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她步步高升》 第一章 疼不疼 “你待会儿记得把水缸里的水给打满,再把避暑阁的地面都细细打扫一遍。” “千霜姐姐,我来了月事身上难受的厉害。而且我还有活儿要干呢,你给我安排这么多,我也做不完啊。” “呵,看不出来你真是娇贵的很啊。就你身子不舒坦,那我就是铁打的?我看你就是想偷懒罢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些活本来就是千霜姐姐你的,凭什么让我做。” 阳春三月,阳光透过细密的枝桠丝丝洒落。微风轻拂,细碎的光影随着流动。 珠英咬着唇,清秀的脸上有些害怕,却仍鼓起勇气看着眼前的女子。 “你竟然敢跟我顶嘴!哼,我叫你干活那是瞧得起你。” 千霜柳眉倒竖。平日里珠英见了她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今儿发什么疯,竟然敢反驳她的话。 千霜伸手用力一掐珠英的胳膊上的软肉,“你平日里总是喜欢偷奸耍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若是不把我吩咐你的事办好了,害我挨了骂,看我怎么收拾你。” 千霜觉得不解恨,下手愈发的重,专挑最怕疼的地方掐。 珠英下意识的左右闪躲,却又不敢反抗。 她跟千霜虽然都是做粗使活的宫女,但千霜比她年长好几岁,一直都在永福宫做事。 而她是今年才从别的地方调过来的,在永福宫人生地不熟的连个可以倚仗的都没有。 千霜生性善妒,又睚眦必报和永福宫其他几位宫女整日凑在一起,专门欺负那些老实不爱说话的宫人。 一开始她也试图反抗过,结果惹怒了千霜等人,不仅往她的床上放蛇给她的饭菜里放泻药,还把她推进莲花池里差点溺毙。 她根本斗不过她们,只能逆来顺受。珠英越想越委屈,小声啜泣着。 “看你还躲不躲,敢不敢跟我唱反调了?真是个贱胚子。下次你若是在敢顶撞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千霜越说越气,扬起手就要打。 “住手!”忽然斜刺里伸出一只雪白纤细的手,猛地一把擒住她的手腕。 千霜一愣,扭头就瞧见面前站着一个食盒,容貌明艳的年轻宫女。 她着了一袭绿色宫装,纤腰盈盈一握,明眸皓齿。 祝慈瞟了一眼垂头低泣的珠英一眼,转眸看向千霜轻柔的开口。 “珠英倘若做错了什么事,千霜可回禀贵妃娘娘,让娘娘责罚便是。千霜姐姐跟珠英同为永福宫的宫女,擅自掌掴恐怕是不妥?” “你在教我做什么?你算是什么东西?我在永福宫当差的时候,你们两个还不知道在哪呢。” 被祝慈一个新来的宫女如此不放在眼里,千霜不禁有些恼怒。 她想挣脱掉祝慈的钳制,却发现她力气竟大的出奇,一点都不似她外表那般柔柔弱弱。 千霜脸涨的通红,声音尖锐,“你想干什么?你放开我!” 祝慈微微一笑,松开手,“千霜姐姐,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想想,贵妃娘娘自从有孕以来,最不喜聒噪响动。若是惊了贵妃娘娘和其腹中的皇嗣,你我恐怕也担待不起。” 千霜揉着泛红的手腕,抬眼看祝慈笑语盈盈的望着自己,眸子里却淡漠一片,没有丝毫笑意,不禁心头一颤。 贵妃娘娘素日里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有的时候在气头上就连皇后娘娘的面子都不给。 自从怀有身孕会更甚,愈发的阴晴不定。 前些日有个宫女失手打碎了花瓶。就被打发去了掖庭宫。她方才只顾着生气,想狠狠教训珠英这个不听话的丫头,全然将这事给忘了。 “姐姐消消气。都是自家姐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姐妹情谊多不值当的。” 祝慈上前一步亲昵的挽住千霜的胳膊,“珠英年纪小,又没有眼力劲儿。姐姐别跟她一般见识。姐姐若信的过我,我跟珠英一起打扫,保准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还是你会说话。”千霜恶狠狠的捏了珠英一眼,冷笑不止。 “看她平时跟你形影不离的,竟然连你半点都没学去,真真是蠢笨。” “姐姐宽宏大量,就别跟我们一般计较了。” 祝慈环顾四周,见周围花草繁盛一片葱绿,静悄悄的并不见什么身影。 她讨好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香粉盒子塞进千霜手里。 “这是我托人从宫外捎进来的,我一直没舍得用。姐姐若是不嫌弃,就拿去用。” 千霜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可见这香粉是个好东西。只碰了一下盒身,就沾染上了香气。 心里喜欢,面上却一副轻蔑的神情,不然她们两个还以为自己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千霜翻着白眼,“别以为拿这点破烂东西就能贿赂我。要是做不好,仔细点你们两个的皮。” 说罢,千霜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祝慈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身影,收回视线,转身去看珠英。 “快让我瞧瞧。”祝慈拉起珠英的衣袖,看她白皙的胳膊上青紫一片,忍不住拧眉。 “疼不疼?” “没事的,祝姐姐,我都已经习惯了。” 珠英原本止住的泪,又因为珠慈的关心滚滚而落。 那些宫女看她是新来的,都欺生。且她也同她们说不到一起去,好在有祝姐姐护着她。 珠英拉下衣袖,“只是连累祝姐姐你跟我一起打扫避暑阁了。” “又说傻话,你我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当初祝慈才进宫的时候,忽然有一日发起了高烧,差点病死。是珠英冒着大雨冒死给她请来了御医,又照顾她痊愈。 她这才侥幸活了下来,这份恩情她无论如何也还不清。 珠英眼圈一红,“祝姐姐,幸好有你在。不过千霜也太欺负人了,不就是比我们早进永福宫做事么,凭什么这么作贱我们?我们也是父母生养的,她又不是主子。” 祝慈从怀里掏出帕子替珠英擦着泪,“别哭了,把妆都给哭花了。” 她轻轻扯了扯唇角,“你放心,恶人自有恶人磨。相信我,千霜的报应很快就来了。” 第二章 掌嘴 随后祝慈跟珠英合力将水缸里的水打满,又拎着水桶去了避暑阁,跪在地上用湿帕子将每一块地砖包括缝隙,都擦的干干净净。 祝慈其实是穿越过来的。她穿越的那天正好成为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结果却在庆功宴的路上发生了车祸。 再次睁开眼,她就发现自己身处这个陌生的朝代了。 乐极生悲,说的就是她了。但是不管她是怎么穿越过来的,既来之则安之,她是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她这个人一向心态很好。 而原主的母亲就是普通老百姓,且十分重男轻女。一直想生儿子,但奈何一连五个都是女儿,好不容易第六胎是儿子了。 又突逢旱灾,颗粒无收。原主的父母没有办法,只有将漂亮的大女儿,也就是原主送进了宫。 原主进宫后也没好到哪里去,处处遭人欺负排挤,还要预防咸猪手。 祝慈穿过来之后,贿赂了内侍省的人。才被人调到了永福宫当差。 不管身处哪个朝代,没有权利身处最底层都是被人随意欺辱的那一方。 在吃人的深宫尤其如此。祝慈深知,她要是想生存下去,不沦为炮灰背锅侠,就必须用尽手段,一步一步往上爬。 “魏公公,奴婢方才瞧见了,祝慈拎着水桶进了避暑阁。” 外面忽然想起一道谄媚的女声,随后有个身着桃红色宫装的宫女领着一群太监浩浩荡荡的迈步走进来。 宫女指着跪在地上的祝慈道:“尽忠公公,她就是祝慈!” 祝慈停下手里的动作,茫然的抬头,望着眼前领头的太监。她认识这个人,他叫魏尽忠,是贵妃娘娘的心腹。 祝慈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有着胆怯的一缩脖子。 “奴婢是祝慈,不知道公公找奴婢什么事?” 魏尽忠没回答,上下打量着祝慈,眸底划过一抹惊艳。 “模样倒是挺周正,只可惜,心肝脾肺坏的很。来人,带走!” 魏尽忠一挥手,立马有两个小太监上前夹起祝慈的胳膊往外拖。 祝慈满脸惶恐,“尽忠公公,你为什么要抓奴婢?奴婢一直勤勤恳恳的,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待会儿你自会知晓,还是省着点力气,等会儿去跟贵妃娘娘亲自解释。”魏尽忠冷笑。 “祝姐姐!你们为什么要抓祝姐姐走?” 珠英一慌,她不知道祝姐姐做了什么,但这群人明显来者不善。 珠英想上前,魏尽忠一伸胳膊拦住她。他歪着脑袋,视线落在珠英的脸上,目光一凛。 “干好你的差事,在宫里热心肠可不是什么好事。你的好姐姐要是无辜的,自然会没事的。” 魏尽忠垂下胳膊,拍去身上的浮尘,环顾四周,神情阴测测的。 “今儿的事,他日我若是听到半点风声,小心点你们几个的脑袋。” 珠英心急如焚,却也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祝慈被人带走。 祝慈被人一路连拖带拽的拉进主殿,两条胳膊被人扯的生疼。 千霜跪在大殿上,发髻凌乱。两侧原本柔软的面颊此时已然红肿不堪,依稀能瞧出交错的巴掌印,唇角有血丝缓缓渗出。 而她对面,临窗的美人榻上斜斜的靠着一位年轻的女子,梳着倭堕髻,着了一件银朱色大袖衫齐胸襦裙,裙摆处绣着点点繁花,在阳光下闪着好看的颜色。 皮肤温润如玉,身形丰腴,精致的五官透着一股凌厉逼人的美。 有阳光穿过窗棂偷溜进来斜斜的撒在椒墙上,映出窗的轮廓。 不知是谁从身后踢了祝慈的膝盖一脚。祝慈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腿上一痛,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看祝慈到了,千霜颤抖着手指向她,扭头冲榻上的白新蕊哭喊。 “贵妃娘娘,奴婢那盒香粉就是她送给奴婢的。奴婢若是知道香粉里面,有能使娘娘过敏的海棠花粉。贵妃娘娘就是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啊。” “本宫准你说话了?怎么学的规矩!” 白新蕊染着丹蔻的手指捏着铜镜,蹙眉望着脖子上的点点红疹。 “流烟,给本宫狠狠的掌嘴!” “是,娘娘。”叫流烟的宫女上前,左右狠狠甩了千霜两个耳光。 眼前的物件飞快的一闪而过。千霜脸上火辣辣的灼烧着她的皮肤,又一阵阵发寒让她忍不住颤栗。 她咬着牙齿,无声的流着泪用额头触地。 “你在永福宫当差也好几年了,应该知道贵妃娘娘不问,做奴才的便不敢擅自开口说话。”说完,流烟面无表情的退到一旁。 祝慈害怕的浑身一颤,她苍白着一张脸小心翼翼的抬头,正好对上白新蕊望过来的视线。 “你就是祝慈?姓倒是挺罕见的,你方才可听见她说的了,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声音陡然转冷,自从白新蕊怀有身孕之后,总有人处心积虑想害她和她腹中的孩子。 尽管她在小心谨慎,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对海棠花过敏宫里的人人人都知道,今儿若不是她鼻子灵敏,怕是早就因为花粉过敏窒息而死了。 “贵妃娘娘明察,什么香粉,奴婢实在不知啊。”祝慈俯伏在地,瑟瑟发抖。 白新蕊朝流烟一使眼色。流烟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一个香粉盒,朝祝慈眼前一晃。 祝慈摇头,“这香粉不是奴婢的,奴婢更没有送过什么东西。” “不怕娘娘笑话,奴婢才进宫不久,哪里舍得用这么好的香粉。贵妃娘娘若是不信,可派人打听打听,奴婢一向节俭,从来不舍得买这么好的东西。” “你撒谎,明明就是你今儿塞给我的!”千霜怔住,先是有些不可置信,而后愤怒的瞪着祝慈。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这是被祝慈和珠英给陷害了。怪不得祝慈好端端的会送她东西,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这个贱人! “珠英可以作证!对,珠英可以证明。”想到这里,千霜心里升起一丝希望。 第三章 皇上见了肯定喜欢 “贵妃娘娘,当初祝慈将香粉塞给奴婢时,珠英就在旁边。她跟祝慈是好姐妹,俩人整日都形影不离的。贵妃娘娘只要派人将珠英抓起来严刑拷打,就不信吐不出实话来。” 祝慈又惊又气,“千霜姐姐,我平时里把你当成亲姐姐一样对待。你为何要栽赃我?你让我保密的事,我可从来没有跟旁人透露过半个字。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要灭我的口?” 白新蕊皱眉,坐直身子。她瞥了一眼千霜,视线又落在祝慈身上。 “千霜让你替她保密什么?” “回贵妃娘娘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奴婢前些日子看到千霜姐姐跟淑妃娘娘身边的文惠再说什么悄悄话,好像还给了千霜姐姐什么东西。” 祝慈努力回想着,“奴婢还觉得奇怪呢,千霜姐姐跟文惠认识也是正常的事。为什么不让奴婢跟别人说,现在细细想来,这香粉该不会是……” 祝慈脸色一白,重重往地上一磕,“都是奴婢的错,还请贵妃娘娘责罚。” 白新蕊顿时脸色一变。她跟淑妃向来不对付,是宫里周所周知的事情。 身为她宫里的人,却背后偷偷跟淑妃来往,真的是厉害的很呐。 “淑妃惯会制香,太后和皇上常用的安神香就是出自她手。她要是想害本宫,在香粉上下毒手是最方便的。” 千霜也慌了,她是跟淑妃娘娘身边的文惠私下见过几次面。 淑妃想让自己做她的眼线,知道文惠跟她是老乡后,便想通过文惠接触自己。 可她根本就没有答应啊。 主子们都不喜欢不忠心的奴才,一仆不事二主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她要是投靠了淑妃,贵妃娘娘肯定不会放过她的。淑妃也不会为了她,明面上得罪贵妃。 所以她根本就没有答应,祝慈是怎么知道的?! “贵妃娘娘,您别听她胡说八道。文惠跟奴婢是老乡,就多说了几次话,真的什么都没做啊。她更没给奴婢什么东西,还请贵妃娘娘明察。” “明察?本宫是看你吃里扒外,想换主子了?淑妃屡次三番顶撞本宫,一点都不将本宫这个贵妃放在眼里。你不是不知道,你还敢背着本宫跟淑妃的人来往,真是好大的胆子。” 白新蕊气极而笑。她最恨的就是别人背叛自己,尤其是在自己身边伺候的奴才。但凡有一个不忠心的,就会随时给她带来危险。 她自认为对他们不薄啊,竟然养出这么一个黑心黑肺的东西。 “魏尽忠,去给本宫搜一搜千霜的屋子。再去问问珠英,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尽忠领命去了,不一会儿便去而复返。 “娘娘,奴才从千霜的梳妆台最下面的隔层里,找到了两样东西。请娘娘过目。” 说着,魏尽忠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白帕子,里面似乎裹着什么东西,交给流烟。 流烟转身来到白新蕊身边,打开帕子。里面有一只玉兰簪子,镶嵌着红色的玛瑙,十分精致,另外一样东西便是香粉了。 白新蕊连忙屏住呼吸,用帕子掩住口鼻。拿起那支玉兰簪子,仔细观赏着上面的纹路。 “珠英怎么说?” 魏尽忠答道:“珠英说,今儿祝慈替她解过围,除此之后便没什么了,更没有塞给过千霜什么香粉。奴才也问过其他宫女,祝慈确实是一个极为节俭的人,也不喜欢涂脂抹粉。” “好,好得很。本宫自诩对你们不薄,反倒养出一群吃里扒外,黑心肝的东西。” 白新蕊唇角冷冷的勾起,她抬眼看着千霜,目光沉沉。 “你不是说淑妃没给你什么么?那这簪子是怎么来的?这一看就是御赐之物,本宫竟不知你还有如此大的本事。” 千霜嘴唇嗫嚅着,脸上血色尽失。簪子是文惠硬塞给她的,她正是花一般的年纪,也喜欢打扮,平时也落不着什么好东西,就鬼迷心窍的收下了。 白新蕊眸子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抬手将簪子用力掷在千霜脸上。 “拉下去,拔了她的舌头和指甲,打发她去暴室。” “贵妃娘娘饶命啊。奴婢是一时之间鬼迷心窍,收了淑妃的东西。可奴婢根本就没有答应,也没有背叛娘娘。至于香粉真的是祝慈塞给奴婢的,奴婢也不知奴婢的屋子里为什么会有香粉。” 千霜回过神来。暴室是专门惩罚犯了错的宫女和妃嫔的地方,不死也得脱层皮。 她才不要去,她去了可就没有活路了。祝慈可真是够狠的,早就计划着想陷害她了。 千霜边摇头边爬着上前想触碰白新蕊的脚。 “贵妃娘娘,真的是祝慈陷害奴婢啊。奴婢对娘娘忠心耿耿啊,贵妃娘娘……” 白新蕊没说话,不耐烦的挥挥手。早有人在一旁候着,见状掏出帕子捂住千霜的嘴拖了下去。 “贵妃娘娘……唔唔唔……饶命……” 哭嚎声渐渐远远了,低着头白新蕊喝着茶,斜眼打量着祝慈。 她身边的宫女里居然如此会有如此貌美的,魏尽忠是干什么吃的,竟然没有发现。 “本宫怎么好像从来没见过你?瞧着面生的很。” “回贵妃娘娘,奴婢是去年才进宫的,之前一直在尚衣局做事,后来被调到了娘娘宫里。”祝慈恭敬的回答,垂眸看着地面。 白新蕊点点头,表情似笑非笑,“哪里人啊?今年多大了?” 祝慈鼓起勇气看了白新蕊一眼,又飞快的垂下头。 “奴婢是姑苏人士,今年十六了。” 白新蕊眼睛一亮,“哦?这么说的话,你会唱小曲了,会不会弹琵琶?” 祝慈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还是如实回答道:“奴婢都只会一点点,并不精通。” “会一点就很好了,有的时候太过精通反而不是好事。” 白新蕊放下茶杯,起身慢慢踱步至祝慈面前,俯身掐住她的下巴让迫使她抬头。 “‘娇若太阳升朝霞,灼若浮藻出绿波。’宫里最缺的就是你这样的美人,你的模样,皇上若是见了肯定喜欢。” 她如今身怀六甲,根本不方便侍寝。宫里美人又多如云烟,她必须得想办法拢住皇上的心才行。 所以她必须得找个人,替自己“盯住”皇上。 第四章 荣华富贵的好机会 祝慈语气惶恐,纤细的身躯有些微微发抖。 “贵妃娘娘说笑了,奴婢只想伺候好娘娘,其他的并不敢肖想。” “哎,‘人望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想往上爬也实属情理之中的事。人年轻的时候有野心是好事,要是有养老的心那才叫可怕。” 白新蕊松开手,扭身又坐回榻上,“本宫这里有个能让你荣华富贵的好机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祝慈低垂着眼帘,思忖片道:“奴婢不想要什么荣华富贵,但若是能对娘娘有益的话,奴婢是一百一万个愿意的。” “你倒是会说话。”白新蕊扯扯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聪明点好。聪明点就不会做出什么蠢事,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需要的是帮手,可不是找个人给她添堵的。 “你是个聪明人,本宫什么意思,不用多说什么,想来你也明白了。从今开始,你就留在本宫身边伺候。” “好了,你先下去,有什么事本宫会让人叫你的。” 祝慈连连应是,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白新蕊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意。 “你觉得那丫头怎么样?” “娘娘的眼光自然是错不了的。那丫头无论是模样还是身段都十分出挑。” 流烟舀了一勺香粉撒进香炉里,轻轻合上盖子。 “只是娘娘,您当真打算这么做么?奴婢担心,那丫头将来的心飞的太高了,娘娘抓不住她。” “你方才也说了,就凭祝慈的姿色,被皇上看中是早晚的事。既然这样,本宫干脆送她一程。” 白新蕊烦躁的叹了口气,伸手轻柔的抚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腹,眼底一片温柔。 “而且本宫如今又有了身孕,暂时不方便侍寝。多少人想趁着这个机会往皇上的龙床上送女人。” “后宫女人的恩宠都在帝王的床榻之间,保不齐哪天皇上就把本宫给忘了,到那个时候岂不是让淑妃那个贱人平白看了本宫的笑话去。” 白新蕊叹了口气,看了流烟一眼,“本宫也是没有办法啊,不然也不会出此下策。” 想到什么,她脸上浮上丝丝轻蔑的笑意,“哼,祝慈虽然有几分姿色。可她家世低贱,又是奴才出身。你瞧着历朝历代有哪个奴才能成为皇上的妃嫔的?她这辈子能成为宝林,就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 看自家主子这么说,流烟也不再多说什么。祝慈是容貌出众,可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要是没有得势的娘家和出众的才学,以色侍人终会有失宠的一天。就祝慈那寒酸的出身,就算有娘娘抬举和皇上垂怜,她也不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祝慈出了主殿,她看到珠英躲在角落里冲这边张望。她四下一望,快步走了过去,将她拽到一旁。 “你怎么在这?” “我放心不下你。我刚才听到他们说,千霜惹怒了贵妃娘娘,已经命人打发她去暴室了。” 珠英拉着祝慈的胳膊,面色担忧道:“祝姐姐,你没事?贵妃娘娘有没有怪罪你?方才我看魏公公气势汹汹的,真是把我给吓坏了。” “没事,我这不是好生生的站在你面前么。” 祝慈知道珠英是担心自己,她笑着轻轻拍了拍珠英的手。 “这里人多眼杂,还是小心一些为妙。有什么事,我们晚上回去再说。” 又跟珠英说了几句,便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到了亥时一刻,祝慈才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住处。珠英看她回来,连忙到了一杯热茶递给她。 窗外,月色清冷落在地面上如莹莹白霜。摇曳的花草树叶犹如水中硅藻般浮动,廊下的影一重重变浓。 珠英坐在祝慈对面,“祝姐姐,白天香粉的事实在是太危险了。幸好贵妃娘娘没有相信千霜说的话,没有怪罪你。” 当祝姐姐告诉她的计划时,她吓的七魂都丢了三魄。觉得这个用香粉栽赃千霜的办法实在是太冒险了,万一贵妃娘娘谁都不相信,一怒之下命人拉出去全砍了该怎么办。 可她一想到千霜,想到从前和祝姐姐所受的委屈,便冲动一下点头答应了。万幸的是祝姐姐心思缜密,贵妃娘娘没有怀疑她。 “贵妃娘娘和淑妃不睦已久,淑妃更是大庭广众之下三番四次的挑衅贵妃娘娘。” “只要千霜留着那玉兰簪子,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条。谁也不会要一个有异心的奴才,那样岂不是随时将自己置身与危险的境地。 更何况,她今天还差点害死贵妃和她腹中的小皇子。” 祝慈放下茶杯,细细摩擦着杯口,“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若不放手一博,就只能为人鱼肉。要是千霜还活着,你我永远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珠英用力的点点头。千霜若是还活着,她和祝姐姐就永远都不会有安生日子过,永远都会受制于人。 与其处处受她欺辱,还不如彻底解决掉这个麻烦。 珠英握住祝慈的手,满脸忧虑,“只是祝姐姐,你当真要那么做么?都说“伴君如伴虎”,贵妃娘娘又是出了名的善妒,她让你服侍皇上只是为了固宠。 你夹在中间两头受气不说。还要勾心斗角处处防着别人,只怕是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 祝慈点点头,回握住珠英的手,“你以为做奴才就不用经历这些了么?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算计,就会有纷争。” 她作为一个活了两世的人,最明白的便是人心险恶,弱肉强食。同样都是人,都是父母生养的,她为什么要做一个被人呼来喝去的奴才。 若是好好做事,能寿终正寝也是件幸福的事。可主子的心思最难琢磨,说错一句话便会随时掉脑袋。 “尤其是我们做奴才的,命贱如草木,不过是供主子玩乐磋磨的东西罢了。既然左右都有可能丢了性命,那我为什么不搏一搏呢?” 珠英想了想,确实是这么道理。而且祝姐姐又长的这么好看,不知道有多少太监想找她做对食呢。 像她们做奴才的,主子随便一句话就能决定她们的命运。既然如此,还不如服侍皇上,那可是天子! 第五章 本宫又不能把你的心挖出来瞧瞧 “既然祝姐姐你想好了,那你就大胆的去做。我虽然粗笨,帮不上你什么,但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祝慈心里一暖。谁说宫里没有真情的,珠英对她便是真心实意的好。 翌日,祝慈早早的起来,收拾妥当后便来到主殿服侍白新蕊梳妆盥洗。 白新蕊盯着铜镜里的祝慈,缓缓道:“你的手倒是巧,挽的发髻在宫中也不怎么常见。” “娘娘过奖了。”祝慈垂眸一笑,动作轻盈。 “奴婢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琢磨些女儿家的东西打发时光。” “你这么年轻,别动不动就说什么打发时光,好日子还在后面等着你呢。” 白新蕊看着眼前女子娇嫩的脸庞,不禁心里有些嫉恨。她十几岁那会儿皮肤也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纵使这么多年她保养得到,可眼角还是生出了许多细微的皱纹。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有的时候嫌疑她年老色衰。 “今晚皇上会来永信宫用完膳,你好生准备着。”她语气一沉,脸上也跟着不悦起来。 祝慈知道白新蕊虽然让自己服侍皇上,好让自己跟别人争宠。 但介意也是真的,试问谁会容忍别的女人跟自己分享自己的丈夫,更何况她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伺候人的宫女。 “娘娘,奴婢笨手笨脚的,害怕做不好,再给娘娘惹麻烦。” “你怕什么?皇上虽说是九五至尊,但却是个性子温和的人。就算你做错了什么,看到你这张脸也浑然什么都忘了。” 白新蕊斜瞟了祝慈一眼,看她怯怯的,一副小家子气。想日昨天流烟说的话,只觉得好笑。 就她这样畏畏缩缩的人,给她机会怕是也是个不中用的。 “你放心。本宫既然决定让你伺候皇上,那便有容人的雅量。只要你乖乖听本宫的话,本宫自然也会好好待你。可你要是跟本宫玩身在曹营心在汉那一套,那你可别怪本宫心狠无情!” 祝慈面上一紧,连忙俯身跪下,“奴婢不管将来身在何方,不管是妃嫔还是奴才,娘娘都是奴婢的主子。奴婢绝对不会忘记娘娘的恩情。” “哼,好听的话谁不会说。本宫又不能把你的心挖出来瞧瞧,辩个真假。起来,若是叫人瞧见了还以为本宫苛待下人。” 白新蕊翻了个白眼,拿起梳妆台上的珍珠流苏耳坠戴在耳朵上。 “皇上饮食清淡,不喜欢吃大油大荤的东西。入口的茶要七分热,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而且皇上睡眠浅,一有动静就会醒……” 说着说着,白新蕊觉得自己此举真是够可笑的。 她嗤笑一声,“本宫说的这些你可要记住了。如今你跟本宫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稍有行差踏错,迎接你我的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所以,务必要小心谨慎。” 祝慈郑重的点点头,“奴婢谨遵娘娘教诲。” 这也是她唯一的一次机会。她要是不能给皇上留下深刻的印象,她以后不仅不会再有翻身的余地。 恐怕贵妃娘娘也不会留她在身边伺候,那才是真正的死到临头! 日头一点点西斜,很快便夜幕降临。一盏盏精致的宫灯点亮,散发着朦胧的光亮。 祝慈穿上了白新蕊特意命流烟给她送去的新衣,她站在一旁垂头任由白新蕊上下打量着她。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素了点。”想了想,白新蕊伸手将头上的莲花簪子拿下来插在祝慈的发间。 “嗯,不错,这下总算相得益彰了。” “多谢娘娘。”祝慈还是很相信白新蕊的审美的,她是皇上身边的老人,皇上的喜好她是最了解不过的。 “皇上驾到!” 外面响起宫人尖锐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的突兀。永福宫里里外外所有的宫人纷纷跪倒在地迎接圣驾。 “奴婢(奴才)叩见皇上。” 脚步声渐渐临近,祝慈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不太像是龙涎香,带着一股清洌的味道。 而后她看到一双明黄色的缎面锦靴从面前经过,鞋面上绣着蛟龙。 “臣妾叩见皇上。” 白新蕊娇羞的屈身行礼,脸上不再是盛气凌人的姿态,反而透露着女儿家的娇羞。 沈确伸手将她扶起来,“朕一直记挂着你和孩子,从太后宫里出来后就径直来永福宫了。你这几日身子怎么样?孩子没折腾你?” “这孩子倒是乖巧的很,除了才诊出有孕那几日,经常呕吐之外,其余都很好。” 白新蕊抓着沈确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神色温柔。 “臣妾能吃能睡的,害的臣妾长胖了好几斤呢。” “你以前太清瘦了,如今这样才好,摸起来才不硌手。” 沈确笑的促狭。白新蕊脸一红,娇嗔道:“皇上,还有别人呢,要不然先叫他们起来。” 沈确收起玩笑的神色,扫视殿内一圈,“都起来。” 祝慈从地上起来,始终垂着头看着地面。 沈确扶着白新蕊来到膳桌前坐下,“想来这孩子也知道你怀他辛苦,所以才不忍心折腾你。太后从白塔寺回来时,求了一串开过光的手串。赶明朕让人送来,一定会保佑你们母子平安。” 白新蕊受宠若惊。太后一直看她不顺眼,如今竟然也会替她求开过光的手串,还真是多亏了她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 “多谢太后,没想到太后她老人家如此记挂臣妾。臣妾明儿就去太后宫里谢恩。” “太后近来总是病恹恹的,一直都不见好,跟小孩似的也不爱喝药。你就别去谢恩了,免得再把病气过给你。” 沈确接过白新蕊递过来的帕子擦拭着手,“你只要有这份心就行了。” 白新蕊看沈确这么体贴自己,心里犹如浸了蜜糖一般。可一想起接下来要做的事,猛地心口一阵刺痛。 “皇上快用膳。小厨房今儿做了几道新菜,也不知道合不合皇上的口味。” 祝慈垂眸快步走上前,轻轻拿起桌上通体碧绿的玉碗开始盛汤。 “这是酸菜鲜笋鸡汤,最是健脾开胃了。皇上尝尝,看看喜不喜欢。” 第六章 皇上可真会怜香惜玉 “你宫里的吃食,自然是极好的。”话音未落,眼前便多了一碗鸡汤。 翠绿的荷叶形的碗中是金黄的汤,飘着淡淡的香气,衬得盛汤人的手白皙纤纤,仿若无骨。 沈确视线上移,目光落在祝慈的脸上。她梳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发髻,只有零星的银饰作为点缀。 面容姣好,脖颈雪白修长仿佛轻轻一用力就能折断。小巧的耳垂上戴了一副红玛瑙的流苏耳坠,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卷翘的睫毛映在面颊上,投下一片鸦色。 “新来的么?怎么从来没在你宫里见过?” 白新蕊笑容一淡,“皇上真是好眼力。这丫头是刚从旁的地方调过来的,臣妾瞧着她手脚倒还算勤快,便让她留在臣妾身边伺候着。” 沈确点点头,喝着汤头也不抬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祝慈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沈确。他穿了一件明黄衣袍,衣袖处都绣着繁琐象征吉祥尊贵的花纹。 端坐在圈椅里,身形修长,面如冠玉,眉宇间有种儒雅之气。并不似她想象中的那般威严逼人。 她还以为皇上每天处理政务,又周旋在后宫妃嫔之间,会磋磨的比实际年龄要成熟一些,没想到却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美男子。 祝慈飞快的垂下眼帘,“回皇上的话,奴婢名叫祝慈。” 沈确念道:“‘愿祝慈闱长不老,天长地久,有如松柏古镇苍苍’。不错,好名字。” “臣妾也觉得这丫头的名字叫人记忆犹新。”白新蕊向来不爱诗书,实在听不懂这句诗是什么意思。反正是褒义的就对了,她顺着说准没错。 她眼角余光一倪祝慈,语气娇柔又暗暗夹杂着一些不善。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布菜。若是毛手毛脚的冲撞了皇上,本宫定轻饶不了你。” “是。”祝慈低低应了声,轻快上前开始布菜。 白新蕊向来圣眷优渥,宫里小厨房做的膳食甚至比尚食局做的都要精致可口。 祝慈眼观鼻鼻观心,每样都往沈确面前的碗里放一点。仔细观察他的喜好,在暗暗做调整。 虽然白新蕊跟他说过皇上的饮食,习惯吃哪些,不喜欢吃哪些。可仔细观察点总会没错的。 沈确只看到有一只胳膊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似是兰花的味道,幽香而绵长。 贵妃向来喜好浓烈的熏香,这味道来自谁身上的不言而喻。 “她还小,毛躁些是正常的事,多调教调教就是了。” “皇上可真会怜香惜玉。臣妾不过就是说了几句,您就这么偏向这丫头。” 白新蕊撅嘴,看沈确好像并没有听清她说的是什么,眼神总是似有似无的瞟向祝慈。 知道他这是对祝慈还算满意,自古英雄都爱美人,更别提是九五至尊的皇上了。 看来她把祝慈举荐给皇上是对的,她只好强压住心头的酸意,重新扬起笑容。 “臣妾眼看月份越来越大,行动也愈发的不方便,不宜在侍奉圣驾,皇上若是瞧着这丫头还行,不如就留在自己身边伺候着?这也算是她的福气。” 沈确不动声色,“她是你身边的人,朕怎么好夺人所爱。” 他早就看出贵妃是什么心思了。后宫看似风平浪静,实则腌臜事不少。 她如今有了身孕,又担心其他妃嫔后而居上,自然是要想尽办法巩固权势。 既然她如此贴心,他又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臣妾身边有流烟,还有其他伺候的宫人。且他们都是臣妾宫里的老人了,做事也熨贴。” 白新蕊没什么胃口,放下碗筷,用帕子的一角擦拭着唇瓣。 “这丫头若是能照顾好皇上,陪皇上解解闷,也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只要皇上安好,臣妾这心也就踏实了。” 沈确笑而不语。 白新蕊知道这事是成了。也是,皇上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若她是皇上,她也十个愿意。 只是她没想到皇上竟然连假意推脱都不肯做。究竟是皇上太薄情了,还是她要的太多了? 用完晚膳,白新蕊找了个借口匆匆走了。沈确跟祝慈说了几句话,听她自己说会弹琵琶,便叫她取来琵琶弹一首听听。 沈确盘腿坐在临窗的榻上,“这首曲子本是欢快的调子,怎么朕听着这么悲伤?似是思乡之感,可是想家了?” “皇上真是好耳力。”祝慈停下。她是故意这么弹的,都说夜深人静是思念最浓时。 原主离开父母那么多年,情不自禁的在琴声中流露出思念亲人之情才是最正常的。 “奴婢幼时离家,多年未曾见过爹娘,也不知道他们二老如今怎么样了?今晚月亮清明,也不知故乡的月亮是否如此明亮。” “古人都说月亮寄情。你跟你父母虽然远隔千里,但只要互相念着对方,既然见不到,心也是常常相见的。” 沈确示意祝慈继续弹,他阖上双眸静静听着。一曲终了,他竟还未从曲中抽离出来。 “宫中皇后最擅长古筝,淑妃常爱吹箫,如今又有你的琵琶曲音绕梁。可堪称宫中三绝。” 祝慈是很会弹琵琶的,她从小就被爸妈押着学习各种技能,报各种兴趣班。 无论她如何哭闹,打雷下雨都必须去。所以她琵琶才会弹的这么好。 她之所以跟白新蕊说自己并不精通。一来是凡事不要说的太满了,二来是在她自己看来,她确实是跟那些大师没法比的。 “奴婢也常听人说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琴箫引人入胜。奴婢方才只是班门弄斧,又怎敢跟两位娘娘相较。” “你倒是谦逊。” 沈确原以为她是伺候贵妃的人,性子会随了自己的主子。现在看来,倒是一点也不一样,反倒不骄不躁的。 “朕渴了。” 茶都送来好些时候了,恐怕早就凉了。祝慈明白沈确想干什么,只装作不知。 起身将琵琶放好,走到桌旁用手背一摸,已经冰凉了。 “皇上,茶已经凉了。奴婢再去重新沏一杯。” 说着,转身要走,动作却故意放的很慢。 “不用了,朕不喝了。”沈确边说边伸手拽住祝慈的胳膊,轻轻往怀里一扯。 第七章 朕的阿慈可真美 祝慈脚下不稳,跌坐在沈确腿上。她懵了一瞬,很快便涨红了脸,急忙挣扎着想要起身。 “皇上……” “嗯?”沈确手上稍微用力,祝慈便动弹不得。 祝慈心“砰砰”直跳,感受到一股陌生男人的气息环绕着自己,对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温热一片,连带着脸上都染上了一层诱人的粉色。 纵使她早就做好了心里建设,可当事情真正发生时,她还是止不住紧张和羞涩。 实在是她在这方面的经验为零,虽然理论知识丰富,可实战经验却为零。 她上辈子光顾着打拼事业了。别说谈恋爱,就是男人的小手都没摸过几回,除了律所团建她跟男同事掰过手腕之外。 “贵妃是什么意思,想来你自己应该也清楚。你要是不愿意,朕不会勉强你的。” 祝慈表现出一种恰到好处的羞涩和忐忑,她抬眼有些紧张的望着沈确,手指攥着他的衣袖。 “奴婢愿意的。皇上是大燕最英明伟岸的男子,奴婢对皇上倾慕已久。若是有机会能服侍皇上,奴婢是一百个一千个愿意的。” 沈确凝视着祝慈的双眸。她的双眸清澈干净如孩童般,仿佛没有被尘世浸染过。 眼神是那么温柔,又带着女儿家的娇羞,害羞却又大胆的望着他。 沈确笑了笑,忽然将祝慈横抱在榻上欺身压上。吻至她的眉眼间蜿蜒而下,带着灼烫皮肤的温度。 祝慈只觉得身下冷冰冰的,身上又是那么热。她浑身颤栗,忍不住弓身往男人身上凑过去。 直至小衣被解开的那一刻,祝慈神智恢复了一丝清明。 沈确却没有着急下一步动作,他侧身支着脑袋,眼神肆无忌惮的流连着,仿佛在欣赏一件精美的珠宝。 “‘肤如凝脂,领如蝤蛴’,大抵说的就是如此。” 明明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诗,可此情此景下说出来却过分暧昧。 沈确的手轻柔的划过祝慈的脸,覆又吻上。 “朕的阿慈可真美!” 月落梧桐枝,宫门处传来下钥的声音,夜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敲打着窗扉。 白新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尽管眼皮已经困的快要打架了,脑子却愈发的清醒。 “哎呀。”她连着“哎呀”了好几声,烦躁的翻身坐起来。 “怎么回事?明明才三月份,怎么晚上这么热?” 听到动静的流烟重新点上蜡烛,屋子里瞬间明亮起来。 “娘娘也说了。这才三月,夜里还冷的很呢。” 流烟看白新蕊额头上沁着汗珠,绞了帕子双手递给白新蕊。 “只是娘娘这心里头烦躁,才觉得这屋里头闷热。不如奴婢去开了窗户,娘娘透透气。” “不用了。正如你所说,本宫心里实在是烦的很,开窗又有什么用!” 白新蕊将帕子扔进铜盆里,溅起了一层水花。她趿拉着鞋走到门边,伸手打开一条缝。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又亮又圆,照的天地间一片明亮宛如白昼。东殿的蜡烛不知何时已经尽数熄了。 白新蕊心口一痛,“啪”的用力合上屋门。 “皇上歇了。”她走到桌前坐下,脸上流露出无法遏制的悲伤。 她的声音又轻又静,却透着一股无力的伤感。 “本宫还是头一次往皇上的龙床前送女人。你说皇上此刻在干什么呢?肯定在跟她耳鬓厮磨,翻云覆雨。” 白新蕊这话说的露骨又大胆,流烟脸上一热,拿了外套披在她身上。 “娘娘还是别胡思乱想了。既然事已至此,娘娘早就决定这么做了,应该往前看才是。不是祝慈,也会是别人。既然如此,还不如是她呢,起码对娘娘您有益。” 流烟劝道,她知道娘娘心里不好受。这件事无论换谁做,心里都不会好受的。可皇上是天子,就算不是祝慈,也会有无数别的女人。 就算娘娘不把祝慈送到皇上的龙床,也会有别的娘娘这么干。 “祝慈是有几分姿色,可宫里美人多的是,有的是年轻又貌美的。皇上顶多新鲜两天,就会厌弃了祝慈。在皇上心里,她永远都不会比过娘娘去,娘娘又何须担心。” 白新蕊叹了口气,“你说的本宫如何又不明白,只是本宫实在做不到啊。” 在她心里,她是将皇上当做自己的丈夫的。虽然她这想法太过贪心,她跟皇上亦不是结发夫妻。 可谁叫她爱皇上呢,她做不到像皇后那般大度,看到自己的丈夫身边妃嫔环绕而面不改色。 但她必须要这么做,可又控制不住的难受。她奢求的想要皇上多疼爱自己一些,又深深的明白皇上是这世上最难交付真心的人。 “可娘娘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才是。” 流烟唇角扬起一抹笑,“倘若是个小皇子的话,皇上肯定喜欢。所以娘娘得好生照顾好自己才是,都这么晚了,您还忧思难过,腹中的皇子知道了也会跟您一起伤心的。” 白新蕊闻言连忙将眼中的热意逼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 “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只要是本宫的骨肉,本宫都喜欢。本宫相信皇上亦是如此。” “那是。皇上疼爱娘娘,将来自然也会疼爱娘娘的孩子。” 流烟声音轻柔道:“奴婢瞧着娘娘晚膳的时候没怎么吃,奴婢去给娘娘做一碗南瓜丸子。娘娘吃了,也好早点睡。” 看白新蕊没有反对,流烟去了小厨房做南瓜丸子去了。 祝慈尽管累的不行,但不敢夜里睡的太死了。 天刚蒙蒙亮,她看到沈确醒了,拖着一身的酸痛连忙起身服侍他穿衣,暗暗感叹这伺候人的活可真不好干。 沈确捏捏她的脸,“时辰还早,怎么不多睡儿会?” “奴婢平时也都是这个时辰醒。待会儿还要服侍贵妃娘娘,奴婢不敢偷懒。” 祝慈是跟皇上睡了,但她只是宫女,又没名没分的。皇上跟她客气一下,她要是当真那可就太傻了。 而且她现在又在永福宫,白新蕊的地盘上。她要是敢去迟了,白新蕊还不得扒了她的皮。现在辛苦一点能换来以后的高枕无忧,也是值得的。 第八章 祝御女 沈确沉思片刻,“宫女祝慈聪慧敏捷,风姿雅悦,着封为御女,就居栖凤殿。” 祝慈一怔,随即立即跪下,“奴婢谢皇上恩典。” 她以为自己顶多被封为采女,还会让她留在白新蕊身边做事。没想到皇上不但直接越过了采女,封她为御女不说,还让她住在栖凤宫。 看来她昨晚一番表现,皇上还算满意。虽然她不想承认,可床榻之欢是后宫妃嫔争宠尤为关键的一环。 沈确看祝慈表情呆呆的,笑道:“傻愣愣的干什么,高兴傻了?怎么还自称奴婢?” 垂头侍立在一旁的李全适时道:“祝御女,您如今是正七品御女,在皇上面前应该自称嫔妾。” “嫔妾谢皇上恩典。”祝慈又重新说了一遍。 服侍沈确穿戴后,目送着龙撵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她这才收回视线,开始盥洗。 收拾妥当后,她端着铜盆跟着众人来到西侧殿。 彼时已经天光渐亮,天边铺满了绚烂的朝霞,永福宫开始忙碌起来。 白新蕊才起来,正拨开珠帘从内室出来。她穿了一身雪白的纱裙,贴在肌肤上,美好的曲线若隐若现,长长的裙摆拖在身后。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只用一根玉簪简单的挽起,眼底隐隐可见青色,可见昨夜睡的并不怎么安稳。 祝慈看在眼里,心想她怕是一夜都没怎么合眼。谁会愿意跟别的女人分享皇上的宠爱,有的只是无奈而已。 祝慈将铜盆放好后,随后垂首而立在一旁。 白新蕊扫了祝慈一眼,轻轻打了个呵欠。她慢悠悠放置铜盆的雕花木架面前,将手放在水里来回拨动了一下,骤然脸色大变。 “水这么烫,你是想烫死本宫么?!” 话落,她将铜盆拨到地上,水流了一地,红色的花瓣顺着蜿蜒前进的流水打着转儿。 祝慈慌忙跪在地上,水慢慢洇失了她的裙摆。 她低着头,“娘娘恕罪,奴婢再去重新换一盆水。” 白新蕊素日里喜欢用山泉水盥洗。水是烧开了放温的,根本就不烫。她之所以如此,不过就是故意刁难她罢了。 “恕罪?你何罪之有,这些粗活本来就不是你该干的了。你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妃嫔,本宫岂敢怪罪你。都是做主子的人了,在本宫面前在称奴婢可不合适了。” 白新蕊原本想的是皇上若是满意,会赏给她个采女当当。怎么也没料到会是御女,一般侍寝的宫女都是从采女做起的,还从没有过人会连升两级的。 “奴婢说过,不管奴婢将来是主子也好,是什么旁的也罢。娘娘都是奴婢的主子和恩人。若不是娘娘抬爱,奴婢也不会得此殊荣。” 祝慈态度依旧恭敬,满脸真挚,“皇上是看在娘娘的份上,才破例升了奴婢为御女。若是没有娘娘,便没有奴婢的今日。奴婢感激不尽,必定为娘娘马首是瞻。” 她现在在气头上,只能捡些她喜欢的说。左右她又不敢去亲自求证,问皇上究竟有没有说过这话。 她骤然侍寝,又破例封了御女。不出一刻钟,想来这个消息就会传遍皇宫的各个角落。 她已然成为众矢之的,又根基不深。别人要想收拾她易如反掌,所以她必须还要背靠白贵妃这棵大树,替自己争取到喘息的机会。 白新蕊一听这话,果然脸色好看了不少,“本宫当然知道皇上是看在本宫的面子上,不然就你这个区区宫女出身,能被封为正七品御女?!起来,好歹也是主子了,跪在这里旁人看见了,还以为本宫善妒。” “多谢娘娘。”祝慈站起来。 早有人又重新打了水进来,她接过来,浸湿了帕子让白新蕊擦手。 “你既然已经成了妃嫔,就好生侍奉皇上。别光会说好听的话,得让本宫看到你的忠心才是。不然本宫既然能让你飞上云端,也能让你给跌下来。” 白新蕊将帕子扔进铜盆里,扭身坐在榻上。流烟取了瓶瓶罐罐抹在她的手上,轻柔的按摩起来。 “皇上有没有说让你住哪?” 祝慈乖巧的回道:“回娘娘,是栖凤殿。” 白新蕊面色微变。栖凤殿地方虽然不大,却胜在小巧精致,离皇上的寝殿又近。 当初皇上本来想让她住栖凤殿的,她嫌那地方太小,不及永福宫一半的地方大,让人看了憋屈,所以便没去。 如今栖凤殿只住着一位怀有身孕的鹿才人,并没有主位。 “那地方不错,极为养人,看来皇上对你很满意啊。” 这番话颇为阴阳怪气,祝慈只当没听见。 白新蕊看祝慈闷声跟着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她冷哼一声,抄起桌上的漆器描金嵌宝首饰盒抛给祝慈。 “这是本宫赏你的,看你手上素的。如今你已经是御女,又是本宫的人,总不能太寒酸了,再给本宫丢人现眼。不打开瞧瞧么?” 祝慈接了个满怀。闻言打开盒子前的搭扣,里面是一只缠金镂空的玉镯,透着好看的紫色。 “奴婢很喜欢,多谢娘娘。” 白新蕊似笑非笑的扯扯唇角,“你肤色白,戴这镯子肯定好看。你身边不能缺了伺候的人,不如先从本宫宫里拨出去一两个伺候你。” 祝慈没有拒绝,白新蕊对她并不放心,肯定会在伺候的人安排自己人。就算她这次成功婉拒了,就凭她的势力,想收买内侍省的人也是易如反掌。 她还不如应下,有人时刻能替她监视自己,她才会放松戒备。 “奴婢全听娘娘的,不过奴婢有一个不情之请。奴婢曾突发高烧,差点一命呜呼,多亏了珠英舍命相救。 奴婢曾经发过誓,将来不管去哪里,都会带上她。奴婢恳请贵妃娘娘,能让珠英跟着奴婢。” “看不出来,你倒是重情重义。”白新蕊脸上浮现出几丝笑意,唇角有酒窝若隐若现。 “本宫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就让珠英跟你一起去栖凤宫。你们两个也好做个伴儿。” 出了主殿,祝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珠英。 第九章 难得是借别人的刀 珠英都高兴疯了,她紧紧抓着祝慈的手。 “真的么,祝姐姐。贵妃娘娘真的让我跟你走?” 祝慈重重点头,“我骗你干什么?我既然答应过你,就绝对不会失言的。” 珠英总觉得是那么的不真实,她伸手用力一掐自己的脸,疼的她眼泪汪汪的。 “哎呀,真疼!果真不是梦。”她转了一圈,又兴冲冲抓住祝慈的手。 “祝姐姐。昨儿你还是做粗使活的宫女,今儿就成了皇上的妃嫔,我真替你高兴。” 她想到什么,又喜滋滋的后退几步,冲祝慈俯身一拜,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奴婢珠英给祝御女请安。” 祝慈心里五味杂陈。偌大的皇宫里,只有珠英真心替她高兴。她走上了这条路,就注定充满了血雨腥风,也连累了珠英。 祝慈把珠英拉起来,“我现在恐怕已经成为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珠英,你跟着我可能会受委屈。但我保证,只要我活着一日,就不会再让旁人随意欺辱你。” 珠英眼里也有泪光在闪烁,“只要能跟姐姐在一起,就是刀山火海我也愿意的。” 祝慈和珠英的东西并不多,只收拾了一个简单的包袱,便在宫人的引领下来到了栖凤宫。 宫殿早早就被人打扫出来了,院子里垂首站着两男四女,其中两位祝慈曾在永福宫见过。 祝慈看了眼匾额,上面写着月华殿三个大字。 “这名字不错。”祝慈冲珠英笑了笑,抬腿走进去。 殿内的陈设并不奢华,但却十分精致。 祝慈粗略的看了一圈,这才不紧不慢的坐进圈椅里。 “这地方不大,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瞧着也安静。” 珠英端来一杯热茶,“主儿,先喝口茶。” 祝慈跟珠英曾经即使同事又是朋友,骤然身份一颠倒,她成了主子还真有点不适应。 “你去将外面那些人叫进来,我有话跟他们说。” 珠英应道,挑帘冲外面说了几句,那几个宫人鱼贯而入。 “奴才(奴婢)给主儿请安,主儿万福长乐。” 祝慈一一扫过他们的脸,没说话垂眸用茶盖轻轻撇去上的浮沫,喝了一口。 见上座的主子不说话,除了永福宫来的那两个宫女一脸傲气之外。 其他人则偷偷用用眼角左右看着彼此,知道新主子是要给他们立规矩。纵使他们也瞧不上她是宫女出身,脸上也不敢露出半分轻蔑。 不知道活了多久,祝慈放下茶杯,缓缓道:“瞧我这记性,忘了喊你们起来了。珠英,你也不知道提醒我一下。别拘着了,都起来。”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的,他们心里少了几分惶恐。 祝慈使了个眼色。珠英会意,早就将准备好的赏银分给他们。 “奴才(奴婢)谢谢主儿。” 祝慈淡淡的应了声,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 “日后你们跟着我,好处自然是少不了你们的。倘若你们几个有了更好的去处,跟我说一声,我也乐意成人之美。” 祝慈抬起头,望着他们,“但唯有一点,你们可要记清楚了。我这个人最恨吃里扒外两面三刀的东西。倘若被我发现你们心里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可别怪我不念昔日的主仆情分。” 最后几个字说的极重,明明是轻风细雨,说出来的话却莫名让人后背发凉。 众人纷纷表忠心,连忙俯身在地,“奴才(奴婢)一定忠心耿耿,为主儿效犬马之劳。” 祝慈满意的点点头,“你们先下去忙,有事我会喊你们的。静月和被看留下,我有话跟你们说。” 静月和被看对视一眼,停下脚步。不知道祝慈喊她们做什么,心里不禁有些忐忑。 “静月姐姐,被看姐姐。我们曾都在永福宫服侍过贵妃娘娘,如今你们两个又跟我来了永福宫,真是莫大的缘分。” 祝慈笑着掏出银子各塞进静月和被看的手里。 “我从来没有管束过人,宫里很多事情和规矩也不懂,还烦请两位姐姐替我盯着他们几个,他们若敢偷奸耍滑两位姐姐尽管告诉我,我定会严惩他们。” “主儿放心,我跟被看一定会好好看着他们的,绝对不叫他们偷懒。” 静月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轻蔑。都是做宫女的,怎么她就这么命好,被贵妃娘娘看中送上了龙床,转眼就成了妃子。 只给她这么一点银子,还不如贵妃娘娘随手打赏的多,真是穷酸。 等静月和被看一前一后出去,忍了多时的珠英憋红着脸道。 “主子您为什么对她们两个这么和颜悦色啊?您瞧瞧方才她们两个,用鼻孔看人,满脸轻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两个是主子呢。您对她们两个这么好,长久以往下去怕是她们两个会愈发放肆。” 祝慈轻笑,打开方才白新蕊送给她的玉镯,细细拿在手里看着。 “我知道。她们两个是贵妃娘娘派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的,我自然是要以礼相待。” 珠英不解的眨眨眼,“既然您知道静月和被看是贵妃娘娘派来监视您的,您还留着她们干什么?应该尽早除掉才是。” 祝慈有些讶异的看了珠英一眼。在她印象里,珠英这丫头一直都很良善,没想到会说出这种话。 不过也好,善良也得分时候,该狠的时候绝对不能手下留情。 “别急。杀人在简单不过了,不过是白刀进红刀子出的事。难得是借别人的刀。让她们两个先折腾几天,毕竟也没多久的好日子过了。” 珠英点点头,看祝慈有自己的考量,她便不再多说什么。 “贵妃娘娘送给您的玉镯可真好看,上面的图案也雕刻的极为精细,不像平时常见的样式。” “贵妃娘娘宠冠后宫,她赏的东西自然是没话说的。” 祝慈将玉镯套进手里,打量了片刻,莞尔笑道:“我也很喜欢。” 出了大殿没走多远,静月看四下无人,她冲被看说道。 “都是做奴才的,她的命可真好。如今一跃成了主子,骑在我们头上吆五喝六的。要不是贵妃娘娘,谁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 第十章 拜访鹿才人 “你小声一点。”被看用胳膊一捣静月,眼睛不停的瞟着四周。 “这里毕竟不是永福宫,又四下都是耳目,别再被人给听到了。她在怎么说现如今也已经是咱们的主子了,再不满的话也要憋在心里。” 她说不羡慕是假的。若是运气好,到了适龄的年纪她可能被遣散出宫,寻个寻常人家嫁了。 倘若倒霉,只能一辈子老死宫中,成为白头宫娥。有能耐的,自会寻个在娘娘或者皇上跟前得力的太监做对食,好求个庇护之所。 但凡有一丝能伺候圣驾的机会,谁不想争着抢着去,拼命的抓住?且人家长的漂亮又得贵妃娘娘垂青,才有了从奴婢摇身一变成为主子的机会。 唉,左右她这辈子是盼不来了。 “哼,瞧你这怂样。你怕她做什么,她就算是主子,高咱们一头。照样也是奴才出身,始终上不得台面。” 静月撇了撇嘴,“而且咱们又是贵妃娘娘指派过来的。打狗都还要看主人呢,她还敢得罪贵妃娘娘?你瞧着,皇上也就是看她姿色尚可,才颇为怜爱,过不了几日就腻了。” 静月说话的声音依旧响亮,神态之间丝毫不惧。 被看听的眼皮直跳。祝御女到底有没有能耐她不知道,就静月这嘴皮子早晚都把自己给作死了,说不定还会牵连到她。 “你也知道是贵妃娘娘派咱们过来伺候祝御女的。” 她扯着静月的袖子,声音压的极低,“贵妃娘娘怎么跟你我说的,你都忘了?往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在宫里最忌讳的就是随意看轻别人。你这张嘴就少说几句,免得惹祸上身。” 静月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屑。依她看被看就是胆小怕事,才离开永福宫就将贵妃娘娘给忘了,想认别人当主子。 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祝慈自然不知道她们两个人在背后议论自己。 她对珠英吩咐,“听闻隔壁住的是鹿才人。位分比我高出许多,又在栖凤宫住了一年多,于情于理我都已经去看看她。我有一对珍珠流苏的耳坠,你好好将它包起来,跟我一起去。” “奴婢知道了。”尽管没有外人在,珠英依旧用奴婢二字称呼自己。 她虽然从前跟祝姐姐关系要好,但已经今非昔比,祝姐姐成了主子,她也得恪守本分,照顾好她才是。 “奴婢听说,这鹿才人仗着自己的父亲在尚书省当职。自诩出身甚高,清高的不行,总喜欢拿腔作调的挤兑别人。如今有了身边更是过分,只怕是您过去了要受委屈。” 祝慈尽管进宫不久,但对鹿才人的所作所为也有所耳闻。在宫里就是这样,好事传的更快,坏事尤其如此,挡不住的风言风语。 “皇上初初登基,又年轻子嗣不多。放眼望去,满宫里也只有贵妃和鹿才人两位有身孕的。” 祝慈撑着下巴,用手指头蘸了茶水在桌前写字。 “等他日鹿才人平安诞下皇嗣,哪怕是位小公主,晋封也是跑不掉的。可不得意的不行。她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们不理她就是了。” “生不生的下来还不一定呢。听说皇后曾经有过一次身孕,那个时候大燕跟宋国交战,皇后为了祈福不慎小产。从那以后,宫里总是莫名奇妙没了孩子。” 珠英叹了口气,“宫里的孩子本来就难生养。鹿才人如今又成了众矢之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害她还她腹中的孩子呢。应该小心行事才是,没想到却如此张扬。” 祝慈没想过珠英会说出这么有见解的话,她一直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子。现在看来,是她从前小瞧了她,她原是个大智若愚的。 “她自己都不担心,我们替她操那个心干什么。” 说话间,珠英也把东西给包好了。祝慈带着她慢悠悠的来到春禧殿。 鹿筝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梳着惊鸿髻,鬓边斜簪着金累丝镶宝荷蟹簪,白玉般的耳垂上挂着宫灯行金耳坠,称的愈发的肤色雪白,娇嫩可人。 祝慈朝鹿筝盈盈一拜,“嫔妾御女祝氏见过鹿才人。” 鹿筝没说话,只抬眼轻轻的扫了一眼祝慈。表情似讥讽又似轻蔑,她垂眸抚摸着怀里的猫。 那是一只白猫,通体洁白似雪一点杂色都没有,一双绿油油的眸子如幽幽碧水,脖子上带着一串湖水绿的翡翠珠子,坠着一个小巧玲珑的金锁片。 尽管祝慈不懂猫,分不清楚是什么品种,也能看出十分名贵。 “本宫一早就听说,贵妃娘娘宫里出了一个大人物。原来就是妹妹啊,果然不俗,怪不得皇上会喜欢。” 鹿筝终于舍得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明晃晃的带着酸意和嘲弄。 “坐。” 有宫女给祝慈搬来凳子。祝慈只装作听不懂,谢过后扶着珠英的胳膊坐下后。 “嫔妾从前常听别人说,娘娘花容月貌,深得皇上喜欢。今日一见,发现传闻果然不虚。娘娘果真倾城之色,让嫔妾自愧不如。” 祝慈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从珠英手里拿过一个红木雕花的首饰盒。 “嫔妾初来栖凤宫,理应来拜访姐姐。嫔妾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还望娘娘别嫌弃。” 说着,祝慈把盒子往前轻轻一推。 鹿筝似乎不感兴趣,拿了一块肉干喂给猫吃。她用眼角偷偷打量着祝慈,看她不停的四处张望,满脸艳羡,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望着。 不禁嗤笑一声,她还以为是何方圣胜呢。不过也是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罢了。 鹿筝随手打开首饰盒一看,鄙夷之色毫不掩饰。 “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这上面的珍珠又小,色泽也不好看,一看就是不值钱的玩意儿。连本宫的雪球戴着的东西都比这好。” 她怀里的猫听到自己的名字,仰头脑袋喵喵叫了两声。 鹿筝看祝慈脸色微微一变,嬉笑道:“本宫说话直,妹妹千万别介意啊。你别看雪球只是只猫,可养在不同的人身边,那分量可是不一样的。它就如同本宫的家人一般,本宫自然是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它。” 第十一章 演戏 “嫔妾知道。”祝慈轻轻咬着嘴唇,脸色有些难堪。 “嫔妾也明白自己出身不好,甚至是……”她涨红了脸,低头绞着手里的帕子。 “嫔妾能有机会服侍圣上,是三世修来的福气。嫔妾不敢肖想别的,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心满意足了。” “呵,没想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不过也是,你能有幸服侍皇上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你也就这张脸还能看看,除此之外也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 鹿筝将雪球交给身边的宫女,她轻轻抚摸身上的褶皱。 “本宫还以为贵妃娘娘能有多大的能耐呢。一有了喜就把你往皇上身边送,也不过如此。” 她想到什么,极轻的笑了笑,“不过人贵在知足,索求太多只怕是会心生怨恨。你这样也挺好的,若是能有机会生个一儿半女,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她自从怀有身孕以后,皇上就很少来看她了。好不容易来看她,也是稍作片刻就走。 皇上竟然愿意宠幸一个粗鄙不堪的宫女,也不愿意来她这里!白贵妃也是因为怕有了身孕会失宠,才出此下策的。 只是好歹也找个上得了台面的,居然找了一个做粗使活的丫鬟,真是笑死个人。 祝慈脸上一阵一阵发烫,头也越来越低,有泪水沾湿了睫毛。 “娘娘说的是,嫔妾自知出身低贱,只想平安度过残生而已。不敢跟各位娘娘争宠。” 鹿筝看祝慈捏着帕子哭哭啼啼的,厌恶道:“你哭哭啼啼的做什么?本宫又没有说什么,皇上又没有在这里,没人会怜香惜玉。别哭了,真是晦气!” 鹿筝翻了一眼,命人看茶,“本宫这里有顾渚紫笋,想来你也没喝过什么好东西,正好尝尝。” 祝慈又坐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话,最后红着眼睛匆匆走了。 等出了春禧殿,祝慈的眼泪也止住了。她是故意装出一副没见过世面,哭哭啼啼的样子的,这样鹿才人才会对她放下戒心。 她倒不是害怕鹿才人,只是她如今势单力薄,实在不宜树敌太多。 珠英早就忍不住了,“方才鹿才人那么说您,您为什么还把那么好的东西送给她?还说什么雪球戴的东西都比那副耳坠好,这不是说您活的还不如一只畜牲么。”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左右我又不会少一块肉。我要争的不是朝夕,而是长久。况且,想要收拾她还不简单!” 像鹿才人这种藏不住事,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才好对付。难对付的是那些佛面蛇心,人畜无害的。 祝慈注意到门外有一抹青色的衣角飘过,她朝珠英一使眼色。 “只是鹿才人怎么说我都可以,但不能随意说贵妃娘娘的闲话。” 她用力一拍桌子,生气道:“若是没有贵妃娘娘的提拔,又怎么会有我的今日。” “是啊,贵妃娘娘多好的一个人。奴婢听了都心里难受,鹿才人说的实在难听。”珠英小脸也气的通红。 门帘被人从外面挑开,静月端着茶点走进来。 “尚食局送来了藕丝糕和牡丹饼,奴婢又沏了一壶热茶,主儿先用一些垫垫肚子。” “你先放那儿,我没什么胃口。”祝慈强颜欢笑道。 静月依言放下,看祝慈背过身后,仿佛要哭了似的。 她问珠英,“主儿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别提了,还不是隔壁春禧殿仗着自己个儿有身孕,给主儿气受了。” 珠英委屈的不行,“主儿好心去看鹿才人,谁成想被她一顿臊。这也就算了,鹿才人还含沙射影的说贵妃娘娘的不是。说什么贵妃娘娘德不配位,要不是仗着娘家得势,皇上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实在是难听。” “够了,珠英。谁准你多嘴的!”祝慈厉声道,狠狠瞪了珠英一眼。 珠英嗫嚅着,“本来就是。也就是主子您好性子,换了旁人定饶不了她。” “还说,我说话你不听了是不是?”祝慈沉下脸来,警告性的瞪了珠英一眼,这才扭头柔柔看向静月。 “想来鹿才人也不是有心的。这件事你千万别告诉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正是胎气不稳的时候,听了肯定心里不痛快。再有个什么好歹,那可真是罪过了。” 静月眼珠滴溜溜的转着,看上去十分精明。 “主儿放心,奴婢什么也不知道。那奴婢就先去忙了。”说罢,她甩袖走了。 当天晚上,一抹黑影悄悄进了永福宫。 “什么?鹿才人她当真是这么说的?!”白新蕊听完静月的话,不禁柳眉倒竖。 “奴婢不敢有半句虚言。因鹿才人先住进栖凤宫的,祝御女便想着去拜访拜访。谁知道回来的时候脸色难看的要命,好像哭过一般。” 静月满脸谄媚,“后来奴婢问了珠英,才知道鹿才人给了祝御女好一番气受,夹枪带棒的一顿挤兑,还把娘娘给捎带上的。” “这个贱人!仗着背后有淑妃撑腰,竟然敢在背后如此诋毁本宫。” 鹿筝平日仗着跟淑妃是亲戚,又年轻得宠,对她一直算不上特别恭敬。 她不想显得小气,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了。没想到鹿才人反倒蹬鼻子上脸,说她德不配位,她是靠着娘家才有今日的。 “哼,本宫的父亲和哥哥为了大燕鞠躬尽瘁,立下了赫赫战功。本宫别说是贵妃了,说句大不敬的话,就是皇后也当的。” 白新蕊看了静月一眼,话锋一转,“鹿才人不过就是个正五品,还没成功诞下皇子呢。就对本宫如此不敬,等哪日生了还得了。” “就是就是,奴婢也瞧着鹿才人实在是嚣张。” 静月附和道:“从前鹿才人就屡次三番的冒犯娘娘,娘娘宽容大度不跟她一般计较。谁知她竟不知悔改,反而愈发的无法无天了。” “本宫知道了。”白新蕊连连冷笑,斜看着静月。 “你出来也时间够久了,赶紧回去。别让祝慈起了疑心,她要是问起你知道该怎么说。” 第十二章 狗眼看人低 静月连忙保证,“娘娘放心,奴婢知道。” 白新蕊点点头,困倦的打了呵欠,拿眼角懒懒的一扫流烟。 流烟上前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塞给静月,笑的满脸温和。 “这是娘娘赏你的。只要你好好替娘娘盯着栖凤宫,日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静月眉开眼笑,再三保证后急匆匆离开了。 栖凤宫。 祝慈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随手翻着一本书。 夜里静悄悄的,有不知名的虫子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廊下精致的宫灯散发出昏黄的光,夜风拂过,照的窗边忽明忽暗。 珠英闪身进来,“主儿,静月果然去了永福宫。现在已经回来了,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奴婢不过是随口问了她几句,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有贵妃娘娘给她撑腰。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会敬重你。”祝慈表情淡淡道。 “那您打算怎么办?难道就这么任由她胡来?她跟被看毕竟是永福宫的人,留在身边恐怕不是长久之计。” 珠英问:“就算她们两个不害您,心里也膈应。别再把小印子他们几个给教唆坏了。” “你放心,她们两个我肯定会收拾的。我身边留不得不忠心的奴才,倘若留着她们两个,我任何举动都在贵妃娘娘的掌握之中,实在是太过被动。” 祝慈合上书,撑着下巴略一思索,“不过得想个两全的办法。既不能让贵妃娘娘有所怀疑,又能彻底的除掉她们两个。我记得你是不是在尚食局有个老乡?” 珠英点点头,“奴婢确实是在尚食局有个老乡,不过关系并不怎么好,也只说过几句话而已。” “这就足够了,你过来。”祝慈附在珠英耳边细细嘱咐了一番。 “这件事你亲自去办,千万别叫他们发觉了。” 吩咐完珠英,祝慈让她下去歇着,自己也早早的睡了。 自她进宫以后睡的都是木板床,被子又轻又潮湿,还一股发霉的味道。今儿晚换成了柔软舒适的锦被,床上亦铺着柔软的垫子,躺在上面仿佛坠在云端。 祝慈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她端坐在梳妆台前。 珠英站在她身后,用蘸了桂花香露的梳子轻轻的替她梳着头发。 “主儿的气色看起来真好,想来昨夜定是一夜好眠。” “我自从进宫以来,头一次睡的这么安稳。” 祝慈对镜描写眉,声音温和,“从前在永福宫天不亮就要起来打扫落叶,冬天冻的满手的冻疮,还要处处忍受千霜她们的欺辱。现在想想,那么苦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是啊,想想从前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怪不得宫里的人都挤破了脑袋想往上爬,甚至不惜满手鲜血。人善被人欺,真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虽然珠英如今仍然是丫鬟,做着伺候人的活。可主儿待她极好,除了静月,小印子他们几个嘴甜又听话。可比在永福宫被人呼来喝去的日子好多了。 她也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更没什么远大的志向,就想永远待在主儿身边。哪怕是做一辈子奴才,她也愿意。 “不过主儿也总算苦尽甘来了,以后肯定大把大把的好日子等着您呢。您今儿要穿哪件衣裳?” 祝慈想了想,道:“越素越好,就那套天水碧色的齐胸襦裙,发型也不要太复杂了,简单一些即可。” 珠英本来有些疑惑,刚想问为什么。随后一细想,便明白自家主子为什么这么说了。 她笑道:“主儿是不是担心打扮艳丽了,会太会招摇?反而弄巧成拙,引得别人针对。” “不错,懂得举一反三了。”祝慈冲着铜镜里的祝英笑,看她的双手拿着自己的头发灵活的翻来覆去。 “我才侍寝,又被皇上越级封为了御女,明面上又是白贵妃的人。白贵妃生性素来跋扈,树敌颇多,我恐怕早就成为了众矢之的。在不低调一点,只怕是更惹众人非议。” 收拾妥当后,早膳也已经准备好了。祝慈一看虽然是三菜一汤,很是精致,就是分量很小。 她抬头一看正在盛汤的静月,见她唇角有油渍,心下顿时了然。 珠英看了一眼皱眉:“这菜的份量怎么这么少啊?都凉了,静月姐姐,你也不知道叫他们热一热。” “兴许是尚食局那群人狗眼看人低,故意克扣主儿的饭食。” 静月白了珠英一眼,将汤重重的放在祝慈面前。 “主儿就好歹将就着喝。宫里又没有小厨房,咱们也不会变戏法啊。要是让旁人知道了,还以为咱们家主子身娇体贵,难伺候呢。” 看珠子义愤填膺,大有要跟静月理论的架势。 祝慈偷偷扯了一下她的衣角,摇摇头怯怯道:“算了,就这么喝。凉掉的汤喝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你们两个别站着了,一起坐下来吃。” “就这么一点饭菜,您还是留着自己吃。奴婢们怎么好意思跟您抢,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奴婢目无尊卑。” 静月哼了一声,本就刻薄的脸愈发显得难看。 “奴婢知道您是好心,可别人也不知道啊。您说是?” “你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了。”祝慈喏喏的,垂着静静的喝着汤。 静月见祝慈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心里更觉轻蔑。真是小家子气,也不知道贵妃娘娘怎么看中的她。 珠英气的不行,看自家主子不说什么她也不好开口,只能涨红着一张脸用力瞪着静月。 用了个七八分饱,祝慈便放下了碗筷。珠英捧来茶水让她漱口。 祝慈冲静月有些讨好的笑了笑,“我昨夜好想像到猫叫了,你让他们仔细留神一些,别伤了自己。” “奴婢知道了。人还能怕了一只畜牲?您真是太多虑了。” 静月态度十分不耐,“您不是还要去贵妃娘娘宫里,同娘娘一起去跟昭阳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么,可千万别误了时辰。” 祝慈面上讪讪的,又硬着头皮嘱咐了几句,带着珠英走了。 第十三章 请安 一路无话来到永福宫,白新蕊才起来,正准备用早膳。 看祝慈来了,她唇角一弯,“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用早膳了么?” “嫔妾在宫里已经用过了。”祝慈看流烟正在给白新蕊布菜,她走过去说了句“我来”,伸手接过来。 “嫔妾想着今儿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心里就一直记挂着,所以早早便醒了。” 白新蕊接过祝慈接过来的粥碗,喝了一口,味道勉强还算不错。 “你坐,本宫身边有流烟他们几个,这些活哪能让你来。再怎么说你也是正儿八经的主子了,哪还能让你伺候本宫。” 说着,她拿眼狠狠一剜流烟,“流烟,你还在傻愣着做什么。一点规矩都不懂,还不快请祝御女坐下。” 流烟脸上一热,立马搬来绣墩让祝慈坐。 祝慈谢过,并没有坐下,反而乖巧的说道。 “娘娘千万别怪流烟姑娘,就让嫔妾在一旁侍奉。娘娘对嫔妾有再造之恩,嫔妾无以回报,也只能多做一点这种小事回报娘娘的恩情。” 见祝慈如此乖顺,白新蕊还算满意。她最担心的就是拿捏不住祝慈,怕她日后翅膀硬了会脱离自己的掌控。 目前看来,她这种担心还为时尚早。 白新蕊斜看了祝慈一眼,看她眼底隐隐泛着青色,柳眉一扬。 “怎么脸色这么差,昨晚没睡好么?” 祝慈眸光一闪,有些不敢看白新蕊的双眼。 “可能是忽然换了住所,嫔妾不是很习惯。” 她来之前故意往脸上敷了厚厚一层脂粉,看上去格外的憔悴疲倦。毕竟她昨晚刚因为鹿才人的事情哭过,今儿气色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哼,本宫看是鹿才人给你气受了?”白新蕊用帕子擦拭着唇角。 祝慈一怔,眼神有些闪躲,“娘娘听谁说的,根本就没有的事。鹿才人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心罢了,她还请嫔妾喝了什么紫笋茶。嫔妾还从来没有喝过那么好的茶呢。” “在宫里,一有风吹草动就会闹的满宫皆之。本宫还用特意打听?她鹿才人仗着怀有龙嗣,恃宠而骄的事没少做。” 白新蕊冷笑道:“她父亲不过就是个正四品的小官,给本宫的父亲提鞋都不配。也就你,一杯好茶就把你给打发了,真是一点都没见过世面。” 被说了祝慈也不恼,一脸关切道:“娘娘别生气,小心动了胎气。” 她神情有一瞬间的黯淡,声音渐渐低了,“嫔妾被奚落几句没什么要紧的,嫔妾出身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所以鹿才人才敢这么对嫔妾。嫔妾以后躲着点鹿才人就是了。” “你躲她做什么?她鹿才人是什么豺狼虎豹不成,让你怕成这样?” 白新蕊拧紧眉心,“旁人都知道你是本宫的人。你代表着本宫的颜面。你如此缩手畏脚,处处让着鹿才人,她还以为本宫怕了她,不能奈她如何!” “可鹿才人毕竟身怀皇嗣,嫔妾担心……”祝慈欲言又止。 白新蕊红唇轻扬,凤眸微眯,“嗤”的轻笑出声。 “宫里那么多女人怀有身孕,本宫也没见个个都能生的下来。她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气呢,万一运气不好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谁知道她的孩子能不能保住。” 鹿才人怀的是个公主还好,倘若是个皇子。那淑妃一党就有了指望,她要想扳倒淑妃可就难了。 淑妃上次还想借千霜之手害她和她腹中的孩儿,既然她不顾昔日朝夕相处的姐妹情分,她也没什么好心软的。 祝慈似乎吓了一大跳,她用帕子掩着唇,微微睁大着双眸,流露出些许的惶恐。 “贵妃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隔墙有耳。万一鹿才人真的跟她腹中的孩子没有母女缘分,她再把这事怪您头上,肯定会伤了您跟皇上的感情。” “你怕什么?本宫宫里的人向来可靠,绝无二心。正如你所说,她们母子二人要是缘分深,旁人想夺也夺不去。” 白新蕊敛了神情,温和的笑笑,“本宫把你当成自己人,才跟你这么说。你当真以为本宫会想出那么狠毒的招?就算鹿才人对本宫在不敬,那也是皇上的亲骨肉啊。” 祝慈心里冷笑。白新蕊要是心善之辈,早就香消玉殒了,怎么可能会稳坐贵妃一位十多年。 她既然这么说,怕是心里早就有了这个打算。鹿才人跟淑妃两人是表姐妹,淑妃又向来跟白新蕊斗得水深火热。她势必不会让鹿才人平安生下孩子。 安静的等白新蕊用完早膳,祝慈这才跟着她往昭阳殿走去。 当今皇后和皇上是青梅竹马,两人自幼一起长大,情谊非常人可比。又素来和善温和,宽以待人,皇上对她十分敬重。 许是爱屋及乌的原因,饶是白新蕊宠冠后宫,素日以嚣张跋扈着称,也不敢轻易怠慢皇后。每次请安都必去,从不曾迟到过。 众妃嫔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正在同皇后华惊云说笑。 看祝慈跟白新蕊到了,纷纷噤了声,朝两人望去,彼此交换着眼神各怀心思。 祝慈只匆匆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跟在白新蕊身后向华惊云行礼问安。 “都起来。”华惊云微微一笑。她着了一件银珠色广袖留仙裙,点缀着繁花点点,绣着朵朵牡丹花。 内着红色丹纱,描金凤九活现欲飞。云寰上斜插着凤鸣簪。裸露在外的皮肤如上好的羊脂白玉,举手投足间自带风情。 祝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都是当今皇后是大美人,果然不假,姿色绝不再白新蕊之下。 “你如今有了身孕,头几个月正是需要好好静养的时候。本宫不是免了你的请安了么,怎么又过来了?” 说话间,华惊云身边一个略微年长的宫女身快步上前扶起白新蕊。 “皇后娘娘体恤臣妾。臣妾也不是那矫揉造作的人,除去一开始有些难受之外,现下生龙活虎的很。御医说,多走动走动对腹中的胎儿也好。” 第十四章 请安(2) 白新蕊小心的护着小腹坐下,祝慈也坐在自己位置上。 流烟往圈椅里放了一个鹅绒羽垫,让自家主子靠着舒服一些。 白新蕊扫视了一圈再坐的众妃嫔,目光落在一空位子上,眉尖微挑,神情似笑非笑。 “不像鹿才人身娇体弱的,走一步喘三步的。臣妾可学不来那矫揉造作的模样。” 鹿筝自从被诊出有了喜脉后称日日吐的昏天黑地,吃不下一粒米,以此变着法的让皇上去看她。后来随着月份大了,又开始这疼那儿痛的,跟着瓷娃娃似的,受不得一点磕碰。 所以皇上特允她可以不用日日去向皇后请安,直到平安诞下皇嗣。 徐庭月一听这话当即脸色微沉,谁不知道鹿才人是她的表妹。白新蕊这么说,不等于是当众打她的脸么。 “贵妃娘娘此言差矣,每个人的体质并不相同。贵妃娘娘您身强体健的,旁人是自然比不了的。” 她语气有些凉,“鹿才人自怀有身孕后就一直吐的十分厉害,食不下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哪像贵妃娘娘您心宽体胖的,心里不装事自然是无忧了。贵妃娘娘也是快做母妃的人了,就算不能感同身受,也要口下留德才是啊。” “哦,是么?”白新蕊尾音拖的长长的,带着慵懒散漫的意味。 “鹿才人这都快五个月的身孕了,还整日的吐呢?知道是怀的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得了什么重病。” 白新蕊轻轻抬起眼皮,扫了徐庭月一眼,唇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她伸手摩擦着左手食指上一颗硕大的红宝石戒指,手指白的如同月色一般。 “淑妃和鹿才人即是同宗的好姐妹,鹿才人进宫才仅仅一年就有了身孕,怎么淑妃妹妹你的肚子还没有动静?” 徐庭月脸色一变,有些恨恨的咬着唇里的软肉。入宫之后一直没有孩子,是她长久以来的心病。 明明她承宠多年,皇上一月当中有五六日都在她的寝宫,可肚子一直迟迟没有动静。 原先还有白新蕊相伴,她们都很默契的不提这事。如今白新蕊反倒有了,还当众戳她的心窝子。 祝慈暗暗的打量着徐庭月。她跟鹿筝的眉眼十分相似,不过鹿筝五官小巧精致,而徐庭月的五官更加舒展大气。 她穿了一件浅绯色撒花齐胸襦裙,梳着双刀半翻髻,妆容精致称的一双明眸明媚如珠。额角的花型花钿用细碎的珍珠作为点缀,愈发显得气质恬静。 怪不得她能跟白新蕊想抗衡多年,无论是姿色还是身形亦或者是才情,都不相上下。 “淑妃妹妹不会恼了?大家都是姐妹,你要是连这点玩笑都来不了,那本宫往后可不敢同你说笑了。” 白新蕊用团扇遮面。扇面是用蝉翼纱做的,绣着婀娜翠绿的柳枝,柳枝下面站着一位红衣女子。虽然寥寥几笔,却极为传神,旁边还附了一首诗。 “不过话又说回来,鹿才人是淑妃妹妹的表妹,她的孩子自然也是你的孩子。” “那是自然。不管是哪位妃嫔所生,只要是皇上的骨肉,嫔妾定当会视如己出。” 徐庭月的手紧紧握着扶手,手指因为太用力泛着白。面上却是淡淡的,反复并不在意一般。 “淑妃妹妹可真会说笑,要不是皇上的那还得了。那可是祸乱宫廷的大罪啊!” 徐庭月本不是这个意思,却被白新蕊故意曲解。她顿时一张脸涨的鲜红如血,张嘴欲要分辨。 华惊云看情势不对,两人大有吵起来的架势,她无奈道。 “好了,你们两个都少说几句。”华惊云转眸看向白新蕊,语气微微有些严厉。 “你都是快要做母妃的人了,说话万万不可如此口无遮拦。更不能因为皇上疼爱你,就说一些不成体统的话。下次若是在犯,本宫可不会在饶你。” 白新蕊敷衍的一点头,“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妾一定谨听皇后娘娘教诲。” 说罢,自顾自的拨弄着发间的珠钗。 华惊云又看向徐庭月,“贵妃向来说话心直口快,有些话也是无心的。还望淑妃看在本宫的面上,就别跟白贵妃置气了。” 看皇后都这么说了,徐庭月再有不满也只好忍着。 “臣妾哪敢跟贵妃娘娘生气,贵妃娘娘不故意找臣妾的不是就不错了。臣妾笨口拙舌的,只恨没有一个能口吐莲花的巧嘴。” 华惊云有些头疼的按了按额角。淑妃和白贵妃向来就不对付,每每一碰面说不了几句便会吵起来,犹如今日这般。 华惊云的视线瞟向祝慈,温和道:“想来这位就是祝御女?不愧是原先白贵妃身边侍奉的人,当真是天生丽质。” 祝慈看周遭人的目光再一次齐刷刷落在自己身上,她登时脸颊绯红,有些手足无措的站起身。 “皇后娘娘过奖了。”她嗫嚅了片刻,闹了个大红脸,在说不出别的什么话了,只局促的盯着自己的脚尖。 她原本只是永福宫一个做粗使活的宫女,从来没有见过皇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局促不安才是正常的。太过伶俐机敏了反而叫人怀疑。 有人嗤笑出声,是德妃杨芸熙,“祝御女可是做主子的人了,这么畏畏缩缩的可不行。” “祝御女本来就是宫女出身,说话做事小家子气也实属情理之中。” 庄小小捂着嘴偷笑,用精心描绘过的眉眼上下一瞟祝慈,满是轻蔑。 “不过祝御女今后也是伺候圣驾的人了,这不好的习惯得尽快改过来才是。哎呀,不过祝御女真是好福气啊,自古以来宫女侍寝都是从采女做起,祝御女一侍寝直接就是御女,可见皇上有多满意。” “皇上就算在满意,这出身也是改变不了的。”徐庭月将帕子绕在手指上,松开又绕如此反复。 “大燕自建朝以来,不是没有宫女侍寝过。原以为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最后还不是做着伺候人的活,了了一生。还从未见过有宫女出身的妃嫔,能熬到婕妤甚至以上的呢。” 第十五章 我要那么多真心干什么 “淑妃娘娘说的极是。这麻雀就是麻雀,就算有幸落在了枝头上,也是披着华服的跳梁小丑而已。” 庄小小不屑的冷哼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笑和讽刺,刺的人耳朵生疼。 她进宫好几年,才好不容易熬到了婕妤。她祝慈不过就是个低贱的宫女,有幸得了帝王的青睐,一下子就成了御女, 皇上现在还在兴头上,保不齐还会晋祝慈的位份,在加上身后有白贵妃这个大靠山,未来她究竟会如何实在是令人摸不准。 祝慈被一顿明里暗里的挤兑,脸红的仿佛跟要滴血似的。她又羞又恼,又不好发作,只能生生忍着,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红着眼眶悄悄一看白新蕊,白新蕊正支着脑袋好整以暇的望着她,见她看过来,才懒洋洋的开口。 “本宫怎么闻着一个个醋味这么重呢?” 她坐直了身子,冲庄小小一挑眉,“倘若是若出身,宫里的姐妹哪一个能比的过皇后娘娘?本宫若没记不错的话,庄婕妤你的父亲也只是一个四品文官,幸好皇上怜爱你才一路走到了今天。怎么,成了娘娘就忘了自己是什么出身了?” 庄小小面上一讪,不服气道:“嫔妾的父亲是官职不高,那可是也是大族出身,祖上曾出过不少名人。哪是贱奴可比的。” “只要皇上喜欢,出身不好又有什么要紧的。相反,就算身份在高贵,皇上若是厌恶,那也没什么用。” 白新蕊摸着自己光滑的指甲,修剪成好看的圆弧形,上面还镶嵌着迎春花。 她撇撇嘴,“本宫记得皇上好像小半年没去你宫里了?有这嫌功夫拈酸吃醋,含沙射影的,还不如赶紧想想办法别叫皇上忘了自己。” 白新蕊得意的一笑,庄小小气的脸色煞白。 宫里最得宠的就是白贵妃和淑妃两位娘娘,其余时间皇上就数在昭阳殿皇后处最多,偶尔宠幸宠幸其他的妃嫔,已经很久不曾去过她哪里了。 祝慈在华惊云的眼神示意下慢慢坐下,她环视着众人,语气颇有些严肃道。 “够了,你们几个就别拌嘴了!大家都是姐妹,又是宫里多年的老人,怎么动不动就拌嘴掐架。身为后宫妃嫔,应当为皇上绵延子嗣,尽早的为皇家开枝散叶望。” 华惊云缓了缓语气,“只有后宫和睦安稳,皇上在前朝才能安心。不管是谁侍奉皇上,只要能叫皇上高兴,照顾好皇上就行。 “本宫就瞧着祝御女甚好,看着十分讨喜。白贵妃,淑妃还有德妃,你们几个都是妃位,应当恪尽职守,以身作则才是。善妒碎嘴可是妇人大忌,本宫对你们寄予厚望,希望你们几个能好好相处,为本宫分忧啊。” 看皇后动了气,众人都纷纷噤声,不再言语。 华惊云又说了几句,看时辰不早了,便叫众人都散了。 从昭阳宫出来,白新蕊甩下一句要去看望太后她老人家,便径直离去。 祝慈慢悠悠的顺着甬道往前走。今儿日头极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天空如同一块被人清洗过的蓝水翡翠,不时有缕缕白云悠然舒卷的飘向远方。 “主儿说的果真没错,淑妃她们对您颇为敌意。看今儿这情形,怕是她们早就将您给忌恨上了。” 珠英重重叹了口气,脸上忧愁不减。住儿是宫女出身,本来一跃成了御女就备受瞩目,又是贵妃娘娘的人。那些同贵妃娘娘明里暗里不和的人,肯定也将主儿视为了敌人。 她们轻易奈何不得贵妃娘娘,可对付主儿一个小小的御女还是极为容易的。 “还好有皇后和贵妃娘娘替您说话,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皇后哪是为我说话,那是为了维护她作为皇后的尊严。不然传出去,怕是会说皇后太过软弱,连妃嫔都管不了。若是任由她们的性子说,不加理会,将来谁还会把皇后看在眼里。皇后对我未必没有敌意。” 祝慈不知道华惊云心里想的什么,也对她不慎了解。不过多一份提防之心总是没有错的。 她眯眸看向远方,“贵妃娘娘若真想为了我出头,何必等我向她求救?别看她表面上跟没事人一样,想来对我侍寝一事也颇为耿耿于怀。” 她无非是想借着别人的手打压我,让我明白,纵使我成了皇上的妃嫔。可我在宫里并没有根基,若是不紧紧的依附于她,表示任人宰割的羔羊。” “可又没人逼贵妃娘娘这么做,是她自己愿意的,却又如此小肚鸡肠。” 珠英压低声音,“就算没有主子您,也会有旁人。” “所以贵妃娘娘才选了我。我一没家世二没有指望的,相较于其他贵女,我更加好拿捏。” 祝慈抚摸着袖子上精致的纹路,“只是谁想同旁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呢?哪怕这个人是皇上,并不属于她自己一个人。她不得不这么做又控制不住心里难受,人性使然,她这么想也属实正常。” 珠英重重叹了口气,愁眉不展。祝慈好笑的望着她,“都听你叹了一路的气了,心事重重的,到底怎么了?” 珠英摇摇头,“奴婢没什么,奴婢就是担心您。” 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个也笑了。 “偌大的皇宫竟然没有一人真心待您的,奴婢倒是真心,却人微言轻帮不上什么忙。主儿日后得更加小心才是。” “真心是这世上最难得东西,‘熙熙皆为利来,攘攘皆为利往’,只要贵妃娘娘还能用的到我,她们就还暂时不敢对我轻易下手。” 祝慈握住珠英的手,她的手布满了厚厚的茧子,摸上去极为粗糙,却又是那么温暖。 “再说了,我可没那么贪心。我要那么多真心干什么,又不能吃不能喝的。只要有你一直陪着我,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珠英撅嘴,眼睛莹润有光,“只要您不嫌弃奴婢,奴婢会一直陪着您的。只是奴婢唠叨又贪嘴,您可别嫌。” “不嫌不嫌,养你一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又说了几句话,珠英看方向不对,她疑惑道:“主儿,这好像不是回去的方向?您这是要去哪啊。” 第十六章 曹宝林 “听说离这不远的春色苑的梨花开的正好,如云似雪,远远的便能闻到香气。” 祝慈朝珠英眨眨眼,“我们正好去散散心,顺便折些梨花回去插瓶。” 好戏还没开场,她回去的太早了,岂不是坏了别人的兴致。 珠英笑嘻嘻的点点头,跟在祝慈身后往春色苑走去。 约走了一柱香的时间,便到了春色苑。洁白的梨花一团团,一蔟蔟绽放在参差葱笼的枝丫上,带着淡淡的清香。暖风拂面,簌簌如雪。 地下亦落了一地雪白。祝慈的发上肩上也落了不少梨花花瓣。 她不禁想起小时候外婆家的后院也种满了梨树,每年春天外婆都会给她做清甜的梨花饼吃。 自从她离开老家去外面打拼后,就再也吃不到了,也不知道外婆他们怎么样了。 正出神的想着,忽听不远处响起女子说话的声音。语气尖锐,满是怒气。 祝慈拧眉和珠英对视了一眼,寻着声音找过去。 梨树掩映见,她瞧见庄小小身姿袅娜的站在湖边,轻轻摇晃着手里的八宝团扇,趾高气昂的望着眼前的女子,鬓边的水晶流苏步摇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 而她对面则站着一个妙龄的女子,上身穿了一件姜黄色直领对襟褙子,下着淡绛色团花纹的高腰裙,腰间坠着香囊。 蜂腰粉面,容貌清妍。并未怎么打扮,却极为清新动人,只是脸上隐隐可见病容。 “呦,这不是未央宫的曹宝林么?听说你自入宫就三天两头的生病。怎么,不再自己的宫里好好的待着,跑这来做什么?再把病气过给了别人,当真是晦气!” 庄小小上下一扫曹闻溪,嗤的一笑。她好不容易打听到今儿皇上会来经过梨园,特意盛装打扮了一番偶遇。 结果皇上的人影没看到,反倒碰到了病病歪歪的曹闻溪。还把她新作的鞋子还踩脏了,真是倒霉,不好好在自己宫里待着,瞎跑出来干什么? 莫不是她一直没有承宠,看皇上早已忘了宫里还有自己这号人,也想跟皇上来个偶遇?! 想到这,庄小小面色微微一边。 “御医说一直窝在宫里,反而更不容易好,叫嫔妾常四处走动走动。” 曹闻溪用帕子掩着唇低咳了两声,嘴唇微微泛着白。 她打从娘胎生下来就一直身子不好,总是三天两头的生病。进了宫身子更是愈发的孱弱了,冷风一吹她就浑身不舒服。 “嫔妾看今儿天气还不错,未央宫离的春色苑又近,便想过来瞧一瞧。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庄姐姐。” “谁是你姐姐?本宫可是家中嫡出,本宫的父母只有本宫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本宫还从未听说过有个娘家姓曹的妹妹,没事少套近乎!” 庄小小不快的撇嘴,下巴高傲略微高傲的抬起。 “既然御医叫你多走动走动,怎么今日不见你去皇后宫里请安?莫不是故意撒谎称病,想免了请安?!” 这话太过严重,曹闻溪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阴阳怪气的针对自己。毕竟她们两个除了当年选秀的时候见过一面之外,再也没有碰过面。 “庄婕妤误会嫔妾了,嫔妾的病还尚未痊愈。嫔妾担心会把病气过给各位娘娘,故此没有去向昭阳宫请安,并不是故意为之。” “是么?谁能证明你的话是真的,按理说宫中多的是妙手神医。你汤汤药药的治了这么久了,却丝毫不见起色。你敢说这其中没猫腻?” 庄小小盯着她的脸忽而冷笑道:“本宫瞧你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反驳本宫又条例清晰。你分明就是在撒谎!” “嫔妾真的没有。”明知道庄小小是在故意刁难自己,曹闻溪却没法反驳。 她入宫已经好几年了,却一直没有承宠,皇上显然是把她给忘了。起初那些宫女太监对她还算和颜悦色,日子久了便纷纷暴露了本性,常常对她冷嘲热讽。 就连御医也是如此,给她用的药都是最不好的,顶多聊胜于无罢了。 她咬着唇里的软肉,俯身行礼道:“嫔妾所说句句属实,婕妤若是不信,嫔妾可用性命起誓。” “倘若起誓管用,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两面三刀,背信弃义之人了。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你踩坏了本宫的鞋子是事实。” 庄小小微微提出裙摆,露出左脚上的云织绣鞋。上面绣着精美的图案,坠着米珠,随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的,鞋子的侧面赫然多了一个黑乎乎的脚印,打破了这份美感。 “这可是用蜀锦做的。蜀锦有多难得,你不会不知道?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本宫第一次穿就被你给踩坏了,你说说应该怎么办?” 曹闻溪睫毛轻颤。虽然是庄小小没注意撞到她的,可她不小心踩坏了她的鞋子是事实。 她虽然没见过蜀锦,但也知道有多么名贵。她根本就赔不起,就算能赔的起怕是庄小小也不接受。 “婕妤您想怎么办?” “看你这模样,衣服都破成这样了都舍不得换新的,怕是你也赔不起。” 庄小小唇角轻轻扬起,轻轻叹了一声,神情倨傲的望着曹闻溪。 “这样,本宫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要跪下来,给本宫擦干净,本宫就既往不咎,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曹闻溪怔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纵使是有错,可要不是她不看路撞上来,她也不会踩坏她的鞋子。 她竟然如此羞辱自己?她再怎么不得宠,可说到底还是皇上的妃嫔。 “嫔妾跟庄婕妤您素日无冤无仇,甚至是连话都没说几句。婕妤为何要用如此羞辱人的方式,且方才明明是婕妤您没看路先撞到嫔妾的,请恕嫔妾恕难从命。” 祝慈蹙眉看着,低声问珠英:“那位娘娘是谁啊,好像从未在宫里见过。” “是未央宫的曹宝林,跟庄婕妤是同一年进宫的。” 珠英迷眸仔细一打量,“据说这曹宝林的父亲是正七品六曹参军,又是家中的庶出,并不受自己的父亲待见。” 第十七章 你不过就是她身边的一条狗 后来被选中进了宫,还没侍寝就忽然病倒了,久而久之别说皇上了,就是奴婢都快忘了宫里还有曹宝林这号人了。” 祝慈了然的点点头,看庄小小不依不饶,曹闻溪眼含泪水的模样,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看庄婕妤的样子,曹宝林若是不照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可若是照做了,她从今往后在宫里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是啊,庄婕妤此举实在是过分。先前在皇后宫里明里暗里的挤兑您就先不说了。” 珠英也看的直皱眉,“这曹宝林一直默默无闻的想来跟她也没什么恩仇。居然如此羞辱她,但凡有几分骨气的也绝不会答应庄婕妤这荒唐的要求。” 祝慈不愿在看下去。只要不出意外,曹闻溪肯定得向庄小小服软,不管她的要求有多会分。 ‘官大一级压死人’,在后宫之中也是如此,更别提曹闻溪还是个不受宠的妃嫔。 祝慈转身刚要又,珠英忽然一扯她的衣袖,努嘴让她瞧。 祝慈不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茫茫白色中站着一个身穿竹青色圆领长袍的男人,领口和袖口出绣着团窠花纹,目光沉沉的望着前方。 “皇上?!”祝慈瞬间明白过来,庄小小为何向皇后请安却打扮的精致又艳丽。 为何她看到庄小小明明走了,却又转瞬间出现在了春色苑,原来是早有预谋。 祝慈略一思索,便顿时有了注意。她假装没有看到沈确,转身急匆匆提着裙摆往湖边跑去。 “这是怎么了?嫔妾远远的听见有人在说话,还以为是听错了,没想到还真是庄婕妤你。” 祝慈眼中透露着好奇,冲庄小小一俯身,又拿眼前去看曹闻溪。 她满眼的泪,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死死的咬着唇。 隔得近了,祝慈才看到她身上的衣衫早已经被洗的褪了色,细闻之下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可见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不知道这位妹妹做错了什么事,还望庄婕妤大人有大量。看在嫔妾的面子上,饶了她这一回。” “看你的面子上?哼,你以为你是谁,你的面子才值几个钱。别以为你身后有贵妃娘娘撑腰,便能高枕无忧青云直上了。” 庄小小本就看祝慈不顺眼,见她冷不丁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张嘴就替曹闻溪说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皇上不过就是瞧你有几分姿色,才封了你做御女。你还真忘了自己的出身,把自己当主子了,还妄想跟本宫平起平坐,真是可笑!” 祝慈被臊的满脸通红,“庄婕妤为何对嫔妾这么大的敌意?嫔妾从来没有想跟庄姐姐争夺皇上,也不想要什么荣华富贵,嫔妾只想长伴皇上左右,也就心满意足了。” 庄小小来来回回看看祝慈和曹闻溪,忽的一笑。 “罢了,看你们两个可怜兮兮的样子,就算了。本宫只能自认倒霉,只可惜这用蜀锦做的鞋子了。” 闻言,曹闻溪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她侧头看向祝慈,祝慈则朝她友善一笑。 庄小小一脸惋惜的模样,手一松,帕子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正好巧不巧的落在祝慈的跟前。 “呀,本宫的帕子。劳祝妹妹辛苦一下,帮本宫捡起来。” 祝慈没有多想,蹲下身纤纤手指刚碰到帕子的一角,恍惚间好像瞥见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接着便是手上一阵钻心的痛。 庄小小抬起脚狠狠的踩在祝慈的手背上,不断来回的用力碾着,脸上挂着明媚甜美的微笑,她微微俯身,侧首望着祝慈刻意压低声音。 “呵,你想的可真美!还想常伴皇上左右。你不拿镜子照照自己是什么东西,你以为白贵妃会护着你,你不过就是她身边的一条狗罢了。你说本宫这么对你,白贵妃若是知道了会替你出头么?” 祝慈跪坐在地上,左手抓着右手的手腕。白新蕊当然不会替她出头,虽然她跟白新蕊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但只要伤害不到她的切实利益,她是不会管的。 祝慈缓缓仰起头,眼眶离盛满了泪水,“嫔妾只是说的真心话,庄婕妤若是不喜欢听,嫔妾以后不说就是了。嫔妾不知道从前哪里得罪了姐姐,还请庄姐姐明示,嫔妾也好以后加以改正。” “你没哪里得罪我,本宫就是看你。”庄小小语气一顿,眼神扫过曹闻溪,红唇轻蔑的扬起。 “就是单纯看你们两个不顺眼而已。” 曹闻溪看祝慈因为自己受了牵连,心里顿时愧疚不已。 她“扑通”一声跪下,“都是嫔妾的错,庄婕妤就宽恕了祝御女。万一皇上知道了……” 话音忽然戛然而止,曹闻溪声音里多了几分恭敬,“臣妾宝林曹氏叩见皇上,皇上万安。” 庄小小心头一颤,方才想起此次来春色苑是做什么来的。她惶恐的转身,便瞧见沈确已经走至眼前,脸色黑的吓人。 “皇上?”庄小小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嫔妾叩见皇上。” 沈确没说话,径直掠过庄小小,将地上的主慈轻轻扶起来。 “皇上?!”祝慈极力忍耐的眼泪在看到沈确的那一刻决堤而出,顺着脸颊滚滚而落落在沈确的手背上,一片温热的湿意。 她的声音含着浓浓的委屈,又夹带着一丝丝欣喜。 “皇上您怎么来了?” “朕正好从这经过,却不想看到了这一幕。” 美人落泪总是惹人心疼的,沈确伸手温柔的擦去祝慈脸上的泪珠。 “让你受委屈了,手疼不疼?” “嫔妾不疼。”祝慈早就研究过怎么哭才会更加惹人怜惜。 哭谁都会,可也是要将就技巧的。要哭的有美感,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的同时,还不能把妆给哭花了,更不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祝慈吸着鼻子,眼眶泛着红,嘴上这么说着,却忍不住轻轻倒吸了一口冷气。 “嘶。” 沈确低头看向祝慈的手。她的手白皙而细腻,手指修长十指纤纤如葱白,此时却多了一圈乌青的印记,血淋淋的翻着血肉,周围还有些微微的红肿。 第十八章 嫔妾舍不得皇上烦心 “手都伤成什么样了,还说不疼。”沈确语气微沉,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动作轻柔的将祝慈受伤的右手包扎起来。 “别哭了,朕会替你做主的。”沈确捏了捏祝慈的肩膀,余光瞥到仍旧跪在地上的曹闻溪,动作一顿。 “你是……” 祝慈刚要开口提醒,曹闻溪抢先一步道:“回皇上,嫔妾宝林曹氏。” 声音娇媚,如黄鹂般婉转动听,连祝慈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更别提是沈确了。 沈确点点头,“起来。” “谢皇上。”曹闻溪站起身,掀起眼皮看了祝慈一眼,冲她挤出一抹友善的笑容。 沈确转身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沉沉的凝视着匍匐在地的庄小小。 “朕没想到在朕的后宫里居然会发生这种事!你身后正三品婕妤,又进宫多年。不说你有多善解人意,但也一直恪守本分。朕实在没有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祝御女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羞辱她?!” 庄小小浑身一颤。她没想到皇上会来的这么凑巧,她还以为不会来了。怎么就单单被皇上给撞见了?她若是实话实说,只怕是皇上轻饶不了她。 倘若是说谎,她又不知道皇上何时来的究竟看到了多少。 容不得她多想,看沈确脸色骇人的很。庄小小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她的视线,哭的梨花带雨道。 “嫔妾本来是想来春色苑赏花的,谁知被曹宝林踩坏了新做的鞋子。祝御女不知事情的经过,就偏帮曹宝林一起指责臣妾。” 庄小小恶狠狠的瞪了祝慈一眼,祝慈害怕的一哆嗦,下意识的往沈确身后站了站。 沈确将祝慈这一细微的动作看在眼里,看向庄小小的目光愈发的厌恶。 “嫔妾和祝御女她们争执了几句,谁知祝御女仗着皇上的宠爱便肆意羞辱臣妾。臣妾一时之间气不过,这才……” 庄小小哽咽着掩面啜泣,“嫔妾一时糊涂,还望皇上责罚。” “你一时糊涂?哼,朕分明看你是心肠歹毒!” 沈确面上含着愠色,呵斥道:“祝御女若是做错了事,你可以回禀皇后。倘若实在过分,你也可按宫规处置,可你却用如此折辱人的法子。朕看你是嫉妒祝御女,才想方设法的如此作践她。真真是毒妇!” “皇上,嫔妾所说句句属实啊,真的是祝御女她们也对臣妾口出狂言的。” 庄小小伸手一指祝慈,泣声道,鬓边的水晶步摇被甩的叮当作响。 “嫔妾只是不小心踩到了祝御女的,根本就不是有心的。还请皇上明察,臣妾实在是冤枉。” 庄小小哭的鼻涕横流,妆都花了,额边的发丝也散落下来。 沈确看她这幅模样只觉止不住的厌烦,连连冷笑。 “你方才的所作所为,朕早就看在眼里了。你当真以为朕眼瞎耳聋,你随便说几句话,朕就会相信,就会把朕给糊弄过去?!朕不是没给你机会,可你不仅没说实话,反而还栽赃祝御女。撒谎成性,实在是妃嫔之耻!” “皇上,嫔妾真的没有!真的没有……” 庄小小本来心里还心存希翼,祈祷着能撒谎蒙混过去,谁料沈确把她方才的一言一行都看在了眼里。 纵使心里万分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一个劲的重复着“嫔妾没有”。 沈确丝毫不为所动。庄小小为什么会打扮的如此艳丽出现在这里,他不说能猜出个十分,七八分还是有的。 看来是他身边伺候的人里出现了“内鬼”,他一直知道后宫只是表面上看上去风平浪静,一片和睦姐妹情深,实则波涛汹涌,诡谲风云不亚于前朝。 后宫前朝息息相关,他一直都秉持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可被他实打实撞上的,还是头一遭。 “你没有么?你明明是故意为之,伺机报复!婕妤庄氏妇行有亏,骄纵无礼,不知悔改,遂降为五品才人,禁足仪华宫,无召不得踏出仪华宫半步。” 庄小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尽管她并不服气甚至觉得沈确太过偏心,可到底什么也不敢说。 只能狠狠剜了祝慈一眼,朝沈确恭敬的行了一礼,起身急匆匆走了。 沈确这才收回视线,扭头望着祝慈,“朕已经处置了庄才人,替你出了一口恶气。以后若是在发生类似的事,你尽管告诉朕,朕自会替你做主的。” “多谢皇上。其实今日的嫔妾也有错,嫔妾不应该跟庄才人发生争执的。嫔妾若是肯退一步的话,也不会造成方才的局面。” 祝慈有些羞愧的咬着唇,纤长的睫毛上还残留着泪珠,犹如展翅欲飞的蝴蝶。她抬眼看了沈确一眼,有些犹豫的伸手扯住沈确的衣袖。 “皇上,庄才人应该只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想来也没什么坏心,还请皇上别生庄才人的气。想来这次教训,肯定会让庄才人幡然醒悟的。” 沈确反手握住祝慈的手,触感温热而滑腻,犹如握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 “她那么对你,你怎么不仅不怪她反倒还替她求情?” “皇上想听实话么?”祝慈眸光潋滟,阳光落在她的脸上映得她的面色愈发娇媚红润,她冲沈确眨眨眼。 “嫔妾只是个小女子,庄才人方才那么侮辱嫔妾,嫔妾自然是十分气恼。只是嫔妾和庄才人同为皇上妃嫔,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的太僵了,只会让皇上您烦心。嫔妾舍不得让皇上烦心。” 祝慈脸颊染上绯红的红晕,连带着脖颈都泛着淡淡的粉色。她垂下头,手指似有似无的刮蹭着沈确的手掌心。 沈确心神一荡,忽然想起那一夜她是如何用手取悦自己的,脸上浮现出几缕坏笑。 想要靠近说些什么,又猛地想起旁边还有别人。他敛了神情,清了清喉咙。 “朕约了李大人他们有要事相商,就先不陪你了。等晚上朕再去看你。” 沈确摸了摸祝慈的头,笑着大步而去。 第十九章 出事了 祝慈一直目送着沈确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她扭身看向旁边的曹闻溪,她亦望着沈确离去的方向,眸底划过一抹黯然。 “曹宝林,你身子不好还是别站在分口上了,回头在又病倒了。快回宫歇着。” “方才多谢妹妹出手相救,若不是妹妹及时出现,我还不知道要受庄才人怎么样的刁难。” 说着,曹闻溪重重朝祝慈拜下去,“请妹妹受我一拜!” “宝林快请起。”祝慈笑着伸手将曹闻溪扶起来。 “我也没帮上你什么忙,要不是皇上恰好从这里经过,怕是我今日也逃不掉被庄才人羞辱。我们两个都应该谢谢皇上才是。” 祝慈笑的温和,不着痕迹的话锋一转,“宝林是住未央宫是么?未央宫离这里足足半个时辰的路程,宝林怎么想起到这来散心来了?” “我本来只想在附近转一转,只是突然听宫女说春色苑的梨花开的极好。忽然思乡情切,想起家中的姨娘,最喜欢的就是梨花,所以便不觉路远了。” 曹闻溪微微一笑,乌黑的发间斜簪了一只七宝珊瑚发簪,映得面若芙蓉。 她声音极轻又十分温柔,仿佛抓不住的风,“不管怎么说,今日多亏了妹妹仗义出手。等改天我一定亲自登门拜访。” “宝林既然喊我一声妹妹,何须还如此客气。” 祝慈莞尔一笑,轻轻拍了拍曹闻溪的手背,“若是宝林不嫌弃,我便叫你一声姐姐,怎么样?” “求之不得。”曹闻溪自入宫以来,一直饱尝冷暖白眼,还从未有人如此和颜悦色,亲和友善的跟她说过话,不禁鼻尖微微一酸。 “我该回去喝药了,就先走了,改日我再去看妹妹。” 说着,曹闻溪行了个万福礼,转身走了。 “我们也回去。”祝慈也有些累了,回身往回走。 “这曹宝林可真是可怜,奴婢看她身上穿的衣裙,洗的都快烂了,连宫里奴才穿的都比她好。” 珠英唏嘘道:“可见不受宠,就算住在未央宫也跟冷宫差不了多少。” “是啊。宫里的人惯是会拜高踩低,趋炎附势的,谁得宠就巴结谁。反之亦然。” 这也是祝慈为什么费尽心思,不择手段也要爬上龙床的原因。她要是一直做宫女,说不定哪天就成了旁人的替死鬼,连给她收尸的人都没有。 所以她只能往上爬,成为这世间最尊贵,最有权势的女人才能护住自己! “曹宝林过成这样,确实是叫人心疼。不过这样的日子,她怕是也过够了。” 珠英满脸疑惑,“这话怎么说?奴婢不明白。” “你还真信她说的什么,因为思念家中姨娘,所以才大老远去春色苑的鬼话?” 祝慈扬眉轻笑,“就算她这话说的是真的。可曹宝林自从进宫之后一直都没有机会侍寝,又身子孱弱,应该从未有机会见过皇上。 加上皇上今日又是穿的便装,她又是如何确定对方一定是皇上的?她难道就不怕弄错了?” “您的意思是说曹宝林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皇上会经过春色苑的消息,所以想跟皇上来个‘偶遇’,却不料庄才人恰恰也是这么想的,两人正好碰个正着。” 珠英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就是说不上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主儿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 “可曹宝林要是想‘偶遇’皇上,为什么不打扮的好看一点啊?