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债七零被逮,娇宝被糙汉亲麻了》 第1章 混乱梦境,负债七百万(喜欢请加书架哟?) 漆黑夏夜,高悬白灯冷漠地映在废弃高架桥上。 男人高大健硕的身躯遮天蔽日压下,将少女罩住,也将后头持棍带棒噤若寒蝉的一群混混挡住了。 “又见面了。” 纯黑狗链冰冷的触感,沿着薄汗的细颈,缓缓游弋到莹白耳珠,轻佻地碾了碾。 少女瑟缩紧绷的身体一颤。 “想跑么?小孩儿。” 男人贴在耳边慵懒轻慢的低语,如情人呢喃,又像是威胁的逗弄。 少女惊惶地抬起脸,湿漉瞳眸中,映出一张扯着薄唇戏谑恣肆的俊脸。 突然。 一只粗黑脏污的手横出,带着腥臭气抓上来,画面瞬间扭曲,变成了荒凉寥落的孤山。 浑身脏臭的络腮胡流浪汉扑上来,抢走少女刚刨出的半根野菜,生塞进嘴里,狼吞虎咽。 “臭娘们!交出来!吃的全交出来!!” 流浪汉死扯住她,恶声恶气逼近…… “不要!” “我没钱了。” “这是我的,别过来!!” 昏暗狭小的房间里,睡梦中的少女不停呓语,浓睫不安地颤动,白皙的脸上覆满冷汗。 一声极度惊惧的抽吸后,她手脚胡乱踢打,一翻身—— 砰。 “啊……疼疼疼!” 姜禾年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抱着一同坠床的大熊抱枕,皱着脸有气无力地痛呼,嗓音沙软。 过了好一会儿,一只细白纤浓的手臂伸出来,摸索着扒到床边,骨节紧绷发力。 姜禾年顶着乱发艰难坐起来,屁股底下压着大熊,下巴磕在床沿,眼睛还困倦地阖着。 赤裸的脚背贴在冰凉瓷砖上,丝丝凉意透过皮肤传到神经里来,缓慢地醒神。 见鬼了。 真是见鬼了。 怎么又梦到这些…… 灰白的光线透过窗帘照进来,天已经亮了。 姜禾年抓着床单痛苦地唔声,手臂挪到眼前挡住,赖趴在床边。 不想起床,不想打工。 不想面对穷困潦倒的残酷现实,呜呜呜…… 她疲倦地阖着眼,渐渐清醒的脑子却控制不住又去想被迫背上的债务。 747万,一个月的期限还剩27天。 到时候还不上这钱,她的死期就到了,再过七天,就会是她的头七。 若不是那个叫“贺爷”的可怕男人出现……可能,三天前她就已经跳下高架桥,去见太奶了。 姜禾年的思绪不由又回到那个傍晚。 她买了一大袋肉包子当口粮,挺高兴地往家回,半道却又被高利贷的人堵了。 那伙人敲着铁棍威胁她马上还钱,否则就把她抓到地下拍卖会卖了。 她当时……当然是直接拔腿就跑! 跑了三条街,还是被逼上了废弃高架桥,一个光头男追上来扯住了她的环保袋。 挣扎间,姜禾年曲肘打中对方鼻梁,自己往前跌滚了一跤,顺着桥坡往下滚,身后四五个人骂骂咧咧地追。 没有人注意到,一条半人高的纯黑杜宾犬出现在桥尾,张开森白犬牙扑咬了上来。 姜禾年摔得晕头转向,只来得及躬身抱头。 谁知那大狗从她身上飞过,直扑后头去了,不仅把光头男撞飞,还将那伙人冲得七零八落。 原以为是天降正义汪汪队。 可这狗,是冲姜禾年的肉包子来的。 姜禾年当时的心情,比突然得知“亲爹给她留下八百万巨债跑路了”还受刺激,泪水盈在眼眶,想哭都快没力气了。 戴着黑马甲的纯黑杜宾犬粗尾横扫,发出几声威慑的低吼后,一脚踩住地上的环保袋,低头叼出大肉包,一口一个,大快朵颐。 它的毛发油亮,从脖子到胸脯的肌肉十分发达凶悍,摁着袋子的尖利前爪,距离她堪堪半米。 自小十分怕狗的姜禾年,差点直接撅了过去。 光头男爬起来发飙要砍狗,被他老大刀疤男赏了个大兜逼,一脚踹走了。 刀疤男看向桥尾的表情太过忌惮,以至于绝路中的少女生出了几分希冀,也扭头望了过去。 昏暗中,一道背着灯光极为高挑健硕的黑色身影,慢悠悠走来,手中的黑链泛着冷光。 看过韩剧《鬼怪》的一定都懂这个画面的含金量,这不是心软的神来救人了,还能是什么?! 谁知,刀疤男战战兢兢迎了上去,尊称来人:贺爷。 这个碰巧遛凶猛大狗路过的俊美男人,是他们道上的佛爷,这些追债的黑社会都得看他脸色行事。 这是什么该死的好运气! 被追债的路上,碰到顶头债主了。 “唉……” 姜禾年长叹一口气,手脚并用地爬上床,坐起身,抹开汗湿的头发,露出精神萎靡的漂亮脸蛋。 后面的事情,她真不想再回忆,可总梦见。 姜禾年原本想趁所有人被那位爷吸引了注意力,偷跑的,谁知光头男一直盯着她,铁棍差点砸断她的脚趾。 她被堵在栏杆,凶神恶煞地逼债。 几步之外,点头哈腰的刀疤男被当成了空气,气势强大的神秘男人旁若无人悠闲逗狗。 手上狗链一晃,原本吃得喷香的杜宾,立马竖耳,松嘴抬头,转身朝男人跑了过去。 粗黑有力的尾巴扫到姜禾年裸露的小腿,激得她起了浑身鸡皮疙瘩,挂在眼眶的眼泪差点又落下来。 幽怨害怕的小眼神不敢怒不敢言,瞥着男人屈指逗狗的动作。 纯黑止咬口笼,松松勾在修长的指间,被抛起。 杜宾仰起獠牙跃到半空,稳稳叼住,落地。 男人漆黑散漫的视线这才睨过来,像是才注意到有这么个小不点。 “怎么回事。” 姜禾年被吓得低头,耳朵里听着刀疤男声音谄媚的解释。 大意总结为:她亲爹姜文斌在地下赌场豪赌一个月,钱输精光,又借下几百万高利贷,三天赔掉裤裆,带着情人连夜骨折卖房,扔下唯一的闺女,携款逃到国外了。 “……那家伙就剩个公司壳子和这如花似玉的女儿,这丫头不老实还钱,小的们正要教训教训她,您看这……” 都是事实,都没毛病。 姜禾年却听得心瓦凉,冷汗涔涔。 恨不得把扔下烂摊子逃出国逍遥的渣爹骨灰都塞进马桶里冲走! 但她还不想死,硬着头皮开口:“我、我所有钱都给你们了,也找到工作挣……” “鸡碎那点钱够干屁的!” 刀疤男猛啐一口,“明天!再拿不出钱来,就给老子到拍卖会去卖,再敢跑弄死你!” 姜禾年死抓着裤腿不肯应声,她也是受千娇百宠长大的,遇到这种对待,怎么可能不气不怨? 她已经跑得快虚脱了,到现在全靠一口气硬撑着。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男人抬腿踱步过来,缓慢靠近的脚步声又沉又稳,令人脊背发毛。 庞大的黑影,遮天蔽日般笼罩过来,还有一条凶悍的杜宾随行。 身后就是湍急的江,已经退无可退。 姜禾年屏息浑身紧绷,跑得汗湿的长发黏在苍白脸侧,被风一吹,冷得颤抖。 少女偏着头越压越低,五指缓缓握住高桥的栏杆。 当时,姜禾年想着,她直接从桥上跳下去,可能还能落一个痛快…… 可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 “又见面了。” “小孩儿,想跑么?” 那位贺爷只凑到她耳边低声戏弄了两句,就直起身,冷脸下令“下月还不上钱,拿你喂德旺”,接着就像是失了兴趣,挥手直接让她滚了,喜怒变化速度惊人。 姜禾年脑中发懵,完全不敢问什么叫“又见面了”,顶着刀疤男那伙人敢怒不敢言的凶恶瞪视,脚下打软火速滚了。 连着几天噩梦连连。 梦见被追债的场景,梦见还不上钱被男人放狗追咬,被刀疤男团伙卖到黑市还债,还有一些她无法理解的古怪梦境…… “我是最近被逼疯了吗……” 姜禾年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 第2章 小财迷能屈能伸 揉了揉发胀的额头,掌心一翻,凭空变出一杯热水。 哆嗦着手面色凝重地抿了一口。 那晚过后,她离奇拥有了能把物品收进神秘储物空间的能力,就像是小说里的金手指。 可伴随着这个空间出现的,还有一个很不妙的梦…… 姜禾年一直梦到自己在荒山上徒手挖野菜,饿得脱毛瘦猴子似的,手上全是破开流脓的血泡。 昨晚更离谱,连半株蔫野菜都有人跟她抢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 那个络腮胡流浪汉身上的臭味,真实得让人作呕。 这些梦好像是连续的。 姜禾年心头直跳,总感觉有什么越来越近了。 难道…… 世界末日要来了?闹饥荒? 说来也荒诞,想到这种可能,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不用再提心吊胆被追债了。 到时候管他八百一千万,死前一定要先拿鞋底狠狠抽刀疤男那伙恶人,还有总放狗咬她的坏男人! 姜禾年努着腮帮子,抱住大熊重重捣了几拳,在幻想里解了几口气。 把惨遭虐待的大熊甩开,捋开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咕噜噜把热水喝了,一边吞咽一边琢磨。 如果真是预知梦,她该做什么准备? 梦境灰扑扑,总看不清楚,可都挖野菜了,条件得多磕碜。 末世?饥荒? 不会是要穿越了…… 不管怎么样,死老天总算有点良心,还给了她金手指。 本小姐命不该绝! 姜禾年缓过了劲,气势十足地搁下喝空的杯子,反手摸出屁股底下的手机,志气满满点开银行卡余额。 下一秒,被上面的“194848元”,狠狠刺痛双眼。 你就死死。 多么恶毒的余额…… 好穷,又想起那晚痛失的10个大肉包子了,三十块呢! 她五天的口粮,全进了狗肚子,雪上加霜。 姜·霜打小白菜·禾年慢吞吞洗漱完,背上包出门挣逃命钱。 这间老旧的复式小公寓是姜母生前留下的,也是唯一没被渣爹卖掉的房产。 半个月前,公司破产后性情大变天天不着家的姜文斌,突然回家陪姜禾年吃晚饭,恢复了曾经温柔爸爸的模样,说要出国谈一宗大生意,继续让年年过好日子。 没几天,姜禾年就被讨债和收房的人同时找上门。 才知道她爹染上赌瘾,不仅将亲戚借了个遍,还押了她的身份证做担保借高利贷,连本带利八百万,连家里房子都卖了。 姜文斌就这么跑了,狠心把自己曾经捧在手心的宝贝女儿置于死地。 姜禾年哭着变卖了所有首饰包包,还有车,加上卡里的零花钱勉强凑了五十万,先应付了到处打砸的要债人,带着仅剩的三千块,从独栋大别墅搬到幸存的小破公寓。 地方小,位置倒特殊,附近是海市顶级富人区。 象牙塔里的小公主,变成负债累累无依无靠的穷光蛋,姜禾年磕磕绊绊刚找到几个兼职挣钱。 她要生活、得还债,还想上大学。 现在这种日子可能也过不上了,昨晚的梦让她越发不安。 还有,那位爷随口一句话虽把还债期限延长了一个月,可就算再给她十年也拿不出这么多钱,那些人不会放过她的。 不管怎样,必须逃。 姜禾年满头乱绪,颓丧地走出小院子。 刚到院门,一口巨大的森白獠牙照脸咬了上来! “昂呜——旺!!!” 立起来比姜禾年还高的大黑狗,猛扑在她家铁门上,獠牙咬住栏杆,发出咔咔巨响。 这大狗! 这酷炫的黑马甲! “顶头债主!放狗追杀!” 姜禾年脑子里立马螺旋闪现这几个大字,恨不得今天没出这个门。 她脸色发白,抖着腿转身疾步往回走。 “站住。” 一道拖着腔粗粝慵懒的声音,直接将她钉在原地。 盛夏清晨,姜禾年却小脸冒冷汗,浑身都石化了。 她背对着院门,当真一点不敢动,感觉后背咯咯响的恶犬獠牙,马上要咬到她脖子上来。 贺进山睨着那仿佛被风化的小身板,困倦怠懒的脸上,泛起一丝痞气玩味的笑。 “转过来。” 男人双手插兜,懒声命令。 姜禾年视死如归般转回身,盯着门外的一人一狗。 不对,是两条狗。 巨型恶犬! 她心里害怕,小脸上却识时务地艰难挂起一个无比生硬的笑。 “贺贺贺贺爷……” 少女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墨发微卷如海藻,皮肤雪白。 鼻梁挺翘,樱桃小嘴,桃花猫眼大大的,微微上挑的尾部一粒妩媚的痣,两腮恰到好处的婴儿肥,透着一股子少女的天真娇媚。 如果忽略她直哆嗦的手,和僵硬的嘴角,是很有几分赏心悦目的。 “呵呵谁呢?” 来人头顶都快跟院门齐平了,戴着墨镜看不清表情,面部轮廓冷硬,黑色短袖和宽松军工裤,高大健壮,浑身透着彪悍恣妄的气息。 低沉的嗓音懒洋洋,会烫人似地往耳朵里钻。 姜禾年:“……” 你不要欺人太甚!(??) 她两手抓紧包,气鼓鼓抿着唇,深吸一口气,一个九十度鞠躬,毕恭毕敬脆声道: “贺爷早上好!” 那声儿又脆又娇,哪怕是隐含着哆嗦和咬牙切齿,也叫人听得神清气爽。 贺进山被自家蠢狗折磨了三天的坏心情,稍稍平复半息。 大手随意一扯圈在掌心的黑色狗链,原本十分激动咬着铁栏杆的杜宾犬,像被扼住了命门。 立马松嘴,撒腿,后退站定。 十分训练有素,跟刚刚见到姜禾年就狂扑的疯样,完全判若两狗。 姜禾年嘴角的笑更僵了。 在男人气定神闲沉默不语中,同手同脚地走到院门,不情不愿开了门。 “……不是说下个月——” “包子哪买的。” 两人同时开口。 …… 姜禾年眼眸眨巴。 看看人高马大一脸酷毙的寸头男人,又低头看看仰头盯着自己猛流哈喇子名叫“德旺”的大黑狗。 这人一大早带着德旺到别人家吓唬人,就是要那天的大肉包子?!! 你家就这么缺一个肉包子吗!放着进口狗粮不吃,体验生活来了?? 好气气!!! 她甚至不奇怪对方能找到自己了,黑社会头头,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男人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墨镜,下巴还有新长出来的青胡茬,整个人透着漫不经心的粗糙。 真是白瞎了那张跟好莱坞男星有得一拼的好脸。 看似简单的打扮价格不菲,黑t被撑开,肌肉轮廓分明,身材十分有料。 那手臂能一拳把她脑袋打爆,像烂西瓜那样爆开…… 姜禾年猛得收回不自觉打量的眼,止住不吉利的幻想,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她紧张地扣住包,垂眼努力恭敬地说:“那家包子店在西城集市,从入口往——” “跟上。” 男人牵着异常兴奋的狗转身就走。 “我告诉您地址,很方便的,我就不”去了。 姜禾年的话,被男人扯掉墨镜居高临下的凉凉一睨,噎回去了。 她与一人一狗隔着大三步的安全距离,十分为难又委屈地小声:“可是,我要去上班了,迟到了会扣工资,我……” “给你一千。” 贺进山困得很,没耐心在这磨叽,说完抬腿就走。 带个路就给一千!!! 曾经的姜禾年可能不屑一顾,但现在的她十分非常瞧得上。 这坏蛋还有点子讲道理的优点。 她立马屁颠屁颠跟上,连语气都真情实意不少。 “贺爷贺爷,您走错了,得往右边~” 那小嗓音儿,很是能屈能伸。 第3章 囤货逃命要紧(喜欢请加书架哟?) 贺进山脚步一停。 勒住撒欢要往左边跑的德旺,扭头睨着脸上带了点乖笑的小丫头,心头恶趣味又起。 “再浪费我的时间,就拿你给德旺做肉馅包子。” 他本就长得硬朗又痞气,板着脸压住嗓子说话,更是一脸阎王凶相。 姜禾年立马又想到那些砍手跺脚的噩梦,小脸的笑顿时没了,俏脸生白。 这人真是…… 太可怕了!!! 和大狗一起坐在男人的路虎后排,姜禾年一路上紧贴着车门,恨不得把自己挂在窗户外。 她小时候被邻居宠物狗咬过大腿,留了道疤,阴影极深。 杜宾蹲坐着占了大半位置,毛发油亮乌黑,穿着黑色马甲,肌肉跟它主人一样发达威猛。 要是在网上看到,姜禾年高低夸一句:狗哥真帅! 这会儿距离不过半臂,两只黑棕狗眼直勾勾盯着自己流口水,像是要把她嚼嚼生咽了。 它动一下腿,姜禾年都得全身哆嗦一下。 西城集市怎么那么远!一千块好难挣!我好惨呐——!! 姜禾年小脸贴玻璃,泪眼汪汪望着窗外,内心无比凄惶。没发现车前后视镜里,男人一闪而逝饶有兴味的表情。 …… 姜·临时买包工·禾年,拎着三大袋包子,在德旺如狼似虎的眼神中,脚打哆嗦踉跄走回来。 她实在怕恶狗扑食,大着胆子艰难勾开副驾车门,把沉甸甸三袋包子放到座椅上。 “……地址和联系方式给店家了,后面您有需要会送货上门。” 可千万别找我了。 姜禾年站在副驾门边,抬眸瞧驾驶座上的男人,她的“卖命钱”还没到手。 接二连三的,胆子都快被练成了,她揪着手,小财迷似地仰脸问:“那个,一千块……” 男人嘴角咬着没点的烟,转头觑她一眼。 高挺眉骨下的眼,黑梭梭的,仿佛在说:你还真敢要? 一句委委屈屈的“我不要了”,在姜禾年嗓子眼里打了八百个转,硬是没说出口。 呜呜呜,黑社会就能赖账了吗…… 良久,男人从中控台摸出手机,点开,转向姜禾年。 是微信添加好友二维码。 姜禾年细眉微蹙,不能直接支付宝吗?银行转账我也很可以啊! 加了微信,他岂不是随时能找自己催债……虽然这人看起来不缺那千八百万,是道上的爷呢,可架不住他坏得很,总拿狗吓自己。 已经在心里悄摸盘算逃跑的姜禾年,是极不愿意加的,这不是羊入虎口么。 “不愿意?” 男人森凉不耐的粗粝嗓音一出,姜禾年立马跟上了发条似的。 火速掏出手机、解锁、扫码,一气呵成。 “加了加了。” 怂就一个字。 为了小命怂,不丢人。 姜禾年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一千块,一千块呢。 “嗡——” 微信弹出收款一千五。 多了五百! 姜禾年惊讶抬头,“……多了。” “包子钱。” 男人随手把手机扔回中控台,“上车。” 姜禾年眼疾手快,躲瘟神似地飞快把车门关上,“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 男人戴上墨镜,一脚油门把车开走了,姜禾年话没说完,吃了一屁股车尾气。 姜禾年:“……” 这人真是半点耐心都没,总不让人把话说完。可怕的黑社会! 姜禾年嘀嘀咕咕,一瞧手机里的收款,心里又美了。 带个路就赚一千二。 等奶茶店、西餐厅和宵夜档的兼职发工资,加总有近七千。 昂昂!她失手摔坏碗碟、调错奶茶啥的,得扣五百二。 这么算起来,半个月后她就有…… 974848! 椰丝!逃跑基金即将破万! 姜禾年刻意忽略掉那更加不吉利的谐音,挎上包,踩上刚学会没多久的共享单车,歪歪扭扭往西餐厅赶。 “吱——!” 单车突然一个急刹。 她震惊地眨了眨眼,又用力揉了揉眼睛。 见鬼了!!! 青天白日,她出现了幻觉。 眼前是梦里那片野山,她又被抢了野菜不说,对方还意图不轨!挣扎间,她摸到一把生锈的镰刀割了对方脖子,热血喷了她满脸。 然后她也倒在了山上,衣衫褴褛骨瘦如柴,不知是死了,还是饿晕了。 姜禾年停在原地,用力揉眼晃脑好一会儿,幻觉才消失,眼前景象重新变回城市绿道,可那腥热的血喷在脸上的感觉,太真实了。 她甚至看清了那人的脸,一个牛眼大胡子。 姜禾年抖着手摸了摸脸。 是干净的。 心跳快得要宕机。 她跨下车,笨拙推着自行车快快调转车头,用力往反方向蹬。 这还上什么班呐! 逃命要紧! …… 西城农贸批发市场里人来人往,姜禾年直奔粮油批发店,跟着挎菜篮子的婶子进了其中一家。 婶姨严选,一定靠谱! 等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张送货单。 大米两百斤,面粉一百斤,花生油5升装三大桶,十斤盐,还有酱油、白糖、红糖、调味料各三斤,老板给抹了零,一千五,送货上门。 付钱时,姜禾年小心脏忍不住抖了抖。 这一下去掉她一半的钱。 老板见她跟自己女儿一般大,还那么漂亮,随口搭话。 “小姑娘,你买那么多做什么?” 姜禾年早就想好了说辞,只笑着说:“家里要开个小餐馆,我放假帮忙备货。” “这样啊,那你们要买肉不?我家还有个猪肉铺子,都是从屠宰场新鲜运过来的。” 姜禾年眼睛一亮:“怎么卖?” 老板豪迈摆摆手:“价格绝对公道,精肉、五花肉都是十七一斤,要得多给你便宜点十五,排骨二十八。” 这可不便宜。 姜禾年耷搭着脑袋叹一口气,又点开手机备忘录的囤货清单。 她从梦境出现后断断续续写的,还在网上搜索末世囤货攻略,抄了作业。 八页备忘录,只√掉了第一页最上面三行。 如果真的有啥意外,这些粮油盐,起码能让她一年不饿死,也仅限于不饿死。 超市太贵,以她现在岌岌可危的财力,囤物资只能到农贸批发集市来了。 揣好送货单,走到旁边的肉菜市场。 摊位上姨叔们举着自家鲜货热情招揽,姜禾年看着仅剩的一千七百块,有种太监逛青楼的无力感。 最后,忍痛买了三十斤肉,十斤鸡肉,十五斤大白菜,五斤鸡蛋,又花去将近七百。 这些是在不同摊位买的,这点分量人家可不会给你送货上门。 姜禾年凭借一张看起来不缺钱的漂亮脸蛋,从粮油店老板那儿借来手拖车,分三趟拖到集市外没人监控的角落,全收进了空间。 这才步伐沉重地从集市走出来。 她还从包子店预定了一百个肉包子,一百个比脸大的葱油烧饼,软磨硬泡哄老板打了个折。 现在全身上下只剩五百多,曾经吃一顿西餐的花费都比这多。 不能再花了,要是无事发生,她得留点日常花销和逃跑的钱。 时近中午,太阳热辣。 姜禾年越走越没力气,一阵忙活完反而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虽说准备了一年份粮食,万一到时候连锅碗瓢盆、开火的炉灶都没有呢? 天气很冷、环境恶劣,连个御寒的被子棉衣都没有,再差连住处都没有,怎么办?不然她怎么薛宝钗似的,天天搁山里挖野菜。 其实她也不会揉面做饭,炒鸡蛋夹蛋壳已经是最高水平。 要是能多买速食熟食放进空间里多好,热乎进去的,不管过多久拿出来也能直接吃,她的空间有十五平方呢。 就是没钱,粮油米面比成品便宜多了。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从没干过粗活娇千金更难。 以前几千上万的包随便买,米其林餐厅随便吃,出入高端消费场所,去哪儿都车接车送。 现在全没了,还背着巨额债务。家境变了,朋友也不再是朋友,那个黑心肝坑女儿的赌鬼渣爹更是没指望了。 每日提心吊胆的感觉太难受了,如果真的会穿越,姜禾年希望能过得好一点。 她不想吃苦。 说她娇气也好,担不了事儿也好,她就想能吃饱穿暖无忧无虑地活着,一点苦都别吃! 哪怕环境艰苦些,有空间加持,准备足够缓冲几年的物资,她也能找个窝窝当小咸鱼活下去。 偏偏…… 备忘录里的东西,才备了不到冰山一角,姜禾年越看越心慌。 梦境和幻觉里,那无比真实的饥饿感,自己瘦骨嶙峋跟人争食的模样,叫她害怕。 从半个月前,姜禾年的安全感就已经崩塌了,没有人站在她身边,连她身处的深渊都是亲爹造成的。 她太害怕了。 啪嗒。 眼泪砸在地上。 已经好几天没哭的姜禾年,在前路未卜捉襟见肘的此刻,忍不住又委屈地掉了珍珠。 我怎么那么穷啊!呜呜呜呜…… 今天请了假,还要扣工资呜呜呜…… 倒霉催的,要是没等发工资就给她送走,岂不是白干了呜呜呜…… 顶着大太阳,又斥巨资扫开共享单车,姜禾年一边哼哧往回踩,一边抽抽噎噎迎风泪儿流。 …… 第4章 缺钱就找债主爸爸 下午。 “谢谢您了老板,还帮忙送过来。” 姜禾年把包子和饼的钱付给了老板。 “不客气,多谢光顾!还介绍了生意。” 老板是个微胖的爽朗大姨,她指着后车厢的四个泡沫箱,乐呵呵地说: “这箱子能保温,还热乎着呢,要姨给你搬进去不?” “不用,卸下来就行,一会儿我家人出来搬。” 老板帮着把沉甸甸的四个箱子搬到院子口,就离开了。 姜禾年探头看看外头没人,把院门掩上,全收进了空间里。 加上上午买的粮油肉菜,整个空间才用了一个小角落,显得凄凄凉凉的。 姜禾年蹲在墙边,慢吞吞啃着老板送的新品什锦包,脑瓜不停转。 她把公寓挂出去了,没几个人问,一时半会恐怕卖不出去。 可她有预感,很快了,等不及了。 去哪里再搞点钱呢? 被迫背了巨债,她在各大民间借贷网上都黑户了,想黑心一回“借”点都不成。 嗯这家包子是真香,连吃好几天都不腻,老板说那位爷让店里每天送50个牛肉包子过去。 那杜宾简直是肉包子脑袋,看它肌肉发达皮毛油光水亮的,养它肯定费不少钱。 姜禾年嚼动的腮帮子突然一顿。 钱! * 海市富人区某幢半山别墅门口。 姜禾年看着递到面前的黑色狗链,嘴角抽搐。 她悄悄后挪半步,仰脸看向湿发滴水十分扎眼的男人,努力挂上恭敬天真的笑。 “贺爷,您不是说我来,就能借给我么?” 贺进山抓起毛巾随意擦了头发,把狂热蹦跶的狗子往前一踢。 “带它溜一圈,回来就给你。” 不成! 姜禾年立马往后急退两步,这狗蹦起来,能直接把她踢进湖里! “利息3。” “成交!” 姜禾年立马双手抢下狗链,牵着狗,咬牙撒腿就跑。 要知道高利贷的利息可是36以上啊,3是银行良心价了! “诶诶诶~狗哥狗哥求求了!您慢点儿!” 嗓音里明显的颤音,飘出老远。 贺进山抱臂倚在门边,望着被德旺拖得跌跌撞撞跑的小身板,哼笑一声。 胆大包天的小丫头,背着八百万的债,也敢来找他借高利贷。 真当他是放贷的了。 怕狗这点,倒没变。 三年前贺进山回国,刚提的车还没开呢,先被喂了一大袋牛肉干。 穿着公主裙的漂亮小女孩被野狗追得慌不择路撞上来,手里的孜然牛肉干撒满车前盖,一边抹眼泪给他鞠躬道歉,一边攥着个空纸袋直往他身后躲狗。 那场面,愣把刚见过血心情极差的贺进山逗乐了。 是的,姜禾年小穷蛋壮着狗胆点开聊天框,问某位可怕的债主爸爸能不能借点钱。 要想在一天内搞到钱,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姜禾年要的不多,就十万。 跟姜文斌那比起来就是九牛一毛。 她想好了,要是真穿越了,遵纪守法好小年就含泪眛下这钱了。 万一都是她的臆想…… 她就朝这儿磕两个响头道歉,然后带着物资逃跑。 姜文斌不回来补他捅的窟窿,一个月后,她也没活路了。 少借点,说不定能减小被这爷追杀的几率。 姜禾年被杜宾犬遛着环湖跑了将近五公里,后面实在跑不动了,是被撵着走的。 狗牙都啃上她脚脖子了。 热乎乎的舌头,舔得她一脚湿黏黏,头皮发麻。 姜禾年吊着一口气,眼圈红红地回到别墅门口,如愿以偿收到十万转账。 小姑娘走的时候可硬气,含着泪瘪着嘴,不看人,只生硬吐出“谢谢”。 就哆嗦着细腿,踩上来时的共享单车,歪歪扭扭骑车离开了。 贺进山不由多看了两眼那纤巧的背影。 再低头瞧心满意足伸着舌头躺在草坪上喘气的德旺,长腿踢了踢狗蹄。 “败家玩意儿,跑爽了就老实看家。” 德旺细长的耳朵竖起,仰头发出一声狼嚎似的狗叫。 贺进山关掉耳麦的加密通话,把擦得锃亮的枪塞进后腰,起身走向车库。 德旺一跃而起,赖脸跟上。 * 拿到十万巨款的姜禾年,从杨白劳化身阔气地主,直奔附近最大的超市。 钦点了一个导购引路,对着备忘录清单大买特买。 日用品毛巾牙刷牙膏来一打,洗发沐浴护肤等洗护用品来两箱,卫生巾很重要,直接五大箱! 六斤的大棉被,来两条!低调款的御寒衣服鞋袜,多来几套! 吃喝的也少不了! 纯净水、酸奶各五箱,纯牛奶咱不爱喝。 水果就选苹果和香梨,各四箱,再来两箱无籽葡萄。 自热米饭、水果罐头、肉罐头,各种速食来十大箱! 姜禾年连价格都不问,直接对着清单嗖嗖下单,力求快准狠,连菜种籽都没放过。 锅碗瓢盆菜刀,也全都买上。 姜禾年在加了防护网的刀具区徘徊许久,语气幽幽: “这儿最大最锋利的刀是哪个?” 超市女导购:…… 三把锋利厚重的剁骨刀和杀猪刀,收入囊中。 进可砍人防身,退可切菜剁肉,妥! 姜禾年带着一掷千金的气势,继续往干货区进发。 导购拿着满满一沓订货单,眼都直了。 负一层的海王某辰药店也必须光顾。 常备药肯定得买,末世里药品可是千金难求。 感冒发烧腹泻腹痛常备药都买上十盒子,布洛芬止痛药也安排上,碘伏、双氧水、消毒棉签都来十瓶。 店员听说这娇滴滴的漂亮小姑娘要去玩野外探险,纷纷给她出谋划策,各种应急物品也扫上了。 店员笑得见牙不见眼,还问要不要刷医保。 姜禾年大手一挥,不用,咱不缺钱! 最后,还花三千买了一套露营装备和五个超市五层货架。 空间面积大概15平米,高度目测三米左右。 摆上这五个铁架子,能把整个空间都利用起来,摆更多的东西,武装到每个角落! 下午5点,全部货物送抵小公寓。 规整收进空间后,五个架子装满了四个,空间几乎被占满了。 姜禾年的底气也跟着越来越足。 捶着腰刚坐下歇了没一会儿,门铃又响了。 是送餐的。 姜禾年从一家味道不错的快餐店订了一百份快餐,一荤两素加米饭,口味多多。 万一情况糟糕,这些熟速食也能应付大半年的。 零零总总加起来一共花掉了近八万块。 剩下的,在晚上又花出去了一万,留一万傍身,随机应变。 姜禾年快速吃了一桶泡面,就开着租来的五菱小面包,驱车50分钟到一处城郊,载回满车的肉、蛋和胡萝卜土豆。 她上午在菜肉市场要了一个大妈的联系方式,对方卖土鸡蛋和土鸡,邻居还是卖猪肉的。 现在她有钱了,都买都买! 土鸡蛋五十斤,鲜杀土鸡五十只,三千块。 排骨一百斤,瘦肉五花肉两百多斤,送了一些猪杂,顶得上一头整猪了,花了六千。 还周到地切成了一条条的块肉。 临走的时候,杀红眼的姜禾年,瞅见大妈有块菜地,又花两百带走两大袋子新鲜带土的土豆和萝卜。 “谢您二位啦~~~” “慢走再来啊!小姑娘模样金贵,买起菜来利索的咧!” 姜禾年关上车门,在大妈们热情的招呼声中方向盘一打,趁着夜色风风火火回去了。 后车厢满满生腥的生肉味和泥土味,素来爱干净的娇小姐也不嫌弃,闻着还挺得劲。 手机弹出一个通知,是同城买的五十多本书发货了。 《中国菜谱大全》《硬核生存指南》《荒野求生》《农业知识大全》…… 装备爆满仓,姜禾年安全感飙升。 “放马过来!本小姐到哪儿都能好好活——嗷~!” 她兴奋扬手,手背打在了车顶上,痛得嗷嗷叫。 方向盘一歪,车前灯照耀下,昏暗的路边竟扑出来一道黑影! “吱——!” 姜禾年重重踩死刹车,心提到嗓子眼! 前方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会……撞死人了…… 她小脸惨白,哆嗦着拉开车门,眯着眼蹭着脚,害怕地往车前看。 在看清地下倒伏不动的人时,血压直接飚到180! “贺贺贺贺……!” …… 一个坏消息:地上好多血。 一点好消息:地上的血,从路边就有了,不全是姜禾年撞的。 还有个要命的消息。 姜禾年被地上的人钳住了脚踝,湿濡冰冷的大手力气极大,仿佛要把细白的踝骨掐断。 “敢走老子弄死你。” 从牙缝里吐出狠戾威胁,伴着低哑粗粝微喘,叫人不寒而栗。 姜禾年浑身僵硬地低头。 和一双野狼般危险的眸子对上了视线。 伴着由远及近凶急的狗吠声。 姜禾年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白雾,失去了意识…… 第5章 穿到70年代,形迹可疑的男人 “三丫起来了!” “三丫!三丫!” 姜禾年被人扒着眼皮闹醒了。 一睁眼,两张一模一样的花猫脸挤在眼前。 “三丫!娘让你去割猪草喂猪!” “还有,把柴火全劈了!粪挑到肥坑!午饭做好!” 姜禾年拍开还扒在眼皮上的小脏手,迷糊皱眉:“三丫是谁?” 短头发的花猫脸眼瞪大,扯着嗓子朝门外喊: “娘——!三丫摔成傻子了!” 扎小辫的也跟着喊:“成傻子啦!!” 姜禾年一激灵,动作比脑子还快,一把起身扯住了要往外跑的萝卜头。 小屁孩的嗓音又尖又细,比一千只知了还聒噪,嗡嗡响。 “闭嘴!” 她捂着阵阵发痛的脑袋,忍不住低斥。 两个萝卜头立马收声停止挣扎,扭头十分震惊地看着姜禾年。 竟然嗓门这么大。 难道真被臭肥说中了,他们三姐摔坏脑子鬼上身了? 姜禾年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眼。 一看,愣住了。 入眼是一间灰扑扑的土坯房,墙面贴满发黄的报纸,小小的木格子窗户,墙边摆着两口大木箱子,上面两个红边白底铁盆,床尾还摆着一个陈旧的木柜,上面堆叠着红红绿绿的旧被褥。 姜禾年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深蓝色上衣,再看两个萝卜头的打扮。 真穿越了…… 她震惊地松开手,摸摸自己的脸,又摸摸身上,上下一通自摸。 姜小宝推推旁边的姜小苗,挤眉弄眼: “她真傻了!傻子会传染!” “那怎么办!”姜小苗害怕捂脸。 姜禾年确认了自己身上全乎着没什么毛病,扭头盯住当着她面儿大声悄悄话的萝卜头。 …… 姜禾年大刀阔斧盘腿坐在床边,掌心抛起两颗徐福记夹心硬糖,目光炯炯,准备套路小孩。 “姐姐考考你们,谁说得好,有糖吃。” 姜小宝小胖手一指,震惊怒骂:“你怎么会有糖!是不是偷了娘给我的——” 他急急捂住嘴,大眼睛瞟了瞟旁边懵懵的姜小苗。 姜禾年把糖纸撕开,露出亮红剔透的糖果,晃了晃。 姜小宝立马不咋呼了,口水滴答,这么漂亮的糖,他们哪里见过。 两小孩问啥答啥,十分积极。 “张嘴。”姜禾年得到想知道的情报,把糖扔进两张大张的嘴里。 “不准告诉别人,不然没下回。” 有糖就是娘,姜小宝也顾不上奇怪平时闷葫芦寡娘娘似的三姐怎么不一样了,立马捂着嘴重重点头。 肉乎乎的腮帮子小心翼翼含着甜津津的糖果,拉着姜小苗一起撒丫子跑了。 姜禾年松一口气,靠回床头,后背传来旧报纸的沙沙响。 她穿越了。 没到古代,也不是末世,而是来到了70年代。 这里叫花沟村。 原主也叫姜禾年,那俩萝卜头是双胞胎四弟五妹,顶上还有大哥二姐。 家里人都上工干活去了,原主摔伤昏迷才没去。 这都摔得不知死活了,当娘的还给安排了满满当当的活儿,原主家庭待遇不怎么样啊。 还有这家庭条件…… 歪歪扭扭的糊纸木窗缺了个角,被风吹得咯吱一响。 真穷。 姜禾年长叹一口气,手指捻住两张红色塑料糖纸搓了搓。 这种东西在这儿肯定没有,可不能漏出去了。 既来之则安之,幸好空间跟来了,横竖饿不着。 起码以后不用提心吊胆躲债了。 姜禾年眯起眼刚乐没一会儿,突然瞪大眼,挺起身。 像真中了邪似的。 下一秒,她拳头重重捶床,无声嚎啕。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猪——!!!! 我的土鸡!!! 我的蛋!!! 我的土豆子——!!! 最后一批重磅物资还在小面包上,还有那些还在同城快递上飞奔的救命书,姜禾年扑在炕头泪流满面。 “姜禾年同志。” 屋外突然传来一道年轻男声。 “姜禾年——禾年——” 声音小心压着,听着鬼鬼祟祟的。 姜禾年蹙起眉,抹脸寻声往屋外走,视线扫过灰扑扑没多少家伙式的土砖屋子。 乱糟糟的小院子里有一张矮石桌,地上堆着许多干柴,边上两口水缸。 打开院子口的旧木门。 没人? 她狐疑走出来,刚要张望,身后突然有人抱了上来。 姜禾年吓了一大跳。 “别碰我!!”她应激般挣扎手肘重重往后撞。 “咔嗒”,骨头撞击的脆响。 “啊——!” 她捂着撞疼的手肘急急退开,转身警惕地瞪着捂住鼻子弯腰痛嚎的陌生男人。 灰衫黑裤,裤腿鞋子上都沾了土,连痛呼都还不忘压着声音嚎。 鬼鬼祟祟,动手动脚,一看就不是好人。 “姜禾年!你疯了?!” 宋文清捂着剧痛无比的鼻梁,难以置信地瞪着姜禾年低喝。 眼泪和鼻血齐流。 姜禾年用力搓了搓手臂平复情绪,木着脸理直气壮道:“是你吓到我了。” 她不认识这人,看这情形,原主和他关系不一般。 别是小情侣? 姜禾年不自觉皱起鼻,视线上下挑剔地扫宋文清一眼。 啥眼光呀这…… 鬼祟猥琐的白斩鸡。 宋文清若是知道姜禾年在想什么,恐怕要气到吐血。 他长得斯文俊秀白皙如玉,模样气质是十分出挑的。 刚下乡那会儿十里八乡都传遍了,每天上工,姑娘婶姨都偷着眼瞧。 不过这种类型,姜禾年在贵族学校里见多了,曾经追她的一大堆。 他现在嘴巴两边挂着两管鼻血,行径可疑,在姜禾年眼里实在非常猥琐。 有点,像猪刚鬣。 宋文清被姜禾年一反常态的无所谓态度一噎。 又想到自己来的目的,硬生生压下了,嘶着气拿汗巾擦了擦鼻血。 这个时间,大伙儿都在地里,他好不容易才寻到空过来。 宋文清左右望了望,确定没人安下心来,重新挂上温润清雅的笑,关心道: “是我的错,我太担心你了,你头没事?” 姜禾年嫌弃地避开他伸过来的手。 “你有事说事。” 宋文清只当姜禾年还在为昨晚的事闹脾气,继续好言好语。 “禾年,我知道你生气,昨晚你给我送鞋子,还那样看着我,我一时头脑发热就。当时有人来了,我也是怕毁了你的名节才……” “禾年同志,你不会怪我?” 姜禾年抿着唇,听得眉毛都要打结。 该死的,原主到底和这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难怪刚醒时后脑勺疼得像被棒槌抡过,原来是你小子干的好事。 姜禾年抬手摸后脑勺高高肿起的包。 突然,一股电击般的剧烈刺痛击入她的脑干。 第6章 先讹渣男一笔 万事万物皆被屏蔽。 姜禾年脑中飞快闪过走马灯,像放电影一样。 里面的主人公是她,又不是她。 扎着粗辫子的“姜禾年”沉默地对城里来的俊秀知青好,帮他干活送吃食,把千辛万苦偷攒下来的钱给他换布票做衣服。 又上赶着送钱,想陪他回城探病母,财物被收了,自己却半路被甩下,先是遇到人拐子惊险逃脱,又撞上南边逃荒来的灾民潮,彻底迷了路,饥寒交迫在山里挖野菜。 失手杀了抢食还意图强暴的盲流后,她踩着血踉跄往家的方向走,没几步就滚下山,撞死在一块石头上。 到死手里都紧紧攥着那几根烂野菜。 姜禾年脑中响起书页翻过的声音。 原来,她不是回到了70年代,而是穿进了一本叫《七零知青老公逆袭回城当首富》的年代文里。 这个跟她同名的没人疼没人爱的炮灰死在第十章,悲惨结局寥寥几笔。 姜、禾、年…… 长得跟本小姐一样漂亮,怎么偏偏眼瘸看中这种货色的男主。 姜禾年抬起头,看向眼前俊秀温文的宋文清,眼中情绪幽深。 这哪是什么林中玉树温润公子,分明是冷血自私的毒蛇。 “是你推了我。” 姜禾年唇角微扯,语气幽幽。 “宋知青,我撞到头,可疼得不得了……”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宋文清被看得莫名心里有点毛,含笑的嘴角僵了僵。 他惊疑地观察神态与以往大不同的姜禾年,连忙解释。 “不不不我不是故意的。禾年你别生气,你没和别人说是我推的,没提过我们的事?” 姜禾年轻哼一声,“我刚醒,就只见过你。” 宋文清闻言松了一口气。 “不过……” 姜禾年勾起垂在胸前微乱的粗黑麻花辫往后一甩,慢悠悠问:“我们之间应该有什么事吗?” 她歪着头,表情天真疑惑,那双上挑的桃花眼里藏着着几不可察的讥诮。 原本寡淡沉郁的乡下土妞脸上,莫名焕发出几丝明艳娇俏的光彩,连眼尾一直被忽略的泪痣也鲜活起来。 宋文清被闪得失了神。 那句“你不是喜欢我喜欢得要死吗!”差点脱口而出。 幸好,他很快清醒过来。 之前他不过是看这个乡下蠢丫头可怜,如此爱慕自己,偶尔怜惜几分罢了,哪能真扯上关系,自降身价。 他宋文清非池中物,迟早会离开这个穷乡僻壤,回城让害他下乡的人付出惨痛代价的。 见姜禾年识趣没捅破两人的私下暧昧,宋文清脸上的笑不由真诚了几分。 “没什么,咱们是好同志,今早你没来上工我很担心,看到你没事就放心了。” “下午来上工吗?你一不在,我还挺不习惯的。” 他说着露出少见的期待来。 上午没有姜禾年帮忙,宋文清负责的玉米地任务才完成了一半,连衣服都脏了许多。 他特地抽空来找她一趟已是很不容易,她既然没事了,总不会还看着自己辛苦掰那么多玉米。 想起以往姜禾年总是避着人过来,埋头替自己干活,宋文清心里一阵叹息。 唉,这姑娘真是爱惨自己了,若是她家中条件上台面些,倒也不是不能考虑考虑。 宋文清沉浸在惋惜里,完全没发现姜禾年脸都要气绿了。 好大一个不要脸的渣男!算盘珠子都快蹦我脸上了! 姜禾年强摁住差点翻上天的白眼,深呼吸几下。 放心了是? 那,本姑奶奶可不能让你太放心。 她“哎哟”一声,踉跄着一手扶墙,一手捂住后脑勺。 “啊好痛!” 宋文清脸色微变:“又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醒了头就一直又晕又刺,现在看见你更难受了,怕是有内伤了。” 姜禾年愁眉紧锁,一副疼痛难当的模样,捂着头往外走。 “还是要到县里卫生所看看,我去求娘支点钱和票。” “别!等等!” 宋文清连忙拦住她。 “你放心,我不会让娘知道是你推的,也不会说你昨晚抱了我还想亲我,若是她硬是追问……” 姜禾年说着微垂下眼,露出苦涩的表情,也掩住了眼底的狡黠。 原主的继母王春芳是个吃不了半点亏的泼辣货,在花沟村出了名的,一旦姜禾年非闹着要到县里卫生所治伤花钱,她就是翻了天也会把罪魁祸首找出来负责。 到时候,宋文清和原主勾勾缠缠的事不可能瞒住,在这个年代,正儿八经过了明路处对象的,走在路上都得隔着十里地呢。 哪怕他只抱一下,也能当流氓抓起来,要么就老实掏彩礼把姜禾年娶了。 宋文清必定不肯让事情闹到那种地步,不然也不会悄摸过来探她的口风。 果然,听了姜禾年的话,他脸色顿时不好起来。 宋文清越想越后悔。 昨晚不该被这女人蛊惑,见有人过来,他反应极快推开了,谁知她那么没用摔磕在田埂石头上晕过去了。 他跑得快,应该只被瞧见了模糊背影,现在更不能让她说出去。 “你再回去躺躺,休息两天就好了。” “不行,太痛了!” 姜禾年眸中含泪,演得上头,感觉这阵子的压抑在此刻得到了诡异的释放。 发疯真爽啊…… 她双手捂头,直接一个可云附体。 “我的头!我的头要裂开了!” “医生,我要医生!要卫生所!再拖下去,怕是要去见阎王爷了!” “宋知青,你别拦着我,我要是脑子坏了变成傻子就嫁不出去了……” 这女人怎么,话变得这么多! 真……摔坏脑子了? 宋文清惊疑地退后半步。 眉头皱得死紧:“反正你别去找你娘!” “宋知青是要替我付看诊费吗?我就知道宋知青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姜禾年眼泪十分配合地落下来,一副感动坏了的模样。 掌心却十分迅速地朝宋文清一摊,贴心补充: “也不用给太多,二十块就好了。” “二十?!” 宋文清低叫出声。 他爹是城里橡胶厂的正式工,一个月工资才二十三块,更别提这穷得年尾都没多少余粮的花沟村了,农民一年到头的收入也就一百出头。 他原本只想掏两毛钱打发了。 “禾年同志,你怎么还会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说不定要住院!” 姜禾年掰着手指细数,“二十里地,走我是走不动了,得花钱坐驴车,饿了还得买粮票吃饭,万一有什么后遗症……” 这时,左边路口拐角处传来一道爽利女声。 “宋知青?你在那儿做什么,该抬玉米了。” 宋文清神色瞬间有些紧绷。 姜禾年装作没听见,作势朝那边走。 “算了,我还是去求娘,她总不至于看着我死。” “给给给,给你!只有十块了!” 宋文清额头青筋跳了又跳,从兜里掏出一张大团结,压低嗓音恨声塞到姜禾年手里。 “昨晚的事不准告诉任何人!就说是你自己摔的。” 第7章 收拾“遗产”,恶继母回来 两道身影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相携离开。 姜禾年缩回偷窥的脑瓜,随意揩掉眼角的泪,满意甩了甩手里的十元纸币。 这时候的十块,大抵相当于现代的1500了。 看宋文清那紧张的样子,如果她没猜错,那个别着珍珠发夹头发齐肩的女生,应该就是书中的女主司玉珍。 也是城里来的女知青,家中条件优渥,是为了避免落人口实,主动报名下乡接受改造的。 看着挺好的姑娘,可惜要便宜了黑心自私的凤凰男。 姜禾年把“讹”来的十块钱收进空间,转身回了院子。 这钱她拿着半点不亏心,宋文清下乡大半年,暗地里吃的用的没少拿原主的,主打一个不拒绝不接受不挑明。 把人当备胎冤大头呢,王八蛋! “哗哗哗——” 水瓢舀了水倒在盆上。 姜禾年看着水面上和自己五官一模一样却暗黄寡淡的脸,脑子里都是原主对宋文清深深偷恋的记忆。 简直精神污染,难受得很。 现在她知道了书中前十章原主死前的剧情,只要远离男主,应该就能改变死局了。 至于男主怎么攻略女主,借着妻家背景飞黄腾达左拥右抱,她管不着。 姜禾年晃了晃还有些胀痛的脑袋,屈指一弹水面。 真没眼光。 放心,不会让你、我们不会走这死路。 咱们离他远远儿的。 盆里荡起一圈圈波纹,水中那张标致又郁郁寡欢的倒影变形弥散。 姜禾年洗了把脸,把院门关严实了,从空间里拿出一盒香菇炖鸡饭。 视线嫌弃地环视了一圈不是泥土就是鸡屎的院子,最终选择蹲在边边一个砍柴墩子上。 快餐盒打开,混着肉香的热气扑面而来。 姜禾年感觉肠子狠狠翻搅了起来,饿得眼睛都绿了。 筷子夹住一大块鸡腿肉,嗷呜咬了一大口,囫囵咽了,汲拉着破洞布鞋的脚趾头都欢快地翘了起来。 没一会儿,满满当当一荤两素的盒饭就被吃了个精光。 姜禾年打了个意犹未尽的嗝。 看着一粒米一滴汤汁都不剩的快餐盒,难以置信地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肚子。 这具身体真是太缺油水了,饿成这样,怪不得脸色蜡黄,寡得不行。 看来得慢慢补补。 姜禾年慢腾腾从木墩上下来,又从空间拿出一瓶草莓果粒酸奶。 避开地上一排搬运一粒米的蚂蚁,吸着酸奶往屋里走,半点没看院子中央那一大堆等着挨劈的柴火。 姜家的房子不大,拢共三间小房间和一个堂屋,青砖只铺了个底,上面全是土坯。 灶台搭在院子里,靠着西屋,也就是她醒时的房间。 姜禾年回到西屋,蹲到炕床脚,从一处不易察觉的缝隙中摸出八张纸币,都是全是两毛一毛的。 一共一块五毛。 这是原主偷攒的钱,原本是有八块多的。 自从宋文清来到花沟村之后,原主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仿佛压抑许久的野花照到了阳光,掏心掏肺不求回报地悄悄对人好,攒了十年的毛票,全花狗男人身上了。 姜禾年一想到她上山挖野菜惨死的结局,就气不打一处来。 经验不足,刚才讹少了。 手指重重戳着那条裂缝。 瞧你一个小炮灰,还是纯爱战神呢,就是眼神太差。 姜禾年蹲在墙角嘀咕了好一会儿,把原主的“遗产”也收进了空间里。 省得哪天被人摸走了。 视线环顾这间除开炕床就走不开几步的小房间,墙上的旧报纸发黄发硬,一碰就飒飒响掉墙坯粉。 跟小时候吃的驴打滚黄豆粉似的。 真穷啊,真穷。 炕上泾渭分明地摆着两个扁扁的枕头,枕巾上大大的极具年代感的粉绿色绣花图案,潮到姜禾年流泪。 把最后一口酸奶快速吸光,空盒子和饭盒一样,暂时都收回空间里。 这些东西可不能乱扔,得找地方毁尸灭迹。 她摸摸比较满足的肚皮,屁股一挪坐回炕上,看向另外一个明显含棉量更高的枕头。 那是继姐姜艳秋的。 姜禾年接收到的原主记忆,只有关于主角宋文清的是清晰完整的,其他都断断续续的,但也能拼凑个大概。 二婚带孩重组家庭。 这家里的可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姜禾年有点头疼,好不容易躲债穿过来,想过点安生小日子怎么那么难呢。 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自个儿住? 她盘腿靠坐在炕边,右手不自觉揉捏着自己的右脚踝。 不知道那位贺大爷怎么样了,他应该是先受了重伤,又不巧被自己的小面包轻轻撞了一下。 应该,不会死? 黑社会头头真是高危职业啊,如果死了,拜托拜托别怪我,我不是故意的…… 或许是受穿越的影响,姜禾年满脑子官司地想着想着,没一会儿又疲惫地睡着了。 …… “反正我不嫁!你没听到他们说的吗?!他就算能醒过来也废了,连下地都不成,我嫁过去怎么活?!” “小点儿声,让邻里都听见了!先把那死丫头叫起来,柴没劈猪没喂,竟然连午饭都没做!反了天了!” “要叫你自己叫!昏得跟死猪一样,都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动之后,姜禾年被人粗暴地扯住脚踝从床上拖起来。 她浑身一颤,还没睁开眼,双腿就用力地乱踢了出去,嘴里尖叫着“别碰我!滚开!” “姜禾年你要死啊!” 王春芳捂着差点被踹脱臼的手腕,看姜禾年的眼神简直淬了毒。 这张脸,这张脸真是跟她那短命娘越来越像,令人生厌。 姜禾年惊魂未定地爬起来,看着出现在屋内的两个陌生女人。 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原主的继母王春芳和继姐姜艳秋。 来者不善啊…… 姜禾年咽了咽嗓子,余光从破窗户扫见走进院子的半截身影。 王春芳听见动静扭头,看见丈夫姜成民脱下草帽进门。 她脸色熟练一变,瞪着牛眼回头关心姜禾年: “三丫啊,感觉怎么样了?你说你大晚上跑地里去做什么,要不是你马大娘发现,被野狗叼了都不知道,成心让你爹担心。” “你马大娘说看见了个人跑了,你偷摸见谁去了?” 不知道跑出去做了什么腌臜事,叫人抬着回来,哼! 第8章 你想让她替嫁?! 王春芳背对着门,皮笑肉不笑,眼底俱是警告厉色,像极了容嬷嬷。 背地里不知道想着怎么磋磨死原主。 姜禾年一阵恶寒,脚腕方才被拉得生疼,只垂眼不咸不淡地说: “镰刀落地里了,我回去捡跌了一跤。” 讹了宋文清一笔,她不打算再提那事。远离晦气男主保平安,她可不想被卷进剧情里找死。 姜成民卷了根旱烟走进来,侧头看见姜禾年后脑的肿包,皱起眉,语调平缓: “搞成这样。有事没有,要不要找老麻六瞧瞧。” 老麻六是附近几个村子里唯一的土郎中,勉强算个半个赤脚医生,能看些头晕眼热的小病。症状复杂些的,也能捣鼓一些从山里采的药草,管治不管好。 收费也不低,看一眼就得一毛钱,药钱另算。没钱的,拿半斤粮食换也行。 他五十多岁年纪无妻无子,腿脚不好,下地挣不了几个工分,就靠这换口饭吃。 一听要花钱,王春芳就不乐意了,脸一拉。 “哪就至于了!三丫皮实,拿块热布熏熏就行了,家里哪有这闲钱。” 哟呵,这后妈真绝了。 恐怕原主脑浆摔出来了,她都能说搅和搅和吃回去就好了。 书里简单几笔提到了原主足足昏迷了四天,差点没了命,还因为请了几回老麻六花了一块钱,被继母狠狠折磨许久,劈柴劈得手上茧子都破皮出血了。 都这样了还不忘继续给男主送温暖,最后把自己送死在路上。 没见过这么惨这么恋爱脑的炮灰,姜禾年一想就糟心。 她这才反应过来一件事。 自己穿越过来,是一晚上就醒了,而且伤势看着严重,实际只有轻微胀痛,能吃能走能发疯。 姜禾年搞不清其中缘由,不过也不耽误她现在装死。 “娘说的对,别浪费钱。”姜“黛玉”虚弱扶额,身子还晃了晃。 “只是我现在头晕眼花,记不大清事,刚才还差点把娘认成了母夜叉。可能要吃个鸡蛋补补,不然明天想上工,怕是不能了。” 姜成民不怎么管屋里的事,刚才也就顺嘴一说,能不花钱只费个鸡蛋当然好。 他抖抖烟灰,转头看王春芳,“家里鸡蛋还有没有?给三丫煮一个。” “就剩七个了,”王春芳连忙说,“得紧着小宝和福全吃的,还得留着换点盐。” 这死丫头躺半天就躺出这么多破毛病,又懒又馋!活一点没干还想吃鸡蛋! 这哪里是摔坏脑子了?分明是长心眼嘴巴利索了,还敢骂她母夜叉! 王春芳心里嫌怒万分,碍着当家的在不好发作。 “三丫你这么大了,怎么还跟阿弟和侄子抢吃的。” “再说一个鸡蛋能顶什么事,你这就是睡久了饿的,一会儿吃半碗糊糊就行,赶紧先起来把饭做了,你爹下地辛苦还饿着肚子呢!” 姜禾年心里冷笑。 十年前,王春芳带着一儿一女,改嫁给隔壁村有一个女儿的寡夫姜成民。 这家里有两只鸡一头猪,一直都是原主喂的。自打这女人进门,原主十年间再没吃过一个鸡蛋,粗活重活倒是全干了。 十八岁的年纪,掌心的老茧粗硬,看起来工龄有三十八了。 平日里吃饭也是,负责做饭的原主能分到的也就半碗玉米糊糊,还是最稀的。 她可不受这种气。 “那我再躺几天好好休养休养,省得出了大毛病,还得费钱看,这几天上工就辛苦爹了。” “娘赶紧做饭去。我头晕手抖得厉害,怕把碗摔了,饿着爹就不好了。” 姜禾年说完屁股一挪,翻身躺了回去,后脑勺的大肿包朝外露着,谁都不理。反正她吃过香喷喷的午饭了,饿不着。 王春芳都傻眼了。 “你——” “好了。”姜成民皱眉打断王春芳的话。 “丫儿,你去柜子里拿个鸡蛋自己煮了吃,明天别耽误上工。” 姜禾年唇角一翘,一骨碌坐起来,扬笑脆声道:“谢谢爹!” 她也不是贪图一个鸡蛋,就是要给原主讨口气。 姜成民被女儿的笑容看得一愣。 自从她娘走了,这孩子再没笑过,性子越来越古怪阴沉,十天闷不出半句话来。 整日低着头,叫人看了心情都不爽利,连村里人都嘀咕,若不是干活勤快,怕都难嫁出去。 他自然而然对这个女儿也忽略了许多,反正王春芳是个好的,不会亏待了孩子。 现在被姜禾年这么乖巧乐呵地叫“爹”,姜成民有些意外,还有点受用,笑着朝外点点头。 “去。” 姜禾年笑眯眯应声,龇牙咧嘴地捂着发胀的后脑勺,脚下生风越过几人出了房门。 姜成民也叼着烟出去了。 王春芳拉着驴脸,侧身一怼旁边发呆的女儿,低声抱怨: “你怎么回事,今天一声不吭的?那死丫头开窍知道卖乖了。她要吃鸡蛋,你也吃一个!” 姜艳秋抱手靠在门边没应声,只眸光深深地盯着姜禾年蹦蹦跶跶的背影。 屋外,灶台里正好烧着水。 姜禾年把鸡蛋用碗盛着搁进水里,见火似乎快灭了,便拉了拉裤腿,蹲下来烧火。 这活儿她当然没干过,不过没见过猪跑,还能没吃过猪肉吗? 往里添柴就行! 她抱起旁边的一大捆细柴,库库往里塞,把灶火口塞得满满当当。满意地拍拍手上的木削,屁股一抬坐在后面的矮木墩上。 听着里头木头燃烧的“哔剥”声,感觉这几天紧绷着弦稍微松了半分。 “什么?!你想让她替你嫁给贺家的?” 姜禾年耳朵尖一动,弦默默又拧了回去,火速侧身贴上墙边偷听。 “村里人都在传了,贺家那死老太婆想把亲事办了,让我冲喜!这不是让我守活寡送死吗,你让爹把她嫁过去!” “这亲事是你死人爹生前定的,当初……” “我不管!要么娘你就把彩礼给他们退了,反正我不嫁那种人,死骗子!还说当上了什么军官,明明是个烧火做饭的大头兵!” “退什么退!那钱以后要给小宝娶媳妇的,先等等,炊事兵也是兵,万一他有钱呢?退伍安置费什么的,听说可不少……” 第9章 “分家发财死老公”,缺德但心动 姜禾年打小就耳朵灵光,哪怕王春芳和姜艳秋把声音压低了,她也听得清清楚楚的。 原来姜艳秋有个娃娃亲。 是她亲爹李德华和村里的贺木匠早早定下的,两人铁哥们。 姜艳秋刚出生,贺木匠就给了李家180块彩礼,给自己十岁的小儿子做聘。她六岁那年,两个当爹的参加修水库劳动出意外死了,不过这门亲大伙都知道,板上钉钉的。 后来那个娃娃亲对象离家当兵去了,十年没回来过,直到昨晚才被人发现浑身是血倒在村口,腿被不知什么野兽咬得血肉模糊。 身上什么行李都没翻到,只有地上落了半张退伍证,上面写着“一营炊事班”的字样。 嫁军官梦彻底凉了。 对方只是个厨子,连是死是活都难说。 姜艳秋心里一直隐隐得意的亲事,变成了烫手山芋。 她今天上工一直心不在焉的,竖着耳朵探听村里人八卦,又不敢搭话,怕招麻烦上身。 这样的废物,她是绝对不会嫁的!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姜禾年替自己嫁过去。 反正她俩现在是一家人,年纪也一样,嫁哪个“女儿”不是嫁? 谅她一个三杆子蹦不出个屁的闷蛋也不敢有意见。 姜艳秋越想越可行,小声跟王春芳商量许久。 一墙之隔外,姜禾年趴在墙角,听得小脸气鼓鼓。 这对黑心肝的母女! 眛着彩礼钱不肯退亲又不肯嫁,让本小姐替你去冲喜守寡?! 呸!谁跟你们是一家人! 她瞪着土坯墙,恨不得立马冲进去拿烧火棍抽死她们。 “外头什么味儿?” “姜禾年!!让你煮个鸡蛋,你还要把锅烧穿了是!” 王春芳掀了布帘跑出来,看见突突直冒黑烟的灶头,气得一个倒仰。 “当家的!你看看三丫!这是要把咱家都烧了啊!!” …… 村里的黄土小道杂草丛丛,姜禾年背着半人高的竹篓慢吞吞往前走。 她那一捆柴把灶火烧得和心火一样旺,成功把锅烧糊了。 王春芳气得快翻白眼了,好不容易逮到一处错,拉着姜成民好一通告状,说她大了有牛脾气了,得了鸡蛋吃还故意烧坏锅,分明是想让全家喝西北风。 一大通添油加醋,仿佛姜禾年已经撒了一把弥天大火,把姜家烧没了。 姜禾年站在灶台边,低头瞅着发出焦糊味的大铁锅,十分无辜地眨眨眼。 哎呀,光顾着听墙角,鸡蛋都煮干巴了。 她把裂成两瓣蛋壳发黑的鸡蛋干拿出来,掰一块塞进嘴里,咕囔着嘴说: “不是故意的,我刚刚坐着突然昏过去了。” “可能,真是伤到脑子了。” 王春芳立马闭了嘴,十分防备地瞪着姜禾年,生怕她下一秒就要说去看医生。 这天做午饭的活儿总算没落到姜禾年头上,王春芳半点不敢让这撞了邪的死丫头碰灶台。 天杀的,一口锅多金贵!给烧得梭黑! 煮出来的玉米糊糊都带着迷之糊味,连姜成民都吃得脸色很不好看。 姜禾年全当没瞧见桌上几人的脸色,把没碰过的半碗稀粥推给这便宜爹,卖了个乖,就背着竹篓出门了。 初来乍到,也不能做得太出格,免得别人起疑。 完全不知道相比原主,自己已经非常出格的姜禾年,手里抛着剩下的半个干巴蛋,循着原主模糊的记忆往割猪草的地方走。 花沟村地处偏远远离县城,一路上大多都是错落的土坯房,偶尔能看见几间青砖房。 一眼看过去,除了绿油油的草木,就是黄不溜秋的土,穷得十分不含蓄。 姜禾年有些惆怅,这也没比末世好多少嘛。 她晃着手里的镰刀,小手欠欠地在路边杂草上划拉几下,发出利落的断裂声。 这种感觉很神奇,这具身体对这些农活儿很熟练,也很有劲,但姜禾年自己的意识对这些又是非常陌生的,全靠着原主模糊的记忆在指引。 有时候甚至有一种自己的身体被控制的错乱感。 姜禾年突然脚步一顿,抬头望向远处的村尾。 姜艳秋那个厨子娃娃亲对象就在村尾山脚下的一间旧草房里躺着。 据说是贺家老二媳妇怀孕了,闻不得血腥气,怕冲撞了肚子里的金疙瘩儿子,硬是闹着死活不肯让这没见过面又身受重伤的小叔进屋。 说是若让凶煞气冲得落了胎,就一尸两命! 最后,是村支书出面,同意将人抬到了大队空置的旧草房里。 贺家也请老麻六看过了,对方只摇摇头说腿废了,想保住命的话,就送去市里医院。 对花沟村的农民而言,县城里的医院都是去一次得全家脱层皮了,更别提一百公里外的市区医院,时间来不来得及另说,光是那医疗费不得倾家荡产? 整个花沟村,还没人到过市里哩! 况且眼下正值农忙抢收,全都忙得脚打后跟,没人顾得上这个十年没回来的贺家小儿子。 所以,从昨晚到今天下午,那人依旧昏迷不醒躺在山脚,仿佛是听天由命,只剩冲喜这一条路了。 原本听到姜艳秋想让自己替婚,姜禾年是非常生气的。 但是…… 她脚步一拐,拖着镰刀往村尾去。 路上几乎没遇见人,大伙儿都赶时间吃午饭了。 越到村尾房屋越稀少,姜禾年犹豫着不知道哪间草屋才是。 突然眼尖地看见远处靠近山脚的空旷地,一个提着布包的中年妇女抹着眼泪从那唯一一间草屋出来了。 她立马躲到树丛里,等人走远了,才蹑手蹑脚地往那边过去。 姜禾年想去瞧一瞧这个可怜的“继姐夫”,如果他真的快死了,那她也不是不可以替嫁。 姜家人并不好相与,她虽然顶替了原主的身体,但并不想和他们做真正的家人,受那些窝囊气。 那个继母和继姐,今天能谋算着让她替嫁,哪天就能为了彩礼钱把她随意卖给别的人家。 更重要的是空间里的物资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她非常需要一个没有外人的处所。 经过了那么多事,姜禾年没办法信任任何人,也不想再过提心吊胆的生活。 如果嫁给这个人能从姜家分出来,住在这处僻静无人的草房,那么姜禾年愿意照顾他几天,给他送终。 虽然“分家发财死老公”的想法有些缺德,但姜禾年越想越觉得心动。 第10章 她吓坏了 眼前的草房十分陈旧,混着羊角草的黄土大砖凹凸不平,有许多还缺了口,碎成粉,墙边杂草丛生,堆积了许多掉落土块和铺顶的干草。 姜禾年轻手覆上岌岌可危的破烂木门,将挂在门钩上的草绳拿下来,小心翼翼推开了门。 “吱——呀——” 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吱响,姜禾年警惕回头望了一眼来路。 没人。 看着门缝里昏暗的光线,她莫名心跳开始突突加快。 不怕,不怕,我就看一眼。 她咬着唇,一闭眼直接把整个门推开了。 屋里浓重的血腥味直冲而来,姜禾年皱了皱鼻子。 空荡荡的破旧草房里灰扑扑的,几乎空无一物,角落有一张开裂的旧炕。 上边躺着一个人,身型十分高大颀长,脚都支出床尾了。 只扫一眼都能看见他身上到处血汪汪的,衣服都染成褐色了,明显是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 这场面太过挑战心理承受能力,姜禾年有些打怵。 她在门口犹豫了许久,终于鼓足勇气抬脚走了进去。 那人面朝里平躺着,仿佛没有了呼吸,姜禾年越走越近,嗓子眼越提越高。 抬起的手微微发着抖,脚尖碰到了炕脚。在即将碰到对方的肩膀时,她终于看清了这位“继姐夫”的脸。 怎么会?!!! 姜禾年眼睛倏然瞪得极大,一口凉气直冲上来,胸腔滞空,差点将自己哽死。 这人,这人…… 这人分明就是姓贺的那位爷!!! 她脸色发白,脚下一个踉跄。 胸口里突然传来一股心脏剧烈泵动,血液激流的感觉,她全身发麻,身体失去控制,直直朝床上的血人倒了下去! * “沙沙沙……” “沙沙沙……砰!” 姜禾年一路踩着草跑得太急,脚下一绊,摔倒了。 “嘶——这什么破鞋。” 她甩下碍事的大竹篓,抱住磕疼的膝盖翻坐起身,气鼓鼓瞪着从破黑布鞋里秃噜出来的两个脚指头。 蓝色布衫包裹的胸脯起伏极快,耳膜里全是心跳的咚咚声,脸色生白,冷汗直流。 她吓坏了。 在草房里莫名其妙突然晕倒,不知过了多久才醒,一睁眼就对上那张化成灰都认得的债主帅脸。 闭着眼,惨白得几乎没有血色,像张死人脸。 她吓得一骨碌从对方身上爬起来,拔腿就跑,哪里还记得自己是打着“分家发财死老公”的主意来的。 怎么会,那人怎么会在这里? 她没看错的,一模一样。 姜艳秋的未婚夫,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姜禾年低头盯着身上沾到大片血迹,手指直发抖。 不对劲,从她看到那人开始,身上就很不对劲。 她从姜家苏醒后,身上一直是带伤饥饿微虚的状态,方才却突然间像被注入了新血,全身血液奔涌,发麻。 姜禾年脑子里一团慌乱,搞不清这是怎么了,难道他跟着自己一起穿越了? 不不不不,不可以! 这太离谱了!她好不容易逃债来的,他怎么能跟着过来呢! 沾满鲜血的双手,摁在草丛里用力猛擦,过了许久,姜禾年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咔。” 身后传来一声树枝折断的脆响,又吓得姜禾年浑身毛都炸了。 “谁!”她抿着脸,凶凶地回头。 却对上了一张稚嫩胆怯的脸。 “……你、你……受伤了吗?” 来人是个十分瘦小的小女孩,半短不长的头发乱糟糟的,遮住了半只眼睛,背着一个比她人还高的竹篓,里面装满了绿油油的猪草。 是毫无威胁性的模样,似乎还被自己吓到了。 姜禾年浑身松了劲,脱力般往后靠在树干上,虚虚抬手摆了摆,苦笑:“没有,不是我的血。” “不好意思,刚刚不是故意凶你的。” 林双喜安静地瞧着坐在地上的姜家三姐姐,在看见对方露出一点笑的时候,她走远几步,弯腰把掉在路边的镰刀捡了起来。 姜禾年接过镰刀,脸上的笑不由温柔真诚了些,“谢谢你哦。” 她做了个掏兜的假动作,准备从空间里拿出一颗大白兔奶糖。 “请你吃糖,呃,这个不是。” 空间使用技术还不熟练,她竟然把那剩下的半个干巴鸡蛋也一起拿出来了。 林双喜站在原地,局促地抓着背篓的肩带,没动。 穿着破烂草鞋的双脚,紧张地相互蹭了蹭。 姜禾年莫名被她怯生木讷又干净澄澈的眼神触动了,把糖纸剥开,伸手不由分说地塞进小女孩嘴里。 “尝尝,可甜了。” 林双喜瘦得凹陷的腮帮子被糖撑得鼓起来,眼睛慢慢睁大了。 似是被那甜味惊到了。 姜禾年笑弯了眼,也给自己塞了一颗,舌头灵活地把糖抵到腮帮子左边又抵到右边。 奶甜味能把一整天的惊疑慌乱给缓冲下来。 见林双喜还好奇地看着她手上的干巴蛋,姜禾年便抛了抛,哈哈解释道:“这是烧糊了,变成干巴蛋不能吃了。” “那,你、你,不吃了吗?” “对,糊味很重,不……” 姜禾年对上小孩希冀的眼神,一愣,改口问:“你需要吗?” …… 太阳落山了,姜禾年背着满竹筐的猪草,踩着晚霞往回走。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她用一颗牛奶糖和半个糊巴鸡蛋,就换了满满一筐的新鲜猪草。 那个叫林双喜的小女孩太乖了,收了她的东西,说什么都要帮她割猪草。 小小一个,站着还没灌木丛高,割草的动作飞快,把姜禾年都看呆了。 小孩姐呀,这是。 不过这满满一筐可真沉,姜禾年走着走着开始大喘气,看来原主的体力值也没有想象中充足。 回到姜家门口的时候,姜禾年腰背都隐隐酸痛了。她推开院门,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被劈头盖脸的话骂懵了。 “你还知道回来!!是不是又偷了家里的钱票去买吃食偷吃了!” 第11章 遭栽赃,教训死小孩 “我说呢,怎么连午饭玉米糊糊都不稀得吃了,原来是掉进米缸成贼了!姜家怎么会有你这种败家孩子!” “你爹辛辛苦苦下地,你就知道躲懒和偷吃!” 姜禾年满心莫名,被骂得来了火气,“砰”地把后背死沉的竹筐扔下了地,新鲜猪草撒了一地。 冷眼扫向叉着腰气势汹汹的王春芳,和坐在院子里抽旱烟的姜成民。 “你什么意思?” “还装傻是!小宝都说了,你偷了他的糖,还偷家里的钱买零嘴吃!这像话吗!要是偷了别家的,你要被队里抓去批斗的!脸面都别要了!” 姜小宝? 姜禾年视线立马扫向站在门帘后面的萝卜头。 这死小孩。 跟我玩卸磨杀驴是? 姜禾年一脚踢开碍事的竹筐,快步走到屋门前,把想跑的姜小宝揪出来。 “啊!放开我!三丫你放开我!娘!娘快救我!她要杀了我!” 姜小宝扯着嗓子大嚎。 “三丫!你反了天了!赶紧放开你弟弟!” 王春芳最宝贝的就是姜小宝,见姜禾年抓住他的后颈皮,满脸心疼,叫道:“当家的,你看看她!” “丫儿。” 姜成民食指弹弹烟灰,轻咳一声,语气平淡:“跟你娘道个歉,把钱交出来。” 姜禾年板着脸充耳未闻,用力揪住姜小宝一滴眼泪都没有的肉脸。 “说!我什么时候偷了你的糖,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钱了?” “你就是偷我糖了!不然你哪来的糖!” 姜小宝歪着脑袋,一边甩手乱打姜禾年的大腿,一边哭嚎。 “你这个哑巴!笨蛋!拖油瓶!凭什么偷吃我的糖!那都是我的!你鬼上身了敢打我!啊痛痛痛娘——!” “死丫头!你个黑心肝的,要弄死你弟弟啊!” 王春芳气急攻心,顾不得姜成民也在了,直接冲上来,像往常一样要扇姜禾年巴掌,“偷东西还敢打人!你这贱——” 姜禾年扯住姜小宝的手臂,用力一推直接拦住了王春芳。 “他嘴贱就活该挨打!” 姜禾年冷冷盯着姜小宝。 这个小鬼六岁年纪就会反水、撒谎、泼脏水,对原主这个姐姐没有半点尊重。 上梁不正下梁歪,全是背地里跟王春芳学的。 “娘!拖油瓶打我!她敢打我!你快打死她!” 姜小宝捂住红彤彤的脸,扑在王春芳怀里哭得鬼哭狼嚎。 王春芳这总算没彻底昏头连忙捂住姜小宝的嘴,瞥一眼姜成民,小声急哄: “胡说什么,她是你姐姐!”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老远就听见声了。” 虚掩的木门被推开,是姜继荣和媳妇卢淑英背着两岁的儿子姜福全下工回来了,身后跟着姜艳秋。 他们三人下午都是负责搬运玉米,回来晚了些。 姜继荣觑一眼坐在一边继父的脸色,连忙回身把院门关紧了。 “娘,这是做什么,小宝哭那么大声。” 第一次被继女忤逆到这种地步,王春芳气得脸红脖子粗,紧揽着终于挤出来眼泪的姜小宝,控诉道: “三丫偷家里的钱,小宝告诉了我,她就将小宝给打了!看看脸都打肿了!” “再说一次,我没偷。” 姜禾年上前一步,冷冷盯着她怀里的姜小宝,“有本事你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要是撒谎,别怪我揍你。” 姜小宝死死捂住脸颊,他在家横行霸道惯了,第一次有人收拾他,总算知道怵了。 三姐变了,变成会咬人的鬼夜叉! 众人见姜小宝哭着不肯再开口,神色各异。 王春芳也觉出不对了,连忙找补:“你这分明是屈打成招!弟弟都被你吓坏了!” “好了娘,都是误会,小宝不懂事,肯定是搞错了,三妹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做大哥的姜继荣快步走过来分开几人,关心道:“三妹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哪儿伤了?” 这继大哥是个忠厚老实的,对原主不坏,这么久也就他注意到了自己衣服上的血。 姜禾年不是不识好歹的,没对他摆脸色,只摇摇头说不小心蹭上的。 “没事就成,”姜继荣放下心来,又左右劝道:“天都黑了,别把邻居给吵恼了,淑英快去做饭,都该饿了。” 卢淑英背上还背着睡着的儿子,闻言看了看站着不动的姜禾年,心里有些不舒服。 饭以往都是小姑子做的,自己背着孩子还得下地,本就最辛苦。今天做一回,以后这活儿是不是就都落到她头上了? 她晃了晃背上的小崽,“福全快醒了,我得先给他喂些米糊,不然要闹一晚上,要不……艳秋你先把灶火烧上?我喂完就来做饭。” “啊,一会儿的。”从来不用干家务活的姜艳秋靠在门边,手指勾着辫子,眼观鼻鼻观心。 一大家子人突然诡异地僵持住了。 姜禾年看着他们一伙人眼神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有些气笑了,合着以前就逮着原主一个人薅呗。 姜成民总算抽完了,把烟蒂碾到地上,背着手站起身。 “小宝不准哭了,吵吵嚷嚷像什么话。”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严,姜小宝也知道看人眼色,不敢闹了,只抽抽噎噎的。 王春芳心里有些打鼓,她平日里收拾继女多了去了,但都是在背地里,表面功夫还是做了的。 “拖油瓶”这话,可不能让当家的往心里去了。 她拍了拍姜小宝屁股,数落道:“就是!近头都在外头玩野了,午饭也不知道回来吃,学的什么胡糟话都乱说,赶紧去把手洗干净。” 姜小宝大眼睛撇着姜禾年往水缸走,脸上带着忌惮和怨气。 “三丫儿,把猪草给猪喂了。” 姜禾年闻言收回和臭小鬼互瞪的视线,看向这个便宜爹。 怪不得原主性子会那么沉郁寡言,继母恶毒磋磨,亲爹漠不关心,不分青红皂白就认定自己偷了钱。 若是原主,估计会傻傻认栽,暗自憋闷着去干活,活活抑郁死。 第12章 拒绝替嫁 “这事儿就这么算了?爹你连问都不问,就认定我偷了家里东西。” 姜成民皱起眉,对女儿突然的不依不饶十分不适应,“没有就算了,跟你弟弟较什么劲。” 姜禾年:“不较劲,有人就当我好欺负。” 姜继荣夫妇惊讶极了,大半天没回家,三妹不光一次性说了那么多话,还会顶嘴了?? 要知道姜继荣上一次听继妹开口还是在月头,就说了两字。 让他“让让”。 “那你想怎么样,”姜成民脸色一沉,“没规没矩,还要打你老子的脸不成!” “爹,三妹估计是昨晚摔了,现在不太清醒,您消消气喝口水,一会儿就吃饭歇息了。” 一直没掺和的姜艳秋突然上前扶住了姜成民,倒了杯水,还破天荒帮姜禾年说了好话。 她这个继女的的话明显管用,三言两语就让姜成民脸色好转,院子里气氛稍缓。 姜艳秋拖起地上的竹篓和猪草,硬拉着姜禾年往屋后的猪圈走。 “三妹,我看你脑袋后头好像好些了,消肿挺快。” “爹他最不喜欢吵嚷,你别往心里去,只要还在这家里,咱们就得顺着点爹是不,等以后嫁人了,就能自己做主了。” “这猪草很嫩很新鲜啊,三妹你就是能干,今天下地我还听贺大娘她们夸起你了,要我说,村子里婶娘们,我最喜欢贺大娘,她人好得很,你——” “过了。” “什么?”姜艳秋的滔滔不绝被打断,一愣。 姜禾年没什么表情地指指身后在猪圈里直拱,嗬嗬叫的肥猪,”你走过了,猪急得要冲出来了。” 姜艳秋:“……” 不知为什么,她有一种铺垫了这么多,很可能白费口舌的感觉。 姜禾年补充:“贺大娘是你未来婆婆,你喜欢那正好。” 姜艳秋脸一僵,连忙摆手,“那都是没定谱的事。” “哎……其实,我找你也是想和你说说姐妹心事……” 姜禾年抓起猪草一把一把扔进猪圈里,没接话。 “……事情就是这样,三妹,虽然你叫我姐姐,但咱俩同一年出生,也就差几个月,我虽有了娃娃亲,但心里有了别人,那人让我等他。你呢,成天也不爱说话,没个知冷知热的朋友,咱都十八了,姐心里真替你着急。” “贺家以前是木匠,有些家底,贺大娘心善又和气,对两个儿媳妇都很好,村里的年轻姑娘谁不羡慕? 贺进山是个当兵的,身强体壮,等休养好了指定很能干,不管谁嫁过去了,日子哪里愁过不好?姐是想,这么好的亲事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说是不是?” 来了。 姜禾年心下有点好笑,若是没有下午那一遭,自己可能真就顺水推舟了,可是…… 现在是万万不能了。 姜禾年一想到躺在草屋的那张熟悉的脸就发慌,她是疯了才会凑上去。 “我觉得,水那么肥,姐你自己喝了正好。” 她扔完最后一把猪草,拍拍手心的草屑,径直转身走了,留下姜艳秋一脸铁青站在原地。 下午上工,姜艳秋撞见了贺进山他娘,对方攥着手求她去看一看人,死马当活马医也好,先看一看。 贺家老太太也背着手过来,说她做未来孙媳妇的,怎么能对丈夫不管不顾的,贺家的彩礼可不是白给的。 这是软硬兼施,要逼自己快快嫁过去冲喜了。 姜艳秋好说歹说才暂时推脱了过去,心下却越发急迫。 原本想着晚上到家三言两语就能让姜禾年应下,没想到自己好言好语嘴皮子都说破了,这嫁不出去的死丫头竟然不领情! 姜艳秋掐着手,怒瞪着姜禾年的背影。 你等着!只要爹松口了,由不得你不答应! …… 第13章 深夜闹“鬼”,借宿草屋 夜色渐浓,整个花沟村陷入沉睡,远处偶尔响起一声狗叫。 “咕噜。” 姜禾年捂住饿瘪的肚子,难受得翻了个身。 大闹了一场的下场就是没饭吃,虽然她本就吃不惯那些没滋没味的糊糊和酸菜,可在这儿也没机会给她偷吃空间里的东西。 她悄悄抬起头瞅一眼睡在另一边的姜艳秋,偷偷摸摸从空间里拿出一大块巧克力快速塞进嘴里,无声嚼着。 啊……不行,好饿。 越吃甜的,肚子里越空虚。 姜禾年在凉炕上难受得翻来覆去,不知怎么回事,她感觉这炕床硬得要命,怎么躺都不舒服。 “身上长虫了吗!动来动去吵死了!” 姜艳秋闭着眼烦躁地拍床,把姜禾年吓得差点整块巧克力噎死。 她背着身一动不动,听了好一会儿动静,嘴里才敢继续嚼。 又忍了一会儿,她掀开薄被轻手轻脚出了房门。 不行了!再不找地方吃个热乎盒饭,她就要成为穿越头天就饿死的第一人了。 屋里黑乎乎的,没有一丝光线。 姜禾年踮起脚摸着墙走到堂屋,朝透着月光的门帘走。 刚一掀开,一张森白的老妪大脸直直贴脸凑了过来! “妈呀——!!” 姜禾年吓得七窍生天,惊叫出声。 被狠狠捂住嘴,粗鲁地拖出去,扔在地上。 “死丫头!叫什么叫!” “把这些柴全劈了,衣服全洗了,不然明天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姜禾年仰脸瞪着两手叉腰站在跟前的王春芳,惊魂未定。 这是,母夜叉又现原形了。 仗着原主性子软不会吭声,这恶继母回回都趁夜深无人的时候,折磨虐待原主撒气。 王春芳压低嗓音,恶声指着一整天都不听话的继女:“看什么!还不动手等我伺候吗?不干完不准睡觉!” 又饿又受惊吓,屁股还摔得生疼,姜禾年的怒气简直要窜上天。 除了被追债那几回,她还从来没受过这种气! 手一摸抓起旁边的粗木柴,姜禾年坐在地上闭着眼胡乱朝前挥动,嘴里大喊着“鬼呀!!母夜叉索命啦!救命啊!” 手上的木柴精准往王春芳小腿上抽,抽得啪啪响,对方嗷嗷叫。 这动静直接把全屋的人都惊醒了,东屋里紧接着传来小娃娃的哭闹声。 “大半夜的,嚷嚷什么!” 姜成民急匆匆跑出来,手上拎着一盏煤油灯,勉强照亮了院子。 姜艳秋、姜继荣,还有两个小萝卜头也揉着眼睛出来了。 姜禾年趁机又飞快抽了王春芳两下,才扔开木柴,崩溃般大哭:“爹!我见鬼了!有母夜叉把我拖出来,要索我命!” 她眼睛还闭着呢,一副彻底吓坏了的模样。 姜小苗和姜小宝年纪小,睡得懵懵的,被这情形吓得嘴一瘪,也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呜呜呜有鬼!真的有鬼!” “娘!鬼来抓人啦!吃小孩啦呜呜呜!” 一时间,整个姜家都是此起彼伏的哭声,真跟死了爹奔丧一样。 王春芳脸色发青,整个人僵住了,小腿被打得嘶嘶抽痛,却说不得什么,“这——” “都闭嘴!全村人都被你们吵醒了!”姜成民脸色铁青,“哪来的鬼!都回屋睡觉!” 他瞪一眼王春芳,甩手回了房,其他人也悻悻然回去了。 王春芳抱起哭嚎不休的双胞胎儿女,恶狠狠剜了姜禾年一眼,一瘸一拐地回屋了。 姜禾年呆坐在地上,等四周恢复了漆黑的安静,才浑身卸了力,真是又累又饿。 方才也不完全是演戏,她有些夜盲,在黑暗环境里视力不太好,一开始真是被王春芳的贴脸杀吓得够呛,杀伤力堪比她看过的任何一部恐怖片。 她哆嗦撑着地站起身,悄无声息地打开院门出去了。 花沟村年头才通上电,只在晚上供应两个小时,还隔三差五停电,更别提路灯了。 夜色深浓,屋舍掩映下,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宽敞地的土路被月光照得大亮。 姜禾年站在门口,耳边满是虫鸣声,一时间不知该去哪里。 只身一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年代,身边全是妖魔鬼怪。 她突然低头自嘲地笑了笑。 在现代好像也没什么差别了,她不是曾经有父母疼爱的姜禾年了,到哪里都是孤零零一个人。 乡下的初秋时节,夜里已经有了凉意。 姜禾年搓了搓手臂,从空间拿出一个手电筒,默不作声转身往月光小路走。 …… 不知埋头走了多久,手里的手电筒,突然闪了闪,似乎电量不足了。 这是在超市买的,没来得及充电。 姜禾年有些着急,脚步加快了许多,终于在电筒熄灭前,赶到了山脚下的旧草房。 门缝里透出蜡烛昏黄的光线。 姜禾年躲在门边观察了一会儿,确定了没人,才蹑手蹑脚地打开门闪身进去了。 将破木门重新掩上,她没往那张炕床上看,而是径直走到离得最远的角落,背对着席地坐下来。 秋风扫落叶般吃光了一盒红烧肉茄烧饭,又从空间里摸出一个香梨,在掌心擦了擦,便“咔嚓”咬了一大口。 香甜生津的汁水,顺着喉咙滑下肚,像是浇了灵泉似的,让人感觉活过来了。 昏暗老旧的草房里,燃着蜡烛光亮的一角,寂静无声,漂浮着经久不散的铁锈血腥气。 而另一角,昏暗又热闹,不断传出小仓鼠啃食的热闹动静。 姜禾年吃饱喝足歪靠在墙角,揉了揉肚子,打了个满足的嗝。 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熟门熟路地溜到屋后的山脚边边,扒开干树叶挖了个小坑,把今天一天的现代食品包装和残渣毁尸灭迹了。 走回来路过破破烂烂的木门,她犹豫了许久,还是又抬脚走了进去…… 蜡烛不知不觉燃了一半,白色的蜡油淌到满是灰尘的地上。 一个娇小的身影半蹲在炕边,低着头,两手十分忙碌,嘴里嘀嘀咕咕。 地上已经积攒了一大堆被血浸透的医用棉。 姜禾年眉毛拧成麻花,对着一本比板砖还厚的老旧医书直挠头。 这书是她亲妈的遗物,因为预备着跑路,早早收进了空间里。 姜禾年的母亲出生于医学世家,自小就喜欢和草药医书打交道,她年轻时放弃了医生梦,早早嫁给了姜文斌相夫教女。因为丈夫不喜家里到处都是中药味,渐渐便把人生最大的爱好收起来了,只偶尔抱着女儿翻翻旧医书。 按照常理,姜禾年应该耳濡目染也对医术表现出绝顶天赋,一看就懂,一点就通。 不过很遗憾,姜禾年小朋友打小就“叛逆”,更爱撕着医书折千纸鹤玩…… 第14章 不想让他死,长得真带劲 书到用时方恨少。 姜禾年看着旧版医书里蚂蚁排队似的小字,里头各种外伤处理术语密密麻麻,宛若天书,感觉脑袋嗡嗡响。 莫名体会到一种“仿佛智力有缺陷”的难处。 她原本想借个地儿吃饱就走的,可是……自己刚刚吃饱,再看看空间里满满当当的物资,往外多走几步都感觉良心在痛痛。 这些,都是因为这个人借了她十万才拥有的。 虽然他每次都恐吓吓唬自己,不过好像也没真正做过伤害自己的事情,连欠条都没让打呢,我不能那么没良心。 姜禾年就这么一边给自己洗脑,一边猛翻医书,真正的死马当活马医。 男人的脸色比下午更苍白了。 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上覆着冷汗,身上被人换成了一件蓝色布衫,可惜胸口和腿上的伤太重,粗糙的包扎完全止不住血,身上烫得像火炉。 都不知道流了一整天的血,他是怎么还没断气的,果然是站在黑社会顶端的男人! 幸好,他这样重伤的模样,气场被削弱了很多,也没那么凶巴巴了,不然姜禾年真不一定敢碰他。 男人身上最严重的两处伤是腹部和右腿。 腹部的伤看起来是缝过针,又被撕裂了,姜禾年倒了双氧水,撒上药,重新给他囫囵包扎了一圈又一圈。 又给喂了退烧药,儿童液体布洛芬。 这家伙昏迷不醒防备心还挺重,嘴巴咬得死紧,药片实在喂不下去。 至于腿伤,姜禾年有些一筹莫展。 他腿上的伤看着太可怕了,不知被什么怪兽撕咬得几乎破破烂烂,找不到一块好肉,有的地方甚至断裂的森白骨头都秃噜出来了。 姜禾年掀开裤腿的时候,差点把刚吃进去的红烧肉吐出来,手指直哆嗦,做了许久心理建设才没打退堂鼓。 “不怕不怕,我不怕,以前妈妈的书上也看过的,不怕不怕,这是猪肉……” “猪肉猪肉,不怕不怕……” 姜氏洗脑大法逐渐奏效,姜禾年终于可以睁大眼直视那血淋淋的伤口了。 她把从药店买的两大箱药品全拿了出来,自己嘀嘀咕咕地划拉出了一小部分,半懂不懂地全往男人身上招呼。 又趴坐在地上,就着昏暗的烛光抱佛脚,狂翻医书。 翻到其中某一页时,女孩如获至宝,咬着手电筒噔噔噔跑到屋后,弓着腰,拿着木棍在山脚下茂密的草丛里不断划拉。 捡了几根木棍,又拔回来一衣兜的不知名草药,捣成了墨绿色的药泥。 一通忙活之后,姜禾年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累得满头大汗,呼哧带喘。 男人的身型高大又壮实,挪动他一条腿都要费上吃奶的力气。 她双手往后撑在地上,仔细端详着被自己包成木乃伊,还上了夹板的男人。 半晌,“扑哧”一声,轻轻笑了,难得带了些轻松。 姜禾年想到了在现世两人的几次见面。 男人又酷又痞,浑身透着漫不经心的邪性气,牵着威猛无比的杜宾犬,身高估摸得有一米九,气场更是两米八。 是一句话不说就能让刀疤男那伙人战战兢兢的“贺爷”,还特爱吓唬人。 姜禾年瞧他一眼,都感觉自己的小身板随时会被卸了。 现在,在这陌生的年代,两人处境颠倒。他毫无还手之力地躺在这里,任自己胡乱折腾,捏揉搓扁。 这感觉……真神奇。 天知道,她下午还被吓得慌不择路跌了一跤。 从姜家出来,站在漆黑夜色时,一股浓烈的孤独感席卷而上。 她不属于这里,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人,离了姜家似乎无处可去。 姜禾年鬼使神差想到了躺在这里的男人。 这是唯一真正跟她有联系的人。 突然的,她不想让他死,希望他能活下来,所以她最终又回来了。 寂静的夜里,烛光摇晃,连虫鸣声都消停了,姜禾年对贺进山的惧怕,不知不觉中消减了许多。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现在昏迷不醒,毫无威胁性。 姜禾年手撑在地上,屁股一挪一蹭转过身来,后背靠在炕边,盘腿坐着,语气轻松,嗓音里带着点小女孩和熟人絮叨的黏软。 “贺、进、山。” “你叫贺进山对吗?” 沾染了干涸血迹的手指,虚拢着剩下的几瓶药品、半瓶消毒水和半卷纱布,有些不确定地搓了搓。 “我不是医生,这些是我能给你用的最多了,其他的我得留着傍身,能不能撑住就看你自己了喔,你好像很厉害的,应该不会就这么死了……” “……就当是我开车撞到你的赔罪了,有时间我还会再来看你,如果这些东西都用完了,那……” “……对不起,可能是我牵连你来到这里的,如果没活下来别怪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姜禾年絮叨的话音一顿,突然扭过身去,盯着表情似乎安稳些许的男人,小声嘀咕: “总不会……真就是巧合,你是这里的土着?” 她跪起身,手肘撑在炕上,挪呀挪,小脸凑到男人面前,凝着眉,眼神x光扫描似的,确认自己没有认错。 就是长得一模一样,连体型都是一样的。 不得不说,长得真带劲,连胡子拉碴失血过多的模样都充满了成熟的野性,像极了电影里的帅逼反派大boss。 还是战损版的。 姜禾年胆子越来越大,食指在男人浓密锋挺的眉毛上飞快摸了一下。 睫毛也好长,刺刺的。 鼻子海拔真高…… 嘴唇好薄,连身材也十分…… 姜禾年欣赏地往下出溜的小眼神停住,突然捂住嘴,干呕了一声。 一想到方才男人身上血肉模糊的“凶案现场”,她什么欣赏美色的小色心都没了。 清心寡欲,大写的清心寡欲。 她朝着昏迷不醒地男人双手合十,十分礼貌地澄清:“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有对您的身材作呕的意思!您非常帅!身材巨顶!” 又呆坐了一会儿,见男人呼吸越来越平稳,似乎开始退烧了,蜡烛也快燃到底了。 姜禾年松了一口气,慢吞吞站起身。 穿越过来的第一天过得太折腾了,现在浑身像被拆解过一样,酸痛无力。 得回去了。 姜禾年看着外头越发深浓的夜色,摸出手电筒往外走。 刚掩上门走出没两步,电筒的黄光闪得更快了,姜禾年心里着急,小步跑了起来。 可是没一会儿,电筒就彻底停电罢工了。 姜禾年脚步骤然停住,眼前陷入无尽的漆黑。 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更糟糕的是,附近突然有几声窸窣的动静,紧接着,空旷的山野间响起了一声震天长啸的狼嚎,余声回荡久久不止。 狼……? 姜禾年茫然地在黑暗中睁大了双眼,瞳孔地震。 这地方……还有狼???! 第15章 好软……你是禽兽吗 狼啸声越来越近。 姜禾年瞬间联想到贺进山腿上恐怖如斯的撕咬伤,浑身哆嗦得更厉害了,惊惧的眼泪上涌。 妈妈!这里有狼!!! 她条件反射想逃跑,但眼前是深浓可怖的漆黑,耳边的狼嚎声此起彼伏,仿佛猎食前的集结号。 她当机立断,扭身踩着破烂布鞋往回跑。 “砰!” 木门被用力关上,聊胜于无地遮挡了几分外头越来越响的兽鸣声。 姜禾年浑身哆嗦着快步往屋内唯一微弱的光源走去。 她手脚并用从塌了一个角的炕尾爬上床,躲在了男人的里侧。 吓、吓死人了! 往回跑的那一路,短短十几米的坑洼土路,她睁眼瞎跌跌撞撞不知摔了几个跟头,现在手脚都有点不受控制,直发抖。 好死不死,蜡烛在这时烧完了。 唯一的昏黄光圈在眼前缓缓收束,彻底熄灭,重新陷入黑暗。 姜禾年猛得吸了吸鼻子,咬着牙不敢发出叫声,整个人蜷缩着往无声无息躺着的男人身侧躲。 没一会儿,外头就传来某种猛兽飞速跑过的声音,那有力的蹄声仿佛踏在了她的心里。 听声音,起码有好几只。 不远处传出不少人的惊叫声,凶猛的狼嚎声由近及远,余音不止。 过了许久,四周终于恢复了寂静。 姜禾年两手紧紧抱着男人炽热的粗壮手臂,一双漂亮的猫儿眼盈满泪水,睁得大大的。 一眨眼,含在眼眶的泪水扑簌簌落下来,顺着脸颊淌到冷硬的炕板上。 她轻吸着气,两手像抱住自己的陪睡玩偶熊一样搂得更紧,闻着身前淡淡的血腥味,薄薄的眼皮警惕地睁着。 一开又一合,合上的瞬间又努力睁开,渐渐地彻底闭上了。 妈妈,我好想回家…… …… 黑暗中,一双锐利的眸倏然睁开。 遒劲五指张开,雷霆扼向身侧温热的吐息处,触手却是绵软细腻的颈骨。 狠戾杀意微微凝滞。 贺进山垂眼扫向紧贴在身侧暖呼呼的小东西,锋锐的剑眉挑起。 这小屁孩?什么情况? 手臂被揽得死紧,严严实实陷入绵软里,他眉头轻拧,想抽出手来。 刚一动,浑身各处传来清晰的剧痛,如洪流般的陌生记忆涌入脑海。 半晌,贺进山重新睁开眼,深邃眼底幽光流转。 穿越这种无厘头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他曾经是肆意游走在黑暗边缘,能只身穿越枪林雨弹,直取目标首级当球踢的国际王牌游隼雇佣兵,国际安全联盟的头号通缉对象,也是各国首领费尽心思巴结拉拢的传奇人物。 25岁时,过了叛逆期的贺进山,腻味了这种毫无挑战性的摘人头游戏,甩下一切名利拍拍屁股回了华国。 轻松弄死某个刚从精神病院出来的老人渣,又花三个月时间铲平了海市黑道多年各方争权混战的局面,直接坐上顶端宝座,成了别人口中令人闻风丧胆的贺阎王,“贺爷”。 时过三年,已经28岁的贺进山逐渐“稳重”,杀人越货看心情,种花遛狗成为日常,偶尔给警方开开小灶积德行善,日子过得很是舒心。 没想到啊…… 海市那群刑警真是吃稀饭的,竟然被傻逼钻了空子,连累老子挨了一枪。 贺进山想到自己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低头看向怀里这个开着五菱面包撞自己一把的小丫头。 小丫头片子还会开车呢,成年了么。 朦胧的月色透过破洞的屋顶照进来,足够夜视力极佳的男人看清一切。 小女孩两手紧紧搂着自己的手臂,软腻的脸颊肉蹭在肩头,稚气十足,呼吸清浅平稳拂在胸膛,眼尾那颗痣依旧很显眼,小野猫似的。 睡得还挺香。 这小孩儿是被我带到这个世界来的? 几息之间,贺进山就在脑海中理所应当地接受了这个设定,宽宏大量地松开了掐颈夺命的手。 浑然不觉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姜禾年,唧一下嘴,脑袋往前蹭了蹭,双臂收紧,右腿抬起往前重重一搭,给自己找了个更为舒适的睡姿。 “嘶——” 贺进山咬牙重嘶一口气,浑身差点抽搐弹起。 他抬头垂眸看向搭在缠满纱布的大腿上的小细腿,右手不客气地掐住,扔开。 “唔~别动!” 女孩动了动腿又跨回来,小手还腾出来拍了拍怀里不安分的熊熊大公仔,熊抱得更紧了。 “大熊你乖一点……” 伤口又被上下重击的贺进山,额前青筋直跳,正要狠力把这黏人丫头甩开,却被她含糊的咕哝定住了。 “呜妈妈……我想回家……” 贺进山:“……” 老子不是你妈妈。 好,小丫头是被他带过来的,回不了家了,他暂且忍让一些。 贺进山平摊着剧痛无比的四肢,视线木然望着昏暗中的茅草屋顶,像个无情的巨型玩偶抱枕。 在这个世界里,他的身份倒是一个正统军人。 因重伤退役,返乡途中遇到伪装流窜的敌特,一番缠斗后,伤势加重不敌对方,被其逃走,又在临近村口的地方遭到了狼袭,昏迷在家门口。 嗤,真弱。 微弱的光线中飘着浮尘,四周十分寂静,只有耳畔温缓的呼吸声。 贺进山渐渐适应了这副躯体各处传来的阵阵洗筋伐髓般的钝痛。 突然,他眸中微动,侧耳细细辨认。 不是错觉,确实还有一股十分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动静。 那是人体筋肉飞速生长的湿黏撕拉声,似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加速他的伤口愈合。 男人菲薄的唇缓缓勾起,有点意思。 属于暗夜雇佣兵贺进山本人的身体感知灵敏度正在飞速恢复,视觉、听觉、嗅觉、触觉……一切感知都仿佛被放大凸显出来。 贺进山唇角越来越大的笑突然僵住,视线一言难尽地瞥向紧黏在左手臂上的小身板。 太软了。 像陷进了弹软温热的棉花里。 比他在俄罗斯某个脾气和打扮一样火辣的私厨那儿吃到的特制海绵蛋糕还要软。 带着腻人又诱惑的甜味,格外难以忽视。 搁在石床上修长健壮的右臂青筋凸起,长指微微蜷缩。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手,粗粝的拇指毫不留情在裹成木乃伊的腰腹重摁一下,痛感几何倍窜起,提神醒脑效果拔群。 贺进山,你是禽兽吗? …… 第16章 知青点被狼袭击 “听说了吗?昨晚山上跑下来几头野狼,闯进咱村子里了,哎哟老何家的猪都被咬死了!” “哪能不知道啊,昨晚我那片全听见嗷嗷叫了,鸡飞狗跳的……” “知青点那边好像很严重啊,说是有人受伤了,大队长和支书一早都过去了……晚上估计要开大会!” “禾年,禾年。” 姜禾年原本听着村里人唠嗑偷偷打瞌睡,被人一推清醒了,抹了抹嘴角,“怎么了?” 王月妞把麦子扔到一边,问:“你昨晚偷鸡去啦?困成这样。” “唔…没睡好。” “他们都说昨晚看见狼了,我家离得远没听着,诶你说,咱们这儿十几年没见过狼了,上回听说还是我五六岁的时候。” 姜禾年揉揉脸醒神,听王月妞说话。 王月妞是原主唯一还说得上两句话的相识,家住花沟村村头,话挺多的女孩,看起来是个自来熟,没什么心眼子,原主一声不吭,也不耽误她叽叽喳喳单方面交友。 姜禾年今早一睁眼看见天光大亮,吓得直接蹦了起来。 她昨晚竟然在草屋抱着贺进山暖烘烘睡熟了,而且是熊抱!腿都搭人家大腿上了!!羞死人! 好在没再给人压出血来,瞧着呼吸挺平稳,烧也退了。 姜禾年一溜烟跑出来的时候,直拍胸口,幸好没撞见有人过来,不然她可就完蛋了! 孤男寡女!衣衫不整!共处一床!搂搂抱抱! 这不是乱搞男女关系是什么? 在这个年代,她的下场不是上花轿,就是铁窗泪。往严重了说,吃一粒花生米都不是稀奇事! 她本来醒着神往姜家走,正好撞上花沟村大队社员拎着镰扛着锄上工,就被王月妞拉着默默加入了队伍,当然也接受到了走在前头王春芳的死亡射线。 哎……睁眼闭眼都是上工上工。 这日子,真累人。 姜禾年费劲地往后扔一把麦子,又甩了甩手。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感觉今天力气不太够使。 “诶诶,他来了!” 王月妞兴奋地用胯撞了撞姜禾年。 姜禾年没站稳,被撞得一屁股坐倒在麦堆上,“……”。 两人都愣住了。 “……不是,禾年,你那天摔坏了?怎么那么虚呢,”王月妞难以置信地低头瞅瞅自己大胯。 “难道我又胖了??!” 姜禾年扶额摇头,“没事,你说谁来了?” “当然是宋知青啊!” 姜禾年顺着她的手看见了拄着棍被人扶着走过来的宋文清。 ……真晦气。 姜禾年眼一斜,起身拎着镰刀就走开。 王月妞连忙跟上,怪道:“禾年你不过去?他受伤了诶,听说是为了救人被狼伤了。” “我不沾晦气。” 王月妞眼看着姜禾年头也不回径直走到另一头蹲下慢腾腾割麦,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天……我是今天没睡醒吗?” 她拍了拍脸,蹲过去,抓住姜禾年的手臂直晃,“你不是很喜欢他吗?别以为我没发现你总偷看他,不过他确实又帅又有气度。我猜错了?!” 姜禾年抽回手,无情道:“不喜欢,你猜错了。” 另一边,宋文清被杨川林扶着在田埂坐下,一个女知青搬来一堆麦秸秆放在他脚边。 “宋知青,你腿垫一垫,可别再伤上加伤了。” “对啊,其实你不用过来的,王队长也说了你最近可以不上工,我们会把你的份也一起做完,帮你把工分补满。” 宋文清看着殷切关心的众人,扬起标准的温润笑容,“多谢大家,只是现在全大队人都在抢收,生产任务重,我也不能拖后腿不是?” 他拍拍自己的手,腼腆笑道: “我手还好使,可以负责装玉米,你们别嫌我拖累就好。” “文清,你胡说什么!你是为了救大家伙才被狼袭击受伤的,你可是英雄!”杨川林不赞同地大声道。 “大家说对不对?” “对!” 众知青异口同声。 张晓燕碰了碰一直没说话的司玉珍,“玉珍,你怎么了?” 司玉珍拧着手,垂眼一直盯着宋文清裹住了布的小腿,心情有些复杂。 昨夜突然有野狼冲进知青点来,大家都吓坏了,睡得稀里糊涂慌乱跑出来。 她跑得慢,差点被野狼撞进了路沟里,是宋文清举着扫帚冲上来将她护住,吓退了凶狠的野狼,腿还差点被撞折了,肿成了猪蹄。 同是沪市下乡来到花沟村的知青,司玉珍原本一直对宋文清有些成见,觉得他不够诚直,说话做事总有些装腔作势的嫌疑,没想到是自己眼拙心窄,看低人了。 她有些愧疚。 “司知青,你是还吓着了?” 宋文清温柔的问话,将司玉珍唤回了神。 她看着坐在田埂里也不减气度的宋文清,心里暗叹自己以前女子心性狭隘,便摇摇头,诚恳道: “没有。宋知青,昨晚多谢你!” 她这话,又引得知青点的人对宋文清好一番感谢钦佩,宋文清只含笑摇头谦虚地摆摆手。 这番热热闹闹,仿佛在召开先进知青表彰大会。 那头,姜禾年无语地掏了掏耳朵,小嘴撅得能挂油壶。 真会装!奥斯卡该你拿! 王月妞看着她生动又嫌弃的小表情,脸上的惊讶简直要兜不住下巴了。 “禾年……你没事?” 受刺激了? 她认识姜禾年十几年,可从来没见过她有这种表情的时候,这神态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姜禾年莫名:“我挺好的。” 王月妞不信邪地仔细盯着姜禾年的脸,仿佛要抓出什么破绽,谁知,越看她的表情越奇怪。 姜禾年都快被她看毛了。 “你干嘛啊,怪吓人的。” “禾年!”王月妞满脸震惊地凑过来,两手直接捧住姜禾年的小脸蛋,左看右瞧。 “你怎么白了那么多!生病啦?!” 姜禾年紧急后仰,避开这个近得快亲上来的家伙,嫌弃道:“你才有病,离远点儿。” 谁知,王月妞一副天塌了的样子,抱住自己的脑袋,震惊十连: “哇——!你居然会骂人!哇哇哇!!” “我没睡醒吗!姜禾年同志居然骂我了!” “你居然对宋知青翻白眼了!!” “天呐天呐!你今天说了好七句话!完蛋了!禾年我眼神好像出问题了,感觉你变得好漂亮……” 姜禾年小脸一囧,探身扯下王月妞脖子上毛巾,反手塞进直接她的嘴里,避免她嚷嚷得周围的人都看过来。 “唔唔!唔唔唔!” 第17章 黑心绿茶凤凰男 “你听我说。” 姜禾年一脸严肃地双手掰住王月妞的肩膀,讳莫如深道: “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答应我打死也不能说出去。” 王月妞立马不挣扎了,双眼瞪得像铜铃,重重点头。 “其实……那天我摔到头,然后”姜禾年微微凑近,压低声音,“就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慧眼识珠,专鉴渣男!” “宋文清一看就是个黑心绿茶凤凰男,你也离远点。” 王月妞:“???” 她咬着毛巾瞪大眼,努力摇头晃脑:“唔唔?!唔唔唔?!” 姜禾年秒懂:“绿茶就是看起来清纯无害,实际心机贼深吃肉不吐骨头的坏男人!” “凤凰男就是……呃反正离他远一点就对了!听懂了没?” 王月妞迟疑地又“唔”一声。 姜禾年满意,一把抽掉她嘴里的毛巾,重新甩回她的肩头,小手拍了拍。 “乖了,玩儿去。” 一副深藏功与名的小模样,扭身又去割麦子。 姜禾年抓住一把麦秆,用力得眉毛齐齐揪起,哎哟,怎么感觉这镰刀使起来越来越费劲。 王月妞捡起镰刀麻木割麦,眼睛还傻愣愣看着姜禾年。 这还是她认识的小闷蛋姜禾年吗? 见鬼了,真是见鬼了…… 一望无际的田野里,麦地和玉米地隔着一道一步宽的田垄。 风一吹,丰收的声音簌簌响。 “好了好了大家,你们再说下去,我可要没脸在这坐下去了,咱们开工,可不能耽误了进度。” 宋文清被夸赞得身心舒畅,四通八达,神采飞扬,嘴上的谦虚劲越发炉火纯青。 “文清,那你说今天怎么安排?”知青杨川林问。 “王队长说了今天我们知青点要负责把这块玉米收完了。那就还是一样,从左往右,一人一个区域,女生负责掰和装,男生负责掰和运输。” 宋文清拍拍自己负伤的膝头,“我占些便宜,今天就只负责装筐了,怎么样?” “没问题!咱们争取今天比他们收麦的快!早点下工吃饭!” 宋文清说完,一行年轻人立马扎好袖口开干了。 这些知青都是同一批到花沟村的,大多十七八九的年纪,下乡已经大半年,又经过昨晚的狼袭事件,众人俨然已经把做事周到温稳的宋文清当成了主心骨。 “宋知青,你的毛巾包扎废掉了,这块是干净的,你拿着用。” 宋文清看着司玉珍递到面前的面料精良的蓝色方巾,面上闪过受宠若惊,眼底却是胜券在握。 这心高气傲的美人心,总算是撬开了。 他半推半就地接下来,在侧头时余光不经意扫到扎着麻花辫蹲在麦地里的某个身影。 姜禾年正背对着这边,动作异常缓慢地割麦子,一看就是心不在焉。 他心下了然,不以为意地轻哼一声。 这乡下村姑竟还学了欲擒故纵,真是搞不清自己的位置,看你能忍到几时。 再冷她两天,就不会再作怪,乖乖过来替自己干活了。 日头渐渐升起,整个花沟村生产大队都在热火朝天地赶农时收割粮食。 就连刚会走路的小孩,也拖着个小簸箕在地里捡麦穗,队里能给计两个工分。 一般成年男性壮劳力上工一天计满十工分,成年女性计八工分。等年尾生产大队里结算,看收成情况,一般十工分,就值两毛五。 一年到头,农民也就挣个一百块出头,有时候收成差了,更是全村勒紧裤腰带子。 姜禾年回头看看自己拿出了毕生最大的努力和体力收割过的区域,差点两眼一黑。 累死累活大半天,就挣两毛钱! 我是谁?我在哪儿?为什么我要吃这种苦? 姜禾年甩了甩酸累无比的手臂,一屁股坐倒在地里,无言擦汗。 下地一天,天王老子的洁癖都能治好,累得什么都顾不上了。 “又累了?” 早就嗖嗖收割到了前头的王月妞,抱起一大把麦子回头往后一堆,走过来纳闷道: “禾年,你真的没有不舒服吗?一会就下工了,你这还差一大截呢。以前你每次都比我快多了,那镰刀都能使出残影来。” 姜禾年摇摇头,累得都没力气说话了。 她呼吸粗重,脸上豆大的汗,显得肤色越发白里透红。 搁在膝头的手指有些僵硬地动了动,微微发颤,明显就是劳累过度。 姜禾年心里也纳闷,原主常年劳作的体力不可能血量这么薄呀?难道换个内芯,也会影响到这副身体的力量值? 天地良心,姜禾年对天发誓她真没想着磨洋工,有很努力在使用这副身体干活,可是就是累呀! 越干越累得慌。 明明昨天还挺有劲的。 “那赶紧起来,不然干不完,丁广生要扣你工分了,他下手贼狠。” 丁广生是花沟村生产大队的会计,兼治保主任,兼记工员,嘴碎手黑,惯爱讲规矩,秀秀他那点子“生杀”权力。 姜禾年脸一垮,仰头问:“会扣多少?” “唔…”王月妞前后看一眼姜禾年的劳动成果,默默伸出四根手指,“应该还能计这么多。” 姜禾年一把捂住心口,倒吸一口气。 四分……! 本小姐累死累活,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就给我四分???? 一毛钱都挣不着???! 21世纪红旗下长大的姜禾年,曾经每个月零花钱都有几万块,在70年代名某个鸟不拉屎的花沟村,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精神冲击。 哪怕是家里破产渣爹丢下巨债跑路的冲击都没那么大。 她脑袋嗡嗡作响,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 眼前乍亮又阵阵发黑,忽然!耳边炸起一声极其刺耳的电流鸣声。 滋—— “禾年?!禾年你醒醒!禾年禾年!” 姜禾年被人用力晃醒,她突然猛吸一口气,睁开了眼。 “吓死我了你!干嘛突然装死昂……”王月妞大松一口气。 她被突然闭眼晕倒没一会儿又突然睁眼的姜禾年吓得够呛。 姜禾年看着周围的麦田,和收拾东西准备下工的农民,脸上有一瞬间的迷茫。 突然,她眸中一震,一把扯住王月妞,“几点了?!” “啊?” 王月妞仰头看看落在山边上金灿灿的太阳,说:“呃太阳快下山了,六点了……” 花沟村里,没几户人家有时髦的钟表,只有公社小学里挂着一个生锈的大摆钟,经常走不准,大家伙都拿太阳和星星瞧时间。 天亮了队里敲钟上工,天黑了下工。 姜禾年听完脸色一变,站起身拔腿就跑…… 第18章 生死共命,喂血? “禾年你去哪儿!你麦子还没割完!” “就说我身体不舒服早退了!” 姜禾年头也不回,踩着凹凸不平的旱田直直往大路上跑。 许多人听见动静,扭头看见她,脸上都有几分惊讶。 刚才那脆响的亮嗓子,竟然是姜家那憋闷丫头喊的?这急哄哄的嘛去? 急了赶茅厕? 姜禾年踩上最外边的田垄,有人刚好背着一筐玉米从侧边玉米地出来。 两人差点撞上了。 姜艳秋看见姜禾年就想到昨晚的事,半点没好脸色,“没长眼睛啊!” 谁知姜禾年余光扫见是她,脚步停都没停,直接跑了。 被无视的姜艳秋脸色铁青。 这女人最近越来越嚣张了,神神叨叨的,完全不把她和娘放在眼里。等我再说两回,爹就会同意替婚的事了,看你还能嘚瑟几时! 不对,她这狗急忙慌的,做什么去? 姜艳秋眼珠子一转,把玉米筐扔下,跟了上去。 姜禾年拿出了体测800米长跑的决心和气势,一口气跑到了村尾的山脚下。 气都顾不上喘匀就推开破烂木门,快步走了进去。 不远处,姜艳秋躲在树后,眼睛瞪得老大。 好你个姜禾年!一边假模假式地拒绝我给你安排的好亲事,一边偷偷来看贺进山?! 还搁我这儿装! 草房内,姜禾年瞪着躺在床上面色发青出气多进气少的贺进山,心里突突直跳。 那个大番薯说的居然是真的…… 方才在地里,姜禾年突然眼前一黑,被拉进了神秘的空间。 那里四面都亮堂堂的,像进了玻璃屋,她正纳闷,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半人高、眯眯眼香肠嘴的大番薯。 真的是番薯,红皮黄肉的那种番薯! 大番薯两根细藤叉腰,牛逼轰轰说自己是时空管理局的,检测到这个书中世界出现bug,特地赶来纠救。 姜禾年原以为自己能回现代了,结果被告知她确实是被随机选中的穿书幸运儿,而贺进山是被她牵连意外穿过来的。 这个世界没有承载贺进山的生命体,所以只能把属于“姜禾年”的生命值劈成两半,俩人一人一半,共用一条命。不能长时间分开,否则两人生命值能量不足,轻则昏迷,重则归西。 分开得越久,嘎得越快。 姜禾年裂开了。 “你别唬我,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这个世界又怎么会真有一个贺进山,村里人都认识他!” 大番薯轻咳一声,一本正经解释: “伟大的时空系统拥有自我修正、逻辑自洽功能,神不知鬼不觉加塞一个角色不是问题,只要不影响主角主线剧情即可。” 姜禾年怒:“那既然能创造一个角色壳子,为什么不能也给他一条命!你们是不是不行!什么破系统!” 被戳中的大番薯装作听不见,敲敲“手腕”上镶钻的大金表,严肃提醒: “现在距离你们分开已经接近12个小时,他正处于生命体强行融合的关键时期,受的影响会比你严重数倍,一半生命值不够支撑重伤的身体复原,需要同源生命体的滋养,否则会出现严重排异,加速枯竭死亡。” 它突然捂住大嘴,贱兮兮地把大番薯头凑过来:“那你以后就彻底只剩半条命了,也会死得非常快。” “那你会比我更快。” 姜禾年冷笑一声,从空间抽出一把剁骨刀挥了过去,利落削掉一根番薯藤。 大番薯吓得嗷嗷往后退,“大胆!你居然敢袭击我!我可是尊贵的时空监察官!” “别给我说废话,说点有用的。” 姜禾年拎着刀气势汹汹走过去,“方法,我要彻底分开的方法。” 大番薯见势不妙,连忙开口:“要维持足够的生命值,同源生命体最好经常待在一处,使能量产生循环再生,才能慢慢滋养出两个完整的生命体。” “要多久?” “十年。” “那你跟我们一起去死,正好我先削个番薯吃吃。”姜禾年又把刀举起来,笑容和善。 “等等!还有别的方法!!” 大番薯冷汗直冒,不是说就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吗?这怎么跟情报不一样! “吃补品!大补之物!以外能量补内能量,虽然效果远远比不上同源互养,但是也能作为平替和应急。” 姜禾年面色稍霁,“继续。” “最开始三个月是最关键的适应期,这段时间里,两个同源生命体分离极限是十二小时。一旦超过极限,生命值会直线下降,半个小时内没有能量补充必死无疑! 死状很、呃反正你不会想看到的。 顺利度过适应期后,时间延长至24小时。随着你们各自的一半生命体受到能量滋养逐渐壮大,分离极限会不断延长,直到你们分别长出完整的生命体,能进行能量自循环,绑定解除,就不会再互相影响。 在分离极限的2个小时之前,就会出现明显的疲惫困倦、晕眩,或者严重饥饿感等各种不良反应,需要尽快进行能量补充。 靠近、肢体接触、体液交融,这三种能量循环的效力都比吃补品好,最好的当然是、我靠!没时间了——” 当时,大番薯话没还说完,姜禾年眼前突然扭曲,就被扔回了现实。 现在,早上明明状态稳定许多的贺进山,脸色已经青白得仿佛灯尽油枯了,而她也开始感觉身体发虚。 姜禾年吓得一把扑上去喊他,“贺进山,贺进山你醒醒!” 贺进山没有半点反应,浑身冷得像已经死了,躯体甚至有点僵硬。 姜禾年浑身哆嗦,脑子里一团浆糊,不知怎么办,“接触,肢体接触……” 她连忙爬上床,双手慌乱地碰触一动不动的男人,甚至整个娇小的身体覆了上去。 “怎么没反应,要怎么样才行……” 突然她掌心摸到一片濡湿,是贺进山腰上的伤又渗血了。 黑色的。 姜禾年感觉情绪都要崩溃了,她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回想刚刚那个死番薯说的话。 “靠近、肢体接触,还有什么……补品?补品不行,还有什么效果更好,体、体液?” 姜禾年盯着自己手上的鲜血,心下直跳,喉咙发干。 “体液……血液也是体液,难道,要给他喂血吗?” 姜禾年从空间又抽出方才那把剁骨刀,利落把手伸过去,细细的手腕抵在厚重的剁骨刀刃前,锋刃的光芒刺眼,对比太过强烈,她呼吸都哆嗦。 我……我害怕…… 她犹豫了,迟迟不敢下手。 这一个不好把动脉给切了怎么办,那可就直接见太奶了! 突然,一道痛苦至极的低哑呻吟传入耳中。 姜禾年抬眼一看,贺进山居然吐血了! 鲜红的血溢出唇角,顺着青白的英俊脸往下淌,仿佛他最后一丝生命在流逝。 姜禾年脑袋“嗡”一声,她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另一半生命力在枯竭的边缘,骨肉深处传出同频的刺痛。 她手一抖,剁骨刀不受控制得被收回了空间。似是受到潜意识恐惧的影响,所有刀具利器怎么都拿不出来,而贺进山的状态糟糕到了极点。 “血,别流了,别流了,要死了……” 姜禾年慌不择路,双手托住男人的脸,染上满手的鲜血,低头重重覆了上去。 冰冷的薄唇上,满是浓重的铁锈味。 姜禾年咬破了自己的舌头,拇指指腹发着抖用力扣开男人紧绷的下颌。 她闭上眼,一鼓作气,莽撞地伸了进去。 第19章 求生的本能,饥渴的野兽 简陋破旧的草房里,如洪流般的无形气旋将两人层层包裹。 血液交融的瞬间,姜禾年再一次感受到了心脏剧烈泵动、血液激流的感觉,比上次更剧烈,似在与什么相互呼应着。 她紧贴着贺进川冰凉的唇,抬眸观察他的神色。 奇迹般的,原本蹙着眉痛苦万分的男人,此刻眉宇微微舒展了几分。 有效! 姜禾年心中大定,方才急红了眼的湿眸中闪过坚定,两手稳稳托住男人坚毅的下颌,微微抬起,在发麻刺痛的舌尖又咬了一口,血珠涌出,被她喂了进去。 贺进山原本微乎其微的心跳声越来越重,渐渐与姜禾年同频,青白的脸色慢慢缓和回暖,两人体内蕴含着生命力的能量流动越来越快,似暖流淌过。 一直保持着半撑在男人身上俯身喂血的动作,姜禾年脖子和手肘发酸,见情况缓和正准备退开,舌尖突然被湿软之物蹭了一下。 微垂羽睫的桃花眼瞬间睁成圆溜溜的猫瞳,像受惊的小猫。 姜禾年吓得缩脖子急急退开,一只大掌扣住她的后颈直接压了回去,刚刚分开半寸的唇舌再次严丝合缝。 蛮横霸道的大舌将她卷住,反推着撬开闯入她的口中,吸吮搅缠,又啃又吻,像饥渴的野兽在贪得无厌地汲取猎物的汁液。 “唔!唔——!” 姜禾年吓坏了,小手由托改推,然而本该虚弱无力的男人却纹丝不动。 摁在后颈的大掌越来越热,将她牢牢掌控,激烈得仿佛要把她吃掉,吞下去。 “咕噜。” 姜禾年启着唇,被迫也咽下了混着腥甜血液的唾液,瞬间一股带着清新青草气息的融润能量从胸口扩散到全身。 用力推拒的手却被吻得发了软,女孩娇软的身子被摁着,严严实实覆在男人裹满绷带的高大身躯上。 姜禾年哪里经受过这些,完全招架不住。 她舌尖发麻,舌根生疼,可怜兮兮地望着近在咫尺紧闭着眼的男人。 姜禾年努力抬起手掌不停拍打贺进山的肩头,嘴上也乱咬了几下。 她快喘不上气了。 他活了,她就要被憋死了! 湿意漫上乌润微红的双眸…… 贺进山睁开眼时,对上的就是这么一双水亮惑人、可怜兮兮又充满控诉的猫儿眼,连上挑眼尾连着小痣的皮肤都泅了粉。 两人鼻尖相蹭着,眼对眼。 贺进山:“……?” 姜禾年:“!!!!” 姜禾年慌张地猛眨眼,坠在睫毛上的一大滴泪珠,“啪嗒”滴在贺进山的下眼睑上。 温热,却莫名烫得男人心口一紧。 掐着濡湿细颈的大掌不自觉收紧,又瞬间松开,彻底挪开了。 久久紧密交缠的唇舌,无声分开几寸,一根银丝在两人眼皮子底下拉长,依依不舍地断开。 姜禾年:“……” 察觉到回弹在唇边的凉丝,贺进山眼皮一跳,抬眸盯住小脸通红,仿佛被过度疼爱的小女孩。 “你在干什么?” 他的嗓音低磁沙哑,带着久未开口的沉涩,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小扇子似的睫毛扑扇得更快了,瞳孔微颤,仿佛十分心虚。 贺进山黑眸微眯。 姜禾年总算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猛地直起腰退开,跪坐在一边,微张着唇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 男人躺在凉炕上,视线自热而然落在那嫣红至极的唇上,女孩下颌染着血迹,唇角被咬破了,又沁出一点血珠。 看起来饱受蹂躏,可怜又招人。 我咬的? 贺进山眸光沉沉,又直喇喇,配合他不动声色的表情,侵略性十足。 姜禾年匀过气来后,整个人都麻了,微垂着眼不敢抬头。 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啊!!!妈妈我干了什么! 令人窒息的氛围在空气中蔓延,她抠着手指,硬着头皮开口:“我……” “到了,就在前头。” 外头突然响起一道人声,紧接着有好几道男男女女的陌生声音,听着竟然是往这边来的! 姜禾年扭头瞪向那道几块木板拼成的破木门,从缝隙里瞧见外头影影绰绰竟像有许多人,都往这来! 她一整个惊跳而起,视线慌乱扫过空无一物一览无余的草房,在炕上急得直跺脚。 “完了完了,完了……这回真完了……” 她慌不择路,踩到贺进山的大长腿,脚下一歪,直直朝刚撑起身的男人摔了过去。 门外十几米处。 一个手肘挎着竹篮的中年妇女,指指前头的草屋,满脸激动不停絮叨: “你们信我,我晌午来瞧山儿了,他好了许多,不流血了!身上还包了许多白条条,还夹了树枝!定是有神仙娘娘救他来了!” “哎哟贺家大娘,你这话可不兴再说,咱们现在不能搞封建迷信哩!哪来的神仙!” “哈哈哈是啊!咱大队长可在这儿呢啊,说不得晚上又得开一回社员大会咯!” 花沟村生产大队的大队长王建平扛着锄头走在后头,闻言笑道: “我可是来看望进山的啊,要是真有大神仙医术了得,可得请到咱们大队里来,我老平肯定豁了老脸向公社申请咱花沟村也开个卫生所!” “阿伟你呢,想开思想大会今晚就到队里来,我单独给你开开!开他娘一晚上的!” 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贺氏张凤英见众人不信,脚下走得更快了,“等会儿你们瞧瞧就知道了,我们山儿指不定明天就能醒了。” 一个妇女指指姜艳秋,大着嗓门说:“要我说,那估计是见媳妇来了,心里着急才醒的!” “贺家大娘,这么看你家又有喜事近了啊。” 姜艳秋走在张凤英旁边,闻言脸色一黑。 这群多舌妇,死八婆! 下工了不回家做饭,闻着点八卦味都非得凑上来,还一路吆喝,一来二去的竟然来了近二十号人。 不过也好,人证越多,等会儿捉奸退婚就对自己越有利。 张凤英是个性子和善的,见姜艳秋不说话,以为她是大姑娘害羞了,便说: “秋丫头有心,刚才特地找我说要来看看山儿。” 几句话间,众人走到草房门前。 姜艳秋盯着破烂木门,唇边仰起胜券在握的笑。 姜禾年你等。 木门“吱呀”一声,被她直接推开,大敞着。 就这太阳落山的余晖,站在前头的人一眼就能看清屋内全貌。 众人纷纷瞪大了眼,震惊嘶气…… 第20章 退亲。你刚才在偷亲非礼你姐夫? 简陋的草房内,一张破烂旧炕,上头斜倚着一个与之格格不入的男人。 身型颀长健硕,姿态慵懒中透着挺拔。 短发微寸,侧脸轮廓硬挺立体,优越的眉峰和鼻梁在昏暗的光线中投下阴影,薄唇随意咬着蓝色布衫下摆。 他垂着眼,长指正拆着腰间被血染透的长布条。 一圈又一圈,动作漫不经心,仿佛那成片的红不是他的血。 门口众人不禁哑然。 这画面,在他们看来诡异,又有种无法形容的好看。 “这这是贺家小儿子?长这么大了,不、不愧是当过兵的……” 有人小声喃喃。 张凤英眼睛一下红了,快步走进去,“老天保佑!我的乖儿!你终于醒了!” 贺进山这才抬起眼皮看向门口,眸中平静无波,衣摆落下,露出整张成熟又略显潦草的俊脸。 下唇一处被啃咬破皮的红肿,在苍白的脸色衬托下,异常显眼。 原本看呆了的姜艳秋立马回神,这痕迹! 她随着众人跨步进来,视线快速在屋内扫过,没看见意料中的第二个人。 怎么可能!姜禾年人呢?! 这嘴都被咬破了!分明是刚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难道是被她提前跑了? 姜艳秋心下心思急转。 不应该,一路过来就那一条路,她不死心地用余光暗自在屋内搜寻着。 “山儿,让娘看看,怎么又流了这么多血?” “能动吗?啊,腿能动吗?” 张凤英站在贺进山跟前,两手发抖,心疼得哪里都不敢碰。 贺进山不动声色扫一眼面前的中年农妇,身体往后避开,嘴角微扯,“没事。” “真的没事?让娘看看腿。” 张凤英想去碰缠满纱布、绑了几根木棍固定的腿,却被贺进山抬手挡住了。 “不用看了。” 他的表情平静,在别人看来就是另一种意思了。 这是,腿没知觉,彻底废了?都心灰意冷了。 张凤英眼泪婆娑,不停地拍自己的胸口,哀叹道:“没事没事,人没事就好,回来了就好。” 村里其他人也露出惋惜之色,虽然十年没见, 但也是大家伙看着长大的。 打小就个高手长调皮捣蛋的,18岁那年听说当兵有意思,瞒着家里直接就跑了。 原以为在外头混成军官出人头地了,没想到出去的时候活蹦乱跳,回来连整条腿都废了…… 贺进山见众人一副吊丧的样子,眉头微挑,但没解释。 “贺家大娘,你别哭哩!进山回来了比啥都好,这赶明儿娶了媳妇,日子照样和和美美!” “是是是,山儿,艳秋丫头也特意来看你了。” 张凤英连连点头,走过来要拉姜艳秋。 姜艳秋还想着逮姜禾年来个捉奸退亲呢,没想到一下子全部人都盯着自己了。 她心里大呼不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绝对不能应承,否则这亲真没转圜的余地了。 贺进山现在长得再好看也没用,腿都废了,就是废人一个,嫁给他岂不是往火坑里跳? 众人见她脚下半点不肯动,面色明显有些不情愿,场面一下子尴尬住了。 热心婶娘暖场:“进山,你看你这未过门的媳妇还害羞咧,十年没见了?咋样,漂不漂亮,中不中?” “没印象。” 贺进山随口三个字,把姜艳秋刺得脸色微变。 这人分明连看都没看自己! 他有什么好得意的,一个残废的烧火大头兵! 又想到这人对自己这个正儿八经定了亲的对象不带正眼瞧,反而和姜禾年那个不起眼的贱人搅在一起,更是怒火中烧。 她梗着脸道:“贺家进山哥,你这是不认这门亲事了?” 贺进山是何等人物,就冲她刚才那反应,就知道怎么回事。 他嗤笑一声,眼底凉薄:“你要嫁?” 果然他话一出,姜艳秋就哽住,脸色变了。 她既不能说嫁,也不能主动说不嫁,否则彩礼就得吐出来了。 在场明眼人都看出不对来了,有人搭腔道: “哎哟,大妹子是害羞了,还是担心成了婚进山养不起家?嗐,进山可是当了十年兵的,不差这点钱的,是不是?” 贺进山扫一眼墙上的土坯空窗,扯起无所谓的笑:“我回来那天你们不是很清楚?” 也是,他是昏死在村口,被人抬回来的,什么都没有。 姜艳秋心里对贺进山的鄙夷更深了,果然当上军官真是骗人的!谁嫁给这种废人真是倒霉八辈子! 搭话的张娟娘是十里八乡的老媒婆,惯爱给人拉姻缘,头一次见这种一说一个噎死人的。 这不是到嘴的鸭子都往外逼吗? “哎呀!快别乱说,你这么说还怎么娶媳妇……” “也没打算娶。” 贺进山漫不经心一句话,直接把锅炸了。 “那正好啊!我也没打算嫁!”被无视了个彻底的姜艳秋怒不可遏脱口而出。 众人七嘴八舌,有劝的,有看戏的。 最后,大队长王建平叹一口气,说:“也成,现在新社会讲求自由恋爱,娃娃亲那套不合适了,既然你们都没这意思,队里就给你们作证。” 等收到消息的王春芳呼哧带喘赶到时,自家败家闺女已经和贺家在王建平作证下正式退了婚。 俩人娃娃亲作废,贺家的180元彩礼,姜家需退还100元。 当听到彩礼时,原本气上头的姜艳秋也心里一咯噔,但已经被架到这儿了,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只能硬着头皮签了。 王春芳拿着一纸退婚书,手像得了癫痫似的直抖,当即不肯,指着贺家鼻子就骂。 “我好好一闺女,给你们耽误了这么些年就这么算了?!凭什么退彩礼!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还有你们这些王八蛋,一个个黑心肝,撺掇着骗她签了这东西!拿我们当外乡人欺负是!” 王春芳原也是花沟村的,嫁到了隔壁水泉村,后来兜兜转转带着一儿一女又改嫁回了花沟村,因着各种前情旧怨心里攒着气,容不得别人说自己半句,平日里更是吃不了半点亏。 吃个瓜连带还被骂上了,村里人不乐意了。 “欸王春芳你这话说的,你家丫头一来就不情不愿的,还亲口说了要退亲,不说我们大家伙都劝了,连大队长也劝了又劝没劝住,你可不能张口胡赖啊!” “再说了艳秋妹子才十八?耽误什么了?贺家小子去当兵那会儿,艳秋才八岁,乡里乡亲都知根知底的,以后十里八乡的要说亲,还能污了她不成,你自己眼脏别屎赖别人身上!” 大队长王建平也开口解释了,“……这媒婆也正好在,按规矩贺家的彩礼都得退,都是乡里乡亲的,只退一部分也是讲个好聚好散,队里盖章作个见证,谁也不吃亏不是?” “就是!既然两边都想退亲,那谁也别赖谁。该不是见进山腿脚伤了,嫌弃了想反悔,打着退亲不退彩礼的主意来的?哦哟那都这样搞,都发达咯!” 王春芳被七嘴八舌说得脸色黑成锅底,手一甩就要撒泼,被脸色又青又红的姜艳秋死死扯住,最后怒气冲冲地走了。 原本是来凑热闹看喜事的大伙,这下也算是看足了戏,又宽慰了贺进山几句,就心满意足地摇摇头走了。 “儿啊!你糊涂!你这腿…以后怎么娶媳妇!” 好好的亲事说取消就取消了,性子和软的张凤英说不上主意,离开的时候直抹泪,儿子现在这条件,以后再谈亲事可难啊! 一转眼,呼啦啦一群人全走光了,差点被挤爆的小破草屋又空了。 贺进山手一撑,身体转向墙上的空窗口,屈指扣了扣窗沿。 过了一会儿,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半个小脑瓜就小心翼翼探了出来。 两手扒在窗沿,大眼睛眼巴巴瞅人,用极轻的气声问:“都走啦?” 小仓鼠似的。 贺进山垂眸盯着对方没说话。 姜禾年眨巴眨巴眼,手掌立起挥挥,抖机灵加了个称呼:“嗨~姐夫~” 贺进山眉梢一挑,薄唇轻扯,俯身凑近: “所以…你刚才在偷亲非礼你姐夫?” 姜禾年:“……!!!!” 小仓鼠脸蛋瞬间爆红,扭身就跑。 我!姜禾年!现在就进后山树林里!找棵树吊死!!! “啊!” 天色已黑,睁眼瞎姜禾年刚没跑出两步,就踩了块石头,扑通摔了。 …… 第21章 “娇气,有药没有?” 草屋内又点起了蜡烛。 贺进山抱臂坐在炕边,噙着笑看姜禾年噘着嘴慢吞吞走进来,两手拍着身上粘到的枯树叶和干草。 姜禾年嘴里小声嘟嘟囔囔,果然这人到了这儿也是坏得很。 前面她急着要找地方躲,他也不通个气,直接单手一捞掐住她的腰,就像拎小鸡似的把她从窗口甩了出去。 虽然没摔着她,可是屁股着地显得我很没面子诶! “在心里骂我什么呢?” 姜禾年立马惊愕捂嘴,大眼睛里全是话:我没出声儿啊! 贺进山绷不住失笑了,屈指敲敲身前空地儿,“解释解释。” 姜禾年别别扭扭地蹭过去,屁股坐得老远。 抬眼一瞧见贺进山嘴角的破口就脸蛋红红,她也疼着呢。 被男人霸道又直白的视线盯着,姜禾年别扭得很,终于张嘴解释: “就…人工呼吸,我救你来着。” 贺进山往墙一靠,微垂着眼看人,“你是谁。” 他这话一出,原本低着头的姜禾年立马抬起了头,脱口而出:“你不知道我是谁?!” 她的语气太过惊讶,表情中又透着过分的惊喜和期待,这让贺进山眸中微动。 贺进山原本只是想问这小孩儿在这个世界是什么身份,瞧这样子明显是有事。 他不动声色反问:“我应该知道你是谁?” 姜禾年两手在身前紧紧揪着,大脑紧急制动思考该怎么回答。 其实心里已经快乐坏了,难道这家伙没有现代的记忆吗!天呐!这也太棒了! “我是姜禾年,你未过门媳妇姜艳秋的继妹……” 方才她突然叫“姐夫”,贺进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他微微颔首,“就这样?” 姜禾年心里又有些打鼓了。 难道他在故意试探我够不够诚实,是不是会借机赖账不还钱? 她犹豫再三,歪着脑袋,小心斟酌着回答:“应该……是没有了?” 贺进山垂眸,沉默地和她对视。 姜禾年被他黑梭梭的视线盯着头皮发麻,差点就要扑通跪炕,争取坦白从宽。 是!我在202x年x月x日向您借了10万,利息3! 我渣爹还在您手下的场子借了八百万高利贷,跑路出国了!我卖包包替他还了五十万! 我大大滴坏!想借钱不还! 求求贺爷您大人有大量,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是姐夫。” 姜禾年激情澎湃可歌可泣的脑内忏悔被贺进山的话打断。 她没反应过来,“啊?” “我不是你姐夫,退亲了。” 姜禾年嘴巴长得更大:“啊——?!” 她方才一直躲在屋后不远处的树丛里,透过窗口看见了些人影,但什么都没听清。 在听到贺进山把姜艳秋气得退了亲,姜家还得返还一百彩礼之后,姜禾年终于乐得笑出了声。 她都能想象到王春芳会被气成什么样了,真好呀真好呀! 这么一来,她看贺进山都有些亲切了呢。 失忆了,真好! 姜禾年两手十指交握贴在脸侧,星星眼甜滋滋地说: “姐f、不对,贺叔叔你好棒呀!酷~!包办婚姻就是要不得!” 贺进山额前青筋一跳,咬牙重复:“贺、叔叔?” 姜禾年无辜眨眼:“你28了对叭,大我十岁呢,就像我小叔叔一样,我觉得这样叫挺亲切呢~” 贺进山皮笑肉不笑地伸手掐住姜禾年的下巴,拇指毫不留情地摁住她唇角的伤口,扯着唇邪气又恶劣。 “你还跟你小叔叔玩儿舌吻?” 姜禾年吃痛,“嘶”一声,差点弹起来。 这回她从头到脚都红透了,像熟透的沙瓤番茄。 什、什么舌吻! 胡说什、什么呀!天啦!这坏蛋叔叔在胡说什么呀! 这个年代的人也能那么开放吗! 姜禾年手心冒汗,浑身发烫,一不小心磕到舌头上的几个小伤口,更疼了,说话都开始大舌头起来。 “腻、腻憋胡缩!窝、我素在救腻!是腻突燃——” 贺进山掐住她下颌的两指更加用力,“舌头捋直了说话。” 男人长相硬朗俊痞,表情稍微一敛,就显得凶,很有压迫控制欲。 姜禾年气得吃了雄心豹子胆,伸手一拍他的手背,“被你咬破了!疼死了!” 傻子才会老实说一开始是自己咬的,喂血这件事可解释不过去。 见她皱着眉轻轻嘶气,是真疼着了。 贺进山爱欺负人的坏劲儿微收,指腹松开,改为托住下巴。 “伸出来我看看。” 到了这个地步,姜禾年已经破罐子破摔了,脸皮厚度增速极快,“略”一声,把舌头尖尖伸出来。 上面好几个小破口,红得很。 红嫩的舌尖裹着湿亮的液体,在眼皮底下微微颤动。 贺进山难以控制地回想起他睁眼的那一瞬间,唇舌紧密交缠的触感。 嘶…… 他挪开眼,长指一抵,推开姜禾年的脑袋。 “娇气,有药没有?” 姜禾年差点脱口而出“有啊”,幸好紧急刹车,这可不兴当着别人的面儿有啊! 她抿住唇,摇摇头,装得模样怪可怜。 贺进山眉头轻拧,视线左右扫了一遍一穷二白的屋内。 伸手拉过炕尾张凤英留下来的篮子,掀开覆在上面的白布,里面还有半根蜡烛,一个二合面馒头,一碗稀粥,一个旧搪瓷缸子。 “把这喝了。” 面前被推过来一碗稀粥。 姜禾年低头看看粥,又抬头看伸着废腿靠坐在墙边的贺进山。 男人眼神撇过来:“怎么,要小叔叔喂你?” 她连忙摇头,两手捧住还温热的大碗。 天已经黑了,姜禾年今天下地一整天可饿坏了。 中午在姜家又是只分到半碗稀得都挂不住勺的玉米糊糊,要不是偷偷趁没人跑到玉米地里蹲着吃了个盒饭,可撑不到现在。 这碗白米粥,虽然跟现代的粥比起来也稀,但是里面有许多散开的米花,熬出来的粥油也看得见,油亮亮的。 姜禾年舔舔有些发干的唇,小声说了“谢谢”。 她端起碗转身,准备又蹲到地上去吃,被贺进山淡声止住了,语气里带着些大男人的不耐。 “哪儿去,就在这儿吃。” 姜禾年脱了鞋爬进炕里,和贺进山一样背靠着黄土墙。 双膝曲起托着粥碗,两手小心捧着碗沿,用勺舀了一口喝进嘴里。 舌尖的伤口被温度刺得有一丝疼,但温热香软的清粥缓缓滑入空虚胃里的感觉真好。 贺进山侧头瞧姜禾年一眼,见她吃了一口又一口,便收回眼没再看了。 曲起伤势不重的左腿,拿起干巴巴的馒头瞧了两眼,无所谓地塞进嘴里咬了一口。 昏黄的烛火在炕头微微摇晃,破旧的草房内一时间只有两人细微的咀嚼声。 渐渐地,多了一道很轻很细的吸气声。 “不好吃?” 姜禾年低头捧着碗,摇摇头,一滴眼泪滴进粥里。 这竟然是她穿越到这里以来,第一顿安稳坐着吃的饭。 才两天,却过得好难好漫长,连她以前从未正眼瞧过的白粥,都变得那么好吃。 女孩的吸气声断断续续,很小心。 贺金山捏着剩下的一小块馒头,侧脸无声盯着姜禾年头顶的发旋。 在他苏醒之前,这小丫头经历了什么? 第22章 换药 两人简单吃过晚饭后。 姜禾年蹲在地上,拿石头砸着一团绿中发黑的植物茎叶。 她方才给自己立了个“心地善良、乐于救人”的人设,把莫名其妙趴贺进山身上亲嘴的事糊弄了过去,想捞个“救命恩人”的恩情傍身。 万一哪天他恢复现世的记忆,来讨债了呢!她现在穷得很,只有十一块五毛钱,可还不起。 贺进山依旧靠坐在炕上,继续拆腰上的缠成一团乱麻都是血的纱布。 “你给我包扎的?” 姜禾年闻言抬起脸,点点头,怕他起疑便解释了一句:“纱布是偷偷从家里拿的,我不太会包……” 贺进山没说什么,很快把纱布都拆了,露出腰上的伤口。 劲瘦有力的腰腹左侧,有一道开始黏合的暗红伤口,已经不出血了。 看来是生命力能量得到了补充,可以正常恢复愈合了。 也算一起吃了顿饭,关系更熟悉了些,姜禾年忍不住好奇:“这个伤是怎么弄的?” 贺进山:“子弹贯穿伤,二次撕裂。” “腿上呢?” “村口山边,狼咬的。” 贺进山的表情平静得仿佛这些要命的伤不在他身上,不会疼一样。 姜禾年有些疑惑,不是炊事班的嘛,也会受这种伤吗?是因为这样才退役的? 他似乎失去了现代的记忆,反而有这个世界原主的完整记忆,和自己的情况不太一样呢…… 姜禾年脑袋瓜里忙得很,等回过神来,贺进山已经把右腿上的木棍和绷带都快拆完了。 姜禾年大惊:“你慢点慢点!你腿上都没块好肉了,骨头都——” 她的话戛然而止。 贺进山腿上被撕咬绽开的肉竟然已经飞速半愈合了,变成许多狰狞的暗红色裂缝。 饶是知道俩人“共命”的姜禾年都有些惊讶,这也太快了! 听大番薯那意思,不像是还有这种奇效啊。 她不自觉凑过来,伸手把干掉的草药糊糊拂开,仔细又瞧了瞧。 难道……是这草药也提供了作用? 神药哇?! 贺进山低头瞧这直盯着自己大腿,还越来越往上的迟钝笨小孩儿。 头发辫子垂下来正好挠在腿侧,痒得很。 “往哪看呢。” 他伸手抵着姜禾年的额头,推开。 “我给你瞧瞧么。”姜禾年揉揉额头。 “这草药是我在一本旧医书上翻到的,说是能清创消毒促进伤口愈合,看起来好像很有效诶!早知道昨晚给你腰上也抹些了。” 贺进山歪头瞧地上那一大坨颜色诡异的草茎糊糊,小孩儿刚刚举着蜡烛到山脚拔回来的。 瞧她一脸兴奋的样儿,贺进山下颌一抬,“这是要换药了?” 姜禾年“嗯嗯”点头,蹲下来拿起石头哼哧哼哧把糊糊砸得更细腻,墨绿色汁水四溅。 “你等一会儿喔,马上就好!” 她有点儿兴奋,以前听妈妈讲的时候怎么没觉得好玩呢,感觉成就感好上头噢! “可能会有点痛喔,你忍一忍。” “应该会有点痛的。” “你还是别看着了,不然——啊。” 姜禾年半蹲在炕边,瞪着抓着自己的手直接把草药糊糊摁在腰上的贺进山。 她眨了眨眼,“……你不痛吗?” “你再磨蹭就痛了。” 贺进山额头覆着一层冷汗,无奈道,松开手,眼神催促。 “……好。”姜禾年咽了咽嗓子。 昨晚贺进山昏迷得很死,怎么弄都没有半点反应,她上起药来反而没什么负担,现在他直勾勾盯着,姜禾年还没上手都感觉幻痛了,完全影响她的发挥。 好不容易把左腿也糊成了绿巨人,姜禾年把余下的草药糊糊都刮起来,准备再糊一层,手腕被贺进山抓住。 “摊饼呢?糊这么厚。” “多糊一些,效果应该更好的。” 姜禾年仰着头,干净纯粹的眸子里满是对神药效果的信任和期待。 贺进山沉默两秒,松了手,视线落向角落燃了一小节的蜡烛。 姜禾年越发熟练地给贺进山受伤最重的左腿又糊了一层,重新绑了两根更直溜的木棍固定。 才支着脏兮兮的双手,仰头说:“纱布没有了,你今晚睡觉注意些不要蹭掉了。” 空间里其实还有一大盒,不过不能再拿出来了,太可疑。 贺进山从小篮子里拿出红花白底的旧搪瓷缸子,“起来,把手伸出来。” 姜禾年站起身,乖乖伸出绿油油的双手。 还带点余温的水缓缓倒到她手心,痒痒的。 姜禾年抿着笑,用力搓搓搓,把手搓干净了。 “好了好了,你留着点喝。” 贺进山哼笑一声:“还挺贴心。” 他的嗓音慵懒低沉,语气总带着点儿逗弄,在昏暗的环境里听得姜禾年莫名耳热。 她擦了擦手背的水,有些心虚。 其实她主要是有些过意不去,贺进山确确实实是被自己牵连才来到这里成了这副模样的。 原本有权有势开路虎溜大狗的贺爷,变成了遭人嫌弃千方百计想着毁婚的“废人”,多刺激人呀。 而自己托了他的福,才有了傍身的物资。 姜禾年低头看着贺进山的腿有些担心,喃喃道:“你的腿还能走吗……” 贺进山一怔。 昏黄的烛光光晕笼在女孩身上,显得格外柔软。 宽大褪色的深蓝色布衫衬得肩膀瘦削,小小一只,垂在身前的麻花辫有些散乱,碎发乱翘。 像潦草小猫。 他伸手捻下插在辫子上的几缕麦须,“今天下地干活了?” 话题转得好快,姜禾年有点楞,点点头:“割麦子了。”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好多好多。” 贺进山低声笑了。 “能走。” 这是回答她刚刚小声的自言自语。 姜禾年眼睛一下亮了,笑得弯弯的,眼尾的痣生动极了。 “那就好!明天我再来给你换药,保证你好得更快!” 姜禾年离开的时候,站在门口望着黑漆漆的外头做了许久心理准备。 不就是夜盲嘛,问题不大! 这条路走过好几次了,不会摔的,乡下月光大又亮,走到没树的地方就能看见了。 野狼…嗯昨晚应该吃饱了,今天不来了。 她扒着门框目视前方,眼神坚定得像要入党,从后背看,是一只狗狗祟祟的小猫。 贺进山微曲起左腿,姿态悠闲地靠坐在炕上,实际是被药草糊糊施了定身术,一动不能动。 颇有趣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小孩儿。” “我要走咯!你晚上睡觉小心。” 姜禾年没回头,应声格外激昂清脆,她做好心里建设了,一秒不能耽误要勇闯黑暗了! 预备——跨步,走! “回来。” 姜禾年被男人语气微沉的命令拎了回来。 “干嘛呀,我得回去了。” “你是大人了,自己在这里不要害怕,我明天悄悄来给你换药……” 姜禾年抠着手指站在炕前,微垂着眼睫絮絮叨叨。 贺进山眼皮微敛,扫过她明显在掩饰不安的动作,侧身拿过篮子。 姜禾年嘀嘀咕咕一直没听到回应,眉头皱起,不满道:“不说话我就走了!” 一抬眼,眼前亮起一点摇晃的烛光。 男人骨节分明的长指捏着半截刚燃起的蜡烛,随意递向她,脸朝着侧边欣赏黑梭梭的夜色。 “带着。” …… 第23章 争取早日气死继母 姜禾年举着蜡烛一路顺利回到了姜家。 在进门前把燃了一小节的蜡烛吹灭了,珍惜地收进空间里。 对着面前的木门,脸上笑意微收,推门进去了。 屋门前亮着一盏小黄灯泡,能照见半个小院子,偶尔电压不稳闪动几下,跟拍鬼片似的。 院子里的石桌上围坐着一大家子正在吃晚饭,听见动静齐刷刷看过来。 姜禾年跨进门槛的动作微顿。 “干什么去了。”姜成民抿一口家酿的酒问。 姜禾年回身把院门关上,“在月妞家呆了一会儿。” “下回下工了就早点回来。” 姜艳秋低哼一声,死死盯着姜禾年嘴角的伤口,语气凉凉:“王月妞可说你没在她家。” 姜禾年转头看她,面带微笑:“你找我去了?去村口路上的茅坑炸了,你没被溅一身吗,怎么还穿着身衣服吃饭,喜欢那味儿?” 这事是王月妞下午跟姜禾年吐槽的。 姜禾年笃定姜艳秋不可能会好心去找自己回家吃饭,现在纯粹是想套路自己,找个茬。 姜禾年话音刚落,其他人立即表情微妙地盯着姜艳秋的衣服,端着碗的手微微移开。 姜小宝更是一脸警惕双手护住面前的那盘野菜团子,嚷道: “二姐!你别把我菜团弄上屎了!” 姜小苗默默用小手捂住碗口。 姜艳秋气死了,指着姜禾年:“你才被粪喷了一身!” 从草屋回来就一直低气压的王春芳,“啪”地一拍筷子,瞪一眼姜艳秋:“吵什么吵。” 往姜小宝碗里夹了一个野菜团子,又拍开姜小苗的手让她老实吃饭,嘴里不停数落。 “没一个省心的!一天天饭也不做,家也不回,越大越不像话。” 姜继荣低咳一声,抬手招呼姜禾年:“三妹快洗手来吃饭。” 姜禾年今晚心情好,不和王春芳一般见识,只当没听见,洗了手在姜继荣夫妇边上坐下了。 她喝了一碗粥,现在不饿,但也不耽误她再吃点儿做做样子。 今晚吃的玉米饼和野菜团子,味道和口感依旧非常贫瘠。 野菜团子是用玉米面和切碎的野菜搅拌做成的圆球,就加了几粒盐,吃起来有些剌嗓子,噎人。 姜禾年夹一个,用筷子尝了一小口就停了,转而拿了一个巴掌大的玉米饼。 玉米饼起码暄软能下咽,有淡淡的玉米香。 姜禾年面无表情掰下一块,咬一口,吃得慢腾腾,脑子里努力想象自己吃的是玉米芝士焗蛋糕。 甜的,香的,入口即化的。 姜艳秋看她这副模样更嫌恶,装模作样!比以前更惹人厌! 一大家子,一顿晚饭吃得颇为沉默。 好不容易把玉米饼吃完了,碗里剩下缺了一个角的野菜团子。 桌上两个大盘子的食物已经被夹完了,干干净净。 姜禾年视线扫了一圈,和抱着空碗在舔碗沿的姜小苗对上了视线。 小孩儿的两小辫散开了乱糟糟的,大眼睛黑白分明,比那姜小宝讨喜。 “你吃不吃?”姜禾年夹起自己的菜团子。 姜小苗犹豫了一下,乖乖点了点头。 旁边的姜小宝火速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指着姜禾年,口齿不清嚷道:“我没吃饱!给我吃!” 姜禾年看都不看他,伸手放进姜小苗碗里,笑起来:“姐姐给你吃。” 她单手撑着脸,笑容和煦,温柔催促:“快吃。” 姜小宝眼睛瞪得像铜铃,伸手就要抓,被姜禾年早有准备地伸筷子一敲,疼得缩手“嗷”一声叫。 一旁抱着儿子的卢淑英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这姜小宝就是个家里的霸王,什么都要抢,连她家福全的米糊糊都总嚷着要吃,不给就闹腾。 这连着两天都被收拾了,真是稀罕事。 “吃饱了撑的!好端端打他做什么!” 王春芳脸一板伸手去夺,却被姜禾年避了过去,恨不得抽她一巴掌。 这死丫头,老娘迟早收拾你! 姜小宝开闹了:“死三丫!你又打我!” 姜禾年勾着筷子晃了晃,含笑威胁:“没大没小,你叫我什么?” “我叫你死——” “又说胡话!”王春芳黑着脸捂住姜小宝的嘴,起身把他抓去洗手,“不吃了,吃多了积食睡不着。” 以前的姜禾年八竿子闷不出一句话,好欺负得很,对弟弟妹妹很是迁就,姜小宝习惯了。现在一遇到不顺意了就炸,私下里见过的亲娘二姐骂姜禾年的话,全学着往外秃噜。 王春芳有了防备,没让他再说更过的,扭头冲姜小苗喊:“赶紧吃!和小哥去玩。” 姜小苗立马把脑袋埋进碗里,三两下啃完了。 姜成民像往常一样,端着剩下的几口酒进了屋。 王春芳见了,一拍姜小宝屁股让他去玩,连忙跟着进屋,走之前还指着姜禾年凶巴巴道:“把碗洗了,灶台刷了!” 姜禾年蹲在水缸旁,把碗筷洗得哐哐响,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现在对于王春芳的差使,姜禾年主打一个“只挑轻简活儿干”。 干一件,砸一件,争取早日气死她。 东屋门口,卢淑英抱着儿子喂水,手肘撞了撞姜继荣。 “欸,三妹最近长脾气了啊,谁都敢犟嘴,我嫁给你三年,听她说的话加起来都没这两天多。” 她抬手指指自己的头,小声说:“开了窍似的。” 姜继荣扭头看洗着洗着碗在玩水的姜禾年,笑了,“我觉着这样挺好的。” 卢淑英扭头审视自己家丈夫,语气捻酸:“我发现,你怎么就这么向着她呢?” 姜继荣憨憨挠头:“她是我妹,我向着她多稀奇啊?” 卢淑英手指指指门帘,小声开口:“那才是你亲妹,这可不是。” “说什么呢。” 姜继荣怪自己媳妇一眼,轻推着她一起回屋,“都是一家人了。三妹打小没娘,人也懂事总干活,怪可怜的。” 姜禾年沉浸在“洗刷刷”神曲里,什么也没听见。 里间主屋内。 王春芳和姜成民一站一坐,相对无言。 两家退亲的事,明天就能传得全村人都知道,要退一百块彩礼钱的事也肯定瞒不了姜成民。 王春芳方才跟着一进屋就把事情说了,话里话外都是怪贺家的狼心狗肺,自家艳秋可怜,倒霉。 姜成民听了沉默半晌,卷起一卷旱烟,抿了一口。 良久才开口:“这亲事是当初他定下的,照说我也一直没什么意见。” 王春芳见姜成民提起前夫李德华,脸色有些不好看。 姜成民话说一半,又沉默地翘着腿抽了一口烟。 长长吐一口白烟。 “……字都签了,不能在队里闹不好看。” “那钱,没经过我老姜家,我也从来没问过你。你自己拿着主意,寻个日子去贺家退了。” 这是不管的意思了。 李家定的亲事,十八年前也是李家收的彩礼,李德华死了,就进的她王春芳的口袋。 如今要退,也只能是王春芳自己掏口袋给人退了。 王春芳瞪着眼满脸难以置信,心头火腾地窜高,扯着嗓子朝自家当家的怒吼: “姜!成!民!!” 院子里,刚捞起碗筷的姜禾年被吓得差点一哆嗦全碎了。 她腾出手掏了掏耳朵。 哎呀!某人好生气的样子呀! 可喜可贺! 姜禾年双臂夹住一整摞碗,百忙之中腾出手掌,“啪啪”两下,笑眯眯给恶继母鼓了个掌。 “姜成民!你个没心肝的!你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姜成民蹙起眉,在炕沿磕了磕烟灰,不悦道:“你小点声。” 王春芳已经出离愤怒了,多年的怨气将她烧得控制不住。 “多少年了,咱俩多少年了,你都能说出这种话来!现在要谈钱了,你就不当艳秋是你女儿了是!” 她弯腰凑近,赤红双眼瞪视着自己爱了二十多年的男人,咬牙恨道: “外头人不知道,你也别揣着明白当糊涂!她是谁的女儿,你心知肚明!” “当年!是你姜成民先对不起我的!” …… 第24章 她喜欢老子 初入夜的花沟村,各处都有吆喝小孩回家吃饭的热闹动静。 越靠近村尾,屋舍就越少,也越安静,等到了山脚下,就只剩下虫鸣蛙叫树摇声。 孑然独立的破草屋,被蜿蜒无边的后山阴影罩住,系门的细草绳被磨断了,山风一吹,破门自行打开,“哐当”一声砸在墙上,扑簌簌往下掉黄土。 外头的月光洒进门内,和里头的烛光光影正好相衔接。 贺进山保持着姜禾年离开时的姿势,视线扫向屋外远处的黑暗,倏地低笑出声。 风还挺大。 要是蜡烛被吹灭了,怕黑的小屁孩儿不知道会不会吓哭。 笑意牵动腹部收缩,伤口立即传来更重的刺痛,就像是某个炸毛小女孩的回击。 贺进山咬牙闷哼一声,低头看向腰腹,半晌,实在忍不住抖着肩膀笑出了声。 越疼越想笑,越笑伤口越疼。 小孩儿给他整的造型实在是太搞笑了。 只见,昏暗茅草房,塌角硬凉炕,一个英俊猛男,衣衫半撩,宽肩窄腰,长腿大露,尽显绿色诱惑。 姜禾年给贺进山换药的时候,一手抓衣服下摆,一手艰难抹绿药糊,十分手慌脚乱。 贺进山单手扯住衣服下摆,准备整件脱下来,省事。 姜禾年瞪大眼死死摁住,脑袋咬得像拨浪鼓,死活不让她“小叔叔”裸奔秀身材。 最后,小脑瓜机灵,把衣服下面的一半扣子解开了,下摆卷巴卷巴在半腰系了个蝴蝶结,只露出受伤的下腹,保住了胸肌。 腿上也是,一条裤腿卷上了大腿根,另一条守身如玉。 糊完草药之后,没有绷带裹缠,这个“绝美”造型就一直保持着了。 曾经在国外刚当上游隼雇佣兵时,刀里来枪里去,徒手挖过子弹,拖着断腿在雨林搏杀,随意回想过往数不清的经历,这是贺进山受过的伤里,处理得最小心、最不专业,又最奇葩的一次。 偏偏,这感觉还不赖。 小猫丫头笨手笨脚一脸认真的模样,也很有趣。 男人垂眸凝视着重伤未愈的身体,浑然不觉脸上的笑意越来越荡漾。 忽然,从远处传来奔袭的动静。 贺进山笑意一凛,迅速侧耳,贴墙探听。 一个人,非负重,越山往下全速奔袭。 前进方向,正是这里。 男人肩臂的肌肉随着越来越清晰的声音,逐渐收束紧绷,大掌扣住一个物件,五指缓缓施力。 在距离仅剩不到百米的时候,来人全力极速奔跑的脚步声骤停,变成了戒备往前的轻步,明显训练有素。 踩在枯叶野草上,是难以辨别的沙沙声…… 再一步,是闷响。 下山了。 距离这间茅草屋只剩二十米。 “唰。” 是被刻意压制的,利刃拔出的削刃声。 贺进山黑眸微眯,拇指猛力一扣,掌中弯折至极致的铁勺应声而断。 “咻——”。 勺柄从窗口拐角极速破风而出。 须臾,精准扎入十五米外的目标胸口。 一声痛极的闷哼过后,踉跄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彻底消失。 屋内。 贺进山靠在墙边呼吸微重,额前覆着一层薄汗。 过度紧绷的肌肉缓慢松弛,腹部及右腿伤患处,筋肉飞速生长复原的湿黏撕拉声越来越明显,比昨夜更甚。 伴着青少年时期生长痛般的钝痛。 贺进山的薄唇牵起笃定的弧度。 果然,他自己的身体正在回来。从这具残废的躯体中,重塑而来。 原主腰腹的枪伤,其实并无大碍,真正让他不得不退伍的是腿上神经伤了,后面遭到狼袭,更是雪上加霜,这种情况哪怕是用现代医疗也难以恢复如初。 现在这种神迹般的重塑,就像他穿越一样,无法用常理解释。 真有意思,一个残废退伍的小小副连长,会是什么人翻山越岭来要你的命呢? 贺进山眸中闪过幽光,如同许久未狩猎的狼王,面对新猎物的兴味和岿然。 长指转着断裂的勺头,屈指一弹,发出“铮”一声脆响,钉在被风吹得乱晃的木门上,耳根瞬间清净了。 几番动作,身上的药草蹭掉了些,贺进山用食指刮起一点,指腹捻了捻。 这草药他认识,确实可以清创消毒,不过它的根茎本身也有毒性,用量要控制。 像姜禾年这样糊得像烙葱饼似的,不出半天就会把皮肤焗出泡来,堪比火灼。 贺进山想到自己当时犹豫了两秒,就任由小屁孩在重伤的腿上摊饼过家家。 真是中邪了。 长指一刮,把腿上过厚的草药全都刮下一层,从窗口扔了出去。 毁尸灭迹。 …… * “嗡——” “嗡——” 姜禾年一个激灵睁开了眼,手忙脚乱从被子里摸到大公鸡造型的震动闹钟,摁灭了。 扭头看姜艳秋那边,松了一口气。 窗外灰蒙蒙的,天才半亮。 背过身悄悄抱起闹钟看时间,还不到五点。 她皱着酸涩无比的眼,戴上了痛苦面具,几番小幅度翻滚挣扎之后,还是轻手轻脚起了身。 清晨的花沟村空气清新,静悄悄,直到快到村尾才听见“喔喔喔”的高昂鸡鸣声。 真是,起得比鸡早。 姜禾年困倦地揉了揉眼,脚步虚浮地一路走到山脚下,连着七八天来来回回,她打着瞌睡都能摸到这儿了。 轻手轻脚把新换上的细草绳“门锁”解开,姜禾年弓着腰狗狗祟祟摸到炕边席地坐下。 脑袋趴在炕沿,抬起手,轻轻搭在男人宽大温热的手背上,然后闭上眼,补会儿眠。 姜禾年原本只是想趁两人“充电续命”的时间打个瞌睡,谁知连续过度早起加上下地太累,她直接趴在炕沿睡熟了。 女孩呼吸变得匀缓的瞬间,本该在睡梦中的男人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 视线微垂落在被压得动不了的右手臂上。 贺进山抬起左手垫在脑后,神色探究。 这小孩儿,是有什么雏鸟情结吗? 天天天没亮就来,坐在地上盯着他看,小手这儿戳戳,那儿摸摸,也不说话。 最后就握着他的手打瞌睡,不到一个小时又静悄悄离开。 天擦黑的时候,又急匆匆过来,给他换了药,待一会儿就走。 一天两回,跟打卡似的。 小脸蛋都累瘦了,瞧瞧,眼圈都乌青。 小孩儿不搁家睡觉,来这熬鹰呢。 贺进山思来想去,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反而快习惯了每天在固定的时间醒来。 然后,装睡,等摸。 我要是突然“醒了”,她会怎么样? 男人看着看着,恶趣味又起,手臂微微用力往外抽。 睡得很熟的女孩哼唧一声,微蹙着眉,两手寻摸着又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执拗地拉了回去。 软软的脸颊严严实实压在他的掌心上,这才眉心舒展,又睡熟了。 贺进山眸中微动,五指都僵住了。 软乎乎的脸颊肉,落在手里,像炸弹一样。 轻缓的鼻息就是炸弹的引线。 一个他没想过的答案浮现,越来越不可忽视。 这小孩儿……是喜欢老子? 第25章 麦堆里打群架 花沟村地势复杂多样,前有广阔平田,靠近山的地方又散布着许多开垦出来的零散地块。 每到农忙抢收时期,到处都散布着忙碌身影。 这天,秋高气爽,阳光明媚。 一块靠近河沟的五亩麦地,转眼被收割了大半。 姜禾年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左手抓着一把麦秆,右手虚勾着镰刀,两目空洞,仿佛魂归天外。 九块…… 这块麦田,是来到这个世界收的第九块地了。 我是参加变形计来了吗? 掌心被刀柄磨得发麻,五指酸痛发僵,肩胛骨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姜禾年手指一抽,镰刀就掉到了地上。 身前立即罩下一道阴影。 “年丫头啊,今天怎么又拖队伍后腿了。” 姜禾年一听这声音就头疼,垂着脑袋先练习了一下微笑唇,才抬起头。 “丁叔,您又忙呢?” 丁广生“嘿”一声,手里敲着记工本,稀奇地低头瞧笑吟吟的姜禾年。 “欸~最近懂事了,知道招呼人了,不错不错。先别跟你丁叔笑昂,瞧瞧前头你英子婶他们都快割到尾了,你在这儿磨叽是玩泥巴呢?” “瞧瞧,这麦秆又没捆好,一会儿没扛几步就得散,这叫怎么个事儿呢。” “最近消极劳动啊,下午完不成,可别怪叔又给你扣分。” 又来了…… 扣分、扣分。 大老爷们天天拿个小本儿,跟小学里爱打小报告的纪律委员似的,就盯着劳动人民扣工分。 扣完还得给你上一堂积极劳动促生产的思想教育课,让你对他手里的记分笔毕恭毕敬,他才算爽了。 反正说再多,他也还是会“哎呀呀”一脸痛惜地大扣特扣。 姜禾年俯身抱住一捆割好的麦子,“嘿”地使劲起身用力一抬,一大把麦穗擦着丁广生的面门甩过,扬了他一脸丰收的尘屑。 这才仰脸笑咪咪地说:“叔你放心,我只要4分,多了不要!” 现在这价值4工分的巨大劳动量已经是她的极限,再多就不礼貌了。 主打一个:放过自己,也绝不让别人轻易爽到。 丁广生咳着猛退几步,一肚子套话没派上用场,憋得差点噎住,竟然不怕扣分?工分都嫌多? 他两手一背,立马对这个思想日渐走歪的小同志开展教育:“你这是没有劳动精神!懒惰就是犯罪,你——” “丁主任!丁主任!” “丁主任你在这啊!可找死我了!” 一个扎着裤腿皮肤黝黑的青年跑过来,二话不说拉着丁广生就往外拖。 “诶诶诶嘛呢,火急火燎的!没见我正忙吗。” 陈刚子急道:“别忙了叔!晌午雾灵山下来一群狼,冲进了水泉村,把牲口全咬死了!还咬死了人!野狼到处乱窜,支书和大队长要召开安全预防会就差你这个治保主任了!” “你这完犊子!不早说!” 丁广生抓着眼镜腿,捏着小册子,急得鞋子都差点跑掉了。 总算耳根清净了。 姜禾年小脸一垮,把麦子扔到临时麦垛上,无精打采地就地一屁股坐下。 也顾不上扎不扎人了,后背靠着麦堆,眼皮开始疯狂打架。 好累……好困…… 现在就是狼来了,她也动不一点。 每天要极限早起,像个猥琐变态似的,偷偷和贺进山贴贴补充能量,接着一整个白天做重体力劳动,下工了还要避开人溜到草屋换药,顺道再揩一次油…呃不对、是再充一次电。 嗯,充电保命,晚上回了姜家继续和姜家人大战三百回合,还得抽时间研读宛如天书的医书,寻找用补药破解共命的方法。 十天了,生产队的驴都没这么累。 姜禾年感觉自己的体力和精神状态,都在崩溃的边缘,所有美好的品德都即将消散。 只要再来一点火引子,她就会从所有人口中“摔坏脑致使性情有变”的姜禾年,变成累到发疯“精神状态十分优美的疯丫头”姜禾年。 “欸,看看,又坐下了。” “你没听见啊,呛丁广生了,工分都不要咧,真稀奇。” “性子真是变了蛮多,那天还冲我笑了,近头是长开了?以前没觉着模样那么水灵,就是活干得稀烂,民成家得愁死。” “那可不,年前听说春芳给她找婆家,见了面都以为是个哑巴,嫌弃她寡着脸不说话,身条瘦不好生养,除了能干活没处好的,彩礼没谈拢。现在好了,脑子有问题了,成天笑模样,活儿是半点不会干,更嫁不出去了。” “啧啧这动作,不知道还以为城里娇小姐下乡来了,知青点那些个都没她娇贵,真是现眼。” “天天跟头一回下地似的,该不会真撞邪了?那些脏东西才不会下地。” “哼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就是心思歪了,搁这装呢!有了几分颜色,就想当狐媚子吃白食做懒婆娘,她那死了的娘不就是,当初要不是那女的,春芳早就……” 姜禾年拿小汗巾擦汗的动作一顿,扭头盯住侧前方几个毛巾罩头的大嗓门农妇。 后者立马若无其事把头转了回去。 姜禾年小嘴紧紧抿着,瞪着那几人的背影。 倏地,她起身两手抱起刚刚坐在屁股底下的一大捆散乱麦秆,抱得满满当当,脚步不稳地直直走过去。 原本还在互相挤眉弄眼八卦的农妇们,被兜头砸了满身麦秆。 “谁啊!干活不长眼啊!往哪砸呢!” 麦芒碎沫和麦穗扑了满脸,沿着衣领扑簌簌掉进里头,几人蹦起身,猴子似的到处抓挠。 “说,再当着我面儿说。” 姜禾年板着,脆声骂道,“舌头那么长,闲得没处甩。” “死丫头你疯啦!!” “对!我就是疯了!不是都说我中邪了吗!我不发点疯都对不起你们天天给我嚼舌根!” 她抓起地上的麦秆就哐哐往几人身上砸,一群人在麦堆里扯衣服抓头发,扭打成一团。 “干什么干什么!别打了!” 周围的村民连忙扔了镰刀,跑过来拉架。 马桂红挑着粪路过看见了,抓着担子就往几个农妇身上抽,逼着她们先停了手。 姜禾年护着头,趁机又多踹了两脚。 “年丫头没事?”马桂红连忙把被压在下面小脸煞白的姜禾年扶了起来。 “你们几个皮糙肉厚的老悍妇,压着一个小女娃打,要不要脸了!” “他大姐!”陈翠花顶着鸡窝头,捂住肿起的眼圈,嚷道:“是这死妮子先动手的哩!个头铁蛋那么硬!” “是你们天天编排我娘!还到处说我中邪了!就是告到公社里去我也没错!最好再找支书理论理论是谁在这宣扬封建迷信牛鬼蛇神!把你们全抓去批斗!” 姜禾年喘着粗气,拉好被扯乱的衣裳,脖子上被人抓了好几道血道道,黑亮的眸子里全是不服气。 陈翠花一听批斗有点慌,指着姜禾年嚷嚷道:“你别胡说!大家瞧瞧这牙尖嘴利的!谁编排得了她啊!以为是个闷蛋,都是装的!” “你们不撩事儿说难听话,平时那么乖的小女娃能豁出去了跟你们在这厮打?!” “就你们这臭嘴,就是闷蛋也能气炸了,还有脸嚷嚷,还不赶紧干活,都什么时候了!” 马桂红对这几个婆娘的德行最是清楚的,半点不听她们狡辩,唾沫直飞把人骂走了。 “年丫头,没事?这脸咋恁白?上回磕着脑袋还没好全乎?” 姜禾年轻撕着气揉了揉头皮,抓下头上乱七八糟的麦秆,摇摇头。 “我没事,谢谢大娘。” 马桂红见她除了脸色白,确实没什么大碍,放心地拍拍她的肩膀,左右看一眼周围,才背过身小声问:“年丫头,大娘问你。” “那天晚上,你是自己摔的吗,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姜禾年穿来那天,就是马桂红发现昏迷的原主的。 原来,宋文清被人瞧见影了,怪不得那天火急火燎来堵她的嘴。 