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是个万人迷》 第1章 有事要宣布 下午,阳光正好,盛夏的余韵笼罩着大地,热浪仍未退却。 微风吹动着窗帘,窗外的阳光跃过透明玻璃窗,像是一条轨道,准确地降落在光滑的地板上,光点跳跃着,灿若繁星。 房间里,少女身穿烟紫色长裙,柔顺的栗色长发披在肩上,一双狐狸眼透着几分慵懒,眼角微微翘起,更显绝色。 她葱白的手正拿着一把剪刀,有条不紊地剪去多余的花枝,专注而认真。 “扣扣——”,敲门声响起。 “温尔小姐,董事长让您今晚六点准时到淑清斋,说是有事情要宣布。” 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温尔捻着花枝的手微顿,听起来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自从母亲死后,她和那个人一向很少有交流。 “知道了,我会准时出席的。” 温尔放下了手中的剪刀,把插好的花搬到一旁,她扫了一眼手机屏幕,现在是下午三点,距离出席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很充裕。 温尔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用清水把手冲洗干净,镜子里映出她的面容,黛眉挺鼻,肤如凝脂,唇色是浅淡的粉。 比起艳丽和清秀,这张脸似乎用漂亮来形容更为合适,大概这算是淡妆浓抹总相宜的最好诠释,又或者说,该感谢造物主的精心刻画。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从这里到淑清斋需要十五分钟,正好可以在附近逛一逛,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以免到时候晚饭吃不下。 温家大门处,温尔站在一旁等司机把车开出来,正值阳光热烈的时刻,她下意识用手挡着刺眼的光线,这时,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少年身高腿长,穿着黑色卫衣,还戴着一个黑色鸭舌帽,嘴角乌青,手臂上也有伤痕,凌乱且野性的酷。 温尔没打算多管,她抬了抬头,若无其事地对今天的天气状况进行了一番确认。 然而,耳边的脚步声渐近,不知道什么时候,少年已经整个人站在她跟前。 这下子,温尔就算再瞎也不能说是没看到了,她视线瞥了过去,黑色鸭舌帽之下,少年那张凌厉的脸也展露无遗。 眉若远山,双眸漆黑,眼尾微微上翘,眼神是漫不经心的懒散,还带了点这个年纪独有的傲气,但又和大多数的同龄人很不一样,因为他身上总是带着各种各样的伤。 乌青和伤痕,都让他显得格外的冷漠和狠厉,像不可靠近的孤狼。 温尔扫了一眼他的手臂,已经不流血了,但是这副样子显然是刚刚打完架回来的,不过她依旧没有多问。 略微沙哑磁性的嗓音响起,“见过陈许凛吗?” 温尔下意识回了句,“什么?” 他瞥了她一眼, “你未婚夫。” 温尔表情淡淡的,“池妄,你打架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也打坏了,我和陈许凛除了那纸婚约,可能也就比陌生人好点。” 池妄一听这话,倒是扯了扯嘴角,“也是。” 对话过于真实,以至于两句就能说完。 温尔看了一眼不远处停着的车子,大概是司机看她在和人说话,所以在一边等着。 她略一思索,“你手机是不是没带?” 一般来说,池妄这种人走在路上,视线都不带下移一点的,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就连和陈许凛,两人也没多少接触,所以能让他主动搭话的,大概是真的有什么事。 池妄没有说话,温尔赶时间,已经自顾自地接了下句,“我帮你打个电话。” 出于人道主义,她还翻了一下包,给他找点能用的东西,“这是湿纸巾,擦一擦血迹,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快点去处理一下。” 池妄倒是没有拒绝,他接过纸巾,低头擦拭着,阳光从他背后打过来,映照着那头利落的黑色短发。 “谢了。” 他低沉的嗓音响起,语调很平缓,但最后的尾音却是有点上扬的,和他这个人一样,处处都透着冷酷,偏偏又有着几分散漫的痞气。 温尔没回话,她只是赶着去吃甜品,要不然按他这样一句一句地往外蹦,都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候。 她翻到了陈许凛的电话,按下,熟悉的“嘟——嘟——”声响起。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巧,温尔刚把手机放耳边,就看到了对面马路边上的身影。 少年穿着白色衬衣,黑色短发下,是一双毫无波澜的瑞凤眼,脸上永远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像个设定完美的机器人。 陈许凛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相识十几年,两人也算和平共处,相安无事,温尔对他的印象是矜贵且冷漠。 如果说池妄是外表看着不好接近,那么陈许凛就是由内而外的,所以能把这两人都收入囊中的得是什么神人。 温尔收回视线,对着手机那边的陈许凛说了一句,“池妄找你。” 她顺势挂掉了电话,然后又对着身旁的池妄挥了下手,“传达完了,再见。” 非常的言简意赅,也非常的利落迅速,因为话一说完,她直接就往车上奔了,甜品新鲜出炉时间是四点,晚了可就排不上号了。 她走后,池妄倚着门口的石狮子,随意说了句,“你未婚妻这几年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陈许凛手插着口袋,闻言,也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语气没有半点起伏,“没有。” 炽热的阳光照耀着大地,微风吹动着树叶,几处摇曳,夏日逐渐消散在天际。 - 温尔最后还是赶上了甜品准点出炉的时间,她坐在餐厅里,桌上放着最经典的欧培拉蛋糕,咖啡和巧克力的香气扑面而来。 温尔坐在位置上,拿出手机,给甜品拍了一张,然后打开微信对话框,发送了过去。 对面回得很快,几乎是下一秒就弹出来信息,【尔尔今天出门玩了吗,甜品好吃吗?】 温尔纤细的手指点着屏幕,回道,【好吃,今天出门是因为那人突然说今晚六点要在淑清斋吃饭。】 她想了想,又很快补了一句,【他有通知你吗?】 温尔正等着对面的回复时,电话已经打了过来,她接起,“温期言,怎么了?” 电话那边,温期言声音浅淡如水,他说话一向轻柔,从不急切,“尔尔,我觉得董事长好像在准备着什么,今晚六点的通知我也收到了。” 温期言大概只有在面对她的事情时,才会这样关切,温尔回道,“没事,没什么好怕的。” 因为没有期待,所以无论这位父亲做出什么,她都不会伤心。 七岁那年,母亲把温期言领养回家,她多了一个哥哥,所以母亲死后,在这个世界上,对于她来说,就只有温期言还算是亲人了。 “倒是你,温期言,你也就比我大一岁,过几天开学你就高三了,下次他再给你派什么任务,你阳奉阴违一下算了。” “尔尔,我们是不一样的。” “也许。” 温尔没有坚持,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变的,因为即使是温期言,也许有一天也会变得讨厌她。 这个电话并没有持续多久,自从上了高中,温期言每年寒暑假都会在公司学习,能抽出几分钟来联系她已经很不容易了。 温尔吃完甜品后,又点了杯清茶,闲坐了大半个小时后,她让司机去吃个晚饭,然后自己一个人散步走去淑清斋。 路上,行人匆匆,车水马龙,这个点太阳还没下山,光线照射在高楼大厦的玻璃上,金灿灿的,耀眼又漂亮。 穿过广场的时候,有很多小孩子在玩泡泡机,泡沫漂浮在空中,被阳光照耀着,色彩绚丽。 温尔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距离六点还有十五分钟,她给温期言发去信息,问他到哪了。 “嘭!” 温尔刚发完信息,就被人不小心撞了一下,她的手机没拿稳,掉落在地。 温尔正准备弯腰去捡,有人却先一步帮她捡了起来,声音是少年人的清朗、秀气,“抱歉。” 她抬头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很出色的脸,对方大概是混血儿,深蓝色眼眸,鼻子高挺,兼具着西方的立体和东方的柔和。 他的肤色很白,在她见过的人之中,只有温期言可以相较,但二者又很不一样,因为温期言是病态的苍白。 而眼前这个人,一头金色卷发,灿如麦穗,似乎连阳光也格外偏爱他。 温尔接过手机,回了句,“没关系。” 也许是事发太突然,眼前的少年似乎愣了一瞬,随即才弯起双唇,朝她笑了笑,“实在不好意思,请看一下您的手机有没有损坏,如果需要赔偿……” “没有坏,不用在意,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快到时间了,温尔不打算多交谈,她朝对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随后便很干脆地离开了。 她走后,少年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2章 这是一本书 在这段小插曲过后,温尔一边朝着酒店的方向走,一边查看刚刚收到的信息,温期言已经到了,就在门口等她。 他穿着长袖的白色衬衣,安静地站在那里,一双眼睛看着她,清澈干净,像山间流淌的清泉,像轻拂而过的微风,永远都温和而轻柔。 温尔看了他一眼,“虽然夏天吹的是热风,但是你可别被吹感冒了,进去等我就好了。” 温期言轻笑道,“我没有那么脆弱,看来在尔尔心里,我还是小时候的样子。” 温尔没有反驳,温期言的病秧子形象确实根深蒂固,难以解除,她跟在他身后,穿过走廊,走进了包厢,里面还没有人。 温尔放下包,在位置上坐下,“温望人呢?” 温期言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董事长让我先带你到这里等,他稍后就会过来的。” 温尔柳眉微皱,温望一向守时,每次都会提前到,今天是怎么了。 桌面上放着一些饼干和小吃,大概是温期言提前帮她点的,他把点心碟子放在她面前,“尔尔,待会见了人,不要和他起冲突。” 温尔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当年母亲去世以后,她和温望的关系就势同水火,但即便如此,温期言也一直站在她这边。 她有多久没叫过父亲,温期言就有多久没叫过叔叔。 温尔点点头,“放心,我从不气人。” 温期言看起来依旧不是很放心,但他只笑着夸道,“对,尔尔只会让人开心。” 他们并没有等太久,两分钟后,六点整,包厢的门被准时推开了。 与此同时,门外的人也全都进入了视线之内,温望年近四十,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他穿着黑色西装,浑身带着上位者的气场。 挽着他手的妇人漂亮出挑,眉目含情,明明是艳丽的长相,偏偏有种小鸟依人的神情。 至于他们身后的少年,虽然视线有所遮挡,但温尔依旧一眼认出了,这就是刚刚碰见的那个金发混血儿。 初次见面,并没有任何人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温期言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场鸿门宴,他抿着唇,脸色有点冷。 这种情况下,不用开口,也能看明白是怎么回事。 “尔尔,这是你谢阿姨。”温望没有强迫她叫人,似乎只是想介绍一下,又或者说,通知一下她。 温尔没说话,她纤细的手摩挲着茶杯,视线半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尔尔你好,我是你美云阿姨,之前就听你爸爸提起过你,今天终于有机会见一面了。” 谢美云大概是想留个好印象,所以笑得特别的亲切,然而温尔半低着头,什么都没看见,甚至连一点反应也没有。 “尔尔啊。” 谢美云对于温尔的冷淡倒是没有丝毫尴尬和怒意,她那张漂亮的脸上只有温柔,“这是阿姨的儿子,叫谢子都,首都的都,比你小一岁。” 这时,温尔摩挲着杯子的手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端详着眼前的少年,金发、混血、继子,名为谢子都。 原来是今天,安逸了太久,她都差点忘了这个世界是一本书了。 这件荒诞的事,温尔是在三年前知道的。 说实话,一开始是震惊且不可置信的,但三年的时间,足够让她消化完这个信息了。 不是穿书穿越,也不是快穿重生,温尔仅仅是在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午后,突然拥有了一段和她相关但又不属于她的记忆。 这个世界是一本叫《星光软语》的书,讲述了女主苏软软自从转学到斯顿高中,就邂逅了一个又一个英俊帅气的角色,所有人都倾倒在她的魅力之下,最终达成后宫成就。 一句话概括就是,人人都爱女主。 既然是书,那么就会有不同的角色分配,很不幸地,温尔拿到了标准的逆袭剧本,因为她就是那个恶毒女配,而她未婚夫陈许凛就是女主的后宫一号。 池妄、她哥温期言、她名义上的继弟谢子都,女主收编的人远不止于此,后期还会出现女主的青梅竹马、被欺负的阴郁学霸、花心多情的转校生等等。 总而言之就是,各种类型,各种角色,无一例外。 对于自己手握女配逆袭剧本这件事,温尔只有一个想法,麻了。 按理来说,作为一个拥有自我意识,并且手握剧本的恶毒女配,她应该愤怒,应该不满,应该抗争,应该冲到大马路上撕心裂肺地喊苍天没眼,然后开始逆天改命! 最好是凭借信息差,提前铲除威胁,按照爽文套路,她还应该收了女主的后宫,实现女配界的人生巅峰。 但是怎么说呢,温尔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她只想远离这些纷纷扰扰,找个地方提前养老,有事没事种个花,遛会狗。 当然,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是,温尔至今不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运行的,以及她现在掌握的信息其实少得可怜。 现在距离女主登场、剧情真正开始,还有足足一年,温尔能做的十分有限,也许一年后,世界归零,所有一切都会像设定好的电脑程序一样,按部就班地向前走。 到了那时,她会不会被清除掉意识还说不准,所以,还是见步走步,及时行乐。 第3章 要开始搞事 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桌上的茶杯冒着热气,上升又消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茶香,清新淡雅。 少女坐在位置上,一双漂亮的狐狸眼显出几分懒意,栗色长发柔顺光滑,发尾微微翘起,无形中增添些许俏皮。 大概是她沉默得太久了,温望终于开口道,“尔尔,快来问好。” 半是提醒,半是警告。 温尔指尖时不时点着玻璃杯,发出很轻很轻的“叮叮”声,她的表情过于平淡了,让人摸不清其背后的真正想法。 温期言深知温尔看似娇弱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怎样坚定又倔强的心。 当年和温望对峙的那段时间,她就尖锐得像是个浑身长满刺的小刺猬,要用尽一切办法来确认自己的绝对安全,哪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哪怕同归于尽。 但从三年前开始,她似乎就慢慢变了,不再竖起高墙,大张旗鼓地宣战,也不再执着地要一个结果,一个态度。 而是突然就“看开了”,比起妥协和认输,她更像是漫不经心又无所畏惧地游戏人间。 “温尔。” 这一次,温望话语间的冷意已经显而易见了,他生硬地念出她的名字。 温尔从思绪中抽回,抬起头,扫视了一眼,“叫我?” 她说话时,声音娇软,语调却是毫无波澜的。 谢美云见状,出来打圆场,“尔尔啊,阿姨知道你可能一时很难接受,但我们是真心想得到你的祝福的,阿姨保证,什么都不会改变的,你妈妈……”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温尔,眼神陡然冷了下来,“我劝你不要提我母亲。” 谢美云似乎是被她的态度伤到了,有点勉强地笑了笑,“是阿姨不好,不提这些了。” 温望耐心耗尽,“温尔,你听着,现在不是征求你的意见,只是通知你一声,今天这个晚饭也是你美云阿姨主动提出来的,就是想正式和你见个面,怕你太突然接受不了。” “我和你美云阿姨已经领证了,他们今天就会正式搬进温家,之后会再举办晚宴,公开这件事。” “今天趁着人齐,就一起正式认识一下,我不强迫你改口叫人,但是你该知道尊重二字。” 三两句话,生硬又冷漠的口吻,这就是她的父亲,温尔并没有多难过,也不觉得意外,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在朝着既定的方向走。 关于剧情,温尔只解锁了和自己相关的部分,信息很零碎,每隔一段时间才会出现一点,所以有很多事情她还是一知半解。 但可以肯定的是,今天这件事是在为之后的剧情作铺垫,因为谢子都,是女主的后宫之一。 温尔单手托着腮,打量着眼前的金发少年,她没有对温望刚刚说的话作出回应,反而问了句,“谢子都?” 旁边的谢美云使了个眼色,一直安静地充当着背景板的少年终于上前一步,那张精致的脸又一次近距离出现在她面前。 灿金色短发,与生俱来的耀眼,一双蓝色眼眸,总让人不自觉联想到盛开的翠雀花,他的长相是介于少年与少女之间的漂亮。 在东方血统的调和下,他的五官深邃却不突兀,兼具立体与柔美,和书里的评价一样,像个坠入凡间的精灵。 “姐姐。” “你好啊。” “我是谢子都。” 他就这么站在她跟前,双眸弯成月牙状,乖巧又安静的,有这样一张出色的脸,实在很难让人生厌。 只可惜,在她的剧本人生里,这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是披着天使外衣的魔鬼。 如果说陈许凛、池妄对她是由始至终的漠不关心,温期言对她是一开始的温柔到后来的失望,那么谢子都,就是表面上对她乖巧听话,背地里却憎恶生厌。 剧情里,谢子都很讨厌她这个所谓的姐姐,他会注意到女主,也是因为常见的套路,英雄救美。 当她这个恶毒女配欺负女主时,坚强柔弱的女主自然也就进入到了谢子都的视线里,他会不止一次、明里暗里地帮着女主对付她。 “谢、子、都。” 温尔一字一顿地念道,嗓音轻柔,尾音上扬,说不出其中暗含什么意味。 少年闻言,笑意未变,那双澄澈的眼眸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身影,他乖乖点了一下头,“是的,姐姐。” 谢子都提起刚刚的意外,“对了,姐姐,你的手机没事,真的很抱歉,我当时怕迟到,走路的时候没有注意到。” 温尔挑了一下眉,“没事的,子都弟弟。” 二人视线相交,心思不一,外人看来倒是一副姐悌弟恭的模样。 尤其是温望,难得的面色缓和了不少,谢美云也颇为喜出望外,大概谁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只有温期言看出,温尔是在以退为进,如果是几年前的她,大概早已摔门离去,甚至还会直接动手。 毕竟十二岁那年,为了留住母亲的遗物,她就敢用花瓶来砸温望的头,那道疤至今都还留在他的头上,只是刚好被头发挡住。 去世多年的母亲,是温尔唯一的软肋。 “这位是……”谢子都突然看着温期言的方向,略微好奇地问。 温尔半眯着眼睛,直觉这人要开始搞事。 第4章 遇到对手了 少年灿如麦穗的金发下,一双深蓝色眼睛像是一望无际的海洋,海浪翻卷、降落,造就一番无可比拟的瑰丽。 谢子都看着温期言所在的方向,脸上是阳光的笑意。 温期言没有顾忌什么,直接道,“我是温期言,很多年前,是尔尔母亲把我领养回来的。”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温期言姓温,但只是一个养子,是温家大小姐温尔的影子。 “原来是这样,那姐姐的妈妈,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她……” “是很好很好的人,但是,请你不要提起。”一向好脾气的温期言打断了他的话,“可以吗?” 谢子都似乎有点讶异,半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朋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别的意思。” 谢美云艳丽的脸上也有一瞬的僵硬,“子都没有恶意的,是我们不好。” 见状,温望有些不悦地皱起眉。 “温期言你怎么能对长辈和弟弟这么说话,这就是你在温家这么多年学到的教养和礼仪吗?” 温期言抿着唇,像是没有看到温望的不满一般,有些话他不说,温尔就会开口,所以还是他先来说好了,至于谩骂和指责,他早就习惯了。 “抱歉董事长,我从阿姨那里学到的,都是尔尔两个字。” 温期言,只为温尔存在,他答应过的。 温望对温尔这个女儿尚且还有半点耐心,对于这个不知道亡妻是从哪里领回来的野孩子,他可就没有那么多好言好语了。 “温期言,向你美云阿姨和子都弟弟道歉。” 温期言没说话,谢美云想劝,却被温望直接打断了,“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带坏了温尔,不明来历的孩子果然……” 温期言唇微抿,沉默着。 “铛——” 茶杯忽的被放在玻璃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温尔扯了扯唇,视线毫不躲闪地对上温望的。 “你如果再说下去,这个杯子下一秒就会砸到你头上。” “我说到做到。” 温望显然被她这副态度气得不轻,那些平日里在人前的气场和风度,一个不剩,他怒意上头,下意识高举起手,似乎要给她一巴掌。 一旁的温期言反应极快,迅速把温尔拉到身后,挡在了她跟前。 “你敢打我哥一下,你的董事长位置明年就换人坐。” 温望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手里的股份确实很多,只是碍于还没有成年,不能使用而已。 “温尔,你确定要为了一个外人,和你自己的亲生父亲对着干?你小的时候,明明听话又懂事的,现在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他的话,对于温尔来说,没有丝毫触动。 她从温期言的身后走出来,脸上表情依旧是平静的,尤其那双狐狸眼,仿佛可以准确地击穿所有伪装。 几年前那个歇斯底里的小女孩,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如今的冷静与坚定。 “他们要搬进来,我不反对,但三楼是我的地方,他们不能踏入一步。” “你要再婚领证甚至宣告天下,和我无关,你们一家三口爱怎么幸福美满都可以,但不要妄想我和温期言会配合你们一起演戏。” “最后一点,不要提我母亲,你们都没资格。” 她把所有条件都清清楚楚地说了出来,温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并且她提的要求也不算过分,但他却觉得,这个女儿正一步一步离他而去。 明明以前,她刚学走路站都站不稳的时候,还会一边从摔倒中爬起来,一边喊着“爸爸要抱”的。 温望接受了这些条件,这顿饭最后并没有吃上,他就带着谢美云离开了,只是离开前,还留下了一句,“尔尔,你没必要把爸爸当敌人的。” 对此,温尔的回应是,有病去治。 温望和谢美云相携而去,而自从挑起完话题就神隐的谢子都,这时候也跟在两人身后,准备离开。 “那个卷毛,等等。” 谢子都回头,指了指自己,“姐姐,你叫我?” 温尔坐在位置上,温望一走,她就又成了那副随意的模样,像一只在午后晒太阳的波斯猫,慵懒又带着几分娇纵,看得出来是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大小姐。 “对的,叫你,你的金色卷发多像一只小狗啊。” 谢子都依旧维持着那副乖巧模样,他下意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眉眼弯弯的,“是吗,姐姐,我像一只可爱的小狗狗吗,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夸我呢。” 他那头漂亮的金发被揉得有些许凌乱,头顶有一撮微微翘起的头发,无形中给他增添了几分稚气,这张脸实在太具有欺骗性了,谁会心生警惕呢。 从根本上来说,温尔不讨厌谢子都,毕竟做错事的是温望和谢美云,没有孩子可以选择自己的出生,甚至他讨厌她又怎么样,无所谓。 但是,他不该故意提起她的母亲,以此来做文章。 谢子都调查过温家,他了解每一个人的性格习惯,知道温期言一定会开口打断,也知道温望会因此不悦,更知道她温尔会站出来和温望对着干。 难怪书里的自己,会被他这个弟弟耍得团团转。 剧情里,第一次见面,谢子都就能挑起她和温望的矛盾,让他们大吵一架,温望还动手扇了她一巴掌。 “小卷毛,我有句话,想送给你。” “嗯?姐姐你说。” “你靠近一点。” 温尔朝他勾了勾手指,动作并不是调情意味的轻佻,而是……逗小狗的随意。 一旁的温期言正在重新泡茶,他动作很专注,对于温尔的行事,他从来不会过多干涉。 谢子都迈着长腿,走到温尔跟前,站定,弯腰,然后用双手撑在她的椅子把手上,看起来像是把她整个人都纳入了怀抱之中,非常有侵略性和压迫感的姿势。 “姐姐。”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莫名被他念出几分缱绻之意,“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呢?” 温尔斜睨了他一眼,忽然伸出手,随意地揉了揉那头卷发,确认了一下,手感果然很像狗。 谢子都眼眸微闪,看来这是真把他当狗了,还是贵宾犬的那种。 温尔凑近他的耳侧,“软肋确实很好用,比如我的母亲,又比如——”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你的父亲,对?” 谢子都眼神倏忽一凝,视线对上了她那双勾人的狐狸眼,四目相对,暗流涌动。 他唇角原本略微上扬的弧度停顿了一瞬,但又很快恢复,谢子都朝她歪了一下头,眼神是带着点无辜的天真,“姐姐,你是什么意思呢?” 温尔笑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没什么意思,只是我专克绿茶罢了。” 谢子都睫毛颤动了一下,可以,遇到对手了。 第5章 最后五分钟 当天晚上,谢子都他们就搬进了温家,按照约定,除了三楼以外,温尔不再干涉。 温期言大概是担心她受欺负,所以想从学校搬回来住,但是温尔拒绝了,高三提前一周开学,她不希望因为这点小事影响他。 至于谢子都,和剧情里一样,在搬进来的几天里,凭借长相乖巧、说话好听、做事漂亮,已经成功俘获了大多数人的心,上至温望,下至佣人。 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专门跑过来和她示好,温尔留了个心眼,毕竟这人可不是什么温顺小绵羊。 清晨,天边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橘色,薄雾还未完全散去,树上的鸟儿鸣叫着,空气中飘荡着细微的花香,清新自然。 风吹动了窗帘,摇曳着,流光溢彩,宛如漂亮的紫藤萝瀑布。 “铃铃铃——” 在闹钟第不知道多少次响起的时候,温尔终于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 少女穿着熊猫睡衣,长发被压得有点乱,一双狐狸眼耷拉着,困倦得不行,但黛眉红唇,依旧难掩姝丽。 温尔昨晚熬夜梳理了一下已知的剧情信息,发现有关谢子都的少得可怜,多数都是他怎么在背后使绊子整她的,对于他这个人倒是知之甚少。 其中最值得注意的一个点,大概是谢子都的父亲是死于自杀,他厌恶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谢美云有过很多情人,结婚离婚也很多次,谢子都在父亲死后,一直跟着母亲辗转于不同的地方,他善于在人前伪装,人后下手。 唯一一次没有装下去,是因为谢美云有个情人,辱骂了他的父亲,事情的后续是,谢子都把人送进了监狱。 软肋大概就是,能让人无所畏惧,也能让人理智全无。 温尔揉了揉太阳穴,走下床,习惯性查看了一下手机消息。 除了温期言的早安问好,最新一条是来自她的倒霉未婚夫——陈许凛,上面写着简单的一句话,“最后五分钟”。 温尔拧了拧眉,忘记今天是周末了,要六点半晨跑的,难怪感觉今天的闹钟响得格外的早。 她只得加快速度,迅速洗漱完毕,给自己换了一套衣服便往楼下去了。 啧,今天居然迟到了,看来要被那个面瘫脸一直盯着了,她在心里默默给谢子都这个便宜弟弟记了一笔。 经过一楼的时候,温尔瞥了一眼,那个间接害她熬夜的罪魁祸首,正笑着和佣人聊天,看见她时,还不忘招手和她打了一声招呼,“姐姐早呀”。 温尔装作没听到,很快离开了。 谢子都用手支着脑袋,像是想到了什么,双眸弯弯的,他轻声问身旁的佣人,“小红姐姐,为什么温尔姐姐这么急着出去啊,她平时起床好像没有这么早的。” “哦这个啊,因为今天是周末,温尔小姐每个周末都会和陈家少爷一起出门晨跑的,他们是未婚夫妻,肯定要多培养一下感情。” “是吗,我还没见过姐姐的未婚夫呢,他们应该挺配的。” “那当然啦,陈家少爷和我们小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个人很了解对方的,这个婚约还是夫人以前在世的时候……” 她说着说着,似是突然意识到什么,有些讪讪地笑了一下。 谢子都看出她的窘迫,及时解围,“没关系,夫人这名称本来就属于温尔姐姐的母亲,小红姐姐你没说错什么。” 温家门口,温尔匆匆赶到时,陈许凛已经站在那里不知道多久了。 少年身高腿长,眉眼出色,左手插在了口袋里,右手不时抬起,专注地看着腕上的手表。 他穿着白色运动服,从袖口到领子,每一处都整齐干净,没有一点褶皱,陈许凛向来是个完美主义者,从不允许自己身上出现任何差错。 温尔出现在他跟前时,气还没喘顺,“抱歉,我迟到了。” 陈许凛盯着自己的手表,脸上表情很淡,“你迟到了五分零三十三秒。” 温尔语塞,这么多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理亏,“抱歉让你等了。” 他薄唇微抿,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她,像是想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来似的。 学校里有人评价过,陈许凛看人和看垃圾没什么分别,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你比垃圾还要占地方。 认识他这么多年,温尔已经有点免疫力了,她思索了一下,提议道,“要不你下次也迟到一下,算是礼尚往来?” 陈许凛瞥了她一眼,依旧没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人的高度差距问题,温尔总觉得这一眼颇为居高临下,甚至还带了几分嫌弃。 她扯了扯唇,可以的,让他这个准时先生故意迟到,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了。 “快去热身。” 令人意外的是,陈许凛并没有揪着这点事不放,他双手插着口袋,转身往前走,一直走到树荫下才停。 他估计是已经热身完了,所以就变成温尔一个人在压腿,平时一起行动还不觉得,现在被他这样看着,似乎多了几分怪异。 阳光下,树影斑驳,少年站得笔直,光影在他俊逸的脸上交错着,跳跃着,像电影镜头定格的瞬间。 温尔突然有点好奇,书里的女主到底是怎么摘下他这朵高岭之花的。 从小到大,她就没有见过有谁能影响陈许凛,他就像是一台目标明确、运行完美的机器,永远不会被人所左右。 “你一直看着我,是有话要说?” 大概是她的视线过于明显了,陈许凛直接看着她问道。 温尔勾起唇角,随意回道,“在想你每天这么早就晨跑,也不嫌累。” “不累。” “那别人培养感情,都是每周去约会,你倒好,选个大清早的跑步,你该不会是觉得反正每天都要跑,干脆别麻烦,一起跑算了?” 这回,他不回话了,温尔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反倒是更加不解为什么女主让他做后宫一号了,难道现在流行性冷淡脸? “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没有直接走人?” 温尔还以为按照他的性格,就该在六点半的时候准时离开,一秒都不能等的那种,毕竟这位可是真正的掐表达人。 “那你又为什么迟到了?” 陈许凛不答反问,他那双瑞凤眼在此刻显得有点冷淡,有一片叶子从树上掉落,恰好落在他的肩上。 热完身的温尔走到他跟前,随手帮他拿掉了叶子,她漫不经心地道,“你好奇的话,待会带你再去领个便宜弟弟。” 第6章 该管他叫哥 四十分钟后,运动完的温尔迈着脚步回来,客厅里,除了最开始的谢子都,温望和谢美云也在,看着倒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温尔没在意,她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然后径直往厨房那边走去。 “尔尔,早上好。” 谢美云穿着一身玫红色旗袍,身姿曼妙,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 温尔没搭理,她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端着杯子离开。 温望见状,把人叫住,“尔尔,你美云阿姨和你说话呢,怎么一点礼貌也没有。” 温尔停下脚步,应付式地转过身来,对着谢美云点点头,随意地“哦”了一声,然后很快看向温望,意思是“看到了,我应了”。 她这敷衍的样子再明显不过,但奇怪的是,温望并没生气,他微抿了一口手中的乌龙茶,“刚刚和陈家那孩子一起出去了?” 温尔不太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干脆问了句,“你想说什么?” 谢子都端着一杯咖啡,安静地坐在一侧,识趣地没有插话,这个家里的人和资料里写的都差不多,唯一的意外只有眼前这个漂亮又倔强的少女,温尔。 温望语气很平静,但又处处带着上位者的冷漠和商人的无情,“温尔,时刻提醒自己,别忘了这个婚约。” 这个圈子里,联姻是再常见不过的手段,可以没有感情,可以各玩各的,但是不能影响到婚约。 这些把戏,温尔从小耳濡目染,她很早就明白,即使不是陈许凛,也会有其他人,更何况,他是母亲在世时亲自为她选的。 温望其实并不在乎她和陈许凛之间是怎么相处的,他只是要确保这段联姻顺利无误。 当然,这也不代表他有多喜欢陈许凛这个女婿,如果有更合适的人选,温望甚至可以随时换掉他。 “这点你可以放心。”温尔扫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嘲讽,“陈许凛至少不会像你一样出轨。” 他虽然后来成了女主的后宫,但也是先把她这个未婚妻踹了才去当的,嗯,准确来说,确实没出轨。 “温尔!” 她这句话可算是又把温望气得不行,温尔贯彻绝不给对方一丝反击机会的原则,骂完就迅速走人,直接把一切都抛在脑后。 她乘坐电梯,回到了三楼,简单地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准备吃早餐。 大概是温望和谢美云赶时间出门,她下楼的时候饭厅里已经没人了,至于谢子都去哪了,温尔已经自动忽略了。 一见她出现,佣人很快上前迎接,“小姐,早上好,您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请问现在要端上来吗?” 温尔坐在位置上,微点头,“嗯,谢谢。” 她顿了一下,忽然想到什么,又把人叫住,“红姐,你觉得谢子都怎么样?” 李巧红愣了一下,“小姐,你是说子都少爷吗?” 温尔纤细的食指点着桌面,动作带着几分慵懒,“嗯,红姐你来温家也有十年了,我有点好奇你的想法。” 李巧红是十八岁那年来温家的,这么久了,也算见证了温尔一步步成长。 剧情里面,并没有怎么提到过李巧红这个人物,只是简单用一句话带过了,大意就是“谢子都知道温尔对佣人一向颐指气使,所以他轻而易举地利用了这一点。” “小姐,我觉得子都少爷挺好的,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来了以后,会欺负你,毕竟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但是他人好像挺温柔的,刚刚我在准备早餐时,他还进来和我聊了一会天。” 温尔没有继续追问,除去对她的敌意以外,谢子都确实表现得乖巧又温柔,尤其善用攻心技巧,总能准确抓住每个人心里的弱点。 李巧红看着她姣好的侧脸,问道,“小姐,你不喜欢子都少爷吗?” 温尔想起剧情里的事情,随口回了句,“还行。” 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她只是在想,现实里的一切和剧情存在着许多差异,是因为剧情可以改变,还是因为时机没到? 李巧红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笑着安慰了几句,“或许小姐以后会觉得他挺不错的,现在只是时间有点短,还没有真正熟起来。” 对于这几句话,温尔不置可否,她岔开话题,“红姐,我今天不喝牛奶,要一杯豆浆,谢谢。” 李巧红连忙应下,“好的,麻烦小姐稍等一下。” 温尔坐在梨花木椅上,葱白的手指点着屏幕,把信息一一回复完。 “姐姐好,不介意我坐这里。” 在早餐到来之前,谢子都先出现了,他今天穿了一件奶黄色卫衣,衬托得肤色更加白皙了,活脱脱是“唇红齿白美少年”的代名词。 他手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托着腮,一双蓝色眼眸看着她,语气带了点不解,“姐姐,你是不喜欢我吗?” 温尔斜睨了他一眼,“弟弟,你这套对我没用,建议你换个方法。” 在剧情里,谢子都的策略确实很有用,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但现在她心里有了提防,怎么可能还会被他这副温顺乖巧的模样骗到? 谢子都垂眸,忽的笑了起来,“那姐姐说,我该用什么办法才能——” 他停顿了一下,那张精致的脸忽然凑近,近到二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一个拳头时,停了下来,他弯着眼睛,轻笑道,“讨姐姐的欢心呢?” 近距离的美貌是极具杀伤力的,要不是温尔见过的俊男美女实在太多了,搞不好真要被迷惑了。 温尔盯着他的脸,正准备伸手把人推开时,身后传来了佣人的声音,“陈少爷,您来找小姐吗?” 温尔没有回头,但是感觉到了背后的视线,这种时刻好像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还好她和陈许凛之间只是塑料婚约。 她十分平静地薅着谢子都那头卷毛,把人拨开了,“喏,谢子都,叫哥哥。” 谢子都伸手理了理头发,视线在对方身上打量了一会儿,白衣黑裤,眉眼俊逸,站着的时候,身形也很端正,是个典型的矜贵公子。 虽然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但谢子都还是问了句,“姐姐,这位是……” 温尔一句话简单带过,“陈许凛,我名义上的未婚夫。” 她想起谢子都老是爱管人叫姐姐的毛病,刻意说道,“虽然我和他以后不一定能结婚,但是我和他也算半个朋友,所以你该管他叫哥哥。” 佣人把早餐放到温尔桌上,询问道要不要给客人也准备一份。 温尔摆了摆手,“不用,他吃过了再来的,给他倒一杯温水,热的和凉的七三分。” “好的,小姐。” 陈许凛迈着长腿走到温尔跟前,递给她几个盒子,然后才在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家里佣人做的点心。” 温尔略微意外地瞥了他一眼,“啧,难得啊,居然有一天你也会主动给我带东西。” 陈许凛皱眉,“准确来说,是为了给管家爷爷带的。” 得,原来她只是顺带的,陈许凛还是那个陈许凛,冷冰冰又不近人情。 谢子都坐在位置上,看着他们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气氛虽算不上多热烈,但至少不是外界所认为的相看两相厌。 资料里出错了,温尔并没有多喜欢陈许凛,陈许凛也绝没有讨厌温尔。 第7章 名字的出处 客厅里,墙壁上挂着几幅抽象派画作,欧式沙发和水晶吊灯相得益彰,窗边的水培风车茉莉刚刚开花,清新雅致。 “聊了这么久,差点忘了给你介绍一下了。” 温尔伸手指了一下谢子都所在的方向,“那边的小卷毛看到了吗,他叫我姐姐,你应该猜到是谁带回来的?” 她话里的轻视溢于言表,显然没把这个所谓的继弟放在眼里。 陈许凛进门那一刻确实有点意外,他只知道温望带了个女人回来,但没想到温尔还会多一个“弟弟”。 温尔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豆浆,表情舒适,没有什么比一杯热饮更让人快乐了。 她扫了一眼谢子都,“不叫人吗,他和我一样大,比你大一岁,也算是你哥哥了。” “之前你对温期言那么好奇,怎么到了他就不再多问几句呢?” 温尔语调很平稳,语气却是散漫又随意的,那纤细的食指不时点着桌面,像是一种无声的压迫。 “哦对,虽然我和池妄不太熟,但是你也可以勉强去认识一下他的,不过提醒一句,他这个人脾气实在一般。” “等过几天开学了,我再介绍一些我的死对头给你认识,希望你到时候也能和他们打好关系,你姐姐我的人缘就全靠你拯救了。” 字字句句,话里话外,都暗含嘲讽,但偏偏她的神情和语气都那么平静,像是简单在说一句今天的天气真好似的。 谢子都瞬间意识到,温尔是在为第一天见面的温期言出气,他那天故意挑起话题,被她记在心里了。 他的猜测确实没错,温尔就是记仇,从某个方面来说,她和谢子都还有点相似,有着同样的遭遇背景,同样的锱铢必较。 面对她的刻意为难,谢子都表现得很温和,他大方而直接地道,“姐姐,你好像真的很不喜欢我。” 温尔点头,“不然呢?” 谢子都倒是摇摇头,似乎有些无奈,“姐姐,你不必因为讨厌我,甚至在未婚夫面前也不顾及形象了。” 温尔看了一眼旁边的陈许凛,没忍住笑了出来,“形象?先不说他根本不在意我是什么样的,再者,你在我这里真的没那么重要。” 谢子都大概是个一级表情管理大师,他弯着唇,一双眼睛澄澈干净,“姐姐,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很快要和你一起上学了,管叫同班同学哥哥就不太合适了。” 温尔半眯着眼睛,剧情里面他确实转学到同一个班了,毕竟女主所在的地方,就是修罗场,除了温期言大一级没办法,其他人可都集中在这个班了。 “你好,陈许凛。”谢子都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初次见面,我叫谢子都,是你之后的同班同学。” 他非常聪明地把自己介绍成将来的同学,而不是对方未婚妻的弟弟,当二人被摆在同样的位置时,温尔的针对就会被巧妙且轻易地化解掉。 温尔心知肚明,谢子都并不介意叫陈许凛哥哥,只是选择了用这个方法来回应她的话,情商很高,反应也很快。 端坐在位置上的陈许凛抬起头来看他,一双瑞凤眼微微上扬,漆黑的瞳孔显得有几分冷峻,他只点了下头,并没有回握对方的手。 温尔坐在一旁看好戏,陈许凛洁癖加强迫症,为人疏离又冷漠,看人的时候还自带降智滤镜,谁在他眼里都跟傻子一样,简直是用来打击嘲讽的大好工具人。 “子都,好名字。” 陈许凛修长的手握着透明玻璃杯,画面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大概像他这样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优雅又高贵。 “什么?” “你不知道自己名字的出处吗?” 谢子都难得地愣了一下,他卷翘的睫毛也跟着颤了颤,这是温尔这几天以来,第一次见他这种表情。 “《诗经》里有一篇提到过,‘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子都一般指漂亮的男子。” 温尔忍不住看了陈许凛一眼,为什么他这都知道,居然被他装到了。 明明剧情里都没提过谢子都的名字还有这层含义,只说了这是他父亲起的名字。 她的目光实在让人难以忽视,陈许凛转过头来看她,“你也想问名字的含义?” 温尔扯了扯唇,“不用了,谢谢,母亲有告诉过我。”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 寓意是,人生如起伏的大海,走过山川河流,会发现一切也不过如此,洒脱点就好。 谢子都自从听了陈许凛的解释之后,整个人就跟被点了暂停键似的,那双宛如蓝宝石的眼睛黯淡下来。 他半垂着眼睛,让人看不清其中暗含的情绪,盛满了忧伤和破碎的双眼,仿若夏季的蓝雪花。 温尔突然想到,如果名字是他父亲起的,那为什么他从来不知道呢,即使是父亲早逝,那谢美云没有告诉过他吗? 那天见面,谢美云似乎只说了,谢子都的都,是首都的都,难不成她这个亲妈并不知道? 也是,谢美云换男人的速度堪比换衣服,她恐怕早已忘记当年有过一个英俊的异国青年曾经深爱过她,并对他们的爱情结晶寄予厚望,取名子都。 谢子都嘴角略微上扬了一点,又很快恢复到平日里那副阳光温和的模样,“第一次知道,挺新奇的。” 陈许凛并没有留意到他的异样,更确切地说,是不在意,他看了一眼手表,突然开口道,“温尔,还有十五分钟。” 温尔反应了两秒,可以的,让你过来坐三十分钟,就真的掐表算着。 “走。”她站起来,拿过两盒还没开封的点心,“带你去见管家爷爷,不然这剩下的十五分钟快要不够用了。” 二人很快一同离开了,只留下谢子都一个人站在原地,他脑海中回荡着刚刚陈许凛和温尔说的话,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窗边的阳光热烈至极,水培风车茉莉在光线的映照下,绚丽夺目,夏日开始进入倒计时,连带着消逝的时光。 第8章 一次苦肉计 时间过得飞快,暑假即将结束,高二的开学来临。 上学前一晚,温尔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和温期言打着电话,因为谢美云母子的到来,他似乎一直不是很放心。 “我真的没什么,谁能欺负得了我呢。”温尔对着电话那边的温期言说道,“只要我有股份,我的地位就谁也动摇不了。” 见高拜低是人的本能,但只要她还是温家大小姐,就算有人想趁机踩她两脚也踩不下去。 温期言应该是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周边有很多讲话嬉笑的声音,在这份嘈杂之中,他的声音像涓涓细流,缓缓道来。 “尔尔,如果……”他停顿了一会儿,“如果明天上学,听到什么不好听的,不要在意。” 温尔听出他话里的犹豫,轻笑道,“温期言,你也太小看我了。” 她深知谢子都的到来,会为她带来很多嘲讽讥笑,让她本就不怎么样的名声更加雪上加霜。 温期言既然会把这件事说出口,那就说明流言已经到了他根本堵不住的地步,否则以他的性格,只会提前把一切都处理干净。 “温期言,我没有你想象中的脆弱,你也不用围绕着我一个人转。”温尔提起当年的事,“那时我选你,不是想把你变成我的附属品。” 要去领养这件事是母亲决定的,而要领养谁,是她来决定的。 温尔从来没想过要把温期言当成最锋利的一把刀,即使是知道了剧情后期的他会为了女主而对付自己,她对当年的选择依旧没有后悔。 人在过去做的决定是已知情况下最好的判断,她不会因为所谓的未来而抹杀掉过去。 温期言的声音永远温柔又坚定,像高山融化的雪水,一点一点流进心底,“可是尔尔,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话并没有错,母亲临死前,安排了管家爷爷和巧红姐照顾她,选择了陈许凛作为她的未婚夫,最后让温期言成为她一生的追随者。 从被领养那一刻起,这个角色就注定是要在事业上辅佐她,在生活上照顾她,永远忠诚且坚定地听从她的命令。 温尔没有再坚持,她轻声道,“我知道了。” 不管原剧情是不是真的,以后到底会怎么样,至少到现在为止,温期言确实是她最好的哥哥,最好的朋友。 临近十二点,月亮高挂于天上,皎洁的月光铺满了一切,繁星点缀着天际,闪耀至极。 一楼客厅,头顶吊灯发出暖黄色光芒,周围静悄悄的,温尔独自一人走到厨房,打开了冰箱,拿出一盒牛奶喝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今晚失眠了。 谢子都自从来了温家以后,一直很安分,不知道在酝酿着什么,在她已知的剧情里面,对于谢子都做了什么基本是一笔带过的,温尔没有太多把握。 按理来说,在开学前他应该有一次苦肉计,但不知道为什么至今还未出现。 “扑通——” 什么东西掉进水里的声音,这么晚了,谁在外面,温尔放下杯子,走了出去。 一楼外面靠南边的位置有一个泳池,月光照在池水里,像漫天星辰倾倒在上面一样,波光粼粼的。 池子边站着一个人,很高,月光照在他那头灿如麦穗的金发上,孤清、飘渺。 温尔无意搭话,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就准备走了,身后却传来一道清晰的嗓音,“温尔姐姐。” 温尔没回头,只摆了摆手,“没空陪你谈天说地,也不想听什么悲惨故事。” 谢子都轻笑一声,“姐姐,你怎么知道我要打同情牌了?” 温尔转过身来,“只能你调查我,不能我猜透你吗?” 论对对方的了解程度,她恰好更胜一筹,毕竟看透了一个人的本质,就能猜到他会做什么。 温尔看着他那双宛如蓝色翠雀花的眼睛,“谢子都,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讨厌的到底是谁,是我这个继姐,还是谁?” 谢子都对上她的视线,月光洒落在她那头漂亮的长发上,仿若清冷而不可亵渎的仙子。 在这一刻,谢子都终于确定,对方很清楚他这副完美的皮囊之下,藏着怎样肮脏的灵魂。 他勾起唇,忽的笑了一下,同样的动作,平日里是带着些许纯真的乖巧,此时此刻却是恶劣的、玩味的。 谢子都往前迈了一步,站在她跟前,他凑得很近,从她的角度,视线正好落在那双微粉的唇上,像艳丽而致命的夹竹桃。 “姐姐。” 他压低了嗓音叫她,不是平时那种乖巧清朗的少年音,而是带着男性压迫感的磁性低音。 温尔直觉不妙,剧情里的谢子都很后期才在她面前展露出真面目的。 但是现实里,她因为不想配合他演姐悌弟恭的戏码,所以直接就拆穿了。 “姐姐,既然你都知道了……” 谢子都用修长的右手点着她的肩头,隔着衣服,温尔也能感觉他手指的温度,她略微烦躁地拍开,“离远点。” 谢子都勾着唇,眼里却毫无笑意,他伸出手,忽然推了她一把,“既然知道,那就体会一下。” 温尔一时不察,“扑通”一声掉落泳池,夏季温度高,池水不算冰冷,温尔也会游泳,所以只挣扎了一下就站起来了。 她伸手抹去了脸上的水,那张漂亮的脸和月光融为一体,清冷又脆弱,少了几分因为过分明艳而有的攻击性。 谢子都蹲在池边,颇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尤其那双眼睛,不屑一顾又傲慢随意的,“姐姐,水好喝吗?” 温尔盯着他,忽然笑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说道,“谢子都,你完了。” 他不以为意,“姐姐,你刚刚的问题我还没回答你呢。” “我讨厌的,是所有人。” 温尔已经完全不想听他废话了,她站在水里,眼神冷漠,倏忽攥住他的衣领,猛地把人拽了下来。 “扑通——” 又是一阵响亮的落水声,泳池里水花四溅,温尔顺势踹了对方一脚,把人踹远了点。 她伸手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水,然后双手一撑,借着力上岸了。 这回,轮到她站在岸上看对方挣扎了,泳池里水花飞溅,温尔表情冷漠。 “滴滴。” 时钟指向十二点,电子手表传来短暂的响声。 泳池里的身影仍在扑腾,温尔忽然想到一件事,这谢子都该不会是个旱鸭子? 她在迟疑这段时间,身后已经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和慌乱的说话声。 “子都!” 是谢美云的声音,温尔瞬间意识到这是个圈套,原来苦肉计在这里等着呢,该说不说,谢子都对自己真是够狠,她都怕他在泳池里面把自己给淹死了。 来的人很多,温望是第一个跳下去的,他很快就把谢子都给捞起来了。 现场一下子乱糟糟的,有忙着给他做急救的,有忙着着急的,还有像她这样冷漠地看着的。 这次的落水事件,剧情里并没有提到过,看来谢子都早就计划好了,推她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溺水。 “子都,你别吓妈妈,你不会游泳跑到泳池边来干什么!” 谢美云掩面哭泣,美人落泪总是赏心悦目的,温尔颇有心情地欣赏了一会。 “咳咳。” 谢子都把水呛了出来,他浑身都是湿漉漉的,睫毛上也沾着水,像雨天被人遗弃在路边的小狗,莫名的可怜。 温望转过头来看着她,“温尔,到底怎么回事?” 第9章 开学第一天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只除了谢美云,她正哭得梨花带雨,想伸手去抱住谢子都,却被他躲开。 “不是姐姐的错,是我自己掉下去的。”在温尔说话前,谢子都抢先替她辩驳。 这欲言又止、欲盖弥彰的模样,温尔看得好笑,她指了指自己,“他说的对,不是我的错,因为我刚刚也掉下去了。” 温望这才注意到她也是浑身湿透,不禁皱了皱眉,一直站在一旁等着的李巧红上前一步,为她披上了外套,“小姐,披一下。” 温尔站在原地,“简单来说,就是我们两个都不小心掉进泳池了,我因为会游泳,所以爬上来了,但是谢子都不会,只能等人来救。” “真的吗,那为什么你不救他?” “我上来才发现他不会游泳,在我救之前,你不是先把人救上来了吗?” “那为什么你们会一起掉下去!” “脚滑。” “温尔,说实话。” “都说了脚滑。” “温尔!” 她回答得漏洞百出,温望显然气的不轻,温尔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我说了你又不信,那还说什么?” 温望怒意更甚,他伸手指着谢子都的方向,“你知不知道溺水会死人的,温尔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温尔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纵容?那你的纵容还真是一般人都受不起。” 她眼神冷得不行,“再说一遍,这件事我没错,如果我真要对付他,第一天见面那会就能用杯子把他的头砸破。” 不知道她说的哪个字触动了温望的回忆,他忽然就停了下来。 一直站在身后的李巧红这时也低声开口,“董事长,小姐虽然有时候做事会冲动一点,但绝不会无故伤人的。” 温望迟疑了一瞬,温尔任性归任性,但确实从来不会无理取闹的,于是他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没故意推子都?” 温尔否认道,“没有,不信你问问他?”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不心虚,毕竟她是把人拉下去的,不是推,谢子都才是推她下去那个。 局面僵持不下,谢子都和谢美云不可能出面指责她,现场又没有证人或证据,在这种情况下,温望就算想说什么也没有支撑点。 这时,李巧红再次上前一步。 “董事长,这么晚了,让小姐和子都少爷早点回去,洗个热水澡再休息一下才是最重要的,明天一早他们还要上学。” 这件事似乎只能不了了之,毕竟没有人真的看到温尔把人推下水,最多就是在众人心里埋下一个种子。 温望看了下两人都浑身湿透的模样,“先回去,这件事暂时放下,希望这次真的是意外。” 谢子都从地上站起来,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地,“姐姐对不起,吓到你了,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开学见。” 温尔瞥了他一眼,没搭话,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 次日,晨光从东边的天际升起,朝霞满天,湿润的清风吹拂着树上绿叶,沙沙作响,万物从宁静中苏醒,开始新的一天。 宽阔的道路上车水马龙,各式豪车接二连三地停在门口,穿着统一制服的学生纷纷从车上下来,步入校门。 “原来高中部比初中部还要豪华,这里看着好漂亮啊。” “那可不是,不然为什么大家挤破头也要来这里读高中,斯顿的学校就是这样,越往上读,遇到的同学就越厉害。” “听说每个年级都有一个特a班,里面的都是风云人物,你说我有没有机会和他们认识一下。” “别想了,我们这种家世一般般的,能安静读完这三年就不错了,你是不知道今年刚升高二的特a班都有谁,才会这么说。”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以前在初中部的时候就听说了,陈许凛、池妄、温尔、左渊、丁舒漫,最出名的那几个全都在这一届了。” “知道就好,千万别得罪他们,那几个男生倒没什么,毕竟我们根本接触不到,但女生里面,温尔和丁舒漫可都不是善茬。” “论家世是温尔更厉害,她还和陈许凛订婚了,至于丁舒漫,只听说她挺不讲道理的,这人好像和温尔是死对头,哎,你拍我干什么……” 正说着话的女生有些许不耐烦,随意地摆了摆手,“别吵。” 此时,却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道娇软的嗓音,“你说丁舒漫怎么了?” 在看到同伴一脸惊恐时,那个女生似乎也意识到什么了,她回头看了一眼。 少女约莫十七八岁,穿着学校统一发的制服,黑色西装外套,白色衬衣,下半身是小皮鞋配短裙。 丁舒漫有着一张甜美的脸,化了精致的妆,最为标志的是,唇边有一颗小痣,第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娇惯长大的小公主。 “你对我丁舒漫有什么意见吗,这位小学妹。”她双手背在身后,语气带着点俏皮,好似只是随便问问。 “学、学姐,我什么都没说,我怎么会有意见呢?” 丁舒漫柳眉微蹙,状似苦恼地道,“学妹,万一我今天心情不好怎么办,你也不想做斯顿高中有史以来,第一个开学就被劝退的人?” 那两个学生连忙道歉,恨不得立刻逃离现场,偏偏丁舒漫一直没发话,只能一动不动地站着那里。 身后不时有人经过,指指点点着,他们局促不安地低着头,唯有丁舒漫,自在地拿出小镜子,然后伸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啧,丁舒漫你整天照这镜子,都快照出花来了。” 熟悉的低沉男声传来,丁舒漫没回头,只专注地给自己补了补粉,“左渊,你话太多了,少管本大小姐的事。” “丁舒漫,两个月没见,你都敢这么和我说话了?” 丁舒漫抬起头,一张精致的小脸写满了不耐,她习惯性地想让人滚,但又忽然想起这人她叫不起。 眼前的少年穿着校服衬衣,领带松松垮垮地系在上面,一副要掉不掉的样子,本该穿在身上的黑色西装外套被他随意地搭在了肩上,不羁而桀骜。 丁舒漫看了他一眼,左渊的发质看起来很硬,处处都透露着一种不好惹的气息,不知道该不该说发如其人,都是硬茬儿。 她皱了皱秀气的眉,语气理所当然,“我堂堂丁家大小姐,怎么说话不行?” 左渊瞥了一眼她旁边站着的两个女生,“他们惹你了?” 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只是随口一问,丁舒漫也懒得和他交代,只敷衍了句,“谁知道呢,居然拿我和温尔那讨人嫌的比。” 左渊手插着口袋,神情未变,“比了这么久,你什么时候赢一次?” 他说得很随意,丁舒漫倒是一下子炸了起来,“本大小姐哪里比不过她,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她说着,还原地转了个圈给他看,“你没看到我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吗,等下她来了,我绝对甩她十条街!” 左渊没对她的话作出回应,只轻扬下颌,“呐,你要等的人。” 丁舒漫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果然是温家的车,车牌2b941,一如既往的惹眼。 车辆缓缓停下,司机从驾驶座上下来,迅速绕到后座开门。 这个时间的人和车都很多,但大多数人都认得这辆车,会有意无意地避让开。 特a班最出名那几个人,几乎都无形中享受了这样的待遇,丁舒漫刚刚下车的时候,也是如此。 司机弯腰打开车门,然后恭敬地站在一旁。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学校统一的黑色皮鞋,然后往上是一双修长的腿,紧接着,一个金发碧眼的英俊少年从车上下来。 他穿着斯顿高中的校服西装,身高腿长,肤色很白,一双眼眸宛如蓝色翠雀花,独特又深邃。 毫无疑问的,这样一张出色的脸,几乎是瞬间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丁舒漫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人谁啊,长得倒是够漂亮的,如果女装穿裙子一定很好看。” 她顿了一下,“不对,他怎么从温家的车下来,温尔那小绿茶呢?” 丁舒漫疑惑地皱了皱眉,只见那漂亮少年站在车门前,弯了弯腰,朝车里伸出手。 下一秒,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少女穿着学校统一的校服西装,黑色短裙下是一双又细又直的长腿,白得晃眼。 她那头柔顺的栗色长发下,是一张漂亮且艳丽的脸,非常奇妙地把纯与欲结合在一起。 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扬,高不可攀的清冷,像洒落一地的月光,看似随手可得,实则遥不可及。 如果非要形容,大概就是她长了一张永远不会爱人的脸,所以总是能引人飞蛾扑火地一试。 丁舒漫攥紧了手里的小镜子,半眯着眼睛,很好,又是这副表面看着漫不经心,却抢走她所有风头的样子。 开学第一天,冤家路窄。 她双手背在身后,故作惊讶的模样,“温尔,你这不会是红杏出墙了?” 第10章 火上浇油 众所周知,斯顿高中最受瞩目的男生和女生,分别是陈许凛和温尔,而两人之所以能够在特a班这种地方脱颖而出,就是因为比起其他人,他们多了一层婚约关系。 陈许凛加温尔,很大程度上是1+1大于2,这也是丁舒漫最讨厌她的地方。 温尔没回话,一旁的左渊倒是意味不明地看了两人一眼,“难怪你赢不过,连对方是谁都没搞清楚。” 丁舒漫反应了一会儿,不是,传言成真了? 早就听说温家多了个女人进门,而且还带了拖油瓶,没想到居然是个混血的,更没想到温尔居然忍了下来。 看来最近茶余饭后的话题都不缺了,温家千金失宠多有意思。 丁舒漫忍不住笑了起来,顺便还拍着手掌道,“哇喔,温尔,好羡慕你啊,多了个弟弟和你分担家产一定很幸福。” 温尔神色平静,这点嘲笑于她而言,不痛不痒,她倒是颇有心情地跟一旁的谢子都说起话来。 “小卷毛,看到了吗,那边两个是我单方面认证的‘好朋友’,建议你也去跟他们认识一下,有空交流交流心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谢子都自然不会反驳她,只俯身凑到她跟前,“姐姐,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话呢?” 对此,温尔没有什么反应,她轻轻把人推开,然后迈着步子往学校走去,只丢下了一句,“好弟弟,记得帮姐姐拿包啊。” 阳光热烈而明媚,照耀在她外套的金色扣子时,光线灿烂如麦田中摇曳的麦穗,微风也偏爱于少女的裙摆。 丁舒漫见此,“切”了一声,“做作。” 温尔听见了,状似随意地指了指她的眼睛,“你晕眼线了。” 丁舒漫在心里暗骂一声,面上却还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样子,“你懂什么,这是最新的眼妆,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车都要和人共享了,下回说不定就是家产了。” 一直没说话的左渊这时候也勾了勾唇,“那温期言岂不是危险了,毕竟主人无家可归,跟班也会被扫地出门的。” 温尔停住脚步,盯着眼前的少年。 左渊手插着口袋,黑色短发衬得他又冷又野,“你这种人二选一的时候永远选不对,被你选中大概是一种不幸?” 温尔神色未变,如果说丁舒漫讨厌她,是因为她是陈许凛的未婚妻,那么左渊讨厌她和温期言却是毫无缘由的。 左渊是在一年前出现的,自他出现后,就一直站在丁舒漫那边。 对于他的信息她知道得很少,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会在后期喜欢上女主。 至于原因,和谢子都一样,因为讨厌她温尔,所以出手帮了女主,然后在一点一点的接触中,爱上了女主。 “左渊。”温尔看着他,忽然开口道,“我听说你有个好习惯。” 左渊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不会是什么好事。 温尔忽然弯了弯唇,一双狐狸眼灵动又漂亮,她一字一句地道,“我听说你一般不打女生。” 几乎是话音刚落,她就踩着那双亮光黑色小皮鞋,明目张胆地从他的脚上踩过去,动作干脆又利落,甚至不带一丝犹豫的。 所有一直充当背景板默默吃瓜的在场群众,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开学第一天的修罗场就这么刺激! 一旁的丁舒漫也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温尔依旧这么“直接”。 这时,拎着两个书包慢悠悠跟上来的谢子都看着这一幕,颇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姐姐,你的鞋子没有弄脏。” 这一句话简直火上浇油,踩人的是温尔,他居然还问她的鞋子有没有事。 左渊微低着头,没说话,下一秒却径直伸手捏住了温尔的下巴,他声音带着点沉闷,语气却又是讥讽的,“温尔,我脾气看起来很好吗?” 他的手劲不算小,再加上这个身高、气场,无形中增添了几分压迫感和侵略性,温尔却始终神色淡淡的,那双狐狸眼如一汪清泉,清澈干净,直直透进人的心底。 她莞尔一笑,“看起来不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态度过于平静了,左渊反倒扯着唇笑了一下,“那你还敢惹我?” 温尔语气平静,“因为你先惹我的。” 她卷翘的睫毛微动,视线上扬了些,“温期言不是我的小跟班,不过如果你想坐这个位置的话,我想你应该可以胜任。” 左渊眼神又冷了几分,语气不明地道,“你倒是护着他。” 温尔直觉他话里有话,但还是回了句,“我不护着我哥,难道护着你?” 左渊捏着她下巴往上抬了一分,眼神锐利,“那你有想过,你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温尔,眼瞎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温尔略微仰着头,语气已经有点冷了,“松手。” 左渊没动作,一旁的谢子都和丁舒漫都意识到,温尔生气了。 尤其是丁舒漫,她大概是在场唯一一个知道温尔有多能打的人,不过这不妨碍她看戏,最好两人当场干架,谁赢谁输都行。 温尔叹了口气,没办法了,这可是你自找的。 她右脚略微后撤一步,蓄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挣脱掉对方的手后,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随后转身,弯腰,发力。 “嘭!” 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几乎在顷刻间完成。 她动作是行云流水般的流畅,速度快到在场的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至始至终,温尔都很冷静,只有那发梢和裙摆略微晃动了一下,她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年,一张精致的脸透着几分慵懒,“都说了,让你松手的。” 左渊手撑着地面,很快坐了起来,不仅没有半点狼狈和慌乱,反而还轻笑了一下,“温尔,你真是越来越出乎我的意料了。” 温尔语气随意,“彼此彼此。” 正面一对一,她不一定稳赢,但是论出其不意,她没输过。 温尔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谢子都,他朝她弯着眼睛笑了笑,一双蓝色眼眸漂亮至极,乖乖问道,“姐姐,怎么了?” 温尔侧了侧头,“没什么,让你拿好我的书包而已。” 见此,左渊就这么维持着手掌撑地的姿势,下颌微扬,“温尔,你的跟班收得可真够快的,这就又多了一个?” 一旁的丁舒漫双手环臂于胸前,冷哼了一声,“大名鼎鼎的温家大小姐,不就擅长这个吗,连陈许凛都被她拿下了,说不定哪天池妄也难逃一劫了。” 温尔没反驳,甚至还点了点头,“对,会有这么一个人出现。” 一年后,女主就会把温期言、谢子都、陈许凛、池妄、左渊等等,全都收入囊中。 温尔看着眼前的丁舒漫,难得地觉得有点同病相怜。 丁舒漫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只以为温尔在炫耀,“呵,有什么了不起的,反正陈许凛也不喜欢你!” 温尔不以为意,“正好,我也不喜欢他,扯平了。” 说着,她还摆了摆手,“几位慢慢聊,我就先走了。” 温尔迈着步子离开,速度不算很快,那纤细的背影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有几分朦胧。 第11章 开学快乐 还没到打铃时间,教室里的学生大多坐在位置上,轻松地聊着天,气氛热烈。 特a班在斯顿高中是非常特别的存在,一个年级只设立一个,它的名额很少,高二这一级的特a班更是只有二十人,能进去的学生全都非富即贵,剩下一两个则可能是状元苗子。 整个学校,只有特a班的学生有资格佩戴金色扣子,家世决定了他们会受到各方面的优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金色扣子就是一种身份象征。 “各位各位,特大新闻啊,温尔和左渊在校门口打起来了!” “温尔和丁舒漫不是整天都……什么,你说是和左渊杠起来了!谁输谁赢,战况如何,有无伤亡!” “你敢信,居然是左渊被过肩摔了,左家背景可不比温家差,何况左渊他爸又是出了名的护短,反倒是温尔现在还多了个后妈和便宜弟弟,真算起来,她可是处于下风。” “哇喔,开学第一天就有好戏看,说真的,我很好奇温家大小姐是怎么看待自己多了个拖油瓶弟弟这件事的。” 几个男生热切地讨论着,描述得倒是挺绘声绘色的。 “是吗,大家都很好奇?” 这时,一道散漫的嗓音从不远处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那小皮鞋踩在光滑地板上发出的轻响,由远及近,清晰至极。 这独一无二的音色和语气,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了。 温尔走进教室,在几人面前站定,她葱白的手撑在桌子上,那张过分出色的脸就这么明晃晃地映入所有人眼前,漂亮且惊艳。 除了优越的家世以外,温尔最受瞩目的就是这张无可挑剔的脸,这是即使再讨厌她,也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几人面面相觑着,刚刚还说得那么起劲,但是真到了本人面前,又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心虚,还是因为什么。 “嗯?怎么一个个都不说话了,我一直以为我们班没什么同学情谊的,没想到大家都那么关心我,实在令我感动。” 说罢,她还煞有其事地摇了摇头,那头靓丽的栗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也扬起微小的弧度。 温尔看着眼前的几人,不由想到温期言之前的担心,他实在想太多了,这些人敢当着她的面说完一句话就不错了。 下一秒,她伸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对了,这就是你们口中的‘便宜弟弟’,他本人非常好相处,如果有什么问题,欢迎各位去和他交流。” 伴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拎着两个书包的谢子都出现在众人眼前,他这个金发碧眼的长相着实引人注目,大概谁也没料到,他会是一个混血儿。 谢子都前脚刚到,后脚就面临所有人的视线洗礼,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自行猜测一下。 “怎么了嘛,姐姐?” 谢子都似乎打算一直维持着这副好弟弟形象,他抱着书包来到她跟前,乖乖低着头,甚至还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角,“姐姐。” 温尔冷淡地看着这一幕,只随手指了指一个位置,“没怎么,把我的书包放那里。” 她神色看不出什么异常,但偏偏谢子都从中读出了一点莫名的意味。 他当然不知道,温尔是故意这么做的。 这所学校里最多见高拜低的人,大多数人都是慕强心理,他这套对付长辈可能好用,对付养尊处优、自命不凡的同龄人可就不行了。 这里的学生全都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们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家族外来的“兄弟姐妹”角色,毕竟没人希望被分家产、挤占位置。 他越是乖巧听话,对温尔就越有利。 谢子都察觉出气氛的怪异,但是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慌乱,他不紧不慢地朝着她说的位置走去。 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恰好落在他那头灿金色短发上,熠熠生辉。 少年身形瘦削,皮肤白皙,背挺得很直,像春日枝头新长出的嫩芽,满怀生机。 该说不说,混血儿十几岁的时候真的漂亮得惊人,温尔想要营造的效果大打折扣,这副场景倒显得她是个恶人了。 “对了姐姐,期言哥好像找你。”谢子都放下书包后,才慢悠悠地说道。 温尔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果然有温期言发过来的信息,大概是五分钟前发的,她迅速往外走去。 谢子都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忽然笑了起来,原来这才是温尔真正在意的,看起来未婚夫不及半分啊。 天台上,周围都很安静,没了建筑物的阻挡,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清风也吹拂着。 温尔到的时候,温期言正站在原地等她,他穿着斯顿高中的统一制服,干净又优雅,一双眼睛正噙着笑地看她,温柔而宠溺。 “尔尔,开学快乐啊。” 温尔闻言,不禁笑道,“虽然不知道开学有什么好快乐的,但既然是你的祝福,我就收下了。” 温期言是个注重仪式感的人,这么多年以来,他是唯一一个陪她度过了所有有意义的节日的人。 温期言把手中提着的袋子递过来,“给你带了点热牛奶和饼干,如果饿了可以先填点肚子。” 温尔接过来,看了一眼,都是她喜欢的牌子,温期言对她的事一向上心。 “还有,我把整理好的笔记也都放在里面了,尔尔你看一下需不需要。” 温尔翻了一页,上面是标好注释的思维图,还有密密麻麻的笔记,对于她这种懒得记笔记的人来说,确实很方便。 夹在笔记本里面有一张纸,温尔抽了出来,发现是一张贺卡,写的是法语,大意是感受当下,当下即人生。 她拿着那张贺卡,看着他感叹了一句,“温期言,我有时候觉得,你对我好得过分。” 温期言的好是体现在每一个细节里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以她为出发点,就像地球围着太阳转一样,无论什么时候,温期言都会始终如一地站在她这边。 温尔有时候在想,有朝一日他是不是真的会和剧情里写的一样,逐渐疏远她、讨厌她? 对于她的话,温期言最终只是抿了抿唇,低声道,“尔尔,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温尔略微仰着头,看着干净如洗的天空,轻笑道,“没关系,我觉得你好就够了。”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她只需要知道是温期言陪她走过了十年的快乐和悲苦就够了,这是未来无论如何也抹杀不掉的。 似火的骄阳,用多彩的笔触勾勒出夏日,微风拨动了少女的裙摆,摇曳着,整个世界那么安静,又那么美丽。 温期言看着眼前的一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疤痕,如果时间可以定格,他想选择这一刻。 第12章 座位安排 新学期第一天,班主任循例讲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便让谢子都上台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他上台的时候从容而自信,没有丝毫怯场和局促,尤其是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睛,几乎成为了碧海蓝天的最好代名词。 “各位同学早上好,我是新来的转学生,叫谢子都,相信不少人对我的事迹略有耳闻,但传言只是传言,我想在之后的日子里,大家会慢慢了解我这个人的。” “至于我和温尔同学的关系,我们相处得很融洽,温尔同学也很照顾我,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也能和大家友好相处。” 他说完以后,班上蔓延着一种奇怪的气氛,莫名的安静,特a班就是这样,永远喜欢审视后来者的“资格”,以此来判断是否要接纳新成员。 温尔坐在教室后方,背略微往后倚着,神态慵懒,她扫视了一圈,发现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就连剧情里本该带头鼓掌的丁舒漫也没有任何动作,反而支着脑袋在一旁看热闹了。 温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在一片寂静中,当着所有人的面,“啪啪啪”地鼓起了掌。 她鼓掌时会非常有节奏地停顿,一双清冷的狐狸眼在此时增添了几分难以捉摸的灵动。 很显然,谁也没料到她会这样做,一时间全都讶异不已。 唯有一旁的陈许凛毫不意外,这才是温尔,理所当然又出人意料的温尔,他微抬下颚,跟着温尔,慢条斯理地鼓起了掌。 陈许凛这一举动,无疑是一个表明态度的信号,于是其他人也都紧随其后,班上很快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在这嘈杂的掌声之中,谢子都站在台上,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他迎着温尔的视线,忽然就弯起唇,笑了起来,笑容依旧人畜无害,但眼里却闪烁着让人难辨的情绪。 和书里的评价一样,漂亮却致命,他这朵夹竹桃可能只有遇到女主这个克星才有用。 谢子都的自我介绍很快就结束了,班主任下一步就宣布了新学期的座位安排。 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不凑巧,温尔和左渊被分到了坐一起,陈许凛则是和丁舒漫,至于谢子都,很幸运地成为了池妄的同桌。 开学第一天,池妄保持了他“行踪不定、独来独往”的人设,直接请假没来,谢子都看着旁边空荡荡的桌子,不禁回想起温尔之前说过的话,这个池妄果然神秘又古怪。 另一边,温尔陈许凛和丁舒漫左渊几人正面对面站着,神情各异。 今年的安排完全把四人打乱了,这个诡异的组合,别说他们几个当事人了,班上其他人也都看得新奇。 先是将温尔和陈许凛这一对拆开,再是让喜欢男方的丁舒漫加入,最后让和温尔有过节的左渊也来掺和一脚,简直不能更乱了。 左渊是第一个开口的,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温尔,“这次的安排倒是有点意思,正好方便我们交流了,你说是,温大小姐?” 温尔神色未变,虽然预感到了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很太平,但是区区一个左渊,还能让她阵脚大乱不成,“你想交流的话,随时奉陪。” 一旁的丁舒漫大概是最开心的那个了,她双手背在身后,脚尖点着地面,嗓音甜腻,语气轻快,“凛,我们要做同桌了啊,真好!” 陈许凛闻言皱了皱眉,“别这么叫我,像个矫情的弱智。” 丁舒漫委屈地撇了撇嘴,“哼,叫一下有什么不行的,你本来也就是单字一个凛啊,陈和许都是姓。” 陈许凛眼神没有半点动摇,只说了句,“准确来说,称呼这种东西不仅要看我本人的名字是什么,你这个叫的人还得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两人在这里你来我往的,温尔看得有趣,今天的陈许凛依旧发挥正常,保持了一贯骂人不带脏字的水准。 该怎么说呢,她真的挺佩服丁舒漫的,居然能十年如一日地追着陈许凛,并且从来不会被他打击到。 “你这副样子,也不知道是心大呢,还是大度呢?”左渊手插着口袋,略带嘲讽地对她说道。 温尔大概知道他在说什么,无非就是其他人对自己未婚夫示好,她却能做到无动于衷。 似乎直到现在,所有人都还没搞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她和陈许凛的关系真的没有那么复杂。 他们两个勉强算是朋友,四舍五入一下也可以是从小到大的玩伴,至于那纸婚约,他们从来不在乎,只是毫无约束力的一张白纸罢了。 温尔看了左渊一眼,语气冷静地道,“你管的太宽了,我和陈许凛之间还轮不到你说话。” 左渊嗤笑一声,“行,是我多管闲事了,不过我倒很好奇是温期言更重要,还是他呢?” 这是一个约等于女友和妈妈同时落水你救谁的问题,好像回答哪个都不对,左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当然是温期言。” “温期言。” 然而很快,两道声音同时响了起来,前者是温尔,后者却是陈许凛的。 两人的声音不算很大,但是在场的人恰好都听到了,一下子神情各异。 丁舒漫捏着小拳头,狠狠地瞪了温尔一眼,不禁想道,好一个做作的女人,居然能让陈许凛这么喜欢她,这都甘愿为另一个男人让位了。 左渊则是斜睨了两人一眼,行,这关系真是塑料得不能再塑料了,陈许凛不在乎自己在温尔心中的分量,温尔不在乎其他人觊觎陈许凛,也是挺配。 唯有已经在座位上坐下的谢子都,在心里推翻了之前的想法,温尔和陈许凛两人何止是朋友这么简单。 外界包括他们本人可能都没意识到,这种互相了解,互相信任的关系要远比所谓的“你追我逃”爱情游戏,牢固得多。 至少在谢子都看来,如果其中一方有难,另一方一定会出手,他忽然觉得事情棘手了起来。 第13章 礼尚往来 九月正是夏末初秋的时候,海棠市这里依旧艳阳高照,夏日的余韵悄然躲藏,不肯消散。 校园里的树木枝繁叶茂,限定的蝉鸣停留在了逝去的岁月,像一圈圈增长的年轮,理智又无情。 温尔坐在窗边,看着那棵高大的樟树,思绪略微飘远,就在刚刚,新的剧情信息又出现了。 这次是关于左渊的,温尔从那只言片语中提取了关键信息,大概就是,左渊讨厌她和温期言是因为儿时的一件往事。 又是这种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线索,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不过,最起码温尔知道了,左渊的厌恶并不是无缘无故的,他是有目的地针对她和温期言两个人。 但很可惜,温尔回忆了一下,她的印象中似乎并没有左渊这个人,她所有有关他的记忆都是从一年前开始的。 温尔忽然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像在打通关游戏,每得到一点线索,就要努力找出其中蛛丝马迹,并且串联成功,最终才能完成解密。 除了左渊和谢子都,也许她以后还会得到更多人的信息,她很好奇当所有信息拼凑在一起之后,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下面这道题,请大家先思考一下,待会我们会请一位同学来回答。” 讲台上数学老师的声音清晰洪亮,温尔终于从思绪中回神。 “吱——” 这时,她的桌子突然被推动了一下,发出刺耳又尖锐的响声,一时间班上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温尔转过头,看了一眼罪魁祸首,左渊单手托着腮,刚刚踢了她桌子的长腿还没收回去,他玩味地朝她扯了扯唇,眼神挑衅。 “怎么了吗,这位同学,你是想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吗?”讲台上的老师望着他们这边,脸上还带点鼓励的笑。 还没来得及看题目的温尔在众人的视线之下,慢慢地站了起来,她顺势踩住左渊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脚,然后飞快扫了一眼题目。 脚上的疼痛迅速传递开来,左渊盯着她,嘶,踩人倒是真的疼。 温尔思索了一会儿,脸上表情冷静,粉唇微动,“这道题选c,谢谢老师。” 数学老师点了点头,让她坐下,“这位同学说得对,答案就是c,下面我们一起来分析一下过程……” 温尔用手顺了一下校服裙子,才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她嘴唇微张,无声地说了句什么。 左渊从口型中看懂了,说的是“礼尚往来”。 他抽回了脚,那种钻心的痛还停留在上面,很显然,对方是没有留半点余地地、狠狠地踩了下来。 他没有想到温尔反应这么快,竟然马上就能回答出老师的问题。 作为一个学渣,左渊大概不知道温尔早就提前预习完课本了,如果是有难度的大题,她可能还需要时间思考,但这种简单的例题,确实可以做到秒出答案。 左渊伸手插了一下自己的黑色短发,发质略硬,扎手了,他面无表情地趴着桌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这个小插曲之后,左渊忽然就消停了下来,温尔拿出习题册,开始自顾自地刷题。 十多分钟后,课堂结束了,这是上午的最后一节,下课铃一响,大家就收拾东西往饭堂去了,左渊接了个电话后更是直接没影了。 “走。” 温尔在回手机信息的时候,陈许凛走了过来,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跟在他身后的丁舒漫脚步匆匆,“哎,陈许凛你等等我啊,午饭我们一起吃怎么样?” 温尔很快就明白情况了,她点点头,“我可以了,走。” 陈许凛喜欢安静,一般中午吃饭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偶尔心血来潮可能才会跟她一起。 但如果有丁舒漫跟着,这个“偶尔”就会变成“一定”。 温尔指了指拿着的手机,对着陈许凛道,“温期言已经到了,我让他选个清净点的位置。” 陈许凛“嗯”了一声,表示无异议,温期言是温尔的固定饭友,三人已经不止一次坐在一起吃饭了,彼此之间很熟悉。 丁舒漫看着他们这副默契的模样,心下就来气,她一边很想跟着陈许凛,一边又觉得要是坐在温尔旁边吃饭,估计气都气饱了。 “温尔,你真的好烦人啊。”丁舒漫笑得颇为咬牙切齿,这么多年了,她追求陈许凛路上的温尔牌绊脚石怎么还在。 温尔头也没回,只做了个“拜拜”的挥手动作,便准备和陈许凛一起离开,“谢谢夸奖,我们吃饭去了。” 丁舒漫气得直跺脚,要是当年订婚的人选是她,现在哪还有温尔什么事,她越想越气,“诅咒你吃饭噎着,喝水呛着……”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嗓音,“这位同学,请问你可以带我去饭堂吗?” 丁舒漫回头,是温尔的便宜弟弟,那个好看的金发少年,她虽然颜控,但对于和温尔有关的人和事,态度都不怎么好,“找我干嘛呀,我又不是你的保姆,不会找温尔啊?” 她语气十分直接,脸上挂着明晃晃的不耐烦,谢子都却没有生气,只是略微低着头,黯然地道,“对不起,我没想到自己这么不讨人喜欢。” 少年落寞低头,语气低沉,那头漂亮的金色短发仿佛也蒙上了一层暗色,像下雨天被遗弃在路边的小狗,可怜得令人心疼。 他这副样子,丁舒漫倒是不好意思再这么凶巴巴了,她噎了一下,“那、那谁让你来碍我眼的,你的好姐姐温尔怎么不带你一起?” 谢子都抬头看了她一眼,那双蓝色眼睛像一面干净的镜子,一尘不染,清澈见底,“姐姐好像不是很喜欢我,但我很想跟着她,如果舒漫同学你能带我去就好了。” 丁舒漫冷哼一声,“人家不喜欢你,你还上赶着,万一去了以后赶你走呢,我才不给她看笑话。” 谢子都轻轻摇了摇头,“怎么会呢,她越是不喜欢我,我就越应该出现在她面前,努力改变她对我的印象啊,而且我总不能一直躲着,这不是值得逃避的事情。” 丁舒漫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似乎有道理,凭什么温尔在,她就得让路,有什么好躲着的。 温尔越是不想看到她,她就越要出现,而且坐一起吃饭又怎么了,陈许凛也在,就算不能在他面前刷点好感,能膈应到温尔也可以。 “这位弟弟,你很有想法。”丁舒漫用食指点了点下巴,表情得意,“我决定了,我和你一起去。” 第14章 机缘巧合 斯顿高中的饭堂分为三层,一二层楼是普通餐厅,而三楼是特a班学生专属的,这种时候,金色扣子就是一张无形的通行证。 由于学校每年招收的学生名额有限,餐厅又很大,所以从来不会有什么拥挤排队的现象。 温尔他们到的时候,温期言正端坐在位置上,翻看着菜单。 他仪态一向很好,举手投足都自带一种优雅又温和的气息,总让人不自觉联想那清雅的重瓣白木香,周围不少女生都在悄悄看他,安静却不打扰。 温尔在他对面坐下,“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温期言抬头,轻笑一声,“有你喜欢的甜品,已经帮你点了。” 随即,他看向一旁的陈许凛,打了声招呼,“阿凛也来了。” 陈许凛微颔首,算是回应。 几人认识多年,坐在一起的时候也不会有任何尴尬和别扭,偶尔还能说说笑笑。 当然,主要是温尔和温期言在聊,陈许凛高岭之花人设不倒,只安静地喝着茶,被提到的时候才回一两句。 “新学期还习惯吗?”温期言随口问道。 “习惯,我也不是第一天上学了。”温尔想到早上和左渊起冲突的事,怕他多想,又补了一句,“反正没人能欺负我的,哪方面来说都是。” 左渊不可能,谢子都不可能,其他任何人也不可能,母亲留给她的要求只有两个,一是平安,二是喜乐,所以温尔从不委屈自己。 温期言想到这几年她处事越来越冷静、克制的风格,明明当年被她选择带回家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众星捧月的小公主。 “对了,温期言,你之前认识左渊吗?” 温尔想起剧情里提到的信息,既然是曾经有过节,那么温期言或许有印象。 “之前?”他并未多想,只下意识回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一年以前,左渊进入了斯顿高中,因其张扬的行事作风和乖戾的性情脾气,很快在学校里出了名。 随后不少人开始扒他的家世,左家的家族势力很大,众人能查到的都是被允许的,只知道他是左家独子,受尽宠爱。 学校里的第一梯队原本是陈家、温家、池家和丁家,左渊出现以后,很快占据了第五个席位。 他做事随心所欲,喜好很难捉摸,但最为明显的一个特征是讨厌温尔和温期言两兄妹,并且很快站在了丁舒漫这边。 从此以后,摩擦不断。 “我在想,或许我们早就认识。”温尔看向温期言,意味不明地道,“毕竟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 温期言回忆了一番,他很少与人交恶,在左渊出现之前,他确实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 但既然温尔这么说了,或许有必要去调查一下,他不能再放任这种不明威胁留在温尔身边。 “左渊小时候走丢过。” 这时,一直安静着没说话的陈许凛开口了,他语气很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却是令人讶异不已。 坐在位置上的温期言垂眸敛眉,食指无意识动了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尔没注意到,她下意识扭头看了陈许凛一眼,“这种事你怎么知道的?” 陈许凛神色未变,“机缘巧合。”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因为他小时候丢过,后来才被找回来,所以整个左家对他这根独苗都是百依百顺,众星捧月。” “如无必要,不要真的对上,因为左家出了名的护短,做事也毫无章法,极有可能真的动用整个家族来给左渊撑腰。” 温尔拧了拧眉,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说明并不是简单把孩子看作继承人,而是发自内心的宠爱。 “知道是什么时候走丢,什么时候找回来的吗?”温尔问道,如果有个大概的时间,说不定可以推测出来,她有很强烈的直觉,与左渊的过节就是在他走丢的时候发生的。 “不清楚,当年事情的真相都被左家掩埋得差不多了。”陈许凛微抿一口热茶,“我知道的也不多。” 虽然还是没弄清楚当年的事,但总算有点进展,温尔没太纠结于此,她看了一眼略微出神的温期言,“怎么了嘛?” 他抿了抿唇,只轻声道,“没什么。” 温尔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她只是说,“吃东西,温期言。” 少女眉眼如画,一双眼睛像雨后洗涤过的干净,纯粹,里面盛满了毫无保留的信任,如此耀眼。 温期言唇微动,似乎是想说点什么,“尔尔,也许……” “中午好啊,各位!” 他的话被打断了,丁舒漫突然出现在眼前,她双手背在身后,精致甜美的小脸挂满了笑意,一副娇纵大小姐的模样。 而跟在她身后的,是弯着眼睛笑得温顺的谢子都,他朝着温尔的方向说道,“姐姐,找到你了。” 第15章 我不在乎 丁舒漫会出现在这里,毫无疑问是谢子都的杰作。 温尔想起剧情里提到的信息,谢子都惯会借力打力,通过他人之手达到自己的目的,然后再抽身得干干净净。 不过,能把我行我素的丁大小姐说动,也算是一种本事。 “你们应该不介意我们坐下,毕竟同学一场。”丁舒漫眨了眨眼睛,视线从陈许凛扫过,见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又转而看向最好说话的温期言。 虽然因为温尔的关系,她很想讨厌温期言,但他这个人脾气实在好得过分,十年如一日地待人温和有礼。 丁舒漫就没见过这么“好”的人,小的时候迷路,他还帮忙带她找到家来着,她没办法讨厌他。 温期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闻言只是摇摇头,“这个要问尔尔,她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得,果然还是那个围着温尔转的温期言,就没见过这么没出息的,要是她哪天能看到温期言不站在温尔那边,估计是世界末日了。 她才不求温尔呢,丁舒漫冷哼一声,准备直接坐下,反正这也不是温家地盘,又没人规定不能在他们旁边坐下。 “你确定不问问我?” 这时,坐在一旁的温尔突然开口,她双手环臂交叉于胸前,头微微侧着,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丁舒漫眼珠子转了转,感觉不妙,这女人焉儿坏的,怕不是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了。 她正犹豫的时候,谢子都忽然上前一步,眼神湿漉漉地看着温尔,低声道,“对不起姐姐,没想到你这么讨厌我,我不该自作主张让丁同学带我来的。” 他这话一出,丁舒漫顿时不满了,原本的迟疑也顿时消失殆尽,她嗓音软软的,怼起人来却是毫不手软。 “小屁孩走开,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她这人讨厌谁都不奇怪,你要学会反抗恶毒继姐啊。” 谢子都一言不发地抿着唇,一副低落模样,丁舒漫看着更碍眼了,正所谓输人不输阵,今天她就教教这个小弟弟什么叫做胆量和勇气! 她撸了撸袖子,正想一掌拍在桌子上,给温尔来个下马威,又考虑到可能会手疼,以及陈许凛还在,得顾及一下形象,于是力道变小了些许,意在表个态。 然而在其他人看来,她就是忽然给桌子拍了拍灰的程度。 温尔挑了挑眉,“我想你们搞错了,子都当然可以坐了。” 丁舒漫愣了一瞬,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她这是被耍了? 她以为是自己在替谢子都找回点面子,没想到从头到尾两人姐弟情深,只是不允许她这个局外人出现而已。 丁舒漫略一思索,难怪了,这么多人,为什么非要怂恿她来,好啊,果然很会耍手段,她真想敲醒陈许凛,睁大眼睛看看清楚温尔这个女人到底多坏。 她盯着谢子都,面带微笑,“这位弟弟,姐姐我记住你了。” 丁舒漫用指尖拨了拨自己额前的碎发,很快恢复成那副骄矜大小姐模样,临走前还给陈许凛来了个飞吻,“下午见,同桌。” 谢子都心态也是真的好,这种情况下还是坐了下来,和他们一起共进午餐。 这个午饭吃得平淡又诡异,主要表现在全程都很安静,至于尴不尴尬,不好说。 吃完饭以后,几人就分开走了,只有温尔和温期言还一起去散散步。 “丁舒漫?她挺好玩的,从小到大都是这副好骗的模样。” “不是她好骗,是我们尔尔太聪明了。” “温期言,我都多大了,你怎么还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 温期言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柔,“没办法,谁让我比你大啊,不管什么时候,你在我眼里都是小孩。” 温尔无奈地看他一眼,妥协道,“好,我亲爱的哥哥,这样行了。” 她转身,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温期言忽然拉住她,“等等,你的鞋带开了。” 温尔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弯下腰来,屈着膝,一言不发地给她系鞋带了。 “我自己来,这个画面被拍到,你又要被那些人说了。” 温期言被嘲讽得最多的就是,他是她的跟班、跟屁虫,更难听的还会说是温家的一条狗。 “没关系,我不在乎这些。”他打趣道,“尔尔你不是从来不在意外界的评论吗,怎么现在反倒担心起这些来了,畏手畏脚的可不像你?” 温尔没接话,她确实不在乎外界怎么看自己,但是他不该受这些无妄之灾。 温期言给她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好了,想这么多干嘛,你穿着裙子也不方便啊,我和你一样,不受外界影响,唯一能影响到我的,只有你。” “所以,你别不理我就行了。” 微风掠过发梢,少年屈膝低头,认认真真系鞋带的画面,像骑士沉默的誓言。 第16章 互相欣赏 鞋带系好了,温尔看了一眼,说道,“系得很漂亮,和你小时候给我绑的头发一样漂亮。” 温期言站起身来,笑了笑,“还是给你绑头发难一点。” 说起这事,温尔倒是想起温期言那时拿着买来的假发和自己的头发练了无数次,才真的上手给她扎头发。 对于温期言来说,确实是给她扎头发更难,既怕弄疼她,又怕扎得不好看。 “啧啧,我怎么一来就看到你们两个兄妹情深的画面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温尔回头,“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穿着学校发的统一制服,身姿挺拔,眼神清亮,正笑着朝他们走来。 周故澈是温期言的同班同学兼好友,性格开朗,人缘极好,如果说陈许凛、池妄和左渊是高二这一级最受瞩目的,那么周故澈和温期言就是高三级的代表。 因为温期言的关系,温尔和周故澈认识也挺久了,关系一直不错。 “怎么,尔尔学妹看到我不觉得惊喜吗?”周故澈性格很好,和他聊天总是很轻松的。 “能见到人见人爱的学长,哪里不觉得惊喜?”温尔侧了一下头,打量了他一会,“学长好像剪头发了,很帅。” 周故澈轻笑一声,眼神很亮,感叹道,“学妹不仅人长得漂亮,眼光也那么好。” 一旁的温期言看着这一幕,颇觉好笑,终于开口道,“你们两个这样互夸下去,什么时候结束?” 周故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懂,学妹是唯一一个看出来我剪头发了的人,而且她还懂得欣赏我的帅气,实在难得。” 温期言摇了摇头,说道,“好,你们两个聊,毕竟是互相欣赏的关系。” 温尔和周故澈对视一眼,不由地跟着笑了起来。 “还是你和学长聊,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最后还是温尔先开口道别的,她还顺便叮嘱了一句,“回去的时候记得别被情书掩埋了。” 温期言和她挥手告别,“尔尔,收情书收到手软的另有其人,可别拿我开玩笑了。” 周故澈听出他的意有所指,忙摆手,“才没有,我洁身自好着呢,本人很守男德,望周知。” 他顿了一下,走到温尔跟前,递给她一瓶酸奶,“学妹,下次见。” 说完,他就和温期言一同离开了,阳光下,二人的身影显得有几分朦胧,似乎这一瞬间全世界的光都偏爱他们,青春年少,确实无可比拟。 温尔站在原地,看了一眼酸奶瓶子,还是她喜欢的牌子,她在心里给这位周故澈学长的印象又加上了贴心二字。 另一边,温期言和周故澈离开后,正走在回宿舍公寓的路上,不少人对他们投以视线。 “你怎么知道尔尔喜欢这个牌子的酸奶?”温期言似乎随口问道。 周故澈扭头看了他一眼,“巧合?” 温期言没说信还是不信,他看着前方高大的树木,忽然问了句,“你觉得尔尔怎么样?” 周故澈没想太多,他下意识说道,“很好啊,长得漂亮,人又聪明,虽然看着冷冰冰不好相处,但是接触下来会发现,是个有趣又可爱的人,她细心温暖,总能留意其他人没有关注的地方,谁能不喜……” 温期言停下脚步,看着他,“那你呢,你也喜欢吗?” 周故澈愣了一下,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东西,但很快,他笑了一下,坦坦荡荡地道,“喜欢。” 温期言抿着唇,得到这个答案他并不意外,会留意一个人的喜好口味,会专门走在她的必经之路偶遇,除了喜欢,没有别的解释了。 周故澈双手插着兜,望着天空,“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对于这件事,温期言没有太多的情绪展露,周故澈也拿不准他是怎么看的。 “你为什么要喜欢尔尔。” 他忽然问了这么一句,周故澈想了想,没有先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指出一个点,“你问的是为什么要喜欢,而不是为什么喜欢。” “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喜欢,大概是想知道原因,而为什么要喜欢,像是在责怪我为什么喜欢她。” 周故澈深知温尔对于温期言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一直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影响他们之间的友情。 温期言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想法是什么,但他有一件事很确定,那就是他不能没有温尔,他可以接受任何结果,唯独不能接受被她丢下。 至于其它的,他正视着周故澈,清晰地说道,“没有,我只希望这世界上的人都爱她,都对她好,越多人越好,这样她就拥有了最多的爱和幸福。” 对的,就是这样,好像一切都豁然开朗了起来,温期言扬起唇,眼里是浅淡的笑意,“你也是全世界之一,没什么不好的。” 听这个语气,周故澈就知道温期言没生气,他一直攥着的手心缓缓放开,暗自松了一口气,又成了那副开朗阳光的模样。 周故澈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全世界都爱她,你是想让她做万人迷吗?” 温期言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语气理所当然,“有什么不好的,尔尔本来就该这样。” 他这副护妹狂魔的模样,周故澈已经见怪不怪了,“这思想觉悟,不愧是正宫,就算以后温尔学妹真的谈恋爱了,也绝对抛弃不了你。” “别拿我寻开心了,你还是做好伤心难过的思想准备。” “为什么?难道我们尔尔其实是个渣女,你怕她骗了我这个良家妇男?” “不许叫尔尔。” “好好好好,尔尔只能你叫,我叫尔尔学妹行了,那到底是为什么喜欢她就要做好思想准备?” “因为——” 因为温尔可能会心软,可能会感动,但就是不会心动。 第17章 令人信服 下午,阳光高照,整个世界渲染了一层淡金色光芒,如梦似幻,地面烤得滚烫,倒映的树影在上面画出独一无二的作品。 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由于天气炎热,改为在室内上了,学生们需要提早换好运动服等待老师的到来。 “好讨厌体育课,每次都会出汗,黏糊糊的。”丁舒漫皱着眉,语气有点闷闷的,白嫩的小手还不时给自己扇点风,“什么时候能来点轻松的。”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陈许凛,少年穿着黑白运动服,身姿挺拔,那双腿修长而笔直,十分引人注目。 他正倚着墙角,双手环臂交叉于胸前,双眼微微合上,大概是在闭目养神,那双带着点冷意的眼睛闭上以后,少了几分距离,多了几分亲近。 抛开其他因素不谈,光就陈许凛这张脸是真的完全踩在了她的审美点上,眉眼俊逸,鼻子高挺,线条流畅,在陈许凛的脸上几乎找不出任何缺点。 丁舒漫正默默欣赏着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之中,一看到那双兼具细长直和白嫩的腿,她就知道是谁了。 连脚踝都那么好看,没天理。 碍眼加晦气,丁舒漫撇了撇嘴,她是真的讨厌那个婚约,明明两家人只是交换了信物,订婚宴都没有。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这种关系毫无约束力,是最坚固也最脆弱的,坚固在只要能实现利益最大化,无论当事人是什么意愿,这辈子可能都无法解脱,脆弱在只要利益散了,这层关系就如同一张一戳就破的废纸。 换作是这个圈子里的任何人,这份婚约都不会有任何影响,但偏偏是陈许凛,像他这种人,谁都不放在心上,可多了一层婚约,他就会多看你一眼。 论青梅竹马,她和陈许凛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可没有了那层婚约,她似乎永远也不会被他看到。 从没有被选择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一直追逐着他,时间过了太久,她已经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了。 等等—— 丁舒漫一惊,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喜欢陈许凛还需要什么理由吗,坚持还需要什么理由吗,该不会是被温尔这人打击了几次,她那可爱的心灵就出问题了? 丁舒漫越想越郁闷,她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左渊,“喂,你说,温尔这人为什么这么碍眼呢?” 左渊没搭理她,只是抓住了她的手,然后毫不留情地扔回去,一副桀骜不驯的拽哥模样。 丁舒漫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就知道这人靠不住,一年前出现得莫名其妙,一年后行事依旧莫名其妙。 要不是看他真的不喜欢温尔,她才不稀罕和他站在统一战线呢。 另一边,温尔迈着步子走到陈许凛跟前,站定了一下,她看着他,柳眉微皱,“我带了热水,你要喝点吗?” 陈许凛没有睁开眼睛,只是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低声问,“你怎么过来了?” “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了,洁癖愿意倚着墙角还能是为什么。”温尔看了看外面明媚的阳光,“不是还没到雨天吗,为什么今天就开始头痛了?” 陈许凛表情仍是淡淡的,很难看出来他此时正处于难受的状态,“温尔,还有三分钟。” 又来了,这句话的意思是还有三分钟就要上课了,温尔没有理会他的话,她把手里的保温杯递给他,“新的,你拿来用。” 陈许凛终于睁开双眼看她,他的瑞凤眼直视着人的时候,总是漆黑的、冷峻的,像一个一望不到底的漩涡,让人沉沦,也让人不寒而栗。 温尔却只是看着他,双眸似琉璃,山眉水眼,无言的清冷。 “待会请个假。” “你的逞强不该给我看。” 第18章 敬而远之 陈许凛最终还是请假了,丁舒漫不明所以,但下意识跟着他的背影追了上去,“哎,陈许凛,你怎么走了啊?” 体育老师把人叫住,“这位同学,你又没请假,跟着跑什么?” 丁舒漫反应迅速,她伸手捂着肚子,“对不起老师,我好像是生理期,需要请假休息一下。” 这个理由确实好用,老师很快就放她走了,只是不知道她追上去之后,陈许凛会作何反应就是了。 体育老师站在队伍前,先是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便着重强调了注意事项。 “这节课分为上下两节,上半节主要是热身和技巧讲解,下半节会有自由练习时间,请大家认真听讲,好好练习,最重要的是注意安全。” 斯顿高中的体育课基本上每个学期都会有不同的主题,比如高一是学了跆拳道和网球,高二则是篮球,内容不一定有多深入,但都有所涉猎就是了。 除去体育课,每周还有一节课可以自由选择课程,兴趣课上可以继续深入学习自己感兴趣的内容。 如果只是普通爱好,还可以加入各种社团,斯顿高中注重多方面综合发展,参加的活动越多,越有利于加学分。 这是参照了大学的排名模式——绩点和综测,绩点排名单纯指成绩,而综测则是绩点加学分的模式,要想在两种排名下都取得前列,难度非常大。 热身完毕后,老师把讲解和示范相结合,大致展示了几个动作的要领和技巧,今天的内容主要是传球和接球,之后才是投篮、运球这些。 “两人一组,分别做原地传接球练习、行进间传接球练习,注意在练习过程中使用到我们刚刚所说的技巧,以及最重要的一点,不要受伤,安全第一。” “分组可以自由组队,如果最后有同学剩下,自动成为一组。” 老师话音刚落,每个人都开始和自己玩得好的同学迅速确认组队了。 由于全班一共20人,除去本就请假的池妄,刚刚离开的陈许凛和丁舒漫,剩下的17人刚好是个单数,所以注定有一组会是3人。 “姐姐,我能和你一起吗?” 身后的谢子都率先朝她抛出橄榄枝,他穿着浅蓝色运动服,唇红齿白,整个人精致得宛如漫画中走出来的人物,尤其那头灿金色短发,简直是漫画标配的存在。 温尔想了想,在陈许凛不在的情况下,应该没有人会选她,最后的结果应该还是她和谢子都或者左渊分到一起。 比起左渊这个捉摸不透的刺头,谢子都显然是更好的选择,于是她点点头,学着他以往说话的语气,“好呀,我亲爱的弟弟。” 谢子都注意到了,他轻微扬起唇,双眸也弯成月牙状,“看来姐姐越来越喜欢我了。” 温尔不得不感叹,他估计比很多演员还要有信念感,不管对手演成什么样,他都能接上来。 时间差不多了,大多数人都已经组队成功,不出意外的,左渊落单了。 这是因为他自始至终就没有去找拍档,当然,也没有人敢来找他。 少年身穿纯黑色运动服,手插着口袋,微扬下颚,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场馆的天花板,神情散漫又不羁。 他额前系了一根暗红色发带,那头黑色短发本就看着冷酷,这下子全都立起来了,显得更加不好惹。 “这位同学剩下来了,有哪一组愿意接收的?”老师看着已经组好的队伍,开口问道。 左渊的名声在学校里一向不好,除了丁舒漫偶尔能和他搭几句话,其他人都是敬而远之的。 所以众人在听到老师的话时,都有意无意地移开视线,生怕被选上,毕竟左渊这家世惹不起,性格也惹不起。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少年歪了歪头,伸手指着温尔和谢子都所在的方向,脸上挂着点恶劣的笑,张扬而恣意,“老师,我加入这一组。” 第19章 祸水东引 九月,正是夏末初秋的时节,校园里桂花飘香,教学楼书声琅琅,体育馆这边则肆意挥洒着汗水,到处都洋溢着这个年纪独有的青春和恣意。 传球和接球的训练并不复杂,温尔他们这一组里面,三个人都会打篮球。 按理说, 在规定的时间里,他们这一组应该是最快完成的,毕竟这些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 然而篮球最重要的是配合,而左渊恰好,很不配合。 他不仅不配合,还拿各种假动作耍着玩,温尔的耐心耗尽,她干脆双手一翘,站在原地看他表演。 左渊用手指转着篮球,神情随意,率先倒打一耙,“温尔,你到底会不会接球啊?” 他这语气,仿佛是因为温尔太菜,所以才接不到球,过错推得倒是快,然而温尔并不接他的茬。 “既然我不会接球,那么你们两个对练好了。”她迅速祸水东引,指着谢子都,说道,“正好我弟弟也很会打篮球,就是不知道你厉害点还是他厉害点?” 本来正在一旁安静充当背景板的谢子都,突然被点名了,他莫名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哦,这不就是早上在校门口,他火上浇油的操作吗?他这个便宜姐姐,还真不是一般的记仇。 左渊并不知道谢子都和温尔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的,但丁舒漫今天中午在他面前持续骂了他们一小时,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默认谢子都和温尔站同一阵营。 “也不是不行。”左渊看着谢子都的方向,忽然疑惑地问道,“只是,你叫什么来着?” 这疑惑的表情演得实在不怎么样,至少比起谢子都的敬业来说,差远了。 更确切地说,是左渊完全不屑于去演,他的家世足以支撑他去做任何事。 如果今天换做是其他人面对这样的挑衅,可能会被激怒,但谢子都不会,他只是温顺地、有礼地笑了笑,“左渊同学,我叫谢子都。” 甚至,他还能游刃有余地开个玩笑,“看来是我早上的自我介绍太无趣了,没能让左渊同学记住我的名字。” 左渊耸了耸肩,没劲,他不爱和这种乖乖学生玩。 温尔食指点着自己的脸颊,一双狐狸眼半眯着,这是她思考时的小动作,不过一般不会是什么好想法。 她转过身,背对着左渊,站在了谢子都正前方的位置,温尔略微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年,仅是看着,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谢子都有些不明所以,他下意识问道,“嗯?姐姐,怎么了?” 温尔没有挪动位置,也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伸出食指,指了指上空,“在等一个验证。” 谢子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上看,除了雪白的天花板和头顶的大吊灯,他什么也没看到,但是联想到她的话,他皱了皱眉,“吊灯要掉下来?” 温尔摇摇头,否认道,“当然不是,学校花了这么多钱去建的体育馆,怎么会是豆腐渣工程。” 谢子都越发看不懂她在想什么,他随意一瞥,却瞥见她身后的左渊此时正举起了手中的篮球,由于温尔是背对着的,她对左渊的动作一无所知。 下一秒,谢子都和他的视线恰好对上了,左渊毫无顾忌地朝他扯了扯唇,然后故意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既是挑衅,也是威胁,而谢子都,也如他所愿地收回了目光。 “姐姐,那你要验证的是……” 谢子都不紧不慢地问了这么一句,他余光看见,左渊举起了手中的篮球,直接朝着这边砸过来,如无意外,这颗球将会砸在温尔的后脑勺。 谢子都看准时机,正要伸手去拉温尔的时候,眼前的少女却像是提前知道他的意图一般,忽然先一步蹲了下来。 她嘴里还似有似无地嘀咕了一句,“鞋带好像松了,果然需要验证一下……” 她这一番动作过于突然,谢子都破天荒地出现了反应迟钝的情况。 于是下一秒,左渊扔的那颗球直直地从温尔头顶飞过,“嘭”的一声砸在了他身上,在猛烈的冲击之下,谢子都整个人摔倒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温尔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确实验证了,不过不是吊灯,也不是鞋带,而是剧情。 第20章 合理规避 温尔是在左渊提出要加入他们这一组的时候,收到剧情的,依旧是出现地毫无规律,得到的信息也少之又少。 剧情里说,谢子都在一次意外中,替她挡下了左渊砸过来的篮球,从而成功得到了她的内疚,也就是以此为,他会一步步夺取她的信任。 在这有限的信息里,温尔并不知道这场意外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以及具体的情境是怎么样的,于是她决定自己主动创造一个环境。 她先是故意背对着左渊,给他创造背后偷袭的机会,又是通过和谢子都搭话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在谢子都和左渊对视的时候,她则透过吊灯上的玻璃,看到了上面倒映出来的左渊。 模糊的倒影并不能让她看清他那时的神情和模样,但足够让她知道砸球是哪一刻,又有多久即将砸到她身上。 于是,在谢子都准备拉过她,替她挡下这一球之前,温尔率先蹲下,躲开了。 很多小说里面,都会有下定目标和任务的系统,按她这种恶毒女配的身份,最大可能是有个逆袭系统,让她做任务、反抗剧情。 可惜温尔至今是个盲头苍蝇,两眼一抓瞎,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是自己觉醒了意识。 所以在这样的条件下,她暂时能做的就只有利用有限的信息,合理规避风险,比如刚刚那样。 “嘭——” 伴随着响声,谢子都整个人猛地摔倒在地,周围顿时一阵惊呼。 温尔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左渊,他脸上难得出现了类似于懊恼和烦躁的表情,这个结果显然是他预料之外的。 左渊也确实心烦,他本来以为谢子都会提醒温尔躲开,这颗球不会砸到任何人的,谁知道他随便做个威胁的动作,这人就真的跟个木头似的站着不动,谢子都不是她的小跟班吗,怎么不提醒她。 温尔只是看了左渊一眼,很快便收回目光,她在谢子都身旁蹲下,查看了下他的情况。 这颗球原本是冲着她的脑袋去的,砸在谢子都身上,就变成了鼻梁的高度,几乎是瞬间,鲜血就顺着他的鼻腔流了下来。 温尔没想到谢子都竟然被砸到流血了,其实如果他当时不是想着算计她的信任,非要等到最后一刻才有所动作,这一“意外”是可以避免的。 这道选择题的选项是温尔提供的,但决定却是他自己做的,有什么因,就有什么果,这很公平。 出于人道主义,温尔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手帕,递给他,“先止血。” 这一突发事件,很快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本来正在一旁指导学生的老师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他迅速跑了过来,然后把谢子都扶起,“这位同学,你还好吗?” 谢子都有点头晕,被球砸过的鼻梁也发痛,他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一滴一滴的鲜血,像是盛开的梅花,鲜艳至极。 他没有采用仰头这种错误的止血方法,而是接过了温尔递的手帕。 谢子都总是拥有从狼狈和尴尬中逃脱的能力,他甚至还安慰老师道,“老师不用担心,我没事。” 开学第一天,第一节课就出现教学事故,哪个老师能不慌,尤其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几乎都非富即贵,实在很难和家长交代。 “老师先带你去校医室。” “其他同学,本节课由于突发情况,提前下课,但是请各位同学不要乱跑,马上回到教室里自习。” “至于那个扔球的同学,等老师陪这位同学看完校医之后,再来处理。” 这时,一旁的谢子都开口,“老师,我没什么事,等血止住了就好,我自己去校医室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呢,谁知道有没有砸到你脑袋哪个地方,万一你在路上晕倒了怎么办,还得拍个ct,做个全面检查才行。” “老师,我真的没事,你不用太担心。” 课才上到一半,如果就这么抛下所有学生,确实不行,但是谢子都的情况,他又放心不下。 最后,还是温尔站了出来,“老师,我陪他去校医室。” 谢子都没有反对,“老师,她是我姐姐,让她陪我去就可以了。” 体育老师没捋明白这关系,同班同学的姐弟,并且还不是双胞胎,大概是重组家庭之类的。 “那好,这位同学你负责送他到校医那边去,一定要好好处理一下,之后拍个ct,详细检查,我先把这边处理好,待会就过去。” 温尔点了点头,应声好,然后便弯下腰,扶着谢子都站起来,“这里过去校医室很近,走。” 二人准备离开,而左渊也被老师带走了,这种情况估计要通知双方家长来解决,不过很多时候,一般都只能请到管家、秘书、律师这些过来代为处理。 家世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事情的处理结果,有的时候,哪怕是占理的一方,也会卖对方一个人情,生意场上没有那么多对错,只有利益之分。 临走前,温尔往左渊的方向看了一眼,她一双狐狸眼略微上翘,在此刻显得清冷而高傲。 她轻轻勾起了唇,带着几分戏谑,眼神却是笃定的、冷静的。 左渊注意到她的视线,有些烦躁地移开目光。 第21章 虚假真实 晚上,明月高挂,皎洁的月光映照着周围,宛如银辉洒落,遍地星光,隐匿于暗处的肮脏与污秽似乎也自惭形秽起来。 温家后花园,小路弯弯绕绕,精心打理过的鲜花开得正艳,花香满溢。 “我不止一次告诉过你,不要惹事的,今天才第一天上学,你就给我送上一份大礼。” 妇人穿着裁剪合身的玫红色旗袍,容貌艳丽,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根燃着的烟,眼神迷离,语气却是平缓中带着尖锐的。 她眼前的少年顶着一头漂亮的金发,面容俊美,下颚线条流畅而分明,就连鼻梁上的青紫,在月光的照耀下,都多了几分朦胧与清俊。 他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沉默着。 “你为什么总要给我惹事,因为你,我的人生就是数不尽的麻烦,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为我带来哪怕一点助力?” “你知道老师的电话打过来时,温望就在我旁边吗?” “我才嫁进来多久,让你讨温尔的欢心,你讨不到,让你听话不要惹麻烦,你做不到,谢子都,你究竟能做什么?” 谢子都听着耳边的话语,只觉得讽刺,面对温尔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继女时,他的母亲还能温声细语,面对他这个亲儿子时,却是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满脸的冷漠,满嘴的金钱,这就是他的母亲,这就是生他养他的母亲。 可明明,受伤的人是他。 谢子都抬起头,望着她,眼神极尽嘲讽,“对,你的世界里永远只有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没有他们,你就活不下去。” “我还要为你扮演多久的乖乖儿子才够,我不是你讨男人欢心的筹码!” “啪——” 谢美云冷漠地扇了他一巴掌,眼神没有半点起伏,此刻的她不再是温望跟前那个天真美艳的情人,而是一位精明的、冷情的“母亲”,更贴切地说,商人。 她弹了弹烟灰,红唇微动,毫无感情地说道,“不乖的孩子,都该被扔掉。” 谢子都上齿死死地抵住下唇,眼眶泛着红,这一句话,几乎贯穿了他人生的三分之二,不乖的孩子,都是要被扔掉的,就像她当年扔掉父亲那样。 谢美云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把烟扔在地上,用鞋底踩熄,“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谢子都,认清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她丢下这一句话便离开了,谢子都望着那被她毫不留情踩熄的烟头,久久没有动作。 月光如水,静谧,柔和,映照在他脸上的青紫时,没有半分狼狈,反而平添了些破碎之美。 “姐姐,出来。”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喜欢偷听呢?” 少女穿着一袭烟蓝色长裙,身姿曼妙,栗色长发披在肩后,一双眼睛水润清澈,月光之下,翩然如蝶,静谧似荷。 她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悲悯”的目光,谢子都厌恶这种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是可怜的、悲惨的。 他要的是她的同情,而不是她的施舍。 “准确来说,是你挡在了我回去的必经之路,所以我才被迫站在这里,听你们吵架。” 温尔没有回避他的问题,她不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好尴尬和心虚的。 “那你觉得这出戏好看吗?” “还可以。” 谢子都抬头,那双深蓝色眼睛望着夜空,他用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姐姐,不要同情我,同情一个人是不幸的开始。” 温尔知道他在说什么,剧情里也是这样,谢子都为了赢得她的同情和信任,甚至能把自己的伤疤主动摊开来给她看。 只是不知道今晚是真的意外,还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初次见面的时候,温尔就觉得他身上有同类人的气息,他们很相似,都有着不称职、喜欢掌控一切、只看重利益的父母。 但他们又很不一样,她有温柔而强大的母亲,她被教会了如何放下不重要的人,如何与这个世界和解。 即使是母亲去世很多年后的现在,温尔依旧感觉她从未离去,因为母亲为她选择的人,每一个都还在,陈许凛,温期言,管家爷爷,红姐…… 温尔站在原地,“很可惜,我还是会同情你,因为你总是活在虚假的世界里。” “虚假?”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忽然支着脑袋,笑了起来,“那姐姐你说,什么是真实,是你,是这个世界,还是你在乎的温期言?” 温尔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虚假和真实的界限其实很模糊,这个世界是一本书,那么说明她从小到大的认知都是错误,她认识的人、经历的一切都是设定好的、虚假的。 但是她每天看着东升的太阳、车水马龙的街道、充满烟火气的家家户户,还有,她记忆里的母亲、十年如一日陪在她身边的温期言,这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真实。 于她而言,这就是真的,哪怕是设定好的剧情走向、人物性格,这也是她眼中的真实。 “真与假,都是你自己决定的。” 她转身离开,一步步走远。 月光下,少女的背影宛如披上了一层朦胧而婉约的轻纱,谢子都忽然想起今天下午她送自己去校医室时,也是这样的。 他跟在她身后,看她在日光下漫步,看那扎起的高马尾随着行路而晃动着,耀眼而夺目,温和而动人。 谢子都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依稀间,他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一句话。 “谢子都,记得去敷个冰袋。” 第22章 祝你好运 正值午后,校园里安静了不少,斯顿高中的实验楼后,树木枝繁叶茂,路径蜿蜒曲折,通向一个波光粼粼的湖。 树下有几张石凳子和石桌子,上面还刻着“st”两个字母。 “难得啊,我们学校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白马王子,居然有一天找我?” 