就算今儿没有庄才人,也不见得就一定能入的了皇上的眼。” “皇上平时见过了妃子们浓妆艳抹,乍一碰到曹宝林这种清新之色,反而叫人记忆深刻。” 男人都是看脸的,就算是见惯了美人的皇上也不例外。只要脸足够美,穿的不那么光鲜亮丽也没什么要紧的。 祝慈细细回想着方才的一幕幕,“她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是有什么法子能吸引住皇上。只是她们两个都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也会去春色苑。” “只是奴婢担心,庄才人这次丢了面子,又被皇上那么严厉的训斥,怕是会忌恨主儿您。” 珠英担忧满面,“您的手还伤的那么重。要奴婢说您就不应该出去,左右有贵妃娘娘在,皇上还是会去栖凤宫的。您何苦这样呢?” “有庄才人做对比,皇上只会觉得我善解人意。会觉得我是因为他的宠爱,才招来了庄才人的嫉妒,这样皇上便会对我心存愧疚。” 祝慈伸手将鬓边的发丝绕到耳后,阳光落在两侧的朱墙上一片暖意。朱墙后矗立着琼台玉阁,朱楼碧瓦,琉璃瓦闪烁着迷人的光彩。 “我才不是因为贵妃娘娘许我荣华富贵,我才答应服侍皇上的。相反,我是因为心悦皇上,还有什么是一个女子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更让人心动的呢?” “瞧奴婢这嘴,胡说八道什么。”珠英打了自己的嘴巴两下。 “主儿对皇上一片真心,连奴婢看了都感动,相信皇上若是知道了主儿的心意,亦是如此。” 前面便是栖凤宫了,祝慈走了那么久的路,只觉得双腿隐隐作痛。 越走越近,她便愈发清楚的听到有压抑的哭泣声从宫墙内传来。 祝慈和珠英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皆是满脸疑惑,抬腿跨过门槛,便看到被看慌慌张张的迎了上来。 “主儿总算是回来了,出事了。” “好端端的出什么事了?”祝慈亦是满脸慌张,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你别激动,冷静一下慢慢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是这样的。晌午尚食局送来了饭菜,其中有一份香煎酥鱼。静月把饭菜放好,便准备去寻主儿您,谁知道一个不留神,被一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出来的野猫给吃了。” 被看语气飞快又吐字清晰道:“静月没有多想,便踹了那猫几脚,谁知道那猫突然口吐白沫。后来奴婢才知道,那猫是鹿才人养的。鹿才人知道后生了好大的气,把静月抓去说是叫她给那只猫赔命。” 第二十章 静月受罚 祝慈脸色白了几分,“怎么会这样?静月再怎么说也是我宫里的人,鹿才人在生气也应该跟我说一声才是。” 她用力咬了一下唇,转身朝春禧殿走去。方走到门口,就瞧见静月跪在地上,有个圆脸的宫女用湿帕子缠在一寸宽的薄竹板上用力往静月身上脸上抽去。 静月瑟缩着身子,低声啜泣着,发髻亦散落下来,脸颊微微有些红肿,整个人都狼狈至极。 祝慈知道这个法子,用湿帕子缠在竹板上打在身上不仅格外的疼,且痕迹也不会久久的留在身上,更不会叫外人瞧见失了面子,落个苛待宫人的名声。 她忍不住蹙眉,三步并做两步快步走进去,脸上含着薄薄的怒气。 “住手!”祝慈朝宫女呵斥了一声,瞥了静月一眼,忍着怒意朝鹿筝俯身恭敬的行礼。 “不知道嫔妾的手底下的人犯了何事,竟让才人如此大动干戈。” “你说呢?”鹿筝掀起眼皮淡淡散了一眼祝慈,冷冷的将茶杯用力掷在桌上。 “本宫的雪球不过就是吃了几条鱼,竟然被你屋里头的宫女毒打。 雪球到现在还一直昏迷不醒,自本宫入宫以来,多亏了有雪球相伴才多了许多乐趣。 对本宫而言,它不只是一只猫,更是本宫的亲人。本宫难道不该罚她么?” “静月是贵妃娘娘派来伺候嫔妾的,她只当雪球是一只寻常的野猫,并不知道是才人您的爱宠。” 祝慈面含羞愧,“才人生气嫔妾亦能理解。只是静月是嫔妾宫里的人,才人要想责罚,也需得问过嫔妾才是啊。” “本宫到想问你,可半天你不见你的人。静月又不知悔改,理直气壮的反驳本宫,本宫难道还修理不得?” 不提白新蕊还好,一提起来鹿筝便愈发的恼怒。 依她看就是白新蕊故意指示静月如此做的,她明知道雪球对自己而言有多么重要。倘若雪球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肯定会伤心,若是腹中的皇嗣有个什么闪失,正好称了她的心意。 “你若是管教有方,身边也不会有这么心肠歹毒的奴才。看你也是个不中用的,说不定听了她的谗言就心软饶了她。既然如此,本宫就辛苦辛苦替你好好教训教训她。” 鹿筝冲祝慈微微一笑,眉眼却带着凌厉的冷意。 “也好叫他们都好好看看,得罪了本宫是什么样的下场!免得往后无法无天,目无主子,你说是不是,祝御女?” 祝慈面露不忍,又顾及鹿才人的怀有身孕,不敢反驳。 “才人说的极是。静月也受了惩罚,想来也应该知道错了。日后必定加以改正,才人就高抬贵手,放过静月这一回。” “本宫放过她,谁放过雪球?雪球没事也就罢了,要是出了什么事,本宫就让这贱人赔命!” 鹿筝晶莹的双眸里含上怒气。或许旁人只觉得雪球是一只畜牲,死了便死了。 可雪球对她而言并不是一只猫,而是她心中的慰藉,否则在宫里的漫漫长日她又该如何度过。 “出了什么事本宫负责,尽管给本宫狠狠的打,打到她心服口服为止!” 本来还有些犹豫不决的宫女应了声,继续挥舞着手里的竹板朝静月脸上挥去。 静月哭嚎道:“才人饶命,奴婢不知道雪球是才人您的爱宠。奴婢若是知道的话,肯定会好吃好喝的供起来的,又怎么会下此重手。” 那只猫突然从旁的地方蹿出来,浑身脏兮兮的满身的锅底灰,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炉灶里刚钻出来的。 她还以为是宫里的野猫,压根就没往鹿才人身上想。倘若她知道那猫是鹿才人养的,她说什么也不会动手的。 鹿筝毫不理会,只低头欣赏手腕上的灰玉镂空卷草纹珠镯。 竹板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格外的响亮,祝慈实在不忍扭过头去。 “才人就宽恕了静月,她真的知道错了。皇上皇后一直宽厚待人,向来不主张随意责罚宫人。若是皇后皇上知道了,怕是只会觉得才人是个硬心肠的。” 鹿筝神色一凛,朝祝慈投去一记刀眼。 “你不说,皇上和皇后又怎么会知道!再敢多嘴,你就去跟她一起跪着。” 看鹿筝并不像说笑,祝慈不敢在替静月求情。她急的团团转,又无可奈何,只能偷偷的抹眼泪。 好在鹿筝也怕会出人命,看差不多了,便让祝慈带着静月走了。 回到月华殿,祝慈忙让祝英将治疗跌打损伤的瓶瓶罐罐给找出来。她撸起静月的衣袖一看,白皙的手臂上青紫交替,很是骇人。 “鹿才人下手也太狠了,竟然把你打成这样。” 祝慈用手指蘸了药膏,边亲自给静月上药边止不住落泪。 “是我没有本事,不能护住你,才会那么让她欺辱你。” “哼,您总算说了句实在话。我若是跟在贵妃娘娘身边,怎么会这样,她鹿才人还不是瞧您是软柿子,可以随意揉扁搓圆。” 静月不停的倒吸着冷气,浑身都疼的厉害,仿佛被马车碾过一遍似的,说不会哪里痛,可就是浑身难受。 “那猫不过就是一只畜牲,死了就死了,在养一只就是了。鹿才人仗着身怀皇嗣,竟然这么折辱我。她今日虽然打的是我,可明摆着是跟您示威呢。您要是一味谦让,日后有的是苦头吃。” “我又何尝不明白,只是鹿才人位分终究在我之上。她要是想为难我,我也毫无办法。” 祝慈叹了口气,眉宇间萦绕着散不去的忧愁。 “你跟着我终究是受委屈了。你放心,我会把今儿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贵妃娘娘的,想来贵妃娘娘也会替你我做主的。” 静月只觉得好笑。她再怎么说也是个主子,碰到事了却一点主意都没有,只知道求助贵妃娘娘。 真真是个草包,她要不是听命与贵妃娘娘,让她监视祝慈的一举一动,她才不会留在这受这窝囊气。 “这几天你好生歇着,就别忙这忙那了,让他们做就是,你仔细养着。” 祝慈将一只白玉嵌碧玉南瓜形的罐子塞进静月手里,“这是万骨膏,治皮肤淤伤最是管用了,你拿去用。” 第二十一章 再次侍寝(一) 静月也没谢恩,只丢了一句“我先下去歇着了”,便扬长而去。 珠英不满道:“这个静月,来主儿身边也好些日了,还一直‘我我’的,一点规矩都没有。吃着苦头也好,想来往后就长记性了。” “是啊,看我好说话,便不将我放在眼里,瞧着鹿才人是个厉害的,便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了。受些罪也是她应得的。” 祝慈微笑,笑容却不达眼底,脸上更是方才半分唯唯诺诺之色都没有。 要她说静月也真是够蠢的,就算在瞧不上她。可到底是在她手底下做事,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莫非她当真觉得白新蕊会护着她一个宫女?!呵,也真是挺可爱的。 “鹿才人既然什么都不怕,那我就成全她。你把静月受罚这件事给传出去,让越多人知道越好。” 珠英有些犹豫,“但万一鹿才人知道了,是主儿您故意这么做的话,肯定会为难您的。” “我不这么做,她就会对我和颜悦色,不为难我了么?” 祝慈扬眉反问,伸手将头上的珠钗卸下来。 “她左右瞧不上我,就算我处处伏低做小,她也不会给我好脸色。那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相反,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她一则反而会因为皇上有所忌惮,不会轻易对我怎么样。二则万一静月命不好,出了什么意外,我也好跟贵妃娘娘交代。” 静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黑夜慢慢降临,一轮弯月慢慢爬上树梢,远处稀疏的洒落着几颗星子。四下寂静无声,只能听见簌簌风声掠过阴浓的绿树,偶尔响起一两声烛火爆烛的声音。 祝慈特意换了一身能展现柔美线条的衣裙,将她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又精心描绘了眉眼,额间用花钿作为装饰。 她抱着琵琶坐在窗边,手指轻轻一拨,如水的琴声缓缓倾泻而出。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还未念完,便瞥见肩膀上多了一只手。祝慈吓了一大跳,起身回头见是沈确,她脸颊一热,忙后退一步行礼。 “嫔妾叩见皇上。” “起来。”沈确俯身握住祝慈的胳膊,将她扶起来。 “这里只有你我,不用如此多礼,随意一些即可。” 祝慈唇角微扬,又飞快的压下,“嫔妾不敢。若是旁人知道了,该说嫔妾没有规矩了。” 沈确眼中浮现出几缕笑意,柔情的凝视着祝慈。 “朕的事谁敢置喙,他们若是敢乱说,朕叫人拔了他们的舌头。” “皇上别说这种话,嫔妾听了害怕。” 祝慈转身将琵琶小心的放好。她侧头瞥了沈确一眼,伸手十分大胆的勾住他的手指。 “皇上方才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吓了嫔妾一大跳。” “哪是朕走路没有声音,分明是你弹的太入神了。” 看的祝慈仰头望着自己,尽显女儿家的娇羞。一双杏眼犹如小鹿般湿漉漉的看着自己,忐忑而又欣喜。 沈确心头一软,“这首《卷耳》说的是妻子思念丈夫,你莫不是想朕了?” 祝慈脸上瞬间涌上一片绯红,似乎被烫伤了一杯,眼神羞怯的不敢看沈确。 “正如皇上所说。嫔妾虽然不是皇上的妻子,可皇上却是嫔妾的夫君。嫔妾思念自己的夫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沈确一愣,随即失笑道:“妮子说话惯会哄朕开心。” 他注意祝慈脸上虽然妆容精致,眼皮却红肿的厉害,似乎是哭过。 “眼睛怎么肿成这样,是不是又自己一个人偷偷哭了?” 想到李玉告诉自己的事,沈确脸上的笑淡了几分。 “听李全说,鹿才人责罚了你身边的静月,她难道又给你气受了不成?” “皇上听说了?”祝慈扯扯唇角,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 “静月伤了鹿才人的猫,确实是有错,但雪球并没有性命之忧。鹿才人对静月稍微施以惩戒就是了,却将静月打成那样。嫔妾实在是于心不忍,嫔妾觉得自己无用,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护不住。” “雪球还是当初朕看鹿才人无聊,给她寻来消遣时光的。鹿才人一直对它很好,多年相处下来想来也有了感情。” 沈确皱眉,脸色有些不快,“但说到底雪球只是一个畜牲,哪里能跟人相处。鹿才人确实是下手太狠了,不过她如今怀有身孕,朕也不好太过苛责于她。” 祝慈知道沈确并不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从而处罚鹿筝。 她在他心里没有那么重要,不过就是个床搭子而已。就算真有那么重要,她也比不过鹿筝腹中的皇嗣。 “嫔妾明白,嫔妾亦不怪鹿才人。若是嫔妾的爱宠被人伤了,臣妾怕是也会伤心欲绝,轻饶不了那人。只是……” 祝慈的声音含了哭腔,眸子里有泪光闪烁。 “只是嫔妾害怕,皇上。前有庄才人故意为难嫔妾,还说那么难听的话。后又有鹿才人鞭笞臣妾身边的宫女,嫔妾担心有朝一日,会落到比这还要凄惨的下场,任人欺辱。” 眼泪夺眶而出,一颗颗滑落,只留下一道优美的弧线。 沈确发现眼前这个女人哭起来可真美,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别说傻话。有朕在,断不会再随意让别人欺辱你。朕会保护好你的,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说到底,她也是个可怜人。贵妃为了稳固权势,不得不将她送上自己的床榻之上。 她既要应付白贵妃,又要周旋在那些拈酸吃醋的妃嫔之间,受委屈是必然的。 祝慈轻轻靠在沈确的胸膛上,泪水浸湿了她的睫毛。 “嫔妾相信皇上。嫔妾只想陪伴在皇上左右,哪怕只是远远的瞧着,也就心满意足了。” 沈确轻轻叹息了一声,安抚性的抚摸着祝慈的后背。 祝慈吸吸鼻子,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在沈确的胸膛上画着圈圈,带着微微的痒意。 “嫔妾这几日新学了一支舞,想跳给皇上看。就是还不熟练,皇上看了可千万别笑话嫔妾。” 沈确只觉一股麻酥酥的感觉流变全身,他呼吸逐渐粗重起来,有些咬牙切齿道。 “不会,朕看你是太谦虚了。” 第二十二章 再次侍寝(二) 祝慈掩唇一笑,眼波慵懒的一扫沈确,霎时娇媚的勾心动魄。 她后退数步,以右足为轴舞动着玉臂,娇躯也随之旋转。 祝慈直勾勾的盯着沈确,一个没留神左脚踩右脚,趔趄着朝前扑去。 “啊!”祝慈大惊失色,以为会摔的很惨,吓的紧紧的闭上双眼。 可物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反而跌进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有些湿痒。 “没事了,怎么这么不小心?还以为你是谦虚,没想到真是功夫不到家。” 听着耳边满含笑意的声音,祝慈睁开双眼,看到沈雀近在咫尺的脸,他的瞳孔里映着满屋的烛光,似是有火苗在跳跃。 “嫔妾不敢欺瞒皇上,都说跳的不好了。”祝慈语娇嗔,看与沈确的姿势实在太过暧昧,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后退了一步。 肩上的薄纱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滑落在臂弯处,露出雪白的玉肩和后背,白腻如雪。 祝慈闹了个大红脸,手忙脚乱的将衣裳穿好,却又不小心将发间的玉簪拨了下来,一头乌黑的青色散落下来,带着幽幽的香气。 沈确眸色逐渐变深,他伸手勾住祝慈的细腰往怀里一带,低头嗅着她的发间。 “你身上好香啊。”他声音沙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间,手指轻轻捏着她腰间的软肉。 “嫔妾每日都用兰花香露梳头,估计是沾染上了香味。” 祝慈怕痒的一缩脖子,红唇似有似无的擦过沈确的脸颊。 她呆住,“皇上,臣妾不是故意的……” 话未说完,嘴便被堵住。沈确的唇带着灼热的温度流连在祝慈的唇间,一路而下。 “朕看你分明是故意的。时辰不早了,早点歇息。”沈确猛地拦腰将祝慈抱起来,朝床榻走去。 祝慈双手柔若无骨的轻轻勾住沈确的脖子,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 她也不是个迂腐保守的人,作为一个成年女性也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初次是有些难受,这次却体验感很好,末了不得不感叹一句皇上真是身经百战。 不知道过了多久,祝慈犹如一只小猫窝在沈确怀里,昏昏欲睡。 沈确的手在她光滑的后背上游移,他在这种事上一向克制。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每每碰到她便失了理智。 后宫妃嫔再多在这种事上十分保守,实在是索然无味。白贵妃倒是放的开,却也没有让他如此尽兴过。 “这手镯看着很是眼熟,朕好像在哪里见过。” “皇上好眼力,是贵妃娘娘送给嫔妾的。” 祝慈把玩着腕间的镯子,“臣妾很喜欢,所以便日日戴着。” 沈确平躺在塌上,将祝慈的长发缠绕在手指上把玩着,放在鼻尖轻轻的嗅着。 “看来贵妃到底是对你不错。” “贵妃娘娘对嫔妾极好。嫔妾很小就远离了父母,进了宫,也就只有贵妃娘娘关心臣妾。” 祝慈翻了个身,撑着下巴盯着沈确,笑盈盈道:“贵妃娘娘虽然有的时候脾气不太好,却是个刀子嘴菩萨心肠。若不是贵妃娘娘开恩,嫔妾哪里机会能侍奉皇上。算起来,贵妃娘娘还是嫔妾的恩人呢。” 沈确不置可否,她在宫里这么多年,竟然还有这份单纯的心性。究竟是在演戏,还是真是一个至纯至真之人? “朕瞧着你这里实在是清简,明儿朕让他们给你送点首饰料子来,你做几件喜欢的衣裳。朕看你穿红色的甚是好看,称的肤白如雪。” “嫔妾这里什么都不缺,这样就挺好的,可比嫔妾在同那些宫女住一起的时候好多了。” 祝慈笑的一脸满足,她眨眨眼,“只是要是宫里能有个做饭的地方就好了,嫔妾有的时候嘴馋的很,总想吃点东西。” “这还不简单,改天朕让人在你宫里置个小厨房便是。” 祝慈有些迟疑道:“这恐怕不妥,臣妾的位分还不够,怕是会惹众人非议。” “那朕就封你……”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侍寝还没多久,还不能再次晋封。况且她出身又低,又还是白贵妃的人,又与皇嗣无功。纵使她很合自己的心意,也不能忘了祖宗定下的规矩。 “只是简单置个小厨房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他们不敢胡说什么的,你安心受着就是。” 祝慈不是个自作多情的人,她长的是很美。可再有姿色,也不至于到令人色令智昏的地步。 她也没指望着单纯的跟皇上睡一觉,就能晋封。她身份实在是尴尬,皇上又顾忌她跟白新蕊的关系,她的晋封之苦任重而道远,并不是转瞬之间的事。 心里想着,祝慈眉眼一弯,“嫔妾多谢皇上。” “你打算怎么谢朕?”沈确坏笑着将祝慈搂进怀里,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用力一咬她的红唇。 “嗯?你想怎么谢朕?朕可不缺真心白银。”说着,和她十指相扣,将她的双手举至头顶。 祝慈张嘴刚想要说什么,忽听外面吵吵嚷嚷的,夹杂着女子急切的说话声。 还没听清楚怎么回事,就听一声清咳,李全的声音骤然响起。 “皇上,刚才鹿才人身边的雨筠姑娘说。鹿才人忽然腹中不适,难受的厉害,想请皇上过去看看。” 沈确不耐道:“身子不爽快就去请太医,朕去看了就能好了?!” 李全吓得不好说话了。他也知道鹿才人多半是故意的,想让皇上过去。可不管真与假,他都得回禀皇上。 “皇上,鹿才人毕竟身怀龙嗣,虽说胎像稳固了,但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想来身子不爽利也是正常之事。要不然皇上去看看鹿才人?” 祝慈柔声劝道。她日头看鹿筝说话中气十足,红光满面的模样,根本就不像是胎像不好的人。 唯一的可能就是看皇上留宿在她这里,想以此为借口故意诓骗皇上过去。皇上正值盛年,又子嗣稀薄。纵使知道这里面有故意的成分在,但秉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心态,也会去看一看的。 第二十三章 装病(一) 沈确没想到祝慈会劝自己去看鹿才人。白日里鹿才人才掌掴了她的宫女静月,这会儿又过身子不舒坦,她难道一点就怨恨? “鹿才人那么对你身边的人,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恨她?” 祝慈摇摇头,善解人意道:“嫔妾不敢欺瞒皇上。嫔妾是不怎么喜欢鹿才人,可她腹中怀的是皇上的亲骨肉。所谓爱屋及乌,嫔妾也怕皇嗣有所闪失,让皇上您伤怀。” 沈确的手指一下一下摩擦着祝慈的鬓边,有些感叹道。 “朕的阿慈真是良善体贴,他们要都跟你想的一样,又何愁后宫不安。” 温香软玉在怀,沈确实在是不想动,奈何心中又担心鹿筝腹中的孩子。 “也好,那朕过去看看。”沈确扭头朝外面的李全呵斥了一声。 “糊涂东西,还不赶紧去请御医,朕随后就去。” 李全应了一声,吩咐自己的徒弟小福子赶紧去将御医请来。双手扰袖望着天上的月亮,重重叹了口气。 沈确饱含歉意的望了祝慈一眼,“你先睡,朕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起身穿衣离开了。 祝慈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捡起地上的外衣披在身上。她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看到院子里灯火通明,沈确身披月色大步进了春禧殿。 珠英推门走进来,愤慨道:“鹿才人分明就是故意的,看皇上留宿在月华殿,心里不舒坦。这才想法设法,不惜利用腹中的皇嗣请皇上过去。” “连你都能看出来,皇上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鹿才人想让皇上过去,我就随了她的愿。没有人喜欢别人欺骗自己,尤其是九五至尊的皇上。” 祝慈用银挑子挑了挑烛心,复又将灯罩给罩上。 “皇上向来注重子嗣,宫里只有她跟贵妃娘娘怀有身孕,自然是重视的很。我要是阻挠,皇上只会觉得我小肚鸡肠,没有容人的雅量。” 珠英这才明白主儿为什么不仅不阻挠皇上,反而还是十分大度的劝皇上去看鹿才人。 “也是,看这模样八成皇上是不会回来了。主儿也早些歇息,要不要奴婢命人打些热水,伺候您沐浴?” 祝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眼里泛着泪光。今晚这一折腾,浑身酸痛的很,眼皮更是困的直打架。 可浑身黏腻的很,出了汗不沐浴总觉得身上难受的紧。 “也好,随便打些热水擦一擦就行。” 另一边,春禧殿。鹿筝半靠在床上,小脸惨白,手放在凸起的小腹上不停的“哎呦”。 听到有脚步声,她缓缓睁开眼看是沈确,眼里划过一抹欣喜。 “皇上?皇上您怎么来了?”想到什么,她拿眼一横旁边的雨筠,语气严厉。 “是不是你告诉皇上的?本宫不是说不打紧么?” 雨筠低着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中似乎有泪光闪烁。 “奴婢是看您实在难受,您又怕皇上担心,不忍打扰皇上跟祝御女,只能硬生生忍着。奴婢害怕您腹中的皇嗣有什么闪失,奴婢这才斗胆恳求李公公转告给了皇上。” 鹿筝杏眼一瞪,语气虚弱却带着严厉,“混账东西,你倒是自己会拿主意。竟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这个主子让你来当得了。” 嘴上说着,手上掀开被子下了床,屈膝行礼道:“嫔妾叩见皇上。” 鹿筝以为沈确会过来扶起来,想着他过去的时候,她装作脚下一扭正好能被他接住。 谁料沈确却静静的站在离她一尺选的地方,双手背在身后,沉默的望着自己。 鹿筝咬了下唇,“皇上千万别怪雨筠,这丫头也是心疼嫔妾。皇上还是去陪祝妹妹,嫔妾没有事,过会儿就好了。” “是么?”沈确神情有些冷。他本来还担心鹿才人和她腹中的孩子,可方才进来一瞧这情景便看出不对劲了。 鹿才人不是个演戏的高手,相反那些小聪明都会写在脸上,和雨筠的对话分明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实在是假的不能再假,旁人一眼就能瞧出来。 “朕已经命李全去请御医了,想来也快到了。让御医好生瞧瞧,没有什么事更好,朕也就放心了。” 沈确自顾自的走到一旁的圈椅里坐下,瞧鹿筝直愣愣站着不动,他一扬眉。 “既然身子不爽快,就好生躺着,别再生出别的什么病来。你身边伺候的人也忒没有眼力劲了,没想看你家主子穿的这么单薄,若是冻病了小心你的脑袋!” 雨筠忙伸手扶着鹿筝躺下,又替她捏好被子。 鹿筝心里不禁有些忐忑,这和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皇上不仅不担心,反而好像还生气了? “雨筠年纪小,嫔妾往后会好好调教的。皇上万万别为了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 看沈确一直不说话,鹿筝心中愈发的忐忑,仿佛整颗心被人放在了鼓面上跳个不停。 “嫔妾的身子也没什么大事,都是他们这帮做奴才的大惊小怪。让皇上担心了。” 沈确的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桌面,他似笑非笑的望着鹿筝。 “朕怎么会不担心呢?只有让御医瞧过,朕才会安心,不然心里也会一直记挂着。” 话音未落,李全便领着御医走了进来。御医朝沈确请了安,用一块帕子遮住鹿筝的手腕,将手放上去,凝神细细把着脉。 沈确用茶盖撇去浮沫,呷了一口。味道还算不错,不过比皇后和贵妃宫里的差远了。 “怎么样?鹿才人腹中的孩子可安康?” “回皇上,鹿才人和其腹中的皇嗣都十分康健。” 御医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不说人精一般的存在,也是修炼了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 他一看这阵仗不对劲,只能实话实说,“只是鹿才人有些肝气郁结,平时要注意少动气,多走动走动保持心情畅快。” 鹿筝下意识的去看沈确。她原本只想着把沈确从月华殿请过来,压根就没想过沈确要是把御医给叫来应该怎么办。 第二十四章 装病(二) 眼看自己装病的事已经败露了,鹿筝也只能醒着头皮继续演下去。 “那本宫好端端的为何突然腹痛难忍?” “这……”御医也不敢直言说鹿筝分明是在装病,他捻着胡须假装凝眉想了想。 “可能是才人晚上饮食过多,导致的腹胀。才人如今虽有五个月有余的身孕,但也不能饮食过多,否则会造成胎儿难产,对才人也不利。” 鹿筝点点头,“本宫最近总觉得饿的厉害,晚上又多食了一些黄豆猪脚汤,原以为没什么事,却没想到……看来本宫以后得多加注意才行。” 沈确又问了御医几句,御医拎着药箱退下了。 鹿筝满脸委屈的看着沈确,“看来都是嫔妾贪嘴所致。皇上要不然去看看祝妹妹,祝妹妹心思敏感,别再以为是嫔妾故意扯谎骗皇上过来。” “祝御女不是这样的人,还是她劝朕过来看你的。” 沈确表情有些不耐,女人小作怡情才是可爱,太作了就未免有些矫情了。 “听说你白日责罚了祝御女身边的静月?朕知道你将雪球看的极重,只是它说到底只是一只畜牲。你怎么可以下那么重的手责罚宫人?” “皇上要为了祝御女教训嫔妾么?”鹿筝撅嘴。她宫里的人是不会把这件事给说出去的,那么久只有月华殿的人。 她一早就看出祝慈不是个安分守己的。果然,背后有白贵妃撑腰,一点都不将她放在眼里。看来她还是对她太仁慈了。 “雪球是皇上曾经送给嫔妾的生辰之礼。皇上不能常常陪伴嫔妾,只有雪球不管日夜都陪伴在嫔妾左右。今儿嫔妾实在是太过伤心,静月又公然顶撞嫔妾,嫔妾这才一气之下才叫人责罚了她。祝御女跟皇上说了几句话,皇上就全信了。” 鹿筝“哼”了一声,赌气似的扭过身子。 “祝御女没有跟朕说过你半个不字,反而处处为你着想。静月受罚闹的沸沸扬扬的,朕想不知道都难。” 沈确站起来,手摸着腰间的玉佩。玉佩冰凉,摸在手里滑腻无比,他用食指轻轻刮蹭着上面的纹路。 “朕只是觉得你行事骄纵,没有宽厚待人之人。看在你怀有身孕辛苦的份上,这件事就算了。下次若是在犯,你就好好反省反省。” 这话说的可就重了,鹿筝也不是一根筋的人。她听出沈确话里的不悦,纵然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可在争辩下去,就算她赢了皇上心中也会不快。 且今晚的事,怕是皇上已经明白怎么一回事了。否则不会这么对她,也不问问她腹中的孩子怎么样。 “嫔妾事后也觉得自己做的太过了。嫔妾赶明儿定会亲自去跟祝御女道歉,求的她的原谅。”鹿筝语气软了三分。 沈确笑了笑,眼神发凉,“那你好好歇息,朕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不等鹿筝说话,沈确大步走了。 祝慈睡了个自然醒才起床,尚食局的人已经早早的来了,看了一块合适的地方准备建一座小厨房。 祝慈问他们要了一些鲜花药材和葡萄藤的种子,准备把后院那块空地开垦出来,来年的时候好种上。 祝慈看到珠英和翠雪抱了被子晾在院子里,用竹条不停的抽打着棉被。细微的灰尘飞在阳光下轻轻的飞舞着。 有风吹过,听到有人挑帘进来,祝慈扭头看是被看。 她笑着问:“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莫不是静月有什么事?” 被看摇摇头,轻轻的嘶哑着唇内的软肉,她声音轻飘飘的,压的极低。 “静月身上还是疼的厉害,而且奴婢今早起来的时候,发现她浑身烧的滚烫。” “怎么会这样?”祝慈面露惊讶,坐直身子。 “有没有请御医?”看被看默默摇头,祝慈急了,不由得拔高声音。 “为何不请御医?该吃药吃药,该针灸针灸,万万耽误不得。再把人给烧傻了可怎么好,你赶紧去将御医请来,看看静静到底是怎么了?” “是。”被看应着,走到门边又停住脚步,她扭身看向祝慈。 “主儿,奴婢有话……”话未说完,身后响起清脆的说话声。 “奴婢见过曹宝林,主儿在屋里呢。”寻声望去,看珠英引了曹闻溪往这边走。她只能故作无事,转身走了。 “主儿,曹宝林来了。” 祝慈拿起游记的手又放下,她趿拉着鞋笑着迎了上去。 “曹姐姐怎么过来了?”祝慈拉住曹闻溪的手,看她手冰凉的很仿佛握了块冰,她“呀”了一声。 “怎么姐姐的手这么凉,姐姐竟病的这么严重么?妹妹还以为姐姐只是风寒了而已。” 曹闻溪无奈的微笑,“我打从娘胎里生下来就是这般,不分时节总是手脚冰凉。御医说我是体质虚弱,气血不调,吃了那么多汤汤药药却始终不见好转。我都已经习惯了,死不了就好。” “呸呸呸,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必定是那御医医术不精,糊弄姐姐你。得日后若是有机会,找个神医看看瞧瞧,肯定会好的。” 祝慈拉着曹闻溪坐下,曹闻溪边打量着四周边说。 “妹妹这里倒是精致的很,我方才来的时候看院子里种了好些银杏树,到了金素时节肯定好看。” “我也觉得这里不错。我这个人素日喜欢清净,热闹了反而会不自在。” 祝慈支着下巴,笑盈盈的,“姐姐若是喜欢我这里,可常来坐坐,我们两个人也好说说话。” “好啊,倒那时你可别嫌我烦。”曹闻溪笑意晏晏。 她今儿穿了一件昌荣色宽袖衫子,下着杨妃色高腰裙,薄如蝉翼的纱面上绣着精致的花草纹,称的气色倒是好看了不少。 “我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曹闻溪从贴身侍女手里接过一只金镂雕漆金食盒,面上有些羞赫。 “想来妹妹这里更不是不缺什么。我便亲手做了一些荷花酥,还望妹妹别嫌弃。” “怎么会,我正好有些饿了,可以配着茶吃。” 祝慈吩咐珠英去沏两杯西湖龙井,她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一碟荷花酥。荷花酥只有酒杯大小,花瓣层层叠叠粉粉嫩嫩的,甚是精致漂亮。 第二十五章 我的东西就是姐姐的 “呀,姐姐的手可真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真的荷花呢。我仿佛都能闻到香味了。” 曹闻溪看祝慈并没有露出丝毫嫌弃的神色,反而满是欢喜,也跟着开心起来。 “我闲来无事可做,也就只有做做吃食,绣些东西打发时光而已。你喜欢就好。” 珠英端来热茶,身后还跟着一身形瘦削的太监。 她笑容满面道:“主儿,内侍省的王公公来了。” “奴才给祝御女请安。”王不仁冲祝慈行了礼,瘦长的脸上一笑满是褶子。 明明瞧着不大的年纪,却面向十分老成。 王不仁注意到祝慈身边的曹闻溪,看打扮模样应该也是个主子,却面生的很,未曾在宫里见过。 “呦,还有娘娘在呢。瞧奴才这眼力劲,该打该打,您是……” 曹闻溪颔首,“我是未央宫的曹宝林。” 王不仁“奥”了一声,笑容淡了几分,只是草草的冲曹闻溪作了个揖。 未央宫的曹宝林自从进宫之后就一直小病不断,不是这里难受就是那里痛的。要不是今儿碰到了,他还真忘了宫里还有位曹主子,真可惜了这么美的一张脸。 曹闻溪早就见怪不怪了。起初还觉得难受,时日常了也就习惯了,因此并没有放在心上。 “祝御女,皇上特意命奴才给您送来几匹缎子,还有一些首饰。您瞧瞧喜不喜欢。” 说着,王不仁拍拍手,一群模样清秀的小太监鱼贯而入,手上皆捧着东西。 “这里有一盒东海珍珠还有一套翡翠头面,尤其是这匹缎子。此缎名叫蝉翼纱,您别看它平平无奇。” “做成衣裳穿在身上不仅不生热,反而还触手生凉,且还自带一股香味。总共进贡了五匹,除了皇后贵妃娘娘和淑妃娘娘那儿,也就只有您这有了。” 祝慈用手一摸,果然摸上去冰冰滑滑的,手感很不错。 “谢谢皇上,也辛苦公公了。” 冲珠英使了个眼色,珠英拿了两个金花生塞进王不仁手里。 “天气渐暖,公公当差也辛苦。一点心意,公公拿去喝茶润润喉。” 王不仁脸上的笑容更甚,不动声色的将金花生收好。这祝御女不愧是贵妃娘娘的人,出手就是大方。 怪不得老话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果然一点都不假。 王不仁殷勤道:“能给娘娘做事,是奴才的荣幸。祝御女何须这么客气,都是奴才应该做的。往后御女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派人告知奴才就是,奴才愿效犬马之劳。” 祝慈又客气的跟王不仁寒暄了几句,王不仁便叫人将东西都小心翼翼的放下,领着宫人们浩浩荡荡的走了。 祝慈拿了一匹长春色的散花绫放在曹闻溪面前。 “曹姐姐,我看这匹料子的颜色很称你,你拿去做衣裳肯定好看。” “这太贵重了,又是皇上专门送给你的。我怎么好意思夺人所爱,我衣裳够穿。” 曹闻溪说不想要是假的。她原先是不想侍寝的,只想平平安安了过完这一生也就罢了。 她才进宫就染了风寒,本来还很庆幸,可后来残酷的现实告诉她。她当初所想所做实在是太傻了。 只有得宠才不会被人欺负,比如祝御女。原先也只是一个做粗使活的宫女,沾了贵妃娘娘的光才成了主子,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太监便各个点头哈脑的。 她虽是庶女出身,可好歹也是正二八家的世族出身。如今反倒被一个宫女出身的妃嫔施舍。 “姐姐就收下。我们是姐妹,还分什么你的我的,我的东西就是姐姐的。” 祝慈将曹闻溪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她知道她想要,没一个女人能拒绝的了漂亮的绸缎。 她也清楚她其实在心里是瞧不上她的出身的,纵使她并未得宠,家世也不甚高贵。 不过她并不介意,她能从曹闻溪身边得到自己想要的就行了。 “姐姐若是不收,可就是跟妹妹我生分了。我万一日后有什么心事,也会顾忌着不敢跟姐姐说了。” 曹闻溪的手下意识的抚摸着那匹散花绫。上着布满了漂亮的纹路,光如镜面,摸上去极为细腻。 “既然妹妹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收下了。” 又坐了一会儿,曹闻溪起身告辞了。送完曹闻溪的珠英回来后,不解的问。 “主儿,您怎么对曹宝林那么好啊。那么名贵的料子说送就送,您跟曹宝林也就只有一面之缘而已。” “看她穿的那么朴素,我看了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反正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送了她做衣裳。” 祝慈吃了口荷花酥。味道确实不错,酥脆爽口,带着淡淡的荷花香气。 “你别看她现在是一个不受宠的宝林,日后的事又有谁说的准呢。保不齐哪日就入了皇上的眼,能与人结善总好过跟他人结仇。你要记住一点,不要小瞧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珠英一吐舌头,“奴婢知道了,但愿曹宝林能念着您的好,别好心落在她眼里倒成了不是。” 祝慈才不在乎曹闻溪怎么想,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后宫亦是如此。曹闻溪要不是图她点什么,也不会大老远从未央宫跑到栖凤宫来。 “你亲自把那两匹蝉翼纱送给贵妃和皇后娘娘。” 祝慈从缠金八宝盒里拿起一颗珍珠在手里把玩。珍珠圆润而充满光泽,颗颗饱满。 她虽然不懂珍珠,但也能瞧出是好东西。 “听闻淑妃娘娘素日最喜欢的就是珍珠首饰。我左右也用不上,等改日送给淑妃娘娘。” 珠英眨眨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主儿要送给淑妃娘娘?您不是不知道贵妃和淑妃向来不对付,您这么做,怕是贵妃娘娘知道了会恼了您。” 祝慈撑着腮笑了笑,“不让她知道不就行了。” 曹闻溪慢悠悠的往回走。千岛湖周围花红柳影,满耳都是鸟鸣溪声,并不见什么人影。 宫女月然笑道:“这位祝御女看起来倒还算和气,对主儿也好。主儿没事的可以多跟祝御女走动走动,兴许还能碰到皇上呢。” 第二十六章 未央宫闹事 曹闻溪瞥了月然一眼,“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你以为她是真心对我好,不过是瞧着有利可图罢了。” 月然不明白。主儿如今都自身难保了,有什么值得祝御女利用的。宫里那么多妃嫔娘娘,要说利用也轮不到主儿啊。 “皇上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怎么会瞧得上我。上次春色苑的事就足以证明,我并不得皇上喜欢。” 曹闻溪眯眼望着远处的湖面。湖面荡着微微的波皱,金光粼粼,一对鸳鸯随着波浪起起伏伏。 “主儿何必如此妄自菲薄,依奴婢看您不比其他娘娘差到哪里去,只是运气差了些罢了。” 月然可不想曹闻溪一直心存这种想法。她命不好被分到了主儿身边做事,看别人跟着自己主子沾光,心里羡慕的很。 好不容易主儿身子渐渐好了,有了愿意争宠侍寝的念头,千万别受了一次打击就偃旗息鼓了。到那时她可怎么办。 月然表情有些不屑道:“就祝御女那样的出身,都能被皇上看中,主儿您为什么不行,您在奴婢心中就是顶顶好的。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曹闻溪又何尝不知道月然所想。她跟自己没过一天好日子,反倒受尽了屈辱,迫切的希望她能入皇上的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你跟着我受委屈了。我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要是我命里注定凄惨一生,也只能委屈你了。” “奴婢跟在主儿身边才不委屈。虽然奴婢跟着主儿过的清简了一些,但主儿为人随和,又对奴婢极好,奴婢报恩还来不及呢。” 月然嘴甜道:“都说谋事在天,奴婢看谋事在人才是。倘若老天爷是个有良心的,才不会让主儿白白埋没了。只是主儿自己也要有这个心才行啊,否则再好的命数不也没用不是。” 曹闻溪倒是意外月然会说出这种话。是啊,她要是在这么下去,只会沦为后宫争斗的牺牲品。 她没了便没了,不过是一条命罢了,也没什么值得好留恋的。可她若是死了,她姨娘伤心不说,又如何在府中日复一日的熬下去。 “你倒是会开解人。不过也是,人生在世争得一口气,不然该过的有多苦啊。” 一路上心事重重的回到未央宫,双腿已经酸痛不已。 她虽然病好的差不多了,可身子仍是虚的厉害,走了这么点路双腿就开始打颤了。 曹闻溪扶着芸熙的胳膊进了院子,听到有吵吵嚷嚷的声音自她屋内传来,还夹杂着东西倒地的声音。 曹闻溪心里一紧,快步走到门边,一个绣墩“砰”的一声砸落在她面前,险些砸到她的脚。 她吓了一大跳,手扶着胸口望向屋内。只见跟她同住一宫的文美人正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在她屋里翻箱倒柜,已是满地的狼藉。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曹闻溪冲进屋内,呵斥道。 “谁准你们动我屋里的东西的,都给我出去!” “呦,曹妹妹回来了。听你身边伺候的人说,你不是去栖凤宫做客去了么?怎么,人家没瞧上你,把你给赶出来了。” 文圆圆用帕子掩着口鼻,屋内满是灰尘,呛的她咳嗽了一声。 目光落在月然手上的散花绫上,她目光一凛,冷哼道:“原是我想岔了,是得了别人的便宜,脸上无光才回来的。也是,连一个宫女都成了主子,荣耀一时,妹妹你确实是没脸在栖凤宫待下去。” “我去了哪里,何时回来跟美人你没什么关系。” 文圆圆的羞辱让曹闻溪脸上一阵阵发烫,许是强烈的羞耻,又或是被戳中心思的恼羞成怒,她气血阵阵翻涌,连带着指尖都开始发颤。 曹闻溪深吸一口气,“文美人带着这么多人来我屋里干什么,还把我这弄的一片狼藉。我再怎么说也是正六品宝林,你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妹妹别误会。我屋里头闹耗子,半夜总是吱吱呀呀的闹的我睡不安稳。” 文圆圆勾唇微笑,斜盯着曹闻溪,“我怕你屋里头也有。你本来就身子孱弱,若是屋里再有老鼠恐怕就更不安乐了。所以我带人四处找找,也省得你操心了。” 文圆圆脸上挂着明晃晃的挑衅,曹闻溪袖中的手紧紧攥在你一起,长长的指甲陷进皮肉里都不觉得痛。 “我的事就不劳烦文美人你费心了,出去!不然我就把此事告诉皇后娘娘。” 文圆圆本就是因心里不痛快,故意想找曹闻溪的麻烦出口气。既然她出了这口气,也就没必要捅到皇后娘娘那儿了。 她“咯咯”的笑,“哎呀,说的我好怕啊。我还是头一次见你去说话这么大声,平日里跟蚊子叫似的。既然你这么不识好人心就算了。” 文圆圆翻了个白眼,蹭着曹闻溪的肩膀大摇大摆的带着人走了。 曹闻溪身子一趔趄,扶着桌子坐在座位上。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力气。 “文美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了,仗着位分比您高就这么羞辱您。您住了这么久都没老鼠,怎么今日就有了,奴婢就看文美人是故意拿您撒气。” 月然声音有些哽咽,“主儿,您别哭了。本来就身子不好,别再把眼睛给哭坏了。” 曹闻溪这才发觉自己哭了。她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哭了,为什么?为什么?她就只想好好的活着,为什么都这么难,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逼她?! 泪眼朦胧中看月然递过来一杯茶,茶水已经有些凉了。她没端稳,茶杯掉在地上摔的粉碎,打湿了她的裙摆。 “是我太没用了,才会如此叫人欺辱。文美人……”她低声呢喃,泪水流进嘴里一片涩意。 “今日的羞辱我会记住的,我会一点点还回去。” 祝慈发现今日的饭菜比平日略微丰盛了一些,还格外多了几份酸甜开胃的果脯。一问尚食局的人,才知道是沈确特意吩咐过的。 珠英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可见皇上多疼主儿,连您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第二十七章 赔礼道歉 “皇上是对我好,可并不是出于真心。而是我所言所行称皇上的心意,我又是才侍寝不久,皇上对我有几分新鲜,才对我和颜悦色了几分。” 祝慈不得不承认。沈确是一个很优秀的帝王,也是一个很默契的床搭子,但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夫君。 他可以掏心掏肺的对某个人极好,可一旦触及到他的核心利益又或者让他感受到威胁,顷刻间他便会翻脸让人如置拔舌地狱。 “‘红颜弹指老’,倘若等我色衰时,皇上若对我还是这般,那才是真的好。” 珠英一怔,笑容里多了几丝无奈和心疼。 “也是。皇上跟皇后是结发夫妻,又伉俪情深,绕是这样皇上对贵妃亦是很好。可见皇上是这世上最无法一心的人。更别提对主儿您了,主儿这么想日后才不会伤心。” 她本来还担心主儿会日渐沉溺在皇上的柔情中,喜欢上皇上。日后肯定是少不了伤心难过的,没想到主儿想的如此通透豁达。 也好,真心本就难得,更别提是九五至尊的皇上。实实在在的权利握在手里,比什么都强。 祝慈喝了一口汤,“对了,御医来给静月瞧过了么?” 珠英点点头,给祝慈夹了一片鲜笋,“瞧过了,说是可能夜里受了凉,染了风寒。开了几服药先让吃吃看,也不知道能不能好。” “这病说好治也好治,说难治也能要了人的性命。但愿静月能快点好起来,不然我也不好跟贵妃娘娘交代。” 正跟珠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眼角余光瞥到门外有一抹鹅黄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祝慈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见鹿筝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扶着雨筠的胳膊迈腿走进来。 “祝妹妹还在用膳呢,看来我来的真不巧。” 鹿筝虽然已经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身形却没有丝毫的臃肿,依旧婀娜婷立。 祝慈一开始还以为鹿筝是来找自己麻烦的,看她模样笑盈盈的,并不像是寻事。一时之间竟想不明白她是为什么而来。 祝慈起身迎了上去。方才鹿筝喊她妹妹,她也就没有在喊鹿才人。 “鹿姐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姐姐能来做客,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珠英搬来凳子,又十分贴心的放了一个鹅绒软垫,又吩咐上端来一碟梅子, 鹿筝这才慢悠悠的坐下,她扫了一眼膳桌上的吃食,表情似笑非笑。 “妹妹这得饭菜不错,怪不得养的你脸色如此红润。本宫自从有了身孕之后,一直都没什么胃口,倒真是羡慕你。” 祝慈似是听不懂鹿筝话里的讥讽之意,她笑的有些腼腆。 “姐姐身怀龙嗣,是对社稷江山有功,自然是异常辛苦,妹妹我没什么忧心的事,就喜欢吃吃喝喝,也就心宽体胖些。” “也是,你没有这么好的命。你从来不曾身为人母过,当然不清楚这十月怀胎的辛苦。不过能为皇上生下一位小皇子,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鹿筝高傲的扬着下巴。皇上登基不久,还是王爷时又四处征战,如今膝下仍没有小皇子,仅有皇后所生的昭和公主,一位公主而已。 她腹中的孩子若是生下来,那就是皇上名正言顺的皇长子。她跟她的母家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祝慈唇角微微弯起。宫里只有鹿筝和白新蕊两人怀有身孕,她不仅比白新蕊的月份还要大一个多月,自怀有身孕之后就一直大肆张扬怀的是皇子。 恐怕人人早就惦记上她肚子上的孩子了,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松让她把孩子给生下来。而她又表现的如此轻敌张扬…… “姐姐福泽深厚,如今又怀有小皇子。” 祝慈垂眸遮住眼底的思绪,笑道:“皇上至今膝下都没有皇子,那姐姐的孩子便是皇上的长子了。只怕到那时姐姐肯定会接连晋升位分,真是叫人羡慕。” “那是。”鹿筝得意的哼了一声,一瞟祝慈,从碟子里拿了一颗姜渍梅子塞进嘴里。 “不过你也不用羡慕我。等你熬个几年,想来生个公主还是可以的,也算后半生能有个依靠。” 鹿筝觉得梅子的味道不错,又拿了一颗。 “其实我今儿来,主要是给你赔不是来的。那日我因为雪球,对你身边的静月下了重手,事后我也觉得自己做的太过分了。毕竟静月也不知道雪球是我养的,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祝慈一早就看出鹿筝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是没想到她来是为了静月的事赔礼道歉的。 心里多了几分疑惑,面上却不显。祝慈惶恐道:“确实是静月做的不对,不管雪球是谁养的,都不应该下此重手。也不知大额雪球怎么样了,我这心里一直记挂着,怕姐姐看了我伤心在对胎儿不好,这才一直迟迟未敢去看望。” “已经好了不少,能吃东西了,就是不大爱动弹。估摸着过个几日就好了。” 鹿筝看了雨筠,雨筠上前一步将一掐丝银簪宝石首饰盒放在桌上打开。 鹿筝不急不慢的从首饰盒里拿出一只青玉雕荷花形的香盒。 “既然我是来赔礼的,自然不能空手来。这是桃花玉颜粉,不仅具有养颜滋润皮肤的功效,还能祛除脸上的印记,就送你了。” 祝慈欣喜的接过,“闻着可真好,不用看都知道是好东西。只是这东西也太贵重了,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收。” 嘴上这么说着,却紧紧将桃花玉颜粉握在手里舍不得松手。 鹿筝看她这模样轻笑一声。奴才出身的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不过就区区一盒香粉,看她都稀罕成什么样了。 “既然送你的,你安心收下就是了,在这里婆婆妈妈的做什么。” 鹿筝语气一顿,又道:“这可是皇后娘娘送我的,总共就这么一小盒,金贵着呢。我都没舍得用,真是便宜你了。” 祝慈喜不自胜,“如此我就多谢姐姐了。我初来栖凤宫,若是往后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望鹿姐姐能多多担待。” 第二十八章 看望淑妃 “好说。我们共同服侍皇上,那就是姐妹,既然是姐妹,我多照拂你一些也是应该的。奥,对了,这两罐膏药是给静月的,活血化瘀再好不过了,希望她能早日好起来。” 鹿筝本来就是来送桃花玉颜粉的,顺带给静月送化血化瘀的膏药。看目的达到了,她不再逗留,又敷衍的说了几句走了。 “今儿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鹿才人居然亲自过来向您赔礼道歉,难不成是良心发现了?” 珠英狐疑道。对她来说事出反常必有妖,鹿才人若是有所顾忌,当初就不会命人将静月打的那么狠。 “还是说昨儿夜里,皇上说了鹿才人几句,鹿才人这才不得已过来装装样子的?” “应该不是皇上。皇上若是想责罚鹿才人,早就下旨让她禁足了,却因为顾忌她腹中的皇嗣没有这样做。既然如此,皇上应该不会又后面训斥她的。” 皇上虽然并不主张随意掌掴责罚宫人,可跟皇嗣相较,他当然会选皇嗣。 祝慈凝眉深思,她把玩着手里的桃花玉颜粉。突然她想到什么,将帕子平铺在桌上,将里面的香粉全部倒出来。 “主儿,您这是做什么?”珠英问。 祝慈不答反问,“你觉得鹿才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伸手从发间拔下簪子,来回拨弄着帕子上的粉末。 珠英不假思索道:“鹿才人骄横又无礼,每次一碰到主儿就总是说话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对待对自己位分低的妃嫔总是爱拿鼻孔看人,不是个好相与的。” “是啊,鹿才人她瞧不起我。就算被皇上训斥了,不得已要跟我赔不是,也不会如此和颜悦色。所以她是自己心甘情愿来的,这里面肯定有鬼。” 祝慈并没有在桃花玉颜粉里发现什么其他的东西,仔细一闻,只觉得沁香扑鼻,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味道。 奇怪,难道是她想错了? 祝慈挽起衣袖,露出白皙光滑的手腕,她蘸取了一些桃花玉颜粉涂在腕处,静静的瞧着。 珠英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若是这桃花玉颜粉里真的有对主儿不利的东西,那鹿才人未免也太心狠手辣了些。 约莫过了一刻钟,祝慈便感觉手腕处奇痒无比,她忍不住挠了两下,发现手腕红了一片,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水泡。 珠英大惊失色,低声惊呼,“鹿才人真是好歹毒的心肠,果真在这桃花玉颜粉里加了东西。” “奴婢就说她怎么那么好心,原来存的是这份心思。幸好主儿多留了个心眼,要是毫无防备直接用在脸上,岂不是……”后背发凉,不敢在细想下去。 珠英急忙打来清水。祝慈仔细净了手,幸好她所涂不多,又及时进行了清洗并不严重,只是还有些痒罢了,只要忍住不抓挠就不会有事。 “我就说鹿才人好端端的怎么会送我东西,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祝慈神情慢慢冷下来,“她觉得我是宫女出身,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所以将这桃花玉颜粉转赠给我,我肯定会迫不及待的用在脸上。到那时我便会因为奇痒无比止不住的抓挠而留疤毁容,皇上也会因此厌弃我。” 她冷笑出声,慢条斯理的放下衣袖,“只可惜啊,这一招我早就用过了,也不知道整点新鲜花样。” “主儿打算怎么办?”珠英小脸上染了一层薄薄的怒气。 “要不要把此事告诉皇上?奴婢担心此计不成,鹿才人还会再生出迫害您的歹毒心思!” “告诉皇上也没什么用。皇上只会训斥鹿才人几句,且她如今又怀有身孕,若不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皇上是不会轻易治鹿才人的罪的。我对皇上而言,根本没那么重要。” 祝慈小心的将剩下的桃花玉颜粉重新装好,她接过珠英递过来的帕子擦拭着手指。 “倘若不能一举将鹿才人扳倒,鹿才人还会在找机会害我,所以要做就把这件事给做绝了,让鹿才人永远都不会再有翻身的可能。” 祝慈起身,来回走了两步,“我好像吃的有些撑了,你陪我出去消消食。顺便把皇上赏我的东海珍珠给带上,我们一起去看看淑妃娘娘。” 话锋转的太快,珠英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可鹿才人是淑妃娘娘的远房表亲,万一是淑妃娘娘指使鹿才人这么做的……” 祝慈伸手打断她的话,“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你就按我的吩咐去做。我心里有数。” 看祝慈执意如此,珠英就算觉得不妥也只能照做。 祝慈特意换了一身衣裙,又画了一个比较艳丽的妆容,称的整个人愈发徐庭月的妩媚。 她带着珠英慢悠悠来到惊鸿宫,徐庭月正在廊下用指甲逗着一只白毛鹦鹉,教它说话。 “今儿什么风,怎么把祝御女给吹来了?你不去永福宫,好好伺候你那贵妃娘娘,跑本宫这里做什么?本宫这里庙小的很,可盛不下你这尊大佛。” “贵妃那儿有流烟伺候,嫔妾好歹也是主子,怎么还能在干从前那些伺候人的活儿。” 祝慈似乎没有听出徐庭月话里的讥讽之意,或者听出来了并不在乎。 她不屑的撇了撇嘴,她从珠英手里接过那盒东海珍珠,巴结似的递上去。 “听闻淑妃娘娘最喜欢就是珍珠,嫔妾这里有一盒上好的东海珍珠,成色极佳。嫔妾特意来献给淑妃娘娘。” 徐庭月狐疑的瞅了祝慈一眼,接过来打看一看,里面的珍珠不论是个头还是色泽都品相很好。 “你有心了,还记得本宫喜欢什么!不过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不自己留着,再不济送给贵妃娘娘也好啊,她算起来也是你的恩人。” 徐庭月将鸟食交给身边的宫女,拍了拍手转身进了屋。 祝慈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贵妃娘娘那儿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估计也瞧不上嫔妾这点东西。不怕跟娘娘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虽然贵妃娘娘对嫔妾有恩,可嫉妒嫔妾得皇上的宠爱,也是实打实的。” 第二十九章 你觉得本宫会信你么 “你跟本宫说这些做什么?本宫可对你们的事情没兴趣。” 徐庭月坐在榻上。白新蕊怀有身孕后不方便侍寝,又担心后宫那些新起之秀抢了她的恩宠,这才迫不得已才让自己身边的人服侍皇上。 与其找一个世家贵女,还不如找一个出身卑贱的奴才更好拿捏。 “本宫跟贵妃娘娘不睦已久,后宫人人皆知。你还敢来惊鸿宫做客,你就不怕贵妃娘娘听到什么风声,在恼了你。” “嫔妾才不怕,贵妃娘娘生性跋扈,喜怒无常,稍微不符合贵妃娘娘的心意就冲嫔妾甩脸色。别说淑妃娘娘您对贵妃娘娘有意见,就是嫔妾也忍气吞声够了。” 祝慈憋屈道,声音也含了几分怨恨,“嫔妾算是想明白,贵妃娘娘之所以让嫔妾服侍皇上不过是为了自己,嫔妾只是她的棋子罢了。兔死狗烹,嫔妾担心有一日,贵妃娘娘若是平安诞下麟儿,便是嫔妾命陨之时。” “看来你还不算太傻,本宫原本还以为你是一个空有美貌,脑袋空空的美人。不过也是,白贵妃动不动就拈酸吃醋的,就凭你的姿色能在她宫里蛰伏这么长时间,想来也不是个蠢笨的。” 徐庭月支着脑袋,打量着祝慈。她长的确实很有姿色,也难怪皇上着迷。她在宫中多年,美人见过不少,但像她这种让人一眼就足够惊艳的,却不多。 别说皇上了,她看了都喜欢。 “你想让本宫帮你?” “淑妃娘娘聪慧。嫔妾是宫女出身,势单力薄的,在宫里根本没有人可以依靠。娘娘您一直圣眷优渥,这么多年多亏了有您和贵妃娘娘相抗衡,贵妃娘娘才不至于一家独大。” 祝慈咬了下唇,神色凝重道:“嫔妾不想只做区区一个御女,所以嫔妾愿意为娘娘效力,助娘娘扳倒白贵妃。” “呵,你觉得本宫会相信你说的鬼话么?先不说你是不是跟白贵妃串通好了,故意诓骗本宫。” 徐庭月语气一顿,深深瞟了祝慈一眼,唇角挑起一抹嘲讽的笑。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既然觉得贵妃娘娘靠不住,愿意投靠本宫。若是哪日本宫失势,只怕是你也会转头将本宫给卖了。你觉得本宫会信你?!” 她嗤的一声讥笑,祝慈抬头直视着徐庭月的双眼。 “娘娘有所顾虑,嫔妾亦能明白娘娘的担忧。就是不知道贵妃娘娘腹中的是公主还是皇子,若是公主也就算了,倘若是位小皇子……” 看徐庭月变了脸色,祝慈及时止住,话音一转。 “娘娘可以好好考虑考虑嫔妾的提议,嫔妾也自会找机会向娘娘证明嫔妾的真心。” 徐庭月沉默不语,拿了一瓣风干的橘子肉捏在手指尖,并不吃只静静的瞧着。 白新蕊一直对外称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会喜欢,可任谁都能看出来,她格外的想要一位小皇子,为此还特意从民间寻了能生男孩的偏方,据说用了保准能一举得男。 给她安胎的御医更是嘴巴严的跟河蚌似的,一个字也问不出来。万一真怀的是皇子,只怕她将来会更加不可一世,被立为太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到那时,她在想扳倒贵妃可就难了。 “你先回去,本宫想好了自会派人给你答复的。” “那嫔妾就先回去了。”祝慈冲徐庭月行了一礼,扭身带着珠英走了。 直到人影消失在宫门口,紫英这才转身回了屋。 徐庭月舀了一勺香粉撒进香炉里,重新将盖子合上。青色的香雾轰的从香炉的缝隙间飞扬而出,飘散在空中袅袅而去。 “娘娘,祝御女走了。”紫英踌躇了一会儿,问。 “娘娘,您难道真相信祝御女说的话。依奴婢看,八成是祝御女和白贵妃给娘娘您设下的圈套。” “你也觉得这事有蹊跷?”徐庭月也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古怪, 祝慈才侍寝没多久就和白新蕊产生了嫌隙,这未免也有点太快了。而且她也没有听到什么风声,说祝慈和白新蕊闹了别扭。 “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的,她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万一白贵妃他日真的诞下皇子,怕那时本宫的处境只会更艰难。” “白贵妃她凭什么处处针对娘娘您啊。当年白贵妃初次怀有身孕,却不慎滚下台阶小产,当日那么多人在场。” 紫英愤愤不平道:“白贵妃却一口咬定是娘娘您所为。这些年处处跟您作对,好在皇上相信娘娘,不然真是有苦没处说。” “就算没有那个孩子,本宫和白贵妃也不可能和平相处下去。她有她想要的,本宫亦有本宫想要的,可能给予本宫这一切的只有皇上。本宫和她早晚有撕破脸的一日。” 徐庭月也一直想不明白当初到底是谁将白新蕊推下台阶的。当时她也一直想找机会动手,可众目睽睽之下她实在不敢冒险, 可就在她犹豫的空档,一只手狠狠推了白新蕊一把。那动作实在太快,当时又有很多人在场。白新蕊一摔倒,众人便都慌了,她实在没能看清楚是谁。 只依稀的记得,将白新蕊推倒的那只手上带了一根红绳。 祝慈从惊鸿宫出来,并没有四处闲逛,直接回了宫。 她听到南边的庑房里有哭嚎声传来,接着被看挑帘跑出来,满脸的泪。 “主儿,你总算回来了。大事不好,静月她……她恐怕不行了。” 祝慈脸上闪过一抹深深的惊讶,她面色白了几分,有些不敢置信道。 “这种事可不能胡说。御医不是来看过说只是夜里着了凉么,都已经渐渐好转了,怎么可能会……” 她用帕子捂住嘴,不忍在说下去。声音已然有些哽咽,眼眶微微泛着红。 “我去看看。” 翠岚伸手拦住祝慈,亦是眼眶微红道:“主儿最好还是别进去了,奴婢瞧着静月姐姐的症状不太对。不太像是常见的风寒,别在把病气过给了主儿。” 祝慈吓的止住脚步,踌躇了片刻问被看,“找御医来看过了么?御医可有说什么?” 被看掀起眼皮看了祝慈一眼,又飞快的垂下眼帘。 第三十章 怀疑 “看过了,御医也觉得很奇怪,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奴婢听御医的大概意思是说,静月可能不小心伤到了内脏再加上得了极重的风寒,这才……” “哼,依奴婢看静月姐姐就是因为被鹿才人打的太狠了,这才始终治不好的,甚至是没了性命。” 翠岚吃力的挤出两滴眼泪。她对静月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情谊,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静月仗着是永福宫出来的,主儿又对她以礼相待,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半个主子,常常吆五喝六的。所以她如今落的这幅模样,完全是报应。 不过他们都哭,她倒跟个没事人似的,反而遭人怀疑。还以为是她不满静月已久,下毒害了她呢。 “奴婢还答应过要给静月姐姐做两双厚厚的鞋垫呢,却不料静月姐姐……御医说顶多也就是今晚的事,主儿可一定要给静月姐姐做主啊。” 祝慈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珠英才堪堪稳住身形。 “都怪我无用,护不住你们。要不然静月也不会年纪轻轻就……” 祝慈如鲠在喉,呜咽道:“你们两个好生看着静月,她要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能满足就尽量满足,我去看看贵妃娘娘。” 被看和翠岚应着,转身进了庑房。祝慈着急忙慌的来到永福宫,满脸的惊慌失措。 “不好了,贵妃娘娘。”祝慈喊了一声,垂头呜呜的哭着泣不成声。 白新蕊正催促小厨房的人将晚膳做的精致可口一些,又命流烟去向李全打听一下沈确何时过来。 看祝慈冷不丁的跑进来,发髻都乱了,满脸的泪,她不禁皱眉。 “瞧你慌慌张张的,难不成身后有鬼撵你不成?一点规矩都没有,叫旁人瞧见了还不笑话了去。到底出什么事了。” “娘娘,静月她……死了!”祝慈一张嘴,方止住的泪又滚滚而下。 “娘娘一定要替静月做主啊,鹿才人实在是欺人太甚。要不是她下死手,静月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殒命。”说罢,又用帕子遮住面哭起来,双肩微微抖着。 白新蕊怔住,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静月不过就挨了鹿才人一顿打,怎么会死了?宫里那么多奴才挨过打,比静月更严重的都有,不也照样活的好好的。 “你哭什么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了亲娘呢?到底是怎么回事细细跟本宫说一遍,你没头没尾的,本宫哪里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说清楚了本宫才好替你跟静月做主。” 祝慈打了个哭嗝,只摇摇头,哭的说不出话来。 白新蕊没了耐心,拿眼神一睇珠英,“你替她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静月被鹿才人打了之后,当天夜里就忽然发起了高烧。御女急的跟什么似的,让被看给请了御医诊治,御医也只说是夜里着了凉,得了风寒,吃一段时间的汤药就好了。” 珠英不敢隐瞒,细细将经过说了一遍。 “谁知方才被看和翠岚忽然慌张的说,静月已经不行了,也就是今晚的事。要不是因为鹿才人下手太过狠厉,静月又怎么会这样。” 祝慈已经好了不少,她吸着鼻子道:“自从嫔妾住进栖凤宫,鹿才人就一直对嫔妾阴阳怪气,老是找嫔妾的不痛快。鹿才人之所以对静月下那么狠的手,想来也是杀鸡儆猴,做给嫔妾看的。” 说着说着,又落下泪来,“都是嫔妾无用,牵连了静月。嫔妾还在娘娘宫里做事的时候,静月一直对嫔妾很好。结果却因为嫔妾没了性命,嫔妾这心里实在是难受。” 白新蕊和流烟对视了一眼,她将帕子一圈圈绕在手指上,看向祝慈的目光多了几丝怀疑。 “就挨了顿打怎么可能就丧命呢?静月一向身康体健的,莫非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下了药?!” 祝慈摇摇头,“这嫔妾就不知道了,娘娘得问被看。静月死的实在是冤枉,都是鹿才人下手太狠了,像她这样蛇蝎心肠的人就应该下拔舌地狱,不得好死。” “住嘴!鹿才人身怀龙嗣,岂是你能随随便便诅咒的。你若觉得是因鹿才人的原因静月才无辜丧命的,本宫自会替你回禀皇上。皇上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白新蕊呵斥道:“你也别哭哭啼啼的,在把本宫的永福宫给淹了。说到底不过就是一个奴才罢了,都死了还能让你给哭活过来?你给她家人一笔银子就是了,也算了了你们两个的主仆之情。” “嫔妾只是害怕,娘娘。鹿才人一直看嫔妾不顺眼,说不准静月突然暴毙就是鹿才人暗中指使人做的。” 祝慈害怕道,眼睛已经哭的红肿犹如两颗樱桃,却愈发的我见犹怜。 “嫔妾担心将来有一日,也会不明不白的死了。到那时连个替嫔妾申冤收尸的都没有,娘娘,您说嫔妾该怎么办啊?” 白新蕊自从怀有身孕后,就一直忌讳有人在她面前说什么死人之类的不吉利的话。 白新蕊看祝慈又哭又嚎的,额角突突直跳。 “有本宫罩着你,你怕什么。若是再在本宫面前说一些不吉利的话,本宫就叫人把你的嘴给缝起来!” 祝慈害怕的闭紧嘴巴,过了好半晌又嗫嚅道:“嫔妾只是担心,并不是有意在娘娘面说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的。” “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你恪守宫规,别叫她鹿才人抓到把柄,她能奈你如何?!” 白新蕊看祝慈哭哭啼啼的就烦,“你先回去,本宫会告诉皇上的,必定不会叫静月白白丧命。” 祝慈看白新蕊这么说,也就放心了,又说了几句关怀的话,起身抹着眼泪走了。 白新蕊抚摸着小腹,回想着方才祝慈说的话。 “流烟,你对静月的死怎么看?” “奴婢觉得应该是真的。”流烟语气有些迟疑道。 “因风寒丧命的大有人在。雪球又是鹿才人的爱宠,宝贝的不行。静月伤了雪球,加上鹿才人又成心要给祝御女下马威,这才命人对静月下了重手。若是运气不好赶巧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三十一章 静月是您杀的,是么 “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白新蕊扶着桌子起身,来回踱着步。 如今她月份越来越大,坐得时间久了反而腰酸腿痛的。 “祝慈跟静月虽然一同做过事,但交情并不深。她的死值得她痛哭流涕?按理说她应该不是那么胆小怕事的人,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祝慈一开始就知道静月是本宫派去监视她的?!” 白新蕊停住脚步,烛光摇曳间,她的身影被斜斜的打在墙上,多了几分寂寥的味道。 “奴婢也不知道。”流烟认真想了想。“不过防备之心肯定是有的。若是祝御女真的知道静月是娘娘派去监视她的,为何要除掉她,而不是假装不知继续留在自己身边?静月一死,娘娘您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 “哼,无论做什么,都怕身边的人不忠心。留在身边,时日长了早晚会坏事,还不如除掉来的安心。” 白新蕊也拿不准静月的死到底跟祝慈有没有关系。她方才的神情实在是太过伤心害怕,她要不是在宫中待久了,见多了人心险恶,根本就不会生出怀疑她的心思来。 若是静月的死真的很祝慈有关,那她的演技真是太好了。她不是自己找了一个帮手,而是引狼入室,给自己找了个对手。 要真是那样的话,她绝对不能留!但祝慈确实又很符合她的心意,聪明而又知进退。 “你去将被看给本宫找来,本宫亲自问问她。” 很快被看来了,她身上套了一件黑色的斗篷,脸隐在阴影里。 白新蕊正在绣一件小孩穿的肚兜儿,“你来的时候,她没有发现?” 被看摇头,“没有。祝御女说静月突然暴毙,实在是蹊跷,担心是瘟疫。叫奴婢将静月的东西全扔了,仔细用艾草熏一遍。自己则回屋歇下了。” “静月真的是病死的?”白新蕊放下针线,直视着被看,目光犀利仿佛能看到人的心里去。 “你抬起头来看着本宫,回答我!” 被看抬头和白新蕊的视线对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奴婢不敢撒谎。御医是奴婢亲自去请的,奴婢一开始也怀疑静月突然发烧有蹊跷,还将祝御女送给静月的那罐活血化瘀的药膏拿给御医看过,御医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是么?”白新蕊放下针线,不动声色的凝视被看良久。 “奴才所言句句属实。那日静月回去之后表请就有点不太对,总是说浑身五脏六腑说不出来的痛,叫唤了一晚上。看了好几个御医也不见好转,今儿突然就没了气息。” 被看注视着白新蕊,眼神里虽然有畏惧但更多的是坦荡,斗篷里的手却沁满了密密麻麻的汗。 “奴婢特意问过御医,御医说可能是不小心伤到了内脏,又着了凉加重了病情。” 白新蕊看被看不仅没有丝毫慌乱,半分心虚之色,并不像说谎的样子。看来确实是她多疑了。 “起来。倘若没什么要紧的事,这段时间你就先别来本宫这里了,好好伺候祝御女。本宫若有事自会派人找你的。” 话音未落,白新蕊听到外面的宫人齐声高呼“叩见皇上”。 白新蕊心头一紧,冲被看使了个眼色。被看拢了拢斗篷,匆匆从后门出了永福宫,披着浓重的夜色往回走。 栖凤宫内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响动。只有春禧殿所在的方向烛火通明,却亦是十分安静。 风吹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月色被乌云笼罩,平添了几分阴冷。 被看不知为何打了一个冷颤,她望了一眼月华殿,里面黑漆漆的,想来祝慈也已经熟睡了。 她来到自己的房间前,左右看了看,这才轻轻推开门走进去。她摸索着找到火折子,点燃蜡烛,却看到墙上明晃晃多了两道人影。 手里的火折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被看差点尖叫出声,她僵硬的转过身去,赫然看到祝慈坐在她平常最喜欢的那张红木雕花的方桌上,正慢悠悠的匣着茶。 珠英侍立在一旁,冷冷的瞧着她。 被看双腿一软,“主儿……” 珠英走过去捡起火折子将屋内的蜡烛全部点燃,瞬间明亮一片。 被看有些站不稳,强颜欢笑道:“主儿不是睡下了么?怎么会来奴婢这?” “我因为静月的事心烦的很睡不着,想找你聊聊,却发现你不再屋里。” 祝慈放下茶杯,笑盈盈的望着被看,“夜深风露重的,你不好好在屋里待着,跑去哪了?” 目光划过她身上的黑袍,祝慈轻笑了一声,“你穿件黑色的斗篷做什么,莫不是给什么人通风报信去了?” “奴婢没有。”被看答的飞快,见祝慈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她手脚冰凉。 “奴婢是因为静月突然离去太过伤心,睡不着出去逛了逛。怕被人瞧见,所以才裹了一件黑色的斗篷。” “哦,是么?”祝慈眉眼一弯,起身慢慢踱步来到被看面前,轻轻嗅了嗅。 她伸手长长的指甲缓缓划过被看清秀的脸庞。 “那我怎么闻着你身上有股沈水香的味道,放眼望去整个后宫,除了太后她老人家,也就只有皇后和贵妃娘娘那里有。” 祝慈猛的擒住被看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 “还不说实话。我既然在这里等你,就足以说明我什么都知道了。” 祝慈手一松,被看滑坐在地,急促的喘着气。 “主儿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尝再来问奴婢。静月是您杀的,是么?” 祝慈点点头,“没错,静月她莽撞又目中无人,在我身边做事竟然连样子都不做一做,像她这样的蠢货,早晚都会死在别人手里。那还不如死在我手里,也算是尽了她做奴才的本分。” 那日她让珠英贿赂了她在尚食局的老乡,让那人想办法在她的午膳中多加了一阵香煎酥鱼。 猫最喜欢吃的就是鱼,闻到味道了肯定会偷偷溜出来偷吃。静月又不喜欢小动物,碰到了肯定会动手驱赶。 事实证明果然不出她的所料,静月踹伤了雪球,被鹿才人狠狠责罚了一顿。她只需要充当一个爱护奴才,但不得已忍气吞声的妃嫔就行了。 第三十二章 家书 后来她把加了七星粉的的药膏送给了静月,让其涂在伤口上。七星粉这种毒药无色无味,并且极难分辨,摸在人的肌肤上会慢慢渗进皮肤里,会造成因病高烧不退暴毙而亡的假象,且不易查出病因。 然后她让珠英把静月挨打的消息给放出去,就算静月出现什么不测,旁人也只会以为是鹿筝下手太重的原因,并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至于白新蕊就算怀疑是她所为也毫无办法,只要她还用得着自己,就不会轻易对她动手,她就继续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装傻充愣就好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对你动手么,因为你是个聪明人,会审时度势。” 祝慈伸手将被看从地上扶起来,“起来,坐在地上怪凉的。若是你在冻坏了,往后谁伺候我。” 祝慈明明说话温声细语的,脸上也挂着温和的笑容,被看却止不住的后背发寒。 从前她侍奉贵妃娘娘的时候,只觉得她脾气大的很,但贵妃什么都写在脸上,心思倒也好才。 可主儿不一样,她总是一副笑嘻嘻温柔莞尔的模样,从不曾红过脸,哪怕说过一句重话。 她一直猜不透她的脾性,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静月虽然死的可惜,却也是自找的。 “您就不怕奴婢告诉贵妃娘娘么?贵妃娘娘一直怀疑是您杀了静月。” “我要是害怕,今晚我就不会让你有机会进永福宫了。你没有证确凿的证据证明是我杀了静月,贵妃娘娘只要还有一日能用的着我,就一日不会对我动手。” 祝慈含笑道,一双明眸亮的惊人,“可你就不一样了,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奴才。要是被我发现了是你通风报信,就算我赶明儿会人头落地,今儿我也会让你去地下陪我。” 她看被看脸色惨白,额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她从怀里掏出帕子,温柔的揩去她额角的冷汗。 “命只有一条,你是个懂的惜命的,我相信你不会那么做的。” 被看确实是这么想的。她若是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不会护她不说,主儿也绝对容不下她,想弄死她实在是太容易了。 她死了,也不会有人会为她报仇雪恨,更不会记得这世上还曾经有她这么一个人。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奴婢早就想告诉主儿真相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被看忽然跪在祝慈的脚边,“多谢主儿肯留奴婢一条性命,奴婢往后一定誓死效忠主儿。” “‘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曾经同跟你一起共过事,你的为人我还是了解的。” 祝慈语气顿了顿,把玩着左手食指上的米珠戒指。 “只是人心险恶,世事难料,若是日后你性命受到了威胁,迫不得已供出我。那我该怎么办?” “一仆不事二主的道理,奴婢懂。您愿意饶奴婢一条性命,奴婢感激不尽,就算来世当牛做马也报答不了娘娘的恩情。” 被看知道自己现在是骑虎难下,她不相信自己也是应的。论谁都不会放心一个曾经有异心的奴才。 她竖起三根手指冲天发誓道:“奴婢可以发誓,奴婢若是将来有一日背叛主儿,那就让奴婢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发誓要是管用的话,这世上就没有背信弃义的东西了。这世还没过完,还讲什么来世,谁知道下辈子会投胎成什么。” 祝慈扭身回到圈椅前坐下,分明是笑着,眉眼间却又一股淡淡的凉薄。 “我要是没记错,你家中还有一个弟弟,在长安城九安山上的青云书院读书是?” 被看浑身一颤,眼里划过一抹惊恐。她怎么知道自己有一个弟弟的?她鲜少对人提起过。 “我怕你思乡心切,特意让你弟弟给你写了一封家书,以解你思念家人之苦。” 祝慈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珠英。珠英走过去,交给被看。 被看双手微微颤抖着撕开信封,打开书信,潦草的看了一遍内容,眼中的泪水越聚越多。 她膝行至祝慈跟前,拽着祝慈的裙摆哀求道:“奴婢的弟弟是无辜的,您若是实在不放心,奴婢可以自我了断以示忠心。奴婢的弟弟还只是个孩子,您就放了他。” “净说傻话,你弟弟还在家里等着你团聚呢。你要是死了,他该多伤心。” 祝慈悠悠叹了口气,“我也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我只是看你弟弟孤苦伶仃的,也没个人照顾,着实是可怜。我已经派人将你弟弟带到家中照顾,定不会让他少了一根头发丝,这样你也能专心伺候我。” 被看瘫坐在地。爹娘死后,弟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为了弟弟她什么都愿意做,不然她也不会进宫为奴为婢,任人糟践。 “有您托人照顾奴婢的弟弟,奴婢也就安心了,不用在整日记挂着。” 都是聪明人,说几句话便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祝慈让珠英将被看给扶起来,“贵妃娘娘跟你说什么?” “先是询问了静月的死因,奴婢回是因为鹿才人下手太重导致静月损伤了内脏,这才身亡的。” 被看不敢隐瞒,只好如实回道:“后来贵妃娘娘让奴婢这段时间先好好服侍主儿您,若是有什么事会在传信给奴婢的,然后皇上就来了。” “那你就先按贵妃娘娘的吩咐,好生在我身边待着。” 祝慈睇了被看一眼,目光一凝,“贵妃娘娘身怀六甲,还嘱咐你仔细照顾我,可真是辛苦啊。” 被看不敢直视祝慈的双眼,只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祝慈想说的都说完了,只要被看的弟弟在她手里,被看就不敢背叛她。要是她没有这个软肋,那还真有点麻烦。 又说了几句,让被看早点歇息,祝慈便待着珠英走了。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沈确一直忙于处理朝政,这些天都没有踏足后宫。 不过人虽然没来,沈确倒是心里一直记挂着祝慈,差李全给她送来了一些新鲜的小玩意。 “主儿,奴婢听说淑妃娘娘不知吃了什么东西,起了一身的红疹,十分骇人,发了好大的脾气。”珠英替祝慈挽着发髻。 第三十三章 过敏 祝慈今儿打扮的格外明艳,上身着了一件缃叶色窄袖圆领对开襟衫子,外罩了一件石榴色大襟对穿褙子。 下着了一条同色系的高腰花草纹裙,胳膊上挽着一条鹅黄色绣着合欢花的披帛,显得整个人愈加的大气明艳。 “现在正是暮春时节,宫里的花儿都开了,兴许是淑妃娘娘对某种花的花粉过敏也未可知,女子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容貌,淑妃娘娘怕是心里也着急的很。” “是啊,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但愿淑妃娘娘能快点好,不然叫人瞧见了也怪担心的。” 珠英将簪子轻轻的插进祝慈的发间,又用通草花做装饰。她看着镜子里的祝慈,动作一顿。 “主儿,今儿这身打扮是不是太显眼了?奴婢瞧着宫里的娘娘很少有穿如此鲜艳的颜色的,今儿您又去向皇后娘娘请安,怕是会喧宾夺主。” “我要的就是显眼,我还生怕别人注意不到我呢。” 祝慈左右看看,十分满意。看珠英满脸不解,也没有过多解释。 叮嘱翠岚和被看看好家,祝慈径直去了昭阳殿。饶是她去的已经算早的了,可仍有妃嫔比她早到一步,也不知说到了什么高兴事,皆是满脸笑意。 祝慈惊讶的发现曹闻溪居然也来了,冲她微微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她走到自己座位前坐下。 华惊云看向曹闻溪,唇角悠悠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自你入宫之后就一直病着,本宫瞧过你几回看你都在睡着,也就没有过多打扰。今儿你气色看上去不错,看来是病情大好啊。” “宫里的御医都是妙手,嫔妾这么多汤汤药药灌下去,再不好怕是真成病秧子了。” 曹闻溪笑的有些腼腆,两侧的酒窝若隐若现。 “多谢皇后娘娘一直记挂着嫔妾,御医让嫔妾多走走,这样也好的快。嫔妾怕将病气过给皇后娘娘和各位姐姐,一直都没敢来。好在嫔妾如今好的差不多了,就赶紧来向皇后娘娘请安了。” 华惊云点点头,“病好了就行,不过也别大意了。今儿风大,你又穿的如此单薄,在着了凉可怪叫人心疼的。” 祝慈静静的听着她们讲话,并不插嘴。她看曹闻溪眼底乌青,就算敷着厚厚的脂粉依旧清晰可见,可见这段时间过的并不如意。 看来她终于忍受不了别人的故意凌辱,这才来向皇后娘娘请安,变相的告诉皇后娘娘。 她病好了,可以侍寝了,还不赶紧将她牌子重新擦干净挂上去。 不一会儿,徐婷月和白新蕊一前一后的到了。 徐庭月脸上罩着一层面纱,眉眼笼罩着一层阴霾,看上去心情并不好。 反倒白新蕊心情好的出奇,唇角始终上仰着,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只是视线在略过祝慈时,微微一停顿。 华惊云看徐庭月脸上虽然遮着一层薄薄的面纱,但脖颈间仍然可见点点红疹,可见有多严重。 “本宫不是让你好生在宫里歇着么,就不用来请安了,怎么又过来了?你身上的红疹,御医是怎么说的,严不严重?” “御医说臣妾可能是对海棠花的花粉过敏,吃了几服药已经慢慢见效了,让皇后娘娘担心了。” 其实徐庭月身上的红疹并没有消除,反而越来越多,摸了瓶瓶罐罐一大顿东西也没见好转。 只是当着白新蕊的面,她实在不想说实话叫她笑话了去。 “也不是什么重病,皇后娘娘身子不适都还要操劳六宫事宜,臣妾又有什么苦不能吃,什么罪不能遭的。” “淑妃可真会说话,这嘴跟抹了蜜似的,甜的真叫人作呕。” 白新蕊剜了徐庭月一眼,“本宫从前也没听说你对什么海棠花过敏啊,怎么如今好端端的突然过敏了?别是亏心事做多了,报应找上门来了。” 徐庭月一噎,着实是有些恼了,又碍于众人在场不好发作。她深吸一口气,冷哼一声。 “臣妾行得正坐得,才不怕什么报应。要说这坏事做尽,谁又敢说谁手上干干净净的。” 白新蕊扬眉,一下就抓到了徐庭月话里的漏洞。 “奥,听淑妃你的意思是说,皇后娘娘手上也不干净了?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皇后娘娘是国母,慈心佛面,你竟然敢污蔑皇后娘娘!” “臣妾没有这么说,是贵妃娘娘您过分解读了。” 徐庭月在唇舌之争上向来有几分本事,可每每一碰到白新蕊总是被她堵到说不出话来,真是是奇了怪了。 “上次皇后娘娘说,后宫和睦,众妃嫔一心皇上才能专心前朝。臣妾笨口拙舌的,怎么比的上贵妃娘娘您能言善辩。臣妾不想跟您争辩什么,亦不想跟无关的人解释,只要皇后娘娘了解臣妾的为人就行。” 华惊云眼看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大有要吵起来的架势,只觉额角突突直跳。 淑妃和白贵妃向来不对付,吵了五六年了,一见面就掐架。 虽然每次都是白贵妃主动挑起来的,但她如今怀有身孕,她看在皇嗣的面上也不敢说太重了。 “白贵妃,你马上也是要当母亲的人了,应该好好给腹中的孩子做个表率才是。” “你跟淑妃同为妃位,又是本宫的左膀右臂,应该和睦相处才是。再让本宫听到你们两个斗嘴,日后就别来昭阳宫请安了,本宫看了也心里不是滋味。” 白新蕊和徐庭月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一个目光嘲讽,一个不屑,纷纷哼笑一声扭过头去。 祝慈默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皇后看起来十分随和和善,但应该也是有几分雷霆手段的人。 不然也压不住白新蕊和徐庭月这两个刺头,怕是中宫早就早早的易主了。 白新蕊虽然圣眷优渥,娘家又得势。尽管心里吃味不服气,但碍于皇上十分敬重皇后,表面上倒也算恭敬。 至于淑妃,也不知道她是以自己为阵营还是皇后的人。 正想着,眼角余光瞥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欢快的跑进来。 第三十四章 仙女姐姐 她穿了一身粉粉嫩嫩的齐胸襦裙,梳着坐愁髻,发间只用梨花作为点缀,并没有多余的首饰。 却已足够亭亭玉立,俏丽如三月桃花清纯可人。 “主儿,您慢点,别冲撞了各位娘娘。”她身后紧跟着一个梳着丱发的小宫女,胖嘟嘟的圆脸,额间贴着花钿,看上去很是俏皮可爱。 “我知道,你怎么整日啰里八嗦的,听到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祝慈从来没在宫里见过此人,不禁多看了几眼。 晏清姝朝华惊云盈盈一施礼,“清姝见过皇后娘娘。” 不等华惊云开口说话,她已经自顾自的起身,声音欢快道:“嫔妾许久不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真是越发倾城了,嫔妾见了可真是惭愧。” 华惊云唇角漾起一抹浅笑,沉静如雪,“瞧瞧晏宝林这嘴皮子,几日不见是愈发的伶俐了。你不在长秋宫好生太后她老人家,怎么跑本宫这里来了。” 晏清姝嘻嘻的笑,“皇后娘娘想听实话么?一来是嫔妾多日不见皇后娘娘实在是想念的紧,二是太后说嫔妾整日都呆在长秋宫,一点都不像个小姑娘,怕嫔妾待傻了,让嫔妾出来多跟各位姐姐说说话。” 一番话实在是纯真的可爱,又多了几分实在的赤诚心肠,逗的众妃嫔都掩唇低笑。 晏清姝丝毫不觉,笑着来到华惊云跟前。 “皇后娘娘,嫔妾路过春色苑时,看到蜀葵开的正好,嫔妾便折了了几枝,插在乳白细颈花瓶里肯定好看。”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支春’,晏宝林有新了。” 华惊云身边的宫女秋屏笑着接过晏清姝手里的蜀葵,吩咐人好生插起来,放在皇后娘娘的寝殿里。 “你别傻愣愣的站着了,快坐着。不知道你今儿来,也没有准备你爱吃的糕点。本宫这里正好有一碟藕丝糕,你可别嫌弃。” 华惊云本来想让秋屏将藕丝糕给送到晏清姝的座位上的,却被晏清姝争着抢着端了过去。 “就不劳烦秋屏姐姐了,我自己来就行。皇后娘娘宫里的糕点是宫里一等一的,嫔妾有的吃就行,才不嫌弃呢。” 晏清姝迫不及待的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嘴巴里,含糊不清的坐到自己座位上。 白新蕊看着晏清姝,眼含着笑意,“晏宝林好像长高了不少,本宫记得上次见你你还这么一点。” “贵妃娘娘真是好眼力,太后也是这么说嫔妾的,说嫔妾在长就要把屋顶给戳破了。” 晏清姝笑的满脸傻气,唇角蘸着糕点的碎屑。 “可嫔妾也没有办法啊,一顿不吃就肚子饿。嫔妾的身子又不听嫔妾的,嫔妾只能先满足口腹之欲了,其它的才管不了许多呢。” “有的小姑娘就是长的早,本宫跟你那么大的时候也比同龄人高了不少。” 徐庭月扭着身子望着晏清姝,将手里的帕子递过去。 “慢慢就不长了,你只要个头比皇上矮就行。”她打趣道。 晏清姝接过帕子,甜甜的笑着,露出雪白的虎牙。 “谢谢淑妃娘娘,嫔妾也不希望在长了,个头太高了穿衣裳都不好看。” 祝慈方才一听她自称晏姝,又跟太后同住长秋宫,便知道她是谁了。 大燕建朝初期,内忧外患,宁国不断派精悍的骑兵侵犯大燕边境。内有号称前朝皇室贵族的人称王称霸,占据一方。 朝中可用的武将并不多,先皇无奈之下不得不亲自去请大名鼎鼎的晏磊晏大将军出山。 晏家将门世家,在战场上战死的晏家儿郎就有几十余人,只剩晏磊这一脉。 先皇不忍晏家无后,特允三代晏家男儿不得从军。可宁国有大举进兵之势,派使者谈判更是将使者的头颅砍下悬挂与城门。 先皇忍无可忍只能请晏大将军出山,仗是打赢了。晏大将军却在凯旋而归的途中不幸得了疟疾,没有撑到回城的那一日便呜呼丧命。 那时还是皇上的王爷便将晏大将军唯一的女儿晏清姝带进了宫,交给还是贤妃的太后抚养。 晏清姝自幼被太后抚养,养成了天真无邪的性子,无论是妃嫔还是宫人都很喜欢她。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祝慈掀起眼皮望去,就瞧见晏清姝望着自己痴痴的笑。 “怎么了,晏宝林?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么?” 晏清姝摇摇头,“姐姐脸上没有东西,只是姐姐长的真好看,想来天上的嫦娥仙子也不过如此。” 她踌躇了一会儿,跑过去摸着祝慈身上的衣裙。 “仙女姐姐,你身上这衣裳可真好看,摸上去也各位舒服,好像跟平常所见的料子很不一样。” 谁都喜欢别人夸自己,祝慈也不例外。 她笑的格外开心,眼角眉梢都带着得意,“晏宝林看来很懂料子,这是我用皇上赏的蝉翼纱做的,穿在身上也不会生汗。” 晏清姝发出惊叹声,手上的动作变得极轻,生怕长长的指甲弄坏了手下的绸缎。 一直没说话的杨芸熙突然开口道:“皇上对祝御女可真好,蝉翼纱千金难求。本宫入宫多年还一直都只听闻,未曾见过。今儿终于拖了祝妹妹的福,得以见了一回。” 祝慈转眸看向杨芸熙。她神情冷淡的望着自己,眉梢上扬,鬓边一只翡翠步摇上的流苏斜斜的垂下,打在她耳边,仿佛整个人莹莹生辉一般。 祝慈曾经遥遥见过她一年,那时她还没在永福宫当差,听说宋国有意要派宋国皇上唯一的嫡长公主和亲,没多久她就在宫里见到了宋国公主。 虽只是遥远的一眼,但她身上那种弄弄的哀伤却让她记忆犹新。 当然那都是原主的回忆了,祝慈低眉浅笑。 “嫔妾也听说这蝉翼纱极易难得,皇上赏了嫔妾两匹。嫔妾实在不忍心白白糟蹋了,就制成了衣裳穿在身上。” 徐庭月暗暗绞着手里的帕子,蝉翼纱太过难得,皇上只赏给了她一匹。她还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舍不得穿。 第三十五章 还不如养条狗 没想到她一个低贱宫女出身的人,却得了两匹。皇上把她给当什么了,她比不过白贵妃,难不成还比不过一个贱婢?! 徐庭月咬牙道:“你皮肤白,穿这颜色的衣裳倒是好看。只是,贵妃娘娘对祝御女你毕竟有提携之恩,你也应该送给白贵妃一匹才是啊,这样才显得你不是个忘恩的。” 白新蕊从方才开始就有些强颜欢笑,一听徐庭月这么说,又看祝慈如此招摇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脸上的表情瞬间维持不住了。 她黑着一张脸,“既然是皇上赏的,祝御女好生留着就是了。本宫那儿什么都不缺,你只要把皇上服侍高兴了,就不白费本宫的苦心。大家都是姐妹,分什么你的我的,也太见外了不是。你说呢,淑妃。” “贵妃娘娘果真大度,嫔妾可万万做不到这般。臣妾只喜欢重情重义的,若是薄情寡义,狼心狗肺的,那还不如养条狗呢。” 徐庭月看白新蕊脸臭的跟深夜似的,瞬间心情大好,连身上的红疹都不觉得痒了。 “起码这狗养熟了,还知道冲臣妾要尾巴,讨嫔妾开心呢。” 明眼人都知道徐庭月说的是谁,祝慈脸涨的通红,她看着白新蕊,试图辩解。 “贵妃娘娘,嫔妾……” 白新蕊冲她翻了个白眼,忍着怒气扭过头去。 祝慈只能悻悻的收回手,晏清姝眨眨眼。 “皇帝哥哥是喜欢仙女姐姐,才把蝉翼纱都送给仙女姐姐的。皇帝哥哥若是也喜欢淑妃娘娘,自然也会送给淑妃娘娘的。嫔妾怎么听着淑妃娘娘好像是吃味了?” 此话一出,轮到徐庭月变了脸色,可看晏清姝一脸无辜,也不好跟她一般计较。 白新蕊一扬唇,“晏宝林,你瞎说什么大实话,淑妃妹妹该不高兴了。” 晏清姝懵了一瞬,反应过来急忙跟徐庭月解释。 “淑妃娘娘,嫔妾不是那个意思。你说上的珍珠戒指可真好看,我要是没看错的话,应该是用东海珍珠做的。” 就算心里在不悦,徐庭月却不得不挤出一抹笑容应付。要是她跟晏清姝一般计较,旁人还以为她是个小肚鸡肠的。 “这是你的仙女姐姐送给我的,我瞧着喜欢,便连夜命能工巧匠做成了戒指。” 白新蕊眼神阴沉的厉害,她冷冷瞥了一眼祝慈,只见她埋着头,耳朵通红,并不敢看自己。 “既然淑妃你喜欢的不行,你就好生戴着。最好夜里也抱着,别叫人抢了去。不就是东海珍珠么,本宫宫里比这还大色泽还好的多的是。” 徐庭月也不甘示弱,“在娘娘眼里是珍珠,可在臣妾心里却是祝御女的心意。” “够了!”一声包含怒意的呵斥,华惊云用力一拍桌子,眼神犹如刀子般环视着众人。 “都将本宫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是么?后宫最忌争风吃醋,你们两个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如何给诸位妃嫔做好表率,一点妃嫔的模样都没有。好,真是太好了,看来本宫这个皇后是个摆设,干脆你们来当这个皇后好了!” 华惊云素日里总是和和气气的,很少生气。乍一动怒把众人都给唬住了,都垂头噤声不敢言语。 只有晏清姝丝毫不惧,眼珠骨溜溜的转着。 “淑妃,白贵妃。你们两个是宫里的老人,却也是最不叫本宫省心的。你们两个各自回宫好好反省,知道错了再来请安!都散了!” 说罢,华惊云起身径直扶着秋屏的手走了。 看皇后都被气走了,众人也就没有在逗留的必要了,一起的出了昭阳宫。 “仙女姐姐,你住哪个宫啊。”晏清姝走到祝慈身边,十分自然亲昵的挽住祝慈的胳膊。 “我一见到仙女姐姐便觉十分投缘,等改日有空了我去找姐姐玩。” 祝慈不动声色的将胳膊抽出来。从小长在宫里的人,怎么可能会养出这么单纯的性子来,实在是有些奇怪。 “我姓祝,你可以叫我祝姐姐。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好看,总是仙女姐姐仙女姐姐的叫我,我实在是羞愧难当。” “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比天上的仙女还好看,祝姐姐又何须妄自菲薄。”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晏清姝还是改了口。她虽然看上去傻傻笨笨的,但也只是看上去而已,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她停下脚步,“我还要回去看着太后吃药,就先走了。姐姐可别忘了我,我就住在长秋宫,姐姐往后也可以去找我玩儿。” 晏清姝笑眯眯的冲祝慈挥挥手,看曹闻溪走了过来,亦朝她笑了笑,随后蹦蹦跳跳的走了。 “真难相信宫里还有这样至真至纯的人,倒是怪叫人挺不适应的。” 曹闻溪收回视线,扭头朝祝慈嫣然一笑。 祝慈跟她并肩往前走,“需是养在太后宫里,不需要做低伏小,与人假笑客气,才养成了这样单纯的心性。我们在宫里见多了人性丑恶,乍一看她如此毫无城府,反而还觉得稀奇。” 曹闻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晏宝林自幼没了双亲,但有太后抚养,才有如此养尊处优的日子,也算是一桩幸事。” 有群鸟聒噪的从湛蓝悠远的空中略过,曹闻溪止了话,仰头眯眼望着它们逐渐远去。 “我瞧着妹妹不像是一个喜欢打扮艳俗的人,怎么今儿竟打扮的有些招摇?淑妃娘娘有句话说的没错,贵妃娘娘对你毕竟是有恩情的,你要想有长久的恩宠,还是得靠贵妃娘娘才是。” 她虽然跟祝慈只见过几面,但她给她的感觉却是极有城府的,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浅显。 若她是个万事都喜欢招摇,不知天高地厚的,那么从一开始便会行事张扬。怎么偏偏是今日打扮的如此扎眼,居然还敢给淑妃娘娘送东西。 她明明知道淑妃和贵妃两位娘娘不对付。她实在觉得古怪。 “祝慈扫了曹闻溪一眼,正好撞上她探究望过来的视线。 “从前没有什么好东西,我想打扮自个儿也没处打扮。如今有了,做什么还藏着掖着。” 第三十六章 讨好 曹闻溪不仅比祝慈想象中的聪明,还对她观察的十分仔细。 祝慈不以为意道:“贵妃娘娘是对我有恩,那也不能不让我跟其他娘娘说话啊。我跟淑妃娘娘又没什么仇怨,贵妃娘娘又不能时时刻刻护着我,我得给自己多谋条出路才是。” 曹闻溪心下存疑,又听祝慈话语极为大胆,又音量不找,她一扯祝慈的袖子,掩唇低声道。 “妹妹小声一点。这不是在妹妹宫里,人来人往的,再叫有心人听了去,怕是妹妹到时百口莫辩。” “你怕什么,我又没说什么机密事。你别再把衣裳给我拽坏了。” 祝慈撇撇嘴,扯回自己的衣袖抚平上面的褶皱。她眼尖的瞧到徐庭月正坐在轿辇上,被宫人抬着慢悠悠的往前走。 她脸上一喜,踩着小碎步追了上去,“淑妃娘娘,您等等嫔妾。” 徐庭月听到祝慈在喊自己,她懒懒的伸手叫他们停下。 她支着脑袋,俯视着祝慈,眉尾上扬。 “是祝御女啊,找本宫有什么事么?”眼角余光瞥到白新蕊朝这边走来,她故意拔高声音。 “嫔妾知道淑妃娘娘身上起了红疹,日夜焦心,恨不得替娘娘受了这份罪。” 祝慈献宝似的从袖子里拿出桃花玉颜粉双手呈给徐庭月。 “这是桃花玉颜粉,不仅能润泽美白肌肤,可以消除红疹不说,还能让其不留痕迹。娘娘可以试一试。” 徐庭月本来不相信祝慈的投诚的。可见祝慈并没有给白新蕊送过任何东西不过,且言语颇为张扬得意,倒是有了几分相信。 她半信半疑的接过,打开一看确实是味道不错,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你确定管用?”女子是最在乎自己的容貌的,她脸上身上长满了红疹,根本就无法服侍皇上。 帝王的恩宠转瞬即逝,难免会有哪个猪油蒙了心的小贱人会趁机勾引皇上。 祝慈看徐庭月表情并无什么异样,便知跟她猜测的一样,是鹿筝自己擅作主张想要害她,并没有跟徐庭月事先通过气。 “奴婢也没有试过。不过转赠给嫔妾的姐姐跟嫔妾说,这是曾经皇后娘娘送给她的,她没舍得用过,想来肯定是极好的。” 一听是皇后的东西,徐庭月放心了,怪不得她瞧着这东西这么眼熟。 “如此本宫就多谢你了。改日得了空,来本宫宫里坐坐,本宫亲自烹茶给你喝。” 看白新蕊已经走至眼前,徐庭月眼神撇过去。 “贵妃娘娘,您身边的人可真是忠心的很啊。”说罢,挑衅的冲白新蕊笑了笑,冷笑着扬长而去。 被白新蕊抓了个正着,祝慈脸上闪过一抹慌乱,她紧紧的咬着唇,睫毛轻颤。 “贵妃娘娘,您听嫔妾解释,嫔妾……” “有什么好解释的?本宫又不瞎!既然你觉得淑妃不错,那你往后就多拍拍淑妃的马屁,保不齐她这个淑妃当腻了,还能换你来当当。” 白新蕊唇角紧抿,下巴略微抬起,斜倪着祝慈。 “你就留着你的忠心,好好伺候你的新主子。本宫全当养了条狗,走了就走了,再养一条就是了。” 白新蕊冷冷的往轿撵上一靠,眼神恨不得吃了祝慈似的,被宫人抬着慢慢朝前走去。 祝慈后退一步,注视着白新蕊的轿撵慢慢远去。 躲在一旁的曹闻溪赶紧走上前,“真是好不巧,怎么偏偏被贵妃娘娘撞个正着?妹妹你要是实在想送淑妃娘娘东西,私底下悄悄给就是了,怎么还如此明目张胆的。” 她方才还笃定祝慈是演戏,这下倒有些分不清了。 祝慈似笑非笑的望着曹闻溪,“那你说怎么办?做都做了,又没有后悔药吃。我乏了,就先回去了,等改日在去看姐姐。” 白新蕊撑着脑袋眺望着远处,连绵的青山犹如俯卧在天边的一条巨蟒,矗立着数坐宫殿庙宇。 在清澈如翡翠的天空下,金黄色的琉璃瓦片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 杨芸熙追了上来,她命抬轿的宫人放慢脚步,比白新蕊稍微落后一些, “嫔妾原以为这祝御女是个老实本分,懂得感恩的。没想到这山望着那山高,是个吃里扒外的,真是白白浪费了贵妃娘娘对她的一片苦心。 想来那淑妃也不会真心待她,不然方才在昭阳殿也不会那么说。贵妃娘娘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 “本宫为什么要生气?左右不过就是个会说话的人罢了,没了这个,还有那个。多的是,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人。” 白新蕊收回目光,她垂眸把玩着团扇上的流苏吊坠。 “她就算在得皇上宠爱,左右也不过是宫女出身。本宫就是任她飞,她还真能飞上天不成?本宫倒是要看看,她有多大的能耐!没了本宫谁知道她是什么东西!” “贵妃娘娘还说不生气,这字字句句满是失望和痛心。不过也是,您苦心栽培没想到祝御女丝毫不领情,白白浪费了贵妃娘娘的一番心血。” 杨芸熙唇角笑意浅浅,如春水泛波,“算了,咱们还是不说那没良心的玩意儿了。” 视线轻飘飘落在白新蕊凸起的小腹上,看她肚皮溜圆,单手小心的护着。 杨芸熙笑了笑,“嫔妾若是没记错,您应该也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嫔妾还不知道您怀的是皇子还是公主呢,贵妃娘娘能否透个风声,嫔妾也好早点备着点理。”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本宫都喜欢。所以本宫没有问御医,本宫想等着生产那日亲自看,难不成因为是公主就一碗药堕了?” 白新蕊用扇子遮着头顶的烈阳,她微微眯着眼,瞟了杨芸熙一眼。 “你进宫时日也不短了,连鹿才人如今都有了身孕,怎么你的肚子还不见动静?这女人,还是有子嗣傍身才最稳妥。不然等你年老色衰了,想生都生不出来。” 杨芸熙神情黯淡了几分,“嫔妾也着急,奈何嫔妾的肚皮就是不争气,真是无可奈何。” 她唇角浮现出几分苦笑,“‘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若上天怜惜嫔妾,肯定会赐嫔妾一个孩子。若是没有,那只能说明嫔妾福薄,求不求又有什么用呢。” 第三十七章 惊吓 身为女子,她也想跟心爱的人共同孕育子嗣。可她不是皇上的意中人,皇上亦不是她的。 那么将孩子生下来干什么,让他重复她的覆辙,她的悲惨命运么?与其如此,那还不如不生。 “你倒是想的明白。” 白新蕊整了整衣裙,有微风缓缓吹过,将她的发丝吹起,扶在脸上痒痒的。 “喵喵瞄~”忽然听到一阵猫叫,仿佛就在耳边。 杨芸熙寻声望去,看到屋顶上有一只通体乌黑的猫弓着跟着她们一起往前走,它身上的毛发并不光亮,毛毛躁躁的,一双绿油油的圆眼恶狠狠的盯着自己,低吼着亮出尖锐的牙齿。 杨芸熙一听猫叫,瘆的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这个人最害怕的就是猫,小时候曾被野猫抓伤过,那场景至今都令她难以忘怀。 “哪里来的野猫?快走!”杨芸熙催促道,话音未落。 她只听到一声声凄厉的猫叫似乎近在咫尺,眼角余光仿佛看到有道矫健的黑影直直朝她扑来,接着身上一重。 “啊!”杨芸熙尖叫着挥舞着双手,抬轿的宫人见状皆是吓了一大跳,赶紧停下轿撵替杨芸熙驱赶野猫。 那猫看占不到便宜,身姿矫健的从杨芸熙身上跳下来,蹿向白新蕊。 因事发太过突然,白新蕊怔愣在原地,只呆呆的护住肚子,好在流烟反应迅速的回身挡在白新蕊面前。 “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赶紧护着娘娘先走?!” 同样吓懵了的宫人赶紧抬着轿撵护着白新蕊先走了。流烟被抓的不轻,她忍着痛将野猫从身上扯下来,并没有管杨芸熙,抬腿飞快的跑了。 白新蕊回到宫里仍是心魂未定,看流烟为了保护自己脖颈手背上全是血痕,侧脸还有两道,有深有浅,心里感动心疼的同时又心有余悸,幸好她腹中的孩子没事。 赶紧叫来御医给流烟检查了伤口,好在没什么事,又开了一堆药。 “流烟,今儿对亏了有你。”白新蕊执着流烟的手,她的手又细又长冰凉的不行,指腹上带着一层薄薄的茧子。 “不然本宫受了惊吓,本宫和腹中的皇嗣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奴婢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会护娘娘周全。” 流烟一动伤口就隐隐作痛,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猫出现的实在突然,宫里除了鹿才人养猫,奴婢从未听说过有什么野猫。怎么好端端的会在昭阳宫附近出现野猫呢,还专门往德妃和娘娘您身上扑。” “哼,这还用说。本宫的肚子如今一日比一日大起来,那些想害本宫的人怕是早就按耐不住了。” 白新蕊艳丽的面容笼罩着一层冷意,双眸犹如清澈寒冰下的黑色鹅卵石的漆黑中透着如火一般的恨意。 “怪不得德妃素日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跟她说话也总是爱搭不理的,今儿怎么好端端的主动跟本宫说起话来。” 流烟穿好衣衫,缓缓站起来将桌上的瓶瓶罐罐整理好。 “娘娘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是德妃的主意?可您虽然跟她曾发生过口角,可要真论起来,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您?谋害皇嗣一旦坐实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德妃为什么要冒这个险。” 白新蕊也想不明白这一点。就算她没有身孕,皇上也不可能立德妃的孩子也太子。皇上是不可能将大燕的江山不可能交到一个宋国人手里。 而且德妃入宫也已经五年之久,至今都不曾有喜过,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八成这辈子是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那么她害自己的还以为做什么? “德妃是不是主使,本宫暂时还没法确定。但有一点本宫可以确认无疑,若不是她路上跟本宫说话拖延时间,本宫怎么可能会遇上猫,又怎么可能受到惊吓,你也不会受伤。” “若真如娘娘所说,德妃这个人也太阴险。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猫毕竟是畜牲,又无法被人所控,稍有差错毁容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流烟越想越后怕,要不是她反应迅速替娘娘挡住了那只野猫,恐怕娘娘和其腹中的皇嗣都会有危险。 暗中操纵这一切的人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杀掉娘娘腹中的皇嗣,然后把这件事说成意外推到那只畜牲身上。 “这才是德妃的聪明之处。倘若只有本宫被野猫抓伤,跟本宫同行的德妃便是嫌疑最大的那个。反而她也被野猫给抓伤了,倒是洗清了自己的嫌疑。” 白新蕊也只是猜测。放眼宫中,自她怀有身孕后有太多太多的想要害她腹中的孩子了。 可能是德妃,也可能是淑妃,说不定背后还有皇后在暗中支招。甚至是…… 白新蕊不敢在细想下去,身上一阵阵的发冷。 “说不定是淑妃和德妃联手,亦或者是别人,也有可能是本宫冤枉了德妃,但那背后指使之人看害本宫不成,肯定会再生奸计,防不胜防。流烟。” 白新蕊伸手,流烟轻轻应了一声,握住她的双手。她的手亦是冰凉握在手里仿佛握了一块冰,带着凉凉的薄汗。 “你说本宫这孩子能平安生下来了么?本宫担心护不住他,就算他能平安生下来,本宫怕是也不能养育他长大。” “呸呸呸,娘娘不要说不吉利的话。这是您跟皇上的孩子,有皇上的龙气护佑,娘娘和小皇子肯定不会有事的。” 流烟拿了一方帕子给白新蕊擦汗,“在宫里生存本就不易,人人都生恶心。不管是德妃也好,什么淑妃也罢,既然生了害人之心,便不能久留,否则迟早生事。娘娘一旦露出胆怯,便给了那些豺狼虎豹可乘之机。” 她徐徐说道,声音轻轻柔柔如窗外吹过的微风,落在白新蕊的心头。那原本因惊吓而生的胆怯之心,竟悄悄散去。 是啊,她已经是局中人。不是她害别人,就是别人害她,所以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娘娘只要竭尽全力护着这孩子,为这孩子算尽周全,剩下的就是老天爷该管的事了。天命若是让娘娘如此,便是命数,又岂是人力所能阻挡的。娘娘又何苦思虑这么多呢。” 第三十八章 惊了胎气 白新蕊的心定了定,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既然这孩子认了她做母妃,她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将这孩子给生下来,谁也别想动她的孩子一根头发。 “你就别在这里伺候我了,自己身上还有伤呢。虽说现在已经是暮春,可夜里还是凉的厉害。这段时日你好好歇着养伤,让他们伺候就是了。” 流烟是她的陪嫁丫鬟,从她记事起就一直陪在她身边。