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把仙尊拐跑啦》 第1章 不要手贱 幽暗水牢,一女子赤身裸体被绑在铁床上。 打眼望去,身上竟没有一块好肉。小太监提着滚烫的水浇在她身上,干脆利落。 “啊!!!!” 女子凄厉的叫声久久不散。 皮肉瞬间被浇得通红,太监又拿了把铁梳,从女子脖颈处开始慢慢拖动。 此乃梳刑。 嗓子早就喊哑了,女子此刻就像一只破布娃娃,突然下巴被一只手大力掰起来。 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传进来,“温言,当初你占用将军府独女身份,入我东宫的时候,就该猜到,总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温言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干裂,两颊分别刺了“贱,人”两个字。 此乃墨刑。 “当初不是硬气的很吗?说什么自己不跪夫君,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太子甩开温言的脸,拿过铁梳,沿着她血痕遍布的背,一路下滑。 看着手下颤抖不已的身体,陈涉笑的更开心了。 他停在温言双腿处,在膝盖窝后用力戳了下,温言痛的闷哼一声,只见她的小腿像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藕一样,晃荡在空中,飘来飘去。 此乃刖刑。 “不是不跪吗?那本宫便叫你这辈子都不用跪了!” “太子哥哥……”铁栏后竟有扇精美的屏风,与此地阴暗格格不入。 陈涉一把扔掉铁梳,大步向外走去。 温言死死咬着下唇,侧头想要努力看清女子面容。 “你怎么来了,这里不适合你,太脏了。” 温言眼底几乎沁出血来,太脏了……是啊,正适合自己。 被保护在屏风后,不谙世事的女子,天真地继续在温言心上戳刀子。 “太子哥哥,里面那人是谁啊!”女子娇声道,“你是不是在外面藏了别的女人啊!” 谁?她到底是谁! 只是温言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体内温度从遍体伤口中消散,渐渐失去了意识。 混乱之中,好像听见了陈涉的声音。 “救活她!她不能死!我答应了仙尊要送她过去献祭的!要死也不能死在这里!” 原来……自己,还有用处啊。 【叮!】 【系统提示:欢迎玩家进入《太子修仙》世界。】 温落落猛地从湖里露出一颗头,湿漉漉的头发全贴在两颊,眼神能刀人,怨气冲天,活像一个水鬼。 皮肤上仿佛还留存着滚水烫过的痛感,她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膝盖。 还好还好,,没成瘸子。 “小……小姐,你没事?” “呃……我觉得小姐心情不大好。” 温落落确实不太好,因为自己竟然穿书里去了! 要不是手贱,在浏览器搜索自己大名温言,她也就不会点进《太子修仙》这本书! 这本书她只看了一半,就看不下去了。 说宫斗不宫斗,说修仙不修仙,最主要是男主的人设也太三心二意的! 再一看分类,哦,在男频啊…… 那没事了,要是这本书在女频,非被读者骂死不可。 于是半夜两点钟,温落落目光炯炯,情绪激昂,文思如尿崩地给这本书,一口气写了将近500字的小作文。 才心满意足地睡去,当晚就做了一个噩梦。 白色阿飘悬在空中,十分不可置信:“差评?你不知道我码字码的有多辛苦?!” “每天007,头发一抓一大把,天天蹲在后台看数据!” 温落落有些迷茫,怎么自己白天打工被骂,晚上做梦还挨骂。 “你谁啊?” “呵呵……”阿飘笑的阴恻恻,“很快你就知道了。” 故弄玄虚,温落落刚要破口大骂,忽然眼前一道白光闪过。 失去意识前,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看你读后感挺多,那就进去帮我改文……” 啊……《太子修仙》! 温落落:“我改你¥……¥&……” 再一睁眼,就是半截身子浸在水里的情况了。 温落落脑中再次响起温柔淑女ai音。 【系统提示:根据作者怒气值和玩家人品值,为您匹配角色:温言。】 这什么滞涨系统? 作者怒气值? 玩家人品值? 就这?就这! 温言,和自己同名的女配,将军府的假千金,东宫里的太子妃。 只不过没躲过炮灰的命,被献祭给仙尊,活人生祭。书还不到一半就噶了。 女配祭天,男主升天。 一条命,换来男主太子陈涉一身光环。 温落落心中暗骂,“之前的玩家也是这么随意分配角色的?” 【系统:……抱歉无法回答您的问题】 温落落握拳,接着问:“现在除了我还有别人在书里吗?” 【系统:您是《太子修仙》尊贵的第一位玩家】 “落落,你说句话,爹爹害怕!” 温落落和系统的“友好”交流被打断,回神观察新手村的环境。 自己在一个水塘里,岸上小厮丫鬟乌泱泱围了一圈,站在中间的是一个身材魁梧,满面急色的中年男人。 骠骑大将军,温戎。 “拉我上去。”温落落艰难抬起胳膊,衣服吸满了水,简直重的像秤砣。 “快快!”温戎一发话,瞬间小池塘里,扑通扑通跳下来了五六七八个人。 “小姐,三笑来救你了!” 小丫鬟一边捂着脸,一边嚎着跳下来。 温落落生无可恋,救我?你们是看我还不够惨…… “落落啊!爹答应你,答应你还不行吗!快先上来!”温戎急得跳脚。 听见这话,温落落精神回笼。 按照书里情节,将军府独女温言在岐山围猎时,对太子陈涉一见钟情。 回到府内后,温言就以命相逼,威胁骠骑大将军,要嫁给陈涉做太子妃。 听的温戎这意思,是婚事还没谈妥? 温落落瞬间一个激灵,伸开手掌,仿佛一座小的五指山般,坚定地立在她爹面前。 手腕上的蓝水晶银质腕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胳膊一起一落之间,又溅起阵局部小雨。 温言怒声道:“不!爹,你先别答应!” 末了又补上一句,“最好永远也别答应我!” 第2章 温柔一刀 温落落连滚带爬地从池塘里出来,抱着温戎的大腿,就开始嚎。 “爹啊!女儿还没好好孝敬您几年!女儿错了,我不想嫁人了!” 她哭得真心实意,鼻涕一把泪一把,温戎看的眼眶都红了。 “好好,落落长大了,爹,爹高兴!” 三笑带头,丫鬟小厮们也全都欢欣鼓舞起来。 温言狠狠抹了把眼泪,搞定! 沐浴过后的温言,正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里面摆烂 疯狂消化着今天接收的信息。 刚才解决了温戎,又清了场,便开始疯狂尝试和系统对话。 但都如石沉大海一般,温言觉得有些离谱,凭什么自己的命运由一个小小的破系统决定? 而且,自己是第一个玩家。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所有的雷都要自己踩! 没有现成的经验攻略,全都得靠自己从新手村一点点摸爬滚打! “喂,系统你在吗?我要回去,我爱打工,你放我走。” 温言对着虚空大喊,连喜欢工作这种,说出去会被天打雷劈的违心话都说出来了,可她还是没听到提示音。 温言怒了,“行,装死是。此路不通,我就自己找!” 究竟怎么才能回去呢?思及此,立刻起身撒么起来,房间内有没有什么按键之类的东西。 【叮!检测到玩家危险想法。】 【提示1:系统终极任务尚未完成,玩家身死不可复活】 【提示2:第一顺序世界中,玩家身份“温言”已死,您正处于第二顺序世界。】 温言呆了,原来自己刚醒来身上那些疼痛感不是幻觉,而是“她”真的死过一回了。 那些痛感,是第一顺序世界中,已死的“温言”所残留下来的。 “那……我能退出,不玩了吗?”她害怕了,“其实,《太子修仙》这本书,也挺好看的,现在回去打五颗星,还来得及吗?” 温言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内心的愤怒反而更大。 开玩笑,脑子被驴踢了?用命帮作者改文? 【系统:抱歉,尚未开发传送功能】 呵,她就说,刚开服的系统就是bug满满。 【任务一:请玩家刷满男主好感度,并努力活下去。】 系统完全不管温言死活,叮当的提示音响个不停。 “疯了!我是假千金,刷陈涉好感度干嘛?让他杀我的时候下手温柔点?还努力活下去,你这两个任务根本就是无解。” 温言真的愤怒了。 【叮!男主并未指定角色。】 【滴滴!警报:玩家辱骂系统。惩罚:三天内将禁止玩家登录系统】 【祝您玩的开心,再见!】 温言闭上眼睛,狂做了十几个深呼吸后…… 还是很暴躁啊啊啊! 两只手狂躁地揉着自己的头发,男主男主,《太子修仙》的男主,可不就是陈涉吗! 这简直是逼着自己去送死,又给她加油,要努力活下去。 “不如问我,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呢!” “什么鸡?小姐想吃鸡了吗?”三笑端着一个檀木盒子进来,“小姐想吃白切鸡还是葱油鸡?” 温言赶紧扒拉两下自己的头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点。 不说还好,三笑这么一问,她确实有些饿了。 折腾一遭,肚子空空如也,完成任务不如睡觉,睡觉不如干饭。 干饭才是人生的究极目标! 如果这系统说究极任务是把世界上,所有的肉都吃光,那温言保证超额完成任务,顺利回去打工! 一想到有肉吃,温言禁不住咧嘴一乐,“都来一份哈哈哈,别客气,肘子我也可以!” 三笑奇怪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温言瞬间收起笑容,大意了。 一听到有肉,都忘记伪装成原主身份性格了,她不会看出什么破绽。 温言摆了一个自认为最淑女的姿势,柔声道:“怎么了?三笑?” 三笑被她这语气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抖抖肩膀道:“小姐,您还是像刚才那样同奴婢讲话。” 温言脸掉了下来,这么不给面子? “您之前不是为了保持身材,每天都吃水煮菜,肉也只吃鸡胸肉的吗?今天怎么还想吃肘子了?” 温言眉头一挑,站起来转个圈左右打量了下原主的身体,又跑到铜镜面前,掐了掐脸蛋。 怪不得…… 原主五官和骨相是上成没错,但架不住面如菜色,瘦骨嶙峋。 好听点是弱柳扶风,难听点……算了,还是别骂自己了。 面前温言这具身体,搁现代妥妥是个营养不良,发育迟缓的少女。 温言摆摆手,“不行,以后大鱼大肉,米饭面条,全都给我正常上!” 不信纠正不过来,从古至今的这个畸形审美! “是。”三笑虽然疑惑,但还是很乐意看见温言的转变。 “对了,你手里拿的什么?”温言下巴一扬,三笑就把盒子放到她面前打开,里面是一封信和漂亮的红玉髓玛瑙手串。 信封上面行云流水的写着四个飘逸的大字。 “落落亲启。” 温言皱了皱眉,十分嫌弃。 这人谁啊,上来就叫人小名,一点边界感都没有。 “小姐,这是宫里面送来的。”三笑尽心尽力补充道。 信纸刚抽出来一半,墨迹洇到背面,看不大清。 听到“宫里”两个字,温言猛地闭眼,手也僵在半空,那封信进不去也出不来。 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宫里,男主,太子,死…… “晦气!” 她只要一想到陈涉亲密地叫她落落,就不免再次记起剜膝剥皮之痛。 他可是亲手杀了,第一顺序世界的温言。 那信纸在她手里,仿佛一块火炭,烫手得很。 温言直接把它扔回盒子里面,行云流水地扣上盖子,假装自己从未打开过。 “爹爹知道这事吗?”她眉头一挑。 三笑思考片刻,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温言不解,“什么意思?” “将军知道是太子找您是为了什么事情,但是信里具体写了什么不知。” 温言点点头,她对这位太子,是生理性的恐惧。 “小姐您不看信吗?”三笑疑惑,“从前您可是一天要问好几遍,太子的回信什么时候道呢。” 温言心中暗骂“温言”蠢货,清了清嗓道:“那个,既然我跟爹说过不嫁太子了,如此最好连信物也不要互相传递了,难免触景生情。” 说完一番话,她眼眶都有点发红,三笑果然一脸心疼的看着她。 “好了,你先下去帮我准备点肉来。”温言满眼精光地揉揉肚子,嘱咐道:“别忘了还有肘子。” “是,小姐……”三笑腿都迈出去一半了,忽然一拍脑袋杀个回马枪。 “看奴婢这记性,要紧事都忘说了。今日西秦国使节来访,晚上小姐得跟着将军入宫去!” “什么?!”温言大惊失色,嘴里能塞个拳头。 命里太子躲不过,应该见时终会见。 第3章 西秦使节 温言怀着忐忑的心情,坐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根据原着内容,今夜宴会,温言因一曲胡旋舞惊艳四座,将西秦派来的舞女全都比了下去。 于是皇上龙颜大悦,一高兴,就赐婚了。 温言短命的一生,也这样开始了倒计时…… 听到那边第三百声叹息后,三笑终于忍不住了。 “小姐,您就别和将军置气了。”她愁眉苦脸地劝道:“将军给叫您换衣服,也是担心圣上降罪于您啊。” 温言摆正了些那粉色鎏金桃枝纹马面裙,又叹了第三百零一口气,“我知道……” 今日出门前,她算盘打的噼啪响,本想着避其锋芒,不让皇帝和太子注意到自己,避开舞蹈比试,或许就可以躲过一劫。 惹不起咱就猥琐发育呗,法师近战,她疯了吗? 于是穿了一身白就要出府赴宴,美其名曰“清雅女鬼风”。 只是她真的没想到,平日里对女儿言听计从,宠上天的温大将军,这次竟然油盐不进,说什么也逼着她换上了现在这一套,华贵张扬的粉色立领。 中间男人,叠加武将buff,审美简直是粗暴简单,一个字。 富! 温戎脸上这才有了笑意。 所以她这个计划也落空了。 温言支腮掀起一角车帘,又得重新想办法咯。 什么东西这么硌脸? 温言想起来了,是她手上一直戴着的蓝水晶银质腕链。原着中基本假千金一出场,作者都会浪费笔墨,着重描写一下这个首饰,她还思考过,这是什么新型水字数的手段,所以记得格外清楚。 她这次有机会近距离观察,不免细细打量起来,纤细的两股银质细链缠绕在一起,蓝水晶镶嵌在戒指上,绕过温言食指,再回到手腕上去。 还挺好看,她忽然有点期待,总觉得这个这个腕链,没那么简单。 “咦?”三笑回头指给温言看,“小姐,那好像是西秦的马车呢。” 温言蹭到三笑身边,探头出去。 果真路上停了辆四马并驾的车辇,玄色纱帐四角挂起,车内人影模糊,分辨不清。 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正在的马车交谈,仿佛是他们的轮子出了点问题。 眼瞅自家马车就要越过去了,温言连忙喊道:“停车停车!” 旋即便跳下车去,朝那架车辇走过去。 “请问你们需要帮助吗?”温言笑的得体,又不至于太过殷勤,像给鸡拜年的黄鼠狼。 侍卫神色一紧,下意识把手放到腰侧的剑上,见来人是个没什么威胁的女子,又回头看了下辇内那人。 温言嘴角一抽,若不是看他们是西秦的车马,自己才懒得多管闲事。 “多谢姑娘,我家主子的车辇坏了,不知姑娘是否知道附近哪里可以修车,或者再买一辆?”侍卫抱拳道。 买一辆,西秦人民这么有钱的吗? 温言眼睛一亮,摆手道,“不必,敢问小哥怎么称呼?” “在下,末舟。” 温言点点头,扬声道,“无妨,我顺路,末舟和你家大人,可与我一同前往皇宫。” 说着一个侧身,将身后马车露了出来。 末舟表情似乎有些难办,“这……我家大人,不喜与人同乘。” 温言碰了一鼻子灰,很快心下有了其他计量。 “好说好说,我把车给你们腾出来不就成了?” “那姑娘?”末舟有些踌躇。 温言朝末舟身后那四匹马,扬了下巴,道:“随便借我一匹就行。” “这……”末舟仍然扭捏。 温言心道真是墨迹,“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你的马?”她有些不耐烦了。 这小侍卫好像真的只是个领命行事的木偶人,一点决定权都没有,又无措地看向帐内。 末舟频频向帐内望去,一时间搞得温言对里面那人,也有些好奇,便随他一同转头过去。 虽说是纱帐,但玄色本身在夜里就更加有遮盖性。 尤其还层层叠叠了好几片,即使是这么近的距离,温言也只能依稀看见人影右手轻轻抬起一挥,便听见末舟抱拳对着自己行礼道: “如此便劳烦姑娘了,不知姑娘姓甚名谁?我家……大人日后定当报答。” 温言轻咳一声,一边探头探脑,仍是想看清车内之人究竟是尊怎样的神仙,一边漫不经心地对末舟说。 “这倒不必,待会宴上还要再见的。报答么……不若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这……” “不会为难你们的,真的只是很小一件事。”温言诚挚的目光,亮过此刻夜幕中的繁星。 这次末舟没说话,是车内之人回答了她。 “允。” 末舟如获大赦,“如此便谢过姑娘了。”转身便去给温言解马了。 她心道,他家这位大人,还真是派头十足,惜字如金啊。 “对了末舟!我尚有一侍女在车内,待会你让她和马夫一起坐再外面就行,麻烦了!” 身为将军府独女,温言怎么能不会骑马呢? 碰巧穿到这里之前,她也在大学选修过马术课,所以从此处到皇城的这点距离,不在话下。 只见少女灵巧如蝴蝶般一个翻身,瞬间便稳当地坐在了马鞍上,粉色马面裙丝毫没有阻碍她动作的美观,反而增添了一丝女儿家的娇俏。 “待会见!” 温言墨发在夜幕中飞舞,衣袂翻飞,目光璀璨逼人。 这句再见,乃是对着帐内之人所说。 “驾!” 少女双腿一夹,一手执鞭,一手牵绳。 风流肆意,动作潇洒利落,丝毫不输男儿郎! 温言渐渐隐于夜幕之中,帐内人却直直望着少女离开的方向,嘴角牵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倒是特别。” 第4章 长得有点老? 骑马的速度自然要比坐车快上不止一倍,温言老早便到了皇城门口。 奈何自己出来的急,身上什么通关玉牌都没有,只得找个地方坐下,盼着三笑来接自己。 不多时,她便看见路口出现个黑点,心下疑惑,怎么这快? 等那黑点逼近,温言才看清。 三笑哪里是坐马车来的,此刻她嘴里正源源不断发出杀猪般的声音,坐在马背上,身后驾马之人,正是末舟。 “吁……” 末舟利落下马,直直伸出两个手臂要接三笑下马。 三笑也是个有骨气的,一边哭,一边狠狠打了他伸过来的手。 “小姐……咯!救,救我哇啊啊!” 温言哭笑不得,朝末舟歉意一笑,连忙奔过去,“就这点出息?都哭打嗝了。” 三笑乖乖地被她抱下马,恶狠狠地剜了末舟一眼,“我分明听到小姐让我同马夫一起坐在外面!你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把我掳过来!” 温言也不解,自己已经骑马过来,把马车留给他主子用了。怎地他主子不与人同乘的毛病,这么严重?连马车外面的空间也管。 一时有些生气,温言不说话,沉默地盯着他。 不知为何,末舟忽然感到一阵威压,连忙低头道:“仙……大人说,姑娘的要求他允了,一辆马车还不大够他的帮忙。这是,他收的利息。” 末舟偷偷瞟了眼三笑,见她仍死死盯着自己,下意识挪开视线。 温言思忖片刻,又换上标准的笑容,“早说啊,害!这不白误会了么,那现在是要回去找你家大人,还是随我们一同进城?” 末舟抱拳,“我在此等候,随大人一同进宫。” 温言打了个哈欠,背对着他挥挥手,“大人随意。” 三笑亮了通关玉牌,温言终于是迈进了这座富丽堂皇的围城。 也是“她”的墓地。 温言随着人流走到了宫宴外围,世家夫人们围在一团,朝中大臣们围在一团,年轻的公子哥小姐们,也各有各的去处。 她一时间没了归属,忽然惊喜地看到了父亲温戎。 “哎呦,落落你怎么搞的!”温戎今日穿上了一品朝服,但周身仍然散发着武将独有的肃杀气派。 此刻他看着温言的鸡窝头,捶胸顿足。 温言和三笑对视一眼,才反应过来,应当是方才骑马过来时,被风吹乱了。 “落落?” 一道清朗的声线从身后传来,温言有些疑惑。 “恒儿!”温戎激动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恒儿如今比为父高出不少了!” 温言了然,这便是原主大哥,温恒了。 他乃是朝中正二品文官,为人刚正不阿,帮理不帮亲。最后假千金身世败露后,被太子处以五马车裂之刑,结局十分惨烈。 “落落?怎么才半月不见,就不认得大哥了?怎么一副要哭的表情。”温恒走了过来,在她头上摸了一下。 温言心中酸涩,“落落……是太想大哥了。” 她想象不到,如此清风明月的一位公子,最后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或许,若是自己能逃过一死,说不定可以改变他的命运! 温言神色一亮,刚想呼叫系统,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三天惩罚期内,登不上系统。 温恒笑了,从袖口中掏出一只玉雕小狐狸,塞到温言手中,“前几日得了个灵巧玩意,想着你们女儿家喜欢,便给你带来了。” 温言双眸酸涩不已,瞅着眼泪就要掉下来,连忙把头埋在大哥怀里,蹭了两下眼泪,闷声道:“谢谢……大哥。” 这一刻,她是真实的羡慕起温言来了。 在书中,虽然她结局不好,但起码在府内是幸福过一段时间的。 头上三位兄长,一个比一个宠她。更别提温戎老将军了,老来得女,更是喜欢的不得了。从原主可以嫁入东宫就能看出,温戎愿意为了这个女儿做到何种地步。 而自己真实的生活呢……温言甩了甩头,既来之则安之。 享受眼下的幸福,不要沉溺于过去的痛苦了。 “这孩子!”温戎笑着嗔怪,看他们兄妹抱在一团,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幸福。 “好了赶紧过去,快开宴了。”温恒笑道。 温言朝身后又看了两眼,还是没见到方才那两个西秦使节。 “落落找人吗?” “啊没有,大哥我们走。”温言笑着挽上温恒的手臂,心道自己不会做了个亏本买卖! 黑暗的夜幕下,往往更能衬托出尘世的万家灯火。 几人转了个弯,来到皇家宴会的正门口,更觉此处气度非凡,人声鼎沸。 精美的鎏金红烛穿插于宴席之间,造型优美精致的各类木雕灯笼高悬于头顶,觥筹交错间,看的温言眼花缭乱。 怪不得太子陈涉对皇位,发了疯一般的执着。 诚然,坐在高处,看到的风景确实美不胜收,奢华至极。 但是温言看着父兄伴于自己身侧,心里忽然一暖。 高处不胜寒,她没什么远大的抱负,只希望能握住身边触手可得的温暖。 那便是最好不过的了。 “落落,这里是将军府的席位,我与父亲去见你个人。”温恒放了一碟绿豆桂花糕到温言前头,“三笑,照顾好小姐。” “大哥你快去找父亲。”温言笑弯了眼,十分乖顺。 她捏起一块糕点端详半天,真有人喜欢吃这么甜的东西吗? 想了想还是放进嘴里,毕竟是大哥给的嘛! “小姐,那是西秦的使节吗?”三笑指了门口的方向给温言看,只见一群穿着蓝色流水纹样服饰的人聚在一处,其中还有个熟悉的面孔。 温言大喜,拍了拍手上残渣,拽着三笑就奔过去,全然将温恒的嘱咐抛在脑后。 “末舟公子!” “……姑娘?”末舟欠身一礼,温言却是直勾勾盯着他身旁那人,若有所思。 “我家大人……诶?姑娘做什么!”末舟话没说完,温言就风驰电掣地将他身侧之人,拽出了门,速度之快,事发之突然,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边温言眼疾手快地将那人往林中一推,压低了声音靠近。 “大人别忘了方才在宫外答应我的事情。” 黑暗中那人影一怔,有些茫然。 温言微微愠怒,“大人可是想翻脸不认人?” “……并非。” 这个声音,怎么听起来有些不同呢? 温言自我开解道,方才宫外他只说了一个字,没准人家说两个字的声音就不一样呢。 况且,能让末舟紧紧跟在身边的人,除了刚才那位大人,还能有谁? “那就好,多有得罪,大人这边请。” 温言放心地笑了,天无绝人之路,希望今晚可以靠他躲过一劫。 那人顺着温言手指的方向,出了林子,二人一前一后走着。 到光亮处时,她终于能看清这位的庐山真面目了。 温言瞅了又瞅,忍不住道:“大人,您怎么……长得有点老?” 大人脚步踉跄一下,背影有些慌乱,“还,还好。” 温言忽然不大敢确定了,又问:“末舟可是大人的侍卫?” “大人”疑惑转身,又看了她的身后,忽然神色一变。温言正疑惑,自己今天的发型真的有这么糟糕么? 只听得身后传来淙淙流水般,清冽空灵的声音道。 “温姑娘可是在找我?” 【警告警告:危险系数不可估,请玩家谨慎行动】 第5章 仙尊容与 什么东西? 鬼系统又上线了?不是说要惩罚三天么。 “喂喂?”温言仍然无法得到回应。 敢情是自己单向无法联系,但系统可以随时通知自己啊。 真狗! 温言面前那位“大人”,突然掩面对着她跪下,叩首道:“拜见仙尊!” 她才反应过来,这人跪的是自己身后之人。 等等! 仙尊?他方才说自己要找的人是他? 登时温言浑身汗毛倒竖。 前世间接和直接弄死自己的两个人,一下全都聚全了。 先前被自己误认成是冤大头的那人,已经起身了,“属下告退。” 夜风习习,宴会主场言笑晏晏,一声声清晰地传进温言耳朵里,清幽高雅的兰花香味从身后钻进她的鼻子里,痒得打了个喷嚏。 “温姑娘要讨债,也不提前确认下身份么?” 系统的警告犹在耳边,还讨什么债,温言撒腿就跑,两人连照面都没打一个。 仿佛身后那人不是仙尊,而是来要她小命的鬼差! 少女跑的十分狼狈,腰间那白铃兰宫铃碰撞起来叮当作响。 温言专注于逃命,连她掉了都不自知。 容与抬步上前拾起那串小巧精致的宫铃,凝视躺在掌心的白铃兰,微微出神。 连跑带爬的温言终于滚回位置上了,连忙灌了一口凉茶,扇风给自己降温。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大公子找你好久了!”三笑在一旁急的打转。 “这不是回来了么。” “咦?小姐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温言不语,谁对着上辈子杀了自己的人还能笑得出来,她直接下跪拜师! “铮……” 大幕落下,场内灯火暗了下来,宴会正式开启。 温言没有看见,紧邻高台左侧的位置,悄悄坐上了一个人,视线不偏不倚地盯着自己。 照例是一曲群舞相贺,曲停舞散之时,东临国的乾平皇陈广晟也出现在了正中央的龙椅之上。 “吾皇万岁!” 温言稀里糊涂地跟着人群跪下,心中惴惴不安。 “平身,今日西秦使节不远万里前来做客,众位卿家可要让他们感到宾至如归啊!” 乾平皇的声音虚浮缥缈,听着就有灯枯油尽的兆头。 温言在三笑的搀扶下站起来,想要看看这皇帝的模样,却一下被他左侧那人吸过去掉了全部的注意力。 “这次仙尊大驾光临,真是让朕喜不自胜啊!” 仙尊容与,是凌驾于西秦皇室的存在,之所以名头上归属于西秦,只不过是因为容与修炼的仙山浮玉恰好坐落在西秦境内罢了。 容与恰好收回落在温言身上的视线,与她错开对视。 “东临人杰地灵,福泽绵延,实乃万民之幸。” 容与微微垂眸,语气不卑不亢。 温言看呆了,怎么会有男人长成这个样子? 三千墨丝随意地散在肩上,头顶一紫玉发冠更添禁欲气质。白底蓝色水纹样式的交领大袖,显得容与仙姿脱俗,不食人间烟火。 长眉入鬓,美目盼兮,玉鼻挺直,薄唇紧闭。 温言盯着他那刀削般的下颌线,眼泪不争气的差点从嘴角流出。 这下巴不拿去切菜可惜了,温言撇了撇嘴。 “都是乾平皇治国有方,应天帝此次特请仙尊出山前来拜访,也是想讨教一二。”说话之人是温言方才抓错的那位,长得有些老的“大人”。 重新在灯光下一看,他其实长得还可以,可惜珠玉在前。坐在仙尊容与旁边实在衬得场内所有男子都黯然失色下来。 她猜应天帝定是西秦的皇帝没错了。书中描述这位皇帝的笔墨不多,但以和为贵,伐战止戈的治国风格却让温言印象深刻。 下意识觉得这位应天帝是个好皇帝。 顶上的人互相恭维着几个来回,温言又抽空偷瞄了几眼容与。 她还是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天仙儿般,看着就无欲无求的人,怎么最后就会成为全书唯一的反派boss呢? 原书作者笔墨都着重在描写主角光环爆表的太子陈涉,以及和真千金缠绵悱恻的谈情说爱场面上。