈。 傅弈、望溪行:“……” 听不太懂,但知道自己被一种奇怪的理由拒绝了呢。 花解语抓住机会,“那我们合欢宗——” 阮蔚十分迅速的回答:“不好意思,我是纯爱战士。” 花解语,“……” 纯爱战士,什么鬼。 阮蔚继续大言不惭,“还有,玄天阁、琨音门、天机楼、望息谷、伏龙寺、万丹谷、御兽门……这些我全雷!我送各位一句话:心中无男人,拔刀自然神。” “我雷所有人。” 在场众人:这么会雷,你雷神啊? - 场外。 月华转头看向朝见,“我现在觉得,丰无涯那么做是有他的道理的。” “你觉得呢?” 老父亲担忧钢铁直女的心呼之欲出。 朝见,“……” 有时候真的不怪天命要换芯。 “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不要什么。”朝见尽量客观的评价着阮蔚这一波不留退路式的拒绝,“这样刚好。不雷蓬莱就行。” 在过去的无数次重来中,朝见见识过阮蔚的执拗,也深知她决不妥协的个性。 她不要的,便是天皇老子来了,她也不要。 可与天斗,实在困苦。 朝见一个旁观之人都觉得痛苦,那身临其中的五个师侄呢?岂非是痛上加痛。 于是—— 忆不起是第几次重来往复时。 朝见曾劝过阮蔚,他说:顺从罢了,傅弈不错。既是天命所趋,抗争了这么多次,也足够了。 在朝见看来,阮蔚已经为自己的命运做出了足够的抗争。 她的韧性,也该到顶了。 他看着从小长在自己身边的孩子一次又一次的逝去,看着她灵动的身躯里一次又一次的被不知名的灵魂占据,接着一次又一次的为虚无缥缈的爱意奔赴。 就好像雄鹰被残忍的剪去翅膀、苍树被无端的修去枝桠。 天命在无孔不入的、折辱着一个骄傲到不可一世的人。 就连朝见,也受不了了。 对于阮蔚的回答,朝见的记忆有些模糊。 他只记得。 少女望过来时炙热的眼,和她紧绷着的下颌。 她说:绝不。 若是苍生苦求、若是道之所向、若是天命钦定,便可以强硬的叫人接受,便可以让人无端的付出生命情感,乃至灵魂。 那它就不是苍生的天命。 她知道顺从或许会好受许多,也知道自己面对的命运究竟是什么。 是犟种也好、是生来逆反也罢。 她就是不服,死也不服! 阮蔚笑着,她说,师叔,我要反天。 反天。 说者多么淡然,听者却在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朝见一直都知道,没有多少人是完全屈服天命的。所有修士,在刚入仙途时,都会有过质疑天的时候。 为何不公、为何不平、为何不作为。 这是横在所有遭遇过不幸、不乐、不忿之事的人心中的疑惑。 但基于前人事迹,大家只会在心中默想。 朝见听着阮蔚的话,忽然笑了。 那是阮蔚离开的最早的一世,也是朝见最疯狂的一世。 “蓬莱也好不到哪去。” 静乾说道。 这句话忽然就将朝见拉回了现在。 她没有看朝见,只是侧着脸,紧盯着灵镜,平静的分析着,“傅弈确实不适合阮蔚。他性子软,修的又是太上忘情道。他的道途上,不该有阮蔚这样鲜亮的人伴着。” “有她相伴,傅弈绝不可能忘情。” 朝见垂眸,他赞同静乾的这段话。 他在那一次轮回时就参透了—— 天命最终选择的,还是阳。 阴阳男女,天命堆砌出了两个得天独厚的人,然后,它只选了一个。或许早在傅弈择道之时,又或许是更早一些,天命就已经自顾自的决定了阮蔚的生死。 唯有爱人身死,傅弈才能彻底的摈弃无谓的感情,登途大道。 它要拿阮蔚的命,去堆出一个更惊才绝艳的天命之子。 静乾,“望溪行也不妥,她家事繁杂,心中杂念纷扰,不是个合适的结亲对象。” 静乾的声音其实不大,但架不住人家八卦啊。 一群吃瓜群众,吃的津津有味。 最热爱八卦的玄真子甚至都忍不住插话,“我觉得静乾说的有道理啊!更别提望溪行还是个女修——” “啧。” 又是玄天阁的方向发出了一声轻嗤。 玄天阁阁主,曲卧云,紧接着就是一声冷笑:“是男是女有什么分别。” “你是什么混沌时期来的老古董吗?” 玄真子,“我哪有这个意思。” 他性子温和,不善辩驳。 他只是个会看面相的卦修,一看就知道阮蔚命中没有同性红鸾罢了! 元音力挺好哥们:“行了行了,吵什么?” “曲卧云,你莫不是真闲?你玄天阁那两闹分家的都处理好了吗就出来挑事?” 闻言,曲卧云面色一寒,抬手就掀了桌。 “砰!” 原本叽叽喳喳的环境瞬间安静。 月华蹙眉,看向曲卧云,见她脸色实在是很难看,忍不住叹了口气:“曲姐。” “大家都只是说着玩闹,不必动气。” 月华性子活泛,和各宗掌门的关系都还不错。尤其是曲卧云,她两还都是十大宗里极其少有的女性掌门。 “玩、闹?” 曲卧云声音低哑,眼底血丝几乎遮掩不住。 “好好好……你们是看热闹了……只有我他娘的是真被玩了啊啊啊啊!!!” 此话一出,绕梁三日,滔滔不绝。 曲卧云的语气越来越疯癫、痴狂: “分宗,分宗,分他娘的大头鬼!” “一会子这边说经费拨少了研究不出来,一会子那边又说有了一个新想法需要灵石支持……一言不合就吵架闹分宗。分分分,赶紧分!” “真到了要分的时候,又斤斤计较,就连大殿上的一颗石子儿都要切成两半来分!” “还有,最可气的是!” “他们俩个狗东西居然说要让我轮流一天一边当掌门,神经病啊!老娘光处理一个玄天阁的事务就够累了,他们居然还想让我处理两个宗门!!!” “淦啊——” 曲卧云仰天长骂,“掌门的命不是命吗?!” “这个掌门是老娘想做的吗?当初抽签选掌门的时候我他娘的就不该迟到啊啊啊——” 第182章 金牌翻译器 月华,“……” 她满脸的一言难尽,虽然知道玄天阁的那两护法一直都不是很正常,但她没想到他们这么不正常。 月华好哥们似的拍了拍曲卧云的肩,“辛苦了。” 曲卧云已经麻木了,“没事,我命苦。” 她顿了顿,又似乎是有些疯癫的安慰自己: “很快了……等白芨结成元婴,我就直接把掌门之位传给他,哼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座众人看着灵镜中的齐白芨,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不忍。 祝福你小伙子。 阿门。 - 浮屠塔内。 大家的话题已经从阮蔚雷神究竟雷了多少人逐渐转变为对剧情的讨论。 阮蔚不动声色的擦了一把汗。 好险! 终于岔开了话题。 见空合掌,“孩童年幼,今日请了戏班扮演鬼神游行,傅施主,不如你先带戟川出去看看?” “啊?”傅弈一愣,随即点头,“好。” 这个场合似乎是需要动脑子的,傅弈觉得自己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反正有大师姐在呢,虽然大师姐似乎想撬自己墙角,但她总不会不管自己? 想到这,傅弈便很干脆地牵着李戟川走了。 李戟川想挣开他,傅弈一个巴掌就轻拍了下他的脑袋。 傅弈呵斥道:“小孩子不能听八卦,听了耳朵长痔疮。” “……” 李戟川一脸茫然的捂着头,他抬眸去看,只见傅弈正十分严肃的盯着自己。 李戟川:老子早晚砍死他。 但不是现在。 他扇了扇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浓郁暗色,顺从的被傅弈半牵半扯的带出了院子。 等他俩走了。 望溪行,“那孩子是李戟川?” “是。” 见空应了声,并不愿意多说。 这是比赛,他总不能见了谁都无私的奉上线索,更何况是上一场小比结了怨的望溪行。 对上见空略微有些冷淡的脸。 望溪行这才想起来自己前不久才狠狠的揍过见空一顿。 见空没让人直接把自己赶出去,就已经算是很有涵养的了。 “你认识他?” 阮蔚忽然问道。 望溪行的思路忽然被打断,她抬眸看向阮蔚,“嗯。” “我是追着他来的伏龙寺。” 阮蔚,“哦?” 她笑颜如花,声色也仿佛沾上了蜜糖一般,“那不如,交流交流线索?” 望溪行点头,“可以。” 两人的合作达成的极其迅速,也十分干脆。 毕竟,三天过去,能查的也都查的差不多了。 剩下尚且不清晰的线索,大概就不属于本人身份所能查到的了。 望溪行正要开口,阮蔚却伸手抵在唇边。 她笑了笑,眼神随意的扫过了坐在一侧、耳朵都快竖起来听的花解语和见空。 “二位,一起啊?” 花解语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们合欢宗走的不是这条线。” 见空倒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会才婉言拒绝,“你们知道的,伏龙寺也都知道了。” 阮蔚继续微笑,“好,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啊。” 花解语回以一笑。 见空也低头念了声佛号。 阮蔚,“……” 不是,你俩既不参与也不走的是什么意思,就想着死皮赖脸的偷听啊?! 阮蔚低声骂了几句谢特。 她骂的实在小声,花解语没听清,“仙子在说什么?” 阮蔚,“呃。” 你丫的这时候就能搭话了?刚才怎么不接话! 池衿,“她说让你们滚出去。” 他对待通州人,向来不客气。 阮蔚闻言立即轻拍了他一下,池衿低头就对上了阮蔚警告似的眼神。 小嘴一扁,嘟囔了句知道了。 接着,他眼神冷厉的扫向花解语和见空,“不喜欢滚,那就走出去。” “愣着干什么,我的话很难理解吗?用腿,左一步右一步,走、出、去。” 在师姐的警告下,池衿费了好大功夫才把那个滚字替换成走。 阮蔚专属·金牌翻译器·池衿。 虽然过程很糟糕,但结果很美丽。花解语一脸无语的带着非常尴尬的见空走了。 “下次说话再委婉些。” 阮蔚心情大好,轻轻的替池衿捋平了袖口处的褶皱。 “知道啦师姐 ~ ” 池衿点了点头,笑得好生乖巧。 望溪行,“……” 没眼看,真的没眼看。 她打断道:“我继续说了。” 阮蔚点头。 望溪行,“我这次的身份还是望家旁系,但不是万剑宗弟子。” “我醒来时,身处望家牢房。姜榕榕、南乔,还有万丹谷的时浮蝉和她的小师妹,还有一些不认识的姑娘,我们一起被关在里面。” 望溪行有些要笑不笑。 “然后,我劈开了牢笼,带着她们逃了出来。望家派人追杀,我顺手捉了几个审问。你要不要猜猜,我们的罪名是什么?” 阮蔚并没有过多思考,“勾结魔族。” 慰灵大典的举办理由,喻之椿是从魔族边境赶回来的,魔族和灵族之间的战乱……阮蔚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别的答案。 她看着望溪行的脸色骤变了一瞬,又慢慢的恢复平静。 望溪行轻叹,“怎么就……这般聪慧呢。” “对,望家说我们勾结魔族,按律当斩。” 阮蔚毫不犹豫,“很正常,他们就喜欢这么给人扣帽子。” 前世,她大师兄、三师弟四师妹,都是这么被扣上帽子,然后顺理成章的被他们口诛笔伐的。 诬赖,真是叫人最难自证的手段。 阮蔚一怔。 等等,前世又是什么鬼?她的脑子里究竟都有些啥啊—— 望溪行点头,嘲讽道:“虽然我知道望家就是一群烂货,但我没想到他们在幻境里也这么烂。” “啧。该说不说,浮屠塔还挺写实的。” 望溪行不知道这儿是过去发生过的事,她只当这里是塔灵凝造出来的一场比赛。 阮蔚,“……” 你也挺会吐槽自己家的哈。 望溪行骂了几句望家,出了几口气,才继续说道: “然后,除去嫡传,其他姑娘全死了。” “她们是夜里忽然倒下的,睡梦中,所有人都开始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血的颜色很浓,是黑色的。姜榕榕和南乔治不过来,时浮蝉给她们喂了吊命的丹药也没用。” “血流的多,会有追兵。” “我只能一剑劈开深坑,就那么将她们埋了。” 望溪行的声音有些颤抖,细听之下,又似乎没有。 阮蔚抬头看她。 望溪行只是有些随意的坐着,看不出什么情绪,她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桌面。 可阮蔚看得清楚。 望溪行的牙关分明咬紧了。 “最后一个姑娘是姜榕榕一边用着逢春术,时浮蝉一边喂了九命丹,才勉强吊了一刻钟的命。” 望溪行:“她说,她叫小蝶,不是这儿的人,她的家在南乡。几年前,小蝶是在一次外出时被邪修抓到这儿来的。不止是她,那些姑娘、还有我们几个嫡传也都是被邪修抓起来关着的,说是要将我们做成人畜,献给邪神。” “然后?然后,是李家夫妇救了大家,又给了小蝶灵石让她回家。可惜,她才刚走出一里地,又让望家给抓了。我们也一样,大家一起被望家关了好几年。” “小蝶说,是她的命太差了,怪不了任何人。” 望溪行停顿了一会,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她抬眸,与阮蔚对视。 “小蝶说,望家不是最开始抓她的人。” 第183章 兄妹 好大的信息量。 阮蔚竟一时有些处理不过来了。 望溪行继续说: “然后,她死了。” “塔灵出现,给我们发布了任务,找到李家夫妇,报答李家夫妇的恩情。” 阮蔚明白了,“然后你去到了李家,发现李家已经被灭门了。” “对,”望溪行点头,视线透过院墙看往外面,“我们四处打听,昨天才知道,李家夫妇育有一子李戟川,是伏龙寺的俗家弟子。” “姜榕榕她们没什么武力,来了也会被望家围捕,我让她们在城外等我,我先来探探究竟。” 池衿,“说的这样冠冕堂皇,你难道不也是想阻拦她们获取新的信息?” 他与望溪行做了多年对手,自然十分了解她的想法。 “嗯。” 望溪行干脆的承认了,她沉声道:“我们是对手,我这样,有什么不对?” 她眉梢一挑,反问池衿:“换你,你会带?” 医修和丹修简称——没有战斗能力的拖油瓶。 带着干嘛,做装饰吗? 当然,望溪行可以接受别人对自己的道德绑架,但不意味着她不会反攻。 池衿还未说话,阮蔚直接替他回答: “他不会。” “我的师弟我了解,他甚至不会带着人一起跑。” 池衿,“对!” 他骄傲的像只孔雀,若是长了尾巴,此时恐怕已然翘到了天上。 还是师姐了解自己! 阮蔚算是看出来了—— 在毫无人性这方面,池衿实在是个中翘楚。 望溪行,“……” 糟,碰见个完全不要脸的。 望溪行停顿了好久才继续开口问道:“轮到你们了。” 阮蔚就简单的将自己这几日的探查概括了一下。 当然,重要的她可没说。 望溪行听完,啧了一声,“看来,你这个身份还真是高,塔灵是怎么安排的……不会是看脸?” 她上下扫了眼阮蔚,只见她今日打扮的实在是姝丽逼人,只安静坐在那儿不说话的模样,活脱脱一个画中仙人。 望溪行,“算了,能理解。” 她是个很干脆的人。 “线索也交换完了,我就先出去找我师弟了,再会。” 阮蔚笑眯眯的朝她挥手,“再会。” 望溪行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给阮蔚来一记重击,她十分真诚,“讲真的,你跟我。我偷望家老头子的钱养你——” 阮蔚:“……婉拒了哈。” 望溪行挑眉:“真的不试试?” 池衿牙齿都快咬碎了:“滚。” “再不滚劈死你。” 望溪行眯起双眼,冷声道:“来。” 阮蔚,“行了,再不走我就出去把李戟川抢了!” 望溪行这才收住了话,慢慢踱步出去了。 阮蔚真的不明白。 她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察觉不出他人对自己怀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望溪行明明就不喜欢她,这丫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在本就复杂混乱的男女关系里硬是要掺和一脚啊! 就这么喜欢看热闹吗。 “师姐。” 池衿轻轻的唤了她一声,笑得十分乖顺,长长的睫羽垂在他琉璃眼眸上,盖住了眼底一片浓情。 阮蔚抬眸。 池衿的耳廓漫起薄红,伸手:“我的命盘。” 阮蔚,“忘了,喏。” 二人的指尖忽然触碰,池衿跟过电似的瞬间抽回了手。 他偏过头,绯色已经蔓延至他如玉色的脖颈。 阮蔚,“……” 怪、怪怪的。 当时拿他命盘,阮蔚倒是没想太多,现在回想起来只是觉得似乎是有些冲动了。 但—— 池衿实在生得好,她也确实吃这一套。 阮蔚,“咳咳。” “说点正事,你修卦,能不能寻到怀瑾和握瑜。” 孩子在外面野了三天了,也不知道来找自己这个师姐,可叹! “可以。” 池衿随手点了几下白璧玉盘,闭目,手指掐算了几下就睁眼说道: “就在外面,三师兄和常握瑜离我们好近。” 阮蔚忍不了,“没大没小,叫四师姐。” 池衿,“……三师兄和四、师姐在外面。”他叫的非常勉强,但到底是叫出了口。 阮蔚这才满意,“走。” 趁着慰灵大典仪式还未开始,阮蔚决定先带着池衿去寻找自己那两个惨兮兮的双生子师弟师妹。 萧玄同? 啧,他还是安心扫地。 - 游行队伍里。 在一条巨大的花车长队中,各路神佛仙者皆在其上,他们神态各异,庄严肃穆。有的神佛手持法器,威严凛然;有的神佛则面目慈祥,悲天悯人。 在花车的下方,一群恶鬼邪魔被缉拿在那里,披头散发、面目狰狞,还有浑身浴血的。 百姓们的欢呼声冲破云霄。 热闹、今日的游行队伍实在是热闹极了。 扮演着渡世观音的尉迟离鸢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不动声色的抬手,她衣袖反转,一条比指头粗不了多少的青蛇便窜了出去。 青蛇直奔前头的尉迟别鹤而去。 常怀瑾今日要扮金童,在装束上就显得格外的珠光宝气,他男生女相,生的偏精致些,这么一穿戴,摘下面具来看,倒是比身旁的妹妹还俏丽些。 他耳力好,蛇类贴地游走的声音也听得见。 常怀瑾凑到扮演玉女的握瑜身边小声道:“他俩又开始了。” 握瑜垂眸,手中的柳枝沾水,正在向周围的百姓们滴点着,是赐福之意。 她冷冰冰道:“没死就行。” 常怀瑾忍不住扭头去看尉迟别鹤,只见他一面笑意盈盈的朝百姓们表演,一面背手直接拧断了那飞身而去的青蛇。 常怀瑾噫了一声,“好变态。” 握瑜倒不觉得奇怪,相反,她还挺欣赏尉迟离鸢的。 握瑜,“尉迟家祖上是半妖,比起灵族,他们更喜爱妖族的做派。” “我们灵族传承多数情况下只考虑男修,而妖族不分男女,能者竞之。他们兄妹如此互相残杀,也不过是要争家主之位。” 常怀瑾一怔,他抿了抿唇,张口却不知能不能言。 握瑜扫他一眼,“你知道我不在乎了,别恶心我。” “嗯……”常怀瑾原本有些热切的情绪瞬间低落,他有些不知所措,“是他们不对,他们连问也没问过我们。” 他顿了顿,又说:“我也不对,我以为你不愿意做家主,我以为他们问过你了……” 常怀瑾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低进了尘埃。 “问了也是一样的结果。” 握瑜非常冷静,也似乎有些冷漠,她说:“别想太多,比剑、比符,我都是比不过你的。” “你定下少主,也是应当。” 虽然,握瑜也曾真的以为自己有过一线希望。 她其实并不在乎家主之位究竟归谁,毕竟她和常怀瑾一母同胞,双生降世,一同引气入体、悟道修行。 是她、或是常怀瑾,无二分别。 但握瑜没想过,这竟然是从出生那时就定下了的。 那她这些年的努力究竟算什么。 长老们笑着夸她有父母风范、堪继大统的那些话、族内上下的资源都公平的堆砌给她和常怀瑾、她为了不落下生而便具正罡之气的兄长,夜以继日的追赶着。 这些都算什么? 握瑜以为,至少会有一次比试,至少会有那么一次给她的机会。 可结果是—— 没有任何提醒,只是那么平常的一日,父亲忽然来找自己。 他说:瑜儿的眼光最好,你帮爹给瑾儿选一套定少主宴上穿的衣服。 握瑜当日,如遭雷劈。 她手中的灵笔骤然落地,常家主一边帮她捡起一边笑话她这般大了还不稳重。 他是个疼爱自己的好父亲。 却也是个从未将自己纳入继承人名单的裁决者。 握瑜张了张唇,却什么都没有说。 她眼中的星火点点湮灭,最终,握瑜只是顺从的点头、起身,和父亲一起去给兄长挑了一身最为鲜亮的长衫。 自那时起,她就再也不愿意付出十成十的努力了。 第184章 双生子生来就是要互相依靠的 从未被人坚定选择过的、从未有过自我选择的握瑜,就这么如撕裂的风般成长着。 似乎从那个童年起,她就失掉了为着什么去努力的决心。 握瑜成了常怀瑾的影子。 常怀瑾学剑,即便并不喜欢,她也要学。 常怀瑾喜欢什么,她便也多出几分心思去琢磨着。 她不在乎家主之位,但她在乎的是选择的机会,她不想简单的成为谁的女儿、谁的妻子、谁的母亲。 可当常家遭难,握瑜便再也无法升起一丝一毫对家族的幽怨了。 她的家不在了。 举全族之力,护得二子平安。 握瑜没有理由怪罪这样一个待自己极好的家族,但她也没有理由对童年期待着与兄长一较高下的自己说没关系。 好是真的,差别也是真的。 在蓬莱仙宗,握瑜难得的过了一段开心日子。 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向师姐告状,可以毫无理由的对常怀瑾恶作剧,可以做一切她想要做的事情。 除了师姐,大师兄对待其他师弟妹都是同等的,师尊师叔们亦然;池衿是平等的谁也瞧不上的,他的双眼里只有师姐。 可师姐爱她。 阮蔚收获着所有人热烈的爱,她便也学会了爱人。 师姐是世上唯一爱自己比爱常怀瑾多的人。 握瑜喜欢这种比较式的爱。 她知道阮蔚的出身,所以更明白阮蔚对自己的疼惜从何而来。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只有曾身处同一处境的她们,才能切身的感受到对方在因何窒息着。 握瑜看着手中的玉瓶,随口敷衍着常怀瑾: “没事。” “他们只是选了你,我不会不高兴,快去那边给百姓赐福。” 说话间,握瑜推搡了常怀瑾一把。 常怀瑾被她推的一个趔趄,蹬蹬蹬的退了好几步。 握瑜垂下眼帘,有些不敢看他受伤的眼。 “常握瑜。” 兄长突然郑重其事的唤了她一声。 握瑜不得不抬眸,“什么?” 她有些晃神,那张年幼时和自己几乎如出一辙的面容,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坚毅了,他的下颌尖了些,眉宇更深了。 常怀瑾弯唇笑着,眼中似有星辰闪耀。 他缓缓道:“我选你。”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第一个选你。”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你不要想着能推开我。” 常怀瑾其实神经很粗,他经常不能很好的理解到自己的妹妹在因何生气,但这并不妨碍他爱她。 常怀瑾:“我们是双生子,我们生来就是要互相依靠的。” “你推开我,你会倒下。” 有一瞬。 握瑜以为自己会哭出来。 困在她心中那个画地为牢的少女,在这一日,就在此时,似乎也被那耀眼的光拉出了黑暗一刻钟。 自此,神心台清明。 握瑜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识海似乎有了些许松动之象。 但这时,她已经不是常家小姐常握瑜了。 握瑜,“你以为你桌腿啊还倒下。” “我是什么品种的软体生物,我站不直,难道还坐不住?” 常怀瑾,“……” 他扶额,有时候觉得自己和常握瑜真不愧是一个爹妈生的,“你是不是有毛病。” “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音未落。 “怀瑾,握瑜。” 飘忽遥远的女声非常准确的直直传进二人识海。 “师姐?!” 握瑜瞬间变脸,她四处张望的动作有些明显。 常怀瑾不动声色的扯了她一下,小声道:“他们都看过来了。” 握瑜一顿,抬眸扫向前方。 只见尉迟离鸢连自家哥哥都不管了,正转回身来紧紧的盯着自己,她灿金色的瞳仁中闪过一丝疑问。 似是野兽般的直觉让尉迟离鸢牢牢地锁定了握瑜。 握瑜心下一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扬手推开了常怀瑾。 双生子之间自有感应。 常怀瑾立即向一旁闪了闪,二人的动作看上去就像是平常的打闹一般自然。 “哎——” 尉迟别鹤,“你们怎么又打起来了?” 他穿过花车中间扮演其他鬼神的人群,硬是挤到了常家双子的身侧。 一副好哥哥模样的拍了拍常怀瑾的肩,劝道:“让着点你妹妹,她比你小呢。” 见状,握瑜忍不住蹙眉。 她大意了。 没想到尉迟家这对兄妹看似只顾自家,实则不动声色的牢牢掌握了自己和常怀瑾的动向。 常怀瑾,“……” 弄得好像半夜往尉迟离鸢房里放毒虫的人不是你似的。 握瑜冷哼了声,“不用你管。” “常怀瑾,我们走。” 握瑜顾不上寻找师姐究竟在何处,当务之急,是脱离尉迟别鹤的监视。 她说的话都很符合她在戏班时一贯的状态。 握瑜就是这么冷言冷语、立志怼遍天下人的冷炮性子。 “知道啦——” 常怀瑾立即演出一副心不甘情不愿但又不得不听从的样子。 两人吵着嘴,渐渐远离了尉迟别鹤的视线。 尉迟别鹤摸着下巴,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常家双子离开的背影。 “怎么样?” 鬼魅间,尉迟离鸢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尉迟别鹤身边。 尉迟别鹤十分平静,“有问题。” “常握瑜好像找到线索了。” 他的肩上忽然窜出一只如雀般的小兽,通体碧绿,一看就带毒。 尉迟别鹤轻抚兽羽,温声道:“去,跟上去看看。” 小兽眨了眨金瞳,舔了舔尉迟别鹤的手指后,一眨眼便窜了出去。 尉迟离鸢,“你让小美跟着他们做什么。” 她的神色隐约有些骄傲不屑,“两个金丹初期罢了,还能翻出什么花来不成?” “你十六的时候筑基后期,现在十九才到了金丹中期。” 尉迟别鹤嫌弃的扫了她一眼,随后他十分真诚的建议道:“离鸢,别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尉迟离鸢,“……” 她瞬间抬手,带着狠劲劈向尉迟别鹤最不喜欢被人触碰的颈部。 尉迟别鹤随手挡下,转头就是一脚踹向了自己亲妹。 猝不及防。 尉迟离鸢直接砸进人群里,惊出好几声尖叫。 碍于花车遮挡,百姓们只觉得扮演神女的这位仙子不当心摔下来了,便纷纷围了过来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尉迟离鸢起身时,疼的倒抽一口冷气。 她心中暗骂:妈的尉迟别鹤个死狗,这一脚居然下了死力气……还有,不就是比自己大一岁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等她到了二十,也能升到金丹后期! 嘴上还犟着,“多谢,不必。” 尉迟离鸢的身子都有些打摆,她想着咬咬牙爬回花车上罢了。 忽然。 一只纤瘦玉手忽然递到了尉迟离鸢的眼前。 “都说了不——” 尉迟离鸢没好气的拒绝,她抬眸想看来者何人,在对上的瞬间,却忍不住呼吸一窒。 她控制不住的想着。 这神女,合该面前的少女来当。 乌发雪肤,眉眼如画,就连眉心的红痣都点的恰如其分,这一点艳色硬生生破开了少女周身的疏离意味,将这样一个冷泠神仙拉入了凡尘,沾染上了一些世俗意味。 明明是见过的样貌,那时离得远,觉不出味来。 但此时,在这样近的距离下。 冲击力更大了! 尉迟离鸢莫名红了脸。 阮蔚声音温和:“怎么摔下来了,我送你上去。” 尉迟离鸢被她的话一带,有些晕晕乎乎的点了头。 点完头,尉迟离鸢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红色弥漫到了她的耳后。 平生第一次,尉迟离鸢开始有些埋怨起自家祖上那妖族的血统。 妖族比灵族更爱美人。 这是生理反应,控制不了的那种。 尉迟离鸢连忙拒绝,“不……不必麻烦——” 话音刚落。 尉迟离鸢只来得及感到自己的身子一轻。 馨香扑满鼻腔。 尉迟离鸢,“?!” 啊啊啊?美人一只手就把自己拎起来了?!美人你……不是,你手劲有这么大吗! 第185章 殿下的味道 阮蔚足尖点地,直接飞身跃上花车。 她手里拎着老大一个尉迟离鸢,看着还跟没事人似的。 尉迟离鸢落地时还有些恍惚。 见阮蔚将自己放下就要走,尉迟离鸢忙说道:“多,多谢你。” 阮蔚客气的笑了笑,“没事。” 阮蔚刚才给师弟师妹传音后就一直站在人群里默默注视着。 随后便观察到了花车上自家双生子师弟师妹和尉迟兄妹之间隐隐的火药意味,她正在想怎么帮助握瑜摆脱他兄妹二人的监视呢。 然后—— 然后尉迟离鸢就被尉迟别鹤一脚踹了下来。 阮蔚大喜过望,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尉迟离鸢脸颊绯红,面对阮蔚笑意盈盈的一张芙蓉面,她此时还是有些缓不过神来。 冲击力真的有点太大了喂!!! 花车上不远处。 尉迟别鹤冷冷的看着,忽然出声,“多谢仙子将舍妹送回。” “离鸢,过来。” 尉迟离鸢张口就想骂,可一对上尉迟别鹤那双蕴含着怒气的眼,到嘴边的话又悻悻然咽了回去。 一时间,警铃大响。 尉迟离鸢了解自家兄长,他若是动了真火,便是这么一副死了爹娘披麻戴孝的表情。 尉迟离鸢,“过来就过来,那么凶干嘛。” 这……不怂不行啊! 尉迟离鸢一边向着尉迟别鹤走去,嘴里一边还在嘀嘀咕咕着:“专横霸道、独裁狗贼、莫名其妙、脑子有病……” 阮蔚抬头,与尉迟别鹤两相遥望。 她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那喷薄欲出的敌意。 阮蔚忍不住蹙眉。 怪事。 不是阮蔚自恋,但尉迟别鹤还真是第一个见了自己还能保持横眉冷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人。 阮蔚:“客气。” 尉迟别鹤轻笑了声,他眸色森冷碧绿,笑意不达眼底,“我有一问,想请仙子解答。” “听闻阮仙子家世逼人,可曾见过什么奇珍异兽。 ” 阮蔚一怔,摇头,“不曾。” 这人用词怪得很。 什么家世逼人,神经,大家都是世家出身,她能逼得了谁啊?! 尉迟别鹤,“哦?竟是未曾啊——” 他语调阴阳怪气,像是借着这句话在嘲笑着什么。 阮蔚一顿,随即满眼真诚的望向他: “你有病?” “有病就去治,没事别找我,我这可没有治脑残的药。” 她可不是个吃亏的性子。 “你!” 尉迟别鹤被噎得胸口一闷,他眼眸一暗,直接就想出手! 旁边的尉迟离鸢就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 尉迟离鸢,“你没事发什么疯啊?!” “我们还在游行!” 一边紧紧的拽着自家疯哥哥的手臂,尉迟离鸢一边想着。 她果然还是缺少历练。 就连尉迟别鹤都能克服自己的天性,抵抗住阮蔚的美貌,她竟然做不到! “白痴。” 尉迟别鹤一把甩开她,他指着阮蔚的芥子袋,“你的鼻子是报废了吗,闻没闻见,她身上有殿下的味道!” 尉迟离鸢一怔,“啊?啊……我说呢,怪不得那么香。” 尉迟别鹤,“……” 这妹妹不能要了。 阮蔚,“……” 殿下的味道又是什么鬼,还有,你们尉迟家是缉查犬吗狗鼻子。 尉迟别鹤恨铁不成钢的敲了敲妹妹的脑袋,“就你这脑子还想做家主!” 他骂完尉迟离鸢,又转头看向阮蔚,“你见过殿下。” 他的语气很笃定。 尉迟别鹤在阮蔚出现的瞬间就闻到了,囚牛一族是为妖族皇室,而尉迟家一向与妖族联系紧密。 尉迟别鹤可没听说过久居族中的殿下什么时候和灵族交好了。 味道还这么浓。 尉迟别鹤微微眯眼,此女,有大问题! 阮蔚,“哦。” 鬼知道你的殿下是谁,先哦再说。 尉迟别鹤,“……?” 简单的一个字是如此的让人破防。 他瞬间抓狂: “哦什么哦!你区区一个普通灵族有什么资格面见我们殿下!!!” 尉迟离鸢满脸无奈。 又来了。 她一直觉得尉迟别鹤的脑子有点毛病,妖族的血脉到她们这代早就稀释的差不多了,也不知道尉迟别鹤为什么还执着的吹捧那妖族太子。 阮蔚,“嗯。然后呢?” 尉迟别鹤,“……我、杀、了、你!” 他怒气上涌,俊脸几乎涨成了猪肝色,抬手便挥出一片毒性猛烈的虫蚁飞蚊。 “离字。” 池衿飞身上了花车。 出口之瞬,幽蓝火焰连绵一片,飞蚁直接化作飞灰。 台下的观众们一片叫好声,他们还以为这是戏班固定的戏法表演呢! 尉迟别鹤看向他,面上有些惊疑不定。 来了个玩火的。 这可真是天克他。 池衿理都懒得理他,扭头对阮蔚说,“师姐,把幽荧拿出来让他们看。” 他认得尉迟兄妹,也知道尉迟别鹤就是一个天天盼望着妖族殿下登基的脑残粉。 池衿有些恍惚的想起那个小镇。 想起陈渊,想起秦罗。 他倒是知道尉迟别鹤口中的殿下指的是陈渊,但显然,被塔灵封住记忆的师姐可不记得。 阮蔚闻言,毫不怀疑的召出了自己芥子袋中的幽荧。 幽荧一出现就占满了所有人的视线。银光流转于它琴身上,琴头上的黄色游龙正跃跃欲试着。其实它的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如同萤火般柔和,却又带着一丝神秘的魅力,无端的叫人目光停驻。 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尉迟别鹤先是控制不住的看了幽荧一眼,然后又闻到了幽荧上那莫名熟悉的味道。 瞬间—— 他的脸色煞白,“你、你们?!” 池衿恍若未闻,面无表情的点头,“闻到了?” “骨头。” 这可是你那殿下亲哥的骨头,味道能不浓嘛 ~ 池衿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外界所监视着,他并没有说的太多,只是简单的说了关键词。 他的本意是想要解释师姐身上味道的由来,也是想借此向尉迟兄妹展示一下他们蓬莱和囚牛一族的关系亲近。 要不然人家能连亲哥的骨头都送给师姐嘛。 别说尉迟别鹤了,就连尉迟离鸢在意识到幽荧中作为骨架的骨头是谁时,也是控制不住的变了脸色。 尉迟离鸢指着阮蔚,眼眶竟然流露出几分恐惧,“你们居然敢对……动手?!这、这么勇你不要命啦?” 池衿茫然了一瞬。 有点没听懂尉迟离鸢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 身为曾经的魔尊,池衿自认金口玉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对。既然你们都看见了,还要找我们麻烦吗。” 阮蔚不明所以,但她照搬:“就是就是。” “还敢找我们麻烦吗?” 她不记得,但这并不妨碍她狐假虎威。 这些话落在尉迟兄妹耳中,可就是完全变了意思。 在尉迟兄妹眼中,阮蔚和池衿摇身一变,成了那无比邪恶的、居然敢拿囚牛的尸首制作成乐器还大言不惭的威胁她们俩的大魔头! 尉迟别鹤恨得牙痒痒,他双目赤红:“你们,你们一定会遭报应的!” 竟然敢把他尊贵的殿下的兄长做成乐器?! 这简直是疯了! 尉迟离鸢也觉得蓬莱有些癫,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还在全方位展示幽荧的阮蔚,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杀了囚牛制琴,还敢在十方大比中大摇大摆的拿出来炫耀。 这不纯纯作死吗! 尉迟离鸢忍不住劝,“你们……最好还是弃权。” 然后赶紧回蓬莱躲躲。 再不走,小心囚牛一族杀上门来咯! 尉迟离鸢扯着骂骂咧咧的兄长离开了。 尉迟别鹤还赌咒发誓,说什么出去就要给他的殿下传讯,让阮蔚洗干净脖子受死之类的话。 第一次尝试着向阮蔚学习如何威胁人的池衿满脸的茫然无措。 怎么感觉……有点怪? 不确定,再看看。 第186章 汇合 “真走啦?” 抱着个幽荧的阮蔚有些惊喜的靠近了些。 池衿,“嗯,他们很识趣。” 随即一怔,无他,实在是师姐靠的有些近了。 他垂眸,就能看见她的发旋。 池衿有些出神的想:失忆了的师姐,还真是……有点可爱啊。 没失忆之前的阮蔚绝对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靠近自己,对于阮蔚那莫名横在所有男修面前的高墙,池衿十分了解。 虽然,他当然也没有要亵渎师姐的意思啦! 池衿有些做贼心虚似的挪开了视线,干巴巴的说:“师姐,我们快下去,刚才还能说是放烟火,再晚些,他们就都发现了。” 阮蔚点头,随手将幽荧又塞回了芥子袋中。 幸亏她今日因为要主持慰灵大典,池衿则是一向如此,穿着都是十分得体隆重。 和戏班的演神戏服竟也有些诡异的相衬,这才没露馅。 若是让见空这倔驴知道,她和池衿在游行仪式上搞事。 见空是真的会哭的啊! “师姐!”“师姐别走——” 双生子倾情呼唤。 阮蔚立即扭头深情回应:“怀瑾、握瑜——” 她脑子一抽,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伸出一只手来作留恋状。 脱口而出: “啊!紫薇——” 此名一出,已经一跃扑向她的握瑜眼神一寒,凭借出色的肢体柔软程度,硬生生将自己扭成了根麻花后强行转变了扑的方向。 砰的一下砸进了花车上的花团中。 握瑜冷着脸从花中爬起来,起身时,一行鼻血顺流而下。 她擦也不擦,直直的冲到了阮蔚面前质问道:“师姐,紫薇是谁?” 常怀瑾也冲了过来,“师姐你说,紫薇是谁?!再不说我就要闹啦!啊啊啊啊我要闹啦!” 知道事情不妙的阮蔚立马秒变痴呆状,她无辜的眨了眨眼: “啊?” “我不造哇,瓦哒西失忆了呢 ~ ” 听见阮蔚的话,常家双子瞬间把视线投向了看起来还算清醒的池衿身上。 池衿,“……” 他面无表情的按住了砰砰作响的胸口。 白痴,别跳了。 你对着这么一个二缺师姐跳个屁啊! 感受着聚过来的视线越来越多,池衿叹了口气,“下去再说。” “你们还要演吗。” 常怀瑾摇摇头,“金童玉女的戏份都结束了。我们三天前就在找你们来着,中途被柳渡筝、齐白芨纠缠了一阵,就耽误了时间。” 握瑜毫无停顿的接过话茬,“后来伏龙寺派人来检查我们的动作标不标准。” 常怀瑾深感无力,“我和握瑜,都被抓了典型。” “没学好不让出门。” ‘失忆’的阮蔚忍不住问:“那你们现在是记住了?” 常家双子对视一眼,瞬间相互错开了视线。 握瑜硬邦邦的答:“记不下来,所以我们只能演金童玉女,不能演神仙。” 金童玉女只需要不断地向周围百姓用柳枝洒水散福。 常怀瑾:“对,尉迟别鹤、尉迟离鸢都把动作记得很牢,所以他俩演神女和救世主。万丹谷兄弟……他们说,让我们就当他们死了,别管。” 阮蔚大惊失色,好超前的精神状态,好自信的摆烂态度! 人才啊! 在花车被阁楼高台遮挡住了的一瞬间,四人落脚了一处偏僻地方。 关于阮蔚失忆一事,池衿知无不言、一一解答,常家双子才相信了阮蔚口中的失忆一事。 原本一脸逼问意味的握瑜瞬间变身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好师妹,“师姐受苦了。” 握瑜娇娇弱弱的靠在阮蔚身上,笑道:“也不知道是谁啦,师姐都这么辛苦了还要怀疑师姐,哎,不像我,我就从来都不怀疑师姐 ~ 师姐做什么自然有她的道理啦 ~ ” 阮蔚满脸欣慰,“对对对。” 池衿,“……” 拳头硬了。 他顺势推了一把身旁站着思索的三师兄。 常怀瑾被他推了一把,一脸茫然的回头看向自家小师弟。 搞毛。 池衿双手合十,他是垂睫,刻意睁大眼睛时就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三师兄,带上你的嘴,上啊! 常怀瑾懂了。 常怀瑾上了。 常怀瑾,“你昨晚上的洗澡水应该是我烧的?” 握瑜眉梢一挑,“是啊,怎么了?” 她神情倨傲。 哼。师姐在这儿。 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妃! 常怀瑾非常疑惑,“那你哪来的绿茶泡澡?” 握瑜,“……” 啊啊啊啊啊可恶的常怀瑾!带着你的嘴一起滚出修真界啊—— 握瑜扭头就告状,“师姐!你看他们两都欺负我!” 她可没漏了撺掇着常怀瑾开口后,躲在一旁故作清高,满心都是看自己笑话的池衿。 阮蔚严肃的点头,“对,你们——” 池衿,“师姐。” 他挑衅的看了一眼握瑜,卖乖谁不会啊? 池衿已经发现,失忆后的二师姐对自己格外的宽容+有耐心,还不止一次的被池衿发现她正对着自己的脸出神。 有脸不用是傻子,池衿就冲着阮蔚璀璨一笑。 阮蔚一顿,“但这话又说回来了——” 握瑜急眼了,“师姐!他们说我是拿绿茶泡澡的那谁!” 池衿反击,“你还内涵三师兄怀疑师姐外边有紫薇呢。” 握瑜,“池狗……池衿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可从来没有这么说过!”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清楚。”池衿冷哼一声。 两人吵个没完。 阮蔚,“……” 她左看看右看看。 最终一屁股坐在了常怀瑾身边。 常怀瑾笑得见牙不见眼,高昂的喊了阮蔚一声师姐。 阮蔚疲惫,“怀瑾啊——” “握瑜内涵你,握瑜坏;池衿撺掇你,池衿坏。” “替师弟出完气就全身而退,一点不恋战,怀瑾好。” 常怀瑾猛点头,一脸你真识货的表情: “师姐懂我。” 是日常被做成夹心饼干的师姐弟两枚呀。 等提着个扫把的萧玄同找了好久才在小巷子里找到师弟师妹们时。 暖阳下,日光融融里。 阮蔚和常怀瑾头挨着头,看上去已经睡熟了。 不远处,那年纪最小的两只气焰愈发高涨的‘斗鸡’还在不断口唇相讥着。 萧玄同,“……” 遭。 直接幻视去年一整年蓬莱仙宗的日常了。 第187章 “你要健康长大啊戟川。” 萧玄同深吸了口气才开口,“你们——” 握瑜:“你就是想霸占师姐,狗贼!” 池衿反问:“你不想?” 萧玄同,“……” 他再次尝试制止,“先别吵——” 握瑜的声音直接盖过了他,“我说你一个大男人天天装什么柔弱少男,不就是拿准了师姐就吃这一套吗?!” 池衿再度反问:“你不是?” 他俩沉浸其中,完全没听见大师兄的声音。 萧玄同,“……” 好好好。 这么玩是。 他面无表情的撸起了袖子。 在多数情况下,萧玄同教导师弟师妹们会以劝诫为主。 但很显然,面对蓬莱仙宗的一群皮猴、犟驴。 口说无凭。 萧玄同满脸慈悲:若是施主听不进劝诫说服,贫道也略通一些拳脚。 放下扫帚,寒光一闪,渡鸦出鞘! “砰!” “咻——啪嗒——” 在人群里观看神明游行的傅弈正被四周的百姓们挤得几乎喘不过气了。 忽见天空有黑影闪过。 他一怔,随即惊喜的拍了拍坐在自己脖子上的李戟川:“有流星啊!戟川、戟川快许愿啊!” 眼尖的李戟川,“……”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飞过去的,应该、大概、也许……是人。 还有,大白天的哪有什么流星啊! 谁家流星又是黑色的啊!!! 傅弈恍若未觉,还在继续兴奋着,“许完了吗许完了吗?没许也不要紧,我刚刚给你许了一个!” 李戟川不耐烦的拒绝,“不用,而且那明明是——”人,还是两个。 “你要健康长大啊戟川。” 话还没说完,却被毫不知情的傅弈骤然打断。 李戟川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向傅弈。 少年的眼中满是热烈,是最诚挚的祝福:“尽管发生了不好的事,但是!” “我问过伏龙寺里的师傅啦,他们说你的佛经背的很好,你的佛法也学的很好。戟川啊,你以后也一定会成为一个很慈悲的、像济真方丈那样的大师傅的!” “你一定、一定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成为大人啊。” 他说完,似乎还有些羞赧的轻咳了两声。但没过一瞬,他仍然坚定的说: “所有的事都不是问题,没事的啊,都会过去的。” 隔了好久。 李戟川才低声说了句: “白痴。” 傅弈没听清,“什么?” 李戟川没有再理他,只是默默的抓紧了身下少年的头发,扯得傅弈连连喊疼。 李戟川骑在这个愚蠢的、善良的天道之子的脖颈上,被他带来看着那正在演绎着诸神驱魔戏码的、盛大的花车。 真是讽刺啊。 李戟川的眼底是浓稠的暗色,是无边无际的恶意,是骤然升起的怨气。 他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德高望重的僧人。 但—— 九岁的李戟川不知道。 - 半刻钟后。 在一些武力‘说服’下。 池衿捂着左眼嘶嘶喊着疼从远处走了回来,他身后还跟着个正倚着剑一瘸一拐走路的握瑜。 萧玄同斜了他俩一眼,吓得两人腿都软了。 握瑜赌咒发誓,“大师兄,我下次绝对不在小比的时候和池衿吵架了。” 池衿恹恹道:“我尽量。” 萧玄同这才收回了视线。 虽然知道这俩的誓言就跟放屁一样轻松,但好歹态度摆出来了啊。 阮蔚和常怀瑾已经被萧玄同叫醒了。 阮蔚揉着眼,问道:“是不是慰灵大典要开始了?见空让你来喊我?” 萧玄同摇头,“不是。” 他指了指天。 “是塔灵提示我的任务完成了。” 提及正事,阮蔚的瞌睡立刻消停了。 她瞪大双眼,一连三问:“什么时候?在哪完成的?那你是不是要出去了?” 萧玄同伸手替她将凌乱的散发轻轻梳理,细心的别在她耳后。 他答:“就在刚才。” “我正在扫地,扫到了李戟川师父的院子,这几天里面都没有人,刚想进去打扫就和里面的人对上了眼。” “他说,他的院子不用旁人打扫。” “看见他的瞬间,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没有要出去的意思,我觉得,任务或许并不重要。” 池衿闻言,倒是颇有些惊讶的看了萧玄同一眼。 好神奇。 大师兄居然开始动脑了? 萧玄同从来都秉持这一个原则——有事找阮蔚,无事陪阮蔚。 萧玄同说完,自己有些不确定的停顿了一会。 太久没想过这些东西,脑子都有些钝了。 他垂眸,看向面前正蹙眉思索着的少女。 只觉得自己的心间堵着、堵着,几乎堵得有些压的人呼不出气了。 师妹失忆了,是脆弱的。 萧玄同只想尽自己所能,让这一次的她轻松些、再轻松些。 萧玄同知道,他一直都不是合格的师兄。 他醉心于剑,生了这么一张冷脸还不善言辞,倒是阮蔚更像个大师姐,毕竟阮蔚只是表面不耐,实际上可爱操心了。 日常管教师弟师妹们的职责便莫名越过了他,压在了阮蔚瘦弱的肩上。 萧玄同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但更多的、随之而来的是隐隐的不安。 对上阮蔚时,萧玄同便常觉亏欠。他想她好,想让她高兴。 萧玄同的话有些推翻了阮蔚原本的答案。 阮蔚无意识的绞着头发,她喃喃自语着,“任务、任务不重要……不能离开的话,那什么才重要……” 任务不重要,完成了任务也不算成功,不能离开。 根据塔灵被自己套出来的那些话,这里是过去的时间线,而时间线的中心人物李戟川是被封印的人(?)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看塔灵那自傲的模样,浮屠塔可不是什么小偷小摸、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被封印的一般都是犯了大事的。 李戟川,李家遗孤,满门忠烈,还是名门正派伏龙寺带发修行的僧人。 这么一个人,能犯什么事呢? 从自己在合欢宗、伏龙寺所受到的礼待可知,她的身份高的都有些离谱了。阮家,或者说,历史上有这么一个时期,曾有一个家族凌驾于十大宗之上。 作为一个凌驾于所有宗门之上的家族嫡女,她为什么会不顾家族反对,选择合欢宗的喻之椿做结亲对象呢? 听说是有旧。 既是有旧情,说明原先的感情就很不错。 那么,为什么她又会和喻之椿吵架,为什么这一年吵得特别凶,吵架之后消失的那几天她去做什么了。 阮蔚的身份身处事件最中心,和自己主线任务一致的傅弈的身份也低不到哪去。 望溪行是望家旁系,身份是被拐的女子之一,她的所有线索直指李家灭门一事与望家脱不了干系。 萧玄同是寺中僧人,他的任务是寻找法显方丈,而周边的寺庙中没有任何一个方丈叫法显。 刚才,萧玄同的任务完成说明,李戟川的师父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法显。 一般来说,已经被定为佛子的见空才应该是伏龙寺的下一任方丈。 那么,这位法显是通过什么途径成为伏龙寺方丈的? 还有大师兄那不同寻常的失忆,他对这里不同寻常的熟悉、对李戟川的熟悉…… “好乱。” 阮蔚的头都有些疼了,但她只停顿了片刻,就接着说: “我怀疑——” “李家灭门一事,和目前出现的所有人都脱不开干系。” 第188章 小分队,行动! 阮蔚的语速很快: “望家帮着掩饰邪修抓女修修练,望家有问题。” “法显是伏龙寺的人,面对徒弟家的灭门惨案,他突然消失了,伏龙寺不可能不知道,伏龙寺也有问题。” 她回想起当时合欢宗弟子们说的话,喻之椿的招婿请帖是自己这个身份特地送上门来让喻之椿去的。 若当真有情,那怎么会没有从前的故事。 除非,是这位阮家嫡女找错了人。 七窍玲珑判定buff,启动! 阮蔚瞬间有了决断: “我怀疑,我这个身份找错了人。” “我和喻之椿的婚约不对劲,合欢宗有问题。” “再阴谋论一些,我也有问题,我一个大家族的嫡女不顾家族反对也要嫁到这蛮荒边陲来,这儿有什么特殊的,要么是人,要么是地点。” 阮蔚自顾自的嘀嘀咕咕着,“我是为了旧情来的,旧情……有什么事值得我这个身份还情。” 池衿,“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他顿了顿,才说: “我只是随口猜的,毕竟这种报恩结亲的方式,比较、咳,比较符合过去女修的想法。” 池衿撇撇嘴。 若是师姐,肯定不会用这么老土的报恩方式。 要么给钱、要么给权,总之,她定然不会随意搭上自己的一生。 阮蔚眼前一亮,对,这是过去。 是还未开蒙的过去! 修真界的女修是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沉寂期的。 她们被父权、被社会、被家庭束缚着,她们不能拥有需求和愿望,她们不是完整意义上的个体。她们是商品、是筹码、是物件,唯独,不是人。 是一个又一个女性站了起来。 摇旗呐喊,抚拳振威! 她们推翻了不平等的修炼制度,亲手劈开了修真界不公正的现状,现在勉力平等着的一切,都是她们用血与泪换来的权利。 她们撕开过天,又用女性特有的包容将其缝补成了崭新的模样。 权利……是权力啊。 阮蔚想,她已经知道自己这个身份的家族所代表的是什么了。 修真界当然也是有过一家独大的时候的,或者说,任何一个世界都会有这么一段黑暗时期。 而修真界,曾凌驾于所有宗门之上的,便是皇权。 中央集权。 集天下所有权利为一体,重压之下,无一反抗。 阮蔚长出一口气,眼神渐渐坚定:“我所代表的,是皇族。” 灵皇不姓阮。 这毕竟不是真实的时间线,塔灵只是将过去的皇族换了个姓,隐去了皇的身份,捏造出了一个凌驾于其他世家宗门之上的阮家。 她来不及细想,只快速的分配着任务: “我和池衿现在要回慰灵大典主持仪式,握瑜跟着我,咳、你个子小,混在人群里不显眼。” 握瑜:“……” 池衿忍不住就把牙齿拿出来晾凉了。 阮蔚继续说道:“法显有问题,但他既然回来了,就不可能不参加慰灵大典,我会尽力拖延时间。师兄,你趁机进他房间看看。” “李戟川不能留在傅弈手里,怀瑾,你去找到他,能骗回我们手中最好,骗不回来也要牢牢地掌握他的动向。” 师兄师弟都点头答应了,配上一脸崇拜的星星眼。 阮蔚强迫自己忽略掉他们略显‘睿智’的眼神,坚定自己的思路: “慰灵大典结束后,我会联系望溪行,我们一起去夜探望家地牢找找线索。” “喻之椿说合欢宗的掌门也快出关了,我会和喻之椿一起去问问他。” “我有一些猜测,但需要时间。” “随时传讯。” 所有人都非常快速的理解了自己的任务,都表示没问题。 他们之间的信任,不必多说。 池衿有时候恍惚间都觉得自己似乎进了什么不得了的组织,每个人都是师姐的骨灰级脑残粉。 师姐若是让跳火坑,恐怕也没人会拒绝。 真该让师姐给他的员工们做做培训!省的他们天天喊着涨工资。 - 慰灵大典上。 见空第三次起身安抚着下面的民众,他慈悲面目噙着笑意,“诸位——” 佛子开口,吵吵闹闹的民众们便纷纷安静了些。 见空合掌行礼,温声道:“勿急勿扰,平心静气,是为修佛……” 一个小沙弥凑到他耳后说了些什么。 他忽然一顿,平和眉间一皱,像是忽然得知了什么不幸的消息。 见空起身,略带歉意,“请诸位稍等片刻。” 民众们只能按耐着性子,稀稀拉拉的应了几声知道了。 见空脚步匆匆的离开了慰灵大典。 一出门,见空就绷不住了:啊啊啊啊啊——阮蔚!池衿!真是一刻钟不看紧就出幺蛾子! 民众私下议论不断: “我早说了,我们这边的慰灵大典为什么要让一个外乡人来主持?哼,若是不她姓阮,谁会理她!” “嘘!你小声点。通州阮家,手眼通天。你敢编排他们家嫡女,不要命了你!” “本来就是啊,她就是只凤凰,眼下都落到这地上了不也得缩起尾巴做人嘛?!” “行了行了都别吵,来者是客,她那身份肯嫁到我们这边陲小城来,还不是因为合欢宗曾经救了她吗。” “是啊。你们那是不知道,我就在太府寺里做事。就她一个人呐,到咱们这儿来,通州阮家都给我们这白白送了数不清多少灵石了!” “嘿!那还是只金凤凰呢!” 百姓们的话题本就跳跃的如此迅速。 在八卦面前,大家在意的似乎也不是区区一个慰灵大典了。 一细细女声忽然问道:“那合欢宗掌门是怎么救的人?” 闻声去看,是个瘦瘦小小的短发女修。 有人先是啧了一声,“嘿,你这姑娘!怎么剪头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简直是大逆不道……” 握瑜微笑:“这是哪?” 那人一怔,随即回答:“当然是伏龙寺啊,你脑子没毛病?” 握瑜:“原来是伏龙寺啊——你不说我以为我到了妈祖殿了呢。” 她毫不客气。 “你家住海边啊,管那么宽。” 这寺庙里的秃驴那么多他不骂,倒是欺负自己这么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家,不过就是个欺软怕硬之人罢了。 该说不愧是遗传吗。 握瑜的嘴有时候也挺不客气的。 那人大怒,你你你了个半天,都没说出什么话来。 这个时代的大男子主义者似乎是从来没见过这么特立独行的女修。 第189章 “我们,请他,看典礼。” “哎,姑娘。” 一老夫人拍了拍握瑜的肩,“别搭理他,你好奇啊?” 面对老人,握瑜自觉的收了锋芒,乖巧的点了点头。 老夫人:“哦。这事在咱们这其实挺好打听的。” “喏——”老夫人指了指坐在高处观礼的花解语,“看见了吗,那姑娘是合欢宗这一代的大师姐。” “本来啊,这少掌门的位置应该是她的。” 老夫人:“几年前,有一次魔族大举入侵,打不过,人又少。还有魔物偷摸掳人呢。” “阮家这小姑娘心善,带着大批物资来帮忙,还没来得及进城呢,就被魔物掳了去。” “咱们这小城,虽说有伏龙寺、合欢宗、望家这几个老牌宗门,但也不敢贸然给阮家传讯求助。咱们不敢说呀!能说什么?说我们搞丢了你家嫡女啊。” “幸好!没两天,合欢宗掌门把人救出来了。听说当时姑娘吓昏了,醒来也有些糊涂,认不得大清人,后来就被家里人给接回去了。” “然后,对咯,就是去年。人姑娘不嫌弃这儿偏僻,硬是定了合欢宗现在的少掌门结亲,为了配得上她的身份嘛,这少掌门的位置不就落到他头上了吗。” 握瑜听完,内心的欢呼雀跃几乎要按耐不住。 师姐真乃神人也! 这么一点线索就将事实推出了个七七八八。 救人,掳人,认不清人…… 结合望溪行那许多姑娘被邪修掳走的经历——握瑜敢断言,那位阮家嫡女,一定是找错了报恩对象。 阮家嫡女是被李家夫妇救出来的。 合欢宗掌门冒领了这个功劳,喻之椿顶替的是李戟川的名头! 虽然李戟川还太小…… 女大三,抱金砖;但,若是没认错人,他能抱上的可是一整座金山啊! “谢谢您。”握瑜莞尔一笑。 老夫人摆摆手。 握瑜想起阮蔚刚才说的话,塔灵不可能不给任何过去的提示,这次的慰灵大典一定有很多线索,各大宗门的嫡传们也需要分站不同视角,最终才能拼凑出完整的故事。 字里行间、街头巷尾,无一不在试图给他们透露着真相。 -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青郁竹林围着的静僻院落外,阮蔚和池衿正被一群小和尚围在中间。 小和尚们看见佛子,就跟看见了救世观音似的纷纷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告着状。 “她、她不讲理,佛子,她要硬闯法显师叔的院子,说要带师叔去参加慰灵大典。” “师叔昨日就说不想去了!” “我们拦她,她就——” 讲到情绪激动时,那小和尚的脸都青了。 见空的额角跳了跳,问道:“她做什么?” 小和尚指着池衿控诉道:“她就让这位施主来扒我的衣服……” 见空,“……” 他两眼一黑,看不懂蓬莱仙宗的下一步动作。 你们师姐弟玩的也挺变态的啊。 见空跟个母鸡似的把小和尚们护在身后,虎视眈眈的看向阮蔚,内心十分谴责:你俩!对着个npc孩子也下得去手! 阮蔚还有心同他挥手,“嗨!” 见空的唇动了动,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只能硬是逼迫着自己挤出一个微笑,“法显师叔不喜热闹,他不参加大典,就随他去。” 阮蔚皱眉,“那不成。” “我这人热心肠,就是见不得有人孤孤单单的。” 见空,“……” 阮蔚表面很正经,实则心黑手狠。 趁着身旁的小和尚都去了见空身后,阮蔚拔剑就劈向了法显那紧闭的院门。 见空一时不察。 “轰——” 院门顷刻倒塌,溅起一片尘土。 阮蔚:“哎那个谁的师父,出门看典礼啦——再不出来我可就进去了哦 ~ ” 她抬脚就要往里迈。 见空面色更青,立即想上前阻拦。 一片灵火瞬间拦住了他的去向,见空转头去看,是池衿。 见空:“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池衿对他的态度倒还好些,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答道: “师姐不是说了吗。” “我们,请他,看典礼。” 见空一噎,险些动了真火,“有你们这么请的吗?!” “佛子,罢了。” 一平淡男声传来,伴随着似有若无的一声叹息。 阮蔚收回脚,笑眯眯道:“法显师傅,请。” 一白衣僧人缓步踱出,出乎意料,他很年轻,看上去甚至只比阮蔚她们这些十七八九的少年人大上个几岁而已。 不过,修真界嘛。 光看脸是看不出年纪的啦 ~ 僧人抬眸,合掌问安:“阮施主,请。” 见空深吸了口气,勉力道:“师叔,抱歉。她们也是……好、心。”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法显闻言,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佛子,你与二位施主的关系——倒是不错。” 见空垂眸,闭口不答:“师叔,请。” 见空方才的话,直接将阮蔚那种非常无礼的破门行为定义为好心。 这明显是不站法显的意思。 关于站在谁那边的问题,见空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嫡传和幻境npc。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法显不再多说,微微颔首后便向着慰灵大典正殿去了。 见空和阮蔚她们稍微落后几步。 方才那些小和尚们也被见空派去做事了。 身边没人,见空才放心的低声问道:“你们这是……怀疑李家灭门案是法显师叔所为?” 阮蔚惊讶于他的敏锐,但转念一想,人家就是伏龙寺的人,说不定掌握的线索比自己都多呢。 她点头,“徒弟一家都被人灭了,他个做师傅的反倒失踪了。回来后也没把徒弟喊过去问问,你说奇怪不奇怪?” “他没有时间。” 见空毫不犹豫的说:“我能作证,这段时间他和方丈、长老他们都在洞府中闭关。” 池衿:“为什么闭关?” 见空:“为了不久后的魔族入侵。” 事关自己宗门好不容易掌握到的线索,见空只模糊的说了一些大概: “魔族给我们下战书了,月圆之日,他们会率军踏平此城。” “消息只在戍守此处的三大家之间流通,今日慰灵大典是月牙初弯,还有十四天。” “十四天后,此城危亡。” 第190章 《修真界法律法规大全》 尽管见空替法显做出担保,阮蔚也还是无法排除这个可能。 毕竟—— 身在心不在的案例可太多了啊。 人的身体在这儿,嘴和脑子还能通过传音或传讯去蛊惑别人,可怕的很! 阮蔚:“没办法,我们的线索就指着他,查一查也无妨。” 她两手一摊,作无辜状。 “见空师傅若是有些什么线索,我们也可以交流一二啊 ~ ” 见空扶额,一向被师傅师叔们夸赞涵养有度的他,在这短短的十方大比期间,已经不止一次的因为阮蔚而感到心累了。 但他就是那种稍微软和一些就能对人和盘托出的老好人类型。 见空:“其实我也不确定。” “太凑巧了,李家出事的前一天,法显师叔就进了洞府闭关。我比你们都更先怀疑过他,我去问过当时看守后山的师叔,他说,从没有人离开过。” 见空犹豫片刻,最终叹了口气,“至少现在,他是没问题的。” 阮蔚闻言,内心对法显的怀疑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她不相信巧合。 更不相信巧合会一次又一次的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 阮蔚拍了拍池衿一侧手臂,冲他使了个眼神。 池衿心领神会,他蹙眉,声音颤抖着,“我……有些不舒服。” 见空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他,“啊,池施主这是怎么了?” 池衿柔弱极了,但面无表情:“我晕香。” “你们殿里的香烛味太冲了。” 阮蔚,“……” 一年过去了。 小师弟的演技依旧没有丝毫的进步啊! 某种意义上来说,池衿确实很厌恶香烛味,厌恶到闻见就恨不得烧死在场所有人的地步。 见空,“?” 他不可置信:“晕……晕香?” 阮蔚已经调整好了演绎模式,她故作惊讶的发出一声尖叫:“啊呀——” “小师弟!你怎么又晕香了?都怪师姐不好,师姐居然忘了你一闻到香烛味就会浑身抽搐 口吐白沫 六孔冒气 七窍流血,甚至还会危及生命、一命呜呼的呀!” 见空,“!!!” 他的嘴张得更大了,“什么?这么严重?!” 池衿也是一脸瞠目结舌。 不是,师姐你张口就来啊? 阮蔚继续说:“天老爷呀~~~~~我的师弟怎么就这么命苦呦,参加个比赛都快晕死咯!” 失去了记忆的她,也依旧坚定的走着独一无二的哭丧赛道呢。 一年过去,阮蔚已经将自己磨练到可以随时落泪的地步了。 十年练习生涯,哭戏巅峰时刻。 见空从来没见过阮蔚这副模样,虽然是如此端正的长相,可她哭起来却毫无美感可言。 如同机器人般的定点落泪,张牙舞爪式的演绎技巧。 见空不免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心想他看起来居然蠢到了跟万剑宗那个恋爱脑一样的地步吗? 你们师姐弟是真的觉得自己的演技天衣无缝吗? 天—— 你们的演技简直是歹毒! 看一场得上十天半个月的眼药。 见空:“那……”要不你们上外边演去,怪尴尬的。 他的脚趾都快抠出一座泥塑佛修了。 话音未落。 “哎呀呀——” 阮蔚:“不过你也别太担心,该死的时候他自然就死了。” 已经在向着反方向走的池衿还不忘点头,“嗯,对,我自己会死,不劳费心。” 见空:“?”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们,你们的话细听之下真的很诡异啊喂! 没等见空回应,阮蔚一把扯过见空的僧袍,以一种让人无法轻易抗拒的力道硬是拉着他向前走。 见空,“等等——” 阮蔚转身就是一个牢牢地擒拿,她自以为是较为温和的制止了见空的话。 见空已经用力挣脱她了,但奈何他修的是武僧道,师傅给的禅杖也不在身边。 奇了怪了,他居然没一个剑修力气大?! 防是不善防的,浑身的金光也就是亮个好看的,毕竟出家人不会金钟罩是件很奇怪的事。 伏龙寺弟子必修课,通体金光。 能不能抗揍的另说,先把对方唬住就行! 阮蔚手里押着人,还在满口胡言乱语: “你在担心他死的时候会弄脏伏龙寺吗,放心!我师兄在这儿是伏龙寺弟子,我们也算是半个伏龙寺人,池衿定然舍不得弄脏师门清净。放心哈 ~ 我会让他死出去的。” “听见了吗池衿!” 池衿:“嗯。” 他非常正经的回头,三根手指朝向天空,言辞凿凿:“我会死在外面的。” 见空炸了,“我、贫僧担心的是这个吗?!你们神——”经病啊! 阮蔚再一次捂住了他的嘴,扭头冲着池衿努嘴:冲啊,翻他个底朝天! 池衿:ok。 阮蔚麻溜的将人打包带走了。 见空被捂着嘴,眼睛瞪得像铜铃: “唔唔……你们唔唔唔唔!救唔唔——唔!” 萧玄同翻墙落地时还听见了熟悉的、被逼疯了的喊叫声,好像还是号称嫡传中脾气最温和的见空发出的声音。 萧玄同震惊,他明明只是一会儿没看住自己家这混世魔王啊! 于是,他不确定的问着他自以为最最最乖巧的小师弟:“你俩,没整什么幺蛾子?” 萧玄同向着池衿投去了一个希冀的眼神。 小师弟如此乖巧,定然是不会配合蔚蔚乱来的……? 池衿摇头,“没。” 他就是喊了声不舒服、师姐也只是掉了两滴眼泪罢了,见空也只是……感到一点点疲惫而已了啦。 这也算搞事吗? 反正池衿觉得这不算什么的啦 ~ 萧玄同:“那就好,走,开工。” 池衿就跟着萧玄同一块,两人如法外狂徒一般毫不犹豫的抬脚迈进了法显的院子。 - 高台上。 接受着所有人眼神致敬的朝见,“……” 有时候真的受不了自家那几个完全没有道德底线的师侄呢。 济真方丈缓缓的从自己芥子袋中掏出一本书,递给了朝见。 他说:“朝道友,贫僧拙见,修武虽好,但——有些课,还是不能落下的。” 朝见嘴角一抽,接过,翻开一看: 《修真界法律法规大全》。 朝见,“……” 他明明教了的!每一条!每一细则!他、都、教、了!!! 半晌。 朝见:“抱歉。我们家孩子……间歇性不识字。” 第191章 读不死他们! 不识字啊—— 那就算了。 济真方丈了然的收回了那本《修真界法律法规大全》,再次开口规劝道:“有空让孩子们多读点。” “看阮家这孩子这般聪慧,不读书多可惜啊。” 朝见微笑着咬牙,“读……回去就让她们读。” 我读不死他们! 阮蔚失忆了就算了,不知者……不罪。 那池衿你又是怎么回事呢? 朝见的拳头都快捏碎了,他发誓,这次小比结束,他要把池衿和阮蔚隔离!隔离!必须隔离!!! 这小子以前也没这个心思啊,怎么这一世就这么开窍了? 看来你保留的记忆也是真的挺不得了的哈。 朝见是意外醒来的。 他每一次都会在阮蔚遇见傅弈的那个瞬间醒来,然后拥有前面所有时间线里的记忆,但这样继承性的记忆总会在前四个师侄离开的时候戛然而止。 朝见没有看见过池衿的未来。 他不曾见过这个最小的孩子最后离开的样子,他不知道这个一次又一次接受着最疼爱自己之人离开的小师侄最终又悄然逝去在了哪一处昏暗里。 这一世,池衿提前来到蓬莱岛时,阮蔚还没有遇见傅弈,朝见也并不记得曾经。 他只是认出了池衿那一身美人骨,算准了他的拜师时间是在明年,才会对池衿说那样的话。 随后,阮蔚一行人去往通州,半月时间,遇见傅弈。 朝见再一次忆起往昔。 他这时才明白自己年少时卜出的卦象是为何意。 与静乾相恋时,朝见也少年情诗,他认为自己是天下修士之英才,自傲般觉得不会再有能分开他与静乾的事物。 在求娶前,朝见以心头血问卜一卦。 当夜,他叩开了师尊的门,师徒二人对着卦象沉默了一宿。 师徒二人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了蓬莱道祖留下的箴言:蓬莱继以天要,是以此身救万民于千千万万世。 最后。 蓬莱仙宗的上一任仙尊,寒奂真人。 寒奂真人说:“老二。是蓬莱对不住她。” 朝见知道天命的意思,他便沉默的、也只能沉默着接受了这个莫名奇妙的卦象。 那日后,他只见青山冬寒,再不见袅烟。 再然后,朝见忆起了从前每一次从阮蔚傅弈相遇开始,到常怀瑾、常握瑜死去后结束的记忆。 他终于察觉到了池衿的不对劲。 朝见惊讶之余,甚至升起了些惊喜的心思。 还有阮蔚那一次比一次荒唐的选择,她第一次摆脱了天命的控制,也是第一次没有在见到傅弈的那一秒就被天命换魂! 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事。 朝见不由得想:这是否代表着这一切,都能在这一世时结束呢? - 慰灵大典上。 阮蔚端庄的噙着一抹浅笑,她坐在一旁,面部线条极其柔和的看着喻之椿作为合欢宗的代表发言。 而喻之椿也会时不时的回头望她一眼。 在旁人眼中,这简直就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神仙眷侣! 只有夹在他二人中间一脸疲惫的花解语知道。 千万别被这两假未婚夫妻给骗了,他俩明明就是在眼神交流着约定好的任务有没有完成啊!!! 交流,指的是—— 阮蔚:ok没。 喻之椿:没。 阮蔚:?你在逛街吗那么慢。 喻之椿:快了。 阮蔚:要是大典结束之前还没搞定,我就搞定你(磨刀)。 喻之椿:…… 眼见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阮蔚才勉强放过了浑身如霜打白菜一般止不住颤抖的喻之椿。 她转而看向了坐在下首的法显。 视线转移的瞬间,法显便似有所觉,他抬眸。 正对上阮蔚怀疑的眼神。 法显恬淡的笑了笑,一双如古井一般沉着死灰的眼眸回望着阮蔚,直到阮蔚蓦然收回视线。 啧。 法显真的是个很阴暗的人。 因此,阮蔚很难描诉自己被法显盯住时的感受。 大概……是一种似乎是被包容着的、但又诡异的有着一些警告意味,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漠视? 对,就是漠视! 阮蔚深切的感受到了,他不将自己当回事。 或许在法显眼中,阮蔚这么一个大活人,和花草树木都无任何分别,于是她怀疑也好、忿恨也罢,法显并不在乎。 这怎么能是一个佛修的眼神、这如何能是一个佛修的眼? 他只是盯着台下的百姓。 不知在想些什么。 阮蔚移开视线,不经意忽略了法显面上那一闪而过的动容。 慰灵大典的仪式非常简洁,阮蔚也只负责最后上去总结了几句话,稀稀拉拉间,这筹备了三日之久的慰灵仪式便结束了。 握瑜也在仪式结束后找到了阮蔚,将自己方才混在人群中打探到的一切告知。 握瑜摇晃着阮蔚的衣袖,美目里满是疑惑:“师姐,她好可怜。” 找错了人、报错了恩。 握瑜是真切的觉得这位身份尊贵的小姐太过可惜,她将自己一生的幸福压在了这么一个骗局之上,可骗局之上,高楼欲顷。 在发现了骗局之后,她,会怎么做呢? 当时那个背景下的女子啊。她会默默垂泪,还是就此接受呢,再刚烈些,她会悔婚归家去吗…… 阮蔚听完,忍不住想——这次的慰灵大典似乎有些太草率了。 敷衍的仪式、敷衍的讲话、甚至是非常敷衍的结尾。 那前期这么长时间的准备,到底是在准备些什么呢。 或许是为了……节省资源?为了预备十四日后的灵魔之战? 除去不知情的百姓脸上还或多或少的洋溢着几分年节时分的兴奋。 其余世家、宗门面上都凝结了厚厚的一层冰霜。他们,是在为了十四日后的灵魔大战而忧虑吗。 是、吗? 那为什么。 阮蔚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冰冷,她的牙关都有些克制不住的发起了抖。 为什么,为什么她感觉这般不妙?!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李戟川、法显、慰灵大典慰的是……是灵!啊,是灵……娘的!难道真的要自己抚琴问灵不成? 阮蔚虽然失忆,但对鬼怪一类的恐惧之感几乎是刻进了她的dna中。 光是想想,她纤细的身子便开始发颤。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股魔修带来的、不可言说的阴影就这么压在了在场每一个知情之人的头上。 第192章 这他娘的分明是朵霸王花 法显起身,“既然仪式结束,那贫僧就先回了。” “法显师父请留步。” 阮蔚直接喝住了他,法显转身,面上有一丝不解。 法显:“施主,何事?” 阮蔚问道:“人多眼杂,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谈?” 法显虽不说话,却也默认了。 他跟在阮蔚身后,时不时用目光打量着她,似乎是在判断她的意图。 阮蔚给了身后几人一个眼神,便带着握瑜,领着法显去往了远离他自己院子的伏龙寺的另一头。 合欢宗师姐弟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迈步跟了上去。 见空,“……” 这伏龙寺里有什么事是贫僧听不得的? 大家都去的话,那他也要去! 见空毫不犹豫的也跟了上去,经过这段时间和阮蔚的相处,他已经完全不为自己这种跟踪的行为感到羞愧了。 终于,在一处空旷之地。 阮蔚停住,她回首,扬起一抹笑,“我听说,李家出事第二日,李戟川在寺中寻了多日也不见您的踪影,这会子怎么又出现了?” 法显笑了笑,“出关了,自然就出来了。” “至于戟川,不急。”他顿了顿,随即顺畅的说道:“晚些时候,我会传他来我房中一趟详细说说李家灭门一事。这些,就不劳阮道友费心了。” “原来如此。” 阮蔚也学着他的模样,笑得有些肆意妄为,“即使不急,那我就带他归家去玩些时日了,顺便也让阮家查查这次的李家灭门案。” 说完,她转身就走。 阮蔚心中默念: 一、二、三—— “不可!” 法显几步并作一步,有些焦急的奔到了阮蔚面前。 他目如点墨,黝黑浓深,手中直接一漆黑长棍点地,“阮道友要带走我伏龙寺的俗家弟子,可曾问过贫僧的意见?” 果然,他不肯让自己带走李戟川。 十四日内,最关键之人,还是李戟川! 明明灵魔大战在即,为什么法显要如此在意一个不过九岁稚童的李戟川?是师徒情深吗? 看李戟川的模样,这可不见得。 法显说话间,巨大的灵力威压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展开。 阮蔚浑身一颤,面如金纸。 元婴?不对,不止元婴! 是化神么……又有些不像,这般威亚,只比元婴略强些,是……半步化神! 她身后的握瑜更是控制不住口中的猩甜,她的锻体程度实在是低,眼下身子一软就要歪倒。 阮蔚正要勉力将她推出法显这只针对自己的威压。 却见花解语冷着脸上前一把将握瑜扯了出去。 阮蔚一怔,正要道谢。 花解语却直接摆手,她瞪了一眼正看着自己的法显:“看什么看?!你个老东西仗着自己一把年纪,欺负小姑娘,你真有脸啊!” 合欢宗大师姐,最是见不得老男人欺负小姑娘之类的事了。 法显,“……” 他晦暗的目光扫向花解语,声色冷淡,“合欢宗的人,不要掺和。” 这句话—— 合欢宗果然有份! 阮蔚强打起精神,转头讥讽一笑,灿如夏花: “你的意见?” “区区一半步化神,也配在我面前发表什么意见?” 桀骜、骄纵。 非常符合当时皇族嫡女的人设。 阮蔚一直不认为,她所占据的这个身份会是什么乖乖女。 谁家乖乖女敢独身一人深入蛮荒边陲小镇的?谁家乖乖女敢硬抗全族反对从而独自择婿的?就算是择婿已定,便是身处人家的地盘,该吵架的还是吵,绝不惯着自己钦点的未婚夫。 这哪是乖乖女,这他娘的分明是朵霸王花啊! 法显神色不变,眼神微微凝聚在了面前这个明显在强撑体面的少女颤抖不止的身体上。 似乎是觉得阮蔚的话太过可笑,他便也真的笑了。 轻轻的、讥讽的。 法显:“你,可是不服。” 语罢,如潮水般粘连厚重的威压一寸寸展开,铺天盖地地向她涌来。 阮蔚宛如一座雕塑硬生生伫立着,却又似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被那股无形的力量压垮。她的身体紧绷着,额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浸湿了她乌黑的头发和洁白的衣领。 她抬眸,汗水沾湿了卷翘的睫羽。 阮蔚忽然扯出一抹笑,“服你?你在痴想什么?!” 她什么时候服过人!便是那天,她也从未服过。 法显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威压更胜! 瞬间,阮蔚双腿一软,猛地朝地上砸去。 没有! 面对如此修为,区区筑基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在砸向地面之前,阮蔚拼尽全身力气,喊道:“望溪行你丫的还看?!” “咻————” 长剑破空而来,声势浩大的一剑浮岚瞬间劈向了那白袍僧人。 来了个剑修。 虽是金丹,却可堪元婴! 望溪行这一剑,甚至逼得法显不得不分神去拦。 一身蓝白常服的望溪行一手持恨歌剑,另一手随意将被压倒在地的阮蔚提溜了起来,还替她理了理一头汗湿了的乌发。 望溪行啧了一声。 “怎么一会子不见,你就惹了个大麻烦?” 话虽如此,她却还是非常体贴的握住了阮蔚的手,向她传输着些微灵气。 阮蔚抹了把汗,没好气道:“说好的仪式结束就在此见面,你上哪去了?” 望溪行可疑的停顿了一秒。 然后,她若无其事的扭开了头,一点也不接阮蔚的这句话茬,“我们还是先将眼下的事解决。” 阮蔚,“……” 可恶,你他娘的不许扭头啊,她最擅长的表情都读不到了啊喂! “是你。” 法显忽然出声,他略显凉薄的眼扫过了望溪行,再次重复了一遍,“我认得你。” 望溪行蹙眉,手中恨歌长鸣,“哦。” 她不纠结于此。 毕竟,她的线索指向的是望家。 法显这种半步化神,在身为可跨境对敌的剑修眼中,类比一下,就和副本中的精英怪可没什么区别。 小怪罢了,又不是幕后大boss,他当然左右不了望溪行的判断。 法显却像是陷入了什么疯魔的境地,他喃喃道:“不听话……为什么他们都听不懂人话,我明明——” 第193章 她就胜在好看 阮蔚正附耳细听呢,法显却戛然而止。 风起,烈日当空。 气氛诡异的凝滞着,望溪行警惕的盯着他。 法显却深吸了口气,他抬眸,对上阮蔚打量的视线。 法显瞥了眼她前方的望溪行,忍不住皱眉。 这名忽然冒出来的金丹巅峰期的剑修,着实棘手。 不行,不能破坏仪式。 至少现在不能! 于是,法显忽然笑道:“阮道友,抱歉。” 他恭顺的低身,“是贫僧着相了,误会了阮道友的用心良苦。” “只是戟川年纪尚小,家中又徒增变故,贫僧也是担忧他吃不了这一来一回的路途奔波之苦。” 这一瞬间的变脸,这莫名其妙的低姿态,法显简直是将自己的脸翻来覆去的打了一遍! 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阮蔚咂舌。 想不到,这哥们也是个欺软怕硬之辈。 对自己这个筑基剑修便如此嚣张,一点对阮蔚身份的畏惧都没有;来了个金丹巅峰的望溪行就瞬间收了敌意,化为绕指钢。 他这样的人,光看那一双视万物为无状的眼就知道,可称不上是什么心怀慈悲的人。 法显可不是个能屈能伸的。 尤其是一言不合就敢直接对阮家嫡女动手。 如此看来,将李戟川拴在身边果然是他最重要的选择。 握瑜缓过了劲,“呵。法显师傅的歉意来的真是轻松。” 法显掀起眼皮凉凉的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言。 “原来如此啊。” 阮蔚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似乎有了些要放弃之意。 忽然。 阮蔚:“那就问问李戟川自己,他若是愿意,便随我去,若是不愿,便留下。” 她甚至不留给法显任何反驳的余地,转身就说:“他们就在门外,走。” “你!” 法显瞬间怒意升腾。 好一个丫头片子!他忍不住将手中长棍攥的更紧了。 但在望溪行浓浓威胁的眼神下,法显终究还是松开了长棍,冷着脸迈步跟上了。 围观全程的见空、喻之椿,“……” 有时候不知道自己出现在现场的目的是什么,做个见证吗。 阮蔚的本意就是拖延时间,萧玄同现在还没传出任何消息,阮蔚不能这么快的把法显放回去和他们面对面。 现在就更加方便她胡搅蛮缠了。 阮蔚主动的担任着带路的职责,她今日誓死要成为修真界的“缺德地图”。 于是—— “哎 ~ 我还真是不小心呢,走错了,换一边 ~ ” “啊呀!怎么又是一堵墙,抱歉抱歉,我不太熟悉这儿呢!” “哦?怎么是这儿?哎呦,都怪法显师父刚才的威压,大概是压着我脚了。哎——脚疼呦,走不快咯,大家多担待哈 ~ ” “报意思报意思,咱们再换一头走 ~ 反正也没事,多走动消消食嘛。” “啊哦——又、走、错、了、呢 ~~~~~ ” 在阮蔚一通七弯八拐的恶意导航之下,大家第n次进入了与前几次都明显相同的院子里。 众人:……刻意的有点太明显了啊姐。 见空忍无可忍,他迈步上前:“……我来带路。” 阮蔚估算了一下时间,勉强点了点头。 见空,“大门是?” “对。”阮蔚点头。 她干脆地退回了队伍中。 喻之椿忽然凑了过来,漂亮眼睛眨巴眨巴,“池衿去哪了?” 阮蔚坦而告之,“找地方去死了。” 喻之椿,“哈?” 他的脑袋上冒出了一圈问号。 阮蔚非常有耐心的重复了一遍,“找地方,安静的,死去了。” “不信你问见空。” 见空,“……” 在良心和线索的双重拷问下,见空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后坚定的点了点头。 见空:“对。池道友说他到时候自己会死,让我们不用管他。” 喻之椿闻言,心里当然知道他们在开玩笑,唇边也不自觉的带上几分笑意,“那他都这样了,阮蔚,考虑考虑我呗?” 经过多日了解。 喻之椿和阮蔚之间已经熟悉很多了,尤其是喻之椿知道了阮蔚早就见过自己的真实面目后,他更加的放飞自我了。 虽然这个未婚妻和喻之椿想象中的区别有些大。 她真是一点也不善良、不大方、不温柔,更不可爱! 可以说,阮蔚本身的恶劣性格就是这一切词语的反义词结合体。 但——她就胜在好看哇! 在合欢宗教导下成长的喻之椿,虽然不是十成十的颜控,但也八九不离十了啦 ~ 不经意瞥见她时,喻之椿都忍不住被她盛艳逼人的容貌惊艳的有些脸热。 阮蔚扫了他一眼,这小子不装的时候正常多了。 阮蔚,“恕我拒绝。” “我不喜欢比我漂亮的。” 前一句话时,喻之椿忍不住蹙眉。 后一句话,喻之椿的眉毛都快跳起了踢踏舞。 喻之椿羞涩道,“啊……也没有你说的这么好看——哎呦,也就一般般啦——” 他的自恋被一声欢呼雀跃的男声打断。 “仙子!” 傅弈以一种离弦之箭的速度冲了过来,他的脖子上还架着一个被颠到半死不活的李戟川。 喻之椿,“……” 比起池衿,他果然还是更厌恶这个没眼力见的小子! 李戟川看见法显,本就惨白的小脸上划过更深的一丝冷意。 他晃着手,傅弈就把可怜的小孩放了下来。 李戟川摇摇晃晃的踩着坚实的地面,他勉强摇了摇脑袋,企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托傅弈的福,李戟川这次都不用使劲掐大腿了。 他眨眼便已是热泪盈眶,“师父——” 法显蹙眉,脸上有几分厌烦闪过。 阮蔚适时的笑道:“呀,戟川。” 法显猛地回神,不行! 现在必须笼络住李戟川,绝不能让阮家嫡女将李戟川带走。 法显转而换上一张温柔面,他连忙伸手去接李戟川,还十分关怀道:“脸怎么白成这样?” 啊? 这老头怎么突然发神经?!你丫的不是有洁癖吗?前面教了我快十年也没见你抱我一下啊!!! 别,别靠近了啊我靠—— 李戟川的表情十分扭曲。 一边是剧情需要,一边是生理抗拒。 两相夹击,李戟川张口:“我……” “呕——,不是,我……yue——” 他劈头盖脸的吐了生平第一次试图亲近小徒儿的法显一身。 “?” 严重洁癖的法显茫然的、缓慢的眨了眨眼。 吐完舒服多了的李戟川上下扫了眼面前师父那白色僧袍上星星点点的黄色痕迹。 他心虚的、向后缩去。 但同时,看着法显那吃了屎一般的别扭表情,李戟川又诡异觉得爽到了! 场面陷入了极其尴尬的沉默。 众人都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想嫌恶又不太好意思光明正大的嫌恶的表情。 阮蔚:“噫——” 她捏着鼻子,眉头紧锁,看上去就十分嫌弃。 似是还嫌不够,阮蔚更是直言不讳: “法显师父,你现在看起来好恶心啊。” 一边说着,她倒是毫不掩饰的向后退了几步,十分快速的远离了地上的一滩脏污,以及还处于痴呆状态下的法显。 法显,“……” 这人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打死的啊?啊!啊—— 李戟川,“……”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法显那黑如锅底的脸色,对阮蔚的佩服之情简直如滔滔江水般涌来,大有绵延不绝之势! 李戟川:爽了。 眼见法显眼中的杀意愈来愈浓。 “铮——” 恨歌出鞘,望溪行面无表情的摩挲着剑柄。 法显:好好好,剑修了不起啊?! 李戟川柔柔弱弱的道歉:“对不起师父,傅弈哥哥刚才跑的太快了,我被颠得好难受……” 说话间,李戟川眼眶通红,泫然欲泣。 傅弈,“……” 青天大老爷呦 ~ 冤枉啊!明明是李戟川后面来了兴致,一直喊着跑快点跑快点的好不好。 法显的面部抽搐着,却依然不得不扯出一个十分僵硬的笑容,“……没、事。” 李戟川又是一个稚童般无辜的笑容,恍若未觉道:“师父觉得没事就好 ~ 多亏师父接的及时,我现在舒服多啦!” “嗯……” 法显咬牙切齿。 “你、没事、就、好!” 第194章 他以为自己很幸福 但此时。 法显连想回去换身衣服的话都不敢提。 若是阮蔚一个不讲理,抓起李戟川就跑了。那到时候他可上哪找人去啊? 法显便是再嫌恶,也只能忍着。 就是衣服黄了点,脸也绿了点哈。 修真界又不是魔法界,这里并没有什么清洁术法,便是召唤水灵也是需要合适的灵根辅助的。 “要不,法显师父你还是回去换身衣服?” 阮蔚捏着鼻子,有些顽劣的激了他一句。 法显摆手,“不必。” 他强忍着怒意看向李戟川,声音颇为冷淡: “跟我回去,为师明日带你去彻查李家一案。” 果然。 李戟川眼眸低垂,他的拳头紧握着,脆弱的脖颈微微垂下,发尾搔弄着白璧色的脸颊。 这一次也还是逃不开了吗。 “李戟川。” 李戟川闻声,茫然抬头。 阮蔚伸手,“不想去就跟我走。” 法显,“你怎么能随意插话,我还没说完呢!” 阮蔚微笑着回应: “显而易见,我没礼貌。” “你!” 法显从来没见过这么没有道德感的人! 从、来、没、有! 阮蔚都懒得理他,她转回身,睫羽翻飞如蝴蝶振翅、翩然欲飞。 “走吗。” 她掌心向上,洁白如玉。 声色也像传闻里那远居深海那惑人的海妖。 至少。 李戟川,是真的有过一瞬间的恍惚的,他几乎就要伸出手去握住那团暖意了。 法显长棍击地,声音威严肃穆,是命令式的口吻,“戟川!过来!你难道忘了吗?除了我,不会有人再愿意管你!” 李戟川神色一暗。 法显……可真是令人难以喜欢啊。 但他确实没说错。 爹娘抱着自己求遍万家佛寺时,只有法显开了门,也只有法显在听完云游道士给自己批的命格之后留下了他。 那团暖意,暖不了已经堕落至今的李戟川。 李戟川:“是——” “你管他去死!” 阮蔚直接打断了他。 她一个跨步就挡在了李戟川身前,冷瑟的瞧着已经危险的眯起了眼的法显。 单薄的、纤瘦的、毫不犹豫的。 望溪行拉了一下阮蔚的衣袖,小声传音给她,“行了。这只是个剧情而已,别激怒他。” 真动起手来,望溪行没有自信能完全保得住她。 半步化神的佛修可不是吃素的。 佛修这个大类其实偏向于万金油类型,攻也能攻一点,防也能防一点,偶尔还能有个金光护体能成功,再加上他们偏向学习各式武器,法器使用什么的也有很多的心得体会。 论攻,望溪行有自信能打的法显抱头乱窜。 论防,望溪行最多只能护住自己,旁的人,她是有心无力了。 阮蔚理也不理。 “李戟川,看着我。” 李戟川闻言抬头,对上一双宁静的、滚落着袅霭晨星的眼。 他怔愣了一瞬。 还真是—— 非常、非常的夺目啊! 阮蔚:“你是小孩,你可以拒绝大人。你是大人,也可以拒绝小孩。” “因为你是人,我知道你现在的情况称不上是……咳,虽然我知道你大概率不是了;但,你拥有自我意识,你可以不听从他们的、还有任何人的安排。” “拒绝他、拒绝我,都可以。” 她指节翻飞,瞬间,一道隔绝阵法结成,金色法阵下压,将二人完全的包裹其中。 “还有——” 阮蔚俯身贴在他耳侧,她的睫毛扇的李戟川有些痒,“你也可以……拒绝塔灵。” 李戟川:“!!!” “你——” 阮蔚以指封唇,柔和一笑。 她知道! 她竟然看破了自己那天衣无缝的演技! 李戟川原本黑亮的眼眸中划过几分神思,他沉默了一瞬,再度开口: “为什么?”帮我。 既然阮蔚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为什么还要帮助一个明显不是同族的自己? 你们灵族,不是最善排异的吗。 他问的虎头蛇尾。 但阮蔚听懂了,她随意的笑了笑,“这需要理由吗?” “让一个拥有完整自我意识的存在,自由的选择一个自己偏好的倾向。这也需要什么理由吗?” 李戟川缓缓说道:“你们灵族不是有一句话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我没礼貌、也没文化。” 阮蔚摇了摇头,“我只学过,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何况,她还有个半魔小师弟呢。 难不成她能因为小师弟身上有一半的魔族血统就对他怒目圆睁吗。 那池衿不得哭死啊! 到时候蓬莱山上的池子都得让他哭成江河都不止。 别说,眼泪还是咸的,池衿说不定都能给蓬莱哭出个小型海域来。 阮蔚:“当事情正在发生,谁又真的能做到袖手旁观?当你选择站在一旁围观的时候,不也是表明着自己漠视的态度吗。” 阮蔚的眼中仿佛有星辰闪耀。 少女望过来的目光热切滚烫,烫的李戟川这中从炼狱暗笼中爬出来的漆黑灵魂,都忍不住向后缩去。 “我绝不这样。” 她说:“我不愿做蒙昧的人,我师尊曾说过,怀疑什么、疑虑什么,就该去试!” “错也罢对也好,我都认得下。” 阮蔚的记忆已经不是塔灵能不能封住的问题了,经过她持之以恒的努力,记忆碎片的封印已经脆弱到不堪一击的地步。 还没想起,不过是阮蔚觉得没必要。 她都已经推出大部分的主线了,现在得解开记忆,这他娘的和解题的最后一步才开始抄答案有什么区别?! 短短三句话。 震得李戟川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他的师傅,从没有教过这些给他。 法显只教他恭顺听话,爹娘只教他要良善待人,玩伴们都害怕他日后会成为那箴言中的混世魔王,纷纷劝他要做个好人。 李戟川自幼读的便是佛经禅文。 他修的也是向着通天大道的向善之道。 除了被断言的命格,李戟川从来都没有为什么事情烦忧过。 他以为自己很幸福。 可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人教他这些话,为什么没有人教他拒绝,为什么……他的师者会是这个样子的。 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那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可。 来不及了啊。 当年的那位公主,若是也能给李戟川这么一次选择的机会就好了,若是她最后也能早些知道就好了,若是她没有帮自己就好了。 这样,也不算耽误了她。 若是时间倒流。 李戟川发誓,他一定!一定会牢牢地握住那团暖意! 第195章 阮蔚你没有心 直到阮蔚被迫撤去了隔绝阵,李戟川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隔绝阵撤去后。 塔灵吱哇乱叫着要讨个说法,这儿是它的地盘,它当然听得见阮蔚和李戟川的对话。 奈何阮蔚装聋作哑的本事和每一个家庭中的父亲都有得一拼。 法显也面如寒冰,质问着阮蔚究竟单独对李戟川说了些什么话。 阮蔚并不好性。 她和法显直接吵了起来,吵得不可开交。但总归是顾及着什么的,双方叭叭归叭叭,到底都没动手。 握瑜死死的拽着师姐的衣袖,生怕她吵急眼了就上去给法显来一下。 “师傅。” 李戟川稚嫩的童声响起。 法显不耐烦的看向他,毫不犹豫道:“我告诉你,你想和她走,想都别想——” “走,师傅。” 在所有人都没料到的瞬间,李戟川上前牢牢地牵住了法显的手。 他看向法显的眼睛,睁得那样大,闪烁的是那样漂亮,眼波里的清澄是那样耀眼。 是一个孩童对师长深深的孺慕。 阮蔚扫过小孩面容,啧了一声。 不像演的。 法显一怔,“什么?” 李戟川好脾气的再次重复着,“师傅,我们走。” 他用力的拉了拉法显宽大的手掌,忽然有些恍惚。一次又一次,他竟然从来没牵过法显的手。 尽管只是幻境。 他也才知道,那样冷漠的一个人,手心也会是滚烫的。 从来没有亲近过的人。 除去爹娘外,他最信任的人啊。 李戟川扭头冲着阮蔚轻轻的笑了笑。 小小少年,融融笑意。 阮蔚只是沉默的看着他,看着他走向了那既定的凄苦零碎的命运。 “谢谢。” 他留下这么一个口型,就直接被早已不耐烦的法显连拉带拽的拖走了。 花解语默默擦了擦眼角,她假装打了个哈欠,哽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孩子以后……” 活不成了。 阮蔚在心中默默想着。 李戟川怕是,活不成了。 傅弈也莫名感伤,他小心的凑到阮蔚身边,“仙子,怎么办?” “戟川他——” “随他。”阮蔚目色幽深,意味不明的看了傅弈一眼,“我三师弟呢?你没看见他吗?” 傅弈一怔,眼神克制不住的瞟向了望溪行。 阮蔚也顺着他视线跟了过去。 望溪行,“……” 你丫的。 专门坑师姐啊你,都说了干坏事不能别人一问就心虚啊喂! 望溪行深吸了口气: “他拿着麻袋鬼鬼祟祟的跟在李戟川身后,我以为他抽到的身份是人贩子,我的任务是向李家报恩,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所以刚才顺手就把他关起来了。” 阮蔚,“……” 我那一根筋不带脑的三师弟呦,叫你去盯着孩子不是叫你去当街抢孩子啊!!! 握瑜郑重其事,“多谢。” 常怀瑾就是这么不走寻常路的一个人。 在握瑜的记忆里,常怀瑾从前多少还是会顾及一下自己的颜面的;而近年,在阮蔚的近墨者黑式潜移默化的引导下,他的脑回路就更神奇了。 已经到了她这个双胞胎妹妹都看不太懂的程度。 这次的小比也没什么危险,把常怀瑾这么一个不确定因素关起来,可不就省事多了吗。 被关在地窖里的常怀瑾似有所觉,双生子的心电感应。 常怀瑾,“?” 为什么好端端的又感受到了妹妹的鄙视? 望溪行从善如流的接道:“别客气,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二女相视一笑。 喻之椿带着令人心潮澎湃的消息强势插入了对话: “阮蔚,二师姐说掌门出关了。” 傅弈听的眉头一紧,“你为什么叫她名字……萧道友说过,要叫她阮仙子。” 明明不熟,喊什么名字,啧。 真是好没礼貌。 喻之椿微微一笑,扔下重磅炸弹,“我们是未婚夫妻。” 傅弈脑子嗡的一声,他不可置信的看向了阮蔚。 少年的身躯摇摇欲坠。 哇哦 ~ 阮蔚和喻之椿对视一眼,双方立即达成了共识:一本正经的小古板逗起来最有意思了! 关于喻之椿这个人。 除开他对自己怀有一些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想法之外,喻之椿这种有些小欠、能演会装下手贼黑的性子,阮蔚还是很欣赏的。 她之前说的话都是认真的,阮蔚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的伴侣在女性魅力这方面比她还要足啊! 并不是说喻之椿的性格不好,而是—— 他实在有些白的晃眼了,这并不在阮蔚的审美范围之内。 对。 阮蔚,一款对伴侣外貌有着严格要求的颜狗。 “是的。” 阮蔚点头,她带着一脸笑意的‘胡说八道’: “我们打算今年订亲、明年办典礼、后年生娃、一胎一百零八宝,怎么样?傅道友你后年要不然来给我的孩子们包个礼?” 傅弈,“?” 他满脸的恍惚,“啊……啊,这,这样吗?那祝你,新婚、啊不,母子平呃——” 说到后边,傅弈的声音几乎有些哽住了。 不是,这四个前置条件,傅弈连想象都不敢想象啊!喻之椿你小子背着我们吃得这么好!!! 傅弈强打精神,还想从脑子里搜刮一些祝福词时。 望溪行一巴掌拍醒了他。 “白痴。” 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向自己这个开窍了但又没完全开窍的四师弟。 望溪行是喜欢看乐子、制造乐子,但她看不了一点自家人的乐子。 望溪行,“这么恐怖的说法你都信。” 一胎一百零八宝,这种事就算是做梦她都得吓得立即自杀醒过来。 随后,望溪行甚至给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陷入沉默的理由:“阮蔚这样的女子(暴君),能结得了亲?” 望溪行幽幽然道:“她可还没择道呢。” “你们觉得,她这样的能选什么道?” 在场所有人(包括看见这一幕的场外观众)脑海中都不由自主的闪过三个大字: 无情道! 阮、蔚、根、本、就、没、有、心! 望溪行:“和一个剑修兼体修兼阵修兼符修的无情道修士成亲?” “你们,是想被剑捅完之后再被锤一遍,然后阵法物理超度、符咒精神超度吗。” 众人:嘶—— 糟了,好像无法反驳。 阮蔚,“……” 你们他妈的倒是说话啊!反驳啊!不要这么沉默啊!!! 第196章 何方妖孽 无情道明明是反人类的存在。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对她有种奇怪的印象啊—— 阮蔚环顾四周,竟找不出一个敢于和自己对视的,仿佛只要和她一对视上,就必须换上红装当场拜堂成亲! 喻之椿在思考了真正和阮蔚成亲后的日常之后。 他缓慢又坚定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虽然感到有些抱歉,但事实摆在眼前,像他这种身娇体弱的媚修是真的扛不住她一拳头的! 傅弈? 他的脑子很果断的宕机了。 暂未开窍的小朋友纯爱处理器一时半会可处理不了太过复杂的婚后生活呢亲。 阮蔚目光所及之处,人群避之不及。 阮蔚:exce ,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沉默。 持续的沉默。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重而压抑,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仿佛害怕打破这沉默的寂静。 就在阮蔚即将忍不住骂娘之时。 “师姐!” 少年一个轻跃便翻过了高墙,他刚一落地,就带着满心满眼的热意呼唤她。 阮蔚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感动过。 在阮蔚眼中,此时的池衿就如同天神下凡,直接的拯救了她的尴尬处境。 她转身,用译制腔深情回应: “哦!我亲爱的师弟——” 池衿猛地顿住脚步,方才的热情仿佛如过眼云烟,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写满了莫挨老子的脸。 池衿:“何方妖孽,还不速速从我师姐的身体里滚出来!” 阮蔚弯起的嘴角倏尔放下,满脸疲惫。 我的白痴师弟又犯病了。 似是还嫌不够。 池衿掏出命盘就喊,“恒字。” 紫色雷云再一次凝聚在了池衿头顶,似乎跃跃欲试的冲着阮蔚翻腾着。 他俊俏眉眼中凝着淤塞,冷冷的扫向了他以为的顶着师姐容貌就为非作歹的‘妖孽’。 嘿! 他就不信了,妖鬼都惧怕天雷,看他劈不死这妖孽! 怎么敢的啊? 池衿两辈子加起来都不知道阮蔚什么时候能笑得这么……谄媚了。 这妖孽借人皮囊也不知道提前做一下背调的吗! 他清冷出尘的师姐哎! 萧玄同紧随其后的翻身过墙,手里还拎着什么不明物体。 他一落地,就看着池衿对阮蔚横眉冷竖的模样,再向上瞥,雷云凝结。 他毫不犹豫的一巴掌呼上了池衿的脑袋。 萧玄同:“搞什么。” “谁给你好脸色了是不是,敢对你师姐动手?” 阮蔚感动的要死。 还是师兄好! 师兄,我跟他们都是假玩,和你才是真玩 ~ 池衿被他一掌拍的向前趔趄,忙不迭稳住身子后,他一脸严肃的回头反驳道:“不是!是师姐被人夺舍了!” “哦?” 萧玄同挑眉,略有不信。 池衿:“她刚刚喊我亲爱的师弟。” 萧玄同毫不犹豫的扔下手中的东西,面容冷峻的抽出渡鸦,直指阮蔚。 萧玄同:“何方妖孽,还不速速从我师妹的身体里滚出来!” 阮蔚,“……” 夸早了,忘了你丫也是个二货。 你俩一起给我滚出修真界啊!!! “怀疑我是假的是?” 阮蔚森冷的狞笑着,让她丢了大人是,那就都别活! 好好好。 她红唇轻启,恶魔低吟: “大师兄你十四岁时因为学不会蓬莱剑招第二式晚上偷偷躲在被子里猛汉落泪第二天早上被师尊问是不是半夜切洋葱后又面无表情的落泪——” 池衿、握瑜对视一眼,震惊的看向了耳廓瞬间变红的萧玄同。 萧玄同:“停、停下!!!” 阮蔚瞥她一眼,手指搓了搓,口中还在:“当时三师叔还——” “三天!渡鸦借你玩三天!” 萧玄同绷不住了,“我信了我信了!阮蔚,够了,真的够了。” 阮蔚从善如流的打住,她话音一转: “池衿你曾经因为被二师叔抓着锻体一星期而崩溃大喊着要回家把爹嫩死然后继承家产再把通州一锅端了就不用学什么狗屁锻体了——” “师姐!” 池衿反应更加迅速,扑通一声就非常笔挺的跪下了。 池衿,“我错了。” 阮蔚声音一顿,眼神微妙的扫了眼池衿那张俊美出尘的脸。 池衿非常上道。 他微微昂首,靛蓝色长衫层层叠叠的堆垒在他身上,白璧色腰封掐出他腰肢劲瘦,他眨眼,睫羽投下的阴影似乎掠过了他鼻尖的那点浓痣。 荒唐又俊朗。 池衿双手合十,冲着阮蔚拜了拜,“真的知道错啦,饶了我,师姐 ~ ” 阮蔚,“……” “ 哦。” 她眼眸微微垂下,掩盖着眼底莫名的情潮,和耳后被发丝遮住了的薄红。 为什么,会这么怪。 阮蔚,“起来。” 池衿非常顺从的起身了,他眉眼弯着,仍然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 双标的萧玄同都有些想上诉了。 - 这时。 塔灵突然冒出了头:“阮蔚你、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来了! 阮蔚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气声,是一种怪叔叔拿着糖果诱惑小朋友的古怪语气: “嘿嘿、你要不要看看我识海里的封印是什么样的?” 塔灵,“啊?可、可以吗。” 若是其他嫡传,他们的神识强度不高,塔灵想进就进了。 但阮蔚的神识太过强劲,又有先天灵体天然构成的精神壁垒,塔灵若是想要进入,就必须得到阮蔚的许可。 阮蔚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塔灵立即悄无声息的探入阮蔚识海之中。 识海中。 塔灵:??? 它看见原本被打上金色封印的地方此时已经变得破败不堪,散落了一地的金色碎片。一赤发少年坐在封印前,正在一边打着哈欠犯困,一边坚持不懈的修缮封印。 塔灵震惊:“你是谁?!” 他是先天器灵,能感觉到面前的赤发少年似乎与自己同属一脉。 先天?后天? 不确定。 反正是个器灵就对了! 怎么有人会在识海里养一只器灵的啊?是阮蔚那把琴的器灵吗?不对,好像不是那把琴上的气息,也不对,还真有点像呢。 系统回头,冷淡的扫了一眼连形体都没凝聚的塔灵: 【什么事。】 被阮蔚强行从沉睡中喊醒帮忙给封印打补丁的救世系统感到非常不爽。 首先,打补丁真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啊! 其次,阮蔚!你这难道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地方吗! 最后,它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你关了一个还不够,居然还想关第二个?! 第197章 我抓的也不是人呀 听着整片识海空间回荡着的机械ai少年音,塔灵懵圈了。 塔灵:“你、啊……不是,你们是什么——”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阮蔚也抽空加入了这场对话,“刚才和法显吵得太激动,不小心就把封印冲碎了。” “不过你可以放心,关于封印识海这种事,在我残留的印象里,我应该也不差。” 阮蔚平淡的语气里透出些微的得意:“你当然,也可以检查一下,关于你封的最狠的记忆片段我冲的时候特地避让开了。没看过,也不需要看,反正我马上就推完了。” 塔灵,“……” 非常欠扁的语气,但也有真材实料。 天道!天道!我要申请援助啊,你家崽儿太不好管了!!! 塔灵沉默半晌。 它那透明色的灵体渐渐凝聚,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了救世系统。 塔灵:“这是你那把琴的器灵吗?” 救世系统听见了关于自己的话,他水眸微微睁大了些。 器灵?他原来是器灵? 阮蔚的声音也如同画外音一般漂浮在这片识海的上空,“啊……也许?” “不知道,你说是就是。” 敷衍的非常明显呢。 塔灵,“……” “随便你,我检查过了,快放我出去。” 塔灵不太想掺和进他们灵族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它只是第一次见到同类,稍微有些稀奇罢了。 进入需要得到阮蔚的许可,出去的话也是自然。 阮蔚轻笑。 “来都来了,急着走做什么?救救,招待一下客人 ~ ” 救世系统:【好。】 瞬间,赤发少年手中凭空生出数十道深黑色锁链,直指塔灵。 塔灵顿感不妙。 在被锁链彻底捂嘴之前,塔灵爆出一声尖叫:“阮蔚你!唔唔唔——你这、你这是非法囚禁!!!” 阮蔚就哦了一声。 “我有一个朋友。” 她轻笑:“他熟读通州律法,他说过,抓人养着不算重罪。” “可我寻思,我抓的也不是人呀 ~ ” 识海之外,完成了一件大事的阮蔚俏皮的眨了眨眼。 秘境外的灵镜都不约而同的闪烁了一瞬。 注意到这点的朝见微微眯眼,这是怎么了。 怎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 众人面面相觑。 “噗——” “咳咳……哈哈哈哈哈,咳、咳——” “扑哧——” 不同声色、不同程度的笑声此起彼伏。 就连握瑜都忍俊不禁。 望溪行乐的牙花都嗞出来了,“你们蓬莱,哈哈,还真是有意思!” “这次若是我万剑宗胜,我定要选择蓬莱。” 阮蔚板着脸,“不欢迎。” 她是真的不太喜欢别人来自家宗门做客。 见空也忍不住垂头闷笑,但他还是保存了一定的理智,“伏龙寺与望息谷交好,我应该会选望息谷。” 花解语,“同上。” 负责戍守边境的合欢宗、伏龙寺多年屹立不倒,还是得益于望息谷长年累月不计回报的草药支持。 三宗几乎自成一派,是个非常排外的小团体。 比如一直非常想与他们组成f4的万丹谷。 万丹谷近年频频向合欢宗、伏龙寺示好,丹药就跟不要钱似的往里送,但皆被望息谷的强烈抗议压下了。 望息谷:一个团内不能有两个撞人设的。 阮蔚点头,“加油。” 嫡传们互相嬉闹着,就连被誉为冰山之宗的万剑宗都参与了笑闹,这是很少有的。 在过去的十方大比,十大宗门之间从来见不到一丝一毫轻松的氛围,有的只是一次比一次更浓郁的战意,以及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的仇恨。 通州人都知道,十方大比并不是个文明的比赛。 相反,它更推崇武力。 在只有一个赢家的十方大比面前,武力总是伴随着血腥与暴力。 而这种暴力常常会导致,由你踩我一脚我还你一拳小打小闹,逐渐演变为你砍我一刀我刺你一剑的带着血沫的仇恨。 曾经有过一次大比,万剑宗嫡传失手将玄天阁嫡传的金丹打碎了,金丹被人为击碎是恢复不了的,便是杏林圣手来也回天乏术。 从天之骄子沦为废材,这换任何一人恐怕都无法接受。 玄天阁的那名嫡传受不了如此打击,郁郁而终。 这在当时的修真界掀起了轩然大波,玄天阁领头,差点掀起了通州的大规模内战。 那届十方大比被迫停办,玄天阁与万剑宗也是自此结下了世仇,日常摩擦不断。 此后,十方大比便有了不得伤及对方性命的规定。 笑闹归笑闹。 阮蔚还是很在意正事的,她问望溪行:“分头行动?” 望溪行点头,她随手点了几个,“见空、池衿、喻之椿、萧玄同、常握瑜,这几个跟我去望家地牢,花解语领路,让她带你和傅弈去合欢宗找他们掌门。” 此话一出。 除了一脸捡便宜了的傅弈,众人皆是沉默。 阮蔚欲言又止,“你——” “你不觉得自己的意图表现得太过明显了吗?” 你的算盘珠子都快打到我脸上了! “有吗。” 望溪行面无表情的扭头,不肯和她对视,“我觉得还行。” 她还振振有词: “地牢危险,我想多带几个人有什么错。合欢宗安全,有个带路的不就够了?” “滚就一个字,” 池衿微笑着望溪行竖起了中指,“我只说一次。” 跟谁俩呢? 你他娘的把所有人都带走,好让你那四师弟和我师姐单独相处是?! 望溪行,“……” 面对挑衅,她腰间的恨歌剑蠢蠢欲动着,望溪行有时候真的是想直接一剑劈死蓬莱这个嘴臭的小子。 蓬莱五个人,望溪行看池衿最不顺眼。 这么大一个人了还天天跟在师姐屁股后面撒娇,看咱这成熟的师弟就从不这样,池衿简直是疯了。 她讨厌他,巧了,池衿也是。 喻之椿挂上一抹公式笑容,他笑里藏刀:“我是少掌门……在剧情里,阮蔚是我的未婚妻,理应是我带她去见掌门。” 花解语助阵:“诸位,可别忘了,我们媚修可是完全不擅长战斗的呀!” 喻之椿,“夜探地牢的任务,可就拜托诸位咯 ~ ” 他细致的将鬓发理顺,狐狸般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笑的十分欠打。 糟。 好头,想锤! 阮蔚默默的移开视线,心中默念着清静经,尽量克制着自己虎虎生威的拳头。 第198章 好沉,像你一样 池衿,“我也去。” 他是绝对不可能把师姐和喻之椿继续放一块的。 喻之椿这小子心眼多,就算池衿已经看出来师姐恢复记忆了,他也还是不放心! 出乎意料,第一个拒绝他的人居然是阮蔚。 阮蔚扭头,“你不能去。” “为什么?” 池衿瞬间垮起个小猫批脸。 一双剪秋似的盈盈水眸忽闪忽闪,眨的叫人好生心软。 阮蔚还没答。 花解语是第一个叛变的,“要不就带上他——” 在合欢宗,颜值即是正义! 拥有美人骨的池衿在合欢宗人眼中,就跟个专钓他们上钩的至尊豪华版大鱼饵似的。 “师、姐!” 喻之椿危险的喊了一声。 花解语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略微有些心虚的扭开了视线。 喻之椿感到有些心累。 别人万剑宗的师姐都知道助攻。 为什么他的师姐还在为敌方的美色所迷! 花解语你之前天天喊着让他嫁入豪门一夜暴富之后,回宗门报答师姐师兄们,结果眼下真到了要把握机会的时候,你怎么是这个亚子的呀?! 当沉默开始弥漫之时。 阮蔚终于开了尊口,“你去合欢宗没用,跟着望溪行去闯地牢。” 池衿的性格不适合交涉。 他还喜欢挑衅。 谁教的?哦,是我啊。 若是让池衿跟着自己去合欢宗,极有可能会起到反效果,这是阮蔚不想看到的。 她看向池衿,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平静,那双总是点缀着灿若繁星的眼眸深不见底,情绪也晦明难辨。 可这样的态度落在望溪行等人眼中,她们才觉得正常。 因为,这才是一个师姐正常看自家师弟的眼神。 望溪行初见阮蔚,就觉得她似乎是失了智。 阮蔚看那小子的眼神,实在谈不上清白。 可上一场小比时的阮蔚可不是这样的,她看池衿时,与看傅弈、看齐白芨、看所有人都没有区别。 是平等的不将任何人放在心上的冷漠。 阮蔚捏着指尖,叹了句: “去,注意安全。” 阮蔚的性格本身就带着一定的强势色彩,尤其她骨子里就是一个极端的自我主义,她永远都不觉得自己会出错。 她的安排,从来就不会有转圜的余地。 虽然阮蔚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对池衿有一些朦朦胧胧的错觉,但—— 这也只能是错觉。 在正事上,她从不含糊。 在情之一事上。 恢复了大部分记忆的阮蔚,也实在做不到像先前那样放肆。 阮蔚都想穿越回去给当时毫不顾忌夺过池衿命盘的自己狠狠来两下! 啊?这手咋就嫩欠呢?!啥东西都敢拿啊! 她垂眸,嘴角的笑意也渐渐削平。 池衿一怔。 顷刻,他的表情变得愈发冷酷,垂在身侧的手也捏起拳头、青筋迸出。 没、用。 她居然直接说自己没用?! 被羞恼的热意冲上头颅时,池衿竟真的感觉自己的眼眶涌上了一股酸意,那股酸意直冲脑门、鼻腔。 是好多年不曾受过的委屈。 他便是被通州人硬贬成魔头鬼怪、被他们满山遍野的追着打杀,池衿都没有一刻觉得如现在这般委屈过。 毕竟,他只会嫌弃人家愚蠢。 可如今,池衿只能狼狈的偏过头去,掩饰不住眼尾不自然的潮红。 师姐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不留任何余地的推开自己,选择别人。 可失忆之后的师姐分明就不愿意推开他,她分明、分明也是乐意同自己亲近打闹的! 凭什么,一恢复记忆就要如此对他? 真是够了! 弄得好像他真喜欢上她了似的……才没有!他只是觉得,那可是阮蔚啊! 生来便是七窍玲珑的阮蔚啊。 师姐曾经是蓬莱仙宗最肆意洒脱的少年。 她筑基一剑,便可破万千幻境诡域。 池衿时常跟在阮蔚身后打量她,他好奇阮蔚为何能如此不将世人放在眼中,偶尔也会埋怨她为何从来不肯回头看看。 看看他们这些一直注视着她的人。 阮蔚的目光好像永远只在前方,她从不肯回头,也不会为谁停留。 摘花亦需花折腰。 花不折腰,不采便罢。 池衿只是觉得阮蔚不该被困在前世那段疯魔般的情爱里,他想要让师姐回到正轨上去,才会对她如此言听计从。 才会、才会毫无怨言的搭上前世的一条命。 就是这样。没错。 他怎么可能喜欢师姐。 怎么可能! 在一通自我说服、自我暗示法之后,池衿“嗯”了声,竟是连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走。 时间不等人。 望溪行也领人跟了上去,走之前还剜了眼渔翁得利的喻之椿。 阮蔚,“……”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握瑜凑了过来,“师姐,池衿好像真生气了。” 她和池衿时常斗嘴,互相也知道对方的脾气顶点在哪。池衿此时一言不发的离开,在握瑜看来,已经是气到极点的表现了。 虽说握瑜平常是真心讨厌他。 但。 他好歹是蓬莱仙宗唯一一个比自己还小上一些的小师弟啊! 现在,握瑜看着那瘦长的靛蓝色身影。 只觉得池衿有些可怜。 像只小狗,还是被主人狠狠踢开的那种流浪小狗。 阮蔚淡淡道:“没事,你也去。” “注意安全,怀瑾我等会去救,我会带他一起去合欢宗。” 握瑜只好应了声是。 她小心的看了眼阮蔚紧蹙的眉,也低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少女柔美的面容上满是疲惫。 一个嘴硬,一个眼瞎。 池衿也真是,长没长眼睛啊,看不出来师姐的心情也不好吗。 还有。 师姐你……怎么就是不长嘴呢? 握瑜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她不信阮蔚看不出。 就连她都知道,池衿不过就是不放心师姐和喻之椿单独同行嘛。 阮蔚既然早有打算不与喻之椿单独同行,为什么就不能直接告诉池衿呢? 握瑜:啊啊啊你们俩倒是睁眼看看、张嘴说说啊!!! “你看着点池衿,别让他发疯。” 阮蔚顿了顿,轻咳一声,“他今日的恒字只剩一次了,叫他不许多用。还有,若是衣服脏了也别闹腾,我马上就猜出来了,让他出去再换。” 握瑜,“……” “哦。” 她一直都讨厌池衿的原因浮现了。 阮蔚待池衿,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不同的。 离开前,萧玄同也不着痕迹的走了过来,他将原先手里提着的东西一股脑塞给了阮蔚。 阮蔚接过就是一个下坠,她啧了一声。 萧玄同挑眉,“怎么?” “好沉。” 阮蔚笑了笑,有意的调节气氛,“像你在我心里的分量一样沉 ~ ” 萧玄同,“……” 简直没眼看。 萧玄同的嘴角又开始了止不住的抽搐,甚至能从他面瘫脸上看出一丝嫌弃。 真是油轮开回港湾——油到家了! 阮蔚,“什么东西?” 她正要开袋,萧玄同拦住了他。 “不用看。”萧玄同顿了顿,说:“就是一些……不太正经的东西。” 他的耳廓微微泛红。 “在法显的院子里搜出来的,总之,正常佛修不会有这种书。” 阮蔚:哇哦 ~ 原来是一些不太正经的书啊——那这就更有必要长长见识啦 ~ 通州对这类书籍查的很严。 买一些稍微成人向的话本都得测骨龄、看照身帖。 阮蔚一直无缘得见。 毕竟,她是一个非常strong的小女孩。 尤其她今年参加十方大比,给自己定的还是世外飞仙清冷挂的人设呢 ~ 没看过,试试。 阮蔚直接越过了萧玄同的阻拦,毫不犹豫的掏出袋子里的书,双眼放光的打开! 眼见管不住阮蔚,萧玄同连忙转头:“握瑜不许看!” 这丫头可不能跟着她师姐学坏了! 被大师兄点名,握瑜一本正经的举起双手捂脸,却独独露着眼睛偷瞟。 握瑜:咳咳,我只有一点点好奇。 第199章 炸,炸死他丫的 萧玄同:“等等——” 阮蔚兴奋、阮蔚不管、阮蔚一目十行! 阮蔚,“……” 她不可置信的快速翻了几页,密密麻麻的字里行间没有一丝一毫阮蔚想象中那完全不能播的东西。 她再次从袋子里抽出几本、一一翻看。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阮蔚满脸写着:就这??? 阮蔚看向萧玄同,“……不正经?” 萧玄同义正言辞,“对啊。一个佛修院子里修密室就算了,整个密室收藏的还都是这种向邪神献祭,求邪神降临的书。” “这不就是不正经吗。” 萧玄同和池衿离开法显院子里的密室之前,特地将一整个密室翻了个底朝天。 没复原。 为的就是让法显发现,已经有人知道了他的计划。 让他着急上火,不敢轻举妄动。 阮蔚,“……” 不是,那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在收到阮蔚那杀人般的视线后,萧玄同果断的转身,拎起握瑜就跑路了。 - 两队人马分开行动。 见空在犹豫了一会之后,也点头参与了这次的危险行动。 阮蔚和喻之椿是根据傅弈描述的路线寻找常怀瑾的。 出乎意料。 傅弈描述起路线来倒是很准确,也不知道他自己为什么会路痴成那样。 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常怀瑾感动的要死,连忙大喊:“师姐!!!师姐快来救我!” “来啦。” 阮蔚答应了一声,长剑出鞘,一剑劈开了石板压着的地窖。 少年被五花大绑,扔在了地窖深处,惨兮兮的,脑袋上—— 还套了个麻袋。 阮蔚,“……” 望溪行你的恶趣味会不会过了点,话说万剑宗真的能容得下你这种乐子人吗。 她连忙将自己的三师弟解救了出来。 总之,在傅弈神奇的指引下。 阮蔚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一个活力满满的三师弟。 喻之椿,“傅道友,倒是比你会记路些。” 这是在说阮蔚方才化身“缺德地图”,十次有九次都在走进死胡同的事。 阮蔚满不在乎,“我间歇性认路。” 她的记忆力十足十的好,自然不会有认错路的时候。 都是演戏啦 ~ 三人到了合欢宗掌门的住处。 正守在门口的秋浓日一见到他们,立即迎了上来,“你们终于来了!” “再不来,我就真的不敢炸了。” 之前,阮蔚与合欢宗商议的就是此事。 阮蔚深知慰灵大典是个极其重要的时间节点,她们必须赶在仪式结束前找到合欢宗掌门一问究竟。 然后—— 阮蔚给她们出主意。 既然都在闭关不出,那就让他们不得不出! 蓬莱仙宗两人连夜赶制了一沓爆炸符。 在第二日,阮蔚挂着黑眼圈将一沓爆炸符交给了看起来最细心的秋浓日。 阮蔚金口玉言:炸! 炸死他丫的。 掌门在哪个洞府闭关就在哪个洞府门口贴爆炸符,炸他个天昏地暗、碎石迸发。 一天十二个时辰,隔一个时辰小炸一次,炸完就跑。 阮蔚就不信,这都能不出关! 不怕他不知道,就怕他装不知道。 正如一句老话说的好,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若是合欢宗掌门被迫出关后严查此事,那就正好合了阮蔚的心意,她就是想要一个面对面交谈的机会。 反正这身份很给力,不出意外的话。 力压群雄,不在话下。 但是。 这种阳谋最怕的就是对方不接招。 若是合欢宗掌门心知肚明,而后硬是装聋作哑,不肯出关,这才是最最最难办的。 秋浓日一连炸了三天! 三天都没个动静。 爆炸符的响动很大,喻之椿、花解语这几日不得不留在宗门里给她望风,替她搪塞。 对此,阮蔚表示还算满意。 也算是间接拖住了三名别宗嫡传。 在计划制定的过程中,阮蔚一直比较喜欢一石多鸟的效率。 常怀瑾第一次同秋浓日打照面。 他仔细回忆了下各宗嫡传的长相。 常怀瑾犹豫了一会,才说:“你一直长这样吗?” 秋浓日一怔。 这人是被她的美丽迷倒了吗? 哪有一上来就问人家女孩长什么样的! 她还没说话。 喻之椿:“噗——哈哈哈哈二师姐、你,哈哈哈哈……” 他乐的直不起腰。 秋浓日,“?” “喻之椿你哪根筋搭错了?!” 虽然这个师弟很欠打,秋浓日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孩子可以回家打,大腿不抱可就跑了! 秋浓日转头看向阮蔚,她一脸严肃: “我们之前炸不出来他应该是因为动静不够大。今天师姐不在,没人替我望风,我差点被抓了。” “撤退之前,我怕以后不方便再来,就把剩下的爆炸符都贴了。” 秋浓日做了个“boo”的口型,她还怪兴奋的咧! “掌门闭关的洞府整个都塌了。” “然后掌门就出关了,我换了身衣服又混进了人群中。” 秋浓日振振有词:“ 不过没藏多久,掌门应该是认识我。他让我把喻之椿和你叫回来,说找你们有事,不知道是不是心虚——” 秋浓日甚至觉得自己简直聪明的跟阮蔚有得一比。 阮蔚看她,“……” 一言难尽。 她点了点自己的侧脸,“擦擦。” “你顶着这一脸黑灰,他想不认识你都难。” 常怀瑾恍然大悟,“原来是黑灰啊——” “我刚才一直很好奇你的性别。” 常怀瑾明明记得合欢宗嫡传里只有一个喻之椿一个男修的,但修真界也有很多男身女心、女身男心的男修姐姐、女修哥哥们。 虽少、但有。 他觉得直说有些冒犯,这才拐弯抹角的问。 喻之椿,“哈哈哈哈哈他好奇你的性别——” 他笑得胃直抽抽。 秋浓日,“……” 这师弟不能要了!快把他带走!带走! 阮蔚挥了挥手,湛蓝色水汽凝结成一面水镜,晃晃悠悠的漂浮到了秋浓日面前。 秋浓日一照,两眼一黑。 只见她满头黑灰,这就算了,乌发浓郁也看不太出。 但脸上那两撇黑色‘胡茬’是什么鬼啦!!! 啊啊啊啊啊丢死人了!这辈子都没这么丑过! 她说呢,为什么掌门看见自己时还愣了几秒。 秋浓日还以为掌门是突然发觉了自己这个如花似玉的二弟子竟然拥有如此美貌! 她连忙道谢,拿出帕子来对着水镜擦脸。 阮蔚叹了口气,转身温和道: “怀瑾,你和秋道友留在这,我同喻之椿进去一趟。” 常怀瑾闻言,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放心师姐!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阮蔚微微一笑,笑意散落,似花般清甜。 眨眼间。 阮蔚转身跃起,一个旋踢。 堪堪凝聚成型的一道水刃瞬间就劈向了常怀瑾身后。 常怀瑾瞳孔微缩,却仍然不避不让,依旧是那么直挺挺的站着。 他信任师姐。 师姐没发出指令,他绝对不动! “嗷呜!!!” 是兽类的凄厉嚎叫。 四人纷纷凝神去看。 只见一只碧绿小兽正被水刃牢牢的压在脖颈,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水刃薄如蝉翼,那兽类似乎也知道危险,只呜呜咽咽的叫着,倒是不敢胡乱动弹。 常怀瑾震惊极了:“就是它一直跟着我啊?” 他的耳力甚好,从花车开始就知道一直有东西跟着自己了。 只是他对灵力的感知实在不算敏锐。 蓬莱仙宗上下,唯有阮蔚,因为是天生灵体,所以对周围的灵气波动十分的敏锐。 那兽类跟了常家双子一路,在常怀瑾与握瑜分开走的时候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选择跟上了常怀瑾。 常怀瑾的麻袋,其实是打算抓它的。 第200章 尉迟家 只是当时。 常怀瑾一边要执行着看紧李戟川的任务,一边要思考如何将暗处的东西引诱出来,难免看上去会有几分可疑。 这不,路过的望溪行就误会了。 常怀瑾想解释都没机会。 望溪行跟个莽夫似的,上来就是一剑,然后直接把他一抓一关,一句话都不听。 常怀瑾那叫一个憋屈啊! 阮蔚倒觉得这或许不是误会。 望溪行那个死腹黑,大概也是真的想关一关常怀瑾。 毕竟,聪明人的思路总是十分相似的。 正如阮蔚有意拖延合欢宗嫡传的时间,望溪行也热衷于给其他宗门的嫡传使绊子。 常怀瑾惊叹一声,“好漂亮的颜色。” 小兽通体碧绿,身上的兽羽不断流转着碧色的光华,看上去十分绚烂。 他伸手就想抓。 “别碰!” 阮蔚急忙喝住他。 她随手挥出更大一片水团,水团将那通体碧绿的小兽裹住,再一招手,它就被水团带到了眼前。 小兽乌色发黑的血滴滴点点,混进水团中,清澈的水被混成一片乱色。 阮蔚凝神分出一小团水珠,任由其滚落地面。 “嗤嗞——” 青石板铺成的地面瞬间被腐蚀出了一个小洞。 “我去!” 常怀瑾惊叫一声,心有戚戚的瞥了眼自己的手。 好险! 差点就成独臂大侠了。 阮蔚独自思索着,“碧绿色,有兽羽,血液有腐蚀性剧毒……” “通州志怪录中似乎没有这小玩意儿。” 她随手晃了晃水团,里边小兽更加呜呜咽咽了起来,脖颈处的横伤经过水的刺激也更加狰狞。 常怀瑾心善,倒是看不得这种兽类幼崽如此可怜。 “师姐,要不——” “这是御兽门尉迟别鹤的兽宠。” 秋浓日嫌恶的瞥了眼常怀瑾,直接打断了常怀瑾的话。 她一向不喜欢太婆婆妈妈的男人。 脸长得再好也不行! 阮蔚挑眉,尉迟别鹤? 就是那个一脚把自己亲妹踹下花车、满脑子都是妖族太子的极端脑残粉? 她已经想起了幽荧的来历。 以及陈渊、秦罗。 阮蔚不禁有些愣神。 话说他们不是说了会来观看这届十方大比的吗,怎么第二场都快比完了,妖族还没个动静? 不会是试题又更新了…… 打住打住。 阮蔚强迫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回现在,她问:“这是他派来侦察消息的?” 秋浓日点头,“大概是。” “尉迟家有独门御兽术,他们能与自己养的兽宠共通五感,远在千里之外都能感受到兽宠所听所看所闻所见。” “所以他们一般都被指派侦察,祖上有半妖血统嘛,又皮糙肉厚的,每次灵魔大战死的人不多,是通州最能苟的世家。” 喻之椿补充道:“他们家族,战力一般,但活得够久。” 常怀瑾了然,“原来如此!” “怪不得以前每回世家聚会,他们家的人都来的巨多。” “原来是活久了啊!” 语气里不乏艳羡,但更多的,是一种他本人无知无觉的、但在他人尤其是当事人耳中听起来就是那淡淡的嘲讽。 阮蔚,“……” 她一直不明白,常怀瑾的语言处理系统究竟是怎么长的。 respect! 秋浓日在短暂的沉默过后,突然又觉得常怀瑾挺对自己胃口的,“对,他们就是活久了。” “闲的。” 秋浓日讥讽道:“一年到头就想着认祖归宗,也不管人家先天妖族想不想要呢 ~ ” 喻之椿,“就是。” 阮蔚算是看出来了,秋浓日非常、极其厌恶尉迟家。 喻之椿的态度也差不多。 想来也是。 合欢宗、伏龙寺这两都是戍守边陲的,一年到头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自然就十分看不起自诩为妖族后裔的尉迟家。 阮蔚颤巍巍的举起水团中拼命挣扎着的小兽,她抿唇:“你们有没有想过……他或许、听得见呢?” 小兽:“咕噜轱辘……咕噜!咕咕唔——” 它的双眼以及饱含怒气,一看便知这是人类的情绪。 共通五感。 它自然也能通尉迟别鹤的五感。 合欢宗师姐弟,“……” 哦豁。 说坏话说到人家家门口了 ~ 常怀瑾茫然,“听见?听见就听见呗!” “我夸他们活得久还不行啊。” 阮蔚对常怀瑾的嘴一向采取放弃政策,管不了,那就摆烂。 尉迟家生气能咋的? 反正常家遗孤的身份够护他一辈子了。 秋浓日镇定道:“无所谓,大不了打一架。” 她打不过就喊大师姐,大师姐的情丝牵不死他! 喻之椿,“对。反正我们说的都是实话。” 阮蔚,“……” 好好好。 都不用魔族出手,你们通州自己就能打上几百个来回。 转回正题。 常怀瑾看着那依然出气多、进气少的小兽,还是心有不忍。 灵光一闪! 他抬头,一张俊俏的脸被迫皱成包子。 常怀瑾鹦鹉学舌般唤道:“师姐。” 阮蔚看他一眼。 垂在身侧的指尖颤了颤,她张唇,似是想说什么。 最终却还是挥手将水团散去,小兽啪唧一下砸进地面。 秋浓日啧了一声,嘟囔道:“烂好心……” 她不喜欢尉迟家,自然也不喜欢尉迟家的兽宠。 常怀瑾,“我就知道学小师弟有用!” 阮蔚忍了又忍,“……有没有一种可能。” “我是腾出手来揍你呢?” 谁他娘的教你学他用这种表情的啊?!你拷贝之前就不能对着镜子先自查一遍吗?! 再次重申一遍。 她阮蔚!堂堂阮家嫡系大小姐!未来的天下第一剑修大能!!! 不是谁的颜都能吃的下的,谢谢。 常怀瑾,“!” “错了师姐!!!” 阮蔚深吸了口气,勉强克制住了自己对师弟的‘拳拳’爱护之心。 她俯身,紧盯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小兽,像是在殷殷关怀着这只柔弱的、可怜的幼兽。 实际上,阮蔚一张清冷神女面上满是寒色。 她垂眸,眼睫盖住了仁光。 在确保只有这小兽能听到后,阮蔚轻声说:“尉迟别鹤。” 她顿了顿,“别再往我师弟师妹们身上打主意。” “我的耐心,从来就不算好。” 语句之中,遍布寒霜。 是浓浓的警告。 同时,在另外三人看不到的角度,阮蔚直接打了一团灵力进去小兽的身体。 灵力在它的身体中凝聚。 只需阮蔚心念一动,便能叫这小兽炸开了花。 感受到这一切的尉迟别鹤透过小兽的眼睛,狠狠的瞪向了她。 竖子尔敢! 阮蔚回以一笑。 阮蔚,“别生气呢 ~ ” “你动了不该动的念头,我便也动一动平时师长们不许我动的手段!” 在蓬莱仙宗的事上,阮蔚一直都是这般。 面若佛陀,心如‘蛇蝎’。 在发现这碧绿兽带毒的那一瞬间,阮蔚就已经将尉迟别鹤列入了报复名单之中。 也许尉迟别鹤只是将其派来侦察,但阮蔚仍然会以最恶毒的想法去揣测他,这是阮蔚天生的多疑、猜忌。 何况,谁能保证尉迟别鹤没有这个想法? 一只毒兽。 一只隐匿在暗处、时刻紧盯着目标的毒兽。 呵。 他尉迟别鹤要是没动歪心思,阮蔚就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 远在城镇另一端的尉迟别鹤猛地睁眼。 尉迟离鸢,“怎么样?!” “小美的兽灵快灭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们兄妹二人的兽宠都是尉迟家嫡系传承下来的古兽、还有些是近年新鲜培育出来的杂交品种,每一只都价值连城。 身为家族继承竞争者,尉迟兄妹都能感应到尉迟家兽宠的情况。 只是侧重的兽宠类型各有千秋。 尉迟别鹤的唇际缓缓淌下一抹鲜红,他冷冷的瞪了妹妹一眼,并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紧咬唇瓣,阴狠的念出那个名字: “阮、蔚!” 第201章 通通发卖! 尉迟别鹤真的是被阮蔚气到吐血。 他本来就没想过要对常怀瑾动手! 拜托,那可是通州硕果仅存的常家遗孤哎?!他是想不开了才敢当着十方大比那么多师长的面对他动手啊! 最多、最多下点小毒而已啦! 说起十方大比,万剑宗先前那位嫡传难道不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吗。 阮蔚、阮蔚、阮蔚!!! 神经病啊凭什么对我的小美下这种狠手! 在一旁冷眼观看亲哥精彩纷呈的变脸表演的尉迟离鸢,“……” 多年和尉迟别鹤互坑的惨痛经验告诉自己。 他又要开始抽风了。 毕竟—— 养兽宠的人,没有一个是不疯的。 - 阮蔚非常贴心的‘盖’上了小美的眼。 常怀瑾还在一旁冒着星星眼:“师姐果然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 ~ ” “她都不忍心看幼崽受苦哎——” 在常怀瑾心中,阮蔚始终都是那年血色迷蒙之中,叫少年人一眼惊艳的桃林中的仙上泠仙。 师姐剑指之处,就是他常怀瑾攻打之地! 阮蔚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褒奖: “我也觉得。” 这世界上果然没有比她更善良的人啦! 尉迟别鹤都动了这样的歪心思,她还只是往他的兽宠体内设区区一个定时炸弹呢 ~ 人不要脸就会过得很快乐。 秋浓日,“……” 你是怎么做到和阮蔚朝夕相处还能说出这种鬼话的? 喻之椿,“走。” “去见见掌门。” 阮蔚应声。 在常怀瑾信誓旦旦的保证和秋浓日的一脸嫌恶下,两人终于走入了事件的正题。 阮蔚,“他在哪?” 喻之椿指了指高耸入云的山峦,“那儿。” 阮蔚,“……” 她忍不住问:“你们不是媚修吗,为什么要在山洞里闭关?” 人家剑修跑山洞里是因为能御剑飞行。 你们凑个什么热闹? 这时候的修真界连攻击法器都并不很多,更别提专门用灵石来支持飞行的法器了。 阮蔚:有些时候真的搞不懂这些古人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哈。 喻之椿非常严肃的看着她,“我们宗门历来闭关都是这样的。” “大家嘴上说剑修虎、剑修虎,但内心还是非常羡慕他们的晋升速度的。” 剑修是最容易进阶的道。 也是出过最多飞升仙人的道。 他们只需要打架、养伤、进阶……然后再打架,周而复始。 久而久之,修为自然而然的就上去了。 或许是为了凑热闹,或许也是为了求个心安,整个修真界便也莫名其妙的掀起了在山洞里闭关修炼,还有住处越高就越贴近天地灵气,也就是能更快速进阶的说法。 阮蔚,“……” 好好好。 阮蔚抛出灵剑,直接抓着喻之椿的后领子飞身上剑。 喻之椿,“你能不能让我站在剑——” 阮蔚垂眸,平静的看了他一眼。 她一直有一种平静的疯感,就像那种一言不合就微笑着杀人的变态。 此时。 阮蔚的脸上写满了——你也配站在我的剑上? 失忆是失忆,不算。 喻之椿,“当我没说。” 两人很快就到了云层之上,阮蔚先是将人丢了下去,随后利索收剑、落地。 喻之椿一个趔趄,“哎呦——” 他本性并不纯良,也不愿在阮蔚面前伪装。 尤其,喻之椿自认身份正统,至少在师长前辈们面前,他就是正统。 往后若是真有机会,在嫡庶之分上,他怎么也得占个嫡! 嫡嫡道道—— 有些庶狐狸不识好歹,真是一朝龙在天,凡土脚下泥。 无需多说,立刻发卖! 喻之椿脱口而出,“你摔池衿就算了,你还摔我?!” 阮蔚缓缓的转头。 她眉梢轻挑,一个更加纯粹的问号脸浮现。 阮蔚,“你在和他比什么?脸吗。” 她满脸的不可置信,也是真心的觉得喻之椿不自量力。 池衿那张脸摆在那儿,就不必多说了。 喻之椿,“……” 可恶。 碰上了个宠妾灭妻的家伙。 在和美人骨比脸的问题上,他有权保持沉默! 悬崖峭壁之上,洞府的位置极高,遗世独立,仿佛是与人间隔绝的仙境。洞府门口,可以俯瞰整个世界,看到远处的山水和近处的云雾,让人心生敬畏之情。 看得出来。 这位合欢宗掌门是真的很想进阶了。 “人呢。” 喻之椿进去走了一圈之后,没找见人。 阮蔚,“喏,在这儿呢。” 喻之椿闻言便走了过来,太高了,他有些心慌。 阮蔚看出他的不适,面无表情的递了一节衣袖过去让喻之椿拽着。 多少是个心理慰藉。 喻之椿也不同她客气。 阮蔚那价值不菲的白衣都快让他拽裂了。 两人站在崖边朝下望,一个穿着粉衣的人影在紧紧的贴在岩壁上,一步一跳的向上攀爬着。 喻之椿,“……” “我结丹之后的洞府绝不选这么高的。” 爬上爬下都得花一天。 合欢宗可不是玄天阁那闲得烧钱听个响儿的少爷宗门,他们宗门,除非世家大族出身,不然也是很少催动以灵石为动力的飞行法器的。 阮蔚看了一眼他瘦弱的手臂,真诚建议道:“我建议你别选洞府。” 喻之椿那身板,光长高不长肉,一看就缺乏锻炼,瘦的跟鸡仔似的。 阮蔚都怕自己一巴掌能给他人都掀飞咯。 那山下的人影听见了头顶的动静,忍不住抬头,“喂!” “你俩有空就下来接我一下啊!” 喻之椿下意识的看向阮蔚。 阮蔚皱眉,“我去?” 喻之椿反问道:“那不然呢。” 阮蔚无语,“……他也算是你师祖。” “是啊,”喻之椿点头,理由非常充分,“但我去帮他,我外边的师尊看了会伤心的。” “她心眼小,看不得这个。” 阮蔚,“……” 好好好,欺负她师尊不在是! 哼。 无所谓,她有二师叔。 斗嘴归斗嘴,阮蔚还是飞身而下,直接将这位合欢宗掌门以一种同样的羞耻姿势提了上来。 合欢宗掌门一落地就立即整理了自己的仪容仪表。 该说不愧是合欢宗的掌门吗,阮蔚甚至觉得他俊的出奇了。 合欢宗掌门整理完,才睁着一双桃花泛滥的眼眸看向了阮蔚二人,悠悠然开口说:“为什么要逼我出关?” 看似是对着两个人,其实只是在问阮蔚。 阮蔚挑眉,笑得纯良乖巧。 她倒是开门见山,“有一些事想请教掌门。” 合欢宗掌门,“哦?” 他的声音似有勾韵,也带着些许谜语一般的蛊惑意味。 “如果是李家的事,就不必多说了,我无可奉告。” 合欢宗掌门笑得勾人,他故作俏皮的用指尖画着圈儿,喃喃道:“你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大概也摸清楚了,我们合欢宗在这边陲不过是讨口饭吃,一向做不得主。”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乎? 在这个时期,有那么一个凌驾于所有宗门世家之上的皇权,他们这些边陲宗门,确实只能称得上是讨口饭吃。 阮蔚闻言便笑,“我可没听说过合欢宗掌门做不了主的传闻。” “多亏了你呀 ~ ”合欢宗掌门媚眼如丝,他倒是一点不介意身旁名义上的徒弟那已经铁青的脸色。 他继续说道:“还是你来了这儿,我们才好受些呦——” 阮蔚微微眯眼。 这合欢宗掌门还真不是个善茬,话是说了一箩筐,但拐弯抹角的,全是一堆废话! 阮蔚没工夫和他打哑谜,李戟川现在死生不定。 法显那一屋子的邪术书籍,指不定就是冲着献祭李戟川去的。 没有时间了。 阮蔚,“原来是多亏了我啊!” 她故作震惊,惊讶的情绪十分外露,是十足十的矫揉造作。 合欢宗掌门微笑以对。 半晌,阮蔚轻叹:“可是——” “你怎么就没有告诉我,我要报的恩情,可是另有其人呢?” 第202章 人不能为了道德连钱都不要 阮蔚的话太过尖锐。 合欢宗掌门一听,脸色瞬间变了。 他一把拽过正在看戏的喻之椿,满脸震惊的质问他: “你露馅了?!” 喻之椿一脸茫然,“啊?” 合欢宗掌门真实的怒了:“啊个屁啊你啊——” “为师费尽心思给你换来的这么一个豪门世家,这么粗的大腿、金山一样的姑娘,你这都把握不住?!” 合欢宗掌门痛心疾首,捶胸顿足:“他娘的!这丫头脾气臭是臭了点,但她好歹也生的这么一张花容月貌,这你都忍不了?!” “忍不了你早说啊!” “为师可以、为师愿意,让为师来!” 他语气之中满是遗憾与悔恨。 当年就应该坚持自己上的,他当初还是脸皮太薄了,人姑娘年纪小点就小点。 人总不能为了道德连钱都不要? 喻之椿,“……” 老年吃嫩草,呸,不要脸! 阮蔚,“……” 原来合欢宗对婚配的态度一直都这么超前啊! 等他长吁短叹了一阵,阮蔚才试探性的开口:“其实我比较喜欢年纪相仿的。” “没事,”合欢宗掌门笑了笑,“我长得年轻。” 阮蔚尬笑,无声婉拒。 那倒也不是年轻的她都喜欢啊喂!!! 一个傅弈再加一个喻之椿就够她头疼的了,若是再多几个,别提他了,阮蔚自己也受不了哈。 喻之椿冷下脸,“别说这个了,谈正事。” “我顶了李戟川的名头的事,是你做的?” 合欢宗掌门掏出折扇,眉眼弯弯,“别说的这么难听嘛,当时也征求过你的意见呀 ~ ” “再说,你以为阮家不知情麽。” 阮蔚惊了一瞬,“什么?!” 合欢宗掌门微微歪头,折扇点在自己肩旁,疑惑道:“何况,你不是一直都有所猜测么。” “我以为我们双方心知肚明。” “阮家当然知道当年救你的人是李家,可你堂堂一阮家嫡女,他们怎么可能让你下嫁到那么一个毫无根基的平民家庭。” “我们合欢宗的出现,虽然也不合阮家心意,却也要比他李家强上了千倍百倍。” 阮蔚瞬间想明白了。 所以,阮家一直都知道真正救了她的人是谁。 他们只是瞧不上人罢了。 如此看来,错认报恩一事,阮家知情、合欢宗知情、合欢宗少掌门也知情。 甚至连那位嫡女,也一直都对此有所怀疑。 阮蔚半真半假的问道:“因为我即将发现事实,事情快要败露,你们就对李家动手了?” “那不至于。” 合欢宗掌门叹了口气,“你家里人都知道,他们不会因此发怒。” “而你,我们好歹也是十大宗之一,自是不惧。” 他无所谓道:“大不了送你一个少掌门消消气咯。” “就算事情被戳穿,这对合欢宗也没什么损失啊,毕竟我们也赚了几年灵石了。” 阮蔚,“……” 啧。 差点忘了能成为一宗之主的人应该早就不要脸了。 喻之椿皱眉,“那你刚才说,不要问你李家的事是为什么?” “啊——” 合欢宗掌门仍是一副笑眼迷人,“因为。” “我知道是谁干的,但我不会告诉你们,也不能告诉你们。” 阮蔚微微眯眼,“为什么?” 合欢宗掌门,“其实我很佩服你,阮家丫头。” 他始终笑着,可却叫人看不出任何笑容的暖意。 闻言,阮蔚挑眉,漂亮的眼睛也弯着。 同样的不带一丝暖意。 合欢宗掌门随手用折扇指向了喻之椿,“我这徒儿心狠,当初冒名顶替一事,他亦知情。我只是没想到——” 他顿了顿,感叹道: “我们媚修,竟然也能出个痴情种。” 这小子把什么东西都告诉了她,真是……愚蠢至极。 阮蔚懒得理他这种低级的阴阳怪气,她只是自顾自的继续梳理着,“你知道,但你不能说——” “谁能说服望家负责关人,将李家救出的善缘全部拦住;还能让合欢宗冒昧顶替,隔绝了李家攀上高枝的可能;甚至连手握权柄的阮家都愿意置身事外,冷眼旁观。” 阮蔚喃喃道:“是伏龙寺啊。” 抛开法显不谈。 伏龙寺在整件事里显得太过干净了。 甚至是善良。 他们收养了无家可归的李戟川,也劳民伤财的自愿举办了慰灵大典。 很有正派风范。 可脏污之中,怎么可能有人能独善其身?! 阮蔚继续说:“十大宗并非乌合之众,也绝非不明事理之人。为了各自的仙途着想,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甘做坏人。” “可你们愿意,不仅愿意,甚至还急不可耐。” 她紧紧的盯住了合欢宗掌门的眼,带着些许探究、和嫌恶。 合欢宗掌门转过头,避让着少年炙热的眼。 他忍不住在心中长叹,这位嫡女,太过难缠,也真是至纯至善。 当年大战,她明明不必来救,却还是带着大批物资前来支援,无端卷入了这场乱战之中。 被诓骗至此,也不曾有过怨言。 可这事关此城危亡。 一个李家和一座城池,他是选的出来。 可合欢宗掌门也偶尔会在心中质问自己:选择,真的应该由他们来做吗? 阮蔚,“为什么?” “因为这件事能为你们带来极其完满的后果。” 越来越多的纷乱杂绪都被梳理完毕,这其实是一件非常非常非常明显的事实,所有的线索都完美的指向了那个结局。 魔族入侵在即,什么是最完满的结局? 灵族大胜! 伏龙寺给出的承诺就是—— 他们能通过李家灭门一事,实现灵族必胜的结局! 塞满了一整间密室那献祭的邪书、潦草的慰灵大典和举办前那郑重其事的准备工作。 慰灵大典办的如此草率。 那前期准备的那些东西,难道是一张空头支票? 慰灵。 亦是祭祀灵体。 祭祀、祭祀,不管祭祀的是谁,那自然要有祭品啊! 李戟川,危! 阮蔚直接抛出长剑,抓起喻之椿的领子就飞身上剑,“走!” 喻之椿:“!” 什么? 这不才说了几句话吗?阮蔚这脑子怎么长的,这就想明白了??? 合欢宗掌门依旧长身而立的站在峭壁之上,日光微微隐射在他如玉面庞上,看上去甚至有几分朦胧虚影,不似实体。 他平淡的就像毫不在意。 阮蔚走前,回身抱拳,“多谢前辈提点。” 合欢宗掌门一惊。 她居然。 他立即扬声回绝道:“不,你别谢我。” 阮蔚,“我知道。” 但还是—— “谢谢。” 谢谢他的那句不能说,也谢谢他在明知自己意图的情况下还愿意给她这个沟通的机会。 阮蔚知道,合欢宗掌门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 再多就不合适了。 通州的九大宗不似蓬莱仙宗,他们从来都不民主,话语权永远都掌握在少部分人手中。 这般重要的决断不可能是掌门一个人做的,每个宗门之中亦有不同派系,但大致可分为两类:激进派、保守派。 看来这位合欢宗掌门就属于保守派。 至少,他内心是不赞成的。 这就够了。 只要有一个人不赞成,那这世道,就不算完蛋。 - 望家。 一队嫡传悄然潜入了其间地牢。 每个人身上都贴上了蓬莱仙宗赞助的隐蔽符。 这当然不是的! 因为一些原因,池衿十分善讲价。 面对这些前世仇敌,他当然十分心黑手狠的大大敲诈了一笔横财! 敲得萧玄同那面瘫脸都忍不住跳了跳,他警惕的看着四周嫡传那杀人般的视线。 生怕自己小师弟这狮子大开口把人惹毛了。 池衿:“要不要?不要我们蓬莱仙宗就自己进去了。” “反正我们三个人都在,探三个地牢都够了。” 闻言,望溪行冷着脸,熟练的像写了千百次般快速的打了张欠条给他。 见空? 不熟,正常价卖他。 花解语嘛。 池衿只是意思意思的收了她一点。 就当是补前世的学费啦! 第203章 少管闲事多活万年 轮到傅弈,池衿伸出手指,“你双倍。” 傅弈一怔,“啊……哦,可以。” 傅弈倒是觉得无所谓,这点灵石对他来说无异于从羊身上拔一根毛,洒洒水啦 ~ 他还有些欲言又止的看向了池衿。 池衿不耐烦的抬眸: “干什么?” 傅弈,“阮仙子也喜欢灵石——” “你们蓬莱仙宗,一定很穷?” 他语气之中,是非常真诚的同情,一点没带阴阳怪气的。 池衿,“……” 他扭头看向望溪行。 “你管不管?不管你也补交双倍。” 正觉得自家师弟难得支棱了一回的望溪行,“……” 因为一些言论原因,她和望家最近的关系比较紧张,他们不一定会帮自己还钱。望溪行也暂时不太想为自己找麻烦。 望溪行,“可能是他近年和渡筝斗嘴斗多了,染上了点渡筝的劣习。” “我回去让他修一修闭口禅。” 傅弈,“?” 师姐你…… 他发现,自从大师姐参加了上一次小比之后,就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她直接不装了呀! 什么和善可亲、温柔大方大师姐,什么万剑宗剑道第一人,望溪行演都懒得演,她直接开启第二人格—— 不听、不管、不问。 主打的就是一个少管闲事多活万年的精神状态。 池衿顿了顿,“能不能外传,我三师兄也挺需要的。” 望溪行果断拒绝,“不行——” 池衿,“欠条作废。” 她瞬间改口:“不行才怪 ~ ” 众人,“……” 总之,在一番非常激烈的‘讨论’下,这队一看就不着调的嫡传们还是非常隐蔽的潜入了望家地牢之中。 在潜行进入后。 望溪行领头带着他们到了自己最开始被关押的地方,路上也把小蝶的故事同众人又说了一遍。 牢房狭小,满地污浊。 除非点起烛火,整个牢房才会被微弱的烛光照亮。 简直让人没法想象那些好不容易才逃出邪修魔爪的少女们,是如何绝望的又在这么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牢狱中拼命求生的。 花解语甚至不忍再看,她声音压得极低,恨恨道:“天哪!畜生、这简直是畜生行径!” 共情力稍微强些的傅弈也忍不住垂头,“她们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从邪修手中逃出来的,她们、明明都可以回家了——” “不可能,她们回不去了。” 池衿忽然插了一嘴,他非常冷静的看着污浊的墙面,瞳孔有些涣散。 这处昏暗的牢笼实在不妙,真是叫人烦闷。 似乎也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池衿锋锐的眉紧锁着,“你们通州从来都是一种把戏。” “抓人、关人、杀人。” “简直是比魔修还不讲道理。” 魔修杀人都十分爽快,有仇就是有仇,看你不顺眼就是不顺眼;但通州灵族想杀人,那可真是什么样的罪名都赖的出来的。 灵族崇尚‘正义’,一切罪恶都将被审判。 但审判的权利,永远都不会掌握在大多数人手中。 许是池衿语句之中的厌恶太过明显,惹得在场的通州嫡传们心中多少都有几分不快。 池衿的半魔之躯隐藏的极深,他们也只以为池衿这是站在蓬莱的立场上说出这些话来的。 众人:啊对对对。 就你们蓬莱仙宗都是世外飞仙行了。 萧玄同也是一脸不以为然,他也是在三师叔崔晏君洗脑之下成长起来的。 对通州,萧玄同当然也没什么太好的印象。 他只是很羡慕通州人的奢侈作风罢了 ~ 精致华美的剑穗、款式新颖的飞行法器……啊,都想要呢! 握瑜闷不吭声。 常家灭门惨案是魔族干的,她自然厌恶魔族,但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拆自家小师弟的台。 望溪行开口说了句公道话,“倒也不是整个通州都这样,只是望家比较畜生罢了。” “没事。他们做畜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蓬莱离得远见得少,平常心哈。” 众人,“……” 确实是公道话。 但这句公道话从望家人自己口中说出来就很神奇。 姐!你是我唯一的姐! 你狠起来真的是连自己家都骂啊。 池衿沉默了会,也勉强摇头,“算了。魔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譬如他那渣爹。 望溪行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神识突然一动。 有人靠近! 她忙道:“噤声。” 所有人瞬间贴墙屏息。 沉稳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听上去,似乎不止一人。 来人的谈话也传入耳中: “巡牢巡牢,总共就剩这么几个了还要巡?” 有人抱怨道:“我真服了!这群娘们怎么偏偏就在这几天暴动?!这一时半会的,那边又催得紧,我上哪去给他找那么多水灵根来?” 另一人也附和:“就是!当初明明说了三年为期,三年之后,伏龙寺必须出现一个合体期修士以身结界,设下封印,以求百年安稳。结果呢?三年又三年,都拖到魔族给我们下战书了才开始准备!” “舍不得就别提出这法子来啊!” 又一语速略缓些的声音叹了口气,“你们不觉得这么做有问题吗?李家夫妇多好的人呐,还有他家孩子,我瞧着也挺白净的,见人还知道问好呢——唉,可惜了。” “是啊是啊,这乱世混战何时才能是个头啊!” 细听之下,是四个人。 他们还在继续讨论着: “你俩别在这烂好心了!照我说,当初李家那小子的命格传的人尽皆知,满城上下,谁不知道他长大以后就会成为大魔头!” “咱们几家算计了他爹娘,这可是死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这般死后,也算是为国捐躯了不是?” “确实。话说,这满城的水灵根是不是都在这儿了?这还不够吗?” “那哪能够啊!灵力高的各家水灵根的少爷小姐们可都在家安生待着呢,这牢里关着的都是平民百姓家的、炼气都少有。再说了,生灵祭祀求邪神,人不够多,邪神怎么肯降临!” “啊?还真是求邪神啊,我还以为是传言呢。哎哎,你们说——这事阮家知道吗?” 有人啐了一口,“怎么不知道!” “你还真当那成千上万的灵石是因为那嫡女来的?” “他们阮家远居通州中心,再打个上千年也打不到他家门口去。再说了,人家可巴不得有我们这些命轻的自愿替他做恶人呢。” “行了都少说两句,先把人数点好。听说伏龙寺那边出了变故,他们打算明天提前开始仪式。” 几人又向着更深的地牢去了。 见空听的不敢相信,他满脸茫然:“他们说的……是,伏龙寺?” “伏龙寺、祭邪神?”见空嘴唇怵嚅了一下,随即立刻断言:“不可能!” “我们伏龙寺心怀佛祖,人人皆是兼济天下之徒,怎么可能会想出如此心狠手辣的主意?!” 见空几乎克制不住身子的颤抖。 怒意之下,见空将手中的禅杖捏的极紧,莫名间气势一节节向上攀升,竟与望溪行身上的气息相差不多了! 望溪行忍不住握紧了手中长剑。 她在心中暗骂:伏龙寺这该死的功德机制! “贫僧认为——” 见空一字一句道:“这绝无可能!” 寂静之中,唯有池衿忍不住嗤笑出声。 萧玄同,“哎——” 他忍不住扯了扯池衿的后衣领子,以示警告。 萧玄同知道池衿爱挑衅其他宗门,若是在外面,他也愿意纵着池衿。 但也要分场合,眼下正是合作的时候,没必要闹得太僵。 阮蔚不在,他是没什么自信能管住池衿的。 池衿回头,桃花似的一双潋滟情眸里是萧玄同看不清的深意,似乎是同情,也带着些对什么的愤恨之意。 萧玄同抿了抿唇。 小师弟这是……什么意思? 第204章 你、宗、门、不、要、你、咯 ~ 感受到后领子持续的紧绷感,池衿叹了口气。 大师兄还真是善良啊—— 再提一次。 池衿前世是修命道的。 登峰造极时,他也曾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萧玄同的佛骨是从何而来? 是他前世献身,天道感念他之功德,便垂怜他此生怀揣佛骨而来。 献身。 这狗日的献身! 池衿不是蠢人,相反,他聪明的可怕。 不然池衿也无法在前世那完全不受天命宠爱的情况下,还能硬生生和备受瞩目的男主战个平手了。 蓬莱仙宗没有阮蔚时,便隐隐约约是由他来带队的。 辈分小,但智力碾压 ~ 他虽失掉了这一部分的记忆,但此时事件的走向已经十分清晰明了。 按照时间线梳理一下事件顺序: 首先,李戟川生而被批命,有孤魔邪魍之像,因此李家夫妇将孩子送入了伏龙寺法显门下,以求改修正道; 同时,李家夫妇广结善缘,救下了被邪修掳走的众多少女,其中也包括了当时权力顶峰的皇族嫡女。 然后,李戟川今年九岁,而方才那人说三年又三年,说明伏龙寺这计划早在李戟川三岁之前就已经提出,并得到了这边陲城内所有世家宗门的全票通过和协作帮助,只是不知为何,伏龙寺硬是多拖了三年; 最后,因为魔族约战,以及阮家嫡女的逐步调查发现,伏龙寺终于决定对李戟川动手,以他来祭邪神,从而换取灵魔战争的胜利。 自己若是没猜错,大师兄的上一次转世,恐怕就折在这次的大战中。 萧玄同以身献世换来佛骨。 见空的一身修为除去修练,也是前世功德堆积而成,不然他小小年纪绝不可能是金丹后期。 祭邪神,有必要用自家弟子祭吗? 啧,好怪的逻辑。 还有,池衿始终有一点想不明白—— 用邪神来对抗魔族?这些人的脑子怎么想的?啊?啊?啊? 这简直比魔修的直肠大脑还要来的可怕! 神经。 这边陲城里一群神经。 还有塔灵,对!塔灵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还敢给他师兄安排这个献身而亡的身份?!这不是专门往人伤口上撒盐吗! 可恶至极。 - 池衿先是依着萧玄同的手劲向后缩了缩,随后又探出身来看见空。 他笑,笑意不达眼底。 似是嘲弄、也似是悲悯。 池衿当然可怜见空,照这么来说,见空的前世恐怕也没什么好下场,他说不定还真是那个时候伏龙寺的佛子呢 ~ 噫,两辈子都当和尚啊。 好惨! 池衿一面看着见空,一面又将那葱白玉手握拳。 又倏尔张开。 作了一个爆炸似的手势,再配上他那似笑非笑的嘲讽表情。 池衿:“崩塌咯。” “你、宗、门、不、要、你、咯 ~ ” 他不喜欢他们。 也永远喜欢不起来这些名门正派。 即便今生,这些九大宗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对自己做,池衿也依然厌恶他们。 重来就能抹去曾经的伤痛吗? 不可以。 池衿自重生那日起,就恨足了通州的所有宗门,那些围剿过他的、污蔑过他的每一个人,他通通都恨! 凭什么不能恨?! 池衿当然要恨、他偏要恨!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他们蓬莱仙宗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师姐更是受了无妄之灾!!! 是天命自顾自要捧出那样一个天命之子的。 蓬莱有什么错—— “你!” 见空大怒,被池衿这句话气的整张脸都憋火憋紫了。 他手中禅杖正不住的颤动着。 萧玄同一把捂住池衿的嘴,他忙说:“等等。” “孩子年纪小,别跟他一般见识。” 握瑜也上前拦了一把,“他有狂躁症,师姐不在就容易发病,抱歉。” 她也纳闷。 大师兄是三师叔灌输的念头也就罢了,二师姐倒不太排斥通州,自己和常怀瑾对通州人没什么意见。 小师弟明明也来自通州,却对通州恨得出奇。很多时候,握瑜甚至觉得—— 池衿对魔族或许比对灵族还更好些。 见空双眼通红,“是他不相信伏龙寺!” “我们是佛门清净之地,怎么可能能请邪神来抵御魔族?!” 花解语打着圆场,“是是是,我们相信我们相信。哎小和尚你先别生气,咱先跟上去看看再说啊。” “够了。”望溪行也烦躁不已。 她冷冷的看着那双眼中写满嘲弄的池衿。 望溪行的直觉一向很准,从和池衿碰面的第一瞬起,她就感受到了池衿对自己的极其不喜。 不止是她,池衿对待所有九大宗嫡传,皆是这般态度。 就像……就像他与这些人、每一个人,都有仇! 可他们分明是第一次见。 更何况像池衿这张脸,只要是见过一次,就绝不可能会被人忘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望溪行:“还吵吵什么,没听见他们明天就要举办仪式了吗?先救人。” 她半步元婴的威压瞬间散开,引得在场所有人体内的灵气都忍不住被她牵引了一瞬。 萧玄同一手一个师弟师妹,“我们去西边。” 花解语也拉着见空,“我们向东去。” 两个宗门的大师兄大师姐对视一眼,非常迅速的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喜欢吵架是? 那分开不就完事了! 望溪行也明白,她微微颔首,“我北,傅弈,你去南边。” 傅弈乖巧点头。 万剑宗两个剑修自然有实力单走。 萧玄同当然也没问题,但他还是得分神看顾着自家的‘定时炸弹’,和剑术菜鸟。 定时炸弹·池衿,“……” 剑术菜鸟·握瑜,“……” 望溪行最后添补了一句: “分头行动,救人为主,最迟明晚,伏龙寺见。若有其他情况——” 她幽幽然道: “那就自求多福。” 毕竟十方大比不是纯粹的友谊赛,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以个人战为主的。 在保证自己宗门能够胜利的基础上再展露独属于自己的风采,在十方大比中大出风头的嫡传可不少,越是展露自己的天赋,便也越容易受到宗门器重,得到宗门更好的栽培。 个人战。 个人战这三个字还是很好理解的。什么是个人战,这个该怎么解释什么叫个人战呢? 第205章 狗啃泥 月明星稀时。 望家地牢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和混战声不断响起。 负责守卫地牢的望家侍卫首领,一时之间,耳边也不断响起各个方向的求救传讯: “东门失守!卧槽这光头好亮,啊!我的眼睛!请求、请求支援——” “南门、南门有变!是傅家、傅家少爷!” “雷!有天雷啊首领!!!报告,天雷把地牢东边整个都劈塌了!!!” “……” 北门是死一般的寂静。 侍卫首领甚至来不及深究北门安静如鸡的原因,他只能不断地给族中传递地牢失守的讯息,徒劳的期盼着他们从来不做人的东家能对此施以援手。 当然,他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因为望家本就如此。 作壁上观,本就是望家的行事准则。 他们愿意参与伏龙寺牵头的活动是一回事,最终愿意为这活动付出多少就是另外一回事啦 ~ 自从望溪行领头救出去被望家关押多年的众多女修之后,望家就是一副摆烂模样。 他们甚至不与合欢宗、伏龙寺互通消息,而是立即将这些女子失踪的消息全面封锁,除了第一夜的追杀,而后甚至都不愿意去寻找。 所以法显才会在看见望溪行时那般惊讶。 因为他当初明明是让望家将这些被李家拯救出来的女修们牢牢看管住的,望家不仅没做到,甚至连人跑了都不通知一下。 在祭祀邪神需要水灵根修士的时候,望家这才有些着急。 而如今,地牢被破,他们自然也不想惹上一身骚,一个个便做起了缩头乌龟,企图甩清证据以证自己清白。 望家,一个毫无合作精神的家族。 - 东门。 “握瑜,带孩子先走!” 萧玄同一把将被吓得不敢动弹的孩童拎起,直接塞到了握瑜怀中。 握瑜应了声,手里还提溜着一个面如金纸的少年。 她转身就向着众人方才约定好的位置奔去。 池衿喝道:“常握瑜蹲下!” 来不及思考,蓬莱仙宗天然的信任使然。 握瑜立即就地一滚,瞬间躲过了后胸射来的一道暗箭。 箭尖划过了她的短发,又是一缕青丝落地。 “靠!我的头发!” 握瑜骂了一声,没有多余时间生气。 她急忙从地上爬起,抓起少年和孩子又冲了出去。 见握瑜安然躲过,池衿稍微松了口气,他转身就一拳砸向了正冲向自己的黑衣侍卫。 一拳轰出,那人就倒飞了出去。 东门侍卫不少,还都是些棘手的金丹期修士,池衿方才一道天雷劈开了牢门的同时,也劈毁了这一处的通道。 他们仨打架没什么问题。 但问题是,东面地牢里关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和伤患,基本没有自我行动能力。 蓬莱仙宗三人不得不一边打一边运人出去,还要分神保护人质。 这就很考验技术了! 萧玄同一剑斩退围聚过来的两名侍卫。 他扭头,给师弟师妹们传音:“你们俩先出去。” “这样不行,太慢了。” 阮蔚与萧玄同说过,胜者的关键是时间。 萧玄同必须要让蓬莱仙宗抢占先机。 再说了。 浮屠塔只是个幻境,总不至于真的让他死在里面。 虽然痛感是很真实啦 ~ 萧玄同,“带着人去找蔚蔚,别让其他宗门把人劫走了!” 说完,萧玄同又开着霜冻冲进了人群之中。 池衿,“大师兄!” 你丫的,又不是什么必须赢的比赛! 为什么这么拼?! 萧玄同一身洁白僧袍,坠入人头攒动的黑衣侍卫之中,宛如一滴清泉砸入深色墨池。 恍惚间。 池衿竟短暂的、想起了前世萧玄同离开时的背影。 那时离别,他久久不能缓神。 如今。 萧玄同又是这般牺牲做派,他就如前世那般大公无私、毫无顾忌的为底下的师弟师妹们奔走着。 池衿的眼中闪过一瞬深红,他实在是厌恶极了师兄师姐们的这种自我牺牲、自我付出。 观字。 六十四字诀并不是万能的。 池衿每一日所能使用的字诀也受着天地制约,若要强行使用,便要用别的什么来换。 别的什么呢?天道自会来取。 可池衿实在不愿意萧玄同这般。 心神动时,池衿体内灵气瞬间暴涨,丝丝缕缕的灵气瞬间围绕着他四周攒动,环绕又纷纷涌入了池衿的身体之中。 天地之间,深紫色的雷云又一次缓缓朝这儿移动着。 第二次折返回来正在搬人的握瑜大惊,“池衿你?!” “不许用观字!师姐说了你今天再用她抽死你!” 池衿闭目,直接就想强唤雷云。 “哎呦——” 少年往前一个熊扑,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他的背后,一少女亭亭而立。 阮蔚缓缓收脚,肤色莹洁,薄唇红润,是宛若天仙下凡般的圣洁人物。 她垂眸。 和才从地上爬起来池衿对上了眼。 池衿浑身一颤,“师、师姐?” 阮蔚微微一笑。 “池衿,找死呢你?” 第206章 dia起来了 “啊——嘶——哎呦!” 池衿还在试图唤醒阮蔚心中那薄如蝉翼的同门之情:“师姐!师姐、真疼……我真错了——” 回答他的是阮蔚一下更比一下强的铁拳。 “我错了我错了真错了师姐轻点——” 在几声更加凄厉的惨叫过后。 阮蔚随手将满头是包的池衿丢给了握瑜。 阮蔚平静扭头。 “我去帮忙,你们仨搬人。” 精神饱满的常怀瑾,“没问题!” 他跟个哈士奇似的一个猛子就冲了出去。 完美践行着“师姐指哪他打哪”的优良理念,一点不带含糊的! 目睹了全部单方面殴打过程的握瑜咽了口口水,忙不迭点头,“……好的师姐师姐慢走别客气哈。” 语速之快,逃离速度之快,好像生怕师姐也给自己来这么一下。 被单方面殴打了的池衿有气无力,“知道了。” 阮蔚来了,他便是最安心的那个。 至于刚才分开时闹出的气性,在回眸对上她忽闪的眼时,池衿就将它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没事。 也不是第一次了! 很早之前,池衿就明白的。 阮蔚是块绯色的冷玉,握在手心里是刺骨寒,串作链子烙在心间是灼人石。 她远不离、近不得。 池衿总是能很好的消化师姐给他带来的不痛快,前世今生,这样的事都发生了太多次。 他不至于。 跟没开花的木头置气作甚,他是嫌自己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池衿转身,“坎字。” 地龙托举起坐在角落的妇孺。 他们向外走去。 在光影之间,池衿蓦然回首,望向了月色之下洁莹如雪的身影。 他知道师姐待自己是不一样的。 他当然知道。 捂得久了,冷玉也偶尔会暖上几日,她总不是无知无觉的石人啊。 池衿也不是。 - 阮蔚足尖点地,直冲入人群之中。 那群黑衣侍卫一见她样貌便认出了她,所有人都如同见了鬼一般的躲避着她。 跟阮蔚打架 = 被阮蔚殴打。 首先,这是阮家嫡女,他们开罪不起;其次,她丫的刚刚就在十米之外抡着拳头把沧海酒楼少东家揍了个半死啊!!! 这是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阮蔚见状,微微一笑。 哦哟?怕我? 那就更有意思了! 阮蔚挥舞着粉色灵剑,气势汹汹的冲了过去,吓得别人扭头就跑,根本不敢回头看她。 她所到之处,寸人不生。 萧玄同刚甩出一道灵力屏退了面前侍卫。 一扭头就对上了拿着剑戏耍似的追逐着人的、脸上还带着诡异笑容的阮蔚,和一群收了武器被迫逃跑的黄花大闺男们。 萧玄同,“……” 他开始回想这一趟十方大比之旅,师妹是不是通过某些不正当渠道阅读了一些不符合她年龄的话本? 强制角色扮演…… 这场面怎么越来越不能播了! “蔚蔚,” 萧玄同叹了口气,目光澄澈,“先别玩了,我不太喜欢这里。” 他坦诚极了,“从进来的时候就不喜欢,这儿太逼真了。每一处砖瓦、花草,我都不喜欢。” “我想出去。” 萧玄同难得如此爽快的承认自己的不适。 阮蔚的步子猛地顿住,她回眸,对上了萧玄同那有些彷徨的眼神。 萧玄同对这儿的熟悉感仿佛刻在他灵魂深处。 他喜欢不起来自己埋骨之处。 这很正常。 阮蔚猜到了,萧玄同的前一转世大概就是塔灵给他安排的这个角色。 一个还没剃度的僧人。 慷慨的,或许也并不慷慨,总之,他的血洒在了这片土地上。 萧玄同总归是为此死过一回的。 是自愿的吗? 转世佛骨的话,应该是自愿的……她宁愿相信,那是萧玄同自愿的。 这么想的话就不会太心疼他。 一向酷爱装成熟的大师兄忽然软下嗓子对自己说了这么一番称得上是请求的话,阮蔚岂敢不从? 少女浅笑嫣然,也俏皮道:“遵命师兄!” 萧玄同见她答应,也微微颔首。 拿着渡鸦就冲了上去,为阮蔚尽可能的拖延着时间。 阮蔚素手轻点,方才追逐之中在这四周刻下的符文瞬间闪烁金光,光影纷呈,阵影顷刻结成! 她闭目。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阮蔚一字一顿的念着道法,她声色清扬中,却带着让人难以察觉的法则之力。 同时,她灵笔挥动,一道又一道阵符落入定点。 识海中的灵气疯狂运转,水碧色灵气化作丝线一般缕缕涌出、俯入地中,错结繁杂的阵纹逐渐连结。 转瞬之间—— 阵法成型! 师兄妹二人明明没有任何沟通,但多年的默契习惯一直在。 在萧玄同的刻意驱赶和引导之下,在场所有的黑衣侍卫皆是被阵法的金光包裹住了。 阮蔚缓缓长出一口气,她的后背都要让冷汗给浸湿咯。 耶!成功了!!! 第一次,她第一次成功画出了慑灵阵!啊啊啊啊二师叔你看见没有啊!!!第一次!这可是她第一次越阶画出了金丹期阵法—— 这说明,她离金丹真的不远了。 天道这次是怎么个事,终于舍得让她进阶了? 只要进阶,她便算是正式脱离了早死白月光的命运,那噬心蛊毒也将被暴涨的灵力压退回去,这也就更多了三年时间去改变既定的命运。 阮蔚的内心正欢呼雀跃不止。 表面却仍然装的要命。 她就是一个非常strong的小女孩一枚呢亲 ~ 阮蔚一张芙蓉面上丝毫不见喜怒,只是她自上向下俯看人时,那上挑的眉眼,平白无故的由有了那么几分神性。 她轻声道:“沉。” 凌空一指,众生昏沉! “扑通!”“哐——”“duang——” 是紧实的人体砰然砸向地面的声音,一道道的、接二连三的。 阮蔚一个幌子就有些摇摇欲坠之势。 萧玄同倒是迅速的撑住了她,他垂头问:“没事?” “没事。”阮蔚低声答。 萧玄同那裹挟着冰寒气息的灵气源源不断的涌入了阮蔚身体。 阮蔚揉了揉泛着疼的额角。 跨级画阵果真不是盖的,这灵气抽的,差点把她抽干了不止! 先天灵体好是好,就是存不满。 阮蔚目前是筑基修士,嫡传们普遍又是金丹期修士,十方大比中的关卡难度就会更偏向于考验金丹期。 她修为不够,只能靠时间来凑。 先天灵体的战斗就是拖延战,时间越长越有利。 阮蔚戳了戳师兄,说:“我们快走,慑灵阵虽然成功了,但我灵气不够,这阵最多只能困住他们一刻钟。” “好。” 话不多说。 萧玄同直接将毫无行动能力的师妹一把dia了起来,大咧咧、走了??? dia……dia起来了! 伸出手臂绕过腋下,死死地箍在了阮蔚的锁骨上方,是一种省力且十分避嫌的运人姿势。 就是被运者会有些丢人。 像嫌犯,还是犯了游街罪的那种羞耻级嫌犯。 阮蔚,“……” 死直男。 哪有这么dia着女孩子走路的! 你实话说大师兄,是不是在报仇,你进浮屠塔的时候是不是装睡了啊喂! - 蓬莱仙宗四人带领着东牢的老弱妇孺小分队们来到了集合点。 望溪行他们已经等了有一会了。 见到阮蔚,望溪行的唇角莫名向上牵引了几分,“来了?走。” “且慢。” 阮蔚微微一笑,“我们还是分开为好。” 喻之椿,“赞成。” 这两消息情报更多的狐狸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谁家好人宗门会想让历届第一万剑宗来分一杯羹啊?啊?啊? 望溪行微微眯眼,唇角下降,冷声道:“你们是想……卸磨杀驴?” 啧。 早知道就让傅弈跟着去了。 第207章 第二人格——启动! 喻之椿背着自家已经昏睡过去的大师姐,手里还不知捏着什么无影无形的东西。 他甩了甩手,“望道友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大家各凭本事得来的线索,这地牢之行,我们两家宗门也出力了呀。” 阮蔚也附和,“是呀是呀 ~ ” 喻之椿,“再说了,合欢宗和蓬莱仙宗合作在先。” 阮蔚·复读机:“是呀是呀 ~ ” 喻之椿粲然一笑。 他生了一双无情目,笑起来时倒掩饰的更好一些,显得人更添出几番风情。 那群被救出来的人满脸茫然的列着整齐的队伍,双眼也跟着呆滞的看向喻之椿手甩动的方向。 其中还包含了几个零散且呆滞的黑衣侍卫。 见状。 望溪行不免蹙眉。 这是什么招?合欢宗这绿茶狐狸还能凭空操纵人? 情丝无影无形。 望溪行不知道花解语才是情丝制傀术的修炼者。 花解语的情丝是以己之情,牵引他人情绪,从而达到控制的效果。 除了比较废神识,这几乎可以被称为神技。 喻之椿也确实可以做到控制,但他的天生媚骨需要时间的积累和情感的累积。 花解语直接操纵了这些人,喻之椿也在她陷入昏迷之前及时赶到,接过了自家师姐手中的情丝。 望溪行眼看着那群人呆滞的跟随喻之椿的手部动作行动,心中难免会对喻之椿这一筑基升起一些警惕。 她轻啧一声。 一个蓬莱仙宗就已经很难对付了,再加一个不知道靠什么东西就能操纵人的合欢宗。 罢了。 望溪行,“行。分开走。” 她确实没为他们做什么,也确实想借着阮蔚的头脑来更快速的破解谜题。 望溪行十分有自信。 只要阮蔚能整理出最终指向,她就有十成十的把握能抢先阮蔚一步去完成。 抢boss的最后一滴血嘛。 这自然是谁快谁胜利,望溪行深谙这个道理。 只是没想到,这两狐狸居然联手了,还光明正大的直接踢她出局。 你们卸磨杀驴 过河拆桥 翻脸无情 恩将仇报 得鱼忘筌 鸟尽弓藏! 简直是可耻! 过分。 望溪行内心将这俩骂了个狗血淋头,表面还是绷着一张古井无波的冷脸。 她冷声道:“再、会。” 再会 ≈ 去死。 短短二字,听者皆是脖颈一寒,幻视恨歌剑已经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阮蔚倒是不惧她。 咋了。 望溪行总不能砍死她? 望溪行领着自己救下的那一队人走了,傅弈虽然有些犹豫不决,但也只能跟上。 通体金光还未彻底消散的见空一脸疲惫的坐在一旁休息。 他抬眸扫视了一圈,又沉默着低下头去。 经此一战,他自然无法再自欺欺人…… 一个人说,不过谣言;两个人谈,或有误解;三人传、百人传、千人皆是一样的说法,这可就很难说是误会了! 见空不得不承认池衿所说的话—— 伏龙寺,有大问题。 经过这么多时日的探查,基本上有脑子一些的嫡传都能猜出这幻境的时间不对。 这就是过去发生过的事! 但。 见空不能明白的一点是——如若伏龙寺在过去真的做出了祭祀邪神的那样残忍的事,现在的合欢宗和伏龙寺,又怎么会愿意在十方大比之中,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这么一件对二宗口碑绝无益处的事情? 不止他所顾虑。 这也是阮蔚一直在思考的。 敢用这一过往来做小比的考试内容,伏龙寺与合欢宗所扮演的角色就绝不可能是反派。 但为什么?他们敢祭祀邪神。 阮蔚忽然想起刚才在路上时,握瑜同自己说的那些在地牢她们听见的望家侍卫的对话。 结界—— 伏龙寺当初向合欢宗、望家许诺的好处并不是全歼魔族。 是封印、他们是要在边境建立封印! 大乘期佛修,大乘期佛修要从何而来。伏龙寺这些年寺中弟子方丈长老都在闭关,都在试图突破。他们需要一个新出现的、愿意牺牲的大乘期佛修。 可最终,他们没有成功、但也不能放弃。 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为自己准备好了退路。 是李戟川……啊、李戟川! 她明白了!!! 阮蔚猛地一震,她立即扭头问见空,“冒昧问一下,你是什么灵根?” 见空愣了,“啊?我是金灵根。” 阮蔚,“!” “谢谢!” 她倒是很有礼貌。 阮蔚真的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硬跟塔灵对着干了。 若是她有记忆,她早就能想明白了,压根不会在浮屠塔里停留这么多天。 “都跟上!” 阮蔚直接抛出灵剑、抓起握瑜后领子就飞了,还抽空回头喊了句:“喻之椿帮忙管一下那些人,找地方让她们藏起来,哎!要是藏完人你能赶上,就来伏龙寺!” 阮蔚觉得,她多少还是比望家有合作精神的。 起码她会让合作伙伴喝口汤暖暖身子。 喻之椿,“……” “阮蔚你太过分了!!!” 这不是让他做保姆然后完事还不告诉他答案吗!压榨!这是赤裸裸的压榨! 不是,你把我当黑奴啊? 喻之椿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蓬莱仙宗看起来最正直的萧玄同。 正直感主要来源于他面部表情的沉静。 不熟悉萧玄同的人,对他的第一印象都是——靠谱的冷脸帅哥。 喻之椿眨着星星眼:哥,你应该不忍心。 果不其然。 萧玄同一脸正色,他严肃的对阮蔚喊道:“蔚蔚,你——” 喻之椿感动了。 萧玄同:“飞慢点,不然我们跟不上。” 喻之椿气炸了。 萧玄同哪能看不出他的心思,但是,不好意思,喻之椿可真是找错人了。 正直的萧玄同早在几年前就死在了和阮蔚的斗智斗勇之中,现在活着的,是钮钴禄氏·萧玄同! 他不信师妹信谁啊?你吗。 信阮蔚,得永生! 蓬莱仙宗几人对视一眼。 毫不犹豫的就抛下了他们好不容易才救出来的这群人,迅速御剑跟了上去。 徒留喻之椿和见空两人在风中凌乱。 池衿眨了眨眼,朝着大师兄微微一笑。 萧玄同,“……” 他抓着不想被风吹坏造型的池衿上了渡鸦。 常怀瑾飞上浮猋,紧随其后,“等等我!我要做第一!!!” “大师兄!你挡路了,往边上稍一稍!” 萧玄同:? 三师弟这是想领教一下贫道的拳法了? 他面无表情的开启了第二人格——冲! 池衿:“……” 好好好,你俩又开始了是。 他缩在萧玄同身后躲避疾驰的狂风,又探出头去看最前方的师姐的背影。 师姐这脑子。 做个恋爱脑实在是可惜了。 天命!你没有心啊!!! 飞在最前方的阮蔚还在思索着,通过不断地堆叠的证据来笃定自己最后的猜测。 首先,望家的态度表明了一切。 望家这么没信用的家族,在过去,他们真的不一定能安稳的将那群被救下的少女养到现在,刚才黑衣侍卫们的话已经在暗示她们答案了。 他们说,不够。 人不够就召唤不了邪神。 修真界中,正常的五行灵根里,水灵根本就不多。 能修炼的、灵力强横的自然也不多。 所以,在正确的时间线里,当初所需要的水灵根修士也一定是不够的。 望家给不出足够的人,而魔族的战书迫在眉睫,伏龙寺承诺过会出现一个大乘期魔修的,人不够,他们只能从自己寺中抽人。 阮蔚一直在想,萧玄同、见空是怎么死的。 既然是封印的话,看情况,当时的封印应该是成功了的。 那就不必与魔族交手,那么—— 为什么萧玄同的前世会死。 阮蔚想了又想,直到刚才那刻她才真正明白。 第208章 充耳不闻师兄音,一心猛冲师姐侧 因为人不够了。 萧玄同必须顶上。 冰灵根是水灵根的变种,萧玄同是可以成为祭品的。 为什么见空作为佛子也会死,因为冰灵根本就是极品变异灵根,数量稀少,它也不可能够的。 五行之中,金生水。 水灵根不够了,冰灵根不多了,那么,金灵根也要顶上。 参考萧玄同、见空的性格,看得出,伏龙寺选弟子都挺喜欢选实心眼的,好骗还好用。 这两人会为了大义慷慨赴死,并不稀奇。 他们死去了,但也绝不止他们。 见空当时大概,也是慈悲为怀。 真是一位以身作则的无私佛子啊—— “师姐。”握瑜环抱着阮蔚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探出头来乖巧的问:“我们为什么不带走那些人?” 阮蔚愣了一瞬。 因为她们已经死了。 她想说,因为这都是虚假的,浮屠塔里模拟出来的,已经没有被拯救的必要了。 她还想说,因为当初没有人在她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手去挽救,此时也不必再弥补些什么了。 那些人,再怎么藏也没用,她们总归是会被抓走的。 无济于事。 这是残忍的现实。 阮蔚是个思维偏现实倾向的半理想主义者。 她当然希望这件事情从未发生,她希望那些姑娘们可以回家,她希望李戟川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 可这也只能是希望。 人要尊重现实,也不要做无用功。 她张唇欲答。 但不知怎么,阮蔚突然又想起了方才,常怀瑾因为那碧绿小兽呜咽而泛起涟漪的眼。 他们不是自己,他们不会像自己这样无情。 阮蔚突然又顿住了。 这世上总是需要一些柔软心肠的人存在的。 如有可能,她希望师弟师妹们能永远如此天真、纯善。 笨就笨点,反正她能管他们一辈子。 阮蔚尽可能的美化了一些: “伏龙寺的主要目标不在她们身上,她们……可以找个地方好好的休息一会。” 握瑜了然,“明白了。我们现在是去伏龙寺救李戟川吗?” 阮蔚又是一顿,她沉默片刻,才答:“不知道。” 她的目光悠远深长,也亮的不像话。 可阮蔚的不知道三个字,重音又咬的极重,像是在提醒着自己什么。 握瑜,“啊?” 她不明白阮蔚的意思。 阮蔚,“我不知道该不该救,我怕……他是愿意的。” 虽然李戟川看上去怨气冲天,但阮蔚还真拿不准,当年那个真正的九岁的李戟川在祭祀邪神一事上,会是自愿的吗。 握瑜不笨,也明白了阮蔚的意思,她问道:“若他愿意赴死,我们拦吗?” “拦。” 阮蔚毫不犹豫,她的眼中满是星辰,有些张扬的笑,“为什么不拦?” “他是自愿的,可这不代表他们所做之事就是正确的。我们制止错误的事,不论结果。” “别忘了,李戟川只是个孩子。” 孩子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自主选择权。 正如每一个自诩包容开放的家庭,家庭中的所有人都在强调要尊重平等。但,他们真正做到了尊重孩子的每一个想法吗? 他只是个孩子,他不明白死亡的含义。 那作为成年人的伏龙寺、合欢宗、望家,难道也不明白吗? 阮蔚的声音沉静:“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为普罗大众也好、为天下灵族也罢。” “没有人有权利决定其他人是死是活,没有人可以干预他人的人生。” 