那些不好意思跟爹娘大哥说的少女心事,她都讲给了流烟听。 后来流烟又陪她进可宫,要说这在吃人的深宫谁对她是最真心的,也只有流烟一个人了。 “奴婢皮糙肉厚的,这点小伤不碍事。”流烟笑着摇摇头。 “他们做事笨手笨脚的,-您喝几分热的茶,夜里喜欢点什么香都不知道。奴婢担心他们照顾不好娘娘,在惹您生气。” “不调教他们,他们永远都做不好事。本宫日日养着他们,可不是叫他们直愣愣的站那儿张着两鼻孔出气的。” 要说贴心,满宫里也找不出比流烟更细心周到的了。 白新蕊伸手将流烟嘴边的发丝拂到耳后,“你若是闲不住,就盯着他们,好好教教他们怎么做事。免得一个两个的越发的懒怠了。” 流烟应了声“是”,魏尽忠也引着太医署的太医令张远来了。他从医多年,从还是孩童时就跟着前太医令在太医署悉心学习,极为擅长妇婴之症。 自从白新蕊诊出喜脉后,沈确便指名道姓让张远给她安胎。 “娘娘,张太医令来了。” 白新蕊轻轻点头应着,略微一抬下巴让魏尽忠下去。 “老臣叩见娘娘,贵妃娘娘金安。”张远躬身问,黑白半参的美髯随着他嘴巴的一张一合上下微微颤抖着。 “不知道娘娘急急召臣前来,是不是身子有什么不舒服?” “我家娘娘在回来的途中,被不知道哪里蹿出来的野猫吓了一大跳。回来之后一直觉得心有余悸腹部不适,还劳您费心看看。” 流烟冲一个小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小宫女立马会意搬来凳子请张远落座,又有人捧上热茶。 一听白新蕊被野猫给吓了一大跳,腹中胎儿不适,脸色顿时凝重了几分。 “流烟姑娘客气了,都是微臣应该做的。”说着,他打开药箱,拿出脉诊。 白新蕊挽了衣袖,露出白皙如藕的手腕放呀脉诊上。流烟将帕子打开,遮在白新蕊的手腕上。 张远将手搭上去,闭目凝思。不知过了多久,紧皱的眉宇慢慢松散来。 “娘娘脉象缓涩而弦,沉取若有若无。恐是怒后不振,肝气郁结所至。娘娘可多食用一些酸味食物,用黄芪煮粥喝。” 他睁开双眼笑道,眼角布满了苍老的皱纹。 “娘娘平时一定要注意保持心情舒畅,少忧思多虑。除此之外,娘娘和腹中皇嗣都十分康健。” “本宫也不想生气动怒,可不管是事还是人都没有一个叫本宫省心的。本宫若不细细谋算着,怕是张太医令您就见不到本宫了。本宫千防万防,都没想到今日会发生这样的事。” 白新蕊语气森然,将帕子扯开扔到桌上,用衣袖遮住手腕。 “你既然说本宫没事,本宫怎么还感觉胸闷呼吸不畅,浑身乏力,腹部一直隐隐作痛?该不会是本宫受了惊吓,惊了胎气所至?” 张远瞬间明白过来白新蕊是何意思。后宫诡谲风云不亚于前朝,既然皇上让他伺候贵妃娘娘的胎,那他就得确保贵妃的胎安然无恙,直至瓜熟蒂落那一日。 一旦出了任何闪失,他人头落地不说,恐怕还会连累家人子孙。 “娘娘是有些阴在于下,虚涩燥热,脉沉细无力,为胎像不稳之象。微臣这就给娘娘开着安胎的药,娘娘也尽量少四处走动,多以静卧为宜。” 白新蕊微笑颔首,“如此就辛苦你了。本宫一直听闻张太医令妙手神医,尤其擅长妇科之症。还望你尽心尽力,务必保证本宫和腹中皇嗣安然无虞。” “娘娘这是说的哪里的话,都是微臣分内之事。娘娘福泽深厚,永福宫又有龙日庇佑,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张远将脉诊装好,起身将药箱背在身上。 “那微臣就先去给娘娘开药去了,稍后煎好了会派人给娘娘送来的。” 流烟前面引路,将张远送出永福宫。而后她返身往回走,魏尽忠正在廊下跟一个宫女调笑。 流烟咳嗽了一声。魏尽忠面露讪色,那小宫女红着脸匆匆跑了。 “看不出来啊,你还挺有闲情逸致的。青天白日的,跟宫女插科打诨,若是被旁人瞧见,叫他们怎么想娘娘。” 流烟语气不禁重了几分。宫中虽不反对太监和宫女对食,但总归是不光彩,大多数都是偷偷摸摸的,众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我就跟她说了几句闲话,永福宫都是娘娘的人。你不说,外人怎么会知道。” 看流烟面色不虞,终是有点心虚。他整了整身上的褶皱,腆着脸笑。 “娘娘凤体没事?” “不太好。御医说娘娘受了惊吓,惊了胎气,又肝气郁结,需静养为易。” 流烟重重叹了口气,秀气的眉拧成了一个疙瘩。 “如今娘娘已然成了众矢之的,多少人存了心思想害娘娘。你得把眼睛睁大一些仔细盯着,绝对不能再出事了。否则你我两个的脑袋也保不住。” 魏尽忠看方才白新蕊回来并没有什么异样,还以为没什么事,没想到这么严重,神情不由认真了几分。 “我知道了。你也多说些开心的话给娘娘听,别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在娘娘面前讲。娘娘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可千万不能出一丝一毫的闪失。” 流烟自是明白是孰轻孰重,“你将这件事告诉皇上,务必要事无巨细。娘娘受了惊吓,若是皇上能来看一眼,对娘娘来说也是一种慰藉。。” 第三十九章 人为 魏尽忠了然一笑,皇上今晚召了祝御女侍寝,怕是这次祝御女要欢喜落空了。 “放心,我务必传达到,你进去伺候娘娘。” 流烟点点头,抬腿进了屋。白新蕊正坐在床边,将给腹中孩子做的鞋袜肚兜细细叠好。 “小孩子长的快,本宫想了想还是别做那么多衣裳了,免得将来穿不了几日又该做新的。” “主要是费眼睛,您又不允许奴婢插手。御医方才说让您卧床静养,您就别忙这些了,往后慢慢在做也不迟。奴婢先给您收起来。” 流烟将衣裳都放在宫女箱子里锁好,又替白新蕊卸了满头珠钗,扶着她躺下。 “也不知道德妃怎么样了,身上的伤严不严重。本宫的梳妆台最下面有盒丹参羊脂膏,你待会儿亲自给她送去,不用叫她来谢恩。” 流烟也没多问,只低声应着,“有了今儿晌午的事,娘娘以后得务必小心才是。既然御医嘱咐娘娘好生养胎,娘娘还是待在宫里不要四处走动了。” 白新蕊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方才才那么示意张远。她一直待在宫里,她们就算有再多的阴谋诡计也无可奈何。 “从今日起,我的饮食起居你亲自盯着,派人尝过确保无虞之后方才可以。不管哪宫送来的东西,都得御医仔细瞧过才行。” 流烟应着,看白新蕊困了,她放下两侧的帷幔。桃红色的帷幔垂在地上,上面用彩色的丝线勾勒好看的石榴多子的图案,称的满室都是暖暖的红。 流烟从梳妆台底下去了丹参羊脂膏仔细包好,吩咐人照顾好白新蕊,这才径直去了青棠宫。 小厨房已经做好了,地方虽然不大,却五脏俱全。 祝慈看了很是满意,她让翠岚摘了些海棠果,挽了衣袖和她们在院子里将海棠果子择干净准备做糖渍果子和酿酒用。 “主儿,这些活我们来就行。当心您的指甲,好不容易留的跟葱白似的,在染了色只能剪掉,多可惜。”翠岚道。 “我小心一点就是了。左右我也没什么事做,跟你们一起说说话心里也开心。” 祝慈仔细的将海棠果洗净,放进硕大的翡翠荷叶碗中。 “剩下的海棠果熬成酱,等盛夏的时候可以和冰块一起做茶饮,既能生津止渴,又可健脾开胃,或者做海棠山药也不错。” 珠英想到什么,眼睛弯成了两轮月牙。 “今儿一大早尚食局送来了一些山药粉,正好跟红枣做成红枣山药膏,淋上海棠果子做的酱肯定好吃。主儿若是喜欢,奴婢得了空就做。” 祝慈一向喜欢吃,闲来无事的时候嘴里没点东西,总觉得少了点乐趣。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我一直听你吹嘘自己的厨艺甚佳,也不知道是刮大其词还是真有其事。正好亮几招让我瞧瞧。” 珠英跺脚,佯装嗔怒道:“奴婢当然说的是真的了,奴婢若是骗您就是小狗。” “奴才大老远就听到姑娘们和祝小主在说笑,不知道说什么呢,这么高兴。”身后冷不丁响起李全的声音。 祝慈扭身看过去。李全站在阴影里,手上拿了一把拂尘。身形瘦长,后背微微驮着,眼含笑意,看上去很是敦厚稳重。 “我正跟这几个丫头说,做些糕点来吃,也好平时解解嘴馋。李公公怎么过来了?这离天黑还早,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李全笑着打了个千儿,抬腿走近了几步。和煦的阳光自屋顶撒下来,眼前一片跳跃的光点。 他微眯着双眸,“是这样的,贵妃娘娘今儿从昭阳宫出来。也不知怎的,路上突然被只野猫吓了一大跳,受了不少的惊吓,惊动了胎气,皇上甚是挂心。现在在永福宫正陪着贵妃娘娘呢,您今晚就不必侍寝了。” “贵妃娘娘人怎么样,没什么大事?我在宫里这么久,一直未曾听说过昭阳宫附近有野猫出没,怎么忽然会有野猫使贵妃娘娘受了惊吓呢。” 祝慈满脸的关切,“贵妃娘娘身怀龙嗣,受了惊吓,皇上去陪贵妃娘娘也是应该的。我能理解,叫皇上不要挂心我这里。” “哎,谁说不是呢。真是怪事,不过许是春天躁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来的也说不准,皇上已经命人将宫里的野猫全部清理干净了。” 李全自是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也只能装糊涂。 “祝御女您出门也要小心些。贵妃娘娘受惊吓时,德妃娘娘也在身边,被伤的不轻,幸好没有伤到脸。皇上生了好大的气。” 祝慈点头表示知道了,“我知道了,多谢公公提醒。珠英,帮我送送李公公。” 珠英净了手,笑着将李全送到宫外。等她回来时,翠岚和被看已经端着洗好的海棠果进了小厨房,她让小印子将院子打扫干净,兀自挑帘进了屋。 祝慈正提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窗边的石榴树探了枝条进来,枝桠上的红花如火一般灼烧着人的眼。 “奴婢听李公公说,贵妃娘娘有流产的征兆,御医建议卧床静养。” 珠英走到书案边不轻不重的碾着墨,墨香慢慢弥散来。 “贵妃娘娘出事的地方离昭阳宫不远,也不知是野猫还是有人豢养的。真是有惊无险,好在没什么大事,不然贵妃和皇上该有多伤心。” “你没听方才李全说,他也觉得奇怪。所以这事是人为,而不是意外。” 祝慈盯着自己写的字看了半晌,并不满意,揉成一团扔到一旁。 “贵妃娘娘的性子并不讨人喜欢,娘家又得势,又圣眷优渥,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现下又怀了身孕,连皇后都只有一位大公主,并没有皇长子榜身,他们怎么可能让贵妃娘娘那么轻易的将孩子给生下来。” “也是,贵妃娘娘若想平安生下孩子怕是困难重重。也不知道是谁做的?” 珠英往墨汁里兑了一些水,又细细磨着,镀金镂空雕花的香炉里青烟袅袅,空气中飘着一层淡淡的香气。 第四十章 结发夫妻 “皇上本来今晚是召了主儿侍寝的,如此一来……” 祝慈并不在意,只提笔写着字,“以后有的是侍寝的机会,不差这一日。皇上来与不来,我侍不侍寝还不是最主要的,重要的是皇上心里有没有我。” “您心可真宽,可能是贵妃娘娘自导自演,想引皇上过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珠英想着,一不留神衣袖染上了墨汁,等回过神来也已经晚了,索性便不再管它。 “也不知贵妃娘娘是真受了惊吓还是假的,想以此糊弄众人,好保全自己平安。” “管她是真是假,贵妃娘娘没事总归是好事一桩。” 祝慈还是对自己的字不满意,烦躁的拿开镇尺扯掉最上面的那张纸。 珠英看周围扔了一地的纸团,满脸莫名,“主儿,您这是要做什么啊?写的好端端的都扔了做什么?” “贵妃娘娘险些出了意外,我心里担忧不已,又不能替贵妃娘娘受了这罪,便想着写几篇经文拿去万福殿烧了,以此保佑贵妃娘娘和腹中的皇嗣平安。” 祝慈轻轻叹了口气,一抿唇角,“奈何我写的字不好看,又好多字不认识,写起来真是麻烦。” 其实她书法很是了得,还曾在书法比赛中获过奖。只是这个朝代的字比较繁琐,原主又是穷苦人家出身,她不能引人怀疑,所以只能假装一点一点学习。 珠英歪着脑袋凑过去,瞧了一会儿,掩唇偷笑。 “您已经写的很不错了,毕竟才写不久,肯定不能和别人写了数十年的比。奴婢写的字比您写的还丑呢,跟狗刨似的。礼轻情意重,只要心意足够重就好了,谁管字好不好看。” 祝慈失笑,伸手一点珠英的额头,“是了,我竟然还不如你想的明白。心意够了就行,何必追求完美。” 月上梧桐枝,偷偷躲在树叶繁密的枝桠后面偷窥着世间。月光如泻,清冷晶莹,照的世间犹如白昼一般。 躲在犄角旮旯里的虫子不停的窃窃私语,祝慈煮好粥,盛在白玉碗里,又点了几滴香油在上面。 “你把这粥给贵妃娘娘送去。就说我听闻贵妃娘娘身子不适,又不方便深夜叨唠,只能用粥以表关心。” 祝慈揉了揉手,看着珠英身上的衣衫,“你白日里穿的那件衣衫呢?怎么换了,那件衣服很适合你。” 珠英有些不好意思道:“奴婢笨手笨脚的,那身衣裳白日里给主儿研磨的时候给弄脏了。” “去换上,穿那件就行。”祝慈唇角含笑。 珠英一怔,满脸写着不解。方想张嘴问什么,忽然福至心灵,心里瞬间一片明镜。 祝慈看她明白了,脸上的笑意更浓,“知道该怎么说了就快去,粥凉了就不好喝了。” “奴婢这就去。” 珠英找来一只剔红花鸟图长方食盒,将粥放进去合上盖子,披着月色匆匆往永福宫走去。 此时白新蕊正在和沈确用晚膳,白新蕊不知道怎么的,表情恹恹的,喉咙仿佛梗着一块东西,也没什么胃口,只是不停的给沈确布菜。 沈确看她不动,挑眉问:“你别忙了,自己也多吃一些。朕看你一直忙着布菜,自己嗯的没怎么吃。” “臣妾愿意给皇上做这些,觉得心里高兴。” 白新蕊神情温柔,眸子里满含着爱意盈盈的望着沈确,浑身的利刺仿佛顷刻间全部褪去,露出最里面的柔软。 “而且臣妾今晚也没什么胃口,看什么都不想吃。皇上还是替臣妾多吃一些。” “那怎么行,你现在是两个人。自你怀有身孕后,比从前清瘦了许多,朕瞧了心疼。” 沈确夹了只虾,亲自剥了壳递到白新蕊唇边,眼中流转着密密麻麻的情意。 “御医说多吃些新鲜的鱼虾对胎儿好,你就为了腹中的孩子也要多吃些。” 白新蕊简直是受宠若惊。作为九五至尊,沈确做什么身边都有人伺候着,更别提剥虾这种脏活了,都是别人剥好了喂到他嘴边的,他何时替妃嫔剥过。 一股暖意顺着白新蕊的心脏流遍四肢,齐齐涌进她的眼眶,酸涩不已。 白新蕊眨眨眼,羞涩的张开嘴,将虾含进嘴里。 “多谢皇上。”她拿起桌上的帕子轻柔的擦去沈确手上的油渍。 “不过往后皇上还是别这么做了,皇上的手是指点江山用的,岂能给臣妾剥这种腥物,叫他们做就是了。” 沈确反握住白新蕊的手,细细摩擦着。她的手保养极为得当,细滑无比,还带着带带的玫瑰花汁的香气。 “你跟朕是夫妻,朕给你做这些不是应该的么?” 白新蕊五脏六腑犹如浸了蜜糖一般,甜透了心。眼眶微微一红,不禁潸然泪下。 “皇上跟皇后才是结发夫妻,臣妾怎敢跟皇上自称夫妻。皇上以后不许在这么说了,臣妾会当真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朕说的是不是真的,难道你的心分辨不了么。若是分辨不了,就当朕没说过好了。” 沈确看白新蕊哭的梨花带雨,怕对胎儿不好。重新拿了一块帕子替她拭泪,口气颇为无奈。 “都快当母妃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哭鼻子。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欺负了你你呢。” 正说着话,流烟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娘娘,皇上,栖凤宫的珠英来了。” “她来做什么?”白新蕊语气不善,她明知道皇上今晚会留宿在永福宫,还派珠英来。 祝慈什么意思?莫不是她今晚因为自己不能侍寝,心里不舒服,故意派珠英来哭诉的? “你去告诉她,本宫跟皇上没空见她。叫她有什么事赶明儿再说。对了,黑灯瞎火的,你让魏尽忠亲自送她回去,免得磕了碰了,惹人心疼。” 流烟垂眸应着,转身欲要走,忽听身后沈确的声音响起。 “慢着,叫她进来,万一有什么急事呢?” “皇上!”白新蕊扯着沈确的袖子摇了摇,撅着嘴娇嗔的瞪着沈确。 “您答应过今晚要陪臣妾的,别别的妹妹一派人来请,您就走了。您是天子,一言九鼎,可不许骗臣妾。” 第四十一章 吃味 “瞧你那小心眼的样,朕都闻到酸味了。祝御女不是那么不知分寸的人,你身边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么?” 沈确唇角含笑,拍拍白新蕊的手背,扭过头去不再言语。白新蕊只能兀自生着闷气。 很快,珠英跟在流烟身后走进来。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上面编织着彩色寓意美好的图案,走到上面亦轻软无声。 珠英朝沈确和白新蕊恭敬的行礼,“奴婢叩见皇上,贵妃娘娘。” 沈确淡淡扫了她一眼,“起来,手上拿的是什么?” “是黄芪粥。主儿听闻贵妃娘娘受了惊吓,又肝气郁结,便亲自淘了米熬了黄芪粥。希望贵妃娘娘和腹中的皇嗣能平安康顺。”珠英口齿伶俐,声音清脆如泉水击石。 沈确不禁多看了她几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许是珠英服侍祝御女的原因,他竟然觉得她们两个的眉眼有三四分相似。 见沈确盯着珠英瞧,白新蕊这才发现珠英也是颇具姿色,只是未曾盛装打扮过,不扎眼而已。如今就着朦胧的烛光一看,反而别具美感。 白新蕊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不禁醋意横生。 “把粥放这。回去告诉你家主儿,本宫这里什么都不缺,就别叫她辛苦忙碌,又大晚上折腾你了。她能把自己给照顾明白就阿弥陀度了。” “娘娘对主儿恩重如山,主儿不能替娘娘受过,只能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珠英打开食盒,将粥端出来小心放好。沈确注意到她的衣袖上一团黑渍,闻起来似乎还有一股熟悉的香气。 “你衣袖上染的是什么东西?朕闻着好像是墨香。” 珠英一愣,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袖,果然大片墨汁。她又羞又窘,连忙后退三步,低垂着眼帘望着地面,也不看沈确。 “回皇上,正是墨汁。主儿想抄写经书供奉在万福殿,以此祈求贵妃娘娘和未来的皇嗣顺遂。只是主儿才学写字不久,大部分都不认识,跟奴婢折腾了好久,可能是不小心沾染上了。” 本来还在吃闷醋的白新蕊听珠英这么说,反倒不知还用什么表情是好。 哼,她还算是个有良心的,怪不得听她出了事。各宫妃嫔都来看她,却迟迟不见她来。 她原本以为是祝慈恃宠而骄,以为有皇上的宠爱就可以不将她放在眼里了,原来是窝在自己宫里抄写经书,祈求神佛保佑她跟腹中的孩子! “这样啊,祝御女有这份心意就成了,不会写就别勉强自己了。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别叫你家主子担心。” 珠英应声退了出去,沈确笑着捏了捏白新蕊的脸。 “朕就说,祝御女不是那种不懂分寸的人,你还胡乱吃味。” 白新蕊脸一红,辩解道:“臣妾哪里能知道的那么清楚,臣妾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蛟蛕。” “宫里与你交好的不多,祝御女能这么真心真意的待你,想来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也不望当初你抬举她。” 沈确端过黄芪粥,看色泽不错,他尝了一口,点头道。 “味道甚是不错,也不知里面加了什么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又没有药材的怪味,米煮的也恰当火候。你快喝了,别辜负了祝御女的一片心意。” 白新蕊半信半疑,就着沈确的手喝了一口,勉强能入口,只能慢吞吞的喝了。 晨光微熹,绮丽的朝霞层层铺满了边际,琉璃碧瓦中在晨光中熠熠生辉。东边的窗棂被日光照的一片通红,映着廊下风铃摇晃的倒影。 祝慈将抄好的经书递给被看,“你待会儿把我抄好的经书送去万福殿供起来,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被看答应着,小心收好,“主儿昨写了一整夜,天将将放亮的时候才眯了会儿眼,现下又起这么早。您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也不用去向皇后娘娘请安,更没人会说什么的。” “昨儿没去看望贵妃娘娘已经是怠慢了,今儿我得早些去服侍贵妃娘娘。” 祝慈揉着酸痛的手腕。昨儿写了一整夜,困还不是最打紧的,手腕连带着手又酸又痛。 好几年不握笔杆子,更从来没有写过这么多字,倒是把手给伤了。 被看笑道:“主儿这份诚心,菩萨知道了一定会感动,保佑贵妃娘娘早些好起来的。” 早膳早已经布好了,珠英亲自下的厨,天不亮就起来开始忙活了。一共三菜一汤,虽然样式简单,却色香味俱全,看起来就好吃。 “主儿,您快尝尝奴婢做的合不合您的口味。” 珠英盛了一碗荼靡粥。为了方便下厨,她特别用葱绿色的披帛将槐黄色的袖子高高系起,绕到背后打了一个结,显得干净而利索。 “这是荼靡粥。奴婢将荼靡花的花瓣摘下来洗净,用甘草汤焯去苦涩,又和米一同煮的。” “你这么费心费力,我不用尝都知道,肯定是好吃的。” 祝慈早就饿了,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粥。果然没有丝毫涩意,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清香萦绕在舌尖。 她赞赏的朝珠英竖起大拇指,又看旁边有一碟红枣山药糕,上面淋着红彤彤的海棠果酱,看上去十分可口。 祝慈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香软甜糯,别有一番风味。 “唔,看来珠英没有说大话,厨艺果然是极好的。依我看比贵妃娘娘宫里的厨子做的都好吃。” 祝慈不忘拿了一块红枣山药糕塞给被看,“你待会儿记得把它们都分了,让翠岚小印子都尝尝珠英的手艺。” 珠英笑的眉眼弯弯,脸颊倾刻飞上两朵红晕。 “主儿过奖了。您若是尝着喜欢,奴婢得了空就换着花样给您做。” “偶尔做一做就行了,要是你把自己给累坏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祝慈右手不方便拿碗筷,只好用左手拿,倒也不是很别扭,就是得需要珠英时不时的给她夹菜。 被看一块糕点下肚,反倒更饿了。用不得空吃早膳,只好等待会儿让别人来替换她。 “珠英姐姐是主儿的左膀右臂,专心伺候好主儿就行了,珠英姐姐若不是不嫌我粗笨,可将法子告诉我,我来给主儿做。” 第四十二章 人都走远了,皇上还看 珠英看了被看一眼,脸上笼着一层薄薄的笑意,并不达眼底。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也是主儿的心腹,累坏了主儿照样也会心疼的。” 被看看珠英明显是在防着自己,对自己并不放心,再多说什么也是无趣,索性笑笑不再言语。 “大老远就听见你们主仆几个在说话,说什么这么高兴,说出来让朕也跟着开心开心。” 沈确把玩着腰间的玉佩,迈步而进。那玉佩做成了蝉的形状,通体苍黄色栩栩如生,握在手里莹莹生温。 祝慈看是沈确,脸上划过一抹欣喜。她连忙放下碗筷,起身去迎。 “嫔妾叩见皇上。嫔妾在跟珠英她们说眼看马上快要盛夏了,把糊窗的纸换一换,免得到时候日头晒。” 沈确虚虚的将祝慈扶起来,“你很怕热?” 他环顾一圈,“你住的这地方背阳,若在用厚一点纸糊窗,怕是绣东西看书会累眼睛。不如将竹帘挂上,等夏天的时候在多用些冰,想来也会凉爽怡人。” “嫔妾都听皇上的。”祝慈上前挽住沈确的手,拉着他走到膳桌前坐下。 “珠英这丫头今儿下厨做了几道小菜,在配上爽口的腌菜,吃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皇上若是不嫌弃也用一些,瞧瞧合不合口味。” 珠英早已另拿了一副碗筷,祝慈挽了衣袖盛了粥递到沈确面前。 沈确尝了一口,点点头,“不错,看不出来你还有几分厨艺。你家主子有福了。” 珠英施了一礼。喜滋滋道:“皇上过奖了,奴婢从前在尚食局当过差,多少会一些,后来才被调到了永福宫认识了主儿。也就皇上和主儿不嫌弃奴婢的罢了。” “你身边的人和你一样,伶牙俐齿,惯会说好听的哄人开心。” 沈确别有深意的看了珠英一眼,放在桌下的手十分暧昧的捏了捏祝慈的手背。 祝慈耳朵泛着淡淡的粉红,她觉得这话不太对。本就是在平常不过的几句话,跟伶牙俐齿,好听不好听有什么关系。 她抬头见沈确看珠英的眼神似乎跟平常很不一样,心里顿时一惊,暗觉不妙。 皇上什么时候对珠英起了这样的心思…… “都说言由心生,心里这么想的便这么说的罢了。只是些寻常话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皇上倒品出几分别的味道来了。”细听之下还有淡淡的醋意。 “那皇上跟主儿先用着,奴婢就在外面候着。有什么事皇上跟主儿叫奴婢一声就行。” 珠英边说边扬眉悄悄冲被看使了个眼色,两人默声退了出去。 祝慈看沈确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珠英,她佯装生气的松开他的手,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 “人都走远了,皇上还看呢?要不要嫔妾把珠英给叫进来,让她服侍皇上用膳。嫔妾给皇上和珠英腾地方就是了。” 话音未落,她嘟着嘴起身就要走。 沈确拉住她的手轻轻一拽,祝慈也只是故意拿乔,看沈确拉她的手,她“哎呀”一声顺势跌坐在沈确腿上。 沈确捏捏她的脸,眉眼向下弯,盛满了笑意。 “胡乱吃什么飞醋,朕只是忽然发觉珠英的眉眼跟你竟然有三四分相似。许是相处久了的人,身上多多少少会有点相像。” “是么?皇上没骗嫔妾?” 珠慈的手细细摩擦着他胸口处细密的纹路,她仰起头直视着沈确的双眸,仿佛要直直的望进他的心里去。 “皇上,您看上了谁都行,唯独珠英不可以。珠英曾经定过亲,只是后来因为洪灾跟那家人失去了音信。嫔妾曾经允诺过珠英,等将来有一日一定要帮她找到那个人。” 沈确有一瞬间的心虚,他确实是因为珠英的脸跟祝慈有几分相似,生出了几分旎旎的心思。 原以为祝慈看出了他那点心思,也会因为碍于他是九五至尊,不敢捅破,没想到竟然如此直言不讳。 “朕若是看上了珠英,也只会是因为你的缘故。好了,珠英是你的心腹,朕怎么会把她从你身边抢走呢。只是随意几句话罢了,没成想你这么多心。” “哼,嫔妾就是小心眼。嫔妾所求不多,只希望能在皇上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位置就心满意足了。” 祝慈伸手比划了一下,左手柔若无骨的顺着沈确的衣袍缝隙滑进去。她的手冰冰凉凉的,隔着单薄的里衣,能清楚的感觉到他身体散发的阵阵温热。 “皇上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歇在皇后娘娘宫里,贵妃娘娘又怀有身孕,皇上也常去陪伴。嫔妾既对江山社稷无功,又不能替皇上出力,不敢索求太多。嫔妾只希望皇上来臣妾这里时,心里只装着嫔妾。” 祝慈将脑袋轻轻的靠在沈确的肩上,声音又轻又柔,落在耳畔宛如春风呢喃。 沈确眸中多了几分愧疚。她或许跟白贵妃并不一样,她也只是一个受人裹挟的可怜人罢了。 “朕答应你,以后会来多陪陪你的。”沈确握住祝慈四处作乱的手,他吻着她的耳垂。 “你昨晚给贵妃送去的黄芪粥味道很是不错,不知道朕什么时候能尝尝你的厨艺。” “嫔妾是送给贵妃娘娘食疗用的,没想到竟然让皇上尝了去。皇上要是想吃嫔妾做的饭菜,嫔妾做就是了。” 祝慈想将手抽出来,沈确却不依,放在她腰间的手一用力,让她更加贴合自己,轻吻着她的红唇。 呼吸交缠间,火热的吻落在雪白的肩上,察觉到沈确的身体变化。祝慈脸红若云霞,她用手抵住沈确的唇。 “皇上,您别闹,他们都在外面呢。” 沈确抵着她的鼻尖,几乎和她面对面贴着。他清楚的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幽香,萦绕在他的鼻尖久久无法散去。 沈确喉咙滚动,咬牙道:“你还知道他们在外面,刚才是谁在勾引朕?嗯?” 祝慈眨眨眼,表情十分无辜,“嫔妾只是手太冷了,想让皇上替嫔妾暖暖,才不是皇上想的那样。” 她的指尖缓缓滑过沈确的脸庞和脖颈,她方才就是故意那么做的,又故意拒绝的。 只有轻易得不到的东西才会更加让人珍惜。尊贵如帝王,想来也没有女人敢拒绝他。可她敢,这样才会让皇上对她记忆深刻。 第四十三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沈确一口气哽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从来没想到会有人拒绝自己,后宫妃嫔都得不得他日日留宿,怎么到了她这里反而把自己往外推? 不过这也不失为一番情趣,宫里除了贵妃,那些女人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美则美矣,确毫无趣味,对他毕恭毕敬的,有的时候真是缺了点味道,不似她鲜活有趣。 他笑的暧昧又促狭,“朕这会儿给你暖了手,那等到了晚上你给朕暖手。” 祝慈的脸上染上绯红的红晕,更添妩媚。她绵软的靠在沈确身上,将脑袋埋在他的脖颈间。 “那嫔妾晚上等皇上。”她不小心碰到了右手,痛的“嘶”了一声。 “怎么了?”沈确问,抓起祝慈的右手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外伤,只是中指和大拇指有些红肿。 “这个位置的茧子好像是写字才会有的,你昨晚写了多久?” “没多久。嫔妾听闻贵妃娘娘出事之后,本来想去探望的,想着皇上在那儿,嫔妾就别去添倒忙了。” 祝慈穿好衣裳,从沈确身上起来坐在旁边。 “只是嫔妾心里一直记挂着,就写了《楞严经》祈求贵妃娘娘平安。谁知道臣妾不争气,写了一点手就酸痛的不行。” 她回答的很巧妙,不说写了一整晚,只说写了哪本经书。沈确饱读诗书,自然也知道她所说的经书有多少字。 这样落在他眼里,自己反而温柔良善,却不争不抢不刻意在他面前邀功,又让他知道了自己的付出。 果然,沈确心疼道:“你有这份心意就行了,何苦把自己的手伤成这样。” 祝慈笑的温柔而得体,“心诚才会灵,嫔妾希望贵妃娘娘能给皇上平安诞下小皇子。嫔妾的手没什么要紧的,养养就好了。” 用了早膳,沈确又跟祝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在李全的催促下起身走了。 被看去万福殿供奉经书去了,祝慈叫翠岚和小印子称着天气好,摘些新鲜的紫苏叶熬紫苏酱吃。 她将珠英叫进来,“珠英,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必须如实回答我。” 珠英看祝慈表情难得的认真,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您说,奴婢必定实话实说。若是敢说瞎话,奴婢就天打五雷轰。” 祝慈虚虚的用帕子掩住珠英的嘴,“别瞎说,这种毒誓岂是随便能发的。” 她放下手,拿了一块香饼放进香炉里,看着香烟袅袅而出变幻出多姿的形态。 “如果皇上中意你,你愿意当皇上的妃嫔么?” 珠英是她在这个陌生的朝代卫衣的亲人,她希望她过的好。 皇上虽然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不代表往后不会再起。这件事毕竟跟珠英有关,她当然要过问她的意见。 若是珠英也有这个想法,她也愿意会成人之美,只是她也要另作打算了。当一种关系一旦有了利益牵扯,就不再安全。 珠英怔住,当即摇头道:“奴婢不愿意,奴婢只想一辈子跟随在主儿的身边,伺候主儿。” 怪不得皇上今早儿老是看她,原来是有意想纳她入后宫。主儿该不会认为她是那种狐媚惑主的人? “而且主儿也知道,奴婢曾经许配过人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除非奴婢知道他死了,不然不会再嫁的。不管皇上怎么想,奴婢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是皇上跟您说了什么么?” 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她也没什么崇高的理想抱负。主儿那么聪明还如履薄冰,她要是真成了皇上的妃嫔,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皇上没跟我明显,不过皇上的意思显而易见。当一个男人对女人产生想法时,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看珠英满脸忐忑不安的望着自己,明白她害怕自己误会。 祝慈执着她的手,“你别紧张。只要你不愿意,就算皇上开了尊口,我也不会答应的。既然你没这个意思,皇上来的时候你避着点。” “奴婢只是担心主儿误会,以为奴婢蓄意勾引皇上。”珠英紧紧反握住祝慈的手,她的手温热而有力。 “姐姐,我不会跟你抢皇上的。我只想守在你身边,哪怕一辈子不嫁人,我也不会有半分怨言。” 自从祝慈成了皇上的妃嫔后,珠英一直喊她主儿。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她喊自己姐姐了。 她不禁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曾经在永福宫的那段日子,珠英总是姐姐姐姐的喊她。 “我知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忠心。我只是在想,这件事毕竟跟你有关,我总要过问一下你的意见才是。” 祝慈伸手理了理她鬓边略显凌乱的发丝,她莞尔一笑。 “好了,别这么严肃的板着脸多笑一笑。我要是疑心你,还会这么问你么?傻丫头。” 珠英撅嘴,捏着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您当才那么问,奴婢还以为您要把奴婢赶出去呢。” 院子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接着晏清姝清脆的声音响起。 “我是长秋宫的晏宝林,祝姐姐在这里面么?” 小印子道:“主儿在屋里呢,宝林容奴才进去通传一声。哎,晏宝林……” 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帘子被人从外面挑开。晏清姝窈窕的身姿闪进来,曹闻溪也笑盈盈的跟在身后。 小印子惶恐的望了祝慈一眼,祝慈摆摆手,让他先下去。 “哇,祝姐姐这里好香啊,点的玉华香是不是?闻着甚是幽润静逸,甘华柔远,比沉水香好闻多了。我总感觉沉水香老气横秋的,像是上了年纪的人用的。” 晏清姝口无遮拦,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的什么话。 祝慈不管她是真不知还是假装糊涂,可不敢任由她在自己宫里这么胡说。宫里只有皇后娘娘用沉水香,她这么说不是在指皇后老气横秋,上了年纪么? 传出去,旁人还以为是她说的。 “晏宝林真是好灵的鼻子,我只是喜欢比较清淡的香料罢了。沉水香香味浓郁沉静,正如皇后娘娘冷静从容,我这的香哪敢跟皇后娘娘那儿的比。” 第四十四章 到底是谁想害我 晏清姝似是才反应过来,闹了个大红脸,神情亦有些无措。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这个人说话向来口无遮拦惯了,太后和皇帝哥哥也老说我说话得罪人。不过皇后娘娘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为人,想来知道了也不会多想的。”她脸上又重新挂起灿烂的笑容。 祝慈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只淡淡的笑着,扭头便和曹闻溪望过来的视线撞上。 曹闻溪微笑,“晏宝林天真烂漫,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不跟旁人似的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跟晏宝林在一起,身心也松快,不用处处总提防着别人。” 祝慈来回看看两人。她们两个也就那日在昭阳宫跟皇后请安时见了一面,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你们两个怎么一起过来了?” 曹闻溪笑容不减,“我在宫里也无事可做,想来找妹妹说说话。正好半路上碰到了晏宝林,就一起过来了。” 正说着,珠英端着茶点步伐袅娜的走进来。 “新做的榛子酥和八宝如意糕,两位主儿尝尝。” 珠英端起其中一杯茶放在曹闻溪面前,浅笑道:“奴婢听曹宝林老是低咳,特意在红茶里加了陈皮,最是润肺止咳了。” 曹闻溪很是意外,没想到自己多年的一个小毛病,竟然被珠英给记到了心里。 “多谢珠英姑娘。” “曹宝林和我家主儿情同姐妹,奴婢怎敢不用心呢。”珠英边说边退一旁,垂手而立。 曹闻溪捧着热茶,热意顺着她冰凉的指尖缓缓流遍全身,连带着五脏六腑都热起来。 她转眸看向祝慈,眼底隐隐有晶莹的泪光。 “妹妹身边伺候的人和妹妹一样贴心,观察入微。” 祝慈看在眼里,不明白为什么一杯热茶就让她感动异常。忆起珠英跟她说过的那些话,她是家中庶出,从小就不得父亲喜欢,只跟姨娘相依为命。 想来从前被人太过忽视,从未重视过,才会因为一杯茶而啜泣。想到这,心里不禁多了几分同情和唏嘘。 “珠英这丫头向来心细如发,我可比不上她分毫。” 晏清姝看到好吃的早已是两眼放光,不停的吞咽的口水。她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块八宝如意糕,一口就咬掉了大半。 “唔,可真好吃。祝姐姐,你猜我是怎么知道你住哪里的?” 晏清姝脸上就差写个“快问我快问我”了,祝慈眼里多了些无奈。 “你是怎么知道的?” “嘻嘻,我当然是问的皇帝哥哥啦!昨儿皇帝哥哥去看望太后,我问‘皇帝哥哥,你新纳的仙女姐姐住在哪里呀’,皇帝哥哥说住在栖凤宫,还问我为什么喊仙女姐姐。” 晏清姝摇头晃脑,模仿着沈确的语气。 “我说祝姐姐姿容绝代,唯有天上的仙女可以相比,叫一句仙女姐姐才不为过。你们猜皇帝哥哥怎么说?” 曹闻溪也来了兴趣,催促道:“晏宝林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就赶紧说。” “皇帝哥哥当然是说我眼光极佳呗!”晏清姝笑的明艳如三月春花,一块糕点吃完又拿了一块在手里。 祝慈怕她吃的太急噎到,递了茶过去,“皇后娘娘国色天香,贵妃娘娘雍容华贵,我只是姿色尚能可观而已。” “妹妹就别谦虚了,连我看了你这张都被迷的不行,更别提是皇上了。”曹闻溪打趣道。 祝慈娇嗔的瞪了她一眼,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晏清姝撑着腮,满足的喟叹了一声,“祝姐姐,曹姐姐,贵妃娘娘因为野猫受了惊吓,惊了胎气的事,想来你们都听说了?” 曹闻溪点点头,“宫里闹的沸沸扬扬的,想不知道都难。也不知道那野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进宫两三年了,也不曾听说过宫里还有野猫。” “这就是事情的古怪之处,肯定是有人眼红贵妃娘娘怀有身孕,想害死她腹中的孩儿。” 晏清姝回头望了一眼院子,宫人们远远的站着目不斜视。她仍是不太放心,用手掩着唇,声音压的极低。 “昨儿晚上我跟太后她老人家去昭阳宫看望皇后娘娘,一不小心听到了几句。” 祝慈和曹闻溪对视了一眼,静静的听晏清姝往下讲。 晏清姝神秘兮兮道:“说是在未央宫附近发现了那只畜牲,抓回来以后立即就给打死了,还在周围发现了一些给猫用的水碗之类的。想来定是住在那一带的人养的,真是好歹毒的心。” 正在喝茶的曹闻溪手一抖,茶杯落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褐色的茶水泼了自己一身。 晏清姝吓了一大跳,忙用帕子去擦她身上的茶渍。 “你没事,曹姐姐。有没有烫到?我去叫人将这里打扫干净。” 转身要走,曹闻溪一把擒住晏清姝的手腕,“我没事,不用麻烦她们了。” 祝慈亦是心里一惊。她跟贵妃娘娘无冤无仇,连面都没见过几次,怎么可能会冒险想害贵妃娘娘腹中的皇嗣?” 就算她要做,也不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被人给陷害了。 晏清姝也察觉到曹闻溪表情有些不大对劲,握着她的手微微颤抖着。 她满脸疑惑,“曹姐姐,你到底怎么了?” “你方才说的未央宫,正是我住的地方。” 曹闻溪眼神惶恐,眼泪似乎即将从眼眶里溢出来了。 “未央宫只住着我跟文美人,并没有一宫主位。那养猫的物件出现在未央宫附近,不就等于告诉别人是我养的那只畜牲,想害贵妃娘娘么?”说着说着,泪水已滚滚而下。 “你先别哭,只是养猫的物件出现在了未央宫附近,又没有一口咬定就是你做的。皇后和皇上明察秋毫,肯定不会冤枉你的。” 祝慈拿了帕子让曹闻溪擦泪,曹闻溪没接,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我真的没有养那畜牲。我跟贵妃娘娘面都没见过几次,为什么要害她跟她腹中的孩子?谋害皇嗣可是重罪,我不是不知道,又怎么敢呢?” 曹闻溪哭的泣不成声,牙齿上下打着颤,“到底是谁想害我。” 第四十五章 小印子被打 “曹姐姐,你别担心。我听皇后娘娘的意思只是说要严查那一带,并没有认定就是住在未央宫的人做的。” 晏清姝不知道曹闻溪住在未央宫,要是知道,打死她也不能说。万一真是曹姐姐做的,那她岂不是给坏人偷风报信了。 “而且还有文美人呢,曹姐姐怕什么呢?身正不怕影子斜,曹姐姐只要行的端正,皇帝哥哥一定会还你清白的。” “晏宝林说的轻巧,事情不是出在你身上,你自然是觉得无事。就算有事,自有太后替你兜着。” 曹闻溪脑子里乱成一团。文美人一直对她充满了莫名的敌意,不刻意陷害她就不错了,她也不指望着她能替自己证明清白。 “若是皇后和皇上认定了是我做的,让我当替罪羊该怎么办啊?我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几回,倘若在糊里糊涂的死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条性命。” 祝慈看曹闻溪一个劲的哭,仿佛顷刻间就要殒命了,她耐心有些耗尽。 “曹姐姐,事情还没有遭到无法返回的地步,你应该冷静下来,想想万一皇上发难自己应该怎么办。倘若真有人想让你当替罪羊,就算你把眼泪流干了也没用。” “可是我能怎么办,我又没有娘家可依靠,父亲在朝中也说不上话,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曹闻溪抽噎着,眼角的妆有些花了,晕染的一片粉红。 “我又不像妹妹你这么得宠,皇上要是真降罪与我。纵使我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济于事。” 祝慈拧眉,心中有些不耐,她讨厌一碰到事就只知道哭哭啼啼的人,哭要是有用,世人就不用求神告佛了。 况且事情也没有到无法承受的地步,说不定根本不会有事。 晏清姝伸手抚摸着曹闻溪的后背,“祝姐姐说的没错,事情还没有发生呢,你就把最坏的结果给想好了。这不是自己吓自己么?皇帝哥哥是明君,我敢用项上人头担保,绝对不会冤屈你的。” 曹闻溪心里仍是止不住胡思乱想,可看祝慈和晏清姝轮流劝她,极尽耐心。她要是在哭哭啼啼个没玩,只怕是她们两个也不耐烦了。 兴许她运气不会那么不好呢,这明显就是别人随手将东西丢在了未央宫附近。皇上什么没见过,又怎么会让这点伎俩给糊弄了。 曹闻溪渐渐止住泪,“我心里好些了,或许你们说的是对的,是我杞人忧天了。” 话落,忽听外面吵吵嚷嚷的,脚步杂乱直向这边而来。 小印子看徐庭月乌泱泱带着一大群人气势汹汹闯进来,心知不妙,赶忙笑着迎上去。 “奴婢叩见淑妃娘娘。”他高声道。 徐庭月倪了小印子一眼,“你家主子在么?” “贵妃娘娘昨儿受了惊吓,主儿一大早就带着珠英去永福宫了,并不在宫里。” 小印子强装镇定,“不知道淑妃娘娘找主儿什么事,可以告诉奴才。等主儿回来了,奴才会替娘娘转达的。” 徐庭月没说话,冷冷的盯着小印子,漆黑的双眸锐利的仿佛两只利剑。她慢悠悠往前走了一步。 小印子被盯的头皮发麻,后背一阵阵的冒着寒气。他后退一步,腰弯的更低了。 “是么?”微风吹动了徐庭月脸上的面纱,她红唇轻启,秀眉愤怒的扬起。 忽然,她高高扬起手劈头盖脸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啪!”那一巴掌来的实在是太快,太突然,小印子完全完全毫无防备。 他脚下不稳一个趔趄,险险的稳住身形。 “没根的东西!你跟你家主子一样,嘴里没一句实话。本宫方才进来的时候明明听到了有女子在哭,你还说你家主子不再?满嘴谎话,你家主子是个狐媚惑主的,奴才也是个会扯谎的。给本宫起开!” 徐庭月撞开小印子带着人就往里走,小印子急忙跟上去。 “淑妃娘娘,您小心台阶。地上刚泼了水,当心地滑!” 徐庭月径直进了月华殿,祝慈等人连忙站起来俯身行礼。 “嫔妾见过淑妃娘娘。”祝慈看徐庭月这么大的阵仗,便知她是为何了,只是做戏做全套,她只能假装害怕不知。 祝慈有些迟疑的问:“不知道淑妃娘娘如此兴师动众,带着一帮人来栖凤宫是有何指教?” 晏清姝有些不安的握着曹闻溪的手,曹闻溪毕竟比她年长,多多少少见过些大场面,倒还算镇定。她轻轻拍了拍晏清姝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担心。 “有何指教?哼,你还跟本宫装蒜。” 徐庭月双唇紧抿,脸色铁青,“本宫问你,你往那日送本宫的桃花玉颜粉里加了什么?本宫用了不但没有任何好转,反而愈发的严重了。” 祝慈又惊又疑,“淑妃娘娘何出此言,嫔妾听不明白。嫔妾只是觉得那桃花玉颜粉有效,这才送给淑妃娘娘您的。至于娘娘身上的红疹为什么加重了,嫔妾确实是不知。” 徐庭月抬手击了几掌,“真是演的一出好戏啊。本宫要是没有证据,怕是早就被你给蒙蔽了。本宫就说你好端端的怎么愿意投靠本宫,原来这一切都是你跟贵妃娘娘设下的毒计。都怪本宫轻信了你,不然也不会着了你们的道。” “嫔妾真的没有做过,娘娘误会了。许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娘娘若是一口咬定是嫔妾所为,嫔妾无从辩解。” 祝慈仰起头直视着徐庭月,尽管很生气,可她仍极力忍耐着。 “娘娘既然有证据,可交给皇后娘娘。若是真是嫔妾所为,嫔妾愿意以死赎罪。” 徐庭月踱步至祝慈面前。她本就身量高挑,站在祝慈面前立即就将她面前的阳光遮挡了大半。 祝慈感觉身上有些发冷。她睫毛颤的厉害,似是吓的。她清楚的看到徐庭月衣裙上绣的合欢花的纹路以及她身上浓郁的香气。 徐庭月一把擒住祝慈的下巴,逼迫她仰头看着自己。 “这里又没旁人就别装了,本宫不是皇上,可不吃你楚楚可怜的这一套。以死赎罪,这么便宜的死法本宫怎么会叫你如意。本宫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本宫倒要看看,她白贵妃为了你能做到什么份上。” 第四十六章 你看本宫敢不敢 她声音阴恻恻的,落在耳畔犹如恶魔在低语。 徐庭月弯唇冷笑,突然抬手从发间拔下簪子,锐利的一头抵住祝慈的脸,倾刻间便有血珠冒出。 “你不是想让本宫毁容么?那本宫也刮花你的脸,本宫到想瞧瞧,皇上还会不会多看你一眼。” 祝慈身子微微颤抖着,她本就清瘦,此时看起来越发的单薄。 “嫔妾还是那句话。嫔妾什么都没做,嫔妾是冤枉的。娘娘既然怀疑是嫔妾做了什么,请皇后娘娘主持公道便是,嫔妾再怎么说,还是皇上的妃嫔!娘娘没有权利动用私刑。” 徐庭月呼吸一窒,眼神中划过一抹狠厉,“你看本宫敢不敢?” “淑妃娘娘,你不能这样对祝姐姐。” 晏清姝怕出人命,看徐庭月仿佛真的无所顾忌要动手一般,顿时也顾不得害怕了。 她走过去匆匆施了一礼,“淑妃娘娘,我虽然不知道你跟祝姐姐发生了什么事。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淑妃娘娘既然觉得是祝姐姐有意毒害你,叫皇后娘娘来查个明白便是。到那时,是剐还是杀,还不都是淑妃娘娘说了算。” 看晏清姝都出头替祝慈说话了,曹闻溪若是假装看不见也说不出去。她只好硬着头皮符合道。 “是啊,淑妃娘娘。女子是最在乎自己的容貌的,事情还没有调察清楚,若是祝御女是无辜的,娘娘怕是也心头难安不是。” 徐庭月最烦别人的说教。晏清姝自幼养在太后身边,她不敢轻易得罪。 可眼前这个叫不上名字的人居然也敢对她指手画脚,真当她是好性的,一个两个的便爬到她头上肆无忌惮。 “你是谁?本宫跟晏宝林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看你的穿衣打扮,想来也是个妃嫔,竟一点规矩都都没,怪不得本宫从前在宫里从未见过你这个人。皇上一向习惯懂礼有涵养的,自然是瞧不上你这种货色。” 曹闻溪被臊的满面通红,眼泪又重新涌了上来。 “嫔妾是未央宫的曹宝林。” 徐庭月神情有些异样,上上下下曹闻溪片刻。 “本宫竟然从不知未央宫还住着一位曹宝林,怎么在宫里从来没有见过?今年新来的。” 曹闻溪咬唇,“嫔妾是三年前进宫的,因为一直身子孱弱久居未央宫养病。” 徐庭月语气讥诮,“既然身子不好,你不好好在你的未央宫呆着,跑这来做什么?看祝御女一个宫女有幸飞上枝头成了妃嫔,你也巴巴的想哄她开心,好在皇上面前露个脸?” “嫔妾没有。”曹闻溪几欲落泪,脸红的仿佛要滴血一般。 “曹姐姐才不是那样的人。淑妃娘娘又何必说话如此刻薄。” 晏清姝皱眉,将曹闻溪护在身后,怒视着徐庭月。 “娘娘不是怀疑祝姐姐下毒害您么,我即可就去寻皇后。娘娘可要想清楚了,若是您伤了祝姐姐,万一事后整证明了祝姐姐是无辜的,亦是受人栽赃陷害。娘娘就算出了气,怕是也和皇帝哥哥生分了。孰轻孰重,想来娘娘心中自有一杆秤。” 徐庭月方才在气头上,一时之下顾不得细想那么多。现下冷静下来一想,确实不能草率行事。 虽然说桃花玉颜粉是祝慈送给她的不假,可这几日亦有别人来过她的宫里,兴许称她不注意往桃花玉颜粉里加了东西也说不准。 “既然晏宝林亲自开口了,那本宫就看在晏宝林的面子上,暂且先放你一马。待皇后娘娘查清楚了,本宫在和你细细算这笔账。” 徐庭月冷冷的甩开祝慈,用衣袖一擦簪子,重又插回发间。 祝慈身子一歪向后倒去,后腰正好磕在桌角上,她脸色一遍。 “祝姐姐,你没事?”晏清姝担忧的扶住祝慈的胳膊,看她脸上不断的冒着血珠,她用帕子捂住她的脸。 祝慈摇摇头,眼眶隐隐有些泛着红,神情隐忍而倔强。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院子里响起宫人尖锐高扬的声音,众人哗啦啦跪了一地。 沈确大步走进来面色不快,身后乌压压跟着一群人,华惊云亦陪伴在侧心事重重。 沈确径直从祝慈和徐庭面前略过,坐在靠北的圈椅里,华惊云坐在他的左手边,早有人奉上了热茶。 沈确眼尾下压环视着众人,面无表情道:“前朝风波不断,后宫也不叫朕安宁。昨儿贵妃受了惊吓,险些出事,至今都没找到是谁干的。今儿又都聚在栖凤宫吵吵嚷嚷的生怕旁人听不见。真是朕的好福气。” “皇上消消气。”华惊云用手背试了下温度,感觉适宜了这才将茶递给沈确。 “祝御女一直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淑妃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向来也恪守宫规,不曾逾越过。许是这里面有什么误会,才让两位妹妹闹成这般,要不然听听祝御女和淑妃怎么说,皇上在定夺?” 沈确用茶盖撇去茶水上的浮沫,他喝了一口,眉峰微微隆起,随手将茶杯搁在旁边的桌上,始终没有说话, 华惊云毕竟跟沈确多年夫妻,尽管他没说话,只一个眼神她便明白了什么意思。 华惊云看向徐庭月,声音平稳而充满了威严。 “淑妃,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可去昭阳宫告诉本宫,本宫自会替你主持公道。祝御女虽然只是个御女,可毕竟是后宫妃嫔,你怎可带着人擅闯。” “臣妾知错了,还望皇后娘娘,皇上宽宥臣妾行事莽撞。” 徐庭月完全不复方才嚣张骄横的模样,她冲华惊云和沈确盈盈一拜,抬起头来时已然热泪盈眶。 “实在是臣妾忍无可忍,这才没有考虑仔细,带着人擅闯了栖凤宫。祝御女实在是好歹毒的心肠,臣妾差点就被她给害死了。” 华惊云狐疑的望了祝慈一眼,“没有把握的事可不能胡说啊,淑妃。祝御女一向跟你无冤无仇的,怎么会平白无故害你呢,你这么说,可有什么证据?” 第四十七章 嫔妾是冤枉的 “臣妾当然有。前些日,祝御女曾经送给臣妾一盒桃花玉颜粉,据说可以治疗臣妾身上的红疹,还不会留下印记。当时好多人都瞧见了,贵妃娘娘和德妃都可以替臣妾作证。” 徐庭月狠狠瞪了祝慈一眼,愤怒的眼神犹如利箭一般直直的朝她射去。 “女子最是爱惜自己的容貌的,臣妾也不例外。回去臣妾便用了,谁知道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的厉害……” 徐庭月忽然伸手摘下脸上的面纱,原本姣好的面容上起了一层透明的,足足有黄豆般大的水泡,有些已经结了厚厚一层血痂。 “啊!”晏清姝不禁惊呼出声,她飞快的看了看沈确和华惊云,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沈确一怔,没想到徐庭月的脸会这样,眸底划过一抹厌恶。 华惊云亦是没想到她的脸会变成这样,看这样子就算好了也会留下疤痕。 “臣妾自得了红疹以来,一直很注意饮食。臣妾发觉不对劲之后,便立马传唤了御医,御医将臣妾所用之物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在桃花玉颜粉里发现了蛇花草。” 徐庭月将面纱重新戴好,从袖子里拿出桃花玉颜粉,转身交给李全。 李全接过,目光从祝慈身上略过,来到沈确面前,将东西交给沈确。 “皇上和皇后娘娘倘若不相信,可重新传了御医来。臣妾真没有想到祝御女会这么做,竟会采用下毒这种下作手段。” 看祝慈一直垂着头啜泣,徐庭月不禁怒火中烧。 “祝御女,你别一个劲的只知道哭啊。这桃花玉颜粉是不是你送给本宫的?你方才不是还言之凿凿,能说会道的紧么?怎么到了皇后娘娘和皇上跟前怎么就哑巴了,莫不是心虚了不成?” 御医告诉她,她的脸就算好了,恐怕也会留下恐怖的疤痕。 她这张脸不说有多么倾城,倒也算看的过去,才会这么多年恩宠不断。 倘若没有了这张脸,纵使她满腹经纶皇上也不会看她一眼。 她千防万防,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御女竟然敢给她下毒。要不是有所顾忌,她真恨不得扒了她的皮,剥了她的筋骨。 “本宫素日跟你无冤无仇的,只是打趣了你几句。没成想竟然被你怀恨在心,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沈确打开看了一眼,拿眼角一扫祝慈目光沉沉,他用力将香粉盒掷在桌上。 “祝御女。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祝慈哭的梨花带雨,哽咽道:“皇上,这盒桃花玉颜粉确实是嫔妾送给淑妃娘娘的。” “可嫔妾真没有往里面加什么蛇花草,嫔妾和淑妃娘娘总共才见过几次面而已,嫔妾为什么要害淑妃娘娘。嫔妾是冤枉的。” 沈确凝视着祝慈,并未从她脸上看到什么心虚或者慌乱,反而满脸委屈,哭的眼睛跟鼻子通红。 她是真的没干还是演技太高超了?没有一个女子会拿自己的容颜开玩笑,淑妃不会自导自演,只为了陷害祝御女,那样不仅愚蠢而且代价太大。 她是没有理由陷害淑妃,可白贵妃有。倘若是白贵妃威胁她这么做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冤枉?是,你跟本宫没有什么恩怨,犯不着谋害本宫。毕竟一旦事情暴露,就是重罪。可若是有人以性命相要挟你,你就是不敢也不得不做。” 徐庭月说完,忽然想到什么,她扭身看向华惊云。 “皇后娘娘,臣妾想起来那日。祝御女跟臣妾说,这盒桃花玉颜粉是皇上娘娘的。臣妾斗胆问一句,皇后娘娘有赏给祝御女什么东西么?” 华惊云脸色微微一变,拿起桌上的香粉盒仔细端详了片刻。 “好像是本宫宫里的东西,只是时间太过久远,本宫也忘了究竟赏给谁了。不过有一点本宫可以肯定,并没有赏给祝御女。” 徐庭月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祝御女,你还不说实话,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你这么做的?!”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在祝慈身上,祝慈泪流满面,深深望了沈确一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嫔妾还是那句话。嫔妾什么都没有做,更没有加害淑妃娘娘。” “相信?朕也想相信你,可你叫朕怎么相信?你居然假借皇后的名字将这脏东西送给淑妃,你也是女子,你怎么忍心用如此狠辣的手段。” 沈确失望的摇摇头,面容阴鸷仿佛山雨欲来。 “你真是太叫朕失望了,朕原以为你跟她们不一眼。没想到你跟她们没什么两样。” “皇上……”祝慈低低唤了一声,终是什么也没说,只垂头一个劲的落泪。 那眼泪仿佛跟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颗滚落,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无声的落在地毯上。 沈确看在眼里,只觉得心烦。她是贵妃身边的人,怎么可能是那种纯良之人呢,是他被她的外表和可怕的伪装给欺骗了。 “皇帝哥哥,祝姐姐不是那样的人,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一直默不出声的晏清姝看祝慈什么都不辩解,急的不行,当即也顾不得许多了。 “您跟祝姐姐朝夕相处,难道连枕边人究竟是什么秉性都不了解么?皇帝哥哥,清姝相信祝姐姐,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这话徐庭月就不乐意听了,当即反唇相讥。 “晏宝林这是什么意思?她祝御女不会做这种事,那是谁做的?难不成是本宫自导自演,使得苦肉计?” 晏清姝看徐庭月仿佛要吃了自己似的,吓的一缩脖子。 “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说的。” “你……” “够了!”沈确脸色阴沉的旁人不寒而栗,他面无表情的支起眼皮望向晏清姝。 “人心隔肚皮,朕知道你心性善良,总把人往好了想。可物证明晃晃的摆在这里,祝御女也亲口承认了,又没有人证物证替自己洗脱嫌疑。朕实在是无法相信她。” 第四十八章 晕倒 “晏宝林,多谢你替我求情。桃花玉颜粉确实是我亲手送给淑妃娘娘的,这一点我无法否认。既然大错已经铸成,不管究竟是谁做的,就让我一个来承担。” 祝慈泪中带笑,她仰头看了晏清姝一眼,充满感激的笑了笑。 “有的时候知道了真相,未必是一件好事。若是我一个人的死可以平息这件事,那我甘愿赴死。” 徐庭月有些意外,她以为祝慈会据理力争,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承认了,不过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怪呢? 沈确不禁大怒,“铁证如山,你还在这里狡辩!” 祝慈虽是跪着,后背却挺的直直的,“嫔妾百口莫辩,但凭皇上处置……” 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她单薄的身躯微微一晃,眼睛一翻竟直直的摔倒在地。 在场的人皆吓了一大跳,徐庭月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华惊云着急的站起身,“祝御女这是怎么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去请御医。” 晏清姝眼泪都出来了,颤抖着手往祝慈的鼻尖一探。 “呜呜呜,祝姐姐还活着。祝姐姐,你到底怎么了,你可别吓我。” “人还没死呢,晏宝林就先别嚎丧了。”徐庭月翻了个白眼,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很是古怪。 可究竟哪里古怪,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赶紧先将祝御女给抬到床上去,躺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华惊云正想叫宫人帮忙将祝慈抬到床上,眼角却瞥到一道明黄的身影一闪而过。 “朕来。” 沈确将祝慈抱起来,怀里的人轻飘飘的,抱在怀中仿佛没有一点重量,面色苍白的吓人,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细汗,发丝胡乱的粘在一起。 沈确小心的将祝慈放在床上,扯过旁边的棉被动作轻柔的盖在她身上。伸手一摸她的额头,烫的吓人 华惊云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旋即又恢复了往日温和的模样。 “皇上别太担心了,臣妾已经叫人去请御医了,应该马上就快到了。” 沈确怔住。他担心么?他没有,对他来说,祝御女只是一个普通妃嫔而已,跟其他女人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况且她还活着,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思及此,沈确神色有些不自在道:“朕不是担心。朕只是怕祝御女有个什么闪失,这件事就这么不清不楚的算了。淑妃受了委屈,朕必须要给淑妃一个公道。” 院子里忽然响起一道严厉的呵斥声,“鬼鬼祟祟的,谁在那里?” 院子里,杨芸熙扶着宫人的手大步而来。她下身着了一件碧城色的高腰裙,外罩宝相花纹的大袖褙衫,象征着吉祥如意的美意。 胳膊上松松挽着披帛,乌黑亮丽的发间并没有过多繁杂的首饰,只点缀了几朵时令鲜花,称的整个人温润生辉。 她明亮的双眸紧盯着回廊某处柳眉倒竖,冲身边的人厉声吩咐。 “你是哪里的宫女,居然敢在这听墙角。该不会是哪国的奸细,假装宫女混进宫来欲要行刺!来人,给本宫捉住她!” 话音未落,立即有两个年轻的小太监蹿上前将躲在廊上偷听的宫女捉住,押到杨芸熙面前。 “德妃娘娘误会,奴婢是……” “有什么话留着跟皇上解释。”杨芸熙不想听那宫女解释,扭身朝屋里走去。 “臣妾叩见皇上,叩见皇后娘娘。皇上皇后万安。” “你怎么过来了?”沈确面色有些诧异的问。 “御医不是让你多歇息么?你身上还有伤,别乱跑着了风。” 杨芸熙脖子上系了一块碧城色的丝绸,遮住了脖子上的抓痕。 只露出手背上的几道抓痕,虽然已经开始结痂了。可她肤色实在太白,乍一看上去依旧十分骇人。 杨芸熙浅浅一笑,拿帕子虚虚一掩脖子。 “多谢皇上关心。臣妾用了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没那么娇气。” 她只脖子和手背上被猫给抓伤了,当时那些奴才们拼死护着她。并不算很严重,精心段时日就没事了。 “臣妾正好从栖凤宫经过,想着竟还从未来看过祝御女,便想着进来坐坐。没成想臣妾一进来,就看到有个宫女鬼鬼祟祟的躲在外面偷听。 外面那些奴才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做事的,这么一个大活人竟也瞧不见。将人押上来!” 那宫女被歪七扭八的给押了上来,华惊云细细一瞧,发现竟然是鹿筝身边的贴身宫女雨筠。 沈确也看出来了,他命人放开雨筠,沉声问:“你不是鹿才人身边的雨筠么?你不好生伺候你家主子,倒学会听墙角了,真是好大的胆子!” 雨筠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鹿才人听到月华殿吵吵嚷嚷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实在担心的厉害。所以特意命奴婢过来看一下是什么情况。没想到正好碰到了德妃娘娘,误会了。” 曹闻溪一直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实际上上次在昭阳宫附近,祝慈当着众人的面送给淑妃娘娘桃花玉颜粉,她就一直没有想明白。 方才又看祝慈冷不丁晕倒了,更觉怪异。她实在不像那种弱不禁风的人,纵然受了委屈,也不可能说晕倒就晕倒。 “既然是鹿才人派你过来瞧瞧怎么回事,你就堂堂正正来看一眼,回去禀了鹿才人便是,也没人说什么。你害怕什么,莫不是做了什么心虚事?” 雨筠闻言浑身一颤,强装镇定道:“奴婢是怕皇上和各位娘娘小主怪罪。” “是么?你跟在鹿才人身边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杨芸熙冷冷剜了雨筠一眼,神情似笑非笑。 “皇后娘娘和皇上向来对待宫人十分温和,你家主儿担心害怕,派你过来看看怎么一回事,也算是在正常不过的。你有什么好害怕皇上和皇后娘娘怪罪的。” 雨筠也没料到会被杨芸熙抓个正着,她若是问心无愧自然是不害怕,可她心里有鬼,又被当场抓住,便控制不住莫名的心虚。 她拿眼角斜斜的扫了杨芸熙一眼,心里不禁有些怨怼。 这个德妃娘娘怎么回事?她家主儿平日里跟她没什么过节,她干嘛揪着她不放。 第四十九章 抬起头来,看着朕 “可能是这丫头年纪太小的原因,这才被皇帝哥哥的威严给吓到了。我只有撒谎偷吃的时候,才这幅表情。” 晏清姝有口无心,落在沈确耳朵里却别有一番意思,他面色愈加阴沉了几分。 晏清姝好奇的凑上去,“雨筠姑娘,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啊,这屋里也不冷啊。莫不是身上不舒服?” 雨筠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里面的背心早已经湿了,冰凉一片贴在身上。 她本就心里有鬼,又看杨芸熙和晏清姝这么说,四肢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多谢晏宝林关心,奴婢穿的太厚了,今儿又日头足,这才出了一身的汗。您离远点,别让奴婢的一身臭汗熏到您了。” 沈确从前留宿春禧殿的时候,雨筠这丫头不说有多么机灵,倒也是伶牙俐齿的,并不惧怕自己。 可今儿见了自己却眼珠乱转。眼神飘忽不定,满脸的心虚之色,明显是没说实话。 “抬起头来,看着朕!” 雨筠牙齿打着颤,她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一眼沈确。他眼珠漆黑,深邃而幽冷,森寒的目光紧紧锁着她。 雨筠到底还年轻,从前见到沈确时他总是一副温和的模样,鲜少生气。这会儿如此近距离的一对视,不禁心头一颤,飞快的移开视线。 “皇上,皇后娘娘,这丫头摆明了做贼心虚。”杨芸熙道。 “要不是臣妾凑巧碰到,还不知道这丫头能干出什么事来呢。不如将她打发去暴室,待上一段时日。若她还是什么都不说,那便是说的真话。” 雨筠顿时面如土灰,暴室是关押犯了错的妃嫔和宫人的地方,不死也得脱层皮。 “不可,暴室刑罚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雨筠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会受的了,就算她说了,那也是屈打成招。” 华惊云微微叹了口气,她原以为只有祝慈陷害淑妃这一件事,现在看来鹿才人恐怕也脱不了关系。 真是糊涂啊,她身怀龙嗣,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正想着,忽然听到一阵低泣。抬头望去,竟是祝慈身边的翠岚在哭。 “皇上,皇后娘娘,我家主儿是冤枉的。” 翠岚从角落里走出来,直直的跪在沈确和华惊云面前,泪水雷肆无忌惮的顺着她的脸滑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水花。 “那桃花玉颜粉是前些日鹿才人转赠给主儿的,说是能润泽肌肤,祛除印记。主儿一直舍不得用,那日去昭阳宫向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主儿听奴婢说淑妃娘娘不知怎么了身上起了一大片红疹,主儿担心的不行,所以这才将桃花玉颜粉转赠给了淑妃娘娘。” 听翠岚这么一说,华惊云也记起来了。 “这么一说,本宫倒是想起来了。是当初鹿才人怀有身孕时,本宫赏赐给她的。” “皇后娘娘明鉴,主儿跟淑妃娘娘并没有过节,根本就没有理由害淑妃娘娘。主儿她也是好心,却没想到办了坏事。” 翠岚拼命的磕着头,“皇上,皇后娘娘,主儿她真是冤枉的。主儿一直跟宫中各位娘娘交好,从来没有发生过口角,又怎么可能会害淑妃娘娘。还请皇上明察,还主儿一个公道。” 徐庭月的心直直的往下坠去,原本哪些想不通的地方,此时瞬间想明白了。 她就说祝慈好端端的怎么会向她投诚。她肯定一早就发觉了鹿才人送的桃花玉颜粉有问题,便跟白贵妃设下了如此歹毒的一个圈套。 鹿才人这个蠢货,谁准她擅自行事的?!没害的了祝慈,反倒是把她给害了。 察觉到沈确投过来的视线,徐庭月面色一白。 “怎么可能是鹿才人呢?她为什么要害祝御女?方才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早说,这个时候反倒说出来了?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说不定是你跟你家主子串通好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因为奴婢以为主儿会替自己辩解,谁成想主儿却迟迟不肯说是鹿才人相赠。奴婢实在不忍看主儿蒙冤,也不忍看淑妃娘娘白白受了无妄之灾。” 翠岚抬起胳膊擦了擦眼泪,伸手冲天发誓道:“皇上,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是有半句虚言,奴婢便下拔舌地狱。” “哎,鹿才人虽然为人有些骄纵,可是人品并不坏。如今身怀皇嗣,更是天大的福气,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杨芸熙摇摇头,唏嘘不已。“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鹿才人也不知道是哪学的这套阴险的招数。” “我就知道祝姐姐不会做这种事。肯定是鹿才人嫉妒祝姐姐深得皇帝哥哥的喜欢,所以这才下毒想让祝姐姐毁容,谁知道祝姐姐又将东西转赠给了淑妃娘娘。” 晏清姝气的不行,拉着一张小脸跑到沈确身边,一扯他衣袖。 “皇帝哥哥,祝姐姐受了好大的委屈,您一定要替祝姐姐主持公道,严惩坏人。” 沈确也没想到事情还会有反转,那她方才为什么不解释呢?她要是解释了,他也不会说那么重的话。 “宫里最忌讳下毒巫蛊之术,本宫没想到有人明知故犯!” 华惊云语气微沉,后宫出了这样的事,只能说她这个做皇后的无德,管束不好后宫诸人。也不知道皇上会怎么想她。 “雨筠,你还不赶紧说实话。鹿才人到底派你来干什么?你若还是执意什么都不说,本宫也保不了你,只能送你去暴室了。” “奴婢说,奴婢说。”在忠心还是性命面前,雨筠当然选择自己的性命。 她可不想去暴室那种地方,简直不是人待的。左右又不是她的主意,她也是被逼无奈。 “皇上从前三天两头还常去看望主儿,可自从祝御女住进来之后,皇上便留宿在月华殿了。主儿嫉妒祝御女常能陪伴皇上,便托人从宫外买了蛇花草混进了桃花玉颜粉里,用了便会损伤肌肤,留下可怖的疤痕。” 雨筠哭的浑身抽搐,“奴婢实在是害怕,鹿才人又用性命威胁奴婢,奴婢若是敢说出半个字就杀了奴婢。所以方才皇上问奴婢时,奴婢才不敢吐露实情。” 第五十章 才人就别为难奴才了 “鹿才人怎么这么狠的心啊。既然入宫成了后宫妃嫔,就应该以大局为重。不管皇上歇在哪位姐妹宫里,能把皇上照顾好,能让皇上开心,这才是顶顶重要的。” 杨芸熙似有似无的瞄了徐庭月一眼,“淑妃,你好歹跟鹿才人是远方亲戚,素日里也常有走动。你也不知道劝着点,拈酸吃醋可是后宫大忌。” 杨芸熙话里的讽刺之意论谁都听的出来。 徐庭月本来因为这件事心里不痛快,听杨芸熙又公然在这里对自己阴阳怪气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不甘示弱道:“心长在鹿才人身上,就算本宫说破嘴皮子,她不听本宫又有什么办法。况且鹿才人自从怀有身孕后就娇贵的不行,说本宫宫里的香太过浓郁,怕熏到她和她腹中孩子,已经很久没去本宫宫里了。” 她跟鹿才人是远方亲戚不假,可早就出了五服,她在家中时从来没有听到过还有这么一门亲戚。 后来鹿才人主动找上她,强行跟她攀关系。她见鹿才人略有姿色,又是新人,说不定是可用之才,所以对她多加照拂了一些。 谁知道她怀个身孕跟怀了什么宝贝似的,经常往她痛处上戳。她逐渐有些恼了,便跟她逐渐来往少了。 “本宫也实在没想到鹿才人会这么做。都为女子,她怎么会想出如此阴毒的招数。” 徐庭月眼角含了泪,楚楚可怜的望向沈确,“皇上,您可一定得替臣妾做主。” 沈确一直以为鹿筝只是有些作,有些娇蛮,心地还是不坏的,却不曾想背地里如此心狠手辣。 “李全,你去将鹿才人请来,朕要好好问问她。” 李全领了命,带着人去了春禧殿。 鹿筝一直心绪不宁,看雨筠去了那么长时间,到现在还没回来,心里愈发的不安起来。 听到外面响起脚步声,鹿筝还以为是雨筠回来了,刚想骂几句,抬眼就见是李全,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是李公公啊,您怎么来了?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李全扯扯唇角,“才人猜对了,皇上请您移步前去月华殿,有事要问您。” 鹿筝心脏砰砰直跳,身上一阵燥热,已有密密麻麻的汗沁满了额头。 “公公方便透露一下是所为何事么?我身子有些不大爽快,公公能不能向皇上回禀,我先不去了。” “才人就别为难奴才了。皇上的命令,奴才哪敢违抗。也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才人只要将事情解释清楚了就没事了。” 李全后退一步,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鹿才人请。” 李全都这么说了,鹿筝还能说什么,她伸手扶正发间的步摇,跟着李全来到月华殿。 看屋内乌泱泱站着一群人,雨筠跪在地上,鹿筝便知事情不妙,她狠狠的横了雨筠一眼,向前连走几步屈膝行礼。 “嫔妾叩见皇上,皇后娘娘。不知道皇上叫嫔妾前来,所为何事?” 沈确只静静的看着鹿筝,转动着左手食指上的翡翠扳指,神色不明。 华惊云一看沈确的模样,便知他现在正在气头上。他们好歹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对他还是了解的。他每次特别生气的时候,便喜欢沉默不语。 华惊云只好道:“本宫和皇上叫你来,是有一件事要问你。你看看这个东西,眼熟么?” 说着,华惊云冲秋屏使了一个眼色。垂手侍立在一旁的秋屏会意的点点头,拿着香粉盒走到鹿筝面前, 鹿筝又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呢,她佯装迷惑的伸手接过来。 “嫔妾认识。这是嫔妾曾经怀有身孕时,皇后娘娘赏给嫔妾的。嫔妾前些日送给了祝御女。皇后娘娘为何这么问嫔妾?” “你承认就好。祝御女将这盒香粉转赠给了淑妃,结果淑妃用了之后险遭毁容。御医在里面发现了蛇花草。” 华惊云道:“雨筠都已经什么都说了,你有什么要对本宫和皇上说的么?” “主儿,您就承认了。皇后娘娘和皇上都已经知道了。” 雨筠膝行到鹿筝面前,伸手死死的拽住她的裙摆。 “您写信给娘家托人买了蛇花草送进宫,还威胁奴婢不准说出去,否则就要了奴婢的性命。奴婢已经知道错了,不能一错再错下去,已经向皇后娘娘和皇上说明了实情。主儿您就招了。” 她早就伺候够了鹿筝,她一有什么不顺心的就拿自己出气,不仅对她又打又骂,还克扣她的月银,她早就受够了。 “我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承认?!我看是你有私心,这才将什么蛇花草混进了香粉里。” 鹿筝脸色大变,“我一向对你不薄,你的吃穿用度都比其他宫女要好。你居然吃里扒外,果然是个没心肝的东西!到底是谁指使你在这里诬陷我的,我为什么要害祝御女?” “是主儿说祝御女只是一个下贱的宫女,因为贵妃娘娘的缘故才爬上了龙床。她之所以得宠,不过凭的是她那张狐媚子脸罢了。倘若祝御女毁容了,皇上肯定连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 雨筠啜泣着卷起衣袖,露出青紫交替的手臂,旧伤叠加着新伤,一直延伸到衣裳里面。 看得到的地方都如此,更别提看不见的地方了。 “您稍有不如意就动辄对奴婢打骂,这就是您说的对奴婢不薄么?奴婢知道今儿供出了您,也没有哪位娘娘敢要奴婢了,但奴婢就是即刻死了,也绝不再帮您害人了。” 鹿筝顿时怒不可遏道:“贱人!你生来就是伺候人的。我打你几下怎么了,哪个奴才不是这么过来的,怎么偏就你矫情?看我不打死你。” 鹿筝扬起手,抬脚就要踹雨筠,幸好被秋屏等人及时伸手拦住。 杨芸熙看的直皱眉。宫中女子各有风韵,也不缺乏泼辣的,可要论在皇上和皇后面前放肆的鹿筝还是第一人。 “鹿才人当着皇上皇后娘娘的面,都敢随意动手,可知雨筠私底下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躺在床上一直装晕的祝慈一直静静听着。 鹿筝要是个聪明的,便明白这是她专门给她设下的圈套。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了,在痛哭流涕诚心忏悔一番。 第五十一章 皇上,您不能这么对嫔妾 反正她腹中有皇嗣,纵使她犯了天大的过错,等日后孩子一落地,皇上也会看在皇嗣的份上选择既往不咎的。 可惜啊,她貌似是个脑袋空空的废物美人。 只是她没想到雨筠会这么快就供出鹿才人来,她还以为她是个忠仆。 “是朕喜欢祝御女,你有什么怨有什么恨,你冲朕来,朕一直以为你是个心性纯良的女子,虽然有的时候有些骄横,但也不失为一种可爱,从不曾设想过你是个如此狠毒的人。” 沈确眸光深沉,冷冷的弯了弯唇角,“如今人证物证皆在,你还不承认。好,朕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李全,你带人好好搜一搜鹿才人住的地方。” 鹿筝慌了神,剩下的蛇花草被她放在了梳妆台最下面的隔层里,稍微留心一下就会被发现。 看李全抬腿要走,鹿筝慌忙的闪身拦住他。 “是,这一切都是嫔妾做的。皇上,自从祝御女住进栖凤宫后,皇上每次来都去看她,都把嫔妾给忘了。” 事到如今,鹿筝在怎么狡辩也没有用了,皇上认定了是她做的,若是等搜到蛇花草她在承认,只怕皇上会彻底厌恶了她,还不如现在承认算了。 反正她腹中有皇上的骨肉,皇上肯定不会拿她怎么样的,顶多训斥几句。 鹿筝哭的梨花带雨,哀戚戚的跪倒在沈确脚边。 “嫔妾每天盼啊望啊,好不容易把皇上给盼来了,皇上却一心只有祝御女。嫔妾怎么可能吞的这口气,嫔妾一时糊涂这才将蛇花草混进了桃花玉颜粉里,心想要是祝御女容颜不再了,皇上便想起嫔妾来了。” 鹿筝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的颤抖着,有眼泪顺着她的指缝留下来。 “嫔妾只是一时糊涂啊,皇上。嫔妾只是想让皇上多看嫔妾几眼,这才动了歪心思。嫔妾不是故意要害祝御女,更不知道她将香粉转赠给了淑妃娘娘。” 鹿筝原本只是想让沈确心软,让她觉得自己是太爱他了。才会失去理智做出这种事。可哭着哭着便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倘若嫔妾知道的话,嫔妾又怎会……” “又怎会什么?倘若你能预知祝御女会将香粉转赠给淑妃,你便不会在里面下毒,是么?你只是想害祝御女,嫉妒她得朕的喜欢,你并不想害淑妃,对不对?” 沈确声音变得极低,他语气虽然克制,但话语里隐藏的责问和怒火却呼之欲出。 “这难道就是你害祝御女的理由么?就因为她是宫女出身,没有你那般荣耀的门第,你就可以无所顾忌?!” “不是的,皇上,嫔妾不是这个意思。” 沈确的模样让鹿筝感到陌生极了,皇上从来没有用这幅表情看过自己。她宁愿皇上大发脾气,也不要用这种口吻跟自己说话。 她是嫉妒祝慈比自己年轻漂亮,可那都是因为她太喜欢皇上了。她希望皇上每次来栖凤宫都是因为想念自己,而不是因为来看旁人。 “嫔妾也已经知道错了。皇上就饶恕嫔妾这一次,嫔妾再也不敢这么做了。皇上,嫔妾真的知道错了。” 鹿筝扯住沈确龙袍的一角,沈确倪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拂开她的手。 “若不是东窗事发,你会觉得自己做错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谁知道你下一次会毒害谁。你的孩子有你这样的生母,简直是他的不幸!朕的后宫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存在!” 这话实在是太严重了,鹿筝心里骤然一缩,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肚子。 “皇上,这也是您的孩子。纵使嫔妾千错万错,可他也是您的亲生骨肉啊。皇上可以好好教导他长大成人,皇上。” 看沈确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鹿筝彻底乱了阵脚,她膝行至华惊云面前,眼眶中的泪水越聚越多。 “皇后娘娘,嫔妾真的知道错了,嫔妾再也不敢了。皇后娘娘替嫔妾说说情。” 华惊云微微一阖双目。她认错就好好认错,后面说的那几句话简直是多余。 皇上儿时就见惯了后宫的尔虞我诈,皇上的生母贤妃就是被人给诬陷在宫中行巫蛊之术,被一根白绫赐死。 后来虽然调查清楚,还了贤妃一个清白,可是贤妃再也活不过来了。 怕是此情此景,让皇上想起了他儿时那些不好的经历。 华惊云微微扭过身去,凝视着沈确的侧脸。 “皇上先消消气,鹿才人一时糊涂犯下了大错,但请皇上看在鹿才人腹中皇嗣的份上,就饶她一条性命。女子怀孕本就危险重重,万一孩子有个什么闪失,太后她老人家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还是皇后贤德,但若是不严惩,后宫诸人纷纷效仿该如何是好?” 沈确忆起母妃临死前无论如何辩解,父皇都没有相信母妃,他眼睁睁的看到母亲一根白绫上吊而亡。 从那时起,他就暗暗发誓要做一个贤德的明君,不会在重蹈父皇的覆辙。可就在刚刚,他冤枉了祝御女。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英明决断。 终究是顾念鹿筝腹中的孩子,沈确思忖片刻,缓缓道:“才人鹿氏妇行有亏,降为御女,幽居春禧殿,直到平安诞下皇嗣。望尔能反思己过,好好忏悔自己的过错。” 鹿筝跌坐在地上,她就这么从正五品才人降为了正七品御女,还被皇上下令禁足,这跟打入冷宫又有什么两样。 那些腌臜的奴才看到她失势还不知会怎么羞辱她,她能不能保住肚子姐的孩子都两说。皇上真是好狠的心呐,为了一个祝御女,居然这么对她。 “皇上,您不能这么对嫔妾。”鹿筝摇着头,看沈确无动于衷,只能扭头去看徐庭月。 “淑妃娘娘,嫔妾真的知道错了,嫔妾不是有意要害您的。您一定要救救嫔妾。” 徐庭月现在想杀了鹿筝的心都有了,又怎么可能帮她。她自己自作聪明,也不知道事先跟她商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能说她自己活该! 皇上向来多疑,别再因为这件事对她起了疑心,怀疑是她跟鹿筝联手做的。 “鹿御女说话可真真是风趣,你将本宫害的这么惨,本宫不让你偿命就不错了。” 第五十二章 鹿御女摔倒了 徐庭月暗暗瞥了沈确一眼,扬声道:“你跟本宫虽然有那么一点亲缘,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本宫不可能因为你颠倒黑白,昧着良心说话。还望你禁足的这段时间,能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 鹿筝眼里最后一点点光也彻底没了。李全看看沈确和华惊云,垂下眼帘走上前去。 “鹿御女,您就是不想着自己,也要念及着腹中的皇嗣啊,小心伤了身子。奴才送您回去。” 对,她腹中还有皇上的骨肉。就算皇上现在在气头上,可等她将来诞下皇子,皇上肯定会消气的,她何尝没有来日! 想到这里,鹿筝捏着帕子拭去脸上的泪珠,她挣扎着想要站起身。 秋屏看她起身困难,忙过去伸手将她搀扶起来。 鹿筝冷冷道了声谢,冲沈确和华惊云俯了俯身。 “嫔妾回去之后一定会好好反省过错,嫔妾告退。” 许是跪坐的太久的原因,鹿筝只觉腿酸的要命,后腰也有些隐隐作痛。 她用手撑着后腰慢慢往门外走去,在心中暗暗祈祷这孩子千万不要有事,一定要保佑她。 正出神的想着,一个不留神脚下突然一滑。她尖叫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后仰去。 旁边的李全眼看鹿筝马上要摔了,也顾不得许多了,急忙伸手去接,却以为时已晚,只碰到了一片滑滑的衣角。 鹿筝狠狠摔倒在地,后脑勺“砰”的一声磕在地面上,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听到有尖叫声响起,紧接着是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腹中一阵阵抽痛,鹿筝捂着肚子,痛的不断的呻吟,额角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啊……” 李全跪在地上,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吓得有些发懵。 沈确当即脸色大变,华惊云的手紧紧握着桌角,因为太过用力指尖泛着白,她站起身神色凝重的看着地上的人影。 徐庭月也吓了一大跳,她捂着胸口,目光狐疑。 杨芸熙虽然看上去比较淡定,但紧紧蹙起的秀眉也显示出她此刻的内心并不平静。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晏清姝,她握着曹闻溪的手,从她身后露出一颗圆滚滚的脑袋,眼尖的瞧见鹿筝的裙摆已然红了一片。 “不好了。”她指着鹿筝叫道:“鹿御女见红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杨芸熙偏头吩咐自己身边的贴身宫女菡萏。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太医署请御医过来。越快越好,若是鹿御女腹中的皇嗣有什么闪失,小心他的脑袋。” 菡萏低低应了一声,不敢耽搁,小跑着去请御医去了。 “赶紧将鹿御女抬回春禧殿,把床榻垫的软一点,门窗都关紧了。快去。” 宫人七手八脚的抬着鹿筝回了春禧殿,华惊云的手轻柔的放在沈确胳膊上。 “皇上,您别太担心了。鹿御女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沈确呼吸粗重,尽管他因为鹿御女给祝御女下毒,觉得她心肠阴毒,但她腹中毕竟是他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孩子。 不管她怀的是男是女,他都是满怀期待的。他怎么也没想到鹿筝会在他面前摔倒,怎么会摔了呢,明明地上铺满了厚厚的地毯。 徐庭月拍拍胸口,狐疑道:“鹿御女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摔倒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走路竟然一点也不小心。皇嗣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她担待的起么?” 沈确微微一眯眸子,他的目光落在鹿筝原先摔倒的地方。那个地方靠近门,并没有地毯,大理石的石面被擦的光亮如新。 鲜红的血迹旁边有一摊透明的液体,被人踩了一脚留下了一道很明显的滑痕。 “那是什么东西?” 李全弯腰闻了闻,又用手指蘸了一些放在鼻尖仔细嗅了嗅。 “回皇上,好像是猪油。” 杨芸熙拧眉,“你可是闻仔细了,好端端的地上怎么会有猪油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曹闻溪惊恐的用帕子捂住嘴,“看来是有人故意将猪油撒在地上的,想害死鹿御女腹中的皇嗣,看来是人为啊。” “好,真是好的很。朕一直以为朕的后宫各个贤良淑德,没想到只是装的好看,内里早就烂透了。” 沈确点点头,怒极而笑,“当着朕的面,竟然敢公然谋害皇嗣。李全,给朕狠狠的查,不管是谁做的,一旦有所发现立即控制住,押着来见朕。” 李全微微颔首,领着小福子等人去办了。 沈确听着方才那声音有些耳熟,他不禁抬头样曹闻溪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朕是不是在哪见过你?瞧着有些面熟。” 伴随着这话一出,一时之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曹闻溪身上。 曹闻静暗喜,压制住激动的心情道:“嫔妾宝林曹氏,上次跟祝妹妹在春色苑被庄宝林刁难,还多亏了皇上替嫔妾解围。” 躺在床上的祝慈也同样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谁买她宫里的地面上撒了猪油。 在鹿筝进来之前,地上应该没有猪油,否则那么多人进进出出,肯定会有滑倒的。 看来是她进来之后,骂人才故意撒的猪油。只是众目睽睽之下,那人是怎么做的,又不会被人发现? 还有雨筠,为什么那么快就供出了鹿筝,她并没有收买雨筠,让她替自己做事。 而且德妃来的太凑巧了…… 沈确淡淡“奥”了一声,秋平迈腿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位已年近半百的御医,两人一脑门的汗。 “皇上,皇后娘娘。张太医令和王御医到了。” 华惊云道:“皇上,春禧殿血腥。皇上九五至尊,染上污秽恐怕不吉利。臣妾先带着张太医令去看鹿御女,皇上就留在这里陪祝御女。鹿御女那边若是有什么事……” 她语气一顿,忧心忡忡道:“臣妾会派人来告知皇上的。” 沈确握着华惊的手,“就有劳皇后了。” 他单手背在身后,看着张远,“张太医令,就算拼尽你一生医术,也要保住鹿御女腹中的皇嗣。” 第五十三章 小产 张远边连连应着,边捏着衣袖擦着脸上的汗。 华惊云领着张远急匆匆来到春禧殿,宫女们不断的进进出出,脚步匆匆,手上皆端着热腾腾的水和干净的帕子。 饶是乱成这样,也听不见丝毫响动,只能听见衣角摩擦的沙沙声。 寝殿里不断响起鹿筝的惨叫声,与她平时娇媚的声音不同,此时如同野兽在悲鸣,划破了晴朗的长空。 “张御医,就拜托给你了。这是皇上登基的第一个孩子,务必也安全无虞。” 张远自知责任重大,亦不敢轻易许诺。挽起衣袖,慌忙净了手。 “皇后娘娘放心,微臣一定会竭尽全力。”说罢,他挑帘进了寝殿。 华惊云心里仿佛被人塞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压的她透不过气来。她扶着秋屏的胳膊,慢吞吞的走到临窗的榻上坐下。 “娘娘别太担心了,说不定会没事呢。” 华惊云双手合十,低声呢喃了一句“阿弥陀度”,“但愿,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另一边,徐庭月和杨芸熙找了个借口前后脚离开了。 御医给祝慈把完脉,将脉诊放回药箱里,“回皇上,祝御女寒气入体,这才导致高烧不退的。发一发汗,吃几服药就好了,切忌一定不要在着凉了。” “朕知道了。”沈确一手握着祝慈的手,冲御医挥了挥手。 翠岚领着御医挑帘出去了,晏清姝扒着床头直叹气。 “祝姐姐真是好可怜啊,好心送给淑妃娘娘东西,还被淑妃娘娘冤枉。如今又病了,这模样看了可真叫人心疼。皇帝哥哥,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我听了都伤心,更别提是祝姐姐了。” 她板着小脸,“等祝姐姐好了,您得向她赔礼道歉才是。” 这话要是换成别的妃嫔说,沈确肯定会生气,可晏清姝不一样,她自幼在太后身边长大,又素日里总缠着沈确一口一个“皇帝哥哥”的叫着。 在他心里,她是亲人一般的存在。任何人都会害他。可晏清姝不会。 “朕知道了,朕这不是亲自照顾你的祝姐姐将功赎罪么?你别总在这唉声叹气的,吵的朕心烦意乱。” “哼,皇帝哥哥这是嫌清姝烦了,清姝走就是了,就不杵在这碍眼了。” 晏清姝一扭身子,拉着曹闻溪的手道:“曹姐姐,咱们去看看鹿御女怎么样了。怕是皇后娘娘一个人在那儿,会害怕呢。” 曹闻溪没说话,任由晏清姝拉着自己往外走。 快走至门边时。她忍不住扭头看了沈确一眼,见他正贴心的替祝慈捏好被角,眼神瞬间变得黯淡。 她扭过头咬着唇跟晏清姝离开了。 被看打来水,绞了帕子想给祝慈擦一擦,沈确从她手里接过来。 “给朕。” 沈确拿着帕子动作轻柔的擦拭着祝慈的脸。 祝慈本来迷迷糊糊快睡着了,却被沈确这一举动吓的瞬间清醒了过来。 皇上居然亲自给她擦脸?!怎么这么不真实? 虽说一个男人给自己的生病的女人擦脸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可在这个负犬至上的朝代,对方又是九五至尊的皇上,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不愧是久经情场的高手,拿捏女人的心思果然有一套。这要换成贵妃那种恋爱脑,怕是早就感动的鼻涕横流了。 祝慈哼唧了一声,纤细浓密的睫毛颤了颤,随后缓缓睁开双眸。 她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搜寻了一阵才落到沈确身上。 “皇上?”她语气很是怀疑。 “是您么,皇上?” “是朕。”沈确将帕子交给被看,用力握住祝慈的手。 “你醒了,好点了没有?御医说你寒气入体,这才病倒了。想来是你昨儿整夜的写经书,着了凉。” 祝慈当然自己知道自己是着了凉才发钱的,她昨天抄写经书的时候故意开了一宿的窗户,为得就是让自己生病。 这样她突然晕倒才不会惹人怀疑。 “嫔妾好多了,就是觉得浑身痛的厉害,仿佛被马车碾过一样。” 祝慈猛的咳嗽了几声,有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想到什么,连忙用手捂住嘴,背过身去。 “皇上还是离嫔妾远一些,嫔妾染了风寒,万一在传给皇上,那嫔妾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了。” “朕是天子,有真龙护佑,不会有事的。”沈确的手放在祝慈的肩上,将她的身子给扳过来。 祝慈的嘴唇毫无血色,微微泛着白,“怎么能让皇上亲自照顾嫔妾呢,嫔妾何德何能。皇上不能嫔妾的气了么?她一吸鼻子,不禁委屈的红了眼眶。 “朕都知道了,是朕误会了你。”沈确将祝慈扶起来,又命被看拿了个软枕让她垫在背后好舒服一些。 “你方才为什么不跟朕说实话,害的朕冤枉了你。” 祝慈拉着沈确的手,他的掌心温热,带着薄薄一层茧子,摸起来有些粗糙。 “鹿才人她毕竟身怀龙嗣,嫔妾受着委屈不打紧,可鹿才人和她腹中的孩子若是有个闪失。皇上肯定会伤心,皇上伤心,那嫔妾也不开心。” 她垂下眼帘,睫毛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投下一片阴影。 “况且嫔妾跟鹿才人朝夕相处这么多日,虽然鹿才人有些时候说话太过直白,但嫔妾相信她不会有什么坏心。嫔妾没有把握的事,不敢乱说,让皇上心烦。” 听祝慈这么说,沈确微微一愣。她竟然是这么想的,因为担心鹿御女腹中的孩子,怕自己难过。她宁愿自己受委屈,才不肯吐露实情的。 他方才竟然有那么一瞬间还怀疑过她。 沈确不禁有些愧疚,“她已经亲口对朕承认了,是因为嫉妒你,才在桃花玉颜粉里下了毒。谁知道你自己没用,反而赠送给了淑妃,让淑妃受了无妄之灾。朕已经降了她的位分。让你受委屈了。” “只要皇上相信嫔妾,嫔妾就不委屈。”祝慈摇摇头,又哭又笑的。 “淑妃娘娘实在是无辜,淑妃娘娘的脸怕是……嫔妾实在是心中有愧,但愿淑妃娘娘会没事,不然嫔妾的良心一辈子都不会安宁的。” 第五十四章 妖孽 “你别这么想,你也是好心,谁能想到鹿御女会有这么狠的心。幸好没伤到你的脸。” 沈确摸了摸祝慈的脸颊。他是个肤浅的人,更是个男人。他之所以宠祝慈,一是因为白贵妃,二则是喜欢她这张脸娇媚而不艳俗的脸,谁不喜欢赏心悦目的人。 祝慈用脸颊蹭了蹭沈确的手掌心,“嫔妾若是伤了脸,皇上就不喜欢嫔妾就么?” 听着她颇为孩子气的话,沈确笑了笑,“你的脸亦是你这人的一部分,朕不管喜欢你的什么,都是因为你这个人。” 祝慈明白沈确是怎么想的,他当然不会说实话,自己也并不是真的想听实话,便笑了笑不再追问。 春禧殿,华惊云听到寝殿里的声音渐渐弱了,心里愈发的不安起来。她站起身,快步走至帷幔旁。 只见里面人影来回晃动,不一会儿张远用帕子擦着手上的鲜血,面色怪异的走出来。 他身后跟着一个宫女,手里抱着一个包袱,同样表情很奇怪,甚至夹带着隐隐恐惧。 华惊云心脏突突直跳,“御医,鹿御女腹中的孩子怎么样了?还有鹿御女有没有事?” “鹿御女失血过多,现下服了药已经睡过去了。孩子月份不足,只哭了几声便……” 张远不敢再说下去,亦不敢去看华惊云的脸色。他长叹一声,摇摇头。 华惊云踉跄着后退一步,心里不禁有些难受。鹿御女是有错,可她腹中的孩子并没有做错什么。 她忽然忆起她初次有孕时,还曾是王爷的皇上领兵抵御外敌,她在府里为皇上和将士们祈福,却不甚小产。 那日也是这么一个晴朗无云的春日晌午,她抱着那个已经成型的孩子哭了整整一夜。 鹿御女若是知道她辛辛苦苦怀的孩子就这么没了,该有多难过。 “皇后娘娘,御医也已经尽力了。天意执意如此,也只能说鹿御女福薄。” 晏清姝扶住华惊云的胳膊,小声啜泣着,“您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本宫没事。”华惊云强颜欢笑着拍了拍晏清姝的手背,她往前走了一步想打开包袱看一眼。 张远突然出声,声音发颤,“皇后娘娘,您还是别看了。” “怎么了?”华惊云心生疑惑,看张远欲言又止,眼里满是恐惧,心里更觉奇怪。 她回头看了一眼抱着包袱的宫女,头垂的都快到胸口了,整个身子如风中扶柳轻轻的抖着。 华惊云皱眉,打开包袱的一角往里一看,差点尖叫出声。 曹闻溪正好站在华惊云的右手边,她打开包袱的那一刹那,她也好奇的顺势望过去。 这一看不要紧,当她看清楚里面是什么时候,惊恐的伸手紧紧捂住嘴。 晏清姝也想看,华惊云却已经面色恢复如常,重新盖上了。 “鹿御女怀的是……是一位小皇子,只可惜月份不足,没能存活下来。立即将小皇子清洗干净装棺,请白塔寺的僧人进宫替小皇子超度。” 转身就瞧见沈确大步走了进来,“皇上,您怎么过来了?祝御女怎么样了?” “祝御女已经醒了,御医说是寒气入体,多养一顿时间就行了。” 沈确一眼就看到了宫女手里的那个包袱,他眉宇微微一耸,眼中充满了悲伤。 “鹿御女的孩子没保住,是么?” “皇上请节哀。皇上正直壮年,往后还会有很多很多孩子的。” 华惊云也红了眼角,她忍着眼里的泪,颤声道:“只能说这孩子五福生在皇家。” 沈确深吸一口气。这是他的孩子,就这么没了。他早早的就给鹿御女和白贵妃腹中的孩子取好了名字,连乳母都找好了。 可是就这么没了…… “是男孩还是女孩?”他走过去,伸手想掀开包袱看一眼。 华惊云飞快的按住,“皇上,臣妾方才已经看了,是为小皇子。兴许是因为月份不足,和足月夭亡的不太一样,皇上还是别看了。” “什么叫和足月夭亡的不太一样?”沈确只觉这话奇怪的很,又看华惊云眼神闪躲不敢直视自己,更觉得古怪。 皇后这个人向来不擅长说谎,每次一违背自己的心就不敢看他的眼睛。 沈确拿开华惊云的手,掀开一看。只见包袱里面蜷缩着一个仿佛跟刚出生的猫崽似的小肉团,身上脸上长满了银色的类似鱼鳞一样的东西,没有一块正常的地方。 沈确惊得手一松,不可置信道:“怎么会这样?它是朕的孩子么?” 华惊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当然是皇上的孩子,可又不是。她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来没有见过听说过这种怪事,更别提是亲眼所见了。“ “皇上是天子,是不会生出这样的妖孽的。都是鹿御女的原因,是她母体不详,这才诞下怀胎。” 华惊云实在不想用妖孽称呼那个孩子,不管他是什么模样,如何怪异。对一个母亲来说,那都是她的亲生骨肉。 她赶紧吩咐人将那妖孽抱走,“臣妾已经吩咐下去,立即将其装棺火化,再请僧人进宫祝祷。” 按理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算是胎死腹中的孩子也是不应该火化的,应该生出尘世,又归还给尘世。 可眼前这个妖孽完全不能称之为人,自然是要火化的。 沈确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惊慌,渐渐冷静下来。 “这件事你们都当没有看见知道么?”他冷冷的扫视着众人。 “朕倘若听到一丝的风吹草动,可别怪朕不念昔日的往日情分。” 华惊云等人连忙应着,屋内异常安静,落针可闻,只能听到窗外席卷而过的风吹的树叶哗哗作响。 曹闻溪慢慢出了栖风宫,方才还晴朗无比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乌云密布,不断从天边翻涌着,如波浪一般一层一层的往北边飘去。 “看样子马上就要下雨了。” “是啊,这几日天气异常的暖和,下雨也正常。” 月然仰头看了一眼天空,她左右看看,刻意的压低声音。 “方才那一幕真吓人,鹿御女怎么会生出那种的妖孽,简直是闻所闻未,怪不得皇上皇后那副模样,换成谁不害怕。” “住嘴!皇上都说了不许人议论,你长了几颗脑袋,这么不怕死?” 第五十五章 罪奴 曹闻溪低低呵斥了一声,她环顾四周,“以后这种话少说,知道了么?保不齐就被谁给听见了,到时候你哭天喊地都没有用。” 月然一抿唇角点点头,“奴婢也只是敢在主儿面前这么说,奴婢知道轻重,更知道这是掉脑袋的大事,不敢随意对别人乱讲。”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我算是瞧明白了,在这若大的后宫里,皇上便是天。皇上一句话就能让人鸡犬升天,同样也能让人生不如死。” 有风贴着地席卷而过,刮起一阵尘土。曹闻溪的裙摆飞扬而起犹如一只翩翩欲飞的蝴蝶。 “你瞧从前鹿才人是何等风光,还不是说失宠就失宠了,还有庄宝林,她从前那般对我,要不是皇上,我现在恐怕还要被她随意欺凌。” “那是,那可是皇上,掌握着生杀大权,让谁死谁走敢苟活。” 月然笑道:“奴婢看皇上分明对主儿还有印象,主儿就差一次机遇了。只要皇上能记住主儿,主儿便不用过这种苦日子了。” “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啊。皇上只跟我说了一句话,就再也没有旁的了。可见皇上对我印象并不深,我得想法子让皇上记住我才是。” 今儿这一出,让曹闻溪深刻的认识到,要想在吃人的后宫生存下去,且活的好好的,就必须得有皇上的宠爱。 她若是在这样苟活下去,怕是鹿御女的今日就是她的明日。与其为人鱼肉,那还不如她为刀俎。 主儿能有争宠的心,对月然来讲是件大好事。同样都是为奴为婢,她为什么就不能过的跟贵妃娘娘身边的流烟姑姑一样那么体面? 月然想了想,抿唇笑道:“眼看就要端午佳节了,到时皇上会邀六宫同乐,主儿可以在端午佳节表演一个什么节目,肯定能让皇上记住主儿。” 曹闻溪不置可否,两边是绵延的朱墙,有个略微年长的宫人领着一群年轻的太监缓缓朝这边走来。 曹闻溪正好望过去,她注意到走到最后面的小太监虽微微驮着背,却比其他太监清秀好看了不少,细皮嫩肉的,剑眉星目,眉宇间隐隐透着一股书卷气。 虽只是匆匆不甚清晰的一眼,曹闻溪却以认出了那人,她惊愕的停住脚步。 那个小太监似乎有所察觉,他抬起头望过去,正好撞上曹闻溪看过来的视线。他嘴唇嗫嚅了一番,终是笑了笑,又飞快的垂下头。 月然莫名,问:“主儿,您在看什么呢?这是今儿新进宫的奴才。” “没什么。”曹闻溪摇摇头,抬腿继续往前走,她心里乱成一团。 他怎么会进宫?他不应该高中榜眼,娶妻生子了么?又怎么会进宫成了太监? 等回了宫,曹闻溪忙让月然去打听打听那几个新来的宫人被分配到了哪儿做事。 月然很快去而复返,“主儿,您让奴婢打听的那个人,奴婢打听到了,被分配到掖庭。” “你有没有打听到他为什么进宫?”曹闻溪追问道。 “据说是林家因为参与政党之争被查办了,林家所有男丁入宫也奴,女眷则贩卖为婢。” 月然小心翼翼的问:“主儿认识那个人么?好端端的打听他做什么啊。他不是普通的奴才,而是罪奴,主儿最好别和那种人有牵扯。” 曹闻溪紧紧绞着手里的帕子,手指白了都不觉得痛。 她有些无法呼吸,记忆中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郎,永远神采奕奕如同一块美玉,就这么成了太监。 她的心泛着密密麻麻的痛,“我曾经在宴会上跟他有过几面之缘,后来我就进宫了。我没想到林家会获罪,他本来是一个才华横溢的人。” 意识到自己说的过于多了,曹闻溪笑了笑。 ”方才见到他成了奴才,而我成了皇上的妃嫔,只是有些唏嘘罢了。不过也是他活该,谁叫他们家瞧不起我的。” 尽管她掩饰的很好,心思灵敏的月然也瞧出了几分端倪。怕是她家主儿未进宫前,跟那个人有几分红尘情缘。 “功与罚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他也是个可怜人。” 她叹了口气,“不过好在尚有一条性命,总比无辜丧命强的多。” “或许。”曹闻溪一阵恍惚。 对于众星捧月的他来说,一夕之间家族衰败,亲人获罪,而他被贬入掖庭成了太监,这般苟延残喘的活着,还不如死了来的痛快。 曹闻溪自然的转了话题,“对了,上次祝御女送我的绫花散,你送去尚衣局,叫他们按照这个样式给我做一套衣裳出来。” 她从梳妆台最底下拿出一张图纸并几块银子塞给月然。 她只是个不受宠的妃子,又加上天气慢慢热起来,各宫各处做衣裙的也多起来。 尚食局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怕是不愿意给她做,只能用银子贿赂一下,好叫他们赶紧给自己做出来。 “一定叫他们赶在端午佳节之间,给我做出来了。” 月然瞬间便明白了自家主儿是什么意思,主儿一直病病殃殃了好几年,眼下终于也愿意承宠了,这是天大的好事。 她笑道:“主儿放心,奴婢在尚衣局有认识的人,一定会在端午佳节之前给将衣裳给做出来的。” 曹闻溪点点头。许是因为即将要下雨的缘故,屋里的光线十分暗。有夹带着热气的风从门窗的缝隙间偷溜进来,落叶打着璇儿跟着一起跑进来。 刻着吉祥如意花纹的门被“哗”的吹来,打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空气中满是呛人的尘土味道,曹闻溪用帕子掩住唇咳嗽起来。 “这天气愈发的怪了,什么时节就刮这么大的风。主儿别害怕,奴婢去把门窗关好。” 月然快步走至门边,听到院子里有说话声,她探出脑袋一看,见文圆圆跟一个总管模样的太监在说话。 “不知道宋公公今儿来是有何贵干啊?兴师动众的带了这么一大帮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犯事了。” “哎呦,美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是奴才做事不周到,美人别跟奴才我一般见识。” 叫宋公公的笑着打了个千儿,“这不是前些日贵妃娘娘被野猫冲撞,皇上生了好大的气。幸好贵妃娘娘和腹中的皇嗣有神佛庇佑,这才没事。” 第五十六章 搜查未央宫(宝贝们,求月票) “我也听说了,这心里日夜担心着。前几日我还跟沈修容一起去永福宫看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明显精气神差了好多,好在贵妃娘娘跟腹中的皇嗣没出什么事。” 文圆圆手里握着一把罗面绣的石榴猫蝶图的团扇,红木的扇柄被她轻轻握在手里,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纤细的手指白皙如葱白和浓烈的红色相映成趣。 “我进宫多年,还一直从未听说过宫里有什么野猫。怎么好端端的会突然出现冲撞了贵妃娘娘,想来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见不得的脏东西。” “文美人说的及时,有人在未央宫一带发现了喂养那畜牲的铜盆,所以皇上这才命奴严查未央宫一带。一是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野猫,二是能不能发现什么蹊跷之处。” 宋公公双手拢袖,“奴才就得罪了,叫他们检查一下文美人您的寝殿,若有不周到之处,还望文美人别跟奴才一般见识。” “你也是听命行事,我又怎么会为难你呢。不过我屋里头有几件皇上赏的瓷器,宝贝的不听,连插花得体不曾用过。公公可得叫他们都手上仔细点,别给我磕了碰了。” 宋公公连连保证,文圆圆这才叫贴身宫女梦竹领着宫人进缀绵堂。她用团扇遮面,凑近宋公公低语道。 “公公待会儿得派人好好搜搜曹宝林那屋,我经常看她鬼鬼祟祟的出去,曾有一次被我碰上过,心虚的不行。可见这心里住着鬼呢,皇嗣之事不容小觑。公公倘若能抓到那畜牲的主人,岂不是大功一件。” 宋公公眼睛一亮。若真是如文美人所说,他能抓到那养猫之人,不仅能在圣上面前得脸不说,说不定还能官升一级。 “奴才对什么功不功的不感兴趣,只想伺候好皇上。不管是谁惹的皇上不快生气了,我这个做奴才的都不会应的。” 月然看文圆圆和宋公公嘀嘀咕咕的。边说还边探头往这边看,明显是在说主儿的坏话,她心里不禁忐忑起来。 曹闻溪也隐约听到了外面的谈话声,她来到门边,正好瞧见梦竹引了宫人出来。 宋公公咳嗽一声,领着人径直来到曹闻溪面前,并未行礼问好,只是拿着他那双三角眼盯着曹闻溪。 “奴才奉皇上的旨意,搜查未央宫一带以及各位娘娘的住处。曹宝林别害怕,奴才们搜完交了旨就行了。” 曹闻溪心头一紧,顿时想起晌午在栖凤宫晏清姝说的那些话,再看文圆圆亦跟在身后神情似笑非笑的,心中愈发的不安起来。 “曹宝林你杵在门口干什么?这可是皇上的旨意,让宋公公搜查未央宫一带,找出那养猫之人。你这是要阻挠宋公公不成。” 曹闻溪压根就没有这个意思,皇上的旨意她哪敢违抗?再者说,她没有做过,身正不怕影子斜,好端端的阻拦做什么,反而显得她心虚。 “文美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嫔妾什么话都没说,美人倒是从嫔妾脸上看出这么多心思,可真是厉害。” 曹闻溪从前面对文圆圆一直温温吞吞的,说话都不敢大声。这会儿居然当着宋公公的面敢出言顶撞她,她脸色微微一变。 “曹宝林当真是伶牙俐齿,看来从前那老实模样都是装的了。既然你无心阻拦,杵在门口做什么,耽误了宋公公的时间你担待的起么?” 曹闻溪紧紧的抿着唇,只能闻言退到一旁。 宋公公冲手底下的人试了个眼色,为首的小太监会意的点点头,领着其余的宫人擦着曹闻溪的衣裳进了屋。 曹闻溪被挤的后退一步,月然急忙扶住她,眼神愤恨的追随着他们。 屋里响起翻箱倒柜的声音,曹闻溪面色微变,她转身看到柜子烛台被褥尽数被扔在了地上, 月然看到那匹散花绫亦被人给随意丢弃到地上,她心疼的跑过去捡起来拍去上面的尘土。 宋公公用眼角一扫曹闻溪,她面无表情的站着,身子只薄薄的一片,裹在葱绿色的齐胸襦裙里,后背挺的直直。 宋公公双手交握道:“你们手脚都给我轻点,倘若弄坏了曹宝林的东西,仔细点你们的皮。” 