对于仙尊容与的身世来历,以及究竟为何要发动那场旷世大战,全都只字未提。 就连最后安排他死的都很潦草,思及此,温言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心里的害怕都连带着少了几分 她思考出神,一时间忘记了收回视线,不巧直直撞进了容与清润冷冽的眸子里。 虽然面上给人一种和气温润的感觉,那双黑眸一点情绪也无,古经办毫无波澜的黑色,吓了温言一颤,方才听到自己身侧大哥的声音。 “温恒不才,怎敢和西秦仙尊比试。” 吓她一跳,原来是看大哥呀,还以为他是在盯着自己。 再转回头去寻找蛛丝马迹的时候,那令人汗毛倒竖的视线,已经消失了。 温言抖了抖肩膀,总感觉方才自己被当成了猎物,有种被盯上了的感觉。 开玩笑,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温学士不必自谦,翰林院谁人不知你年少有为,两年连跳三级,年纪轻轻就已是翰林学士了?” 一道爽朗亲切的声音从入口处传来,明黄色蟒纹服,来人正是东宫太子,陈涉。 “更何况是落落的大哥,又怎么会资格代表东临进行比试呢?” 听见他的声音,温言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滚水和铁梳带给她生不如死的痛,再一次清晰的降临。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落入你的手掌! 第6章 绿豆花糕,不解相思 “儿臣参见父皇,仙尊。”陈涉分别行了一礼道,“方才处理殿内事宜,儿臣来迟了,还望父皇仙尊恕罪。” 陈涉意气风发,方正的面庞之下,是对权力膨胀的野心。 温言忽然感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禁额角冒汗,几乎快把头埋到桌子底下。 久久得不到回应,那冒犯进攻感十足的视线,终于移开了。 “哈哈哈,皇儿来了!”乾平皇浑浊的眼珠,亮了一瞬。 温言心道,他真是不知道自己生了个什么东西啊…… 陈涉径直走到乾平皇身侧稍矮一点的椅子坐下,仍是坚持不懈,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温言,活像是一条吃不到肉骨头的狗,又气又恼。 “温学士若有压力,可以让宿卿替我一试。”容与朝温恒微微颔首。 原来他叫宿卿啊,温言挑眉。 “是。”宿卿一袭暗色灰衣,低调质朴,拱手一礼后便起身了。 乾平皇大手一挥,太监们就猫着腰端了两张案子上来,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承让。”温恒道。 “大哥加油!”温言右手握成小拳头,神色坚定,十分励志。 温恒微微一笑,便起身坐到了殿内书案之前。 “皇儿你说,这第一题定个什么好呢?” 陈涉道:“比来比去的,总是那么几个治国平天下的论述,不若今日诸位一同聊点小情小爱,儿女家常?” 话,是对着乾平皇说。 目光,却直直落在低眉顺目的温言身上。 此话一出,朝臣们纷纷应和,温言却有点反胃,连忙捂住嘴。 她不知,这番动作落在陈涉眼里,竟变成了欲语还羞,看得他热血沸腾起来。 “如此也好。”容与淡淡道,“取题,相思。” “好!”乾平皇高兴道,“就按仙尊说的来!” 宿卿没什么表情,执笔便低头开始。 温恒有些犯难,好男儿志在四方,从小熟读圣贤书的他,从未放过什么心思在儿女之事上,更别提相思了。 连心上人都没有,何谈相思。 温言见大哥硬着头皮,手悬在半空,那边宿卿都洋洋洒洒写了半页纸,他还一字未动,不禁有些焦急,恨不得上去代替他。 温戎也正色起来,武将之家出了个文官,已是不易,太子这道题出的,实在难为人。 第一场比试,看似只是为了焐热场子,谁人不知,两国暗中交锋就已经开始了? 题目是东临太子出的,若大哥输了第一场比试,想必乾平皇脸色会很难看,搞不好会迁怒自家。 温言眼珠一转,“爹,我有个法子……” 场中僵持的温恒忽然余光注视到一阵红光,侧头看去,竟是温言拿起桌上红烛不停摇晃着。 大哥看过来了,温言马上开始表演,因着场内大家都神色专注于场内比试,十分安静,所以她也不敢作弊的过于明目张胆。 温言先是做愁眉苦脸状,假装窸窸窣窣在纸上写着什么,一会抬头望天,一会凝视手中并不存在的信纸。 随后收好表情,朝温恒竖了个手指,接着又开始。 这次三笑也加进来了,不知道从哪里捡了根树枝,和温言比划起来。 温言表情严肃,动作不敢放大,但仍十分生动传神,温恒看得出,他们是在模拟战场上打斗的情景。 温言一个侧身慢了,三笑的树枝直戳她的心窝 捂她就顺势捂住心口,痛苦挣扎着,眼睛一翻,死了。 温恒差点笑出来,赶紧低头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注意,这才又继续观看自家妹子耍宝。 她对大哥点点头,这次竖起两根手指。 接下来温言又换上了一副焦急期盼的表情,翘首以盼着,不知道在等些什么,人还在这里,心却仿佛早就飞走了。 三笑拿起一块绿豆桂花糕放到温言手上,假装是一封回信。 一见到那“来信”,温言瞬间红了眼眶,不多时,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啦落在衣衫上。旋即视若珍宝地握住那块糕点,神色戚艾。 温恒心脏一窒,对于一个妹控来说,没有比妹妹的眼泪更加可怕的东西了,他瞬间感同身受。 不知道是替那丈夫死在战场的女子心痛,还是被温言炉火纯青的哭戏打动。 温言见大哥表情明显已经入戏了,瞬间面色一喜,豪迈地擦了眼泪,目光灼灼,又比了一个数字三。 场内的温恒微不可察朝她点点头,随后终于开始动笔了。 刚“死了丈夫的”温言终于松了口气,身侧传来父亲压低的声音道:“好女儿!” 她尚未来得及和父亲好好炫耀,便又和仙尊容与对上了视线。 这次那双眸子,与方才古井无波般的墨色不同,而是多了些笑意。 想起自己刚才那三场戏,温言不仅面色一红,赶紧低下头,一副恭敬温顺不已的模样。 看到了又怎么样,自己也不会少块肉,万一以后自己真是没改变温言悲催的命运,死到临头时,没准boss想起今日一遭,还能手下留情,也说不好呢。 “仙尊,那苏姑娘……是怎么做出这么多表情的。”,末舟十分不解,他从未在人类的脸上,看到过如此丰富多彩又极为传神的表情。 容与敛眸不语,盯着面前同样的那盘绿豆桂花糕,斯文地挑了块最小的放进嘴里细细品尝。 “您不是……向来不喜糕点的吗?”末舟惊讶道。 容与慢慢咀嚼着,又喝了口茶水将那绿豆花糕顺下去,方才慢条斯理道:“很甜。” 末舟不解,难道仙尊最近口味变了,喜欢吃甜食? 满脑子想着还有什么甜食可以进献给仙尊的末舟,自然没有看到他正费心巴力想要讨好的仙尊大人,嘴角那几乎看不大清的弧度。 第7章 我跳舞?吓死你 一炷香后,温恒收笔,将纸张叠好,一一放入太监端着的盘中,侧头给温言一个放心的眼神后,垂手等待着结果宣布。 温言紧张地搓搓手,自己只负责给大哥提供灵感,不知道最后成文出来,温恒能不能写得出这种生死之隔的入骨相思来。 乾平皇展开两张试卷,宴中人噤若寒蝉,生怕漏过皇帝面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乾平皇看着纸上内容,凝视温恒良久。 时间久的温言心里直打鼓,她甚至连温恒喜好龙阳这种荒谬的借口都已经放在嘴边了,只听龙椅上爆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 “哈哈哈哈!好,好啊。”乾平皇望着温恒,浑浊不堪的眼睛里有着赞赏。 众人见状,便了然胜负已分。 宿卿颔首,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好一个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陈涉接过温恒的答卷,也不禁赞赏起来。 “温学士字字句句,肺腑动人。” 第一场比试,东道主首战告捷,西秦使节团竟也并无怒色。 “本尊听闻温恒公子尚未婚配,很是好奇,如何写出这般文章来的。”容与面上含笑,食指有节奏地叩在膝盖上,那枚金玉扳指晃得温言有些花眼。 温恒面色一红,拱手道:“战场刀剑无言,在下虽只是一介文官,但家中父兄常年征战在外,耳濡目染,也懂得生死残酷之情。” “每个士兵背后,都有一个家庭。每活过一日,就可以多一封报安家书。可总有天不遂人愿的时候,温恒,便是以此为契机,写下这篇《生死赋》。” 此话一出,场内瞬间寂静无声。 世人只道相思之情是小爱,家国之事才是大爱。 殊不知二者本无界限,为大爱舍小情,又何尝不能荡气回肠呢? 本以为会是两篇靡靡之词的对决,众人都面上调笑,却骤然听到温恒这番说辞,全都老脸一红,不禁羞愧起来。 温恒不仅清楚明白地领会了温言表演的情景,竟还加以升华了,不愧为最年轻的大学士! 容与笑了,身侧宿卿钦佩道:“温学士所言,在下自愧不如,这题,宿卿输的心服口服。” 场内这才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温言也十分卖力的开始鼓掌叫好,心中却为没能拜读一下宿卿的靡靡之词而感到些微的遗憾。 “如此,想来温家人才济济,这第二轮比试,不如就请温姑娘来。”容与风轻云淡一句话,炸的温言头晕眼花。 狗!太狗了! 这人分明是蓄意报复,记恨自己对他宫外挟恩,更记恨自己帮作弊害的西秦首战失利,他绝对是有心整自己! 温言叫苦不迭,一口陈年老血哽在喉头,书里也没提boss今天就会出场啊! 可恶的系统,关键时候不出现,真是太不靠谱了。 本以为,只要自己今日猥琐发育,最后再躲过赐婚,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谁料半路杀出个仙尊容与。 无法探知温言复杂内心活动的陈涉,听他这话,不禁眼前一亮,再次不嫌恶心地开始送“秋刀”:“落落冰雪聪明,想必定能马到功成。” 温言勉强一乐,心道,太子这嘴甚好,不如噶了扔掉。 她爹也是个武蒙子,错将温言求助的眼神理解成,要为温家争个脸面的意思。 大手一挥:“太子厚爱!小女定当不负众望!” 温言的笑容僵在脸上,隐有裂开之势。 “如此也好,好好表现,赢了朕必有重赏!”乾平皇十分豪气,场内所有的视线瞬间都汇集在温言一人身上,如芒在背,让她十分想死。 “系统,系统在吗?呼救,有没有什么金手指,小道具什么的给我用一下啊!喂!” 无论温言怎么在心里疯狂嘶喊,系统都无动于衷。 “小姐,快起来谢恩!”三笑疯狂提醒。 温言这才慢腾腾起身行了一礼,似笑非哭地答道:“臣女,谢主隆恩。” 谢谢你,你人真好,把我往火坑里推。 陈涉柔声道:“落落好好表现。” 温言努力保持得体的微笑,“谢太子。” 陈涉疑惑,落落今日为何不唤自己太子哥哥了? 容与捏了捏手中精致小巧的白铃兰宫铃,视线中女子温顺的身影,和方才宫外策马扬鞭的模样重合在一起,勾唇一笑。 “不若这第二场么……就比试舞蹈如何?” 仙尊容与空灵的嗓音落在温言耳中,仿佛是那鬼差的哄骗。 乖,很快就可以死了,我会温柔的…… 温言眯了眯眼,好啊,让我跳舞? 行,非吓死你不可! 书里女配的高光点,还是来了。只是她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反派人提出来的。 “也好,第一场是太子出题,那这次就由仙尊来。”乾平皇思忖片刻道。 容与一拢袖子将那白色宫铃,不着痕迹地藏了去。 清声道:“方才温学士可以知微见着,不若这场,我们反过来,以大观小可好?” 陈涉皱眉:“仙尊何解?” “简单,以舞为载体,最后评判二位比试者,谁人能表达出更加宏大的意境。那便是胜出者。” 话音刚落,西秦坐席那边站出来一个倩影,柔声道:“小女愿与温姑娘比试。” 温言有些纠结,原书中女配确实舞的好一曲胡璇,简直美轮美奂,但她可是能把民族舞跳成广播体操的人。 或许硬着头皮一试?身体还有记忆惯性,没准可以扳回一城。 不行不行,温言马上否决了这个不太靠谱的想法。 听天由命,不如奋起一搏。 那边西秦派出的代表已经站到了殿中央,乾平皇疑惑地看着尚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温言道:“温家小女,为何还不上前啊?” 温戎不解:“落落,胡旋舞,你不是跳的最好了吗?为父觉得你跳那个就成。” 温言苦笑,但又没办法解释,其实你女儿的身体里面,住的是一个废柴灵魂。 躲不过的话……那就迎难而上好了! 被动只能等死,不如奋起一搏,温言眸中闪烁出惊人的光彩,今晚终于克服了对大反派的恐惧,迎面与其对视。 挑眉道:“敢问仙尊,这场比舞考核立意,形式可否由我自行选择?” 第8章 红衣少女 容与见她不再闪躲眼神,也柔和了视线,轻声道:“自然,不知温姑娘有何提议?” 温言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彩,在众人的吸气声中指向了仙尊……旁边的末舟。 磨牙道:“仙尊把他借我片刻。” 容与挑眉,末舟身形一颤。 “仙尊不……” “允。” 末舟反抗无效,容与一锤定音。 温言欠身,“臣女有一不情之请。” 乾平皇被她方才大胆与仙尊讨价还价的模样惊住了,不知她准备耍什么花招。 “但说无妨。” 温言环顾四周,跳普通的舞是够了。但对她一会要表演的舞蹈来说,这里却是有些施展不开手脚。 “烦请各位在此处观赏完西秦使节的舞蹈后,随三笑移步另一处,臣女将会在那里献上一舞。” 陈涉在乾平皇身侧低声说了什么,他便允了。 温言谢恩之后,十分猖狂地朝末舟看了一眼,对三笑嘱咐道:“待会见机行事,末舟一会来告诉你我的位置,到时你带着大家过去就好了。” “落落,你自己的安危是最要紧的,输赢都没有关系。”坐回来的温恒关切道。 温言心下一暖,明白大哥担心自己,输了比试事小,可如果触怒龙颜,乾平皇降罪下来,才是会掉脑袋的大事。 “大哥放心,我不会胡来的。” 容与食指并拢中指,轻轻一点,末舟颔首,跟着温言离席去了。 方才那位自告奋勇的舞女,也换好了服装,此刻缓缓在众人的注视下,开始翩翩起舞。 腰身盈盈不堪一握,舞步灵巧,月白色纱衣和水蓝色披帛交相辉映,在月色的映衬下,宛若仙子下凡。 足尖轻点,脚腕上的铃铛随舞女转动,而不停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容与微微出神,不自觉抚上袖中那串白色宫铃。 一曲舞毕,众人皆沉醉其中,掌声久久不断。 没人注意到悄悄闪到三笑身后的末舟。 “皎若云间月,这就是西秦大名鼎鼎的月清舞者吗。百闻不如一见哈哈哈!”乾平皇的眼神,浑浊中带着一丝猥琐。 “父皇。”陈涉道,“想必温学士的妹妹,也已经准备好了。不妨大家移步,前去一观?” 他和三笑交换个眼神,后者点头,行了一礼道:“圣上,诸位,我家小姐已经准备好了,劳烦各位随我走一道。” “落落这是要干什么呀。”温戎又喜又怕,既期待温言能一鸣惊人,给将军府长脸,又害怕她平日被自己宠的无法无天,越了雷池。 “将军,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啊!”三笑这次笑不出来了。 温恒虽然也忧虑,但仍然选择相信自己妹妹,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不禁探究地看了眼走在队伍最后的西秦仙尊,容与。 传闻中,这位仙尊可是冷然不可侵犯,看起来谪仙模样,实则手段了然。西秦皇室换了这么多届,从没有人能啃下这块硬骨头。 是以,世人对于容与,崇敬有余,更多的则是畏惧。 只是……今天他对待温言的态度,似乎与传闻并不大相同? 温恒想不明白,干脆快步跟上前面的队伍去了。 “这是什么地方呀?” 此处不同于宴会殿内,入目所及之处尽是黑暗,脚下的触感也仿佛立在泥地中一般,众位大臣一时间怨气连连。 乾平皇和陈涉还好,一停下就有太监抬着金灿灿的椅子过来。容与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是末舟也照顾的很是周到。 “怎么这么臭?”乾平皇捂住鼻子,一脸嫌弃。 话音未落,场内倏地亮起盏盏灯火。 不同于宴内的富丽堂皇,这些小灯显得简陋仓促,但掩映在树影之下也别有一番趣味。 “是不是演马场吗!”有武将认出了这个地方,“怪不得一股粪味。” “这……温将军的女儿到底想干什么呀!” 温戎皱眉,对大儿子道:“落落不会骑马的呀!她难道要在这里跳舞吗?” 温恒神色严肃,摇了摇头,他也搞不懂了。 “咚!” “咚咚!” 议论纷纷之时,鼓手并没管他们,激昂而富有节奏力量感的鼓声,十分有冲击力地止住了大家的质疑声。 每响起一声,就会有一处鼓手的位置被火把点亮,一时间仿佛置身于大战前夕的我军战场。 不论文官武官,此刻都有些血脉激昂。 “诶?好香啊,怎么不臭了?” “是啊是啊!” 容与眼神轻轻飘过那些燃烧的火把,冷清的面容上勾起一丝笑意。 末舟挠挠头,仙尊今日怎么这么爱笑? “驾!” 少女活力十足,飞扬肆意的声音从场内传出,一时间坐在场内座位上的诸位大臣全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个究竟。 一匹浑身毛色洁白的骏马载着一袭红衣劲装的温言,瞬间抓住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容与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素手向衣内摸过去,一管白玉箫赫然出现在他的手里。 场内音乐逐渐沸腾起来,红绸飞舞,高高的马尾减弱了温言身上女子的柔软,显得飒爽无比。 温言满意地看着众人惊讶表情,虽然她不会在地上跳舞。 但是上辈子不才,在大学刚好选修了马术课,刚巧还十分有天赋,刚巧参加了国际赛事还拿了个第一名罢了。 唉,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眼下这具身体,虽然比不上自己原装的灵活耐造,但好在经常跳舞,所以此刻在马背上做起来一些高难度的动作,也不是很吃力。 转瞬间,温言已经在场内绕完一圈,很克制地将扬起的沙土,控制在前排观众一臂距离。 众人惊叹于温言别出心裁的舞蹈,此刻鼓声越来越密,温言的动作也不禁加快起来,心中怒道,夭寿啦!不是说了温柔点敲!别太快吗! 继续再跟着这个节奏舞下去,温言生怕自己没一会就该变成螺旋桨,给自己飞上天去了。 就在她额角汗越出越多的时候,倏地一阵空灵无比的箫声和了进来,虽然声音压不过几面鼓一起敲,但奈何气势逼人。 莫名的压迫感令几名鼓手一怔,旋即不自觉放慢了手下动作。 转瞬之间,鼓声竟是被箫声死死压制住,只能跟着那阵旋律改变要死的敲击速度。 温言松了口气,人群乌压压聚在一旁,她根本看不清哪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节奏一变,温言在马上的动作也不用再那么激昂有力,反而可以做一些优美灵巧的高难度舞蹈动作了。 少女腰肢被黑色宽皮带紧紧束起,更显得柔弱无骨,温言轻轻下了个后腰,双手撑在马鞍两处的拉手上,双脚渐渐从马镫上离开,并在头顶。 她听到场内一阵惊叹,虚荣心极大的得到了满足,微微一笑,这才哪到哪,一群没见过21世纪马术的兵马俑。 温言结合了马术和艺术体操的动作,刚柔并济,观赏感十足。 乾平皇一时间也忘记了身份,看的出神。 温言双手快速交换了个位置,双腿在空中劈开一字马,身子换了个位置,温言挺腰一坐,直接换了位置,后面靠近马首,视线在她眼中飞速倒退。 箫声和鼓声渐渐变缓,温言心里清楚,自己也该结束了。 纠结半晌,还是一狠心咬牙决定拼了! 刚准备做心中sss级难度动作的温言,忽然发现,身下这马,有些不大对劲。 不好! 温言听着这位马大爷不断加重的急促呼吸,眼前的马尾不耐烦地拍打着它自己的臀部,那条马腿,逐渐在自己视野中逼近。 手里冷汗直冒,险些握不住马鞍,身子晃动越来越剧烈。 “快看啊!那马惊了!” 第9章 学艺不精,确实…… 场内大臣惊呼不断,太子陈涉紧张地站了起来,大家全都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场上红衣少女,期待她能转危为安。 温言大脑飞速旋转,思考如何才能避免穿书还不到24小时,就悲催被马踩死的结局。 正当她准备欣然赴死的时候,忽然就感觉身下那马温顺起来,耳中的箫声以一个奇异的音调继续吹奏,鼓手接二连三无法应承,纷纷停下手中动作。 场内一时间只剩下空灵的箫声回荡。 温言赶紧趁着马速降下来,一个塌腰转了回去,左手抓着缰绳,右手在高马尾上缠了一圈,随后快速松开,探向腰后抽出一根马鞭。 极致的颜色对冲,黑,白,红,三种颜色奇异地交织在一起,画面鲜艳绮丽,令人目眩神迷。 容与眸色一暗,白玉萧上面的修长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旋即又马上投入演奏。 没了鼓声,温言动作变得更加柔和,莫名觉得自己和那人心意相通,身下马匹也温顺起来。 逃过一死的温言,一有空就又开始在心里骂人。 这个末舟!真是奴随主样,一个模子的公报私仇,小肚鸡肠! 一定是故意选了脾气这么差的马给她,最好直接把她摔死! 温戎父子见状,悬着的心也纷纷落回肚子。 箫声渐弱,温言也慢慢拉绳停住,潇洒利落地翻身下马,十分标准的行了一礼,箫声戛然而止。 重归寂静的演马场内,众人七上八下的心,仿佛还没反应过来。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带头鼓掌喝彩,大家这才稀稀拉拉地跟上,遑论温言确实出奇制胜,一曲刚柔并济的红衣马上舞,狠狠惊艳众人。 更是因为她代表着东临出战,所以这阵仗只能大不能小。 温言有些发软的脚,切实踩在被马匹踏得十分坚硬的土地上,才有了一丝活着的实感。 瞬间就开始在场内扫视,追寻那道箫声的来源,只是并无一人手里有什么箫,温言不禁疑惑起来。 这时候就流行做好事不留名了?古人还挺超前的,哈哈。 温言在这震耳欲聋的掌声和彩虹屁中,将马牵至厩中拴了起来,背对着众人,单手指在马鼻子上面,眼神凶狠,语气略带威胁道。 “你马小子今晚最好睁着眼睛睡觉!” 随后她又将鞭子插回后腰,少女的发丝和红绸缠绕在一起,飞舞于夜幕之下,温言大步走向父兄那处。 “好!”乾平皇起身道:“温家有女,胆识过人,不知……朕该赏赐些什么才好呢?” 刚回到温将军身边的温言,此刻心里一颤,浑身血液瞬间倒流,面色苍白。 “落落,是不是刚才被马惊了。”温恒关切地扶着她的手臂。 “圣上垂爱,小女……”正开口准备说些场面话的温戎,忽然感觉自己袖子被人一拽,低头便看见自家女儿那张煞白的小脸,温言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定。 温戎话到嘴边赶紧杀了个回马枪,“……小女不才,这些上不了台面,今日权当给诸位同僚助助兴了!能得圣上青睐,实乃小女之幸事。” 在父亲的示意下,温言才转过身来,对着乾平皇行了一礼,柔声道:“臣女,谢主隆恩。只是并不求什么赏赐,只愿东临与西秦两国邦交友好。” 我的愿望很简单且真诚,世界和平,以及……活着。 乾平皇点了点头,这番大义凛然说辞下,倒也不好露出什么被拂了面子的不悦来,不然会显得一国之主,竟还没有臣子之女会审时度势了。 乾平皇饶有兴味地将矛头抛给容与,道:“朕自然是愿与西秦友好相处,不知仙尊对于……” 这令人遐想的停顿,一时间令场面刀光剑影起来。 谁人不知,半年前西秦大旱,逃亡的流民不知死了多少,剩下有命活着的,基本都跑到东临边境来作乱。 两国毗邻,西秦缺水,但矿产资源丰富,冶金产业十分兴盛。而东临相反,境内水资源甚多,农作物和纺织业兴盛,却唯独缺少一些金属矿产。 此次西秦皇帝求得动仙尊容与出山,这打的什么算盘,不用分说,大家心里都是门儿清。 这边容与被扔了话茬,也不急着应对,仍是气定神闲,乾平皇见状才慢悠悠地接上下半句,“温将军独女的舞蹈,有何评价啊?” 一时间场内人心各异,复杂的眼神,不断往返于容与和温言二人身上。 温言看不清楚,可其他大臣却是再清楚不过。 仙尊容与,多么不近人情雪山上的一朵冰莲花,竟然主动出手帮助似敌非友东临国的温言,还是在她有可能胜过西秦月清舞者的情况下。 一时间,众人都很期待仙尊的回答,也对这个贸然出头的温将军独女,生出了许多好奇。 容与冷峻的面上,没有什么波动,如深秋寒潭一般。 他摆正了袖子,轻声道:“玉堂金马,正年少归来,风流如画。” 清冽的音节,一字一句落在温言心上,此刻她说不准自己的感受,幽暗的恐惧中,竟生出了一丝暧昧的好奇。 疯了吗?温言甩了甩头,清醒点,自己要是死了,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乾平皇听见这句评价之后,倒是陷入了深思,看了眼那边面上假装镇定,实则眼神恨不得长在温言身上的太子,又转回去对着容与道。 “今日有幸能听得仙尊精妙绝伦的乐音,也是一桩美事。” 温言懵了,是他? 可是……为什么? 容与敛下星眸,冰雪仍凝在眉梢,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乾平皇眉宇间缠了一些怒气,接着道:“那么这第二场比试,输赢到底该怎么论呢?” 此话一出,诸位大臣又开始窸窸窣窣地探讨。 “月清舞者表演的才是真正的舞蹈!温姑娘只是投机取巧罢了。” 温言眉头一挑,狠狠记住了那人长相。 “诸位别忘了,题目不仅考验舞蹈,如何以大见小,也需得仔细考量呢。” “是啊是啊,月清舞者确实美,这老夫没的说。但是论意境,我还是觉得温姑娘更胜一筹!” “这不能算!她明明是在仙尊的帮助下,才顺利完成了这场演出!”西秦国一个小侍从,忍不住面红耳赤道。 瞬间大家就像哑巴了一般,他说的,是事实,无法否认。 温言倒也看得开,屈膝行礼道:“禀圣上,臣女自知学艺不精,此番比试只为助兴,方才大哥已经替将军府争过脸面了,小女……自愿服输。” 说到后面,少女狡黠的神色,在夜幕中格外亮眼。 按理说这是最好的结果,一比一,谁也不会过于难看。 乾平皇没什么表情,注视着垂头的温言,话却对着容与道:“仙尊以为如何?” “温姑娘所言非虚……” 温言额角一挑,自谦一下还有人顺杆爬了? 一口气没咽下去,又听那人道:“确实学艺不精。” 瞬间把她心中方才升腾起的一些感恩小火苗,浇个透心凉。 乾平皇森然一笑,东临臣子全部两股战战,不知所然。 这仙尊还真是脾气怪的很,方才不是还出手相助,这会儿怎么嘴上一点不留情面。 他们不知,这已经是容与最体面最照顾温言情绪的措辞了。 “父皇……” 陈涉有些焦急的声音传入乾平皇耳中,他方才想起什么事情一般,沉沉的脸色瞬间又如沐春风。 “起来,你这个年纪有勇气应战已是不错了,何况你所言有理,岂能两场全让你温家兄妹赢了去哈哈哈!” 场内大臣这才松了肩膀,温言也稳了稳有些发酸的膝盖,站了起来,“圣上英明。” 可惜她高兴的太早了,怎么也想不到,事情被搞得一团乱的这个档口,竟然还是无法阻止剧情的推动。 随后便听到了那句,犹如宣判自己死期的话。 “太子陈涉已到婚嫁年纪,不知温家小女,可想入主东宫啊?” 【叮!男主好感度+10,累计好感度:0】 第10章 抱个大腿! 乾平皇轻飘飘一句话,震得众人面色各异。 温言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脑子早就是一团浆糊,运转不动了。 既是被怎么也躲不过去的赐婚吓到,更是震惊于系统好感度的累计值。 合着之前还是负的呗?? 啊啊啊???陈涉你最好别太离谱!! 温戎见乾平皇有意赐婚,先是一喜,随后又犯愁地看看前头这位温家小女,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倒是容与有些惊讶,微微挑眉道:“太子妃已有人选?” 陈涉见大局已定,心中稳妥,胜券在握地朝容与扬声道:“正是,本宫一早便觉得温家妹妹,贤良淑德,甚得我心。” 为了增加自己这番表白的感人程度,他又送了些“秋刀”给台下僵直那人,可惜后者根本不领情。 