不管是多么正当的理由,这都不对。 选择题:牺牲李戟川和众多水灵根百姓来封印边境,全城奋起抵抗击退魔族或被魔族击败。 这或许是一道已经写上了‘标准答案’的选择题。 李戟川是被预言的魔头,这没错。 但在他未曾做出滔天大祸之前,在他还归属于灵族阵营之时,他就只是李戟川。 仅此而已。 阮蔚其实一直觉得很荒唐,“再通俗些说,这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一个大人能逼孩子去死的道理!” “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绝不会有!” 握瑜听的似懂非懂。 但这不妨碍她支持阮蔚的所有决定。 握瑜甜甜一笑,“好哦,师姐想做什么都可以!” 上房摘瓦、下河摸虾,只要阮蔚想去做,握瑜就愿意陪着她去。 不为别的。 师姐这张脸,多看几次就延年益寿了 ~ - 蓬莱仙宗五人潜入伏龙寺时很是小心。 但奇怪的。 这时明明是深夜。 伏龙寺当值的僧侣却没有一人巡查,他们都仿佛消失在了这场深夜的囫囵里。 风声萧瑟,这边陲之地更是风沙弥漫。 夜里风凉。 冷的常怀瑾缩了缩脖子,他不喜欢这种安静的氛围,嚷嚷着,“人呢?人都上哪去了?” “嘘——” 池衿比了个手势,示意三师兄小声一些。 常怀瑾连忙捂住嘴,眼神十分惊恐的点头、再点头。 池衿扭过脸,神色平静。 他知道。 常怀瑾一直有些畏黑,池衿很早就发现了。 常怀瑾在暗处时总是语无伦次,话也会比平时白天多少一倍不止。 阮蔚从闭目到睁眼,她抬眸,“没有。” 她用神识将四周都扫了一遍,“这附近都没有。” 萧玄同蹙眉,“所以,人呢?” 阮蔚还没说话,池衿就指向了法显那偏僻的院落方向。 他扇了扇鼻尖前方,“那边——有血腥味。很浓、很浓。” 魔族对灵族的血腥味最为敏感,方圆十里内,他们都能闻见灵族的血腥气。 池衿的天赋技能——闻血识族! 话音刚落,阮蔚便如一道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萧玄同,“蔚蔚!不许妄动!!!” “不然我就跟二师叔告状了!” 阮蔚回头,像是随口敷衍的答:“放心。” 具体是放心告状、还是放心她不妄动。 也没个定论。 萧玄同:要不是和你比较熟我差点就真信了。 他必须管着阮蔚,依着这丫头的行事风格,萧玄同很难保证她出去之后会不被朝见责骂。 她这次还稍微规矩些,起码没有动不动就跟个山寨王似的抢人小姑娘了。 话说塔灵去哪了,怎么感觉好久没听见它的声音了? 不管了! 总之,他绝不能掉以轻心!!! 萧玄同着急的追了上去。 但奈何他吨位稍大,轻功也一直练得一般,萧玄同只追了一瞬就停了。 阮蔚的轻功修的极好。 单凭腿跑,萧玄同是跑不过她的。 气喘吁吁的握瑜,“呼、呼哧——师,师兄,你怎么不追了?” 萧玄同叹了口气,“让怀瑾去,他是风灵根,我们俩追不上慢慢走。” 两人说话间,常怀瑾已经如一道闪电一般冲到阮蔚身边了。 握瑜一窒,“师兄……你确定,我哥,常怀瑾?” “他难道不是唯师姐马首是瞻的吗。” 萧玄同,“……” 糟了!忘了这茬! 他伸出尔康手挽留:“怀瑾——怀瑾呐!!!别去!你这么单纯善良的大男孩千万别往前去!!!” 萧玄同:师弟留步,前面是魔窟啊! 常怀瑾:充耳不闻师兄音,一心猛冲师姐侧。 慢悠悠跟在他们身后的池衿觉得,大师兄得给自己的面瘫脸磕一个。 毕竟他那奄奄一息的逼格就靠这张脸撑着了。 内在?内在当然就是一个非常纯粹的大逗比啊! 握瑜举手,“师兄。” 她提出了一个建议,“要不你把小师弟抡圆了扔过去。” “师姐怎么也不可能不管小师弟的。” “拉倒!” 萧玄同果断摇头,“怀瑾既是如此,池衿……更别提了。” 池衿去了才是真正的灾难开端,阮蔚上房他递梯,阮蔚放火他泼油。 他俩。 啧。 在萧玄同眼中,小师弟就是一个被阮蔚的美丽皮囊迷成智商二百五的可怜大白菜。 池衿,“……” 闻言,他脸一红,看上去居然有些羞赧。 “?” 一路尾随、此刻正躲在暗处偷窥的万剑宗一干人等都陷入了沉默。 不是,等等,你为什么会因为这个脸红啊靠!!! 这是什么会让人害羞的话吗? 神经。 第209章 每日一骂天道成就 法显院内。 阮蔚刚一踏进,漫天沉郁浓黑领域瞬间将她包裹了进去。 又是领域。 阮蔚对此记忆尤深,她这辈子都记得兄长身边那个把她拖进领域里砍了她三十七剑的黑衣人!!! 可恶,她怎么还不升金丹。 狗屎天道! 每日一骂天道 · 成就达成。 法显的院子,这是谁的领域,不言而喻。 在这瞬间,鼻腔内涌入了掺杂着无数怨念的血腥气味,十分的浓稠深厚,简直让人作呕。 下意识的,阮蔚猛地后退几步,手中长剑立即出鞘! 她脚下不知踢到什么东西,阮蔚有些趔趄,那东西也让她踢得歪斜了些。 什么东西? 灵剑散发着微弱的光,阮蔚便拿着它向下一照。 一具面目狰狞的男尸猛地闪现。 阮蔚一惊,她原本还算红润的脸色变得煞白如雪。 我去我去我去!!! 阮蔚是可以接受黑暗的,她也接受尸体。 但她接受不了这二者相加。 这他娘的纯纯黄金鬼魂制造地啊!杀一个能诞生三个的那种。 忽然。 黑暗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闪动。 阮蔚,“法显?” 她警惕的盯着那浓黑深处翻涌着的、不知是何物的深色影子。 “果然是你。” 嘶哑的男声响起。 阮蔚再次将灵剑当作照明灯似的横在胸前,她冷冷的看着那缓步而出的白袍圣僧模样的人。 阮蔚,“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她微微眯眼,眼底是浓深的戒备,她轻声问:“法显师傅,你们伏龙寺其他人去哪儿了呢?” 闻言,法显的面色变得惨白。 好半晌,他才回答:“你不是都猜到了吗。” 法显垂下眼睫,他捻着佛珠的手微微颤抖着。 他手一挥,漫天黑色逐渐消退,于是,便露出了这满地的横尸、被鲜血淌红了的院中竹林, 法显怔怔看着,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打扰了谁的安眠。 “都在这儿了。” “伏龙寺上下的金灵根,都在这儿了。” “冰灵根,除了你身边那个小子,也都在这儿了。” 他似乎是在回答阮蔚的话,又似乎是在强调着什么。 “佛子呢?”法显突然问,“你们把佛子带到哪儿去了?” 阮蔚一怔,见空?他这时候还找见空做什么? 但转念一想,也是个机会,她立即说:“来交换,你把李戟川交出来,我把佛子还给你。” 法显嗤笑一声,“不必。” “殿下。” 忽然的,法显恭敬的朝着阮蔚微微躬身,行了一个非常古朴的标准问候礼。 阮蔚皱眉,“你做什么?” 法显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安好心! 看出她的抵触,法显从善如流的直起了身。 他那双从来不将世人放在其中的眼,被漆黑雾霭裹挟住了的眼,一瞬不眨的盯住了阮蔚。 法显,“我给过你离开的机会。” “第一次,是李家夫妇救下你时,我没有让望家去抓你。因为你好心,你带着物资来救城。那时,我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 “第二次,在李家事变开始之前,我曾暗示过你快些归家去,因为我不能保证这时候的我自己还能不打你的主意。” “第三次,昨日,我给过你警告,你却仍然不肯离开。” 法显长棍击地,一层耀眼的金光瞬间迸发,刺得阮蔚不得不眯起眼来辨物。 法显,“在这个关头,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他一顿,随即冷声道: “那就留下。” 他话音刚落,不知怎得,法显几乎是一眨眼就蹿到了阮蔚头顶,他手中漆黑长棍就向着阮蔚站处,迎头劈下! 阮蔚一个滚身避开。 这种时候了,她也是个不肯吃亏的狗性子,她冷嘲一声,“留?” “都别留!该出去的就要出去,该认错的趁早认错,懂?” 她肯定是要出去的,法显也肯定是要认错的。 不知道这句话戳着他哪根神经了,法显突然转了个身,脸红脖子粗,看上去还有几分癫狂的肆意大笑着,“胡说!”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我这绝不是错!” 神经。 阮蔚翻了个白眼,谁管你错没错啊。 嘴炮不过是拖延时间的手段罢了。 法显还在说着: “他们……他们也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佛祖会记得他们,只待来世——” 阮蔚打断了他,“来世如何,也与今生不相关。” 这是她很不爱听的话题。 她美眸横着怒意,说话之间满是冰凉之意: “死就是死了。” “重来的一世、转世的未来,都不再是这一世的灵魂!” “这一点,我比你清楚。” - 阮蔚话中的意味实在太过特殊。 若是池衿在场,恐怕也会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出这话语中的不对劲来。 灵镜外的朝见浑身一震。 什么意思。 阮蔚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镜中少女白净的脸庞,一个极其荒唐的念头渐渐浮现在他心头。 难道—— 拥有前世记忆的人,不止池衿一个? 蔚蔚,他那永远死在最开始的二师侄啊! 是你,是你回来了吗。 朝见思虑至此,整个人都陷入了恍惚之中。 - 阮蔚的指甲几乎陷进了肉里,她止不住的猛烈喘息着。 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恨极。 她怎么不知、她如何不知! 阮蔚知道,这一世的师兄师弟师妹们、师长兄长,因为时间顺序的重置,他们还是原来的灵魂。 可她一定不是! 池衿也不会再是。 为了不再重蹈覆辙,她们都必须拥有变化。 可谁也不知道这种变化的后果、或是他们付出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只能如此。 阮蔚推算过,那个曾经的自己费尽心思不断尝试着改变,直到她这一次,才勉力算作成功的初步。 这是从万千痛苦中硬生生践踏出来的一条血路。 法显也被她的话激怒,“你懂什么?!” “一座城、一些人,你难道选不出来?!” 他也是纠结过的,看着年幼的徒儿扬着笑脸看向自己时孺慕的眼神,法显也是恍惚过一瞬的。 他在襁褓时,便长在自己身侧。 要说法显对李戟川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可他能怎么选?! 伏龙寺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身为伏龙寺弟子,就一定要执行。 这已经是他们所能想到的、最简便的,能让边陲城休养生息百年有余的法子了。 闻言。 阮蔚更是厌烦。 在阮蔚眼中,此时的李戟川与边陲城。 几乎类比于前世的蓬莱与通州。 一模一样。 同样的不知情,同样的被莫名牺牲,同样的……只是为了另一个被偏爱的存在! 凭什么。 阮蔚的声色寒若霜雪,是透骨凉意,“你问过么。” “被牺牲掉的那方,他说了愿意么。” 她双手张开,万千怒气几乎要冲上她的头脑,“这世上破局之法那样多,你敢说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么!” 阮蔚深吸几口气。 她劝诫自己: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自己生气可不值当,要让别人生气才叫本事! 于是,阮蔚换上一副柔柔笑脸: “让我猜猜——” “你们没有想,还是不愿去想。是某次偶然发现了这个方法吗,然后,虽然理智告诉你这是邪法,但它的轻松便捷又实在能够鼓动人心呀!” 少女的嗓音带着一贯的懒散,这次也带上了几分阴阳怪气的讽刺。 她笑:“你每日每夜、每分每秒都忍不住想起这等邪法。” “你想:为什么不做呢?为什么不能做呢?明明是那样简单的、方便的方法呀——” 法显的脸色变了又变,阮蔚话语转折间,他完全瞪大了眼。 怎么会? 这女子怎么会说的如此之准?! 第210章 桃花易逝 阮蔚观察着法显的脸色,她终于确认:“于是你们便做了这样一个决定。” 她薄唇轻启: “祭邪神,祭祀邪神的同时,也是用邪神祭祀你们。” “你们是不是觉得,既然李戟川生来就要成为邪妄,那还不如——成为你们的踏脚石,为这边陲城的封印添砖加瓦咯 ~ ” 法显瞬间冷汗遍布。 阮蔚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她紧紧的盯着法显,以目光向他心理施压。 她说:“还有,我知道你们伏龙寺的功德晋升。” 眼见法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阮蔚璀璨一笑: “我 ~ 知 ~ 道 ~ 咯 ~ ” 法显忍不住了:“住嘴!” “很惊讶吗。” 阮蔚轻笑一声,“不过就是——” “用人命堆出一个邪神来,再由你这被宗门选定的‘侩子手’来,再造出一个圣僧,圣僧再将这边境封印。你们真是坏人也做,好人也做罢了!” “大概是觉得,时间一长,这事就不算事了。” 在法显越来越恐惧的目光下,阮蔚缓缓的、坚定的摇了摇头。 阮蔚笑得温和,话语却冰冷。 “不会的。” “被你们拯救的人们会感恩你,这话不假;但——” “被你们害死的人,他们不会感激你,他们会怨恨你,永远。没有人会真正的慷慨赴死,他们的慷慨,不过是形势所逼的迫不得已。” 若是能活,没有人会不想活。 法显震怒,他手中长棍猛地敲地。 他怒斥:“这是舍身取义!此乃大义!大德!我们伏龙寺的弟子,为苍生死,为苍生活!这是大义!!!” 他的声音提的很高,语调也有些尖锐。 像是在同阮蔚强调,也像是在警醒自己,他带着恐惧和惴惴不安,却又不得不坚定着自己的立场。 因为,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即便法显知道这或许是有争议的,是错的,是不对的。 从他听从寺内安排,选择收下李戟川为徒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了回头的机会。 阮蔚笑了,笑得克制不住。 她弯下腰,喘息了好一会,“这种大义,是屈辱的。” “若是战死,倒还称得上泥人尚有三分血性;可这为了避战所以献祭邪神,这样的死法,恐怕没有一个正道子弟会觉得荣幸。” “他们救了这座城,也救不了自己了。” 所以萧玄同潜意识的厌恶这里。 他是‘自愿’的。 却也不是自愿的。 法显似乎被她的话震住了。 好半晌,这片粘稠的空间里都没再回荡着他的声音。 阮蔚幽幽然道:“你们这种人啊,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她叹了一口很长很长的气,长到像是想把这一辈子的晦气都叹出去。 法显所代表的伏龙寺激进派,一度让阮蔚幻视天命。 阮蔚一直都想不明白。 若是天命一定要捧出一个天命之子,为什么这条道路上一定要有蓬莱,一定要有通州的那群嫡传们做炮灰、打下手。 后来,通过这一世和嫡传们的接触。 阮蔚才终于明白。 天命必须这么做,因为—— 傅弈并不是最特别的。 他也不是最特殊、最出色、最让人意料不到的。 傅弈是纯善、正直,这两点,又恰好符合天命的喜好。 天赋出众之人,漫天嫡传皆是如此。 论心性坚韧,有望溪行;论诡智多谋,阮萳之、姜榕榕都可堪一二;便是善忍善算,喻之椿也不是草包—— 天命只是选择了傅弈,这不代表,其他人不如他。 但很显然。 它傲气十足,它将一切美好都堆砌在了傅弈身上,它要让自己的选择显得十分的与众不同、超凡脱俗。 于是,众人为他做配、为他让道。 真是——令人恶心。 阮蔚其实很少会想起这档子事,但自从进入浮屠塔后,她总是不可避免的会对这一场诛魔救世的戏码感到厌烦。 从本质上说,阮蔚绝不是救世主。 她天生情绪不深,性子也冷淡,还记仇、好斗狠。只是师门教导,世间规则加以约束,这才教养出了一个较为合格的名门正派。 那么,阮蔚爱苍生吗? 或许。 阮蔚一脚踏出,她眉间凝练着点点星火,“来。” 多说无益。 同法显这样的人,说什么都没用。 她指节下压,阵纹如鬼魅一般浮现在了这间小院中。 阮蔚总是喜欢话疗为先,威逼为后。 身为半只脚踏入化神境的人,法显明显感受到了阮蔚周身那非比寻常的阵道法则之力。 他长眸冷凝。 一棍掷出,直冲阮蔚胸口! 阮蔚,“!” 太快了,来不及躲了,只能硬扛。 刹那。 她的护身法器被神识激活,阮蔚咬紧牙关,准备一睁眼一闭眼就这么忍过去算了。 “师姐!” 阮蔚睁眼,一道绿色剑影疾驰而来。 “铮——哐当——” 灵剑与长棍碰撞出了巨响。 浮猋又被撞飞了出去,在空中旋了好几个圈后才斜斜的插入地面。 法显的长棍也倏尔被弹开。 阮蔚眼睫一颤,她睁眼惊喜道:“怀瑾!” 来得正好。 她瞬间撤回了对护身法器的灵气支持,转而继续手指翻花,繁杂的阵纹逐渐浮现——凝结—— 常怀瑾应了一声,“师姐!望溪行他们不讲武德搞偷袭!现在师兄他们在外面拦着,我腿脚快,便想着先进来知会你一声——” 随后,一个平拉快,常怀瑾迅速的捡回了自己的佩剑。 他的表情还有几分后怕。 天知道。 刚才常怀瑾踏入领域时,他就眼睁睁看着那棍子直直的冲着阮蔚心口去了。 在那漆黑长棍面前,师姐的身子那样纤细。 更别提法显可是半步化神啊! 那一瞬间。 常怀瑾只感受到自己眼眶一酸,他的鼻尖甚至下意识的抽了抽。 就好像—— 冥冥之中,他像是莫名知道了那一棍的后果。他似乎知道,自家那永远一往无前的师姐啊,她从未真正的长成过。 阮蔚是常怀瑾的桃林中仙。 可她从没活到过桃李时。 桃花易逝,或许,常怀瑾为她取的这个名头就不太如意。 他有些怕。 当浮猋撞下长棍时,常怀瑾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提起的那一口气都差点儿散了。 常怀瑾大喝一声:“丫的死秃驴!你竟然偷袭我师姐!我跟你拼了!!!” 语罢,他提着剑就冲了上去。 法显啧了一声。 剑修都是莽夫,难搞! 可常怀瑾区区金丹初期都有胆子挑战半步化神,法显岂能惧他? 他便也召回自己的长棍,和这难缠的剑修小子斗了起来。 法显方才敢对阮蔚动棍子,也不过是看出她身子孱弱,脚步虚浮,明显是已经透支过的模样。 打得过吗? 常怀瑾自然是打不过的。 不过数十招,那长棍神来一挑。 倏尔,常怀瑾就飞到了他熟悉的空中。 法显此时也算是撕破了脸,他双目寒光,眨眼就闪到了常怀瑾面前。 他双手成禁锢状,狠狠的就要朝常怀瑾的脖颈处拧去! 电光火石之间。 阮蔚手心向下一按,“起!” 金色阵纹再次浮现,漫天风沙走石,卷动了这一处的血腥与竹叶气息。 绿叶纷飞,亦有光华作陪。 院中天地浩荡,道息恢弘四散着,互相缠斗着才赶在这一刻踏入领域的蓬莱仙宗与万剑宗便有幸看到了这样一场竹雨。 竹林与狂风疏影,亦有一姝色。 白衣少女乌发四扬,她垂眸,视线似是扫过众人。 阮蔚眼中闪过一丝碧色的流光,她温声道: “元始安镇,普告万灵。” 掌心一握。 “捆。” 法显成爪似的手瞬间停滞,萧玄同一个闪身救下了常怀瑾。 “破。” 法显由空中坠地,他满脸的不可思议的看向那个白裙少女。 以筑基之力绘制金丹阵法,以金丹阵法硬控半步化神。 法显忽然闭目,他唇角带笑。 该啊。 该是如此啊。 第211章 你们怎么连吃带拿的啊喂 萧玄同拎着常怀瑾回到了人群当中,顺路还把他的浮猋捡了回来。 见阮蔚的束缚阵当真起了作用。 萧玄同抬眸和望溪行对了一眼,互相都在眼神中消解了战意。 望溪行打着手势,“我们先暂停,如何。” 萧玄同点头,“可。” 众人瞬间朝着法显一拥而上。 法显也勉力克制着周身所受到阵法的压迫气息,他咬着牙,提棍迎上。 伏龙寺付出了这么多。 就算……当真是他们错了,这错,也不该由他提出。 法显垂眸,口中念着晦涩难懂的语调。 他一挥手。 地上漆黑的、暗红色的尸体忽然动了动指头。 紧接着,‘人’们爬了起来。 他们肢体扭曲着、用绝不属于人类的嗓音嘶吼着,狰狞的向着众人冲了过来。 场面看上去有些恶心,有些滑稽。 至少,法显这招确实恶心到向来爱洁的池衿了。 他甚至完全不想和这群扭曲的‘人’有任何一点肢体接触,更别提用拳头了。 池衿轻啧了一声。 还好,师姐闭着眼专心结阵,她看不见。 不然,池衿都不敢想师姐内心得叫成什么样…… 她最怕鬼了。 “闪开。” 握瑜一把将走神的池衿推开了些,转身挥剑,瞬间就劈开了向着池衿背后冲去的一具尸体。 握瑜蹙眉,“发什么呆,在这受伤也是很疼的。” 池衿:“嗯,抱歉。” 道歉时,他别扭极了。 握瑜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池衿,“……你这表情什么意思。” “我还想问你什么意思呢。”握瑜学他的口气,“还抱 ~ 歉 ~ ……师姐都没看这边,你演给谁看?常怀瑾吗?” 她挽了个剑花,又是一个旋踢将‘人’踢了出去。 飞身离去时,还十分鄙夷的看了池衿一眼。 她的眼神仿佛在说—— 演,我就看着你演,谁能演的过你啊。 池衿,“……” 他再给常握瑜一次好脸色他就是狗!!! - 院中,阮蔚的身体猛地一晃。 她画出来了! 不是运气而已,她真的画出了完整的、金丹期的束缚阵! 四处灵气并不少,随着阵法金光的逐渐强盛,阮蔚体内的灵气正在被高速抽干着。 这应该是非常难受的事。 可此时,阮蔚只感觉前所未有的畅快。 丹田被不断地抽空又填满,她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如旋涡一般疯狂的汲取着这周围的灵气。 一步、一步、再一步。 咔嚓—— 那道死死的堵塞了她前世今生加起来数十年光阴的桎梏,终于,松动了! 原本那永远看不见头的路啊—— 第一次向她敞开了怀。 至此时起,一条康庄大道骤然浮现。 阮蔚的身躯克制不住的颤抖着,比碧色灵气更先出现的,是顺着她鼻尖滴下的一抹水色。 她等这日,着实太久。 可幻境之中哪有足够供给先天灵体这般折腾的灵气啊。 阮蔚吸的灵气—— 一直都是浮屠塔积攒万年的本源。 她识海中的塔灵正十分抓狂的大喊着:“阮蔚!!!住手!!快放我出去,你不能在浮屠塔里结丹——” “天命会找我发疯……唔、唔唔——!” 救世系统:【别吵,会打扰她。】 他贴心的捂住了塔灵的‘嘴’。 赤发少年十分认真,手上也下了狠劲。 同为灵体的他们互相能触碰,虽然救世系统分不清塔灵的嘴在哪,但他非常机敏。 他用锁链把塔灵的灵体全捆住了呢 ~ 塔灵:啊啊啊啊灵贩子,你们怎么连吃带拿的啊喂! 它攒了万年的灵气啊呜呜呜…… 阮蔚闭着眼,眉心的红痣此时也透着红光,看上去十分妖冶,她身边水色灵气环绕,温蕴着她瘦削的身体。 灵力将要成核! - 浮屠塔外。 朝见和玄天阁掌门曲卧云的脸色同时瞬变。 曲卧云震惊:“筑基期?!还是力竭状态,画出了金丹期的束缚阵?!” 我天! 这小玩意儿怎么上蓬莱仙宗去了呢? 这要是到她玄天阁来,曲卧云发誓,不出百年,她就能给玄天阁捧出一个阵祖级别的人物来! 曲卧云两眼放光:“朝见!朝见!打个商量呗——” 朝见,“不打。” 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曲卧云会说什么话。 曲卧云啧了一声,骂了句没劲。 朝见没理她,他只是沉默的打量着灵镜中的少女。 过了许久,朝见说:“她大概——” “不会喜欢这样。” 朝见太明白阮蔚了。 阮蔚对剑之一道的刻苦,朝见最是了解不过。 他这二师侄,总是嘴上说着道途什么的无所谓。当初,因为小辈之中没有人适合阵修,朝见是有些失落的,阮蔚发觉后便主动说,她来。 她是天生灵体,还十分聪慧,又得天道宠爱。 这样的人,修什么道都会有所成就的。 要说阮蔚喜欢修阵吗。 大概,还行。 谈不上不喜欢,也谈不上多热切。 在十方大比中,阮蔚的阵法用的比剑法要多,也是因为阵修擅长以一敌多,只要时间给够,筑基也可硬刚金丹。 对阮蔚来说,筑基期用阵比较适合应对金丹罢了。 同时也是为避免到用时才觉恨少。 阮蔚骨子里是个十分正统的剑修,她对剑,从来不只是玩玩而已。 她心里,终归还是时刻沸腾热血着的‘莽夫’剑修啊—— 静乾也觉得不可思议。 她和朝见的交情匪浅,自然知道阵修的晋升不易。 或许是因为阵修的晋升太过不易,所以阵修以一对多的能力总是胜过其他修士。 这是天道平衡的法则。 在静乾看来。 阮蔚既然是双修道,那她若是能凭借剑道晋升就是最迅速的了。 像傅弈,接连几阶跳着升。 可阮蔚居然,是凭着阵道突破的?! - 池衿敏锐的发现了阮蔚的不对劲。 灵力旋涡,是,是要破境结丹的征兆啊! 池衿瞬间眼眶一酸。 他不是个容易被情绪左右的人,此时却近乎要落下泪来。 滚烫的水意,炙热的想念。 师姐……师姐! 你终于跨出那一步了吗。 浮屠塔内,法则自成一派,天命插手多有不便。 池衿终于明白阮蔚为什么会在这时突破了。 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尝试破境了。在升入筑基后期的这一年里,阮蔚在蓬莱岛上尝试过许多次。 洞府内、崖壁上、海浪边。 她通通试过。 感念天地,天地不应。 没有人、这世上没有人会比阮蔚还着急,没有人比她更知道这种叫天天不应的痛苦。 噬心蛊犹如一把架在她细弱脖颈上摇摇欲坠的利刃,每时每刻都在刺激着、逼迫着阮蔚不断地前进。 没有人会期待死亡的迫近。 她别无他法,只能前进。 这是池衿前世今生加起来,第一次看见阮蔚抛出的念头被天道回应了。 它仿佛终于愿意降临。 它回应了请求,破境的气机就此落在了师姐的如雪般的身躯上。 于是,点点灵气交织,丝丝碧色水灵围绕,如丝如线的五色灵气如旋舞般交缠着,飞舞在白裙少女的身体周围,一圈又一圈的灵力轻波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漾开。 池衿紧紧的盯着那耀眼的人。 他眨也不眨。 仿佛这样,就能将这般光华闪耀的身影,深深的,深深的刻进脑海中去。 天命,原来这世上,还有你的手伸不到的地方吗! 池衿胡乱擦了擦脸,随即大喊:“大师兄!师姐要结丹了!!!” “为师姐护法!” 握瑜长剑横在手中,她扫了一眼正闭着眼的阮蔚,冷静道:“池衿,去画聚灵阵。” 她还没学到聚灵阵。 常怀瑾……他是白痴,他记不住那么多阵纹。 大师兄……同上。 池衿也没管她差劲的命令口气,只低着头开始布阵。 第212章 “天道。” 同时。 萧玄同分神回望,双目微缩。 只见一黢黑‘人’影直直的冲着灵气团中心的阮蔚而去! 渡鸦瞬间弹开了法显的长棍,萧玄同直接转身,要冲回去护她。 “大师兄别管,我们能看好师姐!” 常怀瑾一剑拦住冲向阮蔚的焦黑色的‘人’,拦住的瞬间,他扭头冲着萧玄同大喊。 萧玄同悬着的心略略松下。 师弟都这么说了,他怎么能不信?! 他转身,手中渡鸦瞬间亮起冰寒色华光。 萧玄同周身的气势不断地攀升着,骇人呢度寒冰气息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散开,他眉紧目寒,轻声念道: “霜——冻——” 瞬间。 地冻成冰。 无数‘人’影被冻住,他们嘶哑着,挣扎着,却动弹不得。 离得最近的望溪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眨了眨眼,抖下了睫羽上的白霜。 望溪行,“不能让她压一压吗,这不是个突破的好地方。” 镜己破空而来,悬而又悬的将法显的长棍挡住。 傅弈紧随其后,他十分担忧的看向阮蔚,“等一等。” “这时候突破太危险了。” 闻言。 萧玄同缓缓吐出一口白气。 他摇头,“不能。” 萧玄同的语气十分坚决。 细听之下,甚至有些隐隐的颤抖,似乎是……激动的? 望溪行愣了愣,她很善于把握人与人之间的分寸感,也不再多问。 所有人都知道。 这不是最好的突破时间。 没有人会愿意在如此重要的决战之前突破,突破之后灵力不稳,是很有可能折损修为的,更甚者会伤及根本。 尤其,结丹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啊! 喻之椿就是个鲜明的例子。 但。 蓬莱仙宗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次的机会对阮蔚来说,是多么的难得。 这是她期盼了那样久的机会啊! 所以—— 就算这场小比输了也无所谓。 赢不了也可以,受伤也可以,阮蔚以后如果还想胡闹也可以…… 只要,只要她能顺利结丹。 蓬莱仙宗只会觉得什么都无所谓。 - 纯白无垢的茫茫中。 穿着自己最喜欢的白色仙裙的少女,在这片茫茫空白之中,亭亭而立的沉睡着。 “阮蔚。” 一道非常飘渺的声音传来,辨不出男女老少。 它仿佛,只是一道声音。 姓名被呼唤了。 沉睡着的、毫无意识的人儿被唤醒。 她的睫羽忽然颤动,翩然欲飞,下一瞬,她睁开了眼。 阮蔚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一片虚无白荒。 她下意识伸出手。 指节纤细修长,手掌洁白莹润,毫无伤痕。 啊……出来了,吗。 “阮蔚。” 同样的声音、语调、缓急,没有任何变化的声音。 阮蔚甚至恍惚的想起了她与救救第一次初见,他也是这样毫无感情的语调。 她张了张唇,“谁,在叫我?” “是天道麽?” 阮蔚还是记得自己似乎是在突破的。 但破境结丹一事,是她从未涉及过的领域。 阮蔚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每每问到其他人,他们也是一脸恍惚,似乎对自己破境时所见到的一切都有些记忆错乱。 没有人能准确地描述出破境所见。 大家似乎都是在破境的过程中莫名确定了自己要选择的道。 阮蔚不禁思维乱飞。 那么,她要选择什么道呢? 被阮蔚一问,那声音似乎停顿了一瞬。 但很快,它认可了:“可以这么说。” “天道。” “我还算喜欢这个称呼。” 阮蔚愣了愣,她的头脑飞速运转。 自称是我?喜欢?天道也能有喜欢?啊对……它当然能喜欢,它还喜欢傅弈呢,啧! 天道似乎非常清楚阮蔚在想些什么,但它不会揭开这层布。 至少,不会是现在。 阮蔚还太弱了,她没有能力、也不配知道。 见她一面也太难了,下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算了。 先走流程。 天道缓缓道:“世上道途三千,你,阮蔚。” “以剑入道,以阵结丹,先天灵体,可择道途千万,可有思虑。” 阮蔚一怔,她忽然垂眸。 啊,以阵结丹麽…… 还真是,有点不爽呢。 随即,阮蔚立即略带怨念的扫视了周围的一圈白茫。 阮蔚:要不是你丫卡着我不让我升,我早就以剑结金丹了!!! 接收到了这股怨气。 天道顿了顿。 似乎是斟酌再三之后,它给出了建议:“你身负命运抉择,可择苍生道。知苍生苦,救苍生于浮世万千,假以时日,便可飞升为仙尔——” 没等说完,阮蔚就打断了它,“我不要。” 少年的眼中点满星火、和怒气。 她不服气。 可她在不服气些什么。 天道暂时还不懂。 天道一怔,它甚至问出了口:“……为何?” “你天资聪颖,生而不凡。虽说性情偏执,但这也不是什么坏处。而且,这世上已再难有事可阻你,为何不放下痴念,就此妥协。天命之子本就该由你做配,你明明——” 空荡荡的白茫中,天道的声音在不断地回荡着。 仿佛,在引诱着阮蔚听从他的安排,选择苍生道。 “配什么?做什么配?我呸!” 真是好大一声呸。 阮蔚毫不客气,她冷声道:“我之聪颖,我之天赋,我之性情,皆是世间独一份,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给人做配。” 她服不了的就是这些。 阮蔚太了解自己,前世今生,她都没有主动的要与天道对上过。 但,她这般骄傲的人。 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命运是这样恶劣的玩笑。 她怎么能、怎么可以给他人做配?! 阮蔚:“同样是出身世家,我生来天生灵体,在金丹之前,破境速度一直都是修真界第一,是否是独一份?我自握剑时便有剑鸣常伴,我善剑、善阵、善音律,符咒医术、天文地理我皆有涉猎,这是否又为独一份?” “放眼天下,你再找不出第二个如我这般的人!” “你承认我的聪颖多智,承认我的生而不凡,可你偏就不认可我的未来。” 阮蔚周身的气息越来越强烈,那碧色光华几乎亮的要盖过她周身三尺的白茫之荒色了! 被她反驳,它也不急。 天道似乎叹了口气,它说:“除了苍生道,其他的道,你修不成的。” “这是命运的规定。” 阮蔚笃定道:“那是我的事。” 一人一道诡异的沉静了一会儿。 就在阮蔚以为自己这一次好不容易得到的感念天地的机会就要被打回去时—— 天道:“好,那你想修什么道。” 阮蔚,“?” 啊、啊……啊??? 妥、妥协了?! 经过这么一番交谈,阮蔚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她怎么感觉这天道还怪好说话的咧。 一点也不像自己设想中那独裁专断的狗屎东西,与之相反,它甚至还能听得进人话。 这……是怎么回事? 天道确实妥协了,它像个十分包容自家熊孩子的家长,见阮蔚许久不说话,它还温声说道: “说,你想修什么道。” “我帮你调调。” 阮蔚,“……啊?” 她不可置信,指了指自己,像是十分茫然的发问:“你?帮我?调?” 天道:“嗯。我帮你。” 片刻后,它似乎是觉得还不够骇人,竟然还再一遍强调道: “你可以相信我,我会帮你。” “此间浮世,没有俗世之子会比我更希望你成功结丹了。” 阮蔚很想问,为什么。 可天道似乎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不要问。” “不必多说,你只管去做。” 阮蔚一时恍惚。 她居然觉得,天道和丰无涯有一点点……一点点的相似。 啊↗啊→啊↘啊 ~ 我滴老父亲 ~ 第213章 问心、问情、问苍生 天道:“苍生道不喜欢……那无情道?无情道也不错,只要你能保证自己不动心。” “呃,这个不行。” 阮蔚果断拒绝。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行。” 首先,无情道反人类;其次,不动心…… 不可能。 阮蔚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忽然,指节也在鼻尖处停留了一瞬,又放下了。 闻言,全知全能的天道似乎也是明白了什么。 一人一道陷入了诡异的、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沉默之中。 可时间不等人。 孩子叛逆怎么办? 能怎么办,宠着呗! 天道再次妥协:“好。那你快一些想,我们没剩多少时间了。” 阮蔚:…… 她的神情十分复杂。 不是,你这就有点犯规了哈。 本来,无缘无故被配平,然后一直被限制修为,现在费了老鼻子劲儿才在浮屠塔的空间法则之下得以晋升。 阮蔚是真的恨它。 但是—— 天道这态度……你品,你细品。 阮蔚心中不免掀起一阵波澜。 这已经不是天道第一次展现出对她的偏爱了。 譬如。 很多时候,阮蔚对自己那一手狗屎符箓都十分的没有自信,她还是有一定的审美的,也十分自觉。但只要她敢画,天道就敢让她过! 论真见一次吐血一次。 这次连择道都能帮她调一调,还世上没有人比它更希望自己晋升了。 阮蔚大惊。 我勒个豆!不是,五师叔那些胡言乱语不会是真的?!天道是我亲爹吗这么护着。 阮蔚沉默了好一会,才试探性的问道: “冒昧的问一下,你姓阮吗爹?” 天道:“……” “我没有姓氏。” 它停顿了会,似乎也是忍无可忍的补了一句:“也没有女儿。” 阮蔚尴尬,“哦哦好的。” 天道也是被她整的有些无可奈何了,好半晌,它正想再一次催促时。 阮蔚忽然道:“我想好了。” 天道:“你想好了?” 它饶有兴趣的问询:“修什么道。” 在天道看来,阮蔚的选择无非就是那么几样。 苍生她不喜欢,便罢了;无情、唔……也罢;多情,阮蔚并不是这块料子,她的情淡薄的可怜;太上忘情,其实是很适合她的,只是有人抢先一步了,她修不过;还有逍遥道,她肩上的担子就证明了她永远无法逍遥自在。 她的选项不多,甚至称得上十分逼仄。 阮蔚顿了顿,她抬眸,看向那飘渺声音来处的虚空之中,“我不知道你的意图,但我确实得到过你的帮助。” 她对这个自称天道的存在,拿不出坚定的立场。 阮蔚只隐隐约约的觉得。 此时此刻,在她面前、与她交谈的这个天道,似乎需要和原本她所以为的那个天道分开来看。 它们并不贴合。 甚至,称得上是两个鲜明的不同立场。 但天道的意思也十分明确:先结丹,先择道,其他的,它什么都不会说。 阮蔚睁着一双琉璃眼眸,她说: “这让我更加茫然,在我过去了解到的事迹里,你并不是什么好的存在。” “但,你似乎,在帮我?” 似是觉得还不够准确,阮蔚换了一种肯定的语气继续说道: “你在帮我反天。” “虽然知道你不会回答,但我还是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助她反抗那既定的命。 闻言,天道轻笑。 “你知道那句话麽,你们常说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仁和不仁,都是人定的,而真正的天地、规律、法则,它们对于任何一切,皆一视同仁。” 天道代表着所有因果定论,它不该有所偏向。 若是有,它给出的东西,也一定会从其他方面收回来。 天道:“我的选择,从来都很平等。” 你受到了多大的苦难,天道便会给予你多深厚的补偿。 天道无声的注视着阮蔚,它的声音宽和、也带着几分不可抗拒的威严: “我没有帮助你。” “借用你在十方大比中第一场胜利时的话。” “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话中玄机,太过奥妙。 平等? 还有,十方大比的第一场胜利? 天道,一直在关注着自己麽,还是说,他本身就是全知全能的。 天道实在是一种太高太高的存在了,阮蔚很难揣度出它的心思。更何况,它似乎从来就没有多余的心思。 它是为了维护世界平稳而生的,是权柄的金字塔顶。 阮蔚倏尔沉默。 少女的眉目清冷疏离,垂下眼睫时却彷佛带了几分大彻大悟的佛性。 她说: “问心,我修问心道。” “我不是神,我是人。人只会考虑自我及其同类,也只有人,才能无所顾忌的爱苍生。如果说,我的命运便是修行苍生道。叩问己心,内含苍生三千芥子,此仍是问心道。” 她眸中点缀星火,是绽然而放的磅礴豪情。 “我不认命。” “问心、问情、问苍生。” “我只管走我的道,是非因果我皆认!” 她的身躯如蝶般轻颤着,她总是奋不顾身的要投入烈火之中。 “世人总说不撞南墙不回头罢,若我当真撞上了,我会拐弯。但我的目的地,仍然还是墙后。” 她指尖下压,像是一子落定,又像是,子子皆已落盘中。 是灼热沸腾着的话。 亦是少年人独有的决绝。 天道一愣。 世间大道,叩问己心,正错对否,自在人心。 人啊。 真是它所见过的,最最最复杂的物种了。 他们天生比其他物种要多出几分思绪。 最重要的是——他们有灵魂。 灵魂,很神奇的诞生物。 他们或许会情绪上头,将理智烧成灰烬,情感仿佛澎湃的洪水,汹涌而出,会变得盲目,被情绪左右;他们或许会瞻前顾后,心中充满了犹豫和担忧,害怕犯错,害怕失去。 明明弱小,但很难抹杀干净。 因为他们有灵魂。 此间下界,生杀权柄,总是掌握在这样由弱小堆积而成的强大上。 问心道。 倒是……很适合她。 很快的,天道给出了回应: “你很聪明。你猜得到,你从前也试过,结局不算好。这样,也愿意麽。” “愿意。” 阮蔚回答的很快,她的情绪很稳定。 或者说,从弄清楚自己和前世的关系时,她就已经明白自己将要走上的是怎样一条道路了。 披荆斩棘,在所不惜。 天道从不拖沓,“好。” 似乎是它做了些什么,在阮蔚得到回答的那瞬间,她的意识顷刻消泯。 模糊间,阮蔚感觉,自己的发顶被一种非常非常柔软的东西轻轻的抚慰了,正当她略有沉迷之时,恍惚的,她听见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发顶好温暖。 是包容、是安抚。 她很辛苦,她理应得到奖励。 于是,水汽凝团,挂于长睫之上。 - 望溪行,“你把李戟川藏哪了?” 她手中恨歌架在了法显的脖颈处,声音冷寒。 万剑宗和蓬莱仙宗都是实打实的剑修门派,身为万中无一的嫡传弟子,联手拿下一个半步化神的佛修并不很难,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尤其,他们中间还有个龙傲天傅弈。 只有他打不死的,没有他打不赢的。 姗姗来迟的见空一脸郁色,并不言语,只睁着眼一瞬不眨的紧紧盯着法显。 法显从喉咙里挤出一声闷笑,他的嗓音嘶哑,“你们……休想……找、到他。” “成功了,已经……成功了……” 他忽然狂笑,似乎一点不在乎自己的脖子被恨歌剑划出一道又一道狰狞的伤口。 望溪行蹙眉,丝毫没有要收剑的架势,她任由法显的血流淌一地。 什么成功了。 她们紧赶慢赶的,伏龙寺居然还是成功献祭了李戟川吗? 想起那个面若粉霜的孩童。 望溪行面色不虞。 她真想一剑捅死这个邪教徒,这么点儿大的孩子也下得了手? 变态。 第214章 臂剧哎姆(BGM) 望溪行的目光穿过满地黑尸,穿过蓬莱仙宗的人群包围,径直落在了身处正中央的阮蔚身上。 她微微凝神。 啊…… 看气息。 应该是已经成功结丹了。 还真是个怪物呢,这种时候也敢突破。 望溪行一方面松了一口气,一方面也有些打心底里升起的紧迫感。 筑基和金丹是分水岭。 金丹之前,在通州对修为的定义上,都仅仅处于入门阶段。 而金丹,才是修道一途的正式开场。 望溪行承认,阮蔚是一个十分可敬的对手,凭她的天资,早该结丹了,也不知为何竟然拖到了现在;但同时,望溪行也不得不更加警惕起了阮蔚。 筑基期的阮蔚就已经十分难缠,金丹期的阮蔚……啧,望溪行都不愿多想。 想起来就烦。 将阮蔚团团围住的蓬莱四人。 萧玄同感受着阮蔚周身灵气渐渐稳定,他松了口气,“看样子,成了。” “哇呜!!!”常怀瑾一蹦三尺高,他双眼里满是璀璨星光,“师姐终于金丹了!!!太好啦,真的是太太太好啦——” “这下我们蓬莱就有四个金丹了!” “白痴。”握瑜一把将亲哥拉住,“小声点。” 她有些小心的扫了眼池衿。 见池衿仍然面无表情的看着师姐,握瑜才松了口气。 或许是女子心思细腻,总之,握瑜天性就比常怀瑾要更敏感些。 她忍不住白了常怀瑾一眼。 说话总是不过大脑,替师姐高兴就高兴呗,好端端的说什么四个金丹,这让池狗听了,心里总会有些不舒服的。 吵归吵,闹归闹,别拿感情开玩笑。 池衿当然看出了握瑜的心思,他抿抿唇,仍然专注的看着阮蔚白皙的侧颜。 池衿,“她没事就好。” 他不在乎这个。 更何况,他不像师姐,师姐是被天命限制。 池衿只是压制着修为不突破,又不是不能突破。 不过。 看不出来,四师姐偶尔也会做个人嘛。 池衿轻轻的把住阮蔚的脉搏,他凝神分辨了会儿,才说:“师姐正在调息。结丹是结完了,雷劫,估计也在外面酝酿着了。” 他抬眸,看向握瑜,“常……四、四师姐,你等会跟着师姐一块。” 握瑜,“……” “问题是,师姐的雷云,我不一定接得住啊。” 握瑜叹了口气。 她是雷灵根不假,但也不是谁的雷劫都蹭的上的。 天道对于这种捷径的管控还是非常严格的。 常怀瑾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长,他俩血脉相近,一块蹭个雷倒是没什么大碍,天道也默许了这种无伤大雅的小心思。 但阮蔚是天生灵体,天资极其聪颖。 师姐的雷劫应该还会对师姐收些力,若是劈自己,那可真是说不准了。 握瑜真没胆子去蹭她的雷劫。 她都想好了,届时出去了,只要二师叔不发话,她是肯定不会主动冲上去找死的—— 一道……最多一道! 会死的。 真的会死的! 萧玄同,“量力而行,但也不可逃避。” 他是见不得师弟师妹们躲懒的。 阮蔚除外。 她那日日挑灯练剑直至天明,不是背书就是修行的卷王架势,萧玄同巴不得她能多休息些时日才好。 握瑜,“……是。” 萧玄同安心的同时,也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回小比中。 胜利在即,他不会随意将阮蔚算计多日才唾手可得的胜利轻易的拱手让人。 萧玄同环顾四周。 最接近胜利的几人分别是:万剑宗的望溪行、傅弈,合欢宗的喻之椿,还有个昏睡的花解语,伏龙寺的见空。 合欢宗与伏龙寺有天然的合作优势,基本可以算做是一家。 啧,三足鼎立啊。 这可不好办。 对上了望溪行不断悄然打量着这边的视线,萧玄同微微颔首。 他拍了拍池衿的肩,“你看着蔚蔚。” 萧玄同不放心阮蔚独自一人。万一哪个不要脸的老阴逼来了怎么办,他家师妹可是关键时候,受不了一丝一毫的颠簸。 必须得放个人看着。 只能说,这个人选非池衿莫属。 萧玄同太了解自己这个小师弟了,阮蔚在他身边,一定是最安全的。 池衿不会让阮蔚在他面前受一点儿伤。 关于这点,萧玄同有绝对的自信。 毕竟,他这个魂不守舍的状态,估摸着打起来也好不了。 啧,师姐脑。 可怕! 简直比万剑宗那个恋爱脑还可怕! 这回,万剑宗那个小子就还挺拎得清的,除了最开始的关切,而后倒是专注战斗,一丝眼神都没有往这边放。 池衿垂眸,“师兄小心。” “嗯。” 萧玄同指尖一弹,渡鸦出鞘。 “怀瑾、握瑜,走。” 双生子对视一眼,齐声应了句好。 常怀瑾出神了一瞬,他总觉得,这时候少了点什么。 对了! 照师姐平日的说法,这时候应该配上乱世巨星的……臂剧哎姆? 应该……没记错。 第215章 嘴炮之神——阮蔚 那边。 望溪行迟迟逼问不出李戟川的下落,就有些烦躁了。 背后忽然响起脚步声。 望溪行回头,看着蓬莱三人逐渐逼近,她眉间更近,“她没事?” 握瑜,“劳您挂心,师姐好得很。” 她带着笑,语气却是一贯的绵里藏针。 师姐周身的气息已经逐渐平和,有眼睛有神识的人都看得出来师姐已经成功结丹了。 握瑜知道。 望溪行只是在打探阮蔚的情况。 毕竟桂冠在前,没有人能忍得住不去摘夺。 喻之椿也插了句嘴:“没事就好。” “不过——” 他话音一转,脸上带着几分小白花一般的清浅笑意,“你们蓬莱,刚才,是,耍了我?” “是,耍了我,嗯?对?” 他分明笑着,却明显的让人感到周围的温度下降了一瞬。 蓬莱仙宗三人皆是沉默。 望溪行,“哇哦 ~ ” 她双眼一亮,饶有兴致。 方才。 当喻之椿拖家带口的领着人藏到了城外的破庙时,他猝不及防碰上了一直躲藏于此的姜榕榕几人。 姜榕榕问他来干嘛。 喻之椿说阮蔚让她来藏人。 甚至不需要听前因后果。 当时,姜榕榕就用了一种喻之椿难以形容的表情看着他。 她非常笃定的说:“你被耍了。” 喻之椿心里其实多少有些猜测,但,不到黄河不死心嘛。 他问为什么。 姜榕榕给出了一个喻之椿完全无法反驳的理由: “阮蔚怎么可能把重要的人交给你?!” “我是医修,我拿我的职业素养担保,阮蔚她!已经多疑到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的程度了啊!” “如果这些人真的重要,她起码也会让一个蓬莱仙宗的人跟着。” “你仔细想想,她是傅弈那种毫无顾忌付出信任的白痴吗。” 喻之椿,“……” 好、好有道理啊! 他当时就想穿越回去给自己两个大耳刮。 让你看脸、让你看脸! 他再被阮蔚的美色蛊惑他就是狗啊啊啊啊啊啊啊—— 转回现在。 萧玄同,“……” 他心虚的挪开了视线。 怎、怎么说呢。 耍确实是耍了的嘛。 他们两宗本来说好的合作,但当阮蔚意识到那群地牢里救出来的人不重要后,就直接把人丢给了喻之椿和见空…… 萧玄同甚至还记得师妹的义正言辞: 这是彰显他们合欢宗、伏龙寺善良的好机会啊! 他们也是在做好人好事嘛 ~ 既给了别宗一个彰显善良、品德得到进一步提升的机会,同时也能够拖住对手。 关于玩心眼子这种‘聪明人’才懂的事。 无他,惟手熟尔 ~ 阮蔚实在是太熟练了啦! 她的思路也很清晰。 首先,望溪行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她势必会在暗处窥探。 此时,若是喻之椿、见空十分尽心尽力的护送那群人。 那么望溪行至少也会被迷惑一会儿,就这一会儿,在争分夺秒的现在,就已经能代表很多优势了。 事实证明。 望溪行确实先跟着喻之椿走了一段,但她也留了个心眼,她让傅弈跟着阮蔚了。 毕竟他死路痴。 要是跟着喻之椿走了,望溪行真不敢保证傅弈能找的回来啊! 常怀瑾,“我寻思我们也妹耍你啊!” 他嗓门大,喻之椿的阴郁表情都被他吼的打断了一瞬。 喻之椿,“?” 常怀瑾非常无辜的看着他,“师姐不是跟你说了吗,藏完人就来伏龙寺。” “谁让你藏那么远,来这么晚我们还没说你呢!” 常怀瑾,“咋地,捡现成的还不乐意啊?” 语罢,他还顺势翻脸,“我看你们就是想诬陷我师姐!可恶!简直可恶至极——” 握瑜都看呆了。 不是,我的哥,你上哪学的倒打一耙啊! 最重要的是——看常怀瑾的表情,他居然是真心这么觉得的?! 握瑜:我的亲师姐呦—— 洗脑就算了,你怎么先洗的自家师弟啊?! 喻之椿也闹了个大红脸,他怒不可遏的指着常怀瑾,“你……你这是,胡扯!” 常怀瑾跟泼妇骂街似的两手一叉,“你就说我师姐说没说这些话!” 理直气壮,真是理直气壮啊。 喻之椿,“……” 萧玄同面瘫着,嘴角还在抽搐着。 法显:?没有人管他的死活了是吗。 见空倒是将念头都放在了他身上,见喻之椿还在同蓬莱仙宗争论不休。 见空抬步,稍稍一靠近,望溪行就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以示警告。 望溪行皮笑肉不笑道:“见空师傅,远一些,我怕他伤了你。” “无妨。” 见空不愧是伏龙寺嫡传,他也只是在当时发现真相的时候震惊了一瞬,之后倒是很好的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见空,“法显,是伏龙寺的人。” 他手中禅杖隐隐颤动,气势也愈发浑厚。 望溪行抬眸,“你这是……想抢人?” 她语气还是那般平静。 只是,傅弈悄然向后退开了几步。 笑话。 他们万剑宗的剑修动起手来可是无暇分人的! 见空微微一笑,正要说话时,忽然想起阮蔚那死不要脸的特技。 他噎了一会,决定效仿嘴炮之神——阮蔚: “接人回家的事儿,怎么能算是抢呢。” 望溪行,“……” 这语气,有点耳熟……不确定,再听听? 见空合掌,回头,“诸位蓬莱道友,合作可还算数?” 萧玄同默了默,像是斟酌了一瞬利弊。 眨眼间。 他渡鸦出鞘,“可。” “怀瑾、握瑜,傅弈交给你们。” “好。” 双生子再次眼神交流,同时也反应迅速的围住了傅弈。 喻之椿也暂时放下控诉之情。 见面先打万剑宗,这实在是其他九大宗嫡传心中不可明说的约定了。 蓬莱虽参加的少,但也知道万剑宗一家独大的现状。 望溪行微微一笑。 她手持剑柄,猛地敲向了法显的脑壳。 法显头一歪,倒地。 解决了俘虏问题,望溪行才道: “来。” 望溪行眼中战意昂然,她早就想同萧玄同打一场了! 同为金丹,虽然萧玄同是金丹中期,但观他周身灵气,离金丹后期也差不了多少了。 萧玄同修为上略略差自己一截,但望溪行知道,他可是同辈之中将蓬莱剑法修炼的最好的人了。 剑修比的是剑,灵气不过辅助罢了。 几瞬息间。 “铮——” 恨歌与渡鸦崩出了刺目的火花。 两道身影不断地碰撞、分离、再次碰撞。 - “池衿。” 师姐醒了?! 池衿猛地一震,他正要回头望。 阮蔚的声音再度在他脑海中响起,“别动!打的正起劲呢!你一回头,他们不就都知道我醒了?” 池衿就很听话的一动不动,他凝神传音回:“师姐!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还行,就是腿有点麻。” 阮蔚是盘坐着的,她腿都快抽抽了。 池衿倒是聪明,“你有什么计划对吗。” 阮蔚,“嗯。” “你动作小心点,给我贴张隐蔽符,我悄悄出去找李戟川。他是邪神的载体,法显不可能将他杀了,他还要靠李戟川晋升合体期呢。” 池衿答:“我猜到了。但我刚才在外边找过一遍,没有人,伏龙寺没什么好藏的地方。” 不在伏龙寺,那会在哪? 阮蔚的大脑飞速的过滤着信息。 忽然,她猛然想到了什么。 当时,萧玄同从法显密室中搜出来的一堆邪书。 她以为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还忍不住翻了几本来着—— 阮蔚使劲回想着那翻书时,她不经意瞥到的东西。 邪神祭祀、降临、痛苦…… 伏龙寺明明只要一个李戟川而已,为什么、为什么又要使李家灭门? 啊…… 想起来了! 阮蔚,“池衿!承载邪神也是需要怨念支撑的,李家!那是最能让李戟川痛苦的地方!” 池衿,“嗯。你一个人没问题?” 阮蔚的语调忽然平淡,她幽幽然道:“……你在怀疑我不行?” 池衿,“不敢不敢。” 第216章 李戟川 李家。 李戟川躺在充满着沟壑的寒玉床上,他细弱的手腕被划了数道狰狞的伤口,正不断地流失着鲜血。寒玉床旁,满地是姿势各异的尸体。 每一具尸体的血,都顺着地面的凹槽流淌着。 红腥的血,一点一点的浸入着李戟川的躯干、四肢。 他的身躯渐渐凉了下去,与那寒玉床的温度重合,几乎分不清谁更热些。 对于身体上的疼痛,李戟川早已麻木了。 他侧着头,看着窗栏中,被框住了的那道还未落下的轮月。 李戟川的眼前渐渐昏黑。 那抹黄澄,飘渺的近乎不可见了。 他知道。 月落之时。 他即将再一次重复那个过程,死亡、新生,成为半邪半魔的怪物。 然后,被法显钉死在这张寒玉床上。 法显会得到天命的嘉奖,他会立地破境,晋升合体。随后以身化佛,就此封印边疆数千年,为这边陲延续上千年的命数。 天命的机制很死板,它也不在乎世间普通生灵的死活。 法显会被伏龙寺奉为尊者,他会得到法显方丈的虚名。 那么法显为什么会成为方丈呢? 因为,佛子死了。 其实在最初,被钦定来处死李戟川的人,是当初伏龙寺的佛子。 伏龙寺再有大义,也有私心。 为了边陲安稳,他们可以牺牲普通弟子的性命。但——没有一个长老会同意自家精心培养数十年的佛子献祭于邪神。 他们宁愿让佛子以身化印,为了苍生,光明正大的死在世人眼前,搏出一个好名声。 想来,他们也知道这种死法并不光彩。 可那位佛子,实在是风光月霁。 佛子接受不了自家宗门这‘无可奈何’的决断,也断然不肯对年幼的李戟川落下那凌迟一刀。 他自尽了。 如果成功一定要踩在师兄弟的尸骨上的话,他宁可这样屈辱的死去。 佛子似乎也是在惩罚自己,他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发现,为什么没有能力阻止宗门的决断。 李戟川那会子还没晕呢。 他记得,佛子死之前,紧紧的攥住了自己的手。一如当初李戟川刚入门时,这位清风似的佛子也牵过他的手,柔声为他讲解过佛经。 少年僧人试图将自己手心的温暖渡给李戟川一些。 他说,伏龙寺对不住他,对不起他爹娘。 李戟川忘了自己当时怎么回答的了。他那时太小了,小到分不清到底该恨谁,小到只能一边喊着爹娘一边痛苦的翻腾着。 总之,佛子的手最后还是滑落在了寒玉床边。 那位被李家所救的皇女殿下,在那夜试图闯入李家来救自己。 但后来。 她被送了回去。 再后来,李戟川也不知道她究竟怎么样了。大概过得也一般,李戟川后来也没再听过她的消息了。 而李戟川死过一回,活了过来。 他活过来时,法显就站在床边。 一刀剜去了李戟川的心。 于是李戟川。 又一次,死了过去。 而后,封印成型,法显坐化。 可李戟川的肉身消散,邪魂却散不去了。 邪魔邪魔。 魔可以剿,邪却断不了。 只要有人,只要有邪念,李戟川就没法痛快的死去。 李戟川一直不甚清醒,这股恨意也渐渐积累。于是——他对伏龙寺、对同谋的望家、合欢宗,甚至对一整座边陲城中毫不知情的百姓们都恨极了! 他们凭什么为生而喜、又凭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封印之事过去百年之后。 那日。 不知为何,黑云遮空。 李戟川莫名有了凝聚身形的力量。 他愤而现身,当街屠戮了当初的二宗子弟和边陲城袖手旁观的世家们。 最后,合欢宗、伏龙寺二宗联手,借助先天灵器浮屠塔的封印之力,李戟川被关进了这儿。 千万年的无边孤寂,浮屠塔本身也带了几分净化作用,他的神智也恢复了许多。 李戟川开始思考。 那场封印,对他来说究竟是对是错,对边陲城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时间一长,记忆中的人脸不甚清晰,恨意也开始模糊。 李戟川越来越迫切的想得到一个答案。 他的牺牲,是对是错。 他的复仇,是对是错。 李戟川自己想不明白,他需要了解他人的看法。 在塔灵的帮助下。 李戟川与伏龙寺、合欢宗达成了协议。 在心情好的时候,李戟川偶尔会通过重现当年的故事来帮助进入浮屠塔的二宗弟子锻炼心智。 第217章 她会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塔灵为什么愿意帮他。 因为李戟川已经算是浮屠塔内比较能沟通的邪魔了,他也不滥杀,深究起来,还有几分无辜。 浮屠塔的诞生意义就是为了渡厄。 塔灵愿意渡李戟川,它想给这个只体验过九年正常人生的孩子一个机会。 李戟川也只是想要一个机会而已。 于是。 李戟川就在这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之中,自虐般的将自己的伤口反复剖析。 李戟川期待着他人对这件事的看法。 他一直在寻找,在每一次往复的过程中,是否、是否会有一线生机出现过,只是他没能抓住…… 事实证明,这是死局。 那时候的合欢宗、伏龙寺等根本无法抵御魔族的入侵,通州皇族处于争权夺利的阶段,他们没时间、也绝不会管这边陲城的死活。 即便那时李戟川不死,他也会死在月圆时的魔族剿灵之中。 他被迫提前的死,解救了千千万万百姓。 在成年之后,李戟川甚至偶尔还能诡异的理解法显等人的做法。 毕竟,他们做到了以少换多。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死去最多人的,是身为主谋的伏龙寺。 或许他们真的是来这世间走一遭的佛陀。 经此一战,伏龙寺好些年都没缓过来,更是由原本可称得上通州前三的武修宗门落到了这般吊车尾的地步。 他们真心为救这满城百姓。 可为什么。 李戟川明明知道这些,却还是心口发颤、疼的厉害呢。 而这次。 李戟川也以为,只是一次练心罢了。 月下树梢。 李戟川被血染湿了的眼睫抖了抖,他再是支撑不住,眼睫垂垂欲闭。 - “李戟川!” 一声呼唤。 猛灌进来的风掀起了他被血浸润的发丝,那无比强硬的、让人无法抗拒的融融暖意,扑面而来。 李戟川胸口死死闷着的气,忽然松了。 他忽然想起来。 阮蔚其实向他伸出过许多次手,只是,他每一次都不信她。 这次呢。 她会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李戟川强撑着,偏过头,张开了眼。 就看见—— 大剌剌一道剑气径直劈开了大门后径直闯入的阮蔚。 和她肩上扛着的…… 麻袋?!?! 还是不断在蠕动的麻袋! 装了什么?我问你麻袋里究竟装了什么?! 啊?啊?啊—— 李戟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究竟看见了什么。 道祖啊—— 阮蔚到底他娘的是什么品种的二愣子! 许是收到的冲击太过强烈。 李戟川浑身猛地一抽,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倒流了一瞬。 他好悬一口气没吊死。 就算这样,李戟川声如蚊蝇,还在强撑着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 阮蔚啊了声,“什么?我听不见!你声太小了。” 她一面回答一面随手将麻袋一扔,转身,一脚踹向了门口的守卫。 “哎呦——” 姜榕榕结结实实摔了个屁墩,痛的叫了一声。 她挣扎着从麻袋里探了个头出来,定睛就对上了阮蔚的身影。 姜榕榕破口大骂:“阮蔚!” “你下次再拿麻袋套我试试?!还扔我!你居然还扔我!” 阮蔚忙得要命,漫天剑影呼啦啦的飞。 她没好气道:“这么点高度喊什么喊。别喊了,你快救人,我出去砍人!” 语罢,她又一跃,飞身出去和那群侍卫缠斗在了一起。 姜榕榕骂骂咧咧的起身,“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本来开局跟望溪行那个控制狂分在一起就已经够倒霉的了,她连城都不让我们进!这次小比我都准备摆烂了,结果出来洗把脸都能碰见你个瘟神!!!” “算老娘倒霉,你个宝气——” 姜榕榕从麻袋里爬了出来,一边骂人一边迅速的把住了李戟川细弱的腕子。 “我天。” 姜榕榕惊叹了一句,“浑身的血都换了一遍——” “你竟然还活着?!” 李戟川,“……” 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不知道闭嘴吗。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尊老爱幼。 尊重一下他这个万年老头的灵魂,也爱护一下他九岁时期的身体ok? 姜榕榕虽然惊奇,但动作很快。 淡绿色灵气渐渐的输送到了李戟川体内。 移动泉水—— 逢春术!启动! 李戟川瞬间就感受到了这具幻术所造的身体里充满了生机与活力,他也算活了极久,看得出姜榕榕所修行功法之不俗。 若是当初、若是当初修行这种功法的人能来到边陲城—— 他们是不是与魔族也有一战之力呢。 他忍不住问:“你这功法在哪学的?” 姜榕榕瞬间警惕,“干嘛。” “想学?不可能,你又不是木灵根,学不了的。” “再说了,这是我师尊独创的功法,他说过他只教我一个的。” 李戟川,“……” 搞得好像他会抢似的。 李戟川懒得再说话,身体很疲惫,他便顺从的闭上了眼。 耳边是姜榕榕细细碎碎的嘀咕声。 更响些的,是阮蔚在外面喊打喊杀的声音,还有他家的窗墙桌瓦被撞烂的声音。 乒乒乓乓,好不热闹。 李戟川不知道这用热闹来形容是否合适,但他知道,外边那二愣子一出现,自己忽然,也不是那么想死了。 李戟川在心中叹了口气。 拆家呢。 拆家好啊,有活力啊—— …… 丫的阮蔚! 你给老子赔钱啊啊啊啊啊啊啊!!!谁叫你幻境就可以这么拆家的?!他复原起来也是很耗时间的好不好!!! 李戟川的手背瞬间绷紧,死死的绷住了。 吓得姜榕榕都叫了声:“我靠,人还没死就尸僵了?!” 她扭头冲着外边大喊:“阮蔚,别打了!!!这小玩意儿快死了——” 李戟川,“……” 这姑娘说话忒不吉祥了。 “死了?” 阮蔚扔出几张爆炸符,又一次阻挡了敌人的攻击,她还分神回答:“你逢春术不是能起死回生吗,回一个啊你倒是!” 姜榕榕焦急,“那都是吹的!” “要真这么牛逼能从地府里抢人回来,我师傅早让那十殿阎罗给拉去执刑了!!!” 害! 这不是商业需要嘛 ~ 吹嘘自家神技多么多么牛,吸引更多的人来就医,这不是医馆必备营销策略嘛,嘻嘻。 阮蔚,“……” “那怎么办?” 她忽然想起了当时抢姜榕榕时,那试图冲上来阻止的另一名万丹谷嫡传。 阮蔚,“哎!我抢个时浮蝉回来行不行?” 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场景诡异的安静了一瞬间。 阮蔚,“行不……” 姜榕榕“啪”的一下就把窗户关上了。 “不用!” 她面色渐渐变得失控,原本的温柔美人表情扭曲着。 姜榕榕阴狠道:“我、能、治!” “瞧不起谁呢!时浮蝉那呆子怎么可能比我行!我治、我治、我治不死你!!!” 望息谷,一个从来都瞧不上万丹谷的宗门。 他们两家一直都是竞争对手(望息谷单方面决断)。 万丹谷的发展道路很多,他们不止是治疗。 望息谷就不一样了,他们纯纯医修。 今日,若是放任阮蔚掳了时浮蝉来,治不好就另说;可时浮蝉若是治好了李戟川,那她姜榕榕这小圣手的称号也就别想再要了! 李戟川看着面前忽然暴起的姜榕榕。 他垂眸,又看见了自己那已经被扎成刺猬的半边身子。 李戟川,“……” 突然也不是很想活了。 要不然你们还是让我去死。 反正他死了之后还能活过来,他要是再让姜榕榕扎一阵子,这可就真的说不准了。 虽然不懂为什么姜榕榕忽然燃起了斗志。 但,出于对移动泉水的自信,阮蔚还是安心的继续迎敌了。 第218章 你不要过来啊 “大师姐,阮仙子不见——” 傅弈还没说完,就被望溪行打断。 望溪行额角有汗滚滚而下,她双目锐利,“我看见了。” “阮蔚一定是去找李戟川了。傅弈,去抢。” 傅弈,“……” 抢?他从阮蔚手上抢?抢什么?他怎么敢的啊!!! “大师姐,我——” “闭嘴。” 望溪行冷冷的瞥他一眼,“需要来我提醒,你是哪个宗门的吗。” “……是。” 傅弈答应了一声就想走。 萧玄同,“霜冻。” 十尺冰封刹那直冲向他。 傅弈一个闪身,险而又险的避开了萧玄同的这一剑。 望溪行直接拔出了她腰际的另一把剑——惜君。 双剑在手,她的喘息也渐渐平和了些。 惜君长劈直下,冰碴四飞而去。 “走。” 望溪行知道萧玄同并不好对付,可也没想过他竟这般难缠。 见空心不在焉,常家双子还太稚嫩,池衿那筑基期,只要不挨上他的拳头,他那字诀对望溪行来说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喻之椿?喻之椿就是个花瓶,打酱油的。 可以说,萧玄同几乎是只一人就牵制住了她。 因为顾虑境界,望溪行并不能全力以赴。 她最近已经在元婴期临门一脚的边缘了,压境界也压的很辛苦,生怕一个引动就破境了。 据通州小报平均统计,像他们这些天资极其之高的各宗嫡传,元婴期的雷劫,没个十天半个月结束不了。 望溪行只能压着境界,她想等五场小比都结束后再突破,届时就可以稳坐剑道魁首的宝座了。 一个认真起来的金丹期巅峰剑修,可不是开玩笑的。 萧玄同等人被她拦得死死的。 见空与喻之椿对视了一眼,喻之椿也转身向外走去。 握瑜也跟着向外走去。 萧玄同:? 啊。 大概是想要去帮蔚蔚。 他这边也要抓紧些,要加快速度从望溪行手里抢到法显。 握瑜路过池衿时。 不知为何,他明明从来不喜欢与常握瑜对视的,他讨厌常握瑜那种总是暗含着嘲弄的眼神。 她的眼就好像在说: 师姐是她的,不要肖想。 可那瞬间。 池衿忽然抬眸,看见了她的眼睛。 没有嘲弄…… 什么都,没有。 他愣住了。 - 他们确实拦截住了阮蔚。 但。 阮蔚还十分感激,“啊啊啊啊兄弟好兄弟!我们果然是一辈子的好兄弟啊!!!” 远远地,她竟毫不犹豫的就朝着二人奔赴而来。 被坑过的、极其有经验的喻之椿面色一僵,他反应迅速,拔腿就跑。 “跑什么?” 阮蔚一个箭步就窜到了他身侧。 她伸手,强行将喻之椿拉住、帮助转身,再用力一推。 手无缚鸡之力的喻之椿就这样淹没进了跟在阮蔚身后的追兵之中。 喻之椿,“阮、蔚!” “唔——哎呦我去——谁啊、踩着我手了!我、唔唔……” 阮蔚微笑着回应他:“我在。” 紧接着,她转头,笑意融融的看向了另一位已经呆愣住了的选手。 傅弈蹬蹬蹬的向后退去,“你不要过来啊!!!” 他直接飞身跃上镜己。 姜榕榕乘在阮蔚灵剑之上向下望,她背上还背着个李戟川。 姜榕榕,“阮蔚!傅弈想跑——” “跑不了。” 阮蔚足尖点地,一个蹬步就飞了出去。 啊。 金丹期的身体,真的很轻盈。 身体也很舒适,灵气不断地进出,先天灵体完全无需担心灵力的消耗,总是因为噬心蛊酸疼而抬不起来的手臂,此时也能无所顾忌的抬起。 噬心蛊再一次退回了肘部。 真是……太好了呢。 阮蔚轻笑,“傅道友,见死不救莫非君子所为乎?” 她伸手抓向傅弈衣领。 离得近了,更闻得出她身上莫名的馥郁花香。 傅弈脸色微红,却还头脑清醒的避开了她的牵制。 傅弈,“此时非死局,谈不上见死不救。” 他喘了口气,目光炯炯的看着阮蔚,“万剑宗,必须是第一。” “所以——” 他忽然停步,鞠了个躬。 “抱歉!” 这不对劲! 阮蔚猛地向后退去,她心思多,一击不中便立即拉开了和傅弈的距离。 傅弈抓住了这个机会。 他将手中镜己抛出,他本人也立即折返,直直的冲向了被人淹没了的喻之椿。 看样子,傅弈是想救喻之椿出来? 与此同时。 阮蔚正快速的扫视着周围,及尽可能地处理着目前的信息。 傅弈转身就跑,引她过来是牵制。 牵制她的目的是什么?救喻之椿? 这是什么鬼。 搞什么? 合欢宗叛变了?合欢宗什么时候和万剑宗合作了,伏龙寺呢?还有,大师兄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万剑宗的剑法不是吹的。 身为镜己剑主的傅弈也不单纯是一个恋爱脑。 他也是嫡传。 是万剑宗的嫡传。 只是阮蔚的一瞬犹豫,傅弈便已经将喻之椿从人群里捞了出来。 第219章 惹到她 你算是惹到铁板啦 此时。 喻之椿一身鞋印,分明狼狈不堪,他白净脸上却带着几分古怪的轻嘲: “阮蔚,你既不仁,那也休怪我不义了。” 他轻声道: “上。” 上?谁上?上谁? 甚至没等阮蔚想清楚,一道剑影就直劈着她面门而来。 看清来人之时,饶是阮蔚,也忍不住瞳孔微缩。 姜榕榕惊呼: “我靠——” 得益于师尊每日早功时的‘锤炼’,面对剑,躲避似乎已经成了阮蔚的本能。 阮蔚下意识的下腰,翻身,动作干脆利落的一拳轰开了面前的剑。而在另一只拳头蠢蠢欲动之时,阮蔚猛地握拳。 她逼迫自己停住了反击的欲望。 可谁都能看见,阮蔚放下的手正在微微颤抖着。 诡异的。 她没有下一步动作。 没有防御、也没有试图前进。 阮蔚只是怔愣的看着面前,再一次朝自己冲来的,那短发的少女。 她眨了眨眼,面部表情也是少有的呆愣。 阮蔚从来没有过这种无从下手的感觉,从来没有。 姜榕榕,“常握瑜?!你发疯了啊?!!” “这是你师姐!!!” 握瑜充耳不闻。她似乎又回到了刚刚中了诅咒的时候,木着一张脸,手中只有一柄剑,眼中也只是盯着一个阮蔚。 握瑜抬手,风声萧萧,她再次劈下。 阮蔚反应迅速,躲避的同时,抓过握瑜腕子一拧。 “哐当——” 灵剑落地。 喻之椿抽空瞥了一眼。 虽然比预料之中争取到的时间要少,但也足够傅弈突破人群了。 傅弈钳制住了灵剑上毫无反抗之力的姜榕榕。 医修对剑修,蚍蜉撼树。 姜榕榕冷静道:“我松开他,他会死。” 傅弈蹙眉,“行。” 拆不开,那就都带走。 他直接抓起姜榕榕的后领,又将李戟川单手抱着,转而跃到了自己的镜己剑上。 傅弈扭头,“喻之椿,走。” 他俩为什么能合作。 因为蓬莱仙宗不能再得第一了,合欢宗要防的,不止是万剑宗。若是前两场小比都让蓬莱仙宗得了魁首,那后面的三场,其他宗门就很难翻盘了。 喻之椿也扔出飞行法器,他乘上便走。 他回头,只能看见阮蔚的背影。 她明明没有回头,明明没有说任何的话。 可为什么。 喻之椿却陡然感到了一股压力,一股,从四面八方而来的,被人死死盯上了的压力。 喻之椿莫名心慌了一瞬,“缠住她。” 握瑜便十分听话的,一把抱住了阮蔚的脖颈。 死死的搂住了。 就好像溺水之人,紧紧的攥住了眼前独自漂浮着的浮木。 阮蔚甚至没想过要推开握瑜,她只是沉默着低下了头,看了眼师妹呆滞的眼。 阮蔚,“抱歉。是我太自信了。” 是她的错。 她还是太自大了,她没有估计好一切的可能性,才让小鱼儿被人钻了空子。 明明知道的。阮蔚明明知道喻之椿不对劲,明明知道他对人心的把控十分精妙,明明知道他一个筑基稳坐嫡传位置是多么不容易,也是极其需要提防的。 阮蔚的声音很低,低到没有人能听清。 她不再犹豫。 掌心覆上握瑜脖颈,阮蔚低垂的眼睫忽闪,她温柔道:“小鱼儿,睡。” 握瑜的身子绵软的歪倒了。 阮蔚小心翼翼的将她背在了背上,她抬眸看向已经远去的两个抢了人就跑的‘土匪’。 喻之椿似有所感,他回头。 只见那从来都是冷静自持的白衣少女,表情忽然变得更加平静了,也更添了几分死气。 她平淡的看了一眼蜂拥而上的追兵,她抬手,挥出一道道剑光,似乎再也不忌讳是否见血,衣裙又是否会染红。 明明是如此圣洁的样貌,血腥却无端为她添上几分邪气。 从喻之椿的角度看过去,这简直是尊杀神! 而且,她甚至在笑。 只是那漂亮眉眼弯起的弧度实在平乏,薄润唇际勾出的痕迹又实在诡异。 阮蔚也看见了喻之椿回头的动作。 于是,她动了动唇。 在凝神分辨出阮蔚说的是什么之后。 瞬间,喻之椿冷汗直淌而下。 逐渐习惯空中荡秋千的姜榕榕闲着没事回头望,她也看见了。 “哇哦——” 姜榕榕轻蔑一笑,她看向面色发白的喻之椿,“看清楚了吗,我给你翻译翻译?” “阮蔚说,跑快一点。” “千万——” “别 让 她 追 上 咯 ~ ” 这话饶是傅弈听着都忍不住背后一凉。 更别提喻之椿了。 喻之椿沉默片刻后,说:“姜榕榕。” 姜榕榕,“?” 喻之椿,“你觉得我现在下去给她认错她能消气吗。” 姜榕榕露齿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 “不、能、哦 ~ ” “惹到她,你算是惹到铁板啦,啊哈 ~ ” - 朝见看向月华。 月华茫然回望,“怎么了?” 朝见抿唇,叹了口气,说道:“我先给你道个歉。” 月华,“?” 朝见,“你们媚修修的是情,想必也看得出来,我家这个性子十分偏执。她等会可能……会有点较真。” “喻之椿是对着握瑜动手的,蔚蔚她,忍不了这个。” “抱歉。” 哪个宗门的小师妹都是受宠的,更别提蓬莱仙宗这全宗上下都十分护短的性子了。 阮蔚实乃个中翘楚。 “嗯,”月华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小椿,嗯……看命。别给他打死了,留口气就行。” 月华顿了顿,才说: “小椿其实不像我们宗能养出来的性子,合欢宗人大多直来直往,热情开放。就他心思多,也喜欢瞎琢磨,这小子对人心拿捏的极准,性格也恶劣,平日里也喜欢做这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 “这次出来,他应该也能明白了。” “有的人的逆鳞,薅不得。” 虽然这一计很有效果,当时的阮蔚甚至无暇顾及姜榕榕和李戟川了。 但,容易挨揍。 朝见,“抱歉。” 总觉得喻之椿会被揍得很惨,朝见只能先三连道歉了。 “不必。” 月华叹了口气,目光灼灼,“只是——这婚约,看来是真的成不了咯。” 她也明白,这是喻之椿的选择。 喻之椿自己也十分清楚。 从喻之椿选择对握瑜动心思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被剔除出局了。 月华现在才发觉,这桩婚约,或许喻之椿也是不愿意的。 喻之椿的前半生就一直被各种奴隶的契约禁锢着,这道在月华看来已是极好的婚约,对他来说,是否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枷锁呢。 或许是喜欢的,或许是动心了的。 可现阶段,喻之椿还是将自家宗门的胜利摆在了第一位。 啊—— 少年意气,确实风起。 罢了。两个孩子都不愿,他们做大人的,还能有什么法子。 随他去。 月华十分心大的想:挨揍也是自找的哦亲 ~ 第220章 师姐的死亡笔记 傅弈带着李戟川一路飞回了法显的院子。 一回来就看见萧玄同和望溪行把剑架在对方脖颈上放狠话: 望溪行,“一人各退一步,如何。” 萧玄同,“不退,你砍。” 反正他脖子硬,能绷劲,一时半会断不了。 萧玄同扫了眼望溪行纤细的脖颈,满眼写着:你就不一定咯。 望溪行,“……” 体修了不起哦? 跟萧玄同打架就这点废劲,又是修体又是练剑的。有时候望溪行一剑下去,萧玄同连个头发丝都没掉。 实在难缠。 另一边。 池衿一拳轰在见空铜金色的肌肤上,他眉目冷的出奇,“你们,在盘算什么。” 见空吃痛,举起禅杖就挥向了他。 面对这个总是嘴炮的蓬莱仙宗嫡传,见空也是难得的没给好脸色,“十方大比,各凭本事!你不要太嚣张!” 哪有一个筑基追着金丹锤的啊喂?! 身形难辨的常怀瑾忽然破空、刺出一剑,瞬间弹开了见空的禅杖。 常怀瑾没好气道,“你们在说什么谜语?能不能说官话,我一点都听不懂啊!!!” “是么。” 池衿喃喃自语。 他想起握瑜离开时空洞的眼神,他忽然压低了声音:“你们看的出来。” “我四师姐,心里藏着事,容易被情绪引动。” 池衿:“合欢宗喻之椿,天生媚骨,善蛊惑人心,修以言灵一术。” “对她用了?” 少年掀起眼皮,他断情面上忽然扬起一笑。 恍惚间,如同阮蔚就在眼前。 见空背后汗毛直竖。 一种想法完全被人洞悉了的毛骨悚然感,油然而生。 池衿继续缓缓道:“喻之椿带着她去拦截师姐,为什么。因为师姐只会被她拦下,只有常握瑜,能拦下师姐。” 阮蔚不会顾忌师兄弟们,就算看见是他们,她恐怕也只会笑笑,然后干脆利落的打昏他们。 可握瑜不一样。 握瑜在阮蔚心中,一直都是脆弱的、柔软的。 阮蔚舍不得对她下重手的。 她中了诅咒,她年纪尚小,她的剑术拙劣、符箓画的也普通,这些都不要紧,这些都不妨碍阮蔚很爱她。 这种爱是同等付出的,握瑜也十分爱护阮蔚。 在前世,她就愿意为了师姐一个人跑去大旱之地寻找数年,最后更是亲手弑兄,开启大阵,以身殉葬。 想通之后,池衿微微一笑。 他的眼神似乎都带上几分怜悯了,“你们完了。” “虽然只是比赛,只是友谊赛而已。但是,敢动常握瑜,你们也是真的完了。” “合欢宗、伏龙寺,你们绝对会上师姐的死亡笔记。” 见空心中不免一寒,他正要说些什么时,喻之椿终于赶了回来。 他一落地就喊: “见空!!!快快快,抢着人没?我得快点出去啊!!!” 再不出去,阮蔚就要追上来砍死他了! 见空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他微微摇头,指了指警惕的看着这边的常怀瑾。 常怀瑾身后是昏迷不醒的法显。 傅弈怀里抱着李戟川,手里还拽着姜榕榕的胳膊,直接把人拽到了望溪行面前,“大师姐,李戟川。” 望溪行应了声,她瞥了眼此时仍是不为所动的萧玄同。 该死,这也是个半疯的! 十方大比,点到为止。 上次望溪行上头的时候开大打筑基,已经轮番被师尊师叔们训了个遍了。 前车之鉴在此,没有人会真的动手,望溪行不敢,萧玄同也不敢。 傅弈自然也不敢。 但除非生命危险,看萧玄同这架势,显然是不打算轻易收手的了。 他们便只能在此僵持着。 望溪行,“傅弈,去抢法显。” “抢到之后,大概是二者选其一,便算通关。” 望溪行不笨,当这场幻境进行到最后,傻子都能知道,这是选择题。 是选伏龙寺、还是李戟川呢?望溪行还没清楚,但这并不妨碍她准备先将法显抢到手。 选项必须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傅弈,“好。” 李戟川被轻柔的放在地上,傅弈让他倚靠着姜榕榕。 李戟川此时是醒着的,孩童懵懂无助的眼神扫着四周,傅弈看了,心下忍不住一软。 他蹲低了些,合掌抚上李戟川额前,“小孩别看,睡会。” “我会,救你的。” 少年的誓言,庄重而严肃。 傅弈的掌心很暖和,烫的李戟川发凉的肌肤都起了疙瘩。 但莫名,李戟川想起了阮蔚背着自己时那同样透着凉意的脊梁。 他与她,才是一类人。 傅弈不是。 - 金丹后期的傅弈加入战局,这实在是很轻松的事。 不出半刻钟。 蓬莱仙宗三人不得不暂退。 在松开法显的衣领时,池衿垂眸,两指一并,随手弹了些什么进入了法显的身体。 战局再次混乱。 当傅弈拽住法显衣领时,李戟川的身躯忍不住轻颤着。 啊…… 又来了。 又是这种选择题麽。 李戟川不由得想,这是他想要的选择题吗。否定法显、否定掉伏龙寺所做的一切,承认自己的无辜,这个承认对他来说重要吗。 浮屠塔的每一次最后,似乎都是这样的选择题。 正准备迎面接望溪行一剑的池衿又被萧玄同一把提溜了回来,他眼眸闪了闪。 池衿犹豫着,指尖要悬不悬的落在身侧。 炸?不炸? 劳动果实就这么被抢走,还真是让人不爽啊。 如果是师姐在这…… 这么想着,池衿的眸色突然幽深。 他弯唇。 都想要,那就—— 都别得到! 池衿不再犹豫,作势掐诀。 第221章 大不了大家都别玩啦 “铮——” 长剑破空而来,那剑的速度太快太快,像是被人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用力掷出一般。 傅弈眨眼,剑尖便到了眼前。 是阮蔚的剑。 这力道,她是真的想杀了自己吗?! 傅弈当然不可能坦然赴死,他不得不扭身去避。 这一避。 “噗嗤——” 是利器刺入肉体的声音。 池衿瞳孔微缩,眼神逐渐被点亮。 血花却仍然溅起,四散,刺目的红甚至星星点点落在了李戟川轻颤的眼皮之上。 “我去!” 姜榕榕一声惊呼,反应稍显迟钝的捂住了李戟川的眼。 李戟川的睫羽扇了扇。 他感受到那温热的、腥气的血液沿着面颊缓缓地流了下来,一滴一滴的落进了他衣襟之中,贴合了他凉寒的躯体。 这才是他迫切需要的暖意。 地面上,被长剑钉住的法显口中吐出一茬茬的血沫,他的双眼几乎要迫出瞳孔,一剑穿胸而过,他的痛苦惨状实在太过狰狞。 啊。 阮蔚杀了法显,当着所有人的面。 这一剑来的太过突兀,太过……武断,以至于在场几乎没有人回过神来,尤其是离得最近的傅弈。 他劈头盖脸的被血溅了一身。 恰时,白裙女修怀抱着娇小少女翩翩落地。 阮蔚,“怀瑾,过来。” 常怀瑾的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反应,他迅速上前接过了阮蔚怀中的握瑜。 常怀瑾看了眼妹妹没什么大碍,便只是叹了口气,“她怎么每场比赛都晕啊。” 阮蔚默了默,嗓音有些哑了,“……嗯。” 阮蔚转身,莲步轻移。 喻之椿的眼都呆滞了,他甚至忘了眨。眼见阮蔚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他还悄然向后缩了缩。 阮蔚走到傅弈身边,轻声道:“让开。” 傅弈浑身一颤,被血糊了满脸的他有些呆滞,却还是伸手拦住了她,呐呐出声:“阮、阮道友,你?” 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就开了杀戒? 傅弈并非没杀过人,万剑宗的执法堂也是有剿魔任务的,但他从来没见过阮蔚这般干脆的手段。 尤其,他还以为阮蔚是株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仙葩。 阮蔚掀起眼皮,神色很冷的看了傅弈一眼,像是在嘲笑他的天真。 她伸手,握住,猛地向侧边一拧。 近身体术,除了萧玄同,阮蔚自认在这堆嫡传之中从无敌手。 傅弈的表情立刻疼的扭曲。 “不会让,就滚开。”阮蔚万分嫌恶的甩开他的手,甩得傅弈一个趔趄。 她走到法显身边。 “噗——嗞——” 阮蔚随手将灵剑拔了出来。 此时的她,再也没了世间仙泠的模样。 白色裙装血迹斑斑,乌色长发里也浸满了血腥气,她洁莹白润的面颊上,星星点点的落着几点红色,满身煞气,不像仙子,倒像是那地狱魔窟中爬出来的冷面魔神。 法显的眼渐渐灰暗,他似是不甘、又似是悔恨的将头瞥向了李戟川的方向。 是他徒儿的方向。 阮蔚路过,一脚将他的脑袋踹开。 看什么看。 老登,现在后悔有屁用? 阮蔚抬步就朝着李戟川走去。 望溪行瞬闪过来拦在她面前,十分警惕的同时,也有些担忧阮蔚,“等等,你先停下。你,没事?” 这丫头不会打个架打出心魔来了? 阮蔚,“没事。” 她指了指李戟川,面无表情的问道:“我就和他说几句话,要打吗?” 她挽了个剑花,一副要战便战的模样。 阮蔚的状态确实不太好。 刚刚晋升金丹之际,就深受打击,心神动荡难守。 识海里的塔灵也快叫破了嗓子:“啊啊啊啊啊阮蔚!!大傻春!!你在干什么?!——你把法显砍了干嘛?!” “啊啊啊啊啊——” 救世系统又一次捂住了塔灵的‘嘴’。 阮蔚并没有理它,理由非常简单。 既然他们几个宗门不想让蓬莱仙宗拿第一,那么很简单啊—— 大不了大家都别玩啦! 望溪行愣了愣。 阮蔚的话听上去,还有几分神智。 望溪行不想和疯子拼个你死我活,但她也不能轻易的让阮蔚过去。 “不能站这儿说吗。” 阮蔚的神经像是被挑起了些,她思虑片刻,“行。” “李戟川。” 阮蔚唤了他一声。 莫名的,李戟川的身体涌上了几分气力,他缓慢但坚定的拉开了姜榕榕捂住他眼睛的手。 李戟川微微仰天,喘息着,“嗯。” 他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像邪魔的人,忽然觉得有些好笑,甚至乎,李戟川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十宗嫡传之中,李戟川最期待阮蔚提交的答卷。 - “灵镜外面的人也都看着。” 阮蔚将灵剑收起,她缓慢说:“我不想浪费时间,也不想玩了。所以——” “这道题,我不答!” 阮蔚紧紧的盯着李戟川,琉璃般剔透的眼眸里莫名倒映出了一个满身黑气的成年男修,那是成年后的李戟川。 阮蔚,“李戟川,你不必在对错上执着。” “法显是因,你是果,在我看来,你俩都不算什么好东西。” 李戟川呆滞了一瞬。 啊?被骂了? 李戟川觉得很荒唐。 就跟路过的狗被人莫名其妙踹了一脚似的荒唐。 虽然被骂了。 但莫名,李戟川那久久不曾跳动的心,猛烈的撞了几下。 阮蔚还在说:“是因先犯错,还是果被诱导,这并没有分别。” “法显选择献祭邪神,过程中,他杀戮了许多人,拯救了许多人,他得到了褒奖、憎恶;你呢。你起初是没有罪恶的,但在邪气侵蚀之后,你屠戮了边陲城中的普通灵族,你的献身值得被褒奖,你的杀戮也理应被憎恶。” “我不觉得你们有何对错,立场不同选择不同。我的包容性还可以,对于你们的选择,我都赞同。” 闻言,李戟川的眼神凉了些。 他再次开口,声音却不再是孩童稚嫩,而是低沉的、喑哑的: “所以,你认为我的错,和他是一类的?” 常怀瑾抽空怼了怼呆愣的池衿,“哇哦 ~ 一秒度过变声期耶!” 池衿,“……” 三师兄的关注点总是很清奇。 阮蔚叹了口气,她的右手有些发酸,于是她松了松腕。 “不。” 她的眼神冰凉: “我赞同,但若是我拥有审判的权力,我仍然会杀了你们。” “我曾立誓,绝不会不问缘由的屠戮任何一条生命。” “但你们绝不在此列。你们都因为私欲、家仇、泄愤,伤害了更多的无辜的人;法显是疯魔,你亦然。” 少女的脊背削薄,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坚韧。 阮蔚:“复仇无错,我敬佩你。法显以身化印,我亦钦佩他。” “但错就是错。” “再多无辜、再多功绩也不能抹去你们的错——” 少女言辞凿凿: “若我来选,我会杀了你们。” “绝对。” 第222章 结束了! 阮蔚凝望着一处虚空,那处的空间扭曲的很不自然。 她与塔外的人,两相遥望。 所有人都从她的眼中读出了认真的意味,她不是开玩笑的,毕竟法显的尸体还在不远处静静躺着。 李戟川,“……” 他也很无语,“阮蔚,你是天道的私生女吗。” 说的话都那么像。 那种不带任何私情的、完全只从理性主义出发的语气啊。 啧。 这种人,简直比他们邪魔还无情。 阮蔚一怔,随即笑着回他,“不,天道不姓阮。” 她还添补一句,“也没有女儿。” 李戟川笑了,他觉得阮蔚这个冷笑话讲的有些水平,却不知这是天道的原话。 而且,出乎他自己意料。 李戟川很喜欢阮蔚最后给出的答案。 他真的很喜欢。 “最后——” 阮蔚点名,“把这种古案翻出来做考题的伏龙寺、合欢宗,你们给我听好了!” 月华和济真方丈对视一眼,有些心虚的竖起耳朵认真听。 “就一个字。” 阮蔚微笑着伸出一根中指:“滚。” “滚远点。” - “噗嗤——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胆子真大、哈哈哈——” 一声爆笑带动了不知多少轻笑。 月华、济真方丈,“……” 他俩幽怨的看向了笑声震天响的玄真子。 玄真子连忙摆手,“报意思报意思!噗哈哈哈哈哈——” 还是没憋住。 朝见在他俩的视线转移过来之前就闭上了眼,装模作样的开始调息了。 朝见: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 阮蔚:“说到底,这种选择题就不该由我们这种根本没经历过的人来做!” 李戟川与法显,前世的蓬莱仙宗与通州。 这种选择题的答案不应该由他们自己来定吗。 倘若李戟川愿意,那皆大欢喜,没有对错之分;倘若李戟川不愿意,那对错分明,法显该受千刀万剐之刑。 前世,若是天命直言需要蓬莱仙宗弟子救世,蓬莱不可能不应;但它偏偏选了最脏的一条路,那便怪不得阮蔚等人要反叛逆天。 明明只是一个知情权的事啊。 阮蔚,“若是真的想认错,那就把当年嘎掉的法显牌位请出来,让他结结实实的给李戟川磕一个;若是想让李戟川知道自己错在哪,那就直接把当年他杀害了人的家人请过来骂他一顿。” “他当年是小孩不懂事,怎么你们这么大了也不懂?” 话音落下,满院寂静。 伏龙寺毒唯 · 见空第一个忍不住,“你说他们杀了人有错,但你不也是以暴制暴?你刚刚都直接把法显刺死了啊!” 阮蔚,“……” 怎么都这时候了还有个犯蠢的。 阮蔚十分干脆的点头。 “对,我没有审判的权利,但我仍然杀掉了法显。” 她自问自答:“你们这群呆子需要我解释一下吗?好的我觉得你们很需要啦 ~ ” “蠢货。” 阮蔚微抬下巴,有些俾睨。 “当然是因为……这里是幻境,是比赛啊。” 聪明人一点就透,望溪行、姜榕榕两人皆是脸色一白。 池衿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师姐这招还真是—— 高哇! 阮蔚老神神在的把玩着自己的发丝,她笑颜如花,“还不明白吗?” “标准答案已经被我弄、死、啦。” “法显一死,你们就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力了。在这场本就没有正确答案的选择题里,你们,只能选李戟川了哦 ~ ” “但我还是第一个交卷哒!” 若要评分,早在阮蔚中途就猜出时间、猜出评分标准的时候,她就已经能够被称为速度上的第一名了。 阮蔚笑容很纯良: “一个选项够不够,嗯?联手不让蓬莱仙宗拿第一,嗯?” 在场众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阮蔚倒是也……笑得更开心了,还隐隐带了几分疯。 “那就都别赢啦 ~ ” “大家都是第二名,多友爱呀 ~ 你们以后的组合名就叫通州相亲相爱一家人耶!” 阮蔚说完,她都懒得看其他人那吃屎一般的表情了。 她对脑子里的塔灵说: “我交完卷了,放我出去,懂?” 塔灵:“&…?·!……!” 它的脏话不能播。 阮蔚微微眯眼,“放不放,你不放我,我也不放你。” 塔灵,“……” “再、见!” 塔灵只是灵体被锁在了阮蔚的神识中,但它对浮屠塔的掌控之力还是在的。 灵光一闪,整个幻境瞬间消失,伏龙寺、小院、李戟川、法显、甚至是满地的尸体,均消失不见。 整个空间,只有莫名其妙被传送到同一处暗黑空间的所有五十名嫡传。 阮蔚被突如其来的黑暗晃了晃眼。 但她言出必行(大概)。 主要是——阮蔚关着塔灵就是为了借助浮屠塔特殊的幻境空间躲避天命的封锁从而晋升金丹,顺便也是为了搞事的时候不被它阻拦。 现在小比都结束了,她何必自找麻烦,关着一个傻乎乎还十分好骗的塔灵。 阮蔚让救世系统将塔灵放了出来。 万剑宗队伍中。 柳渡筝惊呼一声,“傅弈?!你去泡血池了吗?离我远点。” 她的洁癖很严重。 傅弈此时的神情有些黯淡,他疲惫的扫了眼柳渡筝,默默的向外移了些。 柳渡筝一愣。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了望溪行,“大师姐……” 只见望溪行的下颌紧绷着,看上去脸色也十分的难看。 她摆手,“你小师兄心中纯洁的天使突然堕魔了。别问,问就是失恋了。” “连我也被她摆了一道。啧……” 柳渡筝啊了一声。 没过一会,她飘来一句:“可他不是一直都单相思吗,单相思怎么失恋啊?是终于从幻想中醒过来面对现实了吗。” 傅弈,“……”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听得见。 柳、渡、筝!滚回去继续修你的闭口禅啊!!! 天机楼队伍中。 爻歧甚至还维持着一个给人看手相的姿势,和一种预备侃侃而谈的忽悠劲儿。 他身旁的姜豫懵了一瞬,“啊?天黑了?” 颜子卿,“……” “你出门不带脑子吗,谁家天黑是一秒的啊!!!这是结束了!” 第223章 是吧,闪耀哥? 五十个嫡传的窃窃私语堪比五百只鸭子嘎嘎叫唤。 成年形态的李戟川缩身在黑暗中,他被嫡传们吵得忍不住略略烦躁。 李戟川,“塔灵。” 好不容易才逃脱了阮蔚的塔灵也很疲惫,“干嘛。” “当初约好的评分。” 李戟川停顿了一瞬,“我也能评,对?” 塔灵,“是的。” “你和外面的十大宗掌门各占一半比分。” “当然,不合理的我会驳回。” 说完这句话,塔、李二人双双陷入沉默。 不合理? 这偌大一个浮屠塔里,不合理的只有一个人—— 阮蔚!!! 李戟川无可奈何的继续揉着额角,他额前青筋突突地跳,从牙缝里挤出字来: “算了,早死早超生。” “开始,早点把这群兔崽子送出去,吵得我头疼。” - 忽然。 无比幽深的空间内,一处正正方方的地台正缓慢升起。 一道刺眼的光亮自中间照射了下去,满堂黑暗,他最闪耀。 李戟川,闪亮登场! 拳头都捏紧了的李戟川,“……” 众嫡传,“……” 哇哦 ~ 塔灵,“耶!救救给的建议果然很瞩目呢!有意思 ~ ” 阮蔚,“……” 不是,救救,你都教了它一些什么啊喂! 救世系统打了个哈欠:【没什么。它问我怎么样的出场最夺人眼球,我就参考了一些现世选秀节目。】 初次登场的异世偶像 · 绝世邪魔 · 李戟川,他已经克制不了自己想把在场看见这一幕的所有人杀干净的冲动了。 死,都给我死啊!!! 在李戟川决定违反条约的前一秒,塔灵及时的出来控场了: “安静。” 它的声音回荡着,嫡传们也都算给面子,纷纷不笑闹了。 个个都警惕的看着脚下,生怕这让人社死的塔灵一个不高兴就给他们也来个同样的出场方式,那要是让灵镜播出去了,他们也别想在通州混了。 有人不着痕迹的瞥了眼脸色发青的李戟川。 是,闪耀哥? 塔灵很满意,“本次小比,到此结束。” “我知道你们大部分人都没有触碰到事件的关键,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聪明人也是少数。” 塔灵笑了两声。 诚然,它是看不起这些嫡传的。 但塔灵愿意帮助他们改善自己的错处。 塔灵继续说:“浮屠塔,修身修心。” “因为记忆被封印,在一定程度上,你们所做出的选择都会更加的顺应本性。” “我为你们挑选的身份皆是你们最需要加强修行的部分。面和心不和的手足,理应克服心中龃龉;困于前尘往事之人,也应寻找出路;玩弄人心者,终将自食恶果;双方不虞者,同为灵族天骄,更应守望相助;性情桀骜难训之人,也该屈居人下学着低头……” 塔灵说到这儿时。 很少动脑的常怀瑾忽然开始了头脑风暴。 手足说的是戏团的各宗血亲们;前尘往事可以说是大师兄、见空、望溪行等;玩弄人心,是指喻之椿和花解语吗;双方不虞……应该是柳渡筝和齐白芨……? 那性情桀骜—— 常怀瑾小心的看了眼池衿,一脸欲言又止。 池衿十分冷漠,“别看我,不是我。” 拜托。 师姐都说他性格很好啊。 这是造谣!赤裸裸的造谣! 其他九个宗门肯定给这丫浮屠塔塞灵石了。 池衿现在才琢磨明白,他当时变成那劳什子酒楼少东家的时候,那名义上的爹老是管七管八的做什么呢。 原来是给他立规矩啊。 不巧。 池衿对‘爹’这种生物,向来没什么规矩可谈。 他上辈子刚杀了一个,这辈子也准备抽空去魔域杀一个来着呢 ~ 塔灵洋洋洒洒的说了一通官话。 台下人的注意力不可避免的被分散。 柳渡筝还凑到望溪行身边同她咬耳朵:“大师姐,塔灵这背的比静乾师叔还熟练呢。” 望溪行举起手,柳渡筝还以为她很赞同自己的观点呢。 没想到。 望溪行一脸严肃的正视着前方,“师叔。” “你听清楚了,这是柳渡筝说的,要打打她,跟我可没关系。” 柳渡筝,“……” 糟!忘了师叔还在看灵镜了。 静乾:拳头硬了。 - 整个暗黑空间之内,在场所有人、包括邪魔在内,他们都被塔灵的宣讲硬控了半个时辰。 台上慷慨激昂,台下昏昏欲睡。 恍惚间,阮蔚甚至觉得自己回到了现世夏季高三时那下午午休后的第一节课末尾所有学生伏在桌案上的昏沉状态。 那是魔法,绝对是魔法! 没有人、不可能有人能忍得住不睡觉的!!! 不过好在,塔灵也终于要结束了:“……就到这儿,希望这次的浮屠塔幻境,能让你们有所收获。” 众嫡传猛地惊醒。 塔灵:“接下来,公布一下塔外各宗掌门长老对此次小比的评分。” “第一,蓬莱仙宗,阮蔚为首名。” “第二,万剑宗,傅弈为首名。” “第三,合欢宗,喻之椿为首名。” “第四,伏龙寺,见空为首名。” “第五,御兽门,尉迟别鹤为首名。” “首名就是最接近答案的意思啦……好了,剩下五个宗门统统第六。” “太菜、太烂,他们不做过多评价。” 剩下的五个宗门—— 琨音门、天机楼、望息谷、玄天阁、万丹谷:“……” 别骂了别骂了。 谁知道这场比赛纯玩智力啊?! 塔灵顿了顿,它咦了一声,随即,声调也有些古怪。 “等等,外面让我给这五个宗门的嫡传转达一下你们长老对你们的,殷殷、期盼?” 它还感叹了句,“你们灵族期盼的话可真奇怪!” 五宗嫡传:求别喷。 塔灵毫无感情的开始‘辱骂’: “姜榕榕,学艺不精治不好人就算了,还爆料自家宗门吹牛逼?你能耐了啊你,小、圣、手。” 闻言,姜榕榕落下了悔恨的两行清泪。 早知如此,她就该…… 就该管住自己这张嘴啊啊啊啊! 塔灵:“穆笙你再摆烂带着师兄师弟们从早到晚都逛街试试呢。阮渐姜你再纵容一个试试呢。元吹云你,算了你一边玩去。” 正在抓狂买的衣服都去哪了的穆笙,“……” 她能怎么办,琨音门一门派爱逛,怎么就点她名啊?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阮渐姜安详的闭上了眼。 很好,出去就死了算了。 塔灵:“齐白芨,呵,你的继任掌门日程再提前一年。” “哇哦,恭喜恭喜。”塔灵适时的送上祝贺。 齐白芨,“……” 这种惩罚,齐白芨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了。 但万俟安不高兴是肯定的。 这么一想,齐白芨开心多了 ~ ‘批斗大会’还在继续着。 塔灵:“爻歧,在塔里赚了多少,出来翻倍,一年之内没赚够就去占星阁抄星谱;其他人同上。” 它甚至将玄真子那笑眯眯的残忍口吻都模仿了! 天机楼,“……是!” 他们的这一声回答显得格外的悲愤。 塔灵:“好了没了,接下来就——” “抱歉。” 万丹谷队伍里,身穿一身纯黑衣衫的时浮蝉举起了手。 时浮蝉:“我们万丹谷……” “万丹谷?”塔灵啊了一声。 它停顿着,像是在同外界确认什么,片刻之后。 塔灵,“你们老师说,挺好的呀,都没受伤,该休息的也都休息了,尽力就好啦。” 闻言,其他宗门的嫡传都忍不住向万丹谷投来了艳羡的目光。 万丹谷的作风真是一如既往的闲散啊! 时浮蝉,“……” 师尊,不然你还是对我们有点期待! 她回头看了眼又开始打盹的两位师兄,时浮蝉深感无力。 她抿了抿唇,还是把手放下了。 第224章 他得魁首 塔灵环顾四周,“没别的问题了?那我就继续了。” 下方稀稀拉拉的喊没有。 “好。” 塔灵终于介绍起了闪亮之子,李戟川,“有的人大概已经认识他了,我不过多介绍。不过,这次小比,他的评判也占了一半比重。” “那么现在,李戟川,你自己来。” 李戟川点了点头。 他板着脸,成年后的李戟川看上去很有几分凶悍模样,和幻境中那白嫩的包子脸很是不同。 阮蔚比较喜欢手感好的。 她站在人群中,手里撑着昏睡的握瑜,眼眸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咳咳——” 李戟川咳嗽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凝聚在了他身上。 他伸出手指,指着傅弈: “他得魁首。” 所有人,甚至包括傅弈自己都在一瞬间变了脸色。 柳渡筝:啧。 都说了,你们对我小师兄的运气一无所知! 唯有已经被所有人单方面认定为魁首的阮蔚倒是面色不变,她清冷抬眸,问道: “为什么?” 阮蔚深谙一个道理。 不懂得为自己争取胜利的阵修不是好剑神。 李戟川看了她一眼,“评判的标准中有一项是谁呆在我身边的时间最长。” “从这一项上看,除了傅弈,你们没有人合格。” “有的人甚至连我的面都没见着。” 李戟川的视线扫过——琨音门、天机楼、玄天阁、万丹谷、御兽门。 御兽门能得第五,大概也是因为他们在最后派了灵兽跟上了蓬莱仙宗。 对于李戟川,御兽门好歹算是一知半解。 姜榕榕:好险,还好最后蹭了一段。 阮蔚,“……” 早知道她就不该嫌带孩子麻烦的! 李戟川,“傅弈全程都守住了我,在选择题中,他是从头至尾选择我的,这么算起来,他比你要早。阮蔚你——” 李戟川一脸无语: “你一见我就削了我的头发、扣分;然后还威胁了我、扣分;走之前支使我清理李家的尸体、扣分;换装之后企图拐骗我、扣分;骗到手之后就把我丢到伏龙寺不管我,扣分……” 他还很肯定的点头:“嗯,负分。刚开始,你在我这儿的一直都是负分。” 众人:嘶——好刑啊。 听上去,确实是阮蔚能做出来的事儿啊! 已经想起了所有记忆的阮蔚,“……” 她不忿的嘀嘀咕咕: “那不是因为我失忆了嘛。” 玄天阁的队伍与蓬莱仙宗离得近,闻言,万俟安忍不住看了眼阮蔚。 阮蔚扭头就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失忆啊? 万俟安欲言又止,止了又言:“失忆……失忆了还能毫无心理负担的干这些事的话,好像,更可怕了?” 阮蔚,“……” 居然好有道理?! 好,她承认,是有那么一点的丧心病狂……就一点点咯 ~ “阮蔚。” 李戟川忽然唤了她一声,阮蔚抬眸与他对视。 这声呼唤的语调,就像之前,阮蔚如一阵风似的闯入李家,将李戟川从寒玉床上救下时的那声呼唤。 热切的、清凉的,就如同阮蔚这个人一般极其矛盾的。 李戟川那时就在想。 或许,是月亮救了他。 青年的眼睛亮亮的,他已经不是孩童了,也已经能分得清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了。 李戟川:“你最后的答案,我很喜欢。” “所以你是第二。” 哪怕初遇并不愉快,过程也很少见面,但—— 李戟川很喜欢阮蔚最后的解决方式。 他在浮屠塔里待久了,愈发清醒之后,其实也想过一死了之。 潜意识里,他是知道自己做错了的;但情感上,李戟川又需要一个认同感。 阮蔚给出的答案,恰好中和了这二者之间的冲突。 复仇没错,但杀戮有罪。 李戟川恍惚了一瞬,才说道:“我很感谢你,你把他杀死了。但其实,我想过,我应该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恨他。” “你漏了一点,杀我爹娘的,是魔族。” 阮蔚微微挑眉。 怪不得没有满分呢,原来是漏了步骤。 她确实先入为主的认为杀害李家夫妇的是伏龙寺的人了。 李戟川指着望溪行,“这点,望家那个小丫头清楚,她告诉了傅弈,她只是没有告诉你罢了。” “哦对,伏龙寺、合欢宗也都知道。” 阮蔚一记眼刀飞了过去。 望溪行勉强维持微笑,她心中骂了李戟川几句。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要点名拉仇恨啊?何况不止是她,姜榕榕、时浮蝉也知道啊! 你小子就知道拱火,可恶。 还有伏龙寺、合欢宗,你倒是把这两牲口的名字点出来啊喂! 得了便宜不敢卖乖的傅弈只得低头作鹌鹑状,他头简直低的比隔壁喻之椿还要低。 傅弈、喻之椿:认怂保平安啊! 第225章 套错公式了 李戟川:“我之前很恨他,但时间长了,倒是不恨了,只是一直很纠结对错。” “他有错,可我没有忘记真正害死我亲人的是魔族,将边陲城逼上绝境的也是魔族。” “我在被邪念侵袭的时候做错了事,在浮屠塔里清醒之后就后悔了,但人,嗯……我更喜欢称自己为人。” “人总是很难承认自己的错误。” “我也一样。” 阮蔚了然的点了点头。 说到底,还是两人教育的不同,这导致了思维方式的不同。 阮蔚个性偏执,所奉行的准则是有仇必报,以眼还牙的自杀式袭击。 她是自私的,所以她不会自责。 法显所做的事已经足够他上一千遍刀山,下一万遍火海也难消阮蔚心头之恨了。 她也知道,刀子不落到自己身上,所以自己不疼。 阮蔚设想过。 如果她处在李戟川的角度,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弄死法显,但若是他人要来审判自己,她也能接受。 错就是错,有原因也是错,但可从轻判。 反观李戟川。 李戟川虽然自幼就被断言日后一定是混世邪妄,但他从小到大所接受到的教育一直都是伏龙寺所教导的行善积德、以德报怨。 他们所期望的复仇方式是不一样的。 阮蔚表示能理解。 “还有,” “你看了慰灵大典的花车游行吗?” 李戟川突然问阮蔚。 阮蔚愣了愣,摇头,“没太注意。” 她当时光琢磨着算计人了,谁还有空看那玩意儿啊。 李戟川闻言,倏尔笑了,他笑的真像当年那个不过九岁的孩童。 “很好看。” 他说:“花车上有流星,傅弈替我许了个愿望。” “他祝我平安长大。” 从来没有人会祝那个年幼的李戟川好好长大,从来没有。 李戟川稚嫩的脸流露出几分伤怀,很快又消失不见,“善良的人理应得到一份好的报酬。” “不然这个世界就太糟糕了。” 就像他的爹娘。 他们也理应得到一份极好极好的报酬。 阮蔚微笑,“好。” “没事,恭喜啊,傅道友。” 嫡传们有的一知半解、有的懵懵懂懂,但看阮蔚都这般大度的率先恭喜了,他们便也笑闹着说着恭喜了。 唯有池衿,他十分不信任阮蔚的这声恭喜。 果然,在瞥了眼阮蔚僵硬的唇角后,池衿幽幽然提醒道:“师姐,松松牙。” 你那一口银牙都快咬碎咯! 阮蔚,“……” 可恶!!! 别看她表面上是合掌恭喜,实际上拳头都快让自己捏青咯。 阮蔚深刻的反省自己。 这次小比居然套错公式了,怪不得不讨主考官喜欢。 李戟川、李戟川! 戟川呐——你下次喜欢善良的你他娘的早点说啊!她这么一个演龄丰富演技十足的大美女什么类型的邻家小妹、善心小姐演不出来啊!!! 靠!!!! 剩下的排名也很清晰。 在综合了秘境内外双方考官(塔灵参与其中拉偏架)的评分后,综合排名如下: 第一,蓬莱仙宗。 综合排名依旧是阮蔚领先。虽然她解题的过程很粗暴,对待考官的方式也很硬核,但她仍然是第一,没有人能质疑这点。 第二,万剑宗。 望溪行冷着脸拉住了疯狂喊着小师兄怎么可能输的柳渡筝。 第三,合欢宗。 李戟川宣布结果就代表着死期将近,喻之椿已经僵直着缩进了师姐们中间,企图寻求保护。 第四,伏龙寺。 这是个十分有争议的排名,因为李戟川认为伏龙寺第十,虽然很不情愿但他只占一半比重,塔灵也义正言辞的反驳了他。 第五,御兽门、望息谷。 御兽门的排名很稳固,他们是半桶水中的半桶水。 李戟川点名表扬了姜榕榕的逢春术,姜榕榕热泪盈眶的接下了如此殊荣。 第七,万丹谷。 这是塔灵推荐的。在城外,时浮蝉与其师妹对望家地牢救出来的人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救援。 第八,琨音门。 李戟川:穿的赏心悦目。 第九,玄天阁。 李戟川:长得人模人样。 第十,天机楼。 李戟川表示从头到尾就没见过他们,而且他们还妄图赚取幻境中属于李戟川的财产,差评。 自此。 第二场小比,终场落幕。 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唯有朝见还在思索着。 嗯……不对劲啊。都这时候了,阮蔚居然还忍得住不动手? - 一阵刺目的白光闪烁过后,一群被折腾的半死不活的嫡传纷纷被‘踹’出了浮屠塔。 “砰、扑通——”“哎呦——”“啊啊啊啊!” 在一群揉着屁股摔得一脸懵圈的嫡传中。 蓬莱仙宗实在是一股清流。 首先,萧玄同以一种极其熟练的腾空姿势稳稳落地,他嘴角的弧度没有一丝波动。 紧随其后的是再次荣获十分、高举双手的阮蔚选手! 以及护头姿势十分熟练但双手受到阻碍的常怀瑾,由于惯性,他无可避免的抱着握瑜向前猛冲了好一段距离才刹车成功。 池衿?抱头、蜷缩、翻滚、起身,真的是一个非常完美的滚地雷啊。 “疼、疼死我了,不是……你们蓬莱仙宗属鸟的啊,这都不摔?” 摔得齐白芨一张俊脸都皱成老头了。 “这算什么。” 阮蔚扯着嘴角笑了笑,“都是血泪经验啦。” 你要是一年四季每月每日的早晨都飞个百八十趟,你也会如此熟练的哦 ~ 她顿了顿,轻轻的抚了抚耳廓散乱的长发。 李戟川在混乱中赶在传送出浮屠塔之前凑到了阮蔚耳边。 他问:她最终如何。 已经想起了全部的、通州史书上下百万年都背的极好的阮蔚,她只是看着李戟川笑了笑,比了个一切都好的手势。 李戟川的表情一松,看上去,倒是毫无牵挂了。 他一直觉得是自己连累了那位,是他害的她寻错姻缘、又被迫离家那样远、经历了边陲城这般脏污的事。 看她一切都好,李戟川也稍稍松快了些。 阮蔚没有说,那位皇女,或许最终还是死的没那么舒适的。 在阮蔚对史书的回忆中,关于这位殿下的记载少得可怜。 寥寥数字评判她的一生: 皇三嫡女,未曾婚配,将星帅才,万载六年,陨于魔域。 依稀记得,她死在盛夏时节与魔族的对战中。看来这位殿下,倒是一直都很清醒的、她从来都不曾忘却造成一切的真正的敌人。 阮蔚是很佩服这种目标明晰的人的。 当然,她也不差。 “轰隆——” 来了。 第226章 雷云 在风起云涌之际,天空中仿佛酝酿着一场绝世巨变。狂风呼啸着,卷积着云气,前所未有的硕大雷云,逐渐从虚无中凝聚成形。 云涛汹涌,气势磅礴。 雷云之中,隐隐有雷光闪动,轰隆作响间,仿佛是沉睡中的巨兽苏醒了。 “我去!”“哇——好大的雷云!” 飞沙走石,各宗少年的惊叹声模糊不清。 月华喊着:“都撤离——” “除了渡劫之人,所有嫡传迅速撤离!!!听见了吗?!不许逗留,立刻撤离现场!!!” 元吹云捂着耳朵,边走边向阮渐姜身后躲。 他惊讶问道:“谁啊?谁的雷劫这么吓人我的天!” 齐白芨翻白眼,“还能是谁?阮蔚呗!刚刚她那灵气散的呀,都快飘到我身上了。” “嘶。” 姜榕榕忍不住咂舌,身为医修,她倒是对别人身上的灵力很敏锐,她感叹道:“还好我不是剑修,剑修的雷云也太恐怖了。” 天道也不会乱劈人。 医修、丹修、卦修等等这类偏辅助性的修者,天道给他们的雷劫总不能是奔着劈死每一个人来的! 疼是疼点,只要没死,躺个小半月就算捱过去了。 柳渡筝眯着眼,“大师姐,你结丹的时候雷劫有这么……呃,吓人吗?” 修真界一直有这种说法,剑修渡劫的雷云越厚重,就说明这渡劫之人的天赋越高。 望溪行回想了会,“没有。” “不过……傅弈的雷劫,倒是和阮蔚这程度差不多。” 望溪行缓缓的叹了口气,清冷的眼眸里写满了无可奈何。 有时候,望溪行是真的很讨厌傅弈。 现在又得加上一个阮蔚了。 在望溪行眼中,阮蔚和傅弈是一类人,同样的天之骄子,同样的家世显赫,样貌也是出尘脱俗,力压众人。 他们总是能毫不费力的做到想要做到的任何事。 尽管在某些时候,望溪行能够短暂的感到自己比他们更出色的地方,她会因此涌上一瞬的欣喜;可更多的,望溪行感受到的是无孔不入的压力和……无能为力。 譬如傅弈。 望溪行一直都十分的警惕着。 在万剑宗时,岑临息新授的剑招,傅弈只需一日便可融会贯通,可望溪行每每只能记下动作,再通过夜以继日的挥剑,才能赶上傅弈这一日的进度。 在绝世天才身旁,像她这般只能算凤翅的普通人,还真是难熬啊…… 但。 望溪行的眼中渐渐燃起熊熊火焰,像是感受到了剑主的战意,她腰间的恨歌、惜君齐齐荡出一声嗡鸣。 她不会输给他们! 绝不会。 普通人,更应该明白努力的意义。天赋确实是很重要的,但剑修,更应该信得过自己手中的剑。 有瓶颈,没关系,再努力些就好了。 毕竟—— 人与剑的契合,总不会辜负手上那日夜渐厚的旧茧! - 风沙顿起,沙石四散间十分迷眼,所有人的身形都有些难以辨认。 阮蔚微微一笑。 来的……正好! 她每回笑得这样阴险时,池衿就知道她没憋好屁。 在离开雷劫范围之前,池衿掏了掏自己的芥子袋,递出一节看着就十分不俗的长鞭给阮蔚。 池衿:“师姐。” 他指了指十大宗掌门的位置,叮嘱了句:“悠着点哈。” 池衿很清楚阮蔚的脾性,也很明白师姐的想法。这口气,阮蔚是断然咽不下去的! 既然这样,何不让她把这肚子火发个痛快?! 少年的眼眸里写满了对她此举的赞同。 阮蔚十分清楚。 他的桃花眼,一向是只沉溺于自己的。 至于自己的反应为何如此之大,蓬莱仙宗之内,只有经历过、记住了前世的池衿能理解她。 池衿存在的本身,就是阮蔚所留存下的只言片语。 阮蔚:还是亲手养出来的狼崽子上道! 她笑容灿烂,既没答应也没否认池衿的提醒。 阮蔚随手扯过长鞭,凌空一甩,鞭影直朝着正要溜走的喻之椿席卷而去! 喻之椿,“!!!” “我去——” 月华,“?!” 花解语一声惊叫:“小师弟!!!!” 秋浓日及时的甩出长鞭,想要将喻之椿拽回来。 但,阮蔚比她快了太多。 阮蔚猛地一踏地面,瞬间,她拽着人就腾空冲向了那能够毁天灭地的深紫色雷云。 阮蔚:搞我师妹是?那就一起挨劈呗! 朝见目眦尽裂,瞬间,他闪现到了雷云底下。 他就说阮蔚刚才半天不找事不对劲!原来是给他憋了个大的啊?!! 但人已升空。 朝见只能扯着嗓子喊:“蔚蔚!!!” “你给我注意着点!!!月华叫你别把他徒弟玩死了——听见没——” 池衿在旁边默默的来了句:“死不了。” 朝见瞥他。 池衿又犹豫着改口,“死了……再说呗。” 萧玄同:有时候觉得小师弟真诚的有点蠢。 朝见,“……” 他微笑着,‘赏’了一拳头给他。 朝见,“别以为我没看见,那鞭子你给她递的!池衿,我没骂到你头上是不是,能耐了啊你?!” “还敢滥用观字诀!” 一拳头。 “教你的礼貌一点没用!进去就是那个谁那个谁的叫,你健忘啊不记人名?” 又一拳头。 “二师叔!二师叔别打了!错了、我知道错了!!” 池衿捂着脑袋满场窜。 半空之中。 喻之椿被鞭子裹到了阮蔚身侧,阮蔚一把揪住他衣领,面无表情的就要去撞上那道正在酝酿着的雷劫。 喻之椿吓得声音都变了调:“阮蔚!!!” “你疯了吗?我、我只是个筑基,我挨不住这一下的!!!” 阮蔚:“嗯。” 她挑着眉,像是在问那又怎样。 就劈你了,怎么地! 第227章 她不会爱人 喻之椿一直都知道阮蔚生的极其夺目,但如此近距离的对上她的脸,这依旧是一种不小的冲击。 他头脑懵了一瞬,但很快,逐渐迫近的雷云激醒了他。 喻之椿,“我错了!我向你认错行不行、阮蔚,真的不行!我结丹失败过,我接不住你的雷劫的啊!!” 直到此时,喻之椿还是觉得事情尚在掌控之中。 他虽口中服了软,神态中,却明显是觉得阮蔚小题大做了。 阮蔚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她冷冷道:“你不是临时起意。” 喻之椿面色一僵。 他的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阮蔚:“花解语当时将你送到我身边时就没安好心,我知道;你对我温言软语时心里盘算的是怎么操控我,这些我都知道。” 七窍玲珑早就给阮蔚提过醒了。 “但我还是将你留下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问的淡定,喻之椿却忍不住计算着雷云酝酿的速度,他快速的回答:“不知道。” 但他也很好奇,“为什么。” 阮蔚人如其表,她表面冷的出奇,内里也不是一个很热烈的人。 当时,喻之椿其实也不敢保证自己能被留下,不过尝试罢了。 阮蔚垂眸,扫了眼底下满场躲避着二师叔铁拳的池衿。 她莞尔,声色很轻:“因为池衿。” “你当时哭了,哭的很可怜,你说合欢宗不养闲人,你回去会很难办。这让我想起了池衿。” “他小时候,连哭都没处哭。” “你问我,是不是嫌你难看。我又想起他年少时的狼狈处境。他爱俏,也不过是因为年幼时没有打扮的条件。” 她知道,她都知道的。 阮蔚顿了顿,看向喻之椿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无情。 她说:“你有些像他,我起了怜心。” “但你看我的眼神,我不喜欢。你看着我像是在看某样属于自己的东西。我猜,是婚约?” 原本阮蔚并没有往这方面想,她起初以为喻之椿和池衿一样是重生的。 不然,喻之椿看向自己时的眼神,为什么会带上几分独占欲。 明明是从未见过的人。 因此,阮蔚留下了他,想要更深入的探查他的马脚。 后来进入了浮屠塔,阮蔚通过皇女和少掌门的婚约有了灵感;再结合丰无涯的日常不着调,阮蔚有了猜测。 此时,喻之椿的眼神凝滞。 阮蔚再次笑了,她肯定道:“我猜对了。” “你借以婚约为由,窥伺我蓬莱弟子,握瑜是你选定的棋子。” “你选择握瑜,操纵握瑜,甚至,你看出了我对她的疼惜,你用她来拦住我。” 阮蔚一顿。 “但我不禁想问……” “看着同门至亲在你面前相残,爽吗,喻之椿。” 那日隔着的厚重门板。 在这一刻,也终于被彻底打开。 喻之椿背地里那些阴暗的心思、手段,就这样被阮蔚强拉着,暴露在了耀眼的阳光之下。 “我明白,这是你获胜的手段,我能理解。”阮蔚脚下踏剑,悬停在半空,她的身后,是蓄势待发的九天雷劫。 阮蔚轻笑,“所以——” “喻之椿啊,你也要理解,我的选择、我的……报复。” 阮蔚承受不了握瑜的再一次闭目了。 她不能再看了。 喻之椿彻底慌了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如此恐慌,就好像……自己真的失去了对面前人的掌控。 尽管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阮蔚。 喻之椿垂下眼睑,声色压得极低:“你不明白。” 他忽然抬眼,眼中是从未在阮蔚面前显露过的野心,“合欢宗,不想输。在场十大宗门,不是只有你们想赢的!” “人人都说媚修风流多情知情趣,人人都想与媚修结为道侣。” “阮蔚,师尊告诉我,她为我寻来一桩婚约时,我并不高兴。” “我不想成为你的附庸。” 阮蔚一怔。 喻之椿:“因为不平等,你身上的光环太多了,我们永远不可能平等;在你眼中,我只会是个玩意儿。在你心里,我比不上你的小师弟,我……甚至比不上万剑宗的傅弈。” “可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同他们比?” 喻之椿定定的看着阮蔚因为惊诧而微微放大的瞳孔。 他从来都很厌恶一切契约制的东西。 有时,他不可避免的会怨怼阮蔚;因为他无法拒绝月华的好意,他只能怨阮蔚。 从前有月华的‘洗脑’,对于一个美丽善良,温柔体贴的‘未婚妻’,喻之椿倒也没有太不情愿,甚至还会升起几分责任心。 但同阮蔚见面之后,在意识到自己在这段关系中无法占据上风之时,喻之椿就已经自动的放弃了这段关系。 喻之椿嫣红的唇此时却很冷,“我不想比。” “或有动心、或有动摇,但——” “阮蔚。” “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想赢的。” 喻之椿的神色之中有些疯狂,这是他第一次、也是他最后一次将这种话说出来。 面前之人如此张扬明媚,少年意气风流,容颜之下更有着从未见过的桀骜灵魂,还有着世间一等一的天赋才气。 而这样的人,自己是有机会与她结为道侣的。 试问,谁能不心动。 但,从废弃欢好道选择重修的那日起,喻之椿就知道,自己就不该困囿于情爱之中。 “我承认,我对你动心了,仅此而已。” “我要赢。” 最后这三字,喻之椿念的格外重。 阮蔚似乎是被他这不清不楚的‘表白’惊得愣了一瞬,但她一向很无所谓他人的情爱。 这就是她更显无情的地方了。 不论是多深的、多出乎意料的感情,又或是多情真意切、打动人心的、娓娓道来的话语。在阮蔚眼中,这不过只是人类一种毫无作用的情绪在作祟。 极端的理性主义,没有人能让她停留。 这也是蓬莱老祖所说的,阮蔚七窍玲珑通感皆开,但她没有情窍。 通俗的讲,她不会爱人。 她还不会爱现实的、具体的人。 面对喻之椿的剖白,阮蔚只是很冷漠的,弯起了唇角,“无所谓。” “赢的还是我。” 喻之椿脸色一白。 他说了这样多表白心迹的话,阮蔚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这是何等的……目中无人啊! 喻之椿忍不住去想,是不是、是不是所有人的感情在这般冷情的人面前,都只是废话二三句而已?! 阮蔚始终觉得——喻之椿的选择并无大错,但他错就错在选错了人,他选错了立威之人。 于是,她拽着他,赫然迎上了那九天雷劫。 他敢选,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第228章 此生有幸 紫色雷云在下,月下神女迎头而上。天幕下,深沉的黑色衬得面前白衣染血的少女更加飘渺,在知晓了这通天雷劫是为她而来后,没有人感到惊讶。 “轰——隆——” 一声巨响,在巨声响彻天地之前,阮蔚已经迎上了第一道雷霆。 一撞上,阮蔚就知道自己这次大意了。 丫的! 真他娘的疼啊!!! 她这锻了五六年体的人都被这雷击的浑身一麻,手腕反转,甚至还克制不住的松开了长鞭。 喻之椿更是凄惨。 他痛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惨叫堵在喉咙,几乎昏死过去。 阮蔚这雷劫本就与他无关,劈起他来更不可能留情。喻之椿当初结丹失败就是因为无法坚定的选择自己的道途,那天雷在他顶上打了几个转,骇的他满脸煞白后才缓缓散去。 他对天雷,本就心存畏惧。 偏生阮蔚这雷比他当初那道还更恐怖些。 只一霹雳,喻之椿的喉头突然涌上一股如潮水般的猩甜血气。血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他的喉咙和口腔。内伤,这绝对是受内伤了! 他疼的整个人都扭曲了,连细长指节都忍不住抽搐着。 这一劈,他起码要躺个三天!!! 结果阮蔚还猝不及防的松开了手,喻之椿整个人如同破布娃娃一般直直的自半空中坠落下去。 喻之椿没忍住爆了粗口,“操……” 阮蔚居然敢松手! 她、她打算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自己吗?! 想起方才浮屠塔中,那破空一剑,那直接将法显捅了个透心凉的一剑。 喻之椿心中发凉,他忽然明白。 阮蔚是真的疯,她是真的敢! 有点……后悔了。 早知道,就不跟她逞口舌之快了;早知道,就不选那丫头做缺口了;早知道…… 他总算知道师尊每回看着他这般嬉闹时望过来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那分明写着:你小子早晚把自己玩死! 耳旁是风声呼啸。 喻之椿垂而闭目,就在他以为自己会重重的砸在地面时。 她又接住了他。 “死了没……咳、咳咳。” 阮蔚咳嗽着,她赶在最后一刻,拎住了喻之椿的脖颈。 喻之椿的眼睫颤了颤,像是不知如何面对阮蔚,他还是没有睁开。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阮蔚这个人非常矛盾。 看。 抓他一起挨劈的人是她,顶着天雷接住自己的也是她;诡异的,又能让人明白她的做法,也让人清晰的无法自作多情。 喻之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拜你所赐,没死。” “砰——” 既然如此,阮蔚直接将他丢在了地上,她又俯身咳了几声。 还没等她下一步动作。 “小椿!” 秋浓日直接甩出一鞭,径直将自家师弟动弹不得的身体拖了回来。 花解语接住了他。 看着怀中已然昏厥过去的小师弟,花解语抬眸看了眼阮蔚,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远处还在组织观众撤离的月华见状,她叹了口气,拍了拍朝见的胳膊,“你师侄还是手下留情了,谢谢。” 毕竟,是自家先挑事的。 对于阮蔚这一泄愤行径,合欢宗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十方大比,精神类影响的术法若是对嫡传弟子使用,不论如何,结果自我承担。 他们敢算计蓬莱仙宗,便要有接受对方怒火的准备。 朝见瞥了眼,他认下的很痛快,“蔚蔚一向有分寸。” “打归打,她不会随意杀人的。” 朝见了解阮蔚。 若是没有这恰到好处的雷劫,阮蔚最多也就揍喻之椿一顿,让他三天下不来床罢了。 不然,朝见这么多年对阮蔚这种极端自我主义者的掰正教育就全都喂了狗啊! 近处。 阮蔚冷冷的看了眼带着些怨念的花解语,长鞭猛地一挥,“这次只是警告。” “下一场比赛,你最好让他躲着我走。” 话音落下,阮蔚抬眸,看了眼伏龙寺的方向。 见空瞬间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抬头。只见阮蔚朝着他,缓缓一笑,笑里是清晰可见的浓浓威胁。 她满脸写着:你们也是。 见空:“……” 他不着痕迹的撇开了头。 僧者不欲与尔等剑修莽夫争辩。 看见空避让,阮蔚就顺带扫了眼御兽门的尉迟兄妹。 她可没忘了尉迟别鹤的那只碧绿小兽,当时她直接把那兽宠打了个半死,后面的御兽门没出来捣乱,估摸着也是救治兽宠去了。 尉迟别鹤,“?” 他怒了,撸起袖子就抬步要冲过来: “哎你是不是想打——唔——” 尉迟离鸢踮起脚尖把自家哥哥拖了下去,她尴尬笑着,朝阮蔚道歉:“报意思报意思。” 只要是跟妖族沾点边的事儿,尉迟别鹤就跟脑子有病似的乱咬人。 - 阮蔚平静的收回了视线。 她转头,看向了天空中那正在酝酿的第二道雷霆。 颜色深如暗黑的雷霆正噼啪作响。 雷暴将至,阮蔚瘦长的身影在这般遮天蔽日的暗色天幕之下,显得格外脆弱。 风沙瞬起,这一处的天地竟然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倾盆大雨。 雷霆与风雨,少年与天地。 阮蔚没再多想,正准备迎雷而上时。 萧玄同,“蔚蔚。” 阮蔚回眸。 萧玄同丢了一个芥子袋过来,阮蔚单手接住,神识探入一瞧,全是些抗雷的法器。 原本一片冰冷的心瞬间涌入了潺潺暖流。 “结丹雷劫不轻松。” 萧玄同,“我们给你凑了些法器,注意安全。” 他声音明明很沉稳,表情明明没有任何变化,看不出有多少波动。 但阮蔚看得见,大师兄紧张的手都在抖,他没有说出口,但他很担心。 萧玄同在为她担心。 常怀瑾的肩上靠着昏睡的握瑜,他捏着握瑜的手,俏皮的举起来同阮蔚打招呼: “师姐师姐!快去快回哦!!!” 他弯着眉眼,一如往昔,清俊风流。 阮蔚莞尔一笑,“好。” 真好啊。 此生有幸拜入蓬莱仙宗,真好啊。 第229章 阮蔚知道,她都知道 第二道雷霆直劈而来时。 似是心有灵犀,又似乎是习惯使然。阮蔚忽然回头,人群之中,她锁定了池衿所站的位置。 不出意料,她对上了池衿怔愣的眼眸。 阮蔚知道他会看着自己,她无比笃定。因为阮蔚知道——从前、现在、过去的每一次回头,池衿永远都站在原地望着自己。 阮蔚这时候才发现,池衿的瞳色很浅,像月光下的蓬莱海域。 是翠绿湖蓝糅杂而成的浓郁颜色,剔透也晶莹的水色里似乎含了太多太多的情感。 阮蔚忽然想起李戟川与那位皇女。 那是什么一种情感。 说爱太宽泛。 信任……吗? 多疑如她、性小如她,她也学得会信任吗。 似乎是雷劫将落,雷云之下众生平等。生死之际,阮蔚也不可避免的被雷云牵动了心绪。 她想起了少年总是落在自己身后的视线,想起他墨发之下总是点着艳色的耳廓,想起他那一声声的…… “师姐。” 池衿一声呼唤,引的阮蔚回了神,她抬眸去看,却不免一怔。 少年的眼中满是澄切的—— 爱意。 阮蔚的指尖捏着剑柄,突兀的、有青筋渐渐绷起,她漂亮的瞳仁轻轻颤抖着。 池衿恍然未觉:“师姐,小心。” 是担心,但又不敢说的太放肆的担心。 可他说话从来都端着,还怕羞,池衿不曾当众喊出过这般大的声音。 他是很要脸面的人。 阮蔚知道,她都知道。 阮蔚吸了一口气,雷劫当前,她只能克制的、努力将心神都放在了眼前的雷霆上。却不知为何,她仍然听见了池衿的声音。 “师姐!那条孔雀翎羽的裙子快做好了,师姐安心渡劫,待之后我去给师姐取来。” 阮蔚无需回头,她已然能想象得出:池衿那略微邪气的眼睫是如何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的。 明明很平淡。明明没说什么激动人心的话。 可谁能忍得住。 忍不了。 阮蔚的脑海里现在只有七个字。 还、好、没、修、无、情、道! 电光之间,天与地被这道亮光劈开的时候。 阮蔚忽而笑了。 光影打在她分明的面色,将这抹笑衬得更显浓妍,她是清冷的样貌,却总能凭借笑意融化人,宛如春日繁花,又似冬日暖阳,在这一刹那。 她大抵……明白了。 - 这场雷劫劈了足足一日半。 守在这一处的朝见忍不住封住了自己的听感。 阮蔚这趟雷,从早劈到晚,清晨到傍晚,再到第二日的破晓时分,与晌午后。 谁家耳朵经得住这么折腾的啊?啊?啊? 昨夜,没人能睡好。 一般来说,金丹雷劫劈个半日最多了,劈个一天也是顶天了。 唯有阮蔚,那雷真是把她往死里劈啊! 一道接一道的,毫不停歇,一口气都不留给人喘息,像是恼羞成怒。 反正朝见觉得它是恼羞成怒了。 一连劈到了第二日的晌午,被云粘连着的天与地才终于能分离开来,深紫色的云层渐渐散去,露出了满地沟壑,放眼望去,满目苍夷。 朝见径直走向了最焦黑的一处深坑。 “蔚蔚……” 他探头一看,没憋住,乐了:“噗——咳咳。” 坑底的少女,满头满脸的黑灰尘土,一身染血白衣此时更是脏成了深灰色,还有不少燎烧过的痕迹。 有了握瑜的爆炸头经验在前,池衿还贴心的给她准备了护住头发的法器。 阮蔚,“……” 她幽怨道:“二师叔,憋不住就算了。” 她知道自己被雷劈了一天半的模样肯定很糟糕,但二师叔你能不能给花季少女留点面子呢? 朝见,“咳咳,没笑你,还有力气吗。” “有。” 阮蔚答。 朝见挑眉,不解道:“有力气那你躺着干嘛,起来啊。” 阮蔚,“……那我都躺着了,您还觉得我留了力气吗?” 她黑灰面容上明晃晃写着:这也问得出口? 朝见,“……” 好好好,胆儿肥了,师叔都敢呛了! 但他扫了眼阮蔚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又不免心疼这个第一次晋升金丹的师侄。 她没活到过金丹。 但这次,她还能生龙活虎的同自己呛声玩闹。 真是……太好了啊。 朝见一跃而下,将自家孩子一把捞起,驮在背上。 阮蔚绵软的两只胳膊耷拉着,她累的几乎没有力气睁眼,昏沉欲眠间,她呢喃道:“二师叔……” 朝见,“嗯?” 阮蔚气若游丝,“遮住、我……我的脸,不好看,不想、让他们看见……” 话音刚落,她脑袋一重,彻底昏了过去。 朝见,“……” 死孩子。 要不池衿臭美呢,感情全是跟你学的。 都这时候了还不肯扔掉你那偶像包袱,怪不得阮渐姜拜去了琨音门。阮家这一家子,没有一个不爱美的。 心里骂着,朝见却是动作极快的从芥子袋中取出一件鸦青色长袍来盖在了阮蔚头上,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 到了合欢宗为蓬莱仙宗准备的小院,朝见把阮蔚交给已经清醒了的握瑜。 握瑜就抱着脏脏包师姐去洗白白了。 朝见叹了口气,“玄同。” “去看看望息谷走了没,没走把那姜榕榕请过来,让她给蔚蔚好好看看。” 萧玄同应了声就出去了。 池衿想跟过去,却被朝见一把薅住,揪着领子进了内室。 池衿,“?” 等等!二师叔!他、他今天啥也没来得及干啊?! 门一关上,朝见抬手,一道隔音阵布下。 朝见说:“池——” “我错了二师叔。” 池衿扑通一下往地上一跪,干脆极了。 朝见:“……” “错哪了?” 这才一天没看住,难不成这小子又跑去给万剑宗、合欢宗下绊子了? 池衿摇头说:“不知道,但师叔找我,我肯定错了。” 池衿答的很讨巧,他仿佛天生就知道如何向自己的师长们示弱。朝见一直觉得,自己这五个师侄里,池衿确实是年纪最小的‘闺女’,他比阮蔚、握瑜都还更擅长撒娇些。 朝见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他叹了口气,说:“起来。我找你,不是说这个。” “那师叔找我什么事?”池衿松了口气,一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只要不挨揍,一切都好说。 朝见,“池衿。” 他向来冷淡的眼里泛起顷刻涟漪。 “你是怎么死的。” 第230章 一、二、三、四 池衿一愣。 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朝见,在他印象里,这位全知全能的二师叔,这位……忽然说出他最大秘密的人。 怎么会、怎么会呢? 池衿惊讶之余,不可置信的朝后退了几步。 朝见对上他瞪大了的眼,他抿了抿唇,说道:“我知道。” “我想起来了,池衿。” 话音刚落,只见面前这从来都是一脸拽样的少年抽了抽鼻子,他鼻尖通红,锐利的眉峰紧紧地纠结在了一块,一副被人欺负惨了的样子。 池衿红着眼眶,“师叔……” “行了行了。都多大人了还哭鼻子啊。” 朝见投降了,也不再遮掩,长话短说的将自己每一次重来之后都会记住之前的事给池衿说了一下。 他见不得自家孩子这般可怜模样。 但朝见的轮回记忆一直都是从阮蔚遇见傅弈的那刻开始,再到握瑜怀瑾相继离世后结束。 “我明白了。” 池衿认真的听完朝见的话,他说,“所以,是重来过很多次了吗。” 池衿只记得前世,只有一世,这是他自我认为的第二世。 但从朝见的记忆中,她们大抵是重来过许多次的。 “对。”朝见点头,他看着少年墨色的长发,忍不住伸手替他捋顺了些,“蔚蔚领着你们,重来过许多次了。” “她每一回都早夭,接着便是玄同、怀瑾、握瑜,你的话,我不清楚。” 朝见看着池衿,“过的不好吗,一提起就哭鼻子。” 朝见不知道,在这千百条时间线中,最后被剩下的那个孩子是如何生活的。他只需这么一想,便愈发觉得面前的池衿可怜可爱。 池衿,“师叔别担心,我没事的。” 他笑着将一切轻轻翻篇、揭过了沉重的过去。 两人将能对上的记忆一块合计,得出了结论—— 池衿记忆中的前世,并不是整个世界线的第一次。 他的前世,可以说是最为特殊的一条支线,是他们唯一成功将蛮荒所埋藏的‘它’带回了蓬莱,插入了师姐的身体的一条支线。由此,轮回终于终结。 所以这一次,池衿得以留存了前一次的记忆。 通俗的解释。 较为重要的一共有一、二、三、四,四条世界线。 假设‘一’是最初的世界线,那条世界线基本与朝见的记忆重合,师侄们一个接一个的逝去。但阮蔚一定做了什么,才让世界线开始一次又一次的重启。 ‘二’应该是朝见开始一次次醒来的最初的那条线,但朝见不清楚是自己做的,还是阮蔚做的。朝见更倾向是阮蔚做了什么,才使他可以作为一个记录者存在着。 那么,‘三’就是池衿说的前世,是他们轮回往复了这么多次之后终于成功的这一次,是常怀瑾、握瑜一同去往蛮荒,以身殉阵给已经成为魔尊的池衿送出了东西,池衿完成了最后一步,最后,身埋苍山。 而‘四’就是目前这条全新的世界线,池衿带着记忆重生,阮蔚也似乎留有些许记忆,她在这次,甚至突破了金丹。 这次的‘四’与最开始的‘一’几乎完全不同了。 将大概推测梳理结束后,师叔侄两人沉默了许久。 这太疯狂了。 虽然二人都知道真相绝不可能太简单,但这不断重复的过程,在朝见的描述下渐渐展开之时,池衿仍然感到了背脊发凉。 好在他二人都不简单,一个重生一个多次觉醒。 这般荒唐的事实摆在眼前,他们倒也不算崩溃,只是各自默默消化着。 半晌。 池衿微微垂眸,他紧紧的盯着自己的鞋。 他问:“师叔是说,师姐……有可能也有一些过去的记忆?” 池衿的声音很轻,这话问出口,他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这、这实在是…… 太不可思议了! “当时你与她不在同一处,但我在灵镜外看着。”朝见提起这茬,眉间都忍不住挤在一块了,“她说,死了就是死了,重来的一世和过去的灵魂,都不再是这一世的灵魂。” 朝见的记忆很好,他把阮蔚的话完整的复述了出来。 当时一听,朝见就觉得阮蔚的情绪太不对劲了,她不是个稳不住的人。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阮蔚是真的动怒了。 朝见说,“听她的意思,她大概知道自己不对劲。” “对你,也是如此。” 朝见想起曾经被阮蔚揍得满地爬的池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朝自己告状的模样;再想起这一世,池衿那动不动就脸红的死样,和阮蔚那不要命的宠法。 朝见:啧。有了前世记忆就是不一样哈。 这俩冤家都能凑一块去了! 池衿脸色一白,他张了张唇。 他想问:所以师姐这次对他这么特别,是因为……可怜吗。 不是因为,那个吗。 “那师叔知道师姐前世碰见傅狗……咳、傅弈的时候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吗。”垂垂眼睫遮住了池衿眼底的情绪,他温声问道。 “嗯。” 朝见微微颔首,他指了指上方,并没有说出口。 池衿确是在一瞬间就明白了,他前世便算清楚了,现在也不过是求个肯定的答复。 朝见观他神色,便知他明了,他叹了口气,“说说你。” “我?”池衿一愣。 朝见点头,眼神慢慢变得锐利,“你一直以来不都是走命道的吗。” “命道也是最适合你这身血脉的,为什么这一世改了?” 他一直都不支持池衿这一次的择道,若是可以,朝见甚至想让池衿学喻之椿,打断根骨从头修起。 池衿昨夜没怎么休息好,今日的嗓子便哑的吓人。 当朝见点破他前世因何而亡之时,池衿就料到了他必然会问自己择道的问题。 他很平淡的说:“师叔。” “我当时醒来,只觉得这是我自己挣来的一次机会。” 池衿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角,将衣角揉了散,散了又揉。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语义却十分坚决:“命道能窥命,却不能避险;我便是修到了如天道一般全知全能又如何?我救不了蓬莱。” “救不了师姐。” 池衿抬眸,少年的眼中是璀璨繁星,是偏要与天相争的执拗! “师叔。我不怕死。” “我只是不想,不愿意,也不喜欢,自己一个人活着。” “我不想再如前世一般苟延残喘的活。师叔。我记的东西太多了,我记不住啦。”池衿的嗓音一直有些发颤。 朝见顿了顿说:“杀道多疯魔,池衿,你可想好了。” “嗯。” “想好了。” 池衿:“毋宁死,不独活。” 第231章 既见君,便不愿未相逢 许久过去。 朝见缓缓抬手,池衿以为他想摸自己的头,便乖顺的主动将脑袋送了上去。 朝见眯眼。 “咚——” 一个爆栗落下! “哎呦!嘶——疼啊二师叔!!!” 池衿捂着脑袋嗷嗷叫。 朝见收势,吹了吹自己的拳头,“死孩子。” “说的什么丧气话!什么死不死的,还不独活?我让你不独活……你再给我说一次试试呢?” 池衿刚才那些话在朝见听来,就是一个阐述自己为什么不想活了的宣言。 这哪能不生气?! 池衿捂着头,两眼巴巴望着他,“我那都是真心话啊二师叔!” “本来就是嘛,师兄师姐们这次要是还!还……那样,我就、我就是不想再自己一个人等待了,不行吗……” 池衿害怕了。 他害怕漫长的等待,也害怕等到任何好的、坏的消息。 他一个人苦守蓬莱,等来了大师兄的死讯,返回魔域成为魔尊,等来了三师兄四师姐的遗物和生前留影,他不愿再苦等下去。 苍山一战,池衿是很痛快地赴死去的。 他知道自己会死在那,但同时,他也知道师兄师姐们会拥有新生。 他愿意的。 朝见却十分不喜池衿方才的那些话,在他看来,能活一个算一个,池衿这话简直是疯了!这孩子的自毁倾向都是跟谁学的?! 等等。 朝见十分复杂的瞥了眼还沉浸在情绪之中的池衿,他想起了不知为何多次试图自杀的阮蔚。 啊。破案了。 “池衿。”朝见欲言又止,止了又言:“别什么都跟你师姐那个混不吝的学。” 池衿不懂,但池衿摇头,“不要。” “师姐很靠谱。” 朝见,“……” 没救了,这孩子已经没救了。 “二师叔,你要找师姐谈一谈吗。”池衿突然出声问道。 朝见揉着额头,随口回答:“再等等。”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朝见锐利的目光扫向池衿,“你的伪装太过浅表,她若是真有记忆,早就该寻到你头上去了。” “但她没有。要么,是她觉得时机未到,不适合与你相认;要么,就是她没有之前的记忆,那些话也只是巧合而已。” 池衿有些急促,“您是说,师姐也有可能不记得?!” 朝见好笑的看了他一眼,点头,“是有这个可能。怎么,你不想她记得你?” 朝见以为,池衿是希望阮蔚记得他的。 毕竟这样的话,这世上,就有人能够与池衿共同承担分离之苦了。 “那就好。” 池衿笑了,他的眉眼平静又温和,他难得笑得这般恬静。 朝见一怔,“为什么不想她记得。” 池衿也是一愣,他似乎没想到朝见会刨根问底,但他说出了丝毫不加修饰的答案: “她要是记得,会觉得痛苦的。” 池衿掰着指头数着一条条理由: “师姐要面子。她肯定接受不了自己的身体里住过别人。师姐还厌蠢,她要是知道自己跟那么个蠢货有过纠缠,肯定会气到爆炸。师姐还没成为剑仙就死了,肯定很憋屈啊……” “那你呢。”朝见打断了池衿。他的声音放轻了些,复杂的看着池衿,“你不会觉得……委屈吗。” “不会。” 池衿毫不犹豫的摇头,“我只会庆幸,师姐不记得那些腌臜事儿。” “她干干净净的。这样就好。” 朝见对上池衿那双干净剔透的眼,好半晌,他说不出话来。 朝见自认已是君子典范,他对静乾之心亦是天地可鉴,日月昭昭。 但朝见仍然是人,人有七情六欲,有爱恨因果。至少现在,朝见已经失掉了池衿这般……纯粹的爱恋。 他接受不了对方会忘却一同历经的过去,他希望她记得。 不快乐也好、不相见也罢,只要静乾记得,朝见的情咒就永远解不开、放不下。 既见君,便不愿未相逢。 可池衿显然不是这样想的,他慷慨的付出,绝不计回报的勇敢。 只是因为他想这样,仅此而已。 换句话说,池衿似乎从未想过要同对方在一起。 朝见叹了口气,忽然伸手,想要去拍一拍池衿的头。在快要触碰到时,他忽然反应过来,池衿已经不是孩子了。 他拍了拍池衿的肩,叹了声: “痴儿。” 这世上痴情之人怎么会如此之多?朝见不禁想质问天道,为何要让人历这一遭难以脱出的情劫。 痴情的人怎么偏偏—— 就碰上个无心之人呢。 - 两人在隔壁对线索时。 被泡在池中洗洗刷刷的阮蔚总算醒来。 她一睁眼。 就对上了握瑜那十分担心的脸。 握瑜一声惊叫,“师姐!你醒啦?!” 阮蔚的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脑子里也有很多信息堵着。可此时,看着握瑜生动的脸,她忽然觉得什么也不重要了。 她好、他们好,就够了。 阮蔚泡在池水中,缓缓的长出一口气,才哑着嗓子问道:“脖子怎么样。我捏的狠,青了吗。” 握瑜抽了抽鼻子,死命摇着脑袋,“没事……师姐。我没事……呜、师姐,对不起,我太弱了我、他一靠近我、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眨着眼,水珠一串串便滚入池中。 握瑜很懊恼。 她昨日醒来后,一直很怨恨就这么被人钻了空子的自己。 握瑜知道自己在蓬莱仙宗里不算出挑,天赋也是普通人中的天才,她没有大师兄那般特殊的变异灵根,没有师姐的天生灵体,没有常怀瑾的正罡之气,连池衿,背书都比她背的快。 握瑜并非不努力,她只是……更喜欢安于现状。 她之前受过打击,便养成了一些怠惰性子。除非事到临头,否则握瑜从来都是及格万岁。 可这次。 过去的每一次偷懒、每一次懈怠,在此刻都像是化作了一把利刃,直直的插入握瑜的眉心。 是她不够格,是她成为了木桶上的短板。 才会连累师姐。 泪连成珠,一串串洒落在了池中,池边,和阮蔚白皙的肩颈上。 阮蔚将握瑜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池中蒸汽沸腾,阮蔚无力的瘫在池水之中,她笑了笑,“你不要学池衿啊。” “我不是龙族,不喜欢用海水洗澡。” 一只白璧似的胳膊从水中伸出,指尖分明颤抖着,却还是缓慢而温柔的,拭去了握瑜眼角的泪。 阮蔚带着几分讨好,“小鱼儿小鱼儿、别哭了。嗯?” 第232章 御兽门 生的阮蔚这副神仙样貌,她若是真心想要哄骗一个人来,那实在是勾勾手指、不费吹灰之力的事儿。 明明只是笑了笑,明明是和常人一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但阮蔚就是不一样。 握瑜就是如此神摇目夺的,她莫名感到一阵战栗,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她推搡了下,阮蔚便顺从的松开了她。 清池中的师姐,满身瓷白,或浓或淡的花瓣落在水面,热气腾腾的池水包裹着她……握瑜不由得想起话本上曾看过的那句混词来——仙人落瑶池,池中水污浊。 现在想来,污浊的恐怕不是池水。 阮蔚还想说些什么时,握瑜蹬蹬蹬的向后退去。 阮蔚一怔,“小鱼儿?” 握瑜,“师姐醒了就先洗洗我去看看姜榕榕来了没——” 她捂着通红的脸,慌不择路的跑了出去。 阮蔚的脑袋上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不过,她也没有太纠结于此。 此时,更重要的是—— “阮蔚!你怎么样了?”姜榕榕大剌剌的破门而入。 阮蔚缓缓抬头,“?” 姜榕榕一怔、姜榕榕愣住、姜榕榕捂脸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你怎么不穿衣服???” 阮蔚,“……谁家好人沐浴还穿衣服啊。” “再说,都是女的,你有的我也有,你没有的难不成我能有?” 阮蔚在现世时是北方人,一周最少一次澡堂子。而且,这池子里全是各色花瓣,该遮的也都遮住了,她完全不懂姜榕榕到底在干什么。 姜榕榕,“好。” 她从善如流的放下了手,其实她就是想逗阮蔚玩,看她会不会脸红罢了。 作为医修,姜榕榕见过的身体没有成千也有上百了。 “我都没看过你脸红。”姜榕榕走到阮蔚身边替她把脉,惋惜的叹了口气。 阮蔚闭着眼,随口接道:“对你脸红岂不更奇怪了。” 姜榕榕,“……”有道理。 过了会,姜榕榕收回了手,“气息不太稳,不过没什么事。你这两天多调息,稳固一下境界就好了。” 阮蔚,“多谢。” “不客……”姜榕榕话音一顿,她忽然换上一副温柔脸,“谢都谢了,来点实际的呀 ~ ” 阮蔚有点犯困,“你想要什么。” 她带着水色的眼忽然睁开,姿容悦色,姜榕榕满腹的草稿在对上这张脸的瞬间就哑了。 半晌,没听见回答的阮蔚只好又问了一遍,“你要什么。” “啊?啊……”姜榕榕回神,借着池水倒影,姜榕榕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不争气的你红啥啊!!! 姜榕榕,“你知道下场小比去哪吗。” “不知道。反正不可能是蓬莱。” 阮蔚老神神在的说,大师兄他们知道自己不喜欢,所以肯定没选蓬莱做比赛地点。 姜榕榕怪异的看她一眼,“还真是。” “你们蓬莱就非得神秘到底咯?” 阮蔚不置可否。 姜榕榕,“行了行了,不跟你绕圈子。御兽门,下一场我们去御兽门!你知道怎么选的吗?” “本来你那小师弟说要等你渡完劫再选的,但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嘛。十方大比哎!被选中的宗门都是要提前回去准备场地的呀!然后你师叔就上台把你小师弟揍了一顿,他不选也得选。” 阮蔚忍不住蹙眉,他最近踩着二师叔尾巴了吗,怎么天天挨揍。 姜榕榕还沉浸在情绪之中,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你知道当时台下有多火热嘛!” “我们都开始喊价了,我师叔给我比了个手势,天哪!他那铁公鸡居然愿意拔这么多毛来贿赂你们,我这辈子都没见他这么大方过!” “我才喊了两轮价呢——结果!最可气的来了!池衿!你小师弟!他一下就排除了我们宗门!!!” “他说看见针就烦!他居然敢说他、看、见、针、就、烦??!”姜榕榕骂了句,“我还看见他就烦呢!” 阮蔚莞尔一笑,她知道为什么。 池衿快烦死扎针了,但偏偏,三师叔说他对这方面确实有天赋,怎么也要抓着池衿逼他学。握瑜也是,久病自成医,崔晏君也逼着她自己给自己针灸。 阮蔚只是书背的多,她对医理也只有书上的了解,很少实操。 蓬莱确实喜欢修双道,但也是有选择性的。一个人的精力就这么多,时间总共就这么多,不可能既要又要。 阮蔚,“然后呢,怎么选的御兽门?” “御兽门给的多啊。”姜榕榕比了个数。 饶是阮蔚都忍不住瞪大了眼,惊叹道:“这么多?!” 姜榕榕点头,补充道:“对啊。而且,你大师兄还说什么御兽门有更漂亮的翎羽。结果你们宗门那三个直男就选了御兽门。” 事情都过去一天了,姜榕榕此时提起来也还是很气。 她眯起眼,危险的视线扫向阮蔚: “可恶,要是你在,你肯定会选我们对不对?” 阮蔚微笑,但不语。 姜榕榕,“你不选我们?!” 阮蔚微笑,点头。 阮蔚确实也挺想去御兽门的,好久没见陈渊和秦罗了,不知道秦罗有没有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可恶啊——我不管你了!!!”姜榕榕气的摔门而出。 阮蔚,“关门。我沐浴呢。” “谁管你!” 阮蔚闭目,耳畔是门被小心带上的声音和姜榕榕骂骂咧咧离开的声音。 她忍不住失笑。 望息谷一向谋定而后动,在赛前准备上总是最积极的。阮蔚知道,姜榕榕昨日没有离开,是为了等她渡完劫替她把脉。 阮蔚捧了一鞠水,扑到了自己脸上。 她忍不住想,自己好像真的交到了不错的……朋友? 阮蔚的交友圈一直很狭窄。 前世记忆中,她似乎从来没有过朋友;现世,因为时不时撞鬼的奇葩体质和她本身极端厌蠢的性格,她的朋友圈都是泛泛之交。 这次,是朋友。 第233章 这辈子都不可能丑的 第三场小比开赛前一日。 阮蔚被劈的有些萎靡的精神终于缓了过来。在确认她无碍之后,蓬莱仙宗连夜赶到了与先天妖族接壤的御兽门所管辖的领地。 “嗨!!这边、这边,蓬莱仙宗!” 刚从传州府出来,尉迟离鸢特有的活力嗓音就唤醒了恹恹的阮蔚。 阮蔚抬眸,笑了笑,“是你啊。” 对她不礼貌的是尉迟别鹤,不是尉迟离鸢。这点,阮蔚还是分得清的。 尉迟离鸢,“是呀。你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阮蔚回答的十分自然。 尉迟离鸢闻言便点点头。她领路,一路上叽叽喳喳的不停。 妖族血统对美人的抵御力实在淡的可怜,尉迟离鸢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视线总是控制不住的往阮蔚的脸上飘。 而且,尉迟离鸢觉得阮蔚人挺好的。 虽然她拿妖族太子兄长的骨头制琴,虽然她把小美砍了个半死……但这些,都不妨碍阮蔚脸长得漂亮啊!!! 颜值即正义。 尉迟离鸢十分严谨的思考过阮蔚的好坏。但最后,她觉得反正自己还小,抵御不住美貌的诱惑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尉迟离鸢干脆放弃了抵御,专心的沉浸于欣赏美貌之中。 意识到这点的阮蔚,“……” 这是她第一次被如此炽热的目光时刻紧盯着。 阮蔚不得不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夺人眼球的微笑,看的尉迟离鸢眼前一亮、一亮、又一亮。 萧玄同还传音给她,“笑得自然点。能不能住好地方就靠你了啊蔚蔚。” “……” 阮蔚:老娘刚醒就得卖笑? 虽然内心骂骂咧咧,但阮蔚笑得愈发甜美了。 尉迟离鸢将蓬莱仙宗带到了特供嫡传休息的小院后就与阮蔚挥手作别了。 她离开后。 “……你加油。”握瑜扭身拍了拍池衿的肩,她打了个哈欠后就去房间里休息了。 喜欢师姐,就要有防男又防女的觉悟,这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啊。 池衿,“……” 谢谢,但不必。 对于师弟师妹的友好互动,刚刚结束了‘卖笑’的阮蔚瞥了他俩一眼,这一眼很轻很淡,似乎是不小心的。 池衿敏锐的感受到了这道目光,他一缩脖子,动作尽量小心的朝三师兄后边躲了躲。 自从他知道阮蔚说不定留有记忆。 池衿就莫名不敢对上阮蔚的眼,从前他并不多想,也不会自作多情。 而阮蔚渡劫之后,她看向池衿的频率明显上升了。 池衿就总觉得……自己好像在被师姐一层一层的扒开来细细琢磨…… 他不敢。 他怕露馅。 常怀瑾被他挤得一愣,他蹙眉,“小师弟。你躲什么?别往后挤了,你不进门就往边上让让,我快困死了。” 他一把推开池衿,大剌剌的朝里走去。 池衿,“……” 常怀瑾一走,阮蔚的视线没了遮挡物,那种审视的目光让池衿的身躯都忍不住发紧,他僵硬的跟着常怀瑾抬步往里迈。 阮蔚的眼神又一次飘了过来,同时,她说:“等等。池……” “师兄师姐晚安!我困了就先去睡觉了哈——”一眨眼,池衿窜了出去,腿脚快的像是阮蔚要吃了他似的。 阮蔚,“?” 搞什么。 萧玄同也狐疑的看向阮蔚,他语气严肃,“蔚蔚。你又欺负池衿了?” “……我冤死了。”阮蔚无辜的眨着眼,举起手喊屈。 她明明只是有些想同小师弟说话罢了,谁知道池衿发什么神经。 不止今日,前两天,池衿甚至看见自己都会小脸煞白、扭头就走。 阮蔚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变丑了。 但看了今日尉迟离鸢的反应—— 丑是不可能丑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丑的。 萧玄同还是板着脸,“他最小,听说家里也没人了。我们都让着你,你也忍忍他,知道吗。” 阮蔚,“嗯。我知道。” 她口头答应着,心里却在想,自己还不够忍让池衿吗。 她最近心都快飞起来了! 巴不得多与他说说话。 “行了,别吵。”朝见叹了口气,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阮蔚,“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别迟到。这第三场小比我就不跟着了。” 这两日,朝见被丰无涯的夺命连环call烦死了,这会子将几个师侄送到地方,他也得出发去加固边境封印了。 阮蔚问:“二师叔你走了,那谁来带队啊?” “我。” 阮蔚回头。 一身青褂的白发女修正缓步踱来,是崔晏君。 “三师叔!!!” 她激动的要命,迈着步子就冲了上去。 要说四个师叔里阮蔚最喜欢谁,那恐怕非三师叔莫属了。 白毛,国人永远的xp! 阮蔚这个在现世接受了多年熏陶的本土人也毫不例外,蓬莱没有丑人,但若是所有人站在一块,最出挑的当属一头华发的崔晏君。 崔晏君多日不见几个师侄,便也笑了,“别跑,当心摔了,你也稳重些。” 阮蔚便听话的放缓步子,乖巧的走到她身边牵起了她的手。 萧玄同也向崔晏君问了好。 朝见,“那我就先走了。师妹,你注意着点。” 他顿了顿,先是指了指阮蔚,感叹道:“这丫头,一个看不紧,那可真是会出大事的。” 崔晏君点头,“嗯。我都看了。” 阮蔚的心里微微一紧,完了完了完了…… 她想要狡辩:“三师叔……” “不错。”崔晏君摸了摸阮蔚的头,她莞尔肯定道,“我们蔚蔚,做的很不错。” 阮蔚,“?”是她耳朵出问题了吗。 朝见,“?”师妹老毛病又犯了吗。 他瞬间蹙眉,十分不赞同崔晏君的说法,“晏君你不要惯着孩子。” 崔晏君,“可我就是觉得蔚蔚这次干的很不错。” “她一个人,把他们全比下去了。”崔晏君一直都很为自家几个师侄自豪,她的眼里亮着星星,反问道:“你别老板着脸装学究。你直接说,他们拿了两次第一,你不高兴?” 朝见扶额,“高兴是高兴。但——” “高兴就行。”崔晏君打断了他,又顿住。 她看向了萧玄同和阮蔚,十分认真地说:“老二这是既要又要,他既要你们拿第一,又要你们保全自己。” “这是好心。但我不用你们这样。”崔晏君说。 朝见叹了口气,又来了。 他这师妹什么都好,就两个毛病。 第一。崔晏君宠孩子,往死里宠孩子,家里几个孩子都让她宠的没边儿了! 崔晏君大手一挥,豪气万丈,“想做什么就去做,你们想赢,什么手段都可以。” “我在这儿呢,死不了。” 闻名通州大陆的白发巫医,这话由她来说,崔晏君确实有这个底气。 阮蔚:“wooooooo!!!” 她就知道,三师叔待她最好了。 “三师叔威武!!!” 萧玄同也难得的活跃了:“三师叔威武。” 崔晏君弯唇一笑,神色看上去有些残忍,她的声音悠长:“你们只管可劲儿造。都给我放开了造!” 崔晏君,“把这狗屎通州搅个天翻地覆才好!” “好的三师叔。”“woooooooo!!!三师叔!三师叔!” 朝见:……来了。 师妹的第二个毛病。因为当年金丹历练时发生的事,崔晏君无比、无比、无比的仇视着通州。 她是一名坚定的要打倒所有通州人的极端主义分子。 朝见看着面前这一人狂笑两人膜拜如同邪教一般的奇怪场面,他果断的—— 掏出了最新款感灵,边走边说: “喂。大师兄吗。嗯对,晏君已经到了,我现在就过来。什么?她的精神怎么样……害,就那样呗。” 朝见:“她一直就是个很稳定的疯子啊。” 第234章 专注自家,别来沾边 次日。 一干昏昏欲睡的嫡传第三次听完了十方大比的各项要求后。 他们拿上命牌,进入了秘境。 在进入之前,阮蔚还没太明白这次考察的心性是否坚韧究竟要如何考察。也没等她明白,人就被萧玄同拽着后脖颈进去了。 御兽门这次准备的考题是一处新发现的秘境,经过各宗掌门一同进入探讨之后确认了秘境的安全性。根据探查,这是位陨落的妖族大能死后形成的特殊秘境。在尉迟家询问过妖族的意见后,妖族同意了。 第三场小比说是比赛耐力,其实也会适当的给出一些奖励、甜头。 各宗都从自家宝库里取出不少东西,分批分点藏在了整个秘境的不知名位置。至于为何是考察心性坚韧与否,那便是进入之人才能明白的了。 台下弟子分批入境。 台上掌门抱团取暖。 以中线为准,崔晏君一人独坐,对面众人面色惶惶。 赞助了此次大比的尉迟家主正慌乱擦拭着额角的汗珠,小心的问询:“晏君仙子……您,能不能,把这些小玩意儿收收?” 崔晏君正把玩着一只虫蛊,闻言,她微微抬眸,不咸不淡的扫了他一眼,“现在是一号放风的时间。” “你们通州,还不许虫儿透口气麽。” 她问的平淡,手里的蛊虫却仿佛听懂了。顿时,蛊虫翅膀猛扇,嗡嗡声起,一副要冲向面前人的凶残做派。 那蛊虫的周身气势不俗,看着就叫人心里发虚、阴寒至极。 若是让它咬上一口,大概就可以准备开席了。 尉迟家主忙说:“这倒不是……只是现下大比在即。” “仙子何必介怀曾经的前尘往事,都是当时的那群人不懂事——” 当年白发巫医被小门派追捕一事,通州人尽皆知。大家都知道,崔晏君在打响名声之后就回了蓬莱,之后更是数年闭关不出,全都是因为她极度厌烦通州。 “我没有。”崔晏君向来我行我素,她很擅长打断别人的话,或许会显得很是高傲,或许会得罪许多人。 不过,崔晏君不在乎。 她并不想与通州建立什么友好关系,从来都不想。 在那年金丹历练,崔晏君被诓骗、被冠以子虚乌有的罪名追捕之时。关于对通州人的深刻了解,崔晏君就领先于她的二位师兄了。 她知道。 蓬莱与通州,从来都合不到一块去! 崔晏君冷淡的扫过在场所有人,“关于建交一事,我与二位师兄的看法不同。” “他们信奉来者皆是客,四海八荒皆可称友。” “呵。”崔晏君嗤笑了声。 静乾与蓬莱的关系稍稍亲近些。从前她与朝见相处时,也没少同崔晏君见面,对于她的性子,静乾也是十分了解。 静乾自认自己是尚可讲理的火爆,而崔晏君,她可是完全不顾及他人死活的炸药包啊! 静乾下意识制止道,“晏君。” 她知道崔晏君接下去的话不会太好听。 崔晏君瞥她一眼。 她不能理解,这位前嫂子怎么还试图管着自己?是不是朝见教的,可恶! 于是崔晏君理也不理,直言道:“十大宗有蓬莱,是因为修真界只评选十大宗。家里孩子愿意参赛,也只是来玩玩。” “管好你们自己,少跟这攀亲带故,烦得很。” 一言落,满堂静。 虽说众人对这位白发巫医的性子早有耳闻,但今日一见,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这何止是厌烦通州。 崔晏君就差把‘专注自家,别来沾边’八个大字刻脸上了! 这还不算完,崔晏君似乎是不经意的看了眼月华,她一字一顿的重复道:“听清了吗,少攀亲带故。” 月华,“……” 我的好妹妹呦,是你大师兄要给两孩子定婚约的,关我何事啊! 御兽门门主,于浮光,他倒是高看了崔晏君一眼,赞道:“英雄所见略同,崔仙子。” 御兽门与其他八宗也不甚亲近。 日常课业都是接触妖兽动物、修炼都是驯兽的他们明显会更亲近妖族一些。 “这位仙子说的不错。” 忽然,一道十分闲适的男声莫名附和道。 于浮光微微敛眉,三催四请的,这妖总算是来了。 尉迟家主也微微躬身,唤他:“殿下。” 那人手里还牵着个穿着裙装的半大孩童,对于尉迟家主的问好,他只是冷淡的微微颔首,便直接牵着孩子坐到了上首位置,与负责举办此次小比的御兽门长老领座。 一瞬间,各色目光都从蓬莱转到了这位新来的殿下身上。 尉迟家主口中的殿下。 除了妖族太子还能有谁。 第235章 蓬莱,六 陈渊微微一笑,端的是一方公子润玉,他温声道:“诸位,我说错了吗。” “既非我族,少要攀亲。” 那尉迟家主脸色瞬间一暗。 于浮光也有片刻的不忿,但他到底是门主。 从前御兽门和先天妖族的关系尚可,他们与妖皇囚牛一脉也是常有往来,日常说得上话。 只是近些年陈渊被封做太子之后,他对待灵族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无福消受,不是戏耍玩弄,就是漠然无视。 倒是那位妖族新冒出的小殿下,看上去会对灵族更温和些。 陈渊说完,又低头数落了句秦罗,“别总乱跑。在别人的地盘上一点规矩都没有,像什么话。” 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别人的地盘,这处秘境位于御兽门辖地和先天妖族领地的交界。真要论起来,还指不定是谁的地盘呢。 这妖族太子,来者不善啊—— 秦罗,“……” 小叔每次指桑骂槐都用自己来做挡箭牌,烦。 但秦罗还是忍住了回嘴的冲动,他拉了拉陈渊的衣袖,少年声音清越: “小叔,我想看神仙姐姐。” 秦罗没有刻意的掐着嗓子说话,这一年下来,他被陈渊养的大大方方的。 这嗓音,一听就是个少年郎。 男孩? 在场有人面色一变,有人不经意的上下打量了眼秦罗。 陈渊便森冷的瞪了过去。 他踹了一脚秦罗,又将他叉开的腿掰端正了,替他理了理裙子。 “看什么看,你就知道看她!一个化形都练不好还想着看。”陈渊又骂了两句,随手抛给他一面灵镜,“看看看,你上一边抱着看去。” 秦罗,“……” 看在神仙姐姐的份上就再忍你一次。 崔晏君明显的感觉到,堂上的气氛变了。 蓬莱再怎么说也是灵族,灵族自己人内部吵两句嘴就算了,这妖族一出场,便少不得要被集火。 崔晏君缓缓收起一号虫蛊,冷淡的看向了陈渊。 妖族太子久居族中不出,这是人人皆知的。 他会为了观看区区灵族的一场小比出门?而且听陈渊刚才那意思,竟然还是帮着崔晏君说话的。 怪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 不管外边如何吵得翻天。 反正秘境中的阮蔚是感觉快翻天了。 她刚‘脚踏实地’。 还没来得及给自己这次的落地姿势打分呢。 就猝不及防的“嗷——”了一嗓子。 阮蔚四处一张望,瞬间就在漆黑之中锁定了目标。她蹬地一跃,就跃到了萧玄同的背上,“师兄!!!” “烫死我了!” 萧玄同虽然稳稳地接住了她,但也是向前一个趔趄。 “嘶。”他也忍不住叫了一声。 萧玄同的面瘫脸都忍不住扭曲了一瞬,他虽烫的想跳脚,却还是托住了阮蔚往下掉的腿。 这次赶巧,蓬莱仙宗这两一文一武的恰好传送到了一处。 意外之喜啊! 萧玄同皱着眉,环顾四周,“这是哪?” 阮蔚也向四周看去。 他们身处一处崖壁上的洞穴之内,向外望去,映入眼帘的是深沉的红黑色,崖壁上的石块似乎都在冒着滚滚热气。走到洞穴边上向下望,底下是咕嘟咕嘟冒着泡的岩浆。二人脚下的石块也正沸腾着。 这是座活火山,他俩还正巧掉在了火山口。 更巧的是,阮蔚是天然被克的水灵根,萧玄同是变异之后也仍然被克的冰灵根。 意外之喜赶上了天崩开局。 萧玄同,“是火山。” 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正在金鸡独立,左脚踩着右脚感叹道:“怪不得烫脚。” “啧。” 阮蔚也不敢在师兄背上多待。她从芥子袋中拿出玄铁铁板扔在地上,一下就从萧玄同的背上跳了下去。 萧玄同扫了她一眼,也跟着站了上去,“你怎么带着这个。” 阮蔚感叹道:“本想着这妖族秘境里肯定少不了兽类,还以为能吃铁板烧呢。” “没想到自己先成铁板烧了。” 她总是喜欢开一些很伤大雅的地狱玩笑。 “……” 萧玄同懒得理她,他拔出腰际渡鸦,跃了上去,“你就站在此地,不要走动。” “我去去就来。” 话音刚落,萧玄同连人带剑就如同流星一般飞驰了出去。 阮蔚:有时候怀疑师兄是穿越人士不是没道理的。 她嘟囔了句,“出去就给你买橘子!” 虽然不服,倒也真的听话的站在铁板上左脚踩右脚,耐心等待着。 不一会。 萧玄同满头是汗的飞了回来。 阮蔚眼尖的看见了萧玄同的衣袍撩上了火星子。 一身冷玉肌肤也烫成了红色,萧玄同一落地就迫不及待的喊:“霜冻。” 他脚下蔓延数米冰封,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阮蔚,“怎么了师兄。” 萧玄同选择性的忽略了师妹的跳脱,说:“洞穴往里是死路,洞穴往外是岩浆。” 阮蔚,“从上方走,行不通?” “嗯。”萧玄同应道。 “方才我乘着渡鸦向上飞,越靠近出口便越烫的出奇。然后我开了霜冻护体,打算一鼓作气冲上去试试。但离近上方出口十米处时,霜冻全化,那高温绝非人所能承受,我便就此退了下来。” “上面不是出口。”萧玄同叹了口气,又指了指脚下开始渐渐滴水的冰面,“霜冻也不是长久之计。” “你怎么想。” “霜冻还能开几次。”阮蔚问道。 萧玄同,“灵力剩的不多,两次……半。” 阮蔚心里计算了会儿,毫不犹豫的说:“你带上我,我们上去再试试。” 萧玄同,“好。” 两人之间的交流十分简单,也十分快速有效。 - 秘境外观众席: “还好停下来了,我真怕他就硬着头皮撞上去了。” “我看了两场比赛了,这是第三场。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他们蓬莱仙宗的人这么相信阮蔚啊?!萧玄同可是大师兄哎,谁家大师兄这么听师妹话的啊?” “前面的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师姐\/师妹是阮蔚,你听不听话。” “……应该,听。” “那不就得了!人家师兄妹俩相处这么多年了,信任基础杠杠的!与其操心他们俩,倒不如操心操心蓬莱仙宗另一对分到一块的师姐弟呢!” “前面的我懂你意思,这次分组分的是真妙啊,那俩冤家都能凑一块去。哎?!等等,他俩怎么……打起来了?” “一看你就没认真看。他俩下来就掉海里了。好不容易游到孤岛上,池衿就笑话常握瑜是刚出水的海带精。” “不止,他还说刚出水的海带不值钱,晒晒才值钱。他让常握瑜躺着晒会儿,给他四师姐气得提起剑就追着他砍。” “蓬莱,六。” 第236章 剑修,穷鬼,饿饿 阮蔚跟在萧玄同身后,两人一同向着上方天空疾驰而去。 她额角的汗一茬一茬的向外冒。 阮蔚蹙眉。 果真如萧玄同所说,这越靠近出口,温度越高,绝非常人所能忍受。 萧玄同正要喊霜冻,只见阮蔚指尖下压,制止了他。 “怎么。”萧玄同顿住不动。 阮蔚指了指他的衣角,“哪儿燎着的?” 萧玄同一愣,他仔细回想了会,“没太注意,应该是不小心蹭着山壁了。” 阮蔚也顿住,周遭的温度让她止不住的抗拒着上方的天空,她蹙眉说:“先回。这儿上不去。” 两人便又一同回了洞穴之中。 方才霜冻所凝成的冰已经碎的不能站人了,阮蔚只好又站在只比石壁稍微好一些的铁板上闭目养神。 看着她紧蹙的眉,萧玄同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来一次霜冻,就听见一声: “阮蔚!” 阮蔚猛地睁眼,她凝神去看。 是柳渡筝。 柳渡筝正从他们对面的石窟中探出个头来,向这边挥手。 萧玄同和阮蔚对视一眼后说,“她一个人?” 阮蔚闻言闭目,放出神识缓慢的探向了柳渡筝。 她破境至金丹后,大概是压得久,一发狠,一身修为便直接冲到了金丹初期巅峰。 若非阮蔚担心接连破境会导致境界不稳,她一气儿破境至金丹中期也是可以的。 而她的神识本就广阔,筑基时就能和金丹巅峰的望溪行一较高下,迄今,嫡传之内明面上恐怕没有人的神识能比得过阮蔚了。 “没人。” 阮蔚收回了神识,又擦了把额角的汗。 萧玄同以指代剑,“霜——” “不用。” 阮蔚再一次制止了他,她的眼里闪着星光,柳渡筝也在这儿的话。 火山、灵根。 阮蔚一直都是个有想法就会付诸行动的人,她从来都很有决断。 阮蔚扭头就冲着外面大喊了一声:“望溪行!你别装哑巴不出声!我知道你在这儿!!!回话,不然我就自己先出去了!” 空谷回荡,回荡着这一嗓子石破天惊般的‘控诉’。 柳渡筝一怔,大师姐也在?她怎么不知道? 但这是阮蔚说的哎,阮蔚哎!于是,柳渡筝也开始四处搜寻着自家大师姐。 望溪行,“……” 她怎么又知道了。 望溪行忍不住低头扫了眼自己全身,莫不是哪一回让阮蔚偷摸着下定位咒了。 萧玄同蹙眉,他的神识也是金丹巅峰强度,也没找着望溪行啊。 “蔚蔚,是不是弄错——” “没装哑巴。” 一道身影直接窜进了山洞之中。 阮蔚好奇,“你躲哪儿呢,不出声。” 说话间,她又用神识扫了眼望溪行。却惊讶地发现,饶是近在眼前,自己的神识居然也扫不出望溪行来。 怎么回事啊。 不就三天赶路时间吗,望溪行怎么突然进化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望溪行是带着满腹疑问来的,这种小比刚开始的初期,她倒是不担心蓬莱仙宗会率先动手。 据望溪行观察,蓬莱一般只打反击战。 阮蔚微微一笑,“因为我们在,柳渡筝也在。” 柳渡筝此时也乘着裳霓飞到了阮蔚的这一处洞口。她没有下跃,而是颇为浪费的持续用灵力保持着御剑的姿势。 柳渡筝嫌山洞脏,一直不肯落脚。 柳渡筝,“我们都在,所以你觉得师姐也在?嗯……怎么能这么肯定。” “还没看出来吗。”阮蔚蹙眉,她扫了眼柳渡筝美艳不可方物的脸,勉强又有了些耐心,“这儿是火山。你和我大师兄的冰灵根,我的水灵根,望溪行的雾灵根。” “整个十方大比,有五个属水的。” “我们四个有个共同点,都是剑修。我觉得喻之椿大概没被分在这儿。” “火山地区,最能压制的就是我们四个。” 阮蔚冷笑了声,“这秘境在针对我们剑修的灵根。” 原本一落地看见萧玄同,阮蔚就有几分不可置信了。 了解一些概率学的人都知道,若是想保证随机事件发生的概率尽可能均等,那就要控制事件产生所需要的条件,从而影响最后的样本点和样本空间。 简而言之,蓬莱仙宗的双战力不应该在开局就分到一起。除非,秘境意识觉得他俩分到一起也没用。 或者,他们身上有共同点,那么这个共同点是什么呢。 阮蔚最开始还以为是运气。 但在这火山里头呆了半个时辰她就明白过来了,这一场小比,完整战力在不在一起都不重要。 毕竟。 只要削弱他们就好了啊。 一个水灵根一个冰灵根,顶上出不去,底下是岩浆,山洞里头是死路。 四方为牢,这是困兽的法子。 原本阮蔚还阴暗的想,是不是御兽门看不惯他们蓬莱仙宗的两次第一,所以在搞故意针对。 柳渡筝一出声,阮蔚就打消了这个顾虑。 再转念一想,同为变异冰灵根的萧玄同、柳渡筝都在这儿了,那变异雾灵根的望溪行又能跑哪去呢。 阮蔚就想着诈一诈望溪行,有了更好,没有也不吃亏。 谁知道望溪行一诈就现身。 好骗。 “所以。”望溪行顿了顿,“你有办法出去?” 她比蓬莱仙宗早动身,但萧玄同这等冰灵根的体修都忍不了的热意,望溪行亦是不行。 阮蔚点头,“有。” “但我只有七分把握,且不保证安全。” 柳渡筝蹙眉,她也算是比较了解阮蔚了,“有什么条件吗。” “上道。” 阮蔚笑着打了个响指,搓了搓手指,她的眉眼都弯着,“这个。” 望溪行、柳渡筝,“……” 望溪行忍不住开口,“我没看错。” 她不可置信,指着自己腰间的剑,“我们,剑修。” “渡筝还欠着执法堂的灵石没还,望家不帮我还钱了,现在我外边债主都能绕赛场三圈。” 柳渡筝僵硬的别过脸去。 望溪行,“不是所有剑修都像傅弈那样的,懂。” 傅弈,富哥,有钱。 剑修,穷鬼,饿饿。 第237章 跳下去 “那也行。” 阮蔚从善如流的收回手,又比出一根指头,“你们得答应我一件事。” “这次小比,蓬莱肯定要被针对。” 阮蔚看得很清楚。 她们这次定然是拿不了第一的了。 首先,这次比得是心性坚韧,还有寻宝积分。 但他们又给嫡传们分发了命牌,这就证明这场小比支持淘汰制,这就和第二场小比不同了。 既然有淘汰制,蓬莱仙宗又连赢两场,这会儿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的位置。 更别提第一场就被阮蔚坑惨了的那几个宗门,他们应该都把这场小比当复仇赛来打的,估摸着现在万剑宗的仇恨值都不如蓬莱拉的多。 不用说都知道,底下九个宗门都会卯足了劲的阻拦蓬莱。 阮蔚是很自信,但她从不自大。 她这次的策略就是保三争二,只要能稳固在前三名,蓬莱就还是第一。 望溪行沉思片刻,“说来听听。” “若是万剑宗赢了,下场比赛地点,不许选蓬莱仙宗。”阮蔚毫不犹豫的说。 萧玄同也点头称对。 这是个不费劲的条件,对万剑宗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他们本就举办过一次主场作战,赢了之后选任何宗门也都比较无所谓。 望溪行,“成交。” “不过,你们蓬莱还真是不爱交际。” 阮蔚就笑了,她的笑里莫名有几分冷意,唇齿轻启,“啊。” “因为没必要。” “蓬莱与通州,现在这样就很好。” 不需要再近,不需要更远,蓬莱千万年间都是如此立身于世的。 若不是天命非要演一出蓬莱嫡传二弟子苦苦痴恋上万剑宗的天命之子的戏码,蓬莱不见得会沦落到前世的境地。 对通州的态度,阮蔚是比较赞同崔晏君的看法的。 人有好人坏人,通州当然也有许多好人、善良的人。 但阮蔚不会拿自家宗门去赌。 她赌不起。 阮蔚只想牢牢地控制住变量,能够影响结果的条件越少越好,能够使通州与蓬莱联系紧密的人和事也越少越好。 所以阮蔚雷所有通州的宗门。 她天雷通州。 当意识到她本就是此间中人时,阮蔚就开始单方面杜绝了一切能够与通州留有联系的方式。 “行。”望溪行不纠结这个。 她本来也只是有些许好奇罢了,但蓬莱人一向如此冷淡,她也能理解。 人家好端端一个独立于世的仙境,自己跟自己玩的好好的,就不必掺和进通州这些暗潮汹涌的争权夺利之中了。 柳渡筝,“我们都答应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听见她问,阮蔚微微一笑。 笑得萧玄同的背后微微发涩,他下意识看向了阮蔚,只见她一脸温婉笑意,是十分柔美的表情。 啊……又是这种熟悉的背凉感! 这丫头要搞事! 一级警报!一级警报!戒备、全员立即戒备!!! 萧玄同直接提起了十二分精气神,视线也牢牢地锁定住了阮蔚。 阮蔚恍若未觉,她指着外边,“跳下去。” “……” 望溪行、柳渡筝、萧玄同:“?” 如果没看错的话,下面是岩浆。 跳……跳下去? 望溪行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 “你是地府新上任的白无常麽。” 怎么。 是不是最近地府的指标不够了,指望着阮蔚在这儿骗点人自杀? 阮蔚一副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但我说的肯定都对的自信表情,她继续‘大言不惭’道: “信我,没错。” “跳下去,你就能得到一个新生。” 她的语气十分神棍,给人的感觉就跟刚参加完天机楼的职业培训似的。 满是怂恿的意味。 三人:…… 可不得是新生吗。 这他娘的都可以叫做重新出生了! 虽然命牌有重伤机制,危及生命的时候会自动的传送走,而且外面配备了专业的望息谷医疗团队,但是—— 岩浆一时半会是烫不死人的,谁愿意先搁岩浆里躺一会再走啊!!! 萧玄同欲言又止。 他试图劝告阮蔚,嫡传也不全是三师弟那样无脑信师姐的傻子。 更别提他们几个本就抗拒属火象的人了。 阮蔚啧了一声,她叹了口气,目光温和的看着面前写满了不信她的三个人。 “好好,送佛送到西,我给你们示范一下总行了。” “你要怎么示……” 萧玄同眉心狠狠一跳,他下意识就要去抓阮蔚。 正如他了解阮蔚,阮蔚也十分了解萧玄同。 在萧玄同伸手的瞬间。 阮蔚快速的向一旁闪去,避开了他。她扭身一个箭步就窜了出去,直接就向下一跃。 速度之快,行为之疯癫。 让人始料未及。 “?!” “!!!” 萧玄同差点没反应过来,一声怒吼:“阮蔚!!!” 他冲出去想要拽她。 但已然慢了一步,萧玄同冲到崖边,甚至没能看清她究竟落到了何处,只看见底下的岩浆冒起了一个又一个的泡泡。 萧玄同俯身趴在崖边,他怔愣的看着下方,没有一声惊叫,没有任何声音。 萧玄同脑袋的弦瞬间绷紧、甚至紧的有些要断了。 他知道阮蔚喜欢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她从小就活得不太顺畅……老天啊……朝见也说过蔚蔚的命不好…… 萧玄同甚至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但他的潜意识还在告诉自己,相信她。 所有人都可以不信任她,所有人都可以怀疑阮蔚的做法。 他不可以。 望溪行都看呆了,“她……怎么回事啊。” 望溪行一直觉得她和阮蔚两人,疯的半斤八两,疯的平平静静。 但她从来都没有阮蔚这么严重的自毁倾向。 底下的岩浆货真价实,那被极高的温度蒸腾到些微扭曲的感觉,神识扫过时的滚烫,这绝非作假啊。 话音刚落。 望溪行眼睁睁看着崖边的萧玄同毫不犹豫,起身,一跃而下。 他甚至没有御剑! 万剑宗这两快速的到崖边向下望,人影已经不见了,只有岩浆中又一个咕嘟咕嘟的泡泡逐渐升起。 柳渡筝很震撼,“?!” “师姐!!!他、他也跳了?!” 看不懂,她年纪小,真的越来越看不懂现在的人了。 “不对。” 望溪行却瞬间抓住了柳渡筝的手,她迅速的反应过来,“萧玄同都敢跳……阮蔚没说假话!” 她的眼眸里暗藏算计,笃定道:“她能拿自己开玩笑,却绝不会拿她师兄玩笑。” 观众们看两场比赛都看得出来阮蔚对同门的感情之深,他们这些一块比赛的嫡传更是能感觉到阮蔚冷淡外表下的心是如此炙热。 柳渡筝惊恐,“大师姐你冷j——啊啊啊啊啊啊——我靠、我靠啊啊啊啊!” 望溪行充耳不闻,她十分坚定的拽着柳渡筝。 助跑、跨步、飞跃! 第238章 真亦假时假亦真 强烈的失重感快速的侵袭着柳渡筝的意识、身体。 她看着火红色的平面离自己愈来愈近。 热浪扑面之时,柳渡筝痛苦的皱巴了脸,她捏紧了手心的命牌,准备在岩浆灼烧到肌肤的那个瞬间就捏牌出局。 望溪行感受到了师妹的紧张。 在下落的过程中,她冷着脸调整姿势,将柳渡筝揽入怀中。 事实证明。 阮蔚确实没有欺骗她们。 “砰——” 望溪行结结实实的摔在了石板地上,柳渡筝紧随其后,结结实实的摔在了自家师姐的身上。 望溪行猛地翻跃起身,指尖也搭在了剑柄之上。 她环顾四周。 只见四周灯光昏暗不明,却明显是在室内。这是一处十分广阔的巨大石殿内部,主道往上是一偌大的龙首兽头石雕,以兽头为中轴线,四周是无数道石门。 兽头的正对面,便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而望溪行回头看向自己刚刚出来的地方,发现也是一道渐渐合上了的石门而已。 紧接着,望溪行对上了远处一脸警惕神色的合欢宗五人。 花解语微笑的朝她挥手,“好巧。” “嗯。巧遇。” 望溪行微微眯眼,她顿了顿,又问:“阮蔚呢。” 秋浓日瞬间警觉:“阮蔚?!什么、她在哪?她也在这儿吗?!” “小椿,快遮着你的脸。” 喻之椿,“……” 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二师姐终于让阮蔚吓破了胆儿。 从浮屠塔出来之后,秋浓日就明显的有些怵阮蔚,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喻之椿没所谓的想:可能就是浪的怕疯的。 喻之椿看上去十分虚弱,原本红润的唇近乎无色。想也知道,他刚被雷劈过,身体还没修养好呢。 他摆了摆手,掩唇轻咳,“咳咳、不用。” “我们不去惹她,双方便相安无事。” 喻之椿了解阮蔚,之前那事让他吃了狠狠一个教训。但在阮蔚报复回来了之后,那事便算翻篇了。 望溪行将她们的对话听了个全,她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没来?!” “那萧玄同呢?”柳渡筝问道。 花解语十分不理解的看向她们,两手一摊,“没来啊。” “怎么。