姜禾年用手背擦了擦被麦芒挠刺得发痒的眼角,倔着脸说:“欺负我的人,我找补回来了。” “那天谢谢您背我回去。” 马桂红怪道:“你这孩子,瞎客气!” 她心里叹息,这孩子的亲娘是个好的,可惜心里过得苦,走得太早,苦了娃。 现在这样也好,这丫头以前那性子太容易挨欺负,她那继母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那成,以后要是有事儿,就到大娘家里来,知道吗?” 姜禾年看着眼前面容淳朴爽利,眼神关切的马桂红,眼眶有点热。 她乖乖点了点头。 第26章 替天行道,牛粪甩脸 “娘!大哥让咱帮忙赶紧把牛犊子马崽子都赶回棚里!水泉村的狼不知道跑哪头去了。” 陈二虎站在田垄上喊。 马桂红连忙应声,又交代了姜禾年几句,挑起粪桶风风火火地走了。 姜禾年站在原地,身上也被弄了一身麦芒麦穗,刺挠得狠,浑身难受。 她抓着衣服用力抖了抖,没管周围探究的目光,转身往侧边田垄走。 在西边有个茅厕,姜禾年想到那收拾收拾身上。 中间要穿过一块玉米地,她不想撞见人,特意绕到已经采收了的地方走,没想到刚没走几步,就在小道撞见了人。 姜禾年:“……” 刚解了气,晦气又来了。 宋文清伸着一条腿,姿态闲适地坐在一堆玉米叶上,余光见姜禾年来了,露出“她终于忍不住了”的了然,微仰起下颌,继续优雅地往装玉米。 姜禾年板着脸,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 玉米地里的小道本就窄,宋文清那绑着白布的左腿,十分做作且碍眼地横在路中央。 姜禾年越走越近,冷垂下眼皮,在踩过去,还是跨过去之间天人交战。 真是做作。 人家贺进山整条腿被狼咬得稀巴烂,怎么换药都一声不吭,就你猪蹄子被狼尾巴扫一下,皮都没破,还装模作样包扎了十天。 分明就是在借机偷懒,脸皮真厚! 占用共用道路,有人来了也不知道挪,真没公德心! 腿也没贺进山的长,秀什么秀。 姜禾年脑中弹幕横飞,直接抬脚跨了过去,半点没停留。 宋文清唇角的笑僵住,难以置信地看向姜禾年头也不回的背影,没忍住清咳了两声示意。 “咳咳。” 咳什么咳,嗓子不好就去喝些黄泉水润润喉。 姜禾年无语撇嘴,哼哧哼哧往前走得更快。 少女的身型匀净婷婷,穿着宽松的蓝衫黑裤,衬得更为娇小。 走动间,乌黑发辫的系绳变成了蝴蝶结红绳,在雪白的颈项后轻轻摇晃,十分灵动。 看起来,竟与往常十分不同。 宋文清有一瞬的失神,等反应过来,脸上当即露出了然笑意。 都已经特意打扮过来了,还在这欲擒故纵。 没想到这乡下妞还挺有脾气,难道以前那腼腆羞涩、不善言辞埋头干活的样子都是装的? 宋文清哼笑一声,把手中的玉米扔下,起身大步追了上去。 “禾年同志。” 姜禾年眼皮一跳,他跟过来干嘛! 为了防止这这狗东西又像上次那样突然抱过来,姜禾年火速转身,伸手制止。 “s!” 两人脸上都有一瞬的空白。 宋文清微诧地露出笑,又往前走了两步,语气温润。 “禾年,没想到你为了我还特地学了个洋文,发音不错,学得很不容易?我很欣慰。” 姜禾年捂住嘴,差点yue出声,恨不得扇刚刚的自己一巴掌。 叫你嘴快,又给了这脑残脑补的机会,恶心死人了! 她再忍不了,躲瘟神似的,扬声警告:“你别过来!” 宋文清笑容却越发自信:“禾年,别闹脾气了,你知道的,没了你我上工很辛苦的,既然来了就别再闹别扭,现在这里没人,帮我把前面这片玉米收了。” “我们不是一直都是互帮互助的好同志吗,嗯?” 姜禾年嘴角难以控制地抽搐,哪个天杀的作者竟然会创造出这种品种的小说男主! 这货,竟然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还有没有天理了! 本小姐我!今天就替天行道一回! 姜禾年眼尖扫见后面隐约有人要拐弯过来,脸上露出狡黠甜美的笑,她屏住呼吸,一个大跨步捡起地上的树枝,挑起旁边的一饼半干牛屎。 拿出玩高尔夫球的准头,双手握杆,动作行云流水地朝宋文清的面门用力一甩。 “好你奶奶个腿儿!” 外酥里嫩的牛屎大饼,正中宋文清的笑脸。 与此同时,姜禾年也看见了拐角走过来的人脸,是司玉珍。 真不错! 姜禾年扔下脏掉的树枝,趁没别人看见自己,拔腿就跑。 男主角的嘶吼声,真是悦耳解压呀! …… 落日照麦穗,微风屎臭味。 除了上工下地、面对王春芳母女之外,来到这个世界最让姜禾年难以克服的困难,就是,上厕所。 这里的茅厕,真是…… 色香味俱毒! 如果不是憋得狠了,或者像现在这样身上挠刺得不行,姜禾年是打死都不会来的。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洁柔白茶花香手帕纸,撕成两半塞进鼻孔里。 再小心地把衣袖和裤腿都往上挽了一节。 看着眼前这间户外独栋的“豪华”木栅栏茅厕,她往后退了几步,撇开头深吸了几口气,硬着头皮用一根手指顶开了黑霉的木门。 很好,这次里面没有上一位顾客的“黄金遗留物”。 姜禾年闪身进去,动作看似随意,实则经过多次练习,确保衣角头发都不会沾到木头墙分毫。 门刚关上,姜禾年就从空间里掏出了柑橘味的消毒喷雾,对着上下左右猛喷一记。 这是目前她除了盒饭之外,最满意的物资单品,简直就是精神救星。 又拿出清洁湿巾,擦了脸和脖子,一不小心擦到脖子上的伤口,疼得直嘶气。 那几个长舌妇,她忍好几天了,今天总算出了口气,虽然身上也挨了好几下,但她们也没讨着好,看她们下次还敢不敢胡咧咧! 你们说我变了,那我就发一回疯,趁机把这人设立住了,省得还要再装。 姜禾年没有太多关于原主亲娘的记忆,但她用了原主的身体,这种程度的维护也是理所应当的。 如果是我妈妈…… 姜禾年眼底一黯,仰起头,透过木板墙最上方五公分宽的空档望着外面的夕阳,吸了吸鼻子。 一张湿巾很快沾满了点点碎碎的黄色碎屑。 割麦子最折磨人的,除了割和扛的体力的重消耗,就是麦芒碎末十分挠刺人,沾了汗黏在身上,又痒又扎人,分分钟能磨出一片红来,堪称酷刑。 姜禾年又抽了一张湿巾,准备伸进衣服里擦,突然感觉左侧大腿处非常痒。 裤子里头也有? 她皱起眉,小心地拎住裤腿,把外裤往下拉到大腿处看。 !?!?!!! 姜禾年猛地瞪大了眼。 第27章 新手保护期结束 狭窄茅厕里。 不太亮堂的光线下,衣摆遮罩下,一截裸露的大腿肌肤雪白刺目,上面赫然有一道清晰的弯月状疤痕。 这是姜禾年小时候被邻居家宠物狗咬到留下的疤。 现在,这痕迹清清楚楚出现在1974年的“姜禾年”腿上。 姜禾年低头盯着这道疤,猛眨巴眼。 我的身体真的回来了?! 这段时间,她隐隐感觉到身上在发生变化,比如肤色越来越白,手上的老茧越来越薄,还有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小,干活越来越不利索…… 姜禾年:“……” 怪不得,竟是因为她的身体也要过来了。 穿越这事儿,还有灵魂和身体分开走的???? 姜禾年有些哭笑不得。 这是新手保护期结束了,连原主身体都不给用了? 虽然这躯体完全熟悉的感觉很好,但姜禾年很有自知之明。 以她在现代的“娇躯”,等明天下地,怕是2个工分都拿不下了。 那画面太美,我不敢想。 姜禾年惆怅地拉上裤腿,抬起头,视线猝不及防和一双浑浊布满血丝的眼珠对上了眼! 在茅厕上方的五公分空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双眼睛,紧贴着,瞪得极大! 仿佛恨不得从肿胀眯缝的眼眶里跳出来,钻进茅厕里看个清楚,满是病态的兴奋和垂涎。 她甚至听见了粗重黏腻令人作呕的呼吸声。 像是青天白日被一道天雷劈中。 姜禾年浑身僵住,寒毛炸起,脑中一片空白,无法呼吸。 “啊————!!!!” 惊惧欲裂的尖叫声,突破天际,惊起一连串飞鸟。 “噗通。” 外头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伴着一个男人的“哎哟”声。 姜禾年浑身剧烈一抖,眼泪从大睁的眼眶中滚滚而下。 她死死捏着早已拉好的外裤,全身剧烈颤抖着努力转身,指尖僵硬地捏住茅厕门的系绳。 由于抖得太厉害,死活打不开。 下一秒,茅厕门被人从里面直接踹开! 姜禾年双目通红地提着一把极大的剁骨刀冲出来,苍白没有血色的唇颤抖着,从齿缝中挤出三个字: “王、八、蛋!” 这三个字将她惊吓过度之后,被挤压出窍无法自控的神魂收拢了回来,滔天急怒乱窜。 她怒睁着眼,大吼着“王八蛋我杀了你!”,提刀大步冲到茅厕的侧边。 只见一个矮胖的灰衣男人,正捂着屁股往别处逃跑。 姜禾年猛吸了一口气,胸腔被激烈的情绪炸裂。 惊惧、屈辱、委屈、愤怒…让她眼底几乎要喷出火来。 “王八蛋,都他妈是王八蛋,敢欺负我…” “全都欺负我…都以为我好欺负是?!” 咬着牙,怕极、恨极的声音。 女孩眼睛瞪大,一眨不眨地死盯着,豆大的眼泪簌簌落下。 姜禾年“唰”地又取出一把杀猪刀,两手拎着两把闪着刃锋的大刀,半分不停地疾步追杀了上去。 “站住!!姑奶奶一定砍死你!” “王八蛋!!” “臭瘪三!!!!” “天杀的死肥猪!!!” 冲天的杀气,几乎将这片已经收割完毕的空旷麦田烧起来。 那人摔了一跤,在地上滚了一圈又爬起来,踩着草堆逃得更快了。 * “山儿,听娘的,回家住?啊。” “家里都收拾好了,你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还有你奶,都等着你回去呢,你别担心,娘攒钱,等娘攒够钱,咱去市区的大医院看腿……” “不用了,我在这挺好,你回去。” 张凤英左右还是劝不动儿子,只能放下篮子,抹着眼泪离开了。 花沟村下工后里的热闹没有传到这村尾僻静的山脚下。 贺进山又一次侧头看外面的天色,神色有些烦躁。 掌心滚着几颗红艳艳的野枣子。 他坐了一会儿,又挪动腿换了个姿势,又看一眼天色。 天都黑透了,小丫头去哪儿了? 长指捏住一颗枣子,指腹搓了又搓。 一不小心,整颗捏碎了。 果泥黏在手指上,清新的酸甜味,飘到鼻尖。 男人眉心拧成川字,盯着这个他从屋后山脚摘的野枣。 小孩今早来打瞌睡时,刚抓着他的手趴下就睡熟了,没一会儿就呷呷嘴说梦话。 贺进山支着手臂固定,用别扭的动作把耳朵靠近了贴近,才听清楚小孩嘴里念叨的是“果果”、“吃果果”。 他当时心里好笑,真是小屁孩,梦里都馋嘴。 只是,下午他闲来无事坐在窗边,视力太好,恰巧瞧见了后山五十米处的红果果。 恰好,他的伤其实好得差不多了,到昨天已经暗中把这村子探察了个清楚,今天运动量不足,正好再下地活络活络。 走五十米山路,也恰恰好。 十几颗最漂亮的红枣子被洗干净了,在炕头的空碗里摆了一下午。 又拿在手上盘了一个多小时,都快盘成文玩了。 张凤英都离开十分钟了,我小孩儿呢? 后山的黑风吹得树叶簌簌响,原本听着舒心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刺耳。 男人硬挺的眉骨压低,总是漫不经心勾着的薄唇抿直,眸中隐隐透出躁动的戾气。 地里的活没干完,又被人刁难了? 被家里的恶婆娘欺负了,出不来? 天黑得快,看不见路摔了? 每想一种可能,男人眼底的戾气就愈浓。 过去每次换药的短暂相处,姜禾年蹲在地上一边碾草药一边絮絮叨叨的画面飞速闪过。 女孩说的每一件小事,哪怕是吐槽来的路上有个小坑,差点踩着了,居然都像刻印机一样,全在他脑子。 可今天,门口没有出现那个下工后探头探脑趴在门边,小声喊他“小叔叔”的身影。 早就过了时间。 这种越发心慌气躁的感觉,从未在贺进山身上发生过。 哪怕是被红外狙击灯对准额头,从极地千米高空跳伞和雇佣兵对枪互狙,被国际警察和黑道蛇头两面埋伏夹击,都没有这种感觉。 他感觉很饿。 一种难以形容的饥饿、饥渴,令人无比躁动,自从回国当养生遛狗黑白通吃户,他已经很久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了。 他要见她。 那个絮絮叨叨的小屁孩,他必须马上见到她。 五指用力,三根兢兢业业裹缠在右腿上充当夹板的碍事木棍,应声而断。 男人如猎豹般从冷炕上一跃而下,两步冲出门外,两指衔在唇边,还未来得及吹哨呼唤在后山盘卧的家伙,前方漆夜之中,慢吞吞走出一个熟悉的娇小身影。 高高提起躁动不安的心,骤然落地。 怒气随即而至。 贺进山黑着脸大步走过去,双手钳住姜禾年的肩膀,原本森冷的“你跑哪去了”质问在看清女孩的脸时,瞬间哑然。 虚弱苍白脏兮兮的脸,淤青的额角,通红的眼眶。 被欺负了。 一种难以言喻、极为陌生的慌与怒,瞬间击中暴躁了一整晚的男人。 钳制的手变成扶抱,大掌小心抚上脸侧,贺进山将姜禾年的脸托起,下颚紧绷,语气低沉急切: “怎么回事?” 姜禾年麻木疲累的眼缓慢眨了眨,在看清眼前人时,心里一松,脚下骤然无力,差点软倒。 贺进山单臂稳稳接住,搂着细腰紧摁在胸前,眉心拧得死紧。 “说话。” “小孩儿,你怎么了?” 姜禾年定定望着贺进山的黑眸,干燥苍白的唇艰难上下翁动,声如蚊讷,似疲累到了极点。 男人双臂收束,将她托抱得脚尖离地,他弯下腰,侧耳贴近女孩的唇畔。 下一瞬,历遍大风大浪的贺爷,双眸怔住。 从来冷静睿智精准果断无可匹敌的大脑,乱了码似的,哐哐哐重复方才听见的话。 她说,亲亲我。 她虚弱地揪住他的衣摆,说: “小叔叔,快亲亲我。” 第28章 亲哭坏小孩 喂枣 姜禾年从一人高的野草沟里艰难爬出来时,天已经擦黑。 没看到那个被她用杀猪刀砸中的死瘪三。 她喘着气蹲在草堆里摸索,把刀捡了回来,凑近了看刀刃,没见血,只刀背上有一点血迹。 “天杀的,再让姑奶奶看见你,见你一次砍你一次。” 她一路追着那个狗东西跑出老远,眼见着就快砍着了,却脚下突然踩空。 她目露凶光眼疾手快把右手的杀猪刀砸了出去,满意听到对方的惨叫声,自己也摔进了野草沟里。 底下的草长得快有大腿高,泥土又湿又滑,姜禾年用剁骨刀撅了好几个小坑,才踩着爬了出来。 在草上蹭了蹭满是泥的手,撑着膝盖艰难站起身,一抬眼,悬在半空的月亮又大又亮。 刚出了一身汗,秋风一吹,整个人透心凉,被极度惊怒刺激得狂飙的肾上腺素通通消退。 姜禾年拎着刀孤身站在荒郊野外,感觉到一种荒诞的不真实感,忘了自己是怎么一路大胆地追砍过来的。 她浑身发凉,哪哪儿都疼,身体渐渐发虚,好像站着都很费劲。 姜禾年怔望着高高挂起的月亮,后知后觉地心里一咯噔。 时间要到了! 就着明亮的月光,她拖着越来越虚弱的身体一路跌跌撞撞往回赶,终于在十二小时期限之内见到了贺进山。 此刻,姜禾年头晕目眩浑身乏力,感觉生命就像破掉的沙漏一样,在快速流逝。 而唯一能救她的人,正一手搂住她的腰,虎口扣着她的下颌,俯身凑近了,黑眸危险地眯着,似审视着什么。 “你确定?” 贺进山微垂的视线,在姜禾年微张着苍白的唇上游弋描摹。 他记得这滋味。 非常软。 两人身体紧贴着,脸的距离极近,呼吸相闻。 这氛围让姜禾年莫名战栗,甚至想退缩。 但她脑中一团浆糊,什么都分辨不出来,只剩下求生的本能,自己需要充电,用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于是,她艰难地动了动被钳住的下巴,微凉的唇恰好贴上了男人的薄唇。 确定。 贺进山眸中一暗,长臂揽紧怀中的绵软,两指用力掐住迫使姜禾年张开唇,欺身毫不客气地覆了上去。 “唔。” 唇舌交融的瞬间,姜禾年浑身仿佛被电流击中一般。 徐徐而生的暖流,丝丝缕缕涌向四肢百骸。 她不禁微微阖上了眼,含糊发出舒服的喟叹,无力的双手渐渐攀住了男人宽厚健硕的腰背。 这一切,都落入贺进山的眼中。 男人长睫微垂,倾着身微侧过脸,高挺的鼻梁磨着挺翘的鼻尖,鼻息交闻,吻得更深。 他感觉到了。 今晚身上那种饥饿感在被缓缓抚平、填满,就像是野兽等到了饕餮美味,正在进食。 漆黑的眸中闪过幽光,长指一伸,再次扣住濡湿的洁白下巴,抵开。 薄唇悬在变得软红樱唇之上,若即若离。 “够吗?” 他的声音沙哑磁性到了极点,带着诱惑和试探的轻缓。 姜禾年张着唇喘息,湿漉漉的猫儿眼里懵懵的,勾人不自知。 她反应有些慢地摇了摇头。 揽在贺进山腰上的手指有了些力气,抓皱了男人的衣服。 贺进山低低笑了,脸上成熟张扬的痞气叫人移不开眼。 “坏小孩……” 低哑的呢喃被再次紧密相贴的唇淹没。 贴在腰后的大掌下移,霸道往上一托。 姜禾年被单手托着屁股抱了起来,唇舌依旧被衔住,由仰脸承吻,变成了被掌着后颈低头与男人缠吻。 身下悬空移动的失重感,让她将贺进山搂得更紧,双腿不自觉缠上了男人的劲腰。 转眼,后背被搂着压在了门板上,发出“砰”一声响。 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耳边水液搅缠的声响,和心跳声一般,如雷贯耳。 女孩被禁锢在男人坚硬的胸膛和有力的手臂间,再也感受不到除此之外的任何。 连体内的能量早已充盈满溢,都毫无察觉。 …… “脖子怎么弄的?” “打架…挠的。” “额头怎么磕的?” “我用脑门撞她眼眶了。” “身上泥巴去哪儿打滚了?” “……” “说话。” 姜禾年瘪着嘴,手指搅在身前,忍了又忍,眼泪大颗大颗滚了下来。 贺进山呼吸一窒。 把手上擦得脏兮兮的湿毛巾扔到一边,长腿一弯坐到炕沿,手臂一伸就把盘腿坐着的小丫头拖了过来。 粗粝的大掌不太温柔地把眼泪抹了,又往姜禾年嘴里塞了一颗枣儿。 “哭什么。” 姜禾年被堵住嘴,鼻子不通气一不小心哼出了一声猪哼哼。 她又委屈又想笑又气,抬起刚被擦干净的手背抹眼睛,一边哭,一边鼓着半边腮帮子把鲜枣咬得咔咔响。 贺进山哪见过这么能哭的,被亲得不会喘气哭,给她擦手擦脸弄疼了哭,吃个甜枣也哭。 水漫金山,薄薄的眼皮都肿起来了,兔子眼睛似的红彤彤。 眼睛都要哭坏了。 人人忌惮的贺爷耐心从来没有那么足过,以往在他手底下被折断了手的男人,要是敢掉一滴眼泪都能被立马折了脖子。 他抓过碗里的枣,宽大的掌心搁着十几个。 见姜禾年嘴里嚼完了,就两指掐住腮帮子一捏,令她把核吐了,立马再往嘴里塞一颗。 吃完了就喂,吃完了就喂,半点不给歇。 忙得姜禾年都来不及认真哭。 直到她抽抽噎噎地吃完第八颗,不肯再张嘴了,才停手。 “不吃了?” 姜禾年抽了抽鼻子,摇摇头,情绪总算缓下来了。 贺进山把掌心的枣核都扔进碗里,抓起毛巾擦手,耐着又问:“现在能说了?” 姜禾年吸了吸鼻子,手指抠着自己的手背,上下咬着红彤彤嘴皮子,不知道怎么开口。 一想到那双贴在缝里浑浊恐怖的眼睛,她就寒毛倒起无比后怕,更是气得发抖,鼻子又酸了。 别人穿越都是一路开挂走上人生巅峰,我是天天下地分分钟会挂。 都欺负我! 姜禾年越想越委屈,往常总是弯弯上翘的眼儿委屈巴巴地耷搭着。 贺进山拧起眉,直觉很不对劲。 姜禾年被贺进山沉着专注的眼神盯得仿佛有了底气,终于委委屈屈地开口告状了。 “有人、有坏人偷看我上茅厕,呜……” “撕拉——” 她话音刚落,贺进山手上的毛巾直接被失手扯烂了。 第29章 太能哭了,难哄 姜禾年断断续续把一整天的遭遇详细说了,重点描述了自己勇猛踹开木门提着杀猪刀追上去反杀的过程。 当然没提扔宋文清牛粪那茬。 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分神瞅贺进山手里被撕成两半的毛巾,连哭都忘了。 心里暗暗咋舌,力气真大。 幸好我乖乖的没惹他,希望贺爷永远不要恢复记忆。 贺爷会放狗吓我让我还债,小叔叔会给我脆枣吃。 贺进山越听脸色越冷,周身慵懒气消失殆尽。 冷凝的视线扫着姜禾年脏兮兮的裤腿。 天天回来都嘟囔着累的小丫头,出去一整天,干活被人欺负,跟人打群架抓伤了脖子,上个破烂茅厕都被脏东西觊觎…… 吓得魂都丢了。 萦绕在心头的不悦越窜越高。 贺进山压着锋利的眉,径直攥住细白的脚腕,不由分说地把脏兮兮的肥大黑裤裤腿撸到膝盖,露出雪白的细腿。 上面一小片剐蹭的淤青,尤为刺目。 姜禾年吓了一跳,腿瑟缩了一下,脚腕却被攥得更紧。 贺进山一言不发把她的双臂双腿都撩起衣服来检查了一遍,才抬起眼。 “所以,你提着刀就追上去砍人了?还自己摔进了沟里,摔一身青。” 姜禾年手上没受伤,抽回来不太好意思地把衣袖拉好,闻言眉毛一皱,不服气纠正: “我都追上他了,是草太密太高,天色暗我没注意才摔的。” 贺进山不置可否,只微垂着眼皮,小麦色的宽厚大掌轻捏住姜禾年的青紫的膝盖,摁了摁。 见她皱了皱眉没有喊痛,便技巧熟练地用掌根和指腹按揉。 姜禾年被摁得有点麻胀微痛,又有些舒服,便伸着腿没躲,双手撑在身后,神情有些呆呆地看着他动作。 贺进山突然掀起眼,和她直直对上了视线。 “吓坏了?” 他的眼睛很黑,这样看人的时候仿佛能直直看进骨子里似的,语气还有一点点温柔。 姜禾年怔住。 撑在身侧的手掌缓缓收紧,鼻尖和嘴唇轻颤,漂亮的眼睛里慢慢蓄起水意。 “现在可以哭了。” 男人的语气轻缓,带着独特的恣懒逗弄意味,还有一丝难言的温柔,仿佛他在这里,可以包容掌控一切。 姜禾年抬起手臂捂住眼睛。 没一会儿,眼泪就在贺进山眼皮底下,从两边脸颊无声淌下来。 她被吓坏了。 怕极了,也委屈坏了。 突然和那东西对上眼的心理阴影,姜禾年甚至怀疑需要一辈子来治愈。 那画面,跟电影《熔炉》里,变态校长从厕所探头的经典惊悚一幕一模一样,甚至距离更近,更猝不及防。 她当时怒吼着提刀砍人的行为,现在想来更像是被人在吓到崩溃的时候,自我防御保护的极端反应。 姜禾年张着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现在,才彻底松懈下来。 手腕被温热宽厚的大掌握住,拉下来,脸被捧住了。 眼泪被粗粝的指腹擦掉,跟前面姥姥擦脸似的粗狂手法不一样,温柔了几分。 贺进山垂眸瞧着她,语气温和,“瞧见脸了吗?” 姜禾年皱着脸摇摇头,盈在眼眶的眼泪被甩落。 “矮的,胖的,我拿刀背砸到他了。” “真棒。” 贺进山奖励地摸摸她的脑袋,“不怕了,小叔叔会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英俊痞气的面容,含笑的语气,说着血腥的词,仿佛拧人脑袋是一件游刃有余、轻而易举的事。 姜禾年打了个哭嗝,讨价还价:“明天就拧。” “好,拧了塞进茅坑里。” 贺进山失笑展臂把又哭成小兔子的女孩搂进怀里,大掌略有生疏地揉着脑袋哄慰。 这个娇滴滴的小孩,是被他带到这里的。 会笨手笨脚给自己治伤,小嘴爱嘀嘀咕咕的,还悄摸暗恋自己,那么乖。 平时在他这逗一逗捏一捏也就行了,哪里轮得到别的什么脏东西让她受委屈。 男人一边哄着小孩,各种心思早就转了八百个,暗黑狠辣的拧头手法也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姜禾年毫无所觉,埋在宽阔硬挺的怀抱里哭唧唧。 脑子里闪过自己这段时间从被渣爹坑天天被追债,到穿越过来的磕磕绊绊“含辛茹苦”,越想觉得凄凉,哭得呜呜的,脑袋直往里钻。 太能哭了。 贺进山有些遭不住,又下不了手把人推开。 垂眼瞧见怀里露出来红得快滴血的耳朵,耳珠像血玉似的,剔透润红。 手忍不住伸过去,捏住,捻了捻。 真软。 又弹又软。 正陷入自怜情绪无法自拔的姜禾年,浑身突然一颤,难以置信地从贺进山怀里拔出脑袋来,眼里都是“干嘛突然捏我耳朵”的控诉。 贺进山也有些惊讶。 这么敏感,轻轻碰一碰耳珠子都抖成这样。 动作却和思想完全背道而驰,两指又故技重施,还施了点力气,捻搓了一下。 满意地看到傻愣愣的女孩浑身又一抖,差点呻吟出声,还立马捂着耳朵退开了。 哇……这个人! 真是失忆了都不耽误他爱欺负人的坏心眼! 姜禾年从耳根红到脖子,死死捂着热得烫手的耳朵,一脸防备,底气不足地强调道: “不要碰我耳朵,很痒。” 贺进山闷笑出声,抱着手臂,脸上又露出那种蔫着坏的霸道不讲理样儿。 “之前我可没碰。” “什么?” 姜禾愣了一会儿,等反应过来之后,连脚趾都红了。 这一晚上她的耳朵一直又热又烫,没消退过,就是硬生生给亲的。 这事,姜禾年理亏心虚,只能撇开眼装作没懂,不说话。 贺进山脸上的笑却收了,话头一转,突然问:“你哪里来的杀猪刀?” 姜禾年浑身一僵,迟疑地转回眼瞧他,脸上表情十分不自然。 “……我、我说了杀猪刀吗?” “没说…我应该是说我拿着镰刀追上去了的…” 贺进山黑眸微眯,盯着她,没接话。 姜禾年被盯得忐忑不已,十指搅成麻花,心里更是懊恼到了极点。 这段时间她一直把空间的事藏得很好,没想到这次竟然毫无防备地把杀猪刀秃噜出来了。 谁下地上茅厕会带杀猪刀啊!!! (??) 第30章 坦白,得了一种“怪病” 男人不笑的时候,五官深邃凌厉,凶得狠,压迫感十足。 姜禾年甚至有种是有现代记忆的贺进山来了的感觉。 她心里害怕,不自觉又蹭着后退了两步,手掌陷进炕尾塌掉的缺口,吓了一跳,重心不稳整个人翻了下去。 贺进山脸一沉,眼疾手快地探身把人扯了回来。 “坐好,你躲什么。” 姜禾年脸上的慌乱藏都藏不住,大眼睛紧张地扑闪着。 她眼里的害怕和戒备,让贺进山莫名十分不爽。 他知道这丫头有事瞒着自己,最初装不认识,也就是看她反应有趣,便随着她了。 现在看来,还真是瞒了不少事。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贺进山语气平静,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叮嘱道:“下次不准冒险自己追上去,你这小身板,镰刀能顶什么事,杀猪刀也不行。” 姜禾年松了一口气,乖乖点点头。 没想到这么容易糊弄过去了。 “那说说,为什么非让我亲你?” 她半口气窒住。 原来还没完,在这儿等着呢。 贺进山长腿一挪,随意地伸开半曲,手臂撑在身后气场全开。 视线幽深,语气不紧不慢的,“又是人工呼吸?” 两人在炕上面对面坐着,贺进山的姿势从侧面看把姜禾年娇小的身影完全罩住了,圈地似的。 姜禾年垂着眼,脸色红了又白,半晌才慢慢摇了摇头。 “其、其实……” 手指紧紧攥着浆洗得发白的裤腿,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硬着头皮把刚刚在脑子里现编的借口说了下去。 “其实…我得了一种怪病。” …… 远处传来的狗叫声,衬得这山脚下的破草屋里异常安静。 姜禾年盘腿坐着,尴尬得两手死死捂住想抠城堡的脚趾。 良久,贺进山终于开口了。 “所以,你是生病了,有时候需要进行一些…这种接触?” “治疗?” 他的声音有些生硬,姜禾年没敢抬头看,硬着头皮点点头。 “……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 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姜禾年憋不住了,偷偷掀起眼皮看贺进山,一下被逮个正着。 不知为什么,姜禾年感觉他好像有点生气。 她心虚得很。 这种胡编的理由,搁我我也不信啊! 姜禾年有些泄气,要不干脆全部说出来好了。 可他失忆了,她要是说“你其实不是当兵的贺进山,而是几十年后当黑道头头的贺进山,我们是从现代一起穿越过来的,性命被绑定了,需要定期亲亲贴贴补充生命力,不然就会死翘翘”。 是个正常人都会认为她在胡说八道。 那明天因为装疯卖傻、散播牛鬼蛇神论被绑起来游街的可怜人,就是她了! 姜禾年内心天人交战,一会儿一个表情,脸上皱巴巴的。 贺进山凝视着她,瞬间理顺了前前后后的关窍。 心里气笑了。 原来这臭小孩根本不是喜欢他。 每天天没亮就偷偷过来趴在自己身边牵手,黏糊糊软绵绵缠着要亲,都是因为要“治病”。 被迫的。 假的。 不喜欢。 贺进山什么没见过,竟然在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身上栽跟头了。 男人抿着唇,浑身低气压,盯着姜禾年的眼神越来越吓人。 老子都亲成内样了,小屁孩压根没喜欢老子?! 奇耻大辱! 姜禾年心里一咯噔。 完了!这人脸更臭了。 肯定是觉得我在胡诌耍他,纯耍流氓,生气了! 她心里害怕,手往后又想躲,却被贺进山微微前倾的危险视线钉住了。 他语气森森:“你这病,还找谁这么治过?” 姜禾年愣住。 这是信了? 她老实摇摇头,“只有你。” 男人脸色稍霁,虽然看起来还是凶凶的,视线在红润的唇上扫了一眼,又不爽地移开,冷冷道: “多久发病一次。” 有戏! 姜禾年立马跪坐起身,又蹭回来,脆声回答:“十二小时!” 她脸上的喜意掩不住,乌亮的大眼睛乖巧地笑弯着,连忙补充道: “后面好一些之后,应该可以时间长一点。” “不会很麻烦你的~” “好不好?” 快帮帮我叭!你好我好大家好呢! 姜禾年跪坐着,两手撑在身前,眼巴巴地仰脸望着贺进山。 那双黑白分明极为漂亮的猫儿眼里,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旖旎。 眼尾的痣,也没了嫣红的媚意,又纯又俏。 没开窍的小野猫。 贺进山黑眸深深凝视着她,过了一会儿才伸手掐住软乎脸蛋,嫌弃地晃了晃,力道半点没客气,也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小脏猫。” “把篮子里的饼吃了。” 姜禾年顶着被掐红的脸蛋,半点不生气,笑眯眯应声。 没生气,就是信了! 信了还给我饼吃,他就是答应了! 她心中大定,手脚并用爬到角落把篮子拖过来。 掀开白布,里面搁着三个青菜大饼,和一碗玉米粥。 “小叔叔,你也吃。” 嗓音清脆,笑容明媚,殷切得很。 小骗子这是高兴坏了。 贺进山不冷不热地哼笑一声,接过姜禾年递来的饼。 坏丫头还挺会撒谎,真假掺着说。 怪病是假的,穿越让他们俩形成了某种强制关联才是真。 在一定时间内,必须进行肢体接触,否则……会有性命危险? 姜禾年被贺进山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得毛毛的。 不过总算暂时解决了心腹大患,她心情大好,张嘴“啊呜”咬了一大口没什么油星的青菜饼,还不忘竖着大拇指拍个马屁。 “小叔叔,你娘做的饼比母夜叉做的好吃多了。” 自从她把灶台烧坏两次,菜烧糊五次,糖当成盐巴撒三次,王春芳从暴怒如雷动手打人,到最后终于无能狂怒,痛骂着让她滚出灶台,滚去劈柴喂猪挑水洗衣服。 姜禾年咬着饼撇撇嘴。 她倒不是故意糟蹋粮食,是真的不太会,王春芳还总叉着腰怕她下毒似地监工,更影响发挥。 要是有个温柔可亲的好师傅,她说不定也能烧一手好菜呢,到时候空间里的面粉肉菜就有用武之地了。 “小叔叔,你当兵的时候是炊事班的,那岂不是很会做饭?” 姜禾年歪头希冀地看着这位有十年炊事班经验的大厨。 贺进山:“……” 他面无表情地咬一口饼,“还行。” 姜禾年眼里瞬间迸射出憧憬和崇拜的光芒。 这大腿,我抱定了! “啊、啊、听得见?” 一道刺刺啦啦的电流声后,花沟村响起了分外激昂广播声。 “花沟村的全体社员们注意,现在马上到晒谷场集合开会,集合开会,马上啊~!” 这声音,这腔调。 一听就是花沟村里的顶顶大忙人,治保主任兼会计员兼记工员,丁广生同志的。 …… 第31章 夜路小道 掐脸脸 打开木门,隐约能听见村子里大家伙互相招呼着出门的动静。 姜禾年回头看贺进山。 “那、我先走了。” 男人坐在昏暗的屋内,看不清表情,也没说话。 姜禾年没好意思再开口向一贫如洗的人薅半支蜡烛,只兀自又点点头,安安静静地出去把门掩上了。 没事没事,空间里还有一小截呢,等走远一点再拿出来用。 她揉揉眼睛,用力盯着眼前仿佛蒙了雾的乡村夜景,轻叹一口气。 早知道会沦落到这种连路灯都没有的年代,我一定从小就把胡萝卜当饭吃。 低头拍拍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抬脚往前走,自我安慰道,反正天黑,别人也看不见。 毕竟来回走过几十次了,姜禾年也不至于睁眼瞎到走一步绊一跤。 贺进山住的草屋位于村尾山脚的半坡上,左右都没有邻居,倒是有几间废弃倒塌的牛棚,周围大树很多,到了夜里十分僻静,要往外走将近一百米才有住人的屋舍。 姜禾年大睁着眼睛往下走,心里仔细回忆着到哪里会有矮坑,又一次顺利避开一处洼地,她停住脚,特地回身伸脚探了探。 得意一笑,果然没记错。 强者,从不抱怨环境! 转回身继续往下走,刚一落脚,强者就大呼不妙! 踩到圆滚滚的石头,右脚出溜出去了! 还没来得及挥舞双手保持平衡,黑暗中后背无声伸出一只手拎住她的后衣领,轻而易举把她提到了一边。 姜禾年瞪大眼,大气都不敢出。 僵硬地“咔咔咔”扭着脖子回头,看见身后的一堵高大黑影。 半晌,没忍住埋怨地伸手打人。 “干嘛呀!吓死我了!” 贺进山扯扯唇角,轻松攥住小鸡仔似的手腕。 “是准备一路滚到村子里去?” 姜禾年鼓着腮帮子,凶巴巴地瞪一眼看不清脸的男人。 “瞪谁呢?” “……” “努嘴也没用,我看得清。” 脸蛋又被粗粝的指腹掐住。 “小瞎子,嘴还挺硬。” 软乎乎的脸颊肉手感十分不错,贺进山被取悦到了,捏着又玩儿似的晃了晃。 姜禾年完全敢怒不敢言。 这家伙,这家伙百分之一万是那个贺爷,不可能会错的了!就算没有记忆,也不耽误他爱欺负人的本性! 一想到这,就得骂一骂那个死番薯了。 破烂系统,害人不浅! “窝、我不是小瞎子!” 姜禾年坚持了一会儿才脖子后仰,把脸颊肉救了出来,心疼得用掌心轻轻揉了揉。 什么牛马力气,这么大劲…… 要不是看在以后还要找你充电续命的份上,我就把你这样那样,再这样那样。 姜禾年自个儿夜盲睁眼瞎,就老觉得别人也一样看不见,当着贺进山的面,捏着拳头,小恶魔复仇的小表情一个接着一个。 贺进山垂眼看足了瘾,才又拎着炸毛小猫往左边小岔道走。 姜禾年回过神,十分能屈能伸地又挂起好脸色,睁着大眼睛仰脸问:“你也去吗?” “不是走这里诶,应该走那边——” “你脚下有蛇。” “啊!” 姜禾年惊叫一声,双腿一蹦跳到贺进山身上,紧紧抓着他的肩膀催促。 “哪里哪里?!在哪里!走走走快走快走!” 贺进山单手托住她的腰臀,噙着无声的笑,继续往岔道走。 姜禾年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低头瞪大眼警惕地盯着黑乎乎的下面,感觉自己身处的海拔好高,小腿在半空中晃悠晃悠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小声问:“蛇、蛇走了吗?” 贺进山停住脚,脖子后仰,和她对上视线。 夜色中,这双眼睛黑亮亮的,像闪着波光的黑曜石猫眼。 “在你脚上缠着。” 声音里的笑意没藏着。 姜禾年条件反射就要惊叫着把自己的小腿踢飞,察觉到那笑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小不点甩着麻花辫子,脚步重重地踩着草地,走在前面。 小短腿支棱得飞快,步步生风,仿佛一夜之间拥有了夜视鹰眼。 怎么叫都叫不住。 踩到小石子差点崴脚了,都闷着不吭声,越走越快,几乎是真要一路滚到村子里的派头。 完。 逗过了。 贺进山勉强克制住脸上的笑,长腿走快两步跟上。 姜禾年听见声,也暗自咬牙迈开腿加速。 “嘶。” 男人忍痛的闷哼传来。 她脚步一顿,耳朵悄悄竖起来。 没动静。 悄悄侧头看一眼。 看不清。 姜禾年:“……” 她抿着唇转回来,“你干嘛。” 贺进山微伸着右腿,垂眼看着她。 姜禾年提起一口气,半晌别别扭扭地埋怨:“腿没好,你跑出来做什么。” 身体倒是诚实得很,走回来抬手扶住了男人粗壮修长的手臂。 “你这么沉,摔了我可接不住你。” “骨头还没长好,你就乱来,等以后长歪了变成铁拐李,看你怎么办。” 半晌见身边的人没应声,语气又软了软。 “是不是很疼?” 贺进山低头看着努力搀扶着自己的小矮子,眸中微动。 只见,夜色之中,高大英俊的男人面上无波无澜,薄唇一掀就是毫不犹豫的: “疼。” 要是不看脸,还真以为他在强忍伤痛呢。 “那你还乱来。” 姜禾年立马底气更足了,手上搀得更紧,扶着高出自己一个半头的男人往前走。 两人踩在浓密的杂草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在看书,会想办法彻底把你的腿治好的。” “唔…再给你做一个去疤膏?昨天有看到一页是讲这个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几种药材。” 男人眼里蕴起笑意。 抬起手臂搭在累得开始小喘气的小女孩肩上。 “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的伤?” 姜禾年顿住,有些心虚,“不是说了嘛,我这个人就喜欢多管闲事,乐于助人。” “我一天不救人就不舒服。”才怪咧! “不是因为我是你未来姐夫?” 姜禾年眉心微蹙,抬起头,“不是已经退亲了吗?” 难道姜艳秋已经知道了他腿没废,又反悔了? 贺进山勾起唇,把压在女孩身上的重量收了,手臂一勾,带着要把自己扶着往树上撞的人拐了个弯。 “当然退了。往这走,小瞎猫。” 姜禾年摸摸鼻子,就着月光看这条完全避开了人的乡间小路。 “你怎么知道这条路的?绕老绕去,我都绕晕了。” “怎么说我当兵之前也一直住在这儿,你不知道?” 危险危险危险! 姜禾年皮立马紧了。 “我我眼神不好,从来不往这些地方走的。” 贺进山看破不说破,勾着她的脖子,一路提溜着往前走。 第32章 全村集合,萝卜开会 “你不过去吗?” 姜禾年仰头看贺进山,悄声问。 贺进山站在阴影里,扫一眼前头架起一盏黄灯,越聚越多人的晒谷场。 “去。” 姜禾年有点惊讶。 难道……是特意送我过来的吗? 见贺进山剑眉蹙着,她低头瞧他微曲的右腿,心中了然。 应该是走疼了,看这里人多乌泱泱,就改主意不想去了。 他的腿还不能久站,这开个不知道什么名堂的全村大会不晓得要多久,确实还是别去的好,省得给人撞到了。 “那你回去小心一点,走路不要走太快,疼了就路边坐着歇一歇。” 姜禾年垂着眼细细交代,还是有点担心。 按正常情况,那么严重的伤,肯定不可能才十天就行走自如的,要是别人能坐起来动一下腿都是奇迹了。 虽说他俩身上有很多特殊情况,不能用常理来看,但也不能马虎,万一落下什么后遗症呢。 她杵在原地小声絮叨,完全忘了前面是谁把她稳稳抱起来一路走回屋,亲到喘不上气,还能稳稳当当接住蹦起来的她。 贺进山噙着几不可察的笑,下巴朝前头剩下的路扬了扬。 “那一小段,能看得清?” 姜禾年点头,有点灯光照着,她能看见路的。 “三丫?” “你在那傻站着干什么!又去哪里野了,赶紧给我过来!” 一道凶巴巴的声音。 姜禾年立马退开了几步,手背在身后,悄悄挥了挥拜拜,在王春芳杀过来找茬之前,先朝晒谷场走了过去。 她和贺进山站得那么近,可不能让人看见,不然在这个年代,八张嘴都说不清楚。 贺进山抱臂倚在树影下,冷然的视线扫过在姜禾年走近时表情凶恶的农妇。 晒谷场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有人咬着旱烟蹲在木柴上聊天,有人拿着馒头窝窝啃着,有人手里搓着草绳,有人怀里抱着娃,还有的正吃着饭呢把碗也端来了,就蹲在路牙子上扒拉,热闹得不行…… 姜禾年不顾王春芳的瞪视,径直走到最边上人少的树下靠着。 她才不过去挨骂,反正不是骂她下工了不回家喂猪铲屎,就是骂她今天又被扣工分,来来去去都是那几句,她都腻了。 被她反抗、还手好几次之后,王春芳这种专捏软柿子的恶继母也就能动动嘴皮子了。 说来,自从姜艳秋退亲,姜家的氛围可谓诡异。 姜成民天天阴着脸抽烟,王春芳像更年期狂躁症逮着谁都骂,儿媳妇卢淑英被气得抱着儿子屋门都不乐意出,如愿退亲的姜艳秋不知怎么也天天板着个晚娘脸,没少被王春芳数落。 估计是要退给贺家那100块彩礼钱没着落,暗地里全闹着算计呢。 姜禾年抿起笑。 挺好的,没人来招惹她。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 又等了一会儿,村支书张利坤搁下茶缸子,在丁广生浮夸的欢迎词中站起来讲话了。 说是全村大会,其实也就是从队部办公室里搬了一张漆红桌子往晒谷场上一摆,就算是个正式场面了。 大家伙也都习惯了。 在支书讲话的时候,稍微收敛了手里头的活计,除二把馒头全塞嘴里了,聊表尊重。 “……这次水泉村被狼群袭击损失惨重,牛死了4头,羊没了15只,猪被咬死了8头,鸡鸭38只,受伤的牲畜加起来也有30,村里人也一死五伤,野狼才被打死了三头,这是过去四十年我们雾林镇都没发生过的重大狼袭,必须引起重视!” 雾林镇是位于华国北边的一个山区小镇,里头有三个村,花沟村、曹家村,水泉村,镇中心在离村十几公里的山外。 三个村子都临着雾灵山。 雾灵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延绵层叠的群山,没人知道它到底有多远多深,彻底翻过去能到哪儿去,因为曾经冒险深入的人,无一例外全都有去无回。 最靠近村庄的外山区域倒没什么危险,平日里拾柴火都往外山去,运气好还能摘点野菜蘑菇,整点野味。 但是翻过外山,再往里就很少人敢进去了,里面的树木参天遮天蔽日,容易迷路不说,还随时随地可能起毒雾,一不小心就能送了命,更别提深山里头藏着的毒蛇猛兽了。 很久以前,猎户也会进山在浅处打打猎,但自从十几年前有个远近闻名的老猎户进雾灵山没了,就没什么人敢冒险了。 早几十年前,这附近也有狼出没,都是从雾灵山跑下来的,眼珠子绿油油,全都凶悍无比。 后来闹灾,到处开展灭狼行动,残存的野狼都被逼回了深山,已经许多年没见过。 不知为何最近频繁出现,今天晌午甚至直接出现了狼群,直冲村庄大肆狩猎,像是被饿急了眼。 半天时间不到,周围的村子就都知道了。 现在特地晚上拉灯开大会,大家心里也有些担心,在下面七嘴八舌讨论了起来。 “那深山里头吃的多了去了,狼怎么会下山来抢食。” “最近不太平啊,前阵子贺家进山不就……” 说话的人被旁边怼了一肘子。 近半个月前,贺家当兵的小儿子回来被狼差点咬死在村口,没人不知道。 不过一说起这个,就不免提起他跟姜家继女那打小定的亲事,人还在炕上躺着哗哗流血呢,人家就急咧咧来退亲了,进山也心灰意冷答应了退亲。 虽说这残废了,确实也不好耽误人家姑娘,不过这时机到底不太地道。 据说,贺家老太知道后,在院子里骂了三天三夜,就差拎着粪桶到姜家门口泼粪了。 姜家婆娘王春芳也不是好惹的,见着人就在外头说贺家黑心肝倒霉催,耽误了自家闺女。 亲家变仇家,村里人乐呵呵看了好一阵子八卦,还操心那彩礼钱到底退了没退。 附近几个村子都穷,钱袋子比裤兜子干净,近20年前的180块彩礼那可是顶顶高的,说出去倍有面儿。 就是现在村子里说亲,也多的是几块钱、一块条子肉、再加两瓶瓜干酒就走过去嫁了的。 现在进山小子还在山脚躺着呢,也没见出来过,可怜啊。 二十八了,这情况,以后怕是更难娶上媳妇了。 今晚村子里开大会,贺家人就站在最左边,姜家人站在最右边,一个斜对角离得老远。 被人大嗓门顺嘴子一提,全部脸色都不好看。 贺老太攥着棉帕子冷哼一声,张凤英连忙扶住自家婆婆,好脾气地给老人家顺气。 贺家老二媳妇张丽娟挺着西瓜大的孕肚,坐在自家男人拎来的矮凳上,事不关己地给肚子里的金蛋缝老虎鞋。 姜禾年几个眼神来回,把脸生的贺家人扫了一遍,又靠在树边抱着手臂半阖上眼了。 这村子里开会,跟开嗑瓜子唠嗑大会似的,你一句我一句,领导一句台下十句,没个完。 她最近累得够呛,听着大婶大伯的大嗓门噪声都能当白噪音催眠,眼皮直打架。 第33集 被糊弄报了名 花沟村晒谷场上,吵闹得隔壁村的牛都要摇头闭耳朵。 丁广生很是熟悉这种场面,站到凳子上吆喝了好几声,把跑到天边的话题拖了回来,再请着张利坤继续发言。 张利坤四十五岁的年纪,人瘦,眼窝深,说话声儿不大,办事作派却不墨迹,直截了当把重点说了。 听到村里要开展全天防狼巡逻,大家一下炸锅了。 “那地里的活咋整?不上工了?” “就是啊,那狼指不定什么时候来,总不能大家伙一直干守着?” “那都不管了,今晚狼要是进你家了,愣子你可别喊啊!” “狼来了又能怎么收拾,送上去挨白咬……” “大家伙静一静!听老平我说几句!” 大队长王建平人壮声阔,抬高手站出来压住激烈的讨论。 “最近野狼犯事,咱村子里前头也出过两桩,大伙儿也知道。现在组织开展巡逻,是保护集体财产和性命安全的大事! 要像水泉村那样,让狼群直接冲进村子里了,别说牲口保不住了,那谁他娘都别想睡安稳觉,是不是?” “知道都忙得脚跟打屁股。就半个月!这段时间下了工再轮流巡逻两小时,这还不能克服了?” 丁广生适时扬着本小册子,又站到矮凳上,强调道:“支书也考虑到大家都辛苦,队里和公社商量过了,每天巡逻的人都给计三工分啊!三分!” “对,都记工分,不白干!” 王建平见大伙静下来了,继续说。 “再说了,这牲口棚里的牛羊马,后屋里的猪和鸡,哪个不是咱命根子?都给狼咬上一口,明年还过不过日子了?” “等月底抢收完成,把公粮给保证上了,这些畜生还敢来,咱就集中几个村的力量灭狼,全赶回姥姥家!好安生猫个冬,行不行?”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了抱怨。 丁广生满意一笑,侧身朝张利坤示意,后者端着茶缸子抿一口浓茶,点点头。 他便拍拍手,催促道:“现在每户商量出一个人头,16岁以上、55岁以下的,不限男女,由王队长安排轮班巡逻,完事了来我这记工。” 花沟村一共有89户,389口人,符合出工条件的有72家,也就是能有72个人参与巡逻。 6人一组,一共12组,每天除了完成平日的上工任务外,还要轮班在村里各处巡逻2小时。 一整天24个小时正好排满。 姜禾年原本抱着手臂悄摸靠在最外边的树桩子上打瞌睡,被姜艳秋走过来一推,差点栽了。 “过去排队。” 她说完就扭身走。 姜禾年擦了擦嘴角,迷迷糊糊跟着人群排队往前走。 丁广生坐在临时摆的红桌台前,抬头瞧见姜禾年,嘶了一声,“年丫头,你们家出你?” 姜禾年:我?我什么? 她一脸迷茫,“啊…?” “也行,你这丫头现在光靠下地,想多挣两工分都困难。到时候可不能偷懒啊。” 丁广生说着摇摇头,执笔在册子里唰唰写上了姜禾年的名字。 等姜禾年醒过神来,她已经变成了姜家巡狼行动的出征人选。 每天除了下地外,还要再巡村两个小时,时间由队里安排。 姜禾年脖子僵硬地扭头看向姜家人扎堆站的位置,困倦一扫而空,眼里几乎要迸出火来。 姜小宝摁着下眼皮,朝她伸舌头做鬼脸,还硬拉着姜小苗一起做。 姜艳秋扯唇嗤笑一声,抱臂瞥开了脸。 姜继荣挠挠头,欲言又止。 “走啊,杵着做什么,赶紧弄完回去吃饭。” 姜禾年被排在后面的人推了一把,拳头握紧直直朝姜家人走过去。 “你们让我去巡狼?!” “那不然呢?”姜艳秋理所当然道。 “爹和大哥都是10分满工分,活最重,嫂子上工还得背着福全,就三妹你天天在外头偷懒,只拿4个工分,你不去谁去?” 姜禾年:“你不是人?” 姜艳秋捂嘴笑:“我可拿的是8工分,不像三妹你天天吃家里白食。” 姜禾年气坏了。 说她现在工分少,她认,但说她吃白食,那她可要闹了。 她来这里十几天,搁姜家吃的饭不超过7顿,每顿到手都是缩水的分量。 又难吃,又要受老鼻子气,简直影响食欲,她就干脆跑出去吃空间里的。 只要过了饭点回去,锅里肯定比脸还干净,一粒米半块饼都不会剩的,也不会有人过问她吃没吃。 唯一一次是姜继荣偷偷拉住她,问为什么总不搁家里吃饭。 姑奶奶累得要死要活,你们说我吃白食?! 我吃贺进山的,都比吃你姜家的多! 早知道这样,我就是每顿不吃也要兜着走! 姜禾年走近一步,面露讥诮:“二姐是在提醒我每天准时回家吃饭吗?” “你!” 姜艳秋一噎,她巴不得姜禾年像现在天天不着家,正好他们家把吃食分了,能吃得更饱。 两人面对面站着,眼瞪眼。 姜继荣想说和,便站出来:“三妹,没事,后面你要是累了,大哥替你去。” 卢淑英脸色立即变了,用力一扯自家男人的手,低声埋怨:“你瞎掺和什么!那是狼!会咬死人的。” 姜禾年笑了:“大嫂,那我是能一拳揍死狼不成?” 卢淑英脸上闪过尴尬。 以前这小姑子什么事都一声不吭照干,现在真是难搞,说都说不得。 王春芳暗瞪一眼大儿子,有商有量地说:“名单已经写了,你爹也同意了的。三丫你要是不愿意去,那每天下地就得挣满8个工分回来。” 说话间,她一直盯着姜成民,眼底是外人看不懂的情绪。 姜成民压着眉收回眼,磕了磕烟袋,半晌沉声道:“丫儿,你去。” “爹让你平叔给你排白天的班,也就半个月,出不了事。” 既然半点不商量就先糊弄她报了名,还装什么关爱。 “用不着。” 姜禾年嗤笑一声,冷着脸扭头就走。 后脑勺两根粗麻花辫子恰巧“啪啪”抽在姜艳秋脸上,留下后者捂着脸一脸惊怒。 她是看出来了,原主这个女儿在这爹心里不光比不上继女,什么都比不上。 对他笑一笑,喊声“爹”,充其量也就能唤起一星半点父女情,她才不稀罕。虚假父爱这玩意儿,她在姜文斌那吃得够够的了。 姜禾年捏着拳,气咻咻挤着人群往外走。 这一家子以前使唤糟践原主惯了,现在就是吃定了自己拿的工分低,要换着法子压榨欺负。 你们等着!本小姐迟早离开姜家,躺着不上工吃香喝辣气死你们! 把我逼急了,墙皮都给你们收进空间里带走! 一会儿的功夫,全村的名单就定好了。 大伙准备散伙回家吃饭,谁知丁广生作为治保主任又扯着嗓子开口了。 “这次巡狼活动,主要就是放哨,一旦发现有狼出没,立即敲锣示警,安全第一啊!” “上回知青点被狼袭击,宋知青从狼牙中全身而退,颇有斗狼经验,所以这次巡逻队就由宋知青当小队长了!大家鼓掌!” 姜禾年顿住脚,震惊扭头。 不对劲! 原书里根本没有这一茬! 第34章 真想把他嘎了 “文清,快上去说两句!” 杨川林带头鼓掌,鼓得十分起劲。 宋文清事先并不知情,心下也有几分惊讶。 那次他是看准了攻击司玉珍那头狼腹中鼓鼓,像是揣了崽,才赌一把英雄救美,拿着扫帚作势攻击狼腹。 果不其然,那母狼十分忌惮,没有恋战就跑了,而司玉珍也终于卸下了美人心防,对英勇负伤的自己照料有加。 他被狼尾扫了一下,伤势看着颇重包扎了十天,实际不过两天就没了大碍。 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眼下这场面却是意外之喜。 博取美人的仰慕,在这些乡下人面前树下威信,日后想法子离开回城,岂不是一路畅通,如虎添翼? 等回到沪市,他必定…… 几息之间,宋文清心绪已定,在知青们的起哄声中,被丁广生邀请走到了最前头。 他躬身和身型清瘦的村支书张利坤寒暄两句后,便转向乌泱泱的村民,面持温朗笑容先自谦一番,再朗声传授遇狼的应对经验。 把村子里的小婶大娘小媳妇大闺女说得一愣、二惊、三含羞,那眼神都恨不得扑上去将这俊秀又勇猛的男人给办了。 几个年纪小的女知青也直勾勾望着,脸上的倾慕掩都掩不住。 “宋知青真是厉害,能文能武。” “对呀,上回多亏了宋知青。” 张晓燕瞧一眼司玉珍,忍不住语气羡慕,“司知青,你真幸福。” 司玉珍原本也看着宋文清,闻言一愣,“怎么这么说?” 张晓燕吞吞吐吐的:“你和宋知青,你们……” 司玉珍见她有些羞于开口的模样,恍然大悟,抬手勾了勾耳后的头发,笑了。 “还没谱呢。” 少女的笑容明艳,美丽脸庞上散发的自信,叫人移不开眼。 张晓燕不禁自惭形秽。 站在附近一直偷瞧司玉珍的方凯,面色难堪地别开了脸。 最近,知青点里相貌最为出众的宋文清和司玉珍越走越近,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有所察觉。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也有有心之人按捺不住。 已经下乡三年的老知青方凯,就是最先按捺不住的。 前几日,他情急之下在知青宿舍院子里当众向司玉珍告白。 谁知宋文清旁若无人地走过来给司玉珍递了一杯热水,司玉珍接了,顺便干脆地拒绝了方凯。 闹得方凯面红耳赤,转头就卷了铺盖和孙作换宿舍,为此还给了孙知青两张粮票做为交换。 他原来和宋文清、杨川林同住一屋,现在大着胆子求爱落败,没了脸面和情敌共住一室。 其他对司玉珍藏有心思的人,见此也没了勇气。毕竟司玉珍态度明显,而竞争对手宋文清确实更胜几筹。 连着对宋文清有意的女知青们也蔫了,对司玉珍有了芥蒂。 这里面也包括张晓燕。 不过张晓燕性子乖巧老实,哪怕对宋文清有爱慕,也没想过别的,她心里更多的是对司玉珍的羡慕。 司玉珍下乡大半年,衣着用度样样好,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她家境不一般,再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她家在沪市有局级的大官儿。 顿时,知青点里好些人思想就活泛了。 现在这年景,下乡的知青要想离开农村回城,没点背景打点几乎是天方夜谭。 除了办病退,就只剩下被推荐上工农兵大学这条路了,可这别说花沟村了,就是整个雾林镇都难有几个名额。 被分配下乡的知青来了一茬又一茬,却望不见任何离开的希望。 许多老知青认了命,在村里娶妻嫁人成了家,搬出了知青点。 年前,有个女知青受不了背朝黄土日夜劳作的贫瘠日子,偷六六六农药搅了水喝,把自己弄残,成功办了病退。 离开是离开了,可人也废了,还害得大队的仓库保管员被严厉批评,丢了位子。 许多知青心有戚戚然。 张晓燕也下乡一年多了。家里有三个孩子,大哥在玻璃厂工作,她原本替了娘在纺织厂的工作,可后来知青办来抓小弟下乡,娘就做主把工作给小弟,让她替弟弟下乡。 她曾经也打过回城的主意,可自己没人脉没能力,相貌脾性都不出众,想寻个回城的门路都摸不着槛。 张晓燕羡慕地看着司玉珍。 她要回城一定很容易的,大概再待个一年半年就会离开了,甚至想安排个谁和她一块走都不难办。 像这样富贵自信的女子,不仅人人想接近,连宋知青那样高雅有抱负的人也忍不住倾心。 张晓燕没忍住喃喃道:“宋知青,很优秀,你们……很般配的。” 司玉珍闻言扬起眉,抬眼看面向众人侃侃而谈的宋文清,突然噗嗤笑了。 她又想到了下午在玉米地里,宋文清被牛粪砸脸的场面。 这人一向七窍玲珑温润儒雅,没想到竟不讨小孩子喜欢,被人顽皮砸了牛粪。 原本司玉珍是有些嫌弃的,那牛粪没干透糊在脸上,多脏多臭。 可宋文清可怜兮兮地站在原地,无辜又尴尬地摊着弄脏的双手,低声唤她“玉珍……”。 说自己被小孩子欺负了。 她莫名就心软了,觉得这人好笑又有点可爱。 宋文清察觉到了司玉珍的视线,回以充满魅力的一笑。 人潮之中,两人视线交缠,第一次有了呼之欲出的暧昧意味。 其他知青察觉了,俱是神色各异。 这边,暗流涌动的。 那头的角落里,姜禾年蹲在地上,小手抓着半截细树丫戳在地上,抬眼瞪着被人群挡住的宋文清,面色十分凝重。 她突然想到了死番薯曾经说过的,被她忽略的话。 【伟大的时空系统拥有自我修正、逻辑自洽功能,神不知鬼不觉加塞一个角色不是问题,只要不影响主角主线剧情即可。】 只要不影响主角主线剧情,即可。 意思就是,影响了主角,就不可。 她和贺进山,一个是被傻逼系统随机选中的穿书“幸运儿”,一个是被意外牵连的穿书倒霉蛋。 如果,他俩的存在对宋文清主线产生了影响,会怎么样? 防狼巡逻队这件事,在原书剧情里是没有的,为什么变了?宋文清被任命为小队长,她只要参与巡逻,就难以避免会跟他有交集。 这段时间,她一直千方百计避开对方,防止被卷进剧情里领饭盒,现在是剧情在强行纠正? 难道改变一个小炮灰的死局,都会对男主主线造成影响? 这男主得多废啊! 就非得让我这个炮灰因为渣男死呗! 姜禾年直直盯着宋文清。 该死的男主,真想把他嘎了。 晒谷场上,宋文清一番斗狼发言让场面十分热闹,村民们听得来了精神,连连点头,群情激昂。 不远处,一间青砖平房旁边的茂密大树上,悬着一条长腿。 贺进山嘴边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姿态随意地倚在树干上。 闲散的视线随着蹲在地上呆住的小蘑菇,落到场中为首的高瘦男人身上。 狭长黑眸微眯。 白斩鸡,有什么好看的? 还看? 第35章 暗恨 “走了走了回去了,面都坨了。” “狗蛋别玩了!赶紧家去写作业,一会儿没灯了!” 花沟村全村大会圆满结束,各家拎着玩疯的崽,热热闹闹散场了。 姜禾年的视线从被支书留下说话的宋文清身上收回,扔掉手上断成几截的小树枝,起身随着人流往姜家走。 前方家家户户院子里,陆续亮起一盏昏黄的小灯,时不时艰难闪烁一下,随时要断气的模样。 贺进山吐出嘴边的狗尾草,懒洋洋的视线一路跟着从树下慢腾腾走过的姜禾年,长指一松,一片树叶飘飘荡荡落下。 恰好落到女孩的头上。 姜禾年走了两步才察觉到,疑惑地抬手摸了摸脑袋。 摸到形状漂亮鲜嫩的树叶,小女孩停住脚,两面翻着瞧了瞧上面漂亮的纹路,又捏捏肥厚的叶片,才继续往前走。 指腹搓着细细的叶梗,转呀转,似在走神。 贺进山手肘撑在膝上,撑着脸垂眸看着,薄唇微勾,从鼻腔哼出一声轻笑。 直起身正准备从大树的另一边下去,余光扫到晒谷场外的一堆麦垛,顿住。 侧头仔细看了过去。 人群都快散光了,角落还蹲着两个男人没动。 都是三十来岁的年纪,皮肤皲黑,一个灰衣,一个黑衣,脚上都是灰扑扑的磨边破布鞋。 其中一个体型矮胖的男人戴着黑布帽,左耳朵上包了一块白布,头一直随着人群离开的方向转动。 贺进山眼眸微眯,手掌撑在树枝上,宽肩撑起,身体前倾,盯住那两个嘴巴一开一合的男人。 “操!霉了,净是浆糊味。” 王狗皱着脸咬住半根卷烟,又吸了两口,呛得朝地上啐了两口,“你他娘一直看什么呢?” 旁边的陈癞头舔了舔肥厚的嘴,抓下帽子,下巴朝前努了努,“那丫头。” 王狗吸着霉烟,眯着眼朝乌泱泱散场的人群看,全是大老爷们和大屁股老婆娘,还有光屁股小崽子。 “看你娘呢,没见过人啊!” “我是说姜家那个丫头。”陈癞头着急地伸长脖子,找被人群挡住身影的姜禾年,“诶人呢?” “姜家?姜成民家的?那不就是个黑瘦闷蛋子黄毛丫头。你是说王春芳带来那个?” 陈癞头摆手,脖子越伸越长:“不是,就他那个亲闺女。” “你丫又蹲茅厕去了?什么眼神,真是没见过女人。” 王狗站起身,嫌弃地踹他,“滚滚滚,天天就惦记着裤裆里那点事。” 陈癞头被踹倒在地也不生气,舔着脸笑,“那是你没见过!妈的!那些城里来的女知青都没那么白嫩,没想到性子那么辣,啧——” 他说着,嘶着气摸了摸被包扎起来的左耳根。 王狗只当他是老光棍发春癫,把干瘪的烟屁股扔在地上碾了碾,左右警惕地望了望,见人都走光了,转身径直朝另一边走去。 “狗哥!那边是去水泉村的,大晚上你干啥去?” “睡你娘去,赶紧滚蛋!” 陈癞头嘿嘿笑两声,捡起帽子戴回去,吹着流里流气的口哨,一边回忆着傍晚在玉米地茅厕里看到的美景,一边往右边的小路走。 周围黑梭梭的,他突然停住脚,淫笑转身,对着一棵树脱裤子。 “咔。” 身后传来踩断树枝的脚步声。 陈癞头嘴里的口哨停住,头也不回地不耐烦道:“滚远点,老子撒尿!” 腿边却突然传来诡异的温热气息。 他低头去看,却直接对上一双发着幽光森冷绿瞳。距离不过十公分,腥热的鼻息直冲而来! 陈癞头眯肿的双眼瞬间瞪成惊恐的圆,手像得了癫痫似的把不住,直接尿了一裤子。 惨叫声还未出口,人就撅了过去。 “啪!” 姜艳秋把脑袋下的枕头抽出来,砸了出去。 “把蜡烛吹了!” 姜禾年捧着厚厚的医书,熟练侧身一躲,大牡丹枕头掉到了地上。 姜艳秋一脸气怒地翻坐起身,“给我捡起来!天天烧蜡烛,蜡烛不要钱吗!” 姜禾年曲腿靠坐在炕头,淡定地又翻过一页书,“没花你钱。” “家里的蜡烛,哪个不费钱?” 姜禾年笑了:“我可没拿家里的,你们那么能藏,谁用得上啊。” 她从书中抬起眼来,看向姜艳秋。 “怎么?二姐还为晚上的事儿在生气呢?不就是又被娘骂了一顿吗。小意思啦~习惯就好了~” 说着,还贱兮兮地朝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姜艳秋挥挥小手。 晚上从晒谷场回来没多久,姜成民和王春芳屋里就又传出争吵声,主要是王春芳在大嗓门输出。 没一会儿,她就掀了帘子满脸怒气地走出来,抓着正擦头发的姜艳秋骂了一顿。 姜禾年端着热水路过,默默笑了。 哎呀,看来那退亲的100块还没着落呢,好愁人。 姜艳秋一整晚黑着脸,一进房间就把姜禾年刚点的蜡烛灭了,拉上被子要睡。 现在才八点,村里通电时间刚过。 姜禾年不惯着她,抬手又把桌上的蜡烛点着了,皱着细眉继续看艰涩难懂的医书。 姜艳秋被那翻书的动静弄得越发心烦气躁,直接扔枕头发了难。 这死丫头,最近撞了邪,不知道从哪捡来一本封面都掉色的破砖头书,天天晚上睡觉前捧着看,看得苦大仇深。 字都不认得几个,装得跟真的似的。 以前闷不吭声,怎么欺负都行,现在牙尖嘴利,说不得就能冲上来咬你一嘴毛。 别人都以为是摔坏脑神,只有她知道,这贱人是从那姓贺的回来,才变得这么嚣张的。 姜艳秋眼底浮起暗恨。 究竟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这小贱人竟然藏得那么深! 一想到那两人在那山脚下破屋里啃得嘴都破了,姜艳秋就牙都要咬碎了。 原本那天只要带着村里人直接抓奸在床,她就能趾高气昂地跟那个废物男人把亲退了,说不定还能要到赔偿。 结果竟然让这个死丫头跑了。 现在就因着该死的一百块彩礼,天天吃娘的排头,爹也对自己有了意见。 这一切,都怪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烛光映照下,姜禾年披散着头发抱着书,面容白皙精致,像狡黠的猫,又像纯真的狐狸。 笑容漂亮得十分刺眼。 姜艳秋掌心死死抓着被子,牙关挤出笑:“二妹,你现在很得意啊……” 姜禾年捂嘴怪道:“二姐说什么呢,妹妹是在关心你啊。” “二姐要是睡不着,就抱着姜小宝到后屋跟猪聊聊天,想开了就好了。” 姜禾年说完,从身后的枕头底下抽出一把镰刀,随手搁在腿边,又低头心无旁骛地看起了书。 完全不管脸色已经黑成锅底的姜艳秋。 姜艳秋怔愕地瞪着那把擦得反光的镰刀,胸口剧烈起伏。 脸色跟彩虹似的五颜六色,变来变去。 贱人…… 该死的贱人!狐媚子! 我看不上的废物男人,你上赶着爬床。 你等着,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就是个勾引自己姐夫的破鞋! 等被抓着戴高帽游街示众,看你还能不能笑出来! 第36章 叫谁呢 “阿——七!” 第二天凌晨五点多,天灰蒙蒙的。 姜禾年捂住嘴压着嗓子,打了个大喷嚏。 一扭头,和越狱跑到院子的大公鸡对上了眼。 “嘘。” 她竖起一根食指,一人一鸡交换了心照不宣的眼神。 她像往常一样踮起脚悄悄掩上院门出去,大公鸡踱到院子里,偷吃竹编篮上晾的菜叶子。 外头的树被风吹得簌簌响,凉风刮到脸上,竟是一夜之间冷了许多。 姜禾年搓搓手臂,拉了拉袖口,缩着身体,埋头往前。 从村东一路走到村尾山脚下,走得身子都有些热乎了,熟练无声推开木门,又静悄悄合上。 一看见躺在炕上熟睡的贺进山,姜禾年就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被迫中断的睡意卷土重来,像是催促着她赶紧就位、补眠。 她抬手挠挠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走到炕边席地坐下,右手搁上炕沿,准备好趴卧姿势,左手伸向男人搁在小腹上的大掌。 抓个手手就能再睡一觉啦。 姜禾年脑袋趴下,眼皮已经合上了,左手却摸了个空。 !!!!! 她“唰”地睁开眼。 火速缩回手,直起身,猝不及防和一双深邃晴明的黑眸对上了视线。 贺进山侧着身,抬起手肘撑着头,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本该被她摸个正着的右手,正搁在炕边,指节修长有力,青筋脉络分明,十分好看。 姜禾年:…… 那一瞬间,几百种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大清早的行迹诡异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在姜禾年脑中呼啸而过,纠缠成一团乱麻。 最后角逐出一个最佳答案:对不起,我是变态。 真是……十分无力、又合理的理由呢。 姜禾年脸上发木,内心凄惶,真是每天都有丢不完的脸脸呢。 “到时间了?” 男人的嗓音低沉,带着睡意未消的磁性,像是天籁之音。 姜禾年高高提起的心,晃晃荡荡地落了地。 她忘了。 两人已经是“坦诚相待,可以提供帮助”的关系。 那么重要的事情,她睡一觉竟然给忘了!!!猪脑子!! 偷偷摸摸太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哈哈。 一抹尴尬的粉,悄悄爬上脸颊。 姜禾年干坐在地上,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已经不舒服了?” 贺进山撑坐起身,凌乱的短发支棱着,单薄的棉衫被完美宽肩撑起,流畅坚硬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 大清早的,有点刺激。 姜禾年傻愣愣点点头。 是有点不舒服,心脏有点不舒服。 贺进山眉头微紧,倾身过来,探手抓住她的手臂,轻松将人拉到了炕上。 两人离得有些近,轮廓分明的高清极品帅脸怼在眼前,连新长出来的青胡茬都能看见。 上面竟然还有未干的水珠,像是刚洗过脸。 姜禾年屏住呼吸,猛地眨巴眼。 贺进山长指托住她的下颌,浓密的眼睫微垂,睇着她。 “要怎么?直接亲?” 说着两指往前摩挲着,就要抬起她的下巴,倾身低头覆上来。 姿态十分干脆利落,声音该死的慵懒性感。 姜禾年差点色迷心窍点了头。 “不、不用!” 她脸上爆红,两手抵住贺进山的胸膛,十分不好意思地偏开下颌。 恰好和男人侧脸贴着擦过。 “时间还够……” “就待在一起,身、身体接触一下就可以了,就、牵呃抓、抓个手什么的……” 她偏着脸,视线死死盯着地上的一只小蜘蛛,磕磕巴巴地把话说完整了,声音越来越小。 男人温热的鼻息拂在耳畔。 姜禾年一动不敢动,感觉耳朵边要被这气息烧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 之前抓着人家亲到要断气,都没有这么难为情。 就在姜禾年快要头顶冒烟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慵懒拖长的低笑。 “这样啊……” 后腰突然被一只大掌覆住。 下一秒,天旋地转。 姜禾年被人揽住细腰躺倒了,压趴在温热宽厚的胸膛上。 “贺、贺进山……” 她盯着近在咫尺的布料,呼吸都不敢放松。 “嗯。” “不是要肢体接触吗?就这么再睡一会儿。” 男人说话时胸腔的震动,透过单薄的布料,清晰传到她的脸颊。 姜禾年十分担心自己脸上可以煮鸡蛋的热乎气会被身下的贺进山发现,脖子悄悄用力想把脑袋抬起一点点。 还没挪开半寸,一只大掌就压着她的后脑勺贴了回去。 “别闹腾了,小叔叔困得很。” 可能是没睡醒,男人困倦的嗓音懒洋洋的,透着若有似无的宠溺。 姜禾年紧张绷着的身体不自觉放松了,被困意一起卷进了睡梦中。 …… 上午上工差点又晚了。 在贺进山身上趴着暖烘烘,俩人的回笼觉睡得不知天地。 姜禾年最后是被遥远的上工敲钟声惊醒的,红着脸一溜烟跑走了,完全不敢看人形充电宝醒没醒。 风吹麦浪。 姜禾年扔下镰刀,揉着割了一会儿麦就酸痛不已的手腕,心里苦笑。 完蛋咯!身体回来了,干活困难程度直接上升为“地狱级”了。 她摸摸被磨得通红的细嫩掌心,扭头看一眼才收割了不到五米的区域,顿觉两眼直发黑。 今天她被分到了一块靠近野山的零散小麦地,这一整块都得她今天割完。 那么小的地,却有那么大的困难。 这下真成“工分困难户”了。 究竟怎么样才能不上工啊,呜呜呜呜…… 真的干不了一点呜呜呜…… 谁来救救我呀!?? 姜禾年蹲在地上,垂着脑袋泪流满面,两根乌亮柔顺的麻花辫也无精打采地垂在地上。 在脑中幻想着天降巨款,天降巨分,将她从无穷无尽的苦役中解救出来。 突然,身前又罩下一片阴影。 姜禾年瘪着的嘴角僵住,开始抽搐。 又来了…… 她提着气,倏地抬起头,气震河山先发制人道: “丁叔,我今天只要两工分!!” 啊咧……? 水蒙蒙的漂亮猫儿眼怔住,对着悬在头顶,不该出现在这的极品帅脸眨巴两下。 “叫谁呢?” 贺进山手撑在腰侧,微微弯腰俯视着她,英挺的眉峰微扬,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男人高大颀长的身影,将她整个罩住。 挡住了越升越高的日头,以及从旁边嗖嗖刮来的山风。 秋日里的金阳太过热烈,男人被金色的光晕罩着,黑发染金,面容英俊桀骜,深蓝色粗布衫被风鼓动,勾勒出强壮有力的肩臂。 姜禾年脑中莫名蹦出来一句经典电影台词。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 姜禾年:我的小叔叔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金色的光芒,来帮我…… 种地。 第37章 掉进肥坑 捞人 贺进山直起身,低头瞧直愣愣望着自己不说话的姜禾年。 真是小不点,蹲着还没麦秆高,差点没瞧见。 “不认识了?” 姜禾年从乱七八糟的幻想中回过神来,心虚地低咳一声。 “小、咳贺进山,”她捂住嘴,警惕地左右望了望,这才仰着脸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贺进山随意扫一眼四周。 远山土坡,视野开阔,入眼不是一片黄就是成片绿,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忙碌身影。 这些人不管男女老少,都是村子里踩着草长大的,全是干活的好手,背起背篓在玉米地快速来回,麦田里弯腰起身,眨眼就收割出老远。 对比之下,这临着山的小麦地静悄悄,才割出来几平米空地,显得分外局促可怜,进度堪忧。 贺进山了然,抱着手臂笑问:“你在干嘛呢?” 姜禾年拿过镰刀,乖乖回答:“收麦子呢。” 男人勾起唇,学她的语气:“我也收麦子呢。” 姜禾年瞪大眼,“你腿还伤着呢!这就来上工了吗?” 她说着伸手扯扯贺进山的裤腿,刻意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你蹲下来,坐下来。” 贺进山依言屈膝蹲下,眼神疑问。 他蹲着依旧高出麦穗一个头,姜禾年直起腰又不放心地朝周围看了看,“你太高了,一会儿叫人看见。” 贺进山拿过她手里的镰刀,随手一抛,刀锋打了个旋,稳稳落回掌心。 “我见不得人?” 姜禾年用“你这就不懂了”的眼神瞥他一眼,一本正经小声解释: “在外头,你是我前姐夫呢,我们没见过,很不熟的。你十年没回村不知道,有些人嘴巴碎得很,会乱讲。” 男人的视线在她脸上巡了一圈,才噙着逗弄的笑,语气揶揄地问:“乱讲什么?” 姜禾年下地这段时间,听了满耳朵妇女八卦村里闲话,可张不开嘴学,只能含糊其辞,“就是讲不好的话。” 贺进山领悟地点点头,“噢……那在这里头,我们很熟了?” 姜禾年噎住,脑子里闪过某些十分“熟悉亲密”的画面。 她飞速撇开眼,手指揪住地上的一把麦茬,“那、那不是认识十来天了么,我还给你治腿了,还一起吃饼了……” 她努了努嘴,声音小小,说着说着眼珠子又移回来,那小眼神分明在谴责他“始乱终弃”。 都这样那样过了,怎么不算熟呢! 当然,那最有力的“熟悉”证据,她没好意思说出来,那事儿她不占理。 贺进山的视线直直落在姜禾年脸上,脸上一直勾着笑,似是逗猫人被小猫的反应狠狠取悦了。 姜禾年局促得浑身痒痒,伸手想挠挠脖子,却被人攥住了。 “别动。” 贺进山脸上的笑微收,抬手抵住她的下颌,侧开,露出脖子。 细白的脖颈上,三道暗红色的抓痕,显得十分刺目,刚结了一点薄薄的痂不知何时被抓开了,沁出血珠。 “昨晚睡觉又挠了?” 姜禾年才反应过来是昨天打架被抓的伤口刺痒了。 贺进山从兜里拿出一个拇指大的小红瓶,单手旋开盖子,又不知从哪变出来一个棉球,沾了红色的药水往她脖子上抹。 末了,小红瓶和另外一个东西,一起塞到她手里。 “身上摔的,回去用药酒揉一揉。” 姜禾年看着手上的红药水和药油,有点惊讶。 包装旧旧的,像是这个年代的常用药,他那儿什么都没有,怎么来的。 是……特意给我找的吗? “小叔叔……你是特意来给我送药的吗?” 贺进山勾手抓住姜禾年的辫子,轻轻扯了扯,“让你早上跑那么快。” 是真的呢……特意给我送药来了。 姜禾年眼眶热乎乎的。 她第一次觉得庆幸,庆幸有贺进山和自己一起来到这个陌生的年代。 虽然这么想很自私,但是,真的太好了。哪怕这些药她并不缺,可有人想着她,关心她。 姜禾年攥住手里的药,一脸感动地说:“小叔叔,我——” 话没说完,不知道哪儿传来惊诧连连的呼叫声。 “夭寿了!!!赶紧来些人!!!来帮忙!!” “快来人!!老天爷哟!这死沉!” 附近干活的人立马朝某个方向跑了过去。 姜禾年站起身张望,听着那越来越热闹的议论声,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二话不说拉着贺进山,悄悄跟在后头凑热闹去了。 绕过一块玉米地,是一小片竹子林,再往后就是花沟村最大的肥坑,那里围满了人。 农村里没有化肥,种地用的肥料全靠全村人积肥。 整个生产队的猪牛粪、鸡窝里的、茅厕里的,全要挑到肥坑里堆积起来,再扔进一些野草落叶和秸秆,沤成厩肥。 不上粪,庄稼是不长的。 连几岁小孩都知道路过看见牛粪饼就捡起来,随手扔进肥坑里。 马桂红站在肥坑边缘,用挑粪桶的扁担伸长,勾住了一个体型肥胖的人。 “快快!虎子来给娘搭把手,把他拉出来!” 几个男人合力拽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半个身子都沉在肥坑里不知死活的人拖了出来。 翻过来一看,全身黑乎乎的,糊满了粪肥,臭气熏天,还有黄豆那么大的苍蝇围着飞。 围在周围的人,立马捂着鼻子齐齐后退了两步。 姜禾年躲在玉米地里探头瞧着,也皱着小脸捏住鼻子,还不忘用手肘碰碰旁边的贺进山,让他也捂上。 “哎哟,这臭的。腌入味了都!” “这谁啊?半夜撒尿掉进去了?快探探还有气没。” 有人从河里提来一桶水,“哗”一下泼了上去,露出了倒霉鬼的脸。 大家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面色青白的男人左眼眶里,竟还直愣愣插着一截树枝! 脸上的黑粪被冲掉后,黑红的血缓缓从眼眶淌下来。 “陈癞头?” “这倒霉催的玩意儿,摔进去还把眼睛插棍子上了。” “肯定是又偷喝了谁家的酒,喝醉了摔进去的。” 认清人后,众人的表情反倒没方才那么担心了。 “还有气呢,没死,刚子再泼一桶,唰干净了赶紧抬走。” 方才提水的陈刚子很快又拎来了一桶,照着陈癞头的全身又泼了上去。 这下,总算能看清他身上了。 “我操!” “这咋回事儿?!” “哎哟——!这死癞头!” “遭瘟的老光棍!死流氓!” 人群中的妇女们皱着脸嫌弃地别开眼,有人拉着自家闺女快步走开了。 第38章 小八卦精 男人们看着地上的人直嘶气,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奇怪扭曲。 众人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动手把形状凄惨、脏得要死的陈癞头抬起来。 “靠…比队里最肥的猪还沉!二虎你使点劲儿!” 四个大男人抬手抬脚把人抬了出来,往这边走。 姜禾年个不高,方才人群一挡,她就什么都看不着了。 正好奇得想再走近一点,贺进山却突然抬脚站到了她前面,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山哥?!!” “你你怎么来了!你腿好了?!” 陈二虎站住脚,又惊又喜地看着贺进山,抬着一条猪腿的双手直接松了。 “我靠,二虎你他娘的抬住啊!!” 吸满了粪水吨位惊人的陈癞头,一条腿落到地上,接着其他三人抬不住,人直接滚到了地上。 顺着小斜坡,一路滚了两米远。 贺进山抬脚踩住滚到跟前的人形猪头,脚下不轻不重地一推,把人麻利踢了回去。 “先抬走。” “哦哦哦好!” 陈二虎满脸兴奋,声音里都充满了劲儿,弯腰抓住陈癞头的腿率先抬起来,一边催促其他人。 “快快,先把这家伙抬到大路上去,刚子哥你一会儿去把队部的架子车借过来。” 滚了土的陈癞头更沉了,四个男人咬牙把他又抬了起来,步履艰难骂骂咧咧地抬着走了。 至于某人眼眶里的树枝似乎插得更深了,无人关心啦~ 陈二虎走出几步还不放心,扭头兴高采烈地冲贺进山喊:“哥!你等我!我回头就找你!” 早早钻进玉米地里,两手捧着一根玉米装忙碌路人的姜禾年,扭着脑袋不死心地瞧。 哎呀,刚刚都没看到那人到底怎么了,那些人反应好奇怪。 围在肥坑的人见状也散了,纷纷往这头走。 “娘,那人是咋了?” “闭嘴!娃妹子好奇什么,走了,恁脏了眼睛。” 一个妇女拉着自家十四岁的女儿,快步往地里走。 跟在后面的年轻女人噗嗤笑道:“不就是那小东西没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赵秀花你这贱皮子别在这污娃儿耳朵。” 那妇女回头瞪她一眼,捂着女儿的耳朵,走得更快了。 一个扛着锄头的妇女语气促狭地接话,“诶,赵寡妇,你咋知道他小。” 赵秀花浑不在意地抬手弄了弄头上的碎花布巾,语气轻飘飘的: “嫂子见得少了?又矮又胖的男人,那玩意儿能大?” “兴许就是,半夜里撒尿脱裤子叫野狗吃了,或者被什么妖怪伸爪子扯了牛牛。” 她说着呵呵一笑,甩开发辫子,一侧眼却呆住了。 平日里嘴巴荤素不忌的妇女们,被她说得大笑起来,话题十分丰富热辣地展开了。 赵秀花走着走着,没忍住一把抓住边上笑得满脸褶子的王英子,有些魂不守舍道:“嫂子,那是谁?” “你说谁?” 王英子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过去,恰好看到瘸着腿转身进了玉米地的贺进山,眼睛登时瞪得牛大。 “嘿!那、那不是凤英家的进山吗?!竟然能起身了!!!” 姜禾年躲在玉米地里,从缝隙里看人都走光了,才把小脸从一颗硕大的玉米后面挪出来。 玉米地真是好藏人,玉米杆子贼高。 她松一口气,抬眼看站在身前的贺进山,弯起眼细声笑了。 贺进山被她的笑传染,“你笑什么?” ”好像躲贼噢,人太多了,我刚刚都没瞧清。” 贺进山抬手把挂在她头上的玉米须捻下来,“没看出来,好奇心还挺重。” 可不嘛,这里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天天就是下地,来点什么八卦,瞧着都是新鲜的。 也真不怪那些妇女干活的时候嘴巴不停。 姜禾年想到方才模模糊糊听到的话,不死心地问:“小叔叔,什么是牛牛?” 贺进山:“……” “我刚刚听见了,她们说那人的牛牛被野狗吃了?还是什么扯了,牛牛是什么啊?” 贺进山低头瞧着女孩黑白分明,满是求知欲的干净眸子,一瞬间很想把猫在后山里的某个家伙抓过来抽一顿。 “没什么,你听错了。” 他抬手摁住姜禾年的脑袋,屈指一弹她的额头,“出去了,小八卦精。” “啊。” 姜禾年吃痛地捂住脑门,不服气地嘀咕:“我明明听见了,改天我自己问问去……” 贺进山抬起的脚步一顿,转回身来,大掌虎口抵住姜禾年的下颌,两指掐住她的脸抬起来,语气森凉。 “问什么,不准去。” 阳光透过浓密的玉米杆,漏进细细碎碎的金光,落在相对而立的两人身上。 贺进山低头盯着姜禾年,立体深邃的五官不笑时显得又凶又冷,强势迫人。 姜禾年眨巴眨巴眼,十分识时务地抿紧嘴,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能问,但是贺爷附体的时候,要乖一点。 她努力动着被捏得嘟起来的嘴巴,乖巧懂事地补充一句: “窝就是随便说说嘛……” 语气乖顺软绵,带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亲昵娇意。 小扇子似的卷翘睫毛上落了细碎金光,像俏皮振翅的蝴蝶。 白净的脸蛋又软又弹,像糯米团子。 仰着脸,完全不反抗的模样,让人很想更用力一些,捏坏她,弄哭她。 粗粝的指腹犹豫了几瞬,最后微微使力蹭了蹭,就松开了。 留下一抹粉色。 “乖了。” 莫名凝滞的气氛,瞬间变得松快。 半空中漂浮的灰尘毛絮被夹缝中的细风一吹,在碎光里起起伏伏。 姜禾年抬起手背揉揉脸颊肉,转身跟着似乎又愉快起来的贺进山往外走。 男人的后背,很宽很挺,高高的。 随手一抬拂开两边的玉米叶子,就能给跟在身后的娇小女孩清出一条宽敞无阻的小道来。 姜禾年受用地弯起眼,玉米叶子刮人可疼了呢。 小短腿倒腾得越发欢快。 “小叔叔,我们快点认识,不然以后跟你说话都要偷偷摸摸的。” 少女的嗓音,轻快得很,仿佛连日苦劳的疲累已经一扫而空…… 花沟村村尾,越过后山,树木越来越浓密,直到雾林山深处,几乎遮天蔽日,宛如黑夜。 一棵十人才能合抱的大树前,半卧着一头通体毛发灰白的庞然大物。 幽绿的兽瞳睁得极大,怒气汹汹,硕大的爪子已经在地上刨出了一个半米的大坑,依旧不肯停。 四周有数不清的绿瞳闪烁,狼群以大树为中心四散站着,迷茫又忌惮地看着他们新晋的狼王刨地。 狼王怒啸一声,从地上跃起,滚到草丛中,伸着右前爪,难受得不断扒拉抓挠。 看一眼爪子,又疯狂刨地! 再看一眼,继续刨! 满地的野草落叶被抓得漫天乱飞。 脏了,脏了,本狗的爪子脏了!!! “汪!” “汪汪汪!嗷呜汪!” 众狼又痛苦地伏地,两爪子捂住耳朵。 为什么新狼王的叫声是这样的啊…… 嗷呜——! 第39章 贺爷恢复记忆了? “诶~小心一点,小心一点……” 从玉米地出来之后,贺进山走路突然一瘸一拐的,步伐十分艰难,仿佛随时要摔了,把姜禾年吓得够呛。 想上前去扶,附近又到处都是人,只能隔开一小段距离,慢慢跟着坠在后面,两只眼睛紧紧盯着。 贺进山没有回去,而是径直回了她包工的那块小麦地。 姜禾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心谨慎地蹭过去,在麦子边蹲下,皱着脸担心极了。 “是骨头疼了吗?怎么走路这样了。” 贺进山在田垄边坐下, 长腿舒展地一伸,歪着头唇边勾起弧度,说: “恢复得太快了,可能会有点问题。” 他似笑非笑的,语气里似乎隐藏着很多重意思。 姜禾年定定瞧着他,突然心里一突。 一个一直被她忽略的问题,在此刻终于清晰地浮上来。 贺进山身上枪伤、撕咬伤,恢复速度之快,连她这个知道内情的人,都十分惊讶。 一个当过十年兵的人,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炊事兵,他会不知道这么严重的伤恢复需要多久吗? 为什么他能表现得那么坦然自若。 除非…… 他已经知道了点什么。 她自己的身体跟着过来了,那贺进山的身体,是不是也会随着伤势的彻底恢复回来? 那,他的记忆呢? 姜禾年脸上沁出冷汗,乌黑的瞳孔微缩,一丝惧怕闪过。 眼前这个男人,是恢复记忆了吗? 他说,恢复得太快了,可能会有问题。是指腿会出问题,还是在暗示,如果他那么快行走自如,在外人看来会有问题? 所以,在外人面前要装瘸…… 姜禾年掌心发冷,羽睫微颤,眼底渐渐蔓起无措。 贺进山手肘撑在本该伤重的膝盖上,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她。 黑眸中的情绪,她看不懂。 “……贺、贺进山?” “嗯。” 男人懒声应了,换了个双手往后撑地的姿势,长腿随意地支着,姿态睥睨又嚣张。 这浑然天成的气势,哪里像一个普通的小小炊事兵。 姜禾年原本想问的话,开不了口了。 如果,他真的变回了那个权势滔天人人惧怕的“贺爷”,我该怎么办? 他会怎么处理我? 还能像现在这样相处吗…… 还债还是小的,我还开车撞了他…… 姜禾年猛地缩回了眼,手紧紧抓住腿边的麦茬,语无伦次地点着头说:“对对……你的伤太重了,是不太能走路的。” “你坐、坐着,我去干活了。” 她垂着眼不敢再看贺进山,逃避般抓起镰刀,快步走远几步蹲到麦子前,手足无措地割麦子。 贺进山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漆黑的视线直直落在姜禾年的背影上。 宽大的灰绿色粗布工装,把小小的身影罩住。 女孩蹲在地上,脊背僵硬,抓着麦子的细指紧绷着,都忘了使镰刀割,紧张得似乎要把它直接拔地而起。 胆儿真小。 我以前是把她怎么了吗? 男人轮廓英挺的侧脸微松,眸中闪过一丝无奈。 贺进山并没有把这个村子里的人放在眼里,稍微掩饰一下也只是图省事,倒是那个后山下来的杀手,是会卷土重来暗中观察,还是已经放弃了刺杀?究竟有什么目的?他能稍微提起些兴趣。 当然,他这么故意话里有话的,完全是姜禾年有点风吹草动就随时一幅警惕小猫的样子,太有趣了。 不过,逗过了也不行。 “小孩儿。” 姜禾年僵住,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扭过头来,脸上的笑僵硬得像是要哭了。 “怎怎么啦?” 声音也怯生生的。 贺进山忍不住声音放轻:“过——” “在那里!!” “三弟!!进山!” “山儿!” 贺进山的话被打断,不远处的路边跑过来几个人。 姜禾年吸了吸鼻子,立马把头扭了回去,装作不认识继续割麦子。 “三弟,你怎么出来的?你还不能走动的啊!现在不养好,以后得出大、大问题……” 贺振生跑在最前头,气喘吁吁看着坐在田垄上的贺进山。 张凤英满脸担心地跟在后面,贺守成搀着贺老太缓慢走在最后。 “山儿,你叫娘好找!怎的就下地了?” 张凤英跑过来蹲在地上,满脸愁虑地看着贺进山的右腿。 小儿子自从苏醒,就一直不肯让她瞧瞧伤怎么样了,只说有人给处理过了,可这么多天她也从没瞧见过什么人。 老麻六最初说得严重,命都难保,她这当娘的一颗心就从没放下过。 儿子当年留了个看不懂的爪爬字条就走了,十年没回来,除了每年寄回来80块钱和通用粮票,半封信都没有。 这突然回来了,竟然是血糊糊被人抬回来的,张凤英当时就晕过去了。 等醒了,才知道家里拗不过怀着孕的二儿媳妇,自家生死不知的儿子被抬到山脚下的破屋里躺着。 张凤英心里始终酸楚又内疚。 姜禾年蹲在不远处背对着偷听,在听到张凤英和贺振生让贺进山回贺家住时,心里一提。 她抓着麦子一动不动,耳朵都直直竖起来了。 贺进山余光扫见了,眼底浮点笑意,故意等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跟大队长申请了,以后就住山脚那间草房。” “那怎么行!你自己住那破地方做什么,连个灶台都没有。” 贺振生不同意地皱起眉,“你别管你二嫂,西屋旁边的杂物间收拾好了,暂且能住,等这阵忙完,入冬前咱在西间再搭一屋,就给你和媳妇住。” 他说着看向一直没开口的贺守成,“二弟,你们屋有意见没有?” “三弟回来了,当然是要住家里的。”贺守成连连点头,又面露犹豫,“不过,丽娟开春要生了。” “我那西屋本就小,三个孩子住不开,原先娘和奶也提了给扩一间,那这要是一下子搭两间屋,怕家里公中紧张……” 他看一眼没什么反应的贺进山,心下暗定,余光瞄着他一动不能动的右腿,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一并说了。 “我是想,小弟现在亲事退了,想是没那么快能再娶亲,那就杂物间先住着?那屋也不小,奶,你说呢?” 贺老太原本看着十年没见的小孙子变成这样也心疼,一听贺守成提起退亲那茬,气又来了。 贺老太娘家是隔壁镇的大地主,前些年闹批斗最严重的时候,娘家宅子田地财物半点不剩,几乎家破人亡,只剩下大哥一脉三口人,拿着最低工分低着头艰苦过活。 因着早几十年前就嫁人了,贺老太没受到波及,但自那以后把钱财看得十分要紧,手心抓得死死的,只有在二孙子贺守成这儿能漏一点出来。 姜家退亲的事,不光是风言风语让她气得厉害,更要紧的是那好没脸皮的姜家! 不仅眛下80块彩礼,连剩下的100块都还拖着,装死没退回来! 第40章 汗流浃背了,小叔叔 “守成说的对,进山就先且住着,等日后说了亲再商量。” 贺老太说完,一扭脸看向大孙子: “振生,你中午就去姜家,敲打他们把钱还回来!那姜家忒不要脸,你娘是个没用的软性子,再过十年也拿不回来,已经被没了八十了,还想全赖了不成?! 这种人家出来的女娃,反正也不是个好的,这亲退就退了!但是钱必须拿回来!一个子都不能少!” 姜禾年听得皮一紧,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这贺老太要是知道有个姜家的在这蹲着,不会连我一起骂? 她顿时脖子一缩,蹲着悄咪咪挪脚,小青蛙似的,一路挪到了另一边去割麦。 贺进山瞧见了,眼皮微掀,没了应付这些人的耐心,打断几人的话。 “不用讨论了,我在兵营呆习惯了,留在山脚自在,不管娶不娶亲,就当分家了。” 一句话,把贺家几人都震住了,神色各异。 那头,姜禾年被刚换到旁边麦田干活的妇女们说的八卦吸引了。 正好她们说的就是她方才没清楚的瓜! “嫂子,方才那掉肥堆里的陈癞头,是怎么回事?我看大伙不太待见他。” “嗐!妹子你才嫁过来不知道,那家伙老光棍一个,整日里游手好闲,下地偷懒,手脚不干净,人憎狗嫌的。” 中年妇女利落割下一把麦子,嫌着脸继续说: “你们年轻小媳妇下回遇见他,记着走远些,那家伙就是个色胚流氓,一双贼眼到处看,上回在玉米地的茅厕那头鬼鬼祟祟,还被我逮着了!要不是没有证据,我就到队里举报他了!” “去年跑去骚扰一个女知青,被知青点的人拿扫帚赶出来的,不也是他!还被抓走关起来了。” 另一个妇女接话:“要我说,他今早那惨样,说是被谁教训了都不稀奇哩!活该!这次就算命大没死,也瞎了一只眼,没了子孙根,看他还敢不敢……” 姜禾年原本还津津有味地听着,渐渐地拧起眉,脸色惊疑不定。 陈癞头、矮胖、色胚、茅厕…… 被人扔进了粪坑…… 难道……那家伙就是昨天的偷窥狂死变态?! 姜禾年倏地扭头看向贺进山。 她的动作太突兀,引得贺家人都看了过来。 四双眼睛,齐刷刷的。 姜禾年僵住,脸上的表情差点控制不住。 “那女娃儿眼生,哪家的?” 贺老太曾经是地主大小姐,眼光高,不论男女,一惯喜欢颜色好的,就是平日里腿脚不好,出门见人少。 见这孩子皮肤雪白,明眸善睐,五官精致秀巧,穿着粗布衫却干净讨喜,颇有气质,不由心生喜欢,便随口问。 张凤英尴尬地回:“……这是,姜家本家的女儿。” 贺老太立马变脸,重重哼一声,嫌弃地挪开了眼。 狐媚子长相,一看就是个不安分、不会干活的。 姜禾年:…… 她尴尬得不知作何反应,求助的眼神不自觉望向贺进山。 “坐下,歇会儿。” 贺老太对这个一回来就要分家的孙子有气,闻言攥着布帕子,又哼一声。 “老婆子走这么远过来,现在才想起让我歇会儿,小时候白疼你了!!” 张凤英、贺振生、贺守成:…… 贺振生低头看分明是望着人家小姑娘说话的三弟,直想挠头,可别再说了弟弟!奶要生气了! 他亲爱的弟弟果然听见了他的心声。 “小孩儿,过来坐。” 不光说了,还抬起手,两指勾了勾。 姿态很是熟稔。 贺老太脸色骤变,“唰”地扭回头来。 视线在孙子和那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姜家女儿之间快速几个来回,脸色铁青地指着姜禾年。 “怎么回事!你怎么还跟姜家的搅和在一起!” 张凤英也惊讶极了,儿子十年没回来,又刚退了亲,怎的反倒和对方的妹妹这么熟悉? 贺守成完成了自家媳妇耳提面命的叮嘱,心情正好,乐得安生看戏。 姜禾年整个人已经麻了。 这……什么情况? 个小人精的贺老太,瞪过来的眼神十分犀利。 姜禾年感觉身后旁边麦田那群妇女也看过来了,目光如炬得她后背都在烧。 一个说不好,下午她们干活的八卦调味剂就是她了。 这前后夹击的。 真的汗流浃背了,小叔叔。 “进山!你说清楚,你究竟要做什么!前脚才和姜家的退了亲,这小女娃又怎么回事!” 贺进山依旧老神在在撑坐在地上,见原先还说要和自己快点在明面上认识的姜禾年像被吓坏的小兔子似的,这才慢悠悠开口: “这块地,是队里今天分给我们俩的任务,我腿脚不好蹲,这小孩自己忙了一上午没停。我让她歇歇。” 这一下,众人看他俩的眼神更复杂了。 贺守成瞪大眼来回扫视着这才割了不过几步路宽的麦地。 还没一张炕的面积大,这叫忙了一上午??? 边上已经熟悉姜禾年干活水平的妇女们见怪不怪,反倒是十分惋惜地探头打量着贺进山。 贺家进山小子打小长得好,18岁那会儿,村子里就有不少人家想说亲,可惜早早定了娃娃亲,对象还是年纪那么小的。 现下十年不见,模样更是俊得了不得!身高腿长的,看那个头,那肩膀那手臂,体格健壮,一看就是能干的!可惜啊!当兵没混出名堂,反倒落一身伤回来,在家门口还叫狼给咬坏了! 遭人嫌弃,没过门的小媳妇也没了。 躺了没几天就拖着坏腿出门上工,看来手头真是没有半点余钱,连这点活都干不过姜禾年这没用的丫头,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善良热心的大婶大娘们看着都心疼!真可惜了这么俊这么厉害的身板啊! 贺老太差点被孙子这解释闪了老腰,脸色绿了又红,红了又青。 她看看那抓着镰刀累得一头汗的白嫩小丫头,再看看自家撑着手坐在田垄上干看着的好大孙,半晌憋出一句: “你、你这臭小子!” “叫你非要去当兵!一回来就把自己搞废了!好好的腿,现在…你啊!” 张凤英听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自家小儿子以前活蹦乱跳最是皮实,现在连割麦子这么简单的活儿都干不了,还说要分家,这可怎么养活自己啊! 贺老太迈着小脚,又气又叹地直接转身走了。 贺守成连忙跟上搀扶。 姜禾年满脸迷茫,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今早也是怪了,贺家人刚走,这块偏僻的小麦地又“路过”了好些人。 背着背篓的,牵着牛的,扛着锄头的,挑着粪的,扛着柴火的……全都十分凑巧地从这儿路过,像齐齐落枕歪脖子了,扭着脸直往这里看。 第41章 谁也别嫌弃谁 托花沟村知名大嘴巴王英子的福。 没多久,全村人就都知道贺家小儿子出门下地了,腿瘸得厉害! 等传到姜艳秋耳朵里,已经变成了: 贺进山右腿断成八截,扭曲得像蜈蚣,身体彻底废了,幸好志气还没废,今天爬着去上工了!把贺家人心疼得直抹泪! 都听说当兵入伍待遇好,肚子管饱还有钱发,许多人都想着去当兵,可花沟村这犄角旮瘩,连征兵名额都少得可怜,每回报上去的歪瓜裂枣都被刷下来,真正离了村出去当兵的就没几个。 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一个,大家本以为能沾沾光,长长见识,谁知竟然是这种光景。 于是,都忍不住特意从这儿“路过”瞧瞧。 “诶真是腿坏了,就搁那坐着呢,从村尾那么老远,怎么过来的?爬过来的?” “嘘!小点声儿!叫人听见多戳心!走了走了,别盯着看。” “嗤白长那么大个子了,当上兵了又怎么样,还不是回来下地,虚头巴脑,还不如我们这体格精干的。” “呸老何就你这一米五矮冬瓜,赶牛都够不着!” “老子一晌午能犁五亩地!他能么!他也就能拄着拐在后面哭!你们这些娘们就是眼皮子浅,瞎看脸。” “行了,嘴上积点德!好歹是村子里看着长大的小子。” 姜禾年被那头走来走去路过的人,弄得半点不敢往贺进山那儿去。 旁边的妇女们连麦子都不割了,都快把贺进山盯出洞来,满心怜爱无处释放。 “哟~这么热闹呢,活儿都干完了?” 一道优哉悠哉的声音插进来。 妇女们立马背过身,拿起镰刀,嗖嗖割出老远! 丁广生拿着小册子从另一头红薯地走过来,瞧见地上的贺进山,顿了顿。 一转头,扫见蹲在角落拿镰刀抠地的姜禾年,脸上的表情更是一言难尽。 他转身看贺进山,语重心长道: “进山啊,王队长让你先找块地适应适应,先干着,或者选个趁手的活儿,你就选了这?” “这年丫头本身就是个困难户,你来这儿,可难办。” 姜禾年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皱起小脸。 怎么个意思,当我面儿嫌弃我呢? 贺进山淡定道:“没事,我这情况不好占了大家便宜。” “队长让我找块顺眼的地,这儿就挺好,正好和小丫头半斤八两了。” 他顺着丁广生的话,自嘲的话说得自然,没人发觉他语气熟稔地喊姜禾年“小丫头”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丁广生抬头看看这块麦田,也就不到一亩地。 最近,姜禾年劳动积极性太差,也不能说差,就是不管好说歹说,就是慢吞吞,瞧着也确实是努力了,脸蛋挣得通红,就是干不动。 这脸蛋越晒越白,也真是见了鬼了。 今早分配任务的时候,丁广生和大队长王建平也犯了难。 再把这拖后腿的丫头和别人分到一组,大家都有些意见,就想着给她整一小块地包干了,干快干慢也由着她,反正按工计分。 他从队部办公室过来,正好大队长提了一嘴进山小子来了说要上工,就是腿瘸得厉害,王建平这当叔的也不落忍,就让他自己先选个轻松的活计。 没想到竟然选到差生这儿来了。 “年丫头,你今天怎的更慢了?” 姜禾年听懂了贺进山是要和自己一块儿干活,心里忍不住高兴,这不就是随时都在充电了! 她立马摊开手掌,力证自己没偷懒,“丁叔,今天我们肯定能收完!” 小姑娘的手指细条条,细皮嫩肉的,这才上工没多久掌心就被磨红了,看得人直摇头。 拉着架子车“路过”的中年妇女啧啧摇头,这要是自家闺女得愁死! 贺进山悬着右腿,手撑地艰难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拿过姜禾年的镰刀。 “你歇会儿。” 说着,单腿蹲下,瘫着右腿,开始割麦子。 男人手掌宽大有力,张开就能抓住一大把麦秆,右手握着镰刀,毫不费劲轻轻松松就割下,单靠左腿蹲着也十分稳健。 就是受右腿拖累了,要挪动位置非常艰难,速度也快不了。 姜禾年站起身,手忙脚乱地跟着,伸手把他割下的麦子全都拢起来,捆好了拖到另一边。 看起来倒也是合作无间,甚至她捆麦堆的速度,还没贺进山动手割麦子快。 俩人看着动作都很忙,实际一看,才割出一米地,速度堪忧。 就一亩地,估计能割到天黑去。 丁广生也没辙了,留下一句“你俩好好干”,就背着手去别处了。 好歹一人四工分,也能凑个八工分,谁也别嫌弃谁耽误工夫。 其他人见状,也渐渐散了,只是嘴里又多了许多闲话。 很快,贺家进山拖着一条废腿和姜家那干活不利索的丫头,前姐夫和小姑子,被迫搭伙干活的景儿,又在村子里传了个遍。 姜禾年两手接住贺进山递过来地一大把麦秆,手好大,一次顶她三回的。 两人对上视线,她弯起眼悄咪咪笑了。 “笑什么呢。” “小叔叔,你好快喔!” 女孩的声音小小,脸上挂着小猫似的笑,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崇拜。 “这样蹲着累不累?现在没人了,我给你挡着呢。” 她说着,脚下挪了挪位置,站得更近。 这样就算有人路过,也看不见贺进山的腿。 她抱着满怀的麦子,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暴露了什么,左右望了望,“我给你挡着,快歇歇。” 两人一蹲一站,体格差依旧巨大。 像是小猫崽在给大老虎站岗。 贺进山跟腱一提,双腿稳稳蹲在地上,又割下一把麦子,垒到姜禾年手臂上。 男人微抬着头,英挺的眉梢挑起,嘴角扯出痞痞的笑。 他说:“现在不就认识了。” 好……好帅。 姜禾年莫名心跳怦怦,原先的什么怀疑、害怕全都忘了,抛到九霄云外,只傻乎乎的也跟着笑。 “对哦……可以光明正大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她瞥开眼,小声喃喃:“小叔叔,你快点好,这样走路好难受的。” 贺进山动作一顿,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好,我尽快。” 原本特地跑来看贺进山惨状的姜艳秋站在玉米地边上,瞪着俩人一蹲一站相视而笑的画面,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掌心的玉米被掐出了汁。 难怪一回来就要跟我退亲!一个残废的男人怎么可能还敢挑衅我,肯定是因为有这个不要脸的贱坯子先上赶着了! 以为跟我退了亲,你们这对狗男女就能名正言顺了吗?门都没有! 臭不要脸的贱人,我不要的东西,你也休想捡着吃!装腔作势的狐媚子,就该在全村人面前被扒了衣服! 姜艳秋狠力掰下烂掉的玉米,脸上闪过阴狠。 一转身撞到了人,对方筐里的玉米掉了一地。 姜艳秋冷着脸,脚一拐就要走。 “喂,瞎了?” 孙作无语地望着这个不长眼的女人,“给我捡起来。” 见对方黑着脸一脸不耐,姜艳秋不情不愿地蹲下把玉米都捡了起来。 第42章 痛击胯下 这天下午五点,姜禾年被分到下午第二轮去巡逻队。 “时间到了,辛苦大家了。” 两个小时的防狼巡逻结束,大家跺跺脚,蹭掉鞋底粘的泥,跟带队的宋文清点个头,准备回去继续上工了。 “司知青,你先回知青点歇一会儿再去上工,水壶劳烦替我带回去,我还得带下一队人巡逻。” 宋文清将空掉的水壶递给司玉珍,见她含笑望着自己,便就着水壶的遮掩,手指蹭了蹭细白的手背。 两人隐秘地交换了一个甜蜜的眼神。 姜禾年受不了男女主这恋爱的酸臭味,扔下手里的锣鼓,小炮灰离开的步伐迈得飞快。 “姜同志等一下!” 宋文清叫住她,“这锣的绳子要断了,帮忙在这看一下?我去找根绳子换了。” 姜禾年一脸不情愿,“你找别人,我赶着回去干活。” 一个大叔听见了,忍不住笑:“丫头你这一会儿也干不了什么活,你就在这等会。” 又被鄙视了劳动水平的姜禾年,垮起个脸。 其他人都笑着走开了。 她扭脸警惕地盯着宋文清,“你什么意思,绳子可没断。” 宋文清脸上的笑微收,见司玉珍拐进路口了,才开口: “这话应该我问才对,昨天你扔我脏东西,什么意思?” 说到“脏东西”时,姜禾年看见他面部神经都快抽筋了,还在这装斯文呢。 “喔,我是想戳起来甩到粪坑去沤肥,谁让你倒霉站那儿。” 宋文清被她油盐不进的态度,惹得不耐,皮笑肉不笑道: “禾年,那事都过去多久了,你还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 巡逻的时候,这女人一直故意离自己远远的,想引起注意,还差点被玉珍察觉了异样。 这两人被分到同组巡逻,他不能让这女人在玉珍面前乱讲话。 姜禾年退开一步,厌烦地拧起眉: “宋知青,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你别讲这些叫人误会的话。” 宋文清不信,姜禾年对自己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了。 分明就是还在欲擒故纵,不然为什么十几天了还不回来帮自己干活,最近外面传的什么她干活不行,肯定也是故意演给自己看的。 知青下乡农活繁重,他不能在这种体力活上耗费宝贵的时间精力,所以留着这女人还有用。 只是不知道怎么,最近开始不听话了。 “难道你是在生气我和玉珍走得近?她和你不同。禾年,你不是这样分不清状况的人,别让我失望。” 姜禾年脸上毫无松动。 宋文清压着耐心,决定给这爱慕自己的乡下女人一点甜头,让她安分一点。 他扫一眼空无一人的四周,直接上前一步揽住姜禾年的腰,弯腰就要亲下去。 姜禾年见鬼般瞪大眼,脖子火速后仰躲开了,抬手就抽了上去,却被抓住了手腕。 “再闹就没意思了,听话一点,嗯?” 她彻底忍不了宋文清的脑残回路了,抬脚重重一踩他脚下,挣开。 快速捡起地上的锣,握着鼓锤举到他面前重重一敲。 “听好了!不管你在臆想什么鬼东西,以前就是我瞎了!现在复明了!视力53!!!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别来碍眼!” 她说完把锣砸到宋文清身上,扭头就走。 宋文清被震得耳朵嗡嗡响,脸上有一瞬的空白,等反应过来之后,恼羞成怒,追上去一把扯住了姜禾年的手臂。 “你再说一遍?!” “别碰我!” 姜禾年吃痛,用力一甩,没甩开。 她眸中浮起气怒,曲膝一抬,狠力朝宋文清胯下一顶。 “呃啊——!!!” 宋文清双目瞠圆,痛得攥着姜禾年的手臂把她甩飞了。 他面部扭曲地双手捂住胯下,没坚持住半秒,便双膝跪倒,瘫倒在地,躬着身不断咬牙嘶气。 痛到赤红的双眼,恶狠狠瞪着姜禾年。 “呃啊!你,你——!” 姜禾年被甩得没站稳,脚下绊到路上凸起的石头,也扑通摔了一跤。 “文清!!!” 听到了锣声快步跑回来的司玉珍,见状吓了一跳,跪在宋文清身前,满脸焦急:“文清,你怎么了!” 胯下不断传来摧枯拉朽、肝肠寸断、越演越烈的痛楚。 宋文清咬着牙,半句话都说不出来,面色惨白如纸,汗如雨下。 司玉珍想把他扶起来,可刚一动,他就浑身巨震,发出更加痛苦的嘶声。 她担心坏了,扭头问姜禾年:“文清他到底怎么了?你们怎么都摔地上了!” 姜禾年手腕在地上擦破了皮,脚腕也疼得厉害。 她强忍着没吭声,用手肘撑着起来,眼睛一直冷冷盯着在地上痛嚎的宋文清。 “刚才,突然有狼从草丛里窜出来。” “什么?!狼出现了?!”司玉珍瞪大眼。 “对。” 姜禾年踉跄着站起身,在宋文清憎怒痛苦的眼神中,一字一顿道: “野狼被敲锣声惊到,很不巧冲撞到了宋知青的牛牛。” 她咬着牙,声音掷地有声。 恰巧来换班巡逻的六个人,听见了。 几个听见敲锣声,提着棍、拿着铁锹锄头赶来驱狼的人,听见了。 举着烧火棍从家里跑出来的王婶王英子也听见了。 她惊得捂住嘴巴,转身快步往村子里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嚷嚷了起来。 “快来人啊!!!” “狼又进村了!!!!” “宋知青的牛子叫野狼撞坏了!!!” 第43章 好吃,留给哥哥 “该死的主角,沾上就没好事!” 姜禾年小嘴骂骂咧咧嘀嘀咕咕的,突然停住脚。 我要是把男主牛牛踢坏了,算是影响男主主线吗? 她拧着眉,漂亮的猫儿眼皱着。 下一瞬,又跛着脚气咻咻走得更快了。 不管了,是他先犯贱的! 这种王八蛋普信男!玩弄感情的烂人凭什么当男主! 我的世界,我做主!管你是什么剧情,我姜禾年一定能长命百岁,苟到大结局! 怒气屏蔽了痛觉,姜禾年跛着脚一路从村东往地里走。 路过一片树丛,顺手捡了一根手腕粗的木棍当拐杖,想着之后还能给贺进山用。 忽然,一阵嬉闹的童声传来。 “丑八怪丑八怪,没人要!丑八怪丑八怪,脏兮兮!哈哈哈……” “到我了!姜小宝把她推过来!” “我不!臭肥你是不是喜欢丑八怪略略略!” “喜欢妖怪,还喜欢丑八怪哈哈哈哈!” “别胡说!吃我一鞭!” 姜小宝? 姜禾年皱起眉。 拄着拐绕过两棵大树和灌木,看见前边一小块草地上有一群小孩。 六七个人围着一个背着竹篓低着头的瘦小孩子不停转圈,手上拿着芦苇杆和细枝条不停戳弄,把人逼得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不敢动。 嘴里还嘻嘻哈哈说着不知轻重的难听话。 “哈哈快点!再快点!” “戳她屁股!戳她耳朵!” “戳眼睛啊!丑八怪最怕这个了。” 个头最矮的姜小宝蹦跶得贼欢,连姜小苗也在边上跟着转圈。 这群死小孩,年纪小小居然还搞乡村霸凌? 姜禾年撸袖子就要上前,一看自己的腿又顿住。 ……估计干不过。 又探头仔细辨认那几个小鬼,个头最高最胖乎的是大队长王建平的儿子王常旺。 姜禾年见过一回,在地里玩火柴,差点整片点着了,被王建平拿棍子抽得嗷嗷叫。 她躲在树丛后,清了清嗓子,气沉丹田喊道:“大队长!你在这啊!” 话音刚落,那群小鬼立马噤了声。 陈小肥小声:“旺财,你爹来了?” 王常旺停下手,紧张地左右望了望:“不应该啊,我爹下午去公社开会了。” 姜禾年当场打补丁:“大队长你这会开得挺快啊,诶桂红婶你也在这呢!大春婶你收工了?” 一个小孩:“臭肥!你奶也来了!” 陈小肥手上的东西立马一扔,捂着屁股,跟在王常旺后头跑了。 孩子王一走,其他小鬼也一溜烟跑了。 姜小宝眼尖,瞧见王常旺裤兜里掉出来几个炒南瓜子,没忍住蹲下来捡。 刚嘿嘿笑着尝了一个,一扭头,和自家三姐白得像鬼的脸脸对脸,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死三丫!疯婆娘!你吓死人啊!” 姜禾年直起腰,拿着木棍的手从背后伸出来,笑容和熙。 “姜小宝,你又在欺负人?” 姜小宝咽了咽嗓子,伸手一指旁边的姜小苗:“是她!是她非要来!” 姜小苗懵懵的,但也知道危险,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姜禾年二话不说,揪住想跑的姜小宝,照着他的屁股抽了好几下。 姜小宝哭爹喊娘地跑走之后。 姜小苗吓得眼眶都是眼泪,一都不敢动。 “你欺负人没有?” 小不点点点头,又飞快摇摇头。 “下次还敢不敢跟着姜小宝做坏事了?” 点头,点头,用力点头,还乖乖喊了一声“三姐~”。 把姜小苗也提溜走之后,姜禾年转头看向蹲在地上埋着头的瘦小孩。 “没事了,起来。” 小孩缩着身体没动。 细瘦的胳膊被后背装满猪草的大背篓别扭地勒着,身上的衣服洗得发白,边缘都拉丝了,穿着草鞋的脚缩了缩。 有点眼熟。 姜禾年眉头一皱,试探道:“双喜?” “是我,那个干巴蛋姐姐。” 她安抚地伸手摸摸脑袋,见她没有抗拒,就把她的头抬了起来。 在看清脸时,差点没控制住惊讶。 小女孩左额过长的头发恰巧被手带开了,露出来一大片暗红色痕迹,从左眼眼尾到左侧额头,有半个碗口那么大,脸上也脏兮兮的。 林双喜神色惊怯又麻木。 姜禾年敛住惊讶,语气放得温柔又寻常,抬手把她脸上不知怎的糊上的泥擦干净了。 “双喜,你怎么在这儿呀?” “你哥哥呢?” 这小孩有个哥哥,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姜禾年曾经远远看见过林双喜跟在他后头,兄妹两一个背着柴,一个背着猪草。 提到哥哥,林双喜眼里总算有了松动,嗫嚅着说: “哥哥,送柴。” 姜禾年暗叹一口气,她听说过林家兄妹的事。 爹早早得病死了,当娘的受了刺激,疯疯癫癫时好时坏的,前些年发疯差点把双喜掐死,醒了之后就哭得凄惨,第二天就没了踪迹,再也没出现过。 两个丁点大的孩子,守着娘留下的满满一整锅的热乎窝窝头,成了相依为命的孤儿。 村里人看着可怜,偶尔接济几口饭,等当哥哥的林石大一点了,就开始上工。 半大的孩子还得养一个孩子。 “那你是在这儿等哥哥吗?姐姐陪你等会儿好不好?” 姜禾年一屁股坐到林双喜身边,拐棍搁在旁边,伸着扭伤的右腿。 从口袋里偷渡出两颗大白兔奶糖,一颗塞进林双喜嘴里,一颗扔自己嘴里。 一大一小,一坐一蹲,静悄悄的没人说话。 林双喜小心瞧一眼姜禾年,低头偷偷把嘴里的糖吐出来,攥在了手心里。 姜禾年余光瞧见了。 想了想,还是没憋住问:“不喜欢吃糖吗?” 林双喜抱着膝盖的手一紧,摇摇头。 半晌,怯怯地说:“好吃。” “给哥哥。” 姜禾年不禁鼻子一酸。 好奇怪,她突然就想贺进山了。 如果没有贺进山,她在这个世界也像孤儿一样。 “你先吃。姐姐再给你一个,留给哥哥好不好?” 黏糊糊半融化的奶糖,重新塞进了嘴里,林双喜捧着自己的手心,十分珍惜地把掌心里香甜的黏液舔得干干净净。 一直蹲埋着的身体也终于放松,坐了下来。 姜禾年又拿出一个糖,想塞进林双喜的口袋里,在看清她的领口时,脸色骤变。 第44章 揉腿 娇气 秋天里,天渐凉,小女孩身上穿着旧布衫袖口和裤腿都抻长了,把手和腿都遮得严实。 可领口的扣子却开到了第三颗,平坦的胸口都差点全露了出来。 在现代网络上看到过太多负面新闻,姜禾年脑中瞬间闪过许多不好的设想。 她维持着脸上的淡笑,“双喜,衣服怎么没扣好,不冷吗?” 林双喜低头看着自己的领口,皱了皱眉,露出抗拒的表情,手却很快地把衣领全扣上了。 似乎是自己多想了,可能就是小孩子穿衣裳没注意。 姜禾年摸摸她的肩膀,正斟酌着想叮嘱几句,有人过来了。 “双喜!” 原本还木楞楞的林双喜,眼睛“唰”一下亮了! 咻地站起身,拖着满筐猪草,噔噔噔跑到林石跟前。 踮起脚,两手献宝似地伸到自家哥哥眼皮底下。 林石身形清瘦,五官端正,少年人的身量比9岁的妹妹高上许多。 姜禾年坐在原地,见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林石突然牵着林双喜走了回来。 他径直朝姜禾年伸出手,掌心是那颗大白兔奶糖。 这是要拒绝? “这是你妹妹特意给你留的。” 林石一动不动,“不能收。” 少年黑瘦的脸上,有一丝局促的紧绷,语气生硬。 这种奶糖,林石从未见过,但一看就是金贵的吃食,不是他们能接受的。 自小扛起养家重担的小少年,面对超出他们承受范围能力的诱惑,比任何人都谨慎。 “这是谢礼。” 姜禾年撑着木拐从草地上站起身,“之前我托双喜帮忙割了满满一筐猪草,不是白给的。” 林石低头看自家妹妹,后者重重点头,半短不长的凌乱头发跟着晃了晃。 “一筐猪草,不值这个。” 真固执。 姜禾年歪头瞧地上那一捆木柴,指着其中一根说:“那再换你一根棍儿。” “你帮我掰断,得弄成这么长的,再给我削漂亮点,我这根也抛光一下,拿着硌手……” 她比划着提了一堆的要求,下巴朝他手上的糖一点。 “成不成?我可没有让人白干活的习惯。要是成,我以后还找你们。” 林双喜也抓着哥哥的衣摆轻轻晃了晃。 林石掌心终于收了,把糖放进了口袋里,拿下腰间挂的柴刀,细致地按照要求给姜禾年定制拐棍。 一高一矮两道小身影,一个拖着柴,一个背着猪草,就着夕阳步伐一致地往山坡走。 姜禾年收回有些羡慕的视线,满意地摸摸一长一短光滑趁手的两根拐棍。 拄着稍短的一根,转身继续往田里走。 耽搁得有点久了,不知道贺进山那边怎么样了,她去巡逻之前,他们一共收了一半。 他腿不方便快不了,等会儿自己得加把劲才行。不然两个人加起来连八个工分都拿不到,可真是要成全村的笑料了。 她被笑习惯了没啥,贺进山那样的人哪能叫人看轻。 姜禾年一瘸一拐走回小麦地时,发现整片地都快被收完了。 一道眼生的身影蹲在最末尾,把镰刀舞得嗖嗖的。 “山哥!我没骗你,这么点地我现在不用半个小时就能弄完,以后我干完了就来帮你,你多歇会儿。” 陈二虎随意抹一把汗,一扭脸发现方才还坐在田垄上的贺进山没影了。 我山哥呢?? 他直起身回头一看。 他山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前头去了,站着干嘛呢?多伤腿啊! 再探头一看, 山哥跟前竟然站着个娇小丫头! 贺进山攥着姜禾年的手臂,皱着眉低头看她。 “怎么回事?” 姜禾年尴尬地挠挠头,仰脸说:“小叔叔,咱们有同款走路造型了,哈哈。” 山哥不是刚退了亲吗,这又是哪家的姑娘? 不愧是我山哥! 这么快就有新的小嫂子了! 陈二虎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举着镰刀挡在脸前,狗狗祟祟地踮脚前进,想看清脸,顺便偷听。 谁知他山哥扔下一句“二虎,收完”,就攥着人小姑娘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人的背影身形相差巨大,却和谐得奇怪,连走路的姿势都出奇一致,一瘸一拐。。。 不对,我山哥的腿好像走得越来越顺溜了? 不愧是我山哥! 钢铁一般的男人! * “坐下。” 又是非常好藏人的玉米地。 姜禾年悬着右腿,龇牙嘶气地坐下来,完全没有了在外头时的淡定。 走这么大老远真是需要钢铁般的意志,可太疼了! 贺进山半蹲着,一言不发地脱下她的鞋子,掌心握住已经高高肿起的脚踝。 男人的眉眼压着,冷脸的时候是真凶。 姜禾年原本想抖机灵缓解气氛的心思歇菜了,只拧着眉忍着疼,嘶气都不敢大声。 “脱臼了。” 贺进山话一落,两手捂住她的脚就要用力,被姜禾年连声拦住了。 “等等等!!” 男人眼皮轻掀,一副“有话快说,不要耽误我正骨”的脸色。 姜禾年盯着自己越来越胀痛的猪蹄,艰难地咽了咽嗓子。 “小叔叔,那个……能不能不拧?” 贺进山眉心一压,姜禾年就懂他的意思了。 不拧腿,是想让我拧你的头? 就是这个意思(??),我不会认错! 姜禾年瘪瘪嘴,怂怂地:“……我怕疼,走了好久,可疼了。” “忍着。” 好无情的男人! 姜禾年原本有些假模假式的装可怜,顿时走心了,真委屈了。 手指紧紧攥着两根木棍,别开脸,一副任人处置的可怜模样。 天色渐渐昏暗,玉米地里影影绰绰的。 贺进山沉着的气微敛,轻叹一口气。 “怎么弄的?” 这事儿,姜禾年可有得说了! 她飞快扭回脸来,把自己兢兢业业巡逻两个小时,还被小队长以公谋私留下来欺负,害得扭了脚的事说了。 当然,由于大家都知道的原因,内容有一些虚构之处。 “……那个宋知青有毛病!非凑上来说乱七八糟的话,还想动手动脚,要不是有狼出现,撞了他的牛牛。。。” 姜禾年嘴皮子紧急刹车。 原本听得脸色更不好的贺进山,黑眸轻抬,语气微妙。 “知道了?” 姜禾年挠挠脸,撇开眼,怪害臊地微微点了点下巴。 她不光知道了牛牛是什么,还知道他给自己报仇出气了。 一想起来又非常感动,昨天贺进山说会把那人的脑袋拧下来塞进茅坑,她只以为是随口哄自己的。 没想到真的说到就做到了,还超额完成了。 “小叔叔,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小孩儿不用知道那么多。” 贺进山哼笑一声,反手屈指弹了弹女孩光洁的额头,“后面巡逻不去了。” 姜禾年摸着脑门,感觉心里暖暖,眼眶酸酸,非常有冲动就想跟面前这人再说些乖乖黏黏的话。 “小叔——啊~!!” 她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看看自己方才发出咔嚓脆骨响的脚腕,再看看一脸淡定的男人,眼里的感动一扫而空。 你怎么这样!搞偷袭呢! 女孩眼神控诉,眼眶都疼红了。 贺进山悠哉半蹲着,宽大温热的掌心依旧攥着已经回正的脚踝,用巧劲按揉。 “什么眼神呢,这不就好了。” “娇气。” 粗粝的指腹紧密地刮着细嫩肿胀的皮肤,热热麻麻的,触感格外难以忽略。 “就疼!” 姜禾年努着脸,踢了踢被大掌攥住的脚。 第一次当着男人的面,小脸上出现了肆无忌惮的嗔怪娇模样。 第45章 犯大蠢,幻肢痛了 这天,住在村西歪脖子树下的老麻六,接连接诊了两个被抬过来的“重伤”患者,忙得老寒腿都犯了。 把院子里的草药篮子一收,天刚擦黑就回屋打瞌睡了。 花沟村一天之内,离奇损伤两根牛牛。 所有大老爷们下工回家的时候,无不夹紧胯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心行走,生怕被野兽突袭,或者把蛋扯着了。 后来,花沟村有以牛牛为食补的野兽出没的传言,在几个村子里流传了许久,连吓唬不听话崽子用的通用话术,都演变成了“再不听话,怪物就会把你唧唧吃了!” 入了夜,知青点里,气氛十分凝重。 “怎么样?醒了吗?” 知青们都等在院子里。 杨川林放下门帘走出来,面色沉重地摇摇头。 男知青面容沉痛,握拳扼腕:“第一天巡逻就遇到了这种事,野狼太凶残了!!” 几个女知青也神色担忧地站在一处,“那赤脚医生怎么说的,也没有外伤,怎么还不醒?该不会是还伤到了内脏!” 杨川林面色尴尬,“……再等等,司知青在里面陪着。” 方凯侧蹲在一边,沉着脸出声:“司知青一个女同志,怕是不合适。” 陈晓燕见其他女知青露出不太友好的表情,犹豫地开口:“要不,我也进去和司知青一起……” 张秀婷哼一声,“陈晓燕,你现在倒是黏司玉珍黏得紧,真当人家城里大小姐会瞧得上你?” “是方知青说,司知青一个人不合适……我才。” “你去就合适了?你倒是会打算,两边都给你讨好上了,你能帮上个什么忙?其实你早就想进去了!” 陈晓燕脸色一白,不知道如何辩白。 “你们这些人是不是有毛病,不夹枪带棒阴阳怪气就不会说话。” 孙作把院子里的水缸倒满,“咚”一声,搁下木桶,一句话平等地把所有人骂了。 张秀婷来气:“孙作,你怎么成天看谁都不顺眼。” “在这阴阳怪气,他就能醒了?” 孙作这句话,惹得其他人皱起眉。 一个女知青站出来:“孙知青,宋知青次次遇到危险都是冲在最前面,大家关心他是理所应当的,你怎么那么冷血,好歹一起相处大半年了。” “就是啊,上回你们换床铺,宋知青还帮你打扫了。” “我冷血,我打的水,你们别用。” 孙作说完,从锅里舀出刚烧好的水,端着,径直掀了帘子进了屋。 “这孙作,真是个炸药缸子,没人惹他都能炸。” 杨川林连忙说和:“好了好了,他性子就是这样,也没坏心,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他端着热水进去,该不会要对宋知青不利?我老感觉他跟宋知青不对付。” “不会的,司知青在里面守着呢。” “那不是更危险?要不,我们都进去守着……” 话音未落,方凯第一个站起来,快步走了进去。 孙作把自己缸子里的热水倒了一半在宋文清的杯子里,一回头,见一个个跟进来,满脸防备看着自己的阵仗,无语地斜了一眼。 当作没看见,径直走到最里面自己的床铺坐下看书了。 最后,一行十几个知青尴尬地全挤在了不到十平小间里,围着面色苍白的宋文清,连坐都坐不下。 司玉珍拿起杯子,小心给宋文清喂了点水,又用帕子给他擦了冷汗,动作十分轻柔。 方凯绷着脸转开了头。 “诶?人呢,都哪儿去了?” 院子里传来中气十足的男声。 是大队长王建平和治保主任丁广生来慰问了。 “……为了保障村子里的安全,宋知青做出了巨大贡献!队里决定补贴十斤粗粮,十斤细粮,明天你们派个代表到仓库找陈大虎领。” “至于…那方面的问题,咳、老麻六说要再观察观察,你们就照顾一下,要是需要什么医治啊,有困难的,队里也会想办法提供帮助啊。” 两人站在狭窄的房门口,见里头挤得站不下脚,还有那么多年轻女同志,王建平这平时嗓门冲天的大老粗,难得也尴尬了,话也不好说得太清楚。 向来能说会道,官话一连串的丁广生也只补充一句“明天开始巡逻队人员调整,全部换成村里的壮汉保证安全”,就拉着王建平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听到有粮食补贴, 知青们都忍不住有点高兴,平日里大家吃食都紧巴,有了这二十斤粮食,少说最近每个人都能吃饱一点。 至于这是宋文清巡狼重伤立功得来的,宋知青平日里慷慨大方,一定不会吃独食,会和大家分享的! 只有陈晓燕担心地问:“王队长那意思,宋知青会有什么困难?” 张秀婷撇撇嘴,眼一翻:“二十了,不是十岁,装什么装。” 其他女知青闻言脸色都有些呐呐。 男知青则不自觉胯下生凉,尴尬地侧身挪了挪腿。 下午那事全村人都传遍了,私底下没人不讨论,只不过知青点里男女混住一个院子,话题主人公又搁屋里躺着,他们不好说。 现在听这意思,宋文清底下那玩意儿,估计真有损伤,毕竟那可是狼,给撞一下,断子绝孙都是轻的了。 陈晓燕终于反应过来了,闹了个大红脸,尴尬得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她臊得慌,看见坐在宋文清跟前十分沉静的司玉珍,病急乱投医搭话:“玉珍,那你怎么办?” 她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话可太出格了! 知青点里男女扎堆本就容易出事,互相心生好感都是常事,可那都是背地里悄摸处的,大家就算发觉了也心照不宣。 不等到过了明面,领了证搬出去单过,谁敢把拿这种事把男女联系在一起。 宋文清的子孙根出了事,问司玉珍怎么办,那岂不是说他们俩已经在一起,有了首尾了? 这要是传出去,就是乱搞男女关系!还会连累他们知青点里人也被人指指点点。 陈晓燕一说完也反应过来自己又犯大蠢了,连忙捂住嘴,结结巴巴地解释:“不是,不是,我说错了。” “玉珍,对不起!我不是那意思,我们都知道你和宋知青清清白白的,对不起对不起!” 老知青方凯的脸黑成碳,低斥道:“闭上你的嘴!” 知道自己说多错多, 陈晓燕抹着泪退到了角落,其他女知青都嫌弃地避开了一些,她咬着唇眼眶更红了。 司玉珍背对着众人,垂眸看着宋文清,没说话。 男人皱着眉闭着眼,清俊的面容发白,跟平时温润如玉意气风发的模样很不同。 她又想到自己听到锣声毫不犹豫跑回去的情形,那时她看到宋文清满脸痛苦地倒在地上,心都跟着揪疼。 城里来的矜傲大小姐,终于理解了曾经哥哥跟她说过的“遇到真心喜欢的人会感到疼”是什么意思。 她完全确定了自己对宋文清的感觉,就是喜欢。 宋文清和其他对自己百般奉承讨好的男人都不一样,他有自己的骄傲和追求,是个顶天立地有担当的男人。 就在众人等着司玉珍会有什么反应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宋文终于醒了。 他一睁开眼,就定定地凝视着司玉珍,眸中情绪幽深难辨。 第46章 鸿门宴 “文清你醒了!”杨川林激动上前。 司玉珍也深深注视着宋文清,良久她抬手握住了宋文清的手。 “没关系,我不在乎。” “只要你没事就好。” 众知青无不震惊,有人不爽,有人惊诧,有人羡慕。 方凯盯着司玉珍的背影,神色十分复杂。 什么没关系? 宋文清眼底闪过疑惑,但一想到自己在昏睡中得到的惊天信息,苍白的唇露出温柔的笑。 他手指用力,回握住了他未来的贤妻,他商仕鸿途的最大助力。 狭眸中闪过志在必得的得意。 果然,他宋文清走的路,从来都是无比正确的。 只要再拿到那个东西…… “让大家担心了,我没事。” 宋文清曲肘想撑坐起身。 身体刚一动,下身立即传来电击般的剧烈刺痛,痛得他浑身抽搐了一下,五官都几乎扭曲了。 “文清!你小心点。”司玉珍紧张道。 宋文清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盖着被子的下身。 没发现其他男知青全都夹着腿,一脸幻肢痛的难受模样,女知青则十分别扭羞臊地别开了眼。 * “三妹!三妹!” 姜禾年顿住脚,回头看见姜继荣跑过来。 “大哥怎么了?” “三妹,现在回家去。” “怎么了?我掰玉米呢,”姜禾年蹙眉,“还有一会儿才下工。” 姜继荣一脸喜意,捂着嘴小声说:“家里晌午做了肉,让早点回去吃。” “吃肉?” 姜禾年把一堆玉米放到地上的竹筐里,满脸狐疑。 到姜家大半个月,她还没从锅里见过什么油星,顶天了就是拿一小块猪皮在热锅里擦两下。 灶边那块猪皮已经擦得焦黑,几乎刮不出任何油了,姜小宝还偷偷拿着舔,啃焦边,那天姜禾年愣是一口没碰锅里炒的白菜。 今天是什么大喜日子,竟然做肉了?最稀奇的是居然还特地喊她回去吃? 姜禾年抬眼瞧了瞧天上,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 姜继荣被姜禾年明晃晃怀疑的眼神看得莫名心虚,可家里真买肉了啊! 又想到娘交代的无论如何要让三妹回家,应该是想缓和关系,他心里高兴,直接帮手三下五除二把姜禾年这一行的玉米全掰了。 再端起竹篓,快步走到路边的架子车上,把玉米倒里了,回身催促道: “三妹走了,剩下的等吃完再回来干。” 姜禾年摘下破洞劳保手套,被催促着,拿上木拐走了。 走之前原想跟贺进山说一声,探头见那头陈二虎正拉着他山哥比手画脚地说着话,便作罢了。 “三妹,哥清早出门看见娘从老牛叔那拎回来一指节宽的条子肉,估计有一斤!” “咱家好几个月没吃肉了,一会儿多吃点。你最近总不在家吃,是不是跑王月妞家吃了?还是摘野果子吃了? ”以后别这样了,爹和娘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念着你的。” 回去的路上,姜继荣话格外多,汉子们活重,许久不见荤腥也馋,想着要吃肉,也忍不住高兴,走路都更有劲。 他兴高采烈地说着,也不管姜禾年搭没搭话,毕竟以前三妹那是完全不说话,现在十句能回一句,已经很好了。 姜禾年“嗯嗯”瞎点着头,心里想的是别的事。 姜继荣口中的老牛叔是花沟村里开驴车的车把式,每天村里往返镇上两趟,拉运粮食货品,也拉人,还能帮忙从供销社捎点东西。 来这里一段时间了,她得找机会去一趟镇上,探探路子。 她缺钱,空间里的东西迟早会有用完吃完的一天,靠工分养活自己是没指望了,她不能坐吃山空。 还有“补药”的事情…… “三妹,三妹。” 姜禾年被姜继荣往旁边拉了一把,“想什么,差点踩牛屎上了。” 姜禾年低头一看,脚跟前有一大泡新鲜带冒烟的牛粪。 她被拉了一把,脚是没踩到,但是拐棍戳了个正着。 姜禾年:“……” 自家继妹最近特别爱干净,做大哥的自觉拿过来在草地上搓了两下,递回来。 “没事,哥给擦干净了。” 姜禾年嫌弃地盯着,良久看在用了几天十分趁手的份上,接了回来。 皱着鼻子,绕开几大步,继续往前走。 姜继荣看着妹妹脚步利落的背影,不禁纳闷,脚好了怎么还拿着拐。 两人回到的时候,院子里头传出王春芳浮夸的笑声。 姜禾年眉心微蹙,不知怎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娘今天心情真不错,”姜继荣笑着推开院门,率先进去了。 姜禾年拎着木棍,刚跨进一个脚就顿住了。 “哎呀!可算回来啦!” 一个细眉尖嘴头戴布巾的四十多岁妇女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围着姜禾年直夸。 “瞧瞧瞧瞧,这模样多俊!没夸张~十里八乡都再找不着一个这样好的!” 姜禾年目光顺着她招呼的视线看向院子里。 石桌上坐满了人。 姜成民、王春芳、姜艳秋,还有三个生面孔。 坐在中间的是个宽眼扁鼻厚嘴唇的年轻男人,左边是面容严肃的中年妇女,右边的女人看起来比男人年纪稍微大一点。 三人全都转过头来,直勾勾打量着她。 姜禾年神色微敛。 姜继荣对于眼前的情况也有些愣,不是吃肉吗……怎的这么热闹。 “还愣着做什么,姜家丫头快进来坐下呀!李家的可等了好一会儿了。” 张娟娘伸手拉姜禾年,被冷着脸抬手避开。 张娟娘脸上灿烂的笑尬住:“这……” “三丫!娘不是说了地里的活儿可以等一等,你这孩子就是瞎勤快!” 王春芳站起身,快步走过来,端得一副好娘亲的模样,“快进来,吃饭了。” 她脸上挂着笑,眼底却藏着警告的厉色,伸爪直接钳住姜禾年,暗暗使力把她往里拽。 姜成民坐在正首位,也眼含敦促地看着姜禾年:“丫儿,先进屋。” 姜艳秋撑着脸,眸中噙着幸灾乐祸的笑。 好啊…… 在这给她整鸿门宴呢。 “家里这么热闹呢。” 姜禾年脸上露出笑,云淡风轻地扯开王春芳的手,“我自己会走路。” “哎哟~笑起来更灵了!闺女来来来!快坐!” 张娟娘见人笑了,立马熟练热场,“他大娘瞧瞧你家金宝,眼睛盯着都不晓得转哩!咯咯咯~” 她捏着帕子,笑得像老母鸡。 被她招呼的李大娘依旧板着脸,眼神把姜禾年上上下下审视挑剔了几遍。 李金宝睁着眯缝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姜禾年,一见她笑,也跟着咧开大嘴,露出“睿智”缺牙的笑容,还呱唧呱唧鼓起了掌。 见儿子开心,李大娘神色微松,似是勉为其难满意了。 姜禾年脸上的笑更明媚了。 王春芳一直警惕的心微微放下,算这死蹄子今天识相。 “三妹……” 姜继荣迟钝地觉出不对劲,话还没出口,就被王春芳瞪眼怼到一边去了。 姜禾年虚握木棍的五指攥紧,手一提,把棍子戳进了门槛内,接着左腿一曲,身体一歪,撑着木棍。 以一个十分艰难且残障辣眼睛的姿势,把右腿也拖进了门内。 然后,一瘸一拐地杵着拐棍走了过去。 她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场面可谓十分身残志坚,感天动地。 门内众人脸色齐齐骤变,可谓五光十色,五彩缤纷,精彩纷呈,高潮迭起! 李大娘豁然拍桌站起身,指着张娟娘,张嘴就骂: “好你个老虔婆!竟然给我乖儿介绍个瘸腿的!!” 第47章 搞砸相亲 “没有没有!这闺女腿脚好得很!能干又利索!” 事关自己的媒婆招牌,张娟娘那手帕都快摇断了,连声解释。 李大娘怒指着姜禾年软趴趴的右腿,“那这是怎么回事!” “呃……” “腿坏了走不快,不好意思啊,回来得晚了。” 姜禾年豁达地摆摆手解释,转头看王春芳。 “娘,丁叔说我一天两工分都干不完,以后队里不给我派工了,我就不下地了啊!反正你说了要给我找个靠谱婆家伺候我,我等着嫁人就行了。” “胡说什么!” 王春芳快步走过来用力扯住姜禾年,解释道:“陈家大娘,我家这丫头爱玩闹,前阵子崴了脚早好了,这是装着玩呢。” 陈大娘怀疑地皱起眉,嘴角的皱纹都透着犀利的挑剔。 姜禾年也不赞同地皱起眉,“娘你怎么还瞒着呢。” 她棍子一提,很不小心压到王春芳的脚,碾着又迈了两步更残疾的步伐。 “我这腿一天比一天差,指不定没等出嫁就起不来身了,得让人背着扛着,总是要先说清楚的。” “嘶——”王春芳痛得五官乱飞,抱着脚直嘶气。 “二姐,我腿疼不行了,给我腾个位置。” 姜禾年走到石桌旁,一屁股撞开姜艳秋,在她的位置上坐下。 姜艳秋惊呆了:“你看不见那边有座啊!” “二姐,有客人在呢,别嚷嚷的,显得咱家没点规矩,妹妹我多走两步腿就要断了。” 姜禾年小手摆摆,把拐棍靠到石桌边,扭头看旁边的李家人,漂亮上翘的眼儿更加挑剔地从上扫到下,从左扫到右。 浓密的睫毛扑闪,像蝴蝶似的招人,小嘴吐出的话却格外招人打。 “我娘选的冤大头,就是你们家?” 李家三人:…… 李大娘的脸,瞬间拉得可以犁两亩地。 张娟娘眼见不对,连忙凑上前插话:“年闺女——” 姜成民却直接一拍桌,“三丫!” “爹不是让我嫁人吗?我总得了解了解。” 姜禾年头也不回地把姜成民堵了回去,歪头看坐在中间的年轻男人,蓦地笑了。 “你是叫金宝?长得真精神,身板也……” 姜禾年瞧着他十分像发面馒头的体格,违心夸赞:“身边也挺剽实,以后肯定能背得动我,以后我上山下地的就靠你了,你觉得我咋样?” 李金宝被姜禾年眉眼弯弯的俏模样迷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张着缺了两门牙的大嘴,发出兴奋的“呃呃”声,两手像海狗拍得呱唧响。 “那成。” 两厢相谈甚欢,姜禾年直接拍板: “以后你、你娘、还有…这是你姐?你们三得仔细照顾我啊,我腿脚不好使,下月就得瘫痪在床,你们要是对我不好,我可是要拿棍子抽你的。” 李金宝不顾亲姐的阻拦,继续海狗拍手,“呃呃!” 张娟娘两眼一黑,翘着指头直掐山根。 王春芳的脸已经和李家人一样黑,踮着痛脚走过来,用力扯住姜禾年,弯腰低喝:“别以为你在这胡说八道就能搅黄这亲事!” “娘——你又来了。” 姜禾年长叹一气,说着弯腰,两手把住右腿,费老劲似的搬出来,直接拉起裤腿,“都说我这瞒不住的。” 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气,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天娘诶!” …… “别走啊!!李家大娘!我真不知道这情况!你听我解释啊!” 张娟娘摇着手帕,连忙追出门去。 姜禾年撇着腿稳稳坐着,还扬起手恋恋不舍喊:“大娘!我挺喜欢金宝的,只要他乐意伺候我,我明儿就——” 刚拉着儿子走出院门的李大娘回头啐了一口:“呸!你这又废又癫的懒婆娘做梦!金宝走!” 李金宝流着口水,嘴里呃呃啊啊地朝姜禾年伸手,被他娘和他大姐一左一右架着拖走了。 留下姜家石桌上格外丰盛的菜,和一院子石化的人。 姜继荣瞪着姜禾年裤腿挽到膝盖的右腿,声音哆嗦,眼眶都红了。 “三妹……你这腿……” “咋了这是……” 姜禾年低头瞧一眼自己爬满像蜘蛛网的恐怖红线还微微肿起来的小腿,没解释。 老神在在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炒肉片,塞进嘴里,嚼嚼吃了。 嗯,味道还成,就是有点凉了。 王春芳回过神来,气得直哆嗦,指着姜禾年看姜成民: “当家的,这回不是我故意说这丫头了!你瞧瞧她刚才都做什么了?整一个胡说八道的疯丫头!咱家的脸都要被她丢完了!” “我有你们疯?” 姜禾年又吃了一块肥瘦相间的肉片,筷子点着桌上的盘子,语气凉薄。 “菜干炒肉片…红糖馒头…辣炒土豆片,还煎了四个鸡蛋,为了把我嫁给那种人,挺下血本啊。” “换了多少彩礼?该不会正好是一百?” 她拿筷子戳中一个糖心荷包蛋,冷冷的视线扫过姜艳秋。 姜艳秋仰起脸,理所当然道: “多少彩礼又怎么样,三妹你现在连半碗稀饭的工分都挣不到,天天白吃家里的,用家里的,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娘为了给你找门好亲事,求了张媒婆好几天,还先搭上了五个鸡蛋。 那李家可说了找一个会照顾人的就行,你嫁过去连下地都不用,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在这瞎挤兑。” 姜禾年扔下筷子,拿着木棍站起身,视线和姜艳秋齐平。 “既然二姐对李家那么满意,怎么不自己嫁过去呢?二姐可比我年纪还大些。” “那李金宝又白又胖,眯眼塌鼻缺牙漏风,话说不清,不会顶嘴,一看就是二姐喜欢的类型。” “你!” 姜艳秋抬手就要甩姜禾年巴掌,被后者一把攥住手。 “怎么?”姜禾年凑近一步,语气轻慢:“还以为我会像以前一样,任你们甩巴掌?” 姜艳秋被姜禾年眼底的冷意惊住,心里竟然有些犯怵。 姜禾年甩开她的手,拖着木棍步伐平稳地转身往外走。 “站住。” 一直没开口的姜成民说话了。 他站起身,面沉如水,“你最近像什么样子。” 姜禾年转回身,端详姜成民片刻,蓦地笑了一下。 “原来你知道啊?知道王春芳背地里虐待你的亲生女儿,知道姜艳秋支使着姜小宝欺负你的亲生女儿,你这不是心里门清吗?” “胡说什么!” 姜成民皱眉,“难道不是你最近处处偷奸耍懒顶撞人,要不是你不听话,家里哪有那么多吵嚷。” “所以…你这当爹的是嫌烦了,要把不听话的女儿嫁给一个傻子?” 姜禾年眼中不可置信太刺目。 姜成民沉着脸解释:“你二姐没说错,李家条件好,你嫁过去只要照顾李金宝就行,不用下地不是正合你意?” “你娘打听清楚了,他只是有点心智不成熟,还更好拿捏。你年纪也不小了,家里也不愿意总勉强你上工。” 姜禾年忍不住摇着头,鼓起掌笑起来。 “好啊,真是良苦用心了,既然——” 她的话突然停住,视线直直落在捧着一大把碎纸从屋里跑出来的姜小宝身上。 “娘!我什么时候能上桌吃饭啊!饿死了!” 他说着双上一挥,碎纸落了满地。 姜禾年瞳孔睁大,缓慢转过身。 “……你撕了,什么?” 第48章 小嫂子从姜家打出去了 姜小宝抬头瞪姜禾年,大哼一声“关你屁事!” 说着拿出夹在手上的厚书,又撒气似的唰唰唰撕了好几页。 “我撕我撕我就撕!撕完用来擦屁股!” 褪色的红封皮,被龇着牙的小鬼撕掉了一个角,书页一片片撕下来,碎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映在姜禾年放大的瞳孔里。 「年年宝贝看这里,这第一页上的名字是妈妈6岁的时候写的呢,现在妈妈抱着6岁的乖年年重新看一遍,每年都看一遍好不好?」 「哎呀,这本可不能折纸飞机噢,这是姥爷留给妈妈的呢。」 「乖乖怎么又看睡着了,真是半点医学细胞都没遗传到呀……」 她就这一天起晚了,忘记把书收回空间,就一天…… 一股幽寒冷意冲刷全身,如火烧般灼烫的怒意翻腾而上,让人眼前阵阵发白。 姜禾年反手握住手腕粗的木棍,冷着脸,直冲冲大步朝姜小宝走过去。 “姜禾年你要干什么!” 王春芳见她脸色不对,冲上来拦。 姜禾年看都没看,直接反手一巴掌抽了出去,半步都没停。 王春芳捂着火辣辣的脸,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姜小宝眼见情况不妙,扔下被撕了一半的书,大叫着“杀人啦”,拔腿就往屋里跑。 被姜禾年一把扯住衣领,狠薅在地上。 “我说没说过不准碰我的东西。” 姜小宝踢着短腿挣扎,尖叫着“家里东西都是我的!我想玩就玩!” “啪!” 白嫩的脸上,顿时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 姜小宝被打蒙了,捂着脸扯起嗓子鬼哭狼嚎,嘴里难听至极的话不断吐出来,“贱骨头!”、“拖油瓶!”、“没娘养的!” “姜禾年!” “死丫头!” “三妹!” 在其他人冲上来之前,姜禾年啪啪啪左右开弓甩了姜小宝几个巴掌,打得他再喊不出声。 又霍然站起身,转身一脚踩住姜小宝的肚子,双手握着木棍一扫,先打中了王春芳的手臂。 “别过来。” 她面冷如霜,抿着唇,眼底一片沉冷,连眼尾的痣都变得冷硬。 王春芳捂着立马肿起来的手臂,双眼瞪得牛大,嗓音尖得要冲破天际,“死丫头!你是不是想死!” 姜小宝的脸已经肿成红馒头,两手推着姜禾年的脚,哭声令人鼓膜刺痛。 “三妹!你冷静点!怎么了这是!” 姜继荣都懵了,两手张开,不停地叫姜禾年冷静。 一贯什么事都懒得管的姜成民,这回脸色是彻底变了。 当家人的权威被彻底挑战,他黑着脸,怒喝:“姜禾年!我再说一次,放开你弟弟!” 姜禾年充耳未闻,脚下踩着一动不动。 “捡起来。” “把我的书全部捡回来!” “全部!” 她冷睁着眼,眼眶越来越红,红得如滴血,语气硬到了极致,搭配生白的脸色,似乎已经疯了。 大有他们不照做,就要把姜小宝生生踩死的意思。 王春芳见自家乖崽都快哭抽抽了,什么都顾不上了,连忙拽着呆住的姜艳秋,蹲在地上捡碎纸片。 姜继荣也连声答应:“捡捡捡!哥给你捡,三妹你别激动。” 卢淑英抱着被吓哭的儿子,远远站在院子角落不敢靠近。 姜小苗躲在门缝里,怔怔地看着三姐比兔子眼还红的眼眶。 大敞的院子门外跑来许多闻声而来的人,见里头这情形也傻眼了。 “怎么了这是……” 被水泉村李家臭骂了一顿的张娟娘,一路跑回来准备找姜家要说法,见状大嚷一声:“夭寿了!” “你们姜家卖女儿不打好商量,闹得老娘我两面不是人!” 她这话一出,围在门口的人立即抓着她问起来,“媒婆娟!这咋回事?” “他们家说要给三丫头说亲,彩礼越高越好,越快越好,人才没要求,正巧隔壁李家那傻儿子要娶亲,我还以为闺女也知晓,我这不就……” 张娟娘说得直拍大腿,“哎呀这闹得!这是把闺女给气疯啦!” 有人嘀咕:“这前头才摔坏了脑袋,大变样,现在再受刺激,这可不得了……” 隔壁大娘走进来劝:“丫头啊,你先把你弟弟放了,这要踩死人哩!有什么事一家人不能坐下来说?” “是啊丫头,你咋能打你弟哩!民成你也是!失心疯了把闺女嫁给李家那拉屎都不知道擦的傻子!” 姜禾年脸白赤目,细眉压出眉峰,抿着唇,一动不动,像幼兽一般满眼防备。 一手紧抓着木棍,一手背在身后,握着从空间拿出来的刀,细细的骨节掐得发白。 什么一家人。 这些人,不是她的家人。 只是npc而已。 她发直的目光凝在地上被笼作胡乱一堆的碎纸上。 上面还有许多陈旧的笔记,全在她的泪水中模糊了。 “好了,好了,三妹都捡好了。” 姜继荣手忙脚乱地把三人捡作一堆的书页碎纸拢起来,“淑英拿个袋子来!” 卢淑英找来一个布袋子,忌惮地看一眼一动不动姜禾年,隔着几步扔过来。 姜小宝已经哭过劲了,躺在地上抽抽噎噎的,也不挣扎了。 “三妹,看,哥给你装好了,哎哟别哭别哭!” 姜继荣站起身,连忙蹲着身把袋子递过来,“你把小弟放了,好不好?” 姜禾年红着眼伸手抢过,攥得紧紧的,僵滞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然后缓慢抬起了脚。 “天杀的!我的儿啊!” 王春芳一把推开姜禾年,冲上来抱走姜小宝。 姜禾年右手警惕地横着木棍,抬脚往外走,视线毫无感情地扫过沉着脸自始至终站着没动的姜成民。 “三……三姐……” 一道细如蚊呐的稚音,从侧边传过来。 姜禾年脚步微顿,视线戒备地扫过去。 姜小苗躲在门沿背后,瑟缩着躲了一下,而后又犹豫着伸出手来。 小小的手上捏着薄薄一叠乱纸。 “…在…在房间的。” 姜禾年弯腰接过,抓着满满一袋子碎纸,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走了出去。 姜小苗躲在门边,紧紧攥着手,她手背上被滴了水。 湿湿的,热热的。 她掌心里攥着的糖,是三姐早晨喂大公鸡,跟大公鸡说话的时候,随手塞给她的。 只有她有。 因为她给三姐捡起来一片菜叶子。 三姐挎着盆,笑眯眯夸她比较乖。 三姐笑起来很好看的,比兔子眼的时候好看。 姜小苗突然有点难过,虽然她不知道难过是什么。 * “山哥!” 贺进山从后山下来,刚绕到草屋门口,差点跟从屋里出来的陈二虎撞了个正着。 “山哥你刚跑哪儿去了!” “干什么?” 贺进山退开半步,抵开。 这小子实在是太聒噪了,跟狗见了主人似的,非常缠人。 陈二虎抓抓乱七八糟的头发,喘着气说:“山哥,姜家出事了!” 话音刚落,就被贺进山抓住衣领揪了过来。 “说清楚!” 男人倏然冷沉凌厉的面容,让人心头一悚。 陈二虎瞬间皮都紧了,说话都打磕巴。 “呃我娘、我娘说…” “小嫂子拿着她那拐棍从姜家打出去了!” 第49章 出镇路上 活见鬼 “村头!我娘说王婶看见小嫂子从姜家出来就往村头去了。” 陈二虎倒腾着两腿,努力想跟上前方步伐极快,浑身散发着浓重不悦气息的高大背影。 “山哥慢点慢点!你腿才刚好些,小嫂子打赢了的,应该没受欺……” 他话音刚落,那背影速度更快了。 陈二虎两眼迸出崇拜的光芒,不愧是我山哥!这身体素质!恢复得一天一个大变样! 瞧瞧这紧张的,看来自己这声“小嫂子”真没喊错,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当着面喊喊,还不挨山哥打那种。 他思想一路跑偏,抬腿越跑越快努力跟上。 过午之后,花沟村静悄悄的,村里人大多都继续蹲在地里头,进行最后抢收。 贺进山沉着脸,漆黑视线快速扫过空荡荡的村口,左右是两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土路,再往前,视野很快就被浓草密树遮蔽了。 一棵七爪八叉上了年头的枯树立在土路中央,树枝上落着几只叽叽喳喳的鸟,底下一块半人高的椭圆石头,刻着歪歪扭扭的“花沟村”三个字。 边上坐着个一身黑布衫的长胡子瘦老头。 老头面瘦骨凸,满脸沟沟壑壑的皱纹,头上一顶灰黑前进帽,细尖的鼻梁上架着一个小正圆的老式黑瞎子墨镜。 他端正靠坐在小木扎上,枯枝般的手捏着烟斗搁在膝头,一动不动,仿佛入了定。 陈二虎从老头那儿走回来,“山哥,驴车已经走半个小时了,二满爷眼睛不好使了,看不着人,只说听见了女娃的声音。” “难道小嫂子坐车到镇上去了?” 贺进山收回视线,侧脸线条凌厉,沉声:“二虎,你先回去。” “那怎么行!驴车就清早一趟,午后一趟,已经没了,哥我走得快,我帮你去找,两个小时就——” 贺进山敛眸收回手刀,勾腿托了一下翻着白眼软倒的陈二虎,把人直接撂在显眼的路边。 转身衔指发出一道低悦如鸟鸣的长哨声。 男人矫健的身躯,朝右前方的林子疾步跑去,转瞬没了踪迹。 坐在树下的老头微微偏了偏头,慢吞吞开口:“二虎子?” 没听到别的动静,便又捋了捋灰白的长胡子,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姜禾年离开后的姜家又爆发了新一轮争吵。 “什么叫我没问清楚,当家的!这李家来说亲你也是点了头的,现在反过来怪我了?” “好好好,你舍不得你那亲女儿,就拿我生的不当女儿是!贺家已经催了四回,再拿不出那钱来,我就带着宝儿苗儿吊死在他们家门口!” 以王春芳摔了门出工,姜成民抽了一屁股烟蒂收尾。 * 午后太阳热乎,伴着山间的清风,格外催人困。 驴车在狭窄的山路上一晃一晃地前行,突然车身猛烈往下一震。 “哎哟!” 姜禾年微阖着眼抱膝靠着竹筐,差点从木板车上栽滚下去。 她回过神来,揉了揉眼睛,抱紧怀里的布袋子,扭脸问:“叔,怎么了?” “哎呀,车套子断了。”陈牛从车上跳下来,呼噜了几下驴脖子,扯住断绳,回头看姜禾年。 “闺女没吓着?” 姜禾年摇摇头,翻身趴在装满萝卜的竹筐上,探身望车前,“那咋办?还能走吗?” “走不了咯,得到附近村子借个绳接上,离镇上还有几里地,丫头你自己走过去就成。” 姜禾年无奈只能抱着布袋下车,她扭头望着前方望不见尽头的蜿蜒山路,有些犹豫:“老牛叔,要不我等你把车修好…” 陈牛勉强把绳子重新系上,拽着驴掉头,“这可来回可得耽误不少时间,你是要去供销社?晚了得关门了。” 姜禾年低头看袋子里重新叠好的纸片,心里难受劲儿又上来了,垂着脑袋点点头,说了句谢谢叔,就转身走了。 陈牛看着小丫头孤零零的背影,想到在村口她哭得满脸是泪,手脚并用爬上车的样子,有些不落忍,不由扬声多唠叨了一句。 “闺女你要买的那个什么透透胶带,要是供销社里没有呢,你就嘴甜问问售货员,完事儿要是想搭驴车回,就在镇子口那棵歪脖子树下等!” 布鞋踩在黄土路上,发出轻轻的闷响。 姜禾年望着眼前一成不变的绿油油山景,心里已经后悔了,大大的后悔。 都走半个小时了,几公里路,怎么会那么遥远! 她挪着腿坐到路边的大石头上,弯腰敲敲泛酸的腿。 突然耳朵一动,后头传来断断续续淅淅沥沥的水声,似乎还有痛苦的嘶声。 这荒郊野外的…… 姜禾年后知后觉感到害怕,抱紧布袋小心翼翼站起身,一边后退一边警惕地瞥着后面的树林。 那声音停了。 有人正往这边出来。 还等不及躲,一丛矮树晃动几下,一个人走了出来。 两人猝不及防对上了视线。 姜禾年:…… 宋文清看见姜禾年,还抓在裤腰上的手倏地一紧,双腿也跟着条件反射绷紧,反应过来之后,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站在路中央的姜禾年,眸中情绪诡谲。 抬脚跨过草丛,在走上来时,面上已经挂上了笑。 “禾年同志,你也知道了?” 什么? 姜禾年凝着眼,戒备地盯着眼前这个仿佛当以前什么都没发生的人。 宋文清露出无奈的笑,伸出手来,“给我。” “我娘生病了,我请大队长批了探亲假条,没赶上驴车已经耽搁了很久了,还得走到镇上坐车回沪市,不能耽误时间了,东西直接给我。” 他说着,不动声色用余光觑着姜禾年手里的布袋子,眸中闪过贪婪。 姜禾年在短暂的迷茫过后,瞳孔骤然紧缩,一股凉意直直窜上脊背。 宋文清因娘急病临时回城,痴恋他的“姜禾年”因不放心,带着吃的和钱票追了上去…… 这不是……原书的剧情吗?! 姜禾年脸色发白,仿佛活见鬼地瞪着出现在这里的宋文清,脑中一片混乱。 “禾年,我知道前面咱们闹了些误会,最近也一直想找你说和,现在你听到消息这样关心我跟过来,说明你心里还是有我这个同志的。” “我很感激,这些东西是你的心意,我就收下了,你赶紧回去啊~” 宋文清伸着的手直接探向姜禾年手里的布包,脸上温润的笑几乎抑制不住尺度。 隐隐透着迫不及待。 姜禾年攥着布袋子急急后退两步,语气甚至有些慌乱:“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不是来找你的!” 宋文清脸上的笑缓缓收住,语气不善:“什么?” 姜禾年满脑子都是书中原主被宋文清半路丢下后多次遭难最终惨死的疯癫剧情,危机感已经拉到爆表。 她抿着唇不再废话,大步绕开宋文清,快步往前走,态度堪比躲瘟神。 宋文清站在原地,怔楞过后,俊秀儒雅的脸上闪过几丝阴狠。 他缓缓转身,狭长的眼盯住姜禾年的背影。 不太对啊…… 按说,这丫头就是一个送“通关信物”的痴情炮灰而已。 为什么似乎从前阵子就发生了变化,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过…既然她来了,那个东西就一定要到手。 我可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啊。 第50章 赚大发了 男人勾起志在必得的笑,迈开长腿跟了上去,嗓音轻乎得像遛小老鼠一样,透着诡异的兴奋。 “禾年同志,你别走啊~” 姜禾年听得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仓皇回头看一眼,见宋文清竟然快步跟上来了。 她跟见了鬼似的,拔腿就跑!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剧情真的被强行纠正了! 姜禾年咬着牙,拿出了当初被刀疤男那伙人提刀追债的逃命架势,沿着盘山路飞快往前跑。 宋文清脸上逗弄的神色微收,脚步也随着加快,但刚一扯开大步,动作就扭曲顿住了。 他僵硬地低头盯看向仍有隐约刺痛的胯下,眼中浮起戾气。 这该死的臭丫头…… 长得再漂亮都是碍事,既然是个炮灰,直接把东西抢过来,原地摁死就行了。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宋文清那一声声含笑的“禾年同志”,越来越令人毛骨悚然。 姜禾年跑得呼吸发紧,几乎被逼出泪来,又绕过一个大弯,前方出现了一辆牛车。 她瞬间又生起力气,挥着手大喊:“等一下!叔!婶!等一下!!” “哎哟闺女咋了这是,跑成这满头大汗。” 牛车停了下来,一个扎着白头巾的中年妇女,拧开水壶递给姜禾年,“来喝口水。” “叔…婶…带我一程!后、后头有个奇怪的人一直跟着我!” 姜禾年跑得口干舌燥,气喘吁吁,趴在车架子上几乎说不出话来。 车上的两人闻言朝后看,确实不远处有个年轻男人跟着,看他们回头还停住了脚。 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 “来!闺女快上来!婶在这呢,没什么怕的。” 女人伸手将姜禾年拉上了车,回手一拍赶车人,“当家的,快走。” 鞭子一甩,老牛踩着蹄子拉起架子车小跑了起来。 姜禾年看着宋文清越来越小的身影,憋在胸口的气总算松了,浑身力竭地往后一靠,大口大口的喘气。 “来,闺女喝口水,歇歇。” 肤色麦黑的中年妇女拿着草帽给姜禾年扇风,“瞧这满头大汗的,风一吹仔细着凉。” 姜禾年抱着水壶,隔开壶嘴,仰头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总算解了喉中冒烟的焦渴刺痒。 “谢、谢谢婶。” “客气啥!再喝点。” 姜禾年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坐起身把水壶递了回去,“谢谢,我够了。” 前头赶着的中年男人扬声问:“闺女,你是要到镇上?” 姜禾年连忙应声:“对,我要去镇上,叔能捎我一段吗?” “嗐!我和你花婶就是要去镇上送货,安心歇着。” 姜禾年这才注意到车上垒着好几个装得鼓鼓的麻布袋,像是装着番薯,不由放下心来,又连声道了谢。 她抬手抹一把汗,双腿传来阵阵酸痛虚软,鼓膜里还能清晰听到心脏过载的咚咚声。 虚声应付着这对格外热情的夫妇的搭话,她脑中飞速想着方才的事情。 “闺女,你累了就靠着歇歇,瞧这小脸白的。” 姜禾年被花婶摁着重新靠回了麻袋上,不知怎的感觉浑身越来越没力气,连眼皮都重得不行。 “困啦?困了就睡会儿。” 花婶凑脸过来,风尘仆仆的脸上挂着越发灿烂的笑,声音藏着奇怪的兴奋。 姜禾年莫名心里一突,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极重的倦意拉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当家的,这回可赚大发了!” “哼哼,要不我说得到这些山沟沟村子外转转啊,这不,藏着白凤凰!” “瞧你这德行!