是她现在根本无暇注意外界信息,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办怎么办。 一百双眼睛一起盯着她,前有狼后有虎,根本跑不脱…… 忽然之间,温言像是突然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两眼冒光。 也不顾上礼仪端庄,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横穿半个圆形场地,脚下尘土飞扬,恨不得抡起火星子。 一边扇着灰尘的前排无辜受害者,一边心中暗道,这准太子妃……很是生猛啊,谢恩恨不得直接趴到太子身上去了。 陈涉也是这么想的,抖了抖明黄色的衣袖,换上一副温柔似水的面具,连一会说什么情话都想好了。 却只听见声音从另一端传来,自己怀里依旧是空空如也。 “仙尊!!臣女打小就是听着您传奇的故事长大的!刚生下来就为去浮玉仙山修炼而时刻准备着。”温言声泪俱下,光是听着声音就能感觉到此人的诚心诚意。 灰尘落下,待众人看清场上情况之后,不禁手动扶正快要脱臼的下巴。 只见温言一身红衣跪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抱着仙尊容与的大腿,一颗脑袋还在那上面蹭来蹭去。 至于仙尊的表情……他不一直都是只有一个表情吗? 不过,忽然有点冷是怎么回事啊? “你撒开。”容与没动嘴皮子,用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道。 温言一愣,隐隐听出一丝威胁来,侧过脸去对着后面,让大家看不到,随后咬牙道:“仙尊莫忘了方才在宫外答应我的要求。” 末舟很惊讶,一是对于仙尊主动出手帮助温言,二是温言此刻竟然能抱着仙尊大腿,三是这个角度看来仙尊的额角好像有点……抽筋了? 不怪末舟大惊小怪,千百年来多少人妖鬼怪,都想爬上仙尊容与的床,与那传闻中拥有祸国之姿的谪仙,一度春宵。 可别说爬窗了,就是浮玉山脚下的栅栏,都没几个能碰到。 今日仙尊竟然直接被人抱了大腿,还是个女人? 末舟不得不惊讶。 不等容与再次说话,温言又转头回来,面对场内大臣开始声泪俱下的表演。 忽视了其中陈涉铁青的面孔,乾平皇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自家老爹一脸呆滞,和大哥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嚎道:“小女为了早日能够上山修炼,不拖累仙尊的名声,早早就断了这些儿女私情的事情啦!!要不是爹爹仅我一个女儿,小女真是恨不得刚生下来就自己跑去尼姑庵子啦!!” 容与对于腿上这个会发出杀猪叫声的人形挂件,一时间进退维谷。 “落落……”陈涉柔情万分的话刚到嘴边,就被温言义正言辞地堵了回去。 温戎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白日里她在池塘里拒绝自己的时候,也是这个动作,一时间心情舒坦不少,看向太子的眼神里不禁多了些怜悯。 “太子贵为万金之躯,小女子是万万配不得的,圣上英明世家女子千千万,何愁寻不到出身比小女更加合适殿下的?”温言语气淡淡,可话却掷地有声。 容与敛眸低低看了她一眼。 此话一出,乾平皇瞬间变了脸色,她那最后一句,算是戳到了自己的心窝。连带着看向容与腿边哭喊着的温言,也多了丝审视的意味。 将军府树大招风,其子在朝内一个掌文官要职,其余二子分别手握不少兵力,若是其独女入主东宫,这东临天下,岂非要改陈姓温了? 只是太子求的紧,乾平皇磨不过便应了。 而眼下,温言这番话,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乾平皇眯了眸子,不过既然台阶递到了眼前,自己也没有硬要唱戏的道理。 “父皇……”陈涉的声音有些慌乱,他发现了乾平皇表情的转变。 这次陈涉失望了,乾平皇并未给他任何一个眼神,反而对着温言笑道:“此女聪慧确实不假,但也不必妄自菲薄,虎父无犬子……” 乾平皇看了下容与的脸色,揣度不出,旋即开口道:“想必若是得此机缘,能拜入仙尊门下,也是一桩美谈。” 见乾平皇松了口,大臣们也纷纷转变风向开始应和,只有陈涉的脸彻底灰白,将军府这个助力,他是无缘了…… 不甘心,陈涉暗中捏紧了拳头,看向温言的眼神,竟然多了丝志在必得。 后者则像偷了腥的猫,她就笃定这些狗皇帝绝对见不得手下臣子权势过大,是以故意点一下他,没想到他果真上道。 至于拜入浮玉山一事,作者也在原着中浅浅提过。 西秦此次出使东临,便是以仙尊可以收取东临子弟入浮玉山修行为筹码,交换东临的水源和粮食,以保百姓生活安稳。 只是事发突然,想必仙尊还未来得及用这个筹码和乾平皇谈判,就被自己直接抖落出来了。 但话又说回来……收谁不是收? 为什么就不能是她温言!? 于是此刻把自己说服了的温言,愈发理直气壮起来,手上抱大腿的力度也不自觉加大。 容与微微皱眉,白玉箫从袖管中流畅滑落,一气呵成地敲在温言手关节处,发出清脆一声。 “啊!” 容与仿佛敲对了温言的开关,她瞬间撒开了手,被压制的男人这才有机会活动一下,几乎快要失去知觉的左腿。 少女略带委屈鼻音的声音从下面飘来,“仙尊您倒是给个话啊,我这位很有慧根,守身如玉,一心向道的上佳弟子,您是收……还是收呢?” 容与没在黑暗中的半张脸,嘴角微微勾起。 与此同时,温言听到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叮!男主好感度-100,累计好感值-100】 在她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容与微微欠身,将那白色铃兰宫铃,系在了温言腰间,发丝微微擦过温言的脸颊,有些痒。 那抹兰花香气的空灵嗓音,在耳畔振聋发聩。 “这便是为师的见面礼了,温落落。” 第11章 香闺何处 【提示:若玩家攻略好感度降至-500,将会自动判定玩家任务失败,请耗子尾汁】 温言被腰间的瘙痒、萦绕鼻尖的兰花香气和脑子里面好死不死的温柔女声ai音,快活活搞疯了。 退个婚而已,至于的吗? 陈涉你是不是玩不起,以为自己是杰克苏吗? 被拒绝一下就要心碎了! 而且这种情况,不应该是他觉得女主欲拒还迎,心里冷哼一声:女人,迟早有一天我会叫你心甘情愿,跪着哭着求我,入主东宫。 从而觉得她很难搞,而好感度飙升的吗? 这合理吗? 这真的符合逻辑吗? 男人的想法都这么难猜的吗? 一连串连珠炮的疑问在她脑子里不停滚动,直到温言已经安详地躺在蒹葭阁,自己柔软大床上时,她还没想明白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会不会只是一场梦,睡醒就好了? 哪怕梦醒之后,明天上班时老板告诉温言,你要被降薪,她也不会有半句怨言,反而会含泪继续帮老板攒买迈巴赫的钱。 温言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一个激灵朝桌上看去,那串白色铃兰宫铃赫然安静地躺在桌上。 她撇撇嘴,又躺了回去,心道,明明是物归原主,搞什么拜师礼的噱头。 切(ˉ▽ ̄~) ,堂堂一个仙尊,半点……不!是一星半点的气量也没有。 温言忽然有些犯愁,不会自己之后真过去了浮玉山,发现没有肉吃? 那可太不划算了…… 就这样陷入胡思乱想的温言,终于沉沉入睡了。 与此同时,蒹葭阁高高的红砖围墙上面,一发灰的人影栖在一角,墙根下面正是温言白日里寻死觅活的池塘。 那人影等了不多时,屋内辗转反侧的声音就很快被均匀的呼吸声取而代之了。 温言房间的窗户在夜深人静之时,被悄无声息的推开。 人影灵巧如一阵风,只是轻轻刮起了她鬓边的一缕发丝。 温言挠了挠脸颊,咂咂嘴,翻个身,睡的踏实。 那人影丝毫不慌乱,仿佛早有预备似的,一步步靠近纱幔层层的榻边。 借着一束月光看过去,那人赫然是西秦仙尊,容与 ! 此刻同样是与皇宫内一模一样的五官面容,却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如果说这之前的仙尊容与,是冰山雪莲,凌然不可侵犯,虽眼含笑意,但内里是冰冷的。 那么现在这个容与,便是卸下所有笑容伪装,最真实,也最冷漠的他。 容与一双纤长的眸子,紧紧盯着榻上那人,右手暗暗发力。 今日种种,全都不在自己意料之内,被挟恩,被逼着认徒? 容与圣洁如玉佛般的面颊,隐隐透露出一丝黑气,他像圈禁自己的猎物一般,一点点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眸光狠狠粘在熟睡的温言身上。 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现在的他只需要轻轻伸出手,那少女的脖颈,便会如嫩笋一般,被自己轻脆折断。 “唔……”少女鼻息之间的闷哼,听的容与一怔,手悬在空中,不像是要灭口。 反倒更似爱抚。 “咦?仙尊啊……”只见少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水涟涟的眸子直直望进容与眼底,一时间竟忘记自己会法术这点,任由女子抓住自己的手。 “啊……是做梦,做梦。”温言舔了下嘴唇,又把眼睛闭上了,嘴里嘀咕着什么,奈何声音太轻。 容与则仿佛被蛊惑了一般,没有甩开她的手,反而还俯身靠近声源。 如魔音一般诱惑着榻上睡熟的少女,低沉着嗓音道:“你说什么?” 温言蹭了两下脖子,口齿清晰了些:“现在……我,拜师了,该叫你……师尊了……” 容与面色瞬间僵硬,“师尊”两个字,被少女含糊不清的声音念出来,竟带上了一丝绮丽非凡的意味,上勾的尾音,缠绵清纯,勾人而不自知。 他的身子仿佛被人定住一般,进退不得,被温言紧紧抓着的手,也有些发烫。 冷峻不知所措的面庞上,飞快闪过一丝厌恶。 容与压住心中异动,左手一挥,紫色烟雾便侵入温言的七窍之中,她不再言语,手上也泄了劲,慢慢滑下来。 清冷的蓝光在月光的反射下,晃进了容与的眸子,他神色一凛,反手抓住那只将要滑落的手,一个翻转,便赫然看到那串蓝水晶银质腕链。 有些混乱的灵台仿佛忽然一下子被打通,容与神色复杂地看了温言一眼,随后站起身来,这次没有再从窗户中穿过。 只是视线触及到红木桌上那串宫铃时,猛然一顿,随后右手一抓,宫铃便乖乖地握在他宽大清隽的手掌之中。 容与望向温言勾唇一笑,“你欠我的,这是利息。” 随后左手尾部三指并拢,食指和拇指圈成一个圆,闭眼念咒,便瞬间消失不见了。 几乎快睡死过去的温言,根本没有听见脑子里面的声音。 【叮!攻略对象好感度+200 -150,累计好感值+50】 温言觉得有些吵,掏了掏耳朵,继续睡觉,叽叽咕咕道:“师尊,你不是人,是真狗啊……” 此时已经闪身回到驿站的容与,忽觉掌心宫铃微微发烫…… 夜华如水,蒹葭阁不知道今日捅了什么贼窝,访客简直络绎不绝。 墙角处,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东张西望地抱着什么东西,确认四下无人后,便摸进了温言隔壁侧屋内,不多时,便飞速离开了。 这夜温言睡的很是餍足,觉得自己的睡相很有进步,想必说梦话这个要命的习惯,也改了不少。 趁着可以发呆的这一会儿,她飞速整理了一下昨天的情况。 原主第一个最大的阻碍,赐婚太子,想必已经化解了。 温言瞬间愁眉苦脸起来,她解决了一个麻烦不错,可是又给自己招惹了两个麻烦。 好感值变负数,还拜大反派为师。 真是……狗急跳墙,墙倒众人推啊。 温言把脸埋在双手心中,发出长长的一声哀嚎。 “怎么了怎么了,小姐!”三笑双手握着一把扫帚,蒙着闯了进来,忠心耿耿道:“奴婢来保护您!小姐,恶狼在哪?” 说罢还义正言辞地四处张望着。 温言:“……” “恶狼没有,”她伸出食指面无表情地指向自己,“饿狼有一只,要不要?” …… 两人还没商量好今天午膳吃什么动物,便听见隔壁传来小厮的声嘶力竭的哭喊,叫的比六月飞雪的窦娥还要惊天地泣鬼神。 温言和三笑对视一眼,双双不解,只听得。 “将军冤枉啊!这是小姐的东西,咱们怎么敢动!!” 第12章 白氏苏汐 “怎么了爹?”温言急的只扯了件外衣,便冲了过来。 没有什么,可以阻碍一颗八卦的心。 如果有,那一定是个更大的八卦。 “落落,你……”温戎听见是女儿的声音,眉眼一松,旋即看到她蓬头垢面的样子,立即胡子吹上天。 “回去把小姐收拾好再放出来!!” “是!” 不多时,穿了青色百蝶穿花云缎裙的温言,被请到了将军府正厅。 刚一迈进门,就看见一个脏兮兮的小厮背对着自己跪在地上。 温言扫了一眼,脚步不停,笑眯眯地唤了父兄二人。 “落落。”温恒还是一如既往的谦谦公子,看的她不禁心中一暖。 原来有哥哥罩着自己的感觉……是这样的啊。 温戎却没那么好脾气,看着小厮的眼神,活像是面对着什么洪水猛兽,厉声道:“说!你早上在小姐侧屋里,看见什么了?!” 张二贼眉鼠眼的模样,看的温言一阵反胃。 活像阴沟里的老鼠,不咬人但膈应人。 “回将军,是,是太子殿下的玉珏!”张二说完瞬间把脸贴在地上,双手趴下。 温言不动声色,但却峨眉紧蹙,心道。 这是什么新型品种的狗皮膏药,甩也甩不掉。 “落落……”大哥关切的声音从身侧响起,温言这才控制了下自己的表情。 “大哥我没事。”随后正色看向温戎,“父亲明察,此事与女儿无关。” 听见这话,温戎的脸色才缓和下来,不然自己反倒里外不是人了。昨日刚拂了乾平皇的面子,今日若是查出温言和太子竟私下还有往来,那真是…… 温戎叹了口气。 “我瞅着你面生,不知为何早上会到蒹葭阁去啊?”温言回想了一遍原书的内容,不知是不是因为女配的原因,这一段好像在书里没有写过。 她看了三笑一眼,后者立马欠身,“他不是奴婢放进来的,小姐。” 温言点点头,随后看似温和实则威胁地对张二笑道:“不如你说说呢?” 张二低着头,颤声道:“回,回小姐,这是前几日您吩咐我要把玉珏藏好的啊,说这是太子,太子殿下给您的信物,连同信笺一起送来的呀!” 他说的情真意切,听的温言眉头直皱,张二又道:“小姐,奴才听说了昨晚的事情,但是小姐您不能不认啊!小姐!” 一旁嬷嬷端上来红木托盘,上面赫然摆放着一只刻着龙纹的白玉珏,此乃皇家之物。 张二嚎的温言心烦,她挥挥手,拿过托盘里那玉珏,仔细观察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别烦我了。” 张二一愣,似是没想到自己被嫌弃的这么明显。 温言心里有数,无论这人怎么给自己泼脏水,只要父亲和大哥还相信自己,那就什么都不用怕的。 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花儿来! “落落怎么看?”张二被带下去了,温恒这才开口问道。 温言摩挲着下巴,痞里痞气地翘着二郎腿道:“我道是……太子对我余情未了!” 看她这架势,本以为能听到什么精妙绝伦分析的温家父子,齐齐面上一窒。 “落落啊,为父来看呢……”其实根本是你一直缠着人家太子殿下。 但是碍于温言阴恻恻的眼神,温大将军还是硬是生生把后半句咽回肚子里面了。 温言面上虽然打岔,但是心里门儿清,绝对是有人想硬生生把自己和太子绑在一起,不惜以这种可能会败坏她名声的方式,宁可逼着她承认二人私相授受,也要她嫁入东宫。 只是……这背后之人,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父亲,我有个办法……” —— 将军府柴房内。 张二脸上并没有被抓包或者坏事败露的担忧,反倒是吃好喝好,十分惬意地在等着什么一般。 “太子驾到……” 听见这声的张二,瞬间满血复活,手脚并用爬到门缝朝外看去,既期盼陈涉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又不想把其他人吸引过来。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感觉到门缝的光影被浅浅遮住,他面色一喜,转而去墙根下面把草垛全部翻出,赫然露出一个拳头大点的狗洞来。 张二身材瘦弱,半只小臂都伸了出去,外头的温言看着,觉得有些瘆人,活像丧尸围城只剩了半只手在活蹦乱跳的活死人。 一旁的温恒和她对视一眼,捏起嗓子蹲下对着狗洞道:“叫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那截手臂忽然一愣,竟飞速地收回去了,张二也不出声。 温言心中疑惑,防备心这么强吗? 温恒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她,眼神好似在说,“怎么办?是不是大哥模仿的不像啊!” 温言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还没想好下一步对策的二人,忽然又看见那截灰白色的小臂,从狗洞中钻出。 这次,掌心攥着一块红布,里面好似包着什么东西。 二人对视一眼,温恒再次蹲下,捏着嗓子的手愈发狠了,只希望这次自己可以更像一点。 “没被别人发现。”说着轻轻把张二送出来的东西拿走。 张二狗腿谄媚的声音传来:“没有没有,太子您放心,咱们办事,利索着呢……也不是第一次了是,嘿嘿。” 温恒准备打开红布的手一怔,二人互相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到的惊讶和疑惑。 不是第一次了…… 张二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到临头,还在做着春秋大梦,“太子您答应小人的条件,什么时候……啊!” 慢了半步赶到的温戎,哪里忍受的了自己府内出了此等细作,一脚踹开大门,温言兄妹二人是怎么也没拦住。 张二面色一惊,小臂竟然卡在狗洞中,怎么抽也抽不出来了。 温戎怒气熊熊地逼近,一脚直直踹在了张二的肩膀上面。 好消息,张二的小臂出来了。 另一个好消息,他被踹吐血了。 “将……将军。”张二连滚带爬地到温戎面前求饶。 温戎气的胸脯一上一下,“温某治军严明,却不成想家里被老鼠啃了!竟出了你这么个破烂竖子!” 张二身子抖若筛糠,余光瞟见大公子手上握着的那个红布包,瞬间脸色灰败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事迹败露。 温言一边示意大哥把红布打开,一边继续质问:“你方才说的,也不是第一次了,到底什么意思?” 温言虽是女子,可却并非是个任人摆布的性格,原主是个恋爱脑,但她不是。 这个世界上她温落落最爱两个,一是她自己,二就是钱。 此刻身上的为威压,令张二有些后悔,“我……小的可以说,贱命一条不值钱,只是不知道,小姐您准备拿什么来换呢?” 温言被这死到临头还存有龌龊心思的张二,活活恶心到了,那边红布打开温恒瞬间红着脸又马上盖住,轻咳一声交给她自己看。 温言心下疑惑,打开一看,赫然是自己的红肚兜! 原来存的是这个心思,水眸危险地眯成一条线,温言紧紧攥着那个肚兜。这么点事情,搁现代,连个浪花都掀不起来。 可惜现在温落落并不在21世纪,这里是个封建的吃人不吐骨头的社会,女子名声便是命,且不说是否有过肌肤之亲,单凭两个信物,大家便可以脑补出一段罔顾伦常的故事来。 但他知不知道,今日无意之举,实则是把她温落落推上了一条不归路。 看着面前的三尊大佛,张二仿佛也知道自己没什么活头了,心一狠竟然不管不顾地撞了出去,飞奔向门外。 “拦住他!” 混乱之中,张二身上掉下个什么东西,温言只看清是个有些掉色,绣线勾丝的香囊。 温戎父子却是神色大惊,同时失声叫道。 “苏汐!” “母亲!” 第13章 修梵寺遇故人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此刻在马车内的温言昏昏欲睡,草木混合着泥土的味道,十分清新。 “小姐,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咱们就到了。”三笑在香炉里面添了新香。 车内另一侧,温恒一袭白色大袖衫,手中一卷竹简,看的认真,每每眼神触及到角落中昏昏欲睡的少女时,便会不自觉添上一抹柔色。 其实温言并没有睡着,她只是在闭眼思考。 昨日第二件事情后,张二恐怕没那么容易活命了。 毕竟,这件事情和原主的母亲,温戎唯一挚爱的夫人,白氏苏汐有关。 原着中浅浅带过一笔,只说这位白氏不仅貌美端庄,且聪颖异常,丝毫不输男子,不是那种受困于宅院的怨妇。 只是可惜,才刚为将军诞下一女,也就是温言后,便重病不愈,死了。 昨日张二不慎掉落下来那个香囊,看丝线颜色以及布料的破损程度,此物必定是白氏活着时候的物件。 白氏绣工出色,温氏全家上下都会在生辰当日收到主夫人绣的香囊。 可惜温言没有那个好命,唯一的念想也只有襁褓中,白氏提前绣好的肚兜,自然不认得自己母亲的针脚。 可温戎和温恒又怎会认不出? 于是那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便成了张二的催命符。 白氏的突然离世,一直是将军府内悬而未解的谜题,也是梗在温氏父子二人心头的一个大患。 温言庆幸,这两人对于原主是爱屋及乌,而非因爱生恨,以至于见到温言就会想起死去的白氏。 所以她直到现在,获得的都是双倍的爱,连同未见面的母亲那份,父兄也都一并给予了。 只可惜……他们如果是自己真正的家人就好了。 温言叹了口气,便听到大哥温润的声线落入耳中:“落落不必忧心,修梵寺的方丈与母亲颇为相熟,到了那里你只管跟在大哥身边就好了。” 她乖顺地点点头,闷闷的车厢憋的她头脑发昏,腕链在手上莹莹发光,温言将脑袋探出车窗,猛地深吸一口山中清新的空气。 张二在地牢里,忍受万般折磨后,只吐出一句。 “修梵寺……” 温戎本是打算和二人一同前来的,奈何军中突发要事,不得不赶去处理,这才千叮咛万嘱咐,他们兄妹二人一定要互相照应,保护好自己,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还好今日就是最后一天,不然温言一肚子的疑问,马上就快憋炸了。 “想不到太子昨日,竟果真到访了。”三笑在一旁兀自嘀咕着。 温言瞬间像炸毛的狐狸,瞬间把头缩了回来,和温恒对视一眼,冷然道:“我只是随口一套,不成想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温恒的表情也很严肃,若是昨日太子没有来,那他们还可以认为张二的背后另有其人,可是……陈涉,偏偏就出现了。 出现的这么巧。 “落落,此事先不要声张。” 温言乖巧点头,“自然。”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可是太子呢。” 三笑一脸茫然地看着两位打哑谜,摇摇头,继续专注于给温言缝补披风去了。 马车缓缓停下,温言披上方才三笑缝补好的披风,下了马车。 山中雾气重,温度比城内要低上不少。 树林掩映,暮色苍苍,时不时会有长啸的鸟鸣传来,香火味弥漫在山间,庄重的钟声悠悠传来。 温言瞬间感觉身心都被净化了。 在求人和求己之间,她选择求佛。 “温施主,这边请。”一个五官很是清秀的小和尚走过来,手上一串佛珠,侧身引温氏兄妹二人进入。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温言总觉得这个小和尚对着自己和大哥的态度……有些微妙的不同。 “这位小师傅怎么称呼?”温言十分克制地保持着和他的距离,总感觉他不待见自己,所以更要好好表现。 谁料那小和尚只是闭上眼睛,右掌在胸前一竖,弯了腰,目不斜视地走到他们前头去了。 温言一脸懵,难道原主曾经得罪过他? “落落别往心里去,这位是守仁小师傅,他一向不和俗家女子讲话,对自己的修行很是严格,在住持手底下修行很久了。” 温恒好似想到了什么,怅然道:“说来,当年母亲也算于他有恩了。” “母亲救过他?”温言心道,若真是这样,那他不应该是对救命恩人的女儿,鞍前马后才对吗? 爱搭不理的,这又是个什么态度? 温恒叹了口气,“待会见了主持,你有什么想问的再说。”说罢温柔地摸了摸温言的头顶,眼中是她从没见过的哀伤。 忽然之间,温言……也有些想念自己的母亲了。 那个远在21世纪,从未见过的,母亲。 修梵寺香火不断,但是此刻寺内并没什么人,守仁领着他们穿过大殿,走向左侧后方的一条小路。 温言自是好奇,回想原着中,并未提到有什么事情是在修梵寺发生的,所以多了个心眼,暗中记住这周围的布局。 这一看还真就被她抓到一个奇怪的点。 与他们相反方向,也就是大殿的右后侧方,也有一条藏在竹林深处的小径,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所有经过小径路口的僧侣,都会绕道而行,仿佛那有一堵无形的屏障。 有古怪。 温言心中默默肯定道,倏地头顶被轻轻敲了下。 “好好看路。” 温言揉了揉自己的头顶,表情委屈,刚想张嘴问那边小径的事情,又想到守仁方才冷漠的样子,干脆闭嘴。 又想问大哥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已经走出好远,再看不到那条路了。 温言撇嘴,无所谓,她会自己去查。 “守仁方丈,主持正在讲经,今日恐怕不便见客。”殿内一个小沙弥打开门淡声道。 “知道了。”守仁轻轻退出来,对着温恒兄妹行了一礼,温言赶紧跟着大哥有样学样,回以一礼。 “麻烦方丈了。” “现在我领二位去客房休息,设施简陋,万望海涵。” “多谢。” 二人离开主持殿门,先去下榻休息的地方简单收拾了下,便到了用饭时间。 是一些小沙弥将饭菜送到二人房内,温言可惜没有机会再出去绕绕。 虽然看上去是一些清粥小菜,但吃起来味道却意外的不错,温言眼前一亮,吃了个精光,躺在床上一边揉肚子,一边对三笑道。 “三笑啊,这里都是些视女子为洪水猛兽的小和尚,你最近可要注意言行,千万别冲撞了哪位高人。”免得连累自己受冷脸。 三笑正在收拾碗筷,准备一会送出去,闻言有些疑惑:“不会啊,刚才小姐和大公子谈话的时候,守仁方丈还跟我说了好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呢。” 温言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眼神十分不解。 不是,他什么意思啊? 针对自己? 还是……忽然想到什么的温言脸色一变,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想。 不过现在还不急于证实,要紧的是先解决白氏和张二的事情。 这边主仆二人正在不同维度谈话,那边就传来的笃笃的敲门声。 “二位施主可用好饭了?”是个小沙弥。 温言给三笑使了个眼神,后者端起收拾好的餐碗,端出门去,“用好了用好了,辛苦小师傅。” “不辛……” “怎么了?”三笑看着小沙弥噎住的表情问道。 “没事,只是……从未见过施主能把素斋,用的这样干净。” 温言:“……” 怎么喜欢吃素还不行了? 没见过,那只能说明之前来的人都心不诚,哼! 入夜。 寺庙渐渐安静下来,三笑也在房间另一侧的床铺上呼呼入睡了。 月光洒在温言紧闭的双眸上,可以看见少女羽扇般的睫毛轻颤。 突然,她睁开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随后蹑手蹑脚地捻起被角,胡乱穿上鞋子,顺手拿走衣挂上的那件淡紫色披风系在身上。 少女灵巧地打开房门,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山中昼夜温差极大,温言不禁打了个哆嗦,脸上一笑,猫着腰朝白日十分奇怪地那处小径走了过去。 她没有看见,竹林深处,始终有一道视线,紧紧跟着自己。 温言顺着白日里记着的路线,很快就找到竹林小径入口处。 连自己都忍不住惊讶,一个路痴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究竟能开发出身体多大的潜力。 