你们剑修也一样?都是关一起的?” 望溪行拧着眉,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望溪行!伸手!接住我!!!”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可能是太过自然。望溪行下意识将柳渡筝往旁边一推,空出手来接人。 阮蔚顺畅的落到了她的怀里。 她还十分自然的扬起一张笑脸,挥了挥手,“嗨呀,望溪行。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啦。” 这是一种很炸裂的出场方式。 被扔在一边的柳渡筝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阮蔚究竟是怎么敢在欺骗了望溪行之后还能做到张口就是命令人家接住她的啊??? 望溪行,“……” 她咬牙切齿,这时候便是再笨也该反应过来了。 “阮、蔚!” “你竟然还敢……你骗我们给你趟雷!!” 萧玄同也跟着‘飞’了出来,他的落地姿势很是文雅,看上去就像是自己打了个小小的刺溜滑而已。 他在稳定身形之后,顺手把师妹从人家怀里拎了出来。 拎出来之后,萧玄同敛着眉道谢,“谢谢。” 望溪行,“?” 什么意思哦。说句谢谢就完事了? 萧玄同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你用词太不对了。是帮忙趟雷,不是骗的。” 柳渡筝立即说,“但是——” “方法没错。她事先也告诉过你风险了,七成把握,不保证安全。你们不是听的清清楚楚的吗。”萧玄同打断了她。 说完,萧玄同又转头对阮蔚十分认真的说:“你也别太没礼貌。下次让别人帮忙要说请。” 阮蔚叹为观止,“……好的。” 天。 大师兄什么时候去进修了,眼也不眨的就能把白的说成黑的。 望溪行、柳渡筝:“……” 拳头硬了,真的硬了。 蓬莱仙宗这个大师兄看着一脸高冷面瘫正直像,没想到这么不要脸!!! - 时间倒回到下落之前。 阮蔚当时确实一跃而下了。 不过,阮蔚在下落的时候就拔剑插入崖壁,又给自己贴了张隐身屏气符,将自己稳稳地挂在了崖壁之上。 萧玄同也确实跟着跳下去了。 在萧玄同跟着跳下来的时候,早有准备的阮蔚甩出长鞭就将人裹住,一把拉到了自己身边,也给萧玄同贴上了一张符。 阮蔚确实有把握,这把握还不小。 首先,秘境不可能是一个死局,困兽之法也必须要有出路。 可上方天空有问题,山上崖壁是死路,底下岩浆滚烫,山洞中的温度愈发高涨,是不可久留之地。 萧玄同当时是向上飞的,那离岩浆理应是越来越远的,不应该感到热意,他的衣角也不该被火星燎烧。 阮蔚怀疑是他的五感被蒙蔽了,便觉得自己上去看看。 先天灵体、七窍玲珑,阮蔚是不受感知蒙蔽的。 但同样的,她也感觉到了热意。 在尝试了上方之路行不通后,阮蔚当时就想到了下方的岩浆是出口。越靠近天空的地方越是滚烫,那么,越接近炎热的地方呢? 真亦假时假亦真。 生死相依,死门即为生路。 但她也不愿意以身涉险。 阮蔚本来都在琢磨着怎么骗开萧玄同,她自己下去试一试岩浆真假了。柳渡筝那一嗓子嚎的刚刚好。 计上心来。 阮蔚当机立断,以身做饵。 这招她再熟悉不过了。 从第一次小比到第二次小比,阮蔚就发现了。望溪行就吃这招,屡吃不爽。 当然,也有几分不成功便成仁的心理。 若是真出口,那就皆大欢喜;若这底下是真岩浆,骗下去两个万剑宗的,也不亏。 大家都有命牌,反正死不了,受伤了就出去养着呗。 阮蔚如此阴暗的想着。 她不是真善美。 也绝对算不上是温柔小白花。 阮蔚是极端的自我中心主义者,她的自我中包含的人极少极少。但为什么,她最后会选择与苍生道极为接近的问心道呢。 为什么呢。 她也不知道,大概…… 是二师叔教的好。 第239章 水镜 万剑宗二人被萧玄同这一通强盗逻辑驳的好久没缓过神来。 好半晌。 望溪行,“啧。” 不知道为什么,望溪行没有太生气。可能是在阮蔚手里栽多了,望溪行甚至觉得这回的结局还怪好的咧 ~ 不痛不痒的。 而且,从结果上来看,阮蔚出的主意确实把她们带出了那火山历练。 她当时愿意跟着跳也是因为不想落于阮蔚身后,同时,望溪行确实将那四处都探查过了,没有出口。于是,阮蔚的话,她不得不考虑。 望溪行便也不计较了,她拉着柳渡筝就走到了一旁。 阮蔚亦是四处打量了一阵。 当视线扫到龙首兽头的石雕时,阮蔚倒抽了口冷气,她捅咕了两下萧玄同,示意他去看。 萧玄同看了眼,没什么反应,“怎么。” “啊?” 阮蔚蹙眉,不可置信的问道:“你看不出来吗。” 萧玄同,“……我志怪录还没背完。啧。你别笑,也别告诉二师叔。他上次查我查一半就去骂三师弟了,这书就让我蒙混过关了。” “……师兄,这场有镜蝶。”阮蔚提醒道。 萧玄同:……忘了。 他抬眸,丹凤眼冷的出奇,是寒霜松柏一般的料峭狠劲儿。 “删掉。” 正绕着二人欢舞飞跃的镜蝶,“……” 阮蔚轻咳了声,“师兄,这是直播。” 萧玄同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道:“没事,师叔去加固封印了,到时候不让他看回放。” 师兄妹多年的默契,两人对视一眼,萧玄同别过脸,唇线绷得更加平直。 阮蔚宽慰似的拍了拍萧玄同的肩。 别看她师兄还很镇定,实际上他内心已经狂哭不止了。 阮蔚转移话题(拉回正题),她传音给萧玄同:“这是囚牛啊。” “还记得陈渊吗。五师叔之前还让他现出原形过,你不是也瞧见了吗?” - 秘境外,不少人也认出了这兽首来历。 各色目光忽然又重新聚集到了陈渊身上。 陈渊只抿着唇,冷淡的扫了一眼灵镜上正对着囚牛兽首出神的阮蔚。 他心道,果然是她。 - 萧玄同,“我说怎么那么眼熟。” 他感叹道:“换了个颜色,认不出来了。” 囚牛一族,通体金黄。 阮蔚,“……” 不是,你指望一块石头有什么颜色?又不是用琥珀雕的!!! 阮蔚现在深刻的认识到了萧玄同的识人方式,他不仅没有对人类美貌的欣赏能力,同时也没有对动物的辨别能力。 萧玄同说,“不过,一个秘境里挂着个石雕的囚牛脑袋,感觉怪怪的。” “是提示麽。”阮蔚摸着下巴开始思考,“总觉得漏了什么。” “刚才的火山和天空是倒过来的……生门与死路就在一念之间。倒过来的、为什么是倒过来的……” 她的视线转动,在环顾四周之后,忽然,阮蔚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处。 是那面镜子。 囚牛正对面挂着的那面水镜。 镜中影,倒过来的、反过来的。 阮蔚觉得它非常、非常、非常的眼熟! 就好像,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这面镜子……在哪呢?她在哪见过呢。 在阮蔚拼命回忆的时候,萧玄同也已经向四周探查了一圈,发现这处殿内除了石门就没有了别的出口。 “没有出口。” 萧玄同蹙眉,“不知道师弟他们在哪。” 阮蔚却猛地一颤。 师弟。 小师弟! 她想起来了! 这面水镜,就是她曾经在‘记忆片段’中看见过的。成为了魔尊之后的池衿会将血滴在镜面上,然后镜子就会显现出阮蔚当时的尸体。 是前世记忆中的水镜。 怎么会,它怎么会在这儿? 阮蔚开始思考整个事件的走向,她总觉得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太纷乱了。 已知自己前世在知晓天命决断后就设下了局,通过一些手段得到了前往现世的机会,并在合适的时机利用已经失去记忆的救世系统,回到重新开始的时候。 虽然不确定现世是否真实存在。 但阮蔚认为它是存在的,毕竟三千芥子世界嘛。 在救世系统的阐述下,阮蔚所经历的每一次‘记忆片段’都是耗费系统能量一次又一次穿梭回过去的真实时间。 为什么现在的她需要穿梭时间回到前世的时间点上与前世的池衿交流。 为什么现在的池衿明明保留着前世的记忆,却完全察觉不到阮蔚的不对劲。 为什么她记忆中里明明在魔域的水镜会在这个新出现的秘境之中,为什么这个秘境会有囚牛兽头的石雕…… 秦罗那件事的后续究竟是如何处理的。 教秦娘娘如何制作尸傀的、协助她杀死陈渊兄长后取骨制成幽荧的人,与这新秘境之中的水镜和囚牛兽首,这二者之间,真的没有联系吗。 当时阮蔚没有再问过后续,她潜意识中似乎知道这是一件麻烦事,所以她莫名的逃避了此事。 现在细细想来,总觉得所有的事件都缺少了一环推手。 倒过来的、镜子、方才的火山生死局。 两个。 虚幻与真实,双数,选择。 这是在暗示着什么。 如果这是原本就计划好的…… 阮蔚深知自己一向都是无利不早起的人。想起梦魇中的一声声呼唤,和曾经在自己识海深处的那声熟悉的阮蔚。 所以。 这就是‘她’做的。 ‘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让自己更注意水镜吗。 水镜…… 它能看见什么。 哦,它需要喝点血才能看。 阮蔚这么想着,更是毫不犹豫的用灵气划破手心,直接按了上去。 萧玄同,“……” 他将下意识伸出想要阻拦的手又收了回来。 习惯了。 萧玄同真的习惯了。 阮蔚打小就这样。只要她自己心里有数的事,她是完全不会询问其他人的看法的,她一向都是个很自我的人。 她从来都不是个犹豫的人。 阮蔚只要有构想,就会愿意用时间、用精力去尽可能的将计划完成。 血色渐渐洇入了波光澜澜的水镜之中,它的镜面忽然开始轻颤,微微的抖动着,整个镜面变得不甚清晰。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围了过来。 阮蔚恍若未闻。 她面无表情,手上却是更加用力的挤压着伤口,血珠落在镜面上,正胡乱溅着。 然后。 镜面终于渐渐清晰。 第240章 两个冰块在一起是没有未来的 镜中是一派安静祥和。 这是一处空阔的蓝天白云,底下是平静的、一望无际的海面,点点繁金色的沙石和葱葱郁郁的树林。 是池衿。 他坐在枯石边,怔愣的看着水面发呆,又像是正在为着什么发愁。 他旁边躺着个人,是握瑜。 阮蔚一边觉得这两冤家分一块去了有些好笑,一边又有些出神。 池衿一身竹月色的圆领长衫,衬得他眉眼愈发浓稠。池衿的眉间骨深,是极其浑沌的浓丽长相,是很有攻击力的样貌。 大概是俊的毫无争议,他在镜中,亦有斜阳懒懒的为他披上一层金甲。 阮蔚看着镜中人。 忽然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这面镜子,能让人看见此时最想见的人。 因为阮蔚扪心自问,她现在最想见他。 就像前世的池衿想见她,可当时的她已经‘死’了,所以池衿只能看见冰棺中她的尸体。 花解语惊了一下,“这镜子,还能查人在哪吗?” 她也愣了一瞬,喃喃问道:“可为什么阮蔚的血看见的是……” 在花解语说话的那个瞬间,池衿瞬间起身,满脸警惕的扫视着四周。握瑜一脸懵的看着他四处寻找,似乎还骂了句什么。 他能听到! 阮蔚忽然笑了,她利索的将自己的手包扎好。 “池衿。” 她的声音太好辨认,镜中的池衿瞬间就换上了一副要喜不喜的表情,他似乎张嘴同身旁躺着的握瑜说了些什么。 阮蔚听不见。 她看着他的脸,觉得自己什么也听不进,甚至有些热泪盈眶了。 - 要怎么描述自己的感受呢。 阮蔚很想显得高兴一些。 但她还是镇定的,叫醒了脑海中沉睡的系统:“救救。” 救世系统:【怎么了。】 阮蔚,“世界崩坏指数现在是多少。” 救世系统一愣,自从两个人说开之后,他就已经很久不去关注世界崩坏指针了。 此时阮蔚一问,救世系统立刻去看。 【60?!降了!降了这么多?为什么、你明明……我是说,我们明明根本就没按照天命给的剧本走啊。】 他的机械电子音听上去也十分激动。 “因为这不是天命意志。” 阮蔚很平静的说,“这根指针,代表的是‘我’的意志。” 阮蔚有时候觉得这世上不止有她一人在争。 而且,她很难保证自己不会从天命那一手狸猫换太子的脏污手段得到启发。她也不清楚自己有没有—— 搞个换魂、搞个人什么的。 迄今为止。 就连阮蔚自己都还没能弄清楚那原本的自己经历了什么,又到底做了些什么。 阮蔚也不敢对那时候的自己的道德水平做出太多的保证。目前她是经历过社会主义捶打的有底线有认知的20版本,稍微的能够自我控制了些;而过去的她,除了二师叔耳提面命的输出救世思想,大概基本没什么底线。 尤其是。 在被天命背刺之后的她。 阮蔚都不敢想。 自己这么一个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狗屁性格,在参透了自己不过是天命之子脚下登仙梯的一节台阶之后,那会有多癫狂。 那状况绝不可能太平静。 也不怪天命马不停蹄的就给换了魂。 要搁阮蔚自己来,别说跟傅弈搞对象了,她不把傅弈当场搞死就算她那天吃斋礼佛了。 阮蔚:“你是被塞进我神识的器灵,你的指令是与我站在一边。这是‘我’做的。” 她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鉴于你的失忆,我那时候大概有点疯了,手段可能不太温和。” 救世系统愣住,当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什么的时候,却发现阮蔚再一次将他单方面屏蔽了。 救世系统:【……】 就无语。 - “池衿,早点出来。”阮蔚十分平静的说,她太了解他了,“别嫌水脏,出来再换就是了。” 水镜中。 池衿的眼睫狠狠一颤,他似乎是有些怀疑这声音的真假,但又觉得这口气十分熟悉。 宁错杀,不放过。 万一真是师姐在说话,他要是没听,那可真是完了蛋了! 于是池衿只好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阮蔚见状便抚去了镜面上的血,看着镜面中的人一点点消失,她冷静的拉着萧玄同走到了一旁。 她一离开,就表示镜子的争夺开始了。 谁都知道第三场有许多灵宝法器,这些都是各大宗门拿出来给打了两场比赛的嫡传们做奖励的。 这水镜一看就非凡品。 虽然不知道拿不拿的走,但总得试试。 望溪行直接一剑拦下了合欢宗。 水镜的用途大家都看出来了,能和自己宗门的人对话嘛。在淘汰赛里,人数永远是先手优势,是以,抢占先机则更为重要。 在望溪行以一挡五的保护下,柳渡筝学阮蔚一剑划了手心,滴了血上去。 片刻后,她神情十分古怪地收回了手。 不是……这镜子里怎么……映的是阮蔚啊??? 望溪行抽空看了眼水镜,就看见了镜中正端坐在一旁的蓬莱师兄妹,和不远处冷淡的观摩战局的蓬莱师兄妹。 望溪行的反应也很迅速。 啊…… 原来不是能看见同宗门的人,是想见的人啊。 望溪行十分复杂的看了眼柳渡筝。 她不太懂自家小师妹最想见的人是谁。若是阮蔚还好,若是萧玄同…… 望溪行拒绝。 两个冰块在一起是没有未来的! 柳渡筝也明白了,她脸颊一红,裳霓出鞘,竭力控制着声音平稳,“大师姐,你去滴血,我来拦。” 望溪行,“好。” 两人换了个站位,继续拦着合欢宗。 合欢宗:……你们剑修有毛病。 望溪行的血映照出来的就很正常了,但她不愧是修多情道的。 一面水镜,三个画面。 她的三个师弟都在上头。 傅弈是雷灵根,看镜中画面似乎也是池衿二人方才所在的孤岛之上,只是岛上不小,与蓬莱仙宗二人不在同一处。 另外俩师弟,一个风一个金,各自都在不同的地方。 老三身边还站着个十分眼熟的人,蓬莱的常怀瑾。 望溪行脸色晦暗不明,她开始沉着声音指挥师弟们如何寻找出路。 具体的操作方法阮蔚已经给她演示过一遍了。 去听、去想、去看,去寻找真实与虚幻。 第241章 暴躁的师兄 窝囊的师姐 另一边。 萧玄同抓过阮蔚的手看了两眼,确认没有大碍后才松了口气说:“下次动手之前说一声,给我留个反应时间行不行。” “是我着急了。”阮蔚抽回手,她眨了眨眼,“师兄觉得这一处的出口是哪?” “石门。” 萧玄同顿了顿,“但不知道是哪扇。我去推过,推不开。” 阮蔚微微颔首,“对。合欢宗能推开,我刚刚落下来时就看见了秋浓日在推门。” 但阮蔚一落地,他们又不那么着急走了。 “得等五个人。”萧玄同也不愚钝,他稍稍转弯便也想到了。 阮蔚十分赞赏的点头,“嗯。五人齐,石门开。” “感觉这次的秘境跟闯关游戏一样。” 萧玄同想了想,有点犹豫的说:“小师弟领着握瑜我不担心。怀瑾就……” 阮蔚将下巴朝着望溪行的方向努了努,“喏。” “有她替我们操心呢。” 阮蔚出来的时候就在想刚才的火山究竟是什么,现在她觉得,那只是一个进入石殿之前的考验罢了。 既然是考验,出来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这秘境似乎是针对所修和灵根分配的,像阮蔚他们就是偏水属的剑修,而池衿、握瑜都是偏火属的,等等! 池衿分明是个法修,怎么被分到剑修一类去了? 阮蔚回想了会池衿方才的穿着,最终确认了原因—— 他这次居然佩剑了! “这秘境……也不是很灵敏啊。”阮蔚感叹了声,她像是想起什么,又问了一嘴萧玄同,“你进来的时候,看没看见阮渐姜佩剑?” 琨音门那几个爱俏的,时不时就喜欢在腰际挂把剑来搭配。 萧玄同想了想,“穆笙好像佩了。” “……她什么灵根。” “木灵根。” 阮蔚啧啧两声。 他们这代剑修里没有木灵根,穆笙大概率自己一个人在一处。木畏火,穆笙这次不跳个火坑可出不来咯 ~ 她笑,“可怜的穆笙被秘境玩弄于股掌之中。” 听出她口中的调笑语气,萧玄同额角青筋跳了跳,他忍无可忍,警告道:“回去……就把你那堆话本都烧了!” “看你说的那些……都什么东西?!” 阮蔚被骂的一缩脖子,不吭声了。 萧玄同不爱管教她,但一管教起来,也是个没完没了的主儿。 - 不多时候。 池衿从一道石门中缓步走出,他身后还跟着脸十分臭的握瑜。 握瑜一见阮蔚就扑了上去,“师姐!!!” 她头也不回的告状:“池衿又说我是海带精!他还让我晒晒太阳卖个好价钱!” 池衿,“……” 我就该让她死里边! 阮蔚拍了拍握瑜的头,她抬眸,不咸不淡的看了眼池衿,看的池衿背脊一阵发凉。 池衿有些犹豫。 他确实是骂了常握瑜。所以……跪还是不跪……可师姐还没开口呢,要不然等她开口再跪? 出乎意料。 阮蔚只是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她掰正了握瑜的身体,“你也踹他了,不闹。” 握瑜,“……” 她愤愤回头,想看看池衿这次又使了什么阴招勾引师姐。 只见池衿一脸受宠若惊,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呆傻几分。 像是完全没料到阮蔚会不偏不倚的说出这样的话。 握瑜拼命的扫他,想要从他身上察觉出什么来。 脸?没有,很完美……头发?不对……手?刚刚池衿也没动手啊……衣服?衣服也很整洁啊,那海水不过溺死人的幻境,其实一点没湿,淹一会就出来了…… 啊。 握瑜终于看见了自己的破绽。 池衿衣摆下有一小处十分不明显的鞋印,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见! 顺着握瑜的视线,池衿也才发现自己衣摆下的脏污。 可师姐…… 她明明只看了自己一眼,一眼而已。 池衿抿着唇,躬身正要去撕开那块脏污,手还没触上,一汽水团却晃晃悠悠的飘到了他面前。 阮蔚,“洗洗手,等会换一件,这件不要了。” 池衿一怔。 过了会才低低的应了声,“哦。” 萧玄同第一个受不了,“你又惯着他这臭毛病?” 在他看来。 男孩真没必要养的那么精细。 何况,生的好的也不止池衿一个。萧玄同不明白,就是阮蔚自己也只是爱漂亮了些,没有洁癖到池衿这般龟毛的程度。 阮蔚每回都是一件破烂衣服从头穿到尾的。 她怎么就愿意惯着池衿呢。 “……他又不是第一天这样啊。”阮蔚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 萧玄同,“那你得让他改啊!以后与魔族对战时难不成也惯着他?打一会就回去换个衣服?” “到时候再说。”阮蔚说。 “……阮、蔚!” 萧玄同气到心梗,他扫了眼看呆了的师弟师妹。 他抿了抿唇。 吵架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吵。 萧玄同抓着阮蔚就闪到一旁,开始激烈的讨论起师弟师妹们的教育问题。 讨论—— 萧玄同猛烈输出,阮蔚点头哈腰。 他们俩的身影就好像一个非常操心孩子教育 正喋喋不休唠叨着的苦口婆心的妈,和一个只会宠孩子完全不管教育只管孩子开心的窝囊的爹。 池衿将手浸到水团中,一瞬间的清凉让他久久不能回神的大脑得到了片刻喘息。 师姐怎么越来越…… 惯。 大师兄说得对,她在惯着他,池衿也能感觉得到。围绕在太阳身边,怎么可能感受不到那特意的照拂呢。 阮蔚对他似乎变得更加纵容了。 池衿甚至有一种错觉。这时候的他若是去找阮蔚说自己想要一颗星星,阮蔚也只会皱着眉让他等几日,她抽个时间就会去找个陨坑给他摘星星。 为什么。 池衿有些不明白。 但二师叔说师姐可能也有着前一世的记忆。 是同情麽,还是愧疚。原来……这些感情就能让师姐停下脚步回头望望自己吗。 “你开窍了?” 握瑜的声音突然在池衿背后响起。 池衿一愣,“什么?” 他莫名觉得心虚。 此时的握瑜用一种池衿十分看不懂的眼神正上下打量着他,过了会儿,她才收回视线,自顾自嘀咕着: “看着也没开窍啊……师姐怎么……” 她声音小,池衿听不真切。 倒是一直忍不住观察着这边的喻之椿面色渐渐苍白,媚修主修情绪之道。 喻之椿太明白阮蔚刚才看向池衿的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一种油然而生的挫败感席卷了他心绪。 第242章 被天命选中就是她最大的不幸 常怀瑾出来的也不算晚。 但十大宗嫡传确实没有庸才,都是本身实力过硬,然后又被自家砸资源砸出来的天之骄子。 阮蔚对此早有预料。 在她看来,常怀瑾性子太直,也从来不会掩饰自己,他本身就不适合这些弯弯绕绕的幻境。 常怀瑾出来时,石殿内已经稀稀拉拉的聚了不少人。 也早有宗门凑齐了人,譬如合欢宗,他们随手推了一道石门就进去了。 合欢宗所修的就是魅幻一类的术法,这简单的幻境考验他们若还争不到第一,那月华就要吐血而亡了。 伏龙寺也进去了。 他们从小就要练习如何抵御合欢宗的幻术,生怕合欢宗弟子每月任务抓的就是自己,自然都是心智坚毅之人。 见空更是从不在月底出寺。 一出去就完咯! 万剑宗那个风灵根比常怀瑾出来的早一些,他一出来,万剑宗五个人就先进去了。 不过。 阮蔚觉得,傅弈看向自己的眼神更直接了。 似乎经历过上次的打击之后,反倒让他开了窍,更加了解了阮蔚这个人。 傅弈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后来回去同两位师兄探讨了一夜,愈发觉得阮蔚是个真性情的姑娘,动起手来也干脆利落,不愧是世家嫡女 ~ 尽管二位师兄都劝他趁早放下为妙,但…… 若是那么容易,傅弈也不会越陷越深。 甚至回想起那凌空穿胸的一剑和阮蔚那煞神一般的冷面,傅弈还会莫名觉得脸热。 沾了血的玉。 有瑕,竟更引得人趋之若鹜。 对此,阮蔚当着人面松了松拳头,冷冷的看了回去。 心想他丫的还是没挨够揍。 看见殿内这么多人,常怀瑾有些心虚,“师姐对不起。我出来的太晚了。” “别说这些,人没受伤就好。”阮蔚摇了摇头。 萧玄同 ,“人齐了就进去。” 五人抬头看向数不清的石门。 “谁来选一个?” 那么多扇门呢,总得选出一个。 阮蔚向后退了一步,“我不选。我运气差的要命。” 阮蔚对自己的气运有一个非常清晰的认知。 符箓什么的倒还好,但其他方面,阮蔚实在不敢苟同。 被天命选中就是她最大的不幸! 阿门。 池衿也向后退了一步,他紧紧的盯着鞋面,好像上面镶了钻。 常怀瑾倒是对自己的运气很有几分自信,他随手一指,“那就这个呗!” “行啊。”阮蔚说。 - “嘶。” 进入石门之后,阮蔚第一个发出声响。 眼前的景象让人不得不惊叹。 漫天黄沙、尘土飞扬,十分迷花人眼。地面一片赤红,一点鲜绿不见,是多年不曾有过生灵的模样。四周有各色尸体或横或竖,遍野躺尸。这是一处远古战场。 常怀瑾呀了一声,他上前翻翻找找,“都是妖兽呢。” “嗯?”萧玄同闻言,他也看了看,“还真是。” “蔚蔚,你怎么看。” 阮蔚,“……” 她有时候在想要不然改个名字叫元芳算了。 “咳。”阮蔚轻咳一声,将自己的思绪扯了回来,她也俯下身子仔细看了看那些妖兽的尸体。 齿痕、无利器伤、失血。 阮蔚,“不怎么看。反正不是人干的。” “继续往前走走看。” 五人一路走、边走边停。这石门之后的世界就仿佛没有边界,走了许久也看不见头,倒是那些妖兽的尸体越堆越多。 到了后面,池衿想找个空地落脚都没有。 他只能坐在剑上,小心的提着自己的衣摆,生怕这新换的衣裳染上一点脏污。 不过,轮得到池衿御剑的时候实在是少得可怜。这时候就更能看出他的不熟练,剑身整个晃晃悠悠的跟在师兄师姐们身后。 萧玄同,“……” 他很绝望。 蓬莱出来的人,第一次有池衿这种御剑都不熟练的。 都是阮蔚惯的! 平常就她欺负的最狠,可惯起人来,阮蔚也是真舍得惯啊。 萧玄同这次没骂,只是瞪了两眼阮蔚。 满脸写着:你惯出来的你管! 感受到后脑勺处传来的的怨念深厚,阮蔚吹着口哨看天看地看妖兽的横截面,就是不去看萧玄同。 孩子胀气,乐意在天上飘一飘怎么了。 阮蔚想着。 握瑜紧紧的跟在阮蔚身后,问道:“师姐。这门的意思是让我们杀妖兽吗。” “宾果!” 阮蔚笑了笑,她今日的心情很不错,“小鱼儿就是聪明,恭喜你!答对啦 ~ ” 她做了个烟花绽放的手势,惹得握瑜都忍不住唇角向上一扬。 “师姐师姐。” 常怀瑾也凑过来,“那师姐看出是什么妖兽了吗?” 阮蔚微笑,“啊……我看不出来呢 ~ 听说大师兄将志怪录背的滚瓜烂熟,你不如问问大师兄,是不是呀师兄 ~ ” 常怀瑾一脸期待的看向了萧玄同。 “咳咳!”萧玄同让她呛得猛咳。 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这个明知故问的师妹。 “是囚牛?”池衿忽然出声问。 常怀瑾猛地一拍脑袋,“对呀,外面还挂着囚牛雕像呢!我们要打囚牛?真的假的啊,可是囚牛一脉是龙族血脉的唯一幸存者了哎……” 握瑜,“打一只,少一只。” 阮蔚顿了顿,这两的口气听起来就像是不能对珍稀保护动物下手似的。 她说,“这是秘境。” “怎么可能有真的囚牛。而且,囚牛的性情你们不是都见识过了吗。秦……咳咳,那小孩,三棍子能打出个闷屁来?” 囚牛是众多龙子中性情最温顺的,不嗜杀不逞狠。 阮蔚又举了一个例子,“还有陈……那什么,他比我还守法呢!” 她不提还好,一提就糟糕。 萧玄同不解,“你在骄傲什么。” 一个妖族比你一个正统灵族还遵守通州律法,这难道是什么很值得庆幸的事吗。 阮蔚,“……” 大师兄你这个赛季进化的有点太超过了哈。 尤其体现在怼自己这方面。 第243章 欠嗖嗖 “不是囚牛,那是什么?”常怀瑾问道。 阮蔚想也不想就答,“我没说不是囚牛啊,我是说,或许没有真的囚牛。” 像是在回应阮蔚的这句话,一声兽吼突然的在他们几人附近炸响。 吼声如惊雷,炸的人耳廓发昏。 五人皆是摆出御敌姿势,等了好半晌,妖兽尸体堆里才出现了悉悉索索的动静。 萧玄同轻声道,“往后退些。” 他手中渡鸦正严阵以待,十分警惕着这不知名妖兽。 阮蔚亦是随时准备撤退。 那金色兽类如一道残影一般出现之时,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常怀瑾更是不可置信的揉了揉自己那还没到年纪却好像提前老花了的眼睛。 常怀瑾震惊,“开玩笑的?!” 他指着面前这一不及他腿高的金色小兽,十分无语: “这明明就是个妖族幼崽啊。” 小兽头上有对刚刚萌芽的幼角,形如游龙,四只爪子立地,甚至看上去还有些晃晃悠悠的站不稳。 蓬莱可都是见过成年囚牛的,他们自然知道囚牛的长相特征。 面前这小兽就是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囚牛。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兽形的眼瞳大,它看上去还有几分软糯可欺。 - 秘境外。 秦罗看见这一幕,眼睛微微一亮。 他扯了扯陈渊的袖子,低声问:“小叔,我化形之后也会这么……小吗?” 陈渊不冷不热的看他一眼,嘲讽一笑,“你化形?” “照你现在这个进度,等你学会化形早八百年都过去了!还小呢,到时候看起来比我现在都老!” 秦罗,“……” 不想回答就说不想答,每次都要刺他两句是什么意思。 秦罗白了陈渊一眼,气呼呼的提着裙摆跑回角落去继续看灵镜了。 陈渊,“?” 他这侄儿现在真是越来越小性,说都说不得了! 陈渊也闷气了会儿,而后又把视线放回到了这灵镜之上。 他这次来是他爹点过头了的。 妖皇说天下将乱,乱世出英雄,陈渊必须得代表他们妖族囚牛一脉名扬天下。 陈渊说去他娘的名扬天下,出都出不去,通州又改了新的考题他还没考过,不止他没考过,新认回族中的秦罗连篇千字文都没背下来! 妖皇:……公派,走公派总行了。 本来还在发愁怎么个走公派法呢,十大宗就上门商议这妖族秘境一事,妖皇提出了两个出入许可,十大宗也很痛快的答应了。 毕竟陈渊是已经考过一次的人。 他们很放心。 陈渊再度看向灵镜中一脸茫然的阮蔚,他唇角勾勒出一抹很淡的浅笑。 近来发生的每件事都在预言中得到了应验,陈渊只需要见证这最后一件事,是否能够得到预言的应验。 若是应了…… 陈渊笑意上眼,弯出的弧度十分危险。 - 蓬莱,“……” 啊? 阮蔚都有些恍惚了。 刚才那声兽吼,确定是这位小朋友能发的出来的吗。 萧玄同却还是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小兽,不敢放松任何警惕,他轻声问:“蔚蔚。会不会是障眼法?” 没有人回答。 他回头一看,一、二、三……少了一个? 对上师弟师妹们逐渐惊恐的脸。 池衿颤巍巍举手,“大师兄,我……我没来得及拉住师姐。” 萧玄同瞳孔一缩,想也不想,转头怒吼: “阮!蔚!” 在萧玄同怒气值达到顶峰的同时。 阮蔚的指尖已经戳在了小兽的脑门上。 她稍稍用力,一戳就将这小兽戳了个倒,啪唧一下就仰面倒地,一脸懵懂的看着阮蔚青葱的指尖。 啧。好弱。 阮蔚默了默,“是真的哎。” 有温度,有实体,有影子。 她还以为这小东西跟当初的秦罗一样,是只剩个魄的游魂呢。 当初的秦罗也有实体,是只能被拥有天生灵体的阮蔚、和从秦娘娘那抢了天眼的陈渊能看见。 这小囚牛,大家都能看见。 见阮蔚都把这小囚牛戳倒了也没事,蓬莱仙宗其他人这才围了上来。 萧玄同上去就是给阮蔚来了一下,“手欠!” “先前怎么答应我的?!” 阮蔚嘿嘿一笑,“下次一定。” “这是只小囚牛嘛,它蹦起来也打不着我膝盖啊。” 萧玄同,“它再小也是龙族后裔,一尾巴甩过来你腿骨都得折了。” 阮蔚,“……” 她挨了一下,倒是知道萧玄同是真火了,只答应着,“知道了,你别给二师叔告状。” 阮蔚这人就是有个毛病,手欠,嘴欠,脚也欠。 总之就是个欠嗖嗖的人。 每回萧玄同一个没看住,阮蔚就跟条泥鳅似的窜了出去惹事,压根管不住自己的手,她也没想管。 俗话说,三岁看老。 阮蔚这种从小在世家长大的上有父兄宠溺的嫡女,她的本能就是依着自己的兴致行事。阮蔚一直不太喜欢考虑可不可以一类的事。 她只管自己想不想。 想就去做,不想就不做。 是个从不内耗的人,在阮蔚眼中,让她承认自己有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后来家中出事。 到了蓬莱,阮蔚倒是收敛了些脾气,起码知道咬着牙齿表面认错了。 萧玄同也已经很久没看阮蔚这样了。 上次她笑的这般开朗时,似乎还是去年他刚刚结成金丹,他们五人一同历经阮家事变、小镇惊魂等琐事的时候。 那时候,阮蔚的心防还不像现在这么重。 她会逗趣,会顽劣,会敲师叔竹杠。 二师叔说人的长大似乎就在一瞬间,萧玄同一直觉得这是句空话。 可是。 只一年。 阮蔚就好像莫名给自己背上了很多包袱,那些无形的、有形的包袱,统统被阮蔚一声不吭的接过,扛在了她瘦削的肩上。 她本就心思重,平日也沉静。 这一年更显得莫名冷酷,平日里,除非早功练剑,晌午藏书阁,下午的实操课,萧玄同能见着她。其他时候,阮蔚都是闷在房里修炼。 也莫名,笑得不甚开怀了。 不知道这会子是怎么了,整个人就跟彻底放开了似的,这简直是回归了本性。 萧玄同觉得这大概和阮蔚晋升金丹有关。 她实在憋得狠了。 死亡的威胁又一直萦绕在阮蔚的身后,逼得她不得不努力、不得不去拼命力求突破。若是今年未能结成金丹。 明年,噬心蛊发作之时,便是阮蔚命丧黄泉之日。 想到这,萧玄同甚至狠不下心管教她。 阮蔚在萧玄同眼中,和不爱说话的小师弟一样,都是需要小心保护着的小孩。 他沉默了会,也蹲下身子,认真的看向了阮蔚的眼睛,“我用神识探过了,这一处,只有这一只小囚牛。” “嗯。”阮蔚随手把小兽的尾巴打了个结。 逗得小兽晃晃悠悠的转圈圈。 常怀瑾也跟着蹲下,“嗯……那我们要把它……那个之后,才能出去啊?” 他语气之中多有不忍。 握瑜也沉默着,像是在思考该不该杀。 池衿仍然抱胸乘在剑身上,他拧着眉,低声道:“你们下不去手,就让我来。” 池衿觉得,三师兄的善良总是发挥在一些奇怪的地方,若是这份善良能体现在他的嘴炮上就更好了。 他对灵族、妖族、魔族,都没什么多余的同情心。 眼睛一睁一闭的事儿,池衿熟练的很。 他杀过,也死过。 第244章 这玩意儿公的母的啊 “不杀。” 阮蔚顿了顿,抬头仰视着池衿,她一字一顿,“尤其不许你杀。” 池衿修杀道这事在蓬莱不算秘密。 萧玄同虽然不解,但思及池衿那讳莫如深的父母亲族,他倒也没说些什么。 常怀瑾倒是一连劝了好些天,把池衿烦的几乎是一见着他就砰的一下把门关上、锁死,不肯多听常怀瑾的唠叨。 握瑜才是最令阮蔚意外的。 她以为握瑜会说无所谓管他去死啊这之类的话。 没想到,握瑜为此还找池衿深谈过一次,他俩谈了半宿。出来之后,阮蔚问握瑜怎么样。 握瑜说她决定支持池衿的选择,她还说池衿就该这么选,把不顺眼的人都砍死就好了。 阮蔚:…… 她连夜给这两即将长歪的师弟师妹丢去了后山老祖,让他们静心听经,修养心性。 此后,阮蔚更是时刻紧盯着池衿,不许他滥杀。 连帮萧玄同处理只灵雏都不行。 但—— 蓬莱人接受是一回事,阮蔚不想让通州的其他人知道。 修杀道人的下场总是不太好的,滥杀会影响心性,杀的越多,煞气越重,久而久之,自然会影响人的心性。 修杀道之人,堕入邪魔者不在少数。 通州戏称杀道是隐藏的邪魔预备役,世人对杀道,多有偏见。 阮蔚记得通州史上记录的杀道飞升者,确实是有的,甚至比无情道飞升的记录还多些。 但这些人无一例外,父母双亡,亲朋死绝,爱别离恨无能。 他们的身边无人。 阮蔚不想、也绝不愿让池衿也落到如此境地。 池衿微微愣神,他知道师姐不喜他滥杀,于是只低声应道:“好。” “我不杀。” 阮蔚这才稍稍满意了些,她一把将小囚牛从地上捞进了怀里,“走。” 小囚牛没有半点不适,反而还自顾自地在阮蔚怀中窝出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水润的金色瞳孔像块宝石。 池衿,“……” 这玩意儿公的母的啊。 他清了清嗓子,“师姐给我,我来抱。” 阮蔚以为他喜欢这小东西,便随手将小囚牛给了他。 池衿看了眼小囚牛爪上的泥,微妙的停顿了一下。 小囚牛,“?” 许是物种相斥,它看池衿也不大顺眼,鼻息里喷着热气。 池衿想了想,垫了层帕子才接过它。 他不像阮蔚似的将小囚牛揣在怀里,只是双手捧着。 一行人再次向前走去。 “去哪啊师姐?”常怀瑾问道。 阮蔚,“抱着它试试能不能走出去,不能就再想别的办法。” 她瞥了眼挂在池衿手上那金瞳润润的小囚牛。 潜意识里,阮蔚知道这瞧着绵软的小囚牛不是什么软柿子。但要让她对这么一个啥坏事还没来得及做的幼崽动手,阮蔚这种人残存的良心也是会隐隐作痛的。 而且,阮蔚想起刚才那声惊天兽吼。 她更是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会小囚牛。 这小东西要是不高兴了,随便一声吼都能够自己晕上一会儿了。 蓬莱弯弯绕绕的走了好一阵,走的阮蔚都有些晒昏了头,也没见这荒芜有个边界。 捧着囚牛的池衿突然停住。 “出不去的。” 他的剑身横着,拦住了身后的师兄师姐们。 池衿指着地上的一具妖兽尸体,“这是我们刚刚走过的地方。” 常怀瑾闻言,瞪大了双眼,跑上去一瞧,“真的!” “我刚刚走的时候不小心踩了一脚它的爪子,瞧,这爪子都让我踩扁了。” 萧玄同与阮蔚对视一眼,心里莫名有了几分凉意。 阮蔚也记得很清楚,他们方才走的明明是直线,怎么可能会绕回来! 鬼、鬼打墙? 哦不,这儿死的都是妖兽。 那妖打墙……我靠这他娘的一听就更恐怖了。 阮蔚背上渐渐发冷,她和灵异怪物打过不少交道,但这也是头一回遇上五个人一块鬼打墙。 更别提还有灵火旺盛的池衿、正罡之气的常怀瑾。 这他娘的都能被缠上? 阮蔚觉得太蹊跷,她思考时喜欢将指节掰过来又掰过去。 还是说,是小囚牛在作怪? 握瑜,“……池衿。” 她从腰间拔出长剑,十分冷静的说:“把它给我。” 握瑜想的很简单,既然大师兄是个圣母性子,师姐有誓在先,常怀瑾……那个怂蛋,池衿又不能滥杀。 那就她来。 她不怕滥杀,也不怕报应。 握瑜不想活得太久。 池衿微微挑眉,他倒不觉得握瑜这话有什么,随手就将还在东张西望的小囚牛递了出去,“喏。” 握瑜正伸手要接,阮蔚一把拦下,“小鱼儿。” 她摇了摇头,眉眼温柔,“别杀,先试着能不能弄晕它。” 如果只有死才能出去,那这秘境也太邪门了。 又是挂人家囚牛的雕像在石殿中央,又是在石门后面设置杀小囚牛才能出的幻境,又是尊重又是侮辱的,矛盾不矛盾啊! 握瑜挑眉,“弄晕?那我试试。” 她一边接过小囚牛,一边将手伸到了囚牛布满鳞片的背上。 然后。 四人一脸茫然的看着握瑜毫无下一步动作的手。 池衿,“?” “你手让大师兄冻上了?” 萧玄同举起双手,澄清道:“我可没有。” 握瑜没有理会他们的打趣,艰难出声,“师姐。” “捏哪才能晕?” “……” 萧玄同拉着两个师弟稍稍向后退了些。 非战斗人员,立即撤离! 阮蔚微笑,“下次三师叔的课你再逃一个试试呢。” 握瑜:呜。 第245章 我的符箓\/歌喉绝不可能如此之差 在握瑜讪讪的笑容下,阮蔚伸手接过已经不知转了几道手的小囚牛。 一阵沉默过后。 阮蔚试探性的问道:“囚牛的话,捏七寸吗?” “……” 池衿扶额苦笑,“师姐,它不是蛇。” 阮蔚嘴硬,“我知道。” “都是一长条,差不多啦!” “差不多也得有个限度,”萧玄同没好气的说,“就算它是条蛇,捏七寸也昏不了啊。” - 外面的陈渊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声。 拿囚牛和蛇比较? 阮蔚……她简直是胆大包天! 随着陈渊的一声冷笑,气氛再次跌落到了冰寒以下。 玄真子悄悄跟元音哔哔,“这太子,脾气不小。” “孩子说的玩笑话也不乐意听。” 元音顿了顿,“举个例子。” “你是修卦象的,有人说你是占星的,还说占星和卦修都是孬货……” “我抄起家伙就干他丫的!” 玄真子怒了。 元音两手一摊,“这不就结了吗。” “咱不能对妖族有偏见,虽然他们没审美 好珠宝 体味儿重 没文化 字狗爬 衣品烂……” 玄真子,“……” 别藏了元音。 对妖族有偏见的好像是你。 静乾瞥了眼正襟危坐的崔晏君,她试探性的问道:“晏君,你觉得呢。” 崔晏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什么我觉得。” 这位前嫂子是想和自己讨论如何擒拿爬行类长条妖兽吗。 崔晏君修医,最近这十来年做老师也做出了些趣味儿,她很乐意替静乾解答一二。 崔晏君,“不管是囚牛还是蛇类,捏七寸确实晕不了。但是——” 静乾眼皮一跳,“等等……” “直接打头就好了啊。” 崔晏君言辞凿凿,声如洪钟: “控制力度,来上那么一下。管它是龙是虫,反正最后都得在地上趴着。” 陈渊,“……” 众人,“……” 你们蓬莱的教育真的很糟糕。 静乾扶额,有气无力的制止道:“晏君。停。够了,别说了。” 再说就要开启两族大战了。 崔晏君不明所以,但她胜在不理世事,也不太管别人的反应,和死活。 她反问道:“可这秘境之中为何会有囚牛,还有供奉囚牛兽首的石殿?” 众人精神一振。 崔晏君直愣愣的,竟是误打误撞的问出了众人一直想问的问题。 “这是妖族死后形成的秘境,有个把幻影很正常。”陈渊笑了笑。 崔晏君,“幻影?” “对。” 陈渊笃定,“幻影。是真是假,我还能看不出?” “至于石殿。” 他顿了顿,“囚牛一脉乃是真龙血统,妖族家家户户皆会供奉,这又有何稀奇。” 陈渊给出的解释清晰明了,虽然有些敷衍,但总体来说也称不上是扯淡。 虽仍然觉得不对,在静乾那状如朝见的眼神威胁下,崔晏君也就作罢了。 崔晏君:……师兄人都不在了还要被前嫂子管。 - “那怎么办?” 常怀瑾有些焦急。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挑着眉问:“来一下?” 阮蔚低头看了眼小囚牛那巴掌不到的脑壳,顿了顿,“哄睡行不行。” 昏迷和睡眠,反正都是失去意识。 蓬莱一圈人都是锻过体的,虽说囚牛身强体壮,又有鳞片护体,但阮蔚觉得这个力道也是很难控制的。 一巴掌下去,晕了倒还行;没晕……这小玩意儿哭嚎一嗓子,指不定惹出多少麻烦事来。 池衿十分微妙的瞥了眼阮蔚,只见她一脸正经,显然是真打算这么做。 池衿低声重复道:“哄睡?” 眸中划过一丝冷光,看向小囚牛的眼神也更寒上了几分。 他年幼时,师姐都没哄过他睡! “怎么哄。”萧玄同想了想,“给它唱首歌行不行?” “我只会唱师尊教的。” 阮蔚震惊,也难得的有些吃味,“师尊还教你唱歌???他怎么不教我?!” 别看丰无涯对阮蔚宠的厉害,真要论起来,还是萧玄同打小就跟在了丰无涯身边,见证着丰无涯从新手奶爸晋升为现如今的五劫共存。 萧玄同有些羞赧,“师尊说我同他一样,嗓子好。” “……” 阮蔚,“那你试试。” 萧玄同咳了咳,清嗓后自信开唱:“天 ~~~ 苍 ~~~ 苍 ~~~ ,地 ~~~ 茫 ~~~ 茫……” “司道普!” 阮蔚瞬间捂住了小囚牛的耳朵。 小囚牛差点落下泪来。 囚牛好音律,但萧玄同唱的,不仅跟音律毫无关系可言,甚至搭不上音、更别提有律了。 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面前毫无自觉的大师兄。 “……” 阮蔚欲言又止,“你唱一个字为什么要拐八百个弯。” 阮蔚记得自己刚开始修音时,萧玄同也曾想要一起,被崔晏君半是哄骗半是驱赶的轰了出去。 她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崔晏君不肯教萧玄同弹琴了。 握瑜都听恍惚了。 萧玄同愣了,“不好听?” 他自问自答:“不可能!我与师尊唱的一模一样。” 常怀瑾将捂着耳朵的手放了下来,沉默了会儿才说了句真真的公道话:“大师兄,你的歌唱水平和师姐的画符水平差不多。” 握瑜难得赞同,她猛点了两下头。 “你说什么?” 阮蔚、萧玄同异口同声:“我的符箓\/歌喉绝不可能如此之差!!!” “……” 半晌,萧玄同悻悻然闭上了他的嘴,阮蔚也默默的将手从小囚牛的耳旁拿开。 阮蔚叹了口气,“我不会唱歌。” “给它弹一曲劝灵安。” 再次从阮蔚口中听到这段曲目,池衿的眉心忍不住一跳,他低声说,“可它不是灵。” 师姐当初也不是。 “那又如何。”阮蔚随手将幽荧取出,她的芥子袋中能装的东西很少,除了几把批发铁剑,也就只放了幽荧。 阮蔚顿了顿,抬眸与池衿对视,“劝灵安。” “我只是劝,灵是否安,与劝者何干。” 池衿一怔。 阮蔚却转头,莫名觉得有些闷。 她不想和这拼命钻牛角尖的蠢师弟多说。 劝者愿意相劝,旁者愿意观从,灵者愿意散去,这都是个人选择。 《劝灵安》是冥曲不假。 但音谱小意松快,曲调婉转悠长。只要忽略它的本质,它就是一首非常适合哄人睡觉的小曲儿。 阮蔚将囚牛递给了握瑜,她随手拨弄了几下琴弦。 幽荧的琴弦不知是用什么做的,韧劲十足,拨弹两下,音律传的则甚是悠远。 从阮蔚取出幽荧开始,那小囚牛就仿佛傻了一般,一双黄金瞳死死的盯住了通体流银的幽荧。 阮蔚架好琴,随地而坐。 她敛眉,将手腕束袖向上紧了紧,免得垂下的衣袖会拨乱琴弦。 月下中人,敛眉抚琴,眉目清远而温和。 容貌盛极其实会给人很强烈的攻击性,但阮蔚生的就很客观,远山眉黛微紫,微蹙时则破开了周身冷清,更通人情,也显得人凝实了几分。 在蓬莱仙宗时,阮蔚练琴时总会被围观。路过的有一个算一个,个个都会忍不住停下脚步,驻足痴看。 崔晏君说,垂眸抚琴时的阮蔚,才算世上真泠仙。 阮蔚素手轻拨。 如流水般畅快的一阵琴音缓慢泄出。 曲音缓缓,淌在了这处日下荒芜之处,阮蔚抚琴时,更是会将自己那柔和度十足的水灵气糅杂进琴声里,这能让听者更加的松懈。 也能更好的催眠人。 每个音修的琴总有着自己的琴音,幽荧亦然。幽荧肖主,它的琴音总是带着那么一股子淡漠的味道。 一曲听下来,不像是劝安,倒像是劝降。 琴声止戈。 阮蔚长出一口气,“好久没弹,有些生疏。” 她探身来望。 在阮蔚灵气的包裹和劝灵安曲调的诱导之下,小囚牛倒是睡的迅速。 不知是曲劝的,还是幽荧劝的。 第246章 没有人能拒绝哈基米 蓬莱五人抱着昏睡的囚牛重走了一遍来时路。 这才终于看见了出口的影子。 道路尽头,一道从未出现过的石门静静的伫立着,石门向内打开,幽深黢黑的通道向内延伸,不知通往何方。 “还真是!”常怀瑾兴奋的喊了一声。 池衿也有些讶异。 他不觉得师姐这法子会有用,但他愿意陪着她尝试一二。 看见石门,阮蔚短促的啊了一声。 她皱眉,看向握瑜怀中呼呼大睡的小囚牛,“我们能把它带走吗。” 囚牛哎。 浑身都是宝的囚牛哎! 这小东西养到八百岁,光是头上换下来的角就能砸出个金殿堂来了!更别提它还有换牙期、掉毛……鳞片期。 金山。 这是一座小金山! 阮蔚的眼里又一次闪烁起了池衿十分熟悉的,那对金钱怀着诡异的渴望的光。 池衿,“……” 他不得不提醒道:“师姐。这是秘境。” 阮蔚头脑转得飞快,“秘境怎么了。万一这小东西就是十大宗拿出来做奖励的呢……”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像是知道自己这话实在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池衿,“奖励的灵宠是只囚牛,师姐觉得可能吗。” “你当妖皇一脉吃素的?” 阮蔚,“……” 糟糕,是心痛的感觉。 握瑜,“试试?” 握瑜也有些喜欢这只小东西了。 谁能不爱一只软软糯糯、懵懵懂懂,全身心依赖着自己的哈基米呢? 没有人能拒绝哈基米! 没!有!人! “走。” 萧玄同最干脆,他看两个师妹都想要,直接一把抄起小囚牛就进了石门。 池衿,“……” 你就宠她! - 甬道内是十分昏暗的,伸手不见五指。 常怀瑾畏黑,他死死的拽住了池衿的衣摆,面色惨白。 池衿知道他畏黑,便也用力的握着常怀瑾的胳膊。 常怀瑾,“小师弟。” 池衿十分骄傲的嗯了声,三师兄可算是发现他的贴心之处了,他张口,“不用——” 谢字还没出口。 常怀瑾,“我胳膊快让你掐紫了。松松,行吗。” “……” 池衿黑着脸、无情的抽走了自己的手。 和衣摆。 有的人就不配得到同情,你说是?常怀瑾。 感觉似乎在甬道中走了很长的时间,可实际上也没有多久,在所有人都开始对空间的概念感到迷茫惘然的时候,前方的光亮突然照射到了众人身上。 阮蔚猛地闭目,生理性的泪水就让这光刺激了出来。 恍惚间。 花香袭来,面前是熟悉的黑暗,阮蔚的眼睛稍微好受了些 她闭着眼,感受着鼻尖处细长的碎发,和发丝抚过她面部时带来的一阵痒意。 再度睁眼,众人又回到了那间石殿。 萧玄同,“它不见了。” 阮蔚一惊。 常怀瑾懵了,“我没听见它跑开的声音!” 他的耳力好,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可小囚牛消失时,竟然连常怀瑾都没听见什么可疑的动静。 池衿也说没感受到小囚牛的存在。 阮蔚咂舌,“幻象居然能做的这么逼真。” 她摸过小囚牛,不止是她,其他四位也都摸过。 它喷出的鼻息,冰冷鳞片下那温软的身体,甚至那对幼角的触感,都实在像极了真实。 那种真实度,真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幻象就能解释清楚的。 幻象总归会与真实有所区别。 例如傅弈的镜己所捏造的幻境,镜己更多的是直击人心,痛击缺憾;而合欢宗的魅术,则更注重对人心的掌控,她们偏向于操纵。 蓬莱岛上周边的幻境秘境环伺,他们五个偶尔也会被丢进去历练一二。 但没有一处幻境如此真实。 萧玄同皱眉,“又是这儿。” “我们陷入了新的反复吗。” 众人都以为出来之后会进入一个全新的地方。可没想到,竟然再次回到了最开始的石殿。由于刚刚在那片荒芜中经历过‘妖打墙’这类的事,萧玄同下意识觉得这又是一处新的‘妖打墙’。 阮蔚绕着石殿走了一圈,确认了: “还真是刚刚那座石殿。” 她忽然停顿,看向了正一道缓缓开启的石门。 一行人从里面缓步走出,每个嫡传之间都隔得十分远,像是厌恶极了对方。 阮蔚,“齐白芨。” 齐白芨在玄天阁这届嫡传中排第二,玄天阁也比较论资排辈,他人还没从阴影中走出来就听见了阮蔚这一声呼唤。 齐白芨挑眉,“有事儿?” 在他回答的瞬间,玄天阁其他人也立即停住,他们面无表情的看向了阮蔚。 阮蔚将玄天阁众人一一打量了一遍,心下便有了猜测。 她微微一笑: “你们这是第几次了。” 第247章 那你们演傻子演的可真像啊 这话问的。 萧玄同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他不明白阮蔚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池衿的视线在玄天阁其他人身上转了转。 只见玄天阁一行人都面不改色,若是第一次重新进入,那必然不可能像他们这般镇定。 再细看,齐白芨身上的血迹都叠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暗色斑驳。 齐白芨翻了个白眼,“你这都要打听。” “反正肯定没你们多,听说蓬莱是第四个进去的。这么久过去,你们至少都第四次了?”齐白芨一面说,一面跟在他的师兄身后向着下一道石门走去。 进入之前,齐白芨笑了笑,眉眼里是不灭的战意,“你们蓬莱都做了两回第一了!歇一歇,是时候该换我们玄天阁上去瞧瞧了!” 少年痴狂,最是要奔头名而去。 面对齐白芨的挑衅,阮蔚回以一笑。 “哈。” 她语气平静: “你这就有点痴心妄想了。齐老二。” “……” 齐白芨冷笑,“你俩真是有样学样,学柳渡筝那冰坨子是什么意思。” 没等阮蔚回答,握瑜就冒了个头,她最不怵与人打嘴仗。 “行啊,那学学你呗。” 握瑜挂着一抹浅笑,她熟练的拿捏住了三分薄凉,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的邪魅微笑的精髓。 齐白芨瞳孔微缩,“你……” 握瑜跟连珠炮似的突突突,“她都可以!凭什么我不行——?!” “还有还有,咳咳……”握瑜清了清嗓子,又做作的夹起: “你 ~ 少 ~ 胡 ~ 说 ~ ” 齐白芨脚步顿住,少年一张俊脸涨的通红,“常握瑜你住口!” 握瑜充耳不闻,她持续的痛击着齐白芨那脆弱的少年心事:“哦。柳渡筝!你这个小——白——痴——” 齐白芨,“你不要擅自加词!根本就没有小字!!!” 万俟安笑得牙花都快呲出来了。 他补充道:“师兄还记得我给你看的留影石吗。” 第一场小比结束,万俟安就特地翻找到了柳渡筝、握瑜互骂你道侣你道侣的那一段,他特地刻录了一份,时不时就拿出来播一遍。 齐白芨差点把他打成残废。 “万、俟、安。” 齐白芨喊他,眼睛瞪着,两颊咬的死紧。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闭嘴。” 出乎阮蔚意料,她本以为玄天阁这对本就极其不对付的师兄弟会借此吵个不可开交、翻天覆地。 结果。 万俟安居然真的安静了?! 他脸上还有几分不自然、不痛快的神色。 但他确实安静了。 阮蔚扭头,小声地同池衿嘀咕:“这是怎么了。” “转性了?懂事了?长大了?” 池衿,“……” 万俟安今年都十八了,再长大还能长哪去。 蓬莱仙宗嫡传的修为普遍会比通州其他宗门的嫡传落后一小境,因为,通州嫡传基本都是卡着20岁年龄限制参赛的。 一年两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淘汰掉那些太稚嫩的少年。 大宗门从不缺天才。 在场的嫡传都是年龄合适的、实力出众的、百里挑一的。 这也没办法,蓬莱仙宗这一届好不容易才凑齐人。 若是有得选,池衿一个筑基也不至于到这十方大比里来找揍。虽然目前来看,都是他揍别人的多一些。 玄天阁骂骂咧咧的进入了石门。 蓬莱又聚成一团。 握瑜问道:“现在是比谁过的石门数量多吗。” “大概。”阮蔚顿了顿,她想起了刚才玄天阁人人身上浓稠的血色,“不过他们怎么会弄得这么狼狈。” “齐白芨和他大师兄都是金丹后期,不至于这么累。” 阮蔚刚才一看,齐白芨的后背都湿透了,像是足足倒立了几个时辰爆出的汗。 萧玄同,“有血迹,他们的石门里是真正的杀妖兽吗。” “……” 握瑜扯着常怀瑾的袖口,她有些焦虑,“是不是我们选错了?” “或许……该杀它的。” 听刚才玄天阁人的口气,他们绝不止第一次进入石门。 握瑜有些着急进度,她担心是因为他们没杀囚牛,导致蓬莱仙宗才经历一次反复。 阮蔚,“不一定。” 她抬眸,静静的看向握瑜,温和的眼神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了些。 阮蔚,“他们的门后面是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但听齐白芨的口气,这样的循环大概是正常的。” “荒芜——秘境,来回切换。” “齐白芨他们刚才不是第一次进入石门,也不是第一次经历回到石殿这种事。说明这是很寻常的。” 池衿做了些补充,“能碰上,证明信息互通。” “不同的次数也会碰上,但齐白芨没有问我们遇到了什么,他们一点也不好奇。” 池衿感受到阮蔚投来了赞赏的眼神,他默了默,像是缓慢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说:“石门后的内容或许是相同的。” “池衿说的对。” 阮蔚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七窍玲珑判定,是真。” “……” 阮蔚挑眉,“干什么不说话。” 他们仨难得这么安静,尤其是常怀瑾。 握瑜叹了口气,她痛苦的揉了揉眉心,疲惫极了,“早知道我就多读点书了。” 她后悔了。 这一年在蓬莱藏书阁,她不应该因为觉得背书痛苦就开始发呆熬日子的。 阮蔚莞尔,“小鱼儿也懂事啦 ~ ” 阮蔚当然知道学习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将知识背录、刻复、一遍又一遍的重新记忆、运用实践。这通常不是一个短暂性的过程,这是一个漫长的反复疗愈又撕开的痛苦过程。 但阮蔚认同朝见常说的那句话: 很多东西不该到了用时才觉恨少。 阮蔚打的从来都是有准备的仗,她从不轻率的开始一件事(ps:手欠除外)。阮蔚既然决定去做些什么,那说明这一定是她有把握的。 常怀瑾,“这跟读书好像没有关系,应该是我们的智力不如师姐和小师弟?” “……” 萧玄同冷着脸,“这里的‘我们’,不包括我。” 知道师妹聪明是一回事,承认自己愚蠢这就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握瑜,“也不包括我。” 常怀瑾摸着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十分单纯:“可你们之前不就是什么也想不出来吗?” “啊。难道……是演的吗。” 常怀瑾温和地笑:“那你们演傻子演的可真像啊!” 他毫无自觉。 常怀瑾甚至觉得自己发现了师兄和亲妹对演戏的执着和熊熊燃起的热爱之情。 虽然不知道傻子有什么好演的。 但他是个捧场王。 “……” 萧玄同猛地起身,头也不回的推开一扇石门走了。 再晚一会他怕渡鸦会出现在三师弟的头上。 握瑜铁青着脸,紧随其后,走之前还狠狠的踹了常怀瑾一脚。 常怀瑾,“?” 他茫然的捂着受伤的屁股。 常怀瑾一脸受伤,扭头就是: “师姐……” 阮蔚眼皮一跳,她忙道:“怀瑾你先别——” 啊? 语言暴击这么快就要轮到她了吗?! 池衿抄起手帕就捂住了常怀瑾的嘴。 在他十分惊恐的目光下,池衿微笑着说:“三师兄。你的嘴用过了就要暂时的休息一会哦。” 他低语:“懂?” 拜长相所赐,池衿真凶起来的时候是很有几分凶悍模样的。 常怀瑾愣愣点头。 一边被捂着嘴,一边被力大无穷的池衿硬生生拖进了石门之中。 阮蔚慢慢悠悠的跟了进去。 第248章 蓬莱第一杀手 在黑暗逐渐度化为光明之后。 阮蔚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石门,熟悉的荒芜,熟悉的遍地横尸,以及一只十分熟悉的……小(?)囚牛。 看着面前长大了不止一两倍的囚牛。 众人,“……” 与上次不同。 之前需要走到妖兽堆中才能发现囚牛,这次大家刚出石门就同囚牛脸对脸,面贴面。 小囚牛热情极了,一见他们就十分欢快的围了上来。 它刨了刨脚下的土,爪子稍稍用力蹬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站在最前面的萧玄同。 好重! 这是萧玄同往后倒去时的第一个念头。 小囚牛还在不停的用它那已经不算幼角的角推搡着萧玄同。 因为十分好奇手感,倒在地上的萧玄同伸出手来捏了捏。 软的,不算太坚硬。 阮蔚咦了一声,她也伸手来摸了摸小囚牛的角:“看样子,还是个幼崽呢。” 小囚牛蹭了蹭阮蔚的掌心。 阮蔚顿了顿,还真是有点可爱哎。 她颀长的眼睫忽然弯了,一笑,看上去便有了几分难得的柔软神色。 握瑜也半蹲着,抿着唇笑,“它居然记得我们?” 刚开始握瑜还担心这小囚牛会黑化然后攻击他们呢。 现在看来。 还是哈基米长情! “是啊。” 阮蔚也觉得很神奇。 她原本还以为这就跟现世常见的游戏副本似的会定期刷新呢。新的数据总会替代老的数据,新的记忆自然也会迭代掉旧的记忆。 囚牛的眼睛亮亮的,看上去格外让人容易心软。 当然,心硬的除外。 池衿就十分有自觉的走到了一旁望风,一直等到师姐们逗完小宠,阮蔚再一次拿出了幽荧,又弹了一遍劝灵安。 囚牛陷入瞌睡。 它圆润的金色瞳孔不住的颤抖着,眼皮也渐渐沉重的向下耷拉,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样。 阮蔚一边弹琴,一边分神看向自己手里的幽荧。 幽荧通体流银,洁润如江上新月,是十分难得的好颜色。 阮蔚的眼神晦暗不明,看上去还有几分冷意。 她不太明白。 幽荧怎么突然发挥了这么大的作用? 阮蔚自信,但不自大。 她虽然每回都说自己是天才,但阮蔚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她只是觉得自己的未来一定会是那天下第一剑修。 谈回琴声。 谁要是说阮蔚的琴声是天下第一,阮蔚自己都会想立刻逃离这样虚假的夸赞。 这实在是夸张了! 这么个一心多用,多道兼修的天才,在得到了多门课业的同时,她也失去了日常休息的时间。 课后总是需要巩固的。 但这在时间的分配上就很难做到完全公平。 阮蔚最喜欢剑,因此她给自己安排的调息和对战最多。 其次便是阵道,这个不喜欢不行啊,要真没人学,二师叔会深更半夜躲在被窝里偷偷抹鼻子的! 而音道,阮蔚是为了幽荧。 但幽荧毕竟不是攻击类法器,阮蔚的水灵根也不适合那些打打杀杀的路子。 曾许人间第一流。 这是阮蔚曾经的目标,但她也十分清楚自己的演奏究竟在什么水平。她于音之一道上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出色的记忆力和灵活的双手,以及阮蔚对人心熟练的把控。 她不需要费太多功夫,就能做一个不错的音修。 太轻易得到的事物总是不被人珍惜,阮蔚也知道自己的心之所向是为剑道,她对其他两道,不过泛泛之爱。 可,幽荧对囚牛的控制能力实在太出众了! 阮蔚想:是因为幽荧里有陈渊兄长的骨架吗。类似于成年囚牛对幼崽囚牛天然的威严压制什么的? 曲终。 妖眠。 小囚牛再度入睡, 萧玄同抄起它身躯就往前跑,其余四人紧随其后。 很快,众人再一次看见了石门出口。 萧玄同小心翼翼的将囚牛放在了出口一旁,此时他还有些恍惚的问: “''这、这么简单的吗?” 玄天阁那满身的血真的让萧玄同在第二次进入石门的时候感到非常紧张,具体表现为:结巴。 他怕这荒芜中的生物一个不小心,师弟师妹们就重伤出局了。 可谁知道。 进入石殿这么久以来,蓬莱有些人连剑都还没拔出来过。 想起这个就来气。 阮蔚……不必多说,她是卷王; 常怀瑾练剑总是跑神,背书跑就算了挨打居然也跑; 握瑜,握剑姿势就花了好大功夫才纠正过来,现在还处在基础阶段; 池衿……池衿嫌脏,除了必要的早功之外,萧玄同从来没看过池衿练剑。 萧玄同用十分锐利的目光扫过面前的师弟师妹。 和他们各自的剑。 “……” 于是。 常怀瑾、握瑜左看看右看看,看星空看黄土。 就是不敢看萧玄同。 大师兄是蓬莱第一杀手,谁敢同他对视! 第249章 海陆空,蓬莱仙宗哪条路都能走通 常怀瑾的机智总是出现在不知名的时候,比如现在—— 常怀瑾,“快走快走,不然它等下就醒了!” 他抓起池衿就往石门里冲。 握瑜,“是啊是啊师姐我们快走!不然就追不上其他宗门的进度了!!” 身娇体弱(看上去)的阮蔚被她一把扛起。 握瑜毫不犹豫的向外猛冲。 萧玄同,“……” 孤立我是? 好好好。 他面瘫表情不变,拳头却死死的捏紧了。 刺目的白光将黑暗吞噬,他们又一次走出了漆黑的甬道。在石殿休整了片刻后,第三次踏入了这座看上去没有丝毫变化的石殿。 …… 之后的蓬莱仙宗又进去了四次,总共是六次。 大家发现。 每一次进入石门,小囚牛似乎都更长大了一些。到了第六次见时,小囚牛的体型已经堪比成年男修的两倍大小了,它看握瑜时,已经能够俯视了。 与众人记忆中那第一次出现就被阮蔚拿来与蛇作比较的小小囚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蓬莱仙宗一直连剑都没拔出来过。 最是冷心的池衿到后面甚至都愿意拍一拍小囚牛的头了。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养成了一听曲儿就睡觉的好习惯,小囚牛看见阮蔚掏琴就开始闭上眼皮准备入睡,乖巧极了。 阮蔚觉得,小囚牛清醒时将他们困囿于荒芜的做法,或许不是它的本意。 六次石门下来,蓬莱的状态好得不得了。 每个人都如闲庭信步般自在。 “阮蔚?” 刚走出第五次石门时,石殿中央突然有人呼唤。 阮蔚闻声看去,微微一愣,“花解语。” 她看着合欢宗嫡传满身的血迹和遮掩不住的疲惫,她数了数人数。 四个。 喻之椿不见了。 池衿挑了挑眉,“呦。茶哥出去了?” 秋浓日咬了咬下唇,她很是忿恨的瞪了眼池衿,“还不都赖你们——” “够了,小秋。” 花解语一把将秋浓日拽着向后藏去。 花解语知道,她们当时计划从蓬莱仙宗的握瑜身上动心思的时候开始,阮蔚就已经不可能忍得下了。 这时候再提旧事,无非是火上浇油。 喻之椿挨了别人的天雷,短短三日,身子都没养好。 她们最开始还是能通过操纵石门后的那只囚牛来寻找出口的。 许是刚开始年纪小,小囚牛一下就会被花解语的傀儡牵丝术控住,每每被控住,它就会呆呆地为他们领路。 可越进门,那囚牛就越不受控制。 合欢宗操控不成,出不去;囚牛不甘被操纵,自然也会反抗。 双方就不得不打了起来。 合欢宗早已领悟了想要出石门的真谛,面前的囚牛可以看作是守护兽,只有控制住它、或者使它失去意识,出去的石门才会出现。 刚开始打起来时,合欢宗倒是有几分心虚。 毕竟5v1,对面还是只明显没长成的小崽子,是个人都会有些不忍。 他们是在第三次时正式与小囚牛交手的,但很快,因为体型实在太小,化形都还不会,怎么可能打得过五个嫡传,小囚牛就被制服了。 但很快,合欢宗发现了不对。 从第四次进入石门开始,囚牛的身躯再一次暴涨,它的敌意也十分深厚,似乎是记得上一次反复时合欢宗的以多欺少。 合欢宗善武的人少。身子亏空,体虚羸弱的喻之椿很快就被囚牛一爪子送出了秘境。 不止是他。 同一时间,稀稀拉拉间,被囚牛一爪子、一尾巴送出来的不少。 但更多的嫡传,还是困在了秘境的考验之中。 聪明人是少数,胆大的人也不多,胆儿肥的聪明人更是人中龙凤。 阮蔚大致摸清楚了这石殿往复的顺序,蓬莱仙宗现在是第六次,原本的小囚牛就已经快进到了幼年期。 大概再来个二三次,它就该长成了。 小囚牛现在很好哄或许是因为蓬莱最开始对它的态度不差,又或许是幼小的它天生就会畏惧幽荧中成年的囚牛骨。 长成之后,可就有些不好说了…… 对于合欢宗浑身浴血的状况,阮蔚还有几分疑惑。 在她看来,这种过关的方式其实合欢宗很占优势,她们比其他宗门更擅长操纵一些。 还有琨音门,阮渐姜所修的就有很多使人平缓的曲调;万丹谷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昏睡丹,望息谷或许也会有些昏睡药粉? 估摸着,天机楼才是最惨的。 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卦修,至多过个前两次石门往复,小囚牛一长成,他们就很难不完蛋。 不过,这么多宗门里,御兽门应该是最占便宜的。 驭兽是他们的看家本领啊! 不愧是自己场子上办的小比。 阮蔚在脑中想过,若是在蓬莱仙宗举办,办一场空中挨打大赛,蓬莱一准拿第一! 再不行,办一场叫做“如何在惹恼海上妖兽之后迅速逃跑”的游泳比赛也可以,她也能稳稳的拿第一。 海陆空。 蓬莱仙宗哪条路都能走得通! 阮蔚跑神跑的天南地北,但花解语却十分注意起干干净净的蓬莱仙宗了。 她压下心中略微不满,反而扬起一个明媚笑脸:“你们这是第几次了呀?” 同为早批进入的宗门,花解语觉得,凭着蓬莱仙宗的武力,他们绝不可能比合欢宗的次数少。 花解语想探听蓬莱的口风。 池衿做过她一段时间的‘徒弟’,倒是颇为了解花解语笑容下的小心思。 他扯了扯嘴角,冷淡道:“反正比你们多。” 花解语,“……” 碰了个钉子。 但再如何气恼,乐意搭理花解语的就只有池衿了。 蓬莱仙宗的萧玄同看着就性子冷淡不爱说话,握瑜对合欢宗的敌意颇深,常怀瑾……他是个大傻子,问不出什么的,安心待着就好。 阮蔚或许仍对那事心怀芥蒂,不回话也属正常。 花解语顿了顿,越挫越勇: “这样吗……话说你这衣袍真是鲜亮啊,这么久了一点儿都没脏呢。这是怎么做——”到的。 花解语的本意是打探他们的过关方式。 话音未落。 “嗯。” 池衿一副你倒是很有品位的表情,他难得的多说了些,“这是锦光缎,内里是涪水之滨——涪陵特供的金丝绸线。” 末了,池衿还添上一句。 “你买不到的,我已将这季的包圆了。” 花解语,“……” 她满脸写着:您有病吗。 第250章 昏君、昏君 对于花解语即将喷涌的怒气。 池衿毫无自觉,他甚至无意识的曲着指节算了算日子。 啊……这次小比结束差不多就能做好了。 金丝绸线遇光则闪,池衿早就将这一季产的金丝绸线都买来给阮蔚的孔雀仙裙缝下摆了。 握瑜看的啧啧称奇。 还包 ~ 圆 ~ 了 ~ 她很想知道,这是谁教给池衿的老土词啊?! 早八百年前的话本子都不这么写了好!!! 得亏池衿俊俏,不然换个人说这话,就跟装逼犯炫富似的招人恨。 可池衿来说,就莫名合理。 握瑜是比较烦这个时时刻刻都在跟自己争师姐的绿茶小师弟的,但她也不得不承认—— 在她见过的所有人里。 唯有池衿的相貌,可与阮蔚比肩。 当池衿站在阮蔚身侧时,才是与阮蔚融合的最和谐的。二人并肩而立,整幅画面都像是被美人点缀,唯美的不像话,倒像话本。 花解语,“我是说你——”为什么能保持这么干净? 池衿,“不卖。” “不是!我是说你的衣服——” “衣服也不卖。” “不是卖不卖的问题,是衣服很干净,所以你——” “脏了就换啊。” 池衿开始怀疑花解语的智商了,他忍不住说: “啧。你不会是那种下雨了不知道往家跑的蠢货?我考考你,一日几餐?困则就寝否?来,我比的这是几?” 花解语:“……” 她气的两眼发昏,险些撅过去了。 阮蔚本想开口说些什么,现在却十分满意的闭上了嘴。 虽然萧玄同总说池衿是男孩,爱美爱俏显得太过娇气,他们这样会骄纵了他。 但阮蔚倒是觉得这样就很好。 会不会骄纵了他……什么的,阮蔚才不管嘞 ~ 小师弟甚得她心。他这样乖巧,就该穿好吃好,就该得偿所愿。 萧玄同:昏君、昏君! 阮蔚:做昏君就是爽哈 ~ 不过。 别的不说,就冲池衿对外这个阴阳怪气的态度。 阮蔚很难不觉得池衿前世会被通州人追杀成那个可怜样子或许大部分都是他那张嘴的责任。 面前的花解语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正当花解语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 “咔——哒——” 石门开启的声音。 黑暗中,缓缓走出了一队浑身浴血的人。 阮蔚见了就笑,笑得眉眼弯成月弧,“呦,里面下血雨了?” “望溪行。” 这一队嫡传正是万剑宗,此时的万剑宗虽然五人俱在,没有人被淘汰出局。 大概是浑身都被鲜血浸透过一回,万剑宗那蓝白相间的弟子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全是一团血污。 他们一个个的脸色已经臭的不能再臭了,就连脾气最好的傅弈也都有些难以忍受。 尤其点名柳渡筝。 阮蔚认识她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一向冷心冷情冷漠脸的柳渡筝还有这么吔屎一般的表情。 她就差把想死两个字刻在脸上了!!! 望溪行将捂着腰际的手缓缓放下,一抹血色从她的发间顺着眼睑落下,她平静的问道:“蓬莱还在前三关?” 不然怎么一点血都不沾。 万剑宗刚刚过完第七次,这时候的囚牛,几乎可以类比为灵族的元婴修士了。 囚牛是龙族后裔,天生体盛,神魂强劲。 万剑宗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这才见过第七面的囚牛就地正法。 万剑宗是一群武疯子,从第一关遇见囚牛后开始鬼打墙时,望溪行思虑过后便一剑斩下了它的头,她提着囚牛的尸身走出了荒芜。 望溪行不怵鬼神。 剑修只需坚信自己手中长剑可破万难。 在望溪行看来,这也不过是另一处幻境。毕竟囚牛之珍贵,怎么可能会放在这小小秘境之中给他们做考题? 恨歌劈下,极其干脆。 积攒了两次比赛的怒火和战意,望溪行绝不能允许这届的十方大比,万剑宗连一次第一都拿不到! 万剑宗其他人也是如此,因为他们受到的教育就是磨剑。 手中剑是剑,持剑人亦是剑。 或许有过怜悯,或许有过退意,但在万剑宗那无数次的对战捶打磨练之中,大家都会选择性的抛弃掉最无意义的东西。 对于命苦的人来说,情是他们最容易抛弃掉的。 柳渡筝是如此,其他万剑宗同门亦是如此。 无情道修士数量排名第一的是万剑宗,这可不是空穴来风。 然而傅弈是个特例。 他的道运太好。 出身好,从小便没吃过苦;天赋高,修道路上从来都是康庄大道;镜己认主,替他分辨着周围人的好坏善恶,他遇不上龌龊之人。 傅弈抬袖抹了把脸上的血,勉强正了正衣襟,他张口提醒道:“仙子之后可要小心,它是会……” “小师兄。” 柳渡筝忍着烦闷轻轻的踢了他一脚。 她拧着眉,“别再说了。” 柳渡筝悄悄地向一旁指了指。 傅弈被她踢的一愣,再顺着她指尖看去,扭头就对上了自家大师姐那即将杀人似的目光。 傅弈,“……” 他抿了抿唇,向后退了两步。 见他终于反应了过来,望溪行便收回了视线。 住在合欢宗附近,可供她观测的对象有很多。但说实话,望溪行从小到大还是很不明白恋爱脑的形成过程。 在万剑宗时,望溪行觉得傅弈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师弟。 人傻钱多还善良,剑术也十分的好,也是唯一一个对战时能让望溪行使出全力来应对的同代嫡传。 现在嘛。 望溪行很想揪着傅弈耳朵大骂他一通。 自家宗门都快成为万年老二了!!!你还有心思把妹?再说了,谁家女孩不慕强?!你不拿个第一你好意思追姑娘?闹呢!张口就要把线索拱手相让—— 你要实在想献这个殷勤,你好歹也找个没有镜蝶拍的角落去说? 真的很心累。 所有人都还在这儿呢,她都不知道该不该骂傅弈了。 这下好了,叫外面的静乾师叔看见了,出去之后肯定要单独训傅弈一顿。 望溪行十分惆怅,她略带幽怨的看了眼阮蔚,“你以后见我师弟,能不能把脸遮一遮?” “他看见你就跟失了智似的,我好累。” 阮蔚,“……” 好嚣张的请求,但是。 好爽! 自己的美貌得到了对手的认可,爽 ~ 于是阮蔚弯唇一笑,说:“被二百五喜欢是我的命运,我了解。” “……” 握瑜瞬间闭眼。 她绝不允许自己的记忆里留存着阮蔚这种油腻的令人发指的笑容啊啊啊啊!!! 第251章 我不原谅 “别贫了。” 萧玄同叹了口气,他伸手将阮蔚扯到了身后。 他看向望溪行,悄然传音给她,“与其让我师妹遮脸,不如束缚好你的师弟。” 这件事并不适合被大张旗鼓的讨论。 萧玄同说着,眼神也有些冷的扫了眼傅弈。 他不大喜欢插手师妹的感情一事,但谁让阮萳之一周三封传讯叮嘱他一定要看紧阮蔚。 阮萳之最近忙的不可开交,却也抽空看了十方大比的比赛留影石。 他一眼就看出了那三头对自家白菜正蓄势待发的猪! 阮萳之一个都不喜欢!气得他半夜给萧玄同传讯,骂骂咧咧了半宿痴心妄想。 说实话。 萧玄同也觉得没有人能配得上阮蔚。 没!有!人! 傅弈不行,喻之椿不行,池衿……也不太够。 萧玄同以一个兄长的目光来看: 喻之椿,长得不安分,性格也够呛,不排除他有出墙的可能性,是阴暗批。 傅弈,长得很正派,性格很温和,他压不住的,因此不排除阮蔚有出墙的可能性。 池衿,长得不孬,脾气烂透了,娇气但会哭,阮蔚就吃这一套,会被套牢的。 但三者选其一,萧玄同只能支持同出一门的小师弟。重点是,这三人里就剩小师弟还没开窍啊!以后说不定也不会开窍呢!!! 相较取其轻,纯情小学鸡池衿就在这之中脱颖而出。 望溪行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别的味道。 她声色淡然,传音回他:“这怎么管的住。” 她说,“喜欢一个人,哪怕闭上嘴巴,眼睛也会说;闭上眼睛,动作也会说。” “萧玄同,这怎么管的住呢?” 望溪行问着,眼神也似有若无的在阮蔚和池衿身上过了一圈来回。 像是在说。 你看,眼前不正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 萧玄同的唇角下撇了几分,他眉目冷厉,“她在拒绝。” “不要继续了,那很难看。” 这句话带着几分警告意味,也是萧玄同难得的威胁。 望溪行莫名笑了笑,她敛眉,没再回答。 其实她能理解萧玄同的意思,毕竟,如果阮蔚是她的师妹,望溪行觉得自己会比萧玄同做的还要过分些。 但人有亲疏远近,望溪行始终站在傅弈这边。 她对傅弈喜欢阮蔚的感情很支持,她只是不希望这份感情会影响到万剑宗的胜负而已。 而且,望溪行很不喜欢萧玄同这种态度。 她决定这次回去就给傅弈出招! 出个大招! 两个宗门的大师兄大师姐在对方脑子里吵得不可开交。 擅长揣摩人面部表情的阮蔚见状,她微微扬眉。 她犹豫道,“你们在……眉来眼去吗?” 池衿迅速的将人撤回,“大师兄,师姐不是那个意思。”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如何诡辩。 半晌。 池衿说,“我们都懂,你们只是交流感情、交流交流感情罢了。” 他还嫌不够尴尬,硬是挤出两声笑。 “哈、哈。” “……” 望溪行扭头,不再传音,“他出门不吃药吗?” “……今天没吃,不好意思。”萧玄同回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揍死这俩个没良心的二货的冲动。 握瑜也上来打圆场,“别管他们了,我们进去。” 被紧急撤回的阮蔚倒是无所谓。 对她来说,傅弈那莫名其妙的倒戈简直是无妄之灾,她当时一看池衿那臭到爆炸的脸色就知道完了。 这小子醋死了。 “仙子。” 在就他们推开石门进入的时候,阮蔚殿后,傅弈忽然叫住了阮蔚。 阮蔚回眸,挑眉。 傅弈紧了紧衣袖,剑眉星目,因为担心,他眼角的痣似乎有些向下垂去。 他犹豫再三,在柳渡筝踹他第三脚时终于开口: “你多加小心。它并不好对付,也不止有体魄。” 望溪行什么都没说。 她微微低首,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还是默许了自家师弟为爱的冲动。 可阮蔚只是十分平静的道谢,“谢谢,不过——” “我不用你来提醒。” 阮蔚顿了顿,接着说,“那日,你帮着喻之椿了。” 或许是为了胜利,或许是临时合作,或许傅弈并不知道喻之椿是奔着控制握瑜去的。 但没办法,事情已经发生。 “我不原谅。” 她的声音很轻,却重如泰山一般纸质的砸进了傅弈那颗好不容易才缝补起来的心。 阮蔚紧紧的盯着傅弈的眼睛,她一字一顿: “我 不 原 谅。” 傅弈的脸色瞬间惨白,他有些狼狈的偏过头去,少年一向高昂的脖颈渐渐向下坠去,他的眼圈泛着红。 可怜吗。 阮蔚觉得傅弈大概是可怜的。 天命做的那些事,不止阮蔚没得选,傅弈也没得选。 只是傅弈比她要更幸运,他正巧碰上了自己喜欢的相貌、喜欢的性格,于是他可以欣然接受这种既定的‘命中注定’。 但阮蔚不可以。 从她明白的那一刻起,阮蔚就知道,自己绝对不喜欢傅弈。 心悸、跳跃、慌乱,她不会对傅弈这样。 所以。 阮蔚不会在乎无关人员的感受、心情。 她是个很排外的人。 当阮蔚确定的那一刻,她就不会再留出任何余地。 她不留退路,她只要完整的爱。 作为公平,阮蔚也会严格的要求自己。 - 蓬莱仙宗第七次进入了石门。 小囚牛再一次蹲守在了荒芜入口的位置,这时的它看起来已经很庞大了。 阮蔚站在它身边,只觉得自己好迷你。 现在的囚牛可不是他们前几次看着就心软软的小哈基米了,换句话说,此时的蓬莱仙宗一行人在囚牛眼里看起来才更像哈基米。 阮蔚有点感觉囚牛好像是把他们当童年玩具了。 就那种,会哄睡会陪玩的小玩具。 果不其然。 小囚牛一见着他们就兴奋的贴了过来。 常怀瑾惊叫,“等等!!!你太大个了!别、别冲刺啊!” 囚牛充耳不闻,直接将常怀瑾捞了起来,用鼻尖去蹭了蹭他的脸。 它倒是知道自己力大,也比较的注意分寸,没有太使劲。 蹭完一个就是下一个。 一连四下“贴鼻礼”。 轮到池衿时,他只是冷淡的扫了眼囚牛。 囚牛便自觉的停下了脚步,它记得他不喜欢亲近,也十分乖巧。 阮蔚轻轻的抚着囚牛的鳞片,她问:“你记得我们,那也记得其他人吗。” 囚牛轻轻的哼了一声。 池衿,“它说它记得。” 阮蔚看了池衿一眼,又扭过头,有些可惜的看了眼囚牛身上的鳞片,“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它有点太不像简单的幻象了。” 谁家幻象能无数次复活,记忆方面还不会重启的啊? 阮蔚就没在书上见过这种类型的幻象。 而且,她觉得,这只囚牛是有脑子的。 不是说它蠢的意思。 阮蔚是指它的情感很充沛。 人因为有灵魂,所以才会有大脑,有独属于自己的思考,可以延伸出各种各样的情感,也是因为有灵魂,人的记忆才能够得以延续。 面前这只囚牛。 很不一样。 它就像一只真实的、通过他们一次次进入石门而慢慢长大着的小兽。 它让人不得不对它产生了情感。 从发现囚牛开始长大时,阮蔚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面对现在的它,自己能下得去手吗。 答案太明显了。 第252章 祭司大人 答案是—— 她下不去手。 阮蔚觉得这就很不对劲了,这么善良?完全不符合自己的人设啊! 问题出在小囚牛的身上。 这只有脑子的囚牛很会撒娇卖乖扮可爱,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对它升不起敌意。 就连最开始那最不待见它的池衿,现在也都会稍微和蔼的看着它,虽然还是不允许它近身。 但这是池衿哎。 是屁事最多最挑剔最看不起任何生物的池衿哎。 算上这回,也不过七次入石门。 不过七次而已。 阮蔚潜意识里觉得这似乎又哪里不对,但她的感官却在说服她接受面前的现实,接受自己的情感。 “唔!” 红痣烫的惊人,也亮的妖冶,那熟悉的、让人难以忍受的剧痛从眉心蔓延到了阮蔚的全身。 阮蔚瞬间捂着脑袋向后跌去。 “师姐!” 池衿不知从哪冲了上来,一把接住了她。 阮蔚的意识混沌之前,她眼前便是池衿的脸,美人美兮,未免烦忧。 她无意识的伸手,想抚平那处沟壑。 她想说,别皱眉,姐去去就回。 但阮蔚的手只是举起了一瞬间,便十分无力的垂了下去。 然后,她的手被人紧紧的攥住,就像攥住了自己最后的希望那般撕心着。 昏黑。 侵袭而来—— 再次拥有意识的时候。 阮蔚从来没有那么清晰的感受过自己的躯体被碾碎、然后又缓慢重组的过程。 她漂浮着、也失去了对周围的感知。 这里是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暗。 如果说伸手不见五指只是视觉上的黑暗,那她现在所处的这片黑暗之中,已经让阮蔚切身的感受到了恐慌。 她知道,如果自己真的伸出手去,暗掉的就不止是眼前而是手指了。 阮蔚开始蜷缩,她不知道自己的状态,但她莫名感到不适。 从心理、到生理,每一秒都在强烈的呼喊着。 我不舒服。 阮蔚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当她再次看见光亮时。 面前的景象出乎了她的意料。 梨木制成的床顶上挂着十分华丽的床幔,阮蔚不动声色的从床上起身,她端坐着,这是一处寝房。 熟悉的开局。 阮蔚没有再像过去那样将它当作回忆,这次她已经知道自己这是真实的穿越了时空,附身到了不知名的人身上。 这也意味着,她不能够再置身事外了。 阮蔚快速的扫了眼自己浑身上下。 是十分奇怪的装扮,她浑身上下都是叮当作响的银饰,身上的黑裙不知是什么面料做的,十分冰凉,透着刺骨寒。 四周入眼皆是各色兽骨,房内摆件十分精巧,看得出是花了大价钱装缮过的,但这些装饰的风格不太像通州,也不像蓬莱。 阮蔚看了眼自己的手。 指节纤长,有剑茧。 等等…… 阮蔚大惊! 这他娘的是她自己的手啊!!! 这是怎么个事……她穿越回前世的自己身上了? 阮蔚刚想召唤出一面水镜来照照脸,就听见房门处传来一声略带疑惑的呼唤: “大人?” 阮蔚的动作一顿,她环顾四周,发现了桌上有一个十分华丽的银制面具。 似乎是身体本能,她直接将面具按到了脸上。 从额头到下巴,遮得严严实实,面具后面还有个铁扣,要解下这面具可得费一番功夫。 阮蔚因为这面具,莫名有了几分安全感。 门外人又唤了声: “祭司大人?可是醒了?” 阮蔚顿了顿,嗓音掐低了些,“嗯。” 说多错多,她一时有些弄不明白状况,便不会多说。 观察这房间的摆设之后,阮蔚是觉得很有几分熟悉在的,各种东西摆放的角度和位置,似乎都是她本人的习惯。 可要说多慌张,她也没多慌张。 毕竟。 阮蔚也不是第一次碰见这种失忆的情况了。 她好歹也是在浮屠塔里演练过了。 寝室冷清,没有多少生活气息,证明居住之人个性冷淡,亦或是不常住。 还是个大官啊,祭司大人。 啧,好装逼的称号啊——阮蔚如是想着。 这样的人,话少些也正常。 “大人。” 门外侍女的声音清亮,“殿下求见,他现在候在大堂,大人见吗?” 阮蔚,“可。” 侍女便应了声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关关难过关关过。 来了个殿下,这殿下听起来倒是挺厉害的,但感觉还是她这个祭司更拽一点哎。 她面子可大,能让人家殿下搁大堂等呢。 做足了心理准备后,阮蔚就将门推开。 引入眼帘的是漫天的黄,这一处的天空是澄黄的,明明是晌午时分,日头正浓的时候,天空却不见一丝蔚蓝。 阮蔚的住处似乎是主院,院中廊下皆有景致,只是这些景致荒凉极了,那石林里的水池都干涸了也没见人添上。 感觉这个身份又不太受重视的样子。 但又住着这么大一个院子。 见阮蔚出来。 那侍女连她脸都不敢看,还连忙将头低在胸前,一副紧张至极的模样。 侍女躬身行礼,“大人,请。” 她不敢多说,就想往阮蔚身后走去,侍女是不能走在这些大人物前方的。 阮蔚沉声道:“走前面。” 那侍女的脚步一顿,不知为何,额下竟冒出冷汗,连忙说道:“是!” 她走在了阮蔚前方,脚步虚浮,整个人看起来都在发颤。 阮蔚,“……” 哇哦 ~ 看来自己这个祭司平时积威颇深啊。 一句话,让一个女人记你一辈子。 第253章 安心的太早了 阮蔚就端着那股子半死不活的高贵劲儿,亦步亦趋的跟在了侍女的身后。 她一面透过面具打量四周景致,一面还在跑神。 阮蔚只会装仙女。 还好最近见过齐白芨几面。 不然阮蔚还真不知道装逼如何装才是真的带劲儿。 讲真,玄天阁是真逼kg。 他们腰际挂的都是成串的玉石翡翠,芥子袋也是一看就是高级货,手中拿着的法器折扇更是一个比一个华丽。 阮蔚一直觉得玄天阁很会装高级。 这下真是学以致用了。 一路上七弯八拐,阮蔚渐渐发现,这里似乎是只供祭司居住的殿宇,来往路上,她没有见到任何人。 安静的死寂中,只有她和面前的侍女。 终于。 侍女在一处正殿外停下脚步,她盈盈一拜,“大人。殿下就在里面,大人请进。” 阮蔚嗯了一声。 迈步之前,她忽然回头看了侍女一眼,似乎是本能作祟,又似乎,阮蔚生来就知道如何校验人心。 她的眼神太凉,很难不让人注意。 可这没有任何意义的一眼,却成了压倒侍女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侍女在察觉到阮蔚视线的瞬间就跌倒在地,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大人、大人饶命!!!是殿下!是殿下说自己的好友想要求卦,这才命奴来求见大人的——” 她语气中的惊恐不似作伪。 看来自己这个祭司平日里的做派不太良善,大概是动不动就砍人的暴躁老姐类型? “……” 阮蔚闷不吭声,只是目光沉沉,更添几分寒凉。 然后。 她眼睁睁的看着面前本还算人的侍女,哭着哭着就冒出了一对豹耳,哭着哭着又长出一条长长的尾巴,哭着哭着又……变成了一只花豹??? 阮蔚,“……” 化形,这是先天妖族的领地啊! 她就说那句殿下耳熟的很。除了过去灵皇还在时,通州也没有其他能称人为殿下的时期了。 妖族一直都有妖皇,殿下就很正常。 阮蔚一顿,不会是陈渊? 呃。 她不动声色的上下检查了一眼自己浑身上下的装扮,在确认了绝无暴露的可能之后,阮蔚才稍微安心了些。 阮蔚转身,直接无视了身后哭唧唧求饶的花豹。 说多错多,不如不说。 让她自己猜去。 那花豹见她转身,便猜测她今日似乎没有杀妖的心思,急忙磕了几个响头,头也不敢回的就窜了出去。 阮蔚一步步的向内殿走去。 还没走近,阮蔚就听见了前方两人极大的嗓门: 有一人说:“哎刚子你说,你们家祭司灵的很?能有多灵?比我二师兄的嘴还灵吗?” 另一人不屑的嗤了声,“这不能比。我们妖族祭司是神女下凡,生而知之,只要是你能说的上来的事儿,她什么都知道!” “这么厉害?” 最开始说话的那人有些惊讶,他正要说话,却听见了那轻巧的脚步声。 阮蔚没有太多迟疑,她目不斜视,也算视若无睹。她径直走到了殿堂最上方的宽座上,撩袍、落座。 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打量这两人了。 在视线相接的瞬间。 阮蔚,“……” 她的指节突然颤了颤。 啊。 安心的果然还是太早了!!! 下方站着两人,一人星眸灼灼,一看就是十分精神豪气的长相,和那叫刚子的名字正正好对的上号。 另一位,一看就不是刚子。 阮蔚的心情十分复杂。 为什么这位不是刚子呢? 当然是因为—— 这是位生着娃娃脸,脸上还带着一脸好奇探究的白衣少年。 长成这副青春模样还掩盖不了一脸懒倦怠意的娃娃脸,阮蔚从小到大就只认识一个!!! 这不是论真又是谁! 阮蔚都快绷不住了,五师叔你怎么在这啊?啊?啊? 很好,这就很好排除了, 已知五师叔是灵族,那么这位刚子想必就是妖族的那位殿下了。 再然后,当初阮家事了后的小镇捞人一行,让阮蔚知道了五师叔与现今的妖皇陛下、也就是陈渊的爹、秦罗的亲爷爷有交情。 结合刚才花豹提起过,殿下的好友。 那么这位刚子,想必就是以后的妖皇了。 阮蔚,“……” 妖皇的名字还怪接地气的咧。 刚子,噗。 陈渊姓陈的话,那他爹,叫陈刚? 未来的妖皇,此时的太子,陈刚,他先是高声道: “祭司大人,日安!” 铁塔似的少年不伦不类的向她行了个礼,眼神还亮晶晶的,十分孺慕自己的模样。 阮蔚,“……” 她算是看出来了。 囚牛一族的守礼真是遗传的。 陈渊除了长得不像爹,其他还真是都挺像的。 阮蔚回:“殿下,日安。” 她的嗓音又压低了几分,还刻意的沙哑了些。 阮蔚知道这儿是过去,她可不想在论真面前留下任何与未来的自己相关的印象。 而论真,正在认真的盯着自己。 阮蔚尴尬的脚趾都快把鞋抓破了。 太子扯了扯好友的衣角,低声道:“论真!别盯着祭司看!她脾气可差了,我爹说她一顿要吃五十个妖族呢!” “你一个灵族,还不够她塞牙缝的。” 阮蔚,“……” 谣言始于二货,靠。 论真还真将头低了下去,也向上一拱手,“问祭司大人安。” 阮蔚冷汗都要下来了,她忙道:“不必。” 这过去也太他娘的离谱了?!她什么时候穿越到这个时期来做妖族的祭司了,这是前世的时间线,还是今生的时间线? 阮蔚很焦虑,语气也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催促,她问:“殿下寻我有何事?” 有事快说,没事就赶紧走。 太子笑得十分爽朗,“祭司大人,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交了个好朋友,他说想见识见识您预言的功夫,这不就正好碰见您回来了吗,所以我就带他来求您一个预言。” 阮蔚十分迅速的拆分信息点。 预言,她这个祭司主要负责的是预言。 正好碰见,说明她不常在妖族。 求一个预言,她是能够随时随地的为人预言的。 阮蔚,“……” 可她不会预言啊! 而且说实话,她现在连时间线都没搞清楚。 阮蔚不知道这会儿是前世的过去,还是今世的过去,胆大如她,此刻都有些不敢轻举妄动了。 论真此时也说,“祭司大人,我有一问,想请您为我解惑。” 他生了一对笑眼,软下嗓子求人时便极为乖顺,是十分纯良的长相。 阮蔚,“但……” 阮蔚想拒绝。 可她话音未落,那太子便嚷嚷开了,“大人,大人就答应我这一回!我知道您的规矩,火属性的法器是吗?我们已经带来了!” 法器? 阮蔚话音一转,“但……但说无妨。” 论真,“……” 这位妖族祭司的做派怎么有点像他的二位师兄??? 第254章 她是外来者 从论真选择修符道的那日起,他就‘自愿’的承担起了二位师兄的所有符箓。 自愿。 绝对自愿。 如有虚假,天打雷劈—— 老天爷你发发慈悲,速速来劈死他的二位师兄!!! 因为被敲了太多次竹杠所以非常熟练。 论真有些疑惑的挠了挠头。 面前这位看不出年纪的妖族祭司也给了论真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这种犹豫再三都要选择敲竹杠占便宜的人生态度! 熟悉,实在是太熟悉了。 阮蔚此时也在想。 这位和她习惯一样、身形一样的妖族祭司,为什么会想要火属性的法器呢。 她明明是水灵根啊。 阮蔚清了清嗓子,“这位shi——道友,你说。” 好险! 差点直接喊师叔了。 习惯果然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啊。 阮蔚神识探了探论真现在的修为,发现他只是金丹后期而已,眼神也十分清澈。 是少年人。 阮蔚有些想笑。 这时候的五师叔,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鬼呢 ~ 一点儿也看不出以后在通州那大赌特赌、不赌到输光不罢休的蓬莱赌王的模样。 黑裙女子的目光掩藏在了那铜墙铁壁般的银色面具之下,论真甚至不能通过她的声音来断定她的年纪。 声色听起来很年轻,穿的衣服却很老气。 嗯…… 谁家朝气蓬勃的小姑娘会穿这么一身黑沉沉的长裙啊?! 从头到脚,一点没露。尤其是她脸上的面具,银制、铁扣、只在眼瞳处留下一双用以观察的孔洞,看起来牢固的就好像天塌了面具都不会碎。 身为同族,论真自然是能够感应到阮蔚身上的灵气波动的。 这位祭司是灵族。 而且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灵族身份。 妖族很少与外界联系,论真自己和刚子还是在一个十分意外的情况下结成的好友,妖族排斥外族,灵族很少有人能有机会来到妖族的领地。 论真这几年刚结金丹,现在正在通州游历。 恰逢刚子邀请,他便孤身一人来到了先天妖族的领地。 而对于妖族族内被传得神乎其技的祭司的预言。 这引得论真更加好奇。 这人究竟得是怎么样的预言能力,才能让向来瞧不起灵族人的妖族将她奉为座上宾的? 论真先是蓬莱祖传式跑神了一会儿,而后回过神来才一字一顿道: “祭司大人,我想请教你一件事。” 阮蔚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 她将世外高人的范儿端的十分足,又有妖族太子的吹捧。论真除了觉得她的贪财作风有些熟悉,其他的倒也没太多心。 论真,“我的二师兄算出了天命。” “他说,通州将乱。而乱象,是由蓬莱而起。” 提起这个,论真似乎是有些烦闷,却还是耐着性子温声向她请教: “祭司大人觉得此天命是否为真?”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很认真,他也确实没有任何说谎的必要。 七窍玲珑没有预警,证明论真说的确实是实话。 阮蔚略略想着。 五师叔的二师兄?那不就是……二师叔吗?! 通州将乱这四个字,确实不错。 通过这些年红痣领着她不断地穿梭时空,阮蔚已经渐渐补齐了大部分明面上的前世记忆。 在前世,阮蔚为爱赴死之后,通州确实渐渐乱了起来。 因为嫡传弟子身死,蓬莱仙宗与其他九大宗直接断了联系。蓬莱封山,不肯再插手通州事务。 失去了蓬莱这一大助力,此时魔族却举兵来犯。通州嫡传尚未长成,嫡传之间更是从无和睦,九大宗个个分裂,丝毫没有团结合作的意思。 万剑宗身为通州宗门之首,却因为宗门内部的主战派与主和派数量等同,双方没有统一意见而内斗不断。 宗主岑临息为救弟子,失踪于魔域之中。 望溪行是临时替补上位的,她根本没有服众。所以在最开始继任之时,只有与她同一代的弟子愿意追随于她。 之后的事就是老生常谈了。 蓬莱门下的弟子入魔的入魔,杀人的杀人,失踪的失踪…… 蓬莱彻底闭山,池衿回魔域继承魔尊之位,他专门与通州作对。 天下大乱。 从原因上来说,阮蔚本人的死亡确实是导火索之一,说乱象是由蓬莱而起倒也不算错。 只是。 等等等等等等—— 快速的重新梳理了一遍时间线之后,阮蔚却陡然瞪大了双眼。 现在的论真明明只是个少年,而阮蔚记忆中的论真前年才过了百岁诞辰。 这中间,起码相隔了几十年光阴! 所、以、说—— 二师叔……他,他居然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推算出了未来几十年后发生的事情??? 我勒个豆。 二师叔,你!是我的神! 阮蔚感觉自己像是被狠狠的敲了一闷棍。 她一直都知道朝见的能耐不小,但她从不觉得自己比他差在了哪儿,大概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阮蔚总觉得以后她肯定也不差什么。 直到这一刻,阮蔚才感受到了深深地震撼、甚至略微有些松快肆意。 朝见这样的人若是做敌人,那是很可怕的。 可阮蔚一想到他是自己的亲师叔,牙花就忍不住想要拉出来晾晾。 阮蔚才刚有些高兴,意识又猛地被拉扯。 靠! 每次都是这么一小会儿!!! 或许是因为认知到了这是过去。 这次的回归明显比以往更疼,疼的阮蔚开始打起了寒颤。 她清晰的感受着自己开始被周边排斥,无处不在的法则正不断的挤压着神识,它疯狂的想要剔除掉阮蔚的意识。 她是外来者。 她不能留在这儿! 第255章 她的时间不多了 阮蔚头脑发昏,眼前一片漆黑晕眩。 她想要站稳,却自己绊自己,向前扑了一个趔趄。 论真看着面前祭司那止不住发颤的身体,这显然是不对劲的,他急忙说:“哎?啊!你咋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就抽抽了?” 他疾步上前,想要扶住摇摇欲坠的阮蔚。 那妖族太子却是快速的向后缩去,他一面跑一面慌张的大喊:“快跑、快跑啊论真!!!” “别碰她!祭司要发病了!她经常发病,一发病就会杀妖!你可千万别碰到她啊啊啊——” 论真是个惜命的。 他一听,扭头就想跑。 可阮蔚的手早已如同铁铸般死死的拽住了他。 论真一脸惊恐的回头。 他迅速的从自己芥子袋中掏出传讯符,想要快速的点燃向师尊求救。 没等他燃火。 就听见耳旁传来少女的低吟: “你放心。” “通州,乱不了。蓬莱,也成不了罪者!” 她话语间,满是对蓬莱的维护。 阮蔚绝不容忍,她费尽心思重来的这一次,蓬莱会重演过去的事! 阮蔚说完就彻底陷入了无意识,这一昏,她自然也直接松开了手,仰面朝后倒去。 论真回神。 他狠了狠心,不顾太子的警告,一咬牙就伸手要去接。 “砰——” 女修毫不犹豫挥出了极其狠辣的一掌,在看清楚人的瞬间,她似乎顿了顿,却还是直接将论真轰飞了出去。 论真只来得及感受自己的胸口一麻。 随后便以一种他十分熟悉的弧线飞到了空中。 在倒飞出去的前一秒,论真透过那银色面具的孔洞中看见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 满是霜寒,又仿佛带着无休无止的怨气的,眼睛。 是魔鬼的眼睛。 她低声道,“滚出去。” 这声音,仿佛是从肠肚中硬挤出来的,扑面而来的不耐与杀意,带着几分血腥煞气。 太子站在远处,他还算靠谱,没忘了自己的好朋友,“论真你没事——” 又是一道灵气掀起,太子也被直接轰出了殿内。 “轰——” 殿门缓缓合上。 黑衣女修茫然的坐倒在地,她感受着浑身剧烈的疼痛感,却还是尽可能的深呼吸着,拼命的吮吸着这世上所剩不多的光亮。 看来。 她的时间不多了。 真的……不多了啊……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她一手搭在座椅上,只一瞬间,她的整个身躯却骤然融进了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打了三个滚儿才落地无伤的论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太子来扶他,却被他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 论真抓紧了胸前的衣摆,除了很麻之外,一点儿都不痛。 祭司手下留情了。 为什么? 论真不由得想起少女抓住他时说的那句话,是温声细语的,可后面的那句滚出去,却…… 他呢喃道: “声音明明是一样的,可为什么……又哪里都不一样?” - 意识漂浮着。 却很清醒。 阮蔚觉得,自己刚才的穿梭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 首先,她穿成了妖族的祭司,其次,她在那儿使用的有可能是她自己的身体。 因为醒来后恰逢侍女叩门,阮蔚没来得及确认自己的相貌。但是——总不会真的有大傻子连自己的手都认不出来的? 这是过去的时间线,可正常来说。 论真的少年时期,阮蔚的爹娘估摸着才刚刚出生。 她又是怎么成为妖族祭司的。 救世系统没提过这茬,但阮蔚曾经思考过一个问题: 既然天命最终选择了换魂,它向阮蔚的躯体中输进了一个甘愿赴死的、恋爱脑的灵魂。 那原本的她呢。 阮蔚自己的灵魂又上哪去了? 泯灭是不可能泯灭的,要真泯灭了,那她就不可能有现在这一世了。 所以,妖族祭司,是‘她’做的。 - 阮蔚醒来时,蓬莱已经到了第九次石门。 每回穿梭时空之后,阮蔚总是浑身酸痛,提不起劲。此时她意识朦胧,只依稀感觉自己似乎是俯身爬在了一处十分干爽的地方。 睫羽颤了颤,她缓缓睁眼。 这是一处尸山,妖兽尸体堆叠而成的高山,尸山腥臭,遮盖天日,仅有一小块光亮从上方洒下。 “醒了?” 她身下是连着声音带起的微微震动。 阮蔚迷茫了一瞬,她转头,却猛地对上了一片红。 池衿整个人都像是浸入了热水之中,他皓凝脖颈此时也红如绯玉,精致的侧颜,睫毛垂垂矣,瞳色似琉璃。 神啊——这是奖励吗,奖励她又活了一天。 而且,总觉得……他的肩似乎比记忆中宽厚了。 不像话。 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阮蔚整个人都恍惚了。 她呼吸声轻,却实在贴的近,热气萦萦绕在池衿的肩上。 池衿微微向一旁侧头,看似很正经的避开了些阮蔚,他温声道:“师姐醒了就下来。” 他的呼吸也是不自觉地放轻,却也热意。 阮蔚一步一个指令,顺从的从池衿背上落到了地上。 她回神,打量了眼四周,“嗯?” “师兄他们呢?” 池衿,“这是第九次石门,师姐昏睡之后,没有幽荧,我们制不住囚牛,大师兄说等你醒来后再做打算。可不知为何……我猜是停留的时间太久了,总之囚牛莫名发狂,它把四师姐一巴掌拍了出去。” 阮蔚忙问:“那她有没有事?” “她没事。” 池衿摇了下头,说:“囚牛当时下了死手,她被击中的时候命牌就将她传送出去了。” 他抿了抿唇,没有说握瑜是给阮蔚挡的。 囚牛那一爪子是冲着地上的阮蔚去的,当时就握瑜离得近些,便冲上去替阮蔚挡了。 师姐听了会愧疚,四师姐出去之前也不让他说。 那就不说。 瞒得住最好,瞒不住……大不了到时候他跪一跪、常握瑜再哭一哭就完事了 ~ 池衿继续说,“之后,我们也只能将其击昏,出了第七次石门。” “第八次,大概是因为记仇,囚牛也不再友善,我们一进门就打了起来。我用完了今日的三次观字,它似乎十分畏惧天雷,便也有惊无险的过了。” “现在是第九次。” 池衿,“我算过,九次轮回,这是最后一次。” “我们进来之前,万剑宗早就进去了,他们大概……会比我们先出去。” 他轻轻的啧了一声。 池衿向外看了几眼,确定了囚牛不在,“三师兄刚才独自将囚牛引开了,大师兄让我和你藏好,他出去找三师兄。” 三言两语,就好像把所有的事都交代清楚了。 第256章 浮猋当标枪 周遭太安静,池衿的声音一停,便显得他的喘息声稍微重了一些。 血腥味。 阮蔚吸了吸鼻子,有些疑惑,因为妖兽尸体堆积,这处的风中都是血的味道,细闻却也不止是陈旧的血腥味儿。 她看向了池衿。 阮蔚这时才借着光亮看清了他。 原来脖颈处的绯色不单单是自内向外透着的。 池衿的前襟上满是血色,他的面颊上、额前碎发上,也是丝丝缕缕结成的新旧血块。 那个总是将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挂上牌子就能下海卖个史上最高价的美人骨啊。 阮蔚曾以为衣衫褴褛这词只会出现在年幼的池衿身上。 可此时。 他狼狈的不成模样。 他那负着自己的背面光洁如新,除去衣袍下摆,一丝血色也无。 阮蔚自己浑身上下除了溅到的几个血点子,干净的不可思议。 人在直面不想面对的东西,譬如劈头盖脸的血时,一定会下意识的侧身、转身来躲避面门被泼的命运。 池衿最爱洁。 但他没有躲。 阮蔚恍惚想起了萧玄同说池衿娇气的那些话,他说池衿以后上了战场也会时不时的换衣服,他说男孩子这样会被惯坏的。 阮蔚沉默了会儿。 恐怕大师兄都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但这样不好。 这种下意识的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别人之后的选择,他不该这么做。 阮蔚不喜欢见证牺牲。 更不喜欢蓬莱仙宗里出现任何一个甘愿为他人牺牲的付出型白痴,她是个十分霸道的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阮蔚一直都觉得是自己欠了他们。 她可以自毁,却不会接受别人为了自己牺牲。 池衿没有注意到阮蔚那越来越深的视线。 他清了清嗓子,认真道:“师姐,你刚醒,千万别逞强,再躲躲。” 池衿随手将散乱的外袍扎紧了些,“我出去帮忙。” 阮蔚,“一起。” 她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只冷着脸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就走到了一旁。 池衿一怔。 怎么忽然觉得有点心虚? 但他从来都不会反驳阮蔚的话,也十分的信任她的决断。 池衿想,师姐总不会做不利于比赛的事。 她的好胜心那么重。 压根不用找。 萧玄同那霜冻开的,十里冰封,直接往冰块中心找就是了。 阮蔚眼尖,一眼就看见了那硕大的囚牛身体,她惊叹,“和当时那个谁的化形都差不多大小了!” 池衿知道她说的是陈渊,“确实,大概是……元婴后期?” “啊。” 阮蔚忽然笑了笑,她垂眉,但睫羽翻飞,“元婴后期啊……也不是没打过。” 她的语气十分轻松。 上一场小比,阮蔚还是筑基的时候就与元婴后期的法显动过手了。 虽然大部分仰仗于望溪行,阮蔚主要负责狐假虎威。 但这不也是经验啦 ~ 阮蔚刚刚还觉得对囚牛有些下不去手呢。 现在大概是因为刚刚才穿梭过时空,脑子里也翻江倒海的疼过了一回,或许是疼过了头,她的大脑此时无比清明。 至于她怎么会对囚牛升起了爱护之心,这大概又是石门作祟。 阮蔚轻啧了声。 惯会玩些损招。 这秘境意识可真够阴的,在这儿陨落的一点儿都不像直来直往的妖族。 都无所谓。 自从阮蔚升到金丹,她就没和人真正意义上的打过架,一身躁动的灵力都没处安放。 倘若是在蓬莱,此时的她早就该被丢到后山老祖的洞府里接受毒打了! 阮蔚把胳膊甩了甩,力道大的能抽飞两个傅弈,浑身的骨头都松快了些。 她拧着拳,跃跃欲试,“我先去了!” 池衿,“师姐小心。” 他不急不缓。 法修基本上都是慢性子,谋定而后动,很少有先手制人的。 而且,看师姐的样子,显然是已经好战到不行了。 阮蔚直接乘上自己的灵剑,向着战场中心的萧玄同疾驰而去! - 囚牛与萧玄同的对战显然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 萧玄同一身黑衣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但面色惨白,一看就耗费了大量的灵力体力。 他额上汗珠如水,又是一剑挥出! 再一次拦住了囚牛挥来的一爪。 元婴后期的囚牛可不是开玩笑的力气,它一爪,萧玄同再一次感到手腕一麻,被震得向后连连退了几十步,才好不容易稳住了这股巨力的惯性。 萧玄同提着渡鸦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囚牛却再次冲向他的面门! 萧玄同还是沉静的看着面前金黄色的妖兽逐渐近了。 他冷肃面上没有一丝要退后的意思。 萧玄同垂眉,声音沙哑,“霜——” 他体内的灵力耗的差不多了,如今要再使一次霜冻,不过强弩之末。 “大师兄!” 倒地不起的常怀瑾大吼一声,他咬咬牙,手腕发着抖,直接将浮猋当标枪一般掷了出去。 浮猋与渡鸦到底是剑录上的名剑。 浮猋来势汹汹,囚牛只能停顿一瞬,向后跳开闪躲。 常怀瑾,“怎么没扎中?!” 他很吃惊,毕竟他从前是符修,专门练习过贴符纸。 因为常怀瑾这一扔。 萧玄同有了喘息的时间,他松了口气,连忙再次调息蓄力。 但是…… 是谁教他这样扔自己的本命剑的?!! 想起阮蔚那凌空刺穿法显胸口的一剑,萧玄同很难不怀疑,常怀瑾是学的她。 萧玄同这个十分传统的剑修表示很难接受,他终于懂了阮蔚说的辣眼睛是什么意思了。 简直是辣到爆了! 萧玄同想洗眼睛。 他缓缓地长出一口气。 随后又垂眸,萧玄同感受着自己体内的灵力正缓缓游动着,游动着,似海浪一般,拍打在了金丹后期的关窍上。 他上一次小比,在跟望溪行的对战中,似乎就摸到了破境的边缘。 可此时破境…… 真不是一个好选择。 萧玄同强行压下了丹田处汹涌的灵力潮,他更加用力的捏紧了手中渡鸦。 师妹还未醒来。 他不能就此战败,就算是拖,也要拖到她清醒! 萧玄同足尖踏地,又是一剑刺长空,猛地刺向了囚牛脖颈处那潺潺血流不止的一道伤口。 那伤口虽不算大,不算深,却也是他与三师弟拼命砍出来的。 囚牛吃痛,发出一声震天吼叫。 萧玄同一击得中,连忙向后拉开距离。 且战且退。 人妖皆有极限。 只要不让那伤口愈合,囚牛的鲜血一直流。 他们就还有胜算! 第257章 一桶水,半吊子 双方皆是疲惫不堪。 萧玄同强压着丹田汹涌,常怀瑾也已乏力,囚牛更是套上了流血虚弱的buff。 阮蔚便是在这时赶来的。 她人与剑皆是破空而来,人未至,声音先行。 “大师兄,霜冻!” 萧玄同几乎不需要过多思考,下意识就按照阮蔚说的去做了。 用尽了最后一丝灵力的霜冻,放眼望去,十里范围内的一切都被寒冰所覆盖,倒映着天空中的血色云霞,覆盖了这一整片的赤红色荒芜大地。 囚牛四爪被冰封,冰霜渐渐自下而上的蔓延,拖缓了囚牛的动作。 与此同时。 “呼。” 离得越近,阮蔚越是宁心静气,她缓缓的呼出了一口气。 再次抬眸时,她的眼神十分清明。 阮蔚身形一动,如飞燕般轻盈地跃起,同时右手迅速握牢脚下的长剑。 单薄的人儿直朝囚牛而去。 囚牛认出了她,动作忽然一顿。 可它还没来得及露出别的神色,阮蔚的剑就先一步到了。 只见剑光闪烁,寒气逼人,仿佛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之感,让人不禁为之惊叹。 剑影如虹,荒芜之中,水汽甚少。 可血气却多。 在这处妖兽无主的坟墓中,血,是最取之不尽的东西。 萧玄同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漫天血雨。 阮蔚灵力凝练如实,她挥手,赤红雨丝如箭,箭尖透着点点寒芒。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破境金丹之后尝试规模这么庞大的灵气化物,可谁叫少年轻狂,阮蔚不会顾忌自己是否有失败的可能。 阮蔚手中剑狠狠扎进囚牛脖颈处的伤口。 她一咬牙,“落。” 这场血雨,宛若十万弓箭齐发。 “嗷——!”囚牛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它开始左摇右摆,试图将这把剑甩下去。 阮蔚抓着剑,整个人都在空中,随着囚牛的动作而晃动着,每一次晃动,都使得剑再次向下划拉了一点。 毕竟这时候,插进血肉里的横剑上还承载着她的重量呢。 她甚至觉得有趣,还弯唇一笑。 像单杠荡秋千。 “大师兄,师姐在笑什么?”常怀瑾被赶来的池衿背起,他有些无力的问。 “……” 萧玄同心想我怎么知道,她容易抽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蔚蔚,不要胡闹。”但镜蝶翻飞,萧玄同还是会给阮蔚留面子的,他无奈喊道:“速战速决。” “遵命。” 阮蔚一个空翻就翻上了正在痛苦挣扎着的囚牛背上。 然后她猛地拔出长剑,,调转剑的截面,又是一剑刺入,被喷涌而出的血喷了个满头满脸。 这次搅的尤其深。 囚牛直接轰然倒地,结在它四爪上的冰碴瞬间碎裂,零零散散的砸在了这一处冰面之上。 囚牛也仿佛恢复了清明,它突然开始疯狂的挣扎、清脆柔软的叫着。 像他们初遇时那样。 阮蔚搅动它伤口的手似乎停顿了一瞬间。 囚牛祈求的眼神微微发亮。 “噗——嗤——” 阮蔚用力的将剑尖更捅进去了几分,她手腕反转,深深的插在囚牛伤口中的剑也随之转动。 苦肉计?不好意思,不吃这套。 不管囚牛有什么理由,有什么不得已,是否是被人操纵,它也已经做出了阮蔚无法接受的行为。 看阮蔚锤不死它! 这搅动伤口的行为,让池衿都忍不住牙酸了一瞬,看着就叫人肉疼。 囚牛的叫声几乎变了调,震天响的吼声之中,是掩饰不住的疼痛和惊恐。 阮蔚正想着拔出来再多插几剑时。 “咔擦——” 她那蓬莱特有的批发式灵剑已然寸寸碎裂。 阮蔚心中一惊,她急速下坠的身体眼看就要重重地摔在冰面上。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鬼魅般闪现,拦腰抱住了她。 是池衿。 被一个背摔扔下的常怀瑾,“……” 下次不想背就说不想背,没必要这么冷漠的对待你年岁已高的师兄ok? 落地不过眨眼。 池衿将阮蔚放在了地上后就向后退去,他微微颔首,不敢再多看一眼。 阮蔚也没有和他说话。 从刚才就是如此,不知为何,现在的他们都对肢体解释有一些怪异的感觉。 池衿更是能避则避。 “没事?”萧玄同将她扶住,关切地问道。 阮蔚摇摇头,她可惜的看了眼自己手中剩下的剑柄,“我没事。这把剑算是陪我最久的一把了,唉,可惜了。” 池衿,“我的给你。” 他解下自己腰间那聊胜于无的灵剑递给阮蔚,“反正我也不用。” 萧玄同反手就是一个暴扣,“不要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啊!” 他至今不能理解,蓬莱仙宗竟然会出现一个剑术这么烂的人,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小师弟。 萧玄同有时候看着他的剑招就会觉得有点子崩溃了。 但—— 这其实真怪不得池衿。 练剑都是童子功,池衿的童年时期都是在躲躲藏藏中度过的。再加上,他的人生里总是有几分坎坷,唯一舒心些的也就是在蓬莱时,可他也正巧碰上了蓬莱仙宗最动荡的时期。 池衿的剑术是由阮蔚启蒙。 一桶水,半吊子。 一个好的学生不一定能成为好的老师;会学不代表会教,会教不代表能学。 譬如阮蔚,她学剑是真的快,一日不到就能将新学的剑招吃透;但天赋型选手教起人来也是真的很暴躁。 池衿记得那时候,他若是忘了一招半式,阮蔚就会睁着她那双人畜无害的大眼睛,眼里写满了菜就多练的嘲讽。 有时候还会被阮蔚抓着揍一顿。 前世,池衿对剑的好感就是这么一点一点的被阮蔚磨灭的。 教者辛苦,学者也艰辛。 池衿后面也自觉他对此没有天赋,干脆直接弃了剑之一道,转而专心致志的搞法修,修命道。 别问,问就是学不动。 才不是因为怕挨打呢! 阮蔚无意识的啊了一声,她看着眼前双眼冒着惊人的红光,本来奄奄一息此刻却挺起一身腱子肉的嚣张囚牛,它的气势还在一节节的向上攀升。 来了来了。 每到最后一战时就会出现的—— 阮蔚抽空配音,“boss开启狂暴模式。” 囚牛猛地一踏地面,连带着妖兽尸山都抖了三抖。 阮蔚人都被这震动弹得双脚离地了一瞬。 想都不用想。 打不过、这绝对打不过!开溜!伺机而动就是了 ~ 她腿都还没迈出去几步。 萧玄同抄起她就跑,“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哑几天我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小师弟你说对。”萧玄同十分聪明的寻找认同。 池衿,“……不知道。” 他才不干这种会得罪师姐的事儿! 常怀瑾趴在池衿背上,笑嘻嘻的探了个头出来,“我也觉得我也觉得!师姐有时候说话实在是太难懂了——” “……” 三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你少来!” “这里最没资格让别人闭嘴的人就是你!” 常怀瑾,“……” 有时候要做一个称职的捧场王真的好累,真的。 四人没再说话,只顾埋头跑路。 蓬莱仙宗四人如月下飞奔一般,半是好玩半是认真的绕着整个秘境的边缘开始跑路,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只一直吱哇乱叫着的囚牛。 影子落在荒芜地上,亦是一片荒芜。 第258章 “用幽荧吧!” 在逃跑的途中。 常怀瑾说,“师姐师姐,你觉得囚牛为什么突然发狂啊?” 阮蔚从萧玄同的胳膊下探出个头,两手一摊,“我那会子昏过去了,我不造啊。” “啊对!”常怀瑾也恢复了些精神,他兴致勃勃,“师姐这回又梦见了什么?” 阮蔚张口就来,“我梦见了什么?那当然是……我以后成为了天下第一剑神,所有人都朝着我膜拜的盛典啊!” “十步一个大金库,百步一个先天秘境,还有一百零八个不同款式的美人供我挑选……” 阮蔚满嘴跑火车。 关于红痣因果一事,阮蔚早已理清,她能够确定,她眉心印记中的心头血绝对不是傅弈。 但具体是谁,她还不太敢笃定。 要么池衿、要么握瑜。 阮蔚会不断地穿梭时空回到过去也是与他二人有关,常怀瑾没有参与到前世的复杂事情中,阮蔚也不打算让今生的常怀瑾知道。 他只需继续少年意气就好。 上一世那个近乎疯魔的三师弟,阮蔚不想再看见了。 痛苦的记忆,不该再次出现在这种幸福的时刻。 这也是阮蔚为什么会对池衿诸多忍让的原因,她怜惜他。 独守记忆,确实是最残忍的刑罚。 常怀瑾哇了一声,少年的眼睛弯弯的,“那真的是很好的一个梦啊!” 他从来都不会怀疑阮蔚。 现在年岁渐长,对师姐容貌的痴迷倒是渐渐消退了些,但他还是很喜欢师姐。 池衿,“……” “一百零八个?” 他微微歪头,“美人?” 阮蔚,“……” 她又将头缩了回去。 忘记醋坛子还在这儿了,啧。 阮蔚也有些不爽。 避着自己的是他,一天到晚瞎吃飞醋的也是他,没开窍的也是…… 萧玄同回头看了眼越追越近的囚牛,“很近了,怎么办?” 阮蔚,“普通灵剑砍不动囚牛的鳞片。” “我废了。” 阮蔚颓丧的像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的老婆在哪里! 常怀瑾,“师姐我可以把浮猋借你!哎……哦,我忘了,浮猋被我丢在刚刚那个地方了!糟了,我得回去一趟!” “不用。” 一柄青绿色的剑被池衿从腰间抽出,定睛一看,正是浮猋! 常怀瑾连忙接过,十分惊喜,“小师弟!太好了!你是在哪捡到的?” “没有捡。” 池衿十分平静地说,“我走路上,差点被它插死。” 当时他还以为石门里居然还设置了暗器机关,好在他反应迅速的唤出坎字,及时拦住了那气势汹汹的一剑。 要不然现在秘境外就该是他和常握瑜手拉手一起淘汰席上做队友的画面了。 啧。 池衿一阵恶寒。 想想就恶心。 常怀瑾讪讪一笑,“抱歉抱歉。我当时只顾着扔了,忘记贴追踪符了。” “嗯,没事。” 池衿摇头,微微一笑,“不过下次我自己会死,不劳师兄费心。” 常怀瑾,“……” 小师弟说话真是越来越晦气了哈。 常怀瑾僵硬的扭过头,将浮猋向着阮蔚的方向一递,“师姐?” “用不了。”阮蔚叹了口气。 她现在金丹了,身上水灵气的气息更加浓厚,原本有先天灵体压着倒还可以耍一耍浮猋和渡鸦。 现在,啧。 常怀瑾一顿,也想起了这茬,只好悻悻然收回了剑。 萧玄同蹙眉,“试试幽荧?” 阮蔚瞬间眼睛一亮,“对啊,可以试试!” 她一个弯腰就从萧玄同的臂弯下钻了出来,指尖在芥子袋上一抹,幽荧再一次现身。 囚牛瞬间停住脚步。 它甚至下意识的打了个哈欠。 “……” 萧玄同疑问,“它困了?” “不,”池衿摇头,“大概是条件反射。” 囚牛困是不可能困的。 但之前的前七次石门,小囚牛都是一看见幽荧就可以昏睡了,这也让它形成了一定的条件反射。 具体原理可参考巴普洛夫的狗。 “那师姐弹个琴,它会不会就睡觉了?”常怀瑾问。 萧玄同,“不会。” “它当时那一爪子是冲着蔚蔚去的。”提起这个,萧玄同本就拧着的眉就更紧了,“它一直都不想让我们过关,是幽荧比较特殊,它不得不睡。” 池衿也插了一句,“而且——” “师姐似乎并不打算弹琴。” 他的语气中有着浓浓的怀疑、不可置信,仿佛看见了一些叫人无可奈何的东西。 萧玄同闻言就看向了阮蔚。 只见她助跑、蹬地、起跳、飞跃! 在飞身到囚牛正上方时,阮蔚运着轻功,身法十分诡秘的躲开了囚牛凌厉的爪风。 她一落地。 阮蔚抄起幽荧就是一个暴砸! 力道之大。 “砰——” 囚牛的脑壳被敲出了巨响一声,由于头部的特殊构造,回声十分清晰的响彻在了每一个人的耳边。 三人,“……” 萧玄同,“让你用幽荧不是这么用的啊!!!” 常怀瑾却是眼睛一亮。 今日份学习·达成! 阮蔚站在被砸了个昏昏沉沉的囚牛头上,略微扫了眼手中幽荧,连个划痕都没有。 她不禁感叹: “囚牛骨头做的,确实牛啊!” 第259章 本就薄弱的关系雪上加霜 秘境外瞬间炸开了锅。 观众席上: “囚牛!” “什么?!她那把琴居然是用囚牛一族的骨头做的?!我的天哪——难怪当时尉迟兄妹一看见那琴就变了脸色!” “好像听说妖族太子也来观赛了。怎么办,这不会引起两族大战?” “不会不会,那可真成了千古罪人了啊!” 这位兄台的担忧不无道理。 一瞬间。 十大宗长老掌门观战的高楼上,无数视线都集中到了陈渊身上,他们都生怕这位妖族太子会瞬间暴起。 这会让两族之间本就薄弱的关系雪上加霜。 陈渊,“……” 灵族就是想得太多。 静乾倒是知道一点内幕,万剑宗当初是负责处理这件事的。 静乾知道阮蔚他们与陈渊有过接触,但她也不知道,陈渊居然送了阮蔚一把囚牛骨制成的琴! 自家宗门的傅弈和柳渡筝居然提也没提?这两倒霉孩子。 这简直是世上第一等的神器了!说送就送! 陈渊抿了抿唇,挑起了眉梢,“看我干嘛?又不是我送的。” 他又给了一旁偷笑的秦罗一脚,“你自己解释。” 说完,陈渊直接闭目,懒得搭理他们。 秦罗,“……” 又来。 他无奈的揉了揉屁股。 元音红眼病犯了,他紧紧的盯着秦罗,声音沙哑,状如癫狂,“你送的?!” 囚牛骨啊! 这可是修真界内唯一留存的真龙血脉啊! 传说中的龙凤早已飞升于仙界,少数留存下的血脉后人也因为繁衍困难而消失殆尽。 凤族不与外通婚,龙族可是个大情种,不然也不会有龙之九子了。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九子。 但龙族生性逞凶好斗。 最后,其他八子打着斗着就都死绝了,就剩了个脾气最好的囚牛一族。 秦罗被他吓了一跳,直往后缩,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地回答:“嗯。” 元音大为不解,“你居然把它送给一个剑修?!!” 还是一个不怎么上心的剑修。 他是迄今为止可称通州第一的音修,自然看得出阮蔚对音道的稍显敷衍。 不说别的。 她居然拿着神器搞近战???那可是神器啊!这是说砸就能砸的吗?! 暴殄天物! 靠啊—— “为什么不能?” 秦罗理直气壮,“神仙姐姐想要,我就给她。” 他秀气的眉毛纠结在了一起,秦罗不太喜欢这个咄咄逼人的大叔。 他极其小声的嘟囔了句,“我爹的骨头,我想送给谁就送给谁,你管得着吗。” “……” 靠。 原来这还是你爹的骨头? 大孝子。 孝死人了! 这妖族的小殿下是个散财童子啊喂! 话说,这小殿下刚才还指名要看神仙姐姐呢。已知神仙姐姐是阮蔚,那么蓬莱仙宗和妖族的关系,非比寻常啊! 有人将视线放在了崔晏君身上。 崔晏君的眉头也紧紧的纠结在了一块,家里几个孩子怎么从来没同她提过此事? 崔晏君知道阮蔚有这样一把琴,但她不知道琴的来历,更不知道这里头用的居然是囚牛骨。 她要早知道,就该狠狠抓着阮蔚练琴! 给她送去后山琴修老祖的洞府里练她个十天半个月的基本功! 崔晏君自己对琴之一道也属一般,只是凑合。 他们那一代对音律都不算热衷,她是女孩,寒奂真人便劝她学一学,到时候装也好装些。 丰无涯倒是想学,但他当时朝着师尊一开嗓,寒奂真人就让他麻溜的滚出去。 丰无涯只得瘪着嘴出去。 阮蔚当初学音道也是这个原因,仙气飘飘,装逼利器,也是为了给她同门打辅助。 学者不怕杂,就怕没有。 崔晏君实在没想到,阮蔚居然还有这么好的神器缘分。 饶是崔晏君这种淡泊人,都觉得阮蔚那一琴头砸的太过暴力。 她都不敢想,若是这一幕让当年那个负责教导她音道的师叔瞧见了,恐怕他是要从地下蹦出来指着阮蔚这个不肖子孙骂的了! - “砰——” “——” “duang——” 接二连三的闷响,一声更比一声响,回荡在这一方小天地之间。 阮蔚抡琴抡的手腕都酸了。 囚牛就跟地鼠似的,头一点一点的往下掉,它被砸的昏头转向。 三人看的瞠目结舌。 心肠最软的常怀瑾将头都扭了过去,光是看着,他就忍不住感同身受,脑壳痛。 萧玄同,“给它个痛快。” 他倒是不觉得残忍,只是觉得这法子有点不人道,像凌迟。 阮蔚只应了声好,她猛猛砸,砸的更起劲了。 池衿却说,“慢些,别砸着手。” 若不是幽荧认主,池衿巴不得由他来砸,省的累着师姐。 这种粗笨的活本就不该由阮蔚来做。 在池衿心中,阮蔚只需坐在那儿,什么也不用干,其他的所有事,她只需要静静注视着,这便足够了。 阮蔚冷漠脸,“哦。” 池衿,“……” 他今天什么时候又惹着她了吗? …… 在这段交响乐奏响了许久之后,囚牛终于低下了它高贵的头颅,砰然倒地。 “哇哦。” 阮蔚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对着面前已经分不出是什么形状的脑袋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昏没昏阮蔚不知道。 反正大概是死了的。 神器砸头,一砸一个好头! 常怀瑾咽了口口水,他小心翼翼道:“师姐这琴……还能要吗?” 问的同时,阮蔚在常怀瑾心中的危险等级又上升了一个指数。 阮蔚挑眉,“怎么不能?” 她将幽荧随手一甩,大剌剌的扛在肩上。 幽荧通体流银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红红的血和白白的不知名状物,不过它确实足够坚固,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萧玄同,“你给我放下!” 有时候他真的希望师弟和师妹的性格能够互换一下。 像池衿的洁癖,能不能传染一下阮蔚啊?啊?啊? 谁家小姑娘一点不嫌弃这些东西,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还有刚才阮蔚抡琴那个劲儿,萧玄同都不想说。 阮蔚,“?” “干什么。” 阮蔚对萧玄同时不时的暴起也已经习惯了,她也没太在意。 阮蔚随手一挥,一团水汽凝结,她将幽荧放进水团中洗洗刷刷了一阵,这才将幽荧放回了芥子袋中。 萧玄同看她还算讲卫生,有些欣慰,“孺子可教也。” “?” 阮蔚竖起中指,“别在这儿占我便宜。” - 四人一同将战场大致的清扫了一遍,这才沿着道路尽头的石门走了出去。 熟悉黑暗与光亮交替之后,大家又回到了熟悉的石殿。 石殿宽广,偌大的殿宇中稀稀拉拉的围坐着不少嫡传,粗略看去,十大宗竟是都在。 可满足五人齐聚的宗门少之又少。 蓬莱仙宗是最后一个从石门中出来的宗门,众人纷纷侧目。 阮蔚领着师兄师弟走到了一旁,学着他们的模样围坐一圈。 四人极其小声的嘀嘀咕咕。 阮蔚,“看见没?望息谷就剩姜榕榕和南乔了。” 她眼睛一亮,“我们去把她们抢……咳、请过来!” 萧玄同,“文明点。” 他义正言辞,“谈合作,我们是跟他们谈合作。” 阮蔚,“……” 大师兄你真的不愧是唯一靠谱的成年人啊。 进化了就是不一样哈! 萧玄同,“合欢宗少了喻之椿,玄天阁也少了个嫡传。” 常怀瑾高高的昂头巡视,“万丹谷还剩时浮蝉、双胞胎;天机楼有颜子卿、姜豫;伏龙寺就剩三个和尚了,见空好像没在;琨音门,哎?穆笙果然不在,阮渐姜、元吹云倒是都在……” 池衿,“没有人被淘汰的宗门只有万剑宗,还有御兽门。” 阮蔚咂舌。 这么一算起来,这第三次小比的淘汰率是真不低啊。 短短一日。 淘汰了至少30的嫡传。 第260章 越有钱的越抠门 阮蔚真没想到。 这第三场小比走的竟然是速战速决的路子。最开始未能破除幻境的嫡传大概会被率先淘汰,但秘境也留下了生机——那面镜子。 出来的人可以通过镜子指引同门。 人齐之后可开门,淘汰之后也算人齐。 如果一直出不来,而宗门又赶着追进度的话,那些出不来的嫡传大概率也只能自认倒霉,壮士断腕般捏碎命牌自我淘汰。 但人齐之后,囚牛的门也不是那么好过的啊。 设置这石门后囚牛关卡的秘境意识简直就是变态! 首先,囚牛不昏就出不去。前两次的小囚牛软萌弱小,便是姜榕榕那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医修都可以徒手擒它,可一旦伤害了它,它就会记仇,由友善转为主动攻击。 它一次比一次强大,嫡传们的状态却一次比一次差。 阮蔚想,这种纯比武力的秘境,果然还是万剑宗的武疯子更占优势。 但其他宗门也不会困太久。 蓬莱仙宗和万剑宗谁先破除九道轮回,石殿也就能换石门了。 不然,这简直是不给其他宗门留活路,十大宗也绝对不会允许这样一个专注武斗的秘境成为十方大比的比赛场地。 只要宗门里有那么几个聪明人,看穿秘境考核的意图之后,各自斟酌实力后再决定是前进还是原地休整,这样等有人破除九次轮回之后就可以保全宗门人数了。 阮蔚觉得这秘境很心机。 它设下了一个明面上让人不得不跳的陷阱。 谁都知道,门过的越多,好处越多。 当利益与危机并存,考验的便是人心。 第三场小比开始前就说的很清楚—— 心性坚韧与否,既然是快速淘汰人的秘境模式,那这坚韧,就只能和剩余的存活人数挂上钩了啊。 获胜的条件很简单。 是人数。 想通之后,阮蔚叹了口气,她目光锐利的扫过了场上仅剩的三分之二嫡传。 不妙啊。 万剑宗、御兽门居然都剩下了五人。 万剑宗一定是过了第九道石门的。 御兽门,阮蔚并没有很深入的了解过他们的驭兽方式,但看尉迟兄妹浑身上下干爽的洁白如雪的模样,想来她们并没有经历什么战斗。 阮蔚越想越沉浸。 石门一定是有奖励的,奖励等级与过门数量相同,不论人数劣势,至少蓬莱仙宗这一回应该是最高等的奖励。 也行。 “阮蔚阮蔚。” 一道女声突然打断了阮蔚的思绪。 柳渡筝煞白着脸,缓步走到了阮蔚身侧,“……给点水,我受不了了。” 她十分嫌恶自己身上那红红白白的污浊,大师姐说给她团雾让她将就将就,柳渡筝拒绝了。 无论经历多少次,柳渡筝还是喜欢不起来望溪行那雾气裹身的阴森窒息感。 阮蔚随手一挥,“喏。” 柳渡筝,“谢谢。” 阮蔚摆摆手,示意不必,她倒是能理解柳渡筝这种洁癖。 毕竟家里也有个差不多的。 阮蔚过了会才挥起一团水汽飘到了池衿面前,却是没有一句话。 她似乎是这时才想起的。 是。 柳渡筝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阮蔚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表情,她弯了弯唇,挑着眉离开。 关于站队。 柳渡筝谁也不站。 她和阮蔚是朋友,既然阮蔚不喜欢傅弈,就算傅弈是她亲师兄,柳渡筝也绝不会支持傅弈。 同样的,若是阮蔚对池衿有意,她柳渡筝也能捏着鼻子同池衿正常相处。 池衿,“……” 确定了。 他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惹着师姐了。 池衿有些懵,也不太明白。 正如萧玄同所想,池衿对阮蔚的感情似乎还死死的停留在师姐弟的范畴之内,两个没开窍的人,要怎么谈情说爱? 他乐于付出,不求回报。 池衿会吃醋,但不明白自己吃的究竟是师弟的醋,还是一个男修的醋。 迟钝的人。 要让一个从没被爱过的人意识到自己在爱人,总是要多绕些圈子的。 将自己浑身上下清洁干净之后。 池衿张了张唇,喊道:“师姐……” “叮咚——” 突然间,一阵悦耳动听、清脆响亮的铃声划破了寂静,仿佛是从遥远的天际飘来一般。 石殿正中间的囚牛兽首下方,缓缓有数十道石门开启,许多十大宗秘不传世的法器、传承之物皆是赫然出现。 阮蔚眼神一凝,她难得的有些兴味盎然。 奖励来了! “哇哦!” 常怀瑾震惊的瞪大了眼,他出身通州,又是世家少主,见识繁多,叫得出名儿的也多: “上古阵曲的曲谱!我记得有个音修世家出价千万灵石只求一观,直接就被琨音门拒绝了,这次居然舍得拿出来做奖励?” “天机楼的元序卦筒?!真的假的,别是拿错了?” “我的天——望息谷的并蒂莲;万丹谷的九转丹,这两家是在打擂台吗,压箱底的圣物也拿出来了?” “玄天阁……不是,他们怎么那么抠门啊?下面写着……最新款绝版飞行法器?这也拿的出手?!?” 常怀瑾吐槽完,他还看向同门,企图得到认可。 只见他的师兄师姐紧紧的盯住了那繁美精致的……飞行法器??? “……” 常怀瑾:不是不是。 大师兄就算了,师姐你…… 你不是背了珍宝录、药草大全、法器指南、古志曲谱等等一系列的书的吗!你怎么也不识货啊? 其他宗门拿出来的法宝都是有市无价,只有玄天阁这个飞舟法器是可以被明码标价的啊! 没看见玄天阁那几个人羞耻的头都快低到地底去了吗。 换句话说。 玄天阁最抠门! 越有钱的越抠门,至理名言,古人诚不欺我! 池衿很早就发现了。 每到这种展示通州经济‘实力’的时候,大师兄和师姐就会莫名其妙的将脑袋凑到一起去说悄悄话。 这次也是一样。 看着那飞舟模样的飞行法器。 萧玄同感叹道:“通州就是精致,连条船都做的那么繁琐。” “对啊,”阮蔚很赞同,“师兄快看那上面的雕花!船舱有就算了,连船底都刻了法阵哎,光效也好看,看得出来他们真是费了大功夫去研制的!” 萧玄同点头,“确实,好看。” 阮蔚,“我也觉得好看!” “还是绝版呢,那岂不是天底下只此一艘灵舟?” 萧玄同,“有道理。” 他顿了顿,“那我们选这个?” “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阮蔚眼睛里的星星都快飞出来了。 萧玄同,“嗯。怎么不可以呢。” 他扯起嘴角,向上僵硬的动了动。 “谢谢师兄!” 阮蔚激动的差点一跃三尺高。 对于阮蔚想要的东西,萧玄同总是会尽可能的满足她的,尽管胡闹,尽管价值不高。 但她喜欢啊。 喜欢就够了。 第261章 守财奴属性 当然。 蓬莱仙宗是民主的。 绝对是……。 搞定了萧玄同后,阮蔚轻咳两声,扭头看向了自己的二位师弟,“你俩有什么意见吗。” 池衿十分坚定的摇头。 “没有。” 他对阮蔚的任何决定都持正向态度。 池衿的三观歪的够呛。 他从来都不会考虑什么好与更好,他更看重自己的心绪。 只要喜欢就够了。 喜欢就去拿,去争,去夺就好了啊! 这是前世的师姐教他的,以至于池衿的行为准则始终贯彻着这一标准原则。 阮蔚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常怀瑾。 她难得的追问道,“三师弟!你觉得怎么样?” 看得出来是真的很喜欢了。 “我……” 常怀瑾看着阮蔚明显噙着笑意的眼脸。 师姐其实很少有兴奋的这么外显的时候,上一次……似乎是他们一起去阮河的私库抄家时,哦对,还有回蓬莱仙宗后五师叔送来了一整套符箓时,还有……还有每月师尊发零花钱时。 阮蔚都会笑,她笑得很纯粹。 每当这时,常怀瑾才会有一种实感。 一种,啊这个人果然是一个真实的人啊,的实感。 她相貌冷清,人也冷情,时常会让人产生深深的距离感。 起初,常怀瑾对阮蔚的滤镜中还参杂了些对她的感恩、和担忧阮蔚不喜自己的恐慌,以及一些为外貌所惑的迷恋。 可当常怀瑾知道了阮蔚这般简单庸俗的爱好后,他突然就明白了。 她也不过是大自己一些的孩子。 现在想来,阮蔚的快乐其实很简单。 华贵的法器、繁多的灵石便可讨得阮蔚这样的美人柔和了态度,引得她弯唇一笑。 这样也很好。 突然的。 常怀瑾构思了一肚子的劝说的话都哽在了胸中。 他回神,也疏朗的笑了,“当然可以!” “师姐想要什么都可以,怀瑾绝无二话!” 少年的笑容始终干净清爽,像冬日中第一缕刺破晨昏的暖煦,直直的射向人的心里。 他将永远地听从阮蔚的话,直至生命尽头。 - 当嫡传们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奖励而议论纷纷时,忽然,一道柔和的绿色光线照射在了万剑宗的队伍头顶,它似乎在牵引着嫡传们上前选择奖励。 望溪行神色诡异的看了眼因为个子最高,被绿光照射头部面积最大的傅弈。 怎么说呢。 这绿光也是蛮应景的哈。 “哇哦。” 常怀瑾叫了声,“师姐!快看!” “他们好绿!” 阮蔚一把捂住他嘴,连忙道歉,“小孩不懂事说着玩呢,见谅见谅。” 常怀瑾,“?” 我又说什么了? 池衿指了指头,随后两手一摊,意思极其明显。 他神色冷淡,“见谅。” 话虽如此,池衿那态度可真是欠扁。 “……” 天机楼的颜子卿凑在自家小师弟姜豫耳边嘀咕道: “看见没看见没,就这人……” 姜豫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池衿,“就是他上次一拳头把师兄捶出去的?” 颜子卿脸都青了,“你小点声!” 当心人家听见了再来给一拳头啊。 姜豫悻悻然闭嘴。 万剑宗选择的很快,他们选了疗伤圣药,望息谷的并蒂莲。 毕竟穷鬼宗门生病从来不看医修治伤,基本纯靠命硬扛过去的。 十方大比另一个吸引万剑宗的点就是,医疗! 第一次小比开始的时候,万剑宗全宗上下,大半弟子都去了望息谷和万丹谷联合举办的医疗大队中蹭医生。 陈年旧伤顺便都一起治了 ~ 第二个选择的是御兽门,阮蔚很惊讶,他们居然是第二个出来的,比蓬莱仙宗还要快。 御兽门选的是万丹谷的九转丹。 大家都倾向于选择辅助、疗伤一类的物品。 毕竟,像卦筒、琴谱这些东西,除了他们自家嫡传,拿出来也没人选,其他宗门选了也没人会用。 通州九大宗没有像蓬莱这样啥都学的。 绿光终于来到了蓬莱仙宗的头顶。 阮蔚,“……” 这个时候个子没师兄弟高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哈哈,绿不到她头上 ~ 池衿虽然不懂绿光的含义,但他能从师姐那不怀好意的笑容中看出些不对劲。 萧玄同看了眼单纯的二位师弟。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两小的真不知道要到多少岁才开窍,唉,还不如握瑜。 蓬莱仙宗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玄天阁的最新款绝版飞舟,引起了轩然大波。 姜榕榕惊叫出声,“阮蔚!你选它作甚?!” 阮蔚刚刚走回队伍中,一脸茫然,“啊?” 姜榕榕恨铁不成钢: “这玩意儿又不是上古法器,你要选法器也选伏龙寺的金钟啊!” 她是真心实意的为阮蔚着急。 虽然阮蔚对她真的很不客气,使唤人的时候也是真的使唤,可她……确实很吸引姜榕榕的目光。 她很夺目。 让人不得不将心神放在她的身上,继而就会被她吸引、为她渐渐沉沦。 阮蔚摇头,“这个好看。” 她顿了顿,“而且它很贵。” “还是绝版。”萧玄同补充道。 阮蔚狠狠赞同,“对!绝版!” 师兄妹身上真是如出一辙的乡下土蛋气息。 姜榕榕都不明白,阮家那个阮萳之怎么是能把堂堂阮家嫡女养出这么一副见钱眼开的德行的? 这可真是冤枉了阮萳之。 灵石他是给足了阮蔚的,阮萳之足足划了两条灵石脉供给阮蔚日常开销,她的身家可是沉的吓人。 可阮蔚的固有属性,守财奴属性,让她基本上如同铁公鸡一般寸毛不拔。 她就跟玄天阁一样,越有钱越抠门。 而且蓬莱岛上真的没什么需要用灵石的地方,他们依山傍海,自给自足。阮蔚在蓬莱长大,那里的物价和生活习惯也影响了阮蔚的消费观。 她变得更加抠门了。 抠门,永存! 第262章 镜后门 姜榕榕最后还是骂了两句神经。 紧接着就被阮蔚笑嘻嘻的搪塞了过去。 齐白芨倒是极其赞赏的看了眼阮蔚。 他夸赞道:“有品位!” 齐白芨一直都很为自家宗门自豪,他对玄天阁出品的法器都处于一种盲目自夸的程度。 而此时。 作为第三个选择奖励的阮蔚,居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们玄天阁的绝版飞行法器! 齐白芨神色骄傲,他状似无意的扫了眼正在发呆的柳渡筝。 瞧见没,这就是识货的人啊! 柳渡筝,“……” 齐老二一天到晚抽的什么疯? 阮蔚笑了笑。 不谈别的,她是很欣赏齐白芨的性格的。 齐白芨渴望胜利,敢于争取,从不妥协。 怎么说呢。 他是个很……单纯的人。 他单纯的想要赢。 在阮蔚看来,齐白芨和柳渡筝其实是同一类人。 他们的内心都有着自己坚定的渴求,柳渡筝渴望实力,齐白芨渴求胜利,他们也都为此付出了不懈的努力。 可惜咯。 郎有情,妾无意……妾还想捶死郎。 第四个上去选择奖励的宗门出乎了阮蔚意料,居然是只剩两人的琨音门。 这说明他们至少也闯过了前七扇石门,甚至有可能是第八扇。 这很难得。 音修一直都不善武斗,他们是只比三个吊车尾稍稍好上些许的半辅助性宗门。 上一届的文斗小比较多,琨音门才能在上一届的十方大比中拿到史无前例的第三名这样的好成绩。 这一次倒霉。 三场小比下来全是万剑宗、伏龙寺合欢宗、御兽门这些更偏武斗的。 以往都是这样的流程:万剑宗第一场,然后万剑宗胜利。 为保公平,在自家主场胜利的宗门是只能抽签选择下一场小比的举办地址的。 抽签嘛,天机楼实在难输。 第二场百分之八十都是天机楼,之后便是各凭本事。 这次的十方大比,谁知道突然窜出来了一个啥也不懂的蓬莱仙宗,一通瞎选,选的都是武修快乐宗。 这简直是要了琨音门、天机楼、望息谷、万丹谷的老命了! 阮渐姜选完奖励,下来时还看了阮蔚一眼。 似乎是在确认她的安危。 阮蔚神色淡淡的扭开头。 对于阮渐姜这位并没有做错什么的堂兄,阮蔚还是不想以友好的态度面对他。 血海深仇,如何能解? 阮蔚知道,不止是她对待阮渐姜的情绪复杂,阮萳之亦然,阮渐姜自己也是如此。 他爹在蛮荒服刑,生死未卜。 阮渐姜焉能毫无顾忌否。 当然不能。 没有人能坦然地面对这种事情。阮蔚与阮渐姜之间的血缘亲情更是这种扭曲的关系中无法磨灭的梗阻。 看见阮蔚刻意躲开的眼神,阮渐姜神色一黯,抿了抿唇。 十大宗接连上去择选了奖励。 当最后一名望息谷领完奖励时,整个石殿都开始了有规律的抖动。 “哇——”“我去!”“怎么回事?地龙翻身?!” 阮蔚一个趔趄向一旁歪倒,池衿猛地一拽就将人拽正了。 阮蔚愣神。 只觉得这人身上的冷香实在扑鼻,不知是用了什么熏香,竟这般久了还未散去。 池衿,“师姐小心。” 见阮蔚站稳,他便松开了手。 池衿将手背到身后,指尖不自觉地搓了搓。 阮蔚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殿内四处皆在震颤,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石殿一副震不死你们也要晕死你们的架势。 姜榕榕,“晕死了!” 姜豫喊了声姐,就窜到了姜榕榕身边去扶她。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时。 只见石殿正中央的囚牛兽首石像的嘴巴慢慢地张开,一道绚丽多彩的光芒从其口中喷涌而出。这道五彩光亮如同彩虹般绚烂夺目,令人目眩神迷。 光线如同一股清泉流淌而下,照亮了整个石殿。 阮蔚,“……” 其实是很梦幻的场景,但是—— 作为一个在现世时16g网上冲浪选手。 呕吐彩虹jpg 这真的很难不让人发笑啊! 阮蔚死死的绷住了自己迫不及待上扬的唇角,在一群惊讶的人中,她不想显得太过奇怪。 她迟来的偶像包袱,来了! 那五色光华渐渐凝聚,凝成一条缤纷丝线,渐渐的连接了囚牛兽首正对面的那面灵镜。 灵镜忽然一颤,缓缓上移,露出了镜面后黑漆漆的入口。 常怀瑾,“师姐!这是出口吗?” “是不是都得去。” 萧玄同一把抓住了常怀瑾,飞身乘上渡鸦,疾驰而去。 萧玄同体魄强健,现在这点儿晃动虽不能奈他何。 但若是再严重些,他也是会站不稳的。 越早走越好。 与蓬莱仙宗同时有动作的宗门也不少。 望溪行是最快决断的,“进。” 望溪行一直都是先下手为强这句话的坚决拥趸者。 绝不能让别人抢先! 尤其是连胜两场的蓬莱仙宗。 万剑宗一个动作一个指令,在其他宗门都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他们已经直直的冲了进去。 阮蔚,“冲冲冲!” 阮蔚也将池衿给她的灵剑抛出,一跃而上,池衿也跟着站了上去。 姜榕榕,”阮蔚!“ 她刚喊出声,阮蔚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正合她意! 灵剑疾驰而来,阮蔚弯腰,躬身—— 然后十分精准的抓起了两个衣领。 姜榕榕、南乔,“……” 你们蓬莱仙宗带飞的方式还真是很特别啊! 一点都不改进的嘛。 南乔向上看了眼冷着脸的池衿,内心哔哔赖赖:蓬莱仙宗的人不是都会御剑嘛,干嘛不能自己御剑? 姜榕榕已经有过一次与池衿同乘的经验了,她比较平和。 池衿这祖宗今天心情不错啊! 居然一声不吭的就忍下她们搭顺风车了耶 ~ 齐白芨一声怒吼,“可恶!不能让他们俩抢先!快冲啊——” 他率先扔出飞行法器,直接堆起小山坡似的灵石,猛猛加速追赶了上去。 玄天阁弟子纷纷效仿。 看的人红眼病都犯了。 万丹谷的时浮蝉恨恨咬牙,嘀咕道: “我都说了宗门丹药的定价得定高一些。看人家玄天阁,一艘飞舟五十万灵石,价高还引得那些豪门世家趋之若鹜呢!” 万丹谷双胞胎中的哥哥,宁无远,他有气无力的说:“小师妹,别急咯。” 双胞胎弟弟,宁弗届,同款的有气无力,“是啊。丹药是耗损品,定贵了卖不出去啊。” “……” 时浮蝉扶额苦笑,“我不说了。” 宁无远点头,“这才对嘛,你的性子太急了。像我们炼丹的人,性子是不能那么急的你知道伐?要平心静气,对了,上次我送你的静心经你看没看……” 又来了。 时浮蝉一直觉得万丹谷是一个十分友爱的大家庭,但唯一有一点让她很不适应。 全宗上下,除她之外,全是啰嗦精! 大师兄宁无远更是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大师兄。”时浮蝉喊了他一声。 宁无远挑眉,有些疑问的看向她。 时浮蝉微笑着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不说了。” 所以你也别说了。 再说我炸炉的时候炸死你! 时浮蝉的笑容十分危险,语气之中的威胁太过浓烈宁无远直觉的闭上了嘴。 时浮蝉,“二位师兄,别再抱着你们的丹炉打瞌睡了,走起来,好吗。” 明明是平淡的声音,听起来却格外恐怖。 “……好的。” “遵命。” 第263章 菜菜的很安心 时浮蝉他们是最晚进入镜后门的宗门。 宁无远,“慢点、小师妹那你走慢些!” 宁弗届小跑着才跟上,“这么急做什么,我们去了也是送菜。” “不去怎么知道!” 时浮蝉最讨厌的就是赛前认怂,在她看来,还没开始就认输,这简直是最没品的行为。 双胞胎兄弟对视了一眼,十分无奈。 时浮蝉,“前方有光!” 三人更是加快了步伐。 当他们踏入光亮之中的那一瞬,万丹谷的三人瞬间被分开,关进了三个并排的透明的四方囚牢之中。 “啊!” 一声惊叫。 时浮蝉忍不住叫出了声,她直接跌坐在地。 疼,实在是疼。 无形无影的压力从这座透明囚牢的四面八方而来,它们无孔不入的挤压着囚牢中人们瘦弱的身躯。 无时无刻,永不停歇。 时浮蝉紧紧的咬着下唇,她直接将唇角咬出了血珠,这才勉强的打起了精神来环顾四周。 只见与她并排而立的人不止二位师兄。 左右望去,浩浩荡荡。 十大宗嫡传皆是被这种透明的四方囚牢困梏其中。 这是一处被放大了数十倍的庭院,绿草如茵,繁花似锦,仿佛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微风拂过,草叶沙沙作响,花瓣轻轻飘落,如梦如幻,让人陶醉其中无法自拔。 有一棵宛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的古树,它鲜艳夺目,静静地矗立在庭院的正中央。 古树高大挺拔,树冠宽阔如华盖,茂密的枝叶层层叠叠,仿佛一片红色的云霞。 是十分轻松惬意的场景。 却疼的让人难以忍受。 时浮蝉十分清晰的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因为这股莫名的挤压而逐渐崩溃,她听见自己的牙齿在咯咯作响。 她在分崩离析。 时浮蝉试探性的手往前探。 四方牢笼随着她的动作也向前进了一小寸。 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一层的痛苦! “哈、嘶……” 威压更深,时浮蝉的脊背直接被压弯了,她额角的汗珠如同不要命一般滚滚而下。 “小师妹!别硬撑、捏命牌,出去。” 宁弗届说。 他的状况也不太好,被这威压压得根本无法痛快的喘息。 可他更担心师妹。 时浮蝉却想明白了,她摇了摇头。 这次考的是坚韧。 体康、心韧。 为了万丹谷,她必须撑下去! 就像她的二位师兄,分明是平日里最喜欢躲懒的两个人,这时候不也硬着头皮撑了吗。 嘴上说着无所谓,该争的时候也还是会争上一争。 时浮蝉深吸着气,渐渐的、坚定的挺直了背。 脊骨会弯,可精神不屈。 - 阮蔚在进入这一片天地的刹那,在察觉到身子一重的时候,她当机立断的收剑落地。 得益于此,姜榕榕和南乔才没有突如其来的摔落。 这一进入此方空间。 阮蔚虽然感受到了四方囚牢所带来的些许压力,但这对于一个锻过体的剑修来说,还行。 有点疼,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阮蔚甚至还留有余力的活动活动了身子。 池衿更是如入无人之境。 魔族天生体健,池衿还跟着朝见锻体。 他有些茫然的看向了自己脚边,那已经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痛的龇牙咧嘴的颜子卿。 池衿,“?” 他们感受到的压强不同吗。 姜榕榕和南乔也觉得还行,很疼,但没有疼成颜子卿这个样子。 这大概是训练量的不同。 望息谷的医修看着柔柔弱弱,实际上采药都得徒手攀爬岩壁。 不谈别的,她们宗门的体质甚至能在十大宗里排到前三。 至于心志。 一群天天拿自己身体扎针练手的,承担着一扎就是一个偏瘫风险的狠人医修们,心志能不坚韧吗? 池衿看了眼已经开始往前迈步走的萧玄同,唤了声:“师姐。” “大师兄向前走了。” 阮蔚抬眼看去,还真是。 “我们也去。” 她快速的做出了决断。 池衿低低的应了一声,抬步跟了上去。 目前开始往前迈步的嫡传—— 只有万剑宗的五个剑修,还有伏龙寺剩下的三个佛修,玄天阁的齐白芨和他的大师兄,御兽门的尉迟别鹤、尉迟离鸢,望息谷的姜榕榕、南乔也有所动作。 以及,蓬莱仙宗的萧玄同、阮蔚、池衿, 常怀瑾? 他已经安详的躺了。 菜菜的、很安心。 刚走两步,阮蔚就不得不暂时停住了脚步。 沉重如山般的压力如潮水般向她涌来,仿佛要将她吞噬一般。 双腿如同被铅块灌满,沉重得几乎无法抬起。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浅薄,仿佛空气中的氧气都变得稀薄了起来。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浸湿了阮蔚的衣衫。 池衿也感到了些许不适,他鬓角沁出汗珠,回头看向阮蔚,担忧道:“师姐?” “你怎么样。” 阮蔚闭目,任凭汗水从鼻尖滑落,她声音凝滞,“你、先去。” 她没有萧玄同、池衿这样强健的体魄,没法继续往前了。 虽然很不甘心。 但人总是有弱点的,阮蔚也不可能什么都会。 阮蔚相信池衿,相信萧玄同。 他们绝不会让自己失望,阮蔚无比坚信着这点。 池衿应了声,“好。” 他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 池衿想,师姐那么喜欢胜利,他便要尽全力为她去夺。 他欲摘冠奉明珠。 第264章 面朝黄土背朝天 最后,所有人都已经走到了自己所能承受的压力最顶峰的位置。 走到最前方的四个人不相上下,望溪行、傅弈、萧玄同、池衿。 望溪行得益于修为强劲。 傅弈则是不知为何,就是硬走,他整个人红到爆炸,看着也是到了极限的模样。 但他偏偏就是走在了最前方。 柳渡筝见状,气的快要发狂,她口中正不断念着:他是师兄他是师兄他是师兄、打不过打不过打不过…… 池衿喘着粗气,稍稍落后于傅弈半步。 萧玄同亦然。 他们四个所承受的压力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多的,阮蔚一抬眼,就能看见萧玄同已经红成一片的脖颈。 她抿了抿唇,有些担忧。 萧玄同一向不喊疼,蓬莱仙宗又全是天生犟种,阮蔚怕他会硬撑。 但有池衿在萧玄同身边,阮蔚又放心了些。 池衿…… 他除了有点绿茶爱娇、嘴上不饶人、脾气显而易见的烂、恃宠而骄、嫉妒心极强、心黑手狠等等小小的缺点之外! 总的来说,池衿还是靠谱的。 剩下的人零零散散,也有受不了这种挤压的嫡传寸步未动,他们也是咬着牙硬撑。 能当上十大宗嫡传的,没有废物。 自然也没有庸才。 心性、修为、天赋,皆是世间一等一之人。 阮蔚只落后他们几步,她深呼吸着,盘腿坐下。 量力而行。 她不能再进了。 几步之遥,难如登天。 阮蔚甚至是比较善于忍疼的人,她的痛觉神经时而敏感时而粗条的。 但这时,她甚至顾不上自己的表情管理,疼的有些面部扭曲了。 每一寸肌肤,每一根手指,每一个呼吸都在不断地被看不见的压力所挤压的感受,真的很让人窒息。 众人纷纷盘腿坐下,极尽所能的调息着,梳理着自己的状态。 大家都想参透了坚韧的意义,都想尽可能的多撑一会儿。 阮蔚盘着腿,闭目调息。 先天灵体不断地运转,她的身体在这股挤压之下莫名变得更加凝实。 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阮蔚体内那一直有些飘忽不定的灵力潮,在这股外力的挤压之下,渐渐的趋于稳定,终于开始慢慢的流淌在阮蔚的经络之中。 这和被老祖捶打的效果也差不多了。 她身边坐着的是柳渡筝和她的两位师兄,再远些还有不少人,她们都止步于此。 阮蔚的神魂强大,肉体却比不上萧玄同他们。 大家似乎是都找到了各自的极致。 偌大一处庭院中,除了火焰般的古树在沙沙作响,竟无一人说话。 所有人,都在咬着牙硬撑。 - 秘境外。 又有人开起了赌局: “哎来下注、下注!赌谁能撑到最后一刻!” 有人来问,“是押人还是押宗门?” 开赌局之人微微一笑,“都可。押人赔率高,押宗门赔率稍稍低些。” 赌场经久不衰的原因就是——在这个出身即被既定轨迹的世上,人人都偏信自己有那么几分运气,人人都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 或许真有,但绝不是多数。 “我押我押!我押阮蔚!神女教,雄起!!!” “那我就押柳渡筝!哼,谁家还没个正主了!” “你家冰块脸!没人气!” “你家还黑心莲呢!看着佛陀,实则心狠手辣!” “胡扯!”“是你先开始的!” 拥趸们吵个没完。 “这两波人,又来了……小哥,我押万剑宗,老牌宗门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呀。” “是吗,那我押御兽门。这次的小比听说他们尉迟家本家也赞助了,尉迟兄妹夺冠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你是在内涵尉迟家塞钱吗。” “嘻嘻。” 不管这些人押谁,开设赌局的青年皆是一脸笑意盈盈的接下了,并且随着金额的增多,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高台上。 坐在窗边的崔晏君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向下一望。 没有,她微微蹙眉。 陈渊眼尖的看见了,他忽然出声询问:“巫医可是看出什么了?” 他从前教过书,说起话来也是文气的,只要陈渊有心伪装,他并不是很容易叫人反感的类型。 崔晏君绕着指尖雪白长发,冷冷地说,“没有。” 陈渊似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好。” 是错觉。 崔晏君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老五都被大师兄拉去做苦力了,怎么可能这么悠哉游哉的在这儿看十方大比。 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陈渊对蓬莱仙宗的好感度挺高的,他会问崔晏君也只是真的好奇,而崔晏君不搭理他,陈渊也能接受。 哈、哈、哈。 经历过阮蔚,陈渊觉的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他不能接受的生物了。 崔晏君也只是随口回答。 他俩都是很直的神经,互相都不觉得是冒犯了对方。 但在其他人眼中。 这就是蓬莱仙宗与妖族关系友善的真实写照、官方认证啊! 灵族通常都具有一种很强大的脑补能力,举个例子:就如同现世,营业期的男女主角、男男主角、女女主角等站在一块,大家就会说他们结婚了、be了、破镜重圆了。 这是脑补能力最强的磕学家。 - 一蹲身缩在人群之中的论真,他小心的抹了把汗,“好险好险。” 师姐的感知真是越来越敏锐了,隔了这么远还能探查到自己的气息。 幸好他闪得快。 不然,崔晏君非得下来将他抓上去不可! 到时候,崔晏君肯定会传讯给朝见,然后朝见就会传讯给丰无涯,然后丰无涯就会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给论真揍一顿。 论真打了个寒颤。 不行,绝对不能让崔晏君看见自己! 论真一直都想再来一次妖族边界,也想再与好友刚子见上一面。 当然,他更想见的—— 是那位祭司啊。 - 阮蔚浑身已经像是被热水浸泡过一般冒着粉红蒸汽了。 她两颊绯红,看上去极其不端庄。 因为身体受到的挤压太强,在没有强健的体魄做支撑的前提下,人的意识也会不由自主的开始沉沦。 阮蔚决定放弃盘腿坐姿。 她连表情管理都没有了,这时候了还谈什么偶像包袱啊! 这首先得益于常怀瑾的建议:“师姐!你趴着试试!趴着更舒服!” 阮蔚最开始还能硬撑的时候还是断然拒绝了的。 笑话,她堂堂修真界未来第一剑神,怎么可以在少年时期就被留影石记录到撅着屁股趴地上的影像?! 然后? 然后她就真香了啊! 因为疼的有点受不了了,阮蔚就十分安详的趴下了。 她和只落后自己几步的常怀瑾头对头趴着,后脑勺朝上,两个身形修长的人呈长条状。 面朝黄土背朝天。 看起来像两具离去多日的尸体。 可能是姿势导致。 两人的心态都莫名变得十分祥和。 可能这就是与大地母亲亲密接触所带来的peace buff! 常怀瑾的声音闷在土里,“怎么样师姐?是不是舒服多了!” 阮蔚微微昂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一个字。” “爽。” 就这个姿势爽! 第265章 最珍贵的只有生命 众人见状,纷纷察觉改变动作似乎真的对这压力有帮助。 他们咬牙思考了一阵。 竟有不少嫡传也不要面子了,直接往地上一趴。 然后: “爽——”“呼 ~ ”“真舒服,早知道早点趴了!”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只要出现了带头的两颗‘老鼠屎’,很快,连锅里的白粥米粒都会自觉地向着‘老鼠屎’转化着。 在身体时刻处于被挤爆的高压状态下。 脸是什么东西。 能吃吗。 诡异的画面出现了。 原本都还称得上是风光霁月的各宗嫡传们,竟然如同蘑菇一般深深的将脸扎进了泥土的芳香之中,一个个在抬头换气的空余,脸上还都带着满足的笑容。 神经。 一群神经。 路过的魔族都得感叹一句后继无人的那种神经。 阮蔚将身上的仙裙掀起一层,垫在脸下,避免了面部与土地直接的密切接触。 闲着也是闲着。 不如找人逗逗趣儿。 阮蔚侧着脸,扫视了一圈,笑道:“呦!齐白芨,你怎么也趴了?” “你们玄天阁不是宁死不沾尘土吗。” 刚刚趴下的人那么多,就齐白芨的声响最大。 因为他腰间挂着的环佩、玉石、法器翡翠等等实在是太多了,这让他的行动很容易发出声响。 这种富贵人的不方便—— 阮蔚眼红,阮蔚不服,阮蔚出击! 齐白芨,“……” 那么多人都趴了你怎么就盯着我不放呢。 他从鼻腔中哼哼一声,脸却渐渐的红了。 齐白芨知道阮蔚嘴皮子厉害,他直接扭脸,朝着另一边趴了。 这是认输避战的意思。 阮蔚乐不可支。 她换了一边,又对上了挺直着背,还在苦苦支撑的柳渡筝。 阮蔚劝道:“渡筝,趴会呗,你这样撑不住多久的。” 她倒是真心实意的劝。 但柳渡筝也是真心实意的嫌弃,“不了。” 她顿了顿,很诚恳的说:“在常怀瑾提出这个方法的时候我就考虑过了。” 柳渡筝很认真的思考之后,决定放弃这个选项。 她说: “脸面我可以不要,但脸皮我得要。” 柳渡筝可不能保证自己趴地之后还能忍得住不把自己这张脸搓掉一层皮。 阮蔚,“……好的,打扰了。” 洁癖太严重也不行。 池衿那样就正好。 似乎是闲聊缓解了头脑的昏沉,柳渡筝突然问道:“阮蔚,我一直很好奇。” 阮蔚,“嗯?” 柳渡筝闭着眼,声音有些颤抖,“第一场小比的时候,你在镜己产生的幻境里究竟看见了什么?” 为什么阮蔚的第一反应是自戕呢。 柳渡筝不明白。 不止柳渡筝不明白,所有人都不明白。 丰无涯不知道为什么、朝见有所猜测、崔晏君之后甚至不敢再回看。 他们都不明白,看上去总是胸有沟壑、成算在心,仿佛这世上不会有她在意的事的阮蔚,究竟是看到了怎样的一幅场景,才会下意识的将剑往脖颈处划去。 阮蔚闻言,陷入了沉默。 她一直都在刻意的去遗忘那时在镜己中看见的画面。 一直都十分爱惜的双生子师弟师妹,就那样凄惨的死在了她的面前。 阮蔚不敢想,还有一个原因。 她太知道了! 常怀瑾、握瑜的下场正是如她当时所看见的那样的。或许比那还要惨烈十倍、百倍、数千倍。 在最开始看见握瑜白了半头长发的时候,阮蔚夜里常常不得安眠,她甚至不敢过多的想象他们在离开这个世界时会有多害怕。 才这样小。 就要沉眠于永夜。 阮蔚光是想想,就心痛地无法言喻。 柳渡筝等了好久都没等到阮蔚的回答,她似乎也明白了。这件事在阮蔚这里,并不是那么容易开口的。 她有些懊恼。 自己为何要这么鲁莽的去询问别人的伤心事。 柳渡筝半夜睡了都得坐起来给自己两下。 许久,阮蔚才叹了口气。 她将脸埋进裙中,闷闷出声,“看见了什么,我不想说。” “嗯。” 柳渡筝轻轻的嗯了一声,不想让阮蔚觉得太冷淡,她又添上一句:“不想说就不说,没关系的。” 她将阮蔚当朋友,不想她太过执拗,所以才会想问。 但阮蔚不想说,柳渡筝也觉得没有必要刨根问底。 她只是希望她好。 仅此而已。 “我只能说,”阮蔚缓缓的说,“我为什么那时想要自杀。” “嗯……” 阮蔚顿了顿,继续说道: “其实我不止一次的那样想过。” 阮蔚很了解自己。 那样毫不犹豫将剑架在脖子上的自戕,也许是某一时的她内心极度渴求的自由。 死是很痛快的事。 她配不上。 阮蔚微微昂头,看向了怔愣的柳渡筝。 她笑着说: “大概是拥有的太少,最珍贵的只有生命。” 少女的声音消散在风中。 阮蔚一直觉得,自己其实并不像世人所认为的那样好命啊! 甚至,她曾一度的思考为什么,为什么是自己呢。 出身世家,可她父母双亡;天生灵体,可她又是水灵根;七窍玲珑,可她偏偏不开情窍;天道宠儿,可她从未有过自由的选择。 因为不服从,所以被换魂。 因为性情桀骜,所以誓死反天。 阮蔚个性要强,从不甘落于人后,更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很可怜。 阮蔚知道,这世上比她可怜的人太多太多了,有穷困潦倒、有血海深仇、有遇事不公……这世上总是无时无刻的发生着一桩桩惨案。 阮蔚似乎在一开始就拥有了很多常人永远都无法拥有的东西。 这些一切的附加条件,全部都是天命为她安排好的。 天赋是,家世是,所有的一切美好都是。 该感激吗。 应该要感激的。 可是。 似乎也有过那么一刻,阮蔚是真切的觉得自己有些凄凉。 因为,她真正能够拿来威胁天命的—— 也不过是烂命一条罢了。 第266章 他想摘月亮 天命不受其他胁迫。 因为阮蔚前半部分的人生轨迹都已经被天命花了心思安排,投入了成本,它岂能不要回报。 它怕的,也不过是阮蔚的躯体会消散。 天命不会在意灵魂的主人。 但其他人会在乎。 师尊在乎、师叔师祖们在乎,大师兄在乎,师弟师妹们都会在乎。 阮蔚便是秉持着这样信念,从以前一直撑到了现在,和未来。 阮蔚一直敢与天斗,靠的就是憋在她咽喉处的那一股气,她不服气,她偏要争,她就是不肯轻易忍下这乱序烂账! 镜己那时构建出的场景太过真实,惹得她不得不泄了气。 阮蔚要争那一口气,她是为自己争,为自己的命运去争。 但她从没想过要让师弟师妹们为自己去死。 她真的没想过—— 可计划一旦开始,就不会再有停下的可能。 于是,他们死了。 并且不再有反悔的机会。 这是阮蔚最害怕的事情,也是她明知道会如此却还是因为私心而放任了的事情。在阮蔚独特的三观构成之中,她早已将同门的死亡划分到了自己的责任状上。 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 可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而且。 阮蔚并不后悔。 他们也不后悔。 - 柳渡筝被她的话骇住,许久才回了一句,“那你……” 到底在用自己的命威胁谁呢。 不知为何,柳渡筝突然止住了话茬。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也有情商,也会如此体贴。 柳渡筝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话题,“话说,你真的不肯原谅我小师兄了吗。” “他听见你那句话之后,整个人都灰掉了哎。” 柳渡筝当时都有点同情傅弈了。 她至今仍觉的阮蔚修的有可能是无情道,她还没问过呢。 但是如阮蔚这般神奇的女子。 嗯……很难评。 瞬间。 阮蔚十分敏感的察觉到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阮蔚,“……” 你们神经。 都被威压挤成这副死样子了居然还有闲心听八卦? 嫡传:听!必须听!谁不听谁王八蛋!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忍得住不听八卦的灵族呢,如果有,那一定是八卦不够劲爆! 事实也确实如此。 自从十方大比开赛以来,嫡传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就一直广为流传。 有柳渡筝齐白芨欢喜冤家版本啦、有穆笙元吹云青梅竹马版本啦、更甚者望溪行姜榕榕的邪教版本等等…… 其中,最让人们津津乐道的。 当属—— 阮蔚与她的三个男人那不得不说的故事。 剑宗第一恋爱脑忠犬傻白甜剑修、花心只为一人流连浪子回头阴暗媚修、茶里茶气青梅竹马股势最高美人骨小师弟。 这简直是集合了话本子上所有热门大梗! 尤其是。 大家身为一块参加比赛的嫡传,只要有眼睛有脑子的都看得出来。 这三都是来真的。 不是开玩笑、不是演习、是真心的!一个比一个真!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最是风流,少年情怀总是多的没处使,不过都是天骄,大家也很少有看得上的人,单着的人便居多些。 如今身边就有这么一出同龄人上演的好戏。 谁能不爱看纯爱?! 感受着身边炯炯有神的一道道视线,阮蔚又把脸深深的埋进了裙里。 她确实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但她并不喜欢这种万众瞩目啊! 阮蔚,“不管有意无意。” “不原谅。” 而且。 傅弈虽然当时就说了抱歉,但阮蔚还是觉得不解气。 握瑜都让他们操控了,谁知道这种操控会不会一直对握瑜有影响。 “好的。” 柳渡筝只是随便换了个话题,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柳渡筝清了清嗓子。 她一点儿没掩着自己的声音: “那池衿呢?我看你挺喜欢他的。” 一声惊起千层浪。 不知是哪里传来了好大的一声:“我去!” 阮蔚,“……” 不是哥们。 你丫听墙角就算了,听也不听的安安静静的啊! 她眼神幽幽的朝那个方向飘了过去。 那边整齐划一的埋头装死,一片死寂。 阮蔚又转头看向另外一边,这边也是蘑菇做派,仍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嫡传:总感觉这个答案会很劲爆哎!!!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屏息以待。 阮蔚昂头,看向了就在自己前方的、耳朵恨不得直棱着往后竖的四人组。 离得这样近,有什么是他们听不见的呢。 前面有四个人。 可不知为何,阮蔚在抬头的一瞬间,她的视线是有一个明显的落点的。 不是已经回过头来的望溪行,不是背影灰暗的傅弈,也不是拳头捏的死紧的萧玄同。 视线落点。 池衿是很容易红的体质。 此时,阮蔚分不清池衿究竟是因为周身威压的挤压而涨红,还是因为柳渡筝问的这些话而绯色蔓延。 他的耳廓,抖动着。 从池衿的背影就能看出来他真的很想听,却又顾虑着不敢转头。 阮蔚忽然有些想笑了。 原来不止是柳渡筝期待着答案啊。 一直堵着疏不通的心绪此时似乎也舒展开来,好久没有过这样痛快的时候了。 “阮蔚、你干什么?!” 柳渡筝一声惊叫。 惊得所有趴着不动弹装蘑菇的‘死人’们都瞬间把头抬了起来,就连指尖已经毫无力气动弹的时浮蝉也硬是将脑袋直棱了起来。 池衿在这一声惊叫之中没有任何思考的过程。 他直接转身。 尽管身体已经被撑的快要爆炸。 池衿也没有犹豫过。 只见少女衣裙翩翩,容光甚美,一个撑地翻身就坐了起来。 她坐正,将脊背也挺直。 阮蔚甚至还扛着威压,指尖颤抖着,抚了抚自己有些杂乱的头发,理正了散乱的衣襟和裙摆。 她端坐着。 好似泠仙清尘。 阮蔚这样捡起了自己迟来的偶像包袱。 说正式的话,要用正式的姿态。 她尽可能的以最正式、以她当下最完美最漂亮的状态去面对这些时日一直烦恼着她的人。 阮蔚生的很出世,这样琉璃般的剔透人物,睁着一双曜石般夺目的黑深瞳仁,就这样对上了池衿已经通红的脸。 阮蔚噙着一抹笑意,眼底是璀璨星河。 池衿早已不知所措,他甚至开始怀疑师姐给自己下咒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让人忍不住一直沉溺下去的眼睛啊…… 她实在好看。 也让人不得不自惭形秽。 池衿下意识的、极其狼狈的想要逃离这一瞬光景。 月色升起时,原来他从来不敢肖想要得其照拂。 面对阮蔚。 他想躲。 蛇是躲在阴湿地里的生物,它们从来不曾直面光亮,也不屑得到光的青睐。 池衿便是这样长大的。 他长在母亲身边,他与母亲相依为命,躲躲藏藏的度过了最懵懂的时期。 被生父抓住,丢进了万魔窟自生自灭,没有人教过池衿什么是人该做的,什么是魔该做的。寻常人家有的,他都没有。 正常人该明白的七情六欲、礼义廉耻,池衿不明白。 他也从不想去明白。 可却听见她说: “我不知道。” 池衿倏尔惊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愣愣的将头扭了回来,他想缓缓,却缓不过来。 阮蔚始终笑盈盈。 她做着口型—— 我、不、知、道。 不是不喜欢,不是喜欢,是不知道啊。 没有人能比拥有着前世记忆的池衿更懂阮蔚的心窍不开是如何一种让人绝望的事情了。 明明没有风声起,明明耳旁唯有人声议论相伴。 很突兀。 池衿的浑身都在烧。 烫的他死水一般的心田,被奇怪的风引动,竟然头一次升起了不知如何是好的想法。 池衿下意识的抚上了自己的胸口位置,那里砰砰跳的像是快要飞出来了。 池衿修习过情丝牵傀术。 他的思绪开始胡乱找着借口,尽管徒劳无功。 这四个字是什么魔咒吗,是他从来没了解过的口诀吗,是师姐同合欢宗学了什么魅术吗…… 不然他怎么感觉自己的情丝动了。 这感觉实在陌生。 但真的…… 好高兴。 池衿从没有这样快活过,前世今生,唯有此时,心间印人。 他想摘月亮。 因为月亮弯腰了。 第267章 吃瓜最烦半句人 “不知道是什么答案。” 柳渡筝嘟囔了声。 阮蔚笑着回她,“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 “人每天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念头,谁能一一弄清?” 就像她自己。 之前池衿一有点那方面的苗头,阮蔚就避之不及;现在的阮蔚巴不得池衿赶紧往那方面使劲琢磨。 阮蔚,“我只管现在。” 柳渡筝被她说服,“你说得对。” 她有时候也挺讨厌傅弈的,谁让他天赋那么高,练剑那么好,叫人怎么追也追不上。 可有时候,柳渡筝也挺佩服傅弈的,她这一辈子也做不成傅弈这样的善心人,她羡慕傅弈的赤诚勇敢。 人就是很复杂的啊。 她俩又换了个话题继续闲聊,打发着时间。 听的没头没尾的嫡传们一头雾水,感觉自己这个八卦听下来真是一点没头绪。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 到底是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池衿,还是不知道喜欢是什么呢? 吃瓜最烦半句人。 虽然传达的不一定清晰。 但阮蔚相信。 他应该是懂了的。 池衿早已转回身去,应付着萧玄同的盘问。 萧玄同,“我没回头,她刚刚做了什么?” 池衿声音很轻,“她说不知道。” 萧玄同,“?” 这句话萧玄同听见了啊!他是想问阮蔚有没有对着回过头去的池衿做些什么,不然这小子的脸怎么这会子都快赶上岩浆了。 这时。 望溪行突然强势插入了师兄弟之间的对话,“你们有没有感觉,身上轻了一些?” 她这一打岔。 萧玄同下意识的就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指尖。 嘶—— 麻了。 “确实。”池衿答道。 他看也不看望溪行,只看着大师兄说:“刚刚转身的时候就感觉出来了,这威压似乎没原先重了。” 萧玄同也活动好了僵硬的关节,“嗯,可以往前再进一些了。” 庭院中间那株火红古树实在太过显眼,所有人都知道最终的目标应该是走到它的身边。 萧玄同起身,干脆利落的向前一步。 瞬间。 他一屁股就跌地上去了。 “我去……” 萧玄同及时的忍住了脱口而出的一些话。 他眉毛跳了三跳。 但这一处的威压甚是骇人,萧玄同甚至无法张唇说些什么,声音也像是被挤回了嗓子里。 这可真是结结实实的摔了一个屁股墩。 那bang的一声响,阮蔚看了都忍不住拧眉替他疼。 有些没憋住的人笑出了声。 常怀瑾更是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师兄、你怎么摔了个屁股墩啊哈哈哈哈哈哈——” 萧玄同,“……” 回去就把三师弟毒哑! 必须毒哑!!! 齐白芨忽然咦了一声。 阮蔚闻声看去,“?” 齐白芨犹犹豫豫,“不是,你师兄,怎么……连摔跤都能忍得住不呲牙啊?” 这也有点太能忍了。 不像人啊! 阮蔚尴尬一笑,“……他比较像你。” 齐白芨不解,“像我?” 阮蔚,“嗯。像你,会装。” 萧玄同的面瘫是个秘密,就连丰无涯也不知道。 他本人也没有想治好的欲望,甚至可以说,萧玄同非常喜欢自己现在这个面瘫的表象,很有一宗大师兄的威严。 知晓内情的阮蔚自然不会宣扬。 齐白芨,“……” 滚啊你才装!!! 因为有了萧玄同的试水,最前头的三人纷纷开始向前移动,然后纷纷一屁股倒地,引得后边又是几声闷笑。 他们笑得开怀,却不知前面这些人的痛苦。 这儿的威压跟刚才那儿简直是两码事! 望溪行是比较能屈能伸的,她干脆地趴倒,被压得额角青筋崩起。 萧玄同撑了一会儿,没撑住,也趴了。 无所谓。 反正这儿也没有他在乎的人。 而我心似铁、坚不可摧的那二位就比较硬气了。 他俩的背直愣愣的竖着,硬挺得就跟钢板似的,似乎还在比高度,哪怕都疼的打颤了也没有一个松懈的。 傅弈和池衿同时看了对方一眼。 阮仙子\/师姐就在背后看着,谁先趴下谁就输了! 他俩暗自较劲。 阮蔚却老神神在的坐着向前挪了一些。 嘶,更疼了! 柳渡筝紧随其后,“哎,你看,他俩并排坐,我小师兄看着是不是更高一些?” 池衿身子一僵。 大概是输在年纪,现在的傅弈确实比池衿要稍微高一点的。 傅弈闻言,他第一次如此感谢柳渡筝的直爽发言。 他的背影都仿佛更直了。 “没有啊。” 阮蔚,“池衿腿长,身子短些很正常。” 阮蔚是见过成年之后的池衿的,她一点儿也不操心池衿的身高问题,她甚至有点操心池衿个子太高衣服都只能定做。 魔族那基因,池衿那个头。 啧。 她都怕池衿再长长,蓬莱仙宗的门框都得为他特意改上一遍咯! 傅弈,“……” 踩一捧一。 仙子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柳渡筝不太看得出身材比例这种事,见阮蔚如此笃定,她便也点了点头: “看不出来啊,你对男修的身材这么有研究!” 这话将阮蔚说的好像是个色中饿鬼。 池衿的头差点就忍不住扭回来怒视阮蔚了! “咳、咳……咳!” 阮蔚被呛得狂咳不止,她一脸惊恐的看向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柳渡筝。 阮蔚,“你、你等等——别乱说。” 她那岌岌可危的名声呦! 柳渡筝,“嗯?” 她一脸单纯的不解。 阮蔚,“……” 柳渡筝一张嘴,阮蔚辟谣跑断腿。 说实话,阮蔚不是第一次领教柳渡筝那十分富含歧义的概括方式了。 但还是很不适应。 渡筝啊,万剑宗有你,真是万剑宗的福气。 第268章 他的师妹应该休息了 随着时间流逝。 或许是因为四方牢笼中的压力挤压到了脑子,阮蔚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昏沉,甚至有时候不明白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 但又总是被断断续续的白色光晕唤醒。 这是有人实在坚持不住后被命牌机制传送出局了。 四方囚牢里是看不见的威压。 很轻巧的。 可也是真的叫人难捱。 阮蔚后来也总结出规律了。 每隔一个时辰(大概,她粗略估计的),原本所处位置的压力就会相对来说减轻一些,能够承受的人也就会自觉地向前挪动。 大家纷纷越来越靠近那棵火焰般的树。 可清醒的人越来越少了。 长时间处在高压状态之中,是对身体的折磨,亦是对精神的考验,坚持的越久,对神魂的、对体质的锤炼皆是大有益处。 是奖励,亦是考验。 阮蔚悟出。 这是坚韧的意义。 第一个时辰,数十道白光闪烁,其中万丹谷、天机楼全员出局。 第二个时辰,无一白光。 第三个时辰,不少嫡传身上闪起了白光,合欢宗、琨音门全员出局,望息谷南乔、蓬莱仙宗常怀瑾出局。 …… 不知是第几个时辰,也记不清是第几次向前挪步时,阮蔚听见身旁的一声闷响。 阮蔚迟缓了一瞬,才转头看她。 柳渡筝的眼已经被汗水糊住,她睫羽颤动着想要睁开,发丝凌乱的搭在面上,身上的白光一点点的将她吞噬殆尽。 没有办法。 这已经是极限了。 不远处的齐白芨也瞬间倒地,玉环珠佩叮叮当当撞了一地。 阮蔚扯起一抹笑。 这两争强好胜的,也算是手拉着手被传送出局了,谁也没输给谁。 - “天,这是我见过淘汰最快的一场小比了!” “是啊是啊。我看看现在还剩谁?万剑宗的望溪行、傅弈,蓬莱仙宗的萧玄同、阮蔚、池衿,伏龙寺还剩个佛修,御兽门的尉迟兄妹也还在。天啊,就剩八个人了!” “望溪行一定要给我撑住!老娘在你身上押了八百灵石啊啊啊——” “话说体修这么牛吗?池衿只是个筑基哎,他居然能坐在最前面,还能撑这么久!” “又不是每个体修都这样,你看伏龙寺都是体修,也没见他们撑多久啊。” “你看萧玄同一介剑修,还有阮蔚那薄如纸片的身板子,他俩都能撑到现在。蓬莱仙宗肯定有特殊的功法!” “唉,蓬莱什么时候能像其他宗门一样收徒啊?” “别想了。听说人家收多少徒弟都是有定数的,他们只收有缘人。前些年那次史无前例的开山,广而告之的登云梯收徒,就收了阮蔚那么一个千百年难遇的先天灵体。” 忽然有人嗤笑一声。 混在人群之中的论真心下一跳,他直觉般的朝那嗤笑声的来源处看去。 那人浑身黑袍,面容也用了特殊的功法,叫人看不清晰。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正在被观察, 那人身形一闪,瞬间隐匿在了人群之中。 论真猛地起身,四处张望,甚至用上了神识去探,皆是无法锁定刚才那名黑袍人的踪迹。 他只能郁闷的坐下。 论真心想: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远处。 