左渊坐在桌子上,双手往后,撑在桌面上,他那双无处安放的长腿则没个正形地搭拉着,懒散又不羁的。 站在他面前的温期言,依旧是那副优雅得体的模样,身上的衣服扣子永远扣得整整齐齐,袖口衣领永远熨烫得服服帖帖。 从外表到站姿,从行事到谈吐,都是无可挑剔的完美,学校里有人形容,温期言像是一株重瓣白木香,清雅温和,光而不耀。 但在左渊眼里,他只是个惯会伪装的“假人”,总是站在道德制高点,骗取所有人的同情和信任。 面具戴久了,他温期言就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样有多肮脏不堪。 “如果你是为了温尔的事找我,那么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因为你也在我的黑名单之上,只是现在暂时还没轮到你而已。” 左渊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嘲讽,温期言来找他,无非就是为了昨天温尔的事。 “那么,你为什么不把我放在前面呢?” 温期言双眸凝视着他,眼神依旧是温和的,但更多的,像是平静湖面下暗藏的汹涌与起伏。 “你?”左渊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唇,“游戏规则由我来定,我爱把谁放前面,就把谁放前面,更何况,看你这个伪君子一步步撕下面具,多好玩啊?” 温期言确定,左渊对他有很深的厌恶,而原因—— “左渊,我们以前认识,对吗?” 听见这话,原本态度随意的少年扭过头,饶有兴致地问道,“是吗,怎么说?” 左渊以为他会刻意回避自己的过去,最好是彻底掩埋,但是温期言下一秒就平静而温和地说起了过往。 “被温家收养之前,我在一个孤儿院待过,它坐落在一个很小很落后的地方,那里都是像我一样的孤儿。” “因为物资太过匮乏,总是会有争抢、偷盗、打架的事情发生,为了在那里活下来,我做过很多不愿却不得不做的事。” “如果说我与你之间有什么过节,我想大概就发生在那段时期。” “左渊,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从希望孤儿院里走出来的温期言,而你,是不是也来自于此呢?” 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照落在他肩头、发梢、眉眼,温期言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双眼睛清澈而柔和,像雪山消融后的初春,因为拥有了阳光,所以不再惧怕严寒。 在遇到温尔以前,他的世界是黑暗的。 温期言最清楚,管仲所说的“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吃饱以前,什么仁义礼智都是假的,在孤儿院的时候,他总是活得肮脏而卑劣。 也许是这十年太过美好了,那段黑暗的日子总是被他选择性遗忘,仿佛渐渐地,他真的成为了那个所有人口中的“温期言”。 左渊的出现,那天陈许凛的话,似乎都在一点一点唤起那些他刻意遗忘掉的记忆。 温期言短暂的前半生里,几乎所有过错都发生在那几年,他甚至分不清左渊是哪一个,哪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也许是为了一块饼干,一瓶牛奶,一次出去的机会,一个在领养者面前出现的机会…… 左渊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嗤笑一声,“温期言,看来你真的很在乎温尔这个主人,居然跑到我面前和盘托出了,也是,狗忠心护主嘛。” 温期言并不在意他的嘲讽,“如果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直接找我,不要牵扯到温尔。” “是吗,可你温期言又是以什么立场来跟我说这句话呢,你凭什么?” “以温尔哥哥的名义,以这个世界上最在乎温尔这个人的立场。” “嗤,作为一个一无所有的病秧子,你在我面前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一无所有,但你不会想知道,一个病秧子能为温尔做到什么地步的。” 左渊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眼神冷漠,语气狠厉,“可惜了,你越在乎温尔,我越会找她,谁让她眼瞎呢?温期言,你抢别人东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 他顿了顿,打了个响指,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啊对了,温尔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吗,她知道自己的好哥哥以前做过什么吗,像她这种出身高贵的大小姐,应该接受不了……” “闭嘴。” 温期言手紧攥着,那双柔和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近乎冷冽,急切的情绪。 温期言知道左渊是冲着自己来的,也知道那些过往不可能瞒一辈子,但他还是想尽可能地阻挡掉这些,他希望自己在温尔面前,真的是那个永远温柔清雅的温期言。 “不过你放心,我暂时没有直接告诉她的想法,就像我过去一年所做的那样。”左渊扯动了一下唇角,嘲讽道,“我更希望你自己露出马脚,被她亲眼所见。” 他站直身子,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撕开包装后,随手扔进了嘴里。 左渊吃糖的时候,喜欢直接嚼碎,似乎他并不在乎糖甜不甜,只是想听糖被咬碎的沙沙声。 他手插着口袋,张扬又恣意地勾起唇,嘴里吐出一句,“温期言,祝你好运。” 左渊离开了,他走在阳光下,每一步都轻松随意,如此耀眼,而温期言站在原地,头顶的阳光都被树叶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那原本的光线也穿过缝隙,照在了其他地方。 一个世界,仿佛顷刻间分为两半。 第23章 有点嫉妒 清晨,太阳从地平线的尽头升起,天边一点一点染上橘色,晨雾渐渐消散,鸟儿在枝头尽情歌唱。 温尔背着书包从车上下来,她今天把披肩的长发扎了起来,看起来比平日多了几分利落和冷酷。 除了第一天上学,因为接送谢子都的车还没准备好,她顺便捎带了他一程,之后都是各自专车专用。 现在时间还早,路上的学生不是很多,温尔一边戴着耳机,听主持人用标准的英伦腔播报新闻,一边走向教学楼。 斯顿高中的绿化做得很好,道路两旁栽种着高大的枫树,等秋天到了,就会变成火红的一片,漂亮得惊人。 “it uld cde loans to panies that are trouble, ore spendg on healthcare and ” 早上的空气清新怡然,微风也轻柔地吹拂着,温尔听着耳机里的英文播报,开启了新的一天。 “早啊。” 有人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和她轻声问好,温尔摘下耳机,回头看了一眼,是周故澈。 “学长,早上好。” 温尔把耳机收了起来,她习惯性地往他身后投去目光。 周故澈注意到她的动作,故意叹了一口气,“怎么办,今天没有你哥这个校园风云人物,只有我了,尔尔学妹是不是很失望?” 温尔认识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听得出来他是在开玩笑,她侧了下头,笑道,“周故澈学长,我见到好看的人,从来不会觉得失望的。” 少女穿着统一制服,金色扣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一双眼睛笑起来的时候会弯成月牙,很浅的弧度,但又那么的漂亮,像涓涓细流,轻柔而匆匆地流淌而过。 周故澈看着她,忽然说了一句,“温尔学妹,我好像有点嫉妒温期言了。” 温尔挑了挑眉,“是因为学长的人气都被他抢走了吗?” 周故澈只是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对啊,明明尔尔学妹你都认证我的帅气了,没道理我会输给他的。” 温尔翻了翻书包,从里面拿出一盒巧克力,递给他,“那我私人给学长你一个安慰奖好了。” 周故澈接过看了一眼,巧克力盒上面还贴着一张便利贴,写着“我收了酸奶,学长不会不收巧克力?” 他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眼神很亮,“这是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温尔把书包拉链拉上,随口回道,“之前就想着要给学长你了,只是今天才记得带过来,本来还以为要让温期言转交了,没想到刚进校门就遇见了。” 周故澈摩挲着那光滑的盒子封面,忽然上前一步,低下头,视线和她平齐,认真地说道,“温尔,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舍得讨厌你。” 温尔有些疑惑地“嗯”了一声,认识以来,这好像还是周故澈第一次叫她全名,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也有点让人看不懂。 “学长,你怎么和温期言一样,对我这么不放心。”温尔勾了勾唇,淡然又自信,“我不在乎这个世界有多少人、又是谁讨厌我,我只在乎我该在乎的。” 少女眼神明亮,说话时是张扬的、高傲的,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而是高不可攀的清冷疏离。 周故澈垂眸低笑,难怪从温期言第一次介绍他们认识的时候,他就觉得她很特别。 在温期言口中,温尔是全世界最好的存在,周故澈那时笑他的妹控滤镜太深,可等真的认识了,他才发现,温期言没说错。 “尔尔学妹,巧克力学长就收下了,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要不好意思,记得开口啊。” 周故澈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绕过你哥温期言找我,也不是不可以的。” 温尔点头应好,“用一盒巧克力收买了学长你,我好像赚到了。” “那看来我下次要收多点……” 枝头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像是窗边风铃的碰撞,阳光把二人的影子拉长,晨曦之中,一切都美好而梦幻。 - 教学楼前,周故澈停下脚步,“我要去一下实验楼找老师,学妹你先回班里。” 实验楼就在教学楼的身后,温尔不想耽误他时间,“好,学长你快去,对了,帮我跟温期言说一声,让他记得吃药。” 周故澈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保证完成任务。” 他挥了挥手,和她说再见。 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值青春,总是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恣意和张扬,未经打磨的棱角似乎在这个时候也显得更为难能可贵。 在她认识的人中,好像周故澈是唯一一个永远开朗阳光,没有背负枷锁与包袱的人,大概是因为,他在剧情中只是作为温期言的好友偶尔出现。 他身上没有那么多的背景设定,也不需要被女主攻略,当作者着墨不多时,他反而成为了最自由的人。 自由,真好。 第24章 生人勿近 温尔目视着周故澈离开的背影,也准备回教室了,余光在这时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少年穿着黑衣黑裤,头上还戴着一个黑色鸭舌帽,是池妄。 开学已经好几天了,他一直请假没有出现过,今天怎么来学校了。 她认识池妄也有好些年了,他似乎一直都是这副独来独往的样子,身边从来没有其他人出现过。 孤僻、冷漠、怪异,是所有人对他的印象,在他跟前能说得上一两句话的,只有陈许凛和她。 她是因为几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捡到了他的项链,而陈许凛和他是怎么联系起来的,温尔并不清楚。 到现在为止,剧情里明确透露过具体信息的人,只有谢子都、左渊和温期言,而陈许凛和池妄两个人,几乎没有半点线索。 不过温尔的目标也不是要攻略他们,所以知不知道他们背后的故事设定,并不重要,毕竟她不需要以此为媒介,攻破他们的心防。 温尔没有太在意池妄的突然出现,她很快回到了教室。 “哟,来得还挺早。” 她一进教室,坐在位置上的丁舒漫就支着个脑袋,一双杏眼盯着她。 温尔没有搭理她,自顾自地走到座位上坐下,然后把作业和书本都从书包里翻出来。 丁舒漫看了一眼自己精心做的美甲,语气理所当然地道,“喂,陈许凛到底为什么请假?” 温尔神色未变,看来是那天跟上去之后,依旧不受陈许凛待见,所以今天就来找她麻烦了。 “干嘛不说话,你哑巴了?”丁舒漫从小娇生惯养,也没觉得自己说话的态度有什么问题,“你肯定知道原因,他跟你说完话才走的。” 温尔拿出课本,低头开始预习。 丁舒漫见此,气得站着直跺脚,从小就是这样,每次有什么事,陈许凛都只会和温尔说,明明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 “不说就不说,我自己调查。”丁舒漫不满地撇了撇嘴,“我就不信我查不到。” 温尔终于抬起头,双眸直视着她,眼神有些锐利,“你知道什么叫隐私吗,你考虑过陈许凛本人想不想被你知道这些事吗?” 丁舒漫顿时语塞,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但还是嘴硬地道,“那、那谁让你不告诉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她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直接小到都听不见了。 “哎,陈许凛,其实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大概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丁舒漫看着眼前的人,试图挣扎一下,挽回些许形象。 陈许凛显然无意听她的“解释”,他迈着脚步,径直走到温尔跟前,然后往她桌上放了一个保温瓶,“新的。” 温尔看了一眼,和那天她给他的那个,一模一样,是从牌子到尺寸的完全一致。 确实很符合陈许凛的行事风格,不喜欢拖欠任何人的东西,前脚收到了一个,后脚就要还她一个全新的。 温尔没有推辞,直接收下了,“嗯。” 她和陈许凛的相处方式一向这样,怪异中带着些许旁人看不懂的默契。 丁舒漫不清楚前因后果,只觉得陈许凛已经喜欢温尔,喜欢到了送情侣水杯的地步,今天也是嫉妒温尔的一天,气死她了! “让让。” 丁舒漫正烦着呢,一听这话更是满脸不耐烦地抬起头,“谁啊,还得本小姐亲自给你让……” 她说着说着,忽然就噤声了,眼前的少年穿着一身黑,眼神漠然,那张脸棱角分明,长相出色,却偏偏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孤僻和冷峻。 他眼角和下颚位置的青紫,大概是还未完全消散的缘故,增添了几分凌乱和冷酷。 “池、池妄?” 这尊煞神怎么来上学了,这人不是三天两头见不到人的吗,基本上他出现就没什么好事。 比起左渊那个脑子不好的刺头儿,她觉得这位更加诡异。 丁舒漫发挥能屈能伸的优良品格,不仅挪了挪脚步,还顺手给他指了一下位置,“你被分到了那里。” 池妄随手把包扔了过去,然后走到座位上坐下,不过他坐的地方并不是丁舒漫指的那个。 得,他直接坐在了谢子都的位置,看来这是要明抢那个窗边位了。 第25章 冲冠一怒 事实证明,这确实是池妄能干出来的事,而谢子都也不出所料地妥协了。 “池妄同学,你好,之前就听说过你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同桌了,希望能和你好好相处。” 谢子都首先示好,学校里第一梯队的几个人,他都接触过,虽然这些人和资料所说的略有出入,但都大致相同。 除了温尔以外,就只有这个池妄,查都查不到什么,行踪不定,喜好难辨。 未知的永远最令人忌惮,谢子都尝试突破。 然而池妄显然无意搭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开盖,伴随着清脆的“叮”的一声,又漫不经心地合上。 那个光滑的、小巧的打火机在他手里好像成了什么好玩的玩具,就这么不停地开盖、合上、旋转。 温尔看着这一幕,没有丝毫意外,池妄这人比陈许凛还“奇怪”,陈许凛为人疏离冷漠,但是做事原则非常明确,他只是懒得把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人身上。 而池妄这个人,一直独来独往,行事作风捉摸不定,在他们几个之中,池妄的存在感是最低的,因为他经常三天两头就玩消失,出现的时候,身上也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伤。 温尔认识他的前两年里面,两人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 “叮”、“叮”、“叮”,清脆的开盖声围绕着,池妄依旧一言不发,对于谢子都的话连半点反应都没有,直接就把人晾在那里了。 “噗呲。” 在这个诡异且安静的时刻,身后的丁舒漫忍不住笑出了声,温尔的小跟班被为难,四舍五入就是温尔被为难,谁让他们两个前几天合伙耍她的。 她笑完以后,后知后觉地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她,丁舒漫清了清嗓子,用指尖撩了一下秀发,“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笑吗?” 这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左渊,也迈着步子进来了。 温尔看了一眼,第一阶段的主角基本都登场完毕了,目前来看,最先要解决的是谢子都和左渊。 至于池妄和陈许凛,既没有剧情提示,也暂时对她没有威胁,先不管。 最后是温期言,在他做出实质性的举动之前,哪怕她获得了剧情信息,也决不会以此下结论,这是温尔对他的基本信任。 “左渊,早上好啊,没想到今天还能见到你,听说你因为打人被叫家长了。” 丁舒漫面对左渊的时候,显然要自在得多了,甚至还有心情嘲笑一下。 左渊瞥了她一眼,心情实在一般,“滚,就你话多。” 丁舒漫耸了耸肩,反正他被叫家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左家护着他,能出什么事。 她丁舒漫都已经是千娇百宠长大的,没想到左渊竟然更离谱,不管他做什么,左家一律纵容。 左渊视线扫了扫,发现班上多了个有段时间没见到的人,他和池妄没什么接触,但是二人总有点气场不合的感觉,至少左渊不太想看见他。 “啧,两个伤员坐一起,倒是挺配。” 左渊长腿一跨,没个正形地坐在位置上,他这话指的是池妄和谢子都的脸上都有青紫。 不过两人长得好看,即使是带着伤痕也没有丝毫的狼狈,池妄气质偏冷,哪怕坐在那里不说话,都有一种战损妆的美感。 谢子都鼻梁上贴着个创可贴,肤色白皙,眼神澄澈,倒是平添几分惹人怜爱的气质。 池妄听了左渊的话,没什么反应,只是手里打火机开盖的“叮叮叮”声快了些许,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最后“啪”的一声把打火机给关上了。 这一段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每人都心思各异,丁舒漫直觉,这事可能还有后续。 毕竟左渊虽然脾气也很不好,但起码有个参考标准,只要不是和温尔两兄妹相关的,他都不会太过计较。 但这个池妄,一年到头就没出现过几回,可只要出现,基本上都会有事发生。 不过丁舒漫没想到的是,这个铁律居然这么快就应验了。 正值午后,学校里安安静静的,高大的槐树之下,温尔坐在长椅上,神情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书本。 头顶上的树叶被风吹动,碰撞着,摇曳着,偶尔有一两片掉在书里,被她轻轻撇去,不知过了多久,温尔终于折了个角,把书本合上。 她拿着书,往教室的方向走去,这个时间点路上的人很少,但她走了没多久后,发现前方好像有挺多人聚集在一起,不停地议论着什么。 温尔没打算多管闲事,她正准备绕开人群的时候,旁边一个女生忽然兴奋地喊着,“我的天我的天,这是要打架了!” 温尔继续往前走,却又听下一句就是,“没想到啊,池妄和左渊居然为了温尔打起来了!” 温尔停下脚步,“你说什么?” 那人并未回头,只是激动地又重复了一遍,“池妄和左渊打起来了!” “不,你刚刚说为了谁?” “温尔啊,冲冠一怒为红颜呀!” 第26章 情况突变 温尔以为自己幻听了,池妄和左渊为了她打架? 她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魅力,先不说左渊和她有仇,单论池妄,他们两个人连说过的话都屈指可数,怎么可能是为了她。 温尔收回原本准备离开的脚步,她倒要看看这两个人是怎么为了她打起来的。 “啧啧,啧啧,这架势!” 前面的女生看得正上头,忽然感觉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下意识回道,“没空啊,正看打架呢。” “你好,能让我过去一下吗?” 看戏的时候怎么能让位呢,她回头,正想教育一下对方,却猛然看见一张漂亮得惊人的脸。 在斯顿高中估计没人不认识温尔,她的漂亮也是公认的,但直到真的近距离接触,才会发现语言的描述有多匮乏。 如果非要形容这一瞬间的感觉,白白觉得大概就是一颗石子投入了湖面,看似平静,实则泛起了层层涟漪。 “温尔?!”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看热闹的人都不禁望了过来,当所有视线集中于一起的时候,几乎没什么人能视若无睹,但温尔似乎就能很轻易地做到这一点。 人群中自动给她让开一条道,温尔没有过多的扭捏和犹豫,直接迈着步子走过去,她还不忘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谢谢。” “温尔同学,我叫白白,我给你开路!”身后的女生跟着追上来,语气激动。 温尔本意只是想看一下传说中的“为了她大打出手”是什么状况,她并不想自己也成为谈资之一,但现在看来,不太可能了。 温尔走上前,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戴着黑色鸭舌帽的池妄,他正站在原地,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把玩着那个光滑的、漂亮的打火机,动作神态都随意至极。 站在他跟前的左渊,倒是穿着校服,只不过外套被扔在了地上,衣服扣子也系得歪歪扭扭的,他用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池妄,你疯了是不是?” 左渊显然不是个好说话的主,他扯动了一下唇角,省去了说废话的步骤,直接上前拽住池妄的衣领,“嘭”的一声,把这一拳还了回去。 现实不是电视剧,打架没有那么多回合制,在围观群众的视角下,二人打起来的画面确实很是刺激。 目前来看,是池妄先动手的。 “打得真狠啊,温尔同学,池妄对你真好,那个左渊一说你坏话,他就揍他了。”刚刚那个叫白白的女生,此时正兴奋地说着话。 温尔稍作思考,察觉出些其他的意味来,不对,池妄不可能是为她动手的,他更像是故意找左渊的茬。 她看着池妄那一身黑色衣服,倏忽说了句,“看来今天运气不好的,除了左渊,还有我。” 情况大致了解完,温尔准备离开,跟在她旁边的白白正看得兴奋,“丁舒漫也在啊,哎,她在捡什么,项链吗?” 温尔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丁舒漫正弯着腰捡起地上的东西,阳光之下,那条项链闪着微光。 温尔的视力很好,她几乎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池妄的,因为那条项链很特别,上面有一个钥匙状的吊坠。 丁舒漫看着手里的项链,头歪了歪,一双水润的杏眼眯了眯,这是什么东西,池妄的? 她眼珠子转了转,虽然左渊那家伙不怎么靠谱,但是好歹是同盟,于情于理,她是不是都该帮帮他才行? 丁舒漫攥着手里的项链,对着前面的湖,做了一个准备投掷的动作,“喂,池——” 她话还没喊出来,手里的项链突然就被人抽走了,丁舒漫一愣,下意识抬眼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温尔正握着那条项链,语气清冷,“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拿来做筹码的。” 温尔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总会自带几分疏离感,像夏日山间清泉,澄澈干净,丁舒漫在她的眼神下,忽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不远处的白白双手攥紧,心情激动,一时看着池妄左渊那边,一时又看着温尔丁舒漫这边。 “等等,这是开辟了两个战场?” “局面果然越来越复杂,温尔同学,你长得好看,我支持你。” 白白看得专注,恨不得瞬间分身,同时观看两边的进展,然而就在这时,情况突变。 “温尔,小心!” 【新春公告】 各位读者,大家好。 这里是《女配是个万人迷》的作者轻可轻,第一次正式跟大家打招呼,希望没有来得太晚。 首先要祝大家2023新年快乐,祝愿每一个人在新的一年都能平安健康,开心快乐,心想事成。 其次是想跟大家简单聊一聊这本书,《女配是个万人迷》是我在番茄签约的第一本书,原名是《原来我才是万人迷》,因为书名重复,所以换成了现在这个。 作为一个新人作者,我深知这本书还有很多瑕疵,也虚心接受所有合理的批评。 很感谢大家能够观看这本书,虽然读者并不是很多,但是每天看到有人催更,有人评论,我都会又有新的动力去码字,真的非常感恩。 《女配是个万人迷》的人物角色比较多,所以我进行了分卷,目前第一卷的角色都已经登场完毕了,后续第二卷还会有新人物,希望大家到时候不会混淆。 非常欢迎大家在评论区一起交流,友好讨论,一本书有批评的声音是很正常的,大家千万不要吵架就好了,作者有空也会回复的。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我还不太熟悉番茄的机制,有时候收不到提醒,所以不知道有读者给我留言了。 如果因此没有及时回复,真的不是作者太高冷了,请见谅。 因为读者不是很多,更新到现在五万字了,作者的收益才056,真的可以说是为爱发电了,不过我会努力坚持下去的。 能够有机会把脑海中构思的世界,真正创造出来,并且有人去看,我想我真的已经足够幸运了。 忽然有点好奇这本书完结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不过等到要写完结感言时,我应该会有答案了。 要说的大概就是这么多了,最后再次祝大家新年快乐,事事顺心,感谢各位读者的陪伴和支持。 (本来要说的就是上面那些,可是要发布的时候,才发现发布不出去,原来要够1000字才可以,于是不得不找了以下这些凑字数的文段) 我不知道我将要写些什么,当我在不曾写些什么之前;我不知道我正在写些什么,当我正在写些什么之时;我将不知道我已写了些什么,当我业已写些什么之后。然而我正要写了,我正在写了,我已经在写了。虽然我不知道我将要写些什么,正在写些什么,已写了些什么。——朱生豪 《醒来觉得甚是爱你》 我之所以写作并不是由于天才的冲动,而是为了舒缓爱情的烦恼和哀诉人生难以消除的痛苦。——(俄国作家)普洛佩提乌斯 文章当以理智为心胸,气调为筋骨,事义为皮肤,华丽为衣冕。——(中国古代学者)颜之摧 写作的人像画家不应该停止画笔一样,也是不应该停止笔头的。随便他写什么,必须每天写,要紧的是叫手学会完全服从思想。——果戈里 人不是因为担心死而从事写作,而是担心死后没留下什么痕迹。 ——斯特凡?赫尔姆林 我认为,写作的真正原因,并不在已成为作家的声言中,而存在于其青春时代的梦幻中。——廉?博伊德 第27章 误伤到了 学校的人工湖附近,不少人聚集在此,阳光肆意地映照在每一个人身上,湖面也波光粼粼的,一切都像电影镜头下的画面。 温尔站在原地,她纤细的手正握着那条项链,双唇微抿,眼神带了点冷。 “温尔,你什么意思?” 丁舒漫回过神来,凭什么温尔一说话,她就得让步,这个世界又不是围着温尔转的,不过区区一条项链而已。 “字面意思。” 不得不说,在气人这方面,温尔和陈许凛还真是该死的有默契,都是那种不动声色却杀伤十足的类型,丁舒漫剜了她一眼,摊开手掌,“我捡到的,给我。” 温尔了解她的性格,娇惯长大的豪门大小姐,很多时候没什么心计,但是却有种近乎天真的“恶”,这几乎没办法改变。 所以温尔也不打算和她多做口舌之争,只想把项链收好,然后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不知道忽然从哪里传来一声急切的“温尔,小心!” 几乎是下一秒,温尔就察觉到背后传来的一阵冲力,她甚至没来得及做出思考,只是下意识把跟前的丁舒漫推开。 “嘭!” 伴随着一声巨响,温尔摔倒在地。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除了一直同时关注着情况的白白提前察觉到了,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 “我去,出事了。” “温尔摔了,那可是温尔啊!” 周围顿时一阵惊呼,如果换作是其他人,估计大家都不会这么惊奇,但温尔在众人的印象里,一直都优雅且清冷,是如水的朦胧月光。 在斯顿高中里面,温尔的存在一直很特别,众人对她不一定多有好感,但大概是慕强心理使然,人们最多也只会敬而远之,几乎没有人排斥她。 除了围观的众人,始作俑者的池妄和左渊也意识到发生什么了——他们打架误伤到温尔了。 “嘶。” 温尔皱着眉,痛意从手腕处迅速传来,她反应已经是极快了,摔倒的时候用双手撑地缓冲了不少力。 但不走运的是,她左手因为握住了项链,没办法摊开手掌,直接就这样着地了。 时间太短,冲力过大,角度不好,造成了手腕受伤这一局面,温尔看了一眼,似乎情况不太妙。 丁舒漫终于从刚刚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只是嘴里还念叨着,“不是,你为什么要推开我……” 她没想到温尔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推开她,明明他们两个的关系一直都不怎么样,尤其是,她刚刚还清楚地听到了一声“嘎拉”,温尔的手估计伤得不轻。 温尔并没有回答丁舒漫的问题,她的原则一向是对事不对人,有什么仇必定会报,但报完之后,就是两清。 “温尔同学,你没事?”白白第一时间冲过来,她看着温尔的手,有些急切地问。 温尔神色看不出什么异样,她甚至还安慰了一句,“谢谢你关心,我没事。” 她用右手撑着地,从容地站了起来,只要忽略掉她那不是很自然的左手,温尔就还是那个高不可攀、令人望而却步的“冰美人”。 她先是走到左渊跟前,然后停住脚步,盯着他那张乌青的脸。 左渊脸色有点怪异,主要是这事确实是他的问题,他揍池妄的时候,谁知道会误伤到她,看样子好像还挺严重的。 但是让他向温尔道歉,实在不可能,太别扭了,于是他只是扬了扬下颚,又拽又生硬地说,“干嘛?” 温尔眼眸微动,那张绝色的脸上没什么太大表情,但是却自带几分疏离感,她语气平静地说道,“左渊,你欠我一个过肩摔,等我手好了,会来找你要。” 左渊一噎,下意识就要反驳,但是转而又想到这次确实他不对,行,欠着就欠着,谁怕谁,反正他左渊没那么怂。 和他说完以后,温尔又走到另一个当事人跟前,池妄是坐在地上的,因为刚刚被左渊踹了一脚,他的黑裤子沾了灰尘,正拍打着呢。 池妄对于温尔的态度显然要自然得多,他那双漆黑的眼眸望着她,薄唇微张,率先说道,“抱歉误伤到你了,我欠你的那顿揍,等你好了,欢迎随时来拿。” 池妄做事毫无章法,但是一向坦荡,他本人也确实没有想过会把温尔牵扯进来,说到底,他今天就只是冲着左渊去的。 他说完以后,温尔却没有立刻接话,她其实早就猜出来池妄的目的,他今天来上学却连校服都没换,明显是想通过打架达到停课。 左渊今天早上对他的嘲讽,估计只是给了他一个理由,而她温尔,大概就是他的借口。 但是,这些都不是她现在要说的。 由于没有得到温尔的回答,池妄略微抬起头,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对着她,开口道,“或者你有什么想要我去做……” 他没有说完的话忽然就停住了,日光下,站在他跟前的少女,因为高度的问题,是俯视着他的,那张漂亮得惊人的脸逆着微光,像神只无声的垂怜。 而她手里握着的,正是那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项链了,她拿着链子,那个钥匙吊坠则随风一下一下地晃荡着。 “呐,你的项链。” “应该没坏。” 第28章 避重就轻 喧嚣的风、柔软的云、斑驳的影,在这一刻都成了少女的陪衬,一切都不及她眼中那点神采。 池妄盯着她手里的那条项链,时间仿佛倒退回几年前,那时的她也是这样,站在灿烂的阳光下,发梢随风而动,那双纤细白嫩的手,轻轻地将项链递给他。 只是不同的是,几年后的今天,她的手因为受伤而有略微的不自然。 周围都是各种议论声,只有池妄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所以温尔是为了保护池妄的项链,才受伤的?”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的,不过池妄好像以前也确实是只和温尔一个女生说话的。” “怎么感觉真相了,这算不算双向奔赴?” 温尔听着耳边的议论,内容已经越说越跑偏了,似乎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之间,总要扯上点朦胧的、青涩的暧昧。 在场的人里面,大概没有人能够理解她,也是,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温期言的。 温尔抚心自问,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答案好像很多。 从功利的角度来看,池妄能因为她捡到了项链而从此与她有接触,那么这一次帮他保住项链,也是交好的一种方式。 从个人的角度来看,她没办法对这种情况视而不见,因为如果今天是母亲留给她的东西丢失,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在这种时候,她很难不感同身受,母亲离开已经七年了,可温尔依旧会想起她,和她有关的事情也会有所触动。 “收好一点,别再丢了。” 她将项链塞他手里,然后转身离开,温尔这个人是高傲的,她从来不会将伤口摊开给任何一个人看,似乎不管什么时候,她都能维持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模样。 她走得坦然且毫无留恋,身后的几人却望着她的背影,心思各异。 “哎,温尔同学,我陪你去医护室。”白白情不自禁地跟上去,作为一个颜控,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要跟温尔跑的心。 丁舒漫见此,有点烦躁地跺了跺脚,这温尔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推开她,这不会又是什么耍她的计划? 她又往一旁的池妄和左渊看了一眼,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惨,额角、眼角、嘴角都是伤就不说了,这血都染到衣服上了,池妄穿了一身黑过来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你们继续打,我还是不掺和了,不然误伤到我,你们可赔不起。” 丁舒漫翻了翻口袋,掏出一面小镜子,一边走,一边整理头发。 “两位同学,来教务处一趟。” 教务处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跟前,他穿着斯顿高中的教职员公装,系着黑色领结,脸上挂着非常“和善”的笑容。 接下来就是非常熟练的流程了,下一步,请家长。 左渊眼皮子一掀,行,这事儿他记住了。 他翻出来剩下的几颗水果糖,直接全扔嘴里了,甜腻瞬间在嘴里蔓延开来,冲淡了那股血腥味,他嚼得用力,硬糖就这么沙沙地响着。 池妄目的达成,但却只是抿着薄唇,一言不发地放好了项链,那张冷峻的脸像是凝结在冬日枝头的寒霜,把所有东西都覆盖在下面。 - 温尔离开后,直接朝着医务室的方向去了,从手腕处传来的疼痛越来越明显,甚至已经开始肿起来了。 “尔尔?” “温尔学妹?”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么巧,温尔在穿过小路,快要到达医务室附近的时候,遇上了温期言,同行的人里面居然还有周故澈、陈许凛和谢子都。 温尔已经无暇去想为什么这几人会凑一起了,她不动声色地将左手往身后一背,“中午好,学长,温期言。” 她并没有提陈许凛和谢子都的名字,前者是因为他们一般都只是点头打招呼,后者则是,根本没必要。 “尔尔学妹中午好啊。” 周故澈永远一副开朗模样,他笑着和她挥了挥手,那双眼睛像夜空中闪烁的星辰,明亮且璀璨。 “姐姐中午好。” 谢子都也跟着乖乖问好,他肤色白皙,金发耀眼,在阳光下是更为精心夺目的漂亮,这个年纪的混血少年,似乎拥有世上最无可比拟的偏爱。 一旁的陈许凛手插着口袋,一双长腿站得笔直,那双瑞凤眼略微下垂,视线无声地刻画着周遭的一切,稍显冷淡。 二人视线短暂地对上,又很快分开,温尔直觉他似乎看出什么来了,但是以他的性格,即使看出来也不会多管闲事,这就足够了。 只是,如果陈许凛都能发现,温期言又怎么会没察觉到。 在他们几人之中,温期言是最先停下脚步的,所以他落在了最后,明明都是穿着一样的制服,但他身上似乎就是有种出尘清雅的气质。 剧情里对他有个奇妙又贴切的形容,“温期言什么都不用做,光是站在那里,就跟水墨画成精一样”。 温尔其实也没想过能够瞒住今天的事,刚刚围观的人那么多,估计这件事很快就会传遍学校了,但温期言要是晚一点知道,她就能避重就轻地回答他,说已经看过医生,并无大碍。 反之,如果现在就被发现,温期言必定会陪着她去做检查,他对她的事一向上心,温尔却不想他被牵扯进来,毕竟池家和左家都不是吃素的。 “尔尔,你怎么在这里?” 温尔正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晰的女声。 “温尔同学,我来陪你看校医了,你的手还痛不痛啊!” 第29章 闲得慌啊 霎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温尔神色未变,冷静说道,“只是意外擦伤了。” 她这句话主要是说给温期言听的,其他人信不信不重要。 “你手伤到了?”周故澈有些急切地问。 温尔正想避实就虚地躲过这个话题,身后的女声此时又恰到好处地响起,“温尔同学,没想到你为了池妄,竟然宁愿自己手受伤,你下次记得保护好自己。” 温尔第一次体会到了“无奈”二字的真切内涵,她顶着眼前四位的视线,依旧冷静道,“是错觉,不是为了他。” 几人抱有不同的心思,但都同时盯着她,最为淡定的竟然要数陈许凛这个未婚夫,他黑眸平静,薄唇微启,然后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 嗯,表示知道了。 很好,非常陈许凛的做法。 这两人这么多年的关系一直诡异又默契,难怪除了丁舒漫,所有人都觉得他们看起来相配但实则塑料。 “这位白白同学,你的好意我真的心领了。”温尔回头,那张姝丽的脸难得出现了几分无奈,“谢谢你对我的关心,但是我暂时不需要帮助。” 白白有些遗憾,她只能摆了摆手,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喊了一句,“温尔学姐,我这位白白就先拜拜了,下次见啊!” 她离开后,其余几人都不约而同地盯着温尔背在身后的手,视线统一。 “尔尔,给哥哥看看。” 温期言轻声开口,他语气很温柔,她觉得自己在他眼中可能就是个易碎品。 温尔听见这话,放弃了再找理由的念头,温期言很少自称哥哥,而他一旦这样做,温尔就没办法拒绝。 她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唇角略微牵起,语气带着点安抚意味,“我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然而她说的话,和眼前所见,完全不同,温尔的手纤细、白皙,所以在这种反差之下,她那肿起来的手腕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也就是这时,几人才注意到她唇色也泛着些许白,除此之外,她脸上几乎找不到任何异常,眼神冷静,神色克制。 “怎么这么严重?”周故澈上前一步,脸色急切。 谢子都水润的双眼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她正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眉目如画,顾盼生辉。 温尔和他想象中很不一样,她拥有豪门世家小姐的高傲、矜贵,但也有她们没有的冷静、从容、坚韧。 哪怕再痛苦,也不会显露于人前。 谢子都睫毛颤动了一下,声音带着关切和焦急,“姐姐,你肯定很疼。” 温尔不是很想搭理谢子都,她装作没听到,只回了周故澈一个眼神,表示自己无碍,不用担心。 一旁的陈许凛眉微皱,冷静得有些无情,“嗯,看医生。” 温尔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温期言忽然一言不发地走到她跟前,直接牵起了她完好的右手,然后朝校医室的方向走去。 温期言的手很暖,和她一点也不一样,温尔体温偏低,手一年四季都是冰冷的,两人的手牵在一起时,一冷一热,一大一小,极具反差感。 斯顿高中的校医室投资了很多钱,这里几乎和外面正规的大型医院没什么区别,各个科室都有,甚至要在这里住院和做手术都不是什么问题。 到了校医院后,温尔去拍了x光片确定有没有骨折,又是冷敷,拿药一系列流程。 值得庆幸的是手没有骨折错位,否则要等痊愈真的需要不少时间。 温尔平生第一次体验了被四五个人全程围观看病,画面和气氛之诡异,实在难以言喻。 温期言和周故澈她能理解,但是谢子都和陈许凛为什么也要待在这里,一个是便宜弟弟,一个是塑料未婚夫,怎么看都不是真的关心她的。 “你们二位为什么跟着来?” 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谢子都眨了眨眼睛,正要说话,温尔伸手制止了,“算了,你不用回答。” 谢子都的答案永远毫无新意,不听也罢。 她说完后,谢子都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颇为幽怨地看着她,像是一种无声的控诉,看起来倒是可怜巴巴的。 温尔无动于衷,她可记得他那天推她下水时的表情,冷漠、乖张、恶劣,这人明明都暴露过真面目了,居然还能维持假面具,时不时茶她一下。 温尔视线落在一旁的陈许凛身上,他正垂着眼眸,神色冷淡,一如既往地看不出半点情绪。 对于温尔的问题,他只是抬了下眼眸,“闲得慌。” 温尔闻言,瞥了他一眼,看来是真的很闲了,陈许凛从来不做计划以外的事情,在他的人生中,每一分钟都值得被规划,除了他真的很闲的时候。 “喝点水。”周故澈递给她一杯温水,然后不知道从哪儿又拿出来一颗糖,“借花献佛,你哥刚刚出去打电话之前,让我给你的。” 温尔轻声道谢,然后接了过来,这个牌子的糖是她喜欢的口味,纯手工制造,每年都是限量的,所以很难买到。 她的手不方便,周故澈帮她撕开了包装纸,然后直接递到她嘴边了,像在喂她吃东西,这个动作似乎有点过于亲密了。 温尔用完好的右手接过,然后拿着糖的手晃了晃,“学长是不是忘了,我还有右手啊。” 这个做法既巧妙地躲开了这种亲昵,又不让气氛变得尴尬,所以周故澈只是笑道,“温尔妹妹,你让我错过了一个让全校男生都羡慕我的机会。” 温尔听了这话,一双潋滟的狐狸眼略微上扬,粉唇微动,“那我倒是成功让自己避免了全校女生的嫉妒,毕竟学长人气那么高。” 谢子都看着二人这副熟稔的样子,又看了看没什么反应的陈许凛,看来这对未婚夫妻确实没有男女之情,只有朋友之情。 不过这个周故澈对于同学的妹妹,似乎有点好过头了,谢子都习惯去分析身边每一个人的喜好,这样他才能最大限度地获得别人的好感。 “啪嗒。” 门被打开,接完电话的温期言走了进来,他依旧是那副温润清俊的模样,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总是如同初春消融的冰雪,逐渐流淌而过,给人以暖意。 “我帮尔尔请了假,下午我陪着她就行了。” 他的神色一如往常,温尔却看着他手里的手机,她直觉刚刚那通电话和她有关,毕竟温期言不可能无缘无故丢下受伤的她。 第30章 截然不同 中午时分,医院里的人不多,周围都很安静,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不算好闻,窗帘被风吹动着,一晃一晃的。 温期言坐在椅子上,袖口轻轻挽了起来,露出一节白皙的手腕,他肤色是病态的苍白,血管也清晰可见。 他正低着头,认真而专注地给她擦药,温期言因为常年吃药的缘故,身上总是有股淡淡的药味,不难闻,反倒有种清新怡然的感觉,给人以宁静安和。 “是为了那条项链,对吗?” 温期言低声问道,他总是能直接抓住问题的关键,他了解温尔,她不喜欢多管闲事,也不会和池妄之间存在什么暧昧,她会这么做仅仅只是因为有所触动。 “嗯。” 温尔没有否认,看来他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了。 温期言没有责怪她,他见证了那些过往,比谁都知道她有多在乎母亲,在乎到仅仅只是因为有着相同的遭遇,她就会出手。 “你好像不是很开心,是因为担心我的手吗?”温尔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轻声开口,“没有骨折,医生说只要好好休养,就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 “尔尔,你的手是用来弹钢琴、拉小提琴,还有画画的。” 温期言从来沉稳、温吞,脾气好、人缘好,几乎从来没有生气过,仿佛他生来就是这种如玉的君子模样。 唯有在她有关的事情之时,他才会变得不像他,至少,不再是众人眼里那个完美的、温柔的“温期言”。 温尔忽然想起当年他入学的时候,如果不是她坚持不让他留级,他可能真的会选择成为她的同班同学,然后就这么形影相随地跟着她,履行他的“职责”。 温期言不是怪她受伤,而是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即使他根本不在场,即使不是他的错。 “温期言,你记不记得有一年我生日,你因为去参加了竞赛,没办法赶回来。” “记得,那是我唯一一次缺席。” 竞赛推脱不了,路程也太过遥远,所以他没办法在当天赶回来给她过生日,只能通过视频祝她生日快乐。 “其实我知道你那天回来了。” 温期言擦药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低眉垂眸。 “我们视频的时候,我就认出来了。” “我更知道你回去之后就因为舟车劳顿,病倒了,但你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不会问。”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他未曾设想的,那一年的生日确实很特别,他请了几个小时的假,从外市赶回来,然后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她的背影,祝她生日快乐。 在他匆忙赶回去以后,他就病倒了,之后不得不发着烧上了赛场,最后一下场就被救护车抬走了。 他不想让她有负担,所以从来没有说。 “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温期言你不是我的仆人,是我温尔的哥哥,我会护着你,会尊重你的意见,会希望你过得快乐。” 温尔视线落在他手上的疤痕,双眸澄澈,轻轻说道。 “我不后悔的事,就是值得的。” 这一句话,是当年他在孤儿院救了她以后,和她说的,她竟然还记得。 温期言忽然觉得这个小小的疤痕,刺痛了他的眼睛,那么碍眼,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到底是个多么肮脏自私的人,才会拿这个来骗取她的信任。 同样的疤痕,在温尔心里和他心里,却是截然不同的含义。 - 池妄和左渊这次的事情比较严重,二人都停课了,温尔觉得这其中应该有温期言的手笔。 毕竟叫家长的时候,池妄家只来了律师,左家熟悉流程,直接派了一个团队过来,摆明了要给左渊撑腰。 能够达到停课程度的,要么是双方家长同意,要么是有第三方插手,这是特a班处理纠纷时的规则。 “下周就是月考了,各位同学记得好好复习,这次的成绩会通知到家长手里的。” 班主任利用最后几分钟,简单交代了一下月考的事情。 “怎么又要考试,这回再考倒数我就完了。”丁舒漫趴着桌子,嘴里念念叨叨着,“我这都补习多久了,也没见什么进步,还不如让左渊考差点,给我垫个底。” 斯顿高中每个年级不到两百人,除了家世以外,成绩也十分看重,一天补习几门都是常事。 能考进前十的,都是非常厉害的,一般十个里面会有九个都是特a班的。 高二这一级,第一的宝座由陈许凛和温尔争夺,高三则是温期言和周故澈。 丁舒漫盯着旁边眉眼冷峻的少年,悠悠地叹了口气,难道陈许凛喜欢成绩好的,所以眼里才只能看到温尔? 自从上学以来,陈许凛和温尔这一对就在各种“较量”了,二人几乎包揽了所有考试的第一第二。 每次出成绩的时候,都流传着一句话,“有什么好查的,反正第一不是陈许凛,就是温尔”。 好像只有一次出现了意外,陈许凛缺考,有个学生和温尔并列第一,不过那个学生后面也转学走了。 “那本书先借你看。” 放学了,温尔把书放陈许凛桌上,收拾完书包,很快就迈着步子离开教室了。 “陈许凛,要不你给我补习,我周末能去你家玩吗,叔叔阿姨应该会同意的。” 陈许凛无视了丁舒漫的搭话,他看了一眼手表,把书收好,今晚有聚餐,该回去了。 由于明天是周末,班上的人走得都比之前早了,教室很快就空了,丁舒漫望着陈许凛的背影,追了上去。 “哎,你走那么快干嘛,就算不答应也应我一声嘛……” 随着这一声远去,教室里彻底没人了,只除了还坐在位置上的谢子都,他眉眼低垂,蓝如翠雀花的双眸盯着手机上的日历。 9月30号,又到了每年的这个日子了,今年也依旧只有他记得。 第31章 如坠冰窟 晚上,温家,头顶水晶吊灯散发出暖黄色光芒,墙壁上挂着几幅中世纪名画,增添了几分奢华之气。 “温尔呢?” 温望坐在主位上,身上还穿着没有换下的黑色西装,衬得气势更甚。 一旁的佣人毕恭毕敬地回复道,“小姐说不想下来吃饭。” 温望大概是已经习惯她的反叛了,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地问一句,“原话就是这个吗?” 佣人犹豫了一下,才小声复述道,“小姐原话是,怕自己看到脏东西吃不下。” 温望皱着眉,“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让她下来吃个晚饭比登天还难。” 过去的一个月里,温尔从来不和他们一起吃饭,偶尔温期言在的时候,她也会把人直接拉走,一副生怕沾惹上什么的模样。 谢美云今天依旧穿着桃红色旗袍,一双柔荑轻抚他的手背,“就随她去,孩子使点小性子很正常的,也不能强求她现在就接受我和子都的。” 温望听了这话,非但没有消气,反而还更不满了,“那怎么子都就这么乖呢,他还小一岁呢,每周聚餐都安安静静地等着,就温尔这个不听话的,非要和我对着干。” 被突然点名的谢子都低眉垂眸,坐姿端正,确实如他所说,安静且乖巧。 谢美云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把视线收回,对着温望道,“哪有,我倒希望子都能多和尔尔学习学习,最好能亲近点。” 温望这时倒是点了点头,“两人多亲近点确实是好事,等再过几年,子都可以辅佐温尔打理集团事务,也省得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独占着她身边的位置。” 谢美云唇边的笑有一瞬间的停顿,看来这温望虽然表面上不喜欢温尔,实则还是看重血缘,要把集团留给她。 他们二人在交谈,谢子都全程一言不发,安静充当着他的乖儿子角色,头上吊灯散发的光芒洒落下来,光影交错着,他盯着杯影,沉默得像个傀儡。 此刻的温尔正待在房里看电影,屏幕的光映在她姣好的侧脸上,肤如凝脂,姝丽无双,一旁的扫地机器人正尽职尽责地工作着,周围都很安静。 温期言这周有比赛不能回来,她也就没拉着他出去吃饭了,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很难凑时间聚在一起,所以一般都会选周末晚上聚餐。 陈家那边应该也差不多,不过陈许凛不可能像她这样自由,他的父母是标准的商业联姻,二人在外都没有任何绯闻,这么多年都相敬如宾,工作为上。 陈许凛这个名字,陈取自他父亲的姓,许则是他母亲的姓,代表着两个家族的强强联合,他只有单字一个凛。 在这样的家庭长大,陈许凛毫无意外地长成了现在这种矜贵、漠然的模样,他身上没有左渊的张扬和池妄的野性,也没有温期言的温柔和周故澈的开朗。 他更像是一个设定完美的机器人,永远不会被任何人与任何事影响,温尔也确实没有见过他有任何失控的时候,哪怕是面对自己的血肉至亲。 电影不是很长,温尔很快就看完了,她有写影评的习惯,一般不会发出去,只是用作自己记录,以后有空的时候会偶尔翻看一下。 她瓷白的手微动,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放了柠檬片的清水有一丝酸涩,但是闻着很清新,给人一种沁人心脾之感。 “9月30号吗……” 她灼灼如桃花的粉唇微动,忽然轻声呢喃了这么一句。 - 十点的后花园,皎洁的月光挥洒着,星辰点缀着夜空这一块幕布,四处光影交错,打理得当的绿植郁郁葱葱,花香满溢。 少年站在树下,身上的浅灰色卫衣与黑夜几乎融为一体,一双蓝色眼眸闪耀如宝石,白皙精致的脸与月色交相辉映,难分高低。 “我说了,我做不到。” 他双唇微抿,宛如艳丽却致命的夹竹桃,说话时是冰冷的、怨恨的。 谢美云今天的口红色偏深,衬得那张脸更加美艳了,她神色慵懒,“没要求你超过温尔,不过是区区前十,你也做不到?” 谢子都冷淡说道,“我不会去参加月考。” 谢美云弹烟灰的手一顿,没有在意他的话,只当做耳旁风,“这是你向温望证明实力的第一次机会,他心里只有温尔这个亲女儿,你以后还真想像那个被捡回来的孩子一样,做个言听计从的仆人?” 谢子都冷笑一声,眼里满是讥讽,“我给你当了这么久的乖儿子还不够吗,除了要帮你讨男人欢心,我现在还要怎么做才行?” 烟雾升腾着,谢美云的神色看不真切,她勾了勾红唇,“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没想到你废物成这样,如果不会利用你这张脸,那就别怪我把你送去用得上的地方了。” 用得上他这张脸的地方,呵,真是好。 在温望面前,那个美丽温柔但又处处讨好的人,在他面前却成了可怕的蛇蝎妇人,用蛇信子威慑着他,成为听话的俘虏。 “你还记得后天是什么日子吗?”他攥着拳,忍不住嘲讽道,“换了那么多个男人,你哪里还记得一个死了这么久的人。” 9月30号,是月考的日子,也是他父亲的忌日。 谢美云漂亮的脸上没有丝毫起伏,她一张红唇动了动,“所以呢,就为了一个死了不知道多久的人,你还要放弃月考,出国看他?” 谢子都陡然打断了她的话,一双眼睛隐隐有水迹,“那是我的父亲,我不像你那么绝情,你根本没有心,你是个冷血得不能再冷血的人!” 他嗓音哑得不行,一字一顿,艰涩地道,“我为什么……我为什么是你的儿子……” 谢美云撇过眼,冷笑一声,“可惜了,这就是你的命,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只有钱才是真的,什么爱都是假的,情人之爱、父母之爱,都是假的。” 她接着又丢下一句,“月考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别想出国看他了,你不会想知道忤逆我的后果。” 谢子都手攥得紧紧的,整个人如坠冰窟,这个世界于他而言,永远是黑暗。 第32章 一路顺风 “嘀嗒——” 不远处传来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的清晰。 谢美云双眸流转,不着痕迹地把未燃尽的烟塞谢子都手里,柔声细语道,“子都,听妈妈的话,抽烟对你身体不好,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期间有烟灰掉落在手上,烫得他指尖一颤,谢子都嘲讽地扯了扯唇角,攥住了那还未完全熄灭的烟头,任由灼热的温度掩埋在手心。 谢美云没有留意他的动作,她正看着刚刚的声源处,等待着来者的出现。 拐角处走出一个人,少女穿着雾蓝色长裙,轻纱飘渺,月光映衬,宛如波光粼粼的海面在起伏。 她从黑暗中一点一点显现,雾鬓云鬟,双瞳剪水,一张绝色的脸美得令人心惊,月光仿佛成了作画的笔触,道尽风华。 “尔尔?” 谢美云脸上挂着亲切的笑,似惊喜于她的出现。 温尔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她的速度不快,那双眸子映着微光,清冷疏离。 “晚上好。” 她轻声说道。 谢美云把一缕秀发挽到耳后,一双红唇动了动,语气温柔,“尔尔晚上好啊,怎么有空来散步呢?” 她说罢,视线似有似无地扫过一旁的谢子都,唇角的弧度还未落下,眼神却暗含深意。 平日里习惯在人前装乖的谢子都,此时却一反常态,整个人沉默得厉害,那双深蓝色眼眸像蒙上了一层灰尘似的,雾沉沉的。 “子都,不跟尔尔姐姐打声招呼吗?” 谢美云再次开口,她的手搭在了谢子都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谢子都依旧是一言不发的沉默模样,又来了,这种窒息的感觉,像海水淹没了头顶,世界忽然安静下来,他在海浪之间挣扎,下坠,然后永无止境。 谢美云没想到他居然敢忤逆自己,她没有生气,只是哀愁地叹了口气,“尔尔抱歉啊,可能是我刚刚说了他几句,他不开心了,希望你别介意。” 谢子都手中攥着的烟头早就熄灭了,那阵痛意却经久不散,直到这个时候,她还在维持自己的好母亲形象。 温尔的出现在他意料之外,上一次是他有意为之,可这一次却是真真切切地被她撞见了,她一定觉得很可笑,原来他不过是个随时可以被人丢弃的玩具、傀儡。 像她这种自出生就拥有一切的人,只会用高高在上的口吻,施舍那些自以为是的怜悯。 “不用了,我只是来祝他一路顺风的。” 然而下一秒,少女温软的嗓音却不紧不慢地响起,带着她一贯的冷静克制。 这一句话成功让两人都愣了一下,谢美云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一路顺风?” 温尔神色未变,轻声说道,“听说他要去一趟国外拜祭已故的父亲,我来祝他路途顺利。” 谢美云唇边的笑有一瞬的停顿,这件事显然不在她的意料之内,但她很快又恢复如常,“是吗?” 温尔一向是疏离的、冷静的,她那双狐狸眼在此刻显得更为夺目,“对,我想拜祭这种事这么重要,他应该好好准备一下才是。” 谢美云美眸转动着,嗓音温柔,“没想到尔尔这么贴心,我替子都谢谢你了,他其实很喜欢你这个姐姐的。” 温尔对这话不予评价,她并不是来听这些的,要说的话已经说完,她也该走了,“很晚了,我该回去了,祝二位好梦。” 月光下,少女的裙摆与朦胧的夜色仿佛融为一体,渐渐消失在眼前,谢子都站在原地,双眸怔愣地盯着她的背影,心里泛起涟漪。 “用你的身世引起她的怜悯之心,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这次的拜祭你可以去了,但要记住,你的痛苦要让她看到。” “没有一个女生能挡得住你这张脸,讨她欢心,获得她的信任,最好尽快离间她和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子都,乖一点,只要你听话,你就还是妈妈最爱的孩子。” 耳边的嗓音萦绕着,宛如女巫最持久的诅咒,眼前也是一片漆黑,但他却在这之中找出一点很淡的微光,褪去那些不见天日的黑暗。 直到很久以后,谢子都仍记得那天晚上的月光,还有那清冷又遥不可及的少女。 第33章 甘之如饴 在谢子都去往大洋彼岸的时候,斯顿高中如期举行了月考,之前停课的左渊和池妄也回来了。 经过几天的休养后,左渊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但是池妄却没有,甚至嘴角处还添了新伤,不过这似乎就是他的常态,神秘莫测又孤僻怪异。 考试的座位安排是按成绩来的,特a班的学生大多都是直接留在本班考,只有像丁舒漫,左渊这种倒数的才不得不去到f班。 “为什么f班离我们班这么远,每次都要我走一大段路。”丁舒漫从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中,翻出两支黑笔,准备上考场。 她小心着不碰到自己新做的美甲,一双杏眼眨了眨,忽然想起一件事,“陈许凛,你是不是也在f班啊?”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学期陈许凛好像有事缺考了,那这次他大概率要在f班了。 陈许凛正在看书,修长的手指捻着书页,低眉垂眸,画面有种赏心悦目的美。 他没有立刻回话,丁舒漫又自顾自地接了下一句,“前两天我遇见叔叔阿姨了,他们好忙啊,整天飞国外,你们这周聚餐了……” 陈许凛合上书本,一双瑞凤眼半垂着,薄唇微启,“我不是很喜欢和别人谈论家事。” 丁舒漫语塞,他似乎总有一句话噎死人的本领,这么多年了,她就没试过和他成功聊够两分钟的。 她撇了撇嘴,今天出师不利,下回继续。 陈许凛把书放好,拿上笔就去往考场去了,临走前刚好遇上回教室的温尔,她手里拿着一个保温瓶,应该是装完水回来了。 “你猜,这次谁是第一。” 他脚步停住,双手插着口袋,略微弯下腰,一双瑞凤眼盯着她,也就只有这种时候,他的眼神才会有些不同。 陈许凛的胜负欲和他本人冷漠的性格完全相反,他从小到大都习惯了当第一,温尔算是他唯一放在眼里的对手。 “谁是第一?”温尔侧了一下头,认真地思索了半秒,“应该是你,因为我最近运气不怎么样。” 听了这话,陈许凛却没有开心起来,他口袋里的食指动了一下,“谁惹你不高兴了?” 温尔潋滟的双眸望着他,意有所指地道,“准确来说,我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心情都不怎么样,不过我正在努力解决这件事。” 虽然只是按图索骥式的行事,但好歹也算有所作为了。 陈许凛蹙着眉,她最近说话越来越奇怪了,或许池妄说得对,他的未婚妻从几年前开始就因为某件事逐渐改变了。 “祝你好运,希望下一次在同一个考场见面。”温尔和他没什么好闲聊的,所以简单几句后就结束了对话。 与此同时,学校教学楼的天台,秋风送爽,天边云卷云舒,开阔的视野下,远处的建筑也显得渺小起来。 穿着白色衬衣的温期言,眉眼如画,身姿挺拔,他脸上肤色很白,是那种病态的苍白,然而他那双眼睛又是如古井般的干净深邃。 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啧,你真把我当成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哈巴狗了?” 左渊坐在天台的栏杆上,一双长腿不停地晃呀晃,整个人都没个正形,他支着脑袋,那双漆黑的眼睛散漫又不羁地看着来人。 温期言站定脚步,他昨天才结束了竞赛,所以这场早该进行的谈话不得不推迟到了现在。 “虽然很冒昧打扰到你,但是我有一件事很想问问。”温期言轻声开口,目光落在了眼前桀骜不驯的少年身上。 左渊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颇有闲情逸致地慢慢撕开糖纸,“你除了温尔,还有什么可以问的?” “你是单纯因为温家收养了我,而针对温尔,还是因为……”温期言抿了抿唇,才继续道,“还是因为当年温尔选择了我,没有选……” 左渊撕着包装纸的手一顿,忽然抬起头来看他,那双眼睛蕴含着难辨的深意,“哦?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除了那个人,其他人不会因为我,也去针对温尔。” 左渊嗤笑一声,那双漆黑的眼睛如有实质,仿佛能穿过那袖口处的布料,准确无误地看到他手腕上的疤痕,“那你每天看着这道疤痕,不觉得羞愧吗?” 温期言在他的视线之中,下意识抚上了袖口,隔着衣服,他似乎也能感觉到那道疤痕带来的灼热。 当年要被收养的人选有两个,他只是其中一个,甚至最开始被属意的人也不是他温期言。 事情的转机就发生在,他救了温尔之后,所以最后是他被带回了温家,成为了现在这个“温期言”。 “但我不后悔。” 温期言那双平和的眼睛此刻显出几分执拗,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初的举动,反而很庆幸自己能因此遇到温尔。 自他出生起,就被父母抛弃了,后来去了孤儿院,因为身体不好,没有人愿意领养他,仅有的两次领养最后也被退回来。 他短暂的前半生似乎一直都在被抛弃,从来没有人坚定地选择过他,只除了温尔,所以哪怕这份信任是骗来的,他也甘之如饴。 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走丢过的左渊就是当年和他一起作为候选的那个人,也是被他用算计赢过的那个。 “记起来了?” 左渊嘴角挂着些许恶劣的笑,像是得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一般,他看着这个平日里人人称赞的温期言露出慌乱的神色。 “温期言,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 第34章 自惭形秽 f班考场,距离考试正式开始还有几分钟,丁舒漫坐在了倒数第四的位置,而她前面的人分别是陈许凛、池妄、左渊。 这几位在学校里属实出名,教室里有一种诡异的安静,但是不少人都在悄悄打量这一边。 “陈许凛,陈许凛。” 丁舒漫用白嫩的右手支着脑袋,颇为无聊地叫了叫前面的人。 陈许凛坐在位置上,坐姿很端正,哪怕是这种时候,他的背也是挺得直直的。 从她的角度依稀能看到,他修长的手指正转着一支黑笔,动作散漫但又流畅,似乎无论任何时候,他都是这副矜贵模样。 “陈许凛。” 他越是当没听见,丁舒漫叫得就越起劲,而且一声比一声拖得长。 她眼珠子转了转,状似无意地提起,“温家过几天是不是要举行晚宴了,温尔找你做舞伴了吗?” 陈许凛神色冷淡,仍转着那只黑笔,温家确实有晚宴,听说是温望想正式把谢美云母子介绍给众人。 不过温尔并不会找他做舞伴,大概率还是温期言,又或者温望会安排她和谢子都来一次开场舞,算是正式介绍前的预告。 “我不是她唯一的舞伴。” 陈许凛这句话如果换一个人来说,可能就是委屈和可怜的语气,但变成是他,就只是在陈述事实。 丁舒漫有时候感觉陈许凛和温尔之间是互相喜欢、双向奔赴,有时又感觉只是塑料未婚夫妻。 “那……”丁舒漫蹙着眉,忽然有些好奇地问,“那个谁回来吗?” 陈许凛没理解她的意思,“谁?” 她耸了耸肩,粉唇微动,“当然是你家那个被流放国外几年的倒霉鬼了,他和温尔以前不是玩得很好的吗,怎么现在都不回来了?” 陈许凛转着笔的手停了下来,长长的睫毛略微颤动了一下,脸上的神色有几分怔然,但又很快消失不见。 “如果你很好奇的话,可以直接联系他。” 陈许凛的语气十分平淡,仿佛只是在谈起一个陌生人,只有那按着笔帽的指尖泄露了几分情绪。 “联系他?”丁舒漫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算了,小时候他是个爱哭鬼,总爱跟着温尔,后来变成叛逆少年,被流放出国,这都多久没见过了,谁知道是不是和以前一样讨人厌?” 她想了想,又继续说道,“不过,如果你联系不到人,干嘛不让温尔试试,他们以前玩得那么好。” 陈许凛视线落在窗外的树枝上,意味不明地说了句,“没必要,也没用了。” - 两天的考试很快就结束了,最后一场考试的时候,温尔走出教室就看见了温期言。 少年穿着白色衬衣,长身玉立,眉目温润,正安静地站在高大的槐树之下,周围不少人从他身旁经过,但温尔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怎么今天有空来找我?” 阳光有点刺眼,温尔下意识用手挡着太阳,温期言却已经接过她手里的书,然后又把伞塞给她,“因为想跟你一起吃顿饭。” 温尔笑道,“我以为你最近和周故澈学长忙着比赛,没空找我了。” 温期言眉眼弯了弯,“那可惜了,比赛和他加起来也比不过你。” 阳光的炽热仿佛和他身上的温柔融为一体,他那双眼睛清澈似湖,令人沉迷,只是站在那里便宛如水墨画中走出来的端方君子。 “我之前和你说的那家店……” 温期言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温尔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发现是刚从f班出来的陈许凛和池妄,再往后,是丁舒漫和左渊。 这几人凑一起,也是个奇妙的组合,不知道该说颇有缘分还是冤家路窄。 陈许凛正在和池妄说话,他垂着眸,一双瑞凤眼显得冷淡却勾人,看见他们的时候略微点头致意,算是和温期言打了个招呼。 不知道是不是温尔的错觉,池妄的视线似乎在她身上有短暂的停留,又很快移开。 丁舒漫撑着一把小伞,妆容精致,心情颇好,“今天被帅哥围绕,勉强配得上我丁家大小姐的身份。” 左渊听了这话,嗤笑一声,“不过是刚好站你旁边,你还真以为都是你的保镖啊?” 丁舒漫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她家保镖很听话的好嘛,个个身高腿长,能打能看,随叫随到,才不像你们几个这么能气人,她还打不得骂不得。 “啧,真巧啊。” 左渊看着不远处的二人,唇角牵起,随即,视线似有似无地在温尔身上打着转。 温期言眼神闪了一下,背在身后的手略蜷,下意识侧过身,挡住了那道别有深意的目光。 “怎么了?” 温尔抬起头,看向他。 温期言只抿着唇,伸手拉了一下她的手腕,“我们走,尔尔。” 温尔未作多想,点点头。 二人很快离开了,左渊看着他们的背影,收起了玩味,眼神冷峻,带着几分讥讽。 丁舒漫余光瞥见了,不由地疑惑道,怎么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家伙还战力升级了,很好,靠他全力输出得了,温尔这小绿茶简直不是人类能对付的。 另一边,自从走出校门后,温期言就一直安安静静的,沉默得有些过分了。 温尔身上还穿着斯顿高中的校服,黑色小皮鞋踩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她觉得温期言最近有些心不在焉。 微风吹拂着,裙摆摇曳着,阳光把二人的影子拉长,像是大自然最奇妙的画作。 不知过了多久,温期言脚步忽然停下,他转过身,那张清雅精致的脸在此刻有几分黯然,他略微启唇,“尔尔,能不能离左渊远一点?” “可以。” 她答应得太快了,仿佛不需要思考就能给出这个承诺,眼神也那么坚定,似乎只要他开口,不管什么都可以。 “那不要和他单独待在一起呢?” “可以。” “那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要信呢?” 温尔抬头,干净澄澈的眼眸里倒映出他的身影,她那张潋滟清冷的脸就这么展露在他眼前,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可以。” 她看出温期言有些不对劲,但既然他不想说,那么她就不问。 一旦交付了信任,温尔便不会轻易收回。 “为什么……”他怔然又带着艰涩地问道,“什么都可以?” “因为你是温期言。” 少女眼神明亮,一双狐狸眼宛如星辰,如此坦荡,也如此耀眼,让人不禁自惭形秽起来。 那如果,本该成为温期言的人,不是他呢…… 第35章 异曲同工 和温期言吃完饭以后,两人就分开了,原本他还想送她回来的,但是温尔提前叫了司机来接,这才作罢。 临走前,温尔递给他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她微启唇,说道,“祝贺你顺利完成了比赛。” 温期言接过,修长的手轻轻打开了盒子,是一枚男士手表,蓝黑色调,兼具低调与时尚,温尔的眼光一向很好。 “怎么突然想起送我礼物了?” 他这句话和她不久前问的那句,“怎么有空来找我”,有异曲同工之妙。 温尔想了想,给出一个答案,“算是默契?” 她语调轻微上扬,那双潋滟的狐狸眼显得灵动至极,像春日冰雪消融的枝头,充满着无限生机与明媚。 温期言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其实没那么难的,只要温尔在身边,他就不会是希望孤儿院里那个吃不饱、穿不暖、没人要的病秧子。 “温尔。” 他很少叫她的全名,但这一次却认真又郑重的,尤其那双干净的眼睛,里面盛满了她的身影。 “我刚刚问的那些全都不作数了,我只想要你一句‘可以’,那就是即使有一天你讨厌我了,也不要赶我走,可以吗?” 十月份的风已经有了凉意,吹拂而过时,不免带了点冷,似乎要与路上火红的枫树,一同为秋日的到来作证。 温尔踮起脚,伸出手,像他之前无数次做过那样,拍了拍他的头,语气很淡很轻地道,“温尔说她答应了。” 温期言手指略蜷,睫毛忍不住颤动了一下,阳光那么热烈,眼前的人那么耀眼,他明明身处光明,却满身污秽,还配靠近她吗。 配的,他对自己说。 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 - 温尔和温期言分开后,司机便载着她回家去了,中途经过她喜欢的那家甜品店,停了下来。 这个点的人不算很多,温尔进去买了一份慕斯,很快便结账走人了。 出甜品店的时候,有个小女孩从她跟前跑过,温尔及时后退一步,避免了相撞。 “抱歉啊,小孩子横冲直撞的,没弄伤你?”年龄约莫三十出头的女人开口,她手里还牵着刚刚乱跑的那个小女孩。 “姐姐对不起。” 女孩眼睛大大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白嫩的小手握成小小的拳头,肉乎乎的。 温尔垂眸,低声说道,“没关系,下次走路小心一点就好了。” 女人温柔地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宠溺地道,“小调皮鬼,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乱跑,都说了要牵着妈妈的手,不能乱跑了……” 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温尔却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略微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收回视线,准备离开,余光在这时却瞥见隔壁宠物店的一个身影。 穿着黑色卫衣的少年,长相出色,眉眼冷酷,一双黑色耳钉无形中增添了几分不羁和洒脱,他正安安静静地蹲在一堆猫猫狗狗面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竟然是池妄。 隔着玻璃,温尔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一幕有种不可言说的反差感,似乎这个学校里人人认为的孤僻冷傲之人,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普通少年。 池妄也喜欢宠物吗,令人意外的发现。 温尔只是简单看了一眼,便准备离开了,池妄也许并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展露真正的自己,她也无意去窥探。 然而就在她刚要迈出脚步时,一直专注看着前方的少年忽然若有所觉地转过头来,他用那双黝黑的眼睛凝视着她,淡淡的,但又难以忽视。 隔着一道透明玻璃,二人视线相交,她身后是来去匆匆的行人,他身后是毛茸茸的小动物,像电影镜头下的定格,时空暂停又交错。 温尔倏忽想起剧情里写过的一句话,“池妄是野蛮生长的孤狼,远离人群,孤傲,冷漠,但驯服他后,会得到忠诚一生的追随。” 这时,蹲着的少年忽然直起身来,他站在原地,薄唇一张一合,叫了声她的名字,“温尔。” 隔着玻璃,她其实听得不是很真切,但温尔还是点了下头,表示回应。 她和池妄这几年都是这种相处模式,大概可以定义为“认识的陌生人”,也不知道学校里的人是怎么得出池妄对她另眼相看的结论。 温尔本以为打完招呼就算了,没想到他下一秒就说道,“进来一下。” 她下意识回道,“什么?” 温尔不是没听清,而是觉得意外。 池妄长腿一迈,几步就走到门口,整个人出现在她眼前,利落的黑色短发下,他那张脸显得更为俊逸。 少年垂眸敛眉,略微抿着唇,温尔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他脸上似乎有一闪而过的迟疑和犹豫。 下一秒,温尔就听到他用冷淡但又犹疑的语气问道,“你会选小狗吗?” 第36章 引人瞩目 一分钟后,温尔陪着池妄一起蹲在宠物店里大眼瞪小眼,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让她帮忙挑狗? 温尔侧了侧头,看向身旁的少年。 池妄穿着黑色连帽卫衣,帽子随意地罩在头上,那张脸棱角分明,双眸锐利,鼻梁上贴着创可贴,有种慵懒又凌乱的美。 剧情里对于池妄和陈许凛的描述少之又少,甚至根本没有提到过他们为什么会被原女主攻略。 温尔对池妄不是很了解,剧情也没有提示,不过她对他的印象不错,至少是个行事坦荡、恩怨分明的人。 温尔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场景,细雨绵绵,天色沉沉,路边的车子飞快驶过,溅起水花,行人全都避之不及,唯有少年无动于衷。 他没有打伞,只是和今天一样把连帽卫衣的帽子罩上,任由雨水打湿了全身,冲刷着伤口和血迹。 少年眼底晦暗,神色冰冷,和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但他抬眼望过来时,整个世界又仿佛成了他的陪衬。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池妄,听佣人说这是新搬来的邻居,在之后的两年里,除了上学,温尔偶尔也会遇见他,但基本上没说过话。 直到她意外捡到了他的项链,两人才渐渐有了交集,也是在那之后,她才发现池妄和陈许凛也有联系。 温尔思绪收回,看向一旁的人,问道,“你要养狗吗?” 池妄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了那个漂亮的打火机,正无意识地摩挲着,闻言也只是答了一句,“送人。” 温尔无意窥探他的隐私,但是送人的话,还是要知道送什么人,才能选择送什么,“能具体点吗,比如多大,性格怎么样?” 池妄修长的食指点着打火机光滑的表面,低声开口,“六岁,很安静、很听话,喜欢一个人待着。” 温尔有些意外,她以为会是送给朋友的,没想到是一个小孩子,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池妄似乎有一个弟弟。 听说他弟弟因病出国治疗了,他妈妈也一直在国外陪着,难怪池妄那么珍惜那条项链,应该是好几年没见过面了。 “如果是小孩子的话,挺多都可以的,比熊犬、贵宾犬、金毛、萨摩耶……” 她大致细数了一下,把优缺点也都和他一一说明清楚,温尔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像推销员,也不知道为什么池妄不让工作人员给他介绍。 “你好像真的很了解。” 池妄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听了她的话后,最终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温尔闻言,长而卷翘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小时候有想过要养狗,最终还是没有养成,所以有些了解。” 她停了一瞬,又望向他,“你都不知道我会不会选狗,就把我叫进来?” 池妄薄唇微张,眼神带了点痞气,“男人的直觉,不行?” 温尔不置可否,不过倒是认真帮他挑选了起来,送给小孩子的礼物得选个可爱点的。 一番抉择后,二人最终选定了一条比熊犬,白色毛发,蓬松柔软,那双眼睛圆溜溜的,还会不时歪着头,好奇地盯着他们。 温尔伸手摸了摸,它不仅不躲,还会亲昵地蹭蹭她的掌心,毛茸茸的白色小狗,像一个柔软的。 温尔弯了弯眼睛,唇角有略微上扬的弧度。 池妄右手支着脑袋,手肘撑在膝盖上,扭过头看她,“它会咬人吗?” “一般不会的,比熊犬很乖巧温顺,平时也可以和小孩子一起玩。”温尔把小狗塞他怀里,“呐,先熟悉一下。” 池妄反应了一瞬,才低头去看怀里毛茸茸的小狗,他远山一般的眉略微皱起,脸上难得出现了近似于困惑的神情。 白色的小狗用湿漉漉的眼神盯着他,然后又在他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窝着。 温尔见此,轻声说道,“没有人能拒绝这只可爱的小狗的,收到这份礼物的人一定会很开心的。” 池妄闻言,目光落在怀里的毛绒团子上,原本有些紧绷的手臂放松了下来,眼里的锐意与冷傲似乎也淡了下来。 选完狗之后,温尔就准备回家了,她看了一眼身后拿着一堆东西的池妄,多问了句,“你叫了司机来接了吗?” 池妄没有立刻回答,但是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走,顺路载你一程,车费不用给了。” 五分钟后,两人一同坐在车的后座,温尔上车后习惯闭目养神,池妄也不是个爱说话的,所以一时间很安静。 车窗开了小小的缝,风悄然溜了进来,迎面吹拂,凉意吹散了密闭空间的闷沉,温尔倚着后座,闭眼假寐,风眷恋又缠绵地在她这张绝色的脸上停留。 池妄垂眸,看了一眼站在他腿上的小狗,它正伸着脖子,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盯着窗外,风吹在它身上时,当真像一个毛线团子。 “上次的事,还有这次的事,谢谢了。” 安静的车子里,倏忽响起这么一句,温尔没有睁开眼睛,只淡淡地回答道,“我收下了。” 池妄视线落在她已经痊愈的左手,“上次你为什么要帮我?” 论利益,家世、相貌、能力她全都有,甚至未婚夫也是人人艳羡的陈许凛,池妄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她谋划的。 论关系,他和她不过点头之交,别说朋友了,恐怕连同学之情都算不上,又有什么原因能驱使她去做。 总不能,是因为陈许凛和他熟识,可明明他们两个也不算是朋友,最多是合作共赢。 “没什么原因,想做就做了。” 温尔睁开眼睛,看向他。 她做事一向凭心而动,会有原则,也会有例外,做之前她不需要说服任何人,做了之后她也不会后悔。 “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左渊还欠我一次。”温尔收回看向他视线,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眼前的少女长相出色,眉眼出众,一双狐狸眼生得极好,眼神清明,但又处处都透着不自知的勾人。 池妄忽然觉得陈许凛可能有点眼瞎,温尔明明和几年前相比,变了许多,至少那种锋芒毕露的感觉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静和克制,还有谋定而后动的从容。 或许,也更为引人瞩目了。 第37章 视若无睹 天气转凉,秋季如约而至,道路两旁的枫树红了一片,艳得惊人,偶尔被风吹动时,宛如流动的火焰。 温尔穿着长款白色风衣,里面是学校制服的衬衣,包裹在裤子下的长腿笔直纤细,一头柔顺的栗色长发则披在肩上,显得优雅又温婉。 最近开始降温,不少学生都换上了冬装校服,温尔今天把那双黑色小皮鞋换成了白色长靴,搭配得极其漂亮。 “哎哎哎,那个是温尔吗?” “肯定是啊,除了她,还有谁这么漂亮,可惜温尔这人看着就不太好接近,这种惹不起的,我们还是离远点好了。” “谁能不羡慕温尔呢,本来就什么都有,未婚夫还是陈许凛,更别说温期言这个温柔得不行的哥哥了,就连那个后妈带来的便宜弟弟都对她言听计从。” “什么啊,丁舒漫和左渊不就讨厌她,她这种人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任何人的模样,有什么好羡慕的。” “也是,她这种人,谁会真的喜欢她,和陈许凛不过是联姻,温期言就更惨了,给她当了那么多年的佣人。” “切,她要不是有温家做背景,早就被其他人看上了,说不定沦落到被老男人包……” 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声音刻意压得很低,但原本走着路的温尔却突然脚步一停,那双顾盼生姿的眼睛也望了过去,她粉唇微动,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我听力和记性都很好的。” 几人面面相觑着,有些疑惑,又有些心虚,实在拿不准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由猜测道,不会是她都听到了。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非常记仇。” 她用的词是“可以”,即能做到但一直没有这么做。 少女肤色白皙如瓷,双瞳剪水,只需站在那里,便是这幅风景画中最鲜艳夺目的一笔。 她说话时总是慢条斯理的,但那双眼睛会略微上扬,自带三分冷意,又仿佛能看穿一切人心。 “李子哲,李家独子,目前在高二c班,去年曾被左渊教训过。” “张丽于,张家次女,目前在高一a班,你姐姐和我是同班同学。” “王曼曼,王家独女,目前在高三特a班,和我哥温期言是同班同学,我见过你找他的次数不低于30次。” 秋风萧瑟,道路两旁的枫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偶尔会有一两片叶子飘落下来,周围都是似火的美丽。 少女面容姣好,身姿曼妙,一张出尘脱俗的脸在此刻透出几分高不可攀的清冷。 她粉唇微张,不紧不慢地说着眼前几人的身份资料,一字一句,毫无差错,准确得像提前进行过调查。 最后,温尔盯着早已慌乱害怕得不行的几人,问道,“怎么样,我有说错吗?”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背后议论人最怕的是被正主抓到,而更可怕的是,她能准确说出每一个议论者的身份。 很多时候,人就是会有一种侥幸心理,认为当事人根本不可能认识自己,所以可以无所顾忌地“宣泄”。 温尔看着他们这副心虚又惶恐的模样,颇有闲情逸致地欣赏了一会,“我只是懒得浪费时间,但只要我想,什么时候算账都不晚。” 她可以做到让左渊再去教训李子哲,也可以让张丽于被张家放弃,至于王曼曼,更简单了,只要温期言知道今天的事,她就会完全失去在他那里出现的机会。 “温尔学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你是期言的妹妹,我怎么可能对你有……” 王曼曼是第一个出来道歉的,她显然也是最慌的,温尔是温期言捧在手心里的妹妹,他要是知道这件事,她就完了。 “啪!” 王曼曼忽然扇了自己一巴掌。 “啪!” “温尔学姐对不起,求你不要和我姐姐说这件事。”张丽于已经活在她那个特a班姐姐的光芒之下很久了,她害怕被家族知道这件事。 李子哲是几个人里面唯一的男生,他脸色有些僵硬,实在是做不到这么丢下脸面,但温家的背景他惹不起,更别说她背后还有陈许凛了。 他期盼温尔心软放过他,然而事与愿违,温尔一动也不动地立在那里,然后就这么看着他。 “啪——” 他低下头,手背绷紧,“对不起。” 温尔垂下眸子,并不觉得有什么痛快的,她厌恶看到这些人反转的嘴脸。 她脸色冷淡,很快就转身离开了,把身后几人的不安和惶恐一概抛在了脑后。 穿过小路,温尔继续往前走,这时,眼前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左渊穿着学校发的制服,眉眼凌厉,脸色冷酷,他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没扣上,领带则是就这么一副松松垮垮的样子。 校服外套被他扔在地上,然后就这么垫着落叶坐,他嘴里叼了根棒棒糖,正在打游戏。 温尔视若无睹,继续往前走。 “这不是咱们班刚刚拿了第一的温尔吗?” 左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收起了手机,正支着脑袋在一旁看她,他语气带了些嘲讽,温尔懒得搭理。 她还没去查成绩,左渊大概是提前看到了。 温尔把他当空气,左渊也没恼,他嘴角微勾,笃定地道,“温期言是不是让你离我远点啊?” 温尔脚步未停,看来他们之间确实存在着一些她不知道的事。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左渊长腿随意地搭在地上,他捡起一片落叶,盯着上面的脉络,“如果我说了他的秘密,你该不该信啊?” 温尔脚步一顿,她望着他,“什么意思?” 左渊视线投向她,眼里噙着笑,嘴角也是,“意思就是,当年收养的时候,他骗了你。” 温尔抿着唇,双眸凝视着他。 左渊笑意未变,他说的可都是真的,温期言的救人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他已经如愿看到了温期言方寸大乱的模样,现在,他很想看到从来冷静清高的温尔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想看到温尔失望、后悔。 第38章 遥不可及 温期言骗了她? 温尔站在原地,默不作声地盯着眼前的少年,看他恣意乖张地勾着唇角笑。 诚实来讲,左渊长得很好看,剑眉星目,棱角分明,黑色短发下,一双眼睛痞气张扬,像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温尔对上他的视线,“他不用说,我就信他。” 左渊唇角的弧度淡了下来,一双黑眸如有实质地注视着她,“你信他,你的信任值多少钱?” 温尔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望着他,从左渊的反应来看,似乎对当年的温期言很是了解,也很是厌恶,这就是剧情里所说的过节? 她有许多疑问没错,但是她不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所以温尔最终也只是平静地回复了一句,“值一个温尔。” 她说话的语气很平淡,甚至没有什么起伏,但左渊却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般,眼神陡然冷沉下来,值一个温尔,意思就是她的信任等于她的全部。 “温尔,那你扪心自问,有没有试过把别人的信任骗到手后,就毫不留情地踩在脚底呢。” 他漆黑的双眸中翻涌着什么,平日里那股散漫不羁的样子全都消失殆尽。 温尔柳眉微皱,“没有。” 她不觉得自己会做这样的事。 左渊闻言,嗤笑一声,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是吗?” 好一个没有,当年她选择温期言而放弃他的时候,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他一步一步朝着温尔走近,眼神凌厉,语气冷峻,“那你有没有想过,那条狗当时为什么突然攻击你,他温期言又为什么突然出现救了你?” 他刚刚的游刃有余全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还有嫉妒。 凭什么,凭什么他温期言就能得到她的信任,从最开始到现在都是,凭什么。 他一直在等她想起自己,等她发现真相,他想看到她后悔当初没有选择他,他想看到她因为错信温期言而失望痛苦的模样。 然而没有,温尔依旧信任且维护温期言,他们二人都为了对方来警告他,左渊觉得自己像个格格不入的小丑,明明做错了选择的人是温尔,明明做错事的是温期言。 这多不公平。 记忆涌入脑海,那些以为早就被遗忘的过去,似乎又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左渊依旧记得多年前第一次见到温尔的场景,那时的他刚被诬陷偷盗,孤儿院里的人抓住他,一边恶毒地咒骂着,一边对他拳打脚踢。 其实他一直记得自己不属于这里,仅有的零星记忆告诉他,他出身于一个父母宠爱的家庭。 被人带走然后四处逃跑流浪,最终被遗弃在孤儿院,过了太久太久了,他渐渐忘记了父母的姓名,样貌,电话,也忘记了回家的路。 在黑暗中挣扎的时候,他每天都期盼父母能找到他,然而等待实在太漫长太痛苦,被人踩在脚底的时候,他在想,他可能真的等不到回家的那一天了。 这里没有人喜欢他,也没有人相信他。 然而这个时候,温尔出现了,众星捧月、不谙世事的小公主,踩着黑色小皮鞋,一步一步走到满身伤痕的他跟前。 “他说了没有偷东西,你们没有证据凭什么冤枉人,又凭什么打人?” “他没有骗人,我相信他。” 左渊晕过去前,目光所及便是她裙摆处绣着的那朵浅黄色小花,那么干净,那么漂亮。 那时温尔的出现,于他而言,就像弯月照亮了池水,留下莹莹光芒,泛起阵阵涟漪,仿佛只要能触碰到这一方光亮,就会远离那些不见天日的黑暗。 而他,也确实极力想去抓住这一点温暖。 于是在知道她是陪妈妈来选一个孩子收养的时候,他努力着、拼命地,赢过了所有人,只为能出现在她跟前。 在和温期言站在一起时,在她做出最后选择之前,左渊都坚信那个会被收养的人是他。 然而并没有,温尔选择了温期言,那个在孤儿院里靠着“听话”和“善良”活下来的病秧子。 那时他才知道,高不可攀的天上月永远不会坠入黑暗,看似唾手可得,实则遥不可及,她只是短暂地照亮了身处淤泥的他,可他却将这看作唯一的救赎。 他们很快就准备离开了,左渊曾躲在暗处偷偷看了一眼,那个高贵的小公主依旧那么漂亮,她拉着病秧子的手,笑得甜腻。 他们走后,他陷入了更为致命的黑暗。 有人说是因为温期言救了她,听话懂事的孩子才会被选中,有人说是因为他左渊偷过东西,手脚不干净,本来就不会被领养,哪怕赢得了比赛。 什么样的奚落嘲讽都有,左渊逐渐明白一件事,原来这世上真的没有人会相信他,那个短暂出现又照亮了他的小姑娘也只是个骗子而已。 左渊从思绪中回神,双眸黑黝黝的,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让人多看一眼就会陷落。 “那条狗和温期言是好朋友,它只听他一个人的话,你知道吗?” “你当年七岁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些,但你如今十七岁,还是想不明白吗?” 第39章 不谙世事 夕阳西下,天边染上一层瑰丽的橘色,柔软的云朵漂浮着,整个世界都像是画家笔下的杰作。 下午六点,陈家。 撇去奢华繁复的装修后,院落中央是一座喷泉,水柱飞升又下落,循环往复着,鹅卵石小路弯弯绕绕,四周盛满了各式绿植,雅致而清幽。 陈许凛端坐在亭子里,修长的右手正慢条斯理地泡着茶,他似乎很熟悉这一套流程,动作极其赏心悦目,瓷白的手仿佛泛着光。 茶杯里冒出一点热气,他递给了坐在对面的少女,语气平静,“希望我泡茶的技术没退步。” 温尔接过,微抿一口,水温恰到好处,茶的清香萦绕在鼻间,尝过后又觉得唇齿留香,余韵悠长。 她客观地给出了评价,“没退步,当年学的时候是我们四个人一起的,但是现在估计就只有你和温期言保持着水准了。” 陈许凛默然不语,手中的茶杯温热,传递了丝丝暖意。 半晌,他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温尔看着不远处的喷泉,思绪略微飘远,她声音很轻,“有些事没想清。” 左渊刚刚的话,每一处都指向了一个地方,那个早在十年前就覆灭的希望孤儿院。 那是她和温期言初次见面的地方,对于在那里生活过的人来说,也是痛苦的代名词。 她心中有个猜想,需要验证一下。 或许,她也该找温期言开诚布公地谈一次,之前是不想逼他,但左渊今天的话让她意识到,如果再继续下去,温期言只会活在患得患失中。 “陈许凛,你说是善意的谎言好,还是真实的痛苦好?” 温尔看着那上升又下落的水柱,无论重复多少次,最高点永远是那里,无法超越半分。 她倏忽自顾自地接了句,“不过,你肯定会说真实才最重要,再痛苦也是真实存在的。” 陈许凛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手指轻微动了一下,他转而说道,“祝贺你这次的月考,考了第一。” 温尔想起那一分之差,倒是也淡淡回了句,“也祝贺你考了仅次于我的成绩。” 她晃了晃手里的空茶杯,“还有,谢谢你今天的茶,给了我短暂的安宁。” 温尔放下杯子,站了起来,挥手同他告别。 落日与晚风一同追随着她的身影离去,天边的橘色悄然降临,依依不舍地停留在她肩头,安静的、瑰丽的。 - 温尔很快乘着暮色回到了家,她先给自己倒了杯水,再查看了一下手机信息。 就着喝水的间隙,她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打着字,“温期言,明天中午见一面。” 有些事,再不说可能就会成为伤害了。 “铛——” 玻璃水杯被她轻轻放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也就是这时,一直背对着人坐在沙发上的谢子都扭头看了过来。 几天时间没见,他似乎更为漂亮了。 是的,漂亮,用这个词来形容其他男生可能会觉得违和,但放在谢子都身上就再合适不过了。 少年穿着奶白色卫衣,金色短发微卷,一双鸢尾蓝的眼眸像盛满星子的银河,唇色粉嫩,艳丽如夹竹桃,那卷翘的睫毛还会颤啊颤的。 头顶灯光洒落在他身上,形貌昳丽,肤色白皙,纯真似不谙世事的精灵。 能成为男主之一的,果然都会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美貌”,谢子都便是最好的例子。 温尔对上他的视线,又不紧不慢地移开,他们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坐下来聊几句的地步。 “温尔。” 在她准备抬脚离开时,身后的谢子都却突然出声。 温尔步伐微顿,只散漫地投去一眼,并未说话,她那双眼睛看人时,总是自带几分疏离,和陈许凛有点像。 谢子都看着眼前的人,沉默不语,从还没见面开始,他就在想该怎么样算计她,该怎么样从她这里获得信任和好感,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是他一贯的做法,每一次被谢美云带到新家庭,他都是靠着这样的方法躲过所有恶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习惯了以别人的喜爱为生长养分,因为新家庭的孩子总是有父母护着,而他没有,所以他要伪装,要算计,要抢夺,要先下手为强。 他总是做得很好,不管最开始那些人抱着什么样的偏见和厌恶,他似乎都能一一化解。 “乖巧”、“听话”、“懂事”是他身上永远的标签,然而谁又知道,他不过是谢美云手中最得意的傀儡。 初见温尔时,他以为她和那些娇纵的世家小姐一样,既目中无人、自以为是,又有着泛滥的同情心和怜悯意。 这种有钱人家的小姐,谢子都见得多了,毫不夸张地说,在过去那些年,他甚至总结了几条经验。 第一步,要向人示弱,只有对方放下戒备,才能真正攻破心防,在这一阶段,所有针对和委屈他都会接受,一直到对方态度软化。 第二步,要体贴关怀,像他们这种家庭的孩子,都缺独一无二的关心和偏爱,他会时刻关注对方的情绪,人在伤心难过时,是最容易被攻略的。 第三步,要让他\/她众叛亲离、孤立无援,只有这样,他才会成为对方唯一的救命稻草,获得全部的信任。 他从未失败过,直到遇见了温尔,这个从一开始就看透了他本质的少女,她知道他这副光鲜漂亮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怎么肮脏又冷漠的心。 然而时至今日,谢子都却依旧看不透她半分,她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她厌恶他,她会毫不留情地反击,她甚至见证了谢美云跟前的他是什么样的。 可那天晚上,她又如此坚定地出现,然后轻巧地以几句话,帮了他。 谢子都猜不出她这一举动是出于什么目的,他抿着唇,一张美得雌雄莫辨的脸此刻有几分默然,“你那天为什么……” 温尔并不知道他的心路历程,也没什么兴趣在这里和他闲聊,她转身,脚踏上楼梯,准备离开。 见她要走,谢子都下意识扣住她的手腕,肌肤相贴之际,一冷一热的体温传递,手下的触感光滑而细腻,像上好的羊脂玉。 谢子都怔了一瞬,随即飞快松开了手,甚至还不自觉后退一步。 他这个反应有点怪怪的,温尔默不作声地瞥他一眼,随即开口道,“如果你是要问那天的事,我的回答是,没有原因。” 温尔说完便走了,只留下谢子都一个人站在原地,神色难辨,不知道在想什么。 靴子踩在楼梯上,发出规律的响声,温尔双眸微凝,暗自思索道,明天要找温期言谈谈了。 但她没料到的是,在这之前,她先听到了温期言哮喘发作进医院的消息。 第40章 不要你了 天空阴沉沉的,不见一丝阳光,东南风吹得猛烈,一连两个月的晴朗,似乎就要终结在这一天,但即便是乌云密布,雨水也迟迟未下。 左渊穿着一件黑色风衣,领子立起,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在此刻显得冷酷至极,他发质偏硬,那头短发更是干净利落,浑身都散发着不好惹的气质。 他抬起头,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你是来威胁我的?” 站在他跟前的温期言,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清雅俊逸的模样,他穿着月白色衬衣,从领子到袖口都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找不出一丝瑕疵。 那双眼睛生得漂亮,像夏日的山间清泉,永远那么澄澈明亮。 左渊看倦了他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神色有些嘲讽。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温期言却开口了,“恰恰相反,我是来求你。” 左渊闻言,半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眼,复述了一遍,“求我?” 温期言神情冷静,身姿挺拔,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对,我是来求你的,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是来和你做交易的。” 左渊一听这话,倒是来了点兴趣,他好整以暇地支着脑袋,示意对方继续讲。 “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你可以随意提出要求,包括要钱、股份、房子、车子,也包括你想要我做到的任何事。” “只要……只要你别再针对温尔,也不在她面前提起当年的事,你想要我的下场有多惨,我都可以做到。” 温期言把自己的筹码都摊开来了,几乎是任人宰割,这是他第一次面临这么被动的局面,因为他不敢赌。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威胁左渊,但一来左家势力庞大,左渊本人没有明显的弱点和把柄,二来,他做不到再去对付左渊。 其实左渊说的都是对的,是他抢了收养名额,是他故意用苦肉计骗了温尔,他又有什么脸面在左渊跟前,粉饰太平。 风大了起来,吹得发梢扬起,天色愈发阴沉,像是下一秒就要电闪雷鸣了一般。 温期言看着眼前张扬不羁的少年,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打定主意不管对方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都会去做到,这是他欠他的。 “如果我让你下跪呢?” 左渊低沉的声音在此刻添了几分戏弄和讥讽,温期言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眼神清明至极,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可以。” 然而下一秒,左渊收起了唇边的笑,眼里带着明晃晃的恶意,“很不幸的是,你来晚了。” 温期言想起昨天温尔给他发的短信,他们约了今天要见面谈一谈,他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左渊修长的食指点着自己的下颚,低声开口,“就在昨天,同样的地点,我问温尔,有没有想过你的救人是个谎言,那条狗其实最听你的话了。” 左渊想起温尔昨天的反应,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顶着温期言灼热的视线,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都不知道,她听了这句话以后,整个人都愣住了,我想运筹帷幄、高高在上的温尔很少会有这种的神情,这可全是为了你,你心里觉得荣幸吗?” “她那么聪明,应该立马就能意识到,你是故意让那条狗去咬她,然后再为她受伤,用苦肉计来骗取她的同情。” 温期言站在原地,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他感觉四面八方的空气都瞬间被抽走了,让人无法呼吸。 左渊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眼神冷得厉害。 其实不是的,温尔昨天听了他的话后,确实愣了一瞬,但她下一句话就是,“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多明目张胆的偏爱和袒护,他嫉妒得发狂,明明当年该被选择的人是他,凭什么她的眼里从来看不到他。 自从重逢后,他每时每刻都在等她记起自己,等她发现真相,他想要她后悔当初的选择。 可他看到的都是什么,是她对温期言永远抱有信任,永远给予独特的偏袒,这多不公平。 左渊盯着眼前的人,唇角牵起,眼里却并无笑意。 “温尔应该会觉得很耻辱,毕竟有你这样一个哥哥,她一定后悔为什么自己当初识人不清。” 温期言紧紧地抿着唇,脸色有几分苍白,他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那道疤痕,平日里干净明亮的双眸此刻黯淡无光,像被乌云笼罩着。 左渊眼角眉梢都是恶劣的笑,眼神嘲讽,薄唇一张一合,最终变为一句话,“她也许恨不得你从来没出现过,温尔不要你了。” “轰隆!” 天上适时电闪雷鸣,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灰尘漂浮,银色的裂痕在天边一闪而过,温期言站在原地,只觉得整个世界仿佛在他眼前倾倒,化为粉末。 铺天盖地的窒息朝他涌来,要将他瞬间覆灭,胸口像被一块巨大的石头死死压住,他手抖得厉害,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嘭——” 他整个人摔倒在地,脸色和唇色都呈现出一种带着死气的灰白,像一朵迅速枯萎衰败的花。 左渊霎时反应过来,不好,温期言病发了,他迅速跑到他跟前,“你的药呢!” 他语气十分急切,温期言却像是没听见一般,整个人蜷缩在地,瘦削的手攥着自己胸前的衣服,呼吸急促,眼神涣散。 尔尔不要他了,尔尔不要他了…… - 温尔是在去学校的路上接到消息的,温期言哮喘发作被送进了医院抢救。 “你再说一遍?” 温尔坐在车子里,手机放在耳边,旁边是搭了顺风车的谢子都,狭小的空间里,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她葱白的手扣着手机,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知道了,我会马上过去的。” 谢子都从来没有见过温尔这个模样,她是温家大小姐,拥有着常人所羡慕的一切,无论是什么都不能引起她的情绪变化。 哪怕是当初他推她下水,温尔也只是礼尚往来地予以了回击,她不会为此真的动怒,因为在她眼里,这些都是无聊的、无关的人和物。 可现在,他看着眼前这个默然不语、眼神冷凛的人,谢子都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清晰地意识到,温尔生气了,真正意义上的生气。 他望着温尔那漂亮又疏离的眉眼,忽然有些好奇,被人在意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应该会很好。 温期言是她的哥哥,所以她很在意,谢子都手指略蜷,那如果是他呢,他也是她的弟弟啊。 第41章 就是开打 天空乌云密布,浓厚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坍塌下来,风更大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压抑又沉闷的氛围之中。 温尔下了车,黑色小皮鞋踩在地上,像踩在人心头的沉静,她柔顺的栗色长发被风吹动,显得更为冷淡。 谢子都跟在她身后,看她步伐平稳却又迅速地朝着医院走去。 斯顿高中的校医院具备一切设施,温期言被第一时间送到了这里,哮喘发作的黄金抢救时间不能耽误分毫。 上一次他病发,已经是很久以前了,温期言一直积极配合治疗,按时吃药,在没有外在因素刺激的情况下,他很少会这么严重。 “医生怎么说?” 温尔到了之后,陈许凛已经在了,除了他以外,周故澈和丁舒漫不知道为什么也出现在这里,但她已经无暇去想了,甚至没留意到周故澈的问好。 温尔视线穿过透明玻璃窗,落在那个清瘦的身影上,温期言双眼紧闭着,一旁的呼吸机正在努力工作,空气中的消毒水气味仿佛添了些冷。 陈许凛言简意赅地复述了医生的话,“抢救及时,昏迷后看病人具体情况,就会苏醒过来。” 周故澈上前一步,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尔尔学妹,别担心,期言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温尔粉唇紧抿,双眸凝视着温期言所在的方向,让人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只觉得那股低压气氛快要溢出。 平日里总喜欢奚落、针对温尔的丁舒漫此刻乖乖闭嘴了,她直觉现在要是上去触温尔的霉头,会死得很惨。 更何况,她也确实是想知道温期言的状况才跟着来的,毕竟再怎么说,他真的是个挺不错的人。 “为什么突然病发了?” 温尔忽然扭过头,问出第二个关键问题,她看的不是别人,正是陈许凛,她这话并不是质问的语气,而是确信他能够给出答案。 陈许凛看了她一眼,漆黑的双眸里蕴含着些让人看不懂的情绪,随即才冷静开口,“左渊在场,也是他第一时间发现的,但不知道到底和他有什么样的关系。” 他神色冷淡,一双眼眸如同一望不到底的黑洞,似乎不管是什么都会被它所吞噬。 温尔对他的话没有丝毫怀疑,因为陈许凛是个不会被情绪左右的人,他是永远客观且冷静的旁观者,他能说出来的,必定就是现有的事实。 温尔一双水润的眼眸显出几分冰冷,像高洁带刺的雪山玫瑰,浑身散发着冷意,但又偏偏引人沉沦。 她往丁舒漫的方向投去一眼,“左渊人呢?” 被突然点名的丁舒漫一愣,用手指了指自己,下意识就要不屑地翻个白眼,“切,我怎么……” 温尔如有实质的眼神仿佛顷刻间化作凌厉的疾风,陡然让人生畏,丁舒漫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便指着窗外的一个角落,“刚刚在那里还看见了……” 温尔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迅速转身,谢子都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跟了上去。 周故澈思索了一下,他怕温期言再出什么状况,想先留在这里帮忙看着,但是转而又想起刚刚温尔那副清冷漠然的模样,颇为放心不下。 他正打算对旁边的陈许凛开口时,那个不近人情的少年倏忽迈出脚步,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我去看看。” 周故澈点头,“去,我在这里看着期言。” 陈许凛要走,丁舒漫自然跟上。 医院外,天色愈发阴沉,冷风吹得树叶不停晃动,扬起的尘埃偶尔会迷了行人的眼睛,这雨,终究是要下了。 左渊所在的位置,其实很好找,因为就只有一个角落既可以躲起来,又可以看到玻璃窗内的病房。 “哒”、“哒”、“哒”,脚步声带着压迫感,逐渐接近,少女那双似水般漂亮的眼眸,此刻却一点一点凝成寒冰。 拐角处,左渊正倚着墙,黑色短发有些杂乱,脸色阴郁又沉默,他听见脚步声,下意识扭头望去。 温尔一言不发,目的明确地朝着左渊走去,她没有说什么废话,就猛地踹了一脚过去,力气之大,直把人踹倒在地。 在左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温尔的左膝已经跪压在他身上,她左手揪着他的领子,右手握成拳头,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他的脸上。 这一发展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原本以为温尔只是来警告、质问,谁成想上来就是开打,丁舒漫惊讶地捂着唇,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 温尔打人的时候神色也是极其冷淡的,不知道还以为她只是在喝茶,唯有那双眼睛,狠厉、决绝、高傲。 “我应该不止一次告诉过你,不要动温期言,不要惹他,有什么冲我来。” “你为什么偏偏不听。” 她一拳砸得比一拳狠,在场的人里面,只有丁舒漫知道温尔力气有多大,被她压住是真的动不了的。 当然更诡异的是,左渊居然没有反击,其实以他的身手来看,真和温尔打起来也是五五开。 但他一开始就失去了先机,而温尔也有情绪加成,战力直接翻倍。 丁舒漫看着左渊这都被打得不出声了,她有些纠结地皱了皱眉,要不要帮一下这塑料盟友呢。 可温尔这次似乎真的很生气啊,丁舒漫在心里天人交战中,万一她连自己一起打呢。 谢子都看着这一幕,心中也不平静,他没想到温尔对温期言的重视完全超出了预估。 温尔虽然看着不好接近,但其实脾气真的非常好,不管是丁舒漫三番两次的作弄,还是他明里暗里的针对,甚至左渊之前锲而不舍的挑衅,她都没有生气过。 她的原则一向是,收到什么,就还回去什么,只要两不相欠,她便不会再放在心上,但偏偏左渊这一次触碰到她的逆鳞了。 丁舒漫想了想,一咬牙,一跺脚,决定打电话救左渊,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帮忙搬救兵已经很好了。 然而她还没翻出那个要打的号码时,一直安静着没说话的陈许凛开口了,他语气辨不出喜怒,只是说道,“让她自己解决。” 第42章 独一无二 丁舒漫听着他的话,抿了抿唇,那双生动灵气的眼眸暗淡了几分,她语气莫名地说了一句,“陈许凛,你真的很不公平。” 陈许凛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语气理智到近乎冷漠,他以为她说的是这次的事,“是吗,我不觉得。” 银色闪电在天边乍现,风云变幻莫测,压抑到极致的墨色,似乎在准备造就一轮新的日月。 温尔没有留手,左渊眼角和嘴角都在不停地流血,甚至开始肿胀起来,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并不好闻,他那张脸在此刻生出几分破损的美感。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能感觉到自己手指骨节传来的疼痛。 温尔拽着他的领子,从左渊的角度,她那纤细白皙的颈项看起来脆弱易折,不堪一击,但实际上却是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左渊,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左渊肩膀略微颤抖着,陡然笑了起来,满面血污,神情莫名。 温尔皱了皱眉,只觉得他又在发疯,但是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左渊这么清楚当年孤儿院的事,极有可能他也是来自于此。 并且他憎恨的人里面还有一个她,温尔直觉自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她视线落在自己攥着的领子上,因为用力过度,上面满是褶皱,扣子也掉了一颗。 如果想要知道问题的答案,只需要很简单的一步:拉开他胸前的衣襟。 她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此刻正专注地盯着一个位置,她指尖微动…… 就在这关键之际,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清朗嗓音,“尔尔。” 是温期言出现了,他脸色苍白至极,清瘦的身影在这冷风中,有种凄清的破碎感,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会消失。 视线交织,温尔从他眼里看到了祈求和惶恐,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像是一个拼命想要握住手中流沙的人,自欺欺人又惊惧不安。 温尔原本要继续下去的手停住了,她不想让温期言难过。 身下的左渊注意到她的视线,笑得颤抖,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他猛地拍开了温尔的手,“啪!” 他手劲很大,温尔白嫩的手几乎是瞬间就红成一片,她沉默着,只是缓缓松开了手,“两清了。” 那个欠着的过肩摔,温期言的病发,都止于这一步。 她那张清丽脱俗的脸自始至终都很平静,只除了那双眼睛偶尔会泄露几分情绪。 然而就在她准备抽身离开时,透过左渊那略微散开的衣襟,温尔看到了他锁骨下方的胎记,颜色偏粉,形似花瓣,独一无二的标志。 温尔怔了一瞬,她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这样的胎记,那个当年在孤儿院没有被她选择的小男孩。 原本正朝着温尔走来的温期言,脚步霎时停住,他并不知道胎记的事,但是他了解温尔,也熟悉她的每一个表情,温期言心头忽然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 其余几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这股奇怪又诡异的气氛感染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丁舒漫不解地挠着头,陈许凛依旧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谢子都若有所思,周故澈则是眉间略有担忧。 “咳咳咳……” 左渊笑得颤抖起来,像是有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他眼里都是嘲弄和讥讽,配着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温尔看着那道胎记,终于回神,把人松开了。 “咳咳……温尔,你从来令人恶心。”他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抹掉了嘴边的血,狠厉地说道,“你和他都是。” 温期言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手心发凉。 温尔盯着左渊那张脸,试图找出一点记忆中的轮廓,然而只是徒劳,当年瘦小的男孩已经长为身姿挺拔、不羁张扬的少年,判若两人。 “你是当年那个……” 疑问的语气,肯定的眼神,她心中已有答案了。 左渊站了起来,猛地掐住了她的下巴,指尖用力,眼神阴沉,宛如煞神。 “尔尔!” “温尔!” 他这一动作,让温期言和周故澈瞬间紧张起来,虽然左渊真的从来不打女生,但是这一刻他的神情实在太冷,似乎下一秒就要伸手扭断温尔的脖子。 就连谢子都也不禁皱着眉,神情带有郁色,唯有陈许凛,连眼神都没变一下,只是安静又沉默地观看着。 丁舒漫看了他一眼,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明明就在不久前她还觉得陈许凛拦她,是因为护着温尔,可这一秒,他的无动于衷又让她看不懂了。 “你后来回左家了,是吗?” 身处漩涡中心的温尔倒是冷静至极,她仿佛察觉不到下颚处传来的疼痛,就只是用那双水润的眼眸望着眼前的少年。 视线相对的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当周遭都是谩骂和拳头时,穿着漂亮裙子的小公主,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 用那双干净漂亮的眼眸看着他,笑意盈盈,满目星河,然后伸出双手抓住他,很轻但又很坚定。 此后的十年里,左渊曾无数次梦到过那天的情景,他讶异于自己的记忆力,竟然能一直牢牢记住全部。 一年前重逢的时候,他见她的第一面就认出来了,出落得更为美丽的少女,有着惊为天人的长相、令人艳羡的家世,她所在之处,就是众人目光之处,一如当年。 然而不同的是,当年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小公主成为了这副冷清疏离的模样,没有人再敢轻易靠近这轮孤高明月。 因为怒意和恨意,左渊眼角泛着些许红,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掐着温尔的下巴,没有丝毫收力。 十年前,她挡在他身前,给了他希望,又很快为了温期言抛弃他。 十年后,她早已忘记了他,依旧为了温期言对他出手。 左渊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他这么在意这些,不过就是一个不相信他又抛弃他的人,为什么要……觉得难过。 温尔凝视着眼前的少年,轻声开口,“你的愿望实现了,祝贺你。” 她这句话没头没尾的,左渊却听懂了,他曾经说过,希望能有一个温暖的家,家人都爱他。 在温尔他们离开不久后,左家就找到了他,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知道自己后来还能不能活下来。 左渊眼神一凛,他厌恶她这副样子,仿佛真的还记得他这个人,记得他说过的话似的,可明明她根本没认出也记不住他。 左渊看着她那双惯会骗人的眼睛,心里骤然涌出一阵恼怒又无力的情绪,他嗓音暗哑,最终说了句,“滚,温尔。” 浓重的愤怒和厌恶后,便是疲倦,他松开捏着她下颚的手,后退一步,脸上伤处传来的疼痛提醒着他,不要靠近温尔,他根本赢不了的。 他抹了一把嘴角处的血迹,转身,离开。 他们的动静闹得很大,很多学生都在不远处围观着,又不敢上前,见左渊走过,忙给他让出一条道。 “嘀嗒、嘀嗒、嘀嗒……” 雨水从天空中飘落,伴随着冷风袭来,这些天的晴好像都成了错觉,一下子把积聚的雨都倾倒下来。 雨雾中,他的身影让人看不清。 第43章 毫无保留 下雨了,纷纷扬扬的,汇聚在一起的水珠沿着叶子脉络流动,四下寂静凄清。 温尔扭过头,看向身后的温期言,“你之前就知道了,对吗?” “轰”的一声,伴随着天边的银光乍现,有什么东西似乎也在温期言眼前崩塌了。 他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回答不了,他该怎么告诉她,其实你心中那个温柔真诚的哥哥是假的,他欺骗了你,抢占了本该属于另一个人的东西。 他瘦削的手攥着,青色血管略微凸起,发白的唇好半晌才说出一点破碎的音节,“……尔尔。” 温尔抿了抿唇,在这极短的时间内,之前的细枝末节都串联了起来,为什么温期言会患得患失,为什么左渊会刻意针对,答案全都不言而喻。 一旁的周故澈忍不住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先躲雨,别站在这里了。” 温期言脸白如纸,就这么站在雨中固执地看着温尔,那双眼睛隐隐起雾。 温尔望着他,眼前的人像碎成了无数片玻璃,洒落一地,过往十年回忆在脑海中飞快掠过,她终究还是迈开了步子过去,碎掉了就捡起来好了。 她和过去无数次做的那样,走向他,然后伸手轻轻抱住了人,温期言睫毛忍不住颤动了一下,手指也蜷缩了起来。 一个带有湿气的怀抱,却意外的温暖,温期言觉得自己冰冷的心脏似乎重新跳动了起来。 “温期言,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她甚至还略带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等我一下,我会和你说清楚一切的。” 温尔对一个人好,就是完整而毫无保留的好,而这份特殊的对待,仅属于温期言一个。 细雨打湿了额前的黑发,雨水顺着温期言的鼻梁而下,没入衣领,他回抱住怀里的人,第一次抱得那么用力,他哑声道,“好。” 温尔略微思索着,对一旁的周故澈轻声开口,“学长,麻烦你带他回去,马上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周故澈唇角翘起,嗓音清亮,“放心,我会帮你看好他的。” 温尔道了声谢,随即又把视线投向全程站在一边看戏的陈许凛,“陈许凛,剩下的事交给你了。” 她这句话说得语意不明的,但偏偏他就是冷淡着,低声“嗯”了一下。 谢子都垂下眼眸,他之前的判断都是对的,温期言是温尔最信任最看重的人,而陈许凛就是最合拍的那个,无言也默契。 虽然判断准确有利于他行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谢子都头一次没有第一时间分析各种利弊关系,他有种奇怪的情绪在心头蔓延,像是不甘,又像是……艳羡。 早就躲在屋檐下的丁舒漫看着几人,撇了撇嘴,“一个两个的,以为演偶像剧吗,下雨了还不躲起来。” - 温尔说完便离开了,而她离开正是为了左渊。 她找到他的时候,少年淋着雨,浑身湿透,鲜血混杂着雨水从他线条分明的下颚滴落。 他那头黑色短发一向嚣张,可被打湿后却是成了一缕缕的模样,莫名透出几分令人怜悯的气息。 可左渊是什么人,即使顶着雨天往前走,也没有一个人敢靠近。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雨水的冰冷深入皮肤,他却浑然不觉。 “哒、哒、哒……”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下一秒,有一把黑伞撑在他头顶,左渊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往外挪了一步,躲过了雨伞的保护范围。 但是很快,他挪动了一步,雨伞也如影随形,就这样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后,左渊终于开口,“有意思吗?” 温尔瓷白的手握着黑色伞柄,画面有种奇妙的反差感,她撑着伞,为左渊挡去雨水,“没意思,但是有意义。” 打他是为了温期言的事,为他打伞则是为了说清楚当年的事。 左渊恨透了她这副自以为是、故作清高的模样,但是他不再有那么多精力和她作对了,他累了,“随便你。” 温尔听见这话,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当年的事,如果你有兴趣知道,可以来找我,温期言也会在,我们三个也许现在最需要的是坐下来谈谈。” 大概是她提到了“温期言”的缘故,一直低着头的左渊陡然抬眸,语气暗哑冷峻,“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谈的,你也不用来我这里假惺惺,你可别忘了,刚刚是谁为了温期言出头的。” “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糖吗?” “我身上的伤,有哪一处不是来自于你!” 他一直希望温尔能够主动发现当年的事,但是刚刚她真的认出他之后,他却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状态。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她的后悔惭愧,也以为等到秘密揭穿那一刻,就是他解脱的时候,但直到现在他才真切地意识到,不会的,没人能赢过温尔。 他就像是努力翻过一座高山后,才忽然发现,山的背后什么也没有,恍然若失,又无力疲倦。 