那群宫人嘴里应着,手上的动作非但没有放轻,反而愈加的变本加厉。 方才故意蹭了曹闻溪一下的那个宫人拉开梳妆台将里面为数不多的步摇和发簪随意丢弃在地上。 接着他动作一顿,俯身从梳妆台最底下掏出一个纸包。 曹闻溪只觉得后背寒渗渗的,四肢止不住的发冷。 那宫人来到宋公公面前,伸手将纸包递给他。 宋公公接过扬眉问:“曹宝林,这是什么?” 曹闻溪摇摇头,嘴唇嗫嚅了一下,“我不知道,这不是我的东西。” 文圆圆闻言嗤的一笑,“在你的梳妆台里发现的,不是你的是谁的?难不成是有人故意给你放进去的?这屋里头可都是伺候你的人,有外人进来难道发现不了么?” 曹闻溪抬头直直的望着文圆圆,目光带着怨恨紧紧的锁着她。 是她,一定是她做的!!如果不是她做的,她是不会跟着进来的,而且她方才跟宋公公嘀嘀咕咕的。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她们之间并没有过节,而且她一直有意想跟她交好,她就算瞧不起她的出身,不屑跟她来往,不搭理她便是。 她为何要害她? 文圆圆似是被她的眼神给震慑住了,笑容不自觉的敛了几分。 这死丫头,眼神这么吓人干什么?哼,不过也没几天活头了,她就让她一次! “不过这东西是什么,我们还尚未可知。兴许是什么滋补之类的药。宋公公可得查清楚了,还曹宝林一个清白。” “文美人放心,奴才从前在尚药局当过差,对一些简单的药物还是认识的。” 宋公公打开纸包,里面是一些桃红色的粉末,香味极其的浓郁。他凑近闻了闻,突然脸色大变。 文圆圆也拧眉用团扇遮着鼻子,“这究竟是什么东西?闻起来好香啊,而且颜色也好看,倒像是什么不正经的香料。” 第五十七章 陷害 宋公公将纸包包好,揣入袖中,面色有些尴尬的解释。 “野猫到了春天本来就会发情。倘若那畜牲闻了此物,便会性情暴躁,主动扑人,而且会异常凶猛。” “这么说,那日贵妃娘娘之所以会被野猫冲撞,就是闻了此物的原因。” 文圆圆伸手指着曹闻溪,“好啊,曹宝林,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谋害贵妃娘娘和其腹中的皇嗣,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你为什么要害贵妃娘娘?” “真的不是嫔妾做的,嫔妾只有那日去昭阳宫向皇后娘娘请安时,见过贵妃娘娘一面。嫔妾和贵妃娘娘素无恩怨,又为何要害她。” 曹闻溪手心里全是冰冷黏糊的汗,心脏突突直跳。文美人为什么一定要至她于死地? 她又是怎么把药给放进来的?难道她收买了她身边的人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这药究竟是怎么到嫔妾屋里的,文美人自己心里清楚。嫔妾再说一句,这药不是嫔妾的,嫔妾也没有谋害贵妃娘娘和皇嗣!嫔妾就算到了皇上那儿,也亦敢这么说。” “你的意思是说我冤枉你了?这药可是从你屋里头搜出来的,你要是没有证据那就是污蔑我。” 文圆圆冷笑。所有人都能证明这药是她的,就算她跟祝御女交好也不可能救得了她。 祝御女不是个蠢笨的,怎么可能会为了她,去惹怒贵妃娘娘和皇上。 她怀疑自己又怎么样,她又没有人证物证。她就乖乖等着皇上降罪,不要怪她心狠手辣,她实在是瞧着她不顺眼。 她一看到她那张脸就觉得晦气,谁会整日看到自己讨厌的人在自己面前胡乱蹦跶。 “宋公公,这件事事关重大,您还是快去回禀皇上,等会儿叫人好好严审这个毒妇!” 宋公公到底在宫中多年,又怎么会看不出这里面的关键,不知道曹闻溪是冤枉的。 可谁叫她不得宠呢,他又带人搜出来了药,不管究竟是不是她所为,反正药是在她屋里头发现的,要怪也怪不得他。 只能说她自己命不好,谁知道她得罪了什么人。 宋公公叫人将门窗关紧,看好曹闻溪,他急匆匆去回禀沈确去了。 曹闻溪眼睁睁的看着殿门“吱呀”一声缓缓合上。眼看将要下雨,殿内本就光线极暗,门一关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曹闻溪呆呆的站着,浑身止不住的泛着冷。明明已经快盛夏了,屋里却阴冷无比。 月然点了蜡烛,屋内才重新亮起来,“文美人为什么要陷害您啊?自从主儿住进了未央宫,一直对文美人礼敬有加,反而她三天两头的挑主儿的错处,找主儿的麻烦。这次更是要置您与死地。” 她看着曹闻溪,几欲落泪,“主儿,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啊?怕是皇上根本就不会调察,直接就定了您的罪。” 曹闻溪低声呢喃,“我也好想知道,文美人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可能她讨厌我,觉得我整日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扰的她心烦,还不如彻底除掉来的清净。” 她想起儿时初次见自己的堂姐就非常不喜欢,说不上来的讨厌。有她在的地方她从来不会出现,后来堂姐失足掉进了冰湖里向她求救,她没有搭理她,而是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 堂姐最终因为没有人搭救,溺死在冰湖里,后来被府里的小厮发现捞上来时整个人身上都结了一层冰。 其实说起来她跟堂姐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堂姐只是瞧不起她是个庶出女,生母又是学唱戏的出身,便将她当粗使丫鬟一样差遣。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狠心,宁愿看着堂姐溺死也不愿意伸手搭救,后来她想可能是她太讨人厌了。 估计文美人对她就是这种感觉,文美人讨厌她,所以恨不得她死。 “主儿别这么说,文美人若是不愿意同您同住未央宫,找个借口告诉皇后娘娘让您搬到别的宫里去住就是了。为何非要用这么阴毒的法子,只能说明文美人一个人心肠歹毒。” 月然可不想死。不管这件事是不是主儿做的,一旦坐实了,不仅主儿,她也会跟着一命呜呼。 她自从进宫之后,在尚衣局就日日被人派遣,脏活累活都是她的。后来她被分配到主儿的身边做事也,原以为终于熬出头了,结果主儿一病就是好几年。 好不容易主儿病好的差不多了,愿意争宠了,又出了这事,她怎么这么倒霉啊。 “主儿得好好想个法子救自己与水火才是。您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家里的姨娘白发人送黑发人,怕是也会跟着一起去了。祝御女一直跟您交好,您要不要写封信叫奴婢交给祝御女?” 曹闻溪回过神来,窗外噼里啪啦的下起了雨,天似乎被人撕开了一条大口子大雨倾泻而已,天地间瞬间白茫茫一片。 “我怕是祝御女不会帮我。这件事事关皇嗣,祝御女又跟贵妃娘娘是一伙的。我对她而言并没有利用价值和利益牵扯,她又怎么可能会为了我得罪贵妃娘娘。” 可她在宫里除了跟祝御女关系比较好之外,再有一个就是晏宝林。她们别说不一定会帮忙了,就算答应帮她,恐怕也毫无办法。 难道她真要静静的等死么?她还这么年轻,连孩子都没有。她若是死了,她的姨娘又该怎么办?怕是大房的人根本不会容下姨娘,父亲又是个惧内的。 不行,她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也要试一试! “不过话也不能说的那么决定,或许祝御女真心把我当姐妹,愿意帮我呢?反正左右都是死,还不如试一试,说不定天无绝人之路。” 祝慈病歪歪的坐在榻上,撑着下巴听着外面的雨声,回想着白日发生的一切。 “这天说下雨就下雨,比小孩的脸还多变,看这雨势怕是没个两三日停不下来。” 珠英缩着脖子端着汤药走进来,“主儿药熬好了。” 珠英还没走进,祝慈就闻到了一股药味。 “这药闻着可真苦,黑漆漆的倒像是毒药。” “药哪有好喝的,苦了才管用呢。主儿得乘热喝效果才最好呢,凉了怕是会拉肚子。” 第五十八章 猜测 珠英将药放在榻上的茶几上,“奴婢备了糖莲子,主儿若是觉得苦吃一颗含在嘴里,或许会好受点。” 祝慈端过药一口气喝完,她憋着气捡了一颗糖莲子塞进嘴里,这才觉得苦味淡了不少。 珠英将碗交给翠岚,叫她下去歇着,主儿身边有她伺候着。 “奴婢听李公公说,皇上今晚是在皇后宫里用的晚膳。雨下的这么大,日头里又出了那种事,怕是皇上今晚不会过来了。”“不过来就不过来。皇上才没了孩子,肯定伤心不已,皇后娘娘跟皇上是夫妻,这个时候陪着皇上也是应该的,咱们就别往上凑了,白白惹人厌烦。” 祝慈伸手将窗关紧,又裹了裹身上的锦被,靠在金丝软枕上,她拿起茶几上的书随手翻着。 “鹿御女那儿怎么样了?” “一直昏睡着,人还没醒呢。”珠英怕祝慈看书熬坏了眼睛,又银挑子挑了挑烛芯,将蜡烛推至祝慈眼前。 “皇后和皇上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晏宝林也不知道为何一直在哭。奴婢听人说,鹿御女怀的是一个怪胎,皇上皇后认为不吉利,已经连夜命人火化了,还准备要请宫外的僧人进宫祈祷。” “怪胎?”祝慈拧眉,按理说像这种夭折的孩子,一般都会停棺七日让高僧超度的。能把皇上吓的连夜火化,怕不是多了一根手指这么简单。 不过这个朝代医疗技术不发达,有很多事都没法解释,害怕也是正常的。 “像这种事一般皇上都会严令不许人说出去,谁会这么大的胆子,敢往外透露风声。” 珠英微微一笑,“谁知道呢。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宫里也是一样的。宫墙能挡的住人,可当挡不住流言蜚语,更别提鹿御女的事着实是怪的很。” “也是。就算皇上知道了,可抓不到人,皇上也不能把他们全都杀了。” 窗外风雨潇潇,兴许是风寒的缘故,祝慈只觉得浑身冷的厉害。 “鹿御女身边的雨筠怎么处置的?还在鹿御女身边伺候着么?” “雨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供出鹿御女,就算是鹿御女自己的主意,但她也不能在春禧殿伺候了。皇上让她去掖庭宫了。” 珠英看祝慈虽然拿着书,却并没有看进去,秀眉始终蹙着。 她问,“主儿这是怎么了?怎么瞧起来心事重重的?” “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么?”祝慈实在是看不进去,她烦躁的把书随手搁在一旁。 “雨筠为什么会出现在殿外面偷听?院子里那么多人守着,只要稍微留意一些很快就会发现她。而且德妃来的也太巧了,还偏偏被她碰个正着。还有,那些猪油又是怎么出现的?” 那日她发现鹿筝送给她的桃花玉颜粉里加了东西,她便假装无事,喜滋滋的去了永福宫。 “贵妃娘娘,鹿才人今儿送给了嫔妾一盒极好的香粉,据说能润泽肌肤,能祛除脸上的印迹。嫔妾特意来献给娘娘。” “你难得有这么好的东西,自己留着用就是了,跑来送给本宫做什么。本宫这里什么都不缺。” 白新蕊正在理着一团团丝线,那丝线是在浸了花汁子的染料里浸染的,透着一股淡淡的花香不说,颜色也格外好看。 “娘娘是什么都不缺,可送不送是嫔妾的心意。” 祝慈感激道:“嫔妾是因为娘娘的提拔,才有了今日,不然还是一个做粗使活的宫女。嫔妾没见过什么世面,觉得这香粉是好东西,便想送给娘娘。” 她声音轻柔,语气里又满是真情实意,白新蕊很是受用。 “你有这份心就行了,让他们送来就行,何苦自己跑一趟。不过鹿才人不是素日里跟你不对付么,怎么想起来送你东西了。” 她支起眼皮淡淡扫了祝慈一眼,示意流烟接过来。 “谁说不是,嫔妾也觉得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祝慈捧着茶,“兴许是鹿才人想明白了,想为腹中的皇嗣积点福。毕竟嫔妾的身后是娘娘您,淑妃娘娘就算在得宠,也始终在您之下。可能她权宜之下,觉得自己不宜做的太过分了,想跟嫔妾试好。” 白新蕊不置可否。还没打开,她便闻到了一阵幽香。她这个人素日就爱调香制香,皇上和太后那儿所用的香料都是出自她手。 白新蕊闻着香味极其浓郁,打开香粉盒,用指甲盖仔细蘸了一点仔细一嗅。她面色微微一凝,立即合上香粉盒,用帕子将指尖细细的擦干净。 “这里面被人掺进了脏东西。你这个蠢笨!她素日跟你不和,突然示好里面肯定有鬼。你倒好,反而还没半点防备之心,甚至是沾沾自喜。” “怎么会……”祝慈懵了一瞬,转而满脸愤怒。 “鹿才人真是好狠的心肠,嫔妾还以为她是真心想跟嫔妾和好。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多亏了有娘娘您在。嫔妾这就拿着这东西去找皇上,叫皇上替嫔妾主持公道。” 祝慈拿了香粉盒就要走,白新蕊喊住她。 “你给本宫回来!我知道你生气,本宫若不是对各种香料有所了解,怕是也被她害了。但毕竟鹿才人腹中有皇上的骨肉,皇上顶多也就训斥几句,禁了她的足而已,难保她不会再生出什么害你的心思来。” “那嫔妾应该怎么办啊,娘娘。鹿才人实在是欺人太甚,嫔妾一而再再而三的隐忍退让,却没想换来的是鹿才人的变本加厉。” 祝慈咬牙,越想越害怕,眼里的泪水越聚越多。 “娘娘您得一定替嫔妾做主啊。鹿才人敢这么对嫔妾,其实就是不把贵妃娘娘您放在眼里。” 白新蕊冷哼一声,“不就是怀个身孕么,跟怀了一个宝贝似的。本宫也有身孕,也没见着跟她一样矫情。这样,她不是要害你么,不如你就假装不知道,借花献福把这东西送给淑妃。” 她凤眸微眯,“淑妃那么在意她那张狐狸精似的脸,倘若是毁了容,怕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淑妃娘娘又怎么会要嫔妾送的东西呢,嫔妾跟娘娘您是一条船上的,宫里人都知道。” 第五十九章 求救 祝慈吸着鼻子瓮声瓮气道:“怕是嫔妾连淑妃娘娘的宫门都进不去。” ”哎,成事在人,本宫说你能行那你就行!你又何尝在这里妄自菲薄。” 白新蕊将理好的丝线放在架子上,细细的整理好。 “淑妃这个人最喜欢珍珠。她不待见你,但并不代表不喜欢你送的东西。” 白新蕊让祝慈在珍珠上做了一些手脚,送去给淑妃,然后她在再淑妃面前说白新蕊的坏话,造成跟她们两个人不和的假象。 淑妃最喜欢珍珠,更别提是皇上赏的了,更是极好的,她肯定会迫不及待的命人做成首饰戴在身上。 这样淑妃便会起身遍布红疹,她到时在当着众人的面将桃花玉颜粉送出去。就算淑妃发现了桃花玉颜粉有问题,她就可以将鹿才人推出去,她只是想借花献佛而已,谁知道鹿才人会在里面掺了东西。 珠英也觉得不对劲,“奴婢也觉得蹊跷,您自从住进栖凤宫之后。德妃娘娘若是想来看主儿,早就来了,怎么就正好是今日。那么多人在外面守着,都没发现雨筠,就被她给发现了。主儿。您说会不会是德妃做的?” 祝慈摇摇头,“不好说,当时有好几个在场。谁都有可能。或许是晏宝林和曹宝林,也可能是皇后娘娘。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得是,雨筠绝对是被人给收买了。” “晏宝林?”珠英诧异道。 “奴婢瞧着晏宝林心性单纯,天真烂漫,一天到晚的只想着吃和玩儿,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她会有这么深沉的心思么?” 祝慈冷笑一声,“晏宝林自幼没了双亲,被太后抚养在身边。就算太后保护的再好,但在日复一日的尔虞我诈,耳濡目染之下,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单纯的性子?莲藕长在泥潭里,身上总会蘸点泥,不可能纤尘不染。” 祝慈困倦的打了个哈欠,脑袋昏沉沉的,眼皮又热又涩。 她眨眨眼,不管她真是这样的人,是我误会了好,还是她在演戏,小心一些总是没有坏处的。我瞧着翠岚还算是个可靠的,有些时候你也可以尝试着让她做,不要叫自己太累了。” “奴婢也觉得翠岚还不错,小印子也是个忠心的。他今儿被淑妃打了一巴掌,脸肿的跟馒头似的,不好意思来见主儿,自个儿躲在屋里呢。” 看祝慈掀开被子,珠英走上前拿了绣鞋让她套在脚上。 “你拿些药给小印子,虽说小印子是个太监,可总归也是要脸面的,这样子也没法见人。” 珠英点头应着,“主儿要睡么?奴婢给您灌了一个汤婆子,又新拿了一床被子。主儿好好捂捂,发了汗这风寒也就好了。” “我知道了。今晚肯定冷,你也别守夜了,回屋好生歇着。风雨这么大,别再着了凉。你若是病倒了,那可真是没人伺候我了。”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忽听有人将门拍的啪啪作响。 祝慈和珠英对视一眼。珠英走过去打开门,有雨水落在她的脸上,她看到月然浑身湿漉漉的,发丝胡乱的粘在脸上,止不住的打哆嗦。 “你这是怎么了?连伞都没打,可是曹宝林出了什么事么?” 月然点点头,牙齿有些打颤,“祝御女歇了么?我家主儿出了大事,还恳请祝御女能帮忙。” “珠英,让她进来。”祝慈看月然冒雨前来,满脸慌张无措,便知道出了事。 珠英待月然进了屋,反手关上门,沏了一杯热茶递给月然。 “先喝杯茶暖暖身子,有什么事慢慢说,别急。” 月然谢过,仰头一饮而尽,身上这才感觉暖和了不少。她将事的经过前后仔细说了一遍。 “贵妃娘娘知道后生了好大的气,说是要让皇上严审我家主儿,吐出究竟是谁人指使。奴婢这才不得已冒死跑出来,向您求救。” 月然哭着跪在祝慈面前,雨水顺着她的衣裳湿哒哒的流在地上,积了一个小小的水洼。 “祝御女,奴婢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家主儿。若是连您也不管,主儿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文美人怎么能这么做,实在是太过分了。为了一己之私,就胡乱陷害你家主子,这样岂不是放走了真正的凶手。” 白日里曹闻溪哭哭啼啼的,祝慈还觉得她小题大做,现在看来是她心里要有预料。 文美人进宫多年,算不上多受宠,但也在皇上眼里有些许的分量。贵妃娘娘受惊的事一出,接着就有人在未央宫附近发现了喂养野猫的铜盆,然后就在曹闻溪那里搜出来了能使猫性情暴躁的药物。 也不知道文美人是单纯的看曹宝林不顺眼,想借这个事故意栽赃她。还是她跟那个想谋害贵妃娘娘腹中皇嗣的人是一伙的。 她着急道:“你放心,能帮我一定会帮的。不过这件事事关皇嗣,确实也十分棘手。找到证据,帮你家主儿洗清冤屈也要好些时间,你叫曹宝林好生忍耐着,我必定会竭尽全力的。” 祝慈伸手将月然从地上扶起来,将粘在她脸上的湿发拂开。 “曹姐姐叫我一声妹妹,不为别的,就为这一声妹妹。我也会想法子救曹姐姐的,你先快回去,别叫人发现了,有什么线索我会想法子告诉你们的。” 月然点点头,怕被人发现也不敢多加逗留,偷摸离开了。 珠英将地上的水擦干净,才道:“主儿,您真的要帮曹宝林么?您跟曹宝林才认识多久,称呼她一句姐姐不过也是客套。不管曹宝林是不是被冤枉的,对您都没有半点好处。您何必为了曹宝林淌这趟浑水呢。” “谁说我要帮曹宝林的,她还不值得我费神劳神。” 祝慈将耳边的碎发绕到耳后,看珠英一脸疑惑,她握住她的手。 “曹宝林既然派月然冒雨来找我,肯定是想听我说会帮她之类的话。她想听,我说给她听就是了,又费不了多少功夫。帮我是答应帮了,皇上会不会饶了她可不是我能管的事了。” 第六十章 闹鬼 是啊,主儿是答应帮了。可主儿只是一个御女,又不能左右皇上的意见。皇上饶与不饶曹宝林,都在于皇上自己。主儿只要做做样子就可以了。 万一曹宝林命大化险为夷,也不会对主儿有什么意见。 珠英不禁觉得自己想的太简单了,她撅嘴,“奴婢就说嘛,是奴婢愚钝了。” 这一夜,祝慈睡的并不安稳,她梦到了鹿筝,她躺在血泊里,眼睛流着血,张开黑漆漆的嘴巴朝她咆哮。 旁边还跪着一个浑身血淋淋,长着两个脑袋的小孩对着她呜咽的哭。 画面一转,出现了千霜的脸。她手上的指甲和舌头被人拔了去,浑身的伤痕,手和脚上还戴着镣铐。 “祝慈,你害的我好苦啊。你知道我获得是什么日子么,他们硬生生扒光了我的指甲和我的舌头,日日夜夜的折磨你。” “可你倒一跃成为了主子,风光无限。凭什么?祝慈,你不得不好死,终有一天你也会遭报应的。” 雨声越来越大,轰鸣的雷声自远处滚滚而来伴随着闪电在宫殿上空炸裂开来。 风透过窗户间的缝隙挤进来,吹起嘶哑的低声,似是有人在低声呜咽。 祝慈猛的从睡梦中惊醒,她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打湿了她白色的里衣,黏腻而又冰凉的贴在她的身上。 “呜呜呜,你也什么要害我……我还没有来得及睁眼看一看父皇……” 祝慈隐隐约约听到有婴儿在哭泣,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近在咫尺。 咔嚓!”一道闪电伴随着雷声劈下来,映着祝慈苍白如纸的容颜。 她看到有个身影从窗前飘过,紧接着她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纵使祝慈前世是坚定的无神论者,这会儿也不禁感到有些头皮发麻了。 寝殿里垂着层层帷幔,上面绣着精致的花鸟图案。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将垂地的帷幔高高扬起。 祝慈隐约看到帷幔的尽头似乎站着一个人,只是看的并不真切。她浑身紧绷,暗暗告诉自己不要怕,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鬼神之说。 “谁在哪儿。珠英,翠岚?” 祝慈叫了一声,并没有人应。她掀开被子,从发间拔下别发用的玉簪,一头青丝瞬间散落下来。 她紧紧握着手里的发簪,趿拉着鞋拨开层层帷幔,外面并没有什么。 祝慈不由的松了口气,可能是她晚上胡思乱想的缘故,这才做了梦产生了幻觉。 她转身,这时一道闪电正好劈下来。她赫然看到一张毫无血色的小脸出现在眼前,脸上全是血泛着诡异的青色。 “啊!!!”祝慈尖叫一声,脸上的表情瞬间被惊恐取代,吓的连连后退。 那鬼脸却在步步逼近,“呜呜呜,你也什么要害我。我是无辜的,我一个人在地底下好孤单,你陪陪我好不好……呜呜呜……” 祝慈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屋里没点蜡烛,也没有月光,她只能模糊的看到眼前有个鬼影在飘来飘去。 “呵,我不管你是谁,少在这里跟我装神弄鬼。我才不信这个世上有什么鬼神,我没有害你,反而是你生母想要害我。谁害的你,你去找谁算账!” 祝慈厉声道:“你都成了鬼了,难倒阎王爷没有告诉你,究竟是谁害的你们母子?我看你是人假扮的,故意在这里故弄玄虚,我倒要看看你是谁!” 说着,祝慈握着玉簪的手飞快的举起朝前一刺,接着她听到一声闷哼,那鬼影一闪,破门而出。 风夹带着雨吹进来,祝慈的长发被吹的胡乱的吹起,外面除了茫茫大雨和吹的张牙舞爪的树木再无其它。 小印子和珠英脸色煞白的匆匆走进来,看祝慈赤脚站着,纷纷吓了一大跳。 “主儿,您这是怎么了?奴婢方才好像看到有一个白色的影子从您屋里出去了,您没事?” 小印子忙不迭的点燃蜡烛,又返回去将房门关好。 屋内顿时亮白如昼,祝慈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她抬头挡了一下。 “我没事,就是闹鬼了。” “闹鬼?”小印子和珠英对视了一眼。 “原来奴才方才在屋里头没看错,总感觉窗子外面有影子飘来飘去,还隐约听到女人和婴儿呜咽的哭泣声。奴才还以为是风吹的,不成想主儿真的遇到了‘鬼’。奴才真是该死,应该在外面守着的,害的主儿受了惊吓。” 小印子伸手给自己脸上来了两耳光,祝慈倪了他一眼。 “不管你的事,对自己下那么重的手干什么。就算你在外面守夜,那鬼该来还是会来的。” 珠英向来就胆小,听祝慈和小印子说完,总感觉身后有人盯着自己,她紧张的咽了下口水。 “主儿,这世上真的有鬼么?可您根本就没有害鹿御女和她腹中的孩子。” “这世上是有鬼。不过那鬼不是阎王爷派来索我命的,而是有人故意假扮的,想要吓住我。他们以为是我害死了鹿御女腹中的孩子,想以此唬住我。我连人都不怕,怕鬼做什么,人心可比鬼可怕多了。” 祝慈冷哼一声,抬起手里的玉簪,簪子尖锐的一头沾着点点血迹。 “你们看,我方才用簪子刺伤了那个鬼。倘若它真是鬼,又怎么会被我这个凡胎肉骨的凡人所伤,更不会受伤。” 珠英和小印子凑近一看还真是。小印子不禁对祝慈心生佩服,他原以为主儿只是运气好,才成了皇上的妃嫔。 如今看来主儿身上是有几分女子少有的胆魄的。若是他跟那鬼打个照面,不说吓得尿裤子,也压根不敢上前。主儿一个弱女子,居然还对那个‘鬼’动手。 “世人都对鬼魂有敬畏之心,他们以为主儿是个胆小不惊吓的,却没见到主儿的胆气并不逊色与男儿。不过这主意可真是歹毒,奴才听说前朝有个受宠的妃嫔就是被鬼吓得给失心疯了,从此便被冷落了下来。就是不知道是谁做的。” 第六十一章 害怕 祝慈也拿不准究竟是谁做的,不过白贵妃应该不太可能。她还指望自己跟她联手一起对抗淑妃,暂时还不会对她下手。 那么到底是谁呢? “只要做了,早晚都会露出马脚的,想个计策,把人找出来就是了。” 祝慈将簪子掷在桌上,她扶着桌边慢慢坐下,珠英倒了热茶递过去。 “你们两个往后也小心点,我担心他们拿我没办法,会使阴招对付你们。以后我所用喝的茶水,以及饭菜都要一一验过才行。” 要不是她胆子大,压根不相信这世上有鬼,怕是她真被吓住了。昨儿在场的就那么几个人,看来问题就出在他们人身上。 珠英凝重的点点头,“主儿如今正得圣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看您笑话呢。纵使您在周密算计,处处周全,也挡不住那些想害人的心思。只怕是您往后的路会更加凶险。” “我既然已经入局,便是局中人。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没有第三条路。” 祝慈放下茶杯,拿起桌上的玉簪随意擦去上面的血迹,抬头将长发盘好。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虽然是鹿御女对我动手在先,我才反击的,但只怕她醒过神来,旁人一撺掇,她便会化成刺向我的利剑。” “鹿御女确实不能在留了,她如今没了孩子又失了宠,正是最好时机,就算出了什么意外,皇上也不会过多关心。” 小印子垂首立在一旁,瘦削的身影斜斜的映在墙壁上。 “主儿打算怎么做?” “我还能怎么做?她刚没了孩子,我也不忍心再对她下毒手。” 祝慈垂下眼帘,摸着自己光滑修长的指甲,纤细的睫毛落在她的粉颊上留下一片乌青的阴影。 “你去给我找只老鼠来。记住,要刚生出来不久的,别叫人给发现了。” 小印子一时想不明白祝慈要老鼠做什么,“主儿要老鼠做什么,那东西又脏还喜欢乱咬东西。前几年有位虞美人不小心夜里被老鼠给咬了,咬掉了半根手指不说,还得了鼠疫……” 话未说完,小印子脑袋里灵光一闪,瞬间明白过来祝慈是什么用意。 祝慈扬了扬唇角,“明白了,就按我说的去做。” 祝慈原以为自己方才被鬼一下,自己下半夜会睡不着,却不料很快便有了睡意。 倒是执意要守着她的珠英,不停的来回翻身,整个身子都缩在被子里,只露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露在外面。 祝慈侧身盯着地上那一团黑影,“你怎么了?是不是冷,冷就快回屋睡,我你不用担心。” “不是,奴婢不冷。”珠英身上的棉被是新做的,盖在身上蓬松又暖和,还有股阳光的味道。 “奴婢就是有些害怕。主儿,你说那假扮鬼的那家伙还会不会再来啊。人吓人吓死人,奴婢怕睡着了那家伙再来了。” 祝慈失笑。珠英虽然素日里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但毕竟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就算知道那鬼是人故意假扮的,害怕也正常。 “不会的,倘若他不怕死在敢来,我一定让他有命来没命回。你要是实在害怕,过来跟我一起睡,我护着你。” 珠英犹豫了一会儿,“那我今夜跟姐姐睡,等明儿我在做姐姐的奴才。” 她一骨碌从被窝里钻出来,跟后面有鬼撵似的,麻利的抱着被子上了床。 祝慈早已经给她腾出了一个位置,她伸手替珠英掖好被角,另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伸进珠英的被子里握住她的手。 “睡,我握着你的手,他就不敢靠近你了。” 珠英翻过身另一只手覆在祝慈的手上边,无声的点点头,紧紧依偎在她身边。听着祝慈平稳的呼吸声,她心里莫名的踏实下来,不一会儿便睡意来袭沉沉睡去。 原以为会下好几日的雨,没想到下了一日雨势就渐渐停了。沈确没来看她,只派李全给她送了一些补品和一些小玩意给她消磨时间。 沈确连着两夜都歇在昭阳宫,听珠英说皇上还在为那孩子伤心,除了前朝和太后处之外,只在昭阳宫歇着。 白贵妃蕊派人去请了一次,被委婉的回绝了,心里虽然不大舒坦,但也毫无办法。 祝慈也不急,皇上心里记挂着她,来与不来也没什么所谓。她只亲手做了汤,叫翠岚送去昭阳宫。 祝慈用镊子将带血的新鲜猪肉切成丁点大,夹给老鼠吃。那老鼠毛绒绒的,只有人的大拇指那么大,在铺着稻草的废弃木箱里来回的嗅。 院子里,珠英吩咐小印子,“前日夜里的雨下的人心里发慌,宫里难免有年久失修的地方。你待会儿叫他们好好将墙体之类的修检一番,别伤到主儿了。” 小印子得了吩咐去了。珠英跟他虽然都是奴才,可毕竟有亲疏远近,小印子素日里对她也十分敬重。 珠英挑了帘进来,“下了一场雨,宫里的合欢花开了,奴婢命人采了一些,可以用来煮合欢粥喝。” “你看着办就是了。”祝慈抬起头看着珠英,她今儿着了一身藕荷色的齐胸襦裙,整个人俏生生的。 “你今儿这身倒是打扮好看,本来就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之前穿的那么老成,显得死气沉沉的。” “奴婢从前挑水擦地的,穿暗色的衣裳才耐脏,不然洗不了几次就给搓烂了。” 珠英害羞的抿唇一笑,“如今奴婢跟着主儿,不用做那些粗使活了,才敢穿这么鲜嫩的衣裳。” 祝慈莞尔一笑,珠英轻手轻脚的来到她身边。 “今儿宫里可热闹了,曹宝林被皇上给放出来了。为了安抚她,皇上赏了好多好东西。” 祝慈动作一顿,诧异道:“她被放出来了,难不成抓到那野猫的主人了?” “没抓到,连个影都没有。是沈修容发现文美人身边伺候的宫女翠儿鬼鬼祟祟的在春色苑埋什么东西,命人挖出来一看才发现是那日在曹宝林屋里头搜出来的药。” 第六十二章 沈修容 珠英将前因后果仔细讲了一遍,“翠儿说,是因为曹宝林总爱生病浑身的晦气,这才害得文美人不得圣宠,一直没有皇嗣的。她听了说野猫的事,便想嫁祸给曹宝林,晦气的源头没了,说不定文美人的肚子就能有动静了。” 祝慈蹙眉,“沈修容?我好像从未在宫里见过。” “沈修容一直深居简出,素日不喜热闹,因此鲜少出门。平日里话也不怎么多,除了按时去昭阳宫向皇后娘娘请安之后,就在自己宫里待的时间最长。” 珠英注意到窗外似乎站着一个人影,她朝祝慈努努嘴。 那人影听屋里忽然没了动静,晃动了一下,然后门帘被人从外面挑开,被看笑盈盈走进来。 “主儿,奴婢炖了百合银耳羹,润肺止咳最好了。” “方才是你在外面?”祝慈假装不经意的问。 “是奴婢,奴婢发间的绒花不知怎么掉在了地上,奴婢捡起来这才耽搁了一会儿。” 被看将银耳羹放在桌上,她看祝慈在用生肉喂老鼠,不免有些诧异。 “主儿养这脏东西做什么?总是喜欢半夜吱吱的叫,生的又多。” 祝慈支起眼皮看着被看,唇角扬起似有似无的笑容。 “是奴婢多嘴了。” 被看下意识的垂下眼帘,她知道主儿不信任自己,怕是方才那一问,主儿更对她有疑心了。 可天地良心,她只是有些好奇,随口一问而已,并没有要打探的意思。 “主儿先喝着,奴婢就先去忙了。” 祝慈点点头,等被看走后,珠英走到门边探头往外瞧了一眼,看院子里并没有什么人影,这才又返回屋中。 “被看已经走了。” 祝慈“嗯”了一声,“以后说话得小心一些,这些日派人暗中盯着她,别让她坏了我的计划。” 珠英思索着点头,“她弟弟在咱们手里,应该不会耍滑头,不然当初早就静月的事告诉贵妃娘娘了。” “从前是从前,如今是如今。人心向来多变,谁能保证她心里想的跟当初一样,怕是时日长了她会颇有怨恨。” 祝慈看老鼠吃的差不多了,也不敢喂的太饱了,怕它一不小心给撑死了。在养一只又要费好些时间。 “照你方才那么说,沈修容不爱出门,又怎么会去春色苑?” “听说春色苑的石榴花开得如火如荼,沈修容想折几枝插花用,谁知道碰到了翠儿。” 珠英忽然想到什么,轻声道:“奴婢想起来了,沈修容原是德妃的陪嫁,后来被皇上宠幸,这才慢慢熬到了修容。” “又是德妃。”祝慈的眉蹙的更紧了,她一直怀疑那日鹿御女骤然滑倒跟德妃有关,原是德妃陪嫁的沈修容又碰到了文美人身边的翠儿在埋东西,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倘若说是德妃不方便出面,这才授意沈修容帮的曹闻溪?可又怎么会那么凑巧的碰到翠儿呢?难道曹闻溪手里握着德妃的什么把柄? 不管究竟是何种原因,曹闻溪能够死里逃生,实在不容小觑。 “鹿御女小产当日德妃突然来了栖凤宫,沈修容又是德妃的陪嫁,还恰巧发现了翠儿鬼鬼祟祟的,从而替曹宝林证明了清白。这一切的一切都未免也太巧了,戏文里都不敢这么写。” “主儿是说,是德妃害的鹿御女小产的?那她为什么又要帮曹宝林,她们两个若是旧识的话,曹宝林也不会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珠英拧眉思索着,“不过沈修容能碰到翠儿,确实是感觉让人奇怪。” 祝慈脑袋里乱的如同一团丝线,鹿御女小产一事实在是错综复杂,除了她,肯定还有人在背后盘算着什么。 有什么东西想要冲破而出,却始终跳脱不出来,祝慈索性不在想了。若是曹闻溪跟德妃有什么关系,早晚都会露出端倪的。 “算了,只要她不来害我,她究竟是什么角色,存的是什么样的心思,我也不感兴趣。只是我没想到曹宝林会这么快就洗脱了嫌疑,看来是我从前小觑她了。” “是啊,曹宝林平日里看上去温声细语,总爱哭哭啼啼的,一遇到重要的事反而很有头脑。” 珠英感叹道:“不过话说回来,这是掉脑袋的大事。她既然想活着,就得想尽浑身解数搏一搏。这次博对了,看来真是老天爷眷顾。” 祝慈那日在春色苑碰到曹闻溪被庄宝林刁难,便看出她不是池中之物。只是药的事板上钉钉,若是外面没有人肯帮她,替她找到证明清白的证据,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她没料到曹闻溪会这么快就没事了,确实是让她十分诧异,又隐隐生出几分不安,怕的是她往后在宫里又多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那文美人怎么着了?” “文美人没事。”珠英粉唇微微弯曲。 “也不知道是文美人命好,还是皇上念及跟文美人往日的情分,只是训斥了文美人管教下人不严,罚了文美人半年的月俸,让她在宫里反思己过。” 祝慈有些意外,看来皇上对文美人的感情还是挺深的,至少很喜欢,不然不会让她自己在宫里反思己过,怕是早就禁足了。 而曹闻溪一直没有侍寝,皇上虽然见过一两次也给忘了,相比文美人她自然是无足轻重。 她们这个皇上,还真是即无情又多情。 “你先把老鼠拿走,找人看好了,别叫这小东西给跑了。” 珠英应了声“是”,将木箱子轻轻合上,抱着走了。 祝慈将桌上的东西都处理好了,又命人细细将桌面给擦了一遍,这才放心。 “祝姐姐,祝姐姐!”院子里响起晏清姝清脆的声音,如黄鹂一般悦耳,由远及近而来。 “祝姐姐,你起了没有呀?清姝来看你了。我进来喽!” 不等祝慈开口讲话,晏清姝咯咯的笑着跑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八宝攒丝的食盒。 “咦?祝姐姐起啦,我还以为祝姐姐生病了会赖床呢,嘻嘻~” “都多大的人了,在赖床岂不是让人笑话了去。我吃了几幅汤药,已经觉得身上好多了,反而躺着身上更难受,还不如起来走动走动。” 第六十三章 报应 祝慈的视线扫过晏清姝手上的食盒,笑道:“方停了雨你就过来了,又跑的那么急。到处都是积水洼,地上又湿滑,若是磕了摔了可有你哭的时候。” “我心里记挂着祝姐姐,只想着雨停了赶紧来栖凤宫,才想不了那么许多。”晏清姝嘟嘴道。 站在她身后的宫女捂嘴偷笑,“祝御女不知道,我家主儿这几日在宫里唉声叹气的,记挂着您的病情,许是老天爷被我家主儿给唠叨怕了,赶紧将雨停了。” 晏清姝扭身羞愤的瞪了那宫女一眼,“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唠叨。实在是下雨哪里都去不了,整日闷在宫里真是无聊死了。我对那些女红琴棋书画又不感兴趣,只能两只眼瞪着屋顶发呆,好生没趣。好在老天爷还是个识趣的。” 晏清姝走上前亲热的拉住祝慈的手,歪着脑袋盯着她的脸瞧。 “姐姐的脸色看上去好多了。姐姐病倒的这几日清姝可比自己病了还难受。” “让你担心了。原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着了凉罢了,宫里的御医个个杏林妙手,我想不好都难。” 祝慈让翠岚赶紧将好吃好喝的给端上来,她拉着晏清姝来到临窗的榻上坐下。 “我想着姐姐病了,肯定嘴里苦兮兮的,没什么味道。我给祝姐姐带了几样吃食,姐姐没胃口的时候可以吃一些。” 晏清姝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两碟蜜饯,一碟是青色的梅子,雕刻成了梅花的形状。另一碟是紫苏梅子姜。 “姐姐喝了药,可以服用些蜜饯就不会那么苦了。我每次喝药都苦的想吐,可不喝病又好不了,真是愁人。” 她蹙眉重重叹了口气,又端出一碟萝卜,红白相见,切成了小块,点缀着几只红彤彤的辣椒。 “这是萝卜,用醋和辣椒腌制而成。可好吃啦,我就着它吃饭能吃整整两大碗米饭。太后她老人家也特别喜欢,姐姐用膳的时候一定要尝尝。” 祝慈看晏清姝嘀嘀咕咕的,不禁心头一暖。不管她是真单纯无害还是假装的,但能惦记着她的病情,倒也让人觉得暖心。 她本来也喜欢吃东西,那萝卜一端出来她的口水便开始疯狂分泌,倒有些饿了。 “真是知我者,清姝也。闻起来酸酸辣辣的,瞧上去很好吃的样子,颜色也好看,我看的都有些饿了。” “姐姐喜欢就好。”晏清姝听祝慈这么说,没心没肺的嘻嘻笑起来。 “姐姐这里不是有小厨房么,叫他们简单做些吃食就行了,也不必非要等着尚食局的那帮家伙。” 祝慈因为病了一直没什么胃口,早上也只喝了一碗粥。她命珠英简单的做了一些吃食,邀晏清姝一起用。 晏清姝有些怪不好意思的,“我本来只是想看望姐姐的,没想到还白白蹭了姐姐一顿饭,真是过意不去。” “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一顿饭我还是管的起的。你也拿了那么多东西,我才不好意思呢。” 祝慈夹了一片羊肉放进晏清姝的碗里,“你多吃一些,这里面加了梨肉,煮肉的水也是用梨花上的露珠熬的。吃起来不仅不腻,反而还有股清甜。” “怪不得我尝着格外好吃些。”晏清姝将肉塞进嘴里,竖着大拇指笑的眉眼弯弯“ “还是姐姐会吃。不过我不能多吃,太后说我再这么吃下去就穿衣裳不好看了,皇帝哥哥肯定会嫌弃我的。” 祝慈一愣。是了,晏清姝是宝林,将来肯定会侍寝的。 她不动声色的抬眼去看晏清姝,她一吃开心了就摇头晃脑的,虽大口大口的吃着东西,却没有丝毫不雅,反而让人很有食欲。 脸圆圆的,肌肤吹弹可破,一笑隐约脸颊上还有两酒窝,很是可爱。 “你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而且肉肉的多可爱了,一看就有福气,我想胖还胖不起来呢。”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太后不喜欢我这样,也担心我吃太多了对身体不好。” 晏清姝摸着肚子。当着满桌的美食,不争气的吞咽着口水。 “不过也不差这一顿。等我晚膳一定要吃,姐姐可别告诉别人。” 祝慈点火保证,盛了一碗汤递给晏清姝,晏清姝捧着碗喝了一口。满足的喟叹了一声。 “姐姐听说了没有,昨夜宫里闹鬼了。我听到有婴儿的哭声,你说是不是鹿御女那胎死腹中的孩子心里有怨气,所以才半夜在宫里游荡啊?” “是么?昨夜我竟睡的那么沉,竟然半点都没有听到。” 祝慈眸底闪过一抹诧异,“不过鹿御女这一胎没的实在是蹊跷,又是在我宫里摔倒的,我这心里一直愧疚不安。鹿御女纵使有错,可那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姐姐菩萨心肠。鹿御女那么害姐姐,姐姐竟然半点都不怨恨她。要我说,就是鹿御女作孽太多了,才会遭此报应的。” 晏清姝欲言又止,想起那日在春禧殿看到的那孩子的模样,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她想告诉祝慈,又想起沈确说的那些话,终是将到了唇边的话吞了回去。 “那孩子只能说是没福气生在皇家,但愿来世能生在寻常百姓家中,生在皇宫也没什么好的。” 不是被人害了就是身不由己。就像她,虽然不是皇族血脉,可自幼被太后养在身边,她连宫外究竟是什么样子都快望的一干二净了。 她只隐约的记得,父亲还活着的时候曾带着呀呀学语的她策马扬鞭,会在夏日午后将她高高举过头顶去扯石榴树上红彤彤的石榴,其余什么都记不得了。 怕是她这辈子老死也出不了宫,只能据在牢笼似的后宫,成为皇帝哥哥的妃嫔之一。倒不如生在寻常百姓家快活自在。 晏清姝悄悄红了眼眶,嘴角往下一撇,呜呜的哭起来。 祝慈看她方才还开心的不行,这会儿又直掉眼泪,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是怎么了?方才还不是高高兴兴的么,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掉眼泪了。” 晏清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没事,我就是忽然想我爹爹和娘亲了,他们要是活着该有多好。我宁愿贫苦一生。也不想跟他们分开。” 第六十四章 没有叫坏人得逞 祝慈一边给晏清姝顺着气一边用帕子拭着她脸上的泪珠。 晏大将军是武将,可以说马革裹尸是他的宿命。他若是不战,怕是大燕也不会这么太平。 可她理解不了晏清姝的母亲会跟着亡夫一起殉情,从来没有替自己女儿想过。或许她觉得自己死了,会有人接她进宫,不会比跟着她过的差。 祝慈不禁想起自己的父母。她穿过来好几年了,也不知道爸妈怎么样了,恐怕正在满世界找她?可她这辈子或许都回不去了,又有谁替他们养老送终呢。 想到这里,祝慈鼻尖亦有些发酸,“别哭了,你父亲也是为了大燕的安定才战死沙场的。若是知道你被太后养的这么好,想来就算在九泉之下也会安心的。” 晏清姝打了个哭嗝,“我只是怕我忘了他们的模样,从前我做梦还能能看我爹地长什么样子,现在都记不清了。若是连我都忘了他们,那他们就真的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不会的。只要你心里还记着他们,他们就永远都活着。” 祝慈又耐着性子哄了晏清姝一会儿,她本来就是个小孩子的性格,情绪来的也快去的也快,没过一会儿又眉开眼笑起来,开始埋头吃东西。 祝慈倒是羡慕她这种心态,没愁没忧的,就算难过也是瞬间的事,不会往心里搁。 而且她背后又有太后当靠山,旁人也不敢轻易拿她怎么样。 “待会儿我要去未央宫看望曹宝林,她遭此大难,差点没了性命。幸好吉人自有天相,沈修容替曹姐姐洗刷了冤屈。你要不要跟我一同去看看?” 左右晏清姝回宫也没什么事,他们都不爱跟她玩儿,也就只有祝慈不嫌她,又说得上话来,她更喜欢粘她一些。 且她原本也打算要去看望曹闻溪的,晏清姝点点头。 “好呀好呀,我也打算去看看曹姐姐呢。从前我见文美人懂规矩的很,又嘴甜会说话,真真没想到是这样的人,简直是太欺负人了。” 用完膳,祝慈叫他们把东西给撤了,嘱咐翠岚看好门,她则跟晏清姝说着话去了未央宫。 未央宫里静悄悄的,偶尔听闻几声啁啾的鸟鸣。朱墙外高大的银信探进头来,撒下一片斑驳的树影,苍穹之上漂浮着大朵大朵白云,似撕碎的棉花。 快走至门边时,祝慈听到主殿内响起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声音婉转动。 月然看到她们,欲要张嘴请安。祝慈伸手微笑着制止住她,同晏清姝携手走进去。 曹闻溪背对着她们盈盈而立,脚下是一块彩织的地毯,绣着寓意美好的图案,层层叠叠如绚烂朝霞。 她着了一身月白色的水袖衫裙,勾勒出纤细可握的柳腰,步伐轻盈纤纤细指呈兰花状往前一指,在往回一扣,一双含水的春眸似喜似嗔。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黄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哇),好新鲜(呐)。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人人夸我潘安貌。原来纱帽罩(哇),罩婵娟(呐)。我考状元不为做高官,为了多情的李公子,夫妻恩爱花好月儿圆(呐)。” 柔和的阳光如同星河般透过那一方雕花的窗棂泻在她的身上,空气中呈现出数道光柱,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曹闻溪一挥水袖,转身就看到祝慈和晏清姝立在门边,笑盈盈的望着自己。 她脸上一窘,朝月然呵斥道:“祝御女和晏宝林来了,你怎么也不知告诉我,真是愈发的会偷懒了。” 月然有些委屈,祝慈看曹闻溪这是故意这么对月然说,实则是怪她悄无声息的进来,看她唱了这么久的戏,她抢先一步道。 “不怪月然,是我被曹姐姐唱的戏所迷,不忍心打断曹姐姐。姐姐这么说月然,就是在变着法的怪妹妹我了。” 曹闻溪面色一讪,“妹妹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怠慢了你们,且我唱的也不怎么好,恐污了你们的耳朵。” 她命月然上茶,邀祝慈和晏清姝坐下。 晏清姝将手拍得啪啪作响,“曹姐姐真是谦虚了,我听着唱的一点也不差呢。太后和皇后娘娘最喜欢听戏了,去年太后的寿诞,皇帝哥哥专门请宫外的戏班子进宫献唱,那旦角唱的还不如曹姐姐好听呢。” 晏清姝有口无心,在自己看来是在夸赞曹闻溪唱的好听,可落在曹闻溪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意思了。 晏宝林这是拿她跟唱戏的比了,她在怎么出身不好也比唱戏的强,她这不是在羞辱自己么? 原以为晏宝林是真心跟她好,没想到她心里所想跟旁人所想没什么两样,都瞧不起她! “我姨娘曾经就是唱戏的出身,所以我耳濡目染之下多多少少会一点。晏宝林谬赞了“” 祝慈看曹闻溪变了脸色,便知她多想了。当一个人自卑的时候,别人说什么在她看来都是明里暗里的嘲讽,不过晏清姝说话也确实是容易得罪人。 “我得知曹姐姐出了事,急的跟什么似的,还冒雨去了昭阳宫想请皇后娘娘和皇上重新调查,可皇上因为鹿御女的事伤心难耐没有见我。” 尽管祝慈说的是假话,可秀眉微蹙着,脸上写满了担忧和关心,仿佛真的不能在真。 “我这心里一直记挂着,本来今儿再去见皇后的,没想到就听说曹姐姐你没事了,所以这才跟晏宝林急急忙忙过来了。” 晏清姝点点头,听祝慈这么说,急道:“祝姐姐还在病中,就为了曹姐姐的事奔坡劳碌,怪不得病好的这么慢。曹姐姐没事了,祝姐姐你的风寒又重了可怎么是好,那可是会出人命的。” 曹闻溪淡淡看了祝慈一眼,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叫两位妹妹担心了,祝妹妹尚在病重就替我劳心奔波,怪叫我过意不去的。我本来以为我死定了,毕竟谋害皇嗣是重罪,就算事情不是我做的,但毕竟在我宫里发现了药,好在老天爷眷顾我,没有叫那坏人得逞了去。” 第六十五章 负荆请罪 “说明曹姐姐福泽天庆,旁人还不一定有姐姐这般化险为夷的本事呢。” 月然奉上茶点,祝慈瞧了一眼,还是上好的雨前龙井,不过她并没有动。反观晏清姝早就乐呵呵的捡了糕点送进嘴里。 “要我说曹姐姐就是太好性了,才会叫文美人那般欺辱。曹姐姐怎么不告诉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一直希望后宫和睦,文美人三番两次针对曹姐姐你,分明就是成心刁难你,应该叫皇后娘娘好好惩罚她才是。” “可能是我太不讨人喜欢了。”晏清姝缓缓的摸着罗汉茶杯的杯沿,白色的杯身细腻洁白,一时竟分不清和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哪个更白一些了。 “我一入宫就病倒了,到了如今还没好利索,文美人觉得我晦气也正常,我也觉得自己是不详之身。”曹闻溪苦笑。 皇上并没有狠狠责罚文美人,皇后娘娘又怎么会为了她得罪皇上呢。谁叫她无宠出身又不高贵,文美人才敢肆意作践她,是她命不好罢了。 晏清姝捂住曹闻溪的嘴不叫她在继续说下去。 “呸呸呸,曹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宫里有皇帝哥哥在,龙气旺盛,能入宫为妃的都是有福气的人。不然那么多人选秀,怎么就偏偏姐姐被选中了,而不是旁人,可见姐姐并不差。” 她想不明白曹闻溪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明明是文美人看她性子好又为人老实才敢欺负她,怎么成了自己的错了。 “难道豺狼伤了姐姐,还是姐姐的错么?” 祝慈也劝道:“是啊,别人可以轻贱姐姐,姐姐却不能自己看轻自己。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姐姐身子孱弱,病的时间久一些也正常。” “多谢你们开导我,文美人被皇上严厉训斥了一番,想来也已经长记性了。” 曹闻溪看看祝慈和晏清姝,微微一笑。 “文美人的父亲在尚书省当职,虽然只是一个小官,可也比我的父亲职位好了许多。我忍气吞声也不全是因胆小怕事,我担心文美人会让她父亲找我父亲麻烦,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晏清姝撑着腮重重叹了口气,“你说人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相处呢?干嘛斗来斗去,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也不嫌累的慌。若是大家相亲相爱的可多好。” 祝慈刚参加工作的那一年也是这么想的。她虽然进了当地最有名的律师事务所工作,可在职场上女人总比男人要难百倍,勾心斗角也不亚于后宫争斗。 她也常常百思不得其解为了一个客户至于这样么?后来她就明白了,不争不斗就会失业,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算计争斗。 职场尚且如此,别说后宫了,没有谁能拒绝权利的诱惑。 “只要我们三个一直这么好就好了,管别人做什么,问心无愧就行。” “说的也是,我跟宫里那些娘娘说不上来话,她们都嫌我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可我都已经长大了。” 晏清晏笑眯眯的拉住祝慈和曹闻溪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 “可我那日一见两位姐姐便觉得格外的亲切,看来这就是戏本上说的什么……一见如故,对,一见如故。” 曹闻溪身子一僵,她向来不喜跟人如此亲切,下意识的想抽出来,怕晏清姝不开心又硬生生的忍住了。她抬眸看向祝慈,她正执了帕子给晏清姝擦拭着唇角的糕点,让她少吃一点,别撑坏了。 她们三个会一直这么好?呵,怎么可能。她们认识都没百日,连彼此什么秉性都不了解,祝御女和晏清姝待她的心未必有嘴上说的那么光明磊落。 晏宝林还没侍寝,等她将来有一日侍寝了,怕是也不得不卷入这后宫的争斗中去。 月然拨开水晶帘走进来,“主儿,文美人来了,说是要负荆请罪。” 晏清姝扬眉,她素日里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谁若是敢害她,她……她虽说不敢害人,但也绝对不会给对方好脸色。 “如今文美人倒是知道错了,当初做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若不是皇帝哥哥训斥了她,她还不知悔改呢。像她这种人就算负荆请罪也不是真心的,还不如将她打发走,省得见了心烦。” 月然为难的看向曹闻溪,曹闻溪则抬头和祝慈互望了一眼,祝慈一拂晏清姝的胳膊。 “知道你想来嫉恶如仇,但曹姐姐和文美人同住未央宫,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的太僵了也没好处。你曹姐姐才是当事人,是不是应该听听她怎么说?” 晏清姝后知后觉,有些尴尬的挠挠脑袋,“当然还是要听曹姐姐的。” 曹闻溪也跟祝慈想的一样,她如今无宠,位分又在文美人之下。就算恨极了她,也要忍耐。她叫月然请文美人进来。 文圆圆上身穿了一件朱墨色的小团花纹样的宽袖衫子并沧浪色褙子,下身着了一件花草纹的高腰裙,梳着交心髻,乌黑的发间簪了一只双蝶钗。 巴掌大的小脸,杏眼桃腮,透着一股机灵劲。 祝慈晏清姝及曹闻溪起身见了礼。 “晏宝林和祝御女也在啊,可真是稀客,从前都没见过两位来过未央宫做客呢。”文圆圆一开口就阴阳怪气的,倒不像是来道歉的,反而像是来找茬的。 晏清姝才不惯着她,她不高兴了有时连皇后的面子都不给,更何况一个美人了。 当即毫不客气的回怼,“从前我也未曾见过文美人来看望曹姐姐啊,文美人才是稀客呢,今儿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当真是稀罕。” 文圆圆气的脸色青紫,“晏宝林真是伶牙俐齿,我好歹也是皇上亲灯的正四品美人。你见了我不自称嫔妾,反而以‘我’相称,就算太后宠爱晏宝林,晏宝林也不能这么没有规矩。” “你……”晏清姝更不高兴了,上前就欲要跟文圆圆争辩,却被祝慈一把拉住手,她只好作罢。 “文美人别跟晏宝林一般计较,晏宝林小孩子心性,没什么恶意。” 第六十六章 寒心 祝慈不急不缓道:“文美人若是跟一个小孩子计较这么许多,怕是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美人小肚鸡肠呢。” 文圆圆转身,目光直直的落在祝慈身上,不屑的上下打量着她。 “不愧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这嘴皮子溜的。你顶多就是个御女,仗着皇上的宠爱就敢教训我,连尊卑都不分了。” 祝慈委屈道:“嫔妾不敢,嫔妾也是为了美人好啊。万一哪个长舌头的将这事传了出去,恐怕有损美人在皇上心中的美好形象。” 文圆圆死死的盯着祝慈,尽管脸上敷着厚厚的脂粉,却难掩眼底的乌青。 和皇上因为她故意栽赃曹闻溪的事,已经恼了她,只是念及从前的情分才对她网开一面的。 若是晏宝林再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吹吹风,怕是换上对她的印象就更差了。 文圆圆冷哼一声,扭过头去绞着手里的帕子, 看曹闻溪站在一旁,一句话也没有说。祝慈便明白她这是怕殃及到自己,只好装作没看见。 晏宝林是为了她出头才顶撞文美人的,她竟然束手旁观。她这个人不仅自卑敏感,尽连义气都没有。 “嫔妾就不打搅文美人跟曹宝林说话了,就先跟晏宝林告辞了。” 说着朝晏清姝暗暗使了个眼色。晏清姝只是性子单纯,其实心里什么都清楚的很,她敷衍的冲文美人行了个礼,跟在祝慈身后走了。 文圆圆望着她们二人离去的身影,翻了个白眼,一拂裙摆兀自坐下。她看曹闻溪还站着,目光一扫她身上的戏服。 “你还在傻站着做什么,还让我请你坐下么?” 曹闻溪只好坐下,文圆圆支着下巴上下打量着曹闻溪。 “尽不知你还会唱戏,这身打扮倒显的你颇为俊俏。正好我也爱听戏曲,你唱上几句让我听听。” 曹闻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凭什么她让自己唱自己就得唱,自己又不是供人娶乐的戏子。 纵使心里有千言万语想怼文圆圆,到了嘴边也只是寥寥几句话。 “嫔妾不太会唱戏,只是随便扮一扮,玩玩而已,就不再文美人您跟前献丑了。” 文圆圆方在祝慈身上受了气,这会儿子又被曹闻溪拒绝,更加恼怒。 她刚在在院子里都听到她唱戏了,竟然对她说不会,看她好骗好糊弄是不是? “呵,你这爱好倒与众不同。别人都是喜欢养花养鸟。绣绣东西,偏你爱扮戏子,倒是跟你的身份颇为相称。” 文圆圆掩唇一笑,看曹闻溪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笑的愈发的得意。 就算她栽赃她的事情败露了又怎么样,她拿自己根本就没办法,见了自己照样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曹闻溪勉强的笑笑,“不知道文美人来找嫔妾是为了什么事? 月然不是说文美人是来负荆请罪的么?她看分明是来羞辱她的。 “当然是来跟你赔礼道歉的。那药的事,毕竟是我对不住你,你别往心里去。” 文圆圆从宫女手里拿过一个荷叶形的镶玉的首饰盒,扔给曹闻溪。 曹闻溪眼尖含泪,深吸一口气。她打开首饰盒,里面是好几颗红玛瑙。 “你别看只是红玛瑙,可无论是成色还是质地都很不错,想来你也没见过这等好东西。你可找人镶到发簪金镯子上。” 文圆圆其实是不想来的,可贴身宫女云梦给她分析了一番利弊,她一想确实是有几分道理的。 她什么都不怕,就怕皇上以为她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在疏远了她,那恩宠可就断了。 “从前呢,是我想太多了。觉得你日日哭丧着脸,晦气的很。皇上训斥了我,并命我在宫里反省自己的过错,我也意识到自己错了。想来妹妹你素来宽容大量,也不会同我一般计较的,对不对?” 曹闻溪喉咙发干,她怎么可能会原谅文美人,她差点把自己害死。可恨的是,她只是一个御女,并没有实权在手,否则她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从前确实也有嫔妾做的不好的地方,往后若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还望文美人您能够及时指正。” “好说,毕竟我们同住未央宫,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往后我肯定会多加照拂你的。” 祝慈和晏清姝走到鹅卵石路上,两边花草葱茏,有树影自头顶而下,微风拂过,夹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祝慈抬头,看到墙角有一株紫藤花,枝干遒劲,一串串紫色的花穂爬满了墙头,仿佛一片淡紫色的雾气。 晏清姝不知从拿捡了一片硕大的梧桐树叶拿在手里。 “文美人说话实在是难听,方才姐姐为什么要拦着我,我可不怕她。” “何必争一时之气呢,就文美人拜高踩低的性子,还愁往后没有人收拾她。小孩子家跟这种人生气做什么,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只有自己难受,别人又不痛不痒的。” 若祝慈是晏清姝,她会把这件事装作不经意的告诉太后和皇上,又何必跟文美人这种人浪费口舌呢。有那时间做什么不好。 “说是文美人是去负荆请罪的,我看倒像是故意羞辱人的。我方才也是为了曹姐姐出头,文美人出言羞辱我时,只有姐姐你替我出头。” 晏清姝失望道:“真没想到曹姐姐一句话都不说,就看着我被文美人奚落,也太让人伤心了。” “曹姐姐毕竟比文美人位分低,想来她也有她的难处。” 祝慈用团扇遮着头顶的烈日,已经林临近盛夏,又是晌午时分,日光照在人的发上皮肤上竟有些发烫。 她扯着晏清姝的胳膊走在阴凉处,“不过确实叫人寒心。” 晏清姝撒娇似的抱住祝慈的胳膊,“往后我就跟祝姐姐一个人好,我还是不拖累曹宝林了。我这风风火火的性子跟她实在是合不上来,别到头来在给她惹了麻烦。” 走到拐弯处时,祝慈和晏清姝看到华惊云从远处走开,两人赶忙行礼。 “都起来,你们两个这是从哪来?” 第六十七章 本宫保你就是保本宫自己 晏清姝欢快的答道:“我跟祝姐姐去看望曹宝林了,皇后娘娘这是要去哪啊?” “本宫去看看淑妃。”华惊云微笑着伸手拂去晏清姝脸上的碎发。 “几日不见你,倒是愈发的珠圆玉润的,这衣裳才做了多久,看上去就又小了一圈。” “皇后娘娘这是在变着法的说我胖了。”晏清姝羞的跺脚,脸上却笑嘻嘻的,没有丝毫不悦之色。 “皇后娘娘那儿那么多好绸缎,不如裳我几匹,让我留着做衣裳穿,这样我的衣服就穿着不小了。” 华惊云无奈的一点晏清姝的额头,“待会儿本宫就叫人将绸缎送到你宫里。你年轻,穿的花花绿绿的也好看,本宫已经用不了那么鲜艳的颜色了。” “‘岁月从不败美人’,皇后娘娘什么颜色都穿得。”晏清姝嘴甜道。 华惊云转眸看向祝慈,“祝御女身子怎么样了?还在病里怎么就穿的如此单薄就出来了,你虽年轻可也得好好注意保暖才是,万万别落下了病根。”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祝慈盈盈一拜,恭敬的回道。 “御医开的方子很管用,嫔妾用了几幅药又出了汗,已经好的快差不多了。” 华惊云点点头,又跟她们两人说了几句话,扶着秋屏的胳膊走了。 宫女提醒晏清姝,“主儿,太后喝药的时辰快到了。” 晏清姝用力一拍脑袋,“对喔,看我这个脑子,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 她转身恋恋不舍的抓住祝慈的双手,“祝姐姐,那清姝就先回去了,等我改日在去找姐姐完。姐姐可千万晏记得想我,别把我给忘了。” 祝慈再三保证,晏清姝这才像一只花蝴蝶似的翩翩飞走了。 珠英笑望着晏清姝逐渐远去的身影,这才收回目光。 “主儿,咱们回去么?” “回去,我也有些乏了。” 微风轻轻吹拂着华惊云的面颊,她眯眸望着远处。 “这晏宝林跟祝御女才认识多久,好的就跟一个人似的,两人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晏宝林天真烂漫,又被太后她老人家保护的太好,反而有些不谙世事,看谁都像好人。” 华惊云轻轻叹了口气,有路过的洒扫宫人看到她纷纷垂首退到一旁请安问好,她略微颔首。 “本宫倒有些担心她,真心错付,到最后被人给坑了害了也不知道。晏宝林就如同本宫的亲妹妹一般,本宫实在担心她会被人伤害。” “是啊,晏宝林确实对人毫无防备之心。谁跟晏宝林是说几句假模假样的话,晏宝林就当真了,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别人。” 秋屏一扬唇角,“不过有皇后娘娘您保护晏宝林,替晏宝林周全,旁人若想伤害晏宝林都难。” “是么?本宫有的时候连自己都尚且保护不了,又何谈保护晏宝林。” 前面就是惊鸿宫了,华惊云止住话,提着裙摆走进去。 还未走到主殿,她就听到殿内响起徐庭月颇为不耐的声音。 “本宫不是叫你们换上柳青色的帷幔么,怎么换成秋香色的了?是你们耳聋眼瞎,还是以为本宫好糊弄? 还有这桌角的漆都去掉了多久了。也不知道叫人来补补。好吃懒做的东西,本宫养你们有什么用,一个两个的又蠢又懒又滑头的。” 一盏茶杯飞了出来,掉到华惊云的脚边,伴着茶水炸裂开来。 “娘娘当心。”幸好秋屏眼疾手快,伸手护住华惊云往后一退,她这才没有划伤。 殿内,本来烦躁不已的徐庭月听到院子里响起秋屏的声音,定晴一看才发现华惊云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殿外,盈盈裙摆湿了一片,秋屏正拿着帕子擦拭着华惊云裙摆上的茶渍。 徐庭月心里咯噔一声,敛了脸上的烦躁之色,忙不迭扶了紫英的胳膊走上前屈膝。 “臣妾不知皇后娘娘驾到,有失远迎,还使皇后娘娘受了惊吓,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没事,你也不是有意的。不过是一件衣裳罢了,脏了就脏了。” 华惊云毫不在意,她拂开秋屏的手,走过去扶起徐庭月。 “怎么这么大的火气,本宫方才在院子里就听到你在发牢骚。伺候的人不尽心,打发了去掖庭宫去就是了,动不动就动怒有失你身为淑妃的体面。” 徐庭月也不想生气,可每当她一照镜子,一看到自己那张可怖的脸就难以接受。更别提是皇上了,皇上曾经来看过她,她没有见以身体不适拒绝了,皇上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嘱咐她好生休息就油了,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来过。 她一边庆幸皇上没来,看不到她这张丑陋的脸。一边又忍不住难受,她实在不想承认皇上对她的宠爱只是因为她曾经那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 “臣妾也不想生气,可臣妾实在是心里难受。皇后娘娘您看看臣妾的脸都成什么样了,御医说臣妾的脸好了也会留疤,臣妾一想到以后就心里不是滋味。” “都已经这样了,你生气动怒拿他们撒气就能解决问题?” 华惊云看徐庭月脸上已经比上次在栖凤宫见到的时候好了不少,可原本白皙柔嫩的脸上却已经变得坑坑洼洼的。加上她肤色又白,看起来更加明显。 “宫里的那些御医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连脸上的印迹都治不好。” 华惊云拍拍徐庭月的手,语气温柔带着安抚人的口吻。 “你放心,本宫已经写信给了本宫的娘家人。他们认识一个民间神医,据说有永葆女子青春,化腐朽为神奇之术,保准能让你恢复往日的绝美容颜。” 她这番话犹如一剂良药,徐庭月一喜,烦躁的心瞬间归于平静。 她哽咽着,再次下拜,“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这么客气做什么,你是本宫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宫保你就是保本宫自己。” 宫里贵妃一枝独秀,除了她没人可与之相抗衡。贵妃虽然表面上对她毕恭毕敬,但那也是做给皇上看的,心里怕是早就想对她这个皇后取而代之了。 第六十八章 打了皇上一巴掌(新年快乐) 皇上利用白华两家百年来的恩怨,让她们两家相互牵制抗衡。她这个皇后的位置岌岌可危,稍有不留意便成了别人的。 所以她才利用淑妃跟贵妃之间的恩怨,招揽淑妃,让她为自己所用。 只是她小瞧了祝御女和白贵妃,就这么明正张胆的给淑妃下套,偏偏还叫人无可奈何。 华惊云坐在靠北的罗汉床上,徐庭月坐在下首。 紫英奉上热茶,华惊云问:“祝御女一直对本宫毕恭毕敬的,虽然背后有白贵妃撑腰,又深得皇上宠爱,也不丝毫不见嚣张跋扈之色。本宫原以为她是个老实的,却不曾想是扮猪吃老虎,真是失算啊。” “是祝慈那个贱人太会演戏了,谁会想到她会明目张胆的在珍珠里动手脚。” 一提起祝慈,徐庭月就恨的牙根痒痒。 “如今物证也已经没了,臣妾拿她也毫无办法。不过并不代表日后臣妾拿她也毫无办法,哼,来日方长。臣妾倒要看看,白贵妃能护她几时。” 华惊云徐徐喝着茶,听徐庭月这么说,颇有些不赞同。 “还是别掉以轻心了,战场上最怕的就是轻视对手,这次给你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惨么?祝御女并非池中之物,怕是将来羽翼丰满,白贵妃也奈何不了她。” 徐庭月不以为意道:“可祝慈只是宫女出身,她就算在圣宠优渥,可身份摆在那里。难不成将来有一日还会封妃不成,除非是皇上糊涂了。” “要让谁当皇后,谁当贵妃,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沈修容还是德妃的陪嫁,不也成了正二品。她是没有子嗣,不然封妃也不是没有可能。” 华惊云轻轻抬眸,凤眸微动,“我们应该早做防范,未雨绸缪才是。不然等白贵妃成功诞下皇子,等待你我的就是无尽的深渊。” 徐庭月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她有些犯难道。 “可永福宫的人个个跟河蚌似的,一句话也问不出来。又不知道白贵妃怀的是男是女,更无从下手啊。” 华惊云放下茶杯,语气淡淡,“你急什么,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她白贵妃是人不是神,是人早晚都会松懈的一刻。” 祝慈回到宫喝了药,又睡了一觉,这才觉得身上好受了不少。不知道是她高估了自己的体质还是对中医太过信任了,原以为两三日就能好的,倒有些拖拖拉拉的了。 醒来静静的发了会儿呆,珠英喜滋滋的进来。 “主儿醒了,方才皇上身边的李公公来了,说是皇上召您今晚侍寝呢。” 祝慈也估摸着皇上快召她侍寝了,她对自己的魅力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她点点头,又兀自出了会儿神,看时辰不早了。便赶紧命人准备热水她要沐浴梳妆。 夜幕渐渐降临,月上柳梢,回廊下一盏盏暖黄的宫灯高高悬起。墙角的翠竹竹叶纤细青翠,月光与烛光交相辉印落在竹叶上,有些莹润朦胧的光泽。 祝慈只着了一袭薄薄的轻纱,勾勒姣好的身躯,她在珠英的搀扶下上了软轿,朝皇上的寝殿走去。 说起来,祝慈还是自从侍寝以来第一次去皇上的寝殿,之前一次是在永福宫,另一次是在自己宫里。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便到了紫宸殿。祝慈下了轿,李全迎了上来。 “奴才给祝御女请安,皇上还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呢,劳烦御女先耐心等会儿。” 祝慈惊讶道:“皇上这么晚还在看奏折。又起的那么早,龙体怎么会受的了啊。” “谁说不是,可也是没办法。”李全叹气。 “江南发生洪灾,西南又悍匪横行,皇上忙的是焦头烂额。” 祝慈忧心忡忡,“那皇上也得注意保重龙体才是,不然谁主持大局。还请公公给皇上备一碗参汤,别让皇上太过劳累了。” 李全应着,原以为祝慈是宫女出身,乍一麻雀变凤凰,难免会自命不凡,没想到却如此谦逊有礼,对她也愈发的客气。 李全推开门,引着祝慈来到殿内。作为皇上的寝殿,殿内的装饰自然是跟各位娘娘宫里的装饰不同的,多采用暗色,处处都雕刻着象征尊贵的花纹。 殿内的摆放着一张膳桌,上面放了几道精致可口的菜肴,还有一道清淡的汤。 祝慈的看向李全,李全解释道:“皇上担心您等的太久了,难免饥饿,所以特意命人备下的。” 祝慈装作十分欣喜的模样,“多谢皇上。” 她来的时候已经吃了不少东西,并且专门用丁香水漱了口,防止嘴里有异味,所以这会儿并不饿。 若是吃了这里的饭菜,嘴里再有什么味道,被皇上给闻到了,她在皇上心中的印象肯定会大大折扣。 “那您慢用,奴才就在外面,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李全退了出去,反手带上门。 祝慈打量着周围,看所用所摆放之物无不精雕细琢,价值连城,不禁在心里连连感叹真是奢侈。 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皇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掌握着人的生死大权,还有那么多如云的美女围着自己转。 别说别人了,她光想想都觉得羡慕。可她只是个女人,若想走上万人之巅实在是太难了。不过再难她也要试一试。 祝慈坐在膳桌旁,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望着窗外的月色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脸上痒痒的,耳畔有人在低低的笑,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一片湿热。 祝慈知道是沈确,她假装不知轻轻的抬手打了沈确的手一巴掌,嘟囔道。 “珠英,别闹,我在睡会儿。” “怎么这么贪睡,是不是身上还难受?”接着,她额头上多了一只宽厚温热的手掌。 祝慈皱了皱眉,想到什么刷的睁开双眸,看到眼前含笑的沈确,她脸上一窘,慌乱的起身。 “嫔妾不小心睡着了,还请皇上恕罪。”她小心翼翼的抬眸看着沈确。 “方才嫔妾是不是打了皇上一巴掌,嫔妾有罪,嫔妾睡糊涂了还以为是珠英,不知道是皇上。” 沈确扬眉,看她脸上多了一道睡痕,更显娇憨可爱,眼中的笑意渐浓。 第七十章 调戏皇上 “你还知道你打了朕一巴掌,看来还没睡糊涂。你说应该怎么办,朕身为天子总不能白白叫你打了。” 祝慈咬着唇瓣,“皇上即是天子还跟嫔妾计较,那嫔妾给皇上揉揉。” 看沈确没反对,她捧起沈确的手。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而有力,带着细细的一层茧子。她垂眸轻轻的吹着。 沈确只觉得手背上痒痒的,带着如春风般的温热气息。他注视着祝慈,看她额头光滑细腻,纤细浓密的睫毛上跳跃着烛光,脸颊白里透粉带着一层细细的绒毛。 烦躁的内心忽然变的无比平静,后宫那么多妃嫔。他只有面对她时内心才有一种宁静的感觉,可以卸下浑身的防备。 沈确抽出手,拦住祝慈的细腰往怀里一带,鼻尖瞬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味。他埋头在她的发间。 “朕命人给你准备的饭菜,你怎么没动?” 祝慈眨眨眼,“嫔妾听李公公说皇上还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担心皇上的龙体,所以食不下咽。而且嫔妾来的时候,吃了一些东西果腹了,不是很饿。” “不是很饿,那不还是饿,正好朕也没吃晚膳,你陪朕用一些。” 沈确拉着祝慈坐到膳桌前,祝慈欲哭无泪,拿不准皇上是真没吃,还是担心她饿故意这么说的,怕她尴尬。 祝慈只能随便吃了几口,便用帕子擦拭着唇角不吃了。 简单的用了晚膳,沈确命人将饭菜扯了。 祝慈认真漱了口,又服侍沈确沐浴。她毫不避讳的打量着沈确的身体,发现他身材保持的很不错,宽肩窄腰,腿又长,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她庆幸自己穿过来的时候,皇上正值年轻力壮的时候。若是个五六十岁的糟老头子,那真是叫人倒胃口。 反倒沈确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明目张胆的打量过,那些妃子包括素日大胆泼辣的白贵妃,偶尔服侍他沐浴的时候也不敢如此直视他。 “你这么看着朕干什么?竟然一点也不知道害羞,哪有女子像你这样的。” “皇上是嫔妾的夫君,嫔妾才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祝慈凑近一步,手抚上沈确的胸膛。沈确不明白现在明明是暮春,她的手为何还如此冰凉。 “皇上不喜欢嫔妾这么看着皇上么?皇上若是不喜欢,嫔妾往后不看就是了,一定紧紧闭上双目。” 沈确呼吸沉沉,眸子里有墨色翻涌。她这样挑逗的话,这样撩拨的举动让他兴奋的同时又感觉新鲜。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只有她一个人敢。可他偏偏对这一套很受用的同时又难以启齿。 “朕喜欢。”他抓住她到处作乱的手,低头吻了吻祝慈的红唇。 “你风寒还没好呢,不许胡闹。万一风寒加重了可怎么是好。” “嫔妾才不怕呢。有皇上的龙气护佑,嫔妾肯定没事的。” 祝慈一手勾住沈确的脖子,一手柔若无骨的轻轻划过他的面庞。 男人不喜欢女人一成不变,呆木而无趣。 尤其是皇上,他什么样环肥燕瘦的绝色美人没见过,她不管是为了抓住皇上的心还是皇上的身子,都得讲究点技巧才是。 “嫔妾只想跟皇上心贴心。皇上也想念嫔妾,不是么?”说着。她踮起脚尖主动吻了上去。 这么做的后果就是,祝慈被折腾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以求饶告终。沐浴完,她爬上床一动也不想动。 沈确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 “累了?” 祝慈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脑袋已经困成了浆糊,后面沈确再说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只能嗯嗯啊啊的应着,很快便沉沉的睡去。 月亮悄咪咪的藏进乌云里,方才还明亮如昼的夜霎时变成了一团浓黑的墨。 狂风咆哮着拂过树梢,被吹的张牙舞爪的枝桠落在窗纸上影影绰绰,宛如魑魅魍魉用力敲打着窗扉。 祝慈紧紧的蹙着眉,双手死死的攥着身上的锦被。她似乎做了什么噩梦,脸色惨白如纸,不停的低声呢喃。 “你别过来……我没有害你……不是我害得你们母子……皇上……” 沈确一向睡眠浅,听旁边的人喃喃低语,便瞬间清醒了。他翻身坐起来。看祝慈满头的冷汗,语气颤抖充满了害怕,他一皱眉。 “阿慈,醒醒。”沈确摇了摇祝慈的肩膀。 “阿慈,朕在呢,不会有人敢伤害你的。你醒醒。” “啊!!!” 祝慈猛的睁开双眸,看眼前有个黑影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她吓了尖叫一声,用力推开对方,抱着被子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你为什么要缠着我,我真没有害你们,反而是你生母要害我……不是我害的你们,不是我……” 沈确看祝慈一直在来来回回的重复什么不是我害的你们母子,他下意识就联想到了鹿御女的事。 其实他一开始是有些怀疑祝慈的,白贵妃和淑妃一直不对付。鹿御女又一向跟淑妃交好,若是能除掉鹿御女腹中的孩子,对贵妃来说只能有百利而无一害。 可后来他转念一想,她就算听命与贵妃的吩咐要动手,也不会选在自己宫里,太冒险了。 “别怕,阿慈。有朕在,你绝对不会有事的。” 沈确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他往前一俯身握住祝慈的手腕,一手将她捞进怀里用力的抱紧她。 “你醒醒,这一切都是梦。你冷静一点,别自己吓自己。” 他的话仿佛有种魔力,祝慈慢慢安静了下来,涣散的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她闻到眼前人的身上有一股清冽的香味淡淡的围绕着她。 “皇上!”她痛哭流涕,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皇上,嫔妾刚才做了一个梦,真的好可怕。皇上,有人要害嫔妾,有人要索嫔妾的命。皇上!” 沈确感觉到怀里的人娇弱的身躯抖成了一团如风中蒲柳一般,有温热的泪濡湿了他的寝衣。 他心疼的摸了摸祝慈的脑袋,又轻柔的拍着她的后背。 “梦里一切都是反的。这里是皇宫,有朕守着,朕倒要看看谁敢伤你。” 第七十一章 再次闹鬼 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冰凉细腻,沈确想着她原本就因为着了凉得了风寒,别在更严重了,扯过一旁的被子裹在她身上。 “你方才在梦里究竟梦到什么了?朕怎么听你说什么你没有害他们母子,到底是谁害你这般心惊胆战的。” 祝慈欲言又止,她咬着唇摇摇头,只是紧紧的依偎在沈确怀里。 “皇上,嫔妾不敢说。” 沈确欲要说要,忽然瞥到外面的廊上一片明亮,有道瘦削的身影映在雕花沉重的殿门上。 李全略带睡意又充满担忧的声音响起,“皇上,您怎么了?有没有什么要吩咐奴才的。” 沈确答了一声,“朕没事,有事朕自会吩咐你的。” 他半靠在床头,低声道:“你有什么不敢说的,你只管实话实说就是了。你是朕的女人,朕理应护你周全。” 祝慈抬眸望着沈确,泪眼莹莹,“皇上,那日鹿御女出事的当晚雨夜。嫔妾看到有个鬼影出现在嫔妾的寝殿里,它一直呜呜咽咽的对嫔妾说它好孤单,它死的好惨。嫔妾若不是相信皇上会庇佑嫔妾,嫔妾怕是早就吓成失心疯了。” 她不知道是谁做的,更是无从下手调查。她虽然刺伤了那个人,但毕竟不是重伤,那个人更不会去请御医,毕竟太冒险了。 那么她还不如索性将事情闹大,闹的越大做好。等皇上派人调查,若是抓到那个人,她也就不用自己动手了。 若是抓不到那个人也没事,至少大体的方向还是能摸清的,总比她自己慢慢试的强。 “嫔妾刚才在梦里又梦到它了,它一直重复那日的话,让嫔妾下去配它。”说着说着,她又小声啜泣起来。 沈确这几日也听闻了这件事,他原以为是那些嘴碎的奴才无聊之时编造的故事,没想到真的确有此事。 不过他向来不信这世上有鬼神,他曾杀过那么多人,也曾冤枉处死过忠臣,还曾亲手送走了他的父皇。 可他照样不是活的好好的,也没见那些老不死的也找他寻仇。 他不动声色的问,“你真的没看错么?会不会是声病的缘故,看眼花了?把什么东西当成鬼了?” “皇上不相信嫔妾么?当夜是珠英值夜,她也是亲眼所见,还跟那鬼打过照面。而且晏宝林还听到了有婴儿的哭声,嫔妾也听的真真切切的。” 祝慈心有余悸,扯着沈确胸前的衣裳。他的寝衣是用上好的绸缎制作而成,摸上去滑滑的,上面绣着二龙戏珠的图案。 “皇上,您说是不是鹿御女的孩子来寻仇了?他以为是嫔妾害得他们母子,所以这才一直徘徊在嫔妾宫里,久久不愿离去。也不知道他今晚会不会来。” “依朕看怕是有人在故意装神弄鬼。若是这世上真有鬼神,又怎么会有那么多奸佞当道。” 沈确狭长的眸子里闪着寒光,“鹿御女是在你宫里摔倒的,又结合桃花玉颜粉的事,他们都下意识的认为是你所为。 所以他们便故意装神弄鬼吓唬你,一个大男人见到这种东西尚且都会吓的不轻,别说你一个弱女子了。幸好你意志坚定,不然怕是会吓疯了不可。” 一想到那个浑身长满鱼鳞的孩子,他心里就止不住的泛起恶心。难道是他作孽太多了,老天爷才如此惩罚他,让鹿御女怀了一个怪胎么? “你也怎么也不派人告诉朕,朕也好去陪着你。难道你一个人住不害怕么?” “嫔妾当然害怕,只是嫔妾从来没有做过害人的事,行得正坐的端。倘若他心中真的有冤屈,也应该去寻他真正的仇人,而不是随意冤枉嫔妾。” 祝慈小声问:“倘若真如皇上所说,有人在装神弄鬼,会是谁啊?” 沈确阖上双眸,“不管是谁,都其心可诛,想搅得后宫不得安宁。” 话音方落,窗户响了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犹如一块石头被人突然扔进了冰湖里敲打着人的神经。 沈确睁开眼循声望去,正好有个身影轻飘飘的从窗前飘过。 祝慈也看到了,她将沈确抱的更紧,整个人缩在他怀里。 “皇上,它来了!嫔妾那日看到有个影子从窗前经过,然后就赫然出现在了嫔妾的眼前。” 沈确亦有些惊疑不定,头皮发麻,他死死的盯着那扇窗户,张嘴欲要喊李全。忽听外面吵吵嚷嚷的乱做一团,“方才那是什么东西飘过去了?” “好像……好像是……” “都给咱家闭嘴!若是吵到了皇上,你们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李全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夜空,“你们这么多人有什么可怕的?堂堂皇宫天子脚下,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脏东西。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追上去抓住。” “你在这里等着朕。”沈确扭头冲祝慈嘱咐了一阵,披了外衣起来。 “李全。” 听沈确喊李全进来,祝慈也不好意思这幅模样见他,自己也一个人待着害怕。她也捡了衣裙匆匆穿上,摸索到旁边的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李全开门进来,眼睛始终盯着地面,“皇上。您醒了?” “这么大动静,朕想不醒都难。”沈确冷哼一声,脸色难看的双手而立。 “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 “回皇上,奴才方才听到东边有响动刚想走过去瞧个究竟,就看到有个白色的身影飞快的飘过去了,它嘴边滴着的血正好落在了奴才脸上。” 李全害怕的咽了咽口水,那鬼正好从他头顶上飘过去,他甚至能感受到它的头发扫过他的脸。 他活这么大以来,还从来没有见过鬼。但他毕竟是皇上的心腹宦官,就算在害怕也要强装镇定。 他从袖子里掏出带血的帕子让沈确瞧,“那群侍卫都说是闹鬼了……” 沈确大怒,“荒唐!大燕建朝百年来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事,什么鬼?怕是那群侍卫大晚上眼花了,没有证据的事就瞎说。” 李全吓的跪在地上,“皇上息怒,奴才和侍卫确实是看到……”看沈确脸色越来越差,他垂下头不敢再说下去。 “都是嫔妾牵连了皇上。”祝慈挽着沈确的胳膊,无声落泪。 第七十二章 跑到床底下偷听 “那鬼怕是跟着嫔妾来的,因为皇上在这,有龙气庇佑,才不敢进到殿里来。嫔妾还是回栖凤宫,叫它有什么事就冲嫔妾来,别吓到了无辜的人。” “不管你的事,分明是有人糊弄玄虚。”沈确安慰祝慈。 闹鬼的事他本来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算没有这件事也会有别的事,后宫永远都不会风平浪静。 可对方胆子竟然大到跑到紫宸殿附近来装神弄鬼,简直是不将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 “朕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鬼,正好也瞧个新鲜,李全,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不管是真鬼也好还是假鬼也罢,朕都要亲眼见到。” 李全在心里暗暗叫苦。这差事可不好做啊,一点头绪都没有。倘若是人假扮的,就算抓到了怕是牵扯也甚广。万一是真的,那不是…… “是。皇上和祝御女放心,奴才已经加派了侍卫,想来那脏东西应该不会再来了。奴才就在外面守着,皇上若是有什么吩咐,可吩咐奴才。” 沈确不耐烦的摆摆手,李全拎着衣袍下摆退了出去。 沈确握住祝慈的手,“你别害怕了,朕已经命李全严查了。朕就不相信,还真有鬼不成。” “嫔妾相信皇上。”祝慈另一只手覆盖住沈确的手背,她走进一步,将脑袋轻轻靠在沈确肩膀上。 方才那个鬼影从窗前飘过去时,皇上手心也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明显也是害怕了,只是怕在她面前露怯强装镇定而已。 原来身为九五至尊的皇上,也有怕的时候。不过话又说回来,不信是一回事,亲眼所见由是另外一回事,没几个人见到会一点都不害怕的。 闹鬼的事一出,很快便惊动了六宫,有不少人都看到了有个白影子在黑夜里飘来飘去,发出凄苦婴儿般的哀嚎。 祝慈和沈确下半夜睡的并不安稳,翌日清晨,东边刚泛起鱼肚白,沈确便起了,眼底泛着隐隐的青色。 祝慈也脑袋昏沉沉的,她服侍沈确穿好朝服。 沈确伸手摸摸她的脸,“昨夜那么一折腾,你也没睡好,回宫之后好好歇着,别再病了。朕今儿要去陪母后用膳,改日在去看你。” 祝慈点点头,恭送沈确离开后也后脚离开了紫宸殿。 晨露熹微,太阳犹如一颗咸蛋黄挂在遥远的天际。 一道曙光穿透云层落在朱墙上,隐约的云浮现在空中,被曙光氤氲,镀上了一层绮丽的亮边,层层叠叠,令人眼花缭乱。 空气上有些清冷,顿时让人混沌的脑袋清醒了几分。 祝慈没有乘轿回去,而是慢慢的顺着宫道往永福宫的方向走去。她仰头望了一眼天空,一轮淡淡的明月悬在飞翘的屋檐上。 不远处,有两个穿红着绿的宫女窃窃私语着拿着扫帚洒扫地上的落叶。 “哎,你听说昨晚的事了么?昨儿夜里宫里闹鬼了,李公公亲眼所见,紫宸殿的殿前一地的血呢。” “怎么何止听说了,我还亲眼所见了。昨儿半夜我不知道吃坏了什么,正好出来上茅厕,就看到有个人影嗖的从我面前飞过去了。” “还真的是鬼啊?那鬼是男是女,是不是跟戏本里说的一样面容可怖?” “我哪里知道,当时吓的半死,魂都快没了。”她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小声说。 “不过我听别人说,那鬼魂是鹿御女胎死腹中的孩子幻化而成,因为心里有冤屈才半夜在宫中徘徊。” “鹿御女这一胎没得本来就蹊跷,说不定和栖凤宫那位有关系呢。鹿御女平时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自从有了身孕愈发嚣张得意,连贵妃娘娘都敢当中挤兑。更别提一个宫女出身的御女了。” 祝慈听到自己的名字扬眉,好整以暇的停下脚步,静静的盯着那两个小宫女。 “祝御女忍受不了鹿御女的羞辱,才设计害死鹿御女腹中的皇嗣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你忘了祝御女身边的静月了?那可是被鹿御女活活给打死的,你也不想想,祝御女能咽的下这口气。” “这事不好说,咱们又不再栖凤宫当差,可不敢妄下结论。不过话说回来,祝御女真是好命,同样都是宫女,她就巴结了贵妃成了主子,哪像咱们两个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猪晚,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珠英看她们两人的话越说越过分,她气的脸涨的通红,欲要上前狠狠将那两个丫头教训一顿。 祝慈抬手拦住她,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也只能作罢,只用瞪得如铜铃般的杏眸等着那两个宫女。 那两个宫女还浑然不知,“谁叫人家长的狐狸精似的一张脸呢,又惯会在龙床上哄皇上高兴。咱们可没那么不要脸,还是老老实实的埋头干活。” 祝慈听了也不生气,她伸出素手将鬓边的发丝绕到耳后,轻轻一笑。 “是么?我跟皇上的那点事,你们两个知道的那么清楚。怎么?素日里不好好干活,倒光跑到我的床底一下偷听了?” 身后冷不丁响起祝慈的声音,那两个宫女瞬间被吓得浑身一颤,脸上血色尽是,纷纷转身跪倒在地。 “奴婢叩见祝御女,祝御女万安。” 祝慈扯着手里的帕子,慢慢踱步上前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巡视。 “呵,万安?我若是没从这经过,听到你们两个在背后辱骂我,我尚且能万安。可偏偏我从这经过,被我一字不落的听着正着,我只觉得糟心,何来的万安?!方才你们两个不是伶牙俐齿的很,说起我来一套一套的,怎么这会儿都哑巴了?” 其中一个宫女微微抬头,“您听错了,奴婢们真的没说您的坏话。” “不仅长舌头,惯会搬弄是非,还是个爱扯谎的。你对我就满口谎言,谁知道你昔日说的什么对皇上忠心是真是假?” 祝慈斜倪了她们两人一眼,“既然这么不老实,我干脆回禀了皇上,让皇上定夺。” 方才说话的宫女慌了,扯住祝慈的裙摆表情哀求,“祝御女饶命,奴婢真的知道错了。奴婢一时口快,说了不该说的,祝御女饶命啊。奴婢日后在也不敢了。” 第七十三章 掌嘴 “哭什么,我又没说要杀了你们两个。”祝慈蹲身动手温柔的拂开她的手,来回看看她们两个人。 清秀的脸上哪里还有方才背后说她坏话的那股不屑轻蔑之感,取而代之的害怕和心虚。 其实也难怪她们两个在背后这么说自己,她确实是命好。宫里那些宫女有很多长的漂亮的,却一直没有机会能见到皇上。 可她纵使命再好,其他的也是她自己争取来的。她们两个愤愤不平又有什么用呢,不过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两个小丑罢了。 她知道背后有很多人都在心里看不起她,觉得她是白贵妃身边的一条狗。但只要不当着她的面说,她完全不会在乎。 可若是背后说她坏话,还被她抓个正着,哼…… “瞧瞧你们两个妆都要哭花了,我看了可真心疼。” 她站起身,悠悠叹了口气,“只是我可以饶了你们两个,可是你们两个在背后议论皇上,对皇上不敬可是重罪!皇上的家事也是你们两个能够私底下置喙的,你们两个对鹿御女的事这么多高见,不如我替你们两个转达给皇上?!” “她们两个何止是置喙皇上的家事,还敢散播谣言,简直是居心不良。” 珠英附和道:“主儿忘了,方才皇上吩咐离李公公。倘若谁敢在宫里议论昨儿夜里的事,就割了他们的舌头,扔去暴室。没想到两位妹妹这么不怕死呢,真可惜了这如花的年纪。” 那两个宫女听闻惊慌的对视了一眼,膝行至祝慈面前。 “祝御女,奴婢们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您给奴才们一次机会。奴才们往后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您饶命。” 祝慈面露不忍,“罢了,你们两个也不是故意的,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给你们两个一点教训,怕是你们两个不长记性。这样,你们两个互相掌嘴三十下,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若是敢偷懒……” 她冷冷的一扫二人,“我就叫人将你们两个的嘴给缝起来,如此也就清净了。” 那两个小宫女小声啜泣着,只得高抬起手用力掌掴对方的脸你一巴掌,我一巴掌,不一会儿脸颊便高高的肿胀起来。 祝慈没兴趣看她们两个互相掌掴,扶着珠英的胳膊走了。 直到身后的掌掴声停不见了,珠英才说:“主儿别生气,那两个贱婢就是嫉妒您。” 祝慈毫不在意的笑笑,“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小心眼么?我才不会为了这种人浪费我的时间跟精力。” 回到栖凤宫,翠岚早就将早膳准备好了,看祝慈回来,她笑眯眯的迎了上去。 “主儿回来了,奴婢正好去寻您呢。尚食局的人送来了荠菜馅的馄饨,最是清香鲜美不过了。主儿多用一些身子才好的快。” 祝慈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简单的净了手,便端起馄饨尝了一口,里面包了一整颗新鲜的虾仁,吃起来格外的鲜香。 “马上就快夏天了,在想吃这一口可就吃不到了。这么多我也吃不完,你盛一些跟他们分了吃。” 祝慈冲翠岚说道,又让她叫小印子进来。 小印子轻手轻脚的进来冲祝慈打了个千儿,“主儿。” 祝慈淡淡应了声,没看他,只低头问:“没见人瞧见?” 小印子压低声音,立马回答:“主儿放心,没有任何人瞧见奴才。奴才知道这是掉脑袋的大事,小心谨慎着呢,不敢大意马虎。东西奴才也都烧了,半点痕迹都没有留。” 祝慈赞赏的瞥了小印子一眼,“嗯,我知道了,你下去。” 没错,昨儿半夜那鬼魂是她叫小印子假扮的。既然有人想用鬼吓唬她,那她索性就叫小印子在扮一次鬼让皇上,让所有人都亲眼所见。 有了上次闹鬼的经历,他们会下意识的以为是同一个‘鬼’所为,根本就不会怀疑这次的鬼和上次的鬼不是同一个人。 这件事闹的这么大,上次扮鬼的人背后的主子肯定会坐不住的。人一旦慌了,就会露出马脚,说不定还会推人出来背锅。 祝慈只吃了个七八分饱就放下了碗筷,她用丁香水漱了口。 从梳妆台最低下拿出一只樱花粉色的鼻烟壶,倒出一粒药丸就着水服下。 珠英担忧道:“主儿,毕竟是药三分毒,您一直吃避孕的药。万一损伤了肌理可怎么办啊?您现在还年轻,可在等过几年就该要孩子了。” “这是我专门找御医配的药,只会让人暂时怀不了身孕,不会永久的。停了药,好生养一段时间还是能有喜脉的。” 祝慈的手指细细摩擦着壶身,“我如今受制于人,别说贵妃娘娘不会让我怀孩子。就是让,我也不会要的。倘若我护不住他,难道将他生下来来这世间受罪么?” 她受些委屈,被人算计没什么。可她的孩子不能,她必须要对自己的孩子负责。 在羽翼尚未丰满还没有足够的权利握在手里之前,孩子并不会出现在她的计划之中。 祝慈将鼻烟壶塞进袖子里,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命珠英拿上东西一起去看望白新蕊。 白新蕊才起床,正呵欠不断的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捏了一只垒丝镶红蓝宝石蝴蝶金步摇正往头发上插。 她拿起金背瑞兽花鸟纹铜镜左右照了照,后面是藕荷色的帷幔,绣满了象征多子的石榴葡萄等图案。 在外面是一排排镂空雕花的门窗,院子里绿树阴浓,祝慈俏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怎么这么大清早就过来了?你服侍皇上辛苦,多睡一会儿,犯犯懒也无妨。一两日不来看本宫,本宫也不会说什么的,来的这么勤做什么。” 祝慈听着她酸溜溜的话,便知她心里对自己此次侍寝早就心生不满。 自从鹿御女出事之后,皇上一直待在皇后处,昨儿才传了除皇后之外的妃嫔侍寝。 白新蕊本以为是自己,没想到是祝慈,心里肯定好受不了。 皇上选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喜欢祝慈,虽然她如今有了身孕不方便侍寝,皇上传旁人侍寝也是合情合理的。 可皇上连来看她都不曾看她一眼,却留祝慈在紫宸殿过夜,她说自己不嫉妒吃味,怕是连自己都不相信。 第七十四章 还用你教本宫 “嫔妾不敢懈怠。”祝慈走进来冲白新蕊施了一礼。 “嫔妾做了一些小孩子穿的衣裳鞋子之类的,只是嫔妾不知道娘娘怀的是皇子还是公主,所以并没有选颜色太过艳丽的。也算是嫔妾对娘娘腹中皇嗣的一点心意,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祝慈扭身从珠英手里接过一个小包裹,转交给流烟。流烟又将包裹递给白新蕊,随后拿了一个绣墩让祝慈坐。 白新蕊打开包裹,随手翻了翻。都是用的极好的料子,针脚缜密,绣的图案栩栩如生不说,寓意也极好。 白新蕊自从怀了身孕之后,看到小孩子的东西就爱不释手。 “看不出来嘛,你女工不错,这鸳鸯老虎绣的栩栩如生的,竟比宫里的绣娘绣的还要好。” 祝慈含笑道:“娘娘过奖了,嫔妾哪有娘娘说的那么好。只是给未来小皇子做的衣裳,嫔妾不敢不用心。娘娘若是喜欢,嫔妾得了空,可以在做。” “几日不见,愈发的会说好听的哄本宫开心了。怪不得皇上喜欢你。” 白新蕊将东西收好,交给流烟,“你风寒怎么样了?听说你是因为替本宫抄写经书祈福才不小心着了凉。” “有皇上和娘娘的关心,嫔妾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祝慈垂眸浅笑。 “也真是难为你了,不太会写字,一笔一划写的经书。虽然字写的不怎么样,但有这份心就够了。” 白新蕊起身,扭着腰肢坐在罗汉榻上。她如今已经有了六个月多的身孕。 行动已经开始有些许笨拙,但依旧保养的很好,脸上身上不见一丝臃肿之态。 祝慈心里一惊,她派人去察看自己抄写的经书了?幸好她是自己一笔一划,亲手写的。 “鹿御女的事还多亏了你。若你没有那日来找本宫,本宫还真暂时不能拿鹿御女怎么样,也不会让淑妃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白新蕊得意的扬唇,“鹿御女没了孩子,又被皇上降了位分,怕是已无东山再起的可能。淑妃又毁了容,没了一年半载怕是也好不了,看她还拿什么跟本宫斗。” 从前淑妃没少给她甩脸色,总是处处跟她争锋相对,她早就忍够了。也别怪她心狠手辣,她亦从没对她心慈手软过。 胜者王败者寇,她自己技不如人实在是怨不得她。 祝慈拍马屁道:“都是娘娘运筹帷幄,未雨绸缪。若是没有贵妃娘娘您的智慧,嫔妾恐怕还拿鹿御女毫无办法。” “本宫跟你说过。你只要好好替本宫做事,听命与本宫,本宫会护你周全的。” 白新蕊拨弄着耳垂上的金镶玉绿松石耳坠,“就是不知道鹿御女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了,不管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都是帮了本宫一个天大的忙。” “娘娘,怕是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祝慈道。 “娘娘细想,德妃生性桀骜,在宫里除了跟皇后娘娘稍微说上几句话之外,并不爱搭理旁人。怎么那日从昭阳宫出来,德妃会主动跟娘娘您说话?还偏偏那日娘娘受到了惊吓。” 白新蕊捏了一粒葡萄放进口中,细细咀嚼着。 “这件事,本宫也怀疑德妃可能参与其中。只是本宫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害本宫,本宫虽然素日里没跟她怎么说过话,可也算是和和睦睦的。难不成她因为多年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也不允许本宫身怀皇嗣?!” “嫔妾也只是猜测。嫔妾虽然无法确定野猫的事到底跟德妃有没有关系,但有一点嫔妾十分有把握,那就是鹿御女摔倒之事肯定跟德妃逃脱不了关系。” 祝慈呷着茶,慢慢道:“德妃素来跟嫔妾没有往来,偏偏就那日去了嫔妾宫里,实在是奇怪。还有雨筠的某些言行也着实古怪。嫔妾听说雨筠被皇上打发去了掖庭宫,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嫔妾总觉得的不安的很。” “你怀疑雨筠被人给灭口了?”白新蕊撑着下巴。 当日淑妃一去栖凤宫,她得到消息就马上派人在暗中盯着,所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清二楚。 她也奇怪德妃为什么会去栖凤宫,虽觉得疑惑,却并没有细想。方才听祝慈这么一说,德妃倒是愈发的可疑起来。 “如今宫里都在传是你害死了鹿御女腹中的孩子,所以宫中近来才总是半夜闹鬼。若真是德妃所为,不仅是为了对付你,更是冲着本宫来的。德妃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本宫平日里瞧着她自视清高的很,原以为她不屑那些阴谋算计。” “娘娘别激动。” 祝慈现在势单力薄,若想除掉想除掉的人,将那些害她的人彻底清除干净,就只能暂时依靠白贵妃。 且她说的也都是实话,就算她现在不说。等哪日白贵妃回过味来,便会怨她不提醒,她又何苦瞒着,还不如如实相告,倒显的她是个忠心可靠的。 “不管在如何清高的人,既然进了后宫这方泥潭,就别想干干净净的出去。娘娘对德妃多些防范之心即可,万万不可声张。虽然德妃确实是可疑,但毕竟没有证据的事……” “还用你教本宫。本宫好歹也是将门之后,见过的人比你的手指头加起来都多。本宫岂会连这些浅显的道理都不懂,显得你聪明了是,就本宫蠢笨?!” 白新蕊不悦的斜倪了祝慈一眼,祝慈只能连忙认错。 “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娘娘误会了。是嫔妾嘴笨,娘娘千万别跟嫔妾一般见识,当心身子。” 看祝慈还算识趣,脸上也没见丝毫不高兴的神色,白新蕊冷哼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本宫脾气不好,你别往心里去。实在是你太过啰哩巴嗦了,本宫听的头疼。” 祝慈笑而不语,只静静的听着。她若是不叮嘱几句,就白贵妃那冲动受不了委屈的性子,怕是隔天就去找德妃的麻烦了。 “嫔妾知错了。” 白新蕊笑了笑,冲流烟一抬下巴。流烟进了寝殿从里面拿了几匹绸缎出来并一个精致的小罐子,罐子口上还贴着烫金的字。 第七十五章 避子丸 “这里有一罐川贝枇杷膏,润肺止咳最管用了。只有你把身子养好了,才能更好的服侍皇上。还有那几匹绸缎,你皮肤白,穿着好看,本宫就赏你了。” 祝慈起身行礼,“嫔妾多谢贵妃娘娘。嫔妾用不了这么多,衣裳够穿就行了,娘娘可以留着做别的用,赏给嫔妾白白糟蹋了这么好的绸缎。” “既然本宫赏你的,你好生受着就是。什么糟蹋不糟蹋的,绸缎织出来不就是给人穿的么?连你自己都把自己给瞧轻了,谁又会好看你。” 白新蕊将帕子缠绕在手指上,“再说了,你是本宫的人,本宫又怎么会苛待你。本宫说过,有本宫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汤喝。安心收着,莫要那么多废话。” 祝慈再次谢过,扭头吩咐珠英收下。 早膳已经布好了,都是精心搭配过的。不仅用料极其讲究,营养也更全面,又不失色香味。 祝慈上前扶着白新蕊的胳膊往膳桌的方向走。 白新蕊的手轻轻覆在肚子上,忽然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踢了她的手掌心一下。她猛的停住脚步,呆愣愣的。 祝慈还以为她怎么了,一瞬间脑海中闪出无数种可能。 “贵妃娘娘,您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坦?” 白新蕊愣愣的摇摇头,感觉肚子里的小家伙又踢了自己一下,她喜极而泣,眼角有泪花沁出。 “他动了,本宫的孩子会动了。” 祝慈暗暗松了一口气,“一般五六个月就有胎动了,看来娘娘腹中的小皇子健康有活力的很呢。” “只可惜就一个。要是一男一女就好了,一下子凑个好字,那才是天大的喜事。” 白新蕊笑的眉眼弯弯,抓起祝慈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你摸摸看,他是不是真踢本宫了?也不知道这孩子长的像谁,不管是男是女,长的是像本宫还是皇上,只要健健康康的就好。本宫也别无所求了。” 祝慈一怔,只敢将手虚虚的放在白新蕊凸起的肚皮上。隔着薄薄的衣料,她清晰的感觉到手掌心被轻轻踢了一下。 这种感觉实在是奇妙,祝慈的心仿佛也被踢中了。 她不禁再一次感叹生命的伟大。在这个如此娇弱的女人的身体里,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不久将会诞生与人世间。 “娘娘,他真的动了?!这孩子可能知道马上就能见到娘娘了,心里头高兴呢。皇上若是知道了,想来也一定很开心的。” 白新蕊也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和高兴,这是她跟皇上的骨肉,她实在是太期待他降临人世的那一日了。 她无意的扫了祝慈一眼,想到什么,脸上的笑不由得淡了几分。 “本宫忽然想起来,你侍寝也有好一段时间了。若是你也能替皇上开枝散叶,将来也能有个依靠。” 祝慈仰头对上白新蕊的视线,心里因为那个孩子而产生的由衷的喜悦瞬间被冲淡了。 “娘娘的孩子就是嫔妾的孩子,嫔妾只想侍奉在娘娘跟皇上左右。至于孩子,有没有也没什么关系,宫里向来不缺妃嫔替皇上开枝散叶。” 闻言白新蕊诧异道:“你当真这么想?恩宠终于一日会逝去,只有孩子不会离开自己。你将来也能好有个伴,倘若生下的是个皇子,说不定这将来大燕的江山都会是他的。” 这话可就严重了,上有皇后和贵妃,在怎么算也轮不到她未来的孩子当皇帝。 祝慈大惊失色,屈膝下蹲,“贵妃娘娘,嫔妾不敢肖想别的。只想平平安安的度过此生,便以经心满意足了。” 白新蕊凝视着祝慈,她真的不想有自己的孩子?她的出身并不好,说不定有了孩子还能封妃。 万一如她所说,真的生下一个皇子,再有皇上的宠爱争上一争,当大燕的太子殿下不是没有可能。 她就甘心一直在她身边伏低做小,永远听命与自己?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本宫只是随口一问,同为女子。你若是想有自己的孩子,本宫自然是是同意的。” 她其实本来打算叫流烟给祝慈送避子药去的。前段时间,她一直想着怎么对付淑妃,又觉得祝慈不过侍寝了一两次,不会那么快就有身孕的,一直都没行动。 可昨儿夜她意识到,不能在等了。万一她真是命好,有了身孕,在想打掉可就麻烦了。 可她怎么也没料到,祝慈居然一点也不想生孩子。 白新蕊弯腰将祝慈扶起来,祝慈慢慢站起身,有一个樱花粉的鼻烟壶从她袖子里掉了出来。 她低头一看,脸上闪过一抹慌乱,连忙蹲下身捡起来。 白新蕊本来没放在心上,看她神情异常的慌张,她不禁感觉有些奇怪。 “不就是一个鼻烟壶么,你怎么害怕成这样?难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祝慈摇摇头,将手藏在身后,“不是,嫔妾……嫔妾只是用来装香粉用的。” 祝慈一直在白新蕊面前是伶牙俐齿的,何曾这样吞吞吐吐过,一看就是心虚。 白新蕊沉着一张脸伸手,“是么?既然是香粉,你拿来给本宫瞧瞧,本宫看看是什么宝贝香粉,叫你这么舍不得。” 看祝慈执意不肯拿出来,白新蕊大怒呵斥道:“给本宫拿出来!” 祝慈死死的咬着唇,只得将手从身后拿出来。 白新蕊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鼻烟壶打开,凑近鼻尖闻了闻,又往手掌心里一倒,有几颗乌黑气味怪异的药丸从鼻烟壶里滚落出来。 “你不是说是香粉么?那这是什么?!好啊,你竟然敢对本宫扯谎,亏的本宫如此信任你。” 她后背阵阵发凉,她一直自信的认为祝慈现在不敢对自己下手。没想到是小瞧了她,这药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她是想对自己和腹中的孩子不利。 “贵妃娘娘您误会了,嫔妾没有想过要害您,这是嫔妾自己吃的。这是……这是……” 祝慈一咬牙,“这是避子药,嫔妾不想有身孕,所以每次侍寝之后都会吃一粒药丸。” 第七十六章 你真是一点都不心疼我 她的回答让白新蕊感到十分惊讶,她竟然自己主动吃避子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这是为什么?本宫没有让你吃过,你又为何要主动吃?你可知这种药吃多了,对女子的肌理可是会造成损害的,倘若往后你再想有身孕就困难了。” 祝慈眼角猩红,苦笑道:“嫔妾自然是知道的。嫔妾怕疼,更怕有了孩子也护不住他只能肝肠寸断。” 她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嫔妾只想好好效忠贵妃娘娘。” 她只要让白贵妃知道自己再吃避子药就行了,等她回去之后吃不吃白贵妃又不清楚,白贵妃只需要自己对她忠心耿耿就行。 “哎,你这是何苦呢?以你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会护不住自己的孩子。” 白新蕊心里半信半疑。宫里的女人谁不想生下皇嗣,那生下的不只是单单一个孩子。更是自己后半辈子的依靠和指望。 像祝慈这样的出身,无论有多么深受皇上的喜爱顶多也就坐到婕妤,也就顶破天了。 若是想爬的更高,就得诞下皇子才有可能。她还没见过不想要孩子的除了德妃,可她是大宋国的嫡长公主,就算没有皇嗣,有宋国在背后给她撑腰,皇上也不会冷落她。 可祝慈却不一样,她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才对,难道她真对自己有那么忠心? 心里怀疑,面上却不显,白新蕊执起祝慈的手盈盈握在手心里。 “也罢,你自己想清楚了就好,莫叫自己后悔了。倘若有一日你又想要孩子了,跟本宫说一声,本宫也不会不近人情的。” 祝慈应着,又陪白新蕊说了一会儿话,便以宫里有事为由走了。 流烟替白新蕊布着菜,“主儿,您说祝御女真的有在吃避孕药么?” “本宫也拿不准,你说她对本宫当真有那么忠心么?” 白新蕊喝着汤,她每次用膳之前都喜欢喝一碗汤在动筷子。 “就算是寻常百姓家,女子为了自己稳住自己的地位,还得替夫家绵延子嗣。更别提是皇家了,倘若真是老天爷眷顾,成为未来的储君都有可能。她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祝御女出身并不好,大燕自建朝以来,还没见哪个宫女出身的人坐到妃位的。” 流烟道:“沈修容虽然是德妃的陪嫁,可她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出身也算是不差的。” 她想到什么,嗤笑一声,“皇室血脉容不得玷污,一个宫女出身的人就算怀了孩子,怕是也是个不中用的。皇子的生母是卑贱的宫女出身,说出来多叫人脸上臊的慌。祝御女就算为了孩子好,也知道不该生。” “她就算出身在不好,如今也是皇上的妃嫔。也比普通女子身份高贵。且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过先例,只是大燕从来没有宫女为妃的例子罢了。可那也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么?谁敢说三道四?” 白新蕊放下碗筷,想了想,“不管怎么说,防着点总是没有坏处,祝御女尚未站稳脚跟,这才不得不依附本宫,可难保将来有一日不会胃口便大,与本宫为敌。倘若有一日发现不对的苗头,必须得先下手为强。” 祝慈昨夜并没有睡多少,去了永福宫陪白新蕊演了一个多时辰的戏,又因着风寒还没好利索,身上不免有些乏累,人也困倦的不行没有精神。 珠英察觉到,关心的询问:“主儿身子不舒服么?” 