她在虚空处伸手摸了一下,本以为会被什么东西直接弹飞,却是轻而易举地穿了过去。 “诶?” 这里并没有什么结界之类的东西啊。 但温言还是谨慎地,一点点探出步子,猫腰前进。 没走多久,视野便逐渐开阔起来,一处湖心亭赫然矗立其中,亭内仿佛还有一个人影。 温言心中惊讶,此处果然有鬼,看那人背影长发及腰,想必并非是寺内中人。 侧头望过去,湖心亭之后有一处大门微掩的房间,温言皱眉,等她再次看向亭内时,那人影却早就消失不见了。 瞬间她的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抓住一般,浑身冒着冷汗,只觉得身后传来阵阵冷气,混合着……兰花香? “你在看什么?” 温言头皮麻了半边,浑身血液都仿佛同时停止了流动。 【叮!三天惩罚期已到,玩家可再次登录系统】 没等温言思考好,应该先回答谁的问题,只听得温柔淑女音,再次响起。 【警告:危险指数不可预估,请玩家谨慎行动】 第14章 清晰的自我认知 温言仿佛被人点了哑穴。 清冷空灵的嗓音混着,那股十分熟悉的幽深兰花香气…… 哦吼,完蛋。 “请问系统可以回到十分钟前,把想要出门的自己打晕吗?(礼貌微笑)” 【不可以哦,亲】 “好的呢……” 温言笑意僵在脸上,心中暗骂,老话诚不欺我,好奇害死猫。 今夜过后,恐怕还要在猫后面加上她温言的大名了。 跑! 温言才不相信系统会给她什么光环,现在她甚至连新手村都没出,还想着直接和boss刚? 不,她并没有这么脑残,她对自己的定位认知十分明确。 有命活,才有未来。 温言没有原着中女主那么自恋,才不会因为容与和自己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就天真地以为,他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同。 无论之前他怎么 拜托,他是反派诶! 你懂什么是反派,是以一己之力平等创飞每一个人的仙尊容与! 无论之前他怎么纵容自己,答应自己的要求,在宴会上同意收自己为徒,全都是因为溶于别有所图,并非是自己有什么特殊。 此时此刻,此地此人,都只能让温言脑子里浮现十个大字。 夜深人静处,杀人放火时。 温言根本没空思考为什么随便来个寺庙,随便半夜乱逛,都能碰见这尊大佛。 boss果真是boss,无时无刻都在搞事业,想着围攻光明顶啊…… 她现在只想逃命。 温言刚准备撒丫子开跑,就感觉自己的双脚踩在了一片虚空之中,任凭自己都快抡出火星子了,位置也丝毫不动。 然而像提着小鸡子一般拎着温言脖子的容与,并不知道短短几秒内,手上这个人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只是很奇怪,这个为什么总给自己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你很害怕本尊?”容与不解,刚才不是还在偷看自己吗? 温言认命地放弃了挣扎,四肢无力的耷拉下来,活像个抓在手里的破布娃娃。 “不怕……” “那为什么见到本尊就跑?” “……就怪了” “……” 她感觉身后的温度倏地下降,旋即脖颈后力量一松,温言就被放在了地上。 只是她刚才被吓得腿软,差点一个趔趄,跪在地上。 温言表情不变,气定神闲,手颤抖着伸到容与面前,声音稳如老狗:“扶一下。” 月光透过竹叶的影子,落在容与清隽无瑕的脸上,那人眉梢一抬,并不准备搭这个人情。 温言黑着脸,十分不情愿道:“……谢谢。” 阴影中的男人这才慢悠悠伸出一截小臂,很是勉强地让她搭在上面。 少女柔软的手掌触碰到他的身体,微微湿润的汗渍和冰冷的温度,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料传到容与皮肤上,激得他心中一颤。 微微眯了眼睛,不禁想起昨夜自己手腕上少女与此刻截然不同的温度。 “你很冷?” 温言站直了,听到他突然这句话,十分不解。 “你只会说疑问句?” “……如此说来,你好像一句话都没有回答过。”头顶慢悠悠的声音传来。 温言定了定心神,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佯装平静地和容与对视,却又被迫面对一次来自反派的美貌暴击。 此时的仙尊仅穿着单薄的中衣,三千乌发柔顺地从肩上滑落,长度直到腰间,发上再无一饰,竟有一种清丽脱俗,夺人眼球的美。 真是……三观跟着五官走。 “咳,你刚问我什么来着……” 容与皱了皱眉,对温言眼下的反应更加疑惑了。 平日旁人见到他,无论男女都是一脸趋之若鹜的表情,恨不得直直贴上来才好,温言倒是不同,除了需要用到自己帮忙的时候。 只会对自己趁火打劫,没用的时候就会像刚才一样,见到自己转身就跑,丝毫不带犹豫地就把自己甩开。 就好比方才,若是自己没有抓住她,肯定就被这只小狐狸溜走了。 容与思忖片刻道:“你在这里等我。” 温言忙不迭地点点头:“快去快去。”语气急迫地仿佛十分舍不得离开他一分一秒。 容与轻笑,指尖微动,便朝屋内走去。 温言目送那人刚关上门,便迫不及待地朝反方向冲过去。 “砰” 温言懵了,什么鬼东西撞了她一下? 不死心,再来一次。 “砰” 好,死心了。 温言咬牙切齿,不知道在心里把容与翻来覆去骂了几个来回,蹲在地上欲哭无泪。 不多时,容与终于从房间里面出来了。 他换上了白日里的常服,墨发也被紫玉发冠高高束起,恢复了那副高岭之花的模样。 “你施法了?” 容与右手轻轻一抬,温言便觉得身侧一阵白光泛起,脸瞬间黑了下去。 “什么意思。” 容与闲庭信步地走到温言身边,打了响指,二人便瞬间换了位置。 温言本就有些腿软,还好容与好心的扶了一下,不过她并不准备领情。 温言迷茫地看了周围,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的模样,与寺庙中冷清出尘的氛围截然相反。 不等温言发问,那边一袭紫衣的容与便飘飘然自己向前走了。 温言十分郁闷,在她的计划中,并没有和反派boss共同夜游,彻夜长谈这项计划。奈何对方武力值过高,基本上是压倒性状态,连系统都无法测试出的危险性。 她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走在前面的容与,余光瞟到后面一副乖顺模样跟在自己身后,闭口不言的少女,忽然心中一动。 “不问我?” “问了你会答?” “……” “这不就是了。” “不问你怎么知道我会不会答?” “那你为什么会在修梵寺?” “……”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不答。” “……”温言无奈地摊摊手,表示,我就是知道会是这样,所以根本也不用浪费力气提问。 这要是容与搁在现代,高低得是个废话文学祖师爷。 等了好一会,见前头那位白衣反派并没有什么其他动作,仿佛真的只是来带她逛逛,温言也不禁慢慢放下戒心。 干脆自顾自地逛起来了,也不再管渐渐被自己抛到身后那人。 “老板这个怎么卖?” 温言指着一个铜制玩意问道,很是爱不释手。 老板眯眯眼,伸出五个手指。 “五文?”温言说着就要把那小东西揣进兜里,却忙不迭听见老板又道。 “五十两,小姐。” “……你怎么不去抢?”温言叹了口气,对手里那个小貔貅十分恋恋不舍,这个是吃财不吐财的小神兽啊! 如果能够把它佩戴在身上,想必自己一定会得到财神兽保佑的! 可惜,可惜啊,现在自己身边只有那个六亲不认的反派仙尊,要是大哥在的话……诶? 等等,他在干嘛呢? 温言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见身后那双指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 饶过自己…… 付了银子…… 拿了貔貅…… 温言害羞,有些扭捏开口:“这多不……”好意思还没说出口。 然后就看见容与一脸云淡风轻地把那财神兽塞到了自己衣袖中。 “……不见外啊”温言摸摸鼻子,讪讪道。 第15章 吃不了兜着走 “你也喜欢?”容与的眸子里,像是揉碎了一滩星河般,璀璨耀眼。 温言眨眨眼睛,心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头摇的比拨浪鼓还欢快,她敢吗? 她不能喜欢,也不敢喜欢啊。 容与点点头,十分坦然地笑了,继续向前走着。 温言叹了口气,有说有量道:“前面的问题,既然你不愿意回答,那就作废。” “嗯。” 温言一个闪身,双臂展开挡在容与面前,脖子如黑天鹅一般伸着,昂头看他,心中暗道,这反派吃什么长大的,长这么高? 做反派不仅有武力值要求,难道还有身高门槛? 不管闻言心中如何吐槽,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只是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你总得告诉我这里是哪儿。”我可不想连死都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 容与将视线从少女手上的腕链挪到她粉扑扑的脸上。 这段时日在温言的“精心调养”下,原主面黄肌瘦的健康状况,已经得到了良好改善。 容与抬眸,轻声道:“洞庭。” 温言皱眉,步履不停道:“来这里干嘛?”仍是寸步不离跟着他,生怕自己被抛尸荒野 容与没再回答,只冷冷看她一眼,后者便很识趣地闭嘴了。 二人停在一处酒楼门口,温言心中存疑,她始终不相信容与这家伙有这么好心,纯粹是带自己来吃饭。 温言活像一只人生地不熟的小动物,谨慎地在门外绕了好几圈,既没有发现什么蒙面反贼,也没发现哪块砖后面藏着陷阱,随后挠挠头,咧嘴一笑,觉得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旋即灵机一动,十分狗腿地融入酒楼小厮之中,左手一伸腰一弯。 笑容更深,扯着嗓子喊道:“仙尊您里面请!” 酒楼内的小厮一时间愣在原地,面面相觑,仿佛在互相质问对方,这二货是谁雇进来的。 容与懒懒地抬起眼皮瞅了她一眼,面上仍没有什么表情,走上楼梯时和柜台后的老板交换了一个眼神,旋即转身便上了二楼。 温言毫不客气一屁股抢在容与前头坐下,熟稔地招呼小二过来点菜,行云流水的动作看的身后容与一怔。 那人却并不自知,只对着小二笑眯眯道:“你们这有什么特色菜啊?” “今儿刚捞上来的湖尾鱼不错。” “来一条!” “野山椒和牛肉也新鲜的嘞~” “来一盘!” “糖醋小排姑娘喜欢不?” “来来来!”温言豪气地合上菜单,吃出了这辈子最后一顿饭的气势,“再上两坛般若酒来!” “好嘞!” 一鼓作气差点把满汉全席搬上来的温言,此刻才忽然觉得周围是那么安静,笑意好似早上的霜露一般,凝结在脸上。 容与一声轻笑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你带钱了?” “没带。”回答的理直气壮。 温言气定神闲,素手执起一柄紫砂壶,清冽的茶香瞬间飘逸在雅间内。 端起算不上精美的白瓷杯,温言闭眼轻嗅,“老板还挺舍得,不怕亏本吗?” 容与不说话,左手支腮,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一举一动。 只见闪着蓝光的一只手,将茶杯推到自己面前,“喏,尝尝,是白毫银针呢。” 容与黑曜石般的眸子凝视着温言,没有看那杯茶一眼,嘴角噙着清浅笑意,空闲的右手精准无误地握住那白瓷茶杯,一饮而尽,随后将那茶杯握在手里把玩着。 “不先担心下自己么?” “我?”温言指着自己疑惑道。 “点那么多菜……” “啊!吃不了兜着走。” “付得起吗……” “……” 完全不在同一频道的两人,第一次达成了难得一致。 他们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嫌弃,一时二人颇有些相对无言,相看两厌的意味。 菜上了一轮,酒喝了一巡。 温言肉眼可见的红了脸,容与则是专注地观察着,对面这只仿佛一吃肉,就会长出了耳朵,时不时还会摇两下尾巴的小狐狸。 “好了!”温言餍足地拍了拍手,揉了揉鼓溜溜的小肚子,忽然警觉地看了容与一眼,一本正经道:“你既然刚才没吃的话……” 容与眉梢轻抬,温言“斯文”的打了个酒嗝道:“……现在也不要吃了。” “……” “刚才都说了,吃不了我会兜着走的。银子你也不用担心,姐有!哪有带男人出来吃饭,还让他花钱的道理!”更何况男人也没吃。 容与气笑了,他活了几百年,遇到过貌美的女子,遇到过妄图爬上他床的女子,遇到过畏惧他避如蛇蝎的女子…… 还从未见过,如温言这般,利用自己,挟恩自己,嘴上说着害怕自己,行动上却又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女子。 若不是现在温言醉的脑子有点昏沉,她一定会惊讶于在大反派,仙尊容与脸上会看到这种玩味的笑容。 温言背对着门口,自然看不见悄悄跟上来的几个人,在接收到容与眼神后又迅速如鬼影般散开的情景。 【系统:警告解除】 温言:嗯?一般不都是应该在有危险之前通报么?破系统延迟也太久了点…… 不过酒足饭饱的温言,此刻心情美丽,不屑计较,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正襟危坐起来。 正准备好好和面前这位谈判一下,忽然觉得容与……怎么看,怎么都很秀色可餐。 好想…… “想说什么?”容与皱眉,看着少女愈发迷离的眼神,以及越来越近的那股铃兰花香,出声提醒道。 “哦。”温言心中有些可惜,但没忘了正事,“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理应和你解释下。” 温言往前拱了一下道:“你也需要跟我解释一下。” 少女毛毛虫一般的动作,一丝不漏地落在容与清冽的眸中,低沉的声音略带笑意:“哦?本尊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微醺的温言,水涟涟的眸色,透露出不解,顺势又往前拱了一下,发现桌子横在二人中间,干脆起身直接坐到容与身边,神色不悦。 容与感受到少女体香混合着酒的醇厚,忽然逼近,表情一怔,身子瞬间僵在原处,撑在榻上的手指不禁用力蜷起。 般若酒劲后上头,此刻的温言,比刚才更要醉上几倍,晃晃悠悠地保持着身体平衡,头晕目眩起来。 “你别动!”温言怒声道,旋即爪子一把按住容与的脑袋,“我跟你说……” 容与身子彻底僵硬,几百年来,还没有那个女人敢这样对自己! 他感受到头上传来的力度,从未这么后悔过自己方才的决定。 温言打了个寒战,“怎么这么冷?” “本尊给你三个数……” “对不起嗷!” 温言软糯的声音和容与浸着怒气寒冰般的声音同时间响起。 “我不应该随便跟你要条件的,还有你在演马场救了我两……哦不对,是三次!” 温言彻底坐不直了,身子软瘫瘫地歪在桌上,比了三个手指到容与面前,软糯的声音连在一起,语音暧昧,听的他心烦意乱。 “所以,我们算扯平了。” 容与被气笑了,“你会算数吗?一比三,如何扯平?” 温言皱眉拍桌而起,“我不是还请你吃饭了吗?” “本尊没吃。”容与右手微微用力,压在自己身上仿佛一座小山的那只爪子,终于掉下去了。 “我有不让你吃吗?”温言回想一下,自己好像是说过,“那是我吃完了才说的,你是仙尊,不可以吃剩饭!” 温言这番义正言辞的话,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容与不识好歹。 “所以……”温言的语气又软了下来,倏地靠近容与,眼神毫不避讳的盯着他嫩色的薄唇,忽然间忘记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伴着容与因震惊而骤然紧缩的瞳孔,随之而来的,便是少女睫毛轻颤,不断逼近的清丽面孔。 第16章 喝醉酒会乱亲人 “啊!!!” 不等容与思考怎么脱身,就有不长眼的自己送上门来。 与方才躲在房门口那几个穿着小厮服饰的人,此刻冲进来这批穿着黑衣的蒙面人,显然不是容与的手下。 来人共四个,各个手持长剑,剑锋闪着寒光,眼看就要逼近二人咽喉。 温言一个侧身,容与冷笑一声,心中残留的一丝不忍也瞬间消失殆尽,却在下一刻瞳孔里发散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温言挡在了他面前,那句“不许打他!”振聋发聩。 容与愣在少女身后一时间忘记仅凭这几个人,根本伤不了自己分毫的事实。 温言酒气上头,脑子里忽然就闪现出前世看到的各种电视剧画面,一时间忘了自己才是需要保护的那个人。 以为自己灵活如武林高手,实则是笨拙如狗熊掏手。 容与无奈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女,没等脑袋反应过来,手上法力已经操纵着温言左右闪躲着刀光剑影。 黑衣人几个来回无果,眼神更加狠戾,下手也愈发快速。 温言还在震惊于自己的“功力”,忽然左右边同时有两个黑衣人夹击过来,她气沉丹田,猛地闭上眼睛,两掌朝外推去。 “砰砰!” “找死。”容与手尖白光闪现,两个黑衣人便如破布口袋一般被甩到墙上,再动弹不得。 “哇!容与你看见了吗,我好厉害啊!” “嗯。” 少女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双手,回眸的神色里,仿佛揉碎了漫天星河,他从未听过谁用这样兴奋亲昵的语气唤过自己,心跳竟不注意漏掉一拍。 语气中不禁带上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 窗外晨曦破晓,金粉的光芒渐渐明亮起来。 容与皱了皱眉,左手掐诀,右手继续跟着温言的动作“招呼”着剩下两个黑衣人,薄唇轻吐:“末舟。” 黑衣人本来只是冲着温言出手,倏地听见容与声音,这才发现,他们真正应该解决掉人是他,瞬间转换了方向,凌厉剑锋直冲温言身后而去 容与清隽的面容少见地露出一丝邪气,隔空对末舟吩咐道:“抓活的……” 随后右手一抓,温言迅速后退靠到他怀里,左手拇指和中指圈在一起,一阵光雾后,二人消失不见,黑衣人的剑堪堪擦过容与的手臂,一滴绯色的血珠顺着剑锋,落到地上。 “可恶,让他们跑了。” 一个黑衣人探身朝窗外看去,对着同伴摇摇头,“不在外面。” “当然不在外面。”不知何时出现的末舟,一步步靠近那两个黑衣人。 清楚地看到他们眼里惧意,他们竟没有发现此人是何时出现在房间内的,瞬间交换眼神,准备跳窗逃跑。 “啪!”窗子就这样在两人面前被关上。 末舟从黑暗中走出,右手指尖微微发光,“尊上这边没有问题。” —— 【叮!攻略对象好感度+10,累计好感值+60】 再次闪现回到修梵寺湖心亭的温言,此刻彻底醒酒了。 迅速从容与怀里抽离,被系统提示音搞得有些云里雾里。 又和陈设有什么关系? 难道方才遇到的刺客是他派来试探自己的? 通过考验顺利活下来,所以好感度上升了? 这边温言还在困惑于莫名其妙增加的好感值,当然无暇注意身后骤然变冷的一道视线。 容与垂眸敛下翻涌的神色,右臂传来微微的刺痛感,不等他用法术恢复,就感觉一双冰凉的柔荑扶住了自己那只手。 少女的声音仍残留着酒后慵懒,“你受伤了?” 容与已经分不清,也懒得去想,今夜的自己,到底是被那般若酒气迷醉了,亦或是被别的什么东西遮住了心窍。 “快快!我得赶紧进去给你包扎一下。”不然伤口可就要痊愈了,我还怎么感化大反派? 温言哪里知道容与心里的弯弯绕绕,经过一夜相处,发现这位反派仙尊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上的伤害后,胆子愈发大了起来。 扯起他就开始冲进湖心亭后的竹屋,来去自如仿若这里是将军府一般。 “嘶……” “啊抱歉抱歉,我慢一点。” 容与满意地感受到手腕上那股轻柔的力道,放的更加温和了。 温言推门而入,发现房间和容与本人一样,无趣冷淡。 “你有药吗?” 容与坐在榻上,发丝微乱,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左手慢腾腾地指向一个地方。 温言皱着眉头走过去找药,不禁疑惑道,没记错的话,这人不就是被轻轻剌了一个口子吗? 难不成剑上淬了毒?怎么大反派看起来如此虚弱,一推就倒。 容与眸色几经变化,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女忙碌的背影,温言身上的披风早不知道在打斗中丢在哪里了,眼下身上只有单薄的两层布料,玲珑曲线呼之欲出。 容与轻咳一声,垂下了眼眸。 “好了,你这伤……应该不怎么要紧。”温言满意地看着自己手下成果,感觉大反派在那个粉红色蝴蝶结的衬托下,都变得没那么危险了。 刚好清晨的第一缕金色,透过窗子洒在容与半张脸上,鸦羽般的睫毛敛住眸中神色,温言恍惚在他身上看到了……破损感。 “你……以后不要在外面喝酒。” “嗯?”温言想到自己前世的喝点酒,逮人就亲的臭毛病,隐约又想起自己那句混账话。 “我……可以亲你吗?” ……亲,你个大头鬼!亲一口,命给你? 很划算的,来一口,童叟无欺哦~ 容与看着面前少女,脸色比染坊还要缤纷的色彩,心中一动。 温言起身,把药箱收拾好,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淡淡地看了眼榻上“病号”,转身离开。 “你好好休息,天亮了。” 梦醒了,你继续做你的反派,我做我的假千金。 温言没有留恋,利落地关上门,只留下容与一个人坐在空荡的房间里,喃喃道。 “是啊,天亮了……” 第17章 动嘴不动脑 “落落还没起床吗?” “是,小姐跟我说,她认床,昨夜没休息好。” 温恒叹口气道:“也罢,那便让落落再睡会。若是她问起来,就说我去找住持了。” “是,大公子。” —— “仙尊,这位就是选出来生辰时日最合适的献祭人选。”陈涉带着龙冠,与容与对面而坐。 “嗯。” 温言背对着容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装着自己的笼子晃晃悠悠动了起来。 身上的布料擦得自己皮肤一阵阵钻心的痛,膝盖骨的位置不知道装上了什么东西,与上下腿骨咯吱咯吱摩擦着。 “下去。”陈涉低头看了看笼子里的温言,目光阴毒狠戾,宛如毒蛇一般黏腻。 “她得罪过你?” 陈涉收回目光,面对容与还是有些局促,“这是东临家事。” “哦?” 温言忽然很想看一看容与,想再看看那双被阳光镀上一层暖光,闪着碎钻光芒一般的眸子。 “哒哒哒……” 幽深的兰花香气随着脚步逼近,仿佛给温言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劈开了一丝光芒。 容与蹲下来,温言努力侧过头,把脸藏在笼子边角处的黑暗里,不想被他看到脸上墨刑留下的字迹。 这副模样,过于耻辱。 “明日祭台,生祭了她。” 容与轻飘飘的话落下来,瞬间宣判了温言的死刑。 她仿佛听见自己心中什么东西一片片碎裂开来的声音,不可置信地掀起一点肿胀到只剩下一丝缝隙的眼皮,扭头朝那股兰花香气望了过去。 一样的紫玉发冠,一样乌黑柔亮的发丝,一样…… 看清容与面孔的瞬间,温言瞳孔不可置信地紧缩,“怎么会……” “啊!!!”修梵寺内,温言尖利的叫声惊起一阵鸟群。 “小姐怎么了小姐?” 听见声音瞬间冲进房间的三笑,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温言犹如一条濒死的鱼儿,不停在岸上拍打自己的鱼尾,却无论如何,也逃不开那种要命的窒息感。 少女面色惨白,眼眶通红,双手抖着,紧紧握住自己的脖子。 呢喃着:“不,不……怎么会?” “小姐您别吓三笑啊。”三笑颤着声音,一个箭步冲到温言身边。 看到面前突然多出的一双手,温言的视线慢慢聚焦回笼,虚弱的声音仿佛从万里之外飘过来:“……三笑?” “是我是我,小姐!”三笑用力地狂点头,见温言终于回过神来,才用手在她背后温柔地顺着气。 “都是噩梦,没关系的小姐,您别怕,三笑一直陪着您呢。” 温言红着眼睛扑进三笑怀里,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好啦小姐,不怕的,都是梦,是假的。”三笑感觉温言的力度,几乎快勒得她无法呼吸,但语气却是愈发柔软起来。 “真的吗?梦都是假的吗?”温言不能控制地颤抖着。 “是啊!奴婢也做过噩梦的。”三笑执着地给温言顺着后背。 梦里温言看到了原着的后半段情节,“温言”已经死掉之后的情节。 那些她不知道的事情,以梦境的形式,传递给了她。 温言知道了很多人的结局,包括三笑。 “那你……也不会死了对不对?”温言怔怔道,双手收的越来越紧。 “小姐您说什么?奴婢没听清。” “没什么。”温言摇摇头,退了出去,“大哥呢?” “哦,大公子去找住持了,估计这会应该差不多回来了。” 三笑站起来细心地把被子铺好,“小姐您在休息会,等用午膳的时候,奴婢再来。” “嗯。”温言半条魂从梦里回来,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地知道。 那,不是梦。 只是书里自己没有看到过的,后半段剧情。 如果自己没有改变第二顺序世界的结局,那么三笑…… “系统在吗?” 【尊贵的玩家您好】 “如果完成了系统任务的话,我能不能改变书里人物的结局?”温言小心的试探道。 【第二顺序发生的一切都会随时变化,您可以按照想法帮助作者改文】 听到冰冷机械音的肯定答复,温言才松了口气,旋即注意到什么不对劲,“改文?” 温言忽然想起来自己穿书之前,梦中那个阿飘最后的一句话…… “那你就进去帮我改文……” 温言笑了:“好,改文是,看老娘怎么把你这乱七八糟的文改成女配逆天成长爽文!!!” “落落你在说什么?” 温言听到门外传来大哥的声音,吓得最后几个字声音都变调了。 “啊我没,没说话啊,大哥你是不是听错了?呵呵……” 温恒顾及男女有别,又是佛家之地,便一直站在门外:“落落你收拾下,就来前厅找我,有个人我们得见一下。” “好的哥!” 温言利落地翻身下床,一边飞速地穿衣服,一边脑中梳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容与究竟为什么不老实在驿站待着,突然出现在修梵寺,还住在一处隐蔽的看起来仿佛专门为他搭建的竹屋。 而且他为什么要带自己去洞庭? 温言眉头紧锁,在中衣外面穿一件湖色素面妆花褙子,继续思考。 她毫不怀疑,昨夜一开始的容与,绝对是动了杀心的。可最后出现的那些黑衣人,对自己和容与都是无差别攻击。 所以暗中,一定还有另一股势力。 只不过……他们昨夜的目标,究竟是自己,还是容与呢? 温言长长地叹了口气,恨不得把肺子都叹出来。 头好痒,要长脑子了…… 不能再思考了。 —— 温言今天依然是把素斋吃了个精光,两相比较之下,昨晚洞庭的那家湖尾鱼,就显得没那么美味了。 肉这种东西,怎么做都好吃。 但是素菜就不一样了,所以温言对修梵寺的厨子师傅,简直钦佩得五体投地。 走进前厅后,温言打眼便看到了一个中年女子坐在温恒身边,身上穿着蓝灰花袄,银白色的头发光洁的在脑后挽了个髻。 “落落。”温恒看到她的瞬间,神色便柔软起来。 温言回一笑,看到那妇人背影却是一僵。 “刘妈,这就是我妹妹,母亲的独女,温言。” 妇人站起来,回身看向温言,颤抖着道:“小姐!” 第18章 接生稳婆 “落落,这是当年给母亲接生的稳婆,当年她还抱过你呢。”温恒热情地给两人互相介绍道。 虽然但是,温言还是感觉到一丝不大对劲。 刘妈看向自己的眼神,不仅仅有着多年未见的欣喜之情,还有一丝……恐惧? 为什么。 “刘妈。”温言压住心头疑惑,演技炉火纯青,瞬间红了眼眶,伸出手去想要抱抱她。 “小……小姐。” 没错了。 温言可以确认,刘妈绝对隐瞒了什么事情。感受到怀里有些僵硬的身体,温言小狐狸般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刘妈,那时候我还太小了,不懂事。”