执着了那么久,到头来却是毫无意义的一切,他看了她一眼,少女水眸动人,一张脸生得惊人的漂亮,却处处令他挫败。 左渊心想,他就不该固执地要他们两个幡然醒悟、后悔惭愧,他有整个左家,直接动用家族势力去解决不是更好吗。 至于他,只要坐岸观火就好了,他可是左渊,为什么要把伤自己的刀子递给别人。 “温尔,你说是左家的权势更厉害,还是你温家呢。”他黝黑的双眸凝视着她,冷然至极,“亦或者,温家护得住你吗,那温期言呢?” 他眼里的恶意袒露无疑,其实他们两人心知肚明,温尔能被护住,但温期言没办法。 左渊是故意这样说的,他知道温尔的软肋在哪,激怒她其实毫无意义,可他就是想看到她那副冰冷面具被打碎的模样。 他甚至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她的反应,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温尔只淡淡地看他一眼,认真说道。 “左渊,我从来没有不信你。” “我也没有不选择你。” 第44章 别太恶心 左渊听见这话,下意识却不是欣喜,而是阴郁、冷凛,那双眼睛锐利似剑,“温尔,别太恶心了。” 他右手用力一挥,温尔撑着的伞顿时掉落在地,冰冷的雨水一下子淋到两人身上,伞下短暂的平和瞬间被打破。 左渊几乎是哑着嗓音,决绝到极致地说道,“温尔,我也最后警告你一次,你护不住温期言的。” 温尔意识到,他这次是动真格的了,正如陈许凛曾经说过的那样,有着整个左家撑腰的左渊,几乎连温家陈家都要避其锋芒。 因为温望不会毫无底线地护着她,而陈家也决不允许陈许凛有任何“犯错”行为,唯有左渊,是真真正正的受尽宠爱。 她脸色严肃了些许,“当年的事根本不是……” 她想说,左渊却完全不想听。 更何况,这时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是上次左渊和池妄打架时,她遇见的那个女生,叫白白。 白白撑着一把碎花小伞,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看着两人淋雨的模样,欲言又止了一会,才道,“温尔同学,左渊同学,主任让你们去办公室。” 她挠了挠头,“估计是叫家长了,他让你们先去换个衣服,待会到办公室一起处理。” 听了她的话,左渊没什么反应,只沉着脸准备离开,他家给他配备了一个完整的专业团队,就是为了处理他惹出来的烂摊子,早就身经百战了。 白白大概也是想到这一点,默默补充了一句,“听说左渊同学你的家长也来了。” 左渊眼神顿时一冷,白白被他看得心慌,她还有后半句没说呢,他家长好像是听说他被打了才来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左渊单方面打人,或者和人打架,有团队专门为他善后,但是左渊被打,不好意思,全家出动为他撑腰。 温尔垂下眼眸,事情棘手了起来,如果面对的是左家的话,她需要温望出面才能彻底摆平,而温望不是那种做亏本生意的人,他可能会用股份来要挟…… 她思考的速度很快,脑海中迅速出现了几种方案,又一一对比,最后下决定。 没时间再多说了,温尔很快转身离开,但临走前,她还是对着左渊的方向说了一句,“我没有不信你,是你不信我,所以连告别那天都躲起来不肯见我。” 雨变小了,毛毛细雨飘扬落下,左渊却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寒意。 他攥着拳,不来是他的错吗,难道要他看着温期言这个骗子被选走,而他再次落入永无天日的黑暗,然后露出那种可怜的、祈求的神色吗? 十五分钟后,安静到极致的接待室里,教导处主任穿着熟悉的公装,带着黑色领结,脸上也挂着标准的公式化笑容,让人完全看不出来他此刻的喜怒。 温尔换上了储物柜里备用的校服,但是头发仍湿着滴水,她站在窗边,一双眼睛清凌凌的,宛如出水芙蓉,清新脱俗。 而左渊,他并没有换衣服,浑身都是湿漉漉的,甚至额前黑发也被他随意拨了上去,再配上这青紫的脸,苍白的肤色,跟刚从池塘里爬出来的水鬼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他可能是个英俊的水鬼。 陈许凛作为目击者,也被叫了过来,他倒是一副优雅矜贵的贵公子模样,从头到脚都完美至极。 至于谢子都和丁舒漫,很不凑巧的,没有被叫到的两人在接待室门外相遇了。 “啧啧,你一个大男人可真够八卦的,居然和我一样跑来听墙角。”丁舒漫弯着腰,视线不停地扫向里面的人,企图看出一些结果来。 谢子都精致的脸透出几分似有似无的勾人,他唇角牵起,深蓝色眼眸也跟着弯了弯,“姐姐,你这么关心他们,你一定不是来看热闹的,我相信你不是那种‘八卦’的人。” 丁舒漫:“……” 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感觉这小子在茶她,可恶,不愧是温尔小绿茶的弟弟,这一茶,就茶一家的! 接待室内,教导主任没有发怒,他很是平静地询问起了事情经过,“所以,温尔同学你为什么要打左渊同学呢?” 温尔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现在更想知道温望到底要得到什么才肯罢休,他迟迟不回复她,难不成是真想坐地起价、趁火打劫、落井下石? “嘭!” 就在温尔沉默着的时候,接待室的门忽然被急匆匆地打开了,脸色苍白的温期言出现在眼前。 周故澈有些抱歉又有些无奈地说道,“尔尔学妹,这可能真的不怪我。” 温期言抿着唇,快速走到温尔旁边,然后把人挡在了身后,这是一个习惯性的保护姿势,“老师你好,这件事因我而起,与温尔无关。” 左渊闻言,冷笑了一声,“哟嚯,来得正好,省得我浪费时间了。” “左渊,我说过了,如果你要动温尔,我不会视而不见,更不会步步忍让。” “好一个视而不见,好一个步步忍让,那你怎么不干脆说,要对我赶尽杀绝呢?” “谁敢对你赶尽杀绝?” 门外传来说话声,是左家的人到了。 第45章 是我打的 接待室的门被推开,率先进入视线里的,是两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保镖,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他们拉着门,立在一边。 随后,一个穿着枫红色长款风衣的女人走了进来,靴子踩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响声,“叩”、“叩”、“叩”的。 她身材高挑,一头大波浪长发披肩,走路时气场十足,即使戴着黑色墨镜,也难掩绝色。 她身后跟着几个人,看样子应该是律师,全都拿着公文包,严阵以待。 “你们好,我是左渊的家长。” 摘下墨镜后,她露出了那张美艳的脸,烈焰红唇,眼神勾人,像一朵盛开到极致的玫瑰,明目张胆地释放出两个信号,美丽和危险。 传闻中,左家表面上是左渊父亲在管,但其实真正的话事者却是他的夫人——周青。 周青站定在温期言跟前,视线轻飘飘地一扫,红唇微动,“就是你打的我们家小渊,不是说是个女生吗?” 主任这时上前一步,准备开口,“左渊家长你好……” 周青一摆手,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不好意思老师,我在和这位同学讲话,你先不要插话。” 她语气十分友好,那张明艳的脸也透着几分柔和,富有处理经验的教务处主任不仅没有丝毫不悦,反而还点头表示理解。 一旁的左渊见她出现,沉着脸,终于忍不住说道,“妈,你来干什么——” 左渊话还没说完,她又是一摆手,那张顾盼生姿的脸展现出些许无奈,“儿子,你现在被揍得有点丑了,先不要跟妈说话。” 左渊脸黑了几分,周青见状又补了句,“儿子,你现在整个人紧绷得下一秒就能变成弹簧弹出去了,你知道吗?” 在教室外围观的丁舒漫“噗嗤”一声,捂着嘴笑了起来,她小声嘀咕了句,“阿姨好好玩,左渊那家伙是怎么做到一点都不遗传的呢?” 这时,温期言礼貌点头,开口说道,“阿姨您好,我是高三的温期言,这次左渊同学的受伤是因我而起的,我愿意接受学校所有的处罚,以及承担左渊同学的一切医药费用。” 周青听了这话,轻笑一声,慵懒又不乏风情,但偏偏语气带了几分莫名的意味,“是吗,你能承担吗?” 左渊是在场的人里,唯一能理解她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的,她现在有多随和懒散,待会“发疯”就会有多疯。 周青女士最喜欢扔人了,她能云淡风轻地指挥保镖把人一遍一遍地扔湖里,再一遍一遍地捞起来,以温期言那病秧子身体,估计熬不过三次这样的折腾。 但,那又怎么样呢,左渊这样对自己说。 “人是我打的。” 就在这时,一道清丽的嗓音不紧不慢地响起,伴随着话音落下,一直被温期言挡在身后的温尔站了出来。 少女穿着校服制服,身姿曼妙,腰背挺得很直,一双眼睛清清冷冷的,发梢上沾着水珠,欲落未落,整个人像雨后初晴的林间,舒服自然。 这回,周青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女,她好看的柳眉似乎皱了皱,真正的美人连这个时候都自带三分风情,她看温尔的眼神有些奇怪,几分迷离,又几分不解。 顶着这道再明显不过的目光,温尔抿了抿唇,感觉有些不对劲。 下一秒,周青忽然围着温尔转了一圈,一边走,还一边眼神逐渐发亮。 左渊见到这一幕,心里暗道不好,正要在她做出下一步更离谱的举动之前,把人拉走。 可没成想,他刚动,周青就目光灼灼地盯着温尔,然后飞快地问了一句,“这是哪家的小姑娘,长这么漂亮,有男朋友吗,没有的话你看我家小渊行吗?” 第46章 惊涛骇浪 这个发展是所有人都没料到的,周青是个十足的大美人,但她同时也是个十足的女儿控,可惜生孩子太痛,生了左渊后她还一直遗憾来着。 “妈!” 左渊都快被气笑了,有她这么卖儿子的吗,她怎么不干脆说让他入赘得了。 周青毫不留情地拍了他的后脑勺一把,揶揄道,“臭小子,我说你平时打架从来没吃亏过,这回怎么被人按着打,原来是这样。” 左渊在家人面前少了几分戾气和乖张,这个时候倒是和同龄人没什么区别了,他准备上手去拉人,马上带离,再发展下去,她都能临阵倒戈了。 周青像是察觉到他的意图似的,美目一扫,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儿子,你想下池塘捞鱼吗?” 这母子俩一来一回的,温期言却忍不住看向温尔略微滴着水的发梢,只想道,天气凉了,要是不及时吹干头发,感冒了怎么办,尔尔不喜欢吃药的。 温尔察觉到他的视线,伸出白皙细腻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给他一个安抚性的眼神。 事实上,温尔提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母亲留给她的人里面,有一张最有用又最不适合暴露的王牌。 如果温望不愿意帮忙,又或者想借题发挥,她都会不惜暴露底牌来保住温期言,这不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而是唯一确定的方案。 温尔并不了解周青,剧情里也只说她性子随心所欲,是一把漂亮的温柔刀,看似随和美丽,实则最擅长漫不经心地指挥下属把人扔出去。 同样,周青也是能拿捏住整个左家的人,剧情里她似乎不怎么喜欢原女主,左渊那么倔强固执的人,都不敢和她吵,只能躲着,偷偷去见女主。 温尔不觉得这样的人会因为她的“长相漂亮”而忽然化干戈为玉帛,她更倾向于周青是一时兴起,想要拿她取乐。 一直到这样的对话传来—— “妈,她有未婚夫的。” “那怎么了,你抢过来不就得了,又没结婚,未婚夫这种东西,随时都可以踹的啊。” 这句话一出,办公室里顿时就静了下来,左渊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也就他妈和温尔能把他气得束手无策。 左渊觉得不止是脸上的伤口在痛,自己的脸好像也在无形中被打得啪啪响了,他妈不是来给他撑腰的吗,事情怎么越来越离谱了。 左渊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了,他忽然用手指着陈许凛所在的方向,“妈,那个就是你说随时可以踹掉的未婚夫。” 坐在位置上的陈许凛身姿端正,长相出色,一举一动都是挑不出错处的完美,见周青望了过来,他微颔首,“阿姨您好。” 周青简单扫视了一眼,给出结论,“儿子,你没戏了,抢不过的。” 左渊觉得自己额头突突的疼,也不知道是伤口在痛,还是被气的。 周青看他这副样子看得好笑,再逗他怕是要生气了,她在沙发上坐下,一双长腿交叠着,两个保镖一左一右地立在她身旁,气场十足。 “好了,玩笑开完了,我们言归正传。” 周青收起了唇边的笑,就这么慵懒随性地看着温尔和温期言两个人,她视线淡淡的,却又有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深意。 “给我简单讲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不会为难你们。” “但毕竟这是我们家小渊头一次被人打,我这个做妈妈的,怎么样也得帮他要个说法。” 温尔按住想要说话的温期言,力度很轻,却是不容置疑的态度,她站在周青面前,冷静而从容地开口,“人是我打的,说法找我要。” 对上左家,她有自保能力,温期言没有,不到万不得已,温尔还是不想动用底牌。 少女眼神清明,姿态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发梢的水珠欲落不落,被她抬手抹去,周青眼里多了几分欣赏。 “你叫什么?” “温尔。” 周青脸上神色有一瞬间的变幻,她这回更加仔细地打量着温尔的眉眼,不再是刚刚那种赞叹和惊艳的目光,而是认真的审视。 半晌,她才说道,“你和你母亲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像。” “您见过我母亲?”温尔没想到在这么多年后,还能听到和母亲相关的事,如果真按当年的事来说,她们见过也不奇怪。 “当然见过,你和她很像,只是一晃这么多年,我都差点没认出来,只觉得有些熟悉。” 一开始是熟悉的美貌冲击,周青见过的美人何其多,清纯的,温柔的,奔放的,什么类型都有,包括她自己也是个绝对漂亮的美人。 但真正令她感到眼前一亮的,只有两个,一个是温尔,一个是温尔的母亲。 不仅长相很像,性子也很像。 周青托腮凝眸,眼波流转,嘴角微微翘起,“我们能单独聊聊吗?” 温期言听了这话,却顿时有些紧张,他不太放心温尔,周青这个人远没有她所看起来那么简单,他怕温尔对上了会吃亏。 周青像是读懂温期言的想法一般,轻笑道,“你不用担心,这次的事我们不会追究,不仅如此,以后也一样,只要是她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左家一定会倾力相助。” 左渊脸色有些古怪,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还是他那被称为“美人蛇”的亲妈吗,“妈,你在说什么啊?” 周青拍了他的后脑勺一下,“臭小子,你当年能找回来,全靠温尔小姑娘和她母亲,你还敢惹她生气,等你爸回来,让他好好教训你一下。” 这几句话无异于惊天大雷,左渊捂着后脑勺刚刚被打的地方,怔愣在地,心里却仿佛起了惊涛骇浪。 第47章 无声对峙 左渊下意识要反驳,“不可能……” 不,不可能的,他是被温尔抛下了,她也和其他人一样不信他,她选择了温期言,所以才…… 左渊企图用以前坚信的那套说辞来告诫自己,不要动摇,可说这句话的人是周青,是生他养他、爱他护他的亲生母亲,她没必要骗他,她也不可能拿这种事骗他。 周青丝毫不知道她儿子此刻内心的挣扎,她看着温尔那张漂亮的脸蛋,倏忽提议道,“既然我们这么有缘,不如我认你做干女儿好了,儿媳妇我是指望不上了,还是别让那臭小子祸害你。” 周青从手提包里翻出支票本,然后玉手一摊,身后的人立刻递上一支笔,她飞快地填写完,然后递给温尔,“见面礼。” 十分直接的做法,一见面没多久就送钱,温尔哪怕没有刻意去看,余光都能自动捕捉那一连串的零。 “不用急着拒绝,这是给她的女儿的。”周青眼神有些怀念,她回忆起当年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你母亲是个很好的人,她也很爱你。” 左渊刚被找回来时,周青曾想过不管对方要什么,她都能做到,但是见面之后她才发现,那是一个风姿绰约温婉大方的女人,清醒又理智。 周青先是被对方的长相所惊艳,再是被对方的人格魅力所折服。 周青提出的谢礼,对方一概拒绝了,最后只有一个要求,“倘若你以后遇到一个长得和我相像,又叫温尔的小姑娘,她若有难,你帮她一把就好了。” 温尔指尖微动,琉璃般干净的双眸难得透出几分怔然,从别人嘴里听到母亲相关的事,原来是这种感觉。 一旁沉默着的左渊在这时却突然抬起头,嗓子带着点哑意地说道,“这就是你刚刚想说的?” 温尔没说话,反而望向了温期言的方向,他眼神那么的……难过,像整个世界忽然暗淡下来,蒙上灰色滤镜。 她粉唇微抿,最终还是很轻地应了一声。 “你早就知道我会被家人接走?”左渊脑子里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仿佛不用思考,就能一个接一个地抛出来。 “知道。”温尔语气很平静地说起了过往,“母亲告诉我只能选一个人,但我坚持要一起带走,她同意了,但是很快她又告诉我,你不属于这里,你迟早要跟家人走。” “所以,你是因为知道我会被家人带走,才没有选我的,不是因为不信我?” 温尔沉默着没有接话,但左渊已经得到了答案,原来他这么多年的恨都是错误的。 这是他所不知道的另一个视角。 温期言站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一直以来,他都害怕温尔会知道当年的事,害怕自己在她心中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更害怕她不要他了。 他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预感,今天就是审判日,温期言觉得自己像站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着,温尔的一念之差,就决定了他的生死。 真相原来是这样的,温尔当年就准备把他们一起都带走的,温期言忽然自己肮脏得可笑,原来根本不是二选一,从来都不是,可他为了赢,都做了些什么。 果然,下一秒,左渊就指着他的方向,目光森冷,面露厌弃,“那他呢,你既然信我当年说的话,为什么还要选择带他走,或者现在你总该知道真相了,你还说得出信他这句话吗?” 即使知道了温尔并没有放弃他,左渊依旧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在他眼里,温期言从头到脚都是一个虚伪至极的人,至少温尔就被骗了十年之久。 温期言攥着手心,铺天盖地的恐慌朝他袭来,像海面一波又一波奔涌而来的潮水,由远及近,令人窒息。 他甚至不敢抬起头去看温尔的表情,他害怕看到一丝一毫的失望和厌恶,他没办法想象,也没办法接受。 “可以让我们几个单独聊聊吗,就我们三个?” 这时,温尔的嗓音轻轻响起,依旧那么好听,但也依旧那么冷静,让人分辨不出她此刻的情绪。 周青原本正喝着茶颇有兴致地看戏,闻言倒是红唇微勾,那张潋滟的脸添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当然可以,这次的误会就让我和主任聊聊。” 简单的一句话,已经表明了她对左渊这次受伤的态度了,如无意外,事情将会解决得十分顺利。 周青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陈许凛,朝他招了招手,“你是陈家的,去年的宴会上我们好像见过一次,要跟阿姨也聊一聊吗?” 左家原本的主要势力不在海棠市这边,是左渊一年前想转学过来,才慢慢往这边发展的,从这个角度来说,左渊确实很受宠,整个家族都能为他让步。 陈许凛是个礼节从不出错的人,他略微点头,应声道,“当然。” 说完他便直接站起身来了,似乎并不在乎温尔他们之间的纠葛是什么,甚至连一丝迟疑和好奇都没有。 至于周故澈,他虽然不是很放心,但也明白目前的情况只有当事人能解决,他走的时候安慰性地拍了拍温期言的肩膀,“我先走了。” 而周青临走前也特意回了一下头,朝左渊投去了颇有深意的一眼,左渊皱了皱眉,郁色更深,怎么感觉他妈这眼神怪怪的。 人都走了,接待室外的丁舒漫也跟着陈许凛离开,唯有谢子都,不知道为什么固执地站在门外。 他背倚着墙,里面的人看不到他,他也看不到里面的人,只能听见那一阵的寂静。 接待室里,由于人都走了,一下子空了下来,也一下子静了下来,三人各自站着,无形之中成了一个三角形的站位,仿佛在无声对峙。 左渊看着眼前的两人,少年长相出色,眉眼温润,像水墨画里走出来的端方君子,少女顾盼生姿,蛾眉皓齿,宛如天边悬挂的明月。 月光清冷,却也照落在少年身上,少年沉寂,却也抬头仰望月光。 他们只是站在一起,画面便和谐到极致,左渊在这时也后知后觉到,温尔让其他人都出去,是为了保护温期言,她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谈论他的过错。 左渊只觉得眼前的场景那么碍眼,以至于他迫切地想让温尔知道温期言当年到底做了什么,也迫切地想看到温期言脸上的面具被撕下来。 第48章 就释然了 左渊盯着温期言,步步紧逼了起来,“那条狗明明是你指使的,你却故意跑出来挡那一下,你只想着自己,没有考虑过那条对你忠心耿耿的狗?” “孤儿院后来被拆了,什么都没了,你还有想起那条狗吗,它可能早就被人道处理了,为什么,因为它咬人了啊。” 温期言手攥得紧紧的,唇色也透出几分病态的苍白,他从来不敢想这个问题,仿佛只要他不想,就还能自欺欺人,告诉自己也许它还好好的。 “温期言,你骗了我们所有人,你今天敢对着温尔说出真相吗,你敢说自己没有做过这些吗?” “尔、尔尔,我……” 温期言脸上毫无血色,他曾经千万次想过温尔知道真相的场景,但却没有一次想过该怎么解释,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温期言垂着眼眸,他以往想着,只要温尔别丢下他就好了,可是真到了这一刻,他却无法接受温尔一丝一毫厌恶的眼神,他光是想象便觉得窒息了。 “尔尔,对不起。”温期言深吸一口气,试图坦然一点,不要那么狼狈地说出这些话,“他说得没错,我骗了你,你不知道当年……” “当年那条狗其实是我在孤儿院最好的朋友,它只听我的话,是因为我的授意,它才会突然去攻击你的。” “理由很简单,在二选一的时候,我知道自己比不过别人,我从小带病,是个累赘,而我又很想被你带走,所以……” 他嗓音沉闷,语调平静,唇角处还带着一点惯常的弧度,像是在极力保持着以往的模样,让自己不要看起来那么可怜。 左渊脸色绷紧,从温期言的嘴里听到这番话时,他思绪很复杂,不像是痛快,也不像是同情。 但是左渊很确定,温期言再说下去,可能都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左渊听到了他声线里的不稳,还有似有似无的颤意,像无声的哭泣。 一直没有说话的温尔却在此时开口,打断了温期言的话,她声音很轻,但又让人听得真切,“嗯,我知道。” 不是“我知道了”,而是“我知道”。 这意味着,早就今天之前,温尔已经知道了过往的真相。 温期言的脑子破天荒地迟钝了一下,才不确定地反问道,“你知道……” 温尔那漂亮的双眸在此刻显出几分难辨,她语气平静,给人一种娓娓道来的感觉,像微风对枝头嫩叶的轻抚,“嗯,我什么都知道,从来都知道。” “我见过那条狗和你亲昵的样子,我知道它不会无缘无故咬人,我知道你做的一切,从来都知道。” 当年在孤儿院的时候,她最开始确实面临着二选一,左渊亦或者温期言,她在其中认真挑选着。 温尔很清楚被自己挑中的那个人,将会一直陪伴在她身侧,成为她最忠诚的守护者,也会是最锋利的一把刀。 左渊和温期言各有不同,前者身上背负着骂名,是当时所有人眼中的偷盗者,而后者,身体病弱便是最大的劣势。 温尔还记得自己当时很好奇,为什么温期言一个看起来这么弱的人,能打败其他竞争者,获得胜出。 温尔是在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后见到温期言的,他像一个精致的、脆弱的玩偶,乖巧地坐在一旁看书,她对他的初印象很好,但是这并不足以打动她。 真正令她改变想法的,其实是在一个偶然的晚上,温尔看到他抱着一条毛绒绒的小狗,哭得双眼通红,那么可怜又那么伤心。 他一边不停地说着“对不起”,一边哭着抚摸那条小狗。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她并没有等多久,这个答案就自动出来了,因为第二天早上温尔突然遭到了一条狗的袭击,而温期言为了救她受伤了。 温尔还记得温期言被咬了之后,双眼红着,不肯让泪落下来,她其实知道,那不是因为被咬了,而是难过于自己做的事。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温期言眼角微红,放在身侧的手仿佛失了知觉,他从来没想过当年的事,在温尔的视角里是这样的。 他从最开始的震惊、慌乱、不安,变为茫然、无措。 温尔那双狐狸眼内勾外翘,总是略微上扬的,有种高不可攀的清冷疏离,但是当她认真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很难有人能逃离,只会想着沉溺其中。 “那条狗没事,孤儿院被拆,是因为母亲举报了,孩子们都送去了新的福利院。” “小狗最后被一家人收养了,他们很喜欢它。” 虽然温尔也有想过要告诉温期言,但是他刚来温家的时候,总是带着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就这么被人抛弃了。 对于那时的温期言来说,知道真相是更残忍的,这意味着他的卑劣、拙笨、算计都在别人面前一览无遗,他只会想逃离,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心。 少女温软的嗓音像轻轻吹拂而过的春风,让人一瞬间看到山花烂漫,盛开娇艳,“温期言,不必害怕,我选择你了就永远不会后悔。” 其实她还有一句话没说,哪怕你后来真的因为别人而厌弃我、疏远我,我也不会后悔。 温期言嗓子像被堵住了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眶也酸涩得厉害,温尔远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好得多。 那年在孤儿院里遇见的小姑娘,最终成为了他只可仰望的存在,那么近又那么远。 温期言无法确定自己对温尔是什么感情,但他很确定的是,不会再有人能与她相比,这世上他只在乎她一人。 温尔上前一步,很轻地抱了他一下,然后又很快离开,一触即分,温期言只觉得一阵轻柔的风落到他怀里,又转眼消逝。 温尔随即看向左渊所在的方向,当年她是在见过了左渊之后,才确定他和谣言所说的完全不同,她向来很相信自己的判断,而母亲,也支持她的一切选择。 她用那双漂亮得令人心惊的眼眸望着左渊,开口说道,“我想我那时没有办法不信你,你的眼神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骄傲的、倔强的,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烈火,哪怕周遭再黑暗再严寒,他也绝不低头。 也就是这个眼神,让她决定带他一起走,温尔是个做事明确的人,在得到母亲的同意后,她本想把结果告知两人的。 但在这之前,她先发现了左渊的身世秘密,温尔意外看到了他身上的胎记,她的母亲聪明又理智,很快就确定了这是左家走失的儿子。 再后来,她选择了温期言。 临走前,温尔约了左渊在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告别,但很可惜她等了很久很久,他都没来,就连第二天她要离开,他也没再出现过。 “左渊,我本来就是要选你的,你不是被我抛下的选择。” “我那时等你等了很久,我一直想和你当面说一声再见,现在补回来。” 少女身姿曼妙,亭亭玉立,一张脸绝色无双,水眸动人,像朦胧的轻纱在半空中跳跃,是握不住的飘渺。 但这一刻,她却直直地望着他,目光真切,左渊倏忽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是她眼里的唯一。 温尔唇色是浅淡的粉,她说话时从不急躁,字字清晰,句句真切。 “左渊,祝愿你早日找到家人,希望他们都能爱你护你,视你为珍宝,也祝愿你以后的人生坦荡光明,恣意快乐。” “再见了左渊,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再次相见,到了那时,你大概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时隔十年,时空交错,左渊听见了迟来的告别,来自于十年前的温尔。 “如果在过去那些年里,我给你带来了很多痛苦,那么我只希望你知道,这并非我的本意。” 温尔是个高傲的人,她从不低头,但她却不是个自大的人,她恩怨分明。 左渊上齿抵着下唇,脸色绷紧,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在她面前像个疯子一样乱咬。 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其实他等的就是温尔的这几句话,“我信你”、“再见”。 那些曾经郁结于心,耿耿于怀的东西,似乎就这么释然了,多奇怪。 温尔卷翘的睫毛略微颤动了一下,她想起剧情里的左渊,他会一直针对着她,直至很久以后,甚至这也是他喜欢上原女主的契机。 而现实却是,左渊下颚微抬,手紧攥着,冷哼了一声,又成了以往那副桀骜不羁,拽得不行的模样,他斜睨了她一眼,“勉强原谅你了。” 温尔看着他,唇角牵起些许弧度,她真的笑起来的时候会很好看,那双眼睛会亮如星辰,只装着眼前之人的倒影。 像仲夏之夜时,那波光粼粼的海面,细沙翻涌,月光洒落,世间万物都成了陪衬。 左渊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的视线之下,耳廓隐隐有些发热,撇去了那些执念以后,再和温尔面对面时,他似乎感到不自在。 不自在?! 他下意识在心里反驳道,不可能,一定是错觉,是她笑得太晃眼了,绝对不是他的问题。 第49章 不是错觉 入夜,四下寂静,秋季的夜晚总是带着几分萧瑟之意,冷风袭来,落叶飘零,高楼大厦也融入了漫漫夜色之中。 街边的路灯一路往外延伸,像星辰跃进人间,点缀着整个世界。 温家别墅,刚应酬完的温望从外面回来,脸上还带着些许疲惫,谢美云从厨房端来一杯热水,关切道,“怎么今天这么晚?” 温望揉了揉额角,眉头蹙起,“没事,都是些生意场上的人,倒是温尔呢?” 谢美云上前一步,一双柔荑轻轻地搭在他的太阳穴位置,按了起来,“明天不是宴会嘛,期言今天回家了,尔尔应该是和他在一起。” 温望脸色不悦,又是为了这个来路不明的“哥哥”,前几天还因此和左家独子起了争执。 温望当时本想借这个机会给温尔一个教训,毕竟左家虽说是近年来才开始在海棠市冒头,但势力不容小觑,那个叫周青的女人他也见过,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只是他没想到,温尔竟然能全身而退,明明左家的人都是出了名的护短。 温望拧着眉毛,脸色有些不好,平心而论,温尔这个女儿能力强,做事出色,一直都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 在年轻一辈中,甚至还流传着一句话,男有陈许凛,女有温尔,作为她的父亲,温望只要走出去,没有一个不艳羡的。 但他并不喜欢她的性子,像极了那个死去的女人,清高至极,总是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高高在上。 “美云,明天宴会的事你多费点心,尽量不要让温尔那孩子闹起来,不行就让着她一下,温家的脸面丢不起。”温望一边闭目养神,一边低声开口。 谢美云娇艳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温声应好,头顶灯光洒落在她的美眸上,像一口深邃的井,幽深至极。 - 月色皎洁,树影婆娑,头顶星空浩瀚,宛如闪耀的钻石倾倒在了黑色幕布之下,美丽得如同修饰过的电影镜头。 温尔穿着月白色毛衣,一双长腿隐在黑色裤子下,她的栗色长发披着肩,有一丝翘起的弧度。 走在她身旁的温期言则穿着浅灰色长款风衣,脖子上戴着围巾,那张白皙精致的脸上是浅浅的笑意,月色之下,少年温润如玉,清雅俊逸。 他轻声开口道,“明天的宴会,应该都会来。” 这是很显然的事情,温家举办宴会,只要在上流阶层说得上话的家族都会出现,这也意味着,谢美云母子要被正式介绍出去。 这份承认是很有重量的,至少从此以后,不管众人内心怎么想,表面上都不敢得罪二人。 与之相对的,温尔这个温家独女,也会受到外界额外的关注,人人都喜欢看堕落戏码,温尔深知这一点。 但她并没有多在意这件事,毕竟剧情里她的下场要远比这个惨得多,温尔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那明天应该会很热闹。” 她说这话时,那双狐狸眼略微上翘,极尽潋滟之意。 温期言了解她的每一个表情,这种时候往往代表着她对某件事展现出兴趣了。 “尔尔。” 茫茫夜色之下,温期言忽然停住脚步,叫了她一声。 温尔下意识转头,“嗯,怎么了?” 他苍白的皮肤在黑暗之中更为显眼,带着一种病气的脆弱,像玻璃瓶里精致的玩偶。 温期言沉默了一下,认真地看着她,问出了那个一直很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尔尔,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知道温尔一向坦荡,她说了不介意他做的,说了不怪他,那就是真的。 而且,她也确实是这么做的,明明知道真相,却还十年如一日地对他好。 他成为了“温期言”,是因为温尔赋予了他这个权利。 月色与夜色交相辉映着,星光点缀着整个夜空,秋日的冷风吹拂着,少女一双眼眸水盈盈的,动人心魄。 “因为你很好。” 她所认识的温期言,真诚、善良、温柔、细心,在过去十年里,悲伤或快乐都是他陪着她一起度过的。 温尔说话时的语气和眼神都是很平静的,基本上没什么起伏,但是落在温期言眼里,却处处都透着柔软。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弯腰抱住了人。 温尔能感觉到温期言的侧脸贴在她的脖子上,温热的、鲜活的、亲密的,这是和以往任何一个都不一样的拥抱,像是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脚步,越过了那条规整的线。 温尔没有把人推开,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他抱着。 不远处的谢子都看着这一幕,竟然在一瞬间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们像一对亲密的恋人。 不,也许不是错觉,毕竟温尔唯一的温柔都给了一个人。 清冷疏离的少女,给出了她独一无二的偏爱,谁能不艳羡,谁能不嫉妒,谁能不……动心。 第50章 别有用心 “温期言,不用觉得有负担,不管是在我面前还是在左渊面前。” 温尔还待在他怀里,所以传出来的说话声听起来有些沉闷。 “左渊不是因为你才没有被选择,你也不是因为骗了我,才得到的资格。” “这件事已经结束了,你看,并没有那么难,不是吗?” 温期言想起她以往每一次的安慰,有种恍然的感觉,原来真的会有人对他很好很好,那年离开孤儿院前,他的憧憬全都实现了。 他是个不称职的哥哥,可却因为温尔,得到了一个家,她是他短暂的人生中唯一的温暖。 温期言垂着眸,纤长的睫毛眨了一下,划过她细腻的肌肤,带来几分痒意,温尔倏忽说道,“温期言,给你一个任务怎么样?” 他松开人,唇角牵起,眼里似有星辰,“什么任务?” 温尔水眸流转,轻声道,“你当年交给我的任务,现在该到你了。” 温期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几年前发生的事,那时温尔因为母亲去世,陷入了一种隔绝自我的状态。 她先是执拗地和温望作对,甚至不惜以玉石俱焚的方式,温尔完美的人生中,只有这段时间有过出格的行为。 她会翘课、会打架,会发怒、会冲动,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刺猬,努力地保护着自己。 再后来,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温尔突然就脱下了那一身刺,像变为一层可望不可及的轻纱,冷清平静又疏离克制,仿佛没有任何东西值得她在意,用丁舒漫那时的话来说就是,“看破红尘了”。 温期言就是在那时,送了一个玻璃罐子给她,他让温尔每天写一张小纸条放在里面,记下快乐或悲伤的事。 玻璃罐子里面,有三张纸条是温期言写的,温尔至今还记得上面的话。 “今天窗外的茉莉花开了,很漂亮,下次让尔尔也看看就好了。” “今天下雨了,但是和尔尔撑了同一把伞,是快乐多于失落的一天。” “今天是尔尔的生日,感谢她的出现,成为我人生的意义。” 温尔站在他跟前,一字一顿地念出了当年纸条上的内容,她双眸清澈地倒映出他的身影,“温期言,这次轮到你了,等你什么时候面对我,却不会再感到愧疚、慌乱、自责,才可以停下来。” 月色洒落一地,情不自禁地醉倒在姑娘脚边,眷恋而不舍地缠绕着,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凉意伴随着夜色一同袭来,眼前的少女恍若模糊而朦胧的一个梦。 温期言觉得这一刻的心跳有些不正常,像乱掉的拍子。 他想,也许不用开始了,他现在面对她的时候,就已经无暇顾及内疚和自责了,取而代之的是…… 取而代之的是什么,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只是下意识地、轻柔地喊了一声,“尔尔。” 温尔微抬眸,两人视线在一瞬间对上,四目相对着,周遭静悄悄的,温期言不自觉蜷起手指,瘦削苍白的手背上,血管脉络清晰。 陌生的、不可掌控的情愫无声隐匿在黑暗之中,生根发芽,悄然生长。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这时,一道熟悉的嗓音由远及近,身穿天蓝色卫衣的谢子都出现在他们眼前,少年形貌昳丽,蓝眸似漫天星辰,金发灿如麦穗,唇角处带着恰到好处的弧度。 谢子都这张脸,看多少次就会有多少次的惊艳,尤其是从这夜色中慢慢显现的时候,像艳得惊人的夹竹桃,明知前方是危险,仍诱你靠近。 温尔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出现,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期言哥,我能和她聊聊吗?” 谢子都那张脸一贯具有欺骗性,他眨了眨眼睛,眼神乖巧又听话。 温期言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看向了温尔,见她点了点头,才应声道,“好,你们聊,不过天气冷了,不要在外面待太久。” 临走前,温期言摘下围巾,低着头,认真地给温尔围好,他语气很温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别担心,我马上就进屋子了,不会冷到我的,所以围巾留给你。” 带着体温余热的围巾围在脖子上,挡去了冷风,温尔还闻到上面淡淡的药香,不苦,反而有种令人心静的甘甜。 温期言进屋去了,这里只剩下她和谢子都两人,温尔看着眼前的少年,却并不急切于询问来意。 “温尔。” 似乎回国后,谢子都就没再叫她姐姐了,初见不熟的时候,他一口一个姐姐,现在反而直接叫“温尔”了,倒是颇为稀奇。 谢子都的身子一半隐在黑暗,一半归于光亮,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在此刻带着些许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谢子都本人和剧情里相似,但又不那么相似,他确实有着雌雄莫辨的美貌,也确实喜欢用示弱、算计的手段来获得别人的信任和喜爱。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被动地窥探到了他内心无人知晓的一角。 “温尔,如果……”他说着的话停顿了一下,“如果我也对你很好的话,你会不会像对温期言那样对我?” 温尔没有过多犹豫,直接回答道,“不会。” 她回答得太快了,谢子都第一反应不是失落和生气,而是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温尔抬眸,细碎的星光落在她双目,“因为温期言是温期言,你是你,做不到一样。” 温尔视线落在他那双鸢尾蓝的眼眸,语气平淡,“谢子都,这世上没有那么划算的事,要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谢子都金色的卷发下,一双眼睛宛如澄澈的海水,碧蓝纯净,“我也可以对你很好,可你并不需要不是吗?” 温尔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谢子都,你不是很擅长揣摩人心的吗?” 她姣好的侧脸在此刻有几分朦胧的美,“那你看出来我的喜好了吗?” 谢子都清澈的双眸望着她,那卷翘的睫毛像一把小刷子,轻轻眨了一下。 关于温尔的喜好,不如说是关于对她的印象,清冷但是不冷漠,高傲但是不傲慢。 恩怨分明、喜恶分明,不喜欢虚假、不好接近,但是一旦被她划入保护圈内,会绝对地信任你、关心你、守护你。 和外界的猜测完全不同,真正接触过她的人,都很难讨厌她。 至少温期言、周故澈对她有着显而易见的偏爱,陈许凛也只对她独特,哪怕是左渊、池妄,甚至丁舒漫,能细数出来的人,没有一个会真的厌恶她。 谢子都脑子里一瞬间想过太多的形容词,他总是能观察到每一个人的喜好,温尔的更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虽然其他人可能无法相信,但是在他看来,温尔是个“心软”的人。 她对于小动物、小朋友,都有着很高的耐心,对于同为女性的丁舒漫也有着很高的容忍度。 如果是遇到和她母亲相关的事,她的触动会更加明显,比如初见时他故意提起,又比如他后来了解到的,池妄的项链,再比如,他想出国祭拜时。 比起其他人的遮遮掩掩、口是心非,温尔的喜好是坦坦荡荡又明目张胆的,她不怕你投其所好,也不怕你避之不及。 因为无论你做什么,都不能动摇她丝毫,正如谢子都,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可是在她面前却依旧束手无策。 谢子都凝视着她,最终给出一个不那么确定的答案,“你好像不是很讨厌我。” 温尔侧了侧脸,柔顺的栗色长发随之而动,她点了点头,“很准确的判断,我确实不讨厌你,但是,你也该知道,我不喜欢别有用心的接近。” 她那双眼睛是看透一切的明亮,像镶嵌着玻璃镜子一般,“你今晚找我,应该不是来闲聊的?” 谢子都轻微抿了抿唇,他自然不是来闲聊的,他是来提醒她的,因为他自觉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或许这次之后,她对他也会有那么一点不同。 他和左渊不同,左渊看不清自己对温尔的“厌恶”背后是什么,越执着越推远。 但谢子都总是很了解自己,他想要得到温尔的喜欢,不是男女之情的那种,或者说,不局限于男女之情,他很想要她的另眼相待。 因为,因为从来没有人坚定地选择过他,也没有人爱他,即便是他死去的父亲,也只会爱着那个伤他至深的女人。 谢子都很想知道被人在意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温尔。” 他知道自己该叫她姐姐,然后利用这张谢美云口中最值钱的脸,去迷惑她,朝她示弱,让她怜悯。 但他最终也只是说了一句,“明天小心一点。” 温尔想起剧情里的提示,眼眸垂下,淡淡地回了句,“早点睡。” 她既不追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没有表现出信或不信,只是说了这句话便转身一步步离开了。 谢子都站在茫茫夜空之下,风迎面吹拂着,他冷白的脸依旧精致完美,那双指骨分明的手不自觉动了动。 他第一次感到这么无措,因为没有人教过他,该怎么去获得一个人真心的喜爱。 他所会的,都是算计和利用,欺骗和讨好,可这些,温尔全都能一眼看出,她聪明又锐利,谢子都会的那些伎俩,没有一个能用上的。 不对的,姐姐,世界上没有这样的道理的,哪有人予亮光,却不予希望。 还有,姐姐你错了,别有用心的接近才是最有效的,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的。 乌云遮住弯月,暗色蔓延开来,少年单薄的身影也似乎融为一体。 第51章 一对璧人 第二天,宴会如约而至。 海棠市最大的酒店宴会厅里,头顶水晶吊灯散发出冰蓝色光芒,装修奢华典雅,从法国空运过来的鲜花装饰着周围,每一处都彰显着上流社会的纸醉金迷。 参加宴会的人都是盛装出席,衣着光鲜,不时低声交谈,气氛融洽。 温家举办宴会,在上流阶层叫得出名字的都来了,香槟与鲜花,珠宝与时装,都是身份的另一种攀比。 大厅里无形中开辟了两个区,一个是成年人交际的场所,一个是年轻人的交友胜地。 丁舒漫到的比较早,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短裙,可爱娇俏,又不失高贵大方。 作为丁家独女,她是除了温尔以外,最受瞩目的女生,丁舒漫受宠且没有婚约,如果能和她联姻,不亚于找了座金山,所以不少人都明里暗里地想和她打好关系。 丁舒漫秀气的眉头皱着,脸上的不耐烦都要溢出来了,“本大小姐不喜欢吵,滚开。” 在打发了一个又一个人之后,她终于清静了不少,端着那杯橙汁,悠哉悠哉地喝了起来。 大多数特a班的人都来了,丁舒漫粗略扫了一眼,池妄、左渊、周故澈…… 除了属于当事人的谢子都,就连温期言也在了,等等,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陈许凛呢。 “喂。”丁舒漫挪着步子走到温期言身旁,语气有些不自在,毕竟她“厌屋及乌”,而他恰好被划在了温尔范围,“怎么没见陈许凛呢?” 温期言今天穿着黑色西装,身姿板正,裁剪得当的西服很好地发挥了它的作用,衬得他整个人俊逸出尘。 果然好看的男生穿西装会更好看,丁舒漫想了想,简单来说就是帅得都有距离感了。 温期言听见她的话,眼角眉梢都是浅浅的温和,他唇角带笑的时候,那种疏离感淡了几分,“阿凛吗,他应该在二楼。” 丁舒漫不太高兴地撇了撇嘴,虽然都是一起长大的,但为什么陈许凛就是会和温尔站在一起,似乎身边所有的人都是这样,就连…… 她余光瞥见了正跟在周青身边的左渊,就连左渊可能都要倒戈阵营了,丁舒漫讨厌这样,她咬着下唇,总觉得什么东西都被温尔抢走了。 “阿凛和尔尔有点像,你说是吗。”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丁舒漫,被这话唤回神,她下意识就是反驳,“哪里像了,陈许凛那么好,温尔这个小绿茶才不好,不像不像,一点都不像……” 虽然她话是这么说的,但是脑子里一瞬间却闪过了二人很多的共同点,都一样聪明理智,一样出色完美,甚至还有着外人没办法插进去的默契。 只是温尔身上比陈许凛多了几分“温情”,而这份温情一半留给了温期言,另一半则是其他人随缘能遇到。 “尔尔真的很好,你也并不是那么讨厌她,对吗,或许下次你换个角度去看她,你也会喜欢上她的。” 丁舒漫被这话吓得呛着,整个人像是浑身炸毛了一样,手哆哆嗦嗦地指着他,“好可怕的诅咒,没想到温期言你是这么一个狠毒的男人,居然诅咒本大小姐会喜欢温尔这个可恶的女人。” 温期言好笑摇了摇头,忽然想起温尔曾经评价过“丁舒漫这人挺好玩的”,他轻笑,“不是诅咒,是直觉,我总觉得没人会不喜欢尔尔。” 丁舒漫抽了抽嘴角,“呸呸呸,你这么喜欢温尔,当然觉得全世界她最好,人人都该喜欢她了。” 她嘴里念念叨叨着,一副嫌弃模样,温期言却怔了怔,下意识喃喃道,“我很喜欢她吗?” 丁舒漫没有多想,她直接翻了个白眼,“呵,废话,你都快要把心掏出来给她看了,你喜欢温尔简直不能更明显了好吗!” 她其实还有后半句没说,这妹控滤镜深得都跟瞎了一样,至于这么喜欢温尔这个便宜妹妹吗,早知道她小时候也去给自己挑个哥哥,能打能看那种。 然而她这话落在温期言耳里,却让他指尖忍不住颤了颤,像缭绕的晨雾被升起的旭日照耀着,一点一点散去了,那些曾经没有细想过的事物在眼前逐渐清晰起来。 “唰——” 这时,四周的灯光倏忽暗下来,众人都下意识张望着,有些不解。 “唰——” 宴会厅中央的位置,精致的水晶吊灯照射出一束冰蓝色光芒,以此为中心,发散出去,一切都像带上了梦幻又朦胧的电影滤镜。 聚光灯之下,站着两个人,穿着黑色西装的少年,身姿挺拔,修长而笔直的双腿引人注目,他眉眼冷凛,长相出色,一双瑞凤眼略微上翘,本该是多情温柔的样子,但偏偏带着生人勿近的漠然。 站在他身旁的少女则穿着月白色抹胸礼服,层层轻纱交叠,上面细碎的钻石闪着微光,织造出银河般的瑰丽。 她把柔顺的栗色长发披在肩后,于是那漂亮的锁骨一下子展露人前,优美的天鹅颈上仅用一条款式简单的项链点缀着,肤如凝脂,眉眼绝色,令人心惊的好看。 二人站在一起时,外表、眼神、动作、气场都是完美的契合,宛如一对璧人。 场上所有的视线跟随着聚光灯一起,落在他们身上,陈许凛左手背在身后,微躬身,右手伸出,朝温尔做了个标准的邀舞礼。 她轻轻把手放进他摊开的手掌上,陈许凛顺势牵住,然后交握。 音乐适时响起,二人默契地开始了舞步,一进一退,一左一右,每一步都极其标准,舞姿优美典雅,配合流畅,慢三的魅力就在于拉锯,俯仰承欢,进退有度。 每一个转头,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绝不轻柔。 跳双人舞的时候,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会很明显,能做到他们这般合拍的少之又少。 两人靠得很近,温尔能听到陈许凛的心跳声,规律又沉稳的,与之不同的是,因为运动,他的呼吸声比平日要快速一些。 同样的,因为肢体接触,陈许凛也能感觉到自己握着的手,柔软细腻,舞步旋转间,淡淡的馨香也传递过来。 绝对的视线中心,绝对的耀眼夺目,是对于陈许凛和温尔两人最好的诠释,他们之间永远是1+1>2。 “听说他们从小就是一起学舞的,难怪这么默契。” “别的不说,这两人还真是相配,不管以后是商业联姻还是真有感情,这种势均力敌都让人羡慕。” “没想到温家办宴会介绍谢子都母子,开场舞却让温尔和她的未婚夫来,这是不是说明,温尔这个继承人的地位还是稳固得不行?” “废话啊,谁能动摇温尔的地位,学校的谣言听多了,你还真以为变成真的了?” “面对这两张漂亮得人神共愤的脸,你们居然还有心思讨论这些,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温尔那盈盈一握的腰肢,都是女生,为什么她这么好看,我自闭了啊啊啊。” 一舞完毕,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二人并肩站在一起,接受所有人的目光洗礼。 陈许凛穿着黑色西装时,是具有攻击性和侵略性的帅气英俊,一旁的温尔颜若烟霞,气质优雅清冷,像天边皎皎明月。 二人气场不同,但是却又诡异的契合,尤其是温尔的礼服恰好是月白色的,让人有一种恍惚的错觉,仿佛这是新婚的年轻夫妇一同感谢宾客的到来。 台下的人心思各异,看着他们的目光也各有不同,艳羡的、惊叹的、嫉妒的、愤恨的、厌恶的、冷漠的…… 而处于中心的两位,此刻正在面不改色地谈论舞技问题。 陈许凛神色漠然,冷静地评价道,“你没有退步。” 温尔已经习惯他的说话方式了,紧跟着也淡淡地回了一句,“你也没有退步。” 她甚至还补了句,“比起其他人,你依旧占据第一。” 陈许凛垂眸不语,他的舞伴从来都是温尔,但温尔的舞伴不止他一个,她这个比较在他看来没什么意义。 第52章 旁若无人 “非常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今天这个宴会,温某人甚感荣幸。” 伴随着灯光亮起,温望出现在众人面前,即使已经年过四十,他看上去依旧是风度翩翩的样子,不然也不会永远有人投怀送抱了。 “想必各位都知道,今天的宴会主要是想介绍一下美云和子都。” 站在他身后的谢美云适时上前一步,她一身玫红色旗袍,红唇微弯,娇艳温柔,就这么小鸟依人地挽着温望的手臂,温顺至极。 在场的人大多数没见过她,只听说了一些事迹,倒是和传言一样的美艳且柔弱,众人的神色有些微妙,有温尔这个继女在,恐怕这枕头风不好吹。 温望很快又向众人介绍起了谢子都,少年形貌昳丽,一张漂亮的脸完美地结合了西式长相和中式长相的优点,既轮廓分明,又五官精致。 尤其那双深蓝色眼眸,似鸢尾花般干净澄澈,灿金色短发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是熠熠生辉。 这种雌雄莫辨的美是具有共识性的,没有人会否认。 和剧情里一样,谢子都只要出现,就会引起一片惊叹,像纯洁而不谙世事的精灵,他总是轻而易举就能激起人们心中的保护欲和破坏欲,既让人怜悯,又让人想摧毁。 “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们温家多了两个新成员,又有这么多朋友都在这里 ……” 温望有条不紊地说着话,温期言和温尔站到了一起,都在他的左手边,谢美云和谢子都则是在另一边。 这个时刻似乎就是所谓的“一家人”齐聚,温尔看着台下的人,各式各样的目光都有,她心中毫无波澜,母亲如果还在世,一定只会淡然一笑。 她看向台下的同时,其他人也在看她。 毫无疑问,不管什么时候,温尔都会拥有绝对的关注度,她虽然很像母亲,但也从温望这里遗传到了高挺的鼻梁、线条流畅的下颚,她很好地继承了二人的优点和长处。 从温望的态度来看,她的继承人地位依旧牢固,虽然今天陈家那两位没有出席,但由陈许凛和温尔来跳开场舞,便是最好的证明。 毕竟众所周知,陈许凛是陈家铁板钉钉的未来家主,光是从现在来看,他便已经甩出同龄人一大截了。 只要温尔和陈许凛一直保持着这层关系,整个海棠市都将无人再能撼动他们半分。 隔着人群,刚刚还一起跳过舞的二人相望,温尔很少以这个角度去看陈许凛,他在一堆人里面,依旧是鹤立鸡群的。 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衬得他面容冷峻,比平时看上去要成熟几分,是多了点攻击性的英俊,那双眼睛漆黑深邃,望着她的时候不避不闪,坦荡而冷静。 温尔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那时也和现在一样,穿着一身小西装,眉眼精致,脸上带了点区别于同龄人的沉稳和冷酷。 不同的是,那时候的他因为年纪小,脸还没长开,不管怎么样保持面无表情,看起来都会有些孩童的稚气和可爱。 大概是想起了往事,温尔破天荒地勾了勾唇,她那双潋滟的眼睛此刻噙着笑,像满天繁星般耀眼,如此的璀璨夺目,令人心醉。 “靠。” 陈许凛还没什么反应时,一旁的丁舒漫先低骂了一声,这小绿茶笑起来居然该死的好看,她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人。 左渊正故作冷漠地望向一边,手不自觉摸了摸耳垂,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陈许凛倒是没什么反应,他垂下眼眸,手插着口袋,依旧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似乎天塌下来都有他这块冰山撑着。 按理说看到他这个表情,丁舒漫应该放心的,可她现在忽然觉得有点奇怪了,不是,虽然她不喜欢温尔这个小绿茶,但是能抵挡住温尔的美貌的,不会……不会是喜欢男、男的? 丁舒漫心里咯噔一声,难道这就是她时而觉得温尔和他之间有感情,时而又觉得他们很塑料的原因? “冒昧问一句。” 丁舒漫是个有疑问就要马上得到答案的人,她水润的杏眼眯了眯,视线止不住地在他身上打量。 陈许凛神色冷淡,面对她的目光,只回了一句,“冒昧就不要问。” 丁舒漫现在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猜测,都顾不上那几分少女情怀了,她有些不太确定,又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地问,“陈许凛,说实话,你不会喜欢男的?” 陈许凛不知道她这个推断从何而来,闻言只是漠然地扫了她一眼,不说一词,尽表其意。 一见他这副表情,丁舒漫就放下心来,还好还好,还是喜欢女生的,不对,随即她又很快反应过来,那他还是不喜欢她啊,有什么好松一口气的。 丁舒漫撇了撇嘴,作为丁家大小姐,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这个最想要的,永远得不到,追了这么多年,半点希望都没有。 陈许凛并不关注她在想什么,他只是淡然地看着台上的几人。 温尔早就从他们这里收回了视线,她察觉到手心里被塞了什么东西,好像是一颗糖,温尔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温期言。 他眉眼温柔地看着她,一双眼睛似琉璃般澄净,然后轻声地说道,“奖励你。” 温尔攥着手心里的糖,明明还没吃到,却仿佛已经感觉到了那点甜意,她失笑道,“奖励我什么?” 温期言唇角牵起,整个人都是温和又宠溺的,“奖励你今天很乖。” 温尔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那谢谢你的奖励,我争取下次继续努力?” 温期言听了这话,眼里的笑意更深,那温柔的眼神像一池春水,直让人沉溺其中。 他们这旁若无人的举动,没多少人留意到,谢子都却在余光里看见了,他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谢美云不着痕迹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谢子都才回过神来,重新恢复成那副乖巧的漂亮少年模样。 同样一束灯光之下,他所处的地方和旁边不过半米之距,却是截然不同的境况。 第53章 意外之喜 十五分钟后,温尔拿着一杯果汁坐在一旁,冰蓝色灯光下,她那张姣好的脸显得有几分迷离梦幻。 谢美云和谢子都跟在温望身后,四处认人交际,而她却落得清闲,不少人都在看她,但又无一人敢上前,这似乎成了心照不宣的共识,温尔这个人向来是可望不可及的。 “温尔同学!” 之前见过几次面的白白出现在眼前,她穿着水蓝色的长裙,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满是兴奋的笑意,朝她开心地招手。 白白大概是不怎么习惯穿这种长裙,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角,她走到温尔跟前,兴冲冲地说着,“温尔同学,你今天实在是太漂亮了,你都不知道,我刚才数了数,看你看呆的人有好多好多个……” 温尔觉得她倒是蛮有趣的,“你怎么过来了?” 温尔其实是在问她怎么过来这边了,白白却以为问的是怎么来这个宴会的,她挠了挠头,“是周学长带我来的。” 周故澈? 是个有意思的回答,也不知道二人是怎么有交集的。 白白很快作出解释,言语间还带着点激动,“我想来参加宴会,但是没有收到邀请函,那天遇到周学长,他听说了之后答应带我来的。” 这确实像他会做的事,温尔认识的周故澈开朗大方,真诚坦荡,在学校里和温期言都是人气极高的存在,如果白白真的开口,他会把人带进来也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 “喏,学长来了。” 白白指了指不远处正走过来的周故澈,他今天同样穿了一身黑色西装,只是扣子没有完全扣上,白色衬衣和锁骨有些相得益彰的味道,意气风发又开朗随性。 温尔坐在沙发上,略微侧了侧头,葱白的手端着果汁,玻璃杯的晶莹剔透和手的白皙细腻形成一种视觉上的反差。 白白看见这一幕,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都说真正的美人是每一处都完美无瑕的。 周故澈长腿一跨,直接在她身旁坐下,温尔能闻到一股很淡的古龙水香味,有点像是清新的白茶。 他侧着身子看她,眼里是浅浅的笑意,“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难不成是我们尔尔今晚过于漂亮,被很多狂蜂浪蝶追着跑了?” 温尔听出来他在开玩笑,指尖随意地点了点玻璃杯的杯壁,发出很轻的“叮叮”声,她微启唇,“学长,你怎么也来打趣我?” 周故澈还没回话,一旁的白白率先说道,“哪里是打趣,学长肯定也觉得你特别特别漂亮,刚刚他都夸你了。” 温尔眉微挑,饶有兴致地问,“是吗?” 白白眼睛亮了亮,脸上仿佛写着“你要是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她直接在温尔的另一边也坐下,“那可当然了,学长也是听说了我是你的颜粉,才把我带进来的,他……” 温尔喝了一口果汁,一边听着白白眉飞色舞的讲述,一边不时看向旁边的周故澈,当着当事人的面听这些,感觉挺新奇的。 周故澈倒是没有阻止白白继续说下去,他用手支着脸,视线落在她们两个人身上,准确来说是温尔身上,就这么眉眼带笑地听着。 光影之间,他的面容轮廓显得有几分模糊,但是温尔能感觉到那目光是怎么样热烈又柔和地落在她身上的,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 温尔没办法形容这种感觉,她仿佛觉察到了什么,就要抓住,但又很快被它溜走了。 周故澈俯身靠近,轻声问道,“怎么了嘛?” 温尔垂下眼眸,并未多说什么,他和温期言二人关系极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而周故澈也确实在之后的日子里对她有所优待,这好像没什么奇怪的。 “我在想,学长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她这话说得平淡,周故澈闻言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眼角眉梢都是热烈的笑意,像耀眼夺目的朝阳,熠熠生辉。 他清亮的嗓音响起,语调上扬着,“虽然你应该没有别的意思,但是这句话听起来真的很像在给我发好人卡,下次能不能换成别的?” “别的,比如说?” “比如说,下次再想夸我的时候,你可以说‘学长你好得让人很难不喜欢你’。” 周故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没有想太多,他很早就明白,喜欢是不能抱有期待的,每一次靠近都该被当做意外之喜。 他以为温尔会像之前一样,说学长已经够多人喜欢的了。 然而她却是安静了一瞬,才问道,“听到这句话学长会开心?” 周故澈没来得及回答,因为她很快就说出了下一句话。 “学长你好得让人……”她略微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很难不喜欢你。” 温尔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眼神也是,但是偏偏那双眼睛如此漂亮,像洒落在沙滩上的漫漫月光,闪亮的、动人的。 周故澈很明白,那光亮不是为自己而来,也不会因此停留,他只是恰好在路过的时候看见了,但这一刻他依旧清楚地沉沦了。 四下喧闹,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呢喃一句,像是温柔的叹息,“这可是你说的,我要当真了。” 第54章 买一赠一 “学长。” “嗯,怎么了?” 温尔纤细白皙的手握着玻璃杯,轻声说道,“谢谢你之前帮忙看着温期言。” 如果是其他事情,温尔不会对温期言有任何干涉,但涉及到她,温期言会小心翼翼,会患得患失,所以她没办法置之不理。 周故澈在前段时间,和她说了一些温期言的情况,她才更加确定该怎么做。 周故澈唇角有些许上扬的弧度,轻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倒是你,什么时候请学长吃一顿饭就好了。” 温尔点头应下,“当然可以。 他接着问,“不带你哥?” 温尔失笑,“好,不带他,就我们两个。” 白白因为没吃晚饭,所以一个人去吃甜点了,剩下周故澈和温尔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气氛倒是挺融洽随意的。 “尔尔,过来一下。” 直到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温望朝她招了招手,在外的时候他一向做足面子工程,端的一副慈父模样,大概又是想上演父女情深了。 温尔本不想搭理他,但是看见站在他对面的人是周青时,和周故澈说了一声后,还是迈着步子走过去了。 “周女士,这是小女温尔,和令子是同班同学,之前的事应该是多有误会,日后若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 温望拎得很清,温家和左家如果能够交好,百利而无一害,陈家势力太大,联姻这条路不能保证以后不会生变。 周青今天穿了一身红色v领长裙,肤色白皙,红唇烈焰,整个人都是艳丽到极致的美。 她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看见温尔出现时,冷艳的脸上有几分笑意,这是明显区别于刚刚温望介绍谢美云母子的神情。 “尔尔晚上好,今天真漂亮。” 周青的身后是一副漫不经心表情的左渊,谢美云和谢子都则跟着温望,温尔一来就站在两边的中间位置,成为了视线焦点。 “青姨晚上好。” 温尔打了声招呼,语气自然熟稔,全然无视了一旁的温望和谢美云。 周青脸上笑意更深,她看着温望,开口说道,“温先生,你说得对,之前都是误会,我很喜欢尔尔这个小姑娘,日后若有机会,欢迎她来左家做客。” 左家来海棠市也有一段时间了,处事风格一直很是特别,一般为了尽快融入新环境,都会想办法和最有势力的几家交好,但他们偏不,直接走的是我行我素的路子。 因为左家的加入,海棠市的势力局面有了新的变化,温望觉得这似乎是个突破口,他颇为欣慰地看着温尔的方向。 他这个女儿永远这么出人意料,本以为她和左家那小子之前的矛盾会是阻力,现在看来,竟是一大助力。 比起谢子都这个外来的“儿子”,他自然更喜欢温尔这个亲女儿,都说虎父无犬子,温望觉得这话不假。 他心情很不错,以至于都快忘了身旁的谢美云和谢子都,就这么把二人都晾在了一边,“让他们几个小辈聊,年轻人嘛,多在一起交流一下就熟悉了。” 周青不置可否,她对于温望的态度说不上热切,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没有走开。 不过她这时看出左渊的无聊和不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离开了,“小渊,去和尔尔玩。” 周青不喜欢委屈左渊做不喜欢的事,哪怕是这些重要场合的应酬。 “周青女士,我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到一边玩去’的语气和我说话?”左渊不大乐意地反驳道,脸上的不满简直要化为实质。 周青眯了眯眼睛,随手拍了一把他的后脑勺,“臭小子,话怎么这么多,让你去就去。” 面对说一不二的周青,左渊敢怒不敢言,他妈这打人只打头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 一分钟后,温尔回到了刚刚周故澈在的地方,只是她走的时候是一个人,现在回来了,身后却多了两个人。 谢子都似乎一直在想事情,只低眉垂眸,安静又沉默地跟在温尔身后。 左渊则双手插兜,视线在四处随意乱扫,一副漠不关心的拽哥模样。 周故澈见了这一幕,朝她挑了挑眉,调侃道,“尔尔学妹,你这是去参加了买一赠一活动?” 温尔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闻言只是轻声回道,“学长,那这恐怕是个亏本买卖了。” 周故澈接过侍应递来的果汁,给他们面前都放了一杯,他性格开朗大方,为人也很好相处,面对多出来的两人,也没什么不自在,“两位学弟,坐下来尝尝特制的桃子汁,挺不错的。” 谢子都顶着一头柔软的金色卷发,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眸带着诱人心智的美丽,他肤色冷白,面容精致,此刻正乖巧地坐在了位置上。 谢子都接过果汁,轻声道谢,“谢谢学长,一直听说学长和期言哥在学校里很受欢迎,今天总算知道为什么了。” 周故澈没说什么,只是礼节性地笑了笑,“学弟你应该也挺受欢迎的,毕竟这么会说话。” 坦白说,周故澈对谢子都本人没什么意见,但是因为温尔的缘故,他总是不想她受委屈的,所以除了基本的礼仪以外,他没有多余的热情。 对于左渊,周故澈其实更不喜欢,毕竟温期言之前的病发和他脱不了关系,但是这背后似乎也另有隐情。 总的来说,周故澈对待他们二人的态度,基本取决于温尔和温期言,比如此刻带他们过来的人是温尔,他就不会过于冷淡。 温尔拿起自己刚刚还没喝完的那杯果汁,和周故澈轻轻碰了碰杯,她抿了一小口,粉唇像染上了一层潋滟的水光,色泽红润。 过了一会,坐在沙发上的温尔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倏忽抬头,看向左渊,“有话要和我说?” 左渊本就长得高,现在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更显得他这个角度“居高临下”了,他冷哼了一声,语气是一贯的不耐,“谁和你有话说,小爷我的心思也是你能随便揣测的?” 剧情里形容左渊桀骜不驯,张扬恣意,因为有着左家撑腰,做事随心所欲,无所顾忌,在针对她这个恶毒女配上,是一大主力。 某种程度上,池妄和左渊有点像,但是又很不一样,因为前者像独行的孤狼,后者则,更像一只高贵傲娇的猫。 因为有人宠爱,它要是不高兴了就直接挠你一下,平时不爱理人,还喜欢挑衅打架,是横行霸道的小霸王。 温尔觉得这个形容颇为贴切,眼前的少年短发利落,轮廓分明,他视线略微上扬,直接从她头顶瞥过,冷酷得很。 但落在温尔眼里,却似乎有种莫名的……别扭,处处都透着不自然。 她眼眸微抬,未作多想,“是吗,但我总觉得,你好像有很多话想和我说。” 左渊一下子语塞,但随即又很快反应过来,扬着下颚,指着她,有些忿忿不平,“你在乱说什么,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你从哪里看出来小爷我很想跟你说话的!” 他情绪陡然激动起来,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温尔没有打断他,她脸上的情绪很淡,等他说完后才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那就当我说错好了。” 左渊听了这话,更气了,什么叫“就当说错好了”,明明就是她自作多情。 不对,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她,就算是周青说的,也不用真的执行啊,都怪他刚刚脑子不清醒跟着她过来了,才会感觉哪哪都不自在的。 想通了这一点以后,左渊明显要轻松许多,他双手插着口袋,看也不看温尔一眼,慢悠悠地找丁舒漫去了。 温尔对于他的离去没什么反应,只随意地拨了拨自己腕上的手链,精致的侧脸在灯光的映照下,更显绝色。 第55章 有话直说 另一边,丁舒漫正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喝着可乐,一旁的侍应恭敬地递上了几个甜点,她食指点了点桌面,“就放这里,谢谢。” 左渊一来就看到她这副安逸的模样,“啧,你倒是清闲。” 和周青一样,丁舒漫的父母也从来不勉强她跟着社交应酬,所以她总是乐得自在。 丁舒漫懒得搭理他,只哼了一声,“哟,这不是小叛徒吗?” 二人的相处模式一贯如此,总是在互不服输地斗嘴,左渊长腿一跨,在她身旁直接坐下,“丁舒漫,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啊。” 说起这事丁舒漫就来气,她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脸上精致的妆容都掩盖不住那点气愤,“切,我看你这副样子,早就被敌人收服了,还好意思来我这里假惺惺?” 虽然她并不清楚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左渊对温尔的态度明显有了变化,丁舒漫直觉他这就是叛变组织了。 “只是当年的事既往不咎,我又没说这是和好了,再说了,小爷我才不上赶着去讨好她呢。” “真的?”丁舒漫半信半疑,不确定地盯着他看,“你下次最好真的站对阵营,认真支持本大小姐才是。” 左渊满不在意地扯了扯唇,双眸转而看向不远处的场景,周故澈大概是有事走开了,只剩下谢子都和温尔两人。 他们坐得不算很近,温尔更是一贯的安静疏离,但当谢子都抬头看着她的时候,气氛就会发生变化。 形貌昳丽的混血少年用那双蓝如翠雀花的眼眸凝望着人时,有一种温顺而乖巧的意味,像无声的引诱,以退为进,步步为营。 学校里有很多人说过,谢子都的眼睛那么漂亮,就是看门口的垃圾都会很深情,但左渊却觉得并不一样,至少这一刻他察觉到了。 “什么粘人精,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小弟弟呢,这么有心机的男人也是少见,嗤。” 丁舒漫手里拿着一罐可乐,刚打开正准备要喝,旁边的左渊顺手抢了过来,然后随意往嘴里灌了几口,很快换来了她的怒目而视。 “左渊你敢抢本大小姐的可乐!”丁舒漫恨不得上手掐他,“我要和你拼了,你最近对本小姐很是不敬!” 左渊挑了挑眉,神情张扬又玩味的,“所以你打算和我单挑?” 丁舒漫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她忍,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得,以后对付温尔还得靠他帮忙,她忍还不行吗。 她挤出一点笑,语气颇为咬牙切齿,“所以我打算帮你开好可乐,然后请你喝,行不行?” 噎不死你,呵。 灯光下,她那双杏眼瞪得圆圆的,就连唇边的小痣都带了几分俏皮,同样是名门世家出身,她和温尔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行事风格。 左渊修长的手握着那杯可乐,气泡从下而上,偶尔破裂开来,他点了点玻璃杯,伴随着清脆的响声,语气不明地说道,“啧,丁舒漫,你能不能赢她一次,我想看她认输。” 丁舒漫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这事她能决定一样,温尔那小绿茶也不知道怎么长大的,360度无死角的完美,找不到任何可以攻击的弱点。 哦,唯一的弱点可能是温期言,但是那能动吗,温尔不得杀人,丁舒漫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左渊,眼前这人就是最好的例子了,他被温尔按在地上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呢。 “要是真想我赢,不如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才能让陈许凛喜欢我。” 从小到大,丁舒漫想要的东西很多,几乎都是三分钟热度,唯有在喜欢陈许凛这件事上,她十年如一日地坚持。 左渊不理解这种执着,在他看来,为另一个人失去自我是一件非常蠢的事,喜欢什么的果然很麻烦。 他指了指不远处堆起来的香槟,“你去喝几杯,醉了就早点睡,梦里说不定能实现。” 温尔尚且在特定的人或事面前,会有几分情绪波动,陈许凛这个人却是永远的冷静克制。 左渊从没见过他在乎任何东西,哪怕是面对温尔,也似乎只是一种“习惯”,习惯了她的存在,也习惯了她的喜好。 丁舒漫自然知道要得到陈许凛的喜欢有多难,她不想放弃,也不会放弃,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会难过。 丁舒漫白嫩的小手揪了揪,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另一个话题,直接跳过了陈许凛不会喜欢她这个可能性,“你刚刚说什么,谢子都是粘人精?” 她竖起食指,摇了摇,“不不不,这才哪到哪,你是没见过真正的粘人精啊,当年可是有人亦步亦趋地跟着温尔,像条粘人的小狗似的,就连温期言这个护花使者都要甘拜下风的那种。” 比温期言还要忠诚的,左渊倒是有了几分兴致,他嗤笑一声,“谁啊,我见过吗?” 丁舒漫摊了摊手,“你当然没见过,他走的时候你还没出现呢,不过嘛,这些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大概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她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他现在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搞不好是个顶着一头杀马特的叛逆少年呢,毕竟他从小眼神就不好,不然怎么会跟着温尔身后跑。” 左渊似乎从她的话中觉察出其他的意味来,“你好像对他颇有怨言,很熟?” 丁舒漫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我差点就和他订婚了,你说呢。” 这倒是一件稀奇事,左渊大概可以猜到她这么不满的原因了,不能和陈许凛订婚就算了,还差点和温尔的“小跟班”联姻,难怪丁舒漫一提起就烦躁。 她摆了摆手,“算了,还是别说他了,太晦气,那家伙当年居然还敢嫌弃我,活该他后来被发配国外。” 丁舒漫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左渊则半倚着沙发,长腿随意交叠,一副洒脱又散漫的富家少爷模样,周围的人不时投来目光,又悄悄挪开。 与此同时,温尔看着眼前一言不发的少年,唇轻启,“有话直说,犹豫也是你的计划之一?” 今天晚上的宴会有一个剧情点,温尔目前得到的信息是,谢子都为了让她在宴会上出丑,会故意让她过敏。 这是原本的发展,温尔觉得善于把控人心的谢子都不会选择这么做,反而还会提醒她,以此来换取信任或好感。 少年眼眸湛蓝,澄澈似琉璃,肤色冷白,那双唇轻抿着,卷翘的睫毛也不时颤动一下,顶着这样一张脸,轻而易举就能撩拨人心。 谢子都安静着不说话时,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但他要是笑起来,唇角会轻轻翘起,那双眼睛也会跟着弯一下,像天边挂着的月牙一般。 “糖,好吃吗?”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说出来一句毫不相关的话,这是温尔没有想到的,但既然他问了,她也就诚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好吃。” 谢子都垂下眼眸,又不说话了,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那双放在侧边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 温尔不是很想陪他在这里玩什么沉默游戏,正准备站起身去逛一逛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句很低的话语,轻若呢喃。 “温尔,我从来不信什么以真心换真心,但如果那个人是你,我会想要试试。” 第56章 没有偷听 酒店二楼的阳台处,撇去了人群的热闹,这里要显得安静许多。 夜色融入城市,正值市中心的高楼大厦全都灯火通明,即便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眼前所见依旧是明亮至极的。 入秋以后,天气变凉,冷风吹拂着,树影随之晃动,偶尔有几片叶子落在地上,化作泥土的一部分。 温尔站在阳台一角,瓷白的手正搭在栏杆上,神情放松,她戴了蓝牙耳机,接通了电话,但是对面却一片寂静,一直没有人开口说话。 知道她手机号的人没多少个,温尔大致想了一下,就猜出来对面是谁了。 她嗓音清亮,语气是一贯的冷静平淡,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不打电话给你哥,打给我干什么?” 温尔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树影,无意识地放空着,在说完这句话以后,她听到了一阵很低的笑声,沉闷的、像从胸腔里发出来的,具有磁性又好听至极。 “你总是能第一个认出我。” “我很高兴。” 温尔抿着唇,她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对方执着于认不认得出这一点,明明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所以呢?”她回忆了一下两个国家的时差,开口说道,“你大白天的很清闲?” 电话里传来沙沙声,他的声音听不真切,有几分若有若无的难辨,“没什么,你就当我发疯好了。” 很莫名其妙的一段对话,温尔还没说下一句,对面就已经利落地挂掉了电话,仿佛打过来就只是为了看她能不能猜中是谁。 温尔并没有回拨,即便这是几年来第一次收到他的电话,过了这么久,什么关系都会变得陌生又疏远,甚至还有股莫名的怪异。 她的礼服是专门定制的,有一个可以放东西的小口袋,温尔把手机塞了进去。 天气太冷,哪怕只是出来接了一通短暂的电话,她也感觉到了寒意,温尔准备回到有暖气的室内。 “叮、叮、叮……” 这时,耳边却传来了一阵轻响,温尔看向声源处,果然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阳台角落处,光与暗的交界,少年背倚着墙,一条长腿随意搭在地上,另一条则略微曲起,他手腕放在膝盖上,修长的手指正把玩着那个熟悉的打火机。 伴随着“叮”的开盖声,那枚打火机闪出一小簇火焰,又很快“啪”的关上,火苗消失不见。 火光短暂地映照在他那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一双黝黑的眼眸像噙着光,像暗夜里不可靠近的孤狼。 温尔没有见过池妄抽烟,但是这枚打火机他却是从不离身的。 “没有偷听。” 大概是见温尔望了过来,他低声说了这么一句类似于解释的话。 温尔其实并不在意这个问题,就那短短的几句话,也没有什么偷听的价值,她只是有些意外他居然在这里,难怪一晚上都没怎么见到他人。 “没事,你待着。” 温尔提起裙摆,准备转身离开,把这个安静的地方还给他。 “温尔。”然而池妄开口叫住了她,“你会……” 这种迟疑的语气,有些熟悉,上次帮他挑狗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的。 果然,下一秒,温尔就听到了他问,“你会折星星吗?” 因为有上一次的经验,所以温尔已经不会感到过于讶异了,她反问道,“也是送人的?” 池妄低声“嗯”了一下,温尔没有问是送谁的,“会,但是需要折纸。” 这句话似乎正中他下怀,池妄从西装口袋里翻了翻,忽然掏出厚厚的一叠折纸,“我有带,教我一下,我要折纸星星。” 很难想象这句话会从他嘴里说出来,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池妄主动去学做这种事。 关键不在于事情的难度,也不在于耗费的时间,而是那份为收礼物的人所用的心。 温尔思索了一下,“这个并不难,看视频也能学会。” 池妄拧了拧眉,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了一堆他的“作品”,“可是为什么这么丑?” 天色有点暗,温尔看得不是很清楚,她想了想,还是迈着步子走过去了。 温尔站定脚步,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沉默了,这奇形怪状的确实不能算作星星,能搞得这么具有“艺术性”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我教你折一次。” 她抽出一个新的纸条,在他跟前直接蹲下,一边折一边教。 “这里首先要打一个结,这个结要压扁,它是五角星的核心,之后……” 池妄大概是很不擅长做这种事,照着学都能折得歪歪扭扭的,他拧着眉,一样的步骤,做起来却大相径庭。 温尔直接伸手,帮他调整了一下,“这里折的时候要小心一点,不要太用力了,当然也不能太轻,不然星星出来的立体形状不好看……” 她语调很平缓,仿佛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直到那清软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池妄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之间靠得很近,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 她冰凉的指尖偶尔会触碰到他的手,有种陌生又奇怪的感觉在心底蔓延。 池妄也是这时才发现,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礼服,就这么不拘小节地蹲在他身旁,这个时候,她似乎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温家大小姐了。 “喂,温尔。” 池妄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教学。 温尔以为他是有什么问题,“怎么了?” 一件外套递了过来,池妄眼神下移,“披着。” 不得不说,温尔是有些意外的,毕竟池妄向来不是什么有绅士风度的人,她轻笑一声,“你早点学完,我就不会冷了。” 听见这话,池妄“啧”了一声,直接把外套披她肩上了,“难不成你还怕陈许凛误会?” 外套上还有残留的体温,披上之后确实暖了许多,温尔倒是没再取下来,“他误会什么,我和他只是要订婚,又不是要谈恋爱。” 这句话乍一听似乎反过来了,但是对于他们这种家庭的人来说,订婚代表着家族,谈恋爱才代表本人。 “那你可能低估了一个男人的胜负欲和占有欲。” 池妄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随意,温尔也不置可否,陈许凛当然有这种东西,但是不会对着她罢了。 其实到了现在,温尔也无法想象他未来会因为喜欢一个女生,而做出一些现在这个陈许凛永远不会做的事。 “他不会的。” 温尔此时还是更相信自己的看法。 “如果有一天陈许凛不再理智,那么说明有两个可能,第一,他真的爱上了谁,第二,他不再是陈许凛了。” 于温尔而言,剧情里的“未来”就是第二个可能,失去自我、只剩支配的陈许凛将不再是陈许凛。 他不是爱上了谁,而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第57章 徐徐展开 温尔和池妄一起离开阳台的时候,她顺手取下了那件外套,递回给他,“谢谢了。” 池妄接了过去,但是并没有穿上,而是随意拎着了,穿白色衬衣的他很少见,是和温期言的君子端方、斯文清雅完全不同的风格。 哪怕他的扣子全都系得好好的,也盖不住那点冷酷和痞气。 温尔准备去找温期言,池妄大概是要去找陈许凛,二人踏进大厅的时候就打算分头走了。 但是,他们一进门却感觉到了气氛的怪异,宴会厅分为两个厅,中间是可以自由通过的,年轻人多数都在二厅里,毕竟自在一点。 此刻,一堆人围着什么,聚集在一起,神情各异地讨论着。 “怎么了?” 温尔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的温期言和周故澈,走到他们身旁。 温期言见她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手背碰了碰她的手,感觉到温度很低,略微皱了一下眉,“出去透透气了吗,手好像有点冷。” 他的观察力一向很好,温尔没有否认,“还好,不是很冷,现在在室内很快就暖起来了。” 周故澈双手一摊,“你们两个,身体一个比一个不好,现在是什么病友交流大会吗?” 他故作愁眉不展的样子,“我一个人可操心不来你们两个人,下次再拜托我照顾,要收钱才行了。” 温期言轻笑着摇摇头,“好,下次给你单独写支票,一次一付。” “这个先记着。”周故澈指了指不远处,对温尔说道,“尔尔学妹,你的小未婚夫好像遇到了些麻烦。” 温尔视线跟随着他所指的方向,落在了人群中心的人身上,一向完美得无可挑剔的少年此刻正面无表情地低着头,看向自己衣服上的脏污。 他没有发怒,也没有指责,只是漠然地站在那里,冷静得仿佛一个局外人。 但是温尔看得出来,陈许凛现在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非常难以忍受的状态,他有洁癖,这种事情就等同于在挑战他的忍耐底线。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问能不能把衣服换下来,我帮您送去干洗店,洗干净后再还回来?” 穿着侍应服的女生身材小巧,长相甜美,一双眼睛很大也很亮,在周围都穿着华服盛装的情况下,她有种脱俗的灵动。 这一幕,令人不自觉想到各种偶像剧桥段,故事的开始似乎总是起源于各式各样的意外,其中,这一种初遇最为多见。 陈许凛依旧是那副不动于山的模样,他的情绪很稳定,也从来不会做出那种仗势欺人的事,因为太掉格了。 他仅仅只是扫了一眼自己的衣服,便开口道,“不必了,扔了就行。” 女生有些怯生生的,止不住地道歉,“对不起,要不我赔偿给您,您方便给个联系方式吗?” 每一步的发展都很戏剧性,温尔不确定这个会不会是女主,因为剧情里并没有提到过这个意外,书一开始就是女主的转学,时间要在大半年后。 “什么鬼,他都说了不用了,你还要什么联系方式!” 丁舒漫都快要气死了,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居然敢跑来碰瓷,她都没试过用这些旁门左道来吸引陈许凛的注意呢! 站在她身旁的左渊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吹了声口哨,“丁舒漫,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难怪你这么多年都毫无进展。” 丁舒漫精致的小脸满是怒意,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闭嘴,我现在要对付一下外敌。” 画面乱糟糟的,众人除了看着身为事件中心人物的陈许凛,就是明里暗里地瞥向温尔。 毕竟丁舒漫这个追求者都出来说话了,她这个正牌未婚妻总不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事实上,温尔确实心如止水,她有时候会有一种游离于世界之外的荒诞感。 在这本名为《星光软语》的书里面,每个人都有自己既定的身份和角色,她能做的改变是什么,又会不会是无用功,为什么觉醒的那个人偏偏是她,这些问题永远也没有人能回答她。 “温尔。” 陈许凛的声音听起来是低沉的,辨不出其中语气,但他一开口,周围便都顿时安静下来,陈许凛似乎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毫无疑问,他是个天生的领导者。 这一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们二人身上,陈许凛面色冷峻,双眸凝视着她,然后薄唇微启,丢下一句意简意赅的,“剩下的事交给你”。 正如上次温尔打完左渊,会让他帮忙处理,陈许凛遇到这种情况时,她自然也具有同等的义务。 这就是多了一层联姻关系的不同,他们既是个体,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旁的温期言碰了碰她的手,“尔尔,你去坐着休息,我来解决。” 他并不想温尔被这些眼神看着,在温期言眼里,任何事,只有温尔想不想做之分,没有该不该做一说。 但温尔只给了他一个安抚性的眼神,其他人也许不记得,但她记得很清楚,这一句“剩下的事交给你”是上一次她说过的原话。 所以,当着众人的面,温尔也做出了和他当时一样的回答,她眼眸微抬,应声道,“嗯。” 得到她的回答后,陈许凛便不再停留,他穿过人群,一路往外走,温尔不用猜就知道,他并不是要去换衣服这么简单,估计得洗澡消毒都来一遍。 “哎,你确定不用我赔衣服的钱吗?” 那个穿着侍应服的女生还是有些迟疑和犹豫,忍不住对着陈许凛的背影喊道。 丁舒漫翻了个白眼,指尖撩了撩自己的长发,“嚯,什么人啊,要不到联系方式还不死心?” “我才没有,他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干嘛要他的电话,我只是不想欠他的钱……” 少女甜软的嗓音带了几分委屈,眼眶也有些红,但神色依旧倔强。 温尔眼神平静,一步一步朝着她们的方向走去,她的裙摆有点长,需要用手略微提起,所到之处,周围的人都自动让开一条路。 少女身姿曼妙,黛眉朱唇,一双水灵灵的狐狸眼尤为漂亮,像山间清泉般澄澈,她走路的时候仪态很好,那优越的肩颈线也在人前显露无遗。 这是亘古不变的铁律,只要温尔出现,就会成为视线的中心,她是永远的人群聚焦点。 她身上的清冷和疏离,总是令人畏怯、也让人却步的。 “你好,我叫温尔,如果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和我沟通。” 为了避免对方有疑虑,温尔还附带了一句解释,“今天宴会主办方是温家,刚刚那个也是我的准未婚夫,所以你可以直接和我说。” 对上娇纵的丁舒漫,女生尚且还会小声反驳一下,但一看到温尔出现,她就有些不知所措地睁着眼睛了,双手也无意识地揪在一起。 温尔没有温期言那种温柔又耐心的语气,她只是用平静的语调把事实一一说明。 “不用有负担,他不缺这一件衣服,所以他既不需要你拿去干洗,也不需要你赔偿。”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会有其他后续,你可以放心。” 灯光照落在少女的肩头,让她仿佛带着若有若无的微光,从声音到长相,都是不可思议的完美,像遥不可及的月亮,人人都可以抬头仰望,但永远无人能摘下。 “对了,你叫什么?” “苏软软。” 女生低着头,小声地回答道,彼时的她还不知道,这种情绪叫自卑。 苏软软,温尔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时空交错着,那本名叫《星光软语》的书卷仿佛同这个世界一样,在她眼前徐徐展开。 第58章 你在越界 宴会上的插曲被温尔解决了,陈许凛不出她所料,后面几乎没再出现过,只是最后送客离开的时候露面了一下。 大概是时间问题,他头发只吹了半干,所以最后干脆直接把额前黑发全都梳了上去,露出了饱满的额头。 没有发梢的遮挡,陈许凛的眉眼更加清晰了起来,剑眉星目,五官深邃,是一种带有侵略性的冷峻,让人畏惧,但也让人沉沦。 他仅仅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便能得到无数的惊叹。 路过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望一眼,然后在走过之后小声讨论。 “我去,陈许凛你这样好帅啊!” 等轮到丁舒漫的时候,她直接双眼发亮,视线从左往右,又从上到下地打量着人。 她拍了拍胸口,莹白的小脸写满了惊艳,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欢,“我觉得我被击中了!” 跟着周青恰好路过的左渊,目光先是下意识落在了温尔身上,但很快,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迅速挪开,转而看向丁舒漫,习惯性嘲了一句,“你可真行,每天一个角度花痴。” 丁舒漫还没说话呢,周青先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力度不重,但是动作极其熟练,“小渊,怎么能这么和女生说话呢,没点绅士风度。” 丁舒漫忙不停地点头,就是,没点绅士风度,还敢嘲笑本小姐? 左渊捂着头,眼神不满,“周女士,你再拍我的头,你亲爱的儿子就要变蠢了。” “嗯嗯嗯。”周青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那双红唇一张一合,转头对着温尔和颜悦色地说道,“尔尔再见,下次记得来阿姨家里玩呀。” 温尔轻声应好,一旁的丁舒漫已经直接跟陈许凛挥了挥手,单方面告别,然后很快钻进了车里,左渊和周青则直接在四个保镖的保护下离开。 一波一波的人接着离去,周故澈是跟父母一起的,他临走前还特意叮嘱温尔早点回家,他的家人和他一样,态度随和,为人宽善。 站在这里目送每一个客人离开,能看到不同家庭的相处模式,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却有各自的不幸,除了贫富以外,这更多来自于父母的影响。 “温尔同学,再见啦,周一学校见!”白白蹦蹦跳跳地出现,又蹦蹦跳跳地离开,司机给她开门关门,仍挡不住她的兴奋与激动,一直不停地同温尔挥手说“拜拜”。 温尔点了点头,“再见。” 到了这时,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温尔身上穿了一件外套,倒是不冷,对面的谢子都此刻正安静温顺地待在谢美云和温望身侧,那张美得雌雄莫辨的脸看起来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肤色是冷白的,在这夜色之下也依旧亮眼,甚至那双眼眸更是有种流光溢彩的美。 今天的宴会已经结束了,谢子都却什么也没做,他甚至没有再靠近她一步,温尔猜不到他这个举动背后的含义,也不打算去猜。 她一向恩怨分明,当没有威胁的时候,自然也就不会再关心这些了。 温尔收回视线,脑子里倏忽闪过今晚那个叫苏软软的女生的脸,她并不知道女主出现后,到底会有什么变化。 根据观察,温期言、左渊、谢子都、池妄都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关注,那么身为事件中心的陈许凛呢,这次的意外算是在为以后埋伏笔吗? “陈许凛。”温尔颇为好奇他本人的想法,她开口,“你对今天那个女生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吗?” 陈许凛漆黑的双眸里,一片寂静,那双薄唇此刻显得禁欲又性感,冷淡又勾人,明明这些词处处都透着矛盾,一点也不搭,但放在他身上却是异常的合适。 “你从来不会问这样的问题。”陈许凛双手插着口袋,神情没有一丝波澜,他不认为有哪个女生值得她特别关注,所以只淡淡地反问,“你说的是哪个?” 温尔没有多做解释,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不小心弄脏你衣服那个。” 陈许凛垂眸敛眉,视线落在身侧的少女身上,要想知道一个人真正的想法是什么,最好的办法是直接看她的眼睛,但是温尔此刻没有抬起头,她的双眸也被浓密而卷翘的睫毛挡住了,他辨不清其中情绪。 冷风在二人周围眷恋地缠绕着,盘旋着,他像是在判定什么似的,就连嗓音都听起来理智又客观。 “温尔,你在越界。” 第59章 最为独特 “这算吗?” “算。” 温尔终于扭过头,看向身旁的少年,陈许凛眉若远山,侧脸棱角分明,声音是冷感的,有点像磨砂大理石,冰凉而不近人情。 越界这个问题他们从来没有探讨过,因为多年来对彼此的了解,使得二人都默契地不越雷池半步。 温尔从不过问他的私生活,他也一样,这一段联姻让他们成为了合拍的伙伴,而不是亲密的恋人。 “如果我越界了,会怎么样?” 温尔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纯粹是想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回答,她很了解自己,她不会有多余的感情去越界。 陈许凛看上去没什么太大反应,那张俊脸似高山霜雪,凛冽且孤高,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会吗?”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对话,明明双方都是冷静又克制的人,此刻却在煞有其事地讨论未来会不会因为对方而失了分寸的事。 “我不会。” 温尔语气笃定,在见证过母亲的过去以后,她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永远不要将伤害自己的刀子递给别人。 她可以心软,可以感动,但绝对不可以心动,她不会给别人背叛自己的机会,她也从来体会不到那种感情。 无论面对的是谁,温尔都会告诫自己,只要这个人做出超越底线的行为,她都可以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开,哪怕那个人是温期言。 这也是为什么温尔知道剧情里的他未来会“背叛”,却依旧没有提前疏远他的原因。 她做好了准备,如果有一天温期言站在了她的对立面,温尔可能会感到难过,但绝不会迟疑,她会毫不犹豫地丢掉他的。 不过在此之前,她先给了温期言全部的信任,这是温尔的处事原则。 在这种安静的氛围之下,陈许凛听了她的回答后,薄唇微启,回到了她最开始问的那个问题,“什么不一样?” 他这话有些跳跃,温尔却马上意会,她回想了一下偶像剧里的桥段,难得地皱着眉,不太确定地道,“比如你控制不住地觉得她很特别,总是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注意到她的存在,在千篇一律的人中,你觉得她像发着光的不一样?” 陈许凛站在原地,视线略微下移,在听了她的话以后,语气冷淡得有些理所应当地回答道,“那个人不是你吗?” 茫茫夜空之下,二人对视着,温尔看向他深邃的眼眸,里面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神秘莫测,不可直视。 陈许凛从不说假话,温尔意识到,他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见她不说话,他甚至还不紧不慢地追问了一句,“不是吗,除了你,还有谁能做到?” 换作是其他人说出这话,可能会夹杂着一些异样的情绪,但陈许凛不会,他总是客观地陈述出事实,给出准确判断。 很多时候,这会让他的话听起来冷冰冰的,即便说出口的是夸人的话。 但偶尔,这也能让他说的话更具有击中人心的可信度,温尔看他一眼,“这是你眼里的我?” 陈许凛放在身侧的食指摩挲了一下,面上神情依旧冷淡,“这是事实里的你,这个问题换作任何一个人回答都是一样的。” 所以他才不明白为什么温尔会问起这些,那个女生有什么特别吗,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应生,他找不出任何过人之处,非要说的话,就是—— “做事粗心,反应迟钝,不够专业。” 他漠然地给出了评价。 温尔得到了答案,却不见什么神色变化,她依旧打算静观其变,从没想过要去查原女主的资料。 随着时间流逝,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温望和谢美云因为有事就先回去了,剩下她和谢子都、陈许凛三个还留在这里。 最后一个出现的人是池妄,他把那件西装外套穿了上去,但是没有系扣子,就这么顶着一张冷酷的脸慢慢地往外走,随性至极。 其他人都是和父母一起离开的,又或者会有专车接送,只有池妄是一个人晃荡着走回去,永远的特立独行。 他随意地摆了一下手,“走了。” 这句话似乎是对着他们两个一起说的,温尔没有察觉到,但是陈许凛发现了,他忽然想起,刚刚在大厅的时候,似乎也看到了他们一起从阳台的方向走进来。 陈许凛默不作声地点了下头,算是告别。 池妄视线掠过温尔,一步步迈着步子离开,他的手随意地插进了口袋里,却不知怎的,突然摸出了点什么。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一颗折得很漂亮的纸星星,池妄认出来这是温尔在教他的时候,折的那一颗。 在经过垃圾桶的时候,他本想直接丢掉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又塞回了口袋里。 夜色很暗,没有月亮,只有稀疏的几颗星星,池妄独自一人行走在黑暗之中,没有路灯照明,一切都无声隐匿着。 没有人知道,他口袋里藏着一颗最为独特的星星。 — 那天的宴会之后,要说最大的变化是什么,那就是谢子都的人缘一下子起来了。 其实他靠着那张出色的脸就足以俘获一大片人,更遑论他性格讨喜,会说话,是那种随时都能和周围打成一片的类型。 因为温尔没有刻意打压,所以大家也不用担心和他交好会有什么后顾之忧,自然而然的,在宴会的正式介绍之后,围在谢子都身边的人就以肉眼可见的数量多了起来。 情书和礼物堆满了他的抽屉,即便拒绝了很多,仍挡不住那些热情。 然而温尔却发现,谢子都的脸色一天比一天白,原本只是西方人的冷白,现在变成了脸色奇差的惨白,有点像温期言病发时候的样子,她都怀疑这人哪天就要倒下了。 一天下午,温尔放学回到家,别墅里空荡荡的,很安静,温望和谢美云因为有应酬还没回来,佣人则都在准备晚饭。 她端了一杯热茶,正准备坐电梯回三楼,却恰好遇见了不知道从哪里回来的谢子都,他那双本就深邃的眼眸,此刻像点上了一层水光,忧郁而破碎。 但他的脸色却不再是病态的苍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的酡红,像一层薄薄的胭脂,令人心惊的美丽。 他最近有些太安分了,温尔看不透,但她还是在上楼前好心提醒了一句,“你好像发烧了。” 谢子都闻言,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他沉默着,下意识就想像之前那样叫住她,向她示弱,向她卖惨。 用自己的痛苦博得别人的怜悯和喜欢,是他一贯的手段,他做了千百次,早就得心应手了,甚至这都快成为了他的本能。 但是这一次,他却只是攥着拳,一言不发地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直至那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也没有开口说出一句话。 窗外的冷风夹杂着细雨,从西南方偏斜而来,枝叶零碎四落,被泥泞覆盖着,秋季的凉意无孔不入。 谢子都对这一年秋天的记忆,就是冷,刺骨的冷,因为他忽然发现,这世上从未有人在意过他。 第60章 才有资格 几个小时后,看完了财务报表的温尔背倚着沙发,正在闭目养神。 房间里开了暖气,温度适宜,她穿着一件白色毛衣,栗色长发披肩,在暖黄色灯光的照耀下,她精致的侧脸多了几分温婉柔和。 和风雨交加的窗外世界相比,这里温暖又光亮,淅淅沥沥的雨声像在演奏一首交响曲,在这深夜里,整个世界都成了听众。 不知过了多久,温尔终于睁开眼睛,拿起了一旁的手机,她在微信联系人那里翻到了陈许凛的页面,纤细白嫩的手指敲敲打打,发了一句话过去。 【他之前给我打过一次电话。】 温尔认为这件事有必要和陈许凛说一声,至于他觉得重不重要,又或者接下来要做什么,都是他的事。 大概是陈许凛恰好在线,聊天页面很快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眼。 【所以?】 从这简短的回复,看不出他有什么反应,温尔也无意多谈这个话题,她很快又回了一句过去。 【宴会那天打过来的,没聊什么,我只是觉得要知会你一声。】 这一回,对面忽然没什么动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有事走开了,约莫又过了几分钟,手机才弹出新的消息。 【他自己做的选择,与人无关,下次再打给你的话,直接挂掉。】 剧情里给陈许凛的评价是,理智冷静到近乎无情,要想得到他的另眼相待,难如登天。 即使面对的是亲人,她也从未见过他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陈许凛生来就是被寄予厚望的,一个优秀的继承人,似乎也不需要那么多额外的情绪,他只需要有聪明理智的头脑,做出最果断正确的决策。 据温尔所知,这也正是他的父母最乐见其成的,她不知道剧情里是怎么样发展的,但陈许凛如果真的爱上了女主苏软软,那么他会受到来自家族的巨大阻力。 除非剧情强行控制,否则从现实角度来讲,苏软软只会被一寸一寸碾碎,这种碾碎指的不是物理意义上,而是心理。 一个有着百年底蕴的顶级豪门家族,普通人是永远没办法融入进去的,也不知道是让陈许凛喜欢女主更难,还是让陈、许两家接受女主更难。 温尔关掉了聊天页面,穿着毛绒拖鞋往外走去,一般上楼的时候她习惯坐电梯,下楼则喜欢走路。 现在大概是晚上十一点,温望他们依旧没回来,佣人们做完自己的事之后就都去休息了,别墅里静悄悄的,只有冰箱正常运作发出的响声。 窗外下着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本就凋零的枝叶被打落得七零八碎,越往冬季靠近,就越为严寒。 温尔在客厅里站定的时候,第一眼就发现了那个团在沙发上的身影,少年蜷缩着身子,整张脸都埋在手臂上,只露出了那头漂亮又可爱的卷毛。 头顶的吊灯散发出暖黄色光芒,衬得他像无意间落入凡间的精灵。 听到脚步声,谢子都下意识抬了一下脸,那双雾蒙蒙的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她,像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她的出现一般。 他绯红的脸颊透出几分潋滟,像缀着露珠的桃花瓣,长而微卷的睫毛轻颤着。 然而他的眼神却是有几分茫然和无措的,总让人不自觉想到林间奔跑的小鹿,仿佛你只要随意诱哄一下,他就会乖乖跟你走。 此情此景,极具杀伤力,这是一种直击内心的美,轻而易举就能勾起一个人心中的破坏欲、施虐欲。 温尔淡淡地撇开视线,看这副样子,是烧糊涂了,反应都迟钝了不少。 见她这副冷清的模样,谢子都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又把脸埋进了手臂,仿佛这是小蜗牛最可靠的蜗壳,只要躲着就足够安全。 现在已经是十一点多了,一般来说,温望他们这个点还不回来就是不回来了,不然最起码会有一个佣人在这里守候着。 不过温尔并不关心这些,她端着一杯热牛奶,打算回房间了。 “没找到。” 温尔刚一抬脚,就听到了一道闷闷的声音,她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缩在沙发上的“那一团”。 谢子都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病怏怏的,他依旧把脸埋在手臂上,细若蚊蝇地重复了一遍,“没找到药。” 温尔回答道,“在储物室的柜子里放了很多药,后面那栋也住着私人医生,有需要可以打个电话让他过来。” 谢子都大概是很难受,都忘了自己要装乖这件事了,他换了个姿势,侧着一边脸枕在手臂上,语气有些孩子气地道,“你帮我拿不行吗?” 温尔没说好还是不好,但她很快穿着拖鞋走开了。 谢子都有些别扭地掐了掐手心,脑子里还是晕乎乎的,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居然在使唤她。 明明在生病的时候撒娇无理取闹,都是被爱的人才有资格做的。 谢子都垂着头,神情有几分落寞,他倏忽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反正她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装不装又有什么用呢。 头顶的灯光略微刺眼,让人产生一种眩晕的感觉,谢子都忽然想起小时候每次他生病,他的父亲都会很温柔细致地照顾他。 他曾经一度很喜欢生病的感觉,因为这样让他觉得自己是被人爱着的,他也是一个幸福的小孩。 只可惜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只是因为父亲想用生病的他去博得谢美云的怜惜,那个法国男人忧郁多情,把爱情视作生命,孩子只是栓住爱人的一种手段。 谢子都恍惚地想,其实从来没有人喜欢过他,连他的父亲也是这样。 大概是见过温尔对温期言的好,他的心态从一开始的要骗取温尔的信任,变成了要得到温尔的喜欢。 不管是哪种喜欢,只要她把对温期言的好分他一点就可以了。 他实在太想要这种关心,谢子都其实很明白,或许真的得到了也不会有什么不同,但正是因为没有尝试过,所以他才那么渴望。 可是,他遇见的人偏偏是温尔,她从第一次见面就看穿了他的本性,那些所谓的算计在她面前都像是笑话,他为此感到束手无策。 谢子都眼皮耷拉着,无法控制地感觉到了困倦与难受,整个人都像被扔进了一池热水,混沌无力。 头顶的光线颇为刺眼,他下意识眨了眨眼睛,生理性泪水从眼角落了下来,谢子都并没有因为难过而想哭,但是这却像是一种另类的“哭泣”。 谢子都自顾自地想道,生病了果然很不好,因为他会变得脆弱又敏感,这样有点像他死去的父亲了。 这偌大的别墅里,装修奢华典雅,暖气十足,光线耀眼,谢子都却觉得好冷好冷,窗外的雨仿佛绕过一切,只朝他一个人袭来了,整个世界成了他害怕的样子。 然而就在这时,头顶上方传来一道清丽的嗓音,“药,吃了。” 谢子都本就不大清醒的脑子此刻更加迟钝了,他怔愣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 第61章 隔岸观火 少女穿着简单的白色毛衣,一头柔顺的长发披在肩上,肤如凝脂,领如蝤蛴,柔荑般的右手正端着一杯温水。 她摊开的掌心里放着一盒药,一双美眸轻垂,静静地凝视着他,似霜雪似流风,似朝阳似轻云。 刚刚在他看来还分外刺眼的光线,落在她身上时,却是一层朦胧的柔光。 谢子都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此刻感受到的是,发烧带来的滚烫热意,还是这一幕倏忽带来的触动。 “水和药都在这儿了,吃完就回你自己的房间。”温尔见他愣着没接,直接把东西都放到桌面上了。 谢子都意识到她要走,用手撑着沙发站了起来,他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晃了一下,温尔顺手扶了一把,但是下一秒,他却整个人都摔进了她的怀里。 这么近的距离,他滚烫的体温也随之传递过来,温尔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你在碰瓷?” 谢子都本来只是一时没站稳,但是听了她这话以后,他干脆伸出双手,顺势把人抱住了。 他声音有些闷闷的,“我没碰瓷,就是难受没力气。” 大概是看他烧得实在严重,出于人道主义,温尔给出了建议,“那就叫医生。” 谢子都闻言,有些不管不顾地把下巴搭在她肩上,“不要,叫医生只会更难受。” 温尔没理解他这话背后的深意,只以为他是在耍小孩子脾气,她声音听起来是冷清而不近人情的,“再不松手,你就要躺地板降温了。” 谢子都想起她在开学第一天给左渊那个利落的过肩摔,如果是正常状态下的他,这个时候就会“知难而退”了,因为要讨好一个人,首要的就是不能做出让她厌烦的事。 但是不巧,谢子都此刻头疼又发烧,脑子正不清醒着,他不仅没有把人松开,反而还抱得更紧了一些。 他像一个拙劣的模仿者,学着上次温期言做的那样,在抱她的时候,把脸颊轻轻贴在她的后脖子上。 他抱得很紧,但是这个动作做起来却是小心翼翼的,有点像小蜗牛尝试着钻出蜗壳,谨慎又小心地作出试探。 “温尔,我叫你姐姐好不好。” 在出国回来后,谢子都没再叫过温尔姐姐,但是其实他更喜欢这个称呼。 因为这代表着一种相对牢固的关系,似乎在谢子都的认知里,只要有了这层关系,温尔就会像对待一个真正的弟弟一样对他。 “姐姐,你为什么不能把对温期言的好分我一点。”他自顾自地默认了温尔对“姐姐”这个称呼的同意,或许是嗓子有点哑的缘故,他说话时总让人觉得是破碎的、无措的。 谢子都对温尔是不解的,他能看透别人,也能看透自己,但独独猜不到温尔在想什么。 “这样是不对的,姐姐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他的思维有些跳跃性,忽的开始像一个尽心尽力的推销员,通过细数自己的优点,试图让她改变想法。 “我长得好看,姐姐你也喜欢这张脸的,她说过我这张脸很值钱,因为可以拿去交换,可以拿去卖。” “我说话也好听,姐姐,我很会哄人的。” “而且我会撒娇,可以讨你欢心。” “最重要的是,姐姐,我会乖乖听话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他讲话时完全想一出是一出,温尔没办法和他交流,她冷静指出问题的关键点,“可我好像不需要这些。” 仅仅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足够让他却步的了,谢子都松开了人,其实需要的人一直都是他。 这可真奇怪,他有种从心底里蔓延开来的茫然,为什么每次去到新家庭,那些同龄人都会有人护着,有时候是他们的父母,有时候是兄弟姐妹。 为什么只有他从来没人护着,他想要什么还得靠自己去争去抢,抢赢了不会有奖励,抢输了也不会有安慰。 谢子都还记得,不知道哪个“哥哥”曾经对他说过,“你妈对你,还不如对我的讨好呢,你只是一个无家可归又没人要的野种,没人会真心对你好的,这就是你的命。” 他那时听了,只是觉得好笑,血缘关系都靠不住,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信任都放在另一个人身上。 他记得他当时的回答是,“谁会在乎这些没用的东西。” 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他不是不在乎,而是因为没有,所以只能这么告诉自己。 别墅里,针落可闻的安静,自温尔说完那句话以后,谢子都便沉默着,但是她一动,他又很快拉住了她的衣角。 平日里惯会说那些好听话哄人的少年,此刻却一声不吭,只是攥着她的衣服一角,不让她离开。 温尔视线下移,落在他略微泛着白的指尖上,这是和剧情里不太一样的谢子都,甚至可以将他们看作两个人。 “那你假装需要一下不行吗?” 他深蓝色眼眸澄澈似琉璃,双颊因为发烧的缘故,染上了一层烟霞色,无言却动人。 谢美云没说错,这张脸确实很值钱,这是超越性别且具有共识的美,没有人会否认。 同样是这本书的男主,每个角色却有着千差万别的性格和行事。 比如陈许凛和池妄从不会低头去讨好别人,左渊只会用“纸老虎”的方式别扭着,因为他们都不需要努力就能得到很多东西。 但如果是谢子都想要什么,他就只能靠自己去争,去抢,遇见温尔之前他就是这样过来的,遇见温尔之后他自然发现了这条路行不通。 但他没有他们那种放不下的“自尊心”,他想要就是想要,这个方法行不通就换下一个,总有一个行的,隔岸观火永远也没办法赢。 温尔盯着他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倏忽扯动了一下唇角,“你可以试试。” 这明明只是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谢子都眼神却一下子就亮了,他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眸此刻正亮晶晶地看着她,分外动人。 “我以后只叫你一个人姐姐。” “我好开心,脑子里晕乎乎的,有点像热水要煮沸了,在咕噜咕噜地冒泡。” 温尔瞥他一眼,这人都要烧傻了,可不就是感觉脑子在冒泡了,她把药和水塞他手里,声音淡淡的,“吃了就睡,明早起来正常点。”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谢子都看了看她纤细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药,心里涌出一点莫名的雀跃,他忍不住低声呢喃道,“第一次有人在我生病的时候,让我吃药呢。” 他没注意到,窗外的雨这时似乎停了。 第62章 说好了哦 告别十一月后,迎来了更为寒冷的十二月,下雪的季节里,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煞是好看。 圣诞渐近,学校为了增添几分节日气氛,在教学楼前弄了一棵三米多高的圣诞树,最上面的部分提前装饰好了,其他地方则留给学生自由发挥。 斯顿高中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那棵圣诞树上挂满了各种礼物,发展到后面,学校干脆又弄了十多棵树过来,让学生玩交换礼物。 清晨,刚下过雪的路面覆满了纯白,远处粉妆玉砌,近处玉树琼枝,有种静谧而凄清的美。 由于这次是几个班一起装饰的,所以学校先把树都搬进了体育馆空着的地方,不少学生在等待的时候闲聊了起来。 “听说这次又是只有特a班的单独一棵树,并且他们也只跟特a班的交换,啧啧,到处都是差异啊。” “不然你以为呀,特a班的礼物多贵重,可不就是只有特a班的能拿,就比如说陈许凛,他们家可有钱了,他的父母甚至从来都不一起坐飞机的,就是因为如果航班失事,集团不能一下子失去两位决策者。” “不是,这么夸张,那他们能一起坐车吗,按这个逻辑,不怕车祸?” “国内还好,国外出行的话,车应该都是定制的,防弹的那种,你别看特a班那些人平时都是自己一个人出行,暗地里指不定有多少保镖跟着呢。” “特a班果然是特a班,像我们这种普通家族的,离最顶级那几位最近的时候估计就是一起在学校上学了,等以后毕业了,可能同一个酒会上都没机会上前给人敬酒。” “不然你以为家里为什么都喜欢把我们送来斯顿读书,还不是想让我们提前和他们打好关系。” “哎,来了来了,特a班那几个来了。” 伴随着人群的目光聚焦点,穿着清一色校服的特a班学生三三两两地出现在眼前,最先看到的是高三级的温期言和周故澈,他们也是学校里人气最高的存在。 至于高二这边,为首的是温尔和陈许凛,二人脸上表情都淡淡的,气场如出一辙的矜贵、疏离,他们身后的左渊和丁舒漫则神情随意,不时交谈着什么。 阳光恰好照耀在他们的金色扣子上,折射出灿金色的光芒,这是特a班独有的通行证和优先权,正如现在,虽然他们来得最晚,却将会拥有第一个装饰的特权。 人群中议论声又起,不过多数都是在讨论最受瞩目那几个。 “不过说实在的,温尔如果不是生在温家,以她这张脸,肯定要在斯顿高中引起一番争夺。” “那倒是,我长这么大,没见过哪个女生比温尔还漂亮的,就是这性子太高傲了,眼睛就跟长在头顶上一样,她要是哪天落魄了,恐怕就……惨了。” 几个男生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哄笑起来,这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少年音,语调轻扬,话语中都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和无辜。 “你们,是在说我姐姐吗?” 少年穿着合身的校服,眉眼出色,他那头灿金色卷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宛如秋风吹过的麦浪。 十几岁的混血儿最为漂亮,唇红齿白,双眸清澈,眼前这个尤甚,一张精致的脸上还盛满了纯然的温顺。 见他们没回答,他歪了歪头,浓密的睫毛眨了一下,“我想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我姐姐,你们绝不可能做出说她坏话这种事的?” 他好似真的只是单纯一问,但那双干净的眼眸此刻又仿佛蕴含深意,让人不敢细看。 几人面面相觑着,有些被人抓包的心虚,但面对这个所有人眼里都没什么攻击性的少年,又不禁带了几分不确定的轻视,仿佛认定他就是真的被欺负也不会声张什么。 “当然不是,我们怎么会背后议论温尔同学呢,你听错了。” 谢子都像是忽然松了一口气似的,他弯着唇,“哦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呢,怎么会有人敢说我姐姐的坏话,要是真的这么做的话,下次雨天得小心点了,不然很容易被劈死的。” 少年尾音清软,一双眼睛明亮又干净,脸上始终挂着灿烂的笑意,语气愉悦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真好”。 “你这话什么意思,温尔都没发话,你又算……” “闭嘴哦,我今天心情好,不吵架的,我说什么了吗,你怎么不高兴呢?”谢子都唇角的弧度未变,眼神却带着点危险,“你该不会在威胁我,是我说错什么了吗,要跟你道歉吗?” 大概是忌惮着谢子都被温家公开承认过,又拿不准温尔对他到底什么态度,几人最终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击,只是阴郁地盯着他。 谢子都笑意不变,金色卷发下,一张白皙的脸显得无害至极,唯有眼神隐含警告。 “谢子都,到你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清丽的嗓音,轻缓平和。 “来了,姐姐!” 少年似乎一下子收敛了那种锋利,眼角眉梢都迅速挂上了愉悦而纯粹的笑意,他匆匆跑了过去,双眸亮晶晶的,“姐姐,你的礼物是什么呀?” 温尔站在一侧,纤细瓷白的食指点了点手里的盒子,声音清凌凌的,有点像珠子落在盘上,“收到礼物的人会知道的。” 谢子都歪了歪头,眉眼欢快,毫不掩饰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想要姐姐的礼物。” 温尔没说好还是不好,她似乎并未把这句话放在心上,谢子都很快又扯了扯她的衣角,神色期待,“姐姐,你记住这个标记好不好,待会拿我的礼物怎么样,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温尔看人的时候总是会很专注,但是这种专注又不可避免地带上疏离。 谢子都其实没抱多少期望,他没想过温尔会答应,然而事实是,她不紧不慢地应声道,“可以”。 谢子都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放出明亮的笑意,以往讨好别人的时候,他只会觉得烦躁恶心,可是对着温尔却不会这样。 大概是因为,她眼里既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施舍和怜悯,也没有居高临下的看不起和俯视。 谢子都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态应该算什么样的,这或许可以称之为一种尝试,他在任由自己向另一个人随心靠近,并且不带有任何目的和设计。 这是一个很冒险的举动,一旦做错了,他可能会承受前所未有的痛苦,前期投入多少真心,将来受伤就会有多少。 但奇怪的是,谢子都并不后悔,他甚至觉得这将会是自己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因为只有真心才能换来她的目光。 “姐姐,那我们说好了哦。” 谢子都似乎天生就很会撒娇和讨人欢心,他仅仅只是攥着她的衣角,然后用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着她,就能让人不禁心软。 温尔不算被动摇的一员,但她不得不承认,谢子都能骗到剧情里的她是有原因的,有这样一张脸,确实所向披靡。 “温尔。”一旁的陈许凛倏忽开口,叫了她一声。 温尔回头,“有事?” 陈许凛站着的时候,身子是很板正的,仪态从不出错,他凝视着她,剑眉英挺,双眸漆黑。 “温尔,下周有空吗?” “一起吃个晚饭。” 温尔思索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陈许凛不是在对她温尔这个人发起邀约,而是在对未婚妻这个身份。 她瞬间一意会,“伯父伯母要回来?” 陈许凛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只有圣诞前有时间,他们春节会在国外度过。” 陈许凛的父母一年到头都非常忙,近些年在开拓海外市场,回来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温家和陈家一年保持一次来往是最基本的,如无意外,下周的聚餐算是定下来了。 “可以,我回去会商量一下,到时候要定时间地点,我们再沟通细节。” “嗯,有改动我也会提前和你说一声。” 二人的谈话很简短,从头到尾都是公事公办,偏偏站在一旁偷听的丁舒漫却觉得怪怪的。 她双手揪着,秀气的眉头也皱着,她怎么感觉这像是新婚夫妻要商量回娘家过节聚餐的节奏,好气! 第63章 如实作答 圣诞树装饰好了,一眼望上去,琳琅满目的,十分漂亮,圣诞节那天会正式进行礼物交换。 谢子都对此很是期待,他不是期待自己能拿到温尔的礼物,而是期待她能拿到他准备的那份。 左渊和丁舒漫依旧在互怼,挂完了礼物还不忘奚落对方。 “左渊,你脑子坏掉了,本大小姐的审美也是你能质疑的!” “丁舒漫,看看眼睛。” 丁舒漫都快气死了,她忙跑到陈许凛身边,“陈许凛你说,我的礼物盒不好看吗,你不说话,好,你同意我的说法了。” 她完全不给陈许凛反应和说话的机会,立马就得意地对着左渊扬起下巴,“哼,看到没,陈许凛都说好看了,你个没眼光的家伙。” 她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敢质疑她的审美,陈许凛都同意了,有本事他左渊问温尔去,呵。 “那朵花连我奶奶都看不上。” 左渊耸了耸肩,态度随意。 哇,这什么人啊,丁舒漫气个半死,偏偏谢子都这时还补了句,“是吗,那丁同学你的审美好复古啊,可以倒回去数好多年,真好,不像我姐姐,她就没办法这样。” 好一个绿茶,这该死的小屁孩,最近居然倒转方向,都茶到她头上来了。 丁舒漫冷哼一声,准备教他做人,身后这时却传来了一道温润的嗓音,如化雨的春风一般抚平了她那点气愤。 “不会啊,这朵花多特别。” 果然是温期言,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正和周故澈一起走过来。 由于身体不好,温期言的校服外面还多套了一件外衣,他略微弯起唇角,笑意从眼里跃出,整个人安静地站在那里时,宛如枝头高洁的梨花。 丁舒漫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温期言,你还是有点眼光的,对于你的赞美,本大小姐予以赞美。” 温尔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怎么过来了?” 周故澈搂着温期言的肩膀,笑着揶揄道,“你哥想你了呀,所以特地来看看你。” 温期言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别听他胡说,只是我上周没回家,现在刚好过来看看你而已。” 他这话好像反驳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反驳,温尔点了点头,难得开了个玩笑,“那,要不要我给你转个圈,你好好看一下?” 温期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忽的笑了起来,“尔尔,你怎么那么可爱。” 一旁的周故澈上前一步,跟着说道,“所以可爱的尔尔学妹,我能不能也申请摸摸你的头?” 温尔摇头,轻笑一声,“抱歉了学长,暂时还是温期言专属。” 谢子都盯着温期言放在她头上的手,双眸湿漉漉的,他就不一样了,他不想摸头,他想被摸。 几人在这里聊着天,像是最为平常的一天,但是对于很多旁观者来说,这一幕却能成为此后很多年都忘不了的情景。 青春就是这样,身处其中的时候,不会留意、怀念,等到逝去了,才会发现每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其实都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 下午六点,积雪已经融化,地上湿漉漉的,冷风凛冽地席卷着,枝头残留的枯叶终于掉落下来。 左家别墅,区别于温家和陈家的奢华典雅风格,这里要更具现代化气息。 房子整体建筑是米白色的,坐北朝南,采光很好,单向透视玻璃既很好地保护了隐私,又不影响欣赏窗外的风景。 周青爱花,所以房子里到处都是绿植,全都被打理得很漂亮,为了不让花被冻坏,还专门安了一个自动遮蔽的棚子,就是为了可以随时关上,以挡住风雪。 在保镖的指引下,温尔穿过走廊,来到一栋房子面前。 “温小姐,夫人有些事暂时出去了,但是她正在回来的路上了,麻烦您先在这里坐一下。” 眼前的保镖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黑色墨镜,高大又有气势,招待人起来却是彬彬有礼的。 “小q。”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个长得圆头圆脑的机器人出现在他们跟前,电子显示屏上还是一个微笑状。 “小q在,请吩咐。” “好好招待客人。” “是的,小q遵命。” 保镖大哥严肃点头,像是对这位小q的服务态度很满意的样子,他很快又对着温尔解释起来,“因为夫人不喜欢家里有太多人在,所以有什么事都会吩咐小q去做,您有什么需求也直接和它说就行了。” 温尔倒是觉得蛮有趣的,左家好像来了海棠市都一年多了,一直保持着我行我素的独特风格,这里更是处处都体现了这一家人的性格和爱好。 “那么,我就先离开了,如果有事需要联系我的话,和小q说一声就可以。” 保镖大哥利落退场,而机器人小q也很快端了杯水过来,它甚至还非常贴心地用盘子托着了。 “客人您好,请喝水,如果水温不合适请告诉小q,小q会为您及时进行更换的。” “水温很合适,谢谢你。” “不客气,这些都是小q该做的。” 说完,它又很快端了一碟点心和一盘水果出来,为了不让她独自一个人无聊坐着,它甚至还开始主动和她交流了起来。 说实话,虽然智能机器人见得多了,但像这么智能的还真是少见,服务态度简直一流。 温尔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等待着,室内开了暖气,所以她脱掉了大衣,只穿着一件纯白色的毛衣,热水冒着几缕白气,衬得她那张出挑的脸更加漂亮精致。 “小q你跑去哪儿了?” 在这份寂静中,忽然传来一道散漫又随意的声音,语调是上扬的,声如其人。 “小q,叫你妹妹小t去拖个地,我不小心把水给洒了,还有我的衣服要拿去洗了……” 左渊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又猛地戛然而止,温尔下意识扭过头,就见少年身高腿长,正站在走廊的另一边。 他身上的长袖似乎被打湿了,裤子也有一片水渍,好巧不巧的是,温尔望过来的时候,他那件长袖正脱了一半,露出了大片皮肤,肤色很白,腹肌线条很漂亮,肌理分明。 左渊愣了一瞬,又忽然猛地反应过来,他像是看见了什么惊悚的事似的,吓得都后退了一步,“靠,你怎么在这儿!” 他飞速转过身,背对着她,然后把那件湿漉漉的衣服三下五除二又给套回去了。 温尔非常“绅士”地撇开视线,然后不紧不慢地安慰了他一句,“没看清,放心。” 左渊气得眼睛都瞪直了,“你还想看清什么!这种时候你不该说什么都没看到吗!” 温尔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非常诚实地回答道,“因为我确实看到了,但也确实没看清。” 左渊有些半信半疑地盯着她,眼神警惕,“你真的没看清?那我问你,我有没有……” 他声音忽然就低了下去,温尔听不清后面的,她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 “我问你,我有没有腹肌?”他大概是想诈一下她的话,说话时语速飞快,甚至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你如实作答!” 温尔真的如实作答了,“有,八块。” 左渊一下子炸了起来,“你还说你没看清,你你你你你怎么能这样,温尔你居然对我图谋不轨,哇,你果然、果然不对劲!” 他急得话都说不清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气得,那双耳朵通红通红的,就连脸上也隐隐有一丝绯色。 温尔稍感意外地看着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剧情里有提过,腹肌是所有男主必备的硬性条件,甚至温期言都有。 她确实如他所愿,如实作答了,但他的反应这么一惊一乍的,总感觉怪怪的。 这时,小q非常尽职尽责地带了它的妹妹小t——清洁机器人,开始清理地上那一滩水,“小主人你好,你的衣服为什么还不脱下来,小q该拿去洗了。” 左渊:“……” 他头一次觉得人工智能这么不方便,不会看点眼色吗,现在还脱什么脱,他就是把这湿衣服用体温烘干了,也不能脱下来! 温尔端起桌上的温水,轻抿一口,“去换衣服,天气冷。” 她说话时神色很淡,听不出什么关切的意味,但是又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不是她下一句就会说,“天气冷,别感冒了”。 左渊不自在地摸了摸耳后,转过身,准备离开。 “左渊,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现在这样很好。” 左渊背对着她,皱了皱眉,什么鬼意思。 “你不再是以前的样子,所以我认不出来了,这是好事,我很高兴。”少女的声音像潺潺流水,一点一点汇聚流淌,然后流进人的心里,润物无声。 左渊攥了攥拳,身子有些僵直。 他小的时候确实瘦瘦小小的,很不起眼,像根豆芽菜似的,还会动不动就和人打架,跟个到处咬人的狼崽子似的,可怜又凶狠,和现在这个样子完全不一样。 其实温尔认不出来也是正常的,毕竟都过去那么久了,他也和以前完全不同,但他总是觉得不甘,愤怒。 左渊从未想过,在她的眼里,即使被误会,即使受刁难,却还是为他现在的改变而高兴,她更宁愿自己认不出有着翻天覆地变化的他,因为至少这代表着他过得很好。 有点像坚不可摧的城墙被撬开了缝隙,然后一点一点扩大,左渊不习惯这种空荡,这给他一种抓不住的不安感,未知又神秘的。 他下意识就想说些什么来证明自己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感到无措,但是不知怎的,说出来就成了一句,“谁、谁要你替我高兴了,你吃饭了吗,你就高兴!” 温尔皱了皱眉,吃饭? 左渊:“……” 毁灭世界! 第64章 苹果滞销 “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站在这里?” 就在这安静又诡异的气氛持续蔓延着的时候,周青回来了,她正戴着墨镜,身后是熟悉的保镖,他们大包小包地拎着许多东西。 “青姨。” 坐在沙发上的温尔轻声问好。 左渊则忙不迭地走回房间,迅速脱离了这不受掌控的情境。 “他走那么快干嘛,也不打声招呼,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没法没天了,等改天他爸回来,揍他一顿算了。” 左渊背倚着门,听着二人一墙之隔的交谈声,呼吸还没完全缓过来。 他回忆起刚刚的对话和情景,有些烦躁地揉了一把自己的短发,忍不住低骂一声,烦死了,怎么在她面前老是这么丢人呢。 “尔尔,买了一些衣服送给你,待会走的时候,我让司机顺便送你回去。”客厅里,周青兴致颇高,“给女孩子买漂亮衣服真好玩,下次记得穿给阿姨看呀。” 温尔没有拒绝,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了过去,“青姨,之前看到了一个手镯,我觉得和您很相配。” 周青显然没想到她还带了礼物来,“给我买的?” 温尔点头,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枚成色极好的祖母绿手镯,“希望青姨你会喜欢。” 周青欣然接受了她的礼物,甚至还立刻就把手上原本戴着的那个手镯拿下来,换上了她送的那个。 周青的肤色很白,真正的肌肤吹弹可破,戴上这个手镯之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玉更衬人,还是人更衬玉。 “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这么合心意的礼物。” 此刻的周青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收到过的各种天价礼物了,她何止是喜欢这个镯子,她简直都想上手抱着温尔亲两口了,“宝贝,你妈妈是怎么把你教得这么好的,我心都要化了。” 温尔第一次听到这么亲密又直白的夸赞,她为数不多感受过的亲人爱,都来自于母亲,但那是克制的。 周青有些感慨,“你妈妈真的很好,就是苦了你这孩子了,这些年是不是很辛苦,还好你好好长大了,你母亲到底是怎么教出一个这么聪明又懂事的孩子的。” 温尔食指摩挲着,眼神温和,眼里有些许触动,像湖水面一圈圈泛起的涟漪。 “因为母亲很爱我,足够爱我。” 所以,她不需要温望施舍的爱和愧疚,也不会因此而难过,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让自己平安快乐地活下去。 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她做的选择和决策,比如她不会因为慌不择路就把陈许凛看作唯一的救赎,然后死死抓住。 又比如,她不会为了温望那点可怜的父爱而去和谢子都争斗。 最后,她也不会将温期言视作所有物,所以即便未来他会“背叛”,她也不会接受不了。 “尔尔,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帮助,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左家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周青抚摸着腕上的手镯,那张明艳绝色的脸上此刻盛着笑意,她补充道,“包括在你解除婚约时,为你扫除障碍,这是左家对你的承诺。” — 很快到了圣诞那一天,刚下过雪的斯顿高中被白茫覆盖着,四下寂静,校园里放置的圣诞树、门口处赠送的苹果,都是节日气氛的一部分。 温尔到课室的时候,发现今天很多人都来得挺早的,大概是为了送苹果。 一般这一天到教室的时候,都会发现自己桌上放着苹果,有一个是学校送的,其他的,多是朋友或者暗恋者提前到学校,悄悄放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桌上苹果最多的,成了最受欢迎的。 当然了,往年来说,收到最多苹果的人既不会是温尔,也不会是陈许凛,在高二年级的特a班里,他们两个显然不是温期言和周故澈那种人缘极好的存在。 按照剧情,似乎今年和明年的最受欢迎者都是谢子都,温尔在踏进教室的那一刻都是这么想的。 一直到,她看见了自己桌上那都快要堆不下的苹果。 温尔粗略看了一眼,最起码有十个以上,去年似乎只有三个来着,分别来自于温期言、周故澈和陈许凛。 她拧了拧眉,今年是怎么了,苹果滞销吗,全都堆她这里了。 “姐姐。” 谢子都跟在她身后,一进教室就看到了这堆苹果,不由得“咦”了一声。 “姐姐,你的苹果好多喔,果然大家都很喜欢你。”他好似哀愁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昨晚偷偷放了,我好像都快要排不上号了,怎么办啊。” 温尔并不知道这些苹果都来自于谁,她只能判断出里面会有属于温期言、周故澈、陈许凛还有谢子都的。 再加上学校发的那个,也才等于五个,那么还有一半都是从哪来的,温尔不知道答案,也不是很好奇,她拿了一个礼盒,把桌上的苹果都收了进去。 丁舒漫看见了,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谁还吃不起苹果吗,这么多,小心吃撑了。” 她瞄了一眼坐在位置上看书的陈许凛,心里有些烦躁,就知道他又给温尔送了,每年都只给她一个人送。 “左渊,你有那么穷吗,连个苹果都送不起。”丁舒漫语气有些咬牙切齿,她忍不住指桑骂槐道,“多送我一个会死吗,真小气。” 左渊本来正支着脑袋,懒洋洋地玩着手里的黑笔,闻言扯了扯嘴角,“呵,小爷我惹你了啊,不是给你一个了吗,你瞎啊。” 丁舒漫:“……” 大意了,这没良心的混小子居然给她也送了一个苹果,不对劲。 “你给我送苹果了?” 丁舒漫眼神怀疑,视线止不住地打量他,左渊被看得烦了,直接用手里那支黑笔戳了戳她的背,“转回去,看什么看,又不是只给你送了。” 丁舒漫迅速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她一双杏眼转了转,“你还给谁送了,该不会是……” 左渊一噎,张扬恣意的眉眼间显出几分被戳中心事的气急败坏,“关你什么事,吃你的苹果去!” 第65章 为什么不 圣诞这一天,温尔没有送苹果的习惯,但是有写贺卡的,她昨天晚上便已经把卡片都放到了座位上。 她只写了几张贺卡,除了温期言、周故澈和陈许凛,今年还额外多加了四个——谢子都和左渊,池妄,白白。 温尔的贺卡很简单,只有一句言简意赅的圣诞快乐,再加上署名和日期,但是能得到这样一张贺卡,似乎已经足够幸运了。 至少谢子都拿到的时候,异常的惊喜,他眼神亮晶晶的,深蓝的眼眸如一抹鸢尾花,动人心弦。 “姐姐,这是你给我写的吗?” 谢子都握着贺卡,略微侧着头,金色短发在灯光下很是耀眼夺目。 温尔发现他对于这种很小的事情都会表现出一种新奇的神情,仿佛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所以他总会乐此不疲地确认。 或许在谢子都眼里,那些收到过的情书是虚假的喜欢,那些算计得来的喜爱是不包含真心的。 他要的只是一份真真正正的心意,它甚至不用多特别,只要是真的就好。 谢子都冷白的手指摩挲着贺卡上的花纹,浓密而卷翘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似的,略微颤动了一下,他忽然问道,“姐姐,明年我还能收到贺卡吗?” 温尔正翻看着手里的书,闻言指尖一顿,抬起头,给了个最为准确的答案,“不出意外的话。” 不出意外的话,一年后的今天正是这本书的后期阶段,女主应该已经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也得到了绝大多数的喜欢。 而她温尔,正处于一个众叛亲离的阶段,温期言发现了她的恶行,逐渐疏离,陈许凛喜欢上了女主,正打算和她解除婚约。 至于谢子都,剧情里的他本来就从头到尾都厌恶她,一切都只是虚与委蛇。 但是这个时候,一切的隐患都还埋藏在暗处,隐而不发,所以一年后的她依旧可以给谢子都写一张贺卡,不管未来如何,她的承诺是有效的。 “我很喜欢这份礼物,希望下午的时候,我的礼物也能让姐姐开心。” 他像是一个终于得到了期待已久的糖果的小朋友,眼角眉梢都带着甜滋滋的愉悦,明明这只是一张普通的贺卡,甚至都算不上是礼物。 身后的左渊“切”了一声,随意地支着个脑袋,一副不学无术的纨绔少爷模样。 丁舒漫有些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几眼,总感觉这家伙哪哪都不对劲,怎么看着很像想炫耀点什么,但又一副“小爷我就是不说”的样子。 左渊察觉到她的视线,身子坐直了点,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把什么东西往抽屉里塞了塞。 平日里酷爱张扬行事的少年,这回却选择了默不作声地藏好了抽屉里的贺卡,似乎这件事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以后,他就只能装作浑不在意地扔掉。 “左渊你小子……”丁舒漫用食指点了点他的方向,声音娇软,语气怀疑,“不对劲。” 左渊满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他看着丁舒漫的眼神有几分同情,真够可怜的,圣诞节都没人搭理,还好他随手把学校发的苹果送她了。 “你那什么眼神,看不起本小姐?!” 丁舒漫一下子就炸了起来,这家伙一天比一天气人,指望他对付温尔,还不如指望来一个比温尔更受欢迎的女生。 二人又开始吵闹,谢子都则在和温尔说着话,唯有陈许凛,从头到尾都是那副不动于山的冷淡模样。 他垂眸,修长的手指翻动了书页,窗外的阳光落在书桌上,光影交错,画面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温尔的贺卡他自然也收到了,陈许凛从不需要思考她会不会送这个可能性。 在他收到来自于温尔的第一份礼物时,温期言甚至都还没有出现,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青梅竹马,相识最早,陪伴最久。 陈许凛很少会留意无用的事情,但是他在这一刻,忽然发现温尔送出的贺卡好像越来越多了。 这似乎代表着她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了,陈许凛不知道这算是一个好的转变还是坏的,他只是有点不解于自己竟然会关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陈许凛。” 温尔的声音传来,清晰又平缓,像溪水流淌而过,给人轻轻的一击。 陈许凛略微抬起头,一双瑞凤眼稍显冷淡,但偏偏那俊逸的眉眼又处处透着些无形的勾人,恰到好处的英俊。 “今晚八点,我们会准时到的。” 温尔在通知他今晚的聚餐,陈许凛听了以后,薄唇微抿,过了一会儿才应声道,“嗯。” 她看出来陈许凛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大概是从0分的心情值变成了-5的程度。 温尔其实知道,陈许凛和父母之间的关系是非常冷漠的,他并不喜欢这种聚餐,比起让他去应酬还要不喜欢。 她也是如此,但这就是他们需要承受的,享受了什么权利,就要承担什么义务。 陈许凛盯着她,漆黑的双眸如有实质,他忽然开口说道,“温尔,要不我们逃掉今天的聚餐?” 温尔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句话居然是从事事要求完美、时刻严于律己的陈许凛口中说出来的。 她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他在开玩笑还是他在说真的,这两件事中哪件更为令人讶异。 不过,陈许凛很快便推翻了自己刚才的提议,“算了,还是不要了,毕竟……” 他望着窗外,目光落在远处,手里的书页没再翻动,温尔不知道他没有说完的半句话是什么。 但是,如果他真的要问的话,温尔觉得,她的答案会是,好啊,为什么不呢。 第66章 圣诞快乐 圣诞这一天的下午,一般只有一节课,并且是用来举办各种庆祝活动的,今年主要是交换礼物。 盲选确实很有意思,比如左渊就拿到了他之前嫌弃过的那份礼物,丁舒漫笑得乐不可支,“是谁说花土来着,左渊,原来是属于你的啊。” 左渊看着自己拿到的最新款口红套装,气笑了,“丁大小姐,你还真是自我,送个礼物你都不考虑一下可能会是男生拿到的吗?” 丁舒漫伸出白嫩的食指,轻轻摇了摇,“你错了,我不仅不考虑有可能是男生,连是谁拿到都不在乎,我只送我想送的,至于合不合适,不好意思,不在本大小姐的考虑范围内。” 左渊连口红色号都分不清,拿了这个也没用,周青也绝不可能要这种转送的礼物,于是他直接又把礼物塞回给她,“送你了,圣诞礼物,不用谢。” 丁舒漫也不扭捏,直接就收下了,“那太好了,我今天省了一笔钱,回去让爸妈奖励我再买一套新的。” 由于特a班之间不跨级进行交换,所以温期言和周故澈都拿了对方的,学校里本来还有不少女生都期盼着能拿到两人中的一个的,然而最终也只能默默惋惜一下了。 池妄并没有参加这个活动,他翘课已经是必备日常了。 “我去我去,真的假的!” 丁舒漫抽到了陈许凛的礼物,里面是一支价值昂贵但款式简单的钢笔,她一双杏眼发亮,唇角的笑容止不住地上扬,激动得不行。 丁舒漫蹬蹬蹬地跑到陈许凛跟前,把钢笔摊开给他看,“呐,陈许凛,今年是我拿到了你的礼物喔,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是我。” 陈许凛正站在一侧,长腿笔直匀称,黑色短发下是凌厉的眉眼,一双薄唇略微抿着,矜贵又冷峻。 如果说谢子都的长相要用漂亮来形容,那么陈许凛的,一定是英俊,无可挑剔的眉眼,疏离漠然的眼神,像随时要出鞘的利剑,令人生畏,也令人仰望。 他听了丁舒漫的话,也只是略微抬眸,“所以呢?” 陈许凛说这话时的语气是非常平淡的,他不会刻意去羞辱人,但是似乎那种与生俱来的漠然,就足够让人受打击了。 丁舒漫知道陈许凛不是针对她,他对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或许特别的只有温尔,但她不免还是觉得心里闷闷的。 “哼,所以本小姐来跟你炫耀了。”她看着他那张帅得有些过分的脸,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陈许凛,你别得意,说不定哪天就轮到你了。” 轮到你体会一下什么叫暗恋的酸涩,每一次的抬头对视,每一次的闲聊搭话,都要鼓起勇气。 因为对方的一句话、一个眼神辗转反侧,为对方的若即若离而患得患失,全副身心都被不自觉被牵引着,为对方的喜而喜,忧而忧。 陈许凛听力极好,自然也听到了她这句话,他虽然不喜欢丁舒漫,但从来没有想过要践踏她的心意,他不会因为这种事沾沾自喜,更别谈所谓的“得意”。 说到底,在他眼里,一切都是可控的,他不在乎外界的喜欢和厌恶,丁舒漫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他对她既没有特别的优待,也没有额外的苛刻。 “我不认为我哪里的表现值得你用这个词。” 毫无疑问,陈许凛是冷静的,他永远自律清醒,克制完美,总是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 丁舒漫语塞,他确实什么都没做错,他仅仅只是不喜欢她而已。 他不会扔掉她的情书,他只是不收而已;他不会羞辱谩骂她的接近,他只是漠然而已;他不会给她希望又拿走,他只是无视而已。 有些男生或许会自以为是地把女生的喜欢当做谈资,拿来和朋友大肆点评,但陈许凛不会。 相反,丁舒漫觉得如果真的有人在他面前这样做,他还会开口制止。 这么一想,她心更塞了,最后只能一跺脚,撇撇嘴,“反正话是我说的,你管的着吗,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你现在对我好点,我就少咒你两句,说不定你以后情路顺畅点。” 说实在的,虽然丁舒漫一直在追着陈许凛跑,但她从不觉得自己会得偿所愿,只是本能地想靠近他。 陈许凛手插着口袋,视线冷淡,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他根本没有所谓的情路,所以也谈不上是坎坷还是顺畅。 丁舒漫离开了,陈许凛看着自己手里的那份礼物,并没有马上打开,他知道这是谁的,礼物盒上的包装纸,和温尔去年用过的一样。 谢子都大概也是之前记住了包装纸的样式,所以在礼物被先一步拿走的时候,他神色是肉眼可见的失落。 不,陈许凛还看见了他眼中的敌意,多稀奇,第一次见面时,那种敌意明明是对着温尔的,不过才几个月,就完全调转了。 “姐姐,你快打开看看呀!” 谢子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像一只快乐的百灵鸟,围在温尔身边小声地说着话,叽叽喳喳的,不吵,但是存在感极强,偶尔还会换得她一个抬眸。 温尔如约拿到了谢子都的礼物,里面放着一支很漂亮的簪子,上面是两只金色蝴蝶在飞旋,精致璀璨,栩栩如生。 她拿起来的时候,簪子上坠下来的流苏轻轻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这是你亲手做的?” “我自己学着做的,可能有些瑕疵。” 少年朝她弯起唇角,脸上的笑容既热烈又腼腆,那双望着她的眼眸熠熠生辉,宛如琉璃,仿佛她就是他的唯一,他的全部。 温尔终于体会到书里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谢子都只要想讨好一个人,就永远不会失手,因为每当他想靠近谁时,一定是用尽心思的,很少有人能抵挡得住那双真挚漂亮的眼睛”。 一分的目的,他能花五分的心思,而五分的心意,他又能发挥出十分的作用,这就是谢子都。 温尔倏忽开口问了句,“万一我没拿到这份礼物怎么办?” 谢子都只是笑着摇摇头,直白又笃定地说道,“不会的,这份礼物一定会到姐姐手里的。” 他一开始并没有抱着温尔会答应的想法,所以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礼物盒有做标记,很简单的,只要他知道拿到这份礼物的人是谁,就能想办法把它换回来,这是该属于她的礼物,最终也只能到她手里。 他轻轻地拉住她的衣角,声音又甜又软地说着,“姐姐,圣诞快乐,你喜欢这份礼物吗?” 温尔视线上移,一双狐狸眼凝望着他,她的长相很好地结合了纯与欲,既有无可比拟的惑人美丽,又有高不可攀的清冷。 她看着他,清澈的眼眸里映出他的身影,轻声道,“我很喜欢,谢谢。” 谢子都深蓝色的眼睛此刻绽放出一点光彩,像是碧蓝的海面被阳光映照着,波光粼粼的动人,他提议道,“姐姐,你为什么不摸摸我的头呢?” 他知道,温尔不会拒绝的。 温尔看着自己手里栩栩如生的簪子,确实说不出拒绝之意,这似乎是她收过最花心思的礼物了。 但谢子都没有说自己花了多少精力和时间,也没有提起自己手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他只是用那双足以惑人心智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直白又腼腆,热烈又羞涩。 “做得很好。” 温尔的声音很好听,一字一句都很清晰,谢子都以为她在夸簪子,想承诺自己下一次还可以给她做。 然而温尔却只是伸手,轻轻地摸了摸他柔软的卷发,语气平缓,“我的意思是,谢子都,你做得很好。” 一个人孤立无援地长大,却还是很好地保护了自己,甚至还能获得所有人的喜爱,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谢子都能听到周围各种议论声,感觉到各种视线,这副场景会被无数人看到,尤其是陈许凛,这是他一开始就打算好的,谢子都喜欢对外昭示自己的所属权,哪怕她并不属于他。 但此刻他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头顶上那柔软细腻的手,她的力道很轻,但偏偏谢子都就是觉得那般不可忽视。 温尔的手并没有过多停留,她很快便收走了,甚至还不如之前故意揉乱他的头发时的随意。 谢子都看着她,眼前的少女黛眉朱唇,眼波流转间都是顾盼生姿的漂亮,不言不语也能勾勒出清高、疏离的氛围。 她就这么站在那里,对他说了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谢子都,圣诞快乐。” 他便觉得满目都是光华,那些曾经的孤独、黑暗、怨恨,好像都被她暂时遮蔽了,只剩向阳而生。 谢子都想,换一种方式,他也依旧喜欢用尽心思把东西攥在自己手里,抢夺和伪装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他没办法放下全部心防。 但这一刻,似乎真心多于算计,他在放任自我和试探温尔的同时,依旧清醒地沉沦了。 第67章 还了回去 晚上,夜色凄清,凛冬的风喧嚣至极,树叶沙沙作响,厚重的暗色给人以压迫感。 “没想到只是一段时间没见,尔尔就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二楼的客厅里,开足了暖气后,玻璃窗内外仿佛成了两个世界,妇人穿着一身淡青色旗袍,气质优雅出众,正有条不紊地泡着茶。 温尔安静地坐在沙发上,闻言也只是轻声开口,“伯母哪里的话,只是太久没见了,您便觉得我又有些不同了。” 陈许凛的母亲--许竹萍是典型的女强人,一年到头都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温尔和她的接触并不算很多,但也能从一些小事对她的处事风格窥得一二。 “尔尔以前只有期言一个哥哥,最近又多了一个弟弟,还习惯吗?”她递过来一杯茶,脸上还挂着温和的笑意。 温尔接过茶杯,却没有接她的话茬,“伯母说笑了,这没什么习不习惯的。” 许竹萍莞尔一笑,夸赞道,“真是个聪明孩子。” 温尔没接话,她自然知道许竹萍的话别有深意,表面上是在关心她,实则是想知道谢子都母子的出现有没有对她这个温家继承人的位置造成影响。 母亲当年曾经评价过,“许竹萍是一个好的商人,她看重利益,所以只要你还是温家继承人,她就不会为难你,相反,只要没到无法挽救的地步,她都会愿意拉你一把的。” 母亲是对的,温尔毫不怀疑,如果她说谢子都的出现有所影响,许竹萍势必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然后暗地里帮她出手解决,毕竟自己还顶着一个“陈许凛未婚妻”的身份。 但世界上没有的午餐,越是的越昂贵,温尔不想欠任何人情。 许竹萍倏忽指了指窗外,“尔尔,你还记得花园里的喷泉在夏天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吗?” 温尔自然记得,她当年第一次来陈家的时候,就是在花园的那个喷泉前见到陈许凛的。 喷泉里的水会不停地往上,又不停地下落,每一次的起伏都是不一样的弧度,但永远没有办法越过设定好的范围。 许竹萍浅尝了一口泡好的茶水,动作优雅,气质温婉。 “喷泉里的水花会溅出来,这没关系的,只要这水不离开池子,喷泉还能正常工作,一切都是被允许的。” “我们生在这样的家庭,注定会看到不一样的世界,尔尔,我很喜欢你,你是一个聪明孩子。” “这门婚事我很满意,你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我也相信未来你们两个一定会是最好的伴侣,就像我和小凛的父亲一样,相互扶持,彼此尊重。” 许竹萍的话是没错的,她和陈许凛的父亲二人相敬如宾,洁身自好,对外是二十年如一日的模范夫妻,从来没有任何出轨和私生子,甚至连一点绯闻都没有。 陈家和许家是联姻最成功的典范,至少要比她母亲和温望的下场要好得多。 但是,许竹萍的愿望注定是无法实现的,因为她的儿子陈许凛未来会爱上一个出身普通的平凡女孩,他会为了命中注定的真爱和她这个母亲反目成仇。 在既定的剧情里,许竹萍第一次面临了人生中的“失控”,因为向来让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做出了最为叛逆的一次选择。 “走,到点吃饭了。” 许竹萍站起身来,一举一动都是端正又优雅的,不难发现,陈许凛和她是如出一辙的举止得当,矜贵从容。 饭桌上,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两家人隔着一张大长桌,安静地用着餐。 陈许凛的父母坐主桌位,温望和谢美云坐在他们的对面,至于两边则分别是温期言和谢子都,温尔和陈许凛。 这一顿吃的是西餐,除了刀叉偶尔会发出轻微的响声,几乎是针落可闻的安静。 谢子都视线扫了一圈,饭桌上,似乎所有人都习惯了这种寂静的氛围,典雅别致的装修、耀眼夺目的灯光、光鲜亮丽的主人,这就是谢美云向往的上流生活。 他能看到每一个人脸上的神情,从容的、淡然的,唯有他和谢美云,那般的格格不入,像拙劣的模仿者一样,不时扫视四周,故作冷静。 不知怎的,谢子都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些想法,如果未来温尔和陈许凛结婚了,也会是这种相处模式吗。 他无从得知,但谢子都总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温尔不会属于陈许凛,或者说,她不会属于任何一个人。 吃过晚饭后,其他人都在客厅里坐着闲谈,温尔和陈许凛二人则按照惯例,在后花园散步。 这是属于他们的独处时间,与其说这是在培养感情,不如说是让他们习惯对方的存在,提前适应未来的共同生活。 两人并肩而行,晚上的风带着些许寒凉,温尔穿着白色羽绒服,纤细的脖子被围巾的暖意包围,头上也戴着一顶白色毛线帽,那张精致的脸在夜色中也美得无可挑剔。 一旁的陈许凛穿得要单薄许多,黑色长款风衣搭配着黑色长裤,身高腿长,眉眼冷峻,他在饭桌上的沉默,似乎延续到了现在。 “陈许凛。” 温尔把人叫住。 他脚步一顿,下意识看向她。 温尔语气很轻,说道,“低头。” 陈许凛不明所以,但闻言还是照做了,温尔很快把自己的帽子取了下来,然后伸手给他戴上,甚至还顺手理了理褶皱,帽子上残留的温度传递过来,带着不可忽视的暖意。 “你在做什么?” “显而易见,在给你戴帽子。” 他当然知道这是在戴帽子,但却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温尔也不是会解释的性子,她只叮嘱了一句,“不想头痛就戴好。” 陈许凛原本想要扯下帽子的手停了一瞬,他视线落在她身上,薄唇微抿,凌厉的双眸凝着夜色,暗沉的、漠然的,但是偏偏又透出一丝裂缝中的曦光。 这个世界上只有温尔会发现,他在雨天和雪天会表现出异常。 “温尔。” “嗯?” 陈许凛望着她,眼神难辨,倏忽又重复了一遍,“温尔。” 她一双狐狸眼在此刻显得清凌凌的,好似傲立于高处的雪山玫瑰,瑰丽迷人,却又清冷疏离,夜色也甘愿倾倒在她的脚下,成为信徒。 温尔视线略垂,神色平静,“陈许凛,这可不像你。” 二人目光相对,时隔数日,仿佛再现了那天的情景,无形之中,那句“越界”好似就这么奇妙地“还”了回去。 --温尔,你在越界。 --陈许凛,这可不像你。 第68章 命中注定 夜很静,凛冬的冷是与风一同袭来的,天空中点缀着几颗星辰,像是闪耀的钻石倾倒在黑色幕布上,璀璨夺目。 四下寂静无声,鞋子踩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夜色融入四周,给人一种他们可以走到地老天荒的错觉。 身旁的少女明眸皓齿,艳若桃李,栗色长发柔顺飘逸,恍若误入人间的仙子。 “陈许凛。”温尔双手背在身后,一步步往前走,她忽的温声说道,“你想过要和我解除婚约吗?” 陈许凛脚步霎时停下,他盯着她,“你们刚才谈了什么?” 他不认为温尔这句话是突如其来的,最简单且直接的猜测就是,他的母亲许竹萍在吃饭前,和她说了什么。 温尔却没提那段谈话,“没什么,只是我突然很好奇,这份婚约能维持多久。” 剧情里,这份婚约会终止于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女主收获了包括陈许凛在内的所有人的喜爱,所以理所当然的,他也很快提出了解除婚约。 “只要你想,这份婚约就会一直存在。” 夜色之下,陈许凛的身影半隐,声音也带了几分暗哑,他凝视着她,一字一句说道,“然后,就会变为真的。” 这意味着,他们会走向结婚的殿堂,会成为彼此的另一半,然后从此真真正正地绑在了一起。 “你能想象这样的未来吗?”温尔仰起头,望着天上的星星,清亮的嗓音像是蒙上一层水雾,飘渺至极,“我觉得很遥远。” 大概是因为提前知道了剧情,她没办法想象他们两个成婚后的未来,似乎怎么想结局都是解除婚约。 “为什么没办法想象?” 然而身旁的陈许凛却突然开口,他漆黑的双眸此刻像凝着一束光,锐利的、明确的。 温尔扭过头看他,“你能想象我们牵手、拥抱、亲吻,甚至是……” 她还没说完,陈许凛便上前一步,直接牵住了她的手,和冷冰冰的外表相反,他的手温暖又有力,反而是她的手冷得吓人。 陈许凛牵起二人交握的手,视线坦然而直接地落在她身上,那双眼眸像深不可测的漩涡,避无可避,他语调冷静,但又十分理所当然地道,“温尔,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话别说太早了,陈许凛,你只是觉得我很适合。” 温尔不觉得他是非她不可的,当年挑选联姻对象的时候,是双向选择的。 她选择了他,是因为适合,而他在她和丁舒漫之间做出了选择,也只是因为她更适合。 温尔不知道未来在女主面前的陈许凛会是什么样的,但至少她所认识的他,不在乎情爱,只注重目标,做事永远有着明确的目的,从不在无关紧要的人或事上浪费时间。 所以,他只是将她看作一个完美的合作伙伴,联姻的结果无非只有几个,要么像他的父母一样,做一对成功的商业夫妻,要么像她的父母一样,出轨背叛。 当然,还有一种微乎其微的可能,先婚后爱,修成正果。 这一桩婚事其实是母亲当年为她设下的保障,在没成年之前,温尔即使有继承的股份,地位也是不稳的。 但有了和陈家的联姻,就没人敢轻易动她,母亲临终前曾嘱咐她,这个婚约在她成年后,便随时都能终止。 从周青的话来看,母亲甚至已经预料到了婚约解除的阻碍并且为她准备了后路--左家的助力。 只可惜,剧情里的她因为喜欢陈许凛,不仅没有主动提出,反而等到了他的“背叛”,然后开始一系列的黑化,作死,最后落得凄惨。 二人相对而站,眼前的少年身姿挺拔,眉目冷峻,一双瑞凤眼乌黑深邃,宛如光泽莹润的黑曜石,一瞬之间,仿佛夜色都为他做了陪衬。 “温尔,如果以后我的人生注定会有另一个人参与的痕迹,那么那个人只会是你。” “同样的,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所谓的命中注定,那么我们就该是彼此最好的选择,没有人比我们更相配,不是吗?” 陈许凛视线专注地落在她身上,于他而言,温尔是他对另一半的唯一想象,除她以外,还能是谁呢。 他确信自己未来不会有喜欢的人,既然都要选择联姻了,那为什么不选她呢,这世上不会再有人和温尔一般,同他默契、同他平等,也同他共进退。 “我的答案一直都很明确,从始至终都是你。” 雪花从空中飘落,在灯下飞舞着,凌乱地落在二人的肩头、发梢,甚至是睫毛上,整个世界都是绚烂而梦幻的美。 温尔站在原地,眼前是飘零的雪花,耳畔传来了他低哑的嗓音,字字清晰。 “温尔,其实在这桩婚事面前,不确定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你。” 第69章 快点长大 圣诞过后,很快迎来了期末考。 三天的考试一眨眼就过了,不少学生已经在计划假期的出行游玩,而温尔则如约邀请了周故澈一起吃饭。 海棠市中心大厦的顶层餐厅,钢琴声悠扬动听,视线从这里穿过落地玻璃,窗外的璀璨江景霎时一览无遗,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城市。 周故澈今天穿了雾霾蓝衬衣,袖口略微折起,干净又整洁,他眼角眉梢都是浅显的笑意,看得出来,心情似乎很不错。 “尔尔学妹,我以为那天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你还真的来请我吃饭了,并且还不带期言。” 温尔轻笑一声,举起杯里的果汁,和他隔空干杯,“和学长的约定,我怎么会忘,至于温期言,我们下次再带他好了。” 周故澈喝的是红酒,他轻轻晃了一下酒杯,看着暗红色酒液在玻璃杯壁上晕出色彩,“今年要过去了,真快。” 温尔接了一句,“我认识学长你的时候,你还是高一,现在都快要高考了。” 周故澈想的却是另一件事,“等毕业了以后,见到尔尔学妹的机会好像会越来越少了。” 温尔微抿一口果汁,没有说话,还有半年,周故澈和温期言就要参加高考了,而女主苏软软也将正式登场。 剧情里面,温期言是在海棠市上的大学,他会经常回斯顿高中找她,一来二去,女主苏软软作为被她针对的对象,自然也进入了温期言的视线里。 但周故澈是选择了出国留学的,毕竟他在这本书里的身份只是温期言的好友,不属于女主的后宫,戏份自然不多。 这一次春节,他估计是要忙着准备出国的事宜了,或许再过几个月,他们也将分隔两地,在时间和距离的影响下,联系也会渐渐减少。 虽然温尔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这时候也难免生出几分惜别之情。 毕竟这几年里面周故澈对她一直多有照顾,不管这份照顾是不是看在温期言的面子上,她总归是感谢的。 “可惜今年春节跨年我不在国内,礼物只能提前送你了。” 温尔想起他送的那幅油画,神色柔和了一点,“我很喜欢学长送的礼物,费顿大师的作品一向出色。” 周故澈听了她的话,眼里有明显的愉悦之意,他双眸专注地望着她,笑道,“你喜欢就好。” 这样,找了再久都不算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头顶的灯光过于耀眼,温尔觉得他此刻的眼神很是明亮,那种欣喜之情正清晰地传递给她,仿佛她的一句“喜欢”就足以令他欢心。 “是温期言告诉你,我喜欢费顿大师的作品吗?” 周故澈唇角的笑意淡了一些,但是又很快恢复,以至于温尔都没发现他那一瞬的失落。 “嗯……是啊,还好有你哥告诉我,不然我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周故澈一直很清楚,在他和温尔之间,温期言既是桥梁,也是阻碍。 这是一道无解的难题,如果没有温期言,他不会认识、了解甚至喜欢上温尔。 但也正是因为温期言的存在,温尔只会把他当成哥哥的好友,他所做的一切在她眼里都只是基于他和温期言的交情。 吃完饭约莫九点多,温尔看了一眼手机的消息,谢子都在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不想回去看到温望和谢美云两人,也没心情陪他们演戏,所以随手回了句“看情况”。 不过温尔倒是专门和温期言说了一声,让他早点休息,不用等她。 “怎么了,期言找你?” “没有,但是先和他说一声,怕他一直等我 。” 虽然温尔话是这么说的,但以温期言的性子,估计真会一直等着她回来,她在回信息的间隙抬起头,“你不用回家一起跨年吗?” 周故澈喝了一些红酒,感觉到几分热意,骨节分明的右手扯了扯领带,松开了最上面两颗扣子,“家里对这个没那么强求,你是要回去了吗?” 温尔点点头,白皙的手举起手机晃了晃,页面恰好停留在她和温期言的对话,她唇角有点上扬的弧度,“虽然我也不强求这个,但是有个注重仪式感的哥哥,我还是配合一下好了。” 周故澈没挽留,跨年这种日子她确实该和温期言一起,“我送你回去,司机在楼下等着。” 温尔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起身离开,“没事,我也叫了司机过来,学长还是早点回去陪家人。” 暖黄色光线下,站立着的少女柳眉如烟,双瞳剪水,她肤色很白,那双眼睛像透明玻璃珠一般,干干净净的漂亮。 她安静地看着他,瑰姿艳逸,然后像是倏忽想到什么似的,温声开口,“对了,虽然今天学长没喝多少酒,但是为了避免第二天头疼,回去还是可以喝点蜂蜜水。” 温尔转身,准备离开,周故澈却忽的伸手拉住了她。 “怎么了?” 温尔下意识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周故澈没说话,只低头看了一眼腕表,9点59分,“再等一等。” 两人视线相对着,温尔没说好还是不好,但她脚步没再挪动了,“学长不会还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周故澈没松开手,他只是唇角牵起,朝她笑得开朗又热烈,在最后十秒的倒数时,他心跳剧烈。 “嘭嘭嘭!” 窗外,银光划破天际,像是暗夜被点燃,世界骤然明亮,烟花在黑幕中盛放,瑰丽万分,一切都是璀璨夺目的耀眼。 在头顶烟花绽放的那一瞬间,周故澈抱了过来,他温暖的胸膛带着热意,一股很淡的白茶香味夹杂着淡淡的酒香一同袭来,不刺鼻,反倒清新又惑人。 在这一刻,温尔也分不清到底这响声是来自于耳边的胸膛心跳声,还是头顶那绚烂的烟花燃放声。 “尔尔,新年快乐。” “祝愿你在新的一年事事顺意,健康平安,学长希望你能继续这样随性、快乐地生活下去,如果……”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如果新的一年,撇去你哥和我的交情以外,你能再多亲近学长一点,那就更好了。” 他抱紧了怀里的人,在心里默念道,可爱的温尔,快点长大。 — 酒后门处的巷子里,灯光昏暗,慕影沉沉,与里面的喧闹疯狂相比,这里要安静许多,有种诡异的割裂感。 “你什么意思,怀疑我?” “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老师怎么会发现我作弊的事,是你告密的,别不承认了!” “关我什么事,谁让你作弊都不小心点,现在被开除了就来找我,有病啊?” “两个人一起作弊,只有我被抓,你装什么呢,李子哲,我他妈完了,你也别想好过!” 吵闹声伴随着拳脚交加的混乱,一墙之隔的拐角处,少年姿态散漫,形貌昳丽,皮肤是冷白色调的,像个漂亮又精致的洋娃娃,有种超越性别和种族的美。 他正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一幕,好似还颇为遗憾地叹息道,“我早就说过了,说姐姐坏话的人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可惜今天不是雨天,不然说不定还真能看到雷劈呢。” 谢子都看到了温尔回的信息,只有简单的一句“看情况”,他很快点开了另一个对话框,快速输入。 【期言哥,你今晚会和姐姐一起跨年吗?】 谢子都已经掌握了快速得到一手信息的办法,温期言性格随和,是个打探消息的好对象。 【会的,怎么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谢子都就懒得再看这场打架的无聊戏份了,现在是十点,他得赶在她之前回去,这可是第一次一起跨年呢。 谢子都又回复了几句,便把手机收了起来,他最后看了一眼还在打架的两人,神情有些愉悦,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然而他一转身,却看见一个穿着侍应生衣服的女生正惊慌失措地站在一旁,她有一双十分明亮的眼睛,在这个昏暗的光线下,尤其显眼。 谢子都的记忆力很好,哪怕是对于无关紧要的人,他也会下意识去留意,因为不知道哪天会不会用上这些微不足道的小细节。 他认出这是谁了,那天在宴会上弄脏陈许凛衣服的人,似乎温尔还问过她的名字,叫苏软软。 谢子都没有错过当时温尔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停顿,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女生,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 不过那双眼睛倒是很亮,并且这么大的城市里,居然还能被他再次遇见。 “我……你……” 她双手紧张地攥在了一起,睫毛因为慌张而不时颤动着。 谢子都把食指竖在自己唇前,压低声音,“嘘,不要说出去哦,不然会很惨的。” 他说话时,眼神是极其专注的,那双深蓝色眼眸宛如宝石般耀眼,是天真又残忍的瑰丽,也是迷人又危险的引诱。 苏软软像是被这一幕所蛊惑,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只知道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少年。 谢子都把卫衣上的帽子往头上一罩,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子,乘着夜色一同离开,光华与星辰在他身后成为守卫者,予他满身璀璨。 直至很久以后,苏软软仍记得这一天的情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男生也可以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 第70章 那就抢吧 往年的元旦,温尔都是和温期言一起过的,今年则多了一个谢子都。 四楼天台,阳光房的透明玻璃隔绝了外面的寒冷,在这里可以一览无遗地欣赏夜景,这个造价昂贵的露台,在这种时候似乎格外有用。 温望和谢美云今晚有应酬,二人一同出去了,所以只剩下他们三个。 茶桌上放着瓜果和点心,屋子里暖气很足,坐在沙发上就可以眺望远处,如果是夏天,电动平移天窗打开就能直接欣赏到美丽无垠的星空。 “今晚吃饭开心吗?” 温期言坐在沙发上,脱掉了外套和围巾,灰色毛衣衬得他儒雅又随和,一双眼睛总是带着几分笑意,令人心生好感。 温尔此刻神态很放松,她那双狐狸眼半垂着,慵懒的迷人,“学长人很好,和他吃饭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一般来说,妹妹和亲近的好友单独出去吃饭却不带自己,温期言该感到失落和孤独的,但是他关心的却只有温尔的情绪。 温期言并不觉得多一个人喜欢温尔有什么不好的,他从来不会有想要独占她的想法。 或许其他人都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害怕被抢走位置的人,毕竟他的一切都来自于温尔,但其实,他只要能待在她身边就好了。 温期言的肤色很白,但这种白是病态的苍白,他递给她一杯热茶,那双手修长而骨节分明,青色血管也依稀可见,他唇角牵起,“你开心就好。” 坐在一旁的谢子都此刻有些过分的安静,他用手托着腮,乖巧地喝着果汁,一双鸢尾蓝的眼眸专注地盯着二人,没有搭话。 温期言看了看手表,十一点半了,每年一起跨年似乎已经成了他们的约定,他的新年愿望每年都只有两个,希望温尔健康快乐,以及他们能一起度过好多好多的新年。 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夜空,“尔尔,你还记得我们有一年去海边跨年吗,那天晚上见到了流星,很漂亮。” 温尔点头,她当然记得,但是记得的却是另一件事,“记得,你当时吹了风,第二天就发烧进医院了。” 提起往事,温期言难免有些遗憾,“可惜了那年的海景,如果不是我,尔尔你可以去好好游玩一番的。” 因为生病的事,他们的旅游取消了,温尔在医院照顾了他三天,温期言那时在想,就连亲生父母都会抛弃生来带病的他,一个比他还小的小姑娘却给了他一个家。 “可我觉得没什么可惜的,这世界上多的是遗憾,我不会去想那些没能看到的风景。” 温尔的长相其实是偏艳丽的,这种美在视觉上会有一定的冲击性,是令人心惊的漂亮精致,但偏偏她的眼神是冷清疏离的,那种矜贵优雅的气质,总让人不禁自惭形秽。 温期言看着她,唇角弧度略微上扬,“尔尔,明年我们再去一次,我想和你一起去看没能看过的风景。” 温尔神色未变,她那双眼睛清凌凌的,只应声道,“如果那时你想的话。” 她给出的答案,和前几天回复谢子都的相差无几,对于未来,温尔保持着随遇而安的态度,这完全取决于他们怎么选择,她不会挽留,也不会后悔。 温期言自然不会想到,在他憧憬着美好未来的时候,温尔正想着关于二人关系的最坏结局。 他脸上仍是浅浅的笑,君子端方,如玉如切,像一株高洁淡雅的重瓣白木香,“尔尔,我下楼拿点东西。” 温期言走开了,一下子就只剩下她和谢子都两个人,今天晚上他有些反常的安静。 这段时间以来,谢子都在她身边的存在感都很强,简直像个十足的粘人精,一直在她耳边“姐姐”“姐姐”地叫着。 他此刻正托着腮,深蓝色双眸认真地盯着她,鸦羽般的长睫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身上穿着的奶黄色卫衣衬得他可爱又乖巧,像个和家长走失后,安静在原地等待的小朋友。 谢子都很少会有这种感觉,好像什么都不用考虑,只要待在她身边,就能感觉到心里的平静宁和。 “你看了一晚上,有什么结论?” 温尔转过头,忽然直视他的目光。 谢子都睫毛颤动了一下,他最开始是在观察她和温期言的相处方式,他擅长复制、模仿,上一次的拥抱也是学温期言的,他想知道怎么样才能最大限度地获得她的另眼相待。 但是渐渐的,谢子都眼里就只能看到她一个人了,他看她勾唇、看她抬眸、看她皱眉、看她抿唇,温尔的表情变化很细微,如果不是仔细观察的话,几乎不能发现。 这世上大概没有人可以从温尔身上挪开视线,她注定是受人仰望的存在。 听见她的话,谢子都点点头,眼神亮晶晶地望着她,目光灼灼,“结论是,姐姐很漂亮。” 对于他的话,温尔不予置评,她只是低头从桌子下拿出一个盒子,然后递给他。 这下子,反倒是谢子都愣了愣,他反应了一瞬才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放着的却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而是一包大白兔奶糖。 他知道温尔给温期言送了一条围巾,给别墅里的管家、佣人都送了礼物,他甚至猜到了她也会给自己送一份,但他没想到的是,礼物会是一份大白兔奶糖。 在谢子都的记忆里,这个家喻户晓的奶糖,代表着过年。 每到各种节日,谢美云总是喜欢出去和不同的男人约会,然后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春节自然也不例外。 小的时候,小区里的小孩子口袋里都会放着大白兔奶糖,是他们父母出门前塞的,只有他没有。 谢子都也曾小心翼翼地向谢美云提过一次,最后换来了两天没饭吃,他后来学乖了,想要一样东西就得靠自己去争去抢,那次以后,他再也没问她要过什么。 谢子都曾以为,过期了的愿望哪怕后来再实现,也不会有任何喜悦之情,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不是的。 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盒子,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低,“你为什么……送我这个?” 虽然还没到零点,但烟花燃放早就开始了,夜空中偶尔有迸裂的火树银花,耳畔也传来“嘭嘭”声,温尔坐在沙发上,长发柔顺,肤如凝脂,那双眼睛略微上挑,“因为你可能会想要。” 她的回答没有任何刻意隐瞒,谢子都想,他该怀疑这是不是巧合,怀疑她背后的用意和图谋的,但实际上,他却只是怔然地望着手里的那份大白兔奶糖。 头顶是浩瀚星空,周围是绿意盎然,远处是灯火人间,眼前则是清冷月光--温尔静静地坐在那里,神色冷淡而平静。 他以前希冀过渴求过的场景,好像就这么出现在眼前了,可他分明,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过往的经历告诉他,要想获得一样东西,他必须先细细谋划,精心算计,苦肉计、离间计、美人计他全都信手拈来。 然而这是温尔,高不可攀、众星捧月的温尔,他的计谋对她不起作用,他也没有为她做过什么,却从她这里得到了最平等、最直接的对待。 谢子都放在腿上的手忍不住蜷缩了起来,明明那次宴会,他选择了忤逆谢美云的时候,只是抱着一种尝试的心态,他明白要靠近温尔是需要先骗过自己的。 谢子都以为他要很难才能说服自己放下戒心,但是事情完全出乎意料,他口中的“尝试”更像是他为自己找的借口,好让自己心安理得地对她不设防。 理智告诉他该警惕远离,情感却告诉他该靠近臣服。 谢子都的唇色偏粉,宛如艳丽却致命的夹竹桃,他略微勾起唇,既然没办法控制自己不要沉沦,那就抢。 姐姐身边的人太多了,完美的未婚夫、温柔的哥哥、开朗的学长……一个比一个碍眼呢。 他双眸专注地盯着她,语气是上扬的,有种势在必得的骄矜,“我确实很想要呢,姐姐。” 第71章 光怪陆离 期末考试的成绩很快出来了,班上顿时哀嚎一片,毕竟再怎么有钱的家庭在过年的时候也会问孩子成绩。 “不要啊,我这学期都请了三个家教轮流补习了,怎么还是没进步,我爸下学期岂不是要给我再多请两个?” “我更惨,这学期偷懒没去赚多点学分,现在综测排名下滑到要跌出一个班的地步了,看来我的银行卡要被停了。” 成绩一出,周围都是各种讨论声,丁舒漫看着自己那少得可怜的分数,心塞极了,她也很佩服自己,居然能每次都创造新纪录。 “左渊,你多少?” 丁舒漫目光灼灼地盯着跟前的少年,她现在迫切地需要来点安慰。 左渊随意地拎起那份小小的成绩单,眉轻挑,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少爷模样,他吹了个响亮的口哨,“不多不少,刚好比你高一名。” 丁舒漫:“……”卒 斯顿高中的礼堂里此刻正灯火通明,聚光灯和鲜花都为年级前十预备着,站在台上的人正接受着全校的目光洗礼。 斯顿高中的排名分为绩点和综测两项,绩点是指一个学期的平均成绩,而综测则是综合了绩点和积分的排名,为了多拿积分,学生一般都会去做志愿活动,参加比赛等等。 首先颁的是高三级的,温期言和周故澈分列绩点和综测第一。 整个年级的排名可能会有很大变化,但是前十的一般都会比较稳定,比如他们两个就稳稳地占据了三年的第一第二。 又比如,此刻在台上并肩而立的温尔和陈许凛,他们同样是分列绩点第一和综测第一。 轮到他们两个拿奖的时候,起哄声和掌声络绎不绝,站在台上能够看到观众席上每个人的表情。 他们是所有人眼中天造地设的一对,没有比他们更相配的了,但陈许凛却在这时,忽然想起了那天温尔说过的话,“陈许凛,婚姻的背后该是相爱,而不是相配。” 他薄唇微抿,漆黑的双眸稍显冷淡,对这话并没有多大感触。 在他看来,如果温尔是喜欢上了其他人,所以想要解除婚约,这很合理,但她明明没有心仪的对象却还是说出了那天的话,他甚至感到不解,这世上本就没有多少相爱,不管怎么分析,他们的条件都是最合适的。 说到底,彼时的他仍笃定自己未来不会喜欢上任何人,所以可以永远保持理智和清醒的头脑。 颁完奖后,回到了教室,班主任简单总结了几句,便放他们走了。 “本学期的第一依旧是温尔同学和陈许凛同学,还有新来的谢子都同学这次也考进了前三名,希望大家多向这几位同学学习一下,以此为榜样,激励自己。” “祝大家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在这段时间里好好休息,提升自我,下学期我们要迎来新的挑战了。” 新学期,意味着未知,也意味着开始,确实值得让人期待。 — 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浓重刺鼻,过低的温度无形中增添了几分阴森,除了窗外的呼呼风声,这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床头前,女人穿着蓝白条纹病服,一张素净的脸紧绷着,因为常年不见天日,她的肤色是病态的苍白,那双本来水润温柔的眼睛在经年累月的折磨下,显得有几分诡异。 她此刻正目眦欲裂,状若癫狂地盯着来人,少年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卫衣,利落的短发下,一双眼睛如墨漆黑,耳边的黑色耳钉衬托出几分冷酷之意,他沉默着,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 女人拿过一旁的花瓶,毫不犹豫地砸了过去,“嘭!” 伴随着硬物碰撞的响声,花瓶直直地砸过少年的额头,鲜血顿时顺着伤口处流下,从额角到太阳穴,再沿着下颚滴落在地。 空气中蔓延着淡淡的血腥味,额头上的痛意清晰分明,池妄却只是默不作声地走到角落一旁,拿过扫把和垃圾铲,安静地打扫着地上的陶瓷碎片。 “滚出去,给我滚出去啊!” 女人见状,更加声嘶力竭地大喊着,那双眼睛通红通红的,像是染着血的恨意凝结成实质一般。 她大喊着,不时还痛苦地锤自己的头,神色疯癫。 池妄收拾好了地上的残局,低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然后放到桌上。 他视线垂下,嗓音有几分低沉,“生日快乐,母亲。” 不知道是哪个字触动到了正在发狂的女人,她像是猛然清醒过来一般,看了一眼桌上的礼物,又看了看额头带伤的少年,终于痛苦地捂着脸蹲在地上。 “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 女人哭泣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蹲着的身影显得瘦弱又无助 池妄低声回道,“没关系。” 他知道的,她只是病了。 她不讨厌他,她讨厌的只是他这张和父亲有七分相似的脸,所以没关系的。 池妄把房间收拾好,倒了杯温水,然后才关上门离开。 他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目不斜视地从走廊经过,他并没有留意到站在一旁的女生,又或许,他根本不记得仅有一面之缘的她。 苏软软却对他印象深刻,是宴会上和那个叫温尔的温家大小姐一同出现的少年,他也是那天唯一一个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拿在手里的,姿态散漫又特立独行的。 她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太清楚他来这里干什么,但是苏软软注意到了他额头上的伤,鲜血顺着棱角分明的侧脸流下,看上去有几分骇人。 她一双明亮的眼睛眨了眨,迟疑着要不要上前提醒他包扎一下,但是她转而又想起了那天晚上那个漂亮得雌雄莫辨的混血少年。 “嘘,不要说出去哦,不然会很惨的。” 这句话至今仍在脑海里回荡着,字字清晰,苏软软最终还是没有迈开脚步上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惹得对方不快,她也承担不起后果。 窗外的风呼啸着,天色也越来越暗,冬日的冷似乎仍在加剧,仿佛就是要以这种大张旗鼓的姿态宣告自己的存在,苏软软走在回家的路上,思绪略微飘远。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和这些人的交集,最多也就是那天的宴会,却没想到,这几天已经接连遇见了两个人。 海棠市这么大,他们生活的圈子也完全不同,本来只是顶替侍应生兼职一晚上,可她却好像见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在打开,里面的一切都是璀璨夺目又光怪陆离的。 说起来,那些人好像都是斯顿高中的,她想到了之前老师提过的转校名额…… 苏软软摇了摇头,算了,大概只是巧合罢了,她这种普通家庭的孩子和这些上流阶层能有什么交集,还不如今晚回去多看一会书。 第72章 很受欢迎 为期一个月的寒假正式开始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放松,斯顿高中的学生基本上都安排了接下来的日程。 就连丁舒漫也要去上钢琴课,毕竟她家给她规划的是以后要走艺术路线,当然走得好不好是另一回事,反正也不需要她挣钱。 一连几天的下雪天气后,海棠市终于迎来了晴天,冬日的阳光穿透树叶间隙,照落在地上,树影斑驳。 气温回暖了些许,玻璃窗泛着光,世界仿佛成了光影交错的电影镜头。 “尔尔,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穿着浅灰色毛衣的温期言手里抱着一本书,一张如玉的脸映衬出几分柔和的笑意,阳光似乎也对他格外偏爱,总是将温暖与轻柔都赋予了他。 温尔正坐在沙发上,闻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她今天穿了一身天青色长裙,眉眼如画,平日里披在肩上的长发用一根发带简单束起,一抬眸便是足以令人惊叹的漂亮。 温期言今天难得不用去公司实习,他一大早便起来整理杂物房里的旧物,也不知道这会儿是翻出来什么了。 “总不会是你以前夹在书本里的纸币?”温尔放下了手里的笔记本电脑,扭过头看他。 温期言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把手里的书递了过来,“不是,是我们小时候在后花园里拍的照片。” 温尔接过书,大致扫了一眼,这是一本英文版的《小美人鱼》,小的时候,母亲偶尔会在床前给她念故事,但是从某一天开始,这本书就被收起来了,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晦涩难懂的外文名着。 时隔这么多年再看到这本书,她已经不会感到委屈和失落了,因为当她慢慢长大后,就会懂得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决绝地隔断这份依赖。 在知道自己时间有限的情况下,母亲只能狠下心来教会她成长,为她再多准备一些后路。 小美人鱼为了所谓的“爱”放弃了自我,失去了自由和生命,这是世人眼中梦幻而美丽的童话故事。 可对于注定要一个人往下走的她来说,这是致命又错误的灌输,温尔真正学到的是,绝不成为谁的依附,也绝不为谁失去自我。 翻开书本,中间夹着一张小小的照片,温尔拿出来看了一眼,这应该是很久之前拍的。 照片上一共四个小孩,温期言牵着她的手,笑得眉眼弯弯的,陈许凛则站在她的左边,板着张小脸,此时便已经初现以后的冷酷漠然了。 陈许凛的左边是丁舒漫,她穿着粉色公主裙,正瘪着嘴要哭的样子,她大概是想伸手去拉陈许凛,但被拒绝了。 “这好像是我们一起学跳交谊舞的时候。”温期言想起往事,眼里的笑意更浓,“每次选舞伴的时候,我和阿凛都想选你。” 温尔葱白的手捻着照片,动作轻柔,画面有种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她声音淡淡的,“不,只有你是想选我,陈许凛只是不希望和丁舒漫一起。” 温尔视线落在照片不显眼的一处,浅棕色树干后,不经意露出了衣服一角,她仿佛能透过这张久远的照片,看到一张乖巧、胆怯的小脸。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其实还有一个人也想选她,但他从来不敢和陈许凛争。 “这件事最后的解决办法也挺有意思的,我当时都没想到尔尔你会选择把男生的舞步也学了。” 他们几个都想选她,丁舒漫就被迫落单了,温尔的解决办法非常直接,她不仅很快熟练掌握女步,连男步也一起学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温期言、陈许凛甚至于丁舒漫都是和她一起跳的。 “尔尔好像从小就很受欢迎。” 温期言望着她,视线柔和,那双干净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 他的长相是偏温润清俊的,不像陈许凛那种带着锋利的英俊,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温尔忽的想起,书上对温期言的众多赞美之词中,有一句是这样说的【温期言如果生在古代,当是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出身江南水乡,家世清白,是水墨画中烟雨蒙蒙的缩影。】 温尔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受欢迎,丁舒漫那时知道要和我做舞伴,哭了整整一晚。” 温期言倒是没反驳这个,他轻笑道,“可是因为有你,她就不是被剩下的那一个,如果她真的不愿意,那么第二天就不会跟我们也抢了起来了。” 事情的发展确实是这样,丁舒漫因为被剩下了,又得知温尔为了她把男步也学了,干脆直接加入战场,和他们一起抢温尔。 “她被家里保护得很好。” 温尔给出结论。 因为是千娇百宠长大的千金大小姐,所以丁舒漫会理所当然地觉得什么东西都是她的,温尔对于她的小打小闹一般都不放在心上。 同样的,对于这本书的女主苏软软,温尔也依旧没有恨意,她讨厌女生为了男人大打出手的画面,雌竞是最笨的行为。 温期言听了她的话,却只觉得心疼,同样的年龄,丁舒漫还是被家里人宠着的掌上明珠,可她已经成长为能保护他的存在了。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力道很轻,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品一般,“但我们尔尔更厉害,比哥哥还要了不起。” 温尔望了他一眼,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新的剧情似乎突然出现了。 这一次,是关于池妄的。 第73章 她在摸我 在所有已经出现的男主中,只有池妄和陈许凛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相关的剧情部分,这是第一次有池妄的信息。 【池妄永远特立独行,我行我素,如果不是因为有出色的家世和长相,他大概会被周围的人称之为“孤僻又不合群的怪物”,没有人可以走进他的心里,除了苏软软。】 【她是唯一一个发现了他的秘密,又为他保守秘密的人。】 温尔眼眸微抬,她并不知道池妄的秘密是什么,但这或许就是女主苏软软撬开他心门的钥匙。 她神色平静,一张清冷出尘的脸像晨间荷叶上晶莹剔透的露珠,俏生生的漂亮。 温尔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她不打算做什么。 温期言看她没说话,又重复了一遍,“尔尔,今天中午想吃什么,哥哥给你做。” 温尔思绪收回,望着他说道,“这种难题还是交给你,毕竟你做的什么不好吃?” 温期言的厨艺非常好,他擅长的事情多是这种需要细心和耐心的,毫不夸张地说,他简直就是居家型好男人的预备役,还是上的厅房,下的厨房的那种。 他弯了弯唇,“好,那我就自己决定了。” 温期言很快进了厨房,现在是十一点,预计十二点能准时开饭,温尔看书看累了,和他说了一声后便出去走走了。 冬日的阳光总是显得难能可贵些,别墅门口的石狮子一左一右地立着,像是对来访者的无声警告。 温尔在原本的长裙外面再穿了一件薄款羽绒服,天青色与月白色的搭配,在感官上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好似一株清新又怡然的琉璃翠玫瑰。 陈许凛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是她这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模样,阳光醉倒她的裙边,微风缠绕着她的长发,就连那一节脚踝都白得晃眼。 温尔似乎也看见了他,但她只是很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那纤细漂亮的脖颈在此刻给人一种易折脆弱的错觉。 学校里的人曾形容,温尔像生来就高贵优雅的白天鹅,她不需要像丑小鸭一样经历苦难和蒙尘才能蜕变,她从头到尾就是这副耀眼得遥不可及的模样。 陈许凛从前不觉,这一刻却有几分认同。 他神色冷淡,一双漆黑的眼眸是无波无澜的平静,“温尔。” 寒假开始已经有一周多了,陈许凛作为陈家继承人,自然也是每天都有各种课程安排,要接手一个庞大的集团,他需要从很早很早就开始做准备。 温尔脚步停住,望向他,“有事?” 陈许凛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是带有攻击性的英俊,他薄唇微启,“你要的文件。” 经他一提醒,温尔倒是想起来了,她隔着大门栏杆看他,“如果你没空,让人送过来就可以了。” 陈许凛似乎拧了拧眉,他瞥了她一眼,“文件在我书房,你进来。” 陈家别墅很大,但是也很空,这种空不是指装修、摆设上的空,而是指没有一点人气。 他的父母常年在外忙工作,几个月都不一定会回来,佣人都只是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工作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很安静,静得像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温尔走在他身旁,两人并肩而行,阳光斜照在他身上,偶尔会有一点光影交错的间隙轻轻摇曳着。 这一段路的距离并不远,但二人的沉默似乎是一种无声的时间延长。 温尔到了之后才发现,这里还有另一个人,少年穿着黑色骷髅头卫衣,正坐在二楼阳台处的栏杆上,他一双长腿悬空着,偶尔晃荡一下。 是池妄,他大概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就这么漫不经心地望了过来,阳光恰好照在他身上,耳垂处的耳钉反着光,闪烁了一下,灿烂而耀眼。 陈许凛没有解释池妄为什么在,或许是觉得没必要解释,或许是觉得不重要,至于这个不重要指的是池妄还是温尔,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温尔跟着陈许凛进了客厅,佣人及时上前询问要喝什么,但被她婉拒,“不用了谢谢,我只待几分钟。” 陈许凛朝着有些迟疑的佣人点了下头,示意她先下去,他望着温尔,目光平淡,“不想喝茶的话,那跟我上去一下。” 陈家和温家一样,都设置了电梯,但是前者很少用,他们一同走上楼梯,墙壁上挂着的各式字画衬得这栋房子典雅又别致。 到书房的时候,温尔却停下脚步了,“你去拿。” 陈许凛视线落在她身上,薄唇微抿,他这回没再说什么了,只是沉默着走进了书房。 温尔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阳台,神色平静,背对着她的池妄若有所觉,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黑色短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了,衬得整个人更加桀骜不驯,那双眼睛上挑着,添了点冷酷,他唇一张一闭,无声地说了句什么。 温尔看不清他的口型,也猜不到他在说什么,下一秒,就见池妄长腿一跨,双手撑着栏杆,跳回地面。 他迈着步子,径直走到她跟前,问,“你在看什么?” 温尔如实回答,“你的耳钉。” 她之前就发现了,池妄喜欢戴耳钉,有时候会戴在左边,有时候是右边,偶尔心血来潮的时候,会两边一起戴。 黑色耳钉款式简单,上面有一颗很小的碎钻,被阳光照耀到的时候,光泽莹润,有种莫名的痞帅。 池妄对于她的话,倒是没表现出太大反应,他那双黝黑的眼眸望着她,语气有些漫不经心,“要摸摸看吗?” 温尔对上他的视线,池妄神色不变,像是顺口一说般的随意,眼里没有任何调侃、玩笑之意,甚至还朝她的方向侧了侧头。 温尔没有过多扭捏,她伸手碰了碰他的耳垂处,动作很轻,大概是因为耳钉被染上了他的温度,所以摸起来不是凉凉的。 她也是这时才发现原来不止一颗碎钻,是两颗,分别在两个位置。 “戴这个,不会不舒服?” “习惯了还好。” 温尔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个所谓的秘密,好像这本书里面每个人都藏着秘密,而女主苏软软就掌握着打开的钥匙,她的命运同每个男主紧紧相连,一次次的邂逅都像无形的红线。 “池妄,你见过……” “啪嗒--” 书房的门此时被打开了,温尔还没说完的话被打断,她葱白的手也还放在池妄的耳侧,甚至他的身子也是朝她这边略微倾斜的。 陈许凛手里拿着几份文件,身高腿长,面容冷峻地站在那里,那双黑眸正凝视着他们,看不出什么变化。 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几人目光相对着,画面说不出的诡异。 “你们在干什么?” 陈许凛嗓音低沉,对着他们问道,更准确来说,是对着温尔。 她慢慢收回手,动作和神情都坦坦荡荡的,温尔不合时宜地想道,这个时刻似乎也很适合用他曾经的“越界”理论。 一旁的池妄神色很淡,在陈许凛这个正牌未婚夫面前,没有半点心虚和不自在,他甚至下一秒还颇为语出惊人地说了一句,“哦,她在摸我。” 话音刚落,陈许凛便盯着他,温尔也投以目光,空气中蔓延着一种诡异的安静。 第74章 自食恶果 春节渐近,温望和谢美云打算今年全家一起出国旅游,但是不出意外的,惨遭温尔拒绝。 “今年就去澳洲过年,正好我们一家人还没一起出去旅游过。” 刚应酬完回到家的温望,顺手把大衣递给一旁的谢美云,他语气是上位者独有的命令口吻,生硬又强势。 “不去。” 坐在客厅里等温期言回来的温尔,正翻着手里的财经杂志,闻言连头都没抬一下。 她在温望面前一向是这种态度,连愤怒和怨恨都不会有,因为她不渴望也不期待他那廉价又虚假的父爱。 “你这是对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温望脸色并不好看,他对于温尔这个女儿的情感是很复杂的,她具备一个合格继承人的一切条件,优秀、聪明、冷静,同时还和陈家、左家交好,这令他十分满意。 但与此同时,她又具备他讨厌的一切特质,不听话、清高,最重要的是,她和那个死去的女人太像了,从眉眼间的长相到行为处事,还有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 “我不是你的下属,别在我面前发号施令。”温尔神色未变,视线仍专注地落在杂志上的文字。 一旁的谢美云出来打圆场,那张保养得很好的脸上此刻挂着温柔亲切的笑容,“尔尔可能只是觉得出国太麻烦了,其实在国内过年也挺好的。” 她想给台阶下,温尔却不想接,“错了,不是出国麻烦。” 不是出国麻烦,那还能是什么麻烦,答案不言而喻。 谢子都沉默着坐在位置上,细碎的光从头顶吊灯倾泄而下,像是无声跳跃的音符,他那双深蓝色眼眸正静静地看着前方。 他喜欢观察每个人的表情神态,这样通常会有利于他分析他们的喜好,对症下药是他夺取人心的策略。 但是观察温尔是一件很特别的事,她的情绪太淡了,似乎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温望和谢美云一样,都想着控制孩子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但不同的是,他没办法反抗,温尔却能。 “都几个月了,你还学不会跟美云阿姨好好说话吗,你看看人家子都!” 这是第一次谢子都被温望夸赞却没有任何“赢了”的开心情绪,他第一反应不是看向温望,而是看向温尔。 她视线终于从杂志上挪开,转而投向他,少女仙姿佚貌,肤色白皙细腻,就这么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看着他。 温尔的眼里自然没有任何愤怒、厌恶的情绪,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更令人在她面前自惭形秽。 谢子都鸦羽般的长睫颤了一下,他心底忽的涌出一阵慌乱。 是了,他之前都是靠着这种所谓的对比,来博取温望的好感的,他厌恶每一个新家,可是又不得不讨好那些人,因为这样才能更好地活下来。 他卑劣、自私、肮脏、表里不一,但他从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因为没有人保护他,他就只能这样自保。 可是这一刻,他后悔了。 如果早知道今日,他该在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就告诉她,他其实真的很想要这样一个姐姐,她是他见过最好最好的人。 “可是姐姐没说错什么。” 谢子都抬起头,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表达自己的真正想法,他那双深蓝色眼眸像是雨后的蓝天,水洗过后的干净透亮。 “姐姐那么好,我怎么会比得过她?” 他语气很坦然,字里行间都是毫不掩饰的维护之意。 温望对着温尔这个亲女儿,可以自诩是父亲的管教角色,但对着这个继子,他就不好多加指责了,否则传出去一个“苛待继子”的名声多难听。 所以即使他不喜欢谢子都的做法,但还是端着一副宽容模样,“子都真是乖,什么都让着姐姐。” 谢子都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倔强起来,依旧坚持道,“是姐姐什么都让着我,她很好。” 这下子,温望眉眼间有些不悦了,他一直夸谢子都夸的就是听话,不像那个领养回来的温期言,为了温尔处处和他对着干,可现在连这个听话的继子都站在了温尔那边。 “子都,你是不是生病了,脸色好像不太好,要不要妈妈先带你回房间去?” 谢美云一脸关切地询问,眼神却都是暗含的深意。 谢子都顶着那头灿金色卷发,眉眼出色,唇红齿白,暖黄色光线落在他身上,耀眼至极,总让人不自觉联想到那被太阳照耀着的海面,波光粼粼。 “您觉得我有病是吗?” 他忽然执拗起来,哪怕面对谢美云的威胁也装作没看到。 谢美云脸上笑容未变,好似没有听到他的发问一般,只说了一句,“子都,乖一点。” 要怎么乖才算够呢,这句话几乎贯穿了他过去的人生,父亲把他当做绑住谢美云的筹码,而她则把他这个儿子当做讨好其他男人的工具。 他还要怎么乖才算可以呢,是被新家庭的孩子欺负也不能说出来,还是被人触碰……抚摸也不能说出来呢…… “子都……” 谢美云眼神盯着他,隐含警告,他的表现明显超出了她的容忍范围。 谢子都抿着唇,一言不发,像种无声的抵抗。 “原来不听你们的话就叫不乖,那么不负责的父母该叫什么?” 就在这时,坐在位置上的温尔放下了手中的杂志,她看着几人轻声开口。 少女身穿烟青色纱裙,身姿曼妙,黛眉朱唇,腰肢是盈盈一握的细,她不紧不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那双狐狸眼清澈干净,却也略微上挑,自带几分高高在上的疏离和高傲。 “不知道吗,我以为你们二位是其中佼佼者,必定知道该叫什么呢。” 温尔说话时的语气是很平静的,像在述说什么故事一样,娓娓道来,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直击要害,只用语言而不是音量来达到步步紧逼的效果。 温望嗓音森冷,“温尔!” 温尔扭头看他,神色冷静至极,他的怒火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毫无作用,她轻声开口,忽然说出一句又一句再熟悉不过的话语。 “你小时候明明很听话的,怎么现在越来越叛逆了?” “为了一个外人,你就要和我这个亲生女儿作对吗?” “你有没有把我当成是女儿,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的礼仪就是这样的吗,你都要丢光我们温家的面子了。” 她再现了温望曾经说过的话,然后一字不差地扔了回去。 温望气得指着她大喊,“逆女,逆女!” 面对他的怒火,温尔侧着头,反问道,“我有说错吗,或者你还需要更多吗?” 温望拿过桌面上的花瓶,直接朝她扔了过去,谢子都见状,下意识就要上前,但是温尔反应很快,她像是早有预料一般,轻巧地往旁边迈了一步,躲开了。 从头到尾,她依旧是那副冷清疏离模样,不见半分狼狈。 “其实你从来不必说这些话的,我以为我们之间对于这段所谓的父女关系有很明确的共识。” 她太从容了,这使得在她面前发怒的人会变成一场独角戏,而她便是那个俯视着你的观众,看你破口大骂,看你方寸大乱。 温望气得额角青筋直跳,尤其是她这副样子,实在太过熟悉了,让他很难不想到从前的回忆。 在他怒意不断的时候,温尔却只是又抛下一句简单但有力的话,“提醒你一下,我越来越接近成年了。” 成年,意味着她将继承股份,还是足以让集团发生剧变的股份。 温望冷眼看着她,“好,好,你提醒得好!” 温尔点点头,心安理得地接下了这句话,“谢谢夸奖,不必客气。” 温望气得又摔了两个杯子,然后才怒气冲冲地离去,谢美云这个做妻子的,自然连忙跟上。 温尔却对着她离去的背影,开口说了一句,“我那些话,对于不称职的母亲,也是一样适用的。” 谢美云回头,艳丽的唇弯起,“还好子都很乖,不会这么想。” 她没有反驳自己不称职,而是觉得谢子都不会这样想,所以理所当然地无视他的痛苦。 温尔不认为这种人还有改变的可能,她也不再多做口舌之争。 最后,两人都离开了,整个客厅便只剩下她和谢子都,四周都静悄悄的,窗外夜色正浓,月亮和星星都隐匿起来,墨色一般的夜幕笼罩着整个天空。 少年低着头,神色难辨,他冷白的手攥着,悄然无声地泄露了几分情绪。 他好笨,他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会觉得她是敌人,“对不起。” 温尔原本正在发信息问温期言回到哪了,听见这话,便收起了手机,“什么?” 谢子都的声音听起来很低落,眼神也湿漉漉的,他看起来……真的很难过。 “姐姐对不起,我之前对你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我现在才发现,我甚至还没有跟你道过歉。” “你能原谅我吗?” 没人教过他该怎么获得真心的喜爱,也没人教过他,做错了事要真心道歉。 他带给温尔的,大概全是那些不好的回忆,可她却依旧一次次站在他身前,保护他。 谢子都见过很多人,他们大多自私又懦弱,他也一样,但是温尔不同,她宛如天边皎皎明月,凄清朦胧,月光平等地照在每一个人身上,却又永远遥不可及,无法触摸。 温尔看着她,语气轻柔,“没关系。” 谢子都对上她的视线,忽然明白一件事,其实温尔没有生过他的气,因为她不在乎。 同样的,她帮了他几次,也只是因为她有自己的处事原则。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真正走到过她身边,因为同样的事情,就算不是他谢子都,换成另一个人来做,温尔也会给出同样的反馈。 换言之,只不过是她太好了,所以给他一种能够靠近的错觉,可他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呢。 窗外夜色很暗,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眼前的少女神色清冷,像握不住的如水月光。 谢子都后知后觉地尝到了自己亲手埋下的苦果,他想要真正的、独一无二的对待,可温尔默许他的靠近仅仅只是因为不在乎,就像当初不在乎他的刻意针对一般。 谢子都在十六岁这年,第一次学会了一件事,原来上天很公平,从来自诩玩弄人心的人,最终只会自食恶果。 第75章 不曾存在 也不知道是不是带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最后是温望和谢美云两个人去了澳洲跨年。 谢子都似乎有被谢美云叫去“谈话”,但他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除夕那天,温家别墅,佣人很早就开始工作了,温尔和温期言、谢子都一起去超市采购完回来的时候,春联、窗花这些都已经贴好,客厅里各处都摆放着最新空运回来的鲜花,绿意盎然,花香满溢。 “小姐,您的房间要放什么花呢?”佣人李巧红迎了上来,帮忙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今年的郁金香和蝴蝶兰都开得很漂亮。” 温尔脱下了白色大衣,里面穿的是一件蓝白色渐变连衣裙,走动时,那轻盈的裙摆像是跃起的浪花。 “我待会有时间,自己动手插花好了,谢谢红姐。” “小姐插的花一定更好看,我会为您准备好的。” 李巧红问完温尔,才又看向温期言和谢子都两个人,“期言少爷,为了您的健康,所以这次也依旧没有给您放花,至于子都少爷,我们对您的喜好不是太了解,请问您想要放什么花呢?” 谢子都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卫衣,干干净净的少年模样,他一直乖乖跟在温尔身后,听了佣人的话后,轻轻拉了拉温尔的衣袖。 “姐姐,我想要你亲手插的花,可以吗?” 他眼神专注地盯着她,那头柔软的金色卷发,与冷白色皮肤相得益彰,好看得无以复加。 自从那天跟温尔道歉了以后,谢子都更加喜欢粘着她了。 唯一不同的是,他在她面前没有了那种所谓的“自以为是”,温尔不是他能用来算计分析的目标,他的技巧在她面前一窍不通。 他凭什么自大地认为,只要他想,就能靠近温尔,其实一直都是他在渴求她的垂怜。 温尔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答,谢子都便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默默地望着她,如果是以前,他只会笃定对面的人会被打动,可现在在她面前,他却是期待夹杂着忐忑的。 “可以。” 温尔点头。 谢子都忍不住弯起唇,笑了起来,他眼神亮晶晶的。 温期言打算今晚下厨,帮忙做几个菜,所以先把食材拿过去厨房那边了,谢子都则跟在温尔身后。 李巧红把花瓶和鲜花,以及一些工具都拿了过来,温尔坐在位置上,瓷白的手递给他一把剪刀,“我教你插花。” 谢子都愣了一下,又听她道,“我们插好的花可以交换,今天是除夕,大家都在为新年做准备,你也一起。” 温尔的音色是清亮的,语调很平缓,像溪水蜿蜒曲折流淌而过一般,带给人一种静而沉的力量。 谢子都心里好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他知道,其实温尔是为了让他也有一种参与感,她心细如尘,好得令他自惭形秽。 谢子都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哑,“好。” 他知道,从此以后,只要温尔对他好一次,他就会为最初对她的针对而后悔、愧疚,甚至是痛苦一次。 — 除夕的年夜饭是温期言和佣人一起准备的,晚上七点的时候,恰好完成,陈许凛也被邀请了一起过来吃饭。 他穿了一件黑色卫衣,身姿挺拔,长身玉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一如既往的帅气、英俊,也一如既往的冷凛、漠然。 “温尔。” 陈许凛同她打招呼,嗓音低沉,没有半分情绪起伏。 温尔点了下头,算作回应,“正好要开始了,进来。” 二人并肩而行,一路上都没有搭话,这是他们相处时的常态,不会尴尬别扭,但也安静沉默。 客厅里,谢子都正好收拾完插花后的“残局”,见温尔回来,便唇角牵起,笑得很开心,“姐姐你看,我的作品是不是也还可以?” 桌上放着两个花瓶,插花的风格却是截然不同的。 一个多用的是淡色调的花,水蓝色、浅绿色、白色相搭配,色彩柔和又恬静,造型上虚实相宜、疏密有致,有种简约而自然的线条美。 另一个则显得“繁复”许多,大胆采用了各式色彩热烈的鲜花,虽然没有做到高低错落,但是混搭的色彩很瑰丽,有种奇特的吸引力。 毫无疑问,谢子都作为初学者,虽然没有娴熟的技巧,但是却拥有很出色的艺术天赋。 “你的天赋很不错,之前的簪子也是。”温尔给出评价,“或许你下次可以再尝试一下,插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谢子都并不觉得插花多有趣,但他喜欢把作品送给温尔,如果能得到一句夸奖就更好了。 一旁的陈许凛手插着口袋,利落的黑色短发下是凌厉的眉眼,他一眼便能看出哪个是出自于温尔之手,她的风格一向是简约而淡雅的。 但他在这时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温尔是什么时候和这个所谓的弟弟交好的,她第一次介绍他们见面认识的时候,似乎还不是这样的。 还有池妄,前几天的一幕幕犹在眼前,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们似乎变得很熟稔。 可陈许凛很快又后知后觉地想到,所以呢,他为什么关注这些无用的东西。 陈许凛拧了拧眉,思索了一下,最终得出结论,是因为温尔变了,她最近好像变得越来越多,以至于他都关注到了。 原来是这样,他对自己说。 “怎么都站着不过来,难道你们不饿?” 温期言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陈许凛也将刚刚的思绪抛于脑后,好似不曾存在过。 第76章 有人来找 繁复典雅的欧式水晶吊灯下,层层叠叠的垂饰坠着,暖黄色光线为饭厅蒙上一层淡淡的滤镜,一切都像烟火融化后,漂浮在空气中的光影。 饭桌上只有他们四个人,管家和李巧红虽然和温尔关系很亲近,但二人从不和她同桌吃饭。 温尔小的时候曾经很不理解,那时管家爷爷只是笑着摸摸她的头,说,“小姐对我们好,是小姐心善,可我们的存在是为了照顾您的,如果少了这一点分寸感,我们以后可能会认不清自己的定位。” 温尔那时便明白,即使母亲为她挑选了所有合适的人,依旧注定了她以后要走的路是孤独的。 饭桌上的气氛虽算不上多热烈,但不会有丝毫尴尬和不自在,和在学校里几人吃饭的时候一样,陈许凛全程沉默只听不说,温期言和温尔偶尔会搭几句话。 但是多了谢子都以后,他简直积极得像是老师上课时不停举手发言的小朋友,不管温尔说什么,他都能跟一句。 全程就是“姐姐说得对”、“姐姐果然很聪明”、“姐姐怎么这么好”,他并不在意身旁的温期言和陈许凛是怎么想的,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在这本书中,每个角色都有着鲜明的性格特点,而谢子都区别于其他人的,也正是这一点,他会明目张胆地告诉别人,这是他想要的。 因为他从小就什么都没有,所以总喜欢宣示所有权,哪怕这份东西并不属于他。 吃过晚饭后,几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虽然节目并不好看,但总归是放着的,似乎这个电视背景音也是新年的一部分。 温期言坐在位置上,指骨分明的手正有条不紊地备具、洁具、赏茶、投茶、洗茶、泡茶,他这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很是赏心悦目。 陈许凛和温期言的泡茶功夫都很好,他们几个小时候是一起学的,也算是师出同门了。 茶水冒出些许热气,温尔微抿一口,清新的茶香在唇齿间萦绕,她给出评价,“过了这么多年,你们两个好像都没退步,水准保持得很好。” 温期言听了这话,只是轻笑一声,“阿凛泡的茶,我好像没怎么喝过,只有尔尔你这个评委有此殊荣了。” 温尔视线落在一旁面无表情的陈许凛,是这样吗,她印象中,从前几次去陈家找他的时候,他偶尔也会颇有闲情逸致地泡茶啊。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陈许凛漆黑的双眸也看向她,他脸色依旧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温尔没有多想,她并不觉得这算是什么特殊的对待,因为陈许凛的眼里从来不会有例外。 谢子都握着手里的茶杯,热意从手心蔓延,这种时候的他格外像个误入的外来者,对于他们的过往,他不曾参与,也并不了解。 他有些遗憾,也有些好奇,小时候的温尔会是什么样的。 “小姐,外面好像有人找您。”这时,佣人李巧红来到跟前,“听门卫说,车辆已经进来了,是董事长之前同意过的。” 温尔抬起头,一双狐狸眼清澈干净,语气平静地问道,“是左家的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她似乎心中已有答案,能让温望这种人亲自答应、又从没来过温家的,除了左家还能是谁。 李巧红点头,“是的,小姐。” 温尔思索了一下,温望不在,不会是正式的拜访,周青没提前告诉她,说明也不是她来,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来的是左渊。 她猜得确实没错,因为下一秒,身穿黑色风衣的少年便跟着管家出现在他们面前了,他把领子全都竖起了起来,再配上那头利落的黑色短发,整个人张扬又不羁。 “小姐您好,左家少爷来找您。”管家是一个年近七十的老人,精神气很好,有种文质彬彬的优雅,“左家少爷还带来了礼物。” 温尔坐在沙发上,柔顺的长发仅用一根浅绿色发带束起,身上的蓝白色渐变连衣裙长至脚踝,像浪花的轻吻。 头顶吊灯散发的光芒映照在她身上,本就出色的眉眼更为令人瞩目。 “我知道了,谢谢您。” “今天是除夕,请都去休息。” 温尔轻声开口,神情从容,姿态优雅,并没有因为左渊突然的到来而有任何的讶异、慌乱。 “是的小姐,祝您除夕快乐。” “小姐,除夕快乐。” “除夕快乐,红姐,管家爷爷。” 同温尔说完以后,他们又和温期言、陈许凛、谢子都,甚至左渊都说了“除夕快乐”才离开,处处都是无可挑剔的礼仪。 “左渊同学,除夕夜不和家里人待在一起,怎么来找我姐姐了,是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忙吗?”谢子都双手托着腮,故作一脸无辜地看向左渊。 温期言也开口了,但是语气显然要和缓得多,他给左渊倒了一杯热茶,“找尔尔有什么事吗?” 只有陈许凛,全程一言不发,似乎对此毫不关心。 坐在中心位置的温尔此刻也是安静着没说话的,她身上有种令人不自觉心静的气质,但左渊在她的视线之下却莫名不自在起来。 他习惯了用不可一世的态度来摆脱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只冷哼一声道,“又不是小爷我想来的,如果不是周女士让我来,我才不来。” 他口中的周女士是周青,这话温尔倒是相信的,周青对温家没有多大好感,关心的只是她这个承载着旧日恩情的故人之女。 温尔点头,“礼物我收下了,改日有机会会去拜访青姨的。” 话好像聊到这里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左渊视线从她旁边的温期言、陈许凛和谢子都扫过,虽然这几人出现在这里都很合理,但为什么他看着总觉得碍眼。 “我出门前还被嘱咐了一大堆注意事项,你先听小爷我念一遍。” 左渊不怎么高兴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信纸,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他视线飞速地掠过。 第一行,“亲爱的尔尔,”,跳过,不读。 第二行,“青姨实在是太想你了”,跳过,不读。 第三行,“尔尔你真的是个可爱又懂事的小姑娘”,跳过,不读。 第四行,“如果不是你已经有未婚夫,我家臭小子还比不过的那种……”,跳过,不读! 第五行,第六行,第七行……跳跳跳,不读不读,全都不读,左渊翻到最后一行,终于找到了一句能读的。 他字正腔圆地念了出来,“期盼再见,周青亲笔。” 念完了,左渊正准备收起来,却发现几人都在看着他,他好像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似的,自顾自地说道,“我完成任务了,话已经都传到。” 温尔唇角弯起,浅浅地笑了一下,“或者我自己看会比较好?” 左渊想到那信上写的话,一句比一句离谱,通篇在夸她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踩两脚他这个亲儿子。 他又忽的想到,信上还有一句,“如果你能接受我家的臭小子就好了,我让他连夜入赘。” 左渊把信又往口袋里塞了塞,“刚刚小爷我已经亲自念给你听了,不需要再看了。” 温尔没说好还是不好,她只轻声问道,“你确定吗?” 左渊自然确定,他不确定的是回去之后,他妈会不会因为他没把信交出去,而送他这个亲儿子下池塘捞鱼。 就在他考虑今晚的池水冷不冷的时候,本已经离开的管家忽然又进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只穿了一条单薄裙子的丁舒漫,正冷得直抖地走进来,看得出来她这是要风度不要温度了。 “小姐您好,丁舒漫小姐也来了。” 丁舒漫和他们几人是从小认识的,管家自然不会多加阻拦,很快就带着她进来了。 “好的,不好意思又麻烦您了,下次您不用亲自去接的。”温尔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天气冷,您该多休息。” 管家应下,然后才再次离开,他这一走,丁舒漫就成了视线集中点。 见众人都望着她,原本冷得缩着身子的丁舒漫迅速站直,叉着腰,圆圆的杏眼瞪了回去,说话的声音因为有些心虚而明显提高了不少。 “看什么看,本大小姐并不是很想来的好吗。”她眼珠子转了转,话锋也跟着一转,“都是……都是左渊!他极力邀请我一起过来,我这才勉为其难地过来了。”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左渊便居高临下地斜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呵。” 亏她想得出来,怕不是去了陈家找陈许凛没找到人,又过来温家找了,什么锅都往他身上甩。 正喝着茶的谢子都忽然感叹了一声,“有你们两个真好啊,天塌下来我们都不会被砸到。” 丁舒漫皱着眉,不解地问,“为什么?” 谢子都歪了歪头,眼神乖巧,“因为天塌下来还有你们两个人的嘴顶着,很安全。” 丁舒漫:“……” 第77章 新年快乐 “左渊,打他!” 丁舒漫被谢子都的话气得不行,她杏眼瞪了又瞪,也不知怎的,喊出了一种“关门,放狗”的气势。 左渊瞥了她一眼,他觉得他现在更想打她,他也是她能指挥的? “要不还是坐下来一起喝杯茶。” 温期言出来打圆场,他脸上挂着柔和的笑,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总是安静的、温柔的,像枝头被微风轻抚过的梨花。 左渊凌厉的双眸扫视了他一眼,神情颇为居高临下,随后冷哼一声,“假惺惺。” 他并不是很待见温期言,毕竟当年的事虽然有所误会,但那也是和温尔的误会,和他温期言依旧还结着梁子。 左渊下颚微抬,唇勾起,略微嘲讽地嗤笑一声,“呵,我怕被毒死。” 温期言抿了抿唇,低声说了句,“抱歉。” 做过的事永远都不会被抹去,如果他像陈许凛一样生长在优越富裕的家庭,或许他会成长为一个真正光风霁月、君子端方的人。 但可惜他只是一个生来带病,被父母扔在孤儿院门口,又几次被收养家庭退养的累赘,他永远不会是斯顿高中里人人称赞的那个“温期言”。 从被领养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告诉自己,从今往后,他只会为了温尔而存在。 他可以肮脏、卑劣、自私、伪善,只要能靠近温尔就好,时至今日,温期言依旧觉得,假如重来一回,他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对于当年的事,除了几个当事人以外,其他人都了解得不多,陈许凛是不关心这些事,谢子都则是看出来这桩恩怨已经不涉及温尔了,所以他也不在意左渊和温期言有什么矛盾。 唯有丁舒漫,好奇得眼珠子都快转飞起了,也没想明白。 一向维护温期言的温尔这次倒是没开口,她不确定原剧情中二人是否在女主的帮助下冰释前嫌,但她没有打算帮他们两人修复关系,那些过往恩怨留给他们自己解决会更好。 如果自作主张地牵线搭桥,反而容易导致好心办坏事的结果。 “不会的,左渊同学,茶不会毒死你的。”谢子都支着个脑袋,一双深蓝色眼眸干干净净的,好似澄澈的琉璃,他唇色很漂亮,以至于给人一种他说话会好听的错觉,“但是我听说喝水时说话太多,容易被呛死。” 见众人视线都落在他身上,谢子都甚至下一秒还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顺手拉住温尔的袖口,“怎么了,姐姐,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丁舒漫嘴角抽了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宫斗剧应该抓你去演。” 被突然拉住衣角的温尔这时也终于抬眸,她脸上的神色始终是淡淡的,即使是偶尔笑一下,也会有种莫名的疏离感,像高挂于天际的明月,月光会平等地照落人间,但永远可望不可及。 她像是一个淡然的局外人,看他们斗嘴、吵闹,但却不会参与进去。 温尔拿起温期言刚刚倒好的两杯茶,分别推到二人面前,她那双瓷白的手在光线的照耀下,肌肤细腻光滑,像上好羊脂玉一般。 “其实不必说那么多的,我并没有问。” 很奇怪的,她一开口,左渊和谢子都便都安静下来了,甚至丁舒漫也只是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除夕夜这一晚,家家户户都团聚在一起,庆祝这个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而他们这群人却奇妙地一起度过了这个特别的时刻。 今晚没有下雨,夜幕降临以后,云雾被层层拨开,一轮弯月俏皮地钻了出来,月色与夜色交相辉映着,像热闹与孤寂、繁华与凄清的最好演绎。 在这一天晚上,温期言和谢子都想的是对明年春节的期盼,左渊还在想那封信,陈许凛想的是大洋彼岸的另一个“自己”。 丁舒漫则只觉得温尔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要不是周故澈出国了,池妄向来独来独往,这里恐怕还得再多来几个人。 她满心笃定,明年,她就不信明年还会有更多的人来,迟早有一天,大家都不跟温尔玩了。 温尔看着窗外摇曳的树影,姣好的侧脸显出几分默然。 又一年了,母亲。 距离我的人生转折点又近了一点,如果您知道这个世界是一本书的话,会怎么做呢。 您觉得我做得够好了吗。 母亲,我或许……或许有一点想你了。 同一时刻,池家别墅里,穿着黑色衣服的少年与黑暗几乎融为一体,正满身伤痕地躺在地板上,他额角和嘴角都流着血,画面有种触目惊心的冲击感。 蹲在他跟前的男孩约莫六七岁,怀里正抱着一条白色的毛绒绒小狗,眼里满是不知所措的惊慌,眼眶通红着。 少年没有干净的手为他擦掉眼泪了,便只是勾着唇,轻声道,“别哭,也别怕,哥哥不疼的。” 十二点的钟声准时敲响,漫天烟花霎时盛放,银光划破天际,每一下响声都像击在人心上的震撼,浩瀚星辰与璀璨焰火在夜空中相遇,星火与流光在悄然中绽放。 这一刻,或许有人祈愿岁岁年年都似今朝,或许有人挣扎于黑暗之中,或许有人期盼着未来的再次相见。 但无论如何,新的时间已然开启,未知等待着他们。 第78章 宿命对立 清晨,旭日从地平线上升起,橘色朝霞染红了天际,像是画家精心调配的色彩,露珠在叶子上轻滚,是晶莹剔透的澄澈。 经历了冬季的寒冷后,枝头冒出的嫩叶以悄然之态宣告春日的渐近,不知名的鸟儿在树上鸣叫着,欢快至极。 寒假结束了,斯顿高中也迎来了开学第一天,穿着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地从校门口处进入校园,或打闹嬉笑地谈起假期的见闻与乐趣,或诉说着假期的无聊与烦闷。 这个年纪的学生,似乎连烦恼都是带着青春气息的,那是一种未经打磨的朝气与昂扬,永远令人瞩目。 “天气真好。” 穿着校服制裙的丁舒漫从粉色劳斯莱斯下来,她拎着个手提包,脸上化了精致的妆,心情颇好。 她视线习惯性地在四处搜寻,入眼就是-- 算了,还是别入眼了,怎么是那个熟悉的车牌2b941,大早上的一定是她打开方式不对。 车门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穿着黑色小皮鞋的一双长腿,皮肤白皙光滑,脚踝很细,冷白色调在感官上给人一种距离感,无形中添了几分不可触碰的冷酷。 穿着校服的温尔走下车,温期言和谢子都紧随其后,一个帮她关车门,一个帮她拎包,三人站在一起时,瞬间成为了校园里最别致的一道风景线。 见此,丁舒漫默默翻了个白眼,暗自想道,呵,下次她搞四个身高腿长的保镖,一个给她铺红毯,一个开车门,一个打伞,一个拎包,风头绝对压死温尔那个小绿茶! “让让。” 此时,身后恰好传来一道欠揍的男声,丁舒漫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左渊,她正想回头骂他两句呢,余光却瞥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 少年穿着黑色冲锋衣,一双长腿笔直匀称,正侧对着这边,从丁舒漫的角度来看,那张侧脸线条流畅,棱角分明,好看得令人心惊。 更为瞩目的是,他有着一头冷酷张扬的银灰色短发。 “这陈许凛是压抑了十几年,终于忍不住也杀马特了一回?怎么还染了个潮流的奶奶灰?”原本想要上前打招呼的丁舒漫,忍不住嘀咕道。 少年大概是听见了她的声音,略微转过头,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利落的银灰色短发衬得他肤色白皙,面容俊美,那双平日里稍显冷淡的眼眸,此刻却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深意,勾人得要命。 如果说往常的陈许凛是矜贵且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让人瞬间望而生畏,只能止步,那么眼前这个,就是处处都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专门引人飞蛾扑火一试的彼岸花。 我去,丁舒漫暗骂一声,她要收回刚刚那句话,这哪是什么杀马特,这他妈明明是来杀她的,美貌杀人啊! “陈许凛,你的新发型太他妈好看了!” 丁舒漫兴冲冲地朝着他喊了这么一句,却见少年漫不经心地收回了视线,长腿一迈,径直穿过人群,朝着--温尔的方向走去。 他走得并不快,这瞩目的发色为他吸引了一路的目光。 少年一步步走到温尔面前,站定脚步,那张明显带着造物主偏爱的脸,好看得无可比拟,一双瑞凤眼少了几分平日的冷淡后,是熠熠生辉的热烈张扬。 温期言和谢子都一左一右地站在温尔身旁,她脸上的神色很淡,几乎看不出什么变化,阳光照耀在她肩头,微风也轻吻她的发梢,出落得更为美丽的少女,正静静地看着他。 二人相对而站,却是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的,周围的人都投来了视线,温尔视若无睹,忽然轻声问,“要欢迎吗?” 少年朝她弯起唇,眼里是热烈的笑意,他上前一步,就这么径直抱住了她,“当然要,不过我不要礼物。” 这一刻,场上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这是一个众目睽睽之下的拥抱。 谢子都皱着眉,很不高兴地盯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一向乖巧安静的漂亮脸庞透出几分不满。 温期言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意识到什么,原本要上前的步伐停住了。 “陈许凛疯了?!”另一边,左渊看着这一幕,忽然气不打一处来,“他疯了是,他大早上疯了,绝对是!” 丁舒漫也有些怀疑人生地敲了敲自己的头,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并且很快得到了验证。 因为下一秒,她的视线范围内又出现了一个有着同样面容的人,少年黑发黑眸,校服永远穿得整整齐齐,扣子和衣袖都是一丝不苟的干净,他正站在不远处,脸色是惯常的冷淡、漠然,视线直直地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丁舒漫确定了,这才是陈许凛,永远克制完美的陈许凛,他不会染发,不会当众做出这种亲密行为。 穿着黑色卫衣的池妄看见这一幕,“这是你那个传说中的弟弟?” 陈许凛只是一言不发地沉默着,像是没听见身旁池妄的话,他那双漆黑的眼眸深邃至极,让人难辨情绪。 这个时候,哪怕再迟钝的人都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两个陈许凛,不,一个陈许凛和一个…… “陈许冽,松手。” 温尔的语调轻缓柔和,像水滴滴落在清泉上的一声“叮咚”,清脆好听。 少年的胸膛温暖至极,他抱着她的力度刚刚好,不重也不轻,声音语气都很熟悉,仿佛这几年的时光和隔阂从未存在过。 “什么,这是陈许冽?!” 虽然知道这只能是陈许冽,但丁舒漫还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她可算是体会到什么叫“骇人听闻”了。 当年的陈许冽不是一个小哭包来的吗!怎么长着长着就长成了这副模样? 陈许凛,陈许冽,凛冽之意。 同样的出身,却从小是不同的待遇,有着这样完美无缺的哥哥,陈许冽注定是不被人看到的,他也从不会和陈许凛争抢任何东西。 “你变了,陈许冽。” 温尔的声音冷静得有些过分,她并不觉得这几年的隔阂已经消失了。 “可你没变,这就够了。” 陈许冽依旧保持着抱她的姿势,他的视线却穿过人群,径直和不远处的少年对视。 有着同样长相的两人视线交错着,无声对峙,像是宿命的选择与对立。 “温尔。” 陈许冽很快收回了视线,他把人松开,但是下一秒,又将手掌在她面前摊开,就这么明晃晃地朝她笑着,“温尔,我们翘课。” 阳光下,少年的眼眸略微弯起,热烈的、耀眼的,同样一张脸,却是完全不同的感受,一个是凛冬的雪山,一个是春日消融的雪水。 眼前的少年,不像陈许凛,也不像儿时的陈许冽,他陌生又熟悉。 温尔知道,除了几年的时间和遥远的距离,还有其他东西也变了,但是这一刻,她想起了几年前那个没有赴的约。 于是她原本要说的拒绝,就成了-- “好啊,为什么不呢。” 那句没有对陈许凛说出的话,似乎以另一种姿态出现了。 第79章 欢迎回来 温尔翘课了,向来做事冷静、冷清得不食人间烟火的温尔翘课了,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 “姐姐和他以前关系很好吗?” 谢子都深蓝色眼眸半眯着,神色探究,他的直觉一向很准,这个陈许冽恐怕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 要和他抢姐姐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个比一个碍眼。 温期言是温尔临走前唯一打过招呼的,她的书包也交给了他。 对于谢子都的问题,他只是垂着视线,声音很轻地回答了一句,“尔尔对他会心软。” 是的,心软,在这个世界上,温尔的感动给了他温期言,心软给了陈许冽。 谢子都有些乖张地扯了扯唇,嗤,那又怎么样,心软能给得了一个人,自然也能给第二个人,不就是卖惨吗,谁能比他会? 他轻飘飘地看了温期言一眼,这人的心眼是不是就用过一次,听说就是算计了个左渊,两个都不大顶用的样子。 另一边,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嫌弃了的左渊,此刻正紧皱着眉,心情莫名有些烦躁,“这人从哪冒出来的,咱们学校怎么什么人都有啊!” 旁边的丁舒漫听得好笑,她视线打量了他一眼,嘀咕了句,“你这种人都有了,还好意思说别人。” 她的声音很小,所以左渊并没有听见,仍自顾自地说道,“陈许凛也是的,怎么什么弟弟都有,也不筛选一下!” 丁舒漫:“……” 听听,说的是人话吗,陈许凛怎么给自己筛选弟弟?! “左渊,你脑子是不是……”丁舒漫停顿了一下,试图委婉一点,“是不是有病?” 左渊居高临下地斜睨她一眼,冷哼一声,语气十分嘲讽加不屑,“嗤,丁舒漫,你居然连喜欢的人都能认错,脑子有病的是你?” 丁舒漫:“……” 怕不是这时候有狗经过,都得被你骂两句! 丁舒漫一时语塞,但她心虚中又带了点理直气壮,这怎么能怪她呢,谁规定不能认错人的。 双胞胎就是这里不好,长得完全一模一样,她至今都还记得,小时候每次看到陈许冽顶着和陈许凛一样的脸哭唧唧地跟在温尔身后,那种惊悚感和违和感,啊啊啊啊啊! 更可怕的是,一般的双胞胎都会有些微小的差别,只要抓住这个特征就能区分出来,比如谁的鼻子更挺一点,谁的眼角多点泪痣,谁的眼睛更大一点。 但陈许凛和陈许冽却不是这样的,从外表上来看,他们长得完全一样,毫无差别,尤其是小时候。 据说他们的父母也是依据一个胎记来区分的,丁舒漫并不知道胎记在哪,也不知道长什么样。 她只知道从小的时候开始,为了方便区分,两人就会在吃穿住行上都被迫表现出差异,似乎在长相相同的情况下,就只能靠这些外物来区分。 比如陈许凛的衣服以黑白灰为主,陈许冽便只能选其他的,所有事情都是陈许凛先选,陈许冽才能后选,包括联姻。 丁舒漫对陈许冽的印象,一直是温尔的小跟班,有陈许凛那样耀眼瞩目的人,她自然看不上他,恰好他也只愿意跟着温尔,所以最后二人并没有选择联姻。 “我这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以后肯定不会再认错!” 丁舒漫对自己向来自信,主要是陈许冽那头银灰色短发,实在很难认错,除非他以后染回黑色,不然不可能再发生这样的事。 她视线扫了扫,瞥见陈许凛的身影后,忙踩着小皮鞋跑过去,“陈许凛,我还是觉得你更好看的,不用伤心,我的肩膀借你靠靠啊!” 池妄双手插着口袋,神情随意又从容,他耳边的黑色耳钉闪着细碎的光芒,煞是好看,听见身后传来的喊话声后,他唇角微勾,“好像找你,你要去哭一下吗?” 陈许凛像是没听见这话似的,依旧迈着步子离开,他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异常,似乎对于这个突然回国又突然带走自己未婚妻的弟弟毫不在意。 他那双瑞凤眼和陈许冽如出一辙,但一个不苟言笑,一个热烈阳光。 这个世界上,要说最了解陈许冽的人,必然是他这个血缘上的亲哥哥。 儿时怯弱安静的影子,成了如今这副开朗恣意的模样,他更相信是一种伪装,毕竟三年前的事依旧历历在目。 — 公交车上的最后一排,车窗被打开,轻柔的微风吹了进来,清晨的空气清新怡然,像跳脱了时间轨道,独自存在的节点。 “小的时候,我最开心就是和你一起坐公交了。”陈许冽侧着头看她,视线专注而热烈,“因为每次这种时候都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好像我们属于彼此一样。” 温尔没有接话,她很多时候都是安静的、从容的,陈许冽却好似永远不会被这种冷淡打击到,他回忆起过往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愉悦。 他们几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要算最早认识的,大概只有她和陈许凛、陈许冽三个人。 真正意义上的青梅竹马,就是自她开始记事起,就有这两个人的存在。 陈许凛漠然冷静,从小就自律又聪明,什么事都能完成得很好,在同龄人之中是毫无疑问的佼佼者,甚至可以说是天生的继承人。 陈许冽怯弱安静,一开始总是喜欢默默地跟在她和陈许凛这个哥哥身后,亦步亦趋,步步紧跟。 他是陈家的少爷,没有人会苛待他,但任何时候,只要有对比就会有落差,在优异得仿佛天之骄子的陈许凛面前,他像一个沉默的背景板。 或许没有人发现,他其实很爱笑,有很多奇妙又有趣的想法,也并不是陈许凛的影子。 “陈许冽,我们不是小孩子了。” 温尔视线下移,他正习以为常地牵着她的手腕,动作自然。 陈许冽点点头,对她的话表示认可,“显而易见。” 温尔见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没听进去,“所以,坐车的时候不用牵手了。” 陈许冽听了这话,却只是歪着头看她,语气十分坦然地道,“不是小朋友就不能牵你的手了吗?我哥倒是和你是未婚夫妻,可他却从不牵你的手,我为什么不能替他牵呢?” 如果是从前的陈许冽,是不会说出这两句话的。 “你真的变了很多。” 从前的陈许冽,不会跟陈许凛抢任何东西,他只会安静地、顺从地站在角落里,仿佛这就是他该做的事。 陈许冽此刻正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漆黑的双眸深邃至极,一头银灰色短发衬得他张扬又散漫,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清俊少年。 他浓密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似有似无地感叹道,“可我的温尔啊,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不变的事,就像三年前我被送出国的时候,我也没想过,你会不来见我最后一面。” 温尔垂眸,这件事是真的,并且没有误会,她还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周围的行人全都急匆匆地赶着回家。 陈许冽是被强制送出国的,据说一开始他固执地要等她来,根本不愿意走,甚至还逃了出来找她。 但是很可惜,他并没有找到人,最后直接被保镖压着上了飞机。 三年,渺无音讯的三年,除了宴会上那通电话,他们没再联系过。 等到再见面的时候,他却仍旧一副毫无芥蒂的模样,甚至比从前更加开朗阳光,直接且坦荡地说出自己的一切想法。 “对不起,我失约了。” 温尔没有为自己找借口。 三年前的那天,陈许冽被家里强制安排出国,而她则因为觉醒了自我意识,晕倒在路上,被人送去医院。 陈许冽像是没放在心上似的,双手插着卫衣口袋,下颚微抬,看着窗外飞快掠过的景物,轻声道,“没关系啊。” 假的,温尔这样对自己说。 真的没关系的话,那为什么后来她打了那么多次电话,他都没有接过一次。 “在国外几年,过得好吗?” “好啊,很好啊,可多女孩子喜欢我了。”他倏忽掰着手指,一边回忆一边数道,“我交了1,2,3,4……不知道多少个女朋友了。” “你开心吗?” 温尔打断了他的话。 陈许冽这回像是思考了一下似的,“开心啊,为什么不开心呢,很多人喜欢我的,那里没有人知道哥哥。” 还是假的,温尔没再接话了。 他刚刚的说辞在原剧情里也出现过,陈许冽在女主苏软软面前刻意制造自己花心多情的印象,但实则交往过的每一任女朋友,他连手都没牵过,甚至人名都记不住。 陈许冽丝毫不知道,自己在温尔面前已经暴露得彻彻底底了,她那双眼眸清澈至极,像一池温水,总给人以宁静。 他倏忽把头探了过来,凑得很近,近到鼻尖相贴,也近到只要稍微侧一侧头,两人就会亲上。 他问,“温尔,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啊?” “不要。” 温尔拒绝得平静而果断,仿佛没注意到两人这过近的距离一般,她永远是高不可攀的清冷明月,即使是这种时候,也依旧如此。 陈许冽并不意外,他像是早有预料似的,不紧不慢地追问道。 “为什么,你喜欢我哥?” “不喜欢。” “那你喜欢谁呢?” 温尔终于抬眸看他,少女肤如凝脂,神色淡得不似真人,眼尾略微上翘着,也就只有这种时候,她的眼神会兼具清冷疏离与高傲冷漠。 “我喜欢我自己。” 这世上,没有人值得她付出巨大的代价去爱,她当然相信这世界会有真爱,她只是不相信会发生在她身上罢了。 “陈许冽。” “这个世界并不像我们想的那样,它在一点一点变化,我们也是,或许以后我们会反目成仇,会形同陌路,但这些都不是我现在要说的。” 微风从窗外钻进来,吹动了少女的发梢,有几缕恰好触碰到他的脸颊,又很快溜走,好似冥冥中,微风替他完成了刚刚那个未成的亲吻。 “欢迎回来,陈许冽。” 他听见她这么对自己说。 第80章 不属于我 【有谁知道陈许凛的弟弟吗,爆点料来听听,人怎么样,免得下次得罪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国几年,以前和温尔关系很要好,感觉比他哥陈许凛好相处,毕竟以前被认错了也不生气,现在染了银发,更好区分了。】 【虽然知道是双胞胎,但两人未免也太像了,感觉好像突然见识到了平行世界的陈许凛一样,好神奇。】 【要是分不清,找温尔就好了,听说她一眼就能认出人。】 【啧啧,为什么觉得磕到了,温尔对陈许凛这个未婚夫居然这么熟悉。】 校园论坛今天炸开了锅,突然出现的陈许冽毫不意外地成为了话题主人公,连带着陈许凛和温尔都被多次提及。 晚上八点,吃过晚饭的丁舒漫拿出手机,熟练地登上账号,开始激情输出,她从不用小号,每次都是顶着大名和各路小号对骂,战绩十分出色。 【眼瞎了,陈许凛和陈许冽长得才不像,陈许凛好看多了,你们这群没品位的东西。】 【什么,磕到了?温尔和陈许凛有什么好磕的,你怎么不磕陈许冽和温尔,这俩更好磕,发那条评论的是谁,我给你写支票,给本大小姐删除了。】 丁舒漫一边敷着面膜,一边飞速打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干什么大事。 门外传来亲切温柔的女声,“漫漫,妈妈给你买了喜欢的甜品,快点出来吃啦,明天爸爸要去欧洲出差,有什么喜欢的东西,让他给你带回来。” 同一时间,不同的地点,却上演着完全不同的故事。 夜色像从天上倾倒而下的墨水,沾染了宇宙的飘渺后,便是无可比拟的瑰丽,远处星光点点,不停地往外延伸,好似铺垫了一条专属的时间轨道,只待你一人的降临,这种耀眼瞩目远比电影镜头要更令人动容。 陈家别墅,二楼阳台处,冷风吹拂而过,树上枝叶晃动着,沙沙作响,像是别样的奏鸣曲。 少年身穿黑色衬衣,一双长腿站得笔直,他下颚微抬,黝黑的双眸正眺望着远处,眉眼绝色而凌厉,总是有种无法靠近的高傲和冷漠。 车辆驶入大门,有人从车上下来。 陈许冽抱着一束花,正慢慢地从门口进来,他那头银灰色短发着实好看,也足够亮眼。 他的归来太过突然,佣人们忙上前。 “冽少爷,您是否用过晚饭呢?” “花需要帮您找个花瓶插起来吗?” 陈许冽态度很是自然,他好像没留意到众人眼中的讶异,正低头看着怀里的那束花,指尖还轻轻拨动了一下花瓣。 “不用,这花我自己拿回房间,不过倒是可以帮我拿个空花瓶和剪刀,还有晚饭也不用了,我吃过了再回来的。” 三年前他被强制送出国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佣人们虽然有惊疑,但面上却不显,只低头安分地做着事。 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上了二楼,来到陈许凛面前。 “凛少爷。” 这是一种请示,当许竹萍二人不在的时候,整个陈家便都是由陈许凛做主的。 “请问需要打电话通知先生和夫人吗?” 管家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公事公办,陈许冽的突然出现毫无预兆,无法确定他是得到了允许还是私自偷偷归国的。 站在一旁的陈许凛手插着口袋,眉眼间的神色都是淡淡的,但他实在生得过分好看了,这使得冷淡都成了一种加分项。 “管家,我回家需要请示先生和夫人吗?”陈许凛视线下移,不答反问道。 管家意会,“对不起少爷,是我僭越了。” 这段简短的对话到此结束,等陈许冽抱着花经过时,话题已经转到“明天的早饭吃什么了”。 “管家好久不见,依旧这么尽职尽责呢。”陈许冽打了句招呼,语气十分随意。 管家自然恭敬问好,见此,陈许冽只笑了一下,便继续往前走了。 “好的,我明天会安排的,少爷请早点休息。”管家对陈许凛的行事作风很是了解,事情很快处理完了。 而这时,刚走了没几步的陈许冽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后退了几步,走回陈许凛跟前,“差点忘了,好像还没跟你正式问好呢,哥,好久不见啊。” 二楼走廊,灯火通明,寂静像悄无声息的光影,摇曳着。 时隔三年,两人终于再次面对面地站在一起,这一刻,四目相对,周围的安静如影随形。 陈许凛双眸凝视着对面的人,这个和自己长相完全一致的弟弟,他们站在一起时,像在照镜子一般,唯一不同的只有发色。 陈许冽没有像从前那样怯弱地移开视线,而是坦然地迎了上去,“为什么不说话呢,我还以为三年过去了,我那身为天之骄子的哥哥会有一点点变化。” 陈许冽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他很清楚,这才是陈许凛,永远高傲冷漠、克制疏离,像找不到瑕疵的完美工艺品。 任何人站在他身旁,都会变得自惭形秽。 陈许冽视线打量了一下,忽然忍不住轻笑起来,他眉眼间都是愉悦的笑意,“外面的人都说我们很像,他们哪里知道,其实还有更像的时候。” 模仿,小时候的陈许冽会刻意去学陈许凛的穿衣打扮、行事作风,甚至眼神表情都能拿捏得一模一样,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复制体。 但不管怎么模仿,都从来没成功过,小时候的陈许冽很想成为陈许凛,一天就好。 “可惜了,我现在得和你反着来才行。”陈许冽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黑色冲锋衣,不大高兴地拧了拧眉,“还好现在不用避开你的衣服颜色了。” 陈许凛神色冷清,好似遥不可及的雪山之巅,他薄唇微启,忽然开口说道,“别找她。”