祝慈摇摇头,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我没事,就是有些困了,回去睡一觉就没事了。” 看祝慈跟珠英回来了,正在跟翠岚说话的小印子迎了上来。 “主儿回来了,方才晏宝林来了。听奴才说主儿去了永福宫贵妃娘娘处,晏宝林便去寻主儿了,主儿没碰到么?” 祝慈拢了拢胳膊上的披帛,“这也太不巧了,我竟然没有在路上碰到,兴许是走岔了路了。不过晏宝林找我想来也没什么大事,估摸着找不到我就回来了。” 她环视了一圈院子,“被看人呢?” 小印子左右看了看,“方才奴才还瞧着被看在晒被子呢,可能是去尚食局了。被看说要取些红枣糯米粉之类的,回来给主儿做糕点吃。” 祝慈点点头,“等她回来了,你叫她来见我。我有事找她。” 小印子应着,祝慈挑帘进了屋,她走到窗边的罗汉榻前坐下,打量着屋内。 “这帷幔的颜色看久了倒也有些乏味了,等改日叫他们换上西子和藕荷两色的帷幔。” 祝慈往后一仰四仰八叉的躺在榻上,她半眯着双眸。 “夏日用的物件也该叫他们备着了,我瞧着宫里的角落里长了蛇衔草,叫人赶紧拔了,省得招蛇虫。” “主儿不知道,蛇衔草这种东西风一吹种子就吹的到处都是,拔了又长。奴婢瞧着小印子前些日刚叫人拔了,依奴婢看干脆将那块地方用石头砌了,也省得叫人操心。” “好,都听你的,你吩咐小印子就是。” 珠英将祝慈胡乱踢掉的鞋子摆放好,看她躺的随意丝毫也没有妃嫔的姿态,顿时哭笑不得。 “主儿,您如今是皇上的妃嫔,得注意一点才是。不能在像从前那般随意了,您腿都露出来了。” 祝慈将软枕抱在怀里,翻了个身,“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旁人又不知道。我在外人面前要端个架子,时时刻刻注意着,难道在你面前也要像跟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你真是一点都不心疼我。” 珠英傻眼了,“您知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还不心疼您么,您冷了热了奴婢比您还难受。” 祝慈原本也只是开玩笑,她伸手拍拍旁边的位置。 “那你过来也躺会儿,闲着又没什么事,不歇着又做什么?哎,躺着可真舒服。” 珠英也走过去学着祝慈的姿势躺下,她想起在永福宫的时候。盛夏酷热难耐,她晚上便跟祝姐姐穿着肚兜这样躺在凉席上。 明明也没过多久,如今想起来却仿佛过了好几年。 第七十七章 毒蛇 祝慈闭上双眼轻声问:“阿英,你觉得这世上有轮回么?” 珠英认真想了想,“我从前觉得有,可后来进了宫就不这么认为了。别人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坏人总是长命,反而好人总是因为一时心软无辜丧命。 既然都没有天谴报应,又何曾来轮回一说。而且轮回有六道,万一运气不好怎么办?姐姐怎么忽然这么问。” “我就是随口一说。”祝慈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这么问,她只是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就这么问了。 珠英望着屋顶,有风从窗户的缝隙间偷溜进来,带着温热的花香气息。 “不过我还是希望人能有轮回,这样我就又可以遇见姐姐了。” 祝慈扭头看了珠英一眼,“这可有点难办。那时我们肯定改变了容貌,连自己是男是女都这么不知道,见了也不一定认识。不过我记得你的喜好,这点总归是不会变的。” 院子里响起小印子说话的声音,“被看姐姐回来了,主儿找你有事。” “主儿找我什么事啊?主儿不是去了贵妃娘娘那儿么。” “我也不知道,你进去之后就知道了,东西给我。” 珠英连忙从榻上坐起来。又伸手将祝慈扶起来,她用裙摆遮住脚,扶正发间的珠钗。 被看喜滋滋的挑起珠帘走进来,“主儿,您叫奴婢。” 祝慈淡淡应了声,看她眉眼皆是喜色,于是笑道。 “路上遇到了什么事啊,这么高兴?” 被看一怔,她表现的有这么明显么?她有些不自在道:“奴婢去尚食局拿糯米粉和红枣时,他们都夸奴婢穿这身衣裳好看,还说奴婢跟了一个好主子呢。” 祝慈静静的看着被看良久才移开视线,她不置可否。 “在他们眼里,你跟了一个好主子。在我眼里,我又何尝不是得了你这么一个忠心的好奴才。” 她的目光落在对面红木高几上一个花宝团纹的花瓶上,瓶子里不知插的是什么花。 细长的枝条上开满了海清色的花,花朵只有指甲大小却异常精美,中间含着淡淡黄色的蕊芯,远远望去犹如一团蓝色的薄雾。 “贵妃娘娘若是找你,问我有没有吃什么药。你如实说就是了。” 祝慈吃避子丸的时候并没有避着被看,所以被看立马就明白了她指的是什么样。 “奴婢知道了。”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宫里大大小小的事对亏了有你在。你弟弟近来的功课很是不错,夫子常常赞不绝口,将来高中榜眼也不是没有可能。” 祝慈将视线从花瓶上移开,落在被看脸上。她本就年轻,只是略微施了一层脂粉,便显得十分俏丽。 “你好好干,等将来你到了出宫的年纪。我会替你找个好人家在长安安个家,将来你弟弟读书科举也方便。” 被看一喜,紧接着心便直直的往下坠去。 “奴婢多谢主儿。” 祝慈叫被看先下去,有事自会吩咐她的。门一开一合,祝慈只看到淡远苍穹瓦蓝的一角和点点垂下的青翠。 “让你舅舅一定要好看被看的弟弟,绝对不能出半点差池,也别叫那孩子给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珠英郑重的点点头,“主儿放心,奴婢的舅舅从前是在衙门当差的,虽然伤到了腿才不做的。可看人很有一套,嘴也一向严实。” 祝慈略微放心的点头,她在长安城中没有能依靠的人,只能拜托珠英的舅舅。 “我昨儿夜没怎么睡好,实在是有些困。我先睡会儿,等午膳的时候在叫我。” 祝慈趿拉着鞋打着呵欠往寝殿走,快走到床边时,她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祝慈下意识的仰头,看到有一条碗口大,浑身布满斑斓色彩的蛇盘踞在屋顶上,身子不停的来回扭动。 它半个身体腾在空中,高高仰起三角形的头,用绿豆般大的眼睛冷冷的盯着祝慈不停的吐着信子。 祝慈头皮发麻,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冻住了,后背一阵阵发冷。 珠英也吓傻了,她紧张的咽了下口水,手心里全是汗。 “主儿,这一看就是毒蛇。奴婢在这,您快走。” “别说话。”祝慈很快恢复了镇定,她拉着珠英慢慢往后退了一步。 那蛇似乎想下来,不断的蠕动着身子顺着房梁往下走。 祝慈称着这个功夫赶紧拉着珠英退至门口,她叫了一声。 “小印子!” 听到声音的小印子连忙跑进来,“主儿,您叫奴才什么事?” 祝慈无声的朝小印子努努嘴,小印子探头往里一看也顿时吓的魂不附体。 “主儿别怕,奴才这就去想办法。”说罢,小印子转身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他返身回来手上拿了一根木头做的叉子和一个破旧的大麻袋。 那蛇找不到路,直接从房梁上掉下来,飞快的朝小印子游去。 小印子瞅准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叉住蛇的七寸,将它挑进麻袋里,封口装好。 “主儿您别怕,已经没事了。” 祝慈这才发现后背已经湿了一片,就算蛇被抓住了,寝殿她也不敢在住了。 她来到外面榻前坐下,问小印子。 “你认识这是什么蛇么?” “这蛇在南方较为常见,但具体叫什么名字奴才也不是很清楚。” 小印子虽然老家是南方的,可年少离家,有很多蛇都不认识。 “不过被这种蛇咬到的人不出半个时辰就会七窍流血而亡,而且解药极其难得。” “到底是谁要害主儿?幸好主儿冷静,这才没有被毒蛇咬伤,真是好狠的法子,这是要置主儿与死地啊。” 珠英眼睛瞪得像铜铃,她气的不行,“也不知道这蛇是怎么来的?宫里就这么几个伺候的人,难不成是有人有了二心?” 祝慈缓缓摇摇头,“此事还说不准究竟是何人所为。这件事除了我们三个,先谁都别告诉。 小印子,你悄悄四处四处找寻看看,看看有什么可疑之处。” 小印子应着,“那这蛇怎么办?还有这屋子怕是主儿暂时不能住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几条蛇,得搜过之后撒上雄黄粉才安心。” 第七十八章 我要见皇上 “住的地方倒是好说,大不了我晚上先跟珠英凑合一宿。那个人想害我,就绝对不会只有一条蛇,你一定要检查仔细了,伤了谁都不好。” 祝慈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至于抓到的蛇,先好生养起来,说不定日后会有大用处。” 小印子赶紧去办了。 珠英倒了一杯热茶递给祝慈,“主儿先喝杯茶水,压压惊。主儿觉得是谁做的?竟然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幸好主儿福大命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祝慈也十分后怕,她若是方才在往前走几步,怕是就跟那蛇撞个满怀被它吞入腹中了。 她一直都清楚宫里的妃嫔都是宫斗高手,否则活不到如今。只是今儿还是被吓了一大跳,有人往她屋里头放毒蛇,她竟然半点都没有发觉。 “若是宫里的人的话,你跟小印子我是最信的过的。也就只有被看跟翠岚,她们两个住一个屋,日夜相处难免不会被说服。 倘若不是我身边的人,范围就有些大了。宫里好几位娘娘都是江南女子,我心里倒是怀疑几个人,只是实在没有把握。” “依奴婢对翠岚的了解,她亦是个忠心的,应该不会是她。被看近来也一直安分守己,除了在宫里,也就偶尔去去尚食局,再就是贵妃娘娘那儿。” 珠英咬着唇,“且被看的妹妹还在我们手里,她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所以我说我实在拿不准,先看看小印子有什么发现。”祝慈心情沉重。 她还是低估了他们害人的手段,只有她想不到,没有别人做不到的,她日后得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不过这倒是激起了她的斗志,她倒要看看鹿死谁手。 约莫过了两三个时辰,外面的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只有天边还残留着一抹明亮的橘色。 小印子带着人将宫里上上下下仔细搜查了一遍,又在屋顶和院子里的梧桐树上发现了两条碗口大的蛇,幸好没有伤到人。 小印子将蛇都抓进麻袋扔进柴房的空水缸里,用盖子盖住。他嘱咐人将各各角落包括屋里屋外都撒上雄黄粉。 这才匆匆进了屋回禀祝慈,“主儿,奴才又在屋顶和院子里的梧桐树上各发现了一条蛇。也不知道就这几条还是其他的蛇受到惊吓跑去了别的地方。” “估计就这三条,太多了很难不会引起人的注意。那个人只是想杀我,并不希望闹的沸沸扬扬的。” 祝慈庆幸没有人被蛇给伤到,对方一直得不到她被蛇咬伤中毒身亡的消息,心里没底,便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查清楚蛇是怎么来的么?有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小印子脸色有些难看,“回主儿,奴才发现屋顶上的瓦片不知道何时松动了,拿起来发现里面这么大一个洞,正对着主儿的寝殿。” 小印子比了一下。祝慈呼吸一沉,手脚冰凉心脏砰砰直跳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胸膛一般。 珠英不解的问,“可屋顶那么高,若是没有梯子那人是怎么上去的?还有屋顶上都是瓦片,但凡有人走在上面应该会听到动静才对。” “珠英姐姐忘了,前几日刚下了大雨。”小印子提醒道。 “深夜宫里本就鲜少有人走动,更别提是大雨滂沱的雨夜了,有雨声遮掩着,主儿就算听到了什么,还以为是雨打的呢。” “我知道了,这几日夜里你们都提防着点,防止有人在来。还有,告诉他们几个这件事谁都不准声张出去,倘若走了半点风声,那几条蛇就赏给她们。” 祝慈思忖片刻,忽然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她不耐烦的皱眉。 “谁在外面哭闹,听的我头疼?” “主儿,是鹿御女。鹿御女自从醒来之后,知道自己没了孩子,皇上又不来看望,心里苦闷便动不动就骂骂咧咧的。” 小印子笑的有些讥诮,“还总是对主儿出言不敬,实在是难听的紧。奴才已经嘱咐了尚食局的人,叫他们好好照顾照顾鹿御女,就是可能要辛苦些主儿的耳朵了。” 祝慈扬眉瞄了小印子一眼,冷笑道:“都说女人小产最是伤身子,看来咱们这位鹿御女倒是跟寻常女子根不一样,气壮如牛声如洪钟,有力气的很呐。” “可不是。皇上本就恼了她,还整日的又哭又闹的,只会让皇上更加厌烦。” 珠英嘲讽道:“还不如好好省点力气呢,不过这也是她咎由自取,谁叫她害主儿的。结果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简直是活该!” 春禧殿,鹿筝扑在门上,长长的指甲划过木门上的菱花,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原本清丽的面容泛着青色,双眸里布满了红血丝,哭的声音都哑了。 “开门!我要见皇上,开门!你们这群狗奴才,我从前风光时处处巴结我,如今我落魄了便充耳不闻。小心我日后出去了,叫皇上砍了你们的脑袋。” 外面并没有人应答,宫女惠香走上前将鹿筝的手从门上拿下来。她的指甲已经有好几根崩溃了,甚至渗出深红的血丝。 “主儿,您别这样。您刚小产不久,当心身子。御医说您不能着凉受寒,往后会落下病根的。” 鹿御女自从被皇上降了位分,禁了足之后,原本在宫里伺候的人都给遣散了,只留下来惠香近身伺候。 就算她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皇命难违,她也只能留下来,可日子并不好过。 尚食局送来的吃食又凉又馊不说,鹿筝更是性情大变,动不动对她又打又骂的,简直苦不堪言。 “我还有什么以后。我的孩子没了,那本来是个男胎,皇上也曾说过若是我能为皇上平安诞下一名皇子,便封我为美人。 可这一切都没了,我再也不能生育,皇上也不会再来看我。” 外面最后一抹夕阳的余光也泯灭了,殿内变的昏暗。 鹿筝后退一步,跌坐在地上。原本乌黑亮丽的长发依旧不在充满光泽,细看几下仿佛还多了好几根白发。 第七十九章 不得好死 她伸出双手捂着脸,呜咽的哭泣着,“都是祝慈这个贱人害得我,都是她!她好端端的做她的宫女不好么,一天到晚的光想着爬皇上的龙床。若是没有她,我又怎么会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惠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男女之事一个巴掌拍不响,皇上喜欢祝御女又有什么办法。 她倒是出身好了,还不是得罪了皇上,如今不受宠了。连累的她也跟着在这里受人白眼和刁难。 “主儿,您别哭了。没了孩子皇上也伤心,兴许您养好身子,皇上就来看您了。” 她看看外面,压低声音道:“如今祝御女正受宠,您还是小声一点。若是被祝御女身边伺候的人给听到了,怕是您又有的罪受了。奴婢扶您起来。” 鹿筝“啪”一巴掌打开惠香伸过来的手,她双眸充血异常的恐怖,声音尖锐。 “你是谁的奴才,你就替祝慈那个贱人说话?就是她的错,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我本来过的好好的。可自从她住进了栖凤宫,我心里就不舒坦。那个贱人,怎么还不去死!” 她踉跄着爬起来,重又扑上去拍打着门窗。 “开门。我要见皇上!皇上。您对筝儿真是好狠的心啊,祝慈你这个贱人,都是你害得我。你不得好死。” 晏清姝去永福宫,被白新蕊告知祝慈方走。她本来想再次回栖凤宫的。宫女告诉她万一祝慈去了别处,她又要跑空,还不如晚点再去。 晏清姝觉得宫女说的十分有道理,便一直待在自己宫里,用了晚膳便一溜烟的来到了栖凤宫。 祝慈正在染丹蔻,看晏清姝一阵风似的跑进来,差点被门槛绊倒,她冲晏清姝的宫女吩咐。 “快扶着点你家主儿,总是走路这般毛毛躁躁的,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晏清姝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都怪这裙摆太长了,为什么要拖在地上,除了好看一点也不实用,也太浪费了。” 祝慈微笑,“好看就行了,也不是所有的裙子裙摆都这么长。你若是嫌麻烦,吩咐尚衣局的人做短一些就好了。” “清姝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太后她老人家不让,说我这么穿好看。” 晏清姝颠颠的凑上去,“姐姐这是在做什么呀?” “染指甲呀。”祝慈笑眯眯的一点晏清姝的额头。 “我从古书上寻到的法子,可以很长时间都不褪色,还可以将喜欢的花瓣镶嵌上去。并用金粉珍珠等物可在指甲上黏贴出好看的图案。” 晏清姝撑着腮,晃悠着两条腿两眼冒光。 “哇,真有这么神奇么?那清姝也要做,珠英姐姐给祝姐姐做完了,给清姝也一个嘛,要和祝姐姐一模一样的。” “当然可以,不过您的指甲太短了,怕是做不成。” 珠英将布条缠在祝慈的手指上,她笑道:“您得把指甲养的长长的,跟水葱似的,这样做出来的指甲才好看呢。等改日好不好?” 晏清姝撅嘴,伸出十根胖乎乎的手指看了看确实是太短了。 她耷拉着眉眼,“那好,珠英姐姐可不能食言,等我养长了指甲就给我做。” 珠英点头,将东西都收起来放好。 祝慈问:“你饿不饿?小厨房新做的糕点还有紫苏饮,好不好来一点?” 晏清姝近来被太后监督着,除了正常的一日三餐其余时辰都不让多食,常常饿的她抓心挠肝的。 这会儿一听有好吃的,什么太后的叮嘱都抛诸脑后了,兴奋的两只眼睛放光。 “好呀好呀,我早就馋姐姐这做的吃食了,旁的地方可比不上呢。” “就你嘴甜。”祝慈让珠英去拿糕点,她笑着倪了晏清姝一眼。 “你所说是旁人,我还信几分。你同太后住一起,太后宫里的吃食怎么会差呢,应该是最好不过的才是。” “姐姐不知道。太后不爱吃甜,也不爱吃油腻太过辛辣的东西,饮食十分清淡。可这几样都是我喜欢吃的,狼都是吃荤腥的,不能总叫它吃素呀。” 晏清姝摸着肚子,重重叹了口气,“近来一段时间,太后派人监督我得饮食,不许我多吃。要我保持好婀娜的身形,可苦了我了,姐姐没发现我都瘦了么?” 正说着,珠英端着糕点走进来。都是刚出锅不久的,枣糕,玫瑰酥,金沙奶黄卷,还有一壶新沏的紫苏饮。 晏清姝眼睛都移不开了,拿起一块糕点囫囵塞进嘴巴里,边吃还边不放心的叮嘱祝慈。 “姐姐,我当你是好姐姐才跟你说这么许多的。你可一定给我保密,千万别告诉旁人。” 祝慈做了一个缝嘴巴的动作,“你放心。就算我把嘴巴给缝起来。也不会透露出去半个字的。” 晏清姝开心的摇头晃脑,“我白日里还来找过姐姐,但小印子跟我说姐姐去了永福宫。可等我赶过去时,姐姐已经走了。姐姐可真忙,去看贵妃娘娘,看皇帝哥哥,就是不去看清姝。看来我跟姐姐也不是天下第一好。” “我今儿是去给贵妃娘娘送东西去的。贵妃娘娘的肚子如今越来越大,过不了几个月就要临盆了,我做了一些小孩子的衣裳送去。” 祝慈听着晏清姝话里的醋意,有些无奈,只能轻哄着。 “我本来想去看你的。但一想到去看你,难免会碰到太后,心里未免有些打怵。我若跟你不是天下第一好,又怎么会命人备这么说好吃的等着你。你这么说我可就伤心了。” 晏清姝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祝姐姐风寒还没好,又是侍寝又是去看望贵妃娘娘,肯定折腾累了。 “太后是个很和蔼的人,太后若是见了姐姐肯定会像清姝喜欢姐姐一样,喜欢姐姐你的。” 祝慈但笑不语,和蔼的人能一路走到太后这个位置?太后只是对她一个人和蔼而已。 太后不喜欢贵妃娘娘,她明面上跟贵妃娘娘又是一伙的,怕是也不会待见她。暂时能不见就先不见,见来见去没什么好处,反而容易徒生事端。 听到外面有人再说话,祝慈探头往前看了一眼,只瞥见了廊下的灯笼和丛丛翠竹。 “珠英,谁来了?” 第八十章 香囊 “主儿,是曹宝林来了。”说着,珠英引着曹宝林进来。 晏清姝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埋头吃着糕点也不抬头。 “我想着好几日没来妹妹这坐坐了,过来看看。” 曹闻溪没想到晏清姝也在,“晏妹妹也在呢,怪不得我方才在院子里听屋里头欢声笑语的。不知道两位妹妹在说什么,能不能让我也跟着一起高兴高兴。” 祝慈用眼角扫了晏清姝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一些家常话罢了。” 珠英搬来凳子,曹闻溪谢过之后坐下。 她从袖子里拿出两个精致的香囊,“我做了两个香囊,是安神助眠的。两位妹妹一人一个,既然晏妹妹也在,也省得我再跑一趟了。” 珠英接过来,将香囊交给祝慈。祝慈打眼一看,一个是青绿色扇形的香囊,上面绣着红彤彤的石榴图案,下面坠着青色的穗子。 另一只是鹅黄色葫芦形的香囊,上面绣了两只雪白的兔子正在吃草。下面坠了两串珠子,虽不是什么名贵的宝石,颜色搭配的却极为好看。 凑近一闻只觉淡淡的药香,“曹姐姐的手可真巧,颜色搭配的好看不说,绣工也是极好的。” 她扭身问晏清姝,“你瞧瞧,你喜欢哪一个。” 晏清姝没看,只道:“姐姐先选,选好了我要另一个就行。” 祝慈左右看看,将绣着雪白兔子的香囊留给了晏清姝,她将另一只香囊递给珠英。 “你将这香囊悬挂在我床头,想来今夜我定能一夜好梦。” 珠英应了声“是”,拿着香囊走了。 曹闻溪看向晏清姝,看她耷拉着一张小脸,还以为她不高兴。 “晏妹妹这是怎么了,瞧上去闷闷不乐的?” 晏清姝把玩着香囊上的吊坠,抬眸看向曹闻溪。 “谁没有事总是整日乐呵呵的,那不成傻子了?” 被忽然这么一怼,曹闻溪只觉得莫名其妙,她面露尴尬之色。 祝慈静静的看看两人,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 “小孩子嘛,总是一会儿开心一会儿难过的。倒是曹姐姐,我怎么瞧着比前些日清瘦了不少,可是身子不舒服。” 曹闻溪本就清瘦,这会儿仔细一看祝慈发现她成了薄薄一片,更显弱不禁风之色。 “只是这几日没什么胃口罢了,过几日兴许就好了。我可真羡慕晏妹妹能吃能喝的,不像我看见什么也提不起胃口来。” “这样下去怎么行,姐姐这般可真叫我心疼,得好生找御医调理调理才是。” 祝慈喝了口紫苏饮,“对了,马上就要端午佳节了。届时皇上一定会宴请后宫君臣已示同乐。到时候妃嫔们一定也会纷纷献上才艺,你们准备什么了没有?” 晏清姝摇头,“没有,我什么才艺都不会,字写的也是歪七八扭的。到时候就随便拿个什么东西糊弄过去,毕竟心意最重要嘛,才艺不才艺的没那么重要。” “我也不会什么才艺,也就只会弹琵琶。宫里各位娘娘身怀绝技,到时候肯定会争奇斗艳,想来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 祝慈笑笑,“早知道会有这一出,素日里我就不偷懒了。就算临时抱佛脚也只会人前出笑话,还是算了。” “嘻嘻~皇帝哥哥喜欢姐姐,姐姐无论表演什么,皇帝哥哥都会喜欢的。都说看才艺,何尝又不是看的是表演才艺的那个人呢。” 晏清姝歪着脑袋,“不过曹姐姐肯定不会担心这一点,曹姐姐会唱黄梅戏。宫里还没有娘娘会唱戏呢,曹姐姐可是一枝独秀。这要是唱的好了,说不定会皇帝哥哥还对曹姐姐青睐有加呢。” “晏宝林过奖了。”曹闻溪听出了晏清姝话里的讥讽之意,虽然不明白她好端端的为何这么对自己,但再称呼上也已经变了。 “我并不擅长黄梅戏,只是会随意哼唱几句罢了,又怎么敢当着皇上和各位娘娘的面儿班门弄斧。我也正苦恼届时该怎么办呢?” 晏清姝撇了撇嘴,没再说话。曹闻溪也脸色微变。 祝慈道:“不管表演什么才艺,其实心意最重要。曹姐姐心灵有巧的,想来肯定为难不住。” “妹妹太高看我了。”曹闻溪暗暗扫了晏清姝一眼,她站起身。 “东西既然送到了,那我们就先走了。妹妹就别送了,外面风大。” 祝慈叫珠英好好替自己将曹闻溪送出宫,她扭头看着晏清姝。 “你怎么说话夹枪带棒的?曹宝林心意敏感,怕是回去之后又会多想了。” “哼,她多想是她的事。我这个人素来如此,喜欢一个人就会表现出来,同样不喜欢一个人也会表现出来。” 晏清姝嘟嘴,拉着祝慈的手,“拿日我跟姐姐去未央宫,明明听到曹宝林的唱功很是深厚。她方才还说自己并不精通,可见是说谎。她想唱就唱嘛,又没人能学了去,心口不一做什么?” “可能曹宝林另有打算。”祝慈拍拍晏清姝的手背,无奈道。 “你知不知道,你如此心直口快,不懂的掩藏自己的情绪容易得罪人。万一被人怀恨在心,对你动什么歪心思可怎么示好。下次别再这样了,知道了么?” 晏清姝也知道祝慈是为了自己好,太后也说她有什么就说什么,不懂的拐弯的性子容易得罪人。 “我知道了,我争取日后慢慢改,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等改过来的事嘛。” 晏清姝又待了一会儿,直到太后派来也叫了,她才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走了。 珠英拢着袖子迈步而进,“主儿,宫门已经下钥了。” 祝慈“嗯”了声,“那香囊呢?” “主儿放心,奴婢放在梳妆台了。” 珠英知道祝慈不信任曹闻溪,并不敢随意用她送的东西,更别提里面还装的是药材,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你明儿派人打听打听,曹宝林在自己宫里做什么?” 祝慈垂眸望着自己衣裳上的花纹出神,“瘦了这么多,若不是得了什么病,只怕是这里面有什么事。” 第八十一章 让她们也尝尝被毒蛇咬的滋味 珠英若有所思,“奴婢瞧着晏宝林和曹宝林两个人之间似乎闹了别扭。晏宝林性子直爽,有什么便说什么,心里没那么许多弯弯绕绕。 倒是曹宝林自卑敏感,怕是回去又要胡思乱想了。” 祝慈脱了鞋,歪歪的靠在榻上,“谁知道晏宝林是真直爽还是假直爽。就曹宝林那性子,就算别人说尽好话怕是在她心里看来也觉得是阴阳怪气。” 她盯着跳跃的烛光发呆,“人若是穷了,尚还能有通过双手来致富的机会。可这心若是穷了,就算倾尽灵丹妙药也没法医治。随她们两个人去,左右又跟我们没关系,犯不着苦恼。” 珠英看时辰差不多了,上前将祝慈手指上的布条一圈圈解开。 祝慈闭眼小憩着,“对了,记得叫小印子将那几条蛇给看好了。倘若叫她门给跑了,那可就麻烦了。” “主儿放心,小印子将那几条蛇放进柴房的空水缸里,用木头盖子给封好了,每日就喂一顿。” 珠英将祝慈手指上所有的布条都解开,她原本修剪圆润的粉嫩的指甲盖呈现出好看的淡蓝色。 等明儿将珍珠金粉之类的黏贴上去就算大功告成了。她家主儿的手生的好看,十指纤纤,每一根都跟葱白似的,不管染什么颜色的指甲都衬得肤白如玉。 “不过主儿留着它们做什么?瞧着怪瘆人的。” “我要让它们替我帮凶手给找出来。”祝慈微微一笑,抬起手欣赏自己新做的指甲。 “小印子说那几条毒蛇是南方特有的。并不长在长安一带。那么能想到这个主意的,也就只有自幼长在江南的女子,娘家住在南方的,宫里的妃嫔就那么几位,更别提是跟我有过节的了,更是少之又少。” 其实她已经猜到是谁了。不过就她那莽撞的性子,也就只能想到什么下毒之类的办法,不会想到这么聪明又歹毒的计策,肯定是有人在身后给她出谋划策。 宫里明里暗里不少人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倘若想找出真正的幕后主使,怕是不太容易,弄不好还会打草惊蛇,反而得不偿失。 “她们不是想害我么,那我就将计就计让她们也尝尝被毒蛇咬的滋味。” “看来主儿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不过主儿一定要小心谨慎再小心谨慎。今儿的事吓的奴婢的魂都快没了,实在是太过惊险。” 珠英站起身将布条都收好,她满脸的担忧。 “奴婢从前在永福宫做粗使宫女,经常被人无辜打骂,一到了冬日手上全是冻疮。那个时候奴婢在想,什么时候能过上好日子。” 她唇角轻轻一扬,看向祝慈的目光充满了心疼,“如今倒是过上好日子了,可是看着主儿您如此担心受怕,总要提防着别人,倒是有些怀念从前了。” 祝慈扭过头扬起脸,琥珀色的眼珠温和的望着珠英。良久,她伸出手握住珠英的指尖,她的指尖凉凉的,常年干粗活使得她的手覆上了厚厚一层茧子,摸上去并不细腻。 “你是不是害怕了?后悔跟着我了?” 珠英也同样注视着祝慈,手覆在她的手背上,眸子里似乎有泪光在闪烁。 她摇摇头,“奴婢只是心疼担心您。您这才侍寝多久,就这么多人想将您置于死地。这宫里的争斗远远比奴婢想象中的还要凶险,痛苦而折磨人心,只怕往后的路会越来越难走,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啊。” 今儿是毒蛇,明儿说不定就是毒箭,谁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她明白主儿不得不争,不得不斗,亦明白她的担忧和心疼对主儿来说还不如一杯热茶来的实在。 “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老天爷若是保佑我,必定会叫我长命百岁。否则就算机关算尽也不会是胜者。” 祝慈翻身坐起来,她的身影映在身后的墙上,鬓边的步摇坠珠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她的手指细细的抚摸着小几上雕刻的图案,那图案雕刻的精致而繁琐寓意又好,上面刷了一层薄薄的清漆,带着淡淡的松脂香气。 摸上去并不粗糙,又能感受到它密致的纹理摩擦着她的指腹。 “人这一生,就是不断在痛苦和反复的折磨中砥砺前行。与其让我选择卑贱的老去,我宁愿痛苦而麻木的争取我想要的东西。” 珠英担心还有蛇,让祝慈跟自己睡。祝慈拗不过她,只能去了她屋里和她一起睡。 起初两人并没有睡意,便聊了半宿的体己话,后来困意来袭才渐渐睡去。 翌日清晨,祝慈因要去给皇后请安起了个大早。 被看立在她身后,用兰花露轻柔的按摩着她的头皮。 “主儿的头发长的可真好,乌黑亮丽宛如一匹绸缎似的。奴婢瞧着宫里的娘娘们少有有头发茂密乌黑的。” “我也不过就是占了几分年轻的便宜罢了,等人老珠黄的那一日还不知会怎么样呢,变成秃子也说不准。” 祝慈拿了一对玉兔耳坠戴在双耳上,她看到铜镜里被看灵活的将她的长发盘起,衣袖浮动间她闻到了一股叫不上名字来的幽香,似乎在什么地方闻到过。 “你身上好香啊,涂的什么香粉?闻着也不呛鼻,反而绵远悠长。” 被看微微一愣,抬起衣袖嗅了嗅,果真是有淡淡的香味。 “奴婢也不知道在哪里沾染上的,许是昨儿奴婢被贵妃娘娘叫去永福宫的时候不小心染上了?” “是么?那我可得问问贵妃娘娘是什么好香。” 白贵妃虽然爱香,素日里喜欢自己调制香料。但她不喜欢淡雅绵长的香,反而喜欢味道浓烈的,就跟她示人的性子一样叫人难以忘记。 祝慈不动声色的瞄了被看一眼,她简单用了早膳,便往昭阳宫走去。 “主儿,昨儿晚您吩咐奴婢的事,奴婢已经查明白了。” 珠英扶着祝慈的胳膊,低声耳语,“曹宝林最近在节食,还曾晕倒过好几次。并让尚衣局的人给她做了一身衣裳,并不是宫里各位娘娘常穿的款式,反而像是舞娘穿的衣裙。” 第八十二章 道歉 祝慈并不意外,因为这和她猜测的差不多。女人减肥无非就是那么几种原因,曹宝林本就是清瘦之人,并不丰腴,除非是有什么事情必须逼着她这么去做。 “看来经过被文美人陷害一事,曹宝林等不下去了。她是想在端午家宴上吸引住皇上,祈求借此获宠。只是她极为擅长唱戏,为何要另辟蹊径选择跳舞?据我所知,宫里还没有哪位娘娘会唱戏。” 曹闻溪为什么这么做,珠英可就不知道了。那日她跟主儿去未央宫时,听曹宝林唱的《女驸马》甚是好听,一听就是有功底在的。 跟主儿说的一样,曹宝林明明有最轻松获宠的办法,却选择另辟蹊径,实在是让人费解。 “奴婢也不清楚,怕是曹宝林心里有什么顾虑。奥,对了。奴婢还意外得知,这几日曹宝林倒是常去德妃娘娘宫里做客,有时一坐就是一晌午。” 祝慈凝眉。她一开始就猜测曹闻溪能逃脱文美人的陷害,肯定跟德妃有关系,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只是德妃为何会平白无故的帮她?她目前完全没有利用价值,除非是有什么把柄握在曹闻溪手上,德妃才不得不出手相助。 难道……祝慈不禁想起鹿御女小产那日,心里愈发忧心忡忡。 “既然曹宝林不想让我知道她在偷偷练习舞蹈,那咱们就当不知道,咱们就只管备好热茶瓜子看戏好了。” “祝姐姐,祝姐姐,你等等我。” 听到身后有人在喊自己,祝慈停下脚步,扭身看到晏清姝欢快的从远处向这边跑来。 她今儿穿了一身藕荷色长袖窄袖,外罩退红色对襟褙子,下身着了一件高腰的间色裙。 胳膊上挽了一条米白色的披帛,用同色的丝线绣满了精致的纹路,笑靥如花。 “跑慢点,别再给自己磕了摔了。” “我不是怕姐姐等我等的着急嘛。”晏清姝笑嘻嘻的挽住祝慈的胳膊,并肩往前走。 “我一猜姐姐肯定早早的就来向皇后娘娘请安了,幸好没有去栖凤宫去寻姐姐,不然怕是又要错过了。” “还是你聪明,不然看你跑来跑去的。我心里也怪过意不去的。下次我们两个人提前说好了,我在宫里等着你,这样也省得你害怕跟我错过了。” 祝慈看晏清姝唇角黏着糕点的碎屑,想来是去她宫里的时候翠岚又给她塞了点心,她笑着将帕子递过去。 晏清姝脸颊微微一红,接过来擦着唇角,“我方才去姐姐宫里时,听到鹿御女骂骂咧咧的可难听了。一问翠岚才知道,鹿御女一直这样对姐姐,姐姐为什么不告诉皇帝哥哥?” “鹿御女没了孩子,又失了宠,也得到了教训。叫她骂上几句身上又不少块肉,何苦为了这种人叫自己不开心。” 一只喜鹊从远处飞来落在朱墙上,左瞧右看迈着四方步嘎嘎的叫个不停。 “而且那日我听李公公说江南发生了洪灾,皇上为此废寝忘食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若是这种小事再跟皇上说,皇上岂不是更加焦头烂额,还是算了。” 晏清姝眨眨眼,“姐姐可真贤惠,若是人人都跟姐姐想的一样,那该多好啊。姐姐就是太心善了,像鹿御女那种完全不知感恩的人,姐姐对她再好她也不领情,反而还觉得全是姐姐的错。” 她冷哼了一声,“不过没事,清姝会保护姐姐的。倘若鹿御女在如此这般,我就告诉皇后娘娘,叫皇后娘娘好好惩治鹿御女。” 祝慈眉眼一弯,“好,都听你的。”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晏清姝率先回头一看,就瞧见徐庭月坐着轿子,由众人抬着往这边走来。 她面上遮着薄薄的轻纱,看不清脸上是何种表情,只有一双露在外面的双眸闪着冷冽的光。 “你们两个来的好早啊。”徐庭月轻轻一抬头,抬轿子的宦官纷纷止住脚步。 祝慈和晏清姝也止住脚步,转身遍徐庭月俯身请安。 “都起来。”徐庭月就这么趾高气扬的俯视着晏清姝和祝慈。 “本宫发现,晏宝林好像很喜欢祝御女,每次见到你们两个都黏黏糊糊的。当真是姐妹情深啊。” 晏清姝“咯咯”的笑,“我跟祝姐姐很聊的上来。娘娘们都觉得我是个小孩子,不愿意跟我玩儿,那我就只好自己找人跟我玩喽。嘻嘻~还好让我找到了祝姐姐。” 她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徐庭月面纱后的脸,奈何什么都没瞧见。 徐庭月似乎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嗤笑一声,目光嘲讽的扫过祝慈。 “晏宝林,不是本宫说你。你这个人真是太过心性良善纯真了,才认识了多久就巴心巴肺的把别人当做姐姐。 怕是别人心里想法的想要害你,你还不知道呢。你最好还是离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远一点,小心被有心人利用。” 晏清姝最听不得别人说她良善纯真了,她已经长大了。不是什么小孩子。谁好谁坏她分得清楚,她凭什么这么指桑骂槐的说祝姐姐?! “就不劳淑妃娘娘费心了。都说日久见人心,我长着眼睛自己会看。祝姐姐才不是那种狠毒的人,她对我可好啦~淑妃娘娘要谨言慎行。” 晏清姝紧紧的皱着秀眉,气呼呼的瞪着徐庭月。 “我知道淑妃娘娘还在因为上次的事生祝姐姐的气,可祝姐姐也是好心,并不知道鹿御女会那么歹毒。反而淑妃娘娘您冤枉了祝姐姐,您应该跟祝姐姐道歉才是。” 祝慈一直等晏清姝说完了,才偷偷一扯她衣袖,她上前一步朝徐庭月深深一俯身。 “淑妃娘娘,晏宝林不是有心的,您别跟晏宝林一般计较。上次香粉的事,不管是谁下的毒,倘若嫔妾没有送给淑妃娘娘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嫔妾心中有愧,定会去您宫里负荆请罪。” 徐庭月被晏清姝噎的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要不是晏清姝身份跟别的妃嫔有所不同,背后又有太后撑腰,她怎么可能允许她目无尊卑的这么跟她说话,竟然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训她?! 她祝慈是个什么东西,她难道还看不出来么,用得她在叭叭叭。 第八十三章 赏心悦目 “哼,究竟跟你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晏宝林会被你给蒙骗,本宫可不会。本宫还以为你是个懂得识时务的,没想到却被你和白贵妃给摆了一道。是本宫识人不清,本宫认了!” 徐庭月从轿子上下来,伸手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她慢慢踱步至祝慈面前,扬眉恶狠狠的望着她,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道。 “祝慈,本宫这个人呢,小心眼的很。旁人敬我我尺,那本宫就还别人一丈,反之亦然。你最好祈祷自己能够平安无事,别犯到本宫手里,否则本宫叫你生不如死!” “你们怎么都站在这儿,也不进去,说什么呢?”杨芸熙清冷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祝慈这才发现杨芸熙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正亭亭玉立的站在不远处。白新蕊也就着流烟的手从轿上下来,目光淡淡的扫了她们一眼。 “淑妃这是怎么了,戴着面纱都能看出你的脸色有多难看来。整日的这么大火气做什么,不利于脸上的伤恢复,还是和和气气的好。你说是不是,德妃?” “嫔妾眼力不及贵妃娘娘,倒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杨芸熙看白新蕊故意将火往自己身上引,她也不接,巧妙的挡了回去。 “不过眼看马上就要盛夏了,心火难免旺盛,心浮气躁的也可以理解。只是都是姐妹,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了。嫔妾就先进去了。” 说罢,她俯了俯身,领着贴身宫女抬腿进了昭阳宫。 徐庭月强压着心里的恨意,冷哼一声,随后跟着走了进去。 “嫔妾见过贵妃娘娘。”祝慈感激的冲白新蕊行了一礼。 晏清姝见状也跟着匆匆一屈膝,“多亏了贵妃娘娘,方才淑妃对祝姐姐可凶了,跟要吃人似的。我可真搞不懂,都是鹿御女的错,关祝姐姐什么事。” “谁说不是。淑妃这么大个人了,还不如晏宝林你想的开。斤斤计较,心胸狭隘,连点容人的雅量都没有,当真是德不配位。” 白新蕊微笑的伸手将晏清姝脸上的发丝拂开,她将来一定也要生一个跟晏宝林活泼可爱的女儿,只是别那么的单纯就好了。 “晏宝林可千万别跟这种人来往,再把你给带坏了,没事儿多跟你祝姐姐走动走动。两个美人常常待一块儿,那才叫人赏心悦目呢。” 晏宝林自幼养在太后身边,看太后那架势俨然将她当成了亲生闺女。太后不喜欢她,她只能通过晏宝林跟太后搞好关系,好为她腹中的孩子铺路。 晏清姝看看白新蕊,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淑妃娘娘说话虽然不好听,是非不分但也是快人快语。不过谁叫我喜欢祝姐姐呢,谁为难祝姐姐就是为难清姝我。” 晏清姝比祝慈想象中的说话还要直白,连点顾忌都没有。幸好她身后有太后,旁人不跟她一般计较,否则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淑妃娘娘对嫔妾有误会,嫔妾会找机会跟淑妃娘娘说明白的。晏宝林也别为了嫔妾跟淑妃娘娘闹的不愉快,不值当的。” “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晏宝林把你当成姐姐,才对你这般的,你这么说岂不是叫晏宝林伤心?” 白新蕊看了眼天空,伸手一扶鬓边的发簪扭着腰肢往里走去。 晏清姝也拉着祝慈蹦蹦跳跳的跟在身后。 妃嫔们差不多都到了,祝慈惊讶的发现文圆圆居然也在,从前请安从未在昭阳宫见过她,还以为她对皇后不敬,怎么今儿突然来向皇后请安了? 压着心里的疑问,祝慈恭敬的向华惊云行过礼后在自己的座位前坐下。 华惊云温和的视线落在白新蕊凸起的腹部上。 “再过几个月,白贵妃就要临盆了?你如今月份越来越大,行动也愈加的不方便,一定要诸事小心。往后你就先暂且别向本宫请安了,有的是日子,等生产完再来请安也不迟。” 白新蕊其实今儿来也正有此意。眼看她月份越来越大,躲在暗处的人愈发蠢蠢欲动,只要走出永福宫,就代表着她随时都可能会有危险。 有了鹿御女的前车之鉴,她实在是不敢赌。 既然皇后如此体贴拂过主动这么说,她正好顺势给应下来。 “多谢皇后娘娘,臣妾自从被那野猫惊到后,就一直夜里睡不大安稳。既然皇后娘娘如此体恤,那臣妾一切都依皇后娘娘所言。” “皇后娘娘可真是宅心仁厚。如今贵妃娘娘可是宫里的宝贝,磕不得碰不得的。” 杨芸熙从果盘里捡了一颗果子含进嘴里,“旁人是没有贵妃娘娘这福气的,贵妃娘娘可得好生歇着,万事别操劳,嫔妾可盼着宫里能添一桩喜事呢。” “本宫也想清闲清闲,可总有一两个不知好歹的动歪心思。” 白新蕊搜寻一圈,“哪位是曹宝林啊?” 被突然点名的曹闻溪不知道白新蕊突然叫自己做什么,见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落在自己身上,顿时如坐针扎。 她赶紧起身,拘谨道:“嫔妾宝林曹氏见过贵妃娘娘。” 白新蕊斜着身子上上下下打量着曹闻溪。 “原来你就是曹宝林啊,本宫还以为是何方人物呢。本宫还以为你死定了,没想到还能全须全眼的从未央宫出来,看不出来也是个有本事的。” 曹闻溪揣测不出白新蕊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只能柔声道。 “皇上和皇后娘娘明察,贵妃娘娘仁慈,又得沈修容及时发现了事实的真相,嫔妾才得以再次有跟各位娘娘和妹妹相见的机会。” “嫔妾也只是凑巧。曹宝林没事就好,这件事给查清楚了,也算是给贵妃娘娘知道交代了,不然心里总是记挂着,对腹中胎儿也不好。” 祝慈听此人说话的声音她从前并没有听过,她寻声望去,便在角落里看到一个约莫二八年华的女子。 穿着十分简朴,圆脸一双乌黑明亮的双眸,笑起来唇角隐约脸颊两处隐约有酒窝浮现,很是温婉大气。 看来这位就是沈修容了,祝慈请安的时候见过,只是她从来没有说过话,又总是待在角落里,她便没有放在心上。 第八十四章 苦尽甘来 沈之念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她抬起眼皮望去,恰好和祝慈探究的视线撞上。她点头微笑示意。 祝慈也微微颔首,收回目光垂眸看着自己手中帕子上的刺绣。 “曹宝林纵然无辜,可有人嫉妒成性,敢公然陷害妃嫔,置宫廷立法与不顾,实在是胆大妄为。” 白新蕊凉薄的眼神轻飘飘落在文圆圆身上,声音冷的仿佛刀子似的,一下一下刺着她的心,她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去。 “你说呢,文美人?” 文圆圆双腿一软,差点没从圈椅里滑坐在地上,她抓住扶手支撑住身子,强颜欢笑道。 “贵妃娘娘恕罪,嫔妾知道错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狠狠斥责了嫔妾,还让嫔妾在宫里思过,嫔妾已经深深意识到自己所犯的错误,也已经向曹宝林负荆请罪过了。嫔妾往后绝对不会再犯了。”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第三次。你能因为嫌曹宝林久病晦气,便借用野猫一事蓄意陷害,可知你是个心术不正的。” 白新蕊言语厉色,“有你这样的人在宫里,宫里这才始终不得安宁。别哪日你看谁不顺眼,又想出什么腌臜的法子来本宫若是皇上,早就将你给打入冷宫了,还容你这样的人在宫里四处溜达。” 文圆圆嘴唇嗫嚅片刻,故意陷害曹宝林她是有错。可曹宝林都不追究,上又有皇上和皇后在,她又没有害过白贵妃。 白贵妃置于在这么多人面前落她面子?真是的有这闲工夫在这里嘲讽她,还不如回宫躺着去。 可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白新蕊又深受皇上宠爱,就算文圆圆心里在不服气,也不敢出言顶撞,只好偷偷求救似的看向华惊云。 “文美人也是一时之间蒙了神志,这才做了错事。但人无完人,本宫和皇上也已经严厉的斥责过文美人,想来文美人也知道错了,以后定然不会再犯。” 华惊云语气温和,又夹带着些许无奈。 “贵妃就当跟本宫一个面子,就别跟文美人一般计较了。倘若文美人不知悔改,不用贵妃说,本宫自会打发文美人去冷宫,可好?” “旁人的面子臣妾可以不给,可皇后娘娘您的面子臣妾敢不给么?” 白新蕊眼尾上挑,轻轻转动着左手食指上的珊瑚戒指。 哼,皇后可真能装,也就皇上被她的外表给蒙骗了。她才不信皇后真那么宅心仁厚,怕是手里的人命也不少?真是什么好处都被她给占了。 只可惜她比皇后晚出生几年,不然说不定这中宫之位就是她的了! “臣妾都听皇后娘娘的!” “皇上顾念着跟文美人之间的情谊,才没有追究,说到底还是皇上念着文美人这个人。” 徐庭月神情似笑非笑道:“贵妃娘娘纵使心里有气,可又能怎么样呢?又做不了皇上的主,依嫔妾看,文美人再过个几年,地位未必会不如贵妃娘娘呢。” “淑妃不仅脸上有伤,眼神也不好。淑妃你才多大年纪啊,就这般年老昏花了,还是传御医好好瞧瞧。” 白新蕊引了口茶,斜眼瞧着徐庭月,“本宫若是你,便整日窝在宫里,哪也不去。日日脸上戴个面纱,本宫还以为是蚊子呢。皇上这个月还没传你侍寝过?” 徐庭月死死的咬着唇,这个月别说皇上传她侍寝了,甚至都不曾来惊鸿宫看她一眼。 要不是白贵妃和祝御女,她又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抬头看白新蕊满脸的讥讽和得意,徐庭月搭在扶手上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长长的指甲陷进皮肉里也不觉得痛。 “哼,就不劳贵妃娘娘操心了,您还是管好自己。” 华惊云掩唇咳嗽了一声,用眼神示意徐庭月不要在继续往下说了。 她看曹闻溪还站着,笑道:“曹宝林怎么还站着?快坐下,本宫瞧着你怎么比上次来昭阳宫的时候清瘦了不少,是不是宫里的饭菜不合口味?” 曹闻溪受宠若惊。“回皇后娘娘,嫔妾可能是大病初愈,有些没胃口罢了,想来过段时日就好了。” 文圆圆暗暗扫了曹闻溪一眼,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她早就瞧出曹闻溪是个不安分的,近来总是往昭阳宫跑,不知道心里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华惊云不疑有他,点点头,“你还年轻,可得好好将养好身子。本宫已经命尚寝局的人,将你的名字重新给挂上去了,你可要好好准备着,随时被皇上传召。” 曹闻溪心中暗自窃喜,她压住心底的喜悦颔首道:“多谢皇后娘娘,嫔妾知道了。” 一瞬间,众人的脸色都纷纷变了。曹闻溪自进宫以来一直就病着,好几年了也不见有任何好转,众妃嫔们都快忘了宫里还有曹宝林这号人了。 谁知道她病慢慢好了,瞬间宫里多了一个跟她们争夺皇上宠爱的人,容貌还不差,自然是高兴不到哪里去。 文圆圆阴阳怪气的笑,“呦,恭喜曹宝林苦尽甘来啊,终于有出头之日了。” “曹宝林也是个有福气的人,宫里有多少妃嫔到老连皇上的面都还没有见过呢。曹宝林病了好几年,还能有今日,真是大喜啊。” 说这话的是虞婕妤,她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因家世并不怎么好,姿色在宫里也不出挑,又一直无所出,因此恩宠并不多。 徐庭月那日在栖凤宫见曹闻溪,还以为她跟祝慈关系要好,当即便出言嘲讽。 “现在恭喜恐怕为时尚早,花儿无百日红,都是有季节的。一直常开不败那才是有本事呢,若是只开一时,那还不如不开。” 白新蕊也罕见的没有挤兑徐庭月。她一直都知道曹闻溪跟祝慈走的很近,关系还算可以。 她长相本就清醒脱俗,如今病好了,侍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这心里实在是有几分不好受。 “谁说不是,怪不得本宫瞧着近来几个月看曹宝林常常来昭阳宫向皇后娘娘请安,原来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 曹闻溪又岂会听不出她们两个人话里的讥讽之意,看众人都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自己又或者是眼神鄙夷。 第八十五章 文美人有孕 她脸上一阵阵发烫,用左手大拇指的指甲一下下扣着右手虎口。 忍不住抬眸去看晏清姝,她正埋头吃着糕点,而祝慈眼观鼻鼻观心,显然没有帮忙的意思。 “曹宝林本来就是该侍寝的,只是身子孱弱,这才迟迟没有侍寝。” 华惊云看看白新蕊和徐庭月,她心里又何尝好受。可她是皇后,不应该善妒,为皇上充盈后宫是她的职责所在。 像淑妃和白贵妃还可以说几句拈酸吃醋的话,她却不能。就算不是曹宝林,还会有别人,宫里永远都不缺女人。 “能有人替你们照顾皇上是好事,皇上安乐了,本宫和你们心里才会安乐。” 她环视了一圈,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马上就要端午家宴了,你们好生准备着。别大喜的节日搞出什么事情来,倘若再出什么意外,本宫绝不姑息!都知道么?” 众妃嫔起身向华惊云俯身行礼,“嫔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呕。”不知是谁突然呕吐了一声,随后晏清姝疑惑的声音响起。 “文美人,你怎么了?是不是早上吃撑了?” 文圆圆用帕子掩着唇,一手缓缓的拂着胸口。 她笑着摇摇头,“我没事,就是胃有些不太舒服。” 作为生育过的华惊云当即就反应了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她有些不确定的问。 “真的没事么?要不要本宫去传御医给你瞧瞧?” 文圆圆没说话,又干呕了两声,倒是她身后的宫女上前两步恭敬的回话。 “回皇后娘娘。我家主儿是有喜了,御医说已经两月有余。” 徐庭月瞳孔骤缩,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小腹。连文美人都有喜了,为何她的肚子还迟迟没有动静? 曹闻溪亦有些不可置身,文美人有了身孕就意味着她的处境会愈加的艰难。文美人想弄死她,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祝慈和白新蕊对视了一眼,她看着众人的脸,有嫉妒有失落,唯独没有发自内心的高兴。 文美人有喜对她来说倒是没什么,她就是生十个八个都不管她的事,怕的四别人看文美人有喜心里膈应。 众人也都回过神来,纷纷围拢上前恭喜文圆圆,问她身子难不难受,先前有过经验但不幸小产的人告诉文圆圆应该注意些什么。 华惊云眼角眉梢也全都是笑意,“这真是天大的喜事。皇上最近因为鹿御女的事一直闷闷不乐的,你突然有了喜,想来皇上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白新蕊哼了一声,慢悠悠坐下,“皇后娘娘,依臣妾之见,还是请御医来瞧瞧为好,万一一场空欢喜可怎么办?” 这话倒是提醒了华惊云,后宫不乏假孕争宠。她命秋屏去将尚寝局的记档拿来,并请御医过来。 很快,秋屏引着御医来了。华惊云叫御医好生给文圆圆瞧瞧,御医给文圆圆把完脉,双手一拱。 “回皇后娘娘,文美人确实是有两月有余的身孕了。” 华惊云很高兴,随手翻了翻记档,“没错,日子也都记得上,秋屏,快派人将这喜事告诉皇上和太后。” 秋屏应了声,领命去了。 “文美人,你初次有孕万事一定要小心。倘若往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本宫。本宫一定知无不言。” 华惊云温柔的凝视着文圆圆,眸子里有璀璨的笑意。 文圆圆很是得意,“嫔妾知道了。嫔妾也没想到,还以为是病了呢,谁知竟是有了身孕。” “既然好不容易有了,你就留神养着。毕竟这做母亲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白新蕊又开始往徐庭月心里扎刀子,“瞧瞧淑妃,进宫多年一直未曾有过身孕,倒是省了这养儿育女的辛苦,也算是清闲。不像本宫,还得受生孩子这桩苦楚。” 没有孩子一直是徐庭月多年的心病,伤口就这么被白新蕊赤裸裸的撕开,她想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徐庭月深吸一口气,“有喜有什么稀罕的,难得是将孩子平安生下来,但愿贵妃娘娘你有这好福气。” “淑妃!”华惊云看情况不对,赶紧低声呵斥住徐庭月。 “母子也讲究缘分二字,可能是时候不到。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徐庭月死死的盯着白新蕊,扭身冲华惊云俯了俯身。 “臣妾身子不舒服,就先行走一步了。” 华惊云点点头,冲众人说道:“你们也出来够久的了,都散了。本宫也乏了。” 她起身,想到什么又停住脚步,“文美人,昭阳宫离未央宫少说也有一炷香的时间。你还是坐本宫的轿子回去,别再累着了。” 文圆圆很是开心,也没有过多推辞,“嫔妾多谢皇后娘娘。” 于是,文圆圆在众人的注视下扶着宫人的手趾高气昂的坐上了皇后的轿子,扬长而去。 虞婕妤口气颇为嫉恨,“哼,才有喜就得意的尾巴快要翘上天了,等生下皇嗣那还得了。” “谁叫她肚子里怀的是皇上的骨肉。要是搁你身上,你也跟怀了宝贝疙瘩似的。” 杨芸芸熙用团扇遮住额前,迷眼望着远处。 “这天儿可真是越来越热了,一群美人乌泱泱的站在一起,身上的脂粉味也呛的人心慌。我就先走了。” 杨芸熙走后,白新蕊也后脚走了。祝慈跟晏清姝说了几句话,就跟她分开了。 祝慈顺着宫道慢慢往前走,今儿天气格外的好,日头站在人身上微微出汗天空更是如水洗过一般,连丝云彩都没有。 远远的,她看到宫人抬着轿撵站在阴凉处。 白新蕊背对着她站在,伸手扯了一枝合欢花的枝桠下来,摘了几朵合欢花放放在流烟手里的帕子上。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白新蕊没有回头,“今年宫里的合欢花开的比往年都好,可摘了煮粥酿酒,你要不要摘一些带回去?” 祝慈莞尔一笑,“嫔妾前几日刚摘了一些,已经命人晒好收起来了。” “你手脚倒是勤快。”白新蕊一松手,合欢树的枝条瞬间弹了回去,有几片翠绿的叶子飘飘落下。 第八十六章 再次相见 她用帕子擦了擦手,不急不缓的转身,“本宫已经派人去掖庭宫打听过了,压根没有雨筠这个人。你猜测的果然没错,看来这里面有鬼。” “雨筠极有可能是被人给灭口了。一个宫女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消失了,且没有任何人怀疑上报,怕是一切早就被人打点妥当了。” 祝慈也已经猜到雨筠已经遭遇不测倘若真是德妃所为的话,她怎么可能会这么放心的把如此致命的一个把柄交给雨筠,肯定会先下手为强。 毕竟,这世上只有死人的嘴才最安全。 “是啊。要不是你提醒本宫,本宫还真想不到这茬。本宫当真是小瞧了德妃,平时看她仗着自己是嫡亲公主的身份,不屑与众人为伍,没想到背地里居然用如此阴险的法子害你和本宫。” 白新蕊扯着手里的帕子,心里已然有了主意。 “这件事你就当作不知道,本宫自有打算。眼看就要晌午了,你要不要一同去本宫宫里用膳?皇上也会去,你也好几日没见皇上了,正好同皇上说说话。” 祝慈才没有那么不识趣,白新蕊本来就因为皇上先传她侍寝的事对她有所不满。 这会儿在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巴巴的跟着去了永福宫,怕是白新蕊更会恼羞成怒,她也别想在栖凤宫待了。 “嫔妾风寒还没痊愈,怕过给娘娘和皇上,就先不去了。等改日嫔妾病好了,再去向娘娘请安。” “好。你也注意一些,别再着凉了,不然本宫心里也记挂着你的病情。” 白新蕊扶着流烟的手上了轿子,朝着永福宫的方向走去。 祝慈注视着白新蕊的身影渐渐远去,直至化作模糊的一点,这才淡淡的收回视线。 “咱们也回去。” 曹闻溪迎着风慢慢朝前走。两边是绵延不断的朱墙,日光落在上面更显鲜红,宫人们不断的来来往往。 “没想到文美人竟然有喜了,皇上一月也就传她一回,甚至是好几个月才传她一次。没想到命这么好,那么多妃嫔,就她说有就有了。” 月然有些担忧的瞥了曹闻溪一眼,“文美人本来就看您不顺眼了,如今有了身孕,怕是更会变着法子折磨您了。” “这几年我都是这么过来的,也不在乎这两日了。” 曹闻溪苦笑。文美人一个月才侍寝一次又怎么样,宫里有多少女人连一次都没有呢。 她怀的是个公主也就罢了,倘若是个皇子,她的苦日子还在以后呢。 “宫里多的是怀了生不下来的,她文美人怎么就觉得自己一定会平安诞下皇嗣?千万别是个有命怀,没命生养的,那样还不如不生。” “也是,以文美人如今的身份就算生下皇子,也不能养育在自己身边。十月怀胎含辛茹苦生下的孩子,却喊别人母妃,怕是文美人心里也不是滋味。而且孕中凶险异常,还真是说不准。” 就像鹿御女都已经将近七个月的身孕了,不还是摔了一跤什么都没了,如今被皇上禁足。 保不齐哪日文美人也被门槛绊倒,摔上一跤没了孩子。 月然道:“方才白贵妃和淑妃那么羞辱您,没想到祝御女和晏宝林竟然一点都不吱声。平日里跟主儿您姐姐长姐姐短的,到了关键时候竟然全当没看见,亏主儿还真心待她们两人。” “祝御女是贵妃娘娘的人,她怎么可能会为了我得罪贵妃娘娘。至于晏宝林……” 曹宝林停顿了一下,想起那日她去未央宫将自己跟戏子相比。 “她出身将门世家,又自幼被养在太后身边,看不上我也正常。” “可祝御女还是低贱的宫女出身呢,晏宝林怎么对她倒亲亲热热的,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月然不解,“您出身可比祝御女可高贵多了,连她这样的人都能成为皇上的妃嫔,老天爷可真是不公平。” “你少说几句。祝御女也算是宫里为数不多对我和善的人了,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慰藉。” 曹闻溪也想不明白祝慈一介宫女出身,为何还如此得宠?难道就因为她身后有贵妃娘娘么? 她自问长相并不差,可见了皇上好几次,皇上都没有记住她。端午佳节……她必须要在那一日,让皇上牢牢的记住她…… 正出神的想着,忽听耳边响起尖锐细长的怒骂声。 “你怎么做事的?这些绸缎可是送给各宫娘娘的,弄坏了你这条贱命赔的起么?毛毛躁躁的,哎呀呀,瞧瞧这绸缎都弄脏了娘娘们肯定会怪罪的。” 宦官的声音本就比寻常男子的声音尖锐,一染上怒气听起来更是刺耳。 “哼,也是。你以前毕竟是做少爷的,都是别人伺候你,你何时伺候过别人。可是谁叫你命不好呢,没这少爷的命了,老老实实干活,手脚勤快一点才是真理。 你跪在这里,自己掌自己二十个嘴巴。等早家将绸缎送到各位娘娘宫里,回来的时候你在起来。咱们走。” 曹闻溪抬眼便看到一个面颊瘦削的太监领着两个年轻的小太监急匆匆从朝远处走去。 她眼眸微动,目光轻轻落在跪在地上的那个小太监身上。 他直挺挺的跪着,身子只薄薄的一片,仿佛风吹过便会倒下。他垂着脑袋,一下一下用力扇着自己的脸,无力而麻木。 曹闻溪只看了一眼,便已经认出了那个人是谁。尽管他已经没有绫罗绸缎加身,也比记忆中的清瘦了不少,可那个背影她就是认得。 “你在这里等着我。”她叮嘱月然替她看好人,抬腿走至那个小太监面前。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 林观棋的脸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只觉得皮肤和手掌又热又麻。 他看到眼前多了一双云头履,月白色的缎面上用彩色的丝线上面绣着朵朵盛开的海棠花,坠着串串珍珠,走起路来犹如振翅的蝶翼。 林观棋缓缓抬头,有个女子逆光站在他面前。她的面容亦有些模糊,只能看到那双漂亮的双眸似乎闪烁着泪花。 “你……”曹闻溪声音有着细微的哽咽,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打了几个转儿又重新吞入腹中。 第八十七章 你就让我糊涂这一回吧 “你家的事我听说了,你在掖庭宫待的还习惯么?” “没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都是做奴才的,奴才只想伺候好各位主子,奈何实在是手脚太过粗笨。让您见笑了。” 林观棋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情绪,“奴才罪孽深重,宝林还是当作不认识奴才。” 曹闻溪只觉得眼中热气逼人。她无法接受他的声音变成了这样,回忆里那个鲜衣怒马,总是笑盈盈喊她“闻溪妹妹”的少年,如今成了佝偻着身躯的太监。 看到他两侧的脸颊早已经红肿起来,嘴边有鲜红的血丝渗出,她的心一阵阵的抽痛。 “又没有看着你,其实你不用下这么重的手的,等那人回来了做做样子就可以了。” “奴才有错,确实是该罚。奴才皮糙肉厚的,这点伤并不打紧。” 林观棋黯淡无光的双眼看着地面,有只蚂蚁顺着地砖间的缝隙不停的跑来跑去。 “宝林还是请回,不要为了奴才沾染不必要的麻烦。” 曹闻溪知道他是不想连累自己,她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过来,不应该跟他说话。可她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 这是她年少青春懵懂时就喜欢的人啊……纵使那份喜欢并没有机会能说出口…… 月然左右看看,着急道:“主儿,您该回去了。喝药的时辰到了。” 曹闻溪回神,别过头去擦掉眼角的泪,“那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说完,她急急的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未央宫,曹闻溪来到梳妆台前翻找着什么。 月然探头看了看院子,她关上房门,“主儿,您方才实在不应该跟那个小太监说话。他可是罪奴,倘若被有心的人给知道了,会惹麻烦上身的。” “他既然入了宫,便是皇上的奴才,自然是忠心耿耿。我跟一个太监说几句话怎么了,难道我只能整日除了跟你和皇上说话,跟太监也不行?”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月然拧眉。 “主儿,奴婢不知道您跟他从前是什么关系。可那都是从前的事了,入了宫就应该跟从前的人和事断个干净。您别忘了您如今是曹宝林,皇上的妃嫔,不是什么曹家小姐了。” 主儿好不容易有了争宠的心思,别荣华富贵还没享受,就被情情爱爱捆住了手脚。 她还想多活几年呢,一旦被人发现了妃嫔和太监暧昧不清,那可是诛九族的罪啊! 曹闻溪动作一顿,顿时清醒了不少。是啊,她是皇上的女人,他是死是活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你说的我都明白。但终究是故人,又多年未见,看他如今成了这幅样子,难免有些唏嘘。” 曹闻溪看了一眼手里活血化瘀的药,她咬着唇里的软肉,想了想还是转身将药塞给月然。 “月然,你跟了我好几年,就当我求你的。你找个机会将这些药给他,也算报答了他从前对我的多次出手相救。” 看月然担心不已,张嘴想要说什么,曹闻溪握着她的手一用力。 “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分的清。你就让我糊涂这一回,行不行?” 曹闻溪都这么说了,月然还能说什么。尽管她再不赞同,也只能听主儿的。 “主儿,您糊涂这一回儿就够了,往后可不能常糊涂。有些人就算剜心剜肉,该忘还是得忘了。” “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曹闻溪喃喃自语,她后退一步。 有光从窗外投进来笼在她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她背过身后,不叫月然看到她湿润的双眸。 “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身后似乎响起一声轻叹,紧接着便是开关门的声音。 曹闻溪跌坐在桌边的红木圆凳上,她以为她上次在栖凤宫外遥遥一见,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 可方才面对面的站着,那么咫尺的距离,连他身上的伤都看的一清二楚。她才发现她做不到。 他是罪奴,想来在掖庭宫的日子也不好过,不然身上也不会那么多伤。更不会罚跪在长街,让他自己掌掴自己。 那些奴才最是趋炎附势,又没有人帮他打点,能活着已经算是不错了。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捉弄人?她宁愿他死了一了百了,也不愿看他这样…… 祝慈命翠岚找出一对红石榴的花瓶,叫她包好送去未央宫给文美人,恭贺她有孕之喜。 翠岚道:“主儿,那红石榴花瓶可是玉的呢。您不是喜欢的紧,说要留着冬日里插花用么?这么好的东西送去给文美人可是糟蹋了,怕是文美人也不会念着您的好。” 祝慈近来也尝试让翠岚在近前伺候,她那日去未央宫被文美人挤兑的事,翠岚也知道。 珠英笑道:“主儿叫你送去你就送去,主儿都没心疼你倒是先舍不得了。” “趁着天色还早,你赶紧送去。晚上咱们吃锅子,晚了可没你的份。” 祝慈是很喜欢那对红石榴花瓶,她确实也不喜欢文美人。可心里在厌恶,表面功夫也要做的足足的,叫人挑不出毛病了。 翠岚走后,珠英这才道:“其实奴婢也不明白主儿为什么送文美人那么好的花瓶,随便找个还看的过去的对付过去就是了。” “石榴寓意多子多福,文美人如今有了身孕,送给她正合适,反正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祝慈笑笑,“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不就是两个花瓶么,宫里有的是好东西,还差这两个。” 外面似乎有人在怒骂,祝慈扭身竖耳仔细听了一会儿,她讥讽的一弯唇角。 “鹿御女又开始骂了,可真是闹腾。饿了这么多日,没想到还是这么有力气。” “是啊。尚食局的人送去的都是由凉又馊的饭菜,鹿御女锦衣玉食惯了,肯定是吃不怪的。加上又才小产不久,也不知道身子怎么扛得住的。” 珠英将窗户关好,“奴婢将门窗关好,别污了主儿的耳朵。” “那小东西养的差不多了。” 祝慈走到梳妆台前将发间的珠钗取下来,“ “今天晚上就把它给放了。” 第八十八章 我没疯 珠英点点头,上前接过祝慈手里的步摇放在梳妆台上,拿起一旁的牡丹花纹的缠金梳子。 “奴婢替主儿松松头发,再辅以兰香露按摩,最是能舒缓头发了。” 祝慈微笑,“好,都听你的。” 夜色慢慢降临,偌大的皇宫在墨色般寂静的夜里犹如蛰伏的野兽。 春禧殿内,惠香盘坐在地上,倚着镂空的隔断睡意正浓。 鹿筝并没有睡,她赤脚独自坐在床头,脸色和唇色如薄纸般苍白。 她手里握着一个娃娃,上面写着祝慈两个大字,不停的用银针往娃娃身上猛戳,嘴里喃喃自语。 “贱人,我扎死你,扎死你……” 睡的正香的惠香头一歪,顿时吓得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她看鹿筝还不睡,犹如鬼魅一般坐在床边,长发宛如杂草般乱成一团。 她伸手揉揉眼睛,打着呵欠站起身,不耐烦道:“主儿,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睡?有什么事明儿再说,您还是先歇了。” “我睡不着。” 鹿筝仰头直愣愣的望着惠香,眼角猩红,唇瓣因为长期缺水已经干裂出血。她扯扯唇角,露出一个颇为诡异的笑容。 “你倒是心宽体胖,睡的香甜。你是不是跟那个贱人一样,想盼着我早点死,好另谋主子?” 惠香只觉得毛骨悚然。她是想另寻主子,可从来没想过叫她死。尽管她是受她所连累,从前她风光时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沾到。 “奴婢可从来没这么想过。您还是早点睡,您都好几夜没合眼了,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您要照顾好自个儿,说不定赶明儿皇上就来看您了呐。” “是么?你说皇上还会来看我?”鹿筝高兴的笑起来,将娃娃丢在地上,她伸手抚摸着身上的长发将头发理顺。 “对,皇上肯定会来看我的。皇上说过,宫里那么多最喜欢我了。我得好好照顾好自己,说不定皇上哪日就想起我来了。” 惠香惊愕的看着鹿筝,难不成鹿御女这是疯了?! 鹿御女虽然自从没了孩子后伤心不已,又觉得是祝御女害得自己,自己才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便变得喜怒无常起来,经常大骂,可最起码精神还是正常的。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疯疯癫癫的了?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没疯,我好的很!”鹿筝瞪着惠香。 “我饿了,我想吃肉,你去给我弄点好吃的来。” 还说没疯,都失宠了哪来的好吃的,更何况还是深夜。她看是病的不轻。 “主儿,这都半夜了,尚食局的人也都歇了。奴婢又出不去,要不然明儿,赶明儿奴婢想想办法?” “不,我就要现在吃!怎么,我现在说话不好使了试不试。是,我现在是失宠了,可不代表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复宠。” 鹿筝慢慢一步步逼近惠香,“你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我养你有什么用。祝慈,都是你害得我,你怎么还活的好好的?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这般下场。” 惠香惊的连连后退,”主儿,奴婢是惠香,奴婢不是祝御女……” 话音未落,鹿筝突然伸出双手狠狠掐住她的喉咙,不断的用力。 惠香惊恐的睁大双眼,她喘不上气来脸涨的通红,不断的拉扯着鹿筝的胳膊想来她的双手扯开。 “主儿,奴婢是……惠……香……” 鹿筝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嘴里嘟嘟囔囔的,手上愈发的用力。 忽然她感觉脚边蹭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触感软绵绵的,接着她的右脚骤然一痛。 “啊!”鹿筝理智回笼,她看着眼前差点晕厥过去的惠香猛的收回手后退几步。 她愣了一会儿,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右脚的小拇指被什么东西咬掉了一块,有鲜血汨汨而出。 在看旁边,有只老鼠正在啃食她的脚趾! “啊!有老鼠,有老鼠!” 惠香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还没从差点被掐死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又被眼前的情景给吓了一大跳。 她想起宫里老人曾经说过老鼠也吃人的传闻,抄起旁边的扫帚用力拍打着老鼠,老鼠吱吱叫着仓皇逃走了。 “主儿,没事了,奴婢把老鼠赶跑了。”惠香看鹿筝的脚趾还在不停的流血,只好扶着她坐下,找出仅剩的一瓶止血药撒在她的伤口上,并用布条包扎好。 鹿筝看着惠香脖子上紫红的掐痕,想起方才那一幕,仍然心有余悸。她方才差点就把惠香给掐死了,她到底是怎么了? 她要是把惠香掐死了,谁还会照顾她?! “还疼么?刚才我不知道是怎么了,我不是故意想要掐死你的。我只是感觉那个贱人的脸总是在我眼前不停的乱晃,我看的心烦,忘了是你了。” 惠香勉强的笑笑,“奴婢不怪主儿。” 她怪又怎么样,她又不能拿她怎么样。主儿就算失宠了,也是她的主子。 说起来。她还要感谢那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老鼠,不然她现在怕是已经去阎王殿报道了。 不过主儿到底是真疯了还是把她错认成祝御女了? 若是真疯了被皇上知道了,主儿便会进冷宫,那她就有机会去别的地方当差了,就不用守在这鬼地方。 “奴婢知道主儿是因为太过伤心,这才才出现了幻觉。” “我是太恨了,我恨不得啖其皮肉,喝她的血!” 鹿筝想起从前她初进宫时皇上对她多好啊,还陪她放风筝。她虽不说宠冠六宫,可也锦衣玉食。 哪像现在饭菜都是馊的,被子也是潮湿的,连口喜欢的茶都喝不到,还处处受那些阉人的白眼和挤兑。 “惠香,幸好还有你陪着我。我若是往后还有机会出去,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惠香心里冷笑,从前风光时她都没沾到光,以后就会了?再说了,她得罪了祝御女,就是得罪了贵妃娘娘,能活着就算好的了。 放着好好的安生日子不过,偏要去害祝御女。害就害,小心点也行呀,还偏偏让人给发现了。 “您是奴婢的主子,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上了药,鹿筝只觉得伤口疼的愈发的厉害了。 第八十九章 你也别不好意思了 “真是奇怪,宫里怎么会有老鼠呢?偏偏还咬了我,真不知道这脏东西还吃人肉。” “老鼠什么都吃的,奴婢儿时睡觉的时候也差点被老鼠给咬掉耳朵呢。” 惠香也不知道宫里为什么会老鼠,她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去想。 “奴婢扶您上床歇着,您流了这么多血不能乱跑乱动的。” 鹿筝有些害怕道:“万一老鼠再来怎么办?” 她还不想死。她要死也得拉着祝慈一起! 惠香也有些担心,“奴婢会在旁边陪着您的。” 将鹿筝安抚好,惠香这才扶着她上床躺下,她替她掖好被角。担心睡熟了老鼠还会偷跑出来,再把自己给咬了,她只能坐在桌边几乎一夜没有合眼。 又喝了两日的药,祝慈的风寒总是彻底的好了。期间总有晏清姝跑来陪她,倒也不觉得孤单。 “祝姐姐,你听说了么?鹿御女前几日夜里被老鼠给咬伤了。” 晏清姝喝着牛乳,她神秘兮兮道:“而且去送饭菜的人还看到惠香脖子上有淤痕,据说鹿御女是因为美了孩子太过伤心,这里不太正常,所以差点失手杀了惠香。” 她指指自己的脑袋。 祝慈修剪着花枝,头也没抬,“是么?怪不得这几日听鹿御女这么安静我还以为是她想明白了。原来心病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不忍道:“这毕竟是鹿御女的第一个孩子,好端端的就这么没了,伤心难耐也能理解。希望她能快点好起来,就是可怜了惠香。” “是啊,主子荣耀的时候做奴才的未必荣耀,可主子受辱的时候,做奴才的也一定受辱。” 晏清姝撑着下巴,扭着身子看祝慈修剪花枝。 “不过她从前那么咒骂姐姐,姐姐为什么还替她开脱。鹿御女没了孩子,是她自己个儿没本事,又不管姐姐的事。” “得饶人处且饶人,鹿御女也只是一时糊涂。她都这样了,我还揪着不放做什么。” 祝慈左右看了看,放下剪刀,叫小印子将花搬到院子里让它晒晒太阳。 “我瞧一大早皇后娘娘就派御医来给鹿御女诊治了,只是鹿御女一直高烧不退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晏清姝伸了个懒腰,“皇后娘娘向来对人宽厚,我听说被老鼠咬到的人极容易得鼠疫,姐姐可要小心了。可是会传染人的。” 祝慈莞尔一笑,“好,我会多加小心的。你也是。” 晏清姝眉眼一弯,拿了一颗杏脯塞进嘴里。 听到外面有说话声,她趴在窗上往外瞧。 “咦,是李公公来了。肯定是皇帝哥哥想姐姐了,叫李公公来传话呢。” 祝慈脸一红,瞪了她一眼,“你别胡说,许是有什么要紧事。” 晏清姝吐了吐舌头,珠英引着李全走进来。 李全笑眯眯的打了个千儿,“给祝御女,晏宝林请安。” 祝慈赶紧请李全起来,让人赐座,“李公公怎么过来了?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皇上让奴才告诉御女一声,待会儿会过来陪您一起用午膳,让您提前做准备。” 李全笑道:“另外,皇上还有东西命奴才带给主儿。” 他微微一挥手,身后的小宦官端着手里的托盘立马上前,上面蒙着一层红布。珠英伸手接过。 祝慈淡淡扫了一眼,“有劳公公了,还请替我多谢皇上。” “都是奴才应该做的,您客气。那奴才就不打扰两位主儿了。”说完,李全领着人走了。 “我说的没错,皇帝哥哥果然是想姐姐了。我看看皇帝哥哥给姐姐送的什么宝贝。” 珠英刚把托盘放在小几上,晏清姝便兴冲冲的掀开,里面只有一本书和一支红蓝宝石蝴蝶步摇。 “咦,怎么有本书呀?皇帝哥哥真是好生没趣,自己学富五车不行,还得叫姐姐好好学习。” 祝慈也是一愣,旋即便明白了什么。看晏清姝拿起书就要翻,她赶紧制止。 “就是一本书罢了,也没什么好看的。你还吃不吃糕点?” “我虽然还很想吃,可我的肚子已经告诉我不能再吃了,再吃就要吐啦。” 晏清姝摸了摸溜圆的肚皮,看祝慈神情有些不自在,更加的好奇起来。 “哼,姐姐是不是骗我?如果真是一本书,你怎么这么紧张啊?我到底要看看是什么。” 祝慈伸手想将书拿过来,晏清姝往后一躲,手上也不闲着将书翻开。 当她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小脸顿时变得鲜红如血宛如红艳的樱桃。她飞快的合上书,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看祝慈。 祝慈无奈,她也没想到皇上会给她送这种书。素日里皇上表现的一本正经的,没想到私底下看的这么花。 她更没料到晏清姝会不听劝阻,执意要打开看。这下好了,弄的多尴尬,她莫名的有种看禁书被抓包的即视感。 祝慈将书拿过来交给珠英,“都说了不叫你乱看。你也别不好意思了,左右等你侍寝了你也要经历这些,就当作是启蒙了。” “我不知道是这种东西。知道的话,我肯定不会看的。” 晏清姝连带着脖子都泛着一层红,她伸出双手捂住脸。过了会儿又岔开手指,从手指间的缝隙看着祝慈。 “我还小呢,还不需要知道这些。哎呀,我不跟你说了。我先走了,姐姐再见!” 丢下一句话,晏清姝羞得一跺脚,提着裙摆埋头跑了出去。 “皇上怎么大白天的给您送这种书,实在是……” 珠英有些说不下去了,一张脸烧的厉害。 “无论多么正经,多么威严的男人都是一个德行。这还是被你看见的,在你不看不见的地方还指不定什么样呢。” 祝慈随手翻了翻,画的都十分大胆露骨,还有些高难度的。是她封建了,古人可比她这个现代人开放多了。 “先将这些东西收起来。皇上要来用午膳,我想叫皇上尝尝我的手艺。你教我做几道简单的菜肴,要口味清淡一些的。” 随后祝慈换了一身简单的衣裙,进了小厨房忙活起来。 第九十章 下厨 祝慈毕竟从来没有下过厨,从前做律师那会儿她都是点外卖,根本没时间做饭。 她怕自己搞砸了,只选了几道比较简单好上手的菜肴,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做完之后,身上也熏入味了。这个朝代没有吸油烟机,也又没通风扇,下一次厨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油腻味。 祝慈自然是不能这幅形象出现在沈确面前的,若是邋里邋遢或者身上有味道被沈确给瞧见了,对她可没半点好处。 沐浴完,祝慈只着了一身简单的衣裙,长发也梳成了最简单的样式。 珠英左右看了看,“主儿,您这身打扮好看是好看,可就是太素净了些。自从上次皇上传您侍寝后,已经好几日不曾来过咱们宫里了,您应该好好打扮打扮才能叫皇上眼前一亮。” 其实距离上次主儿侍寝也就才过去了日,可皇上难得来一回后宫,宫里又那么多女人。 这次来了就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了,自然是应该好好抓住这次机会。 “浓妆艳抹是好,可有的时候清新淡雅反而叫人记忆深刻。” 祝慈也不过多解释,只随手摘了几朵碧桃花簪在发间。 这时沈确也到了,宫人呼啦啦跪倒一大片,祝慈赶紧出去迎接。 “嫔妾叩见皇上,皇上万安。” “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朕面前不用这么多礼,倒是怪生分的。” 沈确虚虚扶起祝慈。看她只着了一袭白裙,长长的裙摆如裙摆般拖曳在地上,乌黑亮丽的云寰间簪了几朵粉色的碧桃。 眉不描而黛,裸露再外的皮肤白腻如脂。唇绛微抿,嫣如樱桃。 他上上下下打量片刻,满意的点点头,“你今儿这幅打扮倒是叫朕眼前一亮。虽只是寻常女子打扮,倒显温婉动人。” 他在宫里见惯了浓妆艳抹的妃嫔,就连皇后在他面前都是精致的半分都挑不出来毛病。 更别提是如此素净的装扮了,只有他生母还尚在人世时,常常只着一袭洁白的衣裙,发间别上几朵花。温柔的将他揽进臂弯里,低声给他唱着儿歌。 “嫔妾刚沐浴完,还没来得及梳妆打扮,便随手摘了几朵花簪在发间。” 祝慈看沈确深邃的眼眸静静的望着自己,神情有些淡淡的伤感,她心里不禁有些打鼓。 难道她这身打扮勾起了皇上什么不好的回忆?可她也没听说皇上不喜欢人穿白裙子啊。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沈确,“黄山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离晌午还有一会儿呢。” “朕想着好几日没见你了,想早点过来看看你。” 沈确回过神来,自然而然的牵住祝慈的手往里走。他凑近祝慈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间。 “朕让李全送你的东西,你看了么?” 祝慈脸颊微微一红,有些羞赫的扭头往后一看。珠英她们都站在两侧,并没有跟上来,她这才用指尖轻轻挠了挠沈确的掌心。 “皇上还说呢,晏宝林方才在嫔妾这里,被她看个正着。怪叫嫔妾不好意思的,都不知道往后该怎么跟晏宝林说话了。” 沈确没想到晏清姝会在,还被她给看见了。随后转念一想,晏清姝打小好奇心就比旁人重,又被太后宠的有些无法无天了,这么做倒也符合她的性子。 “晏宝林还是小孩子心性,等过些时日就给忘了。朕有空了叫太后好好说说她,朕送你的东西,她怎么能随便动呢。” 祝慈是不尴尬的,她是怕晏清姝尴尬。 “皇上千万别,晏宝林也是无心的,她自己也不好意思的很。有了这次,日后肯定会小心的,嫔妾怕晏宝林多想。” 沈确捏捏祝慈的手,“好,朕就依你所言。不过晏宝林被太后和朕宠的有些没规矩了,也就只有你不计较。朕还从来没有见她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你还是头一个。” “晏宝林心性纯良,见多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嫔妾才更明白晏宝林秉性的可贵。嫔妾也很喜欢晏宝林,跟晏宝林相处总是轻松自在的多。” 祝慈抱着沈确的胳膊,将他轻轻推至膳桌前坐下。 “皇上快坐。嫔妾知道皇上要来陪嫔妾一同用午膳,便跟珠英学了几道菜,皇上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沈确诧异道:“你亲手做的?” 宫里的妃嫔们都不喜欢下厨。一是她们没有拿的出手的厨艺,就算有那手艺也跟尚食局的人比不了。 二是呛人的油烟会损伤她们白皙的肌肤和她们华贵的衣服。 她倒是跟别人不一样,居然会为了他做做菜。 “对呀。”祝慈笑眯眯的点点头,杏眸弯成了两轮月牙儿。 “皇上对嫔妾那么好,嫔妾无以为报只能学做几道菜,照顾好皇上。不过可提前说好了,嫔妾厨艺不佳,皇上可别嫌弃。” 说着,她掀开盖子盛了一碗奶白的鱼汤,上面飘着翠绿的葱末,看上去就好喝。” “皇上尝尝,小心烫。” 沈确接过,有些怀疑的舀了一勺鱼汤尝了尝。 他本来以为会很难喝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想到味道意外的不错。酸酸辣辣的,又有鱼的鲜美唇齿留香。 “味道不错,朕尝着比尚食局的那些厨子做的还好喝呢。” 祝慈双手撑着下巴,眼眸亮晶晶的盯着沈确。 “真的么?皇上若是尝着喜欢,嫔妾往后在给皇上做。” “真的,你也尝尝。”沈确又舀了一勺鱼汤递到祝慈的唇边。 祝慈就着沈确的手喝了,眉眼一弯,“味道比嫔妾想象中的好一点,不过也没皇上说的那么好。嫔妾的手艺怎么可能比的过尚食局那些经验丰富的厨子呢。” “若是单论厨艺,你肯定是比不过那些厨子的。可若是论心意,这便是朕喝过最好喝的鱼汤。还从来没有妃嫔为朕做过饭菜,连皇后也不曾有过。” 沈确将鱼汤喝完,祝慈看他还有想喝的意思又盛了一碗。 她自然是知道皇后从来没下过厨的,像皇后那种出身世家大族的女人自幼学习的是琴棋书画,如何掌管下人取悦皇上。 所以她才要为了沈确下厨做菜,让他知道知道自己是真心爱慕他,而不是因为他是皇上。 第九十一章 以身相许 所以她才要为了皇上下厨做菜,连皇后都没有替皇上做过的事,她做了。皇上心里多少也会有几分感动。 她就是让皇上知道自己是真心爱慕他,而不是单单只是因为他是皇上。 祝慈将汤放在桌上,不禁“嘶”了一声。她下意识的瞥了沈确一眼,缩回手藏在身后。 “你的手怎么了?”沈确皱眉。 祝慈咬着唇摇摇头,“嫔妾的手没事。” “你没事,你嘶什么。把手拿出来,朕看看。” 沈确态度强硬的将祝慈的手从她身后拿出来,她白皙的食指上不知何时被烫了两个水泡。 沈确眸色一暗,“这是怎么回事?做菜烫的?” 祝慈将手抽出来,用衣袖遮住,“嫔妾手脚粗笨,不小心烫了一下。已经上过药了,伤口也不疼,皇上不用担心嫔妾。” “你说你非要下厨给朕做什么饭菜?养着尚食局那帮人不就是叫他们做膳食的么,你何苦受这份罪,这么好看的手留了疤多难看。” 沈确心有不忍,心疼道:“别再下厨了,知道么?朕会心疼的。” “嫔妾初学难免会受伤的,等熟练了就好了。嫔妾不能像皇后娘娘一样替皇上排忧解难,也不像贵妃娘娘一样能让皇上开心。嫔妾只能用这样的办法,照顾好皇上的龙体。” 祝慈小心翼翼的握住沈确的手,“嫔妾愿意为皇上做任何事,这点伤不算什么的。” “你好歹也是御女,何苦这样呢,有这份心意就够了。” 眼前的女子满眼都是希翼的光和真诚的爱意,沈确动情的伸手揽住祝慈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他摩擦着她的肩膀。 “你自有你的好处,不必拿自己跟皇后和贵妃比。在朕心里,你身上也有皇后和贵妃比不过的地方。” 皇后和贵妃对他也算是真心,可这份真心里夹杂着太多的利益牵扯。只有她,眼前的这个女子是全心全意对他,不参杂任何算计的。 “嫔妾不觉得苦。皇上是嫔妾的夫君,嫔妾为皇上洗手作羹汤不是应该的么?嫔妾甘之如饴。” “真傻。”沈确轻轻叹息了一声,扭头在祝慈光滑的额间落下一个吻。 “朕都听说了,鹿御女自从小产醒来之后便日日辱骂你。要不是晏宝林告诉朕,朕还不知道你这些日竟然受了这么多委屈。你为什么不告诉朕?” “皇上本来就为了水灾的事忧心不已,嫔妾帮不上什么忙,又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让皇上烦心呢。” 祝慈依偎在沈确的胸口,声音轻柔似乎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魔力。 “鹿御女也是个可怜人,骂嫔妾几句就骂嫔妾几句,嫔妾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就是了。” 沈确道:“你啊,就是心太善了,她们才如此肆无忌惮的欺负你。” 此事要是发生在永福宫,贵妃怕是早就差人将鹿御女的嘴给封起来了,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 “鹿御女被老鼠给咬了,朕担心她会得鼠疫。也为了给你出气,朕已经命她移宫别居了。这样你也能清净些。” 祝慈在心里冷笑,她才不相信鹿御女辱骂她的事皇上会没听说,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皇上虽然生鹿御女的气,可她毕竟没了孩子。就算对鹿御女不复从前的宠爱,也会不忍心过多的苛责她。 如今鹿御女不幸被老鼠给咬伤了,皇上为了众人的安全,只能让鹿御女住进别的宫里。 倒了皇上嘴里,反而成了为了她才这样对鹿御女的了。 “嫔妾多谢皇上。对了,皇上,嫔妾还有一件事想求您。” 沈确扬眉,他埋头嗅着她秀发上的幽香,炙热的唇落在她的侧脸上。 “什么事?” “是庄才人。上次春色苑的事,想来庄才人也得到了教训,禁足这么多日以来,庄才人肯定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祝慈道:“马上就要端午佳节了,皇上能看在嫔妾的面子上将庄才人解除禁足么?” 祝慈要是不提,沈确都快忘了还有庄才人这个人了。 他想了想,“也过了很长时间了,想来庄才人也反思己过了。也罢,就听你的,看在你替庄才人说情的份上,朕就解除她的禁足。” “多谢皇上。”祝慈微微抬起下巴吻了下沈确的脸颊,沈确扭头擒住她的红唇。 “谢朕?怎么谢?嗯?要不然以身相许。” 沈确边说边拦腰将祝慈捞坐在自己腿上,身上白色的纱裙不知何时已经褪去。 祝慈感觉有些冷,往沈确怀里靠了靠,脸红的仿佛要滴血一般。 “皇上,您午膳还没用呢?待会儿就凉了。” 沈确笑着将祝慈抱起来朝床榻走去。“凉了就凉了。都说秀色可餐,朕有你午膳不吃也没什么要紧的。” 说话间,已走至床榻边。沈确将祝慈放在床上,她的长发不知何时已经散开,铺在床上宛如一匹上好的绸缎,衬得她的眉眼愈加明艳。 沈确吻了吻祝慈的红唇,手指轻轻的摩擦着她的脸颊,似乎带着无限温柔的情意。 “想来朕送给你的那本书,你也应该瞧了。朕正好跟你探讨探讨。” 等祝慈再次睁眼醒来时,沈确还在睡着。她拿起横在自己的身上的手,小心翼翼的下了床捡起地上的裙子披在身上。 外面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偶尔几声啁秋的鸟鸣。 祝慈坐在梳妆台前,拿起梳子一下又一下的梳着长发。 沈确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美丽的画面。 姣好的美人背对着他坐在梳妆台前,日光温柔的投在她的身上。窗外绿树阴浓,如水中倒影在窗纸上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祝慈从镜子里看到沈确醒了,正支着头着她。她回眸冲沈确嫣然一笑。 “皇上醒了。皇上饿不饿?嫔妾命人热了汤,皇上起来用一些。” “朕不饿。”沈确一阵恍惚,他鲜少见妃子在他面前素面朝天,一点粉黛都不施的。 每次他留宿在永福宫,贵妃永远都比他起的还早,他从来没有瞧过贵妃卸了妆之后是什么样子。 皇上因上了年纪,怕他瞧见她脸上的皱纹,亦是不敢素净着一张脸面对他。 第九十二章 薨了 也只有她敢这样。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朕的阿慈当真是绝色,方才那一笑仿佛使人间散尽了颜色。” 祝慈笑容一凝,“杨贵妃倾城之色,嫔妾怎么敢与之相较。虽然杨贵妃和唐玄宗之间的感情纵然让人动容,可最后杨贵妃却迫不得已葬送与马嵬坡,实在是可悲又可怜。” “唐玄宗那也是被逼无奈,若是不那么做便会葬送江山,受苦的只有天下百姓。”沈确翻身坐起来。 “纵使唐玄宗再不舍,可与天下百姓相比,也只能舍弃杨贵妃。唐玄宗又怎么会不痛心呢,不然也不会后来日日悼念。” 祝慈不置可否,只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若不是后来唐玄宗贪恋美色,荒淫无道,又怎么会有后来发生的事? 世人都说杨贵妃误国,是红颜祸水,可他们男人又何尝没有错,凭什么出了事情就把全部的脏水泼到女人身上。 “嫔妾不懂朝政,嫔妾只觉得唐玄宗和杨贵妃之间的结局太过凄惨,嫔妾不喜欢。嫔妾只喜欢长长久久,细水长流的感情。” 沈确还以为祝慈会分辨上几句,他拍了下膝盖,套上靴子朝祝慈走去。 “朕不是唐玄宗,你也不是杨贵妃。你与朕一定会白头到老的。” 沈确从祝慈手里接过梳子,轻轻将她的身子板过去。 “素日里总是你服侍朕,朕今儿也伺候你一回。” “皇上,这于礼不合……”祝慈想要站起来,又被沈确按着双肩坐下。 “你方才不是说把朕当夫君么?那朕作为丈夫,替你梳发又有何不可。” 沈确将祝慈的长发拢在手里,用梳子梳顺后灵活的盘好,用一根玉兰发簪别住。 祝慈惊讶的左右照了照镜子,她还以为养尊处优的皇上什么都不会呢,没想到居然会盘发,而且盘的还不错。 “皇上怎么会盘发?” “朕还是王爷那会儿,便看着皇后日日盘发,久而久之也学会了一点儿。” 沈确的手抚摸着祝慈的脸,他望着铜镜里依偎在一起的人影。 “虽然都是一样的盘发,可用在不同人身上,效果却截然不同。” 怪不得,不过这个姿势实在是令人害怕,她真担心皇上下一秒就扭断她的脖子。 祝慈佯装吃味道:“嫔妾就说皇上的手怎么这么巧,嫔妾貌丑无颜,自然比不上皇后娘娘风华绝代的。” “朕怎么闻着这么酸呢?”沈确笑着捏捏祝慈的脸颊。 “朕说过,你再朕心里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没有任何人能跟你相较,哪怕是皇后。” 祝慈也见好就收,小作怡情,作过头就不好了。 “皇上。”李全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他神情略有些凝重的迈步而进。 “皇上,鹿御女在搬去长仙宫的路上薨了。” 沈确没什么反应,只淡淡应了一声,“朕知道了。念在鹿御女服侍朕多年的份上,尸首可归还本家。” 李全应着,领命去办了。因害怕鹿御女会染上鼠疫,特意命人将鹿御女装棺,才派人通知鹿府。 沈确在栖凤宫简单的用了一些饭菜,正准备去御书房时,突然被太后身边的宫女给叫走了。 珠英看祝慈兴致缺缺的靠在榻上,脸上的笑淡了几分。 “主儿这是怎么了,看上去好像不太开心?”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按理说,除掉了鹿御女,我应该高兴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堵的不行。” 祝慈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可鹿御女的死对她来说,不仅没有让令她感到高兴和解脱,反而使她莫名的难过。 珠英动作一顿,“主儿别想太多了,鹿御女有今儿,是她罪有应得。是她先害主儿,主儿这才迫不得已以牙还牙的。” “或许我不应该放老鼠咬死她。她怀的是一个怪胎,又被皇上降了位分,几乎没有再次复宠的可能。我或许应该让她住进冷宫,草草一生,而不是选择用这样的方式。” 祝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她明明把其中的利害关系想的那么清楚,命人将老鼠偷偷放进春禧殿时也没有半点心软。 为何鹿御女死了,她忽然间就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心狠手辣了。 “主儿,您就算不这么做,好心放了鹿御女。可别人也不会让您好好过日子,肯定会有人暗中挑唆鹿御女的,到那时丢了性命的可就是主儿了。” 珠英能理解祝慈的感受,谁手里摊上人命也不好受。可主儿只有这么做,才能护住自己。要不是鹿御女先来招惹主儿,主儿又怎么会对她下手呢。 珠英沏了一杯热茶递过去,“主儿不是常说,与其给别人害自己的机会,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主儿也是自保罢了,保护自己又有什么错呢。 错的不是您。错的是这世道,是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 祝慈接过茶喝了一口,心头渐暖。她何尝不明白珠英说的,她要是土生土长的大燕人,不是穿过来的,或许对于鹿御女的死并没有任何感触。 可恰恰她是穿过来的,对鹿御女的死她便有种莫名的负罪感。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害人,可这是第一个真正死在她手上的人。 珠英道:“都说心情不好,吃点甜的东西便会开心起来。奴婢瞧着小厨房还有山楂,奴婢去给主儿做点山楂糕吃。” 祝慈点点头,捧着茶杯兀自发呆。珠英独自去了小厨房,将山楂找出来淘洗干净。 被看挑帘走进来,“珠英姐姐要做什么?我帮你。” 珠英抬眼看了她一眼,笑道:“我准备给主儿做些山楂糕,你帮我生火。” “皇上对主儿可真好。这个月里,皇上除了留宿永福宫和昭阳宫之外,就属来栖凤宫的次数最多了。” 被看麻利的将火生好,“等将来主儿有了身孕,再给皇上诞下一位皇子,皇上肯定会晋升主儿的位分的。” “公主也行,谁说一定得是皇子的?不过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这事也讲究一个缘分,也不是强求就能有的。” 第九十三章 我绝对不会背叛主儿的 珠英将洗好的山楂装进盘子里,隔水蒸上。 “你少往里面加点柴火,烧不完别浪费了。” “我瞧着皇上好像挺喜欢主儿的,主儿有喜是迟早的事。趁着年轻的时候赶紧把孩子生了,才好恢复也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被看挥着手里的蒲扇,“皇上去文美人那儿去的次数那么少,文美人还有喜了呢。” “你倒是比主儿还着急。生与不生都是主儿自己的事,你和我只要把主儿伺候好就是了,操心那么多干什么。” 珠英倪了被看一眼,“操心多了可老的快,你当心长白头发。” “我这也是替主儿着急呀。主儿如今是年轻貌美,可等过上几年再有新人进宫,谁能保证主儿一直恩宠不断,说不定那个时候皇上早就将主儿忘的一干二净了。” 被看嬉笑着,“不过你说的也不错,这到底是主儿的事,我只管埋头做事不让主儿烦心就行了。” 珠英没说话,忍不住多看了被看几眼。 被看又道:“珠英,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出宫了做什么?” “出宫?” 珠英还真没想过,之前在永福宫做事的时候只想着什么时候能好过一点,后来跟着主儿来了栖凤宫便想照顾好主儿。 “我才不出宫呢,主儿在哪我就在哪,我就是死也不离开主儿。” 她在这世上除了舅舅一家就只有主儿这么一个亲人了,要是她离开家皇宫,就剩主儿一个人了,主儿该有多孤独,受欺负了也没人帮她。 “可按照规定,宫女满二十五岁之后皇上便会放我们出宫。你难道就真想一辈子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天地里,白白蹉跎了容颜么?” 被看放下蒲扇,起身挽住珠英的手,“其实依你的容貌肯定能找个好人家的,我知道你跟主儿情谊深厚。可也不能为了主儿浪费了大好年华,你也得为自己打算一番才是。” 珠英面容冷了几分,将胳膊从被看手里抽出来。 “人各有志,我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就想陪着主儿。你要是想将来许个好人家,跟主儿说,主儿一定会替你做主的。至于我,宫里有的是上了年纪的宫女,多我一个也不多。” 珠英眸光一转,目光落在被看脸上,“被看姐姐,你今儿怎么话这么多啊?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多话,吃药了?” 被看脸色变了变,“你就知道拿我开玩笑,咱们毕竟是老相熟,都认识好几年了,我在你面前话多一点也正常啊。” 珠英笑笑,依她对被看的了解绝对是有事要给她说,不然不会进来帮忙的,巴不得偷会儿懒呢。 而且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听起来倒是很正常,可仔细一品明显是话里有话。 珠英转身从橱柜里将模具拿出来,看山楂蒸的差不多了,她将火熄灭。 “被看姐姐,你歇着去,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了。” “其实我还有件事想跟你说。”被看踌躇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这是我写给我弟弟的信,里面还有我攒的一些月银,请主儿一定要转交到我弟弟手上。” 果然。 “放心。每回你跟你弟弟的书信来往不都一封不差,主儿知道你思念家人,又不能相见,只能一封书信解思念家人之苦。” 珠英接过书信收好,被看追问。 “我弟弟他怎么样了?过的好不好,他这个人最怕暑热了。” “我的好姐姐,你就把你的心稳稳的放回肚子里。” 珠英拍拍被看的手,“你弟弟被照顾的很好,有专门的人伺候着,可比之前过的好多了。功课也比之前有长进,夫子夸了你弟弟好几次呢。你就别担心了。” 被看脸上漾起一抹笑意,转瞬又慢慢淡了。 “你能不能跟主儿说说,把我弟弟给放了。我绝对不会背叛主儿的,我弟弟他还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的。” “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的忠心主儿自然是知道的。不然主儿也不会看你弟弟一个人,觉得他孤苦无依的,派人照看。” 珠英微微一笑,“这样的福气多少人想要还没有呢。等你二十五岁出宫的时候,自然就跟你弟弟团聚了。” 什么福气?这福气给她要不要啊?主儿分明是怕她将害死静月的事给说出去,这才以她弟弟做要挟! 被看张张嘴想说什么,看珠英扭过身去并不想搭理自己,她最终将到了唇边的话给咽了回去,面无表情的转身走了。 珠英才不管她高不高兴呢,做好山楂糕后,她端着来到正殿。 祝慈正坐在榻上弹着琵琶,珠英问:“主儿弹的这是什么,可真好听了。” “是《寒鸦戏水》,我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才艺,在端午佳宴上随便弹一曲,糊弄过去就行了。” 祝慈一扬唇角,“许久不练都生疏了,可见人得勤加练习,懒怠了可不行。” “主儿生疏了都弹的这么好听,熟练了那还了得,定是要把别的娘娘都给比下去了“” 珠英将糕点放在旁边的小几上,祝慈看颜色不错,形状也做的好看,拿起一块山楂糕塞进嘴里。 “这次的山楂糕做的不错,酸甜正好,也不过分腻口。你做的多不多?若是做的多的话给贵妃娘娘送去一些。” 珠英一愣,“主儿,贵妃娘娘怀着身孕。山楂会刺激肠胃不适,还会刺激母体,怕是不宜食用。” “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不能吃。我去永福宫的时候,看到贵妃娘娘喜欢嗜酸,而且那桌上常备着一盘豆沙山楂饼,可见贵妃娘娘是能吃的。” 都说是酸儿辣女,但这种话也不能全信。 祝慈用帕子仔细擦拭着琴弦,“你让翠岚送去就行,不用事事亲力亲为。” 珠英将剩余的山楂糕装进食盒里,叫翠岚送去永福宫给白新蕊。 “主儿,方才奴婢在小厨房忙活的时候,被看给了奴婢一封家书,叫奴婢交给她弟弟。您还是跟往常一样看一眼么?” 第九十四章 让我念我就念,你算老几啊 虽然祝慈以被看的弟弟作为要挟,只要她弟弟的性命握在自己手里,被看就不敢轻易向白贵妃透露自己对静月动手的事。 但祝慈总归对被看没那么放心,每回她给弟弟的家书她都会检查一遍在让人给送出去,以求一个稳妥。 “拿来我看看。” 珠英将书信交给祝慈,祝慈用刀片小心翼翼的将信封打开,从里面掏出信纸大体看了一遍。 不过是些寻常的家常话,可以看出被看和她这个弟弟的感情很好,字里行间满是爱弟之情。 看完祝慈将信折好收起来,突然她想到什么复又将信纸拿出来。 她展开凑近闻了闻,又对着日光照了照,在最后一行字的末端有一个极小的褐色圆点,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珠英,你去将蜡烛拿来。” “奥,好。”珠英忙用火折子点燃了蜡烛,端着烛台来到祝慈身边。 祝慈将信纸悬在烛火上空。珠英好奇的凑上去,她惊讶的发现信纸上原本空白的地方慢慢多了几行浅褐色的字迹。 她惊愕的瞪大双眸,“主儿,这是……” 祝慈看着多出来的几行字,冷笑道:“被看这是在给她弟弟偷偷报信,让他寻机会偷跑呢。幸亏我多了一份谨慎,不然就这么把信送了出去,岂不是自己害了自己。” “可她是怎么做到的啊,方才奴婢竟然一点也没有瞧出来。” 珠英接过信也学着祝慈的样子对着日光照了照,又对着烛火烤了烤。 “您是怎么发现的?” “你仔细闻闻,这纸上有股米醋的味道,最后一行的末端还有块污点。若是油污颜色绝对不会这么浅。” 祝慈没想到灵敏的嗅觉倒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 珠英闻言凑近闻了闻,却什么也没有闻出来,只闻到了一股劣质的墨香。 祝慈接着说:“用米醋在纸上写字,便不会在纸上显现出来,只能用火烤才能看见。倘若是用牛奶,便需将其泡在水里才能看见。” “还是主儿聪慧。要是您没瞧出这信里的端倪,再到了被看弟弟的手里怕是会惹出一连串的麻烦事。” 珠英越想越后怕,被看的弟弟要是跑了,她舅舅不仅会有危险,主儿也会性命不保。 被看没有了顾虑,又忌恨主儿曾用她弟弟的性命威胁,说不定就会向贵妃娘娘吐露实情。 “奴婢看被看这段时间这么老实,还以为会安分守己,不敢动什么歪脑筋。现在看来,一切都是障眼法罢了,她是想让主儿放松警惕,然后伺机将消息传递出去。” 祝慈想起被看身上那股熟悉的幽香,眸光渐冷。 “我本来还想留她一条性命,如今来看是我太仁慈了。” “那不如我们现在就……”珠英做了个一划脖子的动作。 祝慈摇摇头,“不能着急。静月才死不久,被看若是在莫名其妙没了,贵妃娘娘肯定会对我有所怀疑的。得想个法子才行,即能除掉被看,还能不叫贵妃娘娘起疑。” 她拿起信纸看着上面的字迹,“你就先假装不知道,照常把信给送出去,别叫被看起了疑心。我看着她跟你的字迹倒是有几分相似,你照着她的字迹重新写一封。” 随后祝慈研墨,让珠英坐在书案前照着被看的信临摹了一封。 珠英写完之后,祝慈将两封信拿在手里端详了片刻,点点头。 “不错,要是忽略掉上面烛火烤过的痕迹,我还真有点的分不清哪一封是你写的。” 珠英将毛笔搁在青山笔架上,“被看的字还是奴婢教的,她落笔书写的习惯跟奴婢不说一模一样,但也一时让人分不清真假。” 祝慈将信装好,命人将信给送出宫。 沈确被太后的心腹宫女卧雪叫走,还以为是太后身体不爽快。 太后近几年来一直病恹恹的,总是隔几日就感觉头晕脑热的,吃了药也总是不大见好。 一问卧雪,卧雪说太后的身子还是一直跟从前一样,不觉得多好但也不觉得多难受,只是许久不见皇上,颇为想念,想邀皇上一起用晚膳。 沈确近来一直在忙江南水灾的事,又因为最近后宫颇为不太平,弄的他焦头烂额,倒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长秋宫向太后请安了。 幸好太后身边有晏清姝陪着,有个人陪她老人家说说笑笑,解解闷,也不至于太无聊。 长秋宫内,太后正在给鹦鹉喂食。那是一只通体彩色的鹦鹉,羽毛光亮,看到沈确进来,它扑棱着翅膀跳了几下。 “皇帝来了!皇上万岁!皇上万岁!” 沈确失笑,走过去向太后请安,“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的气色比上次儿臣来的时候看上去好多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不久就是端午佳节了,文美人又有了身孕。哀家气色能不好么?” 太后叫沈确起来,她把鸟食递给哟雪。 沈确单手背在身后,摸了摸鹦鹉的脑袋,逗弄了一番。 “你倒是耳朵灵敏,大老远就知道朕来了。念首诗给朕听听?” 鹦鹉并不买账,傲娇的扭过头去,“哼,你让我念我都念,你算是老几啊。” 沈确愣住,太后也没想到鹦鹉会口出狂言,她憋着笑。 “姝儿总是在宫里由着性子说话,连个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连这鹦鹉也学的口无遮拦了。” 沈确并不在意,他若是连只鹦鹉都容不下,那也不用当这个皇帝了。 “姝儿天真烂漫,不受约束。口腹蜜剑听的多了,儿臣倒是觉得姝儿直爽有什么便说什么的性子挺好的。” “好是好,就总是得罪人。她是没什么坏心思,可落在有心人耳朵里就变成有意的了。”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她总是觉得姝儿年幼变没了双亲,实在是可怜,便颇溺爱。如今倒有些后悔了,有朝一日她若是驾鹤西去了。又有谁会保护她呢。 “皇帝陪哀家简单用饭菜。哀家命人做的都是你爱吃的,就是不知道皇帝你还能不能吃的下。” 沈确知道太后这是暗指栖凤宫,他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第九十五章 她胆小的很,母后可别吓唬她 “儿臣在祝御女那儿用了一些饭菜,现在还不觉得怎么饿。不过母后要用晚膳,儿臣自然愿意奉陪。” “那就喝些清淡的汤,哀家特意命人做的降燥清火的。” 太后接过卧雪手里的碗,亲手盛了一碗汤递给沈确。 沈确双手接过,“怎么能让母后来呢,应该儿臣服侍母后用膳才是。” “哎,你跟哀家是母子,哀家作为母亲给自己的儿子盛汤有何不可。若是连用个膳都讲究这些繁文缛节,岂不是生分了。” 太后坐下后,抬眼望着沈确,“皇帝这阵子都没怎么来后宫,哀家可听着那些妃子们哀声连连。皇帝操心国事,哀家也能理解,可也要安抚好后宫才是啊。” “儿臣知道。只是近来后宫风波不断,前朝也争执不休,儿臣想清静清静。”沈确替太后夹了一片火腿。 “哀家知道你不容易。可你是皇帝,有些东西是必须承受的。后宫安稳了,前朝才能安定,两者息息相关。” 尽管太后常年闭宫不出,但后宫前朝有什么消息根本逃不出她的耳目。 “哀家瞧着皇帝貌似很喜欢祝御女?姝儿也很喜欢,常常往栖凤宫跑。” 想到祝慈,沈确眼里多了几丝笑意,“儿臣喜欢祝御女的性子,每每与她相处便觉轻松自在。而且祝御女又是贵妃举荐的,儿臣也不好太过冷落与她。” 太后轻哼一声,“贵妃就是太小性了,都快当母妃的人了,还如此小心眼。祝御女毕竟是贵妃的人,你就算爱屋及乌也不可太过了,一枝独秀不如百花齐放。” “母后又不是不知道,贵妃一直都是那样的人,这么多年都未曾变过。祝御女虽然是永福宫出来的,行事作风却跟贵妃完全不一样。” 沈确起初怀疑祝慈是白新蕊派来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的,后来他发现她根本就心无城府,而且体贴入微善解人意,从不要求什么。 太后看沈确如此维护祝慈,心中愈发的好奇起来,她打趣道。 “哀家也没说什么,皇帝倒着急维护起来了?哀家倒是要见见这位祝御女,到底是何方神圣。” “母后就别打趣儿臣了。祝御女跟旁人并没什么不同,都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 沈确笑了下,“儿臣只是喜欢跟她在一起的感觉罢了。她胆小的很,母后可别吓唬她。” “哀家是那种人么,瞧把你给心疼的。” 太后心里自有自己的打算,她只是想试试祝御女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不打算拿她怎么样。 