温言哽咽着与刘妈分开,“就连母亲……我也。” 不知是被白氏触动还是想到了什么,刘妈眼中的防备也慢慢卸下,颇有些真情实感道:“夫人,当年怀着……小姐,很是辛苦。” 温言的眸子闪出奇异的光,扶着刘妈的手,走到凳子旁边坐下,若有所思地给温恒递了个眼神。 “刘妈,大哥应该跟你说过了,这次劳烦您过来一趟,是为了什么事情。”温言语气诚恳,眼神中透出关切。 “大公子说了,好像是跟一个叫……” “张二。” “对,张二,听说他私藏了一个夫人亲手绣的香囊?”刘妈看看温恒,有些不大确定。 “是啊!”温言提高声音,拉住刘妈的手,探过身子去,“连我都没有母亲香囊,他一个小厮,却藏起来,他还……” 说到动情处,温言白皙的小脸都被气的绯红,“……可能与母亲当年之死有关。” “这……”刘妈神色一变,谨慎地看了眼三笑,温言敏锐地察觉到刘妈态度软了下来,突破口就在眼前。 立马用力回握住她的手,坚定道:“刘妈你知道什么,放心说就好了,这里都是自家人。” 温恒也点点头道:“没有外人。” 三笑识趣地退后一点,让出一片空地让他们三人谈话。 刘妈陷入回忆,饱经沧桑的脸上,竟也浮现出一丝女儿家娇俏的神色来。 “夫人还未出阁的时候,谁人不知白氏女?生了一副天仙容貌,绣活更是巧夺天工。小姐刚一及笄,媒人都快把门槛踏破了。” “刘妈,您不是母亲的接生稳婆吗?”温言不解。 “是,但我也是小姐嫁入将军府唯一跟在身边的陪嫁丫鬟。”刘妈垂在两腮的肉团,颤了两下,“若当年小姐出生时,连老奴也不在身边的话,只怕会落得个一尸两命。” 闻言温氏姐弟二人齐齐皱眉,“此事我并未听父亲提起过。”温恒道。 “将军当时正如日中天,皇上对将军很是器重,若不是实在推脱不开军中要务,将军是绝对不会在夫人生产关头离府的。” 温言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小说中惯用的伎俩,关键时候丈夫一定会要事缠身而无法守在重要之人身边,而这个重要之人也必定会在此时,遭遇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 看来白氏苏汐,当年也是这样为人所害。 温恒脸色难看了起来,白氏当年生产温言时,他还是个孩子,根本不晓得这其中还有这么多内情。 刘妈有些哽咽,眼眶中有泪水打转,大口呼气后,才又道:“大公子方才说,可是张二私藏了夫人绣的香囊?” “没错。”温恒道。 刘妈点点头,“那应该没错了,张二是她的孩子。” 温言疑惑,“谁的儿子?”这段故事太过久远,原着中又根本没有提及,一时间要接受的信息,令她脑袋爆炸。 “是跟我一起伺候夫人的一个管事,齐嬷嬷。” 温恒思忖片刻,从记忆中翻出这个人物,对上了面孔,“原来如此。” 刘妈继续道:“当年将军不在府上,无人主事,本来府医是寸步不离跟着夫人的,将军离府前,也是安排的事无巨细,几乎连老奴都不用做什么。况且府医说,夫人的生产状态很好,是个足月儿,但是,没想到……” “母亲……”温恒搭在膝盖上面的手,紧的关节发白。 “小姐刚才问老奴,为什么会是我接生。”刘妈神色复杂地看着温言的脸,“因为张二的娘,齐嬷嬷,支走了府医和其他人。如果我没有多跟着府医,学了一些,怕是夫人唯一的女儿,根本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张二。”温恒语气淡淡,但温言就是可以从他平静无波的面上,读出一丝愤怒。 “夫人生下小姐后,很是虚弱,我一边需要照看小姐,一边还要去厨房吩咐给夫人熬煮汤药。可是,没过多久,等老奴跑回去的时候,只看见齐嬷嬷跪在床前,夫人的手…还残着血,就那么垂了下来。” 一时间厅内静默无言,每个人都在努力控制自己汹涌的情绪。 温言哑了声音,虽然清楚自己和白氏并无血缘关系,但这一刻,她确实和温恒共情了。 “所以齐嬷嬷……根本不是衣锦还乡了对吗?”温恒问道。 “她承认的痛快,留了她一口气,等着将军回来审问,可是无论怎样,她就是不愿意说出,自己为何下毒。将军气的几乎快要把府给拆了,最后还是心软,留了她一个好名声,毕竟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刘妈很是怅然。 “我知道了。”温恒看着厅内昏暗的光线,起身打开门。 “天色晚了,今天辛苦您了。刘妈住在哪里,我送您回去。” 倚在柱子旁边的三笑昏昏沉沉,几乎差点睡着了,听见门响才呼悠一下子站好。 “大公子不用送了,我儿子在山下等着呢。” “那好。”温言亲切地将刘妈送到门口,目送她直至看不见一点背影。 瞬间温言面上的笑意就冷了下来,“哥。” “嗯,我也发现不对劲了。”温恒眉头紧紧蹙在一起,虽然一早猜到母亲之死没有那么简单,可是见过越多当年之人,事情反倒愈发扑朔迷离起来。 温言有更加令人无法反驳的原因,但却不能说出口。好在温恒敏锐,也能从只言片语中察觉到刘妈的不对劲。 自己是假千金这件事情,刘妈也知道! 第19章 住持玄生 “刘妈这几年过得不容易,好在拉扯大了儿子,现在也可以颐养天年。”温恒重新坐回去,对温言道。 “但是她对于当年事情的描述,太过于……” “指向性太明显了。”温言接过话来,“她几乎瞬间就确定了张二的身份,而且当年如果父亲真的万全准备,又怎么会轻易叫齐嬷嬷下毒。” “又怎么会这么巧,府内只有刘妈一个人可以接生,更遑论需要她这么重要的人,亲自去熬煮汤药?” “没错。”温言自暴自弃地瘫在椅子上,脑袋向后面仰过去,“啊啊啊,想不通想不通!” 太难搞了也,系统也没说还得破案啊! 要不是温言真的很喜欢这个大哥,才不会这么尽心尽力去做一件危险还没有什么奖励的事情呢。 况且说实在的,这位白氏苏汐,也不是原主亲生母亲,搞不好如果真的解开了当年的事情,距离真千金回归也就不远了。 “唉……”想到时刻悬在自己头顶的这把剑,温言就感觉一阵心累。 “温公子,温小姐,住持请二位前去用饭。”守仁师傅在门外道。 真好啊!又可以吃饭了,暂时给脑子放个假。 满心欢喜来到饭桌前的温言,瞬间懵了,好像被人当头一棒。 听见自己身边大哥疑惑的声音,“仙尊?” 在看向桌边那悠然自得坐在住持玄生旁边的,周身笼罩着一层莹润光芒,宛若一尊活的玉佛一般的男人。 不是正是昨夜想要杀了自己,又突然反悔,心思高深莫测,令温言捉摸不透的…… 仙尊容与么。 温恒倒是有些惊喜,只是看着住持的表情以及他和仙尊的距离,心下思量,二人的关系,看起来不是那么简单。 住持玄生看见容与望向温言视线中,竟然罕见地有一丝笑意,微微蹙眉。 桌下手里捻着的佛珠,被一层透亮温润的光芒覆盖,可以见得使用了很久。 “温学士。”容与微不可察地点了头,又看向他身后僵直身子的温言,言语间有着怪异的熟稔,“温姑娘?” 听着容与字末尾上翘的尾音,温言心中一阵恶寒。 她跟杀人魔没什么好说的。 玄生年近古稀,周身尽是佛门中人满是禅意的气质,长长的白色眉尾坠下来,显得格外仙风道骨。 “二位,请入座。”玄生浑厚的声音响起。 温恒这才引着自家妹妹落座,只是心中疑惑,温氏将军府几乎每年都会来修梵寺祈福捐献,住持和生母白氏的关系也很是亲厚。 但却也从未能够和主持玄生同桌共食过,温恒不禁又打量了下端坐在主持旁边,甚至坐在主位上,一脸淡然的仙尊容与。 玄生想来不惹凡尘俗世,所以定然不会是因为仰仗容与的身份,因此才高位以待,温恒一边给温言碗里布菜,一边心中思忖着。 温言则是闭口不言,把头埋在碗里,温恒夹什么她就吃什么。一时间二人配合的倒也天衣无缝,活像喂猪。 容与抬眸若有似无地瞥了这边一眼,夹菜的手状似无意地跟着温恒动作。 温言碗里若是多出一块豆腐,下一秒容与筷子上就会出现一块豆腐。 如此往复循环着,倒也乐此不疲。 玄生看着各怀心事的三个人,一时间搞不清楚,仙尊让他凑上这顿饭的意义。 “咳咳。”玄生淡定地放下筷子,手里佛珠发出令人心神宁静的声音。 “住持。”温恒收回手,点了点头,很是恭敬地准备聆听大师教诲。 温言则是竖起耳朵听着,但无论如何都不肯分一丝视线给容与。 玄生正准备开口,忽然觉得身侧传来一阵令人胆寒的温度,斜睨过去看到容与危险地眯着眸子,直直盯着那倔驴一般埋头吃饭的温言。 不禁有些疑惑,寺庙里的斋饭做的如此好吃? 眼睛看了看桌上还有很多的菜,忽然生出了还想再吃两口的心思。 “住持?”温恒见他久久不说话,出言提醒。 温言做贼似的,脑袋不动,嘴里不停,只是悄悄掀起一边眼皮观察着桌上的情况,活像一只狡诈谨慎的小狐狸。 容与勾勾嘴角,玄生瞬间感觉到那股寒意消失了,将视线从斋饭上收回,慢吞吞道。 “嗯,听闻方才温施主方才已经把人送回去了?” “不错。” 玄生点点头,“那想必温施主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温恒张了张嘴,又面色不安地闭上。 容与眉梢轻抬,“温学士不必拘谨,问便好了。” 玄生垂到下巴的眉尾轻轻一动,算是默认了这话。 “听闻家母生前,与修梵寺颇有渊源?” 大哥这话问的还是保守了,埋头干饭快把肚子撑爆炸的温言,总算知道他踌躇半天的原因了。 回忆起原着里的剧情,白氏起止是和修梵寺颇有渊源,大家只差把白氏和住持有私情这话,放到明面上说了。 玄生听闻并没有被冒犯的表情出现,这样温恒松了口气,他心里知道这肯定是空穴来风,但他拿不准,对于一个德高望重的佛门中人来说,这个问题可能还是过于出界了。 “白施主怀孕前,曾来过修梵寺。”玄生没有直接回答温恒的问题,却答了他真正想听,却没问出的话。 温言也禁不住停下手中的动作,竖耳倾听起来。 “潜龙在渊,鱼跃龙门。于凡人而言是镜花水月,但对于寻常母亲来说,她却只希望自己的丈夫平安,子女幸福,再别无他求。” 出家人说话都这样跟天书一样的吗? 温言听的云里雾里,一头雾水,还在绞尽脑汁思考这位大师的弦外之音。 猛地抬头却发现对面的容与,竟一直盯着自己,瞬间一口白菜豆腐汤呛在温言嗓子里,咳得她面色绯红,还非常有节奏地喷出一根翠绿色的白菜叶来。 瞬间尴尬地温言想打个地洞钻进去,尤其想到杀人魔还在盯着自己,少女的耳尖慢慢爬上一丝绯红。 “擦擦。” 温言愣着,低头的视线中就出现了一只洁白修长的手,捻着一方素色丝帕递到自己面前,正犹豫着要不要接,那边杀人魔的佛语梵音就传进耳朵里面。 “白氏进宫了。” 【叮!恭喜玩家触发隐藏任务:完整剧情——温言生母白氏之死】 第20章 你命里克马车么?仙尊 温言一个头两个大,迷迷糊糊地接过来那方帕子,系统ai音缭绕还在她脑中,怔怔道:“谢谢……” 少女微凉的指尖不小心擦过容与的手背,却毫不自知,只有后者停顿的呼吸,仿佛透露出什么不寻常。 好家伙,原本就是老娘心善,想着温恒这大哥对自己也算不错,很是称职,就帮他这一回寻找白氏真正的死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承想竟然把自己玩到坑里去了。 温言机械地一下下擦着嘴,木着一张脸。 她的脑容量不够同时处理这么多事情,还能顾及到周围的变化,尤其是容与那道,落在自己逐渐红肿嘴边,愈发浓黑的眸色。 “咳。”玄生觉得自己此生这辈子喉咙都没这么痒过。 温恒的表情则是有些难看,沉浸在玄生和容与的话里,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温言这边的异常。 喃喃自语道:“皇宫……” “哥,我吃饱了。”温言眼中呛出了泪花,鼻音浓厚地像是在撒娇。 温恒这才回神道:“哦。叨扰二位了,晚辈温恒多谢今日之事,若是……家母一事能水落石出,温恒定然涌泉相报!” 他站起来,深深朝着对面鞠了一躬,吓得温言也赶紧跟着弯下腰,颇有些壮士扼腕的气势。 “落落,我们走。” “小施主留步。”玄生道。 房间内除了玄生的三人都有些诧异,温言不解,食指指向自己疑惑道:“我?” 玄生点点头,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蛊惑了温言。 “小施主跟我来。”玄生看了眼容与,本打算清场,但是想到这尊大佛,他忽然觉得,还是自己出去比较方便。 “好……”温言道。 “不必,本尊刚好有事要去后屋处理,你们留在这里就好。”容与轻抬眼眸,看了下愣住的温言。 后者看着容与慢慢起身,疑惑原来书里写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原来竟是真的。 可是,怎么会有人的动作能够这么优雅,这么好看呢? 容与的余光瞥见呆呆的温言,眉头一挑,修长的手指动作愈发慢条斯理起来。 “那我在门外等你,”温恒摸了摸了她的头顶,面上终于有了些笑容。 温言对上大哥的眼神,心情很是复杂。 她明白,自己现在得到的偏爱和荣宠,全都是因为原主的身份,而自己,只是一个小偷,是一个冒领别人身份的假千金。 生母,白氏…… 不多时,厅内只剩下玄生和温言二人。 她恭敬地走了过去,心中对这位高深莫测的住持,拿不准该是个什么态度。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又来! 温言又不是什么文学大师,这住持还十分热衷于让她解谜的样子,温言合理怀疑这人是不是看到别人犯难,就会很爽。 不过虽然她没办法完全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温言冥冥之中就是知道重点。 直觉告诉她,玄生在点,真假。 瞬间眸色一缩,温言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玄生。 不知道的人看见这幅场景,可能会怀疑,温言才是那个故作高深的真人。 玄生对于一个半大孩子的温言的凝视,并不犯怵,只是叹气,自己难得愿意出手帮助解惑,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但这个小丫头,为什么看似聪明,却一点都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呢? 温言哪里是不懂,她就是太懂了,所以不敢说话。 半晌后才试探道:“住持您说,如果这个假的,我是说她是身不由己,并非自己本意要冒充的,而且这个假的她也很好,大家都很喜欢她,那……” “得非所愿,愿非所得。世人皆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但选择权,始终握在你的手上。” 温言皱眉,什么意思,这是告诉自己要牢牢把握住自己的命运么? 接着又听玄生道:“另有一人,小施主一定要万分注意,加以小心。” “还望主持指点一二。”温言单掌放在胸前,十分虔诚地行了一礼。 “八百里洞庭,混沌仙魔。” 玄生仿佛把她留下来,真的只是为了告诉温言两句话而已,完全不顾这人究竟能不能听懂,有种不顾笨蛋死活的莽撞。 温言脑容量再次告急,等会,一个太子没搞定,又来什么仙魔? 洞庭?难道是叫自己注意作业出现搞刺杀的那些人么? “贫僧言尽于此,日后的路,还得小施主自己走。” 温言还想再出口询问,那边玄生已经坐下闭眼入定了。 她茫然地挠挠头,正不知所谓的时候,脑子里面又传来的系统提示。 【叮!掉落随机提示x1,特定时机可触发使用,请玩家合理安排】 温言神色一喜,穿到书里这么久了,终于有一个好消息了。 都说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可是这个系统却是一刻不停地给她打着巴掌,眼下终于有个空投掉落了,温言简直喜不自胜。 哪里还有刚才听不懂玄生画外音的苦大仇深模样,蹦蹦跳跳地就出门找温恒去了。 少女关上门后,玄生倏地睁开眼睛,门口也露出一截精美刺绣的白衫衣角,紫玉发冠的容与,翩然出现。 “为何对她说这些。”容与道。 “此女子与贫僧有缘。”玄生答。 容与微眯着眸子,仔细地分辨着玄生面上表情,半晌后才道:“你不必如此紧张,若我不想让你同她说这番话,你自然是连机会都没有。” “是,仙尊。”玄生很是恭敬。 此时没有了外人,屋内的气势位置,瞬间颠倒过来。 玄生不再是高高在上,德高望重的住持,反而对着容与尊敬无比,低眉顺眼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惊讶。 容与闲庭信步地坐到主位之上,若有所思地转着自己拇指上的那枚金玉扳指,周身的气息与方才全然不同。 若是温言看到此刻的他,肯定会感叹,原来这个杀人魔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还算是收敛了呢。 屋内气压越来越低,玄生年近古稀,但是看着面前比自己大了不知道几百岁几千岁的那人,还是一副鲜艳清润的皮相,心中不免震颤。 “仙尊恕罪,虽然修梵寺仰仗您才得以建立,香火延续至今,但是贫僧修佛至今,也有自己的信念和执着,与人行善,并未阻碍您的计划。” 修梵寺因容与而存在,历届住持也由他亲自指定。 容与声音清润:“当年本尊在数万名婴孩中,偏偏选中你,进来这寺庙苦修,你可有怨言?” “能被尊上看中,是贫僧的福分,如果没有尊上,玄生是不会有今日这般领悟的。”玄生滴水不漏道。 容与点点头,眉目舒朗,看不出表情究竟是悲是喜。 —— 翌日。 “怎么又是你!” 温言实在没有忍住,刚掀开马车的帘子,就看见那尊闪闪发光的玉佛——容与,“慈祥”地阖着双目,稳稳坐在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听着比昨日活份了许多的少女声音,容与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意,轻声道:“本尊的马车坏了。” 温言满脸黑线,一时间进退维谷,半搭在马车上的腿,也不知道该拿下来,还是抬进去。 心道,你命里克马车么?仙尊…… “不上来做什么?” 少女惊讶的眸子睁的溜圆,“你让我进去?” 容与面色淡淡,仿佛在无声的询问,不然还有谁? 温言依旧踌躇着,脸上写满了为难二字,“可是……”你不是不与人同乘的吗?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仿佛飘着兰花香气的声音悠悠传来。 “你大哥的马车已经出发了。” “这就来!”温言一个利落翻身,稳稳地坐在了马车边角。 容与满意地笑了。 第21章 呔!这是我二哥! 马车嘎吱地晃悠着,车外鸟语不断,车内静的温言心里发慌。 温言搞不清楚一点,这个杀人魔究竟为什么可以做到如此反复无常 。 这辆马车虽然是将军府给温言准备的,但她却敏锐地发现,车内好像比自己坐着来的时候,多了很多东西…… 比如面前那个精致小巧,冉冉飘着熏香烟气的铜炉。 又比如自己屁股下面正坐着的,香香软软的皮毛垫子。 再比如正对面的那个大活人,仙尊容与…… 看着看着,温言脑中思绪就逐渐飞散开来。 想起自己前世在网上冲浪的时候,还总是会骂一些剧粉脑残粉,什么三观跟着五官走啊。 但是真把选择权扔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温言只觉得,此话不假。 你说一个大反派长这么好看干什么呢? 原着中,作者好像也没有怎么神化他的长相啊? 只有一句“天人之姿,百世沦陷”,就笼统概括了。 这个系统还真是不公平,温言撇撇嘴,凭着一句话,就给这人捏了这么好看的脸。 虽然说原主“温言”长得也不差,但她穿书过来之后,还没怎么仔细观察过,此刻在马车里竟然升起了一丝攀比心。 最可恶的,自己竟然还是因为一个男人产生了这种攀比心! “呵呵……”从嗓子里冒出来的低笑声,压垮了温言自尊心最后的防线。 “笑什么?”温言皱巴着一张小脸,语气不善道。 容与依然阖着双眸,唇边微微翘起,玉面佛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温润的暖光,整个人没有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气,反而显得更加亲和。 温言只觉得这人越看越讨厌,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最后干脆气鼓鼓地闭上了眼睛。 几乎同时间,容与倏地睁开一双星眸,视线稳稳地落在温言身上,神色晦暗不明…… 两个晚上都没怎么休息好的温言,只是闭了一会儿眼睛,就很快产生了睡意,可当她马上就要梦会周公的时候。 忽然马车强烈地顿了一下,温言身体失衡,差点一个趔趄飞出去。 “小心……”她感受到一阵兰花香气突然靠近,牢牢抓住了自己的手臂,才免于自己脑袋和门框的亲密接触。 “多谢。”少女刚睡醒,还带着鼻音,软糯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温言听着马车外的喧哗声,一颗心都快飞出去了,前面大哥的马车已经停下,她听到几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说话声。 刚要提着裙子下去,忽然感觉手臂力度微微收紧了一下。 “嘶……”温言不悦地回头看着罪魁祸首容与,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狐狸。 容与松开了手,又恢复到开始那副玉面佛的表情。 温言兴高采烈的蹦下马车去了,心道,杀人魔现在看来并不怎么想弄死自己,那还是赶紧趁着现在,好好猖狂一下。 自己才不要做什么胆小鬼呢! 【叮!男主好感度+100,累计+160】 “靠!”听到系统提示音的温言失声道。 三笑这边看着自家小姐,刚落地就仿佛见了鬼一般,“靠?小姐你要靠什么?” “靠……靠自己!”温言笑嘻嘻地挽过三笑的手臂,朝前面走过去。 活见鬼,自己甚至都没有刷脸,太子抽什么风,不过也算是好事。 温言一个激灵,回头左右四顾着,总觉得有人盯着自己,好似在打什么主意。 昨夜下了雨,半山腰处土地很是泥泞,但空气却是更加清新。 她做了个深呼吸,净化了肺腑,旋即餍足地睁开双眼。 安慰自己道,应该是想多了…… 随后温言和三笑终于走到了八卦圈。 几个家丁围在外层,找不见温恒在哪里。 温言疯狂踮着脚尖,只可惜她个子不够,只能浅浅露个脑袋,耳朵里听见圈内的争执声不断传来。 “明明是你先动手的!”一个略显柔弱的男人声音响起。 “靠!你奶奶的熊!别血口喷人,明明是你非得拉着人家姑娘!人家都要哭了,你瞎吗?看不见!”一个彪悍的男人声音。 温言眼睛一亮,这人对她胃口。 骂人骂的很好! “别……你们别打了。”一个更加柔弱的女子声音。 温言咽了口水,开始摩拳擦掌起来,兴致勃勃。 看来是出两男争一女的戏码,好看好看! “你……先停手,好好说话。”是大哥温恒的声音。 “借过借过。”温言实在太好奇了,把三笑甩在身后,自己像一条泥鳅,左右扒拉开人墙,就一个闪身,来了个惊艳亮相。 狗吃屎。 “不好意思……哈哈,脚滑,脚滑。”温言恶狠狠地盯了后头默默收回去的那只脚,抹了把脸上的泥巴,嘿嘿一笑。 温恒惊讶地看着自家妹子独特的出场方式,难为他还记得伸手拉温言一把。 “落落?!” “嗯?”这声音……不是她很欣赏的那位彪悍壮士吗?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名字?温言搭在大哥的手上站起来,脸上甩了几个泥点子,身上也是脏兮兮。 抬头就和那位壮士对视上了。 没有想象中的八字胡,没有两板斧,也没有大肚腩和邋遢样。 这位仁兄……长得很是清秀啊,怎么还,和大哥有点子相似呢? “落落!俺是二哥啊!不认识啦?”温怀身着一袭墨色交领大衫,眉眼间和温恒有着六分相似,温润的五官,硬朗的气质。 健硕的肌肉隐隐从衣衫中透露出来,温言想起来原着中对他的寥寥几笔介绍。 “温怀,羽林将军,年少从军,耍的一手绝世双枪,杀敌无数,在收复铜川一战中,立下汗马功劳,最后死于成武皇陈涉之手。” 陈涉……又是你! 温言默默握紧了身侧的拳头,又听得那边略微柔弱的男声响起。 那人拉扯着温怀的胳膊,怒气冲冲道:“你别打岔!今天咱们的事情还没处理清楚,你必须给我道歉。” 温怀注意力全在这个好久不见的妹妹身上,一个不留神,竟然差点被男人拽倒在地。 “呔!这是我二哥!放开他!”温言连带着对陈涉一起的火气,全都喷洒出来。 火力全开的气势,吓得那人不自觉松开了手。 温怀嘿嘿一笑,也不顾温言浑身泥点子,上前去顺手一捞,将人带到自己怀里。 “还是妹子好,知道护着哥哥。” 温恒无奈地看着傻笑做一团的弟弟和妹妹,摇摇头笑道:“你们呀……” 温言心中心中被暖意涨得满满登登,紧紧抱着二哥温怀,抬头就能看见面色温柔的大哥温恒。 她眼眶一酸,想生命就停在此刻也很好,不想再管什么任务不任务的了…… “今天你不给我跪下道歉,咱们这事没完。” 温言不悦皱眉,那人怎么还是不依不饶,一点眼力见也没有,在自己这么温情的时刻打扰气氛。 真该死啊…… 还不等温言开骂,头顶那还没见面就被自己赞赏的温怀,倒是抢先开口。 “跪你奶奶个腿,我呸!” “温怀!” 第22章 狗仗人势 温怀听见大哥的声音,顿时脖子一缩,动作和温言同步至极。 温恒看着二人齐齐害怕自己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不再和这两个拎不清的讲道理,转身拱手向那一男一女道。 “实在抱歉,这是我弟弟妹妹,二人年纪小不懂事,冲撞了这位夫人,还请公子恕罪。” 温言惊讶地从二哥怀里钻出来,两人面面相觑,二脸懵逼。 “夫人?” 温恒懒得理他们,不过对面那人听了这话后,果然态度有所缓和。 伸手将那柔弱女子搂过来,挡在自己身后,扬声道:“你还算是个明事理的,你弟弟二话不说上来就打我一拳,还不顾我夫人哭喊,直接把拽到她那边去。” 温怀和温言二人全都愣住了,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走向的。 男人接着说:“你是他们大哥,倒是评评理,这事应该怎么办?” 温恒闭眼抬手揉了揉眉心,温声道:“实在是对不住二位,今日之事看来是舍弟误会了。” “他这人就爱乱出头,请问公子当时是否正与夫人争论呢?” 男人面色一红,女人讪讪地躲到他身后去。 那男子气势稍弱:“这是我的家事!与你何干?别想着为自己弟弟推脱!” “你!”温怀见这人不依不饶,一个怒气上头,又要冲过去,温言赶紧拦腰死死拖住他。 温恒似是对她投来一个赞赏的目光,温言倍受鼓舞,更加卖力了。 “如此的话,舍弟应当是误会二人了。想必没问清楚二人的关系,就妄下定论,只当是夫人落入贼人之手。”温恒前半句还算正常,后面半句,怎么听怎么都像是绵里藏针,意有所指。 “你!”男人被说的面红耳赤。 “噗嗤……”温言没忍住笑了出来,她这傻二哥还没听懂温恒的意思。 温言走过去和大哥并排站在一起,二人背着手站在一排,她也学着温恒温润微笑的表情道:“我大哥说话比较含蓄,可能你没听懂。” “他说……” “不用说了!”男人厉声喊道,“算我倒霉。走!”随后神色凶狠地拽着女子手腕,拉着她就要离开。 那架势,光是看着都感觉疼,遑论女子已经哭了出来。 “大哥你看!”温怀像是个告状的小孩。 “知道……”温恒无奈地朝他做了个安抚的手势。 随后又朝着那对夫妻道:“我这二弟方才是误会了,可若说清了,公子还是如此行径,我这个当哥哥的……也管不着了。” 温恒的话轻飘飘,但是听在男人耳朵里,却仿佛有千斤重,瞬间脚步顿在地上一动不动。 温言抱着手臂,趾高气昂道:“我劝你可想清楚,周围全都是我家的侍卫,我二哥高低在军中也是个将军,最看不得你们这种狗杂碎的手脚不干净。” 层层围叠起来的侍卫,一听自家小姐这么介绍自己,瞬间也不八卦了,脚步齐齐向里面逼近,倒也真像那么回事。 温言觉得现在自己的状态,很适合一个成语。 狗仗人势…… 她甩甩头,把这离谱的形容抛之脑后,继续道:“你可别以为今天在我们面前装装样子就可以了,想必你也会察言观色的,我们的身份……可没有那么简单。” 男人的脸色一下变得十分难看,握着女子的手也渐渐放开。 温言笑道:“就算你回去了,如果被我们发现你还是这个狗样子,那到时候,我二哥可就名正言顺的,必定把你送进官府里去!” 温怀跺了跺脚,也学着温言,双手抱在胸前,下巴高高昂起,不可一世的模样。 “你……你们。”