开快点,在入夜前回去,这种好货色得找个开得起价钱的……” 牛车晃晃荡荡,沿着山路越走越远。 姜禾年睁开眼的时候,入目就是木板,她侧躺着,身下一直在颠簸。 手,被绑在身后。 她呼吸一紧,咬住牙没发出任何动静,颤抖着重新把眼闭上了。 “醒了?” “没有,这小身板,喝得不多也能睡几个小时的,累了?你来后头,换我来赶车。” 是那对夫妇! 姜禾年浑身发凉,脑中轰隆作响。 她遇到人贩子了…… 不知过了多久,听了满耳朵那两人兴致勃勃讨论怎么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姜禾年在极度的惊惧中,反而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身上盖着一个掩人耳目的大麻袋,双手被绑在背后,弓着身,那两人都背对着她,只要她动作不大,不会被察觉。 天还亮着,但日头已经没那么烈了,时间起码过去一个小时了,再拖下去,不知道会被带到哪里去。 在这个通讯和交通都极其不发达的年代,那几乎就是有去无回了。 女孩黑亮的眸中闪过坚决。 被麻绳覆住的手腕微动,掌心凭空出现了一把水果刀。 “当家的,过了前头就该离开雾灵山山脉了?这可真够大的,赶得上咱们那四五个镇的面积了,这一片真是山沟沟。” “那可不,来这一趟可不容易,幸好白捡了一个送上门的金疙瘩哈哈呃” 男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前面挥鞭赶车的女人疑惑扭头,待看清车上的情形顿时见鬼似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她家男人被一把闪闪发白光的大刀架着脖子,身后是本该被绑了手昏死在车上的白嫩丫头。 女人惊叫:“你干什么!” “别动。举起手来!” 姜禾年握着刀柄的手,毫不客气地往里一压,男人的脖子上瞬间流出血来。 男人吃痛,黝黑的脸上露出扭曲狰狞的表情,缓慢举起双手。 “你,把车停了,马上!” “好好好,我停我停,你别动啊!” 花婶死命拉着缰绳,嘴里吁吁吁地把疾驰的牛车停了下来,牛鼻子发出喷气声,撅了下蹄子,车架子也跟着晃了晃。 姜禾年绷着发白的脸,一手持着匕首牢牢顶在男人的后心,一手稳稳把着剁骨刀,白皙的手背上用力得青筋凸起。 “闺女,快放开你叔,你这是干啥呢你这是。” 花婶紧张地看着自己男人,努力扯出无害的笑,想哄住姜禾年。 “闭嘴!” 女孩平日里灵动明媚的猫儿眼,此时紧压着,姜禾年学着贺进山当爷那会儿吓唬自己时的神态,眸中漆黑沉定,一片冷然。 不让自己在这两个穷凶极恶的人贩子面前泄露半丝惧怕。 “我说,你做。” “不然我一刀砍了他的脑袋!” 第51章 劫后余生 “把缰绳拆了,全扔到沟里。” 姜禾年说着剁骨刀又逼近了一分,男人痛得浑身一抽,血流得更快了。 男人疼痛难忍,“花!听她的!” 这细皮嫩肉的丫头,竟然是个狠的。 瞬息之间,局势反转。 花婶脸上终于露出忌惮,手忙脚乱地下车拆缰绳,全部扯下来之后,快步走到路边扔进下方浓密的树丛中。 “给牛狠狠抽一鞭子。”姜禾年又冷声吩咐。 没了牛车,他们回家去都要走上二十个小时,更别提再绑上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花婶目眦欲裂,那眼神恨不得把姜禾年生吃了。 偏又不能不配合。 她咬着牙,狠狠给牛屁股抽了一道血鞭子撒气。 牛“哞”一声惊叫,撒腿直直跑了出去,扬起一地尘土,没多久就拐弯没了踪迹。 姜禾年几不可察地轻出一口气,视线飞快扫过路两边的环境。 脚下勾住方才绑自己手腕的麻绳,往前一踢,踢下地。 “走到十米外,把双脚绑上,打上十个死结。” 她话音刚落,花婶脸色扭曲到了极点,全然没了前头的半分和气模样。 “死丫头你不要太过分!我把自己绑了,你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气怒交加,在车下指着姜禾年气急败坏骂道:“死贱坯子!小小年纪就骚得招惹男人跟踪!这么心狠手辣!” 姜禾年居高临下,完全不为所动。 她抿着泛白的唇,把控制不住发抖的左腿移到男人身后挡住,再暗中用力咬住舌尖,以痛定住心神,眼神越发坚定冷漠。 右手握着剁骨刀缓慢往后剌,左手的水果刀尖头死死抵住男人的后心,让他身体无法后退。 男人瞳孔惊惧放大,他清晰感受到刀锋嵌在皮肉里划动,几近于割喉的触感。 “呃——” 他浑身剧烈颤抖,连痛嚎都不敢震动脖颈,血流得越来越快,满头冷汗,只能张着鼻孔怒瞪着示意自家蠢婆娘。 蠢货!!!! 再骂你男人就死了!!! “我现在就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继续骂。” “骂完来给你男人收尸。” 少女的面容白皙精致,薄薄的眼皮微垂,神情格外寡淡,声音也冷又平,极致的反差,像极了杀人如麻的变态杀手,让人毛骨悚然。 连眼尾那颗痣,都显得妖里妖气。 若不是现在天光大亮,花婶简直要以为自己撞邪,遇上山里杀人如麻的蛇妖了! 要不然这鬼丫头哪里变出来的大刀! 她惊惧地瞪着站在架子车上年纪稚嫩的女娃,哆嗦着后退踉跄了两步,扫见自家男人那满胸口的血,才猛地惊醒。 “好好好好好,我绑!我绑!” “你刀别动了!!!” 她声音尖利地叫大叫起来,捡起绳子踉跄跑到七八步外,弯下腰乱七八糟地往并拢的双腿上缠,然后打上死结,一边打一边数数。 “三、四……九、十!好了!十个了!你快放了我当家的啊!!!” 身前举着双手半跪着男人也发出激动颤抖的“呃呃”声。 水果刀又往前顶了顶,“你,腿也绑上。” 姜禾年踢出另一半麻绳。 “好、好…我绑,你、你刀千万拿稳。” 男人痛得面部肌肉抽搐,斜眼瞪着架在脖子上的大刀,小心翼翼弯腰,抓住绳索。 动作刚停顿了一瞬,脖子上的刀立即无声压得更紧,似警告。 他咬牙痛嘶,压下勃发的凶恶眼神,把绳子绑在了腿上。 一切准备就绪。 姜禾年视线飞快一扫土路右边的山林,往前五米的地方有一处下去的小路,再往里是密密麻麻的树丛,一望无际。 她不动声色收回眼,语气依旧冷静:“别乱动,我随时能砍了你。” 如果你动了…我就一定会动手。 做足了心理准备,姜禾年指挥着男人转身,让自己靠近车边,随即在跳下车、挪开刀的瞬间。 脚还没落地,手上的刀就返身挡了出去,和男人怒吼着“臭娘们”凶恶十足扑杀上来抢刀的手臂恰好撞上。 亡命之徒狠毒的眼神,直直映在女孩黑亮的眸中。 锋利的刀刃深深砍入肉中的触感,令人肝胆巨颤,热血喷了姜禾年满脸。 “当家的——!!杀人啦!救命啊!!!” “呃啊啊啊啊——!!!” 男人抱着血流如注的手臂,脸朝地跌下了车架子。 姜禾年提着染血的刀,头也不回地几步冲入了自己看准的位置。 娇小的身躯转瞬被浓草密树遮掩,看不见踪迹。 “呼……呼……呼……” 踩着枯叶杂草跌跌撞撞跑动的声响、粗喘的呼吸声、滞重狂跳的心跳声,混乱重叠。 该死的迷药后劲,让人双腿微微发麻发软。 姜禾年耳膜发胀刺痛,脑中缺氧仿佛要炸开。 那两人的惨叫和怒骂声言犹在耳,她一步不敢停,在山林中不断奔跑,惊慌之下不知被断枝、被浅坑、被藤蔓杂草绊倒了多少次。 每次重摔下去,都咬着牙没发出半声痛呼,立马爬起来继续跑。 少女的脸色惨白,面上身上满是鲜红血迹,无声惊惶的眼泪在脸上冲唰出一条条白道道。 直到不知第几次被纠缠的长藤绊倒,她重重跌了一跤,一路滚了下去。 最终,陷停在一处十分浓密蓬厚的藤蔓草丛堆里。 不幸中的万幸,身下称得上柔软。 没有出现电视剧里狗血要命的断木将她刺成串串的情节。 姜禾年趴在藤丛里,半晌没有动弹。 又不知过了多久,茂密丛林中出现了鸟叫声,虫鸣声,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 呼吸间满是青草的香气,掩盖住了血腥气。 山间的微风拂在身上,阳光透过枝叶的间隙斑斑驳驳落在身上。 姜禾年的五感回来了。 她逃出来了,活过来了。 劫后余生。 少女趴着的脸微微侧动,迟钝的目光透过覆在脸上的头发,落向手肘处。 很好。 她的手肘上,从始至终,一直挎着那个轻飘飘的布袋子。 里面全是破书废纸,哪怕她昏迷了,也没有值得被抢夺的意义。 那是妈妈唯一的遗物了。 丢了,就再也没有了。 姜禾年喉中突然发出一声非常短促的笑声,而后浑身吃痛得颤抖着笑了起来。 声音哑哑的,也分不清是笑,还是哭。 良久,她艰难地侧了一下身,慢慢曲肘把布袋子紧紧压到怀里,整个人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像是幻想回到妈妈的怀抱。 溅了血的十指僵硬蜷曲,止不住地剧烈颤抖着,白皙纤瘦的指骨仿佛就要刺破透白的肌肤。 全然没了拿刀胁迫人贩子时的稳如磐石。 浑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说不清到底从哪儿传来的刺痛、闷痛、滞痛,让她呼吸短粗,越来越缓慢。 爬起来,应该爬起来继续逃跑的。 要是等天色暗起来,她就完蛋了。 可是动不了了,真的动不了了…… 一阵窸窣的轻微响动,从身后传来,越来越近。 姜禾年虚弱祈求的目光落在不受控制颤抖的手上,一滴染血的眼泪从眼角滴入身下的藤蔓中。 黑暗转瞬将她吞没…… 第52章 人参!兔兔! 蜿蜒无边的雾灵山山脉,远处。 两道形体差异极大的身影沿着平行于山路的路径,掠风般在山野间疾行飞奔。 巨兽强健有力的四肢从腰粗的树枝跃下,浓密的灰白皮毛如缎带飞扬。 它突然停下立在一处矮丘,低头鼻头四嗅,又扭头嗅了嗅缠在男人大掌中的白毛巾,仰首发出长啸兽鸣。 几息后,无边无际的森林中传来此起彼伏、或远或近的应呼声,竟有撼天动地之势。 兽蹄再次狂奔,男人在奔跑中跃上巨兽宽厚的脊背。 一人一兽,如离弦之箭,朝远处的丛林直射而出。 最靠近雾灵山山脉的雾林镇内,几个村子全都被惊动了,村民们拿着铁锹木棍严阵以待,生怕收完地回来,村子里被野狼端了。 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步履蹒跚地走出院子,双手合十,朝着雾灵山的方向不断祈祷,山神息怒,山神息怒。 “呜呜呜妈妈你别走,你起来…你不是说要参加我的开学典礼吗?” “年年宝贝别哭,来得及再看宝贝一面真是太好了,要好好长大噢,妈妈看着你呢,乖乖别怕。” …… “爸爸!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我害怕!你快回来!” “年年啊,爸爸也是没办法了,你还是个孩子,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别怕啊,等爸爸赚了钱就回国,让宝贝继续当小公主,乖乖最近先别打电话过来了。” …… 妈妈,年年没有家了。 妈妈,年年好累,我想回家。 妈妈,我不想在这个地方,真的不能带我走吗? …… 剔透的水珠从女孩紧闭的眼角流下,受伤幼兽般的可怜呜咽,惹得围观者好奇地歪脑探头。 一抹湿热微刺的触感从颊边传来,一下,再一下。 薄薄的眼皮底下眼珠微动,长卷浓密的睫毛颤了颤。 这是……什么? 什么东西在舔、我??! 诡异的惊悚感,将姜禾年从迷蒙昏沉中直接拔了出来。 她“唰”地睁开眼,直接和一团灰白毛绒绒的东西对上了。 两厢僵住,距离有点暧昧,有点危险。 毛绒绒中间似乎藏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啊!” 姜禾年慢半拍地惊叫出声,猛地翻身两腿蹬着往后退开。 动作太急,支在身后的手肘撑到一处凹陷,她瞪大眼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失去平衡翻了下去,在草藤里滚了两圈。 “呃、啊……疼疼疼疼!” 姜禾年扯开缠在身上的藤蔓,脸皱成小老头,龇牙咧嘴地嘶着气翻身坐起来。 她的动作像老太太一样僵硬又迟缓,浑身各处疼得仿佛要闹分家。 散架了,我真的要散架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 姜禾年晕头转向地拂开头发,扭头看见一团造型独特的毛绒绒蹭着蹭着又凑过来,站在高处,歪着脑袋低头瞧她。 藏在过长毛发里的眼睛,滴溜滴溜的。 潦草兔砸be like(图源网络侵删) 这是……煤球?兔子? 日头渐渐西斜,在越渐浓密的山林里,光线更加稀疏。 姜禾年步履蹒跚地趴着又翻过一根横在中间的巨大断木,拖着脚步往前走。 枯叶被踩碎的沙沙声,已经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煤球,你能告诉我这方向对吗?” 姜禾年茫然地望着四面八方全长一个样的树林。 亦步亦趋跟在脚后边的,疑似兔子的灰白毛团,伸爪挠了挠她的布鞋后跟,似在催促。 姜禾年:“……” 真是疯了,才把这莫名其妙一路跟着自己走的小兔子当话搭子了。 她挫败地抓了抓头发,仰头望天。 无数高耸的树枝直直延伸向上,展开交错的枝叶把光线层层剥削,落到姜禾年脸上的少得可怜。 天色马上就要变暗了,她心里着急。 原本姜禾年是可以分得清方向的,但是摔倒昏睡了不知多久,再起来又滚了两圈,就彻底晕头转向了。 她原本计划是躲进丛林里,在保证能隐约看见路沿的距离,往返回的方向跑,等到彻底安全之后,再重新回到土路上求救。 那个男人受伤流了不少血,在没有牛车的情况下, 他们肯定不会冒着生命危险进林子里抓携带武器的她。 但是现在她已经找不到路沿了,到处都长得一样。 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人,孤身在密林里迷路有多危险,姜禾年不敢细想,她只知道天要是黑了,她还没出去,那就抓瞎了。 于是只能抓着从空间摸出来的指南针,不懂装懂地认准了一个方向一直走。 甚至妄图指望一只连毛发都不会打理的狂野兔子,给自己带路。 “该死的宋文清,瘟神……” “天杀的大番薯,一定有什么瞒着没告诉我!” “千躲万躲,见鬼的剧情又,嘶——!” 正用碎碎念释放恐惧的姜禾年嘴一顿, 低头看见煤球强壮又短小的后腿蹬着她的脚背,咻地窜到前头去了。 得,这位话搭子也要离我而去了。 姜禾年没忍住抬手抹眼,吸了吸鼻子,突然目光在兔子绕着转圈的大树前停住。 那里有一株小小的植物,上面小珍珠似的红果果晃晃悠悠。 我滴个乖乖…… 姜禾年拖着腿快步走过去,从布袋子里翻出那幸存的后半本医书,趴在地上哗哗哗翻动,最后停在其中一页右上角的配图上。 四匹叶、边缘锯齿状、叶面毛刺,结细小朱红果。 真的是人参!! 姜禾年扔掉挖土的树枝,掌心捧着一根长着许多细须的人形根茎,主根上面是一圈一圈紧密的纹路,就像老人脸上的皱纹。 这是一株年头不少的野山参! 大补之物! 还很值钱! 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姜禾年扭头看向扒拉完大树蹲在边上啃草的毛球,湿红的眼眸发亮。 兔姐,原来您是祥瑞呀! 跟着兔祥瑞在林子里瞎转悠,成功挖到两根野山参,姜禾年彻底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和疲累。 得意忘形之下,不自觉越走越深,连天色越来越昏暗都没注意到。 在一处突出的山坳底下,一人一兔又发现了一株。 姜禾年抓着满是湿泥的挖参神器,木棍,喜滋滋地迈步过去。 在距离只余三步的时候,姜某人愉快的步伐定住了。 一条满身黑鳞两指粗的长蛇,从人参上方半米处的土坡上缓慢爬出来,三角型尖头左右游移几瞬后,正对着姜禾年停住了。 细长分叉的鲜红蛇信子飞快吐动,嘶嘶作响 “咕噜。” 姜禾年控制不住地干咽了一下喉咙,她浑身发毛,完全不敢动。 大大的眼珠子慢慢下移,看向在周围欢快努鼻子的毛球。 人兔的悲喜并不相通。 刀……可以快得过蛇吗? 不可以。 至少,刀在她手上不可以。 人类面对冷血动物时,天然的恐惧让姜禾年从天降人参的喜悦中彻底脱离了出来,理智渐渐回拢。 人参啊人参,乐极易生悲。 医书上有说,有人参的地方,多有蛇出没。 但大家知道的,姜禾年小朋友小时候只爱撕妈妈和姥爷的医书折纸飞机千纸鹤,最近才开始发奋努力,种地之余深夜点烛苦读。 更令人绝望的是,她该死的才发觉天已经加速昏暗了,那条黑蛇在她僵窒的视线里越来越模糊。 气温降低,凉意蔓延。 森林、毒蛇、黑夜、夜盲、十八岁独身女高中毕业生。 buff,叠满了。 这是要送她去死。 第53章 抱着 翻滚 深吻 如果我拿出空间里一米八的羽绒被,扔出去,可以救三秒吗? 姜禾年在脑中疯狂搜索空间里有什么可以对付毒蛇的,连捞鱼网和大铁锅都掂量了一遍。 不知是不是太害怕,她感觉身体越来越虚,眼前开始发晕。 这感觉有点熟悉…… 定在后面的右腿,几瞬间就酸痛得站不住,她的身形不可控制地晃动了一下。 原本半趴在坡上的三角蛇头,立即高高弓起。 蛇发起进攻的标准姿势。 姜禾年心头一悚,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蛇头突然再度惊跳而起,在空中拧了个华丽的大麻花,扭身嗖地飞速钻进草丛中消失了。 ??? 姜禾年丈二摸不着头脑,但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现在身上很不对劲。 仰头望一眼已经提前挂上树梢的浅色月亮,天色灰暗得像要压到眼前来。 天要黑了。 12小时已经到了吗? 明明上午,我还和贺进山在一块地里摘玉米了呢。 四肢的发麻很快传到心脏,眼前的昏暗和眩晕清清楚楚告诉姜禾年。 她没电了。 姜禾年低头看向手心里带土的两根人参,软着脚转身,艰难抬起手,刚抵到嘴边的人参却从指缝掉落。 她悚然怔住,瞳孔因为难以置信都放大了。 猪猪猪猪…… 野野野野猪…… 大大大野野野猪!!!!!!! 一头肩高一米鬃毛如钢刺的大野猪,正龇着獠牙,在距离她不到二十米,后踢着后腿蓄力,泥土翻飞。 怪不得毒蛇吓飞了。 不合时宜的吐槽在脑中闪过。 姜禾年心脏骤然一疼,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下一秒,她的鼻腔发热,鲜血滴滴答答毫无预兆地流了出来。 在野猪顶着獠牙冲过来的瞬间。 姜禾年在想,或许在被野猪咬死之前,直接生命值清零死掉要好得多。 只是……贺进山。 湿濡的睫毛,迟钝缓慢地眨了眨。 我还没有告诉贺进山,觉得身体不对劲,要吃补品续命。 你现在也在难受吗? 对不起,瞒着你,没能跟你说清楚。 心脏如同被一只狠辣的手不断收紧攥碎,姜禾年浑身剧烈一抖,口中流出血来,黑亮漂亮的猫儿眼蒙上一层灰霾。 透白纤薄的眼皮垂落,少女的身体无力向后倒去,野猪獠牙的腥臭味转瞬扑而至。 “嗷呜!!!!” “砰——!”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庞然大物破风极速袭来,砰地巨响,将这头处于攻击状态的重达八百斤的成年野山猪撞倒在地。 两只肩高将近一米,体长近两米的野兽在地上瞬间撕咬成一团。 地面巨震,尘土飞扬。 无数断裂的藤草飞上半空,树枝被拦腰撞断。 这是人类世界中极为罕见的猛兽厮杀,狼嚎声,猪啸声惊起方圆百里的飞鸟,各种中小型动物更是闻声四散奔逃。 这一切,姜禾年都毫无所觉。 在倒地的瞬间,一道高大的身影飞扑过来,将她揽压进怀中,一个极快的就地翻滚,避开了缠斗中倒砸过来的两头巨兽。 带着攻势吨位堪比卡车的猛冲能将人压成肉酱。 “滚远点!” 男人后背撞在树根止住滚动,低头看一眼怀中人,咬牙低喝。 话音刚落,他泛白的唇边也溢出一丝鲜血。 “旺!嗷嗷嗷呜旺!!” 巨狼发出似狼又似狗的诡异嚎叫,张开獠牙咬住被这怪声镇住的野猪又硬又粗的后颈皮,连撞带甩,轰到了另一边。 战场瞬间扩大到下方的矮丘,地面不停轰然剧震。 “小孩儿。” “禾年,禾年!” 贺进山单膝跪起,快速抱起毫无反应的姜禾年,将她托抱在怀中。 女孩浑身糟糕透顶,都是血和泥。 平日里白皙娇俏的脸蛋此刻苍白如纸,干涸喷溅的血迹,和口鼻涌出的鲜血,将这张精致漂亮的面容浸染得可怖妖冶。 连呼吸都几乎听不见了。 一只筋骨爆突的大掌径直托住细软无力的脖颈,五指张开,控住瘦软的下颌。 两人体内快速往外流泻即将耗空的生命力,仿佛遇到了阻力,有了一瞬的凝滞。 下一秒,男人揽住细腰的手臂收紧,大掌压住少女后背,俯身覆了上去。 微凉的软唇被指腹压住,染血的唇舌长驱直入。 浓烈的铁锈味将两人包围。 炽热紧密的交融,让那瞬间的凝滞生出变化,仿佛枯竭的根系寻到了泉眼,开始在两人体内由慢转快,飞速流转起来。 丝丝缕缕岌岌可危的能量细线,在缠绕交融中生出新的根系,变得越来越大。 密林之中,夜色初降。 不远处撼天动地颤斗战局,开始出现倾斜,野猪被咬断后蹄发出痛嚎,猛烈挣扎想逃,狼王的獠牙却再次袭上它的颈骨,刺破皮肉。 相距不过二十米的地方,参天大树下。 身形健硕高大的男人半跪在地,手臂紧紧托缚住怀中娇小无力的身躯。 男人微垂半阖的黑眸,深深凝视着近在咫尺恢复了一丝血色的稚容。 纯洁、脆弱、不堪一击,形容糟糕得似乎下一秒就要香消玉殒了。 叫人心生恼火。 他闭上眼,微侧着头,薄唇磨着早已湿软的唇,吮开,吻得更深。 修长有力的双臂收得更紧,上面脉络清晰凸起的青筋和血管,昭示着他的不平静。 “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妈妈,你会想你的妈妈吗?” “会呀。” “那怎么办呢?” “想妈妈的时候啊,只要望望天上的月光,妈妈在月亮上呢。” “但是天黑了我眼睛总看不清。” “那我们晚餐吃胡萝卜好不好?多吃就能看见了。” “不好,胡萝卜臭臭的。” …… 好温暖。 “妈妈……” 呼吸渐渐平稳的女孩,摸索着伸开双臂往前搂,将自己更深地嵌入温暖宽阔的怀抱中。 脸颊依恋地蹭了蹭,本还瘪着在哭的唇角,往上翘了翘。 贺进山低垂着眸,一瞬不瞬地看着。 黑眸中的情绪幽晦如海。 枯叶细枝被踩碎的沙沙声,在黑夜中格外明显。 身下一直稳稳轻缓的晃动着,似被什么驮着在前行。 像极了曾经去马场玩骑小马的时候。 菲薄的眼皮,跟着耳朵尖微微动了动。 姜禾年在半梦半醒之间,琢磨着自己什么时候又跟爸妈去骑马了。 不对,妈妈不在了,姜文斌也死去国外了,她现在在1974年…… 可是,怎么感觉有人抱着她呢? 等等…… 深浓的倦意一扫而空。 姜禾年倏地睁开眼,眼前依旧一片漆黑,但分明有人抱着她!! 身下还坐着什么会动的鬼东西! 浑身血液被冻住,她惊恐无比地收回手,想要挣扎退开。 “你是谁!放开我!” 下一瞬,虚揽在腰后的大掌倏地收紧,她被迫又贴了回去,掌心隔着粗布料摸到坚硬起伏的肌肉。 “别动。” 低沉磁性的男性嗓音,带着熟悉的慵懒恣肆劲儿。 “小孩儿,你是逮着谁都抱着找妈妈吗?” 第54章 都亲秃噜皮了,死不了 这声音…… 姜禾年吓得屏住的呼吸稍稍恢复。 小手摸索着抓住男人的衣摆,借力微微撑起身体,仰脸凑得更近。 密林之中,皎洁的月色穿过层层树影落下来温柔的微光。 打在男人硬挺深邃的眉骨上,锋锐的轮廓隐在阴影中,薄唇轻扯出漫不经心的弧度。 姜禾年懵懵地眨了眨眼,嘴唇嗡动。 “贺、贺进山?” “嗯。” 怎么会在这里看见贺进山? 我是做梦了吗? 还是…贺进山这么快就跟我一起死掉了? 姜禾年眼中浮起水光,手指攥住掌下的布料,唇瓣微抖:“贺…进…山……” 贺进山低下头,眉梢微挑觑着她。 “还难受?” 话落,大掌松松地压在她的后颈,长指抵起她的下颌,二话不说倾身启唇覆了上来。 舌尖熟稔地掠入。 这一次,没了血腥味,属于男人和女孩完全迥异的气息,紧密相融。 香甜的软,被霸道深冽地占有。 丝丝缕缕的暖流又在体内流动、充盈。 姜禾年墨瞳微颤,微诧瞪大的眼渐渐闭上了。 真好…… 生命力充沛,浑身有力气的感觉真好。 细指缓缓收紧攥住掌心的布料,她仰着脸,笨拙又贪心地迎了上去。 贺进山轻掀眼皮,目光落在女孩紧闭着颤动的睫毛上,唇角微勾,揽在腰间的手收紧将娇小的人儿托起。 十分贴心。 打完胜仗后立即转行当起了交通工具的狼王,正按着指令稳步匀速地在黑暗的林间行走着。 所过之处,鼠蛇鸟兽纷纷四散避让。 原本蹲在它脖子上瑟瑟发抖的灰白小毛团,禁不住好奇心探出了头。 先警惕地盯着前头的狼耳朵大脑袋瞧了一会儿,然后才把小爪子抬起来,踩了踩身下触感极佳的皮毛。 藏在毛绒绒里圆溜溜的大眼睛,在夜色里亮闪闪。 又爱不释手地踩了踩狼毛。 见大东西没有反应,兔胆子登时壮得跟那头野猪似的。 短短的后腿岔开站稳,两只前爪张着抬了起来,一个原地跳起。 咻—— 落在大脑袋上,前爪还蹭到了尖尖的三角耳。 原本聚精会神当四驱座驾的德旺,被弄得耳朵一痒,大力甩了甩头,把捣乱的毛球甩了出去。 宽厚的狼背也跟着剧烈晃了晃。 姜禾年被突然的“车震”惊回了神,仓皇睁开眼,满脸通红地伸手抵着贺进山的胸膛,想退开。 贺进山抬起眼皮,幽深的黑眸睇着湿漉漉的猫儿眼。 “好了?” 声音无比低沉沙哑。 姜禾年咬着又烫又肿的唇,胡乱点头,眼睛都不敢对视。 何止是好了,简直好得过头了! 她心跳得飞快,本就亲得发热的耳廊在回过神来的瞬间,简直热得冒烟。 她她她她刚才竟然搂着贺进山亲入迷了!!! 幸好现在黑不溜秋的,谁也看不清谁,不然她真是要原地挖洞把自己埋了。 小女孩脸上羞得慌乱又窘迫,比前两次更甚。 贺进山无声扯唇,直起身。 一直托在颈后的大掌往前移,状似无意地蹭过热得烫手的耳朵,拇指指腹十分自然地把女孩唇角的水津擦掉了。 “那就行。” 姜禾年抑制不住地又抖了抖。 她的耳垂太敏感了,一碰就哆嗦,更何况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要命,贺进山的声音怎么那么性感! 姜禾年疯狂眨着眼睛,手足无措地抬手又擦了擦嘴角,害羞得手脚蜷缩,想拉开两人过于暧昧的距离。 屁股一动,手在身后摸了个空,差点栽下了车。 “啊——” 贺进山失笑地手臂一揽,又把她搂回了怀里,声音里透着某种餍足后的纵容,与平日里的逗弄不太相同。 “别乱动,一会儿摔了。” 姜禾年这才发现自己是侧坐着靠在贺进山怀里的。 等等等等!! 这是在山里,哪来的牛车驴车??? 她瞪大眼,后知后觉地扭头看向前方,糟糕的夜视能力让她只能模糊看见前面是一个属于某种大型动物的大脑袋巨颅。 而自己,正坐在它的背上。 “……” 姜禾年麻了。 她立马双手紧紧抓住贺进山的衣摆,紧张又难以置信地问: “贺贺贺进山……我们……是坐在那野猪背上吗?” 话音刚落,身下的座驾停了,那大脑袋回头了! 她看见那黑蒙蒙的大脑袋回头了! 一双绿得发光的钛合金兽眼正盯着自己! 它听懂了!! 野猪它会听人话!!!啊啊啊妈妈!! 姜禾年吓得大气不敢出,忍着哭双手努力扒拉着,恨不得把自己贴进贺进山怀里,坐到他身上去! 跟黏人仓鼠似的。 贺进山闷笑出声,抬手捏住小下巴,把死死埋在自己怀里的脑袋瓜挖出来。 他低头凑近了。 探究地瞧着这双在夜色中格外晶亮水润却不好使的大眼睛,语气无奈: “怎么眼神这么差?离得这么近都看不清。” 姜禾年迷茫眨眼,眼泪挂在睫毛上,可怜坏了。 “那野猪早死了,这是狼。” 姜禾年:“……” 谢谢,更害怕了。 她浑身彻底石化了,真正的如坐针毡。 家人们谁懂啊!我坐狼背上了! 巨狼!比大老虎还大的狼! 德旺扭着脑袋看看自家笑得格外开心的主人,再看看缩在主人怀里的“香香肉包子”,决定宽宏大量地原谅她把自己认成那个臭烘烘丑八怪野猪的事情。 宽宏大量的狼王·前威猛帅气杜宾犬·德旺,扭回脸,低头把蹲在地上自闭的毛球叼起来甩回脖子上。 狼首一仰,朝着穹顶树梢上的圆月,长啸一声。 “嗷呜———” 几息之后,丛林深处传来一声又一声附和的狼嚎。 如山呼海啸般。 姜禾年被震麻了,耳朵嗡嗡,脑瓜炸炸,眼泪哗哗往下流。 她呆滞地仰起脸,看着依旧泰然自若的贺进山。 “小叔叔……” “我是不是在做梦?” “其实我已经死了,对不对?不然……怎么会坐在狼身上呢?狼诶!!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一定是死掉了,剧情逃不掉的,我一定是像她一样死在山里了……” 她的语气慢吞吞,困惑到了极点,眼泪顺着红彤彤的眼角往下流。 贺进山捕捉到某个字眼,眸中飞快闪过一丝探究。 不过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他低头凝视着显然是经历了什么被吓坏了的小丫头。 突然双手一搂,把人从狼背抱坐到自己腿上,捏着下颌,低头在那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疼不疼?” 疼的。 姜禾年不满地皱起脸来,自己都死了,贺进山还欺负她,她呜呜流眼泪,简直悲从中来。 这是还没反应过来。 贺进山又探头更重地咬她一口,没好气道: “笨蛋,都亲秃噜皮了,死不了。” 第55章 年年乖,他的肋骨 被巨狼驮着,在山间快速穿梭,耳边俱是嗖嗖刮过的冷风。 姜禾年被冻得缩在贺进山怀里。 她神情呆滞,努力消化着贺进山来到这个年代没多久就驯服了一头巨狼的事实。 人和人差别怎么那么大呢? 她今天还在痛揍小屁孩,人家已经在后山遛野狼了。 姜禾年把目光落向前头。 灰白渐变的狼毛油光水滑,跑动间肌肉线条勃发,光是一个后脑勺,看起来都威风凛凛,撞死谁死。 真的好大,好吓人。 视线下移。 一个凌乱小毛球蹲在狼脖子上,过长的绒毛被疾风吹得全往后飞,极具秃瓢危险。 从它僵硬得一动不动的背影,姜禾年都能想象到前面那两小爪子抓狼毛抓得有多紧,多艰难。 毕竟这堪比敞篷超跑的速度,一不小心就得飞出去一里地。 姜禾年很懂它。 兔和狼之间的差别,也是天壤。 所以,贺进山养的是狼,她捡的是毛球兔,呜呜…… 自从背上的“香香肉包子”苏醒后,得到允许的狼王终于不用再闲庭漫步,直接撒开腿越跑越快,就差飞上天和月亮肩并肩了。 小毛球终于顶不住凛冽的风势,吱吱乱叫地挥舞着揪掉几撮狼毛的慌乱小爪子,被风刮着一路顺着狼背滚到姜禾年怀里。 姜禾年伸出感同身受的友谊之手,把它抱住了。 她的眼睛被风刮得几乎睁不开,如果不是身后的贺进山像座山一样稳稳挡着,她也早八百年就滚下地了。 “阿…七!” 她猛打了一个喷嚏,又吃了一口冷风,冷得牙齿咯咯打颤。 如果不是怕空间暴露,这会儿她已经裹上羽绒服盖上羽绒被了。 虚揽在腰间的手臂收紧,姜禾年被搂得更紧地贴在温热宽厚的胸膛上。 “慢点,赶去投胎呢。” 男人的沉声轻斥,在贯耳的风声中依旧清晰。 巨狼的耳朵抖了抖,立马换挡降速,跑动间还扭回头来,发着绿光的兽瞳,幽幽不说话。 周围的风速骤降,姜禾年松一口气的同时,竟从那可怕的狼眼中品出几分幽怨来。 她心有戚戚。 贺进山,一个处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 披星戴月奔袭了不知多久,久到姜禾年已经昏昏欲睡了。 她才惊觉,原来自己被药晕的时间里,竟然被那两个人贩子拐到了那么远的地方。 差一点…… “差一点你就永远见不到我了,呜呜呜……嗷…疼疼疼!” “啊…轻点轻点!” 距离花沟村还有十几公里山里的一片山坡上,一间久无人迹简陋陈旧的木屋里亮起火光。 姜禾年坐在矮木墩子上,身上换了一件大得可以塞下两个她的深蓝色粗布衫。 宽大的衣袖和裤腿都卷起来撩高了,大喇喇露出细白纤浓的四肢,那上面青青紫紫的淤肿显得格外刺眼。 一只宽大遒劲的大掌攥着她的双腕,不让躲,擦了棕色药油的手掌搓热了,狠心往白嫩嫩的皮肤上揉搓。 姜禾年疼得龇牙咧嘴嗷嗷叫,话没说完就两腿蹬着想躲,立马被男人单膝压制住了。 “别动,都还没使劲。” 贺进山板着脸,半点不瞧她疼得眼泪哗哗的模样,只敛着剑眉动手,漆黑的视线盯着,仿佛要把那些碍眼的淤痕剜了。 到底是怎么搞的,能弄成这一身都是青黑,比图腾刺青还夸张。 木屋的角落里,趴着一头巨大的野狼,生生把这窄小的破木屋衬得更加逼仄了。 德旺无奈地扭头又望了一眼屋子中央不知在做什么的主人和“香香大肉包”,痛苦地抬爪捂住过于灵敏的耳朵,喉咙发出极低的呼噜哀嚎声。 在距离狼头不过半米的地方。 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装死的小毛团,也抬起爪子捂住了两个长耳朵。 过了一会儿,两只后腿悄悄蹬动。 刚匍匐移动了十公分,就被一只张着利爪的狼掌摁住了。 “吱。” 毛团子又被抓了回去,这回更惨,浑身僵硬地被迫趴在狼头上,充当遮耳降噪器。 无人在意的角落,正在上演一场“恶劣”的动物“霸凌”。 “……疼疼疼!” “呜呜呜小叔叔不搓了,不搓了,太疼了……” 被搓热揉红的四肢,终于被放开,红得像极了火腿肠。 渗进皮肤里的药油开始发挥作用,火辣辣,烧得慌。 姜禾年一脸饱受凌虐的恍惚模样坐在木墩子上,摊着刺麻热胀的四肢,任由单膝蹲着比她坐着还高大许多的男人把衣袖和裤腿重新放下来。 也不喊疼了,就是止不住抽抽噎噎,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啪嗒”,滴在宽大的手背上,溅开温热的泪花,瞬间又变凉。 贺进山动作顿住。 半晌,继续把过长的袖口往上折了三折,反手轻轻拢住细得过分的手腕,感受到她害怕地缩了缩。 面上微松,语气也放软了半分,无奈道:“不揉开明天更痛,你会起不来。” 下车,不对、是下狼的时候,姜禾年就站不住了,浑身酸痛疼得直哆嗦,是被贺进山抱进来的。 她抽着鼻子不应声。 女孩原本满是恐怖血痕的脸和脖颈,已经被擦干净了,只余下几道细细浅红的树枝划痕,小脸白生生。 只是眼皮哭得肿了起来,眼眶湿漉漉的,泅着红,黑润的眼里满是委屈和惶怕。 如果说最开始她是吃不住疼痛呼,现在就完全是委屈哭了,什么都委屈。 这一整天,就没有不委屈不害怕的事情。 小女孩独自一人面对危险的时候,可以强装凶悍,不让自己被欺负,可以咬牙冷静和两个穷凶极恶的人贩子周旋,可以急智脱身孤身在丛林里逃命。 但现在安全了,有依仗了,被强压在心里的害怕和恐惧就会成倍地反噬。 她完全憋不住哭意。 她哪里都疼。 姜禾年身上套着贺进山的衣服,那浑是血和泥的衣服已经被扔进旁边的篝火里烧没了。 她看着把白色老头背心穿成优质紧身型男单品,露出一身浅麦色腱子肉的贺进山,睁着红兔子眼,红红的嘴唇瘪着直颤。 像极了小孩子被欺负了回家告家长,想忍哭又忍不住的模样。 从来最不耐烦眼泪,不爽了就拧脖子的贺爷,现在是半点没辙。 男人膝盖点地,倾身把娇小的身躯搂进了怀里。 生疏地抬起手,掌心张开轻拍着小小的脑袋,开始哄人。 真的好小,他的手掌都可以完全覆住。 搂在怀里也像没有骨头一样,软软的,小小的。 怕是用上一分力气,就能把她捏碎了。 这样娇的小孩儿,是怎么从两个人贩子手里逃出来的,弄得一身伤。 男人黑眸中升起戾气,动作却更加温柔。 大掌揉着细软的发丝,顺着微颤的脊背抚摸,口中是逐渐熟练的低低安抚哄声。 “好了好了,不害怕了。” “年年乖,没事了,小叔叔在这呢。” 姜禾年蜷着手埋在贺进山温暖宽阔的怀里,呼吸间都是熟悉的气息,鼻子酸到不行,眼泪瞬间泅湿了单薄的背心。 伴着一声充满依恋的泣声咕哝“小叔叔…” 直直烫到了贺进山的心口。 深邃如潭的黑眸颤了颤。 这是骨子里最为桀骜不羁乖张恶戾的男人,被真正扯住肋骨的开始。 第56章 怎么可以吃兔兔,真香 深夜的山林里,山风阵阵,寒意愈浓。 小小的破木屋,或许曾经是哪个猎人在山里搭建的落脚点。 墙上挂着弓箭和生锈的砍刀,左边有一张简易的木板床,墙边一个粗糙的矮木柜。 柜子里还能找到几件长蘑菇的衣服和外伤药,把姜禾年折磨得嗷嗷叫的药油,就是其中一个。 四面漏风的小破屋挡不住冷风,屋里头冷得像入了冬似的。 姜禾年拒绝了那灰扑扑看不出原色的被子,努着脸挤进了贺进山怀里。 温度要紧,这种时候就不讲究什么授受不亲了,两人都互帮互助亲来亲去了,互相取个暖很正常嘛! 反正现在的贺进山是个退伍军人,军民一家亲,帮被冻僵的小姑娘暖和暖和怎么了!还能再充充电! 你看你看,他没拒绝嘛~ 成功把自己洗脑的姜禾年,心安理得地窝在贺进山怀里,舒服地暗叹一口气,完全没发现男人低头噙着笑瞧她的眼神。 又得寸进尺把冷冰冰的小手也塞进宽大的掌心里,嘴里还给自己的白嫖行为美化了一番。 “小叔叔,我也给你暖暖手昂~” “那真是谢谢你了。” 贺进山勾着唇意味不明地哼笑应声,虚拢的五指收紧,把冰棍似的细指完全包住了。 男人的体温好高,哪怕在温度骤降的山夜里只穿一件背心,身上也依旧热度勃发,简直就是天然的暖宝宝。 比面前的火堆还要暖人。 一口废铁锅做成烧火架,里面的柴火烧得通红,哔啵作响。 上头插着一只被剥皮剖肚烤得逐渐金黄的肥兔子,火舌燎在上面,热油不断滴下,发出滋滋响。 烤兔的味道飘满了整间小木屋。 姜禾年猛吸鼻子,香迷糊了,眼睛直勾勾盯着那肥美诱人的兔腿。 第八次问:“熟了吗?” 贺进山低头瞧她那馋样,好笑道:“再等等。” 姜禾年手臂抵着饿瘪的肚子,咽了咽口水:“噢,好……” “饿坏了?” 姜禾年眼巴巴瞧着,舔了舔嘴巴,言不由衷道:“还行,我再等等,烤焦一点更香。” 贺进山捏捏她微微嘟起的腮帮子,转移她的注意力问:“右腿上怎么回事?” 姜禾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她抽出手,弯腰把垫在贺进山腿上的裤腿撩起来。 他揉出来的红已经褪了,药油还在发挥着效力,热热的,小腿上这一块那一块摔出来的青瘀边缘散开了一些。 不过,贺进山问的是别的。 姜禾年的小腿上布满了像蜘蛛网的浅色红痕,看着像是要褪色了,这会儿又比他刚看见的时候更淡了一些。 姜禾年得意地晃了晃脚丫,轻笑着说:“这个可是我吓跑那家人的关键法宝。” “前几天我在书上看到一种传说中的植物,说是敷在身上可以生肌养骨、去疤消痕,可神奇!” “今早,我在玉米地后面那小块荒地草丛里见着一株长得好像的,就拔了一株碾成泥敷在腿上试一试,结果给我痒痒坏啦!” 她说着还挠了挠腿,仿佛对那痒心有余悸。 “等洗掉之后,腿上就都是这些红道道了,麻麻肿肿的,不过也没什么其他问题,我就没管了。” “正好他们想坑我嫁给那个傻子当保姆,我就直接装腿坏了,染了怪病,吓死他们。” 她晃着细条条的小腿,语气还蛮得意。 怪不得早上小丫头鬼鬼祟祟地蹲在那头捣鼓什么,原来是瞎折腾把自己给药倒了。 贺进山眉心微拧,伸手把她的裤腿放下去,又自然地把小手包进掌心里。 “下次别往自己身上试,笨不笨。” “神农尝百草,不都这样嘛。” 姜禾年混不在意地晃晃脚,完全没吸取教训,扭脸仰头看他,“我是想着或许你能用上呢,书上说得可厉害,谁知道找的是假货。” 贺进山低眸对上她。 半晌,突然开口:“你觉得我的腿还需要那些?” 他的眼睛是墨黑色的,很好看,深邃的眼底似乎藏着什么。 姜禾年怔了怔。 突然反应过来,她最近都没看到过贺进山的腿了,他在外人面前走路也是一天比一天恢复的模样。 村里人都暗地里讨论,他那腿究竟能不能好,还是要落下残疾。 她很清楚,贺进山的腿已经无大碍了,但一直避免去想,他是不是跟她一样,身体也延迟着穿越过来了。 就像她忍着不去深思,现在这个会拿着她的汗巾带上狼追踪到几十公里之外去找自己的人,这个抱着自己的人,是没有记忆的贺进山。 还是贺爷。 她害怕。 “小叔叔,我饿了。” 鸵鸟姜禾年如愿得到一根皮酥肉嫩油亮亮的烤兔腿。 她舔舔嘴,肚子立即十分配合地咕噜了两声,正要张大嘴来上第一口。 突然顿住了,视线从金黄的兔腿上移开,瞥向木屋角落。 蹲在巨狼背上的毛绒兔砸正瞪大眼睛盯着自己,它微微直起不存在的腰,两只前爪揪着。 一人一兔突然僵持上了,气氛微妙。 姜禾年感受到了,它骂得很难听。 大概不是“怎么可以吃兔兔”这么简单,起码有一些国粹c语言。 哎呀,我也不是故意的嘛,小叔叔拿着弓箭出去一会儿就提溜回来一只死兔子。 这荒郊野岭夜黑风高的,找口吃的不容易呢。 姜禾年眨巴眨巴眼,在犹豫要不要就这么直接得罪了带自己找到两株人参的煤球兔姐。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她,直接把烤得焦香的兔腿怼到了她嘴边。 “吃。” 那鲜香的油直接就滋溜进了嘴里,太美了! 姜禾年听话地“被迫”张嘴咬了一大口,嚼得腮帮子鼓鼓,两眼放光,好吃到差点把舌头都吞了。 那头,毛团子浑身的毛都炸了,发出不满的“吱吱”声。 骂得非常脏。 姜禾年腮帮子又顿住了,漂亮的眼珠子犹移。 贺进山眼皮一扫躺在旁边悠闲舔爪的狼王,后者立即弹起身,伸爪就把蹬腿就要冲出去的毛团子摁住了。 在主人“友善”的视线中,狼爪又挪了挪,把兔子塞进自己的皮毛下,严实压住了。 姜禾年惊叹,兔姐真是有点东西啊,虽然不修边幅毛乱飞炸,没想到竟然这么讨狼的喜欢。 这要是在林子里,坐在巨狼的头上,那岂不是雾灵山山脉横着走。 啧啧啧。 本质小八卦精的姜禾年,直接磕到了,美滋滋又咬了一口兔腿。 不愧是十年经验的炊事兵,没有任何佐料的烤兔都能做得香成这样。 姜禾年看贺进山的眼神,简直要发光。 她吃了两个小兔腿就饱了,剩下的全进了贺进山的肚子里。 吃饱了心情好,要是能拿出一瓶酸奶来解个油腻就更好了,可惜了。 姜禾年还不敢把空间这么要紧又离奇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外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山风呼呼吹。 小小的木屋内被篝火隐隐照亮。 食物残骸油星扔进火堆里,火烧得更旺了。 姜禾年靠在贺进山怀里,全身暖洋洋的,越来越自在。 她拿过布袋子,把被撕烂的书页全倒在腿上,就着摇晃的火光继续整理。 女孩微垂着脑袋,发绳早不知在什么时候掉了,两根麻花辫散开了,头发变成慵懒的微卷披散在肩头。 她安安静静的,跟方才吃烤兔时兴奋又快乐的样子又不一样。 贺进山靠坐在木墩子上,抱着她,垂眼无声看着。 “这是我妈、我亲娘留下的,被撕坏了。” 姜禾年在一堆碎纸里找出一块三角纸片,拼在扉页,抚摸着上面被撕开的名字。 “我本来想去镇上,买胶带把它贴起来的……” 她的声音小小的,听起来很低落。 贺进山感觉心里像被轻挠了一下,有种古怪的不舒服。 他抬起手,还未碰到姜禾年的头发,她先扭回头来。 “小叔叔,我要离开姜家。”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我不想跟他们一块儿。” …… 第57章 唉好凶喔,惹生气了 三天后。 “禾年!禾年禾年!” 姜禾年停住脚,回头看见王月妞手里拎着好几样东西,哼哧哼哧的。 “干嘛去?” “嗐我哥要说亲了,我娘差使我去代销点买货了,看看,大手笔呢,还买了长白糕。” 王月妞两手提起来,左手是用红绳网兜装着的两瓶酒,右手打了一瓶酱油。 还有一小袋子油纸包的,估摸就是长白糕。 姜禾年听过没见过,更没吃过,想顺嘴问好不好吃,又忍住了。 这个年代大家口袋都紧巴,这种一年难得吃一回的点心,不好开口问的。 便只点点头。 王月妞好几天没见到姜禾年,遇上了少说得唠几句。 “说是曹家村的大姑娘,长得好看,我哥一大早就开始捯饬自己了,就驱着我干活,还赶上他们准备去起货,差点没买成。” 花沟村里有一个小代销点,就在生产队队部旁边,能买些油盐酱醋、布匹之类的日用品,不过姜禾年想买的透明胶带这种时髦东西是没有的。 附近两个村子的人图方便,大多也来这买。 平日里,代销点补货是售货员踩着自行车到十里地外的镇上供销社去进。 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去一次镇上,上回快给姜禾年搞出阴影来了。 “禾年?” 姜禾年回神,看王月妞:“怎么了?” “问你话呢,前几天你家怎么回事,真让你相看水泉村那傻子了?我那天跑去找你都没找见。” 姜禾年想起那天就来气,撇撇嘴默认了。 “我去!真不是东西!是你那后娘撺掇的?我以前就说她肯定对你不好,你还总否认!” 王月妞义愤填膺,手一挥,网兜里的两瓶酒晃荡着碰上了。 “你小心点儿,要是碎了,你就完蛋。” 王月妞立即老实了,抱住酒瓶,凑过来问: “诶我说,你就没个有想法的对象?宋知青不爱了,你就换一个呗,主动找你爹说说。” “听我娘说,你那后娘还在到处给你寻摸亲事呢,肯定没好的。” 说起这个,姜禾年不由想到了别的事情,小脸惆怅地皱起来,她摆摆手,转身先走了。 “听我的啊!就你现在这漂亮劲儿,村子里很多愣头青汉子偷瞧呢!” 王月妞在后头小声嚷嚷,姜禾年半点没听见,思绪早飞八百里外了。 她好像惹贺进山生气了。 那天在小破屋里,她说想离开姜家。 “说说。” 贺进山侧着脸瞧她,似乎颇有兴趣。 “王春芳一直想把我嫁出去,好赚一笔彩礼,而且还净找那些歪瓜裂枣的。家里人也处不来,他们总嫌弃我挣的工分少,吃白食,我想出去单过,可是我也没有落脚的地方,也没有钱……” 姜禾年愁得皱起小脸,搁在身前的手指不自觉在裤子上的泥点上抠抠挠挠。 男人的视线,不自觉从白嫩嫩的侧脸移到手上。 手真小,搁在他手边真跟小朋友的手似的,不过…也确实还是个小孩儿。 男人优美又显凉薄的薄唇不自觉扬起来。 贺进山“嗯”一声,长指微动,把玩似的捏了捏作乱的小指头,示意她继续说。 “所以我想,我想……” 姜禾年低头瞧着被捏住的手指,“我想”了半天,才开口: “小叔叔,你有没有认识村子里的快去世的独身老头、病秧子男人什么的,我嫁过去给他送终,以后就可以自己住了。” 她不是男娃,不能像贺进山那样有办法直接找队里申请个地儿分家住。 其实,姜禾年是想问贺进山,自己能不能先在他那草屋里打地铺,借住一阵子,等想办法挣到钱再找队里买间小破屋子。 可话到了嘴边实在没好意思开口,这事儿风险太大,没办法名正言顺从姜家出去不说,要是被村子里的人发现就完了。 说不定会被叫来风纪队直接抓走,蹲篱笆子! 本来贺进山答应给自己帮忙治“怪病”就很够意思了,再赖到人家里去实在有点厚脸皮,他还不知道他自己也有这毛病呢。 不知怎的,姜禾年脑回路就岔到了最开始自己打算“分家发财死老公”的想法,一不小心就秃噜说出来了。 当时,贺进山听完直勾勾盯着她。 眸子黑漆漆的,怪渗人。 半晌,他才硬邦邦地开口:“没有。” “没你想嫁的这种死老头。” 说完,还不解气似的重重捏了一把她的手指头,单手捞着她就板脸起身大步往外走了。 姜禾年软面条似的挂在他手上晃荡,欸欸叫也没用。出了木屋直接被扔上狼背,又坐着豪华敞篷狼车赶夜路,吹了一脑门子冷风。 直到回到了花沟村,贺进山都没再跟她说一句话。 唉…… 姜禾年捏着自己的手指头,垂头丧气地走在路上。 虽然她的想法是很缺德,但那、那也就是随便说说的嘛…… 真凶。 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地里的麦子基本收完了,今天上工时间短了不少,姜禾年还没怎么喊累就收工了,贺进山还是没怎么搭理她就和陈二虎走了。 可怜她蹲在地上,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眼巴巴望着,今天还没正经充一回电呢…… 真不想回姜家,还不如在地里干活呢。 姜禾年拽了一根白茅草玩着,在路上走走停停,一会儿蹲进草丛里扒拉认草药,一会儿走到岔道摘小野果子吃,反正就是不想回去。 跟那些下学了不乐意回家,在路边玩羊粪蛋子的小孩一个样。 妈妈留下的砖头厚的医书全录,后半册是本草录,姜禾年每回看前面艰涩难懂的蚂蚁字看得打瞌睡了,就会翻到后面看图醒神。 在书被撕坏之前,她实用医疗救治法没学到多少,倒是先把书里的中草药认了个遍。 平日里在外头,也总爱眼睛乱瞧,看看有没有认识的。 姜禾年走着走着瞧见左边岔道往里十几米的地方,有棵树似乎结了小果子,那儿草木有些浓密,平时应该没什么人涉足。 她没怎么犹豫,脚下一拐,踩着一人宽的野草道就走了过去。 走近了看,树上果真结了一簇簇的小红果子,果柄有手指那么长,果子特别小,小流星锤似的。 “这是……山丁子吗?” 书上说可以止泻润肺,树枝硬实,还能做铁锹把。 这树长得歪,树枝全往外伸,下面是个人腿高的野坎,姜禾年扶着树干探手往外伸,想摘几颗尝尝味道。 成功勾到一撮,她嘿嘿一笑,正想扯下一把,余光扫见前头树影掩着的地方似乎有人。 姜禾年歪着脑袋继续往外探,想瞧仔细了,结果竟然看见了林双喜。 那小孩跟前站着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不知三人说了什么,那妇女居然伸手去解林双喜的衣服扣子! 姜禾年眼睛瞪大了,脚下平衡没稳住,手里扯着树枝就跌了下去。 张来娣动作顿住,弯着腰探头警惕地往外看,只见前头那树枝晃晃悠悠,估计是被山猫蹬的。 她放下心来,扯开林双喜伸上来阻住的手,继续解她的衣服扣子,一边催促。 “栓娃赶紧的!你摸摸试试!” 陈狗栓塌着肩,歪着腿插裤兜站在一边,无语极了,不耐烦地翻白眼。 “就这豆芽菜,我摸个屁啊摸!你有完没完!” 第58章 撞破,坏婆娘 “你个龟儿子!” 张来娣回头拉他,“不是你非说喜欢嫩的,才能起来吗!赶紧试试!一会儿又让这丫头跑了。” 陈狗拴一听她提那事就烦,甩开手。 “我他妈喜欢嫩的,又不是喜欢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这他妈才几岁?有病!” “妈的还这么丑!” 林双喜被这两人的争吵吓到了,也听懂了骂她丑的话,瑟缩着低下头抓紧背篓就想走,被张来娣扯住了手。 “乖妮儿,别走啊,你乖乖在这待着,大娘一会儿给你酥饼吃。” 她扭脸看自家儿子,低声催促:“赶紧的!那就是胎记,头发遮上啥都看不见,你试试,要是能来感觉,娘就给你张罗把她娶了当童养媳,过两年也能上炕生娃了。” “都26了!隔壁牛蛋娃都生仨了!你年前要再不成家,成天在外头混,就一个子儿都别想再跟老娘讨!” 被钱拿捏住了的陈狗栓,挪了挪使不上力的左腿,不耐烦催促:“那就赶紧!” 张来娣立马满意了,转身对着跟前的小女娃挂起谄媚的笑。 “妮儿别动啊~大娘就是给你看看长大没长大,你家也没个大人的,女娃娃没人操心是不是。” 她说着又要去解林双喜的第三个扣子。 林双喜木木稚气的脸上露出抗拒,脚步微微往后缩。 “别动!” 张来娣脸一肃,凶得她不敢躲了,才和蔼地笑着说:“怕什么呢,让你拴子哥瞧瞧,都是乡里乡亲的一家人,一会儿他带你吃好吃的啊……” “双喜?” 突然,前方传来一道疑惑的女声。 张来娣眼里闪过恶气,粗糙的手揪住林双喜的衣领,瞪着不准她应声。 林双喜眼底浮起眼泪,努力想扭回头。 “双喜,你在那干嘛呢?姐姐不是让你在路边等吗?” 一根手腕粗的长木棍伸出来,左右挥动着开了道,有人穿过浓密的草丛走了过来。 张来娣立马松手,站起身,一双悍妇眼瞪着。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小娘皮坏我的事! 低垂的一大片树枝,被一只细白莹润的手挪开。 草丛中走出一个扎着俏丽麻花辫,穿着素色布衫,面白眉弯桃花眼的美人坯子。 陈狗栓原本吊儿郎当满脸不耐的臭脸,顿时傻住了。 他拖了拖左腿,努力站直了,那吊梢细眼睁得老大,粗黑糟乱的眉毛都挤移位了,一眨不眨地紧看着来人。 小美人望过来,突然弯起眼,笑得比花还好看。 “双喜,怎么不应声呢,你这孩子。” 听听,听听! 小美人连这嗔怪的声儿,都跟百灵鸟似的,比那唱样板戏的还好听。 陈狗栓眼都直了,喉咙发干,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直通平日里死活不出息的胯下。 林双喜看见姜禾年,立即拖着竹筐跑过去,一声不吭紧紧抱住她的大腿。 姜禾年神色自若地伸手揽住人,低头手指轻点她额头。 “姐姐怎么跟你说的,不要到处乱跑,老是让我好找,走了,回去了。” 说着带着林双喜就要转身走。 “等等!” 张来娣眯着利眼,怀疑地上下扫姜禾年一眼。 “林家这女娃子,哪来的姐姐。” 姜禾年蓦地一笑:“我和她哥林石相熟,他们兄妹俩都叫我姐。” “怎么,大娘你找这孩子有事儿?我一会儿要去队部找支书谈事,您要没事,我就带她先走了。” 张来娣冷不丁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这小丫头片子,找我坤弟能有啥事?” 这该死的坏婆娘,竟然是村支书张利坤的大姐? 姜禾年隐下惊讶,也收了笑。 拿过林双喜的空竹篓挎在肩上,腾出拿木棍的手牵住她,才淡淡道: “找支书谈的事,自然是得说给支书听。” 她抬起眼,清粼粼的眸子看着两人,反问:“你这大娘,抓着我们家小妹躲在这树底下,又能有什么事?” 张来娣被看得心里一虚,虎着脸道:“这小丫头到处瞎跑,我是好心拦住她不让往里头去!那野林子密得很,蛇虫一窝一窝的。” “那谢您,怎么还杵这呢,小心自己别给毒蛇咬了。” 姜禾年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直接拉着林双喜转身走了。 “等等……” 陈狗栓猛得回过神来,想跟上去,奈何又细又软畸形的左腿使不上劲,在下面坑坑洼洼的草丛里,压根走不动。 只能望着小美人的背影,焦渴地直舔唇。 宽大粗布衫都掩不住的俏丽好身段,那绑着红绳的黑辫子,在白生生的后颈甩来甩去,把他魂都勾没了。 陈狗栓脸上红了又红,回身激动地扯住张来娣:“她是谁?” 张来娣被姜禾年呛了一嘴,还坏了好事,正来气,没好气地说:“她?姜家那又泼又懒的古怪丫头姜禾年呗!” “还真没说错,真是见了鬼了,死丫头现在嘴皮子这么厉害。” “她?是那个哑巴黑蛋子?!” 陈狗栓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垂涎的眼神却半点挪不开。 直到那抹倩影半点看不见了,他的鼻子仍不断呼出粗重的气,瘦巴的胸口激烈起伏,语气亢奋。 “娘,我来感觉了!我要娶她!” * 姜禾年带着林双喜到了林家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林石背着一大捆柴回来。 把林双喜哄进屋里头之后,姜禾年把方才的事情告诉了林石。 “你最近注意着点双喜,别让她自己在外面。” 平日里总都抿着脸小大人似的少年,脸上有一瞬的空白,他缓慢地眨了眨眼,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眼眶渐渐红了,带着划伤的拳头捏得咯咯响,他咬牙道: “是谁……” “是谁!!我去打死他们!” “林石你冷静点,双喜没有事,你是哥哥!你要是出什么事,双喜怎么办?” 姜禾年连忙拽住他,好说歹说才把面露杀意、神色几近崩溃的小少年拦住了。 “……现在没有证据,你千万不能冲动,你们兄妹俩在这里,别轻易得罪那种人。” “最好,你还是先送她去上学,等她懂事了,会好一些。” 姜禾年看着这个面露彷徨和恨意的少年,轻叹一口气:“我挺喜欢双喜的,你别太担心,那边我也会留意,要是有什么情况会告诉你。” 林石几个深呼吸之后,总算稍稍平静了下来。 姜禾年侧头看一眼趴在里屋门口怯生生望着这儿的瘦小女孩。 “进去,我没直接跟双喜说,怕吓到她。” 说完,朝林双喜挥了挥手拜拜,得到怯怯的回应之后,忍不住露出了点笑,转身准备离开。 “谢谢。” 姜禾年顿住脚,回头。 “谢谢你……禾年姐。” 十三岁的小少年,黑瘦端正的脸微绷着,干净黑亮的眼里有局促、有感激、还有紧张。 语气也生硬无比,拳头紧紧攥着。 也蛮可爱的。 不知为什么,姜禾年对这一对兄妹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可能是处境有别样的相似…… 他们是孤儿。 她嘛,也跟孤儿没差。 姜禾年莞尔一笑,晃了晃手上被削得光滑的木棍。 “不客气,进去。” 她还得赶紧去哄人呢。 第59章 生气贺爷,卖力砌炕 花沟村村尾,山脚下。 陈二虎撸起袖子拿着铁锹哼哧哼哧地和泥,嘴里话不停。 “山哥,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砌灶台了,贺大娘不天天让你回家吃饭么?你上我家吃也行啊。你自己做多不方便。” “还有那炕,坏的地方补点泥就行了,你怎么还全撬了,砌一个新的多费劲呐,我家那炕还是我爷的爷那辈砌的呢,缝缝补补又几十年,一样热得烫腚……” 贺进山铲满一大桶泥,铁锹插进泥堆,拎起稳步往屋里走。 男人脱了碍事的外衫,凉秋里只穿一件背心,露出麦色腱子肉。 从背后看,极为高大健硕,腿巨长,进门还得微低一下头才能不撞门框。 那死沉的一大桶湿泥,别人得两手在地上咬牙拖着走,贺进山单手就拎进去了,肩臂用力时隆起的肌肉线条流畅又舒展。 完美的宽肩公狗腰,没有一块肌肉是赘余或者夸张的。 陈二虎感觉自己再多看两眼,都要爱上了。 怪不得那些婶娘小姑娘们,天天抓着自己打听山哥的腿究竟还好不好使。 陈二虎“哼”一声,这些只会嚼舌根的肤浅女人,哪里配得上我山哥! 十年不见,山哥变了好多,现在真是酷到掉渣! 不过,这几天没怎么见山哥和姜禾年说话啊,难道吵架了? 唉,山哥现在都不让自己瞎喊小嫂子了,这是使性子了?那小姑娘现在多好看啊…… 真是女大十八变,一天一个样,白得跟水豆腐似的。 陈二虎激烈又跳跃的思想活动,完全影响不到草屋里一心砌大炕的男人。 直到日头又西斜了几分,贺进山扭头看一眼除了陈二虎之外空无一人的门外,薄唇微抿。 连着三天下工后都自告奋勇来搭把手和泥,陈二虎没一会儿就坐在门外石头上歇气,呼哧带喘的。 对全程亲自动手修墙、砌炕、砌灶,还完全不显累的贺进山,更是佩服到五体投地。 一抬头见贺进山抓着衣服出来了。 “山哥,哪去?晚上上我家吃饭,我娘念叨你呢。” “走的时候把门带上。” 贺进山脚步不停地穿上衣服,大步走了。 风卷起的枯叶,啪一下,吹到陈二虎嘴上。 从林家离开后,姜禾年把木棍收回空间里,沿着来路往回走。 准备去山脚下,找还在生牛气的小叔叔。 见左右无人,从空间摸出扯下来的那一大把山丁子树枝,捻下一粒小红果子,试着抿了一小口。 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吃! 一把子塞入! 她一路吃着零嘴,一边想着方才的事,连自己走岔了路都不知道。 那个坏婆娘是村支书的姐姐,那个男的,是她的儿子? 这两人…… 姜禾年蹙着眉,嘴里无声嘀嘀咕咕。 手上的大树枝,扫地似的,在土路上一拖一拖,划出许多长长的道道。 她想得入神,没看见前面是田垄断路,一脚踩了上去。 “啊!” 身后伸出一只手,一把搂住她的腰,把她往后拉。 姜禾年紧抓着扶在腰间的大手,被吓飞的小心脏颤颤巍巍落地。 好险好险,差点把牙嗑飞了。 关键是前面路中央还有一坨新鲜热辣的牛屎! 贺进山把她提溜起来站稳了,掰着肩臂把人转过来。 姜禾年的视线顺着男人的浅色衣扣往上移。 啊哦,坏脾气小叔叔来了。 她立马挂起一万分灿烂乖巧笑,举起手里的大树枝热情摇晃: “嗨~小叔叔好巧呀~” 举高高的树叶和红果子被晃得扑簌簌,挠到贺进山的头发。 男人眉头微拧,姜禾年“哎哟”一声,立马把树枝收回来扛到了肩上。 整一个大写的乖巧懂事笑容甜甜。 贺进山垂眼看着这没心没肺的小丫头,恍惚错觉短短几天,自己的年纪真到了被18岁小丫头喊叔叔的时候。 可他贺进山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牵制影响情绪过,偏偏当事人还傻呵呵什么都不知道。 小孩儿就是欠收拾。 啊哦,怎么好像看起来心情更差了。 贺进山一言不发,姜禾年脸上的笑渐渐变得尴尬,她讪讪挠了挠脖子,把扛在肩头的树枝撇回地上。 “那、那我就先走啦……” 像蔫掉的小菜苗似的,垂着脑袋转身,连脑袋上毛绒的碎发都蔫了。 她这回低头仔细瞧准了脚下的半步宽的断坎,和前头的牛屎,正要伸长腿跨过去,突然身体定住了。 左边的麻花辫被人不轻不重地拽住了,半步都走不开。 姜禾年僵着脖子,小心翼翼扭头,生怕心情坏坏的贺进山要给她把辫子拽下来,他力气可大了。 “往哪去?” “去找快死的老头子结婚?” 男人轮廓分明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只垂眸睨着她,语气依旧平淡,还带着点不爽的阴阳怪气。 姜禾年怂巴巴仰头瞧人的眼神更无奈了。 真的还在因为这个生气呐…… 这茬怎么就过不去了呢,黑社会大佬的道德操守原来是这么高的吗? 唉,得哄,得认真道歉哄。 没迈出去的腿乖乖收回来,就着被拽住辫子的力道转回身。 姜禾年垂下眼皮,避开贺进山平静却压迫感十足的视线,手指抠着树枝断口的树皮,老老实实开口道歉: “对不起嘛……” “我那天没过脑子,不是真的要吃绝户咒人家死掉占房子的意思。” 话一出口,就顺溜了,姜禾年越说越快,内容越诚恳感人,还竖起三根手指起誓。 “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故意使坏嫁给快死的独身老人家,也绝对不会觊觎只剩下一口气的独居男人,祝他们长命百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我会端正思想努力上工,不喊苦不喊累,靠真本事在村里买下房子来,离开姜家。” 说到这,她想到自己仅有的十一块五毛巨款,有些没底气,又找补了一下。 “就、就算是要靠结婚出去,我也一定认真相看正常的男人,真诚跟人家过日子!绝对不搞花心思!” 说完之后,姜禾年感觉自己的道歉和反省已经十分全面到位了,便抬起眼瞅贺进山的反应。 “好不好嘛,不要生气了……” 黑亮亮的桃花眼小心翼翼上挑着瞧人,像犯了错的猫咪在向主人卖乖。 很可爱,又更加叫人牙痒痒。 第60章 就在这儿亲 他凶我了!! 贺进山的表情十分精彩,无奈、气闷、好笑、生气…… 全部糅杂在一起,变了姜禾年眼里的“怎么还更生气了”。 男人长指一勾,扯住黑滑的辫子,将姜禾年带得往前挪了一小步。 两人离得更近。 姜禾年有些紧张地左右瞧瞧,这可是在外面呢,要是有人看见就—— 一只大手伸过来掐住她的下颌,把乱看的脸掰回来。 贺进山俯下身来,过分好看且充满侵略性的脸凑到她面前。 姜禾年慌张地猛眨眼。 “吃饭没有?”他问。 姜禾年不知所以,但老实回答:“没呢,你饿了吗?” “喜欢吃猪脑吗?” “啊?” “改天给你补补。” 男人带着气的话音刚落,指腹用力微抬起她的脸,凑近的俊脸再次放大,直接将她吻住了。 姜禾年猛得睁大了眼,嘴巴惊讶地微微打开,被顺势侵了进去。 霸道的舌如入无人之境,勾着慌乱的软舌,辗转缠吸,严丝合缝。 姜禾年瞳孔颤了又颤。 树枝掉在地上,两手慌乱地推抵着坚硬的胸膛,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唔声。 “唔…小叔…叔,换唔…” “换个地方…” 男人总算良心发现,松开半息让她把话说全了,可惜,下一秒又侧脸径直吻得更深。 “没人,就在这儿。” 低沉又不讲道理的话,被模糊在交融的唇舌间,也将姜禾年的神智一块融化了。 她被迫仰着脸,脊背发软,推拒的双手彻底失了力气,岌岌可危地攥着男人胸前的衣裳。 三天前,姜禾年中午离开的花沟村,不到12小时的傍晚就提前发病,差点死掉。 在那间小破木屋里,两人曾商量许久,一致认为只是待在同一个地方偶尔借着干活搭把手的接触程度,不能让她的怪病维持12小时不发病。 所以,他们决定每天要进行一次更充分的接触,以确保疗效。 可接着姜禾年一不小心就把热心助人的“贺医生”惹生气了。 第一天,直到中午休息,贺进山都没跟她说话。 生命值清零时五脏六腑绞缩吐血的痛苦,姜禾年不想再体验一次,她按捺不住,壮着胆子悄摸把贺进山拉到旁边林子里,伸手就抱了上去,虽然没被推开,可贺进山一句话不跟她说。 昨天,是在无人的玉米地里浅尝即止地亲了一会儿,亲完,贺进山抬手给她擦擦嘴角,就走了。 像个被迫献身、没得感情的治疗机器。 今天…… 今天姜禾年分不出任何心思来思考了,如果不是稳稳搂在腰后的强壮手臂,她早就软倒了。 “宋知青!你终于回来啦?” “你娘怎么样了……” 不远处传来说话的声音。 姜禾年如梦初醒,猛地睁开眼,还未退开,就被人拦腰抱了起来,接着眼前一花。 距离十几米外的土路上,那几个路过的人影已经看不见了。 姜禾年缩回脖子,拍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此刻,她双脚悬空晃晃悠悠坐在两米多高的树枝上,贺进山抱臂坐在她身侧,稳如泰山。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古怪。 姜禾年抿了抿微微发麻的嘴唇,不知说什么好。 亲过那么多次,这是她第一次有种两人在偷情的奇怪感觉。 这人哪,心思没歪的时候,做什么都特莽。 不管是亲还是抱,都是为了补充能量,保住小命,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干起来还是没有半分犹豫的。 可一旦心思走歪,不小心联想到了别的什么暧昧的地方,就算是情窦未开的迟钝小孩,也很难不害羞了。 毕竟,那么高,那么帅的成熟男人呢…… 特别会亲,还亲得特别霸道…… 于是,在贺进山黑眸直勾勾的盯视中,姜禾年的脸颊越来越红,整个耳朵更是红得滴血,白嫩的脖子也染上了薄粉。 她手脚忍不住蜷缩,良久才呐呐憋出一句:“我才不笨。”不用吃猪脑补补。 贺进山蓦地低笑出声。 抬手撑在粗壮树干上,身体前倾,把姜禾年困在狭小的空间内。 这次,他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男人气势微开,黑眸紧紧凝视着眼神越来越飘忽的少女,直到她受不住伸手想要推人。 才单手扣住她的双腕,扯了扯唇,语气故意压低,似讽似笑。 “姜禾年,你当我是蠢货吗?” “去找你的那天,我也吐血了。你说…为什么我好端端也会跟你一样吐血?” 姜禾年僵住,脸上羞红快速褪去,转瞬微微发白。 “给你一个机会,解释解释。” 贺进山说完,好整以暇地睨着她。 姜禾年瞪大眼,眼里的惊愕、害怕、慌乱一览无余。 但生了几天闷气的男人,这会儿很沉得住气,等着看这笨小孩这回又打算怎么胡诌。 姜禾年微红的唇瓣抖了抖,眼眶迅速浮起水汽。 她呆呆地望着贺进山,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他冷刺刺叫自己全名的声音。 姜禾年。 姜禾年。 姜禾年,你当我是蠢货吗? 她这才发现,从第一次很不愉快的初遇,到莫名其妙一起穿越到这里,两人变成有另外一层身份的两个人,眼前这个男人从来都没叫过自己全名。 他总是用慵懒逗人的嗓音叫她“小孩儿”、“小脏猫”,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都有。 她也早就习以为常。 冷不丁的,这声冷肆的“姜禾年”,听在她耳朵里,十分刺耳。 又莫名有一万分的委屈。 他骂我了。 他叫我全名,他骂我了! 刚亲完呢,怎么可以那么凶。 姜禾年脑子里完全无法思考,连贺进山紧跟着问的话,她也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委屈和害怕杂糅在一起。 她抖着唇,一个字还没说出来,眼泪先争先恐后流出来了。 贺进山猝不及防,怔住。 “你、你那么凶做什么……” “突然、突然这么凶做什么。” 姜禾年抬起手背直抹眼泪,声音由小变大,最后变成孩子气的哭着嚷嚷:“都是我的错嘛!都是我害你的嘛!对不起嘛!” “那么凶做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呜呜……” 她哭哭噎噎地反复车轱辘说这几句话,最后被心里酸楚无比的委屈淹没了,咬着唇,从衣服前兜里抓出那两根用小帕子包着的人参,一把怼到贺进山怀里。 “给你!你自己吃!不要你管了!呜——” 她哭着说完,完全不管贺进山的反应,两手撑着身下的树干,从两米多高的树上跳下去。 只想从这难堪和委屈中逃离,最好把自己摔死算了!不用天天担惊受怕,种地吃苦! 回过神来的贺进山瞳孔骤缩。 他脸色巨变,飞速探身勒住姜禾年的腰,单手把人捞了回来,撞进怀里。 第61章 试试人参 日头渐渐西斜。 一条黄毛短尾狗从不知谁家院子里溜出来,追着老鼠一路蹿进草丛里,正抬起后腿对着一株矮灌木撒尿标记。 突然,一块石头飞过来,砸中公狗腰。 黄狗“嗷”一声,撒腿往反方向跑了。 陈栓财面色阴沉地瞪着那不长眼的狗。 死狗跟谁秀呢! 他拖着左腿在树下坐下,转念想到方才那小美人,面色由阴转晴,扭头又催促: “我说我要娶她!听见没!” 张来娣还没从儿子行了的惊喜中回过神来,一听他真说了要娶姜禾年,立马矢口拒绝。 “不行!那丫头下地跟要了命似的!娶回来就是个赔钱货!” 陈拴财眼盯着早没了人影的草堆,捶捶腿,赤着眼道: “要让我娶了她,明年就让你抱大孙子,三年报俩!” 张来娣面露犹豫。 转念一想到隔壁那天天抱着带把孙子在自己跟前炫耀的死婆娘,鼻子都歪了。 她咬咬牙:“行!先起来回家去!赶明儿我先找王春芳说说。” 另一头。 黄狗嗷嗷嗷地抖着腰到处乱跑,刚拐弯想从荒田里跑过,被一棵大树上树枝剧烈摇晃的动静又吓得尾巴竖起。 冲着树虚张声势地“汪汪汪!”吠了好几声,没有动静,才扭头灰溜溜回了主人家。 村中土霸王遛弯,惨遭多次滑铁卢。 树上的姜禾年趴在贺进山怀里,被突如其来的狗叫声吓得猛打了个哆嗦,回过了神。 悬空的双脚微微发软。 她刚刚差点要摔断腿,真是疯了…… 不就是被叫了个全名吗,自己怎么反应这么大。 她惶惑地眨了眨眼,悬在眼眶的眼泪自动顺着眼角无声流下来。 看在贺进山眼里,可怜极了。 方才捞人骤然剧烈的心跳,缓慢滞重,一下一下地渐渐回缓。 他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才松开手,拉开一些两人的距离,微侧着头看人。 眼眶红红,小脸上水涟涟的,像是吓懵了。 “哪儿,”他顿了顿,重新调整了一下语气,用一辈子都没用过的软和又无奈的语气问: “哪儿就凶你了?” 大掌抚上姜禾年的脸侧,拇指越发熟练地擦眼泪。 巴掌大的脸蛋,怎么就能哭得这么可怜。 “嗯?” 男人粗粝的指腹动作轻柔,疑问的鼻音也透着一丝温柔。 姜禾年心里莫名的酸涩卷土重来,她抬起眼眸望着贺进山,控制不住瘪嘴,眼泪又浮上眼眶。 像淋了波光的黑曜石。 贺进山心底一软,将娇小的人儿揽起,放到最宽敞舒适的树杈上。 俯下身凑近了,双手捧起脸,很认真在问:“哭什么呢?小孩儿说话。” 姜禾年望着他深邃沉润的眼眸,重重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鼻音,沙沙地开口了。 “对不起……” 她抬起手背抹了抹脸,“对不起,我骗你了。” 姜禾年磕磕巴巴把贺进山被自己连累,染上了同样要命毛病的事情说了。 说完,一脸紧张地看着他,紧紧捏着自己的手,手背被掐得泛起青白。 会、会生气吗?会打我吗? 该不会把我扔下去…… 她心有余悸地垂眼瞧了瞧脚下,有一层楼高了。 贺进山把她脸上的害怕看在眼里,良久,蓦地歪头轻声笑了。 “就这样?” 就这样……? 姜禾年愣住。 贺进山握住她的手,把自虐的手指推开,不轻不重地握在掌心捏了捏,语气轻松。 “我都答应了帮你治疗,既然给你治疗的同时,我也会得到治疗,那一个人病,还是两个人病,有什么关系呢?”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但是,自愿帮忙,和被迫染病从此甩都甩不开,随时可能要命,那还是天差地别的…… 贺爷,原来是这么宽宏大量的风格吗? 一直压在心底的内疚和紧张,就这么云淡风轻地被吹散了许多。 本来姜禾年借了贺进山的钱,转头就开车撞了他,还连累他穿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开局差点被狼咬死了,现在这么一个有钱有势的大人物还被迫和自己同生共死,她心里其实非常内疚。 姜禾年:…… 怎么这么一总结,她都有些怜爱贺爷了。 姜禾年抬眼望着贺进山,满脸感动,眼泪汪汪,那眼神简直是在看再生父母。 “小叔叔……” 那是不是我把穿越和借高利贷的事情一并坦白了,他也能原谅我,不让我还了? 这个念头在姜禾年脑海中一闪而过,就被啪叽拍飞了。 不可以不可以,太冒险了。 这样的结果,她已经很满足了。 姜禾年拿起那个小布帕,打开,露出两根品相极好的人参。 “给你。吃补品也能有些替代作用,紧急关头可以救命的。” 贺进山捻着一根人参须,“都给我?” 姜禾年认真点点头,把手上的人参往他跟前伸了伸,“我以后再找煤球带我去挖。” “这个效果替代效果有几成?” 姜禾年摇头,“不知道,还没试过,小叔叔你试试。” 她掐下一根须须,递到贺进山嘴边,后者瞧她一眼,张嘴吃了。 “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感觉浑身热热的,像有水流在身体里流来流去的感觉?” 女孩眼巴巴凑过来的期待模样很可爱。 贺进山低笑出声,实话道: “没有。” “啊……” 姜禾年不免失望,看来补品的效果不太理想,还以为跟电视剧里的仙丹似的呢。 她把人参重新包好,塞到贺进山手里,嘴里絮絮叨叨。 “你先拿好,能有一点用的,我再想想能不能找到更好的,配在一起做成药丸子什么的。” “千万不要弄丢了喔,能救命的,万一什么时候我们分开了……” 贺进山笑容微敛,反握住她的手。 “伸手。” 姜禾年不明所以,但是听话地张开了手。 嫩白的掌心上,有两个破掉的水泡。 上工下地这段时间,姜禾年每天拿的工分从8分,到4分,到现在的2分,少得惹人发笑,连在地里捡麦穗的小孩子都能在背后嘲笑她。 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就没消停过,磨出来的水泡、被镰刀磕到的伤、被玉米叶子划到的红道道…… 只要贺进山走开一会儿,她身上准能多一道小口。 伤了也不吭声,拿小帕子擦一擦,蹲在地上悄悄对着掌心吹吹气就算自己哄过自己了,嘴里还小声嘀咕“没事没事”“不疼不疼”。 笨得很。 男人的眸中情绪幽深,扯了包人参的小帕子缠在细嫩的掌心。 姜禾年眨眨眼,老实道:“昨晚破掉了,现在不疼的。” 真是笨得很。 贺进山轻出一口气,从外衫口袋掏出一个东西搁在姜禾年手上。 第62章 钱!好多钱!喜提管钱大权 “透明胶带!!” “小叔叔你去镇上了吗?!在供销社买的吗?” 姜禾年抓着一卷胶带高兴坏了,跟得了个宝贝似的,摸了又摸。 她问过村里代销点的售货员了,这东西现在是稀罕货呢,镇上供销社也不常有。 “这就高兴了?” 姜禾年重重点头,“我回去就把书粘起来,谢谢小叔叔!这个多少钱呀?” 贺进山挑眉:“你要付我钱?” 姜禾年把手伸进衣兜里,从空间拿出自己的全副身家,小手一摊,颇骄傲道: “呐~我有钱的!” 贺进山动手翻了翻叠得整整齐齐的几张旧纸币,一张十块、其他都是两毛一毛的。 小孩儿穷的。 他作势拿起一半,“随便我拿?” 姜禾年十分慷慨地点点头,手上一动不动。 她心里想着我拿了你十万呢,还欠你手下的场子七百多万高利贷。 我姜禾年不是那么没良心的,贺进山现在身无分文,不容易的,说不定买胶带的钱都是跟贺家人拿的呢。 大富豪穿越爆改穷光蛋,太可怜了。 贺进山被她乖乖巧巧的模样取悦了,脸上的笑越来越明显。 他重新搁下那毛票,伸进自己口袋,掏出一沓东西叠在姜禾年掌心。 姜禾年的手沉了沉,眼睛倏地瞪得老大。 钱!一沓钱!! 票子!一沓票子!! 她看看钱,又看看贺进山,都结巴了:“这这这这这……” “喜欢吗?” 姜禾年傻傻点头,这谁能不喜欢啊!脑子有毛病才不喜欢! 控制不住地动手翻了翻。 全是十块的大团结,估摸有二三十张,还有一沓通用粮票、肉票、副食票、工业券…… 连自行车票都有! 来这一个月了,她还没摸到过票呢。 姜禾年捧着巨款,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惊讶来,她神情复杂地瞅着眼前悠哉抱臂的男人。 “小叔叔……” “你是去抢劫了吗?” 果然是黑社会大佬,伤刚好全乎,就觉醒本能,干起老本行了? 贺进山脸一黑,屈指弹她脑门。 “想什么呢。” 姜禾年嗷一声,捂住额头,无辜道:“那你怎么会有那么多钱和票。” “算是残疾退伍安置费,还有一部分是积蓄,今天才寄到。” 贺进山扯着唇,语气轻松随意,像是完全不把这些放在眼里。 “啊……原来你有钱呀~” 姜禾年恍然大悟,转而脸色微变,她抓着这叠巨款,神色紧张地凑到贺进山跟前。 “那这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她的声音放得很小,紧张兮兮,贺进山便也跟着她压低声音。 “怎么这么问?” “万一别人知道了你这么有钱,王春芳和姜艳秋肯定找你复婚呢!” 姜禾年皱着小脸,一脸煞有介事,显然已经被幻想中的画面愁坏了。 贺进山脸上的笑掩都掩不住。 “你很在意?” “那当然呀!”姜禾年一拍大腿,痛心疾首道,“那两个人坏得很,肯定把你的钱挖光光就又甩了你!” “有道理……”贺进山噙着笑,若有所思点点头。 突然伸手捏住近在咫尺的脸蛋,笑道:“那正好你帮小叔叔收起来。” “好呀——”姜禾年脱口而出,旋即反应过来,“什么?” 贺进山眼睛朝她手上示意。 “我说,你说得很有道理,我那屋连个门锁都没有,还是个空窗,太危险,你帮我收起来。” 姜禾年傻了:“可我……” “你一定有办法藏得严严实实,对不对?” 男人的眼神专注,充满信任。 姜禾年瞬间责任感爆棚,两手攥紧,重重点头:“没问题!我一定给小叔叔藏得好好的,谁都摸不着!” 她的空间比瑞士银行还安全! 贺进山捻着指腹间手感极佳的软肉,又轻轻晃了晃,哄小孩似的,“作为感谢,你可以从里面抽管理费。” 还有这种好事?! 姜禾年狠狠震惊了。 她被贺进山哄着,清点了钱票数量,晕乎乎地把他的全副身家郑重地放进了兜里,收进了空间。 并且说好,以后贺进山挣的钱都交给她好好藏起来。 等回过神来,姜禾年看贺进山的眼神已经不能简单用“崇拜”来形容了。 那是里面闪烁的,都是看金主爸爸大善人的光芒! 那干净漂亮的桃花猫儿眼里,亮晶晶的,喜上眉梢一点不为过。 她努着嘴,故意矜持道:“你就不怕,我监守自盗,给你私吞了跑路。” 贺进山低笑一声,突然倾身过来在她唇上印了一记。 “不怕,不出半天你就会老老实实回来。” 姜禾年:…… 要钱还是要命,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真是没办法反驳呢哈。 她撇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嘴,捏了捏嘴巴,脸上不自觉浮起小女儿娇意。 半晌,又兀自觉得好笑地噗呲笑出声,拍拍胸口保证:“我只是说说喔,我可是很正直的人~” 这回是完全哄好了。 贺进山被她脸上的笑感染,心情十分舒畅,指腹忍不住朝着那莹白的耳珠移动。 捻住,揉了揉。 姜禾年条件反射一抖,好不容易咬住唇没叫出声,只埋怨地瞧着罪魁祸首,嘀咕:“不是说不要捏我的耳朵嘛,很痒。” 声音很软,也忍住了没直接挪开。 老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真是没说错。 以前玩得好的女同学不小心碰到她耳朵,都会被她条件反射一个曲肘怼开呢。 唉,管理费也不是白拿的。 “别动,捏一会儿。” 贺进山勾着笑,肆无忌惮地又捏了捏揉了揉,“好软,小孩儿耳朵是什么做的,软软的弹弹的。” 姜禾年:…… 原来黑社会大佬有这种少女爱好吗?喜欢软软糯弹的东西。 她微侧着脸,紧抿着唇,活像个忍辱负重的毛绒玩具。 被捏住的耳朵已经红透了,热乎乎的,从脸颊一路染到脖子下面。 稚气精致的脸上,显得越发潋滟漂亮,连眼尾的小痣都灵动起来。 姜禾年紧攥着手,忍不住软声催促:“好、好了没有…真的很痒。” 贺进山掀起眼瞧她,女孩浓密卷翘的睫毛像蝴蝶翅膀振翅,总算心满意足收了手。 姜禾年咻一下捂住烧开的耳朵后退,后背抵到树干上,半晌没敢抬眼看贺进山。 她越害羞,某人的心情就越好。 伸手揉揉毛茸茸的脑袋,“走了,带你去看看德旺和兔子。” 对于贺进山竟然这么巧地给狼取了一个和他原来的狗一样的名字,姜禾年只能感慨“德旺”这个名字,他究竟是有多喜欢。 那天回到花沟村,大野狼没有跟着下山,而是驮着毛绒兔扭身进了雾灵山。 三天没见,也不知道兔姐会不会吃掉,姜禾年有点担心,那可是祥瑞兔! 下树之前,姜禾年突然扯住贺进山的衣摆,别别扭扭地说:“以后不要那样叫我。” 贺进山疑惑挑眉:“哪样?” “就是不要叫我的全名……” 男人终于恍然大悟,自己究竟是怎么把人惹哭的。 难以言喻的愉悦浮上心头。 他垂首凑近了,极好商量地笑问:“那叫什么?” “小孩儿?” “禾年?” “叫年年怎么样?” 姜禾年被问得莫名害羞,忍不住伸手推他,反被攥住。 腰后突然被强劲的手臂搂紧,两人直接从树上跳了下去。 那一瞬间腾空的失重,和贺进山脸上恣意勾着的笑,让姜禾年的心跳直线飙升。 扑通 扑通 扑通 …… 第63章 仇恨 “凤霞!张凤霞!吃饭了!杵门口喝西北风能饱是?” “知道了!你们先吃!我减肥!” 张凤霞倚在门边,头也不回地嚷道。 不管里头又传出来什么骂声,只紧张地捋了捋两扎辫子,整了整插在耳边的蓝色野花,又扯扯身上有点紧的碎花翻领衬衫。 时不时伸着脖子往前方土坡路的拐角看。 直到一个清瘦高挑的身影出现,她立即缩回脖子,放下手,目视前方,作淑女状。 眼见着那身影稳步走上来,很快超过了自己,她终于按捺不住轻咳了两声。 宋文清脚步一顿,侧头看见她,露出温和的笑。 “凤霞同志。” 张凤霞嘴角立即翘上天,又徒劳克制了一下,矜持地露着两排大白牙: “宋知青你回来啦?好巧。” 宋文清笑着点点头,正要抬步继续走。 张凤霞一个大跨步堵了上去。 “宋知青路上累坏了,你娘咋样了?要不就到我家吃个晚饭?有烧肉!” “谢谢,都好。” 宋文清不动声色侧开一步,“就不叨扰支书了,凤霞同志你们慢吃,我回知青点用就好。” “哎呀!都说叫我凤霞就好了,我爹……” “死妮儿耳朵聋了是!赶紧回屋吃饭!” 张凤霞还要再邀请,就被她娘拧着耳朵拎回了屋。 院门砰一声合上。 宋文清脸上温润的笑顿时消失无踪,鄙夷之色一闪而过。 推开知青宿舍院门时,院子的灶边聚了好些人。 “哎别放了别放了,这米要吃完了!” “这么多人不放咋够吃?” “那是宋知青的,你——” 众人发现站在门口的宋文清,讪讪闭了嘴。 “文清,你回来了!” 杨川林兴奋地跑过来。 宋文清跨进门来,笑道:“怎么这么热闹?”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神情尴尬。 杨川林挠头:“文清,不好意思,这几天大家伙没注意把队里补贴给你的二十斤粮食吃得见底了。” 宋文清微顿,扫一眼灶边只剩个底的瘪麻袋,“没事,之前我说过了这部分大家一起吃。” 他抬步往里走,“剩下的口粮够吃到生产队分粮吗?” 大家顿时又松快起来。 “够够够!够的!” 一个男知青连忙走过来替他把院门关上。 “就是最近累得慌,胃里空虚得快,瞧见还有额外的就忍不住想多加点。” 杨川林跟着:“文清你知道吗?过阵子又有新知青过来了……” 宋文清目光微诧,还未开口,张秀婷端着菜篮子过来插话了。 “来新知青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们还赚了,九成能躲开农忙期。” 说着,转头温柔笑看着宋文清,“宋知青累了?先歇会儿,后头白菜长得好,今晚我做辣炒白菜,一会儿就能吃。” 宋文清朝她微微颔首,视线左右一扫,问:“司知青呢?” 张秀婷脸色一僵。 一直蹲在灶前烧火的张晓燕,这才弱弱开口:“司知青有些着凉了,在屋里躺着。” 宋文清脸色微变,快步走向女知青的屋,毫不犹豫掀了帘子进去了。 有人讪讪:“欸,虽然我们都猜到了,不过这是不是影响不太好?” 方凯瞥一眼晃动的门帘,沉着脸埋头劈柴。 有人笑道:“宋知青和司知青在搞对象,也没故意遮掩,有什么好不好的。” 张秀婷回头啐道:“别在这乱说!” “怎么就乱说了……” 孙作沉默地挑了水桶直接走了,留下几人你一嘴我一嘴地小声八卦。 屋内。 宋文清坐在司玉珍边上,一阵嘘寒问暖,把面色微白的少女哄得喜笑颜开。 司玉珍轻咳一声,嗔怪道:“几天不见,怎么油嘴滑舌了。” “想你了,一路赶回来的。” 宋文清握着她的手,眼神专注又深情:“最近累坏了?” “也没有,就是天凉了,在地里出了汗,没注意就着凉了。” 宋文清抚抚她的鬓角,面带犹豫地问: “玉珍……你有想过回去吗?这里冬天严寒,你身子娇,到时候怕是受不住。” 司玉珍有些惊讶地看着宋文清,半晌噗嗤笑了:“宋知青这是心疼我啦?” 她撑坐起身,“我没什么大事,就是他们瞎紧张让我躺着。” 她说着微微凑近,调侃道:“这就撵我走了,宋知青舍得我?” 陷入恋爱中的少女,比起往日的矜傲爽直,又多了几分娇甜,格外明艳动人。 宋文清敛下眸底幽深的情绪,伸手将人虚揽入怀中,语气眷恋道:“当然舍不得你,最好我们永远不分开……” “那当然!” 司玉珍露出甜蜜的笑意,伸手一抓他的衣服,骄横打趣: “就是走我也肯定要把你带上哼哼!看你敢拒绝!” 宋文清视线落在门帘处,闻言慢慢勾起一抹弧度。 外面是院子人走来走去的动静,一帘之隔,他们大胆相拥。 两人一番温存,顿觉短暂的分离,让原本尚且朦胧的喜欢,不自觉蓬勃浓郁起来,竟感觉是爱得难分了。 宋文清回到隔壁男知青屋里后,坐在炕沿收拾衣物,脸上的情深眷笑渐渐消失。 他看着包袱里的一罐酱菜和十个窝头,眸中情绪难辨。 这是娘拖着病体和妹妹一起做的。 旁边的两毛一块凑成的二十块钱,是小弟和爹凑了硬塞给他的。 家人的句句牵挂和叮嘱言犹在耳。 仇人耀武扬威的嘴脸更是自大半年前就时刻在眼前。 “宋文清,你不是很厉害吗?抱得老师大腿进了电机厂,很得意的啊,现在披着麻袋要去哪儿?噢~原来要去下乡啊,啧啧啧咱们知识青年模范就得这样!” “你分配到哪儿去了?大西北?还是东三省?哎呀哎呀,咱细皮嫩肉的宋同学吃得消吗?女同学们要是知道了,尤其是徐雨珊,得心疼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清俊的脸上浮现出阴狠愤恨,转瞬又消失了。 宋文清把零零碎碎的东西一一收整起来,脑中一遍遍梳理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他回到沪市看娘,果然在医院遇到了那个叫“柳棣华”的中年男子,可惜没有拿到姜禾年的信物,他仅仅攀谈了几句,错失了与之结识的机会。 此人可是他未来宏图大业的另一块基石。 为什么事情的发展似乎和那个奇怪的番薯头说的有些出入? 第64章 有事找你商量 那日巡逻结束,他故意拦下姜禾年,想堵住她的嘴,反被击中胯下,痛晕了过去。 在昏迷中,他有了神奇的际遇。 他梦见自己站在一个四面都是透明的白色空间里,眼前凭空出现一个身披黑色披风的古怪大番薯。 半人高,有眼有嘴,还会说话。 番薯一脸高深莫测地告诉他,他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还挥藤变出一本巨大的书本。 悬空的书页飞快自动翻页,密密麻麻的字句中,有一些句子被描金加粗,像拓印一样直直冲进他的脑海里。 里面的内容让他惊讶无比。 “你是主角!一定要走到大结局!!!!当上首富!!!听到没!!!你要是敢掉番位,老子就——” 这是宋文清即将苏醒之际,那大番薯拖着藤冲过来大喊的话。 那咬牙切齿的急切模样,仿佛一旦他失败了,会要了它的番薯命一样。 “番位”是什么意思,宋文清不知道,但那些金色的句子,像关键脉络一样,将他的人生轨迹显现了出来。 他会成为沪市首富,司玉珍是他忠贞贤惠的妻子,无人不敬仰、恭维他,名流贵女都对他趋之若鹜。 这是他宋文清的完美结局。 哪怕没有这些预告,他也相信自己能达到,不过既有了捷径,自然没有不遵循的道理。 只是,现在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了出入。 按照线索,在他回城看娘的半道上,姜禾年会追上来,塞给他钱和窝头,最重要的是那女人在一番情不自禁的表白后,会把所谓的定情信物交给他。 那东西,有大用。 可现实里,姜禾年是追上来了,却没交给他任何东西,反而见鬼似的逃跑了。 奇怪。 宋文清摩挲着指腹,眸中暗光流转。 少顷,他冷哼一声。 这些变化不足为惧,左右只是个炮灰,只需要再想法子把那东西拿到手即可。 再有三个月,他就会随着玉珍回城,得在那之前搞定。 至于这村子里的人和这些知青,自求多福。 * 第二天。 下工后,姜禾年跟着贺进山绕小道,又到了山脚下。 一声哨响后,后山传来奔跑的动静。 转眼间,一只庞然大物就奔袭到了半山腰,出现在两人视野中。 那兴奋大张着森白獠牙,让姜禾年没忍住又往贺进山身后躲了躲。 不知为什么,她老感觉这狼看自己的眼神很馋,仿佛她是什么大肉包子似的。 狼头上趴着的毛绒球,过长的绒毛被疾风吹得好似秃顶,露出两只圆溜溜的惊恐大眼睛。 哎呀……兔姐这日子真是过得不容易! “小叔叔,德旺怎么感觉跟人来疯似的,好黏你喔,一点不像深山里的大野狼……” 贺进山侧头瞧抓着自己手臂躲着吐槽的小丫头,伸手掐她脸蛋,取笑道: “不怕了?” 姜禾年扬起眉毛,贼兮兮地嘿嘿笑了,“怕呢,这不是有小叔叔你挡着嘛~” 说着还往里躲了躲,一副要拿他当人肉盾牌的模样。 小孩儿胆子大了。 贺进噙着笑,又捏了捏她,才放开手。 没一会儿德旺就卷着枯叶断藤冲到了山脚下,粗壮的狼尾凶悍卷着风一甩,砸到一棵小树上,登时给断了根。 扬起满天尘土和碎石子。 那俯冲而下震天灭地的气势,也幸好贺进山屋后这附近没有别的人家,不然要将人吓死。 姜禾年原本探着脑袋瞧,不巧被飞尘迷了眼。 “唔——” 贺进山立即转身,扯着她站到身前,挡住卷扑过来的尘碎。 原本撒欢的大野狼,见势头不妙,立即两爪抓地,低吼一声,利爪刺进土里,直接刹住了脚。 它头顶的毛球就惨了。 发出惊恐的吱吱声,抓着几撮狼毛往前飞到半空,短胖的四肢乱舞,惨叫着滚下了地。 在惊呆瞪圆的狼眼中,咕噜咕噜咕噜,一路圆润地滚到了姜禾年和贺进山脚边。 两人同时低头。 兔球变成一摊兔饼,两只毛绒耳朵耷拉着,张着四肢趴在地上。 太可怜了。 姜禾年使劲揉着眼睛,想把它抱起来,被贺进山摁住肩止住了。 下巴被捏住,抬起脸来。 “眼睁开。” 她眨着滚了细沙的眼睛,一动就龇牙咧嘴直嘶气。 “别动。” 贺进山摁着她的眼皮,微微抵开,弯身凑近了吹气。 无人在意的角落,德旺静悄悄走过来,低头用鼻子蹭了蹭一动不动的兔球,立马被挠了一爪子。 兔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姜禾年抱着兔球,靠在贺进山身前,两人一兔坐在巨狼背上,被驮着稳步往山上去。 “哎呀,这回真成煤球了。” “煤球~煤球~兔姐?你刚刚飞过来的姿势,超帅的啦!” 姜禾年拍拍灰扑扑的兔毛,小嘴叭叭不停逗着摔狼车摔到自闭的兔姐。 贺进山虚揽着她的腰,垂眼看着,随口问:“怎么起的这名字。” “我睁眼看见它的时候可脏了,像在煤堆里打滚了似的,黑不溜秋。” 姜禾年嘿嘿笑道,两手抓着软乎乎的兔子耳朵揉揉揉,“毛毛太长了,改天找把剪子剪剪,做个造型。” 这兔子的颜色有些特别,两只眼睛连着耳朵和两腮的位置是烟灰蓝色,肚皮和爪尖是白色,其他地方也是烟灰蓝色。 姜禾年以前在短视频上刷到过,似乎叫是“猫猫兔”?这大圆溜黑眼睛,是真像猫。 “手感真好,毛茸茸蓬蓬的,小叔叔你摸摸。” 原本装死自闭的煤球,两只耳朵立即竖起,还未来得及逃跑,就被从天而降的大掌摁住了。 喜爱软弹弹手感的贺某人,毫不客气地将兔子rua得恨不得原地褪毛。 德旺爱莫能助地扭回头,迈开强健的步伐,越过后山,直往真正的雾灵山去。 “小叔叔,可以抓到野鸡吗?我们晚上吃烤鸡好不好?我带了盐巴。” “不知道还能不能挖到人参……” …… 另一头,姜家的院门被敲响了。 王春芳打开门看见来人,面露疑惑:“狗拴他娘?你有什么事?” 张来娣手上挎着个竹篮子,上面盖着蓝色碎花布,见着她就扬起笑,一边打招呼,一边探头往院子里瞧。 “春芳妹子在家呢,你家当家的在吗?” 王春芳眉头一皱,语气不善:“不在!你找他干嘛?” 谁知张来娣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她拍拍手上的篮子。 “那正好!妹子先让我进屋?大姐有件事想找你商量商量。” 她说着挎起篮子,肥胯一扭,直接挤了进去。 王春芳正要生气,张来递转身掀开盖布,朝她露出篮子里的东西。 “芳婶子,我可是带着万分的诚意来聊的。家里没别人?咱们先坐着?” 第65章 先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你的意思是,让姜禾年那丫头嫁给你家狗拴?” 张来娣点头,“对,我知道你们还在给她相看,我们家狗拴怎么的也比隔壁村那傻子强多了?” 王春芳斜眼看着篮子里的四指宽的条子肉和十几个鸡蛋和五个大苹果,哼笑一声。 “是,狗拴那孩子除了腿,没别的毛病。不过,现在谁不知道那丫头谁都管不住,上回还把媒婆气走了,连她爹的话都不听,我可拿不住她的主意。” 张来娣眼见有戏,连忙捧她的话: “春芳妹子这话说的,这村子里谁不知道你最会管教儿女,那丫头使性子,只要你愿意,哪有不管得服服帖帖的?” 王春芳接过她递来红艳艳的苹果,心里啐道:果然仗着是支书大姐平日里没少捞好处,这样金贵的苹果都能买到,平日里肯定没少吃! 她咔嚓咬了一大口,差点被被清甜饱满的汁水呛到,没忍住又连着啃了好几口,才慢条斯理开口。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我们姜家的丫头各个都是相貌人才顶顶好的,可不是这个一块条子肉几个鸡蛋就能娶了的。” 张来娣自然知道王春芳的德行,不出点血肯定没得谈。 “年丫头,我们家是诚心娶的,我家狗拴很中意她。” 她做出诚意十足的样子比了一个数字,“你看这个怎么样?” 王春芳瞟一眼,哼笑出声,“狗拴他娘,你这是涮我呢,还是瞧不起我们家?” 她随手把啃了大半的苹果搁下,站起身,“回,一会儿我们当家的该回来了。” 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了。 张来娣本就对姜禾年不满意,若不是自家儿子一把年纪了终于肯成家生娃非要娶她,就是白送,她也不乐意。 眼下只能咬咬牙大出血了,那死丫头到时候不给她生七八个大胖孙子,她弄死她! 她抓住王春芳的手臂,咬牙重新比了个数字。 “春芳妹子,咱就别兜圈子了,这个数,总不会比那隔壁村的少了,再贵可就没得说了。” 张来娣说着压低了声音道:“这丫头不是你亲生的,打不得骂不得,就是个拖油瓶,妹子你就不想赶紧把她嫁出去?以后家里全是你说了算,那多舒心?” “你放心,这种丫头嫁过来,我保管让她把娇作性子磨平了,好好过日子。” 王春芳定定瞧了她几眼,两个妇女的眼神顷刻间互相透了底。 一个巴不得把继女撵出去吃尽苦头的恶继母。 一个定能好好磋磨教训儿媳妇的恶婆婆。 钱货两讫,一拍即合。 王春芳脸上的故作拿捏微消,重新坐下来,脸上还带了笑。 “他大姐,不是我故意拿乔,是那丫头一头犟脾气,我和她爹答应了,她那里也能折腾得鸡飞狗跳,到时候可不好看。” “这事好说,只要你这当娘的同意,咱们先来个生米煮成熟饭,那丫头还能飞出天去?” 王春芳瞟她一眼,“呵这要是给你们办成事了,那不是白给了。” “怎么会!” 张来娣见状掏出6张大团结压在桌上,粗黑的眉毛生动地一挑一挑,“这是彩礼订金,事成了,肯定也是明媒正娶的。” 王春芳脸上终于露出来满意的笑,伸手把钱接了,火速卷了塞进口袋里。 两人头凑头又商议了会儿,各自满意。 张来娣一走,王春芳立马掏出钱来又数了数,心满意足地塞进内衣口袋里,一转身被从屋里走出来的人吓了一跳。 “死丫头你什么时候在屋里头的!” 姜艳秋脸上勾着笑,走出来。 “娘,你给妹妹找了个好亲事?” …… 这天入夜没多久,花沟村里各家各户的灯齐齐断了电。 一阵嘈杂声后,又恢复了宁静。 天气渐凉,连饭后在外头摸黑纳凉闲聊的人都不见了。 姜禾年将近九点才回到姜家。 她举着蜡烛推开院门,里头黑灯瞎火的,悄悄抬脚跨进去,转身笑眯眯朝门外高大漆黑的身影挥挥小手,把门关上了。 里屋传来一点动静,她立即把斜挎在肩上的军绿色布袋子收进了空间里。 里头是她趁天没黑的时候,在山上采的各种奇奇怪怪的草药。 简单洗漱过后,回了屋。 屋里,姜艳秋点了一盏煤油灯,坐在红桌前对着镜子梳头发,见她进门,立马把镜子别开了。 这塑料红边的小圆镜子,姜艳秋宝贝的很,曾经原主偷偷拿着照了一会儿,被好一番羞辱斥骂,就差扇巴掌了。 姜禾年也懒得搭理她,全当是大学里合不来的室友,虽然她还没来得及读大学就来这了。 打开墙角的大木箱子做假动作从空间拿出医书,坐到自己的床铺上继续翻看。 贴满透明胶带的医书,拿着比原先更厚了,还有一些是缺角缺边的, 原本的蚂蚁字看起来更费眼了。 姜禾年掐了掐眉心,看来得想办法弄几本医书。 她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的年代背景虽然和现实有一些出入,但总体还是大差不离的,这时候的书可不好买。 附近几个村子只有老麻六一个土郎中,不知道他老人家会不会有门路。 姜禾年指腹捻住书边的胶带,暗自思忖着。 姜艳秋余光一直盯着姜禾年的动作,见她又抱着书皱眉发呆,不由嗤笑,明明就看不懂,装什么装。 这不知道哪捡来的破书也当宝贝。 那天她瞧见书放在枕边没收起来,故意引着姜小宝去拿来玩,果然他就把书撕了个彻底。 姜禾年那气得发疯的样子,可真解气,可惜爹还是不够狠心,见她打姜小宝,都没动手收拾她。 姜艳秋瞥着姜禾年白皙的侧脸,心里一刺。 明明自己也是亲生女儿,却变成继女,名不正言不顺,谁都不能说,都怪这个小贱人和她那贱人娘! 害她表面上喊着“爹”,却没享受过一天亲爹的待遇,连自己的爹都不能相认。 娘还以为瞒得好,其实她早就偷听到了! 第66章 收药郎中 贱蹄子,抢了我的爹,还想抢我不要的男人,等着,马上就有你好看了! 姜艳秋脸色变幻,最后直接拿起盖子把煤油灯灭了,甩手上了炕。 姜禾年抱着书,在黑暗中眨了眨眼。 我是拿充满电的手电筒照死她呢,还是拿蜡烛亮瞎她? 如果这时候有网络,一定值得一条高赞吐槽,#同寝舍友脑子有病爱找事,怎么破?# 算了,傍晚在山上玩累了,躺着。 姜艳秋原本严阵以待等着姜禾年跟她发难,都准备好了一连串讥讽的话,谁知她被子一拉就钻被窝里不动了。 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差点憋死。 她胸脯剧烈起伏几下,突然用力嗅了嗅鼻子,盯住那微微隆起的被包。 “你偷吃什么了?!这么香!” 姜禾年重新睁开眼,黑暗中眼睛滴溜转。 晚上吃的香香烤野鸡,现在还有味儿?我刷牙洗澡了呀! 这人狗鼻子? 悄悄抬手,哈了一口气。 纯纯的茉莉花香牙膏味儿。 这女人又没事找事。 姜禾年翻了个白眼,拉起被子盖住头没搭理。 姜艳秋不死心地又嗅了嗅。 她分明闻到了好香的肉味!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肉! 肯定是油津津的,混着烤麦子的那种香肉味! 只吃了一碗玉米糊糊的肚子翻江倒海“咕噜”了一声,姜艳秋难受地捂住肚子,猛咽口水,就差扑上去掀开姜禾年的被子检查了。 这一晚上,姜禾年在睡梦中又梦见了贺进山特制的烤野鸡,满足得直呷嘴。 而另一头的姜艳秋,饿得翻来覆去,一整宿没睡。 * 第二天晌午。 姜禾年从姜家叼着半个玉米饼子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完美贯彻吃不了也要兜着走的方针。 “叮铃叮铃叮铃~” “让让!让让!” 身后一阵急切的铃声,姜禾年快步闪到路边,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咻地从坡道冲了下去。 哐当! 一个车轱辘弹了出来。 姜禾年嘶着气探头。 哪个倒霉蛋呐?自行车开成脱缰法拉利。 “喂,你没事?” 路边的草垛子里艰难爬出一个男人,“没、没事……” 他摸了摸眼睛,尴尬道:“劳烦、劳烦姑娘帮我寻个眼镜?” 姜禾年走近两步,脚下差点踩到一个小圆框眼镜。 捡起来一看。 豁!镜片比酒瓶底还厚!瞧一眼都犯晕。 男人戴好眼镜,看清姜禾年的脸,愣了愣。 三十好几的人了,想到自己方才的窘境被这仙女似的小姑娘瞧见了,脸上没来由红了红。 “谢谢谢谢,谢谢小姑娘。” 他局促地推了推眼镜,扯了扯身上歪掉的布包,手忙脚乱把自行车重新装好了。 姜禾年没在意,点点头准备走。 “等一下,请问,那个……你知道老麻六老先生住哪儿吗?” 男人长得还算斯文周正,戴着玻璃瓶底小框圆眼镜,眼睛看起来芝麻大,倒是一副老实人模样。 “你找他做什么?” 男人拍拍车后绑的布袋子,连忙解释:“我是收草药的,就是收药郎中,刚从隔壁水泉村过来,呃我叫许东江。” 姜禾年正好要经过,就让他跟着了。 不过自从人贩子那次,她也算长了个心眼,只走大路,还让男人走到前头,自己在后面隔着一段距离给他指路。 “就在前面了,那棵歪脖子树下的就是。” 许东江松了一口气,又转身连声道谢。 不过他也看出小姑娘对自己有防范,没再多说,推着自行车朝那敞开木门的院子走去。 姜禾年嘀咕一句“还怪有礼貌的”,转身往她经常偷吃盒饭的秘密基地小树丛去,余光看见一个人从那院子里出来,差点和那许东江撞了个正着。 对方抓着一个小小的布兜子,啐骂一声不长眼,就快步往另一边走了。 姜禾年脚步一顿,盯着那背影瞧了一会儿,才认出来,竟是那个带着儿子想欺负双喜的恶婆娘。 哼哼,恶婆娘这是来看病了? 活该! 姜禾年心情甚好地背着手,溜溜达达到了小树丛,左右看了确定没人,熟练弯腰钻了进去。 里面有个将近两米宽的空地,四周围满了竹子和树,躲在里头吃东西,除非凑近了不会被发现。 姜禾年盘腿坐在石头上,从空间里拿出一个比脸还大的葱油烧饼,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盘算空间里的食物。 除开满当当两个货架子的各类生活用品,另外三个架子上的都是食物。 熟食还有60盒快餐,75个葱油烧饼,68个大肉包子,一个月时间,库存吃了将近一半。 至于冲泡、自热的速食还没动过,肉罐头伴着快餐吃了几罐,加起来还有十大箱。 水果和酸奶各吃掉了一箱,加起来还有九箱。 姜家的稀水粥和野菜团子没法吃,这段时间,姜禾年在吃食上没怎么亏待自己,没想到盘点盘点库存也还挺充裕。 米面粮油肉蛋菜,都还没动过,各种腊肠腊肉干货也还有三大箱。 主要原因当然不是她不会做,而是在姜家没机会做啦! 姜禾年吸一口酸奶,再大咬一口外酥里韧的烧饼,忍不住叹气。 住在姜家人多眼杂还不顺气,得想想法子快点搬走。 嫁老头是没门了,贺进山得收拾她。 有什么办法能搞到一间屋子呢? 姜禾年的小心思滴溜溜转到空间里贺进山的巨款上。 下一秒,张嘴咬住大饼,腾出手“啪啪啪”拍了几下白嫩嫩的手背。 不要命啦! 你可是个正直的人!! 大不了等走投无路了,就在贺进山屋后头搭帐篷,他一定会可怜收留我的! 等我自学成才,学成半个郎中之后,说不定还能混个赤脚医生当当,不用天天下地。等过几年恢复高考,想办法把“共命”解了,就去考大学,远走高飞! 还有草药,那个收草药的许东江也是个赚钱路子,下次再遇见得结识结识才行…… 给自己想好七八条后路之后,姜禾年又心大地嚼着饼,香喷喷吃了起来。 自从来到这里,胃口都大了许多,真是多劳多吃,还不长力气,唉…… 贺进山又不知到哪儿去了,最近他老神出鬼没的。 吃饱喝足后,又看了一会儿书,小小的人儿盖着一件薄外套,蜷缩着靠在竹子边睡着了。 秋日正午太阳正好,阳光透过竹子的缝隙照进来,光栅落在姣好稚气的侧脸上。 有蓝色蝴蝶在边上飞来飞去。 午后,姜家的门又被人悄悄敲响了,一人闪身进去后,门立即关上了。 …… 第67章 抓贼!群殴陈癞头 午后的太阳极好,适合晒场。 花沟村大大小小的场院四周堆满了巨型蘑菇状的麦垛,有人站在上面用推杈把麦秸秆挑推下来,铺成麦场。 老黄牛身后拖着一个笨重的碌碡,被驱使着在麦场里转圈碾麦,小孩抱着笊篱跟着,随时准备接牛粪。 妇女们拿着木杈把碾过的麦秸秆翻面,等着二次碾场,碾过几回后,用推杈轻轻推开脱粒的麦秸秆,挑到一边,露出薄薄一层褪了皮的麦粒和麦糠。 周而复始,每个场院都在晴好大太阳底下忙碌着。 还有一部分人在玉米地里收玉米,割晒干的玉米杆,把玉米杆运到队里的饲养室当饲料。 整个花沟村除了腿脚动不了的老人、还在喝奶的崽,以及懒汉懒婆娘,其他不论男女老幼都在地里、场院里忙活。 姜禾年迈着小短腿,哼哧哼哧埋头走得飞快。 她睡过头了! 今儿天气太好,小风吹吹,小阳光晒晒,让她睡得不知天昏地暗。 路上一个人都瞧不见,连村里的狗都抓耗子去了。 姜禾年心虚扶额,下午她要去大场院上工来着,丁广生也在,一顿念经肯定是躲不过了。 一想到那拖着长音的“年丫头啊——”,姜禾年就头皮发麻,他可太能说了。 一边看路,一边脚下走的飞快。 耳边传来“哞哞”的牛崽叫声,姜禾年原先没在意,可一阵细声牛叫后,突然就没动静了。 她转头朝前边十几米外的牛棚看去,透过木栅栏,里头似乎有走动的人影。 陈大虎在喂牛崽吗?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姜禾年终于看清了牛棚里头猫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戴着独眼龙眼罩的死胖子,变成王八她都记得! 这陈癞头命大没死成,带着个生面孔,跑牛棚里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姜禾年一个闪身,躲到树后偷看。 “操!你他娘倒是搭把手!” 李黑蛋抱着四十多斤不断挣扎的牛犊子,正给牛嘴牛蹄子绑绳,差点一个趔趄坐牛粪上,咬牙低骂: “不是说王狗来吗!怎么来了你这么个虚货!” “少废他妈话,赶紧装进来!” 陈癞头抓着个大麻袋撑开,紧张地抬头望了望左右,低声催促:“赶紧的!一会儿陈大虎回来能锤死你!” 两人往里头硬塞了两头牛犊子,折腾出一身汗,脸上露出猥琐的笑,“走!” 还没等起身,不知哪传来极响极脆的喊声。 “有人偷牛!!!来人啊!有王八蛋偷牛!!!” 两人悚然对视一眼,齐声“草草草”,抬着麻袋就想钻出牛棚,被吓得乱窜的小牛拌了脚,噗通摔了一身臭,又脚底打滑地爬起来,拖着麻袋跑出牛棚。 “靠!快点!” 躲在树后盯梢的姜禾年,手里拿着空间摸出来的扩音小喇叭,见两人跑出来了,扯开嗓子喊得更起劲了,脚下急得原地乱蹦。 “大虎哥!!有人偷你牛!” “王叔!桂红婶!丁叔!有人来村里偷牛了!!!快来啊!” “救命呐!!有坏人偷牛啦!!!” 整个花沟村都回荡着女孩又脆又响连珠炮似的急坏了的嗓音。 没一会儿,就传来了中气十足的怒吼声。 “谁他娘找死偷老子牛!!!!” 花沟村大队饲养员陈大虎举着锄头不知从哪跑出来,一个跨步从田边跑上路,冲杀过来。 “谁?!哪个王八犊子敢偷牛!” 四面八方陆续有人举着镰刀、木杈跑过来。 姜禾年嘴角一翘,把扫货时超市送的小喇叭收回空间里,换成拐棍冲了出去。 在其他人到达之前,一个跳起,给了丢下赃物想抱头逃进林子里的陈癞头一个当头棒。 “打死你个偷牛的!” “呃啊——!” 陈癞头捂着头痛嚎出声,一只独眼瞪得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人,“你!” “去、死、。” 姜禾年咧开嘴,朝他无声开口,两手举起手腕粗的拐棍又给了他一棒,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打得他脸上肥肉震颤,摔倒在地。 李黑蛋见势不妙想扔下陈癞头逃跑,被他龇牙咧嘴地伸手死死扯住了裤腿。 “你他娘别想扔下老子!” 两人摔做一团,刚想合力对付姜禾年,就被赶到的陈大虎一锄头打得哭爹喊娘,紧接着各处跑来的人联手把这两人摁死在地上了。 陈大虎扔下锄头,急赤白脸地解开麻袋,一见他精心呵护的小牛犊子被人绑了嘴,大牛眼睛泪汪汪地看着自己,当即红了眼,差点把陈癞头当场打死了。 大队长王建平等人也赶来了,那俩偷牛贼直接被五花大绑。 众人拿棍带刀将两人团团围住,脸上的气怒简直冲天。 牛可是村里的宝贝,是整个生产队的共同财产,最重要的生产工具。 平日里,拉车拉货、犁地、碾场,哪个不用牛? 饲养员陈大虎更是把这些牛当亲儿子照顾,夜里睡了都要再起来看一眼,谁也没想到竟然有本村人联合外人来偷牛! “陈癞头!你个遭瘟的!平日里偷鸡摸狗就算了,竟然牛你都敢偷!我家大虎多辛苦养的牛!” 马桂红指着鼻青脸肿的陈癞头怒骂,“上回怎么不直接粪水淹死你个没良心的!” 王建平沉着脸,厉声质问:“说!你们究竟想干什么!你是哪来的!” 陈癞头的同伙见事情败露,一直低着头想躲,却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李狗蛋!你是李狗蛋对!水泉村的!” “好啊!你们水泉村跑我们村来偷牛!” 群情激愤下,两人又挨了一顿胖揍。 李狗蛋肿着脸淌着鼻血,连声求嚷道:“是陈癞头!是陈癞头带我来的!” 陈癞头立马被里三层外三层的眼睛齐齐盯住,吓得差点尿了,连声说: “不是我!是、是——” 他话没说完,混在人群中的王狗一个健步冲上去甩了他一个巴掌,把牙打掉了一颗,抓着他的衣领拎到跟前。 “你这不识好歹的!还想狡辩!” 陈癞头的眼罩已经被打掉了,瞎了的漆黑眼窟窿格外渗人。 他满脸冷汗,肥肉乱颤,看懂了王狗眼里的狠辣警告,哆嗦着把话咽了回去。 两个胆大包天的偷牛贼被押到队部,等着镇上的公社派出所来人。 余下的村民咬牙切齿,议论纷纷。 马桂红拍拍姜禾年的手背,“年丫头!多亏了你啊!没被伤着?” 姜禾年抓着棍往地上一杵,摇摇头,脆声笑道: “没事儿大娘,我先头躲着呢,还有棍儿!” 第68章 做个交易怎么样? “哎哟~可真是个机灵丫头。” 马桂红越发疼爱地把着小脸摸。 满是老茧的粗糙掌心刮得姜禾年脸疼,但那温暖淳厚的温度,莫名让人心里热热的。 姜禾年像骄傲杰瑞一样乖乖仰脸站着,笑得越发乖巧。 “刚刚那嗓门可真亮,闺女真不错。” “是啊,我在那头水塘边都听见了,比丁广生摆弄那破广播还响。” 姜禾年一囧,只能嘿嘿装傻挠头,生怕这些叔婶大娘们让她再表演一个。 “年丫头啊……” 姜禾年一听这声调就应激了,立马转头朝来人解释: “丁叔!我早早就来上工了!路上发现这两人鬼鬼祟祟的,就——” 话音未落,一个高大的身影罩到她身后,她扭头见贺进山曲肘撑着棍,神色自然地站在自己身后,仿佛只是来凑热闹的。 丁广生瞧瞧小小只乖娇娇的姜禾年,又瞧瞧比她大三个号悠闲酷着脸的贺进山,还有两人手上迷之相似的光溜带杈的木棍。 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像是看见了一家子,还是最难搞的一家子。 咦——想哪儿去了! 自己肯定是最近被这两工分困难组合给磋磨坏了。 丁广生浑身激灵,兀自摇了摇头,张开手催促,“好了,好了,大伙儿都回去干活了。” 众人扛着农具七嘴八舌地说着话走了。 陈二虎想凑山哥跟前唠几句,被马桂红拧了耳朵拖走。 “让你跟着你大哥一起帮忙喂牛,你又死哪玩去了?成天乱跑!再像上回那样昏死在村口,我看你干脆叫狼叼走好了!” “诶诶诶!娘!耳朵要掉了!” 姜禾年噗呲笑出声,又扭头仰起小脸,拿棍子顶上的树杈和贺进山手上的碰了碰,无声露出一个贼兮兮偷乐的笑。 随后,被低头噙着点笑的男人,张手两根一起随意抓住了。 小机灵鬼有点脾气,挨欺负了知道记着仇,自己也要再报一回。 王狗走到岔道拐角,回头死死盯着那笑得灿烂甜美的小女人,眼底闪过怒和掂量。 姜家的?一段时间没看见居然长成这副妖精模样,怪不得陈癞头看得裤裆都要撑破。 “个小娘皮坏了老子的生意!” 他朝地上啐了一口痰,脏兮兮的黑布鞋擦着土狠搓了两下。 一转身,一道身影突然拦到跟前。 他短粗乱眉皱着,粗声道:“哪来的臭丫头,滚开。” “是你对?”来人突然开口,“指使陈癞头偷牛的。” 王狗脸色立时阴沉下来。 “找死?” 谁料对方并不怵,手指勾着垂在一侧的辫子,巧笑道:“做个交易怎么样?” “只要你替我做一件事,就不会有人知道。” 第二天,时近傍晚。 “进山!进山人呢?” “进山是在这儿?” 有人一路喊着,找到了这处刚清扫完毕的大仓库。 众人拎着工具正往外出呢,就见王建平大步进来,气喘吁吁地朝贺进山招手:“进山啊……咳。” 话一出口,他突然粗咳了一声,还整了整自己的衣领一摆,才快步过来道:“进山同志辛苦您来一下。” 贺进山眉头微扬,没说话。 大家被大队长突然扭捏恭敬的态度惊到,纷纷放慢脚步,竖起耳朵偷听。 王建平一看这一个个的突然慢动作,就知道憋着什么屎,直接把贺进山领到了隔壁队部办公室,门一关什么都瞧不见。 “进山同志您…哈哈!老平这咋突然说话酸里酸气的,不知道还以为公社来啥大领导了哩!” 众人七嘴八舌往外走,几人还学着王建平说话。 “狗屁的领导!不就是个炊事班大头兵么,出去十年,两手空空一身伤回来,没啥本事,白长这么大个……” “没想到竟然还能走,就是始终是有了残疾,也不怪那小媳妇要跑嘿嘿嘿。” 一个妇女打岔:“小点声!当他面儿,你们敢这么说?到底是当过兵的,气势唬人得很!” 几个说得最起劲的青年不乐意了,竖着中指呛道:“啥不敢说,说破天了,他现在也是个残废!你看要是抢了那柺,他还能不能像正常人走路?我一只手能撂倒他,是哈哈哈哈哈!” “就是!那陈二虎还成天像条狗似的,跟着叫山哥~山哥~孬货,哈哈哈!” 陈大毛怪腔怪调学了两句,捧着肚子直笑,突然腰后被狠狠怼了一下。 “嘶——靠!谁啊!” 他一扭脸,看见后头的人,到嘴边的国粹立即拐了一个大弯。 “哟,禾年妹妹啊~干啥去?” “你谁啊?别站着挡道,耽误生产!” 姜禾年抱着几个笨重的农具,板着漂亮脸蛋,直冲冲撞开几人,大步走了出去。 “哎哟哇靠!女大十八变啊,这小劲儿!”李竹竿盯着姜禾年的背影啧啧叹道。 王柱子曲肘怼怼陈大毛调笑:“毛哥,她呲你呢?不上去?” “滚你!” 三个村子里遭嫌的精神小伙落在最后,不三不四地互相嘴炮了几句。 这大仓库是一栋四开间的青砖木板房,原先是村里地主的住宅,后来被充公做了生产队仓库,每年收粮都要打扫修整,等着交完公粮后的粮食入仓。 除外还有十几间大大小小的仓库,有的存粮存种子,有的放农具、麻袋、柴火秸秆之类的。 大仓库扫整完后,余下错落的小粮仓都是各安排了一两个人分工,扫完了就能下工。 这事,村里人老熟了,干起来费不了多少功夫,没多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当然,姜禾年除外。 她站在角落处一间土炮筒似的小仓库前。 两手用力推开又厚又重的木门,被里头的闷灰闷尘呛了一脸,里面堆的全是以前没用完的干秸秆,空气里都是凝滞的浮尘。 姜禾年用毛巾严实包住口鼻,在脑后打了结,在外头深吸一口气后,屏息进去刚扫了没一会儿就逃了出来。 “咳咳咳……这也太、咳咳……” “救命!!这是老鼠在里头打窝了吗……” 一想到里头窸窸窣窣的动静,姜禾年就浑身发毛,脚下连忙又挪开了几步。 下地割草喂猪,她都忍了! 老鼠,是真的不行呜呜,妈妈我想回家呜呜…… 姜禾年霜打小白菜似的扯下毛巾,露出哭丧小脸,咽了咽干痒的嗓子,伸手往背后一捞,摸了个空。 “咦?我壶呢?” 姜禾年原地转着圈瞧地上找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刚才给那几个嚼舌根的瘪三气得忘拿水壶了。 只能兜回去拿了。 她转身指着敞开的仓库门,虚张声势嘀咕: “我警告你们,在我回来之前赶紧离开噢!不然我拿老鼠药药死你们!!” 进行了单方面“强势”交涉后,姜禾年捶捶泛酸的肩膀,一转身就看见姜小宝举着一只巨大的蚂蚱,嘻嘻哈哈地从前头跑来。 他身上斜挂着一个军绿色旧水壶,都快拖到地上了。 那分明就是她的水壶! 带子上缠着一朵歪歪扭扭的黄色小布花,那是她用原主留下的针线布头缝着玩的。 姜禾年几步跑过去截住,手一伸:“水壶还我。” 姜小宝脸一鼓,扭身两手护住,“我不!这是二姐给我玩的!” 该死的姜艳秋! 姜禾年嗓子渴得冒烟,懒得跟臭小鬼掰扯,直接武力解决。 还没腿高的小屁孩,她还收拾不了? 直接抓住后衣领,把水壶拿了下来,“谁让你跑这来玩的,回去!” “我就不!” 姜家小霸王在姜禾年手头上吃了不少瘪,这会儿捏着肉乎乎的拳头,瞪着眼,仰头用鼻孔直出气。 姜禾年作势要拿水壶敲他脑袋,他才捂着头,吵吵嚷嚷地跑开了。 烦人臭小鬼! 姜禾年拧开盖子,眯着单眼往里瞧了瞧,没见有什么蚂蚱、昆虫之类的异物,才抱着水壶仰头咕噜噜喝水。 突然,感觉腿边被小心翼翼拉扯了一下。 第69章 下药,鹿死谁手 姜禾年一低头,和小豆丁姜小苗对上了眼。 “你怎么也在这儿?” “回家去,一会儿天黑了。” 说完没管她,仰头正要再喝几口水,腿却被直接抱住晃了晃,水洒了姜禾年一脸,衣领都湿了。 “哎呀……你干嘛!” “不、不……” 姜小苗嗫嚅着,抱着她腿的小手微微发抖。 姜禾年眉心微蹙,见姜小苗十分紧张地朝右边瞥了一眼,眼神立即扫过去。 正巧看见墙角躲闪不及的姜艳秋。 姜禾年心里一突。 低头看一眼手里的水壶,下一秒,拨开姜小苗的手,直直朝姜艳秋走了过去。 姜小苗像是受到了惊吓,转身跑掉了。 姜艳秋好悬才忍住没露出半点心虚,抱着手臂靠着墙沿,刺道: “姜禾年,你又搁这欺负小宝小苗啊,这要是让爹知道,你又准备怎么狡辩?我看——” 姜禾年脸上没任何表情。 她一言不发地贴近过来,姜艳秋正感莫名其妙,就突然被用力掐住了下巴。 姜禾年抬高手把水壶径直怼到她嘴里,手腕一转,水哗啦啦淌出来。 姜艳秋猝不及防呛喝了好几口,脸上立即露出十分惊恐的神色。 姜禾年眼眸微眯,面色更冷。 她不顾推阻,抬高的两手更加用力,踮起脚继续往姜艳秋嘴里灌水。 要是搁在平时,姜禾年的力气是绝对抵不过姜艳秋的,但眼下姜艳秋慌了神,竟然一下子没推开,又被迫喝了好几口。 “哐当!” 水壶终于被挥到地上,余下的水撒了出来。 姜艳秋捂着脖子弯腰,两指直往喉口上抠,却呕不出半点东西来,顿时慌怒交加。 “姜禾年你有病啊!” 她冲上来扯住姜禾年,嘴里怒骂着“小贱人”,一边咬牙把她往后面推。 姜禾年看她这反应,完全确定了壶里的水有问题,她强压下心里的惊疑,奋力抵抗。 “姜艳秋!你是不是疯了!我跟你之间没仇没怨!” “谁说你跟我没仇?你跟我仇大了!!” 姜艳秋已经气红眼了,脚下狠力往前推着姜禾年一路撞到仓库门边,土墙扑簌簌掉土灰。 “姜艳秋你放手!” 姜禾年被死死揪住了衣服,挣脱不开。 姜艳秋脸狰狞扭曲又得意的脸凑近。 “看什么?看你的姘头会不会来救你吗?!那最好!让他亲眼看看你在别人身下发骚的样子!看他还会不会要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姜禾年心底骤然升起一个可怕的猜想,她瞪大眼难以置信,“你疯了?!” 体内隐约升起的温热,让她挣扎得越来越厉害。 “神经病!你放开我!” 可惜姜禾年的力气是远远抵不过常年干农活的人的。 她越震惊,越挣扎,姜艳秋越高兴。 哪怕她自己体内也隐隐不对劲了,反正等会儿快点去拿解药就行。 “怎么样?怕了吗?别担心,很快就有人来安慰你了哈哈哈哈!” “你敢!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有什么不敢的?这里没别人,就算你说出来,有人信吗?你有证据吗?” 姜艳秋龇牙用尽全力两手掰着姜禾年的肩膀,右腿压住她的腿,准备一举把她撂进仓库里。 “进去你!” 她脸上得逞的笑意猖狂,随即后脑勺传来的一声清脆震天“哐!”响。 嘴角突然僵住,还来不及多说一句话,就两眼一翻,往前栽了下去。 姜禾年火速侧身避开一步,任由姜艳秋直直倒进仓库门内,上半身栽在满是沤霉味的麦秸秆上。 “呼、呼、呼……” 姜禾年两手抱着一个不锈钢炒锅,大张着嘴喘气,心脏砰砰急跳,并且伴随着体内升起的某种的热,越跳越失序。 她转开一步警惕地看着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姜艳秋,舔了舔发干的唇,脑子急急转着这人刚才说的话。 她得离开这里,赶紧离开这里。 急匆匆拉动木门虚掩上,姜禾年转身就跑。 浅色的月亮已经挂上树梢,逐渐侵略夕阳最后的余晖,天色渐渐昏暗。 热。 好热。 身体里像是藏着一个蠢蠢欲动的活火山。 姜禾年细指紧紧揪着衣领,脚步不停。 微张着嘴唇,喘息越来越急,喉咙里的焦渴像是十天没沾过水,脑袋热涨得堪比高烧40多度。 穿过一整排无人的仓库,视线被硬生生逼出来的眼泪模糊了,她艰难地眨眼辨认了一下方向,直直朝右前方跑去。 花沟村队部办公室里。 “贺副连长,京城寄到咱生产大队的关怀信你也看了,部队的大首长对你回到花沟村后的生活条件很是关心,你说这……” “唉!你之前怎么也不说呢!” 王建平无奈又懊恼地瞧着依旧敞着长腿坐在漆红木凳上,姿态一派随意自然的贺进山。 要不是虚长十几岁,占了辈分,他真是想抹脸擦冷汗了。 把一个京城大部队里的首长、长官,当成了普普通通的炊事员退伍大头兵,让人住在山脚的破茅屋上,天天拄着拐杖带伤下地干活。 这要是被发现,真是,真是……唉! 这不是要落他们一个不利于军民团结的罪名么! 王建平说着说着,大叹起气来。 贺进山无所谓地嗤笑一声,“我已经退伍了,叫名字就行。什么首长、连长的跟我没什么关系。” 说起这个,王建平就更头疼了。 他看完信后,战战兢兢地拨通了上面留的座机电话,结果那边一通转接,最后是什么大首长接听的,那声音一听就浑厚无比让人想敬礼,给他紧张得呀! 谁知对方一听贺进山能走了,发出朗朗笑声,还问了许多,听那意思分明是想让他回部队去。 “那个贺副、咳进山啊,你这腿……现在是恢复得怎么样了?” 贺进山瞥向搁在腿边的拐棍,勾起一抹笑,拇指指腹漫不经心摩挲着木棍上的细微纹路。 “时好时坏,偶尔撑着借借力。” 王建平不禁有些失语。 这听起来,你怎么还挺享受? 第70章 有人跳河了! “啊……那你要不给那边通个电话?” 王建平把桌上的座机推过来。 贺进山摆手格开,“不用,都交代过了。” 早在一周前,贺进山已经到过镇上电话联系了军方,除了根据原主记忆里模糊的蛛丝马迹打探他被追杀的线索之外,就是给个地址收钱。 真没想到,他国内外上千亿的身家还没花,这就又要白手起家了。 连给小丫头买卷胶带的钱和工业券,都是拿野猪肉换的。 说出去都要给人惊掉大牙。 电话那头三个人说话跟排珠炮似的,话里话外都是让他要是伤能好就回部队,被他回绝了。 前国际1王牌杀手雇佣兵·华国海市黑道掌权人,跑去部队里当兵? 跟在羊圈里养狼有什么区别? 这破烂村子里,有他更感兴趣的。 更甚者,那通话的几人里,跟他伤退返乡还被千里迢迢追杀有没有关系? 只要他不动,背后的人迟早会按捺不住,再次送上门来。 男人眼底浮现出危险又盎然的兴味,把王建平瘆得腰板都挺直了。 原先他总纳闷自己怎么在这姜家小儿面前有点犯怵,现在可算知道了。 这可绝对不是等闲的人物啊…… 没想到他们花沟村这个山沟沟里,也能出来一个大人物。 “进山啊,你那草屋住不得人,队里给你安排一个空置的青砖房,看你喜欢哪?还有你看看队里有你想干的活计吗?你找个适合养伤的轻省活儿?” 王建平一通张罗,结果“媚眼抛给了瞎子看”,贺进山看似可有可无地点头听着,最后全给他拒了。 “山脚下那屋子,我住得很自在,清净。” 这给王建平愁得,下回要是京城再有来话,可怎么交代才好。 “进山啊,那你就没点队里能帮上忙的需求?” 贺进山蓦地一笑,“那确实是有。” “来,快说!”王建平来劲了,“叔肯定给你办个又快又好!” 贺进山腰背微微挺起,手肘撑在膝头,说了一句话。 王建平听完直接石化了,好久才找回声音:“啊?你不是才……” “啊!有人跳河了!!!” “快来人!!姜家丫头跳河了!!” 外头远远传来妇女的惊叫声。 王建平豁地站起身,粗声嚷道:“怎么回事?!” 话刚出口,他眼前一花,队部办公室的木门哐当砸在砸在墙上 ,方才还悠哉坐在跟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愣了半秒,连忙跟着跑出去,正巧看见贺进山疾步跑向河边的背影。 那飞速跑动的大长腿,他就是打马都跟不上。 这……这他娘的叫腿时好时坏????! 花沟村里有一条清水河,河道最宽处能有二十几米,越往下游河道越窄,河水极清,蜿蜒福泽整个花沟村,村民们洗衣挑水都在这河边。 姜禾年的目的地就是这条河。 她一路避开人从仓库狂奔到这儿,心口和小腹的烧灼渐渐传到全身,让她双腿发软。 最后二十米几乎是听着潺潺的流水声跌跌撞撞跑过去的。 一个妇女打了两桶水,刚挑着往回走,就见前头一个身影直直走进河里,一头扎了进去。 这架势分明是要寻死! 登时扔下水桶,一边喊,一边跑过去。 清水河边缘水深不过膝盖,看着很浅,但实际越往里越深,还有暗流,有的地方甚至一个水性极佳的壮高汉子都能淹死了。 平日里小孩结伴到河里抓虾捞蟹的,不管哪家大人瞧见了,都得折了河边的柳条把崽子们通通抽回家去。 “哎哟喂闺女!快回来!做什么想不开啊!” 妇女站在河边招着手直喊。 天色昏暗,河中央飘着一截白色衣裳,跳河的丫头整个人都埋进水里了,两根红绳系着的麻花辫子在白布料两边飘飘荡荡的,看着可吓人。 把路过听见叫声过来的几人吓得够呛,正犹豫着急之际,一道高大的身影直直越过他们,冲进了河里。 一个大娘拍着大腿激动得直喊:“快快快!!那丫头怕要没气了!!” 这一切,姜禾年都毫无所觉。 她弓着腰全身埋在水里,冰凉的河水将她整个人包裹住,像是处于即将喷发状态的火山表面被硬生生降了温。 耳窝里灌满了河水,水波声不断晃进她的耳膜,水流推着她不断往前飘,往更深更冷彻的河心里去。 细白的双手还紧紧揪着已经被蹭开了三颗纽扣的衣领,少女紧闭着眼,两腮鼓鼓,嘟成金鱼的小嘴,咕噜咕噜缓慢吐着气泡。 皮肤烫得让人想抓挠,挠破血肉的热,终于稍稍降了下来,可体内却好似有被压抑的岩浆在疯狂翻涌。 姜禾年不断揪扯着衣服,痛苦地闷哼出声,口鼻中立即猛灌进了水。 “咕噜咕噜咕噜……” 脚下勉强踩着的石头突然往前一滚,她身体失衡落入更深的水域,口中的空气瞬间被侵夺殆尽。 姜禾年在水中猛地睁开眼,双手双脚以标准的泳姿划动,想浮上去,可体内猛烧的虚热让手脚越发不听使唤,越挣扎越被暗流卷着往下陷。 视野中是颜色越来越深的水,脊背下是深处更诱人的冰冷。 仿佛有东西在她脑中鬼缠般絮语:沉下去,下面很凉快,你的内脏都要被烤焦了,你不疼吗?不渴吗?不想解脱吗? 疼。 渴。 想…… 四肢渐渐无力。 在缺氧昏厥之际,姜禾年看见了自己散开的飘飘荡荡的发丝。 以及扎入水中,双臂划开深水,直直朝自己游过来的人。 贺、进、山…… 男人紧锁着眉心沉肃焦急,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 像是一道闪电劈中了她昏沉烧灼的大脑,已经无力漂浮的四肢又挣扎着划动起来。 转瞬间,贺进山潜游到了她近前,一把抓住冰冷的小手。 下一瞬,一股猛力将她从身后的深渊中拽了出去,粗壮手臂箍住她的腰,下巴被掐住,珍贵的空气从口中渡了过来。 “怎么样了?人呢?!!” “后面跳下去的是谁?” “没看清啊!” 转眼间天色已经擦黑,岸边聚了七八个人。 王建平站在水边左等右等,等不到人出来,心头大呼不妙。 这进山不会腿又不好了! 他连忙脱掉上衣,踢掉鞋子,正要泅进水里捞人,突然河心里“哗啦”一声响,有人破水而出。 第71章 抓奸大队,乱成一锅粥 “哎哟!出来了出来了!” “快!快游回来!河里有暗流哩!快回来!” 贺进山勒抱着姜禾年,漂浮在水面上。 夜色之中,众人只能模糊看见他宽阔的背影,却看不见他怀中十分异样的姜禾年。 岸边焦急的呼喊声,河里两人没人在意。 “热……” “小叔叔,我好热……” “你怎么了?” 贺进山托起姜禾年的脸,眉头皱得死紧。 女孩湿漉漉的脸白里透红,刚出水的皮肤冷冰冰,却转瞬就热得烫手。 他抱着她,像抱着个火炉似的。 姜禾年艰难睁着眼,仰脸看着贺进山,眼尾烧得嫣红。 冰冷的水珠沿着男人高挺的鼻梁划下,滴到她的脸颊,像是冷水滴入烧开的热锅里。 让她浑身一颤。 模糊的视线里,只有男人紧抿的薄唇弧度特别清晰。 不知哪里的力气,姜禾年伸手勾住贺进山的肩膀,仰着细白的脖颈攀了上去。 又软又热的樱唇径直压住他,胡乱地亲。 贺进山眸中微动,刚要说话,就被钻了进去,热得灼人,伴着含糊痛苦的“小叔叔,我热”。 藏在水中的双腿,无师自通缠上了精壮的后腰。 黑发湿黏在少女娇美的脸上,像水中至纯至艳的女妖怪。 在灰色地带见过所有下三滥、暗黑手段的贺爷,瞬间知晓姜禾年这是被下药了。 两人被河内暗流裹挟着又往远处飘了几米。 男人眸中涌起极为危险凶戾的浓黑,手臂却稳稳托住了在水中缠抱住自己的女孩。 他张开唇舌,俯身大开大合地深吻焦渴得不停掉眼泪的姜禾年。 宽大温热的掌心故意带着侵略的意味,隔着湿透的薄衫用力抚摸按揉在纤弱脊背上,抚慰难受得不停发颤、扭动的娇躯。 几次侵夺呼吸堪称“孟浪”的激烈深吻后,姜禾年的神智恢复了半分,气喘吁吁地贴在贺进山颈间。 灼热染香的呼吸,喷在男人的大动脉上,引得他呼吸骤然一紧,浑身肌肉绷像硬石,脉搏剧烈跳动。 托抱着人的双臂也跟着收紧,勒得姜禾年挺腰蹙起眉,娇声喃喃着“疼”。 不断涌动的河水将两人推撞得更加严丝合缝,软热如玉的身躯紧贴在男人的胸膛上,才安分了一会儿,又开始不自觉难耐地摩擦,微启樱唇不断溢出似痛似爽的泣音。 “我疼,我难受……” “我好难受呜……” 体内稍解的焦渴再度反扑。 姜禾年十指用力抓皱贺进山肩头的衣服,似乎挣扎着要再把全身沉进冰凉的水里,眼泪扑簌簌地掉。 贺进山顾不上勒疼人,更用力地箍住她,冷硬的下颌线绷得死紧,侧脸安抚地亲了亲热烘烘贴在颈侧的额头,咬牙吐出几个字。 “忍一忍。” “小叔叔带你回去。” 嗓音沙哑低沉得叫人心惊。 岸边众人看着河心里越飘越远的一小团阴影,急得喉咙都快喊破了。 “这咋回事啊!!越飘越远了!腿抽筋了?!” “这乌漆嘛黑的,啥都瞧不见急死个人!” “他叔!过来过来!!!拿着油灯过来!有人落水了!” 拎着煤油灯去串门路过的大爷被叫了过来,周围总算有了一点光亮。 “嗬!这咋光膀子了?!” 一个婶子惊得脖子像大鹅似地往前伸,直盯着那模糊健壮宽挺的肩头瞧。 贺进山将脱下的白布衫搭在姜禾年头上,将她整个人盖住,水下长腿踢动,转身带着人单手往回游。 这时,路的另外一边却声势浩大跑上来一群举着火把和油灯的人。 “阿妹!你说那奸夫淫夫在哪儿?!” 提着木棍虎背熊腰的男人怒着脸问身旁哭哭啼啼的年轻女人。 刘慧云站在岔道口,犹豫不定,话没出口, 又捂着脸哭了起来。 刘家大娘恨铁不成钢地伸手一杵她的脑门,“你哭啥哭!赶紧告诉你大哥!!你爹你叔他们都在,还能收拾不了他!” “闺女你只管说!爹保管扒了他的皮!” 自小性子软弱的刘慧云刚嫁到花沟村不过两个月就受尽了委屈,如今家人都在,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反而觉得十分羞愧丢脸。 “好像、好像是……嘤嘤……” 她细声嘤嘤哭哭的,话都说不全,听得人干着急。 鬼鬼祟祟跟在抓奸大队后头的王春芳,见她似乎要往仓库那边指,立马急了! 王春芳原本蹲在家门口等消息,左等右等没见姜艳秋回来,正想亲自去看看情况,没走多远就撞上了浩浩荡荡的抓奸大队,这下她心想:坏了! 在王春芳和张来娣的计划里,给姜禾年下药,让她自愿跟陈狗拴成了好事,到时候她再不情愿,再有怀疑,没了清白也只能打破牙齿活血吞,老实嫁给狗拴。 这事当然不能当众捅出来,毕竟她是姜家的女儿,要是没议亲就在外头乱搞被村里人听见,会连累她亲女儿姜艳秋和姜小苗的名声。 于是王春芳火急火燎跟在后头,想见机行事。 她眼睛到处扫着,发现河那头聚了一堆人,急中生智,连忙高声胡说八道: “是在那!河边那大柳树底下!黢黑!最适合偷人!” “看看看!聚了那么多人,肯定是被发现了!” 刘慧云哭声一顿,朝那看过去,犹豫道:“可能是……” 她话没说完,她大哥就领着一群人呼啦啦冲清水河那头去了。 王春芳心下稍定,扭头看一眼黑漆漆通往仓库的巷口,暗叹自己真是聪明,也跟到着往河那头去了。 “抓奸夫淫夫!” “孙连庆你这个王八蛋赶紧出来!” 一伙人举着火把和煤油灯,喊打喊杀冲到河边,把这处照得更亮了。 “孙连庆!你这个龟孙别躲着!” 刘慧云大哥把棍子抡得虎虎生威,把原本就在河边的大娘吓得差点栽进河里。 “哎哟!你发什么癫啊!” “哪有孙连庆,孙连庆不在这儿!” 这下,两伙人面面相觑。 王春芳在后边探头,见河里有动静,连忙伸手一指,像个热心群众似的,兴奋道:“看那!那奸夫淫夫定是见丑事败露躲河里去了!” 原本挑水那妇女扭头瞧见王春芳,拍腿大喊道:“什么东西啊!春芳你家闺女掉水里哩!!!” “什么?!艳秋掉河里了?!” 王春芳吓得大叫,拨开众人,冲到了前头,望着黑漆漆的大河慌张张望哭喊。 “艳秋啊!艳秋!夭寿了!怎么掉河里了!” “快!你们快下去个人救她啊!!!” “王队长!你还站着做什么?你快救救我闺女啊!” 第72章 乖,马上给你;他的所有物 光着膀子的王建平,手臂被王春芳着急催促打拍得啪啪响,转瞬几个红掌印。 王建平:…… 这得亏是大庭广众的,不然回去他可交代不了。 众人也一阵语塞。 挑水妇女忙说:“是禾年丫头哩!” “怎么可能是那丫头!” 王春芳嘴快地反驳,下一秒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话,有些傻楞地问:“什、什么?” “我说掉下去的是禾年丫头,不是艳秋哩!有好心人下去救了,这不往回游呢吗!” 原本来抓奸的小分队,见状也忘了正事,纷纷举起火把和煤油灯凑前来,把前头的河里照得更亮了。 果然水里有人正拖抱着人快速往回游。 王春芳直接傻眼了,刚嚎出来的眼泪尴尬地挂着要掉不掉,脑子里嗡嗡响。 姜禾年? 那死丫头怎么会在河里? 她不是应该被艳秋关进仓库了吗? 她不死心,眉毛竖起,瞪大了眼盯着河上越来越近的人头。 到了近河处,贺进山划水的动作停住,扫一眼河岸上乌泱泱的人影,掩在水下的手臂收紧,侧头隔着湿透的衣服贴在姜禾年耳边低语。 “乖,再忍一忍,别动。” 湿白布衫下的脑袋微动。 姜禾年紧贴在贺进山锁骨处,闻言艰难扬起脸,从缝隙中泪眼朦胧地望着贺进山。 贺进山呼吸一窒。 湿漉漉的白色布料搭在女孩的脑袋两侧,露出一双红通通的眼,原本清灵俏皮的双眼皮微微红肿,浸满了泪水,眼尾的皮肤更是红得像是被暴力揉搓过一样。 眼尾的痣,都透着淫·靡无助的破碎。 她满面潮红,嘴唇都被咬破了,湿漉漉的头发全黏在脸侧,状态十分糟糕。 姜禾年脑中被烧得几乎要失去理智,嗡嗡作响,她唯一还能记得的就是要听这个人的话。 可她听不清贺进山说了什么,只是仰着脸无比可怜的哀求地望着他,眼泪无声地顺着眼角不停的流。 她要死了。 有一万只,一千万只蚂蚁在咬她,钻进她的骨头里不停地噬咬。 有烈火在她身体里烧,把她的血和内脏都烧干了。 救救我…… 小叔叔救救我。 她说不出话来,光是咬牙忍住痛苦难堪的呻吟已经用尽了力气,紧搂在贺进山脑后的手指用力得几近痉挛,指甲掐在他的肩头。 在皎冷月色中,绷紧的指骨冷白仿若透明。 贺进山重重深吸一口气,掌心收紧,压下骤然升起的强烈心疼,低头在少女额前重重印了一记,嗓音沙哑至极。 “乖,马上就给你。” 说完,把衣服再往上一扯,单臂往前一划,脚下踩到了实地。 满河道的鹅卵石格外硌脚。 他抱着姜禾年,涉水大步直直往岸上走。 王建平等人在他突然停下时,以为他体力不支了,连忙下水来接应。 “没事?” “进山,你的腿还成?” 两个青年想搭把手,把落水的人接过来。 谁知却被退开半步避开了。 几人一怔。 只见浑身湿透的男人两手托抱着被他衣服严实盖着的人,眼神极黑极冷地扫过来。 “别动。” 条条青筋凸起的大掌五指张开,紧摁在怀中人微微颤抖的脊背上,姿态极其强势。 仿佛那是他的所有物。 “这……这……” 青年面面相觑,只能看向王建平。 王建平也被那眼神看得打怵,他鬼使神差地想到在办公室里贺进山提的要求,有些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 随即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连忙拉开两人道:“行了行了,快上岸!让他们先去看看郎中,这天水透凉。” 贺进山稳稳抱着姜禾年,率先涉水继续快步往前走。 激荡的水声哗啦哗啦响。 岸上的人,无不怔愣无声。 波光粼粼的暗河中,穿着黑色湿裤,赤着上身的男人肩宽腿长,极为高大,好看的面部轮廓冷沉无比,肩臂肌肉迸发线条修长,将他怀中用白布衫藏住的人儿衬得格外娇小。 甚至面对面抱小孩似的抱人姿势,都让人生不出半点违和,脱下自己的衣服盖住全身湿透女孩子的行为,也说不出错处。 只是平白的,难免的,叫人觉得这画面格外旖旎。 落水的姑娘只露出两条被湿裤包裹的小腿,随着走动的姿势在男人腰侧晃动。右脚鞋子没了,露出白得刺眼的小脚丫,比那白白衣裳还白,脚跟竟是嫣红的冷粉色。 还没瞧几眼,那腿就缠到后头去了,看不见了。 村里人不懂太多文邹邹的词汇,只觉得多这画面多看几眼都好像钻别人被窝里偷看了似的。 怪冒犯的,偏又忍不住直盯着两人瞧。 这救人…… 还能这样式好看呢? 一个举着火把的小伙子傻楞道:“大哥……这、这不是孙连庆……” 刘慧云的大哥回过神来,抓着木棍在他背上一敲,“肯定不是啊!那龟儿子丑得跟宝塔山似的!” “走!!别让那鳖孙跑了!” 刘慧云看得都忘了哭,被大哥一推才反应过来,心神也稳了些:“应、应该在仓库的,不是这里……” 走错路的捉奸分队又呼啦啦气势汹汹地嚷着往仓库去了。 只余下王春芳整个人傻住了似的,瞪着越来越近的人,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贺进山? 贺家的小子救了姜禾年? 他抱的是姜禾年那死丫头?! 她心里头莫名突突直跳,控制不住冲上去拦住走上河岸的人,伸手就要抓开那衣服。 “里面到底是谁?!” “滚开。” 贺进山攥住她手,毫不客气地甩开,脚步半分不停飞快往外走。 其余人被他的气势惊住,纷纷让开了路,直到人走远了才拍拍胸口大出一口气。 “夭寿吓得老娘……” “这……这当过兵的,就是不一样啊,哎哟那眼神杀气凶得哩!” “那丫头没事,咋没吭声坑气呢……” “溺水晕过去了?啧抱成那样了,也是大姑娘了……” “是冷了,水里泡了那么久。” 王建平尴尬地挠挠头,捡起地上的衣服重新穿上,一边挥挥手打哈哈,“行了行了,这赶着看郎中呢!没事了,别杵这了,回家吃饭去啊~” 妇女重新挑起水,看还站着发愣的王春芳,“艳秋她娘!你是咋了?都说了不是艳秋——” 她话没说完,王春芳脸色一变,转身跑走了。 “哎!这神神叨叨的……” “就是,虽说是继女,这也太不上心了,差点淹死了都没关心一句。” …… 第73章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王春芳现在脑筋打结。 她完全不关心姜禾年淹死没淹死,最重要的是那死丫头怎么不在仓库?! 难道艳秋事情没办成?! 臭丫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非要掺和进来,还把事情搞砸了! 等老娘找到你,非得…… 她刚跑进土巷里就顿住了脚。 前头一群人围着一个光屁股的矮胖男人拳打脚踢。 “你个死瘪三敢欺负我妹妹!娶她的时候,你怎么说的!啊?!” 孙连庆躺在地上被打得直打滚,抱头嗷嗷求饶,滚了一身土。 “啊——被打了大哥!我什么也没干啊!老子、老子就是脱裤子撒泡尿!!!” “慧云!慧云你说!这儿就我一个!哪来的女人!” 刘家人完全不信,乡下村子的屋子大多错落排布,横七竖八的,到处都能通行,指不定那姘头听见动静从哪个岔道跑了。 刘慧云被孙连庆抱住了小腿。 她攥着衣摆,撇开眼,强忍着不忍心道:“我上次都看见了……你在院墙侧边抱着一个女人!” “不可能!没有的事!你肯定是看错了!” 孙连庆像条蛆在地上扭滚,“别打了!啊!这儿他妈没女人啊!!” “啊————!!!” 就像是故意打他脸似的,路的尽头传来凄厉的惨叫女声。 “还他娘敢说没女人?!” 刘慧云娘家人怒火中烧,打得孙连庆屁滚尿流。 王春芳却浑身一抖,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天杀的!”,疯了一样从路口冲进来,推开众人往里头跑去。 与此同时,黑暗深处的惨叫声越来越响。 “别碰我!!滚开!!!” “滚开!!!啊——救我!救救我!” 众人被那惨叫瘆得发毛,也察觉了不对劲,纷纷扔下孙连庆,举着火把和煤油灯跟上了。 等他们到的时候,那惨叫声早已停了。 堆着陈腐麦秸秆的小旧仓库里,十分……热闹。 角落不知为何趴着一个一动不动的蓝衣男人,麦秸杆堆里躺着个裤子脱了一半的男人,眼闭头歪,看着约莫三十五六岁。 墙边还站着一个衣衫还完好的年轻男子。 他被一个衣衫十分不整的姑娘强压在墙边,死死搂着狂野直蹭,男人脸色僵硬,想推开又没处下手碰。 仿佛他才是是被土匪强逼的黄花闺女。 “好热!好渴!摸我!!快抱我!” “啊——!快快快!” 那姑娘头发散乱,一边蹭,还胡乱撕扯男人和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来白花花的肉。 方才那大喊着先冲进来的中年妇女,则是怒骂着在后面死死拉住那饥渴豪放的姑娘,疯狂阻止,用力得脸上的青筋都要爆了。 “死丫头你疯了!还不快放手!” 这火辣刺激惊世骇俗的场面,看得一个小年轻火把都掉了。 “我、我靠……” 初为人妇的刘慧云吓得“啊”一声,急急捂脸转身。 被女流氓上下揩油的孙作,见门口突然围了这么多举灯带火的人,终于忍不住了,一拳把死缠烂打发癫的姜艳秋打了出去。 连带着王春芳也惊叫着被带倒了,母女俩滚了两圈,正巧压在那晕倒没穿裤的中年男人身上。 姜艳秋逮住了就抱着直蹭,王春芳目眦欲裂,囫囵爬起来,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死死把发了疯的姜艳秋往外拉。 “要死了!你这死丫头!” “疯丫头!你不要脸了啊!!!还不赶紧给老娘撒手!!”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十分辣眼睛。 其火辣刺激程度,可以媲美六年前村口一个年轻寡夫爬床别人家后娘,被继子发现后,竟三人同床大战,最后把下工回来撞见的老爹气得差点翘辫子的艳闻。 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被遗忘在原地的孙连庆龇牙咧嘴爬起来,拉上裤子,望着没人的巷口吐一口带血丝和土味的口水。 “赵秀花这臭婊子!以前天天勾老子上炕,现在装什么寡妇从良!什么叫爱上了一个什么男人???” “操老子裤子都脱了!别让我再逮着你……” 这一晚上,刚入夜没多久,花沟村就像被八卦筒炸了似的,全部人都端着碗蹲门口、场院、村口各处扎堆八卦。 连着刘慧云娘家人住的曹家村也是传遍了。 更精彩的是,姜艳秋刚被五花大绑抬回姜家,张来娣拎着粪桶就来拍门了。 门刚被打开,王春芳就被泼了一头臭粪。 “你个臭婆娘!收了老娘的彩礼钱,亲事没办成,还把我儿给打坏了!” “赔钱!定金!治疗费!都给老娘吐出来!不然我家的粪就天天泼你家门口!” 屋子里姜艳秋被锁在房内,依旧像野猫叫春似的挠门鬼吼鬼叫。 才两岁的姜福泉被吓得直哭嚷,姜继荣被逼只能连夜把媳妇和崽送回丈母娘家宿一宿。 王春芳气得直抖,却只能咬牙切齿低声道:“他大姐,钱的事我会还!那药你是哪弄的,解药赶紧给我!娃儿要死了!” 张来娣粪桶一扔,猛啐一口:“有个屁解药!我前头怎么说来着,只能放一指甲盖!你那丫头是自己发春了整包兑水喝了!” “说好了是要姜禾年,你那丫头是多恨嫁多不要脸!抢着吃春药!呵,能耐你就给她找个野男人就好了!” “明天!不把钱交出来,老娘跟你们没完!真晦气!” 说完就捞起粪桶大摇大摆地走了。 两人声音压得低,后面的话附近探头探脑的邻里都没听清。 王春芳铁青着脸,屏着气半点不敢呼吸,顶着一身的粪,刚转身,就对上了姜成民的阴沉无比的脸。 “王、春、芳,这到底怎么回事!” “当、当家的……你听我解释……” 姜家院子口的木门“砰”地从里砸上了,吃瓜群众被吓得脖子齐齐一缩,没一会儿里头就传出来打砸声,和王春芳又慌又骂的哭叫声。 其中还一直夹杂着姜艳秋十分露骨的呻吟嘶叫声。 这得亏是风纪队常驻在镇上,最近没来巡查,要不然,那可真是得被装车抓走了。 事情的经过和真相,在村民口中已经编排了八百个版本,每个人都迫不及待等着天赶紧亮,等成产队里查清事情的原委,好让大伙把八卦吃明白,乐个透。 有姜艳秋仓库里“一女御三男”当头号八卦,再佐以孙家那败家儿子被新娶媳妇的娘家人抓奸暴打的事续杯,姜禾年跳河被贺进山救起抱走的事情,倒显得没那么炸裂了。 花沟村村委的山脚下,和往常一样寂静,连后山栖息的鸟都不叫了。 似乎酝酿着什么别样的气息…… 第74章 “快给我 ” “我是谁?” 独栋无邻的草屋内,相比一个月前的破败简陋,多了几分整洁和人气,起码像个住人的地方了。 嘎吱响的破烂木门换了,空窗口被装上了木框纸窗,屋子左侧新砌的大炕刚煺了湿气,炕面平整细腻,边角对称修直,看得出来砌炕的人费了心思。 只是上面连床铺都还未铺,看起来十分冷硬。 屋里靠右添了一张四方矮木桌和两个木凳,桌上拥挤得摆着一卷整齐的铺盖,两套叠好的衣服和一个搪瓷缸子。 像是主人家腾地方暂时摆的。 桌下还堆了一些杂物和一口新锅。 凳子上搁着的煤油灯被点燃,将不大不小的屋子照得半亮。 被着急扔下的火折子滚到地上,忽闪忽闪亮着火星。 灯光映照下,地上现出一团高大的影子,转瞬移到了炕上。 “啪嗒。” 湿透的白色棉布衫,像咸菜一样被扔在地上。 “哐当。” 虚掩的木窗被后山骤起的大风吹开砸到墙上,秋风吹了进来。 姜禾年浑身一抖,像小熊一样手脚并用更加难耐地往贺进山身上攀,嘴里发出痛苦又含糊的泣音。 “冷……好热……” “我好痒呜呜……好痛呜……” 她神智已经彻底迷糊了,只知道不停说着痛、痒,不停地蹭着身前坚硬如石的身躯。 贺进山身上的温度,对比她现在火炉似的高温,就像大理石一样舒服凉快。 贺进山单掌托起姜禾年的臀,低头重重吻她,另一只手掰住木窗直接扣上了。 俯身想把人放到炕上,却发现怎么都掰不下来,稍微用力就哭得可怜极了。 “湿衣服要脱掉,乖,嗯?” 一路走小道抱着人快步走回来受尽“折磨”,他的声音沙哑低沉极了,眸中幽深一片。 湿热的唇贴到脖子上,像饥饿小狗似的胡乱舔蹭,湿漉漉的眼泪也蹭到颈侧。 不管是哄,还是故意压着声音凶,都没辙。 谈判失败。 脖子被舔得湿透,还又被咬了。 男人重重吸一口气,屈膝上前,抱着人直接压上了炕。 后背碰到冰凉冷硬的生炕,姜禾年浑身一抖,又哭又闹地说冷,更加死死扒着贺进山。 几番折腾下,卷在小方桌上的铺盖刚被甩上炕,就被两个湿透的人压住,弄湿了。 躺下后,两人身体完全相贴,姜禾年总算安分了点,被压着亲住了,连脱衣服都十分配合。 地上的咸菜白衬衫,又被一件又一件湿衣服盖住了。 终于没了阻碍,姜禾年发出了又舒服又难耐的泣声。 被压抑许久的药性,像是寻到味了,叫嚣着要翻腾作乱。 火山在濒临爆炸的边缘,终于寻到了一丝可以释放的缝隙。 少女的眼尾早已被那药折磨得烧红。 缠上男人精悍的腰,十分主动又笨拙地搂住坚硬的肩背。 想要把那能救命的缝隙撬得更开,却找不到方法,急得又哭出来。 指甲在光滑挺阔的背上乱挠,又拍又打。 “给我……给我呜呜……” “坏人!呜呜……我要死了呜呜……” 下颚突然被炽热的大掌扣住,粗粝的指腹摩挲过肌肤,都仿佛是触电般磨人的酷刑。 痛苦煎熬中,有人问她: “我是谁?” 声音低哑,听得她脊骨发颤,更热了。 姜禾年难受得要疯了,但手腕被抓住压在头上动弹不得。 只能用力左右晃了晃昏胀的脑袋,努力眨眼,想看清眼前的人。 男人紧绷着轮廓分明的脸,眸深似渊,热汗顺着锋锐的下颌往下滴。 少女挣动着手,撒气般哭叫道: “贺进山!大坏蛋!我会还钱的!快点呜呜呜……” 下一瞬,她的哭叫被吞没。 整个人被倾覆着陷入更深、更让人迷乱的热潮。 整整一夜,仓促被铺上的被褥,承受了太多。 …… “山哥。” “山哥山哥~” 第二天一大早,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了一晚上的陈二虎一睁眼就溜出门,一路跑到村尾来。 他小声敲着门,没听到动静,又弯腰贴耳到门边。 突然门被从内打开了,贺进山裸着上身从门缝中快速挤出来。 真的是身体擦着门打开的尺寸严丝合缝出来的,又飞快反手把门带上了,一点屋内场景都没泄露半分。 陈二虎差点一下栽进他山哥雄伟的胸肌里。 “大清早叫什么。” 贺进山的声音低沉,带着睡意未消的哑,男人极了。 陈二虎立即立正站直了,挠头傻笑,“哥,你昨晚跳河里救人了?是小嫂咳、姜禾年?” “就问这?” 贺进山拧眉就要赶人。 “别别别!我这不是关心山哥你的身体吗?看你气色红润精神饱满,应该是没感冒哈!” 贺进山抱臂靠在门边,总算给了点耐心。 陈二虎举起手里的几块带土的姜,“不过我带了姜,哥我一会儿给你煮点姜水?你这灶还没开锅,正好今天可以开开。” 草屋前新砌了一个灶台,两灶口的,还装了风箱。 这配置,看着和这破草屋格格不入。 陈二虎脚一跨,把姜搁在灶边,嘴里滔滔不绝。 “山哥今早你还去后山看那洞吗,要不中午再去,我也想跟你一起去,你这儿僻静不知道,昨晚村子里可太热闹了!要不是我娘摁着,我昨晚就来找你了,今早村里肯定有好戏看,我等一晚上了!” “哥你买那锅呢?在屋里?” 贺进山随意“嗯”一声,杵在门前一动没动。 陈二虎初时还纳闷,一抬头这才注意到贺进山肩头和锁骨上的痕迹,登时惊得差点叫出声。 被后者漆黑警告的眼神硬生生遏止了。 他好悬抬手捂死了大张的嘴,眼睛瞪大了,瞅瞅贺进山八风不动的帅脸,再瞅瞅他身上暧昧无比的几个深红牙印。 内心靠靠靠靠! 眼神楞是半点不敢往紧闭的门口偏移。 他僵住脸,立马恭敬连退两步,音量再次自动降低,结巴道: “哥哥哥哥你继续睡,我走了,我立马走!” 贺进山下颌一抬,示意他麻溜的。 陈二虎一脸尬笑,机械转身同手同脚快步往外走。 走出几步后,死活没忍住又回了头,正巧看见贺进山转身开门的后背。 他倒吸一口气,死死捂住嘴,迈着凌乱的步伐,恨不得顺着土坡直接把自己从这儿滚回家去。 阿弥陀佛,山哥今天要是没把他塞进后山那陷阱坑里,都绝对是宽宏大量了。 我滴个亲娘真是我亲娘! 昨晚他要没被摁在家跑来这敲门,那真是见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陈二虎内心的惊涛骇浪无人关心。 新换的木门打开又快速关上。 贺进山手撑胯站在门内,眸光扫过被挤堆得满满当当没处落脚的屋子。 贺家老大硬要搬来的小四方木桌,在五个两米多高的五层货架中显得格外寒碜。 “啪嗒。” 贺进山面前的第二个货架第三层中间被塞得爆出来的箱子边缘,一个小盒晃动两下,掉到了地上。 男人垂眸看地上,在看清疑似口香糖包装盒上的“避x套”三个字时,黑眸微眯。 视线移向屋内唯一还称得上宽敞的炕。 原本光秃秃的新凉炕上覆着一张白面包似的羽绒被,某只精疲力尽的白嫩小仓鼠正埋在被窝里头呼呼大睡。 浑然不觉自己爆装备了。 第75章 现世报,把全家的脸都丢尽了! “哗啦——!” 一盆冷水泼到炕上。 被兜头淋了一脸的人猛地睁开眼,披头散发地腾坐起身。 “娘!你疯啦!” 出口的声音破铜似的嘶哑难听。 姜艳秋震惊地摸了摸喉咙,这才发觉身上又酸又麻浑身无力,浑像是拉稀拉虚脱了。 王春芳哐地扔下盆,一张脸拉得老长,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我疯了?死丫头,你都把全家的脸都丢尽了!我疯!” 她用力扯住姜艳秋乱糟糟大敞着滑到肩膀的衣裳,怒火中烧:“你看看你!什么死样子啊?!村里的寡妇都没你下贱!” 姜艳秋迟钝地低头看自己身上。 外衫咸菜干一样挂在手臂上,侧扣背心nai罩被扯烂了挂在腰上,裤子几乎没穿,剩下半截裤腿还在脚上。 浑身上下都是抓痕,甚至胸口还有五指印,那粗大的指节,怎么看都不是她的。 姜艳秋的脸“唰”地惨白一片,走失的记忆断断续续回笼,她盯着自己的双手,浑身抖得像筛子。 “想起来你做了什么丑事了?!啊!” 王春芳气得面色青白,眼底的黑青像被鬼附身了,一手扯着姜艳秋的衣服像是要把她彻底剥光了,一手用力戳打她的额头。 “嗬、嗬——” 姜艳秋迟钝地张开嘴,喉中气息发哽,半晌,她抱住头发出嘶哑疯狂的惨叫声。 “呃啊——!!!!!!” “呃啊啊啊啊!!!!” 她缩起双腿用被子胡乱盖住身体,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王春芳熬了一晚上通红的眼底也被逼出泪来。 妇女细纹横生的脸上浮起狠意,她掀开被子扯住姜艳秋的手臂。 “别哭了!衣服穿好,起来!” “赶紧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姜艳秋被骂了好几回才回过神来,哆哆嗦嗦地拿起王春芳扔过来的衣服穿上,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 王春芳压着气,这才坐到炕沿,神情十分严肃:“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昨、昨晚我偷拿了她的水壶把药下里面了,然后……” 姜艳秋脸色惨白,死死抱着被子哆哆嗦嗦地回忆。 “然后拿给小宝让他去仓库那头玩,姜禾年果然中计了……然后、然后她就喝了……” “什么?!她喝了?” 王春芳眼珠子差点突出来,急问:“那你怎么回事!” 姜艳秋被她一打岔,脸色几经变化,最后透出恨之入骨的恨意来。 “是她!是姜禾年那个贱人灌我喝了半壶水!还把我打晕扔进仓库里!!!” “然后呢!赶紧给老娘说清楚!” 十二个小时前。 陈狗拴从家里特意换了一身最齐整的蓝衣黑裤,还吐口水抹了抹头发,整了个精神的发型。 出门前,张来娣给他递了一杯水,“狗儿来,把这喝了,保准你有劲!” 陈狗栓本想回说自己对着姜禾年贼来劲,但转念一想,更威猛一些,一次征服那小妞岂不是更妙,就仰头把碗里的水一口闷了。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赶紧去!” 陈狗拴拖着小儿麻痹的左腿,一路美滋滋往约定好的仓库走。 谁知在路口正巧撞见了个人。 “狗叔,好几天没见了,你干啥去?” 王狗上下扫一眼他,哼笑一声,“臭小子整这么敞亮去干哪家的妞?” 他随口一说,陈狗拴却被戳中了美事,一双吊梢眯眼笑得瞧不见眼珠子。 