不知何时就远离了人潮堆流的黑袍人,他倚靠在墙角,正一瞬不眨的盯着灵镜中那额前已然布满汗水的美人骨。 黑袍人的眸中闪过几丝盎然。 他的嗓音极尽沙哑,“体修?功法?” “呵。” 这群蠢货怎么会懂。 - 又过去了不知多少时候。 阮蔚感觉身上的压力再一次减轻,她连眼睛都不睁开,直接用手撑在地上,向前挪了一小点儿。 而后。 又是一次骨骼被重复碾压又重新适应的过程。 阮蔚死死的咬着下唇,不肯泄出一点声音。 “蔚蔚……” 是萧玄同的声音。 阮蔚勉强的睁开眼,哪怕是这样小小的动作,她的呼吸竟然也变得急促了几分。 阮蔚张了张唇。 她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那么阮蔚刚才的挪动,几乎是全凭她的意志力,她是真的到了极限。 阮蔚看向就伏在自己身旁的萧玄同,萧玄同正看着她,用他那双阮蔚从未在里头觉出冷意的丹凤眼。 他说,“捏碎命牌,去休息。” 一段话,萧玄同却像是用了死力气,说完就急促的喘了很多口气。 对待阮蔚,萧玄同从来没用过这样的语气。 因为他太了解阮蔚了。 他们是蓬莱互相陪伴最久的人,在怀瑾、握瑜还未来到蓬莱仙宗之前,阮蔚与萧玄同几乎日日都在一处。 萧玄同知道,阮蔚每每逞强,都是这么一副冷冽表情。 看着毫无表情,实则早已亏空。 阮蔚总是在勉强自己做到更多,她总是不肯轻易的放过自己,她好像总是不肯让自己彻底的休息。 萧玄同都知道的。 但这一次,他不能再由着阮蔚胡来。 蓬莱仙宗这次的目标就是保二争三,萧玄同有自信能做到这点。 他的师妹应该休息了。 她很累。 明明萧玄同是很严肃的在命令自己。 阮蔚却陡然心神一松。 依照萧玄同所说,她毫不犹豫的捏碎了自己的命牌。 白光乍起的瞬间。 阮蔚第一次感到全身心都放松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般轻松过。 就好像。 肩膀上沉甸甸的担子,就这么不由分说的被萧玄同拽走了一半。 阮蔚轻松的说,“你们也别太乱来啊。” 她转头: “池衿,趴下。” 光影将这句话吞没,声音隐匿在萧瑟的乍起风中。 池衿瞬间就地一趴,浑身都松快了不少。 师姐都发话了,他何必再与身边这个狗贼较劲,他又不是个傻子。 - “师姐!” 握瑜冲到了阮蔚身边,一把扶住了双腿发软的她,面上的焦急怎么也掩饰不住。 骤然脱离了高压环境,阮蔚的浑身都在颤抖。 她掀起眼皮,声音虚弱,“……小鱼儿。” 握瑜点头,将人扶到了淘汰席上。 阮蔚,“……” 不是,师妹,你倒是先把我拖去望息谷的医修队伍里蹭个药啊—— 那可是医疗啊!!! 第269章 蓬莱家事,蓬莱自己会处理 没等阮蔚说话。 崔晏君直接从高楼上飞身而下,竟是一点儿也不顾旁人的惊讶神色,她径直走到了阮蔚身侧。 阮蔚一看来人两眼就发昏,“三……师叔。” 崔晏君嗯了声,葱白手指搭上阮蔚腕间仔细探查。 崔晏君笑了笑,“你刚突破,境界不稳,秘境这一压倒是帮你压凝实了。” “做的不错。” 崔晏君随手往阮蔚嘴里塞了颗丹药,就那么坐在了阮蔚身边。 阮蔚含着丹药,身上也渐渐恢复了几分力气。 她笑说:“我还是练习不够,不然就能撑久一点了。” “不对。”崔晏君将握瑜拉到另一边让她坐下,她轻轻替握瑜梳理了乌黑短发。 崔晏君说,“人各有命,命已定,天赋亦然。你之天赋不在于此,不必妄自菲薄。” 阮蔚蹭着崔晏君的长发,“那我先前不该逃锻体的课。” 她靠在崔晏君身上,鼻尖皆是馨香。 三师叔身上是蓬莱仙宗的桃花香,不知怎得——阮蔚有些想回家了。 明明只出来一月有余,可她总觉得过去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她想师尊、想师叔、想蓬莱仙宗。 崔晏君说:“嗯,这倒没错。” 她还摸了摸自己这个师侄的额头,确认她没有发高热后才松了口气。 崔晏君难得听到阮蔚承认自己的错误,也从来没见过阮蔚会放弃胜利的机会。 说真的。 崔晏君刚才在灵镜中看着阮蔚干脆地捏碎自己命牌的时候,她当下就想与朝见通感灵汇报,蔚蔚似乎被妖邪入侵了。 好在,崔晏君忍住了。 她想着,就算蔚蔚真的被邪魔入侵了,也绝不能在通州地界将此事宣扬开来。 他们会带走她的。 崔晏君不能想象她被带走之后的事。 于是,崔晏君宁愿自己偷偷将人带回蓬莱仙宗,她宁愿流着泪亲手处置,也决不愿将人交给她从不信任的通州。 蓬莱家事,蓬莱自己会处理,不需要通州假好心来办真坏事。 “不过,小衿最近有突破吗。” 崔晏君忽然问道。 阮蔚一怔,“没有。” 崔晏君蹙眉,她的声音很轻,“嗯?那他怎么能在里面待这么久?看上去比玄同还好些……” 目前。 池衿并没有将自己的血脉与蓬莱仙宗的人说过。 蓬莱仙宗也只有朝见、阮蔚知道。 崔晏君把不出池衿的脉,因为灵族、魔族原先都同属一族,人族。 只不过灵修灵气,魔修魔气。 池衿是跟着母亲启蒙的,他自幼修的是灵气,没修过魔气,崔晏君自然把不出。 丰无涯或有猜测,但池衿不说,他也就当作不知道。 其实池衿一直都不打算说。 前世若不是一夜觉醒,浑身灵气被换成了魔气,池衿大概会将此事瞒上一辈子。 他不喜魔族。 也恨极了他那生父。 当然,池衿更不喜欢身负魔族血脉的自己,他一直觉得他生父的血脉挺脏挺恶心的。 阮蔚并不打算替池衿倾诉秘密。 她随口敷衍道:“师叔不是说天赋各有定向嘛,说不定池衿的天赋就在锻体上呢。” 崔晏君却摇了摇头,“不对,二师兄算过的,小衿的天赋是命……” “阮蔚,好久不见。” 她的话被一道男声打断。 阮蔚掀起眼皮看了过去,她神色平和,“啊,好久不见,陈渊。” 崔晏君在这二人之间看了几个来回,秀眉微蹙。 她这种天生看不懂他人眼色的钝感力圣体竟然十分难得的看出了陈渊这是有话要说。 崔晏君,“蔚蔚,我先上去看着,你们聊。” 阮蔚点头。 陈渊身后忽然蹿出个秦罗来,他大大方方的绽出一个笑容,“神仙姐姐!” 对小孩,阮蔚笑得就真诚多了,“秦罗,你长高这么多啦!” 秦罗忙问,“真的吗?可小叔说我矮的跟地瓜一样,一点都没长。” 说着说着,小孩的情绪肉眼可见的耷拉了下去。 阮蔚蹙眉,“你小叔逗你呢。” 她虽然也喜欢逗孩子,但事关身高问题,她是一句话都不会多说的。 毕竟。 阮蔚十分的能够感同身受! 她小时候也吃挺好的,但就是不长个,以至于丰无涯给她的剑都是断刃,不然没法配合她的身高。 阮蔚现在的个头还是这几年一个劲儿猛窜才长起来的。 陈渊啧了一声,没好气的踹了秦罗一脚,“别演!” “本来就是个地瓜,再演你以后就是泡了绿茶的绿地瓜。” 他这一脚可没收力,直接给秦罗踹了个大马趴。 秦罗,“……” 他镇定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脸平静的拍了拍身上的灰。 不演就不演。 秦罗,“小叔下次你再这样,我就跟爷爷告状了。” 小孩哥情绪稳定的可怕。 陈渊一脸无所谓,“我怕他个老头?大不了以后不回去呗。” 秦罗,“那你的宫殿给我住。” 陈渊大怒,“滚蛋!那是本尊的花了数百年才建成的黄金屋!” “一屋子杂书也叫黄金屋?”秦罗十分不屑。 陈渊,“你懂什么?!” 秦罗直接张嘴,合上了陈渊脱口而出的话: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个千字文都背不下来的懂什么?” 陈渊,“……” “你、学我?” 秦罗两手一摊,挑眉说道:“你骂来骂去就这两句,还没镇上李婶子骂人的词儿多。” 陈渊被气得头晕。 他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指着秦罗,嘴唇怵嚅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阮蔚,“……” 小孩长起来是真快,一眨眼,他就长到了能和陈渊互相呛声而不落败的地步了。 这和阮蔚印象里那个怯懦胆小的秦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渊这是给自己养出个祖宗来了。 阮蔚深吸了口气,“别吵了,陈渊,你找我什么事?” 陈渊扫了眼四周,虽然是淘汰席上,且大部分的嫡传都还在排队蹭望息谷、万丹谷的医疗,但那些肆意打量的恼人视线还是不少的。 他挑眉,似乎在问阮蔚,确定就在这儿说吗。 陈渊还似有若无的看了眼握瑜。 阮蔚,“她能听。” 陈渊却笑,“她?她可不能听。” 握瑜了然,她本也不屑听,便说,“师姐,我去给你拿些外敷药来。” 阮蔚顿了顿,“好。” 等人走后,阮蔚稍稍坐直了身体,她抬手布下隔音阵。 阮蔚忍着额角突突跳的青筋,“说。” 陈渊开门见山,“你知道的。” “你师弟,是魔族。” 阮蔚啧了一声,她不意外陈渊知道这件事,他的天眼可没有还给秦婆婆。 “他不是魔族。”阮蔚说。 她的眸光里泛着冷意,像是下一秒就要拍桌掀案了。 阮蔚知道,池衿最不爱听的就是这句话。 第270章 我、当、然、愿、意、去、啦 陈渊见状却笑了。 “行。你喜欢玩自欺欺人我也没意见。但你不能否认,他身上流着魔族的血?” 阮蔚沉默。 片刻后,她才冷冷的看向了陈渊,声音里透着刺骨寒,“你到底想说什么。” 阮蔚心中盘算不断。 陈渊这是在威胁自己吗?之前在小镇时应该就发现了的事为什么现在才来说?是谁在背后指使了陈渊吗…… 怎么样才能让一个人彻底闭嘴呢。 那就只有—— 阮蔚心下念头刚起。 陈渊弯着眼,牵起了秦罗的手,他说,“打个赌,阮蔚。” 秦罗有点无聊的踹着石子。 阮蔚就看向他,他的脸上写满了笃定。 阮蔚便知道,这是陈渊一早就计划好了的,或者说,他来观赛也是为此而来。 她答应了,“好。赌什么?” 陈渊,“就赌谁会撑到最后,谁能赢下这……第三场小比。” 他率先说道:“我赌御兽门。” 阮蔚毫不犹豫,“万剑宗。” 陈渊惊讶了一瞬,“我以为你会选蓬莱仙宗,这毕竟是你的宗门。” “你看我像白痴吗。” 这儿是灵族的地盘,阮蔚才不像当初那般敬重陈渊,她毫不客气的朝人翻了个白眼。 陈渊有些失笑。 这丫头怎么总是狐假虎威的,当初仗着她五师叔也是这副模样。 其实阮蔚对待年长的人还是很有礼貌的。 但她还是气。 因为陈渊拿池衿的血脉威胁她。 至于为什么选择万剑宗而不是蓬莱仙宗呢。 萧玄同已是强弩之末,现在的蓬莱仙宗是众矢之的的。 还留在里面的万剑宗、御兽门、伏龙寺绝不会再让蓬莱仙宗拿下一个冠军。 而阮蔚也早已跟萧玄同说好,蓬莱仙宗这次的小比不能太拼命,在不受伤的前提下,保三争二即可。 阮蔚不耐道:“行了,赌注是什么?” 陈渊,“其实也没什么。” “我爹想请你来妖界走一趟。我赢了,你就来;我输了——” “我开私库随你选,我请你来。” 他笑得有些阴险。 其实陈渊并没有给阮蔚留出什么选项,他只是将两个选择包上了可以商量的外衣,输输赢赢,阮蔚都得跟他走一趟。 池衿的血脉一事被陈渊掌握,阮蔚本就无法拒绝他提出的要求。 她面上不显,唇齿却生寒,“……行啊。” “我、当、然、愿、意、去、啦。” 这句话就像是齿缝中挤出来的。 陈渊对上她那张美人佛陀般的笑容,心下突然一跳。 嘶—— 有种要糟的感觉啊。 秦罗在一旁看的明明白白,他撇了撇嘴。 早在小镇时,在观摩了阮蔚和李婶子对哭一战后,秦罗就对阮蔚产生了深深的崇敬。 他不懂,自家小叔是怎么敢在神仙姐姐面前这么得瑟啊。 - 池衿,“大师兄,你先出去。” 尽管他的额发早已被汗水沾湿,唇色也被他咬的越发荼蘼,大概是他对疼痛的耐受程度较高,池衿竟然觉得还行。 身体越痛苦,精神反而越清醒。 萧玄同眼皮都抬得艰难,他看了眼四周还剩谁。 啊,就剩尉迟别鹤、望溪行、傅弈,还有池衿和自己了。 萧玄同的声音像风鸣,淡不可闻,“不用。” 他不能让池衿独自一人。 萧玄同也很迷惑。 池衿的体质到底是怎么回事? 筑基哎,小师弟你是一个筑基哎!还是普遍被称为柔弱无力的法修筑基哎! 池衿这么硬气。 这样会显得他这个金丹中期、从小锻体到大的剑修很没有面子的好嘛。 萧玄同虽然痛苦,但也快乐。 他发现,经过这四方囚牢之中的威压挤迫,他体内的灵力变得更加凝实,灵气潮也渐渐稳定的积少成多。 萧玄同有把握,这次一出去他就能破境到金丹后期。 池衿太理解男人的自尊心了。 见萧玄同拒绝,他便也没再说话,等会自己想想法子就是了。 他总不能看着大师兄硬撑到昏迷? 忽然。 傅弈的声音从一侧传来,“……你是体修吗?” 池衿凉凉的掀起眼皮,从鼻腔中轻轻的挤出一声,以表回应。 傅弈抿了下干涸的唇,他是迟钝不是傻,自然看得出池衿对自己的不喜。 但他不知为何,话就仿佛堵在了胸间。 不吐不快。 大抵是为了让自己彻底死心。 傅弈的声音干涩,“抱歉,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不能。” 池衿果断拒绝。 他收回视线,完全不想看见傅弈的脸。 池衿讨厌傅弈。 讨厌傅弈对师姐那昭然若揭的心思,讨厌傅弈前世对自己的围剿和挑衅,讨厌因为傅弈而看见的苍山的雪景。 尽管他知道。 这一次的傅弈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傅弈神色一黯。 他迟钝了前半生,此时却是难得的勇敢。 他第一次这么顾不上礼仪,甚至也不顾他人意愿的问道:“你真的也喜欢、咳,阮蔚吗?” “……” 长久的沉默之后。 埋在土里的尉迟别鹤咬牙切齿,“……你们有病?一天到晚在这儿谈情说爱个屁啊!!!这是比赛!是比赛懂不懂?!” 尉迟别鹤觉得他们真的很没品味。 居然对阮蔚那等毒妇起了心思,真是不怕她扒皮抽筋再用你们的骨头做一把新琴啊?! 虽然她确实好看。 但尉迟别鹤还是觉得阮蔚歹毒。 蓬莱仙宗爱玩就算了,你们万剑宗这代是不是也有毛病?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纠结什么情情爱爱的! 尉迟别鹤,“我说你们——” 有乐子! 望溪行来了兴趣,她直接伸手把尉迟别鹤的脑袋按进了土里,“说说呗,我是女孩,还能替你们分析分析呢。” 她修为高,目前还是游刃有余的。 尉迟别鹤,“yue、唔望、溪行……我&……!” 她哪里有个女孩样! 傅弈,“……” 大师姐这时候又想起自己是女孩了。 萧玄同强打精神,“你们……” “行啊。” 正想招呢就有人递板砖。 池衿微微的弯起眼,扯起一抹冷淡的笑,“我害羞,只乐意凑人耳边说。” 萧玄同眼皮颤了颤,“……” 你害羞个屁,这儿又没阮蔚在。 池衿,“谁想听?” 望溪行一顿,但傅弈已经毫不犹豫的冒头了。 傅弈,“我。” 池衿竟然也不介意,“过来。” 傅弈闻声便凑了过去,他强忍着威压带来的不适,和池衿身上毫不掩饰的敌意,傅弈偏偏就想要那么一个答案。 他对阮蔚,大抵是动了真情。 这很不一般。 池衿,“师姐刚刚说我不知道,你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吗——” 他的声音里有几分得意。 什么意思? 傅弈的思绪有了一瞬间的游离。 说时迟那时快! 池衿一把就扯下了傅弈悬挂在脖颈上的命牌。 将人拽的身子一晃。 傅弈一怔,伸手便要夺回,却被池衿一拳轰退,迫于威压,也迫于命牌攥在对方手中,傅弈没有再轻举妄动。 池衿,“呦。” 他笑意如料峭春雪,寒意逼人。 傅弈瞳孔一缩,“你!” 这头还愣着。 望溪行则是立即转头,她速度极快,直接了当的将身边萧玄同的命牌一把拽走。 论起见招拆招,望溪行实是魁首。 萧玄同正是恍惚,动作一慢,就没来得及拦住望溪行的动作。 “住手。” 望溪行看着池衿,神色冷寒。 池衿却是扬起一个更显冷漠的笑,唇角的弧度不变,眼里的深色却越发浓郁。 他说:“大师兄,好好休息啊。” 话音落下,池衿毫不犹豫的捏碎了傅弈的命牌。 望溪行自然也回敬了一个命牌。 萧玄同,“……” 他就知道! 池衿跟阮蔚的性子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阮蔚这人做事说一不二,有着极强的控制欲。 池衿更是不遑多让。 第271章 “这也是我的不知道。” 白光一闪。 萧玄同和傅弈同时往地上扑去。 阮蔚接住了萧玄同。 柳渡筝本来是想接人的,但一想到要肢体接触。 她就伸腿踹了脚自家小师兄的前膝盖,算是没让傅弈直接往地上扑。 傅弈,“……” 好在他及时的用镜己撑住了自己的身体。 他后槽牙都咬紧了,有些艳羡的看了眼萧玄同。 人家师妹、自家师妹。 对比鲜明。 阮蔚正要扶着萧玄同去蹭一蹭望息谷的医疗,又一次被傅弈叫住。 原本就走的柳渡筝一个扭身又转了回来。 她双眼发亮。 傅弈,“仙子!” 又来了。 阮蔚叹了口气,转头看他,“你还有什么事?” 她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很明显了。 不论前世今生,阮蔚都不曾对傅弈有过半点心思。 对上阮蔚的冷脸。 这和傅弈在记忆中牢牢留存住了的阮蔚当时在浮屠塔内对他绽开的笑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叫人好不心痛。 傅弈眼尾处的小痣颤了又颤,少年眉目惊艳,声音如流水潺潺。 “阮蔚。” 浮屠塔中,阮蔚允许过傅弈这样唤,这是傅弈第一次鼓起勇气这般唤她。 傅弈,“你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问的很轻,问完之后就将脸瞥向一旁,似乎也有些不敢多听。 阮蔚有些头疼,她有时候真想抽死当初失忆之后被脸迷惑的自己。 手欠嘴也欠。 又要拿命盘又要撩闲天。 阮蔚,“傅弈,你喜欢我吗?” 她的声音突然,却也只响彻在傅弈的脑海之中。 这是传音。 阮蔚并不喜欢自己的感情暴露在太多的人面前,她在情感上是较为内敛的。 而且…… 拒绝人的话,不该让太多的人听见。 这是阮蔚的经验之谈。 傅弈一怔,随即急切的说,“我当然喜欢……” 少年的眼中满满真诚,确实是发自肺腑之言。 阮蔚却是一串接一串,声音砸进傅弈的脑海之中: “那若是抛开我的外貌,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当已经了解过了。” “你喜欢的真的是我这种性格的人吗?” 傅弈噎住。 当然……不是。 对于自己喜欢的类型,他一直有十分清晰的概念——善良的、温柔的、正直的。 阮蔚她那可真是一条都沾不上啊! 见傅弈止住。 阮蔚顿了顿,又十分正经的说: “当然,我长这么好看,你抛不开也很正常。” 美人总是了解自身长相优势的,尤其是阮蔚这种自尊心极强的美人。 对于样貌,阮蔚不能不自信。 不然也太装了 ~ 阮蔚,“你最初的设想并不是我,为什么现在会如此情态,你不觉得怪异吗。” 很早的时候,阮蔚就感觉傅弈对她的感情来的实在是太轻松了些。 怎么能有人不经过相处单凭脸就喜欢自己呢。 阮蔚不相信一见钟情。 她怀疑。 天命是在自己这儿讨不了便宜,就跑去傅弈那儿给他下猛药了。 不然,傅弈也不至于头脑这么不清醒啊! 要啥给啥,说啥是啥。 阮蔚有时候都觉得傅弈的眼神能烫死个人,尤其是她的后背都要让他给盯穿了。 池衿都没他能盯。 这不正常。 阮蔚之前是因为自己也没太明白感情,傅弈动心对她来说利大于弊,所以就暂时搁置了。 现在不行。 这时候再不管,蓬莱仙宗到时候得蓄起一汪海池了。 月亮身边不该环绕太多星星。 只邀一颗,足矣。 “不对……”傅弈喃喃道。 确实,阮蔚不是他的理想型,但他又很确信,他确实是被阮蔚吸引着的。 阮蔚,“你现在还能确定,你喜欢我吗。” 傅弈怔愣了好久,才缓缓地摇头,眼神中有几分迷茫,“我……我不知道了。” “对。” 阮蔚干脆利落的点头,她眼睫弯弯。 “这也是我的不知道。” 傅弈瞬间看向了她的眼眸,只见她眼中满是一派真诚,是少有的清澈,不带一丝算计的感情。 原来如此。 傅弈忽然有些释怀了。 看见面前少年的神色终于渐渐平和,阮蔚转身便走。 傅弈的声音却也砸进了阮蔚识海之中: “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因为外貌喜欢你的,但我确信——” “对你,我是有情之人。” 阮蔚的脚步一顿。 少年的嗓音干净清澈,像极了山间清泉叮咚,他一字一顿:“即见君子,云胡不喜。” “见你,我怎会不喜。” 这些话,既婉转,又分外留情。 傅弈不知道怎么向心上之人证明自己的喜欢,但他懂得如何剖白,他是世上顶顶赤诚之人,十分擅长表述。 阮蔚懵了一瞬,但她的回应仍然称得上是冷漠。 “随便你,言尽于此。” 点拨之语,最多一次,再多就不礼貌了。 这句话,阮蔚没有用传音。 第272章 听话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萧玄同看她又停下脚步,有气无力的说:“蔚蔚,不想让我活你就直说……” 半天都没见她脚步往前挪十米。 萧玄同虚的都快死了。 阮蔚,“……” 她心中默念:师兄受累了师兄受累了师兄受累了—— 阮蔚扬起一抹温柔笑意,“别急,这就送您过去。” 她读重了您字。 萧玄同突然硬气,“不用你,让怀瑾送我过去。” 阮蔚一怔,“为什么?” 萧玄同叹了口气,指了指两人身后再一次亮起的白光。 萧玄同,“池衿送我出来,一是因为我确实撑不住了。” “二嘛,我猜他是想仗着自己还是筑基,对他们两个金丹后期的威胁性不大,想和尉迟别鹤联手先把望溪行弄出来。” “但是。” 萧玄同止住话茬。 阮蔚已经明白萧玄同想说的话了,她认命般的叹了口气。 首先,池衿的脾气臭的很。 其次,池衿永远都在用鼻孔看人。 最后—— 阮蔚,“池衿那张嘴,可不是什么省心的东西。” 他那怼天怼地的嘴。 阮蔚一直都很怀疑,池衿有一天真的会被人套麻袋打。 他是真的很容易被人集火啊! 阮蔚挥手招来常怀瑾。 “师兄动不了?” 萧玄同,“尚有些气力……” 阮蔚点头,“他虚了。” 常怀瑾出来的早,恢复的也快,“好嘞师姐!” 常怀瑾直接将萧玄同整个人都架起来,就那么举着走了。 被架走的萧玄同,“……” 他真是有两个好师弟师妹啊。 一个管他去死,一个专门让他社死。 白光稍纵即逝。 池衿面色沉黑的出现了。 和其他人不同,池衿站的笔直又硬挺。 除了身上的汗渍,额前散乱的碎发显得有些狼狈之外,竟是一点也看不出池衿有脱力的迹象。 事实上。 池衿已经快要晕倒了。 但他毕竟是做过魔尊的人,将牙咬得死紧,硬是撑着没向前扑去。 阮蔚一眼就看出他在硬撑,她快步上前,一把捞住了池衿向下坠的胳膊。 池衿还特委屈,“师姐,他们居然都不听我的!”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当时场上就剩他们仨了,池衿还凭一己之力骗出去一个金丹后期,卖出去自己金丹中期的大师兄后,这尉迟别鹤居然还在犹豫跟谁一拨??? 蠢材! 尉迟别鹤的脑袋是让驴踢了吗?! 池衿这么想着,便也这么说出口了。 然后? 然后池衿就被看戏的望溪行和暴怒的尉迟别鹤一起送出来了啊。 阮蔚不知道该不该安慰小师弟。 毕竟—— 她虽然护短,但也还没到瞎的地步。 池衿从来都不会有求人办事的态度,他学阮蔚的独傲,却没阮蔚的七窍玲珑。 池衿一般需要人帮忙,开口都是命令的语气,就连对萧玄同也是如此。 也就阮蔚,他会求着些。 池衿好不遗憾,“师姐,这次我们只能拿第三了……” “都怪尉迟别鹤!” 他忿恨骂道。 “啊对对对。” 阮蔚随口敷衍着,另一只手顺便将池衿的身子一揽,让他更多的往自己身上靠去。 这样的接触,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其实很少有。 他俩都不是喜欢肢体接触的性子。 池衿尤其。 莫说女修了,就连常怀瑾,池衿都只愿意让他隔着衣袖将将一握。 热意萦绕。 池衿嘴上排完了气,像是这时候才意识到这样的姿势不对。 他转头对上阮蔚白璧似的脸,池衿唰的一下红了耳廓。 但池衿没躲。 尽管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可他还是强忍着,没有一丝想要躲开的念头。 池衿的桃花眼中划过一丝暗沉深色。 甚至,他不动声色的将身子更压实了几分。 笼罩着。 好似身下的这个人,至少在这一刻,是完整的属于自己的。 察觉到池衿的动作。 阮蔚的步子一顿,唇角上扬了几分。 但很快,她又若无其事的继续朝前走去。 池衿发觉了阮蔚没有抗拒的意思。 他更是满心欢喜。 又压近了些。 两个人跟两朵相互依靠的小蘑菇似的,你挨着我,我挤着你。 是很难得的温馨。 没一会儿。 就听见—— 阮蔚高声骂道:“池衿你他娘的再压一下试试?!” “我好不容易长这么高,给我压矮了,你赔得起吗你!” “……” 池衿呐呐道歉,“我错了师姐。” 阮蔚不为所动,“从我的肩膀上滚下去。” “哦。” “……” 围观全程的柳渡筝眨了眨眼,“常握瑜,你怎么看?” 柳渡筝之前一直不明白阮蔚为什么会对池衿格外优待,现在旁观他们的相处之道,居然莫名懂了一些。 做师弟的人别的优点没有,但胜在听话啊! 听话就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柳渡筝感叹一声,“我都想要个嫡传师弟了。” 说东不往西的那种最好。 握瑜冷笑,“要你个头。” 她将头一撇,转身就走了。 握瑜都懒得打碎柳渡筝的师弟滤镜了。 光看池衿对阮蔚的态度怎么能够,也不看看池衿对她是什么态度。 三天不见,鸡犬不宁。 池衿才不是听师姐的话呢。他听的,只是阮蔚这个师姐的话罢了。 若阮蔚是他的师妹,池衿恐怕更要百依百顺了;若阮蔚是他的师侄,那星星想必也摘的! - 这次的小比结束的格外迅速。 没有了池衿,尉迟别鹤想要单挑望溪行,这简直是白日做梦。 万剑宗毫无压力的拿下了这一次的胜利。 阮蔚的心情显然是十分的好,她眉眼飞扬,“哦哟 ~ ” “恭喜啊望溪行!” 阮蔚有一把好嗓子,她的声音极亮堂,亮的所有人都听得见。 望溪行一愣,便也莞尔,“谢谢。” 她知道阮蔚的好胜心不比自己弱。 望溪行虽然也恭喜过阮蔚,但她那时也不曾像阮蔚这般痛快。 在心态上。 她似乎又差了阮蔚一些。 池衿也十分诧异的看了眼阮蔚。 不应该啊? 师姐哪能这么轻易就松了口?还恭喜?她不咬牙切齿的半夜画圈圈诅咒万剑宗下次倒数第一就不错了! 这不合理。 池衿内心尖叫着。 阮蔚却是内心真切的喜气洋洋,这次万剑宗的胜利,她与有荣焉。 阮蔚的眼神似有若无的瞥了眼高台之上的陈渊。 陈渊,“……” 阮蔚竟然用眼神挤兑他。 可恶啊! 秦罗还添上一把火,他笑的有些阴险,“小叔,你输了哎。” “你的私库……真的能让神仙姐姐随便选吗?你可不要偷偷回去藏东西哦!” 孩子的声线尖细,透过人潮,淌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陈渊,“……” 我怎么会有这种吃里扒外的外甥? 想起秦罗送亲爹骨头的过往事迹,陈渊又诡异的好受了些。 但他还是被气的额角青筋狂跳。 陈渊咬牙切齿道:“你、放、心!” “本尊金口玉言,自然少不了她的!” 第273章 万剑宗好棒棒呀~ 万剑宗五人站上高台时,底下的欢呼声简直快叫破了天。 憋了两场的万剑宗拥趸们几乎是将此生最大都嗓门都用在了这次小比的胜利之中。 “万剑宗!!!牛逼!!!望溪行!!!牛逼!!!” “傅弈、傅弈!傅弈娶我!!!” “啊啊啊啊啊柳渡筝!” 万剑宗五人都有些恍惚。 总觉得,这样的欢呼尖叫声明明很熟悉,却也真的是好久不见。 阮蔚也跟在里面浑水摸鱼,“啊啊啊啊望溪行好厉害啊,快来娶我 ~ ” 她来劲的很,“万剑宗好棒棒呀 ~ ” 但不知为何,阮蔚的嗓子就是合不到观众的声潮里去。 大概是她的尾音太浪了。 望溪行,“……” 她神色十分复杂的看了一眼阮蔚。 阮蔚见她看了过来,笑眼更弯,声音更柔,“啊啊啊啊啊望溪行看我啦 ~ 被击中啦 ~ ” 她就喜欢看望溪行这副不得不压着气的憋屈模样。 就跟阮蔚现在的心情一样。 虽然赢了赌约,但是输了比赛,阮蔚都心情也很复杂。 望溪行有点愠怒的看了阮蔚一眼,传音警告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阴阳怪气。” 望溪行的眼神里写满了: 别逼我在最快乐的时候动手抽你。 阮蔚嘻嘻一笑,总算是闭上了嘴。 望溪行喜欢看乐子,她也差不到哪去。 御兽门宗主,于浮光,他的面色并不算太好看,“好了,万剑宗,你们可以选择下一场的比赛地点了。” 于浮光确实不高兴。 主场第二确实是不错的成绩,但于浮光想要的绝不止于此。 “万丹谷。” 望溪行没有任何犹豫。 她作为万剑宗的大师姐,拥有所有的决策权。 与此同时,她也必须肩负起带队胜利的责任;若是万剑宗在十方大比中失利,作为领头人,望溪行也必定会受到一定的惩罚。 这便是万剑宗的狼性教育。 这世上从来不缺天才,这个不行了,宗门也可以花大价钱砸出下一个更出世的天才。 万剑宗和万丹谷,一直相处的都不错。 因为一些人尽皆知的钱权关系。万剑宗对万丹谷,基本上可以称得上是有求必应。 不应不行,那可是龙头债主啊! 万剑宗不常借钱,但每逢借钱,必定偿还无能。借给万剑宗钱,就要做好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准备。 之前万剑宗最大的债主是隔壁的玄天阁。 但因为那次十方大比上出的事。 玄天阁和万剑宗的关系开始日益紧张,从前还能在玄天阁那借到钱,后来渐渐就借不到了。 万丹谷便如天神一般降临。 拯救了因难以维持生计而开始考虑让弟子下海打工的万剑宗。 万丹谷不仅帮助万剑宗偿还了其他债务,还十分有去无回的让万剑宗借钱。只要万剑宗开口,万丹谷必定掏钱,而且从不催还钱。 久而久之,两宗之间就垒起了厚厚的一叠‘交易证明’。 投桃报李嘛。 在一些万剑宗力所能及的小事上,万剑宗弟子都会无偿的帮助万丹谷弟子。 岑临息曾对望溪行说过:“只要万丹谷不背叛灵族,万剑宗就是万丹谷一辈子的后盾。” 望溪行,“……” “所以到底欠了多少?” 岑临息,“我没数过。等你继任宗主,点点张数。” 他的言外之意:每张上面的数字就不用看了。 反正也还不起。 意思意思就得了 ~ 那是望溪行觉得自家师尊最无力的时候,一代剑神,为五斗米折腰。 时浮蝉一听,整个人都从乏力之中缓了过来,“啊啊啊啊啊真的吗?!” “大师兄、二师兄!!!选我们了哎!” 宁无远倒是镇定,“听见了听见了,我两只耳朵都听见啦。” 他早就知道万剑宗和自家宗门‘肮脏’的交易了。 对于万剑宗会选择万丹谷,宁无远理解的不能再理解了。 时浮蝉转头又去看二师兄宁弗届,“二师兄你——” 睡着了就雷打不动的宁弗届完全失去了意识,他俯身在丹鼎上梦会周公。 时浮蝉,“……” 她冷着脸转头,实在是不懂为什么师兄们的战斗意志这么的弱。 都是第一次参加十方大比,他们怎么就不激动呢! - 小比的地点定下了之后。 陈渊牵着秦罗下了高台,径直朝阮蔚一行人走来。 崔晏君下意识的挡在师侄们身前,她面如霜雪,警惕道:“你有什么事?” 陈渊挑眉,指了指她身后的阮蔚,“三天。” “她需要跟我走三天。” 陈渊看向阮蔚,微微一笑,“对?阮蔚。” 阮蔚稍稍的沉默了会,她紧紧的盯着陈渊,试图在陈渊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但出乎意料。 阮蔚第一次不太明白一个人的目的。 再玲珑的七窍心也猜不透一个原本应该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人突然凑上来做靶子的意图。 崔晏君的脸更沉了。 什么意思。 当着她的面威胁她的师侄?! 真是好大的胆子! 崔晏君手腕一翻,长剑寒光烁烁,她冷冷的盯着陈渊,“她不去。” 师叔动剑,萧玄同等人也立刻摆出了迎敌姿势。 场面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陈渊立刻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并无恶意的同时,他眼神戏谑,好整以暇的看向阮蔚。 忽然。 陈渊好似无意的瞥了一眼池衿。 池衿十分敏锐,立即就冷着脸瞪了回去,正想张嘴怼他。 却听见阮蔚的声音: “三师叔,不用。” 阮蔚目光灼灼,看向陈渊的眼神里满是探究。 她倒要看看妖族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陈渊微微一笑。 阮蔚淡淡开口,“三天而已,我去便是。” 语罢。 阮蔚完全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直接绕过拦在她前方的同门和师叔,脚步坚定的朝着陈渊走去。 池衿追了出来,一把攥住她腕子,“师姐——” 不知为何。 池衿忽然觉得心慌,他不知道阮蔚私下和陈渊的对话,这件事甚至超出了他两世以来的认知。 他的话还未说完。 阮蔚第一次这样无情的直接将池衿的手向一旁撇开。 她神色冷淡,回眸望他,“回去。” “池衿,回去。” 少女如是说道,她转身,毫不留情的走了。 第274章 欢迎回来 陈渊歉意的笑了笑,“三日之后,完璧归赵。” “只是做客而已,诸位不必多想。” 说完,他也转身跟上了阮蔚。 阮蔚已经走出去很远了,池衿的手却还是悬在半空。 他侧着头,微微垂下,叫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但观他周身凝滞气息,便知道他的心绪绝不平静。 池衿怔怔地打量着自己一片通红的手心。 萧玄同拍了拍池衿的肩,他冷静的问道:“三师叔。师尊现在在哪?” 他拿出传讯符。 可关心则乱,萧玄同也只是看起来冷静。他捏着传讯符的手,竟然止不住颤抖。 刚才的场景很难不让人多想。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阮蔚并不是自愿跟着陈渊去的。 可她又是被什么威胁的呢? 没有人知道。 池衿回想起刚才陈渊那莫名瞥向自己时的一眼,他抿了抿唇,似有所觉。 崔晏君盯了会儿阮蔚的背影。 她抬起手,制止了萧玄同的动作。 崔晏君,“先别传讯。” 她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 崔晏君不常用脑,一时竟然想不出陈渊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而阮蔚又是为什么会答应呢。 但她知道。 阮蔚不会胡来。 那么,自己需要做什么、能够做什么才不会阻碍到阮蔚的计划…… 常怀瑾焦急道:“三师叔!” “师姐她为什么……是不是、是不是陈渊威胁了师姐什么?!” 他不是个神经纤细的人。 但当常怀瑾亲眼看见阮蔚一把甩开池衿的手时,他居然也觉得自己的心沉沉下坠了一瞬,他惶恐的有些不知所措。 阮蔚不该这么对池衿的。 冥冥之中,常怀瑾就是如此觉得的。 握瑜一把拉住慌张的兄长,少女面沉如水。 “三师叔。” 她看着崔晏君,一字一顿道: “师姐去得,我们便等得。” 刚才陈渊找阮蔚说了些什么话没人知道。但是,握瑜相信阮蔚,她相信师姐绝对不会随意将自己置于险地。 阮蔚敢去,就有把握回得来。 握瑜觉得,阮蔚不会被任何人胁迫。 她想去,一定只是因为她想去。 而且,陈渊并没有任何避讳,他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邀请的阮蔚。 若是……真有不测之事。 蓬莱仙宗也有理由找上门去,绝不姑息! 崔晏君看了眼握瑜,四人之中,竟是握瑜的心态最沉稳。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行,我先把你们送去万丹谷,再让大师兄去妖界接蔚蔚。” “十方大比,能赶上就赶,赶不上也就作罢。” 说完,崔晏君转身欲走。 蓬莱仙宗不缺名声,更不缺这些通州宗门联合给出的奖励。 若是阮蔚回来后执意想要一柄水属相的本命灵剑,崔晏君便是再为她走一遍这通州又何妨?她是愿意的。 “哎!三师姐!三师姐!” 青年的呼唤声实在太响,崔晏君猛地回头,“论真?” 她蹙眉,“你怎会在此?二师兄不是……” 论真一脸笑意,“哎呀那都是小事!我刚刚看见蔚蔚被妖皇邀请去妖界游玩了,巧了,我找刚子也有点事!” “依我看,这事就别麻烦大师兄了,我去一趟就是了。” 论真没对阮蔚的安危发表任何意见。 倒不是论真没心没肺,而是他十分了解好友的个性。 主要是囚牛一族本就不喜杀生,且论真的这位妖皇好友,更是囚牛一族典中典的不喜杀生的了。 听说是小时候让妖族的祭司吓破了胆儿,之后就一直茹素,从不沾血腥。 他俩相遇的场景论真想起来就觉得好笑。如铁塔般高壮的妖族太子,居然躲着一只吸血水蛭跑,还莫名其妙的向他这个灵族求助。 崔晏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来的。” 论真身子一僵,“没、没多久啊。” “再编。” “真的……没多久,一刻钟?” 崔晏君冷笑,亮剑。 论真,“停停停!我承认,我早到了!!师姐你把剑放下、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崔晏君看了眼他腰际鼓鼓囊囊的芥子袋,眉间更紧,“你又去赌了?” “这次没有!” 论真难得这么理直气壮,他举起手指对天发誓,“我这次真没赌!” 崔晏君狐疑的看了他几眼。 论真,“真没赌。” 开赌局是开赌局,他这次没亲自下场,那就不算赌! 追问了几遍都是如此。 看他一脸信誓旦旦,崔晏君也就勉强信了。 崔晏君想了会过去论真和妖族的交情,觉得论真去确实要比丰无涯去会更合适些。 她便点点头,“行。你去接人。” “若是三日后他们交不出人。” 崔晏君挽了个剑花,声色极其冰冷生硬,“蓬莱仙宗,上门请战!” 论真凛然,急忙应下。 他这师姐反应通常慢半拍,可若是有人触及她底线之时,崔晏君便会叫人知道,当年凭一己之力就在通州留下了赫赫凶名的白发巫医,究竟是如何扬威于天下的! 论真离开时,附在崔晏君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 阮蔚御剑一向很快。 尤其。 阮蔚不敢回头望池衿。 换句话说,她亦是不知如何向他解释自己的抉择,只得加快速的逃离了那一处囫囵。 陈渊慢她几步,却也跟了上来。 他像灵族一般乘于飞舟法器之上,秦罗悠哉游哉的跟在他的身边。 陈渊驾着飞舟窜到了阮蔚身边。 他饶有兴致的问道:“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是为了他才答应的。” “?” 阮蔚一脸看智障的表情。 阮蔚冷笑道,“呵。和他说有用吗。” 池衿是能将自己一身血脉剃除还父,还是能凭一己之力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啊? 阮蔚知道,池衿做不到。 她也做不到。 就算池衿是重生之人,他早已有了上一世被通州名门正派们追打喊杀的记忆,就算池衿或许并不在乎。 阮蔚也不会拿这种事来赌,她不是赌徒,更没有赌徒心理。 不能对任何事心存侥幸。 因此,当陈渊将深埋在地下的隐患强拽到面上来时。 阮蔚就必须来。 事情既然已经浮出水面,那就尽可能的寻找最有利于现状的解决办法。 阮蔚骨子里就是强势的。 她从来都不愿意向别人解释自己为何如此。在她看来,聪明的人自然能猜得到,而愚蠢之人知道了也无用。 或许会碍事的人就更没有知道的必要了。 而且阮蔚潜意识里知道—— 池衿会怪她擅作主张的。 一定会。 陈渊被她一噎,有些烦躁,“行行行,你赢了赌约,你说了算。” 阮蔚顿住,她问:“为什么是我。” 她对此其实有一些猜测。 但阮蔚更想陈渊口中听到答案,这会让她对自己的成功推算有一种成就感。 陈渊并没有回答她。 他忽然指向了远方,阮蔚顺着他指尖看去,那里有一道天然形成的火红色屏障,屏障之中,便是先天妖族的领地。 阮蔚有些恍惚,只觉得这道屏障……有些眼熟? 陈渊轻声道:“看见了?那儿就是我家。” “嗯。” 阮蔚随口应道。 陈渊却笑了,笑得风流又自在,声声脆响不曾停歇。 阮蔚心绪猛地一跳。 啊。 想起来了。 是火红古树。秘境之中,最后四方囚牢的庭院之中,那热烈的开放着的,毫无衰败迹象的火红古树。 这处屏障的颜色和那棵树一模一样。 是巧合吗。 阮蔚并不这样认为。 这几日来,这样的巧合实在是太多了。 首先,第三次秘境小比之中,怎么会有池衿做魔尊时的那面镜子呢,还是阮蔚也见过的水镜; 其次,九道石门后囚牛实在是太过奇怪,既不真实,也并非全如虚幻,幽荧也是由囚牛骨骼制成,这难道也是巧合; 阮蔚在九道石门之中还触发了许久未曾触发的‘前世记忆’,她更进一步的发现了一个事实,自己的躯体曾在某一次时间线上成为了妖族的祭司; 最后,秘境结尾的火红古树,淘汰后陈渊的坚决邀请,此时亲眼所见的妖界屏障。 这么多的不寻常,能够全部被归类为巧合。 阮蔚不信。 少女十分镇定的看向了陈渊。 只见陈渊莞尔,青年生的普通,唯一出彩的便是那双天目,天目睁开之时,琉璃夺目。 陈渊说:“欢迎回来。” 他拉着秦罗起身,叔侄二人一块微微鞠躬,口中唤道: “祭司大人。” 不知从何时起。 陈渊早已不在阮蔚面前自称本尊了。 第275章 欺骗纯情少男 礼毕。 陈渊抬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阮蔚的面部表情。 却发现—— 面前少女的面上竟然没有丝毫惊讶。 察觉到了陈渊打量的目光,阮蔚微微一笑。 她将嗓音压低,这是她最惯常用的变音方法,问道: “怎么了,殿下。” 一声殿下。 惊得陈渊瞬间瞠目。 他甚至忍不住向后退去了些,一脸不可思议的说:“真的是你?!” 刚才阮蔚的声调语气,声色转折。 都和陈渊在族中密室之中找到的留影石上记录的前任祭司的音色断句一模一样! 原本陈渊并不确信阮蔚与妖族曾经的祭司是否有关联。 因为预言,他也只是想诈一诈阮蔚。 但此时,陈渊不得不信。 陈渊愣了愣,“敢问阁下年芳几——” “永远十八。” 阮蔚微笑着打断了他。 她满脸都是再问年龄就嫩死你的狠厉。 陈渊,“……” 如果阮蔚真是前任祭司的话,那她少说也有一两百岁了。 啧啧啧。 那阮蔚还在十方大比上装嫩欺骗年轻纯情小男生?还一骗就是三个起步?! 恐怖的女人! 陈渊带着阮蔚进入了妖界。在越过那层屏障时,阮蔚只觉得十分干燥。 火红色屏障之后,并不是传说中绿林繁茂的妖族森林,而是一片苍夷的赤色土地,日升三竿,在妖界之中,太阳的存在感简直快要盖过一切。 妖界水汽稀少,满地赤红。 陈渊随手收了飞舟,将缩小版的飞舟当作帽子扣在了秦罗头上。 他现在已经收起了自己的惊讶,他试图再一次确认: “你真是祭司?” 阮蔚但笑不语,端的是一方高人气质。 她当然不确定啦。 可人最忌讳兵动前泄气。 不管是与不是,这妖族祭司,她做定了! 阮蔚天性多疑,早在秘境之中便能察觉出许多不对,而后更是在出秘境之后便得到了陈渊的邀请,这让阮蔚想的也愈发多了。 聪明人擅长抽丝剥茧。 阮蔚是从来都不肯做被蒙住头脸的呆子的。 当阮蔚意识到从前的自己似乎就是妖族的祭司之后,妖界便已经在阮蔚的必去之处之中了。 于是她看着不情不愿,实则顺水推舟的答应了陈渊的邀请,接着顺理成章的来到了先天妖族的领地。 打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还是花大价钱来请自己去,就是一个字,爽! 陈渊心下更是狐疑。 但他忍不住唏嘘,怪不得当初在小镇时他用天眼看阮蔚,看到的满是大道气息。 能够知天命通晓预言的人,没有一个能摆脱天道的监视。 妖族祭司。 这四个字在妖族之中,几乎是每一个能止小儿夜啼的恐怖故事的开头。 陈渊小时候也被亲爹吓唬过。 但他一直都是一个富有抗争辩证精神的小孩。 他爹说祭司一顿要吃五十个妖族小孩。 小陈渊说不可能,妖族生育困难,全妖界的小孩加起来都只够祭司吃一个月。 他爹说祭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小陈渊又说那祭司怎么算不到自己啥时候死。 他爹还说不听话的小妖就会被祭司拿去剖开肚子放血祭天。 小陈渊那时候已经认字了,他指着族史上记录着的祭司死亡的过程问他爹,祭司也是不听话的小妖吗。 回回吓唬回回顶。 惹的妖皇看见自己这个小儿子就烦,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妖皇转头又去吓唬自己的大儿子了。 大儿子让妖皇吓破了胆儿。 他从小就立志不生纯血妖族小孩,或许祭司不爱吃混血呢! 然后……然后他就有了秦罗呀。 “祭司觉得,变化大吗。” 陈渊察觉到了阮蔚四处打量的目光,他故作轻松地问。 这样的问话是具有引导性的。 阮蔚笑了笑,“和过去差不多。” 陈渊的表情一僵。 阮蔚:想诈她?没门! 她不久前才回顾过这一段经历呢,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妖界一直如此。 惨白的天和赤红的地。 阮蔚切身体会做祭司时就知道了,妖界的环境并不好,也十分不适合水灵根生活。 她想知道为什么。 ‘她’为什么会来这儿,‘她’的目的是什么。 第276章 哪都一样 陈渊还是怀疑,去往妖皇殿的一路上不停试探。 但阮蔚是何等人物,她要想瞒着的事,便是全天下也瞒得住。 自然是见招拆招,能挡则挡了 ~ 直到秦罗忍无可忍: “小叔。你不相信可以,让爷爷来判断不行吗?” 秦罗,“爷爷是亲眼见过祭司大人的啊!神仙姐姐是不是祭司大人,岂不是一看就知?” 陈渊一愣,他神色有些复杂的看向秦罗,摇头说道: “你不懂。” 他爹喜欢拿祭司来吓唬小孩的原因就是——妖皇本人小时候就经常被祭司吓得嗷嗷哭。 祭司刚来时,陈渊他爹正处幼年。 那时候的囚牛还不是妖皇一脉。 族中长辈不忙,祭司也不忙,她常有空闲,偶尔还会带着陈渊他爹到处瞎逛。 听起来是个不太稳重的长辈。 陈渊听族中长老说起过。 祭司是天降之人。某一日,祭司忽然落在了妖界屏障附近,砸出了深深的一道坑。 那坑现在还留着呢。 他爹时不时还去给坑里丢两朵素绢,美其名曰是缅怀祭司的牺牲。 祭司昏睡在坑底,是一位路过的囚牛同胞好心将祭司带回了妖界救治,而囚牛当时的族长也破例收留了身受重伤的祭司。 之后,祭司醒来。 为了报恩,她预言了许多事情,她帮助囚牛一族规避了很多风险。 因为它血脉上的兄弟们还没能全部死光,它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喜好音律的、具有真龙血脉的‘小小’族群而已。 祭司为此做了许多事。 包括但不限于—— 祭司带着一群囚牛挖深井取水最终挖塌了妖皇殿旧址,砸伤了妖族当时正在养伤的掌权者; 祭司夜观天象发现地龙将至,连夜带着囚牛全族上山避险了一个月,避免了囚牛一族人数上的损耗; 祭司作为跟随与当时的囚牛族长一同去劝另外两个仅剩的龙子族群们不要过度沉迷于战争,前脚劝完,后脚那两族就打了个你死我活……囚牛得以捡漏。 最开始,族史上记载的祭司是顶好顶好的大善人。 她拨乱反正,协助了本无意于皇权斗争的囚牛一族坐稳了妖皇一位。 陈渊还是那个极其具有反叛精神的小孩。 他看完记载,倒是觉得—— 祭司并不善良,囚牛也并非无意相争。 他们的分工甚至还很明确。 祭司负责制造乱象,囚牛一族负责扮好人收割信仰。 先是引得掌权者伤重,底下才会乱,各族心中邪念被挑动,纷争起始,囚牛又在权力相争最激烈之时举族避战,保存人数与实力,最后又出山挑动对战,坐收渔翁之利。 陈渊越想越觉得背后发凉。 修真界人人都夸囚牛一族有真龙之姿,不争不抢,人淡如菊。 可是。 囚牛是真的人淡如菊麽? 陈渊不太清楚,亦是不能清楚。 而祭司为何后来开始发疯的,又是如何成为了小儿夜啼中用来骇人的罗刹的呢。 族史之中对此的记载不深。 陈渊有心无力,便是想猜也不知从何猜起。 “阮蔚。” 在踏进妖皇殿之前,陈渊忽然唤了她一声。 阮蔚回眸,眼底是陈渊看不懂的深色,“怎么,你还是不相信我吗?” 不信也没办法。 她现在这个状态就跟量子纠缠似的。真要论起来,阮蔚可以是祭司,也可以不是祭司。 陈渊摇了摇头,“不。” “我相信你。” 其实从阮蔚那句殿下之后,陈渊就已经信了她八分了,不然他不会在阮蔚面前只以我自称。 剩下的二分,也早已由祭司的预言补齐。 陈渊只是定定的看着她,他的声音很轻: “我只是想说,谢谢。” 如果阮蔚真的是当年的祭司。 囚牛一族不会、也不能有别的话可说。 以灵族身份在囚牛的族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的祭司。她最终的结局,是为了他们这样的异族自戕而亡的啊。 虽说阮蔚现在还活生生的站在这儿。 但,不论真死假死。 祭司原先的那个躯壳,大抵是真真切切的死过一回的。 道谢? 妖族太子对自己道谢? 这是道哪门子的谢? 阮蔚愣了一瞬,随即立刻莞尔,“不必。” “应该的。” 她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但阮蔚始终秉持着一个原则,那就是照单全收。 陈渊被她这句应该的弄得有些感动,他抿了抿唇,“两件。” “什么?”阮蔚问。 陈渊伸出手指比了个耶,他声音温和,“你可以从我的私库里选走两件东西。” 说完,陈渊扭过脸去,似乎是有些肉疼。 就冲阮蔚这句话,妖族灵族一家亲,他不再出点血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阮蔚,“?” “啊,好的。” 不理解,但尊重。 送上门的东西嘛,不要白不要! 陈渊见她坦然接受,心里也更加激动。 很好。 是个爽快人! 陈渊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他虽然对灵族的礼仪很熟悉,但这不代表他愿意遵从那种收礼送礼还需要三催四请的习俗。 年幼的秦罗还没学到族史上祭司献祭的部分。 秦罗,“……” 他十分惊疑不定的看了眼突然之间变得十分柔和的小叔。 正想开口询问之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震天般的笑声从妖皇殿中传出,这位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声如洪钟: “乖孙!是不是乖孙回来了?爷爷都听见我乖孙的声音啦!怎么光在门口站着不进来呢——” 未见其人,声已先至。 阮蔚只需扫上一眼来人,便是十分确定。 这么多年过去了,妖皇的面容尚且年轻,极富活力,身材也是十分的……嗯,壮硕。 他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小铁塔陈刚了,他现在必须是埃菲尔铁塔ps版妖皇了! 阮蔚悄悄地将自己的手臂和妖皇做了一下对比。 人家一个胳膊,抵得上阮蔚腰粗。 阮蔚,“……” 啧。 这几次接连的打击真是让人很不爽啊。回蓬莱就锻体!锻他个十七八遍! 秦罗一头扑向了妖皇,“爷爷!” 妖皇,“哎!乖孙!” 他一把捞起。 熟悉的感觉,秦罗惊叫,“等等——” 妖皇抓着他就跟抓小鸡崽儿似的,他大手一挥,直接就给秦罗抡起来转了n个大风车,笑声震得阮蔚听着就发昏。 秦罗两手捂着嘴,“呕……我真、不喜欢这种欢迎、的、方式!” 他完全不看自己那不靠谱的小叔。 秦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阮蔚。 明明接收到了秦罗投射来的目光,阮蔚却只是自顾自的发着呆,神游不知天地。 阮蔚:有点想师尊了。 丰无涯劲儿大,抛高的时候,阮蔚能飞天上数十个数才下落呢。 秦罗,“……” 完了。 陈渊,“住手!” 他一把拉住了妖皇的手,一手将不知天南地北的秦罗解救了下来。 妖皇不满,“混账!你这兔崽子作甚!本尊跟孙儿玩你也管?!” “你是不是想气死本尊然后好继承本尊的皇位?!” 阮蔚满脸:哇哦! 原来家里有皇位要继承的人是真的会爆发这样的争吵的呀 ~ 有点意思。 陈渊皱眉,“你别这样扔,他穿的是裙子……” 妖皇完全不care陈渊的回答是什么,他直接将头顶的冠冕一抓,伸手就要让陈渊头顶安去。 他极其迅速的说着: “行行行我知道你想做妖皇!给你给你,快把头伸过来,带上这个东西你就是妖皇了!!本尊,啊不,我这就退位……” 陈渊将脖子梗住,一手死死的护住脑袋:“滚啊老头!要做你自己做啊!!!” 他死也不要做妖皇! 妖皇一听,本就粗野的脸上更是怒气冲天,“反了你!” “老子说给你做你就必须做!快点带上,我要退位!我今天、立刻、马上、现在就要退位!!!” “不做!” 陈渊回答的也很硬气,主打的就是一个宁死不屈。 妖皇,“你上次求我给你买那孤本的时候怎么跟我说的?!咱俩说好了我今年退位你来顶上!” 陈渊,“我还年轻!你得允许我撒谎!” 妖皇气炸了,追着陈渊跑。 口中喊着什么今天非得把冠冕扣他脑袋上不可。 陈渊:囚牛一族是不是人淡如菊他不太清楚,反正他跟他爹肯定是淡人。 很淡很淡的人。 妖皇并不想做妖皇,他甚至还跟论真一起商讨过跑路计划。 结果当然没成功。 所以妖皇即位的过程很血腥,妖皇是被自己的叔叔伯伯按着脑袋扣上的妖皇冠冕。 原本妖皇想着等大儿子回来就传位,结果大儿子嘎了。 剩了个小儿子,小儿子还一副要与书海死磕到底的架势。 妖皇憋屈死了。 阮蔚,“……” 本来以为玄天阁阁主曲卧云是个特例。 没想到哪儿都一样啊! 第277章 她自己预言自己? 最终成功制止了一场父子大战的是秦罗。 秦罗,“都别吵吵,我来当。等我成年我来当妖皇行吗。” 妖皇瞬间就抛下手中被勒的开始翻白眼的亲儿子,屁颠颠的就跑到了亲孙子身边。 “哎呦喂 ~ ” “还是我乖孙听话,知道心疼人!” 妖皇冷哼一声,“不像某些人,多少岁了还赖在家里不出门,那一屋子乱七八糟的书看个没完了还!早晚有一天我给你全烧了去!” 某些人·陈渊,“……” 他磨了磨牙,“你敢!” 动他书=要他命! 妖皇,“我怎么不敢?等我乖孙一登基,老子就把你的黄金屋一把火全烧咯!” 陈渊,“死老头!我……我要把你那乖孙摁着打一顿!” “你打我孙子,我打你侄子!” 妖皇振振有词。 “……” 阮蔚看了一眼又吵起来了的父子俩,她有点复杂的看向秦罗,“你真的想做妖皇吗?” 如果囚牛一族之中都是陈渊和他爹这样的,那这个族群是真不适合做妖皇啊。 “我?” 秦罗愣了一瞬,他摇了摇头,“不想啊,但这也是没办法的。” “我爹死了,小叔不做,那就我来。” 秦罗刚回来的时候还是很有些惶恐的,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将妖皇和陈渊当做了自己的亲人。 他希望他们开心。 阮蔚啊了一声,“是吗。” 她看了眼秦罗秀气的侧脸,犹豫了一瞬。 问,还是不问呢。 嘶…… 总觉得这样有点欺负小孩啊。 “神仙姐姐,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秦罗突然说。 阮蔚一怔。 秦罗抬头,对上她的眼。 他的眉宇长得应该更像母亲,秀气柔美,实在有些漂亮。 不怪阮蔚最开始分不出他的性别。 像常怀瑾,虽然生的也是女相,但一身直男气息实在突出,在他身上绝不会有辨不清性别的问题。 秦罗则不同。 他喜好衣裙珠宝,容貌也秀丽。穿裙装时,只要不开口,就绝不会有人将他认作男子。 秦罗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包容,他说:“姐姐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哦。” 他抿了抿唇,有些羞涩,“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就是了。” 阮蔚,“为什么。” 她不太能理解秦罗为什么要这么帮自己,毕竟,她们之间的接触其实并不很多。 甚至最开始的时候。 阮蔚还动过让秦罗魂飞魄散的心思。 这让她对秦罗的好意,有些受之有愧。 秦罗一脸理所应当,“姐姐弹琴让我娘安息,我当然要帮姐姐啊。” 他看向阮蔚,清澈的双眼中满是孺慕。 秦罗从一开始就知道。 阮蔚绝对称不上一个好人,但她也确实做了许多好事。 好到让秦罗久久不能忘怀。 闻言,阮蔚抿了抿唇。 送上门的答案和东西同理,不要白不要。 她便也不再扭捏,“你们是怎么确定祭司就是我的。” “就知道姐姐会问这个。” 秦罗笑眼弯弯,“因为有预言。” 预言? 阮蔚愣住。 据她所知,预言应该是妖族祭司的独有技能。 也就是说,她自己预言自己? 秦罗说:“爷爷说祭司死前留下了三句预言。” “她帮助了囚牛一族,在死前,她也要求囚牛一族帮她找到一个人。” “然后——我们必须举族上下之力,助那人成事。” 阮蔚凛然,“你们答应了?” 怎么感觉像道德绑架。 阮蔚暗自琢磨—— 不过这好像确实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哈! 秦罗点点头。 “当然。” 他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答应,但秦罗看得懂脸色。 每当族中商讨此事时,长辈叔伯们脸上划过的悲痛、爷爷眼底化不开的愧疚和感激,秦罗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秦罗想,他们大概是欠了祭司很多很多东西。 因为祭司身死。 他们还不上了。 第278章 蓬莱岛,吾往生 秦罗:“小叔只告诉了我前两句。” “第一句。半妖归,乱世至;蓬莱岛,吾往生。” “我当时跟着小叔回来,爷爷虽然很高兴,但更多的是愁苦。因为我是半妖,我的回归就代表了乱世将至。至于后面半句话,姐姐懂的应该比我多些。” 听完这句话,阮蔚整个人都有些僵住了。 蓬莱岛,吾往生。 这不就指明了自己的重生吗。 所以。 过去的她很早的时候就知道阮蔚的魂魄会从现世归来,还提前的做好了准备,替她争得了一整个妖族的助力? 不愧是她。 做事就是利索,真给劲啊! 秦罗继续说:“第二句很短,只有四个字,囚牛秘境。” 他看了眼阮蔚,“妖族很少出门,大家一般不会去到外面的秘境。” “可祭司留下了这样的话,这几年,大家就会偷偷的出去……咳咳!” 秦罗猛地咳嗽了一阵。 妖界与通州是有协议的,灵族不能踏入妖界,妖族想出去也需要按照通州的规章制度办事。 就像陈渊,堂堂妖族太子也得考试! 秦罗:“咳……姐姐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啊!” 阮蔚眯眼,微笑点头。 “放心,我懂 ~ ” 她背着手,将手中的留影石攥的更紧了。 笑死。 阮蔚怎么可能一点证据都不留。 阮蔚来的时候就想好了,她要完完整整的将她这三日在妖界的生活记录下来,到时候回去了再一帧一帧的推敲。 她就不信,这还能找不出真相?! 等过一阵。 再把留影石卖出去。 名字阮蔚都想好了,就叫—— 青春女大在妖界早九晚五做祭司的日常vlog。 这么新奇的标题,这不得赚个盆满钵满啊?! 直接找到发家致富的康庄大道,迎娶白……咳咳,迎娶某位同志,一起走上人生巅峰! 秦罗偷偷的瞥了眼还在打闹的妖皇父子,他方才并没有压低声音,他们是听见了的。 听见了也没阻止,证明这些都可以说。 秦罗稍稍安心。 秦罗不蠢。 他在对阮蔚示好的同时,自然也会顾忌妖皇、陈渊的情绪。 秦罗垂下眼睑,唤道:“姐姐。” “我们找了很久,到处都找不到囚牛秘境,爷爷都觉得是不是自己当时听岔了,就在我们正准备开始向着其他同音词发散思维的时候——” “于浮光找上了我们。” 阮蔚一怔。 于浮光? 阮蔚,“御兽门门主?他找你们做什么?” “做交易。” 秦罗笑了笑,他年纪小,本来不该有这么市侩的表情,大概是在陈渊身边呆久了,耳濡目染学的。 阮蔚竟觉得小孩会算计人也挺可爱的。 毕竟她小时候也这么机灵来着 ~ 秦罗,“于浮光找我们做交易。当时大概是十方大比的第二场刚刚结束,十大宗选定了御兽门做第三场的比赛场地。” “于浮光在祭司砸出来的坑那儿,逮到了爷爷。” “嘿!说什么逮不逮的?!” 妖皇拎着陈渊的后脖颈,不怒自威,他嗓门大:“那小子天天在屏障附近走来走去,本尊这是给他个机会面见!” 秦罗脾气好,“行行行,面见。” “总之,于浮光找到了爷爷,他说他发现了一个全新的秘境,是妖族前辈死去后形成的。按道理说,这秘境应该归妖族,想要进入,也应该问过爷爷才行。” 虽说修真界的秘境一向秉持着谁发现谁拥有的原则。 但—— 妖族的不行。 妖族最忌讳同类的尸骨被乱动。 因此,通州有规定,若发现秘境与妖族有关,必须迅速上报,归还妖族。 秦罗:“但于浮光想借此来做第三次小比的比赛场地,他瞒着所有人先一步进去探查了,他看见了石殿里的囚牛……” “哼!” 妖皇冷哼一声,打断了秦罗的话:“是那小子想不问自取,结果没想到这是囚牛秘境,他就是怕自己瞒不住本尊,便先一步找上门来请示。” “他找你做了什么交易?”阮蔚问。 这个问题很重要。 阮蔚觉得自己的发财计划只能暂时搁置了。 涉及政治问题,她大概不可能将留影石拿出去卖了。 妖皇淡淡的看了一眼阮蔚,不答反问:“你就是祭司大人要我们帮的人?啧,也不过如……” 他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殿下。” 阮蔚没有心思听他扯犊子,她直接沉下脸,压低嗓子唤了一声。 妖皇,“我去!” 他脸色大变,“祭司……大人???” 似乎是觉得太不可思议,妖皇不住的碎碎念着:“不可能啊……你都,你都死透了啊,就连魂魄都碎成渣渣了……” 他一面说,一面小心的观察阮蔚的脸色。 阮蔚,“殿下。”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问题吗。” 她面无表情时,神情偏冷,看着便有些悲悯,一直都极其能唬人。 妖皇连忙向后退了几步,疯狂摆手,脸上煞白,“不、不用,不敢劳烦……” 这熟悉的压迫感、还有这莫名其妙的从心底涌上来的恐慌。 熟悉,太熟悉了,妖皇瞬间就回想起了自己幼时被祭司折腾来折腾去的恐怖经历。 是真的! 这是真祭司啊! “噗——” 妖皇这副怂叽叽的样子,给陈渊看爽了。 陈渊没有一上来就告诉妖皇阮蔚是祭司转世,他是特地这么做的。 毕竟—— 看亲爹笑话的机会可不多啊! 妖皇听见陈渊的笑声,狠狠的瞪了眼这个逆子后,这才稍微躬身。 他说:“我一直在遵从祭司的吩咐寻找着囚牛秘境,那御兽门的小子找上门来一说,我便随他同去了。” “这个秘境中有些地方与第三句预言对上了。” “我知道这就是祭司大人想让我们去的地方。我也知道,她要求妖族帮助的人就在你们蓬莱仙宗的嫡传之中。” “于浮光知道这秘境和囚牛有关,他想要御兽门胜利。而我们,我们想要完成祭司大人的嘱托。” “我和他达成了交易。” “我给了于浮光我的鳞片,鳞片可以影响一定范围内的妖族。他答应了我从妖族派代表去观赛的要求。” 妖皇的说话声越来越小,几乎淡不可闻。 他当然知道这是协助作弊。 但当时对方都找上门来了,推拒也不好找借口,倒不如顺水推舟的把陈渊派出去。 妖皇,真难做啊! 阮蔚听完,不咸不淡的瞥了眼偷笑的陈渊。 怪不得这小子直接就押御兽门。 原来是有串通啊! 陈渊缓缓的把头扭开。 哎呀,怎么突然就看不见啦?那这件事就当作没发生了哈 ~ 第279章 寒尸骨蕴 妖皇,“但是祭司你听我说,我发誓!那片鳞片的作用并没有很大,那都是陈年老皮了,效用早就退化了!” “行。” 阮蔚懒洋洋的应了声。 然后。 她挑了下眉,她的眼瞳黝黑,紧紧的盯着一个人时,便有几分逼迫的意味。 阮蔚问道:“第三句预言是什么?” 妖皇清了清嗓: “第三句。” “荧惑轮回,有骨琴残魂相戗之。” 妖皇继续说道:“荧惑是指火星,火象——囚牛秘境中的那棵树,以及祭司大人从前对火属性的法器格外偏爱。” “大人觉得水镜眼熟吗,那是我们放进去的。” 阮蔚惊了,“你们放的?” 秦罗点头,“是爷爷悄悄放进去的,这也是祭司大人说的。她说,如果我们找到了囚牛秘境,就必须把那面镜子放进去。” 阮蔚,“水镜是祭司的?” 秦罗点头,“是啊。” 阮蔚真的快要被自己绕晕了。 原本在自己手中的水镜,被自己交给妖族,要求妖族将它放置到囚牛秘境之中,后来……还不知为何就到了那时候已经成为魔尊的池衿手中。 嘶。 阮蔚不由得想。 ‘她’预言的人,真的是她自己吗。 上一次的时间线,阮蔚本人可是早早的死掉了啊! 那面水镜,池衿究竟是如何得到的。 陈渊冒了个头,“还有——” “原本大家以为gu q是指古老的琴,后来我带回来了秦罗,有了我哥的事例在先,我们便知道了骨琴亦是gu q。” “与囚牛有关的骨琴,我只知道这一把。而能弹奏它的人,也只有一个你而已。” “从那时起,阮蔚……不对,祭司大人。” 陈渊笑着改口,“我从很早的时候就盯上你了。” “越看你的留影石,便越觉得你和我族祭司有太多的相像之处。” 阮蔚顿住。 这似乎有些……太费劲了。 如果最终选定要帮助的对象是自己的话,根本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的留下谜语。 除非。 她根本不确定完成这些条件的人会是谁。 阮蔚一直觉得自己得来的这重新一世是因为同门的牺牲,和她那不要命式的算计。 其实她不该有来生。 阮蔚是这样觉得的,如果是她在当时,她不会为自己留下生机。 那么。 她选了谁? 火象,池衿是火灵根,非要往这儿靠的话,握瑜的雷灵根也属火。 骨琴的话,蓬莱众人都见过她的幽荧。 水镜的话……是池衿。 原来在很久之前。 她就选定了啊。 阮蔚忽然抬眼,与陈渊对视着,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残魂……是什么意思。” 阮蔚心中有一个猜测。 她扫了眼秦罗,没有出声。 陈渊唇角的笑意一顿,他向一旁撇过头去。 阮蔚心中的不妙越来越多,她张了张口,“是不是……” “对。” 秦罗抢过话茬,他看着阮蔚,眸中闪过一丝犹豫,却还是说了: “这些年,死掉的囚牛只有一个。” 风声过境,妖界的风并不温和,大概是风雨也入乡随俗,粗犷之中略带几分轻抚。 狂风鼓起了秦罗的衣角,吹皱了他的裙摆。 秦罗轻声说:“那是我爹的秘境。” “他死后,骨头被做成琴,魂魄被压在秘境里。” 所以,石门后的那只囚牛幻影才会显得那么的真实,因为秘境镇压的魂魄意识,是一只真囚牛,虽然已经死透了。 阮蔚难得有些不善言辞。 她抿了抿唇,发现自己甚至没有什么安慰的话可说。 因为。 她是旁观者。 祭司既然预言出了囚牛秘境,这就代表着她一直都清楚秦罗父亲会死亡的事实,但她没有采取任何的措施,而是冷眼放任事件发生。 阮蔚的声音洇进了风里,“谁干的。” 她忽然闭上了眼。 这是阮蔚心虚的表现,她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有那么的丧心病狂。 对于自己的道德水准,阮蔚心里很没底。 秦罗,“姐姐放心,不是你。” 妖皇也说:“祭司大人别多心,我去那秘境的时候就搜魂看过了。我那大儿子确实是自个倒霉,怪不了您。” 阮蔚:“搜魂?看见了什么?” 妖皇冷哼了声:“是魔族干的。” 陈渊的声色变得极其阴冷,他双拳紧握,眼里满是寒光: “魔域四皇之首,郁群青!” “我哥带着老婆孩子准备回妖界的路上被他截杀了。因为你们灵族通州的法律森严,对女修失踪一事极为看重,他便将雅娘的尸体送回了镇上,又将尚在襁褓中的秦罗也交给了秦娘娘抚养。” 阮蔚有一些不懂,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他为什么不杀秦罗?”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就像当初的阮河没能杀掉她和兄长,之后他二人成长,阮河必然会被反杀一样。 这位魔皇郁群青不该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呵。” 陈渊冷笑了声,“因为一根囚牛骨,只能做一把琴。” “郁群青那疯子!” “他近年来不知怎的,迷上了音律,便四处搜罗古琴乐器。我哥不过路过,便被杀之取骨。人渣!!!我迟早要杀了他!!” “他看出秦罗是半妖。” 陈渊顿了顿,想来他也觉得奇怪:“不知怎的,当时竟放过了他。郁群青让秦老太婆好好的将孩子养大,大了他再来取骨。” 阮蔚还是觉得奇怪,“他既取骨做琴,为何又不带走?” 倒是便宜了自己。 陈渊一脸你真没见识的表情,“幽荧是琴,亦需问情。将我哥留在雅娘身边,才是真的蕴养琴身。” 他无语道:“你没看幽荧周身通体流银光华吗。” “看着了。”阮蔚茫然。 陈渊,“那是寒尸骨蕴,起码寒了数百年才能透出来的颜色。” “不过我哥他们没埋那么久,大概是聚灵阵催熟的功劳。” 陈渊十分得意的看向她,“用起来怎么样?听说经过了寒尸骨蕴的乐器都会拥有沟通阴阳之能,你试过吗?” 阮蔚,“……” 妈的。 这琴不能要了呜呜呜! 第280章 能活活不能活拉倒 阮蔚扶额,“没用过。” 她本就怕鬼,谈何问灵。 别说是问灵了。 幽荧在阮蔚手上就两个用途——一是练曲,音修比剑修还要更注重灵根一些,像阮蔚这样的水灵根,根本弹不了杀伤性的曲调。 二,就是近战武器。 阮蔚个人是比较喜欢二的用法啦。 但不建议其他没有神器的人尝试哦 ~ 陈渊有些可惜,“啊,那你有空的时候试试。” 阮蔚,“……” 这是你哥的骨头,你这么撺掇我拿他去问灵这真的好吗亲? 阮蔚一直觉得妖族对亲缘的定义很神奇。 虽然会报仇,虽然会找寻。 但死了就是死了,他们似乎一点儿也不避讳谈及此事。 在这点上。 灵族和妖族的分歧很大。 对于逝去之人,灵族基本上都会刻意的避免提及,大家都会强迫自己面向新生活,不愿意沉湎,却真实的悲伤。 不过。 “郁群青?” 阮蔚喃喃了一句。 秦罗爹娘死的时候还挺早的,起码得是十年前,魔族居然从那么早就开始入侵通州了啊。 陈渊点头,“对,就是那个变态。” 阮蔚摆了摆手,谢绝了陈渊的倾情介绍。 郁群青嘛,她也是知道的。 魔域的管理制度,和通州的世家宗门垄断制不同,也不像妖界由妖皇为主的中央集权制,非要形容的话,魔族更像是现世历史上的诸侯争霸时期。 四方割据,四个自封的魔皇混战。 现在的这个时间段,其实正处于灵族势弱萧条的时期,魔域混战争权,其实也算是牵制了些,灵族得以暗自发展。 郁群青,就是这四个魔皇中隐隐占据上风的狠角色。 听说还挺癫的,郁群青做过很多连他们魔族自己人都看不懂的事情。 阮蔚咂舌。 这位的心思也真够深的啊,那么早就跑来通州布局,还是通州十大宗之首万剑宗管辖的领地。 宗门被人觊觎。 她要是岑临息,她可能会气的撅过去。 阮蔚可不信。 郁群青真的只是路过顺手取骨制琴那么简单。 他还费劲巴拉的把秦罗父亲的魂魄封印到了妖界与通州交界的秘境里,这又是图什么呢。 好玩?挑衅? 阮蔚看着一言不发的秦罗,她忽然有些难得的愧疚心,她俯身,轻声问道:“秦罗,不怪我吗?” 我没有阻止你父亲的死亡。 祭司甚至没有向妖皇、陈渊等人透露过死亡的会是他们的亲人。 她旁观着。 漠视着生命。 阮蔚失去过父亲,自然知道这份痛楚是多么的难捱。 除了阮河,阮蔚也恨过许多不相干的人,阮渐姜、阮家的老祖、门客们。 她曾无差别的恨过。 后来年纪渐长,倒是不至于恨,却也仍旧没什么好脸色。 秦罗笑了。 他摇头,“不怪的。” “我爹不出去,就遇不见我娘,也就没有我啦。” “而且,”秦罗顿住,孩童的眼总是如此清澈,“神仙姐姐,这不关你的事,你为什么总是要怪自己呢?” “魔族杀了我爹,我讨厌魔族。” “姐姐帮了我娘,帮了我,我喜欢姐姐。” 这是多么简单的道理啊。 在知道了真相之后,秦罗真的没有怪过阮蔚,是郁群青将他的父亲残忍杀害,是郁群青将他父亲的魂魄带到了离妖族屏障不足十里的秘境中镇压。 秦罗记得当时妖皇的脸色。 铁青的、无能颓废的。 因为郁群青在挑衅他们,郁群青在嘲笑他们。 可妖皇无能为力。 势微的不止是灵族,更是妖族,妖族近些年子嗣不丰,百年前的妖皇争战又是死伤惨重,元气大伤,至今还未和缓。 秦罗知道,秦罗早就懂事了: “你别再怪自己啦。” 说完,他还小大人似的朝着阮蔚,露出了一个安抚意味的笑容。 阮蔚有些恍然。 妖皇却没那么纤细的神经,他对大儿子的死早已释怀,先天妖族天生地养,能活活不能活拉倒就是妖族的宗旨。 妖皇,“祭司大人!你还没说你需要我们帮你做什么呢?” 祭司做了这么多的事,目的就是得到妖族的助力。 可阮蔚迄今,还没说出自己的需求。 陈渊闻言,便也朝着阮蔚看去。 半晌。 阮蔚才缓缓说道:“我要看你们的族史,所有,记载了祭司的部分。” 她要弄明白,祭司究竟是怎么死的。 祭司在这儿又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陈渊挑眉,“行,跟我来。” “大人。” 他调笑似的说了这么一句。 阮蔚,“……叫名字就好了。” 她顿了顿,解释道:“我已经转世,你这么叫我会很别扭。” 在确认了是友非敌之后,阮蔚已经卸下了些许防备。 用人不疑。 阮蔚不会推拒那个‘她’费尽心思安排的这一切。 陈渊其实也觉得别扭,听阮蔚这么说,他也挺开心的。 “好。” 陈渊是感激祭司的付出没错。 可他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个年代,也不像妖皇这般与祭司相处过,他并不是真的愿意叫阮蔚这个金丹初期叫大人的。 妖皇,“慢走啊祭司大人!晚上一起吃饭,我给您准备您最爱吃的烤肉!” “好。” 阮蔚应了声。 陈渊带着阮蔚进入了一处地下宫殿,他一面叩亮夜明珠,夜明珠缓缓亮起,照亮了这一方殿宇。 映入眼帘的是—— 满墙的、满地垒起的、到处摆放着的、让人无处下脚的满屋子书! 陈渊说:“喏,都在这儿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用脚替阮蔚清出了一条能过人的路。 阮蔚,“这是哪?” 陈渊,“我的黄金屋啊。” 阮蔚,“……” 原来这年头狗窝也能叫黄金屋了? 怪不得妖皇要揍死陈渊。 她要是有这么个儿子,估摸着也得揍。 他没所谓道:“这一堆是族史。” “最大的一堆是我的课外读物,这一堆是考试真题,还有这儿,这是押题宝典……” “……” 阮蔚表情复杂,尽量的压下了熊熊燃起的吐槽之魂。 不知道应该先吐槽课外读物,还是应该先夸赞考试真题和押题宝典。 陈渊笑,“开始,阮蔚。” 他随手一吸,阮蔚一直藏在腰间的留影石便被他拿了去。 “这些书都是我搜罗来的孤本,不可以录留影石哦。” 阮蔚微微眯眼,“你早知道?” 她一直觉得。 看书看多了,心眼子也会更多些。 阮蔚自己是个例子,热衷于学习灵族文化的陈渊也是个例子。 从小镇时就看得出,陈渊喜欢玩扮猪吃老虎的把戏。 他乐此不疲。 陈渊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他笑的疏朗:“囚牛可是五感通灵。” “你一拿出来,我就有了被窥视的感觉。” 阮蔚,“……” 五感好是,等会她就去魔域把郁群青喊来,告诉他,你小子做骨琴肯定更好使。 她蹙眉,冷淡道:“行,你先保管着。” 陈渊,“……” 这话说的,简直是把他这个堂堂妖族太子说成了个小厮般的奴仆。 阮蔚直接挥手,“出去,我自己看。” 她转过身,留下一个头悬梁锥刺股的发奋背影。 陈渊忍不住失笑。 用完就丢。 不愧是处于四角恋的腥风血雨中还能巍然不动的女子啊! 第281章 喝点中药调理 第三日。 万丹谷。 “我最后说一次。” 常怀瑾,“师姐只是被妖族邀请去玩几天!我们还要参加这一场的小比呢,不是联姻!不是合谋!更不是开战!!!” 围绕在他身边的都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稍微交好些的嫡传。 这已经是常怀瑾不厌其烦解释的第n遍了。 元吹云啊了声,“那为什么阮蔚可以被邀请啊?我也想去妖界看看哎!” “因为你菜呗。” 姜榕榕现在说话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元吹云,“……” 唯唯诺诺,还不敢怼回去。 在体验过望息谷的医疗之后,几乎没有人敢再对医修不讲礼貌了。 尤其是万剑宗。 望溪行看姜榕榕的眼神从来没有那么和蔼过,看得姜榕榕一阵恶寒,她跟第一场小比时追着姜榕榕砍的模样大相径庭,简直是判若两人! 姜豫胆子不大,声音也小,此时却也抿着唇说,“我……我大师兄算过了,阮蔚仙子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东南相冲之卦,有乱象之势。” 他顿了顿,有些担忧:“倒不如说,妖族才应该小心一些……” 谁都知道。 阮蔚那性子可不是个会受制于人的。 蓬莱还护短的紧。 齐白芨坐在一旁,“得了你。就你们那卦,准不准都难说。” 颜子卿瞬间就炸了,“你说什么?!” 他撸起袖子就拍桌:“想打架?” 齐白芨微微眯眼 ,他开口就是嘲讽:“我又没说错!浮屠塔里不就是你们大师兄算的卦吗,明明是阮蔚的簪子,偏偏算出个什么命不久矣的卦象。” “她那样,哪里像是命不久矣了?” 姜榕榕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瞬间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常怀瑾、握瑜两兄妹。 双生子的脸一下就拉的老长。 齐白芨他们不清楚,姜榕榕可是清楚的。 阮蔚身上还带着噬心蛊毒呢,可不就是命不久矣吗。 齐白芨熬了大夜,把几个看着就像玄天阁夺冠路上心腹大患的嫡传的留影石从头看到了尾。 齐白芨还特地找了爻歧的留影石来看。 本来他觉得天机楼挺有用,准备这次小比合作一下的。 结果。 这不纯纯骗人吗! 姜豫涨红了脸,“才不是!我大师兄不可能会算错……” 万俟安反问,“那你的意思就是阮蔚命不久矣咯?” 在对外这件事上。 万俟安也能勉强自己跟齐白芨站在同一战线了。 尤其是上回囚牛秘境之中,齐白芨替他挡了一爪之后,万俟安乖巧多了。 姜豫楞住,“没有……” “行了。” 姜榕榕见不得自己弟弟被欺负,她冷冷的睨了玄天阁师兄弟一眼,“八卦两句得了,赛前别找事啊!” 齐白芨冷哼一声。 他倒是没怵过,他的烂性格也挺坚韧的,说不改就一点儿也不改。 “哼。” 齐白芨高昂着头,他折扇一甩,冷声道:“那我们比赛中见真章!万俟安,走。” 万俟安火了,“你他妈别跟叫狗那么叫我!” 齐白芨,“……你事怎么那么多?” 这对师兄弟吵吵闹闹的向着自家宗门休息的院子去了。 “这两到处挑事的麻烦精总算是走了。” 元吹云忍不住说。 齐白芨发神经,这两天动不动就凑到蓬莱仙宗的院子里来;万俟安也抽疯,他居然愿意跟着齐白芨到处走。 姜榕榕转头,冲着常家双生子说: “哎,你俩别多想,他们也不是这个意思。” 把别人家嫡传死不死的挂在嘴边,确实不太道德。 尤其是…… 阮蔚还真有可能死啊! 握瑜面色铁青。 她的唇张开又合上,吐出来的话也刺骨寒: “姜榕榕,有毒药吗。” 姜榕榕,“……没有。” 有也不敢给你啊,不然我就成从犯了! 常怀瑾脾气好些,但也是嘴犟道:“师姐马上就回来了。” 到时候让师姐揍齐白芨去。 几人还想再聊会儿。 “喂。” 池衿忽然出现,他面沉如水,掀起眼皮,视线凉凉的扫过在场众人。 目光扫过之处,皆是一阵寒意。 池衿的表情极其不耐烦,“说够了没。” 说完,他扫了眼门的位置。 言下之意。 说够了就赶紧滚。 元吹云怂的最快,“我师兄喊我回家吃饭了我就先走了拜拜各位明天小比见!” 他一溜烟就跑了。 年纪小就是不要脸,说跑就能跑。 其他人,“……” 这小子真是够滑溜的。 姜豫,“我、我师兄喊我回去收衣服。” 颜子卿,“这也是我师兄那我也回去收衣服了!” 姜榕榕,“……” 她看了眼一脸阴沉的池衿,他看上去活脱脱就像一个刚刚被甩了还没从悲伤中缓过劲来的失恋少年。 “啧。” 姜榕榕拍了拍握瑜的肩,忍不住问道:“他这样,几天了?” 握瑜面无表情的答,“师姐走了几天他就几天。” “……” 姜榕榕,“池衿!” 池衿抱着臂,斜睨着她。 他记得姜榕榕。 师姐挺喜欢这个移动小泉水的。 姜榕榕一溜烟跑到门口,“你这得喝点中药调理调理啊!” “滚!” 池衿抄起手边一个木凳就砸了过去。 姜榕榕缩头就跑。 第282章 争吵、心结 池衿一木凳将院内所有人都清空了。 握瑜撑着下巴看他,她挑眉嘲道:“你发的什么疯?” 这几日,握瑜早就看不惯池衿这副死了老婆的鳏夫样了。 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担心。 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池衿看她一眼,冷笑道:“我看你才是真疯。” “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院里领,这院子难不成只住着你一个?” 天知道。 池衿听见齐白芨的那些话时有多想撕了他! 什么叫命不久矣,什么叫师姐那样?! 池衿在房里听见这些话,瞬间就回想起了阮蔚当初惨白着脸,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 阮蔚望过来时那双深黑瞳仁中蕴含着的决绝,与她前日推开自己时如出一辙。 决绝的、牺牲意义的。 池衿连着几日做噩梦。 梦中便是阮蔚的那双眼睛,似有千言万语,却从不肯说明。 她在梦中,只肯露出一双眼睛。 正如今生,池衿也才只感受了她几日的温柔。 池衿不知道阮蔚这么做的原因,他也不想懂。 他只想知道。 为什么阮蔚总在推开他,总是在……他想要前进的时候,师姐就会毫不犹豫的推开自己,甚至从不给出任何的解释。 池衿回想着当时,陈渊忽然瞥过来的那一眼。 他一向如此敏锐。 池衿只凭一眼便知,阮蔚会答应陈渊大概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总之绝不会是自愿的。 是……半魔吗。 陈渊当时还拿这个威胁过池衿。 除了这个,池衿实在想不出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害怕阮蔚知道的。 而且…… 池衿悄然的握了握拳,再一次感受到了身体中莫名的热意,他的血液似乎在不断的沸腾着、翻滚着,永不停歇。 他的血脉好像被引动了。 为什么。 握瑜拍桌而起,“你说什么?” “我还不都是为了给师姐澄清谣言!” “呵。” 池衿的笑声更冷,他紧紧的盯着握瑜,像是要看进她的心里去。 他一字一顿: “究竟是澄清,还是自我安慰,你心里清楚。” 话音落下,满院寂静。 握瑜猛的垂下头去,尖利的指甲深深嵌入了她的掌心,她面色渐渐变得苍白。 池衿,“担心她,这有什么错?这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他挑着眉,表情一如既往的冷厉。 池衿很了解握瑜。 正如他了解蓬莱仙宗的每一个人。 池衿知道。 四师姐浑身上下只有嘴最硬,她好像很耻于开口说担心,她从不愿将自己真正的想法剖析在光亮之下。握瑜想要的东西,她最多只会拐弯抹角的提,她从不争取。 正如此时。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蓬莱仙宗的状态不对。 池衿觉得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师姐的离开,对他们每个人来说都是十分沉重的。 他很坦诚。 可握瑜很敏感。 这就造成了池衿和握瑜的矛盾点。 握瑜想要强装镇定,想要粉饰太平,心里明明担忧到不行,嘴上却还是说着相信阮蔚肯定没事之类的话,然而她的这些话真正宽慰到的只有自己。 池衿是另一种人。 他从来都不害怕将自己最狼狈的一面暴露在他人面前,更甚者,池衿是享受那种伤口被撕裂时所带来的快感的。 他遵从着自己的内心。 所以他看不起从来都在和自己内心唱反调的握瑜。 池衿还在说: “你对他们说的那些话,他们能听得进去一个字么?你以为自己掩饰的能有多好,说到底,你自己都不相信的事,别人怎么可能会信。” 握瑜气的眼眶都红了,“那你说要怎么办?!” 她确实害怕。 握瑜始终是相信阮蔚的,可这并不妨碍她担心她。 反正门已经关上了,三师叔也出门了。 握瑜第一次这么大声的和池衿吵架,她赤红着眼,“三天了,说好的三天时间马上就要过了,师姐还没回来!” “你那么聪明,那你说,除了替她稳住这些人慢慢活络起的心思,我们还能做什么?!” 常怀瑾早已被师弟和亲妹突然乍起的争吵给吓愣了。 眼见场面愈演愈烈,他赶忙上前劝阻,“行了行了。你们俩今天吃炸药了啊火气这么大?” 都是担心师姐罢了。 常怀瑾就不懂他俩怎么连这个都能吵得起来。 他也很担心好不好! 但是再担心也不能在这儿大吵特吵啊!! 小心屋里的大师兄听见了出来给你俩一人一个大比兜啊!!! 常怀瑾一手拉着一个,试图将他们俩隔开。 可任凭常怀瑾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池衿的脚就是没有挪动一丝一毫。 常怀瑾,“……” 小师弟你吃秤砣了啊这么沉。 池衿梗着脖子,一双十分淡漠的桃花眼紧盯着握瑜,他一下一下的深呼吸着,勉力克制着自己。 池衿早就知道。 他和握瑜早晚会有这么一场争吵的。 从前世起,池衿就很想骂醒握瑜了。只是他从前的性子比现在还更冷血些,对握瑜也不如今生亲厚,便一拖再拖,池衿没有多说过什么。 但现在…… 池衿的眼中也不免染上了熊熊烈火。 他今日还真就要与她辩上一辩了! 池衿张口,常怀瑾便伸手去捂他嘴,却被池衿扭头避开。 池衿,“你在胡扯什么。” 他额角的青筋一下一下的跳,反问道:“我们非得参加这个十方大比麽。” 握瑜一愣。 池衿深吸着气,他不想把难听的话说给亲近的人听。 那很伤人心。 前世,《慰灵安》前夜,他对师姐说出了那样的话之后,池衿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不想再有第二次后悔。 池衿压制着自己的脾气,“你不是问我,我们还能做什么吗?” “常握瑜。” 他喊着她的名字。 池衿的眼中倒映着握瑜,他却仿佛看见了那尊半白长发、如玉佛般的坐姿玉石像。 那个死前还在说着对不起,只剩下你了的四师姐。 她说,你还这样小。 可当时的她也不大啊…… 池衿忍住渐渐涌上眼眶的情绪,他缓缓说道: “我们能做的明明有很多。” “师姐若是今夜未归,我们可以去妖界找她;若是找不到她,我们可以向师尊告状、和师祖们打上门去;人是在通州丢的,我们可以向通州施压——” 握瑜绷直的肩膀忽然之间下塌了。 她捂住脸。 是啊。 他们能做的明明有很多,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情绪还是一天比一天的崩溃了。 握瑜忽然之间意识到。 阮蔚在她心中的分量实在太重了,在意识到师姐偏爱她的那个瞬间,握瑜也早已将阮蔚放在了同等的位置上。 她的失联,始料未及。 握瑜当时有多么镇定的说服崔晏君,心中就有多么慌张。 她一直都不是年纪大的那方。 在和常怀瑾相伴的数十年里,说实在话,握瑜总是自以为是的让着常怀瑾,实际上,常怀瑾好脾气的哄着她的时候更多。 萧玄同喜欢拍她的头,阮蔚喜欢哄她,常怀瑾从不和她生气,池衿除了嘴贱也从不和她动手。 握瑜还是个小姑娘。 这是蓬莱仙宗所有人心中认定的事实。 “常握瑜……四师姐……” 池衿拍了拍她的肩膀。 少年将将弯腰,对握瑜,他从来没有这么轻柔的声调,所以显得有些僵硬。 可话是真心的:“你可以担心,可以哭,可以生气。” 有风乍起,院中的落叶翻飞又落地。 握瑜哽咽的问:“……为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问的是什么,但她似乎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肯定的、不带任何犹豫的答案。 池衿,“因为我们觉得你可以。” 我们=蓬莱仙宗。 第283章 不回来,就去找 池衿的世界很简单。 他只在乎师姐和蓬莱仙宗的大家。 握瑜的性格太犹豫了,也太敏感内耗,她是一个十分典型的青春期小女生。 握瑜没有前世的记忆,她也没有很强大的心脏,她只是比较擅长伪装镇定。 当初阮蔚跟着陈渊离开。 一眼望去,最冷静的便是握瑜。 可实际上,最不冷静的也是她。 池衿当时很难过,可事后,他思考的是如何将阮蔚寻找回来。 萧玄同亦然,他甚至现在还能老神神在的坐在屋子里修炼。 池衿觉得,若是要论谁更了解阮蔚,其实萧玄同当属第一,池衿自愧不如。 萧玄同才是那个一直信任阮蔚一切做法的人。 常怀瑾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张俊脸皱的成了风干橘皮。 常怀瑾是很纯粹的笨蛋美人。 纯粹的笨,偶尔颜值稳定的美人。 他的那点脑仁实在支持不了他理解眼前的状况。 池衿究竟是如何运用三两句话就把他心中无比恐怖的大魔王亲妹惹哭的。 但他知道吵架不好。 常怀瑾像个复读机似的,“这下好了都别吵了赶紧和好、和好、和好……” 握瑜,“不要。” 池衿,“不。” 常怀瑾很无语,“……” 这时候你们俩倒是给我异口同声上了?! 握瑜撇了撇嘴。 虽然池衿确实是在开解自己,但他的口气就是很让人不爽啊!就不能好好说嘛?! 池衿则是不肯轻易揭过此事。 他不喜欢太容易的让一件事翻篇,这样会显得吵架的本因无足轻重。 他俩便由明争转为了暗斗。 明争=明面争吵。 暗斗=暗自斗鸡眼。 蓬莱仙宗这两最不让人省心的玩意儿开始了互相怒瞪,就算眼眶发酸也不肯罢休。 第一次体验做大家长的常怀瑾有些心梗。 常怀瑾甩手,愤怒道:“看看!我真是管不了你们了!” 他指了指握瑜,又指了指池衿。 常怀瑾放下狠话: “都给我等着!等师姐回来了你们看我告不告状就完了,你俩就等着挨揍!可恶!” 他转身回屋。 握瑜、池衿,“……” 他俩对视一眼,都十分不确定的想,真生气了?不至于?那可是脾气最好的常怀瑾哎! 双方开始推诿。 握瑜,“你惹的。” “放屁。” 在握瑜的情绪已经明显平复了之后,池衿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握瑜,“……哼,粗俗。” 池衿阴阳怪气,“你雅致哦。” 握瑜嘴一撇,眨了眨湿润的眼,又一次撑起精神瞪向池衿。 池衿也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新一轮的斗鸡眼大赛——开始了! 在确定了屋外渐渐平静之后,萧玄同松了口气。 他不太想管这些。 萧玄同并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 尤其是池衿和握瑜这种看起来就十分复杂的显性对立关系。 萧玄同既觉得被屠满门的握瑜可怜,但他也怜惜性格孤僻、父母亲族皆不能提的池衿。 萧玄同本来以为这两小的这次终于会动手的。 他都捏着渡鸦起身准备出去动手制止了。 却未曾想。 竟然是最不愿退让的池衿主动的向后让了一些! 令他没想到的是,池衿这几日居然并不是单纯的只顾着自己黯然神伤,他居然也在冷静的思考着后续应该做些什么。 这昭示着孩子已经成长了。 萧玄同感到欣慰之余,竟然莫名想起了阮蔚,他有些想知道阮蔚的反应,那一定很有意思。 不过。 该罚的还是要罚! 萧玄同,“三师叔不在就吵架,你两都给我上外边倒立面壁去!” 这是蓬莱仙宗惯用的惩罚方式。 每日早功,丰无涯的教学结束之后,就是同门的对战时间。 谁输了就倒立一炷香。 萧玄同身为蓬莱仙宗的大师兄,在这一年对师弟师妹们的摔摔打打之中,他早已树立了极其高的威信。 他顿了顿,又问: “握瑜今天穿的什么?” 握瑜一愣,“……我?练功服啊。” 萧玄同,“裤子?” 握瑜老老实实,“嗯。” 萧玄同放心了,“嗯,去,一炷香。” 握瑜才反应过来,随即脸色变黑。 池衿见状,毫不客气的笑出了声。 两人又是一番斗嘴之后才迈着沉重的脚步朝着门外走去,有一种社死前的风雨飘摇之感。 大师兄说在门外,就是在门外,一点儿没得商量。 池衿一个鹞子翻身就撂到了墙上,他垂着眸,衣裳劈头盖脸的糊了他一头。 一向不信神佛的他开始在心中祈祷。 道祖在上。 保佑这一炷香里不要有人经过,谢谢! 握瑜慢慢悠悠的给自己扣上了个面具才开始倒立。 池衿,“……” 啧。 吵得脑仁疼,居然连面具都给忘了。 不知为何,这一番吵闹之后,蓬莱仙宗躁动了几日的心,终于渐渐的安定了。 大概是之后知道要做什么了。 池衿敛眉。 大师兄听见了他的话,他没有反驳自己的话,说明他也支持池衿的说法。 没回来,就去找。 啊……怎么才三天。 池衿眨了眨眼,衣袍下的脸泛起了点点绯色,不知道是因为脑充血,还是脑充人。 有点想师姐了。 第284章 是未来的自己啊 阮蔚和论真刚到万丹谷时就听见: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蓬莱仙宗有两个嫡传莫名其妙在他们的院子门口倒立哎!” 阮蔚的脚步一顿,“?” 论真感觉自己没听清,他十分茫然的看向阮蔚,“他们在说啥?蓬莱仙宗?倒立?我怎么听不懂。” 阮蔚摇了摇头,她的神色看上去有些疲惫,“不太清楚,先回去看看。” 论真摆手,他最喜欢看热闹。 阮蔚一个没拉住,论真就毫不犹豫的就凑了过去。 阮蔚,“……” 第一次体会到了撒手没的感觉。 萧玄同一日体验卡·滴! 他问:“真的假的?蓬莱仙宗的嫡传在倒立?” 两个嫡传。 哪两个? 阮蔚见拦不住,便也凑了过来。 闲着也是闲着。 没有任何一个灵族可以拒绝送上门的热闹! 没!有!人! 阮蔚一边还在思索着受罚的人是谁。 萧玄同不可能,他不是会犯蠢的性子;小鱼儿的可能性也不大,姑娘家家的还是比较文静的;比较有可能的是怀瑾和池衿。 一般都是这两倒霉蛋。 池衿负责出主意,怀瑾负责执行。 有人想要一起吃瓜,吃瓜群众们当然欢迎: “千真万确!听说他俩是被大师兄罚出来的,结果他们的带队长老知道后又加罚了一段时间,就一直倒立到了现在。” “唔,蓬莱仙宗惩罚弟子的方式居然这么……丢脸的吗。是不是在修习什么功法啊?” “谁家功法要倒着修炼啊,不可能!” “也不一定啊,你看那个阮蔚,她拿着神器敲脑壳哎,红的白的哗啦啦流一地,凶残的很!” “怎么办,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哎!” 低着脑袋混在人群里的阮蔚,“……” 究竟是谁在败坏她的名声? 可恶! “走,回去看热闹。” 论真听了个够本,终于肯挪动步子了。 他暗自可惜,怎么被罚倒立的就不能是自己的这个二师侄呢? 阮蔚拖着疲惫的腿跟上。 她在妖界的三日,是不眠不休的看书实录。 囚牛一族的族史非常繁杂,毕竟是上古神兽,历史也真是够悠久的。 陈渊乐得清静。 他坐在一旁看杂书,偶尔还会为阮蔚解答一些疑惑。 阮蔚一边看一边想着陈渊和二师叔一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毕竟他俩都是那么的好、为、人、师! 总之。 在陈渊的帮助下。 阮蔚还是顺利的完成了三日阅读囚牛族史的完美成就! 阮蔚发现。 这他娘的祭司还真是她自己! 行事作风,生活习惯等等,在囚牛族史记载中记载的笔墨不多,却是真真的与阮蔚一模一样。 可最后。 阮蔚实在不能苟同她的选择。 当时。 是囚牛刚刚继任妖皇不久的时候。 族史上写:妖族势微,天降流火。 是一夜里,漫天火星带着滚滚热浪砸进了这片火红色屏障庇护下的大地,一时间,地动山摇,风雨飘零,妖族的炼狱就此开始。 妖族原先的数量其实并不少,正相反,他们崇尚野性、自然,他们拥有生育的本能。妖族原先是最多的,这场灾难之后便不是了。 似乎是天怒人怨,一场只砸向妖族的流火,葬送了太多太多条鲜活的生命。 幸存下来的妖族也失去了一切。 他们急需找到一个原因、一个发泄的出口,被烧成了赤红色的眼睛迫切的找寻着,妄图寻找到一只替罪的羔羊。 刚当上妖皇的囚牛首当其冲。 总之,太多太多的流言蜚语砸向了囚牛一族,有说他们惹怒天命的、有说囚牛干了许多腌臜事的,有说囚牛皇位来路不正的…… 阮蔚对此嗤之以鼻。 谁家皇位的争斗来路是正的啊?登基的路上不流点血也叫登基? 都是借口。 一夜成皇,一夜成虫。 阮蔚知道,这都是别人自己家的事,那些妖也不过是借机生事罢了。 她本可以不管。 可记载中。 祭司死在了祭台上,她以身殉葬,放血而亡。 为了所谓的—— 平息天怒。 依照阮蔚本身的性格,她绝对不会插手其中,她一直在想,自己成为妖族祭司的意图。 是为了得到囚牛的助力麽? 祭司用尽办法将囚牛一族半推半就的堆到了这个位置上。 她接下来应该撒手不管的。 这不怪阮蔚阴暗。 囚牛一族,确实是最好忽悠的妖族,他们生性温和,不喜争斗。 是什么原因,让祭司真的愿意为这么一个和她毫不相关的种族,就那么孤单的死在那冰冷的祭台上的? 阮蔚琢磨了很久。 最终,她觉得,那场天灾不一定是真正的天灾,但其中,一定会有天命的手笔。 一定是‘她’要利用囚牛做的事被发现了。 天命才插手其中。 妖族的这场流火,便是天命的警示。 阮蔚想起了当时穿梭到过去时,还是太子的妖皇许诺给自己的火系法器。 她预言的要求便是火系法器。 而她似乎也在不断地寻找着什么。 那样东西。 是火属的吗。她一个水灵根,找一件火属法器做什么呢。 妖界和蓬莱岛隔了整整一个通州的距离,能让她如此执拗的寻找到这么边缘的地方来寻找的东西。 除了重来一世的契机。 阮蔚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可以引得她如此偏执。 阮蔚直觉—— 那件她所寻找的火系法器,便是最终逼得天命不得不以流火来警示妖族的存在。 从结果上来看。 祭司一定是找到了的,不然就没有这一世了。 但从时间线上看。 就算祭司找到了,那时的时间也和阮蔚应该经历的时间线是对不上的。 囚牛当上妖皇的时候。 阮蔚的爹娘都还没出生呢。 阮蔚也不可能以成年女修的姿态出现在过去之中。 所以…… 阮蔚漂亮的眼睛眨了又眨。 长而卷翘的睫羽在她眼睑下盖出浓浓的一片阴影,光影切割,她看上去整个人都有些飘忽不定了。 那时候的祭司—— 是未来的自己啊。 阮蔚想通的瞬间,浑身一凛。 但因为没有记忆,没有线索,所以阮蔚无从推断。 这个未来的自己,究竟是前世那个被换了魂的自己,还是现在这个她的未来进行时。 如果是前世,那说明,她对自己被天命换魂一事早有预料。 在被换之后,阮蔚迅速的做出了应对。 她通过一些不知名的方式手段,穿梭了时间,回到了过去,帮助了囚牛夺下妖皇之位,并利用妖族开始寻找那件能够带来这一世契机的火属法器。 最终应该是成功了的。 她找到了,但因为引起了天命的注意,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阮蔚知道。 她的前世认为自己应该会失败。 祭司留下的三句话,没有一句明确的指向了阮蔚自己。 这说明。 阮蔚从来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成功,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来世。 但她只能这么做。 祭司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 火属、水镜、囚牛。 阮蔚知道,前世的池衿一定是明白了祭司的用意的。 因为,阮蔚在这一世的穿梭之中,她看见了成为魔尊后的池衿所居住的魔殿中的水镜。 那是妖族给他的。 妖族遵循了千百年前祭司的安排,她穿梭千百年时空布下的局,终于来到了时间的缝隙,完成了真正的闭合。 池衿接下了水镜,池衿完成了他该做的一切。 正是由此,他们拥有了现在的这一世。 祭司留下了改命的契机。 留给了池衿。 原来,早在阮蔚还没开窍时,她已经将生的希望,全然倾注在了他的身上,她替他铺好了所有的路。 阮蔚没有赌徒心理。 但她将唯一的赌注押给了池衿。 这是前世。 而今生,祭司留下的时间痕迹仍然蔓延到了这一世与天命的对弈之中。 尚且活着的、突破了金丹的、明白了自己真正要抗衡的是谁的阮蔚。 她得知了一切。 命运啊,也该由此世终结。 第285章 胜算up up up! 论真,“三师姐找我,我就先进去了?” 阮蔚点了点头。 “好的五师叔。” 随后。 阮蔚看向了面前被一圈人围着的、从头到脚红成了西红柿的、还在倒立着的师弟师妹。 “……” 她可疑的沉默了。 不知道是为自己选择的拯救者所沉默,还是为他们三日不见就丢人而沉默。 “师姐!!!” 负责监工的常怀瑾惊喜的喊道,他猛猛冲向了阮蔚。 阮蔚忙伸手接他,“别跑、别跑。” 常怀瑾一下就在阮蔚面前刹住了车,他笑得脸都开了花。 常怀瑾,“师姐回来了!怎么样,妖界好玩不好玩?那儿是不是全是林子?师姐几日不见又清减了些,一看妖界就吃的不好……” 常怀瑾絮絮叨叨。 阮蔚笑着回他,“还行。没有林子,吃的也还好。” 其实她根本没吃。 时间紧迫,阮蔚只能争分夺秒的翻阅囚牛族史,就连妖皇准备的烤肉宴也没去。 但阮蔚不想再让同门为自己担心了。 她知道。 这几日,他们都辛苦了。 握瑜听见声音一愣,随即单手撑地,她一把掀开面具,“师姐?!” “哎。” 阮蔚应了她一声,笑眼弯弯。 握瑜激动的眼泪差点倒流了。 紧接着,阮蔚开始驱赶周围的人,她嗓门嘹亮,“行了行了,这有什么好看的?都回去,你妈喊你们回家吃饭啦!” 围观群众:“……” 神经啦你。 姜榕榕上下打量了眼阮蔚,满意了,“看起来没受伤啊。” 阮蔚板着脸,谨记人设,“我是去玩的能受什么伤?” 姜榕榕嘁了声,也不知信没信。 她抓着姜豫一块走了。 这儿自然是少不了望溪行的,她向来喜欢往乐子堆里扎。 见了阮蔚,望溪行挥了挥手,寒暄道:“回来了?” “嗯。” 阮蔚顿了顿,瞥了眼望溪行说:“你的境界快压不住了?” 阮蔚这种先天灵体,对灵气感应极其敏感的人一看就知道。 望溪行周身的灵气都快紊乱成高频次波浪了。 望溪行垂眸,“无妨。还能再压些时日。” 想起朝见当初说过的话,阮蔚十分‘好心’的劝道:“压久了会压成变态的。” 望溪行最好快点去突破。 这样最后一场小比万剑宗就只能派替补了。 胜算up up up! 望溪行,“……” “你能不能不要用你那张纯白茉莉花的脸说着这么糟心的话?” 望溪行十分痛心。 阮蔚的颜确实是踩在她审美点上了,望溪行喜欢漂亮的人,尤其是阮蔚这种漂亮到出尘的人,但是—— 这丫的狗嘴里根本吐不出象牙来啊! 阮蔚,“下次一定。” 她笑得如花般清甜,却是满满的敷衍意味。 望溪行无语,望溪行冷脸,望溪行转头就走。 陆陆续续的,在阮蔚半是阴阳半是拳头的呵斥下,大家还是放弃了继续看热闹的心思,纷纷离去。 这实在新鲜。 在赛前整出些乐子能够很好的缓解嫡传们紧张的情绪。 阮蔚看人都走了,这会子才蹲下身,轻声道: “说说看,怎么挨罚啦?” 握瑜哽了一下,“……没、没什么。” “三师叔说我们俩总吵架这样不利于宗门团结友爱所以让我们倒立清醒清醒——” 握瑜的语速极快,声音也越来越小,几乎轻不可闻。 常怀瑾听见了握瑜的话,转头就是告状:“师姐!他俩这次真的吵得特别凶!” “我当时怎么也劝不住,气得我都不想管了啦——” 握瑜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 狗哥!你真告状啊你?! 阮蔚挑眉,“这次又是为什么吵架。” 她的语气倒是很平静。 毕竟握瑜和池衿在蓬莱的时候也这样,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的,阮蔚早就习惯了。 握瑜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常怀瑾说不知道,反正就是很凶。 阮蔚便将视线投向了还在兢兢业业倒立的池衿。 他倒是没一点儿动静。 阮蔚有些疑惑。 这次居然没有装哭、没有扮可怜、也没有茶香四溢。 池衿的衣袍倒着盖着脸,他的胸膛起伏的弧度很小,却也始终没有出声。 诚然,他是有些生气的。 为那时毫不犹豫撇开的手,也为自己绽开又不得不收敛的情潮。 池衿想着。 这次绝不要轻易和师姐和好了。 阮蔚揉了揉眉心,“你俩起来。” “我进去向三师叔求求情。” 说完,阮蔚抬脚往里迈,却发现这两犟种没有任何起身的意思。 阮蔚的脚步一顿。 她其实已经很累了,但还是强打精神问道:“怎么?” 握瑜把头扭开。 池衿还是沉默不语。 常怀瑾,“三师叔说,谁求情都不好使。” 阮蔚,“?” 她满脸写着:什么?我哎!我哎!我可是三师叔最最最喜欢的小姑娘了哎!我去求情也这样? 常怀瑾看了眼两个恨不得隔开八百米远的人,他咽了口口水: “三师叔说。” “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就到她面前结结实实的抱一个以示亲近,不然就罚满一个钟。” 阮蔚,“……” 好、好恶毒的针对方式! 池衿终于哑着嗓子说话了,“抱她不如让我去死。” 握瑜,“一个钟就一个钟!我就是死外边,都不想和他挨着一下!” 池衿冷笑了声。 阮蔚,“……” 我再管你俩我就是狗。 本来没睡觉就烦! 阮蔚直接把脸一板,大步流星的就朝着院里去了。 第286章 个子小小,脾气叼叼 阮蔚刚走进院内。 “砰——”的一声巨响。 阮蔚眼睁睁看着自己那瘦弱的赌徒五师叔以一个十分扭曲的姿势沿着一条优美的抛物线倒飞了出去。 论真边飞边喊:“我不干啊啊啊啊三师姐我不干啊——” 阮蔚瞳孔地震,“……” 五师叔才回来一会,这是又犯了什么事? 她缓缓转头,看向了正提着剑缓步走出的崔晏君,和跟在她身后的萧玄同。 阮蔚,“三师叔,大师兄。” 萧玄同眉目冷清,点了点头。 崔晏君刚准备收剑,就听见了阮蔚的声音。 她动作一顿,略微挑眉,打量了一遍阮蔚,确定了并无大碍之后。 崔晏君神色淡淡,“回来了。” 阮蔚僵直着不敢说话,只是点头。 三师叔从来没有对她用过这么冷淡的语气! 从来没有! 崔晏君见她那恨不得缩到地里去的鹌鹑样就有些生气,她说:“你真是大了,什么事也不愿意和家里商量了。” 阮蔚一怔。 崔晏君是如此直来直往之人,竟也学会了阴阳怪气?! 谁教的? 池衿,全宗上下也就自己和他平日说话会阴阳怪气些了。 反正不是她教的。 对于阮蔚擅自选择跟陈渊离开一事,崔晏君觉得当时她并不是不能护住阮蔚,但阮蔚还是不知为何妥协了。 她是生气的。 但既然阮蔚选择了去。 崔晏君也不能再插手她的选择。 她只是生气,气自己连二师侄为什么愿意去的原因都不知道。 阮蔚连忙上前,抱着她胳膊撒娇,“三师叔别气 ~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我与陈渊是旧识了,他不会太为难我的。” 崔晏君,“那你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就跟着人走啊!” 她指着院外,“你看看。这两个都为这事大吵了一架,你这一走就是三日,感灵、传讯统统不回!” 阮蔚一怔。 这俩是为了她吵架? 握瑜喜欢挑事她能理解,可池衿不是一向懒得理她的吗,怎么偏偏这次吵得这样凶…… 崔晏君还在数落: “我看你是整个人都被妖族看管起来了,还说什么不会太为难?我今日便去撕了他们!” 她是知道被看管起来的手段的。 崔晏君越说越来气。 她手中长剑也感受到了熊熊燃烧的战意,震颤出了微微铮鸣。 阮蔚忙拦她:“别急别急!” “我发誓!他们真没对我做什么,我这几日光顾着看书了。” 萧玄同却插了一嘴,“看书?看什么书。” 他一直都知道,阮蔚太擅长扭转人心,也太擅长揣测他人的想法。 师妹是朵黑心莲,萧玄同知道。 阮蔚在岔开话题,她似乎不想让三师叔问的太多。 但,萧玄同想知道。 阮蔚闻声,抬眸对上了萧玄同的丹凤眼,她抿了抿唇,“陈渊收藏的一屋子书。” 萧玄同,“……” 他不可置信,“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挟你去妖界,就是让你去看书的?” 信不了一点。 阮蔚十分正经的点头。 虽然邀约的起因略有出入,但从结果上看,她真的是乖乖巧巧、本本分分、安安心心的读了整整三日的书。 没办法。 她们优等生就是这样的啦 ~ 而且。 阮蔚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前世的事,只要她记得就好了。 阮蔚从来都不希望其他人知道任何一点有关前世的事,除了池衿。 池衿知道,所以阮蔚待他从一开始就特别。 阮蔚忽然走了神。 想起那日初见。 林间风起,树荫遮蔽。 独独一人靛蓝长身玉立,他盈盈一拜,墨发肤雪,实在是山间精魅。 对于阮蔚给出的看书说辞。 不止萧玄同不信,崔晏君也不信,她说:“你当初明明不想去。” “哎呀,盛情难却嘛。” 阮蔚挠挠头。 萧玄同恨铁不成钢,“你就编你!” 阮蔚嘿嘿一笑。 崔晏君的视线又在她身上来回打量了一阵之后,她叹了口气,没再追问:“算了。蔚蔚不想说就不说。” 与此同时。 崔晏君的心中难得的升起了些酸涩的意味。 都说孩子大了不着家,孩子大了就会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可她也没想过。 这一天来的居然这么快啊!!! 崔晏君黯然神伤的退场了,她丢了几瓶补充的丹药丢给萧玄同,嘱咐他记得带进这场小比之后给师弟师妹们分一分。 崔晏君也挺忙的。 她今年开的几炉丹药都到了收尾的关键时刻,若非实在担心自家孩子没有带队长老会在上一场小比中挨欺负,崔晏君是万万不想踏入通州境内一步的。 这次倒好。 老五个狗东西偷偷摸摸从边境回来了,崔晏君便大剌剌的将带队的职责交给了论真。 虽然论真尝试了拒绝。 但后果也很明显了,喏,他现在不就在外面连着撞断的几棵树下躺着呢吗。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阮蔚这才回过了神,她忙问道:“三师叔你要走了?” “嗯。”崔晏君有些惆怅的看了眼这个最让她放心不下的小丫头,“你……你安分些,别再胡闹了。” 上一场时,朝见走之前还特地嘱托阮蔚别搞事,当时崔晏君还觉得朝见小题大做了。 现在? 呵、呵。 一个看不住,人就跑去妖界了! 论真是管不住阮蔚的,她也是管不住的,崔晏君想。 阮蔚这人,个子小小,脾气叼叼。 阮蔚立正,举手,声如洪钟: “yes,sir!” “我这次肯定安安分分。” 崔晏君闻言看去。 只见阮蔚满脸写着:尽量,先稳住三师叔再说。 崔晏君,“……” 萧玄同也略略往前站了些,他声线偏低,也说:“三师叔放心,我这次一定一步不离的跟着蔚蔚。” 他萧玄同,以渡鸦的名义起誓! 这次如果还能让阮蔚撒手没他就是白痴!!! 崔晏君一步三回头,根本放心不下。 如果在这儿的是四师弟师长生,崔晏君也不会如此担心。 可以的话,崔晏君是真的不想承认,外边躺地上倒头就睡的那个玩意儿是她的五师弟啊! 论真本身就极其不靠谱,多大岁数的人还整体跟个小孩似的。 崔晏君懊悔的想,从前真不该将他宠的太过。 蓬莱仙宗丰无涯这一辈五个弟子,前四个的年龄相差都不大,几岁的十几岁的。唯独论真,他直接比师长生小了百岁。 说是师兄师姐们,其实就是爹啊娘啊。 可以说。 论真有这副性子,都是师兄师姐们惯出来的。 到门口时。 崔晏君看了眼倒立也要隔着八百米远的蓬莱仙宗忙内le组,“……” 她轻咳一声,“起来。” 这两才揉着手腕从地上爬了起来。 崔晏君,“下次还吵架吗。” “……三师叔。” 握瑜低低的唤了声,她倒是诚实,不说假话只求饶。 池衿也是干脆地把头低下,一言不发。 只要常握瑜还在跟他抢师姐,这架就是必然要吵的。 池衿不会对必然发生的事作出承诺。 崔晏君见状,只叹了口气,“算了。”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 反正吵架也没见过会吵死人的对? 崔晏君心大的想。 反正,这几个孩子之间也不会有什么完全无法调节的矛盾的啦 ~ 第287章 陷入春寒 崔晏君走后。 萧玄同就把师弟师妹们叫回了院内。 常怀瑾顺便把倒头就睡的论真也拖了回来。 赛前小会议—— 萧玄同先是将自己整理好的五个芥子袋分别发给了他们。 芥子袋中,伤药符箓,一应俱全,还十分的整齐,一看就出自强迫症患者之手。 这种后勤类的工作萧玄同做起来一向得心应手。 阮蔚哇哦了声。 她朝着萧玄同比了个大拇哥。 萧玄同轻咳了声,唇角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 池衿:啧。 又让大师兄爽到了。 萧玄同:“现在蓬莱仙宗的排名还是第一,这次也尽量保持就好。” 他加重语气强调道:“遇到危险别逞强,碰见事儿了也别怕,打完回来找师兄师姐知道了吗。” 后边这句,萧玄同是看着常家双生子的眼睛说的。 阮蔚他不担心,她不要去坑别人就好了。 池衿嘛。 萧玄同自己都没有池衿那体魄,同境之内,很难有人能欺负得了他。 常怀瑾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知道了大师兄!打完回来找师兄师姐!” “……” 萧玄同揉了揉额头,“你也别只记最后这半句啊。” 常怀瑾,“好的!” 他的语气亲昵又上扬。 常怀瑾生得一对笑眼,他总是如此宽和的,是十分乐观的模样。 惹得阮蔚的神情不自觉又放松了些。 握瑜也从低落的情绪中缓了过来,她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具体还有些话,不过也是老生常谈。萧玄同懒得说,师弟师妹们也懒得听了。 萧玄同,“行了。都休息去。” 他并没有催促阮蔚解释这三日为何离去的意图,说与不说,萧玄同始终尊重阮蔚的自由。 虽然很担心就是了。 一听解散,常家双生子几乎毫不停歇的就将目光投向了阮蔚。 想听想听想听…… 池衿却毫不犹豫的转身朝自己房内走去。 “等等!池衿!” 阮蔚开口叫住了他。 池衿步子一顿,没有回头,“……师姐有事吗?” 因为刚才的倒立,他的束发便有些乱了,墨色发丝纷乱的贴在他侧颜耳廓处。 白璧上墨。 叫人不敢细看。 阮蔚的嗓音一顿,她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 她柔声问道: “那日甩得用力了些,你……手会疼么。” 话刚出口,阮蔚自己倒是先后悔了。 天哪,她在说什么啊!!! 池衿那体格,还有她那小手劲,他能痛个啥啊痛?! 萧玄同、握瑜,“……” 蔚蔚\/师姐居然学会给人递台阶了?! 神奇。 池衿的唇动了动,他转身看向阮蔚,神色十分复杂。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说疼吗,怎么可能;说不疼,又似乎像是原谅了她当时毫不犹豫的离开。 池衿很清楚,从阮蔚说出我不知道的那时起。 他们的关系便不该只是师姐弟了。 但池衿不想这么简单的被阮蔚的一句话哄好。 于是他只能沉默。 阮蔚也只是看着他,不再多说。 两人对视,却没有了上次小比时才掀起的那抹旖旎的情绪,取而代之的,是二者不断迭起的委屈和不解。 不难看出,阮蔚是个自尊心极高的人。 她很少真心的道歉。 即便阮蔚知道自己在当时的表述上似乎伤害到了池衿,但阮蔚认为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她会因为陈渊知道池衿是魔族而去妖界。 因为这是阮蔚觉得最好的处理方式。 她觉得池衿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方法,所以阮蔚不想和他商量,她觉得自己才是对的。 因此,阮蔚觉得池衿小性了些。 而且…… 她已经主动喊他、主动问他疼不疼了,池衿还要怎么样嘛?! 沉默的时间越来越久,阮蔚也越想越来气。 而池衿觉得委屈。 师姐什么都不告诉他,却又会在这时来找他,向他求个台阶,透露着想要和好的意思。 可为什么当时不能说? 只要说出口,池衿就能理解她的。 他总是能理解阮蔚的。 永远都可以。 可阮蔚不说,池衿也不是个愿意将心里话字字句句讲给人听的。 这对刚刚互相透出些粉红气息的少男少女。 第一次陷入了春寒。 常怀瑾,“师姐你在开玩笑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师弟那身板能让你甩疼了?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他比从前的阮蔚还更不开情窍一些。 握瑜,“……” 她一把捂住了亲哥的嘴。 常怀瑾,“???唔唔唔……常握瑜你……” 握瑜一脸正色,“才想起来柳渡筝约了我们练剑师兄师姐师叔拜拜我们就先走了哈!” “晚饭就别等我们了!” 她拽着常怀瑾,十分识趣的给阮蔚腾出了谈话的空间。 常怀瑾满脸:我怎么不知道今晚要练剑? 握瑜不喜欢池衿是一码事。 但握瑜是坚定的阮蔚幸福主义者。 如果师姐会感到幸福的话,即便是池衿也没关系! 萧玄同左看看右看看,虽然他对男女之情没什么了解,但也感受到了阮蔚和池衿之间气氛的不对劲。 他稍稍退后了几步,倒是直截了当:“你们聊。” “……” 池衿硬邦邦道:“师兄慢走。” 阮蔚也冷着脸点头。 论真见事不妙,早已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萧玄同甚至不知道他明天能不能赶上这次万丹谷小比的开幕仪式。 五师叔,不靠谱的代名词。 没有之一! 第288章 不忍君烦忧 在所有人都识趣的为他们腾出空间交谈后。 阮蔚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她看着面前渐渐长成的少年,一时无言。 还是池衿先开口了: “师姐。” 他低声呢喃,语气亲昵还带着几分不自觉的上扬腔调。 简单的两个字。 便让阮蔚浑身的不自在因子突然平复了些。 算了,师弟还小,跟他生气也挺没意思的。 何必呢。 阮蔚自顾自的想着。 但她的嗓子还是堵了一会儿才认真的问道:“你在气什么,池衿。” 她的眼眸乌黑,发也墨色,衬得人更如碧玉无瑕。 池衿一时竟不免呆愣。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只需要师姐的两句话就能哄好了。 原来只要是这个人。 什么原则都可以不作数啊…… 好一会儿。 池衿才垂下头,有些闷声,“师姐不告诉我为什么去妖界。” “可我猜得到,师姐是为我。” 阮蔚一怔,“你怎么——” 知道二字还未说完。 池衿,“陈渊看我了,不止一眼。” “我从秘境出来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人在看我了,后来隐约瞧见陈渊偷偷瞥我。” 他顿了顿,抬眸对上阮蔚的眼。 池衿有一双很轻很亮的眸子,像山中雾林,亦是精怪鬼魅般的勾人。 阮蔚哑了,“……或许是不经意的呢?” 池衿果断摇头,“不可能。” “有人在看我,一直在看我。” 池衿身负美人骨,他天生就承载了太多太多他人的目光,正因如此,池衿对视线尤为敏感。 阮蔚没话说了。 她在心中暗骂陈渊。 这个白痴怎么能连自己的眼睛都管不住?!猪队友。 阮蔚深吸一口气,她看着池衿,问道: “你想知道原因?” 她其实可以骗一骗池衿。 但—— 阮蔚觉得自己不该那么做。 信任是基石,她不想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在这块得之不易的基石下埋上炸药。 所以她问,如果池衿想听,那她就说。 这之后的事情,阮蔚会处理好的。 池衿想知道,就让他知道,旁的琐碎事情就不用让他烦恼了。 “不想。” 池衿郑重其事的摇头。 阮蔚惊了一瞬,她抿了抿唇,“那你——” “师姐。” 池衿轻声喊她,“我不想知道为什么,但是我要知道。师姐,师姐是不是为我去的?” 事情早已过去。 池衿不会强求阮蔚给自己一个解释,但他需要一个态度。 一个阮蔚必须保证以后永远都不能将自己排除在外、不能轻易放开自己手的态度。 他问的执拗。 声音听上去虽然平静无波,实际上,池衿手心都快让汗沾湿了。 “……” 阮蔚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是。” 她顿了顿,似乎是有些刻意的补充道: “有一些你的原因,但更多的,也是为了我自己。” 阮蔚不能明白池衿没有刨根问底的原因,但她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 她还没做好和池衿坦白一切的准备。 阮蔚知道池衿是拥有一些前世记忆的。 但她不确定池衿拥有多少。 毕竟,她自己的记忆也不完全,万一池衿也是如此呢,万一他根本不记得那些太过感伤的事情呢。 当初的伤痛,阮蔚是痛的,留守了数十年甚至更久的池衿也会是极痛的。 所以。 旧事勿重提。 池衿,“那师姐以后能跟我说一声再走吗?” 他望过来时,眼里像是淬了火。 烫的人不敢回望。 阮蔚,“……我尽量。” 她不敢说一定会做到,却也愿意顺着池衿的话茬向下接。 下意识的。 阮蔚不太愿意逆着池衿的意思了,她不想看见紧蹙的眉和绷紧的唇,那衬不出池衿那双琉璃色的潋滟桃花眼。 他年纪小些,自己哄哄也是应当的。 阮蔚十分‘大度’的想着。 得了这么一个略显冷淡的答案,池衿却如卸下心防般,轻松的笑了。 他笑着说:“这样就好。” 池衿要的很少。 他只要阮蔚一个答案,一个她愿意让步的答案,这就够了。 真相如何在池衿眼中并不重要。 当时只要阮蔚回头好好的跟池衿道一声别,说好什么时候回来,池衿就不会有如此大的气性。 他被娘亲抛下,被生父丢弃。 前世师兄师姐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了他。 池衿觉得自己已经不再能接受任何形式上的抛弃了。 但阮蔚可以是例外。 最多一次,不能再多了! 少年来了兴致,他掰着手指一五一十的数,慢条斯理道: “师姐下一次去哪都要跟我说。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能回,去见谁,去做什么……这些,我要师姐都跟我说!” 池衿振振有词,“说了才能走。” “……嗯。” 阮蔚觉得自己简直是昏了头。 居然什么也不管的就答应了池衿这么荒唐无理的请求?!她简直是疯了! 阮蔚心里哔哔:还真让你管上了? 可面前的池衿实在是鲜活。 她也实在是—— 不忍君烦忧。 池衿,“答应了就要做到,不然就不要应承我。” 阮蔚应的太爽快,爽快到提出条件的池衿都有些不敢相信。 阮蔚蹙眉,“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池衿笑了声,“师姐要数数吗?” “穆笙那次、浮屠塔那次——” 话音未落。 阮蔚直接打断了他,“那是别人。” 她也是个不吝啬打直球的,她看着池衿骤然红起的耳廓,一字一顿: “对你,我从没有不算数过。” 池衿,“……嗯。” 他缓缓的抬手,将脸捂住。 糟糕。 师姐说话怎么越来越……撩人了啊?大家还是不是同一水平线上起跑的感情小白了啊喂!!! 池衿羞赧,阮蔚也觉得头脑发热。 她的指尖颤抖,她的声音干涸,但她的情感却如逢春般盛开了。 情感如洪水般开闸、泄洪,而后再难自己。 这场谈话终究是落下了帷幕,与其说是陷入春寒,倒不如说是凛冬破哓。 双方心知肚明的一场谈话。 两颗悬着的心。 就此落回了各自的肚肠里,也倒映着,在对方心上留下了自己的投影。 - 常怀瑾和握瑜在万剑宗院子里练了一夜的剑。 柳渡筝打着哈欠,眉宇间满是不耐,“为什么不回去练剑?你们蓬莱仙宗没有自己的院子吗?” 这两兄妹当她这儿是演武场吗? 她们剑修虽然卷,但也没有这么一个完全不睡觉的卷法啊! 常怀瑾觉得有些打扰对方,他不好意思的说:“那你去睡,我们自己待会就行了。” 握瑜也赞成的点了点头。 看不惯就睡呗。 反正走是不可能走的,这一夜都不可能走的! 柳渡筝,“……” 这话说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们蓬莱仙宗的院子了。 谁敢把别人家的两个人单独放在自己院子里啊,如果柳渡筝敢的话,望溪行也就没有必要赶她出来盯着点了啊! 柳渡筝抓狂,“你们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阮蔚不是回来了吗?你,常握瑜,一号师姐吹,你窝在我这算什么事?!” 柳渡筝就差抽出腰间裳霓指着握瑜鼻子问她发什么神经了。 “这……” 握瑜不知道要从何说起,感觉说什么都不太对劲。 握瑜,“你不懂。” 她的目光轻轻的落在了一起被望溪行赶出来做监管的傅弈身上。 略微有些同情。 傅弈,“?” 为什么忽然感觉自己好可怜。 常怀瑾挠了挠头,十分歉意,“打扰了。” 柳渡筝,“……” 你别光嘴上说打扰打扰,行为却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啊喂。 蓬莱仙宗俩人在这,万剑宗都不敢商量战术了。 握瑜不知道柳渡筝心里在想什么。 但就算知道。 她也只会来一句:耶,一箭双雕啦 ~ 第289章 是朋友就让我砍一刀 蓬莱仙宗这次踩着点悠然到场。 果不其然。 论真压根就没赶上第二日的万丹谷小比开幕仪式。 在外浪了一宿的常怀瑾打了个哈欠,他泪眼婆娑,“大师兄,五师叔真的没来哎。” 萧玄同,“……” 他面无表情:“先记下,回去告状。” 他就知道。 五师叔从来都是个不靠谱的!!! 就像不着调时的阮蔚一样。 萧玄同思虑至此,便不由自主的剜了阮蔚一眼。 阮蔚,“……” 伤及无辜,何其痛哉! “呦,阮蔚你回来了?” 齐白芨率先同她打了声招呼。 阮蔚一直很好奇,齐白芨到底有几双眼睛。 怎么到哪都少不了他? 阮蔚懒洋洋道:“是啊。” 她顿了顿,微微眯眼冷笑道:“听说你咒我早死呢?” 昨日和池衿说开后,阮蔚就知道了他和握瑜吵架的起因。 在极其护短的阮蔚看来。 池衿和握瑜吵架那都是吵着玩的。 吵归吵闹归闹,别拿感情开玩笑。 但蓄意挑衅的齐白芨嘛,阮蔚是必定要刺回去几句的。 齐白芨叫她看的背后直冒冷汗。 阮蔚的手段他是领教过的,万剑宗也在一旁虎视眈眈,齐白芨再有傲气也不能在现在这种紧要关头开罪了她。 不然,玄天阁就要变成夹心饼干了! “都是朋友都是朋友。” 他连忙摆手,“害!我哪有这个意思,你不要多心啊 ~ ” 齐白芨觉得这不叫怂,这叫明智。 他不怵望溪行这种传统型剑修,但他害怕阮蔚这种疯批型剑修啊! 她那动不动就阴人一把的传统习俗,还有那时不时就开大的疯劲,再加上阮蔚那至今捉摸不透修了几道的道途。 齐白芨双手合十,立地成佛。 人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阿门。 阮蔚微微一笑,“是吗。” “是啊是啊。” 齐白芨随口附和道。 他和第一次小比时,多少还是变了些的。 起码齐白芨知道口头认怂保平安了。 阮蔚,“ 原来我们是朋友呀 ~ ” 她声色极尽温柔,却又在齐白芨陡然放松之际压低了声线,宛若恶鬼转世。 “是朋友就让我砍一刀!” 具体可参考拼夕夕,快来帮我砍一刀 ~ 齐白芨大惊:“你他娘的谁家朋友经得住你这么霍霍啊?!” 阮蔚微笑,“这就是我的待客之道。” 齐白芨,“……” “那我还是咒你早死。” 他放弃了挣扎。 阮蔚十分欣慰,两手一摊,“所以人就不该说谎,不然被拆穿的时候会很尴尬。” 她对早不早死的这种话倒是不在意。 反正已经早死过不止一次两次了呢 ~ 池衿对此较为敏感,他转瞬就阴沉了脸,“闭上你的嘴。” 齐白芨能忍得了金丹剑修的阮蔚,可忍不下筑基的池衿。 尤其,玄天阁一直很讲究资历辈分。 宗门老幺敢这么跟他说话? 常怀瑾也难得的冷了脸 ,“一次两次的差不多得了啊齐老二。” 他学着柳渡筝的称呼。 这可一下挑动了齐白芨的敏感神经。 换句话说,只要涉及柳渡筝,他都是敏感的小男孩一枚呀。 齐白芨张口就要骂,“你丫的再说——” 阮蔚轻飘飘来了句,“再骂我进去就逮着你薅。” 齐白芨瞬间哑炮。 池衿侧着脸,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想分给他。 他专注的盯着阮蔚,追捧道:“师姐好厉害。” 阮蔚,“低调、低调。” 万俟安笑得快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齐白芨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 齐白芨,“……” 他狰狞着,一把掐住了万俟安的脖子,将人摇了个死去活来。 齐白芨,“我弄不过她还弄不过你吗!” 万俟安吐泡泡g ~ 萧玄同面无表情。 看不住,真的看不住。 都不用他撒手,阮蔚现在已经进化到了站着就能惹祸上身的境界了。 站在他另一侧的爻歧扫了这边一眼,他凑到萧玄同身边说:“真的不好意思,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萧玄同微微颔首,“请说。” 在别人面前,萧玄同的面瘫脸还是很能扛事的。 爻歧咽了口口水,却还是抵挡不住内心的好奇,“那簪子,真是你师妹的?” 卦象,他还从来没算错过呢。 萧玄同,“……” 这是一个他不太想答的问题。 萧玄同瞥了眼爻歧,看得出他确实没有别的意思。 “是我的。” 阮蔚直接答道,她略微上扬了眉眼,“有什么问题吗。” 阮蔚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死不死是她的事。 时候到了她自然会死。 每个人都一样,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第290章 开始啦 爻歧不太擅长和气场强劲的人打交道,天机楼出身的人也不擅长和女修打交道。 他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没、没事。” 耳廓又泛起薄红。 池衿十分敏锐的回头,眼尖的瞥见了那红色。 阮蔚就嗯了声。 半晌。 爻歧鼓起勇气,“你、你还是多,多注意一下身体。” 他瞥了眼阮蔚精致的面容,有些可惜。 自古红颜多薄命啊…… 池衿:? 他缓缓地转身,如恶鬼、如修罗。 吓得爻歧倒退三步。 池衿满脸写着不耐烦,他眉形天生锋锐,看上去就十分的不好惹。 他将手捏做拳头晃了晃。 池衿,“你也闭嘴。” 说话不中听就算了。 再者。 我们蓬莱仙宗的人轮得到你来关心? 握瑜,“……” 池衿怎么跟个狗似的,圈着师姐就不撒手了,来个人就龇牙。 啧。 恋爱脑叠加师姐脑。 下面嫡传叽叽喳喳,台上掌门侃侃而谈。 万丹谷掌门生得一副仙风道骨的绝世高人模样,他笑眯眯的,是个模样极其和蔼的小老头。 万丹谷掌门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 他第三次重复道:“进入药谷之后,多数仙草都会有其专属的灵兽旧骨,亦或是仙门前辈守候,通过了考验就能摘取,孩子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呀。” “比赛第二,安全第一。” “千万不要受伤,东西都带全了没有啊,需不需要再检查一遍呢,还有啊……” “……” 望溪行问身边的宁无远,“你们的耳朵还好吗。” 万剑宗全修真界第一冰坨子宗门不是说说而已。 在望溪行的认知里,她本人都称得上是比较活泼的类型了。 万剑宗的长老上课,除去必要的讲解之外,其余的话都是能省则省,从不多言。 像剑尊岑临息,他两个字之内就能解决所有日常交流。 宁无远一怔,“什么?” 望溪行不再说话,她想,看来已经不太好了。 时浮蝉倒是非常能懂望溪行的意思,她抿唇笑了笑,“也不是每天都这样啦。” 师尊炼丹的时候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说一句话。 现在是万丹谷掌门刚刚出关,正是话多的憋不住的时候呢! 傅弈抱着剑点头,“挺好的啊,这位爷爷看起来就很温和。” 望溪行看他一眼。 差点忘了,四师弟确实不像万剑宗能养出来的性格。要让望溪行来说,万丹谷还真是适合傅弈。 傅弈一直都喜欢气场柔和的人。 但—— 傅弈悄然转头,状似不经意的瞥向了隔着几个队伍的蓬莱仙宗。 少女巧笑嫣然,正和身旁嫡传插科打诨,笑得好不肆意。 傅弈收回了视线,耳廓红的扎眼。 他现在觉得。 肆意妄为之人也不错…… 傅弈转回头,认真听讲。 时浮蝉正对上他的脸,一时竟有些愣神。等她发现自己因为看人看呆了时,时浮蝉的面上不由得飞上两瓣绯色。 她连忙垂头,无意识的绞着手指。 时浮蝉一直觉得万剑宗的这位嫡传—— 有点……好看。 实际上,傅弈一直都是本次十方大比中较为瞩目的那类少年。 修真界没有丑人,但绝对少不了绝世之姿的人。 阮蔚的神女形象毋庸置疑。 嫡传们又都处在最好的年纪,这般少年意气,便是最好的俏丽时候。 女修之中,百花争芳,美的各有特色。 男修之中。 不止是傅弈,池衿的美人骨,喻之椿的天生媚骨,萧玄同、齐白芨、常怀瑾、阮渐姜、尉迟别鹤等人皆是少年英才,个个皆如画中人般俊朗。 美容易吸引各种爱情模板,各式各样拉郎配的话本早在十方大比开赛时就传的飞了天。 他和她、她和她、他和他…… 各种狗血纠缠、强取豪夺、追妻求夫的故事比比皆是。 池衿的消息灵通,早就让底下人将写他和别人的话本封的封、烧的烧,他那时还没想太多,却也莫名留下了和阮蔚的那一类。 池衿的芥子袋里还有几本。 咳咳、只是瞧瞧。 瞧瞧而已! 傅弈自从参加十方大比以来。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阮蔚心。 此时,傅弈莫名感觉时浮蝉的视线凝聚在了自己脸上。可当他看过去时,却只能看见时浮蝉的侧脸。 傅弈,“?” 什么意思。 他脸上沾东西了? 宁弗届见状微微眯眼,他瞌睡都不打了,使劲捅咕了一下亲哥。 已经睡着了的宁无远让他捅得脊骨都快折了。 他回过头,有些生气:“干什么。” 宁弗届眼神示意:师妹都快让人拐跑了你还有闲心睡觉呢! 宁无远看不懂:? 宁弗届的眼睛都快抽抽了:师妹!看上!万剑宗!那小子了! 宁无远,“……” “别眨眼了,我看不懂。” 他顿了顿,十分正经的说:“宁弗届,话本上说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都是假的,你别太信。” 他们兄弟俩这么多年了。 有没有心灵感应,难道自己心里没有acd数吗。 “……你死。” 宁弗届气的眼皮都懒得掀了。 台上的万丹谷掌门终于被其他宗门的带队长老请了下去。 大概是终于受不了他开始兜的第四次圈子了。 有‘经验’的静乾上台代理发言: “都听清楚了吗。找药草,天地玄黄四阶,越高积分越多。” “还有什么来着?喂,月华你还记得有什么没说的吗?哦,你也不知道?好……行了就这样,兔崽子们抓紧时间进去就是了!” 语罢,静乾直接抓起站在前排的两个嫡传就往药谷入口丢。 “……” 柳渡筝幽幽然道:“我就知道。” 十方大比让静乾师叔做主持就是师尊最失败的事,没有之一! 万丹谷掌门太啰嗦。 静乾则是显而易见的太不耐烦了啊! - 蓬莱仙宗正在乖乖巧巧的排队等扔。 阮蔚向前挪了一步,她思考着,也将思绪说出了口,“摘草药,有守药人……或者魂和妖,通过考验才能摘,药草有等级分别。” 池衿喜欢从结果出发,“我们以什么为先?数量还是等级。” 常怀瑾踊跃发言,“数量,有多不嫌少!” 握瑜一直喜欢和亲哥唱反调,“等级,一株天阶都不知抵得过多少黄阶草药了。” 阮蔚点头,“我会偏重等级些。” 但负责带队的是大师兄,萧玄同一向比较稳妥,他说:“先求数量,再寻质量。” 蓬莱仙宗还是第一,虽然万剑宗的比分咬得挺紧,但药草一事,两个剑修宗门都差不多啦。 萧玄同喜欢稳中求胜,但阮蔚还在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算了。 自家师妹,除了宠着还能咋地。 萧玄同的声音顿了顿,看向阮蔚,无奈道:“或者——” “分头行动。” “分头行动!” 这对最早相识的师兄妹几乎同时出声,萧玄同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阮蔚,“好耶!” 她知道萧玄同会妥协,因为萧玄同永远都支持她。 但其实。 萧玄同也是慎重考虑了一小会儿的。 首先,阮蔚的性格就不是个能求稳的,与其指望她乖乖听话,不如撒开手让她搞个大的。 其次—— 萧玄同,“我还没背药草集,说实话,我分不清天地玄黄四阶草药。” 他有些羞赧的抿唇,“我只能保证数量。” “质量,得看你们啊。” 萧玄同郑重其事的拍了拍阮蔚的肩膀,目光也投向了抱着手臂靠墙的池衿和握瑜。 阮蔚都上藏书阁二层了,天下道途她皆有涉猎。 虽然炼丹和她灵根相斥,但认个草药对阮蔚来说不是难事。 池衿是修过医的。 握瑜是久病成医的。 他俩都是崔晏君花了大功夫调教出来的。 握瑜、池衿:“……” 这下好了,要是连天地玄黄的药草都分辨不出。 回去等死。 三师叔得扎死他们。 常怀瑾,“……” 你们是不是直接略过了某个人? 比如我。 第291章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不管常怀瑾对此有没有意见。 总之,蓬莱仙宗这场小比的战略方针还是定下了。 药谷是可以结对而行的,静乾扔人也是一对一对的往里扔,有一定的随机性,反正一个宗门五个嫡传,总是能凑齐两对的。 剩下那个倒霉蛋? 总会有另一个别宗的倒霉蛋和他组队的,阿门。 萧玄同迅速的分配了队伍,“池衿跟我,怀瑾单独,蔚蔚你带握瑜。” 这很合理。 他修为最高,带个修为最弱的池衿;阮蔚、握瑜也是如此,她们身为女子,在一块还更方便些。 怀瑾? 萧玄同十分相信常怀瑾的社交能力。 萧玄同很早的时候就发现了,他的三师弟每每淘汰,总是被人群簇拥着,他不像握瑜那样嘴毒,也不像池衿般傲气。 常怀瑾和谁都处得来。 萧玄同朝着已经呆滞了的常怀瑾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三师弟,你可以的! 池衿,“我……”不想跟着大师兄。 他一脸委屈。 常怀瑾,“……” 他也有点委屈。 池衿:跟谁都行,跟着大师兄不行! 大师兄是真的不会让他换衣服的!大师兄也是真的会把他丢进脏东西里磨练然后还不让自己洗洗的! 而且…… 成组意味着单独相处。 池衿悄悄地看了眼正在发呆的阮蔚,他的耳廓微微泛红。 他想和师姐呆在一起。 仅仅如此。 萧玄同拒绝,“别来这套。” 他当然看见了池衿看向阮蔚的眼神,萧玄同杀心都起了。 防的就是你小子! 再说了,一个会医术的带着一个不会医术的,这不就是正正好好的事吗。 哦。 忘了怀瑾。 但也不能让常家双生子一组? 那阮蔚岂不是放虎归山,她一个人就可以直接浪出天际了啊! 萧玄同最开始的设想很简单: 首先,池衿是不能交给阮蔚的,他俩狼狈为奸的可能性太大了; 其次,双生子的剑术很丑陋,萧玄同接受不了他们在别人面前使出如此蹩脚的蓬莱剑法,丢人; 最后,绝对不能再放阮蔚去祸害别宗嫡传了! 看看姜榕榕、再看看望溪行、还有那个从绿茶变阴暗批的喻之椿。 这都是血淋淋的例子啊! 只能如此了。 就是苦了怀瑾。 萧玄同第二次朝着常怀瑾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 三师弟,你要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常怀瑾无助,常怀瑾不说。 惨遭萧玄同拒绝,池衿只好换个方向努力了。 他瞥了眼身边一言不发的阮蔚,继而又扯了扯阮蔚的衣袖,眼瞳弯起些弧度,柔声道:“师姐,我会害怕……” 然后—— “可以,就这么分。” 阮蔚干脆地将自己的袖子从池衿手里扯了出来。 池衿,“……” 握瑜笑得弯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死绿茶终于吃瘪了——” 池衿一脸懵逼。 为什么?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他又哪里做错了? 师姐怎么又开始跟他保持距离了?!! …… 事实上,阮蔚真的没想那么多。 她觉得萧玄同分的很合理,所以她就很正经的答应了。 主要。 阮蔚的恋爱观很特殊,她一直不太喜欢黏黏糊糊的。 但很明显,池衿就属于那种黏糊的,那有什么办法,自己选的人,宠着呗。 当然,能有自己空间的时候—— 阮蔚还是会选择独立的。 池衿哭怎么办? 那就哭。 男人哭哭不是罪! 只要别在阮蔚面前掉眼泪,阮蔚觉得都没问题,嘻嘻 ~ 分组结束。 就算池衿对此有再多的不满,常怀瑾又是如何如何的不情愿,握瑜又是多么的幸灾乐祸…… 总之,蓬莱仙宗还是按照这个分组,被静乾直直的扔进了药谷。 落在最后的常怀瑾,和玄天阁那人缘最差的齐白芨光荣的组成了一队。 第四次小比,开始了。 - 阮蔚是牵着握瑜的手落地的。 一落地,阮蔚就看向了握瑜,“怎么样?” 握瑜连忙摆手,“我没事师姐。” 她拍了拍自己胸脯,“我现在已经很擅长飞行和落地了!” 阮蔚欣慰,“那就好。” 蓬莱仙宗出来的人,怎么能有不会落地的?! 这不可以。 握瑜抿着唇笑,她双眼亮晶晶的看向阮蔚。 十方大比开始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单独同师姐待在一处呢! 看着看着。 握瑜就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师姐真是越来越好看啦……额前饱满,鼻梁高挺,眼眸又大又深邃,唇珠薄润……美人,师姐一直都是无可争议的美人! t不到阮蔚的人都没品! 第292章 白胡子老爷爷 阮蔚感觉得到身边师妹的跑神。 她在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小鱼儿还是稚嫩了些,她总是没什么警惕心。 没办法。 自家师妹,宠着呗! 阮蔚开始打量起了四周。 阮蔚她们身处的是一处深谷,两壁高险,只有狭长的一条窄道,不知通向何方。 大概是药谷入口有随机传送阵法,反正阮蔚用神识探了探,四周根本没有人,没有嫡传的影子,更没有鸟雀的叫声。 阮蔚微微蹙眉。 这是很不寻常的一点。 但。 或许这就是人家药谷的习性特点呢? 阮蔚,“先向前走。” 她们落地的点大概不是什么好地方,阮蔚的神识到处探,也没探见什么灵力波动强盛的草药。 二人渐渐向前走去。 曲径通幽,逐渐开朗。 走着走着,眼前赫然出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茂密森林,灌木丛立,地上遍布着纵横生长的树木根系。 握瑜打了个喷嚏。 她忍不住揉了揉鼻子,“师姐,这儿的味道太杂了。” 人的五感之中,总会有个别感官较为突出些,握瑜的嗅觉便如常怀瑾的听觉一般灵敏。 阮蔚学着她的模样嗅了嗅。 确实。 药谷正如其名,所闻皆是一阵药香,似苦微涩,叫人闻了便忍不住更清醒了些。 这儿种了不止一种药草。 各种不同的药香也混杂进了这无风之处,叫人嗅也嗅不出个所以然,嗅觉再灵敏的人也辨不清药草长在何方。 而且,阮蔚感觉到一丝异样。 这里太过安静了,仿佛没有生命的气息。 明明是茂密的森林,却没有一丁点生灵的响动。 在这足以遮天蔽日的树荫下,身为人类就显得极其的渺小,叫人无端的升出一些对森林深处未知的恐惧。 阮蔚甚至有了错觉。 她们这些嫡传,或许才是千百年来第一个到访这处远古森林的人。 比起阮蔚莫名升起的敬畏心,握瑜更关注草药。 她四处张望,忽然扯了一下阮蔚的衣袖,“师姐快看!!” “那是不是我们要找的药草?” 阮蔚被她一拽,回了神,她看向握瑜指着的地方。 只见林间一处石缝中,一透明色的光晕正柔柔的罩在了一株正摇摆着的药草之上。 看着就不正常。 阮蔚点头,“过去瞧瞧。” 她抓着握瑜的后领子,直接足尖踏地,飞跃起身又翩然下落。 握瑜十分乖巧的任她拎来拎去。 师姐的轻功修的就是好! 阮蔚是浪,但不是不谨慎。 二人停在了距离那株药草两尺远的位置。 阮蔚,“认得出这是什么草药吗。” 她淡淡的瞥了眼握瑜。 阮蔚背书背得多,记得牢,辨认草药对她来说就是很简单的事情。 但握瑜在这,阮蔚更想锻炼锻炼她。 握瑜,“……” 来了,师姐那突如其来的问答式教学! 她仔仔细细的将草药上下都打量了一遍,才有些犹豫的回答:“是……清心、清心草?” “什么阶。” 阮蔚没说对与不对,她又问道。 握瑜,“黄阶。” 清心草她背过的,三师叔炼丹握瑜在一旁打下手时也见过的,没那么冷门。 黄阶的草药,有点医理知识的人应该都认得出。阮蔚觉得萧玄同说不定都能认识。 阮蔚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握瑜的答案。 握瑜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阮蔚说:“下次我会问你药效。” 大概是徒弟像老师,阮蔚总觉得自己也有点想着朝见那个方向发展了,总喜欢考教别人。 就像那种无论如何都想教你点什么的油腻男性。 握瑜彻底有气无力了。 “……哦。” 握瑜四处打量了会,没发现有什么万丹谷掌门说的守药考验。 她说:“唔……是不是要碰一下光晕才会出现?” 握瑜正说着,也直接想上手。 阮蔚一把攥住她手,将人向后扯了些,她冷静道:“我来。” 蓬莱仙宗从没有让师弟师妹们先试水的道理。 握瑜愣神,却也只能点头。 阮蔚,“往后退,你站远些。” “好的。” 握瑜蹬蹬蹬向后退去,她不想给师姐添麻烦,她很听话。 阮蔚见她离得足够远了,这才转回身子伸手去碰。 “哗——” 青白指尖触及光晕的瞬间,便有一道虚幻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清心草的身边。 阮蔚猛地向后退去,剑身瞬出! 虚影渐渐凝实,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出现了,他拄着拐杖,看上去十分威严。 握瑜哇哦了声,“白胡子老爷爷!” 老头却是看也不看她,他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眸紧紧的盯住了触碰光晕的阮蔚。 阮蔚将手中的长剑攥紧,十分戒备的回望着他。 万丹谷掌门说药草旁边都会有守护的妖或人、或虚影,只有完成了这些守药之物的考验才能顺利摘药。 阮蔚仔细观察着白胡子老头。 衣袍洁净,腰间无武器,看上去不是武修路子。 而且,白胡子老头出来了也有三息,没有一点要与她们动手的意思。由此可得,他的考验不是武斗。 这稍微的让阮蔚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些。 阮蔚微微躬身,“前辈……” “闭嘴。” 白胡子老头不耐烦的打断了阮蔚的话,他有些高傲的将脸扬起,声音听上去十分倨傲: “说一说清心草的药材形态和性状功效。” 阮蔚一愣。 白胡子老头的身影立即开始虚幻,“不知道?!不知道你还敢来打搅老夫休眠!滚——” 阮蔚,“清心草,两瓣叶状,根茎肥厚,黄褐色,结节明显。有清热正心,消肿止痛,凉肝定惊等功效。” 她的声线偏低,背起书来尤其娓娓,听起来就让人不由得信服。 阮蔚只是需要时间回想。 她又不是真的医修,没有日日夜夜和草药打交道。 阮蔚还能记得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 正常人怎么可能一问就答得出来,那也太变态了! 听清了阮蔚的回答,白胡子老头虚幻的影子一顿。他瞬间又凝出真身,却也还是没什么好脸色,“哼!” “拿走,快拿走!这么慢才答,真是丢人!” 白胡子老头手一甩,那株生长在石缝之中的清心草便飘飘忽忽的落到了阮蔚的掌心之中。 阮蔚再次躬身,“多谢前辈。” 看她还算懂礼貌,白胡子老头哼哼着消失了,他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万丹谷落魄了连个别宗的小丫头都能进药谷之类的话。 阮蔚,“……” 她随手将手中的清心草收了起来,她转头看向握瑜,“走,去找下一株。” 如果接下来碰见的草药都是这种问答性的考验…… 那么阮蔚对这次小比拿第一突然又有了一点信心呢! 众所周知。 嫡传们的文化水平一直都是十分堪忧的。 除了万丹谷、望息谷这两日常就是草药草药草药的,其他宗门基本都是两眼一抓瞎,一问三不知。 阮蔚已经能想象到望溪行那束手无策的表情了! 一个字,爽。 两个字,真爽。 三个字,爽翻啦! 阮蔚双手合十。 感谢二师叔多年来的‘鞭策’式教育。 他们蓬莱仙宗藏书阁历练出来的牛马可不是吃素的啊喂! 第293章 熟人就是用来宰的 药谷中的第一日。 阮蔚和握瑜又陆陆续续的找到一些黄阶清心草的问答考验。 比较可惜的是。 她们俩连个玄阶草药的影子都没见着。 阮蔚对此表示还好、能接受,她对自己的运气一直都有十分清晰的认知。 她又不是傅弈,天命可不会给她眼巴巴的送东西来。 握瑜有些沮丧,她有些愤愤的扯了片叶子,嘟囔道:“怎么都是清心草啊?” 就算是黄阶,也给点别的草药啊! 阮蔚闻声却是一愣。 “确实。” 她喃喃道。 怎么能都是清心草呢…… 正当阮蔚思索之际,突然又被前方的打斗声吸引了。 此时已是夜深,林中又静谧,那一点儿声响便显得格外突出。 握瑜也听见了,她一脸兴奋,“师姐!前面有人在打架,我们去不去?” 阮蔚微微一笑,“当然。”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就贴上隐蔽符摸了过去。 才刚刚到,阮蔚便眼尖的瞧见了那正和守药兽战的如火如荼的人。 握瑜也咦了一声,“那是?柳渡筝?” 阮蔚点头,“对。” 除了万剑宗的莽夫会在大半夜动手,其他宗门多少还是会顾及一下会不会被发现,发现之后会不会被围攻之类的问题的。 柳渡筝正在和一虚幻的妖兽干仗呢。 握瑜看着柳渡筝对面那光晕笼罩下的草药,她端详了一会,惊喜道:“师姐!柳渡筝那个是低阶草药茯苓根!” 阮蔚眼睛一亮,“茯苓根?!” 她和握瑜隔得挺远,阮蔚这个角度可看不见那光晕中的草药。 握瑜点头,“对,我看的很清楚。” “怎么样。” 抢不抢。 阮蔚心想这还用问,当然是抢啊!尤其对方还是柳渡筝,熟人的分就更好抢了 ~ 不太熟的阮蔚还会觉得一回生嘛,先礼貌一次。 二回熟的人就不能这么干了—— 熟人就是用来宰的! 这是阮蔚一直以来遵循着的真理名言。 但心里话不能毫不掩饰的说出口,不然那样就太糟打了。 阮蔚矜持道:“可以试一试。” 握瑜秒懂。 阮蔚看着那和柳渡筝斗得有来有回的妖兽虚影,这妖兽的实力不弱,柳渡筝竟然也不能瞬秒。 低阶就是如此了吗…… 阮蔚估摸了一下她拿下低阶守药妖兽的时间,十拿九稳的话大概需要一炷香。 有点耽误效率。 阮蔚顿了顿,才说: “这种考验……不知道是不是按照最后的一击算的。” 她们刚才已经试过了。 不通过守药人的考验,是无法透过光晕直接取得里面的药草的。 但阮蔚刚才碰见的都是问答类考验。 问的也都是些药学相关的问题,阮蔚不清楚这种武斗类守药人的实力。 现在通过柳渡筝,倒是可见一斑。 握瑜明白了,“抢妖头?我很擅长!” 当初第一场小比,握瑜就轻轻松松的抢走了万俟安辛辛苦苦抓了一早上用来布阵的妖兽积分。 握瑜:我很有经验的啦 ~ 决策完毕,那就实施! - 柳渡筝旋身避开一爪,她反手就是一剑裳霓,径直划开了虚影妖兽的肚子。 妖兽一声哀嚎。 血溅了出来。 她的衣裙却没有沾到丝毫,在避尘一事上,柳渡筝早已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柳渡筝又一次与妖兽缠斗在了一块。 刹那。 她忽然感到背后一阵恶寒。 柳渡筝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毫不犹豫,立即转头看向自己原本空无一物的身后,只见阮蔚一脸心虚的从草丛里探出了个头。 阮蔚猝不及防对上了柳渡筝震惊的眼神。 阮蔚,“……嗨。” “我路过、路过而已。” 阮蔚有些尴尬,她没打算这么早就暴露自己的位置。 柳渡筝直接戳穿了她,“你想捡漏?” 她美艳面容上闪过一丝警惕。 阮蔚,“渡筝这是哪儿的话呀!” 阮蔚笑了,笑得有些多情眷恋,是十分人畜无害的表情。 她待女孩一向如此温和。 柳渡筝却是警铃大作。 上一次! 她上一次看阮蔚露出这副笑容的时候,阮蔚把她大师姐的底儿都骗光了。 还喊自己渡筝?! 柳渡筝都不需要用脑子想都知道,阮蔚这摆明了就是盯上自己了。 柳渡筝又是一剑弹开虚影妖兽,她冷声道: “路过是,那你可以走了。” 阮蔚笑了,“我不急着走呀,我给你帮帮忙 ~ ” “不用!” 柳渡筝咬牙切齿。 阮蔚见她警惕,倒是不盲目上前,她就站在一边,饶有兴趣的问道:“那我不帮忙,唠唠嗑总行?” “渡筝呀,你怎么是一个人呢。” 药谷是两人一组的,成组的嫡传就算是敌对宗门,也不至于在第一天就拆组。 而且,玄天阁落单的齐白芨跟常怀瑾组成了一队。 万剑宗也没有别的敌对宗门了。 小师妹在各个宗门的地位,懂得懂得。 阮蔚要是望溪行,怎么可能放心让柳渡筝落单和其他宗门的人成组。 阮蔚笑嘻嘻道:“分开了吗?” 她才不信。 柳渡筝身形一颤。 她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道:“问这个干嘛,你不也是一个人。” 阮蔚,“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人呢。” 她绕着鬓边长发,笑得十分温婉,看上去十分俏皮。 柳渡筝,“……” “你为什么要笑得这么阴险。” 她感到一阵恶寒。 第294章 螳螂捕蝉,孰为黄雀 被柳渡筝说阴险之后,阮蔚什么反应都没有,反而唇角的弧度更加明显了。 阮蔚不常笑。 但每逢她笑成这副开花似的模样时,这就代表着,有人要倒大霉了。 柳渡筝有很清晰的第六感。 这次的倒霉蛋,大概是她自己了。 柳渡筝,“别笑了,我害怕。” 感觉阮蔚再笑一会,她晚上睡觉都要做噩梦了。 原本阮蔚还想和她逗趣几句。 忽闻劲风袭面。 “蹲下!” 阮蔚大喊一声。 柳渡筝毫不犹豫的躬身,侧边翻旋,看也不看抬起一脚就将偷袭她后腰的虚影妖兽踹飞了。 比赛归比赛,柳渡筝觉得阮蔚总不会害她的。 柳渡筝一剑裳霓横扫过去。 她回眸,“谢了。” 阮蔚摊手,“专心点啦。” 柳渡筝,“……” 话说她是因为谁才不专心的啊! 阮蔚摸着下巴继续看着,柳渡筝见她实在没有离开的意思,因为刚才那声提醒,倒也不好意思再冷声冷气的赶她走了。 柳渡筝终于转过头去认真的对上了虚影妖兽。 她一剑比一剑狠厉。 像是终于拿出了真本事,速战速决。 有这么一个人在一旁虎视眈眈,柳渡筝不想再慢慢磨时间了。 阮蔚想着,这么看的话,地阶药草的武斗标准不算太高,柳渡筝能轻松应付的话,她应该也可以。 “噗嘶噗嘶……” 阮蔚听见了信号。 来了! 阮蔚大喊一声:“柳渡筝,看招!” 柳渡筝猛回头。 搞什么。 喊人大名让人看招,阮蔚什么时候有这么堂堂正正的打法了? 她明明是个喜欢阴人的老阴批啊! 这不对劲! 在二人视线相接的刹那。 阮蔚贴地而行,地面荒草横生,她人又瘦削,视线被遮挡,柳渡筝几乎看不清她的动向。 柳渡筝回身收势,立刻提起灵气戒备着。 她知道阮蔚想抢这低阶草药。 当然,柳渡筝一直是蝉。 就像蓬莱仙宗绝不可能让握瑜落单,万剑宗当然也不会让柳渡筝落单。 螳螂捕蝉,孰为黄雀? 阮蔚轻笑一声。 她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柳渡筝的身后,腰间长剑出鞘,一剑长空贯日。 阮蔚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直直的戳向了柳渡筝的后心口。 “师妹,让开!” 傅弈如同凭空出现一般。 他手中的镜己折射出刺目的光亮,剑身如雪,他的身影亦是如鬼魅般难辨。 傅弈踹开了阮蔚的剑,反手镜己横劈。 阮蔚轻笑,声音淡不可闻:“果然……” 是你。 笑声间,镜己月光半白似的剑风已经到了眼前,似是避无可避。 阮蔚单手撑地—— 当场下腰! 傅弈反应迅速的抽剑,再劈。 这么突然出现的一剑都被阮蔚避开了,他的动作也没有任何犹豫。 更没有一丝纰漏。 傅弈是剑首镜己亲选,生而被择选,他在还不会说话时就已经在摸剑了。傅弈对剑术的熟练毋庸置疑,在外界眼中,他一直都是这届剑修里的头二名。 虽然确实有些震惊。 傅弈从来不知道女子的身段竟然能如此的软! 阮蔚脚尖绷劲,极其险要的踹中了镜己的平阔剑身,弹开了傅弈这一剑。 动作稍微大了些,她额前的碎发竟让镜己削去了一缕。 阮蔚啧了一声。 剑修的战斗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转眼不过几息,他二人乒乒乓乓的对上了数十招不止。 傅弈第一次意识到阮蔚的剑术其实并不差。 他俩从前也不是没有对上过。 只是那时阮蔚还在筑基,灵气不足,她在对招上就总是会向后退却些,省力也便于随时撤退。 傅弈也不敢撒开手来认真同她对上一对。 大概是她以往的形象太不着调,叫人分不清她对剑的忠诚是否如一。 阮蔚再一次躲过一击。 她忍不住松了松被震得发麻的手臂。 阮蔚锻过体是没错,但在灵力的加持下,傅弈这金丹后期的力气可比她这个金丹初期大多了。 男女之间有天然的体质差别。 但阮蔚的体术和柔韧性,亦是傅弈望尘莫及的。 而在剑术的差距上,阮蔚既没有傅弈那般熟练,也输在了没有一柄趁手的剑。 她手中的灵剑又有了崩溃之势。 战场渐渐拉开。 “傅弈。” 阮蔚忽然唤道。 她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 傅弈没有回答,他眉目清疏,很是正经,又是一剑劈下,逼得阮蔚不得不再次后撤。 现在是对手,他不能再为万剑宗抹黑了。 而且…… 傅弈很清晰的知道,阮蔚绝对不会喜欢如此容易被迷惑的人的。 他不够好,却也不想在阮蔚心中留下一个很好骗的印象。 阮蔚若是知道他是如何想的,她只会十分无语的说:已经是了好吗。 再一次被傅弈压着后退时,阮蔚大喊:“小鱼儿——” “动手!” 傅弈立刻回头,阮蔚却是抓住机会。 她一手持剑架住了傅弈的镜己,一手直接探向人体最为脆弱的脖颈位置。 傅弈侧身闪避,“你在做什么。” 两人碰上又分开。 阮蔚微笑,“显而易见,我在打架。” 她极其挑衅的挽了个剑花,似乎是在逗他。 剑修都是好战分子,脾气再好也不能这么逗着玩,阮蔚如此做派,实在是挑衅至极! 傅弈眼神微凝。 阮蔚这是要和他纠缠到底了。 先天灵体的剑修,实在是难缠。 傅弈不得不放弃援助柳渡筝的想法,回头再次和阮蔚缠斗。 - 握瑜早已在阮蔚出声的瞬间,她从草丛中迅速的起身,径直冲向了柳渡筝—— 身后的虚影妖兽。 柳渡筝眼神一凛,“舞雩!” 淡紫色剑气瞬间凝做一道波浪似的剑风,她打算直接干脆的削平虚影妖兽的脑袋。 剑风未至。 握瑜长剑飞刺,拦下了柳渡筝的剑风,她微微一笑,“柳渡筝,别那么急啦。” 柳渡筝冷声道: “常握瑜,你不是我的对手。” 握瑜不是第一次听这种话,大概是心知肚明自己和师兄师姐的差距,她竟然一点也不觉得难堪。 她菜的很有自知之明。 再说了,她师姐都没有说她这样不好呢,你说来说去有什么用。 而且。 垃圾话嘛。 握瑜很会说的:“是吗。” 她弯起眉眼。 “那池衿也不是你的对手吗,柳渡筝。” 握瑜这是在嘲笑柳渡筝第一场小比时被常怀瑾和池衿联手淘汰的事。 柳渡筝的面色沉沉如寒霜,“常握瑜!” 她很介意这个。 柳渡筝紧了紧手腕,想到当时池衿那如阴暗蛇类般湿寒的眼瞳,她甚至有些不由自主的心生烦躁倦意。 池衿他明明不止筑基! 可在其他人眼中,柳渡筝就是输给了这么一个筑基,还是个法修。 柳渡筝在第一场小比结束后就找了自家大师姐说了这件事。 望溪行答应了她会试探池衿。 但姐妹俩左看右看,前后试探,不论从什么角度、用什么方法去试探池衿的灵力,他都只是个筑基。 可谁家筑基能一拳轰倒金丹? 谁家筑基的气势能压得金丹喘息不止? 谁家筑基能在四方囚牢的高压之下硬撑到最后三人的啊? 柳渡筝直觉,池衿压制修为一定别有所图。 不然谁会在十方大比上隐藏实力啊。 一隐藏还藏了四场,再藏一阵子,十方大比直接就结束了! 柳渡筝,“你休要再提此事!” 好姐妹就不要总是戳人心窝子了好伐。 握瑜,“哎,好 ~ ” 柳渡筝不再搭理她,只是定定的站着,眼神在握瑜和妖兽间流转。 她在思衬。 握瑜看出了她的犹豫,她笑道:“你拿嘛,我又不抢了。” 师姐说了。 成组之人不会拆散,柳渡筝大概是以身做饵,想骗人动手,好方便反手抢,不可不防。 阮蔚告诉握瑜:若是偷袭一击不中便改为pn b。 握瑜自觉实力不足,可谁叫她有个足智多谋的师姐呢? 嘻嘻 ~ 第295章 试试就逝世 柳渡筝啧了声:“谁信你。” 话虽如此,她却还是一边警惕着握瑜,一边又向着妖兽靠近了。 令柳渡筝感到奇怪的是—— 握瑜还真就不抢了! 握瑜抱着剑,看上去十分乖顺。 她个头矮,往那一站跟个小糕点似的。 柳渡筝分神注意着握瑜的位置。 不出一刻钟,她剑尖沾血,斩下了虚影妖兽的头颅。 握瑜还替她欢呼了声。 柳渡筝有些疑惑的看着握瑜,问道: “你们蓬莱仙宗的人都是这样不定时不定点随机发病的吗。” 说动手就动手,说不抢就不抢。 闹呢你! 握瑜,“这是哪儿的话——” 面对好友,她理直气壮,“我们就没正常过啊!” 柳渡筝,“……” 懂了。 这是个自我认知较为清晰的疯子。 笼罩着茯苓根的光晕渐渐消散,就在柳渡筝伸手想要摘下它的时候。 握瑜,“哎,能不能让我试试?” 柳渡筝果断拒绝,“不能。” 她一脸不屑的看向握瑜。 让你试试,让你试试还得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蓬莱仙宗的人都是什么强盗德行! 握瑜三根手指指着天,“我发誓,我就试试能不能摘,不会给你抢走的。” “我可以立心魔誓。” 柳渡筝的步子一顿,她听出握瑜还真不是开玩笑的。 柳渡筝狐疑的看向了她,“玩这么大?” “对。” 握瑜点头,“师姐和我就是想试试能不能抢别人的,要是能抢,我们就抢。” 柳渡筝,“……” 她十分笃定,“所以你们刚才就是想抢我。” 握瑜挠挠头,笑了笑,“干嘛要说的这么明白呢?互相给对方留点余地嘛 ~ ” 柳渡筝不为所动,“是不是?” “是是是。” 见她纠结于此,握瑜索性也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她指了指远处还在激战的两人,说道: “但现在你也看见了,我师姐正和你师兄打的火热呢……” 柳渡筝蹙眉。 她们仙女可听不得这种污秽话,“你正经点。” 握瑜,“……” 我并没有你想的那种意思,谢谢。 “自己要想歪还怪别人。” 握瑜嘀咕完,却也只好改口,“行行行,总之他俩正在打架。” 她指着自己,十分坦然:“我呢,也打不过你!” “所以我就想试试能不能摘别人通过考验后的草药,不抢你抢别人还不行吗?你要是不放心,就抓着我另一只手,我保证摘了之后不跑。” 柳渡筝略微思考了会,点了点头,“可以。” 她也想试试能不能抢夺。 这第一日,柳渡筝和傅弈的收获少得可怜。 这主要是因为他们目前碰见的都是黄阶草药,多数还是清心草,而清心草的考验基本都是药理学的问答。 柳渡筝当时就火大了。 她要是会读书,那还做什么剑修?! 可恶! 傅弈这种好学生也只是勉勉强强的答上个别题目,再多的就答不出了。 他又不是医修。 能知道几种基础用药就不错了。 柳渡筝觉得如果只能靠答题来获取草药赢得积分,这对其他宗门未免太不公平。 万剑宗也绝不可能会同意万丹谷这样的比赛内容的。 柳渡筝也尝试过。 在光晕散去前是无法触碰到光晕保护下的药草的。 柳渡筝决断完毕,她不曾想过要问询傅弈的意见,因为她不觉得握瑜能够在自己的面前把草药带走。 说实在话。 柳渡筝和握瑜是朋友没错。 但这并不妨碍她看不上握瑜的剑术。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握瑜压根就不是块修剑的好料子。 握瑜见她答应,笑眼便先弯了。 柳渡筝直接上前抓住了握瑜的另一只手,握瑜尝试性的抽了抽,没抽动。 “你干嘛?” 柳渡筝手指用力,攥得更紧了。 握瑜吃痛,“松、松开点!我就试一试,你别紧张啊。” 柳渡筝,“试试就逝世。” “……行。” 握瑜小脸鼓起,算你狠! 闲话少说,柳渡筝拉着握瑜走到了散发着浓郁清香的茯苓根面前,她朝着握瑜努了努下巴,示意她快点摘。 握瑜在柳渡筝的注视下,缓缓的伸出了手。 她先是碰了碰茯苓根的枝叶,又慢慢下移,捏住了它的根部。 柳渡筝一瞬不眨的紧盯着她的动作。 半晌过去。 握瑜没有一点动静。 柳渡筝,“你……你是怕它疼吗。” 她将语气放缓,哄小孩似的,“别怕啊,你捏紧,手一提不就上来了吗?” 握瑜,“……滚。” 她反驳道:“这不是怕我不能摘,这一摘,万一会有别的东西窜出来对我动手呢?” 柳渡筝,“试试呗,有我在,你死不了。” 握瑜眼睛一亮。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第296章 阮蔚的符箓—— 握瑜直接用力一拔,茯苓根毫无阻碍的就被她拔了起来。 还真能拔?! 柳渡筝手上一个用力,“给我。” “给给给。” 握瑜也说话算话,将茯苓根递给了柳渡筝。 柳渡筝接过,她直接将茯苓根放进了自己的腰封中左侧的芥子袋中。 她看向握瑜,淡淡开口:“你们现在什么打算?” 既然已经实验过能不能抢夺其他人的草药,柳渡筝不认为蓬莱仙宗会选择继续在这儿和他们耗时间。 握瑜眼神微微一顿,她缓了一会儿才开口,“什么打算……” 她似乎还在斟酌着答案。 柳渡筝也耐心等着。 只听见握瑜忽然大喊一声: “师姐!” 这声“师姐”来的突兀,柳渡筝不由得朝原本阮蔚和傅弈缠斗的方向看去,却不知何时早已没了那抹白色倩影。 柳渡筝瞬间警惕。 傅弈的声音也姗姗来迟:“小心,她贴了隐蔽符!” 声音先行,傅弈本人却是一动不动。 他垂下眼眸,看向自己腿边的定身符。 看不懂…… 傅弈咽了口口水,阮蔚的符箓—— 丑的太牛逼了! 同为剑修,万剑宗的剑招阮蔚早已领教过许多回了,傅弈便怎么也逮不住她。 阮蔚实在滑溜。 他也不敢用镜己激活幻境,他怕阮蔚再一次自戕。 之前可以是不知者不罪,现在再拉她入幻境就是蓄意谋杀了啊。 只要松懈一瞬,阮蔚便有那层出不穷的手段在等着他。 一个剑修不可怕,一个辅修阵道的剑修才惊人。 “咔——哒——” 在和阮蔚打斗时,傅弈能清晰的感觉到周遭静谧,这种静谧在药谷之中似乎很正常,这一声令傅弈熟悉的阵法启动声就显得尤为清晰。 傅弈眉心一跳,心慌的大喊:“柳渡筝——她们布阵了!” 阵法都是有范围限制的! 柳渡筝提剑就要跃起,握瑜此时却借机反手拽住了她。 握瑜那双总是染上雾霭的朦胧眼瞳是笑意盈着的,她轻笑,说: “抓、到、你、了。” 柳渡筝想要甩开她的手,却一时不得要领。 女孩的手柔弱无骨,却又铁骨铮铮。 她们挨得本就极近。 握瑜更是时刻关注着柳渡筝的动向,她找借口贴近柳渡筝,也不过是为了确保师姐的阵法起效的瞬间,柳渡筝能够落在阵法内部。 柳渡筝,“松手。” 她直接抬剑劈向握瑜和自己相连处的手,想要逼迫握瑜放手。 握瑜毫不动摇,甚至拽的更紧了些。 她也祭出长剑,直直的撞上了柳渡筝的裳霓。 柳渡筝敢砍,握瑜就有把握把她的手也一并带走,这种伎俩的威胁,吓不着蓬莱仙宗的常握瑜。 阵影浮现,金光点点悬浮空中,一点一滴的融入了众人脚下土地。 柳渡筝看着眼熟,但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阵。 柳渡筝:阵法都长得差不多。阵纹定下之前,谁知道这是个什么阵啊?! “你——” 柳渡筝剑尖被拦下,不得不转头怒视握瑜。 握瑜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柳渡筝,“……” 可恶! 她想要抓着握瑜一块飞,可握瑜七歪八扭的就是不肯动一下,她身子硬朗的跟铁板似的,一下都不肯折腰屈尊。 身体梆直。 就像那些生气了的道侣。 怒气值up,武力值up,身体僵硬程度up up up! 这一拖,便拖到了阮蔚来临。 阮蔚的身影渐渐浮现在了柳渡筝的身侧,她衣裙有些褴褛,有些破损的地方还有几道伤口正在向外沁着血珠。 脸色更是惨白如纸,不见丝毫血色。 和傅弈对战,阮蔚当然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阮蔚按了按自己的伤口,呲牙,“啧……” 她总算是领教到了柳渡筝口中傅弈那让人一无所知的运气是多么神奇的东西! 傅弈真是天命之子! 妈的。 她只要有一瞬间似乎占上风,傅弈那小子就能神奇的气势攀升一点,这似乎是每个男主自带的专属对战buff加成。 阮蔚觉得—— 自己好像成了一块……磨刀石。 而对面的傅弈,就是那柄被精心养护着的天下神兵,他集天材地宝于一身,却要磨一块崖壁上生出的顽石。 可正因为是顽石。 她不觉疼。 那就偏不认输。 阮蔚计算着定身符的时间,时间不多了。 十方大比的芥子袋里只能带嫡传们自己画的符箓,阮蔚是金丹,她的符箓封一个金丹后期的傅弈也是有些吃力的。 丑归丑点,天道还是疼她的,百画百灵也是实力! 阮蔚直接走到了柳渡筝身边,她一句多余的寒暄都没有,抬手就劈向了柳渡筝颈部。 柳渡筝,“!” 她想要躲,可阮蔚对于人体穴位的把控实在精妙。 柳渡筝身子一软,绵软倒地。 握瑜笑嘻嘻的扯下了柳渡筝塞在腰封左侧的芥子袋,“师姐,这儿。” 阮蔚看了眼,直接将这收进了自己的芥子袋中。 她一直都想搞票大的。 区区一个低阶茯苓根算什么,阮蔚图谋的,从来都是更有利益的一方。 从柳渡筝、傅弈企图以身设饵时开始,当阮蔚看见明面上的只有柳渡筝一个人时,她就已经按捺不住自己那蠢蠢欲动的强盗心理了。 娘嘞! 一个低阶草药和一个万剑宗的芥子袋。 阮蔚想了又想: 小孩子才做选择,她当然是—— 全、都、要、啊! 阮蔚收好芥子袋,她口中缓缓念着古老的阵咒,晦涩的金色阵纹渐渐成型,融入了她脚下不过几丈的小型阵影之中。 这是个传送阵。 是玄天阁独有的传送阵。 阮蔚坐过几次,觉得挺方便的,偶尔在白光亮起之前会花几分心思记忆。 她的成功率也不是很高,要是没成,阮蔚也能画张瞬移符转走。 毕竟是随便学学的啦。 - 玄天阁阁主,曲卧云:“???” “卧槽?!她怎么会我们玄天阁独有的传送阵?!” 月华噎住,“我们还想问你呢!” 传送阵,是这千年来玄天阁最新研制出来的东西,传州府想要在哪儿设点,就要花大价钱请玄天阁的人来刻。 专利。 懂什么叫专利吗。 曲卧云恨不得将脸扒在灵镜上看个究竟,“她她她,她不是阮家的人吗?阮家偷师我们玄天阁是不是啊可恶!!!” “曲阁主是在说笑。” 一道男声响起,明明温声细语,明明是疑问句,大概是气场所致,这简单的一句话让人略略有几分胆寒。 来人一身火红窄袖长衫,面如冠玉,眸似星海,衣着考究,看上去和灵镜中倒映着的少女面容竟有七分神似。 阮萳之的神情很温润,他对外一向是这种端庄有礼的形象。 月华起身,拱手,“阮家主,你终于赶上一场小比了。” 阮萳之很早的时候就一直说要来要来,但前三场,他总是调不出时间来。 阮萳之微笑着还礼,说道:“月宗主。” 他一抬手,身边跟着的黑衣侍卫伸手替他拉开了座椅,变戏法似的端出一盏清茶来。 阮萳之看向曲卧云,“我知晓阁主是在说笑。” 他抿了口清茶。 “不过,蔚蔚天资聪颖,画了个小传送阵而已,阁主不必大惊小怪。” 他一来,阮蔚便有了依靠。 前半句是所有人都能听得出来的骄傲。 最后四字,却像是在嘲笑曲卧云没见过世面。 但阮萳之的声音十分温和,这话也是递了一个台阶给曲卧云,除了有些刺人之外也挑不出别的毛病。 曲卧云哑了。 难得说人坏话,就让正主听见了,这是什么狗屎运气啊! 曲卧云方才也只是随口一扯,她当然知道阮蔚在阵道上的天赋有多高,不然也不会动了想要将人拐回宗门里的心思了。 而且。 曲卧云不动声色的打量了这位年轻的阮家家主一眼。 他太年轻,却不稚嫩。 第297章 你的师妹,我笑纳了 阮萳之最近很不得了。 换句话说,这位麒麟子自从继任家主以来,就十分的不得了了。 他兴革陈,自家那些腐朽的门客长老皆被他以雷霆手段直接罢免,听话的就赶出外院做闲工,不听话的……那就不知道怎么样了。 听说前月,这位麒麟子一跃元婴,更是凭借手中家传赤兔,将不服他的数十长老、旁系统统打残发卖了。 嫡子发卖旁庶,理所应当。 阮萳之最近还调派人手,负责起了边境的镇守。 名声、利益,他统统玩弄股掌之中。 曲卧云并不想如此轻率的对上一头正值青年的醒狮。 阮萳之不是善茬。 从他谋划四年,卧薪尝胆为父复仇时,他的野心、他的抱负就已经十分外显了。 没有人会小觑阮萳之。 曲卧云再想起阮蔚那芙蓉面下曲曲绕绕的黑心肠。 不由得感叹: 阮家这两兄妹啊—— 真不愧是一个爹妈生的,这面软心狠的劲儿,那简直是一模一样! 阮萳之察觉到曲卧云没了斗嘴的心思,他便将目光稳稳地投向了灵镜中的阮蔚。 好鲜活的蔚蔚。 好久没见了。 阮萳之指尖搭在茶盏上的浮沫处,看向妹妹的目光清远又柔和。 为了给自己放假,阮萳之紧赶慢赶的,总算是赶在这第四次小比时处理完了这些日子的事务。 别人都有家人捧场,虽然晚了些,他家蔚蔚也得有。 这下好了。 阮蔚不用再要强了,因为——她的亲哥来了! 除了捧场,还有一个好消息。 阮萳之捻了捻手指,他难得的很有几分畅快。 他知道噬心蛊的解药在哪了! - 握瑜两手抄在柳渡筝的手臂下,将人举了起来,她问道:“师姐师姐,咱们要不要柳渡筝?” 握瑜始终认为—— 没有奴隶的小比是不完整的! 第一场是阮渐姜、元吹云;第二场是喻之椿、见空;第三场蓬莱仙宗自己一队。 第四场,握瑜将目光放到了素有通州第一美人之称的柳渡筝身上。 只有美人才配得上美人! 阮蔚略略思索,最终还是点头,“可以,带走。” 闲着也是闲着。 不如绑个柳渡筝走。 阮蔚觉得自己这样是有些阴险的,毕竟,柳渡筝实在是不擅长演戏。她一眼就看穿了万剑宗的埋伏,便决定和握瑜一块将计就计。 阮蔚不喜欢暗处藏着人。 因为她喜欢藏着 ~ 阮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人调出暗处,只要处理了暗处之人,柳渡筝实在算不上什么麻烦。 说句实在话。 自从阮蔚晋升金丹之后,她的目光就不会再放在同期之人的身上了。 阮蔚盯着的,是望溪行那类的金丹巅峰。 这是她为自己选定的对手。 柳渡筝的实力有些不够看了,说的不太善良些,阮蔚喜欢拿她当朋友逗趣,却绝不会认为柳渡筝是自己的对手。 她就是这样一个精致利己的自我中心主义者。 池衿那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性子完美的承袭了阮蔚,那么阮蔚又能是什么自卑的人? 她先前步步为营,竭尽心力不过是因为没到金丹。 到了金丹,能做的事可太多了。 握瑜应了声,“好!” 她直接把柳渡筝拖进了传送阵之中。 阵影成型。 传送,启动! 远处的傅弈瞪大了眼,他猛地挣开已经开始碎裂的定身符,“住手!” 他持身镜己,疾飞而来。 傅弈伸手想要拽住柳渡筝的衣袖,但阮蔚毫不犹豫的劈剑斩下,再多不甘,最终却也只是徒劳。 在身影扭曲的瞬间,阮蔚微微一笑,笑得十分不像话。 她眉目舒展,总是冷清的面上多了几分活络般的艳色,是难得的上好颜色,看得傅弈都忍不住分神了瞬间。 阮蔚,“你的师妹,我笑纳了。” 傅弈,“……” 真服了。 仙子说话真的很粗鄙。 - 她们传送到的位置不太妙。 是半空之中。 “我去。” 阮蔚啪叽一下的一屁股稳稳落地。 阮蔚,“……” 这次没有十分,差评! 握瑜紧随其后,不过好在阮蔚反应快,她一个翻身起来就接住了下落状态的握瑜。 顺带也拉了一把昏迷的柳渡筝。 握瑜愣愣的看着阮蔚,“师姐,我们好像忘记带上柳渡筝的裳霓了。” 阮蔚一顿,“没事。” “傅弈会去捡的。” 师兄的作用就是给师妹搞的事善后,阿门。 第298章 药谷昆仑 握瑜安稳落地后才分出闲心打量四周。 她惊奇道:“哎,师姐,这里看起来怎么……这么奇怪?” 阮蔚点了点头。 临时偷学的传送阵果然没什么用。 下次再也不画了。 费了她大半灵气不说,这随机传送的地点还这么的……该如何形容呢。 阴间。 这儿简直就是阴间啊!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深黑色的沼泽地,远远望去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沼泽地里弥漫着一股腐臭和潮湿的气息,让人感到一阵恶心和压抑。 沼泽表面不时冒起一些气泡,下面似乎隐藏着什么未知的危险。 - “咦?” 万丹谷掌门轻轻的咦了一声,他没见过这处沼泽大地。 阮萳之十分敏锐,他瞬间看了过去,“掌门?出什么事了?” 万丹谷掌门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卷轴地图来,他快速的将此地图一摊,地图悬浮在了十大宗掌门长老面前。 地图上,陆陆续续有数十个小红点亮起,这些小红点分布不均,皆是两两成对。 众人纷纷不知他所为何意。 阮萳之的心里却升起了几分极其不妙的预感。 像是兄妹连心。 他忽然看向水镜,恍惚间,阮萳之甚至觉得阮蔚的面容上渐渐浮现了几缕黑气。 月华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万丹谷掌门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是我为此次小比特制的药谷地图。这地图上的红点代表着各位嫡传手中的传送符箓的位置。” 阮萳之立即数起了图上红点的数量。 十……十八、十九……二十三、二十四……四十六、四十七…… 四十七个小红点。 可十大宗,每宗五名嫡传,共有五十名。 偏偏、偏偏就少了三个! 万丹谷掌门又一次颤颤巍巍的开口了:“诸位请细看,这水镜中三位仙子所到之处,并不在我药谷地图的标注之上啊!” 阮萳之:“什么?!” 他拍桌而起,腰间赤兔更是冒着熊熊烈火,蠢蠢欲动着。 阮萳之身边的黑衣侍卫更是急切的问:“你把我们家小姐弄哪儿去了?!” 在阮家没有人不知道阮蔚是先天灵体水灵根的事。 在阮家侍卫们的心里。 阮蔚这个嫡小姐的行踪可是顶天的大事! 阮萳之平日里最操心的就是自己这个妹妹的安全问题,更别提这时候,阮蔚人都直接给整的不知所踪了。 丢了人的还有万剑宗。 静乾更不是什么好脾气,她的声音直接变了调:“什么叫不在你们药谷之中?那她们这是传到哪儿去了?!药谷周围不是布下屏障了吗?” 万剑宗是对万丹谷客气些没错。 但此时事关嫡传,静乾也没了心思推诿。 万丹谷掌门连忙摆手,“冷静!二位冷静啊!” 他指着还在努力工作着的水镜,“我只是说她们三人不在药谷的地图之上,没说她们不在药谷之中。” “既然水镜仍然能记录她们三人的行踪,而水镜和镜蝶都处在药谷的屏障之中,说明她们三还没出药谷,只是……” 阮萳之稍微冷静了些,他沉声问道:“只是什么。” 他手背的青筋微微崩起,像是正在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暴虐。 阮萳之并不是什么良善的人。 从他处理阮河的手段上就可见一斑了,他有谋略,懂手段,更别提和亲妹复制一般的心眼子了。 阮萳之的逆鳞,唯有阮蔚而已。 他缓缓地捻着自己的指尖,目光十分锐利的盯着对面已经开始抹汗的万丹谷掌门。 阮萳之想好了。 若是阮蔚在这儿出了一丁点事,他便要好好的斗上一次十大宗,见识见识堂堂十大宗的威风! 静乾也催促着万丹谷掌门快快说来,不要藏着掖着。 万丹谷掌门:“只是、只是她们身上带着的传讯符,恐怕是没用了。” “……” 万籁俱静。 场面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不少人开始拿眼神偷瞄那已经面无表情、周身气压也低的不像话了的,素以铁血手腕着称的年轻家主。 阮萳之的声色冰寒,透着段段冷霜,“没用了?” 他歪了歪头,背后灵火点点窜起。 阮萳之:“你的意思是说——” “我的妹妹,她得不到和其他嫡传一样的安全保障了,是吗。” 字字冷厉,如坠冰窟。 万丹谷掌门苦不堪言。 你妹带着人瞎传还有理了?! 虽然、虽然他们万丹谷没有料到这样的事也确实是他们自己的安全措施没有做好。 阮萳之步步逼上前来,他已经将手搭在了腰间的赤兔剑上。 看这架势。 大抵是一个回答叫他不满,他就会掀桌而起! 静乾却适时的拦了一下,“等等——阮家主,你先别急,还没到不可挽回的时候。” 她转头看向万丹谷掌门,尽可能的让头脑清晰,“你能确定她们还在药谷之中吗?” 万丹谷掌门毫不犹豫点头,“当然!” “水镜的范围便是药谷,既然水镜能找出她们,说明她们没有离开药谷。” 他此时的头脑也从焦距中回归了些,“药谷是古时昆仑旧址,是我万丹谷先祖发现了此处种植的药草一日可抵百日,这才迁宗于此的。” “昆仑作古,说实话,千百年来,万丹谷对药谷的开发并不能称得上百晓百知。” 阮萳之忽然提高了声音: “昆仑?可是那诸神昆仑?” 万丹谷掌门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明白他为何激动。