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陈许冽反问,“什么?” “你讨厌的是我,为什么要把她牵扯进来。”陈许凛眼神有几分冷,语气也沉了些,“你出国那天,温尔因为晕倒被送去了医院,她没做错什么。” 陈许凛很少管其他人的闲事,但是他莫名的,想要把这件事告诉陈许冽。 至于原因,他想不到,也似乎不需要想。 然而出乎意料的,陈许冽的反应很平淡,没有任何讶异的情绪,就像……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一样。 灯光之下,少年的银灰色短发煞是好看,他绝色的脸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下颚线条流畅,宛如造物主精心打造的作品。 陈许凛抿着唇,既然早就知道这件事,那为什么回国后对温尔会是这种奇怪的态度,很亲近但是看不出背后到底有几分真心。 “那件事和她无关,你被送出国也和她无关。”陈许凛重新审视起这个阔别了几年的弟弟,“如果你是抱着要抢走我一切的想法回来的,那么这个‘一切’中不该包括温尔。” “因为她不属于我,她属于她自己。” 第81章 光的形状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担心她吗?” 陈许冽怀里仍抱着那束花,这是温尔在经过一家花店的时候,亲自进去挑选后送他的,算是欢迎礼物。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温尔有多细心,她总是能留意到常人所不会关注的细节。 虽然温尔外表看着很冷,不好接近,但只要相处下来就会发现,她待人接物都是那种润物细无声的风格,在她面前,春风化雨也不过如此。 陈许凛听了他的话,眼皮一掀,不咸不淡地开口道,“我是在陈述事实。” 他从不觉得温尔应该被牵扯进来,所有恩怨都是他们二人之间的,温尔没有义务承担这些。 光影灼灼,四下寂静,陈许冽神色难辨地看他一眼,然后倏忽抛出一个问题,“你喜欢温尔?” 喜欢介于好感与爱之间,或许是酸涩的暗恋,或许是若即若离的暧昧,也或许是不自知的心动。 “什么样的算作是喜欢?” 陈许凛问出这句话时,脸上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仿佛只是在等对方给出一个标准答案,他才好一一比对,然后做出判断。 这是他一贯的做法,正如那日温尔问他,对那个侍应生有什么看法一样。 “你不知道什么叫喜欢?”陈许冽像是知道了什么颇为稀奇的事,垂下眼眸,低低地笑了一声。 陈许凛漠然地看着他笑,喜欢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有弱者才会需要。 灯光照落下来,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似有似无的,像要往未知的终点所去。 陈许冽那张俊如神只的脸被光映照着,耀眼至极,一双瑞凤眼略微上挑,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 在这种时候,他和陈许凛是最像的,尤其那种孤高又冷漠的眼神,“那我希望你永远也不知道。” 临走前,陈许冽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会和温尔解除婚约吗?” 而这一次,陈许凛也终于给出了今晚唯一一个肯定的答案,“不会。” — 次日清晨,初阳斜照,曦光渐近,雾气依依不舍地散去,像道不尽,也诉不完的情思。 少年倚着门口的石狮子,长腿随意地支着,他略微低着头,棱角分明的侧脸好看得无以复加,一头银发亮眼至极,有种不真实的梦幻感。 这一刻,微风与阳光都成了他的衬托,像漫画中的人物一点一点从虚拟的世界中来到眼前,温尔和谢子都一出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早啊。”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们的出现,少年抬起头,就这么弯起眼睛,笑了起来,好像一瞬间漫山遍野的花都开了起来,迎风摇曳。 陈许冽今天换上了斯顿高中的制服,那双长腿笔直得显眼,他迈着步子走到他们跟前。 同样一张脸,在陈许凛和他身上却能发挥出两种不同的优势,好像造物主偏偏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这是他最完美的作品。 “你在等我?” 温尔对于他的出现好像并不意外,她淡淡地看他一眼,那双清澈的眼眸像是干净的泉水,静而宁,她身上总有种未施粉黛的清冷出尘。 即使是穿着统一的校服制服,也能明显感觉到她的腰肢很细,露出来的一双腿又细又直,肤色冷白,像上好的羊脂玉一般,好看得惊人。 陈许冽还没开口,一旁的谢子都便拉了拉温尔的衣角,用那双足以惑人心智的深蓝色眼眸凝望着她,“姐姐,我们该出发了。” “弟弟,撒娇也没用哦。”这时,陈许冽上前一步,他竖起食指,笑着摆了摆,“你姐姐的时间通常会分给我,以前就是这样的。” 他话音一落,便直接拉过温尔的手腕,带着她跑了起来,阳光下,他们的影子重叠着,那么亲近,又那么自然。 他动作太快了,谢子都还没反应过来时,温尔就已经被牵着去往另一部车上了。 车辆很快离去,渐渐的,缩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不见,头顶阳光热烈,谢子都的身影显得有几分孤单,他有些恍然地想,为什么他心里觉得闷闷的,是因为温尔没有拒绝那个人吗,还是因为…… 如果这个时候站在温尔面前的是温期言,那么她一定会特意叮嘱他一声,不要担心,之后学校见。 可因为是他,所以温尔不会,这件事其实很容易想明白的,温尔跟他一起上学只是没有拒绝罢了,这不算一种邀请,所以她没有义务告知他什么。 他从来、从来没有走近过她身边。 彼时的谢子都还不能完全明白,温柔到极致会是冷酷,善良到极致也会是残忍。 另一边,黑色保时捷内,温尔坐在位置上,一双狐狸眼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她脸上情绪很淡,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意外,只是问了句,“好玩吗?” 陈许冽十分了解她,自然知道她没在生气,他点点头,眼里笑意更深,“好玩,至少我现在很开心。” 温尔像是只要这个答案似的,她视线落在他那弯起的眉眼上,轻声开口,“走,不是要和我一起去学校?” 这回,陈许冽倒是支着脑袋看了她一眼,阳光穿过透明玻璃窗,好似乘坐了一条专属隧道,跳跃而下,落在她肩头那颗金色扣子上,连带着她的眉眼也有了几分可望不可及的朦胧。 陈许冽见过很多长相出色的人,国内国外都是,但始终无人能及眼前的少女半分。 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陈许凛问的那个问题,什么算做是喜欢。 他不合时宜地想到,这一瞬间也许就是陈许凛所要的答案。 有人曾说,丁达尔效应出现的时候,光便有了形状,而你出现的时候……喜欢便有了定义。 第82章 不为人知 早上的斯顿高中,总是充满着生机的,无论是枝头新长出来的嫩叶,还是洋溢着欢声笑语的小路,都是初春的一部分。 陈许冽一下车就跟在温尔身旁,他把距离把控得刚刚好,既不会让她觉得不自在,又能处处彰显出两人关系的亲近。 “中午一起吃饭?” 陈许冽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拎着书包,动作是漫不经心的随意,一头银灰色短发衬得他面容更为精致,无形中削弱了几分冷淡。 温尔对于他的提议,只是回了句,“我和温期言有约。” 陈许冽点点头,十分坦然地接了一句,“没事,加我一个也没什么问题,毕竟陈许凛就是这么加进去的。” 温尔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只是迈着步子继续往前走。 陈许冽轻笑一声,跟了上去,他声音听起来有些散漫,“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我跟着你不是很正常的吗?” 从前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陈许冽是温尔的专属小跟班,时隔三年再回来,他似乎也在践行着这件事。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温尔和陈许冽先后从车上下来,然后又并肩而行的事,很快传遍校园。 在斯顿高中里面,和温尔这个名字被同时提起的,多半是陈许凛,但陈许冽仅仅用了两天时间,就成功改变了这件事。 阳光把二人的身影拉长,交错又分离,分离又交错,不停重复着,一直通向未知的尽头。 - 傍晚,夕阳西下,天空像画家笔下最为出色的作品,橘色晚霞晕染了整个世界,落日是黄昏别样的心动,令人沉醉。 放学路上,到处都是步伐匆匆的行人,车辆停在红绿灯前,温尔透过车窗往外看,落日余晖显得格外动人。 这种时候,似乎白天发生的那些事情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无论是陈许冽的跟随,学校里各种各样的传言,又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 在无可比拟的夕阳之下,似乎能让人忘却一切。 “哎,这狗怎么没拴绳。” “小孩别乱跑,那边都是车。” 街边突然冲出来一条白色的小狗,毛绒绒的,像个毛线团子一般,四处跑动着,又过了一会儿,一个男孩追着跑出来。 一人一狗从人群中穿过,然后又往马路上跑,穿梭在密密麻麻的车辆间,红灯的时间过半,有车主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开始响喇叭声,又或者降下车窗喊话。 “不要命了,怎么往马路中间跑!” “快跑回去,待会就转绿灯了!” 然而很可惜,那小男孩像是听不到任何话似的,一直紧紧地追着那条白色的狗,仿佛根本注意不到自己正处于众多车辆之间。 可以预想,只要信号灯一变,这些暂时停下来的车就会重新动起来,然后车流瞬间就会把他们淹没。 温尔看了一眼红灯倒计时,又看了看那条正在跑动的小狗,在它跑过车辆附近的时候,她打开车门,下车把狗抱了起来。 白色的比熊犬并不大,被她抱起来以后似乎瞬间就安静了,温尔看着那个穿着黑色小西装的男孩,“快过来,有车危险,小狗我帮你抓住了。” 这回,他像是终于听进去了一般,朝着她的方向跑来,温尔动作很快,她把狗放进了车后座,然后又很快把人也带进了车里。 她顺手关上门,又过了几秒,红灯变绿,无数车辆霎时启动,像是车流一样缓缓向前,后座上的男孩此刻安静地抱着白色小狗,好似并不知道自己刚刚躲过了什么。 “请在前面可以停车的地方停一下,我下车步行送这个小朋友回去找家人。” “是,小姐。” 刚才的行为完全是一时情急,只希望他的家人没有因为找不到他而着急,温尔在心底里想道。 两分钟后,司机停下车,温尔把人带了下来,这里的人不是很多,她略微蹲下身子,在和他视线平齐的位置,轻声说着话。 “下次要记住不能往都是车的地方跑,很危险的。”她朝他伸出手,“姐姐带你去找家人,他们是在刚刚那个位置吗?” 不出意外的,温尔这次也没有得到反馈,刚刚在车上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个小朋友虽然长得很可爱,身上也都穿的是昂贵的衣服,但好像不管外界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眼,约莫五六岁的年纪,长着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皮肤很白,他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漂亮但又……空洞,像没有聚焦点一般。 他只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低下头,一下一下地摸着怀里的小狗,安静又沉默。 这条小狗,似乎有些眼熟,白色的比熊犬,毛绒绒的,脚上有一个小小的伤疤,形状很独特,不细看的话几乎不会发现。 温尔垂眸,这好像是她那天帮池妄选的那条狗,难怪刚刚抱着它的时候也不怎么挣扎,她忽的想起他说过,收到礼物的人会是一个“很安静、很听话的六岁小孩”。 好像一切都对上了,这或许是池妄的弟弟,但传闻中池妄的母亲是陪着他弟弟出国治病的,怎么回来了? 她不太确定,但是可以先打电话问问,如果不是再送去警局。 温尔一边带着人往刚刚红绿灯的附近走,一边打电话给池妄。 电话很快接通,但他显然没空闲聊,一向做事随性散漫的人,此刻说话的语气带上了几分急切,“有事?” 很显然,如果不是什么急事,他会马上挂掉这一通电话。 温尔看了一眼正抱着小狗蹲坐在一旁的小团子,不太确定地问,“有个小朋友走丢了,他身边还有一条小狗,好像是我们上次选的那条,你认识吗?” 池妄很快追问,“他穿着tr小西装是不是,你们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温尔报了地名,池妄大概是很急,连电话都忘了关,她甚至还能听见耳边传来的呼吸声,伴随着风声一同响起。 池妄到的很快,他身上穿着如出一辙的黑色西装,平日里洒脱张扬的少年,此刻多了几分矜贵和漠然,他大概是跑过来的,那头黑色短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有种别样的冷酷和英俊。 他嘴角处又添了新伤,这次看着有些特别,脸上也有痕迹,像是……巴掌印。 “小恩,下次别乱跑了,会吓到哥哥的。”池妄蹲下身子,即使呼吸还没完全平复下来,但仍用着很轻很轻的语气说话,“有没有哪里受伤,或者不舒服啊,要跟哥哥说才行。” 温尔从未见过这样温柔的池妄,外人眼中的他是孤僻又特立独行的,身上因为常年带着伤,也总让人觉得不好靠近。 但是这一刻,温尔好像见到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如果这个时候有喜欢拍照的路人经过,或许这一幕就很值得记录下来。 桀骜不驯的少年穿着黑色西装,孤傲冷酷,嘴角带血,处处都是与世界为敌的尖锐刺感,却在这一刻温柔地低下头,扯着唇角笑了起来。 “嗯,哥哥不疼的。” 他说。 第83章 落日私有 池妄的弟弟叫池恩,正如他所说过的那样,是个安静又乖巧的小孩子,即使这种“听话”是有些独特的。 六岁,正是小孩子活泼好动,令家长头疼的调皮捣蛋年纪,但是在池恩身上却是一种处于自我封闭的安静,他并不是真的听不见声音,而是无视掉了这些“杂音”,有点像“星星的孩子”。 目前已知的剧情中,关于池妄家人的部分少之又少,只知道他有个生病的弟弟在国外治疗,他母亲则一直陪着,同时这也是池家对外的说法。 温尔不清楚这背后是否有什么隐情,但她想这或许就是为原女主准备的“钥匙”,因为池妄看起来,是很在乎家人的。 池恩和池妄长得并不是十分相像,大概是一个像妈妈,一个像爸爸的缘故,所以比起认出池恩,温尔反倒是先认出了那条小狗。 池妄安抚好池恩后,在路边等司机把车开过来接他们,温尔并没有马上离开,她翻出来随身携带的手帕,递了过去,“擦一擦。” 池妄转过头来看她,他黝黑的双眸像黑曜石一般,认真凝视着人的时候总会格外不同,那是撇去了平时那种散漫、不羁后的孤傲,“你不好奇吗?” 温尔神色平静,不答反问道,“什么?” 池妄视线落在她身上,语气有几分难辨,“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有点特别。” 他一面觉得温尔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人,一面又觉得这世上竟然真的会有像她这样的人。 她那么聪明的人,应该一眼就能看出这件事处处都透露着不寻常和诡异,还有以他对池恩的重视,她以后既有了拿捏他的把柄,也有了让他报恩的理由。 然而都没有,温尔不需要他的感谢报答,甚至连提也没提,更遑论“狭恩图报”这种事情;她也对此并不好奇,不想窥探这背后一丝一毫的隐情。 如果今天换作是其他人救了池恩,他需要考虑会不会被威胁,需要考虑各种可能会有的后果,但因为是温尔,所以这些担忧都不存在了。 “不好奇。” 温尔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甚至面无表情地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因为知道太多的人,往往没有什么好下场。” 她不觉得池妄需要那种自以为是的“关心”,人太容易有拯救欲了,总以为自己做的事就是对方所祈求的。 但事实上,生活中不需要那么多所谓的“救世主”,不是人人都想要那些泛滥的同情和怜悯,尊重并且不打扰或许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落日漫漫,晚风徐徐,天上的云被染成橘红色,像柔软的,而今天恰好是限定的橘子味。 池妄深刻地感觉到,对于温尔而言,这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小插曲,是随手而为的小事,不会有什么后续。 他接过那条手帕,就如同半年前在温家大门口,接过她递来的纸巾,不同的是,那次他说的是“谢了”,而这次是--“谢谢”。 既然把人送到,温尔也准备走了,“谢谢我收下了,回去小心点”。 她转身,柔顺的栗色长发有细小翘起的弧度,好似晚风也眷恋地追随着她的身影。 这时,温尔却忽然感觉到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角,力道很轻,是几乎要被忽略不计的程度。 她低下头,池恩正抱着那条白色小狗,一双水润的大眼睛圆溜溜地看着她,里面没什么情绪,仅仅只是倒映着她的身影,他长得实在可爱,脸上还有些许婴儿肥,皮肤很白,睫毛浓密细长,一颤一颤的时候更令人心软。 温尔蹲下身子,视线和他同一高度,唇角有轻微上扬的弧度,语气也跟着放缓了点,“怎么了,有话想跟我说吗?” 谢子都曾经的判断是对的,温尔对于小朋友和小动物都很有耐心,而这一点几乎没什么人发现。 她从口袋里翻出一颗小小的糖,递了过去,她的掌心是朝上的,给了池恩充分的选择,这种动作某种程度上可以表示自己的无害,向对方传达出自己的坦诚,降低对方的不安。 “请你吃,下次见面的时候可不要乱跑了,这样我还会给你带糖的。” 池恩那张小小的包子脸没什么变化,只有睫毛很轻地颤动了一下,温尔没有贸然地做出任何表示亲近的触碰行为,只是又把手心往前递了一点。 这回,他终于试探性地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缓慢地,像在确认什么似的,从她手心里拿走了那颗糖。 整个过程中,他的手没有触碰到她一点。 温尔把手放在他头顶上方的位置,隔着一点距离,并没有真的碰到人,只虚空地做了个摸头的动作,“小恩很乖,我们下次再见了。” 接近傍晚,马路上车流不断,春日是私语的典藏馆,枝头嫩叶摇曳着,匆匆绿意。 夕阳西下,晕染出大片的温柔色彩,像是要将落日贩卖于人间一般,而少女纤细的身影是唯一可以与之媲美的存在。 池妄沉默着看她,视线专注至极。 大概是他的目光实在难以忽视,温尔低头又从口袋里翻了翻,找出了最后一颗糖,然后递了过去,“呐,如果你想要的话,刚好还有一颗。” 池妄原本是站直身子,略微低下头看她的,下一秒,他忽然弯下腰,像她刚刚对池恩做的那样,在视线平齐的时候,目光盯着她,然后开口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在哄我?” 四目相对的时候,他们之间靠得很近,温尔不由想到,这个动作好像确实很能拉近距离,从物理到心理都是。 她没有往后躲,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轻声开口,“吃糖和年龄无关,要是你觉得我在哄你这件事能让你开心的话,那你可以当做我在哄你。” 耳边传来话语声,字字清晰,眼前的少女眉眼如画,身姿曼妙,微风轻轻吹动了裙摆,像湖面泛起的圈圈涟漪,一点一点往外扩散。 这一刻,瑰丽的夕阳仿佛也成了黑白电影镜头下的定格,唯有一处是绚丽多彩的。 落日这么漂亮,谁会舍得贩卖,该私有才对。 第84章 擦肩而过 高二特a班终于迎来了新学期的分座位,这次采取的是抽签模式,班主任一早就将写着所有人名字的纸条用箱子装好,并且带了过来。 “因为这个学期我们又多了一个新同学,总人数变成了单数,所以这次分座位会出现单人坐的情况,抽签结果原则上是不允许换的。” “好了,现在念到名字的,一个一个上前抽签。” 班级最后,丁舒漫双眸紧紧地盯着那个小小的红箱子,神情关切,这种全靠运气的时刻,就是她赢温尔的大好机会,比如上次就是她分到了和陈许凛一起。 “陈许凛,你说咱俩还能分到一起吗?” 丁舒漫扭过头,圆圆的杏眼透出几分希冀,她在陈许凛面前总是百折不挠的,好似他的冷言冷语永远也无法令她却步。 陈许凛端坐在位置上,骨节分明的右手正翻动着书页,他身上穿着斯顿高中的制服,身姿挺拔,眉眼冷峻,那双瑞凤眼此刻略微低垂着,有种不近人情的冷淡。 在他身上,总是能把矜贵二字体现得淋漓尽致,用丁舒漫的话来说就是,帅得让人腿软。 “丁舒漫。” 他忽然开口,嗓音低哑有磁性。 丁舒漫感觉自己心里有头小鹿正不停地蹦哒着,她忙不停地点头,“嗯嗯,你说,我在听的!” 只见陈许凛头也没抬,紧接着说了一句,“你吵到我了。” 哦,啪唧,小鹿撞墙上,死了,还死得透透的! 有那么一瞬间,丁舒漫甚至在想,陈许凛的嘴真该缝上,怎么专挑人不爱听的讲。 身后的对话,左渊一字不差地全听到了,他仰着下颚,神情随意,余光却不自觉飘到身边的人。 温尔今天把头发扎了起来,黛青色发带顺着发丝垂落下来,几许缠绕,风从窗外钻了进来,吹动了她的发梢,一晃一晃的,像是要荡到人心里才肯罢休。 窗外的阳光斜照着,枝叶轻轻随风而摆,浅淡的花香飘了进来,紧接着,零星的春意也跃然于纸上。 对于这次的分座位,在意的人很在意,而不在意的人也确实毫无所谓。 温尔恰巧就是这样的人,她很多时候都是一种随遇而安的淡然,不管对方是谁都改变不了她的想法和作风。 身后是临时被安排单独坐了两天的陈许冽,他目光落在前方纤细的背影,忽然似有似无地感叹了一句,“好想和我们温尔做同桌啊。” 他的声音不算很大,但是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这话一出,众人心思各异,丁舒漫的反应最直接,她习以为常地翻了个优雅的白眼。 她就知道,小跟班就是小跟班,没什么出息,唯一的区别可能是从要和温尔说悄悄话的胆小鬼变成明目张胆的粘人精。 左渊冷哼一声,然后特意回头瞥了一眼陈许冽,“那你想得可真够多的。” 谢子都离得有点远,听是听见了,但因为和温尔有点距离,也不好找她说话,只能眼巴巴又惨兮兮地看着她。 陈许凛眉眼低垂,视线落在书上的文字,他指骨分明的右手捻着书页,画面有种别样的赏心悦目,谁也没注意到,这一页停留的时间似乎长了那么一点。 至于池妄,他今天也缺课了,行踪不定的冷酷孤僻人设依旧不倒。 身为当事人的温尔大概是最淡然的,她甚至还能抽空想,这样一句话,绝不可能出自于其他人嘴里,只会是陈许冽。 余华在《第七天》里,写过这样一段话,“我在情感上的愚钝就像是门窗紧闭的屋子,虽然爱情的脚步在屋前走过去又走过来,我也听到了,可是我觉得那是路过的脚步,那是走向别人的脚步。直到有一天,这个脚步停留在这里,然后门铃响了。” 如果是陈许冽,他绝不会让门里的人怀疑这脚步会不会走向别处,因为他坦荡、直接、目标明确,像是深知犹豫就会败北这个道理一般,他总是明晃晃地传达出一个信号--我要走向你了,你知道的。 这次的抽签结果也足够令人意外,左渊抽到了和班上一个安静的男生一起坐,他看到结果那一瞬间就拧着眉,一副冷脸,直把未来同桌吓得不敢说话。 谢子都抽到了和一个女生坐,对方忙着低头做题,没空搭理他。 “看来我今天很幸运。” 陈许冽站在讲台上,看了一眼手里的纸条,视线在班上扫过,最终停留在陈许凛和温尔那边的方向。 他长得实在好看,身形颀长,眉眼出色,一头耀眼的银灰色短发下,是浓密卷翘的睫毛。 那双瑞凤眼撇去了陈许凛那种漠然的风格后,便是热烈的、阳光的,他这个人光是站在那里,便是绚丽又瞩目的光。 温尔像是没注意到他的视线一般,并没有抬头,但陈许凛却在这时合上了书本,颇为“降尊纡贵”地瞥了台上的人一眼。 见此,陈许冽用食指和中指夹着那张纸条,唇角牵起,低笑了一声,“真神奇,要和我哥做同桌了。” 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自然也没有完全相同的人,但能分清他们的却只有一个人。 陈许冽小的时候曾经一度很喜欢跟在这个哥哥身后,但他们的命运注定是不同的,他那时并不明白,原来早出生两分钟会决定这么多事。 比如继承人的位置,比如联姻的对象,又比如,被绑架的时候。 “到我了到我了,本大小姐先抽。” 丁舒漫一看陈许冽抽完了,就非常自觉地站了起来,虽然陈许凛被选走了,但是她也要比温尔那个小绿茶先抽。 人,争的就是这一口气! 丁舒漫水润的杏眼紧紧地盯着箱子,明明什么都看不到,还是企图看出来一点门道,不过很快,她又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不对,陈许凛都被选走了,她还有什么盼头? 丁舒漫思索了一下,最好的结果是她自己一个人坐,差一点就是和其他人坐,最倒霉就是和温尔或者池妄坐,恐怖事件! 她面上一副淡定,心底却止不住地念叨,千万别千万别,信女愿吃肉念佛一辈子。 丁舒漫站在台上,白嫩的小手伸向箱子,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墨菲定律永远有效,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丁舒漫看了一眼纸条,上面赫然就是两个大字——池妄。 她好似满不在意地把纸条扔在一边,然后用指尖拨了拨自己的发梢,语气淡定地道,“哦,小池啊。” 小池,小池个鬼,啊啊啊啊啊啊,杀了她,池妄还不如温尔那小绿茶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头的温尔恰好看到这一幕,不由想到,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脑子里一堆古灵精怪的想法,她的父母真的把她保护得很好。 所以这样的丁舒漫又怎么会去绑架女主呢,这个世界真是奇怪,好像人就要不择手段地抢夺东西,不然就算不上是有跌宕起伏的“戏份”。 抽签到最后,温尔是唯一一个没有被任何人抽到的,她好像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拥有了单独一个人的座位。 在那些抽签的人中,有想和她一起的,有不想和她一起的,手一次次伸进箱子里,纸条一次次被打开,或许每个人都曾经和写着她名字的纸条只有毫米之距,但最终都是错过。 世上本来就是这样的,千万次擦肩而过,也换不来一次回眸。 第85章 最大期待 中午,学校餐厅人很多,但三楼却是一副安静又雅致的,这里是特a班学生的专用地方,金色扣子是唯一的敲门砖。 靠窗位置,光影灼灼,从这里向外望去,满眼都是郁郁葱葱的绿色,如果草木有灵,或许是踮起脚尖翩翩起舞的曼妙,正如翩跹于春的蝴蝶一般。 一张六人桌,这里已经坐了五个人,除了温期言、陈许凛,还有谢子都和陈许冽。 温期言和温尔相对而坐,左边是陈许凛陈许冽,右边是谢子都,身后还坐着一桌左渊和丁舒漫,两人倒是没和他们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吃个饭,好像也越来越多人了。 “尔尔,今天想吃什么?”温期言习惯性先照顾温尔的想法。 “你帮我点,再加一杯柠檬水。” 温尔正在回复周故澈的短信,他好像在国外有点事,可能要晚几天才能回来,但是即便这样,也没忘和她说一声。 【可惜又要晚几天才能回去,不知道等我回去的时候,我们尔尔学妹身边会不会已经一大堆人,然后都没有我的位置了。】 透过这几句话,周故澈说话的神情与语气几乎都能被想象出来,他大概会弯着眼睛轻笑,眼神里是那种温柔的、开朗的笑意。 他脾气太好了,情绪也很稳定,好像从来没有什么值得他放在心上。 这种淡然和温尔、陈许凛的不太一样,那是出生于幸福家庭才有的,更像是宽容和洒脱。 正如同样一个问题,放在他们身上会是截然不同的回答。 陈许凛会说,爱是弱者的软肋,所以他不需要。 温尔会说,爱是会变质的,世上没人值得她付出巨大代价去赌一个飘渺的未来,没人比温尔更爱温尔。 而周故澈会说,爱是不能抱有期待的意外之喜,没有反馈也没关系,他可以休息一下,再继续。 “姐姐,你在回谁的短信啊,这么认真。”谢子都坐在一旁,深蓝色眼眸凝视着她,他看她的时候,眼神是从下往上的,有种讨巧而示弱的意味。 温尔抽空抬了一下眼,“在回学长。” 她说完就又垂下视线,纤细瓷白的手指在屏幕上打着字,给周故澈回了一句,【好像是挺多人的。】 谢子都若有所思地看了温期言一眼,他没有看出来自己的好友对自己的妹妹别有用心吗,怎么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此刻的温期言确实没多大反应,他还在认真地给温尔选今天中午吃什么,似乎在他看来,这件事更重要。 “学长是谁?” 这时,陈许冽看向温尔所在的方向,开口问道。 错过了几年的时光,所有人都知道学长指的是谁,唯有他,一无所知。 “周故澈。” 陈许冽的问题很快得到了答案,但这句话却不是来自于温尔,而是坐在他对面的陈许凛。 陈许凛端坐在位置上,漆黑的双眸辨不出什么情绪,但视线就是直直地对上了陈许冽,他薄唇微启,“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周故澈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陈许冽出国前便有所耳闻,但那时这个名字还只是和温期言有关,并不包括温尔。 在他缺席的几年时间里,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 陈许冽身子往后坐了些许,银灰色短发下,那双和陈许凛如出一辙的瑞凤眼弯了弯,轻笑道,“真稀奇,我哥还会帮别人回答问题。” 陈许凛漠然不语,只是看着他,神色难辨。 回完信息的温尔收起了手机,像是没看到他们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一般,接过了温期言递来的湿纸巾,细致地擦了擦手。 她的手很纤细,肤色也是偏冷白的,看起来是柔软无骨的样子,这双手很适合用来欣赏,但如果握起拳来又会是另一种姿态,有力的、坚定的。 温尔自然也听到了陈许凛和陈许冽的对话,但她关注的却是另一个点,为什么陈许冽这次回来以后,陈许凛对他那么“在意”。 这种“在意”更像是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所以陈许凛笃定陈许冽的归国是别有目的,所以才会连她也一起维护了。 一直在隔壁桌偷听的丁舒漫装作若无其事地放下了菜单,靠,她也想过去观看这种刺激场面。 坐在她对面的左渊,此刻正背靠着椅子,一副懒懒散散的少爷模样,只有仔细看才会发现,他现在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莫名的烦躁气息。 “你这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小姐很想和你吃饭。” 左渊瞥她一眼,“闭嘴,少来烦我。” 对此,丁舒漫敷衍地扯了扯唇,然后顶着一脸假笑,认认真真地在桌子底下,给他竖了个中指。 嘴是闭了,中指也竖了。 国际友好手势,他值得拥有。 丁舒漫“报复”回去以后,看了一眼隔壁桌的几人,思绪不禁有些飘远,陈许凛和陈许冽这两人的关系怎么感觉奇奇怪怪的,好像从几年前开始就突然这样了。 “您好,这是您点的柠檬水,还有四杯温水。” 这时,侍应生把托盘上的杯子,一杯一杯往桌面上放,温期言帮着分了一下,谢子都也不甘示弱地跟上,当然,他主要是想给温尔递那杯柠檬水。 谢子都那双蓝如鸢尾花的眼眸闪着细碎的光,语气很轻快,像是一个想邀功的小朋友,“姐姐,你的柠檬水。” 温尔伸手接过,礼节性地点头道谢,“好,谢谢。” 她接过了之后却没有马上喝,反而看了一眼坐在斜对面的陈许冽。 而他这时也正侧着头,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仿佛……就是在等她这一刻的抬眸。 陈许冽眼角眉梢都是热烈的笑意,他那头银灰色短发实在好看,像少女漫里的男主角,总是耀眼而瞩目的,他眼里噙着笑,“你果然还记得。” 温尔举起手中的杯子,陈许冽也拿起自己的玻璃杯,和她轻轻碰了碰,清脆好听的“叮”一声,像是瞬间要将人带回那些过往。 温期言看了这一幕,不由失笑,“怎么还是什么都要干杯,我记得你们以前连喝矿泉水、喝牛奶都要干杯的。” 是的,干杯,这种奇奇怪怪的仪式感来自于陈许冽,不管喝的是什么,他总喜欢和温尔碰一下,而她也没有拒绝过。 “尔尔总是什么都记得,我都快忘了你们还有这个传统了。” 温期言讲这话的时候,温尔仍旧是那副淡然而高不可攀的模样,正如她那天在校门一眼就能认出陈许冽时一样,既表现得平静,但又什么都清楚,似乎这些在她看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陈许冽握着玻璃杯的食指微动,或许在温尔的眼里,她能一眼分清他们是理所当然的,她能记得那些再小不过的事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浓密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忽然低声开口,“干杯是为了庆祝我们每一次都在一起。” 这是温尔都没有听过的答案,她只知道,从很久以前开始,陈许冽便总爱做出这样一个举动,她刚刚会抬头看他一眼,也是因为想起这件事。 谢子都对于他们的过去是好奇夹杂着嫉妒、艳羡的,他没有见过小时候的温尔,他出现得太晚了,并且一开始还是那么的讨人厌。 在座的人里面,都是和温尔一起相伴长大的,只有他,永远像一个局外人,“那如果你们不在一起呢。” 陈许冽像是回忆起什么似的,视线垂下,嗓音也听着低低的,“那我就自己和自己干杯,提前替温尔做个回应,我想,我们总会重新在一起的。” 银色短发下,他的神情看不真切,从温尔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以及本该象征着凉薄意味的薄唇。 温尔抿了抿唇,所以,这样的陈许冽真的会为了报复陈许凛而去刻意接近另一个女生吗,温尔觉得并不真实。 她当然明白,前路飘渺,人心易变,但她,大概还是很想对这个世界抱有最大的期待。 第86章 需要回避 临近放学时间,原本安静的教室有了几分躁动,讲台上的班主任讲完最后一道题,便放下了手中的教案。 “好了,知道你们都急着放学了,但是有件事还得提前通知一下大家,学校将于下周举行研学旅行,为期一周,具体的注意事项稍后会发到大家手上。” “今年的也和去年一样,有分组合作、排名比分,当然还有结束以后要交的感想报告,缺一不可。” “周一的时候,我们会在学校体育馆集合,然后一起出发,周末回去大家可以准备好自己要带的衣物和生活用品。” 班主任交代完事情就抱着教学用具出去了,班里顿时一片欢呼,一年一次的研学旅行,如期而至。 “终于有点好玩的了,周一快点来!” “今年去哪啊,有海边吗,我想去看海了。” “反正不用上课我就开心,管他去哪呢。” 教室里满是热烈的议论声,研学旅行一般只有高一高二参加,两个年级会错开时间,为期一周,中间会有分组比赛,是综测分的重要加分项。 去年的第一是由温尔和陈许凛一起带领的小组夺得的,这个双第一组合从来都是毫无悬念的胜者。 至于今年的分组,暂时还没公布。 陈许冽望着窗外,他线条流畅的侧脸被光映衬着,精致得不像真人,他不笑的时候和陈许凛格外的像。 那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孤傲,任你如何靠近也没办法打动他半分。 “温尔。” 陈许冽倏忽开口,叫住了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温尔。 她扭头看他,一双澄澈的眼眸清凌凌的,好似一面琉璃镜子,动人又冷情。 “今天的落日很美。” 陈许冽侧着头,认真地凝视着她,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的眼神太专注了,像是真的很想与她分享这一件事一般,陈许冽笑起来的时候,眼神会有些弯起来的弧度,让人挪不开眼的好看。 他自顾自地又重复了一句,“就是很想、很想告诉你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是笑着的,温尔却有种莫名的感伤,这种感觉有点像看到秋天凋零的落叶,又有点像想抓住一把流沙,却还是眼睁睁看它溜走。 “嗯,落日很美,我看到了。”温尔对上他的视线,轻声道,“下次还告诉我。” 夕阳余晖笼罩着大地,霞光像散落满地的音符,悄悄从窗外跳了进来,然后安静地落在桌面上。 教室里充斥着各种吵闹声,眼前的少女穿着校服制裙,一双纤细的长腿站得很直,白皙细腻,明明所有人都穿着一样的衣服,但她就是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 在她看过来的那一瞬间,陈许冽忽然有一种错觉,好像他们从未分离,他也从未在大洋彼岸独自一人关在黑暗里,连一句“落日真美”都没办法分享。 所以,这多不公平,陈许凛每天都习以为常的事情,却是他拼尽全力也得不到的。 - 临近傍晚,温家别墅门口。 “小姐,今年还是在这里种绣球花吗?” 佣人李巧红正走在身旁,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不时记录些什么。 换下了校服的温尔穿着一身藕荷色连衣裙,长发披在肩上,优雅又漂亮,她语气平缓地道,“松叶牡丹。” 谢美云一心扑在温望身上,并不插手这些事情,又或者说,她聪明地选择了不干涉。 温家是由管家和李巧红在打理大小杂务,温望不过问这些小事,以往的时候都是由温尔决定的,谢美云就算想插手,恐怕也没人敢听。 “今天从法国空运了一批香水玫瑰,要给您的房间放一些吗?” “不用了。” “那之前那位说的要更换墙上的挂画,您觉得是否可以呢?” 这件事之前谢美云就提过,只是佣人这边没得到温尔的首肯前,一直都没有真的行动。 晚风迎面而来,温尔沿着门口的花带慢慢走着,“她只拥有她那一间房的支配权,其他的不用理,如果她为难你们,让她找我。” 李巧红点头应道,“是,小姐。” 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了,温尔准备回去看会书,她最近在读 jas joyce 的《尤利西斯》,进度刚过半。 “小姐,是陈许凛少爷和池妄少爷。” 这时,李巧红却忽然在旁出声提醒,温尔顺着视线望了过去,果然见到了二人。 陈许凛身上还穿着没有换下来的制服,从领口到袖子都是一丝不苟的冷峻,那张脸棱角分明,疏离漠然。 池妄则相反,他只穿了一件宽松的黑色短袖,上面印着的骷髅头图案颇为引人注目,整个人都透着散漫之意。 温尔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她并没有打算和二人继续交谈的意思。 然而在经过温家的时候,他们却停了下来,准确来说,是池妄发现她之后,就停住了脚步,而他身旁的陈许凛也跟着停了一瞬。 温尔后知后觉地问,“找我?” 她这话是对着两人一起说的,但很显然,陈许凛并没有要找她的意思,他反而看了池妄一眼,语气有些淡,“有我不能听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副场景莫名有些熟悉,池妄依旧顶着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他点了点头,语气散漫,“有,所以你回避一下。” 这下子,陈许凛终于正眼看了看他,好半晌才说了一句,“是吗?” 理智告诉他,该转身离去,而情感却告诉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回避呢。 头顶枝叶晃动着,沙沙作响,像别样的交响乐,那是通往未知坟墓的欢迎曲,好像在等他一步步往前而行。 “好。” 他后退了,出于对不可控因素的警惕,也出于尚未理清的思绪。 陈许凛离开了,池妄迈着长腿,直接走到温尔跟前,他上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短袖,却好像感觉不到初春的凉意一般。 “你给池恩的糖,是哪个牌子的。” 他问。 温尔确实没想到陈许凛需要“回避”的事情竟然会是这个,不过在关于家庭的问题上,她一向不会多问。 温尔让他跟着进来温家,“那家店每年都是限额的,基本上都是提前一年订下一年的,他们家每三个月会送一次过来,我这里还有一些,可以先把我的送你。” 糖果放在三楼,温尔让人先在客厅里坐着,她很快拿了下来。 池妄接过以后,看了她一眼,“限额的也给我?” “准确来说,是给池恩。” 温尔说的是真话,如果问的人是池妄,她大概不会给出去,但是池恩的话,乖的小朋友可以有奖励。 池妄听了这话,轻笑一声,凌厉的眉眼好像少了几分冷漠,他俯下身,视线和她平齐,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问道,“那我这次还有没有?” 温尔认真思考了一下,池妄是这么爱吃糖的人吗,平时倒是留意到左渊有吃糖,不过他那种完全就不是爱吃,只是想嚼着玩。 池妄今天只戴了左耳的耳钉,恰好是靠近窗户那边的位置,夕阳散落的光点缀着黑色耳钉,衬得他神秘又惑人。 “没有糖了,不过可以给你折一个。” 温尔从抽屉里拿出卡纸和剪刀,很快便给他折了一个简单的“糖果”,她的手很巧,几乎是两分钟就做好了。 她在“糖果”上面写了几个字,【池妄专属】。 池妄站在一旁,看她一笔一划地写完,然后又用手递给他。 “这个给你,望糖止渴,这是永远不会被吃掉的糖。” “嗯,这次是真的在哄你了。” 少女莹白的手指和粉色卡纸成了一种对比,她那双水润清澈的双眸静静地望着他,里面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就好像……她眼里只有他一个人一样。 在她的眼神下,他似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专注地、难言地看着她。 落日沉溺于山海,晚风沉醉于人间,其实每一天都在成为回不去的昨天。 第87章 拉拢人心 周一很快到来。 学校体育馆,班主任公布了分组名单,每组大概七个人,特a班刚好被分为三组。 按照惯例,分完组后,都会先投票选出组长,但是今年很特别,在完全没有竞争的情况下,就已经推选出来三个组长了。 第一组是由陈许凛带领的,丁舒漫和谢子都恰好被分在了这组。 第二组是温尔带领的,左渊和池妄也在其中。 第三组的组长则是陈许冽,他一开始并没有打算竞选,但是其他人都不想和另外两组的温尔、陈许凛正面对上,所以最后一致推举了他出来。 体育馆内,年级主任正在讲注意事项,底下的学生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 “要不要来打赌,这次是温尔带的组会拿第一还是陈许凛带的组第一?” “我赌陈许凛,一块表。” “我赌温尔,一个包。” 两个女生正讨论得起劲,甚至还就温尔和陈许凛过去两年里面各种成绩的排名展开对比。 这一幕很熟悉,从小的时候开始,陈许冽就经历过无数次,陈许凛、温尔这两个名字总是挨在一起的,好像冥冥之中就是不可分离的一般。 同样一件事情,他能做到99分,而陈许凛和温尔就能做到100分,这便是差别。 “呵,肯定我们赢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身旁的丁舒漫,冷哼一声,用指尖撩了撩发梢,“有我和陈许凛在,没有意外,谢谢。” 陈许冽看了她一眼,几年没见,丁舒漫倒是没怎么变,一如既往的……天真。 “看什么看,你不要以为有这张脸,本大小姐就会对你有好脸色。” 丁舒漫杏眼瞪了瞪,对于温尔的小跟班,她一向都不怎么待见。 陈许冽好似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昔日里腼腆安静的少年仿佛褪去了那层自我隔绝的防护玻璃,处处都是张扬和夺目。 他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带着些许笑意,银灰色短发下是漆黑的双眸和高挺的鼻梁,毫不费力就将骨相美发挥到极致。 “三年了,丁舒漫你和我哥是不是依旧讲不到连续的三句话。” 暴击,绝对的暴击。 丁舒漫扯了扯唇,试图装作无事发生地笑笑,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实在被气着了,她嗓音娇软,最后只挤出来言简意赅的一个字,“滚。” 偏偏这个时候谢子都还走上前来,火上浇油地来了句,“没有啊,这次他们就分到了同一组,说不定可以完成这个梦想,而且说起来还得感谢这个分组。” 丁舒漫直觉自己就不该接他的话,但是她还是没忍住问了句,“为什么?” 谢子都那蓝如翠雀花的双眸弯了弯,冷白色调的皮肤给人一种脆弱感和破碎感,那头金色卷发像麦穗般灿烂耀眼。 “因为还好你在陈许凛那组,这样姐姐输的可能性彻底为0了,丁同学,真的要谢谢你了。” 很好,丁舒漫感觉一杯清新绿茶给她从头到脚浇下来了,温尔的跟班越来越多了,形势不妙到了极点。 她视线四处扫了扫,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陈许凛和池妄,两人身高差不多,站在一起时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陈许凛像高不可攀的雪山,池妄却像野蛮生长的森林,前者是众人仰望的存在,后者则孤僻得让人遗忘。 丁舒漫正要走过去,却发现原来温尔也在,只是被两人的身影挡了一下,她今天还是穿着斯顿高中的校服,皮肤很白,一双长腿又细又直,十分晃眼。 因为身材高挑,所以即使温尔是在陈许凛和池妄他们身旁站着,也不会给人小鸟依人的感觉,她从不会成为别人的衬托,不管站在哪里都是视线中心。 斯顿高中里没有所谓的校草,因为不管是高三的温期言周故澈,还是高二的陈许凛池妄左渊谢子都,都各有支持者,他们是各有千秋、不同类型的好看。 但不同的是,斯顿高中会有默认的“校花”,从来没有人刻意评过校花是谁,但只要有人问,得到的答案就只会是两个字--温尔。 “他们好像在赌谁会赢。” 池妄低沉的嗓音响起,有几分漫不经心的随意。 陈许凛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只淡淡地做出判断,“结果并不会受他们影响。” 池妄对这个回答毫不意外,他目光落在一旁的温尔身上,少女正用手上的浅绿色发带,简单地编了个马尾辫,这个发型衬得她森系又温雅。 “你觉得你会赢吗?” 池妄忽然有些好奇她的想法。 温尔听见这话,只是用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眸望着他,她嗓音轻柔,语气也很平缓,像是水滴落在湖面上,然后一点一点向外扩散,泛起涟漪一般。 “不知道谁会赢,但是如果我们一起努力的话,胜利除了属于我们,还能是谁呢?” 她说这话时,是笃定的、自信的,同时也是温柔的、安抚的。 除了陈许凛,温尔其实也是个十分出色的领导者,甚至还是更上一层的,因为只要她想,就能毫不费力地拉拢人心。 至少这一刻,池妄在她的眼神下,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像是承诺一般说了句,“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什么呢,池妄没说,但他勾着唇笑的样子实在好看,是那种不羁中夹杂着惑人的好看。 或许,这确实是承诺,温尔这么想。 ——我是分割线—— 【无奖问答1:谁能让高岭之花陈许凛有危机感?】 a 池妄 b 陈许冽 c 温期言 d 谢子都 e 周故澈 f 左渊 g 丁舒漫 h 温尔自己 i 还没出场的人物 j 没有,问就是没有 k 全部,问就是全部 第88章 是我错了 挥别了凛冬的寒冷后,初春如约而至,昨夜刚下过雨,天空被冲刷得瓦蓝瓦蓝的,枝头新长出的嫩叶,也颤巍巍地探出头来,迎接风的怀抱。 校园里的每一处都像是春日的来信。 坐车的时候是按分组坐的,学校给每组都配备了一辆加长版豪华商务车加司机,行李则会之后另外运送过去。 一辆辆车停在了体育馆外,特a班的学生首先往外走,丁舒漫看了眼走在前头的陈许凛,噔噔噔地跟了上去,“哎,陈许凛你待会要不要和我坐啊?” 她一想到这次和他被分到了同一组,并且还没有温尔,就开心得不行。 虽然知道陈许凛大概率还是不会搭理她,但是能跟着他就很好了。 陈许凛腿长,走路也比较快,丁舒漫走慢两步就跟不上了,在经过第二组的时候,她还不小心绊了自己一脚。 “我次奥……” 眼看着就要以华丽姿势摔地上的时候,丁舒漫脑子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一旁正在看事项安排的温尔这时却顺手扶了一把。 温尔的手纤细白嫩,温度也是偏低的,丁舒漫被她扶住的那一刻,只觉得被一块冰稳稳地托了起来。 温尔并没有说话,那张漂亮得惊人的脸也是毫无波澜的冷静,她握着丁舒漫的手腕,直接把人拉了起来。 丁舒漫大概是下意识,过程中还反手抓住了她的手一会儿,之后才松开。 温尔看了一眼还在呆愣站着的丁舒漫,确认人没什么事后,转过身继续看手里的事项指南。 少女安静地站在原地,身姿曼妙,长发只用简单的青色发带束起,有种温雅而柔和的美,哪怕她这时正略微低着头,也依旧难掩姝丽。 直到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 “这个反应速度和力气,够绝的。” “去年研学旅行不是有攀岩比赛吗,其他组都派男生去参加,陈许凛却让温尔去,有些人看她是女生就轻敌,最后温尔直接拿下第一,还是一骑绝尘的第一。” “记得记得,陈许凛那时还说,温尔的体力耐力爆发力不输任何一个男生,今年他们不在一组,竞争肯定激烈了。” “怎么感觉温尔人还可以,没有那么冷漠,连丁舒漫她都去扶了一把。” 周围又是各种压低了声音的议论,温尔并没有理会,正如她不在乎那些曾经的“厌恶”,现在也不会被这些莫名的“夸赞”而影响。 池妄手插着口袋,黑色卫衣上有连着的帽子,被他随意地拉下来罩在头上,他脸部线条偏硬,看着就是凌厉的长相。 他往身旁的温尔投去了视线,她正在握着笔,不时在纸上勾勾画画,写着什么。 池妄垂下眸子,情绪都隐在了漆黑的双眸中,无法窥探半分,利落的黑色短发衬得他桀骜又冷酷。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疑惑又惊奇的女声,终于反应过来的丁舒漫,摊开自己的手掌,收拢,又摊开,收拢,好像手心里那种冰凉滑腻的感觉还在。 她第一时间不是道谢,而是脱口而出一句,“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好摸?!” 丁舒漫的声音不算大,但是恰巧这时周围都很安静,以至于特a班所站的那一片位置,每个人都无比清晰地听到了这一句话,包括走在最前面的陈许凛。 “靠,还怪滑的,用什么牌子护手霜。” 丁舒漫秀气的眉皱了皱,真不科学。 她自顾自地嘀咕着,好像完全没留意到,周围的人因为她这一句话,都明里暗里地朝温尔的手投去目光。 所以,是有多好牵,才会这么“念念不忘”,很难让人不好奇。 温尔已经习惯她这想一出是一出的小公主性子了,只抬眸看她,反问道,“丁舒漫,你忘了你讨厌我的吗?” 额…… 对啊!!! 丁舒漫迅速站直身子,精致的小脸满是娇纵,她理了理自己刚乱了些许的发梢,动作优雅,语气也很高高在上地道,“哦,也很一般啊。” 谢子都歪了歪头,灿金色短发下,那双深蓝的眼眸有些无辜地盯着丁舒漫,开口道,“那丁同学你下次离远点,姐姐的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牵的喔。” 丁舒漫哼了一声,“谁想牵了?” 像是为了佐证自己的想法一般,她还带了一句,“左渊,是?” 被突然点名的左渊拧了拧眉,视线瞥向别处,低沉的声音带了几分不耐,好似满不在意地回了一句,“关我什么事,我又不关心,别问我。” 这时,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陈许冽开口了,他眉眼弯起,笑道,“确实很好牵。” 这话由他来说,既恰当又不恰当,不恰当在这是他哥的未婚妻,不是他的,而恰当却在,陈许冽确实是牵过温尔最多次的人,他的话足够准确。 “陈许冽。” 温尔看他一眼。 陈许冽接收到信号,点点头,乖巧认错,“好,拿你没办法,是我错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不是那种敷衍式的“随你”,也不是烦躁的“你愿意这么想我也没办法”,而是带有宠溺的、认输式的无可奈何,像一种甘愿的妥协。 在这种时刻,他的每一个动作和神情,都在宣告着温尔待他的特别。 温期言有特殊待遇,是因为温尔把他当做亲人,当做哥哥,可他却是以一种无畏决绝的姿态出现的,像一下子撕碎了光与暗的结界,来到这里。 众人心思各异,表情不一,唯有一旁的丁舒漫皱着眉,一脸沉重,顶着这张脸,陈许冽下次能不能别做这种像撒娇一样的表情,真的很出戏的! 第89章 以形补形 到达目的地后已经是中午时间,行李都被搬到了房间,特a班的学生都是单人间,其他班级似乎是双人房。 中午的时候,温尔因为不是很饿,所以并没有下楼用餐,只待在房间里收拾行李。 温期言给她准备了很多东西,基本上都很实用,大大小小,一应俱全,甚至连防蚊虫叮咬的香包和花露水都给她备上了。 今天天气很好,站在阳台便能晒到太阳,一眼望过去是碧蓝的海面,波光粼粼的,很漂亮,像夜空中倾倒下来的繁星一般。 房子后面是一座山,树木郁郁葱葱,入目是令人心旷神怡的绿色,到了这里,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更清新了。 温尔换下了校服,只穿了一件白色卫衣加蓝色牛仔裤,栗色长发披在肩后,她细嫩白皙的手腕上戴了一条手链,款式简单,但有种别样的雅致美。 在温尔收拾东西的时候,其他人大多在用餐。 楼下餐厅,丁舒漫盯着眼前那份沙拉,神色幽怨,减肥计划第一天,悲伤很大。 她望了望四周,温尔不在,陈许凛、陈许冽和池妄也不在,就一个谢子都。 “咦惹,真够惨的,一个人吃饭啊。”丁舒漫放下了手中的叉子,视线上下扫了他一眼,语气颇为幸灾乐祸,“该不会是被温尔丢下了,好可怜。” 谢子都只是坐在位置上,面前没有放任何食物,他正低头回着信息,闻言抬眸看她,“姐姐才不会不要我,你还是多吃点沙拉,这个很适合你的,以形补形。” 丁舒漫皱了皱眉,什么意思,吃沙拉为什么以形补形,他在夸她好看? 一旁的左渊显然也没什么胃口用餐,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把手机抛着玩,神情无聊又带点烦闷,“你不如干脆说她脑子长草,所以多吃点草就对了。” 丁舒漫气得一下子直接从位置上站起来,她杏眼瞪着谢子都,“好啊,你居然敢说本大小姐是草包,你给我等着……” “你要不要泼我一杯水?” 谢子都开口打断了她的话,那双碧蓝如海的眼睛满是认真,他似乎真的在很认真地提议这件事。 姐姐不在,被泼水好像是个找她的好借口,或者,被打一拳? “算了,我这么气人,你还是打我好了,不过最好别对着脸,我的脸还是有点用的。” 谢子都越想越可行,他甚至有些期盼地看着丁舒漫,眼神亮晶晶的。 “额……神经病。” 丁舒漫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坐在一旁抛手机都快抛烦了的左渊,嗯,两个神经病。 她拿起桌上的沙拉,眼不干为净,还是回房吃去,今天吃饭都没见几个人,该不会是因为温尔那小绿茶没来。 下午的时候,是自由活动时间。 温尔收拾完东西就待在房间里看书了,陈许冽和谢子都有给她发信息,不过她并没有打算出去。 明天是研学旅行的第一天,吃过晚饭后,温尔终于有闲心独自一人去散散步了。 这个季节的风还是带着些凉意的,树影晃动着,周围是一片寂静,远处别墅的灯光明亮耀眼,这里却像是游离于世俗的第二世界。 温尔是走了二十多分钟后,站在一个地方回信息的时候,忽然听到有声音从头顶传来的,她下意识抬头往上看。 少年的身影半隐于黑暗,夜色降落在他肩头,有种凄清、孤僻的氛围,他坐在树干上,一双长腿悬空着,不时晃荡两下。 “要不要上来?” 池妄低头看她。 初春,海边,夜晚,树木,微风,一切都刚刚好。 温尔很久没爬过树了,小的时候倒是也爬过几回,多是去捡风筝,又或者把树上的小猫抱下来。 最后要上去的时候,池妄伸手拉了她一把,他的手很稳,出乎意料的,即使只穿了一件短袖,掌心也是温热的。 池妄并没有握多久,把人拉上来后便松开手了,他双手撑着树干,动作洒脱又随意,好像完全不怕自己会掉下去一般。 “你在看什么?” 夜空黑漆漆的,连一颗星星都找不到,像是一块完整的黑色丝绒布,就这么笼罩在头顶上方。 池妄晃了晃腿,嗓音透着几分散漫,“在看星星。” 温尔下意识看了他一眼,池妄的手握成拳状,然后在她面前慢慢摊开,他掌心里放着的是一颗小小的纸星星,简单普通却又独一无二。 他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没骗你,确实是星星。” 温尔想起他之前折的那些“作品”,唇角难得有些许上扬的弧度,“那你现在能折好了吗?” 池妄点了下头,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新的折纸,然后折了起来。 少年微低着头,下颚线条流畅,从她的角度甚至还能看见他头上那小小的发旋,听说有两个发旋的人,可能会很倔。 在原剧情中,池妄会是个典型的“美强惨”,是女主的救赎让他走出阴影。 就如同无法想象陈许凛会爱上其他人一样,温尔也很难想象池妄会需要那些所谓的救赎。 这个世界是一本书,原剧情中的每个人都有着既定的命运和路线,但是现实的每一处都那么生动,温尔无法说服自己把这些虚无缥缈的文字奉为圭臬。 “在这方面,我好像现在也可以勉强算是个好学生了。”池妄把折好的星星给她看。 比起上次的“作品”,这次的星星折得已经很漂亮了,有棱有角,大小合适,看来他回去以后给池恩折了一大罐的星星,已经熟能生巧了。 “不用勉强算是,你已经可以出师了。”温尔看了看他手里的星星,“这个是要送我吗?” 池妄黝黑的双眸望着她,嗓音低沉沙哑,“这个不能算礼物。” 温尔把手心摊开,朝他递了过去,“一般来说,一个东西算不算是礼物,都是由收到礼物的人决定的,你的眼神和你的说法好像是两回事。” 池妄垂下眼眸,视线落在她柔荑般的手上,冷白肤色在这个时候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清冷感。 他手心里有两颗星星,一颗是上次她给他折的,一颗是他刚刚折的。 温尔并不知道,最开始他拿的那颗其实是出自于她的手,她只是单纯地觉得,池妄好像想把自己亲手折的星星送她。 “收这一颗。” 池妄替她做出了选择。 微风吹拂枝叶,像是一场无声的礼物交换与馈赠,尽管他们本人都没有感知到。 第90章 我们走吧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餐的学生都在大堂集合,特a班所在的位置,人已经到齐了。 丁舒漫手里拿着一面小镜子,仔细地照了照,很好,妆容精致,口红没有画出界,也没有晕眼线,非常完美。 “再照也照不出花来,难怪考试天天倒数。”左渊插着口袋路过,还不忘嘲笑她两句。 丁舒漫懒得搭理他,不就比她高一名吗,拽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考第一了,呵。 “会化妆真好,不像我姐姐,全靠天生丽质。” 这声音语气,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谢子都,丁舒漫收起小镜子,看了过去,一二三四五……这么多人。 谢子都、陈许冽在温尔身边出现就算了,为什么陈许凛和池妄也在。 “陈许凛,早啊。” 丁舒漫和往常一样,开心地跑到陈许凛跟前,和他打招呼,至于旁边的其他人,她一律当作是空气了。 今天不用穿校服,陈许凛身上是一件黑色长款风衣,里面搭配白色衬衣,身形修长,眉眼出色,那种出身豪门的矜贵和疏离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陈许凛并没有无视她的问好,他只是淡淡地扫她一眼,然后用毫无波澜的语气问道,“有事?” 他这么认真地问,丁舒漫也不好说自己就是随口打个招呼,就跟每天打卡一样,这一本正经的,她怎么回答。 “这个嘛,其实我就是来找你一起出发的,毕竟我们是一组。”丁舒漫点点头,语气肯定,“真是太有缘了,我们居然一起。” 这回,陈许凛不说话了,他眼神淡淡的,对她的话不予评价。 “如果你们的缘分下次能不带我就好了。”谢子都皱了皱眉,金色短发下一双鸢尾蓝的眼睛漂亮至极,话语却是意有所指的,他一点也不想和这两人一组。 陈许冽听了这话,忽然轻笑一声,扭头去看温尔,他视线径直地落在她身上,语气笃定地道,“我们就不用担心有没有缘分,又或者命运是什么样的,因为--” 他停顿了一下,才笑着继续说完接下来的半句,“因为我总会走向你的。” 温尔原本在给温期言和周故澈回复信息,他们三人有一个小群,她听见陈许冽这句话,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们不同组,你这是作为组长带头叛变吗?” 谢子都跟着点点头,“就是,你也不是一组的,别跟姐姐套近乎。” 陈许冽认真思考了一下,“我可以叛变,但是不能带着整个组叛变,所以说我果然就不该成为这个组长。” 他这话说得有点绕,只有陈许凛和温尔听懂了,作为组长他要带领所有人努力拿下胜利,但作为个人,他只忠诚于温尔。 陈许凛垂下视线,一张英俊冷凛的脸在此刻显得更为冷淡。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池妄却开口了,“说得都对,温尔,我们走。”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连帽卫衣,眉眼凌厉,黑色耳钉戴在了右耳,冷酷又张扬。 他和左渊都是她这一组的,温尔点点头,“嗯,走。” 两人并肩而行,其他人都不是一组的,就算跟了上去,待会坐车还是得分开,所以都是站在原地看他们离去的身影。 丁舒漫“啧啧”了两声,忍不住嘀咕道,“嚯,这两人看着还挺配,就跟我和陈许凛一样,般配啊。” 她以为自己说得挺小声的,殊不知周围几个全都听得清清楚楚,“怎么了,大家都看着我。” 谢子都卷翘的睫毛眨了一下,语气真挚地说道,“丁同学,如果眼睛不好,还是要及时就医的。” 丁舒漫:“……” 嫉妒的男人真可怕。 她看了看陈许凛陈许冽,这两人倒是没什么反应,分别都往自己组所在的位置走去。 丁舒漫忙跟上,一边追着陈许凛的身影,一边不停吐槽今天的活动安排。 “哪个鬼才想的,去参观博物馆这么无聊的活动也敢写出来,去年我们一群人在国外参观大学就已经够无聊的了,今年更离谱……” 早上九点,所有人都到齐后,一起出发前往目的地,这次也依旧是分组坐车。 第一天的活动通常会比较轻松,多是以参观为主,研学旅行结束后会有实践加报告分,这个参观占的就是报告分。 所以到了目的地后,温尔先简单讲了一下安排。 “可以记录一些比较有特点的展品,也可以采访一下其他游客的看法,录音视频记录都可以,这个主要是防止之后没有素材。” “参观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碰坏了展品,也要注意哪些是可以拍照,哪些是不可以的,上午我们先自由参观,下午一起去体验一下展馆的特色活动。” “如果有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 温尔把事情都一一交代清楚,最后还报了一下她的手机号。 另一边,陈许凛和陈许冽的组好像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前者详细安排了每一个人具体该做什么,后者则主打快乐,拍游玩的vlog就行。 温尔给每人发了地图和手册,“好了,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第二组七个人里面,除了他们三个以外,其他四个都是女生,所以温尔解释的时候声音会轻点。 但是这几个女生和温尔平时接触都很少,所以难免还是会觉得拘谨不自在,一听到她说自由活动,就忙不停点头,迅速离去了。 他们走了以后,温尔看了看身旁的两人,语气平静地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不走?” 池妄神色散漫,有几分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温尔唇角弯了弯,“难道你还要留下来给我当护花使者啊?” 池妄点点头,嗓音低沉地应了一声,“嗯。” 温尔有些意外,池妄这个人也会开玩笑,她随之又看了看一旁的左渊,少年正扭着头,视线好似一直落在别处,并没留意他们在说什么。 温尔问他,“那你……” 她才说了两个字,左渊就忽然急切地把头转了过来,迅速反驳,“当然不是,小爷我怎么可能给你当什么护花使者,我刚刚只是在看那边有什么展品,我才不想和你一起,你想多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温尔有些不解地看他一眼,才慢慢把后半句接上,“我只是想说,那你自己看。” 左渊:“……” 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最后走之前还烦躁地捋了一把自己的黑色短发,暗骂了一声,“靠!” 左渊走了,温尔拿出地图,给池妄指了指位置,“如果你要跟我一起的话,我们就先去a展馆那边。” 这个博物馆非常大,具体表现为从正门进去后,会有五个不同位置的展馆,展馆之间的出行要靠观光游览车,走路可能会走到腿废掉。 温尔今天为了方便出行,只穿了简单的白色毛衣搭配黑色裤子,一双长筒靴衬得她双腿又细又长。 她背了一个小的黑色双肩包,里面放的多是温期言之前帮她准备的“必需品”。 池妄走在她的左边,沉默又安静的,步伐似乎为了迁就她而迈小了点,他走着走着,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背包。 温尔跟着停下脚步,“怎么了?” 他低头,手非常自然地扯了扯她两边的书包肩带,把背包接了过来,只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一个字,“沉。” 温尔愣了一瞬,眼前的少年眉眼凌厉,从英挺的眉毛、黝黑的双眸到微抿的薄唇、冷峻的神色,处处都透露着不好惹的孤僻冷漠气息,但却会在这种时候,细心地帮女生拿包。 这种反差感,曾经不止一次出现过,在宠物店选小狗、学折纸星星、对弟弟池恩说话…… 温尔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池妄走在前面,她跟上。 “池妄。” “嗯?” “谢谢。” 展馆外,观光游览车都在一旁停着,阳光斜照下来,拉长了二人的影子,青草的芬芳在空气中弥漫着,春日的来信如约而至。 第91章 哪里敢抢 斯顿高中里面,所有人对池妄的印象都是独来独往、孤僻漠然。 他和陈许凛的冷漠是不同的,陈许凛是生来就备受瞩目的存在,即使像高不可攀的雪山,山脚底下也总有人仰望着。 而池妄,远离人群,行踪不定,他消失的时间太多了,几乎是要被人遗忘的存在,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他出现,就很难让人忽视。 “我看到了什么,温尔和池妄,我没看错。” “我也想知道,他们两人中间是不是少了个人啊,陈许凛该站那儿的啊。” “话说回来,上次池妄是不是还为了温尔和左渊打架来着,莫非这就是开始的苗头。” “我靠,怎么感觉发现了真相,谁见过池妄跟女生走近啊,还帮忙拎包!” 一路上,温尔和池妄两人的同框出现吸引了无数视线,明里暗里的各种猜测开始飞速传播。 最淡定的要数两位当事人,温尔拿着本子,记录下了一些比较有意思又有亮点的展品,池妄则沉默着跟在她身旁,安静的,耐心的。 展馆的灯光偏暗,只有展柜处会亮一点,温尔低着头,纤细白皙的手握着笔,在本子上不时记录着什么。 淡淡的光线映照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有种沉静而优雅的美,这种时候显得她多了几分书卷气。 “好了,a展馆差不多了,我们……”温尔把要点都记下后,正准备和身旁的池妄说去下一个地方,但她一转头,便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 温尔把手里的本子合上,看着他问道。 池妄没说话,黑色短发下,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看着她,让人不自觉联想到茫茫夜空,无垠宇宙。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第一次见面,大概是好几年前他刚搬来附近的时候,温尔对他确实印象深刻,阴雨连绵,路上行人脚步匆匆,只有他淋着雨,脸上还带着显眼的伤,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温尔看他一眼,“我以为你当时并没有注意到。” 毕竟当时只是一面之缘,后面两年他们也没怎么说过话。 池妄听了这话,倒是勾起唇,笑了一下,“你觉得会有人能不注意到你的存在吗?” 天空阴沉沉的,世界像蒙上一层灰色滤镜,周围的人全都神色匆匆,狼狈地躲避雨水,只有眼前的少女打着伞,眉眼绝色,姿态从容,就连被雨水略微打湿的裙摆都是别样的风采。 虽然性格上不像,但第一眼望去,确实给人一种风雨中摇曳着的小白花的错觉,纯白无瑕,让人陷落。 “池妄,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夸我吗?”温尔抬起眼眸,看着他开口问道。 “你可以理解为……”池妄垂下视线,目光和她相对着,他嗓音低沉地道,“我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告诉你这件事。” 温尔在这一瞬间,忽然理解了他的潜台词--控制不住地想要告诉你,其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你了。 二人相对而站,视线交错着,这个时候,似乎连灯光都那么恰到好处,就好像周围都是过客,只有他们是电影镜头下的主角。 不远处,陈许冽看着这一幕,忽然扯了扯唇,对着身旁的陈许凛开口,“陈许凛,你看,你不是她人生中唯一的男主角,除去婚约,你毫无优势。” 陈许凛神色冷淡,一双瑞凤眼扫了他一眼,语气低沉,“那又如何,事实是和她有婚约的人是我。” 他插着口袋,手指略蜷,“三年前的事,如果你愿意听,我们可以谈谈,但我想你并不愿意是吗?” 陈许冽唇边的笑淡了几分,语气带了些嘲意,“你是说我被放弃的事是假的,还是我被送出国的事是假的?” 两件事都是真的,遭受绑架的时候被父母放弃是真的,被强制送出国也是真的。 这种时候,不管说什么,好像都是徒劳的,既定的事实不会改变分毫,陈许凛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陈许冽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一条短信,来自于许竹萍,他的亲生母亲,放弃过他的母亲。 【下周我回国,在此之前我不希望听到你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陈许冽有些好笑地扯了扯唇,视线落在对面的陈许凛身上,又很快收回,他打字回道,【什么样的事情算出格呢,当众打人算吗,抢哥哥的东西算吗,惹怒他算吗,喜欢他的未婚妻算吗?】 【陈许冽,如果三年还不够你清醒的话,那就五年,十年,或者永远待在那里。】 够了,当然够了,被关在房间里不能出去,然后被全世界遗忘的日子,他每一分每一秒都还记得。 陈许冽低下头,神色冷凛,面无表情地打着字,与之相反的是,他所回信息的口吻是漫不经心的、故作平静的。 【开玩笑的,母亲,我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呢,哥哥的东西我哪里敢抢。】 第92章 产生错觉 午饭过后,大多数人都在休息区待着,陈许冽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独自一人望着窗外。 金灿灿的阳光洒落在草丛中,满是生机,好像春季到来的同时,也带来了希望。 陈许冽不笑的时候,有种莫名的疏离冷漠,一头耀眼的银灰色短发为他无形中增添了几分惑人,像漫画中走出来的精致少年。 他察觉到身后有人,没回头,但叫了一句,“温尔。” 温尔在他身旁站定,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站着。 陈许冽盯着玻璃窗,忽然低声开口,“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怎么知道是你的,按照偶像剧情节,我下一步该说认得你的脚步声、呼吸声,或者是我们之间有点奇妙的心灵感应。” 温尔瞥他一眼,神色淡淡的,她葱白的手指了指玻璃,“因为玻璃反光,只要你视力没问题,应该都能发现我来了。” 陈许冽像是被逗笑了似的,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她也坐下。 温尔却拒绝了,“不用了,只是给你点东西,给完就走。” 陈许冽顺着视线望了过去,她另一只手果然拿着东西,是一盒包装可爱的、熟悉的小熊饼干。 “怎么了?” “没怎么,给你。” 陈许冽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和记忆中是完全一样的,“你怎么还记得我喜欢吃这个饼干。” “准确来说,不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是温期言给我带的东西里面,刚好有这个,我顺手给你一份而已。”她停顿了一下,换了个合适的词,“这大概是借花献佛?” 陈许冽摩挲着盒子上凸起的小熊,视线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东西给了,温尔便转身准备离开。 身后的陈许冽却倏忽开口,提起了一个从未提过的话题,“温尔,你知道三年前我为什么会被送出去吗?” 温尔脚步一顿,她确实不知道,知道的只是三年前的某一天开始,一向怯弱安静的陈许冽突然行事出格,打架、出入酒、逃课。 那些他从不会做的事情,那时全都做尽了。 当然,以陈家的势力,这些全都被压了下来,这样的状态陈许冽也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很快消失了。 这一次的消失是短暂的,他被关在了陈家,温尔那时会知道这件事还是陈许凛说的。 再后来,陈家下了命令,陈许冽也迎来了被强制安排出国的命运。 “你们应该都以为,是我的反叛引来了她的镇压。” “但其实并不是。” “那天他们问我,要怎么样才肯停止这场闹剧,我的父母生平第一次觉得该补偿我,但却不是因为愧疚,而是怕我丢了陈家的脸,怕我对陈许凛做出不利的事。” 他平静得像是在说起别人的故事,嗓音低低的,视线只落在自己手里的那盒饼干上。 陈许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字一句,清晰至极。 “我那时说,好啊,我要温尔。” “让她做我的未婚妻,那我以后就什么都不同他争了,全都让给他。” 温尔转过身,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这是她从来都不知道的过去,或许连陈许凛也不知道这段谈话的存在。 他抬起头,就这么仰着下颚看她,双眸里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身影,然后又继续说道,“但很可惜,我明明说的是真话,他们却都以为我疯了,以至于很快就下了决定要送我出国。” 对于三年前的事,温尔一无所知,但可以想象,能让陈许冽性格大变的,一定是致命性、决定性的打击。 原剧情中,陈许冽是因为她的失约而心生间隙,但现实却是完完全全的相反,她在想,或许那三年里陈许冽并不是对她失望到极点,才对她的联系不闻不问的。 陈许冽弯起唇,笑了一下,他没有在她面前提起那过往三年是怎么过来的,仅仅只是低着声音说了一句。 “温尔,你大概并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重新出现在你面前。” - 下午,逛完其他几个展馆后,温尔和池妄一起去了展馆的特色体验区,这里有很多传统文化活动,书法、国画、剪纸、陶瓷、刺绣等等。 他们到的时候,恰好遇见了陈许凛和丁舒漫二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陈许凛分到了一组,丁舒漫的心情似乎不错,甚至还颇有闲心地和他们挥了下手,“hi,两位,真巧啊。” 十年如一日的熟悉场景,温尔不用想都知道,这次依旧是丁舒漫单方面跟着陈许凛,根本算不上是在同行。 陈许凛显然也不会为了这些小事停下脚步,在丁舒漫打招呼的时候,他便已经迈着步子走到书法区了。 几乎没有人发现,他在擦肩而过的时候,脚步有一瞬的放慢。 “陈许凛,你的脚是钢筋水泥做的吗,走那么久都不累。”丁舒漫见他又去了其他地方,有些自暴自弃地在长凳上坐下,“算了,你继续,等你搞定了,我再跟。” 她瞄了一眼温尔所在的方向,突然疑惑地问了句,“莫非你也很能走路,所以跟得上?” 温尔不太理解她在说什么,“你是说陈许凛?” 丁舒漫矜持地点点头,“嗯,本小姐说的就是他。” 温尔思索了一下,给了个诚实而直接的答案,“客观来说,和他一起走的时候,没觉得他走得很快,不过更重要的是,我不会跟着他。” 步伐不一致可以协调,但是无法勉强,她从来不会跟着陈许凛,要么并肩而行,要么分道扬镳,这是这段联姻关系存在的意义。 丁舒漫愣了一下,不由地回忆起过去一幕幕的场景,似乎,温尔面前的陈许凛确实是不一样的。 他的步伐会和温尔一致,无形中主导的那个人从来都是温尔,丁舒漫有些恍然地想,那是不是其实陈许凛也在无意识迁就呢…… 温尔回答完丁舒漫那句话之后,转身看向一旁的池妄,“体验区我们就分开去看好了,我们感兴趣的东西应该不一样。” 池妄侧头看她,眉梢微挑,“你怎么知道我们感兴趣的东西不一样?” 他只是随口一问,温尔却认真回答了,“因为刚刚经过的时候,你的视线有在那边的陶瓷和木工停留。” 她声音很好听,轻轻的,缓缓的,音色却又是清亮的,总让人不自觉联想到,夏日荷叶上露珠轻滚,然后滴落池塘发出的轻响。 “你不用跟着我,我们分开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 “温尔,你这样可能会让我产生错觉。” “错觉?” 池妄视线专注地落在她身上,却没再继续说下去。 温尔没有追问,所以最后她也没有听到那个答案。 错觉其实是,误以为自己很特别。 第93章 不过尔尔 温尔选的也是书法区,她走过去的时候,陈许凛正和工作人员说话。 “谢谢,但是不用指导了。” “是之前学过吗,那可以自己体验一下,在这里写了的字都是可以带走留作纪念的,不过如果有装裱需求的,可能需要另外购买。” “好,谢谢。” 陈许凛会选书法,温尔并不意外,正如他也知道她会选这个一样。 他们的书法师出同门,是从小就跟同一个大师学的,陈许凛擅长楷书,温尔则更擅长行书,各有千秋。 “要写什么?” 陈许凛看她一眼,语气有些平淡地问。 温尔抬眸,目光和他相对,她一双漂亮的狐狸眼浅浅地弯了弯,“或许你可以试着猜一下,然后把它写下来,等我们同时打开的时候,就知道你有没有猜对了。” 陈许凛垂下眼眸,也没说好还是不好,他视线在她那弯起的眉眼停了一瞬,才薄唇微启,问道,“如果我猜对了呢?” 温尔笑了一下,颇觉稀奇,“陈许凛也会需要奖励的吗?” 他脸上神色依旧淡淡的,但那双漆黑的眼睛却盯着她,如有实质,让人难以忽视。 温尔点点头,“好啊,你猜对的话,能力范围内答应你一件事。” 她说完便去准备笔和纸这些,站在原地的陈许凛,漠然地看了一眼玻璃窗反光的身影,“陈许凛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这个随口而来的赌约,最后结果揭晓的时候非常戏剧性,因为这是由丁舒漫误打误撞公布的。 温尔和陈许凛分别在两边写,两个人动作神情都是如出一辙的冷静优雅,无数人曾赞叹他们的相配、默契,这一刻也依旧如此。 丁舒漫双手背在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两人身旁,她精致的小脸此刻有几分不满又有几分好奇。 书法这个东西,丁舒漫小时候也被家里带过去大师跟前学习,可惜没什么天赋,当天就被拒收退货了。 她没什么鉴赏天分,也不会分辨是什么字体,笔锋那些就更不用谈了,但她还是一副认真的样子,一会儿看看陈许凛写的,一会儿看看温尔写的。 “你们两个……”丁舒漫无语至极,“为什么要写完全一样的东西,搞什么,情侣款啊?!” 丁舒漫没说错,两张纸放在一起,确实是完全一样的,不仅内容,还有字体。 陈许凛用了行书,虽然细节处还是能分辨出二人的区别,但师出同门,这两幅作品在外行人看来就是完全一样的,都是【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 温尔看了一眼便知道,这个赌约陈许凛赢了,而且赢得很彻底。 比起他能猜中她想写的东西,温尔更讶异的是,陈许凛选择了用行书而不是他擅长的楷书来写。 两幅完全“相同”的作品摆在她面前,温尔眉眼弯起,扭头看向一旁的陈许凛,“看来你是真的很想赢,有什么事情是你陈许凛办不到的吗,难不成这件事是非我不可?” 陈许凛视线落在那两幅作品上,更确切地说,是上面写着的【不过尔尔】四个字,他没有正面回答温尔的问题,只低低地说了句,“不知道为什么。” 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打这个赌,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赢她,亦或者,不知道为什么连字体都要向她靠近。 温尔没有答案,或许,陈许凛自己也没有。 站在一旁的丁舒漫撇了撇嘴,不大高兴,为什么要写一样的,总感觉这些字摆在一起,横竖都表达了一个意思--看,我们那么相配。 丁舒漫越看越碍眼,不行,她要去找工作人员教她写,她也写一幅! 下午的阳光斜照在窗外的草坪上,明媚热烈,春风缱绻又温柔地吹拂而过,吹得青草摇曳,与天上浮云交相辉映着。 “陈许凛。” 温尔很少会管其他人的私事,但陈许冽今天的那番话,令她意识到三年前似乎真的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性情大变,甚至被强制送出国。 而他们这一对双生子,也走到了现在这种形同陌路的地步。 胡乱插手他人的恩怨,是贸然又冲动的,和左渊温期言的恩怨不同,温尔这一次开口了,大概是因为,他们三个是真真正正地从小长大。 自她对这个世界有意识起,他们就在她的身边,她见证了这些年他们二人的关系变化。 陈许冽从前敬重、崇拜陈许凛这个哥哥,而陈许凛也远没有他这个人看上去那么冷漠。 身为旁观者,她看到了当事人所没有看到的东西。 “陈许凛,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都喜欢放在心里,但是不说出来,对方是永远不知道的。”温尔看着他,眼神干净清澈,“你和陈许冽如果有什么误会,说清楚他才会知道。” 陈许凛听了这话,只是默然地看着她,眼神难辨。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低着声音说了一句,“温尔,你总是护着他。” 即使她没有说谁对谁错,即使她并没有指责他,但陈许凛好像迟来地感觉到了,天平的倾斜。 这像是一颗来自于多年前的子弹,虚空发射,穿越了漫漫的时间长河,然后准确无误地在这一刻射中了他。 “这算是在护着他吗?” 温尔不明白为什么陈许凛会这么认为,这种话他从前绝不会说的。 她抿了抿唇,思绪有些飘远,或许是没有在护着陈许冽,但这在陈许凛看来,确实是一种偏袒。 所有人都觉得陈许凛得到了一切,陈家继承人的位置、父母唯一的重视、外界的鲜花掌声,这些都是陈许冽没有的。 陈许凛有做错什么吗,他没有,但他某种程度上是既得利益者,这会遮蔽了他的受害者身份。 其实温尔很清楚,许竹萍他们不爱陈许冽,同时也并不爱陈许凛。 受重视和不重视一样,都是一种痛苦,在同龄人还在跟父母撒娇的年纪,陈许凛已经开始上各种继承人课程,他被教导得漠然、疏离、冷酷。 温尔小的时候尚且还有几年的无忧无虑,陈许凛却是日复一日的枯燥学习,反复训练,只要出现一点错误,随之而来的便是失望、指责、惩罚。 痛苦没办法量化比较,温尔无权评判,她望着他,轻声开口道。 “陈许凛,我没有在护着他。” “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陈许凛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轮廓分明的侧脸好看至极,听了她这句话,他原本已经移开的视线又重新落在她身上。 眼前的少女正一眨也不眨地望着他,语气平淡而认真,是令人心生向往又只能却步的清冷。 “我只是可惜陈许冽并不知道,其实他的哥哥一点也不讨厌他。” “陈许凛,我从前就说过的,你的逞强不该给我看。” 字字句句,犹在耳边,原来她那时说的是这个意思。 --待会请个假。 --你的逞强不该给我看。 第94章 双向选择 晚上,月明星稀,清风微微。 因为今天池妄帮温尔拎包,并且全程耐心跟着的事,学校论坛里正热闹得不行,丁舒漫熟练地登上号,开始给每一个夸温尔和池妄般配的评论点赞。 【不是我说,这两个人果然有点什么,上次池妄为了温尔,不是还和左渊打架来着吗?】 【如果这俩是真的,那温尔和陈许凛会不会没等到十八岁,就解除婚约了,毕竟十八岁的时候,要办正式的订婚宴了。】 【扑朔迷离的特a班大佬们,我倒觉得陈许冽有戏,以前他生病的时候,温尔可是丢下了生日宴会上的陈许凛的喔。】 丁舒漫看到这条评论,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以往每年陈许凛和陈许冽的生日都是一起办的。 但说是一起办,主角却基本上只是陈许凛,有一年陈许冽生病了,陈家直接让他待在房里,不用出现了。 那天的生日宴会,一切照旧,站在人群中心的是陈许凛,吹蜡烛切蛋糕的是陈许凛,待在父母身边送走宾客的,也是陈许凛,就好像少了陈许冽的出现,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一般。 丁舒漫并不知道前因后果,她只知道温尔在宴会的后半场就提前离开了,当时有人说看到她去找陈许冽了。 不过丁舒漫这时却想起了另一件事,那天的生日宴会上,陈许凛切了蛋糕以后,先留了第一块让佣人放起来,之后才把剩下的分了。 “那是留给温尔的吗?” 若干年后,丁舒漫突然想起来这个当时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她看向一旁的人,少年穿着黑色卫衣,一双腿修长又笔直,眉眼低垂着,夜色恰到好处地做了他的陪衬,陈许凛永远是瞩目的,他所在的地方就是视线中心,这一点和温尔一样。 大概是听见了她的话,他略微抬头,看她一眼,眼神是无波无澜的平静。 丁舒漫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那块蛋糕是要留给去找陈许冽的温尔吗?” 陈许凛沉默了一下,视线落在地上,漆黑的双眸中是辨不清的情绪,他像是在回忆往事,又像是在沉思。 好半晌,他才微启唇,嗓音低沉地说了一句,“因为第一块只能给温尔,哪怕她不要。” 他和陈许冽各有一个生日蛋糕,因为陈许冽每次总是把第一块给温尔,所以他那时想,会不会这一次陈许冽不在,她就会要他的。 丁舒漫并不知道,她这个迟来的问题得到了真正的答案,如果放在几年前,陈许凛是绝不会回答的,因为他把一切当成习以为常,当成理所当然,从不细想原因。 “陈许凛,你好像真的永远都不会看到我,对吗?” 丁舒漫问出这句话时,语气是超乎寻常的平静,她很少会有这样的感觉,毕竟从出生起就受尽宠爱,她想要什么都有,唯有陈许凛,从不曾看她一眼。 她认识陈许凛的时候,还不知道有温尔的存在,更不知道从此以后她会一直追着一个从不会回头的背影跑。 “陈许凛,为什么你从来不正眼看我一次,是因为我们之间没有婚约吗?”丁舒漫有些茫然,“如果订婚的人是我和你,会不会不一样?” “不会。” 他回答得太快了,就像是这件事是不需要思考的一般。 丁舒漫心中也隐隐有个声音在回答,不会的,陈许凛根本不会因为婚约而高看她一眼,但她还是有些固执地问了一句,“可陈家只要家世最相当的,也就只有温尔能与你相配,如果我也有……” 陈许凛终于开口打断了她,“错了,我说的不会是指,我的未婚妻不会是其他人。” 这两者的区别在于,他的回答杜绝了一切可能性。 “丁舒漫,如果真要说联姻,其实你比她更适合做未婚妻,你家里有钱,父母都无条件宠你,你听话好掌控,一旦联姻,丁家会成为陈家最有力的支持。” “能成为联姻候选人的,其实综合利弊来说,并不会相差太远,要不然你也不会差点成为陈许冽的未婚妻。” “当年如果我想的话,其实选你也不会遭到家里的反对的。” 他们只会要求他早日拿捏住她,让丁家成为陈家的附庸,毕竟丁舒漫是家里唯一的掌上明珠,她的父母会为了她妥协一切。 丁舒漫有些发愣,这是陈许凛对她说过最多话的一次,但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所以……” 陈许凛嗓音低沉沙哑,语气很平静,但又是肯定的,“温尔,是我自己选的。” 联姻从来是双向选择,如果只有她同意,又怎么会能成功呢。 当年摆在他面前的人选有很多,陈许凛那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选温尔,他以为他是想要最好的,毕竟没有人比温尔更出色。 但时至今日,他才意识到,好像并不是这样的,关于未婚妻这个人选,他从没想过除了温尔以外的任何人。 “丁舒漫,我永远也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 他看着她,眉眼凌厉,长相出色,一如既往的耀眼瞩目,她追着他跑了这么多年,丁舒漫已经分不清这是喜欢,还是执念。 “那你会喜欢谁,你喜欢……” “陈许凛不会喜欢上任何人。”这一次,他依旧打断了她的话,但是却多了后半句的,“但会走向温尔。” 丁舒漫紧抿着唇,双手揪在一起,眼睛有些红,她耳边都是他刚刚说的那一句坚定又坦然的话。 “陈许凛不会喜欢任何人,但会走向温尔。” 她有些恍然地想,原来,一向冷静理智的陈许凛,也会无条件地朝另一个人走去。 - 丁舒漫和陈许凛这一段谈话谁也不知道,就如同月色隐于夜色之中一样,悄无声息却又难以忽视。 而同一时间,温尔却在经历一场突如其来的电梯故障。 电梯并没有下坠,只是突然停着不动了,灯也灭了,眼前是一片黑暗。 电梯故障,大概算是很正常但又不太正常的一件事。 是巧合吗,温尔没办法分神去想,她只是冷静地按下了警铃,和管理人员对话。 “您好,我现在正在1号电梯里,因为电梯故障停在了三楼,我们正被困在这里,请尽快派人来处理。” “收到,我们会马上派人过去,请保持冷静,不要做出扒门等危险行为,安静等待救援。” “好的,谢谢。” 温尔结束对话,开始翻找口袋里的手机,电梯里黑暗笼罩着,密闭的小空间里透出几分令人恐惧的窒息感。 她打开手机,没有信号,但是可以用手电筒功能,一束光从她的位置照射出去,像是一瞬间破开黑暗的明路。 “陈许冽,你的手机有信号吗?” 温尔轻声开口。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所以这个时刻的安静显得异常的特别,像是要让所有感官都集中到眼前那点光亮一般。 “温尔。” 陈许冽很轻很轻地叫她,声音有些低,像是努力压抑着什么似的。 温尔听出了一点颤意,但她却像是什么也没发现一样,停顿了一瞬后,应了一声“我在”。 也是这个时候,温尔才发现他是蹲坐在地上的,她没有把手机发出的光对准他的位置,而是朝下照,对着地面。 这样他既能看到光亮,却又不会觉得刺眼。 陈许冽屈着膝,双手搭在膝盖上,然后又把下巴垫在手臂上,安静地躲在了角落里,一言不发的沉默。 温尔在他身旁坐下,轻声开口,“很快会有人来救我们出去的,不用担心。” 陈许冽没答话,又听她问出下一句。 “要拉着我的手腕吗?” “你不是说,我们不是小朋友了,所以不能牵手了吗?” 这里太安静,也太黑了,像是要把一切都吞没一般,唯有她这里开着的手机灯光带来一丝光亮,连带着映照出彼此的面容轮廓。 “但现在是在黑暗中,所以没关系,长大了也可以害怕,也可以退缩,也可以哭,没有谁规定不能害怕的。” 陈许冽沉默着,温尔听到耳边传来衣物的摩挲声,紧接着手腕处传来冰凉的触感,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温尔能感觉到那点克制的颤意。 “温尔,你看出来了是不是?” “什么?” “你看出来我怕黑了对不对,你总是什么都能发现。” 第95章 世风日下 这一次,轮到温尔没接话了,她确实看出来了,但却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明明小时候玩鬼屋他都很大胆,根本不怕黑的。 温尔记得他那时还会专门走在前面,拉着她往前,他也总是能第一个发现鬼屋里的工作人员。 黑暗于他而言,从不是恐惧,因为那是那时胆怯的他,为数不多能够站在她跟前,保护她的时候。 陈许冽握着她的手腕,一开始是试探性的,力度很轻,后来却是越握越紧的,温尔能感觉到他掌心的凉意,还有极力克制的颤抖。 比起单纯的怕黑,不如说是他害怕封闭的、狭小的、黑暗的空间,这总让他觉得自己是独自一人陷入漩涡之中,不停下陷,直至淹没过他的头顶,将他完全吞噬掉。 陈许冽的嗓音有几分哑,“温尔,我是不是很没用,现在还怕黑。” 三年后的他似乎比从前更懦弱了,在近乎完美的陈许凛面前,他从来都是输家。 同样一件事,他能拿99分,陈许凛就能拿100分,这一分之差就是他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最开始的时候,他从没想过要和陈许凛争,对于这个双生哥哥,他是仰望的、憧憬的,但后来越来越多的事让他明白,如果不争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第一次被动摇,大概是订婚对象的选择,所有东西都是陈许凛先选的,那一次也不例外,但陈许冽以为,或许他不会选温尔的。 陈许凛的联姻选择那么多,陈许冽当时想,如果是为了巩固继承人地位,那么他愿意放弃一切,什么都不和哥哥争。 只可惜,陈许凛最后还是选择了温尔,而他给出的理由是“除了温尔,还能是谁”。 第二次被动摇,大概是三年前,也是那一次让他彻底明白,原来不争不抢是真的什么也留不住。 当他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时,陈许凛正按部就班地进入了高中,依旧是那个众人仰望的存在,也依旧和温尔并肩而行,宛如一对璧人。 陈许冽上齿咬着下唇,银灰色短发下,一双眼眸像凝着墨色一般,沉闷的、压抑的,仿佛前些日子的开朗热烈假象一下子就被撕碎了。 为了能够重新出现在她面前而开始伪装,却也在她面前顷刻丢盔弃甲,露出破绽。 温尔陪着他坐在地上,听了他的话后,也只是有些平静地回答道,“如果都按你的说法,只有不怕黑的人才算有用,那监狱里那些不怕黑的杀人犯可能都要跑出来喊自己是国家栋梁了,怕不怕黑和有用与否有什么关联。” 陈许冽仍枕着自己的手臂,但是却略微扭过头,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温尔,你是不是在安慰我?” “没有,我是在和你辩论,纠正一下你的错误观点。” 陈许冽像是忽然被她这话逗笑了,双眸弯了弯,他认真地看着她,似感叹似呢喃地说了一句。 “温尔,你说如果我是陈许凛该多好,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旁。” “什么样叫名正言顺,比如陈许凛吗,一个所谓的未婚夫身份?” 她当然可以分析所有利弊,也明白中间各种利益纠葛,但于她而言,陈许凛和陈许冽一样,他们几个从儿时一起长大,无论如何,这份情谊更甚于一纸婚约。 更何况,按照母亲所说的,或许成年就是婚约解除之时。 “不一样的,温尔。” 除了婚约,还有太多太多不一样了。 晚出生两分钟,冥冥中就决定了他永远都是被放弃的那个,有了第一,谁还会记得第二呢。 “这世上注定只能有一个陈许凛,我永远也成为不了他。” 温尔是独生女,自出生起就拥有了母亲全部的爱,不公平这种事情她没有体会过,但她想,当天平有所倾斜,被忽视的那一方必定会感到难过。 “可是这世上,也只有一个陈许冽啊。” 黑暗中,少女的身影看不真切,只有若隐若现的轮廓,但陈许冽几乎可以想象她的神情和目光,一定是温和的、平静的,和从前每一次都一样。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做到平等地对待他和陈许凛,那么那个人一定是温尔。 陈许冽睫毛颤动了一下,怔了怔,原本握在她手腕处的手松开了些许,然后改为了牵住她的手。 温尔看他一眼,陈许冽像是在跟她解释,又像是在跟自己重复一般,说道,“世界上也只有一个温尔,所以我不能让她把我丢掉。” 两人目光在黑暗中相交,陈许冽专注地看着她,温尔在这一刻忽然发现,他确实不再是从前那个怯弱到只会跟着她的小男生,但他也不是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开朗随性。 漫漫时间长河里,少年成长为另一番模样,他目的明确,方向坚定,带给她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温尔垂下眼眸,正准备把手抽出来,然后把手机光源给他的时候,电梯里的灯光霎时亮了。 下一秒,电梯门也被缓缓打开。 维修人员站在门外,关切地看着他们,“没有被吓到,还好只是小问题,不用强行破拆电梯门。” 温尔望了过去,维修人员身旁,陈许凛、池妄、左渊、谢子都,人一下子十分齐全。 这时,因为身高不够被挡在后面的丁舒漫也终于挤上前来,她看到电梯里的场景,下意识“哇喔”了一声。 周围一片寂静,她却好似察觉到不到气氛的诡异一般,自顾自地接了一句,“什么小黑屋py,还牵手呢,啧啧,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灯光一亮,陈许冽的神情很快就恢复成往日的模样,仿佛刚刚的那些压抑和脆弱都不曾存在过。 他不仅没有松开温尔的手,反而还坦坦荡荡地牵紧了一点,然后才拉着她一起站起来。 见此,左渊冷哼一声,谢子都则意有所指,“姐姐,你好像被奇怪的东西缠上了。” 而池妄手插着口袋,只是看着温尔的方向,问了一句,“还好吗?” 丁舒漫原本还因为陈许凛不久前和她说的话有点难过的,这时已经完全忘了那回事,她视线止不住地往一直没说话的陈许凛身上瞄。 从知道温尔被困到看着维修人员处理,再到现在这一刻,陈许凛从始至终都是冷静理智的,没有表现出一点着急紧张的情绪。 丁舒漫想,或许陈许凛真的不是针对她,他只是理智到了冷漠的地步,他根本不会失控的。 然而就在丁舒漫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身旁传来的声音,漠然而冰冷。 “放手。” 第96章 自以为是 陈许凛很小的时候便明白,要想成为一个出色的继承人,他需要时刻保持清醒理智的头脑、果敢冷静的行事。 那些不该有的情绪全都应该被摒弃掉,比如犹豫,比如彷徨,比如恐惧,比如心软,又比如……冲动。 陈家继承人的重任,从出生起就开始压在他身上,避无可避。 陈许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第一次言语快于理智。 两个长相完全一致的人隔着距离相望,像是冥冥中注定的对立。 陈许冽没有松开手,反而瞥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为什么呢?” 陈许凛眼神冷了两分,他之前就已经再三警告过,那些“心计”不要用在温尔身上,现在看来,警告都被当作了耳旁风,“我只会给你后果,不会给你原因。” 嘶,怪刺激的! 丁舒漫一边围观,一边揪着手回忆,印象中陈许凛好像没打过陈许冽,难不成多年后终于要补回来? 不对,陈许凛才不会打人,他理智克制,冷静疏离,打人这种掉价的事是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 “是吗,我不放的话,会有什么后果呢?” 陈许冽像是铁了心要激怒他一般,那张俊逸的脸上写满了好奇与试探。 陈许凛放在腿侧的食指微蜷,一双黝黑的眼眸深邃至极,未知的情绪如浪潮般泛起涟漪。 他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长相完全一致的弟弟,脑子里闪过的无数思绪,最后却定格在三年的那一幕--“哥,太不公平了,你什么都有了,他们却还是要送我去死啊。” 陈许凛垂下眼眸,神色难辨,放在腿侧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越攥越紧。 这时,一旁的池妄忽然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认真地问了句,“需要代打?” 谢子都见缝插针,跟着说道,“应该是需要的,毕竟哥哥没管好弟弟。” 左渊倒是没说话,但一副非常“乐于助人”的模样。 见此,陈许冽弯起唇,有些孩子气地笑了起来,好像赢得了什么心爱的玩具一般,他忽然发现,原来他那不可一世的哥哥真的有软肋了。 “陈许冽。” 温尔轻声开口,身为当事人的她,大概是全场最为淡定冷静的一个,不管是陈许凛说出“放手”两个字,还是陈许冽坚持不放的时候,她都仿佛一个游离于中心的局外人。 只有简单的三个字,但刚刚还一副不管不顾模样的陈许冽,这回倒是很快松开了手,甚至还神情委屈地看她一眼。 她一开口,似乎所有纷争都被瞬间暂停了。 温尔站在原地,那张漂亮的脸在灯光的照耀下,似乎柔和了不少,她卷翘浓密的睫毛下,一双干净的眼眸宛如清泉。 “我没事了,谢谢各位的关心,明天还要早起,早点休息。” 温尔微点头,说完后便转身准备离去了。 她一迈步,谢子都迅速跟上,“姐姐,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我给你倒杯牛奶,今晚好睡一点……” 左渊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似乎想跟上去但又不知道找什么理由跟上去,最后干脆回自己房间去了。 池妄更为洒脱,他只和陈许凛说了一句“走了”,便很快离开。 顷刻间,这里便只剩下三人,丁舒漫站在原地没有挪动半分,她一脸真挚地盯着陈许凛和陈许冽二人。 结果发现他们也同时朝她投来了视线,丁舒漫眨了眨眼睛,“干嘛都看着我,你们聊你们的啊。” 陈许冽扯了扯唇,眼神似笑非笑,“你确定要听吗,这可是陈家丑闻喔。” 丁舒漫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说道,“你就当我是空气,你们继续聊你们的,你觉得可以吗?” 她的想法很美好,但是下一秒陈许凛就突然开口说道,“陈许冽,那你不如谈谈为什么电梯会这么凑巧地坏了。” 陈许冽原本唇角边还是有些许上扬的弧度的,听了这话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啧,不愧是陈家当之无愧的继承人,就是聪明。” 丁舒漫眼神瞪大,我靠,这个果真不适合听,“两位慢慢聊,我先走了。” 她脚步噔噔的,飞速逃离现场,这种时候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陈许凛见他承认了,神色冷了几分,尤其是那双眼睛,是毫不掩饰的冷凛,“我说过的,不要把心计用到她身上。” 陈许冽面对他的质问和指责,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一头银灰色短发更衬得他张扬随性。 “我要是三年前死了的话,现在应该就没有这种事发生了,可是你说怎么办呢,我死不掉啊,可能命运就是想让我回来把你的东西都抢走。” 陈许凛上前一步,径直揪住了他的领子,右手攥成拳,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要化为实质,“她不是你争抢的东西,温尔只是温尔,不要再靠近她……” 被人直接揪住了衣领,陈许冽也不反抗,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陈许凛这副样子,“啊,我哥哥原来也会生气的,那你之后可能还会有很多生气的机会了。” 他甚至歪了歪头,问,“你是要打我吗?” 陈许凛的手越攥越紧,却始终没有真的动手打下去。 三年前,陈许冽蜷缩在角落里,眼睛通红的绝望神情,依旧历历在目。 陈许凛视线下垂,嗓音晦涩。 “陈许冽,我从来没想过要丢下你独自逃跑,但我是既得利益者,结果已经成了这样,你恨我是应该的。” “但温尔是无辜的,我的退让只有一次,如果还有下次,我不会再容忍你的任性。” 陈许凛说完便把人松开了,他甚至动手理了理陈许冽有些褶皱的领子,很快的,他又成了平时那副不动于山的冷静模样,就好像刚刚那一幕的失控只是错觉。 陈许冽漠然地看着他转身离开,等到那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自顾自地呢喃了一句,“陈许凛,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 第97章 会原谅你 次日清晨,不知名的幼鸟在枝头婉转鸣唱着,大概是依山傍水的缘故,周围的空气也清新了不少,晨雾在升起的旭日中消散。 “一大早的,居然让我们爬山,这破研学对本大小姐的脚一点都不友好。” 早起的丁舒漫一边爬着山,一边语气不满地吐槽着,同队的谢子都似乎心情也不怎么样,再加上个本就冷脸的陈许凛,这一组简直就是“苦大仇深”组。 “今晚最好是真的有篝火晚会和露营,不然我要骂死学校,好好的爬什么山……” 丁舒漫今天没有跟在陈许凛身后,只是自己一个人打着伞,神情郁闷。 一旁的谢子都随口问了句,“今天怎么不跟着陈许凛了,你不是最喜欢烦他的吗?” “烦、烦他?你懂个鬼,我哪里有烦他,我那就是向他发起交流的友好申请。再说了,我跟不跟他,关你什么事。” 谢子都确实不太关心她的事,但是她每次去烦陈许凛,他都很乐意看到这种场景。 “能坚持这么多年,要么是他给了你希望,要么是你真的很喜欢他,可是这两者好像都不太符合。” 谢子都知道真正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的,或许不太准确,但那个男人爱谢美云是疯狂到失去自我的。 而丁舒漫的喜欢是浮于表面的,谢子都想,这种“喜欢”甚至只是需要一个戳破的契机,等虚假的泡沫破裂后,那种看似梦幻的好感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喜欢他什么?” 谢子都对这个问题来了两分兴趣,他那双蓝如翠雀花的双眸看着她,带着几分不解和好奇。 丁舒漫撇了撇嘴,并不是很想回答他的问题。 小的时候,陈许凛就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或许是慕强心理使然,她总喜欢跟着他跑。 真正让她坚定下来的,好像是几岁的时候,他救过她一次。 自此以后,不管被打击多少次,她都能很快恢复过来,然后继续朝着他的方向奔去。 说实话,丁舒漫没有意识到陈许凛不喜欢自己吗,她当然有,但是这么多年了,追着追着就习惯了。 “切,本大小姐爱干嘛就干嘛,你还喜欢跟着温尔呢,你怎么不问问自己为什么?” 丁舒漫朝他翻了个白眼,打着那把小伞就继续往前走了,谢子都也不生气,只是下意识地往山的另一边看了一眼。 上山一共两条路线,很不走运的是,他们组和另外两组是分开的,谢子都不知道温尔现在在做什么,但是他忽然很想听听她的声音。 头顶的阳光明媚,天空碧蓝如洗,山上的小路蜿蜒曲折,一路上枝叶繁茂,树影婆娑。 温尔拍了一张照,然后发到了她和周故澈温期言的三人小群里。 【温尔:交作业,今日份风景。】 出发研学旅行前,他们都嘱咐她要多拍照打卡,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凑巧,这个时候两人居然都在线,并且还回得很快。 【温期言:景色很漂亮,尔尔今天爬山累吗?】 【周故澈:我怎么好像看到照片角落里有个男生的身影。】 男生的身影? 温尔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池妄,应该是拍照的时候不小心拍到了一点侧脸,她打字回复道,【是有,池妄。】 池妄对于她一闪而过的目光似乎也很是敏锐,他若有所觉,很快扭过头来看她,细碎的黑色短发下,一张脸轮廓分明,格外的酷。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温尔近似于解释地回道,“没有说你坏话。” 这句话莫名让池妄联想到那天的宴会,他被讲完电话的温尔发现时,好像说了一句“没有偷听”,有种奇奇怪怪又别别扭扭的奇妙感。 大概是想到了这件事,池妄唇角难得勾了勾,很浅的弧度,以至于温尔都没发现。 【温期言:尔尔最近和他好像变亲近了。】 【周故澈:尔尔学妹,你可千万不要回答,是因为他人好相处又十分助人为乐啊。】 温尔诚实回答,【但他人确实挺好的。】 周故澈半是感慨半是开玩笑地回了句,【尔尔学妹,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喜欢发好人卡的习惯呢。】 温尔这时候倒是想起来他之前说过的话了,【还是不一样的,毕竟学长的好是让人很难不喜欢的好。】 她不仅记得,甚至还完完全全地践行了承诺,因为周故澈说过,希望她下次能这样回答。 【温期言:好像是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周故澈:是秘密。】 【温尔:那你们可以探讨探讨,但是我要继续爬山了,今日的聊天打卡完成。】 温尔回完信息后便把手机收好了,开始专心爬山。 今天的爬山是看整个团队的行进速度,以小组的平均用时作比较,到了中午的时候,温尔他们大约爬了三分之二。 “先休息,吃点东西。” 在选了一个阴凉的地方后,他们短暂地休息了一下。 温尔没什么胃口,只拿了一瓶矿泉水便走到一旁坐着了,她眺望着远处,心绪宁静至极。 登高望远的时候,在大自然面前会有一种渺小感,这种感觉很多时候会让人忘掉那些杂乱的、令人烦恼的事情。 陈许冽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她身旁坐下,他学着她那样,放空地望向远方,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这种时刻有点像他们儿时坐在一起看日落的场景,陈许冽喜欢被阳光沐浴的感觉,也喜欢待在空旷辽阔的地方。 “温尔,你还记得我们小的时候玩捉迷藏嘛,你总是能找到我。” “那是因为你每次都藏一样的地方,其他人都喜欢另辟蹊径,你却千篇一律。” 陈许冽双手往后撑着,笑了笑,然后学着她那样回答,“那是因为我怕我换了地方,你就找不到我了。” 很小很小的时候,温尔便发现了,总是躲在人后的陈许冽其实并不黯淡无趣,他有很多奇妙的又可爱的想法,隐藏在怯弱安静性子下的是天马行空的热烈。 反而是陈许凛,其实从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但却注定要被推出去,站在人群中心,然后承受着所有他不想要的赞美和荣誉。 “但如果我真的要找一个人的话,换了地方也能找出来的。” 其他人说这句话,陈许冽是不信的,但如果是温尔,那就会是真的。 温尔脸上的情绪太淡了,这种淡并不是单单指笑或不笑,而是指不管什么时候,都带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疏离感。 陈许冽曾经不止一次这么感觉过,而这一次回国重逢后,他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温尔,你讨厌欺骗吗?” 毫无疑问,没有人会喜欢欺骗,他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温尔听了这话,转过头来看他,她的双眸像一面漂亮的琉璃镜子,里面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 “基于人类都会有的懦弱、自私、卑劣、虚伪,我讨厌欺骗。” “但如果是不得已的选择,或者真正的愧疚后悔,我会原谅。” 还有一种情况温尔没说,其实更多时候是不在意,无关的人欺骗与否,都不会让她难过伤心,所以也就谈不上原谅与否。 微风从东南处吹拂而过,树上叶子沙沙作响,陈许冽那头亮眼的银灰色短发也随之而动,他忽然想到了昨晚陈许凛说的话,手不自觉攥着。 “所以,陈许冽,你会突然这么问,是即将要对我进行欺骗,还是在为没被我发现的事情做准备呢?” 在她干干净净的眼神下,陈许冽突然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好像一切都是无所遁形的。 他手攥着,又紧了几分,唇边却勾起了笑,“你说的那些都是人类的通病,可我的温尔啊,这些你都没有,我有时候在想,你真的离我好遥远。” 他像是呢喃一般,又重复了一遍,“好遥远……” 温尔视线下垂,剧情里的陈许冽是为了和陈许凛争抢,才会刻意去接近女主的,但是在这个“攻略”的过程中,沦陷的反而是他。 由于女主还没正式登场,所以她似乎顺理成章地作为能够影响陈许凛的因素而进入了他的视线。 温尔一面觉得这个陈许冽很陌生,一面又觉得,只要有人能拉他一把,一切就会好的,或许他只是迷路了,从那个怪圈走出来就好。 温尔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因为--” “那些都已经经历过了。” 当她落落大方、完美无瑕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时,她就已经经历过父亲出轨、母亲病逝、觉醒意识,这些常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经历的事。 这种人人眼中的完美,其实是在无人所知的过去中,就已经蜕变完成的。 温尔从口袋里翻出了什么,然后递给他,陈许冽有些怔然地看了一眼,是一条水晶吊坠,形状是一个小小的手电筒,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或许放在黑暗里还会发出光亮。 温尔把吊坠放在他手里,漂亮的双眸看着他,然后说道。 “如果是你的话,我想我会原谅你的。” “但前提是,你还是当年那个会偷偷躲起来哭的陈许冽。” 第98章 你觉得呢 下午快要爬到山顶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很累了,温尔和池妄的速度比较快,后面基本上都看不到什么人影了。 初春的温度刚刚好,有阳光却不炎热,有阵风却不寒冷,枝头是新生的绿叶,生机盎然,山上似乎有种独特而奇妙的静谧,大自然成了天然的维他命。 池妄走在她身旁,步伐速度一致,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侧脸轮廓分明,下颚线条尤为清晰,耳钉的黑和肤色的白在视觉上形成反差,给人以神秘与冷酷之感。 “你累吗?” 他忽然转头,看着她问道。 温尔没有想太多,只回了句“还好”,她的体力一向不错,这种强度并不算什么。 池妄点了点头,好像就是为了铺垫这一句话似的,“要看落日吗?” 学校里人尽皆知,温尔和陈许凛一样,是永远的理智派,他们从出生起就注定了以后要走的每一步路。 温尔也确实喜欢为每一件事都做好规划,但很少人知道,有的时候,她其实更喜欢意料之外的变故。 她看向池妄,没有问为什么,而是直接问道,“你是说现在吗?” 他们两个已经快要到达营地了,学校设置的站点就在前方,温尔甚至还能看到陈许凛陈许冽,谢子都的身影。 池妄下颚微抬,黝黑的双眸盯着她,视线准确地落在她身上,“就现在。” 就现在,此刻,一起去看落日。 少年浓眉长睫,一双眼眸漆黑深邃,就这么侧着头看她,像璀璨夺目的漫漫银河,有那么一瞬间,温尔在想,剧情里千篇一律、生硬单薄的文字又如何能写出真实世界的千万分之一。 “姐姐!” 不远处,谢子都正开心地朝着她这边招手,陈许凛和陈许冽也并肩而站,似乎一时间所有视线都投向了他们这里。 温尔微抬头,神色没什么变化,一双眼眸清凌凌的,像雨后初晴的西湖,她看着池妄说道,“好啊。” 这个回答清晰坦率,如果真的了解温尔的人会发现,在她面前,什么阴谋阳谋都没用,唯有真情实感的直接出击才是最有效的。 但人之所以是人,就会有各种各样的身不由己、言不由衷、情不自禁,分岔路太多,不是每一次都能到达目的地的。 池妄点点头,凌厉的眉眼看起来有些冷酷,但说出来的话却是相反的,“嗯,听到了我想听到的答案。” 温尔和池妄都是说走就走的人,决定了就直接改变方向,在距离营地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迈向了别处。 陈许凛只是漠然地看着这一切,神色难辨,而陈许冽却是径直开口,把人喊住了,“温尔。” 温尔脚步确实停下了,但也只是静静地望了过去,她那双狐狸眼永远是兼具美丽勾人与清冷疏离的,眼尾略微上翘时,总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高不可攀。 “有事?” 她嗓音清亮,语调平缓。 陈许冽顶着一头银灰色短发,鼻梁高挺,唇形漂亮,好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要去干嘛,终点已经到了。” 谢子都眨了眨眼睛,也跟着说了一句,“姐姐,你要去哪里,我也跟你一起。” 温尔不太理解他们为什么想跟着,她也并不打算答应,“我不觉得……” 就在她要拒绝的时候,身旁的池妄开口了,他嗓音低沉沙哑,语气却有种理所当然的淡定,“哦,我们打算私奔了。” 私、私奔?!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对私奔一词有什么误解,说出来的语气怎么能这么坦然。 温尔看他一眼,忽然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池妄好像是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 谢子都和陈许冽的眼神都有些变了,这时,一直安静着没说话的陈许凛,终于开口,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晚上七点集合。” 这句话是在提醒她注意时间吗,温尔不合时宜地想道,陈许凛最近似乎有些反常,但是具体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反常。 温尔没有细想,她只是对着他的方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太阳西斜,山中树木连绵,郁郁葱葱,就连泥土的芬芳都是春日最美好的赠予,温柔的橘色镶嵌在天边,晕染出软绵的瑰丽。 这个时节的阳光少了炎热,春风缱绻,凉意轻送,温尔和池妄坐在一块很大的石头上,眺望着远方。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各自安静地坐着,夕阳余晖跌落人间,整个世界都被染上橘色。 四下寂静,周围都是令人心安的宁和,这一刻似乎最好地诠释了,跌宕起伏是人生,平淡如水也是人生。 池妄余光里是她姣好的侧脸,肤色白皙细腻,卷翘的睫毛和清澈的双眸相得益彰,微风轻抚发梢,留下几分眷恋的弧度。 学校里的人给温尔的标签,是贴切但又不那么贴切的,她确实遥不可及,但是没人说过,妄图摘月也会是致命的。 大概是他的视线有些让人难以忽视,温尔倏忽扭过头,双眸望着他,“你不是来看落日的吗,看我干什么?” 池妄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却没有马上回答,细碎的黑色短发下,是深邃而专注的目光,温尔辨不清其中深意。 “你刚刚为什么要说是私奔?” “温尔,你觉得呢?” 第99章 声声入耳 “我觉得?” 温尔很少去猜别人在想什么,因为值得关注的人,她会足够了解,根本不需要去猜,而不值得关注的人,也不必浪费精力去猜。 “为了池恩?” 池妄那么看重家人,是因为池恩他最近才和她关系变好的吗?温尔直觉不是,但又没有更贴切的答案。 池妄双手往后撑着,神情散漫而张扬,“这样的话,就不会是我池妄了。” 温尔意会,如果仅仅只是因为有人救了他的弟弟,就直接倾心相待的,那这份特殊未免也太过廉价,太过轻易了,这绝不会是池妄做出来的事。 温尔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原剧情,莫名有种荒诞的割裂感,就如同她不认为原剧情的“温尔”是自己一样,面对其他人,她同样不该偏信那些生硬冰冷的文字。 池妄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薄唇微启,倏忽说道,“你好像还是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温尔点点头,“愿闻其详,也洗耳恭听。” 池妄身子探了过来,整个人朝她凑近了一点,那双眼眸直直地看着她,目光让人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我是说,那天的事情换了任何一个人来做,我这一刻也不会因此和她一起坐在山上看落日。” 他要是想认真地说一件事的时候,就一定会直视对方的眼睛,坦坦荡荡地。 这只是一句很简单的话,但是如果真的要拆分来看,可能会发现很多不同的答案。 温尔没有猜,猜错猜对或许都不是一件好事,“你是想说我无可替代吗,这句话只有出自于一个人嘴里我会信。” 池妄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光滑的打火机,他有种莫名的直觉,那个人不会是温期言,是她的母亲吗。 每年祭日,陈许凛都会陪她去墓地,但听他说,等温期言和他走后,温尔会独自在那里待一天,风雨无阻。 池妄点了点打火机的盖子,很轻很轻的“叮”声,连带着他的声音也让人听不真切,“温尔,我只是觉得,这世上只有你是特别的。” 这种特别有且仅有,没有任何复制的可能,并且来势汹汹,毫无征兆。 温尔听了这话,只是浅浅弯起唇,诚实回答,“我想也是,没有比我更特别的人了。” 作为一本书的配角,却拥有了超脱剧情外的自我意识,这确实足够特别。 天边橘色蔓延,渐变的美丽油然而生,风是无声的亲吻,也是缱绻的挽留。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着,池妄拿出来看了一眼,接了。 “嗯,怎么了?” “我来和他说几句话。” 温尔一开始还没察觉到是谁,但是下一秒,池妄的声音突然就放轻了很多,“小恩,是哥哥。” 他在家人面前的耐心和细心是十分反差的,语速会放缓,语气也会变温和,甚至对面没有任何反馈,他也习以为常地继续。 “小恩今天做了什么,有乖乖吃饭睡觉吗,哥哥去研学旅行了,今天是爬山,山上风景很漂亮……” 池妄习惯了这样的对话。 温尔没有打扰,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远处连绵的山似乎也在无声地陪伴着。 “对了,你还记得之前那个给你糖的姐姐吗……” 池妄说着说着,突然转过来看着她,然后把手机也递了过来。 温尔有些不明所以,他只说道,“要跟池恩说几句话吗,虽然他可能不会回答,但他能听到的。” 温尔接过了手机,电话对面,安静至极,甚至让人分不清还有没有人在听,只有偶尔传来的“嘀”、“嗒”,像是手指随意乱敲在桌面上的声音。 “小恩,下午好。”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姐姐还记得你和你的小狗……” 温尔听见对面窸窸窣窣的响声,或许此刻的池恩正抱着那条小狗,安静地坐在电话前,乖乖听他们说话。 光是想想,都会觉得很可爱,难怪池妄对他的弟弟这么温柔,确实没有人可以硬起心肠的。 “嘀—嗒—嘀” 依旧是手指敲在桌子上的声音,但这一次,温尔听清了,她怔了一下。 “怎么了?” 池妄刚一开口,温尔就抓住了他的手,细腻冰冷的触感,她把手机塞进他手里,打开了免提,“先拿一下。” 温尔低头,很快从口袋里翻出了自己的手机,她把手机壳那一面向上,食指微弯,指尖和指腹切换成着在上面缓慢而有规律地轻敲。 池妄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但是下一秒,电话那头,传出来同样的响声,他听见了清楚的“嘀”声和“嗒”声。 温尔扭过头,逆着光,眼里有几分笑意,朝他弯起唇说道,“池妄,你听见了吗,池恩在说话呢。” 小的时候,为了增加她被绑架后的存活概率,母亲安排她学了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摩斯密码。 荒山、孤岛上用“三短三长三短”的s求救信号,会多一个求生的可能。 她眼角眉梢的愉悦都是真真切切的,言语间也是,“是摩斯密码,或许池恩并不是对你完全封闭的,池妄,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他也许回应过你。” 池妄唇抿了抿,握着手机的手无意识紧了两分,黝黑的双眸只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神色是难辨的专注。 温尔并没有留意到这些,她又低下头,再次敲了什么,和对面无言地交流着。 又过了一分钟,她抬起头,轻笑着说道,“池妄,池恩好像累了,来和他说再见。” 池妄唇微动,正要说出再见的时候,温尔忽然拉过他的手指,轻轻地握着,然后带着他的手在手机壳上敲动。 这是一句很特殊的告别,温尔垂下视线,认真地握着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带着他,敲了出来。 池妄视线所及是她白皙纤细的脖颈,有几缕发丝垂了下来,在他手臂上不小心划过,又溜走。 那敲在硬手机壳上发出的响声,像敲在他心上的鼓点,声声入耳,然后震耳欲聋。 恰到好处的微风、落日、光影、山林、鸟鸣,构成了他眼前的这一幕,然后转换成永不褪色的回忆,至死的浪漫。 第100章 我相信你 晚上八点,夜色无边,弯月高悬着,满天繁星像镶嵌在黑色幕布的钻石,一种闪烁的耀眼。 篝火前,学生围成一圈,一个挨一个坐着,火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像是在无声地跳动着。 今天晚上没有老师在,按照传统,篝火晚会有个不成文的传统游戏,抽签回答问题,谁的号码被抽中,就要被坐在身边的人问问题,如果回答不出来,需要站出来表演节目。 多数情况下,为了让被抽中的人表演节目,大家都会问些比较难回答的问题,什么千奇百怪的都有。 这次的座位顺序,依次是谢子都,温尔,丁舒漫,池妄,陈许凛,陈许冽,左渊,其中谢子都和左渊的旁边都是班上的其他男生。 最开始被抽中的几个人,要回答的问题多是“你喜不喜欢谁”、“初吻还在不在”、“未婚妻绿了你会怎么做”。 十分钟后,温尔被抽到了。 按照规则,问她问题的人要么是左边的谢子都,要么是右边的丁舒漫。 谢子都原本想问个简单的问题,但没想到丁舒漫破天荒地反应快了一次,她一双杏眼转了转,直接对着温尔问道。 “我来问,我来问,如果陈许凛和陈许冽同时掉到水里了,你救谁,只能选一个,并且假设他们都不会游泳,现场也只有你一个会游泳的。” 这个问题妙就妙在二选一,多选一和二选一是非常不一样的,前者没被选中会有失落,但一想到还有其他人也没被选上,心里落差感会没那么大,后者则完全是一种选择与抛弃,因为这是非此即彼的。 更遑论,丁舒漫甚至将其他条件也列了出来,不存在他们两个可以互救或者寻求他人帮助的情况。 这意味着,这道题要么是陈许凛,要么是陈许冽。 一时间,所有人都望了过来,好奇的、探究的视线像聚光灯一般,全都集中在温尔身上。 只有丁舒漫,她看的不是温尔,而是陈许凛和陈许冽两个人,从小的时候开始,她就想这么问了,温尔到底选谁啊! 除了未婚夫的选择,温尔一直选的都是陈许冽,丁舒漫自从那晚听了陈许凛的话以后,就又回想起了这个从前就想知道的问题了。 她看了一眼,陈许冽正用手支着个脑袋,一眨也不眨地望着温尔的方向,而陈许凛则面无表情地坐着,好像对答案一点也不好奇似的。 四周都静悄悄的,火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短暂地挥别了黑暗,在这种静谧之中,八卦因子似乎尤为活跃。 “陈许冽。” 清软的声音响起,这种针落可闻的安静也被骤然打破了。 丁舒漫瞪大了眼睛,下意识说了句,“我去,你还真选啊!” 她的想法十分矛盾,一边很想知道温尔会选谁,一边又觉得真的选出来了,那没被选的那一个怎么办。 她甚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完了,不知道这下子是陈许凛要杀她,还是温尔要杀她了,这种死亡问题居然真的被问出来,也真的被回答了。 温尔把她的震惊看在眼里,但也只是神色淡淡地重复道,“是的,我选陈许冽。” 陈许冽睫毛颤动了一下,谁能知道呢,人人都以为他在温尔这里是最特别的,他总是装作一副自信于温尔会选他的样子,但实则这个答案从不在他的预料里。 或者说,他有过期待,但又破灭了。 温尔这一次的答案依旧清晰且肯定,但也正是因为这种坚定,众人都神色各异,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陈许凛身上。 池妄也瞥了他一眼,不知道是出于安慰还是什么心理,忽然低声说了一句,“该说你幸运,还是不幸呢,陈许凛。” 这时,一直没什么反应的陈许凛转过头,双眸漆黑,盯着温尔所在的方向,他薄唇微启,问道,“理由?” 