皇帝是她的儿子,但他更是大燕的皇帝,她不会因为一个女人伤了他们之间的女子情分。 “鹿御女的事哀家都听说了,鹿大人年事已高,你让鹿御女的尸首回归本家是对的,也算全了鹿大人爱女之心。” 太后将煨入味的火腿放进口中细细咀嚼着。 “鹿御女没本事,她腹中的孩子也没福气生在皇家。文美人和贵妃腹中的孩子可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了,子孙后代关系着江山社稷。” 沈确沉默着,他也想儿女环绕膝下,让母后享天伦之乐。可有的时候他也有他的无可奈何,贵妃若怀的是个公主还好,倘若是皇子。 那么白家会更加蠢蠢欲动,保不齐会觊觎他的江山,将来参与夺嫡之争。贵妃是无辜的,可她身后的白氏一族可不干净。 “不管是公主还皇上,聪明伶俐还是痴傻,只要全须全尾的就好。你说是,皇帝?” 太后支起眼皮撇了一眼沈确,“哀家年纪大了,也没几年可活的了。哀家就只想体会一下儿孙环绕膝下的乐趣。” 沈确眸光有些闪烁,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晦暗。 “古人都说‘病多寿长’,母后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可不许再说这样的晦气话,否则儿臣会担心的。” 太后点点头,她自己的身子什么样她心里有数,能熬个三年五载的也算是件幸事了。 “哀家还有一件要紧身要跟皇帝说,就是姝儿。等过了端午,姝儿就满十五了,皇帝是不是该考虑叫姝儿侍寝了?” 沈确动作一顿,“姝儿还太小了,再过几年。” “也不小了,哀家十五岁的时候早就进宫了。” 太后放下碗筷,“哀家不求皇帝你对姝儿有多好,只要姝儿平平安安,吃喝不愁的过完这一生就行了。” 她本来想在皇孙贵族中给姝儿寻个好人家嫁了,可她转念又一想。姝儿性子单纯,怕是应付不了那些惯喜勾心斗角的人。耍起性子来,旁人也不会向自己一样宠着。 而且姝儿身份特殊,难保会有人利用她的身份暗中参与党派之争,倒那时受折磨的还是姝儿。 可若是低嫁她又舍不得,想来想来还是把她留在宫里为好。皇上再薄情,也是自幼看着姝儿长大的,起码能护住她。 沈确神色不明,“就依母后所言。” 等沈确离开长秋宫时,天已经黑了,繁星满天。他仰头看了一眼夜空,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李全察觉到沈确心情不好,大气也不敢出,“皇上,接下来去哪?” “去昭阳宫。”沈确抬腿上了轿,已经临近盛夏,夜里并不冷,夜风吹在身上反而带着一股温热的气息。 沈确摸着腰间的玉佩,烦躁的“啧”了一声。 李全立马道:“皇上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没有,朕好的很。”沈确想了想,手一挥。 “算了,还是去栖凤宫。” 都说伴君如伴虎,沈确的阴晴不定李全也算是领教过的,这么多年都已经习惯了。他连连应着,命宫人调转方向去栖凤宫。 祝慈正打算歇下,就听到有人在敲门,她脚步停住。 “大晚上的谁在外面,若不是什么要紧事就赶明儿再说,我要睡了。” 没有人答话,祝慈蹙眉不禁心里有些起疑,但转念又一想,有珠英和小印子再,别人也进不来。 难道是晏宝林?可要是她,这么晚找她做什么? 第九十六章 别怕,是朕 祝慈走过去打开门,院子里静悄悄的,伺候的人不知道去了哪,也没看到敲门的人。 她张嘴欲要喊人,身后忽然响起脚步声。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便一把被人从后面抱住,一阵熟悉的雪松的香味萦绕在她的鼻尖。 “别怕,是朕。” 接着眼前多了一束花。没有女人不喜欢花的,祝慈也不例外,她开心的接过来埋头闻着。 没想到皇上还挺懂浪漫的,还知道会给人惊喜。 “皇上怎么过来了,您不是去长秋宫陪太后她老人家了么?” 沈确不答反问,“你不希望朕来陪你?那朕走好了。” 说着,他佯装要走。祝慈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沈确是装的,也乐意陪他演戏,从从后面拽住沈确的手。 “嫔妾才不是这个意思,皇上误会人家了。嫔妾当然希望皇上能日日夜夜陪着嫔妾,只是嫔妾不敢奢求太多。” 沈确反手将祝慈的手握在掌心,拉着她往屋里走。 祝慈问:“是皇上不准叫他们出声的么?害得嫔妾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怎么了?” “是朕不好。”沈确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温柔的弧度。 “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没想到反而成了惊吓。我记得你宫里不是有一个乳白色的细颈花瓶么,用来插花肯定好看。” “皇上记性可真好,没想到连嫔妾宫里有什么样的花瓶都记得。” 祝慈也是这么想的,她将花瓶找出来将花错落有致的插进去。 她撑着下巴,手指拨弄着花瓣笑盈盈的欣赏着。 沈确看着她,“就这么高兴?” “哼,当然了。这是皇上送给嫔妾的,对嫔妾来说这就是世上最好的。” 祝慈眉眼一弯,“皇上觉得是嫔妾好看还是这花儿好看?” 听着这充满傻气的问题,沈确失笑道:“当然是你。” 沈确微笑,朝祝慈伸出手。祝慈面颊微红,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将手放在沈确的手掌上。 沈确轻轻一拽,祝慈就势走过去坐下。 他从身后将她圈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并没有说话。 祝慈敏锐的察觉到沈确的情绪怎么不大对,“皇上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沈确顿了顿。 “晏宝林过了生辰就十五岁了,太后的意思是希望晏宝林能快点侍寝。” 祝慈还以为是什么事,晏清姝都是宝林了,年纪也到了,侍寝是早晚的事。皇上难道不愿意么?既然他不愿意,当初为何要封晏清姝为宝林,封为公主岂不是更好? “宫里的娘娘差不多都是十五岁进宫的,若是按虚岁晏宝林都十六了。太后着急也能理解。” 祝慈斟酌着用词,她似乎听到一声冷笑,极不真切。 “岁数是到了,只是晏宝林终究跟别人不一样。她心性太过纯良,朕不想太早的让她卷入后宫的争斗中。” “晏宝林自幼生活在宫里,便早已经是局中人了。” 祝慈想不明白晏清姝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的,除了跟皇上多了十几年的情谊。从她进宫的那一刻起,她就逃脱不了争斗。 难道说皇上是因为对晏清姝有感情,才不忍她像其他妃嫔一样拈酸吃醋,嫉妒成性?可她们皇上看上去真不像是一个柔软重感情的人呐。 “晏宝林自有她自己的智慧,又有太后和皇上您保护。而且嫔妾瞧着诸位娘娘都很喜欢晏宝林,想来也能跟晏妹妹和睦相处的。” “恐怕也只有你一个人这么想。你跟晏宝林性子相投,又都品行不坏,自然是何的来,可落在别人眼里恐怕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沈确拿鼻尖蹭着祝慈的脸,她身上有些淡淡兰花的香气。 “不过话说回来,朕说晏宝林要侍寝,你就不吃味?朕的阿慈可真是大度啊。” 祝慈莫名,难道她吃醋他就不叫晏清姝侍寝了?他还是会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男女欢爱上头说过的话又怎么会作数。 他无非是想看自己也跟白贵妃她们一样,一举一动都被他所影响,他便会有一种巨大的满足感。 “嫔妾不想欺瞒皇上,嫔妾确实心里是有些吃味。只是若是别人,嫔妾宁愿是晏宝林。” 祝慈扭过身,伸手抱住沈确的腰身。他的肩膀宽厚而充满了力量感,可却不是让她可以依靠的双肩,只能给她带来无尽的风雨。 “皇上虽然是嫔妾的夫君。可却不是只属于嫔妾一个人的,皇上更是大燕的君王。皇上有许多的迫不得已,嫔妾都明白。嫔妾又怎么会为了情情爱爱吃味,让皇上烦忧呢。嫔妾只有一个要求。” 祝慈充满情感的一番话让沈确很是动容,也只有她会这么想。这也是他为什么总喜欢来栖凤宫的原因。 她永远都不会恃宠而骄,又懂得知进退。会适当的撒娇,但又善解人意,不会叫他为难。 “什么?” 祝慈仰头望着沈确的双眸,琥珀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绵绵的情谊。 “嫔妾只求皇上每回来嫔妾这里的时候,皇上的心里只有嫔妾一个人,可以么?” “我答应你。”沈确的吻自她的额间而下,带着炽热的温度划过她的眉眼鼻子,落在她的红唇上。 一室旎旎,自不必细说。 翌日,睡梦中的祝慈感觉脸上痒痒的,她睁开惺忪的双眼,看到沈确拿着她的长发,用发梢来回扫她的脸。 “皇上您醒了?都什么时辰了,感觉好像时辰不早了。” 沈确答:“快辰时了,在睡儿,还早。” 祝慈迷迷糊糊应了声,方要睡去,想到什么又猛然清醒过来。 “都快辰时了,皇上上朝是不是晚了?是嫔妾睡的太沉了,嫔妾这就服侍皇上穿衣。” 沈确素日里都是快要寅时时便起床。然后卯时一刻上朝。祝慈不是初次侍寝,也算是有经验的老人了,自然是知道沈确起床的时辰。 不过有几次她醒来的时候,沈确都已经上朝去了,并没有迟了的情况,还叮嘱珠英别叫醒她。 “朕儿今儿不上朝,你就不能叫朕休息一日,你是想累死朕不成。” 看祝慈挣扎着坐起来,身上的纱裙顺势滑落,露出雪白的双肩和光滑细腻的后背。 沈确又将她拽进怀里,“陪朕在躺会儿。” 第九十七章 晋封 “怪不得皇上一点都不着急,嫔妾还以为害皇上上朝迟了呢。” 祝慈可不想担上什么祸国妖妃的名声,她趴在沈确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又有些昏昏欲睡。 “皇上都多大的人了,还懒床,也不怕被别人知道了笑话皇上。” “你不说谁知道朕赖床。”沈确胳膊枕在脑后,轻轻抚摸着祝慈的头。 “古人都说‘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朕一直觉得这是昏庸的表现。如今亲身体会了,才发现古人所言不假。朕今儿就当一日的昏君。” 祝慈闻言从沈确怀里挣脱开,用被子蒙住脑袋。 “嫔妾才不要当什么妖妃。皇上若是学什么沉迷女色的昏君,嫔妾宁愿自毁容颜一辈子都不见皇上。” “朕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你不嫌里面闷的慌么?” 沈确伸手去掀被子,掀不动。他又去挠祝慈的咯吱窝。 两人嬉闹了一阵,看时辰实在不早了,再不起就不好看了。 祝慈接过李全递过来的朝带给沈确系上,上面坠着几块和田玉佩和一串香囊,想来都是各处受宠的妃子送的,沈确怕有人有意见,便全都佩戴在身上了。 李全的徒弟小福子走进来,打了个千儿,“皇上,昭阳宫的秋屏来了,正在外面求见呢。” 沈确扬眉,心情很好,“叫她进来。” 小福子应着后退几步转身出去,没过多久,秋屏便抬腿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宫女,手上捧着一只荷叶形的白玉汤碗。 “奴婢给皇上给祝御女请安,皇后娘娘命人做了雪霞羹,让奴婢给皇上和御女送过来。” 祝慈朝珠英使了个眼色,珠英上前从宫人手里将羹接过来。 “多谢皇后娘娘,也辛苦秋屏姑娘了。” “皇后辛苦了。你回去跟皇后说,朕午膳去昭阳宫用。退下。” 说罢,沈确拉着祝慈的手朝膳桌走去。 雪霞羹是用芙蓉花和豆腐同煮的,据说起源于宋朝,好不好喝不知道,名字却是十分别致的。 祝慈常了一口,没她想象当中的那么好喝,就是颜值高罢了。不过毕竟是皇后送来的,就算不怎么好吃她也不能直说。 “雪霞羹,这名字可真好听,羹味道也十分清香。皇上也尝尝,这可是皇后娘娘的心意呢。” “你喂朕。”沈确张嘴,祝慈舀了一勺汤羹递到他的唇边。 沈确含进嘴里,味道实在是寡淡,还有些怪怪的。 他看了祝慈一眼,见她捧着脸笑眯眯的望着自己,他只好违心道。 “还不错,不过皇后宫里的饮食一向清淡的很。要说宫里的吃食还是贵妃宫里做的最好,其次就是你宫里的糕点做的也是一绝。” “皇上喜欢就好。不过贵妃娘娘的吃食用度是宫里顶好的,嫔妾哪敢跟贵妃娘娘宫里的比。” 祝慈看沈确也不喜欢皇后送来的雪霞羹,只尝了一口便不再碰了,她也把汤羹推到一旁,才不会委屈自己的肚子。 这时,院子里想起说话声。祝慈听着不像自己宫里伺候的人,她扭头吩咐珠英出去看一眼。 珠英应了声“是”,刚要出去看个究竟,李全便打帘走进来,正好跟珠英的视线对上。 他微微颔首,往前连走了两步,“皇上,文美人身边的明夏姑娘来了。说是文美人身上不知道为什么难受的厉害,想请皇上您过去瞧瞧!” 祝慈加菜的手一顿,扭头看看沈确,又望向李全。 “文美人前几日不还好好的么?怎么忽然身上难受起来了?要不要紧,传御医瞧了没有。” “这……具体是什么原因,奴才也不清楚。” 李全道:“已经传了御医了。正在去未央宫的路上。只是明夏说,有皇上在文美人怕是才安心些。” “皇上要不然过去看看?文美人初次有身孕,又是最关键的几个月,这疼那疼的也是在所难免。” 祝慈劝道,怕是文美人不只是嫉恨她皇上留宿在栖凤宫,想找借口叫皇上过去,估计是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沈确也担心文圆圆腹中的孩子,鹿御女的孩子已经没了,文美人的孩子绝对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沈确轻轻拍了拍祝慈的手背,“那朕去看看。” 他拿起帕子擦拭着唇角,头也不抬的吩咐李全。 “朕瞧着祝宝林这屋太晒了。李全,你将南诏国进贡的几匹绸缎,送来给祝宝林,用来遮日光用。” 祝慈和李全皆是纷纷一愣,不过李全毕竟跟在沈确身边多年,也只是小小惊吓了一下,很快笑着应下来。 祝慈也回过神来,她才侍寝两月有余就被皇上封为了宝林,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她以为自己最少也得花半年的时间。 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同样也会给她带来许多危险。 “皇上,嫔妾才侍寝不久。您就封嫔妾为宝林,这怕是不合规矩。” 沈确含笑的望着她,“规矩都是祖宗定的,祖宗便是天子,天子就是朕。朕要封你为宝林,谁人敢置喙。” 祝慈抬头看了沈确一眼,随后起身行礼,“嫔妾多谢皇上。” “起来,动不动就行礼谢恩,也不嫌累。” 沈确将祝慈扶起来,将帕子随手丢在桌上。 “朕去未央宫看看文美人,等有空了再来看你。不用送了,好好用膳。” “嫔妾恭送皇上。”祝慈目送着沈确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起身。 珠英领着小印子等人满脸喜气的进来,呼啦啦跪了一地。 “奴婢(奴才)恭喜主儿,贺喜主儿。” 祝慈微笑着望着她们,“都起来,还没册封呢,你们就进来讨赏了。” 珠英率先起身,其他人见状这才起来,小印子眉梢上都带笑意。 “奴才们是真心恭喜主儿,才不是为了那几两赏钱。” “得了,就属你嘴甜。”祝慈也吃的差不多了,被突然晋封总归也是高兴的,她对身边伺候的人也向来出手阔绰。 他们是被分配到自己宫里来的,可要想能让他们一直忠心为自己卖命。除了他们做奴才的可靠的品性,她这个做主子的也得大方才是。 第九十八章 嫔妾是不是要死了 “每人十两赏银,问珠英要就行了。” 小印子喜气洋洋的应着,又说了些好话。 祝慈伸手打断他们的话,“我本来越级被皇上封为御女,就惹的宫中诸人纷纷侧目。如今侍寝没几个月又被封为了宝林,怕是他们会更加嫉恨我。 她扫视着小印子等人,“往后你们说话做事得更加小心谨慎才是,别太过得意忘形了。在宫里做事谨言慎行,忠心护主才能活的长久。我更不会亏待了你们。” 小印子立即明白了祝慈话里的意思,率先高声扬道。 “奴才生是主儿的人,死是主儿的鬼,这辈子只有主儿一个主子。哪怕来世,变成牛马也要守在主儿身边。” 翠岚和被看也纷纷表忠心,祝慈摆摆手。 “说你两句你还喘上了,想要给我做牛做马的人可多的是,轮到你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都下去用早膳,别饿坏了身子。” 珠英没动,等小印子等人走之后,她走上前。 “主儿晋封了是喜事啊,怎么瞧着不大高兴?” “晋封对我而言是件高兴事,同样也是件麻烦事。不出半个时辰,我被皇上封为宝林的事肯定会传遍后宫,我是再想怎么面对贵妃娘娘的刁难。” 依祝慈对白新蕊的了解,她本来就对自己深受皇上宠爱颇为不满,因为留着自己有用才一直隐忍不发。 但也时不时的拿话刺刺她,如今她又这么快被封为了宝林,怕是贵妃娘娘对她会更加忌惮。 不说要她的性命,怕是也会借别人的手不叫她好过的。 “那是皇上的决定,贵妃娘娘生您的气也没用啊。又不是您逼皇上这么做的,贵妃娘娘怎么气性这么大。” 珠心愤愤道:“不过您圣眷优渥,对贵妃娘娘而言也是好事一桩。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是别人还不如是主儿,起码您跟贵妃娘娘在同一条船上,目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捧来茶让祝慈漱口,“奴婢要是贵妃娘娘,先好好笼络住您,待跟您一起联手绊倒其他人之后再做打算。” “因为你是旁观者,自然是清楚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可贵妃娘娘是当局者,她或许也曾跟你想的一样,但她无法忍受我如此一个卑贱出身的人抢了她的宠爱。” 祝慈将茶杯递给珠英,用帕子一擦唇角的茶渍。 “最关键的是,贵妃娘娘是真心爱慕皇上。情爱最能使人眼瞎耳盲,我更担心的是,再有人在背后挑拨离间。” 珠英眉宇间藏着隐隐的担忧,“那这样主儿只能先受委屈了。只要皇上心里有主儿,贵妃娘娘也不会做的太过分,不然只会伤了跟皇上之间的情分。” 沈确一路急匆匆来到未央宫。打扫的宫人见皇上来了,纷纷驻足请安。 沈确挥挥手叫他们都起来,大步来到寝殿。才进寝殿,他便明显的感觉殿内过于阴冷,不似正殿那般暖和。 文圆圆病殃殃的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一床锦被。青色的缎面上绣着大片大片盛开的合欢花,衬得她的脸色蜡黄的吓人,她低声痛苦的呻吟着。 面露焦急的明夏看沈确到了,屈膝低声道:“皇上。” 听到说话声的文圆圆双眼缓慢的睁开一条缝,见沈沈朝这边走来,她颤巍巍的伸出手。 “皇上您来了?”她泪眼婆娑,声音哽咽。 “嫔妾身上好难受啊,说不出来的疼,心口还突突直跳。皇上,您说嫔妾是不是要死了?” “胡说!你还怀着孩子呢,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你跟孩子都会平安的。” 沈确握住文圆圆的手,她的手凉的惊人,布满了黏湿的冷汗。 沈确大惊,他眼神阴鸷的望向明夏,“你家主子到底是怎么了?前几日不是还能吃能喝,活蹦乱跳的么?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回皇上,其实主儿前些日就有些身子不爽利了,起初是头疼,后来就是不断的梦魇,再后来就愈发的重了。主儿怕皇上担心,一直让奴婢瞒着不让说。” 明夏跪倒在地,“主儿今儿格外的难受,担心腹中的皇嗣有什么闪失,这才命奴婢去请皇上过来的。” 沈确蹙眉,扭头看文圆圆额间都是密密麻麻的冷汗。他拿起搁在一旁的帕子擦拭着她头上的汗,烦躁的问李全。 “御医怎么还没到?文美人腹中的孩子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朕要他的脑袋!” 李全吓得一哆嗦,“应该是快到了,奴才出去迎迎。” 说完,他几乎着小跑着出去。小福子正垂手立在门外,看李全着急忙慌的跑出来,正疑惑呢,就听李全冲他吩咐。 “皇上生了好大的气,你赶紧去看看御医怎么回事?赶紧让他来未央宫,晚一会儿脑袋就别要了。” “好。”小福子不敢耽搁,赶紧去寻御医去了。 “你别害怕。有朕在呢,你绝对不会有事的。” 沈确用力握了握文圆圆,他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幽香,目光落在窗边一鼎三足芙蓉石薰炉上,粉色的琉璃在日光的照耀下几斤透明,有袅袅青烟从里面不断的飘出。 “宫里点的是什么香?你不知道有身孕的人不能随便用香么,且你家主子胸闷喘不上气来,点这么重的香还不开门窗通风,怎么做事的!朕看干脆将你们打发到掖庭宫算了,省得做事不上心。” 明夏浑身一颤,满脸的委屈。文圆圆虚弱的声音响起,“皇上,您别怪明夏。是嫔妾让她这么做的,嫔妾身上冷又总是睡不好,便叫明夏点上了安息香,这才总算能睡上一会儿。” “你还替她开脱,那也应该讲究计量,朕都闻着闷的慌。” 沈确朝明夏呵斥,“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香拿出去。” 明夏吓得连滚带爬的捧着香炉出去了。 这时,御医也终于到了。见沈确面色阴沉,顿时大气都不敢出,立即给文圆圆诊脉。 看御医花白的眉毛越皱越紧,面露疑色。 沈确还以为是文圆圆腹中的孩子出什么事了,心口一紧。 “文美人到底怎么了?” 御医收回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回皇上,文美人身子康健,一切安然无虞。” 第九十九章 相克 沈确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奇怪,“那文美人怎么说这里疼哪里痛的?” “冯御医,你真的没有搞错么?我要是没事,为什么总是心慌气短,头也疼的厉害,身上一阵热一阵冷的。” 文圆圆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脑袋,难受的眼泪都出来了。 冯御医也汗流浃背,“臣只会看病,文美人您的身子确实是没事。不过您总是身上难受,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冯御医从年轻的时候就在太医署做事,出自杏林世家,医术是没得说的。 沈确从不怀疑这一点,他看向文圆圆的眼神里不禁多了几分怀疑和探究。 “会不会有人克主儿?”明夏想到什么,有些惊疑不定道。 “皇上,主儿其实从前就有这些症状,不过很轻微。主儿自从诊出喜脉之后才加重的。” 沈确却是是听说有人天生八字相克,“朕怎么从前没有听你说过?” 文圆圆一撇嘴,“嫔妾想着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也不能有什么头疼脑热不舒服的就总让皇上担心。可御医说嫔妾身子好好的,一点病都没有,也就只有这种可能了。” “皇上,确实是也有这种可能。有人天生八字相克,轻则浑身不适没有精神,重则没了性命。” 冯御医将脉枕放进药箱扣上搭扣,“不过微臣也只是听说,不曾见过,不知道是不是谣传。” 沈确倪了冯御医一眼,他儿时也听说过,还曾亲眼见过一个妃嫔被脏东西附了身,做了一场法事就好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身子莫名不适的?”他问文圆圆。 文圆圆想了想,“好像是从曹宝林住进未央宫后开始。嫔妾跟皇上说句掏心的话,嫔妾一直觉得曹宝林晦气,跟嫔妾八字不合,这才处处针对曹宝林,甚至不惜做下错事。” 她抽抽搭搭的,“曹宝林进宫就病了,病了好几年也一直不见好转。后来嫔妾也总爱生病,最近曹宝林的身子居然开始慢慢好转起来。皇上,您说会不会是曹宝林把病气过给了嫔妾,嫔妾这才难受的不行。” 沈确已经忘了曹闻溪长什么模样了,也忘了她跟文圆圆住一起。听文圆圆这么说,他才想起来。 他听皇后说过,曹宝林确实是一年到头一直病着,喝了好几年的药也不见好,谁知近来一个月已经大为好转,还命尚寝局的人叫她的名字给写了上去。 沈确拿不准文圆圆是真的身上难受还是假装的,不过她身怀皇嗣又是双生子,他不敢大意。 “不怕万一就怕一万,这样朕叫曹宝林暂时先搬到别的地方住。” 文圆圆挣扎着坐起来,柔弱无力的靠在床头。 “还是别了,嫔妾担心曹宝林多想。曹宝林本来就因为上次的事还在生嫔妾的事,还是嫔妾搬走。” “你怀有身孕,还未满三个月,不宜来回折腾。就叫曹宝林搬走。” 沈确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朕瞧着你这屋有些太过阴凉了,正好朕命人将曹宝林住的寝殿重新修葺一番,到时候你可以住进去。” 文圆圆虚弱的笑笑,“嫔妾多谢皇上。” 沈确又陪文圆圆说了一会儿话,随后便去御书房批阅奏折了。 明夏从外面回来,“主儿,皇上走了。” 文美人掀开被子下床,脸上哪还有丝毫病弱之色。 “知道皇上让姓曹的搬去哪里么?” 明夏笑道:“奴婢听李公公说,好像是棠梨居。皇上果然还是心疼主儿的。” “那是,我怀的可是双生。皇上子嗣不多,当然害怕我腹中的孩子有什么闪失了。” 棠梨局虽然名字雅致,位置却不好。且周围草木深深,很是破财,平时么鲜少有人去。 文圆圆笑的得意,“你吩咐人替我好好关照关照曹宝林,以免曹宝林太过寂寞无聊了。” 明夏有些不解,“主儿为什么不喜欢曹宝林啊?皇上虽然命曹宝林迁居棠梨居,可她毕竟是宝林,万一一不小心被皇上知道了?” “没有万一。”文圆圆一记刀眼横过去,明夏一缩脖子吓得不敢说话了。 “你瞧瞧满皇宫谁喜欢那个病秧子,躲着她都来不及呢。皇后娘娘还准备让曹宝林侍寝,万一她日后得宠了还有我的好日子过。我必须得在皇上注意到她之前,让她永远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正如祝慈所猜测的那般,她被晋封宝林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六宫。各宫都派人送来了贺礼,就连庄小小也也命人送来了一双避毒筷。 其中数永福宫和昭阳宫送来的贺礼最好。永福宫送来的是一把象牙梳子,做工细腻不说摸上去手感细腻顺滑。 昭阳宫送来的是一对和田玉的兽珠玉镯,成色极好触手生温。 祝慈叫被看和翠岚两个人登记造册,好往后还人情。 随后她带着珠英来到永福宫,却吃了个闭门羹,流烟笑的一脸歉意。 “真不巧,祝宝林。贵妃娘娘昨夜没睡好,用了早膳将将睡下?要不然祝宝林在这站着等等?” 祝慈知道白新蕊没睡,就她那体健如牛的身子怎么可能会失眠,而且她月份还没大到不分白天黑夜折腾的地步。 白新蕊肯定站在屋里的某个角落看着她,故意想让她难堪,以此来发泄她心中的不满。 “我知道了,那我在这里等着贵妃娘娘醒来。” 流烟微微一笑,“祝宝林真是好福气啊,这才封了御女不久,这么快就成宝林了。只是这吃水也别忘了挖井人,您说是不是?” 祝慈垂眸乖巧道:“流烟姐姐说的极是。” 流烟扯扯唇角,拍拍手将院子里的几个宫人叫到一起。 “你们几个去将殿里的香炉给搬出来,好好清理清理,别吵到了贵妃娘娘,不然小心你们几个的皮。” 宫人们跟着流烟进了正殿,不一会儿吃力的搬出一只三足鼎的香炉出来。 宫人将里面的香灰倒出来,激起一片灰蒙蒙的雾气。 祝慈被呛的一个劲的咳嗽,珠英屏住气用手挥了挥,扶着祝慈走远了一些。 第一百章 本宫希望你不是这样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祝慈只知道日光越来越晒,她前胸后背都出了薄薄一层汗里衣黏腻腻的贴在身上,双腿也已经麻木没有了知觉。 流烟终于挑帘从殿内走出来,“让宝林久等了,娘娘醒了喊您进去呢。” 祝慈一抬脚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幸好珠英牢牢的抓住她的胳膊。 “主儿当心台阶。” 祝慈随着流烟进了大殿,白新蕊正哈欠连天,扭着细柳般的腰肢从寝殿内出来。 “你来了?!等久了?” 祝慈笑的恰到好处,“嫔妾也是才来不久。” “听说你成宝林了,当真是大喜啊。本宫早就看出你是个有出息的,果然皇上很喜欢你。” 白新蕊笑着将可轮谁都能看得出来她那笑刻意极了,并不是出自真心。 “本宫记得当初入王府时,本宫花了半年才从才人成了美人。你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说不定以后本宫还要在你面前俯首称臣呢。” “贵妃娘娘严重了,上有娘娘您和皇后在,嫔妾又怎么敢。” 祝慈一脸的惊慌失措,“娘娘是不是生嫔妾的气了?嫔妾也觉得于礼不合,可皇上说嫔妾毕竟是娘娘宫里出来的,又因娘娘的教导嫔妾才会服侍的皇上如此何其心意,这才封嫔妾为宝林的。 若是没有娘娘再皇上面前替嫔妾说好话,皇上不是看在跟娘娘的情分上,怕是皇上早就将嫔妾给忘了。也不会对嫔妾这么好,全是因为娘娘爱屋及乌的缘故。” 白新蕊当然是生气了。皇上当初破封祝慈为御女,她心里本就有气了,这才侍寝多久,还没有身孕就是宝林了。再过个半年岂不是成了才人美人? 她本来认为是皇上碍于祝慈是她宫里出去的,或多或少看在她的面子上,这才对祝慈比旁人好了一些。现在看来却未必是这样! “你怎么不敢了?皇上封你为宝林,你不是也高兴的受着了,也没见你拒了?你为自己日后打算,本宫能理解,又不曾怪你,就少说这些虚假不实的话。” “嫔妾对天发誓,所言句句所实。”祝慈可怜兮兮的望着白新蕊,她咬着下唇,眼中有泪光闪烁。 “嫔妾知道娘娘不相信什么嫔妾。娘娘要是不高兴,嫔妾这就回拒了皇上。” 看祝慈转身要走,白新蕊冷声呵斥,“你给本宫回来!你这会儿拒了皇上的旨意,不是摆明了是本宫为难你么?你存的什么心思。” “可娘娘方才不是说叫嫔妾拒了皇上么?” 祝慈忍不住落泪,“嫔妾笨口拙舌的,也不知道该从何辩解。嫔妾只想说嫔妾的心跟娘娘是一起的,至于其他的事并不是嫔妾能够左右的。” 白新蕊不知道祝慈哪来的那么眼泪,总是动不动哭哭啼啼的,她又没说什么。 “又没死人,你总是动不动就嚎丧做什么?给本宫闭嘴,听着就烦。” 祝慈闭上嘴,默默垂泪。 白新蕊扶着流烟的手坐下,她何尝不知道这事怪不得皇上。是皇上喜欢祝慈,想封她为宝林。 可她不敢怨,也不能怨皇上,只能在祝慈身上撒气。皇上真的是爱屋及乌,还是喜欢祝慈呢? “本宫知道你的忠心。皇上喜欢你,对本宫而言是好事,本宫也为你高兴。” 白新蕊冷静下来,所有人都知道祝慈是她的人,她们同一条船上的人,她是不敢轻易背叛自己的。 “可本宫腹中有皇上的骨肉,这孩子虽然说不了话,但本宫知道他希望他的父皇能抽空多陪陪他。本宫真担心,皇上会将本宫给忘了。” “嫔妾知道该怎么做了。” 祝慈抬眼直视着白新蕊双眸,“不管娘娘相不相信,嫔妾对娘娘忠心耿耿。” 白新蕊皮笑肉不笑,她一开始觉得祝慈好拿捏,如今倒有些看不清她了。 “忠心可不是光嘴上说的好听,得拿出行动来了。有的是人对本宫说他自己对本宫忠心不已,背地里却净干一些忘恩负义的事。本宫希望你不是这样的人。” 白新蕊阴阳了祝慈一翻,又明里暗处敲打了她一顿,挥挥手打发她走了。 出了宫,珠英忍不住道:“主儿猜的果然没错,贵妃娘娘好大的醋味。” “谁说不是,爱慕一个永远无法一心的人,只会失望。” 祝慈走在阴凉处,“不过这也给我提了一个醒,怕是宫里不只有贵妃娘娘一个人对我不满。贵妃娘娘还用得上我,暂时不会跟我动手,可其他人就说不定了。只怕有人已经蠢蠢欲动了。” 珠英叹气,“明处的还好说,怕的就是暗处的。” 回到栖凤宫,祝慈看到翠岚和晏清姝儿的贴身侍女正在廊下说悄悄话。 她进了正殿,坐在榻上吃糕点的晏清姝跳起来,蹦蹦跳跳来到祝慈面前。 “祝姐姐,你终于回来了!你怎么在永福宫待了这么长时间啊?” 祝慈笑的有些勉强,“我去永福宫陪贵妃娘娘说了会儿话。” “那你怎么眼睛红红的?”晏清姝猛的凑近,歪着脑袋打量着祝慈。 “是不是贵妃娘娘欺负姐姐你了?” 祝慈眼神有些闪躲,“没有,就是沙子被风吹进了眼睛里。” 晏清姝半信半疑,贵妃娘娘素来跋扈不是个好相与的,平时又爱胡乱吃醋,肯定是看皇帝哥哥这么喜欢祝姐姐,又封祝姐姐做了宝林,故此给姐姐气受了。 看祝慈不愿意说,晏清姝也识趣的没有再追问,偷偷决定等见到皇帝哥哥的时候一定要将此事告诉他。 祝慈隐约听到一阵呻吟声,她问,“什么动静啊?” “瞧我这记性,是我送给姐姐的贺礼。”晏清姝一拍自己的脑袋,兴冲冲跑到塌边拿起一个小包裹,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 晏清姝打开包袱,祝慈才发现是一只黑色的小狗,皮毛光亮,眼睛乌黑溜圆,一看到祝慈,便嘤嘤嘤挣扎着要站起来。 “这是我特意派人给姐姐寻的,又乖又聪明,还特别通人性。清姝不能随时陪伴姐姐,有这小家伙陪着姐姐玩儿说话,姐姐也不至于太无聊了。姐姐喜欢么?” 第一百零一章 你喜欢皇帝哥哥么 祝慈将小狗抱在怀里心都快化了,她之前工作的时候就一直很想养一条拉布拉多。奈何自己连轴转,忙的跟狗一样,压根没有精力养宠物,只能偶尔刷刷视频解解馋。 “喜欢。长的可真漂亮,看着也皮实。”小狗窝在祝慈怀里,好像知道这是它未来的主人,摇着尾巴舔舐着她的手指。 晏清姝也跟着笑,“它好像很喜欢姐姐,姐姐可以给它起个名字。” 祝慈想了想,“要不然就叫乌云。” 她意外与晏清姝会送这样的贺礼给她,倒比那些冷冰冰价值连城的珠宝更让她欢心。 祝慈将乌云交给珠英,“你跟小印子说,叫他给乌云做个狗窝,在拿些鲜牛乳给它喝。” 珠英脆生生应着,抱着乌云欢快的走了。 晏清姝粘在祝慈身后,“姐姐听说了没有,曹宝林克文美人和其腹中的皇嗣,皇帝哥哥命曹宝林迁居到棠梨居了。” 祝慈一怔,要不是晏清姝跟她说她还真不知道,她果然没有猜错,文美人对曹闻溪下手了。 “棠梨居?那地方又远又偏,平时连洒扫的宫人都不常去,而且又阴冷,曹宝林别再又病了。” “哎,谁说不是,曹宝林和文美人好像天生犯冲。” 晏清姝虽然觉得曹闻溪不太仗义,可觉得她可怜也是真的。 “好在现在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应该不会有事。不过曹宝林也确实是可怜,谁知道文美人说的是真是假?说不定就是看曹宝林不顺眼,故意以皇嗣为借口。” “咱们也不是文美人,谁知道是真是假。文美人才两个多月的身孕,正是最关键的时候,皇上担心也正常,曹宝林应该能理解皇上的此番决定。” 祝慈笑看了晏清姝一眼,“你不是讨厌曹宝林么?怎么又觉得她可怜起来了?” 晏清姝急了,“我只是觉得文美人无端针对曹宝林实在是讨厌,曹宝林虽然有些地方我不太认可,但仔细想想,我要她未必有她做的好。” 祝慈叫人做了茉莉奶茶送进来,晏清姝捧在手里,虽是笑着,眸子里却淡淡的,好像兴致不太高。 “我瞧着你好像不太开心啊?怎么了,有心事?” 晏清姝下意识的摇摇头,欲言又止,“我没有不高兴。” 祝慈也没有问,她要是想说,她不问也会自己说的,反之亦然。 晏清姝喝了口奶茶,看了祝慈一眼,终是没忍住,她趴在桌子上问祝慈。 “祝姐姐,你喜欢皇帝哥哥么?” 祝慈没想到晏清姝会问这个问题,难道她是在为这个问题烦心?或许她知道了自己将要侍寝的事。 “当然喜欢呀!皇上是我的丈夫,试问世间女子哪有不喜欢自己的夫君的?” 晏清姝再次摇摇头,“那姐姐是因为你成了皇帝哥哥的妃嫔,才喜欢的皇帝哥哥?还是很久之前就喜欢了?”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这辈子都是皇上的。”祝慈的手指缓缓摩擦着杯口。 晏清姝盯着祝慈看了一会儿,忽然笃定道:“因为姐姐不喜欢皇帝哥哥!” 祝慈心惊,不知道晏清姝是怎么看出来的,她不动声色的问。 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姐姐方才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不是笑着的。我每次看贵妃娘娘见到皇帝哥哥时,眼睛里都是光。” 晏清姝并不在意祝慈的反应,自顾自道:“姐姐是因为皇帝哥哥是你的夫君才被迫喜欢皇帝哥哥,而不是一开始就新生爱慕对么?” 祝慈发现晏清姝观察很是仔细,她拿不准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多说多错,索性不再正面回答。 “你今儿到底怎么了?总是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姐姐你别害怕,我不会跟皇帝哥哥说的。皇帝哥哥也未必是真心喜欢你,我又为什么要求你必须真心喜欢皇帝哥哥呢。” 晏清姝垂下眼帘,扣个手指,“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两个人睡在一起,若不是真心喜欢,会是什么感觉。” 她要怎么开口,她只是把皇上当哥哥仅此而已,并没有男女之情。 她虽然不知道喜欢一个男子是什么感觉,可绝对不会是她跟皇帝哥哥这般。 可她今生注定了这般,她就算不做皇帝哥哥的妃嫔,也不可能跟喜欢的男子在一起的。 祝慈没料到晏清姝会这般直接,她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坦荡,反而是她虚伪了。 晏清姝眸子里的泪水越聚越多,一颗颗落下。 祝慈清楚的看到有一串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滴落在地上,她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感觉。 自从她认识晏清姝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对她抱有防备之心,不曾真心待过她。可这会儿看她满脸的迷茫,默默的流着泪,心也跟着沉闷起来。 她又何尝不可怜,只不过是一个比别人过的稍微好一点的可怜人罢了。 “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你是指你将来要侍寝的事?你要是不愿意,太后应该不会强求的。” 祝慈走过去,边用帕子拭着她脸上的泪珠边抚摸着她的后背,轻声安稳她。 晏清姝摇摇头,她拒绝不了,太后和皇帝哥哥对她有恩。她都已经是宝林了,在他们眼里她已经是皇上的妃嫔,只是侍寝和没侍寝的区别。 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她才发现她接受不了。 晏清姝伸手抱住祝慈的腰身,“姐姐叫我哭一会儿。” 原来单纯可爱的晏宝林,内心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苦楚。 祝慈轻轻叹了口气,这一刻她不想再去想她的不谙世事究竟是真是假,只是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后背, 晏清姝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方才还哭哭啼啼的好不伤心,过了一会儿便又喜笑颜开起来,拉着祝慈去春色苑放风筝。 风和日丽,苍穹犹如一块硕大的碧玉绵延于此,飘渺白云悠然而上。 螳螂软翅风筝被微风风高高的托起,宛如浩瀚湖面上的一叶扁舟。 晏清姝边欢快的往前跑着边扭头不断的扯着风筝线,她朝祝慈挥手。 第一百零二章 若是伤了脸,你能负责么 “祝姐姐,你快看啊,它飞的多高。” 祝慈手上挥着一把绿色纳纱花蝶图留青竹柄的团扇。她用扇子遮着额前,笑眯眯的望着她。 “我看到了。你跑慢点,注意脚下,别摔了。” 晏清姝已经跑远了,手舞足蹈的跟身边的宫人说着什么,表情十分生动。 珠英也跟着一起笑,心情难得的放松。 “晏宝林方才儿还哭的梨花带雨的。这会儿子又这么高兴。奴婢有时候可真羡慕晏宝林的性子,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的,不用顾虑许多。” “或许她心里也有很多难过的事,只是不想去让你我知道罢了。” 祝慈收回视线,她用团扇遮着唇,“我让你派人盯着被看,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珠英摇头,“被看这些日一直都待在宫里,就连尚食局都不去了,奴婢没能发现什么异常。”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她既然还动歪心思,必然是有人给她支招了。她自认为有了靠山,才敢这么做。” 祝慈心里已经初步有了怀疑的人,只是没有证据,她也不敢轻易有动作。 她本来不想对被看动手的,只要她安安分分的做到二十五岁,她会想办法给她在宫外许个好人家,让她安度余生的。 可被看动了歪心思,就别怪她心狠无情了。 “奴婢知道。”珠英拂去祝慈肩上的落花。 “奴婢一直叫翠岚盯着被看呢,也只叫她在外面伺候。” 祝慈淡淡应了一声,忽听身后“啊”的一声,是晏清姝惊慌痛惜的叫声。 祝慈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扭头望去发现是晏清姝手中的风筝线断了。风筝摇摇晃晃的朝远处坠去,晏清姝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祝慈看宫人还兀自发愣,她呵斥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追上你们家主儿,别出了什么事。” 祝慈实在不放心,随珠英一起寻了过去。 “本宫许久没见你,你貌似清瘦了不少,想来在宫里禁足反省的那段日子不好过。” 徐庭月顺着湖面往前走,湖面粼粼波光闪着细碎的光,湖中心零星的数着几座小岛,隐隐可见亭台楼阁。 庄小小脸上笑容一僵。她不只是禁足,还被皇上降为了才人,不处处收人白眼欺凌就不错了,日子怎么会好过的了。 她日日都在担心害怕,害怕皇上会忘了她。 “嫔妾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踏实,能不瘦么?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们,看嫔妾禁了足,纷纷有了外心,叫他们做个事也推三阻四的。嫔妾平时可待他们不薄啊。” “你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你,你难道不知道世态炎凉,树倒猢狲散是那些奴才都会的本事么?” 徐庭月拨开柳枝往前走,“多亏了祝宝林替你求情,皇上这才放你出来,不然怕是皇上都要把你这个人给忘了。” “哼,谁知道祝宝林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倘若不是她,嫔妾又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一提起祝慈,庄小小就恨的牙痒痒,“没想到她从御女摇身一变成了宝林,真不知道皇上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本来越级晋封就已经是坏了规矩,如今又没有子嗣,不是大封,又再次被皇上封为了宝林,在这么下去还得了。” 徐庭月也好奇,皇上为什么那么喜欢祝慈,会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了宫里的规矩。 “本宫初次见她,便觉得她不是池中之物。果然,她不简单!也就只有白的贵妃傻傻的以为她忠心的很,殊不知她这是养虎为患啊。” “娘娘未免也太高看她了,嫔妾觉得皇上就是觉得新鲜,才对她格外的偏爱一些。” 庄小小不断的用力扯着手里的帕子,“白贵妃想要祝慈替自己看住皇上,以为她是个好拿捏的,没想到看走了眼。她是只披着羊皮的狼,那这苦果白贵妃好好受着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们现在是都一条船上的人,咱们才是她们目前共同的敌人。如此祝宝林风头正盛,谁知道往后会怎么样,不得不防啊。” 徐庭月转动着手上的戒指,微风吹起她脸上的面纱。 “你都进宫几年了,好不容易往上升了升,没想到因为祝宝林你又回到了原地。” 她倪了庄小小的一眼,抚摸着鬓边的发簪。 “你可得加把劲儿啊,女人最好的时光就那么几年,现在你不利用好自己的优势抓住皇上的心,要是将来新人进宫了,只怕是连你的立锥之地都没有。” 庄小小又怎不会明白这个道理,失宠容易,可要想在复宠可就难了。 “可也不是嫔妾想做就能做成的啊,嫔妾担心皇上还在因为上次的事,生嫔妾的气呢。” “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要不说本宫都忘了,更何况皇上还日理万机的。” 徐庭月上下打量着庄小小,“你长的又不差,又身姿婀娜。只要你花点巧妙的心思,皇上又怎么会舍得生你的气。本宫可以帮你一把,但是你自己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庄小小喜不自胜,俯身行礼,“嫔妾多谢淑妃娘娘,娘娘的恩情嫔妾没齿难忘。” 徐庭月扬唇一笑,虚虚一扶,“起来,等你以后在谢本宫也不迟。” 徐庭月和庄小小一前一后继续往前走去,那螳螂软翅风筝掠过树梢正好砸到庄小小的头。 庄小小“啊”了一声,“哪里来的风筝,若是伤到了淑妃娘娘可怎么办?” 说着,她狠狠踩了几脚,冲身边的宫人吩咐道:“还杵着干什么,赶紧将这风筝扔了,看着就碍眼。” 着急忙慌跑来的晏清姝恰好看到这一幕,她匆匆一行礼,从宫人手里夺过风筝。 风筝的骨架已经折了,上面还多了好几个黑乎乎的脚印。 “我的风筝。”她又气又伤心,抬眼狠狠瞪了庄小小一眼。 “庄才人为什么要踩我的风筝?都给踩坏了,这是我最喜欢的风筝了。” 庄小小瞪眼,“我还没问晏宝林呢,你放风筝就好好放。结果你让它给跑了,差点伤到我跟淑妃娘娘,若是伤了脸,你能负责么?” 第一百零三章 淑妃娘娘,您等等嫔妾 “你不是没伤到么?那你也不应该踩坏我的风筝。” 晏清姝气呼呼道:“我看皇帝哥哥就不应该放庄才人你出来,你一点也没有改,还是那么蛮横无理,让人讨厌。” “你……”庄小小神情微变,她就算有太后撑腰,可也只是宝林,居然还这么对自己说话! 看庄小小欲要争辩,徐庭月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蠢货。她要不是身边暂时没有可用之人,才不会再跟这么蠢的人在一起。 “够了,庄才人。你忘了皇上是怎么说的了,你还不长记性!” 庄小小在心里不甘,在听到皇上两个字和接受到徐庭月警告性的眼神后,也只能闭上嘴不再说话。 徐庭月冲晏清姝微微一笑,“晏宝林别伤心了,庄才人不会说话,你别搭理她。本宫叫人重新给你做一个,行不行?比这个还好看,还能飞的更远。” 晏清姝吸着鼻子,不让眼泪掉出来,她摇摇头。 “多谢淑妃娘娘。它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就算有再好飞的再高的风筝,对我来说也也不如这一个好。我就要这一个。” 徐庭月拧眉,还想再说什么,就看到祝慈从远处走来,她神情瞬间冷了下来。 真是冤家路窄啊! 祝慈冲徐庭月和庄小小俯身行礼,徐庭月冷笑。 “真是好巧啊,在这都能碰到祝御女。奥,不对,本宫该叫您祝宝林了。真看不出来了,祝宝林原来是这么有本事的一个人。” 祝慈忽略掉徐庭月话里的阴阳怪气,“淑妃娘娘过奖了,都是皇上抬爱。娘娘脸上的伤好些了么?嫔妾本来想去看望娘娘的,又怕弄巧成拙反而害了娘娘。”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徐庭月望向祝慈的目光瞬间充满了恨意。 晏清姝莫名感觉到了一股杀气,她吓的后退一步,握住祝慈的手。 “本宫脸上的伤好多了,就不劳祝宝林操心了。只要祝宝林不要想着再给本宫送什么掺了毒药的香粉,本宫就谢谢你了。” 祝慈面含委屈,“娘娘这是还在怨嫔妾了,嫔妾究竟怎么做,娘娘才会原谅嫔妾?” 徐庭月恨不得死了祝慈这张伪善的脸。装,她就接着装,她以前怎么就没瞧出来她这么会演戏呢。 徐庭月冷哼一声,甩袖而去。庄小小恶狠狠瞪了祝慈一眼,提着裙摆着急的追了上去。 “淑妃娘娘,您等等嫔妾。” 晏清姝一缩脖子,“祝姐姐,刚才淑妃娘娘好凶喔,跟要吃人似的。淑妃娘娘为什么要怪你啊,都是那死去的鹿御女的错。” “女子最爱惜的就是自己的容貌了,淑妃娘娘险些毁容,心里有怨气,朝我撒撒气也没什么。” 祝慈看向晏清姝手里的风筝,“风筝怎么坏了?” “都是被庄才人给踩坏的,她反而掉过头来怪我。” “你方才是在跟庄才人争执?”祝慈问,晏清姝撅着嘴点点头。 祝慈伸手一点她额头,“庄才人性子不太好,你据理力争就不怕她打你啊?幸好有淑妃娘娘在旁边,庄才人也不好对你怎么样。” “我才不怕她呢。要是论打架,她还不一定能打的过我。”晏清姝佯装自己力气很大的挥了挥拳头。 祝慈失笑,“好了,别伤心了。小印子会修风筝,我叫他给你看看。” “如此就多谢姐姐和小印子了。”晏清姝眼睛瞬间一亮,抱住祝慈的胳膊亲昵的蹭了蹭。 庄小小好不容易才追上徐庭月,“淑妃娘娘,您怎么走的那么快啊?” “本宫怕再多待一会儿,就想撕了她那张狐狸精一般的脸。” 徐庭月停下脚步,她扭身望着湖面,鸳鸯随着湖水起起伏伏。 “晏宝林从前多么可爱的一个姑娘,自从认识了祝慈就学坏了,居然那么对你说话。” 庄小小也这么认为,“谁说不是,嫔妾好歹也是才人,晏宝林对嫔妾也太不尊敬了。” “方才祝慈的那猖狂样你也瞧见了,成了宝林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徐庭月伸手理了理裙摆,侧身看着庄小小,意有所指道:“你再不争气,只怕是祝宝林想起曾经你给过她的屈辱,便不会有你的好果子吃了。” 庄小小心头一紧,“嫔妾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本宫乏了,就先回宫了。” 望着徐庭月袅娜的身影消失在葱郁的绿色中,庄小小收回视线。 距离上次下大雨过去了这么多时日,祝慈怎么还没出事,按理说不可能啊?难道说她发现了?那她为什么不揭发自己? 一时之间,庄小小心乱如麻。 曹闻溪在得知文圆圆说自己跟她八字相克,克她和腹中的胎儿,皇上命她搬离未央宫。 她先是一愣,接着便是满腔无法复制的怒火。她真想不顾一切冲到文圆圆床前,问她是不是她上辈子刨了她家的祖坟,她才一股脑的这么对付自己。 可她只是在心里这么想,并没有行动。她命月然收拾好包袱,说是包袱,也只是几件寻常欢喜的衣裳罢了, 曹闻溪跟着宫人一路来到了棠梨剧,入目是一座破财的宫殿,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枝干遒劲,留着一片阴影。 树旁边是一座古井,早已经布满了青苔。 月然环顾四周,“这里就是棠梨居,怎么这么破旧,你们也不派个人打扫打扫,怎么住啊?” “瞧姑娘你这话说的,眼看马上就要过节了,奴才们都忙着呢。就只能麻烦宝林自己收拾了。” 宫人双手放在胸前,讥讽道:“奴才们住的地方还不如这好呐,还漏雨,姑娘就知足。这可是皇上的旨意,姑娘和宝林这是在对皇上的决定不满么?” 月然本来就不是这个意思,皇上叫主儿主棠梨居也绝对没让这阉人这么糟践主儿。 “您真是好伶牙俐齿的一张嘴啊,您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好心奉劝公公一句,做人不要太绝了,以后怎么样可谁都不知道。” “姑娘也都说了是以后,连眼下都过不好,说以后有什么用。地方就这么一个地方,两位爱住不住。奴才还有事,就先走了。” 第一百零四章 走水 宫人一甩衣袖,满脸晦气的离开了。 “你……”月然气不过,想追上去理论,曹闻溪扯住她的胳膊。 “好了,别跟这种人掰扯了。” “主儿,那狗奴才就是看您好说话,才这么肆意欺辱您的。都这种时候了,您还顾虑什么,您就是掌他的嘴他也只敢受着。” 月然心里不禁有些埋怨曹闻溪,她自从跟了主儿不仅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反而受尽了屈辱。 但未央宫怎么说也干净敞亮,那像棠梨居这么阴冷破败。 “你没听他说是皇上的意思,就算皇上没叫他们这么对我。我又能怎么样呢?我改变不了。你就算跟他吵赢了,也只是自取其辱。” 曹闻溪怎么会不恨不怨呢,她也知廉耻有自尊心。可她不受宠,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们自然是不会将她放在眼里。 她只能等,老天爷若是怜悯她,必定不会叫她失望的。 “月然,你是不是在怪我?” 月然怎么可能会说实话,“奴婢没有,奴婢只是替您打抱不平。人都是贱皮子,您越是和颜悦色好说话,他们就越会不将放在眼里。” “是我这个做主子的无能,除了一身的病,还让你跟我一起受人磋磨。” 曹闻溪不想去研究月然说的究竟是真是假。论心不论迹,论迹世上无完人,月然能不顾清苦的日子陪在她身边,就证明她是个可靠的。 “倘若我将来有一日能够翻身,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月然也回握住曹闻溪的手,“您是奴婢的主子,不管荣华富贵还是苟延残喘,奴婢陪着您都是应该的。”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有了另一番算盘。她已经够意思的了,主儿这次端午佳节还抓不住机会,那她也只能替自己考虑了。 她不能大好的年华就这么白白的磋磨了。 曹闻溪和月然动手简单的收拾了一番,先将睡觉的地方给收拾出来。天也已经给了,日头那么好的日光,到了夜里却逐渐阴云密布,似有一场骤雨即将来临。 月然煮了面条,只零星的点缀着几片翠绿的叶子,连个鸡蛋都没有。 曹闻溪眼睛一阵酸涩,她捧着汤碗暗暗发誓一定要所有欺辱过她的人后悔。 夜渐渐深了,有风呜咽着呼啸而过,吹的门窗哐哐作响。 曹闻溪翻来覆去的一直都没有睡着,她听到似乎有老鼠在刨门,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有些饿了。晚膳那一碗面她并没有吃饱,她忽然想起在家中的姨娘。 姨娘做的枣糕最是好吃了,松软香甜充满了浓郁的香气。大夫人总是变着法的苛待她们母子,姨娘便会偷偷的想办法留着一块枣糕,叫她赶紧吃别叫他们发现了。 她知道姨娘也是想吃的,总是偷偷咽口水。她想留着跟姨娘一起吃,可是天气太热,过了一夜就坏了。 她没舍得扔,自己吃了,结果拉肚子差点死掉。 也不知道姨娘怎么样了,她自从进宫后开始还会给家中去信,后来父亲看她不得宠,便不在回信了。 正出神的想着,曹闻溪忽然听到外面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她以为是下雨了。坐起来静静听了一会儿,越听越觉得不像是雨声,更像是木柴燃烧的声音,接着她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味。 曹闻溪的心猛的一跳,她不安的掀开被子下床。看到窗外有不断跳跃的火苗,火舌吞噬着门窗,浓浓青烟不断的从门窗的缝隙间溜进来。 “月然,月然!” 睡在地上的月然被曹闻溪惊慌失措的叫声惊醒,她揉着眼睛坐起来。 “怎么了,主儿……”话音戛然而止,她也注意到了窗外的火苗。 “怎么突然走水了?主儿,我们该怎么办啊?这个地方这么偏,就算呼救也不一定有人能听见。” 曹闻溪出了一身的冷汗。文美人,一定是她,一定是文美人做的!她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泪水夺眶而出,曹闻溪冲到门边用力拽了拽了木门,门外已经被人给锁上了。点火的人显然怕她们会中途醒来,所以从外面上了锁。 曹闻溪用力的拍着门,“来人,快来人!走水了,开门!” 月然也疯狂的拍打着门窗,只有噼里啪啦木柴燃烧的声音。火苗从外面窜了进来,瞬间点燃了青色的帷幔。 “咳咳咳……”曹闻溪被呛的一阵咳嗽,她后退一步绝望的看着火势越来越望。 她根本就出不去,等别人发现棠梨居走了水,怕是她早就成了一团灰烬了。文美人! 白日的时候,她就应该当即冲进去手刃了文美人,她在自刎,也好过就这样白白的死掉。 月然冲到曹闻溪身边,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主儿,我们怎么办啊?难道我们就这么白白等死么?!” “是我对不住你,月然!”曹闻溪泪流满面,她看到月然眸子里亦有泪光在闪烁。 “文美人要置我于死地,我不死她是不会放过我的。外面被人上了锁,我们是出不去的。抱歉,终究是我连累了你。” 月然静静的望着曹闻溪,有怨恨有惊恐有太复杂的情绪。最终她只是垂下眼帘。 “主儿别这么说,是天意让奴婢如此,不怪您。我是您的奴才,我陪着您是应该的。” 曹闻溪笑了一下,用力将月然抱在怀里,“你别害怕,我会护着你的。要烧死也是先烧死我。” 火势渐渐变大,就在曹闻溪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她突然听到外面“哗”的一声,一声沉闷的惊雷从远处滚滚而来,在屋顶上空炸裂开。 入目是哗哗的雨声伴随着道道闷雷,月然惊喜的抬起头,跑到还没有被烧到的另一侧趴在窗户上听着。 “主儿,下雨了!下雨了!” 曹闻溪心里的气忽然一下子就没了。她跌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忽然痛哭出声。 其实她特别怕死,她还特别怕疼,她不想被烧的面目全非,好在她命不该绝!老天爷总算睁开眼看看她了。 第一百零五章 求救 雨势远比曹闻溪想象中的还要大还要急,好在棠梨居并没有回廊,火势虽然较大但也尚能在控制的地步。 曹闻溪用茶水将被子淋湿和月然披着被子一起躲在角落里,用湿帕子捂住口鼻。看火势小了,她跟月然踩着桌子从另一层被烧坏的窗户跳了出去。 睡梦中的小印子听到有人在用力的拍打宫门,似乎还有女子的哭喊声。他匆匆披了衣裳,撑着伞来到宫门前放下门栓。 待他打开宫门,看到外面有两个黑黢黢的人影。他吓了一大跳,高举着油灯凑近往前一看,才看清那两个人是曹闻溪和月然。 “曹宝林?这么大的雨您怎么过来了,身上是怎么搞的?” “说来话长!”曹闻溪冻的瑟缩着抱住双肩,她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 “你能让我先进去,我有事要求祝宝林。” 她不敢在待在棠梨居,她害怕文美人还会在害她,她思来想去悲哀的发现,她只能信任祝慈。至少她目前不会害自己。 小印子将油纸伞移过去遮在曹闻溪的上空,“好好好,宝林快进来!” 祝慈也被敲门声给惊醒了,她披上外衣匆匆来到外殿。曹闻溪和月然正好迈步进来。 祝慈被曹闻溪的模样吓了一大跳,她脸上黑黢黢的,一双眼睛通红满脸的泪,月然也是如此。 “曹姐姐,你们这是怎么了?” “祝宝林,求你一定要救救我。”曹闻溪跪倒在祝慈面前。 “有人要害我,有人放火烧了棠梨居。要不是突然下了雨,怕是我早就成了一具白骨了,求祝宝林收留我一晚,可以么?”她目光哀求。 祝慈心惊不已。文美人也太大胆了,前脚用八字相克的借口将曹闻溪赶出未央宫,后脚就派人放火烧了棠梨居。 她真是仗着身怀龙嗣,就算皇上怀疑她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姐姐说什么呢,如今你有了麻烦,我能帮一定会帮的。姐姐先赶紧起来,地上凉。” 祝慈叫曹闻溪从地上扶起来,地上一圈的水渍。她扭身冲珠英翠岚吩咐,“珠英,你去找两身干净的衣裳给曹宝林和月然换上。翠岚,你去熬些姜汤。” 祝慈又看向小印子,“你去告诉皇上和皇后,就说棠梨居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走水了。曹宝林险些丧命,受了好大的惊吓。” 小印子拿着伞匆匆走了,珠英很快找来干净的衣裳,祝慈将曹闻溪和月然先换上,又命人打了热水叫她们关系。 “曹姐姐,你说有人要害你,你知道是谁么?”祝慈从来不相信命,这会儿倒有些不得不信了。 要是真如曹闻溪所说有人要害她,本来必死无疑,却突然天降大雨,不得不说她命不该绝。 曹闻溪张嘴刚想说什么,脑子里灵光一闪,又摇摇头。 “我不知道。突然就走水了,除了有人故意放火,我想不出别的可能。” 除了文美人,还有一个人可能会害她。 翠岚端来热腾腾的姜汤,祝慈叫她盛了两碗。 曹闻溪接过捧在手里,温暖的热意顺着她冰凉的指尖慢慢传遍全身。 “祝宝林,谢谢你。没想到这种时候,我想的第一个人竟然是你。” 曹闻溪声音哽咽,“你愿意收留我,我感激不尽。我会报答你的。” “曹姐姐,你要是把我当妹妹就别说这些了。你碰到了危险,我怎么可能束手旁观呢。帮人就是帮己,我以后若是碰到什么麻烦了,也希望有人能帮我啊。” 祝慈看曹闻溪不愿意说实话,便知她有顾虑,她不是担心就算说出是文美人,皇上也会看在她腹中皇嗣的份上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要不然就是另有其人,文美人替那个人背了锅?! 曹闻溪静静的流着泪,“我会的,你把我当做姐姐,我也是将你当做亲妹妹的。” 很快,沈确和华惊云到了。沈确脸上阴沉的仿佛滴水了一般。 “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棠梨居怎么会走水呢?” “皇上您先别着急,曹宝林受了惊吓有些情绪不稳定,还请您容曹宝林慢慢说。” 祝慈接过珠英递过来的茶水,用手背试了试水温才将茶水递给沈确。 沈确接过茶水喝着,华惊云秀眉也结成了一个结。 “曹宝林,你别害怕,有本宫和皇上在这,你受了什么委屈尽可以说,本宫和皇上会替你做主的,究竟怎么回事?” 曹闻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回皇上,皇后娘娘。嫔妾突然换了地方睡不着,半醒半睡之间闻到了一股烟味。起来一看发现外面着火了,门窗也不知道被什么人从外面锁住。” 她呜咽着哭起来,“嫔妾以为再也见不到皇上和皇后娘娘了,幸好突然下起了大雨,嫔妾这才捡回了一条命。皇上,皇后娘娘,嫔妾真的好害怕啊。” “门窗被人从外面上了锁?”华惊云扭头望了沈确一眼,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你确定么?事关重大,这话可不能胡乱说。” “嫔妾可以对天发誓,若是有半句虚言,曹氏一族全族无后而终。” 曹闻溪身上一阵热一阵凉,心里更是因为皇后的话跌入了谷底。 “嫔妾的贴身宫女月然也可以给嫔妾作证,倘若门窗没有上锁,嫔妾早就跑出来求救了,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困火海呢。” 沈确放下茶杯,目光沉沉,“你先起来,朕已经派人去查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相信很快便会出结果的。” 曹闻溪踉跄着起身,退到一旁。夜不知被谁豁开了一条大口子,雨水犹如黄豆一般噼里啪啦落在地上,激起一阵尘土,有冷风吹进来,烛火明明灭灭。 祝慈有些害怕的往后一缩,沈确注意到她的反应,还以为她又想起了闹鬼的事,他暗暗握了握祝慈的手。 “别怕,有朕去陪着你呢。” 祝慈无声的点点头,华惊云用眼角余光撇了他们一样,眼神有一瞬间的黯淡,很快便恢复如常。 第一百零六章 不详之身 “珠英是怎么伺候的,祝宝林穿的这么单薄,也不知道该披一件厚一点的衣裳。着凉了可怎么办?” “皇后娘娘,不怪珠英,是嫔妾不肯穿的。嫔妾觉得不冷。” 祝慈替珠英辩解,只是外面冷而已屋反而很暖和。 华惊云目光温和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严。 “本宫知道你们主仆二人关系好,但身为伺候的宫人,有的时候也不能由着主子胡来,应该适当的劝诫。祝宝林本就风寒刚好没多久,若是再冻病了,本宫和皇上会担心的。” 听起来是为了她好,可祝慈却明显的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敌意。看来皇后对她也不满已久啊,并不像她表现的那般风淡云轻,毫不在意。 珠英取来厚衣裳给祝慈披上,“皇后娘娘说的事,是奴婢考虑不周到,奴婢知错了,日后定当注意。” 华惊云微微一笑不在说什么,很快李全到了。他收了油纸伞递给小福子,衣袍下摆被雨水打湿了一大片。 “皇上,奴才去棠梨居察看了。是风大将灯笼里的烛火给吹倒了,引燃了干柴烧到了主殿。门窗也没有上锁。”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曹闻溪身上,曹闻溪懵了一瞬,是啊,若真是她做的话,依她的性子绝对不会给人留下把柄的。 “是么?那可能是嫔妾吓坏了,给记错了。” 沈确狐疑的望了曹闻溪一眼,她一张素脸上毫无血色,眼睛肿的宛如两颗樱桃。 “主要人没事就好。是朕考虑不周到,忘了棠梨居鲜少有人住,存在危险。” 华惊云扭身对沈确道:“皇上,要不然就叫曹宝林住在栖凤宫。曹宝林跟祝宝林情同姐妹,相处起来也自在,在有什么意外也能及时发现。” 祝慈不动声色的瞥了华惊云一眼,皇后这招真是厉害啊,让曹宝林住在栖凤宫,皇上日后来她宫里,她总的劝劝皇上去看看曹宝林。 她若是不圈,别人便会说她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姐姐长姐姐短的喊着曹宝林,有了恩宠也不记得想着曹宝林。 祝慈欲要回绝,她就听沈确的声音响起,“不可。” 沈确顿了顿,看向华惊云,“鹿御女是因为被老鼠咬了才不治身亡的,朕怕她染了鼠疫,已经命人用艾草熏过了。得空置一段时间才可以,曹……宝林身子孱弱,万一染上了鼠疫,岂不是白白遭罪。” 华惊云点点头,并没有因为沈确的回绝而尴尬。 “皇上说的极是,是嫔妾思虑不周了。那皇上瞧着曹宝林住哪里合适呢?曹宝林在祝宝林这里,住一两日还行,长久了传出去也不太好听。” 沈确想了想,“长乐宫,长乐宫只住着沈修容,正好曹宝林过去给沈修容做个伴儿。” 对于曹闻溪来说,只要不叫她再住在棠梨居也就阿弥陀度了。 “嫔妾多谢皇上,多谢皇后。” “恩,你若是缺什么跟皇后说就是了。”沈确拍了一下膝盖,起身道。 “已经很晚了,你们都早些休息。”他伸手捏捏祝慈的脸。 “朕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嫔妾恭送皇上,皇后娘娘。”祝慈看到沈确和华惊云并肩朝外面走去,很是般配的身影。 李全拿起伞,沈确突然从他手中接过撑开支在华惊云的头顶上方。 “去皇后宫里。” 等沈确和华惊云走后,祝慈叫曹闻溪住在偏殿,并让珠英拿了两床新做的棉被给她。 第二天一早,棠梨居走水的事就传开了,不少人都说曹闻溪是不详之身。因为她,文美人和腹中皇嗣才莫名的难受查不出病因。 搬去棠梨居的当晚就差点被烧死,不是她晦气是因为什么,宫里多少年都不曾走水过了,怎么偏偏那一晚,偏偏就是棠梨居呢。 “你别听他们胡说,那些人就喜欢背后乱嚼舌头。依我看,曹姐姐你是个有福气的人呢,不然怎么天降大雨救了姐姐。” “他们这么说我也能理解,确实是太过巧合了。” 曹闻溪纤细的睫毛颤了颤,“长乐宫也不错的,沈修容也是个好相处的。希望我能在那里住的久一点,别再遭人家嫌弃了。” “曹姐姐是真记错了,门窗没有被人从外面上锁,还是不想将事情闹大,故意跟皇后和皇上那么说的?” 祝慈本来以为是文美人做的,可以她的智商,她能想出这么歹毒的法子,却不会知道善后。 她前脚跟叫小印子去通知皇上和皇后,后脚就有人知道了,文美人不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不管是哪种可能,都已经不重要了。凭我现在的能力,是奈何不了对方的。” 曹闻溪放下粥碗,她抬头静静的望着祝慈,眼珠乌黑如沉寂的黑潭。 “妹妹,你救了我两次。多谢,真的。若是有可能,我会还了这两份恩情。当然,我希望你永远也不需要我的报答,那样说明你是没有危险的。” 在栖凤宫简单的用了早膳,曹闻溪跟祝慈分别,往长乐宫走去。 长乐宫虽然离的皇上的寝殿和皇后的昭阳宫并怎么近,但周围风景别致,离千鱼池又近,也没有聒噪声打扰,比棠梨居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最重要的是,沈修容是个好脾气的人,待人和善,不像文美人似的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她暂时可以喘口气,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正想着,恍惚中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曹闻溪抬头望去,看到有个瘦削的身影隐在朱墙边银杏树下的阴影中,朝这边看来。 见她望过去,他又别过头,垂着脑袋忙着手里的事。 曹闻溪只装作没有看见,径直离去。等人走远后,林观棋才复又抬眸,他出神的望着那抹俏丽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变成一个模糊不清的点。 有人从身后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嘿,人都走远了,你还看呢?” 小桌子也望着曹闻溪离去的方向,重重叹了口气。 “要说这曹宝林也真是可怜,自从入宫之后就病了。好不容易渐渐好转了,又被说做是不详之身。昨夜又差点被一把火给烧死,幸好老天爷心善,下了一场大雨,不然怕是早就成了一具白骨了。” 第一百零七章 娶祝姐姐做媳妇儿 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上化了一道口子,密密麻麻的疼蔓延开来。 他一直以为她在宫里顶多不算受宠而已,没想到竟然会过的这么艰难。 林观棋默默收回视线,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清扫着地上的落叶。 小桌子也不恼,他早就习惯了小林子的沉默寡言。他在宫里也是受欺负的对象,也就只能跟小林子说说话而已。 “我可好心提醒你啊,好生干好自己的差事,有些东西不要随便惦记。再惦记也不会是你的,弄不好还会把小命给整丢了。” 林观棋扫地的动作一顿,只是闷闷的一句,“我知道。” 他惦记就有什么用呢?他是奴才,她是主子。他们从前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 好不容易走到长乐宫,双腿已经隐隐发酸了。她虽然是主子,可是出行只能靠双腿,根本就没有资格乘坐轿子,倘若被皇上另眼相待的,自然是另当别论了。 沈之念知道曹闻溪要搬来与自己同住,早就派人将偏殿给收拾出来了。 沈之念将曹温溪的双手执在手里,“皇后一早派人来说,说曹妹妹你要搬过来跟我一起同住,我这心里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曹闻溪打量着四周,冲沈之念盈盈笑道:“沈修容不嫌弃嫔妾便好,他们都说嫔妾是不详之身,嫔妾真害怕会连累沈修容你。” “呸呸,别听那些嘴碎的东西胡说。这里是皇宫,能进宫伺候的都是福泽深厚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不祥之人。只是运气不好,赶巧了罢了。” 沈之念轻柔的拍了拍曹闻溪的手背,“我已经命人将你住的地方给收拾了出来,还拿了一些新的棉被茶具给你。你瞧瞧满不满意。” “劳烦沈修容了,为了嫔妾又费时间又费精神的。” 来到偏殿,曹闻溪环顾一圈。地方比她在未央宫住的地方大了差不多一倍不说,还十分宽敞明亮,摆放布置也是花了心思的。 “大家都是姐妹,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要跟我客气。” 沈之念带曹闻溪转了一圈,“我跟妹妹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偌大的长乐宫,只有我一个人,实在是苦闷。也没个人陪我说说话,如今你住进来了,我也终于没那么无聊了。” 曹闻溪有些奇怪,沈修容伺候皇上多年,又是德妃的人,怎么这么多年连个子嗣都没有。 德妃或许是不想生,那沈修容也不愿意?还是说德妃不愿意让她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她不得不听从与德妃的? “沈修容不嫌弃嫔妾太过粗笨就好。等沈修容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觉寂寞无聊了,怕那时还会嫌没有时间偷懒呢。” 沈之念脸上的笑容不着痕迹的淡了几分。 “往后的事谁说的准呢,子女都是债。怀胎十月生下来,万一是个忘恩负义的还不如不生呢。就算是个孝顺的孩子,倘若不能护他平安长大,让他来世间受苦做什么?” 她何尝不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宫里的日子是那么的难熬,她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尽头。 可她只是修容,孩子生下来若是没有皇上的特许,也不能养在自己身边。倘若养在别人的身边,喊别人母妃,那她生下来又做什么呢? “而且我如今又上了年纪,也不是想生就能生的。搞不好会一尸两命,不像你还这么年轻。等你侍寝后,好日子还在后面呢,保不齐就哪日有了身孕。” 曹闻溪的名字都已经写上去小半月了,皇上也没传她侍寝。可见她和皇上见过的那几面,皇上对她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承姐姐吉言,嫔妾只想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生,别无所求。” “是么?”沈之念倪了曹闻溪一眼,唇角漾起一抹温柔得笑。 “可我瞧着你好福气还在后头呢,就凭你的姿色,皇上只要肯留意,肯定是喜欢的。” 她抬头扶了扶发间的珠钗,“想来你也累了,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歇息,有什么事派人知会我一声,莫要生分了。” 曹闻溪轻声应着,将沈之念送出殿外。 日子一天天过去,宫中这段时间罕见的无事发生。 只有祝慈去昭阳宫向皇后请安时,听文圆圆一个劲的炫耀皇上又赏了她什么奇珍异宝。 怕香粉之类的对她腹中的胎儿有伤害,皇上还专门派人制了香粉胭脂,不仅不会对孕妇和胎儿产生危害,还能润泽肌肤。 徐庭月没了白新蕊跟她斗嘴,便将矛头指向了文圆圆,怎么也瞧不上她那股猖狂样,总是出言讥讽几句。 若是从前,文圆圆必定会忍气吞声。她只是个小小美人,怎么斗得过堂堂淑妃。可如今却大不相同,她怀的可是双生子,其中一个还是男孩。 等这孩子平安来到人世间,就是大燕最尊贵的皇长子,到时候她淑妃都要让自己三分。 如此想着文圆圆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于是两人一见面就掐架,皇后头疼不已又不好说的太重。 很快便到了端午这一日。宫里每逢节日总是洋溢着喜气,隆重的不行。各宫的宫人早已经早早的将艾草悬与宫门屋檐下,以求治病驱邪。 祝慈和珠英亲手缝制了香囊,让宫里的宫人都佩戴上。又命人采了艾草石榴花和大蒜编织成了花环,戴在头上。 晏清姝痴痴的望着祝慈,“祝姐姐。你长的可真好看。我要是个男人就好了。” 祝慈正用五彩的丝线编着手绳,晏清姝非要让自己给她也编一个,又是撒娇又是耍赖的,她拗不过只好答应。 闻听此言,祝慈不禁有些失笑,她抬眸看了晏清姝一眼。 “为什么说自己是个男人就好了?” “这样我就可以娶祝姐姐做媳妇儿啦,才不会给皇帝哥哥这个机会呢。” 晏清数摇头晃脑,笑的眉眼弯弯,“哎,可惜我是个女的。不过这样也不错,我要是个男的,我肯定抢不过皇帝哥哥。” 祝慈听着晏清姝充满孩子气的话,只是微笑。 第一百零八章 她嘴可真臭 “好了,手绳编好了。你把手伸出来,我给你带上。” 晏清姝欢天喜地的放下紫苏饮,撸起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腕,上面已经有了好几条五彩的手绳了,满满当当的。 “你都有这么多手绳了,还非要缠着我让我给你编一条。这么多你戴着还不嫌累的慌。” “哎呀,我就想要姐姐给我编的。这一条是太后她老人家给我的,我要是不戴,太后会伤心的。” 晏清姝指着自己皓腕上的彩绳,“这一条是皇后娘娘送去长秋宫的,我跟太后一人一条。这个丑啦唧的是我自个儿动手做的,还有这条是我的宫女送我的。” 晏清姝放下袖子,“这可是姐姐第一次送我东西呢,虽然是我死皮赖脸求来的。不过我会一直戴着的。” 祝慈确实没送过晏清姝什么东西,倒是她还送了自己一只小狗。 乌云趴在榻上,嘤嘤嘤的啃着一只彩色的布老虎。 晏清姝也学着它的样子嘤嘤嘤,“这狗貌似长大了不少呢,我记得才送来给姐姐的时候还是只小不点。” “是啊,别看它小小一只可能吃了,还专挑好的吃。宫里的人也都让着它,反倒比我还威风。” 祝慈温柔的摸了摸乌云的脑袋,乌云享受的仰躺在榻上露出柔软的肚皮,用两只前爪抱着祝慈的手。 “那是姐姐对乌云好。这小家伙最会看人眼色了,所谓狗仗人势,是不是说的这个意思?” 晏清姝嘻嘻笑起来,笑完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存在歧义,她慌乱的挥挥手。 “祝姐姐,你别误会,我没有骂你的意思。” “我知道。”祝慈跟晏清姝认识的时日也不算短了,她的心思也能摸个七八分。 “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去凌霄岛了,路上还要坐船,要花好些功夫呢,可千万别去迟了。” 凌霄岛是千岛湖湖中心的一座小岛,因岛上种满了凌霄花,所以便有了凌霄岛这个名字。每逢节庆宴会大多数都会在凌霄岛举办,这次的端午佳宴也不例外。 晏清姝懒懒的起身,“我最讨厌这种宴会了,吃又吃不好,还总要记着规矩。还要应付别人,真是浑身都不自在。” “我们去坐一会儿,中途找个借口回来就是了,想来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你我的。” 祝慈将乌云抱给翠岚,“它今儿吃的够多的了,别再给它吃东西。要不然吃坏了肠胃,又要遭罪。” 随后她命珠英取上琵琶和晏清姝一前一后朝千岛湖走去。 千岛湖离春色苑不远,风景却格外别致。远处的湖面泛着粼粼的波光,日光落在上面犹如细碎的金子。 柳枝轻拂着水面,湖边停着一两扁舟。远处连绵的青色山峦宛如巨龙俯卧,水天近乎一色,几朵白云悠然然飘过。 晏清姝蹦蹦跳跳的往前走,偶尔随手摘下一两朵花簪在自己和祝慈的发间。 快走至湖边时,祝慈眼尖的瞧见文圆圆出现在路的另一头,稳稳的坐在轿撵上,被宫人抬着望这边走来。 接送妃嫔的船只还没有回来,祝慈和晏清姝只能耐心等着。 文圆圆也同样看到了祝慈,她慵懒的一抬手。宫人停下,轻慢的将轿撵放在地上。 文圆圆扶着明夏的手,扭着杨柳般的细腰走至祝慈和晏清姝面前。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祝宝林和晏宝林么,方才我还以为眼花瞧错了呢。怎么穿的这么灰扑扑的就过来了,今儿可是端午佳节,皇亲贵族可都在,你们两个这幅打扮还不叫人笑话了去。” 相比文圆圆的珠环翠绕,绣着梅花纹颜色十分亮眼的宽袖齐胸襦裙。祝慈和晏清姝的衣着打扮确实是素净多了,但也没有她口中所说的灰扑扑的,只是颜色比较雅致。 “有文美人在,何须嫔妾和晏宝林撑面子。嫔妾瞧着美人身上这件衣裳的料子跟宫中常见的似乎不太一样,在日光夏仿佛发光似的。” “哼,你还算有点眼光。”文圆圆高傲的哼了一声,下巴微微抬起,她轻轻抚摸着身上的花纹。 “这可是来自剑南道的水丝绸缎,就进贡了这么一匹。皇上就赏给了我,用它做出来的衣裳丝细水润,日光再大落在上面不仅不会生热,反而还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怪不得看上去这么好看,皇帝哥哥对文美人可真好。就这么一匹,就给了美人你。” 晏清姝按耐不住好奇心,走上前伸手要摸文圆圆的衣袖。 文圆圆一巴掌挥开晏清姝的手,“晏宝林你能不能别随便碰,弄脏了你赔的起么?别以为有太后护着你,我就什么都不敢说了。别人怕,我可不怕。” 晏清姝只觉得莫名,“哼,小气就说小气,你扯上太后做什么。不就是一件衣裳么,我要是想要十件百件也寻得来。就算我剪着玩,皇帝哥哥也不会说什么的。” “文美人有着身孕,难免脾气会大一点。你就多体谅体谅。” 祝慈一拉晏清姝的胳膊,她上前一步,直视着文圆圆,笑容温婉。 “气大伤身,若是为了一件衣裳伤了姐妹之间的和气就太不值当的了。晏宝林也没什么坏心,美人多多担待,倘若皇上知道了,就算嘴上不说,怕是心里也会不满。” 文圆圆本来想要争辩,听了祝慈的话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她自从怀有身孕以来,难免有些恃宠而骄。 他们没少在背后向皇上告状,皇上也明里暗里的说了她几句。若是皇上听多了她的坏话,怕是迟早会信以为真。 恰好这时,祝慈瞥到自远处划来两艘船。 “船来了。湖上风大,美人可要小心了。” “还用你提醒。你还是自己小心一点,别不慎掉进了湖里,成了落汤鸡可就不好看了。” 文美人回了一句,这才在明夏的搀扶下小心翼翼的上了船。 “她的嘴可真臭,这样怎么给肚子里的孩子做表率。” 晏清姝先跳上了船,又转身和珠英一起握着祝慈的手上了船。 祝慈上了船才发现千岛湖原比她在岸上看上去的还要大,绿水幽幽一眼也望不见底,祝慈看了一眼不仅有些眼晕,只能收回视线。 第一百零九章 险些遇险 晏清姝倒是一点也不害怕,用手撩着湖水。 突然“啊”的一声尖叫,祝慈和晏清姝皆是吓了一大跳。两人扭头望去,便看到文圆圆所乘坐的船不知为何剧烈颠簸了一下。 文圆圆身子晃了晃,幸好明夏用力扶住了她。 “你怎么划得船!”文圆圆心有余悸,她压根就不会浮水,掉下去就算不死怕是腹中的孩子也完了。 划船的宫人也吓了一大跳。“对不住,文美人。奴才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颠簸了一下,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您没事?” “你说呢,要不是我命大早就掉下去了。对不住?呵,我要你的对不住做什么。” 文圆圆恼怒道,抬手就是狠厉的一巴掌。 “我看你就是做事不认真。等待会儿见了皇上,一定要让皇上好好惩治你这个狗奴才。你最好小心点你的脑袋。” 宫人被猝不及防的扇了一巴掌,半张脸都麻了。听文圆圆这么说,纵使委屈万分,也不敢顶嘴。 “美人别生气了,小心您的身子。” 文圆圆扬眉,“还不赶紧划!要是迟了,我也饶不了你。” 宫人背过身去偷偷抹了抹眼泪,开始卖力的划船。 晏清姝看的不忍,比自己挨了打还要生气。 “文美人也太过分了。他们虽然是奴才,可也是爹生娘养的,她做什么这么作贱他们。奴才做错了事,好好叫他们反省就是了。” 祝慈蹙眉凝思,来往接送妃嫔的宫人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而且文圆圆有了身孕,他们不是不知道,肯定会十分小心。 怎么到了湖中央会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千岛湖又不是海上。没那么大的风浪也没有礁石,实在是奇怪。 “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心善。他也是可怜,怕是惹到了文美人以后没有好果子吃。” 两人说着话,船也已经行至凌霄岛。祝慈和晏清姝携手上了岛,往凌霄岛走去。 妃嫔们已经到的差不多了,祝慈和晏清姝已经去的算是晚了。不过只要皇上和皇后还没有来,她们两个来的就不算迟。 互相见了礼,祝慈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她扫视一圈,发现众人争奇斗艳,都是花了一番巧妙的心思的。 “连祝宝林和晏宝林都到了,文美人怎么还没来啊。” 徐庭月喝着茶,她脸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恢复了往日的柔滑。穿衣打扮也十分精巧,并特意画了珍珠妆,相比她之前的浓艳妆容,今儿的妆容反而清丽脱俗。 “仗着自己身怀皇嗣,就恃宠而骄。连端午佳宴都姗姗来迟,还有什么是她文美人不敢做的。等他日生下皇嗣那还了得。” “许久不见淑妃,火气怎么还是这么大。” 白新蕊一双似非似笑的美眸扫了徐庭月一眼,她虽然不必去向皇后请安,但是端午佳宴这种重要的节日还是要出席的。 “你也知道文美人身怀皇嗣,犯懒行动不便也是常有的事。你没有怀过身孕,自然是不懂这其中的辛苦的。” 徐庭月心口一堵,她不就是没有孩子么,说不定赶明儿就有了。 她怀了又如何,生不生的下来养不养的活还不一定呢,要是个半死不活的,那还不如不怀。 “还三个月都没有,就行动不便了。那要是八九个月岂不是要卧床不起,当初皇后娘娘怀着公主的时候,也没如此娇贵啊。” 徐庭月面色不渝,目光轻飘飘落在白新蕊娇艳的脸上。 “还有贵妃娘娘您,不也是起初都要按时向皇后面娘娘请安。难不成是贵妃娘娘您皮糙肉厚的,不如她文美人娇贵?” 白新蕊面色微微一变。虞婕妤撇嘴,她们两个一轿撵就吵,从来没有和和气气过,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脾气。 晏清姝吃着荷花酥,“方才我跟祝姐姐来的时候,碰到了文美人。文美人可凶了,不仅诅咒祝姐姐,还打了划船的小太监一巴掌。那小太监委屈的直抹眼泪呢。” 虞婕妤眼睛一亮,明显嗅到了瓜的味道。 “是么?文美人也怎么气性这么大啊。文美人怎么诅咒的祝宝林?祝宝林好像跟文美人并不怎么相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犯得着用诅咒这种法子。” 祝慈暗暗朝晏清姝试了个眼色,叫她不要再说了。她转眸看向虞婕妤,莞尔一笑。 “也没什么。就是文美人让嫔妾小心一点别掉进湖里,成了落汤鸡就不好看了。” 晏清姝小声嘟囔,“文美人说的可比这难听多了,才不是这个意思。” “祝宝林你怕什么,文美人怎么对你说的,你如实说就是了。你就是太好说话了。” 虞婕妤吃着葡萄,纤纤玉指上染着红色的丹蔻。 “这文美人也真是的,都快当母亲的人了,说话还是这么口无遮拦的。又怎么给腹中的皇嗣对表率,真是罪过。” “皇上愿意宠着,咱们又能说什么。” 杨芸熙扯扯嘴角,“谁叫我们没有文美人那么好的福气,一下就怀了双生胎。遭一次罪就能儿女双全,也是值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文圆圆慌慌张张的走进来。看皇上皇后并不在,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赶紧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徐庭月一看文圆圆身上的衣裙,讥诮的笑着。 “本宫发现文美人皮肤还挺白的,尤其是穿这绛红色的衣裙一衬,当真是肤白如雪。” 文圆圆没想到徐庭月会当着众人的面夸自己,她可没忘了跟皇后娘娘时,她阴阳怪气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皇上也是这么对嫔妾说的。皇上说嫔妾肤色白,穿绛红色的衣裙好看。” “皇上对你可真好。我瞧着你这衣裳的料子也是极好的,我竟然从未见过,今儿也算是长了见识了。” 方才还在背后说文圆圆的虞婕妤立马又换了一副面孔,她看文圆圆衣着打扮都比她这个婕妤好了不知多少,心里酸涩又嫉妒。 她的视线划过文圆圆的发间,被一支垒丝镶红蓝宝石蝴蝶金步摇给吸引住了。 第一百一十章 一股子风尘味 “哎呦,你发间的这支金步摇,我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啊?” 文圆圆很是得意的扫视了众人一眼,抬手从发间将步摇给取下来。 “虞婕妤好眼力,这是太后她老人家送给我的。说是我初次怀有身孕实在是辛苦,便用这支步摇以示关心。” 此话一说,众人皆都或多或少的变了脸色。尤其是白新蕊,太后一直不大待见她,如今她都快有将近七个多月的身孕了,也没赏给她什么东西。 文美人有了身孕可倒好,又是金步摇又是轿撵绸缎的,干脆直接封妃得了。 徐庭月同样心里也不爽快,不过看白新蕊比她自己还难受,心里反倒好受了几分。 祝慈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花纹。文美人要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她自从有了身孕且是双生子之后,早已经成了某些人的心腹大患。 应该行事更加小心才是,可显然她不但不聪明,反而还是蠢笨的。行事张扬,明里暗里把人都给得罪完了。 淑妃明显是在给她挖坑,她还傻傻的不知,只知道炫耀。她是嫌自己的命太长,活的太久了啊。 果然,下一刻,白新蕊略带嘲讽笑意的声音响起。 “既然是太后她老人家的心意,你就好生戴着。最好找个香案供起来,千万别摔了磕了。不然那可是大不敬呢。” 文圆圆想要回嘴,抬头一看就见白新蕊恶狠狠的盯着自己,一双美眸仿佛要喷火了一般,她心头一颤。 “贵妃娘娘该不会是吃味了?太后的东西自然是想赏给谁就赏给谁了。” 徐庭月冲文圆圆嫣然一笑,“本宫瞧着你衣裳的样式好生眼熟呀,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她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划过,最终落在白新蕊身上。 “巧了不是,跟贵妃娘娘的衣裳样式差不多,还是贵妃娘娘喜欢的梅花纹的。可真是有缘啊,文美人穿着倒也别有一番韵味呢。” 文圆圆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跟白新蕊所穿的衣裙样式差不多,心里有一丝慌乱。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 相似就相似,皇上又没有说不能穿款式差不多一样的衣裙,更不曾说过梅花纹是她白贵妃的专属。 “是挺有一番韵味的,一股子风尘味。” 白新蕊声音陡然变冷,表情也变得阴狠起来,“本宫还在家中时,曾偶然见过花魁,倒也是如文美人这般花团锦簇的。” 文圆圆脸上的血色一点点退下去,她精心打扮却被白贵妃说成是花魁,这不就等于当着众人的面说她轻浮浪荡么。 她凭什么这么羞辱自己,听着周围的嗤笑声,她眼中渐渐有了泪光。 怼完文圆圆,白新蕊又将矛头调转向徐庭月。 “淑妃的眼神可真是不好使。都说一字之差,意思便是相差千万里。何况本宫和文美人身上的衣裳除了用的针线相同之外,根本就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她冷冷的弯弯唇角,“怎么皇后娘娘光想着给你治脸上的伤了,倒是忘了治治你的眼睛了。” 祝慈在心里暗暗给白新蕊鼓掌,她这口才要是搁在现在那就是妥妥的脱口秀演员啊。 淑妃每次都说不过白贵妃,还每次都要跟白贵妃大庭广众之下针锋相对,真是一对冤家。 看徐庭月被自己怼的哑口无言,白新蕊终于觉得心里舒服一些了。真当她在宫里躲清闲,就什么都不会了,还没有人能说过她的。 气氛沉默又尴尬,虞婕妤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众人的脸色。 杨芸熙率先打破了僵持的局面,“怎么没瞧见曹宝林啊?难不成又病了?” “嫔妾一大清早也没看到曹宝林,不知道去了哪。”沈之念摇头。 虞婕妤插嘴道:“听说曹宝林搬去棠梨居的当夜就突然走水了,幸好后来下了雨,这才没出什么事。曹宝林命可真大,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没想到碰到大事还抗的住。” “是啊,宫里都多少年都走过水了。”庄小小随声附和。 “祝宝林不是跟曹宝林关系很不错的么,难道连你也不知道曹宝林去哪了?所谓的好姐妹,也不过如此嘛。” 祝慈笑了笑,“才人说的是。才人高兴就好,嫔妾无话可说。” 庄小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口气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她祝慈不是能言善辩的很么,怎么这会儿这么惜字如金了。 “你如今都是御女了,也不知道想着你的好姐妹。可怜曹宝林,入宫好几年,竟然都不曾侍寝过,大好年华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庄才人还好意思提曹宝林,当初你是怎么对曹宝林的,我可没望。要不是祝姐姐正好路过,还不知道曹宝林被你欺负成什么样呢。” 晏清姝厌恶的皱眉,这个庄才人怎么这么讨厌,总是找祝姐姐的麻烦。 “祝姐姐好心求皇上放才人你出来,没想到你一点也不知悔改和感恩。既然这样,依我看皇帝哥哥再将你禁足最好不过了。” “庄才人都多大的人了,还不如一个晏宝林明事理。” 白新蕊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既然都是伺候皇上的,那大家就都是姐妹。如庄才人所说,你为何不把你的恩宠分出来给众姐妹呢,本宫看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庄小小被怼的说不出话来,她下意识的偷偷看了徐庭月一眼。 徐庭月没有理会她,只是在心里骂了她一句蠢笨如猪。她用得着她在这里出风头了,真是笨的叫人头疼,还不如晏宝林聪慧。 “皇上,皇后娘娘,太后驾到!”外面有宦官高声扬道。 沈确华惊云和太后被人簇拥着走进来,祝慈随着众人起身。 “臣妾(嫔妾)叩见皇上,皇后娘娘,太后。皇上皇后,太后万福金安,长安喜乐。” 太后在沈确和华惊云的搀扶下,走到主位前站住。她目光温和,缓慢的扫视着众人,目光略过祝慈时略微一停顿。 “都起来。大家都难得都聚在一起,就不用讲究这些虚礼了,随意一些即可。”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这是说哀家偏心 太后身穿杏黄色大袖披衫,上面若隐若现浮现出宝相花纹的纹路。下身着了一条藏青色长裙,挽着浅色的披帛。 皮肤白皙,脸色红润。尽管眼角因为岁月的摧残染上了细细的皱眉,但也不难看出年轻时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太后一番话说的亲切又随和,可众人哪看当众,要是真坐下当成自己的地盘,那真是傻到家了。 等太后,沈确和华惊云一一落座之后,众妃嫔才敢依次落座。 太后微笑着看向白新蕊,“许久不见贵妃了,贵妃气色看上去很不错。哀家原本还担心你月份越来越大,会身子不适,如今看来是哀家多虑了。” “劳太后挂心了。臣妾只是头几个月难受的不行,月份逐渐大了反而好了。” 白新蕊还在因为那只金步摇的事情生闷气。太后只嘴上说的好听,缺一点实际行动都没有,真是偏心。 就因为文美人怀的是双生子,且是皇子的可能性极大,所以就格外偏心些?可她腹中的也未必不是皇子。 “想来这孩子也知道臣妾怀他不容易,所以格外乖巧些。这世上也就只有孩子是真心心疼自己的生母的,别人只惯会厚此彼薄。” 白新蕊心思浅,心里怎么想的都会写在脸上,根本就不会掩饰。 太后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又矫情起来。可她素日知道她的为人,在自己这个太后面前也不知道收敛,倒也不生气。 “孩子是做娘的身上掉下来的肉,所谓‘母子连心’,孩子怎么又不会心疼自己的母亲呢。至于贵妃说的什么厚此彼薄,谁又敢薄待你?整个后宫谁又敢不敬你啊?” 白新蕊欲言又止,谁能敢薄待她,除了太后她老人家还能有谁。 本来打算忍下来,可终是没忍住,所以直截了当的将心里话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 “臣妾方才看到文美人发间多了一支金步摇,样式做工都十分精巧好看。一问才知道是太后您老人家赏的,到底是臣妾无福,比不是上文美人的双生子金贵。” 沈确知道白新蕊在家中时就被家里人宠的无法无天,入了宫之后他也喜欢她娇蛮任性的性格,她便更加随心所欲起来。 只是在他面前耍耍小性子就是了,怎么敢对太后如此说话,连他都不敢用这个口气。 他面露无奈,“文美人近来没有缘由的身子不适,太后以表关怀这才将金步摇赏给了文美人……” 太后伸手一拂沈确的胳膊,叫他不要再说了,她接过话头。 “你这是说哀家偏心了?哀家要是真偏心,又怎么会一步一步亲自登上白塔寺,替你求了能保母子平安的手串呢?” 她知道贵妃喜欢胡乱吃飞醋,只是吃皇上的醋也就算了,怎么还吃起她的醋来了。 不过就是支金步摇而已,又不是贵重的东西。 “宫里人多,哀家难免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你要是心里不高兴,也喜欢那金步摇,哀家送你十支八支的,你日日换着戴,可好?” 太后这么说,白新蕊反而说不出话来了。这件事她本来就不占理,太后的东西自然是想送给谁就送给谁了,能纡尊降贵愿意哄她就不错了。 又看沈确无奈又面带警告的盯着自己,她只能悻悻作罢。 “是臣妾小心眼了,可那也是臣妾腹中的皇嗣想让他的皇祖母多多关爱一些。” 虞婕妤掩唇扭头冲祝慈低声道:“贵妃娘娘真是好大的气性,连这点醋都吃。文美人怀的是双生子,自然是比贵妃娘娘更宝贝了。皇上那么喜欢宝林你,想来贵妃娘娘没少给你气受。” 祝慈发现虞婕妤十分爱打听别人的事,不管什么事香的臭的都要打探上几句。 “嫔妾倒是觉得贵妃娘娘是个真性情的人。” 虞婕妤好像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夸张的笑了笑,扭过头去不再理祝慈。 太后早就看到虞婕妤和祝慈再说悄悄话,本来问问她们再说什么,突然响起压抑的抽泣声。 太后寻声望去,发现是文圆圆再低声啜泣,脸上挂着泪珠,真真是我见犹怜。 华惊云拧眉问,“文美人,大喜的日子你好端端的哭什么啊?” “嫔妾只是觉得委屈。”文圆圆捏着手里的帕子,抬眸委屈的看向华惊云和太后。 “嫔妾因为穿了一件跟贵妃娘娘相似的衣裙,贵妃娘娘就含沙射影定理的挤兑嫔妾。还说嫔妾……说嫔妾穿着有一股风尘味,像外面的花魁。” 她呜呜的哭着,“贵妃娘娘说话实在是难听,嫔妾位分低微,只能默默承受。” 白新蕊没想到文圆圆会当着自己的面向太后和皇后告状,她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想扔过去。 流烟急忙道:“娘娘,茶水是新沏的,小心烫手。” 白新蕊按耐住心里的怒火,只能将手从茶杯上拿开。 “本宫是跟你开玩笑的,没想到你却当了真。本宫要是知道你如此开不起玩笑,那是断断也不敢跟你说这样的话的。” “贵妃娘娘方才是在开玩笑么?嫔妾可真没看出来,嫔妾还以为贵妃娘娘要吃了文美人呢。” 徐庭月看有机会嘲讽白新蕊,自然不会白白放过。 “姐妹们可都在,眼睁睁的看着呢。皇后娘娘,太后,臣妾也着实替文美人委屈。贵妃娘娘那番话,别说是文美人了,就是臣妾也听着心里难受的不行呐。” “好了,文美人你也别伤心了。小心对腹中的孩子不好,贵妃心直口快,这么说话习惯了,你就看在哀家的面子上,别跟贵妃置气了。” 太后知道徐庭月和白新蕊两人之间的恩怨,瞧眼下这情况再不制止,怕又是没完没了的争来吵去。 好好的端午佳宴,要是因为一些不值当的纷争给毁了,岂不是叫旁人给笑话了去。 “贵妃,你也是。说话之前要三思,哀家知道你没有恶意,可再别人听来就不是这个意思了。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是你,竟然是你 白新蕊狠狠剜了文圆圆一眼,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臣妾知道了,嫔妾谨听太后教诲!” 太后点点头,视线落在祝慈身上,“想来这位就是祝宝林?哀家今日一见果然是不俗,不愧是贵妃宫里出来的人。” 祝慈迫不得已只能起身,“嫔妾宝林祝氏见过太后,太后吉康。” 看太后笑呵呵的望着自己,眼底却藏着深深的探究,祝慈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在心口,令她惴惴不安。 她早就听说太后当年还是先皇宠妃时的雷霆手段,狠辣智谋绝不逊于男子,否则也不会坐到如今这个位置。 多说多错,保不齐哪一句话说不好就踩到了对方的雷电,她还是少说话。 “太后过奖了,嫔妾只是勉强还算看的过去,没您说的那么好。” “祝宝林一向谦逊的很,虽然圣眷优渥却从不盛气凌人。跟祝宝林说话也舒服。” 华惊云扭身望着太后,明媚的眼眸里盛满了璀璨的笑意。 “您要不要看看公主,嬷嬷给抱过来了。” 说着,角落里已有一个嬷嬷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走上前。 公主一看到太后,咿咿呀呀的笑起来,乌溜溜的眼睛弯成了两轮月牙儿。 太后看的欢喜,从嬷嬷手里抱过公主又亲又抱了一回儿。 “公主好像长高了不少呢,竟也不怕生。” “小孩子总是长的快一些,才做的衣裳就又穿不下了。” 华惊云也跟着一起笑,深情温柔,“您是柔儿的皇祖母,贵妃她们又都是柔儿的长辈,都很喜欢公主。公主自然是不会害怕的。” 太后抱累了,沈确又接过来抱了一会儿,这才叫嬷嬷带下去好生照看着。 “今儿是端午佳节,朕和皇后还有太后,一起亲手包了粽子。你们一起尝尝。” 祝慈跟着众人一起高呼“多谢皇上皇后娘娘,太后”。 李全拍拍手,穿红着绿的侍女们鱼贯而入,将粽子放在每位娘娘的桌前。 白新蕊只撇了一眼,撇撇嘴没有打算吃的意思,倒是晏清姝迫不及待的剥开粽子吃起来。 珍馐美味之后,便是歌舞,而后众妃嫔献上才会自己的才艺。 前两支都是舞蹈,仙衣飘飘,美人身上的脂粉味和酒香味混在一起,被暖风一吹,让人闻之欲醉。 身着薄纱,身姿曼妙的舞女步伐轻快衣炔飘飘的走进来。 似有似无的鼓点声响起,舞女们随着乐声摆弄着胭脂,飘扬的水袖间, 祝慈眼角的注意到其中有个舞女的装扮与其他人的装扮截然不同。 她一身红裙,露出雪白细腻的腰肢和香肩,玉臂上挽着宝蓝色的披帛。梳着双环望仙髻,鹅蛋脸上罩着薄纱,只露出一双魅惑的双眼。 白新蕊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皱眉,“那个女人是谁啊,怎么就她偏偏穿成这样?穿着如此暴露是想做什么?” 忍不住抬眼去看沈确,沈确正沉浸在曼妙的舞姿中,哪还有空照顾她的情绪。 白新蕊狠狠的扯着手里的帕子。哼,肯定又是个哪里舞女起了歪心思,想趁机勾引皇上! 祝慈环顾众人,发现除了杨芸熙和白新蕊之外,众人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异常。 鼓声骤然高昂激烈起来,舞女被突然纷纷散去。 祝慈看到大殿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三面鼓,红衣女子赤足一跃而上站在鼓上,以右足为轴,轻舞着长袖,娇躯也随之旋转,越转越快,柔情魅惑中充满了力量感。 虞婕妤疑惑道:“这人跳的还真不错,不过怎么瞧着这么面生啊。难道是来了新人么?我瞧着她的眉眼很是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祝慈微微一笑,只说了一句,“可能是故人。” 舞毕后,红衣女子俯身盈盈一拜。 沈确情不自禁的拍手,目光紧紧的锁着她。 “‘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飖转蓬舞’,朕已经许久没有见人跳过胡璇舞了。朕看你眼生的很,但又觉得莫名的眼熟。朕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红衣女子含情脉脉的望着沈确,抬头缓缓将面上的红纱取下。 众人看清楚红衣女子的脸之后,惊讶声四起。 祝慈早就看出是曹闻溪了,所以并不觉得惊讶,可别人却始料未及,脸上表情精彩的很。 文圆圆暗暗咬牙,她就看出曹闻溪是个不安分的来了,不然么不会处心积虑的针对她。果然,今儿专门跳舞试图勾引皇上。 庄小小也着实一惊,见皇上看曹闻溪的眼神都放光,显然皇上被吸引住了。她想起在春色苑曾让曹闻溪受过屈辱,不禁心里有些打鼓。 白新蕊和徐庭月也万万没有想过对方会是曹闻溪,怪不得方才瞧着那么眼熟,原来是老相识。 竟从来没有听说她会跳胡璇舞,当真是一鸣惊人啊。虽然说后宫之中从来不会缺女人,可看皇上那神情,心里仍不是滋味。 曹闻溪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再次冲沈确一拜。 “嫔妾宝林曹氏祝皇上。皇后娘娘,太后端午安康极乐。” “是你,竟然是你!”在沈确为数不多的印象里,曹闻溪总是喜欢安安静静的不说话,也不扎眼,并不让人记性深刻, 这会儿仔细端详,发现她虽没有贵妃那般艳丽,祝宝林娇媚,亦不如皇后那般温婉恬静。 却也如雨后芙蓉一般清丽脱俗,惹人爱怜,有几分别样的美。 “朕竟然不知你会跳舞。看你好像比朕上次见你还清瘦了不少,想来你为了跳这舞受了不少罪。” 曹闻溪当然是遭了不少罪。她已经十九了,身子已经不如儿时那般柔软,开始变得僵硬。 而且这舞对身材的要求极高,才能不管身还是形看起来都美。不过为了这一刻,从前受的那些苦都是值得的。 “回皇上的话,嫔妾从小就喜欢跳舞,因此并没有受什么罪。只是太久不跳生疏了,若是有不妥之处还请皇上多担待。” “你跳的很好。朕记得你貌似身子不好,快下去将衣裳换了,别着了风寒。” 沈确明明不记得宫里有个叫曹闻溪的妃嫔,这会儿却都想起来了,连她常爱生病都记得。 第一百一十三章 文美人受伤 曹闻溪莞尔一笑,下去换好衣裳复又返回大殿,做到自己的座位上。 祝慈就坐在她对面的位置,曹闻溪冲她微微点了点头。 祝慈举杯笑道:“你跳的很好看,我只知道姐姐黄梅戏唱的好,没想到竟然舞也跳的如此出色。” 曹闻溪含羞的一抿唇角,她原以为祝慈会埋怨自己,为什么不将自己会跳舞的事告诉她,没想到她却半点不高兴都没有。 “妹妹过奖了。” “曹宝林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杨芸熙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这胡璇舞不论是对女子的体态还是身段都有极好的要求。曹宝林素日里身子孱弱,却舞态生风,肯定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只是你瞒的众姐妹好苦啊,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若是告诉了德妃你,曹宝林还怎么在皇上面前献舞。这种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了,哪里到处张扬的道理。” 徐庭月剥着葡萄,斜眼看了曹闻溪一眼,嘴角轻挑。 “看不出来曹宝林还真是多才多艺。本宫那日偶然路过未央宫,听到有隐隐约约的唱戏声,该不会也是曹宝林所唱?” 文圆圆插嘴道:“淑妃娘娘好灵的耳朵,是曹宝林所唱的《女驸马》。” “哦,曹宝林还会唱戏曲?” 白薇蕊扬眉,美眸流转间透着不屑,“既然这样,大喜的日子。太后又喜欢听戏曲,不如曹宝林给唱一曲怎么样?” 曹闻溪不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的唱戏曲,她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想起她的姨娘,每逢节庆,大夫人总是会叫姨娘当众献唱,借此机会奚落嘲讽。 众人的点评,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物件。 “回贵妃娘娘,嫔妾只是会哼唱两句罢了,并不擅长,恐污了各位娘娘,皇后皇上和太后的清耳。” “本宫瞧你就是谦虚了,都是自己人,随便哼唱两句就可以了。” 白薇蕊说完,扭身看向太后,“太后,您想听什么?” 太后自然是明白白新蕊是什么意思,看曹闻溪似乎是很不情愿,也不愿伤了她的体面。 凡事做的太绝了。没有好处,应该留一缓和的余地才是。贵妃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呢。 “罢了,曹宝林跳舞也累了。等改日抽空,曹宝林去哀家宫里唱。” 曹闻溪感激的冲太后一笑,“嫔妾知道了。” 接下来便是众妃嫔们献才艺了,华惊云和徐庭月最拿手的就是古筝和萧,两人即兴合奏了一曲《梅花三弄》。 白新蕊没什么拿的出手的才艺,要说她最擅长的还是骑马射箭,可也不能当着太后的面做这种事,恐怕太后会觉得她太过粗俗。 所以她绞尽脑汁绣了一副《千里江山图》,又说了一些好听的话,总算糊弄过去了。 杨芸熙则是现场做了一首诗。晏清舒不知道从哪里学的,变了一个简单的戏法,却也逗的众人开怀大笑。 庄小小原本准备的才艺也是跳舞,为此还专门请了师傅教自己,谁知道半路杀出个曹闻溪,把她的计划全给打乱了。 可她没有另外准备什么,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文圆圆突然站起来,“太后,皇上。庄才人一个人舞剑未免太过单调乏味,嫔妾想在旁弹奏一曲。” 太后和沈确自然是没有不应的道理,端午佳节嘛,就图个乐呵,总不能叫那些养尊处优的妃嫔们跳的弹的比乐师还好。 文圆圆转身望向祝慈,“祝宝林,我能借你的琵琶一用么?” 祝慈抬头迎上文圆圆的视线,她这是故意的。她肯定料到自己想弹琵琶,便故意抢先一步也说自己要弹琵琶给庄小小助兴,好让她出糗。 只可惜,她会的可不只是这一样,只是不想显露出来而已。她若想借此为难她,怕是要失望了。 “当然可以。” 琵琶就放在偏殿,珠英要侍奉自己抱着个琵琶也不好看。 祝慈命珠英将琵琶取来交给文圆圆,文圆圆试了试音色。便侧身坐在绣墩上,纤纤玉指拨弄着琵琶弦。 庄小小随着乐声舞动着手里的长剑。想来她也是花费了好长时间的,舞的有模有样,只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没有剑舞的那种气势。 祝慈正看着,突然听闻“啊”的一声惨叫。 等她回过神来定晴一看,发现文圆圆弹着弹着,琵琶的弦不知为何突然间“砰”的一声断了。 那弦本就是用细细的钢丝做的,忽然间蹦断,长长的铁皮尖锐的一端瞬间划破了文圆圆娇嫩的脸庞。 文圆圆尖叫一声,琵琶掉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痛苦的伸手捂住脸,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汨汨而出。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众人皆是一惊。 祝慈也吓了一大跳,今早她还检查过呢,琵琶并没有任何问题,怎么好端端突然间就断了? 本来欢快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重起来,太后面色阴沉,沈确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众人哗啦啦围聚上去,沈确虽然并未看到文圆圆脸上的伤口,也知伤的很深。 “皇上,嫔妾的脸……嫔妾的脸好痛。” 文圆圆抓着沈确的手,泪水滚滚而下,哪还有方才半点得意的表情,只有无尽的恐惧。 “皇上,嫔妾的脸是不是毁容了?皇上,怎么会这样?” 沈确紧紧的握着文圆圆的手给她安抚,“别怕,朕已经命人去请御医了,御医很快就会来。” 白新蕊用帕子掩着口唇,只觉心惊肉跳。要不是文圆圆突然要借祝慈的琵琶一用,如今毁容的就是祝慈了。 表面上是冲着祝慈去的,何尝又不是冲着她来的。 这么想着,白新蕊看人越聚越多,顿觉不妙,下意识想起她第一次孩子就是这么没的。她至今都不知道凶手是谁。 白新蕊用手护住肚子,扶着流烟退到一旁。 虞婕妤探头看着文美人,虽打心底瞧不上她那儿恃宠而骄的样。但到底没什么大的过节和恩怨,如今看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心里不担心是假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文美人受伤(二) “看文美人流了这么多血,怕是伤的不轻不说,恐怕脸上也会留疤的。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这种事呢,真是吓死个人。这是算怎么回事儿啊?” 杨芸熙不禁翻了个白眼,这虞婕妤说话也不知道分场合。她能活到现在,可真是个奇迹。 她不着痕迹的用胳膊肘一撞虞婕妤,虞婕妤只觉得莫名,抬头不解的看向杨芸熙,看她语气无声的朝自己说了句闭嘴。 