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对。药谷的前身是诸神之战时被削平了的昆仑山。” 他继续诚恳的说道: “昆仑山脉众多,夹层丰富,留下的遗址宝藏数不胜数。三位仙子或许是传送到了这众多夹层中的一处。” “药谷的屏障并不能够轻易打开,以我所言,诸位都是嫡传,身手不会多差,我们又有水镜看着,或许,或许传送符箓只是一时不灵——” 剩下的话,万丹谷掌门没好意思再说。 这不摆明了要人家哥哥亲眼看着妹妹出了事再进去救援嘛,这种话,实在叫人难以启齿。 虽然是私心,但也有好意。 十方大比既已开始,若是忽然中断,万丹谷要怎么承认是自己的准备不足所致呢。 而且,这不还没出事嘛…… 未经他人苦,莫劝人行善。这三姑娘不是万丹谷的人,万丹谷当然不肯为他们承担任何一点的损失。 曲卧云也劝道:“是啊,状况不对,阮蔚也能带着人画传送阵跑路的。” 玄天阁这回运气极好。 第一日便采到了几株地阶草药,可不能就此中断! 陆陆续续的,也有几家宗门附和,纷纷劝静乾和阮萳之别太担心。 人人皆有私心,这是人之常情。 阮家侍卫冷冷的扫过了开口劝导的所有人。 刀子没落到他们身上,他们当然有心情说这些话! 静乾略略思索了会,竟然点了头。 万剑宗身为十大宗之首,只能顾全大局。 而且。 静乾也不觉得柳渡筝会出事。 柳渡筝虽然没了本命灵剑,但身法不差,若是真的遇到危险,她肯定能撑到静乾冲进去救援。 阮蔚? 不知为何,静乾生不起一点为阮蔚担忧的心思。 她那脑子、那体格,安安分分做个人不要去祸害别人就不错了。 阮萳之本是反应最为激烈的那个。 但在万丹谷掌门说出了药谷来历之后,他显而易见的沉静了些。 半晌。 阮萳之才微微颔首。 他漂亮的弧形眼眸平静的扫视过所有人后,淡淡开口:“可以。” “我有一个条件。” 万丹谷掌门只希望这疯子的火气快些压下去,“阮家主请说。” 阮萳之:“我要调亲兵,围药谷。” “蓬莱仙宗暂无带队长老,我身为兄长,自然不可能熟视无睹。若是蔚蔚在药谷中出了一点事,还望掌门莫要责怪我的——” “护、妹、心、切!” 说是条件,用的却是宣判的口气,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雷霆手段,雷厉风行。 这便是阮萳之近些年留给世人最深最深的印象。 第299章 这不是和平年代 万丹谷掌门犹豫了许久,“这……” 围谷不是小事。 撤不撤,到时候还不是阮萳之说了算的。 万丹谷没有武修,有的也只是从外雇佣的。若是阮萳之不肯撤兵,这些表面宗门肯定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届时万丹谷还得花人情去请万剑宗坐镇。 这太不划算。 万剑宗的人情债,用一笔,少一笔。 阮萳之看出了他的犹豫,他薄唇微微勾勒,“掌门不必担忧。” “我之所举,不过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待确认蔚蔚无恙后,我会当着众人的面收回亲兵。” 有了如此保证。 万丹谷掌门忙笑道:“那是自然。” “我信得过阮家主的人品。” 阮萳之已经将台阶递到万丹谷掌门的脸上了,他当然不能再多推脱。 万丹谷掌门也听说过这位阮家主十分妹控的传闻,还以为是娱记胡扯的。今日一见,才知他的程度竟是如此病态! 啥事没有,就到了要动亲兵围谷的地步了。 世家亲兵,个个精英。 阮萳之微微点头谢过后便朝着身旁的黑衣侍卫耳语了几句。 黑衣侍卫便像是一阵风似的飘了出去。 看模样,大概是调兵去了。 在修真资源的垄断下,再加上十大宗嫡传五之一二都来自各大世家,他们学成之后自会归家,因此,每个世家都有着不逊十大宗的实力。 这也是万丹谷并不想和阮萳之对上的原因。 阮萳之重新落座。 他端着一张君子无双的温润面容,重新低头抿了口凉透了的清茶。 这番变脸,叫人完全看不出刚才咄咄逼人,逼得万丹谷掌门都不得不妥协的青年是他本人!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在心中感叹: 血缘真是奇妙,这黑心莲兄妹俩连演戏都如复制粘贴一般,都喜欢演些神女君子的清雅模样。 在他们看不到的角度。 阮萳之激动的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他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滑过的极端兴奋。 啊……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阮萳之回想起自己这一年来四处搜罗古籍,求问各种能人异士后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结果。 古籍上的诸神昆仑,也就是现在的药谷。 这正是阮蔚噬心蛊解药——三重莲,的记载地! 为阮蔚,调亲兵,围药谷,搜寻三重莲,在阮萳之眼里,这不过是一气呵成的事罢了。 时间紧迫,恕他无能。 巨大的惊喜砸来时,阮萳之实在没有精力去琢磨更好的借口来说服万丹谷掌门同意自己调亲兵围药谷了。 只要能救活阮蔚,只要能让她活下去—— 这言而无信的恶名,阮萳之从来不惧为阮蔚担上一担的! - 握瑜十分庆幸,“还好我们摔在了地面上,要是摔进沼泽里可就难办了。” 别说洁癖的柳渡筝了。 就是握瑜这种不太注意洁净的人,喝上两口黑泥水也得干呕半天。 阮蔚甩了甩牢牢攥在手中的传送符箓: “没事,一时半会死不了。” 这场小比没有了命牌的机制,说明这一场不允许嫡传之间互相淘汰。 但赛场上刀剑无眼,大家都是自家宗门花大价钱培养出来的嫡传,他们的安全总是需要有个保障的。 遇到危险的情况,嫡传们需要自觉地捏碎手中的传讯符传送出去。 自己捏碎意味着自我放弃。 但没有人会唾弃这种行为。 十大宗的嫡传不该死在比赛中,他们的归宿更多的是灵魔战场。 嫡传们为什么能够得到这么多修真资源的倾斜? 因为他们的宿命是战场,不论所修,嫡传们在结成元婴之后都必须去往灵魔战场上历练一年半载。 这是嫡传代代出,实际留存者却十难存一的原因。 这不是和平年代。 没有完美的保护,有的只是无尽的历练。 战不过,那便死。 战死于沙场之中,这是对一位灵族战士最好的褒奖。 嫡传既然受了这万千修真资源的倾斜,那他们自然要担得起这么一份重大的责任。 握瑜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自己手中提着的柳渡筝嘤咛了声。 阮蔚挑眉,“她要醒了。” 握瑜点头,随手把柳渡筝往一旁的高石上一放,和自己脚下踩着的烂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握瑜知道柳渡筝有洁癖,她不会故意折腾‘奴隶’。 出了赛场,她们还得做朋友呢。 第300章 不宜久留之地 柳渡筝悠悠转醒,她一睁眼就对上了硕大的两张芙蓉面。 这个鱼眼般的视角,再美的人都撑不住啊! “!!!” 柳渡筝惊叫出声,猛地一推,“干什么?!” 她推完之后就僵住了,因为认出了面前之人,回想起了昏迷前的处境。 受制于人。 握瑜被她推的向后蹬蹬蹬了几步才稳住身形,她掩唇轻咳,“咳、咳——你,你力气还怪大的嘞。” 阮蔚倒是知道借力卸力。 她顺势侧肩,看向柳渡筝的眼眸里满是调笑:“醒了?来来来,我跟你梳理梳理目前的状况——” 阮蔚恶人先告状:“是傅弈不要你了,所以我顺手就把你捡起来带走了。” 柳渡筝,“……” 她一脸平静。 首先,虽然她和傅弈之间有很多别扭,但是!柳渡筝十分清楚自己这个师兄的绵软好性,傅弈这个会给蚂蚁搬家让路的圣父是绝不可能丢下她的。 阮蔚这可真是挑拨错了人。 柳渡筝信不了一点。 见柳渡筝只平淡回望,阮蔚便知道她不信,没关系,那就只说结果也可以。 阮蔚,“你现在是我们的小跟班了。” “对,跟班!简称奴隶。” 握瑜附和道。 阮蔚,“……后面半句不用解释。” 你也给我有点戒备心啊?!什么词都说的出口的吗。 握瑜乖乖巧巧,“好的师姐。” 阮蔚扶额苦笑。 师妹面对女修时总是太过坦率,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阮蔚叹了口气,转向那正在摸索自己腰间的柳渡筝,她说:“简而言之,我把你掳走了,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一、跟着我们继续走。” “二、我把你的传讯符还给你,你自己出去。” 阮蔚并不知道,她们的传讯符已经完全没用了。 柳渡筝,“一。” 柳渡筝没有任何的犹豫。 她看见了自己脚下的高石,和蓬莱仙宗师姐妹裙底的污泥,这让她的心不得不柔软。 就算是对手,阮蔚她们也是如此尊重着自己的习惯。 柳渡筝抿了抿唇,“我跟着你们……做奴、做跟班。” 天性使然。 尽管柳渡筝知道她们口中的奴隶不是那种折辱人的意思,但她还是没有办法像蓬莱仙宗这两一样将这个词挂在嘴边。 阮蔚满意了,“很好,我封你为药谷第一威武将军。” 第一位俘虏,当然要有些特别的待遇。 仅限药谷,童叟无欺。 柳渡筝,“……” 有点无语。 但还有点莫名其妙的高兴。 她万年不变的唇角微微上扬了些。 这可是第一哎! 天菩萨,柳渡筝自从参加十方大比以来已经好久没拿到过第一了。 从前在万剑宗时,柳渡筝偶尔还能在个别剑术课上率先掌握新剑法,但现在……很难很难,太难了,嫡传们各有千秋,柳渡筝都不记得拿第一是什么感觉了。 握瑜眼尖,十分惊奇的说:“你居然会笑?!” 阮蔚一愣,笑不是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吗。 柳渡筝经常对着自己笑开花啊。 柳渡筝,“……” 她上扬的唇角瞬间下拉,随即将脸一扭,瓮声瓮气的说:“喂,给把剑,手里没东西不习惯。” 这是威武将军的正当请求,阮蔚当然要满足了。 而且…… 看着面前这一片深不可测的、边界似乎无穷无尽的暗色沼泽,阮蔚的心里难得的有几分抗拒。 她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这沼泽深处,这密林之中,似乎隐藏了什么人或不知名状物,正在一瞬不眨的注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阮蔚用神识扫过这一处,虽然没有生物存在的迹象。 但能躲过她这堪比元婴期神识扫射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啊! 七窍玲珑也在预警—— 沼泽之下,似乎有些什么十分不对劲的迹象在渐渐酝酿。 她们必须要快点离开这儿! 暗处。 倚靠在丛林中的黑袍人忽然睁开了眼,他的眼底划过了血色的红,声音喑哑: “倒不是个草包……” 他再次缩身,融入了阴影之中,竟是一点气息不见。 这边。 阮蔚随手将剑一抛,“喏!” 她的芥子袋里别的没有,批发式灵剑最多了。 阮蔚一边系好芥子袋一边拔出腰间灵剑开始开路,“边走边说。” “此地不宜久留。” 柳渡筝乘风接住,她随手挥了挥,震惊道:“你,这就是你平时用的剑么?” 这么……破烂?! 阮蔚那些剑招就是用这么一柄破剑使出来的?柳渡筝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 作为万剑宗弟子,从名字上来说,他们就不可能缺剑。 柳渡筝更是在筑基之后就得到了宗门发放的专属于她的剑录名剑——裳霓剑。 这是极少数的天才才能得到的殊荣。 不过,就算是万剑宗的外门弟子也绝不会用锻造工艺如此破烂的灵剑啊! 这剑看上去寒光烁烁,灵气逼人不假,但剑身的锻造工艺实在太糙,剑锋粗粝,完全无法入柳渡筝这等剑修的眼。 阮蔚点头,“对啊。” “这是我四师叔筑基的时候锻造的,师尊说四师叔当年沉迷锻造,他造了整整一个仓库的灵剑,但是没人用。” 柳渡筝,“……这剑脆的劈木头都会断,当然没人能用。” 她看了眼握瑜腰间的剑,“看。” “常握瑜都不用这个,还有你那个小师弟,一个法修腰间挂着的剑都比你这名贵多了。” 提起这个,柳渡筝气的牙痒痒。 池衿的剑实在华贵,还有几分熟悉。 作为对剑十分关注的万剑宗,万剑宗这几个嫡传甚至聚在一块讨论过,池衿那柄剑是不是玄天阁拍卖行拍出的那柄天价灵剑。 望溪行特意找了留影石来对比。 五人一看。 他娘的,还真是! 由此,柳渡筝便对这个悲惨的世界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一个法修用的剑都比她好,这让她情何以堪啊! 阮蔚顿了顿,摇头,“能用的。” “我用的都是这种剑啊。师尊本来想给我拿别的剑凑合,但我还是觉得这个不错,坏了不心疼,用起来不用收着灵气。” 一仓库呢,坏了就换,很方便啊。 丰无涯也对阮蔚这种回收垃圾的行为表示百分之一百的赞成。 主要是。 阮蔚这种先天灵体,寻常的剑根本撑不住她那源源不断的水性灵气,只有师长生炼制的这些批发铁剑能毫发无损。 她当时觉得疑惑,还特地跑去问丰无涯。 丰无涯看了之后就说:“老四锻的剑中心都是空的,当然能撑得住你的灵气了。” 剑心中空,多少灵气来回都对那本就破烂的剑身毫无影响。 阮蔚,“……” 她也没想到。 四师叔锻剑这么的偷工减料,还正好让她用上了。 柳渡筝咽了口口水,她懵懂道:“你就是拿着这种剑和小师兄、大师姐他们打的?” “嗯。” 阮蔚一边探路一边点头,“所以打不过啊,多用点灵气,剑身就要报废了。” 她一直都刻意的控制着剑身上的灵气。 一般师长生锻造的铁剑,阮蔚只能用三次蓬莱剑招,然后剑就报废了。 不过好在,这些剑都是同一批次的产品,长得都差不多,阮蔚基本上几天一换,这么换来换去也没人发现过。 柳渡筝,“……” 用一柄破剑和万剑宗的名剑硬刚,还能够全身而退,甚至偶尔还能阴对面一把。 这可恨的天才! 她将头一瞥,心里羡慕的快要抓狂。 阮蔚不觉得这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她还挺苦恼的,她想要一柄自己的本命灵剑都快想疯了! 阮蔚,“我缺剑,师尊说十方大比之后可以去剑窟选剑,所以我们就来参赛了。” “二师叔让我们团队赛随便玩玩,反正最后能参加个人赛进去选剑就行。” 握瑜添了一句,“对。我也想要一把雷属性的剑。” 柳渡筝,“……” 你们的目的好清晰,也好打击人。 随便玩玩,玩出了两场第一,一场第三…… 第301章 她之聪慧,未逢敌手 三人漫步于这深黑灵沼之中。 阮蔚走在前边,她对灵气的感知最为敏锐,由她来探路寻找各阶草药最为合适。 而且她很轻,便是踏入沼泽也便于拽起。 不一会儿。 阮蔚忽然,“停下——” 后方二人瞬间止步。 柳渡筝生的高挑,她直接越过握瑜的脑袋看向了阮蔚前方。 浓黑色、不断冒着不明气泡的沼泽中央,一株根茎通体雪白,枝桠浓郁深绿,果株雪白的草药屹立其中。 柳渡筝惊讶,“那是草药吗?” 她不认识这株草药。 阮蔚点头,她兴奋的搓了搓手,“对。天阶草药,白苏草。” 那本厚的跟砖头似的药草集不是白背的! 此时此刻。 阮蔚真的想给朝见磕几个! 朝见说得对,多读书果然是有好处的,书到用时方恨少才是最可惜的事。 握瑜也从一侧探出个头,她咦了一声: “这白苏草的上面……怎么没有光晕?” 这次小比的比赛内容说的很清楚,摘取光晕笼罩下的草药得分。 可此时。 明显不是这样的。 没有光晕笼罩的白苏草,不一定能够得分。 阮蔚也是因为这个才停下脚步的,没有光晕笼罩,阮蔚甚至不能确定这株白苏草是不是小比的比赛内容。 但这可是天阶草药哎…… 阮蔚抬眸扫了眼那还在散发着盈盈白光的白苏草,陷入了沉思。 柳渡筝是个急性子,她催促道:“你们不摘?一株天阶的积分都抵得过一千株黄阶草药了。” 见阮蔚和握瑜仍然没有动作。 柳渡筝,“不去我去。” “阮蔚,我帮你摘下这个,我们两宗四六分,你六我四,行不行。” 她可以承担风险,只要阮蔚同意,这也是为万剑宗争取。 阮蔚果断摇头。 柳渡筝以为阮蔚是不满意这分成,想起她的周扒皮属性。 她咬咬牙,“三七,最多了。” 阮蔚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不是这个原因。” 柳渡筝不解,“那是为什么?” 阮蔚怕了? 这不可能。 在柳渡筝眼中,阮蔚并不是瞻前顾后的人,她疯起来甚至连望溪行都要甘拜下风啊! 握瑜一直都是无条件支持阮蔚的,“师姐说不行那自然有她的道理啊!” “你别那么急,我也觉得不对劲。” 握瑜难得的头脑上线,开始分析:“这株白苏草没有光晕笼罩,摘下了也不一定能算分数,而且——” 柳渡筝一愣,“而且什么。” 握瑜:“沼泽的正中间生长出了一株天阶草药,你不觉得这很蹊跷吗?我说的对不对啊师姐?” 她说完,转头看向阮蔚,双眼亮晶晶的。 像个期待被夸奖的孩子。 阮蔚十分宠溺的笑了笑,随手抚上握瑜发顶,她赞同的点头。 “对。” 阮蔚看着柳渡筝,逐字逐句的向她解释: “十方大比不会出现漏放光晕这种浅显的错误,比起错误,我更倾向于他们没有将这株白苏草设置为比赛用的草药。” “面向嫡传开放的药谷区域就是比赛的内容,如果这株白苏草不该是比赛用的,那我们更不应该在这儿看见这株白苏草。” 阮蔚:“不是疏漏,不是错误,那这就是意外。” 阮蔚想起刚才那叫人切身发麻、浑身不适的窥视感。 她喉间干渴,淡淡说道: “我们意外的落到了这儿。虽然不能证明,但我觉得——或许不止这株白苏草,这儿的其他草药也有可能没有光晕。” “这是一处不在药谷预料之中的沼泽。” 柳渡筝大为震惊。 短短几刻钟,阮蔚竟然能从这些蛛丝马迹之中分析出这么多的东西?! 柳渡筝:“那我们、我们是不是离开药谷了?” 阮蔚随手一挥,那隐匿在丛林中的镜蝶便晃晃悠悠的飞停在了阮蔚的指尖。 她说:“不,我们还在药谷之中。” “镜蝶在,说明水镜仍然能瞧见我们。水镜在,我们就没有离开药谷的范围。” “对药谷熟悉些的也只有万丹谷弟子,我不认识这儿,没办法做出更多的分析。但通州地志上写过:山谷形似曲水,或高低,或耸落,间差之中或有夹缝。” 密林遮天蔽日,脚下软泥湿连,这是终日未见太阳的表现。 树木只有生长的更高才能汲取阳光,这一处的树木便是如此高耸入云,树荫遮蔽,常年潮湿的土地无法得到阳光直射,湿气渐渐侵入土壤。 这便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沼。 阮蔚推断道:“没猜错的话,这是药谷之间的夹缝。” 说完,阮蔚露出一个笑来。 阮蔚自满意得时,容色甚是华美,硬生生将她发间珠宝的光华压下去了几分。这笑容肆意张扬,像是天下锋锐皆藏于其唇齿之间,是天下一等一的少年风流情态。 当属人间第一流的少年英才。 正如阮蔚与天道争辩时所说—— 她之聪慧,未逢敌手。 第302章 遇袭 场外。 月华惊讶的几乎合不拢嘴,“我的天啊……” 她震惊极了。 阮蔚这么一个小脑袋瓜,究竟是怎么能记住那些杂七杂八的知识,还能根据所学推出这么多的东西的啊?! 玄真子两眼放光。 这是个学卦的好苗子啊! 阮蔚这种没学过算卦的人能凭借观察和直觉猜的如此准确的人才真是少之又少。 若是在学些命道卦理…… 玄真子觉得阮蔚甚至能做到出口即为箴言。 万丹谷掌门牙齿都快咬碎了。 这姑娘大大咧咧的,猜到了就猜到啊,干什么要直接说出来啊! 这下好了,底下观众席上都开始议论纷纷了,那他刚才为了保密所以答应阮萳之派亲兵围药谷的事也白答应了! 月华看向阮萳之,“你们家的人都能做到这样?” 聪明的像是成精了。 阮萳之正满眼骄傲的看着水镜上妹妹自得的笑脸呢,猝不及防的被月华问话。 阮萳之愣了一瞬才答:“我不如蔚蔚。” 他温吞道:“蔚蔚要更聪慧些。” 阮萳之和阮蔚同出一家,不管面上如何温和好性,他骨子里也都是十分倨傲的。 自小便名扬天下的麒麟子,怎么可能太谦虚。 能让阮萳之承认不如的人,此世间也唯有一个阮蔚而已。 静乾听完,若有所思。 阮萳之端起手边茶盏,正要品茗之时,却听见月华说: “哎,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阮萳之:“?!” 他低头猛咳嗽,“咳咳、咳……咳,啊?” 阮萳之好险没被这一口茶给呛死。 月华染着红色蔻丹的指甲轻轻点了点,她笑容妩媚,继续说道: “合欢宗什么类型都有,咱们两家来联个姻!你提要求,我保证能给你找到合适的!我就一个请求,生出来的孩子分我一个谢谢!” 阮家的基因说不定能改善改善合欢宗的平均智商啊。 阮萳之:“……” 他震惊的时候会睁大眼,这么一来,阮萳之的眼睛和阮蔚的圆弧形瞳仁就更像了。 看的月华心痒痒。 阮萳之缓了会儿,才答:“不用。这种事就不劳烦月掌门了。” 月华笑眯眯的,“不麻烦不麻烦,你们家的孩子分我一个我就什么都不麻烦了。” 阮萳之,“……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不管是找道侣、联姻、生孩子,阮萳之都没有想过,他才二十出头啊!!! 见他意志坚定,月华只好作罢。 过了一会,月华又转头问元音,“那阮渐姜——” 阮渐姜也姓阮,说不定…… 元音,“不可以。” 他义正言辞的拒绝:“我们琨音门不搞拉皮条那一套,不行就是不行。” 月华,“……” 行,这些老古板,一个比一个犟。 - 好半晌。 柳渡筝才像是从阮蔚的笑容里回过了神,她抿了抿唇,“我信你——” “那白苏草还是别摘了。” 听阮蔚这么一分析,柳渡筝冷静多了。 阮蔚摇摇头,“不,要摘。” 她叹了口气,“这些都只是猜测。” 阮蔚是谨慎,向柳渡筝解释这些也不过是在向她说明利弊,但她骨子里还是个风险狂热爱好者。 阮蔚扭了圈脖子,甩着臂膀扭着腰,她一边热身一边说: “若事实并非如此,岂不竹篮打水哉?” 最重要的是—— 阮蔚只是在衡量得失利益多少,她并没有打算直接的放弃这株天阶草药。就算不能兑换积分,这也是株天阶草药啊! 很值钱的!!! 俗话说,贼不走空。 阮蔚不是贼,但她是强盗,强盗自然不会放过丁点铜响。 柳渡筝上下打量了阮蔚一眼,她讶异道:“你亲自上?” 在有奴……咳咳,有手下的情况下,按照柳渡筝对阮蔚的了解,她明明是不会以身犯险的。 阮蔚热身完毕,“嗯。” 她倒是百无禁忌,“我信不过你的身手。” 阮蔚热衷于包揽一切在她眼里称得上是重要的事。 关于为什么总是使唤人,她只是不喜欢做琐碎的、重复的内容。对于这种有挑战性的事,阮蔚一向是跃跃欲试的。 柳渡筝,“……” 好好好。 现在连她的身手都瞧不上了是? 可恶啊你这个天才! 阮蔚扫过来的视线是那么轻飘,却又如此沉重。 看见柳渡筝的脸色不好,阮蔚正要御剑,她停顿了会,补上了一句: “蓬莱仙宗也担不起一个万剑宗嫡传的命。” 因为地点不同了,阮蔚不能确定现在的传送符还有没有用,她不能让柳渡筝拿命去试,握瑜更不可能。 这俩都是小师妹,是宝贝疙瘩。 “唉——” 阮蔚幽幽然叹了口气。 下辈子再做小师妹,这辈子做个二师姐就够够的了! 柳渡筝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也明白阮蔚是不希望二宗因此结仇。 一时间,柳渡筝开始担心。 蓬莱仙宗一直都挺神秘的,就算是这次小比进行到现在为止,柳渡筝也从未和阮蔚正面交过手。 她也有些忧虑,阮蔚的身手够不够这深陷泥沼、轻取药草呢? 热身完毕。 阮蔚随手将芥子袋里的药草都给了握瑜,她一手捏着传送符,一手持剑,脚下还踩着一把灵剑,半点废话没有,她直接就冲着那沼泽中央的白苏草疾驰而去。 越靠近沼泽中间,越是腥臭扑面。 阮蔚只得稍稍屏息,她目光炯炯的盯着那还在摇曳着的白苏草。 近了、近了…… 就是现在! 阮蔚一个翻身,腿弯处挂在剑身上,伸手便尽力去够那株白苏草。 她长发随风扬起,却又像是得了风的眷恋,一丝沾如泥中的发梢都没有。 阮蔚手长脚长,一把就拽住了白苏草。 她猛地一扯,没有任何阻碍的将它取入了囊中。 阮蔚心下一喜。 就在这时。 站在远处的握瑜惊叫出声,“师姐!!!” 她嗅到了奇异的香味。 这股异香,握瑜竟然觉得有几分熟悉,就像是、她在谁的身上闻到过。 是谁呢? 阮蔚正要回答。 和握瑜的声音前后脚出现了一道直接从阮蔚下方猛地喷起的水柱,水柱的速度之快,像是久久等候于此! 它蛰伏许久,便是以此作饵诱人前来。 阮蔚,“!” 她狼狈侧头,躲过了这一道水柱。 丫的,还真有不速之客! 这个速度,还有那水柱直往阮蔚面门袭来的狠厉,都叫阮蔚一阵心惊。不管这沼泽之下藏着的是什么,那东西可不止金丹啊! 这个倒挂金钩的姿势不适合迎敌,她腿间猛地用力,身子便直了起来。 阮蔚迅速御剑转头向岸边冲去。 却被一道道炸起的水柱堵住了去路。 阮蔚一边狼狈闪避,一边又不得不更向上飞去。 可上方树枝纵横,就像一个天然的牢笼,越往上飞,就越是牢牢地禁锢住了阮蔚四处躲闪的方向。 阮蔚,“先跑!别管我!” 柳渡筝的心都揪起来了,她大喊:“阮蔚!这下面是个元婴!不知道是妖兽还是别的什么——沼泽是它的领地,别逞强,快捏传送符保命为上啊!” 水柱出现的瞬间,柳渡筝就感受到了沼泽之下气息的危险。 那种阴暗的、犹如被蟒蛇紧紧纠缠住扼住脖颈的感觉,柳渡筝只在池衿的身上感受过。 危险危险危险! 柳渡筝的声音回荡在这一片幽密森林中,不知怎的,阮蔚却没有了回应。 握瑜焦急道:“师姐?师姐你人呢?!” 她抬脚就想往深处去。 柳渡筝一把将人拽住,冷声道:“常握瑜,离沼泽远些。” 握瑜也知道事情紧要,她只好停住脚步。 不能给师姐添乱…… 柳渡筝一边用神识寻找着,一边也捏紧了手中灵剑。 她十分防备着那还在胡乱炸着水柱、颜色渐渐变得更加深黑的沼泽。 毕竟。 这儿有三个人,沼泽里那玩意儿总不可能吃一个就饱了。 第303章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沼泽深处。 阮蔚现在有点狼狈。 白衣沾湿藻绿,阮蔚觉得现在真是她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候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臭、过! 尽管阮蔚没有洁癖,但此时她也不知道自己出去之后还能不能心继续无芥蒂的自夸冰肌玉骨了。 可恶啊!!! 还有。 阮蔚发现—— 这水柱杀伤力是真不大,阮蔚能躲的都躲开了,躲不掉的撞上后也就是有点疼,撩开衣袍一瞧,一块块淤青。 阮蔚由此升起了几分淡淡的不爽。 她怎么觉得沼泽底下这玩意儿是在逗她玩呢?! 就跟猫戏老鼠似的,捉一点松一些。 它是玩的开心了。 阮蔚却不得不提起十二分心气来对待这些水柱,毕竟她不能确保下一道水柱中不会掺杂别的东西。 现在这个情况,哪怕一点小毒都能逼得阮蔚落到更凶险的境地。 阮蔚躲闪之余,她还在不断地思考着。 它为什么不出来,是出不来,还是不想出来? 光是射水柱,阮蔚不信这样一个能引得整个沼泽暴动的东西只有一个软绵无力的水柱攻击。 那这跟大汉拿小拳拳你胸口有什么区别?! 阮蔚喜欢把事情往阴暗面揣测,她觉得,沼泽底下的玩意似乎就是欣赏她这般逃跑无路、回手无能的狼狈模样。 这让阮蔚很火大。 毕竟她上一次被这么戏耍还是在上一次了。 一时分神。 阮蔚再一次让水柱打中了胳膊,这次几乎将她胳膊打了个反折,疼的人额角青筋猛跳。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要破局。 该如何破局…… 又是数道水柱袭来! 她的思路又一次被打断。 阮蔚咬着牙,将手中的长剑换了一边,她反手向下一劈,硬生生将那水柱削成了几缕。 这样的冲击威力会弱些,可以控制在阮蔚能够忍受的范围内。 一边躲闪一边思考实在考验人的专注力。 不过好在,她是阮蔚啊。 这世上能叫阮蔚心甘情愿俯首认输的人和事都还没出生、没发生呢! 逆境之中,有人或颓或顺,有人争而弃之,更会有人、也一直会有这样奋勇的人,便是不依不饶,他们也要自己踏出一条生路来! 阮蔚是,池衿是,灵族的精神亦是如此。 沼泽…… 阮蔚的眼睛一亮。 有了! 她刚才被追着打蒙了,一时没破局,泽为水,水汽便是沼泽中最不稀缺的,水灵亦是如此。 身为先天灵体的水灵根。 阮蔚实在想不出来,这世上难道还有比她更会控水的人吗? 当然。 暂时排除丰无涯。 阮蔚:等她到了丰无涯那个境界,她肯定比丰无涯要厉害!!! 这会儿,底下的水柱似乎也察觉到了阮蔚在酝酿着什么大东西,它也气势汹汹的凝聚出了一个极其巨大的绿色气泡,水柱向上一冲。 气泡直奔阮蔚而来! 那气泡像是要将阮蔚直接吞下,不只是捉还是吃。 这本是极其骇人的画面,也是千钧一发之际—— 阮蔚深吸了口气。 她看上去很冷静。 巴掌大的脸上满是冷漠,她深吸着气,手中长剑直直的指向了下方直冲自己面门而来的水柱。 阮蔚,“霂霖。” 话音落,水柱止。 阮蔚体内三分之二的灵力被抽空了,她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滚落。 与此同时,她周遭的气息骤然安静,代表着水灵的碧色灵气忽然围绕着少女纤细的身躯开始飞跃、旋舞、奔逃出走着。 “聚。” 瞬间。 那看不见的、摸不着的水汽凝聚成形。 少女的面容不甚清晰,她闭目,牙关像是咬紧了: “落!” 水珠便一滴、一针、一箭、一阵般的落下了。 那本来势在必得的暗绿色气泡便在这场称得上是无声细丝般的雨幕里渐渐的透明、破碎、开裂。 这一场锋芒细雨,是阮蔚晋升金丹后悟出的,专属于自己的第一招—— 名为霂霖。 诚然,阮蔚从前为自己是水灵根而忧愁过一阵。 但现在,她早已不这么想了。 水至柔,亦是至刚,细雨能润泽人心,亦能巧夺人命。 问心是为中庸——正如阮蔚本人所选,她可做心怀苍生的神女,也可做拔刀而立的煞神修罗。 这便是她的道! 云消雨霁。 阮蔚缓缓地吐息着。 她的指尖开始微微的颤抖。 在意识到下方攻击被自己这一招拦截住了之后,她没有任何停顿,直接奔着岸边而去! 先天灵体似乎是感受到了阮蔚的急切,她的身体忽然进入到了快速吸纳灵气的环节,但补满还需要时间。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第304章 请你吃好喝好 暗处。 黑袍人不住的把玩着手中淡蓝色火焰,隐藏在兜帽下的,是一双十分出彩的凤眸。 他看着阮蔚疾驰而去的背影。 唇角弯起,“啊。” “还是个水灵根,他倒是挺会选。” 再一次,黑袍人的指尖下压,淡蓝色火焰开始剧烈的翻滚、灼烧。 黑袍人冷声道:“继续。” “嗷!!!” 兽声嚎叫被水柱瞬起的声音淹没。 被灼烧到缩成一团的绿色兽类只能忍着疼,再一次操纵着沼泽射出了又一道水柱。 它十分畏惧的看向了黑袍人手中的冷色焰火。 不知这淡蓝色的火又是怎么样的一种新式火焰,沾上一点便再也摆脱不掉,只有召火人可以勒令其停止燃烧,就连水也无法将其彻底熄灭。 时间倒回到一刻钟前。 在阮蔚等人还在商讨是否要摘下药草,绿兽正在洋洋得意自己设置的陷阱的高超之时。 它被黑袍人一把从沼泽的最深处抓了上来。 抓、了、上、来! 绿兽早已与沼泽融为一体,想要在沼泽之中找到它的真身就已经是十分强人所难的事情了。 更别提逮住它本体了。 而面前的黑袍人没有用到丝毫的灵力就做到了这样艰难的事。 说明—— 这件事对他来说,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啊! 黑袍人命令它听话,但绿兽不服,于是两人就打了一架。 结果很显然。 绿兽认输的很痛快,当黑袍人手中的淡蓝色火焰扑面而来时,出于兽类求生的本能,绿兽的战意便消退了。 它即刻匍匐求饶,却还是不小心被火焰撩了一下。 只那一下,绿兽便疼的满地打滚,几乎是克制不住的嘶嚎哀叫着。 当疼痛麻木,绿兽终于有闲心检查自己的伤口时,它发现这火焰撩过的地方不仅没有烧焦,反而还带上了几分木头的清香。 这把火,烧的是绿兽的精神。 精神已被摧残,何必再磋磨肉体。 黑袍人如是想道。 他凤眸中闪过几分怜悯,像是慈悲,也是地狱罗刹。 被烧的神志不清的绿兽听见黑袍人的声音:“我说,你做。懂?” 绿兽本想悄悄挪到水边逃回沼泽。 但它转念一想,跑回去也是被抓回来,何必呢? 绿兽:“是!” 于是,绿兽成为了黑袍人最忠实的妖股第一威武将军。 回到现在。 元婴期的妖兽已经会说人话了,“大人。” “接下来,我还是负责活捉那个女的吗?” 它说话时,看上去好像个会吐人话的大手办、大模型。 主人指哪它打哪! 黑袍人停顿了一会才回答:“嗯。” “抓到她,我带你去我家,请你吃好喝好。”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晦涩,还带着几分不自然,似乎这样的话对他来说也不常有。 绿兽被这种水平并不高明的画大饼技术呛得一噎,但黑袍人喜怒无常,动不动就给它来一火巴掌,吓得绿兽呐呐不敢应声。 过了好一会,绿兽才意识到黑袍人或许说的是真话。 绿兽,“……我想吃人。” 它想委婉的拒绝黑袍人的邀请。 被使唤一次就得了,绿兽才不想跟着黑袍人走呢!哪里有它悠哉游哉的睡在沼泽里,直接等着捡现成的人来吃的生活方式过瘾啊! 而且—— 没有人会接受绿兽这么一个随时都可能伤害到自己同族的兽类。 妖兽这么说,就是想让黑袍人知难而退。 黑袍人,“可以。” 不止,他顿了顿还补充了一句,“喜欢吃魔还是灵?” 绿兽,“……” 天菩萨! 原来这还能选的吗?! 绿兽羞赧:“可以吃妖吗,我被关在这儿已经好久没吃过妖了,怪馋人的。” 这大馋小子。 黑袍人点头,“可以,只要你能抓到——” “她。” 他手指指向阮蔚背影的同时,绿兽更是兴奋的动了。 - 阮蔚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狂奔。 她刚才为了避免分神,只好将沼泽下的东西拼了命的往沼泽深处里引。 闹得现在跑出去也费劲。 阮蔚御剑疾驰了半晌,好不容易才看见了已经焦急的不行,但还是十分听话的开始缓步撤退的握瑜和柳渡筝。 阮蔚,“御剑、快御剑!跑跑跑!!!” 她话音刚落,握瑜就十分迅速的抓起了还没反应过来的柳渡筝,一跃而上,站在了自己的剑身之上 握瑜,“知道了师姐!师姐你多加小心!” 阮蔚点了点头。 扑通—— 心脏传来了异样的微微麻痹,阮蔚背上的冷汗忽如其来。 握瑜,“师——” 她的瞳孔睁大的有些不可思议。 像是惊惧到了极点。 一看握瑜表情,阮蔚就已经知道了。 多半是那玩意儿又追过来了。 但此时,阮蔚已经不是那个只能东躲西藏、完全摸不清敌人目标和想法的阮蔚了。 她是战斗型·钮钴禄氏·阮蔚! 可恶! 腥臭袭来,阮蔚一个下腰闪避,一连几道封锁阮蔚走位的水柱,愣是没一道射中阮蔚纤细身躯的。 “漂亮!” 这般炫技似的身法,把柳渡筝看的眼睛一亮一亮又一亮。 柳渡筝还想再夸两句,却忍不住瞳孔微缩。 她高呼道:“阮蔚你又要做什么?!”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阮蔚在成功闪避了所有水柱后,她本可以选择突出重围和柳渡筝二人汇合,加速向沼泽地之外逃去。 但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阮蔚,“别担心我!” 这次比上次好点,阮蔚作死之前甚至知道发个前情公告了。 真是可喜可贺呀! 她猛地回头调转剑身,向着腰间一抹,长鞭在手。 阮蔚向着柳渡筝猛地甩去,就十分迅速的达成了百分比完美套环成就呢! 准备工作已就绪。 阮蔚毫不犹豫的从剑身上一跃而下,一个猛子就扎进沼泽之中。 她直直的迎着那黑水之下、渐渐冒起的更多的波纹之处而去了。 感受到手中绳索那不断传来的拉力时,柳渡筝简直快疯了。 你丫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啊!!! 她一边无可奈何的死死拽着长鞭,一边又长吁短叹,她在心中感叹着自己的命运不顺,该死的第一天就碰见了这么疯的。 在柳渡筝眼里。 一头扎进沼泽地里的阮蔚简直比真正的沼泽地还可怕。 在阮蔚‘自愿’进入这如此腥臭的沼泽地之后。 柳渡筝看她比看烂泥还恶心。 这是一个洁癖的自我修养,改不了的。 柳渡筝只能在内心向着阮蔚说抱歉。 握瑜则是在阮蔚身影消失的一瞬间捏紧了柳渡筝的手臂,这样方便在万一柳渡筝也被拖下去的时候拉上一把。 握瑜怔怔地看着阮蔚投身泽中。 犹如蝴蝶扑火般的势气。 和决绝。 握瑜看不明白,但她大为震撼。 阮蔚沉下去的地方咕噜咕噜的冒上了几个泡泡,她向下去了,那一直只追着她咬的水柱自然也随之消失。 与此同时。 绿兽有些着急的对黑袍人说:“大人!我的本体在您手上,她这样沉下去看,就会发现我不在了!” 阮蔚的灵气感知力实在出色。 正如她能感知到沼泽下的不平静一般,像绿兽这些元婴期的妖兽自然也能感觉到阮蔚的神识有多么的敏锐。 绿兽刚才埋伏时,几乎是尽可能地收敛气息了。 可它没想到,已经这么小心谨慎,居然还是让这个小妮逃了!!! 这事要是传出去,那它这个药谷第一黑袍人专属威武大将军的脸面还要不要啦?! 绿兽再一次将目光投向黑袍人,“大人?” “我能不能下去捉她,我保证,我保证我会回来的!” 它绿豆大的小眼睛转啊转。 绿兽:回来个屁!老子下去就先吃了她,敢烧老子,早晚有一天吃了你! 黑袍人微微一笑,“不行。” “既然你已经没用了。” “去。” 黑袍人这次没有用火,火是用来惩戒的,不该用来杀人。 于是,他只是轻轻的抬起了手。 两指一并,血线绷飞。 “扑通、咕噜咕噜——” 绿兽那绿豆大的小眼睛彻底定格在了那个耍阴谋的瞬间。 它的头滚落在了沼泽边,它的身子静静的伏在沼泽之中。 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与此同时,阮蔚拽了拽腰间的长鞭。 控制沼泽的东西已死,柳渡筝一用力,阮蔚直接从沼泽之中飞身而出。 第305章 义父 黑袍人很冷静。 他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像是完全不将这种事放在眼里。 也确实如此。 黑袍人来到这儿也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起初,他是想看看池衿,这位魔族四皇之首唯一的血脉,究竟在通州混出了什么名堂。 反正郁群青自己也是这么说的。 王座之上,黑沉阴郁的魔修笑着说:“去呗。” “你也替我去看看,那蓬莱究竟有什么好的,叫一个废物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 郁群青知道,池衿破开了万魔窟的屏障。 他也知道,池衿去往了蓬莱。 对于郁群青来说,池衿能够自己破开屏障是他意料之外的,他本来是想让这废物在万魔窟死个干净的。 但池衿活了下来,更不止是活着而已。 这就让郁群青很不爽了,他并不喜欢‘孩子’这种东西。 尤其是—— 她的孩子。 黑袍人并不惧怕郁群青。 听见郁群青这种不咸不淡的讽刺语气,他也只是笑笑:“好的。” “义父。” 郁群青喜欢听黑袍人这样唤他,他不喜欢自己的亲生孩子,却格外喜欢抢来的孩子。 - 通过一些手段,黑袍人来到了通州。 他的目标很清晰。 池衿那时候已经比过两次小比了,再加上他出色的相貌,打听起来并不很难。 他花钱买下了十方大比前两次的留影石,并在驿站认认真真的看完了这些留影石。 出乎黑袍人意料的事,他的这位义弟…… 似乎有了喜欢的人。 目之所及、神之所往,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是被这么一个人牵动着。 在黑袍人眼中。 池衿望向阮蔚时的眉眼,和当年郁群青某段时间的笑眼竟微微重合,父子俩相像的不像话。 黑袍人当晚就扫空了十方大比所有录到了阮蔚的留影石。 他越看越觉得神奇。 父子俩陷入爱情时的模样确实很相像,但这选人的品味嘛,黑袍人实在不敢苟同。 他是见过那位被锁起来的义母的。 温婉、柔和、如死水一般。 但池衿的这位师姐显然不是似水柔情。 这是一座火山,还是座活火山,还是随时可能喷发的、喷发起来完全不会停歇的那种! 但意外的活络。 越看留影石,黑袍人就越想看看阮蔚真人。 他想见见这位极富‘盛名’的表面的仙女、实则是流氓的十分选手。 与此同时,黑袍人也有几分诡秘心思。 他想知道、他想看着、他想亲身验证——阮蔚在知道池衿真实身份后的反应,还有池衿知道身份暴露之后的狼狈。 是会忠贞不渝、还是大义灭亲呢? 光是想想,黑袍人就觉得那个场面一定会很精彩! 于是他进入药谷,跟踪阮蔚。 他期待阮蔚遇见池衿。 他盼望通州天下大乱。 - 阮蔚被柳渡筝直接拉回了岸上。 她顶着一头糊泥,皱着眉说:“没有,底下没有了。” 阮蔚捏指成诀,一团水汽凝成水团,劈头盖脸的浇了自己一身。 柳渡筝捂住鼻子给她递了个手帕,“什么没有?” 阮蔚,“元婴,没有了。” 柳渡筝一愣,她默了默。 确实。 自从阮蔚一个猛子扎下去像是要和底下老怪硬碰硬的时候,柳渡筝就没有那种被蛇类紧紧盯住的感觉了。 阮蔚还在纠结,“怎么能没有了呢……没有、没有的话,那我炸谁啊……” 她的声音渐小。 柳渡筝听不太真切,但她十分敏锐的听进了关键字。 柳渡筝,“炸?什么炸?你要炸哪儿?!” 她倒是先炸毛了。 握瑜,“大惊小怪。” 阮蔚还没说话,就听见身后猛有劲风袭来。 她眼神一凝。 反手就是一剑刺回。 柳渡筝惊讶,“好快!” 这优秀的反击神经都仰仗于丰无涯那神出鬼没的铁拳。 蓬莱仙宗的弟子永远都不知道丰无涯的无情催吐拳会以一个什么样的方式,又是从一个什么样的角度直奔他们而来。 躲闪,是蓬莱仙宗学剑的第一课。 阮蔚回头,终于看见了那朝自己挥拳而来的—— 阮蔚,“人?” 眼见一拳不中,打昏抗走的目的不能够达成了,黑袍人十分惋惜的叹了口气。 黑色的兜帽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下方的小半张脸。 黑袍人,“嗯,是人哦。” 阮蔚,“……” 她微微蹙眉。 不知道为什么,阮蔚总觉得自己面前这个玩意儿有一种好贱好贱的感觉啊! 第306章 不喜欢我的都没品 人虽贱,却不得不防。 阮蔚紧紧的盯着面前的黑袍人,她握剑的指尖正在微微颤抖。 从这人出现在阮蔚视线中的第一秒时,先天灵体发出了极其强烈的预警,震得阮蔚心神皆是恍惚。 确实非常不对劲。 阮蔚看不出面前人的修为。 要么,是他用了隐藏修为的法器,要么,他的修为已经远远的胜过阮蔚太多太多。 再者,药谷里怎么能有人呢? 这可是十方大比举行期间,万丹谷再粗心大意也绝不可能随便放一个毫无作用的人在这儿。 最后。 阮蔚紧紧的盯着黑袍人刚才挥拳时露出的左手,他的左手上也佩了一个束袖。 那个束袖的样式。 她见过的。 今生蓬莱岛初见,池衿便带了这样一个简单的黑色束袖。 后来。 阮蔚再也没见他戴过那个简单的样式, 但无一例外,池衿总是将自己的左手遮得严严实实。 为什么阮蔚会记得呢。 那样的林间初遇,天时地利人和之美景,便是阮蔚这般凡土世人皆不放在眼里的,也实属是想忘也忘不掉。 黑袍人察觉到了阮蔚的目光凝聚在何处。 他便也随意的理了理左手束袖,大大方方的将它展示给了阮蔚看。 阮蔚的眸色渐渐深沉。 黑袍人挑眉。 这本该是一对束袖。 是义母做的。 从阮蔚的反应来看,他的义弟倒是不曾忘却母亲。 他自己的这个还是义母发疯认不清人的时候,郁群青逼着他扣在左手上的。 尽管—— 他并不是左撇子。 - 黑袍人在水镜中出现的瞬间。 场外已经炸起了轩然大波: “我靠、我靠!这人谁啊?!” “阮蔚刚才不是说自己传送出错了吗,但比赛还在继续,她们还在药谷里面,应该没什么事……” “难道就我感觉很不妙吗……她们不知道掉到了什么地方去,此时还冒出来一个上来就打的不认识的人,想想就好恐怖啊!”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阮家家主好像用家主令调了数千精兵包围药谷了哎!你们说,这是不是真的出事了啊???” “万丹谷!给个说法!这到底是不是你们安排的啊?!” “是啊是啊!万丹谷给个说法啊!!!” “嫡传的命也都是命啊,你们不能因为这三个人里没有自己宗门的弟子就不上心啊——” 在阮蔚说出那番话之后,大家本就有所猜测。 此时黑袍人的出现,阮萳之的调兵,大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人心惶惶。 便有呼声不断。 而人从众,此时此刻,他们便强硬的要求万丹谷给予他们一个心安的答案。 掌门席位处。 万丹谷掌门几乎是颜面扫地,一把年纪的人了,急得满头是汗。 毕竟这黑袍人还真不是他找来的。 万丹谷掌门颤颤巍巍的开口: “这是敌袭、是敌袭!” “万丹谷没有这般打扮的怪人,我们谷内弟子没有修武道的,更不可能偷袭别人家的嫡传——” “十方大比期间,老夫早已将药谷内的妖兽都挪了地方,布下屏障之前也特地寻过谷内是否有未能来得及撤离的人。” 静乾拍桌而起,“依你所说,这人难不成是插了翅膀飞进药谷的不成?” “请您说实话,这人,你究竟认不认得?” 她是万剑宗执法堂堂主,本就有纠察之责。 “不认识。” 万丹谷掌门苦笑一声:“老夫敢以性命担保,这黑袍裹身之人,绝对和我们万丹谷没有任何关系!”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敌袭? 黑袍人出拳之时,没有灵气。 一、不用灵气的是什么种族? 二、灵族还能有什么敌,那不就是魔族吗?! 阮萳之目眦欲裂: “你说什么?!” 他两眼发黑,猛的一下撑着两边从椅子上起身,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 他不能、不能就这么干看着! 万丹谷掌门连忙大喊:“阮家主、阮家主留步——” 阮萳之,“你还要拦我?” 他直接拔剑,赤兔剑气直指对方面门,“让开。” 声如寒冰,冻绝三尺。 万丹谷掌门叫苦不迭,他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想拦你——” “是因为你进不去!药谷是有封印的,三日一启,其他时候都是进不去的,强行进入是会被药谷排斥的啊。” 月华也凑了上来,“这我倒是有所耳闻。” 静乾此时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如何该如何是好。 他们现在进不去,阮蔚三人的传送符又出不来。 这简直是死局! 曲卧云,“破封印的话,我可一试,三个时辰,破的了就破,破不了就……” 她倒是提出了一个值得一试的建议。 不少人纷纷附和。 这场小比眼看着是举办不下去了,现在疑似魔族也参与了进来。 可蓬莱仙宗的两个嫡传若是折在了小比中,通州可就真的要腹背受敌了。 有人瞥了眼面色阴沉的阮萳之。 更甚者,通州或许还不止腹背受敌,大概是要内战不断、分崩离析了。 没有人愿意看见这样的场景。 他们只能不断地通过言语说服、精神抚慰来尽可能地稳固住阮萳之这颗已经到了爆发边缘的定时炸弹。 阮萳之此时已经懒得在同这群眼中只有自家利害的人争辩了。 他垂下眼睫,偏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出一处阴影。 “阮家主,我觉得可以等一会。”静乾说。 阮萳之冷笑了声,他反问道:“等?” 他突然出剑,赤兔剑向地面一划,划出好长一道痕迹来。 三个时辰。 若那黑袍人真的是什么图谋不轨之人,三个时辰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阮萳之:“别跟着我。” 他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阮萳之不想等待,他的前二十年人生中,就是因为等待,错失了太多太多的机会。 当初父亲被杀,阮萳之不得不蛰伏于阮河身边。 他在黑暗里沉了太久,便不得不错过了妹妹完整的童年、少年时期。 恍然再见。 小团子就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阮萳之甚至不知道阮蔚那几年是怎么生活的。 她平日里爱吃的是什么、爱玩的是什么、她喜欢的颜色、她第一次握剑是否害怕、她破境筑基和金丹的时候疼不疼…… 他将幼妹丢在那高寒的仙门之上。 他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他不知道她会不会想家。 因为分别,阮萳之统统不知道了。 阮萳之好后悔。 却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 他甚至不敢在阮蔚面前提起那令他们两人都耿耿于怀的四年。 正如此时。 阮萳之不想再等待一个虚无缥缈的时机。 常规的手段进不去,那就用些非常规的手段! - 黑袍人微微一笑,他看向阮蔚的目光十分慈爱: “我认识你。” “阮蔚。” 阮蔚原本正要举起的长剑骤然顿住,她挑着眉梢,“呦,这是什么新式搭讪么?” 黑袍人,“怎么可能,我可是——” 阮蔚,“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我拒绝。” 听起来像骂人,当然也确实在骂人。 她笑时眼瞳弯起,十分正经的摆了摆手,示意拒绝。 黑袍人额角青筋一跳,再次开口试图解释: “不是,我真没那个——”意思。 阮蔚,“行了,我知道我知道,不必多说,我都懂的。” 她一副姐都懂姐理解的表情。 黑袍人欲言又止,“……” 妈的。 就是这点,和义母的性子简直拐出了个九曲十八弯! 义母性格柔和,听说幼时父母双亡,性格也敏感自卑些;不像阮蔚,她浑身上下就闪烁着一种夺人眼球的光芒—— 不喜欢我的人都没品! 虽然她确实有这个资本。 但黑袍人可不喜欢灵族,他才不会像郁群青那样弄出个半魔小鬼来好。 话说池衿要是和这位壮士有后,那得是什么血统来着? 额……四分之一魔? 第307章 我知道你是魔修 因为看过留影石,黑袍人有点心理准备,但明显还是准备少了。 他就没见过阮蔚这么抽象的。 黑袍人扶额,“我没跟你开玩笑。” 他晃了晃左手的束袖,凤眸中划过一丝调笑,“你认识的,对?” 阮蔚面不改色,“我有突发性双目失明症。” “糟糕,发作了,我看不见了。” 柳渡筝看着阮蔚那面无表情的脸,和她那声情并茂的声音,柳渡筝有些羞耻的沉默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 阮蔚的演技还是那么的炸裂啊! 黑袍人,“……” 我看你是有脑子时不时犯抽症。 他深吸了一口气,他倒是还想着能和阮蔚好好的说会儿话:“不想谈?没关系啊,需要我说出他的名字吗?” 阮蔚微微一笑,“请说。” 黑袍人一怔,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等等。 她为什么一点都不着急?! 阮蔚甚至还提高音调催促道:“怎么不说啦?是突然又不喜欢说话了吗?” 黑袍人惊疑不定的看着她,等等等等…… 这和他预设的反应不一样啊! 阮蔚不应该立刻马上露出一副十分焦急的表情然后迅速的求问自己要如何才能放过他们这对苦命鸳鸯的吗?! 你们灵族怎么也不按着自家人写的话本走剧情啊! 阮蔚,“不说?” “没关系,那我来说。” 她从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池衿的身份是纸包不住火的。 阮蔚没有要替他广而告之的想法,但这也不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这种事威胁的理由。 疮口不处理,只会发烂、发臭。 阮蔚喜欢快刀斩乱麻,她也信奉长痛不如短痛。 阮蔚笑着说: “我知道你是魔修。” 这话一出,柳渡筝和握瑜齐齐地朝后退了几步,瞬间和黑袍人拉开了距离。 尤其是握瑜,她瘦弱的身躯都开始了止不住的颤抖。 仅仅是因为魔族二字,她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当年灭门时的那个血夜,那个让她失去了所有依仗、所有爱憎的夜晚。 这时的颤抖并不是害怕,而是因为握瑜此时神经跳动的甚至有些兴奋过头了。 她立过誓。 要杀尽天下魔族。 阮蔚说话间,背在身后的手指稍微动弹了一下。 她画了一个闪电的符号。 就站在阮蔚身后的握瑜瞳孔微缩。 师姐是想…… 黑袍人向前进了几步,他被阮蔚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勾起了更大的兴趣。 他很确信自己什么都没表露,没有任何暴露身份的信息给到阮蔚。 那么。 阮蔚又是如何知道的? 黑袍人笑道:“你怎么知道。” 他再也不压制体内的魔气,魔气如喷涌式的爆发了出来。 他说:“这样舒服多了。” 这是阮蔚她们第一次直面着带着肃杀血腥气味的浓黑魔气。 阮蔚脸色一白,闷哼出声。 阮蔚的先天灵体极其的排斥着这种浓郁的危险,先天灵体厌恶魔气,噬心蛊渴求魔气。 她体内的两股力量正在不断地对冲着。 原本突破金丹后,她那被压制在了小臂位置的噬心蛊印记竟然借着这股魔气的刺激,隐隐有了向上冲刺的架势! 阮蔚只能分出小部分灵气去压制着它。 听见了阮蔚的闷哼,看清了她煞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黑袍人呦了一声。 他笑着说:“还以为是硬骨头,没想到,你也是撑不住了啊。” “我赶时间,搞快点。” 他随手点起一团火,淡蓝色的,晃悠悠的火。 握瑜对此非常敏感。 方才那股随着水柱升起而散出的异香,更明显了。 握瑜蹙眉。 她之前闻到过类似的味道,是谁呢…… 淡蓝色的火,好眼熟。 是—— 池衿?! 握瑜瞬间瞪大了瞳孔。 她的身子再一次颤抖,她却找不到任何让自己停止下来的办法。 停下……快停下! 不要想了! 无数道纷扰的念头直接涌上了握瑜的脑海。 池衿他从来不会提起自己的父母……他的左手上也有一个束袖……他说自己来自苍山可是从来没见过他和苍山有什么相关之处…… 他、他怎么能是—— 不! 这不可能! 握瑜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漏了一个大洞,风雪夹着霜,叫人遍体生寒。 无论再怎么否认。 池衿身上总有太多太多的疑点。 她似乎都已经明白了。 也渐渐地,认命了。 握瑜垂下头,腮边似有水色闪过。 可水色也像寒光,又如霜雪般冷厉。 崔晏君当日思考着的,他们二人之间绝不可能出现的,那无法调和的矛盾—— 出现了。 第308章 “boom!!!” 阮蔚背对着身后二人,她没有察觉到握瑜的眼神变化。 她看着面前已经准备动手的黑袍人,唇角略微弯起,扯出一抹不咸不淡的笑。 黑袍人顿住,他问:“你笑什么。” 神经啊。 阮蔚两手一摊,她甚至不做任何的防御姿势,她指了指手。 “你也是火灵根?”阮蔚问。 黑袍人笑着点头,“对。若不是这火灵根,我活不大。” 郁群青是因为火灵根才没杀他的,那段时间义母疯的厉害,郁群青不得不找一个‘替代品’先哄着些她。 阮蔚:“那你可千万要对准咯 ~ ” 她这话,似乎意有所指。 黑袍人蹙眉,“你再说什……” 话音未落。 剑光瞬起。 阮蔚将浑身剩余的灵力皆是倾注于此一剑之上,一剑破十力,漫天剑影纷乱,直指面前黑袍人。 她永远贯彻一个原则——先下手为强! 在短暂的反应时间之后,柳渡筝迅速提剑跟上。 “舞雩!” 柳渡筝的唇角缓缓溢出一抹鲜血。 淡紫色剑气融入剑身,她强行以并非本命之灵剑使出了这一招。 这实在是太艰难了,这柄剑烂的要命,内心空空,柳渡筝从来没用过这么难用的剑! 阮蔚赞许的看了柳渡筝一眼。 第一次用一柄新的剑还能强行使出本命剑才能用的招数,看得出来柳渡筝是下过苦功打基础的。 黑袍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两相夹击逼得不得不收起蓝火。 他五指成爪,只靠一双铁爪就挡下了她二人的夹击! 黑袍人有些玩趣的动了动手指,“你们在给我挠痒痒吗?” 面对不知实力几何的敌人,阮蔚和柳渡筝已然拿出了自己目前能拿出的最大杀招。 阮蔚面色惨白,却还是笑着问: “舒服吗。” 黑袍人微微眯起凤眸,第一次目光中带上了几分冷意。 他喜欢看热闹,却不喜欢别人把自己当热闹看。 黑袍人尤其不喜欢阮蔚的眼睛。 那双清亮的、似乎从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心上的眼睛。 就像—— 一根无法被折断的建木。 但阮蔚和柳渡筝合击的这一下,黑袍人也确实停顿了一瞬。 阮蔚也只是需要这么一个瞬间! 阮蔚直接咬破手指,再次以血绘符。 阵法她不敢说十拿九稳。 但符箓,阮蔚有自信百发百中! 她唇边血珠点点,指尖也落下滴滴血色,以血绘成的符箓在空中凝成了点点金色。 阮蔚画符,永远都是一气呵成。 这是她第一次以血为线画符。 从前两次,一次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一次是为了争一口少年意气。 这一次,却是毫无疑问的求生。 阮蔚最后指尖落下的瞬间,符箓仿佛也感受到了她的急迫,金光几乎是转瞬凝成。 符文成型又转而碎灭。 以上不过眨眼。 等黑袍人意识到了阮蔚在做什么时—— 阮蔚那带着丝丝血腥气味的符箓已经完成了绘制、成型、天道应允、碎裂的所有程序。 黑袍人五指成爪,直接就要朝着阮蔚抓去。 阮蔚一个闪身就避开了他的擒拿。 少女飞扬的发丝,白皙的脸的绯色的唇,艳的不像话。 她高呼: “握瑜!放雷!” 阮蔚唇齿生寒,吐出来的话比万年寒冰还要冷: “淦!劈死他丫的!” 黑袍人一怔。 在阮蔚身后忽然闪现出来的握瑜绷着一张小脸,她眉目间满是刺人的恨意。 握瑜,“去死!” 握瑜恨魔族,她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魔族。 尤其是面前这个。 似乎还掌握着池衿秘密的魔族。 要想让秘密被永远的掩埋,面前这个黑袍人就必须死! 不该说的话就不必再说了。 握瑜想过了—— 就算池衿是魔族又怎么样。 池衿那个年纪、那个修为能杀得了谁?!他在阮家辖地时就为自己施针,是池衿将她治好了些的。 握瑜也知道池衿修杀道的理由,他说起要斩生父时的神情,握瑜这辈子也忘不掉。 池衿没有错,她才不怪他! 握瑜将全身的灵气统统都灌进了这一柄灵剑之中。 她的雷灵根并不稳定,这么久以来,也只蹭过常怀瑾的天雷。 握瑜能放出的雷不多。 但—— 足够了! 她的剑尖上,赫然凝着一道深紫色的雷霆。 握瑜猛地抡起手臂。 她将剑如投掷飞镖一般抛射了出去! 黑袍人却没有闪避。 因为—— 握瑜并没有向着他抛剑,那柄游动着深紫色雷光的长剑直直的戳进了沼泽地之中。 刹那。 电光烁烁。 阮蔚在瞬移符生效的前一秒,她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笑得好不肆意。 她双手张开,做了一个烟花绽开的手势。 阮蔚:“boo!!!” 黑袍人一愣。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大地都为之颤抖。 原本平静的沼泽被突如其来的雷光所入侵,一股强大的气流从地下喷涌而出,带着淤泥和火焰,冲向天空。 瞬间,周围的空气被灼热的火焰所吞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 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将周围高耸的树木连根拔起,它们像脆弱的玩具一样被抛向了远方。 沼气爆炸不过眨眼。 黑袍人被炸得瞬间倒飞了出去,他只能在这场剧烈的爆炸之中勉强护住了他最珍贵的脸面。 他怒吼道:“阮蔚!!!” 这时。 阮蔚已经带着另外两人瞬移到了不知何方。 学好数理化,走遍修真界都不怕。 在密闭的深潭淤泥里,沼气默默地积聚着。 沼气是一种易燃气体,主要成分是甲烷。 当沼气与空气中的氧气达到一定比例时,一旦遇到明火或火花,就会发生剧烈的燃烧反应,产生大量的热能和气体膨胀。 阮蔚在最开始落到这一片沼泽地的时候就向三人之中唯一能够引发明火的握瑜强调过。 若非必要,握瑜绝不能在这儿出剑。 握瑜对自身灵根的控制还不够稳定,若是贸然出手,很有可能会有无法控制的雷电随之泄出。 握瑜被阮蔚灌了一脑袋的知识。 所以,在阮蔚做出那个背后闪电的手势时,握瑜就明白了师姐想要做些什么。 而阮蔚当初主动的进入沼泽之中,也不全是为了寻找那隐藏在沼泽之下的玩意儿。 她想要搅动沼泽。 这样就会有更多的、沉积在沼泽底部的沼气缓缓的浮到面上来。 当沼气与空气相遇,比例达到危险的临界点,一个微小的火花,或许是一个不经意的火源,点燃了这潜在的爆炸物。 握瑜的雷灵根,就是这一点不经意的火源。 阮蔚原本只是想将此作为一个后手,她再嚣张也没有嚣张到——随随便便就要放火烧山然后牢底坐穿的地步啊喂! 但黑袍人的出现,就逼得她不得不到了动用这个后手的时刻。 魔族,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 他们必然有所图谋。 阮蔚不知道黑袍人的图谋是什么,但她也会有所猜测。 相同样式的黑色束袖,开口闭口的熟悉态度…… 这人是冲着池衿来的! 于是。 阮蔚和握瑜的想法类似——谁能够真正的保守秘密呢?当然是……死人啊。 死人才是最善于沉默的。 细小的雷电点燃了这片密林。 瞬间,燃烧反应如火山喷发般爆发,释放出巨大的热能和气体。压力如汹涌的海浪,无法被遏制。 这是许多人此生都没有见过的最盛大最绚烂的烟火。 镜蝶在碎裂之前,忠实的记录了这一场难以被复刻的爆炸。 爆炸瞬间,光芒如烈日般耀眼,绚烂的色彩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令人惊叹的画卷。火焰升腾,如凤凰涅盘,带着无尽的力量和美感,冲向天际。 在这短暂而壮丽的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一切都被这美丽而震撼的景象所吞噬。 谷外叫嚷着的所有人,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们震惊的,欣赏完了这一场‘烟火’。 第309章 她、讨、厌、身、高、梗 再一次空中自转式落地之后,阮蔚却没了力气稳住身体。 好在握瑜尚有灵气,她一下就接住了师姐。 顺带勾住了柳渡筝的衣带。 三人挂在树上。 阮蔚正要说话,却突然偏头咳出一口鲜血。 她站在爆炸的最前沿,便是瞬移符启动的再快,阮蔚还是受到了一点爆炸的冲击波。 阮蔚随手擦了擦。 握瑜瞬间紧张,“师姐?!你吐血了?!没事、没事!!” 说着说着,眼里竟是蓄起了泪。 握瑜没见过阮蔚这么凄惨的模样。 便是第一次小比,阮蔚和望溪行决战之时,握瑜也是昏着的;醒来后,阮蔚已经生龙活虎了。 这时,握瑜才真切的觉出了阮蔚身体的孱弱来。 在握瑜心里,阮蔚是高悬的日、是永不可能落下的太阳,也是那世上无难事只要阮蔚肯做的天仙一般的神女。 柳渡筝也连忙将阮蔚抱起,轻柔的放到了树下。 阮蔚倚靠在树干处,另外两人看着她微乎其微的喘息着。 柳渡筝,“你怎么样?” 她冰山脸上也难得的有几分关切的意味。 阮蔚没有力气说话。 她只能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她手臂处被魔气引动的噬心蛊还在不断地向着阮蔚的心脉冲击着。 阮蔚的脸色煞白如雪,她飘忽的不像世间中人,便真的好像爻歧所预言的命不久矣一般了。 阮蔚垂着眼睫,有些难得的松懈。 阮蔚快速的盘算着刚才的事。 这是她的习惯,阮蔚喜欢复盘,尤其是在她的身体疼的厉害的时候。 这会让阮蔚清醒。 她刚才。 想要黑袍人死在这儿。 这是阮蔚第一次对现实的人起了这么浓重的杀心。 无奈形势所迫,阮蔚只是看着黑袍人被炸飞,她也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死亡。 若是死了,皆大欢喜。 阮蔚觉得镜蝶应该是能记录到爆炸的前一刻的,那么,在通州众人的眼中,她们三人应该是‘被害人’。 黑袍人还没来得及提到池衿的身世,很好,暂时的管控住了。 若是没死…… 纸张已经被火烤透,摇摇欲坠。 阮蔚觉得,是时候和池衿开诚布公的谈一次了。 他们该谈一谈过去。 谈一谈池衿的重生究竟带了多少的记忆。 阮蔚也需要一个情绪的出口,她有点累。 大概是最近的事情纷杂,阮蔚都觉得自己有些超负荷了。 好的坏的都可以。 阮蔚想要一个能一起聊一聊过去的人,这会给她更添上几分动力,她才会更有勇气继续下去。 不能确定镜蝶是否转播完全。 阮蔚也不确定黑袍人有没有能够屏蔽镜蝶的能力。 跟着她们三人的镜蝶应该已经碎在了那片沼泽地里,现在的她们相当于‘黑户’,完全没有了镜头。 所以此时此刻。 当务之急是寻找出路,将魔族入侵了比赛现场这件事上报给师尊师叔们。 阮蔚睁开了眼,“小鱼儿,扶我起来。” 握瑜上前一把将她扶了起来,她还是有些焦虑,“师姐、师姐要不我背着你!” 握瑜弓起了自己的肱二头肌,“我有力气的。” 阮蔚,“不用。” 握瑜还想在说些什么的时候。 柳渡筝皱着眉拒绝:“别。” “那阮蔚的腿岂不是要在地上拖行。” “会拖烂的,别了。” 阮蔚,“……” 真服了。 柳渡筝还问:“阮蔚你自己说是不是。” 阮蔚连忙摆手。 不敢说、真的不敢说。 虽然柳渡筝说话一向都是那么的真实,但是你也是真的很会戳人心窝。 握瑜,“……” “柳渡筝你给我死啊啊啊啊啊!!!” 她、讨、厌、身、高、梗! 从此刻起,握瑜已经决定以后她要每天跳高、每天喝数十杯牛乳、每天!每天都要跑步三百圈来锻炼身体! 等着! 握瑜气呼呼的瞪着柳渡筝。 她要长到七尺……不!八尺、九尺!!! 方才稍显颓丧的团队这时的氛围倒是神奇的好转了。 除了—— 气虚无力的阮蔚被这两人架着走路。 她走的有些战战兢兢。 生怕身边的俩人一个不顺就真的打起来了。 不过好在—— 阮蔚觉得,柳渡筝和握瑜早就已经是成熟的大人了! 嗯。 就是除了走着走着就莫名其妙的给对方绊一下脚、走着走着又突如其来的讽刺两句、走着走着又撒开手不扶了走到一旁生闷气……之外。 她们……还是……成熟……的……大人……的? 被迫摔了n跤的阮蔚如是想道。 忍一忍—— 这俩都是妹中妹。 忍一忍就死了蒜了,呜呜。 第310章 大道无情最是有情 三人走着走着。 阮蔚忽然扯了扯握瑜的袖子示意她停下。 握瑜,“怎么了师姐?” 她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 阮蔚看上去也有几分呆愣,此时她也稍微恢复了几分力气。 她撸起自己袖子一看。 那本来已经借着魔气不断冲击着阮蔚灵气封印的噬心蛊,此时却又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 噬心蛊骤然变得安静了。 “不对。” 阮蔚喃喃道:“小鱼儿,你闻得出周围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吗。” 握瑜闻言,连忙仰着脑袋向四周猛地嗅了几下。 “奇怪……有一股奇怪的香味。” 不浓不淡,却格外的沁人心脾。 只是这么闻了几下,握瑜竟觉得自己刚才被沼气爆炸冲击的有些发闷的胸口都舒缓了许多。 握瑜低头看了眼阮蔚手臂上仿若沉睡的黑色蛇印。 噬心蛊从来不会如此乖巧安静的蜷缩的,它通常,只会无休无止的掠夺、冲击、嗜血。 而师姐眉心处的褶皱也明显有了被抚平的迹象。 握瑜已然明白。 这似乎……是一个极好极好的机遇! 朝着那香味飘来的方向又细细嗅闻了一会后,握瑜说道:“师姐,前面有一种我从来没闻到过的……似乎是草药香。” 她压制住了心下激动,尽量将声调放的平稳了些。 同时,握瑜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柳渡筝。 师姐中蛊一事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也没有必要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这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阮蔚莫名觉得自己手臂上的噬心蛊印记忽然变得有些炙热,连带着,她的心也开始滚烫。 扑通、扑通,心间在不断的被敲响。 阮蔚,“去看看。” 阮蔚如水般的眼眸划过一丝深意,她估算了下黑袍人追上来的可能性,决定还是先去前面看看。 万一…… 万一就是真的呢? 柳渡筝听了有些发愣,她有些不赞成,“为什么还要摘草药?有魔族混进比赛场地了,我们应该尽快的捏碎传送符出去向师叔她们汇报。” “阮蔚?” 柳渡筝瞥过来的目光带着十成十的不解。 在她看来,阮蔚早就该捏碎传送符出去了。 方才黑袍人的一句我认识你,想必此时外面应该已经炸开了锅! 这个时候还不出去解释清楚。 柳渡筝都不敢想,到时候会有多少盆脏水会被一气儿泼到阮蔚的身上。 面对柳渡筝的关心。 阮蔚却垂下眼睫,避开了柳渡筝的视线。 她不是圣女,做不到舍己为人。 更何况,阮蔚向来都不在乎庸才对自己的看法,她无所谓别人的评价。 或许能遏制噬心蛊的草药就在咫尺,阮蔚不可能忍得住不去确认。 柳渡筝是典型的正道嫡传。 她似乎没有考虑过别的选项,她只会选择对整个通州更有利的选项。 大道无情最是有情。 修习无情道的柳渡筝,倒是在万剑宗的教导下,对这片腐朽中常存着的通州大陆爱的深沉啊。 阮蔚,“传送符没用了,我试过。” 说完,阮蔚将芥子袋中自己的传送符拿了出来。 黄色符纸早已断成了两截。 早在黑袍人要动手之时,阮蔚就已经尝试过撕碎传送符跑路了,她撕开它,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反应。 阮蔚由此决断。 在药谷的这一处夹缝之中,传送符是用不了的。 柳渡筝闻言有些吃惊,“什么?就没用了?!” 进来的时候万丹谷谷主还跟每一位嫡传保证过了,就算是万丹谷那战斗意志极弱的脆皮小崽子,也绝对能够在捏碎传送符的那个时间就开始传送。 阮蔚点头,随手把一张传送符递给了柳渡筝。 阮蔚:“你不信的话就自己拿着,想捏就捏。” 反正捏了也出不去。 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难不成阮蔚这个时候还会骗她玩? 无数次·受害人·柳渡筝,“……” 阮蔚这般坦荡,柳渡筝一时也有些不敢轻举妄动了。 好像……是真的? 阮蔚说: “走,再不走,小黑就快来了。” 黑袍人,简称“小黑”。 握瑜大步跟上。 一切跟姐走,一切听姐指挥,她是阮蔚坚实的拥护者。 柳渡筝看着前方两人缓步向前的背影,内心略微一思索,也只好跟了上去。 这一处林子,她也不认识。 这药谷之中还有一个生死未卜、行踪不定、善恶成谜的魔族人,柳渡筝可不敢在这个时候犯犟。 她又不是傅弈。 没有那么好那么好的运气。 柳渡筝孑然一身, 阮蔚在内心默数了三个数之后,果然就听见了柳渡筝跟了上来的脚步声。 她略略勾唇莞尔。 三人寻找出口的目标再次变更为寻找草药。 靠着握瑜那越用越灵的鼻子,她们最后走到了一处山洞前。 握瑜:“就是这里了,香味就是从山洞里面飘出来的。” 阮蔚看了眼,“好。” 柳渡筝看着里头黑漆漆的洞口,眉心忽然一跳,她有些不好的预感。 柳渡筝:“要进去吗?感觉有点……” “阴森。” 握瑜补充道。 阮蔚大手一挥,“我自己进去,你们俩在外面等我。” 她并不打算让人跟着自己冒险。 柳渡筝不可以,握瑜更不可以。 阮蔚将自己手中的剑捏的极紧,她这次,再也不要将性命交到任何人手中了。 不能再像前世。 哥哥千辛万苦寻来的救命圣药就被‘自己’拱手让出。 这次的药,阮蔚会自己取! 一路上,阮蔚感受着自己手臂上的噬心蛊印记越来越乖顺,她对山洞中草药的猜测也由五成渐渐的升高到了九成把握。 虽然心里有底,但阮蔚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不是…… 她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比个赛还能找着救自己命的东西,瞬移符的随机方向竟然能正好传送到这儿附近,这简直颠覆了阮蔚对自己的非酋认知! 她从来没有这么欧过!!! 阮蔚:天道!爹!你下次对我更好一点你就是我干爹!!! 握瑜不放心阮蔚,“我和师姐一块进。” 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倔强。 通过阮蔚手臂上噬心蛊的异样,还有阮蔚那难得松懈的神情。 握瑜当然猜得到这山洞之中是什么东西。 偶尔。 握瑜会觉得阮蔚看起来……好孤单。 就好似一棵生长在峭壁之上的、永远都挺直着面朝玄日的青松,俯览众山小,身旁却无一草一木相伴。 有时,握瑜也会在池衿身上看见同样的意象。 她觉得,师姐和池衿似乎都有一些无法与她们其余人说明的难言之隐。 可这样实在太苦了。 握瑜想要陪着阮蔚,一直一直的陪着阮蔚,再危险也不怕。 阮蔚摇了摇头,“不用。” “山洞里没有东西,那株草药……对我也没有敌意。” 七窍玲珑在不断的告诉阮蔚:进去!快进去!一定、一定要进去! 这是阮蔚第一次有这么令她浑身舒畅的预感。 她本是个不信第六感的人。 但此时此刻,似乎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又似乎是机关算尽之下的巧合阴谋。 总之,阮蔚在下一次的死线到来之前,她来到了这处山洞。 不仅如此。 她还突破了金丹,延长了时间。 现在,阮蔚还能够亲手解开自己早夭的命运。 这简直是,撞大运了! 虽然不想这么形容,但阮蔚还是觉得这一切真的像做梦一般的顺利。 是天道麽。 它是不是在这中间做了些什么呢。 还是,过去的自己呢。 也许这一切,也只有阮蔚这种丝毫不觉得自己付出了多大努力的人才会觉得这是一件撞大运的事情了。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阮蔚已经把她所能做到的一切都做到了极致。 自十一上山开始,阮蔚迄今已经十七。 六年来,日夜兼程,阮蔚从没有过一刻休息。若非如此,她绝撑不到这个时候。 天道注视着一切。 正如它自己所说,天道是公平的。 你失去了多少,就该得到多少的回报,天道不会徇私,它只会给予嘉奖。 但你若说天道是真的没有喜恶吗。 不。 它当然有。 天道喜欢良善、勤劳、坚韧……这样的人;天道厌恶滥杀、邪恶、怠惰……那样的人。 所以,此时的回报,是补偿、怜悯。 亦是应得。 第311章 爱得不完全,厌得不外显 阮蔚没有过多犹豫,在感觉到身体基本上恢复了三成力气之后,她直接走进了幽深的山洞之中。 握瑜本想跟上去,却被柳渡筝拉住了。 柳渡筝,“你那身手就别进去给她添乱了。” 很现实的一句话。 饶是早就对自己的实力有所认知的握瑜都忍不住扁了下嘴。 她有点恼,“我怎么样不要你管。” 握瑜自觉地站到了山洞的另一边,当起了尽职尽责的守卫。 她不想和柳渡筝说话。 但柳渡筝可闲着呢。 柳渡筝冷淡的扫了她一眼,“我不管?” 这话实在是很伤人心。 她们是朋友。 她怎么能不管,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原本光芒闪耀的朋友就此黯淡下去?! 柳渡筝深吸着气,强迫自己冷静。 她停顿了一会,然后很不客气的说道: “常握瑜,你的师尊没告诉过你吗,你不适合练剑。” 简单的一句话,却彻底扯下了握瑜平日里最不愿意被提起的遮羞布。 握瑜怒了,“你!!!” 柳渡筝不怵她这模样,反而继续说道:“看你反应,他说过,对吗。” “既然说过,你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 她的声音满是不解,柳渡筝一直不明白原本修符道的握瑜究竟为何忽然转修了她从不擅长的剑道。 握瑜怔然,“我……勤能补拙,有何不可?” 她的声音渐小,像是也明白自己说的不对。 柳渡筝冷笑了声:“勤能补拙?” “若是从前,你说这样的话我还是会信的。现在,我不信。你常握瑜扪心自问,于剑道上,你是否真心喜欢?” “我记得,你当初以符入道,比你的兄长还早些筑基。” 柳渡筝和握瑜认识的很早。 柳渡筝很小就拜入万剑宗了,天生的变异冰灵根,于剑道上的天赋出类拔萃,她早已是众人公认的下一届嫡传候选。 她曾代表万剑宗拜访过常家。 那时候,常握瑜还不是现在这样的。 握瑜猝不及防被柳渡筝提起了过去的事,她一时也有些恍惚。 原来…… 她也是胜过常怀瑾一次的吗。 在符修人才辈出的常家之中,原来她也曾快过兄长一回麽。 握瑜有些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转剑修的原因了。 她只记得后来。 这剑,修着修着,总是有人否定,总是有人劝她转回去。 握瑜胸口憋着的火也愈烧愈旺。 她一边不服气一边又认命。 一母同胞,自己怎么能事事都比不上常怀瑾、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废物! 常握瑜就是这样的人。 爱得不完全,厌得不外显。 柳渡筝的眼眸像是从凉水中刚捞出来,看人时,竟也带上了几分彻骨的寒。 柳渡筝:“你在发什么疯。” “常握瑜,你还要浪费自己的符修天赋,陪着你那傻子兄长胡闹多久?” 啊…… 想起来了。 握瑜彻底哑了火。 握瑜是因为常怀瑾才修剑的。 那段时间,常怀瑾忙着继任少主的相关事宜,握瑜就躲在房中不愿去看。 她当时有些愤青。 既恼怒族中没有眼光的长老,也怨怼从未将自己纳入选择的父亲,还有些……嫉妒那身为得益者的常怀瑾。 虽然常怀瑾没有错。 可当少主仪式时,握瑜看着身边寸步不离的,高高兴兴的穿着自己故意为他择选的并不合身的衣袍的常怀瑾。 她的哥哥,常怀瑾。 明明还是觉得不公平,握瑜却还是由衷的替他开心。 她开心的垂下泪来。 因为这世上没有人比常握瑜更知道,这世上最爱她的人是常怀瑾。 永远都是常怀瑾。 或许从那时起,握瑜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要永远跟常怀瑾在一块。 这是世上独一份的偏爱,他们是一同降世的双生子。对于他们来说,这世上,已经不会有比对方更亲更亲的人了。 于是,常怀瑾因为正罡之气转而学剑的时候。 握瑜枯坐房中一夜。 天将破哓时,她才终于合上了那本已经被她翻到起了毛边的符箓集,拿起了墙边那柄东倒西歪的剑出门了。 握瑜说要修剑,是真心的。 可不合适,也是真实的。 自从来到蓬莱仙宗之后,那原本独有持傲的常家小姐就仿佛烟消云散了。 蓬莱仙宗从不缺天才,握瑜身上的光芒也渐渐的被周围一个又一个更加夺目的存在所掩埋。 可她本来不是这样的。 握瑜明明也是天才。 第312章 是她的药 握瑜怵嚅着唇,良久未有言语。 柳渡筝已经把能说的话都说了。在她看来,常握瑜若是还要执迷不悟,那她也是没有办法了。 人各有命,作为朋友可以劝,但不能替她抉择。 半晌。 握瑜才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她看着晴明的天空,说道:“我知道自己不是剑修的料子。” “柳渡筝。你知道那种,无论如何都赢不了的人吗。” “我哥,就是这样的人。” “我不是说他的天赋胜过我。而是——他不需要做什么,他只要规规矩矩的做好每日该做的,大家就会夸他了。” “可我呢,我需要付出的东西太多了。就算我从小争强好胜,就算在他当上少主之前,我的修为永远都盖过了他。” “可这没有用,我做的一切都没有用。” 握瑜细数着过往,她从来没有同蓬莱仙宗的众人说起这些。因为她不想让师兄师姐们共情自己,更不想连累常怀瑾被人误解。 可柳渡筝没关系。 她不喜欢男的、似乎也不喜欢女的,所以和她说说,没关系。 握瑜觉得是自己阴暗。 她偶尔会唾弃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恶意的对待一片赤诚的兄长。 更多的时候,握瑜还是委屈。 一边委屈,一边又清晰的知道—— 常怀瑾没有错,常怀瑾很爱她。 这就更矛盾了。 握瑜也如同陷入泥沼,一边挣扎着求生一边又清醒的放任自己沉沦。 若是池衿在此,听见握瑜这样的自我剖析。 他便会笑着讥讽:“本就如此。” 常家双生子关系的奇怪,早被池衿看了出来。 池衿一直都觉得握瑜蠢的令人发指,明明已经有了一个无条件偏爱自己的人,却还要争求更多。 这或许也是人性的贪婪。 池衿从前世起就说过,握瑜一生的命运都仿佛被常怀瑾困住了,当然常怀瑾从来没有困住她的意思,她是被自己的执念给绊住了。 她一生都没有活出自己。 可这一世,握瑜没有日复一日的待在蓬莱。 她是一个少女,她是个向往外界新奇事物的少女啊。 蓬莱仙宗参加了十方大比。 握瑜有了和旧日好友柳渡筝相逢的机会。 柳渡筝是个心直口快之人,更是个极其合格的友人。 柳渡筝看出了握瑜的不对劲,因此,她会开解握瑜。 池衿这一世也多了几分人情味。 他也多多少少愿意用一些较为‘激烈’的言辞手段来帮着握瑜摆脱自己的心绪。 这样长久以来。 握瑜自己为自己带上的枷锁,终究会在朋友、同门这样软硬皆施的攻势下渐渐消散的。 她不会再像前世那样了。 之后。 握瑜将过往的委屈、对兄长的嫉妒、还有常怀瑾为她做的所有事都说了出来,桩桩件件,她的思路也越来越清晰。 柳渡筝听完,倒是罕见的沉默了一会儿。 柳渡筝,“我没有兄弟姐妹,不太清楚你是什么感觉。不过——” 她抬眸,看向握瑜,说: “你问过常怀瑾是怎么想的吗。” 握瑜一怔,她摇摇头,“常怀瑾不会想这么多的,他——” “他为什么不会想这么多。”柳渡筝打断了她的话。 柳渡筝看着握瑜,字句皆是平静,“就因为他是男子吗,因为男子生来神经大条吗。” “他为什么不能多想想,他凭什么不能多想想。” 柳渡筝认为,握瑜陷入了一个新的误区。 她自己也将常怀瑾本该承担的责任拿走了。 或许是偏袒好友。 总之,柳渡筝还是觉得,身为性别上的得利者,常怀瑾没有直截了当的帮助妹妹获得同等的待遇也是有所纰漏的。 柳渡筝:“你又为什么执拗的认为他没有替你想过?” 常怀瑾看起来大大咧咧,但柳渡筝不相信,这般爱护妹妹的人会没有一刻察觉到过握瑜的情绪。 握瑜会因此愧疚,就是因为常怀瑾察觉了这一切,也在不断地用自己的方式补偿着她。 握瑜一怔。 她的唇微微颤抖,好半晌,才像是泄气一般。 握瑜:“我不知道……” 或许常怀瑾是明白的,他明白自己对他的嫉妒,所以……所以才会无止境的包容着她。 柳渡筝点头,十分干脆的说:“所以他都知道,你更没必要作茧自缚。” “回去想想,常握瑜。” “剑和符,究竟哪一个才是你愿意用一生去汲汲钻研的。” 握瑜心里的疙瘩憋了太久,早已不是能轻易了解的小毛病了。 柳渡筝身为好友,只想潜移默化的告诉她真相。 每个人都应该更为清晰的看着面前的路,踩实脚下的路,认认真真的走出自己的道来。 握瑜陷入了沉思。 - 阮蔚走入山洞。 洞内阴暗潮湿,石壁上长满了青苔,仿佛岁月的痕迹。 阮蔚从芥子袋中拿出一颗照明用的夜明珠。 她搓着胳膊嘶了一声,“好凉。” 阮蔚身上的裙装有些褴褛,还有几分湿气未干,在这处永不见天日的山洞之中就格外凉爽。 越走越深,一股清新的凉气扑面而来。 阮蔚从来没有这么舒适过。 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每时每刻都在她的身体中试图作乱的噬心蛊,破天荒的头一回彻底安静了。 那一定是药。 是被天命借由换魂之法给了傅弈的救命圣药。 阮蔚握紧了拳。 这次,绝不给他! 渐渐的。 阮蔚忽然停住了脚步。 在山洞的深处,有一个宁静的湖泊,湖水如镜,倒映着洞顶的怪石和石壁的纹理。湖水清澈透明,宛如一块碧绿的翡翠,粼粼波光如诗如画。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切都变得如此宁静而美好。 这是阮蔚第一次看见洞中湖景。 实在是……很漂亮。 忽然,她又被一阵清香吸引了。 只见湖泊中央,盛开着一朵三重莲。 这朵莲花与众不同,它共有三层花瓣,每一层都散发出独特的光芒。 最外层的花瓣呈现出淡雅的粉色,宛如天边的晚霞;中间层的花瓣则是鲜艳的红色,如同燃烧的火焰;而内层的花瓣却是璀璨的金色,闪耀着耀眼的光辉。 它的花瓣层层叠叠,宛如仙人身下罗裙摇曳。莲身小小,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阮蔚不认识这朵莲花。 她翻遍了自己那装满了通州药草集的小脑袋瓜,也没能从中找出一丝一毫有关面前这朵重莲的记载。 或许……是上古药草? 阮蔚暗自思量,脚步却不停。 她乘剑,直接奔向了那湖心中央摇摇欲坠的三重莲。 管它是个什么东西,只要对噬心蛊有作用,哪怕难吃的无以言表,阮蔚也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 没有人比她更想完好的活。 虽然也没有人比她更有自毁倾向。 这二者糅杂,便有了阮蔚这么一个玲珑人物。 飞剑掠过湖面,激起一层一层的波澜。 阮蔚倏尔止剑,弯身将摘,三重莲的枝叶摇晃着,柔弱无骨一般的落入了阮蔚的掌心之中。 阮蔚直接将它按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果然! 她臂上游蛇一般的噬心蛊印记瞬间向下退去,阮蔚再把三重莲换一个位置,那噬心蛊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这果然是她的药。 阮蔚这般心性的人也难免有了几分欢欣雀跃。 她顺利的拿着三重莲离开岸边。 阮蔚开始往回走。 她依稀感觉得到,这处山洞似乎远远不像表面那般平静,平静之下,掩藏着的是更深的浪潮。 但山洞没有阻挠阮蔚。 因为天道应允。 在走出漆黑山洞奔向光明的前一秒,阮蔚忽然回首,她幽深黑曜石般的瞳孔中写满犹豫,她顿了顿,冲着山洞深处说了声: “多谢。” 多谢你的帮助。 第313章 否极泰来 阮蔚不傻。 她很了解自己的运气究竟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区间之中。 原本还好些,自从阮蔚突破金丹,她的运势就差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极点。 扔骰子必是一。 打叶子牌必是前不搭后补不着。 就连随便出趟门都有被意外眷顾的风险! 阮蔚知道,这是天命在借此宣泄表达它的不满。 一个培养了十几年的傀儡突然开始不按剧情线走了,突然开始反抗了,突然开始不认命了。 这让天命怎么能忍受得了呢。 但这一世的它不知道。 阮蔚从来都不认命,永远。 时光亘古,唯有她之信念不改,如初如旧。 一句多谢,引得洞中惊堂风骤起,一阵阵清风如平地自起一般吹向了阮蔚的眉眼,掀起了她的额发,在她的眉间抚平了一下又一下。 它在安抚,也像道谢。 - 一道纯白茫茫之中。 天地茫茫浩大,这片茫然之中的白似乎与寻常的白都不相同,这儿代表的是灵魂的洁白,是无垢的颜色。 白霜、纯色。 一道辨不出男女,却略微稚嫩的声音响起:“为什么阻拦我。” 这道声音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仿佛一潭死水般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或者情感波动。 无论是兴奋、愤怒还是悲伤,都被这种毫无感情色彩的语调所掩盖。 “没有阻拦你。” 又是一道声音响彻在了这片空间之中。 如果阮蔚在此,她就能辨别得出,后者正是当初她结丹择道时所遇见的——天道。 天道:“否极泰来,你不懂吗。” 它没有说的太直接,但却隐隐点出了对方这些日子做的小手段。 阮蔚倒霉了这么久,天道只是让她的运气回归均衡。 仅此而已。 天道不觉得自己这是徇私,非要说的话,它更愿意把自己的行为称为拨乱正反。 天道继续说道:“倒是你。” “天命,你身为掌握世间命运既定因果之灵,本应该公平公正,宠辱不惊。此间界万千生灵,你又何苦执着一人?” 天道的声音平和,倒显得这番话不像质问,像谈心。 但从语义上看,这已经是严肃的问讯了。 天命正是因此而不忿,它冷冷的回:“凡俗万千,佼佼者不过一二。吾择选生来即为顶峰之人,有何不对?” 天道的脾性还是极好,它像个包容底下人胡闹的长者,“凡俗是生灵,佼佼亦是生灵。” “你择一人,有所偏好,并无错处。” “可你不该夺取他人之命,更不该欺瞒上听,此间界是为自行,吾等皆是不可干涉矫正太过。” 如此话间,天道也还是温和的。 它的意图更多在劝,而非激。 但总的听起来,天命却更是有几分气急。 天道这噎人的本事到底是跟谁学的?!怎么几次闪回不见,它说起话来的听感竟如此的叫灵不爽。 天命震怒,“你我二人执管不同,莫要插手吾责。” “若是不许吾之所行,你下次就召来天罚、六道,吾等一同好好辩上几轮!” 天道、天命、天罚、六道四灵分管而立。 四者共同执管三千芥子世界。 其中。 天道是总揽监管之责。 天命负责世间生灵命线因果,天罚负责惩戒示威巩固世间稳定,六道执掌轮回按照生灵死前因果自然示以奖惩。 天命如此做派,便是早已不服天道管束。 四灵齐聚,一举一动都会影响着世间动荡纷争。 天命这是想推陈自立。 天命觉得自己的做法是对的。 它执掌命途,早已算到了此间世界将要湮灭,为了世间稳定,它选出最有可能救世之人,并竭尽所能的堆他成神,这有何错?! 天道停顿了会,一届灵者,竟也叹了口气。 天道:“随你。” 作为同僚,它还是提醒了一句:“吾最后劝你一次,莫要再执迷于拆东补西了。” 阮蔚可不是善茬。 天命曾经惹得起,现在……却不一定了。 这是很好理解的语义,只看天命究竟想不想懂、愿不愿做。 天命早已遁走没了声息。 苍茫白界中。 天道幽幽然叹息道:“命啊……” “倒是真命啊。” - 阮蔚走出山洞时还有几分恍惚。 她抚了抚自己额前,方才被风轻柔抚过的地方。 握瑜一下就迎了上来,“师姐!怎么样,找到了吗?” 阮蔚笑着点了点头。 握瑜兴奋的想蹦起来庆祝。 柳渡筝也凑上前来,她不知道这两姐妹打的什么哑谜,倒也不好奇,毕竟人都是有秘密的。 柳渡筝,“现在我们能走了?” 阮蔚,“当然可以。” 她随意的甩了甩手,把僵硬的身体都活动开了。 阮蔚嗅闻过了三重莲的气味,被沼气爆炸余波震得翻腾的胸膛也变得平和,身上的力气也在先天灵体的蕴养下有所好转。 柳渡筝惊讶于阮蔚的恢复能力。 她从来没见过阮蔚这么强壮又耐造的剑修! 第314章 丑的牛逼也是一种本事啊 阮蔚三人还是继续采取画瞬移符的形式,试图传送出药谷之外。 就算出不去,回到赛场范围内也好啊! 后边还有个黑袍人在穷追不舍呢。 瞬移符并不是万能的。使用瞬移符之后,会在原地留下些微的灵气波动。阮蔚担心黑袍人会顺着这点灵气追踪过来。 沼气爆炸确实绚烂,杀伤力也十分惊人。 但对面是皮糙肉厚的魔族,99的可能性是死不了的啦。 柳渡筝就这么看着阮蔚画一张传一段,三人边走边停。 阮蔚体内的灵力非常平稳的处于一种薛定谔的将满未满的状态。 先天灵体:老子刚恢复一点灵力就又被你用来画符了!!!这他娘的谁能补的满啊?! 但这也有个限度。 阮蔚的脸都快白成纸了,谁家好人能一直反复被榨干的啊。 她才终于开始了嗑药。 一口一个小糖豆。 阮蔚:“小鱼儿(嚼嚼嚼),你要不要试试(嚼嚼嚼),我记得你之前也是符修(嚼嚼嚼)……” 握瑜一愣,“我?可是、可是我还没学过瞬移符……” 阮蔚边画边说:“拿出笔,跟着我一笔一笔的画就是了,这有什么学不学的。” 她说得理直气壮。 阮蔚寻思,论真也没教过她啊。 她学画符都是自己对照着符箓集,摸索着画出来的,画出来之后金光一闪就成形了。 一点儿难度都没有。 柳渡筝听了都忍不住心动,“阮蔚,我也能学吗?” 谁家嫡传没有做过修双道的美梦呢。 反正不是她们万剑宗。 阮蔚点头,从自己芥子袋中分了一套画符工具给她。 “学呗。” “我要开始了,你们记得跟上啊。” 柳渡筝跃跃欲试,“没问题!” 了解阮蔚笔法的握瑜陷入了沉默,“……” 她默默的拿出了自己的笔,和珍藏在芥子袋中,被翻得起了毛边的符箓集。 握瑜打算自己对着书学。 她略带同情的看了眼柳渡筝。 跟谁学都好,就是不能跟着师姐学画符。 那真的是一件……很大打击人积极性的事情啊!!! 握瑜想起了每次见到阮蔚画符成功后都会变得疯魔的五师叔,她默默的在心中为柳渡筝点上了一支蜡。 论真早就放弃了对阮蔚美术功底的纠正行为。 赖于阮蔚那百画百灵的天道宠儿身份,论真更是没什么好教她的了。 毕竟。 神说,救不了鬼画符。 论真也救不了阮蔚那一手惊天地泣鬼神的丑画,也不想看着这种丑符在自己的面前凝聚成形,这会显得他前面百来年的人生就是一个笑话。 当然。 不止是画,阮蔚的字也很丑。 是那种完全不可能被模仿的丑陋,阮蔚这辈子都不需要担心会有人模仿她的字迹来陷害她。 阮蔚写的东西虽然能被人认出是什么字。 但就是丑。 每一个笔画大致的走向都是对的,就是她的笔画总是会落在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位置。 是一种很清奇的字体。 阮蔚仿佛天生就被关上了艺术的窗户。 上帝似乎还担心她会翻窗,于是在窗户对面浇灌了水泥,把艺术这条路封的死死的。 阮萳之小时候教她写字的时候就很奇怪。 他不明白。 他可爱的妹妹明明有那么一双纤纤玉手。 这双手究竟是如何能够写出这么一手粗犷有余,飘到飞起的狗不理字迹的啊! 就算是阮爹见了也不能昧着良心夸出口。 后来为了端正阮蔚的字迹,阮爹勒令她每日都要练百来个大字。 有用吗。 有的。 小小年纪的阮蔚由此学会了雇佣关系的形成,以及人才市场的诞生与发展。 这就是她黑心肝的开始了—— “……” 柳渡筝看着自己符纸上那一笔一划都跟着阮蔚走的颤颤巍巍的墨痕,她再看了眼阮蔚那正在接受金光凝形的符箓。 柳渡筝,“……你是不是漏教了什么。” 阮蔚咬着笔杆,一边激活着瞬移符,一边含糊不清道:“唔……什么?我都教给你了啊。” 握瑜也满头大汗的凝成了一张符箓。 她兴奋极了。 这是握瑜第一次自学成功一种符箓。 握瑜凑过来看了眼柳渡筝的20版鬼画符,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你跟着我师姐学肯定学不对啊!” 她笃定道:“她那手字就不是人能模仿的!”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比阮蔚字还丑的人了。 绝对不会! 柳渡筝看看阮蔚的符,又看看握瑜的符,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烂字条。 柳渡筝,“我们仨……不对,你俩画的是同一种?” 握瑜点头,“看不出来?” 柳渡筝十分疑惑,“一点儿都不像,我怀疑你俩在驴我。” “看不出来就对啦!” 握瑜大声说道:“我师姐的符就是这种风格的啦,越丑越牛!你以后认符,画的最丑的那个就是她的!” 柳渡筝正襟危坐,“受教了。” 她有些可惜的把灵笔还给了阮蔚,“我的字太清秀,看来是没有做符修的天赋了,还给你。” 阮蔚,“……” 你俩当着我的面就这么说真的好吗。 不过。 阮蔚觉得—— 一个人能把字写到丑的牛逼也是一种本事啊。 她就是这么一个有本事的人 ~ 瞬移,启动! - 在不知道第几次瞬移之后。 阮蔚:“哎哟我去——” 原本落地时,阮蔚觉得自己应该是踩中了什么东西的,从脚感上来看,明显是个实心玩意。 结果莫名其妙一个打滑,她狼狈的跌倒在地。 握瑜平稳的落在了她的身边。 她扭头一看,师姐摔地上去了,“师姐!!!” 握瑜连忙把人扶了起来。 天杀的!她师姐本来就力竭浑身没劲,好不容易才站稳还莫名其妙滑倒了!报官、快报官! 阮蔚扶着腰哎呦哎呦的叫疼。 柳渡筝对于传送到半空这种小概率才会发生的事情也明显熟练多了。 她平稳落地。 阮蔚正要四处张望自己究竟是踩着什么东西时。 她猝不及防就对上了满脸黑沉,捂着脑袋一言不发的看着己方三人的见空佛子,和他身边表情十分震惊的伏龙寺嫡传。 阮蔚,“……嗨?” 然后她转念一想,脸上就涌上了几分喜色。 阮蔚的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颤了,她整个人都兴奋极了,“这里是药谷!对对?!” 见空,“……” 他沉着脸点了点头。 见空的拳头都捏紧了:今日这儿可以是药谷,也可以是你阮蔚的埋骨之地!!! 阮蔚则是欢天喜地。 终于他娘的找回来了! 柳渡筝也有些高兴,但她还是没有办法忽略掉见空奇怪的动作。 她是个直爽的、永远都学不会拐弯和留面子的人。 柳渡筝:“话说见空你为什么要一直捂着头?受伤了吗?” 然后。 她就看见,见空身边的伏龙寺嫡传正拼了命的给自己使眼色。 柳渡筝又问:“你又为什么冲我眨眼睛。” “我修无情道的,你也是个出家人。恕我拒绝。” 伏龙寺嫡传,“……” 神经。 早有耳闻,蓬莱仙宗的二弟子是个神经病。他怎么就没想到万剑宗的小师妹也会被传染啊! 见空,“……” 脾气极好的伏龙寺佛子难得的看上去很有几分冷肃,他的唇颤抖着,另一只手指着阮蔚,好半天没挤出一句话来。 阮蔚,“我?我怎么……” 灵光一闪。 阮蔚想起了自己落地时踩中的那明明有实感但又莫名其妙让她打滑的东西。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见空光滑的脑袋。 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实在是因为见空的脑袋顶实在是太光溜了,啥也没有,叫人不得不看的清清白白。 终于。 在见空越来越深的变脸神技下。 阮蔚再如何的不敢确信,也从佛子的脑袋上看出了一点……鞋印一般的乌黑痕迹。 阮蔚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底。 果然,鞋底有一块泥巴被蹭掉了。 阮蔚,“……” 哦豁。 一脚爆头,她这走的都是些什么狗屎运啊! 第315章 真的吗,我不信 对于自己的错误,阮蔚还是会认账的。 阮蔚十分殷勤的给见空捏出个水团,又十分和善的递上一方帕子。 她的笑容也十分明媚。 见空,“……” 伸手不打笑脸人。 见空叹了口气,看着面前少女略带些歉意的笑,到底还是心软了。 他面色稍微和缓了些,一边揭过阮蔚手中的帕子沾着水擦脑袋,一边问道: “你们怎么会从天上落下来。” 见空又扫了眼她们三个这奇怪的阵容,若有所思:“柳施主是和同门意外分开了?还是——” 他毫不犹豫的看向了阮蔚。 还挑了挑眉。 对于一名有前科的‘罪犯’而言,见空这番合乎情理的推测真的是一点儿也不冒犯啊。 阮蔚这个人,你不能光从外表去定义她。 你得从单独把她拎出来看。 就会发现—— 阮蔚是一个内心和外表极度不符合的较为神奇的人,她是一个能顶着白莲花笑容一边使绊子耍阴招的狠人。 柳渡筝看懂了见空的暗示。 她点头,“对,你想的没错,我是她抢来的。” 见空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咳咳、咳咳咳!” 咳嗽一声更比一声强。 阮蔚快被柳渡筝那暧昧的用词给呛死了。 这说的好像她是个山大王似的。 阮蔚一直觉得,自己如今的名声如此糟糕,这都和柳渡筝、常怀瑾等人的辛勤造谣脱不开关系。 阮蔚,“别这么说!都是合作、合作而已啦!” 见空眯起眼。 不信。 现在比赛进行到第四场,场上最不可能合作的就是蓬莱仙宗和万剑宗这两个宗门了。 一个第一、一个第二。 万剑宗只想牟足了劲把蓬莱仙宗干下去。 都这时候了,谁还搞什么友好互助、君子协议啊。 阮蔚看出见空不信,但以她目前的信誉已经很难解释的清楚。 但好在—— 阮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可以用来转移话题。 阮蔚,“算了,这些都是小事。” 见空挑了挑眉,听阮蔚这口气,怎么像是还有大事? 阮蔚接着就把刚才的事大致的说了一下。 她是对着见空说,更是对着镜蝶说。 顺便也是求救一下。 毕竟,阮蔚这种神识已经是元婴期的都看不出对方的修为的话,这已经可以算是小魔王级别的魔族了。 这种级别的魔族,要屠遍整个药谷中的嫡传也只是时间问题。 见空听完,十分震惊,“你是说,有魔族混到药谷里来了?!” “对。” 阮蔚干脆的点头。 见空沉思片刻,就在阮蔚以为他终于决定好出去避险之时。 见空抬头,扬起了一个狡黠的笑。 他说:“真的吗,我不信。” 见空对阮蔚有一些了解,但也有一些偏见。 在他看来,阮蔚连抢人这种事都做得分外熟练,这种哄骗人出局的事情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见空:“你休想骗我,我不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不信。” 一键三连。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换上了一副全天下老子最智慧看破了你的小伎俩了的智障表情。 柳渡筝插话,“是真的,我也看见……” “柳施主,你不要助纣为虐。”见空说。 他一脸不赞同的看向柳渡筝,又是一种被我看破了的表情。 见空身边的师兄还低下头夸赞见空,“佛子说得对。” 见空温和地笑,“阮施主,你别再胡闹了,我们堂堂正正的比赛就好了。” 这确实不怪见空不信。 毕竟—— 十方大比以来,阮蔚的骚操作实在是太多了,她那战无不胜的脑力值也在制霸着全场。 大家碰到阮蔚的第一反应都是防备,这是不可避免的。 这都快成嫡传们的条件反射了! 再一次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是全民公敌的阮蔚沉默了: “……” 这真的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破防啊。 阮蔚深吸了一口气,她没有更多的时间浪费了。 阮蔚,“小鱼儿,捏给他看。” 这是最快证明的方式了。 握瑜瞬间明白了阮蔚的意思,但她还是犹豫了一会。 握瑜,“师姐,那你怎么办……” 阮蔚的传讯符在刚才就已经捏碎了,她出不去的。 “没事。” 阮蔚稍微正经些的时候看上去就会有几分沉静,她冲着握瑜点了点头: “你出去之后先去赌场找五师叔,记得给师尊传讯。” 握瑜左右衡量了一会,这才一咬牙,“好。” 她不能不相信师姐。 现在能让师姐放心的人只有她,镜蝶不知还有没有用,水镜亦是如此。 必须要确保有一个真实的人出去传递讯息。 握瑜拿出自己的传讯符,直接了当的捏碎了。 见空,“???” 他一脸震惊的望向阮蔚。 自杀式欺骗法? 你们骗子现在都玩的这么高级啦! 第316章 生灵性命,总是要优先于胜败定局的 握瑜的身影转瞬消失。 阮蔚两手一摊,难得诚恳的看向见空,“看,我真没骗你。” “我们认识也有这么久了,你了解的,我不会为了这种事把我师妹送出去。” 见空略微思忖了会,倒是没继续质疑这一切的真实度。 半晌。 见空抬眸,问道: “你说,黑袍人是冲着谁来的?” 阮蔚一顿。 真是…… 十大宗嫡传,还真是没有一个好糊弄的。 见空一下就意识到了关键之处。 黑袍人早早的就进入了药谷,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大开杀戒,反而是一路跟踪着阮蔚她们,况且,他听上去是个目标非常明确的。 见空上下打量着阮蔚,微微一笑。 他满脸写着: 这又是你上哪惹出来的魔族? 上次是妖族宴请,这次是魔族千里追踪,啧啧啧。 阮蔚有口难辩,“……” 这次还真是冤枉她了。 黑袍人明显是冲着池衿来的,自己只是个顺带赠品。 阮蔚咬牙切齿,认命似的背了这口黑锅,“……可能是冲我来的。” 池衿的身份不能说。 见空,“既然是冲你来的,那我们……” “差不多得了。”阮蔚直接打断了他。 她忽而收起了笑,眼睑略微有些下落,带着几分冷意,她说:“我本可以不管你们,我若是想跑,这屏障可不一定能困得住我。” 时间紧迫,药谷这么大,阮蔚都捏不准自己能不能通知到所有的人。 她哪有闲工夫在这儿跟见空扯皮啊! 阮蔚气势汹汹:“是不是冲我来的还说不准呢,少跟我在这儿急赤白脸的,能走走不能走拉倒,当心我抽你出去!” 总有人要找抽。 正好阮蔚手痒得很。 见空,“……” 他叹了口气,阮蔚就是个驴脾气。 一点儿都不听人把话说完。 听见阮蔚这般不客气的话,但这也更能看出她的好心。 见空的目光略微柔和,“贫僧就是这个意思。” “伏龙寺会与二位施主一起向周边的嫡传示警,人多力量大,这样会更快些。” 伏龙寺的佛修心肠最软,脾气最温和。 见空身为佛子,自然不可能在得知赛场内有魔修这一消息之后还无动于衷。 那他也没脸继续做这个嫡传了。 生灵性命,总是要优先于胜败定局的。 见空懂得。 阮蔚闻言一怔。 伏龙寺的另一位嫡传也说:“方才路过的地方好像有望息谷的医修,她们会更柔弱些,我与佛子先行一步,二位请便。” 末了,他补上了一句:“多谢施主冒险提醒。” 见空还是那般慈悲模样。 他笑了笑,双手合十朝着阮蔚二人拜了一拜,带着师兄就朝着原路返回了。 阮蔚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愣了一会,才有些自嘲似的叹了口气。 当她觉得见空对自己有偏见时,那她呢,她自己对通州嫡传们的偏见也着实不小啊。 阮蔚的世界里竟然从来没有过合作一词。 更没有,与通州合作这一选项。 阮蔚甚至连想都没想过人多力量大这种事。 她总是这样,永远喜欢一手操办。 阮蔚在心底悄悄地朝着见空的背影说了声抱歉后,转头就开始用神识寻找在场的其他嫡传们。 她之焦急态度,感染的身旁的柳渡筝都莫名其妙的变急了。 阮蔚的心中渐渐升起了一个非常非常不妙的预感。 快一些,再快一些! 那个人就快要来了,最是厌恶魔气的先天灵体已经开始泛着疼了。 阮蔚的肌肤都起了鸡皮疙瘩。 这是预警。 - 握瑜在出来的瞬间就被众掌门长老团团围住。 月华一把将握瑜拽住,她焦急道:“你们仨都没什么事?!阮蔚呢,她出了什么事没?” 原本跟着阮蔚三人的镜蝶早就在那场盛大的烟火中隐入尘埃了。 之后,外边的人就对阮蔚三人的生死不明确了。 万丹谷掌门就差以死谢罪了。 然后,见空的那块水镜之中就忽然的出现了她们三的身影。 眼看三个人都好好的站着。 倒是叫人松了口气。 握瑜摇了摇头,“师姐没事,月掌门,您看见我五师叔了吗?” 提起论真,月华就来气,“他?!他早就不知道上哪野去了!这真不是我说啊,丰哥怎么就敢把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派来给你们带队的啊!” 虽然论真在这儿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但—— 他也不能直接不来啊!!! - 论真打了个喷嚏,他警惕的扫了眼四周。 没东西啊。 风寒了?不能……他都一百来岁的人了还能染上风寒? 论真吸了吸鼻子,继续蹲。 那一日,就算是偶然也好,意外也罢。 他绝对没感觉错! 论真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像他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凭借赌技来改变自己穷的抠脚的命运一般! 那是魔族的味道,论真闻过。 - 月华觉得,论真再这样下去…… 迟早有一天,他一定会后悔的,一定。 握瑜顿了顿,“五师叔不是故意的,这次不能怪他。” 她的视线越过月华,直直的落在了看上去有些尴尬的万丹谷掌门身上。 黑袍人是冲着池衿来的,而这确实不是论真能够预料到的。换句话说,谁也不知道这一次的小比之中会掺进魔族人。 最大的纰漏,是万丹谷出的。 万丹谷掌门也知道这次的意外非同小可,瞥见握瑜投来的目光,他有点抱歉,“此次小比,是万丹谷的疏漏,抱歉。” 作为十方大比的比赛场地,所布下的屏障居然没能防住魔族人的入侵。 这是很不应该的。 若是出了人命……万丹谷掌门都不敢想! 他恐怕是场上除了阮萳之之外最焦急的了。 握瑜把头扭开,重新看向月华,“师姐说了,烦请诸位掌门长老将观赛席上的人妥善转移到安全境地,魔族或许来者不善。” 月华点头,“已经妥当了。” 阮蔚能想到的,她们这些活了这么多年的人自然也能想得到。 月华默了默,心下赞叹。 阮蔚这小人精,倒是聪明至极。 她不止记得要通知嫡传,还记得向外传递讯息,心系场外观众安危。 实在不愧是以万民为宗训的蓬莱仙宗教出来的。 俯仰之间,从不愧怍于世。 月华:“你师姐的处境才最危险。” 她有些担心的说:“那黑袍小子就是冲着她来的,你师姐……天生灵体、又是天品水灵根,唉……” 不止月华这么想,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是这么想的。 天生灵体的水灵根啊! 千万年来可就出了阮蔚这么一个灵秀人儿! 阮蔚不仅不躲藏,还这么光明正大的参加这天下皆知、天下皆是一顶一关注着的十方大比。 敢问漫天邪修魔者,能不动心否? 更甚者。 不止魔族。 那些多年来修为不得寸进的大能、那些天性所修采补邪法的修士、还有那些专与灵族作对的魔修…… 这些人的目光都会或多或少的放在阮蔚身上。 至少。 阮蔚在任何人眼中都是个香饽饽。 第317章 蔚蔚危,速归 听到月华的话。 握瑜抿了抿唇,答:“是。可师姐还是让我先出来了。” 握瑜知道。 不管黑袍人是不是冲着池衿来的,从他的所作所为上看,阮蔚都至少会是他的第二目标。 可师姐还是心系着自己的安危,将自己先哄了出来。 握瑜了解阮蔚。 师姐是绝不可能在自己前头离开的,师姐更不可能放自己一个人在那般危险的药谷之中独自寻找出路。 为了不耽误时间,也是叫阮蔚安心,握瑜这才选择了听话。 阮蔚之心,握瑜都知道。 握瑜:“劳烦月掌门了,我要先给师尊传讯。” 要快点搬救兵来救师姐! 万丹谷掌门眉心一跳,“等——” 这儿有一个护短的妹控就够自己受的了,握瑜要是再把蓬莱那个女儿奴找过来,那他还活不活了啊!!! 话音未落。 静乾直接把人向后一捞,拖走了。 静乾,“我俩唠会。” 她冷肃的面上朝握瑜投去了一个你自便的表情。 握瑜懂了。 她捏紧了拳,面色有些晦暗的扫过在场仍然高高挂起、毫无作为的长老。 月华会关心她,是因为月华和丰无涯的关系好;静乾会帮助自己拖着万丹谷掌门,也是因为朝见的关系。 她二人尚能如此,其他人为何都在无动于衷?! 这就是——通州。 事情发生之后,没有任何表示的就是通州。 为什么。 是因为确定了自己宗门的弟子不是首要目标吗? 所以……就能够无所谓了吗?! 握瑜一口银牙都咬的吱吱作响。 她的心中本就藏了很多事,她这一日才刚刚知道小师弟非我族类……她才被柳渡筝开导了想要正视自己与兄长之间的关系…… 握瑜垂眸,拨动手中攥的极紧的感灵。 一瞬间,对面就通了。 丰无涯清冽的声音传入握瑜耳中: “小鱼儿咋啦?你们不是正在比赛吗,抱歉抱歉,这段时间比较忙,师尊下一场一定去啊!” 他那头似乎还有些打斗的声音,乒乒乓乓的好吵闹。 握瑜眼眶微红,声音略微哽咽: “师尊……” 她想说,师姐有危险。 她想说,小师弟可能也有危险。 她想说,通州好烂,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帮她们。 虽然阮萳之早已派人去围药谷,想法子进入救人,可没有人告诉握瑜。 曲卧云正在尝试解开封印,也没有人把这事告诉握瑜。 他们看不起一个孩子。 也不想浪费口舌向一个并不能帮上太多忙的孩子解释。 孤立无援。 这就是握瑜看到的。 握瑜的嗓子像是糊住了,一时之间,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在那头吸了吸鼻子。 丰无涯一听,立刻挥手一剑,将面前的魔族倏尔斩首,血溅了一身也来不及管。 他十分焦急的问道:“小鱼儿?怎么了?受欺负了?” 还没来得及等握瑜回答,丰无涯就立刻说道: “别怕、别怕啊,师尊这就来了!” 他这四徒弟平日里很少哭的。 这是发生了多恼人的事儿啊,才能叫人委屈成这样。 欲语泪先流。 握瑜顿了顿,她知道自己现在绝不能慌,也不能让丰无涯慌。 她立刻拭干眼泪,说道:“师尊别担心,我没事。” 握瑜顿了顿,“但还是请师尊快些来,二师叔也行……” 说话间,又带上了哭音。 丰无涯一怔,握瑜说没事,那还哭啥? 他心下猛地一跳。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丰无涯,“是……蔚蔚出事了?” 他把话说出口时,竟是从来没听过自己的声音居然会那么那么的颤抖。 握瑜自然也听得见,她的眼眶又红了些:“对!” “师尊快来,有魔族要抓师姐!” 关于池衿的部分,握瑜不太方便说,她也不会直接同丰无涯说。 池衿隐瞒身份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握瑜不想让他的努力付之东流。 听到握瑜肯定的答复,丰无涯只觉得呼吸一窒。 像是被无尽的恐慌所吞噬,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思绪如同乱麻般缠绕,无法理清,而恐惧却在不断蔓延。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惶恐在不断放大。 蔚蔚? 蔚蔚……会出事?! 他亲手养大的孩子,怎么会出事、怎么能出事?! 丰无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好。小鱼儿你先别哭,找个地方坐着等我。” 末了。 他的声音仍然如清风般温和:“乖,别怕,师尊马上到。” 便是再慌,也不能让这年纪更小的感受出来。 握瑜应了声好。 丰无涯那头直接挂了感灵。 灵魔战场上另一头还在厮杀着的朝见收到了丰无涯的传讯: 老二,万丹谷,蔚蔚危,速归!!! 朝见一看。 他登时就急得体内情咒翻来复去的炸了个遍。 那正在与他对战的魔族还以为机会来了,猛的一下就冲到了朝见的面门之上。 朝见抬眸,眸中森冷: “滚!” 瞬间,他徒手撕开面前魔族,任凭血色沾染也不犹豫分毫。 再下一瞬。 朝见直接撕裂虚空,踏空间而去。 和他一组的灵族修士一脸茫然,大喊道:“不是,你现在突然上哪儿啊?!不打啦???” 空间裂缝渐渐合拢,朝见也完全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朝见:他娘的。 我家那好不容易才活过来的救世希望都快嘎了,这还打个屁啊——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她若是死了。 还没达成目的的天命就得让所有人陪葬! 第318章 撕伞 外面的焦急影响不到里面人的进度。 不一会儿。 阮蔚和柳渡筝又逮着了一对。 阮蔚:“呦!喻之椿!” 这一声呼唤,让喻之椿才养好没多久的身子骨都泛着疼。 喻之椿僵硬的回过头,“……你怎么在这。” 他的目光微微凝滞,看见了阮蔚身旁的柳渡筝。 喻之椿与花解语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几分警惕。 合欢宗是在蓬莱仙宗后面入谷的,喻之椿记得阮蔚的同伴明明是常握瑜来着,现在怎么换成了万剑宗的柳渡筝。 大……大变活人? 柳渡筝快速的将魔族入侵的事说了一遍,为了取得合欢宗二人的信任,她尽可能的将事情经过讲的事无巨细。 好在她的短时记忆还不错。 能够完整地复述出刚才发生的事情。 阮蔚还拿出了自己已经碎裂了的传送符作为证据给喻之椿二人看。 喻之椿听完,皱眉,“这不对。” 阮蔚挑眉,“哪儿不对?” 她改改版本,下一回就不这么说了。 省的这一个两个的都挑毛病。 喻之椿,“柳渡筝说黑袍人想找你谈一谈,你不想谈时,他问,需要说出他的名字吗。” “谁的名字。” 少年肤白如雪,唇色一点绛红,目光更是锐利的盯住了阮蔚。 他猜到了。 阮蔚从喻之椿的眼神中读到了这句话。 她悄然的捏紧了拳,指尖也略微颤了颤。 喻之椿一瞬不眨的盯着阮蔚的面部表情,他知道谁能引得阮蔚心绪动荡。 除了蓬莱仙宗那几个,估摸着也没谁了。 而且…… 喻之椿的第六感在说——是他、是他、就是他!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 阮蔚扬起了一个天真的、无辜的笑。 她说:“我也不知道。” 终极奥义神技·装傻,技能发动! 阮蔚的演技很烂,唯有此神技用的最好。 这都得益于这些年的常常锻炼。 阮蔚干了坏事后找人背锅的技术越来越熟练,那故作无辜的表情也越来越熟练。 当然,萧玄同背锅的技术也很熟练。 可师尊和师叔们毕竟不是好糊弄的,阮蔚起初演的不好时就被拆穿过几回,也挨过罚,叫萧玄同好好的看了笑话。 后来,阮蔚痛定思痛,装傻装的越来越熟练。 就像现在。 就连喻之椿也没看出她的不对劲来。 只以为阮蔚是真的不知。 他倒是暂时推翻了方才对池衿的揣测。 喻之椿蹙眉,还是觉得有很多的不对之处:“还有,没有魔气泄露之前,你又是怎么能确定他是魔修的?” 花解语也琢磨,“感觉很奇怪啊这个人,费尽心思混进十方大比的赛场,有明确的目标,目标还是你阮蔚,按照你所说,此人的修为极高——” “那你们怎么能逃得出来呢。” 阮蔚眉心突突的跳,这就是她不喜欢与合欢宗打交道的原因了。 他们实在和自己相似,洞察人心的本领更是出奇的神。 阮蔚自己也心知肚明,方才的黑袍人确实没有对她下死手的意思。 他那一拳,是冲着自己脖颈处昏穴去的。 再加上黑袍人与池衿似有关联,阮蔚不认为他会在当时要了她的命。更多的,或许是以她来牵制池衿。 也正是因为黑袍人不求命,阮蔚才更不愿意被他抓住。 阮蔚知道—— 池衿会妥协的,因为她。 阮蔚不想看见他低头。 她那美人骨的小师弟就应该抬着下巴,娇俏又高傲的看着身旁世人,他就该保持着那自持模样。 这也正是阮蔚想要给他的体面。 他开心就好。 柳渡筝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你们怎么还揣测起魔族的心思来了,赶紧出去就是了。” 她们还得赶场找下一家呢! 花解语应了声好。 她们合欢宗五个人,没一个读书的。 这两日在药谷中呆着也是折磨,碰见个草药就抓耳挠腮的猜答案。 两日来,她们的芥子袋中可以称得上是空空如也。 花解语:出去就出去呗。 反正基本是与夺冠无望了 ~ 花解语抿了抿唇,还是多嘴问道,“这赛场上那么多人,你们需要帮忙吗?” 她不太喜欢阮蔚了。 虽然阮蔚很漂亮,但她上次把小椿劈成了黑炭,养了将将一个星期才好些。 但不喜欢归不喜欢,该帮的忙还是得帮。 阮蔚抬眸,正对上了花解语澄澈的眼。 她哑然了一瞬。 这些……嫡传,倒是还算年少,比他们的师长要好些。 还是少年人最为赤诚。 少年不会计较得失,不计算利益,更不会顾虑各家势力牵扯,他们只会朝着自己认定的正义而去。 阮蔚不喜欢的是通州,但她还算喜欢通州的嫡传。 阮蔚摆手,“你们媚修先出去。” 她的撤离思路很简单。 首先,手无缚鸡之力的医修、丹修、卦修这些肯定得第一批撤离,再然后就是一些有自保手段但实战能力偏弱的修士们也得出去,最后才是武修。 若是碰见的是万剑宗、玄天阁、伏龙寺这些,阮蔚或许还会让他们帮帮忙传讯息。 媚修嘛。 出去玩会! 花解语,“……” 大美人好不矜持的翻了个白眼,捏碎传送符跑路了。 喻之椿走之前冲着阮蔚说,“你们这样的效率太低了。” 阮蔚,“此话怎讲?” 她看着面前少年那清远柔美的面上忽然浮现出了几分腹黑笑意。 阮蔚忽然意识到,其实这才是真正的喻之椿。 他不装善良柔弱的白莲花的时候,看着还怪顺眼的嘞。 阮蔚一直都比较欣赏懂得争取的人。 她不理解,怎么会有人甘愿将应得的一切拱手相让,怎么有人能眼睁睁的看着到嘴的鸭子插翅而飞。 若真有这样的人,那就是蠢材。 但喻之椿笑归笑,若是他笑得时候能不要一直盯着自己就更好了。 噫 ~ 笑得更阴险了! 阮蔚的脖颈一凉,她状似无意的啧了一声。 喻之椿抿唇,笑意浅淡却带着几分算计,“听说第一场小比时,琨音门的阮渐姜身上……” 他顿了顿,才接着说: “挺白的。” 阮蔚心中微顿,有些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喻之椿,“你是说——” 你小子想让我晚节不保啊! 喻之椿颔首,委婉道:“嫡传嘛。” “我们比你想象的还更要面子一些。” 柳渡筝也看过阮蔚扒人裤子的一些小片段。 她有些犹豫,“……这不好?” 柳渡筝要是敢在这里边扒人裤子,出去静乾师叔就得把她吊起来打! 喻之椿摆了摆手:“那只是一个例子。” “我比较推荐你们——” “故事简单说,不听的就打。或威逼或利诱,先弄出去再说,这样总比你一次次说服要快一些。” 他笑容十分黑心,像个被渣滓辜负之后黑化了的痴心人。 喻之椿:撕伞! 他不好过,那就大家都别好过! 阮蔚,“……” 完了,这绿茶进化了。 以后他就是黑化版·病娇阴暗疯批茶了。 第319章 倒头就睡 喻之椿歪头,“怎么样?” 他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简直棒呆了! 反正他们合欢宗摘不下草药,凭什么这些人能摘? 不行! 现在魔修来啦,这样最好,要么大家都出去,要么大家都别活。 阮蔚被他脸上的疯狂震慑住了一瞬。 她不太想和此时明显被自己肚中的墨水量打击到了的喻之椿过多争辩。 于是阮蔚答应着:“可以,我会试试,你先出去。” 先把这玩意儿骗出去再说。 喻之椿闻言就点了点头,他正要捏碎传送符出去。 阮蔚转身欲走。 瞬间。 喻之椿在她身后大喊了一声:“阮蔚!!!” 柳渡筝,“蹲下!” 风声呼啸,有阴爪袭来。 阮蔚却只来得及蜷身。 “砰——” 阮蔚感觉到自己的背上忽然被一个十分沉重的东西砸中了,力气之大,砸的她整个人连带着背上的玩意儿都在一刹那倒飞了出去。 “砰——嚓——” 一连撞断了几棵树。 阮蔚落地,噗的一下就吐血了。 不过还好。 阮蔚身体还算健壮,把淤血吐出来还稍微舒畅些。 柳渡筝一剑劈开还要在冲向阮蔚的黑袍人,她被黑袍人一爪挥中,也在刹那口喷鲜血倒退而飞。 柳渡筝还在强撑着说,“……跑、阮蔚,跑!!” 她知道。 黑袍人的目标是阮蔚。 阮蔚本身的先天灵体水灵根就足够诱人,柳渡筝绝不会眼睁睁看着阮蔚在自己面前落入魔爪。 柳渡筝强撑着剑起身,誓要再拦一次。 黑袍人……不,他现在已经没有黑袍了。 沼气爆炸中,肉身或能抗住,单薄的衣衫却不可能抗住。 那人生了一对血色眼眸,他抬眸,冷笑道: “你,阮蔚,真行。” 竟然能逼得他化胎强行逃离,区区一金丹,也算是人雄了! 阮蔚完全没搭理他。 她顾不及擦拭唇边的鲜血,而是立刻颤抖着手将身后的人拽到了眼前—— 是苍白着脸,鼻下潺潺冒血的喻之椿。 喻之椿本就肤白,此时更是惨色拂面。他紧闭着眼,连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 阮蔚怔怔的看着他。 喻之椿…… 怎么是他。 喻之椿怎么能替自己挡了下来,怎么……怎么回事,为什么? 巨大的不可置信之感袭来。 阮蔚对喻之椿的印象起初就一般,只是浮屠塔中,稍微拉高过又急速下坠了。 阮蔚不认为喻之椿会舍出性命来救自己。 可喻之椿偏偏这么做了。 为什么。 阮蔚想不明白。 忽然。 阮蔚眉心的红痣开始炙热的跳动,一瞬就疼的厉害! 她几乎是两眼一翻,倒头就睡。 - 阮蔚的意识再一次在昏沉中完成了时空穿梭的过程。 在这具身体将要醒来的瞬间,阮蔚似有所觉。 她的睫羽掀起,翩然而飞。 “醒了醒了!” 是握瑜的声音。 阮蔚猛地一下坐了起来。 一睁眼,对上她十分熟悉的,她在蓬莱仙宗的住处,她自己亲手布置的床幔和木质的床顶。 阮蔚一怔,她回来了? 再向着四周环顾了一圈,阮蔚这才发现,自己这间小屋子里居然里里外外的围了许多人。 丰无涯、朝见、崔晏君、师长生…… 等等,四师叔终于从秘境里出来了?! 还有论真、萧玄同、怀瑾和握瑜……池衿?池衿呢?这不对啊,不可能!这小子居然不来守着自己?! 没等阮蔚开口询问。 站在床尾处守着她的傅弈就开口了:“阮蔚,你终于醒了。” “现在、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他一脸关切,看上去十分焦急。 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熟稔。 阮蔚,“……” 等等。 出大问题了!蓬莱仙宗怎么能有傅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内心尖叫是一回事,表面镇定也是必需的。 阮蔚,“这是……” 还没等她说完,握瑜就扑进了阮蔚怀中。 她瞪着傅弈,转头又看着阮蔚,怔怔落下一行清泪来。 阮蔚手足无措,急忙为她擦泪。 她哄道:“小鱼儿小鱼儿怎了这是,别哭、别哭昂。” 这是阮蔚下意识的举措。 握瑜先是一愣,随后却是哭的更厉害了。 师姐已经好久没有用这种绵软的语气哄着她了。 师姐一心扑在情爱上。 连带着,对他们这些一同长大的师兄弟妹们都疏忽了许多。 常怀瑾也凑了过来,他站在傅弈和阮蔚之间,硬是凭着自己的个头将傅弈挤开了。 常怀瑾眼眶也有些泛红,“师姐。” 阮蔚就怔怔的看向他。 她此时已经明白,自己这是又借着眉心红痣的因果穿越到了过去。 不过…… 这次,居然是喻之椿刺激出来的因果?! 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前世曾经和喻之椿有过什么接触吗。 阮蔚不由得想道。 阮蔚,“我……睡了多久?” 常怀瑾吸了吸鼻子,“三日。” “师姐、师姐这次太过分了,他,这小子诓骗你与他一起闯秘境就算了,师姐为何还要以身为他挡灾?!” 他明明指着傅弈,却双眼湿润的看着阮蔚。 像是在说: 师姐,你怎么不能睁开眼睛看清他呢。 师姐,你怎么就忽然看不见我们了呢。 师姐…… 常怀瑾虽然恨死了傅弈,却也没敢说出什么狠话。 因为师姐实在是爱惨了傅弈,他生怕再刺激到阮蔚,阮蔚会再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来。 阮蔚一愣,她指着自己,茫然问道:“我?” 他娘的。 谁会为了傅弈挡灾啊?! 萧玄同却是不客气,他恨恨道:“除了你还有谁?” “为了陪伴这位‘傅公子’,你已经有多久没有练剑了!这次还闹成这副模样,秘境、想去秘境说一声就是了!我们还会捆着你不成,何必悄悄与人同去?!” 他越说越急,腰间渡鸦甚至都快要铮鸣出鞘: “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你真的就这么喜欢这个狗——” 丰无涯,“玄同。” 他适时的阻止了萧玄同将要脱口而出的脏话。 萧玄同哑了嗓,仍是不忿。 第320章 儿女债,徒弟劫 通过萧玄同的质问,阮蔚瞬间就明白了,现在大概率是她已经被天命换魂之后了。 不知为何。 第二世的她居然又回到了这具身体之上。 阮蔚看着一旁表情十分愧疚的傅弈。 她锦被下的拳头捏的死紧。 若不是怕突兀的崩了人设,引得众人怀疑,阮蔚早就该跳起来把傅弈狠狠的打一顿了! 天命、天命你给老娘出来! 你丫的非要坏我道心 毁我姻缘 祸乱我师门吗!!! 还没等阮蔚想出法子应对。 丰无涯转头看向傅弈,声线还称得上是平和,“傅公子,现在蔚蔚已经醒了,你也不必再担心了。” “你先出去,蓬莱有事商议。” 傅弈一愣,他立即看向床榻上的阮蔚。 出乎意料,这次的阮蔚居然没有哭闹着让他别走,她看向自己时的眼神,傅弈竟然隐约从中读到了几分嫌弃?! 不知为何,傅弈的心中略微有些复杂。 他觉得,阮蔚似乎有一点……不一样了。 傅弈莫名有几分好奇。 而丰无涯已经把话递的这样明显了,傅弈也实在不好意思继续留下来。 傅弈,“是,在下告退。” 他扭头,神情极其温柔的看着阮蔚,“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不难看出。 恋爱脑魂魄和傅弈相处的还怪融洽的咧。 阮蔚,“……” 娘的。 她是真的不喜欢真善美小白花男主这一挂的啊!!! 阮蔚的表情看上去更加愁苦了。 傅弈一走,满屋子的深沉压迫就瞬间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 愁啊。 蓬莱仙宗的诸位师长脸上都是一个比一个的愁苦表情。 自家姑娘喜欢人就算了。 喜欢傅弈也算了,好歹是个通州十大宗嫡传,家世也不差。 就是不知为何,阮蔚在一开始就把自己在这段关系中的底线放低到了尘埃里。 越容易得到的,就叫人难以珍惜。 便是傅弈这般品性良善之人在得到了另一个人毫无保留的爱时,也会不自觉地在许多小事上忽略了她的心情。 这是无可避免的。 蓬莱仙宗不是没有怀疑过。 明明…… 阮蔚曾经明明是那么那么孤傲的一个人啊! 可什么法子都试过了,算也算了,驱邪也驱了,能做的都做了。 最后,他们不得不承认。 这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已。 可这份情才是最叫丰无涯感到不可思议的。 那位老祖曾算过: “克母失怙苦,性桀难训坎,命有红鸾缠,星阴斗转圜。” 正常来说。 阮蔚心窍暂闭,不通情事。 她本不该有情,更不可能一见钟情。 在发现阮蔚变化的第一时刻,丰无涯想起了老祖的那句:她若不爱,那天命会叫谁来爱? 丰无涯遍体生寒。 可多番试探,终无所获。 虽然阮蔚一心追着傅弈跑,但偶尔,阮蔚还是会流露出几分原本的性子,就像现在。 她似乎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 而此时,丰无涯看着面前明显流露出厌恶神色的阮蔚,他心下暗道:现在是正常版·贴心小棉袄。 丰无涯继续说:“晏君,给蔚蔚把脉。” 他给崔晏君使了个眼色。 崔晏君阴沉着脸上前圈住了阮蔚更显细弱的手腕。 这孩子本就体弱,现下几番折腾,更是瘦的惊人了。 看着面前少女仍旧怔愣的神情,崔晏君心中忍不住有些发酸,她声音极小,“……你现在是怎么了啊,蔚蔚。” 崔晏君不爱琢磨事,她的二位师兄也对此讳莫如深,从不与她细说。 但她也会心疼。 心疼自家孩子只凭着一腔热切偏要去撞一次头破血流。 情爱一事,哪有靠求来的呢。 阮蔚对上崔晏君暗含疼惜的眼,心下也是一紧。 可她不能在此时暴露。 她抿了抿唇,“我……我大抵是——” 她沉默了一会。 搜肠刮肚,阮蔚实在找不出任何一个好的借口来解释自己的眼光失常。 萧玄同,“你大抵是什么?” 半晌。 阮蔚:“大抵是被猪油蒙了心,被驴踹了脑袋,被狗屎绊了一跤,被电梯夹了头——” 一口气说完,她脸上的嫌恶更明显了。 “才选了这、么、一、个……” “人才!” 这句话更是从阮蔚牙缝里挤出来的。 她本就桀骜不驯,此时更是被逼着承认了自己那奇差无比的眼光,烦闷。 千劝万劝。 阮蔚还是忍不下这口气。 众人,“……” 师长生怼了怼自己的小师弟,一脸惊奇。 师长生十分俊俏,举手投足之间自是风流韵色,或许是时常混迹于秘境之中,他的身上总是萦绕着一股血腥杀伐气息。 师长生以袖掩面,小声道:“二师侄怎么突然变正常了?” 他回来的晚。 和阮蔚第一次见面时就是在阮蔚遇见傅弈之后了。 在师长生眼中。 他这二师侄就是个纯种恋爱脑,还是个无私奉献的大冤种。 论真两手一摊,“不造啊,你回的晚可能不太清楚。蔚蔚之前就是今天这样的,然后她突然就抽疯了,现在又突然正常了。” 论真也不明白了。 他甚至都不明白阮蔚究竟看上傅弈哪一点了。 要论好看—— 你就是啃了窝边草也行啊!!! 朝见原本平静如死水的眼神却骤然亮起了些微的光。 又醒了。 朝见上前一步,“蔚蔚才醒,晏君也看过了,无事就好,其他人也别堵在这儿了。” “回。” 朝见冲着丰无涯使了个眼色,丰无涯了然。 丰无涯自己是舍不得骂阮蔚的,这种事一般都交由朝见来管。 但孩子大了,便是要责骂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骂。 丰无涯拍了拍床榻上阮蔚的脑袋,“好好休息,师尊晚些再来瞧你。” 他顿了顿。 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叮嘱了,他唤道:“蔚蔚。” 阮蔚看了过来。 丰无涯:“答应师尊,不要再做傻事了,好吗。” 他的眼中,有悲凉至极,又无可奈何的恳切。 阮蔚张唇,“……好。” 她的话音落定,却像是没落进丰无涯耳中,而是消散于风中。 眼见着丰无涯眼底的失望神色越来越浓。 阮蔚有些急了,她正欲开口再说。 窗外风声又一次起落,簌簌作响,风声几乎要盖过一切声响。 阮蔚一怔。 这是她的住处,蓬莱仙宗除去山顶,也从来没有刮过这么大的风。 是……不让说? 可自己方才明明斥骂了傅弈,这也没关系,偏偏一个叫师尊宽心的话却说不出口。 怪事。 阮蔚顺而闭口,她对自己眉心的红痣实在是越发好奇了。 原本就有些揣测。 现在看来,这红痣除去因果,更是还沾染上了几分穿梭的能力。 救救那弱鸡,啧。 要说仅仅凭着救世系统那点醒着不如睡觉的能量就足够阮蔚一次次的穿梭时空,阮蔚可信不了一点。 阮蔚垂眸沉思。 既然穿梭时空,还会被监视着遮蔽言语的话,看来前世因果不可更改。 丰无涯半天没等到阮蔚的回复,看来这孩子还是没对傅弈死心,唉。 儿女债,徒弟劫。 这第二劫,终究还是应验了。 丰无涯叹了口气,“罢了,你自己喜欢,就罢了。” 说完,他再也无法克制冷静,一股子老父亲凄惨被女儿无情抛弃的背影夺门而去。 丰无涯:女大不中留啊! 阮蔚,“……” 她颤颤巍巍的伸出尔康手。 师尊我真的不喜欢啊啊啊啊啊啊!!! 阮蔚想要辩解,却又无从说起。 毕竟。 总会有人看着她。 得到的能力,得来的帮助,也绝不是毫无代价的啊。 第321章 不是你灭我,就是我灭你 蓬莱众人也纷纷离开。 满屋人散尽,只余孤寂。 唯有朝见去而复返,不过一刻光景,阮蔚自己都还在梳理线索呢,他就回来了。 朝见进屋,独自端坐在一旁,他指了下左侧。 阮蔚,“?” 左边? 她的左边似乎是,是……是池衿?! 阮蔚记得,当初丰无涯一直以为老五是个女弟子,因此特地将门下三个女孩的院落左右挨着建的。 后来池衿来了,男女授受不亲,本来说是要挪院子的。 但池衿嫌麻烦,阮蔚也不介意。 为了便于阮蔚教导池衿,最后也还是不了了之了。 阮蔚微微眯起眼,她问道:“左边?” 话说出声,阮蔚自己都是一愣。 这句话顺利的说出了口。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或许是曾经的她问过的,或者,这只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 朝见拂尘一挥,轻轻颔首,他锐利的目光扫视了阮蔚一圈,“你醒了。” 阮蔚一怔,随即便明白了这句醒了是为何意。 虽然明白,阮蔚却还是忍不住吃惊了一瞬,二师叔知道她体内魂魄异样一事! 她点头,“醒了。” 末了,阮蔚又补上一句,“不过时间可能很短。” 朝见点头,“够用就行。” 朝见确实不觉得奇怪。 当初。 阮蔚在堪破天命的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朝见。 她对他说,说或许自己之后会变得不像自己,她让朝见不要着急,她会想办法回来,她一定会回来。 朝见记得阮蔚那时的眼神。 燃着战火的、熊熊烈火烧着,所见之人都不得不暂避其锋的眼。 阮蔚不让朝见插手太多。 她要与天命抗争,她知道这绝非易事。 阮蔚不想太早的让朝见也落入天命的监视之中,她需要一个完完整整的事外人。 萧玄同等人早已被天命盯上了,阮蔚知道,有的事便不能交给已经暴露在监视之下的人去做。 朝见卜了一卦,确如阮蔚所言。 从那时起,朝见也才终于明白自己年少时所算出的卦象究竟为何是那样了,他当时算的是—— 蓬莱竟与天之双宫对冲。 更是有覆灭之势。 双方皆为不是你灭我,就是我灭你的狠决架势! 朝见本人更是在此星位上首当其冲。 与天斗者,身旁亲眷无一例外都会受到牵连。 朝见当时想了又想,这毕竟是蓬莱家事,他不想,也决不愿让静乾也掺杂其中。 于是,鹰不成雀,天地广阔。 他与静乾,就此离散。 在阮蔚遇见傅弈之后,有过前情提要的朝见立刻就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怎么说呢? 后来的这个‘阮蔚’,也确实拥有阮蔚本人的记忆,行事作风也算是模仿的颇为到位。 很明显,她们不是同一个灵魂。 真正的阮蔚不可能如此渴求一个陌生人的爱。 她甚至不懂爱人。 于是,朝见一边负责监察着这个假冒伪劣产品,一边耐心的等待着阮蔚的归来。 这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次了。 朝见也明白阮蔚现在对一切的不了解,他快速的将这段时间‘阮蔚’本人做的事情说了一遍,阮蔚越听越汗颜。 娘的,她怎么还真是个恋爱脑啊!!! 阮蔚听了直发愁,牙齿被她自己咬的咯吱作响。 阮蔚,“师叔刚才指着左边是什么意思?” 朝见一愣,“不是你说的吗。” “上次,你醒过来之后疯狂的要找个什么东西,喻之椿听了就过来同你说了几句话,你就又睡过去了。睡之前还让我在你下次醒来时把喻之椿逮过来给你。” 朝见两手一摊,“喏,逮来了。” 对于阮蔚要做的事,朝见也是一概不知的。 朝见只负责盯梢。 他又不是天神,哪能事事都算的出;若真到了这般境界,那天命倒不如换他来做,说不定还更称职些! 阮蔚越听越糊涂。 喻之椿?她和喻之椿又有什么关系? 按照时间正常的发展线,这会儿,这小子不会还拿她当未婚妻看?! 阮蔚咽了口口水,她颤巍巍问道:“所以,人现在在左侧房里?” 朝见点头,“去。” “时间不多,你抓紧。” 他端坐着,一副要给她守门的架势。 阮蔚,“……” 她的嘴唇怵嚅着,好半晌,也没漏出只言片语来。 好怪的对话。 朝见这话说的她好似那强抢民男的恶霸一般,又是逮人又是关着,还守门,这难道是什么很不得了的事儿吗?! 过了一会儿。 阮蔚认命的从床榻上起身。 大概是昏睡三日所致,她的身子绵软无力。 却还是慢慢的踱出门去。 推开左侧房的门,一身粉衣的喻之椿面若桃李,端坐于堂上。 喻之椿见阮蔚来了,还露出一个略微有些羞涩的笑。 端的是一方公子薄红玉。 阮蔚,“……” 差点忘了,这小子这时候还在演小白花呢! 第322章 一个故事 她也只好僵硬的冲着他挥手,算是打了招呼。 喻之椿笑意盈盈的看着阮蔚慢慢坐在自己对面,一双剪秋水眸,衬得人更是绝色。 阮蔚的时间不多,只能直奔主题: “那个,上次我们聊的……” 喻之椿点头,“我知道,朝见尊人曾问过我。” 他话音一转,关切问道: “你身子还好吗,听说昏迷了几日才醒,不要紧吗?” 阮蔚随口道:“还行还行,我们继续聊。” 喻之椿微眯着眼,有些不经意的打量起了阮蔚上下。 他说:“仙子似乎……与平日里,大不相同啊。” 阮蔚心下一跳,面上却还是十分镇定,她反问道:“什么?” 该死的。 这小子怎么无论前世今生都还是这么的敏锐! 喻之椿却是抿唇一笑,不再强求答案。 他将前些日子他二人所聊之事重新又说了一遍: 喻之椿生在蛮荒,长在蛮荒,更是流转于形形色色之人的手中。 这么一来,他所听过的、所遇见过的故事便十分多种多样。 其实他与阮蔚的交际很少。 毕竟阮蔚从九大宗下船的第一秒钟,就无法自拔的爱上了傅弈,日日夜夜都似一蝴蝶般翩飞萦绕在傅弈周围。 喻之椿有心无力。 毕竟,婚约一事更像是月华的一厢情愿。 喻之椿对阮蔚,虽有容貌上的欣赏,却并无更多喜爱。 他不喜娇花。 更多的,只是责任使然。 当然,还有家世诱惑和师长满意。 喻之椿:看不见,我瞎了。 阮蔚不找他,他也愿意当个睁眼瞎,对她和傅弈的互动视若无睹。 当时,阮蔚第一次转醒,醒来时便拿着幽荧全宗上下的翻找,似乎是在找什么火属性的法器。 她口中念念有词,“两仪、两仪……” 喻之椿路过的时候,顺口就接了句,“四圣?” 说是顺口,其实也算是预谋。 喻之椿想过要同自己这位一心奔赴别人的未婚妻说说话,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阮蔚的动作一顿,随即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喻之椿整个人拦腰掳走。 喻之椿,“?!” 这传遍了蓬莱上下,大家都在猜蓬莱仙宗的这位二弟子似乎是变心了。 傅弈,“……” 这位气闷的练了一天的剑。 当时的池衿已经厌烦了阮蔚一出更比一出荒唐的行为,他甚至都懒得再管。 虽然但是…… 他为了确保没有败坏门风的事,还是远远的跟在了阮蔚身后。 嗯。 只是担忧而已。 绝对没有别的意思,绝对! 阮蔚把人薅到角落,她双眼布满血丝,冷声问道:“你知道我说的两仪?” 在傅弈面前,阮蔚永远都是温婉可亲的。 喻之椿现在想来。 只觉得当时将自己掳走押到墙角的阮蔚,好似那地狱之中费尽千辛万苦才爬了上来的恶鬼修罗,神色冰冷的骇人。 喻之椿从来没见过像阮蔚这般不守礼的,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只是听说过一个故事罢了。” 当时没聊几句,阮蔚就头疼欲裂。 几乎是下一瞬,阮蔚整个人就向后倒去,被瞬移赶来的池衿接了个正着。 喻之椿想起这位蓬莱仙宗的小师弟就来气。 池衿是一个鼻孔朝天长的人,喻之椿觉得自己从来没被池衿用正眼看过,他甚至从来不与九大宗的嫡传交谈。 便是联合训练时也未曾开口过。 师姐们都说池衿真是白瞎了那张好脸。 但喻之椿同为男子,他敏锐的察觉到了——池衿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落在傅弈身边的阮蔚身上。 每每等他回神,脸色总是会更臭上几分。 此时,池衿的闪现接住了阮蔚,喻之椿便也只好看着他将人抱走。 嗯……池衿的脸色更难看了。 现在。 因为不确定穿梭的时间有多久,阮蔚急迫问道:“那个故事,能给我完整的说一说吗?” 喻之椿欣然应允。 喻之椿是蛮荒野蛮生长出来的刺花,他年幼时辗转于多处,更是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 在多地流转间,他偶然听过这么一个故事。 这是只有蛮荒人才知道的。 传闻天地混沌,是四圣开辟天地,但世间仍囫囵,世人多愚昧,四圣人感怀众生疾苦,便降下两仪稳定世间。 两仪并非实体,而是魂灵。 传闻,两仪会自主择选载体附魂,它们所择选的载体更多的是为稳固一方安定。 而蛮荒,身为自古以来的蒙昧之地,作为通州的流放之地,更是蕴含了无数人的怨气、怒意和无数因此而生的邪魔歪道。 按理说,这样复杂的、混乱的地方为何没有爆发一场举世皆知的冲突呢? 因为两仪。 喻之椿从小就听奴仆堆里最年长的老人说,因为两仪之阳选择了蛮荒。 阳仪以身化灵,镇压住了蛮荒的怨怒。 与此同时,通州数名大能也终于察觉到了蛮荒的异象,便纷纷来此,围绕着阳仪布下了封怨阵法。 自此,蛮荒再无波澜。 …… 喻之椿说,“大概就是这些,我当年也是听别人传的,或许不那么准确,帮不上你。” 他一面说着,一面用眼神去瞥阮蔚。 只见少女听完一副怔然模样,她难得有这么一副表情,看上去还有几分懵懂的可爱之感。 喻之椿心下微微一震。 耳廓也慢慢的洋溢起了薄红。 阮蔚这张脸对于他们合欢宗的人来说,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 没有人能忍得住不爱绝色。 阮蔚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她看着喻之椿,郑重的道谢:“不,这已经很有用了,谢谢你。” 喻之椿摆手,微笑道:“能帮到你就好啦。” 阮蔚顿了顿,又说:“谢谢你,喻之椿。” 喻之椿,“?” 他有点疑问,但看阮蔚的神情十分严肃,便也没多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阮蔚觉得自己应该感谢一下喻之椿的,毕竟,他在这其中所做,实在是为她揭露了一个极大的秘密。 是感谢喻之椿这一世的慷慨相告。 也是感谢他下一世的以身救之。 但当然,他们还是无法做朋友的。 阮蔚不会和对自己有过心思的人做朋友,那样的友情不纯粹,也容易让爱情的本质掺杂怀疑。 开窍了的她,确实很直进。 阮蔚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 首先,她前世勘破了天命的意图,在天命换魂之前就对此做足了准备,很显然,准备的不够,魂魄还是被换了。 但正是因为魂魄被换,所以阮蔚原身的魂魄也得以脱身,游离在了整个事件的最外围。 这也是阮蔚在第三场小比中回望到妖族祭司过往的来源。 她的魂魄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化做了实形,还穿梭时空跑去几百年前的妖族做了祭司。也正是在妖族做祭司的时间里,她布下了一个大局,她执棋子,确定了自己身死之后的掌棋人——池衿。 她魂魄凝做的祭司实体为了妖族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真实的魂魄却也回到了前世正确的时间线上,开始着力于寻找她口中念叨的两仪之阳仪,火属性的法器。 经由喻之椿提醒,阮蔚终于确认了方向是蛮荒。 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她不能够亲身前往。 仍是不知缘由,肉身消散,阮蔚的魂魄却是附在了幽荧之上。大概是她在几个同门之中,最终选定了性子沉稳的握瑜。 因此,才有了常怀瑾所说的,握瑜能够看到师姐。 萧玄同送葬回阮家。 握瑜去了蛮荒,常怀瑾带着附着阮蔚魂魄的幽荧随之前往。 池衿留守蓬莱。 之后的事就是老生常谈了。 萧玄同折戟在归途,双生子的相残而亡,池衿被逼成魔,堕落魔域,蓬莱彻底封山。 但他们一定成功了! 在阮蔚自以为的前世之中,蓬莱仙宗还是成功了的。 不然,就不会有现在的这一世了啊! 第323章 原是我来的不巧了 阮蔚听完就陷入了深思。 “你先回,我有些累了,不好意思,就不送你了。” 阮蔚客客气气的将喻之椿请出了门。 喻之椿边走边摆手,“无事,下次……” 他顿了顿,露出了一个非常非常漂亮的笑,是很完美的弧度。 喻之椿:“我很期待,与你的下次。” 阮蔚刚想随便点头敷衍。 “砰——噼啪——” 是玉器落地碎裂的声音。 阮蔚下意识抬眸看了过去。 是池衿。 池衿一身火红锦绣缎面长袍,掐的整个人都细长貌美,只是他面色实在是难看至极,看着就十分骇人。 阮蔚再向下一瞧,一根断裂的白璧玉钗赫然落在地上。 阮蔚,“池衿……” “呵,原是我来的不巧了。” 池衿冷哼一声,面上冰寒,说出来的话更是阴阳怪气的厉害。 他今日并不是故意不守在阮蔚床前的,他守了一夜,才刚回去修习今日的六十四字诀,因此错过了阮蔚醒来的时候。 赶巧(?) 他这些日子还在练习雕刻。 池衿特地刻了个玉簪,想要送给阮蔚,想要跟师姐和好。 他想为上次的失言道歉。 便是再生气,也不该对引领自己入门的师姐说这样的话。他知道自己错了,却也拉不下脸来找每日追着傅弈跑的阮蔚。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 没想到一出门,就撞见了这对''新人''互相约定下一次再会的场面。 池衿不知为何,拳头更硬了,眉目间也有了几分委屈的神色。 一个傅弈就罢了,怎的又来了个喻之椿?! 这简直是疯了!!! 这时候的池衿还不如后世开窍,但他那强烈的占有欲依然可见一斑。 阮蔚有点心虚,但不多,“啊……不是这个意思,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谁知道就说两句话也能被逮着啊? 池衿更是冷笑,“我想什么了我,师姐现在真是神了!都能知道我脑子里的东西了?” 他一甩衣袖,地上碎裂的玉簪便自动的回归到了池衿芥子袋中。 池衿才不要把自己精心雕琢的东西送给心里装了别人,还是不止一个别人的女人! 阮蔚百口莫辩,“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时候的池衿还没做魔尊,还没经历之后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面上也十分好读懂。 可就是这样浅显的好读懂的委屈才棘手。 阮蔚甚至觉得。 这时候还不开窍的池衿,比现在开窍了的池衿还要更难哄些。 根本叫人无从下手嘛! 池衿虽然气愤,但却意外今日的阮蔚居然没有哭哭啼啼。 他不着痕迹的扫视了一圈,附近也没有傅弈的身影? 怪事! 池衿诡异的因此有些许的高兴,但他很快又觉得自己的底线太低了。 他闷声问道:“那狗贼呢?” 阮蔚还以为他不想跟自己说话呢,听他开口,这才忙不迭说:“瞧你这话说的,我干什么要他陪着!” “池衿,别酸了昂。”阮蔚好声好气的哄着。 阮蔚都不需要想,自己的身体被异魂占据的这些时日,池衿该有多难受。 阮蔚乐意哄他,也只哄他。 池衿这一世从来没有听过阮蔚服软,他在师姐手下都是被揍过来的。这段时间师姐不揍他了,反倒追着一个蠢材跑,却更让池衿觉得难捱。 几天不挨揍,还怪想的…… 这叫什么事?! 池衿耳廓一红,抿着唇不吭声了。 阮蔚仍然温声细语,“别气了,行不行,别生我气。” “池衿,不要生我气。” 阮蔚再一次重复。 这一句是带了真心,真情的了。 阮蔚一直觉得她对池衿不够好。 自己人冷嘴毒,从来没对池衿说过什么好话;池衿小小年纪遭受诸多苦难,长大了些,又毫无怨言的为阮蔚反天的计划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从前,阮蔚对他只有愧疚。 现在,通情之后,阮蔚只觉得心疼,她越来越想对池衿好一些,再好一些。 要叫他过去的苦痛都有一个出口,也终究要给他一个更好些的未来。 阮蔚一直哄,池衿一直躲。 人的劣根性在作祟,池衿将头一扭,还是不吭声。 傅弈是阮蔚亲口承认喜欢的人,池衿虽然不明白自己的不爽从何而来,但他也不屑于在背后说人闲话。 但他讨厌傅弈,他觉得傅弈配不上师姐。 没有人能配得上这样的阮蔚,没有人。 他俩跟演二人转似的,这边扭头那边跟上,节奏不停摇摆不断。 喻之椿,“……” 我是透明了吗请问。 喻之椿的眼神在二人之间转了个来回,随即略微浅笑,“我先走了,下次见。” 他似是挑衅,又似是无意。 总之,喻之椿着重念重了下次二字。 第324章 “yue——” 池衿听了,原本稍微和善之后的目光瞬间变得十分冷清,他转头就走。 甚至没回一下头。 阮蔚,\"……\" 我真服了你个老六。 她的怨气几乎誓要与天比高,好不容易哄的有些成效了,你这一下开口,就一下让我回到了解放前!!! 喻之椿,“那我走啦~” 他像一只小狐狸一样笑眯眯的,眉宇间的春色掩也掩不住。 掩不住的还有他神色偶尔的黯淡。 像是在特意同这对师姐弟开玩笑,却又泄露了几分真实的心绪。 阮蔚,“……” 要走你就快点走,说那么多干什么!!! 知不知道大家的时间很宝贵的,你一个人一句话浪费了一分钟,他们这里有两个人在听,耽搁起来就是两分钟啊! 简直是浪费时间。 喻之椿功成身退,轻飘飘地来,轻飘飘地走。 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池衿那小步踱的呦,若是改成大步走,都快走出二里地去了! 一看便知他在等师姐挽留。 阮蔚伸出尔康手,大喊一声: “等等!” 池衿的步子一顿,他略显迟疑地停住了脚步。 他是期待的。 毕竟师姐从来没待他这样耐心过,就好像此时,他若是要天上的星星,师姐都会毫不犹豫地为他摘下来。 有点爽,不确定,再看看。 就在池衿期待的停驻下。 阮蔚一狠心一咬牙,“你人走就走,你先把簪子留下啊。我跟你讲,送出来的东西是不能收回去的!” 来都来了,总得拿点东西走。 这一直是阮蔚见羊毛就薅的底层逻辑,贼不走空,空就再来。 抠门,永存。 当然了,她也是非常想要小师弟送的簪子的啦~ 池衿,“……” 他原本稍微带着些许红晕的脸上转瞬变为了铁青的颜色,简直比那青铜器皿上的铜锈色还要乌青。 两人之间沉默了半晌。 池衿才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回答: “你!休!想!” 他愤而甩袖,直接御剑而去。 速度之快,反正阮蔚是从来没见过他哪次御剑能御的这么快。 阮蔚,“……” 好的,这次贼还是走空了。 “吱呀——” 阮蔚身后的房门被打开,朝见一脸冷静地探了头出来,他问: “呦,放走一个,气跑一个。” “你这是又给自己选定傅弈了?” 阮蔚,“我选个屁。” 风声再一次骤起,剧烈的呼啸压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不见,那四个字,也如同投石落水一般隐匿了。 朝见,“啥?” 阮蔚,“我说我选个 &…!?” 再一次消失的一堆国骂。 好脏。 朝见只能看着自己这个二师侄的脸越来越红,但这似乎跟羞涩没什么关系,反倒是一副要杀人的凶狠表情。 疯狂的,癫癫的。 朝见有点害怕,“你不会现在就要变身?” 他并不理解阮蔚魂魄离开和归来的机制。 也没有亲眼见过。 阮蔚,“……不会。” 狗天命,连说都不能说了是! 阮蔚已经明白了。 反正这一世,从自己的嘴里,就不能出现任何一点不选择傅弈,不认同傅弈,不接受傅弈的答案。 一出现就屏蔽。 狗屎天命!究竟是不是它在这搞鬼?! 虽然阮蔚不知道,但这不妨碍她在心中不间断的、持续性的 完全无组织、无纪律的辱骂着那折磨了他们蓬莱仙宗两世的天命。 阮蔚只以为是两世而已。 实则不然。 这是信息差所导致的误差,毕竟她没有和朝见互通有无,在阮蔚的视角里,她和池衿都是只有两世的人。 他们也都只有前世的些许记忆。 池衿是忘性大,阮蔚则是记忆被封印,只能短暂的,一点点的慢慢解锁。 阮蔚现在明白了,她的记忆有很大的概率是被封印在了她眉心的红痣之中。 红痣是多人心头血而凝成,印记跟随着阮蔚轮回了千百次,终于在这一世,阮蔚的记忆在救世系统的帮助下渐渐开始解冻。 阮蔚正在思索着,却忽然神识被猛的扯动了一下,她唔的一声,浑身无力的软倒在地。 朝见,“!” 不是,说你走你还真走啊?! 朝见迅速上前将人扶回了房间里,在此期间,阮蔚的牙齿被她自己被咬的咯吱作响。 疼。 神识被不断拉扯实在是太疼了。 阮蔚意识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强忍着神识被某不知名状物用力扯回黑暗的疼痛感,她连忙说: “我不喜欢圣母!拦着点!一定要拦着点!千万别让我继续发癫!!!” 再发癫,她怕小师弟到时候真的就自闭了啊!!! 自己家小孩自己最清楚,那个时候该有多苦闷,又有多难过,她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这句话倒是没有被屏蔽。 大概是没有直接点名! 总之,只要用隐喻借代傅弈,一直监视着她的状物便会大方地放过阮蔚这一番发自肺腑的剖白。 朝见,“行行行!” 聪慧如他,虽然阮蔚的话很是没头没尾,单朝见当然知道她的意思。 他拍着胸脯保证道:“以后你俩要是能单独相处一个时辰,我就是你师侄!” 阮蔚,“靠谱!” 虽然很疼,但阮蔚还是坚持比起了大拇指。 朝见,“当然。” 虽然看不懂大拇指竖起来是什么意思,但是朝见的神情隐隐的有些骄傲。 师侄跟师叔,两人的神情隐约有些重合。 他们俩确实挺像的,一样的心狠手辣,一样的多谋计算,一样的喜欢阴人,更是一样的,都在蓬莱仙宗自己那辈里面排行老二。 还当真是巧了! 阮蔚听到二师叔这样发毒誓一般的的保证,她终于放心了。 她渐渐的放松了自己的神识,任由那玩意儿将自己的意识拖入到深不可见的黑暗之中,黑暗之中,隐约有荧光。 荧光之中,似乎…… 有一个身影。 当阮蔚仔细凝神去看那束荧光时,猛的,她的识海一片空白。 阮蔚双眼紧闭,陷入了昏沉。 这真是非常熟悉的穿梭时空的方式啊! 要是每次都不晕的那么难受就更好了…… - 她在这头醒来的时候,只感觉到胃里一片翻江倒海。 阮蔚睁眼,就发现自己已经被黑袍人一手揽腰,擒在手中,双手双脚也似乎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 她正俯身倒在黑袍人的肩上,黑袍人的身材高大,肩胛骨甚是硬朗,跑动之间,怼的阮蔚一阵想活,一阵想死的。 阮蔚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脚。 “呦?” 黑袍人掀起血色的眼,略有调笑的看了阮蔚一眼,“醒了?” 明明是略微泛着桃花的眼眸,看上去却又那样的冷,仿佛整片尸山血海都凝结在了这一双眼眸之中,叫人看了就遍体生寒。 黑袍人明明笑着,却也是狠笑。 “别乱动。” 他声音一转,十分冷漠的命令着。 阮蔚,“放我、放我下来……” 她两手摆着,像是无力挣扎。 黑袍人,“你能不能别白日做梦。” “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呢,你说放就放,那我多没面子啊。” 阮蔚脸色惨白,闭口不谈。 黑袍人回头扫了一眼身后还没有放弃的剑修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想不到你的人缘还挺好的。” 只不过一介金丹,竟然能引得那么多人为她冲锋陷阵,都追了这么久了,还不肯放弃。 没有理会他的嘲讽,阮蔚有气无力的说道:“……我保证,你再不放我下来……你一定会后悔的。” 她的声音极其小,但两人靠的极近,黑袍人自然全部都听清了。 他十分诧异,“这个时候了,你还敢威胁我?” 到底是谁在谁背上啊! 现在灵族的初生牛犊都这么不怕虎了吗? 黑袍人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阮蔚是个聪明人没错啊?他肩膀上这个也确实是阮蔚没错呀? 那怎么会这么蠢。 黑袍人不懂,但黑袍人也不听。 还没等黑袍人想明白呢,阮蔚半晌不吭声后,忽然又略微弓起了身,她削薄的身子微微一颤。 她的喉咙稍微咳嗽了一声。 黑袍人,“?” 等一下。 曾经也被揍趴过无数次的黑袍人几乎在瞬间就明白了阮蔚这个动作的“含金量”。 黑袍人,“等等……” 阮蔚当然也想等啊,可她确实等不及了! 在黑袍人惊恐的目光下,在身后数十人的追击之下,在众目睽睽之下! 阮蔚:“yue——” 呕吐彩虹jpg 第325章 小姐,牛 黑袍人震惊了。 俩人身后的数十名追兵也震惊了。 灵境外的全场还未来得及撤离的观众们更是震惊了。 哈! 只有阮蔚丢脸的世界达成了。 阮蔚,“……” 吐完舒服多了。 她在黑袍人震惊的目光下,两手并用,十分淡定的从黑袍人的侧边肩膀撕下来一块布,动作优雅地擦了擦嘴。 阮蔚平静道: “都说了,你再不放我下来,你一定会后悔的。” 她挑了挑眉,“现在后悔吗。” 阮蔚,一款毫无自觉的麻烦制造机。 她永远致力于给他人制造麻烦,给他人制造困境,给他人制造无法言喻的恐惧。 真的是一款非常好用的人呐~ 黑袍人,“……” 后不后悔的他不太清楚。 但此时此刻,他真的很希望阮蔚也能为自己的行为后悔一下! 为什么会有人这么没有公德的吐在别人身上,还一脸淡定毫无愧疚的问别人后不后悔的呀?! 简直是个疯子! 黑袍人直接一个翻身,毫不留情的将阮蔚摔在了地面上,好在阮蔚空中自由转体的训练十分的多,也没摔出个好歹来。 黑袍人将人扔下,一蹦三尺远,他十分嫌恶的擦拭着自己胸前的污渍。 他一边擦一边说:“你们灵族人……真的很恶心。” 黑袍人从来没见过像阮蔚这么恶心人的招数,还特么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那种。 真的,他想过,阮蔚或许有点疯。 但没想过她居然这么疯。 恶心,真的恶心。 灵族:“……”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身后的追兵们瞬间赶了过来,将地面上躺着的阮蔚一把扶起。 时常跟在阮萳之身边的,曾经划了阮蔚三十七道剑气的黑衣侍卫抱拳,冲着阮蔚行礼: “小姐恕罪,属下救驾来迟了!” 阮蔚看也没看,仍然微笑朝着黑袍人,她回应着: “过奖过奖。” 这话说的。 绕是阮家的亲兵听了都忍不住咂舌,小姐真是好生生猛! 竟然能想到如此恶心人的计谋,看那魔族,便是合体期又如何?还不是乖乖的将小姐放下了! 小姐,牛哔! 阮蔚仍是一副笑意融融的模样。 她面上洁净,神色之间也是十分的淡定,仿佛刚才那一出,真的只是他为了恶心黑袍人而使出的计谋。 叫人不禁感叹,脑子好用是真好啊,都被捆了还能想出这么恶心人的招数自救! 妙哉,妙哉啊! 实际上。 阮蔚:真是疯了 真的是要疯了 真的是要疯了啦!!! 所以说—— 你这魔族到底为什么不能好好地把人抱着,就是背着就是捆着也行啊!非得把人往肩膀上撞,这下好了,你脏我也脏!你丢脸我也丢脸! 阮蔚的内心泪流满面:呜呜呜呜呜…… 别看她如此镇定,其实人已经走了有一会了。 长这么大 就没丢过这么大的人,吐就算了,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吐,哇哇的吐。 以后大家提起十方大比都知道了。 有一个貌美如天仙般的女修,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吐出了一道彩虹! 阮蔚现在的状态就是:不太想死,但是也没那么想活了。 黑衣侍卫,“小姐!小姐!你怎么了?脸色怎的突然如此惨白?!” 阮蔚回头,吐着魂,“呵,呵。” 换你当众吐一个试试。 看看到时候你白还是她白。 黑袍人还在不断地擦,不断的骂,不断的觉得灵族人实在是太恶心了。 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奇葩的人。 黑袍人不敢想象,义父的亲儿子,未来的魔尊少主,居然喜欢了这么一个玩意儿?! 这简直比魔族的恐怖故事还要恐怖。 黑袍人皱着眉,捏着鼻子,“阮蔚,我不抢你了,你走。” 这一吐,真的是把黑袍人想看乐子的心情都吐没了。 黑袍人觉得,他还是宁愿回魔域一天挨郁群青三顿打比较自在。 阮蔚,“……” 你在这个时候叫我走? 这让我真的很没面子啊兄弟。 第326章 通州套路深 双方人马无声无息地对峙着。 阮家亲兵数十人,对面仅一人。 虽人数众多,但实力上略显捉襟。都是一些元婴,金丹,并无与黑袍人一般的化神期修士。 在修真界,金丹是一道坎,化神更是一道坎。 有人笑称:百年金丹,千年化神。 这说的就是这作为天堑一般存在着的两个修真道路上的坎。 这世上的天才毕竟是少数,那么大部分天赋差一些的修士,一生都困囿于此二者。 修真漫漫长途,天赋和努力缺一不可。 飞升之人少之又少 ,但这条修真道上的人也越来越多。 是为何? 大抵是为求长生,又或是心中有一净土 值得坚守罢了。 十大宗大部分的长老都是化神期。 在散修小宗门之中,化神期已经可以算是宗门战力天花板了,更多的小宗门甚至只有一两个元婴。 而化神之上,是为合体。 除去底蕴深厚的十大宗、和通州各地盘踞着的各大世家之中有一些合体期的老祖大能之外,别的地方,那是真没有了。 合体期都可以是开宗立派的实力了,十大宗都一样,零零散散的有几个。 这就更是普通人心中没影儿的边儿了。 阮家侍卫只是将自家小姐团团围住,他们警惕地盯着对面的黑袍人。 在化神面前,阮家众人无法立即撤离。 但众多元婴在场,即便战不死化神,也绝不会让自家小姐再一次被人那么简单的掳走了。 黑袍人也知道现在的场面不太好搞。 他放下阮蔚,一方面是因为实在恶心,一方面也是这些侍卫追得紧,黑袍人找不到甩开他们的方法。 黑袍人其实也是在准备找地方跑路了。 他只是个化神,可不敢在通州闹得太大。 黑袍人:“嗯 ?” 他像是这时候才有时间打量起自己身后追了一路的追兵们。 黑袍人的视线微微停顿了一瞬。 阮蔚的手刚被解开,她活动了一下自己酸软的手腕,就注意到黑袍人的目光。 阮蔚,“你在看啥?” 她也是心大。 明明双方之前才交手,阮蔚本人中途还被掳走,但此时竟然也能好声好气地说话。 这大概就是两个疯子之间独有的交流方式。 在交流上,阮蔚向来是完全不在乎对方是谁的。 只要对方给出的信息有用,阮蔚就不会在意先前对面是敌是友,她只想从黑袍人的话中套出更多的信息。 阮蔚更想明白,黑袍人究竟是池衿的谁。 为什么他的左手上也会戴着与池衿相同的束袖? 巧了,黑袍人也比较爽快。 黑袍人还是掩着鼻子不肯靠近阮蔚,实在是阮蔚刚才给他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 他答:“这些人,不是嫡传啊。” “嗯 ?” 阮蔚应声,“当然,这些都是我家侍卫。” 说话间,阮蔚的面上隐隐得色。 她有哥哥。 话说你个魔族懂不懂这四个字的含金量啊喂! 阮蔚的记性好,去年阮家复仇一战,她便记下了阮萳之身边的大部分侍卫。 这会子,一碰面就认出来了。 黑袍人,“……” 妈的,最烦这些家里有背景的人 ! 人家都是自己参赛的,怎么你就自带亲兵了呢? 他刚才还以为阮蔚的人缘居然有这么好,竟然能得到数十名嫡传的鼎力相追。 阮蔚好奇道,“你认得我,怎么就不认得其他嫡传?” 黑袍人神色淡漠,“我不认人。” 他说得风轻云淡,听者却是心中大惊。 郁群青说是他小时候溺水,水都倒灌进了脑袋所以才会认不清人的,黑袍人对此嗤之以鼻。 别以为他年纪小不懂事,他这明明都是郁群青打出来的! 阮蔚听了,满脸问号。 “?” “那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啊?” 她是造了什么孽。 才会何德何能被一个睁眼瞎记住啊。 黑袍人,“穿白衣服,装逼,挂剑,头发长。” 他一口气报了一串阮蔚的‘特征’。 首先,嫡传们因为参加比赛的缘故,基本上不会穿着太容易弄脏的颜色; 其次,有了上一次穆笙挂剑装逼被秘境分到剑修赛场惨败出局的事例发生之后,再也没有人乱挂剑了; 最后,阮蔚确实有一头很黑很亮丽的长发,这一直是她对自己十分满意的一个点。 她们仙女就是要有一头漂亮长发的啦~ 黑袍人记不太清人的脸。 但好在阮蔚并不算难认,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好辨认。 黑袍人总结过,三两人群之中,身上被投射了最多目光的人就是阮蔚。 不知是何缘故,她在人群中总是显得那样突出。 大抵是世间万物皆偏爱于她,那样美好的人儿,很难让身边的人忍得住将视线不放在她的身上。 但是黑袍人也不觉得阮蔚漂亮。 可能漂亮是漂亮。 但是,也就那样…… 尤其是在阮蔚当场吐在了他身上之后! 比起和阮蔚相处,他还是更愿意回去被郁群青一天打三顿。 黑袍人:通州套路深,我要回魔域。 阮蔚,“……” 亏她还以为是自己的美貌艳压群芳了呢!居然不是?! 阮蔚有些不死心的问道:“不是因为我的脸?” 再次重申一次。 阮蔚爱美,她对自己相貌的认知也十分清晰,是一个偶尔自恋的美人。 黑袍人茫然: “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一张嘴,脸和脸之间难道还有什么区别吗?” 阮蔚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品的东西! 发卖!我要把你和萧玄同一起,通通发卖!!! 第327章 亲兄妹 两人在这东扯西扯,就是不开战。 这就已经能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阮蔚:“你说了这么久,为什么不继续动手了呢?” “是……知道自己出不去了吗?” 她露齿一笑,笑的好生讽刺,甚至还带上了几分挑衅的意味。 阮蔚太过聪明。 她当然意识到了黑袍人现在进退两难的处境。 进,他既不能当着数十金丹元婴的面将自己掳走。 退,阮蔚相信哥哥既然来了,那么她在药谷中传送符碎裂、安全得不到保障的事,阮萳之一定会找万丹谷算账。 那外边一定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药谷之外,大概已经被人团团围住了。 黑袍人不可能出的去。 黑袍人也比较坦然,“对,我不绑你是因为你的援兵到了。” 阮蔚嘻嘻一笑,“既然走不掉,那不如留下来喝杯茶?” 她的眉目清远柔和,一直以来都漂亮的出奇。 阮蔚,“我请你喝呀~” 声音是软绵的,面上的表情是温和的,手里的剑柄却是攥紧的。 阮蔚深觉。 黑袍人是知道池衿真实身份的,万万不能落进其他通州人的手中! 最好自己现在就能擒住他,然后将人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阮蔚低头看了眼自己浑身上下。 满身的血迹、污渍,看上去倒也真是个苦主。 不错不错,这次就扮演受害人身份! 受害人要亲自看押嫌犯,通州应该也没什么理由可以拒绝? 很好,就这么办。 阮蔚说话的同时,也用简单的手势指挥着自家侍卫渐渐的形成一个包围圈,将黑袍人围在了中央。 黑袍人看清他们的动作,他笑了笑。 “别白费力气。我想走的话,没人能留下我。”黑袍人说。 阮蔚立即命令侍卫们停下,她看向黑袍人,眼底是掩盖不住的打量。 阮蔚,“你这么有自信?” 黑袍人,“当然,不然我怎么敢来送死。” 有道理。 阮蔚还是没有让人就此散开放弃,毕竟,在黑袍人彻底离开之前,她还是必须要掌握对方的动向。 双方继续的僵持着,你不动,我不动,好似在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新奇游戏。 半晌。 闲着也是闲着,阮蔚觉得要不还是先了解一下现在的状况。 阮蔚问身旁的侍卫:“我睡了多久?你们怎么来了,哥哥也来了吗?” 越说越高昂。 阮蔚的情绪也忍不住渐渐外泄了几分在意,她也真的是好久没有见到阮萳之了。 她……有一点点想哥哥。 尤其是最近心神皆是疲惫之时,阮蔚便会格外的想念起家人来。 黑衣侍卫抱拳,“是的小姐,家主原本是带我们来给小姐助威的。” “结果就在灵镜中看到了这些事,实在是时间紧迫,家主就用了一些手段。” “小姐被击昏之后,大概只过了一刻钟,我们的人就进来了。” 自己昏过去之前…… 阮蔚抿了抿唇。 她想起了生死不明的喻之椿,还有最后自己闭上眼睛之前还在举剑奋战的柳渡筝。 因为刚才回溯了一下记忆,阮蔚对喻之椿的情感略微有些复杂。 人命关天。 阮蔚,“和我一起的人怎么样了?” “您是说,合欢宗那小子?还是万剑宗那女修?”黑衣侍卫反问。 阮蔚,“……都有。” 咋滴,他们俩还能分开死啊? 黑衣侍卫:“小姐请放心,我们进来的时候他俩还没死!现在应该……也还没死透?” 话说到后边,他也有些不确信了。 阮蔚一愣,“没死透?” 那是啥意思。 死就死了,活就活了,没死透是什么鬼啊。 黑衣侍卫点点头,他说:“我们来的时候,他们俩正倒地上,暂时没死。” “家主吩咐了,一切以小姐为先,我们就把人随便包扎了下,暂时先放那了。” 阮蔚,“……就没给瓶丹药磕一磕?” 吊个命也行啊! 虽然阮萳之说一切以自己为先很让人感动,但是—— 我的亲哥哟! 你也不能当着水镜的面,对十大宗垂死之际的嫡传不伸出任何援手?! 侍卫,“没给。” “但是我们包扎了呀。” 他觉得自己做的已经够多了,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够好心了! 还是小姐心善。 得亏小姐还不知道外面那些人现在是什么态度!一个个的缩头乌龟,一有麻烦事就互相推诿。 阮蔚,“……” “我哥现在这么勇了吗?” 见死不救,光是这一条就足够让通州九大宗好好的参上阮萳之一本了! 侍卫摇头。 “家主说了,他现在已经把药谷边上的屏障炸烂了。反正都已经和十大宗结仇了,救不救的没必要。” “一切以小姐为先。” 侍卫再一次重复道。 明明是那么长的话,阮蔚却只听到了三个字。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在短暂的沉默三秒之后,阮蔚颤颤巍巍地重复了一遍: “他把什么东西给……” “炸、烂、了?” 侍卫以为自家小姐真的没听清,还十分好心的解释道:“屏障,药谷传承千年的屏障。” 阮蔚两眼一黑。 完了! 这下阮家不得赔死啊?! 要不说是亲兄妹呢,阮蔚炸沼泽,阮萳之炸屏障。 在这种破坏和出其不意惹祸的方面,阮家兄妹总是有一些诡异的默契呢! 这时。 围观了一会儿的黑袍人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他的鼻尖稍微的耸动了一下。 瞬间。 黑袍人的神情瞬间变了。 原本已经有些兴味阑珊的脸,此时像是死灰复燃一般,再一次染上了些许的热忱。 他如火般的目光投向了阮蔚,“去不去?” 阮蔚强压下心中对逝去灵石的悲痛,镇定地问道:“去哪。” 黑袍人勾勒出一个邪笑,他不言语,只是晃了晃左手上的束袖。 黑袍人,“去吗?” 阮蔚,“……” 这真的是一个非常老套的威胁。这招你已经用了第二次了喂。 但—— 阮蔚点头,“行,你带路。” 她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非常有效的威胁。 刚才只有柳渡筝和握瑜两个人在,黑袍人那样威胁着,阮蔚倒是不怕他说。 柳渡筝好骗。 握瑜就算知道了也没关系。 她相信自己的师妹,也相信蓬莱仙宗的感情。 师弟师妹们绝对不会因为区区血缘而反目,他们只会因为争夺自己的归属权而反目…… 主要是现下在场的人太多了。 虽然都是自己家的亲兵,但阮蔚也不能保证他们每一个人都不介意魔族血脉。 只要有一个人介意,只要有一个人说漏嘴,池衿就会被伤害。 阮蔚不太愿意在与池衿相关的事情上做赌局。 她需要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把握,才会有自信去做。 这也并不是她的亲兵。 所以,不行,得去。 但是真的很不爽! 阮蔚的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起码能挂下十个油瓶。 黑袍人见她如此识趣,兴味更加盎然,“跟我来。” 他心情好 带路的时候竟然也是哼着小曲的。 阮蔚越发肯定,这黑袍人一定有自己独特的脱身手段。 侍卫想要拦,“小姐??” 阮蔚露出了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笑,“你们跟上,别问。” 她眉眼如画,瞳色极深。 侍卫们纷纷有些胆颤,明明小姐和家主的长相并不很是相似,可不知为何,他俩都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尤其是这么笑着的时候,就像是在说: 你完了,我要开始阴人了。 第328章 不愧是小姐! 黑袍人领着原本是追兵的一伙人朝着一个方向坚定地走着。 路上还遇见了一些搞不清楚状况的嫡传。 阮蔚,“哎!等等!” 黑袍人顺从地停下脚步,只要阮蔚愿意跟着他走,他就非常的好说话。 阮蔚冲着那企图躲在青石后的人喊了声: “喂!时浮蝉!” 时浮蝉,“……” 她颤颤巍巍地从青石之后探了个脑袋出来。 时浮蝉有些胆怯地问道:“什、什么事?” 明明…… 明明阮蔚长得很漂亮,她对待女孩的态度也很温和,但时浮蝉就是有点怕她。 大概—— 大概是美人的身边总是聚焦着太多目光。 就让时浮蝉这个社恐很不适。 宁无远也从青石后探出身来,他将师妹护在身后,十分警惕的问:“你、你身边的这些人,都是谁?哪来的?” 这么多人! 一个眼熟的嫡传都没有! 打头的那个还双眼赤红,裹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色袍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身为万丹谷的大师兄,宁无远觉得自己有必要问询一下。 虽然他也很害怕就是了…… 阮蔚十分热情地解释:“啊!你说他们呀?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阮蔚指着黑袍人,“这位是魔族。” 黑袍人心情好,还抬手挥了挥,“嗯。我是魔族。” 阮蔚又指了指自己身后统一着装的侍卫们,“喏,这是我家的亲兵。” 侍卫首领点了点头,声如洪钟:“小姐说的对!” 侍卫们纷纷跟上,“对!小姐说的都对!” 阮蔚满意的点了点头。 宁无远、时浮蝉,“……” 师兄妹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读出了十成十的不可思议。 魔族?亲兵? 这都是什么鬼。 所以这两个词到底为什么会和他们万丹谷的药谷扯上关系的啊啊啊啊啊?!! 阮蔚没给他们留太多思考时间,她指着自己来时的方向,“有件事要拜托你们俩。” 宁无远,“……仙子请说。” 他实在有些不敢再和这位仙子说话了,毕竟,阮蔚的交友模式实在是有点离谱了。 魔族都有人脉? 这还是镜蝶直播呢,阮蔚就不怕出去之后被通州众人集体讨伐吗?! 阮蔚,“你们往这个方向走,柳渡筝和喻之椿就在那儿,帮帮忙,救一救,他俩死的差不多了。” 宁无远一愣,“死了?” 药谷明明就很安全,怎么可能会有嫡传死在里面?! 阮蔚点头,“快了,还没。” 再不去就晚咯 ~ 宁无远一听人命关天,急忙点头,“可以,我们这儿就过去。” 这倒不是宁无远圣父,连敌对宗门都救。 这毕竟是药谷,是他们万丹谷负责的第四次小比,绝不能出现人命官司! 宁无远除了打瞌睡的时候,还是很有大师兄的气派的。 何况,阮蔚一个剑修不懂医疗,转而来求助自己这个丹修也挺正常的。 丹修,医修的完美替代。 若是她不带着这么反社会的一群人来就更好了! 阮蔚听见宁无远答应,她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黑袍人也催促道:“可以了,快走快走,味道都变淡了!” 阮蔚转身欲走。 这时。 一直很缄默的时浮蝉却突兀的提出了一个问题,“你说她们出事……你自己怎么不救呢?” 这也是一个很合理的问题。 毕竟阮蔚此时看起来十分的生龙活虎。 听说她和万剑宗柳渡筝的交情也很不错,还有那个喻之椿,爱之深责之切,自从浮屠塔后雷劫一劈,他俩的绯闻更是传的满天飞。 时浮蝉实在不明白。 阮蔚既然看见了这二人受伤,怎么就不能救助一二呢。 尤其是她身边还围绕着这么多人,随便派出一个就能将人妥善照料了。 阮蔚头也不回的答,“没看见我正在被挟持吗?” 时浮蝉还没说话呢。 宁无远就惊叫道:“挟持?!” “谁被挟持?你,你吗?” “不可能!” 他三连抗拒,众人听完一头黑线,尤其是阮蔚。 阮蔚,“……虽然看起来不太像,但我是真的被挟持了,不信你问他。” 黑袍人替她作证,“是真的,我目前,算是挟持了她。” 侍卫们高声呼喊:“小姐说得对!” 阮蔚两手一摊,“看。” “我们蓬莱仙宗,从不骗人。” 她说话之间,脸上隐隐有几分骄傲。 宁无远、时浮蝉,“……” 你觉得我们能信吗? 一个个的。 都是应声虫! 阮蔚当然看懂了万丹谷师兄妹那半信不信的表情,她幽幽然叹了口气,“不管你们信不信,赶紧去,去晚了人就死透了。” 当务之急,先把人调离黑袍人就好了。 谁也不知道这位化神期魔修会在什么时候突然的大开杀戒。 丹修都是柔弱的非战斗性修士,符合率先撤离的标准。 魔族人头脑简单,灵魔之仇又是如此的深厚,阮蔚从来都不敢对看上去略为无害、蠢笨的黑袍人放下警惕。 宁无远思索了一会,还是人命当头,“……行。” 他转头,“小师妹,走。” 时浮蝉听见大师兄发话,便也只能跟了上去。 两人边走还边嘀咕: “师兄,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假的啊?” “这你也信?!就她那自在的模样像是被挟持?你听说没,据说阮蔚很喜欢抓奴隶,你觉得是不是……” “噢 ~ 懂了。” “嗯,懂了就好。你以后见着她,绕道走听见没!” “好的师兄!” 才走出了几尺远,耳聪目明的阮蔚便将万丹谷师兄妹所有对话都听了进去。 她陷入了沉默,“……” 自己的名声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被败坏到如此地步的啊!!! 阮蔚原本给自己的人设定的是—— 清冷出尘大美女。 实际上她表现出来的—— 疯批变态神经病。 阮蔚,“……” 心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侍卫头领凑到阮蔚身边,一脸敬佩的说:“不愧是小姐!” “竟然能吓得他们这些通州嫡传绕道走,小姐果真和咱们家主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说着,侍卫头领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下属。 