他心里痒痒,连忙摆摆手,“哪能啊,叔我先走了啊。” “行,滚。” 谁知他转身往里走,王狗也跟着转身往里。 “叔,你顺道?” 王狗瞥他一眼,“你走你的,别管老子。” 谁知两人一路走,一路顺,脸上的表情也不禁越来越古怪。 直到快到最靠里的小仓库时,两人都听见了一阵暧昧酥骨的声儿,顿时小腹火热,顾不上对方是要去干嘛了,直接快步上前拉门。 两人的手先后抓住了没拉拢的门栓。 王狗皱眉:“你干啥?” 陈狗拴反问:“叔你干啥?!” 两人谁都没退让,厚重的木门被齐齐拉开了。 气流卷着灰尘扑了两人满脸,紧接着更清晰的呻吟声儿传了出来。 两人同时挤进屋,陈狗拴拖着废腿竟然都没落下。 昏暗的天光照进来,一个嫩生女人躺趴在乱糟糟的麦秸秆上,闭着眼,张着嘴,不停扭动撕扯着身上的衣服,露出一截白腰。 喝了猛料的陈狗拴当即起立,吸着口水踉跄扑上去,把人翻过来,却傻眼了。 “靠!怎么是这个?” 他还没把人扔开,就被闭着眼的姜艳秋搂住黏了上来。 这他娘谁拒绝得了! 他直接压上去猛蹭,越来越有感觉,却突然被人揪住后领掀翻了。 “啊嘶!狗叔!你干啥!” 王狗一脚踩进来,头往外一撇,“滚出去。” 箭在弦上的陈狗拴当然不肯,站起来就要理论 ,却被王狗一脚踹中,后脑勺不巧撞到土墙,顺着麦秆堆滚趴在地上,撅了过去。 那勉强把裤子撑起一点幅度的玩意儿,在他昏睡中,蔫了又起,蔫了又起,直到彻底报废,没了反应。 王狗不屑地收回眼,反手把门关上,低头看着丑态毕露的姜艳秋,脸上露出恶意满满的笑。 「明天傍晚,你到那个仓库去,有好东西等你,你只要把她睡了,偷牛的事情就不会有别人知道……」 「你放心,你只管糟蹋,怪不到你头上。」 “啧啧小贱人这么骚?还是说着想害人,反倒把自己栽了?现世报啊哈哈!” 王狗屈膝半蹲下来,粗暴地掐住姜艳秋的脸,翻看货物似的左右撇了两下。 “长得倒还行,挺嫩生。” “臭婊子不知天高地厚敢要挟老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落我手上了……” 粗黑老手直接扯烂,毫不客气动手了。 姜艳秋闭着眼毫不反抗,甚至还黏了上来。 王狗脸上的兴味更甚。 “真骚!” 发出像牛一样粗重的呼吸声。 刚要继续撕扯,就被人尖叫着扇了一巴掌。 第76章 撒泼打滚 醒啦! “啊啊!!!你干什么!” 姜艳秋惊恐无比地挣扎踢打,“放开我!!!救命救命!!!” “闭嘴!小贱人!” 王狗啐出一口唾沫,甩手打了她一巴掌,“不是你要求的吗?啊!让我随意糟蹋这仓库里的人。” “还敢要挟老子。老子现在就成全你!” 姜艳秋吓疯了,死命扯住裤子嘶声尖叫,又控制不住反应,欲拒还迎。 把王狗钩得直嘶气,红着眼就要扯烂她的裤,就地给办了。 一道举着木棍的黑影悄无声息罩上来。 王狗一惊,还没回头就被砸中后脑勺,翻着白眼重重砸倒在姜艳秋身上。 姜艳秋被砸得差点岔气。 孙作扔下从隔壁仓库门口捡来的木棍,把晕倒的王狗翻开,入目就是一片白。 他瞠目结舌,火速转开脸,平日没什么表情的国字脸尴尬地红了,语气硬邦邦。 “你没事?” 没听到回话,手臂却被抱住了,触感软绵。 他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用力抽手,谁知这女人像是发了疯,攀着他的手臂就死缠了上,嘴里还鬼吼鬼叫的。 孙作一路被逼着退到墙边,好不容易才脱了身,事后作为唯一清醒的当事人,还被叫到花沟村生产大队队部问话。 直到夜里十一点多才回到知青点,第二天人还没醒,麻烦就找上门了。 知青点里的众人全被拍门声吵醒了。 “开门!快给老娘开门!” “来了来了。” 杨川林披着衣服率先掀了帘子出来,快步走过去打开了门。 “呃,你们是——” “孙作呢?!” 王春芳径直推开他,拉着拿毛巾死死捂住脸的姜艳秋冲了进去。 “诶诶,你们干什么呢?” “孙作!孙知青!赶紧出来!” 她这大嗓门能把隔壁人家后院的猪都吵醒了。 孙作闻声出来,一见这母女俩就有不祥的预感。 “什么事。” 王春芳拉着姜艳秋掷地有声,“什么事?!我闺女被你看光摸光了,你要负责!!” 后头出来的知青们一听这话,全都倒吸一口气。 孙作更是脸直接黑了,语气生硬,“你们说话讲点道理,我是去救人的。” 杨川林也连忙帮腔:“是的是的,昨晚王队长和丁主任也找孙知青了解过情况了,这不关他的事啊。” “什么救人不救人,我闺女吃错了药神志不清,谁知道你是救人还是想趁机占便宜?!你搂着她动手动脚,我亲眼看见的!” 王春芳猛拍大腿,哭嚎道:“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我家艳秋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她说着手搭在姜艳秋手臂上用力一拧。 姜艳秋直接被拧出眼泪来,想到来的路上娘的千叮万嘱,立马捂着脸,又丢脸又痛地哭了起来。 “那按你们的意思,我当时就不该救你!” 孙作视线直直落在姜艳秋的脸上,后者被他看得心虚得不敢抬头。 “你就说是不是碰我闺女了!在场的就你一个人没事,你还敢狡辩!” 王春芳可不管这些,她越说越理直气壮,直接往地上一坐。 “姑娘家的清白比天大,你今天要是不给个说法,老娘就豁出脸去不要,不走了!你们下乡的知青有文化有手段,可别想糊弄我们乡下人!” 知青们都被这厚脸皮惊住了。 女知青们站在门帘外,更是不知进去还是出来好,这事她们昨晚也听说了一耳朵,真是听得人耳朵都得污了。 孙作更是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把昨晚多管闲事的自己捶死。 “你就是坐到天黑,我也还是那句话。” 他冷话对着王春芳说,眼睛却冷硬厌恶地盯着姜艳秋。 姜艳秋想到自己昨晚屈辱的遭遇,又被救命恩人这样厌弃地看着,心里羞愤难堪至极,也瘫坐在地,哭得越发真情实感。 场面一时间僵住了。 “昨晚事情的来龙去脉谁对谁错,还是到队里当堂对质。” 一道清润稳重的声音插进来。 宋文清走上前来,先扭头看着司玉珍,让她带着女知青们先进去。 司玉珍点点头,领着未出嫁脸皮薄的女知青们进屋了,只有张晓燕神情担忧地望着孙作,好一会儿才进去。 宋文清一句话把公堂升在了花沟村队部。 村干部张利坤、王建平、丁广生都在,王狗、陈狗拴也都苏醒,被通知来了。 刘慧云作为目击证人也被叫来了。 院门一关,非当事人不能进去。 外头全是特意起早跑来听八卦的人,一个个脖子都伸长了,还有胆子大的爬到树上去,绘声绘色给下面人转播。 一大婶把家里的炒南瓜籽贡献出来了,全都坐路牙子上嗑着听,比队里组织看样板戏还有意思! 与此同时,花沟村村尾山脚下。 “烤鸡…奶茶…蟹黄包…嗯嗯我的大熊……” 一只细白的手臂从被窝里伸出来,在羽绒被上探来探去寻摸着什么。 “我大熊呢……” 伴着哼哼唧唧迷糊的细声,小手越摸越烦躁,被窝里头蛄蛹了一下,卷着被子毛毛虫似的往外探,手都摸到炕边了还不死心。 “砰”一声闷响。 一大条白面包毛毛虫从炕上滚了下来。 “啊……疼疼疼……” 细细沙沙的模糊娇声从被条里传出来。 姜禾年整个人被卷在蓬软巨大的加绒羽绒被里动弹不得,只剩几根手指露在外面努力挠地。 贺进山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景。 他甩掉手上的水,长腿一抬走过去,弯腰直接把大胖毛毛虫整条托抱起来。 !!!!! 原本还半梦半醒迷糊中的姜禾年被突然的腾空吓得一激灵,全身像离水的鱼似的努力翻腾。 “谁?!谁谁谁!!” “快放开我!小心我打死你!” “别动我昂!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陷在卷被里睁着眼,眼前黑麻麻,心里慌张还懵懵的,威胁的话先喊了再说。 就是嗓音沙沙软软的,毫无威胁力。 “瞎蛄蛹什么呢。” 一道含着笑的低沉嗓音从头顶传来。 离水翻腾鱼立马变成硬邦邦的咸鱼。 贺进山?? 贺进山怎么在我房里? 姜禾年眨眨眼,完全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只感觉身体稳稳着陆,然后面前层层叠叠的被子被掀开一角。 一张格外英俊张扬的脸庞出现在眼前,离得贼近。 神清气爽的男人痞痞地朝她挑起一边眉,勾唇浅笑。 “打算怎么不放过我?” 第77章 先给件衣服穿穿吧…… 姜禾年呼吸屏住了,疯狂眨眼睛。 脑子里全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我在做梦吗? 贺进山怎么会这么阳光帅帅地出现在我房里??还光着膀子!!! 见她一副记忆全失的呆模样,男人脸上的笑渐渐消失。 撑在姜禾年头侧的手臂曲肘,宽挺肩骨突起,俯身压得更近。 “全忘了?” 英挺的眉眼沉沉,语气轻飘又危险。 姜禾年皮立马紧了。 她脑袋空空,眼神躲避,瞳孔乱颤。 在瞟到贺进山颈侧鲜红的牙印时,陡地缩脖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记忆像水库开闸、洪水倒灌一样,哗啦啦一股脑挤进她脑子里。 「我好难受。贺进山你救救我…」 「大坏蛋!快帮我打蚂蚁!有蚂蚁咬我好多好多」 「疼疼疼,不了唔…」 「唔呜!呜我要死了哇,妈妈呜呜??…」「别这时候叫妈。」 「好了好了没有蚂蚁了,不咬了,不不不!够了够了——」 姜禾年:“……” 等等等等! 可以了可以了!够了够了! 打住!打住!s! 该死的!不用再回忆了!!! 天杀的chun药!怎么不干脆直接把我药死! 姜禾年脑中轰隆作响,像电影闪现自动回放昨晚的经历,完全不管她的死活。 很好,她昨晚活像是瘾犯了的。 先是无尾熊附体,又哭又闹死缠着贺进山不让他走,被他这样那样,累得哭出声,又不知死活舔着人脖子缠着一直闹腾,被他再那样这样…… 一整晚翻来覆去,死去活来。 俗称“人菜瘾又大”。 那贺进山呢? 贺进山,好猛…… 姜禾年无法自控地垂下眼,偷瞟男人赤裸宽健的上身。 乱七八糟的一串牙印下是饱满的胸肌,精悍的腰腹上腹肌块垒分明,腰侧的鲨鱼线嚣张地往下延,直到被黑色裤腰遮住。 上头还有好几道抓痕。 阿门……人形打桩机是真的存在的。 姜禾年艰难地咽了咽嗓子。 视线再下移,瞟向自己藏在被子底下的身体。 光溜溜。 酸痛无比,仿佛被坦克来回来回碾了又碾。 仅仅是锁骨下方的痕迹,就让她没勇气掀开被子往下看了。 但是身上很干爽,还香香的。 肯定不是她半夜梦游给自己洗了个澡。 那不就是…… 姜禾年直接瞳孔地震了。 现在,是她这个女流氓要考虑怎么让贺进山放过自己了…… 姜禾年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又瞪眼又皱眉、缩鼻子的,乌溜溜的眼珠子灵活转来转去。 贺进山瞧着,眼底的幽沉褪去几分,耐心十足地等人开口。 姜禾年在他眼皮子底下默默从被子里的抽出一只手来,“啪”地张开捂住脸。 良久,红润嘴唇嗡动几下。 声音比蚊子叫还轻。 贺进山眉梢微抬,“你说什么?” 姜禾年脸红到脖子根,掌心下的眼睛闭死了,羞耻至极地再次小声请求: “先给、给件衣服穿、穿……” 说完也不管贺进山听没听见了,抢过他手里的被角,咻地又把自己埋了进去,往里蛄蛹。 大被子里起起伏伏,像有十只猴子挤在里头打架。 姜禾年听见了贺进山出去关门的声音,可她现在实在没勇气看自己的身上,就坐起来脑袋顶着被子摸黑穿衣服。 抬手抬脚每动一下,都酸痛得龇牙咧嘴。 这感觉比当年被拉着走完高中生马拉松比赛后的第二天还酸爽。 手指还控制不住地直抖,分不清是紧张、害羞还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 总之,等她胡乱套上衣服裤子之后,已经累趴了。 我把贺进山睡了…… 我把贺进山睡了一整晚! 我把顶头债主!那个黑社会头头贺爷给睡了!! 债台高筑了呀年宝宝! 姜禾年肩膀一塌,小猪拱地式地趴在另一半被子上,没勇气掀开。 再怎么想,昨晚都是她霸王硬上弓了,纯纯淫魔女流氓,贺进山是见义勇为反被她糟蹋的大白菜。 该死的姜艳秋下的什么药这么猛!得亏贺爷身体好啊…… 姜禾年屁股一歪,又歪倒躺起,狠狠自闭了。 她脑子里很乱,微阖着眼,胡乱做着心理准备。 也不知道准备什么,总之先准备准备。 贺进山走进来,抱臂瞧着炕上这一大包,都能想到小孩儿是怎么埋里头的。 “打算一直埋里头孵蛋呢?” 姜禾年:……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她现在听不得这个! 她腾一下坐起身,咬唇深吸一口气之后,两手咻地抓下身上的被子,双膝一抬压在被子上,行云流水地“扑通”跪倒在床。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是我太蠢中了圈套,神志不清胆大包天胡搅蛮缠贪得无厌占了你的便宜!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在外面乱说的! 请贺进山同志宽宏大量,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都忘了!!! 我一定会想办法补偿的!” 她垂着脖子一口气说完了,两手互相捏着拘谨收在身前。 整一个标准的跪地忏悔姿势。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寂静。 姜禾年完全不敢抬头,甚至在想要不要给贺进山嗑一个,以表忏悔之心。 贺进山睨着她跪着紧绷到微微发抖的姿势,气笑了。 他就不该对这小孩儿的脑回路有什么期待。 “头抬起来。” “说说你准备怎么补偿我,让我全忘了?” 男人的声音有点冷沉,姜禾年紧闭着的睫毛猛颤,完了完了,他气坏了! “我以后——” 她咬咬牙,鼓起勇气抬起头,在看见眼前的景象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嘴巴惊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高挑健硕的俊美半裸男身后,是五个十分眼熟的塞得满当当的五层货架。 整间屋子被塞满了东西,地上也堆满了,墙边还靠着她崭崭新的露营装备。 甚至这床羽绒被也…… “这也一起解释解释?” 姜禾年神情呆滞地仰起小脸,视线移向似笑非笑的贺进山。 小心肝乱颤。 姜禾年你这个大笨蛋……怎么跟男人睡觉觉还会爆装备啊啊啊啊!! 一早上接二连三冲击过大,脑子都转不动了。 她心里慌乱,指骨攥到发白,一句话解释没憋出来,眼眶先热了。 抖着伸出手想抓住贺进山的衣摆示弱,却直接摸到了光滑硬热的触感,吓得低头确认,一看摸人腹肌上了。 手刚躲开,就被抓住摁了回去。 摸了个扎实的。 这触感,让姜禾年脑子里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播放不和谐画面。 偏偏贺进山还不放过她,语气慵懒促狭地: “醒了就不敢摸了?” “昨晚某个难缠小孩儿可不是这样。” 第78章 交代空间,露馅小仓鼠 啊啊啊!我刚成年,我还是个宝宝!!! 听不得这种东西! 姜禾年耳尖烧红,感觉自己手上摸了个人肉炸弹,指尖都臊得泛粉了。 不过被这么一刺激,她倒稍微察觉到了……好像…贺进山没生气呢。 声音听起来就是他平日里使坏逗自己的语气。 不确定,再看看。 她悄咪咪掀起一只眼皮,想偷瞧贺进山脸色,又被逮了个正着。 啊喔。 下一秒,脸颊被两指用力掐住。 “躲什么躲,脑子里装了些什么,我会吃了你不成?” 确认了,没生气。 姜禾年绷紧的脊背一软,大松一口气坐倒在被子上。 手指揩了揩眼角,想哭又想笑,嗓音软沙沙地嘟囔: “原来你没生气呀……” 贺进山收回手抱臂在胸,扯出一点笑,垂眸睨她:“怎么总结出来的我生气了?” “不是正常人都会生气么……” 姜禾年低头抠手指,小声嘀咕:“我都、那样那样强迫你了,这要是被抓到就是流氓罪,要吃花生米的。” 小模样还挺有反思意识。 贺进山没好气地又掐住软乎乎的脸脸肉晃了晃。 “强迫我,你还挺能耐。” 姜禾年支着脸任他动作,就是眼神侧着,不好意思看人,她小声商量道: “小叔叔……要不,你先穿件衣服。” “穿了。” 姜禾年被扯住脸,被迫转回了眼,直面让人面红耳热鼻血流流的嚣张好身材。 太大方了,真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我、我是说穿件上衣……” 末了,她还挽尊一句,“现在早晨挺凉的呢……” 娇娇女孩以前小手都没跟人牵过,现在跨度太大,直接坐上火箭了,害羞坏了。 贺进山看破不说破,“我说都穿你身上了。” 姜禾年低头看自己身上宽大得离谱的灰衣黑裤,一眼瞧见雪白锁骨上绵延的暧昧吻痕,连忙一个蹩脚假动作把衣领扯紧了,尬笑道: “你衣服这么少呢,那还是我先穿穿哈哈……” 没事没事,睡都睡了! 贺爷的腰,夺命弯刀,初体验睡了个这么帅这么猛,事后还伺候洗澡的,稳赚不赔呀! 这一番心灵按摩做得十分有效。 姜禾年总算暂时跨过心里极度的羞臊,能正常看着贺进山说话了。 她挪开被子,狗腿地小手拍拍旁边的位置。 “小叔叔坐下说,怪辛苦的呢,累坏了叭……” 贺进山眼神微妙地瞧她一眼,转身走了。 姜禾年小嘴委屈地一瘪,不是没生气嘛!怎么走了。 眼睛一挪,心虚地努力忽略男人背上多到离谱的抓痕。 下一秒,贺进山单手端着个搪瓷缸子就回来了。 “喝点。” 说完,在姜禾年方才拍拍的位置坐下了。 姜禾年傻乎乎捧着盛着温水的缸子,直勾勾望着贺进山,眼里的感动简直要溢出来了。 “嗓子不难受?” 姜禾年连忙点点头,两手捧起红边白底的标配大搪瓷缸子,埋脸喝了好几口。 脑袋真小,小猫舔奶似的。 贺进山瞧着,唇边不自觉染了点笑。 手臂随意撑在身后,准备听小孩儿这次要怎么瞎编。 温水润过后,嗓子总算没那么沙哑了,姜禾年在旁边搁下杯子,准备“老实交代”。 “其实……” 她话顿了顿,撑着被子,别扭地又动了动酸痛得腰腿,细眉微蹙着想找一个身上没那么难受的坐姿。 贺进山倾身握住她的手腕,手一揽就轻松把人抱坐到了怀里。 “贺进山……” 姜禾年局促地直起腰,立马被大掌扣住摁了回去,后背靠着温暖宽厚的胸膛。 “老实点。” 男人温热的大掌没离开,而是移到她的腰侧,不轻不重地按揉着,语气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亲昵。 “一醒就这么能折腾。” 这是点她刚刚连人带被滚下炕的事呢。 姜禾年偷偷噘嘴,以示抗议。 酸疼的腰被韧中带柔的力道摁得很解乏,她渐渐放松了,舒服地轻出了一口气,这可比全自动按摩椅还舒服。 姜禾年舒服得屁股又挪了挪,寻了个最舒坦的位置靠着。 贺进山垂眼瞧她一眼,勾唇没戳破。 空间的事情,已经暴露得不能再暴露了。 姜禾年只能刨掉穿越的事情,用曾经有过奇遇得到了空间和物资来解释。 她垂着眼磕磕巴巴地说着,“……所以,我现在有一个空间,比这间屋子小一些,可以储物,这些东西也算是我白得来的。” 她说着,还仰脸扭头看看贺进山的表情。 很好,看不出来信没信,哈哈。 贺进山垂眸对上她,语气平静,似乎并不很惊讶,“什么东西都可以放?” “嗯……差不多,除了活物或者特别大的。”姜禾年老实回答。 “试试,我看看。” 姜禾年依言把手伸到搪瓷杯上,“你看着喔~” 话毕,杯子就凭空消失了。 再一瞬,又出现在了姜禾年小小的掌心。 “放进去的热水,不管过了多久拿出来也是和刚放进去一样的。” 贺进山眸中微动,拿过那杯子,指腹缓慢摩挲。 “有别人知道吗?” 姜禾年摇摇头。 怪不得在这种穷苦年代,这娇气小丫头能几次三番脱险,还把自己养得小脸红润。 虽然贺进山早有猜测,但看到这么多明显是有准备的生存物资时,还是有些惊讶。 看来这小孩当时那么大胆找自己借钱,就是为了这些。 这么说,不是他把她带过来的,而是反过来,自己是被小丫头带着穿越过来的。 男人蓦地摇头笑出声。 胸腔的震动透过一层薄薄的布料,传到姜禾年背上,让她耳朵发热,不自觉也被那笑感染了。 “你笑什么呀?” “笑有个小仓鼠露馅了。” 贺进山抬手捏住她的耳垂,长指漫不经心地揉捏,语气慵懒带笑。 经常被出其不意捏耳朵,姜禾年现在也长进了一些,不至于总发出奇怪的声儿了。 现在是一捏一个不吱声,脊椎麻麻,耳朵热热。 说不了,打不过,怂年年只能忍着了。就当是满足一下贺大爷喜欢暖糯糯的奇怪癖好。 说起来,昨晚她好像还被咬耳朵了! 好多次! 姜禾年就着被捏耳朵的姿势微微仰起脸,盯着贺进山颈侧和肩膀上的凌乱的牙印直瞧。 等心理平衡了,才哼唧一声,收回脸重新靠了回去,两手比划着: “我这是大大大大仓鼠!可以放很多东西的!” 女孩嗓音绵软带脆,这是又高兴了。 贺进山低头瞟一眼自己肩头,低声哼笑。 “磨牙小猫。” 第79章 守护贺进山同志的清白 “那个箱子里是各种药,大城市才能买到的呢。” “那三个架子上都是吃的,啊!对了,我还有一些热乎的吃食呢,幸好昨晚没有一并扔出来,不然要不新鲜了。” “呐,第一个架子最顶上那个饼干小铁盒,我把你的钱和票都放在里面了,妥妥的!” 姜禾年兴奋地伸手指着几个架子上的箱子,给贺进山介绍里头分别是什么。 空间暴露得猝不及防,不过姜禾年意外的没有太多懊悔的感觉,反而有种松一口气的开心。 终于有人跟她分享这个秘密了,不用一直偷偷摸摸的。 贺进山借她钱,救过她的命,平时也挺照顾她,自己一直吃独食,还挺不好意思的。 “小叔叔,这里面的食物分一半给你。” “怎么?” 贺进山的语气很平静,似乎没把这些东西看在眼里。 “我不是说要补偿你嘛~” 姜禾年低头揪着自己的手指玩,装作不在地继续说:“嗯……昨晚的事都是我的责任,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要求你负责的,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好嘛?” “我肯定不会连累你,坏了你的名声的。” 贺某人的脸色默默地臭了,锋利的下颌紧了紧。 手上按摩的劲却没收,只垂眼注视着女孩红透的耳朵,语气平淡中透着奇怪的好商量,嗓音低沉好听。 “是吗?那到时候村里人来问,你记得去解释。” 姜禾年愣了愣,“解释什么?” “解释我从河里把你捞出来,又光着膀子一路抱回来这事儿。” 男人还淡淡补充:“面对面贴着抱的。” 姜禾年脸一麻。 “很、很多人瞧见了吗?” 她那时候难受得要死了,还被衣服盖住,什么都不知道。 贺进山回想一下那条无人的捷径,在姜禾年看不见的地方,面无表情回答: “非常多。” “你跳河引来了很多人,从村中心走到村尾,路上也都是人。” 姜禾年:…… “哦,还遇见了王英子。” 姜禾年:………… 王英子,花沟村最大嘴巴的婶子,村头谁家的鸡清早下蛋了,中午就全村都知道了。 “从今天开始,就辛苦你挨个解释了,免得别人误会了。” 姜禾年面色沉痛地点点头。 应该的,这是她耍流氓应该承担的。 她扭回头来,仰脸看贺进山,乖巧讨教:“那我怎么解释才比较说得过去?” 贺进山睨她一眼,冷酷无情道: “自己想。” 姜禾年垮下脸。 这是可以解释得过去的吗? 在河里抱着,可以说是“救人要紧”,但在这个年代,尤其是思想依旧闭塞固化的山沟沟农村,这定也要被人嘴碎的,更何况一路上抱成那样,她还夜不归宿了…… 说她被人抱了摸了、没了清白,说贺进山耍流氓,说他们乱搞男女关系……只要想编排,多难听都能传。 虽说他们真搞到床上了,可都是那该死的药害得呀!又不是故意的,这也是救人呢! 可不能被乱泼了乌七八糟的脏水。 除非……说我其实是贺进山年仅十八岁的智障女儿,腿脚不便,要抱着出行。 不对,这也会被人说“女大避父”呢,姜禾年囧了。 “腿伸直了,放松。” 姜禾年愁坏了,脑瓜里乱转,也不耽误她闻言乖乖把腿伸直了。 修长有力的手掌隔着裤子按揉在酸软的大腿上,力道适中,没有任何狎妮的意味。 这男人真是,连手背的青筋都是好看的呢。 要是…… 鬼使神差的,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在姜禾年脑中一闪而过,可惜快得她没抓住。 她小鹌鹑似的兀自直点头,再三保证会守住贺进山好同志的清白。 “你放心,我不会让村里人说闲话的,我想想,我想想……” 贺进山动作微顿,面色无奈。 这小孩儿怎么就半点不开窍。 只能先转移话题:“谁给你下药了。” 说起这,姜禾年就狠狠来气了,她用力一拍旁边的被包。 “姜艳秋!你那未过门的前媳妇儿!” 贺金山皱起眉,抓住她的手惩罚似的捏了捏,“好好说话。” 姜禾年抽回手来,嘀咕:“事实么。” “她偷偷往我水里下药,想把我关在仓库里害我!我喝几口就发现了,反灌了她半壶,把她打晕扔仓库里了……” 姜禾年说着猛直起身,扭脸问:“那家伙怎么样了?” 贺进山想到陈二虎早上念叨的八卦,薄唇一扯,露出冷漠讥讽的表情。 “应该正在为使计害你付出代价。” “你们他妈再胡说!” “诶诶诶!不能动手啊!” 花沟村队部院子里,差点打起来。 孙作听得来气想打人,被王建平架住了。 陈狗拴拖着腿往后躲了几步,捂着肚子,咧牙回嘴: “什么胡说啊!我和狗叔就是路过被那丫头缠住的,你他娘问都不问,就把我们打晕了!” 孙作胸口剧烈起伏,指着王狗,瞪向姜艳秋,“你说!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清楚!是不是他对你不轨,我才打他救了你!” 王狗气定神闲呷呷嘴,蟾蜍一样的肿泡眼盯着姜艳秋,眼神露骨,似在说:你敢说吗? 姜艳秋浑身寒毛竖起,火速避开眼。 一想到昨晚被王狗压在身下为所欲为,她就几欲作呕,恨不得把自己全身皮肉都刮了。 她绝对,绝对不能和王狗陈狗拴这些二流子扯上关系! 丁广生难得严肃道:“姜艳秋你好好想想!可不能冤枉了人!” 在场所有人都看着姜艳秋。 姜艳秋脸上火辣辣的。 她一整晚猫发春似的鬼吼哭叫全村人都知道了,清早一路过来,每个人都捂着嘴对她指指点点,她的名声已经彻底毁了。 眼下只能听娘的,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低头顶着孙作的注视,豁出去脸皮不要了,咬牙说出了早准备好的说辞。 “我、我吃错了东西,控制不了自己,然后……然后他们两个本来想救我,被孙知青误会,打晕了,然后,然后他就……” 姜艳秋难堪得捂住脸说不下去,看得人颇不落忍。 王春芳立即补充,“我赶到的时候,我闺女衣服都快叫他脱完了啊!身上抓得全是印子!这叫人怎么活啊!” 她说得声泪俱下,有模有样。 孙作没想到这母女俩不仅想赖上他,竟还颠倒黑白,帮真正干坏事的人都撇干净了,气得脸都红了。 “你们不要血口喷人!!!我分明将她推开了!” “那是你见有人来了!做贼心虚!我闺女不清醒,你分明就是趁机占她便宜!” 在两人打起来前,丁广生连忙催促:“刘慧云,你也在场,你说说怎么回事!” 被众人盯住的目击证人刘慧云,紧张得说话打磕巴。 第80章 姜艳秋羞愤欲死,王春芳被逼还钱 “我、我也不知道,我和家人跑过去的时候,孙知青和姜家丫头抱成一团推推搡搡的……我没敢仔细看啊……” 事情争论了近一小时,也没有个定论,外面的人南瓜子都快嗑完了。 姜家非要让孙作负责,孙作死活不承认自己有过错。 陈狗拴和王狗倒是美美隐身了。 “事情闹成这样,谁都不好看,村里人都看笑话。” 村支书张利坤开口了,他指了指王春芳母女和孙作:“你们要么和解,要么报公安,也让风纪队下来彻查。” 他这话一说,几人脸上顿时都有点僵硬。 这年头,谁也不想见公安,更别提风纪队了,被抓了扣上个什么帽子,那脱层皮都是轻的。 前几年闹得厉害的时候,去了的几乎都没有性命回来,是以生产队队部里处理有些事情使,也不想闹到那种程度。 众人一时间各怀心思,都犹豫了。 “行了,不准再吵!给你们三个小时回家考虑清楚。” 孙作面色铁青地剜一眼姜艳秋,率先大步走了。 陈狗拴留在了最后。 背着手吸烟斗的张利坤扫了他一眼,他立马嬉皮笑脸地捂头捂肚子,嘴里直“哎哟”。 “舅!我真是无辜的啊!你看我头上的大包!哎哟疼死我了!” “行了。” 张利坤在石桌沿磕了磕烟灰,微凹的眼窝里透出精明微冷的光。 “回去。你和你娘最近都给我安分点。” 院墙外的树下,还聚着些没过瘾的人。 当然,这一茬也基本都是村子里嘴巴最讨嫌的人。 有个叼着细棍的汉子嘴贱道: “王春芳,你家闺女准备选哪个当新郎官啊?知青还是寡夫?该不会选王狗,去当那王三金的后娘?哈哈哈!” 有人搭腔:“王狗怎么了,老男人会疼人知道不?啧啧啧……” “那狗拴年轻啊,就是不知道那腿好不好使?艳秋丫头你说说你用得哪个更得意?你看看哥行不?” “选你姥姥个腿!行你爹个蛋子!一个个臭老瘟!都给老娘滚!!!看什么看!生孩子没屁眼的!” 王春芳一路骂出去,扯着遮住脸面的姜艳秋大步往家走。 姜艳秋满脸都是羞愤欲死的泪,走得踉踉跄跄的。 “娘……娘怎么办?我完了……我彻底完了!以后我还怎么出门啊!” 王春芳回头恶狠狠瞪着她:“不准哭!你个没用的东西!” 她一边快步走,一边咬牙数落: “王狗那死瘪三是怎么会去的,你心里没数?蠢货!!竟然背着老娘搞七搞八,想害人也不知道掂量自己的能耐,好好的事都叫你给搅坏了!” “你还把自己先搭毁进去!说了让你放一指甲盖药粉,你放了多少?啊?!鬼叫到天亮!现在知道没脸出门了?” “老娘昨晚就丢死人了!谁都编排我生了个淫荡贱货!” 姜艳秋面色煞白、脸皮发麻,要不是王春芳死死钳着她的手,早就一头撞死在墙上了。 直到临到家门口,王春芳才停嘴,狠声道: “别摆这么个死人脸!从现在开始你给老娘老老实实的,那孙作肯定会认栽娶了你!听到没有?!” 姜艳秋一想到孙作离开前看自己的眼神,就心里发凉。 那人分明已经恨死自己了。 她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 王春芳气焰稍歇,正准备推门,却发现院门开了,上面又糊满了黑黄屎尿,脏得碰不得,臭气熏天。 这是…… 王春芳心里一吓,扔下姜艳秋快步走进去,刚没走两步,就僵住了。 姜艳秋毛巾捂着口鼻跟在后面,也被吓住了脚。 “爹、爹……” “跪下。” 姜成民冷喝一声。 他手上杵着一根棍子,面色黑沉地坐在石桌边,裤腿和鞋面上也有那脏臭的黄黑污渍。 “不想我打你,你就马上给我跪下!” 王春芳急了:“当家的,你这是做什么!” “再多说,就连你也一起跪。” 姜艳秋哆哆嗦嗦地扑通跪下了,姜成民却又没理她,而是从兜里拿出什么,拍在桌子上。 “这是五十块。” “你把当年她那亲事的彩礼拿出来,凑齐了一百八马上给贺家还回去。” “什么?!”王春芳眼瞪大,“当家的你疯了!说定了只退一百的!” “那你退了吗?啊?!贺家老大来催几回了?一天天净寻思着拿三丫的亲事换!” 姜成民把桌子拍得砰响,“我看你是彻底昏了头!连收了李家彩礼定金都不给我说,这个家到底谁是当家的!” 一说到这事,王春芳就不敢再顶嘴了,生怕把自己跟张来娣合谋下药的事情暴露了,只悻悻然道: “我把钱攒着还不是想留着以后给小宝说亲。” “小宝才几岁!你想让我姜家丢脸丢到几时?!你不要脸,我还要!” 姜成民拿木棍指着糊满屎臭的院门,面上气怒得几近抽搐。 “前头是被贺家三番五次登门催债,现在早早晚晚给李家那张氏拍门泼粪要钱。” “王春芳!你是不是不想过了!!!” 平日里话都懒得多费几句的姜成民,如今吼得面红脖子粗,血管都要爆了,把王春芳和姜艳秋都吓得一哆嗦。 “现在!马上!连着陈狗拴的彩礼定金和受伤的赔偿一共七十,一并给我去还了!” 这是要让她大出血啊! 王春芳急得地直嚷嚷:“为什么!只要跟他家商量把三丫嫁过去就妥了!为什么退钱!当家的,是我没来得及跟你说,狗拴很喜欢三丫,这门亲事顶顶好的啊!” 姜成民拎着棍站起来,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马上去!今天要是没还,我就先打断她一条腿。” 姜艳秋倏地抬起头,瞳孔里都是不敢置信,“爹……” 竟是要动真格的了。 王春芳吓得面煞白,连忙从里衣内兜里翻出包得严严实实的钱,再拿上桌上的五十去还钱。 姜艳秋扒住她的腿,惊恐地连声尖叫:“娘!娘你别走!爹要打死我啊!” 王春芳火烧屁股跑去贺家和李家还钱了,姜艳秋跪在院子里直哆嗦。 姜成民拎着棍子坐了回去,许久才沉痛开口:“二丫。” “你娘说你是吃错了东西,我也不问是不是真的。 但你知道家里的脸已经丢成什么样了吗,啊?昨晚,爹和你大哥去把你抬回来,一路上村里人说得有多难听……” 姜艳秋低头跪着,两手死死抓着地上的土,良久:“那三丫呢?” “姜禾年被男人从河里捞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抱走了!娘说她一夜没回!她就不丢脸了吗?!” 她愤怒地抬起头,嘶吼:“爹你以为她又是什么好东西!她背地里勾三搭四!还不要脸地抢我男人!!” 一只穿着玉桂狗可爱棉拖鞋的白嫩小脚丫,悄无声息搭上围墙。 跟人“勾三搭四”的姜禾年,正踩着断树墩子爬上姜家后院的矮院墙。 她“嘿咻”一声,整个人趴了上去。 一低头,正巧和啄菜虫吃的大公鸡对上了眼。 “嘘——” 第81章 改变主意,爬墙收拾家当 在大公鸡一如既往给面子安静配合的视线跟随下。 姜禾年猫着腰,狗狗祟祟地打开破木窗,翻进了房里,耳边清清楚楚听着姜成民和姜艳秋的话。 “真要说起来,她早就把姜家的脸丢尽了!是我顾全家里一直忍着没说!她姜禾年老早就和贺进山勾搭上了!” 姜禾年换衣服的动作一顿,疑惑得皱起眉。 她怎么知道的? 撞见我们在玉米地里亲嘴了? 姜成民脸色阴沉:“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等她回来,我自会收拾她。” “呵!那个不要脸的现在肯定在姓贺的床上呢!你倒是去把那贱东西抓回来,当街打死啊!” 姜艳秋情绪十分激动,怨愤地瞪着姜成民,“你就是偏心!心里压根没我这个亲生女儿!” “住嘴,瞎嚷嚷什么!” 姜成民脸色一变,快步过去把脏臭的院门砸上了。 姜艳秋仰着脸瞪着面色不自然的姜成民,嗤笑一声: “怎么,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以前不清不白地生出我来,就没有脸现在怪我在外头丢脸!” “你要是想打断我的腿,就先去把姜禾年的腿打断!” 屋内,在两人口中被打来打去不知死了几回的姜禾年,正贴耳在墙上,捂着小嘴,一脸“哦莫!”,惊呆了。 姜艳秋竟然是姜成民亲生的? 原主是亲娘柳若冰和姜成民成亲五年后才怀上的,比姜艳秋还小几个月。 王春芳和姜成民,这是早早就有奸情啊,还都是婚内出轨…… 结合之前姜禾年知道的信息,柳若冰是原主6岁时病逝的,同年,王春芳的丈夫和贺进山的爹在参加修水库劳作时出意外,两个邻村好哥们一起死了,两年后,王春芳带着一儿一女改嫁给姜成民,重新回到花沟村。 怪不得那婆娘背地里那样虐待原主,自己亲生女儿担继女的名头,这是拿原主撒气呢。 姜禾年被这抓马的多角关系惊呆了,无声啧啧摇头,背地里指不定还有多少龌龊呢! 在听见姜成民说“你们是姐妹,不要互生芥蒂,年前爹定会把三丫嫁出去,你也消停些”时,少女眼里闪过冷意。 她直起身,视线快速扫过这土坯房间。 墙上的旧报纸被人扯得稀巴烂,炕上湿漉漉的,她的被褥还掉在了地上,都快被人扯成烂布了。 看来姜艳秋昨晚吃到苦头了。 外头两人还在吵吵嚷嚷,姜禾年脑子里却开始转着别的打算。 她原本只是想趁人都上工去了,偷偷跑回来换衣服,再补个觉的,谁知姜家里头这么热闹。 这里是真不能待了。 姜艳秋和王春芳这次吃了大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抓着她昨晚跳河夜不归宿的事,找贺进山麻烦。 姜禾年心思急转,在贺进山家时那个飞闪而过的念头,这一次又清晰地浮现了出来,并且越来越强烈。 她心跳不自觉微微变快,黑亮的桃花眼扑闪两下,眸光闪烁。 下一瞬,少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抿着唇快步走向墙边的暗红色大箱子。 把堆在上面的杂物扔开,往上推开盖子,里头是原主的全部家当,老大一个箱子里只装了不到一半。 四套颜色发旧的衣裤,两件久穿变形的小衣,两件打了许多补丁的褪色厚袄子,一包针线布头,两个鞋垫,还有一个没做完的黑布鞋。 原主的最后一双鞋子,昨晚也在清水河里弄掉了一只。 姜禾年轻叹一口气,手一挥把所有东西都收进了空间里,正准备把箱子悄声合上,余光在垫底的旧报纸上停留了一瞬。 底下还有东西? 姜禾年腰抵在箱沿,上半身埋下去,伸手去够左上角微微凸起的报纸。 这个年代的大木箱子真是大得离谱,里头简直可以藏三个人。 姜禾年脑子里突然闪过以前短视频上刷到过行李箱藏尸案,鬼使神差地顿住手,小心翼翼扭头往后看一眼。 没人。 哎呦……自己吓自己。 她腿伸直,一鼓作气探身直接把报纸那一角掀开了,里头露出一块染了暗褐色痕迹的巴掌大的红布。 姜禾年吓得差点叫出声,捂住嘴咻地起身退开了,后背麻麻的。 真是的,乱想什么行李箱藏尸呢! 她搓搓手指,想干脆不看了,余光忍不住又扫一眼,那红布里分明包了什么物件。 少女漂亮的瞳眸滴溜转,终究抵不住好奇心,从空间里摸出个小棍,趴在箱子上扒拉。 红布转了几圈,终于露出里头短柄状的物件。 这是……匕首? 姜禾年歪着脖子,凝眼瞅了好一会儿,确定上头没有陈年血迹什么的,才敢伸手去拿。 入手轻巧并不很重,匕首柄部很特别,是一个暗棕色的鹿头,上面能摸得出来粗糙的雕刻打磨痕迹。 刀鞘上也有纹路,可以很轻松地拔下来,里面真是一把开了刃的匕首。 刀锋雪亮,一尘不染,看得出来曾经的主人是细心养护的。 这是原主的? 姜禾年在脑子里搜刮一下少得可怜的原主记忆,没找到任何关于这个鹿头匕首的。 不过特意用布包起来,还藏在箱底下,应该是重要的东西。 那就带上,反正拿着还挺趁手的。 匕刃入鞘,消失在了姜禾年手中。 视线在环顾一下房内,应该没什么遗漏了。 “凭什么!你不知道她是怎么对我的!” “那个狠毒的丫头根本没把我当姐姐!抢我男人,背地里不知爬了多少人的床!我这样都是她害的!她该死!” 姜禾年脚步一顿,转头望向正对着院子的墙。 少女乌眸微垂,半晌,又无声走回箱子前,把那块红布拿了起来。 燃起火光的红布,直直掉进大木箱子里,飞快点燃底下泛黄的旧报纸,发出几不可闻的声响。 焰火在箱中悄无声息地蔓延。 干完了想干的事后,姜禾年不再耽搁,踩上桌子,从窗户原路爬出去,跳下去之前还从桌子上摸走了一样东西。 她蹑手蹑脚地又绕到屋后,竟听见了窸窣的动静,她呼吸一窒,还来不及躲闪就和小豆丁对上了视线。 呼—— 姜禾年无声拍拍胸口,大出一口气,手指在嘴上一竖,弯下腰蹑手蹑脚拉着姜小苗走到墙边。 她蹲下,戒备地左右看了看,用极轻的气声说话: “小苗,我要走了。” 第82章 跑咯!投奔贺进山 姜小苗睁大眼,手里的猪草掉了。 “嘘——别说话。” 姜禾年伸臂抱了抱这个还不到她大腿高的小孩,轻叹一声,由衷道谢: “谢谢你。” 小孩似乎不懂,懵懂地眨眨眼。 姜禾年也不在意,从百宝袋似的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糖和巧克力,塞了姜小苗满手,教她都藏进衣服内兜里。 “这是姐姐的谢礼,你藏起来自己吃,不要被姜小宝抢了。” 她摸摸姜小苗毛绒绒乱糟糟的头发,回头看一眼打开的破木窗,露出了在这个家时从未有过的完全放松又俏皮的笑。 “一会儿你就到外头去,找别家小朋友玩,不要那么快回来,知道吗?” 姜小苗没问为什么,乖乖点点头,头上的呆毛也跟着晃了晃。 惹得姜禾年起身前又捏了捏小孩没什么肉的小脸蛋。 她准备踩着柴火堆原路爬出去,大公鸡又扭着黑青色的大尾巴,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来了。 少女眯眼一笑,眼底闪过狡黠。 一双白净小手攀上矮墙。 姜禾年踩在柴堆上,正准备抬脚,裤腿被轻轻扯住了。 “三姐……不回来了吗?”姜小苗仰着脸,很小声地问。 姜禾年想到自己某个大胆的打算,耸耸肩,歪头笑了。 “希望可以不回来。” 要是不成,大不了我就跑山里搭帐篷去! 姜小苗松手了,还乖乖退开了一步。 这时,前头传来王春芳气喘吁吁的说话声。 “当家的……还、还完了……” 姜禾年笑容微凝,朝小孩挥挥小手,转身毫不犹豫地攀上了墙,谁知不巧脚下一块木头被蹬动,直接滚了下去。 发出“砰”一声闷响。 “谁在后头?” 王春芳把姜艳秋扶起来,奇怪地往侧边走了几步,一探头,就和趴在后院墙上的姜禾年对上了视线。 “嗬——!” 她瞪大眼,倒仰猛吸一口气,手指着前方直抖。 “姜禾年!!!!” “你这不要脸的死丫头!!!居然躲在这里!!” 王春芳,姜成民,姜艳秋,三人嘴里骂骂咧咧地朝后头跑来。 姜禾年被发现的惊慌只出现了一瞬就消失了,她气定神闲地坐在围墙上,右手高高扬起从桌上摸走的东西。 “姜禾年!你拿我镜子干什么!!” “三丫!下来!你究竟在搞什么!” 姜禾年咧嘴故意晃了晃手里的红边圆镜子,露出嚣张的笑容。 “当然是砸给你看啊~~白痴。” “你们这些臭王八!姑奶奶不伺候了,拜拜~” 话音刚落,她用力把姜艳秋当宝贝的镜子狠狠砸在了他们跟前,碎镜片四处飞溅。 三人猝不及防被吓得抱头躲避,眼睁睁看着姜禾年得意洋洋从墙上消失了。 “死丫头反了天了!!快追!!!” “逆女!你还不赶紧回来!” “啊啊啊啊!该死的姜禾年,我一定要撕烂你的嘴!” 伴着院子里气急败坏的骂声,姜禾年单手捞起很给面子站在外墙边没跑的大公鸡,撒丫子朝某个方向跑了,惊掉了两根鸡毛。 “咯咯哒!” “咯咯哒!” 姜继荣从丈母娘家赶回来,还没进门就见王春芳拿着棍子怒气冲冲跑出来了,后面跟着姜成民和姜艳秋。 “娘!爹!你们干啥去?” “跟上!去抓那个造反的死丫头!” “嘿嘿哥,真不是我没眼色又来打搅、诶?” 陈二虎看着随意敞开门走出来的贺进山,愣道:“屋里没人了?” 贺进山抓着衣服随意套上,“有事?” “喔也没什么事,就是村里有人在传昨晚河边的事,话说得不太好听,我想着估计会有闲出屁的人跑来打探,找哥你通通气。” “嗯。” 贺进山反手把门带上,沉声应了。 那小丫头醒没多久就屁股长牙似的说得走了,从铁架子上翻腾出一双大耳朵兔子棉拖鞋,就啪嗒啪嗒穿着走了。 身上穿着他的衣服,袖口和裤腿卷了四折,还找了根绳子绑了裤腰。 光看背影,衬得身形更娇小了,小手甩甩,走得潇洒得很。 贺进山当时站在门口看着她离开,竟诡异生出一种自己被恩客睡完之后独守空房默默目送的离谱错觉。 男人回了屋坐在炕沿,看着重新变得空荡荡的屋子,越想越不舒坦。 那被挤到角落孤零零的小四方桌,也很碍眼。 这不刚要出门就撞上陈二虎又来了。 “哥你这要去哪?” 贺进山望着下方平静的村景,侧了侧修长有力的脖子,淡淡道: “抓人。” “啊?” 咯咯咯! 咯咯咯!! “哪来的鸡叫,哥你养野山鸡了?” 陈二虎话音刚落,前面的长坡土路上出现了让人迷惑的场景。 晨光之下,一只鸡冠鲜红、毛发油亮的炫彩大公鸡腾空而起,快速扑腾着大鸡翅膀马上就要展翅高飞。 一双慌里慌张的小手紧随着出现,堪堪抓住了它的脚脖子。 扑腾得满是鸡毛和飞尘。 贺进山眸光微动,有些意外地勾起唇,抬脚走了过去。 “哎哟…别动别动,给点面子鸡哥……” 姜禾年双手并用艰难扼住越来越欢脱的八斤重大公鸡,跑得气喘吁吁。 突然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把野心勃勃想要自由飞翔的鸡抓了过去。 贺进山的帅脸提前出现! 姜禾年眼眸瞬间亮了。 “贺…贺贺进山!我有我有事儿想和你咳咳…商量!” 她撑着发软的膝盖,一手抓住贺进山的手臂,大喘着气急急说话。 男人眉头微拧,反手稳稳托住她。 “怎么跑成这样?” 姜禾年嗓子发干,摇摇手道,“有、有人追我,姜家的……” 贺进山转头眺望不远处,眼眸微眯。 “跟我走。” 男人头也不回地把鸡扔给陈二虎,扔下一句“拴好”,就带着姜禾年走了。 “欸?哥!这鸡…你们去哪儿啊?!” 陈二虎抱着格外威猛的大公鸡,丈二摸不着头脑,跟也不是,走也不是。 差点被它挣脱飞起,照脸来了一爪子。 姜禾年被贺进山拉着又走进了那条偏僻的岔道。 她努力迈着腿想跟上,奈何身体十分抱恙。 昨晚纵欲过度,全身本就酸痛得像拆架重组了,她在姜家又是爬墙,又翻窗的,还能穿过半个村子一路跑回来,全靠贺进山给她做了半套马杀鸡。 不然,铁定半路就歇菜被抓猪崽了。 “小、小叔叔……” 她扯住贺进山袖口,弱弱地仰脸问:“我们要去哪里,我走不动了。” 这才走了几步,少女的嘴唇竟有些泛白了。 贺进山顿住脚,改为直接揽住腰,支撑住她的身体。 “有喝的吗?” 姜禾年以为他渴了,点点头,从空间摸出一瓶酸奶递给他,“用这个吸管喝。” 贺进山接熟练插好吸管,却抵到了她嘴边。 “喝。” 姜禾年立马张嘴含住吸管,嘬嘬嘬猛吸,大眼睛还往上直勾勾瞧着贺进山。 果然,被贺进山知道空间反而方便多了,真好真好~ 姜禾年心里偷乐,一路上酝酿了许久的话正要顺势说出口,贺进山却突然让她自己拿住奶,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 姜禾年差点一口奶呛肺里了。 “咳咳小叔叔,我可……” “歇着,继续喝。” 男人低头瞧她一眼,确认没大碍,在树叶掩映下,大步踩着满是杂草的小道继续往前走。 两人没走出多远,就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叫嚷声。 第83章 什么?!开结婚证明?!!! “娘!娘!咱跑这来干啥!三妹到底怎么了啊?” “你别废话,有人看见那死丫头往这头跑了!” “那贱人肯定来找姓贺的了!昨晚过后彻底明目张胆了!” 姜禾年原本舒坦地靠在贺进山肩头喝酸奶,听见这动静立即扭头透过树缝张望,恰好看见前头屋舍间隙间姜艳秋跑了过去。 不由咋舌。 她故意左弯右绕跑的,这伙人居然这么快直奔贺进山家来了。 贺进山脚步不停,偏头瞧她,语气揶揄: “这是解释失败,来抓奸了?” 男人抱着成年人在凹凸不平的野径上依旧如履平地,气息半点没乱。 姜禾年小脸一红,不由有点心虚,“e,差不多叭。” 该怎么开口说我现在不想解释了呢? 还想直接顺杆爬呢…… 她咬着吸管,避开眼,又在心里打腹稿。 左右演练了好几回,都没好意思把那句酝酿了一路的“贺进山你没有意中人的话,能先娶我吗?”说出口。 “找人假结婚,搭伙过日子”这种事情,可真是不好开口。 毕竟谁会愿意无端端牺牲自己的婚姻,跟人假结婚啊! 可姜禾年心里又莫名有种希冀,总感觉是贺进山的话,是有一点可能答应的。 毕竟他虽然看着凶巴巴,实际上每次都会答应诶! 借钱是,请他帮忙治病也是,连春药都能献身帮忙,可好可好了! 姜禾年斜着眼偷瞄他,试探道:“我跟他们闹翻了喔~” “我还把看家的大公鸡偷出来了……” “还干了件大坏事,要是给他们抓到肯定要完蛋……” 她拖着心虚的小嗓音,试试探探地说了一堆。 谁知贺进山只是抱着她专注地不知赶路去哪儿,时不时低“嗯”一声,再没了别的话。 姜禾年心里不由有些打鼓。 贺进山该不会是嫌我太会惹麻烦,要把我扔回清水河里! 少女踌躇几秒,把酸奶搁在身前,腾出双手来紧紧搂住贺进山的脖子,一副死不撒手的模样。 贺进山垂眸睨她一眼,这小脑瓜里是又脑补什么到天边去了。 男人收回眼,望着前方勾唇含笑不语,只稳稳抱着人往前走。 这天上午阳光正好,树影被微风吹得斑驳摇晃。 姜禾年随着稳当走动的轻晃昏昏欲睡,原本搂着的手不知不觉滑了下来,软软搭在男人的胸膛上。 一直匀速前进的脚步微顿,在闭着眼的少女眉心蹙起前,又恢复了步伐,随着匀静绵软的呼吸声,走得更平稳了。 悬空的宽大裤腿下,是一双沾了尘土的大耳朵脏脏兔毛绒拖鞋,长长的毛绒耳朵,也随着晃呀晃。 耳边虫鸣鸟叫声伴着树叶的沙沙声,格外舒服。 少女侧过脸蹭了蹭,窝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蜷在身前的手恰巧碰掉了酸奶瓶。 滚进旁边的干渠道里,发出异响。 “唔……” 姜禾年无意识地皱了皱脸,睫毛颤了又颤,醒了。 她半睁着眼呆呆望着眼前的绿油油,鼻子里除了青草绿叶在太阳下烘过的清新气息外,还有干净的皂香味,好闻得很。 脑袋不自觉又亲昵地蹭了蹭,脸贴在宽厚的胸膛上,声音软绵绵懒洋洋的。 “小叔叔,我们是去哪里呀~” 头顶上传来一声低沉的闷笑,震得姜禾年脸蛋麻痒痒的。 贺进山低头看她:“歇好了?” 姜禾年微抬起头,手背揉揉脸颊,点点头,声音还有点迷糊。 “我睡了好久么?” “就一会儿,马上到了。” 再往前穿过几棵老树,拐弯岔出去一小段就只能走村道了,姜禾年下了地,双脚原地蹬蹬,感觉可有力气,又满血复活了。 她双手背在身后,歪头笑眯眯望着贺进山,“小叔叔你累不累呀,渴不渴?” “吃梨吗,还是喜欢苹果~” 少女一边说,一边从身后咻咻咻变出来酸奶、香梨、苹果举到贺进山面前。 两只手都拿不住了,还要继续热情推荐。 “有吃早饭吗?我还有葱油饼喔,比脸还大的!” “啊!苹果——” 堆在最上面的红苹果一骨碌滚下来,被一只大手轻松接住了。 贺进山抬手把苹果塞姜禾年嘴里,“吃苹果。其他的收起来,先办正事。” 姜禾年听话地就着手“咔嚓”咬了一大口,其他东西遗憾地都收回了空间里。 她自己拿过苹果,一口口啃着,跟在贺进山身侧继续往外走。 一边腮帮子塞得像松鼠,小嘴还叭叭不停。 “能有什么正事嘛,你又不说。” “贺进山~你真的不饿喔,我说了都可以分你吃哦,不要跟我客气嘛。” “那个葱油饼可香了呢,还有大肉包子!我最近早上都吃这个。” 贺进山脚步一停,侧眼看她:“大肉包子?” “喔~” 姜禾年看他感兴趣,右手立马掏出一个比手还大的热乎肉包子,“这个!” 贺进山看着这个十分眼熟的大包子,嘴角的笑完全禁不住。 这不是,德旺的最爱么。 小孩儿竟然连这都备了,穿越准备还挺多元化啊。 姜禾年看贺进山笑,也忍不住跟着笑,往他跟前递了递,“吃吗?超香的!” 说着自己又咬一口左手的苹果。 贺进山接过来随手掰成两半,一半拿在手里,另一半拿着吃了。 两人一人啃苹果,一人吃包子,在走到村道前解决了迟来的早饭。 姜禾年走到旁边的树下,把苹果核扔了,“你还没告诉我要去哪儿呢。” 一回头,贺进山又把那另外半个包子递了回来。 姜禾年摇摇头:“我有点饱了。” 贺进山不容商量地塞她嘴里,“再吃点。” 姜禾年两手接住,嗷呜咬一口,嘴里嘀嘀咕咕:“怎么一直让我吃。” 贺进山领着她往右边走,闻言也不看她,只似笑非笑地说: “怕一会儿吓得你吃不下午饭。” 姜禾年哽住。 她惊恐地瞪大眼,脚下急急刹车,脚丫子差点从棉拖前面出溜出去。 到底要带我去干嘛啊啊啊啊啊! “贺进山,贺进山,到底去哪儿呀……” 姜禾年被贺进山直接握着手腕往前走,这里恰巧就在清水河附近,她忍不住嚷了起来。 “你该不会真要把我扔回河里!” 所以特地让我吃饱断头饭! 贺进山回头瞧她一眼,“然后我又费劲捞你起来?” “也不是不行。” 男人黑眸闪过逗弄,虚拢着的手掌扣紧细腕,光明正大拽着娇小的人儿从一个拉着架子车的妇女身边经过。 王英子“砰”地把装满玉米秸秆的架子车搁下了,急急转身,90度弯腰探头,伸长了脖子瞧方才那如此大胆拉着手走路的一男一女。 惊得顶在头上的毛巾都掉了。 哎呀呀!! 这姐夫和小姨子咋还光天化日牵上手哩! 居然还有我王英子不知道的事?! 姜禾年仰脸看看门上的“生产队办公室”六个大字,再转头瞧身侧的男人,小眼神里的怨念都快溢出来了。 坏蛋,又吓人! “来这儿干——” 她话音未落,木门就被打开了。 王建平刚巧拿着草帽从里头出来,一见两人愣了愣。 “你们?” 花沟村生产队办公室里。 姜禾年和王建平齐刷刷扭头,看向语出惊人,神态却十分淡定的高大男人。 齐齐惊声: “什么?!开结婚证明?!!!” 第84章 追丢了,姜家着火 姜禾年被贺进山牵着手腕走出生产队办公室,手上还捏着小半个肉包子。 她歪着脑袋,一双大眼睛直愣愣瞅着贺进山手上盖了红章的薄纸。 看神情,完全是呆住了。 还差点和刚从侧间过来的丁广生撞了个正着,被贺进山揽住肩飞快避开了。 “嘿哟!年丫头啊!魂儿丢啦?差点把你叔给。” 丁广生的话,在瞧见两人亲近的姿势时硬生生卡住,声音陡然拉长,眼镜底下的眼瞪得老大,“你们这是——” “丁主任,你自行车借用一下。”贺进山指着院墙边靠着的自行车,径直打断他。 丁广生立马忘了刚要说什么,连连挥手赶人。 “去去去,开什么玩笑!自行车能随便借的吗?那可是永久牌的!我都舍不得骑几回哩。” 贺进山全当没听见,抬手直接在他衬衣前胸的兜里塞了两块钱,“下午就还回来。” 带上还没回过神的姜禾年,单手勒着腰把人抱上后座坐好,长腿朝前座一跨,脚背在踏板上一勾一踩,直接把那辆保养得崭崭新的二八大杠骑走了。 “嘿——你小子!” 丁广生意思意思追了两步,低头拿出钱瞧一眼,又不放心地扬声唠叨。 “你那腿可得仔细着骑!!要是刮花了你得赔啊!这车一百八!!!” 回答他的,是一个压弯疾驶飞速消失的背影。 “臭小子骑这么快!” 丁广生怪骂一句,收回眼,两指一弹手上的两块钱。 “出手倒是大方,看来这当兵回来的,背地里还是留了点家底的么。 啧啧,两块钱啊~下午买包烟,再给妮儿买块糖,剩下的当私房钱嘿。” 藏在鞋子里的小金库刚被媳妇掏空的丁主任,美滋滋琢磨着这两块钱巨额自行车租金的分配,背着手踱步走进了办公室。 说是生产队办公室,其实也就是这旧院子里的一个小间。 里头就一张木桌和两张靠背椅子,队里谁要办事谁坐,外加一条板凳,一个旧木柜,其他墙边的空余地都零散搁着农具用品。 墙上挂着伟人的照片,还刻了“艰苦奋斗,自力更生”各种标语。 王建平坐在桌前,盯着桌面上的印章一动不动。 丁广生吸了吸鼻子,“什么味这么香?嫂子给你送好吃的来了?” 王建平没反应。 丁广生纳闷地伸手在他面前挥挥。 “老平,你咋了?还想着昨晚那事呢?不都说了给他们仨小时,实在不行,支书不也说了直接报公安。” 王建平回过神来,搓了搓黝黑的脑门,“没想那事。喔,应该是姜家那丫头吃的肉包子。” “肉馅包子?”丁广生惊讶扭头,“就她挣那两工分还吃得起肉?!” 身为治保主任的敏锐雷达滴滴响。 “可疑,非常可疑。” 丁广生背着手,一脸高深莫测地来回踱步,“怪不得那丫头最近上工娇惯得很,没有半点劳动积极性……” 他一个回身趴到桌子上,镜片闪过一道看破真相的弧光,讳莫如深道: “老平,你说他们姜家是不是长资本主义尾巴了,偷偷干了啥挣钱勾当?” “哪就至于了。” 王建平愁着脸,伸手把丁广生的大头推开,“你家大前天吃肉了,老子也闻出来了。她手上拿着的,可能,就是内谁给的。” “哪啊~我家紧巴得稀粥都挂不住碗了,哪吃得起肉。” 丁广生直起身,手握拳抵在嘴边低咳一声,转移话题: “你说的内谁,是哪儿谁?诶不对啊,她和贺进山干嘛来了?我刚看着就不太对劲,还把我自行车给骑走了,哦对!还当我面儿搂腰给抱上去的!!!” 王建平神情木然:“来打结婚证明的。” “噢,打结婚——什么东西?!!” 丁广生惊得差点把自己舌头闪了,捂着嘴八卦兮兮:“他俩???” “他俩那不是那什么……” 就在这时,外头响起闹哄哄的动静,没一会儿,这里就差点被一路追过来姜家人闹翻了。 “老平!你怎么能这么干呢!” 姜成民第一次对着王建平拍桌子,吼得面红耳赤。 “姜禾年是我闺女!我这当爹的都不知道,没同意,你怎么能直接给盖了章了?” 王建平还没开口,王春芳就瞪着牛眼挤上前来,扯住他直嚷嚷: “这不能作数!!反了天了!那死丫头赔钱货!竟然爹娘都不通知自己做主结婚了!!想都别想!” 姜艳秋呼吸急促,脸色忽青忽白,遮脸的毛巾都扯下了,冲着几人愤怒大喊: “不可以!!!那对奸夫淫夫凭什么结婚!他俩结婚了,我脸面往哪放!他们就该被抓起来枪毙!” “娘!娘!冷静点,王队长胳膊都红了别拍了……爹!爹!桌子桌子要散了……二妹二妹别叫了别叫了,你先消消气,这里肯定有什么误会,三妹很懂事的……” 姜继荣一头懵地左劝右哄,被气如火烧的三人推得在屋里团团转,差点和丁广生撞了个满怀。 直到这天夜里,王建平和自家媳妇躺在炕上,一想到昨天傍晚自己乐呵呵问贺进山有什么需求村里能提供帮助的,还拍胸脯给他打包票,都想回去抽自己嘴巴子。 自找麻烦呐这是! “等我结婚,队里开证明给个方便就行。” 当时,贺进山手肘撑在膝头,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俩不知死活的,刚走是?追!赶紧追回来!千万不能让她去镇上把结婚证也领了!” 刚为两块钱把爱车借出去了的丁广生,闻言默默背过身,仰头望着墙上的标语,拳头抵着唇,做沉思路人状。 连王春芳嚷着“别挡路”,毫不客气地把他往里怼了一把,都难得没吱声,任由杀气腾腾的姜家人提着棍从身后鱼贯而出。 三人由王春芳领头跑出来,在路口急得直打转。 一路扑空的王春芳气得七窍生烟,什么都顾不上了,恶狠狠道: “当家的,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女儿!” “这该死的贱骨头!一分钱彩礼还没挣回来就想嫁人!让老娘白养你十年,门都没有!” 姜成民铁青着脸,沉声低吼:“别废话,先把她抓回来。” 姜艳秋跑得披头散发,指着左边的村道,“去村口!他们肯定会去村口等驴车!” 一行人当即转身准备直捣村口,刚跑出没几步,后头就传来火急火燎的喊声。 “春芳!王春芳!!!成民!姜家的!” “哎哟赶紧回去!你们家房子着火啦!!!” 第85章 出村的自行车后座,全是八卦 “你说什么?!!!!” 王春芳倏地扭头望向村东的方向,那里正有炊烟袅袅升起。 四人满脸的惊愕,转而化为震惊和惊恐。 这他娘的这个时间,谁家烧灶头能烧成这死浓死浓的大烟啊! 可别真是老姜家着火了啊! 姜家人一早上全没上工,被当狗似的遛着,把全村来来回回跑了个遍,最后气喘吁吁整整齐齐站在自家门口,神情呆滞地望着里头的滚滚浓烟。 姜小宝抓着一只大蟾蜍,从别处玩了一身泥回来,开开心心地从议论纷纷的人群腿边挤进来,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哇……” “天杀的!!!怎么会着火了啊!!!” 王春芳双腿一软,跌倒在地,披头散发地扑在地上哭爹喊娘,鬼哭狼嚎。 一个老汉拎着一桶水跑过来,怒呸道: “别鬼喊了!赶紧去打水啊!个蠢婆娘!再嚎就整屋都着了!要是烧到了我家,老子撅死你们!” 姜小宝抓来的大蟾蜍掉到了地上,“呱”一声,强劲的后腿往后一蹬,弹射出逃。 恰巧撞进王春芳大张着嚎哭的嘴里。 那腥臭的粘液把她yue得撅了过去,不但不能提水灭火,还妥妥帮了倒忙。 自行车轱辘碾过村道,从一片片只剩光秃噜麦茬的麦地、红薯地、玉米地经过,留下一道细长的车辙。 每经过一处,必有人抬起来头,视线一路跟着那车轱辘探头直瞧。 毕竟干活的时候,除干活之外的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吸引力,更别提八卦了。 “诶诶诶,那不是贺家的吗,这腿都能踩自行车了?前几天还拄拐呢。” “嘿哟别说,这当过兵的年轻男人身体就是好,瞧瞧这身板,远远看着都惹人嘿——” 自行车由远及近,很快驶过。 说这话笑得满脸褶子的大婶,笑容消失,扼腕得直拍大腿,“哎呀!后头咋还坐个女娃!” 麦地里,大伙正在清麦茬。 一个黝黑汉子撑着锄头,龇着大白牙乐道:“一听这轱辘声,还以为丁广生闲出屁又来念经了哈哈!没想到是男人载媳妇遛村,谁家那么舍得也买了车。” “嗐那不进山吗,凤英家小儿子,啥时候又说亲了?” “快仔细瞧瞧,坐后头的是姜家那三丫头?昨晚跳河那个,喔哟乖乖~这两人是好上了?” 红薯地里,一个挺着初孕肚的年轻女人坐在木扎上翻秧拔草,好奇地插嘴: “那漂亮女娃,就是他定亲好久的小媳妇?村东姜家的。” “哎哟阿芳你最近都干啥去啦?这都没听说,前阵子就退亲了咧!” 孕妇惊讶:“啊退啦?后头那女娃不就是姜家闺女吗?娇滴滴,两工分那个。” “是啊,可他原来定亲那个是她继姐,这不是嫌弃他废了,人刚醒的头天就闹退亲了。现在这个是妹儿哩!你这是犯孕傻了哈哈哈!”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一大片红薯就都被翻了藤。 “嗤,姐夫和小姨子,这下又有戏看了。” 一个四十多岁面相尖酸的妇女,说话阴阳怪气。 “姜家闺女可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当姐那个,昨晚真跟王狗和狗拴睡啦?还有一个知青?这都没闹到风纪队那儿去,啧啧…… 还有这个,大白天的,就敢让男人载着遛村窜巷,不知检点。” “那是,这死丫头可厉害的咧!干活娇里娇气,打起人来就是个疯丫头!上回给我撞得眼圈肿了七八天!” 陈翠花扯断手里的红薯藤,歪脸指着自己的右眼眶,喋喋不休。 “跟她娘一样,狐媚子一个,净会勾引男人!凤英这儿子就是一回来就叫她勾了魂,断腿都能生根踩自行车载她!可惜了那么俊的汉子……” 大家听得津津有味,话题绕着贺进山和姜禾年直打转。 突然,一个从头到尾没搭腔的年轻女人豁地站起身,抿着脸用力抖落裤腿上的土。 “哎哎!赵秀花,你往哪撒土呢!飞老娘一身!” 赵秀花又抖了抖,才松开,抬起头嘴角一翘,皮笑肉不笑地: “我这边的弄完了,自然要起身、抖土、挪地,不像你们净顾着八卦男人,活儿都不干了。” 说完,她嘴角瞬间拉下,扭着腰转身走了。 陈翠花长“呵”一声,指着赵秀花,十分无语地看看左右,“她她她——她好意思?!平时就这赵寡妇最会说道男人。” “背地里不知爬过多少床了,现在装什么装,我呸!” 旁边的大娘撞撞她的膝盖,挤眉弄眼地说: “这赵寡妇最近上工不是老想往那贺进山跟前凑,人家压根没搭理么,现在铁定是嫉妒了,想撒火咧,啧。” 赵秀花烦着脸,直直往前走出去一大段,弄了弄头上的碎花布巾和辫子,又烦躁地抱着手臂原地左转右转,最后还是忍不住探头去望。 那自行车早就绕过一大片地看不见影了。 她垂下眼,咬着唇,泄气似地用力踢了踢脚下的红薯藤。 “唉哟~~~咱花沟村最貌美如花的小寡妇,这是被谁惹生气了?” 一道粗胖流气的声音从侧边传来。 赵秀花面色顿时更难看了,头也不抬,斥道:“滚开。” 那声音不走,反而凑得更近了,朝她耳朵嘘声吹气:“绣花儿,你昨晚可还欠老子一顿。” 赵秀花甩手推开他,自己退后两步,冷脸讥讽: “孙连庆,你那大舅哥、岳父一家子怎么没给你打得下不来床。” 孙连庆一想到昨晚光屁股被打得在地上滚,身上的伤都更痛了,一脸肥肉恼得直抖,啐一口道: “臭婊子!老子今晚还非得上你家弄你了,话说,你看上的那什么男人上过你家吗?该不会你连摸都没摸到? 这不还得老子给你解馋么,你再跟老子睡一回,老子帮你搞定他,怎么样?” “死开!” 赵秀花面上青红交加,转身就走。 暗恨自己之前见了鬼跟这种死皮不要脸的丑东西搞一起了。 “叮铃。” 一声短促清脆的自行车铃声,让姜禾年回过了神。 左右一看,竟然已经到村口了。 白胡子二满爷,依旧一身黑色旧褂子,戴着小圆黑墨镜,拿着个烟斗坐在村里的老枯树下,像个老门神。 车前轮向左偏移,碾着枯叶驶进通往雾灵镇的土路。 “吓坏了?” 没听到应声。 虚抵在自行车响铃边的大拇指挪开,把住车把微转,避开一个格外凸起的大石头,缓停在了路边。 男人长腿随意往地上一撑,直起身,一手搭在车把上,回身看一直静悄悄不吱声的小孩儿。 却意外对上一双盈满崇拜,亮晶晶的大眼睛。 第86章 结婚好哇!惊喜坏了! 姜禾年坐在车后,原本一直盯着贺进山的背瞧。 肩膀真的好宽,太平洋宽肩。 又土又宽的棉布衫也能撑得像特别剪裁的时尚单品,透出隐隐约约的背肌线条,好有力量,又充满了安全感。 男人的脖子后,靠近衣领的地方有一粒痣,偶尔会被遮住。 就在刚刚,姜禾年发现痣的下方也有几道新鲜抓痕。 她挠的。 很突然的,她心跳得有点快。 乡道间的清风拂到脸上,留下的却是阵阵热意。 少女慌乱地眨了眨眼,像被烫到一样,把视线从那痣上挪开了。 懵乱的思绪却完全无法控制。 方才,在生产队办公室里,贺进山一进去就只跟王建平说了一句话。 “我们来开结婚证明,现在就要开。” 她紧紧张张在心里琢磨酝酿了许久都还没说出口的主意,以她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和速度,要实现了。 贺进山说,要和她结婚。 现在只要拿上这个村里盖过章的两人的身份证明介绍信,到镇上的结婚办事处办好结婚证。 他们就是合法夫妻了。 她就能顺理成章地离开姜家,再也不用睁眼闭眼都被迫和那些烦人东西纠缠。 像做梦一样,遇到贺进山,兜兜转转总会有好事发生。 姜禾年从听到那句话,到被贺进山抱上自行车后座直接载走,脑子里都是懵的。 她表现得太呆,以至于王建平在震惊于他俩要结婚的同时,似乎有些怀疑她的自愿性,可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贺进山的注视下,他什么都没问,很利索地拿出印章在一张薄纸上“啪”地盖上了。 盖得格外用力,红色章印清晰完整。 这流程走得实在太过顺畅且快速,要不是知道贺进山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姜禾年真要怀疑王建平是不是被什么强硬的黑恶势力胁迫了。 那盖印的动作就好像是印她脑门上了一样,让她持续感觉恍惚。 这也……太幸运了! 贺进山问她是不是吓坏了? 不不不,她是惊喜坏了! 姜禾年现在看贺进山的眼神,简直一闪一闪亮晶晶,就像是看第三套人民币,看活菩萨,看阿拉丁神灯! 女孩望着自己,星星眼里都是欢喜。 贺进山意外地挑起眉,唇边勾起一丝弧度,“怎么不说话?” 男人的声线低沉粗粝,要笑要逗人的时候,又总是带着点慵懒痞气的磁性,特别好听。 深邃的黑眸会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你。 比如,现在。 姜禾年的心跳又有些不受控了。 她仰着脸,羽睫扑闪,莫名紧张地舔了舔唇,躲开对视。 也错过了那一瞬间,男人视线随着挪到她的唇上,眸中掠过的幽暗。 “你、你真的要和我结婚么?可能会有一些麻烦的,他们……” 姜禾年微别着眼,视线落在路中央那块凸起的大石头上,手指勾着身下的自行车后座铁架,一下一下紧张地勾蹭着。 “确实是有点麻烦。” 勾动的细指僵住了。 贺进山低眸凝视着那用力得微微泛白的指尖,眸中泛起笑,继续说: “不过……综合考虑起来,既能方便我们互相治病,又能解决昨晚落水的事情,避免落人口舌,你也能马上离开那家人。” “这是最好的办法,你觉得呢?” 姜禾年咻地抬起眼,正好撞进男人好看的笑容里。 长得那么好看,你说的都对。 “我觉得对。” 她傻乎乎直愣愣地回道。 下一瞬,才莫名脸热地双手胡乱比划着,急急补充解释:“就、就是就是!一举三得呢!哈哈!很不错!结婚很不错喔!” 贺进山噙着笑,两指抽出前兜里折叠的薄纸,递向傻笑的少女,歪头询问: “那我们走?” 这是正式的邀请和确认。 姜禾年两腮粉粉,十指紧张地曲张了两下,这才双手接了过来。 “嗯!” 被精心养护的永久牌二八大杠,车轱辘又继续愉快地朝前转动,载着本该属于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沿着淳朴简陋的乡道驶向同一个远方。 “我当时就站在围墙上,噼里啪啦把他们臭骂了一顿,王春芳气得鼻子都歪了嘿嘿~” 姜禾年跨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搂着贺进山的腰,晃着脚丫,兴致勃勃地给他讲自己的英伟事迹。 脚上的棉拖鞋大兔子耳朵,跟着忽前忽后地不停扑棱,欢快得很。 “我本来还想着如果你不收留我,我就到后山去搭帐篷呢,反正就是不回去了!” “还挺能耐,后路都想好了。” 贺进山腾出一只手捏了捏揽在腰腹的两只小手,戏谑道: “那夜里山里摸黑了,哭不哭?” 姜禾年下巴搁在他的后背上,歪着脑袋想了想,自信满满回答:“不哭!” “我到时候就请德旺在边上帮我站岗,它那两只眼睛夜里绿油油的,贼亮~而且什么蛇虫野兽都不敢靠近。” 说完,下巴抵着的地方传来明显的震动。 某人听了她的话居然在闷笑。 姜禾年大眼睛瞟一眼贺进山帅气的后脑勺,嘴巴抿起,脸上闪过使坏的小表情。 原本搭在一起的小手,突然交错收紧,用力勒抱住男人劲瘦有力的腰腹。 并附脆声警告:“抓住你咯!勒洗你!不准偷笑!” 谁知,立马就传来了更明显的震动,手背紧贴的腰腹沟壑也更加明显了。 一直稳得仿佛智能自动驾驶的自行车,也跟着打了个小弯,晃动了几下。 哦豁,把贺进山笑坏了。 腹肌笑得硬邦邦。 把女孩恼得要用脑门攻击了,贺进山才堪堪止住笑,任由妄图勒死自己的小细手臂还在使力,脚下继续踩着自行车往前。 “德旺噗、咳,德旺那狼眼确实亮,现在不怕它了?” 姜禾年勉为其难装作没听见贺进山那一声没憋住的笑,亮出了自己的山人自有妙计。 “我有煤球呀!德旺爱和煤球玩,煤球会给我这个面子的o( )o。” 第87章 假结婚? 气了气了,他气了! 贺进山想到了最开始德旺找到自己的场景。 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苏醒后的第四天,夜里,后山突然传来野兽飞速奔跑的动静,原以为是那来历不明的杀手带着猎犬又来了,没想到是一只体型远超普通狼的野狼。 大半夜的,睁着一双钛合金荧光墨绿色的兽瞳,气势汹汹地俯冲而下,直冲到空窗口飞扑进来,差点被贺进山用筷子扎穿了眼睛。 若不是它身为一只威猛凶悍的巨狼凶猛地扑倒了人,却甩着舌头兴奋地发出怪里怪气的狗叫声,昔日里感情“深厚”的主人和爱犬,就要陷入殊死搏杀了。 并且一定会以“狗狗卒”,作为结局。 哪怕曾经凶悍的杜宾犬变成了杀伤力更不可估量的狼王,对上重伤在床的贺进山依旧不会有胜算,因为,“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 当时,贺进山用了三秒联想到了这傻狼的身份,并以一记薅住狼毛毫不留情的爆锤,作为重逢的见面礼。 “下去!蠢狗,老子断腿都要被你压碎了。” 爆改成狼王的傻狗,现在天天叼着那毛球在雾灵山里溜达,乐不思蜀了。 贺进山哼笑一声,侧头瞧姜禾年一眼。 “你那帐篷留着,用不着。” “嘿嘿~我就知道!” 姜禾年松开闹腾的手,重新搂住贺进山腰,脑袋靠在他背上,小朋友似的黏黏糊糊蹭蹭脸,“小叔叔,你好好喔~” 嘴巴甜得很,话又多,话题也五花八门。 “贺进山~你用的什么肥皂,好好闻。” “你认识路么?啊你去过的,那骑自行车是不是会比驴车快?” “不知道会不会遇上老牛叔哈哈哈~到时候我们跟他比一比好不好?” “哇……前面都是上坡路诶,好多小石头,你累不累呀?我给你捶捶背。” 细长的车辙沿着树木葱郁的绵延大山,绕过一圈一圈的盘山路,又一个绕山的俯冲,重回低矮平缓的山间乡道,如此循环。 只有在这时,才能感受到花沟村究竟是有多么的山沟沟。 姜禾年虽然只是个舒舒服服坐后座的,但一路十分忙活,小嘴叭叭不停,眼睛四处转着望风景,小手勤快地捶捶背、捏捏肩。 虽然毫无力道和解乏效果可言,但是情绪价值给满了! 曾经开遍各种超跑、越野、开过直升机,玩过轰炸机的男人,现在载着人在前头骑老古董两轮车,上扬的嘴角就没下来过,时不时还应声两句,配合小孩儿发现小松鼠、看见大鸟时单纯的兴奋和快乐。 漫漫山野间,到处都是自由清新的空气。 姜禾年伸直跨在自行车两侧的两腿,微微抬高了,再松开双手,十分活泼地在半空中迎风比划晃动。 她仰起脸,两手拢在嘴边,放开了嗓子朝着山林大喊: “贺!进!山!我好开心啊~~~” 附近栖息在树梢上叽叽喳喳的小鸟,被惊起一片,扑棱着翅膀飞远了。 重峦叠嶂的大山里,回荡着少女清脆敞亮又洋溢着无限快乐的声音。 她抓着贺进山的后衣摆,侧身歪着脑袋去瞧他的脸。 男人的侧脸轮廓立体英俊,薄唇勾着,也是愉快的笑。 女孩晃晃手里的衣摆,甜声问:“你开心吗?” 贺进山转头看她,“还不错。” 黑眸中含着笑意,上面清晰映出她的笑脸。 好漂亮的。 在这一刻,姜禾年觉得穿越到这个穷苦贫瘠的地方,很好很好。 是她即使留在科技文明高速发展的现代,也无法拥有的好。 在那里,她在最美好的18岁,遭遇至亲的背刺,经历人生的巨变,生活变得一塌糊涂、危机四伏。 现在,那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了。 姜禾年真正的18岁,要在这里快乐地开始。 姜禾年不由深深凝视着贺进山的背影,秋风将他的衬衣吹得微微鼓动。 不管你现在有没有贺爷的记忆,以后会不会恢复记忆,我好像……都没有那么害怕了。 当然,最好还是别想起来啦! 70年代的姜禾年更穷,一百块都还不起,嘻嘻。 姜禾年躲在男人背后赖皮地努努嘴,小手一伸搂住劲腰,脑袋重新靠了回去,总算安静了一会儿。 秋天的山风真是舒服呀~ 有贺进山的后背靠着,就更舒服了~ 姜禾年微阖上眼眯了一小儿,又睁开眼,侧脸贴在男人温热的背上,嘴巴一努一努地慢吞吞说话。 “小叔叔,虽然我们是假结婚,但是我一定会很珍惜的噢~等以后你——” “吱——” 自行车突然一个急刹,发出刺耳的声音。 姜禾年惯性使然身体往前倾,撞着贺进山的背,鼻子还磕压了一下。 她吓了一跳,捂着发酸的鼻子问:“怎么了,爆胎了?” “贺进山?” 见身前的人没有动静,她歪着上身探头想看他怎么了。 贺进山却突然直起腰,长腿一跨下了车。 男人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抓着一侧车把,让车身微倾。 “下来。” “噢~好。” 姜禾年揉揉鼻子,听话地伸脚探地,扶着车座下了车。 “车坏了么?” 谁知,贺进山却抓着她的小手搭在车把上,自己坐到了后座上,两条无处安放地大长腿撑在地上。 姜禾年:??? 男人两手反撑在大腿上,下巴朝光荣的驾驶座抬了抬。 姜禾年看看比她腰还高一些的车座,再看看贺进山,小手反指着自己,不太确定地问:“我来么?” “嗯,腿疼了,你来踩。” 依旧是没什么情绪的声音。 姜禾年立马担心了。 昨晚,她迷乱之中也看到了贺进山的身体,上面有不少有些年头的浅疤,但腰上的枪伤和野兽撕咬伤已经完全愈合,连疤痕已经变得很浅了,超乎想象的速度。 似乎,贺进山穿越过来的情况总是跟自己有些区别,没有很快就变回自己的身体,况且他穿越时就是受了伤的,还被自己开车撞到了,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 姜禾年不由有些担心,连忙点点头。 “好,我来踩,不过我没在这种路上骑过。” “可能会不太稳。” 贺进山:“没事,我腿长。” 姜禾年低头瞧瞧自己的腿。 心里嘀咕:我也不短啊…… 少女犹豫地瞧瞧这个年代自行车过高的车座,这时候的自行车车座可以调高度吗?好像是不行的。 她一手扶着车把,侧着身抬高腿,试图像贺进山一样轻松跨坐上去。 然后,卡住了,上不去。 自行车是背上债务变成穷光蛋之后,扫了一辆共享单车,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摔了一天才学会的。 为了省钱,还花9块钱开了个新用户月卡呢,才用了半个月不到。 所以,姜禾年只会坐上去再踩踏板的老实骑法,像现在村里人那种一只脚先踩上踏板,推着车往前,在行驶过程中把身体撑坐上去的,她不会。 她扭头看向在后座坐得稳稳当当的贺进山,怪不好意思的。 “嘿嘿……我上不去。” 贺进山抬眸睨她一眼,伸手把着腰侧,直接把她端起放了上去。 拎只小猫似的轻松。 姜禾年:…… 她坐在高高的二八大杠驾驶位上,有些懵,刚刚那一眼,贺进山是在生气吗? 为什么呢? 姜禾年一头雾水。 后头传来一声“走”的指令,她条件反射握住车把,脚下用力往下踩。 车没动。 脚下再用力。 还是不动。 “壹——”姜禾年咬着牙发力,身体都蹬起来了,踏板依旧半点没动。 她迷茫地望望前方的路遥遥看不见尽头的山土路,惊呆了。 贺进山这么沉吗? 还是我废成这样了? 少女泄气地一屁股坐回去,扭头尴尬开口:“我好像……” 视线扫到稳稳踩着一块小石头抵在地上的大长腿,话顿住了。 怨念的小眼神立马瞟向大长腿的主人,语气幽幽: “我看见了喔。” 第88章 发病了? 亲亲就好,亲完扯证去 男人使坏的脚一动不动。 气定神闲抱着手臂,朝她轻挑了一左眉梢。 挑衅! 赤裸裸的挑衅! 这个大坏蛋,故意的。 姜禾年努起脸,叉腰:“干嘛欺负人!” “我骑不快,你再不松开,到镇上天都要黑了,人家都要下班了。” 才支棱了一句,声音又变回糯糯好商量。 贺进山凝视着少女白嫩娇俏的脸蛋,明明是妩媚上挑的桃花眼,眼神却干净得像小鹿。 只有被折腾得受不了的时候,才会染上旖旎。 还是太小了,笨得很。 偏偏就很会气人。 假结婚? 臭小孩。抱着大公鸡跑回来,居然打的是这种笨蛋主意。 昨晚抱着老子脖子亲亲摸摸,一直说好喜欢的是谁? 白疼你了。 男人黑眸微眯,压住不断涌起的强烈不悦。 是又这么轻轻揭过去。 还是把人弄哭,逼她开窍…… 贺进山薄唇轻掀:“去干什么。” “领结婚证呀~” 上扬愉快的尾音未落,姜禾年脸上的笑渐渐收了,观察着贺进山不咸不淡的神色,有点踌躇。 “你是不是……后悔了?” 她松开车把,完全扭过身来。 贺进山只神色难辨地看着她,姜禾年一路上雀跃快乐的心一下跌到谷底。 她垂下眼睫,欢快的眉梢也蔫蔫地耷拉下来,鼻腔忍不住发酸。 手指局促无措地抠着裤腿。 半晌,姜禾年小心吸了吸鼻子,重新抬起头,“我知道啦。” “我们还是去一下镇上好不好,都走半道了,我还没有去过。” “我载得动你的……” 女孩的嗓音十分低落,小心翼翼的。 贺进山深吸一口气,沉着开口:“我要是反悔了,你不开心?” 姜禾年点点头,又摇摇头。 “说话。” 怎么突然又那么凶…… 姜禾年一下没忍住,鼻子酸得眼眶发涨,掉了一滴眼泪下来。 她快速抬手抹了,垂着眼急急解释:“我理解的,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话一出口,哭腔就藏不住。 姜禾年心里莫名难受极了,有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有点难过呜……” 她难堪得抬起手臂遮住眼睛,想转回身不让人看见自己哭鼻子,左手臂却被攥住了。 “没!” 怎么还没怎么就惹哭了,男人声音里隐隐透着急躁,生硬道:“我没反悔。” 姜禾年放下手臂,眼眸湿湿地看着贺进山,“那你刚才……” 贺进山看她一湿眼睛就显得特别可怜兮兮的模样,好笑又好气。 抬手捏住小脸撒气般揉搓一顿,才收回手,无奈地掐了掐自己的眉心。 “小叔叔犯病了。” 想着要把招人气的臭小孩惹哭,人真哭了,又浑身烦躁得想找个不顺眼的玩意拧了脑袋。 这不是犯病了是什么。 姜禾年捂住无辜被搓一顿的脸蛋,不太确定贺进山是突然自己骂自己,还是“发病”生命值能量不足了。 她侧身蹦下车,连忙问:“头晕吗,身上乏力吗,呼吸有没有紧?” 贺进山顿住,瞧一眼姜禾年脸上紧张的神色,抵在小石头上的脚突然就卸了力,腰杆也跟着晃了晃。 “嗯没力气。” 声音也虚弱了起来。 姜禾年忙伸手扶住他,“怎么那么快就发病了呢?我感觉还好呢。” 昨晚两人这样那样,肢体接触、体液交换的程度简直深得不能更深了,当时体内能量流转充盈的感觉,简直可以连夜赶路五十公里。 直接助力姜禾年的弱鸡体力都能一直支撑到天际泛白,彻底耗光了药效,直到贺进山肯放过她才直接昏睡了过去。 她现在除了身体还酸痛之外,感觉精气神还挺充沛的呢。 两人之前特意测试过,贺进山受共命的影响比自己浅一些,她头晕虚弱得快站不住了, 贺进山才会有不适的症状,可能跟身体素质也有关系。 没想到今天时间还早呢,两人也待在一处,贺进山就突然不舒服了。 果然,那个死番薯的话不能全信。 幸好,这种情况她已经很熟悉了。 “没事的,应该是发病了,亲一亲就好了。” 姜禾年站在贺进山敞开的腿里,两手扶着他的肩膀,微微弯腰凑近,软唇微嘟着轻轻贴住了男人的薄唇。 然后,不动了。 两人眼对眼,差点看成斗鸡眼。 贺进山眸中微动,视线径直锁住近在咫尺漂亮上挑的桃花眼。 姜禾年被盯得不好意思,眼神闪烁着不自觉退开了一点,被贺进山拽住手,拉着贴了回去。 “我之前就这么救你的?” 语调低磁轻慢的话语,柔软的唇瓣相蹭,让人脊背微微发麻。 姜禾年心虚地眨了眨眼。 好、好像是太敷衍了哈。 平时都是贺进山来,她受着就行。 现在让她来主动,感觉太不一样了。 方才什么都没想直接就贴上去了,现在回过神来,禁不住耳朵发烫,脚趾蜷缩,脑袋嗡嗡。 姜禾年!乱想什么呢,不能怂! 这可是正经儿救命的事情,等会儿你也难受了,可别哭哭! 你看,他都不动,他就是在考验你是不是一样愿意毫无保留地救他! 赶紧的!拿出气势来! 张嘴!亲上去!!! 脑子里有个挥舞着小皮鞭的小军师在咆哮。 扶在贺进山肩头的小手微微发着抖挪到颈侧。 姜禾年小心托住他的侧脸,眼一闭,怯怯地咬住薄唇,抵开,亲了进去。 敞着腿坐在自行车后座的男人唇角勾起一丝得逞的愉悦,十分配合地启唇,攥着细腕的炽热大掌移到细腰,一把揽紧,将娇小的人儿彻底圈进自己的范围里。 秋阳绚烂,树荫下微风徐拂。 寂静无人的山间乡道里,两人一坐一站,高度相近,亲密又正当地接吻。 许久之后。 不知不觉被反客为主的姜禾年,气喘吁吁地退开半寸。 “好、好点了吗?” 女孩面容酡红,嗓音甜软,神情认真又透着娇媚,像被揉出汁液的花瓣。 贺进山勾起唇,长指抵着洁白的下巴,恣意探唇又亲了一口,发出“啵”声。 “非常好,谢谢小年大夫。” 慵懒低缓的嗓音里,含着如沐春风的笑。 姜禾年的脸蛋“轰”一下,红成熟透的番茄。 直到被载着离开老远,都久久未消。 “哇……原来长这样。” 从结婚办事处走出来,两人手上都拿了一张比a4纸小一些的薄纸。 这个年代的结婚证,长得好像学校发的奖状。 姜禾年新奇地瞧了又瞧,还拿过贺进山的摆在一起看,突然噗呲一声笑了。 贺进山心情不错地垂眸看着。 “笑什么。” 姜禾年朝他晃晃这两张纸,语气纯真可爱,“感觉好神奇噢,我这就结婚啦?” 在现代,18岁完全还是个孩子,是在学校里念书的学生。 婚姻,对姜禾年来说可太遥远了。 没想到刚来没多久就拿上结婚证了,虽然是假结婚,但证是真的呢! 她以后要和贺进山一起生活了呢,起码得有……1、2、3……三年?甚至更久! 贺进山歪头笑她,“怎么,反悔了?” 姜禾年羞赧地飞他一眼,两手收着把两张结婚证抱在怀里。 “才没有呢!” 贺进山手一伸想把小孩儿揽过来捏一捏,余光扫见旁边一对也领了证但站得隔老远的男女又顿住了。 啧,真麻烦。 男人手的方向一拐,握住自行车车把,朝少女一侧头,“走,上车,带你去供销社玩儿。” “耶~~~!!!” 姜禾年兴奋地抬起双手,麻溜坐上了后座,笑眯眯地拍拍前头的座包,催促:“坐好啦!小叔叔快点~出发出发!” 第89章 争吵,和解还是报案? 身穿白衫高大英俊的男人载着青春靓丽的小姑娘,从结婚办事处门口离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用红绳系着,随着轻轻晃动。 边上一对只家里相亲见过一回,刚认识三天就领了结婚证的男女,望着离开的两人离开的背影,不由都有些羡慕。 “阿、阿娟,那个……你想去供销社走走吗?” 女人惊讶地看向男人,反应过来之后,有些腼腆地捋了捋头发。 “去做什么呢,我也没什么缺的。” 男人挠挠头,憨笑道:“放心,就是走走,咱不买啥。” 女人脸一僵,把结婚证随意折起塞进裤兜里,转身快步走了,“回家挑粪。” 雾林镇的供销社不很大,大约两个门面的面积。 一进门就是长长的棕色玻璃柜台,台面上摆着雪花膏、肥皂等小件畅销货,柜台里是各种日用小百货和糖果果干副食品,两个售货员就站在柜台里头。 后面的三面墙全是整墙的货架,上面分门别类整齐摆放着生活用品。 油盐酱醋酒、搪瓷盆子、铁皮暖瓶、手电筒、一卷一卷立着码的布匹、鞋子……各类物品的样式都少很简单,但也比较齐全,可以满足日常生活需求。 从正门进入,上头挂着一根细铁丝,延伸到整个柜台上面,站在前头的收货员从一个大爷手里拿过钱和酒票,用铁架子夹住挂在铁丝线上,往里一推。 “半斤红薯酿!” 票夹沿着铁丝线咻地滑进去,里面的售货员接住了,核对收钱票,给大爷拿货。 这个时间,供销社里人来人往,门前停着几辆自行车。 不时有人直接手臂抱夹着买到的物件走出来,也有的提着红色网兜,或者拎个小油纸包。 姜禾年兴冲冲地拉着贺进山的衣袖进门,一眼看见食品玻璃柜里两指宽半个巴掌长表面裹着糖霜的黄白色饼干。 “贺进山,我想吃这个!” 贺进山噙着笑,朝她一扬下巴,“买,都在你那。” 姜禾年眼眸一弯,贼兮兮地小声嘿嘿笑。 当着他的面,把手塞进空荡荡的衣兜里掏呀掏,“咻”地抓出一把纸币和票子。 自从空间暴露后,姜禾年可享受当着贺进山的面掏东西的感觉了。 这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从一把票子里找出一张副食品票和一块钱,小手一扬,欢快道: “同志!我要买这个长白糕!” “啊!还有还有这个……” 与此同时。 花沟村知青点里,愁云惨淡。 “孙作,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男知青激动地搁下碗。 孙作没什么表情地夹一筷子咸菜,“路过,救人,就这么回事。” “那现在全村都在议论,上午上工,那些人把我们知青说得多难听,整个知青点都要被你给连累了!” “你不是去队部对峙了吗!事情怎么还闹成这样!” 这名男知青上午在场院里扬麦子,那些个平日里好言好语的中年妇女们见着他纷纷窃窃私语,还拉着自家闺女特意避开走远了。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硬生生被为难得面皮又赤又白。 孙作顿了顿,手指用力扣着筷子,埋头重重扒了一口饭。 院子里气氛十分凝滞。 杨川林连忙缓和:“哎哎,不要这样说,大家都知道孙知青是无辜的,是那家人太过分了,这分明是想污赖上孙知青!” 旁边另一张矮桌上围坐着女知青,面面相觑。 张秀婷不冷不热地插了句话,“那会儿大家都下工了,天都黑了,他偏到仓库去做什么,这点怎么说都说不清白。” “搞得现在大家都被牵连,新知青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候我们这些老人多没脸面。” 孙作难得没有怼人,重重搁下碗,“等会我就去队里答复,报公安,让风纪队查清楚!” 老知青方凯闻言蹙起眉,思忖了一下淡声说:“孙作,我建议你考虑考虑。” 众人看过去,都面带疑惑。 “你们来的时间短不知道。三年前,那会儿我刚来,隔壁村有个男知青被举报耍流氓,报了案,风纪队和公安来抓人,被关了大半年才确定被冤枉了放出来。” 方凯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 “后来,他原本有机会被推荐上工农兵大学回城的,就因为档案上记着这一笔,名额直接被替下来了。 去年……刚入春的时候,他在脚上绑了石头,抱着书投河了。” 他说完端起碗,沉闷地喝了一大口稀饭粥。 大家的神情俱是震惊又惋惜。 “这……他是无辜的啊!为什么档案不能改呢?!” 方凯看向问这话的张秀婷,“很多事情没有为什么。” 一时间,在场的知青都沉默了,碗里的咸菜稀粥,变得有些难以下咽。 这句话,他们每个人都深有体会。 连司玉珍都意外地看了方凯一眼,后者察觉了,只是抿唇朝她点点头,就无声避开了视线。 孙作微低着头,扣着碗边的手骨咯咯作响。 大家都知道,如果像那样被记上一笔,那基本上以后有任何回城的机会、路子都走不通了,不管怎么打申请,人家都有理由给你批驳回来。 在这个院子里的人,谁不想回去呢? 虽然所谓机会都是遥不可及的,但人在这里,总还要有个念想不是? 杨川林有些哑然,喃喃道:“那孙知青就只能吃哑巴亏,跟他们和解了吗,娶那个恩将仇报污蔑他的女人?” “现在,那三人里外串通一气,跟他们对峙理论都扯不清了。文清,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众人闻言一齐看向宋文清。 宋文清环视一眼在座的人,搁下筷子淡淡道:“方知青说的是现实。” 众人顿时低眉,重重叹气。 宋文清又说:“既然现实如此,我的建议是,不妨换个思路看。” 这是有戏? 杨川林激动追问:“文清你快说说!” “对方铁了心要诬赖已成定局,那么就和解。” 众人的嘴替杨川林疑惑地“啊?”了一大声,连一直垂着头沉默的孙作都忍不住看向宋文清。 宋文清不疾不徐地继续说: “那女人名声已经败坏,她铁了心要你负责,就是拿你当救命稻草。你大可空手娶了她,将她当做扫帚,当做牛马,当做路边的野草。 只要不把那当爱情、当婚姻,那就束缚不了你任何。” 他看着爬上木桌的蚂蚁,淡笑道:“等日后回城,皆可抛下。” 众人听得震住了。 第90章 烧光了,光杆出嫁 方凯惊讶地瞧着宋文清。 杨川林更是直接一拍桌子,大声赞道:“说得好!文清你这觉悟真是太妙了!我怎么没想到!” 宋文清指腹轻扣碗沿,半认真半叹息道: “这本不该是君子所为。但他人若苦苦逼迫于我,我又何必拘泥小节?一切只为破局。真情,须得留待真心人。” 他说着,将视线若有似无地故意从隔壁桌的司玉珍身上移过,含笑说完最后的话: “等遇到真正灵魂契合的佳人,自然是要全心全意,相伴相守一生的。” 宋文清的一番言论,将众知青深深触动。 张秀婷捧脸崇拜地望向宋文清,大赞道: “宋知青,真是睿智清醒!这些乡下的泥腿子,粗俗不堪又大字不识一个,本来就不是良配,做不得人生伴侣。” 大家被点燃了话引子,纷纷谈论起来。 女知青这一桌也是连连点头,“那女人这么下作不要脸面,被如何对待都是活该!” “就是!孙知青若娶了她,那岂不就是君子报仇的时候到了。” 司玉珍没有参与,她拄着筷子,眉心微蹙,视线落在宋文清的侧脸上。 被众人捧手称赞的俊秀脸庞上,一如既往挂着温润清雅的笑,但司玉珍静静看着,竟感觉内心涌起一丝莫名的不适。 女知青中,还有一人从头到尾没有开口。 她坐在桌角,死死捧着碗,没有吃,也没抬头。 孙作在众人激情澎湃的讨论声中搁下碗,沉默地起身,走到院子边挑起水桶,出了门。 “孙知青!” “孙知青!” 孙作顿住脚,回头看见张晓燕,默了一瞬。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无声走到附近一棵无人的树下。 “什么事。” 张晓燕低着头,紧捏着手,良久才颤颤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孙作沉默地看着她哭,少顷深吸一口气,生硬地说:“不关你事,你回去。” 说完挑着水桶往清水河去了。 张晓燕望着青年挺直又孤独的背影,捂着嘴蹲在地上,难过又懊悔地哭了出来。 都是她的错。 都是她的错。 昨天傍晚下工散队的时候,她见左右没有别人,一时冲动向孙作表露心意,被他拒绝了,极度羞耻和慌张之下,急急跑走了。 孙作分明是担心她,才夜擦黑了还在仓库附近逗留找人的,才会撞上那种事,救人反被诬赖。 都是她的错…… 不该因为孙知青曾经无心帮自己驳了一回张秀婷羞辱的话,就萌生爱慕,不该冲动表白,更不该任性处事,毁了喜欢的人的人生…… 这天午后,花沟村又接连热闹了起来。 仓库事件中的四人终于达成和解,对外统一解释为“都是救人生出的误会,莫要再传谣言”。 孙作答应娶姜艳秋。 听到这个消息的姜艳秋,蹲在自家烟熏火燎后一团乱的院子里,捂着脸又哭又笑,散乱的发辫被抓成鸡窝,久久说不出话来。 姜家西间几乎被火烧成了光杆,顶上的茅草全被大火燎完了,隔壁姜成民王春芳带着双胞胎睡的主屋也被剃了半个光头,外头连着西间的灶台棚子也塌了一半,堂屋和姜继荣夫妻的东间幸存无恙。 西间里东西几乎烧得一干二净,土坯墙漆黑开裂。 帮忙浇水灭火的村民,在靠窗的位置发现了玻璃罩炸开烧得发焦的煤油灯。 有人猜测是煤油灯忘关了,放在桌上,窗户被风一吹,把煤油灯碰倒才失了火。 当时,一身熏黑的姜成民扔下木桶就给了姜艳秋一巴掌,打得她栽倒在地。 姜艳秋捂着红肿的脸,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扯着嗓子尖叫:“打我干什么!我没点灯!!” “肯定是姜禾年干的!她想报复我!烧死我!你去打她啊!!!” “闭嘴!你屋里那煤油灯,只有你能碰,以为我不知道吗!” 姜成民用力把桶一砸,木屑四溅。 姜小宝和姜小苗被吓得抱头哇哇大哭。 “满口谎话!她报复你?她报复你也要把自己的房间东西全烧了?!!她是猪吗!!!” “你倒是告诉我,你干了什么让她报复你!啊?!” 姜成民怒指着姜艳秋,吼得脖子上青筋暴起,像随时要气晕过去了。 四十多岁仍保持着端正清秀,在几个村中年男人里相貌一枝独秀的男人,一时之间仿佛苍老丑陋了许多。 “逆女!全是不孝的逆女!” “你们、还有你娘!老子,老子今天非得打死你们!” 姜继荣光着膀子一身黑乎从屋里冲出来,死死拦住情绪激动喊打喊杀的姜成民。 “爹!爹!你消消气,这就是意外,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屋子能修!我来修我来……” 被抬在墙角瘫着悠悠转醒的王春芳,见状浑身哆嗦了一下,立即把眼又闭了回去,硬是躺着装死,等姜成民撒完气了才敢睁眼。 姜继荣满头大汗,弓着腰连声跟出力帮忙灭火的村民们道谢,把人送出门,又好声好气让严严实实围在外头看热闹的人都散了。 “没事了,没事了,叔!婶!都回家吃饭,大娘别看了啊。” 姜艳秋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发呆,姜成民坐在院子石桌旁沉着脸抽了一地烟屁股。 王春芳大气不敢出,先哄好了哭闹的双胞胎,再收拾灶台,做好午饭了也不敢吃,忙前忙后地收拾糟乱一片满是焦糊味的屋子。 直到下午孙作同意和解、娶人的消息传来,姜家死一般凝重的氛围才稍微松懈几分。 事情闹得太难看,什么令择黄道吉日是不要想了,早早嫁出去,堵了村里八卦议论的嘴才是正事。 正好姜艳秋房间也烧没了,人直接走出门去,跟孙作过日子就算出嫁了。 原本王春芳还想着必须得榨孙作一笔彩礼钱,话刚说完,站在院门口从头到尾板着脸的孙作,突然扯唇露出极尽讥讽蔑视的冷笑,直接转身就走。 “诶!娶我这么大一个漂亮闺女,想一分钱不花吗!啊?!你想得美!” 姜艳秋急了,用力推开看不清现实还妄图拿乔卖女儿的王春芳,眼里都是羞耻又焦急的泪。 “娘!你真要逼死我是不是!” 王春芳怔住,“你……” 这才反应过来,她女儿名声已经臭到不能再臭了,根本不可能再说到什么正常人家的亲事,是她们家求着孙作赶紧把她娶了。 姜艳秋转身,视线扫过住了十八年的屋子和每一个家人。 姜成民低着头无动于衷地抽烟,姜小宝和姜小苗懵懂地排排坐在灶台前的木墩上,姜继荣这当大哥眼睛都红了。 姜艳秋收回眼,抬手用力一抹眼泪,转身追着孙作走了,连告别的话都没说。 “艳秋啊!!!!!” 王春芳望着空荡荡的木门,突然两手一拍大腿,扯着嗓子恸哭大喊。 与此同时。 势必会跌破全村人眼镜的另一对,正带着新鲜出炉的结婚证,喜气洋洋地往花沟村回。 第91章 小夫妻高调回村 “终于回到了!辛苦小叔叔~~~” 姜禾年探头望着不远处熟悉的大枯树,搂着贺进山的腰孩子气地晃了晃,嘴巴甜甜,“你真厉害!” 贺进山回头笑看着她:“直接回去?” 载着人来在山路来回骑行了二十公里的男人,脸上看不见半点疲态,依旧神清气爽的,连笑容都更多了。 姜禾年欢快点头,“嗯嗯嗯!” 贺进山继续往花沟村骑,她则坐在后头忙活着把在供销社买的东西从空间里拿出来。 新买的千层底布鞋已经穿在脚上。 暖瓶、搪瓷缸子、裁的布、还有一些家用品日用品都搁搪瓷盆里放在腿上,侧抱着。 另一只手勾着两个麻绳绑着的油纸包和一个装着钨丝灯泡和煤油灯的网兜。 她把“新婚夫妻进城采购”的造型摆弄好,还腾出手剥了两颗在供销社买的老式大白兔奶糖,一颗塞进自己嘴里。 另一个伸长了手递到前面,脆声说:“贺进山,吃个大白兔!” 男人侧头把糖咬进嘴里,薄唇恰巧含住了女孩纤细的指尖,作弄地轻咬了一下,才松开。 自行车拐过最后一个弯,村口大枯树就在前头,笑问: “准备好了吗?” 姜禾年小脸粉扑扑,捏了捏有点湿润的指尖,两手揽住盆子袋子,自信满满:“妥妥的!” 两人已经商量好了,他们回去,从村头到村尾,必然又会被很多人瞧见。 从昨晚跳河到今天姜家满村子追人,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不如就直接大大方方的,以合法夫妻的身份一起出现,省得每家每户饭桌上都还得拿出来嚼一口。 虽然一样会被议论,但占据主动的宣告,和被动的被猜疑,那可是天差地别的。 “二满爷!” 大枯树下的白胡子瘦老头坐在小木扎上打瞌睡,被姜禾年清脆一声叫醒了。 小二胡眼镜顺着细尖骨突的鼻梁往下滑了滑,露出一双灰蒙苍老的眼睛。 “欸……谁呀?” 王二满睁着浑浊的眼,瞧眼前的一团影子,说话极慢。 “我,禾年!” “您伸手,给您大白兔奶糖。” 老人家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噢噢……哭娃娃啊。” 姜禾年一囧,飞快瞧贺进山一眼,探身把手里的糖搁到老人家枯树枝般的手里。 “这是糖,您拿着吃,起风了,早点回去啦。” 说完,扯扯贺进山的衣摆催促着他开车。 贺进山噙着微妙的笑回她一眼,脚下一踩进村了。 “哭娃娃?” 男人的嗓音里带着明显的揶揄。 姜禾年不好意思地用脑门在他背上撞了撞,赧然道:“别这样叫!” 那回姜禾年被撕了医书,一路哭咧咧跑到村口来要去镇上买胶带,是老爷子告诉她一会儿有驴车的。她后来也溜达到村口跟老人家也说过两回话。 王二满是花沟村里年纪最大的老人,87岁高寿了。 以前是私塾学堂的老师,上了年纪眼睛不好使了,成日就爱从家里慢吞吞挪到那大枯树下坐着,听村里人来往的动静。 一坐就是一整天,像是村里的老门神吉祥物,村里人都叫他“二满爷”。 姜禾年刚把两人结婚的第一份喜糖给了老人家,讨了一个吉祥。 只是没想到老头又叫她哭娃娃,当着贺进山的面儿,还怪难为情的。 进了村,一路上会经过许多农田,两人又一次拉满了曝光量,甚至有个贺家旁亲的大爷直接扬声问了。 “进山啊!娶媳妇了?” “嗯,娶了。” 男人干脆笃定的应声,惹得众人十分惊讶,目光诧异地落在他身后的女娃身上。 不管真不真心,倒也都笑着扬声说了几句道喜的话。 姜禾年抱着满怀的置家物件侧坐在后座,姿态看似自然,实际腰背挺得直溜溜,直到过了那一段路才松懈下来。 再后面就彻底习惯了,一双大眼睛滴溜转,左瞧右瞧。 一路小声给贺进山八卦,谁谁谁干活在偷懒,哪家小屁孩地里捣蛋被打屁股了,惹得男人扯唇直笑。 王月妞跟在她娘后头,哼哧哼哧推着装满番薯的架子车。 突然一阵风刮过,她抬眼一看,惊呆了。 “禾年!” “你这是???” 姜禾年扭头看见王月妞,挥手一笑,从盆里抓出两颗大白兔抛出去,“接着,喜糖~~” 喜糖?!!! 王月妞一整个震惊住了,抓着糖在后头扬手追车。 “等等!谁啊?!你跟谁结婚了啊!” “你怎么动作比我哥还快啊!!!!” 姜艳秋从姜家出来后,顶着村民探究议论的视线,在路的拐角追上了孙作。 “孙作!我跟你走!” 孙作一顿,回头看一眼这个笑容勉强的女子,没说话,直接转回头继续走了。 姜艳秋压住心里的羞耻和酸涩,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这是真成一对儿了?” “找了个冤大头呗!这样不检点的女人,哪是个过日子的。” “嘘——小点声儿。” “嗤,怕什么,她都敢在仓库了搞七搞八,啧早知道老子也去。” 姜艳秋面皮发炸,低着头嘴唇咬到泛白,一路跟着走,最后忍不住了。 扭脸冲一个蹲在麦垛边嘴巴不干净的二流子骂道:“李竹竿你个臭嘴给我放干净点!再编排我,我就上你家去,气死你老娘!” 孙作对此毫无反应,脚步半点不停地越过晒谷场,继续往村西走。 姜艳秋生怕被扔下,连忙快步跟上,她不知道孙作要去哪里,也不敢问。 下乡男知青和当地村民结婚成家落户,村里会有帮扶,知青可以在村里另外选址建屋,村里给土和一些木材。 也能选一处无人居住的旧屋自行修缮,但一般能选的,条件都很一言难尽。 贺进山在山脚的破草屋,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虽然最初屋顶茅草稀疏漏光,连窗户都没有,炕也破旧,但好歹是个能住人的房子。 孙作没有往知青点走,说明他已经和村里打过申请选好住的地方了。 姜艳秋有些紧张地看着前人的背影,以后他就是自己的男人了。 孙作个子不很高但也不矮,身板结实,周正的国字脸,没什么表情,比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多了一股文化人的气质。 看着看着,姜艳秋一直紧巴难受的心底不由生出一点希冀。 或许,这是因祸得福呢? 她局促地抓着衣摆,踌躇着想上前搭话示好,毕竟以后是要一起过日子的。 两人经过一个交叉岔道,姜艳秋鼓足了勇气加快步伐,却突然听见一阵银铃似的清脆笑声。 “贺进山~你看见没有,刚刚英子婶探脖子探得差点栽沟里了噗!” 这声音…… 姜艳秋瞳孔骤缩,遽然回头。 第92章 乱葬岗?!路堵咯,掉马咯~ 正巧看见树枝掩映下,贺进山载着姜禾年从另一条岔道出现,往他们的来路骑去,两边几乎擦肩而过。 高大英俊的男人踩着二八大杠,脸上带着纵容又潇洒的浅笑,后座的少女抓着男人白衫衣摆,笑容甜蜜,腿上还抱着个堆满崭新家用品的红边白底搪瓷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两口子到镇上采买回来了。 不知是女孩说了什么,男人故意让自行车驶得歪歪扭扭,惹得女孩改抓为搂,紧紧搂住他的腰,生怕摔下来车。 可那脸上的笑,在太阳底下却灿烂得刺目无比。 姜艳秋浑身僵住,死死盯着那渐渐要驶远的自行车,拳头握得死紧,发颤,目眦欲裂。 姜禾年!!!! 灰扑扑的布鞋一转。 姜艳秋呼吸急促地掉头追出两步,她想将那个笑得洋洋得意的贱人从车上扯下来,撕烂她的衣服,打烂她的脸! 都是你害我的! 在仓库里被人轮着糟蹋的人应该是你! 被全村人扒了衣服吐口水的应该是你!! 明明坐在上面笑的该是我!贱人!抢了我男人的贱人!!! 把我害得好苦啊——! 滔天的恨意让姜艳秋嗓子发紧,呼吸都滞住了,脑子里全是喊不出声的愤怒和咆哮,浑身动弹不得。 痉挛的手指掐住大腿,狠力一拧,巨痛让她踉跄了一步,空气重新进入胸腔。 “呃啊——!” 姜艳秋掐着脖子大口大口呼吸,喉间发出低哑嘶声的压抑疯叫,将悠闲跑过的大黄狗吓得原地蹦起腾空。 一双“睿智”狗眼瞪得老大,清晰透出“神经病啊!”四个感言。 大黄狗竖着尾巴,四肢凌乱地避开姜艳秋撒腿跑了。 这年头,连狗都知道,神经病别靠近。 姜艳秋魂不守舍地重新追上孙作,拖着脚步跟着他一直走一直走。 脚下的土路,渐渐变成杂草丛生的小径,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在一堆枯叶乱草中停下了。 “到了。” 孙作突然停下脚,姜艳秋没注意差点撞了上去。 终于肯跟她说话了。 姜艳秋不禁有些激动,一抬头,却彻底傻眼了。 眼前是一间屋顶塌陷、墙壁半倒的破烂屋子。 不,连屋子都称不上,就剩一些土坯墙角还顽强立着,连两面墙都凑不齐,到处都是土块断木、枯枝落叶。 这萧条程度,就是文盲路过都得诗兴大发,吟上几首国破家亡的悲凉酸诗。 姜艳秋抖着唇,满眼难以置信。 视线扫到后头山坡上的几根灰色石柱子,更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花沟村很久以前有一个乱葬岗,是乌鸦、秃鹰的盘旋之地。 病死的、死于非命的、无人认领的尸体都会草席一卷扔到这。 那几根石柱子就是标志。 以前村里小孩都到这里玩过泥巴,然后必定被家长抓住一顿藤条炒肉,吓唬再去就让专吃小孩的鬼把你抓走! 姜艳秋小时候也来过,那会儿这屋子还没塌成这样。 后头山坡上的草丛灌木,倒是依旧格外郁郁葱葱,叶片肥壮。 她脸色煞白地瞪着神情平静的孙作,说不出话来。 故意的。 他是故意选这里的。 一阵风吹过,那半人高的野草欢乐摇摆,一派生机勃勃。 令人毛骨悚然的凉意,从姜艳秋的脚后跟直接窜到了头皮。 “唉动不了了,你们走过去,知青点就在前头了。” 一辆驴车停在狭窄的土路中央,挡得严严实实。 四个年轻男女从驴车上抱着包袱下来,全都风尘仆仆的。 “那还有多远啊,都坐一天的车了,累死了都。” 一个身穿布拉吉碎花裙的女孩拎着皮箱子,嫌弃地踮了踮一下地就沾上尘土的红皮鞋,连声抱怨。 “脏死了,连个能站的地方都没有。” “这什么味道,那么臭!” 蹲在车轮边检查的陈牛已经忍了一路,皱起眉粗声嚷道:“嫌臭就回你家喝奶去!” “你!” 汪美云没想到这乡下赶车的老汉居然这么不客气,不由看向同行的另外三人。 谁知谁都没理她,都拿着自己的行李,转头打量附近的环境。 自从在绿皮火车遇上,所有人都被汪美云一路聒噪的抱怨烦透了。 方才在隔壁村,其他知青按分配下车时,庞吉差点没忍住把这烦人精也踹下去。 汪美云气闷地一甩手,扭身就看见一个英俊的男人骑着自行车朝这边过来,眼睛顿时亮了。 拎着皮箱,笑盈盈挥手:“同志!能载我——” 她话没说完,一个弯眉樱唇桃花眼的白皙少女从男人背后探出头来,红绳缠绕的乌黑发辫晃动,格外俏丽。 “老牛叔,怎么啦?” 嗓音也脆生生的,听得人烦躁的心情都清凉了几分。 陈牛露出点笑,扬声回:“是闺女啊,牛叔这车又坏勒。” 女孩细眉皱起,愁道:“咋又坏啦!” 那拖着尾音的声儿太可爱了,惹得陈牛老汉仰头哈哈笑出声,连车坏的郁闷都没了。 “对哇!又叫闺女你撞见了。” 另外三个拎着包袱的两男一女也不由看了过去。 汪美云眼里闪过不悦,只直直盯着那蓦地笑起来的男人,那慵懒潇洒劲儿,她从未见过。 车骑到近处过不去了,贺进山提前刹车,长腿一撑,停在了几步外。 “同志,我是新来的知青,你能载我到知青点去吗?” 汪美云走过来,温声细语地问。 姜禾年探着头瞅她一眼,怪道:“没见这路堵了吗?过不去。” 况且,我还坐这呢!真没眼色。 汪美云被噎住,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 乡下丫头真没礼貌! 姜禾年抓着贺进山衣服,想蹦下车,奈何腿上搁着一大堆东西。 贺进山转过来,一手把她腿上装得沉甸甸的盆拿开,一手握住她的手臂把人带下车,脚下一踢支撑架停好车,搪瓷盆搁回车座上。 动作一气呵成,莫名好看得紧。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从头到尾没搭理汪美云一眼,惹得她的脸色跟这黄土路一样臭黄臭黄的。 陈牛这才注意到两人这行头,有些惊讶:“闺女,你们这是……” 他一下想到了这两天村子里传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姜禾年抬脚蹬蹬坐得有些发麻的腿,闻言眉眼一弯,从搪瓷盆的纸袋里抓出一把大白兔。 “叔,请你吃糖。” 陈牛低头看着自己糙黑老手上的几颗白胖胖的金贵糖果,养大了三个糙儿子的老汉,竟奇怪真生出两分嫁闺女的紧张感来。 他打量一眼走过来自然站在姜禾年身后,比她高出老多的贺进山,不由更多了几分关心道: “禾年丫头,你和进山……你们真成亲了?” 贺进山微妙地挑了一下眉,这是怕老子拐带小孩? “嗯嗯,我们去镇上领证啦!” 姜禾年毫不扭捏地爽快回答,脸上满是喜气:“这是喜糖,嘿嘿~” 说着,还友好地把手里的糖也分给了站在边上的三人。 那小劲儿跟小朋友分糖果似的。 贺进山噙着笑,静静看着。 崔正龙没想到自己刚插队到这就吃上漂亮小姑娘的喜糖了,不由看着两人爽朗大笑。 “恭喜恭喜!沾沾喜气!我叫崔正龙,滇城人,刚退伍,家里没人就直接插队来了。” 身穿绿军服和解放鞋的高壮男人,相貌端正,气质粗犷,一看就是豁达豪放之人。 他朝两人伸出手,爽快自报了家门。 姜禾年仰脸瞧身侧的贺进山,后者朝对方颔首,伸出手简单一握。 “贺进山,本村人。” “贺进山?!” 另一个年纪更轻些也穿绿军服的青年,两手抱着包袱,一个大跨步激动地凑上来,差点把姜禾年都挤走了。 “你就是贺进山?!” “是京城雷霆一连的副连长贺进山吗!” 第93章 性格迥异的四个新知青,麻烦到 副……副连长? 姜禾年瞪大眼,震惊地扭头看贺进山。 不是烧火兵吗??? 那番薯系统随便加塞给贺进山的马甲也那么大呢! 我这个被选中穿越的穷光蛋,是个早死小炮灰,贺爷被我撞来的,上来就是副连长了,呜呜…… 贺进山张开手摁住那激动得快亲他脸上的青年,一手揽住惊得差得踩进沟里的姜禾年,淡定纠正: “不是了。” 庞吉被遒劲的大掌摁住脸,两手抓着贺进山的手腕想蛮力挣开,却发现完全无法撼动。 他心下暗惊,立即停止了激动的咋呼,老实退开了两步。 小平头青年利落整了整自己身上的绿军装,一个立定并布,朝贺进山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首长好!原雷霆二连四班步兵庞吉,到花沟村插队下乡报道——!” “请首长指示!” 他那声儿喊得震耳欲聋,气壮山河,都有回音了,陈牛的驴被惊得差点撅蹄子跑了。 不知谁家的大鹅也跟着嘎嘎直叫。 姜禾年脚下不自觉也跟着并拢脚跟,撇了八字步,真是一颗红心刻进了dna里呢。 贺进山额角几不可察地一抽,眼底的嫌弃好不容易才压住,哪来的显眼包? 这个身份壳子是个正统军人,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男人皮笑肉不笑:“我已经退伍了。” “一日首长,终生首长!” 庞吉又中气十足喊了一声,仿佛非要吼得全村的鸡鸭猪狗都听见。 “老子叫你低调。” 压低的嗓音,透着不耐和威压。 庞吉皮一紧,立马放下手,又抓着挎在身前的军用水壶撇到身后,嘿嘿讪笑着解释。 “我们连长和班长以前都经常提起一连的贺副连长您,都让我们向您学习呢!没想到居然被我遇上了!一时激动一时激动……” 贺进山黑眸微眯,视线不动声色扫过青年一片清澈的愚蠢的脸。 少顷,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好小子!退伍了还很有样儿吗!” 庞吉被蒲扇一样的大掌拍得差点吐血,他捂着胸口,嘴角抽搐地回头瞥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崔正龙,牙缝里挤出一点笑。 “崔哥,你这是给我催命呢。” “嗨呀,你小子在火车上遇见我的时候,可没这么精神。” 庞吉挠挠头,“那咱不是还不认识么。” “你们都是来我们村下乡的吗?在火车上认识的?”姜禾年好奇地问。 庞吉点点头,伸手扯扯一直抱臂没开口的年轻女人手里的包袱,两手一伸介绍道: “这是侯文英,我英子姐,我们仨都是在京城上车认识的。” 侯文英抬手捋开波浪大卷的长发,随意道:“侯文英。” 连嗓音都低低靡靡的,像六七十年代的港星歌手似的。 她穿着斜襟立领的白色上衣,下身一条蓝色喇叭裤,显得身材凹凸有致。大开的单眼皮,丰满的嘴唇,并不十分出众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却有种独特的韵味。 姜禾年抬眼直勾勾瞧着,心里直哇哇,性感御姐呀~这是~ 汪美云见这些人一个个互相介绍认识了,居然完全不管自己。 踩着小皮鞋挤进来,仰脸只朝着贺进山伸出手:“进山同志,我叫汪美云,沪市人,家里是……” 这人总贴着贺进山做什么。 姜禾年细眉一皱,等反应过来,脚下已经挪位,贴着贺进山站到了他前面。 干脆握住那修着精致指甲的手,上下晃了晃,俏兮兮接话:“汪同志,我叫姜禾年哟~” 汪美云眼一瞪,嫌弃得想用力甩开她,姜禾年却先一步突然松了手。 汪美云手甩得太猛,直接打到后面庞吉。 “嗷!” 庞吉捂着被痛击的小腹,一脸受不了地暗瞪汪美云一眼。 哎呀,误伤了。 姜禾年心虚得努努小脸,抬脚就溜,“老牛叔!我们帮你把车弄到前头路口。” 说话间,还不晚忘反手勾住贺进山的衣角,将他一起捎走。 高大挺拔的男人噙着笑,垂眸直勾勾凝着女孩微抬下巴小孔雀似的侧脸,眸中闪过一丝愉悦。 长腿一抬,配合地走了过去。 一行人前后配合着连抬带推,把轮子坏了的驴车弄到了宽敞些的路口。 汪美云连忙松开扶车的手,肉疼地呼了呼半点没红的掌心。 真是的,才刚来就要干体力活。 “他们在那!” 知青点的人收到通知,从地里过来接应。 宋文清和杨川林当代表跟几人打招呼,原定新知青是明天上午抵达的,没想到提前大半天就到了。 有几个知青这会儿得到允许都先下工回去拾掇了,毕竟走了一个孙作,也还得腾出三个新的铺位出来。 本就不大的知青点,以后就该更挤得慌了。 汪美云盯着宋文清了打量了好一会儿,正感慨这什么破沟村车烂地烂的,没想到好看的男人倒不少,还各有各的风格,余光扫见从后头姗姗来迟的人。 她惊喜得捂嘴大叫:“玉珍!!” “玉珍你也在这里啊!太巧了!” 汪美云拎着皮箱,一脸激动地朝司玉珍小跑过去。 像聒噪的麻雀围着她直打转,上下打量,连声感慨:“天哪!玉珍你怎么黑了那么多!” “哎呀你这穿的是什么衣服呀!” “还有这鞋,土死了,都是泥……” 司玉珍抽回被抱住的手臂,惊讶蹙眉:“汪美云,你怎么也来了。” 语气中没什么密友他乡意外重逢的惊喜。 姜禾年见宋文清过来,脸上的笑顿时淡了,和老牛叔打声招呼,就和贺进山一起离开了。 宋文清余光一直注意着姜禾年,见她姿态亲近地坐在别的男人后座上,眼底浮起几抹浓重的不悦。 这女人以前当真是在耍他? 原来分明对他痴迷无比,任劳任怨,最近态度大变,转眼就和一个空有相貌没用的退伍兵结了婚。 这三心二意的女人!那把匕首,可还没给他! 这下更麻烦了…… 几人领着新知青往知青点走,杨川林一路热情地介绍,汪美云缠着司玉珍叙旧,宋文清的一言不发,倒显得没什么突兀。 他微垂着眼,脑中快速转动。 他和玉珍的感情渐入佳境,三个月后就能借着那个“意外”,俩人一起回城。 以后琴瑟和鸣,她在家相夫教子,自己去读工农兵大学在外大展宏图,反哺家人,还得尽早送娘去治病,将仇人碾死在脚下,一切指日可待。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那把鹿头匕首。 第94章 拴鸡,铺床,打不打地铺? 原本宋文清打算单独堵住姜禾年,再诱哄一番把匕首要过来,现在她居然彻底变心结婚了。 既然是她亲娘的遗物,那会藏在什么地方? 直接偷,还是使计抢过来? 回城后,只要博得柳家信任,就能顺利涉足军工制业,再借与柳家的交好得到玉珍父亲的首肯,那把匕首是最好用的敲门砖。 不拿到手真是可惜啊…… 宋文清敛下眼,一脚踩断了路上一根树枝,碾了碾。 总之,先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村子,在这里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拿到匕首,确保让玉珍回城的“事故”发生,如果能把时间提前就更好了。 三个月后,这乡下可十分不好过。 “文清,你在想什么?” 司玉珍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旁边,宋文清猝不及防,莫名升起一点心虚,他有些僵硬地扫一眼前方嚷着“终于到了”抢着先进门休息的汪美云。 “噢……我在想,虽然孙作搬走腾了个空,但现在知青点已经很逼仄了,你住起来一定不舒适?” “是啊,挤得慌。”司玉珍皱了皱脸。 “那……你不打算回去吗?” “宋知青这是又在考验我的劳动觉悟吗?我可不会轻易就回去,让我哥在家笑话我吃不了苦。” 司玉珍矜傲的表情蓦地一转,背着手转身,笑看着他:“不过……我们今天先去镇上寻寻清闲,到饭店吃饭怎么样?” 宋文清掩下情绪,温柔一笑,“自然好,可这个点已经没有驴车了。” 司玉珍兴致勃勃地拉着他转身,“那就走路去!然后买辆自行车骑回来,你载我!” “我家里又寄了不少票来,也有自行车票,我刚才看他们那样骑好方便,之前我怎么没想到买一辆。” 对于司玉珍的要求,宋文清自然是应的。 反正钱票一贯都是她来掏,他没什么可负担的,顺着宠着就是了。 “那位新来的汪知青,是你的……?” “一位邻居叔叔的女儿,没想到也到这来了。” 司玉珍玩笑般耸耸肩,“她的话可不是一般的多,我顺道出去躲一躲。” 下午时分的花沟村村尾,宁静无人。 姜禾年寻着“咯咯咯”急切的鸡叫声,在草屋后头找到了那只被她拐带出逃的炫彩大公鸡。 可怜的鸡哥被人用草绳五花大绑,绑在了一根插在地上的木棍上,见她来了,头上鲜红的大鸡冠拼命摇晃,仿佛看到了亲人。 两只差点悬空的鸡爪子在地上刨出一个小坑。 这是陈二虎绑的?多大仇啊? 姜禾年噗嗤笑出声,把草绳解下来,在大公鸡浑身一抖,扑腾着翅膀准备松快溜达的时候,又逮住它。 把草绳绑到了鸡脚脖子上。 “他们肯定还会来找麻烦。你现在是黑户,不能见人,就这方圆一米转转圈就好了。” “等以后给你围个豪华大鸡棚,再给你找一只野鸡媳妇,多生几窝小鸡仔……” ”鸡生蛋,蛋生鸡,让我和小叔叔天天吃鸡蛋。” 姜禾年小嘴嘀嘀咕咕,给一生爱自由的大公鸡安排好了后半生,以及子子孙孙的后半生。 “咯!!” 进了贼窝的大公鸡“开心”得差点破音,翅膀原地扑腾得满天尘土。 “嘶,真凶……” 姜禾年拿出消毒湿巾擦擦被啄红的手背,又擦擦手,起身从另一边绕到前面去,一眼看见挂在绳上飘飘荡荡的草莓小内内。 还有她自制的小罩罩!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姜禾年一个健步飞扑上去,一手一件小玩意扯下来塞进怀里,正想跑回屋里,又羞着脸,把两人的衣服和某人的大裤衩也扯下来,囫囵卷起抱着蹬蹬蹬跑回了屋。 “砰!” 木门被甩上,姜禾年习惯性想飞扑到床上钻被子捂脸,却发现炕上又光秃秃的。 晾衣绳旁边还支着一根新砍的竹竿,上头挂着一张花被褥,姜禾年方才摸了一下,还潮潮的,没干透。 联想力过于活跃的少女,抱着满怀散发着清新皂香的衣服傻站着,小脸直接红成了猴子屁股。 太刺激了,太刺激了。 贺、贺进山什么时候洗的呀,我还没醒的时候么? 还、还怪贤惠的哈…… 姜禾年瞅着那炕,满脑子黄色废料,简直摁都摁不住。 原来爬满裂缝、塌角、掉碎渣的炕早就没了踪影,现在这个大炕,规格直升十几个level! 又大又宽又结实,她可以横着在上面三百六十度打滚。 稀疏漏光的屋顶也弄好了,铺满了厚厚的秸秆茅草,墙面和地面也重新修整过了,看起来干干净净崭崭新,就是屋子里太过空荡了些。 姜禾年站在屋子中央,左瞧右看,总算把脑子里的火辣小电影强制关机了,手背摸摸还热乎乎的脸颊,轻呼出一口气。 “幸好贺进山还自行车去了。” 少女心虚地回头瞧一眼紧闭的门,抱着衣服走到炕边,一边叠衣服,一边做心理建设。 以后要搭伙过日子的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反正该看的不该看的,全看过摸过了,没什么好害羞的。 不就是小内内小罩罩被男人手洗了吗! 没什么大不了! 姜禾年把草莓内裤团团,塞进叠好的衣服里,又拿起落在男人白衫上的白色侧扣式改良版小罩罩。 小手鬼使神差地摸了摸,丈量了几下。 “嗯…不小不小。” 她颇为满意地把大罩罩也塞进衣服里藏起来,又把贺进山的衣服裤子裤衩叠好放在旁边。 两人的衣服端正摆在炕头,看起来莫名和谐。 姜禾年盘腿坐在炕上,等了好一会儿,贺进山还没回来,她老觉得这凉炕坐着烫屁股烧耳朵。 没法儿闲下来,大眼睛一转,又从空间倒腾了许多东西出来。 贺进山把一个大麻袋搁在门边,听见屋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动静,立即把门打开了。 空荡的屋里又大变样塞满了东西。 姜禾年站在大货架前,岌岌可危撑着一个满满当当的大箱子,啪嗒啪嗒往下掉东西,扭头朝他后怕地笑。 “你回来啦,好险,差点砸掉脑袋了哈哈……” 贺进山脸微沉,快步走过来,把箱子搬下地,抓着人转个圈检查了两眼。 “瞎倒腾什么呢?” “我想把能用得上的东西先整理出来来着……” 就是举起手来还没顶格货架高,有些费劲。 贺进山把她拉开,“拿哪些,你说,我来。” 他一转身,扫见炕上顿住了。 姜禾年循着视线看过去,有些赧然地解释: “空间里两张被子很占地方,我就先收拾、收拾了一下,褥子没干,正好可以一半盖,一半垫着,软软的。” 原本光秃秃的炕上,并排铺了两张半叠的羽绒被,把大炕占得满满当当。 两张白胖胖,一张上面放着贺进山的粗布绣花枕头,一张搁着两人叠好的衣服。 “炕很大呢,我睡觉很老实的,不占多少地方。” 姜禾年见贺进山看着没应声,又小声补充:“我们结婚了呢,不好打地铺的,虽然是假……” 话说到最后,跟蚂蚁叫似的。 贺进山回头,眼神微妙睨她, “那打地铺该谁打?” 姜禾年心里长叹一口气。 唉,就说早早占座也不好使,真让我打地铺呢! 第95章 糯米团子,咬一口试试口感 姜禾年蔫搭搭地塌着肩膀,拖着小步子慢吞吞往炕边走。 短短两米路,被她走得仿佛天遥地远,小眼神一直往后瞟着。 怎么还不拦我呢? 呜,寄人篱下打地铺,太可怜了…… 姜禾年皱巴着小脸,膝盖跪着爬上炕,把贺进山的衣服拿起来放到他的枕头上,抓住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从里往外卷卷,直接把自己的衣服也卷里面了。 后面竟然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坏蛋! 姜禾年鼓起腮帮子,两手抱着白胖胖的“超大大瑞士卷”,往后探脚要下炕。 突然身体腾空,被连人带被从后面端了起来。 “哪儿去?” 男人的声音里分明在笑。 姜禾年两腿胡乱踢踢,硬气道:“打地铺呢!放我下来!” 贺进山抱着人,往左边挪了三步,把她放到自己的铺位上,叉腰笑道:“铺这儿。” 姜禾年没稳住,压在被卷上,差点翻了个跟头。 她倒腾爬坐起来,仰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贺进山,想笑又努力憋着,还明知故问地指指身下的位置。 “这儿?” “嗯。” 贺进山下巴朝右边一抬,“那头,你半夜得滚下去。” 姜禾年嘴角一翘,小手怼着被团打钻似的,扭扭捏捏地埋怨:“那你不早说。” 说了还怎么欺负人。 贺进山探手掐着她脸蛋揉。 “一会儿我和二虎去一趟后山,晚上想吃什么?” 姜禾年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跪直起身,“干啥去?不带我么?” “弄了个陷阱,去看看。那荆棘多,下次换个地方带你去。” 姜禾年不满意地皱起眉,她和贺进山今天都请了假不上工,闲着呢。 “我衣服都遮着呢,刺不着。” “那片虫子也多,毛毛虫,大青虫,小拇指那么大,会……” 姜禾年咻地一屁股坐了回去。 “也没什么好玩的,”还嫌弃地小手挥挥,“快走快走,我自己玩儿。” 贺进山闷笑几声,捏着气鼓鼓的腮帮子,语气愉悦:“天黑前就回来,给你带脆枣吃。” 姜禾年抱着被团瞥他一眼,很有骨气道:“要半红半青的,酸酸甜甜更好吃。” “行。” 贺某人心情不错,很好说话,“饿了就先吃点买回来的点心。” “嗯嗯嗯。” 姜禾年点头如捣蒜,半趴在被团子上,一副懒洋洋随时能睡着的小咸鱼模样。 叩叩。 “山哥……我来了。” 门外传来陈二虎狗狗祟祟的气声,连敲门声都是轻手轻脚的。 贺进山扬声:“外头等着。” 外面立马传来“chua——”一声,鞋底蹭着土,往外大挪步的动静。 姜禾年大眼睛往门那瞟了一眼。 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纤细白嫩的手指百无聊赖地抠着被角,等着贺进山离开。 门外,陈二虎一路退出十米地,蹲在一块石头上耐心抠地。 怪不得娘老念叨要给我娶媳妇,说什么娶了媳妇就长性了,不会成天往外跑。 这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之前山哥门都不挂锁,天天敞着,现在门缝都没见打开过。 小嫂子真会缠人。 “怎么还不走呢?” “很会缠人”的姜禾年,恹恹地歪趴在被子上,歪头瞧还杵在炕边的大高个,疑惑道。 贺进山叉着腰低头瞧了她一会儿,突然问: “很想去?” “啊?” 姜禾年愣了愣,摇摇头,“不喜欢虫子,不去了,你去,我困困的。” 两床羽绒被叠着太舒服,姜禾年抱着趴了一会儿就感觉浑身骨头都软了,眼皮打架。 这两天就没消停过,又坐了两个多小时自行车,这会儿像是才刚上劲,骨头缝都泛酸。 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没等贺进山开口,眼睛都快彻底闭上了。 小孩儿这是真困了。 昨晚折腾得有些过分,今天看她活蹦乱跳的,还能拆家满村子跑,贺进山还以为小身板比想象中经造。 原来,纯粹是精神过度兴奋,再加上反射弧太长。 男人暗笑摇头,屈膝上前,俯身半搂起昏昏欲睡的娇气小姑娘,把那一大卷被子抽开,扔回旁边。 姜禾年被抱着塞进被窝里的时候,半睁开了眼,困得没聚上焦的视线落在贺进山好看的侧脸上。 “小叔叔……” “嗯,你睡。” 男人的声线低沉,透着让人安心的平稳。 姜禾年眼一闭,彻底陷入了沉睡。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完全放松地入睡。 不用担心睡到半夜突然被姜艳秋踢到,起夜踩到,不用偷偷抱个闹钟早早爬起来穿过半个村子打卡续命,不用烦心一睁眼又要对着王春芳那张没完没了吩咐干活的坏嘴。 少女呼吸轻浅,侧脸陷在枕头里,睫毛浓密卷翘,粉唇微嘟着,睡颜十分乖巧。 好小。 真像个粉糯糯的白糯米团子。 咬一口肯定会弹牙。 贺进山撑着手臂不知看了多久,俯下身在少女泛着粉的腮帮子上咬了一口。 不重,牙齿碰在软肉上磨了磨,更像是在解某种心底升起的痒。 就像野兽叼住了皮毛十分漂亮的猎物,想吃又舍不得咬出血来,只能用利齿衔着磨一磨,做标记。 睡梦中的少女皱眉挠了挠脸,发出几声抗议的咕哝。 “…坏蚊子。” “不准咬…” 惹得男人低声闷笑,探唇在上面又啄了一口。 姜禾年被闹得快要醒了,皱着脸,生气地伸手一拍,打蚊子。 “啪。” 贺进山猝不及防被软软地呼了一巴掌。 男人线条凌厉的脸上有一瞬的空白,漆黑的眸子凝在胆大包天毫无所觉的天真睡颜上。 男人顶了顶腮,骨子里恶劣的掠夺欲作祟,大掌虎口直接扣住小脸,霸道地覆了上去。 姜禾年直接被亲醒了。 她惊了一瞬,在对上近在咫尺熟悉的眉眼时,瞬间安静了下来。 嘴唇被男人咬住肆意吮磨,漆黑如潭的深眸一瞬不瞬地锁着她懵然的视线,侵入她的脑中。 被浓稠睡意纠缠的姜禾年,在这一瞬间,感觉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穿过层层浓雾直接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陷进男人霸道侵略的罗网里。 少女陷在枕被里,细颈微仰,乖顺地微微张着唇,小手顺着男人宽厚的肩头抚上炽热后颈。 白皙的细指插进男人的黑发间,柔软地摩挲安抚着。 饥肠辘辘的猛兽,被爪下孱弱的小猎物顺毛,这和勾引有什么区别? 第96章 婆婆上门,年年记账 不知过了多久。 细指被修长的大掌严丝合缝地扣住、拉下,一线透明银丝从紧密分开的唇瓣间拉断。 嫣红微肿的唇瓣轻启,一呼一吸地喘息着。 “乖乖睡觉,有人来也别乱开门。” 男人嗓音低哑地交代,带着餍足的慵懒,拇指指腹缓慢拭净湿濡的嫣唇。 姜禾年眸中皆是盈盈水意,她轻喘着气,缓慢眨了眨眼,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嗓音格外黏。 怪怪的。 她舔了舔热麻的唇,细声咕哝:“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贺进山哼笑出声,大掌轻拢住光滑的下颚,亲昵地摩挲两下,“确实。” 姜禾年被摸得眼皮直打架,含糊问:“好了么,我很困……” “睡。” 于是,被无良男人不讲道理地闹醒的少女,盖着软软的被子,被拆了发辫,轻轻摩挲着脸蛋,轻而易举又哄睡了。 完全不知道,她这次的纵容,将会让某个坏男人养成多么恶劣的坏习惯。 至于,贺进山交代的“不要乱开门”。 …… 叩叩。 “进山呐,是娘。” “……那个…丫头,你在屋里吗?” 姜禾年猛地掀开被子,一咕噜从炕上爬起来,迷瞪着睡意朦胧的双眼,脚下踩着黑布鞋,迈着醉酒似的凌乱步伐,打开了木门。 刚拉开一条缝,又“砰”地合上了。 张凤英看着打开、关上,又重新打开的门,一路上打好的草稿全忘了。 只惊讶地瞧着眼前这个穿着宽大白布衫,头发披散卷翘,皮肤雪白瓷娃娃似的迷糊小姑娘。 哎哟!这一阵子没看见,姜家这闺女怎的更水灵了。 依娘的脾性,要是瞧见这乖俏模样,纵有再大的不满意,看在这好模样的份上,指定也能消减半分气了。 张凤英这么想着,脸上挂起温和的笑。 “禾年啊,是禾年丫头对?” 姜禾年下午觉睡得昏沉,突然猛起身,现在眼前直发昏,刚才都差点忘了收屋里的东西。 她抱着门板,半靠着醒神,过了好一会儿才迷糊应声,“……嗯。” 张凤英看出来这孩子还没睡醒,不由想到村子里传的话,老脸一红。 暗怪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咳……禾年丫头,我是进山她娘。” 姜禾年半睁着眼,含糊地点点头,点到一半,倏地睁大了眼,惊恐地望着眼前这个挎着竹篮子穿着蓝色粗布衫的中年妇女。 贺贺贺进山她娘?!!!! 混沌的困意立马被她团团,扔出九霄云外。 姜禾年“嗖”地站得笔直,这感觉简直比小学没做作业被班主任突然家访的感觉还要恐怖。 她局促地抓了抓睡得乱糟糟的头发,“不好意思,贺大娘,我睡迷糊了。” 她紧张,张凤英也有些紧张。 这小儿子突然回家交代了一声说和结婚了,对象是姜家的三丫头,让家里最近听到什么都先别去打搅,这可把天天念叨着要给小孙子说亲的贺老太气坏了。 “那个,禾年丫头啊,你和进山领结婚证了,是吗?” 姜禾年挠挠脖子,不自在地点点头,心里直呼“救命!!” 糟糕,她完全忘了贺进山在这里也是有家人的,贺老太还因为姜艳秋退亲的事对姜家人气得很,上回在地里还白眼她了。 不会是来骂我的! 原本以为儿子跟姜艳秋退了亲之后会被坏腿拖累了亲事,一直十分忧愁的张凤英,此刻心里有些复杂。 想到村里子传的那些闲话,不由又问: “那你们是……听说昨晚你落水了,是进山救的你?” 姜禾年脚趾抠地,讪讪地点了点头。 不光救了,救得还挺彻底的呢。 张凤英叹息一声,“也对……既然这样了,是应该负责的。” 张凤英一贯是性子温和的,虽家里对儿子这亲事还有很多疑问,但见小姑娘紧张得小脸都僵了,也没有再为难多问。 “这儿什么都还没添置,连口米缸都没有,你们先拿着。” 她把白布盖着的竹篮子递给姜禾年,说,“等进山回来,让他寻个日子带你回趟本家。” 姜禾年直到张凤英走得看不见影了,才大出一口气,砰地把门关上了。 吓死宝宝了,还以为会遭遇恶婆婆扇巴掌的戏码。 幸好幸好,这婆婆看着挺和气的。 另一头,贺家。 贺老太太捏着帕子背着手,在半关的院子门背后杵了老半天,微微佝偻的身体侧着,耳朵竖得高高的。 一听见外头有脚步声,连忙转身往屋里碎步快走,小脚走得太急,还差点撞水缸上了。 “呀!娘你小心点!” 张凤英连忙跑上前扶住贺老太,“怎的走那么急。” 贺老太也吓一跳,拍拍胸口,嘴上还不忘数落,“都怪你们!要回来也不先吱个声,吓老婆子一跳!” “没规没矩的……” “我们?” 张凤英疑惑地扭头看看后面,“没人了啊,振生守成他们没那么早下工呢。” 贺老太脸色一变,亲自扭头看! 果真是没别人了。 张凤英注意到婆婆身上的交襟绣花褂子,这可是没大事从来不舍得穿的,奇道:“娘,你怎么换上这身衣裳了?” “是要去吃酒?打长牌?” 贺老太脸一板,抽回手来,嘴里没头没尾地怪道:“没用的东西!” 气勃勃地回屋了。 姜禾年回了屋,趴在小四方桌上醒神。 旁边搁着张凤英给的篮子,里面是当娘的给悄不吭声娶了媳妇的小儿子的“救济粮”。 三个土豆,一颗水灵灵的大白菜,白布袋子里装着玉米糁子,大约有五斤。 还有一小袋红薯干。 比王春芳好得多了,等姜家人回过劲来,指定还能来闹几回。 唉…… 姜禾年手指摸摸水嫩嫩的大白菜,手贱地掐了一小片叶子,发出生嫩的脆响。 脑瓜里琢磨着好多事情。 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吃紧,粮食都很珍贵的,钱票更是一分一毛都要精打细算。 她和贺进山去一趟镇上,好像花了不少呢。 姜禾年腾地坐起来,探身扒拉过来新买的搪瓷盆,从里头翻腾出一叠草纸和一只铅笔,趴在矮桌上写写划划。 铁皮暖瓶5块4毛、搪瓷脸盆2块5毛、电灯泡3毛8、煤油灯3块2毛…… 纸笔2毛、糖果饼干零嘴1块5毛…… 布鞋2块9毛、解放鞋4块9毛…… 衣服一套得五六块钱,姜禾年心疼死了,不让买,贺进山就凑到耳边笑她“不买小孩儿光屁股”,赧得姜禾年伸手推他。 最后还是贺进山做了主,给她买了两套翻领碎花衬衫和黑裤子,花了12块7毛,他自己只买了两件白色汗衫,2块4毛,另外扯了几块布。 前前后后加起来,一共花了…… “五十六块九!!!!!” 姜禾年震惊地看着纸上的账单,一脑门磕在了桌子上。 第97章 别人家有的,我们家也要有! 姜禾年从睡醒就感觉脑袋像是睡得太沉昏昏沉沉的,现在这一算账更晕了。 要不是睡前刚亲过,她都要怀疑自己出故障,又没电了。 居然出去一趟就花掉这么多钱…… 去掉那两件老头汗衫,其他东西几乎都是买给她用的吃的。 姜禾年不信邪地从空间掏出一个蓝色曲奇饼干盒,拿出叠得整整齐齐的贺进山财产,来回数了两遍。 真的只剩265块6毛了,票也少了十几张。 完蛋! 她花贺进山那么多钱了。 之前贺进山让她给他收着钱,可以抽管理费,这才管几天呀,管少了快20。 银行见了我,都得喊我“商业奇才”,高利贷黑社会都没有这么抽成的。 姜禾年撑着脑袋,手指翻来覆去倒腾那两叠钱票,铁盒里还有寒碜的一小叠,是她的11块5毛。 按这个花钱速度,要不了多久,他们这个家就得坐吃山空了。 空间里的米面粮食,大概能够俩人吃一年半的,但是缺鲜菜肉蛋,以后两个人一起生活,花钱的地方肯定少不了。 现在两个人住一起,做什么都方便,共命的威胁可以稍微松一口气了。接下来,也得好好考虑考虑生计问题才行。 瞧今天在镇上,贺进山似乎没什么省钱的概念。 但凡姜禾年多瞧上两眼的物件,贺进山抱着手就一个字:“买。” 十分霸道总裁,差点让姜禾年冲昏了头脑。 两人是搭伙假结婚,但贺进山好像没有要和她aa制的意思,钱也随便她花,姜禾年顿感自己责任重大。 贺进山有积蓄,她有物资,得好好安排,把日子过好才行。 看来还是得靠我姜小年才行,论抠搜,我可有一点经验的呢! 先节流,再开源! 姜禾年“啪”地把装着两人全副家产的铁皮盒子严实盖上,收好了。 “哗啦啦——” 一小箱绿油油的袋装菜种子,洒了满桌面。 大白菜、小白菜、鸡毛菜、萝卜、油菜、韭菜、生菜、甜菜、豌豆、番茄、黄瓜…… 姜禾年当时去超市扫货,挑都没挑,几十种蔬果种子全扫了一遍,满满小箱子。 想种啥都有。 下个月应该要转冷了,不知道哪些是冬天也能种的,怎么感觉超市里一年四季什么菜都有呢,是什么大棚种植么? 咱家这条件可没有大棚,只有屋后头还没垦的露天硬土地。 姜禾年皱着小眉毛拿起一包小白菜种子,翻看了一下包装,没见着什么详细的种植说明,写着“出芽率83”。 姜禾年小时候倒是在姥爷家见过两位老人家捣腾的菜园子,那会儿她刚学了着名儿歌《拔萝卜》,兴致勃勃把姥姥刚长出来一指长的菜苗苗和姥爷的新栽的草药连根拔起。 两手抓着,屁颠颠跑去邀功,把二老感动得眼泪哗哗。 从此那片菜园子前立了一个牌子:“姜年年禁止入内”。 她问了妈妈上面写的什么之后,哭得伤心欲绝,嗓子眼都能看见了。 姜禾年晃了晃纸片似的轻飘飘的包装袋,里头沙沙的细响,感觉就是一些很小的圆粒粒。 菜咋种呢? 种子直接塞土里,浇水等发芽么? 不能够这么简单…… 唉,又想起还没签收的那五十多本书了,那可是她挑灯夜战做了一整晚功课,集广大网友的智慧挑选的末世求生大全。 里面有好几本种菜书呢,还有菜谱,什么《福田俊的家庭小菜园》、《自然农法》、《家庭有机小菜园》…… 还有小面包车上的物资,一头猪呢!还有好多鸡肉、土豆… “果然,人生总是要有遗憾的嘛~” “不能太贪心,有现在这些物资已经很不错了。” 姜禾年自言自语地给自己做心理按摩,看见图片好看的袋子,就好奇地拿起来瞧一瞧。 好多写着“四季可种”呢,要是下雪天能活吗? “该找谁教我呢……贺进山肯定不会。” “王月妞不知道会不会种菜,要不,找二虎他娘?” 姜禾年扒拉着扒拉着,发现了里面混着一张卡纸,抽出来一看。 上面居然是播种方法! 两面印刷的,正面是“叶菜种植说明”,背面是“果菜种植说明”,还有彩绘配图的图解呢! 应该是买种子的时候附带的。 哎呀!这个超市很周到很会做生意嘛! 姜禾年乐得不行,随意扫两眼步骤说明,就六步!感觉自己已经会了! 似乎已经看见满院子的菜菜在向她招手。 姜禾年心满意足地把满桌子的种子按照“叶菜类”和“果菜类”区分好,重新收回小箱子里。 “甜菜,这属于哪一类?” 姜禾年瞅着包装上配图,上面是大叶子,下面像大圆胡萝卜的,“没吃过,吃上面,还是吃下面呢?” 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的,她也不纠结,通通放在另外一边。 等贺进山回来,就跟他商量商量种菜的事情。 这个年代有些地方管得很严不允许有任何自留地,不过花沟村好像还好,家家户户院子里都有个几米宽的小菜地,能种点蔬菜补贴一下伙食。 别人家有的,我们家也要有! 姜禾年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子,把箱子搬到墙角搁着。 又坐回小板凳上,从空间里翻腾出一个大纸箱,里面装着的全是她摘的乱七八糟的草药。 贺进山带她坐着德旺到过两次雾灵山边缘,大部分是从那薅回来的。 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姜禾年每天有时间都会抱着书上的本草录配图辨认。 她拿起最上面用蓝色布头包着的人参,已经有三根了。 上回贺进山试过一小根须须,没什么太明显的效果。 姜禾年也想过,如果用很多种滋补之物混合做成补药丸子,不知道效果会不会好一些? 那个番薯头说同源生命体经常待在一处,让能量循环再生,能慢慢滋养出两个完整的生命体。 但是需要十年。 十年时间,她和贺进山要每天都在一起,这怎么可能呢? 连体婴才能做到。 虽说随着生命体受到滋养逐渐壮大,12小时的分离极限会不断延长,可谁又说得准什么时候能延长,又能延长多久? 她再也不想体验一次到极限的感觉了,那真的是非常要命。 生不如死,死去活来,也不过如此了。 况且…… 姜禾年不自觉摸摸自己的嘴唇,已经不烫了,可那被亲得发麻的触感总感觉挥之不去。 唉,贺进山的生命值能量怎么变得那么不稳定了呢? 太危险了。 不光是性命危险,对她的心脏也很不友好…… 虽说亲亲很舒服,可……长那么帅的男人,总这么亲你,谁顶得住呀? 没有流鼻血,都是我姜禾年身体底子好,定力十足! 哎,想什么呢! 姜禾年连忙坐直身,小猫猛摇头,晃干净脑子里的危险想法。 两手“啪啪啪”拍拍小脸。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清醒一点。 清醒一点。 学做补药丸子,必须要提上日程了,总要准备些有用的能量替代品,以备不时之需。 这可关系着她和贺进山的命呢。 姜禾年把其中几把不认识的草药,单独用草纸包了起来。 她打算明天去找一个人。 叩叩。 门又响了。 第98章 林家兄妹探病 姜禾年打开门,惊讶:“你们怎么来了?” 林石兄妹俩站在门外,一个背着空背篓,一个背着扛木柴的背夹子,腰侧挂着柴刀。 两人身上都有些泥土,显然忙活了一天了。 “禾年姐。” 林石喊姐的声音还有些生涩,“我们上午来过,敲门没人在。” “啊,上午我去镇上了,”姜禾年走出来,“怎么了吗?” 林石低头朝妹妹林双喜点点头。 林双喜从鼓鼓的衣兜里小心翼翼拿出两个鸡蛋,伸手递给姜禾年。 “姐姐。” 清瘦的小脸上,露出来的一只眼睛黑白分明,带着小孩子独有的干净。 姜禾年瞧瞧那两个在小孩手里显得特别大的鸡蛋,疑惑道:“这是……” “我们听说你昨晚落水了,英子婶说……”林石脸上露出些小少年的局促,“说你在这里,双喜担心你,说要给你送鸡蛋。” 他说着手背碰一碰妹妹。 林双喜立马重重点头,两手举得高高的,递给姜禾年,声音很小,但很清晰。 “娘说,吃鸡蛋汤,不着凉。” 小女孩依旧用头发遮住了左眼,仰着头看自己的动作也很小心,没让脸上的斑红胎记露出来。 姜禾年蓦地心里酸酸软软的。 这两个屋里穷得揭不开锅的小孩,听说自己落水了,把最珍贵的鸡蛋送给自己,一次没送成还又来了一次。 而且是两个。 两个鸡蛋,他们攒着可以在别人家里换半斤粮食了。 姜禾年吸了吸发痒的鼻子,笑眯眯摸摸林双喜的脑袋,“哎呀~谢谢双喜,姐姐吃了你这个鸡蛋,明天肯定能锄一里地。” “所以一个就够啦,另外一个,你和哥哥吃。” 她伸手拿走个头小些的鸡蛋,晃了晃,搞怪道:“不然一下锄出两里地,我怕吓坏咱广生叔。” 姜禾年把送了鸡蛋就要走的兄妹俩拉进屋,一人一个小板凳摁着坐下。 “来,尝尝。” 林双喜盯着油纸包上的撒着白糖粉的长白糕,眼睛都直了,细瘦的脖子直吞唾沫。 但双手还是老实搁在腿上没动,只扭头看林石。 姜禾年了然,直接拿了一块塞进林石手里,“赶紧吃!这可是你姐我结婚的喜饼,不吃不吉利。” “这送出去的喜饼没人吃,那可是要婚姻不——” 林石立马抓着饼塞进嘴里,用力咬了一大半。 还伸手也给林双喜拿了一块,嘴里含糊不清地催促:“快吃。” 林双喜两手捧着跟她手掌差不多大的长白糕,狼吞虎咽,吃得满嘴白白的糖霜,眼神亮晶晶的。 姜禾年把腾出来的搪瓷盆倒扣在地上,充当临时小板凳,也摸了一块咬着吃。 入口香软甜绵,有淡淡的奶香味,表面粗粒的糖嚼起来咯吱响。 味道跟她吃过的大牌名厨点心相比,当然没什么值得说的,但在这里可是一年难得吃一回的。 林家兄妹早早没了家人,怕是从来没吃过。 连内敛拘谨的林石吃着都有些急了,到底是个13岁的孩子,哪能不嘴馋呢。 她18了,还馋呢!那天见王月妞买,就一直记着。 姜禾年一边拉着他们闲聊,一边把另一包麻花酥也推过去。 又是一句“喜饼,多吃多吉利”,哄得兄妹俩吃得不敢停。 “小石,你们是从英子婶那过来的?她有说起姜家姜艳秋的事吗?给我说说。” 林石听了差点噎住,拍了拍胸口,硬咽下去了,才撇开眼,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姜禾年啃着饼,兴致勃勃:“说说,详细说说。” 林石今天在地里上工,所有人从早到下午都在说昨晚那几件事,其中王英子是嗓门最大,消息更新得最快的。 他想听不见都难。 架不住姜禾年好奇的催促,林石瞥一眼埋头吃饼的林双喜,这才有些吞吞吐吐地把他听到的原原本本全给姜禾年说了。 说到后面,小少年麦黑的脸上都能瞧见臊红了。 当然,村里人有些十分露骨过分的话,他可不敢说。 姜禾年一直笑盈盈听着,在听见陈狗拴也在仓库时,眼神飞快瞥了林双喜一眼。 她很快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王春芳收了陈狗拴家的彩礼,想给她下药,逼她就范,没了清白就老实嫁人。 至于“王狗”这个人,姜禾年不认得。 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然姜艳秋不会出了事,就拼命撇开他和陈狗拴,死扒着一个知青。 姜艳秋作恶想害她在先,最后自食恶果,姜禾年半点不同情、不内疚。 如果不是她发现得及时,逃跑了,那后果只会比姜艳秋更惨。 就是可惜了那个男知青,大概率真是路过救人,被王春芳母女诬赖上了。 姜禾年摇摇头,左右她已经报过仇了,姜家也烧过了,以后她和姜家之间没有任何瓜葛。 他们敢来闹,她也不会客气。 直接抽大刀赶出去! 姜禾年心满意足地吃了一块麻花酥,朝林石语焉不详地说:“那个人你不用担心了。” 她说着眼神朝林双喜那示意了一下,语气轻松。 林石也不是个蠢笨的。 那陈狗拴和他娘原本想对自己妹妹下手,被姜禾年救了,转天姜家就收了陈家的彩礼,还在仓库闹出那种丑事。 那就是陈狗拴看上了姜禾年,转移目标了。 林石心里涌起复杂难言的情绪,他怔怔地看着姜禾年。 “哎呀,干嘛这样看着我,像我死了似的。” 姜禾年噗呲一笑,腾出一张油纸,捻着几块长白糕和麻花酥往里装,一边扯开了话题。 “这点饼子和糖,你们一会儿带回去。” “姐……” 林石艰涩地开口。 姜禾年动作顿住,老太太似的长“诶~~”了一声,手上继续往里装一把奶糖,语气故作犀利。 “可不是白给你们的,再跟你打听个人。” 林石立马放下吃饼的手,认真道:“不要吃的,姐,你说。” 林双喜见哥哥停下了,偷偷又咬了一大口,腮帮子塞得像仓鼠,才依依不舍放下手,跟着朝姜禾年重重点头。 仿佛跟她这个不说几句话的小不点,也能打听到事儿一样。 三个半大不小的小孩围着四方矮桌,在屋里嘀嘀咕咕,东扯西拉说了好一会儿才散会。 当然,主要是姜禾年在小嘴叭叭,林石负责回答,林双喜重在参与。 第99章 烧灶台,笨小孩儿 “姐,我们明天就给你做出来。” 林石拉着林双喜起身,保证道。 “不着急,过几天我再上你们家取。” 姜禾年笑着把手上的油纸包递给林双喜,“给。” 林双喜两眼发光,但不敢动。 “拿着呀,就几块儿。” “我跟家里闹翻了,也没什么朋友,喜饼喜糖都送不出去,唉,这多不吉利。等他回来见还剩这么多,下回就不给我买了,说不定明天我就要被你姐夫赶出去……” 姜禾年一番胡说八道,唬得林家兄妹乖乖拿着一小包油纸包的点心和一个鸡蛋回家了。 走之前还再三保证一定会好好吃,吃得干干净净,一点酥,一粒糖霜都不浪费。 林双喜胆子也大了些,主动跟她挥了挥手。 另一头,后山的一处荆棘丛里。 贺进山手上拉着绷紧的麻绳,突然连打了几个大喷嚏。 “哟,哥,你不会是风寒了?” 陈二虎手里抓着一只后腿受伤的灰毛肥兔子,回头问。 “我就说得煮些姜汤喝,这天儿清水河里凉得很,前几天我叔家的猪跑出来掉河里了,好久才捞出来,活不成,提前拉到肉联厂宰了,唉——嗷!” 他被贺进山踹了一脚,差点栽回猎洞里去。 手里的兔子,倒是宁可摔了都没撒手。 “错了错了,我嘴贱。” 他揉着屁股,拍拍土,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嘿嘿笑道:“山哥,这兔子真给我啊?” 两人面前一米多深的猎洞里传来咩咩叫。 贺进山头也都也不回地继续往上拉绳子,“明天来给我干活。” “好嘞!!” 前几天,陈二虎原本是被他娘马桂红撵到后山来拾柴的,他没长性,溜溜达达到处走,正巧看见了拿着弓上山的贺进山,立马死乞白赖地要跟着。 在看见贺进山挖的猎洞里有一只受伤的獐子时,惊得下巴都掉了。 附近几个村子临着雾灵山脉,在村子里随便找个方向走都能上山,按理说应该是很多人上山打猎的。 不说猎只大野猪,就是打只野鸡,野兔的,也能让家里人吃上一口荤腥。 但实际上,就是十年前闹饥荒的时候,都很少有人上山捕猎,都是是挖挖野菜树根。 一来,雾灵山里密林叠嶂深不可测,不仅有猛兽毒蛇,还有神出鬼没的毒雾。 很早以前进去出不来的可太多了,村里人对雾灵山有刻在灵魂里的敬惧。 二来,这山上哪怕是临着村子的外山,里头的动物也全都成了精似的,太难抓了!不管是射箭挖洞造陷阱,都不带中招的。 在山上扑腾一天,就抓只没巴掌大的麻雀,吃下去的肉,还不够补这一天费的体力的,况且这天天上工下地,哪来的时间和精力。 所以,在看见贺进山抓了獐子,又一箭射穿一只斑鸠翅膀后,陈二虎跪了。 这他妈神箭手啊?! 他死乞白赖跟了两回,见贺进山挖的猎洞,搭的套绳,明明看着没啥特别的,愣是能抓到活物。 原先对贺进山的亲近,完全冲破了少年玩伴时期的小大哥滤镜,直接上升为崇拜了。 陈二虎紧紧抓着用草藤绑着的大肥兔子,跟在贺进山后头下山。 “这羊一点伤都没有,哥你是要拿去卖了,吃了,还是养着?” “看她。” 男人单肩扛着麻袋,脚下如履平地地往下走。 陈二虎反应了一会儿,才一脸震惊地捂住嘴,望着贺进山强壮高大的背影。 靠! 山哥介意多一个男媳妇吗?! 秋日里的日头,落山越来越早。 从这半山腰望过去,田野和天空的交界处一片灿烂金黄。 像被搅散的鸡蛋黄。 陈二虎舒坦地仰头长吸了一口气,突然视线透过树枝看到山脚下,眼睛登时瞪大了。 “山哥!!!咱家着火了?!” …… “咳咳咳……咳咳!” 滚滚黑烟扑面而来。 姜禾年往后挺着腰别开脸,咳得肺都快出来了,手上还拿着一根黑了一小截的树枝。 “咳咳!哎哟……这怎么只冒烟呢,咳咳……” 草屋侧墙前端新砌的两眼灶台上,左边架着一口大铁锅,右边搁着一个铝锅。 浓浓的黑烟沿着两口锅的边缘直往往升,两个添柴的灶口也突突往外冒浓烟。 姜禾年坐在一块从屋后山脚搬来的石头上,一边曲着手臂捂脸躲烟,一边不死心地拿木棍往灶口里戳,想把那奄奄一息的零星火星挑起火苗来。 乍一看,这滚滚黑浓烟,真跟屋里起了大火似的。 贺进山一路疾跑下山,看见的就是这么一个捉急的场面。 他沉着脸,快步走过去,两手伸到姜禾年胳肢窝,一把将她提溜了起来,背过身拎着走开两步才放下。 “咳咳……你、咳你回来啦!” 姜禾年眼睛被熏得快睁不开了,皱着小脸,眼睛眯着小缝,熏出来的眼泪顺着泛红的眼角往下淌。 在看见来人的瞬间,眼睛和嘴角却都是愉快弯起的 。 模样怪招人可怜的,让人无奈又好笑。 “搁家烧房子呢?” 贺进山伸手撵掉姜禾年脑袋上飘飘扬扬的草木灰,指腹一蹭,就是一抹黑。 脸上也是灰头土脸的,黏上的点点草灰,更是一擦就一道黑。 原本是正经给她收拾的,抹着抹着,就给人两边脸颊抹出三条胡子了。 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姜禾年毫无所觉,顶着小黑胡子,头发也乱蓬蓬的,活像贪玩烤火被燎了胡子的烟熏潦草小猫。 她用力睁着被熏得酸到不行的眼睛,十足无辜地指着旁边地上搪瓷盆里洗好切好的白菜,“咳咳没有…我想烧火做饭呢。” “捡的干草都烧完了,咳、火都没起来,全是黑烟……” 贺进山回头瞧灶台里熊熊往外涌浓浓黑烟,那汹涌的阵势仿佛要炸碉堡,无奈叹气。 得亏没把小猫头发给燎了。 一回头,姜禾年抬起手背擦了擦鼻子。 人中的位置恰恰留了一道黑。 得,变成小日本了。 贺进山没忍住撑着腰侧过身,噗地笑出声。 “你笑什么呀。” 姜禾年淌着眼泪,哭笑不得地伸手推他,“快管管呀,屋子都要点着了。” “没事儿。” 男人两手覆着少女的脑袋瓜,噙着深浓笑意把她头发揉得更乱,语气纵容,“要是能点着,也是你能耐了。” “笨小孩儿。” 姜禾年被男人脸上的的笑传染,顶着一头乱毛,也懵懵跟着傻笑。 “着火了,着火了!!” 哗啦——! 一桶冷水朝这浓烟处泼来。 浓烟渐掉后,陈二虎看着湿成落汤鸡的贺进山和姜禾年,手里的木桶啪嗒掉了。 “哎呦喂!我滴亲娘!!” …… 第100章 分歧 天边只剩一线的夕阳变得火红,将半个天际染成红霞,然后被愈渐昏暗的天色吞没。 这一整天,花沟村生产大队的上工效率大大下降。 茶余饭后,田间地头,全是八卦。 以姜家两个女儿同天出嫁的奇葩婚事为中心,牵扯范围之广,不仅是贺家、知青点、陈家、王家、孙家、隔壁村刘家、李家,连几十年前住在乱葬岗上神出鬼没的野狗,都被人拿出来又唠了一遍。 所幸,好歹也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勉强把劳动任务完成了,大家在昏暗的天色中扛着农具,有说有笑地下了工。 村支书张利坤家。 张凤霞囫囵扒了几口饭,就搁下碗跑去烧水洗澡,换了一身簇新的红色格子衬衣兴冲冲出了门,完全把后头张母的嚷声当耳旁风。 她手指搅着微湿的发辫站在院墙边不停张望,等了许久,在见到踩着自行车出现在拐角的宋文清时,眼神大亮。 等看见后座上的司玉珍,顿时变成了怨妇脸。 她搅着衣角一跺脚,大步迎上前去。 “宋知青!” 宋文清急刹住车,语气客气中带着疏离:“凤霞同志,有什么事吗?” 张凤霞白一眼侧坐在自行车后座手里大包小包的司玉珍,梗着脖子道:“我爹找你有事!你来一下。” 宋文清蹙眉,看一眼前方张家敞开的院门,侧头对司玉珍小声说了什么。 司玉珍没什么情绪地点了点头,跳下车,也没等宋文清,自己推着自行车继续上坡走了。 宋文清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眸中闪过烦躁。 下午,他们到镇上之后,先去买了凤凰牌的自行车,然后他载着司玉珍去供销社购物,在回来之前到国营饭店吃饭。 原本气氛一直很好,谁知不小心聊到了孙作的事情上,两人产生了分歧。 “我觉得既然他是无辜的,怎么可以蒙羞受辱,去娶那个女子呢?婚姻不是儿戏,如果他不喜欢……” “玉珍,你知道的,事情闹大了,对他只会有更大的坏处,不是吗?” “可是遭遇到不公了,就应该据理力……” “玉珍!”宋文清突然沉着脸打断她,“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有所依仗。” 司玉珍怔住:“……你什么意思?” 宋文清深吸一口气,收敛了突然失控的情绪。 余光扫一眼左右,伸手握住司玉珍搁在桌上的手,压低放柔了声音说: “玉珍,你替孙作愤怒不公,你同情那个恩将仇报以后会被他随意对待的女人,理想主义很好,但现实不是理想,那也是别人的生活,我们不要为了无关之人的事情吵架好吗?” 之后的席间变得沉闷,桌上大鱼大肉的五个菜,也缺了许多滋味。 回来的路上,司玉珍依旧还在使性子,没怎么跟他说话,现在他让等她自己一会儿,她也直接先走了。 宋文清的耐心几乎告罄,眸光有些冷地看着司玉珍的背影。 你想法再与我相左又怎样,最后你还是会成为我的妻子,在家给我相夫教子。 “宋知青?宋知青?” “宋文清!” 张凤霞见宋文清一直看着司玉珍的背影,脸上的气闷藏都不藏,跺脚直喊他。 宋文清回过神来,压住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耐,含笑看向张凤霞。 “凤霞同志,支书找我有什么事?” 张凤霞连忙走到他跟前,直白问道:“你和她是不是在处对象!” 她语气里的质问,让宋文清皱了皱眉。 “这应该跟凤霞同志无关,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张凤霞气急,两手一张拦住,“怎么没关系!我爹要给我说亲了!” 说完宋文清还没反应,她自己脸先红了,垂下眼,揪着发辫扭捏起来。 “宋知青,你觉得我怎么样?” 宋文清随意看着一处墙角,面无表情道:“挺好的。” “真的吗?!” 张凤霞惊喜地抬头看他,抬脚更凑近一步,“那你明天来我家提亲!” 宋文清瞳孔微震,不可察觉地后退了半步,“我是说,凤霞同志要说亲了是好事。” 张凤霞激动坏了,继续凑近:“那我嫁你!