温尔和他视线对上,四目相对着,从前的陈许凛从不在意这些的,但既然他问了,那么她还是如实回答了,“因为我相信,你会坚持到我来救你的那一刻。” 她相信陈许凛,正如她相信自己,虽然先救的是陈许冽,但陈许凛会坚持到她来的那一刻。 或许其他人都不理解,但于她而言,这就是唯一答案。 陈许凛依旧望着她,但却是难辨的神色,谁也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只有那略微抿着的薄唇泄露了一点情绪。 丁舒漫的问题到此结束了,温尔的答案很简单,但是无形中又好像改变了点什么。 在这之后,基本上很多人都被问到了,各种问题都有。 比如,陈许凛就问了池妄,“在什么情况下,两个不熟悉的人才会突然变得亲近?” 池妄只是挑眉,回道,“大概是,双方中至少有一方想向对方靠近了。” 又比如,原本以为要被为难的丁舒漫,最后是被温尔问的,“喜欢早上还是晚上?” 丁舒漫当时愣了又愣,才下意识回了句,“晚上,因为早上早起很痛苦。” 抽签一直持续下去,最后一个被抽中的是陈许凛。 而提问的人是陈许冽,他问了一个很简单但又处处带着深意的问题,“如果是重要的人,你会选择放弃他吗?” 陈许凛看了他一眼,语气很淡,但也很直接,“不会。” 令人毫不意外的答案,重要的人不会放弃,那么被放弃的,就是无关紧要、随手可扔的垃圾,难怪当年的他可以走得如此心安理得。 陈许冽自嘲地扯了扯唇,直到现在他还抱有期待,或许只是那对父母单方面的选择与放弃,陈许凛并不这么想。 事实证明,陈许凛依旧是那个理智到冷血的陈许凛,思绪飘回三年前的那天。 “哥,怎么办。” 荒废的仓库里,陈许冽和陈许凛各自被绑在椅子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油漆的难闻气味,破旧的窗户边铺满灰尘,天花板上的蜘蛛网挂得正高。 陈许凛听见他的话后,只是说了一个字,“等。”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陈许凛依旧是冷静分析利弊的,从他脸上找不到任何慌乱和恐惧的情绪。 会绑架他们的无非是两个原因,要么要钱,要么寻仇,而那些人把他们扔在这里后便没再出现过,莫名的蹊跷。 车开了两个小时,已经远离城市中心,恐怕是到了郊外,仓库的破旧窗户有些缝隙,外面似乎是杂草丛生。 他们被带到了荒山,这意味着,即使侥幸从这个仓库逃出去,也很有可能会被再次抓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绑匪终于出现,全都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面具,说不出的古怪。 为首的人戴着一只金色的表,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两位陈家少爷,下午好啊。” “来玩个游戏,二选一,让谁活呢。” “我很好奇,你们会兄弟反目成仇还是愚蠢地互相谦让,听说陈家继承人是长子,你们哪个是长子啊?” 陈许凛和陈许冽都没有回话,这时的他们长相完全一致,除了一个穿着黑色衣服,一个穿着天蓝色,根本无法分清。 “很难选择是吗,没事,我给你们一晚,明天早上决定好了记得告诉我,记住了,你们只能活一个,慢慢讨论。” 这个绑匪处处都很诡异,他说完便真的离开了。 “哥,他说的是真的吗,要不你……” “不用选,也别擅自做决定。” 这是很安静的一晚,除了这两句话以外,他们两个没再有任何交流。 陈许冽心里有个决定,他没打算告诉陈许凛,就和以往每一次一样,他要伪装成陈许凛的样子,但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打算做死的那一个。 他没有理由不这样做,陈许凛处处都比他优秀,所有人都只能看到他,活下来的那个人也应该是更有价值的。 直到睡去的那一刻,陈许冽都是这么想的,但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绑匪又来了。 而这一次,彻底打碎了他那点希望。 绑匪搬来了投影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面容严肃又一丝不苟的。 “忘了告诉你们,你们做的选择当然不算数,还是要商场上最出名的模范夫妻来选才有意思,看看他们会怎么决定你们的生死。” “两位,来做选择题了,看到你们的乖儿子了吗,这两个里面只能活一个,被你们选中的那个我会带他出去放走,没被选择的那个,就要永远地留在这里了。” 陈许冽的手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死亡,而是恐惧于听到回答,如果是他自己做出选择,他还能安慰自己,让陈许凛活下来才是对的。 而此时此刻,更像是一场赤裸裸的凌迟,彻底地撕开了他曾经的幻想,或许连陈许冽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有过期待的。 “选陈许凛,只要你保证陈许凛完好无损,你要的赎金我们在一小时后便会准备好。” 这是生他的母亲说出来的话。 “看清楚了,穿黑色衣服的是陈许凛,他必须安然无恙。” 这是养他的父亲说出来的话。 原来自欺欺人也没用,是真的只能看到陈许凛呀。 陈许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陈许凛被松开绳子,然后被带着离开了仓库,从始至终,他看也没看他一眼。 夜色蔓延着,篝火旁的陈许凛依旧是那副冷凛且高不可攀的模样,陈许冽听了答案后,只是扯了扯唇,笑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 重要的人不会放弃,所以他这个无关紧要的弟弟可以放弃。 这叫他如何甘心。 ——我是分割线—— 【无奖问答2:假如以下的人都掉进了水里,并且他们都不会游泳,在现场的只有你一个,你已经打电话报警,你会游泳但是以你的力量和速度,这一刻你只能救起其中一个,你会救谁? a池妄 b陈许凛 c陈许冽 d温期言 e左渊 f周故澈 g谢子都 h谁都不救 i抽签,抽到谁救谁 j打电话给温尔,问她救哪一个 k其他,请补充你的理由】 第101章 两位花匠 篝火晚会临近结束的时候,本应该在学校里的温期言和周故澈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他们到的时候,第一个发现的人是丁舒漫,她恰好在支着脑袋走神,视线不时乱瞥着,乍一看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是,这两人瞬移了吗,大晚上的从哪里冒出来的?” 丁舒漫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的温尔,她似乎正在低头回信息,“喂,你的两大花匠来了。” 温尔抬头,“花匠?” 丁舒漫不紧不慢地点点头,语气很是直接,“温期言和周故澈啊,这两人不是一直给你当护花使者吗,那不是花匠是什么?” 这个解释奇奇怪怪的,但又莫名的贴切可爱,温尔顺着丁舒漫的视线望过去,确实见到了两个长相出色的“花匠”。 温期言穿着卡其色风衣,里面搭配了一件白色毛衣,领子整洁干净,更衬得他温润如玉,出尘脱俗。 虽然春季开始回暖,但他依旧戴着一条围巾,那是温尔过年的时候送他的礼物。 温期言看见她后,下意识弯起唇角,浅浅地笑着,他向来是这样的,只会安静又温柔地注视着她,似乎对他来说这就够了。 一旁的周故澈则穿着随性的浅灰色卫衣,眉眼间都是阳光开朗的笑意,他唇动了动,无声地和她打招呼。 温尔看懂了,他说的是“尔尔学妹”,周故澈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那是出自于幸福家庭才有的,那次宴会上她见到了他的父母,和她想象中一样,自由、平等、包容。 温期言和周故澈在学校的人气都很高,但前者是脆弱的、温柔的、需要让人小心翼翼对待的,而后者则给人毫无隔阂的亲近、阳光。 有一个很准确的形容是,陈许凛会是小说里当之无愧的校草男主角,而周故澈会是现实生活中最接近于青春暗恋的存在。 篝火晚会结束了,众人开始离场,温尔站起来,朝着他们两个的方向走去。 这个时候,其余几人也都注意到了温期言和周故澈的存在。 谢子都虽然很想跟上去,但是心里很明白,温尔不会喜欢这种行为,所以只乖乖等着了。 左渊不待见温期言,冷哼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陈许冽则看了一眼温期言身旁的人,几年没见,周故澈和以前一样,依旧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人缘好,性格也好。 陈许冽出国前便知道他了,但那时周故澈只是温期言的好友,和温尔之间根本没有多少交集。 他不知道为什么回国以后,温尔身边多了那么多人,在这几年的空缺里,早就有其他人填上了他的位置。 那些缺席的时间像一把无形的小刀,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然后轻轻一划,带来细小又难以忽视的疼。 陈许冽从口袋里翻出了那条温尔送的吊坠,晦涩难辨地望着,那双漆黑的眼眸此刻是黯淡的,像不见天日的沉闷。 或许,他本来就不该存在,欺骗者还妄想得到原谅,是贪婪而可耻的。 他将吊坠放回口袋里,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最终还是没有戴上。 温尔走后,池妄有些随意地扯了扯唇,望向一旁的陈许凛,语气别有深意,“陈许凛,你这个未婚夫当得……比我想象中还要没意义。” 陈许凛闻言,淡淡地抬眸,眼里依旧是无悲无喜的冷酷,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坚定又直接的,“但那又怎么样,除了我,还有谁有资格成为她的未婚夫?” 他有很多事情都没有理清,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做出最本能的选择,陈许凛犹记得温尔那天说的解除婚约。 没人知道他当时有多意外,或者说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慌乱。 很奇怪的,陈许凛无法想象他的另一半会是除她以外的任何人,也正如每一次要选择舞伴、要分生日蛋糕的第一块,他都会下意识想到一个名字--温尔。 如果不是温尔,那么也不能是其他任何人,否则一切都毫无意义。 “谁知道呢,婚约这种东西不是可以解除的吗?”池妄摩挲着手里那枚光滑的打火机,语气是上扬的,让人分不清他在说真的还是假的,“再说了,结了也可以离。” 陈许凛凝视着他,语气冷凛,“所以,你想说什么?” 池妄没说话,手里仍把玩着那个小巧又精致的打火机,明明不抽烟,但这个却总是不离身的,耳垂处的黑色耳钉衬得他多了几分张扬的野性。 周围有些安静,好像无形中放大了这种对峙,直到一旁看戏的丁舒漫终于忍不住开口催促道,“是啊,你到底想说什么?” 池妄和陈许凛同时看着她,视线如有实质,这一刻,丁舒漫可耻地怂了,她拨了拨自己的发梢,又装作不经意地咳了咳,“打扰了,二位慢聊,我先行一步。” 丁舒漫溜得飞快,她走后,池妄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眉梢一挑,对着陈许凛说道,“没什么,随便说说,要是你不爱听的话,我下次再多说几句给你听。” 陈许凛直觉不是这个答案,但他没有追问,只扔下一句,“毫无意义的做法。” 另一边,温尔对于温期言他们的到来显然是有些意外的,她安静地走在一侧,轻声问道,“你们怎么会来?” 周故澈指了指身旁的温期言,认真说道,“当然是你哥想你了啊,我就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温期言失笑,但没反驳,“只是来看看你,待会就走了。” 温尔心里有点触动,明明只是一个研学旅行,两人却这么远跑过来看她,无论过去未来如何,至少这一刻的关心是真真切切的。 或许,母亲当年选择领养一个孩子,并不只是为了有人能辅佐她、保护她、照顾她,更多的是给她一种牵绊。 温尔站在原地,微风轻抚她漂亮而精致的的眉眼,肤色白皙细腻,姝丽无双。 周故澈看她这副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可爱,他从口袋里翻出一封信,递给她。 “这是什么?” “不知道,看这封信放你桌上,怕被弄丢了,就顺便给你拿过来了。” 温尔打开,看了一眼便确定,这是一封情书,还是用左手写的。 第102章 左手伪装 这封信很特别,上面只有一道奥数题,一年前有个考试,最后一道数学大题就是这个。 温尔对于答案仍有印象,所以几乎不用算就知道是π。 但这并不是什么具有特殊含义的数字,这道题之所以和表白有关,是因为难度很大。 当时全年级能做出来的人寥寥无几,就连老师也说这道题没必要详细讲解,不会做的直接放弃就可以。 学校里曾有人开玩笑说,如果想要拒绝一个人的表白,就让他去解这道题。 丁舒漫当时听了以后,有些嫌弃地说道,“那如果真的解出来了,岂不是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了。” 温尔没想到,这道题会时隔一年再次出现在她手里,信上一点一点地写出了每一步的解法,详细清晰,一目了然,这是一场隐晦的告白。 温尔视线下移,这封信最后的落款时间是一年前,并不是最近,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写错了,而这又是分主观上故意写错,还是无意。 第二种,这封信确实写于一年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在她面前出现了。 温尔想不到原因,也猜不到会是谁给她写了这样一封信,但这或许确实承载了对方当时最真切的心意,她打算收起来。 “你这个表情,不会是情?” 周故澈原本只是开玩笑的轻松语气,随口调侃一下,但一旁的温尔却点了点头,承认了。 他一下子收回了唇边那点的笑,故作伤心地叹了口气,“好,看来是我动作慢了一步。” 少年长相俊朗,双眸明亮如星,即使他做着这样“伤心”的神情,眼里也是含笑的,像一束阳光穿过树叶缝隙照落下来一般,周故澈身上从来没有半点阴暗、沉闷。 温尔侧头看他,“学长,你这个收情书收到手软的人,怎么还来打趣我了。” 周故澈却摇摇头,语气有种莫名的认真,“没有,我从来不收情书的。” 温尔没想到他会这么正经地解释一句,她忽然想起上次说起情书这件事的时候,周故澈也是这样的。 他那时说的是,“才没有,我洁身自好着呢,本人很守男德的,望周知。” 温尔这次不再觉得是开玩笑了,因为周故澈似乎每次都是在很认真地解释这一句,就仿佛一点被误会的可能性他都不想要。 夜色悄然无声,一切都隐匿在暗处,唯有不可触碰的成了眼中的光,温尔分不清是此刻周故澈的眼神更温柔,还是风更温柔。 “学长,我知道的,你对待感情从来不会随意。”温尔清亮的嗓音被风裹挟着,像从耳边轻轻擦过一般,“被你喜欢的女生应该会很幸运。” 温尔习惯了对等的反馈,当对方的语气是认真的时候,她便不会再用开玩笑的语气回应。 周故澈的目光原本是专注地落在她身上的,但这一刻他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原因,挪开了视线,然后几近呢喃地说道,“会觉得幸运吗……” 温尔没听见这一句,因为这时一旁的温期言恰好开口,“我倒觉得很好,我们尔尔受人喜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写信的那个人很有眼光。” 对他来说,没什么比得上温尔,他希望这个世界带给她的都是善意,从被领养的那一刻起,他就是这么想的。 “比起是否有眼光,对方可能更像是一个很聪明、很细心的人,所以可以解出那道题,又能左手写字伪装。” 能同时做到这两件事的人并不多,但温尔依旧猜不到这个人会是谁,她很难想象自己身边会有这样隐晦向她表达好感的人。 “是那道传说中的表白题?”周故澈也有些好奇这封匿名信是谁写的,他当时看到的时候,信是被放在了温尔的桌上,然后拿书压着的。 其实如果真的想知道,去查监控就可以了,但是温尔估计并没有这个想法。 比起这个,周故澈现在更想知道的是,“怎么知道对方是左手伪装写字的?” 这时,一旁的温期言开口了,语气难得带了点骄傲,“我们尔尔左右手都可以写字作画,她很了解书写笔迹的走向的。” 温尔没反驳这句话,她小的时候确实刻意训练过左右手的使用,“当一个人想要用左手伪装笔迹、掩盖书写习惯的时候,横画的特征是左高右低,竖画则是向左下倾斜。” 这封信来自于谁,最终还是没有答案,反倒是最后的时候,丁舒漫不知道从哪里窸窸窣窣地冒出来,她“啧啧”了两声,“咦惹,收情书啊,还搞得这么神秘。” 温尔看见她的时候,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事实证明,感觉没有错,是对的。 第103章 来看月亮 深夜,海风席卷着浪花,从远处翻涌而来,细沙沉浮停留,旖旎月色映照着海面,波光粼粼的美。 在新的一天到来之前,天际与海面连成一色,让人分不清界限在何处。 夜色朦胧,浪声浅浅,少女身穿雾银色长裙,裙摆长至脚踝,一双纤细白皙的手略微提起。 她沿着海边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在柔软的细沙之上,脚步轻巧,宛如叶落。 入目是连绵的暗色,唯有眼前是一抹亮眼的白。 四下寂静,浪声与风声像别样的交响曲,清晰动人,声声不息。 陈许凛看着这一幕,默然着,食指微蜷,他像是突然闯入了另一个世界,未知的情绪如浪潮拍打着岸边,无声地翻涌。 “陈许凛?” 不知过了多久,温尔像是终于发现了身后的人一般,她回头看了他一眼。 现在不知道是凌晨几点了,这里空无一人,而他们两个却“奇妙”地在这一时间遇见了。 温尔手上还提着裙摆,她侧头看他,“你怎么还没睡?” 陈许凛有些沉默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反问了句,“那你呢。” 温尔仰头,看了看天边挂着的月亮,一言不发的安静,精致的侧脸莫名透出几分稍纵即逝的落寞。 但是很快,她唇角牵起,用手指着那轮弯月,“睡不着,来看月亮。” 陈许凛站在原地,双眸专注地凝视着她,倏忽问道,“要抱一下吗?” 一般情况下,温尔是个诚实坦荡到极致的人,不管对方问出什么问题,她都会直接回答,不会有任何犹豫和隐瞒。 只除了在有关母亲的事情上,她会展现出一点不一样的情绪。 陈许凛不会安慰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但是那段时间里,温期言都是坚定地牵着她的手,带她回家的。 他想,或许拥抱也是有用的。 温尔对于他的提议显然是有点意外的,她忽然想起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陈许凛,我的母亲以前说过你是个小暖男,我很好奇,你是做了什么吗?” 陈许凛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说起这么久远的往事,他薄唇抿了又抿,才嗓音低沉地回了句,“秘密,不能告诉你。” 少年浓眉黑眸,线条凌厉,一双瑞凤眼透出些许生人勿近的冷峻,但这一刻却又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十七八岁高中生。 温尔失笑,“好,不告诉我也没关系,但有一点母亲确实说对了,如果要选择一个人作为联姻对象,你是我的第一选择。” 她提着裙摆,沿着海边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就连背影都充满着自由的气息。 陈许凛跟在她身后,安静而沉默的,夜色如影随形,几乎要让人忘记他的存在,一直到他低声开口,问,“温尔,你当初为什么选择我?” 这个问题其实根本不需要问的,答案早就是人尽皆知的。 “因为适合。”她回道。 意料之中的答案,适合,不会再有人比他们更适合了。 陈许凛第一次觉得“适合”这个词这么刺耳,明明从前他都是这么定义这一段联姻的,可当这句话从温尔嘴里说出来,他却只觉得那么难以接受。 这太不可理喻了,这是事实,也是他一直坚信的理由,为什么这一刻他却不想听到。 陈许凛像是突然被困于迷雾中,看不清任何方向,只是直觉要朝着她所在的地方走去。 “那你为什么不选陈许冽呢,其实只要你选择了他,他的价值被他们看到了以后,就和我没什么区别的。” “好像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想不想要,就把所有东西都给了我。” “慢慢的,我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想要才去拿的,还是习惯了接受。” 陈许凛在其他人面前都是话少得可怜的类型,但是对着她却好像完全不是这样的。 温尔没有停下脚步,她转过身来看着他,然后倒退着走。 “陈许凛,或许你不相信,但在我心里,你们两个没有所谓的谁更亲近。” “我只是觉得,你似乎并不需要我,我们两个一直以来都是这种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我们是最好的合作搭档,或许以后也会一直这样下去……。” 她还未说完的话被打断。 “如果我不想呢?” “什么。” 陈许凛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腕,那双眼眸宛如染上墨色,就这么一眨也不眨地凝望着她,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 “如果我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呢,温尔,我从不相信预感,只做理性的预测,但是我最近忽然发现,很多我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都不是那样的。” 比如他一直以为,他会和温尔就这样按部就班地度过高中时代,高考后顺利正式订婚,大学后顺利结婚。 他们会携手度过所有时间,一起解决所有难题,他们是彼此唯一也是最适合的另一半。 或许这段联姻没有感情的参与,但他想,如果那个人是温尔的话,他会努力去学着做一个好的丈夫,好的父亲。 这是他一直以来都坚信的事情,他从没想过还有其他的可能性,以至于最近那些不可控的事情出现时,甚至让他引以为傲的大脑变得混乱。 “陈许凛,我还是那句话,话别说得太早了。” 温尔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所动摇,她那双清凌凌的眼眸看着他,然后平静发问,“你怎么知道自己未来会不会爱上别人,然后开始厌恶我、疏远我,甚至迫不及待地想和我解除婚约。” 这是剧情里的发展,虽然温尔并不打算完全相信,但某种程度上,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陈许凛显然一愣,但却不是因为她说的话,而是她的眼神。 她的眼神太过认真了,仿佛这样一幕真的会在未来某一天上演,然后她就会在下一秒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彻底和他分道扬镳,形同陌路。 陈许凛垂下眼眸,与她对视,语气笃定又冷静地道。 “我可以现在就回答你,不会有这样的一天。” “如果真的有的话,你可以当做此刻站在你面前的陈许凛已经消失了,他已经死在了过去。” 海浪声汹涌又温柔,杂乱又规律,像是矛盾交织而成的伴奏曲,温尔忽然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真正的陈许凛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如果原剧情是真的话,那么是不是说明其实他们都已经变成了剧情下的傀儡,每个人都要按照设定好的轨迹往下走,完全失去了自我。 温尔倏忽有些难过,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剧情里的每一个人。 “温期言背叛了温尔”,这个预言如果现在同时放在她和温期言面前,更难过的一定会是温期言。 因为温尔做好了未来随时丢掉他的准备,而温期言却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无论是他的“背叛”还是她之后的抛弃。 同样的,陈许凛假如真的变成了原剧情中的模样,更痛苦的人一定会是陈许凛。 因为到了那时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他,而陈许凛却要违背自我地做出一系列真正的他绝不会做的事情。 “陈许凛,虽然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的,但我确实希望你还是现在这个你。” 温尔不得不承认,虽然她一直都在让自己接受原剧情的最坏打算,但她依旧还是会感到难过。 比如陈许凛,她认识的他绝不是那些单薄冰冷的文字可以概括的,十多年的相识难道在所谓的“真爱”面前真的一文不值吗。 她看起来有些伤感,但这种情绪太淡了,陈许凛无法完全分辨清楚。 于是他原本要问出的问题,最终还是没有出口。 大概只有那晚高挂的弯月和翻涌的浪花知道,他想问的是,温尔,按照约定我该在你的成人礼上求婚,到了那时,你还会答应吗。 — 次日清晨,旭日东升,晨雾逐渐消散着,一下子就驱散了昨夜的黑暗,仿佛一切都是最初的模样,什么都没发生过。 温尔的预感成真了,当她第二天出现众人面前时,似乎总有些若有若无的视线投过来,然后又默默移开。 她本来还没多想的,直到谢子都问,“姐姐,你喜欢什么样的情书,我也给你写好不好?” 第104章 阴魂不散 谢子都的声音不大,但是站在周围的人全都能听见,这一瞬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左渊扭着头,一副并不想听的样子,但是脚步又没挪开半点。 陈许凛神情淡漠,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似乎天一亮,那些别样的情绪就随着暗夜一同消失了一般。 池妄倒是往温尔这边看了一眼,像是随口一问似的,语气都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张扬,“写得好吗?” 温尔原本正戴着耳机听新闻,听见他的话后,把耳机取了下来,她认真思索了两秒,如实回答道,“放在考卷上能拿满分。” 她指的是对方解题思路完全正确,步骤也没有任何问题,如果考场上能将这道题做成这样,是能拿满分的。 但是这句话在其他人听来,就是情书写得极好,以至于她都要给这个写信的人打满分。 “满分?”陈许冽眉梢微挑,轻笑一声,那双和陈许凛如出一辙的瑞凤眼,添了些莫名的情绪,“那我很好奇会是谁写的了,居然能让你说出满分这句话。” 温尔没有接他的话,反而看了一眼丁舒漫所在的方向,她正有些心虚地挠了挠自己的脸,仰着头错开视线。 本来昨晚她真的只是听个八卦而已,结果今天早上一不小心就给说出去了,丁舒漫自觉理亏,要不是不会吹口哨,她现在高低得吹一个,不然总感觉在温尔那个小绿茶面前完全抬不起头了。 “不知道是谁写的。” “但如果是真心,一封就足够,不写也足够,所以不用特地给我写。” 这两句话,前一句是回答陈许冽的,后一句则是回答最开始谢子都说的。 温尔说完便把耳机重新戴上了,今天的活动是野外生态观察,为了方便行动,她特意穿了长袖长裤。 比起好看,她通常穿衣更注重的是舒适。 野外生态观察,首先就要穿梭于山上的树林,在蚊子、昆虫特别多的情况下,防护尤其重要。 温期言给她准备的各种防蚊驱虫的东西这时候就派上了用场,温尔给同行的人都分了一点。 池妄倒是接得挺自然的,只是在温尔递给左渊的时候,他习惯性地转过头,语气别扭,“小爷我才用不……” “好。” 左渊话还没说完,温尔已经点点头,把手里的东西收了回来了。 他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她一眼,似乎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把东西收了回去,脸上满是怀疑人生的惊讶。 温尔见他一直望着自己,她还非常自然地问了句,“怎么了?” 左渊听了这话,更气了,但是他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只能冷哼一声离开,“没什么,我早饭吃太饱了,撑着了不行吗。” 温尔看他一眼,顿了两秒,“那你多走走,消消食。” 她说着,还给他指了个方向,异常的远,左渊气得太阳穴都在疼,“走就走,小爷我走了就不回来了!” 温尔点点头,没什么反应,她开始低头翻背包,把放大镜、照相机、钢卷尺这些东西拿出来,准备做野外观察记录。 她把小组里的人又分了小队,划分好了观察范围,又把自己做的资料分给大家,然后才开始做自己的那部分。 池妄长腿一迈,又跟在了她身后,这次温尔干脆没有问了,似乎就这么默认了他的同行。 今天天气很好,温度是恰到好处的舒适,阳光摇曳着掉入人间,山林里光与影交错着,小路蜿蜒曲折,像是通向未知的尽头。 温尔蹲下身子,瓷白的手拿着放大镜,她负责念,池妄负责记录,出乎意料的,两人配合得很好。 山林里空气清新怡然,有种沁人心脾的宁静,枝头青绿的嫩叶和交错的树影都是无声的见证者。 池妄记录的时候,余光恰好能看到她的身影,温尔身材高挑,但是蹲下来之后莫名给人一种娇小的错觉,尤其是不时探头看另一种植物的时候,让人不自觉联想到毛茸茸的小动物。 池妄目光下移,莫名又想起了那天的落日,还有她的发梢不经意间划过手臂时的触感,仿佛那时的痒意持续到了现在。 不知过了多久,温尔才从忙碌的状态中抽离,她看了一眼手表,“到午饭集合时间了,我们过去。” 她的手沾了泥,有点脏,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温尔还没开口,身后的池妄已经拧开瓶盖,把矿泉水递了过来,“手伸出来,我给你倒。” 他开的那瓶水是没喝过的,给她倒水清洗的时候,姿势也会从站着变成蹲下,高度和她一致才开始。 温尔发现,池妄在这种小事上其实格外的细心,和他那冷酷漠然的外表截然不同。 等她洗完手后,池妄又给她递了一张藏蓝色手帕,“擦手。” 温尔这回多看了他一眼,她唇角有几分上扬的弧度,“我还以为只有温期言和陈许凛他们才会有带手帕的习惯。” 池妄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他嗓音低沉,语气有种说不出的散漫,大概解释了一句,“说不定什么时候能用得上。” 温尔接过手帕,细致地擦掉了手上的水珠,她肤色很白,手指尤其好看,纤细白皙,指骨分明。 “打架伤到了也不见你拿出来用过,看来我很幸运。” 池妄没接话,幸不幸运他不知道,但是他备着的手帕只有两个人用过,池恩和她。 “好了,我们回去。” “至于手帕,我之后还你个新的。” 温尔走在前面,池妄迈着步子跟上,他本来想说不用还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算交换手帕吗。 两人并肩而行,等到了集合的地方,发现特a班所在的位置聚集了不少人,温尔觉得这个场面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的预感一向很准,果然,几乎是下一秒就听到了对话声传来。 “又是你,你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还挺阴魂不散。” “我、我又不是故意跟着你们的……” 丁舒漫气愤的声音和女生有些委屈怯弱的声音形成鲜明对比,这一幕仿佛再现了那天的宴会。 几乎是温尔一出现,就有人发现了,人群中自动给她让开一条道,温尔甚至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走过去看的。 视线穿过人群,站在最中心的果然是陈许凛,这次还多了陈许冽,左渊和谢子都。 丁舒漫双手环抱于胸前,精致的小脸满是不屑与高傲,“呵,你是不是觉得上次没什么后续,所以就无所顾忌了?” 她越想越气,刚刚他们几个都在这里站着,这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走着走着突然在他们面前平地摔。 要不是一个个的反应快,都不知道这人会扑到陈许凛陈许冽身上,还是左渊谢子都身上,靠,怎么碰瓷! “我都说了没有,信不信随你。” 苏软软攥着拳头,语气委屈。 温尔无意参与这种场面,她打算迈步离开,然而这时丁舒漫却突然指着她这边的方向,直接说了一句,“看到没,那边那个叫温尔的,如果你都比不上她,就不要出来碰瓷,劝你有点自知之明。” 她这么一喊,所有人都霎时望了过来,温尔心情有些微妙,她没想到竟然又一次遇到了原女主苏软软,并且场面还这么的……难以描述。 苏软软攥着的手紧了两分,她认得那个女生,是宴会上最为引人注目的温家大小姐,众星捧月的存在。 明明是问心无愧的,但是这一刻她却自惭形秽起来。 第105章 如是想到 “温尔。” 陈许凛最先开口,他面上是一贯的冷淡,看不出有什么情绪起伏,就连嗓音听起来也是理智冷静到了极点的。 隔着人群,温尔抬眸,两人于喧闹中对视,像电影镜头里最经典的一幕,男女主人公在车水马龙的街边相遇,背景虚化模糊,唯有他们是焦点中心。 温尔想不出这种时刻有什么叫她的必要,便只是轻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陈许凛顶着一张冷漠矜贵的脸,漆黑的双眸深邃至极,向来被人评判寡情的薄唇,此刻微启着,低声说道,“没什么,叫你一下而已。” 温尔稍感意外,陈许凛很少会说这种无意义的话,他说话总是言简意赅、直击中心的,像这种说了等于没说的话,几乎不会出现。 或许,这是他少有的情绪快于理智的时刻,就如同那天他重复叫了她的名字几次一样。 可惜的是,陈许凛本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不过即使是这样无意义的话,温尔也依旧回应了,“嗯,听到了。” 这一幕和那天宴会上何其相似,苏软软觉得自己十分的格格不入,更重要的是,她想把事情解释清楚。 “我没有故意摔倒,我只是来找朋友……” 说实在的,虽然眼前这几个男生外表都很出色,但是一个看着比一个冷漠,她很有自知之明,没想过要靠近。 她会出现在这里,真的只是为了来找一个朋友,至于摔倒完全是意外,但是在场的人要么不相信她,要么无视她。 苏软软的感觉没有错,丁舒漫对她印象不好,更倾向于这是有意为之。 至于陈许凛,他并不关心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生是谁,也不记得对方是谁,直到丁舒漫提起宴会,他才想起来这是那个不专业的侍应生。 谢子都倒是记得她是谁,但他嘴角始终挂着些恶劣的笑,那张极具混血优势的脸此刻像是在无声警告。 陈许冽没见过她,神情是毫不关心的随意,而左渊,本来就因为早上的事心情不好,现在更是皱着眉,一副被气饱了的样子。 温尔垂着眸,比起这件事到底是不是意外,她更想知道现在是属于剧情提前了,还是剧情出现了偏差。 按道理来说,还有好几个月才是苏软软的正式登场,她会在高三开学的时候正式转学过来。 哦对,她转学过来的时候,还会带着两个人,都是她相识多年的好友,按剧情他们都会喜欢苏软软。 “找朋友?”这时,丁舒漫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对着苏软软冷哼一声,“这里怎么可能有你的朋友,你又不是我们学校的。” 苏软软听出对方话里的质疑,心里憋着一点气,“有的,他以前还拿过第一呢。” 拿过第一,这个范围可就小得多了,基本上温期言和周故澈那一届的第一只有他俩,温尔和陈许凛也是包揽的。 除非对方是高一的,不然就只有一个可能,那次期末考和温尔并列的人。 丁舒漫皱了皱眉,那人叫什么来着,整天跟个透明人似的,低着头躲在最后,怪里怪气的。 “我管你找谁,一次是意外,两次是意外,你最好给我小心点,本大小姐可不是吃素的,我们家保镖很多的……” 苏软软抿紧唇角,心下更觉委屈,手臂上传来轻微的疼意,是刚刚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擦伤的。 温尔无意参与这场对话,但她扫了一眼苏软软的手,最终还是走了过去,给对方递了一个创可贴,然后说道,“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苏软软显然愣了一下,有些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少女穿着简单的白色长袖黑色长裤,蛾眉曼睩,面若桃花,双眸却又是清冷脱俗的,就连露出来的那一小节手腕都是瓷白色的好看。 “谢谢。” 苏软软低声道谢,手里仍攥着温尔给的创可贴,头却不自觉低下了。 这一段小插曲好像结束了,又好像没有,不过丁舒漫见温尔出来说话了,倒是没再追着苏软软不放了。 “姐姐,你人有点太好了。” “姐姐你早上累不累啊……” 谢子都双手背在身后,像个小蜜蜂似的跟着温尔,说话的语气和嗓音都透着几分雀跃。 到了集合时间,众人都开始朝着分发午饭的地方走去,在没有人关注的角落,苏软软也默默离开了。 她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余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衣,正垂着头,一步一步往山下走,背影瘦削。 苏软软加快脚步跟上,“原来你在这里啊,我刚刚还跑上山找你了。” 对方没回话,只是抿着唇,刘海有些遮挡他的眉眼,使得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孤僻阴郁。 苏软软步子迈得小,只好小跑着跟上,“对了,你认识一个叫温尔的女生吗,应该认识,她在学校肯定也很出名。” “我上次在宴会上也见到她了。” 这时,原本走在前面的人脚步顿了一下,这一秒的放缓太短了,以至于苏软软根本没发现。 “她人好像挺好的,在学校应该很多人都知道,是不是很受欢迎。” 她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但答案是显而易见的,集万千光环于一身、让人不敢靠近的温尔,谁会不知道她呢,少年如是想到。 第106章 绝无仅有 下午,清风送爽,山间空气清新怡然,光与影交织着,造出一处新的幻境,这一刻,因为云淡,似乎也显得天格外的蓝。 山上一路都是学生,到处都洋溢着阳光的气息,身处这个年纪,就连吵闹也是带着青春的烙印的。 人群中,少年身影单薄,向来沉默得如一潭死水的人,此刻正不停地逆着方向往回走,步伐匆匆。 “你到底怎么了?” 苏软软跟在身后,实在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地往山上走,明明上午下山的时候还好好的。 她忍不住劝说道,“他们现在肯定都还在山上,你往回走说不定会遇到那些以前欺负过你的人,我们还是等他们走了再回去找。” 少年恍若未闻,仍不停穿梭于人群中,固执地往回走,甚至还越走越快,很快就把她抛在了身后。 他当然知道山上会有什么人,在斯顿高中短暂的一年里,他见识过了虚伪、自私、阴暗、恶毒,也在无力的反抗挣扎后,最终懦弱地逃离了那个地方。 如果可以,他一点也不想再见到那些人,但是……他唇略微抿了抿,只是低声对身后的苏软软说了句,“你不用跟着我,我有很重要的东西丢了,所以要回去找。” 即使要再次面对那些恶意,他也要回去。 苏软软叹了口气,更不理解了,“等他们走了,我们再一起找,你好不容易过了清静的一年,要是又被盯上了,阿姨怎么办。” 山林间树影晃动,路上的人都是斯顿高中的学生,身上穿着名贵的衣服,打扮精致,在一群从小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之间,他们两个显得格格不入。 由于她提到了家人,少年的脚步停顿了一瞬,脸上也难得出现了点别的情绪,但是很快,他依旧迈着步子往前走了,“非去不可,出事了是我活该,与你无关。”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软软没再劝了,她只是站在原地,看他继续逆着人流前进,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宁可冒着被人再次盯上的风险也要回去。 一路上,熟悉的、陌生的脸都在眼前一一掠过,有些人和他曾经在同一个班,但是已经完全忘记了他这个人。 而有些人,很快认出了他。 “哟,这么巧啊。” “贫困生,你是不是在找这个啊?”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居高临下又傲慢嘲讽,少年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了那个令他厌恶的人。 李子哲曾经一次次把他关在不同的地方,一次次在他回家的路上堵他。 李子哲是c班的,在学校里家世中等,但是要针对他这样一个贫困生,易如反掌。 真到了要面对的时候,少年反而神情平静,将一切情绪都隐藏在了那双黝黑的眼眸里,“还给我。” 对于他的质问,李子哲不以为意,嘴角挂着几分玩味的笑,“啧,一年没见,你都敢这么和我说话了,你是太久没被打,所以精神开始失常了是吗?” 他随意地晃着手里的东西,语气嘲讽,“你要不跪下来求我,不然要是我一个不高兴,扔在地上踩……” 李子哲显然失算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揪着领子一拳揍了过去,两人很快打了起来,周围顿时一片喧哗。 这场打斗很快传到了不远处的特a班,多数人还在兴致冲冲地看戏讨论时,陈许凛已经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然后朝着吵闹的方向走去。 他讨厌规则以外的变故发生,也不喜欢处理这些繁杂的事情,但他是学生会会长,不能放任不管。 陈许凛向来是这样的,活在规则里,不喜欢失控,但他却总是能把讨厌的事都处理到完美。 他往外走的时候,脸色是冷淡的,那张英俊的脸像镶嵌着一层化不开的霜雪,无人可靠近。 他才往前走了几步,就听到身旁传来很轻的脚步声,陈许凛下意识往左看了一眼,温尔正安静地走在旁边,她漂亮精致的脸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却莫名给人一种安宁。 见他看着自己,温尔也看了他一眼,两人对视着,但是陈许凛没有开口问,温尔也是,他们两个向来是无言也默契的。 “喂,你们两个怎么偷偷去吃瓜啊!” 丁舒漫声音气愤,这两人走那么快,她又很快往周围看了一眼,发现池妄、左渊、谢子都、陈许冽也都跟上了,她更气了,组团吃瓜不喊她! 要找到打架源头一点也不难,因为那里已经围了很多人了。 “这人谁啊,怎么莫名其妙冒出来和李子哲在打。” “叫什么我也忘了,不过之前我们读高一的时候不是有个贫困生吗,这人都一年不见了,又突然出现了。” “贫困生啊,那李子哲也太没用了,以前不都是他欺负别人的吗,这回是阴沟里翻船了啊。 ” 议论声络绎不绝,但又很快因陈许凛他们的出现而暂停,人群中自动让开一条路让他过去。 两人脸上都是伤,李子哲被按在了地上,而那个黑发少年却是背对着众人的。 “还给我。” 沙哑、沉闷的嗓音响起,自始至终,他说的都是这句话。 在场有学生会的成员,他们向陈许凛说明了一下情况,听完以后,他声音和神色都淡淡的,只薄唇微启,说了句,“拉开他们。” 但很显然,这是徒劳的,那个少年似乎格外固执,正死死地按着躺在地上的人,“我说了,还给我。” 李子哲眼角流着血,有种恼羞成怒的恶毒笑意,“傻子,随便拿支破笔在你面前晃两下就信,狗咬骨头都没你快,不过一个贫困生,也敢对我动手,你今天不下跪,那就让你妈在警局替你跪……” 短短的几句话,一句比一句令人愤怒、恶心,但又现实得令人无力。 一年的欺凌和折磨,甚至离开学校,换来的原来只是变本加厉。 好像容忍是没有用的,黑暗如潮水奔涌,遮天蔽日,或许就该拉着对方一起死才对,应该死在被围堵的小巷子里,死在被辱骂孤立的教室里,死在被冤枉偷东西的天台上,这样也不用再承载着家里所谓的希望。 “骗我的是吗,那你回答错误了。” 少年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神情阴郁,像毫无生气的死水,处处都散发着死寂。 在他准备砸下来的那一刻,池妄反应是最快的,插在口袋里的手抽了出来,要把人拦下。 但是更快的却是一道清亮又平缓的嗓音,永远冷静轻柔,像一阵握不住的风。 “你丢了的笔,是这支吗?” 没有人比温尔更熟悉这支笔。 身后的声音熟悉至极,少年背影僵了一瞬,没有回头,只是抓着石头的手紧了紧。 温尔站在原地,身影纤细,一双眼眸静静的,有种无法言说的动人,她白皙的手攥着那支黑笔,上面有一个小小的标志--“we”,是专属的定制笔。 四下寂静,一切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少年突然扔掉了石头,也缓慢地松开了人。 身上压着的力一下子没有了,李子哲下意识就要反手回击,但是一旁的池妄扫了他一眼,随意地说了句,“你是真想死是不是?” 李子哲不敢惹池妄,只拿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神情怨恨又凶狠,似乎已经在酝酿之后的报复。 这场奇怪又突然的打斗,似乎就这么结束了,温尔看了一眼手里的笔,对着离开的少年说了一句,“你的笔不要了吗?” 对方脚步未停,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似的。 一直到,温尔在下一秒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林之遇。” 在那黑暗的一年里,他一直都希望自己是个透明人,但是很可惜,找他麻烦的人没有一次放过他。 而在刚刚上山的路上,他也依旧是这么希望的,实际上也确实没有多少人记得他,就连一直针对他的李子哲,或许也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 但是,连话都没说过几次,根本不同班不认识的温尔,却在一年后,一字不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她坦坦荡荡,落落大方地和他打招呼,仿佛他并不是学校里那个曾经被人孤立的贫困生,她也并不是不可靠近的温家大小姐。 她只是温尔,绝无仅有的温尔。 第107章 怅然若失 从被她叫出名字那一刻,他便停在了原地,刚刚还要离去的少年,此刻像扎了根一样,半点没动。 温尔其实只是觉得,如果这支笔真的这么重要,那么就该还给他。 少年微垂着头,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他放在腿侧的手无意识收紧了两分,嗓音听起来闷闷的,“那是你的笔。” 专属的定制笔,意味着每一支都打上了她的标记,是绝对的温尔所属。 林之遇不确定她会怎么看待这件事,他不仅保存了她的笔,甚至还为此和别人大打出手,会不会她早就忘记了这支笔的过去,以为是他偷的…… 不,他很快推翻了这个荒唐的念头,那样的话,就不会是温尔了。 温尔自然认得这支笔,那上面的“we“还是她亲手设计的,在这世上独一无二,绝无仅有。 “给了你的,就是你的。” 她同样也记得这支笔是怎么给出去的,当时临近开考,其他人都已经坐在位置上准备了,他才一身狼狈地踩着最后一分钟赶来。 同在一个考场,座位越靠前,越是竞争者,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当时没有人愿意借笔给他。 但更根本的原因其实是,林之遇是那个考场上唯一的贫困生,而斯顿高中是极其排外的,尤其在这种时候。 这场英语考试的听力是全校广播的,在监考老师帮他去办公室找笔的时候,听力已经开始放了。 温尔其实那时并不认识他,或者说只是大概知道他是学校招进来的贫困生,成绩应该很好,毕竟是特招的,考试的时候也是坐在她身后,第三名的位置。 温尔只带了两支笔,其中一支给了他,考完试后她就因为赶时间离开了,那支笔最后也直接送了出去。 至于原因,没什么原因,温尔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只记得最后的结果是,他们在排行榜上并列第一。 他们后来还遇到过几次,但他都是低着头藏在队伍最后的,又因为不同班,他们的交集实在少得可怜,最多再加上个一起参加竞赛时的培训。 她会记得他,完全得益于良好的记忆力。 时隔一年的见面,似乎显得格外的狼狈,林之遇想,她还是和从前一样耀眼,咫尺之距从来都是银河之距。 林之遇扪心自问,如果换作是一个没有多少交集的人收藏了自己的东西,他可能会觉得恶心、厌烦,地底的淤泥其实连仰望都是亵渎。 他没动,温尔便走了过去,她没有问这支笔到底有什么重要的,值得他为此和别人打架,只是将手里的笔递回给他,“物归原主了。” 林之遇终于扭头看她,他嘴角处还有血迹,细碎的黑色短发下,清俊的眉眼显得有几分无措。 这个距离太近了,他眼神闪躲了一下,手无意识收紧了点,他从来没试过这么靠近她。 温尔注意到了这一点,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半步,以此减少距离上带来的紧张感,“不管是什么东西,又或者重要与否,都不是他戏耍你的理由。” 她顿了顿,往身后陈许凛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补了句,“你去处理伤口,不必担心,陈许凛会帮忙处理这件事的,他从不偏颇。” 陈许凛,这个名字在斯顿高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提到温尔的时候,往往后面也会跟着这三个字。 林之遇抿着唇,没有回她这句话,只是沉默着接过了笔,然后低声说了句,“谢谢”。 他太安静了,这种安静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找到一般。 “姐姐,你们认识吗?” 谢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身旁,他歪了歪头,视线打量着对面的人,这人看姐姐的眼神……不对劲。 不止是谢子都,其他人也都在。 陈许冽手插着口袋,神情淡淡的,这种时刻的他和陈许凛尤其的像,只除了顶着一头银灰色短发能将两人区分。 池妄没有发表意见,他那张冷酷的脸是散漫的,也是张扬的。 左渊倒是一个人待在了树下,没有走过来,似乎他早上的坏心情持续到了现在。 陈许凛因为是学生会会长的缘故,此刻还在处理其他事情,从他们这边望过去,恰好是他精致矜贵又漠然冷情的侧脸。 “温尔,你这交友范围还挺广。” 丁舒漫难得没跟着陈许凛跑,而是视线好奇地扫来扫去。 林之遇并不习惯这种被众人注视的场景,他把笔放进了口袋里,然后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处的血迹。 他似乎是有点紧张,唇抿了抿,才半低着头,跟温尔很轻地说了一句,“再见”。 如果不是他们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可能温尔根本不会听到这一句轻到像在呢喃的告别。 她对他真的不了解,但是这不妨碍她给出一句回应,“嗯,再见,林之遇。” 他离开的脚步似乎有一瞬间的停顿,但是下一秒,他的步速反而更快了,无形中的慌乱。 温尔没有多想,她此刻的关注点在于手腕上突然传来的那点温热,陈许冽正拉着她的手,“好了,事情解决了,我们走。” 他的动作、语气、神情都太过自然了,好像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温尔瞥他一眼,陈许冽接收到信号,一副不得不妥协的样子,“好嘛,不牵就不牵,我以前都习惯了。” 谢子都深蓝色眼眸半眯着,漂亮的脸透出几分不满,牵手不是目的,这句话的炫耀才是目的。 这里面的暗流涌动,丁舒漫看不懂,但是她会默默翻白眼,“切,多大人了,真幼稚。” 林之遇的离开,和出现一样,并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痕迹。 — 临近傍晚,活动结束,学生们都开始下山。 经过海滩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男人,忽然有些急切地朝着温尔的方向走来。 池妄和陈许凛因为离得最近,所以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两人同时站在温尔跟前,把她挡在了身后。 于是,温尔视线所及就是两人的背影,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自己运气不好,意外频发,还是该说自己运气够好,无形中得到了“保护”。 “温霜?” 男人的声音夹杂着不可思议的惊喜和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温尔不认识这个人,也确认自己没见过对方,她拍了拍跟前的池妄和陈许凛,示意他们让开,然后才对着眼前的男人说了句,“你认错人了。” “啊,是啊……我认错了人。”他像是突然间醒悟过来一般,有些恍惚地自言自语道,“都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还和从前一样。” 他低着头,一副失魂落魄又怅然若失的样子。 温尔开口把人叫住,“我不是温霜,但我是温霜的女儿。” “你是她的女儿……”他大概是想起了刚刚有人叫了她一声温尔,“你是随母姓吗。” 很少有人知道,其实温尔的温不仅是温望的温,更多是来自于温霜的温。 温尔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她也只承认这一点,温尔毫不怀疑,如果不是恰好都姓温,母亲应该会让她改姓。 男人看她的眼神一下子亲切起来,忙问道,“那她现在过得好吗,应该会好,叶集眼里从来只有她一个人。” 第108章 止步信号 温霜是谁呢。 是当年学校里最漂亮的女生,成绩好、家世好,几乎所有男生都曾经暗恋过她。 而叶集便是她身边永远的追随者,沉默寡言,独来独往,只有在温霜面前,他才会有其他情绪。 那时候,所有人都认定一件事,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你和温霜年轻的时候,真的长得很像。” 温尔睫毛无意识颤了颤,眼前的人似乎并不知道,她的母亲已经去世了,而他口中的叶集也是她从未听闻的人。 “母亲已经不在了。” 这么多年以后,温尔终于能够坦然地说出这个事实,她回复道,“很久之前就不在了。” 母亲死在了那年的冬日。 “不可能,温霜、温霜……” 男人脸上交织着震惊与失落的情绪,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忽然急切地问道,“那叶集呢,如果他在的话,怎么可能会让温霜死。” 眼前的人甚至不知道母亲是因为什么去世的,却认定了叶集这个人的存在会是最好的保护者。 母亲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些往事,温尔有些出神地想,原来在别人的口中,母亲的青春时代是那样的耀眼。 温尔抿着唇,思绪如漂浮着的细沙,被裹挟着翻涌,母亲走过了冬日的寒冷,但最终并没有迎来春日的明媚,一切都停留在七年前。 她对母亲的了解那样的少,温霜从不谈自己的过去,只是偶尔会望着一个方向,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尔过去的人生里,唯一一个想要伸手抓住的人,便是母亲温霜,但就像手中握沙,抓不住的终究抓不住,母亲留给她的最后一课,是关于死亡,接纳死亡。 温尔以为自己已经能接受了,但是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并没有,光是从别人嘴里听到母亲的过去,就足以令她难过。 是啊,怎么会不在了呢,母亲怎么会不在呢…… 温尔很少在外人面前失态,没有人知道她冷静的面容下,思绪如何。 但是下一秒,她却感觉到右手处传来一点温热,她的手忽然被牵住了,很轻地,却又是温暖的。 而站在她右侧的人,是陈许凛。 温尔没有转头看他的神情,她也很难想象陈许凛此刻会是什么样子,大概也是面无表情的。 但是这一刻,手心里的温热是真真切切的,温度在向她传递,像是一种无声的靠近。 温尔没有甩开他的手,也没有回握,她只是突然想到母亲说过的话,【陈许凛是最适合你的未婚夫,绝无例外。】 她抿了抿唇,看向对面仍有些失神的男人,“抱歉,我从未听说过叶集这个人,但还是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温尔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大概她还是希望能听到有关母亲过去的往事,好像每知道得多一点,那些记忆就会在时间长河里和褪色作斗争,愈发鲜活。 池妄看了她一眼,他第一次见这样的温尔,神色依旧是从容的、高不可攀的,但那双眼睛却像盛着一池清水的冰冷孤寂。 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却莫名的,不想看见她这个样子。 很久很久以后,池妄才明白,那种感觉叫心疼。 正是傍晚时候,斜阳西下,天空被晕染出大片橘色,云层重叠着,令人难以忽视的美。 世界运转不停,时间永不停歇。 温尔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唇角有几分牵起的弧度,然后挣开了陈许凛的手,力度很轻。 更贴切地说,是他在察觉到她意图的那一刻便松开了手。 “我要一个人走走,不用跟着我。” 这是止步的信号,谢子都原本想要跟着的脚步停了下来。 在场的人里面,只有陈许凛和陈许冽知道,如果这时候温期言在的话,是会被允许跟着的,因为那段最难熬的时光就是他陪着她走过的。 温霜为温尔留下的最后一扇透气窗,来自于温期言,他是区别于其他人的。 “唉。” 温尔走后,气氛怪怪的,丁舒漫托着腮,摇着头叹了口气,虽然她确实不怎么喜欢温尔,但是温霜阿姨她还是挺喜欢的。 这么一想,温望确实垃圾,温霜阿姨那么漂亮,居然还出轨。 她想着想着,瞪了谢子都一眼,虽然出生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但是不妨碍她“呵”他一声。 丁舒漫父母恩爱、家庭幸福,她哪里知道,如果可以选择,谢子都大概会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愿意成为谢美云孩子的人。 灿金色短发下,他那双深蓝似海的澄澈眼眸,装满了低落与愧疚,谢子都这一刻确实在后悔。 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居然还想用温尔的母亲来挑起她的怒意,那时的他估计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为此百般后悔。 他跟着谢美云辗转于各个家庭的时候,总是喜欢伪装与利用,这是他自保的唯一手段。 他骗过无数人,但是却没害过一个无辜的人,他们罪有应得,他从不后悔。 温尔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后悔的,但时间不会倒流,记忆也无法抹去,谢子都明白,从此以后,他还会后悔愧疚无数次,那根拔不掉的刺就是惩罚。 温尔的身影逐渐远去,陈许冽朝陈许凛的方向投去了一眼,只有他留意到了,他们刚刚的牵手。 真奇怪,他明明该为陈许凛有了软肋而高兴,但是这一刻想的却是,只有陈许凛可以名正言顺地牵起温尔的手。 不,也不是。 在温尔母亲去世后的那段日子,都是温期言陪着的,因为她把他当作唯一的亲人,这个哥哥的身份令她短暂地放下戒心。 陈许冽那时总是喜欢偷偷地跟在他们身后,他想陪着温尔,但是又不想令她有负担。 七年后的今天,陈许冽忽然想到一件事,那时似乎偶尔也能看到陈许凛的身影。 他们总是那么相像,或许那时的想法也是一致的。 在温尔不知道的时候,其实陪着她走过那段日子的,一直是三个人,不止温期言。 第109章 如影随形 在原剧情中,母亲应该在死于十年前,但现实却是晚了三年。 在这三年里,母亲开始为她筹谋一切,挑选每一个合适的人留在她身边,同时,也是那时候开始,温尔不停地学习各种技能知识,以应对未来可能遇到的一切困难。 在温尔的记忆里,母亲是冰冷又温暖的,她能感觉到那种深埋的爱意,但那是克制的、理智的。 “你要明白,没有人会陪你到最后,如果不从一开始就做好准备,未来的任何变化都能把你击倒。” “背叛又如何,难道要为了个无关紧要的人歇斯底里吗,没什么好难过的,这些廉价的情感配不上一丝一毫真情实感的难过。” “如果以后有人令你难过了,不必犹豫,把他舍弃掉,不要做任何人权衡利弊和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令你伤心的人不值得半点留恋。” 每一句话都犹在耳边,温尔有时候会想,会不会母亲原本可以过得很自由,真正令她感到难过的是,她可能也是绊住母亲脚步的一环。 朦胧的夜色悄然降临,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黑了,四周的静像流沙一样,诱人陷落,温尔漫无目的地走着,那张绝色的脸看不出什么情绪,唯有纤细的背影透出几分不可靠近的冷清。 不知走了多久后,她终于停下脚步,倏忽轻声说了一句,“其实我说不用跟着的时候,就是真的不用跟着。” 身后果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温尔虽然没有回头,但基本上已经猜到会是谁了。 陈许凛陈许冽了解她,所以不会是他们,池妄看似随性,其实最知道分寸与尊重,至于谢子都,自从那次发烧好了以后,他在她面前就一直是乖巧又听话的,丁舒漫性格骄纵,就算再好奇什么,也绝不会跟着她。 那么剩下的,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温尔转过身,少年视线正四处乱扫着,就是不看她这边,大概是不太自在的缘故,他随手捋了一把自己的短发,偏硬的发质,多少有点扎手,嗯,更不自在了。 “我、我又没有故意跟着你。” 左渊的声音不大,给人几分底气不足的感觉。 温尔没说话,她很多时候都是安静的,有人称之为清高傲慢,有人称之为无趣寡淡,也有人称之为淡然宁静,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会影响她分毫。 左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给不出理由,似乎温尔也不需要他的理由。 自和解以来,他和温尔之间似乎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真够奇怪的,他们和解之前虽然一直是针锋相对,但是她的眼里会看到他,而现在,他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了一个“透明人”。 左渊抿了抿唇,视线垂着,忽然低声问了一句,“喂,温尔,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他的语气像是随口一问似的,唯有攥着的指尖泄露了一点情绪。 “为什么这么说?”温尔扪心自问,在她这里,暂时还没有什么人是被列入讨厌名单的,虽然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有些人甚至都配不上她的讨厌。 左渊一时间找不到什么理由,当理智给不出答案的时候,情感会占据上风,于是说出口的话反而最是接近所想的,“那为什么,你看我的眼神,还不如之前呢。” 温尔听了这话,只是安静地看他一眼,她那双眼睛在这时显得格外的动人,也格外的疏离,像高不可攀却又绚丽异常的雪山玫瑰,任何妄图攀摘的人都只会坠入深渊。 “左渊,我更想知道,你是希望我用什么眼神看你呢?” 直接的、坦荡的、令人避无可避的眼神,这一刻,温尔在看着他,如他所希望的那样。 夜色渐浓,天边挂着一轮浅浅的弯月,眼前的少女瑰姿艳逸,冰肌莹澈,专注而安静地看着他,这一幕像极了儿时的初见,仿佛漫漫时间长河之中,他们本该相遇。 左渊睫毛颤了颤,视线忽然开始躲闪,短发遮不住隐隐发红的耳朵,好在夜色及时作了掩护,于是这陌生而未知的情愫肆意生长。 “你……不是,我,也不对……” 他语无伦次了起来,最终有些气急了,只慌忙扔下一句。 “我也没让你现在就盯着我看啊!” 他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温尔向来“有求必应”,她点点头,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左渊觉得耳朵发烫,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莫名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而这个时候,温尔却忽然回答起了他最开始的问题,“左渊,我没有讨厌你。” 温尔不讨厌他,从未,但他的感觉是对的,和解了以后她对他就是普通同学。 “和解是指解开了误会,还原了事实,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们就会变成亲近的好朋友,这二者是有本质区别的。” “其实从来是一码归一码的,就像我当时对你动了手,你最开始也有用球来砸我的想法。” 她只是随口一句,本意是想说,误会解除归解除,不代表过去会被抹掉,但左渊却猛地一怔,像是被人突然当头一棒般,他大概是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件事。 他沉默着,好半晌才说了一句,“我那时……以为谢子都会提醒你走开的。” 毕竟在那时的左渊眼里,谢子都是她的小跟班,这么明晃晃的对视,谢子都肯定会发现他的举动和意图,然后拉开她的。 是的,他以为谢子都会拉开她的,他以为那个挑衅的动作给够了谢子都反应的时间,但最终一切都只是他以为,这毫无意义。 左渊并不是想辩解什么,但是这确实是当时他最真实的想法,只是,这比一厢情愿还要令人唾弃。 凉风习习,夜色蔓延,温尔站在他跟前,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站在黑暗里,却像是通透的玉石,温凉干净。 “左渊,不是这样的,当你做出这个行为的那一刻起,它的后果便不由你控制了,你无法确保这个后果会造成什么伤害,所以人们往往只论迹不论心。” “就像我没办法控制你怎么看待这件事一样,你也不能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会和你变得亲近、我就该迁就你。” 他知道,温尔仅仅只是在平静地叙述一个事实,她甚至没有在指责他,但是莫名的,翻涌的涩意从心上蔓延开来,令他无措,令他彷徨。 当年他被带回左家后,周青哭了很久,因为他身上都是各种各样的伤,有些疤痕已经严重到手术也可能无法去除,就像走丢那几年的黑暗日子,即使再怎么想遗忘,那些痕迹还是在的,并且伴随一辈子。 于是很快的,因为愧疚和心疼,左家所有的人都对他这个失而复得的小少爷,百依百顺,众星捧月。 从孤儿院到左家,这种巨大的落差和转变令他无所适从,他们都对他很好,就好像只要这样做,那几年走丢的日子都是可以被抹去的。 左渊刚回到左家的时候,很不适应,他能感觉到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是爱他的,但是这些爱处处都令他无所适从,不知所措。 他开始不停地提要求,没大没小地和家里人说话,他并不知道自己当时其实是在向外寻求安全感。 他只是单纯地觉得,或许这样他们对他不会像是对待易碎品一样小心翼翼了,这样,周青也不会半夜躲起来偷偷哭了。 但是渐渐的,他长成了这副行事乖张、我行我素,又自以为是的样子。 他在这种混沌迷茫和受宠关爱的环境下长大,然后对当年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日复一日的执着,他甚至忘了认清自己真正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左渊耳后的热像被泼了一盆冰水,迅速冷却,他放在腿侧的手无声攥紧。 温尔没有看到这一幕,她已经转过身准备离开了,她的难过、失落早已随着浓浓夜色一同隐匿,绝不会摊开给任何人看。 只除了温期言,但那也只是允许他在身后跟着而已。 左渊见她要走,下意识想要把人叫住,但是又转而想到她刚刚说的那番话,手攥紧了几分,向来乖张、不羁的少年,深吸一口气,才有勇气叫住她。 “温尔。” 他的嗓音听起来有几分沉闷,像是被骤雨打湿过一般。 “我……当时……” 他开口便是这语不成句的样子,或许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想说的是什么,更何况,他的性格也很难一时转变过来,其实说到底,很少有人会像温尔那样,什么都坦坦荡荡地说出来。 左渊闭了闭眼,放弃再组织什么语言,只是说道,“我……对不起。” 这样一句话,由左渊嘴里说出来,尤为罕见,对于他来说,比起道歉,可能被温尔打一顿更容易。 左渊有些恍然地想,其实道歉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尤其是对着温尔,他甚至生了几分希冀,她或许以后对他也会像对其他人那样了。 然而最终,温尔连脚步也没停顿半分,只是轻轻回了一句,“没关系。” 左渊得到了她的原谅,但是却没有感觉到半分轻松,反而有种不知所措的茫然,他遇到了和谢子都同样的难题,无从下手,也无法解决。 因为温尔不在乎,所以无论他们道歉多少次,得到的都只是一句“原谅”,她不会因此有何不同。 温尔有真的厌恶他们吗,没有;温尔说的原谅是假的吗,也没有。 但这恰恰就是最残忍的地方,谢子都更早地意识到了这件事,而左渊的这条路才刚刚开始。 没有人可以穿越时空,改变过去,过往做过的事将如影随形,留下永不磨灭的痕迹。 人做的每一个决定、走的每一步路,都是算数的。 第110章 被骗到了 研学旅行第四天,迎来了定向越野的竞赛,也是小组争夺冠军最关键性的一环。 定向越野主要是借助地图和指南针等工具,通过穿越障碍、完成任务,以到达各个点位,直至终点。 这次的有些区别,并不是按顺序打卡就行,需要各个小组进行抢夺点位,这意味着每个点位只能被打卡一次。 在答题前,需要投入队伍的代表芯片,答对了,该队得分,答错了,这队彻底失去本题作答权,只能拱手让给其他队伍。 比赛区域被分为了abcd四个区,分值和难度依次递减,a区难度最高,分值最重,b区次之,这两个区只允许每队派出一个人,c区是两个,d区三个。 出发前,每个组都在进行任务分配,物资发放,除了指南针、地图,还有代表着各自队伍的芯片。 这次的规则不允许带手机,也没有对讲仪,只有用来发求救信号的手环,这意味着去往某个区域的人如果无法解答题目,将无法向同组的其他人寻求答案。 “这次四个区域的地形、题目范围难度这些各有不同,结合了每个人的情况,我初步进行了分配。” 温尔站在原地,手里拿着一张地图,视线正专注地落在上面,为了方便行动,她今天穿的依旧是长袖长裤,鞋子也是穿着舒适的运动鞋。 清晨的雾渐散,旭日东升,整个世界都在迎接朝阳的到来,少女侧脸精致,不施粉黛也足以迷人眼。 温尔第一个分配的是a区,她只说了一句话,“陈许凛会在a区,这里由我负责。” a区的题目偏难,往年多是出奥数题,难度和分值是成正比的,所以温尔会选择a区并不奇怪。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她太笃定了,像是百分百确认陈许凛会选择a区一般,这种自信和笃定来源于多年的默契和了解,他们永远是最熟悉彼此的对手。 “a区和b区都只能派一个人,这两个区域的分值又是最大的。”温尔看向一旁的池妄,轻声开口,是询问也是陈述,“b区交给你可以吗?” 池妄原本正一言不发地听着她讲话,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眉梢微挑,“万一我输了怎么办?” 温尔语气很平静,眼神却是坚定而柔和的,“没关系,尽力而为,我只要你尽力。” 她顿了顿,又补了句,“毕竟你的对手会是陈许冽。” 池妄这下倒是有些意外了,“你怎么知道他会选b区,既然你和陈许凛都在a区,他作为第三组的组长,会不去这里?” 温尔摇摇头,正是因为她和陈许凛都会选择a区,陈许冽才会选择另辟蹊径,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太了解彼此了。 “他会选择分数次等的b区,如果在b区拿到三分之二的分值,他就能超过我和陈许凛所拿到的a区二分之一,这对他来说是最有利的选择。” 这场比赛,他们三个的选择几乎都是明牌了,b区的题型侧重于百科类,陈许冽很擅长,如果真要对上,她和陈许凛也无法保证输赢。 而她选池妄的原因是,这一组里面,他是最适合的人。 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但温尔很清楚,他的成绩排在倒数,通常是因为他要么不参加考试,要么参加了也不做。 不过温尔也不确定他是否擅长这一类的题型,她只是出于形势做出了最合适的判断,可能还加了点运气和直觉。 温尔专注地看着他,反问了一句,“我的选择没有错,不是吗?” 她的语气和眼神都在明晃晃地传递出一个信息--我可以信任你的,对吗? 在这种情况下,谁能说不呢。 池妄倏忽弯了弯唇,低低地笑了起来,他自顾自地说了句,“温尔,还好你不搞诈骗,不然我可能会被你骗到。” 还是彻彻底底的那种。 他只是一句笑言,温尔却认真思考了一下,才用那双清冷出尘的眼睛看着他,轻声回道,“可我不会骗你的,池妄。” 在温尔这里,永远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就连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陈述句,都像是一句承诺。 只要待在她身边,总有一刻会被击中。 池妄想,他可能已经被骗到了。 第111章 一路向阳 分完a区和b区,剩下就是c和d了,温尔把左渊和另一个女生分去了c,d则是剩下的三个女生。 左渊今天安静得有些过分了,他略微低着头,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手里的草,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摘的,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看样子,他似乎还记着昨天那段对话,或许也只有温尔自始至终都是一样的态度,她不会刻意靠近,也不会刻意疏远。 但这也正是令左渊感到郁闷的地方,他对她来说,原来从头到尾都是无关紧要的。 那次意外引起温期言的病发,温尔对他动了手,他只觉得满心委屈、气愤,但怎么也没想到,这竟然算是唯一一次,温尔正视他的时候。 “左渊。” 这时,温尔迈了一步,走到他跟前,左渊正揪着手里的草,神情怏怏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她刚刚说的话。 从全组利益的角度出发,温尔作为组长,对于分组是有考虑的,c区是两个人一起合作,左渊和那个女生刚好一动一静,优势互补。 他依旧在揪着那把草,叶子都快被揪烂了,也没停下来。 “c区的题型比较适合你,有搭档互相配合的话,应该会比较容易。” “我为什么要……” 左渊下意识要反驳她一句,但是一抬头对上她的视线,又把后半句话给噎回去了。 温尔并不是来教育他的,她没有好为人师的习惯,但是出于集体利益考虑,她还是叮嘱道,“不要丢下你的搭档,这是合作,比起输赢,队友才是最重要的。” 左渊终于停下了揪叶子的手,他抬起头,看她一眼,温尔此刻正安静地看着他,那双眼睛漂亮又动人,润物细无声般的渐近。 左渊一下子就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他唇抿了抿,才似乎不大情愿地答应道,“知道了。” 上午八点,分发完物资后,所有人都准备出发了,温尔看了一眼,每个人脸上似乎都挂着点紧张的神色。 她轻声开口,“输了也没关系,我待会也可能会输,我只要大家问心无愧,安全第一。” 温尔从不把压力给到其他人,她向来是严于律己,但宽以待人的。 - 计时开始以后,温尔没有急着向某个地点跑去,她在研究刚刚下发到手里的打卡地图,上面的点位很多,位置也比较分散,她更倾向于做好规划再前进。 温尔之前认真看过地形图,某种程度上,这对于她的判断是更有利的,她只用了大概两分钟就决定好点位的打卡顺序。 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正好,气温也很舒适,温尔扎起了马尾,那张漂亮得惊人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神透露出一种专注而势在必得的情绪。 她做事从来都是全力以赴的,虽然刚刚才说了自己也可能会输,但其实从头到尾她想的都是,即使对手是陈许凛,她也会赢下今天的比赛的。 温尔不能确保其他组员的输赢,所以她只有赢了才能最大程度地拉开差距,为他们这一组取得优势。 a区今年出的题目和往年一样,基本都是奥数题,难度不一,有些几分钟可以做出来,有些却要花十多二十分钟去解,并且作答权只有一次,如果错了就只能放弃这道题,转向其他的。 题库是有限的,每个点位之间的距离又很远,这意味着作答必须谨慎又谨慎,对答案有把握才能投入芯片开始验证。 时间飞逝着,一个又一个点位被占领,营地里的电子屏幕正在更新实时情况,a区和b区的点位已经被占领了大半,速度是明显区别于其他区域的快。 “今年好像竞争挺激烈啊,看来把能力强的学生分在不同的组有利于激发潜能,这除了那两个老是拿第一的学生,其他人也不错啊。” “主任,你是不是想起来之前那次的研学了,那次分组确实实力有点太悬殊了,最后的结果都没什么悬念了。” 营地里的老师正看着点位占领的最新状况,讨论起了之前温尔和陈许凛在一个小组的事。 两人实力出色、配合默契,完全把其他组碾压了,还是每个项目都全方位碾压的那种,他们组创造的记录都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能打破。 a区每个点位的分数在地图上都有标注,分数越高,难度越大,温尔和陈许凛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把难度高的放后面,他们两个此刻的目标是一致的,把不必要的对手排除在外。 难度高的题目,其他组的参赛者做不出来,他们两个没必要急着去抢,完全可以安心放在那里。 或者也可以说是,这两人就没打算给其他组留活路,他们连低分的题目都要快速收割,先把其他人排除在外,之后才是一对一的正面对决。 温尔和陈许凛实力相当又互相了解,点位一个一个被他们占领,情况十分焦灼,其他组派出的人基本上抢不到几题。 陈许冽大概是早就预想到了这种情况,直接采用了“田忌赛马”的方法,把数学不及格的组员派来a区凑数参赛了。 这一天,a区广播的播报几乎都是【a区1点位已被二组温尔占领,a区2点位已被一组陈许凛占领……】 时间一分一秒过,a区的题目几乎都被陈许凛和温尔解决了,唯有分值最高、难度最大的那道题。 山顶上,两人对彼此的出现都没有一丝意外,在打卡其他点位的时候,他们有好几次擦肩而过,途中没有讲过一句话,但是却都对对方的判断早有预料一般。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再争分夺秒地抢占点位了,这道最后的题是属于他们两个的。 周围寂静至极,只有偶尔一两声鸟鸣传来,清凉的风自西吹拂而过,地上树影斑驳,各自站立的两人有一瞬间的对视,这一刻,灿阳也做了见证,何为无言也默契。 这一道题是两人同时看的,有很多种解法,温尔选择了最冒险的一种,并且放弃了验证。 这意味着,只要当中有一步做错了,全盘皆输,温尔并不是单纯的保守派,相反,她向来是胆大心细、行事果断的。 陈许凛选择了另一种更为稳妥的计算方法,但是耗时也更长,他动作慢了一步,温尔率先将芯片投进箱子,然后提交了答案。 她对答案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视线落在了验证的灯上,红色代表错误,绿色则正确。 “是对的,你赢了。” 陈许凛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依旧是淡淡的,但语气却又是笃定的,温尔扭头看他,少年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动,一张俊脸异常的出色,鼻梁高挺,肤色冷白,剑眉星目。 都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这句话在陈许凛身上是不成立的,因为他这副长相好看得不止万里挑一。 他看着她,只说道,“温尔,祝贺你成为第一。” 绿灯早已亮起,温尔拿下了最后一道题,至此,a区所有的题目被通关,广播实时播报了这一则信息。 【a区30点位被二组温尔占领,请注意,目前a区所有点位均已被占领,a区参赛者可离开现场。】 这场a区对决在广播声中落幕,所有人都侧面见证了他们的比赛,是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但却不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竞争。 这时,刚拿下比赛的温尔正侧着头看陈许凛,开口提议道,“一起走回去?” 陈许凛没拒绝,“嗯。” 春日的阳光温暖至极,这段过渡是对凛冬的告别,也是对初夏的迎接,而他们,一路向阳。 a区比赛结束,大屏幕上公布了积分榜的排名,第一名赫然就是温尔的名字,而陈许凛则以两分之差落后一名。 这时其他区的比赛还在进行着,a区题目少、分值高、难度大,其他区的题目则更多是题型范围广、数量大。 温尔拿下a区第一,实在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她和陈许凛之间的竞争,向来都是你来我往,平分秋色的。 营地的树下,早早放弃了比赛的人都聚集在这里休息,前面的电子屏幕实时播报着分数。 “其他人呢,还在回来的路上吗?” “大概,回来早的,要么是厉害得不行,要么是废物得不行,我俩不就是个凑数a区的吗,a区这次是温尔赢了,真够厉害的。” “说不定是陈许凛让着温尔呢,毕竟是未婚夫妻,而且他一个男生也不好真的跟女生争什么,谁会跟女生较劲啊,多跌份。” “也是,说不定之前温尔赢也是这样。” 几人调笑着,都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在他们眼里,似乎这种毫无根据的猜测成为了现实,然后无形中挽救他们可悲的自尊心。 “是谁给了你这样的错觉,竟然会觉得温尔需要人让才能赢?” 陈许凛不知道是从什么位置走出来的,他那张冷峻的脸,每一处都是造物主的精心刻画。 他嗓音淡淡的,眼神却带了几分冷,如果不是刚刚温尔被老师叫住了,现在听到这番话的人将不止他一个。 “是我技不如人输了,这跟是不是未婚夫妻,以及我们的性别都毫无关系,我都没为自己找借口,你又凭什么自以为是地给她下定义。” “温尔赢得坦坦荡荡,她不需要我让,我也不会做这种不尊重对手的事,收起你那点狭隘的想法,至少别拿出来丢人现眼。” 陈许凛平日里话少,和学校里的人来往也很少,一直是高岭之花的人设,很难想象有一天他会为了这些似乎只是无关紧要的事,而进行字字句句的反驳。 几人面面相觑着,有些拿不准这时候该识相点道歉,还是该滚远点别惹他烦。 可悲的是,他们依旧不觉得自己的言论有什么问题,而是惧怕于陈许凛的家世,甚至,他们根本不理解他为什么今天“多管闲事”起来。 陈许凛似乎也意识到这点了,他不再多费口舌,跟这些人讲话才是真的自降身份,“这种话如果出现在她面前,你们的下场应该不会太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和语气都已经恢复平静了,只有一双漆黑的眼睛,处处都透着锋利的冷峻。 在场的人都意识到一件事,他绝对说到做到。 但陈许凛不知道的是,温尔已经听到了。 她站在角落里,对于他的做法并没有感到多惊奇,其他人或许会觉得他是突然多管闲事起来,但她会说,陈许凛本来就是这样的。 有原则有理智,知进退懂礼节,冷静果断。拥有良好的家世,却不仗势欺人;高傲矜贵,却不自视甚高。 面对不喜欢的女生,他会拒绝纠缠,不给希望,但绝不会刻意羞辱,甚至以此作为谈资。 在竞争时,他会全力以赴尊重对手,即使是失败,他也能坦然接受,站在最客观公正的角度为对手说话。 这是独一无二的陈许凛,绝不是一句简单的“高冷校草男主”可以概括的,他鲜活地存在着。 温尔偶尔会觉得,这世界并不那么糟,比如此刻。 第112章 出什么事 陈许凛和温尔回到营地后,其他区的比赛也陆陆续续结束了。 除了a区以外,今年的b区也颇受瞩目,按照往年惯例,因为题量太大,b区通常都是最后一个结束的,并且基本上都做不完。 但是今年b区点位的占领速度尤其快,基本上呈现了和a区一样势均力敌的状况,池妄的名字头一次出现在这么显眼的位置,这几乎是超乎预料的。 电子显示屏前,陈许凛双手插着口袋,神情淡淡的,他大概是除了温尔以外,唯一一个对此并不感到惊讶的。 或者说,比起这个,更令人在意的应该是这种改变的背后。 陈许凛转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温尔这时也在看分数的实时更新,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是她精致漂亮的侧脸,尤其那长而卷翘的睫毛,偶尔颤动一下都像是蝴蝶的轻舞。 陈许凛一直都知道温尔长得好看,这种认知是他从小就有的,但他以为这只是基于事实的判断,然而这一刻,他忽然发现好像并不是这样的。 他想,如果是其他人拥有这张脸,大概没有温尔这样好看。 “他从不做这样的事。” 陈许凛朝着她的方向,倏忽说了这么一句,池妄从不站在人前,他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前行,无所谓外界的任何想法。 温尔听了这话,下意识扭头看他,她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一样,略微勾了下唇,“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希望谁赢,以往都是别人让我做选择,我倒是想知道,他们之间你会怎么选。” 这个问题对于陈许凛来说,完全不需要犹豫,他几乎是下一秒就回答了,“希望两个都输。” 很好,非常陈许凛的回答。 温尔点点头,表示认可,如果不是池妄和她一组,她可能也会这么想。 又过了一会儿,回来营地的人越来越多了,几乎每个人经过的时候都会有意无意地瞥他们一眼。 毕竟他们两个只要站在一起就会有种无形的契合气场,让人瞩目,又让人止步。 【b区49点位被二组池妄占领,50点位被三组陈许冽占领,请注意,目前b区所有点位均已被占领,b区参赛者可离开现场。】 b区点位排行榜很快实时更新,陈许冽和池妄分数打平,这对于第二组来说,是极大的优势。 温尔确实知道池妄有隐藏实力,但没料到他竟然能和陈许冽打成平手。 b区可是陈许冽的强项,是她和陈许凛都要避其锋芒的领域。 “看来你们组赢的机会很大。” 陈许凛给出客观预测。 温尔没反驳,目前来看,他们组的赢面确实很大,守住了b区,基本上切断了陈许冽分数反超她的可能性。 不过还有c区和d区,这两个区域如果落后太多,优势可能也拉不回来。 c区的比赛估计也挺有意思的,第一组是派了丁舒漫和谢子都去,他们这组则派了左渊。 温尔看了一眼屏幕,丁舒漫占领点位1个,左渊占领点位13个,谢子都12个,有些奇怪,以谢子都的实力,应该不会这么低的。 她想起丁舒漫的性子,心里有几分猜测,不由笑了一下,“陈许凛,你这一步棋好像走得不太对,把他们一起放去c区,1+1会变成05的。” 陈许凛表情没什么变化,他只是反问一句,“你有更好的建议?” 温尔仔细思考了一下,以丁舒漫的性格和家世,不管放在c还是d,都没人管得住她,放她独自去a或b又不可能。 除了让谢子都和她一组,好像也没什么更好的分配了。 不,还是有一种可能的。 温尔眉微挑,忽然意有所指地说道,“还是有的。” 陈许凛视线扫了她一眼,大概猜到了她要说的是什么,但他并没有打断她的话,反而还很有耐心地接着她的话问了下去,“什么?” 见他这个反应,温尔就知道他已经猜到了,“如果是你和她在一组,她可能会像小时候一样,在你身后当个小尾巴。” 陈许凛垂着眸,不太喜欢她说这种话,尽管她的语气很正常,说的也是事实,但他就是莫名地不想听到她说这些。 他嗓音低沉,一字一顿地说道,“温尔,我不需要有人跟在我身后,这世上只有并肩而行才能一起走下去。” 他说这话时的眼神和语气都尤其认真,温尔有那么一瞬间想问,他口中的并肩而行是字面意思,还是要延伸到他们这段联姻。 或许,这一刻他们都不能完全分清。 — 比赛结束后,学生都开始往营地的方向走。 丁舒漫气得要死,正一路骂骂咧咧地走回去,“真服了,本大小姐居然猜错了,这完全不科学……” 走在她身旁的是谢子都,他闻言笑了一下,眼神乖巧,“是啊,很少有人智商不行,运气也不行的,这真不科学。” 丁舒漫瞪了他一眼,十分想骂回去,但是又考虑到刚刚确实是她在拖后腿,莫名有几分心虚。 每道题,每组都只有一次作答权,回答错误就等于把这题拱手让人。 丁舒漫刚好踩中这个设置,答错了好些题,谢子都直接没机会作答。 她有些心虚,但又不是太多。 “那、那我也有权利作答的啊,这是两个人一组的,这连左渊那家伙今天都学会合作了,谁让你甩掉我的,我一个人走,那我不就开始答题了……” “我让你找个凉快的地方坐着,没让你乱答题,丁舒漫同学,你是演的,我宁愿你是敌方间谍,这样我可能会好接受点。” 丁舒漫被他气个半死,这件事按对错来看,只能说是两人五五分,毕竟他们都没什么合作精神,但是他这话说的,明显在暗示她脑子不行。 她朝他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直接走快了几步,把人甩在身后。 往前走的时候,丁舒漫经过了左渊,她没停,他说话不太中听,离远点好。 再往前走,就是池妄和陈许冽了,这两人说话,也半斤八两,一个要么不说,一说就惊人发言,一个……句句扎心,死戳痛点。 不过嘛……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跟上二人,一脸好奇地盯着他们,问道,“冒昧问一句,你们两个谁更讨温尔喜欢?”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但是因为提到了温尔,池妄还是分她一个眼神了,“不如你帮我问问。” 陈许冽也看她一眼,他神情倒是挺轻松的,眼里还有几分笑意,“那你也顺便帮我问一下,怎么讨她欢心?” 我去…… 丁舒漫嘴角抽了抽,一个比一个不正常,看来这真不好说哪个赢面更大,她还是砸钱给他们两个之中随便买些票算了。 她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余光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温尔。 “池妄!” 温尔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声音一如既往的悦耳动听,但语气却多了几分不寻常的急切。 下一秒,温尔突然穿过人群,飞速地来到他们跟前,她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直接拉着池妄的手腕跑了起来。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等周围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眼前。 温尔从来都是冷静淡然的,实在很难想象,到底有什么事能让她如此急切。 丁舒漫看不懂这场面,她皱了皱眉,顺口问了句,“这回是真私奔了?” 她这话一出,成功得到了众人的统一目光,包括原本跟在温尔身后的陈许凛,丁舒漫一副一无所觉的模样,还自顾自地接了句,“怎么了,你们也很认同是吗?” 谢子都认真地看着她,然后眨了眨眼睛,给出建议道,“你真的去看看脑子。” 一旁的左渊也难得赞同他的话,“尽快挂个号。” 丁舒漫听了这话竟然也不恼,她嫌弃地看了两人一眼,“难怪论坛上你们两个的人气最低,本大小姐没给你们投票果然是明智的。” 最近论坛上不知道是谁搞了个磕cp投票,丁舒漫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别让温尔和陈许凛这个选项得第一就行,所以她分别给温尔和池妄、温尔和陈许冽这两个选项都投了票。 丁舒漫瞄了一眼陈许凛的方向,心里多少有些郁闷,她今晚要砸钱买几个号,把这人投下去。 这不是因爱生恨,反正……反正她就是看不惯这人一副没受过爱情的苦的模样。 “姐姐肯定是有什么事。” 温尔忽然急匆匆离开,剩下的人都神情各异着,没有说话,只有谢子都这么嘀咕了一句。 另一边,温尔迅速把人带到山下一处,那里有辆车早就停在原地,她打开车门,飞快拉着池妄钻进了车里,然后对着前面的司机说道。 “开车,谢谢。”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温尔神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手还牵着人。 池妄察觉出异常,又联想到她刚刚报出的地址,心头忽然涌上一点不好的预感。 他反手握住她,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温尔没有任何隐瞒,她不怕池妄今后会怀疑她怎么知道这些,她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去救你的母亲,你快回去救她。” 第113章 会没事的 池妄眼神果然一变,他已经无暇去想,为什么温尔知道他的母亲住在那里,又为什么知道她此刻出事了。 他迅速打电话给医院的护工确认,第一遍电话没打通,得到的只有冰冷机械的嘟嘟声,第二遍倒是终于通了。 “夫人发病了,她不知道怎么跑去天台的,现在正一个人坐在栏杆上,医生护士都劝不下来……” 池妄握着手机的手一紧,“我马上回去,不要刺激她,报警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然后才缓缓说了句,“抱歉,少爷。” “为什么不报警,你们疯了是不是!” 虽然池妄是这么问的,但他很清楚,是因为他们觉得有保卫人员和医生在就可以了,报警会令这种池家“丑事”外扬。 豪门里多的是“见不得光”的事情,桩桩件件,根本数不清,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又添了一件罢了。 “少爷,不要为难我们,请想想池恩少爷……”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算是威胁了,池妄攥着拳,一时竟不知道该觉得荒谬还是愤怒。 一路上,车开得飞快,温尔没有开口做一些所谓的安慰,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她只是安静地坐在位置上,这种静好像冥冥中也成了一种无声的陪伴。 原剧情中,这本该是苏软软和池妄变亲近的契机,苏软软因为去医院探望朋友,意外撞见了池妄的秘密,之后又无意中救下过他的母亲,使得他对她特别了起来。 这个剧情为什么提前了,温尔不得而知,但是此刻等不到苏软软来救人了,这不该成为拿捏池妄的筹码,那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亲人。 事情的走向已经明显区别于现实,就连原女主苏软软也提前出现了,一方面,这更加证实了剧情并不完全可信,另一方面,这也代表着,她在判断和取舍的时候,必须得更加谨慎。 车开得很快,十多分钟后,到达了目的地,这所私人医院以费用高昂和私密性强着名,身处市中心的是总院,分院则在远一点的郊外。 他们从研学的地方赶过来分院,反倒是近了点。 车一停,池妄便直接打开了车门,准备奔向医院,他紧抿着唇,神情也是少见的沉。 温尔这时却忽然一把拉住他的手,池妄动作一顿,下意识回头看她,两人视线一瞬间对上,她好像能察觉到他此时心里的慌乱、无措、急切,甚至是恐惧。 “池妄,冷静点。” 他一向是散漫到随性的,好像从不在乎什么,所有人对他的印象都是带上一层模糊滤镜的,放在其他人面前,大概不会想到恣意洒脱的池妄有一天会带着点不确定的语气问。 “会没事的,对吗?” 他像是在寻求一个信念,好支撑他可以冷静处理这件事。 温尔从不保证自己没办法做到的事,也不喜欢说一些自欺欺人的安慰,但她这一刻还是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会没事的。” 她说完这句话便把人放开了,池妄朝着医院天台的方向奔去,他离开前看了她一眼,温尔没有看清他的眼神,大概也很难分辨。 她只是有些沉默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然后无意识抿了抿唇,这样的场景她曾经无数次想象,如果那时她也能拉住母亲就好了。 可惜这都只是幻想,温尔明白,就算她当时真的站在母亲面前,也说不出“挽留”二字,那是母亲想要的结果,她如何能自私地绊住她的脚步。 温霜是自杀的,病中后期的治疗痛苦又绝望,比起生命在进入倒计时,更可怕的是生病带来的身心双重折磨。 所以,在安排好所有事情以后,一个平静如常的夜晚,她选择了割腕自杀。 在温霜这里,死亡也该由她掌控。 阳光散落一地,伸手触碰不可得,弯腰捡拾不可得,零星的光影成了唯一印记,漫漫而慢慢。 温尔没有跟着池妄一起上天台,但也没有马上离开,她只是站在楼下,一言不发地看着天台的方向。 一楼的气垫已经铺好,但是这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各种各样的意外都可能导致死亡。 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坐在栏杆上的身影,摇摇欲坠的,这样的对峙大概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不少人都有留意到,但大概没人会知道,她就是外界所认为“常居国外”的那个池家太太。 而此刻天台上,穿着蓝白条纹病服的女人神色激动,言辞激烈,喧嚣的风像是要和她一同坠落般。 “都给我滚开,让池政来见我,我要从这里出去,否则我今天就跳下去!” “夫人,您又发病了,快点下来,先生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要不高兴的。” “滚啊,都滚!我没病,我要是有病也是被他逼疯的!” 池妄到的时候,见到的正是这一幕,他伸手拦住想要强硬上前的医生和保镖,然后语气急切地喊了一句,“母亲。” 女人的目光有那么一瞬在他身上停留,很显然,她并没有料到他会出现,但很快的,她又挪开了视线,语气有些冷,“你来这里干什么,让你父亲来见我。” 池妄的出现并没有令局面有所缓和,他这张和父亲有七分相像的脸,像个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刺激到眼前的人发病。 他此刻既庆幸于她现在是清醒的,可以正常交流,又黯然于……原来不是发病时刻,她也不喜欢他。 “母亲,你先下来,上面太危险了,有什么要和他说的,我会让他过来……” “你在骗我,他根本不会来,那些人早都通知过他了!” 池妄的话被打断了,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池政不会来,那个男人眼中只有自己的事业,他绝不会来,也绝不允许发生任何超脱掌控的事情。 池妄嗓音有些低哑,“我会让他过来的,我从不骗您。” 他在这种慌忙和混乱中,极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冷静点,“先下来好吗,我明天带小恩过来,他现在又长大了一点,不想见见他吗?” 大概是提到了池恩的缘故,她的表情有些许松动了,“池恩……” 池妄一边说着话,一边朝她慢慢靠近,“对的,池恩长得很像您,他一直都很乖,如果能见到您,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天台的风带了些凉意,吹动了他的发梢,那枚黑色耳钉被光线照到,像是折射出另一个世界的幻影。 池妄趁着她略微出神之际,迅速靠近,把人带了下来,幸运的是,没有得到挣扎。 这一幕有点像电视剧里的大团圆结局,温尔站在原地,默默收回了视线,她给池妄发去了一条信息,然后才离开。 【学校那边我会帮你请假,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开口,如果有想问我的,也可以随时来问,我先走了。】 温尔转身离开,她并不知道,天台上的少年曾朝她投去目光。 微风徐徐,云卷云舒,收到了春日发出的邀请信后,希望如约而至,一切似乎都是新的开始,但大概他们谁也没想到,命运并不会如此大度。 有了希望再被打碎会是更残忍的,这一刻他们以为能救下的、能改变的,其实都是冥冥中的徒劳。 第114章 该问自己 温尔离开后,并没有马上回去,她让司机送她到了一处墓地。 四周都是死寂的静,只除了偶尔听到的鸟鸣声、风吹树动的沙沙声。 温尔怀里抱着一束在路上买的花,朝着记忆中的地方走去,她对这里太熟悉了,过去的这些年她来过无数次,从门口到墓地的每一步,她都记得。 穿过小道,拐角处栽着几棵柳树,垂下来的枝条偶尔被风吹动,摇曳着,连带着湖面的平静也被打破。 温尔站在墓碑前,弯腰放下了怀里的花束,她神情没什么变化,一双眼睛清凌凌的,像一面干净的镜子,只是一眨也不眨地凝望着石碑上的字。 正中央写着【温霜】两个字,当年母亲留下的遗言里要求,墓碑上不写“温望之妻”几个字,也不写她出身的温家。 活着的时候背负了太多枷锁,走的时候要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带,这里没有“温望之妻温霜”,也没有“温尔之母温霜”,这里只是“温霜之温霜”。 温尔伸手,轻轻地摸了摸石碑,她的手一向很凉,但是却比不过掌心下大理石的冰冷,她在这里不知道站了多久,最后才自欺欺人地捂热了那么一点。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是无力而单薄的,但时间永不停歇,四季循环往复,又是真真切切的,人生大多这样。 温尔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由于之前已经和老师说明了情况,所以这个时候她只需要回到房间休息就可以了,周围都静悄悄的,只有学生们住的地方时不时传来吵闹声。 今天的比赛结束以后,剩下的三天就轻松很多了,多是以参观为主的主题教育活动,所以今晚很多人都已经开始进入旅游模式了。 月明星稀,夜色蔓延,温尔独自一人走着,门口那盏灯散发出暖黄色光芒,照亮了那片黑暗。 灯光下,少年顶着一头银灰色短发,正沉默地站着,他略微垂着头,目光落在地面,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但仅仅只是这样一眼,便足以窥见这张脸的无可挑剔。 下一秒,少年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朝她望了过来,他眼里映着光,像是坠落的星子,仿佛……她一出现便带来了光亮。 温尔不得不承认,同样一张脸,放在不同的人身上就是截然不同的效果,比如此刻如果是陈许凛站在这里,他便只会用那双黝黑冷沉的眼眸看着她,然后默然地将一切情绪都埋藏其中,无法窥见分毫。 “你在等我?” 温尔轻声开口。 陈许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只是看着她,唯有纤长浓密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原来并没有什么光,那只是头顶的灯带来的错觉。 披上夜色后,白天里的隐藏和伪装好像也会悄然泄露。 温尔没有得到回答,便不再问了,她迈着步子,直接从他身边经过,只淡淡地说了句,“早点休息。” 然而就在她准备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陈许冽忽然俯身抱住了她,他动作很轻,轻到她觉得自己是被一阵风拥住了。 这个举动太突然了,至少温尔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在挣开他之前,她先问道,“我看起来很难过吗?” 陈许冽低声否认,“没有。” 既然没有,那为什么要抱她呢,她并没有脆弱到这种地步。 温尔的问题还没有问出口,便已经得到了答案,因为陈许冽这时缓缓收紧了抱着她的手,嗓音听起来低沉又沙哑,“因为难过的人是我,是我需要有你的存在。” 从来都是这样的,是陈许冽需要温尔,而不是温尔需要陈许冽。 入夜后,风也带了几分喧嚣,像是离别的信号从远处传来,怀里的人就在眼前,却还是莫名的遥远。 “温尔。” 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点哑,语气也有些异样,像掺杂了夜色后的世界,朦胧而未知。 温尔应了他一声,“嗯。” 陈许冽将下颚搭在她的肩窝处,他的声音很轻,但又因为距离太近了,她连这恍若呢喃的一句话也能听得真切分明。 他说,“我是不是不该回来?” 三年的时间令他改变了许多,在大洋彼岸的时候他没有归属感,回来了也似乎依旧如此,灵魂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不知归处,无法着陆。 即使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的黑夜,也不会迎来晨曦。 “这个问题,你该问自己。” “陈许冽,最令人痛苦的是一边朝着黑暗走去,却一边幻想着光明,做个纯粹的好人或坏人,或许你都不会这么难受。” 其实更直白地说,是他既没办法下定决心真的去恨陈许凛,也没办法真的去利用她,但又做不到就这样释怀。 他就像站在了一个十字路口,向前向后,向左向右都无法迈步,而眼前的红绿灯正一秒一秒地倒数,他进退不得,从而彷徨混乱。 温尔伸手,轻轻地回抱了他一下,然后很快,她就把人挣开了。 少女站在他跟前,一双漂亮得令周围失色的眼眸望着他,宛若星辰。 就连这一刻,她的语气听起来也是理智又温柔的,“你好像并不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非要比喻的话,不过是一片羽毛的重量,却好像瞬间压在他心头,沉得让人喘不上气。 温尔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便迈着步子离开了,陈许冽微垂着头,头顶灯光照落下来,衬得他那头银灰色短发更加熠熠生辉,然而那双低垂的眼眸却是无人可知的黯淡。 又过了不知多久,他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最新收到的那条信息,是许竹萍发的,【我明天回来,有事要和你谈。】 陈许冽扯了扯唇,眼里却无笑意,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点击着,回了一句话过去,【好的,母亲,期待明天和您的交谈。】 让他再看看,偏心会到什么地步,他又会得到什么惩罚。 天色更暗了,陈许冽摩挲了一下脖子上戴着的吊坠,才慢慢走回房间。 他并不知道,这一次迎来的将是又一次黑暗。 第115章 就是反常 第二天,大多数学生已经自觉开启旅游模式了,毕竟接下来的基本都是参观野生动物园和科技馆,再穿插着一些特色体验活动。 “学校终于做人了,今年居然还有热气球嘉年华,本小姐很是满意,不错不错。” 丁舒漫撑着把小伞,正颇有闲情逸致地对接下来几天的活动进行一一点评,然后时不时“啧啧”两声。 一旁的温尔今天穿了一条连衣裙,裙摆处绣着几朵浅黄色雏菊,偶尔被风吹得轻微跃起,都像是春日之花的悄然绽放。 为了遮阳,她还戴了一顶法式田园草帽,柔顺的栗色长发披在肩后,优雅又森系。 谢子都一大早就在等她了,他昨晚怕打扰她休息,只能在手机上问几句,今天一见到人,他就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了。 “姐姐,你今天好漂亮啊,这条裙子真适合你。”谢子都眼神亮晶晶的,他那双深蓝色眼眸有天然的优势,似乎不管什么时候都足够惑人。 温尔扭头看他一眼,她肤色很白,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这张脸是毫无争议的漂亮。 如果真的和她接触下来,会发现出色的长相是她身上最不值一提的优点,但是这种最不值一提又建立在,无人能否认这张脸的“出色”。 “谢谢,我也这么觉得。” 听了他的夸赞后,温尔出于礼貌也回了这么一句,她向来是落落大方地接受赞美的,绝不会因为不好意思和羞涩而开始说一些自谦,甚至是自我贬低的话。 比如,这时她就不可能说“没有没有,我并不漂亮,是裙子好看”。 当然,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格和选择,在不同的语境之下,温尔会回答的话也不同,但某种程度上,她确实是个诚实到极致的人,对自己和对他人都是。 谢子都忍不住弯了弯唇,他觉得她这时候莫名的可爱,尤其是这一本正经的样子。 温尔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她好奇心和求知欲也没那么强,因此没问。 由于这个时候基本上都是写感想的活动,所以也可以不按分组走了,大多数学生都和平时玩得好的朋友一起结伴。 温尔和陈许凛是自动走在一起的,一般情况下,除非是温期言和周故澈在,否则站在她身旁的人都会是陈许凛。 因为这样的选择,对于两人来说都是最省事的。 不过通常他们走在一起就真的只是走,偶尔才会说几句话,有种生疏的熟悉感。 “上次你说的那本书,在国外找到了。” 陈许凛走在身侧,忽然开口。 温尔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说的是很久之前她随口提过的一本书,那本书发行数量不多,加上年代久远,在市面上已经买不到了,甚至温期言帮她在二手市场都试着找过,但最终也没有。 她下意识转过头来,看着他,这样一本书要费多少时间精力才能找到呢。 陈许凛眼神未变,只以为她是意外于为什么是在国外找到的,他近似于解释地说道,“有一个华人当年买过这本书,然后带了回去。”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和往日如出一辙的冷淡,或许在他眼里,除了书找到了,其他的话都算是多余,所以也就根本不用在她面前提起。 “谢谢,我很喜欢也很开心。” 温尔唇角牵起,一双眼睛弯了弯,连带着整张脸都是阳光散落的明媚。 她本来想说的并不是这个,但她不能也无法在对方花了心思给她准备礼物的时候,说出来。 陈许凛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温尔在这一刻想的是,如果这种举动的背后意味着喜欢,那么婚约也该停止了。 因为当这段商业联姻不再对等,她也无法给出同样的情感反馈时,便只能解除婚约来及时止损。 陈许凛目光所及是她略微弯起的眉眼,这一刻就连光影都是恰到好处的完美,他有一瞬的停顿。 从前他没刻意思考过为什么要找这本书,但是此时此刻好像就是答案。 “姐姐,我给你拿了伞。” 谢子都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他很快走到温尔的另一侧,为她撑伞,似乎完全无视了陈许凛的存在。 这怪异的三人行,其中还只有两个人打伞,多少会有点奇怪。 陈许凛倒是没什么反应,但谢子都总觉得自己被瞪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或许陈许凛也就是随意扫了一眼过来,但他总觉得这人绝对没有看着那么淡定,于是他问道,“怎么了,陈同学,你也想撑伞吗?” 谢子都眼睛眨巴了一下,继续说道,“可惜的是,这把伞只能撑下两个人,抱歉了。” 陈许凛这回总算正眼看他了,“抱歉的话,就把伞下的位置让出来。” 温尔被迫站在两人中间,听他们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她伸手压了压自己的帽沿,然后脚往后一撤,退出了这个中间位。 她双手都做了个请的动作,一左一右,刚好是对他们两个做的,“你们可以一起撑这把伞,我有帽子,晒不到。” 谢子都差点没维持住脸上的笑,和这移动冰箱有什么好一起撑伞的,被他咻咻咻地放冷箭吗。 陈许凛也难得皱了皱眉,很显然他对这个提议也无法接受。 “干嘛,你们都很想帮忙撑伞啊?” 这时,刚好撑着把粉色小伞的丁舒漫经过,她下颚微抬,语气娇纵,“可以来帮本大小姐拎包撑伞啊,我可以勉强接受你们做我的保镖的啊。” 谢子都和陈许凛都没搭理她,只有温尔点点头,提议道,“那你问问他们。” 丁舒漫把视线投向两人,准确来说,是看向了谢子都,开什么玩笑,陈许凛给她撑伞的话,她怕自己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这倒不是说陈许凛要把她毁尸灭迹,而是按照正负相抵的理论来看,他要是真给她撑了伞,上天可能就认定她这是已经此生无憾了,给她来点世俗的折磨怎么办。 谢子都接收到她的视线,直接笑了一下,眼神乖巧,然后嘴里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丁舒漫:“……” 温尔这人身边果然没什么正常人,神经病。 — 研学的最后几天里,陈许冽没有出现,但又不是无缘无故的,他跟老师请了假,跟组员说了这件事,当然,他也跟温尔提前说了。 所以温尔一开始并不觉得有什么反常的地方,一直到她那天给他发了信息,而他却一天也没有任何回复。 这样的情况只出现在国外的那三年里,自从陈许冽回国后,每次温尔发信息,他几乎都是第一时间回复的,就算当时没看到,也会在两个小时内回。 而这一次,消息完全石沉大海了,温尔原本只是转发学校的通知,提醒他要准备研学旅行最后的报告而已。 研学旅行的最后一天是阴天,乌云遮蔽了阳光,就连空气也带了几分沉闷。 这个时候,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温尔则过去敲响了陈许凛的房门,“你知道陈许冽去做什么了吗?” 陈许凛看她一眼,那双凌厉的眼眸总是漆黑冷峻的,也难怪学校里的人私下里都将他看作是“高岭之花”。 他神情淡淡的,语气却有些意味不明,“我以为,以你们的交情,你该知道才对的。” 他好像话里有话,又好像没有,至少温尔听见以后,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因为这话实在不像是他会说的。 陈许凛大概这时候也意识到这话的怪异之处了,他薄唇微抿,插着口袋的指尖无意识摩挲了一下。 温尔没有多想,她将手机页面给他看,陈许冽最后一次发信息是几天前,他说自己有点事,要先回去了。 之后就是温尔给他转发的通知,再之后,就是她刚刚拨了一通无人接听的电话。 不过是没有回一句信息,没有接一通电话,这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奇怪的,但陈许凛知道,这对于陈许冽来说就是反常。 “我会回去确认的。” 第116章 抓住了光 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几乎要让人分不清现在身处何处,像一根浮木找不到任何可以停靠的地方,那种窒息感如影随形,宛如海水逐渐没过头顶一般。 被许竹萍扇了一巴掌后,他被关起来两天了,陈许冽始终没有低头妥协。 于是第三天,他迎来了断电,整个房间都陷入了黑暗之中,甚至连透着光的窗户都在外面贴上了一层遮光纸。 少年蜷缩在地,与黑暗融为了一体,如果不是偶尔还有一点呼吸声,只会让人觉得这里躺着一具尸体。 明明长得很高,却缩成了小小的一团,他身体下意识蜷成了虾子状,听说这是人觉得最有安全感的姿势,因为婴儿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是这样蜷缩的。 陈许冽尝到了口中的腥甜,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咬破了。 他觉得自己此刻像是在濒临死亡的挣扎,有种溺水的窒息感,让他无法呼吸。 这里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到,陈许冽有些恍然地想,是不是其实都是假的,他根本没有被人从那个仓库里救出来,他其实一直都还困在里面,一切都只是他被折磨得快疯了的时候出现的臆想。 又或者,其实他从来没从那个被关了三年的房间里走出来,他从头到尾都还被困在那个陌生的国度、冰冷的房间,然后日复一日的自欺欺人。 但是太好笑了,并不是啊,而是许竹萍知道他怕黑,她知道,所以才故意要把他关在这里的。 只有痛才会记住,她就是要他记住不听话会有什么后果,一如过往那三年。 刚开始被带到国外的时候,他曾经一次次逃跑、反抗,然后一次次被抓回来,被关起来。 他知道许竹萍就是要他低头,但他不愿意,凭什么呢,凭什么他要屈服。 那时的他并不明白,她在维护的其实并不是陈许凛,而是她身为母亲的绝对权威,她容不得这种离经叛道的出格,他越反抗,她就越不会放他回国。 甚至,许竹萍发现挨打都不怕的他,竟然怕黑这件事之后,很快从简单地把他关起来变成了特别准备的“小黑屋”。 她要让他妥协认错,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一周,一周不行就一个月,半年,一年…… 终于,他屈服了,不再想着逃跑,也不再想着反抗。 他像终于想明白了一样,不再提起绑架时没被选择这件事,也不再提出想和温尔订婚,甚至也不提要回国了。 他被放了出来,慢慢的,也被允许走出那栋庄园,尽管背地里还是有保镖跟着他。 许竹萍在当地给他安排了入学,她让他和周围的同学打好关系,要学会八面玲珑,要懂得笼络人心。 因为陈许凛是陈家继承人,只需要被人仰望就够了,他已经具备了杀伐果断、冷酷理智的行事作风。 而他陈许冽作为辅佐者,还没具备该有的左右逢源、八面玲珑,在学校里他学会了伪装,最明显的一点是,嘴角总是挂着习惯性的笑。 从前跟温尔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总是笑,开心的时候笑,不好意思的时候也笑,被吓到了也笑,不过那都只对着温尔,他怯弱又腼腆地冲她弯起唇角,她便会允许他跟在她身后。 除此之外,他小时候还很爱哭,丁舒漫说得没错,他在温尔面前就是个小哭包,不过倒也不是因为经常有很多值得难过伤心的事,而是他只要稍微情绪起伏大点,眼眶就容易红红的,尤其是在温尔面前。 但陈许冽从不知道,原来笑也会这么累,以及他好像已经不会哭了,不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哭了。 助理定期会给许竹萍汇报国内的情况,偶尔会提到陈许凛--那个比他早出生两分钟、被绑架时父母的第一选择、集万千光环于一身的哥哥。 明明他们都是一样的,一样的父母,一样的出身,一样的长相,可却是天差地别的境遇。 这世界多的是不公平,但陈许冽从小就没想过要和陈许凛争,在他眼里,哥哥确实是最好的,也值得最好的一切。 但是为什么要选温尔呢,他都求他了。 还有,被二选一的时候,他也觉得该死的人是自己,但是为什么他们都要将这个选择这么明确地告诉他,他们总是一遍又一遍地放弃他。 就连他敬爱的哥哥也一样,他那天甚至没回头看过他一眼,就这么走了,就好像遗留在仓库里的不是他的亲弟弟,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空气中蔓延着血的腥甜,地上满是玻璃碴子,那是灯灭的一瞬间陈许冽失手打破的杯子,他竭力想要告诉自己,没什么可怕的,不过是一片漆黑罢了。 但实际上却是他控制不住地发抖,玻璃碎片划伤了皮肤,渗出血,陈许冽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缩在地上,意识陷入了混乱。 渐渐的,他额头开始变得滚烫,还不时穿插着几句呓语,像是在轻声叫着谁的名字,一开始是“温尔”,中间不小心喊了一句“哥哥”,他睫毛颤了颤,又转变为喊“温尔”。 脑子里有太多乱糟糟的声音,陈许冽分不清自己现在身处何处,他像被困在一个漆黑的小房间里,往左往右,往前往后都是破不开的墙壁,密不透风的窒息充斥着周围,要将他困死在此。 他手揪着领子,双眸紧闭,整个人都在发颤,这世上没人需要他,他其实一直被遗忘在三年前的仓库里,原来他根本没有被救,原来回国再次找到她都是假的,是臆想…… “陈许冽,欢迎回来。” “落日很美,我看到了,下次还告诉我。” “可是这世上,也只有一个陈许冽。” “如果是你的话,我想我会原谅你的。” 可是脑海中她说过的话,又字字句句都清晰不已,每一句话都在向他证明,他已经离开了那个废弃仓库,离开了困住他三年的房间。 掌心触及一点冰凉,他摸索着,找到吊坠开关的位置,按了下去。 陈许冽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 黑暗中,小小的吊坠发出一束光线,这并不足以照亮整个房间,但是却一瞬驱散了黑暗,带来暖光,像是要指引他该往何处走一般。 — 夕阳半落,绚烂的霞光将尽未尽着,像缱绻的挽留,让人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陈许凛打开门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少年顶着一头银灰色短发,眼角微红,唇角破了,手臂上流着血,一双眼睛却是异常的亮,他手里握着美工刀,砸破了窗户,碎片散落一地,映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橘光。 他与落日一体,光彩溢目。 陈许凛的手还搭在门把手上,在他身后是一众保镖,两人隔着一段距离相望,截然不同的对立。 陈许冽看了他一眼,眼神那样的冷,也那样的决绝,陈许凛甚至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他便已经义无反顾、毅然决然地从窗边跳下,像最终要挣脱牢笼的飞鸟。 陈许凛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这里是二楼,窗边满地的玻璃碎片,满地的血,他从这里往下看,只能看见陈许冽离开的背影。 二楼到一楼之间有个空调外机,他应该是踩着这里跳下去的,被他踩过的地方,都是血迹斑斑的,甚至连地上的草也是。 “夫人,二少爷跑了。” “是的,大少爷也在现场。” 身后的保镖这个时候依旧尽职尽责地汇报着,陈许凛食指点了点窗户上的玻璃碎片,白皙的皮肤霎时被划破,渗出了鲜艳的血,他盯着指尖看,有点疼。 与此同时,温家别墅门口,刚结束了研学旅行的温尔坐着车回来。 陈许凛提前离开,谢子都则有事需要办,所以她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回复了温期言的短信后,她打开车门先行下车,司机把车开走,等停好车的时候,司机会把行李一起搬上来。 夕阳西下,远处近处都披上了一层淡淡的橘黄色,大自然用最温柔的笔触,晕染出极致的瑰丽。 温尔抬头看了一眼,柔软的云和舒适的风都让人不禁沉溺,即使没有后半句,也值得晓看天色暮看云。 耳边传来脚步声,空气中也蔓延着一点血腥味,温尔下意识转身去看。 少年肤色白皙,一头银发耀眼至极,脸上泛着些不正常的红晕,手臂上、腿上都是血,就连唇角都是破的。 在他身后有很多穿着黑色衣服的保镖在朝着这边追来,这像是要逃亡到世界尽头的狼狈,但他这时却朝她弯起唇角,浅浅地笑了起来。 于是这狼狈化成了致死的浪漫,逃亡也变成了私奔一般。 陈许冽看着她,视线很专注,其实此刻他的脑子已经不太清醒了,他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烫,但即便这样,他还是朝着温尔的方向坚定地跑去。 她是他烂透的人生里,见过的唯一一束光,所以即使那只是一轮不属于他的明月,也足够了。 他本来想说的是,温尔,那里太黑了,我看不到你。 但最终,他晕倒在她怀里前说的是,“温尔,今天落日真美。” 腐烂贫瘠的土地里,开出了花,他小心翼翼地靠近。 这一次,他抓住了三年前没能抓住的手。 第117章 往死里揍 陈许冽晕倒的那一刻,温尔下意识伸出手,把人接住了。 怀里的人温度太高了,温尔有一瞬间都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抱着一个火炉了。 她抬起头,望着前方的人,陈许凛就站在不远处,而他的身后是那群保镖,看样子是要带陈许冽回去的。 这个场面有种诡异的荒诞感,就像世界都要与你为敌一般,温尔在想,三年前陈许冽被送出国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样孤身一人面对所有的,他曾经拼尽全力要见她一面,孤注一掷又奋不顾身地朝她奔来。 温尔把人扶得很稳,即使现在是敌众我寡的局面,她依旧没有半点慌乱。 “我要带他走。” 温尔的语气很是平静,但却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她只是在通知他们。 “温小姐,请不要为难我们。” 陈家所有人都认识她,不出意外的话,她将是下一任家主夫人,更遑论她背后本就代表着温家,没人敢轻易动她。 但许竹萍的命令是要将人带回去,保镖们一时也陷入了两难。 温尔看的方向始终都是陈许凛所在的位置,她目光毫不偏移地落在他身上,寂静无声。 “凛少爷,夫人让我们带二少爷回去,温小姐是否……”保镖开始向陈许凛求助,面对温尔,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正被所有人注视着的陈许凛,此刻却像没听见似的,他那双过于冷淡的眼眸暗含着些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在保镖眼里,他是来处理这次的出逃事件的,他会和往常一样,严格地执行着自己的该做的事,因为他是陈许两家最完美的继承人。 正如许竹萍刚刚在电话里所说的,“跑了?真是越发能耐了,既然陈许凛也在,那么让他处理这件事,把人带回来后,等我亲自处置。” 陈许凛依旧面无表情,他既没有像保镖们期盼的那样,开口让温尔离开,也没有朝着她和陈许冽的方向走去。 他像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只觉得满目荒唐,被关起来的弟弟、独裁冷漠的母亲、满地的玻璃碎片和血迹,一切都如此怪诞,就像他那被寄予厚望的人生。 或许在温尔眼里,他也是一个帮凶,即使这样的人生不是他能选择的。 他知道,温尔想要做的事情是一定会做成的,所以她今天一定会带走陈许冽,绝无商量和回旋的余地。 她纤细瘦削的手扶着陈许冽,眼神很淡,但却是毫无疑问的保护者姿势,而他身后是一众保镖,各自为营。 这一天似乎终究还是到来了,她站在陈许冽的身边,与他形成对立。 陈许凛知道的,她总会选陈许冽,但没关系,他会放他们走,他永远不会和温尔对立。 “陈许凛。” 温尔突然开口,声音很淡。 陈许凛几乎要以为,她下一句是要质问他了,毕竟怎么看他都是帮凶,但温尔这时却只是用那双干净得足以令人自惭形秽的眼睛看着他,然后说了句,“来帮忙。” 夕阳西下,灿烂霞光洒落在屋顶上、小巷里、树梢上、池塘边,处处都是无与伦比的美丽,少女仙姿佚貌,神色清冷,像是唯一能与落日余晖并肩的存在。 陈许凛眼神终于有一瞬的变化,像雪山一点一点消融,无声无息,潜移默化,最后在某一瞬间轰然倒塌。 在这个他以为将会是对立的时刻,她却要他和她站在一起。 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能够明白、了解、相信他,那么这个人不会是其他任何人,甚至不会是陈许凛自己,而会是温尔,也只会是温尔。 “带他走。” 陈许凛说出了原本就要说的那句话,但他并没有马上走到温尔身旁,因为他很清楚,当他和许竹萍的命令相冲突的时候,他们便不会再听他的。 果然,几乎是一听到这句话,身后的保镖就连忙开口,“少爷,你怎么了,夫人可是说了今天必须……” 他们大概怎么也没想到,陈许凛不仅没有帮忙劝温尔不要多管闲事,还反过来要放人走。 陈许凛显然不是喜欢争论和解释的人,他解开了袖口的扣子,声音透着冷,“既然这样,那么多说无用。” 于是下一秒,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对着为首的保镖径直揍了一拳,毫无预兆的,陈许凛动手了。 少年身形修长,面容冷峻而精致,一双漆黑的眼眸像深不见底的漩涡,让人望而生畏,出拳出腿都利落干净,就连这种时刻也不显半分狼狈。 陈许凛不喜欢暴力,不喜欢打架,但是有时候,这确实是一种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小姐,这是怎么了,需要我让安保人员过来吗?”门口的对峙显然引起了温家保安室的注意,佣人李巧红很快领着人出来。 温尔用手搂着陈许冽的腰,将人支撑住,她看了一眼陈许凛的方向,他一个人对这么多人,再厉害也会感到吃力。 “当然需要,越多人越好。” 她一边让司机将车开过来,然后把陈许冽塞进后座,一边对着李巧红说道。 “给我去揍他们,往死里揍的那种。” 第118章 有迹可循 医院里,走廊上灯光明亮,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不怎么好闻,这里似乎与外面隔绝成两个世界,安静而冰冷,每天都在上演无数的病痛死亡,让人绝望麻木。 陈许凛到的时候,温尔正坐在走廊上的长椅,不知道在想什么,那张精致的侧脸透着几分沉默和疏离,仿佛一下子跳脱于这个世界,思绪游离。 