侍卫头领自从砍过阮蔚三十七道剑气之后,就一直想方设法的去讨阮蔚的欢心,企图以此来避免自己因为左脚迈进门而被开除的命运。 最常见的讨好方式便是——吹捧。 侍卫们再次齐声高呼:“不愧是小姐!” 声音之浑厚,几乎响彻了数百米之内的丛林。 阮蔚,“……” “其实你们可以不用这么喊的。” 本来就已经够丢人的了。 给我留一点面子谢谢!!! 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脸过。 黑袍人觉得很热闹。 他说:“让他们喊呗,挺有意思的。” 他笑了笑,赤红色的双眸倒也有了几分真正的暖意。 在阮蔚看来,其实黑袍人的长相不差,但也确实并不符合通州人的审美。他眉眼深邃,眼窝深,鼻梁高,眸色异于常人。 放在现世来说,黑袍人就是妥妥的一个浓颜混血大帅哥啊! 一行人就沿着黑袍人鼻息嗅闻出来的路线走了一会儿。 还未行至,阮蔚就十分眼尖的瞥见了两人的身影。 她的步子一顿。 黑袍人回头看她,有些玩味的笑道:“怎么不走了?” 他瞥了眼远处察觉到了什么的,已经站起身来十分警惕的望向这边的人儿。 那人一身青碧色上衣,腰间白璧玉盘,高束起的马尾,眉眼处的冷厉和凉薄。 不是池衿是谁! 阮蔚向后退了些,她的双眼微微眯起,“你找他……想做什么。” 她将手搭在剑身之上,剑身开始嗡鸣。 阮家侍卫一看阮蔚摆出了这副架势,便也明白了阮蔚此时的意图。 小姐想战,他们岂敢不从?! 侍卫们也纷纷摆出了起手式。 黑袍人还是不理人。 只是一瞬间。 他周身的魔气立刻暴涨,化神期魔修的魔气实在是庞大。 阮蔚首当其冲,她的先天灵体瞬间被激活,细细麻麻的针疼穿插进了阮蔚的每一寸肌肤之中。 阮蔚咬着牙,“你、要做什么?!” 阮蔚的大脑开始了飞速的运转。 她一直觉得黑袍人脑子好像有点不正常。 他似乎毫无目的,却又有着清晰的行动轨迹。 围绕着池衿的行动轨迹。 黑袍人手上还有和池衿一样的束袖! 为什么要找她,此时将她带到池衿的面前来又是为了什么? 戳穿真相? 不像,阮蔚直觉不像。 黑袍人还是没有理会阮蔚的问话,他冲着池衿的方向,随意的挥了挥手,笑容满面,“呦——!” - 远处的池衿,“……” 怎么回事。 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那团莫名涌出的魔气之中,他怎么好像看见了一个他有点熟悉的疯子??? 眼见着黑袍人又一次向自己挥手。 池衿猛地回神。 “!!!” 不是梦!是真的! 这疯子居然来通州了??? 萧玄同也迟来的感受到了极近之处那汹涌磅礴的魔气,他脸色瞬间一变,“池衿!捏传送符出局!” 他将渡鸦横在胸前,冷冷的看着魔气来源的方向。 池衿却是将唇一抿,目光有些游离。 萧玄同严肃极了,“听话!有魔气,你先出去!” 来者不善,他不一定能护得住池衿。 萧玄同的面容如雕塑一般硬朗,板起脸训人时格外的叫人害怕。若是平时,池衿一定会听他的话,可是—— 池衿深知来者的不好对付。 他也知道。 这位是冲着自己来的。 池衿长长的叹了口气,决定先安抚一下萧玄同的情绪:“大师兄,你先别急……” 话音未落,池衿的瞳孔微缩。 面前漆黑一团的魔气之中,缓缓走出了一行人。 打头之人有两个。 满脸是笑的黑袍人,和一脸不爽的阮蔚。 池衿,“师姐?!!!” 他的声音几乎变了调。 他让萧玄同别急,自己倒是真真切切的急眼了。 阮蔚没有理他,反而先朝着自己身后呈包围状的阮家侍卫们挥了挥手,“跟上。” 先天灵体对魔气具有强烈的排斥。 在黑袍人魔气的包围之中,她明明疼的要命,脸上却是半分情绪不显。 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 黑袍人看见了他心心念念的义弟,笑容更是如一朵花似的绽开了,他张口就是:“义——” 糟了,他是不是要说出池衿的身份! 阮蔚眉心一跳,她指尖一动。 可却已经来不及捂嘴了! 电光火石之间。 “砰——” 好大的一声巨响。 黑袍人在所有人的眼中消失不见,他瞬间倒飞了出去。 他那一身浑厚魔气甚至都被池衿这突如其来的瞬移后紧接着的一击破颜拳给打散了。 池衿,“噫什么噫?!” “好哇你这贼人竟如此大胆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嘲讽于我 速速吃我一拳 受死!!!” 池衿的语速很少这么快。 除了他向阮蔚认错时。 一般池衿这么快速的说话,就代表他心虚了。 那么,他在心虚什么。 阮蔚微微眯眼。 噢? 她扫了眼池衿那明显慌乱的表情,她怎么觉得——池衿似乎是认识这个黑袍人的呢? 这一拳十分有效。 在魔族,他们不像灵族这般喜欢用魔气对冲,比起术法,他们更喜欢肉搏。 是以,魔族常以体魄强健之人为尊。 池衿明面上的修为是筑基不错,那只是灵气。 但实际上,因为有着前世的记忆,池衿知道该如何锻炼自己的魔族血脉能力,为了更好的完成朝见的锻体课业,也是为了挨揍时不那么疼。 池衿夜以继日的努力锻炼体魄。 终于—— 他肉身的浑厚程度完全不亚于已经合体期的黑袍人了。 硝烟四起,被打翻了几丈远的黑袍人猛地咳了两声,他偏过头,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来。 这不完全是池衿打出来的,还有阮蔚。 那场整个沼泽燃起的沼气爆炸,黑袍人到底还是受了一些伤的。 他紧紧的盯着池衿。 压制。 是和郁群青一样的血脉压制。 果然是亲父子! 黑袍人明明挨了揍,脸上也渐渐的泛起了青紫,可他的神情却明显的不对劲了。 嗜血的、兴奋的,像是找到了有趣的玩具。 黑袍人一个翻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十分好战的盯着池衿,“再来!” 他喜欢和郁群青打架,看来以后也喜欢和池衿打架。 但池衿显然不喜欢,他蹙眉: “我不和你打,走开。” 池衿刻意念重了走开二字。 他不断的用眼神示意黑袍人快点滚,滚远点,滚到天涯海角去才最好。 前世,池衿和这疯子有些渊源。 总之算不上敌人。 在某些方面,池衿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他。 第329章 父母爱情 黑袍人一愣,“不打?” 在黑袍人的认知里,魔族是不会拒绝送上门找打的人的,魔族的脾气天生就比较暴躁,最是不能容忍他人的挑衅。 黑袍人在郁群青那学到的就是这样。 郁群青教他:不论打不打得过,只要碰见了可心的对手,死也要打。 然后? 然后可就赶巧了。 黑袍人正好撞上了郁群青心里烦闷的时候,郁群青又把他打了个半死,他足足养了小半个月的伤才能下床。 郁群青阴晴不定,这是常有的事。 他是魔尊,更是疯子。 池衿看着面容狰狞的黑袍人,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神色之间隐隐有几分不自然。 细看之下,还隐隐有着几分歉疚。 如果要说池衿这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性子,还能对谁有过些许惭愧之情,那便是此时站在他们面前的黑袍人了。 池衿一直觉得。 若非自己,他不至于要在郁群青手底下讨生活。 当然—— 最大的魔头还是郁群青那个老王八蛋! 池衿缄默了一瞬,“不打。” 末了,池衿捏紧了拳头,他叹了口气,直视着黑袍人赤红的眼。 池衿传音给他: “郁泂,我会杀了他,你……走。” 他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他名义上的义兄,明明非亲非故却长相略有几分神似的人。 黑袍人,也就是郁泂。 他愣住了。 因为—— 池衿不应该知道他的名字。 当初。 池衿被郁群青丢进万魔窟的时候,郁泂的族人还没被郁群青屠戮,他自然也没能成为郁群青的义子。 是义母知道了池衿被郁群青扔进了万魔窟的消息之后,疯的更厉害了之后。 郁群青才在征战的时候,顺手找了个魔族村落,又顺便把里边的魔都灭光了。 只留下了外貌与池衿最为相似的郁泂。 郁群青觉得,反正都是孩子。 疯子也认不清人,养谁不是养,找个差不多的替代着就是了。 郁泂由此改姓,也养在了郁群青门下。 这不是早早的被丢进了万魔窟,之后又拜在了蓬莱门下的池衿应该知道的。 郁泂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池衿,“你……” 池衿直接打断了他,他冷声道:“快走!你一个魔族怎么敢来我们灵族的地盘,再不走,你就等着被留下!” 他这番话说的义正言辞,慷慨激昂。 像极了正义使者。 但细细听来,也有着几分催促的、暗示的意味。 阮蔚听得出,但她并不阻拦。 现在人多眼杂,阮蔚没有把握能够直接拿下郁泂,她不了解郁泂,不知道该如何拿捏他的心理。 麻烦。 还是个不能轻易杀掉的麻烦。 倒不如就此顺了池衿的意,赶出去就是了。 只要郁泂不落进通州其他宗门的手中,池衿的身份就能继续如纸下烛火般暂且的隐瞒下去。 池衿的言外之意正符合阮蔚的未尽之言。 他们俩总是在这种事上有着相同的默契,大概是因为两人都心黑的缘故。 阮蔚也开演了,“我小师弟说得对,你走不走?再不走,你一定会被我们灵族抓住的。” 阮蔚觉得郁泂的脑子不太正常。 阮蔚只能用尽可能浅显的话来暗示着他。 侍卫头领听了,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举臂高呼:“对!小姐说的对!!!” 侍卫们:“wow~ 小姐说的对!” 阮蔚手心下压,咳嗽了一声:“低调低调。” 郁泂有些茫然的看着面前妇唱夫随的二人,他的脑容量不太能够处理如此复杂的信息,但他会筛选重要信息。 郁泂看向池衿,双眸中隐隐透着血色,“你,会杀了他?” 亲子弑父。 这是在凶残如斯的魔族之中,都会显得十分大逆不道、天打雷劈的凶悍事。 郁泂这么多年被郁群青虐待打骂都只敢在心里想想而已。 池衿微微一顿,他不着痕迹的瞥了眼身旁的阮蔚,见她并没有盯着自己,这才点了点头。 他说:“一定。” 池衿想杀郁群青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一直都不明白,自己年幼时一直期盼着的父亲怎么会是郁群青这么一个德行的玩意儿。 只不过是年纪小,无力反抗罢了。 前世,池衿杀过郁群青一回。 池衿自幼和母亲相依为命,二人东躲西藏、狼狈不堪。 这都拜郁群青所赐。 池衿的母亲姓池,名曰浮禾,是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女。 浮禾生而坎坷,但天赋极佳,虽进入灵修之道时要比同龄人晚上不少,却也很快的追赶了上来。 她性子柔和,但修为不差,在灵族境内倒也没有人能欺辱于她。 可她偏偏碰上了郁群青。 明明只是一出美救英雄的相遇而已,明明郁群青见过比浮禾更美的人。 不知为何,郁群青隐瞒身份跟在了善良柔美的浮禾身边。 二人相知相恋。 他的魔气一直收的极好。 在浮禾眼中,郁群青是一个见多识广,却身染重病毫无灵力的世家公子。 浮禾不介意爱人的柔弱。 她是个孤女,还没懂事时就开始被生活推搡着向前了,浮禾从来都不怕吃苦。 两人日渐情浓。 郁群青偶尔瞒着浮禾与魔域的手下书信往来时还会感慨,就这么简单的度过此生也不算差。 直到浮禾怀孕了。 她欣喜、激动。 浮禾很喜欢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他将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人。 这对从小没有家人的浮禾来说是致命的诱惑,更是时刻飘着香味的诱因。 浮禾决定不惜一切代价生下池衿。 她太想要一个亲人了。 池衿原本是生不下来的,郁群青不会允许池衿出生。 因为池衿生来便是半魔,这绝对瞒不了浮禾。 郁群青讨厌既定的结果被改变。 浮禾是他的。 在郁群青看来,自己对浮禾已经足够有耐心,而他们的世界也不需要第三个人的进入,亲儿子也不行。 起初,郁群青只是劝浮禾不要生。 可浮禾意志已决。 但郁群青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生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浮禾面前装作温润世家公子,这已经是郁群青这个魔鬼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也是独一份的偏向。 对于自己未出世的血脉,郁群青爱不起来。 他制造了一些意外,想要让池衿自然而然的逝去。 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并不棘手。 郁群青原本是这么想的。 但事实证明。 池衿实在是棘手的很: 郁群青骗浮禾喝了堕胎药两大碗,池衿坚强的在浮禾肚子里闹腾蹦跶了三天后安然无恙; 浮禾经常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意外’摔倒,摔一次,池衿就踹一脚以示抗议; 池衿出生是冬日,浮禾被郁群青哄睡着了,郁群青想要把小孩丢出去冻死,还没等他靠近,池衿张嘴就哇…… 诸如此类。 总之,池衿实在难杀。 在此期间,因为临产期的将至,郁群青露出的破绽越来越多,浮禾对他的怀疑也越来越深。 直到她生产之后被池衿一嗓子嚎醒后。 浮禾一眼就看出了池衿的血脉繁杂,他是自己的孩子,同时也是一个半魔。 她也看见了,郁群青企图将池衿扔出窗外的动作。 浮禾一声尖叫,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从呆愣的郁群青手中抢回了已经被冻得有些青紫的池衿。 浮禾紧紧的抱着孩子,脸色惨白,拖着刚刚生产的身体质问着郁群青。 她气的不是池衿的半魔身份,她气的是郁群青的隐瞒。 他们明明相处了那么那么久、明明彼此两情相悦恩爱不疑、明明都认定了对方是自己最重要的人—— 但这样的郁群青,一切都是假的。 这叫生性天真柔弱的浮禾如何能接受呢? 接受自己的爱情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骗局…… 是一场猎人只需要用最粗糙的手段就可以将蠢笨的猎物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狩猎仪式。 浮禾接受不了。 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在这儿之后,浮禾便开始了一个人带着池衿流浪通州的故事。 郁群青最后想了个法子—— 他是魔尊,是四皇之首,他绝不容许自己被忤逆。 既然事情都由孩子而起。 那么。 孩子死掉不就好了吗。 郁群青很简单的、很轻松的、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从那之后,池衿再没过过一个安稳的日子。 夜以继日的暗杀,日复一日的奔逃。 池衿便是在颠簸中长大的。 浮禾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她带着小池衿躲躲藏藏的过了几年,最后却还是敌不过郁群青的万千魔军。 郁群青把他丢进了万魔窟,他将浮禾关了起来。 郁群青想要回到原本只有他与浮禾两个人的世界,至于浮禾是怎么想的,郁群青不会在乎。 因为他就是天生坏种。 第330章 毁人姻缘,天打雷劈 这些事。 都是前世时,在池衿杀了郁群青之前,郁群青边笑边说的。 他笑着,又将怀中安静躺着的浮禾抱的很紧。 在池衿杀上门来时。 郁群青抢先带走了浮禾。 生者的世界太杂乱,亡灵的世界也挺好。 郁群青一直不觉得自己有多喜欢浮禾,不过是……长久相伴之后的习惯而已。 他霸道惯了。 他已经习惯浮禾的存在了,那么,黄泉碧落,人间地狱,郁群青偏偏要带上浮禾一起走。 她不愿意,也要带走。 郁群青就是如此不讲理,如此蛮横。 池衿听完。 他几乎恨得站不稳,头晕目眩。 一剑斩落。 郁群青头颅落地,他死死的睁着眼,眼睛正对着恬静的像是睡着了一般的浮禾。 一代魔皇之首,到底还是如云般散了。 池衿偷偷将浮禾葬回了家乡,又将郁群青曝尸荒野。 浮禾曾与年幼的池衿提起过,比起客死他乡,她更喜欢家乡那带着醉人桃花香的山坡黄土。 池衿记住了。 而郁群青所留下的那尊可保尸身不腐的万年冰晶棺,自然被池衿拿来装阮蔚的尸体了。 池衿前世并不算很通情爱,他更是无法理解郁群青对母亲那偏执的、无法被人理解的感情究竟从何而起,又为何如此疯狂。 他学不会,也厌恶学。 池衿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如此,比起情爱,他倒是更愿意跟着师姐为了拯救苍生而奋斗。 到了此生。 从前一直看着的师姐的背影,到现在师姐愿意为他弯腰、为他垂眸。 他从来都不是主动者。 池衿被动的、迟钝的,在所有事将晚之前,他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真正的心意。 池衿才恍然明白,原来不是不爱,他只是不懂。 只是不懂,而已。 - “一起。” 郁泂突然说道。 混血长相,赤红双目,他是很凶悍的样貌,“一起杀——” 郁群青。 郁泂不喜欢郁群青,偶尔还有些恨他。奈何自己实力不济,杀不死郁群青。 他觉得,池衿说不定可以。 郁泂对池衿的观感一直不差。 毕竟。 郁泂倒是挺喜欢将他当亲子一般温柔对待着的义母。 池衿愣神之时。 阮蔚率先抢话:“你们在说什么?你,魔族大哥,别带坏我小师弟!” 她一把将身前的池衿拉到了自己身后。 阮蔚平静的看着面前的郁泂。 她确定了。 这两有事,这两在打哑谜,这两在密谋杀人。 杀谁、什么时候、怎么杀? 琢磨出了问题的开头,便有无数道纷乱细琐的求知欲望在干扰着阮蔚的思绪。 她明明不想有那么多的控制欲,但是…… 阮蔚低头瞥了眼不太敢看自己的池衿,她抿唇,唇角不自然的向下垂矣。 她知道。 池衿想瞒着她。 那么。 如他所愿。 阮蔚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她的双目铮亮,“魔头休逃!” 阮蔚动作随意的一剑划了过去,直接将郁泂逼得不得不向后闪避了几步。 见他避开,阮蔚便是一剑接着一剑,剑光锋锐,光影刁钻,封住了郁泂上下左右前的走位。 郁泂不得不向后退。 明明只是个金丹的剑光,郁泂本不该惧怕,但他的头部也不是个摆设。 人长脑袋总不能真的是为了长身高! 郁泂知道,阮蔚和池衿都在给他递台阶下。 他们希望他离开。 郁泂在躲避阮蔚那敷衍剑光的空余时间,顺便用他那并不很大的脑仁思考了一下。 嗯…… 确实该走了。 他这一趟,本来就是为了见一见池衿,顺带看一看池衿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 郁群青那个疯子也挺期待郁泂带回去的答案的,若是自己让他等得太久,想必最后也是逃不了一顿毒打的。 池衿现如今的模样他也看见了,回去也算能交差。 而阮蔚嘛…… 颠婆一个。 算了,这点小事就不要跟郁群青汇报了。 省得郁群青这个老东西看不惯小年轻恩爱,有事没事就跑来通州给人添堵。 毁人姻缘,天打雷劈。 第331章 什么锅配什么盖 郁泂很快的做出了决断。 他猛的抬手,用力的向下一锤。 “轰隆——”一声。 漫天尘土飞扬。 郁泂,“先走了,二位别送。” 他语气倒是平常,好似双方是什么多年未见的老友般熟稔。 可阮蔚与他才第一次见面。 阮蔚,“……” 该说这哥们是自来熟呢,还是说这哥们的心是真的大呢。 飞扬的沙尘之间。 阮蔚被沙迷得有些睁不开眼,她尽力去看,只看见沙尘之间有一个人影,人影面部有一行洁白的牙齿。 像用了黑人牙膏般洁白。 阮蔚,“……” 笑笑笑,笑个屁啊! 这呆子怎么那么呆,一个破烂台阶都递了几遍了他才知道下! 池衿还装模作样的喊了几声: “来人!快追快追啊!他要逃了,要逃咯……~” 最后的尾音却是不自觉的有些荡漾。 要说戏精的程度,池衿和阮蔚也大差不差了。 他俩都爱演。 只不过一个是对着大家演,一个是只对着师姐演。 要单论演技的熟练程度的话,还是熟能生巧的池衿要更胜一筹。 毕竟。 阮蔚演戏从来不在乎自己演的像不像真的。 她只在乎演没演。 阮家侍卫们互相对视一眼,能混到这位置上的,他们之中或多或少的也有几个人精。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池衿和对面那魔族的几分不对劲。 还有—— 小姐那似有若无的、惯着池衿的态度。 他们听命于阮蔚。 阮家侍卫听从命令的优先级首先是阮萳之,其次就是阮蔚,再然后……当然就是二位主子的道侣咯! 擅长揣摩上意的侍卫头领敏锐的察觉到阮蔚对池衿态度的不一般。 这位…… 说不准呢,万一呢,也许就成了呢。 最后,既然阮蔚都没有发话。 那么,一名合格的侍卫就应该装聋作哑! 听不见,看不见。 这就是一名优秀的侍卫! 池衿一嗓子喊出,在场数十人,竟然没一个动弹的。 全都老神神在的抱臂看戏。 池衿,“……” 好好好。 欺负他手下不在现场是不是! 下次!下次他一定要带人出来溜溜!!! 话说……那孔雀翎裙应该是做好了?嗯,这次出去就让他们把裙子送来! 众目睽睽之下,多数人跑神装死之际。 郁泂又是一拳轰向地面。 阮蔚吃了一嘴沙,“他干嘛?” 池衿细心的递上一方帕子让阮蔚擦脸,并解释道:“他挖地洞跑。” 他顿了顿,推测道:“他大概也是挖地洞进来的。” 郁泂虽然名义上是郁群青的义子,但很显然,郁群青压根不管郁泂死活的。 跟在郁群青身边之后,郁泂再没学过任何新的术法,他只知道修炼,修炼,再修炼。 尽管如此,他还是顺利的升到了化神期。 这是一个艰苦奋斗的过程。 郁泂日常要防着郁群青时不时的暴揍,还有他在浮禾那儿吃瘪后的暴怒,以及他那阴晴不定的脾气。 郁泂:命苦。 在郁群青死后,池衿和郁泂的相处时间被迫增加。 池衿对郁泂有些微的抱歉,因为义母对自己不错,所以郁泂也对池衿十分友善。 在池衿独守魔域等待消息的几十年里,一直便是郁泂陪伴着他的。 这对毫无血缘的兄弟俩倒是相处的很不错。 因此,池衿十分了解自己这位义兄。 郁泂嘛。 脑子是没有的,体力是多多的。 头脑简单,四肢尤其发达。 阮蔚,“……” 懂了。 果然是单细胞动物的做法。 地上不成就走地下。 药谷的屏障就算能防住下方几尺的土层,却也防不住几丈、几百米的地下岩层。 要不说郁泂那么有自信能从药谷外都重重包围之下跑出去呢。 原来是有铁爪挖坑啊! 阮蔚看了一眼壮硕的傻笑着的郁泂,他整个人已经钻进了土里。 郁泂跟一只地鼠一样,挖起洞来快到飞起。 不一会儿,郁泂的身影就不见了。 郁泂走了。 接着,阮蔚又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还是稍显瘦弱的池衿。 阮蔚有点疑惑,“你锻体锻到哪儿去了?怎么这么瘦。” 她早就想问了,池衿到底为什么吃那么多还能够那么瘦的啊!啊?啊! 可怜见的,好似蓬莱仙宗苛待了他似的。 “我??” 池衿指着自己,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只是薄肌好不好!!! 池衿气的要死,眼前一阵一阵的大发黑,他强压下心中怒火说道: “我年纪还小,练多了肌肉会长不高的。” 池衿不喜欢自己现在的身高。 没有傅弈高。 还有一个原因—— 说起来还有几分不好意思,池衿喜欢看阮蔚站在自己身旁,他希望他的影子能够完全地笼罩着她。 影子拢住人,就好像他也圈住了她。 阮蔚挑眉,“十七还小?” 她已经快成年了,池衿的脑袋顶早就超过她了。不过性格还是一样的听话,阮蔚说东池衿绝不往西。 池衿瘪嘴,“就是小。” 他似乎有一些要无理取闹的意思了,声调越发低,脸色也有几分不太好看。 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得住被心悦之人调笑身材。 池衿这个前世魔尊也不例外。 阮蔚一看他脸色就知道,这小子等会万一又作妖怎么办。 她随口敷衍道:“行行行,你小你小。” 池衿,“……” “师!姐!” 首先,他的年龄被认可了他很高兴。其次,阮蔚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男性尊严被深深地挑战了。 侍卫头领脸色一变,急忙上前,及时的为他家小姐解释: “不是,我家小姐冰清玉洁 如花似玉 纯洁如雪 天真活泼 善良可爱……(此处省略八百字吹捧稿)” 侍卫头领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眼神坚定:“她是不懂的啊这位少爷!” 一边说,侍卫头领一边心虚。 阮蔚实在是太直接了,也实在是一点都不顾及池衿在这么多人面前的面子。 当然,池衿也不在意。 他比较在意的是阮蔚对他的看法,被阮蔚当众揭短什么的,池衿倒是完全不在意呢! 而且,每当阮蔚咄咄逼人时。 池衿的心里会升起一些诡异的满足感,就好像自己被看见,自己被需要,自己被揭开了。 原来有人是想要了解他的全部的。 池衿挺喜欢这样的,他这种傲娇只是表面不说出口而已。 阮蔚管的越严,池衿便能从中读出更多的爱意来。 什么锅配什么盖。 就是会让像侍卫头领这种旁观之人看得非常辛苦罢了。 侍卫头领:小姐,守护你的爱情真的很辛苦! 所以你到时候成功抱得美人归,能不能让家主给我加薪水啊? 池衿,“……” 他的手下曾经目睹阮蔚偷偷摸摸乔装打扮去书局购买过十六禁话本。 她不懂? 池衿可不信。 阮蔚,“?” 她也不是一个特别愿意一而再,再而三哄人的人。 而且本身,她就一直有些生气了。 阮蔚没想到,池衿看起来和郁泂有一些秘密,她更加没想到,池衿不愿意把这个秘密告诉自己。 阮蔚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 她对池衿上心了,她就会想要掌控所有与池衿相关联的一切。 在某一方面上来说。 阮蔚和郁群青有相似之处。 他们都是极其自我的,也都很难从他人立场出发去考虑其他人的想法。 朝见对阮蔚的管控一直很严厉。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阮蔚学不会共情,难以体会他人之苦楚。 这丫头一个看不好就得奔着灭世去! 不过好在,从结果论上来看,朝见的教育还是十分有效的。 前世今生,阮蔚都比较的爱护苍生。 在阮蔚看来,既然双方要往那样一种关系发展的话,彼此之间最好就不要留有什么秘密。 当然,她可以留,嘻嘻~ 第332章 满而不自知 池衿瞒着自己有小秘密了就算了,阮蔚好不容易才劝说自己如他所愿,说不插手就不插手了。 结果现在他还整这出变脸生气的戏码! 找骂呢?! 阮蔚的脸色一变,原本还有些惊喜遇见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 她说:“你,气什么?” “你刚才在做什么,需要我点明吗。” 她的眼眸似一汪深潭,漆黑幽深,和她对视的人仿佛都会被看透内心。 池衿只觉得自己似乎要被这样的师姐看透了。 他所想要隐藏的魔族的身份,他对师姐那不可明说的心意,他想要亲手弑父那大逆不道的决断。 池衿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 阮蔚,“你对我,究竟有什么不能说?” 这句话是真心发问。 阮蔚从一开始就知道小师弟是重生的,池衿的伪装太过浅显,但她始终都没有戳穿过。 她一直在等,她想等池衿和自己认认真真的开诚布公的聊上一次。 或许是因为愧疚,或许也是有一些难以面对,阮蔚不愿意主动提起。 但阮蔚偶尔也会旁敲侧击。 比如,苍山的雪景不如蓬莱;比如,重来一世也绝不是原本的人了;再比如,阮蔚明明是那样聪明的人,池衿的破绽又有那样的多,但她始终没有质问过。 阮蔚觉得,这并不难猜。 她想要和这世上唯一一个能懂自己、能明白她为何如此偏执的人,毫无芥蒂的聊上那么一次。 但池衿总是扯开话题。 他似乎还是没有做好准备。 没有关系,阮蔚可以再等等。 但—— 阮蔚不允许池衿瞒着自己做危险的事。 他们相处了两世,要说池衿十分懂得如何讨巧卖乖顺阮蔚的毛,那么阮蔚自然也是十分熟悉池衿的内心想法。 阴暗的、不阴暗的,阮蔚都知道。 他想做的事情并不简单,阮蔚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得到。 事实上,这确实不简单。 就连前世,池衿能够杀死郁群青也称得上是天时地利人和之果。 郁群青又不是个花拳绣腿,他心狠手辣 ,无所不用其极,能在魔域四皇之中位居首位更是能够说明他的手段了得。 池衿那时才刚堕魔,怎么可能上来就能够将郁群青斩了? 现在说起来,他刚刚离开蓬莱的那时候过得真的挺惨的。 灵族追杀他,郁群青也派人杀他。 池衿都不记得那段时间自己一天能喘几口气了。 他感觉自己每天一睁眼就是跑,穷乡僻壤,阴沟小巷,池衿就是靠躲在这些地方里生存着的。 不过,池衿的修为也在稳步提升着,虽然是魔气。 但聊胜于无。 逃着逃着,偶尔破镜晋个阶,日子就是这么一天天的过去的。 大概是离开蓬莱了几年之后。 池衿就忽然发现,原来追杀自己的人也不过如此。 原来他们的修为甚至还不如自己。 原来只是人多势众而已。 他回过头,一个两个三个……池衿毫不留情的将所有追兵都击溃了。 那时候,池衿才算是真正感受到了力量的话语权。 后来的事情顺理成章。 被逼急了的池衿自立为王,一路冲着通州杀了回去。 实力强大之人 必然会招来一大批信徒,池衿的小作坊就是这么开起来的。 大概是因为半灵半魔,池衿既不排斥灵族,也不会对魔族有什么偏见,他的手下们便也成了零零散散的好多种族。 越打,池衿的权势越大。 最后,他也算是强势跻身于魔族强者之列了。 再然后,池衿斩落其余三皇,成为了魔域之中,唯一一个能与郁群青抗衡的人。 再之后,郁群青也败了。 池衿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魔尊。 这是因为池衿修魔的天赋高吗? 大概是的。 但更多的还是因为—— 当时的天命站在了池衿这边。 郁群青不是天命为傅弈选定的对手,能够作为天命之子对手的人,自然也要一等一的出众。 那便是池衿。 所爱之人相同就足够他们做一辈子的情敌了。 可以这么说,池衿上一次的成功弑父行动之中,少不了天命在其中的添砖加瓦、煽风点火。 总之,天命帮助池衿弄死了郁群青。 剑首对魔尊,才最有看头。 - 阮蔚知道池衿过的辛苦,所以她才更想同他说说话,聊聊过去。 心里的话憋久了是会闷坏的。 阮蔚想让池衿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她可以承担一个树洞的作用,以往那么多的事情 她都担下了。 这点小事也不例外。 她接的住。 阮蔚,“池衿,你真的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阮蔚那过分浓稠的芙蓉面上带着一种宁静的神情,仿佛世界万物都能够包容其中。 她的眼睛如同深邃的湖泊,清澈而明亮。 池衿几乎要沉醉其中。 池衿自以为动作小心的瞥了眼阮蔚,“师姐,我……” 阮蔚蹙眉,“你解释,我听。” 池衿一顿,只需要看一眼阮蔚的神情,他瞬间就知道师姐此时是铁了心要同自己好好掰扯掰扯了。 要解释吗。 可自己又能说些什么呢? 说其实自己是魔族,说他想要回魔域杀渣滓救母亲,说他对郁泂有一些愧疚,说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这些其实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和阮蔚的想法一致,池衿觉得这是最基础的事情。 唯有一点,池衿不敢想。 他需要说出前世的故事吗。 池衿很惶恐不安。 虽然二师叔曾经猜测过师姐似乎是有着过去的记忆的,但是终究没有实证,并不能百分百的被证明。 万一呢,万一这一世的师姐就是原本的纯粹,该如何呢? 池衿希望她快乐,最好是无忧的快乐。 他们俩其实是很相似的人。 相似到—— 都爱得满而不自知。 阮蔚和池衿都喜欢把自己认为最好的最棒的最适合对方的,毫无顾忌的、毫不犹豫地推到对方面前。 在他们还不懂得爱是什么的时候。 他们已经这样做过许久了。 阮蔚再次说道:“如果你没有话说,那我有。” 她望过来时,整个人都剔透像琉璃。 池衿哑然。 面对这样的阮蔚,面对她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的眼神,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忍得住不对这样的她倾盘托出。 池衿张唇,还未言语。 “梆——” 池衿的脑袋被人砸的向下一沉。 他嗷的一声叫开了:“谁?!谁偷袭我,我靠,疼死了!!!” 萧玄同冷漠收剑,“我,有意见?” 池衿,“……” “不敢。” 谁家小师弟敢对大师兄有意见啊,这丫的不是找死呢吗! 阮蔚,“……大师兄你打他做什么。” 她有些不忍。 萧玄同偏头,冷睨了一眼阮蔚,“你也想试试?” 他语调冰凉,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萧玄同很生气。 莫名其妙出现在药谷的魔族,莫名其妙和魔族同行的师妹,莫名其妙闪现给了魔族一拳的师弟,他俩还莫名其妙的放走了明显有问题的魔族…… 最后只剩下了满头雾水的自己。 还有! 阮蔚那一裙子的脏污,那满身的虚弱,还有她苍白如纸的脸。 不过是两日未见,她又一次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惨兮兮的模样。 这叫萧玄同怎么能不生气?! 阮蔚,“……” 她确实比较跳脱,平时也不受师长们管控,和萧玄同也从未有过长幼有序之分。 唯有个别时刻例外。 比如萧玄同动了真火的时候,阮蔚是极其擅长装死的。 阮蔚尴尬一笑,“不敢不敢。” 于是她偏开了头。 头一偏开,那自然而然就接收不到池衿那可怜兮兮的求助视线了。 不忍心,不看就好了。 大师兄乐意打就打,反正也不会打死的对! 池衿,“?” 师姐你的关怀真的好浅薄! 第333章 大师兄驾到 萧玄同刚把两个缩的跟鹌鹑似的师弟师妹抓到了偏僻角落。 孩子大了好面子,不能当众骂。这点道理萧玄同还是知道的。 在带娃方面,萧玄同比阮蔚好上不止一星半点! 他正要开始训话之际。 侍卫头领可就不乐意了,“你对我们小姐放尊重点!” 他怒目圆睁,气愤至极。 侍卫首领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萧玄同怎么能直接用手抓着我们阮家嫡系最最最尊贵的小姐的衣领子! 还是用拎小狗的方式! 没看见他家小姐的脚都快要离地了吗! 侍卫头领觉得自己必须要与小姐的师兄理论理论了。 他早就听说这些十大宗嫡传之间很喜欢按资排辈,差一级简直就是差了一截。他家小姐是嫡传,行二,也算是食物链顶端了,上头能压着她的也就一个大师兄。 听见侍卫首领义愤填膺的话。 萧玄同冷睨了过来。 阮蔚一听就头大了,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触萧玄同霉头。 她连忙转身,“嘘——” 阮蔚:可闭嘴你活爹。 啥都敢说! 没看见她师兄的嘴角已经向下拉了五毫米了吗?!这就是萧玄同即将暴怒的征兆啊!!! 好。 不熟悉萧玄同的人确实看不出来。 阮蔚小声的对侍卫首领说道:“你别管了,先去找我哥,把魔族逃跑的事情告诉他。” 提到魔族二字时,阮蔚不着痕迹的朝着侍卫首领眨了眨眼。 她在暗示。 那位魔族的事情可以向阮萳之重点提一提,阮蔚相信阮萳之会懂自己的意思。 因为他们是兄妹。 兄妹的思维方式总是大差不差的。 侍卫首领闻言毫不犹豫,“是!小姐!” 他又说:“小姐不和我们一起回吗?” 阮蔚看了眼萧玄同比平常更加阴沉的脸色,十分懂事的摇了摇头。 师兄有话要训,不敢不敢。 亲哥是个没有底线的妹控,可以撒娇卖乖混过去; 师兄虽然也控,但他还是一个非常有自己标准的。 阮蔚看人很准,也乐意遵循她所在乎的人的个人准则行事,这也是她被这么多人喜爱的原因之一。 她把蓬莱仙宗的人都吃的死死的。 他们知道,也是怡然自得。 侍卫头领以为阮蔚是介意阮萳之没有到场迎接,他连忙解释道:“家主不进来接小姐是有原因的!” 阮蔚,“……” 她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求别说。 萧玄同蹙眉,冷声问道:“什么原因。” 他和阮萳之交往颇为密切,自然也知道阮萳之对阮蔚的溺爱程度。 何况此时号称结界十分稳固的药谷都已经人满为患了,连阮萳之派的人都能进来了,阮萳之本人还不能进来见阮蔚的话,那一定是出大事了! 侍卫首领看了一眼萧玄同,不情不愿的说:“那当然是——” 阮蔚试图制止,“等等!” 萧玄同眼含冷意,不轻不重的瞥了一眼阮蔚,“不让我听?” 阮蔚,“……” 她瞬间换上一副狗腿脸,“瞧您说的,这哪能呀!您听、您听。” 阮蔚不擅长和师兄服软,但她懂得看脸色。 毕竟就算她之前经常让萧玄同背黑锅,她也没见萧玄同的表情像今日这么臭过。 知道如何看人脸色,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品质啊! 萧玄同回头,“继续。” 侍卫首领自然也听见了这对师兄妹的对话。 虽然他还是对萧玄同对待他家小姐那颇为严肃的态度感到不满,但他还是听阮蔚的话的。 阮蔚让说,他自然就会说: “我们家主救小姐心切所以不小心就炸了药谷屏障 现在应该正在以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尝试说服十大宗这一切只是个意外。” 侍卫首领,“家主不想赔钱,他说过,我们阮家就得抠门。” 阮蔚猛猛点头,“说的对!” 赔钱是不可能赔钱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赔钱的。 守财奴的准则:可以花钱,可以赚钱,那绝对不能赔不该赔的钱。 阮蔚也很能理解阮萳之的想法。 换做是阮萳之在这里面,她也是会这么做的。 非常时间要用非常办法。 在兄妹心中,没有人会比对方更重要了。 听见了阮蔚的话,侍卫首领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她。 他刚才复述的只是阮萳之的前一句话,而阮萳之后面的话,侍卫首领没有说出口。 阮萳之说: 阮家就得抠门,抠下来的都得给蔚蔚做嫁妆。 他每时每刻都记挂着阮蔚,从未忘却。 萧玄同听完之后,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半晌。 他微微低头,有些怜惜的看了眼阮蔚,他轻咳一声,说道:“我一直觉得,你是天生的脑子不正常。” 阮蔚,“……喂,你可以批评我,但不可以辱骂我 ok?” 萧玄同学着她的模样比了个 ok 手势,“今天我才懂了——” 阮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懂什么?” 萧玄同,钢铁死直男一个。 萧玄同因为个性太过正直,人又同情心泛滥,理解能力还差,阮蔚和握瑜干坏事的时候不爱带上萧玄同。 但是她俩偶尔会带上常怀瑾,因为常怀瑾好用又好骗,也不会像池衿那样娇气麻烦。 师妹们不喜欢和自己玩玩,这让萧玄同有点挫败。 阮蔚:看着就是正派子弟,这不符合我们蓬莱小偷小摸的规矩。 萧玄同,“原来你和你哥挺像的!” “怪不得是一个爹妈生的。” 他语句之真诚,仿佛是真心实意的觉得阮蔚的头脑不正常是来源于阮萳之。 阮蔚,“……” 你这个赛季真的有点太超前了师兄。 天道,该削弱了!!! 不能和这个赛季太超标的人过多计较,阮蔚不断的劝着自己放宽心放宽心。 阮蔚深呼吸了一口气,说:“师兄,你能不能先等我一会,我给他们交代一下。” 萧玄同懂了,他又比了个不伦不类的 ok 手势。 他指节修长,却天生有些上弯,一用力就更明显了。 不像 ok,倒像是戏曲的手势。 看不出来。 萧玄同还是个天生的戏曲苗子。 阮蔚,“……下次比这个的时候不要翘兰花指,一个圈,竖起来三根指头就行。” 她尝试纠正。 萧玄同尝试修改,他将竖起来三个手指换成了 234,用 15 画圈。 萧玄同,“这样?” 他伸出了三根鸡爪。 手势的喜感和他面部表情的冷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强烈的反差之感让已经准备好了被师兄师姐联合双人训斥的苦兮兮的池衿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池衿,“……噗。” 在萧玄同望过来之前,池衿及时的捂住了嘴。 他把头扭开,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萧玄同当然还是听见了的。 他转身,露出了一个核善的''微笑'',“池衿,过来,我俩先聊聊。” 他本来就提不起嘴角,这样生硬的拽起嘴角,就显得整张脸更加冷漠了。 面瘫,每一个社恐人士都值得拥有的社交面具。 池衿,“……我错了大师兄。” 认怂保平安。 萧玄同还是提溜着池衿的后脖颈走了。 阮蔚十分同情,她贴心的送上了祝福:“一路走好啊。” 最好别想起来她还在这就更好了! 终于逃脱了训斥,阮蔚长出了一口气。 她转头看向还未离开的侍卫首领,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侍卫首领浑身一震,他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阮蔚,十分热切的点头,“对对对,小姐你怎么知道?!” 阮蔚,“你是哥哥身边的能手,以他的性格,应该说将你留在屏障外堵人,他自己进来寻我。” “我哥不会信别人的转述,他只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东西。” “就算我死了,我哥也必须要见到我的尸体。” 阮蔚很了解阮萳之,阮萳之亦然。 第334章 找男人要找帅的 阮蔚十分笃定的说:“他要你们做的事 是什么。我来猜猜,是不是与我有关?嗯……看来是的。” 她一边说一边读表情。 阮蔚很擅长这个,她一直都很有几分恶趣味,她喜欢通过观察人的表情,去猜测对方心中所想。 在现世时还好,她只是心里猜猜而已。 和修真界大放异彩,丝毫不掩饰自己夺目光彩的明珠不同。 现世时的阮蔚是真正的高岭之花。 她重复着单调乏味的生活,日复一日的生活着,没有喜好,没有意义。 阮蔚享受自己待着。 虽然在现世时她也仍然得到了很多家人朋友陌生人的关爱,但很显然,阮蔚始终都觉得那样的感情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纱。 她不接受新的情感。 她只要原来的家。 阮蔚喜欢藏拙,也不屑于和现世的朋友们交流自己对人的观察程度。 因为没有意义。 无论结果如何,阮蔚都觉得没有意义。 因为没有意义,所以她没有和任何人建立起过亲密关系。因为总是撞鬼所以缺乏精力,她也时常会没由来的感到疲惫,因为这个,现世的家人们也带她去看过西医中医和道士。 西医说是新型病,中医说是气虚,道士说是八字轻。 总之说来说去,阮蔚都没有太大的所谓。 在缺少记忆的那段时间里,她仿佛也冥冥之中明白自己不属于那里。 她在等待,回家的机会。 直到现在,阮蔚回到了修真界,她才算是真正的松懈了心神,如鱼得水一般的生活着。 属于阮蔚那璀璨的光亮也终于掀去尘土,散发出了莹润的光芒。 尤其是确诊七窍玲珑之后,阮蔚就更喜欢从表情读心了。 读错了不碍事,读对了很爽啊! 侍卫首领被阮蔚那堪称激光扫描仪一般的目光盯得后背发凉。 在这样的目光之下,他的一切想法都无所遁形。 他连忙说道: “哎呀小姐你就别看了,我直接说,直接比较快。” 阮蔚收回视线,她垂眸,“行。” 侍卫首领,“刚才隐瞒了小姐,不好意思。我们进来有两个目标。” “一,这个目标的优先级最高,保护小姐的安全,一切以小姐的意愿为先!” “二,这个我暂时也不理解,总之,这儿大概有一种家主需要的草药,他陆陆续续的都找了好久了,好不容易才在这儿找到。” 阮蔚听完,略微思索了一下,“什么样的草药知道吗?” 侍卫首领,“只有一句古籍上的记载——” “水泽旁,暗不见天日,至纯至善。” 没听过,看来她没读过这一段。 阮蔚不是过目不忘的人,但她的记忆力也不算太差,换句话说,能将神识跨境界修炼的人脑子都不至于太差。 背书而已,只是所需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阮蔚稍微转了转脑筋就想到了,“哥哥闲着没事找草药?是为了解我的蛊毒。” 阮蔚相信,如果阮萳之出事的话,丰无涯不可能会瞒着她。 思来想去,能让阮萳之费尽心思也要取的草药,也只能是关乎自己的了。 侍卫首领点头称是,“小姐果真聪慧!” “家主为了小姐的蛊毒日夜研究各类医术古籍,这一年来都吃不好睡不好的,人都瘦了一大圈呢!” 阮蔚一听,眉宇紧蹙,“他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就是就是。”侍卫首领附和道。 他是阮家兄妹父亲留给他们的暗卫,侍卫首领从小就知道自己以后的主子是谁。 他可以说是看着二位少爷小姐长大的也不为过了,自然也是十分心疼二位小主人。 他希望等会兄妹见面,小姐一定要好好说道说道家主! 阮蔚也正有此意,她略略一抿唇,绷直了唇角说:“既然你有任务在身……这样。你先派小部分人回去,告诉我哥这边发生的事情,你带着剩下的人进药谷里找一找。” 阮蔚,“碰见嫡传就说明事实让他们先出来,药谷屏障都……被炸破了,继续在里面待着也不安全。” 侍卫首领点头,“好的小姐。”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萧玄同暴打池衿的方向,他压低声音问:“都说吗?包括……这位和那魔族不清不楚的事?” 侍卫首领:我真是世界上最有眼力见的手下了!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都是有门道的,得问清楚。 阮蔚一愣,她下意识看了眼池衿的方向。 只见萧玄同正抓着池衿的后领子一下一下的教他“锻体”呢。 池衿躲都没处躲,一直哇哇叫。 他生的漂亮又风流,又有美人骨加持,这般乱七八糟的表情,胡乱挥舞的手臂,被发糊满了的脸,都挡不住他的俊俏。 阮蔚,“……” 不知不觉入神。 才升起的几分气性也渐渐的消散了。 阮蔚喃喃自语,“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算了。” 就这一次,下不为例,原谅他了。 所以说找男人要找长得帅的。 虽然帅不能当饭吃,但帅一点真的有利于自己的身心健康啊! 侍卫首领,“小姐?” 阮蔚回神,她转过头来,十分冷静自持,说道:“你能做到不说?” 阮蔚不希望阮萳之在还没见到池衿之前就对池衿生起一丝的恶感。 阮萳之:已经有了哦妹妹~ 他平等的厌恶着每一个试图染指自己那冰清玉洁 年龄尚小 单纯天真的妹妹的男修! 傅弈、池衿、喻之椿早已在阮萳之的拒交单上榜上有名了。 在阮萳之心中,阮蔚就是一个啥也不懂的小屁孩。 一个小孩能懂什么情情爱爱! 阮萳之看了这几次十方大比的留影石之后,他差点一个感灵 call 过去,立刻当场让阮蔚退赛。 阮萳之:都给我闪开!通通闪开! 闻言,侍卫首领立刻表忠心,“当然可以啊小姐。” “我是老家主留给家主和小姐的暗卫,在我心中,小姐和家主的命令是等同的。” 阮蔚,“嗯,那就不说。” 她轻咳一声,“但是——” “给我去查!用尽一切手段给我去查那个魔族,我要知道他是谁,从哪来,为什么出现在通州。” 她的声音冰寒,冷意几乎浸透人心。 阮蔚是犟种,人尽皆知。 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并不是非得从当事人的口中撬出来的。 既然池衿不愿意说,阮蔚当然不可能啥也不查。 前言说过。 阮蔚,一个非常非常固执且偏执的极端自我主义者。 虽然会爱人,但最重要的永远都是自己。 这次放郁泂离开是形势所迫,也算是为了池衿身份能够继续的隐瞒下去,这在阮蔚眼中,已经是自己尽可能的让步了。 她睚眦必报,绝不姑息。 就凭郁泂从背后给了自己一巴掌这事,她也必然是要报复回去的! 侍卫首领,“是!” 他领命而去。 十来个阮家侍卫,兵分两路,一队去缺口处向阮萳之汇报,一队冲进药谷深处开始了一些不能够被播报的“强盗行径”。 阮萳之想过以物换物,他也愿意明码标价的向万丹谷购买。 但这药草,他势在必得。 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阮萳之都必须保证东西落在自己手中,是偷是抢,确实很不道德,但他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噬心蛊迫在眉睫,阮萳之没有心思去和通州这些老油条们拉扯臀围,讨价还价。 他要一场稳妥的,能够掌控的交易。 因为事关阮蔚,阮萳之不希望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发生。 这不太好,小朋友们不要学习哦~ 侍卫们朝着药谷深处而去。 阮蔚十分善意的提醒,“小心镜蝶,别被拍到啊!!!” 侍卫们:“好的小姐!” 阮蔚,“……” 她真的很早就想说了—— 小姐小姐什么的,真的很能满足一个少女在青春中二病时期的幻想啊啊啊啊啊! 第335章 这是为民除害 看着阮家亲兵们离去的背影,阮蔚的心头略微松快了些。 现在她的目标就很简单了。 阮蔚踮起脚尖,悄无声息又状似不经意的向外挪了一步。 一步、一步、又一步。 好不容易磨蹭到了一处开阔的地方。 开阔的地方比较方便御剑飞行。剑修嘛,只要剑一飞起来,就连跑脱了绳的疯狗也绝对撵不上了。 阮蔚的眼睛也愈发明亮,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冲呀! 她抬手就想御剑。 “蔚蔚。” 萧玄同冰寒的声音在阮蔚的后脑勺上方响起。 阮蔚十分僵硬的回头。 只见萧玄同抱着手臂环胸,一脸好整以暇的望着自己。 阮蔚,“……好巧啊师兄。” 萧玄同,“不巧,我等着你呢。” 阮蔚沉默了一瞬,试图讨价还价:“那你能不能当我是路过的?” 萧玄同欣然拒绝,“当然不行。” 他说话的时候语调带笑,脸上却是一成不变的冷漠。 十分割裂。 阮蔚:“……” 现在的当然都可以用在不行前面了吗? 可恶啊!! 想要逃跑被当场逮捕,阮蔚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萧玄同走。 萧玄同面无表情的走在最前方。 他左手一个撒手就没,没了就会惹事的的师妹;右手一个表面怂唧唧,内心黑漆漆的小师弟。 该说不说,萧玄同也是很心累的啊。 把这二人带到一处偏僻地方,在确定了附近没有镜蝶录像后,萧玄同说:“你们认识那个魔族?” 阮、池二人异口异声: “不认识!” “认识!” 两人也算诚实。 池衿说认识,阮蔚说不认识。 听到了对方的回答之后,他们俩倒是对视一眼,却又都不自觉的挪开了视线。 池衿的耳廓略微有红,阮蔚也显得有点忙。 阮蔚一会儿扯扯袖子,一会儿又捋一下自己的刘海,时不时还要摸摸鼻梁。 众所周知—— 人在不好意思的时候会显得很忙碌。 萧玄同将一切收入眼底,他悄然磨了磨牙,抬步直接站在两人中间,用身体隔绝他们的眼神交流。 对视什么对视,来!都看我算了! 萧玄同继续说道:“一个一个来。” “池衿你认识是,那你说,他是谁?” 听见这样的问话,就连想要避嫌的阮蔚都忍不住转过头来,十分佩服的看向了萧玄同。 果然是不知者无罪。 萧玄同这问的也忒直白了点! 换做是阮蔚,她大概绝不会如此问询。 因为阮蔚知道池衿是半魔,她也知道郁泂是为了池衿而来。再加上通过观察刚才池衿的反应,她也知道郁泂大概和池衿是相熟的。 阮蔚只是不知道郁泂在魔族是一个什么身份而已。 她也不知道池衿的父亲就是那设计杀害秦罗亲爹,只为了囚牛的古筋做琴十分好听的魔域四皇之首——郁群青。 阮蔚只知道,池衿的生父是魔族。 其他的她一概不知。 阮蔚的记忆是有问题的,断断续续的,并不完整。 她猜测: 这或许就是穿梭时空、重来一世的代价。 当时的妖族祭司,也就是曾经的阮蔚自己,她应该是预料到了现在的自己或许会有记忆缺失,才会将救世系统塞进自己识海。 再用一种现世人的方式,将真实发生的过去编造成了一次穿书任务的故事梗概来便于失去记忆的阮蔚来理解。 救救,大抵就是祭司一直寻找着的火属法器。 关于前世,阮蔚所拥有的信息真的非常非常的表面。 对于郁泂,她需要人手来将这个魔族调查得一清二楚才行,她才会真正的放心。 但是,阮蔚没有想过要逼迫池衿做什么。 阮蔚知道,如果把自己因为郁泂受伤这件事告诉池衿。 池衿一定会杀了郁泂的。 阮蔚不怀疑这点。 换句话说,她从来不曾怀疑过池衿对自己的真心。 池衿的真心是这世上少有的、永远都经得起阮蔚一点一滴细细推敲的东西了。 阮蔚不希望池衿为她这么做。 池衿愿意放郁泂走就证明他们的关系不差。 毕竟。 以他那眼高于顶,从不正眼看人的性子,能记得郁泂就是十分不得了的事情了。 阮蔚觉得—— 池衿年纪小些,又是那样的家庭背景,所拥有的情感本就不多。阮蔚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让他再失去一个亲朋好友。 池衿没有什么相处的惯的朋友,少一个也已经是大事中的大事了。 这样的日子对池衿来说未免难熬。 当然,她自己的事自己会报复回去的啦 ~ 池衿哑口无言,他思考了好久才说:“大师兄,我……我——” 他不知道该从何坦白起。 阮蔚在一旁安静看着。 她虽然不逼迫池衿坦白,她尊重池衿的个人选择。 但阮蔚仍然认为,和自己家里人没有什么好瞒着的。 半魔而已,难不成蓬莱仙宗的众人知道了池衿是半魔就会不认他了吗。 这不可能。 阮蔚看了眼面前还在耐心等待着答案的萧玄同。 尤其—— 大师兄分明是蓬莱之中最心软的人。 虽说萧玄同的性子冷淡,对交流一事向来敬而远之。 但阮蔚知道,他一直都非常非常的宠爱着她们这些师弟师妹们。 萧玄同只是生的冷淡,不善言辞。 他很懂得爱人,他的爱总是融在了涓涓细流里,生活中的一点一滴里:冬日炭火和新缝制的夹袄、夏时薄衫和时刻备着的清凉瓜果。 萧玄同喜欢照顾师弟师妹们。 虽然他总是觉得自己逃避了责任,他总是觉得愧对于阮蔚。 可在阮蔚眼中,萧玄同就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大师兄。 萧玄同当然也看出了池衿的犹豫。 他顿了顿,说:“你认识他。” “那你有跟他一起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吗。” 池衿一愣,连忙摇头:“没有!这我绝对没有!” 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郁泂呢,压根就什么事都没来得及干,谈何错事。 烧伤抢掠什么的,池衿做魔尊的时候也是不屑于做这等事的。 没有逼格,池衿不干。 哦,除了郁群青。 但池衿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杀个爹而已,怎么能算错呢? 这是为民除害! 池衿说的信誓旦旦,眼神坚定的像是要为国捐躯。 萧玄同信了,“好,那我就不多问了。” 他叹了口气,“你也大了,师兄相信你能把这些事处理好的。” “没处理好也不要紧,记得提前跟大家通个气。”萧玄同细细叮嘱道。 比起另外两个双生子师弟师妹,萧玄同觉得年纪最小的池衿会更成熟一些。 池衿是个很有主见的小孩。 萧玄同相信他能够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处理不好也没关系,师兄还在呢。 池衿感动的眼泪汪汪:“师兄!” 萧玄同,“打住。” 处理完这个怎么都说不清楚的小师弟,萧玄同终于把目光投向了有些怔愣的阮蔚。 萧玄同,“到你了,蔚蔚。” “不是不认识吗,不认识的话,你又为什么要配合池衿放走他。” 和池衿一样,萧玄同对阮蔚的了解也十分深刻。 在他看来,阮蔚可不像池衿。 阮蔚就不是个头脑不清醒的,更不是个会为了情爱而乱大谋的人。 那是个魔族。 池衿会放人走是因为认识。 那阮蔚呢?明明不认识,她会让人就这么走了又是为了什么?还是在这种情形之下…… 萧玄同扫了眼她一身的脏污,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怎么就弄得这么狼狈。 听见萧玄同的问话。 阮蔚一惊。 她在心中感叹:不愧是这个赛季被加强了的大师兄。 这问话问的都是一针见血,十分犀利啊! 第336章 我喜欢这个人 阮蔚慢慢说道:“我不认识他,但也有不得不放他走的原因。” 池衿闻言忍不住抬眼看了阮蔚一眼。 师姐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少女的侧颜洁白如雪,眉眼如画,弯弯的眉毛如远山含黛,顾盼生辉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灵动与聪慧。 萧玄同尽职尽责的提问:“什么原因?” 阮蔚说:“他向我说了一个秘密。” “作为交换,我放他离开。” 阮蔚微微一笑。 郁泂当然啥也没说,阮蔚知道他想说的时候,在郁泂开口之前,阮蔚就制止了他。 阮蔚知道池衿是半魔。 阮蔚此举,无疑是再一次给池衿留出了一个坦白的机会。 她明白池衿在顾虑什么。 这么久的时间相处下来,难道池衿对蓬莱仙宗的大家还是这么的没有自信吗? 这不应该。 阮蔚在想自己究竟是给了池衿怎么样的一种错觉。 她怎么可能会厌恶他呢。 她只会更加怜惜他幼时无依无靠的处境。 阮蔚想告诉池衿: 爱你的人就是会接受你的一切的,当然,这也需要建立在不隐瞒的基础上。 哈,这句话是郁群青一辈子也没搞懂的。 闻言,池衿的拳瞬间捏紧了。 他的眉间挨得极近,眼神也有些片刻的失守。 说了秘密?! 什么秘密…… 是他,是他的血脉。 郁泂能和师姐说的,一定、也只能是有关于他的血脉了! 池衿有些慌张、也是难得惶恐。 他再也避不开阮蔚的眼,他直视着,仿佛这样就能将这一刻姗姗来迟的审判结果落进心底再深深埋藏。 琉璃眸对上了黝黑瞳。 两相遥望。 在阮蔚那双漆黑深瞳之中,池衿只觉得心中愈发冰凉。 她知道了。 因为太过熟悉,阮蔚明明还没开口,池衿就已经从她的眼中知道了答案。 池衿的脸上浮现出了似有若无的苦笑。 他甚至想别过头去。 不愿再看。 池衿甚至生出了一种,再也不想看见那双总是对着自己流露出无限包容的眼中出现任何失望、厌弃的负面情绪。 可池衿不甘心。 他直直的瞪着阮蔚,近乎自虐般的等待着那场凌迟。 月亮好不容易垂下的眼…… 就要因此而再度望向天际了吗。 池衿不想,但别无他法。 前世今生,在阮蔚死前,他都没有暴露出过自己是魔族。 池衿拿捏不准阮蔚对魔族的态度。 但他知道。 常怀瑾和常握瑜是很不喜欢魔族的。 就算是依着萧玄同和阮蔚对自己的爱惜,池衿也不愿意随意暴露自己的血脉,他本身的身份在修真界恐怕也是会有些麻烦的。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池衿并不想过早的暴露这件事。 他也是在逃避。 他厌恶郁群青,更厌恶郁群青带给自己的这一身永远也无法洗刷掉的血脉。 如果给池衿一个换血的机会,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接受。因为池衿厌恶自己的魔血,厌恶自己身上一切有关魔族的东西。 池衿对幼时颠沛流离的生活印象已经不深了,但记忆中最为熟悉的始终都是浮禾身上的气息。 暖融融的。 他向往母亲浮禾身上那令人安心的灵气。 他喜欢师姐,喜欢身为灵族的师姐,也因为师姐,池衿永远都会更喜欢灵族。 哪怕到了魔尊时期,池衿与通州不死不休的时候,池衿也还是愿意宽和的对待战败后被俘虏的灵族。 他是个念旧的人。 池衿记得是浮禾给了自己生命,是丰无涯将他捡回了蓬莱仙宗教养,是阮蔚一手包揽了他一切的灵修事宜,是朝见教他读书识字学文讲理,是萧玄同教他练剑,是常怀瑾陪着他哄着他怕他孤单,是常握瑜一边嫌弃一边又可怜他年纪小…… 还有教他修医的崔晏君,坚持不懈的教他画符的论真,以及未曾谋面却常常送来礼物的师长生。 池衿都记得,他分得清好坏。 所以,事关血脉的时候,池衿才会更为谨慎小心一些。 他不愿从阮蔚的眼中读到烦倦。 光是想想都不行。 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隐匿于波涛之下,表面只余对视之后的平静。 萧玄同问:“什么秘密?” 他和阮蔚的观念有些相似,在萧玄同看来,家人之间从来都没什么好瞒着的。 萧玄同想知道就会问,他不会考虑太多。 阮蔚一字一顿的答: “什么秘密都没关系。” 她说话一向是很快的,此时却格外缓慢。 仿佛情人之间的呢喃,轻声细语,再配上她那张脸,真是叫人难以消受。 池衿立刻看了过来。 他的眼瞳甚至有一瞬间无法掩饰的泛起了微红,是激动,也是委屈。 阮蔚笑着,眉眼柔和且包容。 她说:“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秘密而已。我认为,是这个人的话,那就没关系。” “他是他,跟他身上流的是谁的血都没关系。” 言下之意: 我喜欢这个人。 跟他的出身地位血脉亲族没有任何的关系。 只是喜欢而已。 喜欢,而已。 阮蔚顿了顿,尽可能地更加弯起了眉眼。 她笑得很漂亮,是让池衿无法直视的那种漂亮,是其他人永远也感受不到的漂亮。 因为这样的笑。 阮蔚只会对着池衿绽开。 阮蔚:“你说对吗,池衿。” 池衿足足被眩住了数十秒。 好半晌。 他才呐呐接话:“啊……是、是啊。” 明明嘴巴在说话,眼睛却再也无法离开面前的少女,一向敏锐的头脑也开始罢工。 池衿满脑子都是阮蔚的话: 是这个人的话就没关系 = 是他的话就没关系 = 是他就什么都可以 = 阮蔚一点都不介意自己的魔族血脉! 池衿难得的翻译正确。 这个结论在他的脑子里开始了自动式的循环播放。 余音绕梁,三日不熄。 池衿现在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什么半魔什么郁群青、郁群红的垃圾都可以见鬼去了!什么魔尊什么前世恩怨都比不上师姐此时的话要更激动人心! 在某些方面,池衿还是继承了郁群青的个别特质的。 比如,认定一人便是不死不休。 再比如,他们总是毫无自觉的陷入情潮,等到反应过来时也早已来不及,然后再也无法克制着抽身。 池衿是这样,郁群青也是。 正如郁泂所说。 这对仇敌般的亲父子,都有着一双很会爱人的、溢满了浓切爱意的多情眼眸。 郁群青碰上了生性柔弱内心坚韧的浮禾,他不得要领,于是爱而不得,他们也因此注定纠缠。 池衿比他运气更好。 他得到了世上独一无二的明珠,明珠也只为了他散发光彩。 池衿痴痴地想。 只要这双眼睛还在注视着自己就够了。 只要阮蔚还愿意垂怜。 只要师姐。 别的任何,池衿统统都不想要。 第337章 小师弟是个混血儿 萧玄同,“……” 看着面前自己两个开始自动升起粉红色屏障的师弟师妹,萧玄同的牙齿突然有些痒痒了。 不是。 话都没说两句,你们就整这一套是。 三个人的世界果然拥挤,萧玄同拼尽全力也挤不进去。 他磨了磨牙,声音如坠冰窟,“你俩,搁我眼前还打哑谜呢?” 阮蔚、池衿:“……” 差点忘了这儿还有个你了。 阮蔚正色道:“没有啊,师兄你别多想。” 萧玄同,“……” “我?多想?” 他神情十分复杂,还带着几分麻木。 呵呵。 阮蔚和池衿的眉来眼去、情波流转都快传到萧玄同脸上了! 这叫他怎么能不多想?! 阮蔚正想随便说些什么搪塞过去,就听见池衿抢先一步开口了。 池衿:“大师兄,我是半魔。” 他说的平淡,听者却不然。 萧玄同的声音瞬间大了,“……啥?” 阮蔚居然能从萧玄同的脸上读出几分显而易见的震惊! 面瘫脸的眉毛都快挑飞到天上去咯。 萧玄同确实很震惊。 因为池衿对亲族的讳莫如深,他想过池衿的身世不太普通,或许会有什么血海深仇之类的狗血。 但萧玄同没想过。 自家这小师弟居然是个混血儿啊!!! 最难的话已经开了头,剩下的便也十分顺理成章。 池衿十分平淡的将自己年幼时的生活简单的概括了一下—— 爹骗妈,妈伤心,带娃跑,爹追杀,囚禁妈,扔儿子。 很简单的故事。 可却让阮蔚听完也很震惊。 阮蔚,“你爹?郁群青?!” 就是陈渊口中那个杀了秦罗爹制琴取乐的郁群青? 阮蔚比较震撼的是池衿生父的身份。 不得了。 怪不得这孩子能当上魔尊呢,感情是家学渊源啊。 池衿点点头,眼底的恨意怎么也遮盖不住。 他声音低沉:“郁群青那个畜生,他骗了我母亲,之后又囚禁了她,我早晚——”有一天要杀了他! 他要将郁群青挫骨扬灰! 剩下的半句话,池衿没有说出口。 他知道正常人族都对弑父这类大逆不道的事情不太赞成。 池衿不想让师兄师姐们知道自己的打算。 但他一定会杀了郁群青。 为了母亲,也为了自己,勉强可以再添上一个郁泂。 萧玄同的嘴张的很大,他尽可能地运转着脑子,“所以……你的生父是魔族的郁群青?” 池衿有些沉默的看着他,他点头。 但也没多少忧心。 毕竟,池衿真正在乎的只有阮蔚的看法而已。 只要阮蔚觉得可以,只要阮蔚不觉得自己恶心,池衿对其他人的看法都不在乎。 他方才的忧心,也只是因为阮蔚而起。 萧玄同,“那你也是个官二代啊!” “完了,蓬莱仙宗的平民出身不就只剩我一个了吗。蔚蔚世家嫡女,怀瑾握瑜常家遗孤,现在你也摇身一变成魔皇之子。” “可恶啊!” 萧玄同:论我的那些官二代、富二代师弟师妹们。 池衿,“……” 阮蔚,“……”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即使同为蓬莱仙宗的人也是很难猜测到对方的脑回路的呢 ~ 萧玄同十分讶然的看向池衿,感叹道:“怪不得。” 池衿:“什么怪不得?” 萧玄同答道:“灵石啊!” “我一直觉得你的灵石实在是太多了些。起先还以为是因为你全家都死光了,平日里花的都是留下来的遗产呢。现在看来,你爹物质方面应该给挺多的?” 萧玄同首要的关注点是—— 郁群青好歹是魔域四皇之首,这不得灵石如流水啊! 池衿脸一黑。 屁咧。 郁群青连个石子儿都没给过他! 池衿摇摇头,“我自己挣的,有机会带下属和师兄师姐们见个面。” 他当年刚刚从万魔窟跑出来,没有着急回蓬莱相认,而是先尽可能的想要将自己收拾的更妥当一些。 于是,池衿利用自己于命途上百知百灵的能力,还有一些拥有前世记忆的外挂机制。 他成功的开办了通州小报。 不过短短一年。 通州小报凭借信息的准确度、迅捷度成功的和天机楼分割了情报市场的暴利。 萧玄同,“哇 ~ 小小年纪就腰缠万贯。” 他羡慕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萧玄同是知道池衿花销颇大的,他原本还想着劝池衿节省一些,避免日后坐吃山空。 现在才发现,他是小丑。 真正的小丑竟是我自己呜呜呜…… 阮蔚,“你居然还有下属?” 她一脸震惊,只觉得很神奇。 阮蔚印象里,池衿一直都挺有钱的。尤其是他做魔尊时,池衿还给她的尸体堆了那一屋子华丽的珍宝奇玩。 她没想过池衿有自己的产业。 主要是池衿那性子。 谁也瞧不上就算了,还嘴欠嘴毒,吹毛求疵,谁家社畜敢在他手底下打工啊! 家人们谁懂啊? 有种娇娇弱弱的小师弟突然摇身一变成大老板了的既视感。 第338章 天凉了,让药谷破产吧 池衿羞涩的摆了摆手,“小产业小产业,不值一提的啦。” 话是这么说的。 可池衿那求表扬的神情毫不犹豫的出卖了他。 阮蔚,“……” “挺好的。”她只能顺着池衿的意思夸了一句。 小孩爱听还能怎么办,宠着呗。 夸也夸了,回归正事。 萧玄同这个赛季智商很稳定的在线,“所以现在能说刚才那个黑袍人是谁了吗。” 池衿点头,“他叫郁泂,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是我义兄。” “郁群青把我扔了之后,杀了郁泂全家,把郁泂带回去认了义子。” 萧玄同啧啧两声,锐评道:“真是个变态。” 阮蔚,“他什么毛病?” “亲儿子不喜欢,就喜欢认的儿子?” 她义愤填膺,很是为池衿不平。 在阮蔚看来,池衿小时候也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团子,那么漂亮的人,怎么会有人能这么狠心的对待他。 池衿顿住,摇了摇头,“不。郁群青都不喜欢。” “他对郁泂,也是百般折磨。” 郁群青就是个神经病,池衿想。 与浮禾对亲人血脉的向往不同,郁群青则完全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会有着一个玩意儿和自己的血脉如此相近。 这简直是叫魔恶心。 魔族也是人不假,但郁群青倒是不算人。 变态只能是变态。 “郁泂来这儿,大概也是听了郁群青的命令来给我添堵的。”池衿很有条理的分析着,“他关着我,我逃了出来,到了蓬莱之后他就找不到我了。” “现在找上门来,大概是因为看见十方大比的留影石了。” “他不想让我好过。” 池衿猜得没错。 郁群青一直都知道池衿没死,也一直有派人寻找他的踪迹,欲除之而后快。 池衿也知道他对自己的杀心,自然也会时刻防范着。 后来,池衿拜入了蓬莱仙宗门下,郁群青的手自然也不可能跨过通州和海上直接伸到蓬莱去。 蓬莱一直都是个神秘之所。 就连同为灵族的通州同胞们对蓬莱都不甚了解,更别提其他种族了。 池衿前世没有参加十方大比,郁群青也就一直都没找上门。 池衿都是成熟了之后直接杀回魔域去的。 现在…… 池衿紧了紧自己的腕子,眼中晦暗不明。 筑基有点不够用了呢。 嗯,找个时间晋升一下,再压下去真的要成变态了。 池衿压修为这个事,朝见是知道的。 他压制修为的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阮蔚当初还是筑基。 池衿不想让师姐像前世那般孤零零的困在筑基。那时候也没开窍,他只是想着,先压着,他一个师弟总不好越过师姐去。 压着压着,虽然经脉被冲刷的很疼。 但池衿突然发现,这样似乎还能锻炼体内经脉的强硬程度,也算是另一种内修锻体的方式了。 在征得了朝见的同意之后,池衿便一直将修为压制在了筑基期。 一压,就压到了现在。 因为灵气储备的太过充足,他偶尔也能爆发一下,短暂的进入一下金丹期。 池衿有预感。 他这次若是要破境,或许不止一两境。 阮蔚也扫了眼池衿。 啧。 她在心底暗啧了一声,有些烦躁。 早知道就不参加这个劳什子的十方大比了。 池衿却仿佛是看出了阮蔚心中所想,他笑了笑,“没事,早晚都会碰上的。” “这次是郁泂,挺好的。” 他俩还缔结了一块杀爹的契约,这就更好了。 而且,郁泂这时候应该也顺利的回到魔域跟郁群青汇报了? 他了解郁泂,郁泂不是个会撒谎的。 他肯定会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一遍。 若是能激的郁群青那老东西能亲自来通州…… 也挺好的呀 ~ 池衿很想痛骂郁群青一通。 反正,池衿现在也不在乎身份血脉什么的会不会暴露的啦—— 师姐不嫌他就行! 其他人怎么想的,谁会管啊! 阮蔚听懂了,她也转念一想。 反正郁群青一时半会也死不掉,还成天管天管地的,是不是路过条狗他都得管一管。 再说了,池衿又凭什么不能参加十方大比? 都是郁群青的错! 萧玄同,“行,现在这个情况,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吗?” 阮蔚回神,“我们能做的只有疏散嫡传,魔族这事瞒不住的,外面应该也乱成一锅粥了。” “还有——” 她忽然停顿了。 萧玄同追问道:“还有什么?” 阮蔚露出了一个很纯洁的笑容,看的萧玄同背后一阵发凉。 又、又来了。 她无害笑容的背后总是隐藏着十分阴险的计谋。 萧玄同看着就有点胃疼腿软。 无他,被坑过太多次了。 萧玄同捂着嘴,闷闷的问:“……你又有什么点子?” 这次的受害者又是谁呢。 阮蔚摸着下巴,只是淡淡的说了句: “天凉了,让药谷破产——” 她语调之中。 藏着三分薄凉,两分讥笑,还有四分的漫不经心,剩下的一分就纯属strong。 阮蔚朝着师兄师弟招了招手。 跟叫狗似的。 池衿永远热衷于和阮蔚贴在一块。 他毫不犹豫的就凑了上去。 小师弟都已经凑过去了,萧玄同还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面无表情的凑上去,一边觉得有点刺激一边又无可奈何的参与进了这场阴谋之中。 - 药谷屏障处。 “啊啊啊啊啊啊兔崽子你居然、你居然!老夫跟你拼了!!!” 万丹谷掌门悲愤的怒吼声响彻天际。 阮萳之率人守着门,十分冷静的回:“急什么,这只是个意外。” “我路过这儿,发现这里的屏障很薄。” 阮萳之恰当的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他继续说: “万一魔族就是从这儿进去的怎么办,所以我就凑近了想检查检查,一凑过去它自己就开了,我也没办法。” 阮萳之两眼一睁就是编。 而且,阮萳之的演技比他亲妹要好上太多了,好的还不止一星半点。 毕竟是阮河手底下练出来的。 演不好早就嘎了。 万丹谷掌门,“你!你你你!!!” 他一把年纪的人了,被小年轻气的花白胡须都到处飞舞,“你这简直是信口胡诌!!!” 阮萳之摊手,“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他这副泼皮无赖的模样,真是和原先那翩翩君子的模样判若两人。 脸色同样很臭的曲卧云也在一边。 她费了老鼻子劲在那边破阵,结果阮萳之这丫的直接在另一头把屏障整个炸了! 这不摆明了不信任她的阵法吗? 她咬着牙说,“行,意外是?” 阮萳之欣然点头。 曲卧云,“意外就意外。开都开了,你堵着门不让我们进是什么意思?” 没有这种道理的。 因为那一声震天轰隆响,十大宗的带队掌门长老们都聚在了这里。 可阮萳之居然让人将口子堵住不让进。 阮萳之微笑,他的视线扫过了在场众人后,才缓缓说道: “我不信你们。” 曲卧云怒了,“哈?” “你不信什么?我们?我没听错——” 在通州,哪个世家敢不信任十大宗门啊?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第339章 脱轨了 “对。” 阮萳之高声重复道。 阮萳之:“号称固若金汤的十方大比里混进去了一个魔族,那魔族还奔着我天生灵体的妹妹去了,曲阁主你说,我还能信你们吗?” “换句话说,魔族又是怎么跑进去的呢?谁又能知道你们其中有没有人与魔族勾连?” 他分明笑着,看上去却格外的冷漠。 阮萳之和阮蔚的相貌相似、却也不完全相同。 阮萳之生的会更柔和些,他的眉眼比起阮蔚的无一处不精致来说,会更加的平静,也更具有骨感。 此时唇角挂笑,眉眼冷漠的模样就会显得十分的森冷。 曲卧云一下就哑了口,就连还在叫嚣着要阮萳之赔偿的万丹谷掌门都安静了一瞬。 阮萳之,“我想,我们大家看着的应该是同一面灵镜?” “我所说的,你们也都看见了?” “是虚言吗。” 我的妹妹被魔族追杀难不成是假的吗。 阮萳之没有把话说的太直接,但在场没有蠢货,该听懂的都能听懂。 一句一句话下来,原本嘈杂的声音都渐渐低了。 阮萳之见状,十分嘲讽似的笑了笑。 他双眼锐利的扫向了万丹谷掌门,口中问道: “所以阁下能向我解释清楚为什么药谷里会混进去一个魔族吗。” 万丹谷掌门,“……这是、也是意外。” 只要一提起阮蔚,他就不得不心虚。 毕竟,这位阮家嫡女还真是在他们万丹谷地界里出的事。 所有人都看见了。 那黑袍人追着阮蔚打的凶残模样,更是三番五次想要将阮蔚生擒。 若不是阮蔚聪慧,恐怕这个时候早已经…… 阮萳之大概早就已经暴走了。 先天灵体的水灵根。 万丹谷掌门都不敢想阮蔚若是真的被擒走之后的下场。 平心而论,这被追的换做他万丹谷的任何一个嫡传,他自己都不可能像刚才那样老神神在的打马虎眼。 阮萳之闻言就笑了,笑意不达眼底,他点头:“对啊,我可以相信这是个意外,那你为什么不相信这儿也是个意外呢。” “您现在说,这儿是意外吗。”阮萳之问。 万丹谷掌门几次张口欲答,最终都呐呐收口。 半晌。 他终于屈辱般的点了点头,“是的,都是意外。” 万丹谷不可能承认是自己的疏漏才让魔族进入了屏障,因此,他们对阮萳之救援妹妹的任何举措都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粉饰太平,合理置换。 阮萳之满意的点头,“这就对了。” “当然,我们也只是暂时当意外处理着。可若是蔚蔚出了些什么事……咱们就再找个适合的时间好好的论上一论。” 后半句时,阮萳之的声音里透着刺骨寒。 也许是因为他已经做惯了上位者,说话间身上便总是会带上几分高高在上的气势。 可此时。 阮萳之也不过是个期望妹妹平安的少年罢了。 万丹谷掌门心中默念:破财消灾破财消灾…… 就当是交保护费了。 反正年年都给万剑宗上贡,再多个阮萳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恶! 月华上前打着圆场,“哎阮家主别生这么大的气,魔族的事,大家都不想的嘛。” 阮萳之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知道月华和丰无涯、岑临息的关系好。 而丰无涯是蔚蔚的师尊,因此,阮萳之愿意给月华一个面子。 月华见他的态度好转,笑着指了指洞口,“救援嫡传也是需要人手和时间的,阮家主的人不一定够。” “这样,阮家主从我们几个宗门里挑些信得过的,让我们也进去帮帮忙?” 还没等阮萳之回答。 几道身影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阮萳之身边。 阮萳之立刻回头,“蔚蔚如何?” 侍卫首领点头,“小姐无碍,她在后边呢。” 阮萳之心中提着的气这会子才慢慢的松下了,他看了眼周围渐渐围了过来的人群,小心的给侍卫首领使了个眼色。 侍卫首领心领神会,立刻凑到阮萳之耳边把刚才药谷里发生的事情说了。 当然。 他没有说出池衿和郁泂的不寻常关系。 因为他已经答应小姐了。 侍卫首领是阮家兄妹的父亲给他俩留下的暗卫,在侍卫首领的心中,阮萳之和阮蔚的地位是等同的。 阮蔚的命令和阮萳之的命令也是同等。 侍卫首领不会违背阮蔚。 听完侍卫首领的汇报之后,阮萳之低头思索了片刻。 半晌后他抬头,回复月华:“行。” 现在时间拖延的也够久了。 该找的人也找到了,该拿的东西也应该都拿到了。 蔚蔚也无碍,马上就出来了。 这可都是好消息! 阮萳之微微一笑。 他一改先前的咄咄逼人,十分大方的让开了道。 他说:“惊扰各位了,我方才只是想听一听各位的态度。” 月华,“……现在听完了?” 阮萳之:“嗯,听完了。很满意,所以——” “请。” 他恭顺的比出了个请的手势,再配上他那略微放松后下垂的眼,显得十分无害。 曲卧云,“……” 这小子可真能装啊! 刚才还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呢,现在怎么又是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了。 真就你一个人原谅所有人是。 月华和身边的静乾对视了一眼,然后一齐叹了口气。 这就是新生代掌权的后果吗? 作为略上了些年纪的人。 他们真是越来越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了。 脱轨了。 真是落进了时代的鸿沟,和时代脱轨了啊! 第340章 找准穴位,一按就昏 阮萳之作为阮家的家主,未免也太过年轻。 他对事情的处理方式十分老练不说,还经常性的整出一些前所未有的新花样。 少年人就是有一点不一样哈。 这就是新生代当家作主。 够劲儿! 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也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万丹谷掌门毫不怀疑,倘若阮蔚真的在这一场小比中出了事,阮萳之先前说的那些话就绝对不会是说说而已了。 他是真动了杀心的。 月华从善如流,“好,那我们就进去了?” 阮萳之点头,“请便。” 众人纷纷起身,准备从阮萳之炸出的这个洞里进去寻找自家嫡传。 这时。 领头人静乾都还没进去呢,就听见一声喊: “师叔!五师叔在吗?!” 阮萳之顺着声音回头望。 远处。 依稀是人影,如疾风般从远处朝着这儿狂奔而来。他的步伐急切而坚定,像是在追逐着时间,又似乎是与死神赛跑。 萧玄同背上驮着闭目的阮蔚,手里还拽着池衿的腰带。 池衿的身躯打着对折,显得十分疲软无力。 他身高腿长,此时也无力地被萧玄同拎着在地上拖行,看上去跟个破布娃娃似的。 阮萳之大惊失色,连忙迎了上去,“蔚蔚?!”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啊?!” 他一着急,声音都直接变了调。 阮萳之的头脑和身体甚至都来不及达成一个很好的协调,他有些趔趄,差点就歪倒在了一边。 萧玄同,“……” 萧玄同及时的伸出一只脚,一个高抬腿就撑住了阮萳之的身体。 萧玄同,“等等。”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他现在可没手来扶阮萳之啊。 萧玄同一只手得拎着真昏的池衿,另一只手还得稳稳地驮着假寐的阮蔚呢! 侍卫首领跟了上来,他扶住了阮萳之,也是一脸不可置信,“怎么会……刚才明明还好好的啊——” 他离开之前,小姐还活蹦乱跳的呢。 怎么回事。 阮蔚听见了阮萳之的声音,耳尖微微颤抖。 她在心里说了声对不起。 这真的是没办法的事儿,这已经是阮蔚能想出的最好的甩锅方式了。 本来就是万丹谷办事不利。 阮蔚不想让通州深究郁泂来历和目的,那么就只能扮演好一个受害者的角色。 在顺向思维中。 没有人会怀疑受害人会和加害者有所关联。 池衿的话,阮蔚也不希望他被通州过多的审问。 首先,池衿对通州的观感不好,在问询的过程中,也许会莫名其妙得罪一些人;其次,池衿的演技也不好,瞒不过那些老油条的。 池衿:…… 关于演技,大哥就不说二哥了。 阮蔚采用了一些手段使池衿陷入了沉睡。 嗯,就是曾经在秦罗老家小镇时用过的那招。 找准穴位,一按就昏。 阮蔚也挺羡慕池衿的。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能睡。 而阮蔚自己,她会看准情况,适时的时候再给自己来上一下的,安心啦 ~ 萧玄同开始朗诵三人事先商量好的台词: “魔族去而复返,他想要掳走蔚蔚,所幸池衿替蔚蔚挡了一下,但她俩都被打昏了。” “我想要捏碎传送符送她出来,却发现蔚蔚的传送符已经碎了。传送符都失效了,这是怎么回事?” 说到最后,萧玄同锐利的目光扫向了围在一旁的万丹谷掌门。 用来保证嫡传生命安全的传送符忽然失效,在这么一场小比之中给还混进去一个魔族。 这是个人就会觉得不对! 怀疑,都是合理怀疑。 万丹谷掌门擦了擦额头的汗,他内心叫苦不迭。 这一次小比办的,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啥好处没有,惹得一身腥。 阮萳之什么都听不见,他双眼通红,只顾着动作十分小心的从萧玄同背上接过阮蔚。 阮蔚轻的很,压根就不费什么劲儿。 他将阮蔚小心抱在怀里,瞳色颇深,“先生,去请医师!” 侍卫首领立即领命而去。 阮萳之垂眸看阮蔚。 唔,下巴好尖,瘦的怎么这么厉害……还有这一身的脏污,发丝上都凝了血气,看上去就跟刚刚捡垃圾回来似的。 越看越心疼。 疼的阮萳之的心里莫名升起了几分怨怼,对自己的,对蓬莱仙宗的,更是对通州九大宗门的。 他不该让妹妹离开自己身边,也不该放她独自生活的。 阮蔚上一次这么软倒在阮萳之怀里还是团子时期,她中了阮河所下的噬心蛊时。 那时的奔波流离,数十日的海上摇曳。 阮蔚就是如现在这般绵软的倒在阮萳之怀里的,呼吸平稳,可就是醒不过来。 恍惚间,阮萳之仿佛又闻到了海水的咸腥。 他仿佛回到了那个他年幼的、无能为力的时候。 救不了蔚蔚,也无法为父报仇。 阮萳之很后悔。 是他对阮蔚放手放的太早了,是他没有能力将阮蔚保护的更好一些。 若是…… 若是蔚蔚不是水灵根就好了啊! 天命!为什么要给他的妹妹一具闻名于世的先天灵体,却又羞辱似的让她生为水灵根?! 阮萳之越想越恨。 他此时手脚冰凉,更是恨毒了所有能恨的人和事。 老天凭何如此不公! 阮蔚只能感觉到阮萳之的手越收越紧,她都有点被勒的喘不过气了。 阮蔚:哥,我嘞个亲哥! 松松,快勒死了。 就在阮蔚快憋不住翻白眼的时候—— “蔚蔚?!!小衿?!” “这是怎么了?!” 又有俩人出现。 萧玄同急忙唤了声:“师尊!二师叔!” 刚刚从裂缝中扒拉出来的丰无涯一看阮萳之怀里的人,吓得脸色都惨白了。 紧随其后的朝见甚至脚底一滑,险些摔倒。 两个都赫赫有名、十分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像个毛头小子一般,两步并作一步的冲到了阮萳之身边。 比起丰无涯整个人的焦躁,朝见还算冷静。 他问萧玄同:“这是怎么了?” 萧玄同抿了抿唇。 他不由得感叹,阮蔚实在是太聪明了。 当时阮蔚让握瑜先出去求救的时候,她就已经料到了丰无涯和朝见至少有一个人会赶来了。 阮蔚说了,顺其自然。 于是萧玄同又把刚才的说辞重复了一遍。 刚说完,他就向着朝见眨了眨眼。 好刻意的眼神。 朝见看到之后略微一愣。 然后他福至心灵。 朝见低头,仔细地去看缩在阮萳之怀中的阮蔚。 就看见。 阮蔚的手指轻轻的颤了一下、一下、又一下,仿佛是特意颤给他看的。 朝见,“……” 他眼神变暗,磨了磨牙。 老子大老远跑回来看你装死呢阮蔚?! 第341章 很好,这个是真昏 丰无涯还在焦急的追问:“所以,是一个突然出现在药谷的魔族干的?直直的冲着蔚蔚来的?” 萧玄同点头,“是的师尊。” 他顿了顿,有些不敢看朝见审视的眼睛,“我们原本正在比赛,突然,蔚蔚就出现了,说有魔族,让我们快出去。” “再然后,那魔族假意逃跑,实则回头朝蔚蔚挥出一掌。” “小师弟替蔚蔚挡下,实力相差巨大,他也昏了过去。” 朝见冷声道:“传送符呢?” 萧玄同摇了摇头,“蔚蔚的碎了,没用。” 说到这件事,萧玄同就是一阵真心实意的后怕。 不论如何,这也忒不靠谱了点。 被嫡传们寄予为最后希望的、用来保命的传送符居然都没了作用,这该是一件多么绝望的事情啊! 若非来者正好是郁泂,若非阮蔚天资聪颖又时刻防备…… 萧玄同真的不敢再往下想了。 万丹谷掌门上前想要打个圆场,他挤出一抹笑,“啊,传送符也是有范围限制的。” “呵。” 朝见冷哼一声,转身就对上了万丹谷掌门的眼睛,他冷冷的说:“我们家孩子出药谷了吗。” 假晕归假晕,但观阮蔚呢一身污浊血腥,想来也是有过一场恶战的。 朝见心中有气,这时候凑上来的万丹谷掌门纯属讨骂。 万丹谷掌门噎住,“这、倒是没有。” “不过,阮家小姑娘在谷中画的传送阵或许也有一定的责——” 他话音未落,就被直接打断。 朝见,“此次小比的整个范围难道不就是药谷吗。” “药谷之中,传送符失效。” “这难道还是我蓬莱仙宗弟子的过失吗?她错在哪,错在她没有怀疑你们给她的传送符是否真的有效?” 朝见一句接着一句,连珠炮似的。 他眸中的深色也是渐渐浓郁,本就如青松仙鹤般的人,此时冷的更是如玉珠翠。 虽然自家师侄也没多老实。 但这并不是万丹谷可以借此推诿责任的借口。 他们的责任就是保证每一个嫡传的安全,可阮蔚一没出谷、二没犯规的,她的传送符无法使用是一个既定事实。 朝 · 蓬莱仙宗外交大使 · 见,他已经决定了。 这次,非得叫万丹谷出点血不可! 这时。 丰无涯的手已经搭上了阮蔚的脉搏。 “……” 感受着阮蔚那一下更比一下强劲的脉象,丰无涯陷入了深思。 很稳,比她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稳。 就连那总是在阮蔚手臂上乱窜的噬心蛊气息都安静如鸡了,一点动静都没了。 丰无涯又抓了一把萧玄同背上池衿的手腕。 很好,这个是真昏。 但池衿体内脉象也是十分平和,一点紊乱的迹象都没有,这可不像是个受了内伤之后昏迷的啊。 丰无涯抬头看了眼朝见,他眼神示意:这是咋回事。 朝见一脸平静的移开了视线。 他浑身毫不掩饰的戾气回应:就这么回事,配合着演演就得了。 丰无涯,“……” 服了。 怎么每次老二都会比他还先猜到蔚蔚的打算啊! 阮萳之不懂医。 侍卫首领去抓医修了,但到底没有这么快。 他赤红着眼,一脸焦急的问:“仙尊,蔚蔚她究竟如何了?!” 丰无涯,“……” 她如何了? 她躺你怀里舒舒服服的都快睡过去了! 第342章 蓬莱仙宗代表队 VS 通州九大宗代表队 阮萳之看着丰无涯沉默不语,还一脸便秘似的表情。 心中不妙的预感越来越深。 不会是……病入膏肓 药石无功了?! 再一看朝见那副冷脸,萧玄同也是如出一辙的死了爹娘的表情,阮萳之心下更是慌张。 什么意思。 蔚蔚没救了? 不然为何蓬莱仙宗的这些人都是一副无奈至极的表情。 尤其是蔚蔚那个大师兄。 脸色冷的像在场众人都欠了他十万八千颗上品灵石似的。 来不及多想。 阮萳之一把攥住丰无涯还未来得及抽离的衣袖,恳切道:“仙尊、仙尊救救她。” “只要阮家能做到的,只要是我阮萳之能做到的,无论什么代价都可以!” “救救她,她还这样小——” 阮萳之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哽咽的、无力的。 他接受不了第二次与阮蔚的离别。 丰无涯张了张嘴,“不是……” 他含糊道:“不用治,也没有治的必要。” 丰无涯有些无力。 阮蔚壮的能一拳打死两头牛,这他娘的有什么可治的啊! 丰无涯的本意是暗示阮萳之,他想告诉阮萳之,阮蔚是死装的。 但这话落进阮萳之耳朵里,可就完全的变了调。 阮萳之的指节泛着白,一字一顿道:“不能治了?” 治不好了是。 他看着怀中妹妹安静的睡颜,心中的暴虐是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阮萳之一个猛子就想站起来去找万丹谷掌门理论泄愤。 却莫名的,有一股力道死死地从下方攥住了他,不让他向前而去。 阮萳之头也不回,“萧玄同你别拉我,让我去!” 被点名的萧玄同,“?” 他双手负在身后撑着池衿的双腿,面瘫脸上是清澈的茫然。 青天大老爷呦! 啥也没干就被点名了是怎么个事。 丰无涯,“……” 他低头,看着阮蔚那已经扣进了地面的手指,和与之完全不相符的她那无比安详的面容。 阮蔚的内心也是狂风暴雨。 她不明白。 为什么阮萳之只盯着自己的脸看,他的视线为什么就不能向下挪个两寸看看她的手呢!!! 阮蔚:心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朝见也看见了阮蔚的动作。 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一个两个不省心的死孩子! 他大跨步,两根手指一并,直接将已经起了一半的阮萳之又按回了地上。 人在半蹲起立的时候非常脆弱。 就和解手时一样。 一屁股坐地上了的阮萳之有点懵圈,“阁下这是何意?” 朝见闷不吭声,眼神却瞟了眼阮蔚的手指。 阮萳之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看。 他亲眼看着阮蔚的五指成爪,深深的嵌在了泥土之中。 阮萳之,“……” 他面部由阴转多云。 似乎是察觉到了阮萳之的怔愣,阮蔚的手还迟疑的轻轻晃了晃。 阮萳之觉得阮蔚已经在内心疯狂呼喊着说:哥!!!我没事!!! 阮萳之回神,阮萳之懂了。 阮蔚装死讹人呢。 关心则乱,想必阮蔚刚才一直在通过各种方式给自己提示,只是自己都没看见罢了。 阮萳之哭笑不得,又觉得有些丢人。 他轻咳一声,默默站了起来,再一次抱着阮蔚向着通州其他宗门的聚集地走去。 萧玄同这下是真的想拦住他了。 他刚伸出手,就被朝见的拂尘敲了一下。 萧玄同吃痛,“师叔?” “他怎么还去——” 千万别暴露咯。 要是暴露,那蓬莱仙宗这回可真是要遭老罪了。 “他为什么不去?”朝见一甩拂尘,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眼神看萧玄同,他薄唇轻启,“蔚蔚晕了,阮萳之作为亲兄长,不去为自己的妹妹讨回公道?” “他不去你去?笨。”朝见骂道。 萧玄同被他一骂,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蓬莱仙宗上下最遭人恐惧的,莫过于朝见了。 朝见发话,萧玄同那可真是一句屁话都不敢接。 朝见又看了眼真昏过去了的池衿,倏尔蹙眉,他传音问萧玄同: “蔚蔚一个人演演得了,你们怎么又把池衿弄晕了?” 朝见觉得这是阮蔚顽劣,有心要逗弄池衿一番。 谁让她从前动不动就骗一下池衿玩玩的,现在朝见看她就跟看黄鼠狼似的。 朝见:简直胡闹! 萧玄同,“……” 师叔你还真别说,这次的事和阮蔚的关系还更小些呢! 郁泂明显是冲着池衿来的。 阮蔚纯属无妄之灾。 于是,大师兄的责任和阮蔚的报复在萧玄同脑海中交战了一会。 最后,萧玄同艰难开口:“这次,真不怪蔚蔚。” 朝见,“……” 他恨铁不成钢,“你再偏袒她,她就要上天了!” 萧玄同,“这次真不是——” “行了行了。”朝见挥了挥手,他一脸懒得跟你这个师妹控计较的表情。 朝见一直都知道。 阮蔚很招人喜欢,不论是初见亦或是久处,喜欢她的人大概都不能算少。 她有颜有家世,追她的人能从海上蓬莱排到通州中央去! 就是不开情窍。 唉。 朝见看了眼明显是被打昏了的池衿,他在心中为小师侄还未开始的爱情叹了一口气。 这两人,任重而道远啊! 闲话少说。 朝见背着手,和丰无涯一起朝着那人群中央去了。 再加上前方抱着‘生死不明’的妹妹的阮萳之。 三个人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和千军万马的气场。 蓬莱仙宗代表队 vs 通州九大宗代表队。 阮萳之率先发难:“你们这十方大比办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妹都被魔族打成这副模样了!” 万丹谷掌门擦着汗说:“是是是,这确实是我们万丹谷的疏漏,非常抱歉。” 老头胡子都快让冷汗浸湿了,“阮家主,你看这样如何?令妹之后治疗所需的一切费用就由我们万丹谷承担,还有 补身体的药材,你也可以来万丹谷遴选。” 阮萳之眉梢轻挑,“就这?” 万丹谷掌门连忙说:“不够?不够我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嘛——” 事关宗门声誉,他当然不想将这事闹大。 自然也会尽可能的满足这位年轻的世家家主的要求。 最重要的是—— 万丹谷可打不过蓬莱仙宗啊!!! 别的不说,阮萳之对万丹谷掌门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 他正要开口。 曲卧云看着阮蔚白皙的、气色尚且不错的面容,忽然说道:“她怎么看起来,气色还怪好的呢?” 她说着话,就想上手去摸阮蔚的脸。 这个年纪的在场宗主都是化神期修士,这小脸一摸,肯定就会发现阮蔚体内的灵气运转平和稳定。 阮萳之不过堪堪元婴,他一时可拦不下。 不过好在。 丰无涯一个剑鞘横空出世,直接将曲卧云的手打开。 曲卧云吃痛,“你做什么?!” 丰无涯收剑,抱臂,冷睨:“别碰我乖女。” 朝见挂着一抹笑,眼神却是森冷的:“凭空而来的魔族还没个定论,在场的人都摘不开嫌疑。” “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谁都别碰她。” “谁碰,便是想要灭口。” 曲卧云听了大怒。 什么玩意儿!什么灭口!她堂堂玄天阁阁主,能是那样人?! 曲卧云,“你他娘的放——唔唔唔!” 月华一把将人捂着嘴向后拖,她明艳面容上满是歉意,“丰哥,给我个面子,曲姐不是那个意思,她就是心直口快。” 月华了解丰无涯,也大概了解蓬莱仙宗。 她知道蓬莱仙宗的人非常护短,也知道丰无涯手中的灵渊剑虽为水属相,却也不是吃素的。 普天之下,剑之一道。 能与丰无涯比肩之人,也只剩一个岑临息了。 月华看了眼还在走神的静乾,她在心中叹了口气。 可现在,岑临息不在,静乾因为柳渡筝也不会全心全意的站在九大宗这边。 这可真是……难办啊。 第343章 终不似,少年游 月华早已不是曾经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了。 身为合欢宗掌门,她的肩上早已负担起了沉重的宗门重担。 而立场,在悄无声息之中,也只能鲜明。 不知为何,月华忽然想起了上一场小比时见到的蓬莱仙宗那久不出世的白发巫医。 崔晏君很不给通州留面子。 当时的月华也在为她的鲁莽打着圆场。 但她的心中却是觉得崔晏君有些杞人忧天。 月华觉得,通州和蓬莱怎么说也都是灵族,蓬莱仙宗和其余九大宗也都在十大宗之列。 虽不亲近,却也不会对立。 但此时,眼前这剑拔弩张的氛围实在是难以作假。 于是,月华自嘲似的笑了笑。 她现在觉得崔晏君说的很对。 通州,蓬莱。 永远都不是一路人。 像月华自己,就算她和丰无涯曾经共同历练过一些时日,就算她一向很尊敬丰无涯这位兄长,就算丰无涯对她有恩在先。 月华的立场也是天然注定的。 不止是她,岑临息也是一样。 他们都不能在宗门对立、商讨的时候站在丰无涯的身边。 丰无涯正是知道这点,才会在历练期间从不提起自己的师门。 他只会笑着说,英雄不问出处,友人不问家乡。 他不想说,月华与岑临息自然也不会逼他。 但后来。 大家总是会知道的。 丰无涯在身份暴露之后,不知是他有意无意,总之就是减少了许多与月华等人联系的机会。 闲聊也不行。 大家心神放松之际,总是会提起些自家宗门的事情。 丰无涯不能向他们提起蓬莱仙宗。 那时候。 合欢宗要在弟子之中择选掌门,月华正在其列;岑临息用剑挑翻了师兄,成功上位万剑宗少掌门。 蓬莱仙宗以身救世,封山闭宗,便是不想插手过多的世外之事。他们生来便为救世,不该掺杂进通州的权力纷争之中,以免担上更多的因果。 他们不能和丰无涯关系太好。 因为蓬莱仙宗不能有偏向。 在这之后。 三人虽然没断了联系,却也早不如年少时那般密切,他们似乎都开始忙碌了起来,为宗门、为徒弟。 这次的十方大比,是三人难得的会面。 岑临息那死冰块总算是愿意出关主持开赛仪式,丰无涯也不再打着哈哈 刻意的躲避着与通州的交际。 但结局—— 终不似,少年游。 - 丰无涯看着面前矮了自己一头的月华。 看着她面上熟悉的笑,和略带歉疚的眼神,这都是丰无涯无比熟悉的。 丰无涯抿唇,到底还是点了头。 凭着他们年少时的交情,月华这面子他不能不给。 月华松了口气,“多谢。” 丰无涯摇了摇头,不愿多说。 阮萳之和朝见还在同万丹谷掌门‘讨价还价’。 朝见:“草药十株,要天阶的。” 万丹谷掌门:“……行。” 张口就来,你怎么不去抢啊?! 但在朝见那衣衫下赫然隆起的手臂弧度面前,万丹谷掌门只能点头答应。 朝见,“我来挑。” 万丹谷掌门咬着牙,“行!” 他就不信。 朝见一个体修还能比他这个丹修还懂草药! 朝见得到了不错的答案,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大度的放过了万丹谷掌门。 万丹谷宗门见他退去,他深吸了一口气。 挤出一抹笑,看向了阮萳之。 万丹谷宗门,“阮家主,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赶紧提。 提完拉倒! 阮萳之,“我建议此次小比的成绩作废,我家孩子都成这样了还比什么啊。” 蓬莱仙宗这次的成绩一般,阮萳之必须要为自家妹妹争取一个作废。 阮萳之宁愿十大宗换个地方重新比一次第四场小比。 他妹妹肯定能拿第一! 这就是阮萳之对阮蔚那独有的自信,不知从何而起,也永远都不会消散。 阮蔚悄然朝着阮萳之比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她哥。 亲哥就是更清楚自己在乎的是什么哈! 说实话。 阮蔚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现在是前所未有的好,她的精神头也不错,这大抵是嗅闻了那株莲花草药的缘故。 而魔族的来历现在也弄清楚了。 现在阮蔚要做的,就是撇清自己和池衿的嫌疑,顺带着再讹上办事不利的万丹谷一笔。 当然。 对胜利有着诡异占有欲的阮蔚更希望本次小比的成绩能够再商量商量 ~ 人都是贪心的,阮蔚这种利己主义则尤其贪心。 她是既有又要的典型。 正是因为阮萳之清楚自己妹妹内心的胜负欲,所以他才会提出这么一个意见。 而他的这个请求,并不是没有人支持的。 比如同样的受害者家长,静乾仙子。 静乾,“我赞同。” 万剑宗在药谷中的表现实在是乏善可陈。 望溪行和傅弈还算是个读书的苗子,其他人嘛……啧。 他们万剑宗的人的文化水平—— 大概就。 会在欠条上签自己名字就够了。 代表着更加不爱看书的琨音门,元音也点头附和: “都出了这档子事了,以我所言,这一场小比取消得了!” 元音了解自家那几个嫡传。 除了衣服首饰漂亮法器,他们琨音门是完全不关注其他东西的啦! 万丹谷掌门几番犹豫,“可是,这忽然取消,对其他宗门也不太公平——” 他们万丹谷好不容易的一次主场优势! 望息谷有长老帮腔道:“是啊是啊,这样赛程就有些赶不及了。” 因为丹修和医修的特殊性。 望息谷和万丹谷都是本次小比的夺冠热门选手,他们当然不肯轻易的将此次的胜利果实亲手毁去。 听到他们的争论,曲卧云便也顾不上这边了。 她念叨着就朝着阮萳之那边去了。 她说:“这可不行!实在比不出来,咱们就比第一天的!第一天总没有魔族了——” 玄天阁不像万剑宗那群文盲,他们第一天的收获还行,怎么着也能排上个前五。 阮萳之果断拒绝,“不行。” 第一天的蓬莱仙宗运气不行,三队人就采了几株黄阶的清心草。 要是比第一天,那还不如比到现在为止的呢。 好歹后面阮蔚还抢了点东西,也有一株天阶的白苏草打底。 德高望重的掌门长老们吵得不可开交,几番拉扯往复之后,最终还是阮萳之赢得了较为微小的胜利。 此次小比的结果算数,但只算前两日。 从黑袍人郁泂对阮蔚等人发起进攻的那一刻开始就不算数了。 这样一来,其他宗门后面这一日的收获就会大打折扣。 毕竟大多数人都是后发力的。 这样,本就落后的掌门也没什么意见,反正这种文斗类型的小比,大多数宗门都无法占优。 而本就领先的宗门也不会冒然出头。 在这个节骨眼上发表意见,是会惹恼自家孩子被魔族所伤的蓬莱仙宗和阮家的! 没有人愿意徒惹一身腥。 在表面风平浪静的争吵之后,在这一次名为商量赔偿,实则大敲竹杠的讨论结束之后。 每个人都得到了想要的结局。 嗯。 除了口袋空空的万丹谷掌门。 万丹谷掌门哭丧着脸算账,这下是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举办一个小比啥也没捞着,还白白赔出去那么多那么多的灵石、药草! 萧玄同叹为观止。 他冲着朝见竖起了大拇指,“师叔实乃竹杠王者!” 朝见微微一笑,“手熟而已。” 这都是练出来的。 敲竹杠嘛,敲得多了,自然就能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出对方的底价了。 压着底价使劲抄底,这总不难。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朝见舒展的眉毛忽然又拧紧了。 朝见,“话说,老五那兔崽子上哪去了?” 说话间,他的眼微微眯起。 看上去很有几分危险的气息。 萧玄同,“……” “玄同不知。” 他恭恭敬敬的垂眸,默默的在心中为自己这个在节骨眼上被提及的五师叔点上了蜡烛。 五师叔,走好。 第344章 逢春术启动启动启动! 论真,“啊——欠——” 他打了个巨响无比的喷嚏。 论真揉了揉鼻子,他蹲的腿酸,便满脸倦怠的想。 可恶!到底是谁在骂他啊,怎么还骂不停了呢? 回去就让三师姐给自己开服药吃吃。 不过。 论真的视线紧紧的盯着一处洞口,他耳尖微动。 听到了,他已经听到了。 是风穿梭而过的声音,是土屑松动的声音。 - 十方大比的第四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宣告暂停。 引得通州一片哗然。 街头巷尾,前后不过一日,几乎所有人都在商讨这一次小比的事情经过和处理结果: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万丹谷举办的第四次小比的赛场上居然出现了魔族!” “听说了,好像还不止一个呢!整个赛场都封闭了,真的好可怕。” “哼!万丹谷那群丹修实在是太没实力,竟然让我们渡筝仙子受了伤,听说到了伤重垂危的地步!真是一群废物!” “别拉踩啊前面的,人家万丹谷也不想的好嘛!要骂就骂魔族那群狗东西,他们干的坏事你怪自家人作甚?” “……知道了。” “这次受伤的人还挺多的,不是说合欢宗的喻之椿也受伤了吗?” “最严重的应该是阮家那位?听说阮家家主直接震怒,派亲兵把整个万丹谷都围起来了要讨个说法呢!啧啧啧,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啊——” “这跟人家是不是大小姐有什么关系?拜托,任何一个嫡传在比赛过程中被魔族袭击,他们的宗门都会着急的!” “好像蓬莱仙宗那小帅哥也受伤了,至今未醒。” “这次的十方大比也太可怕了!” “是啊是啊,之前从来没有过的魔族袭击哎!天哪,这届嫡传真是倒霉!” “后续呢,后续出了吗。” “每天一问,通州小报怎么还不更新最新八卦啊!!!” 通州小报,“……” 他们也很想更新啊,但是—— 老板完全没影了啊拜托!!! 因为新闻的时效性就这么几天,通州小报都快被外面的读者们催更催死了。 他们很想在头条上回复: 通州小报通州小报倒闭了!老板欠下了35万条消息后带着他的师姐跑路了! - 万丹谷内。 在赔偿和条件都商讨结束之后,阮萳之向万丹谷掌门要了一处院子来供给阮家和蓬莱仙宗休息。 万丹谷掌门就跟送瘟神似的将人火速送走了。 阮萳之抱着阮蔚。 萧玄同也抬步跟上,他的背上驮着睡得很香的池衿,丰无涯和朝见就跟两尊大佛似的跟在他们身后。 很有气势。 没有人敢拦他们。 在这个人人为己的时刻,也没有人会拦他们。 更不会有人有闲工夫去怀疑被魔族追杀导致昏迷的阮蔚和池衿。 这时。 丰无涯忽然想起了什么,“话说小鱼儿哪去了?!” 还是握瑜给他们报信让他们来救阮蔚的呢。 这会子怎么就没影了。 萧玄同解释道:“蔚蔚让四师妹先出来报信,然后再找五师叔求援,她现在应该是去赌场找五师叔了。” 丰无涯看了眼装睡的阮蔚,又看了眼真昏的池衿,有些犹豫,“那我……” 丰无涯是想再看看阮、池二人的状况的。 他知道,有阮蔚在,握瑜不可能会受什么伤,便也没有那么着急。 “我去找她。” 朝见直接打断。 他向来平和的面上带上了几分残忍的意味,他噙着笑,寒声道:“我顺便去找一找老五。” 论真可以贪玩,但绝不能在这时候贪玩。 朝见对自己的五师弟向来能宠则宠,但他也是有一个底线在的。 这个底线,就是蓬莱众人的安危。 “呵。老五。” 赌场是? 朝见拧着眉狠笑。 赌赌,看这次还赌不死他! 萧玄同看着朝见离去的背影,这是蓬莱第一杀手的冷酷背影。 他心中的蜡烛燃烧的更旺了一些。 五师叔,安息。 来年今日,我会带着师弟师妹为你点香烧纸的。 他们似乎都忘了还有一个人。 是谁呢? 不管了,先休息! 蓬莱仙宗众人心安理得的跟随着阮萳之的步伐向着休息的院子迈步了。 - 药谷传送符出口处。 一群面面相觑的、不知所措的嫡传们互相对视着。 他们少部分人是见空等人通知后撤离的,大部分人则是被阮家侍卫强硬的告知事情经过后逼着撤离的。 正是叽叽喳喳吵闹之际。 柳渡筝和喻之椿就被万丹谷的宁无远、时浮蝉紧急传送了出来。 二人皆是十分惨烈。 柳渡筝眉头紧锁,一身血衣十分骇人;喻之椿更是只有出气没进气了,他旧伤未愈,又替阮蔚挨了那化神期魔修的一巴掌,早已昏死过去。 对比一下,柳渡筝看上去还怪红润的咧! 宁无远、时浮蝉紧随其后传送出局。 时浮蝉大叫:“望息谷呢?!望息谷的医修呢,快来!” 一边说着话,时浮蝉一边又给喻之椿塞了颗丹药进去。 他们只能用丹药吊着人。 丹修嘛! 治病是治不好的,嗑药是稳稳嗑的。 专业的事只能交给专业的人。 南乔上前,立即开始了包扎和止血。 而姜榕榕更是直接推开了宁无远,她一手一个。 逢春术启动启动启动! 因着体内木灵根的疯狂调动,姜榕榕的一双剪秋水眸都染上了浓郁的绿色。 在逢春术生死人,肉白骨的强大术法之下。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喻之椿那几乎雪白的脸色终于开始了渐渐的回暖,也添上了几分红润。 柳渡筝的眼睫颤了颤,看上去都快能睁眼了。 宁无远哇哦了一声。 果然,望息谷不愧是专门吃悬壶济世这碗饭的! 时浮蝉也有些艳羡的看着姜榕榕那闪着翠绿色光华的灵气丝线。 她想起了自己的火木双灵根,有些无措。 严格意义上说,这是时浮蝉第一次看见自己熟悉的人生命垂危。 也是在亲眼见证的那一瞬。 时浮蝉才真正的相信了原来刚才自己见到的,处变不惊的阮蔚居然是真的被黑袍人挟持了! 废话。 柳渡筝和喻之椿都被打的半死不活了,这他娘的能不是真话吗! 时浮蝉在第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好在宁无远有一些经验,他们及时的对柳渡筝和喻之椿做了一些处理。 在处理的过程中,时浮蝉发现。 柳、喻二人的伤口其实已经大致被处理过一遍了。 时浮蝉知道,这是阮蔚的人做的。 她对这位不太熟悉的蓬莱仙宗嫡传更升起了几分好感。 能在被挟持之际还记得救援同伴,更是在当时和自己碰面后用言语劝走了自己和师兄。 这是阮蔚对他们的好。 女孩的心思细腻,所以共情能力强的时浮蝉能够知道。 因为这一插曲,一圈的嫡传都围了过来,纷纷赞叹姜榕榕逢春术的神妙之处。 姜榕榕破口大骂:“别光看着啊,给口丹药补一补!我都快被榨干了——” 她心下不免埋怨。 阮蔚那周扒皮都知道给口丹药磕着补呢,这两万丹谷的是真没眼力见儿啊! 时浮蝉摸了摸芥子袋,惊恐道:“这次考的药理知识,我这回没炼这个!” 宁无远上前一把捂住了师妹口出狂言的嘴。 宁无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胡说的,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十方大比考什么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宁无远表面冷静,实则内心惊恐极了。 该死的。 小师妹还是太天真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姜榕榕,“……” 众人,“……” 虽然大家心照不宣主场会战的优势。 但是—— 你们万丹谷透题有必要透的这么明显吗! 常怀瑾推开人群凑了进来,他直接递了一瓶补灵丹过去。 常怀瑾,“我这有。” 笑容爽朗又大方。 姜榕榕也不客气,接过瓶子就开嗑。 她还帮他治妹妹呢,吃他点丹药怎么了。 第345章 被遗忘的老三 感受到体内的灵气再一次变得充盈。 姜榕榕,“呼,活过来了(嚼嚼嚼),话说……你怎么没跟蓬莱仙宗的人在一块(嚼嚼嚼)?” 她记得常怀瑾。 是阮蔚那个黏人的师弟。 常怀瑾摸了摸头,眼神十分清澈,“我不造啊 ~ ” “我这次跟齐白芨组队哒!” 两人说话间。 齐白芨沉着脸走上前,他从芥子袋里摸出一瓶东西,递向了正在为浑身外伤的柳渡筝包扎的南乔。 南乔,“?” 她晃了晃手里的瓶子,婉拒道:“我有药。” 齐白芨,“什么破烂玩意儿,用我的,我的贵!” 他将手里上好的金疮药强硬的塞进了南乔手中。 南乔,“……” “多贵?” 齐白芨骄傲的将头一扬,伸出了五根指头,“这个数。” 南乔,“五百?” 齐白芨一脸鄙夷,“你在想什么,五百上品灵石的金疮药也配我用?!那不都是倒着玩的吗——” 他翻了个白眼,“不多,五万。” “也就够你们这些土包子坐一百次传州府的传送阵。” 说者轻巧,听者震惊。 一时之间,数十道仇富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齐白芨的身上。 齐家儿郎集火的能力实在是出众。 这简直比常怀瑾的嘴炮技能还要更招人烦! 万俟安还在一旁插话,“你们看什么看,区区五万,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他看不惯齐白芨,却也没多看得惯其他穷鬼宗门的嫡传。 不止是他。 玄天阁嫡传皆是如此神情。 毕竟,在玄天阁嫡传的眼中,五万还真不算什么事儿。他们阁中普通弟子一个月宗门利润的分红就不止五万了。 有钱,果然能带给人无限的自信。 南乔,“多……多少???” 她满脸写着你疯了。 还有,谁家一瓶金疮药敢卖五万的啊?! 怎么,难不成是她亲爱的师尊花了三天三夜时间 倾注了全部的爱与关心后亲自炼制的吗。 面对南乔的震惊脸。 齐白芨却是不肯再同她讲话了,他再次将手中的金疮药向前一递,示意南乔用这个。 南乔只能接过。 一边嘀咕着有钱烧的慌,一边作势要撩起柳渡筝的衣袖为她上药。 齐白芨本来还在眼神复杂的看还在昏迷的柳渡筝。 看清南乔动作的一瞬间,齐白芨面色一红,忽然又转身走了。 南乔,“……” 有病。 他人一走,南乔顺手就将齐白芨那价值千金的伤药塞进了自己的芥子袋中。 没事,多病几次更好。 冤大头给的,不要白不要! 在姜榕榕一边嗑药一边忙着给喻之椿输气的时候。 时浮蝉鼓起勇气,起身上前拍了拍常怀瑾的背。 常怀瑾一脸怔愣的回头,“怎么了?” 时浮蝉抿了抿唇,“那个……你的师姐,好像被魔族,挟持了。” “什么?!” 常怀瑾大叫一声。 时浮蝉最怕突然大喊大叫的人了,她吓得小脸一白。 常怀瑾看她神色不对,只好强行的压制下自己心中的震怒,尽可能将语气放柔和:“你,你能不能把事情说明白一些?” 一道女声出现,“对,说明白些。” 二人回头去看。 是望溪行。 望溪行看上去有几分担忧,“阮蔚被魔族挟持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和阮蔚交过手,自然也知道阮蔚的水灵根。 天生的炉鼎体质,过度刚强的性格,就这么组合成了阮蔚这样一个人。 望溪行很了解阮蔚。 她们虽然对立,却总是能够奇异的理解到对方的想法。 在望溪行看来,阮蔚跋扈嚣张,明明是最应该被保护着的人,却执拗的想要保护余下的所有人。 很奇怪,但望溪行颇为喜欢。 时浮蝉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将她遇见阮蔚的前因后果都讲清楚了。 常怀瑾的拳头都捏紧了,他沉着脸说,“谢谢。” 他再着急,倒是也没忘了礼貌。 时浮蝉摇了摇头,“没事,你快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她。” 常怀瑾点头,掏感灵就开始到处拨号。 阮蔚,不通。 池衿,不通。 常握瑜,拒接。 萧玄同,响铃未果。 …… 常怀瑾拨了一圈感灵,才终于在拨给萧玄同的第三遍时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萧玄同,“喂哪位?” 常怀瑾一噎,“……是我啊大师兄!” 那头沉默了三秒。 常怀瑾,“歪?听得见吗?” 那头的声音迷迷糊糊的,似乎在嘀咕着什么: “我就说好像忘了什么……原来是三师弟……” 常怀瑾,“……” “我的都听到了哦大师兄。” 萧玄同连忙回话,“听到了就好,怀瑾你现在随便找个万丹谷弟子,叫他带你来我们这儿。” “蔚蔚和池衿都在这儿,还有师——” 他话音未落,常怀瑾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挂断了感灵:“啊啊啊啊我这就过来师姐怎么样应该没事 ?” 萧玄同,“没事,你——” “我来了我来了!” 常怀瑾干脆利落的挂断了感灵。 一句关于池衿的、握瑜的安危都没多问。 或许是因为他也知道,只要有阮蔚在,不论在场何人,受伤最重的就一定只会是她。 常怀瑾一直很担心师姐这种垫后的习惯。 每当阮蔚受伤,常怀瑾心中的不妙就会更重上几分。 他的心脏总是会因此隐隐抽疼。 常怀瑾觉得。 人总是有极限的,师姐的才能虽可比肩神明,却始终不该将所有人的责任都担在自己的身上。 不过此时,更要紧的是和蓬莱仙宗的大家团聚。 有了方向就够了。 常怀瑾他是乐天派,关于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他宁愿当作还未曾发生。 望溪行问了一嘴,“我能去看看吗?” 常怀瑾一愣,随即有些不解的问她,“你不需要看着柳渡筝吗?” 望溪行闻言一怔。 她忽然想笑,却还是点了点头。 蓬莱仙宗,果然和通州的其他宗门很不一样呢。 所有人都应该看得出来。 通州九大宗的嫡传之间的关系其实也并不很亲密,因为宗门资源的倾斜不均等,他们更像是一群彼此熟悉的竞争对手。 在日常相处中,也确实有人能做到兄友弟恭,当然也会有人萌生出真情实感。 但更多的还是塑料同门。 对外可以统一对外,对内也是可以开启混战的。 说实话,像蓬莱仙宗这种独有的家属氛围在通州里就是闻所未闻的。 望溪行摆了摆手,“没事了,你去。” 常怀瑾撒开丫子就跑了。 那头挂后。 萧玄同愣愣的看着手中的感灵,不经意的,他瞥了眼身边并肩走着的丰无涯。 丰无涯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梁。 端的是一方冷静仙尊,实则内心早已疯狂的喊着要遭要遭要遭了! 谁知道啊,居然还真忘了一个徒弟没带上。 丰无涯甚至记得那去请医修的阮家侍卫,都没能想起来他那个最是省心的第三劫。 主要。 常怀瑾除了那时灵时不灵的嘴炮特技,他真的是一个很正直很善良很直率的少年,丰无涯从来都不担心他会干坏事。 比起其他几个,撒手就没的阮蔚、心虚敏感的握瑜、修习杀道的池衿,还有一会子不见就得给阮蔚背锅的萧玄同。 常怀瑾实在是太正常了啊! 待走到无人处时。 阮萳之将院门关紧,又让手下侍卫将这间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原本昏迷不醒的阮蔚突然睁开了眼睛,她还稍微动弹了几下。 阮萳之立即低头看她。 阮蔚从阮萳之的怀里一跃而下。 她个子摆在这,抱久了也挺沉的,还是不累着阮萳之了。 侍卫首领说过阮萳之忙起来就不吃饭的事。 虚的嘞。 阮蔚眨着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阮萳之: “哥,我演得像不像?” 阮萳之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像。不过,下次不许再这样吓唬哥哥了。” 他顿了顿,“若是我当真了,会很伤心的。” “知道啦!” 阮蔚忙不迭点头。 她举起手指发誓,“下次一定!” 萧玄同看着她那明显是才教过自己的ok手势陷入了沉默。 所以这三根手指到底是发誓还是ok啊! 你们阮家地方话难懂就算了,怎么手势还说变就变呢? 第346章 知妹莫若兄也 阮萳之看上去并没有相信阮蔚的话。 知妹莫若兄也。 阮蔚从小就爱粘着自己玩,阮萳之对她那阳奉阴违、说一套做一套的黑心性格更是十分的了解。 阮萳之笑了笑,他的眉眼更像阮蔚从未见过的母亲,温和之余也带着几分隐隐的说一不二。 阮萳之,“没事啊。我相信蔚蔚以后不会再以身犯险的了,毕竟蔚蔚已经知道了哥哥会很伤心呀——” “蔚蔚不会忍心看哥哥伤心到疯魔的,对吗。” 阮蔚,“……” 她张了张嘴,却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来自亲哥的道德绑架,不接不行啊! 阮蔚迫不得已的点头,“对。” 阮萳之满意了,“蔚蔚真乖!” 闻言,阮蔚露出了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 哥,要不说你是我哥呢,多吃几年饭就是不一样哈 ~ 阮蔚:已老实,求放过。 萧玄同看的啧啧称奇,他双眼发亮的看着阮萳之,心道兄弟你还有这招?! 技能书,拾取。 这还是萧玄同第一次看见阮蔚这么柔顺的吃瘪呢。 阮萳之却不以为然。 他知道阮蔚的性子。 他的妹妹只是看上去冷心冷清,也只有一点点不通人性而已。 阮萳之就是赌阮蔚会心软。 她当然会。 阮蔚只会对着自己所认同的人、被她纳入了羽翼范围之下的人心软。 还没等阮萳之继续道德绑架阮蔚求一个真正的保证呢。 丰无涯,“蔚蔚!乖女!!!” 他一把将阮蔚捞了过来,哭天喊地一般的嚎叫着。 直接埋进丰无涯胸肌的阮蔚,“……” 师尊的爱,好沉重。 同时,阮蔚的眼里闪过了一丝震惊。 唔。 原来胸肌是软的?! 丰无涯,“可担心死我了你!不过没事就好,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你好像瘦了好多……” 他一把捧起阮蔚的脸细细地看。 阮蔚被迫嘟嘴,“唔……没、没有!” 最近的运动量巨大,她几乎是顿顿炫饭,猛猛吃呢! 丰无涯蹙眉,“是吗,我试试。” 他抬手就把阮蔚举起来,作势要带着她转上个十万八千圈。 萧玄同在一边狂喊:“等等!蔚蔚身上真的有伤,师尊你稍微轻点啊——” 丰无涯一听就将阮蔚放了下来。 他十分紧张的问:“受伤了?真受伤了?哪里啊?怎么伤的?谁干的?打回去了没?” 阮蔚感受着脚踏实地的感觉,为了安抚丰无涯的情绪,她扬起了一抹笑,轻声回答:“没什么大事,是魔修干的,倒是没打回去——” “只是现在没打回去,而已。” 阮蔚强调似的补充道。 这次就看在小师弟的面子上放郁泂一马。 阮蔚无比坚信,早晚有一天,她会把郁泂的那一巴掌还回去的! 丰无涯这时候才真正的板起了脸。 他目光锐利的扫过阮蔚、萧玄同,长叹了一口气后才说:“我知道了。” “所以,那个魔修是谁?” 丰无涯了解自家孩子。 阮蔚绝对不是个能容人的性格,她也不会无的放矢。 伪装受害者确实能够为蓬莱仙宗谋取更多的利益,但出场即昏迷显然也会错失掉很多主动寻找魔修的机会。 这不应该是被魔修所伤的人该做的事。 正常来说。 阮蔚这个时候早就应该跳着脚,借着身上的伤发挥,起码也应该嚷嚷着组织人手去围剿那显然还未跑远的魔修了。 但她只是假装沉睡着,什么也没有做。 而池衿更是破绽本身。 明明没有受伤,体内气息平稳安定,却是比阮蔚还要真实的昏迷。 自从看过上一场小比的结尾后,丰无涯就刷新了自己对小徒弟肉身强度的认知。 在他看来。 比起谋求利益。 丰无涯觉得这更多的是心虚的表现。 所以。 他的徒弟们究竟在心虚些什么呢。 听到了丰无涯锐利的问话,阮蔚和萧玄同对视了一眼。 他们知道。 丰无涯只是看上去神经大条而已,要真的论起才智,他大概只会屈居于朝见之下。 萧玄同咬了咬牙,上前一步,“师尊,这事我们不能说——” 他不能在小师弟还未清醒的时候就把这些秘辛告知师尊。 “是郁泂。” 阮蔚直接打断了萧玄同的话。 她眉眼精致,是万中无一的绝色,“郁泂,魔域四皇之首郁群青的义子。” 阮蔚指着池衿,“也是小师弟的义兄。” 她说的大大方方,毫不扭捏私藏。 阮蔚敢直接说出口,是因为池衿敢说了。 池衿既然愿意同萧玄同分享,那他必然就是没打算再瞒着蓬莱仙宗的其他人了。 毕竟,池衿对待起同门师长,一向都是很均等的。 只有阮蔚是例外。 换句话来说。 池衿最在意的就是阮蔚的态度。 目前来看,阮蔚不介意,那他就都无所谓了。 双标。 非常的双标。 阮蔚非常清晰的知道池衿的这一小小‘优点’,她也很欣然接受这份特殊的对待。 丰无涯、阮萳之,“……” 不是。 这么大的消息就这么说出口了?! 一点没藏着吗啊喂!! 沉默,在这一片院落之中蔓延着。 萧玄同把拒绝的说辞吞回了肚子里,他也叹了口气,点头说道:“对,小师弟亲口说的。” “郁泂本来是听了郁群青的命令来找小师弟麻烦的,然后不清楚他们说了些什么,郁泂就放弃找麻烦了,挖了个地洞就跑了。” 丰无涯看了眼安安稳稳睡在萧玄同背上,时不时还蹭两下脸的池衿。 丰无涯,“怪不得。” 当初他收下池衿时就觉得池衿体内灵气古怪的很,灵气专门往一边倒灌,灵台也隐隐偏向了左边。 通俗的讲。 可以将池衿的身体看作是一个两半式的容器。 他的左半边可以独立的吸收灵气并传输整个身体,右半边则是灵气石沉大海。 丰无涯很早的时候就发现了。 池衿修炼时,天地灵气都只会从他的左边进入。 丰无涯本来还纳闷呢。 一般气体都向上飘,且在没有阻挡的情况下会飘到比它密度小的空间就不会再往上。 他寻思着池衿是不是长短腿啊。 灵气也是气,说不定池衿因为左腿更长所以灵气都往左边聚呢。 阮萳之,“……” “所以,他是魔族?” 阮萳之感到眼前一黑。 知妹莫若兄也。 阮萳之将十方大比有关阮蔚的所有留影石都刻苦研读过不下数十遍之后,他也终于确定了那至少是阮蔚明面上的心之所往。 池衿。 那个近水楼台先得月、悄无声息谋划已久、兔子偏吃窝边草的小兔崽子啊啊啊啊啊!! 所以,在表面上的三个大张旗鼓的追求者中,阮萳之最不喜欢的就是池衿。 在他看来,池衿实在有太多太多的缺点。 比如—— 不通人情、心狠手辣、高级绿茶、娇气包…… 尤其是现在,更要加上一点:魔族的疯批亲爹。 因此。 对于阮蔚的选择。 阮萳之不理解,也不能支持。 他家妹妹挑来挑去,那么多优质青年在她跟前排队啊—— 她最后居然选了个魔族!! 阮蔚迅速的摇头,“不是,严格的说,他最多算半魔。” 阮萳之更是大惊失色,“半魔?!” “那你们以后的孩子岂不是四分之——” 阮萳之及时的噤声,但很显然,当他想要止住话茬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在脑回路这方面,果然亲哥和义哥也是有共通之处的。 阮蔚,“……” 她的瞳孔开始地震。 哥,我嘞亲哥! 你究竟在用你那日常负一万电荷的小脑袋瓜思考些什么哲学类的问题啊!! 第347章 阮蔚:“他没我不行的啦!” “什么?!” 丰无涯大喊一声。 他才从小徒弟是魔族的事情里缓过来,就被阮萳之这话震得不行。 他的目光惊疑不定的游离在了他的乖女和他的小徒儿身上。 比起已经是过来人了的朝见,完全不关心师侄情感状况的崔晏君,至今毫无踪迹的师长生,天天找打的论真。 丰无涯对情感一直处于半开半不开的状态。 他一把年纪了,也没喜欢过什么人。 之后更是久居蓬莱。 蓬莱山上全是自家师兄师妹,最多就是师叔师祖们了,丰无涯可没这个胆子以下犯上。 他自己都懵懵懂懂的。 更是不可能明白阮蔚的心思了。 丰无涯一直知道蔚蔚招人喜欢,也一直知道蔚蔚的情路会十分的坎坷,她命中注定会有结成死境的情劫。 为此。 丰无涯才会寻找月华,为阮蔚准备一些练手题目。 比如喻之椿。 但这一次的小比让丰无涯发现——阮蔚她真的是一个钢铁直女,她对着天生媚骨的喻之椿都能毫不犹豫的下狠手揍。 丰无涯都快对阮蔚那情劫死心了。 此时。 阮萳之的话犹如一道闪电劈开了丰无涯那有些闭塞的脑回路。 他从未设想过的道路,出现了! 萧玄同,“……” 他面瘫脸上划过一抹震撼。 师尊你是第一天才知道这俩有猫腻吗师尊。 阮蔚轻咳两声,十分‘自然’的转移话题,“哎有点无聊——” “要不然我们来猜猜二师叔还需要多久才能把五师叔逮回来啊哈哈哈哈哈!” 阮萳之犹豫,“这么硬的转折吗——” 萧玄同疯狂点头赞同。 阮萳之接着说:“不愧是我妹妹!” “这么硬都能转!” 他十分骄傲。 闻言,萧玄同也用一种十分奇葩的眼神看着他。 妹控竟然是这么可怕的存在! 萧玄同蹬蹬蹬的向后退了几步,他背着池衿,想要快速的脱离战场,“师尊既然都没什么事了我就先带小师弟下去休息了啊——” 他话都飘在天上,人已经跑走了。 颠得池衿一抖一抖的,脸色也由红转白。 阮蔚见了,下意识的说:“你慢点,别颠着他。” 她是被郁泂颠吐过的,自然知道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孩子还小,罪不至此。 此话一出,两道目光炯炯而来。 阮萳之面色不善,“你管他颠不颠做什么。” 他十分阴暗的想: 颠死了最好。 省的这小子心思野,居然敢对自己的亲师姐起了心思! 丰无涯则是瞪着眼,有些好奇还有些不爽的说:“蔚蔚,所以你哥刚才说的是真的?” “你……真喜欢,小衿?” 他问的突兀。 但也不难答。 阮蔚略微停顿了一会,她垂下眼,睫羽卷翘的,撑起了她的眼眸。 “嗯。” 她低声的答。 “喜欢的。” 丰无涯有些无措的问:“怎么,确定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吗……也有可能是错觉?” 在丰无涯看来。 同门之间是很难升起情愫的。 毕竟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都见过对方的糗事,怎么可能还会喜欢上。 阮蔚摇了摇头,她十分坚定的说: “不是错觉。” “从世俗的男女意义上来看,我是喜欢池衿的。” “我分得清。” 她会怜惜池衿年幼,会心疼他过去的困苦,会想要负担起他的未来。 这怎么能不算喜欢。 这如何不能是喜欢。 风声轻起,山谷清风拂顶而过,也自地面卷起了阮蔚沾染了污浊的仙裙裙摆,大片的白上绽开了些许墨色点缀。 宛如一株水仙,一株染上了缤纷色彩的水仙。 正如她心中。 一把情,燃起了万丈焰。 烧的阮蔚的整个胸膛都由冰转热,烫的她肌肤生粉,心跳如擂鼓砰砰敲打着她的唇齿。 这抹月色。 这颗明珠。 这株蓬莱仙山上清冷盛开着的姝色泠花。 就这么坦然的、毫不犹豫的,在他人面前表露了自己的情绪和爱意。 遗世独立之人,被情爱拽入世俗。 她竟然也觉得欢喜。 阮蔚抿了抿唇,她有些小心翼翼的抬眸扫了眼自己面前的阮萳之、丰无涯。 她这一世最感恩的二人。 一个是拼死将她送上蓬莱的兄长;一个是多年辛勤浇灌自己成才的师尊。 阮蔚希望自己的选择能够得到他们的认可。 猝不及防,阮萳之对上了妹妹的眼。 阮蔚的眼太过真挚,眼中的情更是浓的仿佛要溢满出来了。 他忍不住心中一酸。 阮萳之强撑着问她:“你现在或许喜欢他,可人总是会变的,或许,以后的他,你就没那么喜欢了呢?” 他不了解池衿。 但他了解大部分的男性。 这是一个非常合理的怀疑,也是作为一个哥哥应该向妹妹提醒的事情。 阮蔚笑了笑,她十分自信的答: “不可能。” 这是阮萳之听到过的最坚定的声音,是磐石无转移的定然语气。 阮蔚相信。 就算天塌下来,池衿也不会变的。 阮萳之顿了顿,不死心的问:“不再考虑考虑?” 一个半魔。 阮萳之是真的不想让自家妹妹淌进这日后明显会出大事的浑水里。 作为师姐可以做的事已经够多了。 爱人不行。 阮萳之了解阮蔚的执拗,他明白这是搭上阮蔚一辈子的事情。 阮萳之放缓语气,柔声道:“你还小呢,本来就不着急想这些。我妹妹这样好,这世上有多少你还未见过的男子,或许以后的会更好呢?” 阮蔚定定的看着阮萳之。 她的眼眸是如此的清亮,又是如此的执着。 阮蔚:“不考虑。” 风声停,心潮止。 她那骤然翻涌而起的、一阵又一阵的恼人心意开始自觉地回顾着曾经。 “池衿不会变。” 他曾经死过一回,是为了她死的。 虽说自愿,虽说无悔。 虽然—— 池衿还在用那双无知无觉的澄澈爱意的眼眸久久的凝视着自己,那双琉璃浅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芥蒂。 只余情深。 阮蔚:“哥,你看过我们的比赛?” 阮萳之毫不迟疑的点头,“当然。” 他都快把阮蔚的留影石盘包浆了! 阮蔚笑着问:“那你肯定都看见了啊 ~ ” 阮萳之,“什么?” 阮蔚,“池衿什么都听我的,我去哪他都想跟着,我干什么他都支持,我想要什么他都会双手捧着送到我面前……” “他没我不行的啦!” 这是大实话。 阮萳之,“……” 他的耳朵听到了什么东西? 是人话吗。 但很显然,从阮蔚那越来越绽开的笑容上看。 她是真心这么想的: 池衿那么娇气,其他人是养不好的; 他花钱也大,阮蔚觉得自己那两条灵石脉也算勉强供得起; 他心思也沉,和旁人没有共同话题,不过这样正好,阮蔚就想要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爱人。 在阮萳之还处于被冲击的状态之时。 阮蔚一连三句: “所以,我没有别的选项。” “我就选他。” “就要他。” 阮蔚自觉欠池衿良多。 而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会给自己留余地的人。 在阮蔚开始试着剖析自己对池衿究竟是何情感的那一秒,她就已经无师自通的决定斩断所有的退路。 前世今生,阮蔚第一次学会爱人。 池衿从前过的太苦,前世也没得到一个好的结局。 阮蔚就是想让他过的快乐些。 再快乐些。 因为她已经决定了,就是这个人了。 她就要这个! 不换。 天命来了都不换。 阮蔚的天生灵体,和她那与生俱来的天赋确实有赖于天命堆砌的缘故。 但首先。 作为一个人,她本就该是有倾向的。 阮蔚的三观和性格的养成都是完全自主选择的。 所以,不是天命造就她。 是她成为了自己。 在这一世,阮蔚拥有了自己身体完整的掌控权,她也真正的完全的支配着自己的身体,主导着自己的思维。 阮蔚本就应该拥有选择的机会,她可以爱人,她也可以拒绝不爱的人。 所以她选择池衿,拒绝傅弈。 这没有什么好可惜的。 阮蔚不喜欢傅弈,从前不喜欢,每一世、每一次轮回都不喜欢。 所以不必可惜。 第348章 我有自己的节奏 阮蔚直接一气把所有的话都堵死了。 阮萳之彻底没话说。 他看了眼阮蔚,又看了眼早就开始陷入宕机状态的丰无涯。 半晌。 阮萳之叹了口气。 他妥协了:“……我没意见了。你喜欢就好。” 当阮蔚用那样恳切的眼神望向自己的时候,阮萳之就知道,他扛不住了。 从小到大,面对阮蔚的请求,阮萳之没有一个不答应的。 被爱的人就是有权利选择。 阮蔚得到了很多人的很多爱,从她出生以来,就该拥有这世上比大部分人都要多得多的选项。 天命折了她的羽翼,企图将她困死在傅弈身边。 所以阮蔚偏不选。 她喜欢上池衿是意外,却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必然的命中注定。 若是池衿不按照阮蔚的安排开启下一世的轮回,那么这一世的阮蔚就还是会被天命操控,蓬莱仙宗还是摆脱不了全员惨死的命运。 正是因为池衿作为最后的留手,他做到了阮蔚所交代的一切。 是死过无数次才换来阮蔚这一世的垂怜。 因此。 这些都是池衿应得的。 “就知道哥哥最好了!”阮蔚笑着去抱他的胳膊。 阮萳之现在看见她的笑容心里就发酸。 不中留。 这妹妹实在是不中留哇。 阮萳之的脸色还是比较难看,他沉着脸说:“十方大比结束,你抽个时间带他来阮家一趟。” 他要好好的给池衿立规矩! 阮萳之是必然不会让池衿有一丝一毫的爬到阮蔚头上的可能性的。 阮蔚,“……” 她可疑的停顿了。 阮萳之见她不回话,又追问了一句:“怎么了?” 阮蔚沉默半晌。 才小声地回答:“还没……” 阮萳之听不清,“什么,说大声点,哥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 阮蔚深吸了一口气: “我、我们还没确定关系 没有互通心意也没表白且双方都没有就即将结为道侣这一严肃事实进行过深入的探讨!” 她语速极快,像是觉得丢人。 都还没在一块,阮蔚要怎么把池衿带回家去啊! 阮蔚一直想等池衿开口。 因为从小都是被追逐的对象,阮蔚一向傲气。 在男女之事上尤其! 总之她是绝不肯率先开口的。 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阮蔚开窍之后一直都在有意无意通过言语等手段来撩拨池衿,她企图引诱池衿先坦白。 我不知道、对你我从没有不算数过、什么秘密都没关系…… 阮蔚以为自己说的话就已经够多了。 她偶尔也会在池衿眼里看到些许还未来得及掩藏起来的痴迷。 每每看到,阮蔚的心中都会涌起奇异的满足。 啊。 这个人原来这么喜欢自己。 而按照阮蔚的计划,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把池衿拿下了啊! 最近大概是真的忙昏了头,祭祀、魔族的事情接踵而至,搅得阮蔚的大脑都无法考虑除了正事之外的事了。 经阮萳之一提醒,阮蔚这才发觉—— 池衿居然没有丝毫要表白的前兆?!! 怎么回事? 不对劲,这不对劲啊! 阮萳之,“……” 他不可置信:“所以你刚才说什么认定了不换了就他了之类的话是在——” 求助吗。 阮蔚连忙说:“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反正我就要这个。” 她不想和阮萳之解释那么多自己的感情观念,她只需要阮萳之有一个接受池衿的态度就够了。 阮萳之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丰无涯这时才终于回神,他瞪大了眼,一脸不可思议的问:“什么?!” “所以你还在单相思?!” 阮蔚,“……” “师尊你别管。” “这只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你们别说了,我有自己的节奏。” 再说我就破防了! 阮蔚倔强的咬紧牙关,死要面子。 丰无涯听的懵懵懂懂,他见阮蔚的态度如此坚决,又想起她从小到大的各项事例,便也不由自主的相信了。 阮蔚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呢! 丰无涯点了点头,“我对你们俩之间的事不了解,既然你有把握的话,那就去做。” “不过,不要闹的太难看。” 池衿若是愿意,那就是皆大欢喜;若是不愿…… 那丰无涯只能考虑要不要把池衿每时每刻都拴在自己裤腰带上保护他了。 毕竟。 阮蔚真的不是一个特别好相处的性子! 如果这世界上有人能拒绝阮蔚,拒绝她就是驳了她最最最看重的脸面,这个人最后会被阮蔚针对的有多惨。 丰无涯:不敢想,一点都不敢想。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大不了阮蔚作一次妖他就领着她上门给人孩子道一次歉。 可阮蔚盯上的是池衿。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丰无涯确实在许多时候都会更偏心阮蔚一些,但这也都是因为她勤奋刻苦,心中又装满了蓬莱仙宗。 但事情牵扯上另外的徒弟时,丰无涯也会公平处理。 而且。 家庭背景、家世、父母亲族、以及从小的所见所闻这些。 池衿和阮蔚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丰无涯很担心阮蔚会把人追到手之后就厌烦。 阮蔚对许多事物的兴趣真的都是昙花一现。 比如,她喜欢很多漂亮的衣裙首饰,可阮蔚就算再喜欢一件衣裳,她也绝不会在第二年还穿。 这是阮家给的底气。 作为师尊和实际意义上的养父,丰无涯很乐意娇惯着阮蔚的破脾气和坏毛病,他觉得带刺的阮蔚更好些。 但作为池衿的师尊,丰无涯就觉得阮蔚的性子在感情上实在太不可控。 更别提阮蔚身上还绑着一个尚未出现的情劫呢! 当然,丰无涯不知道那情劫就是傅弈。 他也不知道—— 傅弈早已out出局。 阮蔚不解,“什么叫闹得太难看?” 水到渠成的事情,怎么就要叮嘱她不能闹了? 她狐疑的看着丰无涯,企图从丰无涯的脸上读出些什么。 丰无涯大大方方地说:“蔚蔚,听师尊一句话。你哥说得对,男人都是会变的。” “你要小心——” 丰无涯想着先给池衿铺个底,他真怕阮蔚把人弄到手之后就腻了。 她是开心了,到时候老五可不就得自闭了吗?! 好歹留条命不是。 “他敢。” 阮蔚冷笑一声,她捏起拳头,笑容却还是文静恬淡。 阮蔚满不在乎:“会变就变呗。” 丰无涯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话音刚落。 阮蔚死亡微笑:“正好。” “让、他、变、给、我、看、看、呢。” 这话就像是牙缝里挤出来的,唇齿之间,皆是寒光烁烁。 阮蔚的口气像是—— 池衿要是真敢变她就连庭审这一步骤都干脆跳过然后当场直接把人打死咯! 丰无涯,“……” 很好很凶残是个好姑娘,为人师者能给小徒弟找到这么一个好的归宿已经很不错了! 嗯嗯,就是这样的没错。 他闭麦了。 在阮蔚和丰无涯的交流中,阮萳之的脑回路转了十万八千个弯。 他轻咳一声,说道:“咳咳、蔚蔚啊——” 阮蔚转头看他。 阮萳之:“现在可不是过去的皇权了,咳咳、咱家,咱家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啊……” 阮蔚听不明白,“什么意思?” 阮萳之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他犹豫半晌才小声地提醒道:“强取豪夺,这条路已经过时了,更何况这在通州是犯法的哦 ~ ” 阮蔚,“……” 她大怒:“我?!我强娶他?!!” 这是侮辱!是赤裸裸的侮辱! 简直是危言耸听! 你们这些人不懂就别乱说,都说了她有自己的节奏,现在发生的一切都还处在她的掌控之中ok? 第349章 男孩子也要保护好自己啊! 阮蔚有个好脑子的同时。 她也有一把好嗓子。 这一声惊怒之余,竟然惊起了四周的一片飞鸟! 阮萳之被她吓得一颤,连忙伸手捂嘴,“别嚷嚷,别嚷嚷的这么大声。” 阮蔚,“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疯了,还强取豪夺? 她实在是不明白阮萳之的脑回路了。 阮萳之低头安抚:“哥帮你、哥肯定帮你!” 他倾身附到阮蔚耳边,极其小声的嘀咕道: “你想啥时候用,我可以让先生直接把人绑回阮家,不过比较麻烦的就是,绑回去之后就只能靠你自己让他心甘情愿了……” 阮萳之一边说,还一边十分警惕的看着作为池衿师尊的丰无涯。 丰无涯,“……” 他真的很想说。 自己都这把年纪了,这个修为了,到底还有什么是他听不见的呢。 阮萳之也知道,但他照说不误。 还帮我??? 阮蔚一边翻着死鱼眼,一边又很想大喊一声—— 少、管、我!! 她还没说话呢,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声音: “呦?这是忙啥呢?” 丰无涯头都没回就听出了来者的声音。 他也有些吃惊的问:“老五?你怎么是自己回来的——” 老二没把老五揍死? 这不符合朝见的人设啊! 话音未落。 院中齐刷刷已经转过了头的三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映入眼帘的是—— 灰头土脸却笑得露出一排洁白牙齿的论真,他的笑容单纯又质朴,像一位刚从地里刨食回来的农家小伙。 最让三人震惊的是。 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奇怪的蜷缩着的木乃伊状的东西。 经过确认,那是一个男人。 嗯,还是一个浑身上下都被论真的黄色符纸捆的结结实实的,只露出一双迷蒙的眼的男人。 眉眼深邃,睫羽也长,还有那被符纸裹得极紧的脸部轮廓。 都不难看出,这大概率会是个美人。 三人,“……” 丰无涯撸起衣袖往前三个大跨步,“都说了不要往家里捡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论真一怔,连忙解释道:“大师兄我没!这次不是我想捡回来养的!” 他这次分明是把嫌疑人抓回来好吗。 鉴于论真有过太多不着调的前科,丰无涯不信: “你之前喜欢捡些小狗小鸡就算了,咱家大,满山随便放着养都行。” 论真,“这次真不是——” 丰无涯揪着论真的领子,十分恨铁不成钢的骂他:“这次?!你这次真是能耐了啊论真!” “我给蔚蔚小鱼儿说路边的野男人不要捡的时候你是不是没听?!” 论真,“……” 他一脸真迷惑的表情反问道:“我听这个干嘛,她俩是女孩啊。” 丰无涯,“男孩子也要保护好自己啊!!!” 论真,“……” 师兄你说实话你最近是不是又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本子啊。 阮萳之拉着妹妹稍稍向后退了几步。 咦。 强取豪夺现实版。 快离远点,可别带坏我宝贝妹妹咯。 阮萳之觉得阮蔚本来就有这方面的倾向,再来个现实版在她眼前刺激刺激,岂不是直接把人往歪路上引了吗! 阮蔚被他扯得连连后退。 她眯着眼辨认了一会儿。 犹豫了会儿,阮蔚才朝着地上那闭着眼不吭声的人试探性的喊道: “郁泂?” 浑身上下被符纸缠的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的郁泂浑身一震,连忙抬头,他有一双和池衿很是相似的桃花眼。 此时。 郁泂的那双桃花眼中,赤红色的瞳孔中满是恳求。 郁泂想让阮蔚给自己一个痛快。 他在魔族长大,家中长辈从小就会用灵族会来抓魔族小孩之类的故事来吓唬他。 再长大了一些,郁泂上过战场。 他更是切身感受到了两族之间的恩怨浓厚程度简直是世间难解之题。 郁泂知道。 他一个魔族落到灵族人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碰上个嫉恶如仇的就还好,大不了刀子抹脖干脆死了算了;就怕遇见个变态的,嗯,比如论真。 郁泂的脑子不好使。 但他最近来了通州,也算是博览群书了。 刚才丰无涯的那些话他当然都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然后,他得出了一个很可怕的结论。 完球! 这把让他碰上个真变态了! 在阮蔚这位‘准亲人’的亲切呼唤之后。 郁泂的求死意志开始熊熊燃烧。 于是,在场四个人都眼睁睁看着他忽然开始了剧烈的蛄蛹,他蛄蛹着,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试图逃离论真大魔王的掌控。 丰无涯,“……你对人家做了什么?” 论真委屈,“我冤枉啊!” 他除了揍了郁泂一顿之外啥也没做啊。 而且。 灵族揍魔族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郁泂抬着头看阮蔚,他那双红玛瑙似的眼眸中写满了—— 弟妹你就看在我弟的面子上快快给我一个痛快,千万别让这变态染指了我啊!!! 擅长读心的阮蔚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她先前没一会儿还在心里发誓,下次见到郁泂一定要报一掌之仇。 结果。 论真就这么大剌剌的把人绑了回来。 对着眼前这么一个可怜的木乃伊,阮蔚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巴掌该不该拍下去了。 道德嘛,阮蔚肯定是没有的。 但恃强凌弱嘛,阮蔚肯定是不屑于这么做的。 她所修从来都是堂堂正正的剑修一道。 正面交手可以,用计谋算可以,突然偷袭也可以,只要是双方都处于正常状态下的战斗,阮蔚都能接受。 打沙包不行。 这未免有点太不符合阮蔚的暴力美学了。 而且,郁泂算不上自己的敌人。 从某种立场上出发,郁泂甚至可以算是蓬莱仙宗的帮手。 毕竟—— 大家都是奔着弄死郁群青去的呀 ~ 她要揍郁泂,也得是以后修为上去之后揍得动的时候她自己揍回去! 不争馒头争口气。 阮蔚就是这么一个犟种。 于是,阮蔚叹了口气,“五师叔,要不,先解开他头部的束缚?” 论真:“?” “蔚蔚你认识他?” 阮蔚啊了一声,只好尽可能简短凝练的把郁泂和池衿之间的关系说了一遍。 论真听完大惊失色,“我嘞个去!我就知道!!!” 他早就觉得池衿身上的味道怪怪的了。 论真闻到过池衿身上飘着的香气,明明是馥郁花香,中间却总是掺杂了些别的什么说不上来的味道。 论真是丰无涯那辈里历世最久的弟子。 他在通州走南闯北的这么多年,也碰见过许多魔族。 正是因此,论真对一些民间流传着的辨别魔族的方法也略有一些了解。 他对池衿的身份一直都有些怀疑。 不过,论真也没有发现过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而后又慢慢可怜上了这个总是被阮蔚欺负的五师侄,此事便不了了之。 阮蔚点点头,“他不敢说,怕你们讨厌他。” 此话一出,阮蔚就收获了蓬莱仙宗的两张疑惑脸。 丰无涯,“怎么可能讨厌他?” “都是我徒弟,我护着还来不及呢!” 丰无涯是不能理解池衿的小心翼翼的,但他又更因为池衿的小心而更加心疼起他来。 家庭不好就算了,还摊上了阮蔚这么个控制欲强到爆的对象(丰无涯:仅从池衿师尊的角度出发哈)。 池衿啊,小可怜哦。 论真从理性角度出发,“他又没做过错事。这世上唯一一件不能由自己选的就是爹娘,池衿只是没有旁人那么幸运罢了。” 就连很烦池衿的阮萳之也说:“和他没关系,这小子怎么那么小性。” 太爱闹脾气了,不行,配不上他家妹子,扣分! 阮蔚替池衿往回找补,“他也就瞒了这一件事。” 论真先是表达了一番自己对这事的震惊之后,他动作利索的替郁泂松开了嘴上的束缚。 郁泂,“呼——” “活过来了,多谢。” 他冲着面前几人笑了笑,异族风情十足的深邃面容上是显而易见的呆傻好骗。 第350章 还有其他人? 在郁泂的世界里。 只要没死,那就都不算什么大事。 他在郁群青手底下这么多年都活过来了,论真这点子拳脚带来的疼还真不算什么。 都没郁群青一半狠呢! 而且,弟妹还劝他们松开了自己的嘴。 真好! 灵族有真情,灵族有真爱! 啊,又是想弄死义父然后和灵族和好的一天呢! 郁泂对魔族的归属感吗?嗯……也就那样,毕竟换谁摊上郁群青那么一个疯批义父,能喜欢的起来魔族才有鬼咧! 郁群青那些手下也都知道郁泂是个什么地位。 没有人把郁泂当回事。 所以导致郁泂对魔族的记忆,实在是烂的不能再烂了。 而且,郁泂每回被郁群青打到重伤昏迷的时候,都是浮禾悄悄替他包扎的。 比起魔族,郁泂更乐意挨灵族的揍。 最起码是纯揍。 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口头侮辱、明讽暗刺之类的。 他倒是有过好感的魔族。 他的家,那一整个村庄。 嗯。 被郁群青杀光了呢。 郁泂笑得阳光自然,旁人看着却是神情古怪。 丰无涯,“……” 他悄然传音给阮蔚,“你确定他就是郁群青丢下池衿捡回去养的义子吗?” 看着怎么一脸蠢相。 阮蔚镇定回答:“不像对,我也觉得不像。” “但池衿认得他,那他就是真的。” 池衿总不可能无的放矢,阮蔚也不相信他会在这样一查便知的小事上诓骗自己。 找死呢。 这对他又没什么好处。 郁泂,“麻烦问下,你们抓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倒是很有礼貌。 论真挑了挑眉,“你来灵族搞事情的时候就没想过会被抓吗?” 郁泂想了想,他十分诚实的摇了摇头,“没有。” “我本来以为不会被抓。” “我来之前查过了,这次小比负责带队的那些个长老没有一个是擅长追踪气息的。” 阮蔚震惊。 这么来看郁泂的脑子也不是直肠啊! 郁泂十分自得,“我们魔族天赋屏息,看不出来是很正常的。” 论真惊讶于他头脑如此简单居然还知道事先调查,他不由得反问:“那你不还是被我抓了吗?” “嗯。”郁泂点头,“我下回注意。” 论真不解:“注意什么?” “挖洞不该图省事,来回都用同一条甬道。”郁泂说。 “……” 守株……待泂? 郁泂顿了顿,“我下次,挖两条。” “啊不,三条,保险一点。” 狡兔……三窟? 论真有些无语住了,但他还是尽力把话题拉回正轨,“你上一场小比的时候是不是也在现场,我好像看见你了。” 郁泂现在就是问什么答什么,他点头,“在的。” “本来是想看现场的,但我看见你盯我了,所以我后来就直接跑回驿站看灵镜转播了。” 论真嘴角一抽,“那,那你还挺有头有尾的哈。” 就非得看完呗! 郁泂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丰无涯看着他赤红的眼,还有那菱形唇,只觉得郁泂生的,确实和池衿有那么几分神似。 丰无涯抿唇,“你来通州做什么。” 郁泂毫不迟疑的回答:“郁群青让我来找池衿。” “找池衿做什么?” 阮蔚这会子倒是问的快了。 阮萳之站在一旁牙齿发酸,什么时候能看见阮蔚这么积极的问别人的事啊。 也就这会儿了。 郁泂看了眼自家弟妹,他却有些犹豫了。 郁群青不是个好东西,但按照人族父母亲族为先的大体概念,郁泂有些担心阮蔚会嫌弃池衿的父亲怎么会是这么个玩意儿。 在郁泂看来,池衿摊上这么个爹就已经是最倒霉的了。 若是还因为这渣爹,把自己好不容易喜欢上的亲亲师姐给吓跑了可咋整哦! 郁泂犹犹豫豫。 阮蔚看出了他的迟疑,她直球出击:“无妨。你直说就是。” 她看上去坚定而执拗,是郁泂从未在浮禾身上见到过的坚韧神情。 原来灵族的女修,也大不相同。 郁泂深吸了口气,便也不再别扭。 他直视着阮蔚,缓缓开口:“郁群青要池衿死。” 郁泂顿了顿,接着补充道: “池衿是从万魔窟逃出去的,郁群青一直在找他,想杀了他。他是个疯子,我有时候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正常人是无法和神经病共通脑回路的。 正如郁泂不能理解郁群青的所有行为。 阮蔚若有所思,“所以,你这次是来杀池衿的?” “不是。” 郁泂摇了摇头,“义母待我不错。” “他这次让我来,嘴上是说让我来瞧瞧通州究竟有什么东西绊住了池衿。实际上,郁群青不止派了我来。” “我能感应得到,这儿还有别的魔族。” “郁群青知道我不可能会杀义母的儿子,所以,他应该是派了其他人来下手。” 论真大惊,“还有其他人?” 他居然什么都没感觉到! 郁泂,“嗯,他应该也是合体期,你们同阶,感受不到很正常。” 丰无涯和阮萳之对视一眼,双方心中都莫名升起了些不妙的念头。 一个合体期魔修潜藏进入了通州。 不和何处,不知何人。 这,这简直是一个超级无敌大的威胁啊啊啊!!! 合体期魔修若是混进了第五次小比的比赛场地…… 对他来说。 屠戮所有嫡传,不过是弹指之间罢了。 就算阮萳之不在乎其他人,但却不能不在乎阮蔚的安危。 而且。 阮萳之看了眼并没有露出任何神情的阮蔚就知道。 她不可能会离开。 蓬莱仙宗的第一就在眼前,阮蔚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退赛。 阮萳之有些烦躁的扣着指尖,“呃不是,那个郁群青究竟在发什么疯,要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如此毒手啊?!” 郁泂,“所以他是疯子。” “不过……” 郁泂停顿了一会,才说:“我猜,大概是为了逼疯义母。” 众人,“……” 沉默之后是响亮的—— “哈???” 阮蔚第一个蹦出来不理解,“他神经病吗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郁泂,“因为他是疯子,义母不能理解他,所以他要把义母也逼成疯子,这样或许就能够被理解?” “嗯,我也是瞎猜的。” 郁泂有些腼腆。 他从小就被郁群青骂笨,关于这种动脑筋的东西,郁泂一向不觉得自己能猜对。 “他说的是对的。” 忽然。 阮蔚转头看去—— 换过一身干爽的青绿色圆领锦袍的池衿缓缓的从房中走了出来,他眉若流火,眼中满是死水一般的沉寂。 阮蔚张唇欲语,想要让池衿进去待着。 她不想让池衿听到太多,关于郁群青有多么多么的烂的事情。 从为人子方面来讲。 这实在太残忍。 萧玄同有些烦闷的跟在池衿身后,他自然也看见了阮蔚那略带心疼的眼神。 他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 “我劝了,劝不住。” 萧玄同刚在房间里贴上隔音符,池衿就醒了。 池衿醒过来之后二话不说就要往外冲,说是要确认阮蔚的安危。 萧玄同怎么说都不听。 池衿还眼疾手快的一把揭下了刚贴上的隔音符。 萧玄同:我好不容易从五师叔那求来的符箓啊!!! 还没等他惋惜一会儿呢。 就听见了屋外的郁泂已经说到了郁群青的疯批事迹。 郁群青,疯批种子一号选手,战绩可查。 但萧玄同还是觉得很可怕,虎毒不食子,没有丝毫人性的郁群青尤其可怕。 父亲要杀自己。 萧玄同想,这恐怕是任何人都接受不了的事。 于是,萧玄同想要捂住池衿的耳朵,但当他上前时,却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 因为—— 池衿听着郁泂的话,好像在听一个别人的、和他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他似乎只是那平静的、毫无情感波动的一尊佛像。 没有反应。 像是早已料到。 池衿知道她们在担心什么。 但他也知道。 自己对郁群青,从来就不抱有任何的期待。 第351章 “我们回家。” 池衿淡然一笑。 他自顾自忽略了阮蔚劝他回去的眼神,缓步走到了人群之中。 阮萳之眉心跳的突突,“你先——” 亲属回避懂不懂啊! 就算讨厌池衿这小子撬了自家白菜,阮萳之也还是有人性的。 身为兄长,他天然的懂得应该要保护少年人的内心。 这种龌龊就不该让池衿听。 “扑通——” 池衿干脆利落的跪倒在了丰无涯面前。 萧玄同,“池衿!” 阮蔚一愣。 好怪,大师兄这次怎么这么急切…… 她的思绪还未理清,就听见: “你丫的刚换的新衣服就往地上跪!!!跪完了穿一次就又丢了!刚成为官二代了不起啊啊?!” 萧玄同惊怒的声音久久地回荡在这一方院中。 众人,“……” 阮蔚,“。” 哦,差点忘了。 大师兄是蓬莱仙宗第一仇富扛把子了。 阮蔚一把拉住萧玄同,满脸复杂的劝道,“算了算了师兄。” 萧玄同,“你就宠他!” 他嘀嘀咕咕,“你们一个两个都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了……” 池衿还在那边以头抢地。 “师尊,我错了。” 少年清澈的声音闷在了风里,也似乎因为倒着所以有些沙哑难辨: “我……” “这血脉脏的叫人恶心,怪我不愿说,可我确实不是故意像师尊师叔隐瞒的,实在是……” 难以启齿。 池衿的头深深的埋进柔软的布中,他的指尖亦是陷进了揉作一团的布料之中,手背处的青筋绷着,跳动欲裂。 青绿色的布不知从哪儿开始洇湿,染上了翠绿。 他厌恶死了郁群青。 却永远都避不开郁群青带给他的一切。 一股子轻柔的灵力将池衿直接从地上托了起来,与之同时而来的是丰无涯包容的声音: “不妨事。” “不是你的错啊,小衿。” 池衿抿了抿唇,眼间的红色更加深了。 他从来就不担心丰无涯会因为他的魔族血脉而介怀。 前世没有,今生自然也不会有。 因为就算池衿前世一觉醒来彻底堕魔,丰无涯也始终没有过不认他。 前世。 面临通州的讨伐,丰无涯担忧池衿的安危,他宁肯被世间人唾骂蓬莱魔窟,也还是不肯将池衿放出岛去。 丰无涯想,池衿的爹娘管生不管养。 若是蓬莱还不要他,池衿就没有家了。 玄同救错了人,蔚蔚看错了人,怀瑾和握瑜至今音讯全无下落不明。 他不能让自己最后仅剩的小徒弟也回不了家。 虽然最后池衿为了不打搅蓬莱,也是为了寻找三师兄四师姐的下落,还有了结郁群青,他还是偷偷的离开了蓬莱。 碍于身份,池衿再也没有回去看过丰无涯一眼。 对那时来说。 不打扰,就是对蓬莱最好的守候。 此时此刻。 丰无涯轻拍了拍他的脑袋,郑重地说着:“他做的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你不喜欢、不想要那个家,咱们就不要。” 不要。 池衿的眼眶又泛起了红。 这不是丰无涯第一次对他说这样的话了。 这样的、贴心的安慰的话,仿佛会让人觉得自己是被爱包裹着的,永远都不需要担心不被爱的。 池衿低低的嗯了一声。 处理完了小徒弟那突如其来的愧疚心理后。 丰无涯扫了眼郁泂。 他在心中,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阮蔚看着师尊渐渐坚定的神色。 她的心中也略有猜测。 嗯,不会? 丰无涯将池衿身下沾了尘土的衣摆用水汽轻轻裹去,他微微低头,看着已经渐渐快要赶超上自己身高的池衿。 丰无涯说: “走,师尊带你回家。” 一言出,满场惊愕。 众人之中,唯有阮萳之眼睛一亮。 好哇好哇! 他早就想让阮蔚退赛了! 本来看着自家妹子累死累活的参加比赛就挺心疼的了,更别提阮蔚后面这几场还一直被针对了。 有时候看的阮萳之心都要揪起来了。 他恨不得进去给那些兔崽子们一人一下。 阮萳之,“咳咳、我赞——” “师尊!” 池衿率先反应过来,他连忙摆手,“师尊。我们不用退赛,我想参加的师尊!” 师姐馋剑窟里的剑都馋了两年了。 她之前那么拼命的想要赢。 池衿是断然不可能接受,蓬莱仙宗因为自己的原因退赛的。 这样和前世有什么区别?! 前世的十方大比,因为他入门入的晚所以没参加。 这一世好不容易凑齐人数参加了,还拿到了不错的成绩,就差一场比赛就结束了。 池衿的拳头都攥紧了。 绝对不能退赛! 丰无涯摇了摇头,“不是……” 话音未落。 论真,“大师兄?真的假的?!” 都快拿第一了这时候退赛? 二师兄那个好胜狂不得气的炸出朵蘑菇云来! 还有自家二师侄,就她那要死要活猛冲第一名的劲儿,她哪能答应啊! 萧玄同也扫了眼不吭声的阮蔚。 坚持的阮蔚和早已倒戈的池衿。 这还需要选吗? 小师弟永远都不可能站在阮蔚的对立面。 萧玄同也帮腔道:“师尊,就差一场了,我们不然还是有始有终。” 出乎意料。 “不参加了。” 阮蔚的眼瞳中是沉沉的黑霜,是再难得见的纯粹黝黑,深瞳总是会显得人格外冷清,她尤其。 阮蔚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她说: “我们回家。” 池衿猛地摇头,“师姐!你不必为此——”放弃自己取剑的机会。 在池衿心中。 他自己的安危是不算什么的。 而阮蔚的一切,她的自由她的所求等等,都被池衿排序在了自己生命的前列。 池衿不能接受阮蔚为他牺牲。 当然,阮蔚也不能。 阮蔚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她只是看着丰无涯,肯定地说:“退赛是对的。” “一个潜藏于此的合体期魔修,本来就是心头大患。” “消息来源于郁泂,碍于郁泂的身份或许会牵扯出池衿,我们更无法大张旗鼓的搜查。” 那合体期魔修的目标明确,就是冲着要池衿的命来的。 而魔族天生擅长隐藏气息,只有大规模的排查才能够将他从人群中揪出来。 阮蔚转头,定定的看了眼无法冷静的池衿。 她继续说: “师尊,我们去退赛,然后回家。” 回家。 回蓬莱仙宗。 郁泂为他们这一出师徒同门情深感动的几乎落泪。 “……” 阮萳之的牙都快酸掉了。 妹宝! 到底哪儿才是你的家啊妹宝!! 第352章 第五次小比的赛场 回家。 少女的声音清扬,明明是平淡的短句,配上她那张脸,却更是叫人难以移开眼了。 萧玄同有些绷不住。 他抓着阮蔚衣袖的手微微发颤。 阮蔚的好胜心,阮蔚的抱负,阮蔚的计划。 这些,萧玄同都知道的。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师妹从来都不是愿意半途而废的性子,现在更是知道了阮蔚对池衿的爱护之心究竟有多深厚。 难道就没有两全之法吗? “……” “你们能不能听我说完。” 丰无涯扶额苦笑。 除了崔晏君,家里这些个孩子真是没一个慢性子,一句话也不听人说完。 哦。 崔晏君是吃药吃的。 丰无涯叹了一口气,“我不是想退赛。” 阮蔚挑眉,“师尊是想——” 她也想到过的。 “嗯。” 丰无涯缓缓地勾起唇角,安静的笑着,“第五次小比的赛场,不如就放在蓬莱。” 他侃侃而谈: “一是蓬莱四面环海,上岛之人可以逐一排查,这样的安全性会更高一些。” “二是这次魔族的事情闹得太大,你们的嫌疑也不尽然是全无的,这人……郁泂是,他的目的实在太明确,通州那些个宗门长老也不是吃素的,咱们到时候只能把目标尽量往蔚蔚的先天灵体上靠。” “三嘛,你们这次的成绩大概一般,这第一保不保得住也说不准。不如回蓬莱主场优势一下。” 丰无涯说完,长舒了一口气。 他想得很清楚。 之前岑临息就有跟丰无涯提起过十方大比之后的蓬莱历练一事,那时候丰无涯还说要再考虑考虑。 因为现在灵魔战场实在是有些动荡了,这儿不是和平年代。 且据天机楼的玄真子推算。 往后的这一年,通州的天下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变。 动荡之余,九大宗便想将这一批显然还未完全成长起来的嫡传们送到最安全的地方。 就是蓬莱。 蓬莱四面环海,海中更是设有许多秘术幻境防御。 实属是易守难攻之地。 事关年轻一代的安全,丰无涯说的考虑考虑也只是表面推辞,为了苍生,他到底还是会同意的。 这次正好,先带着这些嫡传们回去适应适应蓬莱岛上的环境。 省的明年水土不服啥的。 “……” 阮蔚垮起了个小猫批脸。 她宁愿不参赛都不想这些个嫡传到蓬莱岛上去污染她的耳朵。 还有—— 蓬莱仙宗总共就这么几个弟子,举办一次十方大比能有什么人手啊,不就是他们这五个牛马忙的团团转嘛!!! 阮蔚极其不适合做服务业。 让她笑着说欢迎诸位来访,不如放她去后山劈一座山高的柴啊喂! 但没办法。 阮蔚不着痕迹的看向眼眶泛着微红的池衿。 罢了。 小孩更重要。 这辈子就忍这一次!! 萧玄同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这才是真正的两全其美。 既防止了暗处的杀手,又能够继续参加十方大比。 完美! 他怎么从来不觉得师尊竟如此聪明呢。 池衿还有些惴惴不安,他犹豫着说,“我能拒绝吗。” 他保证道:“郁群青杀不死我的。” 池衿没有夸大。 毕竟,郁群青都追杀他多少年了,加上前世的经验,池衿早就是一名经验十分丰富的反侦察选手了。 不止反侦察,他还善于反杀。 来一个他杀一个,来一双他杀一双,最后还直接杀上门去了呢! 看得出池衿有些抗拒,丰无涯呵呵一笑,“不可以哦。” 阮蔚,“不行。” 一点风险都不行。 阮蔚看也不看瞬间眉眼耷拉了下来的池衿,“就按师尊说的做。” 阮蔚的话语权在蓬莱仙宗是个什么程度。 不必多说。 基本上就是一锤子定音的买卖。 丰无涯,“成!我这就去找他们那些人商量商量!” 他回想了一下,这次的第一好像是望息谷来着。 丰无涯微微一笑。 商量的话。 ‘说服’一下望息谷就行了? 用嘴说也是说,用拳头,怎么就不算说了呢 ~ 唉,可惜咯。 怎么就不是万丹谷呢。 是万丹谷的话就更好办了,丰无涯刚才跟着阮萳之学到了很多,他摩拳擦掌,道德绑架20版本早已准备就绪。 丰无涯直接蹬地,飞身‘领命而去’。 事情已定,池衿有再多不情愿也只能咽回肚子里。 更别提这事本身就是由他引起的。 就连师姐都是为了他才妥协。 要搁平常,池衿若是听到要让那些个玩意儿跟着一块回蓬莱,他肯定是要闹的! 但现在,他可没这个底气。 这还不算最糟糕的,池衿只是随手打开自己的感灵一瞧。 完啦。 被轰炸了! 池衿跟个魂魄似的飘啊飘的,一边给人回感灵一边朝着屋内去了。 老板嘛,总是这样焦头烂额的啦 ~ 论真都呆了。 十方大比。 他们蓬莱仙宗可是从来都没有举办过十方大比的啊! 从、来、没、有! 唔,而且说到底。 蓬莱仙宗也根本没有观赛场地,更是没有可供这些各宗嫡传长老们休息的院子什么的。 啊! 光是想想就觉得麻烦。 忽然。 论真和手里抓着的郁泂莫名其妙的对视了一眼,双方都对此有些震惊。 郁泂沉默了一会儿,十分真诚的发问:“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的话你能不能先放我回去。我如果回去的太晚,郁群青会发疯的。” “他一发疯,就要打我,我被打残,他没人揍,就会开战。” 郁泂很认真: “他脑子有病,我劝不住的。” 论真,“……” 你个俘虏求放过还求的怪自然的咧。 还有。 郁群青到底为什么这么变态超雄吗他,话说你们魔族就不能管好自家人吗! 郁泂:管不住,真的管不住。 郁泂追问了一句:“可以吗?” 论真一顿。 对方真诚,那么他也是个实心眼,他摇摇头,“现在还不行,要等我二师兄回来再做定夺。” 这种麻烦事交给作为大脑的朝见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啦 ~ 论真:永远相信二师兄! 在智商方面,论真一向都很放心朝见的判断,这是从小到大的信任。 而在渐渐长成的阮蔚身上,论真也看到了这种信赖感。 师侄肖师叔。 二师侄和二师兄,如出一辙的智力碾压局。 唔…… 他排行第五。 哇哦!那池衿是不是因为像他所以才生的这么好看的?! 从来都不靠谱的论真开始神游了。 郁泂很大方的点头,“好,那你稍微催一下他。” “郁群青发起癫来,也是真的挺可怕的。” 郁泂不想再被郁群青抽的要养三个月的伤。 论真笑眯眯的点头,“没问题。” 他不怎么喜欢身为魔族的郁泂,但郁泂和池衿略微神似的相貌也会让论真稍微的多上几分耐心。 第353章 虚假的丹宗,真正的倒霉蛋 此时,常怀瑾也终于找到了这儿。 常怀瑾,“师尊!师姐!!我回来啦!!” 他前脚刚进门,后脚萧玄同上前直接就把人拎走了。 萧玄同:小师弟在忙事业,师妹在和亲哥聊天,师尊已经跑去交涉了,五师叔忙着看守郁泂。 整个场子就他闲着。 嗯,主要还是因为郁泂。 萧玄同知道常怀瑾是因为魔族而生的心魔,更知道常怀瑾对魔族的忿恨,他是断然不希望常怀瑾在此时直面郁泂的。 这总是需要一个心理准备的。 常怀瑾不像握瑜那般聪慧,他对池衿,从未有过怀疑。 正是因此,萧玄同更需要一个安静的、没有任何外界因素刺激的环境来对常怀瑾进行疏导。 尽管事态严峻,但萧玄同从未有过怀疑。 常怀瑾不可能会因此而厌烦池衿。 绝无可能。 但郁泂就不一定了。 常怀瑾不会介怀池衿的身份,却一定会不满一个魔族还能安然的待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他恨极于魔,更是欲其绝。 - 阮萳之拉着阮蔚走到了僻静角落。 还没等阮蔚开口,阮萳之就酸溜溜的问:“你刚才怎么说的,回家?哦……原来回的是蓬莱仙宗哦 ~ ” 阮蔚微微一愣,连忙挂上笑脸,“哥你别乱想!” “我那都是顺口说的。其实,你在哪,哪就是我家。” 阮蔚的眼里写满了真诚。 她满眼:信我信我信我! 哥,我跟他们都是假玩,和你才是真玩啊我的亲哥哥! 阮萳之,“就你会哄人。” 他轻轻的哼了一声,脸色却是因为阮蔚的这句话要好看了不少。 趁热打铁。 阮蔚继续说:“而且,哥你不觉得蓬莱也是你的家吗?” 阮萳之一愣,“我的家?为什么?” 阮蔚将唇抿起,十分爽朗的笑了笑,“因为我在哪,哪就是你家呀!” 阮萳之,“……” 他被妹妹清澈的笑晃的移不开眼。 好半晌。 阮萳之才喟叹道:“你真是长大了,一句话一个坑,叫哥哥也防不胜防。” 阮蔚,“因为我心里清楚——” “这世上,唯有兄长会如此惯着我。” 阮萳之闻言,忍不住抬头看她。 只见他记忆中的花苞头小娃娃脸,不知何时,竟然已经长成了风姿卓越的世外仙子了。 阮蔚嘴角微微上扬着,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温和而又坚定的光芒。 她说,“我知道,永远不会再有人如兄长这般爱我怜我了,我的底气便是你。” 她不会向旁人撒娇卖乖,因为这是专属于亲人的一面。 阮蔚慢慢地说。 阮萳之怔怔的听。 他们是血脉相连的至亲手足,不会有人比他们互相更爱对方了。 两人对视,却都有些淡淡的不自在。 阮蔚尤其。 她本就是不擅长说这些软和话的人,对待亲近的人更是如此。 阮萳之也听得少,因此很不适应。 手足至亲之间,总是很难抵抗这种莫名其妙的肉麻氛围。 “咳咳。” 阮萳之轻咳了一声,转开了话题,“话说,蔚蔚你身上的噬心蛊最近还有发作吗?” 阮蔚摇了摇头,“最近没有。” 自从阮蔚突破升至金丹,噬心蛊就很少出来作乱了。 最多偶尔疼上那么一阵子。 不过阮蔚也是疼习惯了,所以也就还好。 阮蔚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正要开口。 “抱歉,蔚蔚还得再忍一段时日。” 阮萳之闻言,眸色稍微黯淡地说:“我看了一些书,大概已经找到了能够根治噬心蛊的东西,本来以为三重莲会开在诸神昆仑旧址的药谷之中,结果……” 各宗嫡传都已经被陆陆续续的转移出来了。 而阮家进去寻找三重莲的侍卫们却还没有消息传来,阮萳之已经有了无功而返的心理准备。 但这实在是—— “是这个吗?” 阮蔚没太所谓的从芥子袋中掏出了一株药草。 一株盛开着的,散发着莹莹光华的,三层花瓣的莲花状草药。 阮萳之,“!” 面前的草药。 和古籍上记载的三重莲一模一样。 阮萳之使劲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几乎不敢置信。 他激动的一把攥住了阮蔚的手,高声惊叫道:“蔚蔚?!这是、你这是、这是从哪儿找到的?!” 阮蔚有些吃不消如此激动的哥哥,但她还是很有耐心,“在药谷的山洞里,是先天灵体引我去的。” “进去、摘下、离开。” 阮蔚用很简洁的话概括了她的采药之旅。 阮萳之不由得问:“没有守护兽?” 阮蔚,“没有。” 整个山洞比她的脸都干净呢! 阮萳之惊了。 他的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阮蔚手中闪耀着耀眼的光辉的三重莲。 这株阮蔚的救命圣草,居然就这么突兀的、轻易的落到了阮蔚的手中? 凭着自己和妹妹的狗屎运气。 怎么可能呢。 是陷阱吗,还是刻意的被人谋算了…… 阮萳之越想越深,越深越惧。 可他看着面前阮蔚那张如玉般皎洁的芙蓉美人面,再不可能,阮萳之也宁愿相信这株三重莲就是真的。 他不会承认这世上会有失去阮蔚的这个可能性。 绝不可能。 这下可真是皆大欢喜! 妹妹平安无事的回来了,救命的草药也找到了,除了第四场小比的成绩可能有些不理想之外。 阮萳之激动的把阮蔚举起来转了三个圈。 阮蔚,“……” 不理解不明白搞不懂。 她都这把年纪了,为什么家里的这些师尊师叔哥哥师兄们还是喜欢把她dia起来抛高高转圈圈啊??? - 丰无涯回来的很快。 毕竟他很擅长‘说服’他人。 一些言语说服不起效果之后,丰无涯也是会‘迫不得已’的采用一些非常规的说服手段的啦! 比如威逼和利诱。 这第四场小比的成绩也在药草数量的清点结束之后有了一个定论: 第一,望息谷。(真正的药宗,诞!生!了!) 第二,万丹谷。(虚假的丹宗,真正的倒霉蛋。) 第三,天机楼。(算卦宗门,选择题满分选手,天阶草药最多。) 第四,玄天阁。(文武皆修不是开玩笑的,玄天阁到底还是通州九大宗里文学素养发展最均衡的宗门。) 第五,御兽门。(家里养兽宠的多少都会了解些药草,主要用途为区分能吃不能吃。) 第六,万剑宗。(望溪行凭借一己之力抢夺了琨音门的大部分草药、傅弈凭运气碰见了最多数量的天阶草药,虽然他答不出题。) 第七,蓬莱仙宗。(得分主要依赖和齐白芨组队的常怀瑾和阮蔚那株唯一的天阶白苏草,萧玄同池衿二人的运气差到爆表。) 第八,伏龙寺。(见空后来忙着疏散嫡传了,当然他们寺庙本身也只擅长吟诵佛经。) 第九,合欢宗。(这是从不读书的媚修应得的成绩。) 第十,琨音门。(不幸被望溪行盯上后从开始抢到结束的大倒霉蛋。) 在和望息谷进行了‘友好交流’之后。 反正结果如丰无涯所愿了。 第五场小比的比赛地点,定在了海上蓬莱。 由蓬莱仙宗全权负责。 第354章 欢 ↑ 迎 ↓ 光 ↑ 临 ↑ ↑ ↑ 这时。 朝见也带着在赌场扑了个空的握瑜回来了。 已经等了很久的论真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都给朝见说了一遍。 丰无涯冲他挑眉,一副快夸我快夸我的表情。 老二是智力榜首。 丰无涯的心里也是很清楚朝见的赞扬是什么含金量的。 朝见点头,“师兄做得对。” “通州现下危险,倒不如回蓬莱。” 丰无涯:耶 ~ 论真也是一派的洋洋自得,“怎么样二师兄!我这次做的不错?” 守株待兔逮住了个魔族哎! 他从来没有这么靠谱过,嘻嘻 ~ 论真:身为师弟,我从来没有勇气和二师兄坐在一起喝一杯酒,我怕看见二师兄深邃的眼睛,二师兄的眼睛是我这辈子最恐惧的东西,二师兄的称赞是我这辈子最渴望的东西! 嗲师弟文学。 朝见,“……”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错!” 呵呵。 若是论真下次要干大事的时候能提前给他通个气就更不错了。 论真开心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 像是想起了什么,论真指着郁泂问:“那他怎么处理?” 朝见,“当然是放了!留着干嘛,留下来让通州查吗?” 若是现在通州来查,一查一个准。 人赃并获了直接。 论真,“好嘞!” “我这就把人塞回洞里去!” 他一把抓起人就跑。 郁泂还是很礼貌,“谢谢。” 他添了一句,“以后有机会,我请你们到魔族玩。我义母做饭很好吃。” “……” 朝见对着个脑子明显不聪明的魔族很无语,“不客气。” 谁要去吃魔族的饭啊? 这哥们脑子这么拎不清的吗。 怪不得郁群青要揍他,朝见想了想自家孩子若是这么心大的邀请魔族上蓬莱吃饭,他肯定也得揍。 郁泂又一次被论真的符纸捆得结结实实的拎走了。 当郁泂路过握瑜时。 朝见将手背在身后,他轻轻点了下握瑜握着剑的、青筋崩起的手背。 握瑜顿了顿。 她缓慢的放下了执剑的手。 朝见,“握瑜,不必多想。” “你的因果,牵扯不到他身上。” 按照郁泂那个年纪,还有他在魔族的那个地位,他还真参加不了当年的常家灭门惨案一事。 握瑜呼出一口气,“我……明白。” 她看了眼郁泂,眼底的寒光始终没有散去。 握瑜虽然不至于牵连每一个魔族,但她显然也给不出郁泂什么好脸色。 屋内。 萧玄同,“大概就是这样。” 双目赤红的、喘着粗气的常怀瑾无力的将头埋进了袖中。 常怀瑾不愿相信。 小师弟…… 他相处了这样久的,处处疼着让着的小师弟。 他、他怎么能是半魔呢。 常怀瑾本就因常家灭门一战生了心魔,他对魔族,从来都是恨得牙痒痒的。 他当时便在心中立誓。 只要是魔族。 不论好坏。 常怀瑾总要斩得。 可此时,池衿却不得不成为了一个例外。 常怀瑾伏在桌案上,肩膀随着沉重的呼吸一起一伏,在萧玄同看不见的角度,他眉间的心魔印记来回交替着,妖冶又诡异。 杀、不杀。 萧玄同见状,又如何能不知道常怀瑾心中的别扭呢。 他抿唇轻声道:“怀瑾、你若是不舒服就说出来。这些日子,我叫池衿稍微让着你些走,你再想想,多想些日子,好吗。” 萧玄同知道常怀瑾心中芥蒂有多深。 也知道池衿对于自身血脉的无可奈何。 所以。 他不会偏帮。 萧玄同不会要求常怀瑾能够无私的体谅池衿的不易,他也不会因为常怀瑾的态度而怠待池衿。 都是师弟,没有分别。 良久。 “不用的,大师兄。” “这些……不干小师弟的事。” “我不怪他,我不杀他。” 尽管心魔已经叫嚣着、嘶吼着,常怀瑾还是坚定的如是说道。 他和常握瑜双生之子,所思所想更是一致。 这种事,得了如何能怪池衿呢。 至此。 萧玄同露出了一个笑。 他真切的感到放松。 - 次日。 丰无涯和朝见、论真等人早已动身,他们需要先行回宗,选取并布置比赛场地。 蓬莱五劫,“……” ? 我们就得负责接客了是吗。 蓬莱岛和通州之间没有固定的海上航线,本次小比只能通过传送阵进出。 这毕竟是客人。 蓬莱又久未迎客。 于是丰无涯大手一挥,十分爽快的承包了所有宗门的传送阵的费用。 望溪行知道后咬牙切齿,“早知道当时就该去海上碰碰运气了!” 同为剑修宗门。 凭什么? 凭什么蓬莱仙宗富有的清新脱俗!! 和望家闹得很僵的、被过往债务狠狠束缚住了的望溪行开始极端仇富了。 其实。 蓬莱这十几年已经算是很高调了。 他们过去在招收阮蔚的那年也曾破例开过山门,贴出过收徒的告示,关闭了岛周围的幻境,便于海上船只进出。 当然,寻岛亦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海上茫茫,蓬莱岛到底也只是个岛屿,和一片大陆是比不得的。 于是那年。 有运气的就能上岛,没运气的就……喂鱼咯。 