我们就好事成双!!” 宋文清被她莽撞地一路逼退,差点撞到张家院墙上,眼里闪过鄙夷和匪夷所思。 他重新抬起眼,客气地开口:“你误会了,我对你只有同志之情,我先走了。” 说完,他不管对方的反应,侧身挪出来,转身离开。 “站住!” 张凤霞急道:“你要是娶我,我爹能让你当上上工农兵大学生!你不想上大学吗?” 宋文清脚步顿住,张凤霞脸上露出希冀。 宋文清半晌才扭回头,脸上没什么惊喜的表情,他耐着性子开口:“凤霞同志,不要开玩笑了。” 说完,不愿再多说,转身走了。 “你——” 张凤霞气得直跺脚,咬牙暗自嘀咕:“我说的是真的啊!我都偷听到明年花沟村有一个推荐名额了!” 知青点里热热闹闹的。 还没进门就听见了豪爽的笑声,夹杂着汪美云娇里怪气的嗲声。 “哈哈哈!庞吉,你可别再缠着问贺进山的事了,人不都说了,住村尾,不了解。” “天哪!还要捡粪!脏死了!你们吃了我的麦乳精,得帮我捡!玉珍呢,玉珍也捡吗?” “呃……司知青一直是我们知青点的劳动模范。” “真的?那玉珍可以,我肯定也行!” 司玉珍推着自行车的脚步一顿,脸上俱是无奈,又来了。 夜幕降临,花沟村村尾的山脚下,终于升起了雾白色炊烟。 “啊七——” 姜禾年裹着被子,拿纸巾揉着鼻子,望着端着碗进门的贺进山。 声音嗡声嗡气的,“怎么泼桶水就感冒了呢……” “忘了昨晚在水里泡多久了?” 贺进山坐到炕边,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可以烫鸡蛋了。 “噢……”姜禾年蔫蔫地揉了揉鼻子,“怪不得下午一直鼻子痒痒的。” “先把饭吃了,再吃个退烧药。” 姜禾年卷着被子,探头看看碗里的玉米粥和铺在上面有些糊边的炒白菜,小眼神直勾勾落在贺进山脸上,欲言又止。 “贺……” “不准挑剔。” 贺进山直接把姜禾年的话给堵了,手里冒着热乎气的大碗往她面前递。 姜禾年抿紧小嘴,身体想往后躲,被贺进山一个眼神定住了。 “小叔叔……” “这糊了呢。” 姜禾年嘴唇嗡动,小声提醒。 第101章 养个小媳妇可真难啊! 贺进山板着脸,视线落在那几块焦得厉害的白菜叶子上,像是要把它得灰飞烟灭,毁尸灭迹。 几息之后,还是把碗挪开了。 “想吃什么,重新做。” 姜禾年讪讪一笑,手里慢慢举起一个葱油饼,“要不……我吃这个叭?” 屋里的小四方桌上点着煤油灯,豆大的火光映出半屋子的光亮。 姜禾年窝在被团里盘腿坐着,只伸出几根手指捏着葱油饼啃。 “小叔叔,陈二虎咋了?我洗澡那会儿听见他惨叫了,嗷嗷的。” 贺进山坐在炕边,面无表情吃着碗里的粥,闻言夹了一块白菜吃了,淡定道: “脚滑,摔了。” “喔……” 姜禾年扯一张纸用力擤出一个大馄饨,又吸了吸鼻子,鼻音越来越重,说话也慢吞吞的。 “他怎么咋咋呼呼的,那水泼得可真准,半点没落灶台上。” 她咬一小口饼,抿在嘴里慢腾腾有气无力地嚼,神情蔫蔫的,发烧导致眼尾上翘的眼褶更深,显得眼睛更大了。 姜禾年瞧着被夹起来的一块焦边蔫白菜,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水灵模样,不自觉小声嘀咕: “果然不是炊事兵,水平跟我差不多呢,唉……” 贺进山一眼睇过来。 姜禾年惊讶得拿饼挡住吃得油津津的小嘴。 哎呀,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男人的短处不能当面揭。 姜禾年雷达滴滴响,立即从被子里伸出一个大拇指。 “小叔叔,你烤野味的水平,超赞的!我明天想吃烤兔子~” 贺进山不咸不淡乜她一眼,几下把大碗里的粥菜都吃干净了,才伸手掐一把烫乎脸蛋。 “生病吃什么烤兔子。” 手一抬,把饼塞她嘴里,“赶紧吃,吃完吃药。” 姜禾年吃了一小半就没胃口了,她洗完澡的精神头也就支棱了一会儿,现在感觉鼻子越来越堵,脑门也热得晕乎。 贺进山重新回屋的时候,姜禾年裹着被子坐着,小老太太似的,手里捏着半块饼,眼皮都快彻底阖上了。 男人眉头微蹙,大步走向墙边姜禾年摆的几个大箱,蹲在药品类物资大纸箱前,翻退烧药,翻着翻着又见到几盒“避x套”,额角抽了抽。 这小屁孩拿老子的钱准备物资,还买这么多套儿? 是打算紧急时刻吹一圈气球当救生圈? 姜禾年被掐住脸喂了药,苦得皱眉想吐,嘴里立马被塞了一颗圆圆的果子。 她睁眼一看。 脆枣,半青半红的。 姜禾年擤一下鼻涕,咬一口脆枣。 酸酸甜甜的,把嘴里的苦味全掩住了。 烧得微粉的腮帮子,被脆枣塞得鼓起,大眼睛里满是感动。 “小叔叔……你好好喔。” 贺进山拿过她手里剩下的半个已经凉了的饼,随手咬了一口,语气凉凉: “这就好了?谁宁愿吃饼。” 啧啧啧,还记着呢。 姜禾年抱着被子,一蹭一蹭挪到男人身边,肩膀轻轻撞了撞他,鼻音浓重,嗓音软乎乎的。 “我嘴里没味么,不想喝粥。” “明天!”她从被窝里伸出三根细白的手指保证道,“明天我肯定吃光光!” 只会蛋壳炒鸡蛋的人,都有黑社会大佬兼副连长搭伙给做饭吃了,还要啥自行车呢。 信誓旦旦明天要吃光贺式黑边炒白菜的姜禾年,夜里发起了高烧,在被窝里抖得像筛子。 被人抱起来又喂了药,叠盖了两床被子,还抖得直发颤,闭着眼开始说胡话。 “小叔叔我想泡澡,热腾腾的,要放玫瑰花。” “呜……菜园子,妈妈我要进菜园子,我家也要有菜园子。” “好冷…等我有钱了,我要把xiebubv*sk……” 贺进山把快速又变烫了的湿毛巾往边上一扔,掀开被子快速躺了进去,把额头烫人身上却像冰块的少女完全揽进了怀里。 一夜之间,花沟村温度降了许多,后山的树被冷风吹得簌簌作响。 姜禾年睁眼的时候,屋里暖烘烘,静悄悄的。 木窗关得严实,外头的树影摇晃得厉害,隐约有些阳光。 还能听见大公鸡“咯咯咯”,还有“咩咩咩”的动静,和不知哪儿敲东西的声音。 羊? 哪来的羊咩咩? 姜禾年半张脸躲在被子里面,大眼睛轱辘转,还没翻身就猛咳了好几下。 门外。 陈二虎站在一个大土堆前,卖力拿铁锹搅和着混了麦秸碎和水的泥土,一边探头看一整个上午都白烟袅袅的灶台。 “啧啧,这么早就烧炕了,那入了冬得备多少柴火。” 他扭头看跟前用两扇距离十五公分的木板墙固定的土坯墙,已经垒到大腿位置了。 抬手又嘿咻嘿咻往里铲了十几铲土坯泥,咧嘴嘚瑟:“战斗力很不错嘛二虎子!” 拖着铁锹屁颠屁颠往灶台去。 “山哥,按这进度天黑前就能把院墙垒完,那里头的,你打算咋整?” 贺进山岔开大长腿,坐在姜禾年昨天搬来的石头上,往灶口里添柴。 “里头用青砖,上午跟队里打好招呼了,砖窑新出的青砖,我先买了。” “嘶——” 陈二虎暗暗咋舌,这可得花不少钱。 环视一眼这大院子,又瞟了瞟紧闭的木门。 养个小媳妇可真难啊。 晚上回家就让娘把明儿的相亲赶紧推了,养不起养不起,长得再好看也养不起。 突然膝盖弯被木棍敲了一下。 “嗷!” 陈二虎撑着铁锹差点跳起来,龇牙咧嘴地曲着腿,“哥,我这腿再来一下就折了昂!!” 被冷睨一眼,他立马把腿放下,弯腰怂道:“错了,我错了哥!这我不是以为着火了么!等小嫂子醒了,我立马给她跪下。” 贺进山木棍敲敲装着大白菜的搪瓷盆。 “会?” 陈二虎一脸懵:“?” 咋,让我跪盆上? 不好……这盆嘎新,我一跪不得废了? 贺进山“啧”一声,抬脚踹他,“老子问你会不会炒大白菜。” “会啊!炒大白菜谁不会!” 陈二虎一拍胸脯,端起搪瓷盆,直接掀盖下锅。 刺啦——! 锅里腾起一团白烟。 糊了。 “滚。” 陈二虎被贺进山一脚踹飞。 第102章 那么猛啊?三天没下地 三天后,姜禾年终于满血复活。 大清早,她神采奕奕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摸出两根红色发绳侧着脑袋熟练地编发辫。 一边起身,汲着毛绒绒兔耳朵棉拖走到小四方桌坐下。 桌上照旧搁着一个小脸盆,里头的水还冒着点烟气,盆边搭着一块小毛巾。 姜禾年舒舒服服洗了把脸,又咬上牙刷,刷着牙,一边起身悠哉哉走到新开的窗户边。 一推开窗,先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吹了个激灵,然后…… “噗——!” 姜禾年一口牙膏泡泡喷了出来,她用力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扶着窗沿探出头去,左瞧右瞧。 这是哪儿? 我又穿越了??! 原来茅草屋前杂草碎石丛生的一大块地,变成了平整干净被围上围墙的大院子,围墙正中间开了一道木门,木门上方用麦秸铺了小屋脊。 从这个角度,依稀能看见那条通往村里的斜坡土路。 门外的地上出现了一道影子,转瞬贺进山就抓着一只杂毛野鸡进门了。 一眼瞧见穿着单薄衣服从窗户探出来的姜禾年,还来不及开口教训,少女就“嗖”地缩了回去,下一秒屋门就被推开了。 姜禾年蹬蹬蹬跑出来,回身环顾整间院子,和茅草屋两边凭空多出来的两间青砖小屋。 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哇……啊,别拉我,我还没看清楚呢!” 她仰脸张大嘴“哇”到半路,被贺进山揪着后衣领提溜了回去。 “还想再躺三天?回屋。” 姜禾年被一句话制服,但没听话,直接从空间变出一件黑色冲锋衣裹上了,仰脸笑嘻嘻冲贺进山。 “没事,这衣服暖和呢!” 她一路跟着贺进山走到屋后,嘴巴就没合上过。 后面居然也围上了围墙,还开了一个后门。 一排干草藤缠着竹片围成的简易围栏,将大公鸡和一只白山羊关在了一起,泾渭分明,互不搭理。 贺进山随手一抛,杂毛野鸡就扑腾着翅膀飞了进去,一屁股坐在了大公鸡身上,战火瞬间点燃,两只鸡疯狂互啄,差点打起来。 将嚼着干草的山羊吓得到嘴的草都掉了,扭身跑到了围栏边缘。 姜禾年愣愣看着,伸手扯扯贺进山的衣袖,“贺进山……” 男人侧头垂眼看她。 “……你是会魔法吗?” 姜禾年指着那只一来就当上土霸主的杂毛鸡,“我昨晚梦见咱家来母鸡了。” “生了好多鸡蛋,吃都吃不完,还孵出来一窝小鸡。” 姜禾年比手画脚地指着大公鸡和小野鸡,又转着圈指指这大院子,这新砖房。 “还有这!这些!天呐!我是昏睡了一个月吗?” 少女裹着宽大地黑色冲锋衣,显得更加娇小白皙,眼里的惊讶和惊喜像要溢出来了,特别可爱。 嘴里十分自然的“咱家”,也让某人听得心情舒畅。 贺进山兴味十足地欣赏了好一会儿,才施施然朝她摊开手掌。 姜禾年不知所以,以为贺进山要和她拍手庆祝,正要伸出手跟他拍拍,他却移开了。 她歪着脑袋,疑惑地瞧人。 “没魔法,你也没有昏睡一个月,只不过……” 贺进山噙着坏笑,慢悠悠道:“用了一些钞能力。” 再得知购买搭房子、围墙的青砖、石板、木材等材料花了一百八十块时,姜禾年脸上的笑僵住了。 仰头“哇”地一声哭出来。 “呜呜呜!太贵了太贵了!” “住那么大的院子做什么嘛……我刚数好的,呜呜……” 她抱着饼干盒,眼泪啪嗒啪嗒地数出来十八张大团结,心疼坏了。 像要卖崽的老母亲似的,眼泪汪汪地把钱搁到贺进山手上。 小模样看着可太伤心了。 完,逗过了。 姜禾年这几天发烧反反复复,一到夜里就烧得厉害,说胡话,最爱说的三件套就是:种菜、养鸡、赚钱钱。 念叨着自己的饼干盒里还管着多少钱,贺进山要是故意跟她搭话,问借几块钱花花行不行。 她立马就抱着铁盒气咻咻地翻身,背对着他,不管怎么问,都是阖着眼执拗地嘀咕:“这是贺进山让我管着的!谁都不能动!” 惹急眼了,还能在被窝里伸腿踹他。 要不是小孩儿病着,贺进山能逗她一晚上。 谁知这真逗了,能哭成这样。 贺进山脸上的笑微收。 姜禾年又晃晃轻了许多的铁盒,想到自己那天刚想着的节流开源,就心脏痛痛。 瘪着嘴,干脆把盒子都给贺进山了。 男人脸上的笑彻底敛住。 “什么意思。” 姜禾年伤心地抹泪,“我管钱,才五天就要管没了哇!我受不了这种刺激呜……” 她转身就走,连自己的十一块五毛都不记得了。 还没走两步,就被贺进山逮住。 “哪儿去?” 姜禾年抽抽鼻子,十分回头认真地说:“我要、我要去上工挣钱了。” 再不挣钱,这个家都要垮啦! “不花这钱,哭包。” 贺进山扯扯她的辫子,连钱带盒子塞回她怀里,思考了半秒,很明智地没把那句“就你那两工分挣几个钱”说出来。 “为什么?” 女孩儿眨眨眼,嘴里疑惑,小手却很实诚地抱住了。 贺进山屈指弹她的脑门,“逗你的,还没花就水漫金山了。” “那这钱怎么办?” “再让德旺去逮两头野猪就有了,小屁孩瞎操心。” 姜禾年眼睛瞪大,凑到他跟前,捂着嘴用气声问:“你是要,拿到那种黑市去卖吗?” 这就又开心了。 贺进山歪头笑看着她,“想去?” “嗯嗯嗯!想!” 雾灵山深处,正带着煤球愉快玩耍的德旺:两头野猪,你管过我死活吗? “铛铛铛——” 挂在村中心大柳树下的钟绳被拽动,震飞了一早在树杈上叽叽喳喳的麻雀。 和贺进山结婚后第一次上工,姜禾年在地里走动的时候,老感觉总有人看她。 咋呢? 都三四天了,这热度不会还没消,村里没点新的流行八卦吗? 她嘀嘀咕咕地抱起一捆在地里晒得干脆的玉米秸秆。 “禾年!” 一个人突然从后头蹦出来,大屁股往她胯上欢快一撞。 “啊!”姜禾年猝不及防被撞得抱着玉米秸秆往地上扑,所幸地上都是成堆的秸秆,摔不疼。 姜禾年扭脸无奈气道:“王月妞!!” “哎哟怪我怪我!” 王月妞吓一跳,连忙把她拉起来,“瞧我又忘了,禾年,你现在这蚂蚁力气真是。” 姜禾年没把冲锋衣穿出来,换了件厚一些的棉衫外套,她拍拍身上的秸秆碎,埋怨:“那是你又胖了!” 每年天一变冷,王月妞就狂长膘,完全控制不住。 她嘿嘿一笑,拍拍自己的肚子,凑到姜禾年跟前,八卦兮兮道: “禾年~你这成了亲,三天不上工啊~” 姜禾年奇怪地乜她一眼,“怎么了?” 王月妞一脸“你还跟我装”的猥琐笑意,屁股又轻轻一撞姜禾年。 “那谁那么猛啊?你俩可三天没下地。” 第103章 热心小伙 姜禾年顶着“麻了”的表情,听完王月妞的“污言秽语”。 怪不得这些人都怪里怪气地看她。 冤枉呀!!! 姜禾年咬牙挤出解释:“我是生病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王月妞一把摁住姜禾年的手,笑得贼促狭,用气声道:“我懂我懂!你这小身板可不得被折腾坏了么!” 这还没成亲的丫头,怎么那么荤! 和这满脑子塞满黄色废料的人,是解释不通的了。 姜禾年朝她呵呵假笑一声,转身就要走。 “诶诶,别走啊还没说完呢,那天你家满村子追你咋回事?是不同意你俩结婚?” 王月妞拉住姜禾年八卦,“毕竟他本来该是你姐夫呢,你都不知道,你落水被他抱走,村里人传啥的都有!” 姜禾年闻言,抬眸瞧了瞧周围状似在忙实际上都在竖耳朵的村民。 “你俩到底咋成的,快说说,可好奇死我了!你那喜糖我可吃了啊。” 姜禾年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她突然小脸一垮,抬起手,抹了抹眼角。 王月妞惊道:“咋啦?” 姜禾年神情欲言又止,看一眼她,又期艾地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叹得一个大娘都憋不住了,转过身来催促:“哎呀姜家丫头!你快说说咋了?” 这回,姜禾年终于开口了:“他很好。他救了我,还愿意娶我,替我解困。” 她又拭了拭微红的眼角,作出伤心又强作坚强的姿态,半真半假地一顿输出,把大娘大叔们说得身临其境、义愤填膺、感同身受、心疼不已。 “好孩子,进山是个当过兵的,有担当,你们以后互相扶持,别回你那家去了!真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卖女儿的黑心肝!逼孩子嫁给傻子没成,竟还把人逼到跳河了!” “蛇蝎心肠!怪不得她自己的女儿能作出那种丑事,活该嫁了人住乱葬岗!” “丫头你别哭,他们追着你喊打喊杀,全村都瞧见了,你现在已经嫁了人,日后他们还想为难你,搅乱你的婚姻,叔娘们都替你说公道话!” 姜禾年没有搭腔,只捂着脸垂首假哭,努力遮住嘴角快压不住的笑。 等到众人的情绪被激得十分到位了,她才朝王月妞点点头,弯腰抱起一把玉米杆子,留下坚强的背影大步走了。 王月妞眼泪汪汪扼腕:“我就知道!那王春芳真是个恶毒后娘!幸好自己选了个人嫁了!” 姜禾年往停在路边的架子车走,一拐弯差点撞上人。 “你是……姜禾年?姜同志!” 庞吉兴奋地看着姜禾年,“你也在这上工啊?来来来,我帮你!” 个高精神的青年二话不说把姜禾年怀里的玉米秸秆抢了过去,三步并作两步堆到架子车上。 庞吉回头探首张望,一脸期待:“贺大哥呢?他也在这儿吗?” 姜禾年摇头:“没有,他今天去砖窑了。” “啊……” 庞吉大失所望,蔫了一会儿,又精神头十足地跟着姜禾年走。 “唉,我自打来这里只那天跟贺大哥说过一回话,还以为能见着……姜同志你哪抱得动那么多,来来来,我帮你!” 姜禾年抱起的秸秆被这热心小伙抢了三回。 她无奈道:“那个庞……” “庞吉!” “我叫庞吉!庞大的庞,吉祥的吉!” 热心小伙连自报名字都十分激情澎湃,完全不介意姜禾年没记住他的名字。 姜禾年讪讪挠挠头,“庞吉同志,你自己的不用干吗?” “没事儿!我力气大一会儿就干完了,哪能让首长的家属干活。” 他话一落,周围忙碌的人仿佛都被按了暂停键,十脸震惊地看过来。 姜禾年脸一麻,连忙把秸秆抢回来,大声纠正他:“你别胡说了,他已经退伍了,也不是什么大首长!” 那天晚上,贺进山给她解释过了,他确实曾经是京城雷霆一连副连长,当初昏迷在村口,村民捡到的那张被撕烂的退伍证,是一个退伍炊事兵的。 他因伤退役,对方陪送他回到雾林镇才分开,当时对方要赶车,匆忙间把两人的退伍证弄混了。 他在回到花沟村的途中发现了流窜的可疑人物,和对方缠斗一番,因伤在身不敌对方,被逃跑了,后来在离村口两百米的地方又遇到了野狼。 贺进山说起这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平淡微嗤,明显是在嫌弃“自己”太弱了。 当时姜禾年发着烧反应迟钝,并没有察觉。 只是迷迷糊糊感慨着,这狗系统临时编排给贺进山这个意外穿越者的角色,身份和经历真是详实、丰富又要命。 感觉像是巴不得他一穿过来就撑不住重伤死了。 是以,姜禾年直觉地不想贺进山再跟那个身份扯上太多关系,反正他已经退役了。 尤其庞吉又这么浮夸地吆喝,到时候村里一乱传,指不定要出什么麻烦。 庞吉见姜禾年面色不虞,这才反应过来现在确实不在连队了,连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们以前在队里对着班长都爱开玩笑叫首长哈哈。” “不过帮助弱小是应该的,来来姜同志,我来,我来。” 说着又要上手抢过姜禾年手里的玉米秸秆,热情得让人尴尬。 被称作“弱小”,姜禾年怒了,手上抢不过,就抬脚乱踩。 “别动别动!你帮助别的弱小去!” 庞吉被姜禾年踩中了脚,“嘶”一声,撒手了。 姜禾年重新抱好,抬脚就走,庞吉还想再跟上释放无处安放的善意。 “同志,同志,”王月妞拉住庞吉,乐呵呵地,“来我们这儿,我也挺弱小的。” 庞吉瞧一眼拉住自己手臂的肉乎手指,再看看王月妞颇为圆润的身形,咧嘴笑道:“哪儿啊,我看女同志你比我还壮实呢哈哈!” 这话惹得附近的大娘大叔们哈哈大笑。 王月妞脸一垮,气得也踩他一脚,转身自己抱起比姜禾年的分量翻倍的秸秆,脚下生风地走了。 “哼,分明就是见禾年长得漂亮,人家可都结婚了!” 旁边的玉米地里,宋文清抱臂站在田垄上看完了全程,面上闪过一抹不悦的讽怒。 这女人果真是,结了婚都不安分,庞吉刚来就被她勾惹上了。 他弯腰从田径里捡起几根有小指粗的干草长藤,朝姜禾年方才放秸秆的架子车走过去。 玉米地里一人来回搬几趟,一辆架子车很快就被堆得老高了,再往上垒的话,不光推不好推,还容易半路倒了。 负责拉车的人摆摆手,“够了够了,放后头的车上。” 他推了推最上头有些歪倒的秸秆,两手朝后拉起两根车木把,弯腰往前使力起步走,却发现车子拉不动。 扭身往轮子上一看,外侧的轮轴不知什么时候被干草藤缠死了。 第104章 发现 “嗐,耽误事儿。” 村里到处都是杂草茎杆,轮子卷到了被缠上是常有的事,不过平时都会注意清理,上手一扯就完事。 这回居然严严实实卷了好几圈,缠死了,还压进轴缝里了,这种晒干后能编粗麻绳的草藤,又硬又韧劲,这样还真不好扯。 他回头朝地里喊:“轮子死了!谁带镰刀没有?” 今天来玉米地都是收晒在地上的玉米秸秆的,大伙互相一问,没人带镰子,柴刀也没,便凑过来帮忙。 “抬起来,看看轮子往回倒倒试试。” “不行,不知咋搞的,两头都卡死了!” 姜禾年想到空间里那把鹿头匕首,手往口袋里伸。 “咋啦?轮子卡了?” 一道豪爽的声音传来。 崔正龙从旁边玉米地过来,撸起袖子就蹲下了,“这事儿我在行,以前在我们那儿老收拾这。” 他伸手扯下几片干得发脆的玉米叶子,叠在一起垫在轮轴螺口上,几下大力出奇迹就把螺口拧松了,轮子里松泛了,那原本缠死的几圈草藤一挪一拉,再倒腾几下就全扯出来了。 拉车的大叔一乐:“嘿哟!可以啊!” 崔正龙虽也算是下乡的知青,但他性子豪迈,又是和庞吉一样,是当过兵退役直接来插队的,一来就完全融入撸起袖子干活,村里人都不拿他俩和那些城里来的文弱知青看作一处。 这一回,拉车大叔都要和才二十七的崔正龙称兄道弟了。 姜禾年见状,把手从兜里拿出来,搓了搓有些凉的手心,迈着步子往有太阳的地方挪。 这天冷得可真快,隐约有深秋的感觉了,看来等冬天了会很冷啊…… 宋文清站在边上,眼眸紧盯着姜禾年的背影。 他看见了,她方才分明是想伸口袋掏东西的,那把巴掌长的匕首,她果然随身带着。 那这就好办了。 他暗自思忖着把鹿头匕首拿到手的几种法子,没有发现司玉珍在不远处有些疑惑地望着他,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姜禾年。 * 中午下工后,姜禾年抓着一把野地里新摘的草药放进布袋子里,一路到了林家,试探着敲了敲门。 里头没一会儿就传来了脚步声。 “姐,你来了。” 林石有些高兴,连忙拉开门,让姜禾年进去。 林家的院子很小,左右走两步就挪不开了,里头只有一间老旧的土坯房,角落挤着一个小灶台。 一眼就能把里外看了个清楚,东西很少,处处透着贫穷,但拾掇得很干净。 林石朝屋里喊:“双喜,姐来了。” 姜禾年笑眯眯跟进门,就看见林双喜拖着一个轻巧漂亮的竹背篓跑了出来。 小孩仰起头,献宝似的两手举起给姜禾年看。 姜禾年十分惊讶,“呀!双喜你这做得可真好!” 那天他们到山脚送鸡蛋,姜禾年问了才知道双喜天天背着的竹篓是她自己编的,就问能不能帮她也编一个。 林家兄妹十分乐意地答应了,林石还仔细问了想要什么样的。 “轻巧,越轻巧越好,可以有镂空,但是不用那么大,我不放重物……” 姜禾年想要一个平时背着装草药的,毕竟她在外头总不能随时随地从空间里取放东西,太危险了。 她拿起这个给她量身定做的小竹背篓,用削得很薄的竹片编的,摸起来很光滑,造型很好看,整体都有硬币大小的菱形镂空。 晃一晃,真的很轻巧,而且结实。 林双喜捏着衣角,仰着脖子,紧张又期待地望着姜禾年。 林石看一眼妹妹,问姜禾年:“姐,可以吗?” “可以!太可以了!” 姜禾年连连点头,摸摸林双喜的脑瓜,“双喜!你太太太厉害啦!” 姜禾年越看越喜欢,还背到背后试了试,扭头看,筐口高度也正合适。 “这是怎么做出来的,双喜你是天才!好薄,好轻,还很结实,漂亮又实用!” 林双喜被姜禾年夸得高兴极了,脑袋上的呆毛晃晃悠悠的,手臂都兴奋得直抖。 这种时候,她也没忘记自家哥哥,抓住林石的衣摆,说:“哥哥削的。” 姜禾年视线落向灶台前边堆着的竹片,由衷赞叹:“小石,你们兄妹俩真是厉害!” 林石腼腆地抓了抓后脑,麦黑的脸上露出一口白牙,少年气十足,总算不是拘谨的小大人模样了。 “双喜很喜欢编着玩,我就是给她削削竹片。” 话间,林双喜突然跑回屋里,飞快拿着一个没编完的小竹篮跑回来。 蹲下,放在地上就开始编给姜禾年看。 那横七竖八的的细薄长竹片条子,在她手上可听话了。 姜禾年蹲在她跟前,看得“哇哇”惊叹。 林双喜一听她的惊叹声,就像被上了发条一样,小手编得特别快,小小年纪仿佛已经有了20年的竹编经验。 “双喜,你这比老师傅还厉害了!” 林双喜拍拍已经编好的小竹篮底部,笑出小米牙:“给姐姐。” 姜禾年惊讶,“这个也给我吗?” 她点点头,稚声补充道:“装饼干。” 小孩儿是看出来他们家连个装食物的盘子都没有了? 姜禾年噗呲一笑,“那姐姐谢谢我们双喜了,正好需要呢!” 她还试着上手编了一下,结果发现这玩意儿可真不容易。 姜禾年背着竹篓离开的时候,从布袋子里掏出一包用草纸包起来的烟熏腊肠递给林石,她出门前特意把包装拆了。 林石打开一看是腊肉肠,连连推拒。 这东西,他只在几年前丁主任家女儿满月请席的时候吃过。他去送柴,做菜的大师傅见他一直盯着那肉,悄悄背着主家切了两片薄薄的递给他。 那天晚上,他和双喜蹲在屋里,就着两片薄得快透光的腊肉,吃了满满一大碗稀玉米糊,夜里,双喜睡着了还回味得直呷嘴。 这东西太贵重了,他们不能收。 姜禾年故技重施,手一伸:“这可不是白给你们的,多做几个竹篮子,竹盘子什么的,姐家什么器具都缺。” 林石抿着嘴,固执道:“那只要一根就好了,双喜做的不值钱。” 农村里大部分人家都会做的物件,哪里值得上这么多肉,前几天还收了金贵的饼干和糖。 姜禾年眼一瞪:“拿着!再磨叽,以后不找你们玩儿了!” 从林家离开后,姜禾年特意经过村里的供销社代销点。 芝麻大的小店里,只有一个打哈欠的售货员,柜台也小。 姜禾年一眼就能把店里的商品扫清。 她的视线落在墙柜高处明显落了灰的瓶装酒上,咬咬牙斥一块一毛巨资买了一瓶景芝白干。 就当交学费了! 第105章 怪老头 搞搞诈骗 从代销点出来后。 姜禾年走到角落,把酒瓶小心放进背篓里,又从空间里拿出两样东西放上,再把草药铺在上面。 然后背上背篓,朝着某个方向快步走去。 …… “别拉我!试个屁!那老东西屁不懂!” 陈狗栓一把甩开张来娣的手,扶着院门跨出来,拖着左腿快步走出来。 “狗栓!” 张来娣神情紧张地追出来,“栓儿,再试试!多扎几次说不定就有感觉了。” “老子这样就是你们害的,撒开!” 陈狗栓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地走了。 姜禾年从悄悄从树后探出头来,看着那对缺德母子走远了,才回头瞧方才他们走出来的院子。 她嘴角一翘,真是巧了。 少女捋了捋头发, 背着背篓,大步朝歪脖子树下的院子走去。 院门敞着,不大不小的院子里,左右两边间隔着摆满三层木架子,架子上全是一臂宽的大竹编篮,上面晒着各式各样的干草药材。 姜禾年一进去就闻见满鼻子青草味,混着烘干的药苦香味。 打眼一瞧,竟有不少她都能叫出名来了。 角落立着几个小土炉,上头都搁着老式煎药砂锅,冒着几缕悠悠白烟。 院子正中央卧着一只肚子溜圆的橘黄色肥猫,听见脚步声,睁开蓝绿色的猫眼瞧她一眼,又浑不在意地阖眼趴下了。 猫旁边的靠背竹凳上,坐着一个穿着宽大灰色厚布褂的圆脸短胡子老头,大约五十多岁的年纪。 头发灰白,豆豆眼酒糟鼻,上唇很薄,嘴角向下抿着,抬眼朝姜禾年看过来的时候,黑眼珠子里无波无澜。 看着就是个脾气不大好的老头。 “瞧病?” “看诊一毛。” 他的声线有点钝,说完扫一眼圆木桌上的葫芦瓢,就垂眼继续摆弄桌上小竹篮里的草药了,半点没有要多问一句的意思。 葫芦瓢里有好些卷成一团的一毛两毛的票子,每一张都旧旧的,像咸菜干子。 姜禾年抬脚走过去,直接卸下竹篓在老头桌面对的木扎上坐下。 这回,老头眼皮都没抬。 “签字,付钱。” 姜禾年拿过桌边皱皱巴巴的小本子,上面一列全是歪歪扭扭、丑得各有特色的签名。 这是看诊登记册,生产队里按看诊人头给计工分。 姜禾年眯着眼,盯着最下面的一串鬼画符,好歹认出一个“狗”字。 她轻笑一声:“陈狗栓还没好啊,那药还挺猛。” 老麻六手一顿,这下总算放下手头的鲜草藤,正眼看姜禾年了。 他眼睛微眯,“你是哪家的丫头。” 豆豆眼眯起来几乎都看不见了,眼缝里透出一丝精光。 姜禾年从竹篓里拿出那把草纸卷着的,在桌前铺开,不答反问:“都认识吗?” 老头垂眼一扫,手碰都没碰。 “独脚仙茅、千里光、大巢菜……王不留行、断肠草、徐长卿。” 他说的沉缓又毫不停顿,隐约透出些优越感。 这老头有点东西。 姜禾年心里一喜,面上却不显,这才答了: “我是姜禾年。” 她直直对上老麻六的眼睛,没有错过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疑虑和心虚。 少女唇角勾起悠然的淡定,拿过铅笔,在鬼画符下面端正写上自己的名字,娟秀中透着大气的字体,在一串鸡肠鬼画符里格外显眼。 老麻六视线微讶地扫一眼姜禾年的脸,脸微沉:”你来有什么事。” 姜禾年搁下笔,眼神状似高深莫测地端详着老麻六。 在对方心里发毛要发飙的时候,突然一个急转弯,眼眸一弯,脆声道:“我来拜师的。” “什么?” 老头脸上有一丝错愕,继而露出被小儿戏耍的恼怒,手一指门外。 “出去!” 姜禾年并不怵,弯腰从竹篓底下抓出一个掉漆的军绿色水壶和刚买的景芝白干,“咚”一声杵到矮木桌上。 当然,拿酒的左手没敢使太大劲。 一块一毛呢!为了它,她的私库存银即将跌破十块! “麻六叔,你那天给张来娣拿药的时候,说过剂量怎么放吗?我看她们可下得挺猛。” 姜禾年晃了晃右手的旧水壶,巧言轻笑: “这底下还有不少粉末没融化,不知道拿去镇上派出所能不能查出来是什么?我还挺好奇的~” 老麻六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 “你——” 姜禾年却不等他反应,一手摁着水壶,一手把景芝白干轻轻往前一推。 “我听说,麻六叔您喜欢喝酒,这个先尝尝?” 肥橘猫睡饱了,弓起身,长长伸了个懒腰,一翻身滚了两圈,滚到了姜禾年脚边,又就地歇下了。 懒洋洋晃了晃有几圈白毛的毛绒尾巴。 姜禾年手肘搁在桌上,撑着脸,笑眯眯瞧着老麻六臭着脸把着酒瓶“屯屯屯”喝了小半瓶,才意犹未尽地擦擦嘴,搁下了酒。 “说,小臭丫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老头脸上还拿着乔,拿豆豆眼乜她,语气却松快了几分。 姜禾年嘿嘿一笑,弯腰又从仿佛无底洞似的小竹筐里抱出那本破破烂烂沾满胶带的砖头厚医书,“砰”地搁到小圆桌上。 “我刚刚已经说啦,来拜师的!” …… 姜禾年抱着被塞得快要爆满的竹筐,蹦蹦跶跶跑出来,完全不管里头老麻六喝着酒骂骂咧咧的醉话。 “椰丝!!!” 谈判成功还顺便领了“入门作业”的姜禾年,心情极好地背上漂亮竹筐,手肘上挎着晃晃荡荡的破水壶往回走。 在路过一棵蔫得快要歇菜的小树苗时,停下脚,把壶里撒了点面粉的水全浇了下去。 “怪老头还挺好骗,嘿嘿。” 晌午没了早晨的冷飕气,阳光和熙,混着秋风,吹到脸上怪舒服的。 刚搞完“诈骗”的姜禾年,仰头朝着太阳伸了伸懒腰。 反手从竹筐里摸出一根晒得叶子卷曲的干草,夹在鼻子下使劲嗅了嗅,嘴巴努成了小猪鼻子。 “不就是把这些草药的味道都记住嘛,我可是出了名的狗鼻子!” 她一边走,一边随手往后摸着草药,就拱鼻子闻闻。 在即将走到岔道口的时候,突然一阵闹嚷声传来。 “快!砖窑那出事了!快过去看看!” 砖窑? 姜禾年心里一咯噔,脚步一转,急急朝声源方向跑去。 第106章 砖窑闹事,你想弄死谁? 才转过一个弯,就“砰”地和一个人撞了个眼冒金星。 “啊!” “昂~!” 姜禾年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捂着额头,痛得直哼哼。 “你没长眼啊!” 一道尖细又矫作的气骂声传来。 姜禾年抬眼一看,哎哟,对方人还挺多。 她揉着额头爬起来,“不好意思,我跑得有些急,没看见你。” “道歉有什么用啊!你都把我撞倒了!我衣服都脏了哎!!” 汪美云跺着脚,指着沾上土的裤脚气得直嚷嚷。 姜禾年看见了她没摔被人扶住了,但心里着急,顾不上理论。 随手抓起掉在地上的药材塞到汪美云手里,扔下一句“这是人质”,绕开几人,撒腿朝右边跑了。 “什——”汪美云没反应过来地低下头看,“啊啊啊啊!!!!” 她一眼看见手上黑乎乎的一团杂草干里窝着几只肥大的蝉蜕,几对僵硬的棕黄色足肢朝她支棱着,吓得差点把胳膊都甩断了。 “她她她她!她叫姜禾年对不对!!!” 她瞪大眼直跺脚,哆嗦着手,气急地指着姜禾年早就跑没影的方向,问司玉珍。 司玉珍松开扶人的手,收回眼,不在意道:“算了,她也摔了。” “玉珍!你怎么帮外人说话,如果不是你们扶住我,我就会摔倒诶!” 汪美云不依不饶,“她——” 司玉珍抽回又被扯住的手臂,语气不咸不淡。 “汪美云,再烦人,你就上别的生产队去。” 汪美云脸一僵,余光看一眼周围的女知青,强作笑意道: “玉珍,你说什么呢,我来这儿,是知青办公室分配的,要是司叔叔知道,肯定会很高兴我们能做个伴。” 司玉珍扫一眼她头上的珍珠发夹,跟自己一样的齐肩短发,和身上又几乎跟自己一模一样的浅色格子衫、黑裤子、鞋子,觉得这晌午休息的好心情都被败坏了。 “我们没那么熟。” 她淡淡扔下一句话,率先往左边走了。 “司知青,不是说去代销点买肥皂吗?”张晓燕抬脚跟上。 司玉珍头也没回,“不去了,回去歇会儿上工。” 张秀婷犹豫了一会儿,也跟着走了,留下的几个女知青神色探究地打量着汪美云。 汪美云收回盯着司玉珍的视线,掩饰般捋了捋新剪的齐肩短发,仰起下巴笑道:“玉珍不去的话,就我们去!” “她喜欢哪种牌子的香皂?我买两个一样的,给她带一个,你们有没有想买的,我送你们!” 原本也想干脆回去的两个女知青,一听这话,眼睛立即亮了,亲近地挽着她的手臂。 “真的吗?!美云你真大方!那我们去!” 汪美云抬着脸,领着几人走了。 有个女知青见侯文英转身朝右边走,顺嘴问了一声。 “文英姐,你上哪去?” 侯文英随手一撩绑垂在身前的卷发,“四处走走。” “哎,侯知青说话这嗓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你不知道,城里管这叫什么,女人味!” “诶诶你说这话害不害臊啊!走了走了,陪汪知青到代销点去。” 汪美云悄悄朝侯文英离开的方向瞧了一眼,也想抬手撩撩头发,却摸了个空。 才想起来自己前天找村里的剃头匠照着司玉珍的剪了,暗自低咳一声,拍拍肩膀的灰。 “走。” * 花沟村西边,临近水泉村的交接处,有一座小山包似的砖窑,规模不大,是两村合建的。 两个村子的生产队分别安排人上工,都在各自队里计工分,产的青砖本村人可以优惠购买,砖窑的收入两村均分,用于改善村里人的生活。 原先是两个村子都太穷,才合计着合建,不曾想近两年却闹了不少矛盾。 这天晌午,没日没夜烧了几天的窑肚子里终于又要歇火了开窑了。 大桶大桶的水从窑顶稀里哗啦浇进去,烧得通红的砖被浇得滋啦作响,像铁板煎肉似的。 热腾腾的水蒸气喷涌而出,整个窑肚子里白烟缭绕,满是灼热的水汽。 “行了!冒青了,清窑!” 一群打着赤膊的青壮年,低头猫着腰走进去蒸笼似的窑肚子里,瞬间皮肤就像被火燎了一样,烫得发炸,汗毛都得热卷了。 一块块烫手的青砖垒高了,用两边拴上绳的木板挎着往外背。 热乎的砖头在外头还没晾凉呢,就有人来“认领”了。 花沟村南头张家的土坯房子年久失修,前两天夜里墙角塌了,差点把睡通铺的一家老小埋了。 张家咬咬牙掏出家底打算买一些青砖,在入冬前好好补补房子,第二天就跟花沟村队里说了等这批砖开窑了,想买1000块砖。 夜里忍着吹了两天冷风,终于开窑了,一家子立马就借了架子车来搬砖。 谁知还没搬上两块,就有另一队人马浩浩荡荡来抢砖了。 “凭什么你们说要就要!先来后到,这砖已经被俺家定下了。” 张会产张开手拦在砖堆前,媳妇、孩子和家里老太太则护着架子车不让人动。 “呵,凭什么?” 一个膘肥体胖梳着三七分油头的男人,拍拍裤腰,嚣张道:“谁不知道我钱大海要盖新房娶媳妇,这阵子这窑里出的青砖都得归我,懂不懂规矩!” “胡说,你们没给队里申请,这砖就是先到先得,我们先买了一部分,你们买余下的就成,做什么跟我们抢!” 穿着寒酸补丁棉布衫身形干瘦的张会产,在膀大腰圆一身的确良的钱大海跟前,完全不占气势。 钱大海态度蛮横,身后跟着一伙推着架子车等拉砖的人,他手一挥,那伙人就想直接动手抢砖。 张家老太太佝偻着细瘦的身子拦在架子车跟前。 “这是俺家修屋子用的啊!花了钱的!不能抢啊!” 砖窑里上工的花沟村人,见状上前帮忙,“别动手!” 钱大海却轻易推开张会产,一脚踩上砖堆,甩头扯下墨镜,拿镜腿点点脚下。 “说起来,老子还没找你们事呢,前几天出的那几千块砖,都拿哪儿去了?赶紧给老子送回来!耽误了老子起房子,老子弄死你们花沟——” 他话音未落,一块断砖精准飞砸到了他的骚包皮鞋上。 “弄死谁?” 第107章 “英雄救美”,一记断头锹! 啪嗒。 不知是脚趾骨被砸折的动静,还是墨镜掉进砖缝的声音。 “嘶——”钱大海抱着右脚直跳,痛得龇牙咧嘴嗷嗷直叫唤。 “啊嗷啊嗷!!!草草草!!!” 抢砖的人被这动静整懵了,全都停下手来,愣愣看向从砖窑里走出来的高大男人。 男人肩宽腿长,汗湿的短发几乎要碰到窑洞口,被汗水浸透的背心汗衫贴在胸腹上,清晰透出块垒分明的肌肉线条。 修长迸发的肩臂肌肉上覆着细密的汗水,随着走动,顺着浅麦色肌肤缓慢往下淌。 只一眼,就让人感觉强悍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更别提那跟后面的破土砖窑完全不搭,仿佛雕刻般英俊桀骜的脸。 张老太连着张家婆媳俩都看得呆住了。 钱大海抱腿跳脚不小心踩到那半截砖头,摔了个屁股墩都没人注意。 “操!你们他娘的还不扶老子起来!” 钱大海的抢砖小弟们如梦初醒,赶忙来扶。 贺进山姿态随意地站着,抓起挂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了把脸,视线淡定瞧着那大胖子被三个人连拖带拽地扶起来。 穿着皮鞋的大粗腿抻着,脚跟半点不敢使力,三人没扶稳,他又一脚出溜差点摔了出去,活像一只摁不住的肥猪。 贺进山不由想到前阵子带姜禾年到雾灵山浅处的山坡上遛狼“拔草”,两人远远瞧见浅山坳那儿有一小摊泥潭。 一头野猪突然窜出来,想飞跃而过。 结果后蹄子拖后腿了,脚下一滑摔得泥浆四溅,摔了几圈之后,直接把那泥潭都给打磨平了,最后,猪坚强是叉着四条猪蹄子滑溜出去的。 那场面太过滑稽,若非贺进山拉着,姜禾年非得笑得从山坡上滚下去。 “噗!这猪就是德旺下去都摁不住哈哈哈!” 女孩儿脆声笑说的话,仿佛在耳边又响了一遍。 男人脸上突然勾起一抹弧度,轻嗤着笑了一声。 钱大海听见了,气得鼻子都歪了,他跛着脚,脸上肥肉直抖。 “笑屁笑!你他娘是谁?!想死是!” 一个杂毛青年立即附在他耳边说了。 “什么?贺进山?” 钱大海眉毛一抬,探脖子定睛仔细瞧了瞧贺进山,突然甩开几人的搀扶,两手浮夸地张开一抻,整了整衣服,又起范了。 “哟,你小子不是当兵去了么,居然没死外边?噢……不对,老子听说过是差点死村口了,怎么还能站着呢?” 钱大海虚点着左脚,暗自动了动脚掌。 脚趾骨立即传来更剧烈的刺痛,大粗腿剧烈一抖,差点给跪了,他脸上肌肉抽搐,好悬才维持住嘲讽满满的表情。 “噗嗤。” 贺进山却莫名又被他那腿逗笑了。 钱大海被他笑毛了,粗声骂:“操!你他娘到底笑什么!” 既然他诚心诚意地问了,贺爷就开尊口说了,只不过一句话差点把人气得撅过去。 男人薄唇轻掀:“摁不住的猪,真像。” “操!!!给老子打死他!” 杂毛青年得令,抄起一块砖,当先打了上去。 姜禾年赶到的时候,砖窑外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吵吵嚷嚷的。 她连忙抓住一个挤在外围的大娘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哇!好像是水泉村那恶霸,叫人把贺家小子围起来打了!” “什么!”姜禾年急得差点把大娘给掼倒,“贺进山被打了?!” “我也没瞧着啊,我这刚到,挤不进去哩!” 姜禾年用力蹦起来,神情焦急地往里张望,隐约只看到贺进山的半个脑袋一闪而过,里头的吵嚷痛嚎声乱成一团。 她担心坏了,死活挤不进去,急得视线左右乱扫,眼尖瞧见旁边插在湿土坯的铁锹。 几步跑过去双手握住木柄,用力拔了出来。 她两手稳稳把着铁锹举得老高,看一眼围得密不透风的人群,咬牙往一块大石头上用力一砸。 “锵——!” 一声刺耳的巨响乍起,姜禾年手掌都被震得发麻。 许多人被吓得回头一哆嗦。 “诶呦喂!干啥呢!” 姜禾年举起铁锹,气沉丹田,扯开嗓子大喊:“让开!” “都给我让开!!!” 原本堵着看热闹的两村人见状,推挤着火速让开了一条道,生怕小丫头那锹头砸自己头上了。 背着竹篓的少女,竖着眉毛,凶巴巴地把着铁锹往里冲。 一眼看见了一双躺在地上的脚。 那鞋子,跟贺进山上午出门时穿的一模一样! 姜禾年高高提起的心仿佛遭到重锤,她嘴唇泛白,抿着的小脸却更凶了,眼里甚至隐约有了杀气。 她手上用力握紧粗糙的锹把。 “谁敢打他!谁打我贺进山了!!!” 少女扬声脆喝着冲了进去,铁锹高高举起,马上就要给欺负贺进山的人一记断头锹! 一抬头,却透过铁锹木柄,正正对上了贺进山闻声回头的俊脸。 姜禾年双眼登时瞪得极大,脚下冲势乱了步伐,高高举起要往前砸的双手却刹不住车了。 眼见着那沾满湿泥的锹头就要拍断贺进山完美高挺的鼻梁。 姜禾年吓得一闭眼。 “砰!” “哎哟喂!我的天娘!” 早早挤在前头占据最佳观战位的王英子,没忍住抬手捂住了眼。 姜禾年也被那声音震得浑身一哆嗦。 她紧闭着眼,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完了! 贺进山的鼻梁被她拍断了,肯定毁容了。 她下的那死力气,铁脑壳都得裂开呀!!妈妈呀!! 姜禾年的心直直往下沉,还没睁开眼,眼泪已经先流出来了。 她心如死灰地睁开眼,却意外撞进了贺进山歪头笑睇着她的黑眸里。 啊咧? 姜禾年迟钝的视线,透过朦胧泪水移向被骨节分明的大掌攥住的铁锹木把。 她如释重负地大松一口气,耳朵里这才清晰传进来此起彼伏的哀嚎声,都是别人的声音。 “还不撒手?” 男人低醇含笑的嗓音,在这闹嚷中格外入耳。 姜禾年如梦初醒,睁着一双微红的水眸,连忙松开了死握着木把的双手,白嫩的掌心用力得发红。 贺进山唇角的笑弧更大了。 男人头微侧,握住铁锹的手臂往后,曲肘一抛。 铁锹在半空打了个转,直中刚爬起来的钱大海。 一声直击天灵盖的闷响。 众目睽睽之下,领着七八个人要教训贺进山的钱大海,顶着被揍得红肿的猪头脸又被拍了一脸湿泥。 他两眼一翻,彻底撅了过去,恰巧砸在另一个爬起身的小弟身上。 两人“相亲相爱”栽倒在地,激起一地尘土。 第108章 进山媳妇 姜禾年一脸惊呆地歪脑袋瞧着贺进山身后。 横七竖八躺着捂手捂头捂肚子捂腿痛嚎的人,有道是“哪里痛摸哪里”,反正每个人看起来都很痛,爬都爬不起来。 “这是……” 姜禾年傻眼了。 她好像搞错了……是贺进山打人呢哈。 “你们、你们花沟村欺人太甚!居然把我钱哥打晕了!” 一个伤势尚且有救的平头青年艰难爬起身,气势不足地虚声嚷道。 连指控,都不敢直对着动手打人的贺进山指。 贺进山眼神睨过去,他更是忌惮地退后了两步,还一不小心踩到了昏迷中孙大海的手指。 “我呸!你们水泉村的土王八上身不讲道理!真当这砖窑是你们自家的茅厕了,想上就想!狗都知道吃屎有先来后到,这砖你们是抢着要建祖坟吗!” 已经迅速了解了事情来龙去脉的王英子,扯着大嗓门就指着平头青年骂。 “我们村张会产前两天就交过钱等着领砖了,你们先挑事,欺负人一家老小,以多欺少打不赢,还好意思倒打一耙!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平头青年气得手指向她:“你!” “你什么你,老娘挑担子土建这砖窑的时候,你还在你爹命根子里呢!毛都没长齐就敢在这撒尿!” “上回你们村的李黑蛋来偷牛,都还没找你们算账!” 平头小青年平时混归混,但论骂战,那嘴皮子可是怎么都比不上花沟村“名嘴婶子”王英子的。 她叉着腰,一个词不重样地指着平平头青年骂,差点把人骂得哭着回家找妈妈。 姜禾年听得一愣一愣的,简直想鼓掌。 最后,钱大海那伙人被在砖窑上工的水泉村人用他们带来的架子车拉走了。 一辆车搁两人,活像是要拉去乱葬岗姜艳秋家里抛尸。 张会产没回过神来,一直看着那几辆架子车拐弯进了水泉村,媳妇推了推他,才回过神来。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快步走到贺进山跟前,神情局促又充满感激。 “进山,多谢!” “实在是多谢你了!” 张家老太太也佝偻着腰,牵着孙子孙女来道谢。 “山娃子啊,老婆子真是谢谢你了呀,要不是你,晚上娃儿们还得挨冻。” 贺进山有些不适地蹙了蹙眉,他只是看那肥猪不顺眼而已,不需要这些人感恩戴德的。 男人随口扔下一句“没事”,就握住姜禾年的手腕,打算带她离开。 谁知,张家老太太突然捂着胸口晕倒了。 “娘!!!” 张家人吓得六神无主,“娘!娘咋了这是?” “奶!阿奶你怎么了?” “哎呀,别不是刚才被冲撞到吓坏了!赶紧把人抬起来。” 姜禾年里离得近,连忙抬手止住,“等等。” “不清楚情况的话,暂时不要挪动比较好。” 张会产心里着急六神无主,“可这,这……” “先把她放平了,衣领解开一个扣。” 少女神情认真,语速平缓沉稳,让人不自觉就照着做了。 张家媳妇忙问:“然、然后呢?” 姜禾年一边在脑子里回想书里讲的老人突发晕厥的处理方法,一边伸手将张老太的头侧向一边,检查她嘴里有没有异物。 “老人家平时身体有什么毛病吗?” “没有啊!娘身体一向不错的,就是瘦了些。” 姜禾年指腹触到老人家的皮肤有些烫,想到她方才感谢贺进山的活,便抬起头问:“最近是挨冻了?有些烫。” 张会产连连点头,“是是!家里房子塌了,夜里漏风,冻得很,俺娘这是着凉了?” 姜禾年观察了一会儿老太太的状态,思索半晌,点点头。 “应该是,着凉加受了些惊吓刺激,”她反手伸向背后的竹篓,“我这正好有……” 话音未落,一只大手已经把她背上的竹篓卸了下来。 姜禾年看着递到面前的竹篓,没忍住歪头朝半蹲在身侧的贺进山笑了。 笑得眉眼弯弯,乖俏又明艳。 “进山媳妇,你这有啥?”站在后头操心的王英子,忍不住插嘴问。 进山媳妇? 姜禾年回过神来,垂下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回头,抱着竹篓翻找,“我这有能用的药材……” 她能感觉到贺进山还在盯着自己,耳朵尖默默热了起来。 姜禾年翻出一小团灰粽褐色的根茎缠绕物,翻看着确认了几眼,才递给张家人。 “这是细叶藁本,治风寒感冒的,等她醒了,煎汤喝或者煎汤加水洗澡。药性比较温和,老人家能用。” 姜禾年语调温和平快,让人不自觉信任,哪怕她看起来只是个稚气未脱的丫头片子。 张家媳妇连忙接过,不停地道谢,和张会产一起小心把老太太搬上了架子车。 在他们离开之前,姜禾年还不太放心地补充了一句:“要是一个小时还不醒,要去瞧瞧大夫,或者到卫生所去。” 毕竟她可是个刚摸着门的半半半半半吊子。 张家人又连连鞠躬道谢才离开。 把姜禾年都整不好意思了,她视线挪向分量少了许多的竹篓,偷偷吐了吐舌头。 老麻六给她的满筐子入门作业,一路跑过来掉了不少,这下还又被她用掉了一个。 看来到时候又得忽悠一下了。 他对那只橘猫好得很,要不抓条小鱼去贿赂贿赂? 姜禾年轻出一口气,想拉贺进山离开说些话,谁知王英子等人又热情又八卦地围了上来。 “进山媳妇,你怎么还会瞧病哩?” “哎哟小丫头刚刚突然砸铁锹,吓得大娘胆子都要破掉……” “进山啊,你们当兵的都这么能打呢?可真厉害啊!叔眼睛都瞧花了!” “刚刚那动作叫啥,我都没看清就把人撂倒了。” “进山哥,那招式能教教我吗?太够劲了!那钱大海三天两头就带着人到这儿来闹事,下回我也这么收拾他。” “就是!仗着家里有革委会的,成天在这几个村子里横行霸道……” “哎呀,进山这腿真是完全瞧不出问题了,比我们的还好使!该不会也是禾年丫头给治好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话太密,姜禾年一句都插不上。 贺进山圈住姜禾年的手腕,只扯唇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 “确实是她。” 对方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众人直接惊得下巴掉在地上,齐刷刷看向娇娇小小干活只能挣两工分的姜禾年。 后者震惊扭头,看向神情自然的贺进山。 别说别人了,姜禾年自己也惊呆了呀! 第109章 只是杀人灭口,何必让你来 “不不不,不是——” 姜禾年小手摆得飞快,连声否认。 不过话没说清楚,就被贺进山拨开众人,拉着手腕带走了。 留下一群叽里呱啦说得意犹未尽的村民。 “对了,钱大海说的前几天那批砖,不就是进山买走了吗?” “啊对!他山脚下那草屋搭院子了,还一次性起了俩小间呐,我昨天去捡柴瞧见了,完全大变样了!没想到哇……” 高大的男人拉着俩麻花辫的娇小姑娘在村子里走,这要搁以前,那可是要被说道上三天三夜的。 不过,经过前几天的各种八卦刺激,村里人的八卦阈值都高了不少,就这刚成亲的小夫妻拉拉手腕,完全不够看的。 最多也就是笑一笑,调侃着臊几句小年轻感情真好。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砖窑左前侧路边的一棵大树下,走出一个穿军绿服的男人。 他的目光始终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眸中深深,满是探究。 “似乎,跟资料里说的不太一样啊,身手也不像是军队里训练出来的。” “居然看不出来深浅。” 见旁边人一直没应声,他轻啧一声,抱起手臂。 “喂。” 侯文英斜倚在树边,手指依旧慢条斯理绕着卷发。 一个轻巧的侧身,转头看向消失在拐角的两人。 “有点意思。” 女人的声线依旧是曼曼娆娆充满韵味,只不过尾音多了几分冷冽。 男人随意拍死飞到身前的蠓虫,讥诮地冷哼一声:“有意思个屁,赶紧完事,离开这破村子。” 侯文英腰身一扭,随手把夹在指尖把玩的绿叶塞进男人的领口。 “这么着急,你倒是先想法子把他对那事了解的程度摸清楚。” “要只是杀个人灭口,何必让你来。” 她说完,长指去勾男人的下巴,被他嫌弃地撇开了。 两人话不投机,各自转身朝不同方向走了。 * 这天夜里。 贺进山发现姜禾年像是被点了“尾随”技能,他走哪,她跟哪。 连他上茅厕,小尾巴都差点跟进来了。 男人顿住脚,突然转过身,亦步亦趋的小孩儿直接一头撞进他胸口。 姜禾年轻呼一声,捂住额头,一抬眼对上贺进山好整以暇的视线。 她眼珠子一挪,这才瞧见前面是茅厕,顿时囧了,讪讪地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两步。 然后,转身一溜烟跑回了屋。 惹得男人站在茅厕前摇头轻笑。 姜禾年收住想缠着贺进山说话的心思,坐在小方桌前,认真把弄从老麻六那儿带回来的几十种药材样品。 一样一样分出来,在桌上摆成一个个小堆。 老麻六抠搜得很,站在晒药架子前挑挑拣拣,像极了食堂里的颠勺阿姨,恨不得每样只给姜禾年指甲盖大小的样品。 姜禾年抱着破水壶,在他跟前显来显去,他才臭着脸,又多捡了一点。 她拿起一截半指长的黑褐色“枯树枝”,摊开医书里的本草录,一边看书,一边对照实物观察、触摸、嗅探。 学得很是专注。 贺进山进门瞧见,女孩儿乖乖坐在小木凳上,垂着脑袋抱着破书学习。 时不时掰断一根干藤枯叶,仔细地嗅闻。 鼻尖嗅着一动一动的,像只在闻菜叶子的小兔子。 少女的侧脸线条流畅,浓睫卷翘,鼻尖挺翘,腮帮子一点圆润的弧度,微微凌乱的辫子垂在颈侧,在昏黄摇晃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娇憨。 毛茸茸的。 男人倚在门边饶有兴致地瞧了一会儿,才两步走过去,弯腰探手动了一下桌角煤油灯底座的旋钮。 玻璃罩子里,豆大的火苗瞬间大了一倍,四周亮堂了不少。 姜禾年抬起头,和贺进山对上了视线,眼眸一弯。 贺进山屈指叩叩她的脑门,“眼睛不要了?” 姜禾年嘿嘿傻笑,手掌在陈旧的书页上摸摸,“我看得清,煤油贵着呢。” 贺进山不置可否,只把灯又挪近了些,说:“过两天,把电接上。” “真的呀?那晚上回来能亮堂两个小时,正好吃饭洗澡收拾收拾~” 花沟村的通电十分不稳定,每天只在晚上通电两小时,而且还经常罢工熄火。 有时候,菜还在锅里炒着呢,小孩刚被摁着老实在灯下写作业呢,灯泡就艰难急闪几下,歇菜灭了。 大伙从最开始的抱怨,到现在已经习惯了,灯一灭,就摸出蜡烛、煤油灯点上,无缝衔接,绝不让自家皮孩子有机会扔铅笔下桌。 不过能用上电,姜禾年还是很开心的。 毕竟干啥都要摸黑举个蜡烛、煤油灯的感觉,实在是烦人。 尤其她还是个“夜里瞎”,自打来到这个地方,夜里在姜家不知拌跤多少回,差点把身手都练出来了。 贺进山拿过姜禾年手里的草藤,反手点了点她的鼻尖,懒声戏谑道: “家里有个小瞎子,哪儿敢假啊。” 姜禾年抿着点笑,小心捏住抵在鼻尖的藤根,羞赧开口:“别给我撅断了,这我的作业呢。” 姜禾年说着,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别人家有小屁孩要亮灯写作业,她都十八了。 果然,贺进山立即露出忍俊不禁的笑,修长两指微曲,掐掐脸蛋,“差点忘了。” “忘什么——” 他话音一落,指腹下移捏住少女皎软的下巴,抬起,弯腰俯身径直吻住了她。 几息之后。 贺进山退开半寸,黑眸凝着少女的水眸,唇线勾起,“忘了交作业。” 姜禾年心跳停滞了一秒,继而越来越快地急跳起来。 每天正儿八经的续命治疗,怎么被他这么一形容,变得怪禁忌羞人的。 什么交作业呀…… 姜禾年鬼使神差想到曾经看过的言情小说里,形容的男主“交公粮”,脑子里一辆蒸汽火车轰隆呜鸣着驶过。 贺进山直起身,好笑地睇着呆住的小孩儿,掐住脸晃一晃。 “起来,水烧好了,去洗澡。” 山脚下,独一间的院子里十分安逸静谧。 主屋左侧的西间是新建的厨房,里头隔出来一个洗澡间,门口的布帘拉得严实。 姜禾年坐在小木凳上洗香香,身侧是一大桶蒸腾着热气的水。 她哼着不着调的曲儿,美滋滋洗了个热乎澡。 果然离开姜家,投靠贺进山是绝顶明智的选择,不然,她这会儿还在劈柴喂猪呢。 第110章 拥抱,他叫她“年年” 这个年代的乡下,夜里大家没什么娱乐活动,吃饱收拾好,也就是一家子上炕闲聊,就钻被窝了。 姜禾年洗过澡,学习结束后,又屁颠屁颠跟在贺进山身后。 贺进山原本还想叫德旺下来一趟,可这小孩儿洗得香喷喷一直跟着,便只好提着灯,把后院门关上,将后山的冷风锁在外头,拎着人回了屋。 屋里灭了灯,只有暗淡的月光透过前后两个窗户晕进来。 姜禾年窝在自己的被褥里,朝贺进山的方向侧躺着,一双大眼睛在黑暗中亮闪闪。 “小叔叔,你怎么那么能打呢~” “你一个人,能打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八个人!!” 总算逮着空闲和贺进山说小话,姜禾年小嘴叭叭不停。 她激动地从被窝里伸出手,朝贺进山比划了个八字。她看不见贺进山,但知道他眼神好,能瞧清自己。 “这就算厉害了?” 男人低醇的嗓音,带着磁性慵懒的浅浅笑意。 然后,姜禾年就感觉手指被温热的大掌握住,捏了捏。 “手塞回去。” 她听话地把手缩了回去,严严实实捂进被子里。 今晚没再烧炕,毕竟现在只是深秋,她病也好了,过早烧炕太糟蹋柴火了。 昏暗静谧的环境,温暖柔软的被窝,让人精神不自觉放松,连说话的声音都放轻了,懒洋洋的。 “这还不厉害吗?超厉害的耶!以后有你罩着,我在花沟村能横着走呢!” 姜禾年下巴抵着被子,嘴巴不停,说得激动了还在被子里踢脚。一想到以后有武力值那么强的靠山,就心情飘飘然~~ “要是有人欺负我,小叔叔你就帮我打得他满地找牙!” 这话惹得贺进山闷声直笑。 他手臂垫在脑后,侧躺着看姜禾年露出来的脑袋,小表情十分生动。 中午举着铁锹冲进来要护着他的时候,也是。平日里毫无威慑力的桃花眼,压着眼尾,小脸凝着,气势还挺凶。 “你也不赖。” 姜禾年叽叽喳喳的话一顿,半晌才反应过来贺进山是在说中午自己在砖窑闹乌龙的事。 这是夸她呢,还是取笑她呢? 姜禾年心虚地动了动身体,嘴硬道:“不准笑我!我是担心你呢……” 贺进山眸中含笑,顺毛摸:“没笑,幸亏你来了。” 不然,那几个人可不会只伤得那么轻。 姜禾年当然不知道他的潜台词,只卷着被褥,毛毛虫似的,往贺进山的方向挪了挪,嗓音软软的,透着些商量。 “贺进山……” “嗯。” “要不,你别去砖窑上工了,好不好?” 男人眉梢微挑,“为什么?” “砖窑好辛苦,我不想你去……” 姜禾年垂下眼,手指捏着被角,把琢磨了老半天的话说了出来。 “虽然一天有18工分,可是中午连歇脚吃口饭的时间都没有,你看今天你衣服都湿透了,天气变冷了,很容易着凉的。” “还有今天闹事的钱大海,大家都说他家里有点背景,成天横行霸道,被你收拾成那样,他肯定还会来找麻烦。” “修房子的钱,我们直接付了,不去砖窑抵工了好不好?也不等抓野猪了,我还有三根人参,我去把它们卖了,能值不少钱的。” 那头静了一会儿。 姜禾年还想再说,贺进山开口了。 “现在的房子,住着喜欢吗?” 她愣了愣,老实道:“喜欢的……很喜欢。” 安静,宽敞,自在,比姜家不知道舒服多少倍。 “我早上哭,不是不让你花你的钱的意思,我就是…嗯、就是想给咱家攒点钱。” “嗯当然我是有一点点抠门,钱好难挣喔,虽然不是我的,可是突然变少那么多,我一下子就难受了……” 姜禾年斟酌着,慢吞吞解释。 “我现在工分很少,年底分不了多少粮食,不过没关系我空间里有呢,等我跟老麻六偷师成功,我就去队里申请做赤脚医生,工分会高许多的,我们不会没饭吃的。” 贺进山沉默地凝视着姜禾年,眸中情绪幽深。 这个小孩儿,说要挣工分养他。 这是贺进山28岁跌宕桀骜的人生里,头一回。 他怔了许久,久到姜禾年都有些忐忑了。 她在模糊一片的黑暗中睁大眼,试图想看清贺进山的表情,可是啥都看不清。 “贺……” 突然,身前传来掀被子的动静,一团阴影拢罩过来。 姜禾年被人抱住了。 贺进山宽大的手掌着她脑袋,隔着被子将她抱得很紧。 男人灼热的体温,仿佛能透过被子将她紧紧包裹。 “年年。” 耳边传来贺进山低哑微叹的声音。 不是戏谑,没有逗弄,非常温柔的…… 他叫她,“年年”。 黑暗中,姜禾年瞳孔微颤,呼吸都止住了。 * 贺进山原来的破草屋大变样,围了院子,还砌了两间青砖小屋。 贺进山原来不是炊事兵而是个什么首长,身体恢复得十分了不得,能干又能打,狠狠教训了水泉村的恶霸。 姜禾年居然会治病看伤,她男人那么严重的伤,都是她治好的。 这三件事,在这天傍晚下工的时候传到了姜艳秋耳朵里。 她魂不守舍一路往南走,走到天彻底黑了才回到家。 她的新家。 山坡上浓密的杂草被风吹得张牙舞爪,簌簌作响。 她看着勉强用土坯黏合起来,连门板都没装上的破败屋子,浑身从骨子里开始发冷,一步都挪不动。 门框上用草绳挂的布帘子被掀开。 孙作端着盆出来,看见她,一句话都没说,把盆里的脏水泼到旁边的草堆就进去了。 姜艳秋不可遏制地想到昨晚耻辱的经历。 她躺在木板临时搭的床上,紧张又微惧地捏着被子,结果孙作进门看见她这样,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唇。 “怕我会碰你?” “别操这种心,我嫌脏。” 话落,就掀帘子出去了。 姜艳秋像被人狠扇了几百个巴掌,面色又青又白,火辣辣的。 那种耻辱感,持续到了现在。 在孙作往外泼脏水的这一刻,在知道姜禾年和贺进山过得有多好的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她跌坐在地,死死抓住地上的碎石泥土,牙根恨得咯咯作响。 “姜。” “禾。” “年……!!!” * 姜家。 王春芳平躺在依旧有烟熏味的屋里,两手用力掐着,望着熏黑的墙壁和还没修补完漏光的屋顶,越想越来气。 姜禾年这个该死的赔钱货!贱骨头!她会鬼治个病!这贱不要脸的,把屋子烧成这样,还把我的艳秋害得住乱葬岗! 不行!这几天老娘没腾出手来,真以为事情就这么了了?! 她扯着被子,重重翻了个身。 “老动什么,睡不睡了!” 姜成民低斥一声,差点把挤在角落双胞胎吵醒了。 王春芳深吸一口气,冷声说:“当家的,你的好女儿干的这些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姜成民皱着眉睁开眼,一夜都没再说话。 第111章 对贺进山有什么非分之想 第二天,地里。 大家都觉得有些奇怪,至于哪里怪呢? 大概就是那个一直吊车尾的姜禾年,干起活来仿佛被老黄牛附体了,卖力得吓人。 牛在前头犁地,她拎着锄头紧跟在后头打土坷垃,还拖着个畚箕捡玉米根疙瘩,左右开弓,忙得半点不歇气。 丁广生捏着眼镜腿,探脖子瞧前头地里泥土翻飞,啧啧称奇。 “这年丫头总算有劳动觉悟了,都快跑牛前头去了。” 他这话还没落地呢,前头的姜禾年杵着锄头,突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歇菜了。 丁广生嘴角一抽,摇摇头,扛着锄头走了。 “呼、呼、呼——” 姜禾年两腿瘫坐在地上,半靠在锄头把上,呼哧带喘。 用力过猛了,这跟着牛来回几趟,敲锄头,弯腰起身弯腰起身的,腰酸腿疼手心也疼。 果然人不能当牛使啊…… 姜禾年额头靠着锄头,两眼呆滞望着眼前被犁耙过的土地,有气无力抓起一块土疙瘩,在锄头刃上敲敲。 土坷垃碎成小块小块,从她指缝漏下去。 再慢腾腾伸长手,揪住一截玉米根,往后一拔,玉米根疙瘩扔进了畚箕里。 灵魂已经累出走了,身体还在机械动作。 换成网上常说的,就是“她眼里没有光了!”,现在只是个性能拉胯的劳作机器。 王月妞隔着一块地,喊她:“禾年,你今天咋啦?脑子又磕坏了?” 姜禾年听见了,没动,喃喃自语:“我要努力挣钱,养贺进山。” 脑子里一直回闪着昨夜,黑暗中,贺进山抱着她,在她耳边说的话。 “年年是想养我吗?” “感觉不赖,小孩儿也知道心疼人了。” 天知道,贺进山最后声线极低的轻笑贴着她的耳朵,温热柔软的唇碰到她的耳垂,那慵懒磁性的尾音和呼吸,直直拂进她耳窝,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劈进她心里。 简直比海妖的低吟还蛊惑人。 姜禾年直接傻了,满脑子都是血液沸腾的咆哮: 心疼了心疼了!就是心疼了!!!养他养他!我没日没夜上工养他!!! 那种心脏被电得酥酥麻麻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一觉醒来。 十分上头。 姜禾年望着贺进山往砖窑去的背影,完全忽略了他后面说的“干活别瞎费劲,再把手磨破了,钱会有的”。 一到地里,见了土疙瘩就跟见了土黄金似的,动力十足,仿佛一万工分在向她招手。 然而,残酷的现实教人清醒。 就是打坷垃这种简单的农活,姜禾年的脆皮体力都续航不了两个小时,再卖力撑死了也最多四工分的水平。 其中一分,估计还得靠嘴甜喊“丁叔”拿点友情救济分。 此路不通。 靠她上工,全家喝西北风。 养男人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嘤…… “没想到小姜同志居然是这样有志气的女同志!” 一道阴影突然罩过来,“果然妇女能顶半边天!贺大哥娶到你真是有福气!” 姜禾年被闪现蹲过来的庞吉吓了一跳。 “小姜同志,来!我帮你!” 模样精神的青年笑出一口大白牙,十分自来熟地朝姜禾年伸出手来。 这家伙可是个社牛危险分子,话非常多,热情得让人招架不住,要是一天上工十小时,他恨不得跟你唠十二小时。 姜禾年昨天下午又被他“帮忙”,居然从这才来几天的知青嘴里听到了许多鲜为人知的花沟村鲜闻旧事,听得入了迷,差点活都没干完。 她立马抱着锄头起身,“别别别!我自己来就成。” “小姜同志太见外了,军人退伍不腿色,力所能及帮助群众是应该的,我和崔哥刚从那头帮忙过来,这点劳作量对我们来说不算啥。” 姜禾年瞧一眼撸起袖子在那帮大娘挥锄头的崔正龙。 心里腹诽,朱大娘都五十多了,您看我像吗? 再说了,人崔知青可不像你三句不离别人家老公。 要不是庞吉是个男的,姜禾年都要怀疑他对贺进山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她指指畚箕,又指指已经梨到三十米外的老牛,“那就麻烦你到前头去捡玉米根疙瘩。” 可别又蹲着给我唠八卦,我这后腿可经不起拖。 “庞知青。” 一道温文的声音插进来,“你又到这儿来了。” 庞吉挠挠头憨笑:“我这人就待不住,爱各处溜达,一会儿就回。” 姜禾年眉心微蹙,瞥眼看向走过来的宋文清,后者神态自然地朝她笑了笑。 “禾年同志。” 姜禾年直接装作没听见,听昨儿庞吉八卦,宋文清和司玉珍已经在处对象了。 男女主都顺利谈上了,按照书名《七零知青老公逆袭回城当首富》,后面就该换地图,回城搞事业当首富了? 可喜可贺,快走,快走。 她这个没啥用的“痴情”炮灰路人甲,应该彻底脱离男主主线,不用领饭盒了。 宋文清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在两人身上扫过,“还没祝贺你成亲了。” 姜禾年拎起锄头假装忙活,随口回了一句“同喜同喜,祝你贵子。” 宋文清嘴角的笑僵住,身下某个曾经被重击的脆弱部位竟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女人,故意的! “禾年同志说笑了,我还未议亲。” 宋文清强压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指向不远处,“上回你借我的针线还没还,我带来落在高粱地的田垄前了,你和我走一趟取一下?” 姜禾年动作一顿,把着锄头没抬头,眼睛狐疑地转了转。 还有这回事? 原主之前绝顶恋爱脑,不都直接给这人做衣做鞋缝缝补补吗?还借的啥针线。 姜禾年思量半晌,余光不小心瞅到宋文清背后。 她嘴角一翘,撑着锄头直起腰,捂嘴惊讶:“宋知青还没议亲吗?我怎么听说你们知青点最近好事连连呢。” 宋文清瞥一眼还杵这没走的庞吉,耐心道:“还没影的事,禾年同志先跟我走。” 姜禾年眼里的坏笑差点就要漏出来了。 “啊这样……不过,宋知青记错了,我没借过什么物件给你。要不,你问问司知青?” 姜禾年说着身体一歪,朝宋文清身后扬了扬手。 “司知青,宋知青找你有事儿呢!” 第112章 回贺家分家 宋文清瞳孔微缩,立即转头。 司玉珍拿着两对崭新的劳保手套站在五步之外,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 “玉珍……” 司玉珍伸出手来,语气淡淡:“你那手套破了,换这个。” 姜禾年脚下一挪,拖着锄头绕开木头桩子似的没眼色的庞吉,跟着老牛跑了。 两位请多多纠缠,不要殃及无辜,嘿嘿。 哼哧哼哧终于熬到了中午下工。 姜禾年锄头一扔,抓起田垄边的小背篓,撒丫子跑了。 那动作快得,地里的人都只看见一道残影。 “哈哈这小丫头,成了亲倒是更欢腾了。” 马桂红直接坐在田垄上,就着酸菜吃窝窝头,笑得直点头,“是,比以前那闷蛋性子好,只是没想到是跟要当姐夫的走一起了。所以说,这缘分真是奇怪的咧!” 陈翠花听见了,扯下毛巾甩甩裤子上的土,鄙夷地哼声:“嗤,狐媚子一个。” 马桂红手上的铝饭盒盖子用力一磕,“死翠花,胡咧什么呢!” “嘿哟~谁胡咧了。” 陈翠花撮着牙花子,手背拍手心指指点点,“这刚成亲就让男人修院建砖房,掏空了家底,不是狐媚子是什么?” “要不他那要命的伤才好多久啊,就到砖窑上工去了,撑不了几天身体就得垮,等着瞧,就这懒婆娘,贺家的指定不满意这儿孙媳妇……” * “来了,快进来。” 张凤英笑着打开院门。 姜禾年站在贺进山身后侧,两手有些拘谨地抓着背篓的背带。 张凤英看出这孩子生涩,面上更温和,“愣着做什么?累了,进山赶紧带着禾年进来吃饭。” 姜禾年抬头瞧瞧贺进山,他怎么不喊人呢,那我喊什么?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羞羞地小小声叫了一声“娘。” 声音又乖又甜,可讨人喜欢。 “诶!” 张凤英笑呵呵应了,伸手去拉她。 一直摆着张酷脸的贺进山蓦地勾起笑,低眸瞧着乖宝宝似的姜禾年,也叫了声“娘”。 张凤英眼眶直接红了。 儿子离家十年却受重伤被抬回来,连家门都进不来,搁在山脚破屋子里躺着“等死”,是她这个当娘的没用,说不上话。 儿子醒了从没叫过一声“娘”,她也只有满心的愧疚和心疼。 这一声,可是叫到她的心肝里了。 张凤英连连应声,忙侧过身擦了擦眼,笑着拉两人进屋。 “回家还带那么多东西做什么,快进来,家里人都回来了,等着呢。” “娘,进山和禾年回来了。” 张凤英满面喜气地领着两人进屋,却被冷哼了一声。 “回就回了,还要人排队去请不成,这么多天了,没规没矩。” 堂屋里,等了不少人。 左边站着贺家老大贺振生和媳妇陈秀兰,右边是老二贺守成,和大着肚子坐着的媳妇张丽娟。 贺老太手交握搁在膝头,端坐在红木圈椅上,面色不虞,看都没看门口一眼。 姜禾年脸上的笑微滞。 啊噢……这老太太果然对姜家人意见大得很。 幸好贺进山说了只回来走个过场就可以,他饭都不打算吃呢。 就当是做个表面的礼数。 这么一想,丑媳妇见公婆的那点子局促也没了。 她打开竹篓,想把见面礼拿出来,三斤面条、一斤红糖还有一斤鸡蛋,贺进山先拿了过去,搁在桌上,三两句直截了当交代了正式分家的事情。 “……我和她已经单独立了户头,以后不会经常过来。” 这派头,不像是带新媳妇回本家探亲的,活像是来下通知断关系的。 这时候的分家立户头简单的很,拿上结婚证找生产队会计登记,以后单独记工分就行。 至于本家的财物怎么分,那这里头可就很有得说道了。 这不,一屋子的人听完神色各异。 张凤英捏着手,神情难过不舍。 贺振生开口想劝:“三弟,这事儿以后——” 贺守成脚背被媳妇张丽娟轻踢了一下,立即站出来插话: “三弟,你十年没回,怎么能一回来就要分家呢?不说家里公中紧缺,真是没甚能分的,就是娘和奶也舍不得你啊!” 他这话说得张凤英又想抹泪,也把贺老太的火拱得更高。 “这事,我一个月前就说过,不必再议。”贺进山平淡开口,并没有要和贺家人商量的意思。 他不是原主,若非不想小孩儿被说闲话,他连这一趟都不会再来,“至于公中——” “你还不如不回来!”贺老太直接生气地拍了桌,“一声不吭娶了媳妇,就急着要分家了!” “还是跟那糟污名声差到家的姜家成了亲家,真是丢我贺家的脸!本来跟那姜艳秋定亲就触了霉头!” 姜禾年原本低着头当隐形人,一心溜号在看地上的蚂蚁排队运粮,闻言,也忍不住点了点脑袋。 就是!跟王春芳那伙人扯上关系,真是穿越没“投好胎”,运气差到家了。 贺老太犀利眼神瞬间扫了过来,火力转移,指着姜禾年:“你点什么头!” 姜禾年微诧,眼神这么好呢,这都注意到了。 她干脆抬起头来,语气认真又诚恳地回答: “我觉得您说的对!姜家可真不是个东西。” 她这话一出,把贺家人全搞懵了。 只有贺进山眸中闪过了然的浅笑。 贺老太原本憋着一肚子骂人的气,被噎得不上不下的。 只嫌弃地瞪着这个眼神澄澈又白又俏的小丫头。 长得这好模样,偏生是那姜家的。 还是个缺心眼。 她屏了屏气,斜瞪姜禾年一眼,“算你有自知之明!那你还好意思跟我们进山成亲?”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还挺好的!” 姜禾年回得不假思索,余光瞧一眼身边的男人,又忍不住补充了一下。 “贺进山愿意娶我,他也觉得我好。” 这话惹得贺进山握拳抵在唇边,直笑,还不忘点头赞同:“嗯,是,她很好。” 有人撑腰的姜禾年,身板挺得更直了,小脸上藏不住的小开心。 “嘿——”贺老太被姜禾年这一套直拳打得猝不及防,凳子都要坐不住了。 老太太脾气倔,非要赢一嘴。 她捏着棉帕子,用力在扶手上一拍。 “反正,休想让我叫王春芳那婆娘亲家!我们贺家不同那种不清不白不讲道义的人家结亲!” 第113章 贺宝印抓牛屎吃! 坐在一旁的张丽娟,见状神情微松。 她事不关己般低下头,温柔抚着滚圆的肚子。 这小叔子十年没回来,一回来就半死不活浑身血腥气,叫人用架子车推回来,差点冲撞了她的崽。 幸好她以死相逼,没让他进门,把人赶到了山脚去,否则她的崽肯定沾上晦气了。 现在虽住出去了,居然还想着回来分家要东西,那可不行,这个家的得是他们二房的。 得亏难搞的老婆子十分不满意这新孙媳妇,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她只管看戏就成。 谁知,姜禾年听了贺老太的话不仅不难受,反而十分赞同地拍掌,飞快道:“当然不叫亲家了!” “您说的对,他们好没德行的!姜成民偏心不公,王春芳打小虐待我,姜艳秋处处想害我,他们还想把我卖给傻子瘸子。” “我已经跟他们彻底掰了,以后都各过各,互不相干!咱都不用搭理他们。” 她嗓音清脆不卑不亢,面上毫不作伪,也没有卖惨的哀戚,却更让人对她说的话信服唏嘘。 张凤英面露心疼,直叹气:“唉,这这姜成民真是,小柳走了,怎么能这么对她的孩子……” 这下,可彻底把贺老太的出气口堵死了。 她老人家扶着圈椅扶手,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既惊又噎,欲言又止。 瞧一眼张凤英和左右两边的两房,又看一眼贺进山,最后顺着孙子的视线回到他身旁娇娇小小的姜禾年身上。 骂也不是,气也不是,疼惜更拉不下脸。 半晌,老太太重咳一声,抬手抻抻身上的交襟绣花褂子,后背靠了回去,语气还端着: “还算是个知道是非决断的。” 张凤英见状知道娘这是软化了,忙说:“禾年,快叫人。” 姜禾年扭头瞧一眼贺进山,见他颔首,才脆声道:“奶!” 贺老太轻哼一声,挑剔地仔细端详姜禾年的模样。 弯眉俏鼻,桃花大眼,眼尾那粒痣极其点睛亮眼,松松绑着的两股麻花辫垂在身前,娇俏中透着清纯的机灵劲儿。 就是这身板太娇小了点,白嫩娇滴的,哪是能干活的样子? 那没德行的姜家决计养不出这样水灵的娇娃娃,约莫就是随了她亲娘了。 想到那个温婉病弱的可怜女子,贺老太面色稍缓,轻叹一气。 算了,老大老二娶的孙媳妇,模样都没甚看头,好赖来了个模样好的。 性子也还勉强不惹人厌。 她摆摆手,自我开解:“罢了,总归是搁着也好看。” 朝夕相处多年的贺家人自然都能猜到贺老太这话是什么意思,毕竟自家老太太是个连吃红薯都要挑剔圆扁的。 当初相看时就被贺老太嫌弃脸太方鼻太塌的张丽娟,脸色有些不好看,视线在姜禾年身上来回扫。 这种白糯米团子,哪儿好看了?! 细手细腿没屁股,能像她这样能干能生养,生好几个大胖小子吗?哼!! 姜禾年察觉到打量的视线,转头看见张丽娟,注意到她西瓜大的孕肚,本着尊老爱幼孕的美好品德,朝这位妯娌露出一个灿烂友好的笑。 张丽娟被她笑得嘴角微僵,神情不太自然地点点头,飞快转开了视线。 陈秀兰拉开凳子招呼人坐,“弟妹,三弟,你们先坐,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贺进山摆手拒绝,“饭就不吃了,我们还有事。” 贺老太一听又不乐意了。 这时,外头传来男娃娃尖利的哭声。 张丽娟脸色一变,托着肚子站起身,张嘴教训:“贺念娣!怎么带你弟弟的!” 没一会儿一个泥孩子掀帘子跑进来。 “爹!娘!你们看宝印又去抓牛屎吃!” 紧跟着那刺耳的哭嚎声越来越近。 一个脏得像刚出土的小土豆墩子扯着嗓子直哭,被半身湿泥的小女娃两手艰难抓着,拖带进了门。 “哇啊啊啊!呜呜哇哇啊啊啊!呜呜——” 撒泼打滚的小土豆挥手踢脚乱挣,姐弟俩齐齐滚到了地上,甩出满地腥臭的污黑湿泥。 若不是贺进山眼疾手快拉开,姜禾年的鞋子和裤腿都得遭殃了。 张凤英惊愕地跑上前:“夭寿了!你们跑哪搅屎去了啊!” “冬冬,怎么搞得那么脏,”陈秀兰连忙抓着儿子摸摸糊满泥巴的衣服,“全湿了,赶紧去洗洗。” 贺振生揪住他耳朵,“臭小子又带弟弟妹妹到那臭水坑玩了是不是?说了几回不准去!” 贺冬冬歪着脑袋,连忙嚷嚷:“我没有!是宝印非要去抓牛屎玩,我和念娣拉他,他非不肯,才不小心滚进去的。” “臭死了!宝印还吃了一口牛屎!” 贺宝印张着糊满青黑色牛屎的嘴,一边哭一边干呕,哭得震天响。 本就不大的贺家堂屋里,乱成一锅粥。 张丽娟看着又脏又臭的一双儿女,气得肚子都要胎动了。 她撑着后腰,挺着大肚子,弄不起儿子,就指着女儿骂:“还不站好!让你带好弟弟你怎么带的!衣服全埋汰了!明天穿什么?啊?!” 贺念娣被骂得抹眼泪,也控制不住呜呜哭了起来:“是宝印不听话嘛!我拉他他还打我了!呜呜呜呜……” 贺老太棉袄子捂着口鼻,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别吵吵了!赶紧拎出去洗洗,这三冤家臭崽!屋子都熏入味了!” “哎哟这牛劲跟泥鳅似的!守成!赶紧把宝印抱起来。” 张凤英抱起抹眼泪的孙女,让贺守成把撒泼打滚不肯起身的贺宝印弄起来。 “哎哟,别哭了别哭了,走走到院子里去,奶给你们洗洗,一会儿冻坏了……” 院子木门被打开,又很快关上,把里头鸡飞狗跳的动静掩住了。 姜禾年和贺进山趁乱直接告辞了,反正新媳妇也算见过礼了,分家也正式提了,至于能分到一口锅几个碗还是几张凳的,俩人都不在意。 最重要的是,以后他们俩就能安生在山脚下过日子了。 姜禾年回头瞧一眼木门,心有余悸地揉了揉耳朵,这简直比暑期的儿童游乐园还吵嚷。 “耳朵嗡嗡的,真可怕……” 她抬起手臂嗅了嗅,嫌弃地伸远了,“噫……臭死了。” 短短两分钟,那混着淤泥腥臭味和屎臭味的销魂夺命味道,已经沾到身上来了。 又走近一步自然地凑到贺进山跟前,也动动鼻子嗅了嗅。 第114章 生气,你是老男人! 男人的身上还是淡淡的肥皂清香,真好闻。 姜禾年忍不住又往前挪,探着脖子往贺进山胸口埋嗅,鞋尖抵到男人的解放鞋鞋尖。 贺进山低眸半分不退地注视着她。 “臭吗?” 姜禾年摇摇头,鼻尖轻抵在男人的粗布衫上,语气疑惑。 “好闻,香香的。怎么我衣服没这种香呢……” 贺进山无声勾起笑,抬手捻掉她头上不知何时落的花蕊,“一块儿洗的。” “我都被他们染上味了,是不是臭臭的?” “嗯……”男人眸中笑意流转,“有一点。” “哼,”姜禾年皱起鼻子,要退回去,却被故意抬手压住了后腰。 从侧面看,就像身形高大的男人伸臂揽抱住了站在身前的少女,两人亲密无间。 咔。 侧边传来一道碎石被踢动的轻响。 “进山哥。” 两人齐齐抬头往右边看。 一个挎着竹篮的年轻女人站在几米外,头戴碎花头巾,浅色粗布衫掩不住凹凸有致的好身材。 贺进山脸上的笑敛住。 赵秀花面露惊喜,“进山哥,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你是回本家坐坐吗?” 贺进山眉心一拧,“谁是你哥。” 赵秀花轻飘的视线在姜禾年身上打了一个圈,然后落回英俊的男人身上,菱唇勾笑,声音更加轻柔妩媚。 “进山哥这么见外做什么,我之前不是说过么,我家铁柱在世的时候,听他这么提起过你,他认你是年少时的大哥,我随一声是应该的。” “我听说昨天的事了,钱大海不是好惹的,进山哥你可一定要小心~” 女人直勾勾望着贺进山的脸,面上的关切半分做不得假。 姜禾年勾着背篓的手掌收紧,不自觉微蹙起眉。 这个女人,她上工时遇见过几回。 是村南头李家的寡妇,丈夫李铁柱在她嫁来的第二年就病死了。 年轻貌美,在村子里颇受欢迎,但在那些婶娘嘴里,风评不太好。 “这是禾年?” 姜禾年回过神,点点头。 赵秀花展颜轻笑,款步走过来,掀开篮子上的蓝色碎花盖布。 “听说进山哥和你成亲了,姐姐没什么贺礼,正巧做了些野菜团子和红薯窝头,你们带回去吃?” 她说着把里头的铝饭盒掀开了盖,递出来,姿态十分熟稔。 姜禾年看着里面捏得圆滚滚的菜团子和摆放齐整的窝头,犹豫地伸出手。 “谢谢,可是……” “哎呀,拿着,跟我还客气什么。” 赵秀花又走近一步,手一伸就要把饭盒怼进姜禾年手里。 手腕却被贺进山攥住了。 她看着男人宽大修长的手掌,心里一喜,“进……” 下一秒,贺进山却不客气地把她手推开,就放了手。 “她不吃这些。” 男人声音低沉磁性,第一次开口跟她说的话,却明晃晃透着对别个女人的占有和掌控。 赵秀花笑容一滞,不死心地把饭盒伸向贺进山,脚步情不自禁更往前。 “团子里放了杂豆,很好吃的,进山哥你尝尝就知道了~” 贺进山眼底浮起不耐,脚下碾住一个小石子的边缘,不动声色地一踢。 小石子直直弹起,打到赵秀花的手背上。 赵秀花“啊”地痛呼一声,手背一麻,饭盒直接掉到了地上。 万幸没扣倒,饭盒里的吃食没有掉土里。 赵秀花瞪着立即红肿的手背,惊诧地左右张望。 见鬼了这是。 姜禾年把饭盒捡起来,飞快放回她的篮子里。 “谢谢,不用了,我们家里做好饭了。” 说完,直接抓着贺进山的衣袖往左边拉。 “进山哥哥,我们回家了。” 赵秀花看着两人贴得很近一起离开的背影,用力一跺脚。 我就不信了,这没有半分女人味的小丫头片子,能拿得住这种野性十足的男人! “原来是他啊~” 一只肥胖粗糙的手从后面伸进篮子里,抓出一个窝头。 赵秀花一惊,快步转身躲开,瞪着歪着嘴用十分下流的表情呷咬窝头的孙连庆。 “死瘪三,谁让你拿我东西!” 孙连庆又咬一口,半个窝头在手上抛了抛。 “居然看中了这姓贺的,怎么,喜欢当过兵的这一口?猛男啊~人家可刚娶了个娇嫩嫩的漂亮媳妇,看得上你这破鞋小寡妇么?” 赵秀花被他眼里的垂涎和鄙夷气得发抖,拎起篮子就打砸了上去,咬牙低骂: “给老娘滚!” “再来招惹我,我就告诉你家婆娘!让她娘家人把你打死!!死开!” * 另一头,姜禾年抓着贺进山衣袖快步拐了两个弯才松开。 手还没放下呢,又被人反手牵住了。 “走这么急做什么。” 姜禾年抽了抽手,没抽开,就卸力了,“饿了,回家吃饭。” 她的声音正常,眼睛却不看人。 贺进山长腿往前一跨,直接挡在姜禾年跟前,弯腰去瞧她的眼睛。 姜禾年还想扭脖子躲开,差点闪着了,轻嘶一气。 男人忍住笑,掌心微收,粗粝温热的指腹在细嫩手背上揉了揉。 “怎么了呢,谁惹我们家小孩儿生气了。” 姜禾年眼珠子一转,斜睨他一眼,又飞快转回去,努着脸不说话。 贺进山俯身,歪头瞧她,“说说看,谁招惹我们年年了,哥哥给你出气。” 他声音低沉悦耳,蕴含着明显的逗弄意味。 哥哥哥哥,烦人!这人怎么老被人围着喊哥。男的是,女的也是。 姜禾年心里那点奇怪的不舒服,突然升级为七分恼,手肘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用力一推。 “什么哥哥,你是老男人!” 男人俊脸上的笑一僵,剑眉微压,眸中浮起危险的情绪。 臭小孩嫌他老?? 他一手卡住姜禾年的脸,掰回来,“再说一句。” 姜禾年两边脸颊被掐住,嘴巴嘟了起来,气势却不输,嘴巴一努一努地气人。 “哼!你28了!比我大十岁!还在外头让别人媳妇叫哥哥!” “我跟你嗦!虽然我们是搭伙的,但是你也不能在外面乱来,不然我也去找——” 少女更惹火的气话,被男人直接堵住了。 十米之外,恰巧从另一头拐过来的陈二虎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脚下急刹,差点鞋底冒烟。 他死死捂住嘴,眼瞪得牛大,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 靠靠靠! 不愧是我山哥!光天化日的,这就和小嫂子亲上嘴了!这是我能看的吗?! 等等。 虽然我们是搭伙的…… 这啥意思??? 第115章 都把老子吃干抹净了 陈二虎脑内混乱火花带闪电的,cpu都快烧干了,刚想出个苗头。 一道冰刃似的冷刀子直直射了过来。 贺进山直起腰,一手摁在姜禾年腰后,将她压进怀里,冷厉警告的视线无声钉在拐角的不速之客上。 陈二虎后背寒毛倒竖,直觉现在只要发出一点呼吸声被姜禾年听见,自己就会被贺进山生宰了。 不是,哥!你听我解释! 我不是故意的! 这不是你们家卧房,啊不对,是我不长眼不该走这条路! 我真不是故意看的啊!!! 陈二虎捂着嘴急急点头,点得脖子都要断了,腿脚哆嗦着往回退,直到完全脱出了贺进山的视线范围,才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操,山哥一个眼神就能杀人。 这,真是那个十几年前带他上树下河疯玩的贺进山吗…… 他呆滞地抬手抹了一把额头冒出的冷汗。大秋天的,他只是被盯了一眼。 靠…… “喂,你没事儿?” 一道轻缓慵懒又魅惑的女声传来。 眼前出现一双黑布鞋。 陈二虎视线顺着修长的裤腿往上,到微收的腰线,卷发下的波澜起伏,再到一张微低着头注视着自己的性感女人脸。 咕噜。 他艰难咽了咽嗓子。 “有、有…好像有点事儿……” 突然发脾气,又突然被亲了一嘴的姜禾年老实了,垂着脑袋,被贺进山牵着,从他俩的秘密僻径回了家。 她抱着碗,低头猛扒白米饭。 一筷子色泽鲜亮的腊肉炒白菜,被夹到了碗里,香味直往鼻子里窜。 姜禾年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优秀的人,不管到哪里,做什么都会一样成功。 短短几天,贺进山就从“白菜杀手”进化成了“中华小福贵”。 能当上黑社会大佬的人,到哪儿都吃得开,不是被人围着叫“爷”,就是跟着叫“哥”。 姜禾年筷子一下一下戳着碗里的饭菜,脑子里不自觉想到上午去茅厕偷听到的几个婶娘的话。 “进山这亲结得太可惜了,他现在身体全好了,不说修的那大院子,就以他那条件,十里八乡有的是想相看的,偏匆匆忙娶了个中看不中用的小丫头。” “是啊!昨儿砖窑那事传遍了,曹家村我七叔外甥家有个女儿还跟我打听了,听说刚娶了可惜得很咧!所以说,救人归救人,咋还把自己搭进去。” “嗐!他们当兵的就这样,一根筋,从水里把人小姑娘抱出来了,摸了抱了可不得负责,还说什么腿伤是她治好的,也就是随口编的好听话。” “诶别说,要跳河能嫁个这样俊猛的男人,老娘当年就该直接跳了哈哈!也不至于嫁个这病痨鬼!” 姜禾年当时听了只撇撇嘴,暗暗吐槽一句“是你们不懂!”,就走了。 可这会儿,不知怎的,那些话一直在她耳边绕。 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居然一字一句全记住了。 “你是要杀了这碗饭吗?” 姜禾年猛地回过神,定睛一看自己碗里,肉菜米饭都快被她戳成糊糊了。 “……” 她深吸了一口气,夹起这倒胃口的糊糊要塞嘴里。 手被摁住了。 新添的一碗白米饭被搁到手里,贺进山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还生气呢?” 姜禾年鼻子一酸,垂下眼,摇了摇头。 贺进山凝视着女孩微湿的睫毛,感觉一股轻轻的撕扯感从心底传来,他把碗搁下。 “之前上工她无缘无故找过我几回,我没搭理过,跟她过世的男人也没什么交情,也没在外头乱来,下回——” “你会后悔帮我,跟我结婚吗?” 姜禾年细指用力扣着碗沿,低着头开口。 “明明是假的,我还管着管那,还花你好多钱,还耽误你了,你都28了,等……” 一只手伸过来,颇用力地掐住她的脸,让她抬起头来。 姜禾年被迫看着贺进山。 男人脸上难得露出如此无奈又好气的表情。 姜禾年瘪了瘪嘴,漂亮的桃花眼蔫搭成委屈狗狗眼。 “后悔了。” 贺进山说。 少女眼里立即浮起水汽,唇瓣被咬出一道齿印才抖着声音道歉:“对不——” “我当初就不该答应什么鬼假结婚!” 男人掐着她的脸蛋,英挺的眉压着,恶声恶气地说: “都把老子吃干抹净了,还玩假的,哪儿假了,嗯?” 姜禾年刚流出眼眶的泪水,差点倒流了回去。 她愣愣地眨了眨湿漉漉的眼,嘴巴开合:“什、什么意思?” “姜禾年是个笨蛋坏丫头的意思。” 贺进山把她的脸掐出一片粉红,才收回手,抱臂看着她。 两人相邻着坐在小四方桌两边,贺进山个高腿长,双腿在桌下曲着交叉岔开,膝盖总会碰到姜禾年的小腿。 男人的体温高,两人隔着裤子相贴的位置总是特别热乎。 现在那一小块的热,仿佛是被燎着的火星,一路往上,把她身体都烧热了。 姜禾年手指蜷缩,有些不敢置信地嘴巴开合几下,才找回声音。 “小叔叔……” 贺进山眉梢一提,睨着她:“不是老男人了?” 姜禾年心虚地闭上了嘴,但瞧着贺进山好整以暇的模样,又忍不住想问点什么。 她拿起筷子先往贺进山碗里夹了一大筷子腊肉,才拉着屁股下的板凳悄悄往他那挪了挪,小手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结实的手臂。 “贺进山~~” 贺进山垂眸睇她一眼,不冷不热“嗯”地应声。 姜禾年心里忐忑,大眼睛左右乱转,犹犹豫豫该怎么开口。 “你说得对,男人二八一枝花,禁不起耽误。” 贺进山突然松开手,要起身,“走,我们去结婚办事处——” “别!” 姜禾年急了,立即两手抓住他的手臂,仰起头可怜兮兮摇头:“别么。” 贺进山居高临下地瞧着她,“那你想说什么?” 姜禾年手心发热,她瞧着被自己抓住的结实手臂,脑中一片空白。 只遵循着直觉,大着胆子往下滑,抓住了男人宽大修长的手掌,紧紧的,掌心相贴。 “你…你也高兴跟我结婚的,是不是?” 姜禾年盯着贺进山的手背,感觉到如有实质的灼热视线落在自己头上。 一只青筋分明的大手伸到她面前,反手扣住她的下颌,径直抬起来。 男人低眸深邃的眼,将她锁住。 “不然,你以为我是什么乐于助人的傻缺烂好人?” 第116章 完了!你馋男人了!! 这意思是不是说,贺进山还挺喜欢跟我一块儿生活的? 姜禾年心里蓦地高兴起来,眼角眉梢都是抑制不住的开心。 她干脆将下巴搭在贺进山掌心,仰起脑袋望着他,脆声道:“我也高兴跟你结婚!” 感受到男人手掌传来承托的力道。 她心里暖乎乎踏实极了,歪脑袋在他掌心蹭了蹭,像极了卖乖的黏糊小猫。 “贺进山,幸好是你。” “如果你一直没有别的喜欢的人,我们以后一直在一起生活好不好……” 掌心指腹里都是软腻的触感,像是天然的软化剂,有让人生不出半点气的魔力。 哪怕她依旧是笨得很没怎么开窍的模样,但没关系,已经在他手里了。 贺进山指骨微动,托着少女的脸蛋肆意揉捏,“不想嫁给快死的老头了?” 怎么还记着这茬呢? 姜禾年火速摇头,嗓音又甜又乖:“哪儿呀,没有老头,老头哪有小叔叔好~” “那还要在外面找别的人?” 这可真记仇哇! “没有!你听错了!”姜禾年矢口否认,眼神坚定得像要入党。 “小叔叔我会对你好的!超级超级好!” 男人脸上矜持的笑差点控制不住,长指勾着洁白的下巴,捏着晃了晃。 “那看你表现。” 那就是没问题了! “好耶!!!” 姜禾年高兴得直接蹦起来,双臂张开用力抱住贺进山,手脚并用攀着高大健壮的身躯往上爬。 唧一口,亲在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没好意思看他的反应,直接搂住脖子趴在宽挺的肩窝,小声喃喃: “贺进山,我好开心喔~” 贺进山伸臂轻松托住她的腰臀,像抱小孩似的,转身往门口走,把半开的屋门关上。 再返身回去,走动间,侧过脸在女孩可爱微红的颧骨上亲了亲。 一触即离,没说别的话。 姜禾年双脚悬空,藏在鞋子里的脚趾害羞得蜷缩。 搂在贺进山颈后的双手无声揪紧,酡红的脸蛋彻底埋进他颈窝里。 少女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对贺进山是不一样的。 不是所谓的随便找个人搭伙过日子,只要能离开姜家就行。 那天,如果拉着她去生产队办公室打结婚证明的不是贺进山,她一定会吓跑的。 甚至,她中了药跳进河里,如果来救她的不是贺进山,她会像姜艳秋一样,抱着个人就缠上去吗? 姜禾年之前从未细想过。 现在她知道了,不会。 当时,她强忍着难受避开人群跳河,是因为不知道贺进山在哪里,所以宁愿跳河降温。 如果贺进山没有出现,她会一直泡在水里,她根本不打算向贺进山之外的任何人求救。 那个迷乱疯狂的夜晚,姜禾年不敢回忆,但从未忘记过。 男人强劲有力的体魄,炽热的体温,霸道的掌控侵略,温柔又狂烈的亲吻,她记得清清楚楚。 她深陷在痛苦里,是贺进山给她解脱,给了她极致的欢愉。 幸好,是贺进山。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姜禾年,其实一点都不想和贺进山分开。 一种难以形容的浓烈情绪,在姜禾年心中翻涌。 她趴在贺进山身上,像抱着不能分离的所有物,身上被火热的回忆烫得像是又发烧了。 贺进山抱着她坐在小板凳上,任由突然变得粘人的小猫在怀里腻着。 直到感觉小孩儿身上越来越热乎,才疑惑地伸手把小脸蛋扒拉出来。 一看,竟红得像要烧起来了。 大掌在姜禾年的额头上探了探温度,歪头低眸问:“不舒服了?” 姜禾年跨坐在贺进山结实的大腿上,对上男人蕴含着关切的深邃黑眸,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十分限制级的画面。 “姜禾年你完了!你完了!你馋男人了!!” “你这个小色女!他关心你是不是病了,你在这偷偷回味他问你舒不舒服!!” “舒不舒服你不知道吗!你舒服死了你!” 一个拿着大喇叭的小恶魔追着她喊。 姜禾年脸颊、耳朵、脖子,一瞬间全透了。 像一只全熟的虾。 她嗓子发紧,脑子里烧成一团浆糊,磕磕巴巴开口:“我、我……” “啊,啊,能听见?” 外头突然传来夹杂着电流声的喇叭扩音男声。 “通知,通知,今天下午五点分玉米,每户派人到村心大晒场来领了啊!” 阿弥陀佛,感恩丁主任,救我狗命。 姜禾年重新坐回小板凳埋头炫饭的时候,如是想。 * 下午,花沟村里各处都提前下工了。 姜禾年和贺进山往大晒场去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家运分下来的玉米往家回了。 人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一个大爷推着堆满玉米的独轮车,笑得满脸黑褶子,牙花子都出来了,车头还坐着扎朝天辫的小孙女,抓着甜玉米啃得满脸汁水。 嘴里咿咿呀呀,十分欢乐。 农民一年到头下地干活,要说最开心的时候,除了年尾结算工分,莫过于夏收秋收后的每一次分粮食了。 去掉交公粮的分量,留足下一年的种子、储备粮,剩下的按照人七劳三,全生产队的人一起分配。 不管是麦子、高粱、玉米、红薯……还是各种插边种的豆子,每多分一斤,都是未来一家子弥足珍贵的口粮。 所以,大家每年都盼着当年能有好收成,能多些余粮。 早些年闹灾的时候,粮食收成惨淡,别说分粮了,连上交的公粮都凑不齐,还得求返销粮、救济粮,一家子人一天连一斤粮食都吃不上。 那种日子,真是没人想回味的。 今年还算风调雨顺,各项粮食收成也不错,大家伙心里都高兴,今年定是能过个好年了,那明年也有了盼头。 姜禾年被一路上热闹的氛围感染,也有了劳动丰收的真实感。 这次分的玉米,是这几天村里收上来的最后一批稍晚熟的玉米,在之前收的玉米已经基本晾晒脱粒完成,等着交公粮了。 到了晒谷场里,更是人欢马叫热闹得不行。 偌大的晒谷场上堆着大小不一的玉米堆,每一堆前都插着一根橛子,上头写着户主的名字。 大家把家里能拉运的物件都带来了,平车、独轮车、手推车、马车、麻袋齐齐上阵,都在各自的玉米堆前忙活搬。 姜禾年兴奋地拉着贺进山赶前去,“贺进山,你说我们能分多少?” 玉米堆太多,人又多,她在边上垫脚张望好一会儿,啥都没瞧见,“看见你的名字了吗?” 话音刚落,就不巧地和也刚来到姜成民王春芳一大家子对上了视线。 姜禾年无视王春芳眼里的怨毒,只朝神情激动的姜继荣点了点头,就火速朝别处移开了视线。 谁知,别处正是姜艳秋和孙作。 得,冤家路窄。 第117章 奸情败露,居然那么早就偷人了! 姜禾年预料得不错,没一会儿,姜家人就过来闹了,张嘴就要贺进山给三百彩礼。 被姜禾年骂了。 “还敢顶嘴!要彩礼怎么了?你这不孝女!一声不吭嫁了人,让家里白养你这么多年啊!丢不丢人!不给钱,你休想嫁人!” 王春芳麻袋一扔,指头直怼着姜禾年,唾沫直飞。 姜禾年拉着贺进山往后退几步,动作之迅速,完全是预判了王春芳的粗俗程度。 她脚下一移,挡在贺进山身前。 两手叉腰,仰着下巴,半点不带喘气地回怼。 “我怎么啦!现在没人在家给你打骂,劈柴端洗脚水,不习惯了是!你偷偷收别人彩礼要把我卖了,怎么不嫌丢脸!” “我跳河就是被你们逼的,他救了我,我愿意跟他在一起,干你们屁事!论丢脸,谁比得上你和姜艳秋啊!” 王春芳:“你——” “你什么你!那么爱收彩礼,你自己嫁去啊!没人拦着你!” “姜禾年!”姜成民瞥一眼周围越聚越多的村民,沉着脸怒斥,“你眼里还有没有你爹!” “没有!” 姜禾年辫子一甩,怼向姜成民。 “你同意把我嫁给那傻子,我就没你这缺德爹!十年来装聋作哑,任由王春芳虐待我,吃不饱穿不暖干最多的活!叔叔婶婶评评理,有这么当爹的?” “还以为我会一直忍气吞声吗?树挪死人挪活,你们不给我活路,我凭什么不能自己寻个好人家嫁了!现在可讲婚姻自由!” 村里人指着几人,议论纷纷。 王春芳没想到姜禾年嘴皮子快成这样了,连忙拉过姜艳秋。 “你分明是抢了你姐姐的亲事,还好意思在这胡说八道?!正好让让乡里乡亲看看你这个不孝女!” “谁抢了?”姜禾年直接笑出声。 “她自己见人伤了,生怕沾上麻烦火急火燎退亲,现在看他好了又后悔了?你以为他是茅坑吗?想上就上!” 姜禾年一下怼得太顺口,连忙转身摸摸贺进山的手臂,换上乖巧甜笑:“不是说你是茅坑的意思喔~” 贺进山嘴角微抽。 这小孩儿刚就让他别说话,自己撸了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彪悍模样。 个子小小,叉着腰倒还挺有气势。 他弯腰替她把又掉下的袖子,往上卷卷,露出细白的腕子,“搞得定?” 姜禾年俏皮眨眨眼,贴近男人耳侧,捂着嘴小声:“搞不定再叫你呀~”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近,看得姜艳秋恨意滔天。 “姜禾年!你还敢说你不是早就跟他不干不净了!我亲眼看见的!” 姜禾年脸一冷,扭头啐她:“你自己脏,别看什么都脏!” “他才回来多久,我以前被你们使唤得喘气都没时间。不像你,定亲对象生死未卜,不关心一句就算了,还半刻不能等地甩人。” “退亲书是不是你当着大家的面自己签的!你现在是不是也嫁人了!” 孙作站在一边,闻言淡淡看了姜艳秋一眼,抬脚直接走了。 姜艳秋脸上火辣辣的,再顾不得找姜禾年麻烦,连忙挤开人群,追了出去。 姜禾年知道这些人要不了多久指定要来闹一场,早在心里演练好几回了,这会儿嘴皮子半点不打磕巴的。 她后退一步,挽住贺进山的手臂。 “我嫁人了,以后跟你们桥归桥路归路,你们那天追着我喊打喊杀,村里人都眼睛雪亮看着的!” 想趁人多,要挟贺进山给彩礼的王春芳气疯了:“不知羞耻!你这个一分钱彩礼都没有的赔钱货!” 马桂红立即帮腔:“王春芳,你们家最近闹的丑事还嫌不够多啊?嫁女卖女,你这当后娘的真就一点脸皮都不要了!柳若冰可在上头看着你!” 提到柳若冰,王春芳心里一抖,继而更大的怨怒翻涌而上! “别给我提她!!!” 看着姜禾年那张十分相似的脸,她脑子一热,直接扬手打了上去! 姜禾年反应不及。 “咔哒。” 一声近似骨节断裂的脆响。 众人都没看清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只见王春芳捂着手腕瘫倒在地哀嚎。 而姜禾年早被贺进山揽住,带到了身后。 “娘!!你对我娘做什么了!” 姜继荣连忙上前想扶起王春芳,她却尖利地痛嚎着“手!我手断了!” 众人悚然惊住。 “没断。” “但是,再让我听见一句骂她的话。” 贺进山气定神闲地抬起手,遒劲有力的腕骨左右动了动,警告意味明显。 “你!你……” 王春芳瘫在地上,痛得脸煞白,都快翻白眼了。 姜成民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哪怕厌恶王春芳大庭广众闹出这么多丑,在这种时候作为一家之主也只能站出来了。 “贺进山!你居然敢对岳母动手,天理不容!” “动手?” 贺进山轻哂,“这还不叫动手,你想试试?” 男人身形高大强壮,英俊桀骜的面容透着轻蔑,明明穿着粗布麻衣,却丝毫掩不住上位者的气势,甚至透着几分嚣张邪性。 他长腿往前一步,吓得姜成民立马退了两步。 看热闹的村民不由都暗暗惊心,传言不像假的,这进山原来在部队里怕是身份不低的啊! “你……” 姜成民一个外强中干的中年男人,哪里经得住这种威慑,立即把视线移向他身后的姜禾年。 “姜禾年!你亲娘在世时温柔贤良,你现在这副样子对得起她吗?!” 姜禾年脸上划过无语,心说,这可是你们逼我的。 她走出一步站到贺进山身边,扬声冷嗤:“姜成民,你有什么资格提起我娘?” “你和王春芳偷情生下姜艳秋,又对得起谁?!她可比我都大!” 一石激起千层浪。 姜成民神色巨变,被扶起来的王春芳也瞬间不嚎了,面上惊疑不定。 整个晒场的人,齐刷刷盯住了他俩。 虽然姜成民立即大挥着手矢口否认了,但他和王春芳失态的表情,泄露了太多可疑之处。 “哎哟喂,这……” “怪不得,我老早就说这艳秋长得咋跟成民那么像,居然那么早就偷人了!” “要不怎么那柳若冰最后那两年病得厉害,该不会就是知道了,被气死的?” 第118章 姜成民夫妇被带走 “夭寿了,那李家的可真是冤大头啊,辛苦做工出意外没了,结果是给人养女儿。这大儿子不会也不是他的?要我,真是死都不瞑目哩!” “奸夫淫夫!真不要脸……”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娘……三妹这话什么意思?” 姜继荣怔怔开口,表情瞧着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 用背带背在身后的儿子开始哭闹,卢淑英晃着身子轻哄着,见状,小声伸手拉了拉自家男人:“继荣……” “淑英,你带福全先回家去。” 姜继荣轻轻扯下媳妇的手,“还有小苗、小宝,都回去。” 他神色木然,嘴唇发抖,眼睛直直盯着王春芳,哑然开口:“娘,艳秋是……你们生的?” “开什么玩笑……啊?” 他两手抓住惨白着脸一句话说不出来的王春芳,控制不住地用力摇晃: “你说话啊!!!艳秋不是我爹的女儿吗?啊?!那我呢?!我是什么?你做了什么!你究竟做了什么!!” 晒场里被围得水泄不通,肚子拉稀跑去上了个茅厕回来的丁广生见这阵势,还以为村里那些个混小子又打架了。 “干什么干什么!玉米堆儿都搅乱了!” 他扯着嗓子挤进来,一看里头的人,眼镜都差点气飞了:“怎么又是你们姜家的!” 马桂红重哼一声:“丁主任!这有人十几年前就乱搞男女关系哩!” 王春芳如梦初醒,瞪大眼,用力挥臂挣开姜继荣的手,“我没有!!” 她像刚倒过气似的大喘气,脸上淌满冷汗,状若癫狂地胡乱挥手,撕心裂肺地冲着姜成民喊。 “胡说!她胡说!我没有!是我先认识你的!!姜成民你说话啊!” 丁广生站得近,无辜被王春芳乱甩的手臂照脸狠抽了一下,趔趄着摔了出去,眼镜都甩飞了。 “哎哟喂!我滴个!广生叔你没事?” 丁广生弓着腰被人扶住,他气抖着手把眼镜接过来,戴回去,糟乱之中还抓了抓乱掉的发型,捂住被抽红的脸。 “刚子,刚子……” 他怒不可遏,声音都颤了,伸手叫住旁边的青年,“去、去把大队长叫来!岂有此理!要闹翻天了这些人!!!!” 花沟村大晒场上,治保主任的怒吼声冲破云霄,连大老远牛棚羊棚都被惊动了。 陈大虎正蹲在地上把秸秆和草一起铡碎,听见棚里牛哞哞直叫,仰头哈哈笑了。 “这就饿了啊,马上好了啊!!保管给你们喂饱!” 姜成民夫妇被丁广生带走了,吃了满肚子八卦的晒场,又恢复了热火朝天的搬玉米氛围。 只不过大家伙嘴里唠的话可不是自家分了多少玉米,晒干后要怎么吃了,全是十几年前姜成民和王春芳两人前后脚各自成亲的事。 “孩子,真是苦了你了,心里藏着这么大的腌臜事。” 马桂红握着姜禾年的手,心疼得直拍。 “怪不得那死婆娘这样对你!死皮不要脸的,竟是早就跟姜成民有私情,分明就是嫉恨你娘,拿你撒气!” “你娘刚嫁过来那会儿,是咱村子里最漂亮,嫁妆最体面的。谁见了不说他姜成民修了八辈子的福气,娶了这么个漂亮媳妇?脾性也好,见谁都笑,温和得很。 她身子娇弱,好几年才生下你,之后身体更差了,最后那两年病得郁郁寡欢,走的时候瘦成一把骨头,还是我去给她梳洗的,那年你也才六岁,她定是早就知道了……” 马桂红陷入回忆里,眼睛都红了,粗糙满茧的手摸着姜禾年的小手,直叹气。 “你娘啊,估计是到死也憋着那一口气,愣是连我都没说,她心里得多苦啊,唉……” 姜禾年没有原主对亲娘柳若冰的记忆,但听马桂红这么长吁短叹一描述,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想自己妈妈了,妈妈已经离开她三年了。 “进山啊,年丫头以前吃了大苦头,你可要好好对她啊!” 贺进山站在姜禾年身后侧,垂眸凝视着女孩微湿的睫毛,伸手屈指轻轻给她揩掉了。 姜禾年瘪着唇,吸了吸鼻子,依赖地侧过脸在男人手上蹭了蹭眼睫。 马桂红看得欣慰地直点头,余光扫见自家歪坐在平车上没正行的二儿子,脸立时一板。 “臭小子!还不起来把玉米搬了!明天中午老老实实给我回家跟赵家相看!给老娘娶个儿媳妇回来,好好过日子!再成天溜猫逗狗,老娘揍死你!” 陈二虎嘴里的玉米“啪嗒”掉了。 不是,我招谁惹谁了啊? “娘!我不说了不着急,我养不起媳妇,你别又给我瞎撺掇。” 马桂红扯下腰间的围兜,快步走过去往人高马大的逆子屁股上抽。 “都23了!你以为你还13吗,臭小子!说的什么浑话……” “诶娘!娘!我23了,你还抽屁股,我不要脸的吗!山哥!救我救我!” 陈二虎被抽得绕着平车逃跑,还想躲到贺进山背后来,被他一脚踹到了马桂红跟前。 姜禾年被逗得噗呲一笑,刚冒头的伤怀也没了,缩着袖子擦了擦眼角,仰头和贺进山对上视线。 少女俏皮地一歪脑袋,抓起自己的辫子得意地晃了晃。 “我厉害!就说我也能护着你叭!” 澄亮的晚霞,映在女孩白皙明艳的小脸上,额前鬓角的碎发被微风吹得轻晃,直直挠进男人淡漠如石的心底。 真可爱。 拉住他说“你别动,我能骂赢他们”的时候,可爱。 叉着腰跟人对骂的模样,可爱。 在他脸上蹭眼泪的时候,可爱。 笨笨地说想和他一直一起生活的时候,可爱。 哭得鼻子通红,缠在他身上胡乱亲蹭的时候,可爱。 这小孩儿,除开气人的时候,实在是非常可爱。 让人总忍不住想掌在手中,揉在怀里,狠狠蹂躏欺负才好。 贺进山眸中幽深,笑意深浓,薄唇扬起宠溺的弧度,屈指在少女挺翘的鼻梁上一刮。 “年年真棒。” 姜禾年心里的畅快,在此刻飙升到顶峰,山间原野自由自在的清风都比不过。 新立一户的两人终于在晒场的右上角,找到了写着“贺进山”的木橛子。 他们家就两口人,分到的玉米有四五百斤,跟旁边橛子上写着“知青点”的玉米小山比,实在是没什么看头。 贺进山从队里借来了几个麻袋,准备装运回去。 两人刚蹲下装玉米,知青点的人也结伴来了。 “贺大哥!这么巧啊!!” 第119章 咱家没老鼠吧? 庞吉松开跟崔正龙搭着肩的手,兴奋地跑过来。 “贺大哥,可算又见着你了!” 贺进山头也没回,直接曲肘抵住青年热情抱过来的胸口,平淡“嗯”了一声。 庞吉闷哼一声,浮夸地捂着胸口往后倒地,“哇,贺大哥,你这肘击的力道真猛!你身体恢复得真好啊!完全可以回部队去继续发光发热!” 姜禾年扭头看他,眼睛忍不住抽了抽。 这人脑子真的没啥大碍吗……贺进山的脑残粉? 她抓起一个麻袋拍拍庞吉的腿,“你踢到我家玉米了。” 庞吉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哎抱歉抱歉!” “贺大哥,你们这得有五百斤?怎么弄回去?你们在村尾那可远,我帮你们!” “不用。” “庞知青!你干嘛呢,还有功夫闲聊,快过来,这么多得弄到天黑去呀。” 准备乐于助人发光发热的庞吉同志,惨遭拒绝,又被汪美云喊了回去。 姜禾年小猫似地蹲着,伸长两手把小堆顶上的玉米扒拉下来,饱满个大的玉米骨碌碌往下滚,再被贺进山大掌一拨,装进袋子里。 贺进山半蹲着,臂长手大,装玉米的动作很快,两人合作得天衣无缝。 旁边的近二十个知青,你一句我一句热热闹闹的,显得这边偶尔说几句话的俩人格外安静,又似乎流淌着别样和谐温馨的氛围。 汪美云四根手指捏着麻袋,眼神不自觉总往旁边瞥,男人宽阔结实的背,动作间透出的肌肉线条真是让人眼热,忍不住想多瞧两眼。 要是能摸一把,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她又转头看看跟司玉珍站在一处一起装玉米的宋文清。 嗯……宋知青长得也很俊,就是身板太清瘦了些,看起来少了些男人悍猛的魅力。 玉珍喜欢这种类型的? 那我得抢过来呀,可我还是更喜欢有肌肉的…… 她眼神微转,突然感觉脚踝痒痒的,低头一看。 “啊啊啊啊啊啊!娘呀!!!” 汪美云麻袋一扔,鞋子直接踢飞了,众人被惊得一跳。 “咋了咋了?” “老鼠!大老鼠!!!啊啊啊!” 一只鞋子大的老鼠咬着玉米粒从汪美云脚上窜过,一路惊险穿过众人跳踢踏舞似的跳来跳去的脚,往司玉珍的方向逃了。 宋文清看见那脏兮兮的黑老鼠迟疑了一瞬。 猖狂的大老鼠瞬间抵达司玉珍的脚跟前,爪子抓住了她的裤腿。 “呀!” 司玉珍惊慌地急急往后退,脚下踩到一根玉米,滑了一跤,“文清!!” 宋文清回过神来,伸手不及。 一只强壮的手臂从后面伸过来,接住了司玉珍的腰,“啪”一声。 大老鼠发出“吱——”的惨叫,被一只解放鞋踩住了命运的咽喉。 “没事?” 身后的手臂用力推着司玉珍站稳了,就移开了,手掌没碰到她半分。 “诶呦,这老鼠可真肥。” 崔正龙弯腰捏住尾巴,把踩在脚下的老鼠拎起来,吓得周围的女知青立马花容失色散开了。 “崔知青,你赶紧把老鼠扔远了呀!脏死了!” 崔正龙晃了晃手上分量十足的大老鼠,朗笑:“你们城里人没尝过,这玩意,味道还不错。” 大老鼠四肢乱挥,在半空中吱哇乱叫地扭着肥硕的身子。 鼠鼠我啊,偷玉米不成要被吃了哇! “呕——!” 汪美云听得捏着鼻子,捂着嘴仿佛要晕厥了。 司玉珍也回过神来,一边僵着脸说着谢谢,一边挪脚往边上躲。 吃老鼠,这也太彪了…… 崔正龙也不在意大伙的异样眼神,呵呵笑着说:“你们可别嫌弃,等真饿肚子了,这能喂饱两个人,救两条命咧!谁有没有绳?” 杨川林惊呼:“要绳做什么!” “先绑起来,完事儿我拿去烤了吃,你们要不要尝尝?” 众知青脸色一青,胃里翻搅,齐齐又退开了一大步,恰巧把从晒场边的野地里捡着长干草藤回来的姜禾年露了出来。 崔正龙便随口一问:“姜同志,你那草藤能匀我一根么?” 姜禾年这才抬头,和他手上肥老鼠的两只豆豆眼正正对上了眼。 “……” 她脸一僵,脚下“chua——”地大退一步,害怕又不失礼貌地把一根长藤甩了出去。 “哈哈多谢多谢!” 崔正龙接住一头,三下五除二把老鼠的两根后腿爪子绑上了,“嘿齐活!有剪子不?用不着这么长,不浪费。” 姜禾年脸都麻了,感觉拿着干草藤另一端的手都脏了。 但这她还要用来绑麻袋的呢,还是木着脸把手伸进兜里,从空间把鹿头匕首拿了出来,又抛了过去。 崔正龙拔出匕首,手起刀落,把藤削断了。 “这匕首不错,谢谢了啊姜同志!” 看出姜禾年怕,他也没递,直接把匕首抛了回来。 姜禾年拿回匕首,拖着几根草藤走回了旁边的玉米堆,十分嫌弃地把那草绳扔到了贺进山手边。 “可真牛,玩老鼠……”她头皮发麻地搓了搓手心,只是对视了一眼,就总感觉那老鼠在手上爬似的。 贺进山自然知道方才旁边闹老鼠的动静,哼笑一声,拿起草藤动作利落的把装得鼓鼓的麻袋扎上口。 “老鼠也怕?” 姜禾年蹲回贺进山身边,瞧出他在笑自己,理直气壮道:“谁不怕呀,老鼠耶!” 她想了想,歪着脑袋忧心地问:“小叔叔,咱家没老鼠?” “当然没有。” 贺进山勾着笑,决定不把草房修缮之前也闹过几回老鼠的事情说出来。 改天在后院修个棚,就让德旺下山重操旧业好了。 “这儿削断。”他拉着干草藤,朝姜禾年手上示意。 姜禾年拔出匕首,轻松把藤削断了。 这把匕首锋利轻巧,平时用还真是趁手,毕竟空间里的大刀大斧不方便在外面随手拿出来,这把小巧好掩饰。 幸好当时从姜家带出来了,没浪费。 旁边,宋文清眸光幽沉地盯着姜禾年……手里的匕首。 半晌,他侧头朝杨川林说:“我也去捡些干藤扎袋口,你去找人借把剪子刀子。” 等他快步抓着几几根干藤回来,杨川林果然把姜禾年的匕首借了过来。 “给,姜同志的。” 第120章 变态? 木纹雕刻的匕首,终于到了宋文清手里。 他指腹摩挲着匕首的纹路,脑中仔细回忆在那本书里获取到关于匕首的描述。 轻巧,柄部是一个暗棕色的鹿头,略粗糙的雕刻打磨痕迹。 没错,就是它! 等回城,带着这把匕首再去跟柳家人“偶遇”…… 宋文清呼吸抑不住地变重,脸上浮起激动之色,又在杨川林察觉异常之前放松了手,神色自如地使着匕首割草藤。 没过多久,姜禾年和贺进山就把玉米全都装好包了。 一个大麻袋能装将近200斤湿玉米,他们家分到的玉米装了三麻袋。 每个麻袋都鼓鼓囊囊的,姜禾年整个人趴上去都能当小床睡了,又大又重,可不好搬。 “山哥!我家搬完了,把平车给你推来了!” 陈二虎推着家里的两轮平车屁颠颠过来了。 “谢了。” “嗐!哥你跟我客气啥,我到家水都没来得及喝,我娘就催把车给你们推过来了,生怕累着了小嫂子。” 姜禾年抓抓手上沾到的玉米穗,怪不好意地嘻嘻笑道:“那谢谢大娘啦!” “嘿嘿不谢不谢,”他小声说,“托山哥的福,我这几天吃得饱,浑身是劲!” 陈二虎想帮忙抬,谁知贺进山两手抓住袋子,连蓄力都不用,直接就把大两百斤死沉死沉的玉米抱起来了,跟抱棉花似的。 他的袖子挽到手肘,手臂隆起的肌肉迸发,线条流畅惹眼,透着强悍的力量,连青筋脉络都充满了荷尔蒙气息。 陈二虎低头,默默拍了拍自己很不够看的手臂。 哎,回家玩泥沙去虎子。 这时,一个绿色身影从他身后窜了出来。 庞吉喊着“贺大哥,我来帮你!”又乐颠颠溜过来了。 也学贺进山一个人搬一袋,咬牙“嘿!”一声,竟也抱着巨沉的麻袋缓慢直起了腰。 陈二虎一看,立马不服,又支棱了起来! 他也撸起袖子,弯腰抓住最后一个稍微没那么满当的麻袋,咬着牙,把拉屎的劲都用上了,脸色涨得通红,才艰难抬起来。 “足足”离地二十公分。 然后维持着老爷爷过马路的弓步弯腰姿势,膝盖借力顶着摇摇欲坠的大麻袋往前挪。 姜禾年都担心他半道抱不住,把自家玉米摔出汁来。 这两人抱着沉甸的大麻袋,步履蹒跚地朝停在十几米外空地的平车走去,还拒绝姜禾年搭把手帮忙,相互暗暗较劲,小碎步加速。 姜禾年只能张开双手跟在后头,紧盯着像大肚子青蛙似的两人,试图在危机时刻救玉米一命。 少女揪着细眉,满上写着“一言难尽欲言又止”,十分无奈。 这两人是争宠吗?这是…… 贺进山在平车上搁下麻袋,一转身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 最后是庞吉略胜一筹,先陈二虎五步,把玉米放到了平车上。 “砰!” “砰!!” 姜禾年听那麻袋砸在车板上的声响都心疼坏了,真想把这两个莫名其妙跑来争宠的家伙踢开。 出汁了!一定摔出汁了呀!! 那头,宋文清假装忙碌,用余光注意着姜禾年的动静,见他们装好车准备离开了,心里不由有些暗喜。 只要他们暂时忘了,这匕首就是他的了。 “文清,你总在看什么?袋子满了。” 司玉珍拿着一个麻袋走过来,视线顺着宋文清方才看的方向,打量了几眼。 “喔,没什么。” 宋文清忙收回心神,动作很快地扎口,换袋。 司玉珍垂眼看着他过于忙碌的动作,心里闪过一丝异样。 “玉珍?发什么愣呢?”宋文清仰头望着她笑。 司玉珍回过神淡笑着摇了摇头,突然她抬眼看着左前方,宋文清随着她的视线回头,看见了朝这走过来高大男人。 心里立即升起不详的预感,宋文清维持着笑:“贺同志,有什么事吗?” 贺进山垂眸睨着他。 男人强壮高挑的体魄,带来极大的压迫感,骨相立体轮廓分明的脸,没有表情的时候,透出冷厉浑然的凶悍。 宋文清眉心微拧,十分不喜这种被气势压迫,低人一头的感觉。 他松开手,站起身。 可惜,站起身依旧矮人半个头。 他拍了拍掌心的灰,微仰起下巴,又问:“贺同志?” 语气里隐约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防备和对抗。 贺进山薄唇轻扯,视线漫不经心地从宋文清脸上掠过。 就是这玩意,让姜禾年回回遇见都奇奇怪怪的? 他挑起眉,吐出两个字:“匕首。” 敏锐如狼的男人,自然没有错过宋文清眼底一闪而过的恼怒和不情愿。 贺进山黑眸微眯,伸出手。 这个白斩鸡连小孩儿一把拿着玩的小匕首都想偷摸留着? 变态? “啊,不好意思,我刚没注意顺手搁兜里了,抱歉抱歉。” 宋文清压下浓重的不悦,装模作样从兜里拿出那把鹿头匕首。 “多谢了,麻烦替我谢——” 他话没说完,贺进山手一收,握着在掌心跟玩具似的木雕匕首转手就走,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宋文清脸上温文的笑瞬间消失。 在看见贺进山随手把匕首塞进自己口袋,还肆意扯扯姜禾年的辫子,带着她推车离开时,眼里浮起阴恶。 这个莫名其妙娶了姜禾年的男人,未免太会坏事! “司知青,你身体不舒服吗?”张晓燕关心地探头问。 司玉珍没听见,她站在宋文清身后,脸色不太好看。 文清为什么总盯着姜禾年看?真的是无意把她匕首收起来的吗?方才他拿到手的表情分明很开心,难道…… 司玉珍不由想到昨天中午姜禾年撞到汪美云,自己嫌汪美云烦先离开了,张秀婷也跟过来,说了一些话。 “司知青,不是我故意多嘴啊,那个姜禾年是不是跟宋知青挺熟悉的啊?我以前撞见过几回他俩单独在地里干活,她好像还送过什么东西给宋知青……” 女孩的手掌微微蜷缩,粉唇微抿。 “玉珍!” 汪美云突然笑嘻嘻扑上来,搭住她的肩膀,聒噪不停:“你发什么呆啊,在看什么呢?你今天这衣服好好看,在哪裁的?我也想——” 司玉珍眉心不耐地蹙起,直接扯下她的手,冷声:“汪美云,你别总缠着我。” 汪美云脸上故作亲近的笑僵住,在众知青讶异的眼神中,浮夸地捂住脸哭着跑了。 张秀婷撇撇嘴,“天天哭,天天作,该不会故意跑了好偷懒!” “不知道还真以为是什么大小姐,不就是司知青爸爸下属的女儿么……” 第121章 深夜进山 吓人 夕阳西下,红霞染在天际像泼了彩。 傍晚,村里的猫猫狗狗到处溜达,喵喵汪汪的,时不时就从岔道里窜出一只大黄大黑小三花,吓姜禾年一跳。 贺进山稳当当推着平车,姜禾年小手扯着他的衣角,紧跟在他身边叽叽喳喳。 “小叔叔,二虎和庞吉怎么回事,我觉着他俩在你面前还争宠呢。” 贺进山的表情,像是听见了一坨屎。 男人一脸嫌弃地腾出手掐她脸,“胡说什么。” “真的呀,啧啧啧,对着你可殷勤了。” 姜禾年缩脖子躲开,朝他挤眼睛,古灵精怪的。 “庞吉还总来帮我干活,打听你的事,他该不会以前在军队里就悄悄崇拜你。” 贺进山眉心微紧,“他缠着你?” 姜禾年摇头,“也不算,就是上工的时候他老到处晃悠,他和那个崔正龙都特爱给人帮忙么,这两天庞吉就经常找我说八卦嘛。” 男人眸中闪过一丝幽深的情绪,他不置可否地颔首。 “那宋文清怎么回事?” ”宋——?!“ 姜禾年猝不及防,惊愕的表情藏都来不及藏,她一个大喘气之后,无辜地眨眨眼:“宋知青怎么了?” 贺进山停住脚,把平车推到路边放下,抱臂睨着她。 “刚认识那会儿,你不是嘀咕他上工找你麻烦?” 欸,那是哪一回? 姜禾年脑袋瓜滴溜转,宋文清之前没少在她面前找晦气,她都不记得是哪回没忍住跟贺进山吐槽过。 这种时候,当然是顺水推舟糊弄过去啦! 姜禾年大眼睛一转,煞有介事地小手一拍,“哦哦哦!这事儿呀!” “以前跟他有点过节,现在没事了。不过,那人奇奇怪怪的,小叔叔我们以后离他远点。” 少女说起宋文清时,皱着鼻子怒着嘴,嫌弃得十分明显。 看来是那个变态一厢情愿。 两人重新推着五百斤玉米往回走,越靠近村尾,路上人就越少。 等到最后一段上坡土路,周围已经没了人家。 姜禾年自告奋勇在后面帮忙推车,哼哧哼哧的,十分卖力,嘴里还打着商量: “小叔叔,这些玉米只晒一半好不好?余下的我收进空间里,鲜玉米好吃,干苞米糁子剌嗓子,不好吃的。” 小孩儿吃食娇得很,还挑嘴,之前要不是有空间里那些熟食养着,早就得饿成瘦猴子了。 贺进山自然答应。 扭头瞧车后头露出的半个脑袋,车屁股被蹬得尘土飞扬的。 “别推了,到前面来。” “没事,我推得动。”姜禾年弯着腰两手用力撑着,贺进山没拉,她使出吃奶的劲也就只能原地蹬脚。 少女操碎了心:“这坡可陡了,一会儿你没拉住就全滚下去啦!” 贺进山:“我要没拉住,你就被压扁了。” 姜禾年:“……” 这真是让人无法反驳呢哈。 “过来了,早点回家吃饭,今晚带你进山。” 姜禾年立马撒手,蹬蹬蹬跑到前面去,兴奋地催促:“走走走,快点呀~” 夜幕降临,山脚下的炊烟刚熄。 贺家后院的木门被推开,一声幽长清越的哨声后,不出两分钟,后山上传来野兽疾奔而下的动静。 姜禾年熟练地躲在贺进山身后,“德旺每回下山,都像要攻打咱家似的。” 贺进山闷笑几声,对自家忠心护主从现代跟到70年代的忠犬德旺,辣评一句“人来疯。” 要是德·钮钴禄狼王·旺听到这话,必定要冲着天上的满月嗷嗷一声“本汪终究是错付了!” 姜禾年眼前视野依旧是模糊的,她晃着手上没开的手电筒,“一会儿煤球不会又被它急刹车甩下来?” “前天我看咱兔姐的毛都掉了不少。” 像是应和她的话似的,十几秒后,影影绰绰的山上冲下来一团巨大的狼影,在距离仅剩十米时,那奔腾的动作急停。 一只灰蓝白间色的毛绒球因为惯性,腾空飞扑而下,四肢乱舞,发出愤怒气急的吱吱叫。 在脸着地之前,被野狼两步重新追上,叼住了后颈皮。 一狼一兔总算出现在姜禾年眼前。 今晚月亮又圆又大,罩住了半个山顶,天穹比平时亮许多,离得近了,姜禾年多少能看清些。 她笑眯眯伸出手,夸道:“哎呀~这回我们煤球可算是安全着陆了。“ 咬着毛绒兔的巨狼骄傲地喷出两声狼息,张嘴,把兔子搁到了姜禾年手里。 坐在姜禾年双掌上的兔子,两爪拼命呼噜脑袋上被叼乱的毛,冲着巨狼脑袋“吱吱吱”不停,骂得很脏。 还原煤球美貌,大约长这样(图源网络侵删) 德旺微微低头,将大鼻子凑到煤球面前嗅嗅,被生气的兔姐拍了一爪子。 夜间山风簌簌,巨狼越过花沟村后山的山丘,往森林更深处去。 密林之中一片漆黑,天上巨大的圆月被完全遮蔽,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数不清的树枝长藤被奔跑中的狼轻巧躲过,哪怕背上驮着两人一兔,行进的速度也半分未减。 一道圆柱形的光束在漆夜中乱晃,得以窥见一棵棵鲜为人见爬满藤蔓的参天大树在视野中飞速倒退。 呼吸间俱是清冽森寒的草木气息,混杂着醇厚的松香。 姜禾年套着冲锋衣,背靠在贺进山温暖胸膛里,身前抱着煤球当暖手宝,好不惬意,手里拿着手电筒乱晃,像探宝似的,时不时发出像小朋友出游的可爱笑声。 贺进山低头瞧她:“笑什么?” “贺进山带我进山呀~” 姜禾年拿手电筒对准浓黑一片的深处,调皮地比划着让光束打圈圈,感叹道: “别人都不敢进的雾灵山,只有你能自由进出,贺、进、山,你这个名字就像是注定的。” “雾灵山背后的男人哈哈~” 她突然转身,手电筒怼在脸下,仰着脸朝贺进山翻白眼吐舌头:“呜哇——!” 惨白的灯光下,一张滑稽的幼稚鬼脸,在贺进山眼皮底下哇哇叫,鲜红的小舌头还伸得长长的,努力晃来晃去。 贺进山:“……” 嘿嘿,被我吓到了! 姜禾年两手握着手电筒,腰挺直了,往贺进山身前贴,鬼脸往他眼皮子前怼,非得看到他被自己吓一大跳才行。 贺进山一阵沉默之后,面色凝重地开口了: “年年。” “你后面……” 他话只说一半,视线还莫名其妙地移到姜禾年身后。 姜禾年可从来没见这男人露出过这种凝重忌惮的表情。 她心里开始发毛。 “我?我后面怎么了……” 第122章 木桩兽牢 贺进山依旧盯着那一处。 在电筒灯照下,侧脸线条凌厉紧绷,锋挺的眉眼沉肃,仿佛看见了什么超出理解的恐怖事物。 疾奔的德旺也突然停下了脚,一动不动,贯耳的风声随之骤停。 周围变得无比寂静,似乎虫鸣声都没了。 姜禾年眼前只有贺进山的脸是清晰的,余光之处一片漆黑,阴森无比,她不敢回头。 想象力开始不受控地野蛮生长,什么青面獠牙鬼呀,孤魂咒怨呀,山精妖怪呀,全往她脑子里挤。 幻化出一只站在她背后无声张牙舞爪的怪物,就等着她回头,一口吃掉。 姜禾年揪紧贺进山胸前的衣服,声音发抖,“……什么呀,你看见什么了呀?” 迟迟得不到回答,她后脖子发毛忍不住想回头死个痛快,腰却被贺进山的手臂圈紧,摁在他身前。 “别动。” 男人声音紧绷低沉。 姜禾年眼泪都被吓出来了,瑟缩着直往他身上贴,瘪着嘴,说话都有哭音了。 “贺贺贺进山……什什什、怎么了呀……” 贺进山缓缓俯下身,在少女的耳边吹了一口气,吓得她一哆嗦,才双臂环抱住娇小的人儿,贴着她的耳畔坏坏地低笑:“吓到你了吗?” “……” 姜禾年反应迟钝地抬起头,嗓音还哆嗦着:“吓、吓我的?” 男人歪头,回以痞坏的一笑。 然后,被吓坏的小女孩揽住肩头,一个铁头功冲过来,撞歪了下巴。 “让你吓我!!!大坏蛋!!!” “德旺!你这个帮凶!居然还会演戏了,配合着他吓我!” “你们两个大坏蛋!” “还有你!煤球!你不是一直面朝着那边吗?居然不给我报信,你和德旺也是一伙的,呜呜呜……” 姜禾年一手摁住煤球的脑瓜,一手扯住德旺的浓密的头毛,坐在狼背上哭唧唧骂了一路。 德旺咬着手电筒,迈着温柔小碎步,无奈地扭头看向被赶下来的主人,一双绿幽幽的狼眼里都是委屈。 你惹的人,你倒是管管,本狗毛都要被薅秃了!汪!嗷呜~! 贺进山走在狼的旁边,揉着被磕麻了的下巴,脚下迈过一根横生凸起大腿粗的树根,无奈笑着伸手揉揉姜禾年的脑袋。 “好了好了,怎么这么不禁吓。” 被姜禾年红着眼睛瞪了一眼,立马很有原则地改口。 “错了错了,小叔叔错了,没想吓哭你。” 深山密林里风大,没有贺进山坐后面挡着,姜禾年感觉四面漏风,全身凉嗖嗖的。 偏偏刚被人戏弄吓哭了,虽然是自己先吓人的,可是拉不下脸来。 她把手缩进冲锋衣的袖子里,重重吸了吸鼻子,偏开脑袋不理人。 这时,前方漫无边际的黑暗处传来各种动物惊慌的叫声,和踩断草茎的跑动声。 手电筒被德旺咬着,光线乱晃。 气氛突然紧张了起来。 姜禾年心里害怕,腰背不自觉绷直了,想往贺进山的方向靠。 贺进山了然,低咳一声,微侧着身:“年年,还怪冷的,让我先上去?” 姜禾年又怕又冷,自然顺着台阶下了。 生气归生气,可不能真把贺进山给惹了,这夜黑风高的,要是他把自己扔在这儿走了,那她直接就能去见太奶了。 她踢了踢悬空的脚,咕哝:“快点,你太慢了,德旺都不耐烦了。” 无辜躺枪的德旺:…… 我是你们py里的一环吗? 贺进山重新坐了上来,自然伸臂将人圈住了,“冷了,借小叔叔暖暖。” 自己逗哭自己哄,这感觉叫人欲罢不能。 说着冷的人,身上分明跟火炉似的。 姜禾年身上没一会儿就被烘暖了,伸手将德旺嘴里的手电筒拿回来,重新照向前方,别别扭扭地问:“要到哪儿去?” “快到了。” 贺进山垂眸瞧她,伸指揩掉少女脸颊上凉掉的泪水,脚下一碰德旺的后腿。 “走。” 巨狼瞬间如离弦之箭扎入前方浓黑中。 穿过一棵十人才能合抱的参天大树,灯光所及之处,姜禾年眼越睁越大。 直到德旺自动停在一堵木桩围墙前。 渺无人至的雾灵山深处,原始丛林里,出现了一个100平方的木桩兽牢。 里头猪叫羊咩鹿儿跑,隔着围墙都能听到动物们无比躁动的动静。 因为狼王的到来。 面前十米长的围墙,高度大约一米五六,全是用新伐下来的树干树枝,就地打桩插进地里建成的,最细的都有碗口粗,互相间隔不超过十公分,形成了栅栏式的围牢。 在风声飒飒的漆夜密林中,充满了原始、野蛮、坚不可摧的神秘力量。 姜禾年坐在巨狼的背上,难以置信地移动着手电筒,光束在围墙上缓慢滑动,从缝隙里能看见动物跑动的身影。 一闪而过的鹿角,成群的羊脑袋,还有躁动地从栅栏空隙拱出来的森白獠牙。 “这、这是……” 少女喃喃开口。 身型挺硕的男人姿态随意恣肆地坐在狼背上,手臂松松揽在细腰间。 在少女目光未及之处,男人望着暗夜中的兽牢,眼神睥睨,周身桀骜肆戾的气势没有丝毫收敛。 他薄唇轻掀:“德旺的后花园。” 话音刚落,巨狼顿足,昂首,发出一声穿透山林的悠长嗥叫。 狼王的咆哮声低沉、凶猛、威严,如同野兽王国的号角,在黑暗中久久回荡。 森林深处,无数双幽绿的圆瞳望向同一个方向,继而群狼朝天,引颈长嚎。 此起彼伏的狼嚎声,声震四野,让人心悸耳麻。 兽牢里,陷入一瞬死寂后,爆发出动物四散奔逃、撞柱的重重闷响。 这天夜里,姜禾年的空间,得到了五只山羊,两只野山猪,一头鹿,三只傻狍子,还有四只撞死在木桩上的肥兔子。 进货完毕。 待到下山,夜已深极。 得知贺进山明天要带自己去黑市,姜禾年兴奋得在被窝里直打滚,后院的两鸡一羊都睡打呼了,她还睁着眼缠人说话。 最后,躺在隔壁被褥的男人一言不发起身,掀了被子躺进来,直接“暴力”镇压了…… 第123章 黑市 “吁~吁吁——” 挂着红缨的驴车,在雾林镇镇口的歪脖子树旁停下。 姜禾年手上抓着啃了一半的玉米,蹦跶下车,扬手朝车上的老汉挥手。 “谢谢老牛叔~” 戴草帽的陈牛乐出一口牙花子,扬了扬头,晃晃手上啃得精光的玉米棒子,“谢闺女的玉米,晚了要是想坐车回,就在这儿等叔啊!” “好嘞!叔我们走啦~” 这天一早,姜禾年和贺进山煮了几根玉米带着,赶点到村头坐驴车来了镇上。 这会儿也才八点不到,正是大家出门买菜赶早市的时候,两人前后路过供销社、副食品店,熙熙攘攘哪儿都是人。 物资紧缺的年代,好东西都得抢。连来了一批鲜鱼都得赶早拿上钱和副食票排队抢着买,晚了就吃不上这一口鱼鲜了。 天气越渐凉,大家都穿上了外套,手插口袋、插袖口地在站在供销社门前排长队,头发被晨风吹成光秃大背头。 不知是来了什么紧俏货。 前头的国营饭店里冒着热腾腾的烟火气,包子饼子新鲜出锅的香气一阵阵往外飘。 姜禾年背着小背篓,跟在贺进山身侧,视线黏在了那,手上还拿着那半根早凉掉的玉米。 “想吃?” 姜禾年回头,见贺进山转身要往那去,忙摆手:“没有没有,我玉米还没啃完呢,就是瞎看看。” 见男人还想带她去,她凑近一步,手背挡住嘴巴,仰头小声:“我空间里的饼子包子还有不少呢,用不着买。” “那先办事,中午带你来这吃饭。” 这个姜禾年倒是想尝尝的,开心点点头,手上的玉米伸到嘴边又美滋滋啃了几口。 另一只手很习惯地往前伸,余光扫扫左右又及时顿住了。 陌生的环境,来往人也多,她总忍不住想抓贺进山的衣服。 唉,怎么偏偏就穿到这种保守年代呢,出门在外合法夫妻牵个手手都不行。 她遗憾地缩回手,却被男人旁若无人地圈住手腕,继续带着往前走。 姜禾年顶着路人惊诧的视线,连忙小步跟上,用气声说:“贺进山,要是遇到风纪队就麻烦啦……” 贺进山头也没回:“要是遇上了,你就机灵些跳上来,我扛着你就跑。” 姜禾年仰头瞧着男人高挑的背影,没忍住嘴角一翘,连步伐都嚣张了起来。 也是,贺进山可厉害了。 雾林镇的建筑环境比村里好一些,好歹有不少一两层的平房、砖瓦房。 两人绕过最热闹的街巷,到了旁边相对安静的民房岔道口。 贺进山停住脚,让姜禾年拿块布遮住脸。 姜禾年秒懂。 黑市嘛,总得遮掩一下身份相貌,避免惹上麻烦,小说里都这么说的。 她把手伸到竹篓里,假动作掏出一条黑灰色头巾,三两下绕着遮住了头脸,只露出一双黑亮明媚的桃花眼。 “好啦!你用这个。” 黑珍珠似的乌润眼瞳,俏皮地眨了眨,似乎在得意:我机灵! 贺进山噙着笑,接过少女递来的黑色布巾,却没有像她一样遮住脸,而是随手缠在了掌心,带着她从巷子进去了。 姜禾年跟在背后偷偷努嘴,怎么滴?就我不能见人呢。 往里走十米,又出现一个宽敞的岔道,左边有一棵老愧树。 一个高瘦猴脸的男人蹲坐在树下的大石头上,眯着眼抽烟,瞧见两人过来,仅用余光扫了扫。 贺进山淡声报了四个数字。 男人这才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两人,视线在贺进山身后的姜禾年身上多停了两秒,又收了回去。 手指弹弹烟蒂,朝左边的巷子一指,就继续抽烟了,从头到尾没有说话。 姜禾年压住好奇心,微低着头安静跟在贺进山身后进了巷子。 初时狭长,往里走五米就变得越来越宽敞,长长的巷子里,竟然藏了不少人。 有的蹲在墙角,面前摆着竹篓、麻袋;有的站在墙边,东西一直在肩上背着。 每个带了货的人都自觉分散站开,离得起码有几米远,互不干涉,也不搭腔闲聊。 巷子里有很多岔道,四通八达,若是有巡查出现,只要放哨人一提醒,里面的人立马就可以从各个岔道溜之大吉。 在姜禾年观察之际,身后传来脚步声。 一个抓着空布袋的大娘走进来,视线忍不住在贺进山过分英俊的脸上停留了好几秒,才低下头越过两人,熟门熟路走到一个摆着竹篓的黝黑汉子跟前。 两人之间的交流很小声,动作也又快又隐秘。 大娘攥着手将钱递给汉子,后者半掀开竹篓上的白布,掏出一块肥腻的条子肉,嗖一下塞进大娘敞开的布袋子里,白布又立马盖了回去。 大娘抓住袋子口,起身就往另一头出去了,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静默无声。 附近的人都没撇过头多看一眼,除了姜禾年这个看啥都新奇的好奇宝宝。 原来黑市是这么整的呀…… 有人放哨,全程隐秘交易,静悄悄的,大家都懂规矩,那贺进山刚刚说的数字,就是通关密令咯? 贺进山垂眸瞧少女露出来的大眼睛,亮晶晶直勾勾的,全是兴奋,不由心情愉悦。 姜禾年想问他们的整猪整羊怎么拿出来卖,可架不住这里环境太安静,只好闭嘴跟着贺进山继续往里走。 “哟,你又来了。” 一道沙哑又流气的声音传来。 姜禾年闻声抬头,看见前边突兀地摆着一张棕色大圈椅。 一个头戴黑色前进帽的圆脸男人,翘着腿半躺在上头,嘴角叼着烟,一晃一晃的。 火星差一点就要燎到他嘴角上大痦子的黑毛上。 王大强两指夹住烟,侧眼瞧贺进山,“有好东西?” 贺进山抬手做了个姜禾年看不懂的手势。 王大强翘着的腿放下了,他歪嘴一乐:“巧了。” 他站起身,领贺进山进旁边的院子详谈,姜禾年自动自觉跟在贺进山身后想进去。 王大强却转身哼笑一声,“小媳妇可不能进来。” 第124章 “小叔叔,快来救我!!” 察觉到贺进山微冷的视线,王大强搓了搓嘴角,识趣地补充了一句:“没别的意思,不能坏了规矩。” 他指指姜禾年背后地背篓,语气里的流气收敛了一些。 “是还有小物件要出的?就在我那位置坐坐,出不了事。” 好奇宝宝姜禾年到底没能跟进疑似黑市窝点的院子,被留守在了外面。 她瞧一眼痦子男刚才葛优瘫的椅子,嫌弃地撇撇嘴,走到斜对面蹲下了。 少女手臂抱着竹篓,下巴搁在膝头,姿态很拘谨,大眼睛却十分不老实地左瞧右看。 现在巷子里悄悄卖东西的有八个人,这才一会儿就进出了十几个来买东西的人了。 肥皂、面粉粮食、盐、布鞋……买卖的种类还不少。 都是买家耳语一番,卖家耳语一番,一手给钱一手交货,交易就成了,买家从左边进来,右边所有岔道都能出去。 每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子老练的鬼祟。 姜禾年不禁好笑,很早之前她就想过像小说里那样到黑市来倒腾东西赚大钱,现在看就这情形,她估计要想摸到门道进来,都得费不少劲。 幸好,年年我呀,穿越就绑上了一根金大腿! 少女的视线移到紧闭的院门上,大眼睛笑起来弯月似的,眼里全是稀罕。 “……有吗?” 突然,一道如蚊呐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姜禾年回过神,抬眼看见一个打扮颇体面的中年妇女,正微弯腰神情有些不自然地看着她。 有啥? 姜禾年疑惑地眨眨眼。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干净,哪怕脸被头巾裹得严严实实,都透出一股子孩子气,那妇女的神色放松了些。 小心地看看左右,半蹲下来,小声问:“小姑娘,你这有粮食吗?” 她的视线落在姜禾年右手啃得只剩一口的玉米棒子上。 姜禾年微讶,我随便蹲蹲就来生意啦? 有钱不赚,王八蛋。 她半举起手里的玉米棒子,果断点了点头。 玉米,我多得是。 妇女面上微喜,“怎么卖?” 姜禾年思索半晌,半试探地说:“一毛五。” 来这时间也不短了,她是知道粮价的,玉米一毛四一斤,黑市的话那就贵一点点? 对方又问:“要票吗?” 一般会来黑市买的,要么是为了有钱票都难买的紧俏货,要么就是有钱缺票的,也有直接拿钱来买粮票肉票,还有各种工业券也是抢手货。 像农村人是不发粮票、肉票的,如果到镇上想吃上饭,就带上粮食到粮店换粮票,或者摸到黑市来买票,否则就得饿肚子了。 这个妇女看着是镇上人,应该是每月供应的票不够用了,才来问的。 看起来也跟她一样,是个新手。 姜禾年瞬间自信就来了,她一寻摸,手指比划出一个六。 “没票,一毛六一斤。” 就这样,姜禾年借着白布的掩盖,从空间偷渡出八斤鲜玉米到竹筐里,挣了第一笔钱,一块二毛八。 她喜滋滋接过毛票,那妇女刚拎着满兜布袋子起身,一个大娘就挤了过来。 “丫头,还有吗?大娘要五斤!” “有!” 姜禾年眼里布灵布灵亮着“钱来也!”的光芒,小手伸进竹筐里倒腾得飞快。 她守着小箩筐,连着卖了好几笔。 直到一个要买二十斤玉米的大叔,随口说了一句“这小筐还能挺能装”,姜禾年才急急刹住车,讪笑着掀开白布。 “只剩三根了……” 大叔也没嫌少,给了一毛六买走了。 短短几分钟一共挣了六块两毛四,姜禾年蹲在地上,来回点着手上一块几毛几毛的小钱钱,心里乐开花。 她来之前没想卖玉米的,不过生意找上门来了,卖掉一些换点现钱也不错。反正他们平时吃米饭为主,也消耗不了这么多玉米。 闲着也是闲着,挣点钱钱,一会儿带贺进山下馆子,嘻嘻。 不知道草药是不是也能这么卖?来了两回镇上都还没看见药铺子呢。 晃神之际,一股似沤了三天臭袜子的酸臭味道突然熏了过来。 姜禾年一个激灵抬起眼,看见面前蹲下一个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的男人。 “粮票,有没有。” 衣衫褴褛浑身脏臭的乞丐男人凑过来,手上死死捏着酸菜一样的一毛钱,声音嘶哑粗鲁: “粮票,给我十张粮票!” 晃动间,挡在他脸上的头发散开了,姜禾年看清了他的脸。 脏污无比,面黄肌瘦的牛眼络腮胡。 这个人!!! 姜禾年脑中像是被猛砸了一下,飞快闪过许多凌乱可怕的画面。 荒山里,穷凶极恶的难民,生锈的镰刀,喷到脸上腥热的血…… 噗通。 惊魂不定的少女跌坐在地,竹筐也被男人挤倒了。 她惊恐地瞪着面前这个不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络腮胡,极度的混乱和恐惧让她喉咙发紧,完全说不出话来。 巷子里的其他人,见状纷纷避远了,谁都不想在这里沾上麻烦。 “粮票!!臭婊子!我说给我粮票!” 脏黑的手突然伸过来,碰巧扯下了姜禾年围在脸上的头巾,露出一张精致白皙的漂亮脸蛋。 看起来十分香甜又柔弱可欺。 逃荒许久饿得想吃人的男人,眼珠都发赤了,他呼吸浑浊,龇着牙扑将上去。 被粗糙的竹筐重重砸歪了脸。 姜禾年坐在地上浑身发抖,手脚并用地退后着爬起来。 手上还紧抓着变形的竹篓,她满脸戒备盯着络腮胡,余光扫向他身后紧闭的院门。 “贺…贺……” 少女面色苍白,微张着唇,几下艰难的呼吸后,滞塞喉咙才终于发出声音来。 “小叔叔——!!!” 络腮胡却被她尖利的呼喊声刺激到。 即使是饿到失去神智的人,也知道柿子挑软的捏,就如同他拿着仅剩的一毛钱想买十张粮票,选中的目标是小小只蹲在墙边卖玉米的姜禾年。 他扭曲着脸,披头散发,没有任何犹豫地冲扑过来。 一双布满血丝的牛眼,从凹陷的眼眶中凸出来,狰狞可怖,和姜禾年曾经看过的幻象一模一样。 她呼吸剧烈颤抖,用尽全力把竹筐砸了出去,避无可避,只能扭头往巷子的另一头狂奔。 “小叔叔,快来救我!!!” 少女凄恐无比的叫声,穿透整条巷子。 第125章 死肥猪死肥猪死肥猪! 在尾音从拐角处消失的瞬间,一扇厚重的院门被人从里踹飞,直接砸到了对墙上。 一个浑身裹着凶戾之气的高大男人,飞掠出来。 在余下人惊愕的视线中,以让人眼花的速度疾冲到巷子拐角,一把拽住了状若癫狂的疯子,“砰”地狠砸在墙面上。 伴随着令所有人嘶牙幻痛的骨裂声,围墙上掉下来几块碎石。 那乞丐疯男人顿时血流如注,浑身瘫软,被人像扔垃圾一样掼倒在地。 原本莫名其妙追着跑出来王大强看着破烂的院门,气得肝疼,一转头就看见了这一幕。 他嘶一口气,瞪大眼,嘴角的痦子毛都惊飞了。 一把抓住后头疾跑过来的高瘦猴脸男人,恶声恶气:“怎么回事?!这东西怎么进来的!” “强哥,我也不知道啊!” 姗姗来迟的张万也傻眼了,他原本就是尿急走开一会儿,撒了泡尿,抽了根烟,谁他娘知道这脏乞丐哪里进来的。 刚刚那叫声,吓得他尿都断了,裤子都没拉好就跑回来了。 王大强抬脚一踹他,“滚犊子,赶紧把人全赶走!” 张万连连点头,回头把巷子里看热闹的卖家买家全赶走:“蠢货!还看!想被抓是!” “还不赶紧走!”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急急的哨声。 “操!真他娘的快,赶紧的带上东西跑!” 革委会的市场巡查来了,众人这才知道急,连忙拖筐背袋,从各条岔道跑了。 眨眼间,巷子里只剩王大强和张万,还有那个倒地上的脏东西。 两人一对视,快步往那跑,在革委会的人冲进来的瞬间,摁住了那个呼哧淌血的乞丐。 “别动!!!” 十足默契地对着早就没了动静的家伙喝道。 姜禾年慌不择路地从一条岔道拐了几个弯跑出来,一边惊慌回头,不小心和人撞上了。 “砰!” “哎哟我靠!” 钱大海低头看着摔在地上自己刚买的上海手表,牙根都发痛。 “谁他娘的不长眼睛!我——” 他的话在看清姜禾年的相貌时,瞬间拐了个山路十八弯,变成了油腻的夹子音。 “诶哟~!小姑娘没摔坏?” 他殷切地伸手去扶,被处于惊恐应激状态的姜禾年直接拍开了。 白胖肥猪手上瞬间一道鲜红掌印。 “嘶——”小丫头还挺辣。 钱大海借着捋油头的动作,缓解了一下疼痛,保持着风度。 “小妹妹,别怕么,就一个手表,哥哥不让你赔,你陪陪哥哥就行……” 他涎着猥琐的笑,抓住姜禾年雪白的手腕,借机揉了一把,想强行把小美人扶抱起来。 姜禾年被恶心得稍微恢复了理智,她用力抽手,“别碰我!” 她认得这人,不就是那天在砖窑找事被贺进山一甩铁锹砸晕了的恶霸钱大海。 见他不撒手,抬脚就要往下三路踹。 钱大海却似乎在强抢民女这方面颇有经验,直接合腿避开了,面上的笑得意又猖狂。 “小美人,还挺辣——呃!!”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拐了个弯又正中要害的小巧黑布鞋,面色痛得发青,条件反射抬手就要甩姜禾年一巴掌。 “喂喂!你干什么?” 恰时,一个踩着自行车的男人急刹冲了过来,扔掉自行车,用力拦住了钱大海。 “滚开!关你屁事!” 被拦住肥腰的钱大海夹紧双腿,咬牙切齿地瞪着自己爬起来的姜禾年,脸上肥肉痛得直抖。 都这样了,色心还不死,抽搐着嘴角挂上威胁的笑,“小美人,这回你要是不好好给爷赔罪,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姜禾年重重喘着气,凝着脸,嫌恶至极地在袖子上用力擦手腕,粉唇紧抿,在心里狂骂:死肥猪死肥猪死肥猪死肥猪!!! 许东江勉力推开吨位颇重的钱大海,扶着歪掉的眼镜,一回头看清姜禾年,惊讶:“你是……” “花沟村的,姜姑娘?” 居然是花沟村的? 好啊,前两天花沟村那姓贺的,在砖窑打得他现在走路都还打趔趄,要不是来取这手表,他早该去算账了,正好先拿这小美妞解解气。 钱大海脸上露出玩味的笑,顿时牛牛不疼了,浑身有劲了。 他弯腰把又被踩了几脚的昂贵手表捡起来,心情愉快地戴上,“原来是亲邻居啊,这……” “海哥!!海哥!!” 一个小个子青年突然跑过来,打断了他的话。 来人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复述:“海哥,咱叔叫你马上家去,不回的话,以后到镇上来不给买手表!” 钱大海闻言低咒一声,又扫一眼姜禾年,伸手一推小个子,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 许东江松一口气。 “姑娘是叫姜禾年对吗,你没事?” 看姜禾年戒备的神色,他连忙手忙脚乱地指指自己的单车和眼镜,解释道: “大概一个月前,我去你们村收药摔车了,你还帮我捡了眼镜,记得吗?” 收药,摔车…… 收药郎中! 姜禾年恍然大悟,收拢了惊惧的思绪,脸上放松了一些,点点头,“记得,你叫……许……” “许东江!” 许东江再次自报家门,又小心关心道:“姜姑娘,你没摔伤?” “没有,刚才谢谢你了。” “没事没事,应该的。” 许东江笑得十分腼腆,酒瓶底厚的眼镜下一双小眼都笑眯缝了。 他挠挠头,指指街对面,“我是碰巧从家里出来,刚好看见了。” 姜禾年顺着看过去,是一家挂着“德善堂”牌匾的药铺。 原来就在这…… 她回过神来,指指倒在路边的自行车和散落在地上的一袋片状中药,“谢谢,不过你的药都撒了。” “喔!没事没事,中药不怕脏哈哈。” 许东江快步走过去,捡药扶车。 姜禾年自然也过去帮忙。 一路以极限速度搜寻了三条岔道的贺进山,终于在第四个弯出口的地方,看见了姜禾年。 小孩儿跟一个男人有说有笑地蹲在地上,那男人还碰到了她的手! 贺进山浑身血脉因为极度紧绷而激烈涌动,胸腔传来许久没体验过的窒感。 担心瞬间转为磅礴的幽怒。 男人沉着脸大步走过去,攥住姜禾年的手臂,用力将她扯了起来,沉声暴喝: “你瞎跑什么!” 第126章 她是老子媳妇,滚。 姜禾年被吓了一大跳,吃痛得蹙眉。 “诶诶,这位同志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许东江以为贺进山要动粗,连忙阻拦。 姜禾年被吓住了,看着冷沉着脸凶极了的贺进山,眸中渐渐浮起一层水汽。 委屈又怯怯的模样,十分惹人怜。 许东江急了:“这位同志,你赶紧放开放开姜姑娘!” “滚!” 贺进山面沉如水,悍然拨开许东江的手,力道大得让他踉跄着栽出去四五步,眼镜差点飞出街去。 姜禾年被攥住手臂,拉着往回走,贺进山腿长步子大,走得极快,她跟得踉踉跄跄的。 “贺……” 许东江简直被这个混乱的世道惊住了,这才一会儿,就遇到两个强抢民女的! “喂!你是谁!你放开姜姑娘!我报公安了啊!” 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 贺进山回身直接单手掐住这聒噪傻缺的脖子,手背青筋凸起,薄唇扯出冷戾凶蛮的弧度。 “她是老子媳妇,滚。” 许东江捂着脖子,弯腰呛咳了许久,看着俩人离开的背影,呆愣在原地。 雾林镇派出所内。 “确认了,这人是从南边逃荒过来盲流,五天前在石涌镇抢夺了一个妇女的财物,并将其拖到野林里奸杀,又一路逃窜到这……” “……嫌犯头部骨裂,伤得不轻,不过事出有因,也就不追究了。” “没什么问题的话,你们在这里签个字就可以离开。” “好,好,谢谢公安同志了!” “见义勇为”摁住嫌疑人的王大强连忙说好,飞快签了名。 姜禾年脸色发白,抖着手去拿桌上的笔。 一只大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将笔抽出来,大笔一挥刷刷签了名。 姜禾年被贺进山拉着从派出所出来,她站在门口,沉默地望着路上往来的人。 布满尘土的土路上,有人踩着二八大杠“叮铃叮铃”地骑过,有人牵着流鼻涕的娃一步一骂,有人背着麻袋赶路,有人推着架子车拉货,还有一辆风尘仆仆载满人的牛车…… 每个人身上的衣着都很朴素,蓝、灰军绿色的工装或白色的粗布衫,肥大的裤子,他们的表情很生动鲜活,是生活在这个年代活生生的人。 可姜禾年看着这些人,骨子里却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个世界真的是真实的吗? 这些人是活生生有自我意识的人吗? 还是这一切,都只是那本小说里的npc?全部的人、事、物,都是为主角服务的,每个角色的结局都已经注定了? 不然,为什么这个络腮胡会出现在这里? 在她穿越的那天,看见的幻象,就是这个人。 “姜禾年”被宋文清害得流落不知远方的孤山,挖野菜维生,多次被逃荒的人抢夺,这个络腮胡欲行不轨,挣扎间,“姜禾年”用生锈的镰刀割开了他的脖子,血喷了她满脸。 然后,她也摔下山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已经那么努力避开宋文清了,还会遇到这个人? 宋文清回城探病那次,她分明是避开了,却因为要买胶带误打误撞遇上了;她怕走上了剧情,立马逃跑,却依旧遇上了人贩子;她从人贩子手里逃回来了,没有像原书那样迷路,没有走上那个死局。 但为什么!这个该死的络腮胡会跑到这里来要她的命?! 所以,不管她怎么做,结局都不会变是吗!不管她做什么,剧情都在修正,修正,修正。 “姜禾年”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炮灰吗!为什么非得让她死!既然这样,为什么让我穿越来这里!!! 我还能做什么…… 巨大的无力感袭来。 姜禾年眸中涌起浓烈的痛苦、愤怒和不安,她控制不住地发抖,呼吸越来越急。 这颤抖通过手腕,直接传递到贺进山掌心。 “怎么了?” 男人脸上的冷怒稍霁,侧头要看她。 姜禾年别开脸,抖着手想抽出来。 贺进山扣紧了,他眉心一沉,用力攥着肩膀将人转过来,却看见一双湿红淌泪的眼。 少女眼里的难过和恐惧,将他的心重重撕扯了一下。 他怔住,眸中闪过失措。 “年年?” 姜禾年的眼泪瞬间沿着眼角不停地淌下来,她透过朦胧的泪水望着贺进山,嘴唇发抖。 贺进山神色紧张地捧住她的脸,放轻声音问:“怎么了,年年你怎么了?” 姜禾年抓住贺进山的手腕,用力得指尖都掐进了他的皮肉里。 “贺进山……” “贺进山,我怎么办?” “我怎么办啊……贺进山……” 少女慌惑害怕的求问声,如重锤一般砸入他的心口。 贺进山擦掉她眼泪,长臂一伸,用力将她扣入怀中,语气温柔:“没事没事……是我错了,小叔叔不该凶你。” 姜禾年紧密地埋在贺进山怀里,像要汲取温度,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唉哟~!打搅了?” 跟公安又打了几下太极的王大强这才出来,瞧见两人在门边紧紧抱着,咧着嘴,欠欠地开口。 这可真够大胆的。 他眼睛直想往贺进山怀里瞟,刚在里头瞧了几眼,这小媳妇摘了头巾,长得可真他娘灵,皮肤白得跟豆腐似的! 贺进山大掌附在姜禾年脑后,沉着脸,冷锐凶戾的目光削向身后的王大海。 “呃,”王大强莫名一怵,移开视线,不自觉退后了一步,压低声音讪笑着问:“我就是来问问咱那交易,还办?” “不变。” 贺进山扔下两个字,揽着姜禾年离开了。 王大强看着两人从拐角消失的背影,纳闷地搓了搓下巴,“这人到底什么来头,这气势分明不是一般人啊……” “强哥!” 张万从另一边墙角跑过来,紧张地问:“咋样?咱那没暴露?” “你他娘鸟露了,老子都不会露!” 王大强一想到今天这破事就来气,跳起爆抽张万的头,“赶紧滚回去!再有下回,老子抽不死你我!” 从远处看,就像土豆墩子暴打瘦青瓜。 “好好好!哥哥哥冷静!这可是派出所……” 第127章 债主相认,抱紧大腿 一处僻静无人的巷角。 姜禾年两手死死攥着贺进山的衣角,低着头,小声抽泣的。 贺进山强压着内心的躁意,不厌其烦地抬手给她擦眼泪。 真像水龙头似的,流不完的眼泪水,细嫩的脸颊都被刮出淡粉色了。 四处寂静无声,只有一只麻雀落在墙缘上,啄石缝里的野草,时不时发出叽叽声。 过了好一会儿,姜禾年情绪稍稍平复了半分,她抬手握住贺进山温热湿漉的大掌,另一只手也覆上去。 小手包抓大手,紧紧的。 她垂眸注视着男人修长遒劲的手指,声音沙哑低落地开口: “贺进山……” “如果,我死了——” 她“死”字刚出口,就被人钳住下颚,用力抬了起来。 “胡说什么!” 贺进山剑眉竖起,下颚紧绷,脸色沉得可怕。 男人的语气称得上凶煞,可里面透出的关心是实打实的。 姜禾年鼻腔酸胀,一想到自己随时会被癫剧情创死,心里的慌乱、害怕还有不舍挤在一起,快要爆炸。 她淌着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扯开嗓子哭嚷道: “小叔叔,有人要让我死,有人非要让我死!呜呜呜……” “怎么办,我怎么办哪!呜呜……” 巨大的不安将少女擒住。 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双拳无措地胡乱捶打在男人比石头还硬的胸膛上。 “我还你钱!十万七百万八百万,多少都好!我全部还给你,我们离开这个世界好不好?” “求求你,带我回去好不好!我不想死!我害怕,我害怕……” 贺进山眸中掠过惊诧。 生受了几下粉拳之后,大掌攥住少女的两只手,牢牢摁在胸口。 “好。” 男人毫不犹豫的应承,就像是一只重重的锚,稳住了姜禾年飘摇欲坠的小船。 她停住了哭叫,怔怔仰着水涟涟的小脸。 眼泪顺着菲薄嫣红的眼角往下流,鼻尖也哭红了,瘦削的肩膀一抖一抖地抽噎着。 宽厚有力的大掌摁着双手,拇指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带来神奇的安抚效果。 湿濡的睫毛被粗粝的指抚过,眼前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晰。 姜禾年眼睁睁看着贺进山俯身凑近。 “姜禾年,我是谁?” 男人眸中幽深如渊,仿佛能将她吸进去。 姜禾年缓慢眨了眨酸胀的眼皮,长睫刮过男人的指腹,喃喃泣道: “贺进山。” 久久压在心中的大石终于被破开,少女吸着鼻子道歉。 “对不起,我知道你是哪个贺进山。”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编瞎话骗你的,我、我只是害怕……” 男人雕刻般的俊美脸庞近在咫尺,薄唇牵出一丝弧度。 “你欠我多少钱?” 姜禾年呼吸明显地顿了顿。 她重重吸了吸鼻子,瘪着唇,很小声很小声地回答: “七七七……七百五十七,万。” “很好。” 粗粝的指腹沿着少女精致绯红的眼尾,抚到那粒小痣上,再往后滑,捏住软润的耳垂捻了捻。 一如两人那次“初见”一样。 只不过,冰凉的狗链变成了温热的指腹。贺进山,也不只是那时戏谑冷漠的贺爷。 “总算老实了。” 男人的声音染上一点笑,低醇又沉稳,“现在说说,是谁要杀你?” 姜禾年哭得鼻子不通气了,嫣红的唇瓣微张着呼吸,真是个小可怜模样。 贺进山屈指掐掐她通红的鼻尖,“纸巾拿出来擦擦。” 姜禾年听话的从空间拿出一包抽纸,用力哼气擤了几个大馄饨。 总算进气了,方才悲惨的情绪也被这一出整得散了个六成,出走的理智也排队回家了。 方才哭得太猛,这会儿身体还有些生理性的抖,少女咽了咽嗓子,紧攥着满手的大馄饨,嗓音沙软地开口了。 这一回真是彻彻底底老老实实全交待了,包括那个大番薯。 “所以,主角是宋文清,你是爱慕他的脑残?” 男人叉着腰,垂眸睨着她,语气不爽。 姜禾年话一顿,微肿眼皮抬起,瓮声瓮气纠正:“不是我,是原来的姜禾年。” 说着又抽一张纸,快速包了一个大馄饨。 贺进山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 姜禾年又抬起红彤彤的兔子眼小心瞧他。 哼什么嘛……果然是摊牌了,不用装,就又凶起来了。 “在心里说我什么坏话呢?” 