男人又气又怕,只感觉自己的面子里子,今天全丢了个干净。 “夫君……”女子柔弱的声音适时响起,那男人才眼神愤恨地走了。 “呼……终于走了。”温言泄了劲蹲在地上,揉着脚腕,方才摔了一下,不想这身子如此娇贵,轻轻摔下就把脚腕扭了。 “妹子!你真是太懂二哥了!”温怀兴奋地冲过来给了她一个熊抱。 “二哥!”在温言惊恐的眼神中,温怀还是如飞蛾扑火一般慢动作,一帧一帧闪现着过来。 就当温言闭上眼睛,准备认命迎接肿起来脚腕的二次伤害时,却迟迟等不到。 睁开眼睛却发现,温怀歪在离自己两步之遥的距离处,身边散落了一颗红棕色木质珠子,神色凶狠道:“哪个暗算老子?!” “噗嗤”温言笑的前仰后合,眼睛都眯成一条缝隙,“二哥现在你也和我一样脏了哈哈哈……嗝。” “你二哥穿的暗色衣服,落落穿的可是白色……”温恒轻飘飘扔下这句话,抬脚便上了马车。 温言的笑意僵在脸上,嘴角有些抽搐,此后得出了一个警示名言。 千万不能得罪学文的。 他能绕着弯的骂你,你还不上嘴的那种…… “快上来,不然日落前赶不回去了。”温恒的声音从马车内摇摇传来。 温怀嘿嘿站起来,挠挠头,笑道:“几年没见落落,感觉你跟我更合得来了,你的马车在哪?二哥跟你可得好好聊聊。” 温言尴尬一笑,忽然听见后面那辆马车忽然发出器具碰撞的声音,便看见末舟捂着屁股,很是委屈地跑到温恒马车,对着帘内耳语了几句。 不多时,温恒平和但不容置喙的声音传来:“子修,过来跟我坐。” 温怀在原地像个大姑娘一般,抽搐半天,脸都憋红了,也不敢说出半个不字。 温言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笑嘻嘻弯腰下去观察着二哥的脸色,低声道:“二哥你也害怕大哥呀?” 温怀眼睛一亮,旋即又很快泄了气,“岂止是怕呀,唉……” 这一声叹气,暗含了无尽的话。 “子修!” “哎哎!来了,别催了,这就来了。”温怀吓得一个激灵,言语间都有些哭腔了。 温怀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对着刚见到的妹子道:“回去再说!” “好~的!二~哥!”温言拖着长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二人要分开一般。 一瘸一拐地上了车后,温言惊奇地发现,这人好像就没动过地方,只是手边的佛串好像散开了,掉了一地珠子。 “诶?你东西掉了……”温言忘记现在自己是半个小瘸子,一弯腰就想过去捡起来,却是脚下一软,直直掉进了一个凉凉的怀抱之中。 温言心中最后一个念头是。 哦莫,全都完蛋。 第23章 阴晴不定 “你脚怎么了?”容与扶起温言,修长的手朝她的手腕伸去。 温言再怎么眼疾手快,也快不过全书的武力值担当,所以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肿胀的脚腕已经被男人握在手中了,她全然没有反抗之力。 “你,别用这个眼神……”温言喏声道,否则我会误会你喜欢上我了的。 容与充耳不闻,专注的神色,看得温言微微一怔,少女轻轻晃动了下脚腕,就感觉那人手上的力度大了起来。 容与拧着眉头低声道:“别动!” 突如其来的呵斥,让温言心中蔓延出一丝奇异的电流感,让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霸总文学里面的小白花。 冒出这个想法的温言,顿时有些汗颜,《太子修仙》这本书……还真是融合了很多元素啊…… 怪不得虽然写的烂,但还是有很多读者呢。 她的脚上的步袜已经被撑起来,凸的很是明显,少女小巧的足,安静地待在男人手掌中,有一种绮丽的美感。 容与的手指轻柔地褪下布料,温言甚至都没有感觉。 少女白皙的足部瞬间裸露在空气中,入目赫然是一片青紫交加的肿胀。 马车继续平稳的前进,只是山路难免石子多,温言的身体左摇右晃,可脚腕上面的伤处,却被握得稳当,竟丝毫不受影响。 “哎呦,没关系的,习惯了,小伤小伤……”温言的声音慢慢低下去。 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错觉,随着方才那番话,马车内的空气,竟然变得逐渐寒冷起来。 容与手指蜷缩在白皙的皮肤周围,眸色晦暗不清,就在温言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和“霸总”发生一段马车情缘的时候,那人却松开了手。 慢慢帮她穿上了袜子,还很注意地避开了伤处。 容与没再说话,只是淡定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闭上眼睛,随手扔了一个小瓷瓶给她。 而温言则是像个猴子一样,稳稳接住杀人魔投喂的“香蕉”,拿到鼻尖嗅了嗅,同时间脑中系统提示音响起。 【叮!恭喜玩家获得灵药——生肌香】 嚯,这人还挺大方,温言腹诽道。 仙尊扔给她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所以她想也没想,二话不说就扒开自己的袜子,手指剜了一大坨膏药,准备给多灾多难的脚腕,来一个马杀鸡。 “嘶……”温言药膏还没碰到皮肤,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刚才容与是用了什么法术么?怎么当时他弄的时候,自己就一点都不痛呢? 温言百思不得其解,随后觉得一定是因为伤处又肿胀了一些,变大了才会碰到的。 嗯,一定是这样的。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沉浸式涂抹生肌香的温言,自然没有注意到容与僵直的身形。 这边她才刚涂完药膏,还没来得及欣赏自己杰出的作品,就听见那边传来杀人魔低沉的的嗓音。 “没人告诉过你,女子的足,不能随便露出来吗?” “你也没给我反抗的机会啊?”温言没看他,兀自穿上了布袜。 容与胸中梗着一口气,修炼千年之久,本以为自己早就忘了情绪是什么东西,可是近来却…… 右手紧握成拳,五感灵敏异常的容与,根本忽视不了从少女身上传来的幽幽铃兰花香。 “出去。” 温言一愣,这人又犯什么病,握了握手里的药瓶,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心态平和,他刚才给了自己药,也算是一桩心意。 这才平静道:“仙尊,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我的马车。” 容与倏地睁开眼睛,温言脖子一缩,马上就要屈服在这淫威之下,脱口而出要不要自己坐到马车外面去的时候。 却没想到,杀人魔容与利落起身,竟然就这样目不斜视地从自己身旁经过了。 温言愣在原地,听到末舟微微惊讶的声音,“尊上?” 不多时,帘子又被掀开,三笑进来了。 温言干脆地一屁股坐到方才容与的位子,给三笑空出一个位置,此时她的屁股下面虽然也是一样的皮毛垫子,但却比自己方才的那个温度要低上很多。 温言不禁怀疑,容与到底还是不是活人? “小姐,你和仙尊吵架啦?”三笑低声凑过去,生怕被车外的人听到。 温言懒懒地嗯了一声,心道,那人法力高强,就算你声音再怎么低,他只要想听,自然什么时候都能听得见。 她随意掀起车窗帘子,大口呼吸了下山中的新鲜空气,叹了口气。 温言才懒得和那杀人魔吵架呢,阴晴不定的,一会想杀了自己,一会又给自己扔药。 一会沉声叫她滚出自己的马车,一会又自己不说话就坐到外面去吹冷风…… 她懒得管这杀人魔,这种人,最好还是少和他有什么纠缠的好。 忽然温言的瞳孔一缩,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林中略过,身子便不受控制地直起来,失声道:“停车!” 马车倏地一顿,温言飞速跳下车去,朝着一个方向想要跑过去。 “落落怎么了?”温恒从前面那辆马车探出半个身子来。 温言刚想抬腿,却忽然从脚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伤在身。 “没事大哥!我看错了。” 温言十分可惜地扭头一瘸一拐地走回去,蓦然看见容与被林中雨水打湿的衣衫,她皱了皱眉,没什么好气道:“你进去,我在外面就好。” 容与依旧闭着眼睛不理人也不言语,她胸中忽然升腾起一股无名之火,什么年代,还搞冷暴力? 末舟则是在旁边一脸为难。 温言扬声道:“三笑!下来!我们去和二哥挤。” “好啊!落落快来。”温怀的声音,兴高采烈地从前面那辆马车上传来。 温言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沉着嗓子落了一句,“现在没人跟你同乘,仙尊可以进去了。” 三笑连忙冲上来搀着她家小姐,温言一瘸一拐地走着,探究的目光落在树林一处。 难道是她看错了? 也对,真千金怎么会出现在这个荒郊野岭的地方呢。 一定是她看错了,而且距离原着中,真千金被认领回来的时间,应该还有两三年,自己还有时间安排后路。 温言安全上车之后,容与才睁开眼睛,忽然转头像是发现了猎物的冰原狼一般,眸中闪烁出锐利的视线。 “尊上?”末舟道。 容与眯着眸子,起身坐回马车里面。 没错,方才那里确实有人。 容与单手支腮,若有所思地看着前面那辆马车。 —— “爹!” 温言刚下车就看见温戎站在门口的身影,顿时嗷唠一嗓子单腿蹦了过去。 温戎又惊又喜,看着泥人一般,还瘸了条腿的宝贝女儿,心疼道:“这是怎么搞的啊?” “爹……”温言嘴角一鼓,泪水瞬间充盈眼眶,“你给我换个大点的马车!” “好好好,换!下午我就命人去帮你挑!” “嗯!”温言含泪点头。 这一路上,她浑身都快被挤散架了,小小的空间要塞下三个人,还有两个壮如斗牛的成年男子,真是太难为温言了。 她现在觉得,马车真是《太子修仙》这个系统里面,最容易出事情的地点了! “你去告诉仙尊,马车可以直接驾回驿站,明日将军府自然会派人去取。”温恒对一个小厮吩咐道。 可是还没等小厮靠近,后面那辆马车已经挺稳了,末舟站在车边,而那位仙姿缥缈的仙尊容与,正慢条斯理地下车。 温言嘴角一抽,赶紧拽着温戎就要进府,她一点也不想和这人扯上什么关系,浑然忘记了之前自己在宴会上,抱着容与大腿,哭喊着表真心,让他将自己收作弟子的事情。 刚过午时,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忽然一下子,就变得昏黄。 空中狂风暴作,卷着纸屑砂砾,肆虐地飞舞着,风声发出凄厉的呼嚎声。 温戎下意识将她护在怀里,温恒和温怀也都站在自家妹妹身边,团团围住。 温言此刻前所未有的踏实,眯着眼睛,从父兄的保护中抬头望去,瞬间被吓了一哆嗦。 只见天幕仿佛被撕裂开来,圆圆的红日,诡异地散发出血红色的光芒,阴沉的乌云正铺天盖地的快速吞噬尚是清澈的天空。 撕裂的缺口,仿佛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要一口吞掉太阳。 光线逐渐暗了下去,金色的太阳光芒彻底被猛兽侵蚀,整个空间都被笼罩在一片血红之下。 温言感受到父亲身子一僵,只听得大哥温恒沉声道:“是日食。” 第24章 血债血偿 “这是什么?”温言几乎快要睁不开眼睛,刚张嘴就吃了一口沙子。 日食带来的沙尘暴依然继续肆虐着,温恒用一只袖子遮住温言和二弟,另一只大袖则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 大声喊道:“大家先进去府内避一下,快!” “尊上?”末舟尽心地拥护着容与,用斗篷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询问着容与的意思。 “嗯。”于是二人也加快脚步,朝着将军府内奔去。 容与和末舟跟着温家人,一起进了将军府,小厮则是在所有人进门之后,重重地落上了门栓,将卷卷风尘,隔绝在外。 “呸呸!”温言毫无形象地吐着嘴里的沙子,感觉现在自己活像一只牡蛎。 “快去给小姐收拾一下!成何体统!”温戎简直不忍卒视自己女儿现在的尊容。 本来还是白色的百花团锦裙,现在已经变成土黄色的不说,温言脸上也乌七八糟的,活像是小花猫,头发上面缠着草叶还有砂石,丝丝缕缕地黏连在一起。 这副模样就算是扔到乞丐堆里,也绝不违和。 温言皱眉转了一圈,跺跺脚,瞬间屋子里面也像是刮了一场小型沙尘暴。 温怀也有些不忍心看她这副鬼样子,试探着开口道。 “妹子啊,虽然你什么样子二哥都觉得你是最美的,但是……不如还是让三笑给是收拾下,毕竟还有外人在这里不是?” 温怀前半句话,说的她很是受用,所以她选择自动忽略后半句。 反观容与,紫玉发冠依然高悬于头顶,只是身上沾染了一些灰尘,看起来竟也和没事人一样。 温家父兄三人,不禁在心里暗道,果然是高人,不染纤尘! 不多时,大家都相继收拾好出来了。 外头明明还是下午,可厅堂之内,还是得高燃火烛,才可视物。 温言沐浴过后,挑了件淡紫色素面妆花褙子,内里搭了件浅蓝色立领中衣,让三笑给她绾了一个随云髻,上面松松插了只梅花琉璃钗。 一套装束下来,衬得整个人,十分娇小可爱,简直与方才判若两人。 刚才温言坐在自己房间的铜镜面前,忽然想到自己因着容与而升起的攀比欲。 所以这次,格外地注意了下自己的仪容仪表,妆容形态,按照自己前世的喜好,精心搭配了这么一身。 心中不曾想,自己竟然还有一天要沦落到和男子比美。 谁承想,刚进厅堂,就看见了自己心目中的假想敌。 “咳咳。”温言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挑了个离容与最远的位置坐下,好在那人也没什么搭理自己的意愿。 坐了一会温言就闲不住了,小声嘟囔着,“父兄怎么还不来……”旋即又恨恨地看了容与一眼,若是他不在这里,自己也可以随意一点了。 “仙尊今日可还有别的什么事情?”温言眯着眼睛,心道如果这个人稍微懂点事,就能听懂主人的言外之意了。 “不曾。”容与淡淡道。 他这副玉面佛的模样,给温言一种错觉。 仿佛修梵寺中那两天的容与,和现在的容与,并不是一个人。 温言懒得去研究他,一个喜怒无常的杀人魔而已,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况且现在这个冷漠冰山的样子,才应该是他的本性,不对么? “妹子!”温怀是第三个出来的,他看到洗干净的温言,瞬间眼睛一亮,溢美之词脱口而出,“你可真是……” 温言赶紧摆出一个最美丽的笑容,身子也像长了蚂蚁一般,扭捏起来,期待着听到二哥的夸奖。 可是她腰都快酸了,也迟迟听不见那人的下半句,瞬间脸一黑朝温怀看去。 她二哥的脸色红的像关公,俊美的面容配了个空空如也的脑子。 温言叹口气,好,就不该指望一个将军舞文弄墨的,就当她很是失望,无力地拍拍身边凳子,让他坐下时。 对面却传来一道不紧不慢的空灵男声。 “垆似人边月,皓腕凝霜雪。” 温言一怔,不知作何回应,刚好那边温恒同父亲温戎一起走了过来。 “仙尊好文采。”温恒无论何时都是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般的模样。 温言不禁觉得她这位未来嫂嫂好福气,旋即失落下来,可能,自己根本等不到大哥娶亲那天,就已经被赶出将军府了…… “落落?”温恒道。 她赶紧整理好表情,笑道:“大哥也不夸夸我么?” 温恒敛眸一笑,坐在了她的身边,不用说什么,温言就可以从他眼睛里面看出满满,“吾家有女初成长”的欣慰。 “好。”温言傲娇地甩了下头发,“这次就先放过你了。” 而被她冷落在一旁的容与,也并未不悦,转头对座上的温戎将军道:“这次去修梵寺,恰巧遇到二位,很有缘分。” “原来如此。”温戎也是场面人,很快就和他寒暄客套起来,毕竟容与现在不仅是西秦名头上的使节,更是浮玉仙山上的仙尊,任是哪个名头,他都得罪不起。 “听子修说,仙尊的马车坏了?”温戎道。 “正是。”容与修长的手指轻轻转动的金玉扳指,“多亏温将军小女好心,本尊这才可以搭趟顺风车。” 温言嘴角一抽,心道,她这老爹,哪壶不开提哪壶。 为了防止二人继续就“马车”一事,展开深入探讨,温言赶紧转移话题,“爹,你就不关心下这次我和大哥去修梵寺有什么收获吗?我们可还是见到住持了呢。” 温言眼角眉梢都带着得意,张狂的样子活像只邀宠的小狐狸。 容与闻言垂眸一笑,端起手边的茶水,目光触及绿豆花糕的时候,愣了一下。 “哦?你们还见到了住持。”温戎总算来了精神,“落落真是好大的面子啊哈哈哈!” “爹,我还找到了当年为母亲接生的刘氏。”温恒面容严肃道。 “……刘妈?”温戎好似隐约在印象中,记得有这么个人,“她说了什么?” 温恒就这样一点点把刘妈和主持玄生的消息,全都告诉了父亲,温言眼瞅着窗外天色越来亮,可屋内温戎的脸色却越来越黑。 日食已经散去,温戎也听完了全部的事情,包括他挚爱的唯一妻子白氏苏汐,究竟是如何为奸人所害的。 温戎心如刀割,心中哀恸不已,温言仿佛又见到了白氏死去那天的父亲。 一身缟素,七尺男儿,却因着挚爱的离去,而瞬间心如死灰。 “孩子……”温戎红了眼眶,眼神中满是慈爱,轻轻抱住了温言,好似怀中是一个绝世珍宝。 温言感受了他的珍重和力量。 “父亲……没有保护好你们母女。”男人的自尊心,总是习惯将所有情绪藏到心里,恨不得把整个家的重担,都扛到自己肩上。 温言情绪复杂,这一刻她真的很羡慕很羡慕,真千金能够拥有如此幸福的一个家庭,但也有着鸠占鹊巢的羞愧感,一时间令她说不出话。 “你等着,我这就去解决了张二,然后把齐嬷嬷掘地三尺挖出来!替你们的母亲报仇!”温戎松开女儿,一股气拔出厅堂内悬挂着的剑,杀气腾腾地就朝地牢走去。 “我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我也去!”温怀也是刚刚听到这些消息,血气方刚的男儿,哪里受得了这般刺激。 “二哥……” “落落别怕。”温恒轻柔地顺着她的背部,柔声道:“子修这个人看着性格大大咧咧,实际最重情义,母亲的事情他从来不说,可是心中的伤痛,绝对不比你我少上分毫。” 温言再也受不住,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本来脚腕就肿,干脆直接一屁股就坐到地上,把头埋在胳膊和双膝之间,呜呜哭了起来。 她刚穿到书里,就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命悬一线,桩桩件件的事情压在她身上,就算是表面可以风轻云淡,但实则内心也只是个小姑娘罢了。 强撑着的人,也是会倒下的。 刚好此刻屋内也有个罪魁祸首,坐在那里。 温言的情绪就好像突然有了发泄口,虽然白氏不是她的生母,但是她早就已经把温戎,温恒和温怀当做自己在这异世,唯一的亲人了。 温恒手足无措地蹲在她旁边,嘴里翻来覆去只会说着一句,“别哭了别哭了,落落……” 对面容与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起身走了过去,和温恒交换一个眼神,后者便让开位置。 于是末舟就惊讶万分地看着他家那高岭之花一般的仙尊,慢慢蹲下去,面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神色,仿佛是初春乍暖还寒之时的一汪春泉。 容与的发丝垂下来,和温言的交缠在一处,他右手从袖中一掏,攥着拳伸到温言埋着脑袋的视线处,哄小孩子一般道。 “喏?你不是一直想要这个么。” 温言抽噎声顿了一顿,心中还憋着对容与的气,此时并不想给他面子。 容与竟也不恼,只是好脾气地继续哄着。 “真的不看?当时在洞庭你可是很喜欢的啊,如果不要的话……” 温言心念一动,洞庭? 瞬间就知道了容与手中握着的东西,究竟是是什么。 挣扎半晌后,温言的骨气,还是败给了对那小物件的渴望,再次于心中腹诽道。 好奇害死温言。 然后稍稍抬起一点脑袋缝,像是个小刺猬一点点露出自己柔软的腹部一般。 容与都没察觉到自己此刻嘴角轻微的弧度,他握着的手,一点点展开。 随之而来的则是温言如获至宝一般地双手捧住容与冰冷的手,红肿的眼睛里面还残留这泪水,但却绽放出了惊人的光彩。 她兴奋道:“是貔貅!” 果然是我的财神兽! 第25章 再探皇宫 温恒微微失笑,摇着头,看自家妹子那不值钱的表情。 不过内心隐隐诧异着,洞庭? 洞庭距离皇都远在千里之外,仙尊为何提到洞庭? 难道…… “将军!” 不等温恒研究明白洞庭究竟是个怎么回事,就听到门外还未走远的温戎声音。 “什么?皇上召我入宫!” 温言握紧手里的小貔貅,吸了下鼻子,瞬间也不哭了,抬头就看见容与近在眼前的神仙模样,倒吸口气,一屁股坐在后面的地上。 却没有直接仰面倒下,虽然容与看着外面的情况,但却也及时伸出手,揽住了她的后腰。 “怎么回事。”温言带着鼻音极重的声音嘟囔道。 “落落先起来。”温恒把她从地上扶起,同时温戎也怒气冲冲地冲回来了,旁边跟着个吓得发抖的小厮。 他把剑往地上用力一声,压着怒火道,“让着杀千刀的张二再苟活两天!” “父亲。”温恒看了眼同样跟过来的温怀,问道:“圣上说了什么事情吗?” 温戎神色复杂地看了温言一眼,“落落你也得跟我一块进宫,刚好仙尊也在,我们就一同过去。” “嗯。”容与很是淡定。 “我?”温言疑惑地用手指向自己,忽然心中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圣上因为日食的事情大发雷霆,各位大臣,现在都往皇宫内赶。”温戎表情凝重。 “可女儿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啊?”温言道。 “本意我也是不想让你去的,但是张二陷害你一事,和……也有关系,为父是是想着,带你过去,也可以查探一番。”温戎叹了口气。 “好。”温言不得不承认,父亲说道的还挺有道理。 “恒儿你和弟弟在家里等我们回来,另外张二一定要看好!等我回来亲自处置他!” “是,父亲。” —— 皇宫内。 “荒唐!”乾平皇面色铁青,将桌上的奏折杯盏,一气之下全都扫到地上,胸口因为愤怒大口喘气,而上下起伏着。 下面哗啦啦跪倒了一片大臣,乾平皇面色凶狠,可能还不够解气,又扔了一卷竹简,刚好砸到最前面一位老臣的额角,瞬间见血。 “好一个‘日有食之,天子不举’,你们众口铄金,不过是一个天象,却要朕来承担莫须有的罪名,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殿内除了太子陈涉站着弓腰,仙尊容与端坐在一旁,其余大臣奴才全都瑟缩着跪了一地。 候在殿外的温言,虽然看不到殿内的具体情况,但是听着声音也能想象出,里面是一片怎样的血雨腥风。 自古皇帝多疑,尤其是命不久矣的皇帝。 最听不得别人说他什么,尤其还碰上现在这种天降异象,更是相当于直接要了他的命。 温言回想起上次见到的乾平皇,眼神浑浊,面色蜡黄,但发起怒来,仅仅是站在门外听着,也让她有一种双腿发软的感觉。 果真是天子之怒,流血千里,伏尸百万。 “父王息怒!大祭司还没有占卜出结果,千万不要因为一些风言风语,就令父皇伤心。”陈涉道。 “是啊,陛下这么多年,尽心尽力为着东临百姓付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没错没错,只是偶然间的异象而已,陛下千万不要因为这件小事动怒啊!” 底下大臣纷纷附和着,多是文臣,温戎等一干武将,则更多是用行动表达着自己的态度。 “真的?”乾平皇稍微息怒了一些,但身体的语言状态仍然紧绷。 其实他心里也是害怕的,温言在门外惆怅道,随后继续听墙角。 “当然了父皇,如果因为这件小事,影响了您的龙体安康,才是真正的大事啊!”陈涉情绪激动地朝前走了两步。 乾平皇无力地挥了挥手,“都起来。” “谢陛下!” “大祭司现在何处?”乾平皇问。 “回陛下,大祭司现正在祭坛内祈福,占卜卦象,子时一到,方可觐见。”一位文臣道。 “要这么久?”乾平皇似有些不悦。 温言在外头腹诽道,拜托大佬啊!事情才刚刚发生啊,你这召集的速度已经很快了,谁家大周末的老板一个电话就跑回来加班啊? 人家愿意007,你还嫌弃人家工作效率低。 真是没人性啊,没人性…… “这……”大臣有些为难,一时间揣度不出圣上的想法,和陈涉交换了眼神。 这些小动作全都一丝不漏地被温戎和容与尽收眼底。 说话之人正是太师尹氏,尹录。 这番和太子陈涉在朝堂上的一来一往,相当于昭告了二人乃是同一阵营。 “父皇……” “罢了!”乾平皇又暴躁了起来,“别嚷了,你们吵得朕心烦!” 大臣们瞬间又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温言实在好奇,探头探脑,又不敢太明显,灵机一动在窗户上面,透过木头缝隙,向里看去。 从后面看过去全是黑压压的乌纱帽,还有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在龙椅付津,走来走去。 温言没有看到自己担心的父亲,却是一打眼就看到那个肆意潇洒的月白色玉佛,仙尊容与。 晦气。 温言面色一黑,但还是继续看着。 容与单手支腮,右手有节奏地转着拇指上面的金玉扳指,不紧不慢的闲适模样,看了令人咬牙切齿,简直和殿内其他人不是一个画风。 正在看戏的容与,忽然感觉到一抹视线,右手的动作顿了一下,旋即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只一瞬间,便消失不见,不可追查。 呵……外面也有一只,看热闹的小狐狸呢。 容与放下左手,端坐起来,用最淡然的语气,说着最惊人的话。 “这,日食,乃是人为。并非天降异象。” 第26章 专偷肚兜 “什么?” “啊这……” “怎么会?” …… 容与这句话,一石惊起千层浪。 大殿内各位臣子全都惊讶万分,殿外偷听正欢的温言也不例外,旋即尴尬地和侍卫小哥相视一笑。 当她再次朝殿内看去的时候,却意外和一道清冷的视线对上,温言下意识后退一步。 容与状似无意地收回视线,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 连末舟都忍不住想要提醒他,尊上,现在可是东临国的皇帝有难,您这么开心,或许,也许,可能…… 不太合适啊…… “仙尊何出此言?”乾平皇眯着眸子盯着他,似有防备。 容与也并不担心乾平皇怀疑自己话里的真假,本来这事情就不干他什么事情,现在出言提醒,也不过是为了外面那个看热闹的小狐狸罢了。 “是啊仙尊,凡人而已,又如何能控制天象呢?”尹录质疑道,面上不屑。 陈涉本来对容与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很是不悦,但听到太师尹氏的反驳后,心情好了一些。 且不说一开始,他就反对父皇把仙尊也叫过来,商讨日食一事。 毕竟这是东临国自家的国事,而容与虽然是浮玉山的仙尊,同时也是名头上西秦国的使节,于情于理,他在这里的位置都很尴尬。 陈涉本以为容与应当是个拎得清的人,谁知道他不仅来了,还出言让本就混乱的场面,乱上加乱,居心何在? 听了尹氏的话,太子陈涉也不说话,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容与,还有什么话说。 殿外听墙角的温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心道,一群迂腐之人,你们面前坐着的这尊玉佛,你们口里的仙尊容与,早就不知道已经活了几千年。 可是现在,你却在他面前说,人控制不了天象? 蠢爆了。 这是一个能修仙的世界,没有他做不到,只有你们这些大脑空空之人,想不到的。 被质疑了的容与也不恼,只轻笑道:“本尊的话,到晚上自有分晓。” 容与不清不楚的扔下这么一句话,令殿内众人一时间心思各异。 玄妙的话尾,令人浮想联翩。 乾平皇神色晦暗不明,只是盯着容与若有所思。 “爹爹。” 终于散朝了,温言小跑着迎了过去,确认温戎完好没有受伤后,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面。 温戎见状哈哈一笑,心中一股暖流涌动,开怀道:“你这丫头,担心我做什么!