不过也好在蓬莱仙宗当年开放了海上航线。 不然当时被追杀的阮萳之可没钱,也没胆子带着昏迷的阮蔚坐传送阵去。 这就是命。 此时此刻。 万丹谷附近的传州府门前。 常怀瑾站在门口处,他眼尖的瞥见了来人,十分热情的朝他们打招呼,“嘿!万剑宗?你们这么早啊!” 望溪行点头,“早。” 占便宜的事,能有多早就多早! 晚了万一就生出变故了呢。 握瑜也站在一旁,她掀起眼睫,语气有些冷淡,“往里走,找我大师兄坐传送阵。白光闭眼,到地方后师姐会领你们上山参观。” 傅弈跟在望溪行身后,闻言双眼微微发亮,“她……咳、蓬莱仙宗没有杂役吗?那,这次,阮蔚她也会负责带着我们参观?” 参观什么的。 一般都是交由杂役弟子去做的啦! 傅弈知道蓬莱仙宗嫡传弟子少。 但他想。 十大宗好歹也是大宗门,总是不至于会缺门下杂役奴仆,更别提世家少爷小姐们还会自带了。 蓬莱仙宗,大概也是如此? 握瑜不理他,只将头一扭,冲着里面高声喊道: “大师兄——” 萧玄同回应道:“哎,听见了,开始——” 双生子对视一眼,视死如归的喊出了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的社死动静: “男宾三位!女宾两位!” “欢 ↑ 迎 ↓ 光 ↑ 临 ↑ ↑ ↑ !” 握瑜喊完,她甚至克制不住的脸皮有些颤抖。 这是丰无涯在听取了阮蔚的建议之后表达出了十分喜爱的一种欢迎模式。 据阮蔚说。 这是她家乡坦诚相见前的,一种表达热情的方式。 具体可参考澡堂子。 丰无涯觉得很新奇,很喜欢,必须用上! 朝 · 统筹大师 · 见,他本来安排的就是常怀瑾、池衿和握瑜三人负责通州这边的传送。 但握瑜不乐意和池衿待一块,于是她提出了抗议。 然后。 该死的—— 所以她昨天猜拳到底为什么会输?! 池衿肯定是耍赖了,他个狗东西算命理的,早知道就不跟他玩猜拳这种变化数量小的把戏了啊啊啊可恶!! 还十分心机的把师姐和他算一块去了! 可恶啊!!! 握瑜很生气,所以更是懒得搭理还在纠缠师姐的傅弈。 被握瑜忽视。 傅弈的脸色白了一瞬,他那高束着的马尾看上去也莫名低了几分。 啊,被她的师妹讨厌了,为什么…… 常怀瑾倒是没那么多心思琢磨,他大剌剌道:“什么杂役?什么奴仆?” “我们蓬莱仙宗可是守法公民!不兴这套!” 常怀瑾的脸上闪烁着是正义的光辉。 万剑宗五人,“……” 谁信啊。 蓬莱仙宗亲王团。 你们每场小比疯狂逮人薅去当奴隶的‘美名’一定会‘流芳百世’,阿门。 第355章 “欢迎来到蓬莱仙宗。” 蓬莱岛。 桃林传送阵间。 阮蔚盘坐于一小舫灵舟上,她垂眉善目,正盯着地上刻画的阵纹出神。 她想起了阮萳之。 阮萳之这次没有时间跑到大老远的蓬莱为她加油鼓劲了。 他在确认了阮蔚所摘取的草药就是古籍上所说的,可驱散一切魉咒毒蛊的三重莲之后,就决定先回阮家把魔域那边再查查清楚。 阮萳之:求助,妹妹找了个麻烦精怎么办? 怎么办。 宠着呗,连带着麻烦精一块宠着呗! 郁群青是个大麻烦。 阮蔚既然决定了要把池衿拐回家,阮萳之就不能不正视那个神经病。 这是娘家和婆家的对决! 阮萳之绝不能输。 在离开之前,他让阮蔚先回蓬莱找崔晏君看看这三重莲怎么入药效果最好。 这样比较稳妥些。 在阮蔚的安危上,阮萳之从来都容不下一丝一毫的闪失。 阮蔚答应了。 她倒也不觉得等几天会如何,只是为了让阮萳之求一个安心罢了。 她正思索着呢。 只见眼前白光瞬起,地上的传送阵闪烁出了耀眼的光,桃林间,落花缤纷。 不一会儿。 万剑宗一行人或坐或站的传送到站了。 柳渡筝适应了一下光线才缓缓睁眼。 映入眼帘的是—— 一片缤纷花林,仿佛置身于仙境一般。粉嫩的桃花绽放枝头,迎风而动,如同轻盈的蝶于微风中起舞。地面上铺满了飘落的花瓣,空气中弥漫着桃花的甜香,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这是蓬莱仙宗唯一一个谈过对象的,略有些审美爱好的朝见亲自操刀打造出的桃林传送阵。 朝见很喜欢这儿,没课的时候,他时不时就会来这儿坐上小半日。 对花自酌。 对月长叹。 对海沉吟。 阮蔚猜,这大概是因为静乾的剑上也刻着桃花。 静乾仙子专执录花之宽剑。 她是女修,她实力强横,她喜好美剑。 这在通州并不是什么秘密。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光斑,映在来人的面容之上。 光影仿佛永远都眷顾着她。 阮蔚扬着笑,像极了她身后那株半是含羞半是盛开着的、姝色难掩的桃花骨朵儿。 阮蔚微微躬身,眉眼稠丽,亦是狡黠: “诸位。” “欢迎来到蓬莱仙宗。” 岛上暑气深热,她的声音却是清甜,如甘霖,如雨丝。 莲叶田田,燥意亦是跃上心头。 闻言,柳渡筝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的傅弈。 只见傅弈眼神恍惚,是那种可以称得上是被摄魂夺魄了的失神表情。 啊。 明明知道本性,明明相处了也有这么久了,小师兄对这类小天使般的美貌的抵抗性还是零呢。 柳渡筝又看向阮蔚。 只消一眼。 偏偏就叫人理解了傅弈为什么是这样一副表情。 柳渡筝抿着唇想。 在这样的景致中,在这样风起时乱花飞舞的瞬间,有这样一个绝世之姿的仙子笑盈盈的望着自己的时候。 谁能不动心。 这是花的错吗? 不是的。 这是赏花之人的心乱了,与花本身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就算没有人赏花,花也还是那般开。它开它的,与任何人、任何事、任何过往与曾经都没有关系。 只是因为‘她’是花。 而花本身就是会盛开的。 望溪行也是有些心神失守。 她嗅闻着远处的海潮气息,萦绕在鼻尖的桃花芳香,她感受着这种与万剑宗截然不同的浪漫氛围。 望溪行发出了一声喟叹:“蓬莱,真适合养老啊。” 这是句实话。 蓬莱是一个远离喧嚣的地界,渔民捕鱼,修者静修,仿佛只有宁静和美好。 阮蔚闻言,笑着问:“望溪行,你喜欢我们这儿?” 望溪行点头,“喜欢。” 阮蔚一边降下灵舟方便他们上船,一边开着玩笑说:“那你入赘。” 望溪行总是企图把自己拐给傅弈。 阮蔚不爽这点很久了。 她有意借此挤兑一下望溪行。 可谁知。 望溪行沉默了一瞬后说:“……入赘给你可以,你的师兄弟,不行。” 大爱无疆,望溪行就没想过要找道侣什么的。 但她刚才短暂的空出脑子想了想。 如果对象是阮蔚的话……凭她那张脸,望溪行觉得自己说不定也能勉强凑合着看个一辈子也不腻。 望溪行缓缓的弯起唇角。 她的骨相偏英气,五官也不算浓艳,清淡的,平和的,是很具有威严的相貌。 笑起来时,却很好看。 女孩子嘛,各有各的好看,每一种好看都是极特别的。 阮蔚,“……” 这下轮到阮蔚沉默了。 要死。 把自己玩进去了。 柳渡筝还跟着插了句嘴,“师姐可以,那我也可以。” 阮蔚咬牙,“……你又凑个什么热闹。” 被调戏了?2。 阮蔚不再多言,只是尽职尽责的将万剑宗人带上了蓬莱仙宗。 “到了。” 阮蔚带头一跃而下。 万剑宗的五人跟在她身后。 阮蔚边走边问:“这次静乾仙子怎么没来?” 一边说话,阮蔚还一边警惕的用神识扫射着周围是否存在朝见的气息。 为了八卦,她拼了! 傅弈小声地回答,“师叔说她是火灵根,不大喜欢海,这次就不来了。” 话是这么说,可整个通州都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静乾嫌这些人烦,干脆直接回了万剑宗闭关修炼。 万剑宗的队伍这次是由岑临息带。 奈何丰无涯早在前一夜就顺路把岑临息从万剑宗‘劫’走了,是以万剑宗的五个嫡传只能自行前往。 听见答话的是他,阮蔚就哦了一声,就此没了下文。 全方位断绝接触模式 · 启动! 她有了选定的人,便不会留出任何余地。 不然就太不公平。 傅弈自然是再一次感受到了阮蔚身边那无形的高墙。 他眼底的失落一闪而过,但也不执拗,他一向是以阮蔚的意愿为主的。 阮蔚将人带到了仙宗门口。 阮蔚,“池衿,来人啦!” “师姐。” 少年应声走出。 他今日穿了一身更是璀璨的月光缎锦制成的襕衫,整个人都显得分外莹润。 池衿,“师姐辛苦了要不师姐回去歇会我下山给他们放个指示牌就行了——” 声音戛然而止。 他原本还是笑着的,一见阮蔚身后的人,嘴角瞬间向下拉了八个度。 妈的。 上班本来就烦。 一大早就看见你们几个晦气东西就更烦了。 池衿:完蛋!这一天的运势都要倒大霉了! 第356章 偷家狗 望溪行翻了个白眼,“……你小子的变脸敢不敢再快一点呢?” 要笑就笑,要骂就骂。 但你别先笑再用脸骂人啊! 这样会显得她们很不受人待见ok? 池衿弯唇,眼神自下而上的扫了她一眼,讥讽道:“你也配看爷乐?” 望溪行,“……” 她不擅长嘴炮,这又是蓬莱仙宗的地盘,遂而闭麦。 望溪行,out。 柳渡筝,“你!!!你对我大师姐放尊重点!!我们这次是客人,客人你懂吗?!” 池衿挑眉,“没骂着你,你不舒服?” 本来就雷万剑宗。 偏偏他们每次还要自己跳出来找骂,欠不欠哪。 池衿都懒得说。 柳渡筝,“……”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要砍死这个小屁孩! 柳渡筝,out。 每每碰上蓬莱仙宗这个池衿,柳渡筝总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和傅弈对阮蔚的追求没有关系。 纯粹是池衿个人极其出色的讨打能力作祟。 他那张嘴,就是谁也不服的。 池衿——不善言辞,但会骂人,耳听万物,嘴骂八方。 阮蔚抱臂旁观。 虽然和柳渡筝是朋友,但池衿亦是她的小师弟。 再者,柳渡筝自己也不是没怼回去啊。 怼不过? 这也不能怪池衿不是。 阮蔚不准备插手。 她觉得很正常。 哪天池衿不像个小狗似的逮着人乱怼了她才要觉得奇怪呢! 但这会儿还是先别闹得太大。 池衿总喜欢语言挑衅,不能让他养成这种开口就是嘲讽的坏习惯。 阮蔚觉得自己有必要教会他什么叫占据道德高地。 可以先挑衅,但也要先做出和解的态度。 阮蔚一把扯过池衿,抬手就是把人脑袋往下一按,也就按了一丢丢,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她象征意义的说: “不好意思啊,孩子还小,麻烦体谅体谅。” 轻飘飘的,完全没有什么诚意。 没一秒。 池衿的脑袋就跟弹簧似的直了回来。 就算是低了一厘米的脑袋,池衿也还是觉得不爽。 像是心有灵犀,知道他不舒服,阮蔚还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池衿转脸笑开了花。 望溪行,“……” 她满脸写着——? 阮蔚老神神在,“行了,我们已经道歉了哈。池衿你把人送进去,我下去接别人。” 她都没看望溪行。 这下真给望溪行气笑了。 望溪行,“你这歉不如不道。” 阮蔚弯唇,“那不行,不道你就去告状了。” 望溪行,“……” 真的不懂。 小姑娘家家的,到底为什么这么阴险啊?! 阮蔚:你指望一个大独裁者的教出来的小独裁者能是俩什么好东西吗。 阮蔚正要下山。 傅弈:“阮蔚!你等等——” 他大跨步的追了上来。 池衿想拦来着,却被记仇的望溪行先一步拦截了。 望溪行:你就骂呗。 越骂她越要支持自家小师弟的猛攻。 池衿,“……” 万剑宗,有病否? 阮蔚停步,回头,神色平静的问:“有什么事?” 傅弈本就是凭着一腔热意才追了出来,此时凑得近了,一对上阮蔚的脸,他的脑壳就有些发昏。 傅弈怵嚅片刻,“我、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阮蔚,“……” 兄弟你。 你是还没被拒绝透吗我请问呢。 她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只是没想到,这一世,傅弈还真他娘的是个恋爱脑。 哦,不对。 他上辈子应该也是。 毕竟是疯到了要和尸体拜堂成亲的人。 阮蔚深吸了一口气。 她定定的看向了面前高出她快一头的傅弈,她把人傅弈看得几乎整个脸都涨红了。 说实话。 阮蔚一直觉得自己不应该讨厌傅弈,她一向是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性子。 前世今生,傅弈都没有对她做过什么。 阮蔚没有立场厌恶他。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甚至是同病相怜的被操纵的木偶。 但阮蔚还是不会和他深交。 因为。 前世的傅弈,他手上沾过池衿的血。 黏腻的、这一世也绝不可能会被洗掉的血色纠缠在了傅弈身上。 总是要把话说开的。 不把‘前男友’解决,阮蔚可不敢在池衿面前直起腰板。 阮蔚点头,“行。” “跟我来。” 她率先离开。 傅弈连忙点头,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池衿,“?” 这一切发生的有些快,他都没来得及反应,阮蔚和傅弈两人就都走没了影儿。 他神情阴郁,狭长的桃花眼底划过一丝血色。 池衿的拳头也攥紧了。 他和傅弈也算是宿敌了。 自己千防万防,就是没防到傅弈这小子的脸皮居然变得这么厚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狗东西还我师姐!! 偷家狗! - 阮蔚把人带到角落,“可以说了。” 跟在少女身后走路时是能够嗅闻到她长发随风而动时的芳香的。 是花香,这让傅弈有些羞涩。 阮蔚,“嗯?” 闻言,傅弈回神,“啊?啊、好的,是这样的,我有东西要给你。” 他连忙从自己的芥子袋中拿出了一个玉盒,递给了阮蔚。 阮蔚没接,只是挑眉问道:“这是什么?” 傅弈连忙解释,“这是我托家里人去寻的,带在身上之后可以隔绝魔气的法器。” 特地为你寻的。 这句话在他的唇齿滚落了一番。 他怀着满心的热切想要与她对望,诉说衷肠。 可一对上阮蔚那双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平静的眼,傅弈不自觉又将话囫囵吞回了肚子里。 傅弈敛眉沉思。 这似乎太不庄重了,罢了。 “嗯?” 阮蔚微微蹙眉,“为什么要给我?” 她十分真诚的问。 傅弈摸了摸鼻梁,他本不是小心翼翼的人。 可不知为何,只要是对上阮蔚,傅弈便总是不敢言语,生怕说多错多。 傅弈,“静乾师叔说过,天生灵体最是厌恶魔气。” “你这次不是被魔族袭击了吗,我想着,这东西你带在身边或许下一次再碰见魔族也会更好受些——” 傅弈连夜恶补了这一次小比的留影石。 看完之后他只有一个感受。 他不想再看见阮蔚无可奈何之下的那一场焰火了。 “嗯,谢谢,不过不用。”阮蔚十分干脆地拒绝了。 傅弈一怔,心中也是狠狠下坠。 阮蔚,“我不能拿你的东西。” 她还是那么一副表情。 每每见到。 傅弈就知道,自己再一次被她狠狠的推开了。 高墙,层层叠叠。 阮蔚,冷漠相待。 她简直像是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心更是像杀鱼的刀一样冰冷。 第357章 她占有欲犯了 面对阮蔚一次比一次更猛烈的拒绝。 傅弈的口干涸了,他尽力的克制着手心的颤抖,解释道:“不是,我只是送个东西,没有那种意思!” 他并不是出于想要和阮蔚结为道侣的想法送东西。 只是朋友。 朋友之间送礼物也是常见的事。 他只是觉得——这是阮蔚需要的,这是他所拥有的,而且无伤大雅,他愿意给。 可阮蔚不愿意要。 阮蔚点头,“我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 “我也知道,收了你的东西不代表我要答应你的追求。” 她顿了顿,随即抬眸,卷翘的睫羽掀起,阮蔚的眼瞳黑亮,亮的仿佛要直直的扎进对面人的心中去。 对上傅弈怔愣的、清亮的眸子。 阮蔚还是十分冷淡的说:“但我不想收。” 对于除了蓬莱仙宗的其他人来说,她就是个很冷漠的人。 阮蔚也确实是高悬于空中的、绝不会俯身回望的、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月。 “我能感觉的到,今日的你对我确实没有原先的那份旖旎心思。”阮蔚缓缓说道:“但是不行,今日没有,可你过去有过,或许明日、后日也会有。” “我不会装作不知。” 阮蔚捏着手中始终畅通着的感灵,她听见那头少年忽然屏住的呼吸声,于是,阮蔚的心跳也变得有些快。 这是她能给出的最大限度的提示了。 在阮萳之和丰无涯的协力点破之下,阮蔚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过去的暗示方式实在是太过隐晦了! 目前的进展确实在计划之中,当然,计划偶有变更也是很正常的事。 阮蔚这次决定搞个大的、直接的、答案近在咫尺的。 再领悟不到就去死! 阮蔚一字一顿: “你的,我不要。” “我只会、也只能收池衿的礼物。” 我只收池衿的礼物,我只答应池衿的追求。 阮蔚心平气和的问:“这样,你能懂吗?” 这个你,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 傅弈那边是如何黯然神伤的退场的,叫人无从得知。 但这边。 原本正沉默着带路的池衿忽然停住了脚步。 柳渡筝,“到了?” 她环顾四周。 四周荒芜,别说屋子了,这儿就零零散散的几棵树。 柳渡筝,“……” 我要上诉了哈! 再有情仇,也不能这么区别对待亲? 半晌。 柳渡筝忍不住上前一步,“喂——” “你们先往前走碰见十字路口后左转走到叉路口之后再右转后走过一座桥再路过一处演武场后右转再直走就能看见九间屋子自己挑一个喜欢的住下就行——” 池衿一口气说完了一长串的话。 万剑宗,“……” 他们纷纷瞪大了双眼。 蓬莱仙宗这个池衿走的不是冷酷逼王风吗?! 这是池衿第一次对外人说这么多字。 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顺口溜。 顺口溜的对象还是池衿最最厌恶的万剑宗人,换做平时,池衿肯定是要给自己烧坏了的脑袋来上那么一下的。 但此时。 池衿的脑袋已经团成了浆糊。 他满脑子都是:礼物礼物礼物礼物—— 没有等万剑宗回神,池衿扭头就跑,“我有点事就先走了你们自己逛。” 等跑远了。 池衿的声音还幽幽然飘了过来: “蓬莱仙宗没什么不能去的,你们随便玩,当然,走错路了就安详等死。” 他还怪靠谱的咧。 万剑宗,“……” 六。 真是一位十分‘负责’的接待人啊! - 眼见面前少年的脸色已经足够灰暗了,拒绝+引导的目的也完美达成。 阮蔚径直下山。 她走出去没几步,又是一个转弯回撤窜到了傅弈身前。 傅弈,“?” 阮蔚叹了口气,“跟我走。” “路痴。” 短短二字。 明明是略带几分嫌弃的称呼。 大概是喊的人不错,傅弈被她喊得耳廓一红,回过神来之后,他连忙抬步跟了上去。 他喜欢的人就是这么善良。 哪怕是拒绝,也会顾忌着他对蓬莱仙宗路况的不熟悉而返回带路。 总觉得…… 更喜欢了。 嗯,没关系,不过是第二次拒绝而已。 傅弈一直都很钝。 所以在常人眼中叫人难以接受的拒绝,在他眼中,都只是一次拒绝而已。 拒绝了这一次,没道理会完全不答应下一次啊! 下一次答应的概率不还是五十五十吗。 没差别。 傅弈自认,在情感方面他没有什么比得过别人的。 也唯独耐心、和勇气而已。 就在傅弈亦步亦趋的跟着阮蔚的时候。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阮蔚这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好险。 差点就把这个道运十分神奇的路痴放生了! 阮蔚都不敢想。 凭借傅弈那逆天的气运,他若是在蓬莱仙宗迷上一次路,得从蓬莱仙宗的土地上薅走多少好东西啊!! 阮 · 守财奴 · 蔚绝不允许这类事情的发生! 她占有欲犯了。 蓬莱的只能是蓬莱的。 通州的也可以是蓬莱的。 谢谢。 在傅弈的少男情怀之下,阮蔚的提心吊胆之中。 望溪行到山门口接走了自家这个被拒绝之后反而更来劲儿了的四师弟。 阮蔚,“人送到了,那我走了哈。” 望溪行疲惫点头,“行,那狗嘴……咳、你师弟,你小师弟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一溜烟跑了,你留意些。” 阮蔚,“嗯,我知道了。” 总算是行动了。 她很满意。 阮蔚头也不回的走了。 望溪行,“走。” 她走出去几步一回头才发现——傅弈的眼睛就没从人姑娘身上离开过! 望溪行,“……” 师弟师妹都是前世欠下的债啊! 望溪行看着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傅弈,十分恨铁不成钢的踹了他一脚。 傅弈,“?” “大师姐?” 为什么突然踹他。 望溪行收腿,面色如常的解释,“你身上有个隐身虫,我帮你踹死了,不用谢。” 傅弈大惊,“那怎么行?!” “多谢大师姐!” 师姐帮助了他,这怎么能不谢呢,这不符合傅弈的做人理念。 傅弈一拜到底,谢了个彻底。 望溪行,“……” 看到傅弈的反应和自己预料的一模一样。 她的心也凉了个彻底。 呵呵。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就这么一个傻白甜、嘴笨脑子也不带拐弯的呆子师弟,怎么可能玩的过蓬莱那个阴险的嘴炮小绿茶啊! 没戏了没戏了。 望溪行拍了拍傅弈的肩,“东西送出去了?” 傅弈摇头,“没有。” 望溪行震惊,“那你刚才在阮蔚后面嘎吱嘎吱乐啥呢?” 傅弈羞涩,“她、她刚刚人都走了,还特地走回来为我带路。” “她人真好哎 ~ ” 望溪行,“……” 她人好不好的我不清楚,但你小子是真ne啊! 望溪行不能理解傅弈的脑回路,当然她也不理解池衿的脑回路,更甚者,她也不明白喻之椿的脑回路。 百花齐放,争奇斗艳。 嘶…… 好看,再来点。 最喜欢看男人雄竞了。 第358章 后山山谷 夜深时。 蓬莱仙宗今日接待数量非常超标。 四人齐齐的聚在了阮蔚的这一方小院之中。 常怀瑾随地大小躺,他合眼,感受着柔柔的月光,发出一声长叹:“好——累——啊——” 一天都在反复的做腰腹运动。 唔。 感觉腹肌都快练出来了。 话说傅弈的身材那么好是不是因为天天鞠躬啊—— “累倒还好。”坐在屋檐下的握瑜顿了顿,她翻着死鱼眼,“就是好丢人。” 欢、迎、光、临…… 这四个字以后就是她常握瑜的禁忌词了!!! 谁说她撕谁! 阮蔚也是十分的有气无力,她今天的脸都快笑僵了。 若来的都是嫡传还好敷衍些,可偏偏还有些宗门的带队长老、掌门也是跟着坐传送阵来的。 尤其是合欢宗的月华仙子。 阮蔚只和她相处了一刻钟,就觉得自己的背都要让她盯穿咯! 月华是那种笑意盈盈的缠人。 这也是阮蔚最不擅长应付的类型,对方既是长辈,态度又那么好,阮蔚学的也是尊师重道,她不会无端的给人没脸。 偏偏月华还对她十分热情。 是要撬墙角的那种热情。 还有玄天阁的曲卧云,一个高冷御姐硬是挤出笑来招揽阮蔚,并开出了一个阮蔚连听都没听过的高价。 阮蔚,“……” 仇富的心终于死了。 琨音门的元音也暗戳戳的表示了一些,他还搬出阮渐姜来打感情牌。 嗯,失败了。 毕竟那是阮渐姜,又不是阮萳之。 是以,今天一天,阮蔚就被问了八百遍有没有转宗门的想法。 阮蔚没骨头似的软成了一滩水,靠在丰无涯专门为她锻造的秋千上。 最为轻松的萧玄同精神头倒是不错,他环顾四周,有些纳闷的问:“小师弟哪去了?” 常怀瑾一听,一个翻身就爬了起来。 他十分焦急,“小师弟不会觉得我不想见他?师兄!你跟小师弟说清楚了没??” 萧玄同,“我当然说了。” “别管他。”阮蔚忽然打断了他俩的谈话。 她合着眼,懒洋洋的,再一次强调: “不用管他。” 阮蔚虽然不知道这小子上哪去了,但她大概清楚他是去做什么的。 再不开窍。 阮蔚就要拿着剑去把池衿打开窍了! 萧玄同观察了一下阮蔚的脸色,确定了池衿的安危后才点头,“行。” “那先不等他了。” 萧玄同将屋檐下自闭的握瑜拽起,又顺路把再一次躺倒的常怀瑾从地上揪了起来,他把两人一块摆到了阮蔚身旁。 三小只团团挤作一团,往秋千上一坐跟小手办似的。 萧玄同看着面前按个儿排序的常怀瑾、阮蔚、握瑜,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观感爽了。 阮蔚,“……” “大师兄,先别玩过家家了,有事说事行不行。” 萧玄同点头,“好,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不过就是,师尊把明日的比赛场地选在了后山山谷里。” 一石子激起千层浪。 “后山?!” “山谷??真的假的?!” “我去——” 三个脑袋直接凑到了萧玄同面前。 萧玄同,“……” 他维持着面瘫脸,语调却带着几分很好察觉的上扬,“没错!就是那个神秘到连我们五个都没有去过的后山山谷!” 后山山谷。 一个在除了不能出山其他啥都能干的蓬莱仙宗都能称得上是隐秘的地方。 像阮蔚这种好奇心极重的人都没去过。 不是没试过。 实在是没成功过。 阮蔚简直怀疑后山山口是不是安了什么红外线感应装置。 每回她左脚刚迈进去,右脚就被丰无涯提溜起来了。 好在是丰无涯,他舍不得罚自己;换做是朝见,没有一百遍阵图是不可能走得脱的,阮蔚的手恐怕都得废三个月。 阮蔚惊讶之余,也有些不爽,“平常连我们都不让去的地方,他们一来就能进?” 她要闹了啊。 常怀瑾呆愣愣的问:“原来,我们这儿还有个山谷?” 怎么没人告诉过他啊! “大师兄进去过吗?”握瑜还是比较现实的。 萧玄同摇头,“没。” “之前想偷偷进去,本来快成功了,被蔚蔚举报了。” “被二师叔罚去泡了三天寒潭。” 在师弟师妹们投来谴责的视线之前,阮蔚直接把头一扭,十分僵硬的转移话题:“哈哈、今天晚上的月亮可真圆啊——” “师姐今天是初一。”常怀瑾说。 十五才月圆,初一是新芽。 这真不是常怀瑾想拆台,他只是有什么说什么罢了。 阮蔚,“……” 她愤而承认,“好就是我举报的怎么样,我没进去之前大师兄也不能进!” 破防,破大大的防。 握瑜:“师姐做的对,守规矩,师姐好;大师兄做的不对,还记仇,师兄坏。” 握瑜,一名坚定的唯师姐主义战士,兼职清汤大老爷。 常怀瑾也跟着煞有其事的点头。 萧玄同,“……” 你们就宠她! 萧玄同猛吸了两口气,才缓过来胸口的郁结,他继续说:“不过我知道后山是什么。” “是什么?!”“快说快说!” 阮蔚、常怀瑾齐声说道。 萧玄同,“是幻境。” 他从来不卖关子。 “一个巨大的、世间仅存的天然幻境场。” 萧玄同,“我们蓬莱以剑术闻名,但追其本源,蓬莱先祖是从海上的秘境之中发家的。海上秘境繁多,最为出名的便是这海上之蜃景。” 阮蔚点头,“这个我知道。” 海市蜃楼嘛这不是,都是虚幻。 不过,海市蜃楼在现世没什么大碍,不代表它在修真界也不能作乱。 萧玄同点头,“蜃景是生了灵智的。” “当年蓬莱还未自封,两岸通商往来密切,海上无数船只,蜃景横空出世,它吞了将近八成,消化殆尽之后,差点就可登通天大道。” 萧玄同说到这儿,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 这种吞人升修为的道,登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萧玄同继续说: “此举天怒人怨,更是影响世间苍生。蓬莱的数十位先祖将其围困,斩残,不过这种先天灵物也不能随意斩杀,恐怕会惹恼天命。” 先天灵物的数量皆有定论,少一个、多一个,都是会让天命所不喜的。 天命,狗东西。 第359章 阿巴阿巴吐泡泡 萧玄同,“先祖们想了个法子。” 他顿了顿。 常怀瑾跟听故事似的入了迷,他不由自主的问道:“什么法子?” 阮蔚摸了摸下巴,她带入了一下自己,说道:“难道先祖们把蜃景弄瘫了之后关在了我们蓬莱仙宗的后山?” 阮蔚记得蓬莱仙宗的宗史上记载的,前几任的蓬莱先祖都挺善良的。 应该就是弄瘫了而已,最多就是砍成一块一块呗。 哎,可惜咯。 换做是她,她可不管什么狗屁天命,吞了这么多人,直接弄死了事。 先祖们还是人好。 人好被人妻……啊呸,人欺。 萧玄同,“……” 监禁py是,变态来了都得给你磕一个。 都说了不要再看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了啊喂! 读书类型这么广泛的吗。 好在萧玄同看不懂阮蔚的面部表情,不然高低要让阎王也来给她磕一个。 萧玄同摇了摇头,“不是。” “师尊说,先天灵物不能死,也不能离开天命为他们安排的位置。” 不然天命那个强迫症&死偏执狂&神经病就会陷入狂暴状态。 它很擅长发癫。 阮蔚对此深以为然。 萧玄同,“杀不得,关不了。” “蜃景还有灵智,若是就此放它回去休养生息,他日必定卷土重来。” “所以?”阮蔚挑眉。 萧玄同尽力的牵起了唇角的弧度,他的嗓音凛冽,还带着几分痛快的意味: “很简单啊。” 萧玄同随手点了下自己的头部,温声说道:“有灵智,就跟身体分开。” “身体强大,就把身体也分开。” 他拖长语调,“然后——” “这种没脑子没体魄没实力的先天灵物,放回海里也只会阿巴阿巴吐泡泡的啦。”萧玄同两手一摊,神情轻松。 阮蔚,“……懂了。” 她的背后微微发凉。 毕竟,平常阮蔚很难从萧玄同的脸上看到这种幸灾乐祸的表情。 萧玄同:“嗯,所以——” “蓬莱仙宗后山押着的,便是先祖当年从传说中的蜃景之地拆回来的一部分本体和完整的灵智。” 妙啊! 阮蔚竖起了大拇指。 这比她还癫。 蓬莱先祖这是直接把先天灵体拆成了两份,一个智障和一个有脑子的瘫子,完美的解决了天命那个偏执狂的命题。 握瑜惊呆了,她顿了顿才说:“所以——” “为什么要让我们这群小虾米去蜃景的肚子里?” “送菜上门吗,这么贴心?”握瑜的疑惑好真诚。 三人,“……” 虽然你说的很对但你能不能先别想这么恐怖的真相啊。 阮蔚负责把话题扯回来,“比什么?” 比谁先被吃吗。 那比不了一点,她这辈子都不会被任何人、任何物种吃定。 萧玄同,“是你擅长的。” “比速度。” “蜃景是天下最狠毒、最擅长直戳人心的幻境集结。我们这次比的,就是谁能先从幻境中挣脱出来。” “唔。”阮蔚的思维跳脱了一下,她忽然想起了傅弈的镜己。 那把永远剔透的,能够照清人心中所有阴暗面的天下名剑剑首,能够把人拽进心底最恐惧的幻境的镜己剑。 阮蔚无意识的搓了搓胳膊。 她对幻境的感受一向不是很好。 不过这也很正常,像阮蔚这种心里藏了很多事的、肚子里的小九九能绕着蓬莱仙宗转三圈的人,被幻境迷住什么的简直不要太正常。 常怀瑾,“这安全吗?” 萧玄同顿了顿,“安全?反正不算太危险。这次比的快,一日为期,出不来师尊他们会物理唤醒。” 十方大比,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安全。 命牌机制也不是万能,若是一击正中死穴,传送出来的时间也不够吊命的。 秘境秘境,再被驯化得当的秘境也都是吞人的。 闯入者们想要寻宝,就该做好被秘境吞噬的准备,宝藏和机遇,从来都不是的赠予,一切所得皆有定价和标准。 “通州那些宗门能同意?”阮蔚有些讶异。 “为什么不能?”萧玄同说,“能在蜃景里历练一次,以后对同类型的幻境都会有天然的抵抗能力,他们求之不得。” “再者,这次的主办方又不是他们自己,出了事也有我们蓬莱仙宗担责任,蔚蔚,在利益相关方面,这些大宗门的长老可比你精。” 阮蔚无语的说,“……什么时候我成了衡量工具。” 握瑜悄然的捏紧了拳头,眼中划过惆怅,她抿唇问道:“蜃景之中,也有镜蝶直播麽?” 蜃景能够根据人心凝结出这世上最善于困住对方的幻境。 这代表着——蜃景能够洞察人心、人性,它能够看到人的过去,能够从过去中提炼出最让人难以承受的、或是让人最为留恋的部分编造独属于人的幻境。 外面的人能看见他们每个人面对的幻境吗。 这是握瑜真正想问的。 她对自己的心结了解的十分透彻,是以,握瑜并不想要在众人面前露出她如此阴暗的见不得人的各类心思。 握瑜看了眼常怀瑾,她不自觉地紧咬下唇。 她尤其不想被常怀瑾看见。 “没有的。”萧玄同摇头,“师尊说嫡传们都快二十了,是大孩子了,要尊重大家的隐私。” “而且,第四场出事了,第五场要低调。” “……” “哇哦!师尊威武!”阮蔚欢呼。 握瑜也长出了一口气。 常怀瑾不懂,但他盲目跟从:“好耶——” 萧玄同“嗯”了声:“大概就是这样,今天早点休息,明天起早点,一人负责两个宗门的叫早。” 他顿了顿,扭头看向自己的两个师妹,“你们俩想多睡会也行,我和怀瑾多叫两个就是了。” 孩子还小,长身体呢,乐意睡就多睡会。 怀瑾不用再长了,再长就要超过他这个大师兄了,达咩! 小师弟? 他已经超过自己了,无所谓。 阮蔚,“好耶!” 握瑜,“谢谢大师兄!” 萧玄同一脸平静的点头,“嗯,玩去。” 他的身影如同沉稳的山,坚定地立在那里。宽阔的肩膀仿佛能承担起整个世界的重量,给人一种无尽的安全感。 简称:父亲的背影。 萧玄同,他的胸腔之中有着一颗正冉冉升起的女儿奴老父心。 反正闲来无事,师姐妹两人挽着手去找姜榕榕玩&刮骨疗伤了。 满场月光融融,唯有常怀瑾悲伤的抱紧了柔弱的自己。 他在心中低声念: 没事哒,没事哒,没!事!哒! 第360章 第五场,开赛 旌旗飘扬,人山人海,十方大比的最后一场在蓬莱仙宗拉开了帷幕。 蓬莱仙宗从来没有过现存这么多人的时候。 虽然比起通州那四场小比的观众少了不止一星半点。 毕竟,很显然。 丰无涯的包来回传送费用,当然不包括那些只是想来观赛的普通灵族啦!他要是什么人都包,那还转移赛场个屁咧。 主场作战确实和客场不一样。 阮蔚都从来没感觉底气这么足过。 “丫头冲啊!身为老夫的徒孙,你必须第一个破开幻境!!!”嗯,这是上次在阮蔚筑基后期时压着她比划了一个月拳脚的老祖。 “丫头别害臊!把你平时那些的小聪明都给我整起来!输了藏书阁二楼以后就不对你开放了!”这位更是重量级,是平时负责看守藏书阁的老祖。 “怀瑾加油、小鱼儿加油,输了就再来我这儿关三个月!老娘帮你们好好松松筋骨!”这是负责殴打常怀瑾和握瑜的老祖。 “萧玄同输了你就剃光头!”这是负责殴打萧玄同的老祖。 池衿?池衿还没结丹呢。 阮蔚一直怀疑他在压修为,可能是不想挨这顿上辈子已经挨过的打。 蓬莱仙宗难得有这样热闹的大事举办,一个个在山洞里闲到抠脚的老祖们听闻此事,纷纷出关来为这一届的蓬莱弟子们加油鼓劲。 一个个化神、合体、渡劫期的修士,嗓门更是个顶个的大。 他们还都有着同样的特质—— 那就是不要脸皮。 蓬莱仙宗出去的人,哪有不会剑的,又哪有要脸皮的呢?你说是,阮蔚。 萧玄同,“……老祖们都不闭关了吗?” 他一个社恐人士,面对这种震天响的应援,几乎把头都低进了衣领里。 “不知道。”阮蔚摇头,双眼亮晶晶的朝着那边的老祖们挥手。 左边挥一挥,激起一片惊叫;右边挥一挥,又是一潮热情的呼唤。 阮 · 天生显眼包 · 蔚十分满意的点点头。 阮蔚在现世时的家乡是北方。 更确切一点。 她是个东北银。 阮蔚的冷淡也是在诸位东北家人们的对比下才显现出来的。 不然,就她干的那些事,哪一个是真正的清冷仙女能干的出来的啊?啊?啊? 都不稀得说。 在东北那旮旯,就是路过只蚂蚁那都得痛痛快快的问声好。 老祖们的应援简直是应到了阮蔚的心坎上,她要的就是这个排场!畏畏缩缩的像什么话,敞亮点,大大方方滴! 常怀瑾不是东北银,但他天生缺脑筋,也跟着阮蔚左一挥手,右一招呼的玩: “嘿!这边的老祖们你们好吗!!” “呦!那边的老祖,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 他天生自来熟。 阮蔚这种社牛都被常怀瑾这个社交恐怖分子给整尴尬了。 老规矩。 蓬莱仙宗一旁站的还是玄天阁的少爷们。 齐白芨发出疑问:“蓬莱仙宗你们人怎么没齐啊,那小绿茶哪去了?” 握瑜不喜欢池衿,但也听不得池衿被这么喊。 “绿什么茶,我只听过‘她都可以,凭什么我们不行’!”握瑜白眼一翻,模仿的惟妙惟肖。 万俟安没憋住,“噗——” 不论再听多少次,这个梗始终都很超前啊哈哈哈哈哈哈。 齐白芨,“你!” 握瑜,“你什么你,可以哥。” 齐白芨被气得手中折扇都快摇出个花来了。 他口中念叨着不与女子计较,实则还是吵不过和池衿骂架历练出来的握瑜。 握瑜见他闭嘴,她也就收了架势。 她抿着唇看向了阮蔚的方向。 池衿消失了一夜。 虽然师姐说他那是去办大事了,但握瑜一想到池衿那个狠毒的爹就心烦意乱,她有些担心。 不过好在。 进入蜃景的前一刻钟,池衿终于姗姗来迟,他额角沁了汗珠,看上去与昨日并无分别。 常怀瑾见了大惊,“小师弟?!你是不是发烧了!!这不是你昨天的衣服吗?!” 阮蔚扭头冲池衿挑了挑眉。 池衿的耳尖瞬间爆红。 萧玄同也十分震惊,他的眉毛上扬了05°,“池衿,你不舒服?” “嗯?”池衿像是才回过神,他连忙摇了摇头。 姜榕榕不理解,姜榕榕提问:“……你们是怎么得出他不舒服这个结论的,他才出现了一秒,而且面色红润、能跑能跳的。” 赌上她身为医修的尊严,池衿看起来壮的跟地里能拉犁二里地的牛似的! 常怀瑾,“因为——他居然没有换衣服!” 那可是池衿哎! 天皇老子来了每天都得先换一身新衣服才肯出门不然就闭关的池衿哎! “对。”萧玄同接过话茬,“这不正常。” 姜榕榕,“……” 我看是你们蓬莱仙宗的人都不正常。 师兄们都在关心自己,可池衿的眼中却仿佛容不下任何人,他直直的看向阮蔚,看着他的月亮。 他的,月亮。 阮蔚莞尔,眉眼皆是暖意,“怎么?” “师姐,我去通州……拿了一些东西。”他的手指无意识的绕着衣袖,声色也有些发颤,可他的耳尖血红如绯。 是春天的颜色。 阮蔚点头,带着几分笑意问他:“拿了什么。” 池衿一顿,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揉揉耳朵清清嗓子,尽可能地显得正式又庄重,他张口正要说话。 “你们五个!杵那做什么呢!!”朝见一声狮吼功直接打断了池衿的剖白。 “还不快进去!” 池衿,“……” 二师叔你一个有着前世记忆的人也这么爱拆姻缘吗。 大概是被朝见骂的太多了,以至于一听见他的声音,阮蔚的脑壳就发昏。 阮蔚下意识就应了声:“来了!” 小师弟很重要没错,但还是朝见的惩罚模式更具威慑力! 她拔腿就跑。 看,阮蔚永远是一拨人里最识时务的,她在规避挨揍这件事上的道行简直深不可测啊。 其他四人落后了半拍。 朝见骂骂咧咧,“你们一个人迟到一分钟,全部嫡传都在等你们,五个人就浪费了五分钟……” “知道了知道了!” 阮蔚捂着耳朵向前跑,不听不看不停不回头。 二师叔果然很适合做老师,他这就是典型的教导主任式念白。 忽然。 阮蔚立定。 她怔怔然的看着面前似乎已经被驯服的十分乖巧的蜃景。 蜃景是一团浓浓的雾状玩意儿,它的身躯似乎十分庞大,深不可见的山谷似乎都遍布着它那淡紫色的光晕。 雾色浓浓,那个永远徘徊在蓬莱的雾里的身影。 阮蔚:嘶—— 这个蜃景,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第361章 明明无镜,却如照影 蜃景的入口之处闪烁着淡紫色的、代表着时空力量的微弱光芒。 入口周围的空间也微微地扭曲起来,这种扭曲充满了神秘气息的变化,而且…… 这给阮蔚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就仿佛她,或者说是前世的她曾经来过。 因为红痣的传承,这份记忆得以保留成印象,忽然的闪现在了阮蔚的脑海之中。 七窍玲珑忽然叫她升起了一种直觉,一种,有人在蜃景之中为她留下了什么的直觉。 是‘她’留的。 随着七窍玲珑一次又一次地完美预判,阮蔚对它的信任度已经提高到了百分之六十。 过半了,这很不容易。 阮蔚想起了过去的梦魇时分,她清晰的记得每一场噩梦中,那声仿佛被践踏进泥地之中,还在顽强的向上攀爬着的声音。 她在喊:“阮蔚。” 是她在不甘心,是她在求救,是她安排好的一切。 阮蔚下意识用神识轻轻的触碰了一下蜃景。 “唔!”她闷哼了一声。 池衿就跑在她身后,见状立刻伸手扶了阮蔚一把,他焦急道:“师姐?!” 阮蔚稳住身体,深呼吸了一下,勉力道:“我没事。” 就是让蜃景的灵气冲了一下而已。 没逝就没事。 阮蔚再次凝神看向了那扭曲着的、微微颤动着的蜃景入口。 它仿佛也在欢迎着自己的到来; 它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将秘密讲给自己听了。 是什么呢? 此时阮蔚的心中也已经有了决断,她握紧了腰间长剑,目光炯炯,抬步便往里迈。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蜃景想要迷她就迷呗,大不了到时候让外边的师尊把她物理唤醒一下子呢! 大不了头上多个包嘛 ~ - 不过眨眼功夫。 阮蔚就来到了新的空间。 幻境的制造自然少不了要揣度人心,像蜃景这种先天灵物更是能够直接的读取修士们识海中的大部分记忆,总而言之,神识被扫描的感受很不美妙。 阮蔚头昏脑胀,几欲呕吐,都强撑着忍了回去。 眼前是一片无尽的白茫茫,仿佛置身于一个虚幻的世界。 阮蔚看不清周围的边界,只有一片朦胧和迷茫。在这个空间里,没有明确的方向感,也没有任何参照物,让人感到一种无尽的孤独和渺小。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寂静的氛围,没有一点声音,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在耳边回荡。 这很不舒适,阮蔚想。 她环顾四周,却发现这一片纯白之中根本没有任何的人或物。 别说幻境了,能找出第二个活物就不错了! 阮蔚,“……” 怎么个事。 蜃景你说实话,是不是万剑宗给你塞人了? 说好的最能击溃人心的幻境呢!整这么一片虚无叫她怎么破?别搞虚假营销嗷当心我告你! 幻境幻境,倒是先给她个识破的机会啊。 纯关人是怎么个事! 正当阮蔚倍感无语之际。 忽然。 “阮蔚。” 这道女声冷彻,嗓音却是十分的熟悉,是她梦魇中的呼唤。 阮蔚猛地回头。 白雾之中,影影绰绰。 有一黑衣女修,身上叮当作响,脖间有一血痕。 她似乎漂浮于悬空,总之,她看上去比阮蔚要高上一些,黑色衣裙的下摆也并未着地。 阮蔚在看见她的那个瞬间,瞳孔微缩,但很快地,她的眉宇拧紧又倏尔松开。 是你啊。 银质面具,她认得。 她还扣过呢,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扣上,那面具还沉,真不知道当初她是怎么忍得下来的。 阮蔚想,大抵是吃多了苦头。 于是,从前觉得绝不可能忍得下来的也就成了一桩小事而已,阮蔚真切的觉得有些世事变迁的可悲。 那女修微微颔首,“初次见面。” 她的嗓音似乎有些喑哑。 阮蔚摇了摇头,她莞尔一笑,“只是你初次见我罢了。” “祭司。” 面前的黑裙女修顿了顿,她倏尔抬手,将面上扣得死紧的银质面具摘下。 露出一张天功几近雕琢的面容来。 是阮蔚。 是前世的、前前世的、从前每一世都在泥潭中越陷越深却还在奋力向上挣扎着的阮蔚。 她点头,“挺好。” “看来我的脑子这时候了也还没退化。” 双方对立,明明无镜,却如照影。 “退化了就完了,我俩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共用一个大脑的啊阮蔚。”阮蔚说。 阮蔚停顿了一会。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对话有些可乐,阮蔚又忍不住笑出了声,“对着自己说话,喊自己的名字,真是好别扭啊!” “无妨,你继续唤我祭司便是。” 对于姓名的归属,祭司倒是毫不在意。 在漫长的时光里,祭司也很久很久不曾听到他人呼唤她的姓名了。 能够喊她的人,都已经逝去了,被她亲手抹去了。 这儿是阮蔚的今生,不是她的来世。 这名字,该是阮蔚的。 阮蔚正细细的看着对面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祭司此时正敛着眉。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却能够很轻易的被人区分开来,眉宇间的黑气浓郁的阮蔚便是想忽略也忽略不开。 她们不像同一个人,倒是对双生花。 一朵表面纯白无垢内里黑浪翻滚,一朵面如苦煞怨气冲天难以遏制。 阮蔚挑眉,倒是开启了正题:“你怎么来的?” 她一直很想有个能正面和‘她’交流的机会。 不过阮蔚也不着急,因为她相信自己,她相信,‘她’一定早早的就准备好了这个机会。 恰如此时。 阮蔚等来了这个机会。 祭司多年来的谋划也派上了用场。 面对阮蔚的提问。 祭司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忽然的闭上了眼,侧耳细听。 倏尔。 祭司睁眼,深不见底的眼瞳中流露出几分满意,她轻启唇:“蜃景准备好了,随我来。” 她刚说完,一道奇异的光圈忽然出现在了二人面前,祭司飘着飘进去了。 祭司没有解释蜃景为何会听她的。 像他们这样有脑子的人,总是会懂的。 阮蔚失笑。 不答不问,只按照自己的节奏走。 这种非得掌握主动权的行为,还真是……同她本人一模一样啊。 算了。 阮蔚在心中默念。 ‘她’都疯了那么多年了,自己就当让让她,这次做个倾听者就够了。 横竖都是自己策划的,无所谓。 阮蔚也跟着迈了进去。 第362章 救自己于人间水火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扇门。 阮蔚一怔,扭头又看见了站在门前不知所措的祭司。 听见脚步声,祭司回头,她看上去有些不耐,“为什么推不开,向里、向外、两侧,我都试了。” 阮蔚,“……” 她走上前,将门把手向下一扭,向内一推,门开了。 阮蔚,“啊。” “还真是现代门啊!”她感叹道。 祭司冷着脸进门,视线却在路过时‘不经意’的扫了两眼门把手,和侧面那个小小的活动锁舌。 异世果真很怪,这么一个小东西,竟然比修真界的木栏栅还管用。 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现代化的房间。 房间的色调以清新的绿色和白色为主,搭配着一些明亮的色彩点缀。常规床的旁边,有一个简约的木质书桌,上面摆放着一台电脑和一些文具。而这个房间最特别的,就是那面整墙的书柜,那么大的书柜,竟是填满了书。 阮蔚,“???” 祭司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房间,她看到了许多她不认得的东西。 她明明读了那么多的书,但还是看不懂面前的东西。 桌椅床柜她认得,桌子上那个铁疙瘩又是什么,立在地上左右转还带风的又是什么新型法器? 阮蔚也是满脸惊奇,“哎?蜃景把我在现世时的房间给幻化出来了?” 她快步上前,祭司还以为她有什么发现,不动声色的向一旁侧身给她让出了空间。 虽然,阮蔚也碰不到自己罢了。 大概是生前意识。 阮蔚伸手,精准无误的从书架上找到了她想要的那一本,她低头翻阅,祭司也凑了过来好奇地看。 “啊!”阮蔚尖叫。 祭司被她吓了一跳,“你作甚?!” 阮蔚:“可恶的蜃景!我还以为你什么都能复刻呢,为什么?!为什么不把我没看完的小说也完结啊!!!” 阮蔚手中的书页翻开,前半部分是整齐有序的文字,后半部分是乱码。 可恶。 她明明就差最后一点就看到大结局了! 蜃景,“……” 老子是打印机不是打字机好吗! 它也就输在了没长嘴上,不然少不得要现身与阮蔚大吵一架。 可以质疑它的灵品,但绝不能质疑它的能力! 祭司,“……” 她目光有些微妙,还连带着摇了摇头,像是对阮蔚的不着调感到无语。 祭司很快又释然了。 她当年那个岁数,说句好听的叫少年意气,说难听点就是死傲娇,不过,现在也是没差。 “来,你坐这儿,这个按摩椅可舒服了。”阮蔚伸手就朝着祭司抓去。 祭司眼神清亮,不闪不避。 阮蔚却径直抓了个空。 她的手从肉眼上看分明是触碰到了祭司的,可实际上,她的手直接穿过了祭司的身体。 阮蔚,“……你,是,鬼,啊?” 她噔噔噔的倒退了几步。 虽然看见祭司脖间的血痕和她飘忽在半空的衣裙,阮蔚已经有所猜测了。但很显然,她的准备还是做少了。 “啊,算是。”祭司随意的嘎巴了下脑袋。 这下一动,她脖间的血痕则更为明显了,血线浓稠,像是将要喷涌而出。 看着面前的人脸上惊疑不定的表情,成功吓着人了的祭司也爽了。 自己还是这么怕鬼,一点没变。 阮蔚,“……” “真死了?” 祭司点头,“死了啊,死的透透的。” “你应该看过了?囚牛没找上你吗?陈刚那小牛犊子应该把我的死法记录的很详细?” 她说的很轻松,像是毫不在意。 阮蔚咽了口口水。 确实。 囚牛一族将当年祭司的死法记录的特别详尽: 天降流火,为平天怒,祭司自刎于祀台,血没于台下三尺,血色一月未干,后葬于祭司降世之陨坑。次月,陨坑遭雷击,焦黑成灰。 阮蔚当时看完,合上书发了很久的呆。 被逼自刎、尸身成灰,这大抵是她最不能接受的死法。 强制和侮辱,天命都为她送上了。 真恶心啊。 阮蔚使劲的搓了搓胳膊,她的眸色渐渐染上了寒霜,她的唇齿遍是血腥气息。 真是……惯会恶心人啊,天命。 祭司看着阮蔚的表情,她了然的笑了,“你看过了。” “怎么?是不相信我会死吗。” “不。”阮蔚摇了摇头,她终于抬头,毫不躲闪的看向了过去的自己,她说:“我知道你会死。” “我知道,你没有给那时候的自己留下活路。” 这一路走来,阮蔚看得清的、看不清的,能明白的、不能明白的,她统统都看过了解过,她能够很清晰的明白自己在这盘棋局中扮演的角色。 过去的祭司走向了死亡,是因为她把生的希望留给了来世。 祭司救下了未来的自己。 她这样的人,无论从前过去现在未来,都不是愿意将自己的期望寄托在旁人身上的。能救阮蔚的,只有自己,阮蔚也只会愿意自救。 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千次万次,毫不犹豫地救自己于人间水火。 谁来拉她,都不会被她的自尊所允许。 很犟,没有变过的犟。 谁让蓬莱仙宗特产犟种呢? 阮蔚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祭司,看着她脖间那鲜艳的血色,她想要说话,嗓子却不知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祭司有些惊讶,她没想过,这一世的自己在缺少了大部分记忆的情况下,还能如此迅速地明白自己的处境和该做的事。 该说不说,不愧是她! 祭司有些好奇,想要确认一下双方的信息,“那你知道是谁在搞鬼了吗?” “有猜测。”阮蔚说,“不过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该叫天命?或者是第二个天道?总之不是我结丹时碰见的天道。” 祭司满意的点头,“是天命,你知道两仪四圣吗。四圣就是天道,天命,天罚,六道这四位。两仪是指阴仪和阳仪。” “知道,我去过那个瞬间。” 阮蔚回答,“说起来还是得谢谢喻之椿。” 喻之椿当时为她挡下了郁泂的一巴掌,大概是受了刺激,或是觉得不可思议。 阮蔚当场就被眉心的印记带回到了过去,也切身的重新听喻之椿讲了一遍蛮荒流传的两仪四圣的故事。 “喻之椿啊。”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祭司微微愣了一会儿。 阮蔚,“?” 祭司问,“这时候了,他还活着?” 在祭司的印象里,喻之椿总是死的千奇百怪的。 大部分时候是为她死的。 而祭司当初的险而又险,却是为傅弈闯的。这是一个她爱他,他爱他的故事。 阮蔚随口回答,“活着,活蹦乱跳的,上次还操控了小鱼儿来威胁我。” 祭司沉默了一会,“活着也行,这人比傅弈那狗东西好一些。你实在要选,不如选他,坏是坏了点,不过不蠢。” “……” 阮蔚,“哈???” 前世的她到底在想什么,我们到底是不是共用一个脑子的啊喂!!! 第363章 这小子天生就该属于自己 祭司挑眉,上下打量了阮蔚一眼,“你不是开了情窍了吗。” “……你怎么知道。”阮蔚问。 从当前的对话可知,祭司大概率是不知道这一世发生的所有事情的。 因!为! 但凡她稍微知道一点,就不可能说出让阮蔚选喻之椿这类的狗屁话啊啊啊啊—— 这把正宫池衿放哪儿去了! 祭司理直气壮:“不开情窍,见到傅弈那狗东西的瞬间就会被换魂。我就是一直没开,所以每次都挡不住天命做的手脚。” 情与心相连。 情窍不开,心中没有装人,天命就能够趁虚而入。 情窍开了,以阮蔚的犟种性子,她认定了一个人,便是天命也无力再更改。 阮蔚一怔,她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自己遇到傅弈的时候。 “……等等。” 阮蔚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了祭司,“可我这一次碰见傅弈的时候是在通州,兄长刚继位家主的那年啊。” 同年,她初遇池衿。 那时候还用着化名跟在自己身边的池衿。 阮蔚不敢想,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很后来才开窍的,这么一对时间线…… 这这这,这不应该啊! 祭司也很震惊,“……你这么早就开窍了?” 她的关注点显然跑的很偏。 而且还能跑的更偏,祭司问:“那就不是喻之椿了,是谁啊?” “金丹之前应该下不了山,就算你是回家参加继位大典,也应该碰不上什么人?大师兄?不可能啊他命无红鸾;怀瑾?我们不是最厌蠢的吗……”祭司开始回忆着排查可疑人员。 阮蔚,“……” 她双目无神。 不是说谁先爱上谁就输了吗! 她怎么能……怎么能这么不争气啊啊啊啊啊啊—— 不过,仔细回想,当年的池衿却是生的很出彩,他行事作风大概是因为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缘故,阮蔚看着也很是舒适。 可再不情愿,阮蔚也只能忍着羞耻接受了自己对池衿的动心居然如此之早的事实。 而且,这么看来,她与池衿实在是缘分匪浅。 没有前世,谈何今生。 倘若没有从前每一世祭司的拼死计算,没有池衿的死生相随,没有师兄师弟师妹们的鼎力相助,阮蔚不会拥有这一世。 正是因为有过从前,池衿才得以带着记忆重生,他赶在这一世的阮蔚还未遇上傅弈之前先一步找上了门,以色相,亦或是那似有若无的熟悉,成功的敲开了阮蔚的心门。 没有她,他不会活。 没有他,她亦要再一次往复。 阮蔚这么想着,脸色倒是好上不少了,她甚至升起了下奇异的满足。 果然! 这小子天生就该属于自己! 祭司看着她那不断施展的变脸神技,无语了,“所以,到底是谁?” 祭司对自己的了解很透彻,她的眼光不能说不高,只能说是登峰造极,全天下的人也不见得会被她放在眼里。 是谁有那么大本事。 能勾的她那么迅速的动了心? 面对祭司的提问,阮蔚沉默半晌后。 她声如蚊蝇:“……是池衿。” “……” “?” “!” 祭司一直以来都维持着镇定的表情终于龟裂了。 她如同见了鬼一般的死死的瞪着阮蔚,声线也在颤抖,“……你、你你,你真是!你真的是饿了!!” 小师弟! 那可是小师弟啊,她亲手教大的小师弟啊,她可是把池衿当儿子养的啊喂!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阮蔚说。 阮蔚觉得自己有些被冤枉了,但她现在发现自己开窍也挺早,好像又没那么冤了。 祭司前世是个没开窍的,并且迄今为止都没开窍。 她们二者对待池衿最大的区别就是—— 在祭司第一眼看见池衿的时候,池衿黑黑瘦瘦小小的,营养不良的可怜小狗模样,祭司会对他起怜心,但绝不可能会喜欢上一个那么弱小的人。 池衿是在祭司的背影后成长起来的,举手投足之间,总是会带上几分她的味道。 那性格更是如出一辙的骄矜。 而阮蔚的第一面就很凑巧,池衿当时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性子也十分符合阮蔚的喜好,手段能力也是不差。 在阮蔚知道他也是重生,并且是为了自己而死之后,阮蔚不可能忍得住不去关注他,也不可能不对他多几分包容。 这份特殊,便是情动的来源。 是阴差阳错,也是命中注定。 祭司都不敢想,“他比你小了那么多!他入门的灵气还是你带着运转的!他、你——” “才两岁而已。”阮蔚嘀嘀咕咕,“女大三抱金砖,我让他抱个三分之二块怎么了。” 祭司,“……” “你、你喜欢那小屁孩什么?他那弱鸡样,之前总是被我耍到哭哭啼啼的娇气包,你喜欢这种???” 阮蔚,“但是他好看啊。” 美人骨哎,全天下仅此一具的美人骨。 祭司语噎,“……看男人不能光看脸。”这道理连她这个没开窍的都明白。 “那我看什么?” 阮蔚反问道:“阮家现在已经渐渐成了兄长的一言堂,我不缺权势;灵石,我有两条独立供我使用的灵石矿脉;再谈天赋,普天之下,请问谁能与我一较高下?傅弈那狗贼除外,他不算人。” 傅弈是天命亲儿子,缺心境就送秘传,缺法宝就送秘境的,那晋升速度简直跟坐火箭似的,不算不算。 祭司被沉默了。 这自恋的程度也还是一点没变,天哪。 阮蔚还在叭叭,“再者,关于容貌一事,我也不好自吹自擂。你既然长得跟我一样,心里应该也有数啊。” “像我们这样的,不找好看的找什么?不图脸我图啥?” 阮蔚问得理直气壮。 祭司,“……” 可恶,好有道理! 第364章 我便是死,也要这群东西给我陪葬 祭司仿佛被施展了沉默咒。 她足足停顿了一刻钟,才强打起精神,十分僵硬的把话题转回了正轨: “你既然知道四圣两仪,那我就简单说说我具体做了些什么。” 管不了,那就不管。 祭司太了解自己了,她那一颗心交出去,那就断然没有要收回来的可能,两情相悦倒还好,怕的就是强取豪夺,伤了同门情分。 祭司可从没觉出池衿对自己有过什么古怪心思,他一向本分听话,说东绝不往西。 在她眼中,那就一倒霉蛋小孩。 现在又被自己的来生盯上了。啧,这么想想,这小孩好像更倒霉了呢—— 啊,好生硬的转折,她前世的转折也一直这么硬的吗。 阮蔚边想边点头,竖起耳朵认真听。 祭司,“你知道的,从前的每一世,我们的修为,从未突破过筑基。” “等等等等——”阮蔚瞬间打断。 她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感觉自己被突如其来的信息量打了个措手不及,“每一世???我这不是第二世吗?” 在阮蔚的视角之中,她拥有的只是两世的记忆,一世是现代的生活和回归之后的这一世,还有一世便是阮蔚所认为的上一世。 她还敢感叹过自己的足智多谋。 只活了短短十余载,竟然就能和天命硬碰硬了,直接逆天改运。 她果然是个天才! 祭司,“你居然不知道!” 祭司也很震惊,阮蔚居然一直以为这才第二世,那她到底是怎么绕开这个最关键的信息从而得到后面的正确答案的啊! 这就像一道数学题,阮蔚忽略了最重要的步骤,但她凭借直觉得出了正确的答案。 阮蔚,“……也妹有人告我啊!” 她一着急,东北口音都出来了。 阮蔚一直觉得不对劲。 时间上的闭环似乎总是缺了那么一点,齿轮也没有严丝合缝的卡上,阮蔚一直以为是天命在搞鬼。 阮蔚虽有疑惑,但碍于这事实在匪夷所思,她只能将这疑惑埋藏于心底。 没想到,竟然是千万次往复。 祭司深吸了一口气,“那你现在知道了?” “知道了,”阮蔚也有些手足无措,她的大脑都开始超速运转了,“但是我还得缓缓。” 祭司说,“你缓你的,我说我的。” 阮蔚点头,“行。” 大概是共脑的缘故,她俩都毫不顾忌的使劲儿往对方脑袋里塞一堆爆炸性的信息。 祭司继续说:“你是不是觉得这次的天道对你的态度很奇怪?” “嗯,我怀疑我是他私生女。”阮蔚大剌剌的说。 祭司懒得理她,自己就喜欢在很严肃的时候说冷笑话,老毛病了。 她面不改色,“我无法突破筑基后期,天道气息不为我牵引。可先天灵体分明感知到,天道气息是愿意亲近我的,我早该突破了。这种感受想必你也能察觉。” 阮蔚也在这一世尝试过无数次的冲刺破境,她明白祭司描述的那种感受。 天道气息分明围绕着她,想要进入她的身体为她指明晋阶的方向,却总是被一种透明的看不清摸不着的壳阻隔着。 所以阮蔚最开始见到天道的时候就觉得很别扭。 毕竟这假爹偶尔还挺眷顾她的。 就是死活压着不让她破境的行为很奇怪。 “我请一位师祖为我卜了一卦,是似死非生的卦象。而后他向师尊预言了我的命格,他死了。”祭司说。 老祖是寿终正寝,还是天命所限,没有人知道。 祭司:“我不知道他是死在了为我卜卦上,还是死在了我的命格上。” 从此,祭司不能、也不敢再向任何蓬莱仙宗的人求助。 她不敢赌。 任何一条同门的性命,祭司都不能赌。 她终于发觉,自己似乎是被什么不可违抗的命运盯上了。 那么命运想要她做什么呢。 祭司想起了老祖向丰无涯说出的命格,想到了她闭塞的情窍,和她那‘命中注定’的红鸾情劫。 于是。 她明白了。 “我的情窍开不了。” 我被换魂是注定的。 祭司缓缓地说,她的眼瞳黑沉沉的,似乎已然照不进一丝光亮,“那时我便有了预感,我将不再是我。” “然后,我花了许多时间在自己房内画下了清灵阵,以血绘阵。” “效果不错,虽然在看见傅弈之后就被瞬间换了魂,我的意识也被压缩在了识海深处。但每当肉体受伤回到房内休息,我便能借着清灵阵重返一瞬清醒。” 祭司顿住了,她平静的看向了阮蔚,缓缓说道:“但,这样不够。” “我要拿回我的身体。” “我要弄死背后算计我的东西。” “我便是死,也要这群东西给我陪葬!” 接连三句很平静的话,却是句句冰寒,蕴藏着一次比一次深切的恨意,叫人听着便毛骨悚然。 阮蔚这个人,从头到尾,从前现在,都是绝顶骄傲的人。 她怎么可能会接受自己的存在便是给他人做配! 现在的阮蔚受不了,从前的祭司更受不了。 那时候的祭司是真正的少年心性,也可以说她当时处在一个最容易走极端的年纪,她恨死了,却找不到确切的目标去恨。 于是她开始恨这个世道,她恨道恨天恨命,恨一切她能够想到的东西! 阮蔚了解自己,祭司大抵那个时候就有些疯了。 当然,她现在也没好到哪去。 阮蔚收起了些许玩闹的神色,她的睫羽翻飞着,一瞬不眨的盯着祭司,问她:“你究竟,做了什么?” “哈。” 祭司笑了。 那张容貌冠绝万世,浮华不过云烟的清冷仙然的面上,缓缓地勾出了一个极其惊悚的、诡异的笑容。 祭司,“我往自己的脑袋里塞了点东西,很有用。它让我摆脱了沉重的躯体,不用跟那个恋爱脑蠢货共用一个身体的感觉很好。” 阮蔚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十分震惊的看着面前的祭司,不可置信的问道:“你去了后山?” 不是不是不是,她以前这么疯的吗?! 祭司笑着点头,“嗯,是蜃景哦。” “我那时候也是急疯了,大抵是有预感,我知道自己似乎马上、就要死了。我迫切的想要找到一些能够翻盘的机会。” 很快,机会来了。 祭司:“在那蠢货第三次为傅弈受伤昏迷的时候,我清醒了,听到了师尊说想让嫡传们去后山山谷中的蜃景历练历练。” “我记得蜃景,我知道它是先天灵物。” 祭司舔了舔唇,艳色的唇,比她脖间的血线还要更红些,招摇的惹人关注。 “它是先天灵物,我是先天灵体,它想吃我,我也想用它,也算是互相吞食了。蜃景的灵识能够和本体分离,我吃了它,便也有了魂魄离体的能力。” 这便也解释了为什么祭司在死后还能以这副模样留在蜃景之中和现代的阮蔚对话了。 她吞了蜃景,她和蜃景便分不开了。 祭司说着,还笑了笑,看上去跟个变态没什么两样。 “……” 阮蔚:我看你才是真的饿了,什么都敢吃只会害了你! 阮蔚觉得祭司好像是有点变态了。 奈何这个变态是她本人,阮蔚只能在心里吐槽两句。 她接着问,“然后呢,你魂魄离体之后,又是怎么穿梭时空去到从前的时间的?” 这是阮蔚一直很疑惑的点。 当时的她,只是一个小小的筑基而已,就算强吞了蜃景,她也不该有跨越时间回到从前的能力。 祭司一副早知道你会问这个的表情,她笑了笑: “因为六道啊。” “我吞了蜃景,第一个找上门来的却不是天命,是六道。” 第365章 苍生般若,万般浮苦 - 当初。 祭司不是祭司,当她还是阮蔚的时候。 面对那个看不清摸不着,甚至迄今为止都没有真正现身过的背后推手,阮蔚不止一次的升起过些许无力。 但也只是无力而已。 阮蔚的人格非常完全,她甚至强硬的可怕。 任何的事情发生都是有一定的缘由,而阮蔚从不内耗,她绝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天命逼得越紧,阮蔚反弹的就越厉害。 实力是当时的阮蔚最为稀缺的。 寻常的渠道无法进阶,那就走些不寻常的路!灵物之间是能够互相吞吃的,灵体也是灵,怎么不算呢。 终于。 凭着先天灵体,拼着一身伤,她强行吞了蜃景。 瞬间。 阮蔚就被扯进了那纯白无垢的虚无空间之中。 她还没缓过神来,就听见了一个略微好奇的声音自悠远之空飘来,还带着几分好奇: “你便是天命选定的祭品?” 阮蔚当时就应激了,她天天被逼着看外来者拿自己的身体和不喜欢的人卿卿我我,这换谁能不疯! 她敏锐的捕捉到了祭品二字。 阮蔚:“我这样……都是你干的?!” 她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刻生啖了它。 “吾干的?”那声音一顿,随即很平静的否认了,“并非吾,是天命。” 天命?这又是什么东西。 阮蔚将天命二字记下,她依稀能感觉得出,这道声音对她似乎并无恶意。 “……那你是谁。”阮蔚问道。 它脾气居然不错,竟然问什么答什么:“吾乃六道,尔等凡俗之子大多称吾为轮回。” “世间众生因造作善不善诸业而有业报,吾执掌世间生灵前世往生报应循环,是为四圣者。” 六道? 轮回? 四圣? 没一个阮蔚能听懂的。 阮蔚再一次被这猛烈的信息量打了个措手不及,她尽可能地平稳声线,不叫六道看出她的强撑: “六道,你为什么让我来这儿。” “你和天命有仇?” 阮蔚很轻易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她没有在六道的话中感知出欺骗的意味,比起一无所知,阮蔚能宁愿赌一把相信六道口中的天命,更主要的还是她自己也有所察觉。 六道召她,只是为了告诉她背后推手是天命?阮蔚当然不信。 “因为阴仪。” 阮蔚一怔,阴仪又是个什么东西。 六道说:“阴仪幽荧,附在了你的那把阮琴之上,阴仪一向与吾相辅,它择选你,吾亦必来相见之。” 天一坎数,由一生二,阴阳合德,故曰“一阴一阳之谓道”。子一丑二,于天象为日月。 月神阴仪——太阴幽荧。 日神阳仪——太阳烛照。 六道:“幽荧选了你。” “大概是因为你们这方芥子将要湮灭,不止天命要出手,阴仪阳仪也都坐不住了。吾等不得插手太过,天命为救世择人,阴仪大抵也是有样学样,好巧不巧,它择了你。” 六道略微烦恼的就是这点。 阴仪是月神,它天然的就会更亲近女性一些,择选阮蔚也属情理之中。 可天命也盯上了阮蔚。 竟还是让她做配,为了天命真正择选的人献出生命而成人大道。 同事这么久,六道也还是不明白天命每时都在思考些什么,这般改命堆砌一人,若是成了还好,没成……那可真是造孽了! 阮蔚想起了自己那把琴,幽荧是论真从通州带回来送给她的生辰礼。 听说,是从妖界带回来的。 想不到,这上面竟然附着了个响当当的东西。 阮蔚回神,“此界为何会湮灭?” 她问完就愣住了,像是对自己脱口而出的问题有点不解。 阮蔚一直觉得自己对这苍生并无太多在意,可现如今,明明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堆积着,那么多的问题能问。 她想不到,自己居然先问的是这个。 苍生般若,万般浮苦。 阮蔚到底是有心之人,蓬莱仙宗教导多年,她亦是怜惜苍生。 “世间万物讲究均衡,这方芥子之中,魔气压着灵气太久了,平衡早已崩坏,灵魔皆是飞升无能,怨气死气越堆越多,湮灭是迟早的事。”六道无所谓的说着。 四圣之中,天道兼爱,天命济爱,天罚无情,六道嘛,它比较无谓。 天道不忍芥子湮灭,它会尽可能的维持三千芥子的平衡; 天命也会尽可能地保存沉没成本,但方式方法较为新奇,反正六道是理解不了; 天罚?它很忙,三千芥子,人性本恶,它惩戒都来不及,怎么会救。 六道只管时空轮回,压根没有它插手的余地。 两仪倒是有够好心的,阳仪早早的投入蛮荒镇压怨气,阴仪也附到了阮蔚的琴身上。 只可惜,它们都晚了啊。 第366章 “我宁执剑卫道,敢问苍天——” 阮蔚深吸了一口气。 六道说了这么多,可她还是不明白,救世和她这么个人有什么关系。 她是天才不假,但阮蔚可不觉得一个将要湮灭的修真界只靠她一个人便能得救。 这未免太自恋。 阮蔚自恋不假,但她也还是有个底的。 她咬着牙问:“所以,天命让我做祭品是为了救世?我一个人,又不是什么牲畜,这要怎么做祭品?” 咋的,把她弄死这天下就能太平了?这天下是因为她才要湮灭的吗? 难道她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六道:“你死了,天命选定的人即可忘情,修成大道。按照天命的节奏,只要堆到那人飞升,此界就能够被上界感知,或许有救。” “……或许?”阮蔚喃喃念道。 半晌。 阮蔚抬眸,眼底是如何也遮不住的冷意和不解,“它费这么大劲,就为了赌一个或许?!” 不明不白的搭上她的命,就为了让傅弈那个蠢材得道? 老天何其不公! 信女一生贪财好色落得这么个下场也就算了,问题阮蔚着实是觉得自己冤啊! 她财也没贪,色更是不值一提,凭什么! 而且,为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呢。 四圣两仪都知道这个世界要湮灭了,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试图拯救这个世界。为什么呢,为什么身为此界中人的他们却又什么都不知道呢。 或许最后,救世失败。 于是,众生还会无知的死去。 一个知情权而已。 天命凭什么越过她本人的意愿来强硬的替她做选择。 六道,“嗯,就为了赌一个或许,这算是比较好的法子了。上界派人来的话,你们的世界很快就能趋于稳定……” 六道对苍生的感情也就那样。 它又不是天道那种灵,能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它现在愿意和阮蔚说这么多,或多或少的也是有些惜才,再者,阮蔚有幽荧相随,她就很适合干自己这行啊。 就像天命在寻找偏好的继承人,六道自然也会找寻。 “我不愿意。” 阮蔚直接打断了六道。 她刚吞了蜃景,这显然不是一件特别轻松的事,阮蔚浑身上下都被蜃景冲击的十分痛苦。 可她的腰始终板正着,挺直着。 因为流火,永不下坠。 阮蔚:“世道不公,苍生皆苦。” “我宁执剑卫道,敢问苍天——” 一声铮鸣,长剑出鞘 少女剑尖所指,是六道传声的方向。 “天地方圆,碧落忘川,可有一处公道可循!!” 少女的声音回荡在这一片纯白色的虚无之中,悠扬的飘荡着,是长久以来压抑着笋尖终于破土而出的声音。 是苍生的哭喊。 阮蔚想。 火就是要烧的旺些才好,要将这腐烂的、朽木般的世道彻底烧掉!什么天道天命,都不该越过苍生的意愿去! 她要让天下都见证那一抹橘色的落日,那被火映成灿红色的苍生。 三千芥子世界,万年亘古长存。 六道从来没见过像阮蔚这般分明弱小如蛾蝶、胸中却是长川万世的人。 该笑她不自量力呢,还是夸她敢想敢做呢。 六道顿了一会儿,它说:“公道二字,是公是道,这二者皆非你等凡俗可掌。” 它不是泼冷水。 只是面前的少女实在是太过弱小,天命都不需要露面就能碾死她了。 阮蔚一字一顿地说: “我说,天命错了。” “错就要改,它不肯改,那就让我来改。它出的那些狗屁主意,我服不了,也不可能屈服。” 蓬莱弟子可以为了拯救苍生而牺牲自己的生命,却绝不会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渺茫的希望去死。 灭世的关键是灵魔不均,是怨气难消,是无人飞升。 难道这些就不能有其他办法解决吗。 有的。 灵魔不均那就打到均,怨气难消那就尽力布阵去消解,无人飞升那就修练修练再修炼。 修真界千百年来都是这么做的。 或许成效甚微,或许不够迅速,但这就是最正确的方法。 天命只是选择了最偷懒的一条路。 多简单呐,或许只需要一个人的牺牲,或许只需要一个宗门的牺牲,就可以换得那不知是否真的有作用的一线生机。 说到底,这法子还是在等待上界的垂怜。 若是没有呢,若是这不知名的上界不愿相助呢?那时候的修真界一样会湮灭,苍生更是会毫无所知的走向死亡。 把命交给完全不认识的上界,用自身的可怜去赌他人那飘渺的怜悯。 这是十赌十输的死局。 而且,一个天命之子要靠多少东西才能堆起来啊。 阮蔚不敢想,她甚至不能细想天命将傅弈丢到蓬莱的原因。 究竟是只为了她,还是为了蓬莱仙宗的一切。 她一个人的命难道就足够了吗,这般无所不用其极的天命难道就不会继续对蓬莱仙宗做手脚吗? 阮蔚不能说服自己信任天命的方法。 她甚至觉得很可笑。 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便是天下最最最愚蠢的蠢人才会干出的蠢事了! 一人一圣,忽然开始了无声的对峙。 阮蔚强撑着不愿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懈怠。 在她眼中,天命不可信,天道不可信,便是来告知她这一切的六道皆是不可信。 六道没有头,但它头很疼。 它就是来看看阴仪怎么会选中天命当作祭品的人是个什么样的,怎么好端端的就挨了一顿骂。 “咳……咳、咳咳!”阮蔚终于抑制不住的咳出了声。 她唇角缓缓的溢出鲜血。 阮蔚本就是趁着身体受伤才夺回身体来吞蜃景企图破境的,吞完又是一顿折腾,心火盛怒一起袭来,身体状况更是支离破碎。 她这时候和移动泉水可不熟。 治不了。 阮蔚的神识也有些暗了,那被阮蔚压在识海中的恋爱脑灵魂也有了苏醒的迹象。 她心道不好,不能让那和天命绑定了的灵魂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她必须立刻回到屋子里! 天命那狗很是鸡贼。 若是她的谋算被提前发现,那一定会被堵死的。 第367章 太阳烛照 正当阮蔚忧愁之际,六道开口了: “……吾与阴仪的关系不错。” 太阴幽荧代表着一切属阴的事物,如志怪鬼灵,幽荧有沟通阴阳之能。 六道执掌轮回,和幽荧的职相像,它俩经常搭伙工作,关系算是四圣两仪之中最好的了。 阮蔚,“?” 所以呢。 这话说出来又是什么意思,炫耀我的琴和你的关系不错? 怎么的,我问你,你是要抢回去还是怎么的! 六道看她没领悟自己的意思,它顿了顿,只好把话说的更明白了一些:“世间讲究均衡,天道不插手,天罚没空来,只有吾与天命。” “既然阴仪选了你,吾身为它的友人,自然也是可以……略微的插手一二。” 六道也不太能看懂天命的所作所为。 而且它模糊的能感受到,天命这么做了之后,似乎是把这个世界更加的往死亡的方向推去了。 六道想起了阮蔚刚才的脸色。 她看上去像是要活生生砍死这个世道来着,嘶,可怕。 六道这话说的阮蔚的眼睛瞬间一亮。 “此话当真?!”阮蔚说。 六道,“嗯。不过你不能让天命知道吾也下场了。再者,阴仪都已经选择你了,说实话,吾也没什么能帮你了的。” 天命若是知道它也插手了,肯定是会找上门来闹的。 六道想想就觉得麻烦。 六道说:“但阴仪来晚了些,若是吾没猜错,你应该已经叫天命改过命了。” “是。” 阮蔚点头,“我现在只能趁着那道灵魂昏沉的时候才能短暂的夺回一会儿身体。” 六道沉默了,“改过命之后,吾若是做些什么,就太过明显。” 它一个灵圣,此时竟然都升起了几分后悔的心思。 它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似的,竟然脱口答应了要帮一个凡俗之人反天。 对上阮蔚那双染着熊熊烈火的眼,就像是被火焰卷席了全身。 让人、让灵都不得不真正的重视起面前这个少女来。 六道有一种预感。 面前的少女,似乎真的能够做出一些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来。 算了,帮就帮。 再说了,天道都暗戳戳给指示了,它就帮帮忙又能怎么的,天命还能吃了它呀?! 听见六道确切的承诺。 阮蔚的脸色瞬间好看了不少,她心头的重压也似乎轻快了些。 虽然还是不能完全的相信六道,毕竟阮蔚不知道帮助自己能够给六道带来什么好处,她是利益导向者,她不信任无缘无故的好意。 但没关系。 不信也可以利用啊 ~ 六道既然答应了帮忙,那么阮蔚就会尽可能地从它的身上榨干所有的好处! 这就是阮门,阿门。 阮蔚,“……多谢告知,你能帮我的有很多,谢谢。” 虽然不信,但阮蔚很擅长向上管理。 只需要张张口就能让对方心情舒畅的话,这对阮蔚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 六道,“……” 懂了,老捧哏了。 先甜言蜜语一会,然后就是开始宰客。 “所以你执掌的是轮回和时间?”阮蔚问道。 果然。 开始指挥它做牛马了。 六道,“不。” “吾只管轮回之术,时间并不在吾之职责之中。” 嗯……这倒是超出了阮蔚的预期。 就在六道说出自己能够帮她的时候,结合六道所执掌,阮蔚十分快速的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觉得,这样或许能成。 阮蔚自己的身体现在已经被天命看管住了,肉身用不得了,好在她吞了蜃景,现在能够魂魄离体。 这一世不行,那就通过轮回的机制重来。 轮回可以说是不同空间的折叠,在死亡后,灵魂又轮回重新投胎成为另一个人,像车轮一样转动不停,循环不已,是生命的世代轮转传承启发。 但重来或许会有变化,会给天命留下更多的破绽。 这就必须要用到时间,直接回到最开始的时候,一切重来则机会更大些。 大的节点被改变或许会引发无法预料的后果,可若是只改变些微的、能够阻止天命所作所为的小节点呢。 这大抵就是救世的关键了。 只是阮蔚没想到,六道居然不管时间,那时间是谁在管? 天道吗。 阮蔚脸上的失望都快写满了,六道见了便是一顿,它接着说:“但吾知道如何调控时空。” 阮蔚来了精神,“如何?” 六道:“阴阳调和,太阳与太阴,阴仪与阳仪本就诞生于时空之初,二者相合,可达你之所愿。” “阴仪已经跟在你身边了。” 阮蔚明白了,“我懂了,那么接下来我就该找到阳仪?” 六道正要表示孺子可教也。 就听见‘孺子’大剌剌的问:“那阳仪在哪?” 六道,“……” 你这就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啥都不思考了直接问答案啊? 阮蔚又咳嗽了几声,唇角的血迹也更为外露,她的身体已经明显有些颤抖了,精神大概也支撑不住了。 但她目光火炬,犹如黑暗中亘古不灭的点点星火,星火亮着,并绝不轻易熄灭。 这是人类特有的执拗。 灵魂的不屈,是人与其他物种最不同的区别。 面对这样求知若渴的视线,六道沉默了一会,才回答: “吾不知。” “阳仪在很早之前就来了,吾等皆是不知它在何处,吾只能确定,阳仪烛照所代表是一切属于阳的一面的事物。” “就像阴仪只能附着于水属灵器,阳仪也只会落在火属灵器上。” 阮蔚看得出来,六道已经是把所知道的一切都抖干净了。 火属灵器。 那么现在先需要找到藏匿在火属灵器之中的阳仪。 但阮蔚本人的身体是被困在了蓬莱仙宗的,要想去找,阮蔚必须脱离肉体,单以魂灵去寻,也就是常见的鬼修形态。 阮蔚想到这儿,脸色都由白转青了。 她怕鬼怕了一辈子,到现在自己要主动做鬼了。 长大果然还是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人,呜。 啊,可恨的天命!! 阮蔚想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我的魂魄离体太久的话,天命会察觉吗?” “当然。”六道毫不犹豫的答,“它把你看的可紧了,吾都是趁着它去另一方芥子的功夫才能过来看看的。” 阮蔚,“……” 啊,狗日的天命!! 第368章 蓬莱仙宗第六十八代弟子 阮蔚沉吟半晌,一时半会的实在想不到要怎么破局。 于是阮蔚真诚发问:“那我要怎么去找阳仪?” 六道,“用幽荧啊。” “幽荧有沟通阴阳之能,它与阳仪配合可以重导世间万物的时间,但它单独本身也是可以让灵体穿梭时空的。” “反正阳仪来得早,你往过往时间里去,天命一时半会可寻不回你。” 阮蔚,“……”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说???” 现在就等于说,幽荧可以带着阮蔚的灵魂穿梭时空回去找阳仪! 六道理所当然的说,“你又没问吾。” 没问怎么说。 六道不懂,六道不说。 嘻嘻。 阮蔚,“……” 你丫跟个机器人似的,搞什么一问一答的狗屁机制哦? 六道补充了句:“不过也不能常用。幽荧是灵,它也要吃灵的,用的多了,就像你能吞蜃景,幽荧也能把你吞了。” 灵物吃灵物,天经地义的事。 阮蔚表示了解。 六道不能长时间的越过天命来与阮蔚沟通,它快速的将阮蔚从虚无里踹回了修真界。 之后的事就很简单了。 阮蔚的灵魂开始修鬼道,一次次穿梭过去寻找阳仪,中间还顺便做了一下妖族的祭司。 时间一长。 阮蔚的灵魂也快要撑不住了,她在幽荧的作用下渐渐被吞噬。 被吞掉的多了,阮蔚的神智就容易有些疯狂。 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将要消失之前,阮蔚还是成功的在妖界的帮助和喻之椿提供的传说中确定了阳仪的大致位置——蛮荒。 但,时间来不及了。 阮蔚的肉体死亡了,灵魂也将要消散。 她只能选定一个人为她去找寻阳仪的下落。 一世没找到,两世没找到,于是往复的每一次都只能靠着六道的轮回重开。 好在,天命与六道各有职责,天命的感知也会被六道轮回的功效所屏蔽,它只以为是第一次。 阮蔚死了又死,蓬莱仙宗的同门们也跟着死了又死。 于是,终有一世成功。 - 现代化的房间内,阮蔚听的一愣一愣的。 她回神,“所以,你最后把寻找阳仪的任务交给了小鱼儿?” “不,”祭司摇头,“我本来选的是池衿,毕竟当时只有池衿修的是命道,也只有他读懂了我留下的信息。” “小鱼儿是自己掺和进来的。” 阮蔚的躯体死亡,她的灵魂便也只能附在了幽荧之上。 那时候她也才刚刚确认了阳仪的大致方位在蛮荒,于是她给修命道的师弟留下讯息。 毕竟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阮蔚相信池衿能懂得。 池衿确实明白了,可他算到的东西更多。 根据阮蔚留下的讯息,他算到了蓬莱仙宗众人的死讯,也算到了天命真正的意图不止一个阮蔚而已。 蓬莱仙宗第六十八代弟子。 没有人能活。 除非彻底的推翻天命,于是,这件事总要有人去尝试、去做。 阮蔚打响了第一枪。 就在池衿试图说服丰无涯放他出山的时候。 未曾想,握瑜也误打误撞的看见了阮蔚的灵体,也从池衿的口中得知了真相。于是,她主动的接过了替阮蔚寻找阳仪的责任,除了想要替常怀瑾赎罪,她大抵也是不愿意让池衿出门的。 做师姐就要有做师姐的样子。 握瑜宁愿自己跑去蛮荒吃沙子,也不可能让小自己一些的师弟出门吃苦头。 “六道……”阮蔚喃喃自语。 哪怕在祭司的描述中,六道确实是帮助了她许多许多,但阮蔚还是不太信任它。 毕竟她是翻版曹老板。 阮蔚连同族的人都少有信任,更别提非人类的六道了。 六道,“……” 多疑最伤故人心。 阮蔚问祭司,“你做了这么多,天命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吗?” 若是果真,那阮蔚还真是要骂一句不公了。 天命那般蠢材居然也能做四圣,她这么聪明机智的人居然要被这种蠢材算计。 “怎么可能。”祭司不咸不淡的看了阮蔚一眼,她指了下自己的脖子,“它若是没发现,那年那场足以灭绝所有妖族的陨星又是怎么来的。” “也对哈,”阮蔚点头,“你死的那么惨。” 祭司,“……”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的哈。 “……等等!” 阮蔚瞬间不太冷静的看向祭司,“你一个灵魂自刎个毛线啊???” 鬼修哪来的躯体啊我问你! 祭司沉默了一瞬,“……你怕鬼,也不能不读关于鬼的。” “鬼修到后来,是可以夺舍的,夺舍之后得来的躯体,也会渐渐的演化为自己的模样。” “我不能总是待在幽荧里,它要吃我,所以我做祭司那会子,迫不得已之下就到那步了。” 为了保持灵魂清醒,阮蔚当年只得忍着怕鬼的心思到处找尸体钻。 也是无计可施了。 阮蔚听完,有些同情的看向她,“委屈你了。” 知蔚者,莫过于蔚也。 阮蔚都不愿想象,自己这种谁也瞧不上的性子怎么能忍着进入别人的身体的。 想想就好脏好恶心。 祭司微微一笑,“没事,我命苦。” 她看着面前已经开始共脑替她嫌恶的少女,唇角略微浮现出了几丝笑意。 自己年轻的时候,还真是骄矜。 还是没吃苦,吃多了苦头就不至于那么挑剔了。 但是。 这样就挺好的。 看见自己的脸对着自己露出了这样嘲讽意味的笑容,阮蔚的心情很难不复杂。 她说,“我懂,被天命选中就是我们最大的不幸。” 祭司,“……少贫。” “我继续说了。池衿他们找阳仪的时候,我还是撑不住了,做祭司那会自刎的虽然不是我的身体,但魂魄到底也是没处可去了,我只能重新回到幽荧里。” “其实幽荧也算尽力在忍耐了。”祭司面无表情的说,“但我这么一个漂漂亮亮金闪闪的灵魂呆在它那,就跟把一块新鲜的肉放在一头饿了三天的狼身边没什么区别。” 指望狼不吃肉,还不如指望肉长腿了会跑路呢。 阮蔚,“……” 比喻的很好,下次不用比喻了。 她搓了搓胳膊,感觉自己成了一块大肥肉,搓下来的都是油。 第369章 打工人 祭司忽略了阮蔚的嫌弃眼神,“在他们成功找到阳仪之前,我不能再待在幽荧里面。” “我知道自己会死。” “但我想,我总得给你留下点什么再死。” 这时候,六道又出现了。 六道提出了一个祭司无法拒绝的建议,这也是阮蔚为什么会去到现世,祭司也明白了当初它为什么会选择帮助自己。 阮蔚听完,瞳孔微缩。 难道是—— 祭司:“看你的表情大概已经猜到了。” “没错。”她干脆点头,“我答应了以后帮他打白工。” “六道掌管了三千戒子世界的众生轮回,生灵越来越多,它说天罚忙碌,实际上它自己也闲不到哪儿去。在工作任务的日益加重之下,六道催生了找帮手的想法。” “幽荧很适合干这行。”祭司缓缓说道。 阮蔚,“……我?” 指路申留真指着自己的表情包jpg “我都死了,当然是你。”祭司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丝毫没有坑来世的觉悟。 前面就说了,六道是来找继承人的。 它看阮蔚就挺合适的。 而且六道觉得阮蔚和天罚应该很合得来。 毕竟他们俩都是动不动就能揪出他人错处的人,主打的就是一个自己没有错,狂挑别人错。 阮蔚,“……” 她已经无力吐槽了。 阮蔚扶额苦笑,“所以,你拿我们未来的牛马生活换了些什么。” 阮蔚:大学生,就算是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在异世界居然也摆脱不了打工人的命运吗!!可恶啊!!!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 “还不明显吗?” 祭司飘飘忽忽的落到了阮蔚面前,她转了个圈后一脸平静的说,“喏,灵魂永驻。” “因为我得给你留下信息,我必须参与来生。” 六道答应祭司,它会给阮蔚的来世传递信息。祭司当然不信任它啦,所以她要求自己来。 六道,“……” 不信但用的很顺手是。 祭司:嘻嘻。 毕竟是未来的继承人,六道只能帮着阮蔚保留下了她拥有着多世失败记忆的灵魂。 而祭司。 她确实是有那么一些想法在的。 “别人是青春永驻,你整个灵魂永驻做什么?”阮蔚无奈极了。 祭司,“我喜欢,我乐意。” 阮蔚听了不由自主的向下撇嘴。 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那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狗屎脾气听起来还真是让人不爽啊! 好在也就听这一回。 阮蔚叹了口气,“那现在的我需要做些什么?” “不用做。”祭司摇了摇头,她面色沉静的看着阮蔚,雪白的脸上是略微死气的笑,她说: “我做了这么多的事,就是为了这一世的你,什么也不用做。” 祭司看着年轻时的自己。 她微微一笑: “你只需要安心的求道、问道、证道,最后飞升,飞升之后把天命狠狠的打一顿就好了。” “能灭掉就最好,但我希望你能在不影响苍生的情况下灭掉它。” 蓬莱仙宗,所修百家之长,门中弟子讲经论道,是自小便按着苍生济世的标准培养起来的。 哪怕是后期已经有些疯魔化了的祭司,她也从未毫无缘由的屠戮过任何一条生命。 这是蓬莱仙宗的底线。 不止阮蔚,萧玄同、常家双子他们也是时刻坚守着的。 祭司再恨天命,也不会为了报一时之仇,惹得苍生苦楚。 这是朝见做的最正确的事。 他成功的将一朵无时无刻都在向外伸展着自己的尖刺的名贵花卉,养成了一株可以替他人撑起一片天的玫瑰荆棘丛林。 阮蔚受教,亦是听讲。 在蓬莱仙宗师长团们的言传身教之下,像她这般的自我主义者也会渐渐地在心中装下了苍生。 这很奇怪,这不奇怪。 这只是教育的一小部分意义罢了。 “唔,那阳仪还找吗?”阮蔚问了句。 阴阳已经完成了交互,天命能对阮蔚做的最大的手脚也不过是个换魂,此时的天道也开始下场制止天命了。 从大概的完成结果上来说,阮蔚从前每一世的努力已经得到了一个很好的结果。 祭司,“找啊。” “好歹是个神器呢,而且——” 她的声音忽然断了线。 “……” 阮蔚没有在意祭司的欲言又止。 不愧是她,很亮眼很新奇的衡量价值的方式呢。 阮蔚,“哎我差点忘了!你知道救救吗?还有那根代表着世界崩坏指数的摇摆针。” “我脑子里的救世系统,一个器灵。” 祭司,“?” “器灵不是我塞的,世界崩坏指数是什么,系统又是什么,我听不懂你的话。” 她一脸懵懂的看了过来,确实是不知情的模样。 阮蔚的这些用词都太过现代,祭司听不懂很正常。 但就是太正常了。 阮蔚,“……” 她微微眯起了眼,一脸怀疑的看着祭司,“你不会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东西?”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尤其是现在这种无辜的表情,这简直和阮蔚装傻充愣时候的表情一模一样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做鬼都做了几百世了,怎么演技就一点都没得到提升呢?! 祭司,“你怀疑我?” 她瞪着眼,像是不可置信。 “嗯哼。”阮蔚点头,“不怀疑你怀疑谁?你是了解我的,对于你刚才的那些话,我只信八分。” 阮蔚十分坦诚。 不坦诚也没办法,像她们这种情况,彼此都对彼此脑子里的思路太了解了。 骗不了一点。 听见阮蔚的回答,祭司瞬间就收起了刚才的委屈脸,她带着几分笑说: “就知道你不信,所以——” “我也没全部说真话。” 阮蔚就是永远都防备着全世界的被害妄想症头号种子选手! 除了池衿。 不论前世今生,阮蔚都没有想过池衿会骗她,这是很简单的信任,却是阮蔚本人最难做到的事情。 “嗯。”阮蔚点头,“我知道。” 祭司不说真话,太正常了。 毕竟祭司无法判断来到这蜃景之中的究竟是她自己还是那个被换来的恋爱脑。 那恋爱脑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人,她是会拥有阮蔚完整的记忆的,只要在不碰上傅弈的情况下,恋爱脑装起阮蔚来简直是得心应手。 而且。 阮蔚:“我也知道你想要我的身体。” 第370章 凡事都有代价 祭司的神色并无变化。 毕竟她一向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体质。 但她脖间的血色愈发明显了起来,周身的黑气也渐渐变得活跃。 这些都彰显着祭司的心绪并不像表面那般平静。 阮蔚见状就挑了下眉。 她继续说道:“在最开始看见你在飘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们其实根本没必要见面,这样明明只会让天命更加警惕。” “从结果上看,我们已经成功了。在你的计划之中,红痣是师弟师妹们给我留下的提示,我已经开始通过眉心的印记开始渐渐的丰富过去的记忆了,你方才说的那些,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都能够回溯到过去亲眼看见。” 这样就显得祭司的出现更突兀了。 “六道与阴阳两仪成就了我的重生,从前的我也没有给自己留活路。”阮蔚的声音一顿,她有些感慨的说:“但我想了想,应该没有人会甘愿死掉的?” 阮蔚不可能,祭司也不可能。 祭司都已经到了连尸体都愿意钻进去的地步了,在池衿他们终于成功之后,她大概率也不会甘心只是做一个局而已。 以身犯险,将希望留给来世…… 这听起来还真不像阮蔚这种‘专业自爆型选手’能干出来的事哇! 正是秉持着这一份疑问,阮蔚从最开始就不曾落下过对祭司的怀疑。 灭天命这种豪情万丈的事,阮蔚不觉得自己会甘心交给下一世。 她或许也是真的为了改变这个结局,或许也是真的心系苍生,但无可避免的是,作为人的方面来讲,阮蔚是不可能无私奉献的。 就算是为了未来的自己也不行。 这就是人的劣根性,而阮蔚也是人。 没有人不想正常的活。 哪怕只有灵魂,那她也是人。 阮蔚缓缓地扯下了一人一魂之间最后的遮羞布,她也亲眼见证着面前祭司唇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高,看上去十分诡异。 终于。 祭司开口了,“我们还是太像了。” “嗯,毕竟是共脑啊。”阮蔚随手提剑,微笑着接话。 “好可惜。” 祭司又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会下意识的避开这个想法,毕竟我是你的前世,就算是鬼魂,在你的视角里也应该是只好鬼魂?” 阮蔚当真低头沉思,“唔……也许是?” 片刻后,她认真发问: “不过,你真的觉得我们是个好人吗,换句话说,我们能够成为一只好鬼?” 祭司,“……”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下次不许再问了。 她摇头轻叹: “那确实是不能够的。” 阮蔚微笑,“这不就得了。”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两抹一模一样的不明意义的浅笑,看上去真是一模一样的让人心凉啊。 “六道说的没错,” 祭司很平静的、又带上了几分凉意的看向了阮蔚,“它说,一山不容二虎,一个世道也不该存在两个独立的灵魂。它劝过我离你远点,我没听,因为我知道——” 祭司艳色的唇分外惑人。 “你的身体才是最适合让我夺舍的身体。” 阮蔚挽了个剑花,她摆出起手式,干脆利落的点头,“想要就来抢,你知道的,我们这种人不乐意放狠话。” 她的眉眼姝色绝绝,薄唇轻吐: “抢到手里的才算本事。” 她的神色倒是很冷淡,而祭司闻言只是低低的笑了一声。 说到底。 祭司和阮蔚的视角本身就是不一样的。 祭司所拥有的是每一世失败后往复的记忆,是她费尽心血想要自救的全部过程,她明知阮蔚也是自己,但她们灵魂中所拥有的记忆就是不同的。 没有记忆,就不能谈情感。 祭司不觉得这一世的阮蔚是自己。 阮蔚也并没有把祭司归纳到自己人的范畴之中。 她们从一个躯体中诞生,却都十分默契的提防着对方。 阮蔚十分的清楚着一点: 祭司或许不会对阮蔚这一世的灵魂下狠手,但她也自然而然的会想要回到自己真正的身体里去。 而知道前世辛苦的阮蔚也很接受良好,反正都是自己为自己做的,她会体谅祭司的不易,却当然不会无私的将身体让出去。 她们都知道。 带着记忆坚守至今的自己和缺少记忆的自己,本来就不该存在于同一处空间之中。 灵魂的契合有两方,身体却只有一个。 10版本的阮蔚做了那么多自救的事情,她凭什么不能要回自己的身体呢。 20版本的阮蔚没有记忆,却也一直坚定的按照10的计划进行着,她又凭什么要让出自己的身体呢。 阮蔚一直都很清楚,轮回重生不可能只有好处。 那样就太轻松了。 事实就像她自己曾说过的那样: 死就是死了,重来的一世、转世的未来,都不再是这一世的灵魂。 因为祭司想要由自己来完成一切的步骤,她让六道帮助她实现了灵魂的永生,那么她就已经被定格在过去了。 可凡事都是有代价的。 正是为了不再重蹈覆辙,不再受限于天命,阮蔚就必须拥有变化。 这种变化,便是祭司灵魂的脱出。 尽管她们的初心都是为了自救、救济苍生、彻底的改变修真界即将湮灭的命运,但在这一段布满了天命设置好的血色荆棘的道路之上,总是需要有人做出牺牲的。 她们拥有不同的记忆,她们也拥有小部分相同的记忆,她们可以是某一个时间段的对方。 但是—— 阮蔚可以是祭司,祭司却不能再成为阮蔚了。 天道也在有意无意的提醒着她: 世间是公平的,得到了多少就会有多少失去。 阮蔚一直在思考,在得到了重来一世的机会之后,她究竟要失去什么呢。 现在阮蔚终于明白了。 她先失去的,应该是‘自己’。 第371章 十年读史十年疯,一年宗教万骨枯 随着一人一魂的问答式对话。 剑拔弩张的气氛逐渐弥漫开来,整个房间里仿佛弥漫着一层无形的压力,让人感到窒息和不安。 原本平静的空气开始变得凝重起来,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样,双方仿佛随时可能爆发一场激烈的冲突。 阮蔚的警惕心也在当下提到了最高。 她梗着一股气,就那样冷静的看着面前的祭司。 祭司微微一下,“你现在,不怕鬼了?” 说话间,她的脖子骤然向下一坠,紧接着她又用两手把脑袋按了回去,这是活人没法摆出来的姿势。 猩红的唇,雪白的脸,乌黑的长发。 这一切都是阮蔚年幼时最恐惧的事物,孩童时期的恐惧总是会印在成年后的每一次噩梦里。 阮蔚却还是紧紧的盯着她,哪怕背后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衣衫。 她手中的剑也从未有过一刻的颤动。 修剑十余载,为的便是此时不退。 阮蔚,“怎么会。” 她细语呢喃,“我怕鬼,我也怕你。” 祭司没想到阮蔚会承认的那么干脆,她出神了一会,像是感同身受了那种恐惧。 在最开始,祭司并不是很能适应自己的‘新样貌’。 从小到大都生得天仙般的人儿,也是头一次开始害怕起了一切会反射的物体。 祭司不喜欢看见自己的‘鬼样’。 阮蔚还是那副表情,她静静的看着从前的自己,“我很害怕你。” 怕的是鬼,还是过去的自己,又或者是过去那些痛苦的记忆。 阮蔚也说不太清。 她只是安静的凝视着祭司,“你知道我在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吗?” “宗教学。”阮蔚自问自答。 祭司一怔,“啥?” 听不懂思密达。 阮蔚满脸的痛苦和复杂交织,她颤巍巍的开口:“官方说明,一门通过对宗教现象、宗教起源、演化、性质、规律、作用的客观研究,揭示人类社会文化发展规律的伟大学科。” 她顿了顿,照顾了一下祭司被绕晕的头脑。 随后,阮蔚又换上了一副极其愤慨的语气:“我方说明,这他娘的就是一门学了根本不能改变我怕鬼的事实反而还让我对志怪鬼物的来龙去脉和未来发展都更加了解了的奇怪学科!!!” 从崩溃的语气之中,不难听出阮蔚当初的癫疯程度。 读了宗教学的人就知道什么叫: 十年读史十年疯,一年宗教万骨枯。 祭司哑了片刻,才缓缓地说:“你在那个叫现世的地方学到了很多。” 阮蔚,“是挺多的,现世最擅长的便是教人如何内敛的发疯,用以拯救自己那岌岌可危的精神。” 现代人的精神状态都挺复杂的。 阮蔚回到修真界之后,只觉得大家的内心都好单纯好善良好可爱哦。 祭司若有所思,“或许我应该去那试试?” 她的精神状态挺一般的,说不定去了之后能好转点呢。 “我建议不要。”阮蔚果断摇头。 祭司,“哦?为什么?” 阮蔚坦诚,“如果你用这副样子去现世,那你就会是文盲,在他们那儿,没有学历会过的很辛苦。你还没有身份证,或许会被当作间谍抓起来审讯,啧啧,惨啊!” 祭司,“……” 她黑沉沉的眼眸里划过一丝无语,“你似乎很想看见自己被抓起来?” “不。”阮蔚摇头,“你长得跟我一模一样,被抓了我不会去警察局捞你的,我嫌丢人。” “……” 祭司将牙齿咬的切切作响,“我看你是真不怕鬼了!” 她五指成爪,作势要上前掐阮蔚。 阮蔚,“我害怕啊,但我不能一直都怕。” 阮蔚在校期间,研究了无数本有关于志怪鬼物的书籍,新书旧书偏书古书,她统统都看过。 为的就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从来都不是逃避的性子。 事情发生了就要去解决,灵魂脱离了就要想办法。 祭司听不太懂,但她听懂了阮蔚话语之外的意思,“懂了,你想抛掉过去,包括我。” 但,怎么可能呢。 那样沉重的、复杂交织着的过去,怎么能够轻易地就被抛下呢? 祭司做不到,她觉得阮蔚也做不到。 祭司的唇角还是微微向上扬着,她看着阮蔚,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不。”阮蔚摇头。 阮蔚说,“我知道你能夺舍,所以我从一开始就不信任你,因为你盯上的就是我的身体。” “但我并没有打算抛弃过去。” “过去的你是我的一部分,我会记得,一直记得。”阮蔚其实并不擅长话疗,但面对祭司,她的剑也下不去手。 因为那是从前吃尽了苦头的自己。 祭司是有资格对阮蔚抱怨和指点的,阮蔚却没有立场对过去的自己做些什么。 或许祭司真的‘图谋不轨’,但这并不是她有错。 她只是想要回自己的身体又有什么错。 当然,这一世的阮蔚也没有。 她们只是利益冲突。 祭司闻言不禁蹙眉,她沉沉的看着面前的少女,声色变得有些冷漠,“我竟不知道,开了情窍的自己会变得如此……” “软弱可欺。” 祭司不喜欢阮蔚的变化,不喜欢她的同情。 祭司心想,就阮蔚现在这样,还不如让她回去负责干天命呢! 祭司不信任现在的阮蔚能够弄死天命。 一是因为现在的阮蔚心太软了,二是因为自己也从未成功过。 祭司磨了磨锋锐的指尖,有些蠢蠢欲动的看向了阮蔚白皙的脖颈,那里很干净,没有像她这样的血痕。 那是一具健全的、能跑能跳能呼吸的身体。 与此同时,祭司还有几分不爽。 为什么这样软弱的、被情感左右着的自己能够开情窍,摆脱天命的控制! 而像原来的自己那样冷静的人,却无法得以安生。 这不公平。 阮蔚,“这不是软弱。” 她不认同祭司的观点。 她只是成长了而已。 阮蔚从小的个性就很锋锐,她是个不吃亏、面对他人的挑衅也绝不会轻易姑息的性子。 阮蔚长大了更是叫人难以忍受,她心眼又小又多,爱记仇还爱耍阴招,为了达成目的也从来都不会计较自己的安危和付出。 是个面对敌人毫不留情的冷面阎王。 若换作是另一个鬼魂在这儿说要夺舍阮蔚的身体。 阮蔚再怕鬼也能勉强忍着,当场就画出驱魔阵来让那鬼东西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但此时,对面不是敌人。 那是过去的,还未长成便经历了太多苦楚的她自己。 第372章 “你可以的,我也可以。” 祭司只是还小而已。 她从未活到过成年或是长大,祭司记忆中的每一世都在重复的经历失败和死亡,她的世界小到只有蓬莱仙宗。 可阮蔚在现世的时候就成年过了。 之后回了修真界更是与从前蓬莱仙宗的闭塞不同。 池衿这次回来的早了些,所以她能够去通州参加十方大比,结识了许多不一样的人,还交到了新的朋友,更是认清了自己的心意。 对比祭司,在为人处世和情感方面上,阮蔚是成长了的。 所以。 在阮蔚看来,祭司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未必没有自己决策失误的原因。 再重申一次,阮蔚也是个人,她不可能十全十美的做好所有事情。 所以祭司也只是一个还在慢慢摸索着前进的小姑娘。 阮蔚可以包容她。 正如蓬莱仙宗的大家永远都包容着自己那样。 在爱意的浇灌下,她已经会爱人了。 “过去的我们只是运气不好,现在却也否极泰来。”阮蔚一边说,一边看着祭司逐渐平和的神色。 她便也将手中的剑插回了自己的腰间。 祭司喃喃道,“否极泰来?” “对,”阮蔚点头,“这是天道说的,否极泰来。” 祭司彻底的宕机,天道?这和稀泥的玩意儿居然也开始下场了? “阮蔚,我们就要成功了。” 这不是阮蔚第一次呼唤自己的姓名,却是她最难掩激动的一次。 阮蔚:“不要倒在黎明时分,你想要看的、燃烧着的世道就快要出现了。” 铮铮傲骨,从未曲折。 “我会让它烧起来的。” “会烧透这天的。” 她的话总是在恰当的时候显得那么动听,正如阮蔚这个人总是在关键时刻靠谱那么一会。 祭司陷入了沉默,她虚虚搭在身侧的五指也向后松去。 阮蔚自然看出了她态度的软化,她趁热打铁,“我认为我们的争夺是毫无意义的。” “关于身体的归属权,你不会退让,当然我也不会。” 谁让谁傻逼。 阮蔚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的冷静,像是在讨论如何处理别人的身体,“我们互相之间都有些了解,却也没那么了解。” 阮蔚不知道祭司那惨死的每一世是如何过来的,她只有成功的前一世些许的记忆,她心中的恨自然也不如祭司那般深厚。 祭司不知道阮蔚在现世的生活是如何的,她也不知道这一世的阮蔚究竟做了什么,她对阮蔚的不信任更是天性使然。 她自己都不是什么好鬼,阮蔚能是什么好人吗?! 但总的来说—— 阮蔚是现在进行时,祭司是过去进行时。 所以。 阮蔚可以说自己是祭司,而祭司是不能将自己称作是未来的阮蔚的。 这是由诞生的先后顺序决定的。 祭司倒霉就倒霉在这儿。 阮蔚说,“我们打不出什么结果的,打来打去也都是别人捡便宜。” “而且,你吞了蜃景不假,但蜃景应该也没完全消失?” 阮蔚歪头,“你不怕被它捡漏吗?” 祭司的神色一凛,她危险的眯起了眼。 “你怎么知道。” 阮蔚很有条理的分析着:“若是真吞干净了,师尊他们不可能察觉不到的。蜃景是先天灵物,你吞了它又不想引起天命怀疑的话,你也只能保留它的意识,和它一起安安分分的待在这儿。” 阮蔚两手一摊,“不然,中间有那么多能动手脚的地方,你也不至于要在这儿等我了。” “我说的对吗?” 好半晌的沉默过去。 祭司的声音终于响起,“对。” 她的脸色稍显苍白,阮蔚对上祭司,真是天生的克星。 她们太知道对方的心中在想些什么了,也都太聪慧,抓着一点细节就能够向上推出一大段一大段的大致走向。 幸好,猜对了。 阮蔚不禁松了一口气。 祭司突然又说:“你说了这么多,也不过是因为觉得自己打不过现在的我。” 她的眼瞳一向偏圆润,飘在空中的祭司更是比阮蔚要稍微高上几分的,她自上而下看人时便显得格外的高傲。 阮蔚被她看的心下猛跳。 她抿唇,“确实。” 阮蔚很清楚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 其实修为差距什么的都还好,最主要的是对方对自己的了解程度太深了,祭司完全知道阮蔚会在什么时候出什么招,而阮蔚由于记忆的缺少,她对祭司可能会使用的招数是不太了解的。 祭司扬眉,“那你刚才还摆出一副要同我打的架势?” “那我总不能示弱?”阮蔚摊开手,也是有几分无奈在身上的,“我若是真的未战先退,以我们的脾性,恐怕就不会有后面的对话了。” “你早就上来把我弄出去了!” 内心想法被完全看穿的感觉是真的很不好受! 然而,这样的不好受却是她们同时感受着的。 祭司有些烦躁的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碎发,她抿唇,“对上你真的好麻烦。” 阮蔚深以为然,“我也觉得。” 一人一魂对视一眼,唇角都不免带上了几分笑意。 阮蔚率先提出建议,“我们不如——” “不夺舍了,”祭司接过她的话茬,“飘着飘着都习惯了。” “而且,”祭司的声音一顿。 她像是有几分对自己也心软了的恼怒,嘴硬道:“你突破了金丹,天命对你的关注大抵会更多些,我现在夺舍也不是什么好时机。” “算了。” 一句算了,祭司便也是真的放弃了。 祭司本来就对今生的阮蔚没有什么恶意,她只是觉得现在的阮蔚并不能够完成灭天命的任务,而她自己也许可以。 阮蔚突破金丹,天命估计已经处在了发疯边缘。 祭司承担过天命发疯的怒火,她也能够坦然的接受失败,她很有经验。 所以她是打算用自己先去试试水的。 今生的阮蔚没有经历过过去那些一次比一次惨痛的失败的代价,她很天真。祭司不喜欢这份天真,但这并不代表祭司希望阮蔚失去这份天真。 她刚才说的其实都是真话。 祭司努力了那么久,为的就是让这一世的自己,什么都不用做。 什么都不用做啊。 阮蔚点头,她太了解自己了,自然也是早早的洞悉了祭司掩藏在夺舍威胁下真正的打算。 她说:“我知道你是想提高成功率。” “但你也可以试着相信我,相信现在的自己。” “你可以的,我也可以。” 少女笃定地说着。 第373章 开了情窍的人又软弱,又勇敢 “我不是不相信你。” 祭司摇了摇头,她十分冷静的看着阮蔚,“我说不相信天命。” “失败的次数太多了,你又难得的开了情窍升了金丹,你知道的,天命会发疯的。”祭司说。 阮蔚,“我知道,没关系。” 天命也不是第一次抽疯了。 虽然没有过真正面对,但阮蔚对天命的疯癫早已有所耳闻,她是有一个心理预期的。 祭司忽然问,“倘若它这次先从蓬莱仙宗的同门开始下手了呢?” 阮蔚一怔,嗓子也像是被堵住了。 祭司看着她,就像看一个单纯的傻逼,“天命是没有下限的。” “我能想到的事,你也一定能想到。为什么摆出这样一副才想到的模样?” 祭司一脸不解。 她甚至觉得阮蔚的脑子被情感给弄瓦特了。 阮蔚,“……” 能不能不要那么直接的戳穿人啊! 我们的面子是拴在一起的啊喂!!! 阮蔚深呼吸了一会,才说:“我想到了,所以也有点烦躁。” 她近来心头的重压虽然随着结丹而松懈了不少,但也越来越感受到未知的恐惧。 例如,人为什么会恐惧死亡呢。 因为未知。 未知,就是世界上最奇妙的,也是最让人感到无所适从且荒芜的一种感知。 阮蔚沉默着,在天命的重压之下,她其实并不能给出多么完美的答案。 她是个完美主义者。 在没有准确的把握之前,阮蔚宁愿把一切的盘算都放在心里,她会慢慢的磨,慢慢的把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预演一遍。 在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之后,阮蔚才会开始行动。 祭司了解她,她换了种口气劝服道:“若是你想,你可以不必承受这些,让我进去,待事成之后,我为你重塑一具躯体。” 祭司倒是很诚实,反正她俩互相瞒着也没必要,倒不如干脆地说。 身体还是不可能还的。 只要让她进去,这辈子都不可能还的。 阮蔚,“……有时候你诚实的有些可怕了。” 祭司弯着眼睫,“这是我们共同的美好品质,你认同吗?” “……认、同。” 祭司又问,“那你还有什么想法?” 吃饭不能骂厨子,负责执行的人不能无缘无故的否决提意见的人,除非这个人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阮蔚安静的思考了一会。 她抬眼,睫羽长得有些过分了,几乎遮住了她大部分的瞳孔,浓密又长又垂,这会显得人的眼神很空。 阮蔚,“我来执行。” 她指了指自己,“pn a 。” 又指了指祭司,“你,pn b。” 祭司,“……” 你再说你那些现世的鸟语试试呢。 阮蔚可没空管祭司在用脸骂些什么脏话。 她的思路很清晰,“你就死了夺舍这条心!只要我没死,这辈子你就别想了哈。” 她顿了顿,眼神里有奇异的色彩。 阮蔚,“我现在都快把小师弟泡到手了,这时候给你,我多亏啊!他还不得哭死,到时候登堂上告,告我个始乱终弃,你受得了吗?” 好不容易带起了开窍的前奏,阮蔚对自己的节奏都手拿把掐了,这时候换人?多 ne 啊! 而且,阮蔚心里非常清楚池衿的动心是谁引起的。 是她。 是她先弯腰,才勾的对方妄图伸手摘月。 阮蔚不能抛弃池衿,她不会放弃他。 祭司,“……” 好欠啊,她年轻的时候有这么欠的吗??? 而且还很自恋,她年轻的时候……也确实是有这么自恋的哈! 阮萳之对此很有发言权。 阮蔚从小到大就不是个省心的玩意儿,她长那么大还没挨过揍,纯纯靠她那张叫人看了就不忍心动手的美人脸啊。 “不过,” 阮蔚的话音一转,她直愣愣的看向祭司,眼底是只有对方能看懂的深意: “我在死之前,会回到这里。” 祭司明白了。 死之前是一个很宽泛的时间长度,阮蔚现在也可以算是死之前。 这句话可以有两个结局。 一,倘若成功推翻了天命,那么阮蔚就会来为祭司塑造身体。 二,倘若天命技高一筹,那么阮蔚就会在临死之前将躯体供给祭司使用。 这是阮蔚给祭司的承诺。 祭司也沉思了一会,她上下打量了眼明显和过去的自己不太一样的阮蔚。 她总觉得—— 开了情窍的人,又软弱,又勇敢。 饶是钢铁直女如阮蔚这般,开了情窍之后居然也会开始心软,开始害怕身边重要的人会离自己而去。 最重要的,也是最明显的区别。 阮蔚居然开始惜命了。 一个极端到热衷于拿自己做局的、极其容易被危险情况吸引的冒险者。 居然也会开始考虑自己的身后之事了?! 这就是情窍的威力吗,好震撼啊。 说她又勇敢是因为。 祭司自己这么个失败的案例就摆在这儿了,阮蔚居然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直接承诺了祭司要推翻天命的任务。 这不是一个软弱的人能够做到的。 祭司没有开情窍,所以她觉得阮蔚的变化非常的复杂。 这是一种她很难理解的变化。 于是祭司决定直接放空,不理解就不理解咋滴!就不理解了! 祭司在内心仰天长啸:狗屎天命—— 你丫的就是针对我这个天生的无情道好苗子,可恶! 好半晌没听见回答,阮蔚不由得追问了一句:“哎,行不行啊?” “这真的是我能给出的最大的优惠了哦亲 ~ ”她调笑道。 祭司,“……” 亲个头啊亲! 差点忘了,她年轻时候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冷不丁的冒个冷笑话出来。 祭司忍着额角突突跳的青筋,尽可能的平复着心情回答:“……行。” 她当然知道,这确实是阮蔚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自己的脾气自己最清楚。 一人一魂顺利的达成了初步合作的意向。 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纵即逝。 聪明人说话就是如此的轻松,直接了当的戳穿对方所有的伪装,并快速的寻找出双方都能够接受的双赢方式。 除了她俩都有点心累之外哈。 第374章 祭司:嘻嘻 听见祭司确切的回答之后,阮蔚吊着的气总算是松了。 她其实没有把握祭司一定会答应自己,阮蔚也只能把利弊摆清楚,让祭司自己选择。 阮蔚相信自己总不是个笨人。 就算自毁倾向严重,她也应该不会选鱼死网破的路。 那太难看。 像她们这种仙女可不能整这套嗷! 阮蔚,“所以,你真的不知道救救是哪来的?” “不知道。”祭司摇头,“我再疯也就吃了个蜃景而已,没那么饿,吃一个就够呛了。” 吃完就被六道抓去虚无往脑子里猛猛塞知识了,没留点消化时间,搞得祭司肠胃都不太舒服了。 阮蔚,“……你真是什么都下得了嘴啊。” 祭司微笑,“不及你。” “饿的连窝边草都能啃得下了。” 阮蔚,“……” 还让你整上内涵了是? 论如何用一句话让阮蔚破大防,这到底还是她自己最为擅长。 在短暂的相顾无言之后。 阮蔚还是想尽可能的把话题拉回正轨,“那救救是谁干的?” 她简单的把救世系统的事情跟祭司说了一下,包括救世系统的终极指令。 祭司若有所思,“它说,它将永远和你站在一边?” “对,”阮蔚说,“我一直以为这是你干的,毕竟只有我们才会发这种疯。” 把一个可能是器灵的东西就这么团团塞进了自己的识海之类的事,身上没点大病是干不出来的。 祭司,“……这次真不是我。” 她真没发过这种疯。 不是自己干的事情认不了一点,她可没有替别人背锅的傻缺爱好。 阮蔚,“那能是谁?” 祭司开始逐一排查,“天命?” “不像,它怎么可能干对我有利的事。”阮蔚答。 祭司又排除了一个,“六道很忙,他干不了这个。” 阮蔚,“天道干爹呢?” “……你别到处认亲,很丢我脸,它应该不会做的这么明显。” “那能是谁?” “我怎么会知道。” “……” “……” 她们最后还是没有讨论出什么正经结果来。 阮蔚还有一个疑问,“你怎么能确定我会来后山?这一次小比的场地是临时定下的。” 蓬莱仙宗会参加十方大比是意外。 十方大比会选择蓬莱仙宗作为第五次小比的比赛场地也是意外。 丰无涯会选择后山山谷做比赛场地更是意外。 别说小比场地了,后山山谷在蓬莱仙宗简直就是禁地,阮蔚努力了七八年也没能成功突破过这处禁地。 祭司将头一抬,“你肯定会来。” 这句话又带上了几分自信几分邪魅,一听就是没少看话本。 “……这么有自信?”阮蔚蹙眉。 “当然。” 祭司,“我天天半夜都冲着你山头喊你名呢你能不来?你不可能不来,好奇心都能勾死你!” 她很了解阮蔚的好奇心,也知道她的掌控欲。 阮蔚不可能放任这种就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奇怪事情自由发展。 她总是会来到蜃景之中的。 听完,阮蔚的拳头硬了。 她也不是每时每刻的卷王。 阮蔚也是有想躲懒的时候的,她偶尔想休息一晚上,然后就会做噩梦。 噩梦中,便是一个低低的女声在呢喃的呼唤自己的姓名。 每每听闻,阮蔚夜不能寐。 感情是你啊!!!一天到晚一到睡觉的时候就开始似有若无的叫魂的奇怪声音!!!原来祭司就是搅得她从入山以来就没睡过一个整觉的罪魁祸首!! ! 祭司:嘻嘻~ 辅助卷王成神,战绩可查。 第375章 小师弟,保重啊 祭司,“综上所述,你必来。” 其实就算祭司半夜不叫唤,阮蔚也绝对忍不住闯禁地的诱惑。 试问哪位现代人能抵挡得住闯禁地的诱惑的呢? 谁还没看过几本男频修真文呢,小说里那些被关押在禁地中的俊男靓女、禁地墙壁上刻录的那些绝世功法、还有各类的秘法珍宝等等。 谁能不心动?! 别人能不能忍得住不清楚,反正阮蔚忍不住。 她上辈子就跟猫投胎似的,还是只起码让好奇心害死了八条命的那种捣蛋小猫。 阮蔚自从回到修真界,从小到大都和萧玄同较着劲儿呢。 师兄妹俩人眼睛一对,都不用张嘴沟通,电光火石之间就立下了这个隐形的赌约,谁先进去就算谁厉害。 算你厉害。 这在蓬莱仙宗已经是很高很高的评价了! 阮蔚一直都在为此奋斗着。 阮蔚,“行,你有啥想问的吗?” 她有些可怜祭司,年纪轻轻的就被困在这蜃景里,瞧她那疯癫的精神状态,啧啧啧,人果然还是需要正常交流的啊! 阮蔚想,反正都是自己的灵魂,分支也殊途同归。 祭司敢问,她就敢答。 “有。” 祭司点头,她十分认真的看着阮蔚说: “你是怎么克服内心的道德伦理转而敢对亲师弟下手的?” 阮蔚,“……” 这个答不了。 给你机会是让你八卦用的吗! 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给你个梯子你就上天、再给点阳光你怕不是要和太阳肩并肩了哦?! 祭司真的很好奇,“你到底为什么会对他动心?” 明明只是个哭哭啼啼的小孩。 祭司从前可喜欢逗池衿了,一逗就哭一逗就跑,越逗越来劲,每每都能惹得池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去找二师叔告状。 在祭司心中,或者说,在前世的阮蔚心中。 池衿就是小师弟。 他就是个弟弟,仅此而已。 所以祭司才会对阮蔚这一世莫名其妙的开窍感到非常的、无与伦比的震撼。 简而言之—— 她过去怎么没发现自己的取向有这么的变态?! 阮蔚,“我说是他用脸勾引我的你信吗?” 这是实话。 池衿天天都在出卖色相。 他动不动就抿唇垂睫,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叫人看了就心软。装可怜什么的,他简直不要太擅长。 一个长在自己审美点上的人,还天天往自己眼前晃。 这搁谁谁能不动心? 阮蔚理直气壮:反正我不能。 但阮蔚也知道,池衿的本意应该不是勾引她动心,他胆小,之前更是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池衿最多就是想靠脸躲过自己的一顿暴揍罢了。 谈起这个,阮蔚就忍不住跑神。 唔。 这次的暗示看起来很成功,基本步骤池衿应该也领悟到了…… 礼物是什么呢。 阮蔚猜不到,但她的心绪也莫名其妙的轻松了很多。 嗯。 有点想他了。 感情就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它会让一个冷静自持的人在想到心中所思的另一个人的时候,人的面部表情一瞬就能变得分外漂亮。 是那种飘着粉红色泡泡的漂亮。 阮蔚那边扭扭捏捏、情思无限,这边—— 祭司满脸无语,“……” 她忍了一会,在阮蔚的唇角越来越向上的趋势之下,她终于忍不住了: “事情都说完了,你能不能先出去?” 滚出去。 你的幸福碍着我的眼睛了。 祭司也有着同样的脸滚弹幕神技,阮蔚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阮蔚耳尖一红,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咳咳、行啊,你给开个门,我就先出去。” 出去就找池衿要礼物去。 今天、今天必须就得从他那套出一句准话来! 话音刚落。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道闪着白光的门就开在了阮蔚的正前方。 阮蔚,“……这么迫不及待吗。” 她有点心虚了,自己的表情有这么明显吗。 祭司微笑,“赶、紧、滚。” “……好嘞。” 秉持着不和精神病人计较的原则,阮蔚麻溜的迈步往门外走。 在跨越门的瞬间,阮蔚又听见了祭司的声音: “你……对那小子好点。” 阮蔚猛地回头。 祭司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更多的是担忧,她一字一句的把话说完整了: “我们都是认定了就不撒手的性子,多的话我也不劝你了。” “他的日子,苦比甜多多了。你若是有什么不满意不喜欢的,你让他改改——” “别扔下他就行。” 祭司紧紧的盯着阮蔚的眼睛,她看上去是一个十分称职的师姐,此时却要亲手把自家小师弟交到一个恶魔的手中。 还是她自己造就的恶魔。 在隐约的奇怪感觉之中,祭司还对池衿有几分愧疚。 她很明白自己并不是什么特别适合做别人伴侣的性格,她不温柔不体贴,性子也是阴狠的,更是有着决绝的感情态度。 和阮蔚结道侣,便是生死难离的事。 祭司确定阮蔚已经想明白了,所以她才更担心池衿的态度。 强取豪夺什么的……太刑了! 祭司重复道:“别扔下他。” 祭司喜欢欺负池衿,可她也知道池衿的过往,知道他一生都在不由自主的被抛弃。 父母亲族皆是生离。 同门师长皆是死别。 池衿一直都在失去、和被迫失去中独自的暴风成长着。 祭司希望阮蔚能顺顺利利,她也希望同门们能平平安安。 阮蔚自然也看出了祭司的担心,被其他人误会什么的就还好,本来没什么的,现在她是真的有点破防了。 她真的很想仰天长啸。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是自己强迫了池衿啊?啊?啊?! 好好的两心相悦,被别人看成是强取豪夺。 可恶! 但为了让祭司稍微宽心,阮蔚抿唇,硬生生忍下了嘴边将要爆发的吐槽。 她低声答:“我会的。” 最后。 阮蔚还是觉得有点不爽,她抬眸看向祭司,冷冷的说:“还有,” “我有我的节奏,你别管了。” 她撂下这么一句话,直接将头一扭穿门而出,气的不想再和祭司对话了。 祭司,“……” 哦豁,恼羞成怒了。 她叹了口气,早知道再委婉一些了。 祭司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这会子阮蔚心里是憋着一口气出去的,到时候来承受她这股子火气的人还能有谁? 小师弟,保重啊。 师姐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哈 ~ 第376章 “我又第一啊?” 被蜃景吞吃和吐出的感觉都称不上十分美妙,总之大概是不会有人想体验第二次的。 除非是抖变态哈。 还是熟悉的头昏脑胀过后。 “噗——” 阮蔚被蜃景吐了出来,啪唧一下就仰面摔在了地上,正对上了头顶的烈阳。 老祖席位上有声音说: “嚯!这次的落地算不算零分?” “小点声,这孩子最要面子,当心她听见了上你洞府门口闹腾死你!” “好好。但不得不说,她这次的落地姿势真的是我这么多年以来在蓬莱仙宗见过的最丑的了!” “很难不赞同。” 阮蔚,“……” 听得一清二楚了好吗老祖。 话说你们真的这么闲吗,连她第一场小比的留影石都看。 十分选手秒变零分,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请大家持续关注蓬莱仙宗法制频道谢谢。 阮蔚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咧咧的拍了下身上的灰,起身后环顾四周。 四下无人。 围坐在席位上的通州九大宗掌门长老们个个都是满脸铁青,尤其曲卧云,她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 阮蔚挑眉,看着空无一人的台上,恍然大悟道:“我又第一啊?” 天才的凡尔赛,总是这么的突如其来。 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 通州众宗门,“……” 这丫头说话还真是叫人听着不舒服。 第一就第一,什么叫又?! 你们蓬莱仙宗不过是得了那么一、二……算上这次也就是三次第一罢了,可恶啊居然有三次了! 朝见的肩膀抖动着。 他人的失败固然失败,自己的成功则更加幸福。 蓬莱仙宗好胜心no1,朝见乐得差点把情咒都炸出来了。 丰无涯连忙捅咕了师弟两下,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你别这么明显。” “省的他们找茬。” 经过第四次小比阮蔚遇险一事后,丰无涯对通州的态度也多了那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 他从前愿意亲近通州,是因为岑临息和月华。 现在丰无涯懒得做表面功夫,是因为自家的小崽子们。 说是五劫,真正是五个心肝。 少一个都不行,少一个丰无涯都得上天入海的闹上那么一通。 朝见瞬间收了表情。 他都不用想就知道通州会找什么茬,无非就是说他们蓬莱仙宗是不是透题了之类的。 但。 这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第一场你们九个宗门用感灵,孤立我们蓬莱仙宗这事怎么算? 第二场小比的伏龙寺、合欢宗难道就没有透题吗,那喻之椿要不是书读少了点,第一都得是他们合欢宗的。 第三场的御兽门,那囚牛秘境,御兽门敢说问心无愧? 还有第四场那个万丹谷,朝见都不稀得说,自爆的两个嫡传,啧啧。 现在,他们蓬莱仙宗透个题怎么了?! 又没手把手帮着过关,哼。 崔晏君也听见了,她愤愤不平,“凭什么?二师兄,你大大方方的笑,给我笑死他们!” 朝见,“?” 什么叫笑死他们。 我的亲师妹。 他的笑容就到了要致人死亡的地步了吗?? 崔晏君见朝见瞥向自己,她向来神经大条,此刻还恍若未觉,“二师兄快点笑!” “第一是蔚蔚这有什么不能笑的?我笑,我就笑!” 崔晏君一边说,一边挑衅似的朝着通州那边露出了标准的八颗牙齿的微笑。 她的对抗意识一直都是蓬莱仙宗最强的。 朝见,“……” 他转头对丰无涯说:“师兄,你有空找万剑宗那个剑尊要个闭口禅的口诀,我看三师妹应该挺想学的。” 曾经深受崔晏君迫害的丰无涯立即表示,“收到。” 崔晏君蹙眉,她不懂,就要问:“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在说什么啊?” “为什么要去找通州那群畜——唔唔、老五你……” 论真连忙捂住了自家师姐的嘴,他打着乱七八糟的圆场,“诸位别介意!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哈。” 论真愈发在心中肯定了蓬莱仙宗的排位遗传学。 怪不得三师侄常怀瑾嘴毒的可怕,这都仰赖于三师姐的这张一开口就惹出万千仇家的嘴啊! 还好池衿像自己,他们排第五的就是好看! 通州,“……” 童在哪。 有谁见过一头白发的杀马特嘴毒儿童吗。 - 对于自己这次的第一,阮蔚感到了十分的不可置信。 毕竟,日上三竿,现在已经不是进入蜃景的清晨时分了。 阮蔚在蜃景之中,对时间的概念会格外的模糊一些,基本上分辨不出时间的具体流逝速度,她一直以为才过去一小会。 毕竟她进去也就是和祭司说了会话,没想到一出来就对上了刺眼的顶头阳光。 唔。 不过这场比的好像是整体嫡传的素质,光阮蔚一个人第一可没用。 “蔚蔚,上来歇着。”崔晏君脱离了论真的捂嘴,冲阮蔚招了招手。 阮蔚,“哎!来啦——” 她翻身点地,一跃而上。 阮蔚的这番身手实在是干脆利落的漂亮,是武修一眼就能看出的好苗子。 岑临息常年垂着的眼都忍不住抬了一瞬,他眼前一亮。 紧接着,岑临息瞥了眼丰无涯。 就这一眼。 便引得丰无涯也掀起眼皮看他,他不耐烦的问:“你干嘛。” 这冰块又闹什么不自在。 岑临息停顿了会,试探性的问道:“你徒……” 话音未落。 丰无涯,“不给!不让!不许教她!给爷爬!!!” 他应激了。 怎么谁都想来抢他徒弟啊?他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月华躲在一旁嗤嗤的笑。 岑临息,“……” 骤然被骂,这位现任的天下第一剑修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他闷闷的转过身去背对着丰无涯。 这人的背影看上去十分幽怨。 丰无涯:“……岑临息你少给我装这可怜样哈!” 岑临息:“没装。” 本来就可怜。 话都没说半句就被好友骂了回来,再者,不给就算了,教都不让教。 最后,他只是馋一下好朋友的徒弟有什么错! 不馋徒弟馋什么? 身子吗。 第377章 她不止一世而已 岑临息什么话都没说。 可他望向丰无涯的那双薄情眸又似乎什么都说了,说的透透的。 丰无涯和他交往甚久,自然看懂了。 他咬着牙,低声威胁道:“你给老子滚远点。就你们万剑宗那把人当剑磨的教法,你也不动脑子想想,我乖女那性子,能安安分分的挨削?” 阮蔚不把你们万剑宗拆了就算轻的了! 岑临息蹙眉,“不试,怎知?” “不许试!我的徒弟你凑什么热闹,别给我在这儿搞什么见猎心喜啊我告诉你!!”丰无涯就差拎着岑临息的衣领子狂摇了。 岑临息,“你的就是我的。” 他顿了顿,又强调道:“我的,不是你的。” 至少现在不能。 丰无涯,“……” 他的额头都快让青筋跳炸了。 他唇齿上下一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滚。” 岑临息又背了过去,一副我生气了的模样。 丰无涯正烦着呢。 偏偏月华还要在一旁火上浇油,“老岑教得,我也教得!丰哥、丰哥求求啦——” 丰无涯翻脸无情,“……你也滚!” 月华,“好嘞!” 她们合欢宗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知难而退啦 ~ 丰无涯看着还在刻意背身的岑临息,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好累。可他坐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到底还是妥协了。 热情好客热情好客……丰无涯在心中默念着。 他一边劝自己,一边搬着屁股底下的椅子,挪到了岑临息的正面。 岑临息把头扭开。 丰无涯想着刚才搬都搬了,也不差后面这几下了,他便也跟着岑临息的脑袋搬凳子。 两人莫名其妙不说话,却也莫名其妙的都没离席。 以岑临息的脑袋为圆心,开始了一场奇妙的画圈仪式。 - 围观全程的阮蔚摸了摸下巴,她看了眼自己身旁也饶有兴趣的看着那边的朝见。 朝见挑眉,“做什么。” 阮蔚犹豫了一会,问道:“二师叔,师尊他是不是——” “嗯。”朝见干脆地点头,他接着说:“大差不多,反正快了。” 阮蔚瞬间肃然起敬。 蓬莱仙宗唯二两个开了情窍的在短暂的两句交流之中,就奠定了丰无涯的未来走向。 就在这时。 崔晏君茫然的插入了对话,“你们俩嘀咕什么呢?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论真也听不懂,“大师兄?大师兄快?快什么啊?” 朝见一手一个脑袋一推,他满脸慈爱,“不怪你俩,一边玩去。” 崔晏君、论真,“……” 虽然老二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呢。 阮蔚握着拳放在唇边虚虚的掩着笑。 她正乐得清闲,朝见忽然出声问道:“你在里面,看见了什么?” 阮蔚一怔,斟酌一二后回答:“就是一些旧事。” 二师叔一向不管从前,她以为这次找个借口也是一样的。 “什么旧事。”朝见居然追问道。 这出乎了阮蔚的意料,她几乎是刹那就看向了朝见,眼中带上了一丝迷惑。 朝见还是那样一副平静的脸,拂尘搭在手侧。 他垂眸看向自己精心浇养出来的花,重复了一遍:“什么样的旧事,能够困住你半日。” 朝见不觉得这一世的阮蔚有什么发愁的。 阮家的事对她来说早已成了过往云烟,阮萳之继位之后,阮蔚更是从不提起阮家的事。 修为一事,阮蔚也已破境金丹,再也不是筑基小菜鸡。 噬心蛊的话,朝见上一次小比的时候,还和阮萳之一起从万丹谷给阮蔚薅到了一些有用的草药。 如果阮蔚只是这一世的阮蔚。 有先天灵体七窍玲珑的辅助,心境之中亦是无所可困,那么她就不应该被困如此之久。 除非。 她不止一世而已。 朝见曾经当面戳穿了池衿的重生,主要是因为池衿的转变太过明显了。 他一看就跟过去的小可怜不一样。 池衿当时初到蓬莱仙宗时给自己整的那一身行头,朝见都不想说,他那哪是来拜师的啊,说是来参加海岛选美大赛都不为过! 池衿一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朝见便也干脆地同他相认了。 可阮蔚不一样。 无论是表现或是状态,她都和原来的阮蔚没有任何的区别。 但很多时候,朝见总觉得阮蔚并不是像她表露出来的那样的,她身上的包袱似乎非常的重,偶尔也会陷入沉思。 时不时的,阮蔚还会蹦出几句奇怪的话。 但每每朝见想要试探的时候,阮蔚又会不着痕迹的收敛自己的表情神态,她又成了一个看上去什么都不知道的单纯少女。 因此。 朝见不能够确定阮蔚是否和池衿一样拥有过去的记忆。 但他倾向于阮蔚是有的。 毕竟,这一世实在是太不一样了啊! 阮蔚终于突破了金丹,她能够在天命不插手的情况下安安稳稳的活过她的成年礼了。 池衿也早早的摆脱了郁群青的掌控,他没有在万魔窟那个鬼地方逗留太久,身体便也没有受到太多魔气的侵蚀。 就连握瑜,这次回来都说想转符修了,论真高兴的一蹦三尺高然后被丰无涯揍了一顿。 朝见细细的数着这一世的所有不寻常。 最终他得出了结论。 从阮蔚开情窍开始,这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举个例子。 过去的阮蔚如果发现了池衿的心思只会吱哇乱叫着让人赶紧爬,现在的阮蔚可能会反手就是一个调戏叠加求婚的节奏回敬。 啧。 善变的女人啊。 阮蔚一直都知道朝见的眼睛很能看穿人,他的眼,比自己的七窍玲珑还要更加灵敏一些。 但她没想到二师叔会把这招用在自己身上。 面对朝见的问题,阮蔚噎住了,她左右看了一眼后才定定的看向朝见。 阮蔚不知道要怎样解释自己在蜃景中看见的一切,毕竟在她眼中,朝见是完全不知情的,刚才的祭司也没有提到过。 阮蔚微笑,“师叔在说什么,我怎么不太明白?” 少女的面上是一派的天真。 再次重申一次,阮蔚很擅长装傻白甜,毕竟身边有很多例子可供她学习。 比如萧玄同、比如常怀瑾。 之后还遇见了傻白甜鼻祖——傅弈,阮蔚觉得自己的装傻技能书已经可以叠星了。 朝见却不接招,“我在说什么?” 他轻轻的笑,眼底是胜券在握,他说:“蔚蔚。” “你不会问我这样的问题的,别演了。” 第378章 莱克星顿的枪声 论这世上谁最了解阮蔚的清冷馥郁仙人皮下是个什么混世魔王的性子。 非朝见莫属。 丰无涯对她有老父亲滤镜,萧玄同看她就跟看孩子似的,双生子不必多说,他俩纯毒唯,池衿,梦男一个。 蓬莱仙宗之内,能够看穿阮蔚的也只有朝见一人而已。 阮蔚,“……” “我真不明白您的意思。”她咬着牙继续编。 扯皮是不允许中途暂停的,中途能喊暂停的只有棒子国的电竞比赛,呵呵。 阮蔚硬着头皮也要坚定自己的立场。 中途变卦不可取,这句话送给现世所有的恋综男嘉宾。 朝见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那自诩为天下第一聪明的二师侄,他的脸上洋溢着的是技高一筹的笑容。 朝见,“装,你继续装。” 他一副完全洞察了的表情。 阮蔚瞬间尴尬住了,不吭声了。 朝见见她哑火,他满意了:“这次小比结束来藏书阁,我们好好聊聊。” 阮蔚,“……聊什么啊师叔?” 她有点害怕,这会不会是朝见新发明的一种骗人上藏书阁挨罚的手段。 朝见意味深长的说:“聊什么?那当然是聊一聊——” “你、的、往、事、啦。” 还带着个俏皮的小尾音。 “……” 阮蔚,“二师叔咱聊归聊。” 她咽了口口水,“你别啦行不行,怪吓人的。” 一直在偷听的论真,“附议。” 他还撇了撇嘴,“一把年纪了还装什么嫩,又不是小年轻了。” “梆——” 朝见毫不犹豫,一拳头就下去了,“有你什么事,偷听就上一边安静待着去!” 论真“嗷”的一嗓子嚎破了音。 史称:莱克星顿的枪声。 朝见蹙眉,正板着脸思考自己下手是不是重了的时候,就看见论真一个扭头就冲到老祖席那边去搬援兵了。 论真:“师祖!师叔师尊你快看他啊!!二师兄捶我脑门!!” 朝见,“……” 他面无表情的撸起了袖子。 阮蔚适时的递上一柄大斧子。 她垂着眉眼十分恭顺,嘴上却在煽风点火:“二师叔,这真不是我说哈,五师叔委实是太不懂事了!” 阮蔚作痛心疾首状:“二师叔都是为他好,他怎么能这么不领情!” “换我,我可不这样 ~ ” 最后,阮蔚完成了挖坑填坑埋坑的所有步骤,盖棺定论。 朝见本来没那么大火的,现在也被阮蔚这十分熟练的挑拨技巧给挑动了肝火。 他当然知道阮蔚在挑事。 这丫头自己不痛快的时候就喜欢给别人也找不痛快,这是她特有的解压方式。 论真好死不死的撞阮蔚枪口上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朝见虽然也不喜欢按照阮蔚的想法去做,但这次的老五也确实是太欠揍了。 孩子大了就是欠教训。 调皮的孩子不要扔,朝见小课堂开课啦!孩子调皮怎么办,多揍几顿就好啦 ~ 偷听什么的还好,大家都是蓬莱仙宗的,没有什么不能听的,最让朝见不爽的点是——他难道很老吗?! 到了朝见这个岁数,他多少会有些在意一些年龄梗了。 论真,“……” 他试图挣扎,“师兄!师兄你等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朝见微微一下,他向老祖们躬身示意,“师祖啊,我师弟借我用用哈。” 他一手提着大板斧,一手提着论真的后脖领,走了。 论真凄惨的叫声回荡在了这一片山谷之中,引得那些来蓬莱参赛的九大宗门个个交头接耳、人心惶惶的。 崔晏君也在那煽风点火,“看见没!惹了我们蓬莱仙宗就是这个下场!!” 上头两个师兄一个负责哄蓝颜,一个负责揍师弟去了。 现在,她,崔晏君,就是蓬莱仙宗的代表! 桀桀桀—— 通州,“……” 自己人也打吗,啧。 老祖们,“……” 老三真是很鲜明的立场啊! 老大,开窍预备役。 最后说回老二,要不说家里这两老二都鸡贼呢,一个煽风点火,一个顺坡下驴。 啧。 你们排老二的是不是有什么玄学因素在啊?改天让天机楼的小辈们过来看看风水。 他们是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了,各自都有幸福的未来,就是苦了老五。 老五……依稀记得这一辈的老五也是个沙包来着。 嗯。 还有谁吗。 - 沙包·老五·池衿目前的状况有点复杂。 昨日实在是来回赶路的缘故,池衿没空换一身衣服,导致他现在的身子很不爽利,心里也很不爽利。 池衿,“……” “这是堆……什么玩意儿?” 看着面前一字排开的人群,他十分真诚的发出了疑问。 这里站着池衿有限的两世记忆以来的通州宗门中的所有人,包括一些明显的穿着杂役服饰的修士,扫地的、浇花的、伙房烧菜的,一群人都笔直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一个个的,站似一棵松,乌泱泱的看不尽头。 蜃景,“……你厌恶的人怎么这么多。” 雷神吗你。 一个小幻境都快装不下了!你小子的雷点到底是什么啊喂,居然有这么多人撞你枪口上了?! 这里的蜃景是真的蜃景本景。 祭司不喜欢打工,她是个自由的灵魂,抵押了自己未来换取自由的那种灵魂。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 阮蔚:……呵呵。 蜃景最擅长以人心底蕴藏最多的情绪去困住人,人的心中某一种情绪的占比越大,说明这类情绪的记忆在此人心中的分量也越大。 蜃景感受得到。 池衿心中的厌恶几乎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 因此,蜃景决定抽取一些池衿记忆中代表着厌恶情绪的幸运观众来搭台完成这一场幻境。 谁知道他厌恶的一小部分就已经有这么多人了啊—— 这能搭个什么幻境? 这他娘的是直接召集百人军团开启大混战啊!!! 第379章 刀是需要刀鞘的。 蜃景有些抓狂,“你告诉我你到底讨厌他们什么?” 改不了的就忘掉不行吗?! 非得记着是怎么个事?心眼就这么小吗,跟谁学的,怎么那么像它现在的顶头上司呢。 池衿也陷入了沉默。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蜃景的问题。 毕竟,在池衿的世界里,蜃景的问题就很奇怪啊。 讨厌整个通州的人是什么很难的事吗? 很轻松啊。 他随随便便就能讨厌一大堆了呢 ~ 在一番斟酌过后,池衿决定还是给出最诚实的回答。 池衿,“他们呼吸,我就讨厌。” 蜃景,“……” 它真的好累,被吞就算了,还要被奴役,被奴役就算了,碰见的还都是些神经病。 隔壁那群东西,蜃景都不想说—— 那个拿双剑的,心中最浓的情是恨,蜃景刚给她整出一堆人准备重演过往,她上来就跟砍西瓜似的一砍一双,造人的速度都赶不上她砍人的速度。 望息谷那群医修心中有爱,但她们的爱实在是太抽象了: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她们统统都爱,兔子老鼠麻雀等等数不胜数。 爱就爱,蜃景也就不说啥了。 但为什么、为什么你们的爱是上来就把这些小东西开膛破肚搞研究啊?啊?啊! 还有万丹谷那上来倒头就睡的两兄弟,蜃景拿个钟鼓搁他们耳边敲都敲不醒。 说起双胞胎就来气,有对龙凤胎也没带脑子,哥哥心中有愧,妹妹心怀怨怼,本来是出好戏,谁知道一见面就开始交流什么什么师姐养成心得。 蜃景还想借机搞事来着,就被祭司抓过去狠狠的揍了一顿,可不敢再管那对龙凤胎了。 祭司的原话:老娘的宗门正在比赛,让他们第一,做不到你就等死。 蜃景:……好的呢亲。 它和祭司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但很显然,祭司绝对不是个占下风的。 那么占下风的是谁呢。 是、谁、呢。 蜃景:呜呜…… 蜃景现在就一个心愿——蓬莱仙宗的人能不能赶紧给爷滚出去啊!!! 说起这就不得不提蓬莱仙宗的老大萧玄同了。 他的心实在是硬,还有些既硬又软的,因为萧玄同的情绪起伏实在太小,蜃景看不懂他喜欢什么,连祭司那样的脸都能完美屏蔽的人,好可怕。 美女少年他不为所动,偏偏老头老太一摔跤他就去扶,一扶一个准。 扶起来就算了,他还要非送人回家! 蜃景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把人送出去了。 下一个下一个的。 就到了池衿这儿,开屏暴击,乌泱泱的人群和张嘴就是挑衅的他。 蜃景,“……” 心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池衿已经猜到了刚才的声音是蜃景本人。 他蹙眉问道,“喂,我把他们都砍死,能出去吗。” 说话之间,他手指已经搭在了白璧盘上,脑中凝神,唇齿中字诀像是一触即发。 池衿还闲适的想:人有点多,劈不完,那烧死算了。 池衿对于杀人这种事,他是真的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的,上辈子没有,这辈子自然也不可能有。 他的归属感很淡。 池衿不觉得自己属于灵族,当然也不属于魔族。 他的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蓬莱仙宗。 对于池衿来说,非蓬莱仙宗之人,皆可斩。 无所顾忌,无从束缚。 这就是修杀道之人会渐渐养成的恶劣心性,这样的心性,在往后也会逐渐成为杀道修士破境的阻碍。 他们就像是一柄锋利的绝世神兵,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得这柄神兵斩杀万千生灵,除非……他们归入鞘中。 刀是需要刀鞘的。 “……不。” 蜃景十分无力的说,“你……跟我来,回答几个问题就放你走。” 祭司在催了,搞快点。 池衿一怔。 怎么回事,师尊他们真的搞作弊这套了?不能,保送不如自考香啊! 但他从来都不是话多的人。 在蜃景之中,想要出去也只能按照它的法子来破除幻境。 一道亮着光的门忽然浮现在池衿眼前,刺目的,让人晕眩。 池衿抬步就走了进去。 在一阵强烈的颅内滚筒式洗衣机搅和之后,池衿有些晕晕乎乎的到了一处没有来过的地方。 池衿愣了一会。 这里有看上去十分舒服但很奇怪的椅子、奇怪颜色的桌子,还有一整面墙的书柜,总的来说,这是个很怪异的房间。 蜃景,“请坐。” 那长着四个轮子的椅子忽然晃晃悠悠的滑到了池衿的面前。 池衿,“……” 他有些小心的坐了上去。 唔,果然很舒服,软的,还有些弹性,和他那些名贵的坐椅都不太一样,感觉比贵妃榻还舒服。 池衿不动声色的打量起身下椅子的构造来。 不难,记住啦 ~ 做一把给师姐! 师姐房里的家具也用了一年了,是时候该换新了!让底下人去岭南收楠木好了,今晚就去传讯! 正当池衿还在跑神,蜃景已经拿到了所有的问题。 蜃景,“……” 它不由得再向祭司确认了一遍,“您……确定,这是考题?” 祭司正舒舒服服的躺在阮蔚房间超大的懒人沙发上,她听见蜃景的问题,十分没好气的回:“确定,就是这个。” 啊。 现世真挺好玩的,要不然让六道想想办法把她弄过去待一段时间。 蜃景不敢再反驳,“……好的。” 它飘远了。 祭司,“等会,再给我弄个一样的东西,我搁脚。” “……好的。” 蜃景又飘回来给祭司整了个懒人沙发,之后又呼哧呼哧的飘远了。 - 回到池衿这边,蜃景先是严肃的清了清嗓子,“咳咳、接下来我有几个问题——” “几个。”池衿说。 蜃景上下扫了眼问题清单,有些犹豫地说:“百八十个,行不行?” “……废话。”池衿揉了揉额头,满脸不耐烦,“那你还是把我扔回去破幻境。” 池衿宁愿挥剑挥的手酸,也不想浪费自己的口水。 还是回答一只灵物的白痴问题。 他急着出去给师姐送礼物呢,可没功夫在这和一只非人的蠢东西胡闹。 池衿一点都没想过阮蔚会出去的比自己晚。 阮蔚留给池衿的总是背影。 偶尔,池衿也会惊鸿一瞥似的看见她留恋般的侧颜,师姐总是坚定的向前迈步,她从不回头,也从不停顿。 没关系。 这样也很好,起码,他的视线就有了朝向,他也不用担心师姐会忽然的消失。 他很喜欢。 这种有方向性的感觉。 似乎只要努力就能够得到她的垂怜,答案就在手边。 第380章 畸形的恋爱实在精彩 蜃景没牙硬咬,“帮帮忙,我问你答,很快就放你出去。” 它在内心咆哮:你以为我很想问吗?!! 池衿,“……” 这蜃景怎么还,怪谄媚的。 好像五师叔啊。 池衿不耐烦的甩了甩衣袖,终于还是收起了命盘,他烦躁的说:“问。” 蜃景如蒙大赦,“嗯!!” “第一题,咳咳、你最不能接受伴侣的哪个缺点?” “……” 这都什么破问题! 池衿额前的青筋剧烈跳动,他冷冷的扫视着周围,企图从中找出蜃景的灵体。 对上他闪着猩红色的眼,蜃景下意识缩了缩。 池衿那凶狠的模样像是要找出蜃景来直接捏碎了去!恐怖死了! 蜃景,“……麻烦配合一下我的工作呢亲,我也只是个小喽啰呜呜。” 弱小、无助、且可怜。 还是只会宣扬自己可怜之处以求帮助的蜃景。 池衿心中默念着算了算了,出去要紧。 池衿,“我没什么不能接受的,都成伴侣了,她怎样都可以。” 科学研究表明。 人在回答一个有关具体预设的问题的时候,大脑中都会构想出一个最接近答案的人。 比如此时。 池衿的耳尖泛红,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阮蔚。 他的师姐。 像月亮一般遥不可及,却又近在咫尺的师姐。 池衿觉得阮蔚没有缺点。 师姐能有什么缺点?!她最大的缺点就是太招人喜欢了,总是惹得那么多苍蝇嗡嗡绕着她飞。 花开无错,是扰人的虫蝇有错。 池衿想砍死傅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此时,他的杀心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蜃景表示了解,它暗自嘀咕着:“回答无则转到第七问……她设置的还挺严谨的嘛。” 蜃景根据池衿的回答转到了下一个问题,“如果你的伴侣对你隐瞒了许多事情你会生气吗?” “……不会。” 池衿说,“她自有她的道理。” 池衿怎么会不知道阮蔚的心防有多重呢,他当然也知道阮蔚有许多瞒着自己的事,但他觉得没关系。 只要师姐愿意说,他就可以听,不愿意说,他就不听。 这并不困难,毕竟池衿只是相信了阮蔚的一切而已。 她总不会害自己的。 向其他人付出信任,这对池衿来说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但阮蔚不一样。 要仔细说说究竟哪儿不一样,池衿也说不上来。 但她就是不一样,没有原因。 蜃景,“哇哦 ~ 那你人还怪体贴的咧!” 换它顶头那个,啧,恐怕早就把那子虚乌有以后也不可能拥有的伴侣直接徒手撕巴了。 池衿,“……继续问。” 这蜃景问的都是些什么狗屁问题。 怎么,幻境做不下去了,准备上哪去负责恋爱咨询吗。 为了尽早出门,池衿只能忍。 蜃景,“好的好的,我们继续。” “请问,如果你的伴侣厌倦了你,你会感到失落吗。” “……” “妈的你们这些问题都谁写的?!” 池衿咬着牙骂。 不要诅咒我和师姐的感情啊喂 !!! 都还没结道侣就开始担心厌倦不厌倦了,这还得了?! 蜃景,“……” 谁写的你别管,反正说了你也不敢管。 “你就答,咱俩都早点交差。”蜃景催促道。 何苦为难打工人啊好兄弟。 池衿,“……不会。” 他抿了下唇,不肯对这个问题做出更多的赘述。 蜃景不依不饶,“为啥?你这都不生气??” 还是不是个男人啊你! 池衿冷着脸,“不生气。她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更何况——” 本来就是偷来的月光,得了一时照拂就不错了。 他怎么有资格失落呢。 蜃景,“更何况什……” “下一题。”池衿一记眼刀就杀了过去。 蜃景,“……行。” “如果你的伴侣红杏出墙了,你会原谅她吗。” “……狗屎问题。”池衿闭着眼,脸红成了柿子,“会。” 当然会啊。 这还用问吗。 蜃景震撼了,“为什么?!” 池衿:“她怎么不出别人的墙就出我的墙,她出墙别人一定是我的问题,我改就好了。” 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多冒昧啊! 阮蔚如果会选了自己,那自己除了感恩戴德还能干啥,若是她后来又选了别人,自己除了自省还能做啥。 这也配做问题? 池衿不懂,但池衿冷脸。 池衿虽然不耐烦,但他只要答应下来的事,就都会认认真真的做到。 所以他回答的都是真心话。 就是这种真心话,更显得池衿十分恋爱脑了,是郁群青看了都会冷哼一声的那种恋爱脑哦。 蜃景听了都忍不住为他鼓掌。 它赞扬道:“你真是男人中的男人!雄鹰中的雄鹰!” “……赶紧问!!!” 池衿都不明白,蜃景一个困在蓬莱仙宗那么久的灵物,哪来的这么多新鲜俏皮话可说。 谁教的,这么皮。 蜃景,“你喜欢强势的还是更强势的……呃呃。” 它的声音一顿,毫不犹豫的吐槽道:“这是啥破问题。” 压根就没给人留有选择的空间啊。 池衿,“都可以。” 阮蔚是绝对的主导型人格,别用强势这么低级的词去形容她,她那纯纯是完全的掌控! 没错,就是掌控。 但池衿感觉还好,了解的越多,花的心思越多,恰恰就证明了越在乎不是吗。 他享受阮蔚的掌控。 他心甘情愿献上自己的忠诚。 健康的恋爱固然重要,但畸形的恋爱实在精彩啊! …… 终于,在蜃景和池衿一人一灵问答了不知多久之后,蜃景的问题单总算翻到了最后一页。 蜃景惊喜的喊:“最后一个最后一个了!” 将要下班的快乐席卷着在座的每一位打工人同胞。 池衿,“……问。” 他口都说干了,累的慌。 蜃景:“你喜欢阮蔚吗?” 第381章 他惨了,他坠入爱河啦 一句突如其来的问话。 恰如一场骤然下落又掀起波澜的秋雨,浇得池衿满头满脸,辨不清脸上的是烧红的雨,还是炽热的情。 池衿被这话砸成了个呆子。 一个分明有情,却很难启齿的呆子。 蜃景还在不断催促着,“快快快,咱们就这一个题了!” “答完,你出去,我下班。” “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后面,蜃景似乎还说了些什么。 可池衿早就已经听不太清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算是幸运的人,毕竟论原生家庭,谁能比他惨。 蓬莱仙宗一山门的孤儿。 池衿有爹有妈,还不如人家没爹没妈的,那样倒还算自在。 郁群青做不来爹,更做不来丈夫,连累的一腔母爱的浮禾也被困住,没有给池衿的人生带来一丁点儿的帮助。 池衿是自己野蛮生长着的。 对于爱,其实他并不是很能懂得。 没有人教他什么是爱,没有人告诉他什么样的行为才代表着爱,没有人能让他明白自己有没有被爱着、或者,他有没有在爱着什么人。 池衿不明白。 但就在他还不甚明白的时候,池衿似乎就已经在做有关于爱的事了。 池衿对阮蔚有独占欲。 独占欲是不应该出现在师姐弟的感情之中的。 池衿或许不懂自己的行为意味着什么,但阮蔚分明明白,可她还是纵容了池衿愈来愈旺的心思。 她纵着他爱上自己。 随后阮蔚又自我内省,从而真正意义上的明白爱,继而她回首垂怜,扯下了一个无知的灵魂与其共沉沦。 在感情上或许真的有遗传一说。 郁群青那样一个从来都没真正意识到自己对浮禾情感的疯子,他只会执拗的不断索取爱,他想要,他得到。 池衿像他,却也不像。 父子俩跑了相反的赛道,背道而驰,殊途同归。 池衿意识不到自己在爱人,但就是他在不明白的时候,便已经开始疯狂的付出着、燃烧着自己的一切了。 由于未知,池衿不懂得索取相同的爱。 他只会付出,他不需要有回应。 这是池衿特殊的生长环境所造成的状态,却又正好契合了阮蔚对感情的需求。 阮蔚要的就是这样的人,一个全心全意、只属于自己的爱人。 阮蔚对感情的精神层次需求很高。她绝不容许其他的任何因素或人或物的插足自己的情感,她要将单独的人纳入自己的范畴。 很霸道。 很不讲理。 但谁说感情就一定要讲道理呢?喜欢、爱、憧憬本身就是不讲道理的,阮蔚只是这不讲道理的个中翘楚罢了。 若非是池衿,阮蔚就不会懂。 若非是阮蔚,池衿也不会付出。 他们都是渐渐成长的人,都在这段莫名其妙拉扯不断的关系中打磨着自己的棱角,力求最完美的契合。 无爱者学爱,不懂爱者教爱。 教学相长也。 这是多么病态却完满的爱恋啊。 蜃景,“快快快,喜不喜欢最多不就三个字的事吗,你在纠结个什么劲?” 先天灵物不懂人的感情。 它只想尽快下班。 喜欢,不喜欢。 多么简单的答案啊。 正是因为太过简单,太过明显,居然没有人当面问过池衿这个问题,他独自寻摸着答案。 池衿忽然想起了阮蔚的那句—— 不知道。 柳渡筝问她,那池衿呢。 池衿已经忘了自己当时的手是多么的湿润,背后的视线犹如一道利剑,叫他的灵魂都忍不住颤栗。 他听见师姐说: 我不知道。 一个分明从未开过情窍的人,一个连漫天神佛都不放在眼里的人,一个从未回头望向自己的人。 她说她不知道。 明明可以否认,明明可以打诨,明明可以直截了当的拒绝回答。 但阮蔚就是回答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她答得坦荡,也给了池衿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池衿当时便明白了。 啊,原来这就是爱啊。 在那一瞬间,自己为何会因为阮蔚的一举一动而沉沦也有了答案。 因为喜欢,因为爱。 池衿没有回答蜃景的问题。 少年的心事似乎在这一刻都终于的浮上了水面,池中影影绰绰的,被月光牵引着,给出了自己最不擅长的回答。 池衿喃喃自语: “怎么可能不喜欢。” 阮蔚,那可是阮蔚哎。 这个名字摆出来放在这儿,就不会有任何人说不喜欢的可能性啊。 不喜欢阮蔚的都没品! 池衿答完。 他顿了顿,明明只是个幻境走过场作弊式的问答而已,明明可以随口敷衍。 但池衿的浑身还是红遍了。 他下意识有一种模糊的感觉:他应该说实话,这似乎对他,很有帮助…… 池衿:“我喜欢她。” 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了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的地步。 想让她开心,想让她得到这世上一切的好东西,想一直一直的待在她的身边。 这算喜欢? 算的。 少年的脸上有不自然的红晕。 断情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情潮,是从来没有过的眷恋神情,当一个人在回想爱人时,他所呈现出来的表情就是最柔软的。 简单的剖白,诚挚的心意。 池衿只觉得这一切都豁然开朗了。他的心脏在疯狂的跳跃着,脸上的热度久久不退,整个人都像是从热水中捞出来。 好想。 好想快点见到师姐啊…… 他完蛋了。 他惨了,他坠入爱河啦! 蜃景在祭司的示意下追问道,“呃、那,那你为什么喜欢她啊??” “?” 池衿挑眉,“你的问题真的好奇怪。” 在池衿的三观里,所有的选项里,就没有一个选项能指引他不喜欢阮蔚。 月亮都弯腰了,谁不伸手谁傻蛋啊! 他一字一顿: “普天之下,试问,谁能拒绝阮蔚啊。” 反正池衿不能。 他拒绝不了一点,别说拒绝了,他一点都不想让师姐有任何的不开心。 喜欢师姐是他的宿命他了解。 蜃景,“……懂了,请稍等。” 蜃景离开了,现代化的房间陷入了沉默。 池衿在沉默。 实况偷听的祭司也亦然。 祭司摸了摸下巴,她的双眼也有些茫然无措,“还真是两情相悦啊……” 简直不可思议。 祭司的本意是掌握更多信息,毕竟自己这个今生看着有点重感情的趋势,祭司想着能两情相悦就最好,不行的话给小师弟打点预防针也不错。 但池衿一个个问题回答下来之后,祭司发现—— 这真不怪阮蔚动心。 这他娘的,这……她当年简直就是给自己养出了一个人型阮蔚定向捕捉器啊! 第382章 祭司的助攻?1 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房间里。 蜃景的灵体飘到了祭司身边,它小心翼翼的问询:“……姐,这样够了吗?” 祭司,“……” “够了,放他出去。” 她已经不是很想继续听这对的甜蜜故事了,再听下去她就要变青蛙了。 孤寡,孤寡,呱。 蜃景,“好嘞好嘞。” 它正要飘走,祭司又说:“回来。” 蜃景,“……嗻。” 它咕噜咕噜的又滚了回来。 祭司随手一弹,“接着。你晚上溜出去一趟,封印我替你抗一会,你把这颗留影石给阮蔚。” 她做这么多,吃这么多狗粮都是为了谁! 哎。 算了,看在自己把人抵押出去做牛马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下次不干了。 祭司的助攻?1。 蜃景,“嗻。” 因为和祭司共处多年,蜃景早已了解祭司爱听啥样的话了。 它十分狗腿,“姐还有别的吩咐吗,没有小的就先下去了。” “嗯。”祭司低低的应了声。 她安详的闭上了双眼,专心致志的享受起了懒人沙发的柔软,顺便开始学习阮蔚房间那一书架的现代书籍。 嗯! 既然要去现代,就得先了解现代的文明。 话说六道那牛马怎么不回信儿了,最近有这么忙吗,还是让天命给逮着了,不能…… 祭司如是想道。 - “我回来啦!!!” 蜃景欢呼雀跃的回来了。 蜃景,“评估通过,你可以走啦!” 蜃景用了自己灵生最快的速度为池衿开了道门,“快走快走,已经有不少人先出去了,你再不出去就赶不上第一啦!” 赶人的架势做的十足。 池衿也被这突兀的亮光打断了思绪,看着面前的光亮,池衿并没有第一时间起身。 他片刻的犹豫也被蜃景看在眼里,蜃景问:“你怎么不走?” 池衿抿唇,“被你问了些神经病问题,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师姐了。 近乡情怯。 师姐肯定早就出去了。 她现在应该正在外面等着自己。 光是这么想想,池衿的心中又莫名涌起了诡异的满足之感。 蜃景挠头,它小声嘀咕着,“……这也不是我想问的嘛。” “不管,你,快点出去!”蜃景赶人。 再不出去祭司就来徒手撕灵了! 池衿,“……” 他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起身迈步。 - 从一个空间跨越到另一个空间的感受总是很不好受,就算是经历过这么多次,池衿也还是很不习惯。 在光亮的刺激下,池衿先是闭目。 下一瞬。 熟悉的声音。 在梦中、在过去、在现在都听过无数遍的声音。 “池衿。” 池衿下意识的睁开了眼,向声音的来处望去。 他抬眸昂首。 正正对上了一张笑脸。 阮蔚本就生的极为出彩,此时一笑,当真是不知何处是风景,何人是景致,谁在赏景,谁在赏人。 她一向都是让人很难挪开眼的好颜色,让人心甘情愿的被蛊惑。 池衿挪不开眼,也不止池衿挪不开眼。 天机楼已经出来了两个人。 爻歧,“……颜子卿,口水擦一擦,师尊挥拳头了。” 颜子卿下意识擦了一下。 “……” 他郁闷的说:“师兄你别逗我玩了。” “我逗你?”爻歧冷哼一声,“你痴呆似的盯着人家女修才是真的逗我玩!” 颜子卿的脸瞬间爆红,“我不是……” 爻歧打断他,“你是不是的不重要,别犯傻,人家没喊你名字,别乱看。” 到底是大师兄,气势一上来,师弟就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颜子卿答应着,却还是忍不住往那边瞥。 在阮蔚似有所察望过来的前一秒,他又连忙将头低了下去。 阮蔚,“?” 那谁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是怎么个意思。 她思考了一瞬,随后决定不想了。 左右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结果刚一转头,就对上了池衿的侧颜。 阮蔚怔住了。 不知何时,池衿已经一跃从下方飞到了阮蔚身侧。 重要的人,就在身旁。 池衿垂着眼,看上去十分乖巧的坐在阮蔚身侧。 他的侧脸十分优越,毕竟是美人骨,骨相上就没有一处不完美的地方,池衿只要不开口说话,那就是一个很合格的美人骨。 他看上去其实是很安静的人。 阮蔚下意识打量了一下池衿的状态,她忍不住蹙眉,怎么感觉……池衿的和平时很不相同。 阮蔚挑着眉,试探的问 :“出来啦?” 池衿低低的“嗯”了一声。 阮蔚,“……” 嘶—— 这小子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怎么形容呢,阮蔚只觉得,现在的池衿浑身上下似乎都冒着一种快要憋不住了的急迫感。 阮蔚,“……” 她用自己那优越的大脑思考了片刻,“池衿。” 池衿微微侧向了她,俊脸上带着些疑问。 阮蔚下意识朝后退了一些。 他这张脸一凑近,简直就是大杀器。 尤其是池衿还有意识的将眼睛睁大了些,配上他长长的垂睫,就会显得格外的无辜,更过分的是,他还眨眼—— 眨眼能懂吗?! 能、懂、吗! 是清纯可爱的小白花一枚呀。 池衿:不会利用自身外貌牟利的师弟不是好美人骨! 阮蔚不可避免的停顿了。 随后,她十分认真的问:“你是想换衣服了吗,想换就去,这儿有我守着,大师兄他们估摸着还有一会儿呢。” 小师弟昨天没换衣服,现在一定难受到不行了,刚才朝自己眨眼大概也是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说,嗯没错,就是这样的! 阮蔚坚定了自己的推测。 她可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天使啊! 池衿,“……” 感觉媚眼抛给了木头。 阮蔚确实是开窍了,但也仅限于开窍了。 从本质上来说,她可以归类为天然撩。但很显然,阮蔚不是特别懂男女之间的推拉暧昧,也可以说是很不懂。 铁树开……开了个花苞、花骨朵儿。 第383章 “咱聊一聊往事吧。” 面对阮蔚亮亮的眼,池衿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唇齿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池衿一直觉得,师姐并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高冷,相反,她的很多行为都很……可爱。 现在就很可爱。 睁大眼看着自己的时候,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时候,就很可爱。 池衿有些无力的扶额,“不是,师姐,我……先不换。” 阮蔚,“随你。” 两人之间沉默了会,只是坐着的距离慢慢缩近。 一点、一点、又一点。 池衿的耳廓一点、一点的红了个彻底,从见到阮蔚的那一秒,他似乎就失去了躲避的能力。 直到二人的影子重叠。 阮蔚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顶着满场注视,她轻轻的倚靠在了池衿的身侧。 池衿高她一些,大抵是真的长成了,体型似乎也大了阮蔚一圈。 他们的相貌实在是相称,都是这世上难寻的样貌,池衿这样环着阮蔚不说话的时候,倒显得两人格外恬静自然。 依稀能听见某处嫡传之中的抽气声。 望溪行硬生生把傅弈的脑袋按进了地里,她语气怜悯又兴奋,“别看,你受不住的。” 傅弈吃了一嘴土,“唔——我、师姐……” 问题是他已经看见了啊!!! 其实,亲眼目睹之前,傅弈大抵已经有所准备了。 望溪行都能感觉得到,自己手中的身体是僵直的,仿佛失去了一切的心气。 傅弈好半晌都没有把头抬起来,仿佛这样就能够按照望溪行的想法,将这一切已经发生了的事情统统逃避开。 仿佛这样,他就还有勇气。 除了嫡传们乍起的交头接耳之外,还有一些杯盏碎裂的声音: 丰无涯,“……” 乖女!乖女你真的就这么喜欢吗?!! 被哄好的岑临息十分稳重的拍了拍丰无涯的肩膀,安慰道:“孩大,别管。” 丰无涯,“不是你家孩是说的这么轻松!!” 岑临息蹙眉,十分严谨的措辞,“现在不是。” 丰无涯气的拂袖而去。 留下了茫然的崔晏君和一群姨母笑着的各宗掌门长老。 崔晏君:看不懂……为什么蔚蔚和小衿靠一块去了,应该是困了……唔,那为什么万剑宗那剑尊也追着大师兄出去了…… 凝聚在蓬莱仙宗师姐弟身上的目光太多了,视线断断续续的交错着,池衿的背脊都让人盯得有些发麻。 他是个羞赧的性子。 若非是阮蔚主动,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任何的亲近行为的。 奈何。 阮蔚就不是个会顾及他人目光的性格。 她的头就挨在池衿脖颈处,馨香自发间向上涌着,扰的人不得不多想。 池衿浑身僵硬的都快能跳poppg了! 阮蔚倒是被人盯习惯了,她似乎无所察觉。 阮蔚问:“你在里面遇见了什么,怎么耽搁这么久。” 阮蔚这人就是这霸道性子,她觉得池衿不应该对自己有秘密,所以她毫无顾忌的发问。 池衿,“……” 师姐总是一句噎死人呢。 池衿下意识摸了摸鼻梁,这是他心虚的表现。 阮蔚注意到了,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说出口的话也带上了丝丝凉意: “说真话。” 池衿被她骤然下落的温度骇得浑身一颤,连忙说:“我没打算说谎。” 他的嗓音忽然干涸。 “就是、得组织会儿语言。” 毕竟蜃景问的都不是什么正经问题。 整理、整理…… 那些问题他娘的根本就没法整理?大庭广众之下,池衿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啊! 阮蔚看着池衿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的,她忽然笑了。 跟个调色盘似的。 有点可爱。 阮蔚大发慈悲,“算啦,晚些时候再说。” 孩子大了,总是要在其他人面前给他留点面子的。 池衿,“……好。” 他掩去了面上的红晕。 阮蔚想起了什么,她起身,“感觉也快结束了,我去找二师叔聊会儿,你在这儿守着师兄他们。” 池衿点头。 在阮蔚的预料中,握瑜被困是很正常的。 但常怀瑾那个空心脑袋是怎么会被困那么久的呢? 萧玄同就很正常,男妈妈,天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他一定是被什么柔弱的幻境绊住脚了。 但阮蔚十分有自信,蓬莱仙宗这次怎么着也得是个第一了。 主场作战,又有祭司蜃景相助,他们要是这样还不是第一,直接后山闭关挨揍一月打底! 别说老祖不放过他们了,阮蔚自己都不会放过底下这些师弟师妹! 她喜欢赢。 可谁又喜欢输呢。 - “二师叔,别打啦 ~ ” 阮蔚的声音从朝见身后传来。 朝见听了,面色不变,随手把手里的板斧收进了芥子袋中,他踢了脚论真,“长记性没。” 论真捂着脑袋上的包,忙不迭说:“长了长了,我再也不偷听了!” 朝见,“……” 感情这小子还觉得自己是因为偷听才挨的打啊! 他抬手,论真一溜烟就跑了。 只是想给他理理头发的朝见,“……” 算了。 孩子傻就傻点,开心就好了。 阮蔚走到了朝见身边,她微微昂首,眼底是流光璀璨,“二师叔。” “咱聊一聊往事。” 明明应该是疑问句,可阮蔚说话从来都是肯定句。 和家里人没必要弯弯绕绕,打直球就行。 “嗯。”朝见皱眉,“不是说小比结束了再谈么,急什么?” 这次小比结束,十方大比的宗门赛也就结束了,后边的也不过就是些剑道之类的比拼,也算是能让家里孩子好好休息。 朝见不太急。 阮蔚莞尔,她指了指山谷的方向,“我档期太满啦,赶着和您聊完就去找下一位呢。” 朝见,“……池衿?” 阮蔚“嗯”了一声。 阮蔚略微带上了些兴奋的神色,她说:“刚才看他表情,我感觉这次快成了!” 她顿了一下。 “瞧他那样,憋也憋不过今晚了,想着先和您把事情解决了去,省的到时候我心里还惦记着他的事。” 阮蔚十分自豪。 阮蔚觉得自己的节奏非常正确,手拿把掐,稳稳当当,这不就顺顺利利的拐回来一个小师弟了嘛 ~ 她就说她这次的暗示很到位! 池衿今晚必须表白,阮蔚倒是要好好想想要考虑几天再答应。 想想就觉得好玩。 逗一逗他,哭了就不逗了。 阮蔚从小到大的恶趣味就没有变,她还是这么的风趣冷幽默。 朝见,“……” 自己这个二师侄这会子看着怎么比当时让天命换魂了的时候还更上头些呢? 再一看阮蔚脸上洋溢着的邪恶的笑容,一看就是要整事的前情提要。 朝见在心中为池衿点上了几支蜡。 小衿啊。 你受苦了。 第384章 strong strong的 阮蔚想要早些解决去哄人。 说实话,朝见也并不介意。 左右都是自家猪拱自家白菜,谁是白菜谁是猪有那么重要吗。 朝见环顾四周,终于找到了个地方,他招呼着阮蔚一块过来坐下了。 朝见一挥手,一道隔音阵瞬间成型。 朝见,“现在可以说了。” 公开场合要注意防偷听哦 ~ 阮蔚:“二师叔是知道什么了吗?” 她还是这样,谈话总是喜欢掌握主动权。 朝见了解她,便也随她,他挑着眉,打着几分笑意看向阮蔚,“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很多。” “很多——” 朝见的嗓音一顿,一个大喘气后接上了: “很多的故事。” 阮蔚,“……” 二师叔你还会留悬念了呢呵呵。 阮蔚十分镇定的回问:“二师叔的故事和我的往事有关联吗?” 她的脸色倒是没变,手指却不自觉地开始掰过来掰过去。 两只狐狸的相认过程总是注定坎坷的。 毕竟他们俩都聪明,而聪明人都是多疑的,绝顶的聪明人更是很容易自作聪明反被困死。 朝见之前不确定的时候不会主动的和阮蔚相认,阮蔚在朝见毫无破绽的情况下也自然不会往那方面多想。 他们都不想干扰到对方的计划。 “有关联啊。” 朝见先是应了声。 “不许再掰手指。”然后他又呵斥道:“手指会变粗,画阵会抖。” 朝见知道阮蔚从小就有这个习惯。 当阮蔚在思考着什么的时候,她就喜欢将自己的手指像掰玩具那样掰过来折回去的,弄得咔作响。 前世今生,朝见都管教过很多次,但阮蔚就是死性不改。 朝见很火大。 老子都在你耳朵边上念叨了八百辈子了,你丫的还掰!!! 突然就被骂了,阮蔚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噢。” “不折了。” 她将手拿出来,在朝见面前晃了一圈。 阮蔚强调道:“没有粗,还是很漂亮。” 阮蔚是有美女的包袱的,她只是在战斗的时候不太在意整洁。 在有条件的情况下,阮蔚说不定能过得比池衿还更讲究些。 朝见,“……” 后面四个字你是一点没听进去啊。 朝见叹了口气,捻着阮蔚的衣袖又把她的手放到了腿上,他熟练的调整了一下阮蔚那豪放的坐姿。 好歹穿的是裙子,朝见都不想说她。 阮蔚,“……” 我的教导主任式二师叔。 随后,朝见淡淡的开口: “你现在这手看着倒比从前要好些,剑茧也累到了这么厚,不像后来,你为了练琴而荒废了剑。” 他的声音很平静,其中的意味却太过深远。 阮蔚浑身一颤。 尽管已经对朝见所掌握的信息有所准备,但阮蔚还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从前、后来、练琴…… 阮蔚什么时候会为了练琴而荒废剑道啊?她分明只有那一段恋爱脑时期才会如此费尽心思的想要练好琴技,以助傅弈!! 阮蔚的大脑开始了疯狂运转。 脑子早就超负荷、超载了,见过祭司之后,她今天接收到的信息很多,需要她一件件梳理,也需要她不断地进行推测。 这话听起来其实并不奇怪。 但奇怪就奇怪在朝见口中的时间点。 阮蔚是重生之人,这件事除了救世系统、祭司,还有四圣它们,应该就没有人知道了啊。 那二师叔怎么会…… 二师叔怎么会知道自己也有着过去的记忆呢。 他的这句话不可能是毫无意义的。 正如朝见了解阮蔚,阮蔚也了解朝见,二师叔是个有十成十的把握才会出手的稳健型选手。 朝见间接的将前世的事点了出来,营造出了一种刻意的隐晦。 好像,是试探吗。 阮蔚理清思绪,她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问:“二师叔你,你知道的这么多啊……” “嗯,都说了我知道的很多。”朝见点了下自己的太阳穴处,有些无奈的看向了阮蔚,“对我你就别瞒着了。” “忘了你之前让我看紧自己了吗?” “我想想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嗯,别让你和圣母单独待着?是这样说的?果然是有点上年纪了,我竟有些记不得了。”朝见一边回忆一边唉声叹气。 他转头,看向了自己这个历尽千世,归来仍是十八岁的二师侄。 朝见:“我羡慕你很久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回到最年轻的时候的。”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朝见一直觉得自己有点倒霉,他不像阮蔚那么幸运的能够回到最初。 因为设定好的时间线便是阮蔚拜入蓬莱仙宗的那一日,朝见也只能在阮蔚初遇傅弈的那个瞬间觉醒。 这是祭司设置的第二重保险。 如果,如果有某一世,朝见能够出现在阮蔚和傅弈相遇的现场,说不定一切都会有所转机。 不过,这重保险从来没有用上过。 朝见每一世都对不起静乾。 因为他们相逢于年少,所以朝见总是来不及改变自己和静乾的相遇,他总是会让静乾经历一次又一次分离的痛苦。 朝见重复了一遍:“好羡慕啊。” 不想和她相遇了。 不想让她再伤心了。 “……” “…………” “………………” 阮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二师叔!!!” 阮蔚跟瞬间移动似的,一下就扑到了朝见的脖子上挂着了。 朝见连忙托着她,唇角也不免向上扬起。 明明很高兴师侄的亲近,可嘴上却还是数落着: “这么大了也该稳重些了,也不是十七八岁的孩子了啊。” 他一边说,一边还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只要不听声音,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哪儿不高兴。 朝见毕竟也是蓬莱仙宗出身嘛—— 别的啥也没有。 就是strong strong的。 第385章 女孩的年龄是薛定谔的猫 此情此景。 阮蔚激动的说不出话,她只能紧紧的抓着朝见。 在巨大惊喜的冲击下,一种名为感动的热意莫名涌上眼眶,她恍惚间,甚至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 比起一般的少年,阮蔚一向是更能装一些的。 有时候练剑摔的实在疼了,阮蔚也只会拧着眉硬生生站起来接着飞,还有练琴,手指上的茧子磨掉又反复的过程也很折磨人,画符画阵的笔茧会影响握剑,阮蔚也得将它磨平。 更别提那时不时就要发作一次的噬心蛊了,这个疼起来可真要命,每每发作,阮蔚都能生生疼昏过去又醒过来。 但只要是能够提升实力的痛苦,阮蔚统统都能忍得下去。 她很要面子,她很少哭。 阮蔚知道眼泪绝对不是软弱的体现,相反,这是一种很好的情绪宣泄的途径。 她从不觉得,能忍住眼泪的人是什么勇士,也不会觉得哭出来的人就不够坚强,人类就是会落泪的,因为大家有泪腺。 这是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反应,这很正常。 哭不是为了解决问题,但是哭可以发泄情绪。 但是阮蔚的包袱太重了。 她快憋死了。 阮蔚这么想着,便有水色从她的腮边滑落,顺着她的下颌落到了朝见的衣襟之上。 朝见当然能感觉到肩膀处的湿润,他瞬间头大,“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都快比老五高的丫头了,哭什么呀。” 这是真的。 论真生了张娃娃脸,个头也堪堪踩在了修真界男修玉米七八的及格线上,和他那张万年不变的青春男高脸十分相得益彰。 阮蔚在这几年突飞猛进的长个子。 女孩显高,就现在,阮蔚站边上看上去能和论真一边高。 所以五个师侄里,论真最不爱跟阮蔚站一块了,他每次都躲着阮蔚走,要么就是坐着,死活不挪动一下屁股。 论真喜欢和握瑜一块玩,一是因为握瑜的符道天赋高,二是因为一些显而易见的原因。 只有在握瑜身边,论真才能体会到身为师叔的‘尊严’。 阮蔚小声反驳,“还没到呢。” 她喜欢自己的个头高,个子高的人从气势上就先发制人,阮蔚喜欢一切能给她带来强势地位的东西。 好就好在,阮蔚也算是个实事求是的人。 没到就是没到,等到了成为事实的那天,阮蔚一定会大肆宣扬自己的个头已经超过了论真。 她才十八,还能再长。 