你怎么知道!姜禾年眼睛睁圆。 贺进山:“眼睛再睁大些,都写脸上了,生怕我看不出来?” 可恶! 姜禾年五指收紧捏住抽纸包,怂蔫蔫地垂下眼皮,含糊咕哝:“反正我没说话……” 贺进山好笑地捏捏她脸蛋,才又收敛了神色认真问:“那个乞丐,确定没看错?” 姜禾年刚放松的心情又沉重起来,点点头,“不会错的,就是他。” 少女眼里的害怕遮掩不住,贺进山大掌覆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放心,他出不来了。” 先不说那人已经犯了重大命案,花生米是基本能吃上了,就是贺进山抓着他在墙上磕的那一下,也够他瘫痪了。 姜禾年自然也能猜到,公安说了那人犯了奸杀案,她浑身一哆嗦,依旧后怕至极。 之后……又会有什么事情等着她呢? 除了宋文清,她这次真的已经把原书里所有会导致“姜禾年”死亡的因素都躲过了,可以放过她了吗? 乌黑的瞳孔不安颤动。 姜禾年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死法,连被牛屎绊倒跌进小水坑里闷死都想到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人倒霉起来喝水都能呛死…… 突然,脸颊被人掐住,往两边拉,像拉糯米粘糕似的。 贺进山弯腰凑在她面前,嘴角勾着嚣张的笑。 “怕什么?” “你的小命不是跟我连着么。” 姜禾年顿住,视线落在男人淡定自若的脸上。 好像,是有点道理…… 他俩命连着命,自己死了,贺进山也难活了。所以,不管怎么样,他一定会护着自己。 虽然姜禾年不了解,但能在海市黑道称爷的男人,一定很厉害的! 她只要乖乖抱住这根大腿就好了。 姜禾年茅塞顿开!烦恼通通甩开!她只是真是被吓傻楞了! “啊!对对对!我们——” 少女激动得蹦起来,一不小心满手的大馄饨撒了贺进山一脸,其中一团还疑似碰到了他的嘴。 姜禾年:“……” 贺进山:“……” 第128章 “贺爷~还卖不卖肉了?” 贺进山十分嫌弃地捏起落在肩上的鼻涕湿纸团一角,顶了顶腮,气笑了。 “小孩儿,你是不是皮痒痒了?” 姜禾年尴尬地露出八齿标准笑容,脚下飞快后退了一步。 “我可以解释!” “手伸出来,”贺进山拎着加量不加价湿馄饨,抬腿往前。 姜禾年火速把双手背到身后去,又倒腾退两步,“贺爷贺爷贺爷,我们是过命的关系呢!” 贺进山扯唇优雅一笑:“不耽误我收拾你。” 姜禾年转身拔腿就跑,被甩手扔掉鼻涕纸的男人一把拎住了后衣领。 小鸡崽似的,轻松被提溜了起来。 “啊——妈妈救命呀!!” …… 果然原形毕露了!坏男人! 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呀,这就打手心了呜呜…… 姜禾年捂住被抓着拍了两下手心的小手,直直瞪着贺进山的后背,撅着嘴,心里嘀嘀咕咕。 又低头掰开手掌心,仔细瞧了瞧。 怎么没红? 第二下明明可疼了呀! 贺进山突然停住,她没注意一头撞了上去。 “这就蓄机报复了?”贺进山回头瞧她,语气揶揄。 姜禾年立马怂怂地伸手抚抚他被撞皱的衣服,大眼睛眨巴,又吸了吸鼻涕,转移话题: “贺爷~还卖不卖肉了?”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贺进山眼皮微抬,回身又掐她脸蛋,“先吃饭,然后把埋汰小孩儿卖了。” “红烧肉!” “啊不不,换成土豆炖牛肉!” “猪肉酸菜粉!我也想吃!” “这个羊肉炒圆菜,圆菜是什么?好吃吗……” “主食……主食我们吃面条好不好?” 姜禾年坐在木方桌上,扭身望着挂在墙上的黑板菜单,大款儿似的点菜。 那上头的价格,若是单纯以现代人的视角来看,实在过分美丽。 土豆炖牛肉,一角五分 猪肉酸菜粉,一角八分 馒头五分,素面一角 两人一共点了四菜两份主食,加起来才花了八毛八,外加六两粮票。 抢着要请客的姜禾年,美滋滋拿出自己挣的小钱钱,付了账。 少女坐在板凳上,双手托腮一脸期待地等着,还开心得直晃脚。 若不是眼皮微微红肿着,上翘的眼角还有红血丝,贺进山简直要怀疑二十分钟前哭得要冲垮龙王庙的模样是他的幻觉了。 真是小孩心性,情绪来的快,去得快。 前头还生分地喊贺爷,现在又小叔叔小叔叔亲近地叫上了。 “小叔叔~” “你说,我们那些肉,能……多少钱?” 姜禾年身子歪过来,捂着嘴用气声问。 贺进山单手支着脸,指尖在桌上轻敲:“你猜猜。” 姜禾年估摸估摸,伸出来两根手指,“这样?” …… 雾林镇边缘,一处茂密的野林子里。 停着一辆牛车,旁边地上扔着几个大麻袋和几捆玉米秸秆。 最后一头猪被套上麻袋,抬上牛车,上头已经快堆满了。 两个一直低着头负责搬运的男人,熟练地拆开秸秆往上面铺。 一旁的王大强满意地拍拍手,走回来,从外套内夹层里掏出来一叠钱。 “来,点点?” 贺进山接过,直接递给姜禾年。 姜禾年盯着那钱,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但面上没丢份,淡定地接过,仔细数了两遍。 “四百二十块。” 她仰脸看贺进山,拿出两张大团结和两块钱,小声问:“多了二十二。” 来交易的路上,挨不住姜禾年黏人的追问,贺进山先告诉了她交易价格。 她空间里的这批猎物,一共能卖三百九十八块。 占大头的是两头野山猪,这时候的牛肉、羊肉都比不上猪肉精贵。 寻常农民家里养猪没什么像样的饲料,都是吃些野草烂青菜,条件好些的就混些红薯干和秸秆碎成的糠,喂养一年多,最重也就长到一百七八十斤。 按收购标准135斤,也够秤了。 一头生猪能卖七八十块已经很不错了,不过大多数家庭都只能完成国家“一户一猪”的派购任务,没有别的余力再养一头增收的。 雾灵山里的资源富饶,又没人敢进去,野山猪自由自在长得肥,小的那头都有两百五十多斤,两头刚宰没剖的野猪,一口价两百四十块。 山羊不值钱,三十多斤的成年公羊,也就卖八九块钱,黑市十二块,五头野山羊一共六十块。 余下的一头鹿、三只狍子、四只兔子,卖了一九十八块。 合计三九十八块,把姜禾年开心得差点大庭广众之下围着贺进山转圈圈。 现在王大强给的钱多了22块,这可抵得上城里正式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如果不是姜禾年算错了,就是这人有别的意思。 王大强捻了捻嘴角的痦子毛,阔气地笑着说: “上午那事,是我们管理有疏漏,让小嫂子受了惊,这些算是赔礼,当然,也是代表咱们以后继续合作的诚意。” “我知道姜爷是个有门路的,这些货,不管有多少,我们都能收,价格一定给够!” 姜? 姜禾年疑惑地动了动眼珠子,有些想笑,原来贺进山在外头用的假名是我的姓呀。 贺进山眉眼未动,只扯了扯唇,拿过那二十二块钱两指一甩,扔回王大强身上。 “拿去修门。” 牵着姜禾年直接走了,一如既往的酷冷又嚣张。 王大强在掌心拍着这几张钱,望着两人离开的身影,眼睛眯成缝。 “强哥,都装好了。” 王大强两指夹着钱朝前一曲,“二楞,你去盯着,看看什么来头。” 这个叫“姜山”的男人,上回是一头四百多斤的野山猪,这才没多几天,又搞来那么多大鲜货,他一定还有更大批的! 要是能把他的门道搞到手,自己这二把手是不是也能…… 叫“二楞”的小弟离开后。 王大强把钱塞回兜里,吹着口哨吩咐余下的小弟:“先把那两头猪送到水泉村钱家去,老大的外甥后天要大办喜事,正急着要。” “记着啊,要说这是花五百买的!” 载着超重货物的牛车,被缓慢拖动,发出艰涩的吱呀声。 老牛被鞭子重重一甩,才哞一声,拉着架子车出了林子。 王大强扫见那深深的车辙,叼上一根烟,纳闷:“操这死沉,那两人怎么运来的。” 又搓了搓鞋底的泥,啐一口:“那狗日的钱大海,娶个娘们非摆阔请全村吃肉,净给老子找事。” 第129章 偶遇赵寡妇 一辆崭新的永久二八大杠,从单车行骑出来。 姜禾年坐在后座上,张开双手,仰脸感受着迎面而来的秋风。 “我们有车啦~~~~!我们有有有车车车车啦啦啦~~~!” 少女清脆欢快的嗓音,还有俏皮加上的假回音,让人听着就心情也跟着愉悦。 贺进山脚下一踩,两轮二八大杠飞快在路上穿梭,甚至直接超过了一辆刚刚拐弯的公交车。 秋风鼓动衬衫衣角,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一路穿过中央街。 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待看清车上一男一女的相貌时,无不惊讶又艳羡。 这般俊男美女,还有钱,定是城里来的! 贼老天可真偏心哟! “贺进山,你摁摁响铃扳手听听。” 叮铃。 一道清脆的铃声,应声响起。 “哎呀~真好听!” 姜禾年舒畅地叹一口气,“果然是金钱的声音~一百五十块呢!还用了一张票。” 贺进山轻笑一声,这小财迷。 “去掉建房子的一百八,我们加起来还有……” 姜禾年腾出一只手,认真思考比划了几下,眼睛一亮:“还有三百三十多!” “贺进山!我们又有这么多钱了!你答应我的哦,不去砖窑了!” 男人去了两天砖窑上工,每天回来都一身热汗从头湿到裤脚,光着膀子站在院子里冲冷水澡。 姜禾年看着可心疼了,都没法专心偷瞄欣赏那一身漂亮又彪悍的背肌。 “不去了,以后带小孩儿上工。” 贺进山语气轻松玩笑,姜禾年快乐得简直要飞起来。 她喜欢和贺进山一起上工! 中午可以一起在地里吃午饭,她一定要把她睡午觉吃饼饼的秘密小竹林介绍给贺进山…… 吱—— 单车停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 姜禾年疑惑地探头,“来这干嘛呀?” 贺进山长腿一跨下了车,手一抬车身,脚在底下的支撑架上一踢,直接连车带人架起停稳了。 姜禾年坐在后座,脚差点着不了地。 “在这等会儿,我去邮局取件东西。” 姜禾年望着贺进山走进邮局的背影,视线好奇地左右打量了一会儿,这条街也蛮多人的,邮局另外一边第三间居然就是卫生所。 今天出来一趟,可解锁了不少新地标,越来越像个70年代的花沟村土着了。 “禾年?” 姜禾年闻声回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真是妹妹你啊,你在这……” 赵秀花恰巧挎着篮子路过,最开始看见侧脸还不太确认,她的视线很快落在崭新的单车上,十分惊讶道: “进山哥买单车了?还是永久牌的。” 这女人怎么总那么自来熟,哥哥妹妹的。 姜禾年有些不舒服地抿起唇,冷淡点头。 赵秀花脸上的羡慕完全没掩饰,视线在气派的二八大杠上不断流连。 “进山哥人真好,虽然……” 她抬眼瞧了姜禾年一眼,话莫名顿了顿,“但是还能对妹妹你这么好,真让人羡慕。” 姜禾年眉心轻拧,虽然什么,说来我听听。 “我是他媳妇,他当然对我好。” 赵秀花右臂上的篮子换到了左边,慢悠悠捋了捋鬓边的头发,淡笑着: “是,进山哥是个军人,最是有情有义,哪怕只是救人才无辜搭上了姻缘,也会如此尽心对待妹妹,若是……” 姜禾年要是听不出来她话里的意思,那就是猪都不如了。 她冷下脸,直白开口:“若是什么?若是被他救的人是你就好了,是吗。” 赵秀花没料到这小丫头居然这么呛,脸微僵,忙笑说: “妹妹误会我了,我只是觉得现在不同以前了,婚姻大事应该讲求感情,不能——” “不用你觉得,我们感情好得很,你那么闲怎么不去村子里挑粪。” 姜禾年又一句话扔过去,半点不给她再开口碍耳朵的机会,“走开,这没你妹妹。” 好啊,这黄毛小丫头仗着嫁了贺进山,就真以为高枕无忧了? 男人什么德行,没人比她赵秀花更清楚了。 贺进山现在这么宠着个小丫头,左右不过当兵是素得太久了,等他尝过真正的好滋味,还能看得上这搓衣板? 姜禾年察觉到她莫名其妙落在自己胸口的视线,古怪地拧起眉。 看我干啥? 这女人该不会是有内种爱好…… “喂!” 姜禾年别扭地侧了侧身,悻悻然赶人。 “你还不走!老牛叔回村的车快到时间了,还有功夫在这多管闲事。” …… “傻低着头看什么呢。” 姜禾年被人屈指敲了敲脑门,咻地抬起头,直接和贺进山对上了视线。 她一脸心虚地移开眼,声音格外大:“啊,你回来啦!” 贺进山挑眉,视线随意一扫周围,“刚有人来过?” 这人怎么那么敏锐! “啊?没有啊!没有,东西拿到了是么?我们回去!” 姜禾年一把抢过贺进山手里的包裹,拍拍前座催促。 贺进山也没刨根问底,推着车拐了个弯,长腿一跨出发了。 姜禾年瞧着男人宽阔的背影,暗暗松了一口气,要是被他发现自己在看啥,多丢脸! 方才赵秀花被她赶走的时候,故意双手抱胸,迷之骄傲地挺了挺胸脯,然后转身扭着腰妖精似的走了。 姜禾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女人看自己胸是怎么回事。 可恶! 居然敢瞧不起本小姐!!! 我可是c!! 姜禾年坐在悬空的单车后座上,气呼呼地低头盯着自己的前胸,然后挺直腰也抱了抱手臂。 哼,稍微挤一挤就是c了! 这水性杨花想要勾引别人老公的坏女人!赵绿茶!当寡妇了不起啊! 姜禾年撅着嘴,决定以后要在后院菜园子里种一棵木瓜树! 自行车从这条道驶离不过半分钟,邮局旁边的卫生所里传来一阵惊呼喧哗声。 黑市巷子里。 王大强坐在圈椅上,舒舒服服翘着二郎腿瘫着,刚打了个盹,差点被毛毛糙糙冲进来的二楞连人带椅掼在地上。 “操!赶他娘去投胎啊!” 二楞青着脸,低声急嚷道:“强哥!上午那疯子死在卫生所了!” 第130章 家里进贼 下午,大伙都上工去了,花沟村村子里格外安静。 一道清瘦的身影从田侧的野地弓着腰悄悄走出来,一路避开人急步往村尾赶。 原本破旧得没样的单间草屋变成了大院子,院门落了锁。 来人回头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快步往后面走,一个助跑成功攀上了后院围墙。 就在他要翻墙跳下去时,扭头和一只仰着脖子抖着大红鸡冠的大公鸡对上了眼。 糟! “咯咯咯——!” 大公鸡张着翅膀迅速冲过来,尖硬的鸡喙凶猛地啄出来,被竹子围栏挡住了。 幸好屋里没传出什么动静。 来人松一口气,跳了下去,踢一脚竹圈,顶着公鸡凶狠的盯视大步往前走。 突然。 一声极轻的细响从屋里传来,他一惊,抬起脚,侧耳再听又没了任何动静。 许是老鼠。 那两人今日都请了假没上工,既落了锁肯定是都出门去了。 他放下心来,摸到最中间的草屋门口,悄悄推开了门。 里头果然没人,炕边的窗户开着,晃了晃。 原来是风吹的发出的动静。 来人回身掩上门,快速在屋内搜寻起来。 而在他毫无所觉处,屋顶左侧一处草秸被拉开了一条缝,一只黑沉的眼珠正紧贴在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与此同时。 贺进山载着姜禾年已经经过了村心,惹了一波又一波的注视。 “诶,这进山自打娶了这媳妇那三天两头不上工,这两人日子是不要过了,这又是跟哪家借的单车?” “嘿你们娘儿们不懂,这当过兵的血气旺,过阵子就好了哈哈哈!” “要我说,这姜家的真是一窝子都是没脸没皮的!王春芳今儿没敢出门了,那住乱葬岗的大女儿也是个浪蹄子,但好歹是个能干活的。这个,啧就一狐媚子懒婆娘!” “哎翠花你这说的,那丫头长得比花还中看,细皮嫩肉的,就是搁家里供着也美得很,我要是有……” “我呸!李铁柱你这话有本事上你婆娘面前说去!” 早就习惯了被人盯着偷偷议论的姜禾年,心情愉快地仰脸吹风。 单车拐了个弯继续往前,迎面遇上了丁广生。 丁广生瞧见贺进山骑着的二八大杠,瞪圆了眼,指着嚷道:“进山你小子!不上工又偷老子单车去镇上了!!!” 贺进山身后立马探出一个脑袋来。 姜禾年脆声回:“丁叔,你低头瞧瞧你屁股底下是啥?” 话落,两边擦肩而过。 丁广生低头一看,自己正骑着自家爱车,“嘿?” 他急急刹车停下来,扭头伸长脖子,捏着眼镜腿眯眼瞧一下驶出老远的两人。 姜禾年还回头乐呵呵地朝他挥挥手。 丁广生纳罕:“嘿哟!这两口子还买上车了?!” 转眼,回到了村尾。 最后一个大坡,姜禾年原想下车推,贺进山轻轻松松就载着她骑上去了,车身一甩,稳定当停在了院子门口。 “嗐呀!自己有车了就是好,从村头到村尾,就一会会儿~” 姜禾年抱着贺进山的布包裹跳下车。 “现在不心疼钱了?” 贺进山故意笑她。 姜禾年笑嘻嘻用肩膀撞撞他的手臂,“哎呀,买都买了嘛,快开门。” 两人有说有笑地推着单车进家,贺进山突然拉住姜禾年,神色一凛。 姜禾年不知所以:“怎、怎么了?” “在这别动。” 贺进山放下车,沉步往里走。 家里进贼了? 姜禾年见贺进山这样,连忙抓起墙边的木棍,两手紧紧握着。 就在贺进山要打开屋门的瞬间,旁边的厨房门突然被从里撞开,一道黑色的身影直冲出来。 “天!!” 姜禾年眼前一花,贺进山已擒住那人的胳膊,曲肘将人抡砸在地,沉声:“谁派你来的。” 一身黑衣裹到头脸的贼人目露凶光,一声不吭当即曲腿反击。 两人瞬间在院子里缠斗起来,那拳拳到肉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贺进山!!” 姜禾年握着木棍焦急无比,她完全没法靠近。 后院突然传来大公鸡异常凶急的咯咯咯叫,和羊咩声。 她扭头一望,正巧看见一个头顶外套的人刚攀上后院院墙。 居然还有一个贼! 她倒吸了一口气,怒向胆边生,抓着木棍快步冲过去。 “该死的贼!居然偷我家来了!!!” 砰! 姜禾年一木棍敲在那人的后腿上,只听到一声痛击的闷哼声。 那人居然没掉下来,另一条腿死命往墙上攀,想翻墙逃跑。 姜禾年气坏了,把着木棍,一顿乱棍,“打死你!打死你!别想跑!” 眼见着那人要大半个身子都攀上墙了,姜禾年气上头,直接扑上去抓住了他的脚,用力往下拽。 有个小物件从贼人身上掉了下来,姜禾年都没注意到。 “放手!”贼人蹬脚粗声威胁。 “不放!你给我下来!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偷东西!” 谁知贼人鞋子松了,姜禾年扒着鞋往后重重摔了个屁股墩,那人光着脚金蝉脱壳翻墙跑了! 姜禾年气得差点撅过去! 下一秒,就被人从地上提溜了起来。 她累得呼哧带喘的,立马问贺进山,“那人呢?” “跑了。” 男人面色微沉,环视一圈少女没有外伤,弯腰拍她屁股上的土,“伤着没有?” “嗷!疼疼疼别拍别拍……” 姜禾年撑着贺进山的手臂,撅着摔麻的屁股,痛得直嘶气。 手里的脏布鞋气咻咻往墙上一砸,嘴里还气歪歪地骂:“臭贼!怎么都给跑了呀!” 这人小胆大的小祖宗。 “没事,”贺进山轻叹一口气,弯腰把摔坏屁股的小孩儿打横抱起来,“先操心操心你的屁股。” 姜禾年立马安分了,悬空的腰臀半点不敢使力,两手扒住贺进山的脸,左右仔细瞧。 “你受伤了吗?没受伤?” 贺进山脖子后仰,嫌弃地躲开她的手,“别动,伤不着。” 姜禾年这才反应过来,嫌弃地死死瞪着刚刚抓过贼人臭鞋的手,咻地往外伸远了。 “啊我脏了!洗手!快快!我要洗手!!” “贺进山你也赶紧洗洗脸,说不定他有毒脚气!!” 男人只能抱着这闹腾的小祖宗进了厨房里的洗澡间…… 第131章 侯文英 这个疯女人 傍晚,知青点的门被人推开,正忙活做饭的众人闻声扭头,俱是一惊。 “宋知青!你这是怎么了?” 杨川林连忙跑过来,看着赤着脚满腿湿泥浑身也是土的宋文清。 宋文清扯了扯嘴角,“没事,不小心踩进淤泥里了。” 他动作极慢地抬腿跨过门槛,面上几乎抽搐了几下。 “宋知青,你这腿可是伤着了?”杨川林一贯热心肠,连忙伸手搀扶。 宋文清强忍着腿上的剧痛,摆手隔开他,“身上沾了泥不舒服,我洗洗就成。” 宋文清洗过之后,独自进了屋,司玉珍拿上伤药跟了进来,众知青识趣的没打搅,汪美云想掀帘子进去,被方凯着人拉开了。 “文清,你下午去哪儿了?弄成这样。” 宋文清脸色没有了在外面时的平静,阴沉着脸,“你出去,别管。” “文清……” 宋文清倏地回头,十分不耐道:“我说话你听着就行!男人的事,女人管那么多!听不懂是吗?出去!”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烦躁夹杂着愤怒,与平日里的温文尔雅大相径庭。 司玉珍默了几瞬,把药放下,淡淡道:“我有话跟你说,说完就出去。” 汪美云不爽地抱着手臂等在外头,结果没一会儿司玉珍就掀了帘子低着头快步出来了。 这是,哭了? 屋内。 宋文清挥臂扫掉床边的伤药,胸口剧烈起伏。 该死的,司玉珍居然跟他提分手?! 她怎么敢! 以后会死心塌地嫁给我相夫教子,言听计从的女人,居然在这节骨眼跟我提分手?!就不怕我以后薄待你! 宋文清气得忘了腿伤,抬脚踹凳子,结果痛得抱腿倒在地上,清俊的脸上有几分狰狞。 该死!该死!明明已经到手了!居然掉了,还挨了姜禾年几棍子! 连司玉珍都…女人真是麻烦!凶几句就非找事。 “哎呀宋知青!你怎么摔了呀!” 汪美云原本是瞎好奇,一看宋文清摔了,心想好机会,惊呼着跑过来了。 知青点外,二十几米处的树丛里。 侯文英抱臂靠在树上,扭头漫不经心地:“没事儿?” 男人抱着手臂跌坐在一棵矮树下,浑身冷汗,“靠,你说呢!” “嗤,是谁信誓旦旦一定能拿到手的。” 男人阴沉着眼:“老子都翻了个底朝天了!根本没有!还遇到个碍事的。” 侯文英挑眉:“谁?” “宋文清。” “那家伙也在贺家找东西。” 男人艰难地撕掉手臂上的黑衣,露出肿成深紫色,微微变形的手臂,呼吸粗重:“也辛亏那丫,不然我得折在那。” 侯文英神色凝住,直起身,不太相信道:“你在他手上都没胜算?” 裹在头脸上的黑布被用力扯下,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庞吉掰着手臂里错位的断骨,咬牙痛哼:“情报有误,那个人……” 他痛得全身剧烈颤抖,粗喘了几声,才继续说:“那个人深不可测,他的武力绝对不是军队里任何一个人可以匹敌的。” 侯文英面色凝重,走过来蹲下接过庞吉的断臂,总算没了互相挤兑的闲心,“详细说说。” 庞吉力竭地瘫靠树干上,继续扯开脖子上的黑布,露出深紫色的箍痕,每喘一口气,喉咙都撕开一般痛。 “赶紧。”侯文英一边给他包扎一边催促。 “说什么?” 庞吉阴着脸,抓住汗湿的头发,有些崩溃泄气道:“我和他只交手了三十秒!如果不是他顾着那丫头……” 侯文英固定住他断掉的左手臂,目露怀疑:“庞吉,你该不会是不满派你来这穷山沟,故意的?” 庞吉转头盯住她,眼角压住。突然,右手曲爪带着杀意迅猛袭出。 侯文英往后一仰避开,抬手格挡,几秒之间,两人单手过了近十招。 庞吉拧扣住侯文英的手腕,将她拉近,语气阴戾:“你大可自己去试试,别在我这找死。” “喔?是吗?” 侯文英眼波流转,突然凑近色情地舔了一下庞吉的耳廊。 庞吉反应极大地松开手一推她,耳朵爆红:“妈的!侯文英你他娘是不是有毛病!!!!” 侯文英神色自若地站起身,手指卷着发尾,嗓音依旧靡靡微醺的样儿,“注意你的态度,这次行动我是长官。” “那你他娘给老子耍流氓!!!” 庞吉抬手猛擦耳朵,完全没了平日里挑衅调戏侯文英的风流样。 要不是左手断了,他能双手上阵把熟透的耳朵拧下来。 “别断了手就在这叽叽歪歪的,你要是这么弱,也不会被派来这。” 侯文英抬脚一踢他的鞋底,“起来。去找个山头摔下去,记得找个有人证的地儿。” 她说完转身就走,姿态款款,任由庞吉气得想杀人。 “侯文英!老子干你娘!” 侯文英突然回身,抱臂在胸往前倾身,长指抚着丰满的红唇,勾唇一笑,并不十分出众的五官顿时风情万种。 “庞吉弟弟,其实,你想上的是我?” 说完,她轻笑着扭身,留下一句“下回行动缜密些,已经打草惊蛇了”,走了。 庞吉坐在地上,脸红脖子粗,半晌才憋出一句: “操,这个疯女人!” “疼疼疼,轻点,一定要轻点……” 姜禾年趴在炕上,脑袋埋在被子里,两手压在被子上抓着,紧张得像是要生了。 感觉到腚上一凉,她立马揪紧被子,扯着嗓子喊疼。 贺进山坐在她身侧,无言地看着滴在嫩白腰椎处的棕黄色药油。 少女趴在纯白被子上,衣服下摆被掀起,露出盈盈一握的雪白细腰,婀娜的曲线往下延伸到起伏的雪臀。 裤子后腰被扒下一小半,露出半个白馒头似的屁股蛋。 莹白剔透的肌肤,比身下的羽绒被还白。 好一幅软炕露腚美人图。 如果美人不要还没挨搓就痛得嗷嗷叫,就更好了。 第132章 搓屁屁 要是美人别还没挨搓就痛得嗷嗷叫,就更好了。 药油顺着男人遒劲有力的手掌往下淌,滴一下,那娇软的身子就吓得一抖。 尤其是和细柳腰对比鲜明的臀部,被裤子后腰微箍在下缘,挤得更加丰满。 在男人眼皮子底下晃动,就和刚上桌的鲜奶冻似的。 贺进山额前青筋直跳,另一只手直接摁住纤腰,虎口触到左侧深深的腰窝。 粗声低斥:“老实点,还没搓,叫唤什么。” 男人的掌心粗粝又炽热,姜禾年被烫得浑身发麻,腰都软了。 她在被子里熟透了脸,弱弱回嘴嚷嚷:“我屁股疼,疼死了!你要是用力搓,我就废掉了!” “疼也忍着。” 贺进山沾满药酒的右手摁在她的腰臀处,在她又要叫唤之前,淡声恐吓: “要是不搓,以后出门我就找辆架子车推着你出去了,别嫌丢人就成。” 姜禾年想象了一下: 自己瘫痪了趴在架子车上,被贺进山推着去上工,他在地里干活,自己就在路边等着,来往的人看见她都要围观关爱一句,“禾年啊,趴得累不?大娘和你叔给你翻个身?” 那画面太美,我选择去世! 姜禾年终于老实了,埋着脸,两只小手紧紧抓着被子,忐忑又害怕地等着接下来的酷刑。 贺进山抬眼瞧埋着不动了的小脑瓜,唇角微勾,视线下移。 刚劲有力的浅麦色和赛雪的白,还有棕色的液体在其间缓淌,更加刺激眼球。 小孩儿年纪小小,身板也小,却格外会长,该有的地方全长得丰腴绵软。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将她掌握的滋味有多好。 掌心触着绵软如云的腰臀,像有猛火顺着手臂直往心口和腹下窜。 这完蛋孩子。 贺进山闭了闭眼,强行屏除邪念,掌根用力一搓。 像十万伏特电击的剧痛,从腰椎传到全身。 姜禾年痛得浑身一抖,在被子里发出一声真真切切堪比杀猪的惨叫声。 “妈妈呀——!!!” 很好,再多欲念都被喊没了。 高大强壮的男人屈膝坐在炕沿,绷着俊脸,微弓着腰,修长遒劲的手臂用力,专心致志当一个没有感情的推拿师傅。 姜禾年就像一头砧板上的小白猪,被揉圆搓扁,哭得哇哇的。 在心里咒骂了无数遍:该死的小贼!别被我抓到你!!!! 巨狼头顶着毛绒兔,立起身趴在屋后墙上,着急又迷茫地喷气直扒拉,爪子都快能勾到屋顶了,但记着主人的命令,愣是半句嚎叫都没敢发出来。 后院,被大得恐怖的野狼吓得自闭的两鸡一羊,难得相亲相爱地在竹圈最远处缩作一团,瑟瑟发抖。 一件宽大柔软的棉衫轻轻覆上,遮住被搓得艳红的春光。 皮肤被搓得滚烫,药酒渗透后,火燎似的细细密密烧灼感,渐渐压住了摔伤的腰椎传来的痛感。 脑袋上的被子被掀开,露出满头汗湿的小脑瓜。 姜禾年侧脸趴着,潮湿的黑发黏在微微苍白的脸侧,漂亮明媚的桃花眼哭成了核桃,细细抽泣着,都不出声儿了。 贺进山俯身歪头凝视着她,长指将湿发捋到耳后,露出雪白湿濡惹人怜惜的小脸。 “疼坏了?” 男人的嗓音低沉,又有些温柔。 姜禾年瘪着嘴,红肿的眼皮一眨,酝在眼角的眼泪水又缓缓流了下来。 乖巧可怜极了。 贺进山探身在她唇上温柔地抿着亲了亲,退开半寸,揉着她的脑袋,“乖,揉好了,过两天就没这么疼了,嗯?” 这人呀,越有人哄就越憋不住哭。 姜禾年趴在被子上湿红着眼看他,唇瓣微抖,声音也虚弱,细声泣着:“太重了,真的很痛呜,古代打板子肯定就是这样的……” 再冷血的硬汉也遭不住这样的。 贺进山撑身过来,单膝半跪在炕沿俯身,微凉的薄唇吻住姜禾年。 大掌轻捧着少女濡湿的侧脸,指腹抵在耳廊轻揉着安抚,极尽温柔的含吻,不含半分情欲的安慰。 许久之后,薄唇含着软唇,微微一抿,将混着微咸眼泪的津液咽下。 “先睡一会儿,给你做好吃的。” 男人微哑温柔的嗓音,低缓又醉人。 少女沉重的眼皮微动,慢慢阖上了,没一会儿呼吸就变得清浅缓慢。 贺进山拉过被子轻轻盖上,又坐在床沿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出去。 合上门的瞬间,男人脸上的温柔消失殆尽,冷戾的视线落在被凌乱的院中。 德旺听到动静,狼尾一甩,快步奔到前院来。 尖利的狼爪抓着地面,对着破掉的水缸,从喉间发出威慑的低吼。 “今天开始,你就留在屋里。” “有人闯进来,直接咬死。” 男人声音冷沉,刀雕般的侧脸透出嗜血的狠戾。 琥珀色的狼瞳竖起,巨狼悍然仰首,即将发出激昂的嗥叫,被贺进山看也没看直接张手扣住了狼嘴。 “别吵。” 巨狼躁动地甩甩粗壮的狼尾,意思意思发出一声还没鸡叫响的“呜嗷”声。 蹲趴在德旺的脑袋上的煤球,也直起身,抖抖耳朵朝贺进山“吱吱”两声。 贺进山低头瞧它两眼,伸手随意薅了几下。 “你一边玩儿去。” 晚上,姜禾年吃上了花生炖猪蹄和猪尾巴。 酱红色的猪蹄和猪尾巴入口即化,炖得软烂的花生米粉糯糯的,混着米饭吃,香得人肚子直咕噜。 姜禾年半趴在床上,抱着饭碗拿着勺,吃得香喷喷,刚睡醒时发现自己疼得动不了的悲凄全都一扫而空。 吃完,碗一伸,让贺大厨又添了一小碗,要多多花生和猪尾巴。 以形补形,今天瘫卧在床,明天下地能跑。 吃饱喝足之后,贺进山在姜禾年嘴甜甜一百八十句不重样的彩虹屁中端着空碗出去了。 姜禾年精神得很,除了不能下地,啥都想玩,抓着被贺进山扔进水盆里搅和搅和洗了的煤球,一顿摸。 哎呀,洗干净了手感更好了,毛茸茸软绵绵的,埋脸吸一吸,还有肥皂的香味。 德旺在炕边走来走去,时不时歪头瞧一眼被薅得生无可恋的煤球,确定还有气,就垂下尾巴在屋里溜达半圈,又转回来确认,操碎了狼心。 第133章 密信 姜禾年玩腻了,歪头瞧比炕还高近三十公分的巨狼。 真大啊,衬得这屋里的物件都像缩小了一倍。 “德旺。” 姜禾年微微侧身,一手挠着煤球的脑门。 身型巨大的狼抬脚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灰白狼毛浓密油亮,透着强悍的肌肉线条,一双琥珀色的兽瞳冷冷的,獠牙森白,压迫感十足。 从躺趴着的姜禾年视角,这完全就是庞然大物,一口一个姜禾年没有问题。 不愧是雾灵山里的狼王,比大老虎还大只。 不过……实在是太巧了。 姜禾年眸中闪过一丝怀疑,她敲敲炕沿,清咳一声,试探着下命令。 “你趴下,太高了,我脖子疼。” 狼王脾气出奇的好,粗尾晃了晃,直接趴下了。 很好。 有贺进山在,这狼是真给面子,姜禾年狐假虎威用得毫不心虚。 “德旺,帮我把贺进山那个包裹拿过来。” 狼王起身两步就到了小方桌前,叼起来,搁到姜禾年手边,又懒懒地卧下了,甩了甩头,喷出狼息。 智商也很高。 姜禾年唇角一翘,下巴磕在炕沿垂眼瞧德旺,“德旺,你爱吃肉包子吗?” 狼王眼皮微抬,懒洋洋动了动尾巴。 姜禾年掌心朝上,变出一个大肉包子,“呐~” 一瞬间,真的就一瞬间。 狼王豁地起身,强壮的前肢抬起,兴奋地要扑上来。 妈耶!玩脱了!! 姜禾年瞳孔放大,这要是扑上来不得把我压扁了! “趴下!” 千钧一发之际,门边传来一声低喝。 像是一道无形的锁链勒住了狼王的脖子,它高高抬起的双腿躁动地动了动,最后老老实实趴了回去,舌头舔了舔獠牙,狼瞳微微发光直盯着姜禾年手里的大肉包子。 姜禾年嘴角抽搐,喃喃道:“还真是你啊……” 德旺叼着两个肉包子,心满意足地被赶到墙角去了。 说是墙角,这大东西一趴下就占了一大块地了。 煤球也得了一大片白菜叶子“辛苦费”,咬着蹦跶下了地,熟练跑狼背上去了,葛优瘫着嚼菜叶子。 “咔嚓”“咔嚓”脆响,吃得可得劲。 姜禾年伸指戳戳贺进山,小眼神斜着:“贺爷连这都瞒着我呢。” 贺进山一笑,抓起旁边的布包裹,“这个不瞒你。” “一件衬衣、一套军装、一个水壶、两本书,还有,一个……袜子?” 姜禾年趴在床上撑着脑袋,满眼疑惑。 贺进山到邮局拿回来的包裹里就是这些东西。 “这是战友寄的?” “嗯,原主正式退伍前在一个退役战友家里落下了这些东西,前阵子联系上了。” 贺进山说着,熟练拿起衬衣军装,一一翻找,衣领、口袋、内袋,连那两本崭新的书也没放过。 “你在找什么?” 姜禾年也拿过那个军用水壶摸摸晃晃。 “不确定,不过——” 贺进山话没说完,姜禾年疑惑地把水壶盖拧开了,单着一只大眼睛贴在壶口往里瞧。 空的,黑乎乎。 “……咦?” 她两手抓着壶,又转了个角度,又凑近了瞧,“好像……有东西。” 咔。 一个好好的军用水壶在狼牙下轻松被撕开,变成破铜烂铁。 壶内居然黏着一只袜子,似乎用浆糊或者什么东西黏上了。 贺进山从袜子里掏出了一封个折起的薄薄牛皮纸信封。 姜禾年眼都瞪大了! 这是啥!!! “这上面写的啥意思?” 姜禾年拿着一张薄得几乎透光的信纸,对着屋顶的淡黄色灯光看,眉毛皱成毛毛虫。 满页纸都是点扛扛点点的,啥意思呀。 贺进山好笑地瞧着少女好奇得恨不得钻进纸里去的模样,伸手把纸抽回来,垂眸仔细扫了几遍。 “这是一封关于京城军事机密的泄密信,应该是从雷霆部队往外递送的,里面有一些身份不明的代号。” 姜禾年惊得捂嘴,用气声紧张道:“原来的那个贺进山居然是内奸?!!!赶紧烧掉呀,我们可不能做这种事的!” 贺进山:…… 屈指弹了姜禾年一个大脑嘣,“明天给你炖个猪脑吃。” 姜禾年捂着脑门,假声嗷嗷叫唤了两下,总算让贺进山把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原来这份密信是意外落到“贺进山”手里的,当时他看不懂里面的内容,但直觉不对劲,原想把这事汇报上去,谁知当天夜里凌晨就被派走出一个紧急任务,受了重伤。 他虽是个大老粗,凭着一身莽劲当上了副连长,但也不是个蠢笨的,这前后明显有蹊跷。 腹部中弹,腿部被炸伤神经,修养后仅仅恢复了走路的功能,要想再上一线是不可能了,只能转文职。 这对18岁就跑出去当兵的“贺进山”来说是极大的打击,在一次外出到退伍战友家中散心几天之后,他拒绝了首长的再三挽留,提交了退役申请,很快办了退役。 而关于那一封信,没跟任何人说,用袜子装着涂上浆糊,悄悄塞在了自己的水壶里,和几件行李一起故意落在了战友家。 蹊跷的是,贺进山穿越来之后,直接继承了原主的所有记忆,却没有关于这封信的,现在这些细节,是在看到信封才想起来的。 就好像之前一直有一团迷雾,故意遮在了那里,不让他知道。 姜禾年听得面色凝重,思绪万千。 一直以来,心里隐隐的某个怀疑,似乎坐实了。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大番薯吗?在原书世界里,本来是没有“贺进山”这个人的,因为你被我牵连意外穿越了,系统才衍生出了一个“贺进山”,它还强调过,只要不影响主角的主线,这些对系统来说轻而易举。但是……” 姜禾年指腹不自觉捻着那身军装的粗布料,“原本我以为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炊事兵,但是没想到系统给你的身份是京城大部队的副连长,而且背后还藏着这么多复杂的事。” “对于一个意外穿越者,为什么要给这么复杂的身份背景,随便安排成一辈子在花沟村种地的老头多省事。还抹除了关于这封信的记忆,这不是置你于危险之中吗?” 第134章 发现,大大滴猫腻! “还有,你一穿过来,那副身体都破烂得快死了,这很故意,不是么?” 姜禾年担忧地抬起眼,望着坐在身侧的贺进山: “贺进山……” “那个系统是不是想杀死你。” 突然。 屋顶的钨丝灯泡急闪两下,噗地熄灭了。 屋内骤然陷入一片漆黑。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对角处悬着一双幽绿发光的兽瞳。 姜禾年徒劳地睁大眼,心脏忽然突突突急跳起来,伸手急急去摸贺进山。 “贺进山!” 一只温热的大掌抓住了她的手,“没事,村里电又断了。” 搁在小四方矮桌的煤油灯被点亮,暖黄的火光照亮了半个屋子。 姜禾年缓缓摸一把冷汗,有气无力地吐槽:“这电断的可真是时候……” 贺进山将德旺赶到院子里守门,端着一杯温水走回来。 姜禾年喝过水后,仍有些心神不宁,指腹抠在搪瓷缸把手上,发出轻响。 贺进山大掌拢住她的手,淡声开口:“你猜的没错。” 在听到贺进山重伤苏醒的第一天夜里,也就是她换药离开没多久,就有杀手从后山摸下来时,姜禾年浑身寒毛都炸了。 她手肘用力,想爬起身,可刚一动尾椎骨就一阵抽痛,气得用力拍打了一下床铺。 “净碍事!” 少女声音里满是焦急和懊恼,还有浓重的不安。 贺进山抬掌托住她的下颌,安抚地摩挲两下,把她摁回去,“别着急,现在局势不一样了。” “今天这两个闯空门的,不是一伙。黑衣人手上有点功夫,大概率是来找这封信的。” “我猜之前的杀手也是为这来的,目的是拿到这封信、灭口,既然他们非要确保把信拿到才敢动手,那就很有意思了。” 姜禾年有些懵,但没打岔,听得很认真。 贺进山被她趴着还要歪脑袋努力听讲的好学生乖模样逗乐了,捻捻润凉的耳廊,揶揄道: “有你在,我们什么东西藏不住?” 姜禾年眼眸一亮。 对喔!她有空间! “那我马上收起来。”她手一伸,就要把信收起来。 “等等,先誊一份。” “你是要?” “有用。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把背后撒网的大家伙抓出来,才不会有源源不断的烦人苍蝇。这事,小孩儿不用操心。” 贺进山从头到脚总是透着运筹帷幄的淡定,姜禾年不知不觉也安下心来。 也是,贺爷肯定很厉害的,他连这种点点杠杠的密码都看得懂! 姜禾年也没想着细问贺进山究竟是什么来头,她直觉那不是她能知道的。虽然他们现在很亲近熟稔,但她心里对连高利贷团伙都恭敬忌惮万分的“贺爷”始终是有一份害怕在的。 两人因为特殊的际遇,现在才可以这样相处,她并不想知道太多去打破这种和谐,说到底她还欠着巨债呢。 她半懂不懂地点点头,“那另外一个人呢?他穿的普通衣服,还拿外套挡着脸,会不会是认识的人。” 贺进山正想开口,门被无声拱开了。 门缝里挤进来半个狼嘴,漆黑的门后还有一双绿幽幽的狼瞳。 姜禾年:…… “德旺……原来就是那么黏人的类型吗?” 亏她最初被吓得眼泪狂飙。 门缝下,一团毛绒绒先溜了进来,迈着狂野小碎步朝小四方桌下的一箩筐药草跑去,短腿一蹦就跳了进去,在里头滚得箩筐直打转。 德旺没法,也顾不上退出去甩尾敲门了,也走了进来,庞大的身躯把房门挤得大开。 不过,它没第一时间去找兔子,而是在主人的眼皮子底下,尽量迈着稳重的步伐走了过去。 姜禾年盯着德旺张嘴放在贺进山手里的鹿头匕首,惊讶道:“德旺,你偷偷拿匕首玩了?” 狼尾立即甩了甩,鼻子喷气。 狼吻推了推匕首,又转身朝门外发出低嚎。 贺进山眸中微动,跟着德旺出去了一趟,又很快回来。 “在后院墙脚草丛里捡到的。” “后院?”姜禾年疑惑,“我记得你昨天搁屋里了呀,桌子上还是哪儿来着?怎——” 姜禾年话一顿,脑中很快闪过一个画面。 她拿过匕首:“难道……是那贼掉的?我去拽他的时候,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这家伙专门来偷一把小匕首?!” 姜禾年眉头皱得死紧,贺进山早就检查过了,家里没丢什么东西。 太奇怪了。 贺进山凝视着这把匕首,忽然眸光微闪,“这把匕首是哪来的?” “就是“姜禾年”的,我在姜家放火那回,把她的东西全收走了,这是藏在箱子最底下的,还用一块脏红布包着,吓我一跳呢。” “有人找你要过吗?” 姜禾年思索几番,摇摇头。 贺进山又问:“宋文清呢?” 姜禾年一愣,“为什么提他?” 贺进山把昨天分玉米知青把匕首借过去,后面去拿,却被宋文清收进兜里的事说了。 原本他以为那姓宋的对自家小孩有什么变态非分之想,看来就是图那匕首。 姜禾年听得直皱眉,联想到上回在村外出镇遇到他,他也朝自己要东西,还变态似的一直追着,害她上了人贩子贼车,后面又几次三番跑来想跟她说和…… 有猫腻。 大大滴猫腻! 黑亮的桃花眼闪烁不停,一个大胆的想法浮出来。 “你说……会不会他也知道了什么?” “那个大番薯说主角的主线不能偏离,那它就是偏心主角的,会不会故意给他剧透?就像那次突然把我拉到一个全是玻璃的奇怪房间一样。” 姜禾年越想越觉得对头,脑子里努力回想书中写的原主最后一次见宋文清到底给了他什么东西…… 那痴情笨蛋把仅剩的一块几毛钱松了,给了一包窝头,还有…… “啊!定情信物!” 姜禾年重重一拍床,激动道:“她当时把这把匕首给了那姓宋的!” “这就说得通了!我说这么一个小炮灰角色,为什么剧情非要为难我,原来是因为我没把这匕首送出去!” “这匕首,一定对主角有大用!重要到……缺了它,男主的首富之路会走不成?” 第135章 硬邦邦的烧火棍 姜禾年越想越通,一激动撑起了身,瞬间又被腰椎的伤“电击”了一下。 “嘶——” 她小脸抽搐,痛得脸朝下直直趴倒在贺进山大腿上。 细指用力捏住匕首,气得咬牙切齿。 “宋文清!臭老贼!我一定用这匕首把你给片了喂猪!再把臭鞋塞你嘴里!” 姜禾年趴在贺进山腿间,闷声闷气放了一堆狠话,直到尾椎处的剧痛过劲了,才可怜巴巴地泄出一口气。 软软的小脸在贺进山腿上蹭了蹭,闷闷不乐道:“小叔叔……我该不会真摔废了?” 没人回答。 咋不搭理我了呢。 她不开心地皱起眉,脑袋蹭着贺进山的腿唧唧赖赖地一转,正想搂着他的腰求安慰。 脸颊却被什么东西顶到了。 姜禾年疑惑地眨眨眼,又自然地动了动脸想把他碍脸的裤子蹭平,余光瞧见顶上贺进山正低头眸光漆漆地盯着她。 等等…… 少女惊恐的视线火速地移到近在咫尺还越来越鼓的黑裤上。 这这这这这是!!!! 贺进山的核核核武器!!!! 老天爷!来一道天雷劈死我!! 硬邦邦的烧火棍嚣张地怼在软嫩的侧脸,灼烫的温度透过粗糙布料分毫不减地传过来。 姜禾年脖子上那颗浆糊脑袋,彻底宕机,灵魂出窍了。 男人垂首盯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少女。 轮廓分明的俊脸微绷,漆黑深眸中似有幽火在烈烧,他似怒似笑地抵了抵腮。 少顷,薄唇邪恶地轻扯:“刚才没给你喂饱?” 轰——! “屁股是不痛了?” 轰!轰——!! 妈妈,你看到了吗? 花沟村山脚下冒出的蘑菇云,是年年爆炸的脑花和炸裂的心脏。 秋夜愈渐寒凉,后山的冷风刮到院子里,吹得半干的玉米叶子簌簌响。 一天之内被惹了好几回火的男人,在院子里冲了一遍又一遍冷水,裹着一身寒气掀被进了被窝。 侧耳听了许久哗哗冲水声的姜禾年,直挺挺躺在另一个被铺里,闭着眼装死,大气都不敢出。 还没烧炕呢,都浑身热得烫腚,连尾椎的摔伤都给热舒坦了不少。 过了许久,少女刻意控制的呼吸声变得轻缓匀速。 开荤之后一直素着的男人,彻夜辗转难眠。 漆深的眸盯着旁边被窝里露出来的半个软乎脸蛋,真想掀了被子抽这糟心小孩儿的屁股。 与此同时。 在这个世界之外无人知晓的虚空之境中,一个全玻璃房骤然出现更多的裂痕。 半空中的悬屏熄灭,一头披着浮夸斗篷的大番薯跌倒在地。 “可恶!剧情修正又失败了!” “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被销毁了!系统!呼叫系统!我早说当初就不该告诉她,让他们直接生命值清零快点死掉就万事大吉了!这次穿越者抽选有问题!!!” “快点!我要再次连接主角脑意识!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还有那个bug……” 一阵骂骂咧咧后,玻璃房里响起系统的机械音答复声。 【系统不可直接抹除被选中的穿越者性命,不可直接抹除bug穿越者性命,系统有向穿越者及bug穿越者告知“共命”条款的义务,穿越者抽选规则为“完全随机”,不存在问题。以上。】 【请时空监察官注意,两次意识交流次数已用完,请关注剧情走向,避免号世界主线崩塌。注意若主线崩塌,该世界将失去控制,您将失去最后的试用资格,进入报废销毁流程。】 【号世界的通关礼物已生成,届时,请注意准时投放。】 大番薯气得藤条乱甩,“投他娘个屁!再这样下去,老子都要被销毁了!” 【编号199请注意,系统检测到您使用了一次粗口,试用期积分扣10分,余额59分,当前评级为“不及格”。最后评级仍不及格,您将进入报废销毁流程。】 大番薯白眼一翻,倒地“气绝”。 贺进山的小媳妇又好几天没上工了。 村子里闲话不少。 贺老太人坐屋里头,风言风语都传进她耳朵里了。 “哼,果然是个娇懒惯的!才刚嫁人就没点德行了!” “祖婆母,这小婶子嫁了小叔子还真是当上大小姐了,我肚子这么大了,白日里也还下地割猪草喂猪呢。” 张丽娟挺着肚子撑着后腰,慢腾腾坐进堂屋,说完不自觉上下左右努了努嘴,打着圈舔了舔牙龈。 她脸方嘴唇厚,做这粗鲁的动作,原本普通的长相都粗丑了几分。 “喂猪就喂猪,撅什么猪嘴,丑人多作怪。” 贺老太坐在上首,嫌弃地撇嘴,“回你屋龇牙去,你不嫌丑,我还碍眼,大着肚子还走来走去,偷吃都不知道擦嘴。” 贺老太惯是嘴毒爱挑剔的,平日里小脚不便行走,更是只能嘴上找忙活。 张丽娟脸上的笑尬住,心里不爽也只能连忙擦了擦嘴角的红糖粉,舔了手指,又挡住嘴仔细把黏在牙上的芝麻碎舔干净了。 尝到那香甜味,又忍不住意犹未尽呷呷嘴。 小叔子拎来的红糖可真香!老太婆眼真贼,连我这大肚婆吃补一口都要斥。 她心里抱怨,嘴上赔笑道: “没、没偷吃!这不是前几天王家办喜,守成去吃酒给我带回来一指节芝麻饼么,我一直没舍得吃,想着孝敬您的。” “刚才喂了猪,肚子里的宝财饿得直踢我。” 提到小重孙子,贺老太的脸色好了些。 “饿了就别挑嘴,锅里拿个窝头吃,老贺家还能饿死你肚子里的种不成,一点芝麻饼顶什么用,学的什么毛病。” 合着我就不能吃点金贵货了? 张丽娟压下心里的不爽利,又把话头转了回来: “祖婆母,那我哪比得上小婶子呀,搭了大院子起了房子,前几天还买单车了,回回大包大袋地买东西回哩!” “想我们二房马上五口人了,还住着西屋那小间,宝印昨晚睡觉都挤摔下床了。” 贺老太听得死劲肉疼,像被掏了自个钱袋似的,面色不虞,但小孙子都放话要分家了,只能嘴硬斥道: “那臭小子,迟早为个媳妇嚯嚯得稀粥都喝不上!” 张丽娟见贺老太居然没接自己的茬,按耐不住了。 “祖婆母,这马上要入冬了,我和守成那西屋什么时候拓一间?” 第136章 “爱上我了?” 这事,贺老太原先是应了宝贝二孙子的,不过现在抠门劲又犯了,倏地站起身。 “公中没这多闲钱,要建你们二房自个掏钱!” 夜里熄灯,张丽娟思来想去,生气地一推自家男人。 “我不管!年前不给我盖好新屋,我就不生了!” 贺守成连忙哄她,“胡说什么,瓜熟蒂落你还能憋住不成?家里今年公中是紧张,奶那头我再去说说。” 张丽娟一翻身,抱怨道: “赶紧的!你弟才结婚几天,都让他婆娘住上大院子,坐上永久的单车了!天天就搁家里躺清闲。 我跟你结婚这么多年,累死累活生仨娃!连个木轮子都没有!你个没出息的!” 贺守成最怵她念叨这些,无奈解释:“我三弟他当了这么多年兵,还是个什么副连长,有津贴啊!哪能比。” “那他出去那么多年没给家里挣过工分,回来了就想分家自己好吃好住的,可真会打算!像你奶,可都是咱们养着的!” 张丽娟越想越不得劲,又催促: “你去说,要分家可以,先把以后供养你奶你娘的钱给付了!还有以前缺的,都补齐了,正好给我们起房子。”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三弟以前每年都给家寄钱票了,这咋开口。”贺守成犹豫。 张丽娟撇嘴:“他那么有钱,每年才寄回来八十!便宜他了!” “赶紧的啊,你要不提,我就大着肚子到村尾理论去!” 花沟村的夜里过了八点就十分安静了,除了偶尔哪家传来一两声狗叫声,或者突然几句刺耳的吵嘴声,几乎听不见别的动静。 村尾山脚下,就更甚了,静谧得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院子里漆黑一片。 后院左侧新搭的小棚子里,悠然自在地趴着一头巨大的野狼,狼眼睛绿幽幽的,时不时眨动一下。 就着斜映进来的月光,隐约能瞧见身前浓密的毛发里窝着一只小小的毛球。 而另一边竹圈里的两鸡一羊,躲在最远处,也静悄悄卧着。 屋里。 姜禾年趴在炕上,面前摊着书,炕头搁着灯火微晃的煤油灯。 她手上拿着铅笔写写划划,又翻过一页,不时伸手从炕边地上的竹筐里摸一把中草药,对照着书学习。 不远处传来沙沙的削木声,听得人耳廊微痒,特别舒服。 她停下笔,歪头望过去。 身形高大英俊的男人正坐在小方桌旁削长木棍,长手长脚坐在小凳子上,袖子随意卷到手肘,露出有力的手臂,身前一堆卷边的木屑。 这画面,看起来有种别样的温馨。 姜禾年看得入了迷,不自觉噘起嘴把正闻味的黄芪片夹住了。 “小猪又饿了?” 姜禾年回过神来,对上男人揶揄的视线,小手拍拍把黄芪片拍掉了,赧然道:“我再躺下去真要成猪了……明天能出门了叭?” “出门走走可以,不能去上工。” “知道啦~我就出门溜达溜达,”姜禾年小手一搭,歪趴着脑袋,“唉,我肯定上丁叔黑名单了。” “你还给他操心上了。” 贺进山哼笑,又拿起一根木棍削着,随口问:“架子都做三层够不够?” “嗯嗯够,我看麻六叔院子里的都是三层的,高度合适。麻六叔有没有夸我聪明学得快?” 贺进山想到那老头嘀嘀咕咕在药柜子里给小徒弟拣药选样品,说什么“讨债鬼”,闷笑一声。 “夸了。” 姜禾年一看他这样,就知道那老头又指定没好话,她噘噘嘴哼哼。 “听说,那个水泉村的钱大海又来找麻烦啦?” 贺进山拿着木棍,手上使锉刀的动作很快,“听谁说的。” “傍晚林石和双喜来看我了,说你把坏人都打得哭天喊娘,双喜很崇拜你呢,还让她哥哥跟你学打坏人。” 下午,钱大海找了一伙人带上家伙来截贺进山,狠话还没放完就被放倒一地,若不是大队长赶来,指不定又是被抬回水泉村去的。 钱大海仗着家里在镇上有些背景,这些年没少在附近几个村子溜猫逗狗欺男霸女。王建平嘴上嚷着“住手”,实际上给贺进山使了好几个眼色。 意思就是:多揍揍,别缺胳膊少腿的闹出人命就成。 结果,钱大海鼻青脸肿地被同样鼻青脸肿地小弟们搀着跑了,嘴里还不服气直嚷:“姓贺的!你给老子等着!” 附近围观鼓掌的村民齐齐乐了,这钱恶霸还挨揍挨上瘾了。 姜禾年禁不住有些好奇,“贺爷,你打架到底有多厉害呀?” 贺进山一默,脑子里闪过曾经那些飞檐走壁血沫飞溅的场面,长指扣住锉刀打了个旋,继续削木头,淡声: “不管谁来,我都护得住你。” 姜禾年怔住,视线落在贺进山低垂的英俊侧脸上,耳膜里都是“砰砰砰”的心跳声。 小嘴叭叭的少女没了动静,贺进山抬起头,正正看见她脸上满溢的崇拜,蓦地歪唇一笑。 “爱上我了?” 姜禾年小手“啪”地捂住两边热乎乎的脸颊,羞赧道:“你又取笑我!不理你了!” 歪打正着被戳中朦胧少女心思的姜禾年,娇娇地一甩头,趴回书上假装学习,红红的耳根从头发间露出来。 没一会儿,又故态复萌,歪过头来扯闲。 “傍晚我让德旺进杂物间避着了,你说万一哪天被人瞧见怎么办?之前闹狼,村里人都怕着呢,何况德旺这么大,能吓死人。” “吓死了我赔。要是被咬死了,那就是他该死。” 男人的桀骜不羁和张狂,竟教人无法反驳。 他看向姜禾年,竟颇认真地建议:“你要是想带着它出门也不错,就当保镖了。” “不不不,”姜禾年惊呆了,连连摆手,“那别人远远看见我都得躲出十里地呀!” “还是委屈委屈咱狼王先藏着,我把剩下的肉包子都留给它吃,吃完了我还能学着做~” 姜禾年一拍掌决定了德旺以后见不得人的命运。 她动了动趴累的腰,侧了侧身,曲肘垫住脑袋。 “说起来,我中午睡觉又梦见在荒山挖野菜了,可惨,幸好没梦见那个络腮胡。” 她摸出一颗夹心水果糖塞进嘴里,微皱着眉,嘟嘟囔囔地: “你说~南边那边闹灾逃过来这么多人,那我们这儿会不会闹灾?” 第137章 媳妇不能这么惯着 贺进山削棍的动作顿住,眸中思索着什么。 姜禾年自顾自地继续寻思:“书里她被拐逃出来后一路流落,饿得瘦猴子似的,还没等到冬天就死了。我这几天心里毛毛的,总感觉这癫剧情一定还会整出什么事来。” 她长叹一口气:“可惜我不知道后面的剧情,要是……” 姜禾年话一顿,把嘴里的糖咔嚓咔嚓嚼了,探着脖子问: “小叔叔,你说那个宋贼,他会不会知道点什么?我觉得可以偷偷跟踪他,观察他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动向,我们现在可有不少敌人呢,还是要有些防备才好……” 贺进山放下工具,拍了拍手上的木屑,起身走过来。 “这几天夜里睡觉都闹腾,是在愁这些?” 姜禾年用脑门撞了撞他的掌心,愁道:“唉,控制不住么。” 贺进山从外套衣兜掏出一沓钱,“给。” “钱钱!” 姜禾年眼睛咻地亮了,伸手接过,小手一搓,数了好一会儿,一共48张大团结。 四百八十块! 巨款! 金钱的力量是无穷的,姜禾年兴奋极了,烦恼一扫而空,扭脸问: “这怎么来的呀!这么多钱!” 真好哄。 贺进山在炕沿坐下,“这几天带弓箭去了几趟镇上,在那附近的雾灵山脉里做了些陷阱。” 姜禾年惊呆了:“可这么多钱,得抓多少猎物,你不是去上工了吗?” “来回一趟两个小时足够了,卖的都是活物更值钱些。” 怪不得最近贺进山中午下工回来给她做好饭,亲她一口,就很快离开了,居然是只身到危险重重的雾灵山打猎挣钱了。 姜禾年眼里的激动,渐渐转为感动和心疼,她抓着晃晃贺进山的手。 “小叔叔……我们不要那么多钱也可以的。” 贺进山一笑,哄小孩似的摸摸她脑袋,“刚刚不还很高兴。” 姜禾年眨眨有些湿的眼,攥着钱,想笑又有些想哭,“那你一个人多危险呀!那野猪野狼的那么凶猛,还得从山里弄下来,要是被伤到了怎么办?” “万一被什么山里的怪物弄伤了,那么远,我都找不到你。” 姜禾年自小想象力就丰富,一下给贺进山想幻想出来十几种要命的险境,快真给自己想哭了。 贺进山颇意外地勾起唇,看来自己比钱还重要些。 曾经一时兴起就能只身跑去穿越亚马逊密林待上十天半个月的人,该怎么解释,猎几头野物对他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过,这种被关心的感觉还真不赖。 男人抬手蹭蹭少女的眼角,轻笑:“那就让德旺载着你去找,狗鼻子很好使。” “像上次你来找我一样么?它现在可是狼鼻子了。”姜禾年被逗得一笑。 “那你带德旺一起行动嘛,普通动物都怕它,还能给你当运输车呢。我看它在家里闲得直磨爪子,咯吱咯吱,听得我起鸡皮疙瘩。” 贺进山伸指在她鼻尖一点,“它得在屋里守着你这个起不来身的。” “不管!那你就等我好了再去,我和德旺跟你一起去,有空间能省力气,不挣那么多也可以。我还能陪你说说话呢!” 姜禾年努努嘴,拿出饼干盒子,把贺进山的血汗钱叠得整整齐齐放进去,那封密信也在里面。 之前她还为钱少得太快哭鼻子呢,这才没多久居然有小半盒了。 算算有八百多了,这别说在穷得底儿掉的花沟村了,就是到镇上,到县里市里,对普通人家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巨款。 别说,金钱真是缓解焦虑的利器,多看两眼,烦恼飞飞。 姜禾年心满意足地拍拍铁盒盖子,“就这么说定啦!” 贺进山没说他之后的打算,左右这只是个过渡期,随着小孩高兴就好。 “今晚睡觉安心些,不用担心。京城那边,我已经联系人去查了,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回音。” 男人自然地揉着少女软滑的发丝,“至于姓宋的……” “可以先不杀,像你说的,留着观察观察。” 姜禾年吸了一口气,捂住张成“o”型的嘴,干净清澈的眼眨了眨:“你要杀了他?!” 贺进山被她惊讶的表情逗笑,故意摆出变态杀人狂似的表情,阴恻恻地盯住她: “不是说要用匕首把他片了,再把臭鞋塞他嘴里?” “假的?” 少女一双漂亮俏皮的桃花眼,又愣愣眨了眨。 突然双手捧在脸侧,秒变小粉丝迷妹,星星眼地感叹:“哇~贺进山!你这样好帅!!!!想杀谁都行!随便杀随便杀!” “好像那种高智商又武力值爆表的变态病娇反派,超带感的!要是有相机,我非给你拍出来,你可以原地出道,直升内娱顶流!下到刚会走,上至九十九的,能杀倒一片迷妹!” 贺进山被她一溜溜的话逗得直想笑,又故意压住了。 “是么?” 男人微歪着头,慵懒低磁的嗓音轻呢,黑眸微眯,薄唇勾起,缓慢俯下身来。 “那就让你试试,更变态的。” 变态又带感的顶级俊脸在少女瞳孔中不断放大。 姜禾年眼越睁越大,心不受控地越提越高。 “什——” 下巴被扣住,提起,软唇被男人微凉的薄唇径直衔咬住,亲了个十分变态,超级带感的。 这是一个极为放肆狎呢,欲气满满,仿佛要把她吞吃入腹的吻。 姜禾年真的感觉贺进山在吃她,从脖子红到脑门,血管都要爆了。 危险危险!最近充电方式越来越花了,她的小心脏迟早遭不住,要把这男人扑倒! 这天晌午,地里。 大伙或蹲或坐在田垄边休息,男的聊天聊地聊媳妇,女的从东家八卦到西家,再说说新衣裳上的绣花。 “进山啊,叔给你说,这媳妇不能这么惯着,迟早惯出毛病来。” “就是,禾年那丫头原来也是个老实能干的,虽然闷不吭声黑不溜秋,那好歹能下地能拉牛不是?不是天天就磨两工分,现在好了,地都不下了。” “这女人啊就得管教管教,不然再漂亮有啥用,还不如养头母猪下崽。” 自从贺进山连着揍翻了钱大海那伙人两回,村里人跟他渐渐熟稔热络起来,没了十年不见的隔阂。 贺进山手撑在身后,微微眯眸望着天上刺目的秋阳,仰脸喝了一口水,凸起的喉结随之滚动。 “她这样就成,我养得起。” 第138章 俏媳妇送饭,羡慕死人哩! 男人脸上的恣意潇洒,让那张本就成熟英俊的脸更加充满魅力,浑身上下透着强烈的荷尔蒙。 看得周围的小媳妇小婶子脸都红了。 每个人嘴里都是哪能这样惯,实际上心里羡慕死了!谁不想自家男人能对自己说这种话,要是还能长得这样好看悍猛,那真是做梦都能笑醒了。 那丫头真是跳河跳出好运道来了,怎么自己就没这个命。 男的也是,嘴上说着媳妇再漂亮还不如会犁地的牛,实际上谁不想回家能抱着软香漂亮的娇媳妇,光是想想,干活都格外有劲。 赵秀花坐在后面另一块地,听着贺进山的话,羡慕得帕子都快搅烂了。她一把抓起手边的铝饭盒,刚站起身,就被一个人走过撞了一下。 “贺进山!吃饭啦!” 少女脆甜的嗓音在田间回荡,听得人心头疲惫都一扫而空。 众人回头,只见方才口中没半点用的贺进山家的小媳妇,穿着蓝色薄外套内搭白色碎花,手上挎着竹篮子,扎着松松的俏皮麻花辫,笑得像花一样送饭来了。 “……我还煲了甜水,热乎着呢,一会儿吃完饭你喝点,下午也能喝。” 大家直勾勾瞧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相携着走远,只能愤愤掏出自己的冷窝头当热饭香肉咬,再多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羡慕死哩!! 还有热甜水喝!这讲究,跑河里灌几口得了。 赵秀花胸口剧烈起伏,低头看着自己一早起来精心准备的杂豆红薯角饭,感觉已经被气噎饱了。 她转身重重坐了回去。 边上一个妇女见了,了然地嗤笑一声。 这赵寡妇真是个拈三惹四不要脸的! 一处浓密的竹林子里。 “来快吃~我切了五花肉炒大白菜,还煎了两个荷包蛋呢,外边焦焦的,可香了。” 姜禾年盘腿托着腮瞧贺进山吃,紧张得眼睛都不眨一下,这可是她第一次正式下厨呢。 “怎么样?好吃吗?” 贺进山夹起一个荷包蛋,吃了一口,又塞到她嘴边,轻笑:“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姜禾年眯着眼咬了一小口,立马被咸得皱成小猫脸,直吐舌。 “哇,好咸!” 她苦着脸,伸手想把饭盒拿回来,“别吃了,怎么会那么咸呀!还是吃我兜兜里的,还有盒饭呢。” 俩人说好了外头都把空间称为“兜兜”,当然这名儿是姜禾年起的,也只有姜禾年说。 贺进山没松手,拄着筷子大口吃了起来,“菜炒得还不错,不是担心闹饥荒么,还浪费粮食?” 姜禾年努努嘴,抱出另一碗小份的饭,慢慢扒:“炒菜我尝了,一点点加的盐,鸡蛋没尝。” 贺进山都能想到小孩儿在灶台前手忙脚乱,尝咸尝淡的模样。 “走那么远过来,屁股疼没疼?” 姜禾年挪了挪坐在草地上的屁屁,瞟他一眼,“没疼呢,不要屁股屁股的,不文雅。” 贺进山腾出手掐她脸蛋,笑她:“屁股怎么不文雅了,白白胖胖的,手感很棒。” 哇!这个大流氓! 他说得随意大方,自然得仿佛在夸大馒头又香又软,姜禾年差点一口米饭呛进了鼻子里。 “一会儿做什么去,直接回家?” “先到村西张会产他们家拿做好的被单,之前你在砖窑帮了他们,他媳妇王翠华说能帮忙做被单,我就把上回扯的花布给她了,然后,去一趟麻六叔那……” 休养中不上工的姜同志,行程也满当得很~ …… “年丫头,这夫妻恩爱蜜里调油是好事,可你也不能由着进山蛮要。” 姜禾年抱着两床崭新的花被单,刚从张家走出没多远就遇见了推着架子车的马桂红和陈二虎。 寒暄了几句,马桂红就拉着姜禾年走开两步,说了这话。 姜禾年没懂,眨眨眼:“他没野蛮呀,贺进山对我挺好的。” 马桂红看着姜禾年竹篮里的花被单,老脸一红。 这小两口居然整得被单都不够换,要多做两床了,怪不得这丫头三天两头上不了工。 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住,更何况这样娇嫩的,她方才远远瞧着姜禾年走路姿势就不大对劲。 马桂红苦口婆心地拍拍姜禾年,小声支招:“你这傻孩子!你年纪小嫩生,哪禁得住几回的?这都几天没上工了,你还由着进山胡来。” “这男人啊就是贱的,你不能太纵着。吃太饱没了新鲜劲,就容易动歪心思!” 这个“吃太饱”,可把姜禾年刺激得脸都红了。 她可算知道马桂红误会什么了,又没好意思说自己是摔坏尾巴骨了,连忙含含糊糊地应声点头点头就告辞了。 要不是屁股还跑不动,真是想捂着脸跑走了。 马桂红看着姜禾年别扭动着屁股走路的背影,心里直叹气。 这打小没了娘,也没个人教,就进山小子那大块头,那一身肌肉,血气方刚的。 唉,可不得折腾死人么! 瞧这孩子那羞羞答答的模样,男人在床上见了,不得可劲儿欺负。 “娘,你看着小嫂子叹啥气呢,怪晦气的。” 陈二虎坐在装了几麻袋玉米糁子的架子车拉杆上,直打哈欠。 最近早中晚天天被逼着相看,连溜出去跟山哥看陷阱的时间都没有,真是要把他给熬死了。 马桂红一看自己这没成性的小儿子就来气。 “我看你才晦气!” 她走过来拧住陈二虎耳朵,“臭小子!天天就这没正行的样儿,谁家好姑娘能相中你!” 陈二虎歪着脖子,大呼冤枉:“诶诶诶娘你又咋了!我这不是中午饭都没吃就陪你碾糁子去了啊!” 马桂红甩手一拍他的腰背。 “你看看你进山哥!一回来就娶上了媳妇,说不定明年入秋就能抱上大胖小子了,就你还在这遛猫遛狗的。” 陈二虎捂着被拧红的耳朵,不以为意脱口而出:“什么啊,娘你不懂,他们俩是——” 又急急捂住了嘴。 他山哥堂堂一个威猛大男人,救了人,赔上了婚事,结果漂亮媳妇只是跟他搭伙凑活过日子,这种事说出去多跌面。 唉,想想都捏一把心酸男儿泪,可不能秃噜出去,他得守护咱山哥的尊严! “是什么,是什么,啊?一天天的就歪理多!” 马桂红只当小儿子又要讲一堆乱七八糟的,就是不肯结婚成家,气得又巴掌往他背上狠抽几下,啪啪啪的。 陈二虎被亲娘的铁砂掌扇得嗷嗷叫,皮都紧了。 山哥啊——!虎子我为你承受了太多!! 第139章 姜继荣一家离开 姜禾年摸摸热乎乎的小脸,脚下努力倒腾往回走。 马大娘真是,说的什么羞死人的话呀!原来自己几天没上工,村子里都是传得这么离谱的?!这要是再晚几天出现,那得成啥样…… 怪不得村里泼天狗血八卦那么多,这是真能脑补啊,贺进山哪有吃饱,他压根没吃…… 姜禾年“咻”地抓起被单捂住脸,臊得直跺脚。 天!我在想什么东西!真是被马大娘拐沟里去了,满脑子色色。 “那你说,为什么突然结束?!我不能接受这么不清不楚的,我们之间的感情,你当什么了?” “放手,文清你弄疼我了,你放开我!” 姜禾年闻声脚步一顿,默默放下手,和拉扯中的两人对上了视线。 啊这? 男女主闹分手了? 见有别人在,司玉珍呼吸有些紧促,扯回了自己的手,扭开头没说话。 宋文清也低咳一声,收敛了激动的情绪。 气氛有些僵硬,十分尴尬。 姜禾年这个路过的当然要识趣,她火速挪开眼,抬脚就要走。 “姜禾年你等等。” 司玉珍突然喊住她,语气清冷:“既然遇到了,就干脆都说清楚。” 姜禾年莫名其妙回头,怎么还有我的事呢? 司玉珍强压下心里的难受开口,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做一个感情拖泥带水不清不楚的人。 “文清,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姜禾年。既然这样,我们之间就算了,我会全部忘记,以后就当普通同志,就好。” 她的话,如一记炸天雷砸下。 不仅把姜禾年炸懵了,宋文清也难得惊愣住了。 “玉珍,你胡说什——” “你可别胡说啊昂!!!我跟他可没有半毛钱关系!!” 宋文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禾年疾言厉色抢白了。 司玉珍攥住手,深吸一口气,叹道:“姜禾年,我不是眼瞎心盲的,我看得出来文清他喜——” “我看你就是瞎啦!” 姜禾年一口打断她,十分无语道:“我可是个有妇之夫诶,我跟他一点都不熟,你们搞对象闹别扭,别拉我下水!” 她说着还退远了几步,毫不掩饰嫌弃地白了宋文清一眼,直接转身快步走了。 宋文清从头到尾半句话都没说完,却被姜禾年一气呵成的话和表情、动作,全方位无死角地嫌弃了一遍。 那避之不及的态度,仿佛被他喜欢上是多么晦气的事。 他一口气被梗得不上不下,脸色比听到司玉珍要和他分手时还难看。 这女人,居然敢这么嫌弃自己? 我以后可是沪市首富!没品位的东西! 司玉珍也懵了,姜禾年的态度正常得简直有点不正常。 难道,真是自己误会了? 或者是文清一厢情愿?不然他为什么总在背后,神色复杂默默望着姜禾年,仿佛爱而不得,深陷其中。 宋文清艰难咽下那口气,嘴角微抽地用气怒、无奈又深情的语气质问: “玉珍,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对你用情至深,你怎能这样曲解我的感情!” 姜禾年躲瘟神似的走出老远了,才呼一口气停下来,见左右没人,皱着眉悄悄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屁股。 真是一遇到姓宋的就没好事,晦气死了! 她突然懊恼得拍了拍脑门,方才竟忘了跟马大娘打听柳若冰的事。 她思来想去,那把匕首最可能就是原主亲娘给她的,究竟为什么宋文清爬墙偷都要拿到手,她一定得搞清楚。 “三妹!” 姜禾年闻声扭头,竟看见了大包小包的姜继荣一家三口。 卢淑英背着睡着的姜福泉,手上挂着一个装满杂物的竹篓,姜继荣身上背着两床旧被褥卷,两手也挂了几个包袱。 “大哥,你们这是?” 在听到姜继荣决定离开姜家回水泉村他亲爹的老李家之后,姜禾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姜继荣语气放得轻松,神情却沉痛又懊悔,显然亲娘早早背着亲爹偷人生下个妹妹,他还改口喊了那个奸夫十年“爹”,对他打击太大。 “三妹,你我兄妹一场,哥欠你一句对不住。以前知道她对你不好,也没站出来过,你是最无辜的,真的对不住。现在看到你嫁给贺进山,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日后遇见,你要是还愿意喊我一声大哥……” 姜继荣说着,忍不住羞愧地别开脸,红了眼。 住了十年的家,就是畜生都能养出感情来,如今四分五裂,落了个如此腌臜叫人吐唾沫的结局,叫人难堪又痛心。 姜禾年心里有些唏嘘,也有些意外。 原本她以为姜继荣应该会怪她在所有人面前把事情捅出来的。 真要说起来,其实在姜家对原主最好的,反而是这个继大哥,他是一个老实没有心眼的人。 有一回半夜,她被姜艳秋打呼闹得睡不着,坐在院子的木桩上发呆,看星星,其实什么也看不清。 当时姜继荣起夜,见了她,默默把他房里的煤油灯拎出来,搁在了她脚边,还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窝窝头。 那天她跟王春芳因为工分少的事又干了一场,饭点也没回家吃,姜继荣以为继妹是饿得睡不着了才坐院子里发呆的。 他起身回屋的时候,突然小声说了一句:“三妹,大哥觉得你现在这样很好。” “外头凉,吃了早点睡。” 于是,姜禾年继续坐在笼着一圈昏黄灯光的院子里,安静地啃完了那个凉掉了的窝窝头。 说白了,姜继荣一个外来继子,本就寄人篱下,身份尴尬,不敢朝继父告发亲娘的所作所为是人之常情,能对不言不语的继妹暗中回护,也算他天性有良善之处了。 像姜艳秋那种,跟恶毒亲娘有样学样的,才是没救,落得什么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姜禾年陷入思绪里没回话,姜继荣见她这样,也没再勉强。 “好了不说了,我该走了,一会儿福泉醒了要闹,三妹你保重。” 他强笑着抹了把脸,跟姜禾年告别,重新拎上行李带着妻儿准备离开。 “大哥。” 姜继荣脚步顿住,回头。 “你们路上小心。” 李继荣微微红了眼,笑着大声“诶!”了一声,往上抻了抻沉重的包袱,走了。 村东,老姜家。 院里、屋里一片狼藉。 又一张凳子被扔出来,砸碎了院子里的水缸子,水流了一地,浸湿了满地的衣服、鞋子、碎碗、破盆、玻璃渣子…… 之后,陷入一片死寂。 王春芳站在屋门前,头发凌乱,胸口剧烈起伏,脑子里仍是大儿子离开时的话。 “你枉为人母,枉为人妻!以后小宝小苗懂事了,在村子里被人非议得抬不起头来,都是你的错!!” 她捏住拳头,赤着眼瞪着紧闭的院门,咬牙恨道:“不孝子!” “你懂什么!我没错!我没错!” 她话里几近歇斯底里。 不知想到了什么,王春芳突然转身,又大步冲回了屋里。 撕拉—— 撕拉—— 一床和这黑熏土墙狭小破旧的屋子格格不入的红色丝面绸缎鸳鸯被子,被人剪烂,野蛮地撕开。 一道,两道,三道,带着浓重的怨恨撕得稀巴烂。 姜成民掀帘子冲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王春芳坐在地上,腿上全是大红色破布,闻声回头,突然笑了起来。 “回来了,这床被子我看着碍眼,就剪了。” 第140章 老姜家厮打,毒妇 “王春芳你是不是疯了!!” 姜成民脸色铁青,咬牙怒斥。 王春芳脸色突然扭曲,仰头怒吼:“对!我就是疯了!!你让我盖着那个贱女人跟你的喜被十年!!她的嫁妆!整整十年!!!” “那不是你说这床被子好,舍不得扔,也不乐意给孩子盖吗!”姜成民暴喝,“现在在这发什么疯!” 王春芳冷冷地笑出声来,“对,我抠门,我舍不得,那你怎么从来没想过给我买一床新的!” 她豁地站起来:“姜成民!当年你背着我跟她相看,色迷心窍突然就结了婚!你把我当什么!我王春芳没那么贱!不是非你不可,我也是有人要的!!” “你又犯病了是?”姜成民怒不可遏。 “好好好,那你后脚嫁老李家去了就好好过日子!非跑回来跟我说什么情情爱爱,诉什么苦!他李德华对你不赖,你还找我做什么!” 王春芳气得喘如牛:“怎么?现在嫌我碍着你和柳若冰了?那贱人五年不出,是谁跟我苦恼说想要孩子!是谁趁那不下蛋的不在,将我抱上了这床!” 她嚷着冲过来,猛砸姜成民胸口。 “结果呢!我怀上了,她也怀上了,姜成民你就是想乘齐人之美是?啊?!” “你这该死的脏男人!” 姜成民忍无可忍一巴掌抽了过去,“你有完没完!” “你打我?”王春芳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姜成民,“被我说中了是不是!” 她冲上来,对姜成民拳打脚踢,“你这个混蛋!杀千刀的死男人!!!” “王春芳!你他娘还想不想过了!”姜成民一把将她推撞在墙上。 王春芳捂着生疼的腰,呵呵直笑,眼泪一直流,早就不再年轻的脸上,皱纹横生,眼底透出狠恨来。 “想啊,怎么不想?要不是为了和你过,柳若冰怎么会死得那么早呢?” 姜成民怒容僵住:“你什么意思?” “知道为什么那个贱人那么快就病倒吗?当然是被你气的啊~姜成民!” 王春芳缓步逼近,咬牙切齿又语气轻柔,像疯了一般。 “同床共枕的丈夫跟别的有夫之妇在自家床上睡了又睡,还跟她前后脚生了孩子,你说她气不气?” “我也是个心软的,她病了,我就见天趁你上工就来探望她,陪她说说体己话,照顾照顾她的乖女儿,她对我感激得很,摔下床来都要跪着求我呢!” “她也是个贱的,就爱听人床上那点事,我就给她仔仔细细地说呀,你怎么弄我的,弄了几回,我都给她说,她听得可开心了!” “怎么样,你想回味一下吗?我也给你说说?” 王春芳手里突然举起剪刀,欣赏着姜成民难以置信犹如见鬼的神色。 “你知道吗?她想寻死,都是我给她递的匕首,可惜呀,那个贱女人好命,没死成,硬是让老娘多等了一年才咽气!” 她说完,剪刀朝姜成民刺来,谁知姜成民气疯了,先一步将她打得重摔出去。 “你这个毒妇!!!” “你这个负心汉!!!” 老姜家打得不可开交,从屋里打到院子,外头引来了一大堆看戏劝架的人。 另一头。 姜禾年溜达到了老麻六院子里,薅老头羊毛。 “麻六叔,你看这些我都学会了,是不是得教些新东西了?不如先教我怎么炼药丸子?那种大补的药丸子,正好也给您老人家补补身子。” “我买好药壶了,贺进山给我做了两个小煎药炉子,你有个炉子都烧裂了,明天我给你搬一个新的过来?肯定不比你的差。” “要不师父你先教教我怎么把脉?这个我也想学,看不太懂。” 姜禾年抱着懒坨坨的肥橘猫,在猫背上垫着自己那本贴满胶带的破医书,一边看,一边嘴里叭叭叭不停。 站在一排木架子前翻晒草药的老麻六,充耳不闻装龙虾。 师徒俩,一个自说自的,一个自干自的,十分“和谐”。 姜禾年也习惯了这老头的臭脾气,从桌上的碟子里摸一颗盐酥花生,剥了吃。 这是她从空间拿出来的,当初在超市挥霍十万块的时候,也买了不少零嘴,想着末世艰苦,总要有点零食解解压。 现在正好拿点孝敬孝敬这强扭的便宜师父。 “哎哟!这花生真香,师傅你尝尝?镇上供销社新到的紧俏货,我就买了半斤,配你酿的那黄酒肯定不错。” “下回要是能买着,我再给您老捎一瓶五粮液,保管您喝了睡得香,天天心情好。” 老麻六转身瞧她这惬意模样就眼睛疼,还不如她男人来,话少利索,拿了东西就走,省得烦他这糟老头子,比三伏天树上的知了还聒噪。 他哼一声:“臭丫头,你是上我这呷午茶来了?” 姜禾年手一抛,把花生壳扔到小垃圾篓里,嘿嘿一笑,拍拍手上已经翻了许多遍的书。 “这不是等着师父给我安排些学习任务吗?” 老麻六嫌弃地扫一眼那破烂书,又哼一声,胡子都吹起来了,“起来,去给我扫扫库房。” “好嘞!” 姜禾年拍拍猫屁股,把书搁下,拿上扫帚,跟着微跛着脚的老麻六进了后头的杂物间。 “麻六叔,您腿伤了?” 老麻六脚一顿,嫌弃地乜她一眼,“老寒腿,知道吗?” 姜禾年小手一拍,“知道呀,寒腿病可难受。” “那师父你采些红缘树舌煎服,或者泡酒喝,现在还是秋尾巴,山上应该还能找见的。” 姜禾年对妈妈医书里的内容已经烂熟于心,脱口而出。 纸上谈兵也谈得有模有样的。 老麻六微讶地回头瞧她一眼,总板着脸怼天怼地的神色缓了几分,也没说别的,伸手推开了落灰的木门。 一股子浓郁的霉灰闷气扑面而来,姜禾年没准备,被呛了一气。 “天,师父你这杂物间多少年没收拾了……” 第141章 如获至宝 狭小的杂物间里堆满了杂物,打眼一扫,全灰扑扑的,完全看不出来里头是什么。 姜禾年捂着口鼻,眉毛都拧出花来了,这得打扫到什么时候? “大惊小怪。” 老麻六哼一声,抬脚走进去,踢开地上的破箩筐烂木架,走到左面的墙边,随手从破竹篓里捡了个葫芦瓢。 姜禾年正疑惑他要做什么,只见老头抬手捻住墙上什么东西的一角,拿葫芦瓢罩住头脸,然后手直接往下用力一扯。 那一瞬间,厚厚的粉尘像瀑布一样往下掉,尘土飞扬迷人眼,简直吸一口都要得肺病的程度。 姜禾年被从狭小杂物间汹涌扑出来的滚滚灰尘惊呆了,急急后退了七八步。 就这样迅速的反应,都被呛了好几口。 过了好一会儿才敢溜回去。 老麻六一身土灰,顶着一张干净无虞的短胡子圆脸,两只豆豆眼干瞪着她。 姜禾年讪笑:“麻六叔,你这打扫库房整这么大阵仗呢。” “就你这娇气劲,还学什么郎中,当什么赤脚医生,”老麻六嫌弃,“我看这书也没必要看了。” 姜禾年这才注意到墙边居然靠着一个旧木书架,上头密密麻麻摆满了书。 她立马捡起地上的扫帚,拍胸脯保证:“师父您放心!我保证打扫得一粒尘都见不着!” 傍晚,姜禾年扔了脏得不成样子的扫帚和抹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抻了抻酸痛无比的腰,连屁股疼都顾不上了,迫不及待从最下面一层摸出一本厚重医书,翻看了几页。 好东西,好东西呀! 这些书的来历,老麻六只说早些年闹得厉害,一个熟识的大地主把这些藏书交给了他,交代只要不被烧了就行,烧了太可惜了。 老麻六眼睛有了些毛病,看不了书,也就找了块布全部罩了起来。 至于大地主哪里去了,他没说,但看他的表情也不难猜到凶多吉少,姜禾年自然没有讨嫌问。 老头要给这讨债徒弟送书,也嘴硬得很。 “别成天抱你那本破烂碍眼,这些放着惹虫蛀老子房子,还碍地方,你要是能打扫干净了,就统统拿走。” 姜禾年可算看透这老头嘴硬心软了。 说得多么多么嫌弃,老友拜托的藏书直接扔在杂物间落灰,实际那厚布遮得严严实实,里头一点灰尘蛀虫都没有。 全都保存得很好。 姜禾年简直如获至宝!她原先还愁去哪里买些医书典籍看看呢。 现在这么一书架子全给她,要不是人在外头,她真想一次性全收进空间里搬回家! 贺进山找到老麻六这儿的时候,姜禾年正盘腿面对着一个旧书架坐在地上,手里抱着一本砖头厚的书看得入神。 男人抱臂倚在门边,看了好一会儿,才反手屈指敲敲门框,轻笑: “忙活得不回家了?” 姜禾年闻声回头,一张小脸这一块黑那一块黑,花猫似的。 身上也灰扑扑像在地里打了几个滚,可脸上笑容灿烂又明媚。 “你来啦!” “快来帮我搬回家,师父给了我好多书!” 半个月后。 “啊?半个月!怎么要去那么久!” 姜禾年听完贺进山的话,脸都哭丧了,一整晚跟在他后头,瘪着嘴,拖着嗓音磨人。 “太久了呀,能不能不去呀……” “小叔叔,要不你带我一起去!你走了我一个人住山脚下,好可怜的。” 少女抱着厨房里的柱子,幽怨地望着神情专注地使锅铲的男人。 刺啦——! 大铁锅里冒出一大团白烟,葱姜蒜爆香的味道浓郁,香得很。 切得粗细均匀的土豆丝,被倒入锅中快速翻炒。 这架势倒真有几分炊事班大厨的模样了。 一筷子新鲜出炉的土豆丝,被递到嘴边,冒着热乎乎的烟火气。 “尝尝味。” 姜禾年垂眼瞧这色泽金黄的土豆丝,再看一眼神情淡定的男人,不高兴地推开筷子。 “贺!进!山!” 贺进山注视着少女不舍又不高兴的委屈模样,蓦地笑了。 “这是生产队壮丁出夫,你是壮丁么,嗯?” 姜禾年更不高兴地撅起嘴。 贺进山筷子又递她嘴上,“张嘴,小土豆丁。” 姜禾年不情不愿地张嘴把香喷喷的土豆丝吃了,嘴里尝到味了嚼得欢快,话里却还不爽着呢。 “我是小土豆丁,你就是大冬瓜丁!” 又锲而不舍地追问:“大队长说了非要去这么长时间嘛?” 听见贺进山说拿个大盘子,自觉走到橱柜拿了一个贴青花瓷盘子递给他,又抱住柱子,继续无缝衔接方才的话。 “那儿离这有多远?我就跟着去打杂不行么?” “三十公里,挖山凿石睡草铺,你呆不住,队里不要童工。” 很快就要进入农闲期了,今天生产队里发了通知,下周队里每家每户的壮劳力都要去三十公里地外参加万米山洞的水利工程的兴修,附近几个镇所有公社的生产队都参加。 这就是“出夫”,一项为国家基建做贡献的义务劳作,没有工分,也没有工资,但在人人为国出力的年代,大家也是铆足了劲干的。 哪家的壮劳力若是没有参加,那是要被谈话,严重的话要被批斗的。 就是真有正当理由无法参加,也得打申请,再贡献些物资粮食,作为补偿出一份力。 所以,贺进山作为他们家唯一的壮劳力,除非是腿还瘸着,不然是避不开的。 姜禾年心里清楚,但就是不情愿。 一想到贺进山要离开半个月,她心里就特别不舒服。 自打刚穿到这里,她就每天都能见到贺进山,结婚之后更是朝夕相处,总黏在一起,一听到这个消息,姜禾年就开始有分离焦虑了。 更何况他们的情况,根本就不允许分开这么长时间,那可是真会要命的。 “我可以!我都十八了!多一个人干活,队里肯定能同意。” 姜禾年这会儿完全听不进道理,生气地抱着木柱子瞪贺进山。 “你要是不带我去,我们两个就都要死翘翘的!” 第142章 补出鼻血来了 娇蛮任性的语气,委委屈屈的小眼神,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讨人喜欢招人逗。 是以,姜禾年一晚上唧唧赖赖地跟在贺进山后头磨人,表面上男人冷酷无情地切菜做菜,丝毫不为所动。 实际上,快爽死他了。 少女毫不掩饰的依赖和舍不得,还有在自己面前绽放的越发不自知的娇蛮,简直就是坏男人的兴奋剂。 姜禾年手指抠着柱子上的木屑,继续放狠话: “我跟你说,到时候我就自己吃人参,吃完了让德旺带我进山挖,挖了吃吃了挖,吃完人参吃灵芝。 我大补特补吃得白白胖胖,你就死外面回不来了,远水可救不了近火。” 她说得铿锵有力信誓旦旦,还押上韵了,把贺进山乐得差点盘子没拿住扣锅里。 他从另一个铝锅里盛出一盘萝卜炖羊肉,那香喷喷的味道,勾走了姜禾年几分意志力。 她扭开脸,“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吃!” 眼见要把人逗得得不肯吃饭了,男人见好就收,炖羊肉往灶台上一搁,往前俯身在少女唇上亲了一口。 “嗯,咸淡刚刚好。” 姜禾年抬手背一抹嘴,真要生气了,却听贺进山后面又蹦出来一句话。 “谁说我去了就回不来了,我天天回来。” “来小叔叔~先把汤喝了,别管他们,让这两个小坏蛋泡着。” 姜禾年从厨房端着一碗热汤出来。 贺进山正在院子里给德旺和煤球洗澡。 这两个调皮捣蛋的,跑上山不知道在哪儿的泥潭子里滚了一身湿泥,回来的时候,浑身的毛都被风吹硬炸开了,泥浆全干在了毛发上。 当时,姜禾年正在后院喂鸡喂羊,后院门被悄悄拱开了,她一扭头,和两个浑身上下土黄色刺猬毛的“杀马特”对上了视线。 “啊——!” “你们两个!!!” 她气得一声惊叫,不仅把本就心虚的两个家伙吓得差点蹦起来退出去,还把在厨房里剁大骨头的贺进山招来了。 高大强壮的男人拎着一把剁骨刀闪现。 两只“狼狈为奸、乐不思蜀”的家伙,瞬间把尾巴都夹紧了。 琥珀色狼眼垂下认错,上方的圆溜黑兔眼也垂下装死。 然后一大一小,全挨了贺进山一脚踹。 “你们呀你们,真是野了,我还以为都在棚子里睡懒觉呢,结果溜出去撒欢滚了一身猪泥回来,臭烘烘的。” 果然,孩子静悄悄,就是在作妖! 姜禾年捏着鼻子,拿葫芦瓢给它俩浇水,又换成竹锅刷刷毛,一刷,就哗啦啦淌下来一大滩混着泥沙的脏水。 像臭水沟似的,可埋汰了。 得亏她前阵子找林家兄妹多做了两个的锅刷,不然今晚锅碗都刷不成了。 现在家里的大箩小筐、簸箕、竹衣架、还有各种家用品,都是托林家兄妹做的,结实好看又实用,每样都按比市面上高出两分的价格买。 一是姜禾年有心帮一帮兄妹俩,二是她也真心喜欢,况且那俩实诚孩子三天两头往自己家送东西,采的鲜果子、鲜蘑菇,自己种的小葱小白菜,新编的小玩意儿,这钱花得乐意。 德旺个头太大,细竹刷很快被刷得开叉了,那脏水一层一层下,姜禾年一边忙活,一边数落。 贺进山岔开腿坐在一边的矮凳上看着,喝姜禾年特制的大补汤。 为了让贺进山出门时两人的生命值能稳住,姜禾年已经连着煲了五天的药材大补汤,每天不重样。 里面放了各种药材,有的是从她师父那买的,有的是之前自己在山里采收的。 今天的汤颜色深棕得几近发黑,味道也十分“沁人肺腑”。 贺进山屏息喝了半碗,大掌微倾,看见碗底有猪腰、花生米、人参须、还有黑黄白褐各种形状的药材,连蜈蚣干都有。 大补了好几天,铁骨铮铮的真男人,也有些难以下咽了,每天晚上燥热得想把人办了。 “煤球转个身,耳朵竖起来,德旺不准甩水昂!” 姜禾年又浇了几瓢水,余光看见贺进山的动作,转头催促:“赶紧趁热喝呀,锅里还有呢。” “年年,今天的汤你喝了吗?” “啊?我啊,”姜禾年扭回头,又支使着德旺转了个身,才心虚地大声回答,“我当然喝啦!我刚刚喝了一大碗!” 贺进山勾起笑,仰头把剩下的汤一口闷了,作势起身:“我去检查检查。” 姜禾年连忙抬脚一挡,“做人基本的信任呢!” 贺进山拿起碗取笑她:“这鬼味道,就你这小猫舌头能喝进去?” 姜禾年被拆穿,反而理直气壮起来,“那我明天喝两碗补回来。” “不行,咱趁热喝,别浪费。” 贺进山单手揽住细腰,就要把她捞进厨房补一碗。 “哈哈哈哈我不!太难喝了!” 姜禾年抓着腰间的大掌,踢腿挣扎,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俩人闹成一团。 被训了一顿乖怂怂的一兔一狼见这氛围,立即胆儿又回来了。 蹲在德旺头上的煤球,兴奋地踩踩湿漉漉的肉爪子。 德旺收到指令,站起身,威猛又欢快地摇头甩尾,准备加入家庭娱乐。 瞬间这大家伙身上的脏水全甩了出来,把姜禾年和贺进山浇成了个透。 “德旺!!!!” 这一顿混合双打是必须能吃上了。 当天夜里,夫妻俩双双流了鼻血,从床上爬起来。 俩人盘腿对坐在床上,鼻孔都塞了纸团,强忍着体内的燥热,对视了好一会儿,同时噗嗤大笑,差点把鼻血都笑出来了。 出夫前的最后两天,两人心照不宣地停止了补汤大行动,吃了两天素寡的。 充电的时候,贺进山更是把姜禾年亲得软成一摊,好几回都忍不住把人往炕上压,十指相扣,大掌把嫩白细软的手指抓得泛红,毫无抵抗。 姜禾年仰躺在炕上,小腿还贴在炕边,仰脸承受激烈的掠夺,浑身燥热发软,难耐得想伸手去抓男人的后背,又被死死扣住。 姜禾年浑身热得仿佛要蒸发,贪恋男人身上的温凉,不停地蹭动,发出细细的唔声。 火热的大掌游弋细腰间,虎口用力掐着,摩挲。 煤油灯昏黄的灯火摇曳。 火影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放大,映在墙上,暧昧横生,似要擦枪走火。 第143章 哪来的“活爹”姑侄俩 “哐当!” 外头传来德旺和煤球吱吱嗷嗷的细小动静,不知是又把什么玩意玩坏了,正交流潜逃呢。 姜禾年气喘吁吁微张着唇,水眸迷蒙,望着眼前深眸如渊的贺进山。 红肿的唇瓣,被粗粝的指腹缓慢摁揉。 “要吗。” 男人低醇的嗓音喑哑到了极致,磁性克制又带着难以言喻的诱惑。 姜禾年听得小腹一阵酸软,一股热流往下淌,什么假结婚什么搭伙过日子全忘光了。 睡了他! 这样极品的男人都不睡,姜禾年你还是人吗?!反正都结婚了! 她呼吸微颤,焦渴地舔了舔唇,“我……” 少女的声音黏软,惹得男人眸中骤然一深,高大身躯压得更紧,那处抵在腿侧,无法忽略。 姜禾年浑身一麻,感觉又一股热流直冲而下。 等等…… 这感觉……??!! 煤油灯挂在门边,厨房的洗澡间里热气蒸腾。 姜禾年坐在小板凳上,蹬着手里的加长卫生巾,气坏了。 你这没出息的,早不来晚不来! 外头院子里传来比往常更猛烈的冲水声,还有压抑的低喘,姜禾年听得耳根火热,脚趾害羞得蜷缩。 这么凉的天,冲凉水干那事真的不会坏掉吗…… 姜禾年忧心忡忡。 * “年丫头,昨晚进山又回来了?” 马桂红看着手里陈二虎破洞的衣服问。 “对,夜里九点回来的,二虎托他把破衣服破鞋子带回来了,让大娘你赶紧给补补,等今晚贺进山回来,他明儿再带过去。” 马桂红手轻轻一拉,那破洞更大了,长叹口气:“这才五天衣服就破成这样了,这回是干的啥呀,那么辛苦。” “说是要凿山修大桥呢,全是老大的硬山石,路也不好走。” 姜禾年手里也拿着针线给贺进山补裤子,说起来也掩不住心疼,“贺进山都给累瘦了,昨晚回来手背上又多了一道擦伤。” “哎进山这体格都受不了,那我们虎子不得累死了啊!虎子呢?他受伤没有?” “没事,贺进山照看着呢。” “哟!进山媳妇你果真在这啊!” 两人闻声抬头,老陈家敞开的院门外站着一个大娘和一个小婶子。 两人激动地快步走进来,大娘二话不说把手里的装得满满当当的箩筐塞到姜禾年腿上,压得她双腿一沉。 “进山媳妇,麻烦你了啊!” “小婶子,俺家也麻烦你了哈。” 小婶子也把挎在手上看着就分量颇重的布包卸下来,要往箩筐上垒,被姜禾年连忙止住了。 “等等!你们这是做什么?” 那大娘“嗐”一声,笑道:“我是进山他表舅的表妹的堂哥的媳妇,你叫我何大娘就行!” “听说进山每天都会回来是?这些是给我家男人准备的一袋窝头两瓶酱菜,换洗的衣服鞋子,里头还有一个还有厚褥子,这天越来越冷,他们在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睡草铺遭不住的。 等进山回来,这些就麻烦给捎带过去了啊!” 姜禾年脸上客气的笑微收,还没开口,那小婶子也赶忙自我介绍了。 “我是何大娘的表侄女阿萍,我男人的衣服也麻烦你了,余下的还有些玉米饼、馒头,明天我做了再送来。” 何大娘也笑着点头:“对对,先就这些,不麻烦。” 姜禾年脸上的笑彻底没了,视线扫过死沉死沉压在腿上的箩筐,毫不客气开口:“拿开。” 何大娘一愣,“咋了?噢!搁这不方便是?那我以后都直接送你们家去?那村尾有点远啊……” “那要不就进山出发的时候,顺路到我们家来拿?不远,就村西那旮沓,你让他绕一段就到了。” 这是哪里来的活爹。 姜禾年冷下脸,直接伸手挪腿,把箩筐推了下去。 何大娘愣住,气嚷着连忙扶起来:“啊呀!进山媳妇你干什么啊!一会儿把我酱都弄撒咯!” “我看你们才是喝了什么马尿在这里发癫!” 一旁的马桂红扔下针线篮子骂道: “人进山是骑单车赶回来的,三十公里!你以为是陈牛给生产队赶驴车呢?给你带这带那,怎么不说把你俩也拴车轮上捎带过去给男人洗裤衩呢!最好把家也给你搬过去!想的什么美事!” 何大娘怪叫:“那他本来就是要去的,村子里就他一个每天回来,乡里乡亲帮个忙怎么了?我们可是亲戚——” “不怎么。” 姜禾年站起身径直打断她的话,“贺进山要带我给他准备的东西,捎不上你们这又箩筐又大包袱的。” 何大娘大手一挥支招:“那有啥,那阿萍的就别带了,给大娘的带过去就行。” 阿萍急了:“表姑!这我都收拾好了咋能这样呢,大刚冷着呢正缺衣裳穿。” 她把包袱递向姜禾年:“小婶子,我这东西轻省不碍地方,你就帮忙带一带,我们家大刚身子虚,冻不得的。” “嘿!你这没大没小的,”何大娘抢下她的包袱,“你想让你表姑丈给冻死饿死是?” “进山媳妇,你就带我家的就成,她家大刚那肥膘比生产队里的头猪都厚实,半点不虚!这天冷得快,我男人他年纪大了,受不得冻。” 姜禾年都快被这俩姑侄给整笑了。 她抱臂在胸,打断两人的争吵:“我说,大娘、婶子,你们家男人受不受冻饿不饿关我什么事?帮你们载这一趟,给我男人累出病来,我找谁说理去?” 何大娘:“瞧这说的,哪就那么容易病了。” 姜禾年好笑道:“那你们男人哪就那么娇贵了?要是真待不住就给队里打申请,缴点粮食支援些经费就能回家了。” “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知道那得多少粮食吗!” 一听要掏钱掏粮,何大娘就像被踩到尾巴一样,炸了。 “这不行,那又不行……”姜禾年妥协地耸耸肩,“那好。” 何大娘和阿萍一喜,以为谈妥了。 谁知,姜禾年却朝她俩伸出手:“一趟运费每人10块钱,行李限重十斤,先付后运,往回带得翻倍。” 第144章 男人不在家 阿萍咋舌:“这么贵!!” 何大娘:“你怎么不去抢!往回带还翻倍!” “这怎么能叫抢呢?坐队里的驴车去镇上都得花一毛钱呢,何况我们这是专线运输,定制服务。” 姜禾年莹白的手一翻,开始曲指数了起来: “到那有三十公里,值三毛钱;永久牌名牌单车专线,值一块钱;每天早晨天没亮就得人力骑车出发,值三块钱;往回带,正是下活了最累的时候,当然得翻倍; 还有单车的损耗费,贺进山若是累坏了,我们这家就垮了,还得付医疗费、安家费,还有……” “神经!!” 何大娘背起竹筐,剜姜禾年一眼,骂骂咧咧地快步走了,生怕多跟她说句话都得收钱。 阿萍也尴尬地抱着包袱跟着跑了。 姜禾年望着两人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纤细的尾指往里一扣,语气轻嘲:“还有,跟你们这些活爹浪费口舌的精神损失费。” 一旁的马桂红仰头瞧着姜禾年气定神闲的模样,突然一拍大腿,大笑道: “好哇!年丫头你现在这嘴皮子可比大娘都厉害了!真不错!那什么费什么费的,给大娘都听愣了。” 姜禾年放下手,松开那装逼的架势,挠挠耳朵,嘿嘿乖巧笑着:“不这样她们不知会烦人到什么时候。” “是,这些脸皮比墙厚的!那头白天干得都是比牛还累的粗重活,再每天两趟骑车来回,能把人活活累死!竟有这脸皮开这种口!” 马桂红连连点头,“进山小子还托我照顾你,我看啊,你这丫头现在可轻易受不了欺负。” 姜禾年捂嘴嘻嘻笑了,重新坐下来缝衣服。 “大娘,我刚刚说的话就是为了拒她们的,二虎的衣服鞋子缝好了,你只管拿来,贺进山那后座能放下的,不占啥重。” 马桂红笑道:“知道知道,中午别回去了,就在大娘家吃饭,大虎媳妇回娘家了,正好咱做个伴,你也省得自个回去生火了。上回那面不是爱吃么?大娘再给你做,你带来的几颗土豆正好烙个饼。” 姜禾年自然应了:“谢谢大娘!你做的面可香可香了,土豆烙饼我也爱吃!” “谢啥!下午大娘多做些杂面馒头和窝头,到时候进山和虎子做活饿了能垫垫肚子。” 中午,马桂红做饭,姜禾年就在边上打杂,递个盘递个碗的,十分有眼力见,熟练极了。 马桂红笑她:“听虎子说,家里是进山做饭?” 哎呀,这是真成懒婆娘了。 姜禾年怪不好意思的,小小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我现在也会了,做些简单的,他最近很辛苦,回来晚,我做好了等他一起吃。” “好好,夫妻俩就是要互相照顾,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马桂红欣慰点头,往锅里下了蒜末辣椒炒面臊子,“进山那小子以前是真没看出来是那么疼媳妇的,十几岁那会儿整天上蹿下跳,就跟虎子似的,那臭小子现在都二十老几了,还半点不成样!” “进山就不一样了,你看看这几年附近生产队出夫,从来就没有谁家男人能天天累死累活大老远赶回来看媳妇的,人也能干,能担事,是个好男人。虎子要是能学学他,赶紧娶个乖媳妇回来,收收性子,我也就不愁了。” “你这丫头呀,真是嫁对人了,你娘知道了肯定安心。” 姜禾年本来被说得正想贺进山呢,听到这,心思一动,“大娘,我娘是个怎样的人?” 马桂红一怔,颇惊讶地看她。 姜禾年解释:“我之前磕了脑袋,很早以前的事记不太起来了。” “也是,你那时候也太小,你娘啊……是个温柔心善的好女人,长得好,就是眼光不好……” 马桂红说了不少柳若冰在世时的事。 姜禾年见时机成熟,从口袋里摸出鹿头匕首,“大娘,那你见过这把匕首吗?” 马桂红盛出香喷喷的臊子,在围裙上擦擦手,接过匕首仔细一瞧,“这鹿头,是有些眼熟……” “是我娘的吗?” “喔!我想起来了,是你娘的,很早以前见她拿出来把玩过几回,这鹿头我还摸过,好像说是娘家人做来送她玩的?她哥还是弟来着。” 姜禾年心里一喜,忙追问:“那我外公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儿您知道吗?” 马桂红思索了好一会儿,摇摇头。 “你娘嫁过来的第二年,娘家人倒是来看过,名字我没印象了,后来似乎是兄弟带着父母搬去别处了,再没听她提起过,连人走了都没法通知。” “年丫头,你是想找娘外家亲戚?” 姜禾年只说是随便问问,心下也有了一些猜测。 按马桂红所说的,柳若冰原本是雾林镇上普通人家的女儿,经人介绍相中了花沟村里模样不错的姜成民,家里虽不太满意,但拗不过女儿喜欢,便同意了。 既然这匕首是家人做了送给她的,那宋文清想要这把匕首,唯一的可能,就是为了柳家人。 这普通家庭有什么可图的?柳家人很早就搬走了,难道……是发家了? 这天大地大的,可不好找。 不管怎样,这把匕首绝对不能给那家伙,在原书是他故意撇下才间接害死了原主,姜禾年不能让他拿着原主娘的遗物去谋利! 贺进山出夫这段时间里,姜禾年把白天的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 清晨五点天刚蒙蒙送走贺进山,就跟德旺、煤球进山采药。 雾灵山地大物博鲜有人至,藏着不少好东西,有德旺护驾,煤球带路,姜禾年背着竹篓每天往里探索推进一小段距离。 光前两天就挖到了三株有些年头的野山参和两朵灵芝,还有不少价值不错的草药。 这感觉跟寻宝探秘似的,姜禾年兴头十足,也不嫌贵贱,遇到鲜蘑菇、野果子、和味道不错的野菜也全薅进空间里。 中午带去马桂红家的土豆就是山里偶然发现的,被不知什么动物翻出了土,露出了两个被生啃过的土豆。 姜禾年拿出小锹头试探着挖了挖,挖到一大窝野生土豆。 有德旺和煤球帮忙扒土,没一会儿就收了半箩筐土豆子,几根粗藤根底下一窝窝的,最大的个头有手掌那么长,大多数是拳头大的和鸡蛋大小的。 煤球刨得可开心了,两只前爪抓抓抓,身后泥土翻飞,露出来土豆之后还会小心扒拉出来,抱着个大的直打滚。 一行一人一兔一狼,总是走不了几步就被什么新发现绊住脚,这里挖挖,那里摘摘,可开心了! 三十公里外正挥铁锤砸石的贺进山:??说好的这家没我不行? 第145章 好姐妹,我的幸福就靠你了 雾灵山里的好东西是挖不完的,姜禾年一般会在上午九点前下山回家,侍弄菜园子,喂家禽,翻晒院子里的草药。 应她的强烈要求,贺进山在后院开垦了两块菜地,姜禾年找马大娘取经后,种上了大白菜、菠菜还有萝卜,现在已经都长出一指高的嫩苗了。 还有一行山上挖来的野葱。 姜禾年每日都要蹲在菜园子里观察,浇浇水,拔拔草,小菜农当得十分尽心。 菜园子旁边是用竹篱笆重新拾掇间开的鸡圈和猪圈,鸡圈里已经有三只鸡一只鸭,猪圈里有一头小山猪,旁边的木柱子上拴着一头小羊。 后院右侧的草棚子用木板围了四面,还遮了一块灰黑色的旧布,是德旺和煤球的窝,一般有人来,只要不手欠去拉门是看不见的。 前院,贺进山做了三个晒药木架子,姜禾年找林家兄妹做了九个宽度有一臂长的浅口大竹编筐。 怕兄妹俩没日没夜给她赶工,姜禾年还特地说了不着急,做一个用上一个就行,慢慢做,等上十天半个月都没事。 可那俩孩子第四天就给做好了,特别结实轻省,还细心地打磨过了。 姜禾年眼尖瞧见双喜的手指头都是小口子,气得把林石骂了一顿。 半大的少年低着头不敢说话,手攥着往背后躲,被姜禾年一把抓住掰开。 好嘛!这兄妹俩真是劳模,都给自己搞出伤来了。 姜禾年拿着鸡毛掸子一人抽了两下屁股,林双喜挨了打,反而仰头望着她笑,乖乖叫“姐姐”,怕她不解气,还自觉转过身撅起屁股来。 小丫头倒是比第一次见时长了些肉,没那么瘦巴巴了,脸色也好看不少,人也活泼了。 姜禾年没好气地伸手在她屁屁上又拍了一下,“叫你不听话,下回不让你们做了。” 林石臊红了脸,挠头道歉,拉着妹妹一起再三保证以后肯定不这样了。 姜禾年这才半消了气,结了钱。 林石看着多出来的一块钱,连忙要拒绝,被姜禾年眼一瞪不敢说话了。 “加班费。不知道的以为我是周扒皮呢。拿着,明年开春送双喜上学去。” “行了赶紧回去睡觉,瞧瞧一个两个眼圈黑的。” 兄妹俩一人拿着一块姜禾年塞的巧克力,被轰出了门。 那三个晒药架子,现在已经全晒上了十几种草药。 角落的煎药炉子用了一段时间,也烧出了黑底。 姜禾年赶工烧了二十个补药丸子,用糯米纸包起来,让贺进山带在身上,虽然他每晚都会赶回来,但保不齐会有出意外的时候。 丸子是姜禾年在老麻六给的藏书里翻到的老方子,用上了两根三十几年的老山参、灵芝还有各种药性相合的补气药材,姜禾年起名“八珍补气丸”。 幸好,一周过去了,两人的生命值都还算稳定,药丸子都没派上用场。 中午简单吃过饭,德旺和煤球看家,姜禾年就背上小竹篓带上书上老麻六那学习,或者找马大娘聊聊闲,学学做菜做面食。 到了下午两点,就去上工。 现在农闲上工时间也短,大多是理理田地,修修水渠。 留村的都是大多都是妇女、未成年的孩子、老人或者腿脚不便的男人,大伙在地里也不太忙,都是说说笑笑就把活干完了。 这天下午,出了大太阳,深秋的凉意散了些。 大家坐在田垄里晒太阳休息,话题都是自家在三十公里外修桥的男人,自然免不了要说到唯一天天回来的特例——贺进山了。 一个个眼神总往姜禾年那瞟,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说她不要脸黏人精,狠心想让自己男人累死的。 姜禾年都习惯了,全当没听见。 起初她还试图融入进去,后来发现这村里的妇女心地如何不说,那张嘴啊真是不饶人,最爱说三道四,东家长西家短。 媳妇聚在一起说婆婆,婆婆聚在一起骂媳妇。 你惨的时候谁都同情可怜,说你有万般好;你得意了,嘴里又阴阳怪气,巴不得你不好了。 还有天天吐槽自己男人又脏又臭爱打人,又容不得别人说半句的,昨天就有因这在田里扯头发打起来的。 姜禾年身前放着竹篓,正入神地挑拣着在旁边野地采的草药。 王月妞曲肘撞撞她的手臂,“诶,禾年,你家男人天天晚上回来,可把这些独守空房的婆娘嫉妒死了。” 她原本只是随口揶揄,眼尖瞧见姜禾年的脖子,眼瞪大,立马伸手把她扣到顶的衣领子翻下来。 “哇噢~~!” 姜禾年吓了一跳,拍开她的咸猪手,小声:“你干嘛呢!” 王月妞抱住姜禾年的手臂,脸上的笑兴奋得色眯眯的:“昨晚很激烈啊,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要那些女人看见又得编排你狐狸精了,尤其是那个赵寡妇。” 姜禾年莫名其妙地杵她一肘子,“瞎说什么呢。” “你这,不是那谁亲的?” 王月妞戳戳姜禾年的侧脖子上的一块红,“贺进山很猛啊,每天干那么重的活,骑车来回六十里地,还能嘿嘿嘿……” 王月妞的笑实在是太猥琐了,嫁了人的媳妇都没她这么大胆的。 姜禾年抓起一把薄荷叶塞她嘴里,没好气道:“你羞不羞,我那是毒蚊子叮的!” 山里蚊虫多,姜禾年今早上山忘了喷驱蚊水,就被叮了好几个红肿包,中午抹了药膏才消了肿。 王月妞大失所望,牛一样嚼了嚼嘴里的破荷叶,余光扫见前头走来的人,连忙曲肘撞了撞姜禾年。 “好姐妹,我的幸福就靠你了!” “啥?” 姜禾年回头一看,方才还坐在自己旁边在开黄腔的家伙,嘴里咬着一把绿叶子,居然突然翻白眼直直倒了下去! 姜禾年:????! “月妞!月妞你怎么了!” 姜禾年连忙伸手推她,又抽出那绿叶子确定是薄荷叶没错,不是什么毒草啊! 附近的人听见动静,纷纷探头问:“咋了?” 姜禾年蹲下探了探她的鼻息,又翻了翻眼皮,又探了下脉,眉心越皱越紧。 第146章 突发,全倒下了 这家伙……没什么事啊,脉象强健得很。 “姜同志,出什么事了?” 一道身影跑了过来。 “她没——” 姜禾年话一顿,余光瞧见躺在地上的王月妞飞快睁开一只眼朝她使了个眼色,又闭上装死了。 姜禾年瞧一眼蹲下来的庞吉,又看看王月妞。这丫头,是看上这知青了? 行。 “月妞她……她没吃午饭!饿晕了!”姜禾年信口胡诌。 “庞知青,你帮忙把她弄起来。” 庞吉看着昏迷在地上的王月妞,腹中翻搅不停,面露难色,迟迟没动作。 “庞知青?” 姜禾年看他脸色有些发白,不禁脱口而出:“呃,是抱不起来吗?” 庞吉:…… 王月妞:我不要面子的吗!! 庞吉在姜禾年的视线下,只能硬着头皮伸手,敞亮答应:“没事,我来。” 一个热心大娘挤了过来,连忙阻住:“庞知青你那手和腿刚拆夹板?月妞这妮子能给你再压断咯!让葛大爷来。” “他葛叔!你给月妞背到架子车上去,这妮子肯定又偷摸减肥!减一回吃八回,净瞎折腾。” 王月妞心里暗骂哪个多管闲事的,颤了颤眼皮,自动“醒了”。 “呀!醒了。” 王月妞揉揉眼,直直转头望向庞吉,迷茫道:“庞知青,我怎么了?” 姜禾年憋笑:戏还挺足。 王月妞被庞吉伸手扶了一把坐起来,心里乐开了花,装得越发虚弱无力,直往人怀里栽。 庞吉被她的手肘不小心怼了一下肚子,脸色一青,手臂青筋暴起,把人推开了。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庞知青你没事!” 王月妞直接伸手往他腹部摸,那手法堪称女流氓。 姜禾年暗暗扶额,这家伙真是…… 庞吉面有菜色地挣开王月妞的手,捂住肚子,夹紧肛门,咬牙吐出两个字:“没事。” 他脸上冷汗都冒出来了,可不像没事的样子。 王月妞也有点慌了。 这……我手劲那么大呢?!可别一肘子把意中人撞没了啊! 庞吉自然不知道王月妞的心理活动,他死捂住绞痛的肚子,暗骂流年不利。 那天他为了避免手伤被怀疑,愣是当着许多人的面“失足”从一处断坡摔下去,这才刚好,又…… 咕噜咕噜咕噜。 一阵肠肚翻搅的巨响传来。 一个大嗓门的婶子笑喊:“谁肚子里打雷啊,这么响!” 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向蹲着一动不动的庞吉。 “庞知青!你闹肚子啦!哎哟——” 王月妞紧张地扑上去,一不小心没稳住把庞吉压倒了,后者痛哼一声,脸色青里泛白,差点屎都被压出来了。 姜禾年于心不忍,伸手去拉毛毛躁躁的王月妞,小声提醒:“你别折腾了,他快给你弄死了都。”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叫。 竟是茅厕那头晕倒了两个女知青。 原本还算坚挺的庞吉,也在王月妞的卖力追求下,口吐白沫翻白眼厥过去了。 这一下,田里都炸锅了。 “快!快去找老麻六!” “大傻春!赶紧把你那车推过来!” “来人搭把手!这儿又倒了一个,这是遭瘟了哟!” 大家伙喊人的喊人,抬人的抬人,乱成一锅粥。 知青点里十几个女知青和唯一受伤留守的男知青庞吉,接二连三全倒了。 村里人火急火燎搞来五辆架子车,赶忙把人抬起,全拉到了村西老麻六的家门口,谁知敲了好几回都没人应门。 “这老麻六又跑哪儿去了!” 姜禾年这才想起来:“遭了,麻六叔他应该是去镇上了!” “那咋整,这些女娃脸都青了,可别闹出人命!” “这死人老麻六,早不走晚不走,偏偏今天走了!” 附近几个村子就老麻六一个赤脚医生,村子里留下的又都是老少妇孺,拿不出个有用的主意。一个个嗓门倒是贼大,吵吵嚷嚷的。 “那要不借辆驴车拉镇上卫生所去?” “那么远,去到人都没了!” 几辆架子车上,有人抱着肚子痛嚎,有的昏迷、呕吐,还有人憋不住拉了,臭气熏天。 这场面真跟遭瘟了差不多了,妇女们忍不住捂鼻子退后了几步。 “禾年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庞知青快没气了!” 王月妞托着庞吉的脸,眼泪都流出来了。 姜禾年也着急,她原地来回急走了几步,脑中急转。 “啊——!!禾年!他吐血了!他吐血了!!!” 王月妞惨叫一声,自己都差点晕了。 姜禾年停住脚,面上闪过坚定,她拉住马桂红,急声:“大娘!把门锁砸开!” 马桂红一愣:“丫头,这砸了,老麻六也不在啊!” 姜禾年恢复了沉静,黑亮的眸中透着镇定人心的力量:“砸开!我来治!” 马桂红被震住,也缓缓冷静下来,连连点头:“好,好,砸开!” “翠花!赶紧把你锄头拿来,他葛叔来搭把手,咱把这门锁砸开!” 陈翠花跟姜禾年有一架之仇,不情不愿地:“这没用的臭丫头这能治啥,别给人治死了。” 其他也妇女神情犹疑,议论纷纷。 姜禾年视线扫过众人,盯住陈翠花,语速很快:“他们是食物中毒的症状,我能让他们坚持到麻六叔回来。” 她说完不再解释,快步走过去就近托住司玉珍的脸,一边扬声交待: “月妞,把庞知青的头侧过来,像这样打开他的嘴,别让他被呕吐物呛到了。” “大嫂,翠华嫂子,你们也快帮帮忙!让她们保持呼吸通畅!” 贺振生的媳妇陈秀兰和张会产媳妇王翠华,愣愣看着把手伸进女知青嘴里挖出呕吐物的姜禾年,还没回过神来,身体却被指挥着不自觉上前跟着动作了。 马桂红见姜禾年是有底的,冲过去一把抢过陈翠花的锄头:“死翠花!这些人要是被耽误死了,全埋你屋里去!” “你们赶紧!都帮忙!按年丫头说的做!还愣着做什么!救人要紧!” 马桂红跟葛大爷一起哐哐砸大锁,一边朝周围愣住的人大喊。 第147章 一起救人 马桂红为人敞亮热心又能干,村子里的妇女都给她几分面子。 大家如梦初醒,连忙上前,一人扶住一个女知青,探着脖子学姜禾年的动作。 农村里长大的人,粪都掏过,这些呕吐物虽然恶心,但救人要紧,没人不敢伸手的。 见司玉珍发青的脸色最先缓过来,大家更是心中半定,动作得更快了。 赵秀花神色复杂地看一眼姜禾年,也上前扶住了一个女知青。 “砰!” 老麻六院门口的大锁终于被砸开了。 “年丫头!开了!” 姜禾年放下司玉珍跳下车,当先冲进门,“把他们全部推进来!平放在院子里!” 院子里的肥猫,被一窝蜂进来的人吓得两下蹦到了院墙上。 姜禾年熟门熟路从老麻六灶台旁的簸箕杂物堆里翻出一块老姜,递给马桂红。 “大娘,捣成姜泥,加一瓢水,煮沸,再煮两分钟就盛出来,要快!” “好好,大娘马上弄,”马桂红拿过菜刀就开始哐哐拍姜,朝后喊:“阿霞!来生火!” 王月妞的娘马万霞是半道遇见的,管不动死守着庞吉的女儿,连忙来生火。 姜水很快煮好了,姜禾年让全给知青灌下去,催吐。 “每人喂小半碗就成,若是吐了,还是要把头侧着,不要硬抠嗓子。” 姜禾年一边交代,快速拖过来一个铝锅,悄悄从空间拿出一包盐,兑了一锅淡盐水。 把淡盐水交给陈秀兰和王翠华,“大嫂,翠华嫂子,这是淡盐水,拿几个碗瓢等着,若是有知青吐得发冷发抖,让他们小口小口喝,一定要小口。” “成,这事我们能干。” 两人连连点头,抬着铝锅放到院子里。 老麻六的晒药架子全被挪到了墙边,院子里摆满了人,大家都拿出喂自家儿孙的架势,小心地给十几个知青喂姜水。 有人翻出来几个桶,等着接呕吐物。 不大不小的院子里挤满了人,竟也乱中有序。 姜禾年快速走到老麻六的药架子前,抓了一把金银花、还有几种药材,走到院角抓起两个煎药炉子熟练地生火、煎药。 很快,药炉子咕噜咕噜冒着烟,整个院子弥漫着淡淡的药味,把腥酸难闻的呕吐味掩盖了。 万幸,十几个知青的情况没有再恶化,脸色看着似乎缓和了几分。 众人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了几分,忙活之余忍不住唠唠。 “没想到,这进山媳妇有两下子啊……” “是啊!这要真是真出事了,那可就完了,十几条人命!大队长他们又全不在。” “怎么好端端的全这样了?遭罪噢……” “之前听说她跟老麻六学徒,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真是稀奇,老麻六这家伙居然会收徒弟?他可谁都不肯教的哩,生怕有人抢了他的活计。” 马桂红抹了一把生生忙活出来的汗,找到支书女儿张凤霞。 “凤霞,回家告诉你爹去,这知青点出了这么大的事,看他有什么安排。” “噢成!我马上去告诉我爹。” 婆娘妇女多,张凤霞没寻到什么活计,就蹲在边上干看着,暗暗庆幸幸好宋文清出夫去了,不然也得遭罪。 王月妞蹲在庞吉身边,他是症状最严重的,方才吐了一口血,喝了半碗姜水之后开始大口呕吐。 她十分紧张,动不动就嚷嚷“禾年”“禾年”,把气氛又给喊紧张了。 姜禾年快步走过来,扣了庞吉的脉,然后翻开他的眼皮观察,又拧着眉抓住桶沿晃了晃,从一大摊浑浊稀水般的呕吐物里看到了好几块白色蘑菇残渣。 看来,就是这蘑菇闹的了。 姜禾年思索了半晌,又往药炉子里添了一点药粉。 药煎好之后,给所有知青都灌了小半碗“清毒方”,这回,所有人的症状明显缓和了。 所有人看姜禾年的眼神都有了变化。 姜禾年微松一口气,心里悬着底终于踏实了。 她毕竟只是个半吊子,若不是情况实在紧急,她也不敢这样站出来充大头,连刚学会了个一知半解的诊脉都用上了。 幸好,她的判断没错。 少女紧抿的唇微松,她脱力般扶着一块木墩子坐下了,“接下来等麻六叔回来再看看。” 马桂红端着一碗清水走过来,温暖的掌心拍了拍姜禾年的手背,“好孩子,赶紧喝口水。” “谢谢大娘。” 姜禾年端着碗咕噜咕噜猛灌了好几口,这才感觉自己的手微微在发抖。 没事没事,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害怕是正常的。 没出人命就好。 姜禾年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给自己做心理按摩,又起身去看看每个人的情况。 她蹲在一个女知青跟前,翻了翻眼皮,又托住手摸脉。 突然,手腕被用力反扣住,姜禾年眼前一花,已经被人制着手压倒在地上。 侯文英双眼冷刹,充满防备,警告低喝:“你想干什么!” “诶诶诶!!!候知青你赶紧放手!!”马桂红和几个妇女连忙冲上来。 侯文英眸中闪过诧异,迅速调整表情,松了手。 “年丫头,你没事?” 姜禾年捂着生疼的手腕,被马桂红扶起身,摇摇头,“没事。” 马桂红冲侯文英责怪道:“你这人真是!哪能上来就给人掼地上了。” 侯文英微垂下眼,掩饰般抓了抓微乱的长卷发,“抱歉,我刚刚突然被吓到了。” 察觉到身体异常的虚弱,她这才扫见周围躺了一地的女知青,还有最边上昏迷不醒的庞吉。 “我们这是……” 姜禾年收拢了方才受惊的情绪,“你们食物中毒了,中午吃的什么?” “中毒?” 侯文英的嗓音本就慵懒性感,这一虚弱,听起来更加像在勾人,几个妇女没忍住在心里腹诽。 “我们今天吃的杂面窝头,还有……” “哪个天杀的龟犊子把我门锁撬了!!!!” 外头传来老麻六中气十足的骂声。 话音未落,门口就出现了他的身影,肩上挂着一个半鼓的麻袋。 瞧见自家屋子里竟躺满站满了人,豆豆眼瞪得老大,灰白胡子飞上天,还未骂完的话狠狠噎住了。 第148章 好吃得集体归西了 “老麻六,你这可真会挑日子出门。” 正在给侯文英诊脉的老麻六低哼一声,“这不是没事吗。” 姜禾年低笑一声,真是臭脾气,若不是有点本事,指不定天天出门挨人揍。 她余光扫见曲着腿坐在地上的侯文英,笑容微收。 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微微移开捂着的手。 果然青了。 方才这候知青的反应,有点奇怪…… 反手擒倒她的动作快到让人反应不过来,眼神凶狠防备,力道也非常大。 好像自己要谋害她似的,防备心真重。 姜禾年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侯文英的手上。 马桂红呲老麻六一嘴,“你就嘴硬,要不是年丫头在,恐怕要闹出人命!” 老麻六抬头瞥一眼姜禾年,语气嫌弃又透着一股子得意:“那你也不看看这笨丫头是谁教的。” 他这话就是承认了姜禾年是他的徒弟,众人无不惊讶。 陈翠花不乐意了,挤进来:“嘿你这死老头!去年我侄子找你拜师,你直接把人轰出门去,说死了都不收徒,现在咋变卦了!” 老麻六摸了摸胡子,诧异道:“有这回事?” 又理所当然地说:“那就是你侄子没慧根,比这丫头还蠢,我教了容易折寿,那肯定死了都不收。” 姜禾年忍不住噗嗤一笑。 这笑被老麻六听见了,老头瞪她一眼,“我那门锁是不是你给撬的?” 姜禾年跟他打哈哈:“师父,你那锁老旧了,早该换了。” “哼,老子那锁好端端的,别以为是我徒弟就不要你赔。” “这锁,队里给赔了。” 众人闻声回头,是支书张利坤来了,后头还跟啃着个大馒头的张凤霞。 没过多久,所有知青都醒了,除了身体虚弱仍有些反胃腹痛之外,总算没有大碍。 在听说自己是吃了毒蘑菇中毒后,所有知青齐刷刷望向汪美云,今天中午是轮到她做的午饭。 “汪知青!你怎么搞的!” “你是要毒死我们啊!” 汪美云傻眼了,她坐在地上,裤子脏臭无比,急忙解释:“我我、我不知道啊!我就是在后院草堆里摘了些白蘑菇,想着和白菜煮个热乎汤。” “前几天玉珍也煮了啊!也没事……我就是,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不关我的事!” 汪美云说着说着就捂脸痛哭起来。 她身上难受死了,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拉裤子了,面子里子都丢尽了,真是死了算了! 司玉珍捂着肚子,声音有些虚弱:“我摘的是山边树上的小青蘑平菇。” 汪美云蹬腿哭嚷:“那都是白的蘑菇,有什么区别啊!你们还说夸我做得好吃!” 众知青面露菜色,这汪美云爱哭爱闹,就是做成一坨屎那也得说好吃啊,不然动不动就摔锅铲说不干了,烦死个人。 这回可好,好吃得集体归西了。 唯一留守的男知青,胃口最大吃了最多的庞吉,靠坐在墙边,脸色虚弱,也臭得很,没有搭理一旁嘘寒问暖的王月妞。 “庞知青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吓死我了!都吐血了,幸好有禾年在……” 庞吉的视线落在姜禾年的背影上,眸中晦暗。 一个大娘突然“哎呀”拍手跺脚,“你们该不会吃了那白毒伞!那玩意儿可吃不得!” 一阵吵吵闹闹后,事情总算也平息了。 老麻六开了两副虚补养胃的药,收了每个知青一毛钱看诊费和两毛钱药费。 大多数知青囊中也羞涩,肉疼地付了钱,拿着药,瞪一眼汪美云,就脚下打软地互相搀扶着走了。 汪美云拎着臭裤子孤零零的,想跟着司玉珍,但被她挡开了。 “汪美云,你不要什么都学我。” “你总这样子,有任何意义吗?” 司玉珍说完这句话,没管汪美云难堪至极的神色,扶着墙走了。 姜禾年老老实实给师父把乱糟糟的院子恢复了原样,扭头见他坐在桌边撸猫,悄咪咪拿上自己的背篓,准备开溜。 “哪儿去。” 姜禾年定住脚,回头讪笑:“师父累了?我现在就走!不打扰您休息,那门锁,支书说了明天就有人上门给换呢!” 老麻六嫌弃地哼她一眼,从小桌子上的破葫芦瓢里抓出几张钱随手拍到桌上。 “你的。” 姜禾年惊讶。 “愣着干什么,拿了赶紧滚,明天开始来给我当助手。” 姜禾年心一喜,看来这回真是师父领进门了! “好嘞!” 姜禾年开心地数数老麻六给的钱,一共一块八,看诊费全给她了呢! 这老头看着一毛不拔,没想到还挺有原则的。 上周,姜禾年趁机老麻六心情不错问了,才知道当初他给张来娣那种害人的药,一是那婆娘说她儿子陈狗栓不行,想用药刺激刺激,死马当活马医,二是老麻六以前欠过张来娣一个人情。 这下,姜禾年原本心里存的芥蒂全消了,真心拿老麻六当师父看待,而不是只当利用来帮助自己学医的一个工具人。 现在,老麻六也愿意把她当亲徒弟对待了,说不定等明年她就能混上个赤脚医生当当,不用每天只苦哈哈下地挣那两工分,赤脚医生的工分比得上一个壮劳力的。 等四年后高考恢复,她就去考大学当医生,就业前景十分敞亮。 要是妈妈在天上看见自己竟然当上医生了肯定非常惊喜,会说“哎呀~我们年年宝贝居然开窍了!” 姜禾年越想越远,心里美滋滋。 “弟妹。” 姜禾年扭头,“大嫂,你还没回去呢?” 姜禾年和陈秀兰闲聊了两句,对方热情地邀请她一起回老贺家坐坐。 “弟妹,没想到你这么有本事,老太太要是知道了肯定欢喜。” 说起贺老太,那老太太可是个怪脾气,一会儿凶巴巴,一会儿又好像挺好说话。 不过贺进山出夫前一天的正式分家,闹得有些刺激了,还是消停消停别去的好。 那天,老贺家的老三分家叫上了大队长和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做见证。 第149章 分家算计 动胎气 那天,老贺家的老三分家叫上了大队长和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做见证,就着老贺家那点座椅板凳家伙事,意思意思分一点出去就行。 贺进山和姜禾年两人没盼着从这家里分走什么值钱东西,只要利索分了家,过了明面就成,犯不着计较那些。 从古至今,分家分成仇,为了一口锅,争得头破血流的也不是没有,大房二房人多,这老三要分出去,他们心里肯定各有计较。两人不缺这些,自然没必要和本就生活困顿的土着人家过不去。 况且,他们穿越来这,又不是为了宅斗来的,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才是要紧的,至于贺家人,合得来以后就正常往来,合不来,少往来就成。 姜禾年是抱着走个过场的心态,和贺进山又回了老贺家的。 谁知,二房的贺守成突然有了别的意见,他说贺进山十年没在家、没尽孝,家里里外也没有打点过,如今一回来就要分出去自己住大院子肯定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娘和奶奶嘴上不说,肯定也寒心。 所以他提议,贺进山先掏出五百块钱来,把这些年缺省的补上,然后再分家。 他当时话说得冠冕堂皇十分好听,还有媳妇张丽娟打配合,一一说明了这些年他们两房每日上工风雨无阻,都拿了全工分,撑起了老贺家,日子才勉强过得和顺。 乍一听,贺进山作为家里老三,十年未归,出个五百块补贴家里尽孝合情合理,也公平公正。 但实际一合计,简直狗屁不通。 连贺家老大和他媳妇听了都面露惊讶,问他怎么没提前商量,五百块这可是天大一笔钱。 贺守成自然又把贺老太搬了出来,说自己也是为了让奶奶和娘舒心,晚年安心。 见此,贺进山和姜禾年两人对视一眼,一致决定不用多留情面了,尤其是这二房。 既然是要对各房都公正,那就好好数数数。 一年的全工分大约有3400公分,花沟村穷得底儿掉,每年工值也就在2分钱到4分钱之间,也就是说一年挣的工分,年底结算也就值100块。 每房公中交六成,就是60块,分到的粮食是全家一块吃。 “贺进山”每年给家里寄80块,还有50斤通用粮票偶尔还有些肉票、糖票、工业票,折中一算怎么也比其他房贡献的多上40块,而且人不在家,没花过公中一分钱,没吃过一粒粮食。 真要算得公正,是大房、二房得反过来补齐钱粮到公中,再给三房分家,也不用五百,一年四十,十年四百就成,至于三房分出去以后的孝敬,每月给老贺家两块足足的了。 贺守成被姜禾年和贺进山两厢配合算得面如菜色。 陈秀兰也脸色微变,急急拉自家男人,这屋里哪里掏得出这么多钱,心里暗怪二房非要作怪!本来三弟和弟媳都是敞亮人不计较,只说在山脚起了房了,现在随便分张桌凳拎半袋粮食就完事了。 结果被这俩贪心不足的,搅和得泥人都得起性子跟他们较真,反倒把他们大房也拖下了水。 张丽娟也没想到这老三和老三媳妇居然算得这么精,暗中剜了一眼哑口无言没用的贺守成,当即就想耍赖,捂着肚子哎哎痛叫,说自己被气得动胎气了。 “你们三房没良心!不讲道理啊!这么些年我们在家里尽的心力是简简单单用钱就能衡量的吗!看看我儿都气得直踢我了,哎呀守成!守成!我不行了!” “丽娟!你别急别急!”贺守成紧张得扶住她,“这事肯定听你和孩子的,你放心啊~” 姜禾年直接往前一站,“二嫂!谁家当娘的天天拿肚子里的孩子闹事?!” “当初贺进山命悬一线,你拿肚子要挟非不让他进家门,说他晦气会冲撞孩子,硬把他逼到山脚破屋里等死,要不是他福大命大挺过来了,哪里还能站在这里听你们说这些戳心戳肺的寒心话?” 姜禾年说这番话的时候,脑子里一直浮现出当初她偷摸跑到山脚,发现贺进山时那血糊糊的模样,心疼得揪起。 那时候的,可不是假的贺进山,不是什么npc,是真的差一点,他就活不成了。 姜禾年言语越发激动起来,眼里含着泪痛斥:“如今,我们体谅家中人多住不开,和和气气来分家,没想着占半点便宜,你倒好!又来这一套!你也不怕给孩子招孽债!” 张丽娟三天两头就要借着肚子拿乔占便宜,大房媳妇陈秀兰没少受这气,见状,不由对姜禾年生出几分亲近来。 张丽娟最是宝贝自己肚子,一听这话直接炸了!嘴里骂得十分难听,说自己的孩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三房一辈子生孩子没屁眼,还生不出带把的! 姜禾年气得,管她是不是孕妇,上去扯住她的头发就要抽一巴掌。 被贺守成急急拦住了,他还想反手打姜禾年。 贺进山上前一把攥住贺守成的手,反手一扭,把人踹得脸着地栽到了堂屋正中。 “守成!!!!你们这些杀千刀的,居然敢打你二哥!” 张丽娟喊得嗓子都要破音,嘴里不停咒骂,连贺进山怎么不干脆打仗死在外面的话都说出来了。 “够了!!” 一向和善的张凤英,出乎意料地拍桌摔了杯子。 她赤红着眼,抖着手怒指着张丽娟,“你再说一句混账话,我今天就打死你!” 当初,自己没用,让当儿媳妇的把小儿子逼在山脚,是她心里的痛,她日日去看,心里愧疚至今,这张丽娟竟然居然还敢说这样的话。 她气得站起身,一辈子的软和性子也生出几分从没有过的气魄。 “娘!我肚子里的可是你的亲孙子!”张丽娟捂着肚子尖叫。 张凤英:“你咒的是我亲儿子!” “凤英。” 坐在上首的贺老太面色不虞,开口叫的是儿媳妇,苍老却精明的眼看的却是张丽娟。 张丽娟一下不敢说话了。 第150章 被挖了棺材本 贺老太最烦在外人面前闹得吵嚷丢人,这老二娶的媳妇相貌不行,品性没有,也就是肚皮争点气,天天在屋里翻腾搅事,像只她能生似的。 若不是老二喜欢, 她早撵出去了。 张凤英瞪一眼悻悻闭嘴眼神却还怨着的张丽娟,转头看贺老太,两人视线交汇。 张凤英深吸一口气,缓声道:“娘,那这回山儿分家的事,就由我来说。” 贺老太端起杯子,垂眼喝了口水,没再开口。 这就是默认了。 张凤英环视一圈屋内的家人和外人,沉声缓重地开口: “山儿这些年在外参军保家卫国,是好样的。对家里也从未亏欠过,每年家中困难,都是靠着老三的钱票支撑着过了荒春。前年,老大的东屋屋顶漏雨,老二的西间墙角塌了,全是用老三寄回来的钱修缮的。” 张凤英眸中有泪:“他对得起国家,对得起家庭,更对得起你们兄弟俩!” 贺振生想到三弟回来时的伤,面色沉重地点点头。 “张丽娟,你生念娣难产,在镇上卫生所住了十天,你以为钱是哪来的?!” 张丽娟撇开头咬唇不吭声。 “还有年初冬冬生了急病做手术,秀兰、振生你们心里也清楚,钱是哪出的。” “娘,我和振生记着的。” 陈秀兰揽着跟前的儿子贺东东,连连点头,朝贺进山道了谢,“三弟,一直没机会当面谢谢你,冬冬的命是你救的。” “老三如今回来了,娶了媳妇,凭本事在山脚起了屋,你们谁都不能说半句!”张凤英面色稍缓,“今晚王队长和二满爷都在,就劳烦做个见证。” “我们家老三从今天开始就从老贺家分出去。公中支出一百块,贴补你们日后的生活。” 张丽娟和贺守成面色俱是大变。 家里有多少余钱他们大概清楚,这要是给了,那他们二房的新屋肯定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知道娘是铁了心,贺守成只能看向最疼他的贺老太:“奶!” 谁知贺老太更恼火地回瞪他一眼。 这老二平日里嘴甜聪明,怎么一摊上这丑媳妇就蠢成这样!听她教唆在这搅事!否则老三分家哪能闹出这么多事。 一百块!!! 贺老太握着帕子的手都揪紧了,心肝都在痛! 早知道就不让儿媳妇发话了,难得给她一回掌家权,就要挖了她老婆子的棺材本! 既然里子都丢了,面子肯定不能丢。 贺老太低斥一声:“喊什么!喊大声了你就没错了?” “再喊就从你二房抽出余钱来!你这当哥的像什么样,老三成家了是喜事,瞧给你搞得丢人现眼,算计到自家人头上来。” 她干脆指着贺振生和贺守成发话:“以后你们谁要添瓦起房,就像老三一样,靠自己在外头起,有多大本事就盖多大的屋,老婆子我绝不拘着你们。” 儿孙自有儿孙福,少管儿孙钱袋才足,不然连打长牌的钱都没了! 老太太悄悄攥紧了钱袋子如是想。 张丽娟这回是真觉得动胎气了,瘫坐在凳子上挺着大肚子大喘气。 大房个没福气的就一个崽,怎么住都宽敞,他们二房可马上就要五口人了,睡觉撅个屁股都要摔下地,一个放屁臭五个! 她和贺守成再不情愿,在马上补齐公中四百块和听娘的安排之间,只能选择了后者。 打算着日后再从公中榨些钱出来。 眼睁睁看见三房收了一百块钱,拿了一袋粮食,还搬一张凳、一个盆,和一直收在杂物间还没来得及刷漆雕花的新橱柜,那是他们木匠爹还在世时做的半成品。 心里怄得快吐血!那柜子她可瞧中许久了! 贺振生和陈秀兰帮着把东西搬了出去。 由于贺进山和姜禾年本没打算要什么东西,散着步溜溜达达就来了,连个麻袋都没带,只能跟邻居借了架子车,推着回去。 总算正式分了家。 贺老太背着手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刚想叹气,一想到自己刚被“打劫”的钱袋子,脸一板,悻悻转身回屋了。 姜禾年最终还是婉拒了到贺家坐坐的邀请,告别陈秀兰之后,心情十分不错,蹦蹦跶跶回了家。 天黑得越发快,刚过六点天已经擦黑。 厨房门廊上挂着一盏马灯,昏黄的火光照亮了厨房,和小半个前院。 姜禾年把院子里晒干的草药分别用袋子装好封口,收进杂物间,再挂上锁,等下回收药郎中来。 从墙角下的柴火堆里,抱上一把柴回到厨房。 贺进山劈柴像有强迫症,每一块大小几乎都一样,塞进灶台粗细合适,而且不会重得不好拿放。 两块柴斜斜交叉着塞进灶口,在镂空处塞一把干脆脆的枯叶,轻松点上了火,再拉几下风箱,火烧得旺旺的。 灶里的热乎气烘得人可舒服了。 姜禾年侧坐在小木扎上烤着火,低头搓洗盆里的山蘑菇,仔仔细细每一朵都认真甄别了一番,可别前脚救了人,后脚自己就躺板板了。 院子里,德旺和煤球在追着一只大蜻蜓扑腾,还会前后夹击。 煤球跟德旺体型的差距,就跟大象和小奶狗差不多。 姜禾年一开始真操心过德旺会不会一不小心把煤球踩死了。 现在,只要他俩不拆家、不跑出去滚泥巴、不偷偷叼只大老鼠回家,随便玩。 肉骨头焯水后捞出,铝锅里加清水把肉骨头、新鲜羊肚菌、杂菌、再撒上一把空间里的干茶树菇,盖上盖,没一会儿又响起咕噜咕噜的滚水声。 姜禾年膝头抱着一本书在看,手上的铅笔写写划划,等回过神来,鼻子里已经满满都是菌汤的鲜味了。 得亏他们家位置偏远没有邻居,不然天天厨房里冒出来的香气,不被人怀疑才怪呢。 这年头,谁家屋里天天有肉香啊。 姜禾年起身打开锅盖,一大股白烟蕴含着鲜香气扑面而来,可太鲜了! 神厨小当家!姜禾年! 拿汤勺尝一小口,有点淡,再加一点点盐,葱花已经切好了,等贺进山回来再撒上葱花,完美! 正准备盖上盖呢,德旺已经闪现在身边。 一双狼眼直勾勾看着锅里,舌头挂在锋利的獠牙里,没有直接探头已经是它最后的矜持。 第151章 会爱我吗? 姜禾年失笑,从汤里捞出一只大棒骨。 赏了。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姜禾年又炒了一道土豆炒腊肉,温在锅里等着。 夜色寂静,少女就着灶里温暖的炭火,继续温书。 不知过了多久,姜禾年慢慢直起躬得发僵的腰背,反手捶了捶肩颈,一侧头才发现德旺不知何时趴在旁边歇着了。 大老虎似的身材显得厨房挤得慌,大尾巴悠闲地晃动,煤球躺在豪华“兽皮大床”上翘着jio玩自己爪子。 几点了? 姜禾年眉心微蹙,望向院子。 院门依旧关着,月亮已经高悬,灶口里的炭火已经全部燃尽熄灭了,仅留一丝若有似无的余温。 门口吹进来一阵凉风,姜禾年猛得打了个寒战。 眉心蹙得更紧,掏出大公鸡闹钟一看,居然快十点了!!! 姜禾年豁然站起身,眼前骤然一阵眩晕,竟然黑了一霎。 到时间了! 有一阵子没有体会过生命值不足的感觉,姜禾年踉跄了一下,懵住了。 德旺迅猛站起身,侧身用庞大狼躯撑住了姜禾年,猝不及防滚下地的煤球,翻身起来,抖了抖耳朵,难得没有给德旺一爪子,而是蹦过来小心踩踩姜禾年的脚背。 姜禾年死死盯着手里的闹钟,心跳微乱。 十点了,平常贺进山九点之前就会到家的。 怎么回事? 生命值不足的不适感,缓缓攀升,姜禾年被德旺的低吼声唤回了神,巨狼扭头触了触她的手臂。 用糯米纸包着的黑色药丸子被整颗塞进嘴里。 姜禾年皱着眉强忍着甘苦味,用力地嚼,很快囫囵咽了下去,幸好体内传来丝丝能量流动的感觉,虽不猛烈,但是有用! 身体里的不适感,没有像往常一样急转直下。 姜禾年心下稍定,提起挂在门上的马灯,快步走出门去。 外面漆黑一片,呼呼的山风吹得人透心凉。 姜禾年裹紧外套,提着灯,走到前面的坡道前来回打转,不停张望,村子里漆黑一片,连狗吠声都少。 德旺被留在院门内,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狼首警惕地高高抬起。 半个小时过去,八珍大补丸已经吃了第三颗,姜禾年隐隐感觉效果在减弱,眼前微微眩晕。 这么晚了,贺进山不可能这么晚还没回来的。 难道……出什么意外了? 姜禾年越想越心焦,地上的土都快给她蹭出一个坑来了。 就在她等不住要叫上德旺去找人的时候,前头的黑暗中传来轮子快速碾动的动静。 不一会儿,一辆单车飞速冲上陡坡,一个甩尾停在姜禾年面前。 下一瞬,她被人紧紧勒入怀中,马灯掉到了地上。 姜禾年眼眶发热,伸臂死死搂住来人的腰,感受到他坚硬的脊背下异常烫人的体温,那是剧烈运动下产生的热。 贺进山掌着她的后脑,大手在少女浸满冷意的后背上温柔安抚,“等着急了?” 回答他的是后背被揪紧的衣服。 “你怎么才回来啊……” 少女的声音里隐隐含着哭音,满是后怕和担心。 贺进山单臂将人抱起,在微凉的唇上快速亲了一口,“先进屋。” 鲜甜的热汤喝下肚,暖意从胃里缓缓扩散到四肢。 姜禾年身上的微颤才能控制住,她抬眸望着敞腿坐在矮凳上大口喝汤的贺进山,感觉一直悬空的心脏这才摇摇晃晃落了地。 “山洞坍塌,咱们村有受伤的人吗?” 贺进山夹了一筷子土豆炒腊肉,吃了一大口饭,“有五个人被砸伤了,其余都是水泉村的,死了一个。” “坍塌范围不算太大,就是位置比较寸,才耽搁久了。” 他说着又快速扒掉了一大碗饭,又添了一碗,显然是累极、饿极了。 姜禾年哑然,细指抠着碗沿,视线落在贺进山被勾破沾了白灰的裤腿上,许久才缓慢开口: “那、明天还是要去吗?” 少女鸦黑的浓睫微垂着,在秀气精致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脸颊渐渐养回来的些许弧度显得幼态。 贺进山眸中微动,搁下碗,朝她伸出手。 “要抱抱吗?” 姜禾年抬起头,鼻子突然就酸了,还没伸手,就被男人探身轻易端抱了过去。 她跨坐在贺进山腿上,娇小的身躯嵌入男人宽阔温暖的怀抱里,两人面对面相拥,充电。 鼻尖呼吸着熟悉的皂香,混着淡淡的山石粉尘的气息,后背被大掌一下一下抚摸着。 “贺进山,明天不要晚回来,我会害怕。” “好。” “不要受伤。” “好。” “不要和我分开。” 抚摸的动作微顿,搂在腰间的手收紧。 男人托起怀中少女的脸,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微微濡湿的澄澈双眸,让人心软至极。 “我会担心你,我很担心你……” 姜禾年将在心里翻涌的不安直白地宣泄了出来。 贺进山眸中温柔又深邃,更加粗糙的指腹缓慢摩挲着少女微凉的雪腮。 “小孩儿,害怕和我分开吗?” 乌润的眸子更湿了,姜禾年吸了吸鼻子,诚实地重重点了点下巴。 “要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姜禾年毫不犹疑地继续点头,小手紧紧抓着男人也沾上了尘土的衣摆。 “会爱我吗?” 贺进山又问。 姜禾年下巴点到一半,顿住。 微湿的眼睑抬起,更加清晰地看清男人英俊的轮廓,以及额角上轻微的磕伤。 薄唇依旧勾着恣意慵懒的浅笑,深眸中却没有半分戏谑。 小手慢慢移到坚硬的胸口,抵住。 似推拒。 贺进山呼吸微紧,没动。 下一秒,坐在他怀里的姜禾年双手撑在他的胸口,挺直细腰,探身亲在了他的额角上。 极软的触感,却带来轻微的刺痛。 那是贺进山带着陈二虎躲避坍塌巨石时,被碎石碰到的擦伤。 轻得像蚂蚁咬的伤口,如今却让他胸口如遭重锤鼓擂。 少女的唇一触即离,柔软馨香的身躯落回怀里,软颊贴在男人的左胸口。 一定能听到他区别于云淡风轻表面的重重心跳声。 没关系,他也听见她的了。 小兔子敲锣鼓似的,很大声。 …… 第152章 德旺被发现 由于坍塌事故,原定半个月的各生产队壮丁出夫时间,毫无意外地延长了。 姜禾年等待的心情,悄悄发生了变化。 每天时间还早就看不进去书,跑到院子里瞎忙假忙,控制不住地不停探头瞧黑乎乎的院门。 时不时问一句:“德旺,闻到他的味道了吗?回来了吗?” 德旺:……闻见肉味了。 锅里的。 临近二十分钟时,姜禾年就裹上外套拉开门,迎着夜风提着灯走到坡路前面等。 踢着小石子来回打转,嘴里嘀咕背着药典转移注意力,偶尔还要把按捺不住驮着煤球遛出来玩的德旺赶回院子里去。 每次贺进山骑着单车裹着秋风从漆黑夜色中冲出来时,她心里的雀跃,简直就像是有一只鸟儿在不停扑棱翅膀。 这种感觉,简直迷人又折磨人。 幸好,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出夫大部队要回来了。 这天下午,姜禾年下工后如常去了老麻六那当助理,跟着诊治了一个高热惊厥老人和贪玩崴了腿的小孩,傍晚五点提前动身回家。 并且按照惯例,薅走一把没见过的稀缺药草。 路上有不少人和她打招呼,知青中毒那事全村都传遍了,再加上最近姜禾年都抽空都跟着老麻六随诊,大家都对她刮目相看。 以前说是两工分的没用懒丫头,现在变成了和善半开玩笑的“小姜大夫”,偶尔地里哪个大爷大娘头疼脑热肚子疼的都直接找她问一嘴,当然也有说闲话的。 反正总有些人,天生以找别人不痛快为生,别人过得好,他晚上能愁得睡不着。 姜禾年最近心情非常好,连跟嘴贱大妈吵架都能带“您”夸一句“嘴臭塞粪桶,真适合栽葱”。 一天到晚都嘴角带笑,明媚俏丽又漂亮,路上遇见的人都忍不住被感染。 “丫头,回家呢?” 姜禾年让开路:“对呀,大爷牛回棚啦?” 赶着牛的老大爷笑着应声,细竹鞭子在半空晃了晃,驱着几头牛走了。 生产队的饲养员陈大虎也造大桥去了,棚里的宝贝牛疙瘩拜托给了邻居老大爷。 一路爬上村尾最后的坡路,姜禾年轻吁一口气,一抬头脸色却变了。 家里院门怎么打开了? 下一秒,院子里传来惊恐的惨叫声。 “啊——!狼!!有狼妖怪!!” 与此同时,凶狠的狼嚎声响起。 姜禾年神色剧变,大步跑回去,高声嚷道:“德旺!!!” 人还没到近前,两道身影已经连滚带爬地跌到了门槛上,姜艳秋被德旺咬住腿,吓得浑身都抽搐了。 王春芳恰巧被姜艳秋压住腿,叠罗汉摔在门边。 煤球抓着尾巴跳到巨狼背上,又小碎步步朝前,跃下,踩在王春芳的头上,把她抓得鬼吼鬼叫。 是这俩啊,咬死得了。 姜禾年松了口气,停住脚。 姜艳秋死命扒着王春芳的裤腿,尖叫:“娘!快救我!我腿要断了啊啊啊啊!” 王春芳也自顾不暇,被毛球兔子抓得死命甩头,被身后天大的野狼吓得乱腿踢,“死丫头!撒手!你要害死老娘!” 姜禾年忍不住讽笑出声,抱臂看戏:“两位,玩儿开心吗?” 两人这才看见气定神闲站在跟前的姜禾年,连忙大叫:“赶紧!赶紧!让它们撒开!” 回应她们的是野兽喉间震响的威吓声。 森白的獠牙紧卡在姜艳秋的腿间,只要姜禾年一声令下,轻易就能让她咔咔碎断。 姜艳秋腿上剧痛,吓都要被吓死了,高亢地惨叫一声,翻白眼晕砸在王春芳身上。 王春芳被凶蛮的兔子扒住脸什么都看不见,吓得疯狂喊叫:“啊啊啊!杀人啦!怪物杀人啦!!” 看够了戏的姜禾年,总算开口:“德旺,煤球。” “脏东西可不能吃,吃了拉肚子。” 花沟村村尾山脚下,闻声陆续来了些人,看见德旺俱是吓得脚软,眼都直了,半分不敢靠近。 “天爷!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狼!” “别靠那么近!不要命了!” 王春芳和姜艳秋浑身巨颤地依偎着瘫坐在地上,惊恐望着那高度到姜禾年腰间,两米长的巨狼,回头望着围在十米外的村民,像是找到了撑腰的。 “你们看!这死丫头居然在村子里养着这种吃人的怪物!!” 那可怕的怪物似是听懂了她的话,张着獠牙往前,王春芳吓得立马闭了嘴,差点尿裤子。 姜禾年把手放在德旺背上,冷目看着两人,扔出一个大麻袋,声音冷诮:“你们拿这东西闯进我家鬼鬼祟祟想干什么。” 王春芳顶着一张被挠花的脸,强撑道:“我、我来看看自家女儿怎么了!” 这鬼话谁信? 姜禾年哼笑:“王春芳,你要不先去看看脑子,你该上乱葬岗看你旁边这位才对。” 姜艳秋缩着血淋淋的小腿,头发披散,模样像是被吓丢了魂。 “怎么还没来?!你怎么办事的!” 一处野林子里,钱大海急不可耐地一推倚树站着的王狗。 王狗痛嘶一气,挪开白布吊着的手臂,“急什么?王春芳那母女俩恨透了她,指定给你扒光了把人抬过来。” 钱大海回想昨天远远看见的好身段,舔舔唇:“嘿,算你们会做事,等爷爽够了,钱少不了你们的。” 挖山修桥坍塌事故,钱大海受了点皮肉伤,本是够不上能回来的,但谁让人有一个在革委会当主任的叔叔,也就一句话的事,就悠哉悠哉回村养伤了。 这不恶霸重操旧业,到处溜达,正巧看见了之前在镇上撞掉他手表的花沟村漂亮小辣妞,刚过了新婚媳妇新鲜劲的钱大海,立马起立了。 直接找到了倒霉被石头砸断手的王狗打听,一听那妞是贺进山的刚娶的小媳妇,钱大海更是兴奋得夜里都睡不着觉,摁着自家畏畏缩缩躺着像尸体的婆娘弄了两分钟,才把人扔了,舔着牙等着明天的大餐。 结果左等右等,没等到大餐,倒是外头吵吵嚷嚷。 “走,赶紧去看看,说是跟牛一样大的野狼!怪物似的,吓死个人!” “真的假的啊?那进山媳妇那小身板居然养了狼?” “别废话了,柴刀锄头全带上!那畜生不除,咱就会像水泉村一样被狼咬死!” 等钱大海和王狗寻声来到村尾,这已经乌泱泱围满了人,一个个全拿着农具当武器,群情激奋。 钱大海从侧边挤过去,一眼看见小美人和立在她身边大得恐怖的狼,一句“我草!!!” 脱口而出。 “姜禾年!你偷养野狼伤人!还不束手就擒!” 王春芳叉着腰骂得唾沫直飞,“赶紧把这狼交出来打死,然后跪下来道歉赔钱!” “你做梦。” 姜禾年眉目冷清:“你们闯进我家来偷盗,被驱赶是活该,谁家里进小偷了不是直接乱棍打出去的,你这还算轻的。” 王春芳胡诌:“你少血口喷人!你这门就是开着的!” 姜禾年:“不请自来就是偷。你大老远带着个空麻袋溜进我家,想干什么?总不会是想趁我不备,躲门后把我套了扔河里?” 被说中一半的王春芳心里一虚,声调更加拔高:“你少在这转移话题!咱村子里不能留这种会咬死人的怪物!” 她撺掇着村民冲上去把纵狼行凶的姜禾年抓住,把狼打死。 德旺往前一跃,严严实实挡在姜禾年身前,仰首发出山震海啸的威慑狼嚎,一双冷酷的狼眸发着渗人的幽光。 所有人吓得齐齐急退了几步,神色十分忌惮犹豫。 王春芳趁机高喊怂恿:“看看!看看!这怪物一口就能咬死人!在水泉村咬死人的狼还没这一半大!” “留着这祸害,以后村子里谁敢出门!赶紧一起冲上去乱刀砍死!” 纷纷有人附和:“对!这种怪物不能留在村子里!赶紧交出来!” “再大又怎么样!咱那么多人还弄不死一头狼吗?上!” 几十个人拿着柴刀锄头,慢慢靠近。 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姜禾年从身后抽出一把大刀,立在德旺身侧,厉喝:“不准过来!” 匆匆赶来的马桂红瞧见这一幕,连忙拨开人群,惊道:“年丫头!你干什么!” “大娘,德旺是我们家的狼,它通人性,根本不会胡乱伤人,你们谁都不许伤害它!” 众人只见一只灰白毛绒兔子窜出来,站在狼首上,两只爪爪肉垫蜷着像握拳,大圆眼珠子直直瞪着这边。 这巴掌大的毛团子居然能安然无恙地站在那怪物头上! 一时间惊疑不定。 夜幕降临,火把和煤油灯的光焰将此处照亮。 一边是浩浩荡荡拿着武器火把的村民,一边是势单力薄的一人一狼一兔。 “姜禾年!你别以为你能拖过去,这畜生今天必须死!” “进山媳妇,你说你这养这么危险的东西做什么,小心被它咬了……” “我再说一次!它不会主动伤人,你们动手,就别怪我们反击。” 姜禾年冷凝着脸,半步不让。 “妈的!!别跟她废话!” 人群之中突然立起一把弓箭。 咻—— 一支离弦的箭破风疾射而出。 姜禾年浑身激灵,不知哪来的力量和速度,直接一个跨步,双手握刀,用力砍下。 “锵!” 那直冲德旺的箭居然被她砍断了。 一直被姜禾年拘着的巨狼幽绿的兽瞳竖起,利爪扣地,狼尾仰起,作出攻击的姿势,仰头一声幽长震耳的狼嚎。 几息之后,四面八方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声,震天撼地,仿佛被狼群包围。 漆夜之中,风声飒飒,众人吓得脚下打软,四处张望。 “赶紧!把这狼杀了!它在召集狼群!赶紧!不然大家都得死!” 第153章 别弄死了 瞬间,僵持的局势被打破,众人举着武器冲杀上来。 马桂红和王月妞等个别人的制止声被淹没。 巨狼一跃而起,咬住飞砸过来的柴刀,狼首一甩,柴刀砸在前头断成两截。 热血上头众人又被吓退半步。 姜禾年面色一凛,“德旺回屋!” 她一把薅住厚实的狼毛,脚下急退,打算先进院子里把门关上抵挡一阵,现在这些人已经被怂恿得听不进话了。 她不可能把德旺交出去,但也不能让它在这当头真的咬死人,姜艳秋咬了就咬了,但这些村民不行,有理都会变成没理。 若非德旺不肯走,她早就让它直接带着煤球跑回山上了。 谁知一支箭又直射而来。 “禾年!!!小心!!”王月妞尖叫。 姜禾年闻身回头,瞳孔中正是闪着冷光尖削的箭头。 “砰!” 千钧一发之际,一块石头飞射过来将那箭打偏了,擦着姜禾年的脸钉进了后面的门板上。 众人吓出一声冷汗,终于稍稍冷静下来。 马桂红冲过来一巴掌打在那射箭的半大少年脸上,“你是想杀人吗!!!” 只有姜禾年直直望着人群的后方,是贺进山回来了。 二八大杠嚣张地从人群中间直冲进来,挤成一堆的人被迫跌跌撞撞往两边躲。 吱—— 刺耳的急刹甩尾,死贵的二八大杠被人直接甩落地上,车轮飞速空转。 贺进山长腿一跨,站在姜禾年身边,拿过她手里的大刀,在空抛了个飞旋接住,手一扬,直接飞出,把所有人吓得捂脸大叫。 射箭少年叉着腿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一把锋利的大刀钉在他的裤裆之下,刀刃朝内,不差分毫。 “小鬼偷把弓箭玩就敢对着人射?” 高大悍猛的男人立在姜禾年身侧,语气轻肆,却蕴含着浓重的威压。 “让开让开!干什么!剿匪啊?还是造反啊?” 大队长王建平站起身猛蹬着自行车上坡,坐在后座的丁广生举着个破喇叭喊。 放眼往后看,还有一大群背着包袱行囊风尘仆仆的男人,全是刚回来的,听说山脚有屋子那么大的野狼,全都顾不上回家,看热闹来了。 治保主任丁广生看见德旺的时候,吓得差点下不来单车,硬是薅着王建平的胳膊撑起身的。 在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后,糟心地看着贺进山和姜禾年。 这夫妻俩真是,跟他丁广生相克。 “年丫头,你说这狼不伤人,这谁能保证?这就算不伤人,放出去也能吓死人呐!” 姜禾年:“村里人都在这了,没人吓死。” 丁广生噎住:“你——” 全村人:谢邀,要是自己一个人半道遇见真能吓死。 “丁主任,大家拿刀拿棍的要杀狼,但是你们看看,到现在它伤谁了?” 众人面面相觑。 “艳秋不是人啊!”王春芳扶着姜艳秋嚷道。 “你们入室抢劫,就是看家土狗都得咬死你们,没死就偷着乐。” 姜禾年一个眼神都没分过去。王春芳现在名声太臭,原先一群老幼妇孺拿不定主意,容易被教唆鼓动。 现在家里男人、队里干部都回来了,那些妇女们都不搭她的腔了。 先不说村民合力能不能制服这大得恐怖的野狼,只要贺进山不松口,谁能打得赢他? 那恶霸钱大海和他那些混子小弟怎么屁滚尿流逃跑的,他们可都见识过。 大家息鼓偃旗,把手里的农具搁下了。 “那现在怎么办?这么大一头狼在村子里,谁不害怕?!” “我不怕。” 就在这时,众人腿边挤出来一个小孩儿。 她仰着脸,一双乌黑干净的大眼睛映着火把的火光,左眼上碗口大的褐红色胎记大喇喇地袒露着。 她望着姜禾年,重复:“我不怕。” 众人一瞧是林家那小孤儿。 “去去去,小孩别在这捣乱,知道那是什么吗?狼!你这样的,它一口一个。” 林双喜小手紧捏着裤腿,扭头望一眼刚刚挤过来的哥哥,得到肯定的点头之后,小手抻了抻背上装着猪草的竹篓。 “姐姐的,好狼!” 她认真地朝那大人说道,然后抬脚往前走。 只见这还没巨狼大腿高的小不点,手里捏着一把猪草,慢慢朝那头狼靠近。 “哎!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林石你还干看着,等一下那狼给你妹妹咬死了!” “拿草喂狼,真是不怕死哩!” 有心软的大娘都忍不住捂眼睛了。 德旺看着眼前泛着新鲜青草味的一把草,又扭头望身侧的主人,得到无情的轻睨一记。 狼喉中发出几不可闻的哀怨呜咽,活像委屈小狗。 众目睽睽之下,看起来能一口咬断水牛脖子的巨狼,居然张开嘴吃掉了林双喜手里的猪草,并且龇着獠牙十分小心没碰到小孩的手。 吃相颇为斯文有礼,透着心事重重的稳重。 姜禾年垂眼瞧见德旺死死抠进土里的爪子,和垂头丧气蔫巴下来的狼尾巴,忍不住别开脸“噗嗤”低笑出声。 忍辱负重狼吃草,等会一定奖励一头大野猪! 林双喜兴奋得眼都亮了,小脸红扑扑,蹦起来转身望向林石,指着吃得十分痛苦的狼,“哥哥!它爱吃!” 这下,众人的脸色真是十分精彩。 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这么威猛一头怪物狼,吃草???? 威名受损,痛失狼格的德旺,望着林双喜慷慨递来的又一把嫩猪草,几乎要落下狼泪。 姜禾年强忍住笑,接过那草,夸赞地摸了摸林双喜的头,“双喜真棒。” “现在,大家还有什么想说的?” 众人态度有所软化,有人扬声:“一个半个人说明不了什么!这小孩跟你熟,说不定早就见过了!” 抱臂站着的贺进山,视线掠过去:“那你来试试?”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试试就逝世。” 那男人咽了咽嗓子,装聋没应声。 这时,又两个更小的小不点挤了出来。 姜小苗是被姜小宝强拉来看热闹的,家里没大人,他听见说有大狼妖怪,兴冲冲倒腾着小短腿来看。 不过姜小宝终于亲眼看到大狼之后,“哇”一声,吓得一屁股坐下了。 反而是姜小苗走了出来。 她攥着小拳头鼓起勇气走到姜禾年身前,小声喊她,透着怯怯的熟稔和亲近:“三姐。” 姜禾年歪头一笑,摸摸她的脑瓜:“又见面啦小苗,你要喂喂看吗?” 姜小苗接过姜禾年手里的猪草。 “姜小苗!你想死是不是!赶紧给老娘死回来!” 王春芳怒不可遏。 姜小苗却像完全没听见,踮起脚,把手里的猪草喂给了对她而言完全是庞然大物的德旺。 德旺微低下头,含泪又嚼了一口。 还舔了舔姜小苗的脸,那湿痒温热的触感,把怯生生的小孩逗笑了。 至此,所有人哑口无言。 夜风萧索,简陋破旧的土屋内点着一小截光亮微弱的蜡烛,白色蜡油黏在一块旧木板搭成的桌子上。 烛火被漏进来的风吹得摇摇晃晃,忽明忽暗。 孙作搁下空碗,一言不发地转身去洗漱。 姜艳秋看着男人更加结实黝黑的后背,垂下眼,大半个月没见,他依旧跟她无话可说。 她收拾了碗筷,跛着脚,掀了布帘子出去洗。 该死的姜贱人真是太好运了,眼见到手的五十块居然飞了!是哪个没眼光的,居然想睡那贱人。 姜艳秋捏着丝瓜瓤用力搓着碗,恨不得搓出一块姜禾年的皮肉来。 突然,一道庞大的阴影无声罩到头顶来。 随着碗摔在地上的脆响,姜艳秋被人掐住脖子架在了墙上,双脚悬空。 剧痛将肺中的空气彻底截断,她惊恐地瞪大眼,双脚乱蹬,死命挣扎着掰脖子上的铁腕。 “呃、放——呃!” 孙作闻声出来,看见这场景,默了几瞬,沉郁空洞的眼里没有丝毫的情绪。 “别弄死了。” 他转身回了屋,姜艳秋眼里升起的希冀,彻底熄灭。 姜家老宅里传出小孩细弱又凄惨的哭声。 “让你跟我作对!” “你这小贱人!果然是不吭声的最会咬人,老娘一开始就应该掐死你个赔钱货!” “打死你!你个吃里扒外的贱骨头!” 王春芳打累了,一把扔了手里的木棍。 看着蜷缩在地不停发抖的姜小苗,一想到王狗因为事没成赖账的五十块,气不打一处来,又踩着踹了一脚。 “你这个赔钱货!要不是还小,老娘现在就把你卖了!” 她气喘吁吁地抓起姜小苗的后衣领,面目狰狞如恶鬼夜叉,像拖死狗一样拖着自己的小女儿,一路往柴棚走。 路过瑟瑟发抖蹲在石凳后面的姜小宝时,面色突变,温柔怪笑:“小宝,该回房睡觉了,知道吗?” 姜小宝脸色煞白,半点不敢看口鼻流血的姜小苗,抖着点头,连忙跑回了屋。 “砰!” 柴棚门被锁上。 王春芳转了转微酸的脖子,呸笑一声,抬脚往回走,在准备掀开布帘时,上面映出了一个高大的黑影。 死人姜成民肯定又吃酒去了。 不是他。 王春芳快速转身,看清来人时,眼睛骤然瞪大:“你——” 第154章 支书家有喜 王春芳话未说完,就被人踹飞了出去,砸扁了一个簸箕。 贺进山一脚踩住她,气定神闲:“说说,谁让你这么干的。” 王春芳惨叫一声,痛得呼吸都发颤,扯着嗓子叫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开我!放开我!救命!杀人啦!救命!” 由于姜家三天两头传出打架声、打砸声,什么“杀人了!”之类的荒唐话都喊得出来,如今左邻右舍已经完全自动屏蔽这家的动静了,任王春芳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看一眼的。 “是么,那我让你好好想想。” 高大的男人背着光,阴影笼在优雅英俊的脸上,线条凌厉,透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诡谲森冷压迫感来。 胸口传来越来越重的压迫感,血管鼓胀得像要破裂,耳朵里能听见“咯吱咯吱”骨骼颤抖扭曲变形的动静,王春芳痛得面容扭曲。 她浑身汗毛倒竖,冷汗如瀑,一股没来由的恐惧令她生出极致的后悔,剧痛让身体控制不住地痉挛起来。 “王……嗬、嗬是王……狗……” 可惜,晚了。 她被贺进山抓起,像扔垃圾一样从墙边扔了出去。 被钱大海招着去镇上天天吃酒玩女人的王狗,并不知道自己暂时躲过了一劫。 不知过了多久,姜家柴棚外跑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姜小宝浑身直哆嗦,惊恐地望了望黑漆漆的四周,黑葡萄似的大眼珠子里含着一泡泪,小声着急拍门。 “小苗!姜小苗!你快出来陪我睡觉!” 里头传来微弱的回应:“哥哥……” 转眼马上要入冬,天气已经冷得能穿棉衣外套了。 花沟村里,家家户户都在为猫冬忙碌准备着。 环村而立的后山上,从早到晚到处都是捡柴砍柴的身影,连半大的孩子都抓着麻袋拿着一臂长的细铁针戳枯树叶。 王春芳失踪的事情,在村子里并没有引起太多波澜,连她老公姜成民都一切如常地叼着烟每日进出,两个双胞胎儿女起初哭了几天,后面渐渐也没再找过娘。 倒是另一件喜事,让大家大跌眼镜,好奇得浑身痒痒。 村支书张利坤唯一的女儿张凤霞终于嫁人了,对象还是十里八乡少见的俊男人,知青点里的宋知青! 办喜事那天,几乎全村人都围在路边看热闹,连吃席都没法老实坐着。 这凤霞成天大大咧咧追着人宋知青跑,把亲娘气得没辙,没想到竟真给她追到手了! 与两百米外喜气洋洋的支书家不同,知青点里气氛冷清又尴尬到了极点。 张晓燕神情难过地望着坐在炕边梳头发的司玉珍,“司知青,你真的要去吗?” “支书办席招待全村,为什么不去?” 司玉珍搁下梳子,对着镜子在耳侧别好珍珠发夹,语气平淡。 “可你和宋知青——” “我们已经结束了。” 司玉珍打断她,站起身往外走,“走。” 院子里,其他知青或坐或站地等着,那脸上的神色似乎都在可怜她。 司玉珍轻笑:“这副模样做什么,今天能吃上肉呢。” 方凯扔下手里的柴刀站起身,快步走过来,低声:“别去了。” 几个女知青也附和:“对呀别去了,我们陪你,我们做素丸子吃,不比肉差。” 司玉珍轻叹一口气,脸上露出久违轻松的笑:“多谢各位,不过我和他在十天前就彻底结束了,是我提的,都过去了。听说今天是请了镇上的大厨来做席面,错过了不是可惜?”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知青点里最般配的两人会突然分道扬镳了。 