虞婕妤眨眨眼,又去看沈确和太后的脸色比方才还要难看,瞬间明白过来了她说错话了。明明是关心的话,反倒听起来成了埋怨。 “这御医怎么还不来啊?文美人还怀着身孕,血这么流下去怕是对母子都不好。” 沈之念担忧道,她吩咐身边的宫女赶紧去迎一下御医。 宫女放要去寻御医,回首就见李全引着御医慌里慌张的赶来。由于太过着急,没有注意脚下的路,差点被门槛绊倒,帽子也险些掉落在地上。 “皇上,太后。御医到了。” 沈确看冯御医要行礼,急忙一挥手,“先别行礼了。赶紧看看文美人的伤势,该止血止血。” “是。”冯御医应着,打眼一看文圆圆手背上都是血迹,瞬间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美人您先将手给拿下来,微臣看一下您脸上的伤势,才好酌情用药。” 文圆圆哭的直抽搐,她颤巍巍的将手拿下来。伤口自她的眼角斜划着到下巴处,皮肉翻涌,鲜血不断的涌出,十分可怖。 其他人都或多或少的见过些血腥的场面,虽觉得惊骇,倒也没有被吓到。 晏清姝却是初次见这种场景,她害怕的往祝慈身后一躲。 祝慈返身握住她的手,“你要是害怕,就先去外面玩会儿。” 晏清姝无声的摇摇头,只紧紧的回握住祝慈的手。 冯御医有条不紊的从药箱里拿出止血药,边对沈确道:“皇上,文圆圆脸上的伤口实在是太深了。微臣得需先给文美人的伤口直血,在将伤口进行缝合。” 沈确紧紧的抿着唇角,“那你还犹豫什么,就按你说的办。” 冯御医顿了下,“只是文美人怀有身孕,又本就体质特殊。像麻沸散这种药物微臣不敢用,怕是文美人只能生挨着了。” “我不要。嫔妾最怕疼了,皇上。”文圆圆嚷道,因为疼痛和流血脸色甚至嘴唇都变得苍白起来。 她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嫔妾不想缝针,那样肯定会留下疤的。嫔妾的脸就被毁了,皇上。嫔妾宁愿把血流干了,也不要这样。” 沈确也有些犹豫,先不说没有麻沸散文美人能不能扛得住。自古女子最是爱惜自己的容颜的,倘若留下疤痕,文美人怕是也会终日都不得开心的。 太后倪了沈确一眼,都什么时候了,皇帝还在乎文美人那张脸,先保住她腹中的皇嗣再说。 “冯御医,就依你所言。务必要确保文美人母子安全无虞,哀家在这里拜托你了。” 冯御医拱手,“太后折煞微臣了,都是微臣应该做的。微臣就是散尽平生所学,也会保文美人母子平安的。” 文圆圆摇着头,苦苦的哀求沈确和太后,说什么也不应。 太后耐心已经有些耗尽了,“文美人,你如今不是一个人。想想你腹中的孩子,再这么耽搁下去,你们母子都会有危险的。你是文氏一族的长女且又是嫡出,你是不是应该想想你宫外的父母。” 她软了语气,“你的顾虑哀家能明白,只是保命要紧,其他都是身外之物。” “是啊,文美人。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腹中的孩子着想。你这样不是叫太后,皇上还有嫔妾等人担心么?” 曹闻溪恬静的声音响起,看文圆圆这幅模样,她心里当真是痛快。 叫她处处针对自己,害的她差点丢掉了性命。如今终于也遭了报应,她虽然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可她还真想诚心实意的感谢那个人。 “太医署的御医皆是妙手,想来这消除疤痕也定然不在话下。” 文圆圆扭头狠狠的瞪着曹闻溪,她最讨厌的就是她这幅无辜的表情,想来她肯定在心里哈哈大笑,笑话她活该,怎么不死了干脆。 皇上和太后只担心她腹中的孩子,从来没有站在她的角度考虑过问题。她娘亲若是在,定是明白她的害怕。 沈确向文圆圆保证,“曹宝林说的没错。你放心。冯御医医术高超,肯定不会叫你受太多苦的。朕也会叫他们给你配祛除修复疤痕的药,不会叫你脸上留疤的。你相信朕。” 文圆圆只能点头答应。冯御医先给文圆圆止了血,太后提议去偏殿,文美人留了那么多血肯定要换衣裳,总不能在大殿上,那也太不成体统了。 文圆圆被宫人搀扶着去了偏殿,华惊云看这事发生的实在是蹊跷,自己也放心不下文圆圆,又贵为皇后,自然是要守在文美人身边的。 等华惊云和冯御医走后,太后明亮的双眸一一划过众人的脸,目光带着审视。 “好好的端午佳宴就这么被搅黄了。好,真是好的很啊,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太后您消消气。”看徐庭月递茶过来,白新蕊伸手接过,剜了她一眼。 用手背试了试水温,觉得适宜这才递给了太后。 “那琵琶是祝宝林的,祝宝林一直爱惜的很。不知道为何今儿偏偏会突然琴弦断了。” “是啊,这会儿细细一想实在是蹊跷。若不是文美人突然要借祝宝林的琵琶一用,怕是受伤的就是祝宝林了。”虞婕妤转眸看向祝慈。 “嫔妾也觉得奇怪,嫔妾出门前还特意仔细的检查过呢。晏宝林当时也在,也可以给嫔妾作证。” 祝慈咬着唇。眼中有狐疑和惊恐,“婕妤的意思难道是说,有人本来是想害嫔妾的。结果文美人反而受了无妄之灾?” 虞婕妤点点头,“如今看来也只有这种可能了。肯定是有人猜到你会在宴会上弹奏琵琶,所以故意使坏,想毁了你的脸。”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多管闲事 “到底是谁要害祝姐姐,简直是太可恶了。” 晏清姝拧眉,“肯定是有人看祝姐姐圣眷优渥,嫉妒祝姐姐不满,觉得是祝姐姐夺走了她的宠爱,所以这才设下了如此歹毒的毒计。皇帝哥哥。太后您可一定要给祝姐姐做主。” 晏清姝跑过去,央求似的抱住太后的胳膊摇啊摇。 太后又怎么会看不出是有人想害祝慈,结果反而害了文美人。 文美人也是活该,谁叫她要借用祝宝林的琵琶,她那点弯弯绕绕都写在脸上,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她一清二楚。 现在好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背后的人到底渔翁得利了。 “你先别急,先将琵琶拿来看看,许是琴弦自己松动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全将琵琶拿过来,沈确细细一看断掉的琴弦,确实是有人为破坏的痕迹,他拨了一下,琴弦有过过于紧绷了。 文美人并不精通琵琶,定然会以为这是正常的情况。他狭长的眸子里多了几许暗芒。 “这把琵琶原来放在哪里?” 祝慈道:“回皇上,嫔妾放在偏殿了。嫔妾只带了珠英一个伺候的,拿着琵琶多有不便,便想图个轻巧,谁知道……都是嫔妾害了文美人……” 偏殿人来人往的,就算做什么也十分容易被人给看到。她就掉以轻心了,以为不会有人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动手。 幸好文美人突发奇想,想借用她的琵琶,不然毁容的就是她了。晏宝林有句话说的没错,对方显然是嫉恨她,又或者是因为她是白贵妃的缘故,所以才设下此计。 红颜未老恩先断,她的脸若是毁了,恩宠也就断了。 “祝姐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怎么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拦呢。” 晏清姝不满祝慈这么说自己。“狗咬你还是你的错了?那当然是狗的错了,就应该乱棍打死。” “姝儿说的没错,跟你没关系。你就算在谨慎,也挡不住旁人想要害人的心思。” 沈确一直都知道风平浪静的后宫实则暗潮汹涌,只是不要闹的太过难堪,他全当没看见,糊弄过去也就算了。 毕竟前朝和后宫息息相关。他就算明知道有些人是冤枉的甚至知道凶手是谁,为了稳住前朝。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可今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动手,这是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啊。 可会是谁呢?那个人想害祝宝林无非就两个原因。一是因为祝宝林如今风头正盛,他对她的宠爱让某些人产生了不满。 二是因为祝宝林是贵妃的人,祝宝林的得宠意味着贵妃的党羽不断壮大。有可能是谁呢,后宫之中几乎没几个人喜欢贵妃的,想要动手的人可就太多了。 “这件事情,朕会给你和文美人一个交代的。” 偏殿隐隐传来文圆圆的哀嚎声,犹如石子忽然掉进湖水里,在众人的心头激起层层涟漪。 太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情,“你们都先去看看文美人,哀家有话要跟皇上说。” 祝慈看太后和皇上的神情,并没有打算深究的意思,她心里不禁有些打鼓的。 难道是皇上在琵琶上发现了什么?又碍于对方的身份或者其背后的势力不敢动手? 无端的出了这种事,宴会是举行不下去了,也没有那个心情。加之太后都这么说了,谁人敢不听? 祝慈随着众人出了大殿,曹闻溪走在她的身侧。 “妹妹没事就好。文美人向来目中无人,今儿有此遭也算是她作恶多端的报应。” 祝慈捕捉到了曹闻溪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她一开始就知道曹闻溪并不是表面上的那般柔顺乖巧,其实她很有自己的主见,并会为之付出行动。 不然也不会短短数日清瘦至此,一支胡璇舞就让皇上彻底的记住了她。 “可终究文美人受伤也是因我而起,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但愿文美人没什么事,不然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曹闻溪忍不住多看了祝慈一眼,“妹妹真是心善呢。” 似是阴阳怪气,又像是并没有此意。 祝慈轻轻笑了笑,”毕竟文美人跟我无冤无仇的,我自然也是希望她能好好的,况且,她腹中的孩子实在是无辜,若是因为他的母亲而受到牵连,实在是让人痛心。” 说话间,已来到偏殿。冯御医将文圆圆的伤口处理好后,看她情绪不太稳定,又给开了一剂安神的汤药。 文圆圆喝了很快便睡过去了,徐庭月和杨芸熙随口问了几句,华惊云便以别打扰文圆圆歇息为由,叫众人先都散了。 “文美人实在是可怜。脸上那么长道疤,想想都觉得疼。” 虞婕妤摇摇头,唏嘘道:“女人的脸是最重要的,怕是……幸好文美人腹中的孩子没事。” “虞婕妤你就少操着心。操心多了可是容易变老的。” 白新蕊打了个呵欠,眼神有意无意的扫过徐庭月。 “因果报应自有轮回,究竟是谁想害文美人和祝宝林,自己心里有数。作孽多了,迟早会报应到自己身上。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就成了。” “谁说不是。虽说文美人伤了脸,但只要有孩子在。皇上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会太过冷落文美人的。” 曹闻溪怯声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不定文美人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文美人再有福气也比不上曹宝林你啊。棠梨居走水,你侥幸脱险,如今又一支胡璇舞获得皇上的怜爱。” 杨芸熙浅笑道:“你就好好准备着,说不定今晚儿皇上就会点你侍寝呢。” 曹闻溪脸颊微红,“德妃娘娘就别拿嫔妾开玩笑了。” “害臊什么,你苦练胡璇舞不就是为了今日么?” 庄小小翻了个白眼,“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伺候皇上?别皇上破天荒的让你侍一次寝,你在给搞砸了,那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曹闻溪清秀的脸上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嫔妾的事就不劳庄才人操心了。” “听到了么,庄才人!曹宝林说你别多管闲事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嫔妾白着呢 白新蕊斜倪了庄小小一眼,微露讥诮,“看你禁足那么长时间,竟一点记性都没长。怎么,你是瞧着皇上今儿没多看你几眼,心里不是滋味了? 淑妃,你怎么这几日和庄才人这种喜欢争风吃醋的人走的这么近啊?” 庄小小面如土灰,徐庭月还觉得庄小小是个聪明人,这会儿看来还不如晏宝林,至少她伶牙俐齿的厉害。 “大家都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那么生分做什么。自然是要没事的时候多走动走动,六宫才能和睦啊。贵妃娘娘独来独往惯了,哪能体会这其中的乐趣。” 白新蕊冷哼一声,“好不容易来一次凌霄岛,不去赏一赏凌霄花傲人的姿态,真是可惜了。本宫就不跟你们聊了。” 看白新蕊扶着流烟的胳膊走了,杨芸熙道,“那咱们也去看看。” “左右也没什么事,正好陪贵妃娘娘作个伴儿,说说话。” 祝慈随着众人慢慢往前走,徐庭月不知何时来到祝慈身边,轻启红唇。 “祝宝林认为琵琶的事,是何人所为?” 祝慈摇摇头,“嫔妾粗笨,猜不出是何人所为。难道淑妃娘娘知道是谁做的?应该尽快告知皇上和太后才是,好为文美人主持公道。” “本宫也不知道是谁。只是本宫好像听到曹宝林说了一句,祝宝林你最擅长的就是琵琶,肯定待会儿当众献上一曲。” 徐庭月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曹宝林说完,文美人突然就要借你的琵琶一同,偏偏后来就出事了,可真是凑巧。” 祝慈不置可否。曹闻溪没有理由害自己,她根基未稳,且宫中与她交好的不多。 倒是挺有害文美人的理由,她被文美人打压已久,又几次三番因为她的陷害而丢了性命,必然是恨极了她。 许是曹闻溪发现了琵琶被人动了手脚,她便借此害文美人? 祝慈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不出什么头绪来。 “淑妃娘娘也说了是巧合。嫔妾虽跟曹宝林相识不久,但嫔妾自认为还是对曹宝林的为人有几分了解的,嫔妾相信曹宝林。” “是么?你相信曹宝林,可曹宝林未必是真心待你。手足父子尚且都有反目成仇表里不一的时候,更何况你们两个了。” 徐庭月伸手拂去祝慈肩上的落叶,“当然,本宫只是好心提醒你。本宫相信你这么聪明,自然是分得清谁是真心对你好,谁又是利用你的。” 祝慈笑而不语。白新蕊恰好回眸,看到徐庭月附在祝慈耳边说话,还往这边看了一眼,不禁神情微变。 一片明艳的黄色映入眼帘,凌霄花或攀附在墙头或悬挂在其他树木遒劲的枝干上,宛如橘黄色的浮云漂浮在空中。 白新蕊折了一躲凌霄花在手里把玩儿,看祝慈朝这边走过来,她轻声问。 “方才淑妃跟你说什么了?” 祝慈如实道:“淑妃告诉嫔妾,说曹宝林提了一嘴嫔妾肯定会在端午佳宴上会弹琵琶,文美人这才突然说要弹琵琶给庄才人助兴的“ “是么?”白新蕊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凌霄花娇嫩的花瓣,她没看祝慈,只是轻轻的笑着。 “本宫瞧着曹宝林貌似不太愿意说话,还以为她是个文静的人。没想到她原来只是会在关键时候说话,你跟曹宝林关系素来不错,你真不知道她在偷偷练胡璇舞,想勾引皇上?” “跟宫里其他人比起来,嫔妾跟曹宝林确实是关系不错。可每个人都有秘密,嫔妾和曹宝林还没有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祝慈坦荡的迎上白新蕊怀疑的目光,“正如嫔妾跟娘娘,嫔妾跟娘娘您不也是十分亲近么,您不是也没有事无巨细的告诉嫔妾?” “本宫说你十分,你倒有十句等着本宫。行了,本宫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怀疑你忠心的意思。” 白新蕊看祝慈不向说话,方才生起的那点怀疑便消失了。倘若她没有猜错的话,琵琶的事绝对跟淑妃有关系。 晏清姝欢天喜地的跑过来,怀里抱着一大束凌霄花。 “祝姐姐,贵妃娘娘。我听她们说凌霄花可以做花饼煮粥吃,我采了一些,等回去我叫人做来尝尝,是不是真的好吃。” “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白新蕊笑道,眉眼温和,难得的平易近人。 “燕窝银耳这些东西才叫好呢。你每日吃上一碗,便可美容养颜,润滑肌肤。你瞧瞧你这小脸晒的,从前多白净的一个小姑娘了,如今都快变成黑姑娘了。” 晏清姝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嫔妾白着呢。再说了,有我的衬托,才能显出娘娘的肤白似雪是不是?” 白新蕊罕见的没有生气,“是是是,如此本宫还要多谢谢晏宝林你呢。” 祝慈发现宫里很多人都喜欢晏清姝,比如说淑妃德妃,如今就连向来嚣张跋扈遇人稍有不顺心便动怒怼人的白新蕊也在晏清姝年前和颜悦色。 大约她有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憋在心里,都写在脸上。跟宫里其他人比难得的赤子心肠,所以白贵妃才可以在晏清姝年前卸下防备。 祝慈不禁有些怀疑,她以前所想是不是错了?或许,晏宝林真是个生性单纯赤诚的人,有太后护着她,她没有经历过宫里的勾心斗角也有可能。 晏清姝的目光落在白新蕊凸起的肚子上。 “贵妃娘娘,您是不是马上就要生了?也不知道是皇子还是公主,不过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清姝都喜欢。我最喜欢小娃娃了,白白嫩嫩的看着就一团喜气。” “还要再过两个月呢。”白新蕊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腹部。 “等本宫生了,你可以常常来永福宫跟本宫作伴。不过话说回来。你也到了年纪。等你将来自己当了母亲,怕是就没空搭理本宫了。” 晏清姝闹了个大红脸,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闪啊闪。 “贵妃娘娘说什么呢,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听说生娃娃可疼了,跟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差不多,我怕疼。我才不要生娃娃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晏清姝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白新蕊的肚子,乐呵呵道:“皇帝哥哥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不管是哪位娘娘生的,我都喜欢。皇帝哥哥才不缺我生的呢。” 白新蕊只觉她这话傻气的可爱,“话是这么说,但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才跟自己的心更近,这是旁人比不了的。” 曹闻溪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贵妃娘娘有没有擦什么油?嫔妾听说这怀有身孕的人有的容易肚子上斑纹的,若是诊出有孕时就坚持往肚子上涂抹防止斑纹的油,便不会长。” “本宫日日都擦着呢,是本宫父亲托人从宫外带进来的。” 白新蕊也听说过有怀过身孕的人突然腹中生斑纹的,跟西瓜上的纹路没什么两样。她也害怕自己会长,便早就托父亲寻了神医特意给她带的。 “本宫多谢曹宝林提醒了。怪不得本宫瞧着曹宝林近来风吹就倒似的,原来是有缘故的。本宫还以为你又病了呢。你病了好几年也始终没见过,怎么近来小半年渐渐转好了?” “许是药喝的多了,也有了些强身健体的效果了。” 曹闻溪身子总是好一阵坏一阵的,天气暖和了她就舒坦,一冷了她身上也跟着难受。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宫里接连发生喜事,嫔妾哪里会有不好的道理。” “瞧瞧,曹宝林又跑去巴结贵妃娘娘了。” 虞婕妤往曹闻溪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屑的冲庄小小等人撇嘴。 “今儿端午佳宴,被她曹宝林抢进了风头。皇上一看到她,眼睛都粘在她身上了。平时看她不显山不露水的,原来藏了大招呢。” “谁叫人家会来事呢?又跟祝宝林要好,知道跟在贵妃娘娘身边有肉有汤喝,做条狗也是乐意的。” 庄小小绞着手里的帕子,脸上写满了愤愤不平。 “我从前真是小觑了她。文美人也是个窝囊的,跟她同住未央宫那么久,竟然还让她给活着。” 虞婕妤只是想找个人发泄一下心中的嫉妒和不满罢了,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曹闻溪的命。听庄小小这么说,她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你们两个还是少说几句,人多眼杂的。保不齐被谁给听了去,传着传着便都变了味了。” 杨芸熙看虞婕妤还没算傻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花些功夫捉摸捉摸皇上喜欢什么。人家曹宝林也是花了心思的,难道整日在背后嚼人家的舌根,皇上就能看到你们两个了?” “稀罕,我还是头一次听德妃替别人说话呢。” 徐庭月瞅了杨芸熙一眼,摸着腕间的玉镯。 “德妃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肠了。你不是从来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么,上次也是你身边的沈修容替曹宝林洗刷了冤屈。” “淑妃还是慎言,都是皇上的妃嫔,皇家的女人。什么我身边你身边的,曹宝林受了委屈,被人冤枉。沈修容恰好经过,替她伸张正义有何不可?” 杨芸熙转过头来,冲徐庭月扬起一抹微笑。 她眉眼深邃,并不像大燕女子那般眉眼温婉,反而有股逼人的惊艳感,冲人微笑时,总是笑不达眼底。 “也不知道是谁在祝宝林的琵琶上做了手脚,反而害了文美人。文美人可真是可怜啊,脸上留了疤日后可怎么活。” 徐庭月张嘴想说什么,眼角余光瞥到白新蕊慢悠悠的踱步而至。 “本宫就喜欢这凌霄花,明亮而不妖艳,自有自己的气节。不像什么桃啊海棠的,看着就俗气的很,登不得大雅之堂。” 桃花和海棠花正是徐庭月最喜欢的话,素日里的衣衫首饰多用雕刻上这两种花。 白新蕊这是在借花讽刺她啊! “俗气不俗气,再与赏花的人。孤芳自赏有什么用,皇上觉得好看,看的喜欢,能入得眼和心。即使登不上台面又有什么关系呢?” “几日不见淑妃,淑妃嘴上功夫见长啊。” 白新蕊扬眉,“别光练嘴皮子功夫啊,没事的时候请皇上多去你宫里坐坐才是正理。皇上月余没去惊鸿宫,惊鸿宫里冷清的很呢。” “多谢贵妃娘娘提醒,嫔妾的事就不用娘娘操心了。皇上来不来惊鸿宫都没什么要紧的,心隔得近就可以了。总比同床异梦好,娘娘说是不是?”徐庭月亦不甘示弱。 两人明里暗里斗嘴的功夫,晏清姝突然尖叫一声,如一声惊雷四散开。 “啊!” 白新蕊心脏突突的跳,她扶着胸口,“晏宝林,你又怎么了?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一惊一乍的,文静沉稳一些知道么?” 她边说边寻声望过去,等看清楚晏清姝为什么而尖叫时,她亦呆愣在当地。 “啊!那是什么东西,是蛇么?”虞婕妤也眯眼望着远处,等她看清楚后也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有两条茶杯口般大的蛇从一株根劲强健的凌霄花下往这边游爬过来。 色彩斑斓的花纹,蠕动的时候宛如一团浮云,三角形的脑袋,黄豆般大的眼睛,吐着信子弓着上半身朝这边飞速而来。 “这蛇有毒,你们都要小心了。”杨芸熙从小到大见过不少蛇,也曾养过蛇当宠物。 可是她并不会抓蛇,只会分辨有毒没毒。 “宫里怎么会有蛇呢?”晏清姝回过神来,语气颤抖。 “呜呜呜,怎么办?祝姐姐,它朝这边爬过来了,它会不会咬我?” “别怕,不会的。”祝慈一把将晏清姝扯到自己身旁,拉至身后护着她慢慢往后退去。 她扭头望了白新蕊一眼,她还直愣愣的待在原地。 “贵妃娘娘,您怀着身孕大意不得,赶紧离开此地要紧。” 白新蕊猛的回过神来,手心离因为细密的冷汗而变得黏腻腻的。她儿时因为贪玩儿曾被蛇给咬过,从此之后就对蛇有了阴影。 只是在宫里鲜少能看到蛇,她早已经忘了那股恐惧。这会儿猛然间看到,想起儿时的遭遇,顿时双腿变得酸软起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二) 那两条蛇四散开来,以极快的速度朝众人奔去。 白新蕊被流烟扶着往后走,慌乱之中不知道被谁绊了一下。 笨重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仰去,她尖叫了一声想伸手抓住流烟伸过来的手,可只稍稍碰触到了她的指尖。 祝慈正好走至白新蕊附近,眼看她就直直的摔倒在地。 “贵妃娘娘。”她松开晏清姝的胳膊,奋不顾身的扑了过去。 “祝姐姐!”伴随着晏清姝的惊呼,祝慈护着晏清姝重重摔倒在地。 祝慈怕白新蕊受伤危及到腹中的孩子,扑过去的同时微微一侧身护在白新蕊的背后,两人双双摔倒再地。 惊呼声四起,祝慈狠狠摔在地上只感觉五脏六腑震颤的同时,只觉身上仿佛压了一座大山般那么重。 尽管白新蕊在纤瘦也是个成年人,又是在摔倒的情况下,那重量可想而知。 祝慈清楚的感觉到手腕一阵剧痛,“贵妃娘娘,您没事?”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白新蕊还没从胆战心惊中回过神来,就看到祝慈不顾己危将自己牢牢护住。 “本宫没事,你呢?” “嫔妾没事。”祝慈支撑着想要站起来,手腕却是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嘶”了一声眼看又要倒下,不得用一只手撑住地面。 吓的魂不附体的流烟将白新蕊扶起来,晏清姝也急忙架着祝慈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拽起来,声音里含了哭腔。 “祝姐姐,你没事。你可真是吓死我了。” “别哭了,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白新蕊到底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惊吓过后很快便冷静下来。 看晏清姝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早已经是吓的六神无主,祝慈明显也因为救她而受了伤。 “我们先进雨花阁,在派人去通知皇上。” 祝慈捂着手腕,猜测大概是手腕扭伤了,应该没有伤到骨头。 才走了没几步,就听身后徐庭月等人尖叫着乱做一团。 祝慈扭头,其中一条蛇直直的朝徐庭月等人游去。 庄小小和虞婕妤早已经吓的花容失色,哪里还顾得上徐庭月,只想赶紧保命要紧,往一旁躲去,生怕牵连到自己。 杨芸熙和曹闻溪不知道去了哪里,并没有看到两人的影子。 那蛇找不到猎物,又调转过头来直奔徐庭月。 徐庭月惊恐不已,又看躲不掉,只好随手扯过身边一个宫人,用力将其往前一推。 那宫人被猝不及防的一拽,趔趄着摔倒在地,等回过神来时。那蛇早已经死死的缠住了他,惨叫声四起。 “淑妃娘娘,您……” 祝慈定睛一看,那宫人是个小太监,一直都跟在徐庭月身边做事,去哪都带着他,应该是她的心腹。 可危急关头,说推出去就推出去了。 附近的宫人听到这边的动静,都匆匆赶到。好不容易将蛇从那小太监身上扯下来,小太监也早已经奄奄一息,嘴唇乌紫。 宫人们七手八脚的将那小太监先暂时抬进雨花阁,又皆伴去捉另一条蛇去了。万一咬到了主子,他们的脑袋都别想要了。 虞婕妤悄悄看了那小太监一眼,不忍的别过头去。 “我瞧着脸都黑了,怕是中毒不浅。别说御医了,恐怕就是大罗神仙再世也救不回他的命了。话又说回来,岛上怎么会突然窜出来两条蛇呢?” 庄小小也觉得奇怪,“我也奇怪呢。我看这蛇不太像是平时所见的那些,不过幸好没有伤到你我还有各位娘娘。真是太惊险了,方才我的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我这会儿心也突突的直跳呢,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 虞婕妤捂着胸口,想起方才的情景还阵阵后怕。 “幸亏都没事,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祝慈的手腕已经红肿起来,轻轻一动牵扯着周围的皮肉都觉得痛。 “祝姐姐,你怎么样?我看你的手伤的好严重啊,会不会有事?不会断了。” 晏清姝自从祝慈摔了就一直流泪,这会儿哭的眼睛都肿了。 “我没事。应该只是扭伤了,没伤到骨头,不过现在都不敢动了。” 祝慈执了帕子给晏清姝擦眼泪,“你别哭了,把眼睛都给哭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伤了呢,小心赶明儿头疼。” 晏清姝撇嘴,“虽然是姐姐你受伤了,可是却痛在我的心里。若是有可能,我宁愿替姐姐受了这罪,也舍不得眼睁睁的看姐姐你伤成这样。” “你有这份心就行了。你若是伤了,我还心疼呢。乖啊,别哭了。”祝慈轻声安稳着。 “本宫已经叫人去请御医了,等来了给你好好瞧瞧。” 白新蕊表情有些不太自在。她前脚还在怀疑祝慈是不是跟徐庭月那个贱人在说什么,后脚她便不顾自身安危救了她跟腹中的孩子。 要不是她眼疾手快,又不怕受伤,怕是她的孩子这会儿早就离她而去了。 想到这里,她放在腹部的手紧了紧。 徐庭月站在床边盯着昏迷的小和子,心里惴惴不安。 从小和子入宫的第一年就跟在她身后做事了,为人机灵又办事妥当,她早已经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心腹。 方才她真是没有办法了。那蛇的颜色一看就不对,虽然她不知道是谁做的。可她要是不自保,死的就是她!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将他给推出去的。也不知道他怨不怨自己,他若是怪自己,把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给吐露出来可怎么办?那她岂不是完了?! 出神的想着,听着身边响起脚步声,她微微侧头,看是白新蕊,她又扭过头去。 白新蕊用帕子掩着口鼻探头瞧了一眼,“啧啧,真是可怜啊。淑妃,你真是好狠的心啊,为了自己,竟然将伺候自己多年的忠仆给推了出去。” “贵妃娘娘眼花了,嫔妾何时将小和子给推出去的?” 徐庭月才不管白新蕊有没有看到,反正她不承认也不能拿她怎么样。身为奴才,能给主子尽忠也是他的福气。 “明明是小和子忠心护住,为了保护嫔妾。这才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嫔妾也很伤心。贵妃娘娘又为何要在这里说风凉话?” 第一百一十九章 皇上,嫔妾有话要说 “呵,你可真会颠倒是非啊。究竟事情的真相是怎么一回事,本宫和姐妹们都看在眼里。” 白新蕊笑了笑,眼神轻蔑,“皇上又不在这里,你又何苦演这种伤心的戏码。你是担心小和子万一怨恨你,将你从前做过的那些肮脏事给说出来。” 徐庭月毫不畏惧的迎上白新蕊的视线。 “娘娘比嫔妾自己还清楚,嫔妾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呢。既然娘娘如此言之凿凿,等皇上来了,您尽管回禀就是。嫔妾坚信清者自清,不是几句话就可以毁掉嫔妾的清誉的。” 白新蕊死死的盯着徐庭月,眼里是浓浓的恨意。良久,她倏地一笑。 “本宫现在是没有证据,不代表日后就没有证据。本宫若是你,宁愿自己葬送在蛇口,也绝对不会将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奴才给推出去的。” 徐庭月撕咬着唇内的软肉,“嫔妾说了,当年的事跟嫔妾没有关系。根本就不是嫔妾做的。” 两人四目相对,火药味渐浓,虞婕妤朝庄小小努努嘴,两人都没有说话,只眼观鼻鼻观心。 白新蕊和徐庭月剑拔弩张的功夫,沈确也到了。杨芸熙和曹闻溪紧紧的跟随在身后。 沈确来的匆忙,面色晦暗夹带着愠怒,山雨欲来。 也是,刚出了文美人的事,紧接着小和子就被毒蛇给咬伤了。一件事是凑巧,两起意外赶到一起明显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沈确目光沉沉的扫视着众人。 “事情朕都听德妃和曹宝林说了。贵妃,你没事?朕听说你险些摔倒。” 白新蕊摇摇头,看沈确脸色极差,明显是生气到了极点,她也不敢胡乱说什么。 “臣妾没事,多亏了祝宝林,若不是祝宝林不顾危险护住了臣妾,只怕是臣妾……” 白新蕊话未说完,沈确便已经明白了她想要说什么。 他扭身凝视着祝慈,“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晏清姝抢先道:“祝姐姐救贵妃娘娘时,不小心伤到了手。一动就痛的厉害,也不知道伤没伤到骨头。” “小伤而已,嫔妾没事。”祝慈只淡淡一句,并没有着急要邀功的意思。 “今儿真是热闹啊。文美人才被琵琶伤了脸,现在还在昏睡中。凌霄岛上又忽然出现了毒蛇,咬伤了宫人。真是稀奇。” 沈确走到圈椅前,一撩衣袍下摆坐下。 “朕在宫里生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知道宫里竟然有毒蛇!朕倒是要开开眼。” 他冷笑,“李全,蛇都抓到了么?” 李全赶紧上前,大气都不敢出,“回皇上的话,只抓到了一条。另外一条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宫人和岛上的侍卫们正在搜捕呢,想来很快就会抓到的。” “叫他们加快手脚,别在伤了太太后和皇后。” 沈确眉梢蹙紧,李全拿了一个麻袋上来,走至沈确面前打开了一条缝隙。 沈确只看了一眼,便瞧出一个大概。“朕若是没有看错,这应该是铁头蛇。朕年轻时征战四方,曾经见过不少。这种谁一般都生长在潮湿多雨的南方,长安是中原,怎么会出现在宫里?” 庄小小本来没多想,听沈确说完心里忽然咯噔一声。当初她想要借用毒蛇杀了祝慈,便托人想办法从宫外弄了两条毒蛇进来。 据那人说,那两条蛇生长在南方,含有剧毒。一旦被咬伤,不出半个时辰,便会五脏六腑吐血而亡。 她迟迟没有听到栖凤宫出事,又见祝慈活蹦乱跳的紧,也不想发现了蛇的样子。 便想着那两条谁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她怕出事,这几日一直派人留意着。没想到会出现在凌霄岛上,闹的这么大! 应该不会查到她身上?! 沈之念道:“确实是奇怪。前有祝宝林的琵琶突然断了,误伤了文美人。方才又遭遇了毒蛇,怎么就这么巧,都赶在同一日了。” “还能是为什么,肯定是有人想借端午佳节后宫妃嫔和皇上太后都在的时候,行不轨之心,以此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皇上和太后都在,都尚且如此。皇上和太后若是不在,还指不定成什么样呢。” 沈确的脸色伴随着白新蕊的话愈加的阴沉。 白新蕊语气充满了担忧和害怕,“皇上,您一定要彻查此事。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才做的此事,但其心可诛昭然若揭。若是不找出真凶,臣妾担心后宫恐怕会永无宁日啊!” 沈确缓缓的捏着手里的碧玺珠翠十八手串,垂着四方如意结的米珠流苏。他的脸上蒙着一层厚厚的阴翳。 “是谁提议去赏花的?” 白新蕊答:“回皇上,是臣妾。臣妾和众姐妹去看了文美人之后,臣妾想散散心,想着岛上凌霄开的如火如荼便想看看。但臣妾并没有邀请众姐妹前往。” 她睫毛轻颤,明亮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杨芸熙身上。 “是德妃,提议一起去赏花的。” 杨芸熙也未曾料到会出这种事,看白新蕊将矛头指向自己,她往前一步屈膝。 “皇上,臣妾只是想着好不容易来一次凌霄岛。众姐妹又因方才文美人的事受了惊吓,赏一赏美景也好。谁料到会发生这种事,臣妾也是颇为心惊肉跳。” 她目光坦荡毫不畏惧,不是她做的就不是她做的,也没什么好心虚的。 沈确示意杨芸熙先起来,祝慈想要起身,晏清姝眼疾手快的将她搀扶起来。 “皇上,嫔妾有话想说。” 沈确的目光看向祝慈时下意识的柔和了不少。 “你想说什么?” “其实想知道这件事究竟是谁做的,其实并不难。如皇上所说,这铁头蛇并不常见。那么肯定是有人想法设法从蛇市买来弄进宫里来的。” 祝慈琥珀色的瞳孔微微一缩,有阳光穿透六菱格落在她的脸身上,斑驳一片。 “嫔妾只是觉得心寒。后宫安稳前朝才能安心,后宫若是动荡不安,皇上也跟着一起忧心。策划这一切的人要是有什么不满,可以跟皇后娘娘说明,皇后娘娘向来宽厚待人,想来也会体恤宽解。” 第一百二十章 真是可怜 她顿了顿了,接着道:“何须采取如此极端的方式。大家都是相处多年的姐妹,未免心也太狠了。” “祝姐姐说的极是。皇帝哥哥,今儿要不是祝姐姐在,又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危,清姝和皇后娘娘还有肚子里的孩子,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 晏清姝气愤道:“皇帝哥哥一定要明察,有这种人在,各位娘娘还会再次遇到危险的。” 沈确眸光闪了闪,“朕跟祝宝林想的一样。国事繁忙,朕有的时候体察不到你们心里的委屈。 可中宫有皇后在,皇后一向宽以待人,仁慈良善。你们倘若有什么想不开的,可以笑皇后疏解。 可万万不该行此极端之事,朕的后宫也断断容不下这样的人。李全。” 李全应道:“奴才在。” “你派人去宫外的蛇市,暗地好好走访一番。务必要将此人给抓住。朕倒要瞧瞧,究竟是何人所为。” 沈确将手串套在手腕上,一拍膝盖。忽听“刺啦”刺耳的一声,接着便是虞婕妤惊呼的声音。 “庄才人,你怎么了?没事?” 祝慈随着众人一起望去。庄才人伸手扶着桌角,面色苍白如雪,发间的金累丝红宝石步摇在空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拍打在她的脸颊上。 庄小小怕露怯,只垂眸望着地方,“嫔妾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头痛的厉害,身上一阵热一阵冷的。” “是不是病了?还是被今儿的事给吓到了?你先坐下。” 虞婕妤扶着庄小小坐下,看她满脸的冷汗,关心道:“怎么流了这么多汗啊,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庄小小没说话,曹闻溪身神色不明,“待会儿御医来了,正好也给庄才人看看。别是害怕了。” 众人只认为曹闻溪说的是庄小小因为今儿的事给吓坏了,并没有多想。 可祝慈却不这么认为,她明显是话里有话,难道她是知道了什么?才敢这么说,还是自己想多了? 正想着,两位御医也都到了。冯御医没有走,一直留在偏殿观察文美人的情况,听说雨花阁出了事,赶紧赶了过来,正好和另一名御医碰了个正着。 沈确道:“别说废话了,先赶紧给小和子看看。 两位御医走上前察看,小和子脸色早已经变得青紫,被咬伤的地方变得异常红肿。两人轮流把了一番脉。 徐庭月紧张的问:“两位御医,小和子还有救么?” 许是虚心,她怕别人多心,又道:“只要有一线可能,拜托两位御医一定要将小和子给救回来了。他若不是为了保护本宫,也不至于……” 她哽咽着停下,红着眼眶扭过头去,不忍心再看下去。 虞婕妤和庄小小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微妙起来。放才除了祝慈等人,她们两个也都亲眼瞧见了。 淑妃将小和子给推出去的时候,毫不犹豫,没见她舍不得。这会儿又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起来,小和子要是真活过来,怕是她才是最提心吊胆的那一个。 白新蕊不客气的嗤笑一声,在安静沉默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徐庭月暗自咬牙。沈确支起眼皮撇了白新蕊一眼,他过来的途中,早在李全德妃和曹宝林的口中了解的差不多了。 淑妃为了自保把小和子给推了出去,这会儿又在这假惺惺的,为了博个美名口口声声说是小和子忠心护主。 以贵妃嫉恶如仇的性子,又和淑妃先前有过节,听她这么说肯定是不会给她留情面的。 他其实并不怎么在意,不过就是一个奴才罢了。能为了主子死,也是他的荣幸。 相反,伤了淑妃,他才不好向徐大人交代。 贵妃哪里都好,就是太过任性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有的时候反而招人恨。 白新蕊撇撇嘴,垂头无聊的把玩着帕子上的流苏。 两位御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冯御医将脉诊放进药箱,“回淑妃娘娘,回皇上。毒已经侵入了小和子的五脏六腑,微臣和许御医无能,实在是束手无策。” 他和许御医虽然在宫中为医多年,只为各位娘娘,太后和皇上看病。虽然他极其不想承认,可他医术实在是有限。 特别是像这种蛇毒,长安地处中原,毒蛇本就少见,更别提是宫里了。他做御医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几回,别说小和子没救了,就是有救,他也没药啊。 幸好被咬伤的只是一个奴才,不是主子。 “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么?”徐庭月身子一晃,后退一步。她咬着帕子,流下两行清泪。 “是本宫对不住小和子。小和子对本宫忠心耿耿的,甚至为了本宫,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他可真是太傻了,做什么要以身犯险,本宫宁愿被咬伤的是自己。” 虞婕妤眨眨眼,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淑妃娘娘演技居然这么好,说哭就哭。若不是她方才亲眼目睹,还真以为淑妃是为了小和子伤心愧疚。 “淑妃娘娘别太伤心了。小和子是忠仆,怕娘娘受伤,这才不顾及自己的安稳的。哎,他是个好奴才。嫔妾相信,哪怕再重新来过,小和子也还会这么做的。” 徐庭月擦拭眼泪的手一顿,虞婕妤什么意思?什么叫重新来过一遍,这是看她死的不够快,再让她死一次么?不会说话就闭上那张臭嘴。 白新蕊佯装伤心道:“真是可怜,小和子还这么年轻就……两位御医有什么办法能叫小和子醒过来么?淑妃和小和子是主仆,且情谊深厚,想来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徐庭月心头一紧,冯御医看沈确并没有反对的意思,道:“可以。” 说着,他从药箱里取出银针,扎在小和子的手臂和脑袋上。 祝慈凑过去,注意到小和子的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疤,似乎时间并不长。她想起那个雨夜,她用簪子刺伤那个鬼的位置应该就是在手臂上。 莫非那个鬼是小和子假扮的?那淑妃推小和子出去不只是因为害怕那么简单了,有可能是担心小和子透露出去,以防万一决定灭口? 反正今儿那种场面,不管发生在谁的身上,害怕失了理智,她推小和子出去也能理解。 第一百二十一章 如此,奴才就多谢娘娘了 没过一会儿,小和子缓缓睁开眼。他眼中有一瞬间的迷茫,眼珠转了转,轻飘飘落在徐庭月身上。他嘴唇嗫嚅着。 徐庭月连忙俯身,“你醒了?本宫在这里,你有什么话,什么未了的心愿,尽管跟本宫说。本宫能办到的一定帮你办到。” “娘娘,你……”小和子扭头死死的盯着徐庭月,眼中写满了不甘和痛恨。 他从入宫的第一年就跟在娘娘身边做事,自认为忠心可靠。娘娘也总对他说,有他在身边伺候着,她无比的放心。 可今儿娘娘毫不犹豫的将他给推了出去,他才恍然明白。从前娘娘说的那些什么许他高官俸禄的机会,都是假的,为的就是想让自己死心塌地的给她做事。 自己知道娘娘太多秘密,要想秘密永远都不被人知道,只有灭口这最安全的一条路。 “好狠的……心啊……我对你忠心耿耿……” 因为中毒太深,小和子声音断断续续的,声若蚊蚁。倘若不凑近仔细听,只能听到他声音含糊的嘟嘟囔囔的,根本就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什么。 徐庭月用余光左右看看两边,她用帕子擦着眼角的泪。 “你别急,有话慢慢说。是不是担心远方的家人?你放心。本宫会托人关照好你的父母兄妹的。终究是本宫害的你如今这般模样,本宫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小和子瞳孔一缩。是了,这才符合娘娘的做事风格。 “如此,奴才就多谢娘娘了。” 说完,他双腿一蹬,已然没了气息。 “小和子。”眼泪顺着徐庭月无声的滑落,不要怪她。她也是迫不得已。 沈确看的实在是乏味,这也是他为什么那么喜欢贵妃的原因。贵妃虽然蛮横爱胡乱吃味,做事确实宫里最光明磊落的。 他拍拍膝盖,站起身,“小和子忠心护主,勇气可嘉。特允他的尸首返回故土,风光大葬。” 徐庭月屈膝,泪眼朦胧的仰头望着沈确。 “臣妾替小和子多谢皇上。” 沈确虚虚的将徐庭月从地上扶起来,目光扫过她的脸。 “小和子是忠仆,宫里却缺的就是这样的奴才。他是替朕保护的淑妃你,朕又怎么会亏待了如此忠心的奴才。” “还烦请两位御医再给祝姐姐和贵妃娘娘看看。”晏清姝小跑过去,一溜烟扯着冯御医的袖子来到祝慈和白新蕊面前。 “祝姐伤了手腕,贵妃娘娘也受了惊吓。御医看看,我跟皇帝哥哥也放心。” “好。晏宝林先方才微臣的衣裳,您这么拽着微臣,微臣实在是没法行动。” 晏清姝不好意思的收回手,闹了个大红脸。 冯御医先给白新蕊号了号脉,母子健康并没有什么大碍。又看了看祝慈受伤的手腕。 “祝宝林只是扭到了筋骨,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微臣开几服药,内服外敷,过段时日就好了。” 祝慈颔首,“辛苦冯御医了。” 沈确又交代了几句,让众人都先回自己宫里,便面色凝重的先走了。小和子的尸体也已经有专门的人抬了出去。 小和子是护主死的,皇上又念及他的忠心,特意让他的尸首返回故土。需得有专门的人替他擦洗整理好衣冠后,便可装棺送往小和子的老家。 庄小小心乱如麻,看沈确前脚走了。她再也坐不住了,借口身体不适溜了。 虞婕妤奇怪道:“这庄才人究竟怎么了,跟身后有鬼撵似的。方才还面色红润,活蹦乱跳的。怎么这会儿就难受起来了?”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只是这身上的病好医,别是心上病了就行。” 曹闻溪收回视线,冲虞婕妤展颜一笑,“婕妤真是热心肠,关心旁人的时候,婕妤也别忘了多关心关心自己个儿。嫔妾瞧着婕妤您好像有些上火呢!” “你倒是观察的仔细。我近来也不知道怎么了,上火的厉害,吃了许多清燥降火的也不管用。许是心火大。” 虞婕妤对曹闻溪没什么敌意,看她主动关心自己,她也不会故意恶语相向。 只是她方才说的话怎么那么奇怪?庄才人的心会生什么病,病入膏肓了就是神仙也救不回来啊。 曹闻溪道:“用竹叶,莲子心,茉莉花等泡茶喝可以泡茶喝,可以降心火。也可以睡前按压神门穴。” 虞婕妤有些意外,“你还懂得挺多的。你说的法子真有那么好用?” “嫔妾也只是久病成医。”曹闻溪微微一笑,跟着众人往外走去。 “左右又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坏处,好了自然是万事大吉。不好也没什么损失,婕妤说呢?” 虞婕妤点点头。上火上的她实在是难受,这些药材也易得,对身体也没什么损害,试试也无妨。 白新蕊轻轻挥着手里红色绸绣花卉佛手图的团扇,水葱似的手指温润如玉。 她倪着祝慈,“你手受伤终是因为本宫,这段时间就别来永福宫向本宫请安了,好好在自己宫里养着。” 祝慈看看自己的手腕,道:“娘娘,嫔妾的手不碍事。” “叫你养着你就养着,哪里那么多话,啰哩巴嗦的。” 白新蕊不耐烦的打断祝慈的话,“你的手若是留下了什么病根,是想叫本宫内疚一辈子是不是?叫本宫觉得一辈子都欠着你的情?” “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娘娘误会了。” “你既然不想叫本宫误会,就好好按本宫说的做。本宫不是那不知回报的人,更不喜欢欠着旁人。你即救了本宫,本宫自然是当投桃报李了。” 说着话,已经来到了湖边。此时日头已经西斜,水天一色。绚烂的晚霞映得白新蕊美艳的脸庞更加动人。 “你每日的膳食本宫包了。本宫会命人日日送补汤去你的宫里,直到你的伤好为止。 祝慈不想这么麻烦,她救白新蕊也有自己的考虑,又不是真冲着她这个人去的。 凭她对白新蕊的了解,她不把这件事做的人尽皆知,不太可能。虽然对她没什么损失,是白新蕊单方面的事。 “娘娘不用这么麻烦了,嫔妾宫里什么都不缺。”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本宫心里有数 白新蕊瞪眼,“你诚心想叫本宫不痛快是不是?你要不要是你的事,你若是不愿意吃就丢了。本宫是一定要送的,可不想落人口舌。说本宫是个忘恩负义的。” 她拂开面颊上的发丝,扭身望着湖面。晚风吹皱了湖面,荡起层层的波浪,鸳鸯悠闲的随着波浪上下起伏。 “在啰哩巴嗦的,本宫就叫人将你的嘴给缝起来,如此也落个清净。” 祝慈习惯了白新蕊的火爆脾气,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她这个人有时候典型的嘴硬心软,就是想让人领她的好都难。 “娘娘别生气,一切都听娘娘的就是了。” 已有船朝这边驶来,祝慈的声音被风吹的忽远忽近,“方才事发突然,娘娘差点绊倒。娘娘可留意是什么人做的?” 白新蕊眸光阴沉了几分,“当时太过慌乱,本宫也没瞧仔细究竟是何人所为。” 不过应该不是淑妃她们,她们离她所在的地方还有一定得距离,就是想害她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当时在她周围的,除了祝慈就只有晏宝林,德妃和曹宝林了。可究竟是谁做得,她实在拿不准主意。 “本宫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宁愿自己出事,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有事,哪里还有功夫顾及其他的。” 祝慈同样也没瞧见是谁做的。她去拉晏宝林的时候,徐庭月和曹闻溪还在白新蕊身侧,等白新蕊被人绊倒时,徐庭月和曹闻溪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管怎么说,娘娘您没事就好。幸好是有惊无险,娘娘和腹中的小皇子日后一定要小心了。” “你放心,本宫心里有数。谁要是害本宫腹中的孩子,就是跟本宫过不去。本宫就是追到阴曹地府去,也不会放过她的。” 船已经停在了岸边,白新蕊伸手理了理衣裳上的褶皱,脸上又恢复了从前那般娇蛮的神情。 “本宫也乏了,就先走了。你没事也别闲逛了,赶紧回自己宫里歇着。” 祝慈应着,扶着白新蕊上了船,目送着船只慢慢的离去,直至消失在一片苍翠的葱郁中。 “被看最近没有接触过我的琵琶?” 珠英摇头,“没有。奴婢一直叫人暗中盯着,没瞧见被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更没踏进主儿的寝殿半步?主儿怀疑是被看做的?” “我只是有点怀疑。这件事明显是冲着我来的,我只能一一排除才能确定到底是何人所为。” 祝慈蹙眉凝思,“看来是有人料到我会将琵琶放在偏殿,所以在偏殿做的手脚。” 等祝慈回到栖凤宫时,已经日暮西沉,最后一抹余晖落在飞翘的屋檐上。 翠岚正在和小印子在院子里扎秋千,祝慈停下脚步,看着他们。 “你们在做什么呢?” “主儿回来了?”翠岚和小印子看祝慈回来了,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了上来。 翠岚满脸笑意,“主儿不是说想晚上赏月看星星么,奴婢和小印子便想着扎个秋千。这样主儿就可以在院子里赏月观星了。” “都这么晚了,都先别忙了,明儿再做也不迟。” 祝慈左右看看,蹙眉问:“被看呢?怎么没看到她人?” 小印子回道:“回主儿,尚服局新下来了几匹绸缎。被看去拿绸缎去了,才走没一会儿。” 说着话,他的目光落在祝慈的手腕上,见缠着层层纱布,他紧张的问。 “主儿怎么受伤了?伤的重不重?” 看小印子一脸关切,担心的不行。珠英没有多想,只当他跟自己一样是担心主儿的安危。 “快别提了,贵妃娘娘去赏花,差点被人给绊倒。主儿为了救贵妃娘娘,不小心伤到了手腕。” 祝慈看翠岚和小印子都满脸关切,她笑道:“没什么大事,御医说就是扭伤了筋,没伤到骨头。” “你去做碗杏仁酪来。今儿这么一折腾,主儿还没怎么吃东西呢。”珠英冲翠岚吩咐道。 翠岚匆匆应了声,去小厨房准备做杏仁酪去了。 祝慈进了屋,视线顿时变得昏暗起来。她走到窗边的榻前坐下,窗外树木的倒影映在窗纸上,斑驳一片。 “你没被人给瞧见?” 小印子回,“主儿放心,奴才小心谨慎着呢。办完事就立马回来了,没叫任何人瞧见。” 祝慈点点头。白新蕊最喜欢的就是凌霄花,她去了凌霄岛,肯定会去赏花的。 骤时,她可以邀别人一起去赏花,谁知道德妃抢先了她一步,邀请众人一起去赏花,倒也省的她开这个口了。 她在上岛之前就跟小印子商量好了,让他找个时机偷偷上岛,将蛇放在凌霄花密集的地方。 那蛇被饿了好几日,看到猎物肯定会异常凶猛。一旦毒蛇咬伤了人,不管咬伤的是谁。只要此事闹大,皇上生气,下令追查此事,庄才人便会自乱阵脚。 就凭她那智商,还没等皇上查到证据,她自己就把自己给卖了。 珠英沏了被热茶,转身递给祝慈,又将垂在地上的帷幔重新挂好。 她好奇的问小印子,“从千岛湖到凌霄岛只有一条水路,你是怎么上去的?你就算水性再好,可湖那么大,怕是等你游到岛上,天也要黑了。” “我好歹也在宫里这么多年了,不说处处门清,可哪有小路,哪个地方上岛近,我还是略微知道一些的。” 小印子说:“去往凌霄岛其实有好几条路,只是都比较难走,还到处都是是芦苇。怕伤到各位娘娘,所以便舍弃了其它几条路,只留用了一条水流平稳宽阔的水路。” 珠英了然,打趣道:“平时看你闷不吱声的,没想到你还深藏不露啊。” “在宫里做事,只有一技之长是不够的。会的多一些,总是没有坏处的,珠英姐姐就别打趣我了。” 小印子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他抬眼看了祝慈一眼。看她低垂着眼帘,纤细的睫毛落在面上留下一片寒鸦般的阴影。 “奴才怎么瞧着主儿的脸色不怎么好?” “今儿端午佳节,主儿本来想用琵琶随意弹奏一曲便算了。谁知道文美人突然要借主儿的琵琶一用,结果琵琶的弦突然断了,划伤了文美人的脸,好长的一道口子,简直是触目惊心。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想起那一幕,珠英仍觉得心有余悸。虽然文美人并不是个良善之人,可对她来说也是无妄之灾。 要不是文美人受伤,那受伤的就是主儿了,她简直不敢细想。 小印子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会这样?没伤到主儿就好,只能说文美人实在是运气不好。” “我还要谢谢文美人呢。若不是她突然想借我的琵琶一用,打算让我在皇上面前出丑,怕是毁容的就是我了。” 祝慈放下茶杯,扭头冲珠英道“文美人应该被送回未央宫了,你待会儿将那串朱砂手串送去未央宫,希望文美人能好好养伤,往后能一直平安康乐。” “奴婢知道了。”珠英去将朱砂手串找出来,打算包好送去未央宫。 “主儿其实不用因为文美人的事情自责。文美人自有身孕以来,异常的嚣张跋扈,三天两头的跟淑妃等人吵吵。” 小印子看祝慈不说话,还以为她是因为文美人意外受伤的事情在自责。 “就算没有这件事,怕是文美人日后也少不了苦头吃。宫里的娘娘哪个是善茬,更别提文美人还只是正四品美人,就敢这般。” “我只是在想,究竟是谁在琵琶上做的手脚。” 祝慈斜斜的撑着脑袋,望着窗外。最后一抹余光也消失了,暮色渐渐降临,院子里的宫灯一盏盏亮起。 她伸手将身上的香囊给拽下来。香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若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出来。 她随手抛给小印子,“你拿去将香囊给烧了,处理的干净一些,别叫人给发现了。” 翠岚做了杏仁酪,祝慈吃了一些。不吃还好。一吃反而更加饥肠辘辘了。 刚过戌时两刻,白新蕊身边的魏尽忠就来了。 “奴婢给祝宝林请安。娘娘一直记挂着宝林您手上的伤,特意命宫里的小厨房做的大补佳品。望宝林您能快快好起来,别辜负了贵妃娘娘的一片心意。” 他朝身后一抬下巴,“还愣着干什么,叫我请你们么?还不赶紧东西拿过来。” 魏尽忠身后的宫人垂首立即上前,打开竹编龙飞凤舞的提篮食盒,将里面的佳宴一一摆放在膳桌上。 魏尽忠立在一旁介绍,“五菜一汤。分别是西湖醋鱼,腊味合蒸,酒醋肉,东坡豆腐,白蟹辣羹以及八珍鸽子汤。” 祝慈一看虽说分量不大,却做的十分精致,摆盘也十分讲究,几乎也都是她爱吃的。 白新蕊虽然心狠手辣,张扬跋扈惯了,可对人好的时候确实也是真的好。只是这好犹如春花,转瞬即逝根本无法停留。 “替我多谢娘娘。” 魏尽忠微笑,“奴婢明白。您别看这分量不大,味道却是极好的。连皇上都喜欢永福宫的菜肴,皇后宫里的都比不过呢。宝林您好好享用,毕竟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白新蕊惯会阴阳怪气,连着她身边伺候的奴才也说话跟着阴阳无比。 祝慈不知道是白新蕊让魏尽忠这么说的,还是魏尽忠自己的主意,不过她根本就不在乎。 让自己不高兴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了,若是什么都往心里去,怕不是要气死。 “我知道了,辛苦魏公公了,公公留下来喝杯茶。” “不了,奴才还有事呢,就不多逗留了。” 魏尽忠撇撇嘴,用眼角看着祝慈,“而且宝林这的茶,奴才也喝不过。” “那我就不留公公了。”祝慈说完。珠英走上前往魏尽忠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魏尽忠脸上终于有点了笑模样,将银子塞进袖中。 “宝林实在是客气,那奴才就不打扰宝林您用膳了。” “公公慢走。小印子,替我去送送魏公公。” “是,公公请。”小印子往外一伸手,魏尽忠拂了拂身上的衣服,昂头挺胸的走了。 珠英翻了个白眼,“这魏尽忠真是好大的威风,在您面前吆五喝六的。他要是长着尾巴,保准早就翘到天上去了。永福宫的奴才跟贵妃娘娘一样,牛气轰轰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主子呢。”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做主仆的要是秉性合不上来,魏尽忠也不可能成为贵妃娘娘的心腹。犯不着为了这种人生气,就当他胡咧咧好了。” 祝慈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白日里发生了一连串的事,她精神高度紧张,压根不觉得饿。 这会儿闲下来,才想起自己除了早膳用了一些之外,几乎没怎么吃过东西。 “奴婢才不生气,奴婢就是听不上来他那阴阳怪气的调儿,真是难听。” 珠英打开盖子,耸了耸鼻子,“不过说句实在话,这鸽子汤闻起来可真香,看着就好喝。主儿可要多喝一些,这样伤才能好的快。” 珠英盛了一碗鸽子汤,吹了吹才放在祝慈面前。 祝慈尝了一口,却是味道异常鲜美,且唇齿留香,比皇后那碗碧霞羹好喝了不少。 “是不错,你也尝尝。”祝慈舀了一勺汤递到珠英唇边,珠英就着她的手喝了。 “唔,确实是味道不错。可比前段时间秋屏送来的碧霞羹好喝了不知多少,皇后好歹也是后宫之主,怎么宫里的吃食那么差劲。” “每个人的口味不一样。皇后宫里的吃食在差,皇上不也是愿意去么?” 祝慈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口里,好在她伤的是左手,并不妨碍夹菜。 “你去未央宫送东西,文美人有说什么么?” 珠英替祝慈布着菜,“奴婢没见到文美人,被文美人身边的明夏拦在了外面。明夏说文美人心情不好,谁也不见。奴婢听到文美人在屋里头又哭又闹的,就把东西交给明夏走了。” 祝慈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她也不怕太过伤心,伤到腹中的孩子。她应该明白,脸要是毁了,腹中的孩子再有个什么闪失,那才是真的完了。” “在这深宫里,除了家世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脸了。文美人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也能理解。” 珠英轻轻叹了口气,“奴婢就是担心文美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将这件事怪在您的身上,万一再有人在一旁撺掇,怕是文美人会记恨上您。” 第一百二十四章 曹闻溪侍寝(一) “没什么好怕的。想杀我害我的还少么,少她一个不少,多她一个不多。倘若她脑袋不清醒,偏要怪我,那就怪。” 小印子从外面走进来,祝慈头也不抬的问:“将魏公公送走了?” “送走了。不愧是贵妃娘娘身边伺候的人,比皇上身边李公公的架子还要大呢,好一顿挤兑奴才。” 小印子淡淡的笑,“奴才就由着魏公公的性子随意说,他看着无趣,也就没再搭理奴才。” 祝慈冲小印子盈盈一笑,“你做的很好,这种人的话不必放在心上。风水轮流转,今日风光,谁知道他日又会怎么样呢。” 看小印子欲言又止,她问:“怎么了,有话要说?” 小印子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祝慈脸上的表情。 “奴才方才在宫门口碰到了侍寝的软轿。一打听才知道,皇上今夜传了曹宝林侍寝。” 祝慈丝毫不意外,“正常。曹宝林今儿一支胡璇舞把皇上迷的不行,传曹宝林侍寝也不意外。曹宝林也终于算是苦尽甘来了。” 小印子看祝慈并没有什么异样,略微松了一口气。 “谁说不是。曹宝林病了这么多年,也终于时来运转了。” 此时的长乐宫灯火通明,曹闻溪端坐在梳妆台前,出神的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心情无比的激动,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 月然不解道:“今夜对主儿来说,是大喜的日子,主儿怎么瞧上去不太高兴。” “高兴。我正是因为太高兴了,才不知道用各种心情面对。” 曹闻溪低声呢喃,“我进宫三年有余,终于等来了这一刻。” 她忍不住落泪,“父亲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这么对我。我这个在他眼里不成器,不值得骄傲的女儿,终于也有了出头之日。” 月然知道曹闻溪是家中庶出,并不受曹父宠爱。 进宫之后又因为迟迟没侍寝,曹父便认定他这个幺女是没有指望了,便渐渐书信来往的少了,曹闻溪写了无数封家书都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回音。 “会的,主儿。曹大人要是知道您侍寝了,成了皇上的宠妃,肯定会为您骄傲的。还有您的姨娘,也会真心为您高兴。” 曹闻溪有一瞬间的恍惚,姨娘?她已经快忘了姨娘的模样了,这三年多以来,她甚至连姨娘过的好不好都不知道。 姨娘是会真心为她高兴,也会真心为她难过。姨娘是这世上唯一对她真心的人,她就算为了姨娘也要好好活下去。 “主儿快别哭了,万一把眼睛给哭肿了。等会儿被皇上给瞧出来,还以为您不愿意呢。” 月然看了看外面,“软轿马上就要到了,主儿赶紧准备准备。” 曹闻溪伸手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拿起脂粉敷在方才哭过的地方。 侍寝的妃嫔不能带任何首饰,她只能在妆容上花些心思,希望能给皇上留下一些深刻的印象。 等她收拾的差不多之后,软轿也到了。曹闻溪扶着月然的手上了软轿。往皇上的寝殿所在的方向而去。 曹闻溪忍不住挑开帘子的一角,探头望去。月亮犹如玉盘悬在半空中,撒下满地的清辉。 树影婆娑,周围静悄悄的,偶尔有一两个宫人提着灯笼匆匆经过。温柔的夜风吹拂着她的面颊,她伸手感受着晚风穿过她的手指。 她曾经独自坐在未央宫的窗前,无数次仰望着天上的月亮,只觉得漫长而孤立。 从来没有像今夜一样,觉得清冷的月亮这么美过。 林观棋提着灯笼和同伴走着,看着侍寝的软轿自远处而来。他心里莫名的一动,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直愣愣的站在原地。 同伴一扯他衣裳,“傻站着做什么?冲撞了主子,你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用。” 林观棋退到一旁,忽然轻声问:“你知道这次侍寝的是哪位娘娘么?” “是长乐宫的曹宝林,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观棋嘴唇抖了一下。她白日在皇上面前跳了舞,皇上一定记得她,自然是今夜会传她侍寝的。 挺好的,她苦了这么多年,也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了。 曹闻溪正打算放下帘子,便看到了林观棋。两人四目相对了一瞬,她匆匆放下帘子隔绝了视线。 林观棋收回目光。他眨眨眼睛,眼角有些湿润。 “曹宝林也算是苦尽甘来的,挺好的。” 他往前走着,同伴感叹道:“可不是。谁能想到入宫就病了的曹宝林,还会有侍寝的机会。我都快忘了宫里还有一个叫曹宝林的了,确实是好福气。” 到了地方,曹闻溪扶着月然的手下了轿。她被宫人引着走进殿内,她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怎么不见皇上?” 小福子道:“皇上还在御书房,与平阳王商量政事。宝林耐心等一会儿,皇上应该很快就会来的。” 曹闻溪忐忑的点点头,她的手心一片黏腻,甚至有些冰凉。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小福子笑,“宝林客气,都是奴才应该做的。那奴才就先退了,您有什么事知会奴才医生就行,奴才就守在外面。” 小福子退了出去,反手带上房门。曹闻溪左右看看,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会来,也不敢乱碰。 她来到窗前,看到院子里种了一颗高大的银杏树如伞如盖,遒劲的枝干间挂满了祈福的红绸缎。 她出神的望着天上的月亮,“海棠糁径铺香绣,依旧成春瘦……” “黄昏庭院柳啼鸦,记得那人,和月折梨花。”身后冷不丁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 曹闻溪起初被吓了一大跳,转念一想这是在皇上的寝殿,除了皇上根本就不会有陌生男子敢进来。 她略微定了定心,转身望去。青玉案色的帷幔被溜进来的风高高扬起,层层帷幔间,她看到有个身影欣长的男子逆着烛光,双手背在身后凝视着她。 她慌忙屈膝,“嫔妾宝林曹氏叩见皇上。” 没有人说话,脚步声渐渐临近,仿佛每一脚都踩在她的心尖上,她的手不受控制的跳起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曹闻溪侍寝(二) 眼前多了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美手,曹闻溪顺着手往上看,羞怯的目光落在沈确脸上。 沈确穿了一件西子色的团窼联珠对狮文锦的长袍,俊美绝伦,风姿秀逸,眉目俊朗,目似繁星,舒眉浅笑着。 “起来,还傻愣着做什么,难道叫朕扶你起来?” 他声音里含着笑,曹闻溪面上阵阵发烫,她羞涩的收回目光,缓缓起身。 “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话音一停,微微抬头眼眸。一双乌黑的杏眸宛如小鹿滴溜溜落在沈确的脸上。 粉色的红晕顺着她的脖颈爬满了她的脸颊,“只是皇上突然出现,吓了嫔妾一跳。” “听你这意思,到还成了朕的错了?” 沈确方才早就进来了,只是看到美人独立在窗前仰头赏月,浓黑的夜,摇曳的花枝,带着花香的晚风吹拂着她的长发。皎洁清冷的月光轻柔的笼照着她,仿佛下一刻便会翩翩欲去。 他实在不忍心打扰,直到她开口念出那首诗。 “你刚才念的是陈亮的虞美人。朕也颇为喜欢,你方才是在想什么人么?” 曹闻溪确实想起来一个人,他曾踏月给她折了满怀的梨花,下意识的便念了出来,谁知道被沈确听个正着。 “不怕皇上笑话,嫔妾不会多少诗,唯一会的便这一首罢了。嫔妾方才看月色如此之好,便下意识脱口而出。嫔妾愚钝,并没有仔细的了解过这首诗是什么意思。” 沈确也只是随口一问,看曹闻溪如此坦荡,便更没有怀疑了。 “别紧张,朕只是随便问问你。女子不需要保家卫国,也不用参加科举。只要略微读一些书,能明白些道理,不要太过愚钝就好了。你父亲是?” 曹闻溪恭敬的回答:“回皇上,嫔妾的父亲曹怀安是正六品承议郎。” 沈确有些诧异,曹怀安他知道,写的一手的好文章,才华斐然,又为人颇为圆滑。 怎么他的女儿? 沈确有一瞬间的疑惑,很快便明白了过来。想来她应该是妾室所生,不得父亲喜欢,曹怀安才对她颇多疏忽。 “朕见过你父亲,写的一手的好字,且出口成章。你的姐姐嫁给了大理寺丞卢少卿为妻,可是长安城中夫妻恩爱的典范啊。” “是。嫔妾的长姐兰质蕙心,又跟姐夫琴瑟和鸣,金童玉女。” 曹闻溪心头泛着微微的苦楚。长姐是父亲的骄傲,又为了她的婚事百般算计,才寻到了这一桩良缘。 她本来也可以有一段好姻缘的,只是造化弄人。 “嫔妾也好生羡慕。” “良缘难觅,真心难得。”何止她羡慕,他同样也很羡慕。 “不过朕会好好待你的。” 沈确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曹闻溪看到他的掌心布满了厚厚的一层茧子,食指上带着一枚和田玉的玉扳指。 曹闻溪将手放在沈确的掌心。沈确握住,她的手冰凉而滑腻,握在手里仿佛握了一块玉。 “手怎么这么凉?近来身子怎么样,还常常生病么?” 曹闻溪摇摇头,“只有冷热交替的时候,嫔妾才爱生病。嫔妾的手从小就冰凉,嫔妾都习惯了。” “手脚冰凉,多是阳虚,气血不足的缘故。等日后叫御医好好给你调理调理。” 沈确细细摩擦着曹闻溪的手背,凝视曹闻溪良久后,沉声道。 “时辰不早了,早点歇息。” 曹闻溪方平复下来的心又开始杂乱的跳起来,她咬着唇里的软肉,闷闷的点了下头,耳垂红的仿佛滴血了一般。 “那嫔妾,服侍皇上更衣。” 来之前,有专门教授侍寝的女官仔细的跟曹闻溪讲过,包括皇上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有哪些忌讳。 她听的时候觉得没什么,只是想着这种事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可这会儿子她的手仿佛不停使唤似的,头顶上方那道炙热的视线仿佛要将她灼烧出两个窟窿。 曹闻溪的手放在沈确的腰带上,解了半响却怎么也解不开。她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按女官所说的那般做的。 她不禁又急又慌,怕沈确因此生气,那她所做的一切可都白费了。 这样想着,后背上竟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沈确耐心已然有些耗尽了,可看着眼前的佳人慌的不行,他也不好太过严肃。 “尚寝局的女官没有教过你怎么侍寝么?” “教过,而且很仔细。是嫔妾愚笨,没有学会。” 曹闻溪听不出沈确到底有没有生气,仰头看他脸上的神色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惴惴不安,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缓缓抬手将身上的纱裙脱下。 烛火摇曳,她雪白的肌肤娇嫩如新剥壳的荔枝般,樱唇粉腮,一双杏眸似春水摇曳注视着沈确。 沈确呼吸沉沉,没说话。眸子里墨色翻涌,炽热的目光犹如丝线般丝丝缠绕着她。 面对沈确气定神闲的打量,曹闻溪羞耻的几乎想下意识的将衣裳捡起来穿在身上,夺门而去,却被她硬生生遏制住了。 她只有这一次机会,只能成功,失败的后果不是她能想象的。 有风吹过,曹闻溪不禁打了个哆嗦,“皇上。” 话音未落,她眼前一黑,鼻尖全是眼前男子清洌的气息。天旋地转间,她的后背抵在身后光滑的柱子上,突然的凉意激她的浑身一颤,下意识的往眼前的人的怀里靠去。 曹闻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的,只知道自己做了一宿的梦,梦里有什么都有,让她头疼欲裂。 等她再次醒过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周围静悄悄的,月光透过窗棂撒进来,斜斜的将窗的轮廓映在墙上。 曹闻溪小心翼翼的动了一下,只觉得浑身酸痛仿佛浑身被辗过了一般。她微微侧头,看沈确还在睡着,呼吸平稳。 这就是她的夫君,是她这辈子唯一的男人。能给她荣华富贵的是他,能让她瞬间丧命的亦是他。 她明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为什么不高兴呢?不,准确的说她是高兴的,是激动的。 她终于可以在从前那些欺辱过她的人面前扬眉吐气了,等父亲得知了她的近况,也会对她刮目相看。 第一百二十六章 身上还难受么 不是只有长姐才能光耀曹氏门楣,她这个一直不受他待见的小女儿也一样可以。 可是为什么她高兴激动之余,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地方空落落的,让她惶恐让她难受,让她努力的想抓住了点什么。 忽然,她好像听到一阵似有似无的萧声,如泣如诉。 是他么?不知道他得知了自己侍寝后,会是怎样的心情? 她为什么要管他是不是伤心,彻夜难眠?他们本来也没什么关系,只是从前相识而已。她就算不进宫,林氏一族没有出事,他们之间也没有可能。 他那个强势的母亲是绝对不会叫他们在一起的,只有皇上,只能是皇上才能给她想要的一切。 再仔细一听,那萧声已经没了。应该是她听错了,他不会,也不敢这么做的。她了解他。 曹闻溪偷偷伸手擦去眼角的泪珠,她悄悄的转了个身,准备从地上捡起衣裙穿上,好待会儿服侍沈确上朝。 刚掀开被子的一角,一条胳膊突然横在她身上。 沈确阖着双眼问:“怎么不再多睡儿?这么早就醒了?” 曹闻溪不敢乱动,“嫔妾差不多都是这个时辰醒的,是嫔妾吵醒皇上了么?” “没有,朕一向睡觉浅。”沈确的手覆上曹闻溪的小腹。 “身上还难受么?” 曹闻溪脸一热,“嫔妾没事。皇上是不是该上朝了,嫔妾服侍您穿衣。” 沈确睁开眼,听到窗外鸟声啁啾,殿也开始模糊的明亮起来。他坐起来,曹闻溪也跟着一起起身,穿好衣裳后服侍沈确穿好朝服。 曹闻溪侍寝的事令有的人彻夜难眠,这当中并不包括祝慈。她本来就没对皇上怀抱什么期待,自然谈不上什么失望。 一夜好眠,第二日她神清气爽的起床。打了个呵欠,缓步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她就听到院子里响起晏清姝的声音,“祝姐姐醒了没有?我来找姐姐说话,还带了好吃的。” 珠英含笑道:“应该是醒了,主儿一般都是这个时辰起床的。宝林小心脚下,别磕了。” “我知道,你们怎么都把我当小孩子,我长着眼睛就是为了看路用得。” 晏清姝哼了一声,不满的耸了下鼻尖,“乌云呢,快将它抱来给我瞧瞧。许久不见,我可想它了。” 她正说着,看到一团黑云不知道从哪里角落蹿了出来一溜烟跑过来,围着她的脚边嘤嘤的摇着尾巴。 “哇,才几日不见你,怎么长的这么胖了。跟我一样,喜欢吃了睡,睡了吃是不是?” 晏清姝弯腰将乌云抱在怀里,摸了摸它的脑袋,又握了握它的爪子。 “你可真重。”乌云似乎听懂了晏清姝的话,汪汪的叫了两声,似是抗议。 “好好,你不重。你可面条了。”晏清姝看乌云身上穿着衣裳,脖子上还戴了个金锁。 “你这身上的衣裳是祝姐姐给你做的么?祝姐姐都没给我做过呢,你倒先穿上了,你可真是好福气。看来在祝姐姐心里,你这只小狗都比我重要呢。” 珠英解释道:“宝林误会了,是奴婢跟翠岚她们没什么事做。便用不用的边角料给乌云做了些小衣裳。” 没等珠英说完,晏清姝已自顾自的挑帘进了屋,也不知听到珠英说的没有。 “祝姐姐,你起了么?清姝可要进来喽,你不要难为情,我不会笑话姐姐你的。” 晏清姝嘴上问着,早已经蹦蹦跳跳的跑进来。 翠岚正在给祝慈梳头,看晏清姝进来了,屈膝一行礼。 祝慈没动,怕弄乱了发型,只转动眼珠看向晏清姝。 “你怎么大清早就过来了?吃过早膳没有?” “没呢。听说贵妃娘娘为了谢谢姐姐,日日命自个儿宫里的小厨房做好了给姐姐送过来。我还没怎么吃过贵妃娘娘宫里的东西,所以厚着脸皮来姐姐这里蹭顿饭。” 晏清姝起初来栖凤宫蹭饭还觉得特别不好意思。这都混熟了,便彻底打开脸皮了。 晏清姝自己扯了把凳子坐在梳妆台旁边,看着翠岚替祝慈梳头发。 “翠岚姐姐的手可真巧,什么样的发型都会梳。不过姐姐长的好看,就这一头好头发便已经不知赢了多少人了。果然美人从头到脚都是美的。” 祝慈笑看了晏清姝一眼。“小嘴这么甜,抹了蜜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是不是,翠岚?”晏清姝扬眉问翠岚。 翠岚笑眯眯的点点头,“主儿花容月貌,晏宝林天生丽质,都好看。” “呦,小翠岚很会说话嘛,不愧是跟我混久了。不过比不上我会哄姐姐高兴。” 晏清姝爱说话,一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下来了。祝慈只偶尔应答一两声,表示自己在听,其余都是晏清姝自己在不停的自言自语。 晏清姝歪头盯着祝慈的脸瞧,“祝姐姐,你知道昨夜曹宝林侍寝了么?” 祝慈点点头,逗着乌云,“整个后宫的人都知道了,我想不知道都难。”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碰到庄才人了。庄才人正在跟虞婕妤对曹宝林的坏话,似乎对曹宝林侍寝的事情很不满。” 晏清姝撑着腮叹了口气,“她要怎么才能明白,是皇上不喜欢她,才不去她那里的。关曹宝林什么事呢?” “是啊。庄才人这么大个人了,还不如我们清姝活的通透呢。” 庄小小哪里不会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不能怪多情的皇上,只能怪曹闻溪了。 不然这满腔的嫉妒和酸涩,怕是要将她给憋疯了不可。 祝慈将乌云交给翠岚,叫她抱出去,让它自己玩儿。 “走,咱们去用早膳,你不饿了?” “饿,我都快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晏清姝欢快的跟在祝慈身后来到膳厅,早膳都已经摆好了。 晏清姝一看到满桌的好吃的,眼睛瞬间就亮了。等祝慈开动以后,她这才埋头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好好吃啊,贵妃娘娘宫里的吃食果然是一绝。姐姐,我可不可以跟你商量件事?”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尸首 祝慈怕她噎到,叫人给她盛了一碗汤,“什么事?” “我怕姐姐养伤的这段时间无聊,我日日过来陪姐姐玩儿,好不好?”晏清姝眨眨眼。 祝慈当即戳穿她,一点晏清姝的额头。 “哼,你是真心想陪我,还是惦记着好吃的呢?” 晏清姝捂着额头一撅嘴,“哎呀,好姐姐,别揭穿我嘛。这两件事不冲突,我就权当姐姐你答应了。” 看晏清姝吃的那么有食欲,祝慈也忍不住多吃了一碗饭。 翠岚打帘从外面进来,“主儿,曹宝林来了。” 祝慈看看晏清姝,用帕子擦拭着唇角的油渍。 “叫曹宝林进来。” 不一会儿,曹闻溪进来了,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的曹闻溪格外的光彩照人。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妹妹跟晏宝林用早膳了。” “哎,咱们姐妹说什么生分的话。”祝慈叫人上茶。 “曹姐姐你吃了没有?若是不嫌弃,一起用一些。” 曹闻溪谢过珠英后,坐下,“我来的时候吃过了。想着早点过来,能跟妹妹多说些话,竟不知妹妹跟晏宝林还在用早膳,结果撞个正着。” 她扫了一眼膳桌,“贵妃娘娘宫里的吃食光看着就好吃,不愧是永福宫,是别的地方比不了的。” “贵妃娘娘娘家得势,又身怀龙嗣,当然好东西都紧着永福宫了。我也是伤了手。这才沾了光。” 祝慈细细端详着曹闻溪的脸,笑道:“曹姐姐能有今日,妹妹我是真心的高兴。从前受了那么多的苦,如今也算是值了。” “是啊,谁能想到我还能有今日呢。说起来,还是多亏了你和晏宝林,从前那般苦楚,若不是没有你们两个的照拂,怕是我也不会有今日。” 曹闻溪说着,身后的月然上前已将手里的东西放在膳桌上。 “我看姐姐喜欢玉石,这里有两块成色还算不错的和田玉。姐姐可请个能工巧匠之类的,做成饰品。” 祝慈打开盒子珐琅嵌石榴石的首饰盒,拿起一块玉石对日光一照。 “曹姐姐真是谦虚了,这玉的成色极佳。更别提这种红玉了,更是十分难得。看来皇上对姐姐很满意,我怎么好夺人所爱呢。送给我,倒是糟蹋了这好东西。” “在我心里,你配的上此物。你要真当我是姐姐,就别跟我推辞了。” 曹闻溪合上首饰盒,往前一推,目光落在晏清姝身上。 “我不知道晏宝林也在妹妹这里,便叫人将东西送去了长秋宫。” 晏清姝虽然还想吃,可看祝慈这个主人不动了,她也不好意思在埋头吃了。 “谢谢曹宝林。我不缺什么用得穿的,宝林还是留着给自己用,就别破费了。” 晏清姝虽然因为上次在未央宫的事,对曹闻溪有了些成见,但说到底并不讨厌她这个人。 看曹闻溪终于苦尽甘来,她其实也挺为她高兴的。 而且她说的是实话,她跟太后住一起,确实什么都不缺。送了她也用不着,反而还浪费了,不如留着自己用。 可听在曹闻溪眼里,确实瞧不上她送的东西的意思。 “虽然不值什么钱,但这是我的一片心意。宝林就别客气了。” 如此,晏清姝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曹闻溪注视着祝慈,伸手握住她的双手。 “妹妹,希望你被生我的气。我也是迫不得已,更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 祝慈并不在意,她跟曹闻溪根本就从未交心过,更无所谓她的欺瞒。 “姐姐说什么呢。姐姐跟我同为宝林,服侍皇上是应该的。我怎么会怪姐姐,至于说什么胡旋舞,我更能理解了。” 曹闻溪看祝慈确实是不想生气的模样,她开心的笑了笑。 三人又随意说了一会儿话,曹闻溪突然道:“我过来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消息。不知道妹妹跟晏宝林听说了没有?” 祝慈和晏清姝对视一眼,看曹闻溪神情严肃,心头也跟着一紧。 “看姐姐的表情,好像是出什么大事?!” 曹闻溪点点头,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今儿有人在千岛湖发现了一具女尸,正是从前鹿才人身边伺候的雨筠的。真是可怜了那丫头了,也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整个人都面无全非了。” 果然,祝慈问:“消息可靠么?真的是雨筠,她不是被皇上打发去掖庭宫了么?” 曹闻溪倪了月然一眼,月然会意的一点头,脆生生道:“回宝林,是奴婢亲眼所见。被人发现时,身上还绑着石头呢,宫里的人都在传是被人给害死的。” “怪不得我每次经过千岛湖的时候,感觉阴风阵阵的。原来是有冤魂在作祟。” 晏清姝打了个哆嗦,“不过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有人要杀雨筠,她只是个奴才而已。” “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曹闻溪笑的别有深意。 “不过有皇上皇后在,肯定能查清楚真相,给雨筠一个交代的。也用不着咱们操心,反正咱们问心无愧。” 祝慈若有所思。她猜的果然没有错,雨筠一定知道是谁害得鹿才人,所以事发之后被人给灭口了。德妃……她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曹闻溪在栖凤宫约莫坐了半个时辰,便起身走了。晏清姝也看自己待了太久了,怕太后不高兴,只好准备回长秋宫去陪太后。 树叶被风吹的摇晃,阳光破碎,蝉声隐匿,如远方的潮水。 曹闻溪仰头,看到有朵悠然的白云飘向远方。 “这条路我走过这么多次,还是头一次发现这儿的景色这么好。” “主儿心情好了。就算是同样的景色看在眼里,也是不同的。” 月然笑道:“主儿是要回宫,还是打算到处逛逛?” “到处走走。好久没去看看文美人了,文美人又突然伤了脸,本宫跟她同住未央宫那么长时间,理应去看看文美人。” 曹闻溪微笑,笑意却不答眼底,“也不知道文美人伤好的怎么样了,我真是担心的很。”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定要告诉皇上 月然一怔,“主儿就是太好心了,怕是文美人根本就不会领情。这种人应该敬而远之才好,最好一辈子都不见。” “你说什么傻话呢。都是皇上的妃嫔,岂是说不见就不见的。” 曹闻溪瞟了月然一眼,“她如今有了身孕,等诞下皇嗣,晋升是迟早的事。闹的太僵了也不太好看。” 随后,曹闻溪往未央宫走去,文圆圆自从伤了脸之后,情绪一直不太稳定,沈确哄了她几次,看她还是哭闹不止,渐渐没了耐心,只让御医好好照料着。 曹闻溪前脚才踏进未央宫,就听到殿内响起茶盏花瓶破碎的声音,文圆圆哭嚎的声音响起。 “你胡说!我才不相信皇上这么狠心,你去告诉皇上。就说我身上难受,肚子疼的不行。皇上知道了肯定会来看我的。” “主儿,皇上在太后宫里呢,暂时脱不开身。等过会儿,奴婢再去瞧瞧。” 明夏皱眉望着满地的碎片,怕文圆圆伤到自己,拼命的拦着。 “奴婢知道您伤心,可也要想想腹中的孩子啊。主儿,这两个孩子可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你说的轻巧,我怎么能不伤心。你瞧瞧我的脸,都成什么样了。就算我能平安将这孩子给生下来,我要是不受宠,他们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文圆圆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侧的脸颊上裹着厚厚的纱布。 “都怪曹闻溪那个贱人。要不是她突然提了一嘴,我也不会想借祝慈的琵琶一用,伤了自己的脸,肯定是她想害我,当初一把火怎么就没烧死她。” 看明夏站着不动,文圆圆一瞪眼,“你还不赶紧去找皇上,我说的话你也不听了是不是?” “主儿别说了,曹宝林侍了寝,皇上赏了好多好东西,足见对曹宝林的喜欢。” 明夏硬着头皮道:“曹宝林今时不同往日,您和她硬刚没什么好处。您想想,不管怎么样您都是未来皇子的生母,皇上就算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会常来看你的。” “你怕她做什么?!以为爬上皇上的龙床就成宠妃了?” 文圆圆早就听说了昨夜皇上传了曹闻溪侍寝,本来不痛快的心愈加堵的慌,这才大发脾气,打砸东西。 “哼,等着瞧。等皇上的新鲜劲过了,谁知道她曹闻溪是什么东西!给我提鞋都不配。” 曹闻溪冷笑。都这样了,文圆圆说话还是这么刻薄难听。她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曹闻溪了,被人欺负了就只会忍气吞声。 如今她早就明白了,只有权利才会叫所有人都讨好自己,她才不用惧怕任何人。 “欺君可是重罪。倘若皇上知道美人你用子嗣的安危为借口故意欺瞒皇上,怕是会勃然大怒。” 文圆圆看曹闻溪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脸色骤变。 “谁准你进来的?外面的奴才是怎么做事的,也不知道通传一声,真是越发懒散了。” “美人消消气。嫔妾怕打扰你休息,这才没叫他们通传的。” 曹闻溪微微一笑,“其实明夏刚才说的话没错。只要有孩子在,皇上早晚都会来未央宫的。美人这么无休止的苦恼下去,只会惹皇上厌烦。” 文圆圆本就瞧不上曹闻溪,这会儿看她趾高气昂的对自己说教,怎么可能会忍着? “跟你有什么干系?你管好自己就行了,我早就看出来你不是个安分的,果然没看错。你以为自己侍寝了,就能扶摇直上了?比你容貌更好,出身更好的大有人在,可也不是被皇上冷落了?!” “嫔妾的事,就不劳美人挂心了。倒是美人您火气这么大,可不利于伤口恢复。嫔妾毕竟跟您同住未央宫这么长时间,多亏了您的‘照顾’。嫔妾感激不尽。” 曹闻溪从月然手里接过一只食盒,放在面前的桌上。 “这是东阿阿胶,补气血是最好的了。美人您那日流了那么多血,嫔妾看了真是心疼,可得好好补补。” “用不着你在这里假好心。我根本不缺你这点东西。” 文圆圆将食盒打翻在地,里面的阿胶散落一地。 “要不是你,我又怎么会受伤。是你做的对不对?是你在祝宝林的琵琶上做了手脚,想要害我!” “嫔妾为什么要害美人您,嫔妾跟您无冤无仇的。嫔妾那日只是说祝宝林会肯定会弹琵琶,皇上最喜欢听的就是琵琶而已,谁知道您也非要弹呢。” 曹闻溪盯着文圆圆的脸,笑的讥诮。她是偶然发现了祝宝林的琵琶被人做了手脚,知道文圆圆会弹琵琶,又布满皇上那么宠祝宝林,肯定会想办法给祝宝林难堪。 这才故意那么说的,她根本就没有在琵琶上做的手脚,那可真是冤枉她了。 不过文圆圆显然并不关心这一点,一口咬定是自己害得她。 文圆圆噎住。确实,是她听了曹闻溪那么说之后,这才故意想借祝宝林的琵琶一用,有了她这个珠玉在前,祝宝林不管在弹什么都不如她弹的好。 她本来就因为祝宝林得宠而不爽,她要家世没家世,长的也就凑活,还是低贱的宫女出身。 要不是巴结上了贵妃娘娘,又怎么会被皇上给看上,跟她平起平坐。 所以她才故意想叫祝宝林出糗,谁知中途琵琶弦会突然断了,早知道会这样,她肯定不借用琵琶。 “哼,你自己心里怎么想的自己心里清楚。说不定就是你跟祝宝林联手做的局,祝宝林一个宫女都能做到宝林,可想而知她有多少手段。” 曹闻溪也只是想膈应膈应文圆圆,来日方长,要想报仇有的是机会,看她越想越偏,也没有提醒。 “心意嫔妾已经送到了。嫔妾看到美人您安好,也就放心了。那嫔妾就先走了,不打扰您歇息了。” 看曹闻溪扬长而去,文圆圆气的浑身颤抖,抓起桌上的茶杯用力掷了出去。 她跌坐在凳子上,捂着自己的小腹。明夏看她脸色不对,立即紧张的问:“怎么了,主儿?” “我肚子难受,你赶紧去将冯御医请来。还有皇上,一定要告诉皇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定要告诉皇上 月然一怔,“主儿就是太好心了,怕是文美人根本就不会领情。这种人应该敬而远之才好,最好一辈子都不见。” “你说什么傻话呢。都是皇上的妃嫔,岂是说不见就不见的。” 曹闻溪瞟了月然一眼,“她如今有了身孕,等诞下皇嗣,晋升是迟早的事。闹的太僵了也不太好看。” 随后,曹闻溪往未央宫走去,文圆圆自从伤了脸之后,情绪一直不太稳定,沈确哄了她几次,看她还是哭闹不止,渐渐没了耐心,只让御医好好照料着。 曹闻溪前脚才踏进未央宫,就听到殿内响起茶盏花瓶破碎的声音,文圆圆哭嚎的声音响起。 “你胡说!我才不相信皇上这么狠心,你去告诉皇上。就说我身上难受,肚子疼的不行。皇上知道了肯定会来看我的。” “主儿,皇上在太后宫里呢,暂时脱不开身。等过会儿,奴婢再去瞧瞧。” 明夏皱眉望着满地的碎片,怕文圆圆伤到自己,拼命的拦着。 “奴婢知道您伤心,可也要想想腹中的孩子啊。主儿,这两个孩子可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你说的轻巧,我怎么能不伤心。你瞧瞧我的脸,都成什么样了。就算我能平安将这孩子给生下来,我要是不受宠,他们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文圆圆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侧的脸颊上裹着厚厚的纱布。 “都怪曹闻溪那个贱人。要不是她突然提了一嘴,我也不会想借祝慈的琵琶一用,伤了自己的脸,肯定是她想害我,当初一把火怎么就没烧死她。” 看明夏站着不动,文圆圆一瞪眼,“你还不赶紧去找皇上,我说的话你也不听了是不是?” “主儿别说了,曹宝林侍了寝,皇上赏了好多好东西,足见对曹宝林的喜欢。” 明夏硬着头皮道:“曹宝林今时不同往日,您和她硬刚没什么好处。您想想,不管怎么样您都是未来皇子的生母,皇上就算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会常来看你的。” “你怕她做什么?!以为爬上皇上的龙床就成宠妃了?” 文圆圆早就听说了昨夜皇上传了曹闻溪侍寝,本来不痛快的心愈加堵的慌,这才大发脾气,打砸东西。 “哼,等着瞧。等皇上的新鲜劲过了,谁知道她曹闻溪是什么东西!给我提鞋都不配。” 曹闻溪冷笑。都这样了,文圆圆说话还是这么刻薄难听。她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曹闻溪了,被人欺负了就只会忍气吞声。 如今她早就明白了,只有权利才会叫所有人都讨好自己,她才不用惧怕任何人。 “欺君可是重罪。倘若皇上知道美人你用子嗣的安危为借口故意欺瞒皇上,怕是会勃然大怒。” 文圆圆看曹闻溪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脸色骤变。 “谁准你进来的?外面的奴才是怎么做事的,也不知道通传一声,真是越发懒散了。” “美人消消气。嫔妾怕打扰你休息,这才没叫他们通传的。” 曹闻溪微微一笑,“其实明夏刚才说的话没错。只要有孩子在,皇上早晚都会来未央宫的。美人这么无休止的苦恼下去,只会惹皇上厌烦。” 文圆圆本就瞧不上曹闻溪,这会儿看她趾高气昂的对自己说教,怎么可能会忍着? “跟你有什么干系?你管好自己就行了,我早就看出来你不是个安分的,果然没看错。你以为自己侍寝了,就能扶摇直上了?比你容貌更好,出身更好的大有人在,可也不是被皇上冷落了?!” “嫔妾的事,就不劳美人挂心了。倒是美人您火气这么大,可不利于伤口恢复。嫔妾毕竟跟您同住未央宫这么长时间,多亏了您的‘照顾’。嫔妾感激不尽。” 曹闻溪从月然手里接过一只食盒,放在面前的桌上。 “这是东阿阿胶,补气血是最好的了。美人您那日流了那么多血,嫔妾看了真是心疼,可得好好补补。” “用不着你在这里假好心。我根本不缺你这点东西。” 文圆圆将食盒打翻在地,里面的阿胶散落一地。 “要不是你,我又怎么会受伤。是你做的对不对?是你在祝宝林的琵琶上做了手脚,想要害我!” “嫔妾为什么要害美人您,嫔妾跟您无冤无仇的。嫔妾那日只是说祝宝林会肯定会弹琵琶,皇上最喜欢听的就是琵琶而已,谁知道您也非要弹呢。” 曹闻溪盯着文圆圆的脸,笑的讥诮。她是偶然发现了祝宝林的琵琶被人做了手脚,知道文圆圆会弹琵琶,又布满皇上那么宠祝宝林,肯定会想办法给祝宝林难堪。 这才故意那么说的,她根本就没有在琵琶上做的手脚,那可真是冤枉她了。 不过文圆圆显然并不关心这一点,一口咬定是自己害得她。 文圆圆噎住。确实,是她听了曹闻溪那么说之后,这才故意想借祝宝林的琵琶一用,有了她这个珠玉在前,祝宝林不管在弹什么都不如她弹的好。 她本来就因为祝宝林得宠而不爽,她要家世没家世,长的也就凑活,还是低贱的宫女出身。 要不是巴结上了贵妃娘娘,又怎么会被皇上给看上,跟她平起平坐。 所以她才故意想叫祝宝林出糗,谁知中途琵琶弦会突然断了,早知道会这样,她肯定不借用琵琶。 “哼,你自己心里怎么想的自己心里清楚。说不定就是你跟祝宝林联手做的局,祝宝林一个宫女都能做到宝林,可想而知她有多少手段。” 曹闻溪也只是想膈应膈应文圆圆,来日方长,要想报仇有的是机会,看她越想越偏,也没有提醒。 “心意嫔妾已经送到了。嫔妾看到美人您安好,也就放心了。那嫔妾就先走了,不打扰您歇息了。” 看曹闻溪扬长而去,文圆圆气的浑身颤抖,抓起桌上的茶杯用力掷了出去。 她跌坐在凳子上,捂着自己的小腹。明夏看她脸色不对,立即紧张的问:“怎么了,主儿?” “我肚子难受,你赶紧去将冯御医请来。还有皇上,一定要告诉皇上。” 第一百二十九章 贵妃娘娘怕是醋坛子都要打翻了 明夏看文圆圆不像说谎,也不敢大意,赶紧命人去请御医和皇上。 等沈确匆匆赶到时,冯御医刚给文圆圆诊完脉。 一看到沈确,文圆圆泪眼婆娑道:“皇上,您终于来见嫔妾了。您差点就见不到嫔妾和腹中的孩子了。” 沈确心头不耐,并没有表现出来,她自从伤了脸之后,便变着法的叫自己来看她。 她难过他亦能理解,可若是不分场合地方的哭闹,那就不成体统了。 “朕不是给你说过么,朕忙着处理朝政。太后身子也有点不适,朕还要去陪伴太后。朕知道你伤心,可你也应该体谅朕。” 文圆圆听出沈确不高兴来了,她一撇嘴,只垂头擦泪。 她怀着身孕,又伤了脸,情绪多变多正常。这也是皇上的孩子,皇上多来陪陪自己和孩子也是应该的啊。 沈确转头问冯御医,“文美人为何会突然腹痛难忍啊?” “回皇上,文美人情绪波动太大,又受刺激,这才导致的腹部不适。” 冯御医道:“文美人还没过头三个月,一定得仔细注意着。切勿大喜大悲,若是情绪起伏过大,对大人和孩子都不好。” “你可听到冯御医说的了?你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自己腹中的孩子,也不应该如此任性。” 沈确摆摆手叫冯御医先下去,“倘若你实在难受,可以去找皇后说说话。皇后也是当母亲的人,有很多心德,你可以跟皇后学习学习。” “嫔妾只是想让皇上多陪陪自己。”文圆圆大着胆子去拉沈确的手。 “其实都怪曹宝林,不然嫔妾好好的,根本没什么事的。她一来,一气嫔妾,嫔妾这才难受的不行的。” 沈确眉峰微蹙,“曹宝林?她来看你了?” 文圆圆委屈的点点头,“说是来看嫔妾,可明里暗里说了好些难听的话。嫔妾一时气急攻心,这才腹痛难忍。皇上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在院子里伺候的奴才,他们都可以作证。” “是么?”沈确目光沉沉的注视着文圆圆,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皇上不信嫔妾么?每次嫔妾一见了曹宝林就浑身难受,还来跟嫔妾炫耀皇上赏了她多少好东西。” 文圆圆娇嗔道:“曹宝林就是克嫔妾,就是不详。” “难道不是你小心眼么?曹宝林跟祝宝林和姝儿向来亲近,曹宝林要真是如你所说,是不详之身,那祝宝林和姝儿怎么没事。” 文圆圆的话细细一琢磨简直是漏洞百出,沈确的脸色难看极了。 女人多了,偶然拌几句嘴是难免的,可要是处心积虑的处处针对别的妃嫔,让后宫不宁,他端端不允。 曹宝林要真是对她有意见,也不会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说,那不是落人口舌么? “你是美人,位分比曹宝林高,又是宫里的老人。该怎么做不用朕多说,你要是把规矩都给忘了,朕可以叫皇后在好好叫你一遍。再一再二行,若是再三耍着朕玩儿,你别怪朕不念着咱们之前的往日情分。” 文圆圆浑身一颤,她陪伴皇上这么多年,对皇上的秉性还是有所了解的。皇上的声音听起来越平静,证明越生气, 可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之前她说的话,若是仔细一琢磨也能知道是假的,可皇上还是依了她。叫曹宝林搬去了长乐宫。 怎么曹宝林一侍寝,皇上就不在偏向她了。 “嫔妾知道了,嫔妾只是害怕皇上忘了嫔妾。嫔妾真的害怕。” “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朕又怎么会忘了你。” 沈确拍了拍文圆圆的手背,“朕还有事,就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他起身,转身刚要走,想起什么微微侧头看着明夏。 “好好照顾你家主子。若是你家主子在出现什么问题,小心你的脑袋。” 当夜沈确又传了曹闻溪侍寝。曹闻溪进宫三年有余,突然侍寝本就引人侧目,一连两日都是她,可叫好些人红了眼。 她们都盼着皇上来后宫,这么多妃嫔都眼巴巴的望着,她曹闻溪就独占了两日,叫她们怎么办。 可想归想,皇上喜欢,她们也无可奈何。 这日艳阳高照,祝慈看难得的好天气,叫他们都将被褥搬出去晒上,又将门窗全部打开通气。 珠英剪了膏药,贴在祝慈的手腕上,“奴婢瞧着主儿的手腕没那么肿了,估计在过个几日就好了。” 祝慈试着转了下手腕,没那么痛了,“本来伤的也没那么严重。” 珠英将膏药收好。院子里绿树阴浓,靠墙种了一溜挺拔的翠竹,风一吹哗啦啦的响。 “奴婢听说,曹宝林好心去看望文美人,却被文美人好一通冤枉,说曹宝林克她。文美人被皇上好一顿训斥。” “这种法子用一次就够了,皇上愿意纵着。那倒无所谓,可皇上明显对曹宝林很满意,文美人还一点眼力劲都没有。皇上可不恼了她。” 祝慈支着脑袋望着外面。“皇上喜欢时,你纵使千般不好,皇上也觉得你千般的好。皇上要是不喜欢时,即使你是嫦娥仙子,也不会多看一眼。” 珠英点点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偏偏皇上比寻常男子还要薄情。 “皇上这几日都传的曹宝林侍寝?”祝慈问。 珠英道:“是,都一连好几夜了。奴婢瞧着有好几位娘娘眼红的很呢,您没看到魏尽忠送饭菜来的时候,跟您说的那些话,分明是贵妃娘娘故意让他跟您说的。贵妃娘娘怕是醋坛子都要打翻了。” 祝慈笑笑,“宫里妃子那么多,皇上就只有一个,怎么够分呢。不过我确实没有料到,曹宝林会这么得宠。” “是啊,曹宝林之前也见过皇上几面,看皇上也并没有留意。谁知道侍寝后,就不一样了,可见这曹宝林倒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儿。” 珠英叹气道:“皇上都好长些日没来主儿这了,主儿也不着急。您得想想办法,叫皇上来栖凤宫才是正经事。” 第一百二十九章 贵妃娘娘怕是醋坛子都要打翻了 明夏看文圆圆不像说谎,也不敢大意,赶紧命人去请御医和皇上。 等沈确匆匆赶到时,冯御医刚给文圆圆诊完脉。 一看到沈确,文圆圆泪眼婆娑道:“皇上,您终于来见嫔妾了。您差点就见不到嫔妾和腹中的孩子了。” 沈确心头不耐,并没有表现出来,她自从伤了脸之后,便变着法的叫自己来看她。 她难过他亦能理解,可若是不分场合地方的哭闹,那就不成体统了。 “朕不是给你说过么,朕忙着处理朝政。太后身子也有点不适,朕还要去陪伴太后。朕知道你伤心,可你也应该体谅朕。” 文圆圆听出沈确不高兴来了,她一撇嘴,只垂头擦泪。 她怀着身孕,又伤了脸,情绪多变多正常。这也是皇上的孩子,皇上多来陪陪自己和孩子也是应该的啊。 沈确转头问冯御医,“文美人为何会突然腹痛难忍啊?” “回皇上,文美人情绪波动太大,又受刺激,这才导致的腹部不适。” 冯御医道:“文美人还没过头三个月,一定得仔细注意着。切勿大喜大悲,若是情绪起伏过大,对大人和孩子都不好。” “你可听到冯御医说的了?你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自己腹中的孩子,也不应该如此任性。” 沈确摆摆手叫冯御医先下去,“倘若你实在难受,可以去找皇后说说话。皇后也是当母亲的人,有很多心德,你可以跟皇后学习学习。” “嫔妾只是想让皇上多陪陪自己。”文圆圆大着胆子去拉沈确的手。 “其实都怪曹宝林,不然嫔妾好好的,根本没什么事的。她一来,一气嫔妾,嫔妾这才难受的不行的。” 沈确眉峰微蹙,“曹宝林?她来看你了?” 文圆圆委屈的点点头,“说是来看嫔妾,可明里暗里说了好些难听的话。嫔妾一时气急攻心,这才腹痛难忍。皇上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在院子里伺候的奴才,他们都可以作证。” “是么?”沈确目光沉沉的注视着文圆圆,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皇上不信嫔妾么?每次嫔妾一见了曹宝林就浑身难受,还来跟嫔妾炫耀皇上赏了她多少好东西。” 文圆圆娇嗔道:“曹宝林就是克嫔妾,就是不详。” “难道不是你小心眼么?曹宝林跟祝宝林和姝儿向来亲近,曹宝林要真是如你所说,是不详之身,那祝宝林和姝儿怎么没事。” 文圆圆的话细细一琢磨简直是漏洞百出,沈确的脸色难看极了。 女人多了,偶然拌几句嘴是难免的,可要是处心积虑的处处针对别的妃嫔,让后宫不宁,他端端不允。 曹宝林要真是对她有意见,也不会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说,那不是落人口舌么? “你是美人,位分比曹宝林高,又是宫里的老人。该怎么做不用朕多说,你要是把规矩都给忘了,朕可以叫皇后在好好叫你一遍。再一再二行,若是再三耍着朕玩儿,你别怪朕不念着咱们之前的往日情分。” 文圆圆浑身一颤,她陪伴皇上这么多年,对皇上的秉性还是有所了解的。皇上的声音听起来越平静,证明越生气, 可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之前她说的话,若是仔细一琢磨也能知道是假的,可皇上还是依了她。叫曹宝林搬去了长乐宫。 怎么曹宝林一侍寝,皇上就不在偏向她了。 “嫔妾知道了,嫔妾只是害怕皇上忘了嫔妾。嫔妾真的害怕。” “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朕又怎么会忘了你。” 沈确拍了拍文圆圆的手背,“朕还有事,就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他起身,转身刚要走,想起什么微微侧头看着明夏。 “好好照顾你家主子。若是你家主子在出现什么问题,小心你的脑袋。” 当夜沈确又传了曹闻溪侍寝。曹闻溪进宫三年有余,突然侍寝本就引人侧目,一连两日都是她,可叫好些人红了眼。 她们都盼着皇上来后宫,这么多妃嫔都眼巴巴的望着,她曹闻溪就独占了两日,叫她们怎么办。 可想归想,皇上喜欢,她们也无可奈何。 这日艳阳高照,祝慈看难得的好天气,叫他们都将被褥搬出去晒上,又将门窗全部打开通气。 珠英剪了膏药,贴在祝慈的手腕上,“奴婢瞧着主儿的手腕没那么肿了,估计在过个几日就好了。” 祝慈试着转了下手腕,没那么痛了,“本来伤的也没那么严重。” 珠英将膏药收好。院子里绿树阴浓,靠墙种了一溜挺拔的翠竹,风一吹哗啦啦的响。 “奴婢听说,曹宝林好心去看望文美人,却被文美人好一通冤枉,说曹宝林克她。文美人被皇上好一顿训斥。” “这种法子用一次就够了,皇上愿意纵着。那倒无所谓,可皇上明显对曹宝林很满意,文美人还一点眼力劲都没有。皇上可不恼了她。” 祝慈支着脑袋望着外面。“皇上喜欢时,你纵使千般不好,皇上也觉得你千般的好。皇上要是不喜欢时,即使你是嫦娥仙子,也不会多看一眼。” 珠英点点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偏偏皇上比寻常男子还要薄情。 “皇上这几日都传的曹宝林侍寝?”祝慈问。 珠英道:“是,都一连好几夜了。奴婢瞧着有好几位娘娘眼红的很呢,您没看到魏尽忠送饭菜来的时候,跟您说的那些话,分明是贵妃娘娘故意让他跟您说的。贵妃娘娘怕是醋坛子都要打翻了。” 祝慈笑笑,“宫里妃子那么多,皇上就只有一个,怎么够分呢。不过我确实没有料到,曹宝林会这么得宠。” “是啊,曹宝林之前也见过皇上几面,看皇上也并没有留意。谁知道侍寝后,就不一样了,可见这曹宝林倒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儿。” 珠英叹气道:“皇上都好长些日没来主儿这了,主儿也不着急。您得想想办法,叫皇上来栖凤宫才是正经事。” 第一百三十章 心里挂念的很 “腿长在皇上身上。皇上要是想来,我不用想办法皇上也会来。倘若皇上不想来,我就是绑也绑不来啊。” 皇上被曹闻溪迷的不行,这会儿她就是想叫皇上来,皇上也未必搭理她。她又何必自讨没趣。 祝慈无聊的望着窗外。屋檐飞翘,只能望见瓦蓝天空的一角。游龙般曲折的廊下悬着风铃,微风拂过,发出悦耳的声音。 小印子抱了一大束石榴秋葵香蒲艾草石竹进来。 珠英笑问:“你怎么采了这么多花儿,春色苑的花怕是都快被你薅秃了。” “珠英姐姐就知道拿我取笑,我才不是那么不解风情的人。” 小印子清秀的脸匿在石榴花的后面,愈加红润了几分。 “我每个地方都折了一些,光是花有什么好看的,用石竹香蒲做搭配才最相得益彰呢。” “瞧不出来,你还懂得这么多。原是我才是不解风情的那个人,我应该多像你学习才是。” 珠英看小印子的脸更红了,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 小印子素日里话就不怎么多,脾气又是顶好的,被人打趣了也不恼。也只跟珠英和翠岚两个说的上话,但也十分腼腆,稍微开点玩笑就脸红的不行。 “不拿你开玩笑了,看你羞的。不过主儿,奴婢发现小印子长的还挺好看的,浓眉大眼的。” 祝慈本静静的听着他们玩笑,闻听珠英这么说,不禁细细端详了小印子两眼。从前她没怎么注意,小印子又总是垂着脑袋,安静的不行。 这会儿细细看来,小印子细皮嫩肉白白净净,唇红齿白的,确实是有几分俊朗。 “你别说,还真是。小印子要是不进宫的话,想来特别招小姑娘家家的喜欢。” 小印子脑袋垂的更低了,他将花轻轻搁在桌上,退到一旁。红晕顺着他的面颊爬上耳朵。 “主儿过奖了,奴才只是长的勉强能看几眼而已,哪有主儿说的那么好。” “你何须妄自菲薄。在我心里,你自然就是极好的。” 祝慈看小印子害羞的厉害,只觉他有些可爱。不再继续打趣他,扭头叫珠英将碧玉色的弦纹花瓶拿来,她拿着剪刀逐渐着花枝。 听外面蝉声阵阵,祝慈道:“这天儿是一日比一日热了,人心也跟着浮躁起来。你们去库房将那西子色花鸟蚊虫的帷幔给找出来换上来,这秋香色的看久了实在是腻歪。” 珠英答应着,“主儿近来苦夏,跟小馋猫似的,这不吃那不吃的。不如奴婢去做些酥山,加一些葡萄西瓜,在铺上冰沙,冰冰凉凉的最是开胃了。” 祝慈也有些尝了,古代的好吃的有限。她这个人又最讨厌夏天,天气一热了便懒懒的不想动弹,也不愿吃东西。 “好,让人多做一些。你们也一起用一些,在多备一些给晏宝林送去。太后身子不爽快也,晏宝林要服侍太后。不能常出来走动,恐怕这几日要憋坏了。” “奴婢知道了。”珠英笑着满口答应着,转身离开了。 祝慈将修剪好的石榴石竹等花草插进花瓶里,摆成自己喜欢的样式。虽然天气炎热,热浪一般蒸的人心烦意乱。 但殿内却清凉宜人,殿内四角和窗边都用铜盆盛着晶莹剔透的冰块。 眼前忽然陷入了一片无边的黑暗,祝慈怔住,笑着抬手去拿遮在眼睛的手。 “好你个珠英,说是给我做酥山,又在这里捉弄我。” 拿开遮在眼前的手,眼前恢复了清明。 祝慈扭头回看,看到沈确眉眼含笑的立在她身后,长身玉立。他身后是茂密挺拔的翠竹,浓郁苍翠的绿色,日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撒在他身上,斑驳一片,模糊了他的面容。 “皇上?”祝慈惊喜的起身,温润的眼眸中迸发出喜悦的笑意。 “皇上是从哪里学的捉弄人的那一套,嫔妾还以为是珠英那顽皮的丫头。”她的语气似喜似撒娇。 “朕看你在忙,就没忍心打扰你。”沈确偏头欣赏着祝慈的插花作品。 “明艳而妖娆,柔美和坚毅并存,颜色搭配亦是有品位。朕从前竟然没发现你对插花还这么在手。” “嫔妾实在是无聊,只能插花打发时间了。嫔妾虽不说什么都样样精通,可也是什么都会一点的。皇上也太小瞧嫔妾了。” 祝慈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似乎在为沈确的到来感到无比的欣喜。 “天气这么热,皇上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叫他们通传一声就是了。” 看沈确鬓角有细密的汗珠,祝慈捏了帕子踮起脚尖想给沈确拭汗。 沈确眼中笑意渐浓,微微蹲下身,扭过头来。 “朕想着也好些时日没来看你了,心里挂念的很。所以过来看看你,朕怎么看你清瘦了这么多?可是手腕痛了?” “嫔妾手上的伤再过几日就大好了,只是嫔妾不喜欢季夏,总觉得人也懒散,没什么精气神儿,浑身也黏腻腻的难受。” 说着,祝慈轻哼了一声,扭过身去不去看沈确。 “原来皇上心里还念着嫔妾。嫔妾还以为皇上将嫔妾忘的一干二净了呢,是曹姐姐没空,皇上才想起看嫔妾来的么?” “不是。其实朕早想来看你了,只是太后自从入了夏就病了,一直不见好转,朕实在是抽不出空来。” 沈确鲜少见祝慈吃味的模样,她一直是体贴懂事的。突然这样,倒叫他十分受用。 沈确去拉祝慈的手,却被祝慈轻轻甩开。他也不恼,继续去拉她另一手,这次祝慈没有躲。只是仍垂头望着自己的脚尖。 “朕答应你。只要日后有时间,就来多陪陪你好不好?” “好,那皇上可不许骗嫔妾。”祝慈见好就收,她依偎在沈确的胸口,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心跳。 “嫔妾这段时间也很想皇上,只是知道国事繁忙,皇上又担心太后她老人家的病情,所以不敢给皇上添麻烦。不过看皇上您安好,嫔妾也就放心了。” “都是朕的不是,忽略了你的感受。” 第一百三十章 心里挂念的很 “腿长在皇上身上。皇上要是想来,我不用想办法皇上也会来。倘若皇上不想来,我就是绑也绑不来啊。” 皇上被曹闻溪迷的不行,这会儿她就是想叫皇上来,皇上也未必搭理她。她又何必自讨没趣。 祝慈无聊的望着窗外。屋檐飞翘,只能望见瓦蓝天空的一角。游龙般曲折的廊下悬着风铃,微风拂过,发出悦耳的声音。 小印子抱了一大束石榴秋葵香蒲艾草石竹进来。 珠英笑问:“你怎么采了这么多花儿,春色苑的花怕是都快被你薅秃了。” “珠英姐姐就知道拿我取笑,我才不是那么不解风情的人。” 小印子清秀的脸匿在石榴花的后面,愈加红润了几分。 “我每个地方都折了一些,光是花有什么好看的,用石竹香蒲做搭配才最相得益彰呢。” “瞧不出来,你还懂得这么多。原是我才是不解风情的那个人,我应该多像你学习才是。” 珠英看小印子的脸更红了,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 小印子素日里话就不怎么多,脾气又是顶好的,被人打趣了也不恼。也只跟珠英和翠岚两个说的上话,但也十分腼腆,稍微开点玩笑就脸红的不行。 “不拿你开玩笑了,看你羞的。不过主儿,奴婢发现小印子长的还挺好看的,浓眉大眼的。” 祝慈本静静的听着他们玩笑,闻听珠英这么说,不禁细细端详了小印子两眼。从前她没怎么注意,小印子又总是垂着脑袋,安静的不行。 这会儿细细看来,小印子细皮嫩肉白白净净,唇红齿白的,确实是有几分俊朗。 “你别说,还真是。小印子要是不进宫的话,想来特别招小姑娘家家的喜欢。” 小印子脑袋垂的更低了,他将花轻轻搁在桌上,退到一旁。红晕顺着他的面颊爬上耳朵。 “主儿过奖了,奴才只是长的勉强能看几眼而已,哪有主儿说的那么好。” “你何须妄自菲薄。在我心里,你自然就是极好的。” 祝慈看小印子害羞的厉害,只觉他有些可爱。不再继续打趣他,扭头叫珠英将碧玉色的弦纹花瓶拿来,她拿着剪刀逐渐着花枝。 听外面蝉声阵阵,祝慈道:“这天儿是一日比一日热了,人心也跟着浮躁起来。你们去库房将那西子色花鸟蚊虫的帷幔给找出来换上来,这秋香色的看久了实在是腻歪。” 珠英答应着,“主儿近来苦夏,跟小馋猫似的,这不吃那不吃的。不如奴婢去做些酥山,加一些葡萄西瓜,在铺上冰沙,冰冰凉凉的最是开胃了。” 祝慈也有些尝了,古代的好吃的有限。她这个人又最讨厌夏天,天气一热了便懒懒的不想动弹,也不愿吃东西。 “好,让人多做一些。你们也一起用一些,在多备一些给晏宝林送去。太后身子不爽快也,晏宝林要服侍太后。不能常出来走动,恐怕这几日要憋坏了。” “奴婢知道了。”珠英笑着满口答应着,转身离开了。 祝慈将修剪好的石榴石竹等花草插进花瓶里,摆成自己喜欢的样式。虽然天气炎热,热浪一般蒸的人心烦意乱。 但殿内却清凉宜人,殿内四角和窗边都用铜盆盛着晶莹剔透的冰块。 眼前忽然陷入了一片无边的黑暗,祝慈怔住,笑着抬手去拿遮在眼睛的手。 “好你个珠英,说是给我做酥山,又在这里捉弄我。” 拿开遮在眼前的手,眼前恢复了清明。 祝慈扭头回看,看到沈确眉眼含笑的立在她身后,长身玉立。他身后是茂密挺拔的翠竹,浓郁苍翠的绿色,日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撒在他身上,斑驳一片,模糊了他的面容。 “皇上?”祝慈惊喜的起身,温润的眼眸中迸发出喜悦的笑意。 “皇上是从哪里学的捉弄人的那一套,嫔妾还以为是珠英那顽皮的丫头。”她的语气似喜似撒娇。 “朕看你在忙,就没忍心打扰你。”沈确偏头欣赏着祝慈的插花作品。 “明艳而妖娆,柔美和坚毅并存,颜色搭配亦是有品位。朕从前竟然没发现你对插花还这么在手。” “嫔妾实在是无聊,只能插花打发时间了。嫔妾虽不说什么都样样精通,可也是什么都会一点的。皇上也太小瞧嫔妾了。” 祝慈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似乎在为沈确的到来感到无比的欣喜。 “天气这么热,皇上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叫他们通传一声就是了。” 看沈确鬓角有细密的汗珠,祝慈捏了帕子踮起脚尖想给沈确拭汗。 沈确眼中笑意渐浓,微微蹲下身,扭过头来。 “朕想着也好些时日没来看你了,心里挂念的很。所以过来看看你,朕怎么看你清瘦了这么多?可是手腕痛了?” “嫔妾手上的伤再过几日就大好了,只是嫔妾不喜欢季夏,总觉得人也懒散,没什么精气神儿,浑身也黏腻腻的难受。” 说着,祝慈轻哼了一声,扭过身去不去看沈确。 “原来皇上心里还念着嫔妾。嫔妾还以为皇上将嫔妾忘的一干二净了呢,是曹姐姐没空,皇上才想起看嫔妾来的么?” “不是。其实朕早想来看你了,只是太后自从入了夏就病了,一直不见好转,朕实在是抽不出空来。” 沈确鲜少见祝慈吃味的模样,她一直是体贴懂事的。突然这样,倒叫他十分受用。 沈确去拉祝慈的手,却被祝慈轻轻甩开。他也不恼,继续去拉她另一手,这次祝慈没有躲。只是仍垂头望着自己的脚尖。 “朕答应你。只要日后有时间,就来多陪陪你好不好?” “好,那皇上可不许骗嫔妾。”祝慈见好就收,她依偎在沈确的胸口,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心跳。 “嫔妾这段时间也很想皇上,只是知道国事繁忙,皇上又担心太后她老人家的病情,所以不敢给皇上添麻烦。不过看皇上您安好,嫔妾也就放心了。” “都是朕的不是,忽略了你的感受。”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她们只会叫朕烦心,叫朕不得安宁 沈确听闻祝慈这番话,只觉十分熨帖,同时又觉得愧对于她。 “这样,朕每个月十三那一日,专门陪你好不好?没有任何人能打扰我们,只有你和朕。” “真的么?”祝慈歪头望着沈确,眼中隐隐含情。 “嫔妾可当真了。要是皇上敢骗嫔妾,嫔妾就……就……” 沈确扬眉,吻了吻祝慈的额头,“就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嫔妾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谁叫嫔妾舍不得和皇上生气的,也只能硬生生忍着了。”祝慈眨眨眼。 “只要没有要紧事,朕说到做到,定不会叫你伤心失望的。” 沈确失笑,一刮祝慈的鼻尖,拉着她的手坐下。 “想来你也听说了文美人的事了?文美人都快当母亲的人了,还这般任性妄为。 曹宝林好心去看她,她反倒无限曹宝林。从前朕看在文美人有孕辛苦的份上,对她百般纵容,谁知她愈加得寸进尺。” 他停了停,又道:“还有贵妃,话里话外因为曹宝林得宠的事不高兴,拈酸吃醋,真的是让朕焦头烂额……” 他拧眉摇了摇头,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文美人和贵妃娘娘都有着身孕。尤其文美人突然伤了脸,贵妃娘娘又即将要生产了。想让皇上多陪陪,嫔妾也能理解。” 祝慈虽然和文圆圆白新蕊不是一路人,却也十分同情她们。她们明知道皇上是最无法一心的人,根本不可能钟情与她们,却为了皇上的一个回眸争得斗破血流。 还有后宫那些妃嫔,为了能叫皇上看自己一眼无所不用其极。大好年华青葱岁月就白白葬送在这冰冷的朱墙内,永远不会被自己的丈夫真心相待。 而她,也是这些可怜人中的其中一个,所以她不会奢求一个帝王的爱。 真心和爱情这种东西,锦上添花最好,没有也没什么所谓。 “只是皇上也有许多苦衷,既要周旋与前朝,同那些人斗智斗勇。又要维持后宫和睦,平衡好各宫娘娘之间的关系。背负着太多的身不由己,嫔妾实在是心疼皇上。” “宫里除了皇后,只有你。唯有你知道体恤朕,她们只会将朕烦心,让朕不得安宁。” 沈确将祝慈的手握在手心里,轻轻拍着她的手背。 他凝视着祝慈姣好的容颜,低语道:“这也是朕为什么这么喜欢你的原因。你跟她们所求的都不一样,朕每每来你这里,总觉得心身安宁,能卸下浑身的疲惫。” 祝慈甜甜一笑,用力回握住沈确的手。 “嫔妾帮不上皇上什么忙,又怎么舍得皇上为了女人之间那些鸡毛蒜皮的事,让皇上您忧心呢。” 沈确眸光一闪,有股温暖之意在眼中漾开。 “你的琵琶坏了。朕怕你无聊,想弹个曲子也弹不了。所以朕命人做了一把黄花梨木的琵琶,你瞧瞧看喜不喜欢。” 话音未落,李全已然抱着琵琶迎着话走进来。 祝慈起身从李全手里接过琵琶,细细一看。可比她之前那把琵琶好多了,更加精巧细致。 她用手随意一拨琴弦,悠扬悦耳的琵琶声自指尖缓缓流出。 “多谢皇上,可嫔妾之前那一把好太多了,抱着也格外轻巧。” 李全眯着眼笑,“回宝林,这可是皇上请长安城中最好的制琴师傅做的,据说百年都不会坏,且音色格外出挑。千金难求呢。” 沈确倪了李全一眼,“多嘴!你先出去,有什么的吩咐朕会叫你的。” “哎。”李全点点头,后退几步挑帘出去了。 祝慈爱不释手,“让皇上费心了,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随便一把什么琵琶都好,只要是皇上送的,嫔妾都喜欢。” 沈确心情愉悦,把玩着手里的串珠。“朕可是有要求的。你要是真想谢朕,你给朕弹首曲子。” 祝慈应道:“皇上想听什么?嫔妾琴意不佳,太难的怕是恐污了皇上的耳朵。” “你实在是谦虚。你要是弹的不好,恐怕没有敢称自己弹的好。” 沈确往榻上一靠,颔首道:“你自己看着办。只要是你弹的,朕都喜欢听。” 祝慈闻言垂眸,手指拨弄着琴弦,如泉水般悦耳又带着绵绵相思的乐声自指尖缓缓流出。 沈确微微阖着双眸,静静的听着。他听不少人弹过琵琶,说实话,她的琵琶不是最好的。却充满了感情,总是能轻易的勾起他内心深入不愿去深想的一切。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沈确缓缓睁开眼。 “怎么好端端的弹这样的曲子,无端的让人伤感。” 祝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弹这个,她原本想弹一首欢快的,弹着弹着却变了味。 “嫔妾今儿早刚读了这首《钗头凤》。不禁觉得世事无常,有情人难白首,所以不知不觉将这股伤感之意注入了琴声之中。还请皇上恕罪。” “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觉得此情此情,不应该弹这种曲子。” 沈确坐直身子,朝祝慈伸出手。祝慈抱着琵琶走过去,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你跟朕心意相通,将来必定也能白头到老。你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这种诗随意看一看也就罢了,若是搁在心里只会伤心伤身。” “嫔妾知道了。”祝慈坐在沈确身侧,她将琵琶小心翼翼的放好。 “说起琵琶来,嫔妾倒想起一件事。不知上次在嫔妾的琵琶上做手脚的人,皇上可查到了?” “还尚未有消息。倘若有了什么眉目,朕会第一时间派人告诉你的。你就别担心了。” 看沈确明显不愿意多说,有所顾虑。祝慈也识趣的不在追问,依她看怕是皇上查到了什么眉目,只是顾及对方的身份不好发作。 怪不得她这些日连点风吹草动都没听到,看来皇上是有意要息事宁人。等众人慢慢将这件事给忘了。 “不过毒蛇的事,李全派去的人已经查到些线索了,相信过不了多久便会水落石出。朕在,那人都如此大胆行阴毒之事,可知其居心叵测。”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她们只会叫朕烦心,叫朕不得安宁 沈确听闻祝慈这番话,只觉十分熨帖,同时又觉得愧对于她。 “这样,朕每个月十三那一日,专门陪你好不好?没有任何人能打扰我们,只有你和朕。” “真的么?”祝慈歪头望着沈确,眼中隐隐含情。 “嫔妾可当真了。要是皇上敢骗嫔妾,嫔妾就……就……” 沈确扬眉,吻了吻祝慈的额头,“就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嫔妾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谁叫嫔妾舍不得和皇上生气的,也只能硬生生忍着了。”祝慈眨眨眼。 “只要没有要紧事,朕说到做到,定不会叫你伤心失望的。” 沈确失笑,一刮祝慈的鼻尖,拉着她的手坐下。 “想来你也听说了文美人的事了?文美人都快当母亲的人了,还这般任性妄为。 曹宝林好心去看她,她反倒无限曹宝林。从前朕看在文美人有孕辛苦的份上,对她百般纵容,谁知她愈加得寸进尺。” 他停了停,又道:“还有贵妃,话里话外因为曹宝林得宠的事不高兴,拈酸吃醋,真的是让朕焦头烂额……” 他拧眉摇了摇头,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文美人和贵妃娘娘都有着身孕。尤其文美人突然伤了脸,贵妃娘娘又即将要生产了。想让皇上多陪陪,嫔妾也能理解。” 祝慈虽然和文圆圆白新蕊不是一路人,却也十分同情她们。她们明知道皇上是最无法一心的人,根本不可能钟情与她们,却为了皇上的一个回眸争得斗破血流。 还有后宫那些妃嫔,为了能叫皇上看自己一眼无所不用其极。大好年华青葱岁月就白白葬送在这冰冷的朱墙内,永远不会被自己的丈夫真心相待。 而她,也是这些可怜人中的其中一个,所以她不会奢求一个帝王的爱。 真心和爱情这种东西,锦上添花最好,没有也没什么所谓。 “只是皇上也有许多苦衷,既要周旋与前朝,同那些人斗智斗勇。又要维持后宫和睦,平衡好各宫娘娘之间的关系。背负着太多的身不由己,嫔妾实在是心疼皇上。” “宫里除了皇后,只有你。唯有你知道体恤朕,她们只会将朕烦心,让朕不得安宁。” 沈确将祝慈的手握在手心里,轻轻拍着她的手背。 他凝视着祝慈姣好的容颜,低语道:“这也是朕为什么这么喜欢你的原因。你跟她们所求的都不一样,朕每每来你这里,总觉得心身安宁,能卸下浑身的疲惫。” 祝慈甜甜一笑,用力回握住沈确的手。 “嫔妾帮不上皇上什么忙,又怎么舍得皇上为了女人之间那些鸡毛蒜皮的事,让皇上您忧心呢。” 沈确眸光一闪,有股温暖之意在眼中漾开。 “你的琵琶坏了。朕怕你无聊,想弹个曲子也弹不了。所以朕命人做了一把黄花梨木的琵琶,你瞧瞧看喜不喜欢。” 话音未落,李全已然抱着琵琶迎着话走进来。 祝慈起身从李全手里接过琵琶,细细一看。可比她之前那把琵琶好多了,更加精巧细致。 她用手随意一拨琴弦,悠扬悦耳的琵琶声自指尖缓缓流出。 “多谢皇上,可嫔妾之前那一把好太多了,抱着也格外轻巧。” 李全眯着眼笑,“回宝林,这可是皇上请长安城中最好的制琴师傅做的,据说百年都不会坏,且音色格外出挑。千金难求呢。” 沈确倪了李全一眼,“多嘴!你先出去,有什么的吩咐朕会叫你的。” “哎。”李全点点头,后退几步挑帘出去了。 祝慈爱不释手,“让皇上费心了,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随便一把什么琵琶都好,只要是皇上送的,嫔妾都喜欢。” 沈确心情愉悦,把玩着手里的串珠。“朕可是有要求的。你要是真想谢朕,你给朕弹首曲子。” 祝慈应道:“皇上想听什么?嫔妾琴意不佳,太难的怕是恐污了皇上的耳朵。” “你实在是谦虚。你要是弹的不好,恐怕没有敢称自己弹的好。” 沈确往榻上一靠,颔首道:“你自己看着办。只要是你弹的,朕都喜欢听。” 祝慈闻言垂眸,手指拨弄着琴弦,如泉水般悦耳又带着绵绵相思的乐声自指尖缓缓流出。 沈确微微阖着双眸,静静的听着。他听不少人弹过琵琶,说实话,她的琵琶不是最好的。却充满了感情,总是能轻易的勾起他内心深入不愿去深想的一切。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沈确缓缓睁开眼。 “怎么好端端的弹这样的曲子,无端的让人伤感。” 祝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弹这个,她原本想弹一首欢快的,弹着弹着却变了味。 “嫔妾今儿早刚读了这首《钗头凤》。不禁觉得世事无常,有情人难白首,所以不知不觉将这股伤感之意注入了琴声之中。还请皇上恕罪。” “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觉得此情此情,不应该弹这种曲子。” 沈确坐直身子,朝祝慈伸出手。祝慈抱着琵琶走过去,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你跟朕心意相通,将来必定也能白头到老。你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这种诗随意看一看也就罢了,若是搁在心里只会伤心伤身。” “嫔妾知道了。”祝慈坐在沈确身侧,她将琵琶小心翼翼的放好。 “说起琵琶来,嫔妾倒想起一件事。不知上次在嫔妾的琵琶上做手脚的人,皇上可查到了?” “还尚未有消息。倘若有了什么眉目,朕会第一时间派人告诉你的。你就别担心了。” 看沈确明显不愿意多说,有所顾虑。祝慈也识趣的不在追问,依她看怕是皇上查到了什么眉目,只是顾及对方的身份不好发作。 怪不得她这些日连点风吹草动都没听到,看来皇上是有意要息事宁人。等众人慢慢将这件事给忘了。 “不过毒蛇的事,李全派去的人已经查到些线索了,相信过不了多久便会水落石出。朕在,那人都如此大胆行阴毒之事,可知其居心叵测。” 第一百三十二章 那朕真的走了 “那就好。”祝慈沉思。 沈确扭头看着祝慈,只见她乌发雪肤,梳着飞仙髻,身上穿了一件浅色的花笼裙,身姿婀娜。 从他所在的位置望过去,只能看到她姣好的侧脸。橙黄的日光落在她纤细浓密的睫毛上,仿佛两只金黄色的蝴蝶落在她的眼上。 “你在想什么?” 祝慈回神,坦诚道:“嫔妾只是在想。不管是何人所为,不管她是因为私心作祟,才冒险行事,亦或是不满已久,想携私报复。 都实在太过歹毒了,皇上英明睿智,皇后又贤德待人宽厚,为何要如此偏激行事呢。嫔妾真想问问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确眼神晦暗,“水至清则无鱼,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样,不争不抢受了委屈也不知道跟朕说。” 他摩擦着祝慈的手,“不管究竟是谁做的,一但查出来,朕定当严惩不贷。不然后宫之人毫无敬畏之心,人人群起而仿之,又该如何是好,岂不是没了规矩。” 祝慈将沈确的手掌摊开,用手指轻轻刮着他掌心上的纹路。 “嫔妾也担心。只要那人不揪出来,就人心惶惶不得安宁。若是在伤了太后和皇后娘娘,那罪过可就大了。” “阿慈所言极是。”沈确手指微微一蜷缩,将祝慈的手指握在手心里。 “痒。” 祝慈笑望了沈确一眼,也不说话,只笑的眉眼弯弯,明亮的眼眸弯成了两轮月牙儿。 “原来皇上怕痒呀!嫔妾还以为皇上什么都不怕呢,原来也有软肋。” “好你个妮子,竟敢取笑朕。”沈确伸手将祝慈搂在怀里,捏了捏她的脸颊。 “朕倒不是真怕痒。只是看着美人近在咫尺,这心也跟着痒做一团。阿慈,既然你手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朕……”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和脖颈上,湿润中带着薄薄的凉意。 祝慈微微侧头,看到沈确的脸越靠越近,她抬手轻轻覆在沈确的唇上。 “皇上,嫔妾的手虽然是好的差不多了,还尚未痊愈。御医说了,嫔妾的手若是不好好养着,会容易落下病根的。” 沈确看祝慈歪着脑袋盯着自己,笑的狡黠像只顽皮的猫。喉咙滚动间,他吻了吻她的手心。 “朕会小心一些的,想来不会有事的……” 祝慈缩回手,用帕子擦着手心,缓缓摇了摇头。 沈确不解,“难道你不想朕留下来陪你?你不想朕么?” 每次他去某个妃嫔宫里,她们都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来取悦他,叫他留下来。这样。贵妃淑妃亦是如此,虽然皇后没说什么,可他也知道皇后同样是舍不得自己的,更不会轻易拒绝自己。 可她却敢这么做,她难道就不怕自己生气,恼了她? “嫔妾跟皇上心连心。嫔妾对皇上的思念只多不少。只是……” 祝慈直视着沈确的双眸,“皇上是想听嫔妾说真话还是糖衣炮弹?” 沈确眯眸,“当然是真话。” “真话就是。嫔妾恨不得跟皇上日日都在一处,是怎么也不嫌多的。只是嫔妾将皇上当做自己的夫君,所以这才敢拒绝皇上。” 祝慈目光盈盈,波光流转,“贵妃娘娘即将临产,怕是心中诸多不安,皇上理应去陪陪贵妃娘娘才是。 她微微一笑,“若是贵妃娘娘能平安诞下孩子,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想来太后她老人家都会十分高兴的。病情肯定会有所好转,那样皇上也不会眉头紧锁了。” 沈确只觉心头一股暖流流过,她总是会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替自己考虑问题。他这些日在曹宝林那儿歇的比较多,怕是贵妃早就心生不悦了。 哎,真是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 “是啊。太后一直盼望着能子孙环绕膝下,共享天伦之乐。” 沈确深深看了祝慈一眼,”罢了,朕就听你的,去陪陪贵妃。” 他起身,手中珠串的玉穗微微晃动,“你也要记得好好养伤,照顾好自己。想吃什么,尽管跟尚食局的人说就是。” 祝慈含笑点头,“嫔妾知道了。” “那朕真的走了?你这会儿后悔还来得及。”沈确没动,只挑眉凝视着祝慈。 “嫔妾记得皇上曾经说过,只要心里挂念着对方。即使不能常常见面,心也是常常相见的。嫔妾跟皇上便是如此。” 祝慈盈盈屈膝道:“嫔妾恭送皇上。” 沈确似乎无奈叹息了一声,“你总是会说好听的哄朕开心。起来,动不动就行礼,也不怕累着自个儿。” 他虚虚扶起祝慈,温柔的将她脸颊上的发丝拂开。 四目相对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密密麻麻的缠绕在沈确的心间,将他整颗心都填满了一般。 “这次朕真的走了,你就不用送了。” 祝慈目送着沈确的身影消失在朱墙之外,珠英走进来,满脸的疑惑。 “皇上才来了一会儿,怎么就走了?” 祝慈迈着莲步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她将发间的珠钗卸下来。一头乌黑的青丝瞬间披散开来,顺滑柔亮宛如一匹配上好的绸缎。 “是我叫皇上走的。” 珠英先是惊讶,随后不解道:“皇上好不容易来了,主儿好端端的将皇上赶走做什么?这样的机会,旁人求都求不来呢。” 她拿起桌上的梳子替祝慈梳着发,“奴婢听说这个月,皇上连淑妃和德妃那儿都没去。除了曹宝林那儿,皇上第一个就来看主儿了。” “你也知道这个月皇上去曹宝林那儿去的最多。曹宝林骤然得宠,又一连多日侍寝,宫中诸人早有不满。我跟贵妃娘娘又是同一条船上的。” 祝慈取了玉龙膏,用手指蘸取了一些涂在手上。 “我要是不劝皇上去看贵妃娘娘,真让皇上留下来。就贵妃娘娘那性子,怕是非吃了我不可。” 珠英也明白祝慈的顾虑,“可下次皇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呢,万一皇上把主儿给忘了怎么办?宫里美人那么多,单就一个曹宝林就把皇上迷的五迷三道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那朕真的走了 “那就好。”祝慈沉思。 沈确扭头看着祝慈,只见她乌发雪肤,梳着飞仙髻,身上穿了一件浅色的花笼裙,身姿婀娜。 从他所在的位置望过去,只能看到她姣好的侧脸。橙黄的日光落在她纤细浓密的睫毛上,仿佛两只金黄色的蝴蝶落在她的眼上。 “你在想什么?” 祝慈回神,坦诚道:“嫔妾只是在想。不管是何人所为,不管她是因为私心作祟,才冒险行事,亦或是不满已久,想携私报复。 都实在太过歹毒了,皇上英明睿智,皇后又贤德待人宽厚,为何要如此偏激行事呢。嫔妾真想问问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确眼神晦暗,“水至清则无鱼,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样,不争不抢受了委屈也不知道跟朕说。” 他摩擦着祝慈的手,“不管究竟是谁做的,一但查出来,朕定当严惩不贷。不然后宫之人毫无敬畏之心,人人群起而仿之,又该如何是好,岂不是没了规矩。” 祝慈将沈确的手掌摊开,用手指轻轻刮着他掌心上的纹路。 “嫔妾也担心。只要那人不揪出来,就人心惶惶不得安宁。若是在伤了太后和皇后娘娘,那罪过可就大了。” “阿慈所言极是。”沈确手指微微一蜷缩,将祝慈的手指握在手心里。 “痒。” 祝慈笑望了沈确一眼,也不说话,只笑的眉眼弯弯,明亮的眼眸弯成了两轮月牙儿。 “原来皇上怕痒呀!嫔妾还以为皇上什么都不怕呢,原来也有软肋。” “好你个妮子,竟敢取笑朕。”沈确伸手将祝慈搂在怀里,捏了捏她的脸颊。 “朕倒不是真怕痒。只是看着美人近在咫尺,这心也跟着痒做一团。阿慈,既然你手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朕……”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和脖颈上,湿润中带着薄薄的凉意。 祝慈微微侧头,看到沈确的脸越靠越近,她抬手轻轻覆在沈确的唇上。 “皇上,嫔妾的手虽然是好的差不多了,还尚未痊愈。御医说了,嫔妾的手若是不好好养着,会容易落下病根的。” 沈确看祝慈歪着脑袋盯着自己,笑的狡黠像只顽皮的猫。喉咙滚动间,他吻了吻她的手心。 “朕会小心一些的,想来不会有事的……” 祝慈缩回手,用帕子擦着手心,缓缓摇了摇头。 沈确不解,“难道你不想朕留下来陪你?你不想朕么?” 每次他去某个妃嫔宫里,她们都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来取悦他,叫他留下来。这样。贵妃淑妃亦是如此,虽然皇后没说什么,可他也知道皇后同样是舍不得自己的,更不会轻易拒绝自己。 可她却敢这么做,她难道就不怕自己生气,恼了她? “嫔妾跟皇上心连心。嫔妾对皇上的思念只多不少。只是……” 祝慈直视着沈确的双眸,“皇上是想听嫔妾说真话还是糖衣炮弹?” 沈确眯眸,“当然是真话。” “真话就是。嫔妾恨不得跟皇上日日都在一处,是怎么也不嫌多的。只是嫔妾将皇上当做自己的夫君,所以这才敢拒绝皇上。” 祝慈目光盈盈,波光流转,“贵妃娘娘即将临产,怕是心中诸多不安,皇上理应去陪陪贵妃娘娘才是。 她微微一笑,“若是贵妃娘娘能平安诞下孩子,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想来太后她老人家都会十分高兴的。病情肯定会有所好转,那样皇上也不会眉头紧锁了。” 沈确只觉心头一股暖流流过,她总是会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替自己考虑问题。他这些日在曹宝林那儿歇的比较多,怕是贵妃早就心生不悦了。 哎,真是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 “是啊。太后一直盼望着能子孙环绕膝下,共享天伦之乐。” 沈确深深看了祝慈一眼,”罢了,朕就听你的,去陪陪贵妃。” 他起身,手中珠串的玉穗微微晃动,“你也要记得好好养伤,照顾好自己。想吃什么,尽管跟尚食局的人说就是。” 祝慈含笑点头,“嫔妾知道了。” “那朕真的走了?你这会儿后悔还来得及。”沈确没动,只挑眉凝视着祝慈。 “嫔妾记得皇上曾经说过,只要心里挂念着对方。即使不能常常见面,心也是常常相见的。嫔妾跟皇上便是如此。” 祝慈盈盈屈膝道:“嫔妾恭送皇上。” 沈确似乎无奈叹息了一声,“你总是会说好听的哄朕开心。起来,动不动就行礼,也不怕累着自个儿。” 他虚虚扶起祝慈,温柔的将她脸颊上的发丝拂开。 四目相对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密密麻麻的缠绕在沈确的心间,将他整颗心都填满了一般。 “这次朕真的走了,你就不用送了。” 祝慈目送着沈确的身影消失在朱墙之外,珠英走进来,满脸的疑惑。 “皇上才来了一会儿,怎么就走了?” 祝慈迈着莲步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她将发间的珠钗卸下来。一头乌黑的青丝瞬间披散开来,顺滑柔亮宛如一匹配上好的绸缎。 “是我叫皇上走的。” 珠英先是惊讶,随后不解道:“皇上好不容易来了,主儿好端端的将皇上赶走做什么?这样的机会,旁人求都求不来呢。” 她拿起桌上的梳子替祝慈梳着发,“奴婢听说这个月,皇上连淑妃和德妃那儿都没去。除了曹宝林那儿,皇上第一个就来看主儿了。” “你也知道这个月皇上去曹宝林那儿去的最多。曹宝林骤然得宠,又一连多日侍寝,宫中诸人早有不满。我跟贵妃娘娘又是同一条船上的。” 祝慈取了玉龙膏,用手指蘸取了一些涂在手上。 “我要是不劝皇上去看贵妃娘娘,真让皇上留下来。就贵妃娘娘那性子,怕是非吃了我不可。” 珠英也明白祝慈的顾虑,“可下次皇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呢,万一皇上把主儿给忘了怎么办?宫里美人那么多,单就一个曹宝林就把皇上迷的五迷三道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知道了该怎么说吧 “只要皇上心里有我,就不怕皇上不来。好了,你就别担心了,我自己心里有数。你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了。” 祝慈看铜镜里珠英两条秀眉紧紧蹙在一起,扭身从珠英手里接过木梳。 “你去将被看叫进来,我有话跟她说。” 珠英无声的点点头,转身出去将被看叫进来。 被看正在喂乌云吃东西,听珠英说主儿叫自己,忙净了手来到殿中。 “主儿,您叫奴婢?” 祝慈淡淡应了声,只一下一下梳着秀发。 “皇上要去永福宫看望贵妃娘娘,已经在去的路上了。你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贵妃娘娘,想来娘娘知道了一定很高兴。你知道怎么说?” 被看惶恐道:“皇上本来是想跟主儿一起用午膳的,是主儿苦口婆心的劝皇上,应该多去永福宫陪伴贵妃娘娘。” 祝慈满意的微笑,“就按你说的办。对了,你弟弟的家书也已经到了。你待会儿去找小印子拿就行了。” 被看的脸上明显的划过一抹欣喜之色,“多谢主儿,那奴婢笑去了。” 被看得了吩咐,让翠岚喂乌云吃东西,自己抄近路去了永福宫。 白新蕊正因为沈确近日连连宠幸曹闻溪生闷气。 “本宫真是小瞧了曹宝林,真是没想到啊。素日里连句话都不怎么说,没想到这么有本事,竟让皇上夜夜留宿在她那里。” “娘娘消消气,为了这种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流烟看白新蕊气的不气,生怕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不好,开导道。 “就算她曹宝林在得宠又有什么用。只要在皇上心里,娘娘您是顶顶重要的就是了。曹宝林得宠,后宫妃嫔多有不满,娘娘还怕没人收拾曹宝林么?” “话是这么说,可你又不是没有瞧到,皇上已经多少年已经没有连夜宠幸同一个妃嫔了,却为了曹宝林破了戒。” 也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生气的缘故,白新蕊心头烦闷的不行,怒火直逼脑袋。 她怀疑道:“你说,祝慈跟曹宝林向来关系不错。曹宝林能有今日,会不会有祝慈在其中出谋划策?不然曹宝林进宫好几年,一直默默无闻的,怎么突然想起争宠来了?” “应该不会。祝宝林知道是个聪明人,她帮扶曹宝林,这不是又给自己招了一个敌人么?” 流烟想了想,摇摇头,“奴婢觉得,祝宝林暂时还是跟娘娘是一条心的。只是等他日祝宝林羽翼丰满了,就未可知了。不过目前最要紧的事,是娘娘您平安将这孩子给生下来。” 白新蕊温柔的抚摸着肚子,点点头,“本宫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本宫对这孩子寄予了厚望,希望他能争气点,不要叫本宫失望了。” 她知道祝慈是迫不得已才跟自己绑在一起的,可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要是个安分的,她看在她对自己忠心耿耿效力的份上,也愿意许她荣华富贵。 倘若野心勃勃,觊觎她的位置,欲求取代她,那是端端留不得了。不过目前暂时还没有事,她尚未站稳脚跟,跟自己反目只有一死。 流烟嘴甜道:“娘娘冰雪聪明,皇上又文韬武略,生出来的孩子又怎么会差呢。不管像娘娘还是像皇上,都是最最聪明讨人喜欢的。” “那是。本宫和皇上的孩子,当然是最优秀的。他将是皇上的第一个皇子。” 白新蕊眉眼一弯,说到孩子心情大好。 “本宫有些饿了,你去弄点吃的来。要辣的,越辣越好,别的本宫一点也吃不下去。” 流烟欢喜的应着,“奴婢瞧着娘娘都瘦了。别的娘娘怀有身孕,都是日渐丰腴,怎么到了娘娘身上就换了一个样。” “本宫的娘亲怀本宫的哥哥和三妹时也是这样,就没胖过。大概是本宫随了娘亲。” 说到家人,白新蕊心里一片酸楚。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父母大哥和三妹了,不过等她生了孩子,可以向皇上求个恩典,那样她就可以跟娘亲他们见面了。 “你快去,本宫都饿了。” 流烟抬腿往外走,快走至门边时,魏尽忠弯腰迈步而进。 “娘娘,被看来了。” 白新蕊诧异的扬眉,“叫她进来。” “是。”魏尽忠返身出去,没一回儿,被看轻手轻脚的走进来。 白新蕊捏了一粒葡萄,“你怎么来了,可是栖凤宫出了什么事?” “回娘娘,栖凤宫还是那样,没出什么事。” 被看答:“只是祝宝林叫奴婢来告诉贵妃娘娘,皇上已经起驾来永福宫了。” “当真?”白新蕊高兴的问,脸上瞬间明媚如花。 “皇上不是去陪祝宝林了么?怎么又想起来本宫这里了?” “祝宝林觉得娘娘怀有身孕辛苦,又马上要临盆了,便一直劝皇上多来陪陪娘娘。” 白新蕊瞬间明了,这是祝慈故意这么做的,怕的就是她知道了皇上留在她那里,自己心里不高兴,故此叫皇上来她这的。 不管皇上究竟为何来她这里,只要能来,她就高兴。 “流烟,回来!”流烟已经去了小厨房,魏尽忠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慌手慌脚的跻身进来。 “怎么了,娘娘?” “你去告诉流烟,叫她午膳别做的太辣了。多做一些皇上爱吃的饭菜,在做道清淡一点的汤……” 白新蕊还没说完,被看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娘娘,不宜做的太过明显。若是被皇上知道祝宝林偷偷派奴婢来告诉娘娘,怕是皇上心里会不高兴。您假装不知晓就是了。” “对对,本宫差点把这个给忘了,皇上最讨厌的就是这个。” 白新蕊恍然惊醒,她只顾着高兴了,把这事给忘了。 “既然这样,你就吩咐他们随意做几道爽口的菜就是了。” 魏尽忠赶紧去告诉流烟去了。白新蕊斜眼看着被看,“你最近在祝宝林身边伺候着,可发现她有什么异常没有?她跟曹宝林私下来往密切么?”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知道了该怎么说吧 “只要皇上心里有我,就不怕皇上不来。好了,你就别担心了,我自己心里有数。你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了。” 祝慈看铜镜里珠英两条秀眉紧紧蹙在一起,扭身从珠英手里接过木梳。 “你去将被看叫进来,我有话跟她说。” 珠英无声的点点头,转身出去将被看叫进来。 被看正在喂乌云吃东西,听珠英说主儿叫自己,忙净了手来到殿中。 “主儿,您叫奴婢?” 祝慈淡淡应了声,只一下一下梳着秀发。 “皇上要去永福宫看望贵妃娘娘,已经在去的路上了。你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贵妃娘娘,想来娘娘知道了一定很高兴。你知道怎么说?” 被看惶恐道:“皇上本来是想跟主儿一起用午膳的,是主儿苦口婆心的劝皇上,应该多去永福宫陪伴贵妃娘娘。” 祝慈满意的微笑,“就按你说的办。对了,你弟弟的家书也已经到了。你待会儿去找小印子拿就行了。” 被看的脸上明显的划过一抹欣喜之色,“多谢主儿,那奴婢笑去了。” 被看得了吩咐,让翠岚喂乌云吃东西,自己抄近路去了永福宫。 白新蕊正因为沈确近日连连宠幸曹闻溪生闷气。 “本宫真是小瞧了曹宝林,真是没想到啊。素日里连句话都不怎么说,没想到这么有本事,竟让皇上夜夜留宿在她那里。” “娘娘消消气,为了这种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流烟看白新蕊气的不气,生怕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不好,开导道。 “就算她曹宝林在得宠又有什么用。只要在皇上心里,娘娘您是顶顶重要的就是了。曹宝林得宠,后宫妃嫔多有不满,娘娘还怕没人收拾曹宝林么?” “话是这么说,可你又不是没有瞧到,皇上已经多少年已经没有连夜宠幸同一个妃嫔了,却为了曹宝林破了戒。” 也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生气的缘故,白新蕊心头烦闷的不行,怒火直逼脑袋。 她怀疑道:“你说,祝慈跟曹宝林向来关系不错。曹宝林能有今日,会不会有祝慈在其中出谋划策?不然曹宝林进宫好几年,一直默默无闻的,怎么突然想起争宠来了?” “应该不会。祝宝林知道是个聪明人,她帮扶曹宝林,这不是又给自己招了一个敌人么?” 流烟想了想,摇摇头,“奴婢觉得,祝宝林暂时还是跟娘娘是一条心的。只是等他日祝宝林羽翼丰满了,就未可知了。不过目前最要紧的事,是娘娘您平安将这孩子给生下来。” 白新蕊温柔的抚摸着肚子,点点头,“本宫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本宫对这孩子寄予了厚望,希望他能争气点,不要叫本宫失望了。” 她知道祝慈是迫不得已才跟自己绑在一起的,可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要是个安分的,她看在她对自己忠心耿耿效力的份上,也愿意许她荣华富贵。 倘若野心勃勃,觊觎她的位置,欲求取代她,那是端端留不得了。不过目前暂时还没有事,她尚未站稳脚跟,跟自己反目只有一死。 流烟嘴甜道:“娘娘冰雪聪明,皇上又文韬武略,生出来的孩子又怎么会差呢。不管像娘娘还是像皇上,都是最最聪明讨人喜欢的。” “那是。本宫和皇上的孩子,当然是最优秀的。他将是皇上的第一个皇子。” 白新蕊眉眼一弯,说到孩子心情大好。 “本宫有些饿了,你去弄点吃的来。要辣的,越辣越好,别的本宫一点也吃不下去。” 流烟欢喜的应着,“奴婢瞧着娘娘都瘦了。别的娘娘怀有身孕,都是日渐丰腴,怎么到了娘娘身上就换了一个样。” “本宫的娘亲怀本宫的哥哥和三妹时也是这样,就没胖过。大概是本宫随了娘亲。” 说到家人,白新蕊心里一片酸楚。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父母大哥和三妹了,不过等她生了孩子,可以向皇上求个恩典,那样她就可以跟娘亲他们见面了。 “你快去,本宫都饿了。” 流烟抬腿往外走,快走至门边时,魏尽忠弯腰迈步而进。 “娘娘,被看来了。” 白新蕊诧异的扬眉,“叫她进来。” “是。”魏尽忠返身出去,没一回儿,被看轻手轻脚的走进来。 白新蕊捏了一粒葡萄,“你怎么来了,可是栖凤宫出了什么事?” “回娘娘,栖凤宫还是那样,没出什么事。” 被看答:“只是祝宝林叫奴婢来告诉贵妃娘娘,皇上已经起驾来永福宫了。” “当真?”白新蕊高兴的问,脸上瞬间明媚如花。 “皇上不是去陪祝宝林了么?怎么又想起来本宫这里了?” “祝宝林觉得娘娘怀有身孕辛苦,又马上要临盆了,便一直劝皇上多来陪陪娘娘。” 白新蕊瞬间明了,这是祝慈故意这么做的,怕的就是她知道了皇上留在她那里,自己心里不高兴,故此叫皇上来她这的。 不管皇上究竟为何来她这里,只要能来,她就高兴。 “流烟,回来!”流烟已经去了小厨房,魏尽忠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慌手慌脚的跻身进来。 “怎么了,娘娘?” “你去告诉流烟,叫她午膳别做的太辣了。多做一些皇上爱吃的饭菜,在做道清淡一点的汤……” 白新蕊还没说完,被看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娘娘,不宜做的太过明显。若是被皇上知道祝宝林偷偷派奴婢来告诉娘娘,怕是皇上心里会不高兴。您假装不知晓就是了。” “对对,本宫差点把这个给忘了,皇上最讨厌的就是这个。” 白新蕊恍然惊醒,她只顾着高兴了,把这事给忘了。 “既然这样,你就吩咐他们随意做几道爽口的菜就是了。” 魏尽忠赶紧去告诉流烟去了。白新蕊斜眼看着被看,“你最近在祝宝林身边伺候着,可发现她有什么异常没有?她跟曹宝林私下来往密切么?” 第一百三十四章 是谁在吹箫 “奴婢没发现什么异常。”祝慈一直都防着被看,被看就是想发现什么也发现不了,不让祝慈疑心就不错了。 “四处,祝宝林和曹晏两位宝林来往的还算频繁。后来不知道怎么了,祝宝林和晏宝林跟曹宝林之间渐渐疏远了,也不知怎么了。” “是么?”白新蕊半信半疑,伸手拂着鬓发。 “她没有对你起疑?祝宝林向来对奴才十分宽厚,一点也没有架子,想来对你也是不错的?” 被看不慌不忙回答:“应该是没有,奴婢一直小心着呢。祝宝林对奴婢和翠岚他们都是一视同仁的,不过没有对珠英姐姐那般亲厚就是了。” 白新蕊秀眉微微拧眉,祝慈是个聪明人。就算她没有发现被看是自己的人,肯定也会防着她的。 “那就好。本宫本来还担心你会因为祝宝林的那点好,背叛了本宫,将本宫给卖了。古话都说忠仆不适二主,做奴才的只有认准一个主子,脖子上的脑袋才能牢靠。” 被看后背一凉,只觉无限悲凉。祝宝林对她十分防备,贵妃娘娘也并不将她当做一个真正的人看待。 她凭什么要被呼来喝去,连自己的性命都做不得主?就因为她是个奴才,死了也就死了? “奴婢知道。奴婢知道只有娘娘您对奴婢才是真的好,跟着娘娘您,奴婢才能有好日子过。” 白新蕊满意的笑笑,她挥挥手,“你回去。别皇上来了,见了你,再说不清楚。” 被看匆匆走了,白新蕊摸了摸自己的脸,喜上眉梢。自从曹宝林侍寝后,皇上还没有在她宫里留宿过一次,好不容易把皇上给盼来了,怎么也得留住皇上才是。 她赶紧叫宫女将近日新做的衣裙拿出来,她要重新更衣洗漱。 另一边,烈日当空,树阴匝地。抬轿的宫人怕晒到沈确,专门挑的远路走的。虽然路程有些长,可周围树木茏葱,点点繁华点缀其间,十分的清凉。 沈确靠在轿背上,胳膊随意的搭在轿子的扶手上。他微微眯着眸子望着远处,四周绿树阴浓,犹如翡翠罐子,偶尔有群鸟掠过树梢,啁秋着飞向未知的远方。 蝉声聒噪,一阵高过一阵。 沈确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每每到了夏日,这东西叫的直叫人头痛,那些奴才们是怎么做事的,连这点事难道也要朕派人去说么?” 沈确鲜少从这边走,加上周围都是高大的树木,蝉鸣自然是多的。 李全不知道沈确又抽什么风,他一个做奴才的也不敢说什么。加之他从小就陪着沈确,也习惯了他的阴晴不定。 小心翼翼的瞥了沈确一眼,“许是那群奴才们又犯懒了。皇上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奴才这就叫人去将树上的蝉都给捉了。” 他扭身冲身后的小福子说:“你去找几个人,叫他们用粘杆将蝉都给粘了,别吵到了皇上。皇上仁慈,他们就愈发没有规矩了,连这种事都不上心。仔细他们的脑袋。” “哎。”小福子领命去了。 沈确皱眉抬手挥了挥四周的蚊虫,“糊涂东西,怎么想起来走这了儿?还不赶紧走?” 抬轿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出,听闻沈确这么说加快了脚步,汗水顺着额间缓缓滑落低落在领口处,洇出一片白色。 行至春色苑附近时,沈确突然听到一阵悠扬的萧声,如泣如诉,宛如女子在耳边呢喃低语。又似泣泣细雨,凄凉又充满了无限哀怨。 沈确一抬手,“停!”他竖耳仔细听了一会儿。 “是谁在吹箫?” 李全立马就听出来了,宫里除了淑妃擅长吹箫之外,还没有哪位娘娘能将萧吹的如此动听的。 “好像是淑妃娘娘。宫里除了皇后娘娘的琴,祝宝林的琵琶,也就只有淑妃娘娘的萧吹的最是拿手了。” 沈确深思片刻,“去看看。” 沈确下了轿子,寻着萧声找去。远远的,他隐约瞧见徐庭月站在蔷薇掩映深处,打扮穿着的十分素净,似乎清瘦了不少。 “天气这么炎热,你怎么就这么站在日头下面?万一得了暑热可怎么是好,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 萧声戛然而止,徐庭月不可置信的扭头。看沈确站在不远处,双手背在身后,眼含笑意和关切的望着自己。 她先是一怔,反应过来便是无法抑制的欣喜。 “嫔妾叩见皇上。”她连忙行礼。 “皇上怎么在这?” “朕正好从这里经过,便听到你在吹箫,所以过来瞧瞧。” 沈确走近几步,徐庭月脸上末施任何粉黛,发间只点缀了几朵时令鲜花儿。许是在日头下站的太久的缘故,脸颊白里透红。 沈确眸光一深,“你脸上的伤都好了?竟然一点疤都看不到了。” “多亏了皇后娘娘。担心臣妾因此脸上的伤伤心欲绝,特从外面寻的神医,臣妾用了神医的方子,果然管用。” 徐庭月抬眼看着沈确,眼中似乎有无限伤感,又仿佛含有绵绵情意。 “皇上是不是还有事?若是皇上还有事,就快去忙,臣妾出来时间够久的了,怕宫里的人担心。” 说着,徐庭月打算抬腿要走,沈确一把擒住她的手腕。 “不急,朕和你说说话。朕听着你的萧声甚是哀怨愁苦,可是怪朕这段时间没有去看你?” 徐庭月摇头,“臣妾不敢。臣妾只是看想起皇上曾经对臣妾说过,臣妾簪海棠花最是好看。只是如今早已经过了海棠花盛开的时节,都已经尽数枯败,臣妾一时伤感,所以这才……” 她隐隐红了眼眶,哽咽着垂下头。 沈确怎会不明白徐庭月这是在借花喻自己,确实,自从淑妃的脸受伤后,他就没怎么去淑妃宫里了。 “怎么说哭就哭了,叫旁人看见了还以为是朕欺负了你。” 沈确从徐庭月手里拿过帕子,替她擦着眼角的泪珠。 “海棠花虽然已经枯败,可蔷薇却依旧盛开。簪什么样的花并不要紧,要紧的是簪花的人是谁。朕瞧着你今日之姿更有韵味。” 第一百三十四章 是谁在吹箫 “奴婢没发现什么异常。”祝慈一直都防着被看,被看就是想发现什么也发现不了,不让祝慈疑心就不错了。 “四处,祝宝林和曹晏两位宝林来往的还算频繁。后来不知道怎么了,祝宝林和晏宝林跟曹宝林之间渐渐疏远了,也不知怎么了。” “是么?”白新蕊半信半疑,伸手拂着鬓发。 “她没有对你起疑?祝宝林向来对奴才十分宽厚,一点也没有架子,想来对你也是不错的?” 被看不慌不忙回答:“应该是没有,奴婢一直小心着呢。祝宝林对奴婢和翠岚他们都是一视同仁的,不过没有对珠英姐姐那般亲厚就是了。” 白新蕊秀眉微微拧眉,祝慈是个聪明人。就算她没有发现被看是自己的人,肯定也会防着她的。 “那就好。本宫本来还担心你会因为祝宝林的那点好,背叛了本宫,将本宫给卖了。古话都说忠仆不适二主,做奴才的只有认准一个主子,脖子上的脑袋才能牢靠。” 被看后背一凉,只觉无限悲凉。祝宝林对她十分防备,贵妃娘娘也并不将她当做一个真正的人看待。 她凭什么要被呼来喝去,连自己的性命都做不得主?就因为她是个奴才,死了也就死了? “奴婢知道。奴婢知道只有娘娘您对奴婢才是真的好,跟着娘娘您,奴婢才能有好日子过。” 白新蕊满意的笑笑,她挥挥手,“你回去。别皇上来了,见了你,再说不清楚。” 被看匆匆走了,白新蕊摸了摸自己的脸,喜上眉梢。自从曹宝林侍寝后,皇上还没有在她宫里留宿过一次,好不容易把皇上给盼来了,怎么也得留住皇上才是。 她赶紧叫宫女将近日新做的衣裙拿出来,她要重新更衣洗漱。 另一边,烈日当空,树阴匝地。抬轿的宫人怕晒到沈确,专门挑的远路走的。虽然路程有些长,可周围树木茏葱,点点繁华点缀其间,十分的清凉。 沈确靠在轿背上,胳膊随意的搭在轿子的扶手上。他微微眯着眸子望着远处,四周绿树阴浓,犹如翡翠罐子,偶尔有群鸟掠过树梢,啁秋着飞向未知的远方。 蝉声聒噪,一阵高过一阵。 沈确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每每到了夏日,这东西叫的直叫人头痛,那些奴才们是怎么做事的,连这点事难道也要朕派人去说么?” 沈确鲜少从这边走,加上周围都是高大的树木,蝉鸣自然是多的。 李全不知道沈确又抽什么风,他一个做奴才的也不敢说什么。加之他从小就陪着沈确,也习惯了他的阴晴不定。 小心翼翼的瞥了沈确一眼,“许是那群奴才们又犯懒了。皇上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奴才这就叫人去将树上的蝉都给捉了。” 他扭身冲身后的小福子说:“你去找几个人,叫他们用粘杆将蝉都给粘了,别吵到了皇上。皇上仁慈,他们就愈发没有规矩了,连这种事都不上心。仔细他们的脑袋。” “哎。”小福子领命去了。 沈确皱眉抬手挥了挥四周的蚊虫,“糊涂东西,怎么想起来走这了儿?还不赶紧走?” 抬轿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出,听闻沈确这么说加快了脚步,汗水顺着额间缓缓滑落低落在领口处,洇出一片白色。 行至春色苑附近时,沈确突然听到一阵悠扬的萧声,如泣如诉,宛如女子在耳边呢喃低语。又似泣泣细雨,凄凉又充满了无限哀怨。 沈确一抬手,“停!”他竖耳仔细听了一会儿。 “是谁在吹箫?” 李全立马就听出来了,宫里除了淑妃擅长吹箫之外,还没有哪位娘娘能将萧吹的如此动听的。 “好像是淑妃娘娘。宫里除了皇后娘娘的琴,祝宝林的琵琶,也就只有淑妃娘娘的萧吹的最是拿手了。” 沈确深思片刻,“去看看。” 沈确下了轿子,寻着萧声找去。远远的,他隐约瞧见徐庭月站在蔷薇掩映深处,打扮穿着的十分素净,似乎清瘦了不少。 “天气这么炎热,你怎么就这么站在日头下面?万一得了暑热可怎么是好,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 萧声戛然而止,徐庭月不可置信的扭头。看沈确站在不远处,双手背在身后,眼含笑意和关切的望着自己。 她先是一怔,反应过来便是无法抑制的欣喜。 “嫔妾叩见皇上。”她连忙行礼。 “皇上怎么在这?” “朕正好从这里经过,便听到你在吹箫,所以过来瞧瞧。” 沈确走近几步,徐庭月脸上末施任何粉黛,发间只点缀了几朵时令鲜花儿。许是在日头下站的太久的缘故,脸颊白里透红。 沈确眸光一深,“你脸上的伤都好了?竟然一点疤都看不到了。” “多亏了皇后娘娘。担心臣妾因此脸上的伤伤心欲绝,特从外面寻的神医,臣妾用了神医的方子,果然管用。” 徐庭月抬眼看着沈确,眼中似乎有无限伤感,又仿佛含有绵绵情意。 “皇上是不是还有事?若是皇上还有事,就快去忙,臣妾出来时间够久的了,怕宫里的人担心。” 说着,徐庭月打算抬腿要走,沈确一把擒住她的手腕。 “不急,朕和你说说话。朕听着你的萧声甚是哀怨愁苦,可是怪朕这段时间没有去看你?” 徐庭月摇头,“臣妾不敢。臣妾只是看想起皇上曾经对臣妾说过,臣妾簪海棠花最是好看。只是如今早已经过了海棠花盛开的时节,都已经尽数枯败,臣妾一时伤感,所以这才……” 她隐隐红了眼眶,哽咽着垂下头。 沈确怎会不明白徐庭月这是在借花喻自己,确实,自从淑妃的脸受伤后,他就没怎么去淑妃宫里了。 “怎么说哭就哭了,叫旁人看见了还以为是朕欺负了你。” 沈确从徐庭月手里拿过帕子,替她擦着眼角的泪珠。 “海棠花虽然已经枯败,可蔷薇却依旧盛开。簪什么样的花并不要紧,要紧的是簪花的人是谁。朕瞧着你今日之姿更有韵味。” 第一百三十五章 泻药 徐庭月脸颊微微一烫,“皇上过誉了。臣妾哪有皇上说的那么好,还勉强看的过去就是了。” 沈确只淡淡的笑,瞧着徐庭月额间有细密的汗珠,有隐隐的幽香萦绕在他的鼻尖。 沈确望了一眼天上的烈日,“这么晒的天,朕先送你回宫。” “那就多谢皇上了。”徐庭月羞答答的勾住沈确的手。 “嫔妾新做了酸梅汤,皇上可去嫔妾宫里稍作片刻,喝一碗解解暑气。” 看沈确和徐庭月携了手往前走去,身后的李全有些尴尬的提醒道:“皇上,那贵妃娘娘那边……” 沈确怔住,显然已经把这件事给忘了。他又答应你了淑妃要送她会惊鸿宫,也不好失言。 看沈确明显犹豫了,徐庭月轻咬着唇,体贴道。 “皇上要去看望贵妃娘娘么?既然这样,皇上还是永福宫,臣妾自己回去就可以。贵妃娘娘眼看马上要临盆了,正是需要皇上陪伴的时候。” 沈确握住徐庭月的手,“你不是说你做了酸梅汤么?朕还没有尝过你的手艺呢,时辰长了就不好喝了。” 他侧头对李全吩咐道:“还是先去惊鸿宫,朕晚上在去看望淑妃。” 皇上都这么说了,李全还能怎么办,只能照办。怕是贵妃娘娘知道了,又会好一通的脾气。 果然,白新蕊看沈确迟迟未来,饭菜都已经凉透了。她觉得奇怪,派魏尽忠去瞧瞧怎么回事。 很快,魏尽忠黑着一张脸出现在白新蕊面前。 “回娘娘,皇上走到春色苑附近时,看到淑妃娘娘在吹箫。淑妃娘娘不知道对皇上说了什么,皇上就去惊鸿宫了。” “什么?!” 白新蕊一听顿时怒火中烧,她脾气本就大,只有在沈确面前还算收敛几分,当即拿了茶杯狠狠掷在地上,顿时碎片四溅。 “淑妃这个贱人!本宫就说她最近怎么静悄悄的,原来是在作妖啊。惊鸿宫离春色苑足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她跑到那儿去吹什么萧?!她准是知道了皇上要来本宫这里,所以才借机偶遇皇上!” “是啊,淑妃这是故意跟娘娘过不去。奴才听说,淑妃在春色苑吹了好几日的萧了,总算是把皇上给盼到了。” 魏尽忠撇嘴,“娘娘身怀龙嗣,位分又在淑妃之上。淑妃一点尊卑都没有,这不是告诉众人没把娘娘放在眼里么?” 白新蕊面色难看的仿佛要吃人一般,她恶狠狠剜了魏尽忠一眼。 “你不会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你嘴上那两瓣肉不会用就缝起来!” 看白新蕊气的不轻,流烟连忙伸手给她顺手。 “娘娘,您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他这个人向来不会说话,但心可是向着娘娘的。” “流烟说的对,奴才可是真心为娘娘感到不值啊。” 魏尽忠实在是冤枉,他从前也是这般说话,娘娘也没说过什么。这会儿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都说伴君如伴虎,可娘娘也不是君啊,脾气比皇上还大。 看流烟暗暗朝自己使眼色,魏尽忠咬牙抬手不停的扇着自己耳光。 “奴才一向说话笨嘴拙舌的,惹娘娘不高兴了。真是该死,奴才这就把这张嘴给打烂了,省得只知道惹娘娘生气。” “好了好了,你要打出去打,听的本宫心烦。”白新蕊接过流烟递来的茶,喝了一口强按耐住心头的怒火。 “是。”魏尽忠支起眼皮望了流烟一眼,转身出去了。 “淑妃这么做,就是故意想让娘娘您生气。万一您有个什么闪失,可就真着了淑妃的道了。” 流烟柔声道:“皇上也真是的,这事做的确实是挺让人伤心的。不过凭奴婢对皇上的了解,皇上晚上肯定会来看娘娘的。” “都是淑妃那个贱人的错!皇上是被她给蒙蔽了。” 白新蕊呼吸急促,“看来上次的事她还没有得到教训,既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跟本宫作对。好,好的很!” 她气的一拍桌子,想到什么,对流烟道:“你让人煮一壶紫苏饮,送去惊鸿宫。就说本宫听闻淑妃在烈日下久站,怕她得了暑热,特送上紫苏饮解暑。” 流烟笑着点点头。“奴婢知道了。那奴婢叫人把饭菜给热一热,娘娘千万别饿着了。” 白新蕊烦躁的不行,闷闷的嗯了一声,由着流烟去了。 祝慈也很快听说了这件事,她正喂乌云吃小肉干。 “皇上去了淑妃宫里,贵妃娘娘知道了心里甚是不痛快,让魏尽忠给惊鸿宫送去了一壶紫苏饮。谁知道天快黑的时候,惊鸿宫突然着急忙慌的请了御医。” 珠英掩唇失笑,“猪儿猜猜是怎么回事?” 祝慈配合道:“我想想啊。”她佯装疑惑的想了会儿。 “贵妃娘娘在紫苏饮里下了泻药,对么?” 珠英一拍手,眼睛精亮,“主儿怎么知道?御医说是食用了泻药的缘故呢。贵妃娘娘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当时皇上也在。万一皇上吃了可怎么办?” 一旁默不出声的小印子忽然笑道:“珠英姐姐难道没发现么?皇上不爱吃紫苏,自然也不爱喝紫苏饮了。” “怪不得,我把这茬给忘了。”珠英一拍自己的脑袋,没想到十分的重,痛的她呲牙咧嘴的。 “你做什么?好端端的打自己做什么啊。” 祝慈吓了一大跳,起身扒开珠英的手一看,还好没事,只是有些发红。 “你这丫头,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本来就不怎么聪明,打坏了岂不是更笨了?” 珠英吐吐舌头,她也没想到自己的力气那么大。 “可贵妃娘娘就不怕皇上知道么?淑妃毕竟是四妃之一啊,且家世也不俗。” “贵妃娘娘在家中时就备受宠爱,进了宫又圣眷优渥无人能敌,就更加天不怕地不怕了。且又娘家得势,就连皇上都要忌惮几分呢。对这种事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祝慈摸着乌云的脑袋,乌云享受的眯起眸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旁人要是有这出身,又有有能耐的父亲和兄长,怕是比这还嚣张呢。只是这宫里只有一个真正的主人,那就是皇上,就是不知道贵妃娘娘和白家父子晓不晓得这个道理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泻药 徐庭月脸颊微微一烫,“皇上过誉了。臣妾哪有皇上说的那么好,还勉强看的过去就是了。” 沈确只淡淡的笑,瞧着徐庭月额间有细密的汗珠,有隐隐的幽香萦绕在他的鼻尖。 沈确望了一眼天上的烈日,“这么晒的天,朕先送你回宫。” “那就多谢皇上了。”徐庭月羞答答的勾住沈确的手。 “嫔妾新做了酸梅汤,皇上可去嫔妾宫里稍作片刻,喝一碗解解暑气。” 看沈确和徐庭月携了手往前走去,身后的李全有些尴尬的提醒道:“皇上,那贵妃娘娘那边……” 沈确怔住,显然已经把这件事给忘了。他又答应你了淑妃要送她会惊鸿宫,也不好失言。 看沈确明显犹豫了,徐庭月轻咬着唇,体贴道。 “皇上要去看望贵妃娘娘么?既然这样,皇上还是永福宫,臣妾自己回去就可以。贵妃娘娘眼看马上要临盆了,正是需要皇上陪伴的时候。” 沈确握住徐庭月的手,“你不是说你做了酸梅汤么?朕还没有尝过你的手艺呢,时辰长了就不好喝了。” 他侧头对李全吩咐道:“还是先去惊鸿宫,朕晚上在去看望淑妃。” 皇上都这么说了,李全还能怎么办,只能照办。怕是贵妃娘娘知道了,又会好一通的脾气。 果然,白新蕊看沈确迟迟未来,饭菜都已经凉透了。她觉得奇怪,派魏尽忠去瞧瞧怎么回事。 很快,魏尽忠黑着一张脸出现在白新蕊面前。 “回娘娘,皇上走到春色苑附近时,看到淑妃娘娘在吹箫。淑妃娘娘不知道对皇上说了什么,皇上就去惊鸿宫了。” “什么?!” 白新蕊一听顿时怒火中烧,她脾气本就大,只有在沈确面前还算收敛几分,当即拿了茶杯狠狠掷在地上,顿时碎片四溅。 “淑妃这个贱人!本宫就说她最近怎么静悄悄的,原来是在作妖啊。惊鸿宫离春色苑足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她跑到那儿去吹什么萧?!她准是知道了皇上要来本宫这里,所以才借机偶遇皇上!” “是啊,淑妃这是故意跟娘娘过不去。奴才听说,淑妃在春色苑吹了好几日的萧了,总算是把皇上给盼到了。” 魏尽忠撇嘴,“娘娘身怀龙嗣,位分又在淑妃之上。淑妃一点尊卑都没有,这不是告诉众人没把娘娘放在眼里么?” 白新蕊面色难看的仿佛要吃人一般,她恶狠狠剜了魏尽忠一眼。 “你不会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你嘴上那两瓣肉不会用就缝起来!” 看白新蕊气的不轻,流烟连忙伸手给她顺手。 “娘娘,您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他这个人向来不会说话,但心可是向着娘娘的。” “流烟说的对,奴才可是真心为娘娘感到不值啊。” 魏尽忠实在是冤枉,他从前也是这般说话,娘娘也没说过什么。这会儿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都说伴君如伴虎,可娘娘也不是君啊,脾气比皇上还大。 看流烟暗暗朝自己使眼色,魏尽忠咬牙抬手不停的扇着自己耳光。 “奴才一向说话笨嘴拙舌的,惹娘娘不高兴了。真是该死,奴才这就把这张嘴给打烂了,省得只知道惹娘娘生气。” “好了好了,你要打出去打,听的本宫心烦。”白新蕊接过流烟递来的茶,喝了一口强按耐住心头的怒火。 “是。”魏尽忠支起眼皮望了流烟一眼,转身出去了。 “淑妃这么做,就是故意想让娘娘您生气。万一您有个什么闪失,可就真着了淑妃的道了。” 流烟柔声道:“皇上也真是的,这事做的确实是挺让人伤心的。不过凭奴婢对皇上的了解,皇上晚上肯定会来看娘娘的。” “都是淑妃那个贱人的错!皇上是被她给蒙蔽了。” 白新蕊呼吸急促,“看来上次的事她还没有得到教训,既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跟本宫作对。好,好的很!” 她气的一拍桌子,想到什么,对流烟道:“你让人煮一壶紫苏饮,送去惊鸿宫。就说本宫听闻淑妃在烈日下久站,怕她得了暑热,特送上紫苏饮解暑。” 流烟笑着点点头。“奴婢知道了。那奴婢叫人把饭菜给热一热,娘娘千万别饿着了。” 白新蕊烦躁的不行,闷闷的嗯了一声,由着流烟去了。 祝慈也很快听说了这件事,她正喂乌云吃小肉干。 “皇上去了淑妃宫里,贵妃娘娘知道了心里甚是不痛快,让魏尽忠给惊鸿宫送去了一壶紫苏饮。谁知道天快黑的时候,惊鸿宫突然着急忙慌的请了御医。” 珠英掩唇失笑,“猪儿猜猜是怎么回事?” 祝慈配合道:“我想想啊。”她佯装疑惑的想了会儿。 “贵妃娘娘在紫苏饮里下了泻药,对么?” 珠英一拍手,眼睛精亮,“主儿怎么知道?御医说是食用了泻药的缘故呢。贵妃娘娘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当时皇上也在。万一皇上吃了可怎么办?” 一旁默不出声的小印子忽然笑道:“珠英姐姐难道没发现么?皇上不爱吃紫苏,自然也不爱喝紫苏饮了。” “怪不得,我把这茬给忘了。”珠英一拍自己的脑袋,没想到十分的重,痛的她呲牙咧嘴的。 “你做什么?好端端的打自己做什么啊。” 祝慈吓了一大跳,起身扒开珠英的手一看,还好没事,只是有些发红。 “你这丫头,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本来就不怎么聪明,打坏了岂不是更笨了?” 珠英吐吐舌头,她也没想到自己的力气那么大。 “可贵妃娘娘就不怕皇上知道么?淑妃毕竟是四妃之一啊,且家世也不俗。” “贵妃娘娘在家中时就备受宠爱,进了宫又圣眷优渥无人能敌,就更加天不怕地不怕了。且又娘家得势,就连皇上都要忌惮几分呢。对这种事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祝慈摸着乌云的脑袋,乌云享受的眯起眸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旁人要是有这出身,又有有能耐的父亲和兄长,怕是比这还嚣张呢。只是这宫里只有一个真正的主人,那就是皇上,就是不知道贵妃娘娘和白家父子晓不晓得这个道理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可能老人总是孤独的吧 “也是。”珠英点点头,贵妃娘娘的父亲是正二品神策大将军,哥哥则是正四品忠武大将军,母亲又是陇西李氏出身。 这样显赫的出身。也就只有皇后娘娘的娘家能与之相匹敌。 只是白氏父子近年来颇有些居功自傲,且手中又握着大燕朝精锐的骑兵和十万大军,皇上颇为忌惮,这也是为什么不管贵妃娘娘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只要不将天给捅出个窟窿来,皇上都纵容的原因。 “贵妃娘娘在家中时就是掌上明珠,进了宫又深受皇上喜欢,难免有时候失了分寸。等贵妃娘娘生下皇子,贵妃娘娘在宫中可就更无人能敌了。” 说到白新蕊的孩子,祝慈倒是觉得有些奇怪。白新蕊自从查出有喜脉之后,也就遭了野猫扑身和凌霄岛这两桩意外。 以她在宫中的地位和素日行事的风格,不说遍地都是仇人,可明里暗里也有不少嫉恨她的人才是。 竟然没有一个人动手。还有皇上,白氏父子掌握着大燕的数十万精锐,等他日白白新蕊诞下皇子,怕是在朝中要横着走,很有可能将来参与夺嫡之争。 皇上明显有这个顾虑,可又为什么会叫白新蕊将孩子给生下来呢,莫非是因为从前朝夕相处的情谊? “所以说贵妃娘娘的命可真好。有得势的娘家,又圣眷优渥,如今又即将做母妃了。倘若生个一儿半女的,皇上怕是要把贵妃娘娘放在心尖上呢。” “谁说不是。人比人真是气死人,贵妃娘娘一看就是福泽深厚的人,是一般人比不了去的。” 珠英探头瞧了眼窗外的夜色,“主儿,时辰不早了,您早点歇息,明儿还要起早向皇后娘娘请安呢。” 祝慈也有些困了,自从入了夏之后夜里有些热,她总是睡不踏实。今夜倒是凉快了不少,正好睡个好觉。 “好,你们两个也早点歇息,瞧瞧小印子的眼圈黑的,不知道夜里在想着什么呢。” 小印子接过祝慈手里的乌云,笑得有些腼腆。 “奴才也不知道怎么了,近来有些失眠,总是醒一阵睡一会儿的,弄的日头里做事也没精神。” “都这么久了,怎么才听你说起?”祝慈冲小印子眨眨眼。 “虽是小毛病,丢不了性命,但长此以往下去也会出大毛病的。实在不行你找个御医给自己瞧瞧,别生了什么病。” 担心完小印子,祝慈挥挥手让他和珠英下去了。她独自熄了蜡烛,静静的躺在床上。 外面的风似乎很大,不知道是什么被吹倒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祝慈扭头,看到皎洁清冷的月光从窗外偷溜进来,疏冷的映在墙上,树木枝桠的影子宛如魑魅魍魉般爪牙舞爪。 隔天一早,祝慈才起床不久,晏清姝便拨开珠帘蹦蹦哒哒的跑进来。 “噔噔噔,祝姐姐,我来了。”晏清姝一屁股坐在红木圆凳上,小脸因为跑的太急变得红扑扑的,额间有细密的汗珠。 “可真是热死我了,大清早的日头仿佛要将人给晒化了似的。祝姐姐,几日不见,你有没有想清姝啊?” 祝慈拿了帕子递给晏清姝叫她擦汗,又让人奉上冰饮。 “当然想了。我要是不想着你,念着你,又怎么会命人做了酥山巴巴的给你送去呢?吃了没有,要不要用一些?” “我吃了早膳过来的。太后今儿胃口好,比平日里多吃了不少,我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晏清姝嘿嘿的笑,“姐姐自个儿吃,我瞧着姐姐好像清瘦了不少呢。皇帝哥哥也不来多陪陪姐姐,真是的!” “皇上国事繁忙,又要照顾贵妃娘娘等人的情绪。我只是不小心伤了手腕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你瞧瞧我现在,差不多都全好了。” 祝慈搅动着碗里的粥,让人多添了一盆冰块近来,放在晏清姝附近。 “太后她老人家的病怎么样了?我理应去看望了,又怕打搅,心里始终记挂的很。” “已经好多了。许是人上了年纪,总是好一阵病一阵的,有时那些御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精心养着。” 晏清姝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幸好姐姐也没去,太后一病了就总爱发脾气,只喜欢一个人呆着望着外面,也不知道想什么。也不爱说话,连皇后娘娘去看望了几次,太后都婉拒了呢。” 她撑着腮,歪着脑袋,“有的时候,我瞧着太后也挺可怜的。虽说在宫里,太后和皇帝哥哥最大,又有一大群奴才伺候着,可心里却空落落的。哪里也去不了,总是让人觉得悲悯。可能老人总是孤独的。” 这话也只有晏清姝敢这么说了,祝慈垂眸浅笑。 “这人年轻的时候,总是觉得时光如白驹过隙,想留都留不住。可等到银发满鬓的时候,却又觉得一日一日是那么的漫长难熬。不过有你陪着太后聊天解闷,想来太后也是开心的。” “太后是开心了,可苦了我了。”晏清姝用手掩唇,扭身靠近祝慈。 “哪里都去不了,差点没把我给憋疯了,总算能出来透透气了。” “是了,忘了你爱玩儿了。”祝慈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放下碗筷,又用茶水漱了口。 又和晏清姝坐着说笑了会儿,看时辰差不多了,便携手向昭阳宫所在的方向走去。 快走至昭阳宫时,祝慈和晏清姝碰到了从一条蜿蜒小路而来的曹闻溪。 “曹姐姐,你怎么从春色苑的方向过来?未央宫可不在那边,你做什么去了?”祝慈打趣道,用胳膊轻轻一碰曹闻溪的胳膊。 曹闻溪一扬唇角,两侧的酒窝若隐若现。 “我那日路过春色苑时,看荷叶接天连碧,无边的绿色。便想着收集一些荷叶上的露水,煮开沏茶喝,最是能清心降火了。” “姐姐好雅兴,我这个人偷懒惯了,是断断不会为了一壶荷叶露珠,披星戴月的。” 祝慈靠近曹闻溪,压低声音笑问:“怕不是姐姐是煮给皇上喝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可能老人总是孤独的吧 “也是。”珠英点点头,贵妃娘娘的父亲是正二品神策大将军,哥哥则是正四品忠武大将军,母亲又是陇西李氏出身。 这样显赫的出身。也就只有皇后娘娘的娘家能与之相匹敌。 只是白氏父子近年来颇有些居功自傲,且手中又握着大燕朝精锐的骑兵和十万大军,皇上颇为忌惮,这也是为什么不管贵妃娘娘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只要不将天给捅出个窟窿来,皇上都纵容的原因。 “贵妃娘娘在家中时就是掌上明珠,进了宫又深受皇上喜欢,难免有时候失了分寸。等贵妃娘娘生下皇子,贵妃娘娘在宫中可就更无人能敌了。” 说到白新蕊的孩子,祝慈倒是觉得有些奇怪。白新蕊自从查出有喜脉之后,也就遭了野猫扑身和凌霄岛这两桩意外。 以她在宫中的地位和素日行事的风格,不说遍地都是仇人,可明里暗里也有不少嫉恨她的人才是。 竟然没有一个人动手。还有皇上,白氏父子掌握着大燕的数十万精锐,等他日白白新蕊诞下皇子,怕是在朝中要横着走,很有可能将来参与夺嫡之争。 皇上明显有这个顾虑,可又为什么会叫白新蕊将孩子给生下来呢,莫非是因为从前朝夕相处的情谊? “所以说贵妃娘娘的命可真好。有得势的娘家,又圣眷优渥,如今又即将做母妃了。倘若生个一儿半女的,皇上怕是要把贵妃娘娘放在心尖上呢。” “谁说不是。人比人真是气死人,贵妃娘娘一看就是福泽深厚的人,是一般人比不了去的。” 珠英探头瞧了眼窗外的夜色,“主儿,时辰不早了,您早点歇息,明儿还要起早向皇后娘娘请安呢。” 祝慈也有些困了,自从入了夏之后夜里有些热,她总是睡不踏实。今夜倒是凉快了不少,正好睡个好觉。 “好,你们两个也早点歇息,瞧瞧小印子的眼圈黑的,不知道夜里在想着什么呢。” 小印子接过祝慈手里的乌云,笑得有些腼腆。 “奴才也不知道怎么了,近来有些失眠,总是醒一阵睡一会儿的,弄的日头里做事也没精神。” “都这么久了,怎么才听你说起?”祝慈冲小印子眨眨眼。 “虽是小毛病,丢不了性命,但长此以往下去也会出大毛病的。实在不行你找个御医给自己瞧瞧,别生了什么病。” 担心完小印子,祝慈挥挥手让他和珠英下去了。她独自熄了蜡烛,静静的躺在床上。 外面的风似乎很大,不知道是什么被吹倒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祝慈扭头,看到皎洁清冷的月光从窗外偷溜进来,疏冷的映在墙上,树木枝桠的影子宛如魑魅魍魉般爪牙舞爪。 隔天一早,祝慈才起床不久,晏清姝便拨开珠帘蹦蹦哒哒的跑进来。 “噔噔噔,祝姐姐,我来了。”晏清姝一屁股坐在红木圆凳上,小脸因为跑的太急变得红扑扑的,额间有细密的汗珠。 “可真是热死我了,大清早的日头仿佛要将人给晒化了似的。祝姐姐,几日不见,你有没有想清姝啊?” 祝慈拿了帕子递给晏清姝叫她擦汗,又让人奉上冰饮。 “当然想了。我要是不想着你,念着你,又怎么会命人做了酥山巴巴的给你送去呢?吃了没有,要不要用一些?” “我吃了早膳过来的。太后今儿胃口好,比平日里多吃了不少,我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晏清姝嘿嘿的笑,“姐姐自个儿吃,我瞧着姐姐好像清瘦了不少呢。皇帝哥哥也不来多陪陪姐姐,真是的!” “皇上国事繁忙,又要照顾贵妃娘娘等人的情绪。我只是不小心伤了手腕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你瞧瞧我现在,差不多都全好了。” 祝慈搅动着碗里的粥,让人多添了一盆冰块近来,放在晏清姝附近。 “太后她老人家的病怎么样了?我理应去看望了,又怕打搅,心里始终记挂的很。” “已经好多了。许是人上了年纪,总是好一阵病一阵的,有时那些御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精心养着。” 晏清姝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幸好姐姐也没去,太后一病了就总爱发脾气,只喜欢一个人呆着望着外面,也不知道想什么。也不爱说话,连皇后娘娘去看望了几次,太后都婉拒了呢。” 她撑着腮,歪着脑袋,“有的时候,我瞧着太后也挺可怜的。虽说在宫里,太后和皇帝哥哥最大,又有一大群奴才伺候着,可心里却空落落的。哪里也去不了,总是让人觉得悲悯。可能老人总是孤独的。” 这话也只有晏清姝敢这么说了,祝慈垂眸浅笑。 “这人年轻的时候,总是觉得时光如白驹过隙,想留都留不住。可等到银发满鬓的时候,却又觉得一日一日是那么的漫长难熬。不过有你陪着太后聊天解闷,想来太后也是开心的。” “太后是开心了,可苦了我了。”晏清姝用手掩唇,扭身靠近祝慈。 “哪里都去不了,差点没把我给憋疯了,总算能出来透透气了。” “是了,忘了你爱玩儿了。”祝慈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放下碗筷,又用茶水漱了口。 又和晏清姝坐着说笑了会儿,看时辰差不多了,便携手向昭阳宫所在的方向走去。 快走至昭阳宫时,祝慈和晏清姝碰到了从一条蜿蜒小路而来的曹闻溪。 “曹姐姐,你怎么从春色苑的方向过来?未央宫可不在那边,你做什么去了?”祝慈打趣道,用胳膊轻轻一碰曹闻溪的胳膊。 曹闻溪一扬唇角,两侧的酒窝若隐若现。 “我那日路过春色苑时,看荷叶接天连碧,无边的绿色。便想着收集一些荷叶上的露水,煮开沏茶喝,最是能清心降火了。” “姐姐好雅兴,我这个人偷懒惯了,是断断不会为了一壶荷叶露珠,披星戴月的。” 祝慈靠近曹闻溪,压低声音笑问:“怕不是姐姐是煮给皇上喝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生辰 曹闻溪脸上的红晕慢慢晕染开,蔓上她妍丽的脸庞,带着薄薄漂亮的粉丝,亦如此刻绵延朱墙的尽头,无尽的朝霞一般。 “妹妹就知道拿我开玩笑。近来宫里总是连连生事,我看皇上为此愁苦不已,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这种事上下些功夫。” 曹闻溪眸光闪了闪,落在祝慈身后的晏清姝身上,看她始终垂着脑袋,撅着嘴只郁闷的扯着手帕,不由笑问。 “晏宝林这是怎么了?瞧上去闷闷不乐的,莫不是有人惹你不痛快了?” “没有人敢惹我不痛快。”晏清姝撇了撇嘴,她素来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毫不加掩饰,一看就是说的违心话。 “我只是看到祝姐姐一瞧见曹宝林你,便把我给全然忘了,原来我再也祝姐姐心里不是最最要紧的。” 曹闻溪有些尴尬,祝慈也没想到晏清姝是因为这件事不高兴,她看了看曹闻溪,一拉晏清姝的胳膊。 “瞧瞧你这话说的,怎么这么酸?我跟曹姐姐好,跟你难道就不好了么?都住的这么近,曹姐姐又为人和善,我也愿意跟曹姐姐多说上几句。 往日里那些糕点茶水可都尽数进了你的肚子里,你这么说可太叫我寒心了。” 晏清姝哼唧了几声,“哼,姐姐又不是不晓得,我这个人就是小心眼惯了。” “祝宝林是不怎么去我那儿,冷不丁在这半路上碰到了,心中诧异不免多说了几句。宫里谁不知道,晏宝林跟祝妹妹最要好呀。” 曹闻溪微笑,转了话题,“我们快走,不然待会儿请安迟了。” 路上这么一耽搁,请安虽然没迟,可除了皇后所有的妃嫔差不多都到了。 祝慈近来侍寝的次数也比较少,加之曹闻溪初初侍寝,风头正盛,宫人们也在私底下瞧瞧议论,更不会后宫妃嫔心中早已不满,正愁没找到机会发作,看到曹闻溪姗姗来迟,当然不能放过这次奚落她的好机会。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曹宝林。”庄小小率先开口,歪歪的扭着身下,上下打量着曹闻溪。 曹闻溪自从侍寝后一改往日清醒脱俗的打扮,衣着颜色又明艳,妆容也变得十分精致不在似从前那般清汤寡水,衬得整个人都娇艳动人。 “这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是曹宝林来,还以为是哪个王府新送进宫里的人呢。” “可不是,都说人靠衣衫马靠鞍。这曹宝林正经一打扮都不敢认了。” 虞婕妤心里也不是滋味。她当初才进宫那会儿模样不说倾城,可也不差,更何况她父亲还是正四品的官职,饶是这样,皇上对她也是十分的冷淡,更别提什么接连两日侍寝的事。 她曹闻溪进宫好几年,受尽白眼冷落,没想到还有翻身的一日,皇上还那么喜欢她。 “瞧瞧曹宝林这一身行头,真当是人比花还娇啊。我这人老珠黄的,怪不得皇上不爱去我那儿。” 杨芸熙斜斜倪了虞婕妤一眼,“可别这么说。本宫记得你比我入宫还晚几年呢,论资历,我还得叫虞婕妤你一声姐姐。你若是人老珠黄了,那本宫岂不是成昨日黄花了。” 祝慈和晏清姝已经落座。曹闻溪也淡定的坐着,她早就料到会有今日这般的情况,并不觉得意外,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她们嫉妒自己,所以才出言讽刺。她听这种话听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点。 徐庭月阴阳怪气道:“曹宝林怎么不回话呀?德妃,虞婕妤还有庄才人位分可都在你之上呢。你是耳朵有毛病听不清还是恃宠而骄啊?!” 这话可就重了,曹闻溪不得不起身冲徐庭月深深一拜。 “淑妃娘娘误会嫔妾了。嫔妾笨口拙舌的,怕说什么惹的各位娘娘不开心,一时忘了规矩。多谢淑妃娘娘指正,也多谢淑妃娘娘及各位姐姐没有怪罪嫔妾,嫔妾一定谨记,不会再犯了。” 曹闻溪声音轻柔,态度不卑不亢,又很巧妙的将徐庭月的话给挡了回去。 徐庭月倒也不好当众发难,责怪她不懂事了,“起来。宫里不比外面,一举一动都要守着规矩,不然还不算乱套了。” “是,嫔妾知道了。”曹闻溪缓缓起身,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慢慢坐下。 “哎呀,这平日里瞧着曹宝林一声不吭的,没想到这么有本事。皇上这个月只来了后宫才几天,大把的时间都留宿在未央宫。” 庄小小瞪着曹闻溪,“曹宝林,你也不劝劝皇上雨露均沾。这关系有亲疏远近,我也明白。可祝宝林跟你关系那么好,怎么也没见你让皇上去看望一下祝宝林呢?” 无辜躺枪的祝慈只好出声道:“皇上想去哪里,是皇上的自由。嫔妾只希望皇上开心顺遂就好。” 徐庭月闻言扬眉,“祝宝林可真是大度啊。” “我也觉得祝姐姐说的没错。皇上想去谁那里,想歇在哪,是皇上的自由。总不能皇上不想去看庄才人,还将皇上绑了去。” 晏清姝叹了口气,看庄小小脸涨的通红,明显生气了。 她伸手安抚,嬉笑道:“庄小小可别生气,我这人说话向来心直口快。要是我会变戏法就好了,变出好几个皇帝哥哥来,这样就可以每个人一个,也不用整日拌嘴吵架了。” 众人一愣,随后掩唇笑起来,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 “要真是那样可还了得,岂不是乱了套了?” 沈之初眯眼笑道:“晏宝林是不是马上就要过生辰了?不知想要什么生辰礼?” 晏清姝是农历七月十四的生日,仔细一算也没几天了。 “您送我什么,我自然就喜欢什么了。我不太喜欢过生辰,可太后说宫里近来发生了不少事,想让我大办,去一去晦气。” “十五岁生辰,确实是大事,自然是要好好操办的。” 虞婕妤附和道:“如此说起来,晏宝林过了生辰就可以侍寝了。” 闻言,原本笑语盈盈的众人,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第一百三十七章 生辰 曹闻溪脸上的红晕慢慢晕染开,蔓上她妍丽的脸庞,带着薄薄漂亮的粉丝,亦如此刻绵延朱墙的尽头,无尽的朝霞一般。 “妹妹就知道拿我开玩笑。近来宫里总是连连生事,我看皇上为此愁苦不已,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这种事上下些功夫。” 曹闻溪眸光闪了闪,落在祝慈身后的晏清姝身上,看她始终垂着脑袋,撅着嘴只郁闷的扯着手帕,不由笑问。 “晏宝林这是怎么了?瞧上去闷闷不乐的,莫不是有人惹你不痛快了?” “没有人敢惹我不痛快。”晏清姝撇了撇嘴,她素来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毫不加掩饰,一看就是说的违心话。 “我只是看到祝姐姐一瞧见曹宝林你,便把我给全然忘了,原来我再也祝姐姐心里不是最最要紧的。” 曹闻溪有些尴尬,祝慈也没想到晏清姝是因为这件事不高兴,她看了看曹闻溪,一拉晏清姝的胳膊。 “瞧瞧你这话说的,怎么这么酸?我跟曹姐姐好,跟你难道就不好了么?都住的这么近,曹姐姐又为人和善,我也愿意跟曹姐姐多说上几句。 往日里那些糕点茶水可都尽数进了你的肚子里,你这么说可太叫我寒心了。” 晏清姝哼唧了几声,“哼,姐姐又不是不晓得,我这个人就是小心眼惯了。” “祝宝林是不怎么去我那儿,冷不丁在这半路上碰到了,心中诧异不免多说了几句。宫里谁不知道,晏宝林跟祝妹妹最要好呀。” 曹闻溪微笑,转了话题,“我们快走,不然待会儿请安迟了。” 路上这么一耽搁,请安虽然没迟,可除了皇后所有的妃嫔差不多都到了。 祝慈近来侍寝的次数也比较少,加之曹闻溪初初侍寝,风头正盛,宫人们也在私底下瞧瞧议论,更不会后宫妃嫔心中早已不满,正愁没找到机会发作,看到曹闻溪姗姗来迟,当然不能放过这次奚落她的好机会。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曹宝林。”庄小小率先开口,歪歪的扭着身下,上下打量着曹闻溪。 曹闻溪自从侍寝后一改往日清醒脱俗的打扮,衣着颜色又明艳,妆容也变得十分精致不在似从前那般清汤寡水,衬得整个人都娇艳动人。 “这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是曹宝林来,还以为是哪个王府新送进宫里的人呢。” “可不是,都说人靠衣衫马靠鞍。这曹宝林正经一打扮都不敢认了。” 虞婕妤心里也不是滋味。她当初才进宫那会儿模样不说倾城,可也不差,更何况她父亲还是正四品的官职,饶是这样,皇上对她也是十分的冷淡,更别提什么接连两日侍寝的事。 她曹闻溪进宫好几年,受尽白眼冷落,没想到还有翻身的一日,皇上还那么喜欢她。 “瞧瞧曹宝林这一身行头,真当是人比花还娇啊。我这人老珠黄的,怪不得皇上不爱去我那儿。” 杨芸熙斜斜倪了虞婕妤一眼,“可别这么说。本宫记得你比我入宫还晚几年呢,论资历,我还得叫虞婕妤你一声姐姐。你若是人老珠黄了,那本宫岂不是成昨日黄花了。” 祝慈和晏清姝已经落座。曹闻溪也淡定的坐着,她早就料到会有今日这般的情况,并不觉得意外,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她们嫉妒自己,所以才出言讽刺。她听这种话听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点。 徐庭月阴阳怪气道:“曹宝林怎么不回话呀?德妃,虞婕妤还有庄才人位分可都在你之上呢。你是耳朵有毛病听不清还是恃宠而骄啊?!” 这话可就重了,曹闻溪不得不起身冲徐庭月深深一拜。 “淑妃娘娘误会嫔妾了。嫔妾笨口拙舌的,怕说什么惹的各位娘娘不开心,一时忘了规矩。多谢淑妃娘娘指正,也多谢淑妃娘娘及各位姐姐没有怪罪嫔妾,嫔妾一定谨记,不会再犯了。” 曹闻溪声音轻柔,态度不卑不亢,又很巧妙的将徐庭月的话给挡了回去。 徐庭月倒也不好当众发难,责怪她不懂事了,“起来。宫里不比外面,一举一动都要守着规矩,不然还不算乱套了。” “是,嫔妾知道了。”曹闻溪缓缓起身,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慢慢坐下。 “哎呀,这平日里瞧着曹宝林一声不吭的,没想到这么有本事。皇上这个月只来了后宫才几天,大把的时间都留宿在未央宫。” 庄小小瞪着曹闻溪,“曹宝林,你也不劝劝皇上雨露均沾。这关系有亲疏远近,我也明白。可祝宝林跟你关系那么好,怎么也没见你让皇上去看望一下祝宝林呢?” 无辜躺枪的祝慈只好出声道:“皇上想去哪里,是皇上的自由。嫔妾只希望皇上开心顺遂就好。” 徐庭月闻言扬眉,“祝宝林可真是大度啊。” “我也觉得祝姐姐说的没错。皇上想去谁那里,想歇在哪,是皇上的自由。总不能皇上不想去看庄才人,还将皇上绑了去。” 晏清姝叹了口气,看庄小小脸涨的通红,明显生气了。 她伸手安抚,嬉笑道:“庄小小可别生气,我这人说话向来心直口快。要是我会变戏法就好了,变出好几个皇帝哥哥来,这样就可以每个人一个,也不用整日拌嘴吵架了。” 众人一愣,随后掩唇笑起来,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 “要真是那样可还了得,岂不是乱了套了?” 沈之初眯眼笑道:“晏宝林是不是马上就要过生辰了?不知想要什么生辰礼?” 晏清姝是农历七月十四的生日,仔细一算也没几天了。 “您送我什么,我自然就喜欢什么了。我不太喜欢过生辰,可太后说宫里近来发生了不少事,想让我大办,去一去晦气。” “十五岁生辰,确实是大事,自然是要好好操办的。” 虞婕妤附和道:“如此说起来,晏宝林过了生辰就可以侍寝了。” 闻言,原本笑语盈盈的众人,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报应 晏清姝自幼长在太后身边,皇上也极为喜欢她。只是因她素来都是小孩子的心性,天真烂漫,有什么说什么,大多数妃嫔对她还是挺喜欢的。 可侍寝就不一样了,宫里本来就女人多,在多一个晏宝林跟她们争抢皇上,她们见到皇上的机会岂不是更少了。 晏清姝脸颊微红,只羞涩的垂下头扯着身上的珠子。 “晏宝林也到了年纪了,提上日程是早晚的事。” 徐庭月挤出一抹笑容,“从今往后晏宝林可就是大人了,万万不可像从前那帮任性行事了,也应该学一学应该怎么照顾皇上。” “太后和皇上有多宠晏宝林,咱们都看在眼里。想来晏宝林侍寝后,皇上也不忍用规矩过多约束。” 杨芸熙抬起眼眸,轻轻从徐庭月身上扫过。 “本宫瞧着晏宝林这样就挺不错的,见多了虚以委蛇,假心假意的人,才能明白晏宝林的可贵之处。” 众妃嫔七嘴八舌的说着,各怀着各自的小心思。 祝慈想起那日晏清姝对自己说的话,忍不住微微侧头去看晏清姝。她正出神的望着地面,纤长浓密的睫毛低垂着,看上去呆呆傻傻的。 想来她心里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心和酸楚。 祝慈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对晏清姝不禁多生了几分同情。太后只想让晏宝林留在自己跟前,日日瞧着才安心,不会叫人欺负了去,可又有谁问过她的意见呢。 “也不知道文美人脸上的伤怎么样了?” 祝慈温和的扫视着众人,“嫔妾前几日去看望文美人,还被拒之门外了,听着里面摔摔打打的,好像伤心的不行。” “这也正常。女人的脸是顶顶要紧的,那么深的一条口子,不留疤才怪呢。我自从那日之后,还时不时的做噩梦,梦到文美人浑身是血。” 虞婕妤低声呢喃了一句什么,“不过皇上也怕文美人太过伤心,命太医署的御医们务必将文美人脸上的人伤给治好,否则就摘了他们的脑袋。” “文美人也就沾了腹中孩子的光,不然皇上才不会花这些心思。” 徐庭月支着脑袋,似笑非笑,“自从文美人怀孕后,屡次冒犯本宫。本宫多次容忍,她却变本加厉。” 她嗤的一笑,坐直身子,“说不定这就是文美人呈口舌之快的报应。” “可这报应也太狠了一些。近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先是宫里莫名其妙的闹鬼,至今也不知怎么回事。后来又在凌霄岛接连发生意外。” 杨芸熙忧心忡忡,“希望往后能平安,不然本宫的心也跟着不安。” “心怀鬼胎的人自然是坐立难安。德妃娘娘宅心仁厚的,想来定会有佛祖保佑的。” 庄小小突然插嘴道,斜斜的剜了祝慈一眼。 “要嫔妾说,这文美人是替祝御女挡了一灾,不然该毁容的就是祝御女了。我要是祝御女,肯定日日侍奉在文美人的榻上,直到她痊愈为止。” 徐庭月冷笑出声,拨弄着左耳上的如意玉兰的耳坠。 “你以为谁都跟庄才人你一样知廉耻么,有些人仗着皇上的宠爱无作非为,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自己没事,反而害了旁人。还能心安理得的坐在这里,真是叫人佩服。” “是啊,嫔妾也真想将在琵琶上动手脚的人给揪出来,好还文美人一个公道。不过人在做天在看,究竟是谁做的,老天爷心里有数,那人报应自然也在后头。” 祝慈不慌不忙,冲徐庭月温婉一一笑,转而扭头望向庄小小。 “有错的是恶人,皇上都没有怪罪嫔妾,那证明嫔妾自然是无罪的,既然庄才人心地良善,看不得文美人遭此罪,不如就按才人方才所言,去未央宫照顾文美人?也算是六宫和睦相处的典范。” 庄小小不是没有领教过祝慈的能说会道,这会儿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拿眼偷偷去瞧徐庭月,正好和徐庭月不耐又略带厌烦的视线撞个正着。 她一咬唇,“祝宝林真是生了一张翘嘴。文美人又不是弹了我的琵琶才受伤的。我为什么要去?且你又怎知我没有去看过文美人。” “庄才人是不是生嫔妾的气了?”祝慈一挑眉,满含歉意道。 “嫔妾向来心直口快惯了,倘若哪里惹的姐姐不高兴,姐姐可别怪罪。” 庄小小死死的瞪着祝慈,直到嘴巴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味,她才惊觉唇瓣被自己给咬破了。 她自从在春色苑跟祝慈初次相遇后,接二连三的倒霉,又处处叫她下不来台。她真以为有贵妃娘娘当靠山,就万无一失了不成?! 气氛有一瞬间的安静,一时只闻外面簌簌风声。 直到华惊云从内殿缓步走出来,众妃嫔这才纷纷起身行礼问安。 华惊云莞尔一笑,伸手挥了挥,“都坐,本宫叫你们久等了。” “公主着了风寒,皇后娘娘担心不已,嫔妾亦能理解。” 虞婕妤向来是个话多的人,又因自己没孩子,看公主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经常来昭阳宫看望。 “不知道公主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 “已经好多了,今儿早终于肯吃东西了。” 华惊云眼底浮现出淡淡的乌青,尽管画着精致的妆容,可仍是掩饰不住的憔悴。 “这当了母亲才知道。孩子一哭,就要来当娘的半条命,更别提是生病了。好在公主只是受凉的缘故,不然本宫……” 她摇摇头,唇角漾起一丝温柔的笑,“你们方才在聊什么呢,本宫听着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就是随便聊了几句罢了,沈修容问晏宝林生辰的时候想要什么生辰礼呢。” 杨芸熙扯了扯嘴角,“臣妾瞧着皇后娘娘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臣妾知道皇后娘娘记挂公主的病情,可也要照顾好凤体啊。” 华惊云点点头,“本宫知道了。你们也是,如今天气越来越热,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别得了暑热。” 她想到什么,面色微微一冷。 第一百三十八章 报应 晏清姝自幼长在太后身边,皇上也极为喜欢她。只是因她素来都是小孩子的心性,天真烂漫,有什么说什么,大多数妃嫔对她还是挺喜欢的。 可侍寝就不一样了,宫里本来就女人多,在多一个晏宝林跟她们争抢皇上,她们见到皇上的机会岂不是更少了。 晏清姝脸颊微红,只羞涩的垂下头扯着身上的珠子。 “晏宝林也到了年纪了,提上日程是早晚的事。” 徐庭月挤出一抹笑容,“从今往后晏宝林可就是大人了,万万不可像从前那帮任性行事了,也应该学一学应该怎么照顾皇上。” “太后和皇上有多宠晏宝林,咱们都看在眼里。想来晏宝林侍寝后,皇上也不忍用规矩过多约束。” 杨芸熙抬起眼眸,轻轻从徐庭月身上扫过。 “本宫瞧着晏宝林这样就挺不错的,见多了虚以委蛇,假心假意的人,才能明白晏宝林的可贵之处。” 众妃嫔七嘴八舌的说着,各怀着各自的小心思。 祝慈想起那日晏清姝对自己说的话,忍不住微微侧头去看晏清姝。她正出神的望着地面,纤长浓密的睫毛低垂着,看上去呆呆傻傻的。 想来她心里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心和酸楚。 祝慈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对晏清姝不禁多生了几分同情。太后只想让晏宝林留在自己跟前,日日瞧着才安心,不会叫人欺负了去,可又有谁问过她的意见呢。 “也不知道文美人脸上的伤怎么样了?” 祝慈温和的扫视着众人,“嫔妾前几日去看望文美人,还被拒之门外了,听着里面摔摔打打的,好像伤心的不行。” “这也正常。女人的脸是顶顶要紧的,那么深的一条口子,不留疤才怪呢。我自从那日之后,还时不时的做噩梦,梦到文美人浑身是血。” 虞婕妤低声呢喃了一句什么,“不过皇上也怕文美人太过伤心,命太医署的御医们务必将文美人脸上的人伤给治好,否则就摘了他们的脑袋。” “文美人也就沾了腹中孩子的光,不然皇上才不会花这些心思。” 徐庭月支着脑袋,似笑非笑,“自从文美人怀孕后,屡次冒犯本宫。本宫多次容忍,她却变本加厉。” 她嗤的一笑,坐直身子,“说不定这就是文美人呈口舌之快的报应。” “可这报应也太狠了一些。近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先是宫里莫名其妙的闹鬼,至今也不知怎么回事。后来又在凌霄岛接连发生意外。” 杨芸熙忧心忡忡,“希望往后能平安,不然本宫的心也跟着不安。” “心怀鬼胎的人自然是坐立难安。德妃娘娘宅心仁厚的,想来定会有佛祖保佑的。” 庄小小突然插嘴道,斜斜的剜了祝慈一眼。 “要嫔妾说,这文美人是替祝御女挡了一灾,不然该毁容的就是祝御女了。我要是祝御女,肯定日日侍奉在文美人的榻上,直到她痊愈为止。” 徐庭月冷笑出声,拨弄着左耳上的如意玉兰的耳坠。 “你以为谁都跟庄才人你一样知廉耻么,有些人仗着皇上的宠爱无作非为,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自己没事,反而害了旁人。还能心安理得的坐在这里,真是叫人佩服。” “是啊,嫔妾也真想将在琵琶上动手脚的人给揪出来,好还文美人一个公道。不过人在做天在看,究竟是谁做的,老天爷心里有数,那人报应自然也在后头。” 祝慈不慌不忙,冲徐庭月温婉一一笑,转而扭头望向庄小小。 “有错的是恶人,皇上都没有怪罪嫔妾,那证明嫔妾自然是无罪的,既然庄才人心地良善,看不得文美人遭此罪,不如就按才人方才所言,去未央宫照顾文美人?也算是六宫和睦相处的典范。” 庄小小不是没有领教过祝慈的能说会道,这会儿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拿眼偷偷去瞧徐庭月,正好和徐庭月不耐又略带厌烦的视线撞个正着。 她一咬唇,“祝宝林真是生了一张翘嘴。文美人又不是弹了我的琵琶才受伤的。我为什么要去?且你又怎知我没有去看过文美人。” “庄才人是不是生嫔妾的气了?”祝慈一挑眉,满含歉意道。 “嫔妾向来心直口快惯了,倘若哪里惹的姐姐不高兴,姐姐可别怪罪。” 庄小小死死的瞪着祝慈,直到嘴巴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味,她才惊觉唇瓣被自己给咬破了。 她自从在春色苑跟祝慈初次相遇后,接二连三的倒霉,又处处叫她下不来台。她真以为有贵妃娘娘当靠山,就万无一失了不成?! 气氛有一瞬间的安静,一时只闻外面簌簌风声。 直到华惊云从内殿缓步走出来,众妃嫔这才纷纷起身行礼问安。 华惊云莞尔一笑,伸手挥了挥,“都坐,本宫叫你们久等了。” “公主着了风寒,皇后娘娘担心不已,嫔妾亦能理解。” 虞婕妤向来是个话多的人,又因自己没孩子,看公主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经常来昭阳宫看望。 “不知道公主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 “已经好多了,今儿早终于肯吃东西了。” 华惊云眼底浮现出淡淡的乌青,尽管画着精致的妆容,可仍是掩饰不住的憔悴。 “这当了母亲才知道。孩子一哭,就要来当娘的半条命,更别提是生病了。好在公主只是受凉的缘故,不然本宫……” 她摇摇头,唇角漾起一丝温柔的笑,“你们方才在聊什么呢,本宫听着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就是随便聊了几句罢了,沈修容问晏宝林生辰的时候想要什么生辰礼呢。” 杨芸熙扯了扯嘴角,“臣妾瞧着皇后娘娘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臣妾知道皇后娘娘记挂公主的病情,可也要照顾好凤体啊。” 华惊云点点头,“本宫知道了。你们也是,如今天气越来越热,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别得了暑热。” 她想到什么,面色微微一冷。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本宫绝不姑息 “近来宫里接二连三的发生意外,本宫和皇上十分担心。你们若是有什么不满,可以跟本宫说,切不可极端行事。做什么事之前都要想想自己个家人,千万不要行差踏错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缄默不语。 晏清姝眨眨眼,“做坏事的人才不会考虑这么多呢。皇后娘娘,伤了文美人和放蛇的凶手找到了没有呀?清姝最近总是做梦,梦到整个屋子都是蛇,可吓人了。”说着,声音渐渐小了,染了哭腔。 祝慈见状将茶递了过去,又安慰般的拍了拍她的胳膊。 “文美人的事只是意外,可能是祝宝林的琵琶没有保养好,这才琴弦不小心断裂伤了文美人的。” 听华惊云这么说,祝慈便知道自己猜测的没错。皇上跟皇后应该早就知道是谁在琵琶上做的手脚了,否则他们的反应不会是这样。到底是谁做的,叫皇上和皇后这么忌惮…… “至于毒蛇的事。”她恰到好处的停顿了一下。 “皇上派去的人已经查到了些眉目,本宫相信不久就可以将幕后之人给揪出来。这也是跟你们提个醒,别以为背后做的那些脏事就没人知道,皇上只是念及旧情才不好发作。” 庄小小心头一颤,心虚的垂下眼帘。皇上派去的人真的查到了?她不是写信告诉父亲,让他赶紧善后么?皇上又怎么会查到呢,皇上要是知道是她做的,不仅她有性命之忧,怕是庄氏一族也会被她牵连。 这样想着,后背竟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如今入了夏难免会心浮气躁的,做事也静不下心来,心若是浮躁便容易徒生是非。” 华惊云柔和的目光中缓缓环视着众人,她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明亮乌黑如珍珠般的眼眸里却冷冷的,没有丝毫笑意。 “本宫命人日日熬煮绿豆汤,给宫中各处都分发下去。望你们也能静心养性,倘若在出什么幺蛾子,本宫绝不姑息!” 有雷声轰隆隆在昭阳宫上空炸裂开,方才还明亮的天儿瞬间黯淡下来,乌黑压顶自远处滚滚而来。 祝慈扭头望向殿外,看到廊下几盆叫不上什么名字的花耷拉着脑袋,毫无生气。 “看样子马上要下雨了,你们也都赶紧各自回宫。” 从昭阳宫出来,祝慈晏清姝和曹闻溪说着话往前走着,看庄小小急匆匆的扶着宫女的手擦身而过,将祝慈撞了个趔趄。 “小心,祝姐姐。”晏清姝眼疾手快的将祝慈扶住,她气呼呼的抬头看庄小小恍若未闻,脚下生风般顺着朱墙往前走。 晏清姝更生气了,祝慈看她要追上去晏同庄小小争辩,她“哎”了一声,却已经来不及了,晏清姝早已经三两步追上去扯住庄小小的胳膊。 “庄才人。你站住。你方才差点撞倒了祝姐姐,你没察觉出来么?竟头也不回的走了,皇后娘娘方才说的话你全然都忘了是么?” 庄小小回神,皱眉望着晏清姝攥着自己胳膊的手,余光看祝慈朝这边走来。她不耐烦的抽出胳膊。 祝慈和晏清姝走近,看着晏清姝,“庄才人也不是故意的,算了。” 庄小小心虚的不行,就算怀疑祝慈跟这件事有关,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她只想赶紧回宫,好好想想该怎么办,才能平安无事。 “刚才是我不小心撞到了祝御女你,实在是抱歉。” 庄小小难得这么好说话,晏清姝十分诧异,还以为她又要理直气壮嚣张的胡搅蛮缠一番。如今看她这模样,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反而曹闻溪看向庄小小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庄才人您没事?怎么瞧上去脸色苍白,上次在雨花阁还是这样。才人是不是病了?” “我没事。我好的很,就不饶你费心了。” 庄小小甩下一句话,急匆匆的转身离开了。 “这庄才人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跟有鬼撵似的。” 沈之念含笑略带疑惑的声音突然响起,她转身看着祝慈等人。 “祝宝林真是好脾气,方才在皇后娘娘宫里庄才人那么说你,你都不生气。” 祝慈拿不准沈之初是什么样的人,又没怎么跟她接触过,只是微微一笑。 “庄才人对嫔妾有些误会,也不是有意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嫔妾也不愿意因为这点事叫皇后娘娘不开心。” “要是庄才人也跟宝林想的一样就好了。” 沈之念拢了拢衣袖,露出的指尖如削葱般雪白粉嫩。 “要不要去我宫里坐坐,这里离我的长乐宫不远。我去年酿了一壶杏花酒,前几日正好挖出来了,祝御女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晏清姝凑过来,“还有我呢,我这么大个人,难道沈修容看不见么?我也想喝,我还从来没有喝过杏花酒呢。” “我当然看见晏宝林了,都一起去,正好留在我那里用午膳。” 祝慈不知道沈之念打的是什么主意,为了防止其中有诈,她还是婉拒了。 “我手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御医特意叮嘱了,不能饮酒。等我的伤彻底的好了,我做东请修容来栖凤宫小聚。” 她又扭头对晏清姝说道:“你是不是也该回去陪太后了?太后还要喝药呢。” 晏清姝差点把这茬给忘了,“是喔。这样的话,只能改日了。真是好可惜。” “酒我会留着的。好东西就是要一起享用的,一个人喝多没意思。” 沈之念感觉脸上有些湿漉漉的,她仰头看着天,并没有下雨,只有片片乌云低压压的飘过。 “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宫了。” 目送着沈之念走远,祝慈这才收回视线。晏清姝又跟她说了一会儿话,也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晏宝林真是将妹妹当姐姐了呢。在宫里,能被真心对待,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曹闻溪语气怅然。 为什么晏清姝跟祝慈就那么有话聊呢?她是宫女出身啊,难道她从来不介怀么? 祝慈回神,静静的反而和曹闻溪四目相对,倏而一笑。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本宫绝不姑息 “近来宫里接二连三的发生意外,本宫和皇上十分担心。你们若是有什么不满,可以跟本宫说,切不可极端行事。做什么事之前都要想想自己个家人,千万不要行差踏错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缄默不语。 晏清姝眨眨眼,“做坏事的人才不会考虑这么多呢。皇后娘娘,伤了文美人和放蛇的凶手找到了没有呀?清姝最近总是做梦,梦到整个屋子都是蛇,可吓人了。”说着,声音渐渐小了,染了哭腔。 祝慈见状将茶递了过去,又安慰般的拍了拍她的胳膊。 “文美人的事只是意外,可能是祝宝林的琵琶没有保养好,这才琴弦不小心断裂伤了文美人的。” 听华惊云这么说,祝慈便知道自己猜测的没错。皇上跟皇后应该早就知道是谁在琵琶上做的手脚了,否则他们的反应不会是这样。到底是谁做的,叫皇上和皇后这么忌惮…… “至于毒蛇的事。”她恰到好处的停顿了一下。 “皇上派去的人已经查到了些眉目,本宫相信不久就可以将幕后之人给揪出来。这也是跟你们提个醒,别以为背后做的那些脏事就没人知道,皇上只是念及旧情才不好发作。” 庄小小心头一颤,心虚的垂下眼帘。皇上派去的人真的查到了?她不是写信告诉父亲,让他赶紧善后么?皇上又怎么会查到呢,皇上要是知道是她做的,不仅她有性命之忧,怕是庄氏一族也会被她牵连。 这样想着,后背竟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如今入了夏难免会心浮气躁的,做事也静不下心来,心若是浮躁便容易徒生是非。” 华惊云柔和的目光中缓缓环视着众人,她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明亮乌黑如珍珠般的眼眸里却冷冷的,没有丝毫笑意。 “本宫命人日日熬煮绿豆汤,给宫中各处都分发下去。望你们也能静心养性,倘若在出什么幺蛾子,本宫绝不姑息!” 有雷声轰隆隆在昭阳宫上空炸裂开,方才还明亮的天儿瞬间黯淡下来,乌黑压顶自远处滚滚而来。 祝慈扭头望向殿外,看到廊下几盆叫不上什么名字的花耷拉着脑袋,毫无生气。 “看样子马上要下雨了,你们也都赶紧各自回宫。” 从昭阳宫出来,祝慈晏清姝和曹闻溪说着话往前走着,看庄小小急匆匆的扶着宫女的手擦身而过,将祝慈撞了个趔趄。 “小心,祝姐姐。”晏清姝眼疾手快的将祝慈扶住,她气呼呼的抬头看庄小小恍若未闻,脚下生风般顺着朱墙往前走。 晏清姝更生气了,祝慈看她要追上去晏同庄小小争辩,她“哎”了一声,却已经来不及了,晏清姝早已经三两步追上去扯住庄小小的胳膊。 “庄才人。你站住。你方才差点撞倒了祝姐姐,你没察觉出来么?竟头也不回的走了,皇后娘娘方才说的话你全然都忘了是么?” 庄小小回神,皱眉望着晏清姝攥着自己胳膊的手,余光看祝慈朝这边走来。她不耐烦的抽出胳膊。 祝慈和晏清姝走近,看着晏清姝,“庄才人也不是故意的,算了。” 庄小小心虚的不行,就算怀疑祝慈跟这件事有关,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她只想赶紧回宫,好好想想该怎么办,才能平安无事。 “刚才是我不小心撞到了祝御女你,实在是抱歉。” 庄小小难得这么好说话,晏清姝十分诧异,还以为她又要理直气壮嚣张的胡搅蛮缠一番。如今看她这模样,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反而曹闻溪看向庄小小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庄才人您没事?怎么瞧上去脸色苍白,上次在雨花阁还是这样。才人是不是病了?” “我没事。我好的很,就不饶你费心了。” 庄小小甩下一句话,急匆匆的转身离开了。 “这庄才人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跟有鬼撵似的。” 沈之念含笑略带疑惑的声音突然响起,她转身看着祝慈等人。 “祝宝林真是好脾气,方才在皇后娘娘宫里庄才人那么说你,你都不生气。” 祝慈拿不准沈之初是什么样的人,又没怎么跟她接触过,只是微微一笑。 “庄才人对嫔妾有些误会,也不是有意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嫔妾也不愿意因为这点事叫皇后娘娘不开心。” “要是庄才人也跟宝林想的一样就好了。” 沈之念拢了拢衣袖,露出的指尖如削葱般雪白粉嫩。 “要不要去我宫里坐坐,这里离我的长乐宫不远。我去年酿了一壶杏花酒,前几日正好挖出来了,祝御女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晏清姝凑过来,“还有我呢,我这么大个人,难道沈修容看不见么?我也想喝,我还从来没有喝过杏花酒呢。” “我当然看见晏宝林了,都一起去,正好留在我那里用午膳。” 祝慈不知道沈之念打的是什么主意,为了防止其中有诈,她还是婉拒了。 “我手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御医特意叮嘱了,不能饮酒。等我的伤彻底的好了,我做东请修容来栖凤宫小聚。” 她又扭头对晏清姝说道:“你是不是也该回去陪太后了?太后还要喝药呢。” 晏清姝差点把这茬给忘了,“是喔。这样的话,只能改日了。真是好可惜。” “酒我会留着的。好东西就是要一起享用的,一个人喝多没意思。” 沈之念感觉脸上有些湿漉漉的,她仰头看着天,并没有下雨,只有片片乌云低压压的飘过。 “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宫了。” 目送着沈之念走远,祝慈这才收回视线。晏清姝又跟她说了一会儿话,也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晏宝林真是将妹妹当姐姐了呢。在宫里,能被真心对待,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曹闻溪语气怅然。 为什么晏清姝跟祝慈就那么有话聊呢?她是宫女出身啊,难道她从来不介怀么? 祝慈回神,静静的反而和曹闻溪四目相对,倏而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