五师叔这年纪可就没得长咯 ~ 论真:……已老实,求放过。 朝见,“行行行。”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家里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是哭包。 一说到从前的事就哭。 上次的池衿也是,自己一开口,他那眼眶刷的一下就红透了,活像自己欺负了他似的;这次的阮蔚……别提了,她肩膀都抽抽了。 家里有哭包能怎么办呢,朝见两手一摊。 还能咋地,宠着呗! 朝见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阮蔚的背,略微不自在的安抚着她的情绪。 阮蔚有些哽咽的说:“二师叔、你也回来了……回来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啊——”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孤单。 事实也确实如此。 当阮蔚选择踏上反抗天命的道路时,她就已经注定要与大部分人背道而驰了。 她是逆行者,她是先驱,她是背光之人。因为天命的遮遮掩掩,她不被人所知,阮蔚的自救和拯救一直湮灭在每一世的失败之中。 求生的压力、宗门的兴衰死亡像一座山,死死的禁锢住了阮蔚的四肢。 在这样的重压之下,阮蔚很少有过喘息的空间。 因为天命不曾给她。 此时此刻。 阮蔚却是真切的感受到了喜悦,从心底蓬勃而出的喜悦之情淹没了她,从头到脚。 朝见是阮蔚最最敬佩的人。 他的觉醒,阮蔚便真正的脚踏实地了。 一颗时刻高悬着的心,也在这强烈安全感的包裹下,渐渐的回到了血红的胸腔之中。 朝见就是蓬莱仙宗的定海神针,这是毋庸质疑的事。 蓬莱仙宗的每一个人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些自己的心事,但没有人,也绝对不可能有人会不信任朝见的能力。 朝见也明白阮蔚的情绪崩溃是因何而起,但看见阮蔚的神情显然渐渐陷入过去的时候。 他叹了口气,把孩子往边上一搁。 “行了,煽情就到这儿结束。”朝见扔了块手帕给阮蔚,他有些无奈地说:“除了抱头痛哭的认亲,咱们是不是也得干点正事啊?” 这孩子开窍之后别的不说,这感情是真充沛啊。 阮蔚回神,“啊?噢……对。” 她直接糊了把脸,瞬间进入了战备状态。 阮蔚:“那我们来谈点正事,师叔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嗯,换种说法,师叔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她的眼明显还是红的,神情却是分外严肃的。 前面说过了,在阮蔚的世界里,哭就是个发泄情绪的东西,它并不能解决问题。 她现在哭完了,情绪也发泄了,精神也回到了正常的阈值范围之中。 那么,是时候进入正题,开始正式的解决问题了! 阮蔚的抽离真的很快。 朝见,“……” 不是。 你进入情境的速度也太快了! 朝见缓了一会说:“我不太能确认你的视角,我先问一个问题。” 阮蔚:“师叔请问。” 朝见:“你现在算多少岁。” 池衿自以为的两世记忆给了朝见启发,他首先要确认阮蔚所拥有的记忆是多少,从而再思考哪些话能直说,哪些话要委婉地说。 “……” 阮蔚噎住了,她卡壳了一会才愤愤不平的说: “我很想说我永远十八。” “但从时间线上算,我每次都没活过十八,叠加一下,我应该无穷岁……” 阮蔚都不知道自己重来了多少世了,她的叠加年龄只能说是薛定谔的猫。 只要不认真计算轮回的次数,那她就永远十八! 阮蔚最后还不服气的补了一句: “我一直就觉得人类的这种年龄叠加算法很不合理啊!” 她自认是一妙龄少女。 阮蔚:我又没老过,凭啥就说我年纪大! 朝见,“……” 看来我们都到了年龄焦虑的年纪了啊蔚蔚。 大的大,小的小,只有中不溜的满地跑。 第386章 白捡个老婆谁能不开心 朝见懂了。 阮蔚这是知道不止两世,那就没什么好瞒着的了。 好的坏的、恶心的不恶心的事她自己也都经历过一遍了,朝见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于是,朝见就把和池衿说过一遍的事和他自己的推测跟阮蔚又说了一遍。 朝见:两个重生崽为什么不能同步掉马。 把已经说过一次的事再次重复真的也挺废口水的,尤其是对他们这些厌蠢星人来说。 阮蔚也简单的说了下刚才在蜃景中祭司所透露的一切。 …… “所以——” 朝见说:“这一切就是天命在为傅弈堆赌注?用他的飞升,去赌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成的未来??” 阮蔚点头,“对。” 她把手一摊,讥讽地笑,“它就是个神经病。” 朝见这种见多识广的人都忍不住沉默了一会儿,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像天命这么儿戏的货色。 若是有十足把握,做就做了,是非功过留给后人评判便是。 问题是。 它丫的根本就是凭着自己的喜好在乱来?! 选个天命之子,用无数的天材地宝、无谓的生命牺牲去为他的通天大道添砖加瓦,然后祈求上界能够怜悯此界…… 这他娘的是个什么狗屎方案! 拆东墙补西墙、将希冀寄望于他人的同情心。 这样的方案写出来也是会被现世的领导在大会上点名批评后连改动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丢进碎纸机的啊! 朝见的怨气简直比加了一个月班的上班族好大。 阮蔚也是如此,“师叔别气,您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它不是人了。” 朝见看向她,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也就你心大。” “说起自己就跟说别人似的,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阮蔚两手一摊,“挺好的呀,心态决定一切嘛,反正它急我不急。” 只要自己不会被换魂,那这一切都好说。 阮蔚不会对被天命选定的傅弈投去另类的目光,因为她知道,他那样蠢的人,其实也不一定会想要事情变成这样。 她并不是因为厌恶他而拒绝他的。 阮蔚只是不喜欢而已。 哪怕天命不硬塞,哪怕傅弈只是恰好出现在她面前,阮蔚也都是不喜欢的。 所以被操纵,被献祭,阮蔚才会格外的愤怒。 这是她这种人格意识十分强烈的人所特有的反应。 阮蔚把自我看的很重。 而对已经发生了的事,阮蔚没有时间去抱怨。她年纪小的时候还会怨怼一下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现在大了就不会了。 不公平? 没关系,那就打到它公平。 关于修真界,关于苍生。 阮蔚不认为拯救苍生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但改变自己的命运是她自己的事。 她愿意自救,也想要救下蓬莱仙宗的家人们。 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阮蔚也愿意为自己的同族们努力争取更广阔更安全的生存空间。 师叔师侄两人头挨着头,梳理了一下现在掌握的线索。 朝见:“所以——你现在需要尽快破境?” 要不然怎么干翻天命。 “这个急不得。”阮蔚笑道,她心有成算的摆了摆手,“我飞升不过早晚的事,何况天命也不会那么轻易的让我顺利飞升。” 朝见,“……” 蔚蔚还是那么的自恋呢,从小到大这狗脾气真是一点没改。 “我想先凑齐筹码,”阮蔚拿出了芥子袋中的幽荧,她抬眸,看向了通州的方向,“想要谈判,就得先上桌。” “我得去找到阳仪——烛照。” 在这次的时间线里,阳仪应该并没有跟在阮蔚的身边。 在现世学习近代史的时候,阮蔚就已经认识到了一件事。 话语权,并不是靠嘴巴说说就能有的玩意儿。 那得靠拳头。 而谈判开始之前,双方也应该将自己能够上桌的证明准备好。 阮蔚这辈子照样得到了幽荧,但她却没有烛照。单靠幽荧,阮蔚或许不能在四圣面前保有坐下谈话的权利。 四圣两仪。 既然两仪能和他们四者并列,那就说明他们所代表的职权应当处于相差不多的位置。 正是因此,阮蔚需要找到烛照。 有六道的帮助是不够的,它的帮助并不完全是无条件的。 而根据阮蔚的观察,她猜想,六道的权能似乎并没有天命高,它时常念叨着不能让天命发现,不然天命会来找麻烦。 可以这么说。 六道提供了上谈判桌的路线,但真正谈判过程中的把柄和权能还是需要靠阮蔚自己寻找的。 幽荧算一个,烛照应该也能算一个。 阴阳两仪合体,阮蔚才会觉得自己是真的掌握了一定的话语权。 朝见明白了她的意思,“阳仪……听从前的你提起过,是不是在蛮荒。你想去?准备什么时候去。” 他很了解阮蔚。 朝见知道,阮蔚既然提出了这样的想法,那就说明这个想法在她的心里或许早就推算过千万遍了。 阮蔚不会做没有把握成功的事。 阮蔚,“先去一趟万剑宗的剑窟选剑,然后就去蛮荒。” 她确实早有打算。 早在阮蔚从喻之椿那知道了两仪之阳落点于蛮荒的时候,阮蔚就已经有打算要去一趟蛮荒寻神器了。 现在知道了幽荧就是阴仪之后,那就更得去了! 这就像现代游戏的收藏和集齐成就。 这项成就的进度已经达到了惊人的50!试问谁能忍得住不去收集剩下的50呢?! 国人刻在骨子里的集成癖。 朝见回忆了下,“剑窟……我记得好像没什么水属相的灵剑了啊。” 本来是有的。 后来大部分都被折断了。 水灵根的剑修本来就少,愿意炼制水属相灵剑的铸剑师就更少了,所以水属相的灵剑也就越来越少。 被谁折断的呢? 当然是—— 丰无涯的那把灵渊剑啦。 灵渊可凶得很,当年它还在剑窟待着的时候,就没少偷偷干折剑的事儿。 灵渊雷同属相。 就跟人类的雷同担是一个道理。 听说还是岑临息刚刚当上万剑宗掌门的时候,灵渊实在凶悍的要命,已经到了需要单独关押着人看管的地步了。 岑临息顺便就把它打包扔给了水灵根的丰无涯使用。 嗯,是顺便。 丰无涯收到之后也挺开心的。 毕竟,白捡个老婆谁能不开心啊! 朝见记得自己当时沉默了很久,才对自家到处炫耀好友赠剑的大师兄挤出一句:你开心就好…… 以后反应过来了别哭就行。 这句话的后半段被朝见咽回了肚子里。 第387章 你爹够多了 朝见:“综上所述。” “蔚蔚,你最好别抱太大的希望。” 剑窟里有很多剑没错,可那还真不一定有阮蔚能用得上的剑啊。 先天灵体限制了阮蔚使用其他属相的灵剑,偏偏水灵根能上灵剑榜的剑少之又少,阮蔚就是再淡泊,她也是想要一把名剑的。 何况阮蔚本来也不淡泊,她死装的很。 “……” “…………” “………………” “……啊?!” 阮蔚大惊失色。 阮蔚,“为什么?!怎么可能!!万剑宗的剑窟,这个title(头衔)放在这儿,它怎么可能没有水属相的灵剑!”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又红润、青绿中还带了点紫气,总之就是打翻了的调色盘。 朝见,“……” 二师侄看上去有一种到嘴的老婆突然飞了的癫狂之感。 朝见,“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信不信的由你。” 阮蔚,“……” 你也没留给我不信的余地啊二师叔。 阮蔚花了好大功夫才消化了自己或许成年之后还得过一段没有老婆的生活这件让人悲伤的事实。 但很显然,效果并不显着。 阮蔚沉痛的背影像傅弈一样渐渐的灰暗了下去。 阮蔚:从今天起,我就是个没有老婆的废人了呜呜呜…… “总之,你是想先去蛮荒找到阳仪对。”朝见强行转移话题。 阮蔚有气无力,“嗯。” “笔杆子下无正权,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朝见听不懂大炮是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理解阮蔚的意思。 “我理解,不过,”朝见看向阮蔚,十分认真的说:“我建议你先留在蓬莱把自己的身体调理好。” “噬心蛊,三年一期,你现在挺过了金丹没错,但是也离它下一次发作的时候不远——” 阮蔚:“铛铛!” 她从芥子袋里把三重莲摸了出来。 朝见瞪大了眼,“怎么回事?!你现在就找到了……不是,阮萳之这次这么给力??” 他是有记忆的。 碍于天命,碍于他醒来的时间点确立的太过不巧,朝见真的很少能为阮蔚做些什么。 他的醒来,代表着阮蔚的离开。 朝见的重生更多是作为一个曾经的记录者而存在着,一个记录着失败的记录者。 饶是朝见这般人物,也会觉得无力。 朝见知道解噬心蛊毒的圣药就是三重莲 这些年,自从觉醒以来,朝见也一直在通州寻找三重莲的下落。 但天命似乎有意遮掩。 人啊,总是越想要什么,就越得不到什么。 阮蔚把药谷里发生的事又给朝见说了一遍,她也说了自己的推测,“我觉得这是天道干的。” “根据六道的描述,天道似乎是凌驾于天命、天罚等圣灵之上的存在,我在结丹择道的时候也见过它,怎么说呢……” “它还挺和蔼,像我爹。”阮蔚锐评道。 朝见,“……” 他冷冷道:“你爹够多了,别再给自己找新的了。” 丰无涯一个老父亲就够池衿受得了,阮蔚家里那个长兄如父的阮萳之也不是个好相处的,再来个天道干爹,池衿真别活了。 朝见对池衿有一种补偿心理。 一是因为这孩子确实是最年幼的,二是因为池衿天天被师兄师姐们欺负来欺负去、惨兮兮的。 还有,朝见之前以为池衿是所有师侄里面唯一一个记得过去的人。 过去的记忆是痛苦的。 记得这些的池衿当然也是痛苦的。 现在冒出来了个阮蔚。 不可否认的是,朝见在阮蔚身上倾注的心血和时间确实是最多的,但这完全是因为阮蔚她的性格有缺陷啊!还是大大的缺陷! 这丫头不看紧一点就是要奔着灭世去的! 萧玄同省心,常怀瑾省心,握瑜除了剑术差其他都挺省心的,池衿择道费点劲儿。 朝见对诸位师侄都是一同教导,也很少有偏爱某人。 毕竟。 做师叔的,就是要一碗水端平的! 阮蔚,“……你怎么跟祭司说话一模一样。” 朝见,“废话。” “你俩都是我教的,她不像我能像谁,你吗?” 阮蔚真实的疑惑了,“……难道她不该像我吗。” 我俩就是一个人啊。 这句话在朝见逐渐阴沉的脸色下被阮蔚吞回了肚子里。 阮蔚扬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嘻嘻,我什么都没说哦。” 朝见,“……” 又贼又滑头。 真不明白阮蔚这点到底是随了谁。 是随了谁呢。 谁呢…… 朝见深吸一口气,“既然找到了,就抓紧时间把这蛊毒解了去。” 省的天命总拿噬心蛊做文章。 阮蔚表示明白,“明天我就去找三师叔研究研究该怎么吃。” “为什么要等明天。”朝见问。 阮蔚:“因为我晚上要见小师弟,所以只能等明天。” 阮蔚的眼中划过一丝势在必得。 按照她的正常节奏来说,今晚必成!再不成她就把池衿打一顿算了!这还不开窍、还不开窍! 朝见,“……” 感觉自己最近无语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多了呢。 沉默了一会,朝见挤出一句话,“……你开心就好。” “还有,”朝见看着面前思绪明显早已不知飘向何方的人,他忍不住多叮嘱了句:“你要做什么之前,记得给我传个讯。” “我给你兜底。”朝见说。 这一世,朝见其实也无法为阮蔚做些具体的什么事,因为天命盯上的是阮蔚。 朝见只能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尽可能缓解阮蔚的压力,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更加努力的维护修真界岌岌可危的表面平静。 大厦倾颓,蓬莱能做的也不过是尽力而为四字尔。 阮蔚,“好!” 她坦然的接受了朝见的好意。 因为是家人,所以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不想麻烦是因为不想给未知的人带去烦恼,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么阮蔚也会需要家人的帮助。 阮蔚清了清嗓子,“还有啥事吗二师叔,没啥事我就回去等比赛结果了。” 她要亲耳听着十方大比的第一花落谁家。 肯定是他们蓬莱仙宗! 不是的话,阮蔚就要气到跳脚啦! 朝见摇了摇头。 阮蔚起身,正要离开。 “找到阳仪就回来,天下……或许就要乱了。” 朝见的声音忽然在她背后响起。 第388章 她只是第一个而已 阮蔚怔然回望,“乱?” 什么乱。 怎么乱。 能比她的人生还要乱吗。 朝见叹了口气:“边界的封印,至多只剩三年了。” 三年还是朝见觉醒之后经常往通州跑加固封印得来的结果。 要不然,那破烂封印早在今年就得被冲开。 这大概也是朝见轮回的意义。 不论如何,虽然拯救不了师侄们,但朝见总是为灵族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也给修真界的湮灭预留出了更多可操作的空间。 他本来不想将压力托给家里的孩子们的。 但阮蔚早已不是孩子了,为了让阮蔚有更多的准备,朝见必须要告诉她实情。 阮蔚惊了一下,“封印已经这么破烂了?” 这实在是太快了。 封印一破,灵族确实很难抵御魔族的入侵,灵魔大战不可避免,生灵涂炭之象早晚会降临在这一片大地上。 生死悲欢,怨气难消。 修真界的湮灭迫在眉睫。 怪不得天命会这么疯,还这么着急忙慌的要立刻堆出一个天命之子来讨伐魔族。 果然是因为时间很紧迫。 朝见点了点头,他继续说: “之前还会更早些,大抵是十方大比刚刚结束的时候,魔族就会举兵入侵通州,灵族这代青黄不接,和魔族的实力相距的有些大,于是节节败退。” “这也是九大宗为何要将门下嫡传送往蓬莱历练的缘故。说是历练,实为保护。” 朝见记得,他每一世都试图赶去的灵魔战场,那里燃烧着的战火,烧尽了一切灵族战士的躯体和血肉。 灵族不敌魔族,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正是因此,这一届十方大比里还未长成的少年们才会从各地各家各自的宗门,被统一的送到海上蓬莱避祸。 蓬莱常年居于海上,幻境环伺,易守难攻。 灵族将蓬莱当作了最后一道防线。 后来,傅弈异军突起,池衿入魔回去斩杀了魔界四皇,他自立为尊。 池衿的脾气,朝见很清楚。 他是个不惹事也不怕事的性子,只要通州不去招惹他,他自然不会对灵族动手。 但坏就坏在,池衿当上魔尊的时候太晚了。 灵魔大战已经造成了通州的生灵涂炭,灵族和魔族之间更是酿下了深深的、难以磨灭的仇怨。 就算池衿从来没有主动对灵族动过手,但当他坐上魔尊位置的时候,他就已经成了世人眼中的‘罪魁祸首’。 傅弈则是很常规的救世主,他的太上忘情道大成,再加上天赋异禀,天材地宝堆砌,傅弈很快就成了修真界最有希望飞升的人。 他多次率军反攻魔域。 池衿也是个不会吃亏的性子,别人打他,他自然也要打回去。 这么一来二去的,死仇的结就打的更死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俩都或多或少的延续了修真界的存续,因为双方实力相当,而池衿也不是个喜欢开战的性格。 这么算下来。 修真界没灭那么早还得有池衿一份功劳。 阮蔚琢磨了一会,她忽然明白天命为什么必须要让池衿入魔了。 这是制约。 魔族的实力实在太过强劲,傅弈这边哪怕是堆砌的再多也是赶不上的。 要拖慢魔族入侵的进度,光靠灵族可不行,还得有个里应外合的魔族。 放眼天下,恐怕也只有一个池衿顺理成章。 因为蓬莱仙宗,身为半灵半魔,池衿对灵族没有过多的恶感,可他对魔族却恨得深恶痛绝,推他当上魔尊,只会让强盛的魔族固步自封。 所以池衿一夜成魔。 不明不白。 他的命—— 竟然也是天命推着送出去的! 阮蔚想到了这一层,她忽然又想起了当初第一次穿梭到池衿身上的时候,池衿借着水镜,对自己说的话。 阮蔚的身体几乎克制不住的颤抖着。 她记得。 她第一次有些无措的想,为什么她的记忆力要这么的好。 池衿当时说:师姐,我要死了。 他的神情十分疲累,是对这世间万事万物都不再感兴趣的平淡,他分明看着镜中,视线却从无落点。 …… 池衿算到了的。 阮蔚原本一直以为—— 几位同门是因为帮助自己逆反天命才被迫承受了天命的怒火,而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这样的。 至少,池衿是逃不掉的。 阮蔚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天命并不单单只是因为自己迁怒于池衿而已。 是池衿本身就在它的计划之上。 这才让阮蔚更加生气,她原本以为被盯上的只有自己,现在看来,说不定大师兄他们也并非牵连那么简单! 她只是第一个而已。 天命要献祭的,是蓬莱仙宗一整代的嫡传弟子!!! “狗、日、的、天、命!” 阮蔚咬着牙,额前的青筋疯狂跃动着,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句脏话。 朝见对她的脏话接受良好。 若是平时,他可能还会教育阮蔚要文雅些。 现在? 这有什么不文雅的吗,这形容词,这形容对象,一点儿没错呀。 朝见,“别骂,别气坏了身子。狗东西不做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有点疑惑。 刚才也没见阮蔚这么生气啊?怎么一提到灵魔大战就气成这样。 他转念一想。 懂了!看来是他的救世教育终于成功了!!!阮蔚哎,阮蔚居然也会为了苍生苦楚而生气!! 朝见:教育的意义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只是又发现了天命阴谋的阮蔚,“……” 二师叔怎么忽然一脸欣慰的看着我,难道是我刚才那句话骂到他心坎上了? 唔。 阮蔚琢磨了一下,她的眼神微微一亮。 看来师叔爱听脏话,好的,下次我还当着他面骂人,就这么办! 阮蔚的脑回路一向很难猜。 正在心里暗爽的朝见还不知道,从此以后,他的‘神女培养计划’会彻底的败在阮蔚那张嘴上。 他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原因。 暗爽哥 · 朝见轻咳两声,缓过来了情绪。 他调整了一下表情,看向阮蔚,严肃地说:“十大宗要保留火种。” “阮蔚,你们就是火种。” 少年就是火种。 火种就是希望。 少年是希望的象征,正如初升的太阳,他们是未来的希望之光。 一如现世常说的那句标语。 红的令人震撼。 第389章 以己身,饲苍生 阮蔚挑眉,“师叔是想我从蛮荒回来就躲在蓬莱闭关?” 这大概是师长最期望的安全模式。 只要这次没被换魂成功的阮蔚不出山,不离宗,她就不会有任何被天命算计的可能。 但—— 这实在是有些……窝囊。 “不。” 朝见摇头,他静静的看着阮蔚,忽然莞尔:“你从蛮荒结束,直接去战场。” “不止你,玄同,怀瑾,握瑜,小衿,你们所有人都要去战场。” 阮蔚脸上似有若无的笑终于绽开,她眉眼弯弯。 她就知道! 阮蔚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从脑袋到指尖,从心脏到脚掌,浑身都被莫名的热意给笼罩住了。 阮蔚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 若她日后上了战场,她就会明白—— 这是战意。 这是蓬莱仙宗为苍生而战的坚定信念! 朝见的声音很冷,却烫的阮蔚想要跳起来拍一拍他的肩膀,朝见说: “蓬莱继以天要,是以此身救万民于千千万万世。” 平淡的话,抑扬顿挫。 他又说:“我们的门规只有一条,蔚蔚,记得吗。” 阮蔚毫不停顿的接上了: “非天降大任之际,此间不可开山。” 朝见淡淡地说,“后半句,继续。” 世人常常只知道这时刻被传诵着的这一句,他们便根据这句话解读,蓬莱仙宗只是一群自修自乐的世外仙。 其实不然。 少女的长发飞扬,她的面容更是璀璨夺目,流光溢彩不足以形容此时她身上散射出的光芒。 阮蔚:“吾祖立宗,是为世间混沌之时——” 她轻轻的吐出后面的话: “以己身,饲苍生。” 短短六字。 便概括了太多太多。 这是阮蔚从第一日上岛的时候就知道的门规。 也是朝见花了数多时日,坚持不懈的教授给阮蔚这一代人的精神。 蓬莱弟子并非不能牺牲。 但他们该知道自己为何牺牲,他们该知道自己守护的究竟是什么。 朝见从来都不打算将家里的孩子们养成万事不知不问的天外仙,亦或是那脆弱的不堪一击的琉璃人。 蓬莱仙宗,也不会养出那样的废物。 朝见:“蓬莱的宿命为救世,若是大战开启,我们都得下山。” 当年的阮蔚甚至还没活到灵魔大战的正式开启。 她死的实在是太早了,早到蓬莱仙宗没有人能反应的过来。 而知道自家嫡传惹了事的通州九大宗着急忙慌的把自己孩子接了回去,生怕蓬莱仙宗会对这些孩子发泄怒气似的。蓬莱也开始封山,在静默的同时预备后来的灵魔大战。 之后,萧玄同送葬离开,下落不明;同年,握瑜下山去往蛮荒寻找阳仪,未曾再归。 后来。 上至八千岁老祖,下到金丹嫡传(这里只剩常怀瑾和池衿)。 蓬莱仙宗,全民皆兵。 全民皆兵,这其实是一个很悲哀的词。 若是实力足够,谁家不想让孩子有一个安全的生长环境和求生机会,谁家不想让老人颐养天年,寿终正寝。 像之前的每一世。 蓬莱仙宗的老祖们一个接一个的折在了灵魔战争之中,他们本该潜心修炼,力求突破苍天大道。 但因为没有合适的战力能够与魔族交战,师祖们便不得不顶上。 蓬莱仙宗顶在了最前方的战场上。 一个接一个的师长陨落在朝见面前,小辈们也让天命算计的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一个被通州逼得回家造了反。 分明是同胞,分明是一族。 却在这种紧要关头,还要为了个中私欲,恩怨情仇而相互算计,相互欺瞒、坑杀。 朝见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 但他也知道。 蓬莱也不能对通州太过苛责。 蓬莱远居于海上,他们天然的与魔域有了阻隔。但通州没有,通州边境的每一条防线,每一道封印都是由数以万计的鲜血堆砌出来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蓬莱仙宗能够常年避世不出,也得益于通州对边境地区的常年巡逻。 像双生子的本家,常家就是这样一个镇守边疆的世家。 他们常家世代守卫边疆那并不算长的一段防线,或兴或衰,陆陆续续的竟也守了上万年。 这也是常家为何会被灭门的原因。 因为身处边境的世家需要常年与冲破封印的魔族交战,在魔族人心中,这些世家更是他们恨得牙痒痒的存在。 灵魔之间,早已结下了太多的仇怨。 若非雷霆手段,这些,都是解不开的。 “好的。”阮蔚没有停顿的应下了。 她抬眸,眼底是一片澄澈。 周围似有风声起,一丛又一丛的灌木被风掠动,沙沙作响,是很细微很弱小的声音,是众生的声音。 阮蔚看着朝见,弯唇笑了,“师叔放心!三年内,我必结婴,随后便是冲击化神。” 朝见,“……” 她将元婴和化神说的好像路边随地就能捡着的大白菜似的。 阮蔚还在琢磨: “若是合乎情理,魔域也该抽时间去一趟。” 是时候把小师弟的渣爹打一顿了! 朝见揉了揉太阳穴,“……化神了再去。” “好喔。”阮蔚很好脾气的应了。 她也不傻,元婴跑去魔域干什么,送人头啊? 当然得化神啊,化神基本上就属于碰见谁都能打一打跑一跑了。 打不过就跑,再不行就喊师尊。 朝见对阮蔚这惊世骇俗的目标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这听起来或许很难,但对阮蔚这种天之骄子来说,不过眨眼功夫罢了。 朝见:傅弈那狗东西都能在灵魔大战的时候冲到化神期,他二师侄凭什么不行?! 阮蔚的天赋比不过傅弈? 这简直是贻笑大方! 若不是当年的噬心蛊,凭借阮蔚十一筑基的修真速度,她在筑基卡了六年啊。 嫡传弟子的六年,合乎情理地推测,阮蔚早就该元婴了。 若是给阮蔚一个正常的生长空间,阮家那些老古董是怎么也不可能将这么一个天纵之才的名头给压下去的。 她比她的兄长要优秀太多。 这些优秀,便能够给阮蔚打开更多的空间。 像十大宗的这些个嫡传,在二十多岁到达元婴期是比较寻常的事。 二十岁前到元婴的,那就是当之无愧的凤首龙头。 比如,一直都在压境界的望溪行,大比期间成功升到了巅峰的伏龙寺见空小师傅,十八岁就到了金丹后期的傅弈,还有很多卡在了金丹后期的十大宗嫡传们。 他们都是天才。 那么阮蔚,又如何担不得一句天才? 第390章 服我的呼吸,不服的去死 若是从前,朝见可能还会担心一下阮蔚的灵气进度跟不上;现在? 那朝见简直太有自信了啊!!! 只要阮蔚身上的噬心蛊一解,她常年用来压制噬心蛊的十之六七的灵气便能立刻的投回身体的运转。 她的灵气绝对是够了,心境此时也不差什么。 朝见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不由地问:“你这次打算破几境?” 修仙就是这么的玄妙,努力积攒的足够多了之后,剩下的不过就是看命而已。 阮蔚的命,本身就是极好的。 听见朝见的问话,阮蔚怔了一下,她倒是还没想过。 不过师叔既然问了,阮蔚便也想了想,回答:“嗯……” “那就先来个金丹圆满?”阮蔚十分自得,她对着熟悉的人,总是挂着浅浅笑意,“到了大圆满再压一段时间体验体验,感受一下望溪行的变态!” 阮蔚对望溪行此刻的感受很好奇。 望溪行身上的灵气波动简直是到了快要满出来的地步了,谁走到她身边都会被灵气牵引的汗毛耸立。 她到后面这几处小比甚至都很少出剑了。 生怕一剑劈出去就引的天雷暴动,元婴期雷劫没个十天半个月的可停不了。 朝见,“……随你。” 他忍了忍,又还是叮嘱道:“别压的太过分。” 阮蔚笑眯眯的,“好喔 ~” 她又不是真变态,压着玩玩就行了。 “还有,” 朝见叫住了正要离开的阮蔚,他扶着额头说:“你去蛮荒,别带上池衿。” 阮蔚,“嗯?是担心那个合体期的魔修吗?” “他应该有办法解决的,又不是第一次了。” 阮蔚其实也是很相信池衿的,毕竟池衿这一世初见就那么嚣张,一张嘴都不知道炮轰了多少人。 阮蔚相信他有底牌。 好歹上辈子是个魔尊不是。 “不全是。”朝见摇头,“我知道他能解决,所以才更不能放他出去。” 朝见叹了口气,“说实话,这次的大战我原本都不想放他去。” 五个师侄,偏偏两个性格最偏执的重生了。 “大概是修杀道的缘故,他这辈子的杀性本就重了些,放他出去就跟给他许可随便杀没什么区别。”朝见说。 他说着,顺带还翻了阮蔚一眼。 朝见可没漏了池衿这性子究竟是谁教出来的。 池衿,一个阮蔚骄矜性子的翻版。 大概是孩童时期的崇拜和学习对象很能影响人的一生,在池衿短暂的一生中,唯独与阮蔚相处的那几年留下的色彩最是浓墨。 朝见毫不怀疑。 如果让阮蔚和池衿来一个默契问答,问多少他们就能对多少。 大狐狸教出来的小狐狸。 那大狐狸是谁教出来的呢?阮蔚又是像了谁呢?朝见不由得思考起了这点。 是、谁、呢。 阮蔚闻言也蹙眉,别的事都可以先放一放,池衿的事不能放。 她喃喃道:“这样吗——” 她停顿了一会。 “要不我们还是问问他本人的意见!” 阮蔚转身就走。 朝见,“……” 朝见,“……” 朝见,“你丫的别给我整这出公平民主自由公正哈!!!你想让他陪你去就直说,别给我玩心眼子!!听见没有啊?阮蔚!!” 朝见太知道阮蔚的潜台词是什么。 她每次的不直说就是持相反意见,这是她敷衍长辈时所特有的手段。 也难为她费心。 毕竟,阮蔚在同代里可是独裁暴君般的存在。 阮蔚的名言名句至今都还在被常怀瑾等人传诵着—— 服我的呼吸,不服的去死。 阮蔚边跑边摆手,“啥?啊——好像结束了,二师叔拜拜我先去听结果了哈!” 她像阵风似的跑走了。 大概是轻功练得不错了,朝见有一瞬竟然没捕捉到她的身影。 朝见,“……你就装阮蔚!” “还没成呢就一刻也分不开了是不是!!!” 朝见单身狗的怒吼在整个隔音阵中盘旋、回荡。 阮蔚:嘻嘻,听不见。 - 阮蔚回到山谷的时候,第五场小比确实已经快要结束了。 具体表现为: 跑出去又被岑临息拎着后衣领回来的丰无涯,他正在一拳一个小朋友。 丰无涯,“嘿咻——” 他一拳轰隆一声打在了蜃景的入口处。 蜃景,“yue——” 它哇的一下就吐出了一个昏昏沉沉的嫡传。 最后一场了,这又是九大宗第一次到蓬莱仙岛上做客,他们的嫡传基本上都穿了代表自己宗门的队服。 于是。 蜃景哇哇的吐出了一个接一个,黑的白的红的黄的紫的绿的蓝的灰的……各种颜色各种花色的嫡传。 蜃景刚吐完一个,丰无涯就再挥一拳。 一人一灵配合的极为默契。 岑临息站在一旁负责点人数,“四十六,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 忽然,岑临息脸色一寒:“渡筝,区区幻境……你,回宗领罚。” 最后一个被蜃景吐出来的柳渡筝,“……” 倒霉啊。 一阵恍惚,意识回笼,柳渡筝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是从哪出来的了,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丰无涯惊叹:“天!老岑,你这小徒弟变脸跟我乖女一样快!” 岑临息,“……” 俗话说的好。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要不丰无涯你自己反省反省呢,我徒弟怎么会变成这样。 哪怕身体并没有真正的经历从胃到嘴的过程,柳渡筝还是难以忍受。 柳渡筝以手掩嘴,眉间紧蹙,“呕、咳咳……是,师尊,我,我想先去换身衣服——呕!” 岑临息,“……去。” 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嘴,“渡筝,你这洁癖,还能不能改?” “……yue、师尊,我尽量。”柳渡筝强撑着答。 岑临息还想说些什么。 就被丰无涯两肘子捅咕老实了,丰无涯:“小姑娘爱干净怎么了,有什么好改的?” 岑临息,“……” 你徒弟我徒弟,这么管是吗,好好好。 丰无涯扭头冲着柳渡筝喊: “那个谁,渡筝啊,别听你师尊的,他就是个呆子!” 洁癖怎么了。 丰无涯还巴不得阮蔚能有柳渡筝这个近男人就吐的洁癖呢!!! 柳渡筝,“……” 你们俩到底让不让人换衣服去啊! 第391章 明着睁眼,暗自斗鸡 阮蔚一气儿跑回了蓬莱仙宗的队伍里。 “师姐师姐!”常怀瑾隔着老远就在朝她招手了。 阮蔚笑眯了眼,“怀瑾呀。” 握瑜也在常怀瑾身后蹲着,她的头,是从常怀瑾的胸口位置探出来的,“师姐,刚才去哪了。” 她的声音闷闷的,“我出来的时候,都没有看见师姐接我。” 天知道。 握瑜一出来就看见池衿那张死人脸有多崩溃。 她宁愿自己没人接,也不想要池衿在外面等着接! 这意味着,她又输了!!!还又输给了池衿!!! 池衿,“……” 这难道是我想接的吗。 “啊……”阮蔚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她忙解释道:“小鱼儿抱歉啊,二师叔找我有点事,一时耽搁了。” 握瑜听了连忙摆手,“没事没事,师姐有事就先忙自己的就好啦!” 阮蔚走过去,高兴的拍了拍握瑜的肩膀,“就知道小鱼儿最好了 ~ ” 她喜欢会撒娇的,也喜欢会体贴的。 握瑜两者都做得十分出色。 说实在话。 可惜握瑜不是个男孩,不然握瑜可比池衿要更符合阮蔚的取向。 但也好在握瑜是个女孩。 毕竟阮蔚还是比较喜欢和女孩子贴贴的。 一个宗门里若是没有个香香软软的小姑娘陪伴,一山门臭男人……阮蔚还真不知道自己会过上什么糟糕透顶的日子。 握瑜被夸,她的脸瞬间就红了。 握瑜,“师姐在我这儿也是最好哒!” 池衿在一旁听了就不舒服。 他有些阴阳怪气的鹦鹉学舌:“还最 ~ 好 ~ 哒 ~ ” 最好就最好。 哒个什么劲儿。 池衿的白睛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握瑜嘴角一抽,讥讽道: “我可不是某些至今还不懂事 动不动就要闹别扭还喜欢争宠的小屁孩。” 池衿,“……” 大几个月装什么姐。 阮蔚,“……” 你这个的指向性有点太明确了亲爱的师妹。 感觉自己被q了。 这让她这个喜欢小屁孩的姐姐有一点点的心虚加慌张了。 池衿:“呵。也不知道是谁天天茶言茶语。” “哪比得上你的茶艺高超啊。”握瑜也不客气,立即反唇相讥。 池衿:“我可学不来你这些狐媚子的手段,这玩意儿也是要靠天赋的。” 握瑜:“学不来别学。” 池衿:“说你了吗,点你名了吗,急什么。” 握瑜气的哐当一下就杵到池衿面前去了,她尽力的昂起头,怒视着一脸鄙夷的池衿。 池衿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他压低眉眼,冷冷的看着握瑜。 池衿和握瑜开始了又一轮的‘明争暗斗’。 明着睁眼,暗自斗鸡。 他们俩总是这样,尤其是一碰上对方的时候,那本来就不多的脑子还好像让丧尸吃了似的。 阮蔚叹了口气,这两看了是真糟心。 最省心的那个在哪来着? 阮蔚转头看向了一脸岁月静好的常怀瑾,她喊了声:“怀瑾。” 常怀瑾,“在呢师姐!怎么了嘛。” 少年眉眼弯弯,像太阳一般,这一笑,让阮蔚的心情也变好了一些。 还是老三省心! 阮蔚:“大师兄上哪去了?” 阮蔚看了一圈都没看见脸最硬的萧玄同,但从刚才岑临息的数数上看,柳渡筝已经是最后一个被蜃景吐出来的嫡传了。 再者。 阮蔚可不觉得祭司会困着萧玄同。 祭司不会的话,蜃景自然也不会。 常怀瑾恍然大悟,“师姐是想找大师兄吗?” “大师兄刚刚在蜃景里有所感悟,一出来就被三师叔带去破境了呢!” 阮蔚十分惊喜,“哇!!” “大师兄好厉害!这么快就要金丹后期了哎!” 萧玄同这境界也卡了大半年了,阮蔚记得他上一次小比出来的时候就嘀咕着要破境了,没想到还是压到了现在。 “嘁。” 又是熟悉的啧啧声。 阮蔚扭头,身旁是熟悉的玄天阁队伍,她也从人群之中看见了挂着一脸不屑的齐白芨。 齐白芨见她看了过来,倒是也不避让,他扇了两下手中的折扇,睫毛被风吹得掀起。 齐白芨不客气地说:“看什么看?区区一个金丹后期有什么好炫耀的。” 他明明也是金丹后期好不好。 “好久没见你。”阮蔚回答。 齐白芨挑了下眉,他看上去有些不可置信,这不可置信之中还带着一点隐隐约约的得意。 齐白芨:“怎么,终于发现我这个玄天阁第一大帅逼了?” 他又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我告诉你,晚了!!谁让你这么讨人……”厌字还没出口。 “听说你快要走了,我想多看两眼。”阮蔚说。 齐白芨,“走?我走哪去?” 阮蔚自顾自地说:“蓬莱仙宗很少有智障的,再不看就没机会了。” 不止是看见的机会,交流的机会以后也会变得很少。 阮蔚觉得自己应该要抓紧机会搞懂齐白芨的心理。 毕竟智障的脑子或许会有共通之处,比如齐白芨,比如郁群青。 齐白芨,“……” 他你你你了个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有杀伤力的话来。 齐白芨嘴巴很欠,他的身体还更欠。 说句实话,阮蔚早很就想把齐白芨吊起来打一顿了,熊孩子嘛,打一顿说不定就老老实实的了。 万俟安,“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师兄的巴掌可以闪避,但师兄的笑料他是一个也不能错过啊! 握瑜和池衿也短暂的放下了个人恩怨,转头就一起冲着齐白芨开炮: “齐老二,你是不是想让我当着大家的面在复述一遍你的话?”这是握瑜的精神攻击。 “齐 白 芨。” 池衿只是默默的念了一下他的名字。 只是个筑基而已。 齐白芨原本就没有将蓬莱仙宗这个最最最弱小的小师弟放在眼里,齐白芨的眼中只有强者,只有他想要超越的、攀登的那些对手。 望溪行是,阮蔚是,柳渡筝也是。 但傅弈不是。 齐白芨很不喜欢傅弈给他的感觉,干净,善良,就好像世间所有最美好的事物都该为他让路。 但齐白芨很敏锐,大概是因为他自己也对胜利有着诡异的渴望。 他能感受到的。 傅弈的眼睛里是没有光的,他没那么想赢,他更多的性格色彩只是平和、善良而已。 是个如白纸一般的人。 齐白芨为什么欣赏阮蔚呢?因为阮蔚是齐白芨见过的,对胜利、对尊严、对有利于自己的一切都怀着极度渴望的人。 齐白芨欣赏同类人。 但此时 齐白芨抬眸,对上了池衿那双在阳光的照射下浅到不似真人的眼,他只觉得自己的神识都有了一瞬的恍惚。 出乎意料。 齐白芨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正在叫嚣着——逃、被盯上了!一定要逃开!! 这是他对上望溪行、对上阮蔚都没有过的感受啊! 只是一个筑基而已。 这让齐白芨感到毛骨悚然。 第391章 明着睁眼,暗自斗鸡 阮蔚一气儿跑回了蓬莱仙宗的队伍里。 “师姐师姐!”常怀瑾隔着老远就在朝她招手了。 阮蔚笑眯了眼,“怀瑾呀。” 握瑜也在常怀瑾身后蹲着,她的头,是从常怀瑾的胸口位置探出来的,“师姐,刚才去哪了。” 她的声音闷闷的,“我出来的时候,都没有看见师姐接我。” 天知道。 握瑜一出来就看见池衿那张死人脸有多崩溃。 她宁愿自己没人接,也不想要池衿在外面等着接! 这意味着,她又输了!!!还又输给了池衿!!! 池衿,“……” 这难道是我想接的吗。 “啊……”阮蔚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她忙解释道:“小鱼儿抱歉啊,二师叔找我有点事,一时耽搁了。” 握瑜听了连忙摆手,“没事没事,师姐有事就先忙自己的就好啦!” 阮蔚走过去,高兴的拍了拍握瑜的肩膀,“就知道小鱼儿最好了 ~ ” 她喜欢会撒娇的,也喜欢会体贴的。 握瑜两者都做得十分出色。 说实在话。 可惜握瑜不是个男孩,不然握瑜可比池衿要更符合阮蔚的取向。 但也好在握瑜是个女孩。 毕竟阮蔚还是比较喜欢和女孩子贴贴的。 一个宗门里若是没有个香香软软的小姑娘陪伴,一山门臭男人……阮蔚还真不知道自己会过上什么糟糕透顶的日子。 握瑜被夸,她的脸瞬间就红了。 握瑜,“师姐在我这儿也是最好哒!” 池衿在一旁听了就不舒服。 他有些阴阳怪气的鹦鹉学舌:“还最 ~ 好 ~ 哒 ~ ” 最好就最好。 哒个什么劲儿。 池衿的白睛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握瑜嘴角一抽,讥讽道: “我可不是某些至今还不懂事 动不动就要闹别扭还喜欢争宠的小屁孩。” 池衿,“……” 大几个月装什么姐。 阮蔚,“……” 你这个的指向性有点太明确了亲爱的师妹。 感觉自己被q了。 这让她这个喜欢小屁孩的姐姐有一点点的心虚加慌张了。 池衿:“呵。也不知道是谁天天茶言茶语。” “哪比得上你的茶艺高超啊。”握瑜也不客气,立即反唇相讥。 池衿:“我可学不来你这些狐媚子的手段,这玩意儿也是要靠天赋的。” 握瑜:“学不来别学。” 池衿:“说你了吗,点你名了吗,急什么。” 握瑜气的哐当一下就杵到池衿面前去了,她尽力的昂起头,怒视着一脸鄙夷的池衿。 池衿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他压低眉眼,冷冷的看着握瑜。 池衿和握瑜开始了又一轮的‘明争暗斗’。 明着睁眼,暗自斗鸡。 他们俩总是这样,尤其是一碰上对方的时候,那本来就不多的脑子还好像让丧尸吃了似的。 阮蔚叹了口气,这两看了是真糟心。 最省心的那个在哪来着? 阮蔚转头看向了一脸岁月静好的常怀瑾,她喊了声:“怀瑾。” 常怀瑾,“在呢师姐!怎么了嘛。” 少年眉眼弯弯,像太阳一般,这一笑,让阮蔚的心情也变好了一些。 还是老三省心! 阮蔚:“大师兄上哪去了?” 阮蔚看了一圈都没看见脸最硬的萧玄同,但从刚才岑临息的数数上看,柳渡筝已经是最后一个被蜃景吐出来的嫡传了。 再者。 阮蔚可不觉得祭司会困着萧玄同。 祭司不会的话,蜃景自然也不会。 常怀瑾恍然大悟,“师姐是想找大师兄吗?” “大师兄刚刚在蜃景里有所感悟,一出来就被三师叔带去破境了呢!” 阮蔚十分惊喜,“哇!!” “大师兄好厉害!这么快就要金丹后期了哎!” 萧玄同这境界也卡了大半年了,阮蔚记得他上一次小比出来的时候就嘀咕着要破境了,没想到还是压到了现在。 “嘁。” 又是熟悉的啧啧声。 阮蔚扭头,身旁是熟悉的玄天阁队伍,她也从人群之中看见了挂着一脸不屑的齐白芨。 齐白芨见她看了过来,倒是也不避让,他扇了两下手中的折扇,睫毛被风吹得掀起。 齐白芨不客气地说:“看什么看?区区一个金丹后期有什么好炫耀的。” 他明明也是金丹后期好不好。 “好久没见你。”阮蔚回答。 齐白芨挑了下眉,他看上去有些不可置信,这不可置信之中还带着一点隐隐约约的得意。 齐白芨:“怎么,终于发现我这个玄天阁第一大帅逼了?” 他又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我告诉你,晚了!!谁让你这么讨人……”厌字还没出口。 “听说你快要走了,我想多看两眼。”阮蔚说。 齐白芨,“走?我走哪去?” 阮蔚自顾自地说:“蓬莱仙宗很少有智障的,再不看就没机会了。” 不止是看见的机会,交流的机会以后也会变得很少。 阮蔚觉得自己应该要抓紧机会搞懂齐白芨的心理。 毕竟智障的脑子或许会有共通之处,比如齐白芨,比如郁群青。 齐白芨,“……” 他你你你了个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有杀伤力的话来。 齐白芨嘴巴很欠,他的身体还更欠。 说句实话,阮蔚早很就想把齐白芨吊起来打一顿了,熊孩子嘛,打一顿说不定就老老实实的了。 万俟安,“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师兄的巴掌可以闪避,但师兄的笑料他是一个也不能错过啊! 握瑜和池衿也短暂的放下了个人恩怨,转头就一起冲着齐白芨开炮: “齐老二,你是不是想让我当着大家的面在复述一遍你的话?”这是握瑜的精神攻击。 “齐 白 芨。” 池衿只是默默的念了一下他的名字。 只是个筑基而已。 齐白芨原本就没有将蓬莱仙宗这个最最最弱小的小师弟放在眼里,齐白芨的眼中只有强者,只有他想要超越的、攀登的那些对手。 望溪行是,阮蔚是,柳渡筝也是。 但傅弈不是。 齐白芨很不喜欢傅弈给他的感觉,干净,善良,就好像世间所有最美好的事物都该为他让路。 但齐白芨很敏锐,大概是因为他自己也对胜利有着诡异的渴望。 他能感受到的。 傅弈的眼睛里是没有光的,他没那么想赢,他更多的性格色彩只是平和、善良而已。 是个如白纸一般的人。 齐白芨为什么欣赏阮蔚呢?因为阮蔚是齐白芨见过的,对胜利、对尊严、对有利于自己的一切都怀着极度渴望的人。 齐白芨欣赏同类人。 但此时 齐白芨抬眸,对上了池衿那双在阳光的照射下浅到不似真人的眼,他只觉得自己的神识都有了一瞬的恍惚。 出乎意料。 齐白芨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正在叫嚣着——逃、被盯上了!一定要逃开!! 这是他对上望溪行、对上阮蔚都没有过的感受啊! 只是一个筑基而已。 这让齐白芨感到毛骨悚然。 第392章 “渡筝仙子,我心悦你。” 金丹后期的齐白芨为什么会对区区一筑基期升起戒备,还是下意识的戒备。 这不对劲! 在池衿那双浅色瞳仁直直的望过来的瞬间,齐白芨的身体已经控制不住的向后退去,他反应迅速的做出决断。 池衿这小子看起来不像个好东西,必须快速拉开距离! 齐白芨还顺手扯了一把万俟安到自己身前。 齐白芨:肉盾已经就绪。 万俟安一个趔趄,他大喊:“哎呦我去!齐白芨你丫干啥——” 这一系列的操作,看得出,齐白芨的应对政策已经是较为完备的了,只是可惜。 可惜—— 已经晚了。 池衿一手掐诀,一手抬起以宽大的衣袖掩住了面,他的眸中划过一色嫣红。 他指尖一翻。 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扭曲了起来,一些不知名的、无法被肉眼所觉察到的丝线如蛇影一般出现了,在眨眼之间就纠缠上了齐白芨的身体。 丝线悄无声息的嵌入、融合。 情丝牵傀术 · 启动! “唔?!” 齐白芨只来得及感受自己的识海被一记重击。 齐白芨咬着牙,“池——” 话音未落,他的唇瞬间紧闭,这张嘴巴仿佛突然有了自己的想法,任凭齐白芨如何努力也无法开口。 接下来。 池衿放下衣袖,他的眼睛已经重新变回了原本的澄澈。 隔着人群,池衿与齐白芨两相遥望。 池衿甚至还露出了一抹笑意。 常怀瑾捅咕了一下握瑜,凑到她耳边小声逼逼:“怎么回事?刚才不还要吵起来吗,我都准备好提剑就上了!小师弟怎么忽然跟他眉目传情起来了?” 握瑜,“……” 她忍无可忍,“你能不能把成语词典背熟了再用?!” 什么眉目传情。 那是池衿这个年纪能用上的词吗! 还有。 握瑜太了解池衿了,他平日装出来的那副弱鸡娇气样,恐怕也只有一个常怀瑾会真的信。 敢当着他们蓬莱仙宗的面嘲笑大师兄,齐白芨才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池衿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握瑜这么想着,便也转回头去,不再管了。 阮蔚扫了眼指尖轻晃的池衿,她抿唇叮嘱了句:“动静小点。” 池衿,“好喔,师姐。” 他语调绵软,让阮蔚听着都忍不住心中一软,抬手拍了拍池衿的肩便也不再多说了。 池衿平静的注视着阮蔚的背影,隐匿在袖中的手却开始了‘指点江山’。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 齐白芨还是无法发声,他只能十分僵硬的站着,就站在暴怒的万俟安的面前。 万俟安一边揉着被扯疼的肩,一边骂:“齐白芨你到底搞什么东西?!怎么突然犯病就抽风,抽的还是你爹我?!故意的你——” 齐白芨:……等我好了抽死你。 就在齐白芨憋火的时候,他的身体忽然自己动了,‘齐白芨’忽然像蛇一样的扭动了一下脖子。 万俟安正对着他,吓了一跳,“我靠!” “你软骨病啊,谁让你这么扭脖子的??!” 跟鬼一样。 万俟安一脸嫌恶的离开了齐白芨的身边,他一边走还一边说着疯了疯了。 齐白芨:……这是老子想扭的吗。 但他此时也没有了多余的心力去吐槽。 齐白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不受控的身体向着一个方向,一步、一步、又一步的迈出了脚步。 知道站定在了一个人面前。 “齐老二,你又在发什么疯。” 齐白芨被控制着,僵硬的抬头,就一眼,他的内心忽然刮起了狂风暴雨。 靠靠靠!!! 是柳渡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刚刚吐完换了身衣服回来的柳渡筝,她莫名其妙的被齐白芨堵在了山谷入口处。 齐白芨半天没说话。 柳渡筝皱着眉冷斥道:“好狗不挡道,滚一边去。” 这二货天天抽风。 柳渡筝都懒得搭理他。 齐白芨:……我这下是真的想滚了啊啊啊啊啊啊啊!苍天啊、大地啊!!!能不能速速来个海啸地震埋了他啊?! 但很显然。 滚是滚不了一点的。 就在柳渡筝已经不耐烦到要拔剑的时候,齐白芨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渡筝仙子,我心悦你。” 池衿控制着齐白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十分小心的收回了自己的情丝。 池衿:嘻嘻。 齐白芨:…… 夺回了自己身体操纵权的齐白芨两眼一翻就想晕。 很好。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这个世界大概是真的没有他在乎的人了,呵、呵。 “……” “…………” “………………” 长久的沉默袭击了在座的每一个人。 明明是那样大的山谷,明明是满山头的人,齐白芨却从来没发现空气居然有这么安静过的时候。 嫡传的队伍里响起了一声高过一声的倒抽冷气声: 有一些震惊于齐白芨胆魄的、有一些是觉得齐白芨和无情道修士表白是在找死的、更有提着剑就要冲上去砍人的望溪行和万剑宗的另外两位嫡传,以及死死地拦住了师兄师姐们的傅弈。 傅弈,“别冲动啊!大师姐二师兄三师兄!要打我们也得找个没人看见的角落偷偷打啊!!!” 众人,“……” 这朵小白花终于学坏了吗。 傅弈的建议也是第一次被望溪行听进了耳朵里。 在提剑之余,望溪行甚至抽空诧异的看了一眼自家四师弟。 望溪行问:“傅弈,你脑子没烧坏?” 这种阴险的、暗地里揍人的招数怎么会出自她那圣母四师弟之口呢。 傅弈,“……” 大师姐你有点冒昧了哈。 第392章 “渡筝仙子,我心悦你。” 金丹后期的齐白芨为什么会对区区一筑基期升起戒备,还是下意识的戒备。 这不对劲! 在池衿那双浅色瞳仁直直的望过来的瞬间,齐白芨的身体已经控制不住的向后退去,他反应迅速的做出决断。 池衿这小子看起来不像个好东西,必须快速拉开距离! 齐白芨还顺手扯了一把万俟安到自己身前。 齐白芨:肉盾已经就绪。 万俟安一个趔趄,他大喊:“哎呦我去!齐白芨你丫干啥——” 这一系列的操作,看得出,齐白芨的应对政策已经是较为完备的了,只是可惜。 可惜—— 已经晚了。 池衿一手掐诀,一手抬起以宽大的衣袖掩住了面,他的眸中划过一色嫣红。 他指尖一翻。 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扭曲了起来,一些不知名的、无法被肉眼所觉察到的丝线如蛇影一般出现了,在眨眼之间就纠缠上了齐白芨的身体。 丝线悄无声息的嵌入、融合。 情丝牵傀术 · 启动! “唔?!” 齐白芨只来得及感受自己的识海被一记重击。 齐白芨咬着牙,“池——” 话音未落,他的唇瞬间紧闭,这张嘴巴仿佛突然有了自己的想法,任凭齐白芨如何努力也无法开口。 接下来。 池衿放下衣袖,他的眼睛已经重新变回了原本的澄澈。 隔着人群,池衿与齐白芨两相遥望。 池衿甚至还露出了一抹笑意。 常怀瑾捅咕了一下握瑜,凑到她耳边小声逼逼:“怎么回事?刚才不还要吵起来吗,我都准备好提剑就上了!小师弟怎么忽然跟他眉目传情起来了?” 握瑜,“……” 她忍无可忍,“你能不能把成语词典背熟了再用?!” 什么眉目传情。 那是池衿这个年纪能用上的词吗! 还有。 握瑜太了解池衿了,他平日装出来的那副弱鸡娇气样,恐怕也只有一个常怀瑾会真的信。 敢当着他们蓬莱仙宗的面嘲笑大师兄,齐白芨才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池衿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握瑜这么想着,便也转回头去,不再管了。 阮蔚扫了眼指尖轻晃的池衿,她抿唇叮嘱了句:“动静小点。” 池衿,“好喔,师姐。” 他语调绵软,让阮蔚听着都忍不住心中一软,抬手拍了拍池衿的肩便也不再多说了。 池衿平静的注视着阮蔚的背影,隐匿在袖中的手却开始了‘指点江山’。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 齐白芨还是无法发声,他只能十分僵硬的站着,就站在暴怒的万俟安的面前。 万俟安一边揉着被扯疼的肩,一边骂:“齐白芨你到底搞什么东西?!怎么突然犯病就抽风,抽的还是你爹我?!故意的你——” 齐白芨:……等我好了抽死你。 就在齐白芨憋火的时候,他的身体忽然自己动了,‘齐白芨’忽然像蛇一样的扭动了一下脖子。 万俟安正对着他,吓了一跳,“我靠!” “你软骨病啊,谁让你这么扭脖子的??!” 跟鬼一样。 万俟安一脸嫌恶的离开了齐白芨的身边,他一边走还一边说着疯了疯了。 齐白芨:……这是老子想扭的吗。 但他此时也没有了多余的心力去吐槽。 齐白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不受控的身体向着一个方向,一步、一步、又一步的迈出了脚步。 知道站定在了一个人面前。 “齐老二,你又在发什么疯。” 齐白芨被控制着,僵硬的抬头,就一眼,他的内心忽然刮起了狂风暴雨。 靠靠靠!!! 是柳渡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刚刚吐完换了身衣服回来的柳渡筝,她莫名其妙的被齐白芨堵在了山谷入口处。 齐白芨半天没说话。 柳渡筝皱着眉冷斥道:“好狗不挡道,滚一边去。” 这二货天天抽风。 柳渡筝都懒得搭理他。 齐白芨:……我这下是真的想滚了啊啊啊啊啊啊啊!苍天啊、大地啊!!!能不能速速来个海啸地震埋了他啊?! 但很显然。 滚是滚不了一点的。 就在柳渡筝已经不耐烦到要拔剑的时候,齐白芨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渡筝仙子,我心悦你。” 池衿控制着齐白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十分小心的收回了自己的情丝。 池衿:嘻嘻。 齐白芨:…… 夺回了自己身体操纵权的齐白芨两眼一翻就想晕。 很好。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这个世界大概是真的没有他在乎的人了,呵、呵。 “……” “…………” “………………” 长久的沉默袭击了在座的每一个人。 明明是那样大的山谷,明明是满山头的人,齐白芨却从来没发现空气居然有这么安静过的时候。 嫡传的队伍里响起了一声高过一声的倒抽冷气声: 有一些震惊于齐白芨胆魄的、有一些是觉得齐白芨和无情道修士表白是在找死的、更有提着剑就要冲上去砍人的望溪行和万剑宗的另外两位嫡传,以及死死地拦住了师兄师姐们的傅弈。 傅弈,“别冲动啊!大师姐二师兄三师兄!要打我们也得找个没人看见的角落偷偷打啊!!!” 众人,“……” 这朵小白花终于学坏了吗。 傅弈的建议也是第一次被望溪行听进了耳朵里。 在提剑之余,望溪行甚至抽空诧异的看了一眼自家四师弟。 望溪行问:“傅弈,你脑子没烧坏?” 这种阴险的、暗地里揍人的招数怎么会出自她那圣母四师弟之口呢。 傅弈,“……” 大师姐你有点冒昧了哈。 第393章 XX像 面对齐白芨突如其来的‘告白’。 柳渡筝的眉毛不可思议的向上跃动了一下。 不出一刻。 在齐白芨一边想死一边抱着隐秘的期待下,在所有吃瓜群众的殷殷等待下,本次告白事件的女主角,柳渡筝,她终于开口了—— 柳渡筝说:“嗯,我知道了。” 她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没有嫌恶,没有好奇,更没有一丝一毫的心动。 齐白芨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的下场。 柳渡筝朝着面色惨白的齐白芨点了点头,她十分认真地问: “那你可以为我去死吗?” 齐白芨,“?” 看他一脸茫然,柳渡筝皱眉,解释道:“我修无情道。” “我师叔最近有考虑为我寻一个道侣,方便我日后堪破情关的时候杀夫证道。你死之后,你的家人我会负责,其他方面有要求的话我也会尽力满足。” “这样的话,你愿意吗?” 柳渡筝说完。 竖起耳朵偷听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静默了。 丰无涯小心的捅了下岑临息,他张大了嘴,“不是,你小徒弟,这么狠的吗?” 岑临息难得赞同,“是有点。” 岑临息自己是逍遥道,柳渡筝这招可不是他教的。 都是静乾,教坏小孩。 也不知道她一个修问心道的哪来的这么多损招。 还有谁修问心道来着…… 啊,阮蔚。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呢! 面对周围投来的隐隐谴责的目光,望溪行两眼一瞪,“看什么看,我多情道,我师妹砍一个,我砍三个。” 她凉凉的说:“谁看我我砍谁。” 众人又纷纷挪开了视线。 柳渡筝其实对道侣什么的都无所谓,她只是想求道罢了。 道侣的人选,可以是齐白芨,也可以是其他男修,若是有愿意赴死的女修也不是不可以。 柳渡筝都无所谓。 只是一个道侣的身份而已,在她看来,或许还比不上一柄趁手的剑。 综上所述。 柳渡筝就是个无情的实力至上型人机罢了。 齐白芨,“……” 他听得出来,柳渡筝的这一番话并不是劝退,也不是拒绝。 她真的只是很简单的将自己当成了一个送上门来的、能够提升实力的工具。 这是多么让人心寒的事实啊。 但齐白芨……也确实是喜欢的,能怎么办呢,喜欢就是喜欢啊。 齐白芨于是也咬着牙沉思。 半晌。 齐白芨抬眸,他也十分认真的看着柳渡筝。 齐白芨说: “我不愿意。” 他和孑然一身的柳渡筝不一样,他有父母,他有家族,有师尊,有自己的抱负和理想。 齐白芨不能接受自己会死在情爱上。 柳渡筝,“好。” 对于齐白芨的回答,柳渡筝不意外。 从始至终,柳渡筝都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身为一个美女,还是一个凭实力入选万剑宗嫡传的美女,柳渡筝的身边从来不缺追求者。 这个问题,柳渡筝都会问一遍他们。 没有人答应过。 毕竟这从来都是桩赔本生意,还是完全只赔不进的那种。 阮蔚也对这场由池衿发起的告白活动感到震撼,不过她震撼的点和别人有些不一样。 阮蔚:“齐白芨不愿意?” 为什么。 阮蔚看了眼正冲着自己笑眼弯弯的池衿,她小师弟就愿意啊。 死了千百回都甘之如饴。 隔得不远的姜榕榕,“……他要是愿意才有鬼!!!” 谁家好人嫡传会甘愿献身以助别人宗门的嫡传求证大道的啊?!! 不用说嫡传了。 一个正常人都不可能这么做! 姜 · 正常人 · 榕榕如是想道。 池衿强势插入对话,“他不行。” 他指了指自己,满脸得意,“我行。” 池衿不明白齐白芨为什么不能为了柳渡筝去死,这么点小事都不愿意,也能算喜欢吗? 看我,我就愿意死 ~ 姜榕榕,“……” 姜榕榕看向阮蔚,指了下自己的脑袋又指了下池衿,她小心的做着口型:“你师弟脑子没问题?” 阮蔚:“暂时没有,以后说不定。” 毕竟大多数人的抽风只在一瞬间。 池衿的感情观不太正常。 这并不难看出来。 阮蔚笑眼弯弯,和池衿不一样,她是有正常人的认知的。 她知道池衿愿意,她也明白这种愿意之下真正的含义,她能够理解池衿的付出。 阮蔚都知道。 刚走回来的齐白芨,“……” 他的炸毛显而易见,声音几近颤抖着,“你少火上浇油啊!!池衿!都是你的错!太过分了你——” 话音未落。 阮蔚凑到他面前,一脸‘单纯’的问,“哇,你哭了啊?” “……” “要你管!!!” 齐白芨狠狠的把头一扭,正好对上了已经进入了呆滞状态的万俟安。 万俟安,“不是不是,你真哭啊?” 齐白芨气的直把头往衣领里低。 他倒是没有再试图挑衅池衿,或者是找池衿算账什么的。 首先,齐白芨不是白痴,他只是嘴贱;齐白芨没有证据证明刚才是池衿操纵自己说出的那句话,池衿那坏东西也不会留下任何疏漏。 妈的,这只能吃哑巴亏! 而且,齐白芨一想到刚才自己表白被拒的全过程,他的耳尖就忍不住红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柳渡筝了…… 可恶。 这次真是丢了好大的人,闹了个好大的没脸!回去闭关修炼一百年再出门算了! 但齐白芨并不会责怪柳渡筝。 毕竟。 他认识的、喜欢的柳渡筝本来就是这样一个情感淡漠的人。 齐白芨认栽。 - 在围观了一场精彩纷呈的既定结局的告白仪式后,一行人洋洋洒洒的转移到了蓬莱仙宗的主殿上。 毕竟是十方大比的最后一场比赛。 丰无涯还是选择了蓬莱仙宗较为庄穆严肃的主殿来作为宣布十大宗总成绩和排名的地方,与此同时,他还打开了灵镜的直播。 十方大比好歹也是通州百年一次的盛事。 尽管这回出现了比较多的突发状况,也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出圈方式。 但无可置疑的是—— 这一届的十方大比,话题度简直不要太高!!! 既有以蓬莱仙宗二弟子为中心展开的爱恨情仇复杂关系网,还有很少出来的妖族殿下观赛,小比赛场遭到魔族入侵,以及神秘的蓬莱仙岛第一次作为比赛场地…… 这些,通通都让这一届的十方大比的国民关注度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一次的冠军,自然也是万众瞩目的冠军。 岑临息身为上一届冠军宗门的宗主,也是天下剑尊,这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他来宣布。 岑临息走上高台。 他生的很具冷感,但又与萧玄同的冷厉不同,这位剑尊更像水凝成的冰,外表是冷硬的,内里却是包容的。 阮蔚觉得,他和丰无涯给人的感觉很像。 阮蔚沉思片刻,恍然大悟。 可能这就是xx像! 第393章 XX像 面对齐白芨突如其来的‘告白’。 柳渡筝的眉毛不可思议的向上跃动了一下。 不出一刻。 在齐白芨一边想死一边抱着隐秘的期待下,在所有吃瓜群众的殷殷等待下,本次告白事件的女主角,柳渡筝,她终于开口了—— 柳渡筝说:“嗯,我知道了。” 她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没有嫌恶,没有好奇,更没有一丝一毫的心动。 齐白芨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的下场。 柳渡筝朝着面色惨白的齐白芨点了点头,她十分认真地问: “那你可以为我去死吗?” 齐白芨,“?” 看他一脸茫然,柳渡筝皱眉,解释道:“我修无情道。” “我师叔最近有考虑为我寻一个道侣,方便我日后堪破情关的时候杀夫证道。你死之后,你的家人我会负责,其他方面有要求的话我也会尽力满足。” “这样的话,你愿意吗?” 柳渡筝说完。 竖起耳朵偷听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静默了。 丰无涯小心的捅了下岑临息,他张大了嘴,“不是,你小徒弟,这么狠的吗?” 岑临息难得赞同,“是有点。” 岑临息自己是逍遥道,柳渡筝这招可不是他教的。 都是静乾,教坏小孩。 也不知道她一个修问心道的哪来的这么多损招。 还有谁修问心道来着…… 啊,阮蔚。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呢! 面对周围投来的隐隐谴责的目光,望溪行两眼一瞪,“看什么看,我多情道,我师妹砍一个,我砍三个。” 她凉凉的说:“谁看我我砍谁。” 众人又纷纷挪开了视线。 柳渡筝其实对道侣什么的都无所谓,她只是想求道罢了。 道侣的人选,可以是齐白芨,也可以是其他男修,若是有愿意赴死的女修也不是不可以。 柳渡筝都无所谓。 只是一个道侣的身份而已,在她看来,或许还比不上一柄趁手的剑。 综上所述。 柳渡筝就是个无情的实力至上型人机罢了。 齐白芨,“……” 他听得出来,柳渡筝的这一番话并不是劝退,也不是拒绝。 她真的只是很简单的将自己当成了一个送上门来的、能够提升实力的工具。 这是多么让人心寒的事实啊。 但齐白芨……也确实是喜欢的,能怎么办呢,喜欢就是喜欢啊。 齐白芨于是也咬着牙沉思。 半晌。 齐白芨抬眸,他也十分认真的看着柳渡筝。 齐白芨说: “我不愿意。” 他和孑然一身的柳渡筝不一样,他有父母,他有家族,有师尊,有自己的抱负和理想。 齐白芨不能接受自己会死在情爱上。 柳渡筝,“好。” 对于齐白芨的回答,柳渡筝不意外。 从始至终,柳渡筝都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身为一个美女,还是一个凭实力入选万剑宗嫡传的美女,柳渡筝的身边从来不缺追求者。 这个问题,柳渡筝都会问一遍他们。 没有人答应过。 毕竟这从来都是桩赔本生意,还是完全只赔不进的那种。 阮蔚也对这场由池衿发起的告白活动感到震撼,不过她震撼的点和别人有些不一样。 阮蔚:“齐白芨不愿意?” 为什么。 阮蔚看了眼正冲着自己笑眼弯弯的池衿,她小师弟就愿意啊。 死了千百回都甘之如饴。 隔得不远的姜榕榕,“……他要是愿意才有鬼!!!” 谁家好人嫡传会甘愿献身以助别人宗门的嫡传求证大道的啊?!! 不用说嫡传了。 一个正常人都不可能这么做! 姜 · 正常人 · 榕榕如是想道。 池衿强势插入对话,“他不行。” 他指了指自己,满脸得意,“我行。” 池衿不明白齐白芨为什么不能为了柳渡筝去死,这么点小事都不愿意,也能算喜欢吗? 看我,我就愿意死 ~ 姜榕榕,“……” 姜榕榕看向阮蔚,指了下自己的脑袋又指了下池衿,她小心的做着口型:“你师弟脑子没问题?” 阮蔚:“暂时没有,以后说不定。” 毕竟大多数人的抽风只在一瞬间。 池衿的感情观不太正常。 这并不难看出来。 阮蔚笑眼弯弯,和池衿不一样,她是有正常人的认知的。 她知道池衿愿意,她也明白这种愿意之下真正的含义,她能够理解池衿的付出。 阮蔚都知道。 刚走回来的齐白芨,“……” 他的炸毛显而易见,声音几近颤抖着,“你少火上浇油啊!!池衿!都是你的错!太过分了你——” 话音未落。 阮蔚凑到他面前,一脸‘单纯’的问,“哇,你哭了啊?” “……” “要你管!!!” 齐白芨狠狠的把头一扭,正好对上了已经进入了呆滞状态的万俟安。 万俟安,“不是不是,你真哭啊?” 齐白芨气的直把头往衣领里低。 他倒是没有再试图挑衅池衿,或者是找池衿算账什么的。 首先,齐白芨不是白痴,他只是嘴贱;齐白芨没有证据证明刚才是池衿操纵自己说出的那句话,池衿那坏东西也不会留下任何疏漏。 妈的,这只能吃哑巴亏! 而且,齐白芨一想到刚才自己表白被拒的全过程,他的耳尖就忍不住红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柳渡筝了…… 可恶。 这次真是丢了好大的人,闹了个好大的没脸!回去闭关修炼一百年再出门算了! 但齐白芨并不会责怪柳渡筝。 毕竟。 他认识的、喜欢的柳渡筝本来就是这样一个情感淡漠的人。 齐白芨认栽。 - 在围观了一场精彩纷呈的既定结局的告白仪式后,一行人洋洋洒洒的转移到了蓬莱仙宗的主殿上。 毕竟是十方大比的最后一场比赛。 丰无涯还是选择了蓬莱仙宗较为庄穆严肃的主殿来作为宣布十大宗总成绩和排名的地方,与此同时,他还打开了灵镜的直播。 十方大比好歹也是通州百年一次的盛事。 尽管这回出现了比较多的突发状况,也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出圈方式。 但无可置疑的是—— 这一届的十方大比,话题度简直不要太高!!! 既有以蓬莱仙宗二弟子为中心展开的爱恨情仇复杂关系网,还有很少出来的妖族殿下观赛,小比赛场遭到魔族入侵,以及神秘的蓬莱仙岛第一次作为比赛场地…… 这些,通通都让这一届的十方大比的国民关注度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一次的冠军,自然也是万众瞩目的冠军。 岑临息身为上一届冠军宗门的宗主,也是天下剑尊,这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他来宣布。 岑临息走上高台。 他生的很具冷感,但又与萧玄同的冷厉不同,这位剑尊更像水凝成的冰,外表是冷硬的,内里却是包容的。 阮蔚觉得,他和丰无涯给人的感觉很像。 阮蔚沉思片刻,恍然大悟。 可能这就是xx像! 第394章 十方大比结束啦 岑临息站在了主殿中央高台上时。 月华饶有兴趣,“济真济真,我们俩打个赌如何?” 济真方丈先是念了句佛号,随后他平淡的拒绝,“不可。贫僧有戒律。” 赌是不可能赌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赌的。 月华,“……真没趣。” 她又把头一转,看向了抱臂独立在一旁的曲卧云,“曲姐!曲姐!玩不玩?” 曲卧云听都没听清,“玩!” 月华相邀,怎么不玩? 她是全天下最会取乐的人,曲卧云就喜欢跟她混日子。 月华笑得眼尾都在打着颤,她柔声细语,“还是曲姐好 ~ 就知道曲姐最好了啦 ~ ” 曲卧云,“……” 她忍住了从咽喉处泛起的不适。 “玩啥。”曲卧云还是扯开了话题。 她喜欢女生,但她不太喜欢月华这个类型。 太会了,玩不过,是真的玩不过。 月华,“我们来赌老岑能说几分钟的话!谁赢了就答应对方一件事!” 她一面说,一面柔弱无骨的靠了过去,直接定点贴住了曲卧云,月华还伏在她肩上微微吐息着。 曲卧云,“……行,你先起来。” 月华,“我赌两分钟。” 曲卧云,“五分钟。” 月华听了就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 作为当年与岑临息同行的三人组成员,月华实在太了解岑临息的话废程度了。 人家是话废,说的都是废话;岑临息也是话废,废物般的说话能力。 岑临息就不是个话多的人。 月华认为,让岑临息来做收尾总结简直就是件十分荒谬的事。 就在这时,丰无涯凑到了女生堆里,他自然也听见了曲卧云和月华的赌约,丰无涯很是不屑的加入了,“一分钟顶天了。” 月华挑眉,“念个名次都要一分钟了。” 岑临息总不能一句寒暄都没有。 丰无涯笃定地说:“对。” 月华,“……” 感觉有点悬了,这两玩意儿说不定还真的比自己要更亲一点。 - 岑临息:“十方大比,结束。” 他略微的停顿了一会,月华也十分期待的看着他。 岑临息轻咳一声,毫无停顿的说:“第一,蓬莱仙宗。” 蓬莱仙宗老祖团那边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并且有经久不息的趋势。 “第二,万剑宗。” 他冷冷的瞪了一眼早已心虚的低下了头的望溪行,“回去等着。” 万剑宗弟子,“……” 师尊,这么郑重的时候就不要点名了。 “第三,伏龙寺。” 济真方丈手中的禅杖莫名其妙的自动挥舞了起来,而他的大胡子也在隐隐颤抖着。 月华一把拉住他,“济真,喜怒不形于色呀!” 济真方丈,“阿弥陀佛。” 双手合十,明显有些颤抖。 “第四,望息谷。” 姜榕榕一个立定蹦高就飞了,“啊啊啊啊啊阮蔚!!!谢谢谢谢!你、我、我爱你一辈子!!!” 第一场望息谷是抱大腿的,第二次李戟川也是阮蔚绑她去蹭分的,第三场囚牛秘境是阮蔚带她和南乔一块冲最后的四方囚牢,第四场药谷那是她们望息谷应得的。 望息谷这次十方大比的成绩,还真少不了蓬莱仙宗的帮忙。 蓬莱仙宗通天代,战绩可查。 阮蔚,“婉拒了哈。” 她死死的拽回了将要冲出去的池衿。 阮蔚扶额。 爱不爱的,私下说就好,别让我小师弟听见行不行。 “第五,玄天阁。” 曲卧云气的差点从台上跳下来给自家五个嫡传一人一脚。 以前万年老二就算了。 这次都直接掉第五来了! 咋的,黄金冲刺1v1局让你们玩成卡半赛了啊?! 对上曲卧云那杀人般的视线,就连刚刚失恋的齐白芨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峻性。 他和万俟安对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连忙垂着头,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蹦了。 “第六,御兽门。” 尉迟别鹤踹了一脚尉迟离鸢,“都怪你,菜的要死,弄得我们这次才第六。” 尉迟离鸢被踹的一个趔趄,她一句话不吭声,扭头直接就和尉迟别鹤肉搏了起来。 亲兄妹,就是要拳拳到肉! “第七,合欢宗。” 月华对这个结果虽不满意,但也接受良好。 毕竟,打打杀杀什么的,跟她们柔软无力美丽动人的媚修能有什么关系呢,嘻嘻。 喻之椿倒是气的差点撅过去。 他放弃了和阮蔚的婚约,居然只换回来了个第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八,万丹谷。” 时浮蝉惊喜的快要起飞了,她一把就抓起了两个又在打盹的双胞胎师兄,十分欢快的转起了圈圈。 万丹谷掌门笑呵呵的摸着胡子,“第八好呀,第八挺好的呀,发发发嘛,寓意也好,名次也不错呀……” 真的是很好满足的小老头呢。 “第九,天机楼。” 爻歧闭着的眼缓缓睁开,他的唇角挂着笑,“无妨,我早已料到。” 姜豫鼓掌,“这都能算到,师兄好厉害!” “砰——” 玄真子一巴掌给大徒弟扇地上去了,平时和稀泥的老者此时挂着笑,他亮出沙包大的拳头: “那你小子有没有算到我的巴掌什么时候到。” 玄真子不喜欢爻歧这副自以为全知全能的德行,尤其是名次这么差,爻歧是怎么敢的呀?! 颜子卿,“……” 颜子卿默默的把小师弟拉到了自己身后。 “第十——” 元音打断道,“好了让我们大家一起谢谢岑掌门!后面的就不用再念出来了,给我们琨音门留点面子谢谢您嘞。” 岑临息顿了顿,他点了下头。 然后转身就下了台,一句话都没多说,说一分钟都是抬举他了。 丰无涯立即叫了起来,“看,我多了解他呀!” 他看起来怪得意的。 月华,“……” 你俩锁死,钥匙我吞了。 不客气。 第394章 十方大比结束啦 岑临息站在了主殿中央高台上时。 月华饶有兴趣,“济真济真,我们俩打个赌如何?” 济真方丈先是念了句佛号,随后他平淡的拒绝,“不可。贫僧有戒律。” 赌是不可能赌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赌的。 月华,“……真没趣。” 她又把头一转,看向了抱臂独立在一旁的曲卧云,“曲姐!曲姐!玩不玩?” 曲卧云听都没听清,“玩!” 月华相邀,怎么不玩? 她是全天下最会取乐的人,曲卧云就喜欢跟她混日子。 月华笑得眼尾都在打着颤,她柔声细语,“还是曲姐好 ~ 就知道曲姐最好了啦 ~ ” 曲卧云,“……” 她忍住了从咽喉处泛起的不适。 “玩啥。”曲卧云还是扯开了话题。 她喜欢女生,但她不太喜欢月华这个类型。 太会了,玩不过,是真的玩不过。 月华,“我们来赌老岑能说几分钟的话!谁赢了就答应对方一件事!” 她一面说,一面柔弱无骨的靠了过去,直接定点贴住了曲卧云,月华还伏在她肩上微微吐息着。 曲卧云,“……行,你先起来。” 月华,“我赌两分钟。” 曲卧云,“五分钟。” 月华听了就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 作为当年与岑临息同行的三人组成员,月华实在太了解岑临息的话废程度了。 人家是话废,说的都是废话;岑临息也是话废,废物般的说话能力。 岑临息就不是个话多的人。 月华认为,让岑临息来做收尾总结简直就是件十分荒谬的事。 就在这时,丰无涯凑到了女生堆里,他自然也听见了曲卧云和月华的赌约,丰无涯很是不屑的加入了,“一分钟顶天了。” 月华挑眉,“念个名次都要一分钟了。” 岑临息总不能一句寒暄都没有。 丰无涯笃定地说:“对。” 月华,“……” 感觉有点悬了,这两玩意儿说不定还真的比自己要更亲一点。 - 岑临息:“十方大比,结束。” 他略微的停顿了一会,月华也十分期待的看着他。 岑临息轻咳一声,毫无停顿的说:“第一,蓬莱仙宗。” 蓬莱仙宗老祖团那边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并且有经久不息的趋势。 “第二,万剑宗。” 他冷冷的瞪了一眼早已心虚的低下了头的望溪行,“回去等着。” 万剑宗弟子,“……” 师尊,这么郑重的时候就不要点名了。 “第三,伏龙寺。” 济真方丈手中的禅杖莫名其妙的自动挥舞了起来,而他的大胡子也在隐隐颤抖着。 月华一把拉住他,“济真,喜怒不形于色呀!” 济真方丈,“阿弥陀佛。” 双手合十,明显有些颤抖。 “第四,望息谷。” 姜榕榕一个立定蹦高就飞了,“啊啊啊啊啊阮蔚!!!谢谢谢谢!你、我、我爱你一辈子!!!” 第一场望息谷是抱大腿的,第二次李戟川也是阮蔚绑她去蹭分的,第三场囚牛秘境是阮蔚带她和南乔一块冲最后的四方囚牢,第四场药谷那是她们望息谷应得的。 望息谷这次十方大比的成绩,还真少不了蓬莱仙宗的帮忙。 蓬莱仙宗通天代,战绩可查。 阮蔚,“婉拒了哈。” 她死死的拽回了将要冲出去的池衿。 阮蔚扶额。 爱不爱的,私下说就好,别让我小师弟听见行不行。 “第五,玄天阁。” 曲卧云气的差点从台上跳下来给自家五个嫡传一人一脚。 以前万年老二就算了。 这次都直接掉第五来了! 咋的,黄金冲刺1v1局让你们玩成卡半赛了啊?! 对上曲卧云那杀人般的视线,就连刚刚失恋的齐白芨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峻性。 他和万俟安对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连忙垂着头,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蹦了。 “第六,御兽门。” 尉迟别鹤踹了一脚尉迟离鸢,“都怪你,菜的要死,弄得我们这次才第六。” 尉迟离鸢被踹的一个趔趄,她一句话不吭声,扭头直接就和尉迟别鹤肉搏了起来。 亲兄妹,就是要拳拳到肉! “第七,合欢宗。” 月华对这个结果虽不满意,但也接受良好。 毕竟,打打杀杀什么的,跟她们柔软无力美丽动人的媚修能有什么关系呢,嘻嘻。 喻之椿倒是气的差点撅过去。 他放弃了和阮蔚的婚约,居然只换回来了个第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八,万丹谷。” 时浮蝉惊喜的快要起飞了,她一把就抓起了两个又在打盹的双胞胎师兄,十分欢快的转起了圈圈。 万丹谷掌门笑呵呵的摸着胡子,“第八好呀,第八挺好的呀,发发发嘛,寓意也好,名次也不错呀……” 真的是很好满足的小老头呢。 “第九,天机楼。” 爻歧闭着的眼缓缓睁开,他的唇角挂着笑,“无妨,我早已料到。” 姜豫鼓掌,“这都能算到,师兄好厉害!” “砰——” 玄真子一巴掌给大徒弟扇地上去了,平时和稀泥的老者此时挂着笑,他亮出沙包大的拳头: “那你小子有没有算到我的巴掌什么时候到。” 玄真子不喜欢爻歧这副自以为全知全能的德行,尤其是名次这么差,爻歧是怎么敢的呀?! 颜子卿,“……” 颜子卿默默的把小师弟拉到了自己身后。 “第十——” 元音打断道,“好了让我们大家一起谢谢岑掌门!后面的就不用再念出来了,给我们琨音门留点面子谢谢您嘞。” 岑临息顿了顿,他点了下头。 然后转身就下了台,一句话都没多说,说一分钟都是抬举他了。 丰无涯立即叫了起来,“看,我多了解他呀!” 他看起来怪得意的。 月华,“……” 你俩锁死,钥匙我吞了。 不客气。 第395章 进去吧你! 这场用时数月的十方大比,也终于在蓬莱仙宗的胜利中落下了帷幕。 阮蔚喜欢胜利,享受胜利,她也沉迷胜利。 可她似乎还有更要紧的事。 - 是夜。 “好——累——啊——” 阮蔚整个人都跟瘫痪似的伏在了院内的石桌上,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醉的两颊绯红的姜榕榕半眯着眼看她,“你都、嗝——都拿第一了,有什么,什么累的呀——” 阮蔚支起下巴,声音有些冷,“第一是我应得的。” “这跟我累不累又没关系。” 姜榕榕,“……你长这么大没挨过打真是个奇迹。” 这狗脾气都谁惯出来的啊。 如果阮蔚能够听见姜榕榕的心声,恐怕也只会嗤笑一声。 她从小就这个脾气,还需要人惯? 阮蔚懒得理她,她将脸贴在冰凉的石桌上,企图借此来驱散自己心中渐渐涌起的酒气、热意。 驱散了一会儿。 “靠!!!今晚都快过去了,他凭什么还不说?!” 阮蔚一巴掌拍桌而起。 驱散不了一点! 按照阮蔚的计划,这个时候她分明应该已经坐拥美人骨,靠在贵妃榻上狂笑了啊! 为什么。 为什么池衿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她的暗示还不够到位吗! “我去!你吓我一跳!”阮蔚这一巴掌吓得姜榕榕差点表演个掉凳。 当然,她也听出了阮蔚刚才那句话中所蕴含的信息量。 姜榕榕强打起精神,“说啥啊,什么今晚,你跟我说说,我给你出出主意呗?” 阮蔚抿了抿唇,她或许真的需要问问同龄人的意见? 这毕竟是自己从未涉足过的领域。 再三犹豫之后。 阮蔚还是把自己的‘引诱计划’从头到尾的给姜榕榕说了一遍。 “……”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姜榕榕直接伏地,拍着地面狂笑不止。 她边笑边说:“哈哈哈、还、引诱对方表白……噗哈哈哈哈哈哈,你真的是要笑死我了哈哈哈哈阮蔚啊——” 阮蔚,“。” 有点伤自尊心了姐妹。 阮蔚强忍着自动升起的拳头,她蹲在姜榕榕身边为自己辩解,“这只是我计划的一部分,你别笑了,我有自己的节奏。” 阮蔚嘴硬,“现在大部分情况都在我的预计之中好不好。” 只是池衿不按计划走而已。 姜榕榕笑得更大声了,“噗哈哈哈哈,还你有自己的节奏,笑死我!” “你的节奏是什么?从刚破境金丹然后一直拖到了现在还没戳开窗户纸?你是比较喜欢伏龙寺的感情方式——虚无缥缈吗?” 全通州的人都看出来你俩关系不一般了,也就你们两个当事人还在strong。 姜榕榕的质问来的猝不及防,一句更比一句扎心。 阮蔚,“……” 可恶,最后再忍你一次。 她虚心求教,“那你说,我该做什么。” 其实这种事问合欢宗会比较合适,但阮蔚不太喜欢他们宗门,身边好友里能算得上正常人的也只有姜榕榕。 望溪行不行,她那个乐子人会笑抽过去的。 柳渡筝更不行,她是无情的杀手。 姜榕榕想也不想: “去找他啊!” - 就靠着这么四个字,阮蔚跟被下了蛊似的,半夜翻到了池衿的墙头上。 姜榕榕也陪着她扒墙头。 两人一块朝里探头。 姜榕榕说,“烛台亮着,有机会,你快进去!” 阮蔚仍在犹豫,“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 话音未落。 “进去你!” 姜榕榕一个抓拿抬手就把人丢了进去,常年健身的好处体现的淋漓尽致。 阮蔚,“!!!” 她反应迅速的翻身,轻巧落地,没发出一点动静。 姜榕榕还爬在墙头给她使眼色,她小小声的做着口型:“你放心!今天这门我守着,谁也别想进去坏你好事!” 这俩别扭精是真磨叽啊!她一个局外人都看着急了。 阮蔚,“……” 好好好。 我的姐妹摇身一变成为了我的爱情保镖。 阮蔚深吸了一口气,对上好姐妹信任的目光,她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向里屋走去。 姜榕榕:“pi——pi——” 阮蔚一个趔趄,“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姜榕榕扒在墙上,十分无辜的说: “你上之前记得布个隔音阵!我年纪还小,听不得污言秽语 ~ ” 阮蔚瞬间一脚踹起一颗石子就冲着姜榕榕的脑门去了。 去你的! 姜榕榕倒下了,但她为了不打草惊蛇,除了一声闷哼,她硬是没漏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好姐妹!就是要做到这个地步的! 阮蔚停顿了一会。 她的眸中光影晦涩。 片刻,阮蔚抬手布下了一处隔音阵。 咳咳、姜榕榕说的还是有道理的!池衿那么怕羞的一个人,这种话题确实不应该让别人听了去,嗯,没错,就是这样! 绝对不是因为阮蔚自己不好意思! 绝对! 不是! 看着正屋那忽闪忽闪的烛火,阮蔚一时有些踌躇的停住了, 其实阮蔚还没想好具体要同池衿说些什么。 她也没向人表过白,也没有朝别人剖析过自己真实的心意,没有人为她引路,她也并不很熟练。 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阮蔚知道表白的具体流程。 说喜欢就够了。 就够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要怎么才能把喜欢两个字在这么大的地方说出口啊?!这还是她第一次表白,靠北啊! 虽然阮蔚知道池衿一定会答应。 但这种紧张感,没有表过白的母胎lo们应该都能懂的。 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阮蔚又看了眼门口。 她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 中国人有一句古话说得好,那就是—— 来都来了! 阮蔚一咬牙。 冲了,今天这个白她还真的就非表不可了! 可阮蔚甚至还没能冲出三步: “……师姐?” 池衿不知何时倚在了门框处,他手里捻着些什么东西,此时一脸震惊的望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院中的阮蔚。 阮蔚傻眼了。 池衿更是傻眼了。 他连忙将手中捧着的衣衫揣到了自己身后,俊俏的脸上也划过几分心虚的意味。 师姐怎么会在此?! 好险好险,差点把他的计划都打乱了啦—— 不止是他。 阮蔚也心虚啊。 本来就喝了点上头水,这下一对上池衿那张脸她就更迷糊了。 两人对视着。 忽然,他们俩或有先后的同时开口了! 池衿:“师姐,师姐大半夜的,怎、怎么散步散到我院子里来了?” 阮蔚:“我说我散步路过的你信吗?” “……” “……” 阮蔚捏紧了拳头。 糟了! 怎么让池衿先预判到了。 第395章 进去吧你! 这场用时数月的十方大比,也终于在蓬莱仙宗的胜利中落下了帷幕。 阮蔚喜欢胜利,享受胜利,她也沉迷胜利。 可她似乎还有更要紧的事。 - 是夜。 “好——累——啊——” 阮蔚整个人都跟瘫痪似的伏在了院内的石桌上,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醉的两颊绯红的姜榕榕半眯着眼看她,“你都、嗝——都拿第一了,有什么,什么累的呀——” 阮蔚支起下巴,声音有些冷,“第一是我应得的。” “这跟我累不累又没关系。” 姜榕榕,“……你长这么大没挨过打真是个奇迹。” 这狗脾气都谁惯出来的啊。 如果阮蔚能够听见姜榕榕的心声,恐怕也只会嗤笑一声。 她从小就这个脾气,还需要人惯? 阮蔚懒得理她,她将脸贴在冰凉的石桌上,企图借此来驱散自己心中渐渐涌起的酒气、热意。 驱散了一会儿。 “靠!!!今晚都快过去了,他凭什么还不说?!” 阮蔚一巴掌拍桌而起。 驱散不了一点! 按照阮蔚的计划,这个时候她分明应该已经坐拥美人骨,靠在贵妃榻上狂笑了啊! 为什么。 为什么池衿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她的暗示还不够到位吗! “我去!你吓我一跳!”阮蔚这一巴掌吓得姜榕榕差点表演个掉凳。 当然,她也听出了阮蔚刚才那句话中所蕴含的信息量。 姜榕榕强打起精神,“说啥啊,什么今晚,你跟我说说,我给你出出主意呗?” 阮蔚抿了抿唇,她或许真的需要问问同龄人的意见? 这毕竟是自己从未涉足过的领域。 再三犹豫之后。 阮蔚还是把自己的‘引诱计划’从头到尾的给姜榕榕说了一遍。 “……”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姜榕榕直接伏地,拍着地面狂笑不止。 她边笑边说:“哈哈哈、还、引诱对方表白……噗哈哈哈哈哈哈,你真的是要笑死我了哈哈哈哈阮蔚啊——” 阮蔚,“。” 有点伤自尊心了姐妹。 阮蔚强忍着自动升起的拳头,她蹲在姜榕榕身边为自己辩解,“这只是我计划的一部分,你别笑了,我有自己的节奏。” 阮蔚嘴硬,“现在大部分情况都在我的预计之中好不好。” 只是池衿不按计划走而已。 姜榕榕笑得更大声了,“噗哈哈哈哈,还你有自己的节奏,笑死我!” “你的节奏是什么?从刚破境金丹然后一直拖到了现在还没戳开窗户纸?你是比较喜欢伏龙寺的感情方式——虚无缥缈吗?” 全通州的人都看出来你俩关系不一般了,也就你们两个当事人还在strong。 姜榕榕的质问来的猝不及防,一句更比一句扎心。 阮蔚,“……” 可恶,最后再忍你一次。 她虚心求教,“那你说,我该做什么。” 其实这种事问合欢宗会比较合适,但阮蔚不太喜欢他们宗门,身边好友里能算得上正常人的也只有姜榕榕。 望溪行不行,她那个乐子人会笑抽过去的。 柳渡筝更不行,她是无情的杀手。 姜榕榕想也不想: “去找他啊!” - 就靠着这么四个字,阮蔚跟被下了蛊似的,半夜翻到了池衿的墙头上。 姜榕榕也陪着她扒墙头。 两人一块朝里探头。 姜榕榕说,“烛台亮着,有机会,你快进去!” 阮蔚仍在犹豫,“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 话音未落。 “进去你!” 姜榕榕一个抓拿抬手就把人丢了进去,常年健身的好处体现的淋漓尽致。 阮蔚,“!!!” 她反应迅速的翻身,轻巧落地,没发出一点动静。 姜榕榕还爬在墙头给她使眼色,她小小声的做着口型:“你放心!今天这门我守着,谁也别想进去坏你好事!” 这俩别扭精是真磨叽啊!她一个局外人都看着急了。 阮蔚,“……” 好好好。 我的姐妹摇身一变成为了我的爱情保镖。 阮蔚深吸了一口气,对上好姐妹信任的目光,她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向里屋走去。 姜榕榕:“pi——pi——” 阮蔚一个趔趄,“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姜榕榕扒在墙上,十分无辜的说: “你上之前记得布个隔音阵!我年纪还小,听不得污言秽语 ~ ” 阮蔚瞬间一脚踹起一颗石子就冲着姜榕榕的脑门去了。 去你的! 姜榕榕倒下了,但她为了不打草惊蛇,除了一声闷哼,她硬是没漏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好姐妹!就是要做到这个地步的! 阮蔚停顿了一会。 她的眸中光影晦涩。 片刻,阮蔚抬手布下了一处隔音阵。 咳咳、姜榕榕说的还是有道理的!池衿那么怕羞的一个人,这种话题确实不应该让别人听了去,嗯,没错,就是这样! 绝对不是因为阮蔚自己不好意思! 绝对! 不是! 看着正屋那忽闪忽闪的烛火,阮蔚一时有些踌躇的停住了, 其实阮蔚还没想好具体要同池衿说些什么。 她也没向人表过白,也没有朝别人剖析过自己真实的心意,没有人为她引路,她也并不很熟练。 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阮蔚知道表白的具体流程。 说喜欢就够了。 就够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要怎么才能把喜欢两个字在这么大的地方说出口啊?!这还是她第一次表白,靠北啊! 虽然阮蔚知道池衿一定会答应。 但这种紧张感,没有表过白的母胎lo们应该都能懂的。 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阮蔚又看了眼门口。 她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 中国人有一句古话说得好,那就是—— 来都来了! 阮蔚一咬牙。 冲了,今天这个白她还真的就非表不可了! 可阮蔚甚至还没能冲出三步: “……师姐?” 池衿不知何时倚在了门框处,他手里捻着些什么东西,此时一脸震惊的望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院中的阮蔚。 阮蔚傻眼了。 池衿更是傻眼了。 他连忙将手中捧着的衣衫揣到了自己身后,俊俏的脸上也划过几分心虚的意味。 师姐怎么会在此?! 好险好险,差点把他的计划都打乱了啦—— 不止是他。 阮蔚也心虚啊。 本来就喝了点上头水,这下一对上池衿那张脸她就更迷糊了。 两人对视着。 忽然,他们俩或有先后的同时开口了! 池衿:“师姐,师姐大半夜的,怎、怎么散步散到我院子里来了?” 阮蔚:“我说我散步路过的你信吗?” “……” “……” 阮蔚捏紧了拳头。 糟了! 怎么让池衿先预判到了。 第396章 他失败了 阮蔚尴尬的同时,池衿也没闲着。 池衿陷入了自责。 他的嘴为什么这么快?他怎么能抢在师姐前面当着师姐的面戳破师姐的谎言?他这个台阶递的也太没水平了呜呜…… 在双方都尴尬的无法说话的现场。 池衿的耳廓红的令人吃惊,但他还是愿意做那个主动破冰的人的。 毕竟是师姐。 池衿:“师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有,?”阮蔚有点不确定的回答。 池衿将手中的东西又往身后藏了些,他暂时不想在还没演练好台词的时候就暴露。 池衿已经练了一天了。 从阮蔚离开他去寻找二师叔的那时候起,池衿那因为阮蔚的靠近而烧到宕机的脑子也终于缓过了神。 之后,池衿开始构思如何剖白。 他不想太过草率的对阮蔚说那些稀疏平常的话,这样的话,他的师姐早已不知听过多少。 池衿想要一个最特殊的表白。 他想让阮蔚开心,想让阮蔚感到惊喜,想让阮蔚记得他的心意。 这才是表白的意义不是吗。 于是—— 师姐他们轮流在台上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池衿在一旁疯狂构思,轮到他的时候他就说了句谢谢。 拿完第一之后还有庆祝,听说常怀瑾和握瑜那两个笨蛋兄妹都已经醉的不能动弹了,两个人抱着嗷嗷哭,这时候池衿已经偷偷躲回了房间里,他开始奋笔疾书。 写了一版又一版,毙了一稿又一稿。 最后写的池衿笑都笑不出来了,他将要表白的喜悦都快被自己的文笔折磨到消失了。 好不容易赶紧写完了台词,那就得排练。 池衿又吭哧吭哧的自己走位自己定点自己配台词,他还分饰两角,试图揣摩阮蔚的心理,以求达到更好的效果。 就是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 一不留神就到了深夜。 表白这种事,越拖越胆小,越拖就会越觉得没有必要了。 池衿越想越担心。 万一呢。 万一师姐就真的拒绝自己了呢? 对于阮蔚的心意,池衿或有感受,但他从来都不敢真正的确定。 阮蔚是水。 她是很擅长变化的人。 因为郁群青和浮禾的故事,池衿多少还是从中吸取了一些惨痛教训的。 比如。 不要相信永远的爱。 以及。 不要相信没有说出口的爱。 浮禾说会永远爱郁群青,但郁群青因为自身就是谎言,所以他并没有得到永远,他偏执到疯魔。 郁群青没有对浮禾开口说过爱,所以浮禾才会被骗的那么惨。 小小的池衿曾经设想过的。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碰见了一个自己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他会不会主动开口说爱呢。 池衿想象不出来,因为他不觉得自己会爱人。 直到他看见了阮蔚。 他便明白。 原来爱人只是一瞬间就能够奠定的事。 尽管不懂,尽管不会。 池衿却也摸索着,慢慢地用自己的本能去靠近了阮蔚,在靠近之后,他也终于确认了自己的心是因何而跳动着。 可能结局不尽美好。 可能自己也会变成郁群青那样的疯子。 但池衿还是想要……他想要知道,能真正拥有阮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因为月亮说他可以。 所以池衿想试一试。 喜欢。 这个词似乎已经凑到了嘴边。 阮蔚说:“池衿,你手里的是什么?” 很突然的。 少女身穿白衣,夜深月色,容光如绸缎般的披在了她的发梢、肩上、她雪色的裙摆之上,叫人生生看痴了。 容貌圣绝的神女,颇有人气儿的落到了这方小小庭院之中。 梧桐落凤凰是常见的事。 可凤凰下榻于破落门户却是少有。 这是破落门户百年、哦不,千年、甚至是万年、万万年都难得遇见的大喜事,大惊喜! 这太疯狂了。 池衿不自觉地将手心的料子攥紧了,在紧了的瞬间,他又慌张的松开了手。 正如他的心脏—— 在将要跳出胸口的前一秒,又沉闷的落回了胸腔之中。 震得人心嗡嗡作响。 池衿伸出一只手捂住了胸口,他害怕了。 害怕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会让师姐听见,害怕自己掩藏了这样久大逆不道的心思会叫师姐看见。 这不符合他魔尊的身份。 这一点儿也不像他。 可事实就是这样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的,和爱一样。 在阮蔚出声的刹那。 在她发现了池衿身后露出的那一方裙摆上闪闪发光的翎羽时。 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阮蔚笑眼弯弯,她抬手,指着那从来就不该被藏起来的裙子。 就像指着池衿怦然难掩的爱意。 爱意。 池衿掩藏不了他爱她的事实了,他是一个失败的藏爱者。 - 他失败了。 - 阮蔚说:“不拿来让我看看吗?” 她的嗓音明明偏冷,此时在池衿听来却如同沸水一般。 浇人,也焦人。 “我的礼物。” 阮蔚伸出手,直愣愣的向他讨要。 池衿无法拒绝阮蔚。 在池衿这儿,阮蔚天生就拥有了不被拒绝、永远顺从的权利。 这是池衿心甘情愿给出去的。 简单的两句话。 池衿很慌张地忘掉了所有的,他明明费尽心思排练了一整天的剧情、台词、走位,他只是怔怔然的看着阮蔚。 看着他每一世都会喜欢上的人。 池衿拿出了那条他花了许多精力、动用了一些不常用的关系、让人天南地北的跑了许多地方,从十方大比的第一场做到了最后一场的—— 镶满了世上最华美翎羽的,衣料皆是由特供的金丝绸线制成的仙裙。 池衿低着头,声音很闷: “师姐……”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你要吗?” 你要吗。 你会收下我的礼物吗。 你会收下……我的这一颗真心吗? 阮蔚:“我要。” 她接过仙裙,爱惜的轻抚着。 阮蔚的眉眼是始终弯着的,她从来没有笑得这样柔软过,看起来就叫人忍不住碰一碰她的眼、生怕这是世上最美好的幻象。 阮蔚说:“只要你的,别人的都不要。” 她很高兴。 在这一世,阮蔚收获了一份这世界上最诚挚的爱意。 - 他成功了。 - 第396章 他失败了 阮蔚尴尬的同时,池衿也没闲着。 池衿陷入了自责。 他的嘴为什么这么快?他怎么能抢在师姐前面当着师姐的面戳破师姐的谎言?他这个台阶递的也太没水平了呜呜…… 在双方都尴尬的无法说话的现场。 池衿的耳廓红的令人吃惊,但他还是愿意做那个主动破冰的人的。 毕竟是师姐。 池衿:“师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有,?”阮蔚有点不确定的回答。 池衿将手中的东西又往身后藏了些,他暂时不想在还没演练好台词的时候就暴露。 池衿已经练了一天了。 从阮蔚离开他去寻找二师叔的那时候起,池衿那因为阮蔚的靠近而烧到宕机的脑子也终于缓过了神。 之后,池衿开始构思如何剖白。 他不想太过草率的对阮蔚说那些稀疏平常的话,这样的话,他的师姐早已不知听过多少。 池衿想要一个最特殊的表白。 他想让阮蔚开心,想让阮蔚感到惊喜,想让阮蔚记得他的心意。 这才是表白的意义不是吗。 于是—— 师姐他们轮流在台上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池衿在一旁疯狂构思,轮到他的时候他就说了句谢谢。 拿完第一之后还有庆祝,听说常怀瑾和握瑜那两个笨蛋兄妹都已经醉的不能动弹了,两个人抱着嗷嗷哭,这时候池衿已经偷偷躲回了房间里,他开始奋笔疾书。 写了一版又一版,毙了一稿又一稿。 最后写的池衿笑都笑不出来了,他将要表白的喜悦都快被自己的文笔折磨到消失了。 好不容易赶紧写完了台词,那就得排练。 池衿又吭哧吭哧的自己走位自己定点自己配台词,他还分饰两角,试图揣摩阮蔚的心理,以求达到更好的效果。 就是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 一不留神就到了深夜。 表白这种事,越拖越胆小,越拖就会越觉得没有必要了。 池衿越想越担心。 万一呢。 万一师姐就真的拒绝自己了呢? 对于阮蔚的心意,池衿或有感受,但他从来都不敢真正的确定。 阮蔚是水。 她是很擅长变化的人。 因为郁群青和浮禾的故事,池衿多少还是从中吸取了一些惨痛教训的。 比如。 不要相信永远的爱。 以及。 不要相信没有说出口的爱。 浮禾说会永远爱郁群青,但郁群青因为自身就是谎言,所以他并没有得到永远,他偏执到疯魔。 郁群青没有对浮禾开口说过爱,所以浮禾才会被骗的那么惨。 小小的池衿曾经设想过的。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碰见了一个自己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他会不会主动开口说爱呢。 池衿想象不出来,因为他不觉得自己会爱人。 直到他看见了阮蔚。 他便明白。 原来爱人只是一瞬间就能够奠定的事。 尽管不懂,尽管不会。 池衿却也摸索着,慢慢地用自己的本能去靠近了阮蔚,在靠近之后,他也终于确认了自己的心是因何而跳动着。 可能结局不尽美好。 可能自己也会变成郁群青那样的疯子。 但池衿还是想要……他想要知道,能真正拥有阮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因为月亮说他可以。 所以池衿想试一试。 喜欢。 这个词似乎已经凑到了嘴边。 阮蔚说:“池衿,你手里的是什么?” 很突然的。 少女身穿白衣,夜深月色,容光如绸缎般的披在了她的发梢、肩上、她雪色的裙摆之上,叫人生生看痴了。 容貌圣绝的神女,颇有人气儿的落到了这方小小庭院之中。 梧桐落凤凰是常见的事。 可凤凰下榻于破落门户却是少有。 这是破落门户百年、哦不,千年、甚至是万年、万万年都难得遇见的大喜事,大惊喜! 这太疯狂了。 池衿不自觉地将手心的料子攥紧了,在紧了的瞬间,他又慌张的松开了手。 正如他的心脏—— 在将要跳出胸口的前一秒,又沉闷的落回了胸腔之中。 震得人心嗡嗡作响。 池衿伸出一只手捂住了胸口,他害怕了。 害怕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会让师姐听见,害怕自己掩藏了这样久大逆不道的心思会叫师姐看见。 这不符合他魔尊的身份。 这一点儿也不像他。 可事实就是这样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的,和爱一样。 在阮蔚出声的刹那。 在她发现了池衿身后露出的那一方裙摆上闪闪发光的翎羽时。 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阮蔚笑眼弯弯,她抬手,指着那从来就不该被藏起来的裙子。 就像指着池衿怦然难掩的爱意。 爱意。 池衿掩藏不了他爱她的事实了,他是一个失败的藏爱者。 - 他失败了。 - 阮蔚说:“不拿来让我看看吗?” 她的嗓音明明偏冷,此时在池衿听来却如同沸水一般。 浇人,也焦人。 “我的礼物。” 阮蔚伸出手,直愣愣的向他讨要。 池衿无法拒绝阮蔚。 在池衿这儿,阮蔚天生就拥有了不被拒绝、永远顺从的权利。 这是池衿心甘情愿给出去的。 简单的两句话。 池衿很慌张地忘掉了所有的,他明明费尽心思排练了一整天的剧情、台词、走位,他只是怔怔然的看着阮蔚。 看着他每一世都会喜欢上的人。 池衿拿出了那条他花了许多精力、动用了一些不常用的关系、让人天南地北的跑了许多地方,从十方大比的第一场做到了最后一场的—— 镶满了世上最华美翎羽的,衣料皆是由特供的金丝绸线制成的仙裙。 池衿低着头,声音很闷: “师姐……”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你要吗?” 你要吗。 你会收下我的礼物吗。 你会收下……我的这一颗真心吗? 阮蔚:“我要。” 她接过仙裙,爱惜的轻抚着。 阮蔚的眉眼是始终弯着的,她从来没有笑得这样柔软过,看起来就叫人忍不住碰一碰她的眼、生怕这是世上最美好的幻象。 阮蔚说:“只要你的,别人的都不要。” 她很高兴。 在这一世,阮蔚收获了一份这世界上最诚挚的爱意。 - 他成功了。 - 第397章 但求…… 庭院,月光。 少年少女。 未尽的心迹与剖白。 阮蔚不认得手里的衣服是什么料子,但这并不妨碍她知道这裙子的用心程度,光是那一裙摆的青鸟翎羽,就抵得上一座灵矿一整年的产出了。 她呼啦一下将裙子展开。 被月光照拂着的金丝绸线也瞬间闪烁出了自己的光芒。 它折射着月亮的光辉,它映衬着世上难得的仙泠。 “好漂亮。” 阮蔚喃喃道。 池衿的脖颈上蔓延着红色,刚才得到的回答太让人喜出望外,他甚至有些听不清阮蔚的话了。 池衿像个傻子一样的问:“什么?” 阮蔚却没有回答他。 她重新将裙子折好收进了自己的芥子袋中。 阮蔚微微抬眸,似笑非笑的看着池衿。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样的答案就已经够了。但很显然,阮蔚做了这么久的计划,她绝对不会满足一句模模糊糊的话而已。 她问:“池衿,你为什么要给我送裙子。” 池衿一愣,“因为——” 他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有些无措,却也十分认真的回答:“师姐穿着肯定好看。” 阮蔚把头一扬,斜睨着他,“我穿什么不好看?”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给我送。”阮蔚说。 似乎是意识到了阮蔚的这句话代表的含义,池衿十分羞赧的看了她一眼,他白璧似的耳廓已经不止是红了。 红的令人发紫。 池衿的天性就不太能放得开,大概是小时候的生活过的太阴暗,他一直不喜欢被人盯着看。 师姐除外。 说句实话,能够一直被阮蔚盯着应该称得上是种荣幸? “因为,” 少年清澈的嗓音顿了顿,他垂眸,偏长的眼睫几乎要盖住他琉璃似的眼了。 他闷闷出声:“想给你送。”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似乎是觉得说的字数太少,池衿又补了句:“我就是想。” 他抿着唇,下巴尖尖的,看上去很有几分倔强的意味。 阮蔚一时都有些看晃了神。 啊,好像一只小狗啊。 还是特别亲人的那种,任由铲屎官揉捏搓圆的天使小狗。 狗狗党胜利了! 可爱…… 喜欢。 很喜欢! 阮蔚这么想着,就这么说出了口。 池衿,“!!!” 他漂亮的眼睛瞬间就瞪圆了,他十分震惊的看着‘口出狂言’的阮蔚。 师姐刚才说了什么?什么……什么喜欢、师姐喜欢什么、我、我吗?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假的啊我的天啊—— 池衿的心理活动都快要写脸上了。 阮蔚原本脱口而出的瞬间还有些懊恼,现在一对上池衿的吃惊脸,她又慢慢的从这之中觉察出几分兴趣。 池衿的脸爆红,“师姐、你,你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自己否认,却又怀着隐秘的期望,就那样柔软的望着阮蔚。 好像在期待她的承认。 阮蔚喜欢从别人的微表情中读出答案,但池衿的表情实在是太好懂了,不需要读。 一眼就能明白他真正想要听见的话。 阮蔚深吸了一口气。 她向来都是很能绷得住面皮的人,此时此刻,一抹薄红却悄无声息的爬上了阮蔚的耳后,她玉色的脖颈也渐渐的有了血色。 两颊之处,更是迷蒙。 很简单的啊,阮蔚,说句喜欢就好了,说,说我喜欢你,嗯没错,就四个字而已,就这样…… 阮蔚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准备。 她确实想要得到一个完整的表白,但这并不代表阮蔚自己不会主动的表达心意,她并不是个会在这些事上退缩的人。 她想要,就得到。 还是那句话,那句至理名言。 来、都、来、了! 阮蔚张唇:“池衿——” “师姐,我喜欢你。” 掷地有声。 这是阮蔚谋划了这么久而想要听见的一句话。 可她明明有心理准备,也有过设想,在听到这样直白的话语时。 阮蔚还是不可避免的瞪大了眼。 池衿此时红的跟龙虾没什么区别。 这样的一句话说出了口,其他的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池衿像是突然被上了发条的玩具,乱七八糟的,天南地北的,一句句的紧挨着。 他停不下来了: “我喜欢师姐,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但就是喜欢。” “大师兄说师姐是喜欢我的,我也听见了师姐说的一些话,或许是我想多了,可……我就是想试试,我、我——” “我不用师姐养我的,我很会赚钱,我也很听话。” 池衿十分急切的表露着自己的优点,生怕阮蔚不愿意多听,他的语速都快极了: “师姐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为师姐买来;师姐想做什么,我都愿意替师姐去做;师姐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可以学,也可以改;师姐不喜欢谁,我就做师姐手里的刀,斩尽宵小。” “师姐觉得我哪里不好,我会改的。” “只是,” 说着说着,池衿忽然垂下头,他的肩膀耸动着: “我的出身不好,没有爹娘,家世上和师姐的家差了许多;于修道之事上,我不如师姐聪慧。” 这些先天的因素,池衿是无论如何也改不了的。 池衿:“我知道我配不上师姐。” 阮蔚的心头一紧。 池衿的声音微微颤抖: “我知道,我不够好。” “但求……” 阮蔚忽然开口,“你要求什么。” “求师姐……”池衿紧紧的咬着下唇,他欲言又止。 在阮蔚望过来时的前一秒,池衿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于是他不管不顾的,迎头一拜,躬身到底。 少年清澈的嗓音漾在风中: “求师姐垂怜!” “若是师姐肯应,池衿万死而无憾。” 少年盈盈一拜,恰如当年山下初见。 那时候,阮蔚没有记忆,她只觉得这人好看的有些扎眼了,叫人既是熟悉,又是戒备。 现在。 如果要说什么是阮蔚见过最有趣的景致。 在今天过后,阮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是今天,是现在,是此时面前的少年。 闻名通州的美人骨,从来都名副其实。 绯红如玛瑙的少年,此时正站立在自己身前,带着几分紧张的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他将胸膛敞开。 从里捧出了一颗亘古不变的真心来。 他呈上真心,以俯首之势。 少年在乞求爱。 向一个原本连情窍都没有开的人乞求爱。 这是很冒险的事。 池衿相当于是将自己的底牌、筹码、所有的一切全都押在了阮蔚那虚无缥缈的答复之中。 他怕输吗。 怕的。 他会输吗。 阮蔚不会让他输的。 阮蔚的眼睛是黝黑的,她的眼睛,深得像是能将人彻底吸入,像海上的人鱼歌声,能叫人无知无觉的、无形无影之中甘愿溺死于其中。 池衿对上她,只会沉溺。 阮蔚,“好啊。” 她笑着,直接伸手拽向了池衿的衣领。 再把人用力的扯向自己。 在漫天月光下,在深深庭院里,门外有姜榕榕晃悠着踢石子的动静,房内有穿堂风吹动纸张的翻页声。 过近的距离,能够数清阮蔚浓密的睫毛,鼻尖也早已只剩下她的气息。 熟悉的,沉醉的。 恰如春风。 池衿瞪大了眼,在慌乱之中,他只敢抓紧了自己的袖子。 想要说话。 可唇齿已经被封住。 于是他闭眼,落进了这一场专为他披上的月光沐礼中。 花上露珠,沾湿了。 第397章 但求…… 庭院,月光。 少年少女。 未尽的心迹与剖白。 阮蔚不认得手里的衣服是什么料子,但这并不妨碍她知道这裙子的用心程度,光是那一裙摆的青鸟翎羽,就抵得上一座灵矿一整年的产出了。 她呼啦一下将裙子展开。 被月光照拂着的金丝绸线也瞬间闪烁出了自己的光芒。 它折射着月亮的光辉,它映衬着世上难得的仙泠。 “好漂亮。” 阮蔚喃喃道。 池衿的脖颈上蔓延着红色,刚才得到的回答太让人喜出望外,他甚至有些听不清阮蔚的话了。 池衿像个傻子一样的问:“什么?” 阮蔚却没有回答他。 她重新将裙子折好收进了自己的芥子袋中。 阮蔚微微抬眸,似笑非笑的看着池衿。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样的答案就已经够了。但很显然,阮蔚做了这么久的计划,她绝对不会满足一句模模糊糊的话而已。 她问:“池衿,你为什么要给我送裙子。” 池衿一愣,“因为——” 他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有些无措,却也十分认真的回答:“师姐穿着肯定好看。” 阮蔚把头一扬,斜睨着他,“我穿什么不好看?”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给我送。”阮蔚说。 似乎是意识到了阮蔚的这句话代表的含义,池衿十分羞赧的看了她一眼,他白璧似的耳廓已经不止是红了。 红的令人发紫。 池衿的天性就不太能放得开,大概是小时候的生活过的太阴暗,他一直不喜欢被人盯着看。 师姐除外。 说句实话,能够一直被阮蔚盯着应该称得上是种荣幸? “因为,” 少年清澈的嗓音顿了顿,他垂眸,偏长的眼睫几乎要盖住他琉璃似的眼了。 他闷闷出声:“想给你送。”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似乎是觉得说的字数太少,池衿又补了句:“我就是想。” 他抿着唇,下巴尖尖的,看上去很有几分倔强的意味。 阮蔚一时都有些看晃了神。 啊,好像一只小狗啊。 还是特别亲人的那种,任由铲屎官揉捏搓圆的天使小狗。 狗狗党胜利了! 可爱…… 喜欢。 很喜欢! 阮蔚这么想着,就这么说出了口。 池衿,“!!!” 他漂亮的眼睛瞬间就瞪圆了,他十分震惊的看着‘口出狂言’的阮蔚。 师姐刚才说了什么?什么……什么喜欢、师姐喜欢什么、我、我吗?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假的啊我的天啊—— 池衿的心理活动都快要写脸上了。 阮蔚原本脱口而出的瞬间还有些懊恼,现在一对上池衿的吃惊脸,她又慢慢的从这之中觉察出几分兴趣。 池衿的脸爆红,“师姐、你,你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自己否认,却又怀着隐秘的期望,就那样柔软的望着阮蔚。 好像在期待她的承认。 阮蔚喜欢从别人的微表情中读出答案,但池衿的表情实在是太好懂了,不需要读。 一眼就能明白他真正想要听见的话。 阮蔚深吸了一口气。 她向来都是很能绷得住面皮的人,此时此刻,一抹薄红却悄无声息的爬上了阮蔚的耳后,她玉色的脖颈也渐渐的有了血色。 两颊之处,更是迷蒙。 很简单的啊,阮蔚,说句喜欢就好了,说,说我喜欢你,嗯没错,就四个字而已,就这样…… 阮蔚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准备。 她确实想要得到一个完整的表白,但这并不代表阮蔚自己不会主动的表达心意,她并不是个会在这些事上退缩的人。 她想要,就得到。 还是那句话,那句至理名言。 来、都、来、了! 阮蔚张唇:“池衿——” “师姐,我喜欢你。” 掷地有声。 这是阮蔚谋划了这么久而想要听见的一句话。 可她明明有心理准备,也有过设想,在听到这样直白的话语时。 阮蔚还是不可避免的瞪大了眼。 池衿此时红的跟龙虾没什么区别。 这样的一句话说出了口,其他的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池衿像是突然被上了发条的玩具,乱七八糟的,天南地北的,一句句的紧挨着。 他停不下来了: “我喜欢师姐,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但就是喜欢。” “大师兄说师姐是喜欢我的,我也听见了师姐说的一些话,或许是我想多了,可……我就是想试试,我、我——” “我不用师姐养我的,我很会赚钱,我也很听话。” 池衿十分急切的表露着自己的优点,生怕阮蔚不愿意多听,他的语速都快极了: “师姐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为师姐买来;师姐想做什么,我都愿意替师姐去做;师姐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可以学,也可以改;师姐不喜欢谁,我就做师姐手里的刀,斩尽宵小。” “师姐觉得我哪里不好,我会改的。” “只是,” 说着说着,池衿忽然垂下头,他的肩膀耸动着: “我的出身不好,没有爹娘,家世上和师姐的家差了许多;于修道之事上,我不如师姐聪慧。” 这些先天的因素,池衿是无论如何也改不了的。 池衿:“我知道我配不上师姐。” 阮蔚的心头一紧。 池衿的声音微微颤抖: “我知道,我不够好。” “但求……” 阮蔚忽然开口,“你要求什么。” “求师姐……”池衿紧紧的咬着下唇,他欲言又止。 在阮蔚望过来时的前一秒,池衿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于是他不管不顾的,迎头一拜,躬身到底。 少年清澈的嗓音漾在风中: “求师姐垂怜!” “若是师姐肯应,池衿万死而无憾。” 少年盈盈一拜,恰如当年山下初见。 那时候,阮蔚没有记忆,她只觉得这人好看的有些扎眼了,叫人既是熟悉,又是戒备。 现在。 如果要说什么是阮蔚见过最有趣的景致。 在今天过后,阮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是今天,是现在,是此时面前的少年。 闻名通州的美人骨,从来都名副其实。 绯红如玛瑙的少年,此时正站立在自己身前,带着几分紧张的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他将胸膛敞开。 从里捧出了一颗亘古不变的真心来。 他呈上真心,以俯首之势。 少年在乞求爱。 向一个原本连情窍都没有开的人乞求爱。 这是很冒险的事。 池衿相当于是将自己的底牌、筹码、所有的一切全都押在了阮蔚那虚无缥缈的答复之中。 他怕输吗。 怕的。 他会输吗。 阮蔚不会让他输的。 阮蔚的眼睛是黝黑的,她的眼睛,深得像是能将人彻底吸入,像海上的人鱼歌声,能叫人无知无觉的、无形无影之中甘愿溺死于其中。 池衿对上她,只会沉溺。 阮蔚,“好啊。” 她笑着,直接伸手拽向了池衿的衣领。 再把人用力的扯向自己。 在漫天月光下,在深深庭院里,门外有姜榕榕晃悠着踢石子的动静,房内有穿堂风吹动纸张的翻页声。 过近的距离,能够数清阮蔚浓密的睫毛,鼻尖也早已只剩下她的气息。 熟悉的,沉醉的。 恰如春风。 池衿瞪大了眼,在慌乱之中,他只敢抓紧了自己的袖子。 想要说话。 可唇齿已经被封住。 于是他闭眼,落进了这一场专为他披上的月光沐礼中。 花上露珠,沾湿了。 第398章 不跑也不怕 如蝉翼般轻柔的吻一触即分。 阮蔚松开手,池衿瞬间跟个弹簧似的向后蹬蹬蹬倒退了几步。 池衿一张小脸红成了番茄,迷蒙着眼。 他恍惚的将手指搭在了自己的唇上,一触碰,就眼神慌乱的挪开了手,他甚至不敢看阮蔚的唇。 阮蔚,“?” 就碰了一些而已。 怎么一副被调戏了的良家小姐做派。 “池衿。”阮蔚喊他。 “……嗯?” 池衿再慌张再茫然,也不会漏掉阮蔚的呼唤,他反应不是很灵敏的回应着。 阮蔚十分平静的看着池衿,她还挑了挑眉梢。 这是…… 被亲懵了? 唔,更像只小傻狗了,可爱。 阮蔚一直不能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的伴侣很可爱,人这种生物怎么会可爱呢,能被称为可爱的人一般都有点蠢。 阮蔚很厌蠢。 但现在,出现了一个即使犯蠢也没关系,自己也能够接受的人。 这种体验很神奇,但阮蔚并不讨厌。 因为人很特殊。 所以不讨厌。 阮蔚一直觉得自己很了解池衿,她知道池衿的自卑,知道池衿的别扭,更知道池衿对爱这种事的不信任。 没办法。 郁群青和浮禾就是最鲜明的例子。 这样的父母生出来的孩子,本来就应该很难相信爱情的真实性。从前的池衿确实是嗤之以鼻的,但他却也还是沉沦了。 他有些像那个进入阮蔚身体的不知名灵魂。 飞蛾扑火、燃烧自焚。 他们都渴求爱。 只有池衿,只有他的渴求得到了回应。 因为池衿求了。 垂怜。 很简单的两个字,却是阮蔚从来没有在告白中听到的字眼。 也是很朴素的原因。 因为垂怜代表着下位者。 不论是前世、今生、亦或是现世,阮蔚这样的外在条件就注定了她从小到大都不会缺少爱和玫瑰。 但同样的。 前世、今生、现世,社会中普遍的掌权者无一例外,皆是男性。 很少有男性主动的将自己放在下位者的姿态,去乞求女性的垂怜,去乞求一份爱。 当然,不止男性。 女性也很少有人愿意为了区区一个男人做到这种地步。 大多数人都是隐性的利己主义者,他们或许会有爱人,但在爱人之前,人要做的通常都是爱自己。 人要有自我。 我——这是每一个进入学堂的孩子学到的第一个字。 自我。 这就意味着绝大部分人,包括阮蔚,他们的行事准则都是建立在自我能够得利的前提上的。 池衿不太一样。 他自我的意识很浅薄。 池衿的为人处世是向阮蔚学的,他行事只在乎自己高不高兴,他并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得利。 从他一生都做了什么中就能看出,池衿并没有太多的个人时间。 幼时,他需要努力活下去。 少年时,他需要完成师姐的嘱托。 成年后,他需要撑起的是整个魔族和封山不出的蓬莱仙宗。 池衿没有时间寻找自我。 他也不想寻找。 池衿没有一个安稳的环境去上学,他的幼年只是挣扎着求生就已经足够艰难了,于是,他的自我是由阮蔚去塑造的。 因为想让师姐高兴,所以池衿无怨无悔的付出,这样他也会高兴。 他不求回报。 因为他已经高兴了。 池衿向往阮蔚,他模仿,他学习,他爱上。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而阮蔚会被和旁人不一样的池衿打动,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阮蔚觉得自己应该还欠池衿一句正式的告白。 于是。 少女轻轻的将身前的衣裙向后甩了甩,她郑重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澄澈透亮的眼中像是装进了无数的星辰。 池衿好不容易平复了的脸又红了。 像是猜到了阮蔚接下来要说的话,于是他满心欢喜,期待的看着—— 看着—— 阮蔚扑通一下就跪地上去了。 单膝的哈。 这是阮蔚所认为的,最郑重的宣誓姿势。 说正式的话,就该用正式的姿势。 池衿,“!!!” “扑通!” 池衿两腿一软,直接双膝跪了下去。 这一声的动静可比阮蔚那动静大多了,不大不行啊! 现在气氛好可以,以后若是阮蔚哪天不舒服了,再想起今日这遭事,他恐怕就难逃一死了!! 池衿一边跪。 一边伸手要扶阮蔚,他的声音都吓得变了调:“师姐你这是做什——” “池衿。” 阮蔚毫不意外池衿也会跟着跪下,这小子如果真敢站着听,看她以后削不削他就完了! 池衿总是能在阮蔚神奇的脑回路里找到出路。 这也很不得了。 阮蔚看着池衿,弯唇说:“我不是什么好人,你知道的。” 她喜欢将丑话都说在前头。 这样到了真出事的时候,阮蔚便也能站得住立场。 “……我知道。”池衿点头。 他从来就没觉得阮蔚是善人。 谁家善人天天逮着他揍的啊?池衿有时候都怀疑自己的脑子大概是小时候被阮蔚揍得全是包,才敢生出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 阮蔚继续给他打着预防针:“我不是宽厚的人,你也知道。你选了我,就不会再有回头路了。” “我知道。”池衿说。 阮蔚:“那你跑不跑?” “不跑。” 池衿顿了顿,强调的重复了一遍:“师姐,我不跑。” 不跑,也不怕。 能和师姐在一起,傻子才跑啊。 池衿:他堂堂魔尊,总不至于是个傻子! 第398章 不跑也不怕 如蝉翼般轻柔的吻一触即分。 阮蔚松开手,池衿瞬间跟个弹簧似的向后蹬蹬蹬倒退了几步。 池衿一张小脸红成了番茄,迷蒙着眼。 他恍惚的将手指搭在了自己的唇上,一触碰,就眼神慌乱的挪开了手,他甚至不敢看阮蔚的唇。 阮蔚,“?” 就碰了一些而已。 怎么一副被调戏了的良家小姐做派。 “池衿。”阮蔚喊他。 “……嗯?” 池衿再慌张再茫然,也不会漏掉阮蔚的呼唤,他反应不是很灵敏的回应着。 阮蔚十分平静的看着池衿,她还挑了挑眉梢。 这是…… 被亲懵了? 唔,更像只小傻狗了,可爱。 阮蔚一直不能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的伴侣很可爱,人这种生物怎么会可爱呢,能被称为可爱的人一般都有点蠢。 阮蔚很厌蠢。 但现在,出现了一个即使犯蠢也没关系,自己也能够接受的人。 这种体验很神奇,但阮蔚并不讨厌。 因为人很特殊。 所以不讨厌。 阮蔚一直觉得自己很了解池衿,她知道池衿的自卑,知道池衿的别扭,更知道池衿对爱这种事的不信任。 没办法。 郁群青和浮禾就是最鲜明的例子。 这样的父母生出来的孩子,本来就应该很难相信爱情的真实性。从前的池衿确实是嗤之以鼻的,但他却也还是沉沦了。 他有些像那个进入阮蔚身体的不知名灵魂。 飞蛾扑火、燃烧自焚。 他们都渴求爱。 只有池衿,只有他的渴求得到了回应。 因为池衿求了。 垂怜。 很简单的两个字,却是阮蔚从来没有在告白中听到的字眼。 也是很朴素的原因。 因为垂怜代表着下位者。 不论是前世、今生、亦或是现世,阮蔚这样的外在条件就注定了她从小到大都不会缺少爱和玫瑰。 但同样的。 前世、今生、现世,社会中普遍的掌权者无一例外,皆是男性。 很少有男性主动的将自己放在下位者的姿态,去乞求女性的垂怜,去乞求一份爱。 当然,不止男性。 女性也很少有人愿意为了区区一个男人做到这种地步。 大多数人都是隐性的利己主义者,他们或许会有爱人,但在爱人之前,人要做的通常都是爱自己。 人要有自我。 我——这是每一个进入学堂的孩子学到的第一个字。 自我。 这就意味着绝大部分人,包括阮蔚,他们的行事准则都是建立在自我能够得利的前提上的。 池衿不太一样。 他自我的意识很浅薄。 池衿的为人处世是向阮蔚学的,他行事只在乎自己高不高兴,他并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得利。 从他一生都做了什么中就能看出,池衿并没有太多的个人时间。 幼时,他需要努力活下去。 少年时,他需要完成师姐的嘱托。 成年后,他需要撑起的是整个魔族和封山不出的蓬莱仙宗。 池衿没有时间寻找自我。 他也不想寻找。 池衿没有一个安稳的环境去上学,他的幼年只是挣扎着求生就已经足够艰难了,于是,他的自我是由阮蔚去塑造的。 因为想让师姐高兴,所以池衿无怨无悔的付出,这样他也会高兴。 他不求回报。 因为他已经高兴了。 池衿向往阮蔚,他模仿,他学习,他爱上。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而阮蔚会被和旁人不一样的池衿打动,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阮蔚觉得自己应该还欠池衿一句正式的告白。 于是。 少女轻轻的将身前的衣裙向后甩了甩,她郑重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澄澈透亮的眼中像是装进了无数的星辰。 池衿好不容易平复了的脸又红了。 像是猜到了阮蔚接下来要说的话,于是他满心欢喜,期待的看着—— 看着—— 阮蔚扑通一下就跪地上去了。 单膝的哈。 这是阮蔚所认为的,最郑重的宣誓姿势。 说正式的话,就该用正式的姿势。 池衿,“!!!” “扑通!” 池衿两腿一软,直接双膝跪了下去。 这一声的动静可比阮蔚那动静大多了,不大不行啊! 现在气氛好可以,以后若是阮蔚哪天不舒服了,再想起今日这遭事,他恐怕就难逃一死了!! 池衿一边跪。 一边伸手要扶阮蔚,他的声音都吓得变了调:“师姐你这是做什——” “池衿。” 阮蔚毫不意外池衿也会跟着跪下,这小子如果真敢站着听,看她以后削不削他就完了! 池衿总是能在阮蔚神奇的脑回路里找到出路。 这也很不得了。 阮蔚看着池衿,弯唇说:“我不是什么好人,你知道的。” 她喜欢将丑话都说在前头。 这样到了真出事的时候,阮蔚便也能站得住立场。 “……我知道。”池衿点头。 他从来就没觉得阮蔚是善人。 谁家善人天天逮着他揍的啊?池衿有时候都怀疑自己的脑子大概是小时候被阮蔚揍得全是包,才敢生出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 阮蔚继续给他打着预防针:“我不是宽厚的人,你也知道。你选了我,就不会再有回头路了。” “我知道。”池衿说。 阮蔚:“那你跑不跑?” “不跑。” 池衿顿了顿,强调的重复了一遍:“师姐,我不跑。” 不跑,也不怕。 能和师姐在一起,傻子才跑啊。 池衿:他堂堂魔尊,总不至于是个傻子! 第399章 她从来就没想过要放人走 池衿说不跑。 阮蔚听清楚了,两只耳朵都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 “很好。” 阮蔚大大方方的,仿佛纠结这种事才来就不存在于她身上一般,她无比自然的说出了她潜藏已久的话: “池衿,我很喜欢你。” 她添上了一条候补条件。 “只喜欢你。” 池衿的身体瞬间僵直了。 说实话,他没奢望能从嘴比石头硬的阮蔚这儿能听见这样柔软的一句话。 老天爷! 这他娘的是梦吗……这么美的梦,真的是他能做的???不应该啊,你丫的不会搞等价交换!! 池衿在心中双手合十: 如果这是真的,信男愿以天命狗命祭祀,嗯,顺便还可以祭个傅弈狗贼。 看得出池衿的发懵。 阮蔚笑着,她继续说道:“你不跑,我们就是一辈子的道侣。” 她停顿,危险的眯起了眼。 阮蔚的声色很凉: “你跑了,我们也是一辈子的道侣。” 反正。 她从来就没想过要放人走。 池衿,“……” 他抹了一把脸,顺势拭去了眼角的水汽和额角的冷汗。 是真的。 能把这种温情的话以恐怖预告的方式说出口的也只有他的亲亲师姐了呢! “嗯。” 池衿点头,笑颜如花,他定定的看着阮蔚,像是要将此时的她印到脑海深处去。 池衿说:“一辈子。” 不够。 每一世都是才好。 这些话,池衿没好意思说出口。 感觉有点太早太草率了,池衿决定要留在下次说。 他的脸皮还是薄,没有修炼到阮蔚那么厚的程度,换做是阮蔚,她可不会在乎合不合适,她张嘴就来。 不要脸皮的人总不会吃亏。 两人也终于互通了心意,别的暂且不论,反正阮蔚以后就能够理直气壮的把人带回阮家了。 她要把人带给阮萳之看,嘻嘻。 阮萳之:不嘻嘻。 话说完了,池衿也终于把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阮蔚也顺着他的手臂借力起身。 “好啦!” 阮蔚拍了拍自己的膝盖上的灰,她笑着握了下池衿的手,“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池衿脸红了下,他摇头,“没了。” “那有什么想要的吗?”阮蔚又问。 她现在终于找出了些养人的趣味来,果然,来真感情的都是会主动花钱的。 阮蔚现在就很想给池衿花钱。 池衿也摇头,他抿着唇,“也没有。” 池衿很能理解这种想要给对方花钱的心理,他一直都是这么干的。 要不是怕师姐会觉得唐突。 他今天就想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上交给师姐!这是作为一个男修应该做的!池衿请教过自己手下已经有了道侣的员工。 阮蔚有些失望,却表示也能理解,毕竟是第一天,池衿害羞不好意思开口也很正常,以后再送也是一样的。 阮蔚觉得,小师弟在年纪不大的时候就跟了自己,怎么也得给他些足够的补偿。 霸 · 阮蔚 · 总。 阮蔚:“好。” “既然话都说开了,那我就先去找三师叔了!” 池衿,“……” 他疑惑地问:“师姐找三师叔做什么?” 阮蔚拿出三重莲给池衿看了下,“喏。我要去清一清体内的噬心蛊毒,早就跟三师叔约好了,本来以为你下午就应该憋不住了,没想到硬生生拖到了晚上。” 她估摸了一下时间,“噬心蛊一解,我的修为应该会往上涨一涨,会闭关些日子。你记得,在比剑入剑窟的前一天把我叫出来。” “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话音刚落。 阮蔚扭头就走,走到门口还不忘拽走扒着门缝使劲往里偷看的姜榕榕。 她离开的步伐坚定又沉稳。 总而言之就是一点也看不出她是个刚刚确定了恋爱关系的人,她可真是一点留恋一点不舍一点害羞的情绪都没有啊啊啊啊啊!!! 池衿,“……” 谁家好人刚定完心意就要闭关修炼的啊。 谁啊谁啊谁啊。 哦。 原来是他的道侣呀 ~ 那就没事……没事个鬼啊没事!!! 这是池衿第一次表白,也是池衿第一次恋爱。 他都做好今晚睡不着,和阮蔚秉烛夜谈促进感情的准备了! 结果!!! 只能说,阮蔚得到的一切也不是全无道理的。 这是一个连刚到手的如花美眷都能狠心抛下专注修炼的狠心女人啊。 - 阮蔚一路抓着姜榕榕,一路哼着悠闲的小曲,很难让人看不出她那欢呼雀跃的心情。 就算是好姐妹,也绝不了一颗八卦的心。 被拖行的姜榕榕,“嘿,成了?” 阮蔚“嗯”了一声。 她将下巴扬起,用眼睛低低的去瞥姜榕榕,像是在说,你看,我都说了我的节奏没有任何问题! 姜榕榕,“……” 你的没问题是建立在池衿先表白的基础上的。 但转念一想。 阮蔚的引诱表白计划也确确实实成功了啊。 姜榕榕,“还是多亏了我,以后你们俩的合籍大典上,我要坐主桌!” “行啊。”阮蔚倒是答应的痛快,确实,没有姜榕榕,今天还真不一定能成事。 阮蔚是个懂事的,“你不来,我都不让他们动筷子。” 姜榕榕嘿嘿嘿的笑开了。 她本来就有些醉了,此时更是醉的有些糊里糊涂的。 要不然搁在平时,姜榕榕才不会这么掺和进别人的关系里,她当年学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尊重他人命运。 阮蔚扶着她,把人拖回了望息谷的院子里去。 南乔倒是清醒着,她连忙接过姜榕榕,“哎、谢、谢谢。” 阮蔚摆摆手就走了。 姜榕榕一声怒吼:“阮蔚!!!” 阮蔚被她吓得一缩脖子,她回头。 姜榕榕傻乐着,“你要幸福啊!一定、一定要过的幸福啊、呜呜呜……我太、我太感动了呜呜……” 她醉的不省人事、泣不成声。 阮蔚,“……” 我的名声,毁了、毁了、毁了…… 南乔,“……” 南乔瞳孔地震,她本来就是个涉猎书籍的类型较为广阔的。 此时此刻。 自家大师姐到底在以一个什么身份对蓬莱仙宗二师姐说着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啊!!! 是表白被拒了吗…… 我靠啊! 大师姐你这么勇的吗?百合、年下、还是主动表白被拒绝、情伤买醉,接下来是不是蓬莱仙宗那位要来个火葬场啊喂! 阮蔚,“……” 她现在也不是那么喜欢自己的洞察力了。 这位医修妹妹。 你内心的小九九都快崩我脸上来了。 第399章 她从来就没想过要放人走 池衿说不跑。 阮蔚听清楚了,两只耳朵都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 “很好。” 阮蔚大大方方的,仿佛纠结这种事才来就不存在于她身上一般,她无比自然的说出了她潜藏已久的话: “池衿,我很喜欢你。” 她添上了一条候补条件。 “只喜欢你。” 池衿的身体瞬间僵直了。 说实话,他没奢望能从嘴比石头硬的阮蔚这儿能听见这样柔软的一句话。 老天爷! 这他娘的是梦吗……这么美的梦,真的是他能做的???不应该啊,你丫的不会搞等价交换!! 池衿在心中双手合十: 如果这是真的,信男愿以天命狗命祭祀,嗯,顺便还可以祭个傅弈狗贼。 看得出池衿的发懵。 阮蔚笑着,她继续说道:“你不跑,我们就是一辈子的道侣。” 她停顿,危险的眯起了眼。 阮蔚的声色很凉: “你跑了,我们也是一辈子的道侣。” 反正。 她从来就没想过要放人走。 池衿,“……” 他抹了一把脸,顺势拭去了眼角的水汽和额角的冷汗。 是真的。 能把这种温情的话以恐怖预告的方式说出口的也只有他的亲亲师姐了呢! “嗯。” 池衿点头,笑颜如花,他定定的看着阮蔚,像是要将此时的她印到脑海深处去。 池衿说:“一辈子。” 不够。 每一世都是才好。 这些话,池衿没好意思说出口。 感觉有点太早太草率了,池衿决定要留在下次说。 他的脸皮还是薄,没有修炼到阮蔚那么厚的程度,换做是阮蔚,她可不会在乎合不合适,她张嘴就来。 不要脸皮的人总不会吃亏。 两人也终于互通了心意,别的暂且不论,反正阮蔚以后就能够理直气壮的把人带回阮家了。 她要把人带给阮萳之看,嘻嘻。 阮萳之:不嘻嘻。 话说完了,池衿也终于把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阮蔚也顺着他的手臂借力起身。 “好啦!” 阮蔚拍了拍自己的膝盖上的灰,她笑着握了下池衿的手,“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池衿脸红了下,他摇头,“没了。” “那有什么想要的吗?”阮蔚又问。 她现在终于找出了些养人的趣味来,果然,来真感情的都是会主动花钱的。 阮蔚现在就很想给池衿花钱。 池衿也摇头,他抿着唇,“也没有。” 池衿很能理解这种想要给对方花钱的心理,他一直都是这么干的。 要不是怕师姐会觉得唐突。 他今天就想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上交给师姐!这是作为一个男修应该做的!池衿请教过自己手下已经有了道侣的员工。 阮蔚有些失望,却表示也能理解,毕竟是第一天,池衿害羞不好意思开口也很正常,以后再送也是一样的。 阮蔚觉得,小师弟在年纪不大的时候就跟了自己,怎么也得给他些足够的补偿。 霸 · 阮蔚 · 总。 阮蔚:“好。” “既然话都说开了,那我就先去找三师叔了!” 池衿,“……” 他疑惑地问:“师姐找三师叔做什么?” 阮蔚拿出三重莲给池衿看了下,“喏。我要去清一清体内的噬心蛊毒,早就跟三师叔约好了,本来以为你下午就应该憋不住了,没想到硬生生拖到了晚上。” 她估摸了一下时间,“噬心蛊一解,我的修为应该会往上涨一涨,会闭关些日子。你记得,在比剑入剑窟的前一天把我叫出来。” “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话音刚落。 阮蔚扭头就走,走到门口还不忘拽走扒着门缝使劲往里偷看的姜榕榕。 她离开的步伐坚定又沉稳。 总而言之就是一点也看不出她是个刚刚确定了恋爱关系的人,她可真是一点留恋一点不舍一点害羞的情绪都没有啊啊啊啊啊!!! 池衿,“……” 谁家好人刚定完心意就要闭关修炼的啊。 谁啊谁啊谁啊。 哦。 原来是他的道侣呀 ~ 那就没事……没事个鬼啊没事!!! 这是池衿第一次表白,也是池衿第一次恋爱。 他都做好今晚睡不着,和阮蔚秉烛夜谈促进感情的准备了! 结果!!! 只能说,阮蔚得到的一切也不是全无道理的。 这是一个连刚到手的如花美眷都能狠心抛下专注修炼的狠心女人啊。 - 阮蔚一路抓着姜榕榕,一路哼着悠闲的小曲,很难让人看不出她那欢呼雀跃的心情。 就算是好姐妹,也绝不了一颗八卦的心。 被拖行的姜榕榕,“嘿,成了?” 阮蔚“嗯”了一声。 她将下巴扬起,用眼睛低低的去瞥姜榕榕,像是在说,你看,我都说了我的节奏没有任何问题! 姜榕榕,“……” 你的没问题是建立在池衿先表白的基础上的。 但转念一想。 阮蔚的引诱表白计划也确确实实成功了啊。 姜榕榕,“还是多亏了我,以后你们俩的合籍大典上,我要坐主桌!” “行啊。”阮蔚倒是答应的痛快,确实,没有姜榕榕,今天还真不一定能成事。 阮蔚是个懂事的,“你不来,我都不让他们动筷子。” 姜榕榕嘿嘿嘿的笑开了。 她本来就有些醉了,此时更是醉的有些糊里糊涂的。 要不然搁在平时,姜榕榕才不会这么掺和进别人的关系里,她当年学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尊重他人命运。 阮蔚扶着她,把人拖回了望息谷的院子里去。 南乔倒是清醒着,她连忙接过姜榕榕,“哎、谢、谢谢。” 阮蔚摆摆手就走了。 姜榕榕一声怒吼:“阮蔚!!!” 阮蔚被她吓得一缩脖子,她回头。 姜榕榕傻乐着,“你要幸福啊!一定、一定要过的幸福啊、呜呜呜……我太、我太感动了呜呜……” 她醉的不省人事、泣不成声。 阮蔚,“……” 我的名声,毁了、毁了、毁了…… 南乔,“……” 南乔瞳孔地震,她本来就是个涉猎书籍的类型较为广阔的。 此时此刻。 自家大师姐到底在以一个什么身份对蓬莱仙宗二师姐说着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啊!!! 是表白被拒了吗…… 我靠啊! 大师姐你这么勇的吗?百合、年下、还是主动表白被拒绝、情伤买醉,接下来是不是蓬莱仙宗那位要来个火葬场啊喂! 阮蔚,“……” 她现在也不是那么喜欢自己的洞察力了。 这位医修妹妹。 你内心的小九九都快崩我脸上来了。 第400章 我、谈、恋、爱、了 再一次负担起了他人眼中奇怪的感情线后,阮蔚终于来到了崔晏君的院里。 “三师叔!” 崔晏君正在院中晒月亮,听见动静,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来了?” 阮蔚,“嗯,久等了。” 她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崔晏君身旁,大概是自己没有意识到,她竟然还在哼着曲调。 崔晏君看了她一眼、一眼、又一眼。 “……” 崔晏君问:“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她了解自家这个二师侄。 平日虽然脸上总是挂着几分笑,见人也会颔首弯眉,可实际上,她那眼睛里压根没装人,那笑自然也只是扯着嘴角罢了。 就是个目中无人的主。 小师侄也是如此,只是阮蔚更会装模作样一些罢了。 可今日,她不仅真笑了,她还哼曲子?! 有鬼,大大的鬼。 阮蔚摸了摸自己的唇,她忍不住又是一弯,“有这么明显吗?” “……你自己照照镜子。”崔晏君说。 阮蔚摆摆手。 这就不必了,她单身了这么久,现在好不容易脱单了,开心也是很正常的嘛 ~ 崔晏君,“什么事这么高兴?” 天下下灵石了? 她这个财迷二师侄最喜欢的不就是这个了吗。 “唔。” 阮蔚思考了一会,觉得这种关系还是得放到明面上来,暗中相恋固然刺激,但终究还得过个明路。 阮蔚轻咳两声。 这样郑重的态度,引得崔晏君微微坐直了身子,十分有兴致的看向她。 阮蔚声如洪钟:“我、谈、恋、爱、了!” 一嗓子嚎出来,惊得崔晏君袖管里的蛊虫都纷纷骚动了起来。 当然,崔晏君本人也吓得够呛。 “……” “…………” “………………” 崔晏君瞪着眼,“谁、谁啊?” 谁家好儿郎这么不要命了,敢泡我们蓬莱仙宗的第一大疯子??? 阮蔚挺起胸膛,十分骄傲:“是池衿!” “哦,是池……啊!啊?啊?!!” 崔晏君先是顺口接着,随后她意识到了池衿似乎和自家小师侄同名,她吓得手里的一号蛊虫都摔地上去了。 崔晏君没管一号,她猛地就抓着了阮蔚的手,“你、蔚蔚,你开玩笑的??” 她大叫:“池衿?你小师弟?不是、你把人关哪了啊?” 阮蔚,“?” “三师叔,我关小师弟做什么?” 她反问的时候确实有些心虚,这毕竟不是一个空谈。 阮蔚也不是没想过这么做。 她想着,如果成功了,那就成功了;如果失败了,那也能‘成功’了。 阮蔚就没想过不在一块。 再说了,凭什么不在一块,他那张脸都把自己勾的动了心思,他凭什么不负责。 崔晏君振振有词:“你不关他,他敢对你动心思?!” 阮蔚,“……” 为什么。 为什么她都已经成功了,还要遭受这样的怀疑和羞辱…… 可恶啊! 碍于手心手背都是肉的基本原则,崔晏君只能苦口婆心的劝啊: “蔚蔚啊,你听师叔一句劝,这强扭的瓜是真不甜!” “咱们蓬莱仙宗那都是没这个尝瓜的命的,你听话些,快把小衿放出来,别把人给关傻咯!” 阮蔚,“……三师叔,我没关人。” 崔晏君眉毛一竖,“那也不能威胁!” “……我没有,他自愿的。” “小衿自愿的?怎么可能!蔚蔚,撒谎就更不乖了啊!” “……他先给我表的白!!!”阮蔚终于控制不住了。 崔晏君毫不意外,“难道不是你先动的心思?小衿那孩子只会惯着你,你有这心思,叫他瞧出来了,他怎么能不配合?” 阮蔚,“……” 这下阮蔚是真的没话说了。 她很心虚。 毕竟,崔晏君也许真的戳中了真相。 阮蔚不能确定自己的好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像池衿也不能理解自己本来纯洁无瑕的师姐弟情谊怎么会突然的变成喜欢。 感情的变化就是叫人捉摸不透的。 可不变的是,感情的浓度和持久性。 阮蔚费了一番功夫才将自己和池衿的关系解释清楚,虽然崔晏君也还是不怎么相信。 但事已至此。 崔晏君只能期望阮蔚能别那么快放弃。 这真的不怪崔晏君。 蓬莱仙宗上下谁人不知,阮蔚一颗七窍玲珑心,偏偏就是不开情窍。 这些年都没开,怎么可能出去一趟就开了呢。 崔晏君都害怕阮蔚是假开窍骗真感情,以往她也不是没有这么逗着池衿玩。阮蔚每回非得把人逗到彻底生气才肯收手,也不知道什么毛病。 不管心里怎么想,崔晏君表面还是赞成了:“我没意见,你们俩孩子自己想清楚就行。” 崔晏君突然停了一下。 阮蔚问:“三师叔,怎么了?” 崔晏君抬眸,“这事——” “你跟大师兄说了没?” 问到点子上了。 阮蔚,“……” 她心虚的挪开了眼,看天看地看星星,就是不敢看崔晏君的眼睛。 阮蔚抿唇,嘟嘟囔囔的:“……没说,我没敢说。” 她怕自己刚说完,丰无涯就嚷嚷着要跳海自尽。 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女儿奴。 崔晏君看她神色,便知道阮蔚理解了自己的意思,“照我看来,你再瞒一瞒他。” “二师兄同我说了,最多这些日子,大师兄或许就会自顾不暇,到时候,他可就懒得管你了。” 阮蔚,“收到!” 她俏皮的敬了个礼。 崔晏君被她逗乐了,她弯着眼,“接下来我们就开始办正事——” 阮蔚从崔晏君的笑眼中读到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她的直觉告诉她,快跑! 阮蔚忍住了。 她再怎么怕也不会怀疑崔晏君对她的好意。 阮蔚乖巧的点头,“好的三师叔。” 崔晏君领着人到了自己屋内。 她一挥手,书柜向墙壁里合去,一条极暗极深的甬道就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阮蔚:我丢! 暗道! 又是一个除后山山谷外,她在蓬莱仙宗待了这么久都没来过的地方! 第400章 我、谈、恋、爱、了 再一次负担起了他人眼中奇怪的感情线后,阮蔚终于来到了崔晏君的院里。 “三师叔!” 崔晏君正在院中晒月亮,听见动静,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来了?” 阮蔚,“嗯,久等了。” 她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崔晏君身旁,大概是自己没有意识到,她竟然还在哼着曲调。 崔晏君看了她一眼、一眼、又一眼。 “……” 崔晏君问:“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她了解自家这个二师侄。 平日虽然脸上总是挂着几分笑,见人也会颔首弯眉,可实际上,她那眼睛里压根没装人,那笑自然也只是扯着嘴角罢了。 就是个目中无人的主。 小师侄也是如此,只是阮蔚更会装模作样一些罢了。 可今日,她不仅真笑了,她还哼曲子?! 有鬼,大大的鬼。 阮蔚摸了摸自己的唇,她忍不住又是一弯,“有这么明显吗?” “……你自己照照镜子。”崔晏君说。 阮蔚摆摆手。 这就不必了,她单身了这么久,现在好不容易脱单了,开心也是很正常的嘛 ~ 崔晏君,“什么事这么高兴?” 天下下灵石了? 她这个财迷二师侄最喜欢的不就是这个了吗。 “唔。” 阮蔚思考了一会,觉得这种关系还是得放到明面上来,暗中相恋固然刺激,但终究还得过个明路。 阮蔚轻咳两声。 这样郑重的态度,引得崔晏君微微坐直了身子,十分有兴致的看向她。 阮蔚声如洪钟:“我、谈、恋、爱、了!” 一嗓子嚎出来,惊得崔晏君袖管里的蛊虫都纷纷骚动了起来。 当然,崔晏君本人也吓得够呛。 “……” “…………” “………………” 崔晏君瞪着眼,“谁、谁啊?” 谁家好儿郎这么不要命了,敢泡我们蓬莱仙宗的第一大疯子??? 阮蔚挺起胸膛,十分骄傲:“是池衿!” “哦,是池……啊!啊?啊?!!” 崔晏君先是顺口接着,随后她意识到了池衿似乎和自家小师侄同名,她吓得手里的一号蛊虫都摔地上去了。 崔晏君没管一号,她猛地就抓着了阮蔚的手,“你、蔚蔚,你开玩笑的??” 她大叫:“池衿?你小师弟?不是、你把人关哪了啊?” 阮蔚,“?” “三师叔,我关小师弟做什么?” 她反问的时候确实有些心虚,这毕竟不是一个空谈。 阮蔚也不是没想过这么做。 她想着,如果成功了,那就成功了;如果失败了,那也能‘成功’了。 阮蔚就没想过不在一块。 再说了,凭什么不在一块,他那张脸都把自己勾的动了心思,他凭什么不负责。 崔晏君振振有词:“你不关他,他敢对你动心思?!” 阮蔚,“……” 为什么。 为什么她都已经成功了,还要遭受这样的怀疑和羞辱…… 可恶啊! 碍于手心手背都是肉的基本原则,崔晏君只能苦口婆心的劝啊: “蔚蔚啊,你听师叔一句劝,这强扭的瓜是真不甜!” “咱们蓬莱仙宗那都是没这个尝瓜的命的,你听话些,快把小衿放出来,别把人给关傻咯!” 阮蔚,“……三师叔,我没关人。” 崔晏君眉毛一竖,“那也不能威胁!” “……我没有,他自愿的。” “小衿自愿的?怎么可能!蔚蔚,撒谎就更不乖了啊!” “……他先给我表的白!!!”阮蔚终于控制不住了。 崔晏君毫不意外,“难道不是你先动的心思?小衿那孩子只会惯着你,你有这心思,叫他瞧出来了,他怎么能不配合?” 阮蔚,“……” 这下阮蔚是真的没话说了。 她很心虚。 毕竟,崔晏君也许真的戳中了真相。 阮蔚不能确定自己的好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像池衿也不能理解自己本来纯洁无瑕的师姐弟情谊怎么会突然的变成喜欢。 感情的变化就是叫人捉摸不透的。 可不变的是,感情的浓度和持久性。 阮蔚费了一番功夫才将自己和池衿的关系解释清楚,虽然崔晏君也还是不怎么相信。 但事已至此。 崔晏君只能期望阮蔚能别那么快放弃。 这真的不怪崔晏君。 蓬莱仙宗上下谁人不知,阮蔚一颗七窍玲珑心,偏偏就是不开情窍。 这些年都没开,怎么可能出去一趟就开了呢。 崔晏君都害怕阮蔚是假开窍骗真感情,以往她也不是没有这么逗着池衿玩。阮蔚每回非得把人逗到彻底生气才肯收手,也不知道什么毛病。 不管心里怎么想,崔晏君表面还是赞成了:“我没意见,你们俩孩子自己想清楚就行。” 崔晏君突然停了一下。 阮蔚问:“三师叔,怎么了?” 崔晏君抬眸,“这事——” “你跟大师兄说了没?” 问到点子上了。 阮蔚,“……” 她心虚的挪开了眼,看天看地看星星,就是不敢看崔晏君的眼睛。 阮蔚抿唇,嘟嘟囔囔的:“……没说,我没敢说。” 她怕自己刚说完,丰无涯就嚷嚷着要跳海自尽。 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女儿奴。 崔晏君看她神色,便知道阮蔚理解了自己的意思,“照我看来,你再瞒一瞒他。” “二师兄同我说了,最多这些日子,大师兄或许就会自顾不暇,到时候,他可就懒得管你了。” 阮蔚,“收到!” 她俏皮的敬了个礼。 崔晏君被她逗乐了,她弯着眼,“接下来我们就开始办正事——” 阮蔚从崔晏君的笑眼中读到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她的直觉告诉她,快跑! 阮蔚忍住了。 她再怎么怕也不会怀疑崔晏君对她的好意。 阮蔚乖巧的点头,“好的三师叔。” 崔晏君领着人到了自己屋内。 她一挥手,书柜向墙壁里合去,一条极暗极深的甬道就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阮蔚:我丢! 暗道! 又是一个除后山山谷外,她在蓬莱仙宗待了这么久都没来过的地方! 第401章 你看我像不像虫子 崔晏君点着烛火向下走,她边回头说: “你这些天有什么要向别人交代的事吗,有的话,最好现在就在感灵上留个言。” 阮蔚,“……清个噬心蛊,很麻烦吗?” 有点慌了。 崔晏君笑了笑,没回答。 两人顺着这甬道走到了一处青玉瓷石砌成的池子边,池中冒着丝丝寒气,阮蔚被这寒气刺得直搓胳膊。 崔晏君,“下去。” 她一面说,一面将袖管中的一号、二号、三号……n号蛊虫往里丢。 刹那。 原本清澈见底的池中飘起了一只又一只五彩缤纷的虫蛊,它们奋力在水中用无数只触角打着转。 阮蔚,“……” 她扭头,有些难耐的问:“三师叔——” “我一定要和这几位‘哥们’一块泡冷水澡吗?” 人家洗澡放小黄鸭。 凭什么她洗澡放大毛虫啊? 崔晏君点头,“我引了些寒池的水到这儿来,你体内的噬心蛊需要在最低温的时候去除,一号它们是帮着我勾噬心蛊出来的引子,它们不引,直接取的话你得疼死。” “同出本源的虫蛊能引动噬心蛊的活性,一号它们可不是吃素的,蛊虫都好斗,在一块呆的时间长了,噬心蛊自然而然的会想要出来斗上一斗。” 阮蔚,“那它想出来,我就不会疼了吗?” 崔晏君摇头,“照样会疼,但提前疼几次你就有个准备了,到时候不至于疼昏过去。” 阮蔚听完,她顿了顿,试图打着商量,“那要不,先让我试试没有虫子的?实在不行了再放进去呗。” 崔晏君扬起巴掌,冷笑道:“你看我像不像虫子?” 这是肯定句。 肯定的威胁句。 “……我错了。”阮蔚乖乖认怂。 崔晏君扬眉,“下去泡着。” 阮蔚委屈巴巴的下了池子。 这寒池太冷,她冻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阮蔚也不想沾到任何一点虫子,倒不是害怕,她就是有点恶心那种虫类爬行的触感。 她缩在一角。 白衣雪肤,墨发沾湿,眉间红痣,眼睫也向下垂着微微颤抖,看上去好不可怜。 崔晏君顿了顿,先是贴着阮蔚的额头确定了一下体温正常。 这才真正的放心了。 阮蔚是水灵根,寒池的水对她也算亲近,除了体感上难受一些,倒是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 阮蔚,“三师叔,那我现在要运功吗?” 寒池的水可不止是泡了而已,这终归是天生地蕴的寒池水,边泡边练,多泡多益。 萧玄同现在都得时不时下池子攒寒气呢。 锻体也有寒热之分,到时候池衿修为足够了也跑不了。 谁都别想跑! 崔晏君点头,“你这几日就在此练着,等我把东西准备好。” 阮蔚哦了一声。 随后,崔晏君又伸出手,“把你那三重莲给我,我想想法子,得将这株圣草的药效彻底榨干些。” 阮蔚直接把芥子袋向上一抛,“麻烦三师叔了。” “这里面还有些我哥准备的辅助药材,您看看有什么能用得上的、喜欢的,尽管拿,我哥巴不得呢!” 崔晏君忍不住笑了,“放心,我从不同你客气。” 这是真话。 在后山种药植时,若是阮蔚催生出的药材效果更好些,崔晏君从来都是偷偷拔了就走,朝见说她一点做师叔的样子都没有。 谁让崔晏君的眼中只有医道呢。 崔晏君是个医痴,她拿了芥子袋就走。 三重莲这种等级的圣草千万年难得一见,崔晏君双眼放光,在救治阮蔚的同时,这也是一次绝佳的研究机会啊! 池中渐渐被虫蛊们包围的阮蔚伸出尔康手,“三师叔——” 自己真的必须要和这群虫蛊待着吗。 回应她的是无情合上的暗道门。 崔晏君连句话也没留,泡几天也没说,那就是得一直泡到下一次开门。 阮蔚,“……” 说好的不让我关小师弟,三师叔你怎么把我关起来了啊? 事已至此。 阮蔚只能叹了口气,她敛眉垂首,正了正姿势,倒是专心运转起灵力来了。 寒池水很冷,冷的阮蔚的眉眼都渐渐附上了一层白霜,远远看去,她像个瓷娃娃。 阮蔚是个天才,但成为天才的过程总是辛苦的。 离开了三重莲的压制,沉寂许久的噬心蛊也渐渐地开始活泛。 阮蔚蹙眉。 不过一刻钟。 那才消失不久的,陪伴了阮蔚度过了少女时期的熟悉的疼痛,再一次卷土重来,有了池中蛊虫的刺激,这股子疼痛竟然比从前还更难忍些。 阮蔚疼的要死。 那形状格外好看的下唇都已经被她咬的沁出了血珠,丝丝缕缕,落入池中,蛊虫争相吞食。 阮蔚缓缓地长出一口气。 只是疼痛而已的话。 她习惯了。 所以没关系。 - 十日过去。 萧玄同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缓缓的睁开眼,在内视了一遍自己体内确定了没有问题之后,他又抬手撤去了覆盖着他自己这一片庭院的防护罩。 总算是成了。 萧玄同突破了金丹后期。 他的唇角略微向上扬起了些微的角度。 萧玄同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听完的结果,他下榻穿鞋,出屋推院门就想往隔壁走。 刚推开门。 外面“哎呦”一声,还伴随着重物哐当落地的声音。 萧玄同挑眉,手上动作没停。 他一出来就看见了以层层叠叠的姿势摔倒在自己门前的三个师弟师妹们。 怀瑾、握瑜、池……池衿这个啥都看不上的小崽子今天怎么也参与进来了? 三个。 少了一个。 少的还是那个最要命的。 萧玄同,“你们,蹲我门口干什么?” 常怀瑾在最底下做了肉垫,他艰难的从亲妹屁股底下伸出来一只手,“……大师兄、我们打赌呢!” 萧玄同,“……赌什么了?” “赌大师兄和师姐谁先出关。”握瑜回答。 紧接着,她一把掀开了压在身上的池衿,“起开,重死了。” 池衿,“……” 要不是你压着我一条腿了,我老早就能跳起来了好不好。 握瑜掀开了池衿,然后她继续坐在常怀瑾身上整理衣服。 常怀瑾伸出手向池衿求救,“小师弟,救我、腰、快断了!!” 池衿冷漠脸,“没救了,埋了。” 他真的很适合做丧葬行业。 应该能赚大钱。 常怀瑾,“啊!我死了。” 他把头一歪,十分配合池衿的角色扮演。 萧玄同,“……” 你们三动不动就歪楼的毛病是跟谁学的。 蔚蔚。 反正不是他。 第401章 你看我像不像虫子 崔晏君点着烛火向下走,她边回头说: “你这些天有什么要向别人交代的事吗,有的话,最好现在就在感灵上留个言。” 阮蔚,“……清个噬心蛊,很麻烦吗?” 有点慌了。 崔晏君笑了笑,没回答。 两人顺着这甬道走到了一处青玉瓷石砌成的池子边,池中冒着丝丝寒气,阮蔚被这寒气刺得直搓胳膊。 崔晏君,“下去。” 她一面说,一面将袖管中的一号、二号、三号……n号蛊虫往里丢。 刹那。 原本清澈见底的池中飘起了一只又一只五彩缤纷的虫蛊,它们奋力在水中用无数只触角打着转。 阮蔚,“……” 她扭头,有些难耐的问:“三师叔——” “我一定要和这几位‘哥们’一块泡冷水澡吗?” 人家洗澡放小黄鸭。 凭什么她洗澡放大毛虫啊? 崔晏君点头,“我引了些寒池的水到这儿来,你体内的噬心蛊需要在最低温的时候去除,一号它们是帮着我勾噬心蛊出来的引子,它们不引,直接取的话你得疼死。” “同出本源的虫蛊能引动噬心蛊的活性,一号它们可不是吃素的,蛊虫都好斗,在一块呆的时间长了,噬心蛊自然而然的会想要出来斗上一斗。” 阮蔚,“那它想出来,我就不会疼了吗?” 崔晏君摇头,“照样会疼,但提前疼几次你就有个准备了,到时候不至于疼昏过去。” 阮蔚听完,她顿了顿,试图打着商量,“那要不,先让我试试没有虫子的?实在不行了再放进去呗。” 崔晏君扬起巴掌,冷笑道:“你看我像不像虫子?” 这是肯定句。 肯定的威胁句。 “……我错了。”阮蔚乖乖认怂。 崔晏君扬眉,“下去泡着。” 阮蔚委屈巴巴的下了池子。 这寒池太冷,她冻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阮蔚也不想沾到任何一点虫子,倒不是害怕,她就是有点恶心那种虫类爬行的触感。 她缩在一角。 白衣雪肤,墨发沾湿,眉间红痣,眼睫也向下垂着微微颤抖,看上去好不可怜。 崔晏君顿了顿,先是贴着阮蔚的额头确定了一下体温正常。 这才真正的放心了。 阮蔚是水灵根,寒池的水对她也算亲近,除了体感上难受一些,倒是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 阮蔚,“三师叔,那我现在要运功吗?” 寒池的水可不止是泡了而已,这终归是天生地蕴的寒池水,边泡边练,多泡多益。 萧玄同现在都得时不时下池子攒寒气呢。 锻体也有寒热之分,到时候池衿修为足够了也跑不了。 谁都别想跑! 崔晏君点头,“你这几日就在此练着,等我把东西准备好。” 阮蔚哦了一声。 随后,崔晏君又伸出手,“把你那三重莲给我,我想想法子,得将这株圣草的药效彻底榨干些。” 阮蔚直接把芥子袋向上一抛,“麻烦三师叔了。” “这里面还有些我哥准备的辅助药材,您看看有什么能用得上的、喜欢的,尽管拿,我哥巴不得呢!” 崔晏君忍不住笑了,“放心,我从不同你客气。” 这是真话。 在后山种药植时,若是阮蔚催生出的药材效果更好些,崔晏君从来都是偷偷拔了就走,朝见说她一点做师叔的样子都没有。 谁让崔晏君的眼中只有医道呢。 崔晏君是个医痴,她拿了芥子袋就走。 三重莲这种等级的圣草千万年难得一见,崔晏君双眼放光,在救治阮蔚的同时,这也是一次绝佳的研究机会啊! 池中渐渐被虫蛊们包围的阮蔚伸出尔康手,“三师叔——” 自己真的必须要和这群虫蛊待着吗。 回应她的是无情合上的暗道门。 崔晏君连句话也没留,泡几天也没说,那就是得一直泡到下一次开门。 阮蔚,“……” 说好的不让我关小师弟,三师叔你怎么把我关起来了啊? 事已至此。 阮蔚只能叹了口气,她敛眉垂首,正了正姿势,倒是专心运转起灵力来了。 寒池水很冷,冷的阮蔚的眉眼都渐渐附上了一层白霜,远远看去,她像个瓷娃娃。 阮蔚是个天才,但成为天才的过程总是辛苦的。 离开了三重莲的压制,沉寂许久的噬心蛊也渐渐地开始活泛。 阮蔚蹙眉。 不过一刻钟。 那才消失不久的,陪伴了阮蔚度过了少女时期的熟悉的疼痛,再一次卷土重来,有了池中蛊虫的刺激,这股子疼痛竟然比从前还更难忍些。 阮蔚疼的要死。 那形状格外好看的下唇都已经被她咬的沁出了血珠,丝丝缕缕,落入池中,蛊虫争相吞食。 阮蔚缓缓地长出一口气。 只是疼痛而已的话。 她习惯了。 所以没关系。 - 十日过去。 萧玄同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缓缓的睁开眼,在内视了一遍自己体内确定了没有问题之后,他又抬手撤去了覆盖着他自己这一片庭院的防护罩。 总算是成了。 萧玄同突破了金丹后期。 他的唇角略微向上扬起了些微的角度。 萧玄同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听完的结果,他下榻穿鞋,出屋推院门就想往隔壁走。 刚推开门。 外面“哎呦”一声,还伴随着重物哐当落地的声音。 萧玄同挑眉,手上动作没停。 他一出来就看见了以层层叠叠的姿势摔倒在自己门前的三个师弟师妹们。 怀瑾、握瑜、池……池衿这个啥都看不上的小崽子今天怎么也参与进来了? 三个。 少了一个。 少的还是那个最要命的。 萧玄同,“你们,蹲我门口干什么?” 常怀瑾在最底下做了肉垫,他艰难的从亲妹屁股底下伸出来一只手,“……大师兄、我们打赌呢!” 萧玄同,“……赌什么了?” “赌大师兄和师姐谁先出关。”握瑜回答。 紧接着,她一把掀开了压在身上的池衿,“起开,重死了。” 池衿,“……” 要不是你压着我一条腿了,我老早就能跳起来了好不好。 握瑜掀开了池衿,然后她继续坐在常怀瑾身上整理衣服。 常怀瑾伸出手向池衿求救,“小师弟,救我、腰、快断了!!” 池衿冷漠脸,“没救了,埋了。” 他真的很适合做丧葬行业。 应该能赚大钱。 常怀瑾,“啊!我死了。” 他把头一歪,十分配合池衿的角色扮演。 萧玄同,“……” 你们三动不动就歪楼的毛病是跟谁学的。 蔚蔚。 反正不是他。 第402章 十天十夜 萧玄同试图想要整理三个师弟师妹们话语之中的关键词。 然后。 萧玄同震惊,“蔚蔚也闭关?” 她刚破境的金丹怎么又能闭关了? 萧玄同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内心满是悲愤。 这要命的天才!! 早知道阮蔚的天赋绝顶,可也没想过她追赶的如此之快啊! 身在放养长大的蓬莱仙宗,丰无涯等人更是从来不逼着人修炼。 除了阮蔚。 虽然她很自觉,但师长们还是很操心她的修为的。 不升就死了。 这能不急吗。 萧玄同能够以这个岁数冲到金丹后期,这都有赖于自家那个天生灵体还十分内卷的师妹! 卷王 · 阮蔚:月亮不睡我不睡,太阳起来了就更不用睡了! 阮蔚凭一己之力,带动了蓬莱仙宗整体的修炼速度。 毕竟。 谁也不想落下太远。 对于阮蔚的修为,萧玄同的态度一直比较复杂。 他既担心阮蔚追的太慢,来不及压制噬心蛊毒;也忧愁阮蔚逼得太紧,叫他这个大师兄无法尽到保护师弟师妹的责任。 典型的——既怕兄弟过的惨,又怕兄弟开路虎。 池衿点头,语气幽怨,“嗯,十天了。” “大师兄是中午进去的,师姐是夜里消失的。” 萧玄同,“……” 这话说的。 好似他们俩跑去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后被正义制裁了似的。 进去、消失。 这种用词很适合一些法制频道啊。 萧玄同蹙眉,“你们赌这个有什么用。” 他们早些出来是能咋的。 常怀瑾,“大师兄。”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几日是怎么过来的。” 他的语气分明平静,却不经意间,透露出了淡淡的死感。 人看着没事,实际上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握瑜更是一副已经死透了的模样。 因为—— 蓬莱仙宗总共就五个劳工。 两个大的都在卷,剩下三个小的只能被师叔们抓来抓去的干活咯! 十方大比刚刚结束,而十大宗的个人赛还需要点准备时间呢,通州这些宗门的人就得坐传送阵回去。 送人送物,寒暄拜别,收拾杂物,这些琐事当然得有人去做。 于是,蓬莱三小只简直是从睁眼就开始干活啊! 好不容易干完了活,朝见又冒了出来。 他针对每一场小比的留影石,给三小只每人都制定了专门的书单,他们必须在个人赛开始之前把书单上的书全背完。 常怀瑾、握瑜:两眼一黑。 嗯。 池衿也升到了二层。 朝见已经知道了他拥有两世记忆的事,先是把人骂了一顿,在简单的考核之后就把人放去了藏书阁的二层。 在常怀瑾、握瑜兄妹眼中,池衿过的挺滋润的。 而池衿,他是真的绝望。 干活池衿倒是没干几天,背书也就还好,就是对象不知道上哪去了有点恼火。 池衿也只能抽空给自己升了个金丹。 他挨了三天的雷,紧接着就被丰无涯抓着丢进了老祖的洞府里挨打。 摔摔打打的挨了五六天后,气都没喘匀呢,又被老祖丢了回来。 老祖说他就是打着玩的。 池衿这身强体壮的,肉身强度比灵力等级高多了,没什么好磨砺的。 沙包也打腻了,索性就还回来。 池衿,“……” 打着玩。 打……着……玩…… 他气得差点撅过去。 朝见放话了,等萧玄同和阮蔚出关就可以收拾收拾去通州赚灵剑了。 于是,三小只天天掰着手指头算着自家师兄师姐啥时候出关。 时不时的就像今天这样扒着门缝瞧上几眼。 萧玄同这次破境花的时间长,主要是因为他最近的感悟太多,悟的多了,自然就用时长些,收获也多些。 萧玄同,“懂了,四分之一的苦痛总比三分之一好受是。” 三人但笑不语。 萧玄同,“……” “算了。”他摆了摆手,“走,我们去看看蔚蔚出来了没。” “好嘞!” 三人屁颠颠的跟了上去。 逼王池衿也没觉得这么跟在萧玄同后边有什么问题。 毕竟从小就这样,他们三个要么跟着萧玄同,要么就是跟着阮蔚,这种哥哥姐姐带着弟弟妹妹出门耍的事,是蓬莱仙宗每天都会发生的事。 在池衿心中。 师兄师姐和亲哥亲姐没什么区别。 阮蔚除外哈。 美人骨是颜控这件事难道很稀奇吗,池衿就不觉得。 四人刚到崔晏君院外。 就碰见了刚刚出关,正在崔晏君的监督下扶着门框哇哇吐的阮蔚。 阮蔚,“yue——” 呕吐黑虹jpg 崔晏君一边给她拍背顺气一边说:“来,再喝点,多吐些,这些都是魔气和蛊毒,吐出来就好了。” 阮蔚,“……” 她艰难的将崔晏君熬成的乌漆嘛黑的药汁碗端了起来,她捏着鼻子又是一口灌进去。 “呕!!!” 太难喝了。 这实在是太难喝了啊啊啊啊啊—— 三师叔的厨艺、不是,熬药手艺有这么差吗??? 阮蔚吐的彻底。 崔晏君十分喜悦,“这三重莲果真名不虚传,看看,连这茎杆都能入药,洗髓的功效也太强劲了,不枉我熬了十天十夜的药!” 阮蔚,“……” 她就说哪儿不对! 原来是漏了茎杆啊! 在寒池中,阮蔚先是服下了三重莲的莲心,并在崔晏君的帮助下取出了噬心蛊虫,虽然她还是痛昏过去两回,不过结局还是美满的。 取出的过程虽然痛苦,但短暂。 之后排毒的过程虽然小痛,但漫长。 这么说。 取蛊用了两天,剩下的七八天阮蔚都在泡池子,池中加入了三重莲的莲花瓣,泡起来的滋味阮蔚实在是不想再回忆了。 很酸爽,望别再来。 喝那碗黑糊药的时候,阮蔚就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原来是漏掉了茎杆。 她就知道! 立誓要榨干三重莲每一寸价值的崔晏君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三重莲的茎杆。 茎杆≈杆子≈药草杆子≈菜杆子。 这种生长了万年的圣药茎杆,就相当于老的掉了牙 掉了牙 然后又掉了牙的白菜帮子,阮蔚上牙啃都不一定能啃得动的。 十天十夜的熬煮。 阮蔚能理解崔晏君是想把药性煮透些,让她能更好的吸收。 但是—— 再他娘厉害的圣药也经不住崔晏君这么熬的! 怪不得这么难吃。 感情是熬了十天的‘老白菜帮子’。 第402章 十天十夜 萧玄同试图想要整理三个师弟师妹们话语之中的关键词。 然后。 萧玄同震惊,“蔚蔚也闭关?” 她刚破境的金丹怎么又能闭关了? 萧玄同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内心满是悲愤。 这要命的天才!! 早知道阮蔚的天赋绝顶,可也没想过她追赶的如此之快啊! 身在放养长大的蓬莱仙宗,丰无涯等人更是从来不逼着人修炼。 除了阮蔚。 虽然她很自觉,但师长们还是很操心她的修为的。 不升就死了。 这能不急吗。 萧玄同能够以这个岁数冲到金丹后期,这都有赖于自家那个天生灵体还十分内卷的师妹! 卷王 · 阮蔚:月亮不睡我不睡,太阳起来了就更不用睡了! 阮蔚凭一己之力,带动了蓬莱仙宗整体的修炼速度。 毕竟。 谁也不想落下太远。 对于阮蔚的修为,萧玄同的态度一直比较复杂。 他既担心阮蔚追的太慢,来不及压制噬心蛊毒;也忧愁阮蔚逼得太紧,叫他这个大师兄无法尽到保护师弟师妹的责任。 典型的——既怕兄弟过的惨,又怕兄弟开路虎。 池衿点头,语气幽怨,“嗯,十天了。” “大师兄是中午进去的,师姐是夜里消失的。” 萧玄同,“……” 这话说的。 好似他们俩跑去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后被正义制裁了似的。 进去、消失。 这种用词很适合一些法制频道啊。 萧玄同蹙眉,“你们赌这个有什么用。” 他们早些出来是能咋的。 常怀瑾,“大师兄。”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几日是怎么过来的。” 他的语气分明平静,却不经意间,透露出了淡淡的死感。 人看着没事,实际上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握瑜更是一副已经死透了的模样。 因为—— 蓬莱仙宗总共就五个劳工。 两个大的都在卷,剩下三个小的只能被师叔们抓来抓去的干活咯! 十方大比刚刚结束,而十大宗的个人赛还需要点准备时间呢,通州这些宗门的人就得坐传送阵回去。 送人送物,寒暄拜别,收拾杂物,这些琐事当然得有人去做。 于是,蓬莱三小只简直是从睁眼就开始干活啊! 好不容易干完了活,朝见又冒了出来。 他针对每一场小比的留影石,给三小只每人都制定了专门的书单,他们必须在个人赛开始之前把书单上的书全背完。 常怀瑾、握瑜:两眼一黑。 嗯。 池衿也升到了二层。 朝见已经知道了他拥有两世记忆的事,先是把人骂了一顿,在简单的考核之后就把人放去了藏书阁的二层。 在常怀瑾、握瑜兄妹眼中,池衿过的挺滋润的。 而池衿,他是真的绝望。 干活池衿倒是没干几天,背书也就还好,就是对象不知道上哪去了有点恼火。 池衿也只能抽空给自己升了个金丹。 他挨了三天的雷,紧接着就被丰无涯抓着丢进了老祖的洞府里挨打。 摔摔打打的挨了五六天后,气都没喘匀呢,又被老祖丢了回来。 老祖说他就是打着玩的。 池衿这身强体壮的,肉身强度比灵力等级高多了,没什么好磨砺的。 沙包也打腻了,索性就还回来。 池衿,“……” 打着玩。 打……着……玩…… 他气得差点撅过去。 朝见放话了,等萧玄同和阮蔚出关就可以收拾收拾去通州赚灵剑了。 于是,三小只天天掰着手指头算着自家师兄师姐啥时候出关。 时不时的就像今天这样扒着门缝瞧上几眼。 萧玄同这次破境花的时间长,主要是因为他最近的感悟太多,悟的多了,自然就用时长些,收获也多些。 萧玄同,“懂了,四分之一的苦痛总比三分之一好受是。” 三人但笑不语。 萧玄同,“……” “算了。”他摆了摆手,“走,我们去看看蔚蔚出来了没。” “好嘞!” 三人屁颠颠的跟了上去。 逼王池衿也没觉得这么跟在萧玄同后边有什么问题。 毕竟从小就这样,他们三个要么跟着萧玄同,要么就是跟着阮蔚,这种哥哥姐姐带着弟弟妹妹出门耍的事,是蓬莱仙宗每天都会发生的事。 在池衿心中。 师兄师姐和亲哥亲姐没什么区别。 阮蔚除外哈。 美人骨是颜控这件事难道很稀奇吗,池衿就不觉得。 四人刚到崔晏君院外。 就碰见了刚刚出关,正在崔晏君的监督下扶着门框哇哇吐的阮蔚。 阮蔚,“yue——” 呕吐黑虹jpg 崔晏君一边给她拍背顺气一边说:“来,再喝点,多吐些,这些都是魔气和蛊毒,吐出来就好了。” 阮蔚,“……” 她艰难的将崔晏君熬成的乌漆嘛黑的药汁碗端了起来,她捏着鼻子又是一口灌进去。 “呕!!!” 太难喝了。 这实在是太难喝了啊啊啊啊啊—— 三师叔的厨艺、不是,熬药手艺有这么差吗??? 阮蔚吐的彻底。 崔晏君十分喜悦,“这三重莲果真名不虚传,看看,连这茎杆都能入药,洗髓的功效也太强劲了,不枉我熬了十天十夜的药!” 阮蔚,“……” 她就说哪儿不对! 原来是漏了茎杆啊! 在寒池中,阮蔚先是服下了三重莲的莲心,并在崔晏君的帮助下取出了噬心蛊虫,虽然她还是痛昏过去两回,不过结局还是美满的。 取出的过程虽然痛苦,但短暂。 之后排毒的过程虽然小痛,但漫长。 这么说。 取蛊用了两天,剩下的七八天阮蔚都在泡池子,池中加入了三重莲的莲花瓣,泡起来的滋味阮蔚实在是不想再回忆了。 很酸爽,望别再来。 喝那碗黑糊药的时候,阮蔚就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原来是漏掉了茎杆。 她就知道! 立誓要榨干三重莲每一寸价值的崔晏君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三重莲的茎杆。 茎杆≈杆子≈药草杆子≈菜杆子。 这种生长了万年的圣药茎杆,就相当于老的掉了牙 掉了牙 然后又掉了牙的白菜帮子,阮蔚上牙啃都不一定能啃得动的。 十天十夜的熬煮。 阮蔚能理解崔晏君是想把药性煮透些,让她能更好的吸收。 但是—— 再他娘厉害的圣药也经不住崔晏君这么熬的! 怪不得这么难吃。 感情是熬了十天的‘老白菜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