宋知青居然一声不吭就和支书女儿成亲了,走之前甚至都没有跟他们任何人打过招呼。 “哎你们在这寻摸什么呢?这天越来越冷,大口吃肉的机会可不能错过!走了走了!” 一向粗神经的崔正龙爽朗大笑着站出来,一手抓三个,箍着方凯在内的六个男知青当先出门去了。 “你们男孩女孩儿都跟紧啊,崔哥带你们占个好桌去。” 庞吉火速跟上:“哈哈哈走走走!不吃白不吃!有肉不吃,思想有问题!” 气氛被闹得顿时松泛起来,大家没再用惋惜可怜的眼神望着司玉珍,纷纷跟着起身了。 张晓燕露出一点笑,看向司玉珍:“司知青,我陪你去。” 司玉珍瞧着大家被崔正龙老鹰带小鸡似地提溜出去的欢快模样,眼里最后的凝意也消散了,她曲起手肘,笑容明媚:“好啊。” 张晓燕惊讶地看着司玉珍的手肘,小心地挽了上去,眼里都忍不住有水意。 这是她第一个真正的朋友,一个从到来的第一天就十分明媚自信和善的大小姐。 两人相携着跟上了大部队。 院子里只余下神情委顿人缘越来越差的汪美云。 我没错!不是我的错!那姓宋的本就不是什么好鸟! 她恨恨望着司玉珍的背影,咬牙掏出一个珍珠发夹别上,也跟着出去了。 支书家里外都热热闹闹人满为患,外头的路上摆了长长一路各式各样的木桌子、凳子。 圆的方的、大的小的、高的矮的,全是各家各户自发出借的。 村子里就这样,谁家办喜事缺点啥,搁东家西家哪家都能借上、凑齐。 扔过两轮鞭炮之后,白烟一片,混着特有的硝烟味,各家的小孩子都玩疯了,像提前过年似的。 拿着一只点着火星的茅草杆,蹲在地上捡没炸开的小鞭炮,谁炸一个响,都能在孩子里神气一回。 贺进山载着姜禾年也来了,姜禾年手里抱着两张小板凳。 “山哥这儿!坐这儿!” 陈二虎兴奋招手。 贺进山靠墙停下车,单手拿过两张板凳,虚揽着姜禾年避开窜来窜去疯跑的小鬼,走过去。 王月妞两手托腮,目光艳羡:“啧啧啧。” 陈二虎:“你啧啥?” 王月妞用看智障的眼神瞟他一眼,“吃你花生米你。” 姜禾年刚坐下,就被王月妞涎着笑,悄悄撞了一下,“好甜蜜噢~走路都怕你摔了。” 姜禾年不好意思地瞧一派淡定的贺进山一眼,抓两片番薯干塞她嘴里,“吃口番薯干你。” “姐姐,我们可以坐这里吗?” 林石带着林双喜也来了,两人背上还背着竹筐和木架子,肯定是去捡柴火了。 “当然可以呀,月妞把凳子给双喜拉出来。” 一张小圆桌挤了四个大人两个孩子,也还不算太拥挤。 姜禾年把桌上简单的零嘴盘子推到林家兄妹跟前,“累了?先吃点垫垫肚子。” 第155章 宋文清入赘 “原先听说这宋文清和那漂亮女知青是一对啊,这么快变了?” 陈二虎也是个八卦精转世,捂嘴小声吐槽:“这眼光降得也忒快了!” “居然倒插门支书家了,看这情况是倒插门?” 姜禾年转头和贺进山对上视线,两人眸中俱是喜闻乐见的笑。 男主自己莫名其妙把主线走崩了,对他们来说更好。 “文清,你衣服换好了吗?都等着呢!” 张凤霞穿着红花色的新衣裳,心急得拍门。 宋文清盯着胸口的酒渍,脑中浮现出十天前的闹剧,沉着脸将衣服扯了。 原本他和司玉珍复合了,可汪美云突然天天勾缠他,小眼神小动作不断,那天她故意摔进他怀里,搂住他脖子赖着不走,还说些暧昧倾心的话,虽然逢场作戏于他而言轻而易举,但寸就寸在司玉珍撞见了。 他百般解释挽留,司玉珍都听不进去要分手,城里大小姐眼里揉不得沙子,甚至连“你不要逼我提前离开这里”的话都说出来了。 若是之前,宋文清听到这话必是正中下怀乐意至极,可现在的意思分明是她要独自提前回城。 宋文清脸色铁青,之后的几天挖空心思,甚至掏四块钱给司玉珍买了新衣服都没能让她回心转意,甚至越来越态度坚决,连其他知青都看出不对劲了。 宋文清本就不像表现出来得那么温文耐心,他的耐性彻底耗尽,再加上为了匕首,屡屡在姜禾年跟前吃瘪,被这一个两个女人烦得心火猛起,既然这女人这么不识趣,放弃未来首富夫人的位置不要,那就留在这里等死! 他宋文清不凭借司家的背景,等回了城照样能功成名就,风生水起! 最后一回,两人几乎吵得翻了脸。 两个月后,必有大灾,他不能留在这贫瘠的村子里挨冻等死,宋文清原本谋划着伪造介绍信直接逃回城。 可不巧隔天就传来隔壁村子有知青耐不住苦逃了,结果三天就被知青办和革委会抓回来,直接送去了大西北农场改造,还连累家里的兄弟姐妹工作全都没了,一起下放。 这正正戳中宋文清的软肋。 烦躁焦灼之际,张凤霞又缠了上来。 张家条件不错,只要他略施计策,让他们这些泥腿子掏出钱来早做准备,那倒也不是熬不过那灾难。 更重要的是,张利坤是支书,只要他拿到明年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回城,那就是天高任鸟飞了,委屈几个月又何妨?至少不用浪费四年。 宋文清看着张凤霞柔情蜜意相貌平平的脸,只在几息之间就想好了所有布局。 他勾起温柔的笑:“凤霞同志,你知道的,我志在远方,大学是我的梦想。” 张凤霞被他的笑直接整迷糊了,脸蛋酡红,捏着辫子身体扭成麻花,激动得直点头。 “我知道!我一定成全你!只要你和我成亲!我爹明年一定能让你上大学!到时候我们全家都吃上商品粮!”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让宋文清回了神,他神色平静地换上干净衣服,走过去,推开了门。 张凤霞涂着像血盆大口的胭脂口红,娇羞地喊他“文清”,手上十分热切地搂住了他的手臂。 宋文清勾着不达眼底的浅笑,在村民的哄闹声中成了亲。 人群之中,司玉珍仰起脸,在一片恭贺声中,饮尽了杯子里的瓜干酒。 “诶对,乖啦,别动昂~” 咔咔咔~咻咻咻~ 灰蓝间着白的软软兔毛,扑扑掉到地上。 煤球撅着圆润的屁屁,被姜禾年摁着圆脑瓜揪着耳朵修毛。 可能是要过冬了,兔子毛长得飞快,浓密又厚实,一双卡姿兰大眼睛又被过长的毛遮住了,远看着就是一团毛茸茸玩偶。 这天吃过午饭后,姜禾年逮着它给修毛,咔嚓咔嚓修得漂漂亮亮的,手感更好了。 德旺满意地凑过脑袋来用鼻子拱了拱煤球,被它拍了两爪子才愉快地重新趴回去了。 贺进山走进来,拿过搁在凳子上的外套随意套上,再抓起一张炕边的小毛毯走过来盖到姜禾年身上。 “炕不暖了,要不要烧?” 姜禾年拢了拢毯子,仰头看他:“不用啦,出太阳了不冷,你要去哪?” 男人习惯地捻捻她软乎滑溜的脸蛋,“去一趟镇上,京城应该有进展了,顺便把那批货出了。” “那我也去!”姜禾年眸光一亮,又突然想到王月妞,“啊……忘了跟月妞说好了,吃完饭去找她的,她不知道干嘛了,一副被吸干精气的模样。” 她捂了捂微痛的小腹,扯住贺进山的衣摆,打商量。 “小叔叔,要不下午再去,等我搞定她我们一起去。” 贺进山俯身把她抱起来,自己坐到凳子上,长腿伸开,鞋尖一碰趴着的德旺。 德旺十分识相地扭头叼起正摸着毛自我欣赏的煤球,施施然出去了,还大尾巴一勾,把门带上了。 姜禾年坐在贺进山腿上,莫名眨眨眼。 “下回带你去。” 姜禾年不依,扭着撒娇:“为什么呀,用空间省力气呢,我很有用的。” 男人手臂搂住细腰不让动,温热的掌心从后伸到少女平坦柔软的小腹,熨帖着。 “不是难受着么,路上颠着有你哭的。” 姜禾年脸上微红,意思意思挣了一下,就没动了。 贺进山的手好大好热,能完全盖住她的小腹,比暖宝宝还好使。 今早她本来在暖烘烘的被窝里赖床,突然感觉下腹热热的,一股热流直冲而下,惊得她立马掀了被子穿着单衣哆哆嗦嗦冲进了厨房洗澡间。 被在院子里劈柴的贺进山瞧见了。 男人从还热着的灶台里舀了一桶热水,掀开帘子一角搁了进去,然后把她的外套挂在了墙板上,也没说话。 姜禾年只瞧见了他结实有力的浅麦色手臂,有些昏暗的光线下,盘在上面的青筋性感又男人。 这无声的氛围,把正来事的少女整得脸颊红红,不可避免又想到上回差一点擦枪走火的事情。 最近,两人之间总流淌着一层暧昧黏腻的氛围,十分自然又处处透着让人心跳触电的气息。 第156章 “别这时候勾我” 时而像老夫老妻,时而像热恋,时而又像是朦朦胧胧的初恋暧昧期。 进山对她越来越纵容,要什么给什么,还哄着她玩,也还是一样还逗人,先把少女逗得要撅蹄子,再强搂进怀里爱不释手地揉捏。 姜禾年就像摁不住的鱼浑身痒得哈哈大笑,在他怀里乱躲,又会突然被扣住双腕,拉近,陷进男人噙着浓郁笑意的眸子里,然后被捂住眼,亲得气喘吁吁,身软如泥。 天气越来越冷,清早贺进山还经常光着膀子在院子里劈柴,蒸腾着热气的肌肉,肌理分明,线条起伏流畅,薄汗沿着硕大的背肌中间深深的脊骨往下,淌进被收窄的裤腰,让人移不开眼,每每把姜禾年的瞌睡都刺激醒了。 贺进山看见她起了,定会搁下斧头走过来,一脚撩开跑到姜禾年脚背蹦跶找存在感的煤球,用指背一勾她睡得乱糟糟头发,逗她几句小猪拱被窝了。 充满荷尔蒙的完美男性肉体就在眼前,没冲上去上下其手摸一把,都是姜禾年年纪轻轻就素质过硬。 姜禾年天天被这坏男人故意撩得找不着北,心里那头小兔子的跑步里程至少跑了几十场马拉松。 太喜欢了,太太喜欢了! 心里越来越充盈的幸福感和踏实感,让她每日醒来都感觉快乐,充满期待。 小腹里丝丝绵绵的胀痛被抚平。 小手软软搭在宽大的手背上,姜禾年扭头望着身后的贺进山,眸中的少女情意展露无疑。 贺进山眸中微深,指腹在光洁的下颌线条上滑动,轻蹭至耳垂,嗓音低磁勾引: “要亲吗?” 真犯规。 羽睫轻颤,姜禾年乖觉地扬起洁白的下巴,樱唇微启。 少女扭着细腰,被男人卡住下颌,俯身亲住,温柔又亲昵。 金色的阳光从未关紧的门缝漏进来,照出一线在空中上下飘动的尘絮,空气中流淌着暖融静谧又暧昧的气息。 亲吻的啾声渐响,姜禾年被掐住腰转过来,面对面跨坐在贺进山大腿上。 拧得微酸的腰侧被大手掌住,两人紧紧相贴,拥吻,什么都瞒不住。 男人的欲望一览无余,不论是幽深的眼里,还是夸张隆起的身下。 下巴被扣住,分开半寸,鼻息相闻。 “别这时候勾我。” 低磁喑哑的嗓音,比诱惑还勾人的警告,让人耳热。 姜禾年无力地贴靠在坚硬的胸膛上,被迫仰着冶红的小脸,唇角轻翘,声音嘤咛:“是你先的。” 恃宠而骄。 贺进山鼻间哼出轻肆的笑,探首咬住软唇,直到她皱眉吃痛,才松开转咬为抿,色情又放肆地舔了舔。 “这次,可不准哭,哭也不放过你。” 男人眸中盛着爱欲的火,嚣张又烫人,姜禾年看懂,也听懂了。 初次,中了药的少女浑身湿漉,像落水的妖,一碰就哭,不碰更哭。 那被褥被弄得那么糟糕,也不全是贺进山食髓知味过于孟浪的错。 姜禾年眨了眨眼,干净澄澈的眸中,酝着一层旖旎水意。 她喜欢贺进山。 他们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 少女大着胆子往前,嘟起被吻得嫣红的嘴,和男人的薄唇纯洁地贴了贴,细声咕哝: “还有六天,唔,应该是七……” 瞬间,腰被掐得更紧。 最终,贺进山的出门计划,“合理地”延迟了一个小时。 姜禾年又打开窗户,独自对着后院吹了好一会儿凉风,把浑身的热意吹散了,对着镜子确认嘴唇和脸上看不出异样,才交代好德旺煤球不许拆家,出门去找王月妞。 “老实交代!在家干嘛呢!” 王月妞手臂卡住姜禾年,“我在这树底下等得都快睡着了!王叔家的狗路过差点对着我撒尿!” 姜禾年笑着道歉,轻拍她手臂,把自己的脖子解救出来。 “抱歉抱歉,德旺在拆家,收拾了一会儿,没注意时间。” 正在兢兢业业巡逻看家的德旺:…… “说说你,怎么了这是,看着是瘦了?” 王月妞瞬间蔫巴下来,身体往后靠着树干,唉声叹气的:“唉,你不懂。” 姜禾年:…… 那你倒是说说我有多不懂。 王月妞扯下一把竹叶,揪一片叶子,嘀咕一声,又揪一片,又嘀咕一声,表情哀怨,堪比黛玉葬花。 姜禾年试探:“庞吉?” 王月妞唰地抬头看她:“你咋知道?!” 姜禾年轻晒:“这谁看不出来。” 王月妞更蔫了,抱着竹子嚎:“那他明明看出来了,还装傻拒绝我了!呜呜呜!我怎么那么惨啊!!!!” 原来这家伙昨天虎莽莽地找人庞知青表白去了,结果……在这抱树嚎呢。 姜禾年没啥安慰失恋人的经验:“哎呀,天涯何处无芳草,这棵草不成,你换一棵嘛。” 王月妞呜呜抹泪:“你不懂!你这个没吃过爱情苦果的幸福女人!” 姜禾年:…… 虽然很缺德,但是她真的很难忍住不笑。 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呀…… 姜禾年从兜里掏出一块糖:“好啦,吃个糖,甜一甜。” 王月妞是个爱吃的,再大的难过也不耽误她吃,要不也养不住这一身丰腴的肉肉。 她嚼着糖,和姜禾年细细讲述了她胎死腹中的悲惨爱恋。 越讲越悲从中来,姜禾年越安慰,她越抱着竹子哭嚎。 “谁号丧啊,那老远就听见了。” 王月妞戛然而止,两人齐齐扭头看向来人。 “巧了,小嫂子也在呢。” 陈二虎先跟姜禾年打了招呼,再一看王月妞这样,贱贱地幸灾乐祸:“哟,失恋了?” 他不请自来地也搬了一块石头坐下。 王月妞嫌弃:“姑娘家说悄悄话,你在这干啥。” 陈二虎嗤笑:“就你这嚎得,十里地都听见了,还悄悄话。” “滚!”王月妞抬脚踹他。 陈二虎躲开,脸上的贱笑微收,也叹一口气:“哎,同是天涯沦落人,动什么手啊。” 姜禾年:? 王月妞:? 在听完陈二虎的难得扭捏的自述后,两人齐声震惊: “什么?!你喜欢侯知青?!!!” 第157章 卖药材 “哈哈哈哈陈二虎!你想屁吃!候文英那样的女人,看你不就跟小屁孩一样,她不拒绝你才怪哈哈哈哈!怪不得最近神神叨叨出门还梳头,哎哟哎哟~”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他人的痛苦,就是自己快乐的养料,王月妞捧着肚子笑得快岔气了。 陈二虎的落寞一扫而空,咬牙切齿:“彼此彼此!庞吉看你应该也跟看一头猪没差!” “你放屁!本姑娘这身材谁看都说有福气!” “你别狗叫!老子个高腿长怎么就小破孩了!”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愤怒的火花噼里啪啦。 下一瞬,就互相掐着打起来了。 姜禾年差点被王月妞鞋底扫到,连忙起身退开。 王月妞抓陈二虎头发,拧他耳朵:“死臭虎,你个十岁还尿裤子的小屁孩!” 陈二虎扯王月妞辫子,抓她手:“二胖妞,你六岁一屁股坐死我大哥的羊崽子,猪都没你沉!” 两人打着转扯头花,互揭老底。 姜禾年看得津津有味叹为观止,可惜缺了一盘炒瓜子。 一个大爷推车路过,露出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 姜禾年立马挡住脸,自然地走开几步,背着小手装不认识看风景。 “停!你丫往哪儿踢呢!” 陈二虎夹着腿,撒手往后躲,嘴上还硬气:“再说一次!她还没拒绝我!” 王月妞一甩被抓成鸟窝的辫子,无情嘲笑:“她话都没说完就急匆匆走了,可不就是给你尴尬走的,人是给你留点脸呢。” 叮铃—— 前头拐弯出现一辆单车。 “姜同志!” 姜禾年闻声扭头,有些惊讶地笑了笑,回身跟王月妞和陈二虎打了声招呼,让他俩慢慢打,就先走了。 两人迅速结束战斗,视线跟随。 “欸,我小嫂子什么时候跟这收药郎中那么熟了。” 陈二虎叉着两腿蹲到王月妞身边,一双眼贼贼地直盯着前头和推着单车的许东江有说有笑的姜禾年。 王月妞嫌弃得往右边挪两步,“你这什么眼神。” “我在给我山哥盯梢。” 王月妞用看白痴的眼神瞧他:“你没事陈二虎?禾年是老麻六徒弟,许郎中常去老麻六那收药,不熟悉才怪,你这脏东西。” “你不懂。”陈二虎用“说了你也不知道”的眼神烦她一眼。 王月妞随手抄起一根木棍猛抽他,“谁不懂?谁不懂啊?你要上贺进山跟前胡说八道试试,看他会不会把你卸了喂狼。” “脑子全是草的蠢东西,就这还指望人侯知青看上你。” “你知道个屁!我山哥可从来不给别的女人说笑成这样!这不公平!” 两人一言不合,又就着“贺进山和姜禾年到底感情有多真,爱得有多深”掐了起来。 “许郎中,你最近比之前来得勤了?” 许东江推着自行车隔着两人的距离走在姜禾年旁边,闻言腼腆地笑了笑: “是的,快入冬了,得勤快些到几个村子多收些货,年底县药材公司收购任务也大,老麻先生和姜同志应该还有货?上回在姜同志这儿收的穿山龙质量很好,我爹让我多收些。” “有,师父最近得闲晒了不少,我那也有几袋,穿山龙、南蛇藤、甘草黄芪柴胡都有,”姜禾年爽快道,“许郎中你一会儿在我师父那等等,我回家拿过来。” 许东江推了推厚厚的眼镜,斯文周正的脸上露出几分紧张,掌心不自觉捏住车把手。 “姜同志……要不,你也叫我东、呃许东江,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直接这么叫我,大家都是熟人了。” 姜禾年顺手扯了一根狗尾巴草把玩,无所谓道:“行啊,那你也叫我姜禾年就成。” 到了分叉路,姜禾年准备往左走,“我先回去拿,劳烦你等一会儿。” 许东江忍不住看了一眼少女明媚大方的俏脸,又飞快挪开视线,提议:“要不,一起到老麻先生那?然后我再去你家收,不用你来回多跑两趟。” 姜禾年转着眼睛想了想,笑着摆摆手:“没事,我正好有些东西要拿给我师父,放心我很快。” 说完,不等许东江反应,脚步加快往村尾去了。 许东江望着姜禾年纤细的背影,被那晃来晃去的乌黑麻花辫吸引,直到看不见人了,才惊觉回神,快速低下头,叹了一口气,默默轻拍了自己一巴掌。 真是荒唐。 人家小姑娘已经成亲了。 姜禾年对此一无所觉,回到家之后,利索从杂物间提出四个布袋子,往后勾腿把门带上。 一手锁门,一边扬声喊:“德旺!走咯!” 话音刚落,一头巨大的野狼迈着矫健又欢快的步伐,从侧边裹着风冲出来,头顶上一如既往蹲坐着一头发型圆溜的毛绒兔子。 自从德旺的存在暴露,姜禾年和贺进山带着这两“家宠”在村子里遛过不少回,硬生生把大家的害怕和忌惮给消磨没了。 从原来大老远看见就连滚带爬躲开,到僵硬地站在原地笑骂又忍不住拿眼睛好奇地瞟,到现在已经有胆子大些的熊孩子敢上来问能不能摸摸了。 有时候姜禾年犯懒了,就会让德旺送她一程。 身型娇小的少女坐在狼背上,飞速从无人的村道掠过,冷风吹起两根乌黑的发辫,雪肤乌眸红唇,娇美俏丽的小脸上淡定自若勾着点笑,有种别样迷人的飒气。 巨狼在遇见人时,会自动把速度降下来,昂首漫步,姿态雄健又优雅,狼王的高傲和修养尽显于此。 姜禾年每回都能看清那一张张目瞪口呆一路目送的脸。 心中不由好笑。 看~人的接受能力是很强的,原本喊打喊杀的村民,现在已经脱敏成功,渐渐能接受德旺的存在了。 村子里还有人暗地里羡慕,寻思着去哪也搞一头这样的狼,既能看家护院又能当交通工具,威风极了,被自己婆娘拿着锅铲追打,说他不要命了。 把昨天在雾灵山里摘到的三朵红缘树舌留给老麻六治老寒腿,其余四袋晒好的药材拆出来一共有八种,按照以往的价格全秤好卖给许东江,一共23块。 中药材不吃秤,甘草类的一大袋子也没有半斤,价格也不贵,卖不了几个钱,党参类的能有五六块一斤,稍稀有些的能贵点。 不过姜禾年不挑剔,蚊子再小也是肉。 小半个月卖一次,一个月卖两三次,凑凑也有五十了,这可相当于城里普通工人两个月的工资了。 不仅能实践学习,还能挣钱,一举两得,姜禾年得了空就往雾灵山里钻。 第158章 造孽,居然是个不行的! 老麻六不进雾灵山,常年只在周边的后山、野林子里采药,有自己的秘密来货区域,师徒俩心照不宣互相都没过问过。 姜禾年收了钱,客套两句就准备打道回府,却被便宜师傅支使去一趟支书家。 “师父,你让我自己去给支书媳妇看病呀?不好……” “去看看什么毛病,处理不了再找我。” 老麻六拉着许东江下棋,头也不抬,甩手掌柜当得舒服。 姜禾年只能挎上他掉漆的行医木箱,哐哐当当到了支书家,开门的就是支书媳妇赵大芳。 她面色微白,说话带咳,猝不及防看见姜禾年身旁蹲着比她站着还高点的大野狼,吓得差点倒不上气。 姜禾年连忙挡到前面,嘿嘿挂起乖巧的笑:“赵婶,麻六叔让我来给你瞧瞧病。” 赵大芳猛拍胸脯,怪道:“进山媳妇?怎么是你来了,这大东西可不能进来啊!你这丫头要吓死老娘!” “知道知道,德旺很有礼貌的,我看您是咳嗽带喘,是风寒了?” 姜禾年笑眯眯上前扶人进门,给德旺使一个眼色,留下一狼一兔在围墙的树下就地玩耍。 “咳嗽气急,舌苔薄白,脉浮紧,有白稀痰,有些伤寒袭肺了,最近天凉,早晨起来要注意添衣,别吃急风。” 姜禾年很快写下方子,“赵婶,这正好还有一副配好的三拗汤和止嗽散,一会儿加五片生姜煎了喝。” “明天拿着方子,到麻六叔那再抓两副药就差不多了。” 赵大芳瞧着姜禾年认真又颇老道的模样,原先的将信将疑渐消,伸手接过药,笑道:“没想到老麻六那倔驴铁公鸡,这回还真正儿八经收了个的徒弟。” 在外头,姜禾年当然不好迎合别人的话,吐槽自家师傅,谦虚道:“我师父就是脾性怪了些,本事也是真教,盼着让我早日学成,给大伙儿服务呢。” 赵大芳是个话多的,家里一下午没人,没病也能憋出病,这不就看完病了还拉着姜禾年闲唠嗑,爱问些女人家养身体的话题。 几番话后,赵大婶就对姜禾年的医术造诣有了一个高得离谱的信任,她脸上挂起亲切的笑,拉着姜禾年的手,颇隐秘地问: “进山媳妇,婶子问你,有没有那种能助生养的方子?” 姜禾年微讶,张凤霞才成亲几天,他们就急着抱孙子了?这方面的,她倒是有在一本古籍上看到,但了解得还粗浅。 “婶,我看凤霞姐气色红润,身体结实,只要放松心情,要不了多久就能有喜的。” 赵大芳看小姜大夫还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又凑近一点,咬着牙缝问:“不是俺凤霞,就是,有没有那种助雄风的?” 姜禾年瞳孔微震。 啊这啊这啊这……难道,是宋文清不行? 哈哈哈哈哈!!!惊!男主萎了! 她强忍住笑,试探:“婶子的意思是,另一位?” 赵大芳一拍她细嫩的小手,重重点头,像找到了知音似的,也不藏着掖着了。 “进山媳妇,婶子拿你当自己人,你给婶子出出主意!” “凤霞那死心眼的看中了他相貌好,没想到是个底子那么虚的,那丫头不知道事儿,也脸皮薄,还是我看她不对劲硬是问出来的! 造孽!居然是个不行的!一进去就软了!” “昨天我让她给灌了点羊鞭酒,兴冲冲跑来跟我说能行了,”赵大芳手肘搁在桌上,气道:“仔细一问,就一分钟!” 她说得又怨又无语,姜禾年搁在腿上的手用力攥紧,好悬才憋住笑,摆出一副惋惜的表情。 是啊是啊,可怜,真可怜。 “可怜啊!我就这一个傻丫头,蠢是蠢了点,可她还这么年轻,不能遭这种罪呀!关键这种丑事还没处说去!” 赵大芳说着憋出了泪花,握紧姜禾年的手,“进山媳妇,进山是个顶顶厉害的,你又是懂医的,桂红说了你这孩子是有本事的,你帮婶子想想法子。” 姜禾年“稳重沉痛”的表情,被她前半句话整裂开了,当初她和贺进山闪婚,又接连好几天三番五次没出门上工,到底传成啥样了,连支书媳妇都知道贺进山很行了。 虽然就那一晚上的体验来看,贺进山真的顶顶厉害,但这也太羞人了。 女孩小脸瞬间就红了,像醉了酒似的,白里透着粉,显得越发漂亮娇妍,小女人味十足。 一看就是个夫妻生活过得性福滋润的。 赵大芳更是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想到自己可怜的凤霞,一边轻咳,一边更是掏心掏肺地说。 “进山媳妇,大家都是女人,你也知道,这男人在外头的能耐先且不说,那屋里那点事,再差也不能娃都怀不上呀!那到时候挨闲话的可不是他宋文清!别人只会编排我凤霞是个不下蛋的!” “可怜那丫头,亲手求来的亏本亲事,瞧着人才好相貌好,现在有苦都没处说,连她爹都不知道。” 姜禾年幸灾乐祸的心情微收。 不仅是这个年代,即使放在现代,这种事情也比比皆是。 夫妻俩多年怀不上孩子,只会逼着当老婆、当儿媳妇的去做各种检查,喝乱七八糟的补药,再不行就吃天大的苦头反反复复人工受孕,总之就不可能是男人不行。 女人不孕,会被休、被离婚;男人不行,那就劝女人忍忍就一辈子了。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姜禾年只能压下害臊,宽慰了赵大芳几句,说可以找找看有没有补阳的方子,但也再三铺垫了这种事没法打包票的。 “成成成,进山媳妇,婶子就指着你了!” 赵大芳连连点头,“我也知道这有的是天生不行,药石都没得医的,像我大姑子那儿子狗栓就是个有这毛病,但小宋不一样,听凤霞说他解释是之前不小心撞到了,还没恢复好,指定还有救的!” 姜禾年嘴角微抽,终于回忆起了自己干过的“好事”。 哈哈,没想到那一膝盖那么猛呀,差点给男主断子绝孙了。 罪过罪过。 第159章 “姜山”成为黑市二把手 “进山媳妇,你给婶子想想法子,那些个什么厉害药材若是贵一丢丢的也没关系,能顶用一点算一点。” 赵大芳虽脾气风风火火,爱拧张凤霞耳朵,但到底是个疼女儿的,舍不得唯一的闺女嫁给心上人却守这种活寡。 她说着还要进屋给姜禾年拿好吃的,姜禾年拦不住,只能看着她快步打开门进了屋。 原本非礼勿视,不好盯着人家屋里头看的,但里头堆了异常多的物件,让姜禾年狐疑地停住视线,仔细打量了几眼。 “进山媳妇,这是那天摆宴余下的鸡蛋糕和酥饼,还香着呢,你带回去尝尝。” 赵大芳拎着一个小袋子出来,笑容满面地硬塞过来。 姜禾年婉言推拒:“婶,这太多了,我也还没帮上什么忙。” “没事,客气啥!不小心买多了,家里也没个贪嘴孩子,再不吃得放坏了。” 姜禾年只好接下,“那婶子我回头抓一副清肺的草药,你也煎着喝,好得快,不要钱的。” 赵大芳一笑,越看姜禾年越顺眼:“成,那婶就不客气了,你这丫头可真懂事。” 姜禾年想了想,状似随意地问:“婶子,咱家是灶台坏了烧不了水?我刚不巧扫见屋里堆着好些暖瓶,还整了这多布料棉花,这么快做过年新衣呀?” 赵大芳微愣,回头瞧一眼屋里,“嗐”了一声,提了提裤子一屁股坐下。 “还不是那小宋,跟凤霞他爹不知说了什么,这几天中了邪似的,往家里买乱七八糟的,棉花布匹也就算了,天冷了做几件新衣裳,谁知买那么多,堆了满屋子,还有什么暖瓶都买了五六个!还有地窖里塞满了红薯、大白菜,那钱哗哗流,把我气得! 就没见过这种没给彩礼,还乱花钱的亏本亲事!谁家猫冬那么大手笔啊……” 赵大芳满腹牢骚,一股脑全说了。 姜禾年眸中微动,应付着又聊了一会儿,就告辞了。 回到家后,她立马盘点了自己空间里的御寒物资。 羽绒服、保暖内衣、棉裤、棉袜棉鞋都有,但是不多,当时是夏天,时间也紧,在超市没准备到太周全的,而且没贺进山型号的。 宋文清急急忙忙入赘了支书家,还不知立即用什么方法说动了张利坤掏这么多钱准备御寒的东西,看来接下来会是一个可怕的寒冬。 果然,这家伙是知道了不少东西的。 姜禾年心中稍定,一看时间还早,贺进山没那么快回来,决定带德旺上山,看看能不能采些好东西,多卖些钱,接下来要花钱的地方肯定少不了了。 * 雾林镇上。 “砰!” 一道矮胖的身影被人踹出,把一栋三层古宅紧闭的门板往里撞破了,发生一声巨响。 原本在长巷子里静悄悄做买卖的人,互相对视一眼,火速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溜烟从各个岔道跑了。 巷子左侧最大最豪华的庄院“百金园”里,从二楼冲下来几个手拿斧头砍刀的人。 “谁!谁敢在刘爷这里撒野?!” 一看瘫在客厅门前哀嚎的人,全愣住了。 王大强摔在断裂的门板上,捂着剧痛的胸口,拖着折断的腿,惊恐地看着外面的男人,语无伦次地解释: “姜爷姜爷!误会!我、别动手!这真的是误会,我真的没有黑吃黑的打算!是大丁二楞那两没眼色的擅自做的主啊!” 贺进山一脚踩进来,看都没看他一眼,堂而皇之地坐到主位上,长腿架起,笔挺宽肩往后一靠。 “让你们刘爷出来见我。” 男人的身形健硕高大,眼神睥睨,气势摄人,将那把暗红雕刻楠木圆背交椅衬得格外尊贵大气。 站在楼梯口的人惊疑不定,有两人持着斧头冲下来,戒备地扶起王大强,一人返身上楼。 半个小时后。 客厅里的破门已经被人抬走,打扫干净,王大强、大丁、二楞鼻青脸肿地跪在中间。 三人或手或脚都受了重伤,跪都跪不住,俱是面色惨白,冷汗涔涔。边上还躺着两个拿着斧头的,已经昏迷不醒,不知死活。 “姜爷,是我手下人坏了规矩,我代他们给你赔个不是。” 刘百金搁下茶杯,拇指的翡翠扳指扣在杯沿,眸中暗藏审视地看着这个气度不凡身手惊人的神秘男人。 这种人若是能收为己用,那整个聊安城的黑市交易市场,还有谁能抢得过他刘百金? 思及此,他面上的笑更为客气。 “这样,以后姜爷的货,无论什么,我们都只收一分利,你看怎么样?若是姜爷愿意屈尊,我们非常欢迎你的加入,以贺爷的身手和谋略,相信我们一定能合作愉快。” 贺进山深辙的眼皮轻掀,长指在交椅扶手上漫不经心轻点,脸上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他薄唇开合,几句话就让刘百金神色一震,直起身,俯身向前露出十分感兴趣的表情。 “英雄所见略同,我也看好要不了几年,这些大有可为。” 王大强越听脸色越惨白,知道自己招惹的是不该招惹的人物,腿伤终于支撑不住,摔在地上,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刘百金皱眉,手一挥,让人把他们三人拖了出去。 几息之间,雾林镇黑市二把手换了人,一个叫“姜山”的神秘男人。 与此同时,花沟村后山。 “……京城军方已经警觉了,半个月内必须拿到东西除掉他!我警告你,你们再磨磨蹭蹭,别怪——呃!” 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猝不及防被一只细长的手扼住咽喉,撂倒在地,还未起身,胸口就被一只黑色布鞋踩住。 身型高挑的女人慢悠悠捋开碍事的卷发,脚下使力: “我这人最烦聒噪的信鸽,当初,你被贺进山一根铁勺棍干倒,连人都没见着,留下这烂摊子还有脸在这叽歪。” 她脚下巧劲一勾一踢,抱臂站稳,“回去告诉上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老娘可是卖艺不卖身,把我惹急了,你们就另请高明。” 男人碾着杂草滚出了几米,才呛了一口气爬起来,原本嚣张的气焰发不出来了,只捂着胸口咬牙警告: “侯文英!我可是好意提醒你们,这次要是出了岔子,全都得死!” “是吗。” 侯文英红唇勾着轻佻的笑,手指卷着长发一步一步往前,男人脸色微变,戒备地往后。 突然,不远处传来草木被踩动的动静。 侯文英脸色骤狠,迅速回头盯住了十几米外的一处灌木丛,那里的树叶还在微微摇晃。 男人也绷着脸,手慢慢往后腰伸。 “有人?” 侯文英没理他,拔出塞在腰间的匕首,无声往那处走。 第160章 偷听险被发现 山洞 “是吗。” 侯文英红唇勾着轻佻的笑,手指卷着长发一步一步往前。 男人脸色微变,戒备地往后。 突然,不远处传来草木被踩动的异常动静。 侯文英脸色骤狠,迅速回头盯住了十几米外的一处灌木丛,那里的树叶还在微微摇晃。 男人也绷着脸,手慢慢往后腰伸“有人?” 侯文英没理他,拔出塞在腰间的匕首,无声往那处走,匕刃泛着冷光。 两人面色冷沉,屏息,四周骤时一片寂静,连鸟叫都听不见了。 十步……五步…… 就在她即将走到近前时,灌木丛又簌簌晃动了起来。 两人立即摆出防备兼具进攻的姿势,目露杀意。 却见一只滚满泥浆疑似兔子的小动物窸窸窣窣拱着野草,从灌木丛后露出了半个身体,一双圆溜黑眼睛在发现两人时,瞬间睁大,“嗖”一下从侧边射出,跑没影了。 “操,他娘的是只死兔子。” 男人把刚拔出的枪,又塞了回去。 气氛骤然一松,林子里的虫鸣鸟叫又回来了,风吹得树叶草木飒飒作响。 侯文英望着兔子跑走的方向看了一会儿,视线又扫回灌木丛停了一瞬,手掌微松,掌中的匕首花哨转了两圈,插回了鞘。 她往回走,和男人又不太和气地沟通了几句,一副爱说不说的模样。 她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滚。” 男人面色不虞,摁了摁曾经几乎被铁勺柄贯穿的左胸口:“下次别约在这晦气的后山,直接在村外见。” “没下回了,你以为谁都像你,废物点心。”侯文英嗤笑一声,扭身就走。 男人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也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过了许久。 那处灌木丛里,发出一声重物坐地的闷声。 姜禾年颤抖着松开捂住口鼻的双手,大口大口喘气。 少女黑亮的瞳孔中满是震惊,脸上是生生被吓出来的冷汗,被冷风一吹,浑身打了个激灵。 她伏低身体,小心探头左右远眺,确认那两人已经彻底离开看不见影了,才卸了劲,跌坐在杂草丛里。 是侯知青…… 居然是侯知青! 姜禾年眼眸飞速的眨动,强行让理智回了拢,撑在地上发僵的手用力抓了抓草,转身往后方的凹地探头。 看见了趴在那草丛里盯着自己一动不动的巨狼,心里猛松了一口气。 来自狼王守卫的安全感,稳稳的,很贴心。 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腿,用气声小声说:“德旺,去把煤球找回来,注意避开人。” 狼王立时站起身,威猛庞大的身躯极为矫健,“嗖”一下跑了。 原本,姜禾年和德旺煤球是要进雾灵山的,现在在山边捡柴火的人多了,为了不被人撞见进雾灵山,他们绕了点路。 不巧在靠近雾林山边缘的地方遇见了一个小泥潭,煤球自打上回,狠狠爱上了在泥浆里头打滚的快乐,趁姜禾年不注意嗖一下就跳进去滚了几圈,滚完立即撒蹄子踩着草堆往前跑。 这一连串的动作之流畅、敏捷,让人叹为观止,显然就是知道姜禾年会收拾它但就是要玩,玩一下就跑,真刺激。 姜禾年气得从德旺背上跳下来就追。 跑到一处突然高起一米的灌木丛草坡地时,听见了说话的声音。 按说这里已经是雾灵山边界了,平时压根没别人回来,姜禾年鬼使神差的就放轻了动作,抬手示意德旺趴在下面别动,自己悄悄爬了上去,躲在灌木丛后面偷看。 一看就吓一跳。 正听着仔细听着呢,煤球又不知从哪窜了出来,把灌木丛弄得剧烈晃动了一下。 那一瞬间,姜禾年差点心脏骤停! 危机激发潜能,她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了煤球,凝着眼死瞪着她,试图跟兔子眼神交流。 幸好,兔姐的智慧超出想像,姜禾年无声拍拍它的脏屁股,它就会意钻了出去,把那两人糊弄了过去。 当然,也可能它以为姜禾年在打它屁股,闹脾气跑了。 姜禾年长出一口气,脸上麻麻的,不知是被山风吹的,还是吓的,反正今天不能进山了,待在这里太危险,万一被杀个回马枪,得赶紧回去告诉贺进山才行。 她在草上蹭掉手上腥臭的湿泥,抬眼看见德旺叼着泥球回来了,不知怎么绕的,这俩家伙又绕回下面去了。 姜禾年只好从斜坡上蹭浓密的草丛滑下去,原路返回。 可见鬼的是,膝盖高的浓密草丛里藏着一根粗藤,姜禾年脚下一绊,整个人直接从侧边翻了下去。 在那一瞬间,姜禾年视线里的德旺和煤球吓得原地蹦起,下一刻,巨狼急啸着飞奔过来。 而姜禾年眼前一黑,掉进了一个被藤蔓杂草掩盖的洞穴,身体极速下坠,藤蔓被崩断的声音不断传来。 砰——! 一声闷响。 姜禾年身下垫着一大团纠缠断裂的藤蔓跌到了漆黑的洞底。 她浑身生疼,脑袋懵了许久,直到头顶传来空旷回荡狼嚎变调的狗叫声,才清醒过来。 “嘶……” 姜禾年摸黑艰难翻坐了起来,立马从空间掏出手电筒,一道光束射出来,勉强照亮了周围。 这洞穴里长满藤蔓野草,灯光一扫还有五颜六色的蘑菇,面积大约有一个小房间的大小,像个小山洞。 “嗷呜!汪!汪汪!!” 头顶上传来德旺着急得不成调的雄浑叫声,还扑簌簌往下掉泥土。 姜禾年晃了晃脑袋上的泥土,艰难撑着摔得发麻的身体往边上挪了挪,靠在洞墙上,喘了几口气,才用力仰头朝上喊。 “德旺!!回家!等贺进山回来!” “嗷呜!!!汪汪!!!” 更多泥土簌簌掉下到她脚边,灯光照过去,还有一些被抓烂的茎叶。 姜禾年把电筒朝上照,灯光透过洞穴四周缠绕的浓密藤蔓照到了洞口,德旺的钛合金狼眼散发着绿光。 第161章 不怕才怪咧! “快点!回去!找贺进山来救我!把煤球也叼回去!” 在姜禾年吼得要断气之前,德旺终于发出一声愤怒又焦急的狼嚎,从洞口消失了。 幸好,狼和狗都是智商高的,狼狗混合体更是聪明,听得懂话。 姜禾年苦笑一声,靠在洞壁上,把着手电筒从左往右仔仔细细扫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危险生物之后,稍微松了口气。 要搁以前,她只身掉到这种地方,肯定直接嗷嗷开哭了,不过进雾灵山的次数多了,见识长了,胆子也渐渐练大了。 她看过许多虬结盘绕像神话世界才会存在的参天巨树,看过奇形怪状的奇异植物、凶狠的野兽、颜色艳丽诡谲的毒虫毒蛇,还有各种飞鸟走兽,甚至还和贺进山撞见过两回传说中雾灵山里神出鬼没的致命毒雾。 在灰白色像晨雾一样的毒雾出现的地方,连不小心飞过的鸟儿、昆虫都会失去意识掉到地上,最后和那些枯萎的植物花草一样,腐烂而死。 等到毒雾散去,又会被生命力旺盛的深山密林重新覆盖,等待下一次,不知在何时何处,神出鬼没地出现,又吞没一片区域的植物生灵。 当时,若不是贺进山警惕,德旺也疯狂刨地叫唤,姜禾年差点一脚踩了进去。 现在这情形也还好,这洞口目测得有两层楼那么高,缠满草藤,她摔得浑身都疼,但身上骨头都全乎着,一根没断,而且空间里有吃喝的,也有应急防身的物品。 而且在这儿还不会出现大型猛兽攻击,比野营还安全。 只要等着贺进山来就好了。 姜禾年认真思考过后,非常好地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小脸上一派淡定。 手电筒开着立在身侧,拿出一把菜刀搁在脚边,工兵铲直接放在大腿上。 姜禾年呆坐了一会儿,掏出大公鸡闹钟一看,才四点,贺进山去镇上一般六点前才会回来,那么她大概等到七点就能得救了,还有三个小时。 姜禾年望着眼前昏暗模糊影影绰绰的洞穴,眨巴眨巴眼睛。 良久……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好,不怕才怪咧! 她本来夜视就很差,这洞穴里乌漆嘛黑的,布满杂草野藤,连空气都是潮湿冰冷的,微微动一下就有回音,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毒蛇毒虫。 姜禾年这么一想,靠着爬满沁冷草藤洞壁的后背瞬间麻了,她嗖地直起上半身,抓起手电筒回头疑神疑鬼地对着身后仔细探照。 绿油油一片,没发现异常,就是夹杂的那些深棕色草藤树藤看着太像某种冷血动物,余光一打晃就有错觉。 她一口气半松不松,想靠回去省点力气,又心里毛毛的,从空间里掏出一件最厚最长的羽绒外套,穿在了身上。 装备厚些,能挡一挡。 没在空间放些硫磺粉真是失策,大失策! 姜禾年抱着膝盖,脑子里想七想八,最后又绕到了侯文英身上。 这个性感熟女的新知青居然是个坏人,说不定还是间谍!另外一个黑皮衣的男人,就是贺进山说的来杀他的人。 京城军队里果然是有进展了,把背后的黑手逼得来催促夺信灭口了。 姜禾年越想越手脚发凉,连加厚的羽绒服都抵挡不住,她使劲搓了搓手掌和露出来的脚踝,强逼着自己先别想这些了。 这乌漆嘛黑的,可别把自己先吓死了! 狭窄空旷的地下洞穴,昏暗不明的环境,潮湿的空气,哪怕哪里的一片树叶被洞口吹进来的风吹动了,都有很清晰的响动,姜禾年的想象力又开始不受控制,草木皆兵。 时间太难熬了,脑子里跑了八百圈了,一看才过去三分钟。 为了转移注意力,姜禾年开始掏出东西吃,啃了一个香梨,吃两块牛轧糖,又摸出一包小浣熊干脆面来吃。 塑料包装被揉动的声响,和干脆面被咬碎的脆响,特别有生活气息,贼安抚人。 姜禾年没忍住啃了两包,实在吃不下了,抓着身边的菜刀,挺着肚子发呆。 之前怎么没想着买个收音机呢,整点带响的,缓解缓解气氛。 又一看,才过去了十五分钟。 洞里体感越来越湿冷,姜禾年蜷缩着身体,没忍住趴在膝盖上细声哭了起来。 呜……好想贺进山…… 小叔叔你快来救我呀,年年要在这坐成白骨了…… 姜禾年哭了几声就立马停住了。 因为哭声在这里有回音,呜呜咽咽飘飘忽忽的,更恐怖了。 昏暗之中,少女咬着唇瓣,瘪着嘴,要哭不敢哭地爬起身,羽绒服的左兜插菜刀,右兜插工兵铲,手上举着手电筒,试图自救。 她转了一圈,找到一根从洞口垂下来的最粗的藤蔓,扯了扯,挺结实的。 要是抓着这个爬上去,有可能吗? 姜禾年仰脸望着遥远的不到一米宽的洞口思索,外面天还亮着。 羽绒服被脱下来,一指半粗的藤蔓绕着少女纤细的腰身缠了三圈,艰难地卷曲着打了两个结。 姜禾年把手电筒倒插在衣兜上,仰头望一眼洞口。 “呼——别怕别怕,先试一试。” 细白的双手抬高,交叉握紧粗藤,两脚踩在洞壁上,手脚交替用力,像攀岩一样,慢慢往上,绷紧的粗藤不断摆动。 砰! “哎哟……我的屁股。” 在摔了三次之后,姜禾年捂着饱经磨难的屁股,放弃了自救爬出去这个方案。 等着,贺进山一定会来找我的。 现在只要别害怕等着就行。 姜禾年嘴里小声碎碎念,不停做心理安抚,拿着手电筒焦虑得走来走去。 既然坐不住,就干脆当洞穴探索看一看,消磨时间好了。 大公鸡被她放在墙边,还特意定了一个六点半的闹钟,比她预计的贺进山到达的时间早半个小时。 秒针安静匀速地一圈一圈走着,在黑暗中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两个半小时后。 “旺!!!嗷呜——!!!!!” 一声撼天动地的狼嚎划破夜空。 一束灯光从洞口直直照进来。 “年年!” “年年听得到吗!” 灯光所到之处,出现了一堆断掉的树藤叶子,边上有几个小零食包装,一个不停震动着“咯咯咯”叫的大公鸡闹钟,这声音通过洞穴的回音,十分魔性洗脑。 全是少女存在的痕迹,可里头灯光所及之处没有人,也没有回音。 第162章 被咬了 贺进山面色冷沉如水,一根麻绳飞快扔了下去。 男人单手抓着绳索,两秒到达洞底。 手电筒的光敏锐地照向洞穴左边的拐角,那处蜿蜒往里居然还有一小段空间。 “年年!” 浓密的藤蔓枝叶映照下,裹着胖乎乎羽绒服的少女倒在地上,手边撒落了一堆蘑菇、盖面深酒红色光泽如漆的大灵芝、还有几株根须极长的人参。 贺进山把姜禾年小心扶抱起来,大掌托着冰冷的小脸,急声轻唤:“年年,年年你醒醒!” 少女的脸色白中泛着淡淡的青,细眉痛苦地皱着,毫无反应。 贺进山下颚绷紧,眸中翻涌着狂暴的情绪,呼吸都有些失控。 他强忍着情绪,将柔软无力的姜禾年放平在地,快速拉开羽绒服拉链检查姜禾年的身体,大掌伸进衣服里,顺着人体骨骼走势飞快摸过少女身上每一根骨头,滑腻冰凉的肌肤下,每一块骨头都是完好的。 男人沉着脸,继续检查裸露出来的脖子、手腕,最后拉开裤腿,发现少女细白如玉的脚腕背后,有一个流着黑血的两孔咬痕。 贺进山瞳孔骤缩,反手掏出匕首,在打火机的火舌上飞快掠了两遍。 大掌攥住女孩冰冷发青的脚腕,咬紧牙,飞速在上面划了两道十字浅口。 他拿刀的手指几不可察的抽动一下,轮廓深邃的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痛色来。 手上的动作却没半分迟疑。 两手拇指一挤,浓黑的毒血不断从伤口淌下,流到地上。 挤到黑血渐渐无法顺利挤出时,他扣着羸弱的脚腕,俯身覆唇而上,一口一口黑红的毒血被吐出,直到最后一口完全鲜红的血流出。 贺进山停止吞咽的喉口用力,将口腔中沾到毒血的唾液完全吐出,大掌扯下角落一株叶片形状细长的叶子,在口中快速咀嚼出汁,糊在伤口上,扯下衣摆,用布条飞快包扎。 少女脸上的淡青色,渐渐褪去,留下虚弱的苍白。 在无人注意处,左侧黑暗洞穴的地上,一条艳红色的长物,无声而又迅速地爬行而来。 隐隐约约的“嘶嘶”声,转瞬破风袭到近前,一条一指粗的毒蛇张开恐怖的大嘴,勾尖的毒牙森森,朝贺进山咬去。 “嗖”一声,利刃破风,入肉,削断。 毒蛇从七寸处断开,蛇头攻势不减,淌着血直接掉到了一米外的地上,蛇身飚出血来,坠到地上,没了动静。 贺进山头都没抬,动作半分不停地拉好姜禾年的裤腿,拉好外套拉链,长臂一伸,将少女抱了起来,正准备起身时,余光扫见那一堆人参灵芝蘑菇。 看得出来,每一颗、每一株都挖得十分小心,很完整。 他轻叹一口气,低头在脸色渐渐好转的姜禾年额前印了一吻,停留得有些久。 这才认命地把小孩儿辛辛苦苦挖来的战利品装进背上的布袋子里,还有她的大公鸡闹钟、菜刀、兵工铲、没了电的手电筒…… 确认把姜禾年爆的装备都捡上之后,重新稳稳抱起人,起身。 麻绳将昏迷中的少女紧紧绑在男人身上,贺进山抓着绳索飞快往上攀。 洞口的德旺见状,激动地咬住绳索往后拉,煤球在旁边挥着肉爪子“吱吱”乱叫,分工明确,场面十分忙碌。 圆月高悬在广袤漆黑的天幕中,漫天繁星将夜空点缀得像银河。 雾灵山边缘处树影交叠摇晃,风声飒飒。 一道娇俏迷糊如同醉酒的嗓音,十分突兀地出现在这寂静的林中。 “呜~~~谁!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是那~~圆圆的明月,明月~~~” 荒腔走板的歌声,让人这荒寂又孤凉的夜景,变得滑稽可爱起来。 一棵大树下,一个穿着白色长款羽绒服的少女左右挥着双手,双脚如打架地乱走乱晃,不肯回家非要在林子里唱歌跳舞。 贺进山看着因为余毒未消产生幻觉“载歌载舞”的姜禾年,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小孩儿这歌声真是…… 鬼见了都愁。 “嗷呜~” 德旺难忍地低下头在草堆里拱了拱,大尾巴甩成了螺旋桨,煤球更是垂着耳朵往德旺肚皮底下钻。 贺进山走近,一手扣住姜禾年的双手,将立马胡乱挣扎的少女抱起,轻抵在树上。 “年年,年年醒醒。” 脑子里流光溢彩千奇百怪的姜禾年,此刻眼前出现了好多好多个贺进山,像崩开了十万个万花筒。 她晕晕乎乎地晃了晃脑袋,像醉了酒似的大着舌头说话,歪着脑袋慢吞吞:“贺、进、山?” “对,贺进山,记得我是谁吗?” “嗯——记得!” 姜禾年重重点头,漂亮的眸中似乎恢复了几分清明,又还混混沌沌的,咧嘴傻笑: “窝、窝欠贺进山好多好多钱!有那么么么么么么多~” 贺进山禁不住低笑出声,都这样了,还记着呢。 姜禾年却被他的笑迷住,脑袋也不乱晃了,直勾勾迷瞪瞪看着他傻笑:“贺进山你好好看……窝、我好喜欢你……” 男人眸中的笑浮起难言的温柔,伸手轻抚着少女如玉般微凉的脸蛋,温声回应:“我也喜欢你。” “很喜欢。” 少女眸中清醒和混沌不断交替,她接收器坏了似的呆了几秒,才又咧开嘴笑了,甜得像裹了糖浆。 她挣开双手,搂住贺进山的脖子,十分主动地仰头在他唇上撞了两下。 很大声,发出幼稚的“ua~ua~”声。 “窝、我会还钱的,我喜欢你,不要把我卖掉好不好?也不能放狗咬窝!窝很——” 贺进山勾起恣意的笑,低头直接将不停说着迷糊可爱爱语的少女吻住,压在树上,毫不客气地撬开齿间,长驱直入。 将娇人儿亲得舒服得眯起眼,搂紧他的脖子,唔声嘤咛。 “唔,窝没空气——” 交叠的唇瓣分开半寸,又被紧密吮住。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卷翘的睫毛微颤,睁开了眼,水亮的眸中一片清明和悸动。 第163章 早知道就该早早一起睡 勾在男人后颈的细指微动,难耐地轻挠。 “唔、不不用亲了,我会——” 贺进山松开唇,垂眸睇着姜禾年,懒声笑:“晚了,还钱没用,你得把自己抵给我。” 姜禾年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又倾身而来的男人咬住了沁红的耳垂,哑声戏谑: “不然…让野狼吃了你。” 这天夜里,姜禾年红着脸洗了澡,套上布料柔软的素色里衣,刚掀开帘子,就被候在外面的高大男人用厚厚的毯子裹住,像抱小孩一样单臂托着臀,扶着单薄的肩腰抱了起来。 姜禾年害羞抿着唇,手轻抵在他宽挺结实的肩头,被热水蒸得白里透红水灵灵的脸蛋,像剥了壳的荔枝。 “我可以自己走的。” 她细声说着,贴在男人结实长腿上的莹白脚背,微微蜷着,蹭到了粗糙的布料。 脚腕上的伤口不可避免沾到水,泡得微白。 昏黄的灯光打在贺进山的立体英俊的侧脸上,那双眸子显得越发深邃,迷人。 姜禾年被他不动声色的凝视看得十分害羞,还未避开,就被男人扣住后颈,压下,亲昵地含住唇瓣吮了一口。 “啾。” 响亮的水声,在寂静夜色里,格外勾人,洗澡间里还蒸腾的湿热水蒸气散出来,将两人细密包裹。 贺进山依旧注视着她,唇瓣勾着恣意又别样温柔的笑:“我喜欢。” 他说,喜欢抱着她回屋。 姜禾年眸光闪烁,心跳骤然踏空两拍,继而飞快跳动起来。 搭在男人肩头的小手收紧,微垂着嫣红的小脸,小小声提醒:“我还不方便呢……” 贺进山微怔,蓦地低笑起来。 胸腔的震动,毫无保留地传到被他抱住的姜禾年身上。 姜禾年羞极了,垂着脑袋,酡红着小脸,轻推他,“你笑什么呀!” 男人俊朗的笑容不止,手臂微收,反将她轻压着贴靠在肩头,抱着往外走。 “笑我们家小孩儿怎么那么可爱。” 低醇含笑的嗓音贴着耳畔,将姜禾年内心欢腾的喜悦和属于少女的羞涩推到了最高点。 在推开里屋门的瞬间,还坠着湿意的耳珠被衔住。 “放心,到时候一定不让你睡。” 姜禾年微微启唇一口咬住贺进山颈侧动脉处,含糊咕哝:“你坏死了!” 脚踝被仔细地上了药,重新裹上了纱布。 脚搁在贺进山的腿上,姜禾年刚想收回来,就被摁住了,宽松的棉袜被套上脚,刚好妥帖盖住受伤的地方。 姜禾年垂眼安静地看着男人修长好看的手做这样的动作,感觉时间都慢下来了,格外静谧。 “贺进山。” “嗯。” “小叔叔~” “嗯~” “贺爷!” 贺进山抬起眼,看见笑得少女甜津津,眼睫弯弯的小脸,不禁也勾起笑,用最初那种肆意又逗弄的语调回话。 “怎么的呢,小孩儿。” 姜禾年脸上的笑更甜了,沾了蜜似的,捂着小嘴笑嘻嘻又害羞地说:“你再说一次。” 贺进山挑眉,“哪句?不让你睡?” 姜禾年搁在他大腿上的脚,羞恼地踢一下。 “不是!是在山上那句啦。” 贺进山略一思索,笑了。 这笑出现在成熟英俊又略带野痞之气的脸上,简直能随机勾死千八百个少女心的。 “我也喜欢你,很喜欢。这句?” “嗯嗯嗯嗯!” 姜禾年“啪”地两手捂住两边热得通红的脸颊,笑眯眯得直点头,又被贺进山露骨放肆的含笑眼神,看得浑身麻酥酥的。 一扭身直接扑进了被窝里,手脚并用,直往里蛄蛹。 天呐,好开心!好害羞! 好开心!好害羞! 穿着宽松柔软纯棉睡衣的少女,露着雪白的脚丫,在铺着满床被子的大炕上,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欢乐又害羞得直打滚。 这种场面所带来的愉悦,直接刷新了贺爷过去精彩绝伦的人生中所体验过的所有。 直接上面和下面一起不淡定了。 心脏软成一滩水,下面硬得似棒槌,情感和情欲同时达到巅峰。 洗过冷水的贺进山,裹着一身寒气坐在炕边等了一会儿才掀开被子,躺进去,将已经乖乖躺好的少女搂进怀里。 “冷不冷?” 姜禾年摇摇头,感慨道:“小叔叔,你是暖风机吗,暖和得好快。” 哎呀,早知道就该早早一起睡!一个被窝多舒服~ 贺进山勾起笑,摸摸她眼尾的痣,“肚子疼不疼?” 姜禾年生理期折腾了半天,还在森冷的山洞里待了几个小时,这会儿舒服躺着就来反噬了,胀疼得很。 她哼唧两下。 贺进山了然,把手掌伸下去,捂住。 姜禾年舒服地轻叹了一口气,窝到他怀里,絮絮叨叨说话。 “那幕后的坏人催侯文英他们动手了,另一个人会是谁呢,和她同一批来的知青?” 贺进山“嗯”一声,“庞吉。” 姜禾年惊讶得抬起头:“庞吉?确定吗?” “八九不离十。” 贺进山低头瞧她,微挑起眉:“很惊讶?” “有点,关键是月妞还喜欢他呢。” 男人挑起的眉轻松放下,不是你喜欢就行。 姜禾年被大掌漫不经心地揉捏着后颈,仰脸看着贺进山的下颌线,乖乖地问: “那接下来怎么办?还有宋文清那边,我跟赵婶打听了,他那样做肯定是天气会有大问题,不然哪至于为了个寒冬,就入赘到支书家,我们也得准备准备。” “该不会变成寒武世纪再临?这也太离谱了。” 姜禾年眼睛瞪大,真要是这样,做再多准备也白搭。 贺进山被逗笑了,低头亲她一下,“既然有了准确的方向,那就往最糟糕的预期去做准备,到时候有备无患,至于庞吉和侯文英,顺利的话京城那边会在年前收网,我们按兵不动就好。” 他摸摸少女软乎白皙的脸蛋:“会不会演戏?” “会呀!我参加过学校的话剧表演呢!” 小模样得意得很。 “德旺在家守着,他们肯定不会再来闯空门,那么突破口就是你,尤其是侯文英,一定会想方设法接近你,到时候别害怕。” 第164章 庞吉,你去色诱那丫头吧 之后的日子里,姜禾年小同志被禁止了独自上山,带德旺都不行,变成了贺进山的随身挂件,去哪儿都得带着。 只要出了家门,不管她要到哪儿,去老麻六那学习,去马桂红那串门,都管接送。 就算是上工,两人也必定被安排在一处,姜禾年磨磨唧唧着,喝喝甜汤,吃口小饼,跑去别旁边的野地扒拉扒拉野草,活儿就被她男人干完了。 村民们瞧着无不调侃嘀咕。 乖乖…谁家夫妻俩黏糊成这样,蜜里调油的,瞧瞧这真要把小媳妇宠成懒婆娘了,精贵得很。 天天吃嘴和玩儿的小玩意一样又一样,活儿也不用干。 原本那些暗地里嘲讽姜禾年跳河“逼”了个亲的,也彻底哑了火,别管他俩是怎么成亲的,关键是现在小丫头被宠得白白嫩嫩娇滴滴的,处处公不离婆的劲儿,哪个女人不羡慕? 这年头,别人家夫妻俩在外头瞧着也就算是个熟人,哪有什么牵手搭肩摸摸头捏捏脸的亲昵,就是隔屋里头,也是上炕办完事就头朝两边睡。 关键是这两人,一个高大健硕俊得人流口水,一个娇小白皙漂亮得娃娃似的,站在一处别提多养眼了,谁看都羡慕。 刚从情伤里振作起来的王月妞被刺激得抱着亲娘大腿嚎:“娘!你给我也找个贺进山那样的对象!我马上嫁!” 被她娘“去去去”地一脚撂开了。 “老娘还想呢,做什么白日梦,你看看你天天这副猪啃食的模样,就算有这样的男人,人瞧得上你吗?” 真不愧是亲娘,好恶毒的语言! 王月妞捧着碎掉的小心脏,伤心欲绝地扑上桌,猪啃食去了。 知青点外的野林子里,庞吉把树枝折得咔咔响。 “他妈的,埋伏一周了!一次空都没逮着!母鸡带崽都没他看得紧!” 林子里寒风嗖嗖,侯文英裹紧身上的厚棉衣,说的话也冷气嗖嗖:“你是不是又哪里露馅,被他提防了。” 庞吉抬头看她,哼道:“我?你怎么不说是你!你接触姜禾年也处处碰壁了。” 侯文英嘴角微抽。 那小丫头也是见了鬼了,每次自己想了辙准备把人骗走,她就说要找她男人了,走远了他会担心会不高兴。 就没见过这么腻乎的,特么才离开十米远担心个屁啊!! “庞吉,你色诱那丫头去。”侯文英板着脸,冷不丁建议。 庞吉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什么?!” “算了,”侯文英变卦很快,嫌弃地从他身上移开视线。 庞吉反而火了,“你什么眼神。” 侯文英抱着手臂,用“你就非要自取其辱”的眼神又上下瞥他一眼,语气轻飘飘的:“她男人是那样的,你拿什么去诱?” “老子哪儿比——”庞吉把断木棍往地上用力一插,瞪眼语塞,“干你娘!” 侯文英:“你现在到地府去能赶上。” 两人面色不虞干瞪眼。 主要还是冻得,这几天气温降了许多,才刚入冬,就隐隐有深冬严寒的氛围了。 “这鬼天气!” 庞吉站起身,原地蹦了好几下,“走了,冷死老子,反正就一句话,再拖下去就全都猫冬不出门了,那更动不了手,只能等开春了!” 说着,自己也无语了,“靠!居然在这鬼地方呆这么久了。” “不能等到开春,”侯文英冷着脸,“干脆直接动手把那丫头抢了,就不信两个人还打不赢他,只要有那丫头在,他肯定会把信交出来,到时候,我们合力把他俩都杀了!” 庞吉脚步一顿,矢口否决:“不行!风险太大,万一没得手,就全暴露了!” 他的神色有些奇怪。 侯文英抱臂,冷声:“那你说怎么办,又催了,京城军部已经快摸到大鱼脚边,到时候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庞吉哑了哑,烦躁地转身用力一踹树干,扑簌簌飘下来一堆黄叶子,“妈的!” “庞吉。” 侯文英盯着庞吉,语气暧昧藏锋,“你该不会是对那丫头下不了手?” 庞吉动作一顿,脸顿时阴下来,侧目剜她一眼,“你有毛病?” “你自己心里有数,”侯文英轻哼,“可别天天盯着人漂亮小丫头盯出感情来了。” “你死不死我不管,可别连累了我,老娘可是干完这一票要回老家养老的。” 她说完准备抬脚就走。 “侯文英。” 庞吉叫住她,“你不会真以为上了这贼船,那些老家伙还会让你脱身?” 侯文英没回头,视线落在一棵只剩枯枝的小树上,掌心收紧,哼笑:“他们让不让是他们的事,老娘想走,谁也拦不住。” 她姿态妖娆地扭身,看向庞吉轻笑:“我就是个拿钱办事,卖艺不卖身的,可不像你。” “汉奸培养出来的狗崽子。” 庞吉盯着侯文英离开的背影,脸色阴沉至极。 * 砰。 雾灵山深处,一百平方的木桩兽牢旁边,凭空搁下体积将近于一个十几平方小房间大小的煤堆,连地都震了震,吓得兽牢里的动物在里头慌跑。 姜禾年仰脸望着花一千块巨资买的十吨煤炭,喃喃道:“到时候要是没派上用场,就把姓宋的宰了。” 贺进山知道她是最近花钱又花心疼了,摸摸小财迷脑门,笑道:“还剩多少?” 姜禾年小脸一垮,颤抖着食指和拇指比了个八,“就剩180啦!” “这才几天就花掉一千八了,还缺不少东西要买呢,要买棉花、布匹,多做几套做棉服棉鞋手套之类的,还要多打几床厚棉被,煤炉子,汤婆子……还有食物……” “啊!你昨晚说要买木材加固屋顶,是不?” 姜禾年比划着手指数,越想越愁,钱不经花,要不先把山洞里采的那几棵人参灵芝都卖了? 她现在既担心准备得太多,到时候没用上,白费了血汗钱,又害怕准备得不够充分,真有什么恐怖的冰河世纪大寒潮,把她和贺进山冻成冰雕。 贺进山勾住她的下巴,晃了晃,“下午给你补上,小财迷。” “我们今天也去镇上卖肉吗?” 姜禾年抓住他的手臂,兴奋道:“那我把药材也带上到德善堂卖了!只留年份最久那两根人参,做八珍丸。” 第165章 求购人参的中年男人 两人把兽牢里刚宰的还冒热乎气的猎物,塞满空间,坐着德旺出山去了。 根据这几天的观察,宋文清几乎每日都到镇上采买防寒物资,他拿着张利坤给的钱,到黑市找人买棉花、厚布、煤炭之类的,回来就和张凤霞拉着车上山砍柴捡柴,早出晚归。 张利坤显然没有完全信任他,每次最多只给五块钱加上几张票,这相当于农村一家人半个月的花销了,但对宋文清来说,明显完全不够用,所以他到黑市来买,想着法儿扣下几毛钱来当私房。 这事,是黑市放哨的张万说的。 对于贺进山突然变成黑市二把手这件事,姜禾年不止一次感叹:咱贺爷不愧是贺爷,到哪都是爷! 她暗戳戳旁敲侧击问过贺进山是不是想走老路,当黑道老大,还不经意地说“等到八几年到处都要扫黑除恶的,好多人吃枪子呢”。 那小眼神瞟呀瞟,想劝又怂怂的。 被贺进山掐住脸,戏谑取笑:“怎么,怕当小寡妇?” 姜禾年从善如流地抱住男人精壮的腰,软声撒娇:“我不是担心你么,你现在可是退役军人欸,被抓了就是罪加一等。” 贺进山将人搂住,亲一口,才说还没干吃枪子儿的事。 姜禾年也就没再担心了,反正贺进山那么厉害,肯定心里有数的。 这段时间,贺进山频繁到镇上和远在京城的军队密切联系,顺便作为挂名合作的二把手,指点指点黑市运作方向及南北货物地下渠道贯通的事情。 几次操作后,原本散乱的黑市据点网络变得高效有序,进出的货流通速度有了质地飞跃,不再是主要依靠各处巷子里小老百姓那点交易。 刘百金对“姜爷”的视野和远见十分佩服,一方面想这等人物一定要好好利用,另一方面又暗中提防着。 刘百金财力不错,为人有点匪气,在整个雾林镇,甚至聊安城都有不少据点,他放话,姜山能让他麾下的黑市路子多挣多少钱,就抽半分利。 姜禾年一直被贺进山带在身边,去镇上也不再把她自己留在村里,他联系军方,她就坐在边上吃零嘴看书,他去黑市或者办点别的事,就先送她到药铺子去。 这天下午也一样。 在镇外野林子按老规矩把满仓肉出了之后,贺进山把厚厚一沓钱交给姜禾年,虽然他一只脚掺和进了刘百金的黑市里,但一码归一码,出货还是照旧。 姜禾年进了德善堂之后,贺进山就往百金园,约好一个小时后回来接她。 两边距离也就三条街,“留守儿童”姜禾年斜挎着一个藏蓝色布包,探着身子,在门口朝贺进山小手挥挥。 “小姜姑娘啊,你来得正好。” 药铺里走出一个穿灰袄的面善中年人,大约五十多岁的年纪。 他就是德善堂老板许方民,也就是许东江的爹。 许方民年轻时是个挑着担子到处收药的小郎中,后面自己开了药铺,依旧数十年如一日地在十里八乡收药,年初摔伤了腿,服老干不动了,就让儿子许东江接了担子,自己留在药铺里当老掌柜。 经许东江引荐,姜禾年有时来镇上,也会顺道把新收的药材直接拿到药铺里卖了,许掌柜知道她是老麻六小徒弟之后,十分热情,经常留她聊聊医方药理。 姜禾年长得俏,嘴巴甜,学医还很认真有劲头,有两把小刷子,聊高兴了许掌柜甚至大方地把店里的药库打开了,拿出几样稀罕货给她瞧瞧。 今天正巧,有个面生的客人说急求二十年以上的人参,德善堂从姜禾年这儿收过两株有十几个年头的好人参,还有一些少见的好货,许方民跟姜禾年投缘,便直接卖了这个人情。 “小姜姑娘,这位柳先生诚意想买,你看你这里有没有?” 来人是个中年男人,身穿时髦的灰棕色大衣,身形高挑,相貌儒雅气势沉敛,说是从沪市来的,瞧着不是一般人。 对方听了许掌柜的介绍,没有瞧姜禾年年纪小就露出轻视的态度,而是十分郑重有礼地说: “姜姑娘,家父年迈生了重病,急需上好的老山参救命,如果你这儿有,能否割爱?价钱不是问题。” 姜禾年抓着身侧鼓鼓的布包,大眼睛转了转,在中年人诚恳期待的眼神中,点头脆声道:“有。” 男人激动地露出几分笑:“太好了!多谢,实在多谢!” 许掌柜便将俩人请到了内间说话。 * 雾林镇革委会办公室主任的门,被人不客气地推开了。 钱大海穿着时兴的皮大衣,晃着被绷得死紧的粗膀子,大摇大摆走进来。 钱志刚正坐在办公桌前翘着腿看文件,闻声抬起眼,额头上皱起四道抬头纹,轻斥。 “有没有规矩,回回进来不知道敲门。” 钱大海不受影响地一屁股坐到边上的红木沙发上,“叔,咱俩那么熟了,讲啥规矩啊?” 钱志刚对这成天惹事生非的大侄子没辙,没好气地鼻子喷气,晃了晃文件,继续看,没搭理他。 钱大海自己呷了一杯茶,还嫌弃上了:“叔你办公室这茶太次了,回头,我上我大舅那给你整两罐好家伙。” 钱志刚眼皮都没抬。 钱大海又等了一会儿,见钱志刚一直没主动说,摸了摸新换的瑞士表,挺着圆腰起身,歪坐到办公桌前。 “叔,那事怎么样了?” 钱志刚在文件上签了名,语气平平:“什么事。” “就是花沟村那贺进山,你上回不是答应我把他弄了吗?” 钱志刚手上一顿,把文件往桌边随手一隔,拿块小布擦了擦眼镜,“那人弄不了。” 钱大海直起身,嚷道:“为什么!怎么又弄不了了?你随便给他塞个什么名头,不就抓起来了吗?” 钱志刚一皱眉,瞥一眼敞开的门,随手抓起报纸抽他一记,压低声音警告: “别在这胡说八道!” 第166章 蠢东西 钱大海浑不在意地白眼一翻,起身把门随手甩上又走回来,继续刨根问底。 “叔,那家伙打了我两回!老子成亲那天还鼻青脸肿脚打拐,在全村面前跌了面,就是那王八蛋害的!你咋能不给我出气啊!我那些弟兄被打得,都不给我面子使不动了!” “那天不是答应我了吗?这都那么久了,你咋才说弄不了。” 钱志刚被他吵得耳朵嗡嗡响,一想到那天接到的京城的来电,就感觉头皮发麻。 “你丫别老往他跟前找欠,人还特地跑水泉村去打你吗?” “那人在京城部队里有关系,上面特意来了消息,要注意保护那位同志。你他娘让我怎么给你弄他?” 钱大海一脸懵,伸着脖子不服道: “那玩意不就是个退伍兵吗!管他原来是个营长还是连长,军装一脱,就是普通老百姓,拽什么拽!叔你可是革委会主任!还怕他?” 钱志刚跟这猪头猪脑的糟心大侄子没话说,烦得往外摆手,“走走走,别烦老子,再吵让你娘把那手表没收了。” “嘿这是瑞士表,我大舅给的,叔你不给我办,我找大舅去。” 钱大海吊儿郎当站起身,故意踢了一脚凳子又大摇大摆走了。 钱志刚挤着眼皮,糟心道:“办办办,迟早给自己办死了,这蠢东西!” 钱大海离开革委会办公室,直接往右走了。 到镇西巷子口的老槐树下,和蹲在石头上盯梢的张万吹了两嘴牛皮,就吹着不着调的曲儿进了长巷子。 百金园院门外那把圈椅换成了破板凳,王大强支着一条五花大绑的断腿坐在上面,一张圆脸青一块紫一块,肿成猪头,嘴角的大痦子都歪了,拿着烟的手也不太听使唤。 整个人如同落水狗,但眼里含着阴戾,巷子里做买卖的人全都避得远远的,看都不敢看一眼。 “哟,强哥,今儿怎么这造型?” 钱大海大摇大摆走进来,见他这样又惊又乐,蹲过来讨嫌。 王大强咬着烟,没心情搭理他。 钱大海想着正事,起身想进去,“我大舅呢?在里头。” 王大强伸手一拦,“有人在。” 钱大海稀奇:“谁啊?我不能进?” “姜山。” 王大强从牙缝里吐出这两个字,“老大交代了,不能进去。” “嘿,这什么人物,那么大派头。” 钱大海知道他大舅的脾气,倒也没硬闯,寻思着再到宾馆去把王狗拖出来,找个妞,先消磨消磨时间。 德善堂内间。 姜禾年把山洞里挖的其中两株野山参拿了出来,人形根茎的细须多且完整,芦头长,饱满皮细,主根上的圈纹十分紧密。 许方民拿着放大镜端详许久,连连点头,“一株25年,一株30年左右,顶级的好野参!” 中年男人面上露出几分喜色,问姜禾年能不能卖给他。 既是急着救人,姜禾年自然乐意卖,许方民给了建议价,最后1400块成交了。 若不是有外人在,得注意点沉着,姜禾年拿到钱的时候就得兴奋得蹦起来! 这么多钱,在这个年代都能买两三间好房子了。 真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小金库又又鼓了起来! 柳棣华感激道:“姜姑娘,我会在雾林镇停留一个月,若是你还能寻到,请都卖给我,多谢了。” 姜禾年自然答应。 俩人客套了几句,柳棣华就拿着人参急匆匆离开了。 “马上带着这两株人参送回沪市去。” 柳棣华将人参交给一个侯在德善堂门外的青年,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回头望一眼站在药柜前拿着中药嗅闻的小姑娘,不知为何总感觉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姜禾年察觉到他的视线,回头,扬唇一笑,礼貌地挥了挥手。 柳棣华一怔,整个人陷入了一阵恍惚。 太像了…… 这人怎么这么奇怪的看着她? 姜禾年目露疑惑,该不会是怀疑她的人参有问题? 她正要说话,柳棣华却突然扭头看向右边,抬脚走了。 姜禾年耸耸肩,拿着一块没见过的中药跟许方民讨教去了。 “柳先生!没想到能在这儿看见你。” 柳棣华疑惑:“你是……” 宋文清收敛了过于惊喜的神色,胡编解释道:“我曾经在沪市电机厂工作过,有幸参观过沪市机电局,远远看见过您。” 柳棣华了然颔首,神情疏淡:“这样,你是沪市人?” “是的!我叫宋文清,沪市南城人,现在在花——” 宋文清的话一顿,指指自行车后座的箩筐,“我在这里附近的村子插队,出来买些东西。” 他热情地邀请柳棣华到国营饭店吃饭。 柳棣华虽拒绝了,但也算记住了他的名字。 宋文清盯着着柳棣华的背影,脸上的笑微收。 柳棣华怎么会回雾林镇? 他方才故意没提花沟村,就是为了提防他想起姜禾年的娘。 按照原来的轨迹,自己因为鹿头匕首意外结识了柳棣华,又谎称是柳若冰之女的至交好友,得到赏识,借着柳棣华沪市机电工业局局长的身份,拥有了许多大展拳脚的机会,也因此得到了司家的认可,如虎添翼,一路高飞。 现在司家这条路断了,匕首也没拿到,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棣华自己送上门来了。 看来,老天依旧是站在他这边的。 既然他已经搭上了柳棣华的线,凭他的实力,不愁没有博取信任的机会,姜禾年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可千万不能让柳家发现她的存在才行,这女人最会坏事了! 原轨迹里,柳家对小外孙女的愧疚,全补偿到了他这个好友身上。 现在这女人活蹦乱跳的,可千万不能来坏他的事。 宋文清眸中情绪不断变幻,最后归于势在必得的平静。 他回头看着竹筐里的防寒物品,前后花了40块,张利坤不肯再掏钱了,这些东西他得藏起来点,万一情况太糟糕,他得留着保自己的命。 总之,在山里的情况,肯定会比在沪市严峻数倍,绝不能掉以轻心。 宋文清踩上张利坤的自行车,悄悄跟了上去。 第167章 钱大海弄药 没过多久,姜禾年也被贺进山接走了。 贺进山前脚离开百金园,后脚钱大海没找到王狗,又没劲地回来了,那狗东西花他的钱在镇上陪玩,居然还让自己找不到人。 他瞥一眼门口死狗似的王大强,快步进了院子找大舅。 刘百金听了外甥的话之后,脸上没什么表情,抿了一口浓茶。 “你想弄什么姓贺的,就找王大强给你几个人,想玩妞,”他顿了顿,抬眼扫一下大外甥的比较勉为其难的尊容,垂下眼又喝一口茶。 “想玩妞就多花钱。” “大张旗鼓娶回来的媳妇这就腻了?当初非要给人抢过来。” 钱大海吃了口炸糕,咬了根竹签剔牙,嫌弃:“那婆娘在床上死鱼一样,没劲,白瞎一张好脸。” “大舅,现在这个不一样,那小模样啧啧啧,我就没见过这么标志的,巴掌小脸桃花眼,白得真他娘晃眼!” 钱大海回味着姜禾年躺在地上踹自己下面那回,猥琐地舔唇:“关键看着娇弱,还挺辣,我非搞一回不可。” 瞧他这脑子挂女人胯下的没出息模样,刘百金嗤笑一声,“那你就去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别丢老子脸。” 钱大海受到亲大舅启发,出了门之后,抬脚往左拐。 舅说得没错,老子就不信了,凭他的实力还能不让个女人服服帖帖了,吃点药骚劲来了,还不是任他玩。 钱大海踩着门槛,大摇大摆进了德善堂的门,店里没客人,就一个掌柜。 他开口就要春药,把许方民吓了一跳。 “这……这位先生,我们铺子里没有这种药。” 钱大海直接拍桌:“没药你他娘开什么药店?赶紧给老子搞出来!知道我是谁吗?不然老子让你们这店开不下去!” 他的态度嚣张跋扈,要求明天下午之前把药给他整好。 许方民挪着微跛的腿,叹着气收拾被砸坏的椅子。 许东江收了一批货回来了,见状忙问:“爹!咋的了?你又摔了?” 许方民摇摇头,简单把事情说了。 许东江听完,气道:“岂有此理!走!爹我们去报公安!” 许方民拉住他:“他是水泉村的钱大海,家里人有些势力,咱家招惹不起。” “那也不能纵着他干坏事啊!” 许东江气愤得拍大腿,他个高人瘦,性子温和,打小连跟人打架都没试过,遇到这种事也发愁。 许方民摇摇头:“算了,到时候弄些滋阴补肾的应付过去。” 第二天,许东江怕铺子里出事,就没出门收药,谁知,先等来了姜禾年。 “姜姑娘,你来了!” 他豁地站起身,脸上的惊喜之意藏不住。 站在姜禾年身后的贺进山黑眸微眯,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就移开了。 许东江这才看见姜禾年不是自己来的,他有些尴尬地收起笑,朝脸色冷淡的贺进山颔首,打了招呼。 贺进山眉目未动,理都不理。 姜禾年没发觉两人之间的异常,随口笑问:“许郎中,你今天没出去收药啊?” 收药的活儿,就是得整天在外头跑,踩着自行车带个箩筐和一把布袋,到乡下去,是以姜禾年每次来德善堂,许东江几乎都是错过了的,自然也没什么和贺进山打照面的机会。 方才猝不及防,他看见姜禾年时的喜意,简直昭然若揭,这在小姑娘的丈夫看来,肯定是不妥的。 许东江莫名有些汗然,心虚地点了点头,“今天店里有些事。” 姜禾年没在意,问:“许叔在吗?我找他有点事儿。” 正巧许方民掀帘子出前堂来了,姜禾年正要抬脚进店呢,感觉到身边还杵着人,微讶。 “你怎么还在呀?” 还? 贺进山斜她一眼,眸中掠过不爽,“陪你先办完,一块儿过去。” 说着,他抬脚先走了进去。 男人身形高大,一身矜贵桀骜的气势,再加上不咸不淡的脸色,唬人得很,不像是陪小媳妇办事的,倒像是来抄店的。 姜禾年稀奇,除了第一回,贺进山基本不带她到刘百金那去,说那儿鱼龙混杂,今天这是咋了?还特意等她。 不过也行,她更爱跟着贺进山,或者蹲在巷子口卖点小东西也有意思。 姜禾年又把三株人参拿了出来,交给许方民,这是除了留做八珍丸的之外,最后的库存。 昨晚她不知怎的想到了那位柳先生,可能是因为这个姓,人家特意从沪市过来为老父亲寻药救命,价钱也给得大方。 姜禾年便索性都拿出来了,救命的事情,拖不得。 “许叔,最后这两株年头也不错,大约有20年,您给估个价,替我卖给柳先生,还像昨天一样,我付您经手费。” 昨天,是姜禾年直接跟柳棣华交易的,事后,她要把经手费付给老掌柜,许方民原是摆手不收的,但姜禾年说顾客是冲德善堂来的,本来她的人参也是要卖给德善堂的,总不能自己白占好处,互利共赢才好。 许方民点头收下了,给姜禾年估了价,说跟柳先生约好了,对方会每日派人来问一下有没有货。 事情办完后,姜禾年本是要被门神似的杵在身边的贺进山直接提溜走的,不过她见许掌柜和许郎中似乎在等什么人,忧心忡忡的样子,便多嘴问了一句。 “春药”这词不好跟小姑娘直说,许方民便换了个委婉的说法把事情说了。 谁知姜禾年一听,乐了。 “钱大海?是水泉村那个钱大海吗?” “对对是他,小姜姑娘你认识他?” 姜禾年回头和贺进山对视一眼,古灵精怪地笑了。 何止认识啊,过节还不少呢。 少女踮起脚,手肘压在柜台上,笑咪咪地探身说:“许叔,我这里有一个方子,或许能帮上忙。” * “姜爷,夫人可以在这里休息。” 百金园内,一个青年将姜禾年和贺进山领进一楼侧边一个厢房,还给摆上了果盘,就识相带上门出去了。 姜禾年舒服地坐下捻了一瓣剥开的橙子吃,被酸得直皱脸,还热情地给站在身前的贺进山递了一块,睁着眼说瞎话: “哇——小叔叔你尝尝,甜绝了!” 第168章 刘百金养的小老婆 贺进山低头噙着笑瞧她,接过,反手塞她嘴里,“甜的你吃,我爱吃酸的。” 姜禾年猝不及防又被塞了一嘴,酸得打哆嗦,立马抓住贺进山的手腕不让他撤,张嘴不客气地啃他手指一口。 大眼睛向上瞟着瞪他,眼里写着控诉“大坏蛋”三个大字。 贺进山歪着笑,任她咬,粗粝有力的长指恶劣地在软舌上一压一捻。 还没玩过这么下流的,姜禾年眼睛瞪得像铜铃,火烧屁股地撒手站了起来,捂着嘴,感觉舌头都麻了。 “你——!你你怎么这样儿!” “你”了半天,从脖子红到耳根,就吐出一句羞得想钻进地底的娇嗔话,又因为是自己先咬人的,底气还不足,声音又小又娇。 沾了水亮唾液的长指随意在衣摆一揩,留下一道暧昧湿痕。 “看来是很酸,都是水。” 贺进山脸上的笑又坏又风流,把小女孩逗得要炸毛,才揽着腰一顿顺毛哄。 “书带了么?” 薄唇在姜禾年脑袋上碰了碰,语气慵懒宠溺。 姜禾年别别扭扭曲肘碰了碰男人的腰腹,抿着甜笑,拿出最近在看的书,“当然带了,你去忙,我在这等。” 贺进山抬脚勾出凳子,扶她坐下,“先自己玩儿,就一个小时。” 姜禾年已经翻开书了,眼睛瞟上上回划的标记,原本旖旎德的思绪很快就被知识挤了出去,小脸都认真了起来,只点了点头,“嗯嗯”两声。 最初姜禾年看妈妈的医书,是临时抱佛脚救贺进山,后来是觉得在姜家生活孤独烦闷,看着书想妈妈,渐渐的,小时候学不进去只会撕下来折纸玩的内容,看着看着也得了趣味。 想着要学些中药药理,做补药,维持住俩人牵绑在一起的小命,想着下地干活两工分养不活自己,干脆学门技术,挣工分挣钱,早日离开姜家。 到现在,姜禾年对学医的认真程度,已经不是最初可以比拟的了,不仅老麻六对这个强扭的小徒弟态度越来越好,对外也隐隐有了得意门生的炫耀感。 连贺进山有时都会不爽,小孩儿一得空就抱着书抱着药草摆弄,看书看入迷了,亲她都会被推开,嫌他挡眼了。 原本转身要走的男人,没忍住又停了一下,转回来,伸手勾起少女颈间挂着的银口哨,没话找话: “有事儿叫我,就在楼上。” 这口哨是五天前贺进山给她挂上的,小细圆筒的造型,半指长,用细银链串着,不仔细看就像是别致的项链首饰。 贺进山亲手画的设计图纸,找镇上一个银器铺子老师傅做的,吹出来的哨声清越,穿透力极强,而且半点不费气。 姜禾年非常喜欢,刚带上那天晚上,花沟村山脚下“哔哔”声响个不停,最后被从洗澡间大步走出来的贺进山摁着收拾了。 这口哨不能乱吹,一旦响了,贺进山就会认定是她出了危险。 姜禾年悄悄在心里把这当成贺进山送她的定情礼物,珍惜着呢,打那之后没吹响过。 少女从书上移开视线,抓起男人的手,“啵啵啵”亲了三下。 “知道啦~” 轻易被哄好的男人,这才出门上楼,见了等了好一会儿的刘百金。 厢房里开着一扇窗透气,身穿素色斜襟系扣棉衣的少女,坐在桌上看书看得认真,弯眉桃花眼,俏鼻抿红唇,两根乌黑的辫子垂在身前,模样恬静美好。 钱大海站在院子的斜对面,眯起眼盯着窗口这个画面,两指搓着找不到弧度的短下巴,淫邪地“嘿嘿”两声。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直接送上门来了。 他低头看着手上的药包,得意地抛了两下,一把抓住从这走过的青年。 “海哥有什么吩咐?” “过来!” 钱大海压低声音,将人拖到了后厨。 百金园的院子左侧有一个小花园,种了些怡情弄雅的花花草草。 一个穿着高叉旗袍的年轻女人从另一边的楼梯下来,踩着粗跟白色高跟鞋优哉游哉地在花园里捻花闲逛,时不时抚弄一下新做的发型,完全不怕冷似的。 此人就是刘百金养的小老婆,童灵。 女人露着大腿在冷风里风情万种地逛了两圈,妆容精致的脸上,时刻勾着妩媚的笑。 她手里捻着花,视线却一直往二楼的某间房瞟。 “百金在见客?” 弓着腰拿着扫帚在旁边石头小径上扫落叶的老妇闻言顿住,陪着小心问:“夫人,是在问我吗?” 童灵飞她一眼,“不是你,我在跟鬼说话?” 老妇连忙走过来,“是的,刘爷正在见客。” “见谁。” 老妇犹豫了一下,小心道:“应该是姜先生。” 女人抹了大红色的红唇轻轻翘起,又因为老妇的后半句话拉了下去。 “方才,姜先生带了夫人过来。” 手里的梅花被捻碎,她抱着手臂问:“夫人?长什么样的,她也在上面?” “这……” 老妇心里奇怪,但不敢得罪这十分受宠的老爷情人,“姜夫人模样生得好,但比不过夫人,也没有上楼,在一楼侧厢房。” 童灵轻哼一声,拉了拉肩上的雪貂毛披肩,扭着屁股朝老妇指的方向走去。 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咯咯咯响,显得气势汹汹。 姜禾年正撸起袖子,对着书,比看自己的脉,被突然的推门声吓了一跳。 她闻声回头,正好看见一条白大腿跨进门来。 姜禾年不自觉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严严实实的棉衣厚裤。 这都11月了,真抗冻啊……这年代没有光腿神器的? 姜禾年吐槽着走了神,童灵却以为她是看自己看呆了,不由气焰微收,扭着胯婀娜多姿地走进来。 “你就是姜山的女人?” 颐指气使的挑剔语气。 姜禾年微微蹙眉,这女人真是怪没礼貌的,进门也不知道敲。 指定是脑子不好,冷热不分。 她心里弹幕槽槽,面上却没露出来,只问:“你是哪位。” 第169章 合作使坏 童灵抱着手臂,挺着傲人的大胸,绕着姜禾年走了半圈,露骨的视线从头扫到脚,然后扯着红唇微嗤一声。 那高大英俊又强壮的极品男人,居然喜欢这一款的? 模样嫩是嫩,眼睛鼻子长得还行,这浑身上下都是小孩子气,裹得粽子似的,半点女人味都没有。 在床上能有什么劲? 姜禾年额头的青筋跳了一跳,这女人以为她聋了吗? 她小脸微抿,“没事的话,请你出去。” 童灵勾着雪貂毛领子,好笑道:“哟,你谁啊你,这百金园我哪里去不得?我就爱坐这怎么了?” 有毛病。 姜禾年懒得理这个莫名其妙对她释放敌意的女人,低头继续看书。 童灵走开两步把窗户关上了,又翘着大白腿坐了过来,旗袍的高叉几乎露到大腿根。 “喂,你和姜山成亲了?” 姜禾年扫一眼紧闭的窗户,皱眉:“你公安局的?管这么宽。” “随便问问而已。” 童灵半点没生气,长指甲落到姜禾年砖头厚的书上,暧昧地滑动,眼眸含春,妖里妖气地: “小妹妹,不管你们成没成亲,姜山是我看上的男人,识趣点,懂吗?” 啪—— “啊!你要死啊!” 童灵痛嘶着甩手。 姜禾年抓住被她骤然用力合上的绝版古籍医书,站起身,小脸俏冷。 “要发春到妓院去,不对,这时候可没有了,建议你到医院去。” “治治你的骚气。” 她说完转身就走。 童灵眼睛瞪得像铜铃,扬起巴掌就追上来,“臭丫头——” “诶诶诶!小舅妈小舅妈,咋了这是。” 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人,抓住了童灵的手腕。 钱大海一手端着个托盘,一手握住童灵的手腕揉了揉,语气暗含猥琐:“小舅妈,怎么跟个小姑娘动那么大气呢。” 童灵用力甩开他的手,嫌弃地狠瞪他一眼,“滚!” 姜禾年看看钱大海,又看看这个气得高耸胸脯剧烈起伏的女人,惊呆了。 死肥猪这么会在这? 这奇葩女人是他小舅妈?? 钱大海小舅妈看上了自己的老公?!!还上正宫这踢馆来了。 真是奇葩他妈给奇葩开门。 钱大海被骂了也不气,只搓了搓发腻的指腹,这骚女人不知道搓了多少粉。 打童灵第一天被大舅养到百金园的时候,钱大海就动过色心了,不过毕竟这是他大舅的女人,他顶多就是背地里动动手脚,口花花几句,没敢真下手。 不过,现在他可有了更好的胃口。 钱大海挂起灿烂的笑,看向姜禾年,伸手拉她: “姜姑娘急着去哪儿啊,进山那没那么快完事,我大舅安排了红豆甜汤和茉莉花茶招待你呢,下人忙去了,我顺手给端过来,来,坐坐坐。” 姜禾年抱着书板着脸,避开他的手,“别动手动脚的。” “好好好,我搁下就走,搁下就走。” 钱大海快步把托盘搁到桌上,极具服务精神地把飘着热乎气的红豆甜汤端到桌上,又倒了一杯茉莉花茶。 “姜姑娘你继续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他脸上挂着从未有过的绅士礼貌,跟姜禾年打了声招呼,手上直接强硬地把满脸狐疑的童灵拉了出去。 “趁热喝啊~” 钱大海笑着把两扇厢房门关上了。 姜禾年站在原地, 盯着门,眉头皱得死紧。 这钱大海搞什么鬼。 他好言好语地称呼贺进山“进山”,那真是见鬼都没可能,除非他有斯德哥尔摩,被贺进山打出感情来了。 “咦——!” 姜禾年抱着书猛得一哆嗦,被这天雷的想法恶心到了。 她抱着书准备也离开这个房间,却耳尖听到了门外两人小声说的话。 “钱大海,你拉我出来干什么,我还没问完话。” “问什么?你这个骚货,不就是看上那姓贺的了?!上回我来就见你直勾勾盯着个男人背影看,我还以为认错了。” “姓贺的?你说谁?” “在二楼那个,贺进山!还有谁!哼,什么姜山,就是个假名,那里面的姜禾年,是他小媳妇,我跟你说……” 钱大海的声音放得更低了,两人似乎往旁边走开了几步。 姜禾年眉头皱起,悄步走到墙角边,耳朵贴得更近,勉强听见了声。 “……怎么样?老子盯这妞很久了,今天一定要睡到她,你给我把门,等我得手了,老子这有好东西,马上把姓贺的送你床上,而且绝不让我大舅知道……” …… 门被人小心从外面打开。 钱大海看着趴在桌边的娇小身影,脸上无声的淫笑完全止不住。 “终于落老子手里了,可把老子馋坏了。” 姜禾年听见声音,艰难撑起身,惊惧地瞪着钱大海,“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呢?嘿嘿……” 钱大海一边迫不及待地解外套衣扣,一边走过来。 姜禾年扯紧衣襟,艰难退开两步,神情戒备:“你在里面下了什么?” 她的脸颊微红,显得活色生香,看来药效已经生效了。 钱大海激动极了,被她这幅模样取悦,反而不着急了,扫一眼分量都少了的茶杯和碗,淫笑着端起茶壶,又倒了一杯。 他十分乐意先给小美人解惑。 “当然是加了能让你欲仙欲死的好东西了。” 他说着晃了晃杯子,一饮而尽,“来,哥哥也喝了,正好,我们两个一起解解药效。” 膘肥体胖的男人扯开外套,嚣张地甩到地上,脸上的肥肉笑得把眼睛挤成眯缝。 中了药的少女脸色泛着胭脂红,扯紧衣裳,惊恐地步步往床边退。 “你别过来!!贺进山就在这里,他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你喊啊,最好让他来看看,他的小媳妇有多热情。” 钱大海已经感觉到体内汹涌的热流了,德善堂那死老头会做事,这药效可真猛哈哈哈! “来!小美人!让海爷疼疼你~” 色欲薰心满面赤红的男人,甩着舌头,张开双手,扑上来。 迎接他的却不是温香美人,而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大刀。 钱大海瞳孔骤然瞪大。 第170章 以其人之道换其人之身 砰——! 胖得像猪的男人双膝跪地,上半身摔在床上,没了动静。 姜禾年甩了甩手,嫌弃地在花花绿绿的被子上来回擦了擦刚砸过人的刀背。 钱大海趴在床上,后背的白衬衫被一身肥肉崩得快要脱线,像极了一头穿衣服的死肥猪。 少女一手扶着床架,抬起脚,用力踹了好几脚,压低声音臭骂: “死肥猪!还想药我?” “臭肥猪!吃刀子你!” “恶心巴拉的玩意儿……踹死你,踹死你!敢肖想你姑奶奶!” “吃大粪你!” 钱大海后背印满了鞋印。 姜禾年累得长出了一口气,她甩开散落到眼前的几缕头发,转头看向门口。 两扇门缝中间的光线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童灵趴在外面门上,眼睛警惕地瞟着院子周围,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其他人都被她支开了,怎么里头没动静了? 这么快? 果然死胖子就是虚。 她鄙夷地皱了皱鼻子,又幻想了一下姜山,不对,是贺进山要是脱下衣服,那身把衣服撑得紧绷的强健肌肉,得多迷人。 刘百金虽然身材没发福,但年纪大了有心无力,她还每回都要卖力配合出演,半点滋味没有。 死钱大海,完事了怎么不快点出来!老娘还没吃上男人呢,倒先给你看门。 童玲嫌弃地瞪一眼门板,又贴上去听。 突然,门被人从里打开了。 童灵猝不及防,哎哟一声,整个人栽了进去。 姜禾年站在她脚边,低头正看着她,笑得格外灿烂,手里握着一根粗木棍。 “嗨~” 童灵惊呆了,“你怎么——!” 话没说完,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姜禾年把木棍收回空间,踢上门,然后使出吃奶的劲把昏迷的童灵往里拖。 加了多种料的茉莉花茶,灌进她嘴里。 再把人扔到钱大海旁边。 姜禾年撑着腰,累得直喘气,胳膊都酸了,脸上却是解气又邪恶的笑。 “让你们尝尝什么叫以其人之道换其人之身。” “我师父特制的飘飘销魂散,滋味猛得狠,就剩这么点了,就便宜你们了。” 孝徒姜禾年上回就把自家师父曾经差点害了她的药,全薅走了,这下正好用完销毁。 药效已经开始,被敲晕的钱大海开始蠕动那一身肥肉,估计快要醒了。 姜禾年拍拍小手,整了整衣服,抬脚淡定地走了出去。 门重新被关上的瞬间,她看见钱大海已经半清醒地摸到了童灵。 少女唇角微勾,眼里清凌凌的。 既然想作恶害人,就自己来尝尝恶果。 她抱着医书,走到廊下,在台阶边坐下,低头心无旁骛地看了会儿书。 身后两米外的屋子里,已经响起了暧昧的声音。 姜禾年又等了一会儿,才收起书,好整以暇地站起身。 少女左右看了看无人的院子,清了清嗓子,然后两手拱在嘴边,气沉丹田。 “啊——!!!!!!!!!!” 厢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刘百金在手下的簇拥下,铁青着脸冲进屋。 屋内被扯烂的衣服散落一地,钱大海压在童灵身上,一身腻出油的肥肉抖得十分辣眼睛,两人叫得像水烧开了似的,对于闯进来围观的人毫无反应,仿佛翻云覆雨得丢了魂。 好一派浓情蜜意,战况正酣。 刘百金脸色由青转黑,黑如锅底,头上的帽子却绿到发光。 “拉开!!给老子把这两个奸夫淫妇拉开!!!” 原本低着头不敢看的几个手下,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手摸到那滑腻白花的,耳朵里听着那淫靡的动静,纷纷下头一紧。 怕被刘百金发现,只能加快速度用力拉开浑然忘我的两人。 谁知这两人被药效催得饥渴难耐,直接就近抓着个人就缠住,叫得要生要死。 被童灵强抱住的青年没忍住起立了,余光看见脸青得像苦瓜的刘百金,后背唰地冒了冷汗,刚把赤条条的人推开,又被缠上。 被钱大海死死抱住猪嘴乱亲乱来的男人,直接恶寒得口吐白沫。 场面十分混乱,仿佛惊世大淫part! 若是风纪队来了查抄,能直接搞完明年的绩效。 门外。 姜禾年躲在贺进山的怀里,捂住藏不住的笑,下巴垫在他胸口,仰脸瞧他,眼里全是计谋得逞的鬼机灵劲儿。 屋里头的叫声更响了,她下意识想回头,却被男人掰住下巴,“脏东西瞎看什么。” 直接抱走了。 至于后来,气得眼冒绿光的刘百金,怎么差点抄起火铳枪把两人崩了,姜禾年就可惜没看见了。 德善堂里,许东江收拾了东西准备到村里收药。 走之前忍不住好奇,“爹,姜姑娘给你说的是什么方子?不会出事。” 许方民在切药片,闻言笑道:“就是几味补气活血的药,混在一起喝了会有明显体热燥面红的症状,跟那种药有点像,但意识正常,而且力气还会变大。” “小姜姑娘机灵,这样被下药的人喝了不会有事,钱大海也不会察觉药有问题,来找我们麻烦。” 许东江想到小姑娘捂着嘴神秘兮兮说话的俏模样,推了推玻璃瓶底厚眼镜,忍不住抿唇无声笑了。 “爹,我出去收药的时候,她还很经常来咱这儿吗?” “也没有,是这几天多来了几次,待了一会儿。” 许方民动作微顿,瞟儿子一眼,“不出去了?” “噢噢噢,爹我走了。” 许东江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抓起几个布袋出门去了。 许掌柜摇摇头,继续切药,“成天这愣头愣脑的,什么时候能娶个媳妇回来。” 傍晚五点,天渐渐昏暗。 花沟村山脚下。 看了一天家的德旺终于能叼着煤球撒欢玩去了,嗖一下从后院门跑出去,早没了影。 洗澡间里缭绕的水雾渐散,余温已消。 旁边紧闭的屋门里,却熏蒸着让人热得发麻的气息,隐约能听见嘤咛难耐的细声。 从镇上回来后,姜禾年洗过澡,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被大毛毯裹住,抱回了屋。 身上的水滴还未干,就被弄得湿漉漉,一塌糊涂。 第171章 在冬阳下拥吻 少女的脸如染了胭脂,覆着剔透的水珠,不知是耐不住力道,溢出来的眼泪。 还是,舒服得哭出来的。 水红色从弧度无辜又妩媚的眼睑,一直晕染到嫣红的眼尾,连眼尾的小痣都泅着水意,不时颤动。 姜禾年全身被亲咬得颤栗发麻,胡乱抓挠的双手,被男人大掌扣在头上。 吓人的力道。 让她连求饶都是断断续续,不成音的。 在又一次被吻住时,她讨好地胡乱亲蹭着男人的薄唇,气喘吁吁地打商量求饶: “……小叔叔。” “歇、歇会儿……” 雪白的细颈,香汗淋漓。 点点胭脂红落在各处,越来越密,昭示着终于开饭的男人有多霸道肆意。 一滴汗,沿着完美紧绷的下颚线轮廓滑落,滴在少女的锁骨窝。 经验尚且不足的女孩不知道,有些时候,求饶只会让男人更加有破坏欲。 果然,贺进山深眸中幽光更甚,薄唇勾起,又野又欲,整个人像是要把人吞吃入腹的男妖孽。 “你歇你的。” 灶头的炉火依旧在燃烧着,连接着屋里的炕,越来越热,热得几乎要将人烧起来。 姜禾年被掐住柳儿细的腰,浑身无力地跨坐起来。 雪白的腰窝上,仿佛被凌虐了一般。 全是红。 她眼前的一切都是花的,脑子里像被灌入了温泉水,热气将她蒸腾得神志不清,温暖的水流在里面不停晃荡晃荡。 只能勉力攀附住眼前的大树…… 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嗓子是哑的,喉咙是冒烟的,被喂了好几口水,才稍缓过来。 从傍晚五点直到深夜,天上的星星亮晶晶,姜禾年眼前冒金星。 太超过了。 太太太超过了。 饿久了的男人,真的有使不完的牛劲。 贺进山那天说“这次,哭也不放过你”,是真的。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自己撩的火,真是没处哭去。 …… 第二天下午,姜禾年被后院嘎嘎叫的鸭子闹醒了。 她浑身干爽地躺在暖乎乎的被窝里,眼皮酸胀,动弹不得,浑身酸痛得像连夜横穿了雾灵山脉。 只能用眼神瞪着春风满面的罪魁祸首,把他这样那样打一顿。 “醒了?” “想吃点什么?” “再给你揉揉?好好好,不摸不摸,再给你揉揉腰。” 姜禾年被从头到脚伺候了个遍,连脚底板都被抵着来了个足底按摩,痒得她哈哈大笑,一笑浑身肌肉又酸又麻。 嫩白的脚丫子在男人的大掌上直踢。 屋里热着炕,暖呼呼的,炕边的窗户开了一半,日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姜禾年的脸上。 少女脸色红润白皙,在冬日的光亮照耀下像上好的瓷器,粼粼发光。 一阵冷风吹来,风里夹着大片的雪花飘进来。 姜禾年扬起眉,“又下雪啦?好大~” “嗯,天冷了。” 贺进山俯身撑在她身边,探唇亲她,姜禾年从被窝里探出手来,搂住男人的脖子,仰起的唇角主动张开,两人在冬阳下亲昵地拥吻…… 两天后。 两人又准备到镇上,天气越来越冷,时不时也飘雪,他们得趁着山路还能走,多备些东西。 前几天,贺进山借由黑市的路子,要从沪市搞一个家用发电机,还有些镇上买不到的稀缺货。 发电机这玩意死贵,七八百,进口货,有钱有票都很难很难买到。 姜禾年卖人参药材的钱,加上贺进山卖肉和在这小段时间在黑市抽成的钱,一共还剩四千七百多。 买一个发电机、一堆总面积300平米的防水帆布、煤油炉子、收音机、煤油、柴油……零零总总加起来,大约得花掉一千五。 就是后面再陆续添置补充买点粮食、棉花之类的,也花不了几百,还剩下三千,依旧是一笔天大的巨款。 再说了,在大雪封山之前他们还能继续挣钱呢,姜禾年心里稳稳的,都是底气。 这天没下雪,他们吃过简单午饭,趁着有些太阳,天气比较舒服,骑车来到了镇上。 姜禾年给许掌柜带了一包亲手做的葱饼,感谢他关照介绍生意。 饼是她跟马桂红学的,用的是后院菜园子种的野葱,味道还挺香的。 面是让贺进山揉的,他力气大,揉得可劲道了,煎出来香酥有嚼劲。 两人午饭是直接炒了个兔肉炝炒土豆,就着饼吃,姜禾年吃得翘jiojio,香美了! 夸夸贺进山厨艺棒棒,夸夸自己做的饼饼香香。 两人每回吃兔肉,煤球就在后院棚子里打滚撒气,姜禾年提前给兔姐放了一沓白菜叶子,德旺也分到了几块饼和一个巨大的鲜山猪蹄子。 一家人分了三餐桌,吃得其乐融融。 许掌柜忙得忘了时间,正巧还没吃饭,收到饼十分惊喜,连声道谢。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袋,说是柳棣华上午送过来的,感谢姜禾年的人参,说是家中父亲已经用上了,效果很好。 姜禾年没想到柳先生那么客气,打开袋子是两块布料,一块是时兴的花色布料,极讨女孩喜欢,另一块是墨色的素布,适合男性,伸手一摸就能知道都是上好的料子。 显然是用了心,考虑得很周到的。 “柳先生真客气,劳您替我谢谢他,”姜禾年扭头看着贺进山笑,“正好加点棉花,我们一人做一件外套。” 贺进山勾起浅笑,自然是应了。 俩人准备离开,外头又飘起了小雪花。 “哎哟,又下雪了,今年的雪格外多啊。” 许方民走出来,把晒在门口的竹编筐收进来,一边说:“小姜啊,要不和你先生先坐一坐?” “不了许叔,我们还要办点事儿,你把饼吃了,若是有些凉了,可以锅里煎一小会儿。” 许方民笑着点头:“欸,好好,你们慢走啊。” 姜禾年走到门口,突然歪头无声问了贺进山一句话,后者眉梢微挑,没什么意见地颔首。 少女习惯地两手抓握着男人的手腕的衣摆,回头随意道:“对了许叔,今冬天气可能会冷得厉害,家里可以多备些煤炭。” 第172章 埋伏 刘百金想弄你! 许方民闻言,扭头看着外面转眼就飘飘扬扬的雪,“这样啊,家里倒是每年冬都有买些煤炭,煤厂就在镇东,也不远。” 姜禾年点点头,“那是方便,叔你可以趁天还行多买点,我们那有位老人家看天气特准,他说今年冬天会冷得吓人,我们棉被都打算多打上几张了,再多储些粮食,有备无患嘛。” 许方民略一思索,“有道理,等东江回来,我跟他说说。” “那叔我们走啦,您忙~” 贺进山推着单车,姜禾年走在他身侧,抬头望着漫天的雪花,轻叹一口气: “小叔叔,你说,到时候会冷成什么样?会冻死人么。” “会。” 贺进山语气平淡,侧头瞧着少女挂了雪的眼睫毛,伸手把她冻凉的手塞进口袋里,再拂落她头上的落雪。 “帽子呢?” 姜禾年从斜挎着的布袋子里偷渡出两顶羊剪绒的帽子,踮起脚给顺势弯腰的贺进山戴上,拍拍帽檐的毛毛,再给自己套上,往下拉拉,遮住耳朵尖。 又捏捏贺进山单薄得能直接摸到肌肉线条的外套,操心道:“你只穿这个真不冷么?” 她可穿了加厚的棉衣了,里面还穿了现代科技保暖打底衣,要是再冷些,就得裹成球球了。 贺进山抬手用掌心在姜禾年软软的下颌上托了托,笑:“暖不暖。” 属于男人的温暖微热的体温,瞬间将女孩沁凉的皮肤捂热。 姜禾年瞧着周围没人,贪暖地在宽大干燥的掌心蹭了蹭脸颊,舒服得像小猫咪似地眯了眼。 “真暖和~” “小叔叔,就算没有那么多物资,我钻你怀里肯定也冻不死,嘿嘿~” 刚冒头的小小惆怅飞走了,姜禾年双手插兜,穿着棉鞋的脚蹭蹭蹭,贴着贺进山走。 她不是救世主,管不了所有人会不会在未知的灾难中丧生,平日里相熟的人,他们都已经各种暗示提醒过了,至于更多的,就人各有命。 别说是物资匮乏的年代,就是在现代,贫穷地区也有冻死的。 两人穿过宽马路,往对面密集的巷子走。 在即将拐进岔道时候,一道身影不知从哪突然窜了出来,挡在两人面前,差点把姜禾年吓着。 “山哥,你不能进去!” 齐小新肩上扛着个麻袋,低声急道:“刘百金想弄你!” 姜禾年躲在巷口,两手扒拉着墙边,探出半个脑袋,看着贺进山往老魁树走的高大背影。 又收回眼来,打量着这个帮贺进山推着单车的青年。 “你说贺进山救过你?” 齐小新连连点头,解释:“上个月,我爷跑出来了,他有时候不太清醒,差点叫公交车撞上,是山哥救了他。” “我爷是我唯一的亲人,救他就是救我的命。” 姜禾年了然点头,又趴回墙边偷看,却没了贺进山的身影了,看来已经从长巷子进去了。 她不由担心,忙问:“那里面埋伏了多少人?” 齐小新知无不言:“起码有二十几个,我昨天在巷子里卖羊奶,不小心听到王大强的自言自语,然后就偷偷观察了,今早百金园里起码进去了二十个人,全是带着家伙的。” “这么多!那你不早说!” 姜禾年一听急了,她抬脚就要冲出去,让贺进山回来。 齐小新连忙拦住她,“嫂子嫂子!你不能出去!那伙人就是要拿你呢!” 巷子里,如往常一般,安静且人来人往。 “姜爷,终于来了啊。” 王大强扶着墙站起身,脸上的青肿消了一半,看着更滑稽了。 他不冷不热地一指敞开的院门:“你要的货到了。” 贺进山脚步未停,直接抬脚走了进去。 王大强和跟进巷子里来的张万对视一眼,压低声音:“那女的呢?” “没瞧见,他自己来的。” 王大强眼底闪过阴狠,头朝门口一撇,“进去。” 两人也跟了进去,砰一声,漆红的院门被关上了。 巷子里交易的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低下头,安分卖自己的小物件。 “姜爷,哦不对,贺爷,你的女人把我刘某人的脸皮都扔地上踩了,这事怎么说。” 刘百金坐在上首,镶金的拐棍杵在地上。 钱大海和童灵被抓来,扔到中间。 两人被打得皮开肉绽,瞧着已经神志不清了,钱大海肉多皮厚,还能肿着眼皮求饶。 “大舅!大舅你饶了我,我是被那个贱人陷害的啊!我——呃!” 他话没说完就被贺进山一脚踹倒,碾蚂蚁一样踩在地上。 男人脚下看似轻松,却踩得钱大海动弹不得,喘气声都发不出来了。 贺进山气定神闲地歪头看向刘百金:“我家小孩乖乖在那看书,是谁端着甜口吃嘴进去的?刘爷这外甥的体格,怕是刘爷你来也弄不动?” 他说着,薄唇轻扯,突然发难像踢垃圾一样把被踩出内伤嘴角流血的钱大海踹飞了出去。 众目睽睽下,体型肥大的钱大海飞了一条抛物线,直接砸到了刘百金最爱的博古架上。 乒铃哐啷的一阵乱响。 四米宽的博古架砸倒在地,上面的古董瓷器碎了一地。 候在周围的人满面震愕,大气都不敢出,又目露恐惧,手上的木棍、砍刀瞬间握紧了。 好…好可怕的力量! 男人姿态一派闲散,却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老子目中无人”。 冰冷凉薄的视线,落到童灵身上。 童灵本就惨白的脸色吓得像是死了三天一样,她浑身直哆嗦,手脚并用往刘百金的方向爬。 “刘爷!刘爷!百金!你救救我!我是无辜的,我心里只有你啊百金!” 刘百金沉着微青的脸,一脚踩住童灵的肩头,却没踢开,只盯着贺进山,眯眸警告:“年轻人,太狂容易翻船,在我手底下办事,我能给你的好处,别处可没有。” “翅膀都还没硬,这就想跟我撕破脸了?” 随着他的话,围在周围的手下握着武器朝中间聚拢。 站在靶心的贺进山,慢条斯理地卷着袖口,扫一眼腕上的手表,继续动作,直到挽到肘弯,露出精壮有力的手臂线条。 第173章 直奔派出所 贺进山眼皮懒慢抬起,语气轻嗤:“我贺进山没有屈在别人手底下的习惯,你算什么东西。” 猖狂! 刘百金拐杖用力往地上一杵,一脚踢开童灵,冷喝:“弄死他!” 下一秒,二十几人目露凶光地挥着武器朝正中间高大的男人扑杀过去。 另一边,姜禾年看着站在十米外的庞吉和侯文英,脑中警铃大响。 要死要死要死!这俩坏蛋真憋不住朝她来了! 姜禾年攥紧插在兜里的手,脸上挂上轻松的笑:“侯知青,庞知青,这么巧啊,你们知青点一块儿出来采买了?” 她说着自然地左右张望了两眼,余光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幸好路人挺多,不然自己真是要把坏人直接拐了。 “是啊,真是太巧了,姜禾年同志你一个人出来的?” 庞吉走过来热情邀请,“大伙都在国营饭店了,我和侯知青来买点东西,马上就过去吃饭了,你吃了吗,走走走一起。” “是啊禾年,上回你救了我们知青点的所有人,还没认真谢过你呢。” 侯文英声音柔媚地说着,熟络地上前要挽住姜禾年的手臂。 姜禾年突然弯腰蹲下身,弄了弄鞋带,又自然地起身挪开了两步,扶住了立在旁边的单车往前推了两步,“哎那可惜了,我吃过了,你们赶紧去吃,这都过午了。” 侯文英继续游说:“那有什么,坐下来再喝碗暖汤也是使得的,这雪瞧着要大了,禾年你该不会不乐意跟我们吃顿饭?” “嫂子!” 齐小新扛着麻袋跑过来,见有两个陌生人,自然地把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嫂子,这两位认识?” “对,同村的。” 姜禾年点点头,抓住齐小新的手臂急道:“没找着是?走!我们到派出所去,再晚我买给贺进山的手表就找不回来了!” 齐小新只怔了半瞬,就马上拍大腿接话:“没找到啊嫂子!肯定是刚刚撞上来那人偷了!” 他上前扶住自行车,“走,嫂子快上车,我们马上报案去!” 庞吉眉头一皱,一脚过来,摁住单车车头,面上挂着关心:“你东西被偷了?” 姜禾年十分焦急地拨开他的手,“是啊!庞知青你让开,那手表150块啊!” 她返身,直接跳上车后座,拍着齐小新的催促:“小新走走走,赶紧到派出所去!庞知青、侯知青回聊啊!” “欸——!” 庞吉伸手还欲再拦,齐小新把麻袋一扔,推着单车飞快助跑两下,上车飞蹬着走了。 姜禾年极小声道:“往人多的地方骑。” 齐小新听见了,车把一转就骑进了大街。 “妈的!” 庞吉怒踢一脚地上的石头。 侯文英也脸色难看,好不容易逮到她一个人的时候,居然又跑出来一个小子。 “怎么样,追不追?” 侯文英咬牙:“到处是人,追到派出所去绑她?” 庞吉:…… “这什么东西?”侯文英说着,抬脚撩开地上的麻袋,看见里头有两个罐子,一阵膻腥味扑鼻而来。 “……” “嫂子,那两个是坏人?” “对!”姜禾年探着头张望,神情着急:“还有多远啊?” 齐小新回头望一眼没人跟上来,脚下蹬得像风火轮,“前头就是了!” 姜禾年说要去派出所不是假的,贺进山已经进了百金园,被刘百金的人堵住了,她得想办法把事情搅了。 贺进山让她别担心,一会儿就出来,可都好多个一会儿了!就算他再厉害,难道能抵得上二三十个带武器的人围攻? 吱—— 单车在雾林镇派出所门口一个急刹。 还未停稳,姜禾年已经跑上了台阶,大喊着:“警察同志!我要举报!!!!” 雾林镇镇西,百金园内。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堆捂手捂腿哀嚎的人,余下站着的七八个人全都冷汗涔涔,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再没人敢上前。 刘百金怒意勃发,倏地站起身,从腰后掏出一把火铳手枪对准毫发无伤的贺进山。 “老子倒要看看,你再厉害能快过手枪?!” 他话音一落,直接扣动了扳机。 “砰!”子弹激射而出。 外头巷子里摆摊的人早就被齐小新悄声通知全疏散走了,现在冲进巷子里来的是一伙气势汹汹的人。 “头,有枪声!” 张厉华从后腰抄出家伙,正气凛然的眉宇间皆是滂沱怒恨: “他娘的!刘百金这个老狗又在干什么脏事!纵着钱大海强抢了我茹儿!娶了她还百般侮辱虐待!老子不干死他们,都对不起我刚脱下的军装!” 七八个青年齐声应和:“华哥!你说干咱就干!” 张厉华一脚踹开紧闭的门,冷声交待:“你们手上别沾人命,老子一定要亲手宰了他们!” 一行人直接冲了上去,原本剩下守在院子外头的两个人,还没说话,就被踹翻了。 左手边两层古宅的大堂内。 刚刚发生了什么? 不到八米的距离,居然有人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侧头就避开了子弹! 刘百金看着被手枪射中倒地的手下,震惊地退了半步,火铳枪口立即重新对准贺进山,再次飞快扣动扳机。 砰! 砰! “呃——!” 刘百金难以置信地望着屋顶的横梁,仰着被重击的脖子,摔飞了出去。 贺进山站在刘百金方才站的地方,稀疏平常动了动脖子,看向摔撞在墙角“哇”地吐出两口心头血来的刘百金。 其余的手下见状吓得要尿裤子了,纷纷弃主扭头往外跑,却被一拨拿着柴刀的男人堵住了。 “你们干什——!” 话未说完,就被踢飞了回去。 张厉华冲进来,飞快扫见屋内的情况,一眼看见倒在博古架满脸血呼哧喘气的钱大海,以及摔在墙角的刘百金,顿时狂笑起来,那笑声中又畅快又痛恨。 手中柴刀怒指两人:“多行不义必自毙!刘百金!钱大海!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刘百金捂着剧痛的胸口,艰难急声嚷道:“谁弄死他们,老子一人给两千块!!!!” 有钱能使鬼推磨,原本生怯想逃的手下,马上砍杀了上来。 两伙人瞬间打成一团,堂内所有的古董摆设、豪华家具,全被砸了个稀巴烂。 比鬼子进村扫荡还离谱。 刘百金疼得快厥过去,不知是痛的,还是心疼的。 第174章 懒宝宝 贺进山一脚踹开两个要钱不要命的,也没理不知从哪冒出来打得如火如荼的团伙。 抬脚走到刘百金跟前。 高大挺拔的身影,像看蝼蚁一般,睨着他。 极致恐怖的森寒从骨头缝疯跑出来,刘百金不停往墙角缩,全身巨颤,连短胡子都在抖,嘴角呕血,两手不停祈求。 “贺爷,贺爷有话好好说,我给你钱,多少都……” 贺进山抬脚踩住他的脖颈,歪头扯出笑,说了一句话。 刘百金倒抽了一口气,被压迫得发出咯咯声的喉骨,艰难发出“嗬嗬嗬”声。 外头,老魁树下跑进来一群拿警棍的警察,还有四五个别着被看章的。 在这巷子口已经能听见里头打斗声了。 “警察同志!就是这里!有人聚众斗殴搞帮派!还在那百金园里做买卖,搞资本主义!” 为首的一个警察手一挥,吹起口哨:“进去,全部抓起来!” 一群人从巷子口鱼贯而入,姜禾年故意坠在后面,拿起颈间的银哨子,张嘴猛吸一口气,然后长吹了一气。 清越的口哨声,混在几个警察“哔哔哔”的哨声里,一般人难以察觉。 齐小新紧张:“嫂子,山哥能出来吗?” “肯定能!” 姜禾年紧捏着哨子,踮起脚紧张地往巷子里望。 她可是看过贺进山在雾灵山里飞檐走壁的,只要他听见了,一定能避开警察跑出来。 她一边相信贺进山能没事,一边紧张得原地直跺脚。 怎么还不出来呢? 她捏着哨子正打算再吹一次,一只大掌从身后伸过来握住了她。 姜禾年扭头,看见毫发无损的贺进山,惊喜地要蹦起来:“你怎么从这里出来啦!” 贺进山好笑地一刮她的鼻梁,“不出来,让你到派出所赎我?” 齐小新关心道:“山哥!你没事?” “没事。” 里头的打斗声已经停了,贺进山揽着姜禾年快步转身,“走,先离开这里。” 齐小新推着单车跟上。 三人在另一条巷子的拐角撞上了一伙人。 其中一个长相周正正气的男人,看见贺进山一顿,两手抱拳:“多谢!” 贺进山颔首,揽紧面露疑惑的姜禾年,两边擦肩而过,从不同的方向跑了。 隔着几堵墙的距离,依旧能听到警察拿人的动静。 姜禾年抓着贺进山的手,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一遍,再翻个面检查,看见他裤腿上的血迹,心里还是打了个突。 她扯着贺进山的手,有些内疚:“我给你惹麻烦了是不是?因为我那天……” 贺进山反手握牵住她,拇指指腹摩挲,轻松笑道:“惹得挺好,本来就要翻了他的,这下更省事了。” 齐小新扶着单车,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感觉自己现在应该踩上车默默离开。 “山哥,那我先……” 他这个电灯泡没走成,贺进山给他安排了一个差事,问他愿不愿意做。 齐小新听完惊住,视线瞥一眼百金园的方向,连连点头:“我愿意!山哥我跟你干!镇上我哪哪儿都熟,还有平时那些来卖东西,也都认识!” 齐小新像应征面试一样噼里啪啦一通说完,得到贺进山的满意和放行之后,乐颠颠推着单车转身就走。 “好嘞!山哥你放心,我现在就去办!” 姜禾年回过神,忙喊住他:“小新小新,我们单车……” 齐小新一愣,低头一看,一拍脑门,连忙把车推了回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忘了。” 贺进山一手摁住车把,朝姜禾年伸手:“年年,给我两百块。” “喔好,”姜禾年没问他为什么要钱,低头从兜里数出二十张大团结,“呐~” 贺进山被小孩儿这声儿可爱到了,唇角愉悦地翘起,转手把钱递给了齐小新。 齐小新刚被“这家嫂子管钱”震惊住,看着这两百块,更是惊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他从来没一次性拿到过这么多钱。 “拿着,先租个四通八达好隐蔽的院子,余下的留着打点。” 齐小新有些激动又感动地双手接过钱,忍不住问:“山哥,你就不怕我拿钱跑了啊?” 贺进山挑眉,语气轻松:“你可以试试。” “不不不,我一定会好好干的!哥你放心!我拿我爷发誓!” 贺进山又交代了几个事情。 齐小新听得认真,把钱仔细放进里衣内兜里,朝两人鞠了个躬,踩着地上薄薄的雪花,飞快跑了,留下一串脚印。 那背影欢快又有活力,充满了少年气。 姜禾年笑着歪头瞧贺进山:“小叔叔,你哪儿捡回来这么个机灵弟弟。” 贺进山牵着她往右边小巷走,“那回给你买糖糕的时候。” 贺进山简单和她说着要把雾林镇黑市生意抢过来的事和之后的打算。 一路走到无人的断路小巷里。 姜禾年被举起爬上高高的围墙,而后贺进山双手一攀,轻松翻进墙里,站在下面,朝她张开双手。 “下来。” 姜禾年扫一眼寂静无人被封锁的大院子,唇角一翘,直接蹦了下去,小羽毛似的落进男人稳稳当当的怀里。 贺进山弯腰准备把人放下来,却被手脚并用缠住了。 “累了?” 姜禾年穿得厚,小浣熊附体缠在贺进山身上,赖唧唧:“超累了!差点被庞吉他们抓到诶,这里没人,小叔叔抱一抱。” 男人脸上舒朗宠溺的笑,若是被刚蹲进派出所的刘百金和钱大海看见,估计会气得七窍升天,大罗神仙来都救不了了。 贺进山手臂托住姜禾年的臀,立马感觉到她浑身卸了力气,下巴垫着肩头,懒洋洋趴在他身上。 真是半点力气都不带使的。 “懒宝宝。” 姜禾年眉眼弯起,转头小脸蹭进贺进山温暖的肩窝,撅起嘴亲亲男人搏动的大动脉,嗓音甜甜津津的:“我就懒~” 贺进山受用得很,噙着笑,手臂微微收紧,抱着耍娇气的小女孩儿往古宅侧边走。 小巧胖胖的黑色棉鞋沾了雪,悬在男人身侧晃呀晃。 “小叔叔,那发电机还能找着吗?这还挺像凶手回案发现场呢。” 第175章 不会怀了吧? 姜禾年眼尖扫见那宅子正门里一片狼藉,地上还有许多血迹,抬手摸摸贺进山的后颈,抬起头来。 “真的一点伤都没有么,身上有没有哪儿疼?放我下来,我再检查检查。” 她说着想下地,怕给贺进山压坏了,他却不撒手了。 一路抱着,走到了后院的一个仓库。 角落里堆着一大堆防水帆布,家用发电机,还有一些难买的货,就是他们预定的货。 姜禾年手一挥,把东西收进了特意腾空的空间里,劲省一千块! 至于仓库里别的,两人都没动,毕竟这儿是被查封的,全丢了,目标太大。 刘百金持枪杀人、搞帮派械斗、投机倒把,百金园被查抄,原是要吃花生米的,家里亲戚找遍了关系,最后下了号子,牢底坐穿。 因着贺进山最后的威胁,愣是没敢把他的名字报出来。 钱大海被叔叔钱志刚捞出来之后,马不停蹄被抬到了医院,命救回来了,人却基本废了。 下面那玩意是被大舅刘百金弄废的,身上多处骨折,伤还没养好又被怒其不争的亲爹抽了一顿,连强娶来的媳妇李茹也跟情郎跑了。 大舅蹲号子,革委会主任叔叔再三警告不会再管他的破烂事,亲爹也不给钱了,恶霸钱大海再也支棱不起来了,水泉村及附近几个村子都消停了许多。 镇西老槐树下的长巷子被点了之后,雾林镇上接连好几处做黑市买卖的巷子都被端了。 天越冷,物资越紧张,供销社里很多东西都供应不上来,那些想私卖东西的人找不着买家,想买的人也一头苍蝇遇不着卖家。 直到半个月后,一个小道消息悄悄流传了起来。 大家不约而同涌到了镇东一家平平无奇的大院子里,屋主是两位上了年纪的老人。 院门大大方方敞着,进去就能看见四张四方矮桌,总有老头老太太坐在上头热热闹闹地打长牌,沿着走廊进去,无论左拐右拐,都有一道新砌的角门。 在门口敲一声,从门口的旧信箱里塞一毛钱进去,门自会打开,里面是另一方天地。 面积颇大的院子里都是摆摊卖货的,每个摊位横横竖竖间隔一米,摆得井然有序,两边四个厢房里也是,卖的是些精贵稀罕货。 若来人是卖家,那一毛钱就是一天的摊位费,自行找空坐下就能开张,若离开后再进来仍需交费。 若是买家,进去之后,只要不高声喧哗,尽可以像逛小集市似的,十分安全,离开从后院两个侧门出,可取回一毛钱。 若想买啥寻不到的紧俏货或想大批销货,只管找蹲在院角卖羊奶的小齐哥,保管给你办妥,价格公道还实惠。 若是有人想惹事,那么会有个叫“厉哥”的高壮汉子带着几个威猛小伙找你谈谈心,一直找到你老家去。 除此之外,全天开场,买卖随意,十分自由。 至于会不会又像那些巷子一样被割资本主义尾巴,一锅端了? 根本不用担心,那头纠察的人刚出发,这边电话已经响了,谁也不知道盯梢的人究竟在哪儿蹲着,反正就是没出过事。 铃声一响,大家箩筐一背,麻袋一收,自动自觉井然有序地拿上自己的土货,从后门离开,时间十分充裕,稳稳的,很安心。 若是嫌天冷不想走的,就把货物往地窖里一搁,坐院子里烤火,乡里乡亲唠唠嗑,跟自个家似的。 偶尔,厉哥的温柔媳妇茹妹子还会煮一大锅姜汤,供大伙暖暖胃,有买卖又有人情在。 是以,短短一个月时间,每天悄无声息在这处来往的人没有上万,也有大几千,大家都默契地隐瞒又口口相传着这个叫“山”的黑市交易院子。 不知不觉,已至深冬。 才下午四点不到,天突然灰暗起来。 刚消停了两天的雪,又扑簌簌往下落了,眨眼就能将鞋子埋了。 “厉哥,那我就先回了啊。” 齐小新用力搓搓手,哈了一口气,把帽子带上,“我爷老寒腿犯了,我回去给他煎点药,禾年嫂子给的,贼有效。” 张厉华点头,让李茹从厨房拿了一袋热乎窝头出来,“带回去跟你爷一起吃。” “好嘞!谢谢嫂子!” 齐小新乐呵接了塞进外套里,“厉哥,这天儿冻得都没人出门了,你看着就关门了,山哥说了后面天气会越来越冷,咱可以不开门。” “知道,你小子赶紧回,一会儿雪把你埋半路。” 齐小新笑着蹬上自行车走了。 李茹把院子收拾了,和张厉华一起坐在门内烤火。 她望着天上的雪,慢慢勾起笑,靠在张厉华肩头。 “阿华,我现在真幸福,我原本以为等不到你回来了……” 张厉华揽住她,眸光坚定沉稳:“都过去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最近还腰疼吗?” 李茹摇摇头:“不疼了,多亏禾年那几服药。” “这大雪这样再下半个月是不是得封山了,禾年他们好几天没出来了。” “嗯,进山交代过了,这有我们看着他也放心。”张厉华搓搓她的手,“太冷了,进屋躺着?” “不用,我和你坐着烤烤火,明天要是不开门,我们再去买些柴火和煤炭?顺便给小新家也送一些,禾年说得多准备,我看今年冬天是冷得有些古怪。” “幸好月初,就听她的把加厚棉被、袄子都做好了,还剩一些棉花和布料,我再多做些,给你做件棉背心怎么样?” 张厉华安静地听妻子说着话,什么都说好。 “剩下的小布挺漂亮的,可以裁些宝宝的小衣,小袜子。” 张厉华倏地扭头看向李茹,神情难言激动:“茹儿,你……怀了?” 李茹一愣,噗呲笑道:“没有,我想给禾年做的。” 张厉华更震惊了,“进山他们有孩子了?!” “没有,你怎么愣头愣脑的,我就是想先做着,闲着也闲着么,上回禾年来镇上干呕了几声,我还以为是,结果那小丫头是出来前在家吃太饱了。” 花沟村山脚下。 “yue——” 姜禾年抱着桶,又干呕了两声。 贺进山脸色紧绷地扶着她,把温水递到她嘴边:“年年。” “你是不是怀了?” 姜禾年愣住,低头喝水漱了几口,才迟疑道:“没有……” 她说着伸手触自己的脉,小表情认真,又渐渐凝重起来。 贺进山的表情也随着她的表情凝重起来,一颗心高高提起。 姜禾年倏地转头看向他,满脸怔愕。 贺进山紧张得呼吸微窒,声音都有些发紧:“怀了?” 姜禾年嘴唇微抖。 然后…… 第176章 大雪封山之前,补货小雨伞 姜禾年噗呲大笑:“没有啦!哈哈哈把你紧张的~我是尝了一小块药草,没想到那东西味道让人犯恶心,像生吃了一块冻油!” 她笑得直捧肚子,贺进山却没有笑,眉头微拧着。 姜禾年的笑慢慢停住,眨眨眼,缓慢开口:“贺进山……你是不是,不想要小孩。” 贺进山回神,看着姜禾年有些难过的神色,失笑,捻住她的耳垂揉捏,“想什么呢。” “是你还太小了。” 姜禾年仰起脸,小眼神里都是怀疑。 贺进山看起来就不像是喜欢小孩的性子,村里小孩子可都怵他。 “真的不是么?你实话实说,我很好沟通的嘛。” “笨死了。”男人将她抱坐在腿上,掐住脸脸肉放肆地揉捏,似爱极了这手感。 “你还太小,对身体不好。” 姜禾年被扯住脸蛋,说话唔声唔气的,“我还以为你不高兴我怀孕呢。” 贺进山低头抿住她微凉的耳垂,嗓音故意压低,坏心眼地揶揄:“这意思是想给小叔叔生孩子了?” 姜禾年被温热的气息拂得耳朵痒痒,笑着直躲。 “才没有!人家还是个宝宝!” 贺进山闷笑出声,故意凑得更近,语气暧昧:“那宝宝……咱家还有多少盒套?” 姜禾年脸蛋瞬间红了。 张开手摁在贺进山脸上,把他推开,大眼睛却控制不住转了转,真回想了起来。 还有几盒来着…… 当初她在药店扫药的时候,那两个店员可热情了,给她推荐了老多东西,还有这个满减,那个买二送一的,那些套套就是这样来的,她原来都没注意到。 除了头两回没用,后面贺进山都用了。 姜禾年:“……只剩一盒半了!”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这消耗速度,这种频率真的不会那啥虚吗? 姜禾年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结果当晚就被摁着又用掉了半盒。 第二天,原本计划开始猫冬的两人,又去了一趟镇上,没骑车,坐的老牛叔的驴车。 “大雪封山之前,得补货。” 这是贺进山制定的本次出行计划,姜禾年瞧着炕头那仅剩的一盒小雨伞,实在有些汗颜。 这段时间,他们俩想到了一切备寒生活物资,独独这个,是真没想到。 真是灯下黑呀黑! 食色性也,虽然害臊,但姜禾年不得不承认,小雨伞的重要程度,不亚于烧灶热炕的煤炭。 这个年代,农村人基本没有避孕的观念,夜里黑灯瞎火没别的娱乐,就只能折腾炕上那点事,怀上了就生,生个篮球队的比比皆是,这两年才稍微有了这个意识。 但计生用品也是十分紧缺的,得到卫生所买,而且每次最多买四个。 这哪够用呀! 两人从卫生所出来,雪又飘起来了,风吹得人牙齿都冷。 姜禾年戴着手套,伸出两根手指头从贺进山手里捏过一个四四方方的牛皮纸包装小袋。 背面写着使用注意事项,她小声嘀咕念出来。 “用后洗净擦干保存,扑上滑石粉,放在小盒子内保存起来,以备下次再用,每只可用数次不可过多。” 女孩嫌弃地皱起鼻尖,挪远了,“呀,这还重复用呀?” 贺进山轻笑,屈指捏住俏鼻,“我们家不这么埋汰,我找人弄两箱。” “好哦~滑石粉对身体不好的。” 姜禾年下巴点到一半,突然斜眼瞧贺进山,结巴道:“两…两箱?” “多大个箱?” 男人噙着坏笑俯身贴住女孩的耳畔,低声回答。 姜禾年瞪大眼,帽檐下的耳朵尖红红的,拿小拳拳锤他,“不准买那么多!多不好意思!” 她踩着棉鞋,笃笃笃踩着雪走,又咻地回头强调:“不能让小新和厉华哥茹茹姐他们知道,你自己去弄!” 那两黑辫子也跟着甩来甩去,可爱极了。 贺进山脸上勾着舒朗的笑,抬腿跟过来,很好说话:“好,我去,弄四箱。” “不行!”姜禾年跺脚,小棉鞋在雪地里跺出一个坑。 女孩戴着白绒绒的雪帽,眼睛弯弯憋着笑,脸颊上两坨红晕,不知是冻的还是羞的,在雪景映衬下,分外娇妍漂亮。 她弯下腰,抓起一把白雪,团团团,砸过去,“大流氓!” 高大英俊的男人穿着单层墨蓝色棉衣,双手插兜,站着任意小女孩拿自己当雪靶,脸上的笑恣意又宠溺。 这四箱套套,爷买定了! 大雪天的街上没人,姜禾年玩得太欢实,一不小心有个雪球砸到后头从卫生所出来的人。 姜禾年捂嘴:“哎哟!抱歉抱歉,您没事儿?” 一瞧竟是认识的。 姜禾年不好意思地看着柳棣华身上被砸的雪,“柳先生,您生病了?” “是小姜姑娘啊,”柳棣华随意拍拍胸前的雪,低咳两声,“没事,就是受了点风寒。” 两厢交谈几句,原来柳棣华今日要启程回沪市了,今早感觉有些不适,就先来看看。 “柳先生,您要不去一趟德善堂,我给您抓几服药,很管用的。” 姜禾年对柳棣华印象挺好的,儒雅和善又沉稳的中年男人,让人感觉是很靠谱的长辈。 最重要的是,她在人家这挣了大几千呢。 “不用了,时间快到了。” 柳棣华笑了笑,临别在即没想到还能遇见,他不由又仔细打量姜禾年的脸。 贺进山察觉到他异样的视线,眉心微动,揽住姜禾年的肩,“既然这样,那就慢走。” 柳棣华点点头,没忍住又搭话:“你们是也要回了?” 姜禾年:“嗯嗯,我们晚点就坐驴车回花沟村啦!” “噢,原来你们是花…” 柳棣华的话顿住,一阵迟疑后,脸色几经过变幻。 花沟村,姓姜,还有这样貌…… 一贯行事稳慎见惯大风大浪的中年男人,手竟抖了抖。 他紧盯着姜禾年的脸,甚至想伸手去摸,“孩子,你是……” 贺进山揽着姜禾年退开半步,眼皮下压,暗含警告:“柳先生。” 柳棣华回过神来,连声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姜姑娘实在跟我一个故人太像了……” 姜禾年目露疑惑,正要问,后面传来一道耳熟的男声。 “柳先生!您怎么先出来了,大夫说最好吊个水的。” 第177章 大舅 姜禾年一歪头,和刚从卫生所急急追出来的宋文清对上了视线。 宋文清看见姜禾年的瞬间,瞳孔骤缩。 她怎么会和柳棣华认识?! 姜禾年自然没错过他眼里的异常,内心狐疑更甚。 她瞥一眼宋文清,再回头看柳棣华:“柳先生,您刚刚说什么?” 柳棣华神色有些伤怀,“花沟村,你们是花沟村的?” 姜禾年心里一突,和贺进山对视一眼,试探道:“柳先生,您的故人也是花沟村的?” 柳棣华点头,“是,她——” 糟! 宋文清脸色微变,连忙赶上来打断,“是时候了!” “柳先生,您的火车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到了,该出发去车站了,正好我顺路,我送您。” 姜禾年瞧着宋文清这着急又殷勤的模样,眼儿微眯。 一定有鬼! 她一脚踩过去,手肘一抬,挤开宋文清,“柳先生,你的故人是叫——” “等——”宋文清还要再阻碍,被贺进山揪住衣领,直接扔了出去。 “柳若冰吗?”姜禾年把话说完了。 柳棣华震住,惊疑不定地注视着姜禾年的脸,还未回答,眼已经红了。 “你……你是……” 姜禾年微微弯起唇:“我是柳若冰的女儿,姜禾年。” 摔在雪堆里的宋文清“呸呸”吐出几口冻掉牙的雪,爬起来,眼里闪过恼怒。 该死!!! 他忌惮贺进山,不敢再靠近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姜禾年和柳棣华认亲。 他这段时间三天两头找借口到镇上来,接近柳棣华,想要在他离开前得到赏识,没想到还是晚一步! 姜禾年自然察觉到了宋文清的眼神,她心里一乐。 居然真是,把男主截胡了。 柳棣华激动得周正沉稳的脸上都发红:“你……你是若冰的女儿……” 姜禾年也不多废话,直接从衣兜里掏出鹿头匕首,“您认得这个吗?” 柳棣华的眼泪直接流出来了,他重重点头,抖着手接过匕首,神情满是怀念:“认得,这是我亲手刻的……” 脑海中闪过许多年轻时的回忆,柳棣华看着姜禾年,感慨万千道:“孩子,我是你大舅,亲大舅。” 当年柳若冰相中了姜成民,不顾家里的不满,从镇上嫁进了花沟村里。 一开始柳家人和女儿还是有联系的,柳若冰成婚的第四年,做哥哥的柳棣华军官退伍转业回来,因有军功在身,被分配了很好的工作和一套房子,计划带着家里人搬到沪市去。 特意到花沟村去看了妹妹和妹夫,原来温柔恬静总是笑容满面的妹妹居然消瘦了不少,而且脸上的笑也是勉强的,显然婚后过得不好。 柳棣华那时军功高,脾气也盛,当即抓着姜成民质问是不是薄待自己妹妹了,谁知柳若冰处处护着她男人,只说是自己身子本来就不好,也再三拒绝了柳棣华让她离婚随家人一起到沪市去的要求。 最后,柳棣华带着气怒,领着唉唉叹气的父母举家搬离了雾林镇。 头两年,柳棣华每两月都替父母写信寄到花沟村,问她过得怎么样,一开始柳若冰还会回信,跟哥哥和父母道歉,说自己过得很好,后面回信渐渐断了。 柳棣华忙于事业,也无暇再多关注那心已不在娘家的妹妹,只每年仍会照着那地址寄些钱票过去。 一晃好几年过去,父母日渐年迈,记挂女儿,柳棣华便辗转联系到了花沟村队部电话,一打听,竟是柳若冰在半年前去世了,生病走的。 柳家父母伤心得双双病倒,柳棣华的妻子也正要生产,竟是半点都走不开到花沟村看看。 等他再去花沟村的时候,得知那姜成民已经另娶了,便独自寻到妹妹的坟茔坐了一个小时,便离开了。 没想到,没想到,这一来二去,阴差阳错,柳家居然从来不知道柳若冰在成婚六年的时候生了一个女儿! 而且过得如此凄苦,郁郁而终! 柳棣华听完姜禾年说的所有事情后,恨得重重拍桌,怒目森森。 “姜成民!我就说这个混蛋不是个好东西!老子一定要削了他!” 姜禾年宽慰道:“舅舅,他和王春芳已经遭到报应了,他如今也就是遭人嫌的烟酒老鬼,要是能拉扯大那两个无辜的双胞胎,就算是他的赎罪了。” 柳棣华拍拍外甥女的手,心疼不已:“孩子啊,你受苦了,跟舅舅回沪市去,以后家里人护着你!” 坐在旁边的贺进山脸一黑,准备把这老舅扔出去。 姜禾年在桌下悄悄踩他一脚,小眼神乱飞跟他挤眼睛。 差点被抢了老婆的男人,勉为其难板着脸,看着舅甥相认。 姜禾年虽跟这柳棣华不是亲的,但既然她顶了原主的身份走到这里,总归是要替她圆了这遗憾的亲情的。 她笑道:“大舅,我成亲了的呀,哪能住回老娘家去。” 柳棣华固执:“怎么不能!当初你娘就是没听我的,才……” 他说着第一次认真审视了贺进山,眼神挑剔犀利,饱含多年鏖战沙场的威压。 结果后者岿然不动,一派淡定,只顾着给小外甥女摘玩雪弄湿的手套,给她捂手。 倒是有几分宠媳妇的样子。 柳棣华稍咽下气,也不避人就问:“禾年丫头,他对你好不好?你别怕,要是不好,大舅就带你回去,你姥爷姥姥一定非常疼爱你。” “还有你舅娘,你表哥表弟表妹,肯定都拿你当宝贝宠着!” 姜禾年回头看臭着脸的贺进山,小手在男人的手掌上调皮地抠抠,笑容明媚俏皮,没有半点勉强。 她故意拖着嗓音,浮夸道: “他呀~对我可好可好了!要星星不给月亮,又能干又会挣钱,做饭劈柴洗衣服,还天天给我洗脚呢。” 贺进山掀起眼皮瞧她一眼,薄唇牵起一丝笑,看着甚是纵容。 原本想借机挑剔几番,最好能把外甥女抢回家的柳棣华哑然,有些难以置信地上下扫着这个气度非凡满身桀骜的男人。 又瞧瞧自家模样娇俏,乖乖小小的外甥女。 年过半百看遍世面的中年人,眼里头回出现了大大的问号。 ??? 第178章 我爱你,寒冬悄至 柳棣华眼神上上下下打量贺进山,像在看一种全新物种。 这……这……这真不是唬他的? 这男人一看就分明是一身血气拴不住的彪悍人物,给、给他这小外甥女洗脚??? 连他都没给媳妇洗过脚,这哪是大老爷们干的事? 他柳棣华纵横战场官场几十年,第一次甘拜下风! 姜禾年被柳棣华的震惊样逗乐了,拍拍胸口,脆声道:“舅,你就放心!” “我嫁的可是天底下最最最好的男人!” 姜小年小嘴一叭叭,贺某人被哄得服服帖帖。 柳棣华更改了归期,撇下公务的屡屡催电,硬是多留了三天,还去了花沟村,一脚踹开老姜家的门,把正叼着烟劈柴的姜成民痛扁了一顿拖到柳若冰的坟前磕出血来,才把人踹走了。 姜禾年拎来了吃食和祭品,陪他在坟前坐了好一会儿。 天上的雪越来越大,柳棣华到家里吃了顿午饭,贺进山下厨的。 还和贺进山喝了酒。 老舅看舅女婿,越看越满意。 他搭着贺进山的肩,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男人间的私话。 临走之前,柳棣华又握着姜禾年的手百般叮嘱,开春要到沪市去,和家人团聚,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找老舅,多给家里来电话。 “知道了,舅舅,您路上小心啊,今年冬天冷得厉害,您回家多备些煤炭棉被,食物也赶紧储些。” 姜禾年也再三叮嘱着,和贺进山一起把微醉的柳棣华扶上了驴车。 柳棣华看着姜禾年和贺进山,有些不舍地叹一口气,然后笑着点点头。 “舅省得了,你们也好好过日子,这山里比沪市冷,仔细些,别冻了。” 天上雪花飘飘,准备出发的时候,柳棣华眼尖望见远处朝这急跑来的身影。 他沉吟半晌,问:“丫头,宋文清,跟你们关系怎么样?” 姜禾年闻言,回头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转回头,耸耸肩,“不咋样。舅,雪越来越大了,你赶紧出发 。” 柳棣华了然点头,“好,你们回,舅舅走了。” 姜禾年把做的吃食塞给柳棣华,扬声朝赶车的陈牛招呼:“老牛叔,路上麻烦您看顾看顾我舅,他喝了点酒。” “好咧!闺女~” 陈牛戴着雪帽应声一笑,鞭子一扬,赶着驴车在大雪中“嘚嘚嘚”出发了 。 很快驴车就看不见影了。 贺进山把冻得直哈气的姜禾年抱上单车后座,载着人往回。 姜禾年朝坐在大枯树下当雪人的二满爷喊:“二满爷,好回家了,又下雪啦~” 她话音刚落,宋文清呼哧带喘地跑了出去,与单车擦身而过。 姜禾年淡淡扫过他在空荡荡的村口急赤白脸张望的模样,收回眼。 伸手揽紧贺进山的腰,笑得贼兮兮:“我大舅悄悄塞给我五百块,说让我当私房钱。” 贺进山歪头取笑她:“小财迷。” 已经完全不差钱的姜禾年,毫不心虚地仰起下巴哼哼,“谁会嫌钱多呀。” 她拿脑门磕磕贺进山的后背,嗓音愉快: “小叔叔踩快些,我们回家还能睡个下午觉~” 单车迎着风雪,在白雪皑皑的村子里疾驰起来。 姜禾年埋脸在贺进山背后,感受着男人温热的体温,眼角眉梢都是不自觉的笑意,心里安稳又幸福。 不过,她幻想的美美午觉没睡成。 喝了酒的男人,把她抱下车,一路亲着快步回了屋。 “啪。” 房门被踢上,闻声屁颠颠跑来的德旺和煤球差点被拍平了鼻子。 屋里烧着炕,姜禾年被压在温暖的炕上,仰着细颈承受。 冰凉的小手主动伸进男人腰间,感受到块垒分明的腰腹被冰得瞬间紧绷,更加坚硬。 火热的触感下,充满了蓄势待发的悍然力道。 潋滟水意染上桃花眼,姜禾年伸着舌,任由霸道的男人吮咬,眼尾也被染上酒气,透出几分嫣红妩媚。 “小叔叔,你可真好看。” 浓稠的情欲袭上深眸,姜禾年衣服还未褪尽,就被猛兽般的男人彻底擒获。 再也说不出半句勾人的话,只能被掌控着陷入稠热如火的炽潮中。 一室旖旎,喘息如密雨。 莹白如玉的双臂揽紧男人彪悍肌肉迸发的肩臂,软声吐息的红唇从不断激跳的颈间动脉,吻到男人的耳侧。 “贺,呃贺进山。” “…我爱你。” 动作骤然被摁下暂停键。 火热的大掌掌控欲十足地掐托住少女香汗淋漓的下颚,遮住了星星点点的红。 深邃如渊的眸中如有烈火,将姜禾年湿濡失魂的双眸锁住。 “再说一次。” 喑哑至极的声音,染着紧绷克制到极限的欲。 男人腰背肌肉虬结紧绷,悬停不动,凝窒的气势教人心慌麻乱。 姜禾年呼吸急促,尾音靡软。 被养得越发娇嫩的纤纤玉手,揽紧贺进山的后颈,五指插入汗湿的黑发中,将他压下。 软热的红唇,主动凑上来,贴着薄唇摩挲,喃喃细语。 “年年爱你,好爱好爱你。” 被滔天的激越爱意冲昏头脑的男人,彻底化身为发情的野兽,彻底吞没娇女孩的一切。 外面如瀑的风雪,无法浸染这方旖旎天地半分。 姜禾年被逼弄着说了无数遍“我爱你”,说得声音都哑了,又被口对口哺了一杯温水。 在彻底承受不住之际,她被贺进山紧拥住,像要嵌进他的骨头里。 细细密密的缠绵啄吻,从雪颈到女孩被舔咬得通红的耳垂。 暧昧的水渍声,传入耳窝,让姜禾年的神经都要烧干了。 她哑着声音求饶。 然后听见了贺进山深重如诺的爱语,伴着低喘。 “我爱你,永远爱你。” 从男人滚动的喉间发出,直接穿过她的耳蜗,像电流一般,直击她再次濒临巅峰的心脏。 这个夜晚,爱意如火,毫无节制,荒唐至极。 精疲力尽半根手指头都动不了的姜禾年,趴在贺进山温暖的怀里,睡得格外香甜。 后院棚子里,煤球蜷着身子钻进德旺厚实的皮毛底下呼呼大睡。 真正的寒冬,在今夜悄然降临。 第179章 去世 雾灵山深处的动物最先察觉异常,纷纷异动奔忙,寻找安冬的巢穴和食物。 寒风吹得越来越急,呼啸声如鬼嚎。 村口的大枯树,挂满了雪,砸断了枝,更显萧索。 一大片被雪砸落的落叶从四面八方刮来,卷着花沟村的大石头碑,转了几圈,又被吹进了白雪皑皑的村子里。 没一会儿就被新落的大雪覆盖了。 二满爷依旧穿着棉絮凹凸不平的旧黑袄子,外头一件棉背心,戴着一顶裁绒旧毡帽,坐在矮凳上,旱烟也不抽了,两手插在衣兜里,浑身上下都积了落雪,犹如雪人。 别处卷来的枯叶和落雪,几乎埋到了他的膝盖。 花沟村的石碑也被淹没了村字。 又一阵寒风刮过,雪扑簌簌飘下来,越来越大。 雪花飘到小二胡眼镜上,白胡子上,全糊满了。 “爷!二满爷!咋一大早又在这儿呢?这大风大雪的,你出来干啥啊!赶紧回家了。” 王建平顶着大风踩着没过小腿的积雪跑过来,拍落老人家身上的雪,想把老人家扶起来,扯着嗓子喊: “爷!我建平,还有广生,送您回去,下雪了,不坐了,啊!” “广生,快点儿!” 丁广生戴着雷锋帽,穿着厚手套,艰难踩着单车趟雪过来,冷得直哆嗦,车行得歪歪扭扭。 “哎哟我的爷啊!这天儿你就别出来了!” 可二满爷不知是耳朵实聋得厉害了,还是冻狠了,没动。 王建平扯着嗓子喊了好几声都没反应,拉也拉不动,仿佛被冻住了似的。 丁广生脸色微变:“建平……你,你探探爷的鼻子……” 王建平一愣,眼里闪过难以置信,他扯下手套,抖着手伸到二满爷鼻下。 指背先触到了冻得硬邦邦的白胡子。 王建平心一凉,脑门“嗡”地一声,他迟钝地看向丁广生,“广、广生……” “爷走了……” 王二满,二满爷,花沟村里最年长的老人,在这个最寒冷的雪晨,循着往日的轨迹,从屋里头慢腾腾挪到村口的大槐树下,“看”着他守了几十年的景,无痛无苦地离开了。 全村人顶着漫天风雪从家里出来,送二满爷最后一程。 这位执教五十多年的私塾老师,村子里所有人都被他摸过脑袋,教过认字。 每天在进出村口的时候,都能看见老门神吉祥物就搁那树底下坐着,从今天起,再也看不见了。 雪下得极大,整个天雾蒙蒙白苍苍。 村子里的汉子们扛着木头垒起架子,由村里最有名望的四人负责抬棺,村支书发言吊唁。 最后点火的时候,许多妇女、汉子都哭了,小孩子也跟着呜呜哭。 村里人都知道,二满爷耳朵还好使的时候,爱说“等时候到了,就把我一把火烧了就成,随风而去,畅快咧!” 如今,这位看守了花沟村几十年的老人,随风雪去了,留下了最后一场温暖的大火。 姜禾年望着那熊熊燃烧的火光,难过地靠在贺进山怀里,眼泪控制不住地流。 昨天下午,她还和二满爷说话来着。 谁也没想到,这场残忍酷寒带来的死亡,从众人最敬爱亲近的二满爷开始。 大雪已经持续不断地下了一整天,连减弱一时半会儿都不曾。 若非没有及时清理,所有人连自家院门都出不去了,甚至屋顶可能都要压塌了。 “当家的,我看这天儿邪性啊,从来没有下雪下成这样过的,难道真被小宋说中了,有什么雪灾寒灾?” 赵大芳裹着两件棉衣,蹲在火盆前搓手,仰脸看着外头扑扑往下掉的雪团。 这哪是飘雪啊,这分明是砸雪! 张利坤岔开腿坐在矮凳上,肩上披着一件军大衣,端着热茶缸子抿了两口,一手还捏着烟斗,唇向下抿着,脸上表情沉肃。 “他俩还没起?” 赵大芳脸上的担忧转为喜,扭头看了看西屋。 “还没,让他们再睡会儿,昨晚肯定折腾得久了。” 张利坤闻言看她一眼,似是嫌弃她说道女儿房里事。 赵大芳不在意地哈了口气,又擦擦手,乐呵呵的,“你啊,就等着抱孙子。” 这进山媳妇给的药是真不错,吃了个把月,这不就行了!贵是贵了点,这钱可真没白花! 张利坤眉头依旧紧皱着,他吸一口烟,掀着眼皮看灰蒙蒙落雪的天,长长吐出一口烟。 “去把他俩叫起来。” 赵大芳没动:“着啥急,起来也没事干。” 这时,西屋门开了,张凤霞穿着花袄子,披头散发端着尿壶走出来。 赵大芳连忙把她拉到一边细问,一听张凤霞垮着脸说什么都没干,愣了。 “咋回事?昨晚那药汤没喝?” “他从前天下午回来就莫名其妙冷着个脸,我跟他说话也不搭理,昨晚还把我端的药给挥洒了。” “什么?!” 赵大芳捂胸口,咬牙切齿:“知道那药多贵吗!3块钱一副!!这可是喝的老娘的血!那昨晚你们屋里那动静怎么回事?” “那我撒气蹬脚蹬的,他扯了被子翻过身,压根不理我!” 张凤霞红着眼把尿壶往地上重重一搁,说着说着仰头大嗓门哭嚷起来:“他还还嫌弃我说话粗俗没文化,说我净想这事,好没脸皮,呜哇——!” 赵大芳气得“嘿”一声,回头瞪着那屋,“个混账东西!人不行就怪地不平,读过几个臭书就反了天了!真当自己是主家男人呢?!” 她撸起袖子,快步走过去,抬手拍门,却拍了个空。 宋文清面色寡淡地开门走出来,拿着牙刷往水缸走。 居然还给她摆脸色! 赵大芳这下是忍不了了,两手在围裙上擦擦,“小宋啊,这都过来两个月了,见着我还不知道招呼一声娘,看来你是对我们家很看不上啊,这样,你收拾收拾回知青点。” “这天寒地冻寒人心的,我们家庙小留不住你这尊大佛。” 宋文清顿住脚,转回身来,视线先落向张凤霞。 张凤霞立马急了,跑上来扯住赵大芳的手臂:“娘你干啥!我不离婚!他是我男人!” 这个没出息的! 赵大芳暗掐她一下,咬牙低声:“你个蠢货,他可是入到我们家的,瞧你一句话都使唤不上,还上赶着!” 第180章 厮磨 宋文清自然听见了,垂眼盯着手上的牙刷,用力得骨节绷紧。 忍住,这家人还有利用价值。 他扯了扯唇挂上僵硬的笑,开口时笑容已经变得自然。 “不好意思娘,我前两天露了风,头一直昏沉着,没注意。凤霞,怎么还乱着头发,先刷牙,一会儿给你梳梳头。” 张凤霞被他看得一个心扑通扑通跳,激动得脸都红了! 他说要给她梳头!谁家女的嫁汉,有她这种好福气,男人给梳头! “好!我马上刷!原来你不舒服啊,怎么不告诉我呢!” 她抓抓乱糟糟的头发,笑出一口牙花子,亲亲热热就贴上去。 赵大芳看得眼珠子都疼,真是个赔钱货。 “小宋。” 一直没说话的张利坤在火盆沿磕了磕烟袋。 宋文清应声:“爹。” 张利坤扫一眼女儿,“凤霞,刷了牙和你娘缝被褥去,余下那些棉花布料再赶几身厚衣服出来。” 然后又吸了口咽,才慢声:“小宋啊,虽不上工,家里事也不清闲。” 他说话时,只瞧着外头的大雪,语气平平。 宋文清脸上的笑微收,敛眉:“好的爹,我会注意早些起身。” “嗯,一会儿把门口的雪铲了。”张利坤把着烟袋,在边上颇重地磕了磕,没再说话。 宋文清低头,目光落在边上的尿壶上,眸中一冷。 良久,他蹲下身,把尿壶端出去倒到了粪桶上。 张凤霞脸一红,悄悄撞一撞她娘:“娘,你看文清他心疼我了,给我倒尿壶呢!” 赵大芳没好气地一戳女儿脑门,这么大个脑门全是豆腐脑,被男人拿捏得死死的。 “刷牙去!” 山脚下一大片空地铺了厚厚的白雪,院门打开了。 一只巨狼在雪地上欢快地扑腾打滚,滚出一个个膝盖深的大坑。 一不小心被雪埋进坑里的毛绒球,两爪努力扒拉,蛄蛹着钻出来,用力晃了晃脑袋,迈着小短腿,踩着雪要回去,努力倒腾了十几步,巨狼转个身就把它叼了回来,继续玩。 气得它挥着爪子,吱吱乱叫。 屋里,姜禾年刚打开一条门缝,就被猛窜进来的冷风冻傻眼了。 她呆呆望着院子里厚得吓人的积雪,一道高大的身形挡了过来。 贺进山端着两碗面挤进门,反手把门关上了。 “天冷,出去做什么。” 姜禾年搓了搓瞬间就被冻凉了的手,“睡醒了找找你么。” 她今早醒得特别早,在屋里用热水壶里的温水洗漱完之后,扒开窗户瞧了一眼外头黑蒙蒙的天,又再屋里转悠了几圈,看了会儿书,就钻回被窝,被半睡半醒的贺进山揽住睡回笼觉了。 一觉到了上午十点半。 姜禾年伸手要往贺进山身上抱,男人抵开她,把面搁下,“先吃面,我身上冷。” 话落,身后就被结结实实地搂住了。 “我身上热乎,给你暖暖。” 姜禾年赖唧唧地趴抱在他宽阔的背上,身上松松垮垮套着一件棉外套,没系扣子,穿着棉料睡衣的身子直接压在男人硬实的背上。 柔软的感觉,像被一团温热软香的云抱住了。 贺进山深吸一口气,直起腰把人撸到怀里来,手臂一勒抱坐在腿上。 掐着后颈,低头在女孩颈间嗅闻,亲啄,牙齿衔住软唇磨了磨。 “刚起来就想磨人了?嗯?” 男人的声线低醇磁性,带着愉悦的亲昵逗弄,姜禾年可爱听,仰着唇搂着贺进山回吻。 烧着炕的屋内,有淡淡的暖意,但抵不过男人身上的体温。 亲吻湿润灼热的感觉,让人陶陶然,越来越迷恋。 姜禾年微睁开眼,陷进贺进山微睁凝视着自己的深眸中,近在咫尺的俊颜,纤长的睫毛,骨相极佳的眉骨,鼻锋张扬锐利,越瞧越让人爱极。 他眼里全是她。 女孩又闭上眼,被有力的臂膀收进男人怀里,密不可分地拥吻。 分开半寸,湿润的水液晕在彼此唇角,黏连着一根银丝。 姜禾年脸浮红云,眸光潋滟,张着唇呼吸。 贺进山被女孩直白的沉迷勾得浑身燥热,探唇又重重亲了一口,哑声:“面该冷了。” 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餐兼早餐,炕上又乱了。 要不是有那碗面垫着体力,姜禾年真是要晕过去了。 她趴在贺进山身上缓神,粗粝的大掌一下一下毫无阻隔地抚摸着光滑如玉的脊背。 老天爷,姜禾年舒服地心里长嗟一气,原来“从此君王不早朝”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这样禁不住诱惑的,动不动就被贺进山勾得什么都不记得了。 “小叔叔。” “嗯。” 姜禾年侧脸贴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软声无力地嘀咕:“年年要被你迷死了,我会肾虚的。” 胸脯传来震动。 贺进山手臂抱紧怀里的温香软玉,笑得浪荡恣意:“忘了我们是什么关系?” 姜禾年疑惑地一抬头,眼睛疑惑地眨了眨。 贺进山笑得开怀,抬起头来咬一口她的耳垂,“互相充电的关系。” “抱一抱,充电5。” 大掌掰着洁白的下巴,亲住软唇,“亲一口,充电15。” 灵活撬开牙关,“50……” 一墙之隔的灶台里,木炭烧得“哔啵”作响。 男人衔住她的唇,笑得放肆又暧昧深长:“这样,能量滋长100。” 姜禾年羞得咬他,小手推拒,下一秒被褥乱飞。 两人的生命体能量值,时刻充盈得要爆表。 姜禾年怎么都没想到,当初那个要命的共命绑定,被贺进山运用得这样彻底。 她累得眼皮打架,体内的精气神却是充盈的,肾虚是不可能肾虚的。 她不会,贺进山更不会。 永远有使不完的狼虎劲折腾。 外头风雪越发肆虐,屋里甜蜜旖旎的气息一整天未消。 …… 第三天半夜。 支书家、大队长家、治保主任家的院门接连被敲响。 第181章 雪塌屋顶,救人 风雪连绵不绝三日,花沟村有近十家人的茅草屋顶被厚重的积雪压塌了。 有人睡梦中被埋在了雪里,更有人被砸下的断木戳中胸口丧命。 临近的左邻右舍裹上最厚最厚的衣裳,披着蓑衣提着煤油灯,顶着风雪开门出去帮忙。 蜡烛火把甚至都不能在狂风雪中坚持一分钟。 不断有埋在雪里的人被抬出来。 “哎哟慢点慢点!老头我腿冻得使不上力了!” “叔,再慢就要死人了!” 老麻六挎着药箱,裹着厚毯子,瘸着老寒腿,被丁广生和王建平架着快快出了门。 贺进山在听见拍门声的瞬间就睁开了眼,低头看一眼怀里安睡中的姜禾年,动作小心地起身,将被子裹回去。 披上外套提灯,快步走了出去。 大风夹着雪从门缝里吹进去,又瞬间被门隔绝。 德旺已经站在院门前踱步,狼眼幽绿,喉间发出威胁的低嚎。 门打开,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宋文清全副武装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提着盏马灯,身上已经落满了雪,膝盖以下陷在积雪里。 “村里有几户房顶塌了,很多人受伤,支书让姜禾年赶紧去帮忙救人。” 他的气息微粗,话说得紧急,但声音平稳,显然不是急匆匆涉雪赶来的。 贺进山收回审视的视线,淡声:“等着。” 说完,不待宋文清说话,就反手把门关了回去。 宋文清眼底划过深浓的不爽,若不是张利坤碍着支书的身份要主持救援,他何必要被支使着大半夜天寒地冻冒雪来村尾叫人。 方才那匆匆几眼,这两人的院子屋子可真是整得宽敞舒坦,村里没一家能比上的,远远就能望见烧炕的浓白烟升起,比他们家烧得都猛。 他提起灯,退开两步望着里头的屋顶,也有近二十公分的积雪,岌岌可危的厚度。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房子原先就是个破茅草屋,快点把这两个碍眼家伙的房子压塌。 宋文清不无恶意地想。 司家、柳家,自己每条路的断送,怎么想都是姜禾年这个该死的女人害的,都怪她没有按照原轨迹失踪,才导致这一切的不同。 是她害得自己要在这破地方经受百年不遇的暴雪灾难。 刺骨的冷无孔不入,哪怕已经穿得密不透风,宋文清依旧冷得牙齿打颤,浑身哆嗦,他狠狠盯着紧闭的院门。 居然不请我进去坐着等! 你们等着,很快你们的柴火就会烧光,被冻死在这里,最好就像那些人一样,夜里被雪埋了。 手里的马灯被风吹得直晃,宋文清正在脑中意淫着数十种这两人的悲惨死法,院门突然开了。 他覆在防风面罩下的脸,忍不住抽搐几下。 姜禾年戴着罩耳的白毛防风雪帽,面上裹着厚实的红围巾,戴着防风雪镜,从头到脚被包裹得严严实实,还披着一件宽大及脚踝的白色貂皮大衣,戴着手套的手里甚至还抱着一个暖水袋。 真是一丁点皮肤都没露出来,看起来像是被人从雪洞里抱出来娇娇白狐狸,还没睡醒,皮毛柔顺丰满,娇贵无比的那种品种。 关键是他娘的,她还被贺进山抱在怀里,长及小腿的雪鞋上一点雪都没沾上。 妈的! 宋文清心里第一次爆出有辱斯文的粗口。 老子在这吹得骨头进风,你娘的在屋里打扮自家媳妇??? 这是去救人,还是贵妃赏雪? 贺进山不知宋文清的心理活动,低头朝德旺一抬下巴。 一米多高两米长的巨狼踩着雪走出来,如猛兽出山,一双幽绿的兽瞳在夜色中,叫人两股战战。 宋文清被逼得踉跄退后了四五步,差点一屁股坐雪里。 贺进山抱着姜禾年出来,将人抱到狼背上坐稳,反手把门锁上。 煤球抓着德旺的狼尾,一溜烟爬上来,被姜禾年抱起搁到狼头上。 贺进山穿着通体黑色的长款防风棉衣,头戴雪帽,显得格外高大强壮,手肘上挂着一个木箱。 他淡声问了塌房受伤的是哪几家之后,长腿一跨跃上狼背,坐在姜禾年背上,搂住人。 “走。” 巨狼踏雪,疾奔而出。 溅起的雪,扑了宋文清满脸。 宋文清看着转瞬已经没入夜色中的狼,牙齿咬得咯咯响。 他娘的!老子辛辛苦苦走过来,不捎我一程???! 他抬脚重重一踹贺家院门,被震得脚下不稳,摔进了膝深的厚雪里。 一顿扑腾,马灯灭了。 等宋知青摸黑顶着风雪回到支书家的时候,人已经冻僵了,差点连门槛都没跨过去栽雪里。 留在家里等的张凤霞吓坏了,连忙跑出来扶他进屋。 “怎么去叫人去了那么久,娘!娘赶紧烧壶热水来!!” 渐渐的,几乎全村都亮起了灯光、火光,人人仰头望着铺天盖地落下来的暴雪,心中惶惶,无人能安眠。 幸而,在积雪把更多人的屋顶压塌之前,雪势渐渐降了下来,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持续了三天的暴雪,出乎意料地停了。 只剩下零星的毛毛小雪。 “小姜大夫,谢谢你啊,谢谢你,要不然我这老伴的命可就没了啊!” “陈婆婆别客气,这药一会儿煎了喝,祛风寒的,你和陈伯都喝两碗,陈伯的腿伤一天换一次药。” 姜禾年从药箱里把药拿出来,递给老人家,又指着贺进山领着陈二虎等几个青壮年一起在修的屋顶,说: “等这屋顶补好了,你仔细着每半天瞧瞧上头的积雪,若是超过了这么高,就要用杆子把雪推下来,知道吗?” 陈婆婆泪眼婆娑地连连点头:“这老天爷要作孽了,老婆子我那么大把年纪哪有见过下成这样的,再下下去,屋子都要埋了。” 姜禾年叹一口气,“怕是还要继续下的,您家里趁停雪多备些柴火和粮食。” 早晨八点,处理完最后一个伤者,姜禾年动了动冻僵的手指,捧起贺进山搁在腿边的水壶,慢慢喝了一口热乎乎的水,抬眼静静望着抱着粗木梁在屋顶行走自如的贺进山。 一碗冒着热气的稀粥递到眼前。 第182章 年少不知媳妇好 姜禾年抬起头,看见陈翠花。 陈翠花粗着嗓子,不太自在地说:“吃,忙了一夜了。” 姜禾年垂眼看见粥里的番薯块。 陈翠花瞧她白净得白面似的漂亮脸蛋,忍不住脸一挂,“怎么,被男人宠惯了,瞧不上番薯粥了?” 说着就要把手收回去。 姜禾年伸手接住碗,直接就着碗沿喝了一口,舒服地叹了一口气,这才幽幽地说: “陈婶,想说谢谢就说么,这天太冷,我可不想跟你在雪地里扯头发打架。” 陈翠花被这丫头不阴不阳地挤兑了一句,气没发出来,谢更是拉不下老脸说出口,扔下一句“不够自己锅里添”,悻悻然回屋照看自家男人去了。 姜禾年捧着热乎乎的碗,嘴角一翘,仰头朝贺进山脆声喊: “贺进山~下来先暖暖胃!” 男人动作顿住,回头看着她笑,肩上还扛着一根粗木。 那模样真是小说里的极品糙汉,又帅又野又能干那种。 陈二虎在边上搁下秸秆,小心扶着房梁转身,喊:“小嫂子,你好歹也照顾照顾我们这些小弟,也喊两声啊,我这心里瓦凉瓦凉的。” 姜禾年给他这个面子,脆声喊:“小虎子,下来喝点热水。” 女孩披着白貂皮蹲坐在院子雪地上,唇红齿白,明眸俏丽,真是像极了娇纯的小狐狸。 这可把陈二虎喊得嘚瑟极了,顶着贺进山的死亡凝视,欢快应声:“诶诶,我马上来!” 其他两个皮实的青年见状也嚷嚷上了:“嫂子!还有我们!” 姜禾年被逗得笑出声,也给他俩招呼了两声。 几个在屋顶上冻得牙关打颤的小伙,被漂亮姑娘喊得心头火热,扶着梯往下爬,一个个的全挨了贺进山一脚,在雪地里一摔一个坑。 陈二虎喝了一口热水,舒服地直叹气:“真是年少不知媳妇好,等开春我也娶个像小嫂子这样的媳妇。” 一个青年揉着被踹的腰,嘲笑他:“得了,你还挑上了,就是王月妞那样的能看上你,都算你烧高香了。” “嘿,别提那二胖妞,怪渗人的。”陈二虎抬脚踢他,没踢中,两人你来我往闹起来。 姜禾年抱着水壶坐着看戏,把喝了一小半的粥碗递给贺进山。 男人在她身边蹲下,喝粥,用干净的手背摸了摸她沁凉的脸。 “还受得了吗?” 姜禾年吸了吸冻红的鼻尖,“还行,最后一家了,一会儿我们到双喜他们家看看。” 确认没有新增的伤员需要救治之后,两人被德旺载着到了林家。 幸好,他们兄妹俩很听姜禾年的话,早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家里一切还安好,柴火也很足,堆了满满一院子。 林双喜端来了两碗热水,递给姜禾年和贺进山,又跑到灶台里,选出两个最大个的热乎窝窝头。 “姐姐吃,哥哥吃。” 姜禾年笑眯眯揉揉双喜的脑袋,“双喜真乖。” 小孩的头发长了些,扎了小辫,把脸蛋都露了出来,左眼的胎记瞧着似乎淡了一些。 姜禾年看向林石:“药还有么?” 林石抱来几块柴往火盆里添,让火烧地更旺,往姜禾年那边推了推。 “够的姐,还能敷十次。” 小少年说着露出一点笑,“双喜最近很爱对着小镜子照。” 几人看向蹲在姜禾年身边烤火的林双喜。 小孩有些不好意思地擦擦脸,露出腼腆的笑:“姐姐,我天天敷。” 姜禾年笑得温柔,指腹摸摸小孩的额头“好,天天敷,用完了找姐姐拿,以后我们双喜就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小丫头。” 贺进山咬着窝头,目光只落在姜禾年身上,男人眸中也有被感染的温柔。 四人就着火盆吃了窝头,喝了点热水。 德旺蹲在院子里啃不知从哪咬来的半根羊腿,煤球抱着林双喜从后院摘来的雪冻大白菜啃。 贺进山伸着长腿,抬眼扫了这屋顶和院子,“一会儿弄弄屋顶那块。再下雪,注意积雪不要超过十五公分,这几天还没到最严重的时候,到山上再弄些柴……” 林石听得认真,连声答应,又和贺进山一起修了自家屋顶。 两人走之前,贺进山把姜禾年抱上狼背,转身瞧着这两兄妹。 “之后,在天气彻底好转之前,不要给别的人开门。” 林家兄妹俩俱是疑惑。 姜禾年也一愣,余光扫到满院子的木柴,心里微突。 昨晚被积雪压塌房子的有十几户,死了四个,还有十几个受伤的。 虽说现在雪暂且消停了,但这才12月,可能只是刚开始…… 冬天每家每户都储了柴火过冬,但若是天气极寒,那烧柴的量可是成倍成倍增加的,现在的积雪尚且还能出门弄些柴,再过半个月,可能所有人连门都不能出了。 林家没有大人长辈,就这兄妹俩,若是被人知道家里藏着这么多柴火…… 绝境之下,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想到这里,姜禾年认真点头,叮嘱道:“小石,双喜,你们这几天赶紧再弄些木柴回来,注意避着点人,别让人知道屋里有这么多柴火、被褥知道吗?” 林石少年老成,自然不是个蠢笨迟钝的,握紧妹妹的手,重重点头。 “姐你放心,我们到时候关起门来,谁叫都不搭理,问东西就是没有。” “好,要是遇到什么问题,到村尾来找我们,粮食够不够?” 林石:“够的,地窖存满了。” 这两个月,贺进山把雾灵山边缘的十几个猎洞交给了林石和陈二虎,由他们俩一同收卖猎物和维护、遮掩,可以取肉或者各拿三成利。 有德旺这个狼王在,闲时玩耍的时候指挥着狼群在林子里驱赶一次猎物,所有猎洞几乎每两三日都可收一次。 把不知内情的陈二虎惊得,每回都要拉着林石对着各个猎洞拜拜,说这是山哥造的神仙洞,金钱窝。 第183章 全村出动 林石虽年纪小,但胜在稳重知恩,从没对姜禾年和贺进山的异常之处有过猜疑和多嘴问,和陈二虎一起把猎洞维护得很好,也从没在外头暴露过。 是以林家兄妹的经济条件好了不少,有了积蓄,备寒买粮食棉煤炭之后,依旧还有些余钱,明年也能供得起林双喜上学了。 姜禾年把药箱里剩余的驱寒药都留给了林家兄妹,这才离开。 