但下一秒,她又像是早有察觉似的,没抬头也知道他来了,温尔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他坐下来,“坐着等。” 陈许凛迈着步子走过去,在她跟前站定,却没有坐下。 “他怎么样了?” 头顶传来低沉沙哑的嗓音,语气听不出什么异常,但从温尔这个角度,能看到他略微蜷着的食指,手背上还有些青紫,大概是刚刚弄到的。 “在做全身检查,还有处理伤口。” 温尔一直都知道许竹萍是个性格强势的重利商人,不管是陈许凛还是陈许冽,恐怕在她眼里都只是事业的一部分,但像今天这样的做法,已经超出了限度。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在过去三年里,陈许冽从没回过一次短信电话,或许并不是因为气她失约,而是没办法,他没办法联系她。 他曾说,“温尔,你大概并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重新出现在你面前。” 原来是真的。 温尔抿了抿唇,许竹萍厌恶反抗,今天陈许凛做的事情必定已经传到她耳里了,不难想象她会有多生气。 这一次,受罚的人恐怕要从一个变成两个了。 “如果想要改变现状,唯一的办法就是你们两个联手。” “因为无论如何,她都需要一个继承人,当你们站在一条线并且绝不动摇的时候,她就没办法再……” 她说着说着,不经意抬头看他一眼,却愣了一下,少年眉眼低垂,额前黑色短发有几分凌乱,嘴角处是破损的伤口,衣领也皱了,向来完美优雅的陈许凛,哪里有过这种时候。 温尔定定地看着他,陈许凛浓密的睫毛颤了一下,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他忽然在她跟前半蹲下来,视线高度一下子就和她一致了,他黝黑的眼眸里倒映着她的身影。 相识十几年,温尔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她下意识朝他伸出手,陈许凛神色未变,他看着眼前白皙到晃眼的手,没有躲开。 于是下一秒,那带着几分冰凉的手轻轻碰了碰他嘴角处,没有触及伤口,但问了句,“疼吗?” 陈许凛没有回话,温尔倒是又接了一句,“不过,还是第一次见你这种样子,看起来好像没那么冷冰冰了。” 她声音语气都太自然了,陈许凛只是盯着她,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他依旧保持着蹲着的姿势,给人一种俯首称臣的错觉。 下一秒,他拨开了温尔的手,动作很轻,但是很快却又变成了握住她的手,陈许凛牵住了以后就没有放开,他像是没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什么问题一样,只是沉默地牵着她的手。 灯光洒落在他的发梢和眉眼上,那张过分俊逸的脸平添几分黯然,温尔原本想要挣扎的手停了下来。 她忽然想起那天他也这样牵过她,只不过不同的是,那天是他想要告诉她,他在,而今天却是他要确认她在。 他问,“你连一瞬间都没有想过吗?” 温尔没听懂, “想过什么?” 陈许凛近似于解释地接了一句,“你连一瞬间都没有想过,我也是害他的人之一?” 作为既得利益者,他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帮凶,陈许冽或许曾经不这么认为,但是经历了三年前的绑架事件后,也改变了想法。 就连他自己,面对今天那满地的玻璃碎片和血迹,又眼睁睁看着陈许冽从二楼跳下…… “可你不会,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在乎这个弟弟,陈许凛,你和他一样,都是受害者。” 原剧情中他们二人确实会反目成仇,但温尔是一路见证过来的,她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读幼儿园的时候,班上有个男生见他性格怯弱好欺负,便时常抢他的下午甜点,是你悄悄装作他的样子,打了那人一顿。” 陈许冽总以为都是他在模仿自己那高高在上的完美哥哥,他哪里知道,其实陈许凛也曾经伪装成他的样子。 “读中学的时候,有个女生要向你表白,结果认错了人,你一向不理会这些事的,结果那次却让那个女生将错就错下去,不能让陈许冽知道真相。” 那次表白其实只是匆匆几句,原本也就是少女青春的朦胧羞涩爱恋,但问题就在于表白的时候,她认错了人。 由于对方太紧张了,只磕磕绊绊地对着陈许冽说了一句喜欢,便慌不择路地离开了。 陈许凛察觉到了异常,事后又找到那个女生,让这次的认错事件就此掩埋,只因为如果陈许冽知道就连那所谓的“喜欢”也是认错得来的,他会难过。 温尔说着说着,话题又陡然一转,“还有,三年前开始,每逢雨天雪天你就会头痛,是手术后遗症对吗?” 陈许凛牵着她的手紧了紧,虽然早有预料她已经察觉到,但是听见她亲口说出来,心里还是会有点异样。 那节体育课让他请假,那天雪地里散步时,她踮起脚为他戴上帽子,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只要沿着和她有关的记忆长河往回走,就会发现那些曾经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点滴,每一分都闪着耀眼绚烂的光。 其实直到现在,温尔还是不知道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令陈许冽性情大变甚至被强制送出国,又是什么事令他们变得形同陌路。 她目前已知的剧情里,并没有提及这个,或许是没到时机,又或许是作者没有着重笔墨。 不过,这并不妨碍温尔基于现状做出判断,她那被陈许凛牵着的手忽然一动,掌握了主动权,不过是一秒的时间,就变成了他被她抓着手。 温尔凝视着他,双眸干净似清泉,眼神却又是带了点孤高冷清的,像高山之巅不可摘除的摇曳玫瑰,就连声音都带着几分淡然的飘渺。 “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很显然,这种现状需要解决了。” “陈许凛,你知道该怎么做的,相信他,也相信你自己。” 在她那澄澈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手心里传来细腻冰冷的触感,陈许凛目光所及便只有她那张比春日更艳三分的脸,昭昭又灼灼。 他锋利的眉眼在头顶灯光的照耀下,似乎少了几分冷漠,天生的绝佳骨相,在这一刻依旧发挥着优势,这张脸好看得无以复加。 陈许凛迎着她的目光,薄唇微启,忽然开口说道,“三年前,我们一起被绑架,二选一的时候,他们选择了我。” 这一句话乍一听,处处都是不合理的意料之外,仔细一想,却又是现实有所依据的情理之中。 温尔心中不可避免地还是有所波澜,虽然概括出来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但恐怕当时的情景要远比想象的复杂和凶险。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陈许凛下一句就是,“你说得没错,那确实是手术后遗症,三年前留下的。” 他垂下眼眸,向她坦白,“当年的事情,确实有误会,我会和他谈谈,但是我曾经受伤的事情别让他知道,否则他会……” 那没有说完的半句话,温尔在心里自动补充了,否则他会自责的。 第119章 明天见 墨色四散,星光沿着马路一直延伸,直至看不到的尽头。 病房里是针落可闻的安静,穿着蓝白条纹病服的少年躺在床上,双眸紧闭,本就白皙的脸因为生病,又多了几分病气的苍白,只能用毫无血色来形容。 他身上的伤口都已经被处理过了,那双平日里总是会弯起浅浅弧度的眼眸此刻正闭着,整个人显得温顺又乖巧。 陈许冽很小的时候便知道,这世上有一个与他完全一样的“哥哥”,他们长相相同、出身相同,甚至某种程度上喜好也相同,他从不认为这是什么令人难过的事,即使所有人都只能看到哥哥,即使很多时候都是他这个弟弟需要做出让步。 陈许冽忽然又梦到了三年前被绑架的场景,其实在许竹萍他们做出选择之前,他心里早有准备,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后,说难过委屈愤怒失望都有,但真正令他绝望的,是陈许凛被松绑后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掉了,仿佛被留在仓库里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恨陈许凛吗,或许有,或许没有,但其实他很好骗也很好哄的,如果那时给他留一句虚假的谎言,不,回头看他一眼就够了,那样他就会心甘情愿地代替他去死了。 梦境里一切都乱糟糟的,一下子是陈许凛那冷漠的背影,一下子又是他拼命跑着要去找温尔,最终却还是被强制送出国的场景。 他于黑暗里不断挣扎,妄图抓住那点曦光,如同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浮萍。 陈许冽睁开眼睛的时候,思绪还不太清晰,映入眼帘的是头顶雪白的天花板,还有那稍显刺眼的光线。 他下意识往周围看去,温尔此刻正站在窗前,侧脸映着朦胧的光,像一戳就破的绚丽气泡,她纤细的背影无端显出几分孤寂。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温尔忽然转过头来,看他一眼,“醒了?” 她唇角略微牵起,那白皙的手突然指了指窗外,“从这里往外看去,路灯有点像从天上掉下来的星光,很漂亮。” 温尔似乎只是单纯想说这一句话,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但陈许冽却愣了一下,他倏忽意识到,她在跟他分享被他错过了的风景。 陈许冽没有想过,他一醒来就能见到她,即便他知道,温尔会带他走。 “你要走了吗?” 他嗓音听上去多了几分哑意,或许是生病的人都会多点脆弱和不安,他开口的第一句就是问这个。 温尔一边按铃让医生和护工进来,一边回道,“没有。” 和昂贵的费用相匹配,医护人员来得速度非常快,病房里一下子多了不少人。 医生检查完以后,叮嘱了些注意事项,护工很快送来了准备好的病人餐,陈许冽不喜欢太多人围着,让人放下东西就可以出去了。 于是病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温尔没有问任何事情,陈许冽也是,这种安静一直蔓延着,像一种无声的缠绕。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温尔看了一眼,是温期言的短信,没多久又弹出来一条谢子都发的,大致意思都是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她想了想,正准备回复,陈许冽的声音却忽然响起,“你现在要走了吗?” 他揪着她的衣角,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 温尔看向他,少年正垂着头,攥着她衣角的手泛着些白,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一切情绪也都被掩藏起来。 “温尔,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与其说,他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不如说是他在告诫自己。 刚开始被送走的时候,陈许冽曾经不停地逃跑,然后又一次次被抓,什么都被没收了,他越来越狂躁地反抗,但是失败后又会躲在被子里一个人悄悄地哭。 失败的次数多了,他也转变为被关在“小黑屋”,陈许冽后来逐渐明白,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只会让人觉得你软弱无能,可笑悲哀,他不再哭了。 可这一刻,在她面前,他好像还是当年那个总是委屈胆怯,只会揪住她的衣角,亦步亦趋地跟着的小男孩,那些在她面前的伪装其实都是逞强。 他眼尾泛着红,又一次重复道,“眼泪是没用的……” 温尔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是温柔到无奈的叹息,“可眼泪本来就不需要有用。” 她觉得这个问题和电梯里说的“怕黑”是一样的,他像陷在了一个思维怪圈,总想将所谓的“不该有情绪”压抑起来,就连在恐惧和难过面前,都要自欺欺人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没有人会觉得哭一哭,事情就能解决,哭只是一种情绪宣泄方式,哭不代表没用,不哭也不代表有用。” 她说着说着,话语一转,“陈许冽,你哭鼻子还会觉得羞羞脸?” 温尔其实很会安慰人,语气真诚,进退有度,不死板说大道理,偶尔还能开个小玩笑把控气氛,带有一种理智的真挚。 陈许冽攥着她衣角的手又紧了几分,指尖也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着白,他依旧低垂着头,温尔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眼尾那点红。 然后下一秒,被子上出现一滴又一滴的泪渍,迟到了三年的雨终于落下。 原来向前向后,向左向右都没关系,是向着她所在的位置就好。 温尔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语气很轻,“待会确实要走了,不过没关系,明天就会见了。” 窗外微风吹拂而过,夜色悄然无声,繁星与路灯遥相呼应,互诉情思。 关于告别,最动人的不过是一句明天见。 第120章 不顾一切 次日,温尔如约而至,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陈许凛。 “你想见他吗?” 她并没有让人直接进来,此刻陈许凛还站在门外。 陈许冽原本见到她时,是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的,但一听这话,他又默不作声地躺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温尔才听到一句“不想见”。 他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身子侧向一旁,背对着她,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 很多时候,人的理智无法完全脱离情感的影响,陈许凛并不是伤害他的直接因素,但是因为抱有了期待和依赖,所以失望和落差更大。 温尔沉默了一会,她并不想逼他,但是一直僵持下去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大概是她思考的时候显得太过于安静了,背对着她的陈许冽正盯着手心里的吊坠,神色沉闷。 温尔始终还是不想强迫他做什么,如果今天不愿意见,那就之后再说也可以,她看了一眼床上侧躺着的少年,轻声开口,“好,那就不见。” 她说完这句话便要迈着步子出去,跟陈许凛先说一声再回来,但是陈许冽听了以后,却紧抿着唇,忽然整个人转了过来。 他有些急促地拉住了她的手,嗓音低低的,转而说道,“但如果你想让我见的话,那就见一面。” 他以为温尔因为那句“不想见”,所以要走了。 于是他妥协了。 温尔并未多想,但是因为他改口得太过突然了,她还是问了句,“你确定要见?” 陈许冽还握着她的手,他双眸盯着她,那张得到造物主偏爱的脸此刻透着几分怔然,薄唇抿了又抿,才问出了那个问题,“他跟你说了三年前的事对吗,温尔,如果当时那个选择题是由你来做的话,你会选谁?” 在那三年里,他反复问自己,这世上有谁会选他吗,答案是没有,即便他知道在温尔这里,他有一半的可能性,但终究是毫无胜算的。 其实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便已经后悔了,答案如果也是陈许凛,那他不过是在自取其辱罢了。 于是下一秒,他松开了她的手,扯了扯唇,试图坦然点地说道,“算了,还是别回答我了,不然我可能会难过的……” 他告诉自己,她就这么站在他面前,触手可及的位置,已经够了,其余的都不重要。 纵然他说不用回答了,但温尔还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实话,这个问题其实永远无解。 因为无论如何,她都没有置身于当时的处境里,一切都只是纸上谈兵,任凭她现在如何理智分析,又或者如何情感安慰,其实都无法等同于当时的分毫。 温尔倏忽想起了丁舒漫之前问过的落水问题,何其相似,又何其残忍。 “如果是从个人情感上,我只能诚实地告诉你,我不知道。” 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对于她来说,陈许凛和陈许冽都是一样的,正因为相识最早、认识最久,所以她才无法在这其中做出非此即彼的选择,尤其是在生死面前。 但温尔又很明白,假如真的到了非选不可的地步,她依旧会做出和落水救谁一样的回答,因为这是唯一的,也是最优的办法了。 “如果是理智上……”温尔顿了一下,才说道,“我会选你。”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最大可能地同时救出两个人。 陈许冽下意识抬头看她,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怔愣,即便这个回答是在“理智”层面的前提下,但落脚点仍然是那个他曾经很想很想听到的答案。 这种感觉有点像炎炎夏日里,冒着水珠的可乐罐,忽然被“噗呲”一声打开,清脆响亮的开罐声响在耳边,然后直至心底。 温尔那张脸是明媚生姿的漂亮,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她看着他,神色冷清,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柔和而平静的。 “但我想,或许你真正想问的问题是,有没有人会在意你。” “会的,而且不止我一个。” “我们都很在意你。” 虽然她并没有提及另一个到底是谁,但他知道,她在说陈许凛。 房间里的窗户打开了一半,微风和阳光都悄悄钻了进来,眷恋地缠绕着。 温尔把今天早上从温家带过来的魔方拿出来,然后塞他手里,“这一份是属于你的。” 陈许冽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连看着手里的魔方,也没能立马回忆起来。 直到他看见魔方上写着的玩具城字样,才一点一点回想起来了,那时温尔玩游戏赢了一个魔方,她曾经顺手送给了陈许凛。 但又因为他实在很想要,所以温尔答应过会给他也送一个,不过在收到之前,他先被强制送到了国外。 其实过了那么久,他都已经快要忘记这件事了,他执着的从来都不是那个魔方,而是温尔。 他真的很好哄的,在那个瞬间她答应了,就可以了,做不到也行。 然而温尔却还记得这件事,陈许冽甚至很笃定的是,这个魔方是她赢回来的,并且是三年前就已经实现了对他的承诺。 “虽然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但在我这里,从来不是把东西一分为二地给出去,而是同样的东西,同样认真地给出去了两次。” “我希望你们能谈谈,仅仅是因为这其中存在着误会,我不会去评判你们之间的对错,也不会因此而改变对你们两个中任何一个的态度,所以你不必顾虑我。” 耳边是她轻柔的嗓音,语调平稳冷静,像迎面吹拂而过的春风,带来无限生机与温暖,深埋在地里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小心翼翼但又满怀希冀地和这个未知的世界招手。 陈许冽望着眼前的人,思绪翻涌,好像无论过了多久,温尔依旧是那个温尔,他早该知道的,无论是谁,都改变不了她,即便那个人是他眼中无所不能的陈许凛。 “温尔,怎么办。”他几乎是下意识问出这句话,那双总是带着几分上扬弧度的眼眸透着从未有过的真切、坚定,“你这样,我更想和他争了。” 不是因为觉得不公平,而是因为……喜欢。 他喜欢温尔,陈许冽喜欢温尔,所以要靠近,不顾一切地靠近。 第121章 显而易见 走廊上,陈许凛正坐在昨天温尔坐的位置,他换掉了昨天的衣服,头发重新打理,又变成了那个从头到脚都写着矜贵优雅的人,只除了唇角处还未散去的淤青,标记着那段失控。 温尔已经进去里面九分钟了,如果只是简单问一句愿不愿意见,不会这么久的,得益于医院病房良好的隔音能力,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陈许凛不擅长等待,或者该说,他从不等待,因为在他规划好的人生里,每一步都是计划之中,他按部就班地过着每一天。 等待在他看来是浪费时间的表现,但这一刻,他的的确确在等待。 温尔进去之前,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知道三年前陈许冽曾经提出,联姻要换成我和他吗?” 陈许凛从来不知道这件事,但是可以料想到,这种要求许竹萍不仅不会答应,还会认为这是一种反叛的挑衅行为,所以她甚至都没有和他提起,这件事就已经被“解决”了。 不管是否出于他本人的意愿,他的确得到了很多东西,在陈许冽面前,他是无可辩驳的既得利益者。 或许没有多少人相信,对于他来说,这些东西都是可以让出去的,包括陈家继承人的位置。 只要陈许冽向他开口说想要,那么即便是违背父母的决定,他也会想尽办法为他做到。 只除了一件事,那是陈许冽第一次开口,也是最后一次。 在决定联姻之前,陈许冽来找过他,“哥,有那么多人喜欢你,你选其他人做未婚妻,求你别选她好吗?” 可是他想了很久,除了温尔以外,他再也想不出任何人选。 于是他跟随着这个心里唯一的答案,选择了温尔作为他的未婚妻,他关于未来另一半的所有想象都来自于她。 陈许凛有时候会想,这个决定是不是错了,但是无论他想多少次,答案都是一样的,不是温尔,还能是谁呢,他想不到,所以这就是唯一的选择。 “啪嗒-—” 门被打开,温尔走了出来,她看了看手上的腕表确认时间,然后说道,“可以进去了,我想只要你们两个平心静气摊开来说就好了。” 陈许凛看她一眼,薄唇微启,“你不进去?” 温尔颇感意外,她甚至有些不解他会这么问,“你们的事情,我以什么立场进去?” 他却对此不以为意,只是手插着口袋,淡淡地说了句,“没什么是你不能听的。” 温尔轻轻摇头,然后唇角略微扬起,语气肯定地道,“有的,有很多事都是我不该听的。” 临走前,她还伸手指了指座位一侧的花,提醒他一句,“既然买了花,那么就要拿进去才行,看望病人空手可不好。” 她大概是猜到了他可能会把花就这么放着,不拿进去,所以提前说了这句话。 陈许凛抿了抿唇,在她的眼神下,终于沉默着点点头,他那张好看得无以复加的脸依旧是冷淡的,但此刻却莫名透出几分奇奇怪怪的乖巧感。 就好像是他在说,知道了,我会乖乖听你的话,把买了的花拿进去的。 温尔失笑,她怎么会有这种错觉,即便是同样一张脸。 — 陈许凛进去的时候,陈许冽正低头翻着手里的书,那是刚刚温尔给他带过来的,他似乎看得很是认真,以至于听到了敲门声和开门声也没有抬头看一眼。 不过,先开口的人却也是陈许冽。 “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想见你,但是她希望我见,那么我就见。” “所以你有什么话就说,说完就可以走了。” 他像是在提起一个毫无意义的任务一般,语气都透着例行公事的沉闷。 陈许凛视线掠过眼前的人,看样子虽然伤都没好,但气色比起昨天倒是好了不少,他忽然没什么表情地问了一句,“花放哪里?” 花,什么花? 陈许冽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拧着眉,抬头扫了一眼。 陈许凛正顶着一副冷淡得不行的表情看着他,然后下一秒,甚至还把怀里的那束花递了过来,让他看清楚点。 陈许凛给他带花了,这种诡异程度不亚于陈许凛本人有一天没有早起晨跑,而是选择了睡懒觉。 空气中蔓延着一股诡异又安静的气氛,陈许冽目光转而落在了他那嘴角处的伤口,不禁愣了一愣,更诡异了,一向完美得跟冷冰冰的机器一样的人,怎么会还有这种时候。 他还以为就算到了世界末日,陈许凛也会是那副一本正经的完美矜贵模样,而且还是仿佛下一秒就能上谈判桌进行商业洽谈的那种。 口袋里的手机这时振动了一下,陈许冽本来没在意,但是会联系他的人少之又少,他似有所感地打开了最新一条消息,果然来自于温尔。 【看到你哥的伤了没,是不是看着挺好玩的,他昨天和保镖打架了,这难得的狼狈时刻,我觉得你可以嘲笑一下他。】 陈许冽点着屏幕的手顿了一下,和保镖打架了,为什么? 明明整个陈家都听陈许凛这个未来继承人的话,而且谁都有可能不理智,唯独不会是他的。 只有一种情况下保镖会违背陈许凛的命令,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但怎么可能呢。 可温尔不会无缘无故发信息这么说的,他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那是温尔,她不会骗他的。 陈许冽抬头,扫了一眼,陈许凛这时正把花插在花瓶里,然后还神色冷淡地拨弄了两下,动作自然至极,完全没有要提及自己嘴角处伤口的意思。 这个时候,两人倒是更像了,就连嘴角处伤的位置都差不多,只不过陈许冽还多了很多大大小小的伤口,医生说只要恢复得好,还是有可能不留疤的。 “三年前,你提过要换联姻对象的事情。” 陈许凛把花放好后,便开口了,但先说的却不是三年前的绑架,而是联姻的事。 这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很显然他已经知道了,陈许冽没有半点犹豫,直接点头承认,“是,并且这个想法从来没变过。” 陈许凛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语气听上去依旧是平稳的,“理由。” 这场对话似乎一开始就“偏”了,明明该说的是三年前的绑架,结果却变成了关于那段联姻的争论。 “理由?为什么需要理由呢,你明明知道温尔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从小到大,我什么都不跟你抢,什么都不跟你争。” “继承人的位置是你的也无所谓,父母的关心都在你身上也可以,但你为什么偏偏要选温尔作联姻对象,你有无数个选择不是吗?” “我以为你知道的,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的,不管是七年前还是三年前,又或者是现在,甚至以后都一样,我的想法没变过,要把你从未婚夫位置拉下来。” 听到这里,陈许凛终于打断了他的话,“所以你究竟是讨厌我的存在,还是真的……喜欢她?” 时间像被按下暂停键,这是他们两人第二次讨论喜欢这个话题,上一次说的时候,陈许凛还会反问“什么样算作喜欢”。 真够奇妙的,这一刻好像倒转了从前的场景。 陈许凛薄唇抿着,心里却想的是,或许这就是报复,不然怎么会有那次的电梯事件呢,不知为什么,他竟然期待起这是报复心理,而非真心喜欢。 “三年前那场绑架,我被选择了、你被抛下了是事实,但这和温尔无关,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不管你在心里是怎么看我的,我确实从来没有一刻把你当作累赘。” 陈许冽陡然笑了起来,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然后你就头也不回地走掉了?哪怕你回头看看我一眼呢,我是你随手就能扔掉的垃圾吗!” 陈许凛嗓音低沉,缓缓说出一句,“因为他们要杀的人是我。” 绑匪当时真正想杀的人不是陈许冽,而是他,他们的目的除了要钱,还有一个寻仇。 二选一的时候,被选择的那个一定是许竹萍他们心中更重要、更有价值的,这才是绑匪真正要杀的。 而没被选择的那个,会被关起来折磨殴打,打算在最后放走,等他回去以后,会非常憎恨没有选择自己的父母。 如果真的到了这一步,那么许竹萍他们面临的将会是,拼命要救的继承人长子死了,剩下可以顶替长子的二儿子和他们反目成仇。 这几乎是可以想象的情况,假如他真的死了,许竹萍他们只会觉得是陈许冽害死了他,然后一边厌恶他,一边要求他迅速成长,以接替这个所谓的继承人位置。 甚至,最坏的一种可能是,他们会要求陈许冽假扮他,然后对外宣称绑架死的是小儿子,长子救出来了。 那些绑匪想看到的就是这样,两个儿子能救下来一个,看似是不幸中的万幸,实则是更残忍的。 “我被带走以后,他们并不是要放我走,而是要杀了我,从我从座位上站起来那一刻起,刀就抵在了我的腰间。” 陈许凛从思绪中回神,锐利黝黑的双眸显得有些沉郁,他只说了句,“我从来没想过要放弃你。” 逃出来以后,他就被送进了医院做手术,等他醒来已经是几天后了,陈许冽并不知道他的情况,眼里对他已经有了敌意和疏离,甚至再也不愿意见到他。 不管是被关在陈家那几天还是去了国外的三年,从来都不愿意和他有半分瓜葛。 陈许冽放在被子下的手无意识攥着,心里满是震惊与无措,这是他从来不知道的事情,“所以你知道要被杀的人是自己?” 陈许凛没回答,但是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他是知道的。 第122章 别推开我 陈许冽沉默了很久很久,才消化了这件事,他确实没被父母选择,但是他的哥哥没有放弃过他。 病房里蔓延着死寂般的安静,这一刻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阴差阳错之间,他们渐行渐远,即便现在知道了真相,也无法再回到从前的模样了,至少他无法再像过去那样毫无芥蒂地追着陈许凛这个哥哥跑。 发生过的事情总会留下痕迹的,覆水从来难收。 陈许凛开口,嗓音依旧是低哑的,“你说得对,我确实自以为是。” 整整三年,他都不知道陈许冽的处境,他从来是个不称职的哥哥。 “我想我该向你道歉,很早之前就该说出来了。” “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因我导致的所有事情,对不起。” “这次的事情,我会去解决的。” 陈许冽银灰色短发下,一双眼眸略微垂着,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情绪,他那双和陈许凛如出一辙的薄唇抿了又抿。 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听到陈许凛说出“对不起”三个字有多不可思议,以至于他震惊、怔愣、茫然。 半晌,陈许冽终于抬起头来,他打量着眼前的人,陈许凛依旧是那副优雅又完美的模样,只有嘴角处的伤口格格不入。 但是这种时候,却莫名让这张冷漠的脸显得没有那么生人勿近了。 陈许冽伸手摸了摸自己嘴角的伤口,又看了看陈许凛的,忽然就笑了一下,现在他们一样了。 他想,这迟来了三年的真相仍旧是有意义的,至少他知道了自己过去那么多年的敬仰和崇拜都是值得的,他的哥哥从未想过要丢下他。 “我现在还没办法坦然面对你,我说不出没关系,但是这一天应该不会太远。” 他说过的,他真的很好哄,即便现在说不出,总有一天也会的。 这个世界上他在乎的人只有两个,只要知道陈许凛没有放弃过他,那么那些怨和恨好像都所剩无几了。 “但有一件事,我想你也该知道。”陈许冽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关于我对温尔到底是不是别有用心的接近。” — 清晨的阳光穿过透明玻璃窗,照落在光滑的地板上,窗外景观设计清幽雅致,院落的喷泉更添几分静谧。 陈家别墅,管家和佣人正在一楼准备早餐,听见脚步声后,管家习惯性上前迎接,“凛少爷,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夫人在等您。” 少年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双腿笔直修长,浓眉黑眸,鼻梁高挺,大概是刚跑完步的原因,额前黑发有几许凌乱,他随手理了理。 听了这话,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我要去洗澡,十二分钟后下来。” 管家知道他的习惯,晨起跑完步后,一定要先洗完澡才会去吃早餐,所以即便是许竹萍在等,也不会有所改变。 “但是夫人那边……” “转述我的话就可以,其余的不必理。” 说完这话,他便迈着步子上楼,并没有选择坐电梯上去。 说是十二分钟,便是精准的十二分钟。 换掉了黑色运动服后,他穿上了斯顿高中的校服,从衣领到袖口都是整齐又干净的,挑不出一丝瑕疵,嘴角处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几乎看不出任何痕迹。 这张脸是英俊又冷酷的,像随时要出鞘的利剑,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冰冷与危险的代名词。 “坐。” 许竹萍已经坐在餐桌旁,她今天穿了一身女士西装,整个人显得干练至极。 她并没有责怪他,某种程度上还有些欣赏他的做法,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就需要有这种时间观念和自控能力,不会轻易让人影响他的计划和行事。 在她的一生中,有过很多完美的作品,陈许凛是目前最成功的一个,所以她对他向来很宽容,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许竹萍没有提起他动手打保镖的事,也没有提起陈许冽目前的状况,甚至那天以后都没再过问。 这一顿早餐吃得很安静,许竹萍没有开口问任何事情,就好像只是忽然心血来潮,想和他这个儿子一起共进早餐。 一直到最后真的吃完,佣人开始收拾东西,许竹萍才忽然看着他说了一句,“温家那小姑娘,我一直很喜欢。” 她没有提陈许冽的逃跑反抗,没有提陈许凛的动手失态,甚至没有任何责怪和怒火,只提了一个,温尔。 但也正是这句话,原本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少年忽然抬起头,看着她,那双眼眸像凝着夜色般,让人看不透,辨不清。 许竹萍端起桌上的黑咖啡,浅尝了一口,“她可以是你最好的联姻对象、合作伙伴、完美伴侣,但你们不会是恋人。” “就像您和父亲一样,对吗?” 许竹萍听了他的话后,只是笑了一下,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道,“这次的事可以不予计较,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这是宽容吗,不,这是敲打。 “陈许凛,记住自己的身份和责任,别让我们失望。” 许竹萍站起身来,佣人很快把她的包拎了过来,送她出门。 她走后,这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了,桌上没有喝完的黑咖啡还放在那里,无端生出几分沉寂。 “少爷,司机已经备好车,可以出发去学校了。” “嗯。” 到了学校后,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各种各样的视线有意无意地从他身上掠过,但又无人真的敢靠近。 就连丁舒漫也没有,她迈着步子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还嘀咕了句,“嚯,平时天天找都不好找,现在不想找就撞见了,这陈许凛是不是天生克我的,八字不合……” 研学旅行后放了两天假,现在是陆陆续续交报告和感想的时间,几天后就会根据各方面的表现综合来看,选出本次优胜的团队。 温尔到教室的时候,手里正拿着一瓶温热的牛奶,这是温期言刚刚在路上给她的,即使他住在宿舍,每天学习也很忙,但总是会有找她的时间。 只要想见一个人,再忙也会有时间的。 “姐姐,你还没回答我呢……”谢子都很快跟着温尔进了教室,他那双深蓝色眼眸笑得弯弯的,格外的好看。 “没什么特别的偏好,只要是用心做的我都会喜欢。”这是在回答谢子都刚刚问的问题,他说想学做一些甜点,问她喜欢什么。 “好,那我可以一样一样学。”谢子都心情愉悦,这才是对的,礼物就该送给该送的人。 小的时候,他会和父亲一起给谢美云做生日蛋糕,要等她回来过生日,可没有一次等到的。 谢子都至今还记得,那个男人在等了一晚后是怎么说的,“她不回来,这个蛋糕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蛋糕每次的归宿都是垃圾桶,谢子都那时候就在想,为什么还要做呢,他绝不要成为这样愚蠢、可怜的人。 他视线落在温尔身上,下意识唇角牵起。 由于池妄没来,所以丁舒漫乐得自在,她正拿出自己的小镜子,左照照,然后右照照,最后点头确认道,“不错,本小姐真好看。” 左渊一如既往地趴桌子,他侧向窗边那边枕着手臂,只是没什么人注意到,他并没有睡觉,而是看着窗户上的倒影。 温尔把书包放下,视线从陈许凛陈许冽的位置掠过,然后又漫不经心地移开。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下课铃一响,温尔便收到了微信。 【温期言:尔尔,十分钟后我们会到,你先到食堂的话,可以先吃。】 【周故澈:尔尔学妹,听你哥的,别饿着了。】 温尔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两位学长,就这几分钟,我能饿成什么样?】 “温尔。” 她刚回完信息,身旁已经站着个人了,温尔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确认地点点头,和往常一样说道,“嗯,走。” 谢子都见状,连忙跟上,这陈许凛倒是自觉。 食堂三楼,谢子都在落座的时候选了温尔旁边的位置,温尔对面的位置很快也被坐了。 左渊和丁舒漫又是一桌,只是两人连一句话都没说,一个低头装作若无其事地划手机屏幕,一个探头去瞄隔壁桌情况。 周故澈和温期言并没有晚来多少,他们到的时候,桌上已经放着温尔提前点好的温水。 “我们尔尔学妹总是这么贴心。” 周故澈一见到她,嘴角处就有略微上扬的弧度。 温期言接过他的话,赞同道,“尔尔就是这么好的。” 谢子都也忍不住发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姐姐最好了!” 他们几个一句接一句的,温尔眉微挑,“夸夸群先暂停,还是吃饭。” 斯顿高中的餐厅提供很多选择,基本上想吃的都有,一些比较高难度、费时间的,只要提前预订也可以做出来。 温尔给自己点的不是温水,而是一杯柠檬水,她纤细的食指点了点玻璃杯,双眸看着那片柠檬,不知道在想什么。 由于几人之间挺熟悉的了,所以基本上也不会显得尴尬生硬。 “你在想什么?” 坐在对面的少年看着她,一双瑞凤眼漆黑深邃,如有实质,令人难以忽视。 温尔拿起桌上那杯柠檬水,轻轻地碰了碰他跟前那杯,清脆悦耳的碰撞声响起,像是要直接到达心底一般,她唇微动,回了句,“没想什么。” 这个动作自然又随意,几乎没什么人注意到,除了他们以外,只有温期言看了一眼。 这一顿午饭结束以后,下午的时间也过得尤其的快,下课铃一响,又到了放学回家的时间。 这样的生活每一天都在重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但是如果看看此刻的天空的话,会发现最瑰丽的落日早就在等你抬头发现。 放学前,温尔被叫住了。 天台上,风从西南方吹拂而过,气温舒适至极,天边是蔓延的橘色,云层像柔软的,点缀着整片天空。 溢出的浪漫与温柔,最终倾倒在姑娘的裙边,漾起微小的弧度。 “你把我叫住,就是让我来看风景的?”温尔看着远处,轻声问道。 “不完全是,但你有没有要问我的?” 温尔终于扭头看他一眼,“你什么时候把头发染回来了?” 这个问题出现得恰到好处又不合时宜,他双眸看着她,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温尔,别推开我,不止九十九步,这一百步都由我走,你可以不用朝我走一步,别推开我就好了。” 大概是今天的晚霞实在太过漂亮,这一刻他的神情和动作都显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此后很多年,温尔都记得这一幕,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回答,因为做不到的承诺她给不出。 温尔离开后,天台上就只剩他一个了,夕阳半落,晚风轻柔,像是要抹去人间所有的苦难与伤痛。 他伸手取掉了衣服上的第二个扣子,那里放着一个针孔摄像头,这一天的每件事都实时传送到了另一端。 “所以,关于那个问题,你现在听到我的回答了吗?” 第123章 撒娇没用 陈许冽的声音传了过来,明明隔着网线的距离,却一字一句都清晰不已。 “管家、司机、同学、老师,甚至父母,没有一个人能分清我们。” “你看,其实没有人在乎到底谁是陈许凛的,陈许凛能拿100分,陈许冽只能拿99分,但是这一分之差他们真的有那么在乎吗?” 并没有的,只是因为有了对比,他们才要更好的100分,如果没有了这个100,那么99也可以代替的。 “其实我完全可以取代你的,正如今天一样,因为我熟悉你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我能预判出你所有的决定。” “我曾经想过如果你不在了就好了,这样我就能成为陈许凛,但是我很快又推翻了这个想法,你知道为什么吗?” 陈许凛站在屏幕前,下颚微收,一张俊脸此刻是面无表情的冷酷,只有无意识点着腿侧的食指,泄露出几分不同寻常的失态。 半晌,他才低着嗓音问道,“为什么……” 于是下一秒,他便听到了那个宿命中的答案,陈许冽的声音坚定又坦然,像要朝着旭日而生的向日葵,满怀希望与生机。 “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可以分得清我们,她知道真正的陈许冽是什么样的,知道我们相同的皮囊之下,有着怎样不相同的灵魂。” “我跟她说,陈许凛只有一个,我也很想成为陈许凛,可她却说,陈许冽也只有一个。” 这样一句话,谁能不沦陷呢,陈许冽想,在温尔这里,他是独一无二的就够了。 陈许凛眼睫颤了一下,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就算事情说清楚了,一切也不会回到三年前了,轨道失去了本该有的航向。 “陈许凛,以前我总觉得这莫名其妙的未婚夫妻头衔重要,现在不这么想了,区区承诺,别说你们没有正式举办订婚宴,就算真的结婚了又如何,除了温尔,没有人能让我停止靠近她……” 对面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接着说下去,“哥,你也不能。” 时隔三年,陈许冽重新叫他哥哥,不是那种开玩笑、轻视、玩闹的语气,而是认认真真地告诉他这件事,哥,你也不能抢走温尔,你也不能的。 到了这一刻,一切都已经明了。 他今天站在了陈许冽的视角上,看到了从未留意过的事情,原来当全世界都分不清他们的时候,温尔的出现会是那么的……令人触动,仿佛一下子破开黑暗,让曦光照耀进来。 他今天不过是站在屏幕前,作为一个旁观者看了一天,便能感觉到温尔出现的那一刻有多“特别”,那么身为当事人的陈许冽会动心又有什么意外的呢。 陈许凛终于明白,这份喜欢是真心的,他的弟弟真的喜欢他的未婚妻,并且非她不可。 事情完全超脱了掌控,或许该说,从未在掌控之内。 — 温尔回到家的时候,谢子都正在弄甜品,他学得很认真,那双深蓝色眼眸专注至极,唇也微微抿着。 比起平日里刻意讨巧装乖的模样,这种时候的他真实得多,有种纯粹又脱俗的漂亮,混血儿天生具有优势,谢子都更是骨相和皮相都绝佳的代表。 “姐姐,你回来了!” 谢子都一见到她,便下意识弯起眉眼,他歪着头,头顶灯光洒落下来,为这一瞬间作了陪衬。 温尔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了,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然后心血来潮地问了句,“那时候你撞到我的手机,是故意的吗?” 谢子都愣了愣,他顶着一头微卷的短发,浓密的睫毛像一把小刷子,视线有几分游移,“不是故意的。” 他声音有些小,温尔没听清,所以下意识反问了一声,“嗯?” 谢子都却以为她是不信,一下子慌了起来,“我说的是真的,我没骗你,姐姐!” 他飞速放下了手里的打蛋器,解下了围裙,又急匆匆地洗了手,然后跑到她身边,拉着她的衣角,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我……虽然我之前是有调查过,后面也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但是那个时候撞到姐姐你,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是撞完以后才认出来姐姐你的,我没骗你。” 他揪着她的衣角,神情可怜又无措,一双深蓝色眼眸就这么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像碧海,也像蓝天。 温尔摇摇头,笑道,“我没有不信你,不过你之前说过的一句话,我现在可以确认了。” 谢子都不解,他问,“什么啊,姐姐。” 温尔低了低头,目光落在他那攥着她衣角的手,说道,“你确实很会撒娇。” 谢子都怔了一下,以往这种装乖撒娇的表情动作都是为了某个目的而故意做的,但在她面前却是下意识的行为。 他反应了一下,然后扯了扯她的衣角,歪着头朝她笑,语气带着几分期待和诱哄,“姐姐,不止哦,你想知道我真正讨好人是什么样子的吗?” 温尔还没回答,他便拉过她的手,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他依恋地蹭着她的手心,湿漉漉的眼睛就这么安静而乖巧地望着她,卷翘的睫毛还会像小刷子一般轻眨。 漂亮精致的容貌、足够低的姿态、可怜巴巴的神情,每一步都是引诱,但又每一步都是臣服。 不可否认,确实很会撒娇,温尔感受到掌心里的温度,温热又柔软的,她食指微曲,点了点他眼角处的位置,“我手累了,乖乖把脸挪开。” 谢子都皱了皱鼻子,为什么这么不解风情,根本对她没用啊。 撒娇不行的话,勾引有用吗? 第124章 在争宠啊 漫漫橘色蔓延,晚风裹挟着清浅的温柔,在天际悄然相拥,这场夕阳的盛大落幕即将迎来尾声,尽头处是黑暗,等待后却又是新一轮明月。 温尔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微仰着头,双眸望着远处,思绪游离。 大多数时候,她都是这样的,安静得过分,有种脱离于这个世界的清然、孤独。 小的时候,温尔曾经问过母亲,远处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就能看一个下午。 温霜当时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了一句,“因为人生有太多的遗憾,已经超过了我对未来的期望,所以我在倒数着解脱的那一刻。” 温尔后来才明白,原来那些日子里的每一天都是告别的预演,只不过这场戏结束后,她变成了个没有妈妈的小孩。 如果这个世界是一本书,她注定是一个配角的话,最令温尔难过的是,会不会母亲的死也和她有关。 毕竟恶毒女配嚣张跋扈,自私自利,缺爱傲慢,源于她有早逝的母亲、出轨的父亲,一切都好像顺理成章了起来。 知道自己是书里的配角的时候,温尔没有难过,知道身边的人可能都会背叛自己的时候,温尔也没有难过。 但是想到母亲的死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存在时,她却是满心的无措和难言的悲痛。 夕阳余晖散落,温尔伸出手,掌心向上,灿烂霞光照落下来,她轻轻弯起手掌,好像抓住了不存在的温暖。 落日与晚风,同她挥手告别,留恋却决绝。 “温尔!” 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少年跑过来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风,然后下一秒,她就这么被抱住了。 虽然只有一眼,但温尔能确定眼前的人是谁,“你怎么来了?” 陈许冽还是放学前分别的样子,顶着一头黑色短发,和陈许凛一样的面容,眼里却多了点炽热。 “温尔,你先别说话,让我冷静冷静。” 他将下巴搭在她肩上,双手搂着她的腰,大概是刚才跑得有点急的缘故,呼吸还没有完全平复,温尔甚至还能听见他喘息的声音,听得她耳朵有点痒。 对于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温尔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没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听到耳边的呼吸声渐渐平缓了下来,温尔才问。 “你冷静完了吗?” “嗯。” “那你心跳为什么还是这么快?” 温尔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多想,但是随着她话音一落,耳边的心跳声却忽然更响了,毫无规律、杂乱无章、愈演愈烈、来势汹汹。 “温尔,怎么办?”他笑了一下,近乎无奈的叹息,有种认命的坦然,他说,“我的心好像跳得快要炸掉了。” 温尔愣了一下,她知道他没在开玩笑,因为此时此刻被他抱在怀里,她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心跳如雷”是什么意思。 除此之外,他下颚贴着她脖子位置的温度也很高,温尔把人推开,用右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用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好像温度是有点高,你是不是又发烧了?” 陈许冽看着她,眼里满是热烈的笑意,“不是发烧,是我在紧张。” 温尔打量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的黑色短发,“紧张什么,虽然不知道你今天是在干嘛,但是也不至于因为被我发现就紧张成这样?” 陈许冽摇摇头,眼里的笑意像是溢出来一般,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心跳加速,体温上升,是因为喜欢。 面对面站着的时候,温尔尤其能感觉到他今天的眼神有多不一样,像黑夜里星星点点的萤火之光,散落各地,又汇聚一起。 “温尔,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告诉你这件事,不是想得到你的回应,而是我情非得已、情不自禁地想要告诉你这件事。” 他朝她迈近一步,身子略微弯下,视线和她同高,距离很近,近到温尔能感觉他温热的呼吸。 心跳不会说谎,所以见面的时候要先抱她,让它回答。 他靠得太近了,神色也有种异样的认真,温尔正想后退一步的时候,视线里突然多了一个身影,一只修长冷白的手拎着陈许冽的衣领,就这么毫不留情地把人往后一拉,“说话为什么要靠这么近?” 陈许凛没有穿校服,上半身穿了一件白色短袖,外面叠穿了件黑色衬衣,面容冷酷又难掩俊逸,眉若远山,神情冷淡。 这下子,除了衣服以外,两个人真的完完全全一样了,至少光从长相是绝不可能分辨出来的。 很多时候,双生子的外貌也会存在一些细小的差别的,比如谁的鼻梁更挺一点,或者哪里多一颗痣,身高更高一点点等等,熟识了以后是可以分辨出来的,但陈许凛和陈许冽却是完全的一致。 要说的话被人打断了,陈许冽也不恼,他直起身子,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自己的衣领,“哦,你怎么来了?” 温尔总感觉他们两个之间的氛围有些怪异,前几天不是让他们好好说清楚的吗,误会解开了以后为什么看着更古怪了。 她正要说话的时候,忽然又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嗓音。 “好热闹啊,我来得不是时候?” 池妄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神情也是散漫的,自从那天送他去了医院后,这还是温尔第一次见到他。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陈许冽身上,随即是陈许凛,最后又转到池妄身上,终于皱了皱眉。 “你们今天集体发烧烧到脑子糊涂了?” “不然这是在干什么?” 温尔确实不解,他们三个为什么突然都出现了在这里,还一个比一个坦然,她都快要怀疑今天太阳是不是没从西边落了。 “很显然,在争宠啊。” 谢子都的声音带了几分咬牙切齿,他本来只是出来叫温尔吃个甜品的,结果却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人,一个个的都闲得没事干吗? 他立马跑到温尔身旁,声音委委屈屈的,“姐姐,怎么别的哥哥都在啊,我还以为就单单我一个人可以和你一起呢,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这话一出,顿时吸引了几人的视线,温尔微挑眉,这句话怎么听着有点茶茶的。 陈许冽扯了扯唇,“这位弟弟,撒娇也没用哦。” 他上前一步,直接伸手搂着温尔的肩膀,动作神态都很亲昵自然的模样,然后说道,“她心软的对象只有小时候的我。” 谢子都暗暗瞪了他一眼,然后悄悄伸手勾了勾温尔的尾指,“姐姐,是这样吗?” 场面越发诡异了,温尔还没来得及甩开他们两个,一旁的陈许凛和池妄便已经一左一右地上前,一人负责拉开一个了。 紧接着,温尔就听到他们两个同时说道。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干什么。” “说话为什么要拉手?” 温尔看了他们一眼,这两人还有这种同时行动又同时说话的默契?不是一直都淡淡的交情吗? 人都被拉开后,好像也并没有好多少,因为他们四个各自占据了一个方向,好像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几人所在位置的中心。 顶着一众视线,温尔开始思考,这副场面到底怪在哪里,是他们都有问题了,还是她有问题。 最终结论是,他们不太清醒。 于是她看向了谢子都的方向,开口问道,“甜品做了多少?” “很多啊。”谢子都下意识回答,然后下一秒又忽然反应过来,“姐姐,你不会要说来都来了,那就大家一起吃?” 温尔点头,笑了一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谢子都一噎,他真的很想说介意,非常介意,但是她刚刚对他笑得那么好看,哪里说得出拒绝。 “不介意……” 他声音闷闷的,听起来有些委屈。 温尔伸手揉了揉他那头漂亮的金色卷发,“怎么看起来这么可怜,跟你开玩笑的,你专门给我做的,不会和别人分的,但是佣人有准备多的,可以拿出来。” 谢子都眼神一亮,蹭了蹭她的手心,声音软软地道,“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 温尔收回手,看了看他们几个,“各位,有兴趣下午茶吗?” 陈许冽先开口,“好啊,你一向知道我喜欢吃什么的。” 池妄手插着口袋,随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反问了句,“这次也给我写池妄专属吗?” 很显然,这是只有他和温尔能够明白的一句话,似乎无形中透露出一个信号,他们要远比其他人知道的亲近。 温尔弯了弯唇,回答道,“如果你想要的话。” 她的视线最后落在陈许凛身上,他今天没有去学校,反而让陈许冽代替他,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反常的事了,现在又忽然出现在这里,更令人意外了。 陈许凛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眸对上,他薄唇微抿着,一张俊脸线条流畅,轮廓分明,双眸如墨色,正毫不偏移地盯着她。 然后,他上前一步,直接牵住了她的手,当着几人的面,就这么拉着她往客厅的方向走,“嗯。” 温尔觉得稀奇,所以由着他牵。 陈许冽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倏忽说道,“我要收回之前那句话,这该死的婚约就算只是口头的,也挺招人烦的。” 池妄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伸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耳钉,像是在回忆什么似的。 这时,谢子都倒是轻飘飘地说了句,“婚约怎么了,又没举办订婚宴正式宣布订婚,他也没求婚,再说了,不能讨姐姐欢心的就该被换掉,有什么难的?” 这话一出,便是一番对视,然后又默默挪开,不约而同地沉默着,好像怪有道理的。 第125章 纠正一下 这顿下午茶吃得平平淡淡,或者说,在温尔面前是这样的。 温尔在的时候,大家安静用餐,时不时还能闲聊几句,一副气氛融洽的样子。 温尔一转身离开,谢子都就首先摇摇头,一脸关切地对着眼前的三人开口,“几位,家里是都破产了吗?” 他表情、眼神、语气都十分的真挚,一双深蓝色眼睛宛如琉璃,这张脸确确实实担得起“漂亮”二字,但偏偏其余几人此刻只有一个想法--碍眼。 池妄修长的手指正摩挲着一枚精致的打火机,一张俊脸看着冷酷至极,但举手投足之间却又是松弛的散漫,他轻挑眉,“你有话可以直说,小孩子才喜欢猜来猜去。” 在池妄这里,向来直接、简单,他甚至懒得费心去搭理这些弯弯绕绕。 谢子都眨了眨眼睛,故作乖巧,“我什么都没说。” 一旁的陈许冽扫了他一眼,然后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可能快破产了,等我破产了,就不只是简单的来温家蹭吃蹭喝了,我得求着我们温尔包养我。” 他倒是说得坦然,甚至还莫名透露出一点骄傲来,似乎在他看来,这也是个不错的选项。 陈许冽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和她躺在一张床上睡觉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谢子都霎时盯着他,一直在转着打火机玩的池妄也扭头看他。 陈许冽不为所动,直到陈许凛也看了过来时,他才耸了耸肩,慢悠悠地说道,“小时候躺一起睡觉,也是躺一起啊。” 陈许凛神情淡淡的,只是说道,“纠正一下 。” “纠正什么?” “纠正一下,不是你和她,是我们三个。” 两人对视着,如出一辙的长相,像是在照镜子一般,莫名的暗流涌动。 见此,谢子都心情颇好地弯了弯唇,他原本还不知道该怎么反击的,毕竟那个时候可是连温期言都还没出现,那些过往显然不是他有办法参与的。 但是,他怎么忘了,还有一个陈许凛呢。 陈许冽和温尔相识有多早,陈许凛也就有多早,论时间的话,陈许冽甚至还缺席了三年,要是他们能打起来就最好了。 “陈许凛,上次你借我的书,已经看完了。” 这时,离开了的温尔重新出现,她手里还拿着一本书,视线落在饭厅里的几人时,停顿了一下,“你们聊了什么?” 刚刚还有几分微妙的气氛一瞬间被打破,谢子都最先反应过来,他歪着头,眨了眨眼睛,“姐姐,我可乖了。” 温尔没说信还是不信,她走到陈许凛跟前,把书递了过去,“物归原主,谢谢你这段时间借给我。” 陈许凛坐着,而她是站着的,他略微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才把书接了下来。 “没事,如果还有其他书需要找来看,可以问我。” “暂时没有了,不过我只是提了一下,没想到你真的有。” 温尔并不知道,陈许凛不是有这些书,而是他真的找到了,从他开始找的那一刻起,其实就是为她准备的。 习惯是润物细无声的,而陈许凛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面对其他人的时候,都是理性至上,面对温尔却是永远不需要原因,仿佛本应如此。 这顿下午茶并没有持续很久,夜色快要降临的时候,他们几个也准备离开了。 临走前,温尔把池妄叫住了,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陈许凛和陈许冽一瞬间都望了过来,视线十分有存在感。 谢子都更是直接,他半是开玩笑,半是试探地问,“姐姐,他为什么要单独留下来呢?” 池妄听了这话,只是勾了勾唇,然后看着温尔的方向,意有所指地道,“是啊,把我单独留下来,是想干什么呢?” 他顿了顿,忽然凑近一点,盯着温尔问,“对我骗财骗色吗?财可能不太行,但是色可以。” 温尔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她发现池妄好像真的和外表很不一样,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她说道,“不骗你,色和财都不骗。” 池妄手插着口袋,神色张扬又恣意,似有似无的感叹,“什么啊,我明明是希望你骗的意思。” 很简单的几句话,却处处都透露着亲近,而其他人甚至都不知道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熟稔的。 一旁的陈许凛这时突然神色难辨地问了句,“又是需要我们回避的秘密?” 温尔正要开口说话,池妄却已经抢先回答了,“你为什么又问了,很好奇?” 这一场面实在和那天的太像了,陈许凛感觉到一种陌生的情绪在控制着他,更确切地说,是今天一整天。 在他还没有真正思考清楚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温尔跟前,然后做出一些平时不会做出的行为。 “是的,作为她的未婚夫,我很好奇。” 陈许凛如是说道。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明确地提起这个身份,尽管只是一个口头婚约。 温尔若有所思地看了陈许凛一眼,然后朝着他走了过去。 尽管温尔心里有很多思绪翻涌,但她第一时间还是站在他跟前,认认真真地解释道,“我找他确实是有一点事情,但是不太方便说出来,你如果真的很好奇,在一定限度内你可以向我提问,我会回答。” 她和陈许凛的关系比起其他人来说,是多了一层的,这也意味着,温尔对他是不同的。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陈许凛垂下眼眸,忽然伸出手,轻轻地把她脸侧的一缕发丝拢到耳后,动作自然又亲昵,温尔甚至还能感觉他温热的手指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脸。 “没事,你去。” 他语气很轻,像是在对即将出门的妻子叮嘱一般。 温尔下意识对上他的眼睛,她在里面看到了专注、炽热,以及……侵略性。 在无人知道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悄起了变化。 第126章 送你一束花 “池妄,你找我应该是有事?” 陈许凛陈许冽离开后,谢子都也回了房间,温尔端着一杯红茶,微抿了一口后,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池妄闻言,饶有兴致地看她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他似乎总是很喜欢问这样的问题,之前的研学旅行有文化体验这一项,他也是问她怎么看出来他对什么感兴趣的。 “坦白来说,直觉。” 温尔直觉他不会是无缘无故出现的,考虑到他母亲和池恩的情况,不管是哪一个,都不适合在其他人面前提起,所以她才会最后单独把他留下来。 池妄听了这个回答,倒是又想起自己当时让她帮忙挑个小狗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回答的。 【你都不知道我会不会选狗,就把我叫进来?】 【男人的直觉,不行?】 大概是想起了往事,池妄脸上透露出几分轻快的随意,就连一向漠然的眼里好像也带了点零星的柔和。 他思索了一下,总结道,“你的记忆力好像真的很好,而且有趣的是,如果别人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一般都会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温尔瓷白纤细的手正握着茶杯,一张精致的脸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但这个画面有种无法言说又赏心悦目的美,“你是想说我记仇?” 池妄却否认道,“不,我是想说挺酷的。” 温尔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多少有点新奇,但其实她知道自己不过是足够“冷漠”罢了,因为不想有太多牵扯和牵挂,所以从来都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去行事。 她忠于自己的处事原则,不是为了对方,而是为了自己,比起得到其他人的感谢或者厌恶,她更在乎的是自己会不会因此而问心有愧。 假如原剧情有一天真的在她面前上演了,那么她第一时间会去做的事情有两件,和温期言断绝关系,和陈许凛解除婚约。 他们两个,一个是她决定要带回温家的,一个是她选择要做联姻对象的,自然也该由她亲自解除。 不过,如果那时她也成了剧情的傀儡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你明天有空吗?” 池妄的声音把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温尔转过头,看他一眼。 “怎么了?” “明天要去看一下池恩吗?” 池妄放在口袋的手无意识摩挲了一下光滑的打火机表面,他的软肋和秘密都是家人,以前的他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他竟然能这么平静地谈起。 不用担心对方会不会保守秘密,会不会挟恩图报,会不会别有用心,他甚至不用担心对方会不会可怜他、同情他。 只因为在温尔这里,得到的从来都是平等和尊重,这种莫名的笃定和信任却又不是空穴来风的,只要和她相处过,就会在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中得到答案,一切都有迹可循、有据可依。 “池恩吗?” 温尔知道他对这个弟弟有多看重,虽然有些惊讶他会主动邀请她,但还是回答道,“如果是池恩想见我的话,就算没空也要有空的。” 池家的剧情,其实她最近又解锁了一部分,池妄的父亲和母亲是商业联姻,但是在联姻前,他母亲是有个男朋友的,只不过被家里强硬分手了。 豪门联姻里面,多的是貌合神离,各玩各的,像丁舒漫父母那种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简直是凤毛麟角,喜欢的人刚好就是自己的联姻对象,是幸运到极致的。 除此之外,周故澈和左渊的家庭也不是联姻而来的,周故澈父亲属于豪门继承人,母亲来自于书香门第,两人是大学同学,自然而然在一起的,所以家庭氛围也很好。 左渊的家庭则是,他父亲对母亲一见钟情,然后死缠烂打追了很久,周青才终于松口答应,所以左家真正能做主并且说一不二的反而是周青。 虽然联姻多是没感情的结合,但是池妄的父母显然关系要更为紧张,自他记事以来,便是无止境的争吵。 因为牵扯太多商业合作,两人没办法离婚,或者说两个家族不允许离婚。 池恩出生以后,他母亲的精神状态越来越糟糕,甚至开始出现幻觉,为了不让外界知道这件事,对外一直宣称是在国外带孩子治病。 实际上,这几年以来,池妄在池家和医院之间不断往返,翘课也成为了常事。 人人眼中冷酷漠然、孤僻怪异的池妄,面对家人的时候,却是难以想象的温柔。 — 第二天放学后,温尔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池家。 池妄应该是提前在等她,门一打开,就见到他人了。 “下午好。” 温尔换下了校服,穿着淡雅的青色裙子,长发披在肩后,怀里正抱着一束漂亮的花,衬得她那张白皙的脸更为瞩目。 池妄难得怔了一下,才不太确定地问,“这花是……?” 温尔点点头,把花递给他,回答道,“拜访礼物。” 池妄下意识接过,闻着那点花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送了一束花? 可他都没送过给她呢,怎么还被截胡了。 温尔没想那么多,她第一时间问的是,“池恩呢?” “他在上课,还有十分钟就结束了。” 池妄走在前面,带她去了客厅,然后先把花放了起来,又跟佣人说了点什么。 温尔听不清,但是很快就有热茶和甜点端上来了,她看了一眼,好像是特意给她准备的,都是她的喜好。 池妄站在不远处,视线飞速扫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温尔,又很快收回,他对着面前的佣人说道,“这束花放我房间,再拿个花瓶也放我房间,然后就不用管了,我自己动手。” 交代完以后,他坐在了温尔对面的位置,用手支着头,就这么看着她,气氛有些奇妙,但又很安静。 不过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池妄就带她去了后面的一栋房子了。 池恩虽然一直待在家里,但定时会有老师来给他上课,自闭症的孩子越早发现,越早干预,越有利于以后的成长。 温尔到的时候,池恩正趴着桌子,一双眼睛无意识盯着窗外,他脸上的婴儿肥还没退去,是小孩子独有的天真和可爱。 听到敲门和进门的声音后,他扭过头来看了一眼,那双眼睛明亮干净,但是像什么都装不下一样,很快又挪开了。 他继续趴着桌子,脚边是毛茸茸的白色小狗。 温尔走到他面前,弯腰蹲下,“小恩下午好啊,还记得姐姐吗,上次我们还打过电话的。” 她说着,在桌面上以手作笔,写了一句摩斯密码的“你好”。 池恩眼睫颤了一下,依旧是头枕着手臂的姿势,但是却转了下身子,看向了她的位置。 温尔一左一右两只手都握成了拳状,忽然轻声问道,“小恩,要不要来猜猜姐姐哪个手里有糖,猜对了奖励给你。” 他眼睛转了转,视线飞速在两只手上掠过,像是在抉择一般,好半晌,他才指了指她左边的手。 温尔唇角牵起,缓缓摊开了掌心,里面赫然放着一颗糖,她夸赞道,“我们小恩真聪明,猜对了。” 池恩终于接过了糖,脸上露出一点笑,柔软又乖巧的,他迈着小步子,“哒哒哒”地跑进了另一间房。 池妄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漆黑的双眸像倒灌了墨色一般,让人辨不清其中情绪,他问,“如果池恩没猜对,怎么办?” 温尔转过身来,看着他,脸上的神情温柔又灵动,她把刚刚没打开的右手摊开,掌心里也静静地躺着一颗糖,“不会猜错的,不管左手右手都有。” 她提前在两只手都放了糖,所以不管怎么选都是对的,毕竟她的目的不是要赢池恩,而是想让他开心。 “这是和小朋友快速拉近距离的小技巧,挺有用的。”温尔说着,又把手往他的方向递了递,“呐,还剩的这颗给你。” 她似乎总是记得给他也留一颗,池妄盯着她,开口问道,“我可以理解为,这也是在和我拉近距离吗?” 他只是下意识顺着她的话接了这么一句,但温尔却在下一秒,轻轻弯起唇,朝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啊,池妄小朋友。” “那么,要和温尔姐姐交朋友吗?” 池妄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迎上了她那双星眸,闪亮的、耀眼的,温和的、平静的,如同她这个人一样。 他很难形容这一瞬间的感觉,非要说的话,有点像他随意抛出一颗种子,对方却捧着一束花认真地问他,“哎,是你丢掉的花吗。” 于是,他也不得不拿出一个花瓶,将这束花重新养起来,就这样日复一日,他在不由自主中沦陷,然后小心翼翼地藏起了这独一无二又无人知晓的花。 加上这次,一共三颗糖,就把他骗走了。 池妄接过她手心里的糖,唇角略微上扬,“好啊,温尔姐姐。” 这下子,愣了一下的人反而是温尔了,她不过是拿和池恩说话的语气逗他一下,他怎么还真的叫她姐姐,而且这语气是完全不同于谢子都那种撒娇讨好的感觉。 池妄念出来,似乎每一个字都是别有深意的。 “哒哒哒……” 两人的对视被一阵脚步声打断,池恩抱着一个小木盒,迈着小短腿,跑到他们跟前。 他打开了盒子,举起来,然后仰着小脸看他们。 盒子里面放的都是各种各样的糖,看得出来是平时上课表现得好,老师奖励给他的。 池恩眨了眨眼睛,又把盒子往他们跟前递了递,温尔理解了他的意思,弯下腰问,“是要请我们吃糖吗?” 池恩没说话,也没点头,只是又眨巴了一下水汪汪的眼睛,温尔从里面挑了一颗,“谢谢小恩请姐姐吃糖,你很乖。” 见她拿了,池恩又往一旁池妄的方向递了递。 池妄大概是没反应过来,直到温尔从背后戳了戳他,他才回神。 “小恩,要请哥哥也吃糖吗?” “不对,小恩,你记得我是谁吗?” 受宠若惊又语无伦次地说着话,这一点也不像池妄,不过很真实,真实得……有点可爱。 温尔握着手里那颗糖,还没吃就已经觉得很甜了,简单又纯粹的善意,是最为珍贵的。 温尔最后离开的时候不算晚,这里离温家也不过几步路,但池妄还是送了她回去。 回去的路上,池妄问了她一个问题。 “温尔,如果明知道一个真相可能会带来无法预估的后果,那么还要将这份真相找出来,试图帮忙解开心结吗?” 她是怎么回复的,她说,“心结解开,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在这之后,温尔曾经无数次想过,她是不是不应该说这一句话,毕竟不是所有人解开心结后,都会放下过往、奔向未来。 有些人解开心结后,便是了无牵挂,纵身一跃。 第127章 语出惊人 下午,乌云密布,天气阴沉沉的,路上行人脚步匆匆,都是一场雨来临的前兆。 谢子都拿着伞赶到图书馆的时候,温尔正站在门口,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的存在。 不同以往的是,她的面前还站着一个男生,正有些面红耳赤地说着话,看着温尔的眼神略微发亮。 谢子都加快了脚步,越走近越发现不对,这男生不仅白皙的脸泛着红晕,就连脖子、耳朵都红了,眼神还湿漉漉的,时不时看温尔一下,又不好意思地挪开。 “我帮你联系了这个电话,他们应该在来的路上了,你在这里等就可以了。” 温尔将手中的伞也递了过去,“待会可能会下雨,车不能直接开进来,走过去的那段路你可能会用到伞,这个给你,我有人来接,不用还了。” 谢子都站在温尔身侧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样一段话,他先乖乖喊了句“姐姐”,然后视线落在对面的男生身上,离得近了才发现,竟然长得还算可以,五官清秀,眼神干净,从衣着打扮来看,家境也很富裕。 “姐姐,我来接你了,司机在等着我们。” 谢子都不动声色地收回打量的目光,语气听起来并无异常。 温尔点头,“你来了,那我们就走。” 她很快对着那个一直站着的少年说了几句话,算是告别,“我准备走了,你在这里等一下,如果需要帮助可以进去找工作人员。” “啊,你要走了吗……”满是遗憾和失落的语气,“我能不能要一下你的联系方式,以后也方便把伞还你,我、我叫叶……” 温尔摇了摇头,语气很温和,但又是肯定的,“不用还了,举手之劳不用谢,如果有缘会再见的,所以联系方式就不留了。” 她说着,便转身离开了,谢子都开心地迈着步子跟上,临走前还特意往身后投去一个略微挑衅的目光,结果对方只顾着失落,都没看到。 “姐姐,刚刚那个是谁啊?” 谢子都好像不经意地问起。 “不认识,来问路的。” 谢子都真的很想信的,但是谁家问路问得满脸通红,一副害羞又青涩的模样,这问的哪门子的路,而且这么多人不问,就挑长得最好看的问。 他判断出来有两个可能,要么对方想表白,要么对方想搭讪,至于真的迷路这个可能,被他抛在角落。 乌云遮蔽了天空,渐渐下起了小雨,谢子都把伞撑开,举在两人的头顶上,伞很大,但是侧着向她那边倾斜。 温尔注意到了,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把人拽过来点,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缩短了不少,“我也没有那么吓人,为什么站那么远?” 谢子都不说话,一直都喜欢讨巧卖乖的人,居然显出几分拘谨。 他此刻正胡思乱想着,走路要是同手同脚了,会不会被姐姐嫌弃。 要是故意走慢点,会不会被姐姐发现。 怎么也不来个路人拍张照,拍出来的画面肯定很好看,他可以保存下来当壁纸。 好,刚刚那个问路的问得脸红心跳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他现在和姐姐撑着同一把伞就是这种状况了。 刚开始认识的时候,他满心都是防备和算计,那时能够毫无负担地把人推进水里,可现在却生怕她被雨淋到半分。 谢子都的心情像瞬间被浇了盆冷水,一下子又低落下来。 “对不起。” “什么?” 他这个道歉来得太突然了,温尔不解。 “就是,突然想说这句话。” “姐姐,我不该把自己的痛苦迁移到其他人身上,明知道谁才是始作俑者,我却一直懦弱地逃避。” 温尔很快反应过来,他大概是想起最开始认识的时候了,他和左渊好像都是这样,歉意附有延后性、突然性和持续性。 上一次她说的是“没关系”,这一次,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 “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父母,你知道我为什么面对温望的所作所为不会感到难过吗?” “因为我对他没有任何期待,所以他厌恶我或喜欢我都不重要。” 她有百分百的母爱,又怎么会因一份廉价而虚假的父爱而动容。 但是谢子都不同,谢美云从来不在乎他,他的父亲实际上也不爱他,至少那不是真正的爱。 所以他一方面厌恶憎恨谢美云,一方面又忍不住对她有所奢望,可是向伤害过自己的人乞求疗愈,是永远得不到回应的。 “你想念在国外的生活吗?”温尔说着,话语忽然一转。 谢子都愣了一下,他小的时候确实是在国外生活的,后来他父亲自杀后,谢美云就带着他回来了。 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问,谢子都隐隐约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你要不要回法国念书,或许和这里断绝联系后,你会过得自由点。” 谢子都整个人怔在原地,他握着伞柄的手紧了又紧,语气艰涩至极,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道,“姐姐,你想……送我走?” 温尔没有否认,“他们这段婚姻,背后不过是年少时的执念,所谓的感情早就变了质了,等以后涉及到财产利益的时候,便会一戳就破。” 谢子都没想通她的话,他固执地要问一个理由,“可为什么要送我走,我又不会跟你抢财产,我从来都没想过,真的!” 温尔笑了一下,第一次觉得他有种天真的可爱,豪门哪里有这么简单的。 “不是这个原因,财产你是抢不过我的,我有母亲的股份,温望那里也有一部分是我的,集团里有支持我的人脉,陈家也是我的助力,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威胁。” 谢美云和谢子都再怎么能讨温望欢心,能得到的也只是一小部分,最多就是零星的股份和一些房产车子。 更何况,温望这个人其实只爱自己,他可以把谢美云娶进门,甚至允许她带一个孩子进来,但是,他绝不会傻到为了他们而公开和她这个女儿宣战的。 他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换掉她这个继承人,只是想借此来打压一下她,企图让她变得更好控制。 只可惜谢美云居然还没看清他的真面目,以为只要讨好他,让他讨厌自己的亲生女儿,就能获得更大的利益,甚至妄想抢继承人的位置。 豪门背后都是利益,温尔这条继承人之路已经铺垫了很久了,又怎么会轻易被动摇? 就连温期言提前进集团都是在为她未来的接手做准备,他需要从基层做起,了解每个部门的运作,清楚人员架构,这样以后才有资格站在她身边,成为她的心腹。 谢子都确实不明白,但他不明白的事情是,既然他毫无威胁,那为什么还要把他送走,“可你就不会想要送温期言出去……” “他不仅仅是哥哥,从被带回温家那一刻起,他就被赋予了很多责任,你或许不知道,从他进入集团后,定期还要给我交各种报告,向我汇报集团的情况。” 温尔停顿了一下,那双干净的眼眸静静地望着他,“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和他比,但正如我之前说过的那样,你们是不一样的。” 谢子都右手举着伞,左手却在温尔看不见的地方,指尖掐进了手心,蔓延的痛意。 他总是将温期言看作参考对象,是因为羡慕,也是因为渴望,他看到了温尔是怎么对温期言的,所以他也想要。 可没有人教过他何为真心,也没有人教过他怎么样对一个人好,他当然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毫无关系的“弟弟”,可是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可以拿出来的呢。 “想送你去国外,是觉得他们的婚姻迟早会结束,你不是想摆脱这种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生活吗,在那里你会有新的生活。” “谢子都,你还记得之前你说一句话吗,你说你从来不相信什么以真心换真心,但因为那个人是我,所以想要试试。” “那你现在试成功了吗?” 是温柔到极致的残忍,每一字每一句都是。 原来从他的出现到将来可能会有的离开,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像一阵风刮过,她会记得这阵风,但却永远不会伸手去挽留。 试图玩弄真心的人,从来只会自食其果,他恍然明白,自己栽的彻彻底底,明明说出“试试”的时候,他还能留有最后一点自保的理智。 谢子都想,难怪那个男人愿意用任何方法来留住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人,因为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唯一活下去的办法。 他脚步突然停下,温尔也跟着一顿,她下意识看了过去,眼前的少年顶着一头柔软的金色卷发,深蓝色眼眸干净又漂亮,眼尾却有些红,就连这种可怜的时候也是带着几分勾人的。 她有些头疼,为什么这样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只是一个提议,决定权还是在……” 温尔还没说完的话被打断了,他弯下腰,将下巴搭在她的肩窝处,空着的左手搂住了她,动作迅速又自然的。 “温期言会的,我也可以去学,我也能成为你的助力,只要你想,我可以为你做到任何事。” “我真的会很乖的,姐姐,这世界上所有人都不要我了,如果连你也不要我的话,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你要是不喜欢我跟他比,我以后都不这样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开始自顾自地说着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语气失落难过,还带着各种保证和承诺,那头卷发蹭到了她的脖子处,有点痒。 就像个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因为没安全感就到处寻求慰籍和安抚。 他一句接着一句地说,内容也越来越偏。 “别送我走,是不是陈许凛觉得我碍眼了,要不我去求他,他都有婚约了,还这么不大度。” 最后更是直接语出惊人道,“姐姐,要不你睡了我,这样你就要对我负责了。” 第128章 只是遗憾 谢子都越想越觉得可行,他开始细数自己的优点,“虽然我年纪小,但是各方面都已经发育完成了,姐姐,你要看腹肌吗,你要摸吗?” 温尔把人推开,脸上毫无动摇之色,她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拐得这么偏的,“未成年禁止想这些。” 近距离来看她这张脸,更觉漂亮,黛眉朱唇,颜如舜华,就连皮肤也是白皙细腻的透亮,几乎看不到毛孔。 谢子都自动将她的话翻译成自己想要的意思,“那姐姐的意思是,我成年就可以了吗?” 他眨了眨眼睛,睫毛也跟着颤了一下,“那说好了,等我十八岁生日那天,你就来……” 温尔打断他的话,一张精致的脸像雪山之巅的玫瑰,让人不可妄想的清高,“不许想东想西,我对你没有任何世俗的欲望。” 谢子都委屈,他哀怨地看着她,语气也带了点失落,“为什么嘛,可是我好想被姐姐你睡啊。” 温尔食指微曲,直接伸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面无表情的冷淡。 “不要想了,没有这种可能。” “我知道了。” 谢子都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只要够努力,谁知道未来的事情呢。 — 研学旅行的考核结果出来了,温尔所在组的毫无意外地成了第一。 陈许凛和陈许冽这两组并列第二,两组各有优势,一个靠着出色的实验报告,一个靠着富含创意的vlog和感想。 天气逐渐变热,六月即将到来,学校池塘里的荷花开了,夏日树影婆娑,毕业离别的时节又要到来。 临近高考,温期言最近都在忙着复习,而周故澈早就收到了国外大学的offer,就等九月份的开学了。 斯顿高中的学生大多数都是要出国留学的,不管成绩好不好,至少都会比在国内拼高考轻松。 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虽说不是一考定终身,但确实一考定大学,和申请制不同,高考要承受的压力大得多。 温期言参加高考,是为了之后留在本地上大学,他不可能也不愿意离开温尔去其他地方。 午后阳光正好,微风徐徐,温尔坐在长凳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神情专注。 周故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她看了多久的书,他也就站了多久。 等温尔合上书本准备要走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存在,她打了声招呼,“学长中午好,你怎么也在这里?” 周故澈在她身旁坐下,他闻言笑了一下,“没什么,就当我是来赏荷的。” “就当”这个词用得恰当,但又不那么恰当,不过温尔没执着于此,毕竟荷花确实开得很漂亮。 周故澈是个非常好相处的人,这具体表现在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轻松又毫无负担的。 在学校里温期言和他的风评都很好,但是碍于温期言的性格以及身体不好的原因,多数人对他都是有种敬而远之的感觉。 但是周故澈不会,他是那种会在球场上和同学一起打篮球说说笑笑,也会在课间帮忙解答学习问题的人。 能够对所有人都很好,但是又不会给人一种中央空调的感觉,这大概也是因为他行事坦荡真诚,知进退也懂分寸。 “学长,你好像有心事。” 周围都很安静,温尔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周故澈没否认,他并不意外她能看出来,只是坦诚道,“嗯,在想出国的事情。” 温尔以为他的意思是,最近都在忙着准备出国留学的事情,所以有些忧虑,但是没想到周故澈下一句就是,“如果我不出国,选择高考留在国内,你觉得怎么样?” 要出国这个决定并不是一朝一夕的,温尔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犹豫了起来,他并不是那种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背后应当有什么原因。 “学长,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有了其他的想法,但这是你的人生和未来,我想真正的答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的。” 以周故澈家里的情况来看,父母是完全尊重他的选择和自由的,不管在国内还是在国外都可以。 他拿到的offer也是来自于梦中情校的,基本上只要等开学过去就可以了,好像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不会令他萌生出放弃国外留学的想法。 周故澈倏忽开口,问了句不相关的,“那你呢,你有想过以后要出国吗?” “没有,我准备在国内完成学业。”温尔顿了顿,打趣道,“学长,你总不会是舍不得我和哥哥?” 周故澈这时却扭过头来看她,就这么应下了她的话,“是啊,要是出国了,就会离你……离你们都很远。” 温尔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间也不知道他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学长,不管你做哪个决定我都支持你,但是,你想去的学校和专业已经近在咫尺了,做决定要从自己出发,遵从本心。” “而且,现在交通和网络都这么发达,如果想回来见我们的话,坐飞机很快就到了,学长你只是出国留学,又不是荒岛求生,联系不会就这么断了的。” 只要双方都有心,就永远不会走散的。 周故澈抿了抿唇,没说话,她说得没错,他只是遗憾,遗憾时间,遗憾距离。 迎着微风,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我要是出国了,你会不会想我?” 他将真心掩盖在玩笑之中,而她却以真心回答。 “当然会啊,会想念和学长你一起在图书馆看书,想念我们竞赛结束后在各种地方聚餐的日子,估计还会时不时想念你给我带的零食。” “自从认识以来,学长给我带来的都是美好的、轻松的回忆,所以即使你到了国外,我也会想念学长你的。” 周故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视线专注又柔和,像一阵风落在她身上般。 “尔尔,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了,就来找学长,我来做你的最后一条退路,即便是温期言对你不好,也可以来找我,我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无关你哥,这只是我对你的承诺。” 温尔愣了一下,她和周故澈之间的相识和相处其实一直以来都绕不开温期言,从关系的亲近来说,他跟温期言才是好友,她充其量只是好友的妹妹。 可他这时却说,在温期言和她之间,会站在她这边。 温尔看着他,眼神和语气都很认真,“学长你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没有在发好人卡,是发自内心这么觉得的,认识你真的很幸运。” 与周故澈的相处是无关任何的,既没有那些曾经的“恩怨纠葛”,也没有所谓的“剧情设置”,他们仅仅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以真心换真心来相处。 像夏日最后的一杯柠檬水,沁人心脾的舒适,让人再难忘怀。 她朝他伸出手,“学长,没有人像你一样好的,明年盛夏我去你的学校参观的话,你会给我做导游吗?” 周故澈弯起眉眼,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回握住她的手,约定道,“好。” 他在心里默念着,尔尔,你也不像任何人。 周故澈以前读巴勃罗?聂鲁达的诗《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里面有这样一句,“你不像任何人,因为我爱你。” 他那时不理解,为什么不是“你不像任何人,所以我爱你”,后来他才明白,喜欢没有前提条件,因为喜欢才会觉得她特别,从来都不是因为特别而喜欢。 真好,温尔就很特别。 第129章 暗流涌动 温期言高考前,温尔特地送了一个之前在寺庙里求的符给他。 夏日的风裹挟着花香,午后阳光正好,树上蝉鸣不歇,像是要向全世界宣告蛰伏后的蜕变,以此纪念这短暂而绚烂的一生。 温尔穿着一身浅蓝色连衣裙,搭配了米白色薄纱外套后,显得更加温婉动人,她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只说了一句话,“明天一切顺利,加油。” 温期言伸手接过,他眉眼含笑,眸似星河,“这是什么时候求的,我们尔尔好像总是这么好。” 温尔声音和语气都是淡淡的,她下意识回答道,“之前爬山的时候,那里有座寺庙,顺便求的,虽然信奉唯物主义,但偶尔信信这个也挺好的。” 温期言把符放在口袋里收好,动作小心翼翼的,他眼里是溢出的喜悦,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也不信这些,但是我信你。” 从前千万次祈祷,都无人救他于水火,所以他不信神佛,不信任何人,只信温尔。 对于温期言来说,爱不是占有,不是掠夺,不是索取,是陪伴,是相识之后的每一天。 他从出生开始就被抛弃,在孤儿院的时候经历了一次次被领养又一次次被弃养,从来没有人真的选择过他,唯有温尔。 所以,他可以接受其他人喜欢温尔,也可以接受温尔和其他人在一起,甚至温尔厌恶他都可以,但却不能接受她不要他。 他不争不抢、温柔有礼,是因为没涉及到温尔,只要待在她身边,他就一直都会是这个虚假而完美的“温期言”。 他很确定,如果有一天温尔真的不要他了,那么他的结局一定是死亡,绝无例外。 温尔不知道他想了这么多,她只是轻笑道,“信我?信我能有好运吗?” 温期言笑而不语,能的,因为他遇见她之后,每一天都是好运。 — 高考结束后,温期言很快进入集团学习,而温尔也迎来了期末考。 时间一点一点溜走,飞速流逝。 在高三开学、正式剧情开始前,先迎来的是陈许凛和陈许冽的十八岁生日。 这一场生日宴举办得尤为盛大,上流社会数得上名号的家族基本上都参加了,甚至这场宴会的邀请函也成了身份的一种象征。 酒店宴会厅里,水晶吊灯散发出淡金色光芒,宛如星河洒落一地,灯光映照在香槟塔上,璀璨夺目。 这场充满着商业气息的生日宴,成了另一个名利场。 陈家很重视这次宴会,大厅里处处都是极尽奢侈的展现,盛装出席的客人更是将这一点体现得淋漓尽致。 按照流程,第一项是发言致辞。 台上,一家四口难得整整齐齐地出现了,陈许凛和陈许冽都穿着黑色西装,分别站在两侧。 为了今天的宴会,在许竹萍的要求下,陈许冽染回了黑发,二人各自站在一侧,完全是以假乱真的程度,眉眼英挺,五官俊逸,就连那双瑞凤眼略微抬起来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许竹萍今天穿了一身烟青色旗袍,神态从容又淡然,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在致辞结束的时候她朝陈许凛的方向投去了一眼,像是提醒一般。 陈许凛的西装上别着一枚精致的男士胸针,这是他和陈许冽唯一的区分点。 发言结束后,台下掌声不断,几乎是下一秒,灯光开始变换,四周变暗,追光灯跟着下这场宴会主角的身影。 少年身形修长,裁剪得当的西装勾勒出劲瘦的腰身,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矜贵又冷漠,灯光映照在他身上,毫无意外地吸引了全场目光。 万众瞩目之下,陈许凛走下台,一步,又一步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步伐坚定而直接。 这短短几步的距离,却莫名给人一种遥远的错觉,仿佛每一步都是过往的时间与回忆组成的,点点滴滴、细枝末节才能搭建出这条通向尽头的路。 尽头处,少女身穿红色抹胸礼裙,腰肢盈盈一握,那张脸艳如桃李,却也冷若冰霜,就如同她这个人,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又引人飞蛾扑火。 陈许凛在她跟前站定,左手放在腰后,随即弯腰,朝她伸出右手,做了个标准的邀舞动作。 和以往每一次一样,温尔把手递了过去,然后很快被握住。 灯光之下,二人的身影相配又契合,仿佛这个开场舞是盛大而隐秘的官宣。 在陈许凛走下台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他会走向谁。 陈许冽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这一幕,这样的场合,从来都只有陈许凛有资格去邀请她。 “默契十足”、“天作之合”、“命中注定”、“势均力敌”、“青梅竹马”,每一个词放在他们身上都那么合适。 台下,所有人都见证着这一切,神色各异。 “有点嫉妒呢。” 先开口的是谢子都,他嘴角挂着点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左渊拧了拧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问了一句,“这婚约难不成还会成真的?” 池妄摩挲着手里的打火机,姿态散漫又随意,黑色耳钉为他增添了几分张扬,他薄唇微启,“我赌成不了。” 温期言和周故澈站在一起,两人都没参与对话,不过态度是一样的,温尔开心就好,只要尊重她的想法就可以了。 丁舒漫穿着黑色小短裙,精心打扮两小时后才出席了今天的宴会,她听了几人的话后,有些奇怪地扫了他们一眼,“你们怎么比我还着急这事,一个个的,还挺八卦。” 她最近都没那么上心陈许凛和温尔这一对了,结果这些人好像越来越不对劲了,这是要打起来了? 这个她爱看,快打! 不管是为了什么而打,打起来就行! 台下的暗流涌动,身为当事人的陈许凛和温尔并不知道,跳舞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是专注至极的。 “你在想什么?” 陈许凛看着她,忽然低声开口。 他们靠得太近了,近到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和呼吸频率。 温尔听了他的话,先是安静着,然后才唇角略微牵起,说出自己刚刚的想法,“我在想,你好像有点紧张。” 陈许凛一怔,他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握着她的手无意识紧了紧,像是完美无缺的曲子忽然漏了一拍,这微小的瑕疵几乎无人发现,但又偏偏令他无法忽视。 温尔其实只是随口提起,并没有想太多,她轻笑一声,“我应该感觉错了,这种场合你经历过无数次。” 陈许凛视线之内,是她那张好看得惊人的脸,桃羞杏让,蛾眉曼睩,一向冷清平静的双眼此刻有零星的笑意,像是灼灼春日里的艳艳桃花。 少顷,才听到这么一句话。 “对啊,我怎么会紧张呢?” 他像是在回答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第130章 你欺负我 宴会的流程很多,陈许凛和陈许冽一晚上都在跟着交际,与其说这是一场生日会,不如说是商务宴会。 温尔穿过走廊,尽头的房间是专门给她留的,所以当她推开门见到里面有人时,脚步下意识顿住了。 少年穿着黑色西装,身高腿长,正背对着她,一双长腿随意地支在地上,细碎的黑色短发下,耳钉张扬又冷酷。 大概是听到了推门声,他扭过头看了她一眼,眉梢微挑,先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很漂亮。” 温尔反应过来,他大概是在夸她,还挺新奇的,她打量着那被他扯开了的领带,轻笑一声,回了句,“你穿西装也很好看。” 陈许凛穿西装是随时要去商务谈判的样子,池妄穿西装却有一种只存在于电影里凌乱、暴虐的镜头美学。 温尔把门关上,“你怎么在这里?” 他不紧不慢地回道,“我说走错了,你信吗?” 温尔伸手指了指门的方向,提示道,“门口的牌子有写着我的名字。”而且陈许凛一般都会给她留这个房间作休息室。 被她说中了,池妄也不恼,只是侧了侧头,唇角勾起,就这么看着她,那双眼眸里似乎藏着很多情绪,但最终只是化作一点浅淡的笑,浅到几乎无法察觉。 “被你发现了,我是故意在你这里躲清净的。”他停顿了一下,又语气散漫地问,“你不会要赶我走?” 这里房间很大,温尔确实不介意,何况她来这里也只是拿东西,并不会待多久,“请自便。” 推拉门隔开的地方还有一个小房间,温尔和他说完话便走了进去,打开柜子拿到礼物盒,她检查了一遍,然后才走出去。 看见她拿的东西,池妄坐在沙发上,一边玩着手里的打火机,一边问,“礼物不是已经送了吗?” 这种生日宴会,要送的礼物都是和清单配套,等收到后会统一放置在专门的地方,之后再核对处理。 毕竟像他们这种家庭,要送的礼物都是和家族挂钩的。 温尔简单解释一句,“我今天的礼物已经跟着温家的一起送了,这是之前欠的,欠了太久了。” 她朝他摆了摆手,很快离开,房门重新关上,房间里一下子又恢复了安静,比之前更甚。 池妄视线下垂,目光落在手里的打火机,“叮”的一声,开盖,闪出一小簇火焰,又很快“啪”的关上,火苗消失不见。 火光短暂地出现,又迅速地消失,像流星划过夜空,稍纵即逝的绚烂。 “生日礼物啊……” 他收到过吗,十四岁那年,这枚砸到他头上的打火机,算吗。 — 温尔出去的时候,大厅里正在切蛋糕,站在最中央的人是陈许凛,人群中的他剑眉星目、骨相优越,水晶吊灯造就出别样的光彩,真真正正的众星捧月。 温尔没有走近,她视线略微一扫,并没有看到陈许冽的身影,多少有些奇怪了,除了有一年他生病缺席,基本上都会和陈许凛站在一起切蛋糕的。 她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过去,【你在哪,我有东西给你。】 在她低着头编辑信息的时候,庆生仪式正在继续。 蛋糕层叠而成,一共七层,白色和天蓝色交错,层层晕染,极尽奢华,陈许凛象征意义地切了一小块,指骨分明的手正稳稳地拿着碟子,他下意识朝不远处投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丁舒漫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撇撇嘴,行,又来了。 陈许凛薄唇微抿,还没等他迈出那一步,身侧先响起了许竹萍的声音,不容置疑的淡然,像是在下命令一般,“把另一个也切了,你弟弟身体不适。” 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除了眼神有点冷,尤其是想到刚刚佣人报告的事情,果然上不得台面,这种日子都能出差错,再不扔房里,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笑话。 陈许凛听了这话,却只是又看了一眼刚刚的方向,那里已经没有人了,他黝黑的双眸像无尽的漩涡,翻涌着,最后归于平静,黯淡下来。 耳边都是欢呼声、祝贺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此,仿佛只能看得到他,在每个人心目中,他都是这场盛大的宴会中唯一的主角。 陈许凛脸色如常,面无表情地拒绝了许竹萍的要求,“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他的是他的。” 他不想再要这些东西了,为什么总是要他去抢陈许冽的东西。 在陈许冽面前,陈许凛是拥有了一切的人,但在陈许凛面前,陈许冽才是真正拥有了一切的人。 过往十八年,条条框框、桩桩件件、字字句句都是束缚,他在规则中固步自封,被侵蚀、浸染、同化成这个样子。 很多时候,他甚至分不清一件事到底是自己该做的还是想做的。 就像那块蛋糕,陈许冽总能第一时间坦坦荡荡地递出去,而陈许凛却还在想这一步到底该不该迈出去。 于是,就这样,在这个名为陈许凛和温尔的故事里,他们好像总是在不同的时间里错过,或许差的就是那么一点,但这微小的一点可能由无数个曾经迟疑的瞬间组成,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刻令他溃不成军。 — 温尔没有收到陈许冽的回复,她打算去他的休息室看看,顺便把手里的礼物放下,之前他出国的时候,她虽然买了礼物但是却没有给他,这次一起补回。 “扣扣--” 温尔轻轻敲了敲门,等了几秒,然后才推开门进去。 房间里灯火通明,摆设整齐,温尔一眼就看到角落里的人。 陈许冽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曲起的腿,下颚抵着膝盖,双眸像蒙上一层雾,眼尾还泛着红,就这么朝她看来。 温尔目光打量着他,难得地停顿了一下,“你在干嘛?” 陈许冽脸上晕染着绯红,眼神柔软又茫然,像是没有聚焦一般,他皱着眉,晃了晃脑袋,然后又盯着她。 这时,他像是终于辨认出眼前的人是谁,自顾自地说了一句,“你欺负我。” 温尔愣了一下,不禁笑道,“我怎么欺负你了?” 他依旧望着她,声音听起来有些低,“不知道,看到你,我好像有点难过。” 温尔把手里的礼物放在桌上,想了想,又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出去。 等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她才又看向陈许冽,不由地感叹一句,“你的酒量好像不怎么样。” 陈许冽脑子晕乎乎的,他嘀咕着,“头疼……有人拿锤子敲我头了,一直敲一直敲,好难受,不许敲了!” 他说着说着,突然看向她,双手朝她张开,眼里覆上一层水汽,湿漉漉的,目光执拗又专注。 温尔没动,他便一下子失落起来,眼眶红着。 陈许冽喝醉了以后的样子,有点像小时候,安静怯弱,但又有一种莫名的固执。 温尔上前几步,想要伸手把人拉起来,“起来,别坐地上了。” 陈许冽这时却张开双手,突然抱住了她,他嗓音哽咽着,难掩其中的难过、失落和委屈,“你怎么才来找我,我等你好久了。” 温尔没动,她以为他说的是现在,“我刚刚给你发信息了。” 然而陈许冽却只是收紧了抱着她的手,他的脸贴着她的脖子,温热又柔软,温尔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是果酒,不难闻,反倒有种难言的醇香。 “温尔,那里好黑啊,我每天都见不到你,我逃跑了好多次,但是每次都被抓回去。” “我每天都好想见你,但是真的要回来的时候我又怕了,怕你会不会其实早就忘了我。” “其实我都是装的,回来之前打的那通电话就是想试探你,我是不是骗到你了……好像没有,你总是这么理智。” “那次电梯故障,一开始我是故意的,但是我后面让那个人停了,别这么做,可他没接到我的通知,你原谅我好不好,你说如果我是小时候的我,就原谅我,那你现在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温尔一怔,她确实怀疑过那次的电梯故障,但是此刻真的被他证实,却又是另一种体会。 陈许冽动过欺骗的念头,他反复、迟疑、不安、痛苦,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他想停下来,但最终结果仍是他们一起被困。 这像是一种预示,即便他再怎么中途悬崖勒马,事情依旧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或许从他有念头的那一刻开始,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陈许冽哭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直到泪水一点一点落在她肩头,温尔才发现。 “你离我好远啊。”他抱着她,双眸通红,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固执地重复着这一句,“太远了,为什么我没办法靠近你。” 他哭得太难过了,手还有些颤抖,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倾倒出来,温尔安静地听着,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可以哭一会,但是别哭太久了,不然明天你的眼睛会很难受。” 这句话是有前车之鉴的,小时候,陈许冽哭完以后,第二天起来眼睛就是又红又肿的,他为了装作没事,每次都会戴个墨镜,其他人还以为他在耍帅,其实墨镜下顶着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 大概是哭够了,又或者他想到了自己曾经的样子,终于停了下来,只不过他忽然就委屈又可怜地控诉她,“以前我哭的时候,你都会哄我的。” 温尔回忆了一下,没有哄,他以前哭的时候,她也就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等他哭够了就递张纸巾,非要说哄的话,她可能也就帮他擦过眼泪,安慰过几句“别哭了”。 可陈许冽一听,就不满地再次控诉她,“你就是会哄我的,你就是会哄我的,因为你最喜欢我了!” 和醉鬼没有办法交流,温尔只能接着他的话,“那你想我怎么哄?” 陈许冽脑子又开始晕了,他好像思考不了什么,一团乱麻,开始语无伦次地碎碎念,“不知道,反正你喜欢我,你就是在哄我,你很喜欢我的……” 他说着说着,又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急急忙忙地道,“我们尔尔没有吃蛋糕,怎么办。” 他松开了抱着她的手,就急切地要站起来,嘴里还念叨着,“我们尔尔要吃蛋糕的,我悄悄出去偷一个给她吃。” 温尔伸手把人拦住,他这副醉得不行的样子要是出去了,许竹萍当场就能让保镖把他摁倒,连夜送出国,这辈子别想回来了。 陈许冽起得太急了,被她这么一拦,直接整个人都倒她怀里了。 与此同时,房门被打开,陈许凛站在门口,双眸盯着他们,那张俊如神只的脸像是蒙上一层暗色,眼神难辨。 第131章 生日快乐 温尔下意识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陈许凛薄唇抿着,那张俊逸的脸看不出什么情绪,只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存在感强烈至极。 温尔扶着怀里的人,皱了皱眉,这场景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上次陈许冽逃出来晕在她跟前的时候也是这样。 “陈许凛。”先开口的是温尔,她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我叫你过来,不是想让你当观众的。” 陈许凛会过来这里是因为她刚刚就给他发了信息,毕竟陈许冽是他亲弟弟,让他过来处理更合适。 可谁知道这人来了之后就光站着,也不搭把手什么的。 陈许凛扫了一眼过来,语气莫名地说了句,“我以为我打扰了你们。” 这句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是细想起来却又透出几分怪异,大概是因为这竟然出自陈许凛口中。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些不妥,拧了拧眉,然后才迈着步子走过来,陈许凛依旧穿着那身黑色西装,眉目冷峻,棱角分明,像凛凛寒冬里的霜雪。 他伸手,直接把栽倒在温尔怀里的陈许冽接过,毫不费力地架起了人,“下次再遇到这种事,直接找我。” 温尔跟在他身后,“我发现他喝醉了之后,已经第一时间给你发信息了,陈许凛,其实你想说的好像不是这个。” 陈许凛也说不准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他只是皱着眉,补充了一句,“那你下次就别管他,别让他烦你。” 他说完便带着陈许冽往卧室里走,动作迅速又利落,像是迫不及待要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一般,甚至脸上还有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嫌弃之意。 陈许冽双眸闭着,脸上绯红一片,无意识地张了张唇,似乎说了点什么,但是声音太小了,说得含糊不清的,“不对……” 温尔正准备和陈许凛说一声就离开,这时,她的衣角却被抓住了,陈许冽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双眼,醉意染上脸颊,他眼尾红红的,声音透着几分软,红润的唇嗫嚅着,“温尔,我最喜欢你了。” 醉酒的时候,一直喊着“温尔最喜欢我了”,但其实每一句的真正意思都是--“温尔,我最喜欢你了”。 房间里,落针可闻,像是一瞬间被按下暂停键,陈许冽说完这句话便再次闭上眼睛睡了过去,他的头还歪倒在陈许凛的肩上。 四下寂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是刚刚那句话,他们都同时听到了。 陈许凛视线落在她身上,眼神深邃,暗含着些让人看不清的情绪,他盯着她,目光若有实质,薄唇微启,嘴里重复着刚刚那句,“最喜欢吗……” 温尔直觉这一刻的气氛有些怪异,陈许凛很少会用这种眼神看她,别有深意又让人避无可避,像深不可测的漩涡,稍有不慎便会陷入其中。 推拉门隔开的房间放着一张床,陈许凛随手把人一扔,直接扔到了床上,也不知道是床的质量太好了,还是他用的力气有点大,陈许冽整个人被甩到床上的时候,还往上弹了一下。 温尔若有所思地看了陈许凛一眼,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回了句, “看我干嘛,很奇怪?” 温尔摇了摇头,坦诚道,“不奇怪,只是感觉你们有仇。” 他神色冷淡,“哦,是有点私人恩怨。” 也不知道他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 陈许凛安置好陈许冽以后,温尔准备离开了,反正要补送的礼物也已经送到了,等他明天清醒过来的时候就能看到了。 “再等一会。”陈许凛把她叫住,却没说原因。 温尔没拒绝,在他们这段关系里总是这么矛盾,他们两个既要培养感情,但又不能真的有感情,联姻背后是利益是合作,要牢固要稳定,独独不需要真情。 说到底,他们需要培养的是合作伙伴之间的默契。 房间里,温尔坐在沙发上,莹白的手握着玻璃杯,里面装着温水,她神态放松,眉眼漂亮又出色,桌上放着一瓶已经开封的红酒,陈许凛拿了高脚玻璃杯,给自己倒了半杯。 温尔微挑眉,“鉴于陈许冽刚刚的表现,你这个做哥哥的,酒量可能也不太好。” 陈许凛在她身旁坐下,神情淡淡的,他骨节分明的右手握着酒杯,看暗红色液体在杯壁上轻轻摇曳,晕染出浅淡的痕迹,像探险家红玫瑰的花瓣,格外的诱人。 “或许。” 他在回答温尔刚刚说的酒量问题,陈许凛很少喝酒,即便之前参加过很多次宴会,但只要他不想,就没有人敢让他喝,最多也就是微抿一口。 他不喜欢酒的味道,像放纵,像沉沦,让人在模糊中丧失一切理智与清醒。 陈许凛喝了两杯,脸上依旧是那副矜贵漠然的样子,肤色冷白,有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冷淡,并不像陈许冽那样,喝了酒就满脸红晕。 温尔不清楚他的酒量,现在看来,应该还可以。 不过温尔倒是对自己很了解,为了知道喝白酒红酒啤酒的限度分别在哪,她曾经专门给自己做过测试。 毕竟只有清楚自己的底线,才能毫无负担地行事,她不可能放任自己失态,否则未来某一天可能会因此被人抓住弱点。 房间里很安静,完全隔绝了外面的吵闹,陈许凛微垂着头,视线无意识地落在手里的酒杯,他嗓音低沉又暗哑,忽然问了一句,“温尔,在你心里,真的没有偏颇吗?” 温尔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这个问题,你心里有真正的答案。” 世上从来没有十全十美的办法,即便在她心里,两人是一样的,但很多时候不管怎么处理,都无法做到完全公平的,比如每次都是和陈许凛跳开场舞,又比如,每次都是吃到了陈许冽的生日蛋糕。 当然,今年除外,两个人的蛋糕她都没吃。 窗外夜色正好,当黑暗笼罩着世界的时候,时空仿佛也能被扭曲,要逃离宇宙,要挣脱束缚,要解除规则,偏离、跌倒、下坠、陷落、挣扎,如果从现在开始倒退,就能回到故事的开始。 温尔感觉自己的手突然被握住,她转过头来,对上了一道专注而灼热的视线。 他眼里倒映着她的身影,像茫茫雪地里看见的唯一亮色,或许是此刻的灯光太耀眼,或许是他的眼神太炽热,又或许是时机太适合,温尔没躲开。 陈许凛低着头,越靠越近,直到两人呼吸交缠的距离,这寂静的夜像被突然投入了火星,噼里啪啦地燃烧,毫无征兆地迸裂出火花,绚烂得耀眼。 有那么一瞬间,温尔都要觉得,他快要吻上来了,但最后他只是用额头抵着她的肩,嗓音低哑,语气很轻,像是失去克制后的沉沦。 “温尔,我好像醉了。” “不然我怎么……” 那最后的半句话,温尔最终还是没有听到。 她侧了侧头,视线落在他身上,陈许凛正闭着眼睛,靠在她肩上,睫毛浓密纤长,肤色很白,冷色调的白,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嘭--嘭--” 窗外骤然迸发出绚烂的光芒,为这次生日宴提前安排好的烟花,准时燃放,一下子点亮了无边暗夜,盛大而璀璨。 温尔看着窗外的烟火,轻声说了句,“陈许凛,生日快乐。” 她没注意到,原本正靠在她肩上休息的人,睫毛轻微颤动了一下,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这一刻,她看着烟火,他却看着她。 从现在开始,不是倒退回记忆的,而是故事在改写。 第132章 一掷千金 旭日初升,晨雾渐散,柔和的风自西南吹拂,吹得荷叶上的露珠轻轻滚动,晶莹剔透的美,入目皆是清凉的绿,令人心旷神怡。 晨跑结束的温尔和陈许凛正一起走回去,早上的空气很好,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并肩而走的身影相配至极,像是融入周围,成为了盛夏茵茵绿意的一角。 他们都没有提起昨晚的事,仿佛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在烟花盛放的夜晚,他们曾靠得那么近。 陈许凛走在身旁,忽然低声开口,“礼物我看到了,我很喜欢。” 温尔看了一下他手腕上的表,做工精致,设计巧妙,戴在他修长白皙的手上,有种矜贵又优雅的气质,她回道,“之前在拍卖会上看到这块手表,觉得挺适合你的。” 陈许凛当然知道这块表,之前他曾听说在拍卖会上有人以1780万美元的价格拍了下来,不少人都觉得买家是买来做收藏用的,没想到最后却成了一份生日礼物,由温尔送给了他。 这份礼物昂贵又用心,甚至不是以温家的名义送给他的,仅仅是她私人的相赠。 他不合时宜地想,一掷千金哄小情人开心的,恐怕也没她这么奢侈。 温尔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送礼物向来不考虑价格,不过既然是十八岁生日礼物,确实要送个贵重点的。 倒不是因为温家、陈家的关系,也不是因为所谓的联姻,而是他们相识这么多年,十八岁这个年龄节点又这么特殊,送的礼物自然不能太随便。 价格不能完全代表心意,但是价格和自身能负担的情况一挂钩,很多时候又能代表重视程度。 风和煦又轻柔,绿树成荫,斑驳的树影指引着未知的终点,漫漫长途,步步相伴。 等陈许凛和温尔走回去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石狮子旁的陈许冽。 陈许冽昨天染的黑发不过是一次性的,洗掉之后又成了熟悉的银色,他穿着黑色短袖,一头银发在太阳下仿佛闪着光,鼻梁上还戴着一副墨镜,张扬又冷酷,十分的惹眼。 “早啊,两位。” 他十分坦然地和他们打招呼,甚至还伸手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墨镜。 陈许凛手插着口袋,没说话。 温尔见他这副模样,心下了然,看来昨天的劝说没起作用,谁能想到他这墨镜下顶着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呢。 她回了句,“早,你是找我有事?” 陈许冽点头,他一早起来便看到了她留下的礼物,所以马上洗澡整理好就跑来门口等了,毕竟今天是要晨跑的日子。 太阳升起,阳光有点刺眼,温尔用手挡了挡,回答道,“那你过来温家找我。” 她说完又转向陈许凛,与他告别,“我先回去了。” 陈许凛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突然问了温尔一句,“要一起吃早餐吗?” 她脚步一顿,倒也没想太多,之前也有试过晨跑结束后他们一起吃早餐,谢子都刚来温家那次就是这样。 温尔点头应下,“那你待会过来。” 陈许冽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脑子里思绪翻涌,总感觉有几分怪异,难不成昨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他还没想出点什么,陈许凛便已经从他身旁经过了,陈许冽推了推墨镜,算了,应该没什么的。 他跟上温尔的脚步,一起去了温家,这个时间,温期言和谢子都两个人都在。 “姐姐,你回来了。” 谢子都先开口,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笑,直到看见旁边陈许冽的身影,他嘴角的弧度略微一顿,这人怎么又来了,上次是下午茶,这次又是早餐,陈家什么时候破的产。 他心里有了危机感,或者说,自从温尔提过一次让他出国,他就总是有些不安,他怕自己在她身边连一点位置都没有了,但谢子都最终只是抿着唇,一反常态地,没有开口针对。 陈许冽手插着口袋,无视了他的目光,只对着温期言问了声好,“期言哥,早啊。” 温期言穿了一身正装,自从高考结束后,他就开始在公司实习了,这个点也准备要出门了。 “早啊,小冽。” 温期言对于陈家两兄弟的印象都挺好的,毕竟也算是从小认识,尤其是陈许冽,因为他以前总是喜欢跟着温尔,所以他们接触得挺多。 两人交谈的时候,温尔进厨房交代了佣人几句,结果她一出厨房门,就看到了站在墙边,低垂着头的谢子都,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连那头灿金色卷发都透着几分落寞。 谢子都身上有种耀眼的、极致的美丽,往往背后也藏着无人生还的危险和死寂。 除了最开始认识那段时间,也就是最近几天比较明显。 温尔想起那天看到的场景,谢美云在和谢子都讲话,脸上挂着笑,眼里却是警告和冷漠。 温尔推测,可能是谢美云觉得他不受控制了,在警告他,原剧情中也是这样的,只不过后面好像是被女主苏软软感化了,谢美云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母子两人冰释前嫌。 温尔不太相信谢美云这种人会改变,毕竟就连她和温望之间也不过是一个图钱,一个图情绪价值,所谓的“爱”根本没有。 “姐姐。” 谢子都抬起头,深蓝色眼眸看着她,像是一束漂亮的鸢尾花,往常的时候他眼里总是带着明晃晃的笑意,喜欢讨巧卖乖,让人无法心生厌烦。 但此刻却只是很快移开了视线,闷声说道,“姐姐,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下,跟你说一声。” 温尔觉得他应该还有下半句话没说,如果是出去一趟,没必要专门和她说。 “我……”谢子都抿了抿唇,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我就是……可能会晚点回来。” 他不想说,温尔也就没有多问,只是应了声“好”。 她抬脚,正准备回到客厅的时候,谢子都却又忽然拉住她的手,力度很轻,像是随便一动就能挣脱。 “姐姐,能不能抱一下我?”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不易发现的恳求意味。 第132章 一掷千金 旭日初升,晨雾渐散,柔和的风自西南吹拂,吹得荷叶上的露珠轻轻滚动,晶莹剔透的美,入目皆是清凉的绿,令人心旷神怡。 晨跑结束的温尔和陈许凛正一起走回去,早上的空气很好,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并肩而走的身影相配至极,像是融入周围,成为了盛夏茵茵绿意的一角。 他们都没有提起昨晚的事,仿佛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在烟花盛放的夜晚,他们曾靠得那么近。 陈许凛走在身旁,忽然低声开口,“礼物我看到了,我很喜欢。” 温尔看了一下他手腕上的表,做工精致,设计巧妙,戴在他修长白皙的手上,有种矜贵又优雅的气质,她回道,“之前在拍卖会上看到这块手表,觉得挺适合你的。” 陈许凛当然知道这块表,之前他曾听说在拍卖会上有人以1780万美元的价格拍了下来,不少人都觉得买家是买来做收藏用的,没想到最后却成了一份生日礼物,由温尔送给了他。 这份礼物昂贵又用心,甚至不是以温家的名义送给他的,仅仅是她私人的相赠。 他不合时宜地想,一掷千金哄小情人开心的,恐怕也没她这么奢侈。 温尔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送礼物向来不考虑价格,不过既然是十八岁生日礼物,确实要送个贵重点的。 倒不是因为温家、陈家的关系,也不是因为所谓的联姻,而是他们相识这么多年,十八岁这个年龄节点又这么特殊,送的礼物自然不能太随便。 价格不能完全代表心意,但是价格和自身能负担的情况一挂钩,很多时候又能代表重视程度。 风和煦又轻柔,绿树成荫,斑驳的树影指引着未知的终点,漫漫长途,步步相伴。 等陈许凛和温尔走回去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石狮子旁的陈许冽。 陈许冽昨天染的黑发不过是一次性的,洗掉之后又成了熟悉的银色,他穿着黑色短袖,一头银发在太阳下仿佛闪着光,鼻梁上还戴着一副墨镜,张扬又冷酷,十分的惹眼。 “早啊,两位。” 他十分坦然地和他们打招呼,甚至还伸手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墨镜。 陈许凛手插着口袋,没说话。 温尔见他这副模样,心下了然,看来昨天的劝说没起作用,谁能想到他这墨镜下顶着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呢。 她回了句,“早,你是找我有事?” 陈许冽点头,他一早起来便看到了她留下的礼物,所以马上洗澡整理好就跑来门口等了,毕竟今天是要晨跑的日子。 太阳升起,阳光有点刺眼,温尔用手挡了挡,回答道,“那你过来温家找我。” 她说完又转向陈许凛,与他告别,“我先回去了。” 陈许凛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突然问了温尔一句,“要一起吃早餐吗?” 她脚步一顿,倒也没想太多,之前也有试过晨跑结束后他们一起吃早餐,谢子都刚来温家那次就是这样。 温尔点头应下,“那你待会过来。” 陈许冽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脑子里思绪翻涌,总感觉有几分怪异,难不成昨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他还没想出点什么,陈许凛便已经从他身旁经过了,陈许冽推了推墨镜,算了,应该没什么的。 他跟上温尔的脚步,一起去了温家,这个时间,温期言和谢子都两个人都在。 “姐姐,你回来了。” 谢子都先开口,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笑,直到看见旁边陈许冽的身影,他嘴角的弧度略微一顿,这人怎么又来了,上次是下午茶,这次又是早餐,陈家什么时候破的产。 他心里有了危机感,或者说,自从温尔提过一次让他出国,他就总是有些不安,他怕自己在她身边连一点位置都没有了,但谢子都最终只是抿着唇,一反常态地,没有开口针对。 陈许冽手插着口袋,无视了他的目光,只对着温期言问了声好,“期言哥,早啊。” 温期言穿了一身正装,自从高考结束后,他就开始在公司实习了,这个点也准备要出门了。 “早啊,小冽。” 温期言对于陈家两兄弟的印象都挺好的,毕竟也算是从小认识,尤其是陈许冽,因为他以前总是喜欢跟着温尔,所以他们接触得挺多。 两人交谈的时候,温尔进厨房交代了佣人几句,结果她一出厨房门,就看到了站在墙边,低垂着头的谢子都,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连那头灿金色卷发都透着几分落寞。 谢子都身上有种耀眼的、极致的美丽,往往背后也藏着无人生还的危险和死寂。 除了最开始认识那段时间,也就是最近几天比较明显。 温尔想起那天看到的场景,谢美云在和谢子都讲话,脸上挂着笑,眼里却是警告和冷漠。 温尔推测,可能是谢美云觉得他不受控制了,在警告他,原剧情中也是这样的,只不过后面好像是被女主苏软软感化了,谢美云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母子两人冰释前嫌。 温尔不太相信谢美云这种人会改变,毕竟就连她和温望之间也不过是一个图钱,一个图情绪价值,所谓的“爱”根本没有。 “姐姐。” 谢子都抬起头,深蓝色眼眸看着她,像是一束漂亮的鸢尾花,往常的时候他眼里总是带着明晃晃的笑意,喜欢讨巧卖乖,让人无法心生厌烦。 但此刻却只是很快移开了视线,闷声说道,“姐姐,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下,跟你说一声。” 温尔觉得他应该还有下半句话没说,如果是出去一趟,没必要专门和她说。 “我……”谢子都抿了抿唇,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我就是……可能会晚点回来。” 他不想说,温尔也就没有多问,只是应了声“好”。 