你爹说不过那些舞文弄墨的,还不会躲吗!” 温言笑了,强压下心里的不安,牢牢地挽着温戎的胳膊,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心里的阴影。 昨夜,她又做梦了。 梦中将军府一片火光,哥哥,父亲全都不在。 她犹如一缕孤魂般,飘荡在空中,一个人也找不到。 而那时候的温言,早就被送给容与生祭死去了。 这也是原着后半段,温言没有看到过的剧情。 祠堂内的牌位散落一地,家丁侍女尸体四散,鲜血到处都是。 她第一次穿越过来,身处的池塘,也横七竖八的飘着几具尸体。 染红了一池清水…… “落落?” 猛地被拽回现实世界的温言,有些头晕目眩。 “嗯?啊……”温言回神,就看见父亲对着她挤眉弄眼,顿时心中苦涩和劫后余生交加在一起。 “落落……”陈涉油腻的声音由远及近。 温言的表情像是被打翻了的调色盘,她从前没觉得同样的称呼,怎么从不同的人嘴里,味道他就是不一样呢? 父兄唤她落落是如温暖烛火一般,太子陈涉唤她落落则是像被泼了一身粪般,就两个字。 晦气! 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温言只得硬着头皮转身过去对太子陈涉行了一礼。 “好久不见,我……”陈涉又正要向前一步,温言恶心的口齿都有些不太清晰了。 有话好好说,别靠近! “太,太子殿下。”旁边有温戎陪着她,温言还没有那么紧张。 此时殿内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容与这才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刚巧一眼就看见急迫的仿佛看见肉骨头的狗一般。 而那肉骨头,自然就是温言了。 末舟脚步一个没收好,差点直接撞在自家仙尊那宽厚的肩背上,他可不想搞什么这种偶然间的肢体接触。 末舟顺着容与的视线探头看过去,惊喜道:“咦?那不是温家小姐吗。” 容与凉凉地斜睨了他一眼,“很熟?” “……没,没有。”末舟讪讪地缩回脑袋,这下倒好,容与干脆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直接停下了。 殿外。 陈涉自以为深情如水的眼神,在温言眼里,实则像是她家后厨半个月没倒的泔水一般,散发着源源不断的恶臭。 就当温言马上要忍不住反胃感觉,马上想要溜之大吉的时候,脑子里面突然想起了久违的ai电子音。 【警告:攻略男主好感度是玩家主线任务!】 &……&…………& 此处屏蔽温言的一些文明用语:) “太~子~哥~哥~” 温言礼貌营业微笑jpg 末舟仿佛听到了什么前线八卦资料,一脸兴奋道:“尊上,温小姐叫太子哥哥!我就知道,当晚宴会的时候,乾平皇绝对不是……空穴来风,要赐……婚……” 他越说声音越低,越说越感觉难以呼吸,身体有些发抖。 “嗯?”容与只是发出一个单音节的疑问,末舟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尊上越生气的时候,话就越少,脾气就越好,甚至还会对着你笑。 简直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末舟咽了口口水,心脏砰砰跳个不停,默默向后退了一步,然后继续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陈涉听到那声“太子哥哥”之后,瞬间眼睛里迸发出奇异的光芒,表情更加狂热,语气急迫道:“落落,那天晚宴之后,本宫一直被东宫的事务绊住了,不然我是想去找你的。” 温言强颜欢笑道:“太子日理万机,不必如此挂怀。” 不必。 大可不必! 陈涉表情有些伤心,“落落你……是不是在怨我。” “不是不是,我……” “咳咳。”温戎适时地在后头轻咳。 温言瞬间想起来自己还有笔帐没和他算,小狐狸一般的眼睛微眯起来,语气轻柔诱哄道:“说起来,最近将军府好像也招贼了呢。” 陈涉看见她这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男人的保护欲瞬间被激起,义愤填膺道:“岂有此理!皇城之下,岂容得他们放肆。哼!主意竟敢都打到将军府的头上了。” 容与眸色深沉,冷了几分,向外走去。 温言继续演戏,表情依旧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眼神却是直直盯着陈涉,语气幽怨道:“太子哥哥,知道我丢了什么东西么?” 陈涉深深呼了一口气道:“落落,你说。无论丢了什么,本宫都一定会帮你找回来,如果东西找不到的话,我也一定会将贼人缉拿归案,然后再补一份……不!三倍补回给你。” 旋即又神色温柔地看着她道:“落落,值得世界上一切最好的东西。” 温言忍着把隔夜饭呕出来的冲动,实在佩服自己的定力,听着渣男在这里为了讨好将军府的助力,竟然如此大言不惭。 若不是知道他前世的真面目,恐怕…… 不,他这个样子,怎么可能追的到女孩子? 温言严重怀疑,如果温戎不在这里,现在陈涉肯定毫无分寸地握着她的手,开始倾诉衷肠了。 温言和父亲交换了一个眼神,旋即又扭捏害羞了起来。 原主本来就是美人胚子,温言魂穿过来之后,又吃好喝好睡好,所以现在脸上身上有了肉之后,更添风情。 此刻她这幅小女儿家模样,看得陈涉面上一热,眼神更加炽热了。 随后听到温言嗫诺的声音飘进他的耳朵里,“是……一个,肚兜。” 陈涉的笑容忽然僵在脸上,气氛丝毫没有旖旎的感觉,反倒很是尴尬。 他这个反应一丝不漏的落在温家父女的眼中。 果然,张二就是受了太子的指使,那天陈涉来到将军府也并不是巧合。 旋即温言心中更加压抑了起来,如果是这样……那么,就说明,当年白氏之死,也和太子,或者说,和宫内之人有关。 如此一来,张二暂时还不能死。 就当这几个人听见肚兜后,竟然没有一个人把注意力放到听到女儿家这种事情,应该露出害羞的反应,反而各自心怀鬼胎之时。 温言听到一缕空灵缥缈的声音传来,心里顿时一沉。 糟了,忘记杀人魔容与还在! “哦?本尊怎么不知将军府里进贼了。” 温言脸红的要滴出血来,她能面不改色的和陈涉说这件事情,是为了套话。 可是她却也没有那么厚脸皮,能够把贴身衣物和一个前世异性仇人,这样谈论。 温言低着头,根本不敢直视那道视线。 “还……专挑肚兜偷么?” 话音一落,温言便感觉自己的头上被笼罩了一片阴影,以及……淡淡的兰花香气。 第27章 月蚀也有KPI? “嗯?什么?哪里有肉吃?” 温言假装没有听到容与的话,一边眨着眼睛东张西望,一边灵活的仿佛滑溜的小泥鳅,转身就钻到了父亲温戎身边,绝望地看着他。 眼神里无声地发出求救信号。 爹!救我!!这次不是演习!!! 【叮!玩家攻略对象好感值+50】 温言怔了一下,疑惑着系统这次怎么没报累计值? 旋即便又听到那冷漠的无情的人工智能声音,再次响起。 【叮!玩家攻略对象好感值-100】 嗯? 什么鬼? 陈涉脑子被创了吗? 【叮!玩家……】 靠?还来! 到底是这个鬼系统坏了,还是信号有延迟啊。 她就说怎么最近一段时间,系统都安静的仿佛没有存在过一样,合着是在这等她呢。 温言捂着脑袋,差点就要被一阵一阵的ai女声震的神志不清,脑浆四散之时,终于听见了尘埃落定的一个好感累计值。 【叮!目前玩家攻略对象,好感度累计:+500】 与此同时,温言也听见熟悉的一道,急迫而空灵的声音靠近,“你怎么了?” 【好感度累计值达到第一个奖励门槛,请玩家领取奖励】 【技能点:任意增加一个角色好感值200】 温言狠狠咬了下舌尖,才忍住没有笑出来,大着舌头对那抹幽兰香气道:“唔么司!” 此时三方势力,全都围在她身边的这个千钧一发之际,温言竟然还能分神和系统交涉谈判,“那下一个好感度奖励掉落,需要满足多少累计值?” 200对她来说,有点过于杯水车薪了。 【下一阶段奖励值:5000】 得,当我没问…… 【请玩家再接再厉哦~】 你自己想一想,好好品一品,你觉得这合理吗? 啊?! 根本就是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啊喂!! 温言被这一个接一个沉痛消息,打击的腿脚一软,作势就要瘫软下去。 试问这谁能不伤心? 谁能不心痛? 每天冒着生命危险和生理反胃,要昧着良心去讨好一个前世谋财害命的渣男,这跟逼她吃屎有什么区别? 罪恶程度堪比老板让你007,还给你画饼充当工资,cpu你! 温言两眼一黑,忽然想起前世打工的悲惨生活。 “落落!”陈涉担心地伸手道。 “孩子嘴硬。”温戎眼疾手快地把温言拽了过来,“都快晕倒了,这还说自己没事!爹爹在这里,落落永远不用逞强!” 同时间,陈涉想要搭在温言肩膀上的手僵在空中,气氛有些窒息。 容与带着寒气地斜睨了他一眼,陈涉顿时有些发颤,心道,仙尊果然不可小觑,平日里温和待人的模样都是装的,恐怕他真实的面目要比现在恐怖一万倍! 温言若是能听见陈涉现在的心里话,简直是要起立给他鼓掌的程度了。 没想到关键时候,渣男脑子竟然还不算太蠢。 只是温言心里欲哭无泪,都怪杀人魔仙尊突然出现,要不然她现在肯定已经把那个傻子的话给套出来了。 温戎读懂了女儿的意思,面色沉痛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鼓励,无声地传递着,没关系,女儿,我们还会有机会的! 乾平皇的这场日食商讨会,开了整整一个多时辰,此刻天边的红晕斜斜铺在汉白玉堆叠成的千级石阶之上,看的温言一阵恍惚。 原主就是在这样一个,世人做梦都趋之若鹜的金碧辉煌中,被心爱的男人践踏, 一颗真心被当做破烂,一条贱命则成为了他太子之路的垫脚石。 最后,这致命的吸引力,也确实要了她的命。 “在想肚兜?”容与不明就里地看着温言出神的模样,突然间有些心慌,那一瞬间感觉面前的这个女孩,仿佛灵魂跨越了时间,令人琢磨不透。 容与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也绝对不会允许一个人随意出现,然后又随意消失。 而“肚兜”两个字,则是成功地把温言从前世是丧命之痛中拽了出来。 生拉硬拽,不顾死活的那种。 “咳咳,仙尊听错了。”温言面不改色道,“我说的是肚痛。” “哦?”容与眉梢轻抬,不等他接下一句话,被冷落在一旁的陈涉有些不悦。 好歹他也是东临国的太子,这些人一个个,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是怎么回事? “本宫听得也是肚痛不错。”陈涉硬是把温言和容与隔开,面带微笑地挤了进来。 温言面色一窒,会谢。 她不忍心看着一脸邀功的陈涉,告诉自己,他是太子,他一句话就能捏死你,顺便踩死你全家。 而且他是男主,记得这本书叫什么吗? 《太子修仙》,没错,陈涉还是你需要攻略的男主。 ……以下省略万字温言内心自我说服,不要骂出来。 温戎看着女儿一秒瞬息的表情,顿时也有些心疼,轻轻把她拽到一边道:“没关系的落落,这个事就算让他混过去了,咱们也会有其他办法的,相信爹爹。” 温言神色复杂地看着拍胸脯对自己保证的爹,不忍心拆穿。 现在他们手里除了一个张二,根本没有其他证据了。 唯一的突破口就是他偷出来,要交给陈涉栽赃的那个肚兜,现在为了骗容与,连着陈涉也顺台阶下了。 这下温言手里一个套话的东西也没有了,很是头痛。 在温戎眼里,陈涉可能还只是一个半大孩子而已。可温言却清楚,能够成为一本书的男主,除了杰克苏,怎么会有天真的白兔? 只不过是有一头披着伪装的恶狼而已。 “诸位不如去行宫小坐?”容与忽然提议。 “好啊,本宫久仰仙尊的棋艺,正好今次可以领略一二。”陈涉很是兴奋。 温言理了理衣裙,端庄有礼地朝着二人分别福身道:“小女就不叨扰了,家中兄长刚到,想必还需要我和父亲赶紧回去。” 温戎很感慨的点点头,面色刚正不阿,十分坚毅。 温言嘴角一抽,武将演戏,就是玩不过文的啊…… 容与只是笑着转动着拇指上的金玉扳指,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温言,只盯得她浑身汗毛倒竖,头皮发麻。 大丈夫,威武不能移,贫贱不能屈! 就算他是仙尊怎么了? 就算他是代表西秦国的使节,那又怎么样? “温言”这具壳子里,现在装的可是一个21世纪独立自主,受过高等教育女性的灵魂。 面对领导要求你和甲方公司下班后参加饭局的这种行为,我们要怎么做? 当然是坚决说不! 用生命拒绝捆绑,人人有责,从我做起。 如果今天自己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那么有一就会有二,以后就后患无穷,再也摆脱不掉了! 但是鉴于温言现在还没有那么足的底气,刚收了杀人魔的小貔貅,不太好直接拂人家面子。 于是仅仅用同方才温戎一模两样的眼神,表示着自己坚定的抗拒。 只是还不等温言拽着温将军离开,容与就面色坦然地挥了挥手,眼神里闪烁着温言看不太懂的神色。 而末舟则是走上前来,在温言手里放了一个小布包。 当着陈涉的面她不好打开,只隔着布料,用手摸着,忽然神色一变,复杂地看了容与一眼,随后便从那人眼里看到一丝尽在掌握的睥睨神色。 此时天色比方才要更加昏暗了些,太阳已经彻底落山,赤红色的火烧云,已经融入天幕之中。 温言紧紧攥着那个布包,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似要把那布包里的东西捏碎。 忽然感觉到原本还肿胀着的脚腕,已经很久没有痛过了,温言若有所思地瞟了容与一眼。 没想到,杀人魔还真给了自己一个好东西。 温戎额角冒汗,本以为自家女儿马上要开始撒泼,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如何补救。 却只听见温言甜甜一笑道:“讨厌!仙尊怎么知道人家最喜欢下棋了。” 刚走到容与身后站定的末舟,一脸见鬼了的表情,他家主子也没好到哪去。 虽然早有准备,她会不走寻常路,但真的亲耳听到时,也是禁不住面上一抽。 “爹,那我们就晚点回去?”温言眨巴着眼睛,问道。 温戎再三确认了她的表情,不是被强迫后,才艰难地点点头。 正当温言抬脚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时候,忽然狂风大作。 她心中一颤,不会,这熟悉的配方…… 靠北啊! 月蚀有kpi吗? 非得在一天之内和日食贴贴是不?! 第28章 与仙尊日月争辉? “是月蚀!” 这下好了,温言也不用担心待会该怎么和前世这两位冤家相处。 因为现在,就有一个摆在眼前的大事。 一个天大的事。 月蚀来的比白日里那阵日食要温柔许多,没有像龙卷风过境一般的杀伤力,只是瞅着有些瘆人。 因为外面暂时还算是安全,不至于有肆虐的狂风,恨不得直接把人埋到沙子堆里,所以现在还是有很多人站在外面看热闹的。 其中就包括温言一行人。 “这……这是!” “天狗,天狗食月!” “灾相,灾相啊!!天要亡我东临!” …… 温言掏了掏耳朵,很是不耐烦。 心道,这帮古人没见识,什么事都能和国运扯上关系,下点雨就说是乾平皇的开明感动了上天,降下甘霖。 一到日食月蚀,就又说天降异象。 合着大气循环,宇宙奥妙,全都系在你们东临乾平皇一个人身上呗,真是好牛哦~ 凭借现在自有认知无法解释的事情,便一股脑地推给怪力乱神。 温言想了想,决定还是对他们宽容一些。 毕竟就算发达如21世纪,也免不了一样有人带着迂腐的脑袋生活。 有错的从来不是时代,而是人。 温言真的很好奇,既然大家看到的,都是同一片天空,那其他国家见到日食和月蚀的异象,会不会也是同一套天要亡国的说辞呢? 容与注意到身侧那道炽热的视线,眉梢轻抬,不知为何一时间心底竟然隐隐有些庆幸自己方才在大殿上多嘴,说了这么一句。 刚才他以棋局为由,也只是顺便留住他们而已。 因为容与早就看出来这点把戏是人为,无论怎样,月蚀都必不可免,到时候乾平皇一定又会心惊胆战地召唤群臣,继续商讨月蚀的对策。 为避免自己再折腾一趟,容与干脆找个借口,直接在这门口等着。 主打一个,少动。 “本尊说的对……” “你们西秦皇帝怎么办?”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容与星眸微眯,面色一黑,后半句话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 她竟然还有闲心担心西秦皇帝? 温言却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干什么? 杀人魔这种摆尾邀功一般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一定是自己听错,一定是的…… 温言一边疯狂给自己洗脑,另一边视线中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官员,方才他们怎么出去的,这回就又怎么样赶回来。 只是脚步更加凌乱罢了。 那边容与沉着一张脸,不说话,温言也不生气,她本就没想着杀人魔能有什么好脾气,回答她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一句话。 “这……仙尊。”陈涉强装镇定,语气里还隐隐有着一丝怀疑,“仙尊,还真是……料事如神。” 温言倒吸一口气,小子也不掂量下自己现在几斤几两吗? 谁给他的胆子,现在竟然都敢出言挑衅仙尊了吗? 佩服佩服。 温言默默在心里发誓,等他坟头草长得和自己一样高时,一定去敬他一杯。 末舟只觉得自家主子周身寒气更重,心里为这东临太子捏了把汗。 “太子不若想想,一会该怎么和你父皇回话。”容与嘴边噙笑,不慌不忙地看着汉白玉石阶下,如蝼蚁一般匆匆赶来的大臣官员们。 陈涉眼里闪过一丝狠厉的光,咬紧了后槽牙,可面上还是得对着他毕恭毕敬道:“仙尊说的是,既然仙尊法力高强,可以一眼看破,此乃人为,并非是天象。那仙尊可知,究竟该如何化解啊?” 陈涉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眼下要是想让父皇不迁怒于自己,必然是要献出什么法子。 那老家伙可能是知道自己活不久了,现在疑心病重的很,每天把自己困在东宫里面,眼线遍布,自己稍微有个风吹草动,那边就要宣他觐见。 包括上次赐婚……陈涉心有不甘地看了眼温言,和她身旁的温将军,握紧了拳头。 容与懒懒地抬起眼皮,睨了他一眼。 “办法自然是有,只不过……本尊为何要告诉你呢?” 温言憋笑憋的痛苦,心中暗下决心,古今唯一不变的,就是实力至上。 为什么陈涉对着容与,有苦有气,却只能低头做一只小白兔? 自然是因为他打不过容与! 就在这一刻,温言找到了自己的方向,系统给她发任务? 切,没关系! 她会自己给自己打鸡血! 从今以后,她温言的目标,就为着打败仙尊容与而努力了! 温戎不知道短短时间内发生了什么,只是奇怪地看着突然热血沸腾起来的自家女儿,百思不得其解。 “太子殿下,仙尊,温将军,皇上有请。” 几人正僵持着,一个公公小跑过来,请他们进殿去。 温言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已然变成靛蓝色的夜幕,正是中旬后半时,圆月高悬,此刻半边已经被血色乌云吞噬殆尽,甚是骇人。 太子和温戎已经跟着进去了,温言奇怪地看了容与一眼,后者则是在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嫌弃? 好似在说,你怎么还不走? 容与觉得今天的温言,简直是过于多变,他很是诧异,为何一个人在短短一天之内,能够对自己产生这么多种不同的情绪。 讨好,抗拒,疏离,埋怨,兴奋,害怕,嫌弃…… 他想不明白,右手转着金玉扳指,眸色清亮地盯着月光笼罩下的女子,鼻尖传来丝丝缕缕的铃兰香气。 容与身形一僵,忽然想到从她房间顺走的白铃兰宫铃,此刻还带在自己身上。 思忖片刻后,轻声道:“你随我一同进去。” “我?”温言后退一步,十分坚定,“不去。” 容与温和的视线缓缓下移,转到她手上捏着的那个布包,温言感觉到这人明晃晃的威胁。 有些动摇,试探道:“你真的可以帮我?” 容与眉头一挑,只是盯着她。 二人僵持片刻后,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容与,却突然在温言眼中看到一丝退缩的神色,同时手腕微动,好似要将那个布包送还给自己。 几千年来不知道慌乱为何物的容与,不得不承认,自己下意识的怕了。 脱口而出,“我可以。”顿了顿,又淡定道:“本尊答应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 温言的右手安稳地放回原处,面色淡淡地哦了一声。 于是抬脚就要从他身边经过,走到容与后面的时候,忍不住笑出声来,活像一只餍足的小狐狸。 还真是好骗,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可以套路到这个大杀人魔,还真是困难的环境磨练人的心智。 假以时日,自己岂不是可以和仙尊日月争辉? 不过是以退为进,没想到还真套路了他。 这边想象着美好未来的温言,丝毫没有发现自己使诈,被抓包的事实。 不要紧,过两天后,温言就会哭着喊着,想要回到此刻,求着系统给她一次存档重来的机会了…… 容与则是眸色深沉地看温言走进殿内的背影,意味深长的笑了出来。 第29章 仙尊唯一指定助手 殿内。 高台龙椅之上的乾平皇,脸色已经不能单纯的用差来形容了。 温言仅仅是方才跪礼站起来的间隙,轻轻瞥了一眼,就感觉他今天被折腾得,起码也得少活个半年。 而他那双本就浑浊不堪,垂垂老矣的眼睛,此刻更是透露出一丝灰败的光芒。 温言站在温戎的身后,努力减少着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一个不小心引火烧身。 且不说今天情况特殊,日食月蚀赶在一块,就连她前世的两个仇人,更是碰面碰到仿佛家常便饭一般,一天到晚就在温言面前晃悠。 温言忽然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难不成自己以后都得夹在二人之间过活了? 这令她很是头疼。 一边温言心里还在担忧自己前途未卜,而大殿之上,也是危机四伏,人人自危。 乌纱帽黑压压连成一片,大臣们全都低着头,噤若寒蝉,立得仿若一尊石像。 温言不禁想起学生时代,老师提问时,讲台之下同学们的样子。 还真是……一模一样啊。 殿外的圆月,已经全部被红色吞噬,更加妖冶瘆人。 阴恻恻的乌云,形状诡异,仿若一条张着血盆大口,要吞噬掉血月的天狗。 容与身上不断落下各种视线,畏惧有之,厌恶有之,敬佩亦有之。 温言偷偷掀起一条缝隙,瞄了眼神色镇定的容与,心道,想必杀人魔千年来,早就适应了这种注视,所以才会如此淡定。 换了旁人,肯定早就如芒在背,坐立难安了。 寂静许久,无人应声后,终究是乾平皇自己先开口了。 “仙尊……” 若说白日里的乾平皇愤怒占着上风,那么现在的他则是害怕的明显。 “朕记得仙尊白日里说,此乃人为?” 乾平皇看向容与的眼神,正如溺水之人,突然看到一截浮木。 陈涉脸色差得仿佛三天没吃饭,他已经感觉到父皇心中的天平,向容与倾斜了。 又想到方才在殿外,自己求助无果,反倒被容与羞辱的场景,暗自咬紧了后槽牙。 容与不慌不忙,不卑不亢,仿若世间根本没有什么可以令他害怕,畏惧,所有事情摆在他面前,都可以迎刃而解。 “不错。”容与答。 “既然仙尊料事如神,那可有办法,化解此异象啊?”一道苍老但气势庄重的声音响起,是太师尹氏,尹寻。 温言皱了皱眉,这人的语气令她不太舒服。 尹寻踱步上前,朝乾平皇行了一礼,后者连眼神都懒得给一个,倒是陈涉站出来替他讲话。 “父皇,儿臣以为,太师说的不错。殿内大臣,虽都是我东临栋梁,但毕竟也是肉体凡胎,而仙尊则同。天降异象,本非凡人之躯可以奈何。” 陈涉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既没有捧高踩低,又给了东临、西秦以及浮玉山三方面子,温言简直是要拍手叫绝。 容与淡淡睨了他一眼,依旧惜字如金,“乾平皇以为呢?” 陈广晟坐在龙椅之上,眉头紧紧蹙在一起,他自然是知道,此次西秦使节前来的目的,并非只是沟通两国感情。 应天帝甚至请出了容与这尊大佛,可见是下了狠心,势要达成目的。 可是几天过去,这仙尊容与,除了待在驿站,就是去拜了趟佛,本分的简直不像话。 他也根本无从得知,这次西秦出使,究竟是想要从自己这,捞些什么好处。 就当陈广晟以为,他不说,自己就可以浑水摸鱼胡的档口,却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怎地就这样巧,又偏生只他仙尊容与一人,有办法? 容与自然也清楚,恐怕乾平皇现在心里正揣度自己,甚至已经断定,制造日食月蚀的幕后黑手就是他了。 容与也并不着急,仍是面色如常。 自古帝王多疑心,他白天已经出口点破了背后另有人指使,现在必然不能够再上赶着要帮忙,否则便是直接坐实了乾平皇的猜测。 温言看不懂,也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只是觉得二人沉默对峙的场景…… 好燃啊!! 这就是权谋吗? 这就是帝王之术吗? 这就是虽然面上安静如鸡,但实际上两方都在暗自较劲,暗流涌动吗? 温戎注意到自家女儿越来越激动的面色,面上像吃了苍蝇一般,却碍于此刻紧张的气氛,根本没办法出言提醒。 只得轻轻挪动着脚尖,碰了下温言,随后瞪了她一眼。 温言瞬间压下翘起的嘴角。 很燃吗? 要是再笑下去的话,信不信乾平皇直接把你燃了? 温言这边默默在心里给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那边却全都一丝不漏地尽收他人眼底。 容与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明明那么瘦小一个身体,藏在众多朝臣身后,根本就是难以发现,可他就是能轻易捕捉到那一抹淡色。 她……怎么能有这么多表情。 容与不曾发现,呼吸之间,自己的眸中已然带上了抹清浅笑意。 乾平皇正怀疑容与和此事的关系,沉默不语,忽然间捕捉到他眼中的戏谑,瞬间怒火丛生。 原来竟是真的,西秦存了这种心思,把他东临当猴耍呢…… “如此,便有劳仙尊了。”乾平皇似笑非笑地看着容与。 温言被这语气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怎么听怎么觉得浑身不舒服,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 不过现在这个场面可要严重多了,是一不小心,就会掉脑袋的。 容与自然不知乾平皇内心戏如此丰富,只是轻声点点头,这次甚至连场面话都懒得说了。 立在他身后的末舟满头大汗,对上乾平皇面沉如水的龙颜,欠身道:“陛下见谅,尊上本就是淡泊的性子,尊上已经同意相助。” “嗯,仙尊才来东临几日,想必对于风土人情还不太熟悉,如此,皇儿你也跟着仙尊。”乾平皇道:“也好顺便跟仙尊学学,如何化解这天降异象。” “是。”陈涉冷哼一声,有我盯着,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招! 容与拇指上的金玉扳指翻了个个,淡声道:“乾平皇为本尊指了一人,本尊便厚颜,再向陛下讨一人。” 乾平皇眼睛微眯,语气危险,“哦?何人能得仙尊垂青?” 温言正一动不动挺尸状,忽然听到这一句,恨不得立马钻到地里去,谁都看不见自己才好。 只是那又如命运宣判般的空灵声音,还是在殿内响起。 有种不顾温言死活的美感。 容与视线落在那抹熟悉的淡色之上,嘴角微挑,“温将军之女,本尊的徒儿,温言。” 【叮!恭喜玩家触发支线任务:日月无光】 日月有没有光,温言不知道。 她只知道,听见自己名字从容与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刻。 