回了家,准备把菜园子里被冻住的菜都收了。 菜地上架起的防水帆布上也是厚厚的积雪,看着岌岌可危,随时要压塌。 贺进山站到中间,身高腿长,两手往上一撑,雪块扑簌簌往四周掉。 这菜地姜禾年侍弄得用心,最初种坏了两包种子,现在的总算全长得不错。 大白菜个大,翠绿翠绿的,圆白菜也又圆又大,表面都结了一层透明的冰,小心取下来,晶莹剔透像冰雕似的。 贺进山拔小葱的时候,姜禾年在边上摆白菜冰雕,贺进山拿刀收菜,姜禾年就坐在小板凳上,戴着手套择菜,把表面的老坏叶子剥了。 堆得小山似的。 还有一小块萝卜地,是煤球拔的,德旺慢悠悠动爪松土,煤球负责享受拔萝卜的动作。 一个个萝卜又白又胖,冬天加些骨头炖汤喝,最是美味。 “小叔叔,这些收进空间,我们再种一批么?不知道能不能长,帆布还有剩的,围个大棚?” “你想种就试试。” 贺进山蹲在地上,动作不停,割大白菜的动作轻松得像拔根小草似的。 姜禾年扭头打量地上的一大堆收成,也有几百斤了,再加上他们在镇上分批买的上千斤土豆、番茄各种蔬果,怎么说吃上半年也是够了。 肉类,他们就更不缺了。 不说雾灵山里的,就是旁边圈子里,也还养着些鸡鸭猪羊。 姜禾年歪头望望外头雾白得吓人的天,想了想还是摇头算了,她用力眨了眨被风吹得凉刺刺的眼睛。 “还是不种了,这土都冻上了,天那么冷你别费劲弄了,后面没事我们就在家里窝着叭。” 下午,断断续续的风雪又起,村里的破广播滋滋拉拉地响了。 “啊,啊,能听见?通知,重要通知,公社接到县里的天气预警电话,近日风雪严重,大家及时备好柴火粮食,修修屋顶,清除屋顶积雪,这个预防坍塌! 这个气象专家预测啊,今冬会有百年一遇的暴风雪!更厉害的还在后头,大家打起精神来快快准备啊!然后,今年的年末大队里分东西提前了,就在后天。” 瞬间,各家各户全都坐不住了,纷纷裹上袄子大衣,拎着柴刀工斧子上山砍柴。 这通知若是早一天发,可能大伙心里都还没当回事,下雪么,哪年冬天不下大雪啊?谁家没备点烧炕烧灶的柴,大惊小怪。 但经过惊心动魄的昨夜,村里已经出了几条人命了,谁都不敢再托大,就是出了名的懒汉都拿着斧子出门抢柴火去了。 陈二虎看着自家堆了大半个院子的柴火,一搓脑门,“我靠!我山哥真神了!” 马桂红拎着柴刀背拍小儿子屁股。 “别咋呼了,赶紧的,推上车到后山去多拉几车回来!这真要命了这鬼天气!” 陈二虎一家推着架子车,和王月妞一家狭路相逢。 “二胖妞!你们推快点!堵住路了!” 王月妞叠穿着两件花袄子,全身裹得像个大西瓜,在后面推车,动作显而易见的艰难,闻言回头,大喘气呛道: “叫唤啥!不知道这雪路多难走啊!” 转眼,前头各家院子又推出来几辆独轮车、平车,全是要上后山弄柴的。 这可堵死了,地上的雪没过了膝盖,天上又还不停往下飘,站着一会不动,都感觉要被冻死了,浑身从脚底板冻到天灵盖,骨头缝都疼。 心急的直接把车退回家去,背上木架子就互相搀着踩雪往后山去了。 王家没个儿子,只王月妞一个女儿,这种时候不大使得上忙,陈二虎嫌弃地大“嗐”一声,让大哥陈大虎拉车,自己跑前头疏通去了,又帮着王家快快把车弄到了山边。 知青点的人也没敢闲着,他们人多,一共有五间屋,一堆柴火也就够烧一天两天的。 “大家快点!别的人都出发了,到时候咱连根小树枝都捡不着了!” 杨川林拉着院门,忧心地直催促,被夹雪的大风吹得缩着脖子,直打摆子,牙关咯咯响。 汪美云裹得里三层外三层,脚刚踩进院子里厚厚的积雪,就惊嚷着退回去,要哭了。 “天呐!那么深!腿都要冻断了呀!我不去!” 张秀婷从后面走来一把将她推了出去,脸色不好,烦道:“别在这装大小姐了,不去你就别用柴火,别睡炕!别喝烧的热水、热饭,一天天的烦死人了!” 汪美云脸一白,看着周围的知青,嗫嚅着不敢抱怨了。 自从她勾引宋文清被司玉珍撞见的事情,被一个女知青看见传出来,知青点里人人都厌烦她,眼神里都是鄙夷。 她哭天抹泪的狡辩解释,还拉着司玉珍想故技重施,司玉珍却直接下了她的面子,彻底和她撇清了干系。 “从小到大,我与你都不熟,不要处处学我,不要装作一副和我和好姐妹的样子,我与你无话可说。” 打小,汪美云就跟着秘书助理亲爹住在了司家隔壁,时常可以进出司家,和司玉珍吃一样的饭食,嘴甜几句就可以得到司玉珍漂亮的发夹、衣裳。 久而久之,她也觉得自己是个大小姐了,处处要求家里要给她买跟司玉珍一样档次的吃穿用度,就算里子不同,样子也要一样的。 不给就哭上一整天。 她还爱在学校里缠着司玉珍,以姐妹相称,同学们以为她俩十分要好,自然也给她汪美云几分面子。 反正司玉珍是个不计较的,汪美云尝到了甜头,越来越习以为常。 她傍着司家大小姐司玉珍,过上了称心如意的日子,后来司玉珍主动报名下了乡,她在沪市没了存在感,便寻了法子跟了过来。 第184章 “跟我走吧,回沪市” 只是没想到司玉珍是真来干活的,性格也变了,居然处处不给她面子,如今还把她的面皮撕了。 现在知青点里人人鄙夷她。 汪美云上个月哭天抹泪到镇上打电话回家,让爹想办法把她弄回去,她不下乡了,结果被臭骂了一顿。 “弄回来?怎么给你弄回来?当初你自己偷偷跑去报了名,真以为你爹我是什么大官啊?” 汪美云委顿了许久,现在看着这恐怖的暴雪天还要上山劈柴更是感觉天塌了,肠子都悔青了,好好的楼房不住,跟来这鬼地方! 来得容易,回不去。 她哭哭呜呜地拿起镰刀。 没人搭理她,大伙都忙着把衣服袜子全往身上套,可别真冻死在山上了。 崔正龙扛着三把家伙,站在院子里。 “斧子,锄头全带上!多找几根绳子,到时候直接绑了拉回来,跟滑雪橇似的,不费劲!麻袋也带上,装碎树枝。” 他在酷寒的地方当过兵,有经验,为人热心豪气,知青点里的人都信服他。 “帽子围巾全裹上啊!别漏了一点皮,不然冻坏咯,得挠得皮肉都烂了!没有的就找件衣裳裹住!袜子多穿几层。” 杨川林和方凯摁住被寒风吹得砰砰响的门,吆喝催促:“走了走了,收拾好了的就先跟我走!一会要再下雪就更难走了!” 大家装备好,纷纷跟了出去。 司玉珍落在了后面,掀开帘子,接过张晓燕递来的工具,一起出去。 “诶诶,等等。” 崔正龙浓眉一皱走过来,拦住司玉珍,满脸不赞同:“司知青,你穿这小绣花鞋,是想截肢啊?” 司玉珍低头看自己脚上的薄棉鞋,有些无奈:“棉鞋不小心弄湿了。” 昨晚汪美云又找她,缠着说些求情道歉的话,说急了还不小心把热水撒她厚棉鞋里了。 原本过冬不上工不出门也没什么,没想到今天这种情况。 崔正龙:“那咋成,你们女同志这样趟雪过去,不出半小时就没知觉了,别的女知青还有鞋没有?” 他这话其实问了也白问,大家伙吃穿都紧,夏鞋能有两双,那棉料实在的棉鞋可贵不少,一人也就买一双。 怕冷的,顶多自己再纳些棉花进去。 张晓燕担心道:“那怎么办?” 司玉珍拍拍她的手,“你跟大家先走,我回屋多套几双袜子。” 司玉珍把袜子都翻了出来,套了四层袜子,脚上暖了些,鞋子却穿不上了,这可尴尬了,只能脱掉了一层,勉强把脚挤了进去。 唉,早知道这情况就得多买几双棉鞋。 她别别扭扭地穿着挤脚的鞋子往外走,没想到崔正龙还在等她这个吊车尾的。 “好了?” 司玉珍跺跺脚,有些尴尬,“不好意思让你等了,已经好了,走。” 崔正龙扫一眼这小鞋子,又皱起眉,大喇喇道:“袜子穿了几双,都穿上了?” 哪有这样盯着人姑娘鞋子看的。 不过男人一脸正气,虽平日里粗糙豁达话又多,但浑身上下都透着“军民一家亲,保家卫国爱人民”的军人气质,司玉珍倒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只尴尬地笑笑:“三双,穿不上了。” 崔正龙眉头能夹死苍蝇,脚下互相一蹬,把棉鞋脱了下来,粗声道:“穿上。” 司玉珍惊讶,“这不好,那你穿什么。” “我还有一双。”崔正龙一本正经催促:“赶紧的,别嫌脏,脏脚也比冻废了强,我这鞋大,你正好把袜子都穿上。” 司玉珍盯着这看着比船还大的黑色旧棉鞋,还想再说什么。 崔正龙已经踩着袜子转身回屋了,留给她一个挺拔宽阔的背影。 司玉珍有些奇怪地摸了摸微热的脸颊,眨眨眼,蹲下拎起了棉鞋。 真大,真沉。 她回屋把袜子都套上了,再从枕头里抽出一些棉花塞了进去,总算能穿稳了。 这鞋里还有些热乎,司玉珍脸上闪过怪异的不好意思,掩饰般起身跺了跺脚。 真跟穿船似的,不过真的好暖。 司玉珍搓了搓脸,出去前犹豫了一下,又从枕头里抽出一大把棉花。 从家里带来的漂亮高档枕头,被剥了真丝枕套,瘪瘪地躺在炕沿。 掀开帘子出去,院子里没人了,她脸上一怔。 “玉珍!” 宋文清突然出现在这里,司玉珍的表情没控制住,那上面的失神和些微难过,让宋文清心头大定。 他快步跑进来,急道:“玉珍!我知道你心里也还有我,跟我走!我们离开这儿,回沪市去。” “你在胡说什么,”司玉珍皱起眉,用力抽回手,“宋知青忘了,你已经结婚了。” 宋文清却顾不得别的了,一路涉雪疾行过来早想好了说辞。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宋文清两手摁住司玉珍的肩膀,一脸严肃地解释: “玉珍!你听我说,这里不能再待了,三天,最多五天!这里就会被暴雪掩埋,你知道会持续多久吗?留在这什么都没有的穷山沟里会被活活冻死的!” 原本宋文清打算靠着张家度过这灾难,然后最晚在明年夏季他就能拿到工农兵大学名额,彻底离开。 但现在他半点等不了,张利坤处处提防磋磨他,居然还让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倒尿壶!完全就是在给他立规矩,逼他认清上门女婿的身份地位。 还要忍受那放荡村妇每夜的索求。 他宋文清一身傲骨才略,之前真是气疯了才会舍近求远,跟这些泥腿子纠缠。 “我原本可以自己走的,可我放不下你,玉珍。” 司玉珍皱起眉,内心惊疑不定地看着情真意切又焦急的宋文清。 她抓紧手中的棉花,“知青擅自回城,是会被抓去农场改造的。” 宋文清立马露出激动的笑,语气诱哄亲昵,“玉珍,你忘了?咱有你爹。” “只要你爹开口,你要回去不是轻而易举吗?我们先离开,然后再让你家里知会一声,就什么事儿都没有。” 第185章 撞破 负心汉 司玉珍犹疑的目光定住,凝视着宋文清。 少顷,她突然轻笑喃喃:“原来是这样……” “对,就是这样!” 宋文清重重点头,“玉珍,别犹豫了,趁路还通,我们赶紧走!再拖就想走都出不去了!” 他说着拉住司玉珍就往外走,“东西也别收拾了,其他人都去拾柴了,我骑自行车带你到镇上,哦不对!钱票还是得带上!” 宋文清转身想折返,却被甩开了手。 “又怎么了?不能再拖了!等雪又大起来,路都看不清了!” 冰冷的雪花飘到脸上,宋文清情绪越发激动起来,要来抓司玉珍的手。 司玉珍防备地退开两步,眼底是彻底的失望。 “宋文清,我今日算是看清你了。” 宋文清骤生怒容:“你还要置气是不是?!你以后是我妻子,能跟着我享尽富贵,为什么现在就不听话了?难道我还会骗你吗?跟我走!” 司玉珍顿感十足的荒唐,她用力挣开宋文清死抓上来的手,“放开!你放开我!” “喂喂!你干什么!” 人有三急去了一趟茅厕的崔正龙走回来,正好看见宋文清在强行拉扯司玉珍,人小丫头都快被他逼得摔跤了! 他怒意顿起,一把上前扯住宋文清的手臂,将人甩开。 “宋文清!你想对司知青做什么!” 宋文清高挑清瘦的体格哪里是牛高马大崔正龙的对手,直接摔到晾衣架子上,被覆雪兜了满头满脸。 “崔知青,这不干你的事!” 他快速爬起来,被雪冻了之后头脑清醒了几分,脸上的急怒收敛,转头深情款款地看向司玉珍。 “玉珍,难道你还在怨我吗?我那都是有苦衷的!是那张凤霞豁出脸面屡屡纠缠我,拿支书的身份百般威胁压迫于我! 我心里从来只有你,我甚至都不曾碰她,时时刻刻想着你,现在我不就抛下一切来带你走了吗?” 宋文清越说越情真意切,连自己都要信了,他上前两步:“玉珍,你信我,我带你回沪市,再晚就来不及了!” 崔正龙听得双眼惊瞪,看看宋文清,又看看一脸不愿的司玉珍,两手一搓,低啐一口。 “你他娘的人模狗样!狼心狗肺!成了亲还到这儿来发癫,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滚滚滚!别给知青同志们丢人!”他说着就要把宋文清抓起来扔出去。 “哎呀~这么热闹。” 一道清脆微讶的女声传来。 众人回头一瞧,知青点门口站着一个雪团似的俏姑娘,手上还牵着一头威风凛凛的巨狼。 姜禾年眉眼一弯,戴着棉手套的小手挥了挥,“嗨~” 宋文清嘴角抽搐,心里莫名又有不详的预感。 他真的每回见这个姜禾年,就要倒霉! 姜禾年转头看向右边,笑容更加灿烂,“凤霞,我就说看见宋知青往这边来了,果然在这儿呢。” 宋文清惊得踉跄了一步,怒瞪着姜禾年:“你——” “宋!文!清!!!” 张凤霞手上提着柴刀冲进门来,脸上都是泪,“你这个天杀的王八蛋!负心汉!” 宋文清大惊失色:“凤、凤霞……” “你这个混蛋!明明是你说只要给你工农兵大学名额就娶我!” “明明是你答应了我爹要好好对我!” “骗我要急去茅厕,结果居然是偷偷来这找别的女人逃跑!” 张凤霞两手握着柴刀,踩着厚厚的积雪胡乱朝宋文清左挥右砍,扯着嗓子句句控诉。 “你没碰我?!就你那吃药才能硬起来的玩意儿,我还没嫌你不行,你竟在外面这样编排羞辱我!我砍死你!!!” 崔正龙闻言看向左摔右滚的宋文清胯下,十分缺德地笑出声。 这宋文清长得一副人模人样的书生相,没想到内里不仅是个黑心的,还是个有难言之隐的,怪不得内心扭曲成这副样子,真是个孬怂男人! 想到他刚来的时候,这人还和司玉珍谈过对象,崔正龙不自觉把视线移到司玉珍身上。 司玉珍一个黄花大闺女,听得张凤霞的那些没把门的话又震惊又莫名羞耻,被崔正龙那正气凛然又探究的眼神一瞧,感觉浑身都毛了。 她将手上的棉花砸到他胸口,“你、你看我做什么!我、我去拾柴了!” 转身往外跑,穿着异常不和谐的宽大棉鞋,纤细的身子在雪里脚步不稳,一脚一个船大的鞋印。 崔正龙看司玉珍脚上自己的鞋,又低下头看自己脚上薄薄的解放鞋,再看看手里的一大团棉花。 男人心里一暖,控制不住露出一丝憨笑,抬脚追了出去,路过被追砍的宋文清还友情伸脚使了个绊子。 宋文清被拌得摔了个狗吃屎,整个人扑进雪里,撞到院门门槛,差点把门牙嗑裂了。 还未来得及再躲,就被暴走的张凤霞砍中了小腿,血瞬间染红了雪。 “啊!” 宋文清惨叫着在雪里打滚。 姜禾年看够了戏,远眺瞧见前头等不及来寻人的张利坤夫妇,扬手喊道:“支书!赵婶!快来啊!出大事了!” “娘!这个负心汉啊!”张凤霞扑进赵大芳怀里嚎啕大哭。 宋文清被绑了扔在雪地里,张凤霞砍中他三刀,手臂、小腿,后背,各一刀,伤口都不深,但都流了不少血。 张利坤坐在凳上,面色沉肃地抽烟,“家丑不可外扬,进山媳妇你帮忙给处理一下。” “欸,好。” 姜禾年摸摸德旺脖子上的毛毛,再拂拂身上落的细雪,唇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拎着药箱,抬脚跨了进来。 她上下打量着躺在雪地上动弹不得,痛得直嘶气的宋文清,慢悠悠道:“宋知青,这刀伤处理起来要受点苦头,你可要忍着点才好。” 搂着女儿安慰的赵大芳闻言,眼神瞪着宋文清,恨不得把他剜了! “进山媳妇,别跟这畜生客气,疼死了活该!” 第186章 灭口 倒计时 张凤霞哭声一顿,扭头看一眼血糊糊的宋文清,又想到自己在门外听到的那些挖心肝的寒心话,心疼顿消,又扑进赵大芳怀里,嚎啕起来。 姜禾年蹲下,眸光清冷,唇角含笑地拿出鹿头匕首,划开宋文清伤处的衣料,露出血淋淋的伤口来。 动作利落又透着毫不轻手的不在意。 宋文清冷汗直流,痛得直嘶气,瞳孔紧缩地盯着那匕刃,“姜禾年,你、你……” “宋知青你可别动,到时候受苦的可是你。” 话音刚落,她拿出止血棉布一摁。 “呃啊——!” 宋文清浑身一抽,瞪出眼白,叫得竟比张凤霞还大声。 一墙之隔外。 两道身影对视一眼,转身走到了不远处避风的隐蔽角落。 庞吉双手笼在棉衣袖子里,眉头皱得死紧:“听见没有?三天,这地方不能再待了。” “你怎么知道那宋文清说的一定是准的?”侯文英挑眉眺望着知青点院子。 “我之前就看到过他三番五次从镇上买了棉花、暖瓶、煤炭那些东西回来,这家伙指定不知从哪先得到了消息,再说这都已经冻死人了。” 两人原本是见姜禾年落单,身边没有贺进山,只有那头狼,想要跟踪伺机把她抓了,没想到先听到了这个消息。 庞吉真是对这鬼天气和鸟不拉屎的村子受够了,话里透着异常的急躁,“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下午就收拾东西离开!” 侯文英抱臂冷眼睨他半晌,将一张信纸扔到他身上。 “现在船马上就要翻了,空手回去,你以为他们会放过我们?” 庞吉抓住那张纸,用力得抓皱抓烂了。 内容他早看过了,潜伏布局20多年的“黑影计划”在京城已经暴露,所有内鬼几乎被军部顺藤摸瓜查了个底朝天,连潜伏最深的黑影“最高指挥官”都几乎明牌了。 各方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静,局势一触即发,指挥官震怒,信上的指令变成了“两日内取不到信,就地灭口”。 贺进山无权无势,就在这破村子里,甚至从未离开过雾林镇,竟然能将京城搅得风云翻腾,还让一直毫无所觉的军部短短几个月就把早已渗透得盘根错节的黑影摸了出来。 那封信虽是关键罪证,但这个男人才是最大的威胁。 “就地灭口,特么也不知道送两把枪过来!老子远远一枪把他崩了完事,然后就能赶在暴雪前离开这个鬼地方!” 庞吉黑眸紧压,抬脚泄愤般重踹树干,震落一大块雪。 侯文英嫌弃地闪身一躲,还是被寒气扑得打哆嗦,“别废话了!明晚行动,不管怎么样总得杀了他,才能离开。” 庞吉依旧阴沉着脸,掌心摁着曾经折断的手臂。 自从那次短暂的交手负伤之后,他内心一直盘桓着浓浓的忌惮,他完全没摸到贺进山的底,却轻易被他折了手臂。 他接受了十七年的暗杀武术训练,却没想到如此不堪一击,究竟是对手太过可怕,还是自己疏于实践,才落了下乘。 虽然很不愿承认,但庞吉对于明晚的行动隐隐抱有不祥的预感。 “喂。” 他一直不说话,被侯文英踢了一脚胫骨。 庞吉闷哼一声,骤然发难死扣住侯文英的手腕,“侯文英,你不是说要走他们拦不住你吗?走不走?” 侯文英吃痛皱眉,用力一挣,没挣开。 她挑起妩媚的眼尾,眸光冷冷地注视着突然发神经的庞吉。 “黑影快要鱼死网破了,你们这些人内心变态得很,越是自己要死了,就越受不得忤逆,在自己国家过得舒舒服服非要背井离乡当孙子几十年就为了侵略别的国家。 我在这个节骨眼上,金盆洗手上岸,先不说那二十金条佣金要不要了,这些人能不拿我开刀泄愤吗?” 侯文英讥诮又暧昧地笑起来,反手勾住庞吉紧绷的下颌,指甲沿着男人的下颚线滑动,吐气如兰: “别说我了,就算是你,你这个打小被培养的小汉奸,也是一样的下场。” 庞吉眸中升起恼怒,还未发难,侯文英先收回了手。 她脸上的媚笑消失,眉尾眼梢俱是雪一般的冷,“所以,要想活命,就别废话了。” “要跑,也是干完这一票才能跑。” 知青点里,姜禾年拍拍手站起身。 “好了,也就是一点皮外伤,看着渗人,没什么大碍,这些伤药用上五日。” 她扫过或坐或站或躺脸色同款难看的一家子,十分识趣道:“那我就先走了。” 姜禾年跨坐在狼背上,指腹捻着这五张两毛钱,轻笑出声。 支书倒是还没气糊涂,都这样了,还记得让赵大芳给自己医药费。 姜禾年揉着煤球的脑瓜和耳朵,笑眯眯的,心情极佳。 她悄悄在伤药里掺了一咪咪特制的痒痒粉,想来宋知青接下来一定可以好好享受“养伤”的乐趣了。 一路到了老麻六家,姜禾年把狼背上的一筐萝卜白菜抱起,搁到他的灶台边。 “师父,我的菜全收了,给你带了些,还有上面那一纸包,是我之前摘的红缘树舌晒切的片儿,你留着煎汤喝,省着点用,应该能喝上两三个月的。” 老麻六裹着棉被坐在炕上,跟前摆着一张小桌几,依旧在摆弄药材,炕边已经堆了小山似的药包。 越发圆润的橘猫也卷着尾巴靠在他腿边。 姜禾年走进屋里,闲说了会儿话,就被他挥挥手赶人了。 “冻得要死跑出来做什么,昨夜还没忙活够?一地窖吃的,还缺你俩白菜不成,走走走。” “我再坐着消磨会儿,一会儿去队部接贺进山。” 姜禾年笑着掰了一小块他桌边的玉米饼子,嚼了一口,味道一般般。 独居的老头嘛,厨艺凑活得很,要是吃草药能填饱肚子,估计他宁愿直接啃木根吃草。 老麻六嫌弃地乜这现眼徒弟一眼,一说起她那男人就笑得花一样,啧。 “那么闲,就给我把那架子上的药配了。” 姜禾年脱下手套,起身走到墙边,一看也全是驱寒驱风的药材。 开玩笑道:“师父,你弄这么多驱寒药,打算搞批发啊?” 第187章 抢柴,打架 老麻六哼一声,“老了,禁不起折腾,再有人来直接搁下钱拎药包走就成,省得我起身。” 姜禾年视线落在他裹在被子里的腿上,了然笑笑,熟练地拿过一叠裁好的纸,动手配药,打包。 “您这老寒腿啊,晚上炕烧热些,你后院那些柴够烧三个月的了,我那药记得煎来喝,就算根治不了,那也少难受些不是?” “我那边也还有不少风寒药,等回去也这样配好,要是后边你这没有了,让大家上我那拿就成。” “再过几天估计雪再大,就不好出门了,到时候你自己仔细些啊,可别冻死了。” 姜禾年口无遮拦的,想到什么,说什么,手上动作却很快,一下子包好了十几包。 老麻六注视着女孩站在药架子前忙碌的背影,半晌哼笑出声,“会不会说话,跟谁学的这么啰里啰嗦。” 也干脆不劳累自己包药了,抱起腿边的橘猫撸了起来。 姜禾年:“跟师父您学的呗,您这嘴多毒啊。” 老麻六没眼看,“净会呛嘴,那贺进山怎么忍得了你。” “他可喜欢了,我说什么他都爱听。” 已经孤寡了三十多年的老头:…… “滚滚滚!臭丫头!” 姜禾年刚到队部办公室前头,就看见贺进山从那院子里出来了。 女孩眼眸一亮,拉下围在脸上的围巾,开心地朝男人挥手,笑容甜暖得能把漫天的寒雪融化。 “接了什么电话呀?还挺久的。” 贺进山扶住姜禾年的腰,不让她下来,笑着捏捏软乎乎的脸蛋。 “回去了,回家告诉你。” 姜禾年大胆侧脸亲亲他的指背,笑嘻嘻道:“那快上来,煤球大人冻得要发脾气了。” * 哗啦—— 一大桶水倒入大锅中,灶台里即将熄灭的灶火又续上了。 烟囱里突突的白烟飘向苍茫一片不停往下压的天空。 屋里的炕又热乎起来。 德旺和煤球趴在另一边,玩双喜做的竹球。 姜禾年盖着被子,靠坐在贺进山怀里,惊讶道:“你是说,北京的军队已经派人过来了?” “对,昨天已经出发了,大约这两天能到。” 姜禾年长出一口气,“太好了!事情总算是能彻底解决了!” 贺进山在被子里搂住细腰,低头亲昵地嗅闻着女孩身上染着体温软甜又清新的馨香。 “这段时间被跟烦了?” 姜禾年重重点头,“对呀,每次遇到他们俩都可紧张了,真怕他们不讲武德突然冲上来就把我给绑了!” 耳边传来男人低低的笑声,然后是耳后湿濡的啄吻。 “不会,小叔叔护着你呢。” 姜禾年侧着脖子,任由贺进山动作,唇边轻扬着。 “那我们还需要做什么么?” 贺进山眸中闪过幽暗,抱起她,扭过脸来亲了亲,“年年乖乖在家睡觉就成。” 电话中,军部言辞紧迫,因为一个突发意外,提前跟黑影掀了桌子,拔剑相向了,现在定有黑影的人也往这边赶,所以让他在军部的人赶到之前,时刻注意保全证物,并且注意保护民众安全。 男人眸中闪过嗜血的杀意,手上的动作却依旧轻柔,搂着温顺闭眼的女孩细细亲吻。 时近下午四点,小雪渐渐又有变大的趋势。 后沟村后山的树全被连日的大雪削光了叶子,光秃秃的,一片白,地上有许多被压断的树枝。 到处都是捡柴、砍柴的人,有的人甚至为了抢一根粗柴吵了起来,差点动了手。 “再打,再打老娘就把你俩混小子全轰下山去,有这抢的功夫,早捡到七八根了!” 马桂红拿抄起一根木棍,抽在李竹竿和王柱子屁股上。 “不知道山上都是雪危险啊?你们摔了碰了不要紧,一个不小心把别人撞倒滚下山,那可是害死人!” 村子里这些个小混混,最爱趁乱搅事,唯恐天下不乱,被人打骂了也不疼不痒的,浑得没脸没皮。 原来爱跟在王狗后头寻摸事,最近那家伙不知跑哪去了,不见了人。 陈大毛缩着手蹲在一根刚被锯断的木墩子上,嘲笑道:“竹竿,柱子,红婶的藤条炒猪肉好吃?” 李竹竿扫一眼站在马桂红身后捆柴的陈大虎和陈二虎,阴着脸暗啐了一口,搓了搓隐隐作痛的屁股,抬脚就踹陈大毛。 “滚你娘的蛋!老子干死你!” “哈哈来干我啊!”陈大毛早有预料,起身往后一蹦,谁知却不巧真撞到了人。 “哎哟我草!” 他脚下不稳,把那人给压倒了。 李竹竿看清那人,笑得猖狂:“哈哈哈靠!陈大毛,老子早说你肖想这小寡妇了?这就把人压了。” 陈大毛回头笑骂:“笑屁!赶紧把老子拉起来!” 嘴上话是这么说,身体却依旧死死压着赵秀花,手趁机乱摸。 王柱子也嘿嘿一笑,故意趴到陈大毛背上压了压,“来,哥哥帮弟弟你使使劲。” 赵秀花抽出手来抓打人,怒声尖叫:“滚蛋!你们这些鳖孙,给老娘起来!” “诶嘿,就不!叫你非跑到哥哥底下来。” 附近拾柴的大人孩子,听见这动静全都看过来。 马桂红原本要挪地了,见状快步回来,木棍又抽了上去。 “要死啊!在这做什么腌臜事!这么多孩子呢!胡说八道什么!大虎二虎,赶紧把这俩瘪三拉起来!” 还没等陈家兄弟动手,陈大毛和王柱子就被马桂红的降龙十八棍抽得飞快爬起来身。 陈大毛嘶气骂街:“靠!马婶你真以为我们不敢打你是?!开开玩笑关你屁事!” 马桂红木棍往雪上一戳:“在这有伤风化碍眼就是关我事!大伙都忙着拾柴救命,你们捣什么乱!” 陈大虎直起身,牛高马大地走过来:“大毛,你说话注意点。” 陈二虎也拎着木棍看过来。 陈大毛吃了瘪,低骂一声:“靠!” 三个混混骂骂咧咧,转身要走。 赵秀花从雪里爬起来,冻得面白牙抖,抄起一棍子就他们背后挥了上去。 “死鳖孙!敢占老娘便宜!” 第188章 犯贱找收拾 四人扭打几下,居然突然全都身形不稳,尖叫着滚下了山。 被滚打出来的雪坑里,露出一根横倒的树枝。 “我靠!” 陈二虎望着四人一个赛一个快地往山下滚,滚出四条长长的雪道。 砰! 赵秀花最先撞到一棵树,被拦了下来,树上的雪被震下来,将她盖了个囫囵。 然后是身形瘦长的李竹竿撞到了下方另一棵树。 余下两个,在众目睽睽下,一路惨叫着,圆润滚下了山,影都瞧不见了。 山脚下,贺家院门前的空地,用木棍和帆布支了一个小棚。 姜禾年正裹着披风给一个村民处理被树枝戳伤的脚,边上有个烧着水的炉子,咕噜咕噜冒着暖乎乎的热气。 身侧摆着一张小四方桌,上面有一个大竹篮,一本就诊签字簿,和一个巴掌大的小竹篮,里头已经有了十几张一毛两毛的钱。 山上雪厚看不清脚下,许多人捡柴心急没注意,就要摔跟头,或者被雪底下的树枝戳伤。 姜禾年和贺进山家就在山脚下,离得近,受伤的人都往这来了。 是以,姜禾年和贺进山在炕上抱了没一会儿,就被敲门打扰了。 俩人都不愿意让生人进屋,毕竟屋里东西太多,不光引人怀疑,还招人眼热,就干脆在外头支了个摊。 德旺就在旁边卧着,没人敢撒野闹着要进院子就医。 这头刚又处理完一个人,姜禾年正准备起身回屋,又听见吵吵闹闹的动静了。 陈二虎陈大虎和几个村里人,抬着四个人快步跑了过来。 “小嫂子!这几个傻逼在山上打架滚下来了!你随便给治治。” 陈二虎说着踢了李竹竿一脚:“喂,看病先掏钱,没钱就不劳动我小嫂子了,我直接挖个雪坑,给你们埋了。” 姜禾年看着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四人:…… “你这踝骨错位了。” 姜禾年蹲在地上,不轻不重地摁了摁李竹竿的脚。 李竹竿扭曲着脸,痛嘶一口气,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姜禾年。 他娘的,这丫头嫁人之后更好看了,美得雪狐狸似的,比雪还白! 这嘴红艳艳的,活像是刚被亲了一顿,身上也香得很。 李竹竿艰难探着脖子抬起头,舔着猥琐的笑:“小姜大夫,那你就给我好好治治~” 姜禾年眉心微蹙。 其余两个伤得重的已经处理好,叫推木柴回家的人一道弄回去了,这一个倒还有力气在这大雪天里犯贱。 她眉目微冷,手上正要使劲给他点颜色瞧瞧。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将她捞起,贺进山一脚踩在李竹竿的高高肿起的脚踝上,一碾。 “硌啦”一声脆响。 “啊,”李竹竿眼睛突出,猛地抽吸一口气,痛得哀嚎还没发出来,就白眼一翻撅了过去。 周围的人看得牙根一痛。 蹲在旁边跟德旺讨嫌的陈二虎,握住自己的脚踝,感同身受地“嘶”一声。 他山哥可真是人狠话不多。 前头那两个平日里嘴也很贱的,全托了伤得太重晕过去的福,才没犯贱被收拾,安安稳稳被抬走了。 姜禾年好笑地扭头看贺进山,他的神情悠闲得仿佛刚才是踩断了一根树枝。 女孩小声:“你给他踩断啦?” 贺进山哼笑一声,伸手把她松散的披风解开,重新系紧,“当然是正骨,哪能坏了小姜大夫的招牌。” 姜禾年噗呲一笑,含嗔带笑地飞他一眼,这家伙真是。 她重新蹲下检查了一下,然后朝陈二虎招招手,“二虎,这个也给送回去。” “好嘞!” 陈二虎拍拍手上的雪,搓了搓,拦住正推着柴要下山的一家人,“方叔,李竹竿离你家近,帮忙给他推回去。” “行,抬上来。” 贺进山噙着笑歪头瞧蹲在地上的姜禾年,挑起一边剑眉,似在说:没骗你? 姜禾年弯起笑眼,伸手搭上男人伸来的掌心,被拉起身,小声嘀咕:“小叔叔还有这门手艺呢。” 贺进山笑得恣意,眸如星灿,嗓音慵懒又自信,“多得是你没发掘的才艺。” 两人站在棚下,距离亲昵又不轻浮,一个高大英俊气势悍野,一个娇小俏美笑靥如花,眸中只有彼此,仿佛跟周围有壁,真是羡煞旁人。 “咳咳……” 姜禾年回过神,转头看坐在木扎上抱臂瑟缩着面容苍白虚弱的赵秀花。 最先得到治疗的就是她,索幸雪厚,她运气也不错,没什么大碍,本是可以直接走的,可她偏生捂着额头说头晕得慌,动不了。 陈二虎原说随便找一家人推车的顺路将她捎回去,可这赵寡妇在村子里可是有些坏名声的,没谁家的婆娘肯让这女人上自家的架子车。 那岂不是引狼入室,让这狐媚子有了勾引自家男人的机会!! 这赵秀花也是个厉害的,完全不管别人的眼神和闲话,“哎哟哎哟”地捂着额角坐在了雪地上,硬是赖到其他几个伤患都搁家里躺着了,贺进山也出来了,才吭声。 姜禾年心下无语,抬眼瞪贺进山一眼。 男人长得勾人就是惹麻烦。 贺进山无辜被媳妇瞪了一眼,却十分受用,把手里新灌的热水袋塞她手里,摸了摸,“累了?” 一边扬声:“二虎。” 陈二虎刚想蹲回去找德旺,又被叫住,“哥,咋了?” 贺进山随意踢踢脚下的雪,“天要黑了,把棚子收了,你嫂子累了,再要有不长眼受伤的,让送到老麻六那去。” 说完,在赵秀花眼巴巴的视线中,揽着姜禾年转身回了屋。 陈二虎干脆应声:“噢,成!” 他偏头,正巧看见推着木柴下来的林家兄妹,笑道:“石头!来来,帮你姐把这棚子收了。” “好嘞!” 林石露出笑,把架子车推到旁边,快步走过来,“双喜,你把签字本和钱给姐姐拿进去。” 林双喜手脚麻利地收起桌上的本子和大框小框,两手抱着,笑眯眯往院子里送。 林石捧起一把雪把炉子灭了,左手炉子右手凳子,带进去。 第188章 犯贱找收拾 四人扭打几下,居然突然全都身形不稳,尖叫着滚下了山。 被滚打出来的雪坑里,露出一根横倒的树枝。 “我靠!” 陈二虎望着四人一个赛一个快地往山下滚,滚出四条长长的雪道。 砰! 赵秀花最先撞到一棵树,被拦了下来,树上的雪被震下来,将她盖了个囫囵。 然后是身形瘦长的李竹竿撞到了下方另一棵树。 余下两个,在众目睽睽下,一路惨叫着,圆润滚下了山,影都瞧不见了。 山脚下,贺家院门前的空地,用木棍和帆布支了一个小棚。 姜禾年正裹着披风给一个村民处理被树枝戳伤的脚,边上有个烧着水的炉子,咕噜咕噜冒着暖乎乎的热气。 身侧摆着一张小四方桌,上面有一个大竹篮,一本就诊签字簿,和一个巴掌大的小竹篮,里头已经有了十几张一毛两毛的钱。 山上雪厚看不清脚下,许多人捡柴心急没注意,就要摔跟头,或者被雪底下的树枝戳伤。 姜禾年和贺进山家就在山脚下,离得近,受伤的人都往这来了。 是以,姜禾年和贺进山在炕上抱了没一会儿,就被敲门打扰了。 俩人都不愿意让生人进屋,毕竟屋里东西太多,不光引人怀疑,还招人眼热,就干脆在外头支了个摊。 德旺就在旁边卧着,没人敢撒野闹着要进院子就医。 这头刚又处理完一个人,姜禾年正准备起身回屋,又听见吵吵闹闹的动静了。 陈二虎陈大虎和几个村里人,抬着四个人快步跑了过来。 “小嫂子!这几个傻逼在山上打架滚下来了!你随便给治治。” 陈二虎说着踢了李竹竿一脚:“喂,看病先掏钱,没钱就不劳动我小嫂子了,我直接挖个雪坑,给你们埋了。” 姜禾年看着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四人:…… “你这踝骨错位了。” 姜禾年蹲在地上,不轻不重地摁了摁李竹竿的脚。 李竹竿扭曲着脸,痛嘶一口气,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姜禾年。 他娘的,这丫头嫁人之后更好看了,美得雪狐狸似的,比雪还白! 这嘴红艳艳的,活像是刚被亲了一顿,身上也香得很。 李竹竿艰难探着脖子抬起头,舔着猥琐的笑:“小姜大夫,那你就给我好好治治~” 姜禾年眉心微蹙。 其余两个伤得重的已经处理好,叫推木柴回家的人一道弄回去了,这一个倒还有力气在这大雪天里犯贱。 她眉目微冷,手上正要使劲给他点颜色瞧瞧。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将她捞起,贺进山一脚踩在李竹竿的高高肿起的脚踝上,一碾。 “硌啦”一声脆响。 “啊,”李竹竿眼睛突出,猛地抽吸一口气,痛得哀嚎还没发出来,就白眼一翻撅了过去。 周围的人看得牙根一痛。 蹲在旁边跟德旺讨嫌的陈二虎,握住自己的脚踝,感同身受地“嘶”一声。 他山哥可真是人狠话不多。 前头那两个平日里嘴也很贱的,全托了伤得太重晕过去的福,才没犯贱被收拾,安安稳稳被抬走了。 姜禾年好笑地扭头看贺进山,他的神情悠闲得仿佛刚才是踩断了一根树枝。 女孩小声:“你给他踩断啦?” 贺进山哼笑一声,伸手把她松散的披风解开,重新系紧,“当然是正骨,哪能坏了小姜大夫的招牌。” 姜禾年噗呲一笑,含嗔带笑地飞他一眼,这家伙真是。 她重新蹲下检查了一下,然后朝陈二虎招招手,“二虎,这个也给送回去。” “好嘞!” 陈二虎拍拍手上的雪,搓了搓,拦住正推着柴要下山的一家人,“方叔,李竹竿离你家近,帮忙给他推回去。” “行,抬上来。” 贺进山噙着笑歪头瞧蹲在地上的姜禾年,挑起一边剑眉,似在说:没骗你? 姜禾年弯起笑眼,伸手搭上男人伸来的掌心,被拉起身,小声嘀咕:“小叔叔还有这门手艺呢。” 贺进山笑得恣意,眸如星灿,嗓音慵懒又自信,“多得是你没发掘的才艺。” 两人站在棚下,距离亲昵又不轻浮,一个高大英俊气势悍野,一个娇小俏美笑靥如花,眸中只有彼此,仿佛跟周围有壁,真是羡煞旁人。 “咳咳……” 姜禾年回过神,转头看坐在木扎上抱臂瑟缩着面容苍白虚弱的赵秀花。 最先得到治疗的就是她,索幸雪厚,她运气也不错,没什么大碍,本是可以直接走的,可她偏生捂着额头说头晕得慌,动不了。 陈二虎原说随便找一家人推车的顺路将她捎回去,可这赵寡妇在村子里可是有些坏名声的,没谁家的婆娘肯让这女人上自家的架子车。 那岂不是引狼入室,让这狐媚子有了勾引自家男人的机会!! 这赵秀花也是个厉害的,完全不管别人的眼神和闲话,“哎哟哎哟”地捂着额角坐在了雪地上,硬是赖到其他几个伤患都搁家里躺着了,贺进山也出来了,才吭声。 姜禾年心下无语,抬眼瞪贺进山一眼。 男人长得勾人就是惹麻烦。 贺进山无辜被媳妇瞪了一眼,却十分受用,把手里新灌的热水袋塞她手里,摸了摸,“累了?” 一边扬声:“二虎。” 陈二虎刚想蹲回去找德旺,又被叫住,“哥,咋了?” 贺进山随意踢踢脚下的雪,“天要黑了,把棚子收了,你嫂子累了,再要有不长眼受伤的,让送到老麻六那去。” 说完,在赵秀花眼巴巴的视线中,揽着姜禾年转身回了屋。 陈二虎干脆应声:“噢,成!” 他偏头,正巧看见推着木柴下来的林家兄妹,笑道:“石头!来来,帮你姐把这棚子收了。” “好嘞!” 林石露出笑,把架子车推到旁边,快步走过来,“双喜,你把签字本和钱给姐姐拿进去。” 林双喜手脚麻利地收起桌上的本子和大框小框,两手抱着,笑眯眯往院子里送。 林石捧起一把雪把炉子灭了,左手炉子右手凳子,带进去。 第189章 “扔下坡去” 陈二虎把撑帆布的两根长竹竿拔起来,并拢一收一拉,整个棚顶都掀了,上头扑簌簌的雪落下来,砸了赵秀花满身。 赵秀花:…… “哟,你怎么还在?” 赵秀花努力挤出笑,扶额柔弱:“我头还晕着,怕是动不了,要不你扶我到里头坐坐,这风吹得更晕了。” 陈二虎皱眉,山哥是从不让外人随便进他们院子的 。 “你等等,我问问。” 他拖着卷好的帐篷进去了。 赵秀花回头看着半敞开的院门,心里羡慕得眼热,这么好的院子,这么好的男人! 她当初就不该早早嫁了那个病死鬼,再等等多好! 没一会儿陈二虎和林石又出来了。 林石一言不发直接把赵秀花曲肘靠着的小四方桌搬走了。 赵秀花差点栽了一跟头,“欸,你!” 陈二虎指指她屁股下的小木扎,“山哥说了,家里不进闲人,你起来,这凳子我得收进去,这煤球爱玩的,别整丢了。” 赵秀花精心摆好的表情差点控制不住,她难以置信道:“我是病人欸!” 陈二虎纳闷:“病人你还非赖这吃风吹雪,回家躺着不舒坦啊。” 赵秀花噎住:“我——” “陈二虎,你在干嘛?” 王月妞家也弄了满满那一车木柴下来了,她见陈二虎居然和赵寡妇在说话,八卦心顿起。 听完原委之后,王月妞眯起眼,眼神像x光一样扫描屁股黏在小木扎上的赵秀花。 瞧瞧这穿得花里胡哨的,新娘子都没那么招摇,也不怕冻死。 存的什么心,谁不知道啊?也就陈二虎这蠢东西反应不过来。 “贺进山说把东西都收进去是?” 王月妞弯腰直接把赵秀花屁股下的小木扎用力抽了出来,任由赵秀花摔坐在雪上,木扎朝陈二虎一递。 “给,拿进去,在这磨磨唧唧淋雪不冻啊,蠢货。” 陈二虎被她的话一打岔,注意力全不在赵秀花身上了,回嘴道:“说谁蠢呢,你个二胖妞!” “说的就是你!” 王月妞抬脚踹他,一路把他踹进贺进山院子里,一扭头和跟过来的赵秀花对上了眼。 她抬脚一挪,圆润又灵活的身子挡住赵秀花。 赵秀花拧眉,“你多管什么闲事。” 王月妞一叉腰,“你心里想的什么谁不知道啊?还真想等我们禾年的巴掌打到你脸上啊?” “那小丫头片子敢打我?” 赵秀花哼笑一声,抬起手抚了抚头发,“男人啊,可不喜欢这么泼的。” 为了来这儿拾柴,她特地连雪帽都没戴,就是为了保持发型。 王月妞被这人的不要脸惊到了,这年头还有勾引男人勾引到人家门口的,“你也不看看自己贵庚了!” 赵秀花脸色有一瞬的扭曲,“死丫头!老娘才25!” 王月妞呸她,“我们禾年才18!” “二胖妞,你咋还在这。”陈二虎走出来。 两人回头一看,贺进山竟也跟出来了。 王月妞竖起眉毛,赵秀花心花怒放! 赵秀花又恢复了妩媚柔弱状,“进山哥……” 贺进山却在门槛内停住了脚,男人两指朝前一点。 凶猛的巨狼从侧边猛窜出来,咆哮着,直接将赵秀花扑倒在雪地上。 森白锋利的獠牙悬在她头顶,腥热的野兽呼吸扑在面前,低啸声震得七窍升天。 赵秀花当场就吓得惨叫一声晕了过去,却又被巨大的狼爪拨弄着脸拍醒了。 “救……救命啊啊啊啊!进山哥救——” 她浑身抖得像得了癫痫,伸着手朝几人求救。 贺进山冷漠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如看死物。 “别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这三个字,想找死就继续往我跟前凑。” “扔下坡去。” 男人冰冷的话音刚落,赵秀花眼睛瞪出框,她被那巨狼叼起来了,转瞬被拖到前头的坡路里,直接被甩了下去。 “啊啊啊啊——!” 惨叫声在苍白雪景中回音绕耳。 王月妞看着雪地上的拖拽痕迹,被德旺的速度和智商狠狠震惊了。 天爷!这狼比陈二虎还听得懂人话! 又扭头看已经转身回了屋的贺进山。 好冷酷!好无情!禾年这丫头真是好命啊娘!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天上依旧小雪飘扬,空气里冷得呼吸都会鼻痛,幸好不太有风。 吱呀一声,木门被打开。 许多人家眯瞪着眼,带着厚厚的雪帽,缩着肩膀缩着手,带上工具往后山走。 “见鬼了!昨晚隔两个小时就得起来添一回柴,炕死活烧不暖,孩子哭了一夜。” “是啊,我那婆娘脚冷得冰棍似的往我腿上塞,冻得老子一晚没睡着!跟他娘抱着尸体睡一样,吓得老子老睁眼。” “我也是!横竖睡不着,不如赶紧去多搞些柴回来,这么个烧法,十天就得见底了。” 一家又一家的门被打开,人人嘴里都是相似的抱怨。 张凤霞肿着青蛙眼从屋里出来,整个人魂不守舍的。 赵大芳把军大衣给张利坤披上,扭头看见女儿那副被抽了魂的模样,拧眉叹气。 “一晚上没睡?起不来就回屋再睡会儿。” 张凤霞反应迟钝地摇摇头,弯腰拿起边上的柴刀,“我砍柴去。” 她拖着脚步往门外走,却差点一头装在门框上。 赵大芳眼一闭,皱纹都不知多处多少条来了。 “当家的,这娃儿可咋整啊?” 张利坤咬着烟,把架子车推出来,“吃吃苦头就好了。” “那,那该死的家伙怎么办?” 赵大芳指着上了锁的柴房,“昨天的事没瞒住,那些碎嘴婆娘肯定要问到我脸上来!” “我们凤霞怎么这么命苦啊!嫁了个没良心的负心汉!脸都丢尽了!” 张利坤盯着那门一会儿,推车走出去,淡声: “过两天把人扔出去。” 为了避人耳目,姜禾年和贺进山在下午趁雪停了一阵的时候,也上山拾了会儿柴,没多久就从别处绕回到家里。 天冷得厉害,在外面多呆半个小时都是受罪,挂在墙上的温度计显示已经-20度了。 隔一个小时就下降一两度,看得人心惊胆战。 第189章 “扔下坡去” 陈二虎把撑帆布的两根长竹竿拔起来,并拢一收一拉,整个棚顶都掀了,上头扑簌簌的雪落下来,砸了赵秀花满身。 赵秀花:…… “哟,你怎么还在?” 赵秀花努力挤出笑,扶额柔弱:“我头还晕着,怕是动不了,要不你扶我到里头坐坐,这风吹得更晕了。” 陈二虎皱眉,山哥是从不让外人随便进他们院子的 。 “你等等,我问问。” 他拖着卷好的帐篷进去了。 赵秀花回头看着半敞开的院门,心里羡慕得眼热,这么好的院子,这么好的男人! 她当初就不该早早嫁了那个病死鬼,再等等多好! 没一会儿陈二虎和林石又出来了。 林石一言不发直接把赵秀花曲肘靠着的小四方桌搬走了。 赵秀花差点栽了一跟头,“欸,你!” 陈二虎指指她屁股下的小木扎,“山哥说了,家里不进闲人,你起来,这凳子我得收进去,这煤球爱玩的,别整丢了。” 赵秀花精心摆好的表情差点控制不住,她难以置信道:“我是病人欸!” 陈二虎纳闷:“病人你还非赖这吃风吹雪,回家躺着不舒坦啊。” 赵秀花噎住:“我——” “陈二虎,你在干嘛?” 王月妞家也弄了满满那一车木柴下来了,她见陈二虎居然和赵寡妇在说话,八卦心顿起。 听完原委之后,王月妞眯起眼,眼神像x光一样扫描屁股黏在小木扎上的赵秀花。 瞧瞧这穿得花里胡哨的,新娘子都没那么招摇,也不怕冻死。 存的什么心,谁不知道啊?也就陈二虎这蠢东西反应不过来。 “贺进山说把东西都收进去是?” 王月妞弯腰直接把赵秀花屁股下的小木扎用力抽了出来,任由赵秀花摔坐在雪上,木扎朝陈二虎一递。 “给,拿进去,在这磨磨唧唧淋雪不冻啊,蠢货。” 陈二虎被她的话一打岔,注意力全不在赵秀花身上了,回嘴道:“说谁蠢呢,你个二胖妞!” “说的就是你!” 王月妞抬脚踹他,一路把他踹进贺进山院子里,一扭头和跟过来的赵秀花对上了眼。 她抬脚一挪,圆润又灵活的身子挡住赵秀花。 赵秀花拧眉,“你多管什么闲事。” 王月妞一叉腰,“你心里想的什么谁不知道啊?还真想等我们禾年的巴掌打到你脸上啊?” “那小丫头片子敢打我?” 赵秀花哼笑一声,抬起手抚了抚头发,“男人啊,可不喜欢这么泼的。” 为了来这儿拾柴,她特地连雪帽都没戴,就是为了保持发型。 王月妞被这人的不要脸惊到了,这年头还有勾引男人勾引到人家门口的,“你也不看看自己贵庚了!” 赵秀花脸色有一瞬的扭曲,“死丫头!老娘才25!” 王月妞呸她,“我们禾年才18!” “二胖妞,你咋还在这。”陈二虎走出来。 两人回头一看,贺进山竟也跟出来了。 王月妞竖起眉毛,赵秀花心花怒放! 赵秀花又恢复了妩媚柔弱状,“进山哥……” 贺进山却在门槛内停住了脚,男人两指朝前一点。 凶猛的巨狼从侧边猛窜出来,咆哮着,直接将赵秀花扑倒在雪地上。 森白锋利的獠牙悬在她头顶,腥热的野兽呼吸扑在面前,低啸声震得七窍升天。 赵秀花当场就吓得惨叫一声晕了过去,却又被巨大的狼爪拨弄着脸拍醒了。 “救……救命啊啊啊啊!进山哥救——” 她浑身抖得像得了癫痫,伸着手朝几人求救。 贺进山冷漠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如看死物。 “别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这三个字,想找死就继续往我跟前凑。” “扔下坡去。” 男人冰冷的话音刚落,赵秀花眼睛瞪出框,她被那巨狼叼起来了,转瞬被拖到前头的坡路里,直接被甩了下去。 “啊啊啊啊——!” 惨叫声在苍白雪景中回音绕耳。 王月妞看着雪地上的拖拽痕迹,被德旺的速度和智商狠狠震惊了。 天爷!这狼比陈二虎还听得懂人话! 又扭头看已经转身回了屋的贺进山。 好冷酷!好无情!禾年这丫头真是好命啊娘!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天上依旧小雪飘扬,空气里冷得呼吸都会鼻痛,幸好不太有风。 吱呀一声,木门被打开。 许多人家眯瞪着眼,带着厚厚的雪帽,缩着肩膀缩着手,带上工具往后山走。 “见鬼了!昨晚隔两个小时就得起来添一回柴,炕死活烧不暖,孩子哭了一夜。” “是啊,我那婆娘脚冷得冰棍似的往我腿上塞,冻得老子一晚没睡着!跟他娘抱着尸体睡一样,吓得老子老睁眼。” “我也是!横竖睡不着,不如赶紧去多搞些柴回来,这么个烧法,十天就得见底了。” 一家又一家的门被打开,人人嘴里都是相似的抱怨。 张凤霞肿着青蛙眼从屋里出来,整个人魂不守舍的。 赵大芳把军大衣给张利坤披上,扭头看见女儿那副被抽了魂的模样,拧眉叹气。 “一晚上没睡?起不来就回屋再睡会儿。” 张凤霞反应迟钝地摇摇头,弯腰拿起边上的柴刀,“我砍柴去。” 她拖着脚步往门外走,却差点一头装在门框上。 赵大芳眼一闭,皱纹都不知多处多少条来了。 “当家的,这娃儿可咋整啊?” 张利坤咬着烟,把架子车推出来,“吃吃苦头就好了。” “那,那该死的家伙怎么办?” 赵大芳指着上了锁的柴房,“昨天的事没瞒住,那些碎嘴婆娘肯定要问到我脸上来!” “我们凤霞怎么这么命苦啊!嫁了个没良心的负心汉!脸都丢尽了!” 张利坤盯着那门一会儿,推车走出去,淡声: “过两天把人扔出去。” 为了避人耳目,姜禾年和贺进山在下午趁雪停了一阵的时候,也上山拾了会儿柴,没多久就从别处绕回到家里。 天冷得厉害,在外面多呆半个小时都是受罪,挂在墙上的温度计显示已经-20度了。 隔一个小时就下降一两度,看得人心惊胆战。 第190章 逮人 院门紧闭着,贺进山在院子前后忙碌,继续加固屋顶、防水防雨棚。 德旺跟前跟后,动牙动爪,帮忙得十分卖力。 姜禾年从侧间杂物间出来,又头顶着披风,两手抓住两边系带,冷得鬼鬼祟祟,蹬蹬蹬跑回了主屋。 一开门,就被里头扑面而来的温暖气息包裹得长叹了一气,这么多木柴煤炭真没白烧。 她搁下披风,坐回右边的小四方桌上,抓起一把几种根茎造型的药材塞进药碾子里,又抽出一个口罩严严实实戴上。 两手握住木把,卖力地前后前后飞快碾成粉末,一把又一把,盘子里已经装了大半碟白色药粉。 桌边放着一沓裁好的布袋,脚下还有十几块从后山捡来巴掌大的石头。 煤球把姜禾年的肩头当垫板,刚跳上桌要扑盘子里去,就被她抓住后颈皮搁下了地。 “这可不能捣乱,你找德旺玩去。” 姜禾年小心拍拍手沾染上的药粉,仰头环视一圈屋顶四周,拿起一个针脚并不十分密实的布袋子,弯腰滚进一块石头。 …… 夜色寂静,漫天的大雪无声落下,沉入厚积的地面。 院子里漆黑静谧,连后院的鸡鸭猪羊都挤成一团,卧倒睡了,上方的帆布棚子被积雪压得坠紧了,仿佛随时要塌,把下面的牲畜埋了。 旁边严密围裹的棚子里,巨大的狼闭着眼,也陷入沉睡中,毛发浓密的狼尾微微起伏,下面露出一点异色毛发。 三间相连的屋子里俱是漆黑,没有透出光亮。 只有左间厨房灶台里燃着极旺的火,灶口里烧得火红的木炭哔啵作响,顶上的烟囱突突突的白烟,叫人看着都能想象到隔壁主屋的炕得有多温暖,多好睡。 一双沾满雪的黑色棉靴,无声踩在雪地上。 脚印悄无声息往屋门而去,竟是连哪怕睡梦中都最是机警的狼都没察觉。 匕首的寸寸寒光从腰后露出,挑向紧闭的主屋门。 几息之后,门无声移开了一道细缝,月光漏进漆黑的屋子,隐约能看见墙壁的窗户也被推开了一条缝。 微压的利眼里闪过匕首的寒光,门缝被缓慢推开,来人闪身进去。 屋内果然暖得像是另外一个世界,庞吉埋伏在外两个小时差点冻僵的身体,瞬间暖松下来。 对面窗户漏进月光,侯文英也悄无声息地进来了。 俩人在黑暗中飞快对视一眼,看向炕上隆起的被褥,同时抬脚,然后,脚下同时传来异常牵绊的触感。 糟! 庞吉神经一凛!这屋里根本没有呼吸声! “中计了!撤!” 电光火石间,他和侯文英同时退后返身要冲出,门和窗却瞬间“砰”地合上了,黑暗之中,应声响起许多丝线崩断的声音。 裹着白色粉末的石头从布袋子里掉落,从四面八方砸来。 两人反应极快地踢挡全避开了,却被粉末扑了满脸。 “靠!这是什——” 砰。 砰。 两人相继倒在了地上。 主屋右侧的杂物间里,搭着一个帐篷,里头铺了四床厚厚的被子。 姜禾年坐在其中,用白布裹着手电筒悄悄摁亮,从帐篷里探出头来,歪头望向站在门边的贺进山,无声开口: “成了?” 贺进山的脸隐在黑暗中,他抬起手指,让姜禾年呆着别动,自己悄然打开门,闪身了出去。 五分钟后,院子里挂起两盏马灯。 贺进山拎来一桶水,站在门口,姜禾年用竹锅刷蘸了水往屋里泼洒,像个灶神观音似的。 落在地上的白色药粉,沾了水,很快就融化了。 “好啦!大功告成!” 姜禾年开心地把锅刷一扔,摘下自己和贺进山脸上的口罩。 贺进山薄唇勾起,抬起桶,毫不客气朝歪在门外墙边的俩人泼了个干净。 冰冷刺骨的冷水,就是死人都能冻活了。 “咳咳咳……” 庞吉睁开眼,看着好整以暇居高临下站在自己身前的贺进山和姜禾年,还有精神奕奕的一狼一兔,发僵的脸皮控制不住抽搐两下。 “嗨~庞知青,侯知青,你们大晚上的来我们家串门儿呢。” 姜禾年笑容亲切,语气俏皮,手上还抱着个暖水袋,从头到脚看起来就是个气血红润姨妈通畅身上又暖又香的城里娇小姐。 在被捆了手脚,湿着衣服坐在冰天雪地里的庞吉和侯文英看来,格外、十分、特别欠打! 庞吉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连人都没碰到就栽了,脸色难看至极,绷着脸没开口。 侯文英倒是先冷静了下来,控制着冻得哆嗦的牙关,嗓音依旧微醺魅惑,却没了那种故意为之的妖媚,透着冷清。 “什么时候发现的。” 姜禾年眼儿一转,大方解惑:“在后山的时候。” 侯文英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呵笑一声,“兔子。” 说着她眼锋一变,阴沉狠辣道:“那天我就该上去直接把你给杀了。” 姜禾年退开半步避开她踢来的双腿,笑得人畜无害,“侯知青,现在是你们被我们绑了。” 贺进山松开姜禾年的手臂,往前一步,踩下侯文英的双脚,面无表情地瞬间施力。 硌啦——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错位声,听得姜禾年都瑟缩了一下。 侯文英痛哼一声,仰头撞在墙壁上,双腿无力地搭在雪里。 “侯文英!” 庞吉脸色剧变,被捆在身后的双手挣扎着往旁边扑,“侯文英!你怎么样!” 他扭头眼神狠戾地盯着贺进山:“你敢动她!” 贺进山沉声:“再废话一句,你的腿也不用要了。” 侯文英痛得满脸爆汗,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她浑身颤抖着动动双腿,惨笑一声,“庞吉,没、没断。” 庞吉牙关依旧咬得咯咯响,那眼神恨不得把贺进山撕了。 第一次任务失败,而且是未战即败,让他几乎失去冷静,感到愤怒又耻辱! 他从牙缝里挤出讽笑的话来:“你以为,抓了我们两个就能高枕无忧了?帝国大把人来收拾你们,有本事就把我们杀了!” 第190章 逮人 院门紧闭着,贺进山在院子前后忙碌,继续加固屋顶、防水防雨棚。 德旺跟前跟后,动牙动爪,帮忙得十分卖力。 姜禾年从侧间杂物间出来,又头顶着披风,两手抓住两边系带,冷得鬼鬼祟祟,蹬蹬蹬跑回了主屋。 一开门,就被里头扑面而来的温暖气息包裹得长叹了一气,这么多木柴煤炭真没白烧。 她搁下披风,坐回右边的小四方桌上,抓起一把几种根茎造型的药材塞进药碾子里,又抽出一个口罩严严实实戴上。 两手握住木把,卖力地前后前后飞快碾成粉末,一把又一把,盘子里已经装了大半碟白色药粉。 桌边放着一沓裁好的布袋,脚下还有十几块从后山捡来巴掌大的石头。 煤球把姜禾年的肩头当垫板,刚跳上桌要扑盘子里去,就被她抓住后颈皮搁下了地。 “这可不能捣乱,你找德旺玩去。” 姜禾年小心拍拍手沾染上的药粉,仰头环视一圈屋顶四周,拿起一个针脚并不十分密实的布袋子,弯腰滚进一块石头。 …… 夜色寂静,漫天的大雪无声落下,沉入厚积的地面。 院子里漆黑静谧,连后院的鸡鸭猪羊都挤成一团,卧倒睡了,上方的帆布棚子被积雪压得坠紧了,仿佛随时要塌,把下面的牲畜埋了。 旁边严密围裹的棚子里,巨大的狼闭着眼,也陷入沉睡中,毛发浓密的狼尾微微起伏,下面露出一点异色毛发。 三间相连的屋子里俱是漆黑,没有透出光亮。 只有左间厨房灶台里燃着极旺的火,灶口里烧得火红的木炭哔啵作响,顶上的烟囱突突突的白烟,叫人看着都能想象到隔壁主屋的炕得有多温暖,多好睡。 一双沾满雪的黑色棉靴,无声踩在雪地上。 脚印悄无声息往屋门而去,竟是连哪怕睡梦中都最是机警的狼都没察觉。 匕首的寸寸寒光从腰后露出,挑向紧闭的主屋门。 几息之后,门无声移开了一道细缝,月光漏进漆黑的屋子,隐约能看见墙壁的窗户也被推开了一条缝。 微压的利眼里闪过匕首的寒光,门缝被缓慢推开,来人闪身进去。 屋内果然暖得像是另外一个世界,庞吉埋伏在外两个小时差点冻僵的身体,瞬间暖松下来。 对面窗户漏进月光,侯文英也悄无声息地进来了。 俩人在黑暗中飞快对视一眼,看向炕上隆起的被褥,同时抬脚,然后,脚下同时传来异常牵绊的触感。 糟! 庞吉神经一凛!这屋里根本没有呼吸声! “中计了!撤!” 电光火石间,他和侯文英同时退后返身要冲出,门和窗却瞬间“砰”地合上了,黑暗之中,应声响起许多丝线崩断的声音。 裹着白色粉末的石头从布袋子里掉落,从四面八方砸来。 两人反应极快地踢挡全避开了,却被粉末扑了满脸。 “靠!这是什——” 砰。 砰。 两人相继倒在了地上。 主屋右侧的杂物间里,搭着一个帐篷,里头铺了四床厚厚的被子。 姜禾年坐在其中,用白布裹着手电筒悄悄摁亮,从帐篷里探出头来,歪头望向站在门边的贺进山,无声开口: “成了?” 贺进山的脸隐在黑暗中,他抬起手指,让姜禾年呆着别动,自己悄然打开门,闪身了出去。 五分钟后,院子里挂起两盏马灯。 贺进山拎来一桶水,站在门口,姜禾年用竹锅刷蘸了水往屋里泼洒,像个灶神观音似的。 落在地上的白色药粉,沾了水,很快就融化了。 “好啦!大功告成!” 姜禾年开心地把锅刷一扔,摘下自己和贺进山脸上的口罩。 贺进山薄唇勾起,抬起桶,毫不客气朝歪在门外墙边的俩人泼了个干净。 冰冷刺骨的冷水,就是死人都能冻活了。 “咳咳咳……” 庞吉睁开眼,看着好整以暇居高临下站在自己身前的贺进山和姜禾年,还有精神奕奕的一狼一兔,发僵的脸皮控制不住抽搐两下。 “嗨~庞知青,侯知青,你们大晚上的来我们家串门儿呢。” 姜禾年笑容亲切,语气俏皮,手上还抱着个暖水袋,从头到脚看起来就是个气血红润姨妈通畅身上又暖又香的城里娇小姐。 在被捆了手脚,湿着衣服坐在冰天雪地里的庞吉和侯文英看来,格外、十分、特别欠打! 庞吉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连人都没碰到就栽了,脸色难看至极,绷着脸没开口。 侯文英倒是先冷静了下来,控制着冻得哆嗦的牙关,嗓音依旧微醺魅惑,却没了那种故意为之的妖媚,透着冷清。 “什么时候发现的。” 姜禾年眼儿一转,大方解惑:“在后山的时候。” 侯文英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呵笑一声,“兔子。” 说着她眼锋一变,阴沉狠辣道:“那天我就该上去直接把你给杀了。” 姜禾年退开半步避开她踢来的双腿,笑得人畜无害,“侯知青,现在是你们被我们绑了。” 贺进山松开姜禾年的手臂,往前一步,踩下侯文英的双脚,面无表情地瞬间施力。 硌啦——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错位声,听得姜禾年都瑟缩了一下。 侯文英痛哼一声,仰头撞在墙壁上,双腿无力地搭在雪里。 “侯文英!” 庞吉脸色剧变,被捆在身后的双手挣扎着往旁边扑,“侯文英!你怎么样!” 他扭头眼神狠戾地盯着贺进山:“你敢动她!” 贺进山沉声:“再废话一句,你的腿也不用要了。” 侯文英痛得满脸爆汗,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她浑身颤抖着动动双腿,惨笑一声,“庞吉,没、没断。” 庞吉牙关依旧咬得咯咯响,那眼神恨不得把贺进山撕了。 第一次任务失败,而且是未战即败,让他几乎失去冷静,感到愤怒又耻辱! 他从牙缝里挤出讽笑的话来:“你以为,抓了我们两个就能高枕无忧了?帝国大把人来收拾你们,有本事就把我们杀了!” 第191章 围杀 贺进山一脚将庞吉踹撞在墙上,若非修缮过,这墙都要裂开掉墙土了。 “庞吉!”姜禾年呵斥一声,“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你身为华国人,当汉奸就不羞耻吗!” 庞吉呸出一口血,笑出一口血牙:“有奶就是娘,不是华国的俗语吗?小丫头。” 侯文英艰难直起身,肩臂撞了撞庞吉,喘着气低喝:“别找死!” “你以为,像你们这种任务失败的废物杀手,有被救的价值?” 贺进山在雪上蹭掉鞋边沾到的血,语气散漫,透着上位者的桀骜冷戾。 庞吉歪靠在墙边,视线里飞快闪过一点几不可察的光点,绑在身后的双手瞬间激动得抓紧。 他扯唇,一边吐血一边嘶笑,仰头看着这个高大强悍不可测的男人,“是吗?怎么,你有经验?” 姜禾年皱眉,正要开口,眼前却骤然一花,被贺进山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凶怒至极的狼啸声传来。 “砰!” 子弹打入雪中的闷响,在两人方才站立的位置响起。 姜禾年瞳孔骤缩,还有人! 厚厚的积雪上,出现一个又一个的弹孔,雪花翻飞。 贺进山抱着姜禾年在地上飞,滚惊险避开。 姜禾年转得头眼昏花,下一瞬就被贺进山搂起,一个箭步塞进了屋里,在门砸上的瞬间,她看见了德旺咆哮着从院墙飞跃出去的背影。 裹挟着凶兽之气的浓密狼毛,像绸缎一样,在月光下破风飘动。 庞吉靠在侯文英身侧,看着接连冲入院子里来的黑衣人,强忍着胸口的闷痛,大笑着扬声朝墙后喊道。 “禾年同志,好好躲着,亲眼看看你男人怎么死的!” 姜禾年扑到门上,用力拍门:“贺进山!贺进山!” “不准出来!别靠近门!” 男人沉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外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一声破响传来,门板被子弹洞穿了一个洞,距离姜禾年只有十几公分,子弹直直射到屋里地板上。 姜禾年吓得收回手退后两步,跌坐在地上。 有枪……他们真的有枪!消音枪! 她脑中一片空白,又被德旺一声声从未有过的狂烈咆哮声惊醒。 门外的打斗声、脚步声、惨叫声,杂乱得像一场混战,许多次门板被撞动,声音又瞬间远离。 姜禾年浑身一冷,悚然颤抖。 贺进山,贺进山赤手空拳在外面,在挡着人,护着她。 门板上又多了几个弹孔。 惊惧的眼泪控制不住淌了满脸,姜禾年连滚带爬地爬起来,手朝着门一动,两个装满东西的货架堵在了门后。 她快步跑到窗边刚放下一个货架,玻璃就被子弹击碎了。 姜禾年压着嗓子惊叫一声,捂着脑袋蹲下来。 冷风裹着大雪灌进来,外面激烈的打斗声清晰传进来。 女孩头顶着一个不锈钢盆,小心翼翼从窗角望出去,骤然对上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尖叫还未出口,枪管被悍然拔了出去。 一个黑衣人被贺进山单臂扼住脖子,“咔啦”一声,露出一大口血来,倒在雪上,那180度弯折七窍流血的脸,直直对着姜禾年。 哐当—— 不锈钢盆掉在了地上。 姜禾年两眼呆滞地望着那死状可怕的人。 那一瞬间,贺进山冷戾得像杀人机器一样的眼神,刻在她的脑海里。 “砰!” 贺进山闪身躲过不知从哪射来的子弹,抢过地上的手枪,扣了两下扳机,姜禾年听到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躲进去!” 在七八个持枪杀手的包围下,贺进山的身手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动作,一眨眼,就有人被他夺枪取了性命。 昏黄的灯光下,地上横七竖八都是人,雪全被染红了。 子弹耗完,穷图匕现。 一把把砍刀划出破风声,贺进山悍然杀人的同时,也被砍中了一刀,后背上,鲜血顺着墨青色的衣服滴到了雪上。 屋内漆黑一片,眼泪不断从少女眼角淌下来。 她看见院门被撞开了,又冲进来三四五七个人,仿佛无穷无尽,打不完,杀不尽。 巨狼咆哮着咬住一个人的脖颈,将他甩了出去。 然后也被打中了一枪,发出愤怒吃痛震天动地的狼嚎。 那声响,震得姜禾年耳朵嗡鸣。 贺进山,贺进山…… 她抬手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眼泪飞出,提神醒脑,鲜红的巴掌印立即浮现在雪白的脸颊上。 她抖着腿站起身,一股脑把空间里能遮挡的物品在堆在了窗户的架子上,彻底挡住了破损的玻璃。 “操,派了那么多人来,不早出现!” 庞吉眼里闪过激动,扬声冲一个被贺进山踹摔到脚边的人喊道:“喂!赶紧把我俩松开!你们打不赢他!” 一把枪却顶上了他的脑门。 侯文英咬牙怒喝:“你干什么!” 黑衣人捂着胸口,操着一口怪腔怪调的的华国语,“你们办事不利,让黑影暴露,上头下了格杀令。” 庞吉难以置信地嘴巴开合:“格……杀令?” “杀我?我操你娘!老子在这鬼地方埋伏了几个月,你他娘来杀老子?!” 他骤然发难,被绑的双腿飞速抬起,将黑衣人踹翻在地。 侯文英挪着膝盖一扑,用肩膀将枪扫了出去,直接被院子中央缠斗的中心踢得不知哪去了。 贺进山扯过俩人的衣领当肉盾,挡住了疾射而来的子弹,借力飞身,脚索又拧断了一个人的脖子,将一人踢飞在墙角,又攻势不减地冲上前,在德旺的撕咬助力下,格手抢下三把枪,反手射杀两人。 动作迅猛诡谲如鬼影,让人目不暇接,反应不及,血溅在俊冷凛冽的脸上,杀神附体,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他扔掉废枪,悍腰旋身一踢,与四人缠斗在一处,没看见倒在旁边没死透的黑衣人,悄悄伸手摸向地上的一把刀。 德旺在门边死死咬住了一人握枪的手腕。 被庞吉踹开的黑衣人骂了一句英日夹杂的话,爬起身,抽出刀来,一把扯紧庞吉的头发,刀刃架在他脖子上,桀桀怪笑。 “你们这些杂碎废物,受死!” 第191章 围杀 贺进山一脚将庞吉踹撞在墙上,若非修缮过,这墙都要裂开掉墙土了。 “庞吉!”姜禾年呵斥一声,“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你身为华国人,当汉奸就不羞耻吗!” 庞吉呸出一口血,笑出一口血牙:“有奶就是娘,不是华国的俗语吗?小丫头。” 侯文英艰难直起身,肩臂撞了撞庞吉,喘着气低喝:“别找死!” “你以为,像你们这种任务失败的废物杀手,有被救的价值?” 贺进山在雪上蹭掉鞋边沾到的血,语气散漫,透着上位者的桀骜冷戾。 庞吉歪靠在墙边,视线里飞快闪过一点几不可察的光点,绑在身后的双手瞬间激动得抓紧。 他扯唇,一边吐血一边嘶笑,仰头看着这个高大强悍不可测的男人,“是吗?怎么,你有经验?” 姜禾年皱眉,正要开口,眼前却骤然一花,被贺进山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凶怒至极的狼啸声传来。 “砰!” 子弹打入雪中的闷响,在两人方才站立的位置响起。 姜禾年瞳孔骤缩,还有人! 厚厚的积雪上,出现一个又一个的弹孔,雪花翻飞。 贺进山抱着姜禾年在地上飞,滚惊险避开。 姜禾年转得头眼昏花,下一瞬就被贺进山搂起,一个箭步塞进了屋里,在门砸上的瞬间,她看见了德旺咆哮着从院墙飞跃出去的背影。 裹挟着凶兽之气的浓密狼毛,像绸缎一样,在月光下破风飘动。 庞吉靠在侯文英身侧,看着接连冲入院子里来的黑衣人,强忍着胸口的闷痛,大笑着扬声朝墙后喊道。 “禾年同志,好好躲着,亲眼看看你男人怎么死的!” 姜禾年扑到门上,用力拍门:“贺进山!贺进山!” “不准出来!别靠近门!” 男人沉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外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一声破响传来,门板被子弹洞穿了一个洞,距离姜禾年只有十几公分,子弹直直射到屋里地板上。 姜禾年吓得收回手退后两步,跌坐在地上。 有枪……他们真的有枪!消音枪! 她脑中一片空白,又被德旺一声声从未有过的狂烈咆哮声惊醒。 门外的打斗声、脚步声、惨叫声,杂乱得像一场混战,许多次门板被撞动,声音又瞬间远离。 姜禾年浑身一冷,悚然颤抖。 贺进山,贺进山赤手空拳在外面,在挡着人,护着她。 门板上又多了几个弹孔。 惊惧的眼泪控制不住淌了满脸,姜禾年连滚带爬地爬起来,手朝着门一动,两个装满东西的货架堵在了门后。 她快步跑到窗边刚放下一个货架,玻璃就被子弹击碎了。 姜禾年压着嗓子惊叫一声,捂着脑袋蹲下来。 冷风裹着大雪灌进来,外面激烈的打斗声清晰传进来。 女孩头顶着一个不锈钢盆,小心翼翼从窗角望出去,骤然对上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尖叫还未出口,枪管被悍然拔了出去。 一个黑衣人被贺进山单臂扼住脖子,“咔啦”一声,露出一大口血来,倒在雪上,那180度弯折七窍流血的脸,直直对着姜禾年。 哐当—— 不锈钢盆掉在了地上。 姜禾年两眼呆滞地望着那死状可怕的人。 那一瞬间,贺进山冷戾得像杀人机器一样的眼神,刻在她的脑海里。 “砰!” 贺进山闪身躲过不知从哪射来的子弹,抢过地上的手枪,扣了两下扳机,姜禾年听到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躲进去!” 在七八个持枪杀手的包围下,贺进山的身手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动作,一眨眼,就有人被他夺枪取了性命。 昏黄的灯光下,地上横七竖八都是人,雪全被染红了。 子弹耗完,穷图匕现。 一把把砍刀划出破风声,贺进山悍然杀人的同时,也被砍中了一刀,后背上,鲜血顺着墨青色的衣服滴到了雪上。 屋内漆黑一片,眼泪不断从少女眼角淌下来。 她看见院门被撞开了,又冲进来三四五七个人,仿佛无穷无尽,打不完,杀不尽。 巨狼咆哮着咬住一个人的脖颈,将他甩了出去。 然后也被打中了一枪,发出愤怒吃痛震天动地的狼嚎。 那声响,震得姜禾年耳朵嗡鸣。 贺进山,贺进山…… 她抬手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眼泪飞出,提神醒脑,鲜红的巴掌印立即浮现在雪白的脸颊上。 她抖着腿站起身,一股脑把空间里能遮挡的物品在堆在了窗户的架子上,彻底挡住了破损的玻璃。 “操,派了那么多人来,不早出现!” 庞吉眼里闪过激动,扬声冲一个被贺进山踹摔到脚边的人喊道:“喂!赶紧把我俩松开!你们打不赢他!” 一把枪却顶上了他的脑门。 侯文英咬牙怒喝:“你干什么!” 黑衣人捂着胸口,操着一口怪腔怪调的的华国语,“你们办事不利,让黑影暴露,上头下了格杀令。” 庞吉难以置信地嘴巴开合:“格……杀令?” “杀我?我操你娘!老子在这鬼地方埋伏了几个月,你他娘来杀老子?!” 他骤然发难,被绑的双腿飞速抬起,将黑衣人踹翻在地。 侯文英挪着膝盖一扑,用肩膀将枪扫了出去,直接被院子中央缠斗的中心踢得不知哪去了。 贺进山扯过俩人的衣领当肉盾,挡住了疾射而来的子弹,借力飞身,脚索又拧断了一个人的脖子,将一人踢飞在墙角,又攻势不减地冲上前,在德旺的撕咬助力下,格手抢下三把枪,反手射杀两人。 动作迅猛诡谲如鬼影,让人目不暇接,反应不及,血溅在俊冷凛冽的脸上,杀神附体,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他扔掉废枪,悍腰旋身一踢,与四人缠斗在一处,没看见倒在旁边没死透的黑衣人,悄悄伸手摸向地上的一把刀。 德旺在门边死死咬住了一人握枪的手腕。 被庞吉踹开的黑衣人骂了一句英日夹杂的话,爬起身,抽出刀来,一把扯紧庞吉的头发,刀刃架在他脖子上,桀桀怪笑。 “你们这些杂碎废物,受死!” 第192章 罗刹杀神 侯文英倒在地上,赤着眼怒吼:“住手!” 哗哗哗,砰——! 屋顶厚重的积雪,如雪崩一般沿着倾斜的屋顶劈头盖脸砸下来,把所有人都砸蒙了。 “贺进山!小心你身后!”姜禾年嘶声大喊。 贺进山闻言,悍臂扭断两人的手臂,脱出牵制,劲腿屈膝借力回身飞顶,将差点插入后心的匕首撞飞了。 庞吉也趁机飞身撞倒黑衣人,双膝顶在他胸口。 上一秒还在叫嚣的家伙,被侯文英咬住匕首,直接抹了脖子。 热血喷溅。 德旺咬死一人,纵身跃到主人身边,对着互相搀扶起身的五六个黑衣人发出猛兽激战时的啸吼,染血的獠牙呲起。 一身凶煞悍猛之气,和它的主人如出一辙。 局面似乎发生了绝地逆转,持枪而来的近二十人,被一人一狼打得伤亡一大半。 系着白色貂毛披风的少女,握着长竹竿蹲在屋顶上,白皙如雪的皮肤,眉眼清丽精致如画,风雪落在她身上,吹乱墨发。 在雪夜之中,乍一看,如同另一个时空降临的雪女。 披风下的身躯微微发抖,姜禾年脸上的喜意只持续了半秒,血色就褪了个干净。 她看见了。 院墙之外,从漆黑的山边潜伏过来的又一批黑衣杀手,荷枪实弹,数之不清。 在她模糊的视线里,简直犹如千军万马一般。 在院墙的拐角,已经有人摸到了墙上,枪口对准了贺进山。 姜禾年嘴唇发抖,喉咙紧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冻僵的手在披风的遮掩下,却很快死死握住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件。 她嗖地扯出来,对准了墙角上的杀手,沾着巨毒树汁的袖箭,如箭雨般疾射而出。 咻咻咻—— 压在喉间的恐惧终于被释放,她扯着嗓子迎风大喊,“贺进山!快跑!外面有很多人!” 姜禾年两手死死抓着袖箭,毫无准头地一顿乱扣,直到那对准贺进山的枪口跌下了墙都没停。 女孩布满冷汗的脸上,挂起如释重负的笑意。 “年年趴下!!!!” 砰!砰! 血花在半空炸开,染红了男人亲手做的白貂毛披风。 姜禾年渐渐灰暗的眸子转动,看到了撇下一切朝自己疾奔而来的贺进山,还有德旺。 “嗷呜——!!!!!” 好痛。 少女浴血从屋顶摔了下去。 一声接着一声,山呼海啸般此起彼伏的狼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似乎要把一切撕毁踏平。 花沟村村子里,所有人都被吓得惊醒,连滚带爬跑出来关紧了房门,还搬来桌凳堵住了门窗。 一双双幽绿冷刹的狼瞳,裹挟着雾林山深处的寒霜,终于冲到了山脚下。 院墙之外,正准备集合突入的黑衣人,被震耳欲聋地动山摇般的狼嚎声吓得失了方寸,站在最末尾的人,当先被扑下来的三头野狼咬住后脖子和手脚。 “啊啊啊啊!” 惨叫声一声传染一声,数不清的野狼从屋后的山脚扑下来。 来不及装消音器的枪,砰砰砰胡乱扫射。 将整个花沟村都惊炸了! 丁广生刚因为狼啸把屋门堵了,躺回炕边,又被这砰砰砰的乍响惊得摔下了炕。 “哪个王八羔子!大冷天不睡觉,大半夜放炮!!提前过年赶着去死啊!” 他戴上眼镜披上外套,骂骂咧咧地从里屋走出来,再一听,脸色渐渐变得奇怪。 媳妇抱着被吓哭的女儿出来,紧张地问:“当家的,咋了?” 丁广生神色严肃地快步走到门口,侧耳听了一会儿,脚都差点软了。 踉跄着快步走回来,扶着老婆孩子往里回,压低声音惊道:“枪!他娘的是枪声!!赶紧!赶紧躲起来!!” “怎么会?!”他媳妇吓得脸都白了,“现在猎枪都不让用了啊!会不会是听错了?” “错不了!听这声就在我们村子里,村尾那边!赶紧躲起来!” “年年!年年!” 贺进山抱起坠到怀里的姜禾年,眼底赤红一片,“年年你坚持住……” 胸腹部血流不停的少女,被温柔放上伏低的巨狼背上。 贺进山站起身,浑身的气势犹如罗刹,滂沱杀意让院内的五六个黑衣人忍不住退后了几步。 有人喊道:“混蛋!必须杀了他!” 几人又冲杀了上来,贺进山脚下一踢侯文英脚边的刀,抬手接住,反扣,疾掠而上。 匕刃刀影如索命杀神,飞快掠过每个人的脖颈,手臂。 血液四溅,残肢断臂飞起,掉到血红的雪里。 半埋在雪堆里,靠在墙边的庞吉和侯文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血色尽褪。 哪怕他们都是手上沾过不少人命的,但眼前宛如屠杀般的一幕,还是让俩人浑身凉到了脊髓。 他们,他们究竟惹到了什么人…… 贺进山一路半步不停地杀到了早被撞开的院门口,巨狼背着奄奄一息的少女,半点没有颠簸地紧随其后。 外面是群狼和一群杀手的厮杀,贺进山看都没看一眼,匕首一甩,将院内最后一个阻碍穿胸钉在了墙上。 他跃上狼背,抱起姜禾年,沉声厉喝: “走!” 温柔飘了两天的雪,在此时骤然狂暴起来。 夜空黑压压的一点星光都看不见,一团一团的雪裹挟着刀子般的冷风,砸落下来。 贺进山脱下宽大的棉外套将姜禾年严严实实裹住,又撕下衬衫下摆将姜禾年不停流血的腰腹摁住。 杀过数不清的人,手上染过河流般鲜血的男人,此刻手掌被温热的血灼烧得止不住颤抖。 “年年,年年再坚持一下……” 负伤的巨狼,在暴风雪中速度半分不减,反而越来越快,伴随着凄怒的狼啸,横穿了整个花沟村,把村里村外所有人,连猪圈里的猪,都彻底惊醒了。 姜禾年被滴到眼下的热泪唤醒,羽睫颤动,艰难地睁开了眼,她面无半点血色,整个人像被霜雪冻住了。 深深凝望着抱着自己红了眼的男人,她唇瓣微动:“贺……贺进山……” 贺进山染血的手颤抖着捧住女孩冰冷的脸颊,声音喑哑: “我在,年年乖,不要睡。” 第192章 罗刹杀神 侯文英倒在地上,赤着眼怒吼:“住手!” 哗哗哗,砰——! 屋顶厚重的积雪,如雪崩一般沿着倾斜的屋顶劈头盖脸砸下来,把所有人都砸蒙了。 “贺进山!小心你身后!”姜禾年嘶声大喊。 贺进山闻言,悍臂扭断两人的手臂,脱出牵制,劲腿屈膝借力回身飞顶,将差点插入后心的匕首撞飞了。 庞吉也趁机飞身撞倒黑衣人,双膝顶在他胸口。 上一秒还在叫嚣的家伙,被侯文英咬住匕首,直接抹了脖子。 热血喷溅。 德旺咬死一人,纵身跃到主人身边,对着互相搀扶起身的五六个黑衣人发出猛兽激战时的啸吼,染血的獠牙呲起。 一身凶煞悍猛之气,和它的主人如出一辙。 局面似乎发生了绝地逆转,持枪而来的近二十人,被一人一狼打得伤亡一大半。 系着白色貂毛披风的少女,握着长竹竿蹲在屋顶上,白皙如雪的皮肤,眉眼清丽精致如画,风雪落在她身上,吹乱墨发。 在雪夜之中,乍一看,如同另一个时空降临的雪女。 披风下的身躯微微发抖,姜禾年脸上的喜意只持续了半秒,血色就褪了个干净。 她看见了。 院墙之外,从漆黑的山边潜伏过来的又一批黑衣杀手,荷枪实弹,数之不清。 在她模糊的视线里,简直犹如千军万马一般。 在院墙的拐角,已经有人摸到了墙上,枪口对准了贺进山。 姜禾年嘴唇发抖,喉咙紧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冻僵的手在披风的遮掩下,却很快死死握住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件。 她嗖地扯出来,对准了墙角上的杀手,沾着巨毒树汁的袖箭,如箭雨般疾射而出。 咻咻咻—— 压在喉间的恐惧终于被释放,她扯着嗓子迎风大喊,“贺进山!快跑!外面有很多人!” 姜禾年两手死死抓着袖箭,毫无准头地一顿乱扣,直到那对准贺进山的枪口跌下了墙都没停。 女孩布满冷汗的脸上,挂起如释重负的笑意。 “年年趴下!!!!” 砰!砰! 血花在半空炸开,染红了男人亲手做的白貂毛披风。 姜禾年渐渐灰暗的眸子转动,看到了撇下一切朝自己疾奔而来的贺进山,还有德旺。 “嗷呜——!!!!!” 好痛。 少女浴血从屋顶摔了下去。 一声接着一声,山呼海啸般此起彼伏的狼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似乎要把一切撕毁踏平。 花沟村村子里,所有人都被吓得惊醒,连滚带爬跑出来关紧了房门,还搬来桌凳堵住了门窗。 一双双幽绿冷刹的狼瞳,裹挟着雾林山深处的寒霜,终于冲到了山脚下。 院墙之外,正准备集合突入的黑衣人,被震耳欲聋地动山摇般的狼嚎声吓得失了方寸,站在最末尾的人,当先被扑下来的三头野狼咬住后脖子和手脚。 “啊啊啊啊!” 惨叫声一声传染一声,数不清的野狼从屋后的山脚扑下来。 来不及装消音器的枪,砰砰砰胡乱扫射。 将整个花沟村都惊炸了! 丁广生刚因为狼啸把屋门堵了,躺回炕边,又被这砰砰砰的乍响惊得摔下了炕。 “哪个王八羔子!大冷天不睡觉,大半夜放炮!!提前过年赶着去死啊!” 他戴上眼镜披上外套,骂骂咧咧地从里屋走出来,再一听,脸色渐渐变得奇怪。 媳妇抱着被吓哭的女儿出来,紧张地问:“当家的,咋了?” 丁广生神色严肃地快步走到门口,侧耳听了一会儿,脚都差点软了。 踉跄着快步走回来,扶着老婆孩子往里回,压低声音惊道:“枪!他娘的是枪声!!赶紧!赶紧躲起来!!” “怎么会?!”他媳妇吓得脸都白了,“现在猎枪都不让用了啊!会不会是听错了?” “错不了!听这声就在我们村子里,村尾那边!赶紧躲起来!” “年年!年年!” 贺进山抱起坠到怀里的姜禾年,眼底赤红一片,“年年你坚持住……” 胸腹部血流不停的少女,被温柔放上伏低的巨狼背上。 贺进山站起身,浑身的气势犹如罗刹,滂沱杀意让院内的五六个黑衣人忍不住退后了几步。 有人喊道:“混蛋!必须杀了他!” 几人又冲杀了上来,贺进山脚下一踢侯文英脚边的刀,抬手接住,反扣,疾掠而上。 匕刃刀影如索命杀神,飞快掠过每个人的脖颈,手臂。 血液四溅,残肢断臂飞起,掉到血红的雪里。 半埋在雪堆里,靠在墙边的庞吉和侯文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血色尽褪。 哪怕他们都是手上沾过不少人命的,但眼前宛如屠杀般的一幕,还是让俩人浑身凉到了脊髓。 他们,他们究竟惹到了什么人…… 贺进山一路半步不停地杀到了早被撞开的院门口,巨狼背着奄奄一息的少女,半点没有颠簸地紧随其后。 外面是群狼和一群杀手的厮杀,贺进山看都没看一眼,匕首一甩,将院内最后一个阻碍穿胸钉在了墙上。 他跃上狼背,抱起姜禾年,沉声厉喝: “走!” 温柔飘了两天的雪,在此时骤然狂暴起来。 夜空黑压压的一点星光都看不见,一团一团的雪裹挟着刀子般的冷风,砸落下来。 贺进山脱下宽大的棉外套将姜禾年严严实实裹住,又撕下衬衫下摆将姜禾年不停流血的腰腹摁住。 杀过数不清的人,手上染过河流般鲜血的男人,此刻手掌被温热的血灼烧得止不住颤抖。 “年年,年年再坚持一下……” 负伤的巨狼,在暴风雪中速度半分不减,反而越来越快,伴随着凄怒的狼啸,横穿了整个花沟村,把村里村外所有人,连猪圈里的猪,都彻底惊醒了。 姜禾年被滴到眼下的热泪唤醒,羽睫颤动,艰难地睁开了眼,她面无半点血色,整个人像被霜雪冻住了。 深深凝望着抱着自己红了眼的男人,她唇瓣微动:“贺……贺进山……” 贺进山染血的手颤抖着捧住女孩冰冷的脸颊,声音喑哑: “我在,年年乖,不要睡。” 第193章 截车,军医 一滴热泪又滴到脸颊上。 姜禾眸中一痛,惨白的唇努力牵起,似陷入了美好的回忆。 “贺爷……我的小叔叔。” 气息微弱的一句话,让贺进山心头如撕裂一般。 他喉中梗塞,心如油烹。 姜禾年伸手触上贺进山溅了血的脸,满眼眷恋:“你好厉害,原来,你这么厉害……” 贺进山摁住她的伤口,一手握住她的手,声线绷到极致:“别说话,别说话,马上就到了……” 姜禾年痛哼一声,艰难把涌上喉间的血腥气咽了下去,笑得如即将衰败的花朵。 她深深望进贺进山湿红的深眸中,眼角滚下泪来。 “年年超级……喜欢你,虽然很抱歉,但是能把你带到这里来,跟我在一起,真的太好了……” “我做了一大罐八珍丸,藏在橱柜底下,欠你的钱,我……我下辈子再还给你,好不好?” 贺进山浑身筋骨贲起,咬牙道: “闭嘴!你这辈子就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茫茫雪夜中,山道被雪彻底覆盖,视线可见度极低,两道隐约的车灯从黑暗的前方透雪照过来。 “报告!雪势太大,山路看不清,可能有侧翻滚下山坳的危险,是否原地等待雪停天明。” 副驾驶上,带着军帽的苟英杰裹着军大衣,刚摇下半寸车窗,就被冻得一哆嗦,低骂一声飞快摇了上去。 “往前再开开,这雪要是不停,就埋死在这了。” 解放牌军用卡车碾着厚厚的积雪,在狭窄的山道上继续前进。 “报告——!” 驾驶员又嚎了一嗓子,把差点睡着的苟英杰吓得以为敌袭了。 抬手一抽驾驶员小郭脑门,“有事说事,别一惊一乍的。” “队长!前面好像有人!” “什么?!!这乌漆嘛黑大雪天,哪儿……” 苟英杰扭头眯眼往前看,竟真隐隐约约看到了一道黑影,“靠,见鬼了?” 雪实在太大太密,再一看,又什么都瞧不见了。 苟英杰瞪眼,搓了搓发毛的手臂,催促:“没人,赶紧往前开!” “可是……”小郭犹豫,他的视力可是全小队最好的。 “可是什么可是,特么都比原定迟了大半天了,出了事你负责?” 车继续龟速往前开,苟英杰啧一声,催促开快点,拧开军用水壶喝了一口热水。 砰——! 一道黑影冲跃过来,砸落在车前盖上,车身猛地一震。 小郭立即踩下了急刹车,苟英杰一口水喷在了车前窗上。 “操……” “有敌袭!” 卡车后车厢,抱着枪坐着睡觉的军人立即站起身,手枪上膛。 苟英杰水壶还没放下,那黑影一闪,副驾车窗就被悍然砸碎了,玻璃差点把他脸蛋子给削开花了。 他呼救还没喊出声,一只满是血腥气的手伸过来,揪住他,半个身体拖出了窗外,力道大得恐怖。 驾驶员小郭扑上去抱住了苟英杰的双腿,才没让他整个人被怪物直接从窗口拖了出去,那破碎的玻璃,非得把他戳成血葫芦不可! “放手!举起手来!” 后车厢十几把枪口对准了这个高大浑身是血的男人。 苟英杰吓得腿都软了,连声惊叫:“啊啊啊啊啊!救——” 扼住他的铁腕,瞬间翻转扣住脖子,像是掐住了鸭子的脖子,止住了他聒噪的声音。 “军医,给我军医!” 男人冷戾嗜血的眸撞进眼眶里,森寒嘶哑的语气,比这大山里的暴雪还要冷,在那一瞬间,苟英杰连遗书都想好了。 他涨红了窒息的脸,手指哆嗦着要往后指,“呃呃……” 车内紧抱着他双腿的小郭连忙嚷道:“后面!军医就在后面!” “壮士,你快撒手!我们队长要断气了!” …… 翌日,天还未亮,暴雪苍茫,寒风呼啸。 张利坤、丁广生和王建平三人裹着棉大衣,就着昏暗的天色,深一脚浅一脚艰难从村尾往回走。 各个脸上都是饱经风霜的沧桑。 “支书,我这治保主任是做不下去了,要了命了诶哟!咱村里知青队伍居然混进了敌特!还两个!!!还跑了!” 丁广生晃着两根手指,冻得牙齿打颤,也后怕得浑身直哆嗦,整个人蔫巴巴,脚下趔趄差点栽雪里,被王建平拉了一把。 “昨夜,昨夜我是一宿没睡好啊!这他娘的跟打仗了一样!刚在那儿,我都没敢呼吸,血腥气比肉联厂的屠宰场还浓!” 张利坤沉着脸咬住一根没点的烟,半晌才说:“这事嘴巴闭紧点,一会儿发个广播,让全部不准到村尾去,就说正在搜捕流窜的匪徒。” 张建平连连点头,“我也是疏忽了,那天进山接了个京城来的的要紧电话,我也没多问两嘴,差点出了事。” “这已经出事咯,那年丫头跟他眼珠子似的……” 丁广生唉声叹气的,扶着王建平的肩膀,用力把陷进深雪里的大腿拔起来。 “唉走快点,冻死个人。” 山脚下,军用卡车停在院门前,车顶上铺满了雪。 士兵处理完院子里外的尸体后,冒着风雪持枪在前前后后及后山搜寻。 苟英杰背着手在门前走来走去,帽子塞在兜里,头发挠得像鸡窝。 他一把拉住陈郭,“咋样了?” “血止住了,军医还在处理。” 苟英杰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我是说那东西,那东西他交出来没有?” 小陈郭面露为难,讪讪道:“队长……贺副连长太凶了,一句话都没搭理我,况且他夫人还……” 苟英杰摸摸脖子上的掐痕,烦得摆摆手:“去去去,看看人抓回来没有。” 陈郭敬礼称“是”,转身往后头跑了。 早晨七点,天空依旧昏压一片,风雪越发催急,人若站在路口,都站不住脚。 经过心惊肉跳合不得眼的昨夜,再加上村广播天还没亮就嚷了三遍,村子里没半个人出门,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既怕匪徒又怕狼。 只能坐在炕上,听着门窗被风雪拍得砰砰响,干瞪眼。 村尾临着后山,更是狂风如鬼嚎,风雪拍在脸上就像被蒲山大掌狠狠抡了一巴掌。 重型军用卡车的大轮子已经被雪埋了一半,陈郭顶着雪跑到副驾驶旁,站着视线都快跟车顶齐平了。 他敲敲窗户,弯下腰,扯着嗓子喊:“队长!天气不对劲,再等下去,咱车都动不了了!” 第193章 截车,军医 一滴热泪又滴到脸颊上。 姜禾眸中一痛,惨白的唇努力牵起,似陷入了美好的回忆。 “贺爷……我的小叔叔。” 气息微弱的一句话,让贺进山心头如撕裂一般。 他喉中梗塞,心如油烹。 姜禾年伸手触上贺进山溅了血的脸,满眼眷恋:“你好厉害,原来,你这么厉害……” 贺进山摁住她的伤口,一手握住她的手,声线绷到极致:“别说话,别说话,马上就到了……” 姜禾年痛哼一声,艰难把涌上喉间的血腥气咽了下去,笑得如即将衰败的花朵。 她深深望进贺进山湿红的深眸中,眼角滚下泪来。 “年年超级……喜欢你,虽然很抱歉,但是能把你带到这里来,跟我在一起,真的太好了……” “我做了一大罐八珍丸,藏在橱柜底下,欠你的钱,我……我下辈子再还给你,好不好?” 贺进山浑身筋骨贲起,咬牙道: “闭嘴!你这辈子就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茫茫雪夜中,山道被雪彻底覆盖,视线可见度极低,两道隐约的车灯从黑暗的前方透雪照过来。 “报告!雪势太大,山路看不清,可能有侧翻滚下山坳的危险,是否原地等待雪停天明。” 副驾驶上,带着军帽的苟英杰裹着军大衣,刚摇下半寸车窗,就被冻得一哆嗦,低骂一声飞快摇了上去。 “往前再开开,这雪要是不停,就埋死在这了。” 解放牌军用卡车碾着厚厚的积雪,在狭窄的山道上继续前进。 “报告——!” 驾驶员又嚎了一嗓子,把差点睡着的苟英杰吓得以为敌袭了。 抬手一抽驾驶员小郭脑门,“有事说事,别一惊一乍的。” “队长!前面好像有人!” “什么?!!这乌漆嘛黑大雪天,哪儿……” 苟英杰扭头眯眼往前看,竟真隐隐约约看到了一道黑影,“靠,见鬼了?” 雪实在太大太密,再一看,又什么都瞧不见了。 苟英杰瞪眼,搓了搓发毛的手臂,催促:“没人,赶紧往前开!” “可是……”小郭犹豫,他的视力可是全小队最好的。 “可是什么可是,特么都比原定迟了大半天了,出了事你负责?” 车继续龟速往前开,苟英杰啧一声,催促开快点,拧开军用水壶喝了一口热水。 砰——! 一道黑影冲跃过来,砸落在车前盖上,车身猛地一震。 小郭立即踩下了急刹车,苟英杰一口水喷在了车前窗上。 “操……” “有敌袭!” 卡车后车厢,抱着枪坐着睡觉的军人立即站起身,手枪上膛。 苟英杰水壶还没放下,那黑影一闪,副驾车窗就被悍然砸碎了,玻璃差点把他脸蛋子给削开花了。 他呼救还没喊出声,一只满是血腥气的手伸过来,揪住他,半个身体拖出了窗外,力道大得恐怖。 驾驶员小郭扑上去抱住了苟英杰的双腿,才没让他整个人被怪物直接从窗口拖了出去,那破碎的玻璃,非得把他戳成血葫芦不可! “放手!举起手来!” 后车厢十几把枪口对准了这个高大浑身是血的男人。 苟英杰吓得腿都软了,连声惊叫:“啊啊啊啊啊!救——” 扼住他的铁腕,瞬间翻转扣住脖子,像是掐住了鸭子的脖子,止住了他聒噪的声音。 “军医,给我军医!” 男人冷戾嗜血的眸撞进眼眶里,森寒嘶哑的语气,比这大山里的暴雪还要冷,在那一瞬间,苟英杰连遗书都想好了。 他涨红了窒息的脸,手指哆嗦着要往后指,“呃呃……” 车内紧抱着他双腿的小郭连忙嚷道:“后面!军医就在后面!” “壮士,你快撒手!我们队长要断气了!” …… 翌日,天还未亮,暴雪苍茫,寒风呼啸。 张利坤、丁广生和王建平三人裹着棉大衣,就着昏暗的天色,深一脚浅一脚艰难从村尾往回走。 各个脸上都是饱经风霜的沧桑。 “支书,我这治保主任是做不下去了,要了命了诶哟!咱村里知青队伍居然混进了敌特!还两个!!!还跑了!” 丁广生晃着两根手指,冻得牙齿打颤,也后怕得浑身直哆嗦,整个人蔫巴巴,脚下趔趄差点栽雪里,被王建平拉了一把。 “昨夜,昨夜我是一宿没睡好啊!这他娘的跟打仗了一样!刚在那儿,我都没敢呼吸,血腥气比肉联厂的屠宰场还浓!” 张利坤沉着脸咬住一根没点的烟,半晌才说:“这事嘴巴闭紧点,一会儿发个广播,让全部不准到村尾去,就说正在搜捕流窜的匪徒。” 张建平连连点头,“我也是疏忽了,那天进山接了个京城来的的要紧电话,我也没多问两嘴,差点出了事。” “这已经出事咯,那年丫头跟他眼珠子似的……” 丁广生唉声叹气的,扶着王建平的肩膀,用力把陷进深雪里的大腿拔起来。 “唉走快点,冻死个人。” 山脚下,军用卡车停在院门前,车顶上铺满了雪。 士兵处理完院子里外的尸体后,冒着风雪持枪在前前后后及后山搜寻。 苟英杰背着手在门前走来走去,帽子塞在兜里,头发挠得像鸡窝。 他一把拉住陈郭,“咋样了?” “血止住了,军医还在处理。” 苟英杰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我是说那东西,那东西他交出来没有?” 小陈郭面露为难,讪讪道:“队长……贺副连长太凶了,一句话都没搭理我,况且他夫人还……” 苟英杰摸摸脖子上的掐痕,烦得摆摆手:“去去去,看看人抓回来没有。” 陈郭敬礼称“是”,转身往后头跑了。 早晨七点,天空依旧昏压一片,风雪越发催急,人若站在路口,都站不住脚。 经过心惊肉跳合不得眼的昨夜,再加上村广播天还没亮就嚷了三遍,村子里没半个人出门,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既怕匪徒又怕狼。 只能坐在炕上,听着门窗被风雪拍得砰砰响,干瞪眼。 村尾临着后山,更是狂风如鬼嚎,风雪拍在脸上就像被蒲山大掌狠狠抡了一巴掌。 重型军用卡车的大轮子已经被雪埋了一半,陈郭顶着雪跑到副驾驶旁,站着视线都快跟车顶齐平了。 他敲敲窗户,弯下腰,扯着嗓子喊:“队长!天气不对劲,再等下去,咱车都动不了了!” 第194章 急急急,就你有媳妇吗! 苟英杰被惊醒,擦了一把嘴,摇下几寸车窗,“他们回来没?” “还没有!文哥他们五个往山上去的都还没回来!” “他奶奶的!” 苟英杰低骂一声,推开车窗,一踩下去,也被积雪的高度惊着了。 “操!这再下去怎么回去?” 他一把拨开陈郭,大步往院子里走。 正巧军医提着药箱出来了。 “老方!怎么样?”苟英杰急问。 方军医点点头:“两枚子弹都取出来了,血也止住了,只要照料得当,定没有性命危险。” “那就成!”苟英杰立即抬脚往里走。 “贺副连长,事态紧急,我们必须尽快抓到余下那两个间谍,带着证物回去复命,你看这后面山脉绵延,没有熟人带路怕是很难追踪……” 苟英杰站在屋门内,一边说着话,一边忍不住悄悄松了松冻麻了的筋骨。 这屋里炕火烧得可真够暖的! 再打量环顾屋内的摆设,温馨又齐备,没想到这偏远得没边的小村子里生活条件都赶得上城里了,比军队里更是好上几倍。 还有那中枪的姑娘,他昨夜模糊看到几眼,可比队里的军花还好看。 这么想着,他不自觉抬眼往那炕望去。 “……”只看见贺进山宽阔的后背,一动不动的。 雷霆一队副连长贺进山,苟英杰以前有耳闻过,不过没想到是这么个嚣张暴戾又爱妻如命的。 找个医生,能整出劫杀军车的架势来,自己差点被他弄死。 昨夜军卡开到这儿的时候,那场面,真是跟早些年的战场比都不为过。 外头死了一地的狼,和一地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尸体,血腥气冲鼻而来。 里头更是残肢断臂,横七竖八的尸体,整片雪地都被染红了,有个新兵蛋子直接逃出来,扶墙吐得天昏地暗。 苟英杰更是肝都在颤。 最近军部里风声鹤唳,许多人被暗中监押了,他们是领了急军令来的,要是出了岔子,全部回去都得吃排头吃调查,他作为本次任务队长,吃个降级处分都不稀奇! 幸好啊…… 说来,若换做任何人,单枪匹马的,早被这些有备而来的杀手宰了不知几百遍了,哪里还轮得到他们来捡现成的。 这可是一个人的战力,恐怖如斯。 苟英杰定定看着贺进山的背影,心中滚过一连串的国骂,这种家伙,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同意让他办残疾伤退的??? 伤哪儿了?残哪儿了? 我才像那个残疾的! 苟英杰心有戚戚,腰杆子更虚了,他低咳一声,试图引起注意。 依旧没人搭理。 苟队长此刻的心,比那外头的风雪还凉。 但左右是不能再拖了,他走近两步,“那个……” “醒了?感觉怎么样?” 苟英杰抬起头,看向俯身在炕沿的贺进山,感觉自己简直是幻听了,这温柔似水的声音,显得他昨晚被扯着从破车窗暴力薅出去,特别像见了鬼。 姜禾年虚弱地睁开眼,凝视着近在咫尺的贺进山。 男人的头发乱乱的,眼底都是血丝,脸上干掉的血也没擦,形容实在是有些糟糕。 可是,他的声音好温柔,干燥的掌心好温暖。 “贺进山……” 苍白的嘴唇微动,牵出一点点笑,“我没死呀?” 贺进山心里像被钝刀刮过后腌进了盐水缸里,酸痛满胀。 他两手轻捧住姜禾年的脸,凑得更近,含着微颤的笑,嗓音喑哑:“欠着那么多钱,哪能让你逃了。” “我贺进山,从来不做亏本生意。” 一点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姜禾年侧脸贴紧贺进山的手,眷恋地蹭了蹭。 “太好了……” 贺进山眸中湿红,他低下头在女孩的额前印下轻轻的吻,“我爱你。” 又温柔落在湿濡的眼睫上,“我爱你。” 低哑微颤的声音,述说着这个强大如斯的男人究竟压抑着多少后怕,连俯身温柔虚抱住女孩的宽健脊背都紧绷如弦。 被迫吃了一顿狗粮的苟英杰,欲言又止,徒劳张了张口,还是转身出去了。 得,再等等。 他也不是这么没眼力见的。 绝对不是因为怕挨揍。 唉,大老远来这趟活,真是不容易啊。 …… 贺进山小心给姜禾年喂了小半碗流水一样的稀粥后,又端着搪瓷缸子,拿勺慢慢喂温水。 苟英杰在边上左转右转,急得脚底要冒烟了。 姜禾年又喝了一口之后,抿唇摇了摇头,抬眼看向在那已经来来回回转悠了一个小时的军官。 “小叔叔,你先去。” 苟英杰脚下急刹车,连忙走过来,“对对对,贺副连长,不能再耽搁了!” 贺进山拿纸巾给姜禾年擦了擦嘴角,掌心摩挲着她稍微回温的脸颊。 “我让双喜王月妞她们来陪你?” 姜禾年抬起手,虚搭在他手背上,轻笑起来:“我怕月妞扑上来抱着我哭。” “雪太大了,不折腾她们了,我睡一会儿,你快去快回。” 苟英杰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咱们快去快回!你放心,我留四个人在这守着,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贺进山默了一会儿,反握住姜禾年微凉的手亲了一下,温柔塞进被子里,又仔细掖了掖被角,把苟英杰看得都要急死了。 又确认了炕的温度之后,贺进山终于肯起身了。 苟英杰喜上眉梢,却见贺进山转身把躺在巨狼肚子上睡觉的毛绒兔子单手捞了起来,放到女孩枕头边,又温柔叮嘱了几句。 “……”苟英杰已经急麻了。 天杀的,就你有媳妇吗! 老子要是没完成任务,被降了级,也要没媳妇了啊! 德旺起身,挤开苟英杰,踱步到贺进山身侧,低头轻轻拱了拱被子。 姜禾年垂眼轻笑出声,“辛苦我们德旺了。” 贺进山终于露出一丝笑,揉揉姜禾年的脑袋,“小叔叔很快回来。” 姜禾年眨眼点了点下巴,“小心伤。” 苟英杰终于憋不住了,心力衰竭道: “放心放心,放一万个心!贺副连长只管带路就行,爷,快走!” 第194章 急急急,就你有媳妇吗! 苟英杰被惊醒,擦了一把嘴,摇下几寸车窗,“他们回来没?” “还没有!文哥他们五个往山上去的都还没回来!” “他奶奶的!” 苟英杰低骂一声,推开车窗,一踩下去,也被积雪的高度惊着了。 “操!这再下去怎么回去?” 他一把拨开陈郭,大步往院子里走。 正巧军医提着药箱出来了。 “老方!怎么样?”苟英杰急问。 方军医点点头:“两枚子弹都取出来了,血也止住了,只要照料得当,定没有性命危险。” “那就成!”苟英杰立即抬脚往里走。 “贺副连长,事态紧急,我们必须尽快抓到余下那两个间谍,带着证物回去复命,你看这后面山脉绵延,没有熟人带路怕是很难追踪……” 苟英杰站在屋门内,一边说着话,一边忍不住悄悄松了松冻麻了的筋骨。 这屋里炕火烧得可真够暖的! 再打量环顾屋内的摆设,温馨又齐备,没想到这偏远得没边的小村子里生活条件都赶得上城里了,比军队里更是好上几倍。 还有那中枪的姑娘,他昨夜模糊看到几眼,可比队里的军花还好看。 这么想着,他不自觉抬眼往那炕望去。 “……”只看见贺进山宽阔的后背,一动不动的。 雷霆一队副连长贺进山,苟英杰以前有耳闻过,不过没想到是这么个嚣张暴戾又爱妻如命的。 找个医生,能整出劫杀军车的架势来,自己差点被他弄死。 昨夜军卡开到这儿的时候,那场面,真是跟早些年的战场比都不为过。 外头死了一地的狼,和一地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尸体,血腥气冲鼻而来。 里头更是残肢断臂,横七竖八的尸体,整片雪地都被染红了,有个新兵蛋子直接逃出来,扶墙吐得天昏地暗。 苟英杰更是肝都在颤。 最近军部里风声鹤唳,许多人被暗中监押了,他们是领了急军令来的,要是出了岔子,全部回去都得吃排头吃调查,他作为本次任务队长,吃个降级处分都不稀奇! 幸好啊…… 说来,若换做任何人,单枪匹马的,早被这些有备而来的杀手宰了不知几百遍了,哪里还轮得到他们来捡现成的。 这可是一个人的战力,恐怖如斯。 苟英杰定定看着贺进山的背影,心中滚过一连串的国骂,这种家伙,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同意让他办残疾伤退的??? 伤哪儿了?残哪儿了? 我才像那个残疾的! 苟英杰心有戚戚,腰杆子更虚了,他低咳一声,试图引起注意。 依旧没人搭理。 苟队长此刻的心,比那外头的风雪还凉。 但左右是不能再拖了,他走近两步,“那个……” “醒了?感觉怎么样?” 苟英杰抬起头,看向俯身在炕沿的贺进山,感觉自己简直是幻听了,这温柔似水的声音,显得他昨晚被扯着从破车窗暴力薅出去,特别像见了鬼。 姜禾年虚弱地睁开眼,凝视着近在咫尺的贺进山。 男人的头发乱乱的,眼底都是血丝,脸上干掉的血也没擦,形容实在是有些糟糕。 可是,他的声音好温柔,干燥的掌心好温暖。 “贺进山……” 苍白的嘴唇微动,牵出一点点笑,“我没死呀?” 贺进山心里像被钝刀刮过后腌进了盐水缸里,酸痛满胀。 他两手轻捧住姜禾年的脸,凑得更近,含着微颤的笑,嗓音喑哑:“欠着那么多钱,哪能让你逃了。” “我贺进山,从来不做亏本生意。” 一点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姜禾年侧脸贴紧贺进山的手,眷恋地蹭了蹭。 “太好了……” 贺进山眸中湿红,他低下头在女孩的额前印下轻轻的吻,“我爱你。” 又温柔落在湿濡的眼睫上,“我爱你。” 低哑微颤的声音,述说着这个强大如斯的男人究竟压抑着多少后怕,连俯身温柔虚抱住女孩的宽健脊背都紧绷如弦。 被迫吃了一顿狗粮的苟英杰,欲言又止,徒劳张了张口,还是转身出去了。 得,再等等。 他也不是这么没眼力见的。 绝对不是因为怕挨揍。 唉,大老远来这趟活,真是不容易啊。 …… 贺进山小心给姜禾年喂了小半碗流水一样的稀粥后,又端着搪瓷缸子,拿勺慢慢喂温水。 苟英杰在边上左转右转,急得脚底要冒烟了。 姜禾年又喝了一口之后,抿唇摇了摇头,抬眼看向在那已经来来回回转悠了一个小时的军官。 “小叔叔,你先去。” 苟英杰脚下急刹车,连忙走过来,“对对对,贺副连长,不能再耽搁了!” 贺进山拿纸巾给姜禾年擦了擦嘴角,掌心摩挲着她稍微回温的脸颊。 “我让双喜王月妞她们来陪你?” 姜禾年抬起手,虚搭在他手背上,轻笑起来:“我怕月妞扑上来抱着我哭。” “雪太大了,不折腾她们了,我睡一会儿,你快去快回。” 苟英杰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咱们快去快回!你放心,我留四个人在这守着,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贺进山默了一会儿,反握住姜禾年微凉的手亲了一下,温柔塞进被子里,又仔细掖了掖被角,把苟英杰看得都要急死了。 又确认了炕的温度之后,贺进山终于肯起身了。 苟英杰喜上眉梢,却见贺进山转身把躺在巨狼肚子上睡觉的毛绒兔子单手捞了起来,放到女孩枕头边,又温柔叮嘱了几句。 “……”苟英杰已经急麻了。 天杀的,就你有媳妇吗! 老子要是没完成任务,被降了级,也要没媳妇了啊! 德旺起身,挤开苟英杰,踱步到贺进山身侧,低头轻轻拱了拱被子。 姜禾年垂眼轻笑出声,“辛苦我们德旺了。” 贺进山终于露出一丝笑,揉揉姜禾年的脑袋,“小叔叔很快回来。” 姜禾年眨眼点了点下巴,“小心伤。” 苟英杰终于憋不住了,心力衰竭道: “放心放心,放一万个心!贺副连长只管带路就行,爷,快走!” 第195章 极寒来了 外头的风雪越来越烈,山上一片苍茫雾白。 从高空远远望去,几个黑点在白茫茫的雪山中快速移动。 贺进山和德旺当先掠出,速度极快地在看不见任何路的雪中奔驰,后面紧随着荷枪实弹的一小队军人。 若是有人有千里眼,定能看见在延绵不绝的雾灵山山脉最远处的天际,滚滚黑压压的云层正在不断往前往下压,所过之处千里冰封。 “再挖!再往下铲铲,车要是冻上了,全走路回去!” 苟英杰顶着满身雪,和几个士兵一起把铁锹锄头挥出残影来。 雪下得太猛了,苟英杰在车上坐不住,一直盯着表看时间,一推车门差点没打开,车轮子都完全被雪埋住了,连忙叫人来挖。 冻得脸皮都要裂了,要不是铲雪是项体力活,身体里出点热乎气,在外头真得活活把36度的“尸体”冻硬了。 “成了,你们两个盯着啊,再埋上半轮,马上铲掉,前轮整一个坡道。” 苟英杰杵着铲,说话呼哧带喘,要不是有个军大衣高衣领围挡着,一开口就得被拍一脸雪。 刚从厨房灶台里添柴出来的李郭,深一脚浅一脚拔腿走出来,扯着嗓子喊: “队长!院子里埋得深了,屋门都打不开了,咱是不是也得给清清雪啊?” “啧,你闲得蛋,”苟英杰正要骂,视线看到那被埋了一半的主屋门,想到贺进山出发前看自己那一眼。 要是那家伙回来,看到自己屋门被埋了,不能第一时间进屋看媳妇,不会把自己掼进雪里揍死? 苟英杰咽了咽嗓子,脖子上的掐痕可还痛着。 他奶奶的,他肯定会! 还有那头狼,老虎都没那么大只! 这种人居然在山沟沟里舒舒服服养狼养媳妇,真是暴殄天物!严重浪费国家军力! 就得让他每天出特级任务去! 苟英杰心里骂骂咧咧,嘴上却自麻溜打拐,“你想得周到!来,把这院子也给铲了,免得说咱不爱护群众!” 一行人转移阵地,在院子里挖挖铲铲。 姜禾年躺在暖洋洋的屋里昏昏沉沉的,被外头的动静闹醒了,模糊听着几个人似乎在说贺进山原先在部队里的事。 “队长,雷霆一连你也没去过?没想到贺副连长这么强!” “我看他比老凯那个臭兵王还强上不知道多少倍,搞不懂军部怎么会放这种人退役的,齐首长可是一棵好苗都不肯放过的。” “嗐,这哪只是好苗啊,这分明就是参天大树!昨晚那战况,得有二三十人了,摸筋骨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杀手,这是下了血本了,要是咱们赶上了,都得一场苦战。” “是啊!我昨儿想了一宿,都没想明白他一个人没枪怎么干赢的,还只受了浅浅一刀伤!” “你想屁!你个新兵蛋子看一眼就吐了,没出息……” 后面的话,姜禾年没太听清了,她弯起唇笑了笑。 她家贺爷就是那么厉害的,超级超级厉害,连这些军官全都比不过。 麻药退了,胸腹的伤口传来阵阵撕裂的痛。 姜禾年悄悄从空间摸出儿童布洛芬悬液,小心翼翼抬手炫了好几口,在痛感渐渐降低时,又想着贺进山,脸贴着煤球暖乎乎的毛绒肚皮,昏昏沉沉睡着了。 “队长!抓回来了!快下到山脚了!” 李郭放下望远镜,兴奋地从侧边跑回来。 等得头发都要白了的苟英杰,嗖地下车,扫一眼四周呼啸的风雪,一拍李郭的肩臂,“去热车!准备离开!” 没一会儿,德旺和贺进山先出现了,苟英杰迎上去,还没开口,一人一狼已经径直略过他,往院子里去了。 “……” 跟这些媳妇在身边的人没什么好讲的! 苟英杰哼一声。 为首的士兵敬礼汇报:“报告队长!在后山距此八公里的山洞抓到这两人,武器已经缴了!” 苟英杰拧眉打量这两个冻得满头满脸寒霜,奄奄一息的间谍,长出一口气,拍拍士兵肩膀。 “干得不错,把头套起来,押扣在车里,和那个活口隔开,仔细点别冻死了。” 他回身,快步往院里走,高声截住又要进屋看媳妇的贺进山。 “贺副连长,辛苦辛苦!还麻烦把那证物交给我,我们也好尽快去复命,这风雪太大,再耽搁就是军卡都走不动了。” 贺进山一身风雪,面部轮廓看着更为冷硬,气势桀骜冷酷。 换个胆虚的来问,估计话都说不完。 男人冷淡地掠他一眼,扔下一句“等着”就开门进了屋,还把门给关上了。 生怕里头的热乎气传出来似的。 苟英杰瞪眼瞪到一半,门又开了,一封牛皮纸薄信封递了出来。 他立马挂上笑,伸手接过,“多谢贺——” “……”门又关上了。 他奶奶的!就你有媳妇! 这臭脾气,要是他队里的兵,老子指定……把人揪回来,把话听完! 苟英杰把信踹进衣兜里,撇撇嘴,抖抖身上的落雪,挺胸大步走了出去。 “所有人!上车!返程!” 重型军卡的大轮子缓慢碾过厚得吓人的积雪,穿过村子,在狂飙的风雪中,开上了茫茫山路。 不知过了多久,军卡进入了雾林镇,虽然雪厚但路宽敞平坦许多,又马不停蹄地向西驶去。 在军卡离开半小时后,天际越沉越低的灰白色厚厚云层,紧密翻涌着,压到了雾林镇上,一路铺天盖地往西边侵略过去。 所过之处,青天白日里都像入了夜,能见度越来越低,暴雪在所有人惊恐的视线中倾砸下来。 极寒来了。 * 延绵的雾灵山脉,苍茫大地,白雪皑皑千里冰封。 离得最近的花沟村里,房屋道路几乎被掩埋,只留下白面包似的屋顶。 若非顶上仍有许多一根根凸起的烟囱,都昼夜不停地往上冒白烟,和昏压压的云团连成一片,让人简直要怀疑这村里已经没有活物了。 浓雾弥漫,大雪寂寂无声地落下。 山脚下,隐约传来“踏踏踏”密集规律的声响。 第195章 极寒来了 外头的风雪越来越烈,山上一片苍茫雾白。 从高空远远望去,几个黑点在白茫茫的雪山中快速移动。 贺进山和德旺当先掠出,速度极快地在看不见任何路的雪中奔驰,后面紧随着荷枪实弹的一小队军人。 若是有人有千里眼,定能看见在延绵不绝的雾灵山山脉最远处的天际,滚滚黑压压的云层正在不断往前往下压,所过之处千里冰封。 “再挖!再往下铲铲,车要是冻上了,全走路回去!” 苟英杰顶着满身雪,和几个士兵一起把铁锹锄头挥出残影来。 雪下得太猛了,苟英杰在车上坐不住,一直盯着表看时间,一推车门差点没打开,车轮子都完全被雪埋住了,连忙叫人来挖。 冻得脸皮都要裂了,要不是铲雪是项体力活,身体里出点热乎气,在外头真得活活把36度的“尸体”冻硬了。 “成了,你们两个盯着啊,再埋上半轮,马上铲掉,前轮整一个坡道。” 苟英杰杵着铲,说话呼哧带喘,要不是有个军大衣高衣领围挡着,一开口就得被拍一脸雪。 刚从厨房灶台里添柴出来的李郭,深一脚浅一脚拔腿走出来,扯着嗓子喊: “队长!院子里埋得深了,屋门都打不开了,咱是不是也得给清清雪啊?” “啧,你闲得蛋,”苟英杰正要骂,视线看到那被埋了一半的主屋门,想到贺进山出发前看自己那一眼。 要是那家伙回来,看到自己屋门被埋了,不能第一时间进屋看媳妇,不会把自己掼进雪里揍死? 苟英杰咽了咽嗓子,脖子上的掐痕可还痛着。 他奶奶的,他肯定会! 还有那头狼,老虎都没那么大只! 这种人居然在山沟沟里舒舒服服养狼养媳妇,真是暴殄天物!严重浪费国家军力! 就得让他每天出特级任务去! 苟英杰心里骂骂咧咧,嘴上却自麻溜打拐,“你想得周到!来,把这院子也给铲了,免得说咱不爱护群众!” 一行人转移阵地,在院子里挖挖铲铲。 姜禾年躺在暖洋洋的屋里昏昏沉沉的,被外头的动静闹醒了,模糊听着几个人似乎在说贺进山原先在部队里的事。 “队长,雷霆一连你也没去过?没想到贺副连长这么强!” “我看他比老凯那个臭兵王还强上不知道多少倍,搞不懂军部怎么会放这种人退役的,齐首长可是一棵好苗都不肯放过的。” “嗐,这哪只是好苗啊,这分明就是参天大树!昨晚那战况,得有二三十人了,摸筋骨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杀手,这是下了血本了,要是咱们赶上了,都得一场苦战。” “是啊!我昨儿想了一宿,都没想明白他一个人没枪怎么干赢的,还只受了浅浅一刀伤!” “你想屁!你个新兵蛋子看一眼就吐了,没出息……” 后面的话,姜禾年没太听清了,她弯起唇笑了笑。 她家贺爷就是那么厉害的,超级超级厉害,连这些军官全都比不过。 麻药退了,胸腹的伤口传来阵阵撕裂的痛。 姜禾年悄悄从空间摸出儿童布洛芬悬液,小心翼翼抬手炫了好几口,在痛感渐渐降低时,又想着贺进山,脸贴着煤球暖乎乎的毛绒肚皮,昏昏沉沉睡着了。 “队长!抓回来了!快下到山脚了!” 李郭放下望远镜,兴奋地从侧边跑回来。 等得头发都要白了的苟英杰,嗖地下车,扫一眼四周呼啸的风雪,一拍李郭的肩臂,“去热车!准备离开!” 没一会儿,德旺和贺进山先出现了,苟英杰迎上去,还没开口,一人一狼已经径直略过他,往院子里去了。 “……” 跟这些媳妇在身边的人没什么好讲的! 苟英杰哼一声。 为首的士兵敬礼汇报:“报告队长!在后山距此八公里的山洞抓到这两人,武器已经缴了!” 苟英杰拧眉打量这两个冻得满头满脸寒霜,奄奄一息的间谍,长出一口气,拍拍士兵肩膀。 “干得不错,把头套起来,押扣在车里,和那个活口隔开,仔细点别冻死了。” 他回身,快步往院里走,高声截住又要进屋看媳妇的贺进山。 “贺副连长,辛苦辛苦!还麻烦把那证物交给我,我们也好尽快去复命,这风雪太大,再耽搁就是军卡都走不动了。” 贺进山一身风雪,面部轮廓看着更为冷硬,气势桀骜冷酷。 换个胆虚的来问,估计话都说不完。 男人冷淡地掠他一眼,扔下一句“等着”就开门进了屋,还把门给关上了。 生怕里头的热乎气传出来似的。 苟英杰瞪眼瞪到一半,门又开了,一封牛皮纸薄信封递了出来。 他立马挂上笑,伸手接过,“多谢贺——” “……”门又关上了。 他奶奶的!就你有媳妇! 这臭脾气,要是他队里的兵,老子指定……把人揪回来,把话听完! 苟英杰把信踹进衣兜里,撇撇嘴,抖抖身上的落雪,挺胸大步走了出去。 “所有人!上车!返程!” 重型军卡的大轮子缓慢碾过厚得吓人的积雪,穿过村子,在狂飙的风雪中,开上了茫茫山路。 不知过了多久,军卡进入了雾林镇,虽然雪厚但路宽敞平坦许多,又马不停蹄地向西驶去。 在军卡离开半小时后,天际越沉越低的灰白色厚厚云层,紧密翻涌着,压到了雾林镇上,一路铺天盖地往西边侵略过去。 所过之处,青天白日里都像入了夜,能见度越来越低,暴雪在所有人惊恐的视线中倾砸下来。 极寒来了。 * 延绵的雾灵山脉,苍茫大地,白雪皑皑千里冰封。 离得最近的花沟村里,房屋道路几乎被掩埋,只留下白面包似的屋顶。 若非顶上仍有许多一根根凸起的烟囱,都昼夜不停地往上冒白烟,和昏压压的云团连成一片,让人简直要怀疑这村里已经没有活物了。 浓雾弥漫,大雪寂寂无声地落下。 山脚下,隐约传来“踏踏踏”密集规律的声响。 第196章 除夕夜,风雪依旧 一身毛发油亮的巨狼立起身,两个前爪搭在半米长的横杆上,推着一个大家伙往外走,底下是一米多长的弧形厚铁片做成的电动雪铲,连着发电机。 把院子里过膝的雪一路推到院子外,外面的积雪已经和围墙齐平,若是没有每日坚持铲雪,这里面的屋子门窗早就全都打不开了。 毛绒兔子在被推动的雪里上蹿下跳,玩得不亦乐乎。 灶台里煤炭烧得火红,锅里炖着羊肉和白萝卜,隐隐飘出香气。 外面是残酷的冰雪世界,屋里却温暖如春日。 姜禾年垫着枕头上半身裹着被子半靠在炕头,手里抱着一搪瓷缸子热奶,垂眼看着握着自己的腿不断抬起、弯曲的贺进山。 “小叔叔,我什么时候能起身呀,躺太久了,感觉腿上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我废了呀。” 贺进山熟练摁揉着她的腿,嗓音慵懒温柔,“再过几天。” 姜禾年搁下杯子,嘟嘴皱眉,“你上回也这么说的,上上回也是!” 女孩唇边一圈奶渍,奶猫儿似的。 好好养了大半个月,总算把苍白清瘦小脸养回来一些。 只是还不够。 贺进山拉过被子重新给姜禾年盖上,坐近两步,俯身在她唇边亲了亲,把羊奶渍抿了。 “外面了太冷了,起身也出不去,再忍忍。” 姜禾年长叹一气,歪头看向门边墙上的窗户。 因为屋里也搁了一个烧水和烤饼的炉子,为了防止一氧化碳中毒,和保持必要的空气流通,那离得最远的窗,用三角木椎垫开了几寸。 就是这几寸的空隙,让外面刺骨的寒流涌进来,窗户周围的墙壁都结了冰霜。 窗缝挂的气温温度计已经跌破了底线。 “村里还好吗?” 前几天贺进山出去了一趟,带回来村子里又冻死了十几个人的消息,唯一万幸的是,里面没有他们熟悉的朋友。 贺进山伸臂轻揽住她,语气平淡:“老样子,应该会有越来越多人受不了,冒险出来找木柴和食物了。” 姜禾年心里叹息,但也无能为力。 她抬起下巴,嗅了嗅,转移话题:“今天吃羊肉炖萝卜么?闻到味道了,香迷糊了!” 贺进山捏住她的鼻子,取笑:“小狗鼻子。” “还要炖一个半小时,再眯一会儿?” “啊……真的睡不着了!” 姜禾年浮夸地抬手捂住眼,一脸痛苦面具。 后脑勺嗑在贺进山胸口,仰起脸,大眼睛眨巴眨巴。 “要不……小叔叔,再跟我说说你当雇佣兵时候的事,昨天说你到私人海岛刺杀南洲叛军首领的事情,还没说完呢。” 贺进山勾起笑:“说完了,是你听一半睡着了。” 姜禾年捂着中枪的肚皮,熟练撒娇:“我没听到,再说一遍么,现在要是听不到,伤口又要痒痒了。” 结果,自然是如愿听了一个多小时平铺直叙但精彩绝伦的“贺爷历险记”。 …… 席卷了华国北部地区的超长寒潮,带来了难以估量的损失,哪怕集结救灾的物资一批一批往风暴中心送,但在这物资匮乏的年代,依旧有越来越多的人在寒冷睡梦中死去。 在大自然的威怒面前,人类的力量,太过渺小。 许多地方发生了抢夺物资的事件,在秩序即将崩坏之际,是救灾军人的镇压和控制,才使局面没有彻底失控。 然而,每个人心里都感到惶恐绝望,灶炉、火盆里,没日没夜地需要烧火,哪怕只熄灭半个小时,人都能冻死了。 原本每家每户按照往年经验准备的过冬柴火煤炭,早就烧光了,就是把家里的座椅板凳都拆了来烧,也是杯水车薪。 城市里,有救灾物资,有秩序维护,尚且艰难度日。 临近雾灵山脉的雾林镇及所属的几个村子,首当其冲,情况更是严峻艰难,每天都有因粮草用尽,一家子紧缩在炕上绝望等死的。 也有顽强不息,冒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和狂雪,全副武装出门找木柴的,有人险象环生运气好找到了又能维持两三天的柴,有人冻死在风雪中,或者被大雾迷了眼,消失在山间。 每天睁眼往外看,都是白茫茫的雪和雾。 对此,每个人都从惊讶,到习以为常,到绝望。 花沟村是附近几个村子里情况稍好的,由于提前几天村里因为雪压塌屋顶死人的事情,发了广播,每家每户都抓紧多储了许多柴、炭。 但持续了一个月的暴风雪,依旧把许多人家里的库存烧干净了,为了活命,只能冒险出门。 出去了回不来的有许多。 村子里,屋顶冒烟的烟囱数量无声无息地日渐减少,这比任何痛哭和悲嚎,更让人感到深深的无力和难过。 雪无情地下着,风疯狂呼啸着,那森寒的大雾,似乎永远都不会消了。 除夕夜,风雪依旧。 没有欢声笑语,没有杀猪分肉,没有半点鞭炮声,有的只是越来越多被暴雪彻底掩埋冰封的屋顶。 又煎熬了半个月,在人们陷入绝望之际。 清早,有人小心推开一点窗户,发现肆虐了一个半月的狂风暴雪竟减弱了,大雾也散了些。 甚至把手伸出去,那宛如被千万把刀片刮过,恐怖又令人麻木的刺痛感也变了。 他清晰感受到了冷,但不是那种手骨立马冻僵一敲就能碎成粉末的,无法抵抗的冷。 他激动地回头朝家人大喊:“雪……雪小了!!!!” 这是一场预兆,大自然即将息怒的预兆。 此后的每一天,风雪都在变小,渐渐的,越来越多人能出门寻找更多的柴火了。 几乎要埋掉屋子,葬掉全家的雪,也再再再第无数次被顽强的人类清出去。 时隔将近两个月,才再次看到邻里相亲的脸,那一刻,没人能笑出来,哭声遍野。 一个月后。 天晴,雪停,地上覆着十公分的薄雪,气温零下10度,天上还有太阳。 相比那场浩劫,这是无比温柔友好的天气。 在花沟村全体的同心协力下,各处村道两三米高的积雪,全被铲平了。 一场从未有过的集体葬礼,送了在这次灾难中丧命的所有村民最后一程。 第196章 除夕夜,风雪依旧 一身毛发油亮的巨狼立起身,两个前爪搭在半米长的横杆上,推着一个大家伙往外走,底下是一米多长的弧形厚铁片做成的电动雪铲,连着发电机。 把院子里过膝的雪一路推到院子外,外面的积雪已经和围墙齐平,若是没有每日坚持铲雪,这里面的屋子门窗早就全都打不开了。 毛绒兔子在被推动的雪里上蹿下跳,玩得不亦乐乎。 灶台里煤炭烧得火红,锅里炖着羊肉和白萝卜,隐隐飘出香气。 外面是残酷的冰雪世界,屋里却温暖如春日。 姜禾年垫着枕头上半身裹着被子半靠在炕头,手里抱着一搪瓷缸子热奶,垂眼看着握着自己的腿不断抬起、弯曲的贺进山。 “小叔叔,我什么时候能起身呀,躺太久了,感觉腿上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我废了呀。” 贺进山熟练摁揉着她的腿,嗓音慵懒温柔,“再过几天。” 姜禾年搁下杯子,嘟嘴皱眉,“你上回也这么说的,上上回也是!” 女孩唇边一圈奶渍,奶猫儿似的。 好好养了大半个月,总算把苍白清瘦小脸养回来一些。 只是还不够。 贺进山拉过被子重新给姜禾年盖上,坐近两步,俯身在她唇边亲了亲,把羊奶渍抿了。 “外面了太冷了,起身也出不去,再忍忍。” 姜禾年长叹一气,歪头看向门边墙上的窗户。 因为屋里也搁了一个烧水和烤饼的炉子,为了防止一氧化碳中毒,和保持必要的空气流通,那离得最远的窗,用三角木椎垫开了几寸。 就是这几寸的空隙,让外面刺骨的寒流涌进来,窗户周围的墙壁都结了冰霜。 窗缝挂的气温温度计已经跌破了底线。 “村里还好吗?” 前几天贺进山出去了一趟,带回来村子里又冻死了十几个人的消息,唯一万幸的是,里面没有他们熟悉的朋友。 贺进山伸臂轻揽住她,语气平淡:“老样子,应该会有越来越多人受不了,冒险出来找木柴和食物了。” 姜禾年心里叹息,但也无能为力。 她抬起下巴,嗅了嗅,转移话题:“今天吃羊肉炖萝卜么?闻到味道了,香迷糊了!” 贺进山捏住她的鼻子,取笑:“小狗鼻子。” “还要炖一个半小时,再眯一会儿?” “啊……真的睡不着了!” 姜禾年浮夸地抬手捂住眼,一脸痛苦面具。 后脑勺嗑在贺进山胸口,仰起脸,大眼睛眨巴眨巴。 “要不……小叔叔,再跟我说说你当雇佣兵时候的事,昨天说你到私人海岛刺杀南洲叛军首领的事情,还没说完呢。” 贺进山勾起笑:“说完了,是你听一半睡着了。” 姜禾年捂着中枪的肚皮,熟练撒娇:“我没听到,再说一遍么,现在要是听不到,伤口又要痒痒了。” 结果,自然是如愿听了一个多小时平铺直叙但精彩绝伦的“贺爷历险记”。 …… 席卷了华国北部地区的超长寒潮,带来了难以估量的损失,哪怕集结救灾的物资一批一批往风暴中心送,但在这物资匮乏的年代,依旧有越来越多的人在寒冷睡梦中死去。 在大自然的威怒面前,人类的力量,太过渺小。 许多地方发生了抢夺物资的事件,在秩序即将崩坏之际,是救灾军人的镇压和控制,才使局面没有彻底失控。 然而,每个人心里都感到惶恐绝望,灶炉、火盆里,没日没夜地需要烧火,哪怕只熄灭半个小时,人都能冻死了。 原本每家每户按照往年经验准备的过冬柴火煤炭,早就烧光了,就是把家里的座椅板凳都拆了来烧,也是杯水车薪。 城市里,有救灾物资,有秩序维护,尚且艰难度日。 临近雾灵山脉的雾林镇及所属的几个村子,首当其冲,情况更是严峻艰难,每天都有因粮草用尽,一家子紧缩在炕上绝望等死的。 也有顽强不息,冒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和狂雪,全副武装出门找木柴的,有人险象环生运气好找到了又能维持两三天的柴,有人冻死在风雪中,或者被大雾迷了眼,消失在山间。 每天睁眼往外看,都是白茫茫的雪和雾。 对此,每个人都从惊讶,到习以为常,到绝望。 花沟村是附近几个村子里情况稍好的,由于提前几天村里因为雪压塌屋顶死人的事情,发了广播,每家每户都抓紧多储了许多柴、炭。 但持续了一个月的暴风雪,依旧把许多人家里的库存烧干净了,为了活命,只能冒险出门。 出去了回不来的有许多。 村子里,屋顶冒烟的烟囱数量无声无息地日渐减少,这比任何痛哭和悲嚎,更让人感到深深的无力和难过。 雪无情地下着,风疯狂呼啸着,那森寒的大雾,似乎永远都不会消了。 除夕夜,风雪依旧。 没有欢声笑语,没有杀猪分肉,没有半点鞭炮声,有的只是越来越多被暴雪彻底掩埋冰封的屋顶。 又煎熬了半个月,在人们陷入绝望之际。 清早,有人小心推开一点窗户,发现肆虐了一个半月的狂风暴雪竟减弱了,大雾也散了些。 甚至把手伸出去,那宛如被千万把刀片刮过,恐怖又令人麻木的刺痛感也变了。 他清晰感受到了冷,但不是那种手骨立马冻僵一敲就能碎成粉末的,无法抵抗的冷。 他激动地回头朝家人大喊:“雪……雪小了!!!!” 这是一场预兆,大自然即将息怒的预兆。 此后的每一天,风雪都在变小,渐渐的,越来越多人能出门寻找更多的柴火了。 几乎要埋掉屋子,葬掉全家的雪,也再再再第无数次被顽强的人类清出去。 时隔将近两个月,才再次看到邻里相亲的脸,那一刻,没人能笑出来,哭声遍野。 一个月后。 天晴,雪停,地上覆着十公分的薄雪,气温零下10度,天上还有太阳。 相比那场浩劫,这是无比温柔友好的天气。 在花沟村全体的同心协力下,各处村道两三米高的积雪,全被铲平了。 一场从未有过的集体葬礼,送了在这次灾难中丧命的所有村民最后一程。 第197章 小叔叔现在也很有钱,会给年年最多的爱 大火烧了一整天,把方圆两百多平方的积雪融成了水,化成涓涓细流。 逝者已矣,留下的人,生活仍要继续。 村子里渐渐恢复了几分往常的质朴活力,大家伙见着面不再只是苦着脸含着泪相顾无言,八卦的本能又回来了。 比如,村支书那倒插门的俊俏女婿,宋知青,在暴雪的第二天非要出门上茅厕,失踪了,直到现在都没找着,据说是偷人了,悄悄跑了,指不定死在了哪儿。 比如,知青点里的汪美云汪知青被冻废了腿,办了病退,失神落魄地坐着驴车走了,她裹着袄子,但有人眼尖发现她那肚子似乎隆起来了。 比如,花沟村里出了名从小吵到大的冤家王月妞和陈二虎居然看对眼了,马上要成亲。 比如,孙家那没脸皮的猢狲孙连庆,大雪天的非要出门找女人,被人发现的时候,衣服脱得光溜,浑身都冻黑了。他那媳妇,立马就被娘家人接回了水泉村。 还有啊! 原来知青点那个侯知青和庞知青,居然是狗汉奸间谍!早先大半夜的砰砰砰,就是官兵来抓人了!这可把村里跟他们说过话的人都渗得后怕连连。 当然,新的一年,最最最大的八卦,当属又两个月后,在春雪消融,春光明媚的这天。 两辆气派的军车在大伙儿好奇又紧张的注视下,从村口一路驶向村尾,进了贺家。 还抬着一块“特等功臣之家”的红幅牌匾。 三天后,刚结婚没多久的陈二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领着媳妇王月妞,还有林家兄妹林石林双喜,追着军车跑。 “山哥!你一定要回来看我啊!!我们会照看好你家的!德旺!你可别忘了虎子我啊!” “禾年!禾年等我生大胖小子的时候,你记得回来瞧瞧!” “姐姐!我们一定好好念书!” 村里人全挤在村心主道,好奇地直伸脖子。 “嘿哟,我就说贺家进山以后指定是当大首长的料!瞧瞧,没错!” “这年丫头,没想到真是跳河跳进福窝里了,以后就是首长夫人了!这福气,哎哟,羡慕不来啊!” 站在前头的老麻六闻言哼一声,“老子徒弟是去当军医的,你个眼皮子浅的。” 马桂红手掌都拍红了,满眼欣慰。 老贺家的人,连着贺老太也来了,一直望着驶往村口的军车,除了二房外,俱是红了眼。 姜禾年坐在车里,从车窗探头,一直往回望,跟林家兄妹等人挥手,眼圈红红的。 直到离开了花沟村,彻底看不见了,才抹着眼泪,被贺进山搂回了车内。 男人轻笑着擦擦女孩的眼泪,“好了,不哭了,又不是不回来了。” 姜禾年吸吸鼻子,瓮声瓮气地:“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嘛……道别都匆匆忙忙的。” 贺进山揉着她的后脑勺将人搂进怀里,低声轻哄,总算把她从分离的难过情绪里抽离了出来。 姜禾年靠着他,小小声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贺进山勾起笑,也随着她降低音量:“是谁听说可以去军队医疗部见习,还能上大学念医疗系,开心得睡不着觉的?” “一码归一码么,你被召回部队,我哪能跟你分开,能就近当个卫生员,多学习实践当然好。” 姜禾年手指抠着男人身上板正的军装纽扣,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可是,我又觉得很舍不得,在花沟村也挺好的,我们家废了那么多心思弄的,还没住多久呢。” “还有,也没来得及到镇上好好跟小新、厉华哥、茹姐他们告别,还有许掌柜他们。” 贺进山自然知道小女孩舍不得这些朋友。 “我们家就在那儿不会跑。山那边,我都交代好了,现在发展得很好,小新他们会继续往市省那边扩张做下去,以后也可以经常电话联系。” 姜禾年听得心情又开阔起来,仰脸看着穿上军装显得越发英俊成熟意气风发的男人。 她喃喃问:“那你呢?” 贺进山挑眉疑惑。 姜禾年:“你会觉得不自由吗?” “黑影”势力被京城军部彻底瓦解铲除,贺进山功不可没,被授予特等功,首长亲自发出召回令,并直升至营长。 凭他的实力,只要他愿意,等待他的必定是一路高升。 所有人都恭贺、艳羡不已,但姜禾年知道贺进山骨子里有多么桀骜不羁。 他原来的身份,做过的事,说是离经叛道的迷人反派大boss都不为过,现在却要“从良”当个恪守规矩的军人。 贺进山定定凝视着姜禾年,蓦地愉悦地笑出声。 引得驾驶座的陈郭和副驾驶的苟英杰,忍不住从后视镜上又偷瞥了几眼,又飞快收回视线。 一个目不斜视看前路,一个耳朵关闭看窗户。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这贺营长脾气可不好,拳头还铁硬,为了点八卦好奇心挨揍,不值当! 贺进山掠一眼前头识相的两人,控制着音量,恣肆笑着,嗓音低沉悦耳。 “那我们就先去玩个一年两年的,等你腻了就换个地儿。” “你想学医念书当军医,我就去当兵。” “你想当首长夫人,小叔叔就给你挣功名。” “你想回家,最晚后年我们就回来。” “你想出国留学、想经商、想开药铺、开医院,想做什么都可以,我都陪着你。” 姜禾年听得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亮得明媚无比,心脏怦怦跳,像是刚和贺进山搞对象谈恋爱似的。 贺进山俯身在姜禾年耳畔啄了一口,笑得揶揄又宠溺:“小叔叔现在也很有钱。” “不管在哪儿,都会给我们年年最多的爱。” 两辆军车匀速平稳地驶向远方。 蹲坐在后车车厢里的狼王德旺,目视来处,一脸深沉稳重,它脑袋上的毛绒兔子煤球也挺着胸脯,颇为雄赳赳气昂昂。 两个坐在边上的新兵蛋子,对视一眼,心中齐齐感叹: 这贺营长和漂亮小夫人可真不是一般人物,连养的狼和兔子都如此训练有素,感觉比军犬还有样儿! 第197章 小叔叔现在也很有钱,会给年年最多的爱 大火烧了一整天,把方圆两百多平方的积雪融成了水,化成涓涓细流。 逝者已矣,留下的人,生活仍要继续。 村子里渐渐恢复了几分往常的质朴活力,大家伙见着面不再只是苦着脸含着泪相顾无言,八卦的本能又回来了。 比如,村支书那倒插门的俊俏女婿,宋知青,在暴雪的第二天非要出门上茅厕,失踪了,直到现在都没找着,据说是偷人了,悄悄跑了,指不定死在了哪儿。 比如,知青点里的汪美云汪知青被冻废了腿,办了病退,失神落魄地坐着驴车走了,她裹着袄子,但有人眼尖发现她那肚子似乎隆起来了。 比如,花沟村里出了名从小吵到大的冤家王月妞和陈二虎居然看对眼了,马上要成亲。 比如,孙家那没脸皮的猢狲孙连庆,大雪天的非要出门找女人,被人发现的时候,衣服脱得光溜,浑身都冻黑了。他那媳妇,立马就被娘家人接回了水泉村。 还有啊! 原来知青点那个侯知青和庞知青,居然是狗汉奸间谍!早先大半夜的砰砰砰,就是官兵来抓人了!这可把村里跟他们说过话的人都渗得后怕连连。 当然,新的一年,最最最大的八卦,当属又两个月后,在春雪消融,春光明媚的这天。 两辆气派的军车在大伙儿好奇又紧张的注视下,从村口一路驶向村尾,进了贺家。 还抬着一块“特等功臣之家”的红幅牌匾。 三天后,刚结婚没多久的陈二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领着媳妇王月妞,还有林家兄妹林石林双喜,追着军车跑。 “山哥!你一定要回来看我啊!!我们会照看好你家的!德旺!你可别忘了虎子我啊!” “禾年!禾年等我生大胖小子的时候,你记得回来瞧瞧!” “姐姐!我们一定好好念书!” 村里人全挤在村心主道,好奇地直伸脖子。 “嘿哟,我就说贺家进山以后指定是当大首长的料!瞧瞧,没错!” “这年丫头,没想到真是跳河跳进福窝里了,以后就是首长夫人了!这福气,哎哟,羡慕不来啊!” 站在前头的老麻六闻言哼一声,“老子徒弟是去当军医的,你个眼皮子浅的。” 马桂红手掌都拍红了,满眼欣慰。 老贺家的人,连着贺老太也来了,一直望着驶往村口的军车,除了二房外,俱是红了眼。 姜禾年坐在车里,从车窗探头,一直往回望,跟林家兄妹等人挥手,眼圈红红的。 直到离开了花沟村,彻底看不见了,才抹着眼泪,被贺进山搂回了车内。 男人轻笑着擦擦女孩的眼泪,“好了,不哭了,又不是不回来了。” 姜禾年吸吸鼻子,瓮声瓮气地:“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嘛……道别都匆匆忙忙的。” 贺进山揉着她的后脑勺将人搂进怀里,低声轻哄,总算把她从分离的难过情绪里抽离了出来。 姜禾年靠着他,小小声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贺进山勾起笑,也随着她降低音量:“是谁听说可以去军队医疗部见习,还能上大学念医疗系,开心得睡不着觉的?” “一码归一码么,你被召回部队,我哪能跟你分开,能就近当个卫生员,多学习实践当然好。” 姜禾年手指抠着男人身上板正的军装纽扣,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可是,我又觉得很舍不得,在花沟村也挺好的,我们家废了那么多心思弄的,还没住多久呢。” “还有,也没来得及到镇上好好跟小新、厉华哥、茹姐他们告别,还有许掌柜他们。” 贺进山自然知道小女孩舍不得这些朋友。 “我们家就在那儿不会跑。山那边,我都交代好了,现在发展得很好,小新他们会继续往市省那边扩张做下去,以后也可以经常电话联系。” 姜禾年听得心情又开阔起来,仰脸看着穿上军装显得越发英俊成熟意气风发的男人。 她喃喃问:“那你呢?” 贺进山挑眉疑惑。 姜禾年:“你会觉得不自由吗?” “黑影”势力被京城军部彻底瓦解铲除,贺进山功不可没,被授予特等功,首长亲自发出召回令,并直升至营长。 凭他的实力,只要他愿意,等待他的必定是一路高升。 所有人都恭贺、艳羡不已,但姜禾年知道贺进山骨子里有多么桀骜不羁。 他原来的身份,做过的事,说是离经叛道的迷人反派大boss都不为过,现在却要“从良”当个恪守规矩的军人。 贺进山定定凝视着姜禾年,蓦地愉悦地笑出声。 引得驾驶座的陈郭和副驾驶的苟英杰,忍不住从后视镜上又偷瞥了几眼,又飞快收回视线。 一个目不斜视看前路,一个耳朵关闭看窗户。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这贺营长脾气可不好,拳头还铁硬,为了点八卦好奇心挨揍,不值当! 贺进山掠一眼前头识相的两人,控制着音量,恣肆笑着,嗓音低沉悦耳。 “那我们就先去玩个一年两年的,等你腻了就换个地儿。” “你想学医念书当军医,我就去当兵。” “你想当首长夫人,小叔叔就给你挣功名。” “你想回家,最晚后年我们就回来。” “你想出国留学、想经商、想开药铺、开医院,想做什么都可以,我都陪着你。” 姜禾年听得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亮得明媚无比,心脏怦怦跳,像是刚和贺进山搞对象谈恋爱似的。 贺进山俯身在姜禾年耳畔啄了一口,笑得揶揄又宠溺:“小叔叔现在也很有钱。” “不管在哪儿,都会给我们年年最多的爱。” 两辆军车匀速平稳地驶向远方。 蹲坐在后车车厢里的狼王德旺,目视来处,一脸深沉稳重,它脑袋上的毛绒兔子煤球也挺着胸脯,颇为雄赳赳气昂昂。 两个坐在边上的新兵蛋子,对视一眼,心中齐齐感叹: 这贺营长和漂亮小夫人可真不是一般人物,连养的狼和兔子都如此训练有素,感觉比军犬还有样儿! 第198章 年年(大结局) 后来。 在京城军部里,久久流传着贺首长“一家四口”的种种传奇事迹。 比如,贺首长用兵如神,相貌和武力值一样惊人,退伍返队空降时,以一人之力应战全师100名顶尖尖兵,打得所有人落败回队后被自己头儿训得体无完肤,直接导致全师士兵的训练量翻了三倍。 别人兵练得哭爹喊娘,吃饭拉屎都没余力。 “罪魁祸首”贺首长,每日定时定点接送一个漂亮小卫生员去上班,还把胆肥敢追求小卫生员的人全拖到训练场揍了一顿,挨一顿,半个月爬不起来。 曾经有人闲言碎语,后来,他出任务被炸得血肉模糊,是曾经那个漂亮小卫生员主刀,救回了他的命,他的腿,还有他的当兵梦。 小卫生员还是个中药迷,不仅药倒过想使坏刁难她的人,还研制出贼牛逼的“武器”,在数次危险任务中把敌人直接干翻了,不费一兵一卒。 贺首长和漂亮小卫生员还养了一头比东北虎还大的狼和一只糯叽叽毛茸茸的兔子。 那巨狼,是贺首长练兵最恐怖的武器。 负重30公里跑,被狼逮到就加圈; 训练近身格斗,被狼压倒,叼住了要害,就得拖着轮胎跑圈,两百多公斤的狼蹲轮胎上。 过来人都懂,那是所有人的噩梦。 那兔子叫煤球,长得毛茸茸,吱吱叫,很好rua的样子,一rua一个不吱声,被挠花了脸还算小的,夜里上厕所可记得裤子穿快点,别被狼叼了。 总之,一家四口都不是好惹的。 连着贺首长和姜军医生的两个小萝卜头都是混世魔王,偏生长得粉雕玉琢,又聪明伶俐。 仰着小脑瓜喊你蜀黍姨姨,谁都遭不住,恨不得把老底都掏出来给了。 后来,贺首长一家得到特批隐退,不知去了何处逍遥,他们的事迹依旧是每个新入伍小兵必听的。 每个人嘴里都是: “真的假的啊?!” “我靠!这也行?” “诶诶,别走啊!再给我说说。” 听了还想听,可惜没能亲身经历,亲眼见。 只能从军部功勋表彰墙上那两张相貌夺目的照片,可以窥见几分当时的传奇风采。 …… …… …… 姜禾年百年之时。 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爱徒、徒孙……全都围在床前,挤了一屋子,眼泪婆娑,话密如雨,吵得小老太太努起脸,瞪向坐在床边的贺老头。 贺进山110岁的高龄了,虽身高缩水,却依旧身形挺拔,依稀能见当年的英俊非凡。 他笑着握住姜禾年刚拔了针眼的手,一句话就把依依不舍的儿孙小辈们全赶了出去。 房内灯光温柔。 姜禾年眼神深深凝视着贺进山,缓慢开口:“小叔叔,时间到了。” 贺进山笑得温柔,“不怕,小叔叔陪着你。” 二十分钟后,等得心急如焚的众人,你推我搡壮着胆子推开了门,齐齐怔住,泪如雨下。 舒适温暖的大床上,姜小老太被贺老头搂在怀里,两人盖着被子,闭着眼,神情俱是含笑,就这么一起去了。 已身居高位的长子哭得失态,鼻涕泡都差点出来了。 他抖着手拿起搁在床边的一张笔锋潇洒不羁的字条: “别瞎哭哭,吵着我和你妈约会。” …… 82年前。 花沟村,村尾。 暴雪突至的第三天,姜禾年陷入了枪伤引发高热昏迷中。 混沌之际,她听到了虚空中传来细细密密玻璃裂缝蔓延的声响。 一睁眼,自己又出现在了那个透明的玻璃房里,只不过那玻璃墙全裂成了蜘蛛网。 曾经穿着浮夸披风、戴着墨镜的大番薯,被一只机械手抓了起来,正奋力挥舞着双藤挣扎,看见姜禾年的时候直接暴走骂骂咧咧。 嘴里还嚷着什么“主线崩塌”、“我不服!”、“老子可是天降紫薇星的天选时空监察官!你们敢销毁我!” 姜禾年还没回过神来,它就被抓走了。 接着,她眼前浮现一个不停旋转的魔方盒子。 一道机械电子音凭空响起: 【恭喜您成为号世界新主角,请注意,本世界通关礼物已生成,请努力通关。】 姜禾年一头雾水,“礼物是什么?需要通什么关?” 【礼物由时空系统按照主角潜意识提取算法随机生成,请努力通关,通关成功后,礼物自动发放。】 姜禾年没来得及再多问两句,就醒了,贺进山正拿着湿毛巾给她擦汗。 从那时起,直到寿终正寝,姜禾年都不知道“通关礼物”到底是什么。 但她在弥留之际,躺在贺进山怀里,只感觉“足以”。 …… 在无人能看见的维度里,时空隧道悄然打开,一阵扭曲变幻后,“咔”一声。 【号世界通关礼物已发放,该世界测试完毕。】 “吱——” 刺耳的急刹声,忽远忽近,令人头脑发涨。 姜禾年骤然睁开眼,被眼前的车灯刺得一晃,脚踝却传来极强悍的钳制感,还有湿濡黏腻的触感。 她怔然低下头,对上了一双深邃灿若夜渊的黑眸,她再熟悉不过了。 “小孩儿,还发什么愣,小叔叔要流血而亡了。” 姜禾年傻眼,脑子宕机了。 男人勾起薄唇,戏谑道:“或者我应该换句台词——” “敢走,老子弄死你。” 姜禾年嘴唇微抖,眼泪啪嗒啪嗒大颗大颗滚下来。 “汪!汪!汪汪汪!” 一连串凶悍的狗吠声由远及近。 贺进山轻笑一声,长指改扣为抚,温柔唤她: “年年。” “德旺要来了,它现在可是狗样。” 姜禾年破涕而笑,扑进浑身是血的贺进山怀里。 “讨厌!你还拿狗吓我!” —— (正文完) 第198章 年年(大结局) 后来。 在京城军部里,久久流传着贺首长“一家四口”的种种传奇事迹。 比如,贺首长用兵如神,相貌和武力值一样惊人,退伍返队空降时,以一人之力应战全师100名顶尖尖兵,打得所有人落败回队后被自己头儿训得体无完肤,直接导致全师士兵的训练量翻了三倍。 别人兵练得哭爹喊娘,吃饭拉屎都没余力。 “罪魁祸首”贺首长,每日定时定点接送一个漂亮小卫生员去上班,还把胆肥敢追求小卫生员的人全拖到训练场揍了一顿,挨一顿,半个月爬不起来。 曾经有人闲言碎语,后来,他出任务被炸得血肉模糊,是曾经那个漂亮小卫生员主刀,救回了他的命,他的腿,还有他的当兵梦。 小卫生员还是个中药迷,不仅药倒过想使坏刁难她的人,还研制出贼牛逼的“武器”,在数次危险任务中把敌人直接干翻了,不费一兵一卒。 贺首长和漂亮小卫生员还养了一头比东北虎还大的狼和一只糯叽叽毛茸茸的兔子。 那巨狼,是贺首长练兵最恐怖的武器。 负重30公里跑,被狼逮到就加圈; 训练近身格斗,被狼压倒,叼住了要害,就得拖着轮胎跑圈,两百多公斤的狼蹲轮胎上。 过来人都懂,那是所有人的噩梦。 那兔子叫煤球,长得毛茸茸,吱吱叫,很好rua的样子,一rua一个不吱声,被挠花了脸还算小的,夜里上厕所可记得裤子穿快点,别被狼叼了。 总之,一家四口都不是好惹的。 连着贺首长和姜军医生的两个小萝卜头都是混世魔王,偏生长得粉雕玉琢,又聪明伶俐。 仰着小脑瓜喊你蜀黍姨姨,谁都遭不住,恨不得把老底都掏出来给了。 后来,贺首长一家得到特批隐退,不知去了何处逍遥,他们的事迹依旧是每个新入伍小兵必听的。 每个人嘴里都是: “真的假的啊?!” “我靠!这也行?” “诶诶,别走啊!再给我说说。” 听了还想听,可惜没能亲身经历,亲眼见。 只能从军部功勋表彰墙上那两张相貌夺目的照片,可以窥见几分当时的传奇风采。 …… …… …… 姜禾年百年之时。 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爱徒、徒孙……全都围在床前,挤了一屋子,眼泪婆娑,话密如雨,吵得小老太太努起脸,瞪向坐在床边的贺老头。 贺进山110岁的高龄了,虽身高缩水,却依旧身形挺拔,依稀能见当年的英俊非凡。 他笑着握住姜禾年刚拔了针眼的手,一句话就把依依不舍的儿孙小辈们全赶了出去。 房内灯光温柔。 姜禾年眼神深深凝视着贺进山,缓慢开口:“小叔叔,时间到了。” 贺进山笑得温柔,“不怕,小叔叔陪着你。” 二十分钟后,等得心急如焚的众人,你推我搡壮着胆子推开了门,齐齐怔住,泪如雨下。 舒适温暖的大床上,姜小老太被贺老头搂在怀里,两人盖着被子,闭着眼,神情俱是含笑,就这么一起去了。 已身居高位的长子哭得失态,鼻涕泡都差点出来了。 他抖着手拿起搁在床边的一张笔锋潇洒不羁的字条: “别瞎哭哭,吵着我和你妈约会。” …… 82年前。 花沟村,村尾。 暴雪突至的第三天,姜禾年陷入了枪伤引发高热昏迷中。 混沌之际,她听到了虚空中传来细细密密玻璃裂缝蔓延的声响。 一睁眼,自己又出现在了那个透明的玻璃房里,只不过那玻璃墙全裂成了蜘蛛网。 曾经穿着浮夸披风、戴着墨镜的大番薯,被一只机械手抓了起来,正奋力挥舞着双藤挣扎,看见姜禾年的时候直接暴走骂骂咧咧。 嘴里还嚷着什么“主线崩塌”、“我不服!”、“老子可是天降紫薇星的天选时空监察官!你们敢销毁我!” 姜禾年还没回过神来,它就被抓走了。 接着,她眼前浮现一个不停旋转的魔方盒子。 一道机械电子音凭空响起: 【恭喜您成为号世界新主角,请注意,本世界通关礼物已生成,请努力通关。】 姜禾年一头雾水,“礼物是什么?需要通什么关?” 【礼物由时空系统按照主角潜意识提取算法随机生成,请努力通关,通关成功后,礼物自动发放。】 姜禾年没来得及再多问两句,就醒了,贺进山正拿着湿毛巾给她擦汗。 从那时起,直到寿终正寝,姜禾年都不知道“通关礼物”到底是什么。 但她在弥留之际,躺在贺进山怀里,只感觉“足以”。 …… 在无人能看见的维度里,时空隧道悄然打开,一阵扭曲变幻后,“咔”一声。 【号世界通关礼物已发放,该世界测试完毕。】 “吱——” 刺耳的急刹声,忽远忽近,令人头脑发涨。 姜禾年骤然睁开眼,被眼前的车灯刺得一晃,脚踝却传来极强悍的钳制感,还有湿濡黏腻的触感。 她怔然低下头,对上了一双深邃灿若夜渊的黑眸,她再熟悉不过了。 “小孩儿,还发什么愣,小叔叔要流血而亡了。” 姜禾年傻眼,脑子宕机了。 男人勾起薄唇,戏谑道:“或者我应该换句台词——” “敢走,老子弄死你。” 姜禾年嘴唇微抖,眼泪啪嗒啪嗒大颗大颗滚下来。 “汪!汪!汪汪汪!” 一连串凶悍的狗吠声由远及近。 贺进山轻笑一声,长指改扣为抚,温柔唤她: “年年。” “德旺要来了,它现在可是狗样。” 姜禾年破涕而笑,扑进浑身是血的贺进山怀里。 “讨厌!你还拿狗吓我!” —— (正文完) 现代番外:“太冤枉,小叔叔可很久没坏了” 清晨。 海城最顶尖的富人别墅区,一座半山别墅山庄里,杜宾犬在豪华狗舍里又美美吃了一顿大肉包子,踱着矫健的步伐在庄园里散步。 自己遛自己。 长耳竖起,通体黑毛油亮,肌肉强健发达无比,透着饱餐的愉悦。 别墅里外的佣人全都动作利索且静悄悄的,也没人敢往二楼去。 自从五天前,贺爷带了个年纪极小的漂亮少女回来,庄园里的变化可谓天翻地覆。 少女用的暖色调精致高定家具、各种高端生活用品、衣服包包珠宝钻石饰品,一水儿地往里进。 再瞧着管家这几日极为恭敬重视的程度,这少女恐怕是未来的夫人了。 她甚至可以随意进出别墅、庄园里的任何地方,这在以前根本不可能,早死不知道多少回了。 这几日贺爷都没出门,也没遛狗,连餐食都是小夫人不假他人之手端上去的,还每日嘱咐了要清淡,不要发物。 所有人心中惊疑,但不敢私下议论半句,只是在笑吟吟脾气温和的小夫人面前,更加卖力地干活。 眼下,上午十点了,小夫人还没下来用早餐,厨娘心里忍不住嘀咕,是不是昨天新学的样式不合小夫人胃口。 二楼,一百五十平的主卧里静悄悄的,自动窗帘只拉开了一点。 两米五宽的大床上,被子隆起一团。 姜禾年从贺进山怀里醒来的时候,脸控制不住“唰”一下就红了。 像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似的。 姜禾年百岁老人的灵魂,在回到现代后居然有自动倒退回青涩18岁的感觉,在那个世界里一生的记忆像是被蒙了一层朦胧的雾。 近在咫尺男人的面容英俊完美,眉宇凌厉张扬,一双深眸漆黑含笑,新冒出来的青胡茬,更添几分糙痞欲气。 “睡得好吗?” 嗓音低醇慵懒,带着睡意未消的慵懒。 姜禾年耳朵痒痒,害羞地眨眨眼,原装18岁的灵魂和已经跟贺进山做了百年恩爱夫妻的灵魂交融在一起,让她爱意深浓隽永又忍不住羞羞答答的。 “小、贺、贺小爷……” 一紧张,还把贺爷和小叔叔混说成了“贺小爷”。 贺进山闷笑出声,大力将她揽紧,掌心在裹着绸滑睡衣的薄背细腰上摩挲。 “等等……你的伤。” “小伤不碍事,”贺进山嗓音恣懒地抿住女孩莹白的耳珠,含糊地说话,气息全拂进姜禾年耳朵里,“还不习惯?” 男人贴在姜禾年耳畔,细密亲啄着说了一句床上的流氓话。 姜禾年耳朵红得要滴血,羞怯怯地嗫嚅嗔怪:“你真是坏死了,一会儿伤口又崩开了……” 贺进山翻身压住她,剑眉扬起,笑得浪荡痞气:“太冤枉,小叔叔可很久没坏了。” “……”姜禾年无言以对。 好家伙,居然把俩人在那个世界里一把老骨头只能抱抱贴贴无法生命大和谐的时间都算上了。 老不羞! 再次见到年轻英俊得充满侵略性的贺进山,姜禾年看了五天都还不能完全保持冷静。 这男人太会撩人了。 她别开视线,抿着唇角,别别扭扭地小声:“……就一次,要是伤——” 姜禾年话没说完,就被男人霸道清冽的气息侵略了。 她小手紧张得轻推,想叫他小心腰上的两处枪伤,腿上还被自己开的小五菱面包撞了呢! 贺进山单手扣住她的双手,压在头顶,坏心眼地撞了撞。 又故意撑起身,笑睨着面如桃花水眸潋滟的姜禾年,非逼她回答: “腰好不好?” 姜禾年现在的身体青涩得就像是含苞的百合,哪经得起坏男人如曾经那般恶劣霸道的逗弄蛮要,只能嘤咛着侧着脸埋进枕头里。 雪颈修长,皮肤泛着旖旎的粉,一路蔓延到滴血似的软润耳珠上。 软声着说“好好好”,又在迷乱失控之时,胡乱喊着“小叔叔”求饶。 贺进山哪能饶她。 没有什么比和爱了一辈子的人,又一起回到年轻的时候更畅快的事了,他们还能再相爱一辈子。 那每一天,每一刻都很珍贵,让他恨不得把她揉进骨子里,生生世世在一起。 卧室里情潮深浓,爱欲缠绵…… 扣扣。 偌大的卧房门外,传来隐约的敲门声。 “爷,鼎泰的老爷子来电。” 连日来,第一个胆大煞风景的来了。 姜禾年听出是这里的管家吴律的声音,羞煞地推了推埋在自己身上作乱,热得像火的男人。 贺进山扣住她,亲得更深,动作更猛,似在怪她不专心,还有心思管有谁来了。 姜禾年骤然受了这一下,难耐的呻吟没控制住,在空旷的卧室里,显得极响。 门外的人一定听见了!!! 她湿着眸咬住唇,眼泪都要出来了,浑身羞得发抖,娇怯好看极了。 贺进山停下动作,伸臂搂住她的后背,安抚地亲她,浪荡又宠溺,“乖,真好听。” 把咬着的唇抵开,细细温柔吮了一口,才扭头变脸瞪向那门,完美的下颌线绷出极性感的线条。 “让他等着给他儿子收尸。” 男人的声音低沉不耐,含着戾气又透着欲求不满。 门外的吴律,早在听到那一声时,就石化了,恨不得回到一分钟之前把自己双腿剁了,双手剁了。 为什么非这时候接那电话! 为什么非这么勤快走上来敲门请示! 爷的话,分明是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给自己收尸,呜哇——! 伴君如伴虎,有了爱人的爷,更是难伺候得登峰造极。 吴律一脸凄哀地扭头看向旁边拎着医药箱的陈左,后者惊恐得抱紧医药箱,疯狂无声摇头。 死你一个就行了兄弟!!! 别让爷知道我也在外头啊! 陈左踮起脚,飞快转身逃窜,决定马上打飞机去哈里巴岛度假十天! 至于爷的伤,咱不用看都知道没有半点大碍了!! 再待下去,他的小命比较有大碍。 卧室里,旖旎气息弥漫,久久不散…… 现代番外:“太冤枉,小叔叔可很久没坏了” 清晨。 海城最顶尖的富人别墅区,一座半山别墅山庄里,杜宾犬在豪华狗舍里又美美吃了一顿大肉包子,踱着矫健的步伐在庄园里散步。 自己遛自己。 长耳竖起,通体黑毛油亮,肌肉强健发达无比,透着饱餐的愉悦。 别墅里外的佣人全都动作利索且静悄悄的,也没人敢往二楼去。 自从五天前,贺爷带了个年纪极小的漂亮少女回来,庄园里的变化可谓天翻地覆。 少女用的暖色调精致高定家具、各种高端生活用品、衣服包包珠宝钻石饰品,一水儿地往里进。 再瞧着管家这几日极为恭敬重视的程度,这少女恐怕是未来的夫人了。 她甚至可以随意进出别墅、庄园里的任何地方,这在以前根本不可能,早死不知道多少回了。 这几日贺爷都没出门,也没遛狗,连餐食都是小夫人不假他人之手端上去的,还每日嘱咐了要清淡,不要发物。 所有人心中惊疑,但不敢私下议论半句,只是在笑吟吟脾气温和的小夫人面前,更加卖力地干活。 眼下,上午十点了,小夫人还没下来用早餐,厨娘心里忍不住嘀咕,是不是昨天新学的样式不合小夫人胃口。 二楼,一百五十平的主卧里静悄悄的,自动窗帘只拉开了一点。 两米五宽的大床上,被子隆起一团。 姜禾年从贺进山怀里醒来的时候,脸控制不住“唰”一下就红了。 像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似的。 姜禾年百岁老人的灵魂,在回到现代后居然有自动倒退回青涩18岁的感觉,在那个世界里一生的记忆像是被蒙了一层朦胧的雾。 近在咫尺男人的面容英俊完美,眉宇凌厉张扬,一双深眸漆黑含笑,新冒出来的青胡茬,更添几分糙痞欲气。 “睡得好吗?” 嗓音低醇慵懒,带着睡意未消的慵懒。 姜禾年耳朵痒痒,害羞地眨眨眼,原装18岁的灵魂和已经跟贺进山做了百年恩爱夫妻的灵魂交融在一起,让她爱意深浓隽永又忍不住羞羞答答的。 “小、贺、贺小爷……” 一紧张,还把贺爷和小叔叔混说成了“贺小爷”。 贺进山闷笑出声,大力将她揽紧,掌心在裹着绸滑睡衣的薄背细腰上摩挲。 “等等……你的伤。” “小伤不碍事,”贺进山嗓音恣懒地抿住女孩莹白的耳珠,含糊地说话,气息全拂进姜禾年耳朵里,“还不习惯?” 男人贴在姜禾年耳畔,细密亲啄着说了一句床上的流氓话。 姜禾年耳朵红得要滴血,羞怯怯地嗫嚅嗔怪:“你真是坏死了,一会儿伤口又崩开了……” 贺进山翻身压住她,剑眉扬起,笑得浪荡痞气:“太冤枉,小叔叔可很久没坏了。” “……”姜禾年无言以对。 好家伙,居然把俩人在那个世界里一把老骨头只能抱抱贴贴无法生命大和谐的时间都算上了。 老不羞! 再次见到年轻英俊得充满侵略性的贺进山,姜禾年看了五天都还不能完全保持冷静。 这男人太会撩人了。 她别开视线,抿着唇角,别别扭扭地小声:“……就一次,要是伤——” 姜禾年话没说完,就被男人霸道清冽的气息侵略了。 她小手紧张得轻推,想叫他小心腰上的两处枪伤,腿上还被自己开的小五菱面包撞了呢! 贺进山单手扣住她的双手,压在头顶,坏心眼地撞了撞。 又故意撑起身,笑睨着面如桃花水眸潋滟的姜禾年,非逼她回答: “腰好不好?” 姜禾年现在的身体青涩得就像是含苞的百合,哪经得起坏男人如曾经那般恶劣霸道的逗弄蛮要,只能嘤咛着侧着脸埋进枕头里。 雪颈修长,皮肤泛着旖旎的粉,一路蔓延到滴血似的软润耳珠上。 软声着说“好好好”,又在迷乱失控之时,胡乱喊着“小叔叔”求饶。 贺进山哪能饶她。 没有什么比和爱了一辈子的人,又一起回到年轻的时候更畅快的事了,他们还能再相爱一辈子。 那每一天,每一刻都很珍贵,让他恨不得把她揉进骨子里,生生世世在一起。 卧室里情潮深浓,爱欲缠绵…… 扣扣。 偌大的卧房门外,传来隐约的敲门声。 “爷,鼎泰的老爷子来电。” 连日来,第一个胆大煞风景的来了。 姜禾年听出是这里的管家吴律的声音,羞煞地推了推埋在自己身上作乱,热得像火的男人。 贺进山扣住她,亲得更深,动作更猛,似在怪她不专心,还有心思管有谁来了。 姜禾年骤然受了这一下,难耐的呻吟没控制住,在空旷的卧室里,显得极响。 门外的人一定听见了!!! 她湿着眸咬住唇,眼泪都要出来了,浑身羞得发抖,娇怯好看极了。 贺进山停下动作,伸臂搂住她的后背,安抚地亲她,浪荡又宠溺,“乖,真好听。” 把咬着的唇抵开,细细温柔吮了一口,才扭头变脸瞪向那门,完美的下颌线绷出极性感的线条。 “让他等着给他儿子收尸。” 男人的声音低沉不耐,含着戾气又透着欲求不满。 门外的吴律,早在听到那一声时,就石化了,恨不得回到一分钟之前把自己双腿剁了,双手剁了。 为什么非这时候接那电话! 为什么非这么勤快走上来敲门请示! 爷的话,分明是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给自己收尸,呜哇——! 伴君如伴虎,有了爱人的爷,更是难伺候得登峰造极。 吴律一脸凄哀地扭头看向旁边拎着医药箱的陈左,后者惊恐得抱紧医药箱,疯狂无声摇头。 死你一个就行了兄弟!!! 别让爷知道我也在外头啊! 陈左踮起脚,飞快转身逃窜,决定马上打飞机去哈里巴岛度假十天! 至于爷的伤,咱不用看都知道没有半点大碍了!! 再待下去,他的小命比较有大碍。 卧室里,旖旎气息弥漫,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