她抬脚,正准备回到客厅的时候,谢子都却又忽然拉住她的手,力度很轻,像是随便一动就能挣脱。 “姐姐,能不能抱一下我?”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不易发现的恳求意味。 第133章 烟雨本无意 温尔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他,少年形貌昳丽,唇红齿白,深蓝色眼眸漂亮又惑人,宛如璀璨夺目的碎钻,此刻正透出几分无措和不安。 但很快,他又垂下眼眸,躲开了她的视线,温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干净的眸子像温暖的春日阳光,予人光亮,又令人自愧不如。 谢子都扯了扯唇,忽然就收回了握着她的手。 “还是算了。” “等我回来,姐姐再抱我。” 她太干净了,此刻的他不配靠近,那些令他觉得肮脏的过往还没解决,不该靠近的。 温尔看出来他心里有事,但没有多问,只是向前一步,很轻地抱了抱他,这个拥抱非常短暂,几乎是一触即分,只有不到两秒的时间。 谢子都只觉得一阵柔软的风拥住了他,稍纵即逝,快到他在失去后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他眼睫颤了颤,放在腿侧的手下意识要去挽留,但最后只是食指蜷缩了一下,唇角微动,喃喃道,“姐姐……” 温尔神色淡淡的,黛眉朱唇,冰肌玉骨,干净脱俗的漂亮,她转身离开的时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不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但是你不必怀疑自己。” 谢子都一下子就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如果他早点遇到温尔,会不会那些事就不会发生,他也不必成为自己都唾弃的人,为什么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恶心……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短信,眼神又沉又冷。 【弟弟,这么久没见,哥哥可是想你了,不来见见吗?】 【听说你妈又带你去了新的家庭,这次又勾引谁呢,他们知不知道你有多不知羞耻啊?】 谢子都脸色难看至极,只觉得胃里涌着酸水,止不住地反胃,为什么人能这么恶心,凭什么这种人还能从监狱里出来。 绝不能,绝不能让这种人毁掉他现在的生活。 — 温尔回到客厅的时候,温期言已经出门了,只剩下陈许冽坐在位置上,他面前放着一杯柠檬蜂蜜水,正一点一点地喝着。 “这水甜甜的,挺好喝。” 陈许冽支着脑袋看她,即便到了现在,他的墨镜还是稳稳地戴着,恐怕今天都不会摘下来了。 温尔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她喝的是温水,那杯柠檬蜂蜜水是考虑到他昨晚喝了酒,才让佣人准备的,“喜欢的话,我让阿姨把配方配比告诉你。” 陈许冽伸出食指,摇了摇,语调轻快,“不,我就要来你这里喝。” 他顿了顿,又笑着补充了句,“大概是的更好喝?” 温尔还不至于连一杯水都请不起,她眉梢微挑,“你喜欢就好。” 陈许冽手撑着脑袋,又看她,忽然想起自己昨晚好像抱着她一直又哭又闹,还说了很多话,他有些脸热,不会还是她把他抬到床上的? 昨晚脑子不是很清醒,他好像说了很多话,说了过去三年在国外的事,说了那次的电梯意外,还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 其他的都还好,只是,他怎么好像还说了一句“温尔,我最喜欢你了。” 陈许冽喝着喝着水,突然呛了起来,一脸白皙的脸咳得通红,等等,他不会真的说了,温尔听见了吗,她会怎么想。 这算……表白吗,不算,算吗,好像不算,那怎么才能算…… “咳咳……” 他呛得厉害,耳廓也红了起来。 温尔抬头看他一眼,陈许冽明知道隔着一副墨镜她看不清自己的眼神,却还是下意识低下头,躲开她的视线。 他岔开话题,“礼物是你昨晚放在那里的吗?” 没人知道他一早上起来看到桌上放着的礼物有多惊喜,即便是他不在的三年,她也给他准备了,并且这甚至不能说是补送,因为都是每一年按时准备的,不是现在的一时兴起。 陈许冽忽然想起,他只看了桌上放的,忘了去看温家的,温尔今年的礼物是跟着温家的一起送来的。 他有些好奇,“今年的礼物我还没看,你要不要给我剧透一下?” 温尔放下手里的杯子,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我觉得就算给了你提示,你可能也猜不到。” 陈许冽不信,他觉得自己肯定能猜到,“你先说嘛。” 温尔安静了一瞬,开口问道,“你还记得你四年前画过一幅画吗?” 陈许冽脑子里涌现出许多记忆,在他想起来之前,温尔再次开口。 “按照你的画,我让人装修了一栋房子,作为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我去看过一次,应该是你想要的样子。” 陈许冽一愣,他四年前确实画过一幅画,喷泉、秋千、玻璃花房……既是他随手画在上面的,也是一种自己都不知道的折射。 “所以,你是给我送了一套房?”他很难形容自己心里现在的感受,又酸又软,像沉溺在一阵云雾中,不停陷落,“我都快要怀疑你是想金屋藏娇了。” 温尔没把他这玩笑话放在心上,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声似泠泠冰泉,“是想告诉你,你不会有无处可去的一天。” 他什么都没有,她却要送他一个“家”,陈许冽耳边都是她刚刚说的那句话,他看着她,思绪翻涌,像他那不安躁动的心。 那阵凝在心头的云雾消散,化作淅淅沥沥的雨 ,打湿了小桥屋檐,青砖石瓦,雨巷里撑起一把油纸伞,定格成一幅素净的黑白水墨画。 江南烟雨本无意,偏偏画中人动了心。 “温尔。” “嗯?” “好难啊。” “什么好难?” “喜……”他声音低低的,未尽的话语停在了嘴边,喜欢一个人好难啊。 酸涩夹杂着清甜,患得患失,明知不可为、不可得,仍要飞蛾扑火,上一秒还在因她欢喜,下一秒又莫名感到难过与悲伤,而这一切,对方却一无所知。 隔着墨镜,温尔看不清他的眼神,她也没有听清他刚刚的回答,但于她而言,这种情况下只有两个选择。 “如果一件事很难的话,要么一直继续,失败千万次也朝着它前进,要么尽早认清现实,坦然放弃。” 最忌的是,路走到一半,却还在犹豫彷徨,这时候停止会不甘,继续会茫然。 “你可以想想,自己是属于哪一种情况?” 陈许冽凝视着她,意有所指地回答道,“那我……选第一种,失败千万次也要朝着她前进。” 第133章 烟雨本无意 温尔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他,少年形貌昳丽,唇红齿白,深蓝色眼眸漂亮又惑人,宛如璀璨夺目的碎钻,此刻正透出几分无措和不安。 但很快,他又垂下眼眸,躲开了她的视线,温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干净的眸子像温暖的春日阳光,予人光亮,又令人自愧不如。 谢子都扯了扯唇,忽然就收回了握着她的手。 “还是算了。” “等我回来,姐姐再抱我。” 她太干净了,此刻的他不配靠近,那些令他觉得肮脏的过往还没解决,不该靠近的。 温尔看出来他心里有事,但没有多问,只是向前一步,很轻地抱了抱他,这个拥抱非常短暂,几乎是一触即分,只有不到两秒的时间。 谢子都只觉得一阵柔软的风拥住了他,稍纵即逝,快到他在失去后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他眼睫颤了颤,放在腿侧的手下意识要去挽留,但最后只是食指蜷缩了一下,唇角微动,喃喃道,“姐姐……” 温尔神色淡淡的,黛眉朱唇,冰肌玉骨,干净脱俗的漂亮,她转身离开的时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不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但是你不必怀疑自己。” 谢子都一下子就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如果他早点遇到温尔,会不会那些事就不会发生,他也不必成为自己都唾弃的人,为什么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恶心……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短信,眼神又沉又冷。 【弟弟,这么久没见,哥哥可是想你了,不来见见吗?】 【听说你妈又带你去了新的家庭,这次又勾引谁呢,他们知不知道你有多不知羞耻啊?】 谢子都脸色难看至极,只觉得胃里涌着酸水,止不住地反胃,为什么人能这么恶心,凭什么这种人还能从监狱里出来。 绝不能,绝不能让这种人毁掉他现在的生活。 — 温尔回到客厅的时候,温期言已经出门了,只剩下陈许冽坐在位置上,他面前放着一杯柠檬蜂蜜水,正一点一点地喝着。 “这水甜甜的,挺好喝。” 陈许冽支着脑袋看她,即便到了现在,他的墨镜还是稳稳地戴着,恐怕今天都不会摘下来了。 温尔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她喝的是温水,那杯柠檬蜂蜜水是考虑到他昨晚喝了酒,才让佣人准备的,“喜欢的话,我让阿姨把配方配比告诉你。” 陈许冽伸出食指,摇了摇,语调轻快,“不,我就要来你这里喝。” 他顿了顿,又笑着补充了句,“大概是的更好喝?” 温尔还不至于连一杯水都请不起,她眉梢微挑,“你喜欢就好。” 陈许冽手撑着脑袋,又看她,忽然想起自己昨晚好像抱着她一直又哭又闹,还说了很多话,他有些脸热,不会还是她把他抬到床上的? 昨晚脑子不是很清醒,他好像说了很多话,说了过去三年在国外的事,说了那次的电梯意外,还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 其他的都还好,只是,他怎么好像还说了一句“温尔,我最喜欢你了。” 陈许冽喝着喝着水,突然呛了起来,一脸白皙的脸咳得通红,等等,他不会真的说了,温尔听见了吗,她会怎么想。 这算……表白吗,不算,算吗,好像不算,那怎么才能算…… “咳咳……” 他呛得厉害,耳廓也红了起来。 温尔抬头看他一眼,陈许冽明知道隔着一副墨镜她看不清自己的眼神,却还是下意识低下头,躲开她的视线。 他岔开话题,“礼物是你昨晚放在那里的吗?” 没人知道他一早上起来看到桌上放着的礼物有多惊喜,即便是他不在的三年,她也给他准备了,并且这甚至不能说是补送,因为都是每一年按时准备的,不是现在的一时兴起。 陈许冽忽然想起,他只看了桌上放的,忘了去看温家的,温尔今年的礼物是跟着温家的一起送来的。 他有些好奇,“今年的礼物我还没看,你要不要给我剧透一下?” 温尔放下手里的杯子,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我觉得就算给了你提示,你可能也猜不到。” 陈许冽不信,他觉得自己肯定能猜到,“你先说嘛。” 温尔安静了一瞬,开口问道,“你还记得你四年前画过一幅画吗?” 陈许冽脑子里涌现出许多记忆,在他想起来之前,温尔再次开口。 “按照你的画,我让人装修了一栋房子,作为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我去看过一次,应该是你想要的样子。” 陈许冽一愣,他四年前确实画过一幅画,喷泉、秋千、玻璃花房……既是他随手画在上面的,也是一种自己都不知道的折射。 “所以,你是给我送了一套房?”他很难形容自己心里现在的感受,又酸又软,像沉溺在一阵云雾中,不停陷落,“我都快要怀疑你是想金屋藏娇了。” 温尔没把他这玩笑话放在心上,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声似泠泠冰泉,“是想告诉你,你不会有无处可去的一天。” 他什么都没有,她却要送他一个“家”,陈许冽耳边都是她刚刚说的那句话,他看着她,思绪翻涌,像他那不安躁动的心。 那阵凝在心头的云雾消散,化作淅淅沥沥的雨 ,打湿了小桥屋檐,青砖石瓦,雨巷里撑起一把油纸伞,定格成一幅素净的黑白水墨画。 江南烟雨本无意,偏偏画中人动了心。 “温尔。” “嗯?” “好难啊。” “什么好难?” “喜……”他声音低低的,未尽的话语停在了嘴边,喜欢一个人好难啊。 酸涩夹杂着清甜,患得患失,明知不可为、不可得,仍要飞蛾扑火,上一秒还在因她欢喜,下一秒又莫名感到难过与悲伤,而这一切,对方却一无所知。 隔着墨镜,温尔看不清他的眼神,她也没有听清他刚刚的回答,但于她而言,这种情况下只有两个选择。 “如果一件事很难的话,要么一直继续,失败千万次也朝着它前进,要么尽早认清现实,坦然放弃。” 最忌的是,路走到一半,却还在犹豫彷徨,这时候停止会不甘,继续会茫然。 “你可以想想,自己是属于哪一种情况?” 陈许冽凝视着她,意有所指地回答道,“那我……选第一种,失败千万次也要朝着她前进。” 第134章 心灵感应 “温尔,你听说过吗?” 陈许冽食指点着玻璃杯,有些出神,墨镜已经取了下来,他那双瑞凤眼略微往下,眼尾一抹红。 他盯着自己的指尖,倏忽说道,“双胞胎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 温尔听了这话,抬头看他一眼,关于陈许凛和陈许冽,温尔从没混淆过,她很早的时候便清楚这两人相同的长相下,是截然不同的灵魂,但是-- “心灵感应?” 她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语气中难得带上了点不解。 陈许冽一手支着脑袋,一手点着杯子,张扬的银发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正专注地望着她。 他眉眼弯了弯,溢出一点笑意,像春日桃花落在湖面上,荡起涟漪,然后意有所指地说道,“是啊,所以……”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所以,千万不要和我哥做什么坏事,我会知道的。” 温尔打量了他几秒,声音很淡,她和陈许凛能做什么坏事,“比如?” 陈许冽点着玻璃杯的手忽然就停了,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牵手拥抱好像不算,但是,我不确定更进一步的接吻和……” 他的声音一顿,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是温尔却意会了,不过她觉得他可能是昨晚的酒还没醒,所以在胡言乱语。 她关注点不在他说的那些亲密行为,而是心灵感应这件奇怪的事情,她回答道,“心灵感应这种说法在我这里,是玄学,不是科学。” 换言之,她不太相信这种事情。 陈许冽那张脸不笑的时候,是冷淡的霜雪,但偏偏此刻眼尾的绯红又添了几分坠入人间的破碎,“不,从前我也觉得是无稽之谈,但经过昨晚,直觉告诉我,那是因为时机没到。” 陈许凛的感情起伏太少了,他很少感觉到的,但是昨晚睡梦中,有一种陌生的悸动从心头涌现,陈许冽现在回想起来,才意识到一件事-- 那好像来自于他的双生哥哥。 温尔沉默了一会,忽然有个荒诞又合理的猜测,这不会是书里的设定,双生子的心灵感应,似乎是促进感情发展的绝佳利器。 昨天这个时间点也很巧妙,正好是十八岁,给人一种技能解封的感觉,并且现在距离开学没几天了,原女主也该正式登场了。 “你告诉我这件事,是想说,我该和你们保持距离?” 温尔不知道这种所谓的心灵感应是到什么程度,但是换位思考的话,当事人应该会觉得很怪异? 那她能做到的就是离他们远点,这样就不会触发这种奇怪的技能了。 陈许冽却摇了摇头,用那双红着的眼睛望着她,然后脸上忽然泛起红晕,耳根子也红了,“不是,我的意思是……万一这是真的,那你要不要……” 他一副磕磕绊绊的样子,温尔眉梢轻挑,这到底想说什么。 “是吗,那要不要试一下呢?” 这时,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陈许凛。 他穿着白色短袖,身形修长,一张俊脸线条流畅,鼻梁高挺,薄唇微抿,那双瑞凤眼像凝着夜色,与冰霜共存。 他一出现,便同时吸引了温尔和陈许冽的目光。 落针可闻的寂静中,陈许凛迈着长腿走了过来。 温尔不确定他听到了多少,以及在想什么,不过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陈许凛的第一反应大概和她一样,远离这些不确定因素。 所以她开口说道,“如果你们两个真的共感,那我离你们远点,规避风险。” 温尔微仰着头看他,提出建议,不过她转而又想起他刚刚说的那句话,“你说的试一下是指什……” 她话还没说完,便突然顿住,因为下一秒,原本站定在她跟前的陈许凛忽然弯下腰,俯身在她的侧脸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柔软而又温热,像落日下的晚风。 温尔一怔,下意识抬眸看他,陈许凛离她很近,近到呼吸交缠,她甚至还能闻到他身上刚洗过澡的沐浴露香味,清新浅淡的。 他正看着她,视线不偏不倚,二人对视着,像被按下暂停键。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响,陈许冽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一张脸完全红透了,又羞又恼,咬牙切齿地道,“谁让你们亲的!!!” 陈许凛不紧不慢地直起身子,神色冷淡,只有在无人知道的地方,那略微攥着的指尖才泄露出一点情绪。 他扫了陈许冽一眼,缓缓问了句,“哦,就是试一下,你感觉如何?” 陈许冽从脖子到耳朵全红了,他又气又恼,他哪里想到一向冷漠又理智的陈许凛会突然做出这种事,他怎么可以亲温尔! 但是非要说感觉的话,那就是像被电流触过一样,陌生又奇异的悸动忽然出现,一下子席卷而来,心跳骤然失去规律,有种莫名的羞耻和愉悦感。 陈许冽羞恼地盯着他们,然后又突然气愤地对着陈许凛说道,“问什么问,你这么好奇的话,我也亲一下,你就知道了!” 陈许凛语气低沉,打断了他,“不行。” 两人神色各异地盯着对方,像无声的对峙 ,温尔食指点了点桌面,这种对峙又悄然消散,陈许凛和陈许冽都朝她看去。 温尔那张漂亮得惊人的脸看不出什么情绪,即便被亲了之后,也没有出现紧张和害羞,她反倒看着他们,提出建议,“你们为什么不互相亲一下呢?” 第134章 心灵感应 “温尔,你听说过吗?” 陈许冽食指点着玻璃杯,有些出神,墨镜已经取了下来,他那双瑞凤眼略微往下,眼尾一抹红。 他盯着自己的指尖,倏忽说道,“双胞胎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 温尔听了这话,抬头看他一眼,关于陈许凛和陈许冽,温尔从没混淆过,她很早的时候便清楚这两人相同的长相下,是截然不同的灵魂,但是-- “心灵感应?” 她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语气中难得带上了点不解。 陈许冽一手支着脑袋,一手点着杯子,张扬的银发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正专注地望着她。 他眉眼弯了弯,溢出一点笑意,像春日桃花落在湖面上,荡起涟漪,然后意有所指地说道,“是啊,所以……”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所以,千万不要和我哥做什么坏事,我会知道的。” 温尔打量了他几秒,声音很淡,她和陈许凛能做什么坏事,“比如?” 陈许冽点着玻璃杯的手忽然就停了,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牵手拥抱好像不算,但是,我不确定更进一步的接吻和……” 他的声音一顿,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是温尔却意会了,不过她觉得他可能是昨晚的酒还没醒,所以在胡言乱语。 她关注点不在他说的那些亲密行为,而是心灵感应这件奇怪的事情,她回答道,“心灵感应这种说法在我这里,是玄学,不是科学。” 换言之,她不太相信这种事情。 陈许冽那张脸不笑的时候,是冷淡的霜雪,但偏偏此刻眼尾的绯红又添了几分坠入人间的破碎,“不,从前我也觉得是无稽之谈,但经过昨晚,直觉告诉我,那是因为时机没到。” 陈许凛的感情起伏太少了,他很少感觉到的,但是昨晚睡梦中,有一种陌生的悸动从心头涌现,陈许冽现在回想起来,才意识到一件事-- 那好像来自于他的双生哥哥。 温尔沉默了一会,忽然有个荒诞又合理的猜测,这不会是书里的设定,双生子的心灵感应,似乎是促进感情发展的绝佳利器。 昨天这个时间点也很巧妙,正好是十八岁,给人一种技能解封的感觉,并且现在距离开学没几天了,原女主也该正式登场了。 “你告诉我这件事,是想说,我该和你们保持距离?” 温尔不知道这种所谓的心灵感应是到什么程度,但是换位思考的话,当事人应该会觉得很怪异? 那她能做到的就是离他们远点,这样就不会触发这种奇怪的技能了。 陈许冽却摇了摇头,用那双红着的眼睛望着她,然后脸上忽然泛起红晕,耳根子也红了,“不是,我的意思是……万一这是真的,那你要不要……” 他一副磕磕绊绊的样子,温尔眉梢轻挑,这到底想说什么。 “是吗,那要不要试一下呢?” 这时,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陈许凛。 他穿着白色短袖,身形修长,一张俊脸线条流畅,鼻梁高挺,薄唇微抿,那双瑞凤眼像凝着夜色,与冰霜共存。 他一出现,便同时吸引了温尔和陈许冽的目光。 落针可闻的寂静中,陈许凛迈着长腿走了过来。 温尔不确定他听到了多少,以及在想什么,不过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陈许凛的第一反应大概和她一样,远离这些不确定因素。 所以她开口说道,“如果你们两个真的共感,那我离你们远点,规避风险。” 温尔微仰着头看他,提出建议,不过她转而又想起他刚刚说的那句话,“你说的试一下是指什……” 她话还没说完,便突然顿住,因为下一秒,原本站定在她跟前的陈许凛忽然弯下腰,俯身在她的侧脸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柔软而又温热,像落日下的晚风。 温尔一怔,下意识抬眸看他,陈许凛离她很近,近到呼吸交缠,她甚至还能闻到他身上刚洗过澡的沐浴露香味,清新浅淡的。 他正看着她,视线不偏不倚,二人对视着,像被按下暂停键。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响,陈许冽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一张脸完全红透了,又羞又恼,咬牙切齿地道,“谁让你们亲的!!!” 陈许凛不紧不慢地直起身子,神色冷淡,只有在无人知道的地方,那略微攥着的指尖才泄露出一点情绪。 他扫了陈许冽一眼,缓缓问了句,“哦,就是试一下,你感觉如何?” 陈许冽从脖子到耳朵全红了,他又气又恼,他哪里想到一向冷漠又理智的陈许凛会突然做出这种事,他怎么可以亲温尔! 但是非要说感觉的话,那就是像被电流触过一样,陌生又奇异的悸动忽然出现,一下子席卷而来,心跳骤然失去规律,有种莫名的羞耻和愉悦感。 陈许冽羞恼地盯着他们,然后又突然气愤地对着陈许凛说道,“问什么问,你这么好奇的话,我也亲一下,你就知道了!” 陈许凛语气低沉,打断了他,“不行。” 两人神色各异地盯着对方,像无声的对峙 ,温尔食指点了点桌面,这种对峙又悄然消散,陈许凛和陈许冽都朝她看去。 温尔那张漂亮得惊人的脸看不出什么情绪,即便被亲了之后,也没有出现紧张和害羞,她反倒看着他们,提出建议,“你们为什么不互相亲一下呢?” 第135章 送你去死 这话一出,陈许冽一副听到了什么惊悚事件的模样,又急又快地说道,“不要说这么恐怖的事!” 陈许凛也皱了皱眉,脸上难得的出现了几分嫌弃,“这个提议,一票否决。” 陈许冽听了这话,瞪了他一眼,“一票否决是我们尔尔的专属特权,你不许用。” 关于一票否决这件事,要追溯到小的时候每次做决定时出现的分歧,大大小小,桩桩件件,最高投票权永远都在温尔这里。 大概是想起了往事,温尔唇角微弯,“比起这个,你们更应该关心的难道不是共感这件事会带来什么影响吗?” 陈许冽想到刚刚发生的事,脸又气红了,“这有什么难的,在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前,不许干些破坏和谐的事,尤其是像刚刚那样!” 他伸出食指,把桌上的墨镜勾了起来,然后一脸冷酷地戴上,“不跟你们两个说了,我要回去浇花。” 他说着就离开了,耳根上的红还没褪去,背影莫名带了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这时,温尔侧了侧头,视线转而落在一旁的陈许凛身上,她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安静又专注地打量着他。 那双漂亮的眼睛像一面琉璃镜,干净澄澈,里面只倒映着他的身影,仿佛瞬间就能让人陷入松软的云梦,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令人缴械投降,毫无反抗之力。 陈许凛目光下垂,忽然伸手盖住了她的眼睛,动作轻而缓。 温尔眼前一黑,她下意识眨了一下眼睛,于是下一秒,陈许凛便感觉到掌心里传来一点若有若无的痒意,他不自觉抿了抿唇,说道,“温尔。” 他的声音低低的,温尔有些不明所以,只应了一声“嗯?” 耳边传来一道低哑的嗓音,像挣扎,像克制,他说,“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话音落下,便是一阵寂静,温尔没有拨开他的手,只是说了一句,“我只是在想,你今天反常得都不像你了。” 陈许凛一怔,薄唇抿了又抿,把覆盖在她眼前的手拿开,他双眸漆黑深邃,俊逸的眉眼近看更为夺目。 温尔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四目相对间,陈许凛像在回答她又像在问自己,“我也觉得自己很反常,但如果不可控了,怎么办?” 是挣扎中的扪心自问,也是试探下的随心而动。 温尔却只是用那双干净的眼睛看着他,然后语气温柔而疏离地说道,“那就……剔除掉不可控因素。” 尘埃里开不出花,凛冬里结不出果。 — 陈许冽从温家出来的时候,正巧遇见了丁舒漫,她身旁正站着帮忙打伞的佣人,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 丁舒漫不爱动,但是她爱看人遛狗,余光瞥见从温家出来的陈许冽时,嫌弃地扫了他一眼。 陈许冽没搭理她,戴着个墨镜,迈着长腿就走了。 丁舒漫喝了一口手里的果汁,“啧啧”了两声,嘀咕道,“这还戴个墨镜,耍什么酷啊,顶着陈许凛的脸,多少有点怪异。” 她只是随口一说,陈许冽却突然脚步停住,看了她一眼。 丁舒漫疑惑地皱了皱眉,然后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陈许冽扯了扯唇,丢下一句,“丁舒漫,你这个天真大小姐真是好命。” 她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直接反问道,“你想说什么,你对本大小姐很有意见?” 陈许冽想起了当年商量订婚人选时,她也是这副模样,天真傲慢,以至于显出几分不自知的恶和坏。 因为父母宠爱,要什么都有,她很多时候都不会真的换位思考,有一种理所当然的自我理论。 她心有算计吗,并不;她心怀恶意吗,并不;她刻意羞辱吗,也不。 “我想说,离我远点。” “还有,最后说一遍,这张脸不是陈许凛的专利,过了这么多年,你好像还是这副样子。” 陈许冽神色自若,说完便转身离开了,他现在已经不会为这些话感到难过了,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一个人能分得清他们就行,其余的人不过如此。 丁舒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那番话的意思,她少见地没有进行反驳,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紧了几分。 虽然她这么多年来,确实都只能看到陈许凛,但她真的没有把陈许冽当附属品的意思。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丁舒漫情绪有些低落,她好像总是把事情搞砸,难怪陈许凛从来不喜欢她。 — 包厢里,以白色和棕色为基调,装修风格结合了中式传统与西式现代,山水挂画增添了几分雅致。 谢子都坐在椅子上,思绪放空着,那张脸精致又瑰丽,生得极为好看,肤色白皙,宛如春日枝头的梨花。 “弟弟。”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阴冷的嗓音,来人轻佻地笑着,随意地伸出手,就要去摸他的脸。 谢子都厌恶地皱眉,偏头躲开。 “躲什么,这么清高啊?” 来人顶着寸头,从额头到眼角的位置有一道明显的疤,那张脸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有几分阴郁。 时隔几年的见面,依旧让人感觉到一种沉闷的窒息感。 谢子都不动声色地看着对面的人,待在阳光下太好了,以至于他都快要忘记那些过去了。 “怎么这样看着我,好歹我也曾经是你哥哥,亲爱的弟弟。” “听说你妈这次带你嫁入豪门了,你也赚了不少。” 谢子都面无表情地听着,他平时总是挂着几分伪装的笑,但此刻甚至都懒得虚与委蛇了,“都去监狱里走过一遭了,还是这么恶心啊,陈钊。” 听到“监狱”二字,原本吊儿郎当翘着二郎腿的人脸色猛地一变,“闭嘴!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个没人要的拖油瓶在这里说三道四了!” 陈钊踢了一脚凳子,脸上有几分戾气,“少在这里装了,你和你妈不都是一路货色吗,只不过你妈不要脸地靠男人过活,你还装得宁死不屈。” 他食指点着桌面,语气烦躁。 “我要钱。” “没有。” 陈钊把手机往桌上一扔,点开了一个文件进行播放,“我劝你再想想。” 谢子都看了一眼,笑了,依旧回复道,“没有就是没有。” 见他这副不受威胁的模样,陈钊的耐心耗尽,直接抓着桌上的杯子砸了过去,“你没有?那我就去找一下温家大小姐了,听说她对你还不错……” 谢子都侧了一下头,躲过了砸来的杯子,但是听了他的话后,脸色却一下子变了,“你要是敢找她,我会送你去死。” 他绝对说到做到,这种烂人不配出现在温尔面前。 陈钊嗤笑一声,眼里满是不屑,“还真是忠心耿耿的狗啊,那怎么之前我想碰你一下都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呢,看来问题出在钱上了,你这是被包了?” 他说着说着,转而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温家大小姐似乎长得挺好看,你说这到底算你睡她还是她睡……”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谢子都骤然从椅子上起来,直接拿刀抵着陈钊的脖子,语气十分的冷,“谁准你说她的,再说一句我就送你去死。” 这把小刀是他父亲留下的遗物,谢子都只有在要自保的时候才会拿出来,这是第一次出现例外。 陈钊只是为了要钱,想到当年谢子都那副拼死反抗的模样,他也按下了性子,不再提温尔了,只是重复道,“我只要钱,你给我钱,我就不会再来找你,否则穷途末路,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谢子都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妥协了,“你要的钱,明天就会打到你的帐户上,但是,你敢找她的话,你一定会后悔。” 谢子都收回了手里的刀,不再多说,直接推门离开,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想动手杀了陈钊的。 给钱是不可能解决问题的,像陈钊这种贪得无厌的人,就是一个无底洞。 谢子都不怕威胁,那个手机上的文件也无所谓,曝光就曝光,但陈钊最该死的是,他竟然想去找温尔。 脏东西就该待在下水道,彻底烂掉,别说出现在温尔面前了,连被她知道都不配。 第135章 送你去死 这话一出,陈许冽一副听到了什么惊悚事件的模样,又急又快地说道,“不要说这么恐怖的事!” 陈许凛也皱了皱眉,脸上难得的出现了几分嫌弃,“这个提议,一票否决。” 陈许冽听了这话,瞪了他一眼,“一票否决是我们尔尔的专属特权,你不许用。” 关于一票否决这件事,要追溯到小的时候每次做决定时出现的分歧,大大小小,桩桩件件,最高投票权永远都在温尔这里。 大概是想起了往事,温尔唇角微弯,“比起这个,你们更应该关心的难道不是共感这件事会带来什么影响吗?” 陈许冽想到刚刚发生的事,脸又气红了,“这有什么难的,在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前,不许干些破坏和谐的事,尤其是像刚刚那样!” 他伸出食指,把桌上的墨镜勾了起来,然后一脸冷酷地戴上,“不跟你们两个说了,我要回去浇花。” 他说着就离开了,耳根上的红还没褪去,背影莫名带了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这时,温尔侧了侧头,视线转而落在一旁的陈许凛身上,她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安静又专注地打量着他。 那双漂亮的眼睛像一面琉璃镜,干净澄澈,里面只倒映着他的身影,仿佛瞬间就能让人陷入松软的云梦,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令人缴械投降,毫无反抗之力。 陈许凛目光下垂,忽然伸手盖住了她的眼睛,动作轻而缓。 温尔眼前一黑,她下意识眨了一下眼睛,于是下一秒,陈许凛便感觉到掌心里传来一点若有若无的痒意,他不自觉抿了抿唇,说道,“温尔。” 他的声音低低的,温尔有些不明所以,只应了一声“嗯?” 耳边传来一道低哑的嗓音,像挣扎,像克制,他说,“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话音落下,便是一阵寂静,温尔没有拨开他的手,只是说了一句,“我只是在想,你今天反常得都不像你了。” 陈许凛一怔,薄唇抿了又抿,把覆盖在她眼前的手拿开,他双眸漆黑深邃,俊逸的眉眼近看更为夺目。 温尔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四目相对间,陈许凛像在回答她又像在问自己,“我也觉得自己很反常,但如果不可控了,怎么办?” 是挣扎中的扪心自问,也是试探下的随心而动。 温尔却只是用那双干净的眼睛看着他,然后语气温柔而疏离地说道,“那就……剔除掉不可控因素。” 尘埃里开不出花,凛冬里结不出果。 — 陈许冽从温家出来的时候,正巧遇见了丁舒漫,她身旁正站着帮忙打伞的佣人,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 丁舒漫不爱动,但是她爱看人遛狗,余光瞥见从温家出来的陈许冽时,嫌弃地扫了他一眼。 陈许冽没搭理她,戴着个墨镜,迈着长腿就走了。 丁舒漫喝了一口手里的果汁,“啧啧”了两声,嘀咕道,“这还戴个墨镜,耍什么酷啊,顶着陈许凛的脸,多少有点怪异。” 她只是随口一说,陈许冽却突然脚步停住,看了她一眼。 丁舒漫疑惑地皱了皱眉,然后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陈许冽扯了扯唇,丢下一句,“丁舒漫,你这个天真大小姐真是好命。” 她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直接反问道,“你想说什么,你对本大小姐很有意见?” 陈许冽想起了当年商量订婚人选时,她也是这副模样,天真傲慢,以至于显出几分不自知的恶和坏。 因为父母宠爱,要什么都有,她很多时候都不会真的换位思考,有一种理所当然的自我理论。 她心有算计吗,并不;她心怀恶意吗,并不;她刻意羞辱吗,也不。 “我想说,离我远点。” “还有,最后说一遍,这张脸不是陈许凛的专利,过了这么多年,你好像还是这副样子。” 陈许冽神色自若,说完便转身离开了,他现在已经不会为这些话感到难过了,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一个人能分得清他们就行,其余的人不过如此。 丁舒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那番话的意思,她少见地没有进行反驳,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紧了几分。 虽然她这么多年来,确实都只能看到陈许凛,但她真的没有把陈许冽当附属品的意思。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丁舒漫情绪有些低落,她好像总是把事情搞砸,难怪陈许凛从来不喜欢她。 — 包厢里,以白色和棕色为基调,装修风格结合了中式传统与西式现代,山水挂画增添了几分雅致。 谢子都坐在椅子上,思绪放空着,那张脸精致又瑰丽,生得极为好看,肤色白皙,宛如春日枝头的梨花。 “弟弟。”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阴冷的嗓音,来人轻佻地笑着,随意地伸出手,就要去摸他的脸。 谢子都厌恶地皱眉,偏头躲开。 “躲什么,这么清高啊?” 来人顶着寸头,从额头到眼角的位置有一道明显的疤,那张脸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有几分阴郁。 时隔几年的见面,依旧让人感觉到一种沉闷的窒息感。 谢子都不动声色地看着对面的人,待在阳光下太好了,以至于他都快要忘记那些过去了。 “怎么这样看着我,好歹我也曾经是你哥哥,亲爱的弟弟。” “听说你妈这次带你嫁入豪门了,你也赚了不少。” 谢子都面无表情地听着,他平时总是挂着几分伪装的笑,但此刻甚至都懒得虚与委蛇了,“都去监狱里走过一遭了,还是这么恶心啊,陈钊。” 听到“监狱”二字,原本吊儿郎当翘着二郎腿的人脸色猛地一变,“闭嘴!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个没人要的拖油瓶在这里说三道四了!” 陈钊踢了一脚凳子,脸上有几分戾气,“少在这里装了,你和你妈不都是一路货色吗,只不过你妈不要脸地靠男人过活,你还装得宁死不屈。” 他食指点着桌面,语气烦躁。 “我要钱。” “没有。” 陈钊把手机往桌上一扔,点开了一个文件进行播放,“我劝你再想想。” 谢子都看了一眼,笑了,依旧回复道,“没有就是没有。” 见他这副不受威胁的模样,陈钊的耐心耗尽,直接抓着桌上的杯子砸了过去,“你没有?那我就去找一下温家大小姐了,听说她对你还不错……” 谢子都侧了一下头,躲过了砸来的杯子,但是听了他的话后,脸色却一下子变了,“你要是敢找她,我会送你去死。” 他绝对说到做到,这种烂人不配出现在温尔面前。 陈钊嗤笑一声,眼里满是不屑,“还真是忠心耿耿的狗啊,那怎么之前我想碰你一下都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呢,看来问题出在钱上了,你这是被包了?” 他说着说着,转而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温家大小姐似乎长得挺好看,你说这到底算你睡她还是她睡……”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谢子都骤然从椅子上起来,直接拿刀抵着陈钊的脖子,语气十分的冷,“谁准你说她的,再说一句我就送你去死。” 这把小刀是他父亲留下的遗物,谢子都只有在要自保的时候才会拿出来,这是第一次出现例外。 陈钊只是为了要钱,想到当年谢子都那副拼死反抗的模样,他也按下了性子,不再提温尔了,只是重复道,“我只要钱,你给我钱,我就不会再来找你,否则穷途末路,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谢子都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妥协了,“你要的钱,明天就会打到你的帐户上,但是,你敢找她的话,你一定会后悔。” 谢子都收回了手里的刀,不再多说,直接推门离开,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想动手杀了陈钊的。 给钱是不可能解决问题的,像陈钊这种贪得无厌的人,就是一个无底洞。 谢子都不怕威胁,那个手机上的文件也无所谓,曝光就曝光,但陈钊最该死的是,他竟然想去找温尔。 脏东西就该待在下水道,彻底烂掉,别说出现在温尔面前了,连被她知道都不配。 第136章 新的明月 九月,盛夏暑气渐消,蓝天如洗,浮云柔软,阳光是整个世界的天然滤镜,灿烂又明媚,校园里花香馥郁,沁人心脾。 广场上,学生都聚集在这里,等开学典礼开始,不少人说说笑笑,谈论着刚结束的暑假。 高三特a班的位置,班上人数本就少,又有陈许凛左渊这些人在,这里显然要安静得多。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讶然和惊叹,像是发生了什么极其令人震惊的事情,迅速引起了讨论。 谢子都看着手机,似乎正在回信息,脸上的表情显出几分厌恶和不耐。 陈许凛和左渊都没什么表情,只漠不关心地站着,陈许冽倒是皱了皱眉,目光扫了一圈,似乎在寻找什么。 几人都对忽然发生的吵闹视而不见,只有丁舒漫忍不住凑过去隔壁班,扬了扬下巴,开口问道,“怎么了?” 对方正讨论得起劲,头都没回,只下意识回了句,“新来的转学生不知道怎么从墙上掉下来了!” 就这? 虽然不知道新来的转学生是谁,但丁舒漫觉得这些人多少有点大惊小怪了,她随意地接了一句话,“掉下来就送医院啊。” 然而没想到的是,对方紧接着就说出了一个更为重磅的消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掉下来的时候砸到了温尔!”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都没什么反应的众人霎时间都投去了视线。 “你说什么?” “你刚才说,砸到了谁?” “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被学校里最出名的几个人这样看着,还一句接一句地问,那人有些不知所措,挠了挠头,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就是……温尔被一个女生砸到了,应该是新来的转学生,反正没见过她。” “情况严不严重不知道,好像有个男生把她抱起来带走了,在紫荆路那边。” 丁舒漫愣了一下,温尔被砸晕了,不会砸坏了,这这这怎么办! 温尔在她眼里一直是无所不能的存在,骤然听到了这样的信息,她有些没反应过来,“哎,你们说……” 她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原本站在不远处的几人都不见了,丁舒漫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拿出手机,通知了温期言一声,好像也只有他算得上是亲属了。 关于突然被砸这件事,别说其他人很是吃惊,温尔本人也没想到,女主角会一来就送她这么一份“大礼”。 温尔走在路上的时候,也是在回忆剧情,开学第一天正是女主转学过来的初登场,文中只提到了苏软软得罪了自己这个恶毒女配,又引起了其他男主的注意。 但是温尔并不知道具体是指什么,等了这么久,时间线终于来到今天,很多问题似乎都要有答案了。 “我先翻过去,你等等。” “要不还是算了,你看起来不行的样子。” 墙外传来说话声,温尔没有太在意。 意外往往来得很快,被突然砸中的时候,温尔眼前一黑,意识开始模糊,她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已经晕倒在地了。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好像看到一个人急匆匆地朝自己跑来,随即把她抱起,声音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和焦急。 “你、你怎么样了,我送你去医院……” 少女双眸闭着,卷翘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阳光映照在她那张漂亮的脸上,像泛着朦胧的光,无形中弱化了那种不可靠近的疏离感,取而代之的是脆弱、精致的美。 她并不知道,有人小心翼翼抱起了她,然后紧张又急切地要走出这条紫荆路,更不知道路的尽头,又出现了几个急匆匆赶来的身影,她随后被另一个人稳稳地接过。 盛夏的余韵未散,日光斜照,树影与微风争相比对,像编织了一个破碎而美丽的梦,在指尖轻触的瞬间,忽然悄无声息地散落,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新学期的序幕以一种未能料到的方式拉开了,是终结也是新生,钟摆计算着,沙漏倒数着,要造一轮新的明月。 ——我是分割线—— 【无奖竞答3:请问第一个抱起温尔的人是谁,随后又是谁接过了温尔,送她去了医院?答案将在后续的情节中揭晓,感觉大家能猜到后一个,前一个可能猜不到。】 第136章 新的明月 九月,盛夏暑气渐消,蓝天如洗,浮云柔软,阳光是整个世界的天然滤镜,灿烂又明媚,校园里花香馥郁,沁人心脾。 广场上,学生都聚集在这里,等开学典礼开始,不少人说说笑笑,谈论着刚结束的暑假。 高三特a班的位置,班上人数本就少,又有陈许凛左渊这些人在,这里显然要安静得多。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讶然和惊叹,像是发生了什么极其令人震惊的事情,迅速引起了讨论。 谢子都看着手机,似乎正在回信息,脸上的表情显出几分厌恶和不耐。 陈许凛和左渊都没什么表情,只漠不关心地站着,陈许冽倒是皱了皱眉,目光扫了一圈,似乎在寻找什么。 几人都对忽然发生的吵闹视而不见,只有丁舒漫忍不住凑过去隔壁班,扬了扬下巴,开口问道,“怎么了?” 对方正讨论得起劲,头都没回,只下意识回了句,“新来的转学生不知道怎么从墙上掉下来了!” 就这? 虽然不知道新来的转学生是谁,但丁舒漫觉得这些人多少有点大惊小怪了,她随意地接了一句话,“掉下来就送医院啊。” 然而没想到的是,对方紧接着就说出了一个更为重磅的消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掉下来的时候砸到了温尔!”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都没什么反应的众人霎时间都投去了视线。 “你说什么?” “你刚才说,砸到了谁?” “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被学校里最出名的几个人这样看着,还一句接一句地问,那人有些不知所措,挠了挠头,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就是……温尔被一个女生砸到了,应该是新来的转学生,反正没见过她。” “情况严不严重不知道,好像有个男生把她抱起来带走了,在紫荆路那边。” 丁舒漫愣了一下,温尔被砸晕了,不会砸坏了,这这这怎么办! 温尔在她眼里一直是无所不能的存在,骤然听到了这样的信息,她有些没反应过来,“哎,你们说……” 她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原本站在不远处的几人都不见了,丁舒漫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拿出手机,通知了温期言一声,好像也只有他算得上是亲属了。 关于突然被砸这件事,别说其他人很是吃惊,温尔本人也没想到,女主角会一来就送她这么一份“大礼”。 温尔走在路上的时候,也是在回忆剧情,开学第一天正是女主转学过来的初登场,文中只提到了苏软软得罪了自己这个恶毒女配,又引起了其他男主的注意。 但是温尔并不知道具体是指什么,等了这么久,时间线终于来到今天,很多问题似乎都要有答案了。 “我先翻过去,你等等。” “要不还是算了,你看起来不行的样子。” 墙外传来说话声,温尔没有太在意。 意外往往来得很快,被突然砸中的时候,温尔眼前一黑,意识开始模糊,她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已经晕倒在地了。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好像看到一个人急匆匆地朝自己跑来,随即把她抱起,声音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和焦急。 “你、你怎么样了,我送你去医院……” 少女双眸闭着,卷翘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阳光映照在她那张漂亮的脸上,像泛着朦胧的光,无形中弱化了那种不可靠近的疏离感,取而代之的是脆弱、精致的美。 她并不知道,有人小心翼翼抱起了她,然后紧张又急切地要走出这条紫荆路,更不知道路的尽头,又出现了几个急匆匆赶来的身影,她随后被另一个人稳稳地接过。 盛夏的余韵未散,日光斜照,树影与微风争相比对,像编织了一个破碎而美丽的梦,在指尖轻触的瞬间,忽然悄无声息地散落,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新学期的序幕以一种未能料到的方式拉开了,是终结也是新生,钟摆计算着,沙漏倒数着,要造一轮新的明月。 ——我是分割线—— 【无奖竞答3:请问第一个抱起温尔的人是谁,随后又是谁接过了温尔,送她去了医院?答案将在后续的情节中揭晓,感觉大家能猜到后一个,前一个可能猜不到。】 第137章 叶川 等通知完温期言再过去的时候,丁舒漫只看到了一个纤细瘦弱的身影,对方没有穿校服,只是简单的白色短袖搭配上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 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五官清丽,有种小家碧玉的纯净,这张脸不算陌生,丁舒漫已经见过几次了。 “怎么又是你?” “这回你又要说不是故意的了?” 丁舒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下巴扬了扬,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苏软软按着脚踝处,抬头看了一眼来人,眼眶有点红,“对不起,我会去跟她赔礼道歉,都是我的错。” 这回,她没再为自己辩驳了,一次是意外,两次是意外,第三次的时候她也不知道算什么了,想到刚刚那个被自己砸到的女生,她心中又慌又乱。 丁舒漫看到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就生气,神情更加不屑,“最讨厌你这种搞小动作的人了,你看上他们之中的哪一个?还是说全部?” 苏软软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有!” 她攥着拳,神情倔强,“这次是我的错,但我没有算计谁!” 丁舒漫笑了一下,唇边小痣显得她娇俏又高傲,“那你可以先担心一下自己了,你恐怕还不知道特a班是什么样的存在。” 阳光正好,树影婆娑,校园里处处都是花香,像梦幻而美好的泡沫,憧憬和期待一戳就破。 不到一天,全校都知道了新来的转学生翻墙进学校把温尔砸晕了,苏软软这个名字可谓是一战成名。 上一个贫困生不过是得罪了c班的李子哲,便被霸凌欺负了许久,直至退学。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这是一个游戏,那么苏软软这种情况算是越级挑战,直接对上了终极难度,开局即死亡。 特a班意味着绝对的特权,他们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其他学生便会自发去帮忙扫除令他们不悦不喜的存在。 斯顿高中里面几乎都是富二代,父母送他们进来这所学校读书,最大的目的是资源和人情。 日后在商场上你们可能连一句话都说不上,但是在这里,你有可能成为这些天之骄子们的朋友,甚至是跟班都足够了。 假如以后你和对家争抢一个项目的时候,特a班的人对你有点印象,这微不足道的一点事情就可能为你带来无数利益。 要实现阶级的跨越非常难,能攀上高枝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特a班是全校的风向标。 于是,在温尔被送进医院接受治疗的时候,苏软软遭遇了一致的排外,书中的剧情正以超出控制的速度发展着。 医院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得益于空调的良好运作,温度有些低,平添几分生冷。 温期言到的时候,走廊上站着的人不止一个,陈许凛陈许冽谢子都左渊都在。 “尔尔怎么样了?” 温期言走向陈许凛,开口询问,脸上带着几分急切。 陈许凛眉微皱,嗓音低沉,“没有明显的外伤,现在在进行身体检查。” 一旁的陈许冽接着补充道,“被砸到头不是一件小事,可能会造成脑震荡。” 温期言抿着唇,一向温和清俊的脸显出几分郁色,“所以,是谁砸到了她?” 他当然可以明事理,但那是因为有温尔在,不涉及到她的时候,他自然就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做烂好人,出来主持公道,但现在显然不是这种情况。 谢子都倚着墙,漂亮的双眸透着点冷漠,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语气带着点诡异,“那个女生很奇怪……” 他见过苏软软好几次,她出现的时机总是十分恰当,而且还会带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牵扯。 他上齿咬了咬下唇,金色卷发下一双眼眸泛着冷,既然上次的警告没用,那么就该让做错事的人付出代价。 谢子都直起身子,走到温期言跟前,在这几人中,他也就对他有几分好脸色,“我有点事要先回学校,如果姐姐醒了,麻烦跟我说一声。” 温期言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其余几个人,“你们呢,要不要先回去上课,尔尔醒了我会通知你们的。” 陈许凛手插着口袋,一张俊脸轮廓分明,双眸漆黑深邃,有种霜雪的冷意,偏偏这一刻又沾上了点缱绻,他说,“不是以同学,是以未婚夫的身份在这里等。” 陈许冽扫了他一眼,然后才收回,紧接着语气漫不经心地道,“我也不走,哪有替补不随时候着的道理。” 左渊没吱声,反而在长椅上坐下了,半晌才听到他说了一句,“我妈让我留下的。” 至于他说的这话,周青女士知不知道就不好说了。 温期言没多说什么,他现在更担心温尔的情况,丁舒漫的短信里有简单说明了一下这次的意外,他视线落在角落里的人,一张陌生的脸映入眼帘。 少年一头黑色短发,身上穿着白色短袖,五官清秀干净,一双眼睛水润又澄澈,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乖巧,纯净。 “你是帮忙送尔尔来医院的同学吗?”温期言语气很温和,“我是她的哥哥,这次谢谢你了。” 似乎他这一句话,把陈许凛等人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去,刚刚只顾着关注温尔的情况,都快忘了还有这个人的存在了。 少年抬起头,眨了眨眼睛,语气透出几分腼腆,“我……我叫叶川,温尔同学之前帮过我的,不用谢。” 而且,而且他们的关系以后可能不用说谢谢,叶川有些不好意思地想。 第137章 叶川 等通知完温期言再过去的时候,丁舒漫只看到了一个纤细瘦弱的身影,对方没有穿校服,只是简单的白色短袖搭配上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 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五官清丽,有种小家碧玉的纯净,这张脸不算陌生,丁舒漫已经见过几次了。 “怎么又是你?” “这回你又要说不是故意的了?” 丁舒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下巴扬了扬,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苏软软按着脚踝处,抬头看了一眼来人,眼眶有点红,“对不起,我会去跟她赔礼道歉,都是我的错。” 这回,她没再为自己辩驳了,一次是意外,两次是意外,第三次的时候她也不知道算什么了,想到刚刚那个被自己砸到的女生,她心中又慌又乱。 丁舒漫看到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就生气,神情更加不屑,“最讨厌你这种搞小动作的人了,你看上他们之中的哪一个?还是说全部?” 苏软软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有!” 她攥着拳,神情倔强,“这次是我的错,但我没有算计谁!” 丁舒漫笑了一下,唇边小痣显得她娇俏又高傲,“那你可以先担心一下自己了,你恐怕还不知道特a班是什么样的存在。” 阳光正好,树影婆娑,校园里处处都是花香,像梦幻而美好的泡沫,憧憬和期待一戳就破。 不到一天,全校都知道了新来的转学生翻墙进学校把温尔砸晕了,苏软软这个名字可谓是一战成名。 上一个贫困生不过是得罪了c班的李子哲,便被霸凌欺负了许久,直至退学。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这是一个游戏,那么苏软软这种情况算是越级挑战,直接对上了终极难度,开局即死亡。 特a班意味着绝对的特权,他们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其他学生便会自发去帮忙扫除令他们不悦不喜的存在。 斯顿高中里面几乎都是富二代,父母送他们进来这所学校读书,最大的目的是资源和人情。 日后在商场上你们可能连一句话都说不上,但是在这里,你有可能成为这些天之骄子们的朋友,甚至是跟班都足够了。 假如以后你和对家争抢一个项目的时候,特a班的人对你有点印象,这微不足道的一点事情就可能为你带来无数利益。 要实现阶级的跨越非常难,能攀上高枝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特a班是全校的风向标。 于是,在温尔被送进医院接受治疗的时候,苏软软遭遇了一致的排外,书中的剧情正以超出控制的速度发展着。 医院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得益于空调的良好运作,温度有些低,平添几分生冷。 温期言到的时候,走廊上站着的人不止一个,陈许凛陈许冽谢子都左渊都在。 “尔尔怎么样了?” 温期言走向陈许凛,开口询问,脸上带着几分急切。 陈许凛眉微皱,嗓音低沉,“没有明显的外伤,现在在进行身体检查。” 一旁的陈许冽接着补充道,“被砸到头不是一件小事,可能会造成脑震荡。” 温期言抿着唇,一向温和清俊的脸显出几分郁色,“所以,是谁砸到了她?” 他当然可以明事理,但那是因为有温尔在,不涉及到她的时候,他自然就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做烂好人,出来主持公道,但现在显然不是这种情况。 谢子都倚着墙,漂亮的双眸透着点冷漠,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语气带着点诡异,“那个女生很奇怪……” 他见过苏软软好几次,她出现的时机总是十分恰当,而且还会带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牵扯。 他上齿咬了咬下唇,金色卷发下一双眼眸泛着冷,既然上次的警告没用,那么就该让做错事的人付出代价。 谢子都直起身子,走到温期言跟前,在这几人中,他也就对他有几分好脸色,“我有点事要先回学校,如果姐姐醒了,麻烦跟我说一声。” 温期言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其余几个人,“你们呢,要不要先回去上课,尔尔醒了我会通知你们的。” 陈许凛手插着口袋,一张俊脸轮廓分明,双眸漆黑深邃,有种霜雪的冷意,偏偏这一刻又沾上了点缱绻,他说,“不是以同学,是以未婚夫的身份在这里等。” 陈许冽扫了他一眼,然后才收回,紧接着语气漫不经心地道,“我也不走,哪有替补不随时候着的道理。” 左渊没吱声,反而在长椅上坐下了,半晌才听到他说了一句,“我妈让我留下的。” 至于他说的这话,周青女士知不知道就不好说了。 温期言没多说什么,他现在更担心温尔的情况,丁舒漫的短信里有简单说明了一下这次的意外,他视线落在角落里的人,一张陌生的脸映入眼帘。 少年一头黑色短发,身上穿着白色短袖,五官清秀干净,一双眼睛水润又澄澈,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乖巧,纯净。 “你是帮忙送尔尔来医院的同学吗?”温期言语气很温和,“我是她的哥哥,这次谢谢你了。” 似乎他这一句话,把陈许凛等人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去,刚刚只顾着关注温尔的情况,都快忘了还有这个人的存在了。 少年抬起头,眨了眨眼睛,语气透出几分腼腆,“我……我叫叶川,温尔同学之前帮过我的,不用谢。” 而且,而且他们的关系以后可能不用说谢谢,叶川有些不好意思地想。 第138章 视而不见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温尔却一直没有醒来,在检测不到原因的情况下,她陷入了昏迷。 来看望的人越来越多,有学校里派来慰问的老师、学生代表,周青从左渊那里知道情况以后,也是下了飞机就赶过来医院。 就连温望都带着谢美云来看过一次,只是到了第二天,温尔仍在昏迷。 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机器检测不出任何异常,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极致的脆弱美。 由于温尔一直昏迷,温期言他们也改成了轮岗,每人负责一个时段。 学校里,苏软软的情况越来越糟,一开始只是言语上的攻击和谩骂,后来发展到有人丢掉她的书,桌上被乱涂乱画,甚至被堵在厕所。 “就是你啊,连温尔都敢砸。” “你不会是喜欢陈许凛,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一副穷酸样。” “你不会以为自己是什么丑小鸭逆袭剧本,还是说你傍上了学校哪个领导?不然特a班怎么会收你这种人?” 苏软软被泼了水,浑身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滴落,在地上积聚了一小滩水。 她攥着拳,没有反抗,反抗的话只会获得更变本加厉的欺负。 等那几个女生觉得没兴致了,她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苏软软双手环抱于胸前,低着头,缓缓离开,她眼眶红红的,这短短两天发生的事,完全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走着走着却突然“嘭”地撞上一个人,苏软软下意识抬起头,然后对上了一张英俊但又透着不耐的脸。 左渊看着眼前的人,少女肤色白皙,双眸微红,水珠顺着她的发梢滴落,无形中似乎增添了几分可怜的意味。 阳光、盛夏、走廊、邂逅、对视,每一个元素都如此适宜,就连突然响起的下课铃声都像是恰到好处的背景音乐。 一瞬间,万物都是陪衬。 有那么一瞬间,左渊觉得自己应该脱下外套,为对方披上,莫名其妙又突如其来的想法涌入脑海。 但是下一秒,他又忽然想起眼前这个人是害得温尔躺在医院,至今没有醒过来的罪魁祸首。 左渊低头看了看自己外套上的水渍,烦躁地皱了皱眉,他很快脱下了外套,随手一扔,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外套直直地落入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做完这个动作以后,他觉得心底那点燥意减少了几分,然后才目空一切地迈着步子离开。 苏软软重新低下头,她甚至没来得及道歉,仅仅只是因为不小心碰了一下,对方就把外套直接扔了,像躲瘟疫一样。 她努力忍着没有掉眼泪,继续走回教室。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苏软软脚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她没有参加训练,只是负责帮忙把器材装在小车里推回去。 然而意外再次发生,她被锁在仓库里了,手机也没有信号。 苏软软原本打算放学后就去医院看看温尔的,她还不知道对方情况怎么样,但是现在却不知道被谁故意锁在这里。 “有人吗!” “能不能帮忙开开门!” 她不停地拍打着门,大声地呼喊,透过唯一一个窗户,她能看到不远处的学生都在离开,似乎根本没有人留意到这里。 夕阳的余韵笼罩着大地,橘色天空漂亮得不真实,校园里都是说说笑笑的学生,她被遗忘在角落。 她不停地拍着,向外求救。 门外有一阵很轻的脚步声,苏软软听到了,她拍得更大声了,“是有人在外面吗!帮忙开一下门行吗!” 然而没有得到回应,苏软软忍了一天的眼泪终于落下,委屈、难过、心酸一下子扑面而来,像雨打芭蕉一样,毫不留情地落下。 门外,原本只是经过的谢子都脚步停住,少女的哭声像某种小动物的呜咽一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夕阳、微风、校园、落难的少女,一切都像是冥冥中的注定,打开这栋门,成为另一个人的救赎。 他甚至都可以想象,门被打开那一瞬间,他所在的位置会刚好逆着光,落在对方眼里时,会是最完美的视角。 但是不对,那不是他,他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 姐姐还在医院没醒,这个害人精又凭什么好好地站着呢,这多不公平。 谢子都抬头望了望天边绮丽的云彩,橘色的光斜照在他那张漂亮得雌雄莫辨的脸上,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他迈着步子,毫无心理负担地离开了,又不是他把人关在这里的,他没做坏事。 视而不见而已,不算坏事。 第138章 视而不见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温尔却一直没有醒来,在检测不到原因的情况下,她陷入了昏迷。 来看望的人越来越多,有学校里派来慰问的老师、学生代表,周青从左渊那里知道情况以后,也是下了飞机就赶过来医院。 就连温望都带着谢美云来看过一次,只是到了第二天,温尔仍在昏迷。 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机器检测不出任何异常,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极致的脆弱美。 由于温尔一直昏迷,温期言他们也改成了轮岗,每人负责一个时段。 学校里,苏软软的情况越来越糟,一开始只是言语上的攻击和谩骂,后来发展到有人丢掉她的书,桌上被乱涂乱画,甚至被堵在厕所。 “就是你啊,连温尔都敢砸。” “你不会是喜欢陈许凛,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一副穷酸样。” “你不会以为自己是什么丑小鸭逆袭剧本,还是说你傍上了学校哪个领导?不然特a班怎么会收你这种人?” 苏软软被泼了水,浑身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滴落,在地上积聚了一小滩水。 她攥着拳,没有反抗,反抗的话只会获得更变本加厉的欺负。 等那几个女生觉得没兴致了,她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苏软软双手环抱于胸前,低着头,缓缓离开,她眼眶红红的,这短短两天发生的事,完全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走着走着却突然“嘭”地撞上一个人,苏软软下意识抬起头,然后对上了一张英俊但又透着不耐的脸。 左渊看着眼前的人,少女肤色白皙,双眸微红,水珠顺着她的发梢滴落,无形中似乎增添了几分可怜的意味。 阳光、盛夏、走廊、邂逅、对视,每一个元素都如此适宜,就连突然响起的下课铃声都像是恰到好处的背景音乐。 一瞬间,万物都是陪衬。 有那么一瞬间,左渊觉得自己应该脱下外套,为对方披上,莫名其妙又突如其来的想法涌入脑海。 但是下一秒,他又忽然想起眼前这个人是害得温尔躺在医院,至今没有醒过来的罪魁祸首。 左渊低头看了看自己外套上的水渍,烦躁地皱了皱眉,他很快脱下了外套,随手一扔,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外套直直地落入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做完这个动作以后,他觉得心底那点燥意减少了几分,然后才目空一切地迈着步子离开。 苏软软重新低下头,她甚至没来得及道歉,仅仅只是因为不小心碰了一下,对方就把外套直接扔了,像躲瘟疫一样。 她努力忍着没有掉眼泪,继续走回教室。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苏软软脚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她没有参加训练,只是负责帮忙把器材装在小车里推回去。 然而意外再次发生,她被锁在仓库里了,手机也没有信号。 苏软软原本打算放学后就去医院看看温尔的,她还不知道对方情况怎么样,但是现在却不知道被谁故意锁在这里。 “有人吗!” “能不能帮忙开开门!” 她不停地拍打着门,大声地呼喊,透过唯一一个窗户,她能看到不远处的学生都在离开,似乎根本没有人留意到这里。 夕阳的余韵笼罩着大地,橘色天空漂亮得不真实,校园里都是说说笑笑的学生,她被遗忘在角落。 她不停地拍着,向外求救。 门外有一阵很轻的脚步声,苏软软听到了,她拍得更大声了,“是有人在外面吗!帮忙开一下门行吗!” 然而没有得到回应,苏软软忍了一天的眼泪终于落下,委屈、难过、心酸一下子扑面而来,像雨打芭蕉一样,毫不留情地落下。 门外,原本只是经过的谢子都脚步停住,少女的哭声像某种小动物的呜咽一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夕阳、微风、校园、落难的少女,一切都像是冥冥中的注定,打开这栋门,成为另一个人的救赎。 他甚至都可以想象,门被打开那一瞬间,他所在的位置会刚好逆着光,落在对方眼里时,会是最完美的视角。 但是不对,那不是他,他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 姐姐还在医院没醒,这个害人精又凭什么好好地站着呢,这多不公平。 谢子都抬头望了望天边绮丽的云彩,橘色的光斜照在他那张漂亮得雌雄莫辨的脸上,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他迈着步子,毫无心理负担地离开了,又不是他把人关在这里的,他没做坏事。 视而不见而已,不算坏事。 第139章 快好起来 温尔陷入昏迷的第二天,苏软软被困在了学校仓库,两小时后才被偶然经过的同学放出来。 “谢谢你。” 苏软软红着眼睛,低声道谢,她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人。 女生穿着银灰色校服,杏眼圆润,偏可爱的长相,她笑了一下,“不用谢,举手之劳。” 这是来到这里以后的第一份善意,苏软软十分感激,“不,还是要谢谢你的,如果不是你刚好经过,我今晚恐怕要在这里过夜了。”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叫苏软软,是新来的转学生,你也是高三的吗?” 天色已晚,橘色夕阳早就消失在地平线尽头,校园里安静得过分,树叶被风吹动,沙沙作响。 “是的,我是高三c班的白白。”女生弯着眼睛笑起来,看着她的眼神似乎有几分了然,还有一种别样的深意,“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苏软软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是这个叫白白的女生像是在安慰自己,“谢谢你,白白同学。” 白白挥了挥手,十分干脆地同她告别,清亮的声音像揉进风里一般,“下次见,这次就先拜拜了!” 苏软软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身影一点一点走出视线范围内,思绪有些复杂,会好起来吗…… — 医院病房内,头顶灯光照耀着,充斥着落针可闻的寂静,大概是这个地方每天都在上演生离死别的戏码,所以这种安静都要带上几分寂寥。 门被打开,有人进来了。 少年戴着黑色鸭舌帽,黑衣黑裤,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被光映照着,下颚线优越至极,双眸漆黑,带着几分冷酷。 他怀里还抱着一束花,放好之后,才走到病床前,视线投了过去。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不知道看了多久,才轻轻喊了一句,“温尔。” 可惜这句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如果是她醒着的话,不管你说什么,她都会淡淡地应一声的,哪怕只是一个“嗯”。 温尔就是这样的人。 池妄目光落在她身上,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温尔好像少了几分疏离感,但是他却莫名不喜欢这样。 即便再遥不可及,他也不想看到她这副毫无生机的模样。 “为什么我身边的人总是在生病。” “母亲是,小恩是,现在你也病了,我好像总是在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 他低着头,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视线下垂着,似乎这一刻是他唯一可以无所顾忌说出心里话的时候。 “我答应了母亲,明天让她和他见面,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对的,她一直都想见他。” “如果明天完成了母亲的愿望,她会不会愿意后天给我过一个生日呢。”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跟我说什么?” 池妄很少说这么多话,即便没有回应,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话。 他伸出手,指尖微颤,想要握住她放在一侧的手,但最终也只是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指尖,轻得像一阵风吹过,悄无声息。 他勾起唇,轻轻地笑了一下。 “算了,你大概会像上次那样,说心结解开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在我生日之前,快点好起来。” 他从来不过生日,但是今年他忽然有了几分期待,或许母亲明天见完那个男人以后,后天也会愿意见他,或许温尔也会醒过来,或许他可以介绍她们认识。 他摩挲着口袋里的打火机,就这一次,他就奢望这一次,可以吗…… 第139章 快好起来 温尔陷入昏迷的第二天,苏软软被困在了学校仓库,两小时后才被偶然经过的同学放出来。 “谢谢你。” 苏软软红着眼睛,低声道谢,她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人。 女生穿着银灰色校服,杏眼圆润,偏可爱的长相,她笑了一下,“不用谢,举手之劳。” 这是来到这里以后的第一份善意,苏软软十分感激,“不,还是要谢谢你的,如果不是你刚好经过,我今晚恐怕要在这里过夜了。”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叫苏软软,是新来的转学生,你也是高三的吗?” 天色已晚,橘色夕阳早就消失在地平线尽头,校园里安静得过分,树叶被风吹动,沙沙作响。 “是的,我是高三c班的白白。”女生弯着眼睛笑起来,看着她的眼神似乎有几分了然,还有一种别样的深意,“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苏软软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是这个叫白白的女生像是在安慰自己,“谢谢你,白白同学。” 白白挥了挥手,十分干脆地同她告别,清亮的声音像揉进风里一般,“下次见,这次就先拜拜了!” 苏软软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身影一点一点走出视线范围内,思绪有些复杂,会好起来吗…… — 医院病房内,头顶灯光照耀着,充斥着落针可闻的寂静,大概是这个地方每天都在上演生离死别的戏码,所以这种安静都要带上几分寂寥。 门被打开,有人进来了。 少年戴着黑色鸭舌帽,黑衣黑裤,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被光映照着,下颚线优越至极,双眸漆黑,带着几分冷酷。 他怀里还抱着一束花,放好之后,才走到病床前,视线投了过去。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不知道看了多久,才轻轻喊了一句,“温尔。” 可惜这句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如果是她醒着的话,不管你说什么,她都会淡淡地应一声的,哪怕只是一个“嗯”。 温尔就是这样的人。 池妄目光落在她身上,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温尔好像少了几分疏离感,但是他却莫名不喜欢这样。 即便再遥不可及,他也不想看到她这副毫无生机的模样。 “为什么我身边的人总是在生病。” “母亲是,小恩是,现在你也病了,我好像总是在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 他低着头,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视线下垂着,似乎这一刻是他唯一可以无所顾忌说出心里话的时候。 “我答应了母亲,明天让她和他见面,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对的,她一直都想见他。” “如果明天完成了母亲的愿望,她会不会愿意后天给我过一个生日呢。”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跟我说什么?” 池妄很少说这么多话,即便没有回应,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话。 他伸出手,指尖微颤,想要握住她放在一侧的手,但最终也只是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指尖,轻得像一阵风吹过,悄无声息。 他勾起唇,轻轻地笑了一下。 “算了,你大概会像上次那样,说心结解开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在我生日之前,快点好起来。” 他从来不过生日,但是今年他忽然有了几分期待,或许母亲明天见完那个男人以后,后天也会愿意见他,或许温尔也会醒过来,或许他可以介绍她们认识。 他摩挲着口袋里的打火机,就这一次,他就奢望这一次,可以吗…… 第140章 是好运呢 温尔昏迷的第三天,医院依旧查不到任何病因,温期言开始联系国外的专家,周故澈也在帮忙。 如果她还是无法醒来,将会送往国外治疗,这无疑是一个噩耗。 学校里都在讨论这件事,各种各样的猜测,温尔还能不能以及多久才能醒来。 短时间内可能没太大影响,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涉及到的问题就是温家后续会不会放弃她、陈家会不会解除婚约。 温家书房,温望坐在办公桌前,一旁的助理正在汇报集团事务,“关于那块地三个的开发方案,目前最优选是第一个,但是资金问题……” 一直听着的温望突然抬手,打断了助理的话,“这个先放一放,医院那边什么情况?” 助理一愣,然后才接着说道,“小姐目前依旧在昏迷,医院没有查出原因。” 温望蹙眉,语气带着几分不悦,“医生不行就换医生,医院不行就换医院,好好的人怎么就醒不过来,盯紧点。” 他手里原本握着一支黑笔,忽然“啪”的一声扔到了桌上,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把文件放下,我自己看。” 助理点头应下,很快就放下文件出去了。 书房里恢复了安静,温望捏了捏眉心,虽然他不喜欢温尔的性子,但她总归是亲生女儿、温家未来的继承人,他不可能真的放任不管。 就算嘴上再怎么说谢子都好,也不过是想敲打一下温尔,真要论起来,他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继子,充其量就让他和温期言一起辅佐温尔。 放眼年轻一辈,哪个比得上她? 就连陈家那个,恐怕都差点。 “扣扣!” 敲门声传来,谢美云很快端着托盘进来,她把炖汤放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李助理怎么走了,你们谈完公事了吗?” 温望没回话,她就绕到他身后,和往常一样给他按了按肩膀,动作温柔,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像依附的藤蔓。 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个女人,温霜就从来不会这样,他见过她在董事会上镇定自如的模样,见过她在舞会上大放异彩的惊艳,也见过她在女儿面前温柔教导的模样,却独独没有见过她半分示弱和讨好。 在这一段联姻中,他从最开始的厌恶冷漠到后来的摇摆纠结,再到最终的崩溃破裂,她却一如既往的冷淡,永远是不染尘埃的模样。 他想他应该是恨她的,不对,他已经忘了她。 但偏偏又好像不是这样的,只要一看见温尔,他就无法自控地想起她。 “别担心,尔尔肯定没事的,如果再醒不过来,我们可以……” “出去。” “怎么了?” “出去!” 温望陡然提高了声音,眉间藏有郁色,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似的。 谢美云脸上的笑淡了下来,但是很快又恢复成那副体贴关切的模样,她没有多问,只是眼圈红了红,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而温望没有挽留。 — 夏日的雨来临之前,空气总是闷热的,轻柔的风吹拂而过。 池妄站在走廊,安安静静地等着,他嘴角挂着一点伤,额角处也有,黑色短发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眸,额前头发被风吹动,有种别样的凌乱美。 他在等,此时此刻他的父母终于见面,正在交谈。 池妄来之前折了一颗纸星星,放在了口袋里,是许愿,也是祈祷。 雨水混着风,一同下落,池妄安静地看着,不知道看了多久,一直到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才低头看了一眼信息。 【温尔醒了。】 下雨了,会雨过天晴的。 池妄伸出手,接住了滴落下来的雨,嘴角轻轻扬起。 “是好运呢。” 第140章 是好运呢 温尔昏迷的第三天,医院依旧查不到任何病因,温期言开始联系国外的专家,周故澈也在帮忙。 如果她还是无法醒来,将会送往国外治疗,这无疑是一个噩耗。 学校里都在讨论这件事,各种各样的猜测,温尔还能不能以及多久才能醒来。 短时间内可能没太大影响,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涉及到的问题就是温家后续会不会放弃她、陈家会不会解除婚约。 温家书房,温望坐在办公桌前,一旁的助理正在汇报集团事务,“关于那块地三个的开发方案,目前最优选是第一个,但是资金问题……” 一直听着的温望突然抬手,打断了助理的话,“这个先放一放,医院那边什么情况?” 助理一愣,然后才接着说道,“小姐目前依旧在昏迷,医院没有查出原因。” 温望蹙眉,语气带着几分不悦,“医生不行就换医生,医院不行就换医院,好好的人怎么就醒不过来,盯紧点。” 他手里原本握着一支黑笔,忽然“啪”的一声扔到了桌上,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把文件放下,我自己看。” 助理点头应下,很快就放下文件出去了。 书房里恢复了安静,温望捏了捏眉心,虽然他不喜欢温尔的性子,但她总归是亲生女儿、温家未来的继承人,他不可能真的放任不管。 就算嘴上再怎么说谢子都好,也不过是想敲打一下温尔,真要论起来,他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继子,充其量就让他和温期言一起辅佐温尔。 放眼年轻一辈,哪个比得上她? 就连陈家那个,恐怕都差点。 “扣扣!” 敲门声传来,谢美云很快端着托盘进来,她把炖汤放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李助理怎么走了,你们谈完公事了吗?” 温望没回话,她就绕到他身后,和往常一样给他按了按肩膀,动作温柔,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像依附的藤蔓。 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个女人,温霜就从来不会这样,他见过她在董事会上镇定自如的模样,见过她在舞会上大放异彩的惊艳,也见过她在女儿面前温柔教导的模样,却独独没有见过她半分示弱和讨好。 在这一段联姻中,他从最开始的厌恶冷漠到后来的摇摆纠结,再到最终的崩溃破裂,她却一如既往的冷淡,永远是不染尘埃的模样。 他想他应该是恨她的,不对,他已经忘了她。 但偏偏又好像不是这样的,只要一看见温尔,他就无法自控地想起她。 “别担心,尔尔肯定没事的,如果再醒不过来,我们可以……” “出去。” “怎么了?” “出去!” 温望陡然提高了声音,眉间藏有郁色,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似的。 谢美云脸上的笑淡了下来,但是很快又恢复成那副体贴关切的模样,她没有多问,只是眼圈红了红,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而温望没有挽留。 — 夏日的雨来临之前,空气总是闷热的,轻柔的风吹拂而过。 池妄站在走廊,安安静静地等着,他嘴角挂着一点伤,额角处也有,黑色短发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眸,额前头发被风吹动,有种别样的凌乱美。 他在等,此时此刻他的父母终于见面,正在交谈。 池妄来之前折了一颗纸星星,放在了口袋里,是许愿,也是祈祷。 雨水混着风,一同下落,池妄安静地看着,不知道看了多久,一直到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才低头看了一眼信息。 【温尔醒了。】 下雨了,会雨过天晴的。 池妄伸出手,接住了滴落下来的雨,嘴角轻轻扬起。 “是好运呢。” 第141章 期待明天 第一个发现温尔醒的人是陈许冽,他看着她的手指动了一下,非常小的弧度。 “温尔,你刚刚……” 陈许冽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病床上的人,神情紧张。 少女肤色很白,仙姿佚貌,她浓密的睫毛略微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了双眼,有一瞬的茫然,但很快又将目光望了过来。 陈许冽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上前一步,直接把人抱住,声音低低的,“你终于醒过来了,你知不知道你都昏迷三天了。” 温尔愣了一下,随即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是一贯的柔和、冷静,“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她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陈许冽便像是被突然安抚下来一般,抱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没关系,你醒过来就好。” 他忽然又想到什么,很快把人松开,急切地问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对了,我先叫医生过来,还要通知他们……” 陈许冽按了铃让医生过来,然后又开始给陈许凛温期言他们发信息,他坐在她旁边,给她讲这几天发生的事。 温尔拿着一杯热水,慢慢地喝,也安静地听。 其实在昏迷的几天里,她只是做了个好梦,在梦里她久违地见到了母亲。 温霜摸着她的头,温柔地同她说,“我们尔尔好棒,我永远为你骄傲。” 温尔想,这就够了,这样一句话足以抚平过去所有的痛苦和难过,也足以让她继续朝着未来前进。 温尔醒过来以后,陆陆续续见到了很多人,温期言和陈许凛是一起到的,这三天基本上都是他们在帮忙处理事情。 她一一向他们道谢,温期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带着点后怕,“你快吓死哥哥了。” 温尔笑了笑,“现在你知道我每次看你病了,都是什么感受了,所以这次你可不能说我了。” 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但是又能很快地用轻松的语气带过,轻易安抚对方。 温期言无奈地点头,“好,我去和医生谈谈,你先好好休息。” 陈许凛自从进来了病房以后,就一直沉默着没说话,只专注地盯着她,视线十分有存在感。 陈许冽抿着唇,在温尔昏迷的这几天,他们的感受应该是一样的,他难得的“有眼力见”,忽然对着两人说道,“我出去一下,十分钟后回来。” 他说着便走出去了,病房里一下子就只剩陈许凛和温尔两个人,十分的安静。 明明只是过去了三天,却好像很久不见一样,空气中蔓延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氛,四目相对间,像漆黑夜色中萤火的相遇。 陈许凛那双瑞凤眼低垂着,少了几分冷淡,多了点缱绻,他突然开口说话,“你要不要抱我一下?” 温尔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下意识反问,“嗯?” 陈许凛神色未变,只是声音听起来更低沉了,“我觉得你可能会怕。” 虽然他话是这么说的,但温尔余光瞥见了他那略微攥着的手,她总觉得他在说的是--我很怕,你要不要抱我一下? 温尔扬起唇,笑了一下,朝他张开双手,坦坦荡荡又落落大方的,“那你弯一下腰。” 陈许凛像是瞬间被击中了似的,怔了一下才俯身弯腰,然后把她拥入怀里。 下一秒,温尔听到了耳边传来的心跳声,快速的、有力的,但又是控制不住的杂乱无章,失去规律。 “温尔,别再生病了。” 他低声说道。 — 再晚点的时候,左渊跟着周青一起过来了,还带来了鲜花炖汤,各种补品,温尔被好一通嘘寒问暖。 周青心疼得要死,总觉得她瘦了,开始给她写支票,还使唤左渊端茶倒水。 “不行了,你这孩子瘦了太多,脸上都没肉了,我把厨师给你送两个过来。” “再来两个保镖看门,得好好保护点,或者尔尔你看我们家小渊行吗,他可以跑个腿看个门。” “不行不行,他太没用了,还是不祸害你了,还是支票好,你想买什么买什么,有缺什么就跟阿姨说啊。” 温尔乖乖应下,她很感谢也很珍惜长辈的善意,尤其是真心为她好的。 周青一看她这乖巧的样子,心里又怜爱了几分,再看看一旁站着的左渊,忽然有点气,给了他后脑勺一下。 左渊被打得一脸懵,周青皱了皱眉,红唇微动,“对不起了儿子,刚刚突然看你很不顺眼。” 左渊捂着后脑勺,敢怒不敢言,莫名有点委屈巴巴的样子。 温尔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样的相处方式有些可爱,左渊原本还觉得委屈的,见她笑了,忽然手足无措起来,只是耳廓泛着些红。 温尔没有注意到这个,因为谢子都发了一条信息过来,她在看,【姐姐,你醒了是不是!我明天才能过来看你,你要好好休息!】 温尔没有多想,只简单回复了个好,随后又送走了周青和左渊。 月色凄清,曼妙如轻纱,柔和也迤逦,漫漫星河,昭昭明月,皆为心之所向。 池妄敲门的时候,温尔已经准备休息了,他一进来,她便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温尔第一次见他这么高兴,眼里都是笑意,他像是在分享什么秘密一样,眼神亮晶晶的,“温尔,我昨天许愿你醒过来,今天就实现了。” 温尔还没说话,他又问,“你好点了吗,我问了陈许凛,他说你没什么事了。” 温尔点头,池妄勾起唇,走到她跟前,他难得的有几分幼稚的孩子气,脸上还有点羞赧,“你知道吗,今天她摸着我的头,叫我的名字了。” 温尔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像是迫不及待要和全世界分享这份喜悦,眼角眉梢都充满着朝气,满怀期待,眼里像装着繁星,让人无法形容的耀眼。 “她认出我了,还笑着和我说话。” “你说,明天她会不会也认得我?” 关于这些,池妄唯一可以分享的人,是她,也只有她了。 池妄弯下腰,视线和她平齐,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问她,“你明天有时间吗,不用很久。” 温尔已经做过一部分检查了,明天早上再做一些常规的检测,没问题就基本可以出院了。 她是有时间的,但她还是问了句,“怎么了?” 池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道,“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眼里凝着光,实在太耀眼了,让人没办法拒绝,只想保护这点光亮不要被熄灭。 联系一下明天的日子,温尔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点点头,笑着应下,“当然可以,你也可以期待一下明天。” 期待变成了约定,池妄忍不住勾起唇,原来真的是好运。 第141章 期待明天 第一个发现温尔醒的人是陈许冽,他看着她的手指动了一下,非常小的弧度。 “温尔,你刚刚……” 陈许冽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病床上的人,神情紧张。 少女肤色很白,仙姿佚貌,她浓密的睫毛略微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了双眼,有一瞬的茫然,但很快又将目光望了过来。 陈许冽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上前一步,直接把人抱住,声音低低的,“你终于醒过来了,你知不知道你都昏迷三天了。” 温尔愣了一下,随即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是一贯的柔和、冷静,“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她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陈许冽便像是被突然安抚下来一般,抱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没关系,你醒过来就好。” 他忽然又想到什么,很快把人松开,急切地问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对了,我先叫医生过来,还要通知他们……” 陈许冽按了铃让医生过来,然后又开始给陈许凛温期言他们发信息,他坐在她旁边,给她讲这几天发生的事。 温尔拿着一杯热水,慢慢地喝,也安静地听。 其实在昏迷的几天里,她只是做了个好梦,在梦里她久违地见到了母亲。 温霜摸着她的头,温柔地同她说,“我们尔尔好棒,我永远为你骄傲。” 温尔想,这就够了,这样一句话足以抚平过去所有的痛苦和难过,也足以让她继续朝着未来前进。 温尔醒过来以后,陆陆续续见到了很多人,温期言和陈许凛是一起到的,这三天基本上都是他们在帮忙处理事情。 她一一向他们道谢,温期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带着点后怕,“你快吓死哥哥了。” 温尔笑了笑,“现在你知道我每次看你病了,都是什么感受了,所以这次你可不能说我了。” 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但是又能很快地用轻松的语气带过,轻易安抚对方。 温期言无奈地点头,“好,我去和医生谈谈,你先好好休息。” 陈许凛自从进来了病房以后,就一直沉默着没说话,只专注地盯着她,视线十分有存在感。 陈许冽抿着唇,在温尔昏迷的这几天,他们的感受应该是一样的,他难得的“有眼力见”,忽然对着两人说道,“我出去一下,十分钟后回来。” 他说着便走出去了,病房里一下子就只剩陈许凛和温尔两个人,十分的安静。 明明只是过去了三天,却好像很久不见一样,空气中蔓延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氛,四目相对间,像漆黑夜色中萤火的相遇。 陈许凛那双瑞凤眼低垂着,少了几分冷淡,多了点缱绻,他突然开口说话,“你要不要抱我一下?” 温尔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下意识反问,“嗯?” 陈许凛神色未变,只是声音听起来更低沉了,“我觉得你可能会怕。” 虽然他话是这么说的,但温尔余光瞥见了他那略微攥着的手,她总觉得他在说的是--我很怕,你要不要抱我一下? 温尔扬起唇,笑了一下,朝他张开双手,坦坦荡荡又落落大方的,“那你弯一下腰。” 陈许凛像是瞬间被击中了似的,怔了一下才俯身弯腰,然后把她拥入怀里。 下一秒,温尔听到了耳边传来的心跳声,快速的、有力的,但又是控制不住的杂乱无章,失去规律。 “温尔,别再生病了。” 他低声说道。 — 再晚点的时候,左渊跟着周青一起过来了,还带来了鲜花炖汤,各种补品,温尔被好一通嘘寒问暖。 周青心疼得要死,总觉得她瘦了,开始给她写支票,还使唤左渊端茶倒水。 “不行了,你这孩子瘦了太多,脸上都没肉了,我把厨师给你送两个过来。” “再来两个保镖看门,得好好保护点,或者尔尔你看我们家小渊行吗,他可以跑个腿看个门。” “不行不行,他太没用了,还是不祸害你了,还是支票好,你想买什么买什么,有缺什么就跟阿姨说啊。” 温尔乖乖应下,她很感谢也很珍惜长辈的善意,尤其是真心为她好的。 周青一看她这乖巧的样子,心里又怜爱了几分,再看看一旁站着的左渊,忽然有点气,给了他后脑勺一下。 左渊被打得一脸懵,周青皱了皱眉,红唇微动,“对不起了儿子,刚刚突然看你很不顺眼。” 左渊捂着后脑勺,敢怒不敢言,莫名有点委屈巴巴的样子。 温尔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样的相处方式有些可爱,左渊原本还觉得委屈的,见她笑了,忽然手足无措起来,只是耳廓泛着些红。 温尔没有注意到这个,因为谢子都发了一条信息过来,她在看,【姐姐,你醒了是不是!我明天才能过来看你,你要好好休息!】 温尔没有多想,只简单回复了个好,随后又送走了周青和左渊。 月色凄清,曼妙如轻纱,柔和也迤逦,漫漫星河,昭昭明月,皆为心之所向。 池妄敲门的时候,温尔已经准备休息了,他一进来,她便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温尔第一次见他这么高兴,眼里都是笑意,他像是在分享什么秘密一样,眼神亮晶晶的,“温尔,我昨天许愿你醒过来,今天就实现了。” 温尔还没说话,他又问,“你好点了吗,我问了陈许凛,他说你没什么事了。” 温尔点头,池妄勾起唇,走到她跟前,他难得的有几分幼稚的孩子气,脸上还有点羞赧,“你知道吗,今天她摸着我的头,叫我的名字了。” 温尔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像是迫不及待要和全世界分享这份喜悦,眼角眉梢都充满着朝气,满怀期待,眼里像装着繁星,让人无法形容的耀眼。 “她认出我了,还笑着和我说话。” “你说,明天她会不会也认得我?” 关于这些,池妄唯一可以分享的人,是她,也只有她了。 池妄弯下腰,视线和她平齐,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问她,“你明天有时间吗,不用很久。” 温尔已经做过一部分检查了,明天早上再做一些常规的检测,没问题就基本可以出院了。 她是有时间的,但她还是问了句,“怎么了?” 池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道,“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眼里凝着光,实在太耀眼了,让人没办法拒绝,只想保护这点光亮不要被熄灭。 联系一下明天的日子,温尔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点点头,笑着应下,“当然可以,你也可以期待一下明天。” 期待变成了约定,池妄忍不住勾起唇,原来真的是好运。 第142章 问心无愧 次日一早,温尔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丁舒漫,她进门以后先是“咳咳”了两声,眼神有点躲闪,双手背在身后,然后才踩着小皮鞋走上前。 她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模样,视线往左边看看,又往右边看看,就是不看温尔。 大概是房间里太安静了,丁舒漫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本小姐路过,顺便来看看。” 温尔身上还穿着病号服,一头柔顺的长发披肩,不施粉黛却又清丽脱俗,虽然丁舒漫别扭又不自在,但温尔只落落大方地道谢,“谢谢你来看我。” 丁舒漫听了这话,心里好一番挣扎,才把一直放身后的双手拿了出来,她手里拿着一朵向日葵,像是随手递过去一般,“啊,这个也是顺便买的,路边老奶奶很不容易,我帮忙买了点。” 金黄色、圆盘状的向日葵,简简单单,却象征着无限生机与朝气,温尔有些惊喜,她下意识抬头,一双漂亮干净的眼睛略微弯起,像初生的弦月,“谢谢,我很喜欢。” 丁舒漫被这笑晃花了眼,笑这么好看,搞什么! 她迅速把向日葵给插花瓶里,脸上还带着几分骄傲和得意,“咳咳,不用谢,本小姐今天乐于助人。” 说着说着,丁舒漫突然提到了苏软软的状况,“我跟你说,那个砸你的人现在可倒霉了,让她之前老是在我们跟前晃……” 温尔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是苏软软,联系到对方贫困生的身份,又想到这次的意外,恐怕这几天发生了点不太好的事情。 原剧情中其实苏软软也是在开学第一天就砸到了她,只不过她并没有昏迷几天,而是砸伤了头。 这个意外让苏软软得罪了她这个恶毒女配,从此以后原女主被霸凌,在之后的日子里,各个男主会和苏软软不断相遇,英雄救美,命运救赎。 温尔不确定这几天里苏软软和他们有多少接触,又是不是和剧情中一样开始心生怜悯,从而变成爱意。 她在意的点只有一个,那就是--苏软软是否被霸凌了? 温尔看着丁舒漫,开口问道,“苏软软是因为我才被学校里的人排挤的吗?” 丁舒漫没有细想太多,她随意地点了点头,“对啊,特a班本来就是站在金字塔尖的存在,你又是塔尖中心,她砸了你,肯定有很多人自发帮你做事。” 温尔皱了一下眉,神色有几分严肃,她不关心女主和男主们的“爱恨纠缠”,但是这份无妄之灾间接由她而起。 她厌恶这样的安排,无论是现实还是剧情中,难道她作为温家大小姐活了这么多年,会做这种仗势欺人、自降身份的事吗? 丁舒漫见她神色不对,直接开口说道,“你不会觉得真是意外,别把人想得太好了,她怎么谁都不砸,就刚好砸到了你,一看她就是故意的。” 温尔摇了摇头,没有过多解释,当时其实她是有一两秒的反应时间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能及时躲开,像是……被定在原地一样。 她很快编辑了一段话发在学校论坛上,做出澄清。 【各位同学早上好,我是高三级的温尔,前几天发生了点意外,因病入院,感谢各位同学和老师的关心与爱护,目前我已经醒过来,身体状况良好,此次事件实属意外,请不要将责任归咎于无关人员,我不愿看到有人因我而遭受无妄之灾,感谢各位。】 这是温尔第一次在论坛上公开说话,虽然没有提到苏软软的名字,但是字里行间都表达了一个意思,不要打着她的名义去欺凌同学,发泄自己的恶意。 丁舒漫也看到了声明,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就算这次是意外,那以后呢,她看着就不像是个安分的,你干嘛替她说话!” 温尔却坚持自己的做法,“在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即使有99的可能性她心怀不轨,我也没有提前下结论的权力。” 她从不觉得手握了剧本的自己就是上帝视角,剧情只是虚无缥缈的文字,她不会为了这短短的几行字就去判断一个人的好坏。 即使剧情里很多东西都能在现实中对得上,但她不是真正的上帝,她无法保证那些文字就是真的。 她眼中的真实来自于亲眼所见,而不是所谓的命运。 正如温期言,正如陈许凛,正如苏软软,他们还什么都没做,她没办法就这么以受害者的身份自居,甚至占据道德制高点,从而对他们心生怨恨。 “才不是,既然她有可能是心怀不轨,你应该提早下手,扼杀掉这种可能性,宁可杀错也不要放过。”丁舒漫对苏软软的厌恶似乎在加剧,尽管她还没意识到是为什么。 温尔其实很理解丁舒漫的想法,一时的心软可能导致未来的悲惨,但是她不能、也不会这样做。 丁舒漫跺了跺脚,忍不住瞪着她道,“温尔,你真的好笨,你比我还笨,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烂好人!” 但丁舒漫又不得不承认,温尔从未变过,她忠于自己的处事原则,能坦然地接受自己做的每个决定所带来的后果。 她不害怕被欺骗、不恐惧被抛弃,所以对待每个人都是毫无保留的真诚,像个游刃有余的理想主义者。 温尔笑了一下,有几分自嘲的意味,她看着窗外的阳光,语气难辨地道,“不,包裹在善意和温柔底下的其实一直是冷漠和自私,我只是怕自己有一天问心有愧。” 她要自己问心无愧,哪怕结局是坏。 与此同时,病房外,苏软软眼眶红红的,思绪翻涌又跌落,她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么一段话。 这段时间以来,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别有用心,不管是之前宴会上还是那次山上,又或者这一次,都好像指向了她。 但是苏软软没想到,温尔这个“受害者”却没有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她,甚至还为她说话。 一开始是仰望羡慕,现在却是完全的心悦诚服,苏软软想,温尔真的是个很好很温柔的女孩子,难怪大家都喜欢她。 “苏软软同学,看看论坛,温尔同学为你说话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旁的白白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得眉眼弯弯,语气也十分雀跃。 “不要害怕,温尔同学很好的,要不要加入我,之后我们组成一个温尔专属的拉拉队,我是队长。” “等我过几天把丁舒漫同学也拉一下,我们就能原地出道了,队长必须得是我,你们两个当副的,怎么样?” 第142章 问心无愧 次日一早,温尔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丁舒漫,她进门以后先是“咳咳”了两声,眼神有点躲闪,双手背在身后,然后才踩着小皮鞋走上前。 她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模样,视线往左边看看,又往右边看看,就是不看温尔。 大概是房间里太安静了,丁舒漫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本小姐路过,顺便来看看。” 温尔身上还穿着病号服,一头柔顺的长发披肩,不施粉黛却又清丽脱俗,虽然丁舒漫别扭又不自在,但温尔只落落大方地道谢,“谢谢你来看我。” 丁舒漫听了这话,心里好一番挣扎,才把一直放身后的双手拿了出来,她手里拿着一朵向日葵,像是随手递过去一般,“啊,这个也是顺便买的,路边老奶奶很不容易,我帮忙买了点。” 金黄色、圆盘状的向日葵,简简单单,却象征着无限生机与朝气,温尔有些惊喜,她下意识抬头,一双漂亮干净的眼睛略微弯起,像初生的弦月,“谢谢,我很喜欢。” 丁舒漫被这笑晃花了眼,笑这么好看,搞什么! 她迅速把向日葵给插花瓶里,脸上还带着几分骄傲和得意,“咳咳,不用谢,本小姐今天乐于助人。” 说着说着,丁舒漫突然提到了苏软软的状况,“我跟你说,那个砸你的人现在可倒霉了,让她之前老是在我们跟前晃……” 温尔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是苏软软,联系到对方贫困生的身份,又想到这次的意外,恐怕这几天发生了点不太好的事情。 原剧情中其实苏软软也是在开学第一天就砸到了她,只不过她并没有昏迷几天,而是砸伤了头。 这个意外让苏软软得罪了她这个恶毒女配,从此以后原女主被霸凌,在之后的日子里,各个男主会和苏软软不断相遇,英雄救美,命运救赎。 温尔不确定这几天里苏软软和他们有多少接触,又是不是和剧情中一样开始心生怜悯,从而变成爱意。 她在意的点只有一个,那就是--苏软软是否被霸凌了? 温尔看着丁舒漫,开口问道,“苏软软是因为我才被学校里的人排挤的吗?” 丁舒漫没有细想太多,她随意地点了点头,“对啊,特a班本来就是站在金字塔尖的存在,你又是塔尖中心,她砸了你,肯定有很多人自发帮你做事。” 温尔皱了一下眉,神色有几分严肃,她不关心女主和男主们的“爱恨纠缠”,但是这份无妄之灾间接由她而起。 她厌恶这样的安排,无论是现实还是剧情中,难道她作为温家大小姐活了这么多年,会做这种仗势欺人、自降身份的事吗? 丁舒漫见她神色不对,直接开口说道,“你不会觉得真是意外,别把人想得太好了,她怎么谁都不砸,就刚好砸到了你,一看她就是故意的。” 温尔摇了摇头,没有过多解释,当时其实她是有一两秒的反应时间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能及时躲开,像是……被定在原地一样。 她很快编辑了一段话发在学校论坛上,做出澄清。 【各位同学早上好,我是高三级的温尔,前几天发生了点意外,因病入院,感谢各位同学和老师的关心与爱护,目前我已经醒过来,身体状况良好,此次事件实属意外,请不要将责任归咎于无关人员,我不愿看到有人因我而遭受无妄之灾,感谢各位。】 这是温尔第一次在论坛上公开说话,虽然没有提到苏软软的名字,但是字里行间都表达了一个意思,不要打着她的名义去欺凌同学,发泄自己的恶意。 丁舒漫也看到了声明,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就算这次是意外,那以后呢,她看着就不像是个安分的,你干嘛替她说话!” 温尔却坚持自己的做法,“在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即使有99的可能性她心怀不轨,我也没有提前下结论的权力。” 她从不觉得手握了剧本的自己就是上帝视角,剧情只是虚无缥缈的文字,她不会为了这短短的几行字就去判断一个人的好坏。 即使剧情里很多东西都能在现实中对得上,但她不是真正的上帝,她无法保证那些文字就是真的。 她眼中的真实来自于亲眼所见,而不是所谓的命运。 正如温期言,正如陈许凛,正如苏软软,他们还什么都没做,她没办法就这么以受害者的身份自居,甚至占据道德制高点,从而对他们心生怨恨。 “才不是,既然她有可能是心怀不轨,你应该提早下手,扼杀掉这种可能性,宁可杀错也不要放过。”丁舒漫对苏软软的厌恶似乎在加剧,尽管她还没意识到是为什么。 温尔其实很理解丁舒漫的想法,一时的心软可能导致未来的悲惨,但是她不能、也不会这样做。 丁舒漫跺了跺脚,忍不住瞪着她道,“温尔,你真的好笨,你比我还笨,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烂好人!” 但丁舒漫又不得不承认,温尔从未变过,她忠于自己的处事原则,能坦然地接受自己做的每个决定所带来的后果。 她不害怕被欺骗、不恐惧被抛弃,所以对待每个人都是毫无保留的真诚,像个游刃有余的理想主义者。 温尔笑了一下,有几分自嘲的意味,她看着窗外的阳光,语气难辨地道,“不,包裹在善意和温柔底下的其实一直是冷漠和自私,我只是怕自己有一天问心有愧。” 她要自己问心无愧,哪怕结局是坏。 与此同时,病房外,苏软软眼眶红红的,思绪翻涌又跌落,她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么一段话。 这段时间以来,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别有用心,不管是之前宴会上还是那次山上,又或者这一次,都好像指向了她。 但是苏软软没想到,温尔这个“受害者”却没有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她,甚至还为她说话。 一开始是仰望羡慕,现在却是完全的心悦诚服,苏软软想,温尔真的是个很好很温柔的女孩子,难怪大家都喜欢她。 “苏软软同学,看看论坛,温尔同学为你说话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旁的白白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得眉眼弯弯,语气也十分雀跃。 “不要害怕,温尔同学很好的,要不要加入我,之后我们组成一个温尔专属的拉拉队,我是队长。” “等我过几天把丁舒漫同学也拉一下,我们就能原地出道了,队长必须得是我,你们两个当副的,怎么样?” 第143章 是骗人的 昨天的暴雨已然过去,下午的时候阳光热烈,微风带着点燥意,从东南方吹拂而过,目的地未知,但这一刻便是永恒的定格。 温尔在等池妄来的时候,先见到了谢子都,准确来说,是见到了一束花,他把脸藏在花后,故意问,“姐姐,猜猜我是谁?” 知道他是在开玩笑,温尔也没恼,反倒顺着他的话一本正经地问,“好难,你给个提示?” 听了这话,他把花挪开,那张精致的脸探了出来,双眸水润又明亮,语气欢快。 “噔噔噔!” “姐姐,是我啊,没想到!” 他穿着灰色卫衣,一头金色卷发下是深蓝色眼眸,肤色冷白,像自带滤镜的好看。 温尔已经收到很多花了,但每一次都会认真道谢,她看了一下花束的包装,忽然开口问道,“是你自己包好的吗?” 谢子都点头,眼神更亮了,“姐姐你怎么知道的,花也是我选的!” 温尔接过花,笑了一下,提醒他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谢子都眨了眨眼睛,对啊,他怎么忘了当初是她教他插花,教他包装的手法的,温尔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他又笑,一双眼眸弯弯的,像小孩子在看心爱的玩具一样,毫不掩饰的喜欢。 温尔的视线却落在他的双手,原本白皙漂亮的手有些红肿,皮肤干燥脱皮,看着有几分骇人。 谢子都下意识把手往后缩,只是简单地解释道,“没什么,我的手脏了,洗多了几次就这样了。” 陈钊拿了他的钱,现在正在赌场玩得开心,贪心的人怎么可能知足,赌徒只会一遍一遍相信自己能翻身。 谢子都在等,等陈钊下一次找他要钱。 用金钱一步步铺满通往坟墓的路,也算是极有仪式感了。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孩子了,可重遇陈钊以后,他不免又想起那些过往。 陈钊男女通吃,恶心肮脏,在不知道他真面目的时候,谢子都还以为自己这次遇上了真正的家人,有了哥哥。 一直到那天晚上,他被陈钊困在房间里,谢子都拼死挣扎,最后从二楼窗户跳下,掉进了泳池。 陈钊害怕了,匆匆逃离,而他因为不会游泳,差点死在了泳池里,还是刚好有佣人经过才把他救上来的。 所以谢子都总是先抱有最大恶意去揣测别人,他向外的攻击都是自保,但他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伤害到无辜的人。 他明里暗里对付过很多人,从不后悔,因为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唯有温尔。 “去看一下医生,这双手挺漂亮的,有点可惜了。” 如果只是洗了几次,根本不会这么严重,温尔没有戳穿他的话,也没有问他到底为什么要反复洗手。 谢子都从她眼里连一丝探究和怜悯都没有找到,有的只是惋惜,惋惜这双漂亮的手变成这样一副“凄惨”的模样。 谢子都自从重新见到陈钊以后,就总是觉得自己很脏,一双手又痒又麻,所以他不停地洗,像是陷入了魔怔一般,无法控制。 “姐姐,你觉得我之前的手好看是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眼神从茫然到坚定,姐姐说原来的手好看,那就不能再洗了,要好好保护。 温尔走到一旁,温期言之前有帮她把包带了过来的,她从里面翻出了一支护手霜,递给他。 “当然,你的手很漂亮,上次看你插花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这个护手霜挺好用的,等看完医生治好手以后,可以试试。” 在她坦然又随意的目光下,他的小心翼翼、自卑敏感、挣扎折磨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谢子都握着手里那支护手霜,忽然就觉得那种痒意消失了,不用再洗了。 他曾经想过,如果他能早点遇到温尔就好了,但是现在才发现,光是遇到她就很幸运了,不必奢求早晚。 — 温尔接到池妄电话的时候,正准备和花店蛋糕店确定送达时间。 “温尔。”透过话筒传来的嗓音有些低沉,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一小时,池妄却突然提前打来了。 温尔应了一声“嗯”,然后安静地等着他要说什么。 池妄停顿了一下,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他开口说道,“觉得有点不真实,所以想听听你的声音。” 温尔给他准备了礼物,但是提前说就没有惊喜了,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而池妄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他很快又笑起来,即便没看到他此刻是什么样子,也不难想象他的愉悦和期待。 “没事了,温尔,待会见。” “嗯,待会见。” 电话被挂断,遗憾的是,这一天温尔从日落等到夜深,都没有等到要等的人。 天台,橘色晚霞晕染出极致的瑰丽,一抹余晖消散在天际,最后隐入夜色的序幕。 女人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身形瘦削,正坐在栏杆上,眺望着远方,天边的橘色一点一点消散,最后只剩降临的夜色。 她看着手腕上的红绳,一直混乱的头脑似乎清醒了过来,目光有几分怀念。 “母亲!” 天台的门被突然打开,池妄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恐惧,他是在去找温尔的路上接到电话的,司机一路上闯了无数红灯才把他送过来。 上一次他从这个天台劝下了她,这一次却似乎要失败了。 或许他也有预感,所以才这么急切而无措地抛出一句又一句话。 “母亲,你是不是又没认出我是谁?” “没认出也没关系,讨厌我也没关系,如果不想看到我的话,我以后都不出现了。” “求你了,别这样对我,想想小恩也可以,今天、今天……” 池妄说不出口了,他眼眶红得厉害。 她却只是看着他笑了一下,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也十分柔和,“小妄。” 不是发病,她很清醒,她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你却是一个很好的孩子,帮我照顾好小恩。” “我太累了,有一个人等了我好多年,我要去见他了,我现在这么难看,不知道他还认不认得我。” “不认得也没关系,我去跟他道歉,他总是会心软原谅我的。” 她那张苍白瘦削的脸出现了极浅的笑容,很快闭上双眼,身子径直往后仰,毫不犹豫地倒了下去,这一瞬的风自由而快乐。 池妄像是被定在原地一般,还没有从现实中反应过来,他双眼失去神采,怔怔的,嘴里无意识喃喃道,“妈妈……” 他再也不要过生日了,都是他奢求太多,一定是梦,梦醒了就好,梦醒了他就还是有妈妈的。 雨过天晴是骗人的,好运也从没来过。 第143章 是骗人的 昨天的暴雨已然过去,下午的时候阳光热烈,微风带着点燥意,从东南方吹拂而过,目的地未知,但这一刻便是永恒的定格。 温尔在等池妄来的时候,先见到了谢子都,准确来说,是见到了一束花,他把脸藏在花后,故意问,“姐姐,猜猜我是谁?” 知道他是在开玩笑,温尔也没恼,反倒顺着他的话一本正经地问,“好难,你给个提示?” 听了这话,他把花挪开,那张精致的脸探了出来,双眸水润又明亮,语气欢快。 “噔噔噔!” “姐姐,是我啊,没想到!” 他穿着灰色卫衣,一头金色卷发下是深蓝色眼眸,肤色冷白,像自带滤镜的好看。 温尔已经收到很多花了,但每一次都会认真道谢,她看了一下花束的包装,忽然开口问道,“是你自己包好的吗?” 谢子都点头,眼神更亮了,“姐姐你怎么知道的,花也是我选的!” 温尔接过花,笑了一下,提醒他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谢子都眨了眨眼睛,对啊,他怎么忘了当初是她教他插花,教他包装的手法的,温尔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他又笑,一双眼眸弯弯的,像小孩子在看心爱的玩具一样,毫不掩饰的喜欢。 温尔的视线却落在他的双手,原本白皙漂亮的手有些红肿,皮肤干燥脱皮,看着有几分骇人。 谢子都下意识把手往后缩,只是简单地解释道,“没什么,我的手脏了,洗多了几次就这样了。” 陈钊拿了他的钱,现在正在赌场玩得开心,贪心的人怎么可能知足,赌徒只会一遍一遍相信自己能翻身。 谢子都在等,等陈钊下一次找他要钱。 用金钱一步步铺满通往坟墓的路,也算是极有仪式感了。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孩子了,可重遇陈钊以后,他不免又想起那些过往。 陈钊男女通吃,恶心肮脏,在不知道他真面目的时候,谢子都还以为自己这次遇上了真正的家人,有了哥哥。 一直到那天晚上,他被陈钊困在房间里,谢子都拼死挣扎,最后从二楼窗户跳下,掉进了泳池。 陈钊害怕了,匆匆逃离,而他因为不会游泳,差点死在了泳池里,还是刚好有佣人经过才把他救上来的。 所以谢子都总是先抱有最大恶意去揣测别人,他向外的攻击都是自保,但他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伤害到无辜的人。 他明里暗里对付过很多人,从不后悔,因为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唯有温尔。 “去看一下医生,这双手挺漂亮的,有点可惜了。” 如果只是洗了几次,根本不会这么严重,温尔没有戳穿他的话,也没有问他到底为什么要反复洗手。 谢子都从她眼里连一丝探究和怜悯都没有找到,有的只是惋惜,惋惜这双漂亮的手变成这样一副“凄惨”的模样。 谢子都自从重新见到陈钊以后,就总是觉得自己很脏,一双手又痒又麻,所以他不停地洗,像是陷入了魔怔一般,无法控制。 “姐姐,你觉得我之前的手好看是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眼神从茫然到坚定,姐姐说原来的手好看,那就不能再洗了,要好好保护。 温尔走到一旁,温期言之前有帮她把包带了过来的,她从里面翻出了一支护手霜,递给他。 “当然,你的手很漂亮,上次看你插花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这个护手霜挺好用的,等看完医生治好手以后,可以试试。” 在她坦然又随意的目光下,他的小心翼翼、自卑敏感、挣扎折磨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谢子都握着手里那支护手霜,忽然就觉得那种痒意消失了,不用再洗了。 他曾经想过,如果他能早点遇到温尔就好了,但是现在才发现,光是遇到她就很幸运了,不必奢求早晚。 — 温尔接到池妄电话的时候,正准备和花店蛋糕店确定送达时间。 “温尔。”透过话筒传来的嗓音有些低沉,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一小时,池妄却突然提前打来了。 温尔应了一声“嗯”,然后安静地等着他要说什么。 池妄停顿了一下,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他开口说道,“觉得有点不真实,所以想听听你的声音。” 温尔给他准备了礼物,但是提前说就没有惊喜了,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而池妄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他很快又笑起来,即便没看到他此刻是什么样子,也不难想象他的愉悦和期待。 “没事了,温尔,待会见。” “嗯,待会见。” 电话被挂断,遗憾的是,这一天温尔从日落等到夜深,都没有等到要等的人。 天台,橘色晚霞晕染出极致的瑰丽,一抹余晖消散在天际,最后隐入夜色的序幕。 女人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身形瘦削,正坐在栏杆上,眺望着远方,天边的橘色一点一点消散,最后只剩降临的夜色。 她看着手腕上的红绳,一直混乱的头脑似乎清醒了过来,目光有几分怀念。 “母亲!” 天台的门被突然打开,池妄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恐惧,他是在去找温尔的路上接到电话的,司机一路上闯了无数红灯才把他送过来。 上一次他从这个天台劝下了她,这一次却似乎要失败了。 或许他也有预感,所以才这么急切而无措地抛出一句又一句话。 “母亲,你是不是又没认出我是谁?” “没认出也没关系,讨厌我也没关系,如果不想看到我的话,我以后都不出现了。” “求你了,别这样对我,想想小恩也可以,今天、今天……” 池妄说不出口了,他眼眶红得厉害。 她却只是看着他笑了一下,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也十分柔和,“小妄。” 不是发病,她很清醒,她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你却是一个很好的孩子,帮我照顾好小恩。” “我太累了,有一个人等了我好多年,我要去见他了,我现在这么难看,不知道他还认不认得我。” “不认得也没关系,我去跟他道歉,他总是会心软原谅我的。” 她那张苍白瘦削的脸出现了极浅的笑容,很快闭上双眼,身子径直往后仰,毫不犹豫地倒了下去,这一瞬的风自由而快乐。 池妄像是被定在原地一般,还没有从现实中反应过来,他双眼失去神采,怔怔的,嘴里无意识喃喃道,“妈妈……” 他再也不要过生日了,都是他奢求太多,一定是梦,梦醒了就好,梦醒了他就还是有妈妈的。 雨过天晴是骗人的,好运也从没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