自己眼里的光,消失了…… 第30章 太~子~gie~gie~ 翌日。 刚吃了午饭的温言,坐在将军府门外,扩大了两倍的超级豪华版ps马车内,垂头丧气。 【叮!系统提示:玩家主线任务进展过慢,请加快进度哦~否则系统会强制推进,玩家后果自负】 温言现在心情平静无波,她搞不清楚,自己甚至连新手村都没出,也没乱跑。 怎么就能去一个地方,就精准触发一个支线任务呢? 她思忖片刻后,终于想明白了。 主线任务,就好比是她身体里的癌症。主线到头了,她也玩完了。 而支线任务呢?就是她身体里的各种并发症,不会轻易要了你的命,就是折磨你,恶心你。 哎!主打的就是一个陪伴! 三笑身体发抖,看着温言一会笑,一会哭的表情,她感觉自家小姐,马上就要裂开了。 昨天【日月无光】任务主角团定下人选之后,温言便如一缕幽魂般飘回了将军府。 容与是这样说的,第一场日食发生在未时,所以需要在明日同一时间出发寻找线索。 温言虽然搞不懂,但表示尊重。 毕竟她只是一个小兵,一个战五渣的炮灰女配,她人生的目标已经不再是什么努力奋斗,变成和仙尊一般,可以与日月争辉,令陈涉跪舔的大角色,狠人物了。 好汉能屈能伸,睡了一觉,她干脆利落地,用一字概括了自己今后的人生。 括弧:如果还有以后人生的话。 这个字,就是“苟”。 猥琐发育,活命要紧。 所以还没出发,现在温言就已经制定好了方针策略,一言蔽之,尊重。 和谐沟通,不与傻叉论长短。 昨日殿上容与说自己不带末舟,也不允许陈涉和自己带什么侍女小厮。 所以温戎和温恒,就给她准备了一个大大的包裹。里面你能想象到的基本都有,大到防身武器,小到贴身衣物,一应俱全。 若不是温言及时发现,并严词拒绝,温戎甚至想在小小的布袋子里面,塞进去一只鬣狗。 美其名曰,防身。 温言无奈道:“爹,我只是去调查,又不是出家,也不在外面过夜的。” “儿行千里母担忧啊……爹一样担忧。”温恒神色严肃地安慰着老泪纵横的温戎。 温言甩甩头,将上午的荒唐场面忘掉,旋即便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先是神色一喜,随后又气愤起来。 “小姐!是仙尊和太子来了。”三笑惊喜道。 “自然。”温言化成灰也认得,这匹当日在宴会上,差点踩死自己的马蹄声。 “落落!我和仙尊在前头开路,你在后面跟着我们就行。”陈涉骑着马停在温言马车的窗口,体贴道。 温言感觉到陈涉的靠近,瞬间跳了老远,好在马车够大。 容与今日肯骑马?温言一笑,“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小姐,我……”三笑为难地看着车门,“要不要下去啊。” “啊!”温言忽然想起容与说不让人跟着这事,于是豪迈地掀开窗帘,探出头去,对着容与道:“三笑还在车上。” 陈涉听到声音,面上一喜,就想要屈身靠近窗口,却发现声音从另一边传出,登时面黑如炭。 容与紫玉发冠高悬,长身玉立,温言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骑马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晃神。 奇怪,这马今日竟这么乖? 容与见少女准确无误地找到自己位置,没有跟陈涉说话,反倒来问自己,不禁心情大好,嘴角噙着一丝缥缈的笑意。 柔声道:“先坐着,等到了山脚下,我们徒步上山。” “哦。”温言缩回车内,面上有些发热。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容与沐浴在日光下,圣洁万分的模样。 待马车缓缓转动后,她才慢了好多拍反应过来,“什么山?还要上山?!” 容与听着身后马车内忽然传出的一声惊呼,连驾马的身姿都更加轻盈了几分。 不多时,一行人停在了中曲山下 “小姐,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三笑眼含热泪,紧紧抱着那个温戎“尽心”准备的包裹,遥遥摆手。 温言和她对视一眼,尽在不言中。 “落落你放心,本宫一定会照顾好你的。”陈涉神色坚定,目光炽热。 看的温言差点就要信了,刚要张嘴开怼,忽然想起马车内系统的提示音,瞬间头疼万分。 扭捏半天,只憋出一句,“谢谢太子哥哥。” 不过看陈涉很是受用的模样,温言觉得,自己这番牺牲,不亏。 心中暗暗催眠自己,这是一箭双雕,既能赶一下任务进度,还能激起他的保护欲,顺便给自己白得一个人肉盾,何乐而不为? 这边她才刚做好心理建设,嘴角还没来得及翘起来,就听见那边容与凉的仿佛能淬出寒冰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跟好本尊,这山里,可听说有老虎……” 话落,温言就麻了半边头皮,颤声道:“好。” 废话,傻子才放着活了千年的仙尊不跟,反倒妄想一个人身太子保护自己? 苍天! 女配的命也是命啊!! 容与眸色深沉,冷哼一声便越过温言向前走去了。 中曲山内尽是些阔叶树木,长着原若银盘的翠绿叶子,树影交错中温言抬头便能看见红彤彤,形若棠梨的果子,大小如木瓜一般。 应该……很好吃。 容与瞥见少女炽热的眼神,神色淡漠道:“这是櫰树。” 陈涉这才注意到温言的视线,一边用剑帮温言开路,让她走的顺畅,一边热情地对她解释中曲山的由来。 温言点头听着,对陈涉的心情愈发复杂起来。 如果抛去他背后所有的阴谋,如果不是生在皇家那样一个光明在外,黑暗在内的地方,想必……他也会是一个好人。 只不过,这辈子的陈涉,早就不能回头了。 而温言,也绝不会像原主一般,沉溺在温柔乡里,自欺欺人。 容与则是微眯了眸子,看着温言注视陈涉的眼神,陷入深思。 有了陈涉在一旁絮絮叨叨,时间倒也过的很快,太阳西斜,温言一行人,也到了容与此行的目的地。 中曲山北峰之顶。 呼哧哈赤的温言,喘着粗气,心道幸亏自己好好吃饭,把原主营养不良的身体养成现在这个样子,否则刚才就得噶在半山腰上。 “仙尊,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啊?”温言好奇道。 “此处是皇都内最高峰,是离日月最近的地方。”容与抱着手臂,望天道。 温言抬手遮了下夕阳赤红色的余晖,抬眼望去,皇都景色尽收眼底,万家烟火,人间至味。 “仙尊是认为有人在这里动手脚?”陈涉道。 “方圆三里之内,必定有法阵。”容与肯定道。 “那我们赶紧找。”温言焦急道,“马上就天黑了,那样山路会很难走的。”而且说不好,还会有老虎…… 容与轻笑一声,“急什么,就是要等天黑。” 第31章 劝你最好别在这个时候消失 就这样,他们三个在中曲山北峰顶周围绕了几圈,温言也不知道容与究竟要想要找什么东西。 天色渐暗,虽是盛夏时分,但夜间山顶高海拔处,仍然凉意刺骨。 夏季衣薄,温言不自觉用双手环上双臂,搓了两下,瞬间有些怀念父亲的那个大包裹。 容与走在前头,余光看到温言瑟缩在一处,旋即立刻转开眼神,眸中闪过一丝挣扎。 脚步也不自觉放慢了些,好似在考虑究竟是否要伸出援手。 “落落, 你先披着,山上冷。”陈涉将明黄色的蟒纹外袍脱下来,轻轻盖在温言的身上。 容与霎时间停住,右手微微攥紧,强迫自己的余光不要看过去。 温言的眼睛被冷出一层水雾,带着陈涉体温的衣服,瞬间将暖意,传遍她的四肢百骸。她下意识的躲了一下,上一世对他残酷暴行的惧意,仍旧残留在骨子里面,形成条件反射。 还好,天色已暗,陈涉没有看见,温言默默松了口气,发现前头的容与也站住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接着跟上,还一边对陈涉道谢。 “多谢太子哥哥。” 声音甜美的温言,几乎同时间听见脑海中传来的系统提示音。 【叮!玩家攻略对象好感度-300,累计好感值+200】 温言忽然感觉自己此刻比方才没有盖上这件衣服的时候,还要更冷了一些。 不会? 这人……这么小气?要不然把衣服还给她? 于是沉浸在英雄救美,雪中送炭中,还在洋洋得意的陈涉,忽然看到温言面色尴尬地,一手拎着衣服,递到自己面前,弱弱道。 “更深露重,太子的身体更加金贵,我经常锻炼,没有事!我一点都不冷!” 旋即温言视死如归一般地,把仿佛有千斤重的明黄色蟒纹服,直接塞到怔愣的陈涉手里。 【叮!玩家攻略对象好感度+500,累计好感值+700】 温言默默在心里对着陈涉,面无表情地竖了一个国际通用“友好”手势。 感受着骤然下降的温度,温言十分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旋即手里便被塞了个赤红色的珠子,足得两掌相托。 “弱。” 容与淡淡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温言有些不可置信,手里的珠子好似一个天然火源,正源源不断地发散着暖意,这与陈涉治标不治本的衣服不同。 这颗珠子,直接令温言自身,成为了热源。 “谢谢你啊……”温言摸了摸鼻子,继续跟上他的步伐,只感觉容与背部的线条……仿佛比刚才,柔和了一些? 就当温言马上要耐心耗尽的时候,三人发现,面前的路,逐渐开阔了起来。 道路两旁的树木,整齐的被人截断,地上的土也被踩得夯实,十分坚硬。 陈涉神色一喜道:“就是这里!”旋即一个箭步冲到前面容与前头,好像生怕被人抢了功劳。 温言则是亦步亦趋地紧紧跟在容与身侧,开玩笑,荒山野岭的,万一突然窜出来个什么东西,还是杀人魔更加靠谱一些。 她眯着眸子看向前方狂奔的身影,撇了撇嘴道:“枪打出头鸟。” 容与低笑一声,“你倒惯会取巧。” 温言丝毫没有被拆穿的脸红,义正言辞道:“趋利避害,人之本性罢了。” 容与笑着摇摇头,刚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听见前方传来陈涉惊恐的叫声。 “啊!!!” 二人神色一变,容与下意识去抓温言的手腕,却还是慢了一步,再次抬头,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山顶小路,树林丛生? 分明是八百里洞庭,小桥流水的景致。 温言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同样乌漆嘛黑,但完全变了个样子的环境,无助地握紧手中那颗赤色珠子。 头皮麻了半边,浑身冒着冷汗,丛林中,数百双闪着绿光的眼睛,缓缓逼近。 温言咽了口口水,道:“杀人魔,我劝你最好别在这个时候消失……” 第32章 第一次这么想念一个人 温言脑中瞬间警铃大作,现在自己周围全都是狼群,可是,已经到了这个危机关头。 她竟然想到的是,杀人魔不是说山里有老虎的吗? 为什么现在围着她的是狼?而不是老虎? 听过武松打虎,没听过武松擒狼? 会不会如果自己面对的是老虎会更有胜算一点? 因为一山不容二虎,而一山上面,却可以有数百只狼…… 温言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更奇怪的是,明明自己已经命悬一线了,为什么还会在乎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啊喂! “呼叫系统!”温言“无声”地在脑中大声嘶吼。 【叮!】 温言额角被冷汗浸湿,尽可能地减缓自己呼吸频率,降低存在感,同时慢慢向后退去,蹲下身子,手在地上摸索着,希望能寻找到件趁手的“兵器”。 “有没有什么保命技能可以使用?”温言问道。 【正在为您查询……】 温言心里闪过无数句电报声,是不能过审的那种。 “你快一点!除非你想看到第一位玩家是被狼群咬死的结果!这样作者的文肯定只会更烂!太子没有光环,反派也没法作恶!” 温言铆足了劲在脑子里一通输出,“而且!你,这个系统!也会变成一堆破烂,没有玩家的系统!你就是一堆破烂代码!” 破!烂!代!码! 这几个字,仿佛深深刺痛了系统,温言瞬间听见脑中的电流声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她熟悉的ai温柔淑女人声。 【目前玩家‘温落落’的背包中,有技能道具1,药瓶1,好感度增加丸1】 【请问您需要使用什么道具呢?】 “嘶嘶……” 寂静的夜色里,人的视觉会变得迟钝,而听觉则会被无限放大。 狼群涎水滴落在地上啪叽的声音,仿佛被放大了千百倍,清晰地传进温言耳中。 起码有几十只狼围在周周,野兽粗重的呼吸声交杂在一处,形成巨大的回响共鸣,震耳欲聋。 像一口巨大的钟,将狼群和温言,一起关在里面。 温言感觉自己的腿有些发软,下意识握紧手里那颗容与给的赤色珠子,顿时微微心安。她额角的汗珠,一颗颗滑落下来,已经打湿了鬓边几缕发丝。 “技能点可以保命吗?”温言有些着急。 【抱歉不可以】系统的声线,依旧平静如常,与现在的危机情况形成巨大的反差。 温言眸中的怒气已经压过惧意,心道,自己早晚有一天得被这个系统折磨疯掉。 问一句答一句,简直就是人工智障! 温言努力地控制了自己语气,平静道:“那能做什么?” 【技能点可以在合理范围内满足玩家一个要求】 “狼群消失。” 【抱歉……】 “我回到原来的位置。” 【抱歉……】 “你去死。” 【抱……嗯?】 “你听错了。”温言感觉到狼群已经蠢蠢欲动起来,比起刚才的距离,它们明显缩短了与“猎物”的距离。 没错,猎物正是温言自己。 不可以,自己绝对不可以在这里就结束! 温言在脑中和系统沟通着,一边目光灼灼地死盯着周围越来越近,幽绿目光。 老娘才不怕你们呢! 温言知道自己现在只有自己可以依靠,狼这种野兽,都是成群结队出现,虽然很快会锁定猎物,但是如果让他们发现你露出一丝一毫的胆怯恐惧。 那么下一秒,你的身体就会被毫不留情的撕裂。 于是温言紧绷着身体线条,做出攻击状态,同时表情凶狠起来。 果不其然,狼群不再靠近,反而变得有些犹豫。 这时候,有只隐于狼群最后,没有露出简单凶狠目光,裂开血盆大口的狼,一步步,缓缓走了出来。 温言有着强烈预感,它,一定就是狼王。 狼王的身形明显高大威猛很多,脖子上的发毛蓬松浓密,四肢稳健有力,每优雅地踏出一步,都让温言心惊一下。 “系统,我要火把和锣。” 【叮!玩家消耗技能点1,获得火把1,锣1】 “对容与使用好感技能点。” 【叮!玩家消耗好感技能点,容与角色好感度+2000】 温言听见脑中系统提示音,一怔。 “不是说+200吗?怎么忽然变成2000千了?” 【鉴于玩家现在处于生命极度危险边缘,系统自动为您升级,请玩家努力活下去哦~】 算这个智障系统有点良心。 温言丝毫没有犹豫使用对象,这个时候,增加陈涉这个废柴凡人的好感度,虽然可以完成主线任务,但是一个不小心,自己也会丧命。 但是如果把好感度加到容与这个仙尊身上,说不好,他还能因为系统操纵的那一丝好感度,而冲过来救自己。 在完成任务并有可能ga over,以及有可能活命并暂时不能完成主线任务,之间。 温言斩钉截铁地选择后者,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如果现在就死在这里,那才是真的结束了。 这是一场赌局,她在赌,这2000好感度,对容与的影响。 系统提示音停下的同时间,温言手里就凭空就出现了一根巨大的火把,熊熊燃烧的火光,瞬间照亮了脚下一方土地。 已经长时间习惯了黑暗的眼睛,骤然间被照亮,温言下意识闭紧了眼睛,同时间狼群也被火光吓得逼退一步。 温言左手拎着锣,适应了光亮之后,慢慢睁开眼睛。发现原本还在后面的狼王,此刻竟然立在狼群最前面。 不对! 狼王没动,是狼群后退了! 温言血液瞬间凝固,感觉头皮发麻,狼王蔑视的眼神,仿佛提前宣判了她的死期。 不知道体内的兽性被激发了,亦或是性命垂危至极,会令人头脑发疯。 温言忽然觉得,死不死的,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竟然被一只狼蔑视了?! 虽然它是狼王,但这并没有安慰到她,也没有增加一丝一毫她的自尊心。 温言眯起了眸子,将赤色珠子揣在怀里,右手捏着火把的手指用力地泛白。 狼王依旧镇定地立在原地,志在必得地看着“猎物”。 温言目光发红,发了狠地重重敲击着手中的锣,同时向前逼近着,挥动手中火把。 有几只狼群,被突然爆发的锣声和火光,吓退了几步。 不过温言不敢靠的太前, 毕竟是野兽,而且对面狼群众多,如果真是被反扑,自己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第一波攻击过后,温言喘着粗气站定,发现狼王仍然立在原地,但却不复方才的气定神闲,反而焦躁地挠着前蹄,似是被激怒的样子。 温言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手里的火把还没来得及伸到眼前,就被一道快如闪电的黑影打翻在地,滚了几下之后,温言瞬间又陷入了无边恐惧的黑暗之中。 狼王此时越到温言身后,爪子踩在火把头上面,慢条斯理的动作,游刃有余。 “你这是什么豆腐渣工程啊!!!” 温言简直要被气死,用了才没几分钟,火把就废掉了。 方才被吓退的几只狼,这会儿也又重新凑到前面来,发出嗷嗷长啸、 温言此时早已经心乱如麻,刚要用右手去敲锣,才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感,黑暗中她看不清楚,但是能清楚地感觉到血液从身体中流失的感觉,顺着那银质腕链,一滴滴落在地上。 血腥味仿佛引诱剂,狼群变得更加躁动。 温言突然蹲下,在原来的位置,找到了那颗赤色珠子,死死攥在手中。 容与,我给了你机会,你不要让我失望…… “嗷!!” “嗷嗷……” 温言蹲下身子的瞬间,狼群一跃而起,她下意识把锣当做盾牌使用,挡在自己头上。 她心如擂鼓,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想象中皮肉撕裂的疼痛感,温言悄悄从锣后露出一只眼睛。 只看到个发光的背影,紫玉发冠稳稳当当地束在他头顶,修长的右手执一管玉萧,三千墨丝半披着于夜空中飞舞,摄人心魄,月白色的衣袂翻飞,犹如天神下凡。 当得起那一句,“天人之姿,百世沦陷”。 温言忽然有些眼眶发热,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想念过一个人。 一个,应当是自己仇人的人。 第33章 言念君子,温如其玉 容与破天而入,驭光而来。 温言赌对了。 他,来救自己了。 狼群被容与的攻击瞬间扫出很远,狼王也消失不见了,周围只有地上的土坑,显示了方才惊险万分的情况。 “容与……” 少女嗫诺的声音,柔柔从身后飘出。 容与身上散发着温和但锋利的光芒,充当了此处光源。 温言看到他听见自己声音的同时,身形一僵,男人喑哑的声音伴着幽幽兰花香味传来,却是说了一句非常破坏气氛的话。 “还没死?” 若是平时的温言,听到这句话,绝对直接怼回去,可今时不同往日。 温言甚至觉得这已经算是容与脾气好,有进步了。 温言可不期待容与巴巴地赶过来,救她一个废物,还要负责一个少女脆弱的身心健康。 怎么? 还得给你一个热情的拥抱,以示欢迎吗? 还要来8个机位,眼神关切地嘘寒问暖吗? 温言并不这么觉得。 她现在笑的像个没心没肺的傻子,咧着嘴,兴高采烈地朝容与身后奔过去。 心里想着,既然有了两千好感度的加持,那么现在容与对自己的好感值,应该已经超过了陈涉。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也可以稍微放肆一些了呢? 于是温言试探地用手,轻轻捏住容与的衣袖,有些讨好道:“谢谢你来救我……” 容与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一丝甜腻的血腥味,却忽然飘到鼻尖。 低头就看见自己白色的衣袖上面,赫然有个十分不合时宜的血手印。 三个指头圆润精巧,但并没有压得很实,仿佛可以窥见,手指主人心里的犹豫小心。 温言听到容与几乎怒火滔天道:“手拿开!” 好,温言缩了缩脖子,吐了舌头。 看来两千好感度还是换不来和他一个拉袖子的动作,这要是放在陈涉那里,估计两百都能牵手了。 温言偷瞄了一眼他袖子上面,十分突兀地血手印。心道,估计杀人魔有洁癖,八成是嫌弃自己弄脏了他的衣服。 容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一看见少女手上白皙的伤口,便满腔怒火,仿佛有座山,压在心上。 明明是心痛,却不知为何自己脱口而出,会说出那样的话,听起来完全是另一个意思。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自己竟然会对温言生出一种,叫做担心的情绪。 容与俊秀的眉毛,几乎要拧成麻花了,烦躁质疑无奈,万般种情绪,同时交杂在他心中,一时间脑中混乱至极。 他清楚的知道,方才眼前景象变换的瞬间,就是意味着他们已经找到了祭坛的准确位置,并且无意中被陈涉闯进了祭坛外的幻境法阵。 从前容与对这个东临太子,并没有什么特殊印象,但是今天,他只恨不得砍断陈涉的双腿,叫他再也不能乱跑。 陷入幻境的第一时间,容与就去抓了身旁的温言,只是等他反应过来,手中却已是一片空虚,瞬间心中一窒。 从前令他最心安的洞庭,此刻在容与眼中,竟也找不到平日里一丝一毫的温情,他只想亲手打破这可恶的幻境,找到那个少女。 一袭红衣在马上英姿飒爽的她…… 抱着自己大腿,挟恩图报的她…… 下意识会寻找自己的她…… 她,会哭么? 容与忽然觉得脑子里面有一根弦断开了,没有时间细细思索,自己究竟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等容与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劈开洞庭幻境阵眼,来到了温言身边。 托容与身上的光,温言终于可以看清右手的抓痕。 “狼王也太狠了!”温言禁不住出言埋怨。 只见温言白皙软嫩的右手皮肤上面,赫然是3道深入骨头的血痕,血液几乎要把蓝水晶银质腕链淹没,不过这都没有划断纤细的腕链。 温言觉得这腕链的质量可真是不错,只是……她怎么感觉蓝水晶周围一点血液都没有,干净的仿佛不像刚被袭击过一样。 这边她还在思索腕链有什么玄妙之处,身体对于危险的警觉,却让她顿时汗毛倒竖起来。 温言又听到了那阵令人心惊胆寒的野兽喘息。 “过来!”容与怒声道。 温言飞快乖巧地紧紧跟在容与身后,好学地问道:“你不是把他们打飞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容与面色一黑,顿时温言就察觉出来一些不同寻常,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不会,没有……”法力了…… 温言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她觉得容与看向自己冰冷的眼神,仿佛在告诉她。 多说一个字,本尊就会在这里直接捏碎你的脖子。 狼王也全然不复方才气定神闲的模样,温言明显看见两簇小火苗,冉冉从那双原本幽绿瞳孔中升起。 “歪?”温言特意选了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拽了拽容与的袖子,“那个……我们好像把狼王惹怒了。” 容与低头面无表情地扫了仰头望着自己的少女,只见温言乌发柔顺,墨瞳明亮,噙着水雾,小巧的鼻梁秀气圆润。 他敏锐地察觉到温言眸中一丝异样的情绪,又气又笑道:“你怀疑我不能救你出去?” 温言一慌,怎么办,她担心的是不是表现的太明显。 哎呀,男人自尊心都是很强的,现在失去了法力,也不是容与自愿的,自己这么怀疑,他一定很伤心。 怎么办? 他总不会一气之下,把自己扔掉! 容与之前从没觉得自己的力量,是多么令人畏惧的存在,只是会从他人的敬仰中,窥探一二。 他转了转拇指上的金玉扳指,自己有些厌烦的力量,此刻竟然突然有了想要展示的冲动。 就在温言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抛下的时候,却发现容与周身变了气息,连玉萧也隐隐震动着。 容与沉静如水的眸子,忽然闪现出一丝凛冽的杀意,温言不禁看得热血沸腾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看杀人魔动手。 容与本来只打算用一成功力对付这些不堪一击的狼群,但在感觉到那炽热期待非凡的视线后,忽然玉萧上的光芒更加闪耀,如白昼般。 他满意地听到了少女满是崇拜的惊呼声。 容与闭上眼睛,轻轻地将玉萧放到嘴边,涓涓乐音,缓缓流淌在这幽暗的山谷之中,温言瞬间听见狼群痛苦的呜咽声,打眼望去,竟然连狼王都屈膝跪伏在地上,眼里尽是痛苦的不甘。 “哇!仙尊好厉害!!” 温言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男人嘛,害,都需要哄的。 不过实话说,杀人魔确实厉害,简单的音杀,威力竟能领几十头狼瞬间毙命。 容与睁开双眼,玉萧离唇,狼群已经全军覆没,再没有一点威胁了。 温言此时才忽然有了一阵劫后余生之感,重重地送了口气,真心实意道:“真的很谢谢你,容与。” 容与心尖一颤,平日里仙尊,尊上之类的称呼听的多了,敢直呼自己名字的人,她还是第一个不怕死的。 “谁准你唤本尊名讳的?”容与轻飘飘地尾音上勾,令温言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呃……”她努力思考措辞,却忽然发现容与神色一变,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空中不知何时,突然多出了一阵黑色浓雾,因夜色本就昏暗,所以不仔细,根本没有办法分辨出,突然多出的这团浓雾。 只见这些四散的浓雾,钻进死去的狼群身体内,慢慢地竟然开始有狼站了起来,赤红色的瞳孔,幽幽冒着黑气,煞是恐怖。 “容……仙尊,你是有办法的对。”温言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早就抖的不像话。 容与此刻倒是没有再拂开温言抓着他的手,沉声道:“是魔气。” “魔气?”温言简直要两眼一黑昏过去了,系统也没说,一个支线任务,竟然能这么危险啊??!! 容与身体忽然紧绷,左手不断地旋转着金玉扳指,神色挣扎。 狼王也被魔气附身,温言只感觉它的视线,比方才更加恐怖百倍,这次她是你真的担心了。 “尊上,你那箫声,挺好听的,不考虑,再吹一下吗?” 容与顿了一会,似是非常不愿意和魔气有什么关联,拒绝出手。 温言懵了。 不是,大哥? 现在是耍脾气,犯洁癖的时机吗? 显然他不是啊! “你你你你……想想办法啊。”温言几乎快攀在容与身上,再不出手,这些魔气入体的狼群,怕是马上就要将两人拆骨入腹了! 容与二话不说提起温言的领子,飞到空中,温言失去了脚下土地,只能下意识攀附在周身唯一一个可以依靠的物体——容与身上。 明明紧张害怕的要死,温言却突然变成话痨,仿佛心里恐惧,可以通过话语输出,从而消散。 容与听见一阵软糯的少女声音,从腰间埋着的脑袋中传来。 “容与,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容与皱了皱眉,她又唤自己名讳。 却是不知为何,没有和她继续追究,他想,应该是因为温言实在太胆小了。 于是容与好脾气道:“怎么?” 少女闷闷的声音飘进容与的耳朵。 她说:“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她又说:“容与,你要记住……” 第34章 英雄救美,才怪 温言前世就有很严重的恐高症,再加上方才自己一个人面对狼群时,早就超过了身体和精神,能承受的生理界限。 此刻性命垂危的温言,也顾不上什么好感度和亲密接触了,像个溺水之人,只知道死死地抓着容与,仿佛手里攥着的并不是什么衣服,而是保命良药。 人一旦在紧张的时候,就会开始胡言乱语,温言也是。 不过她说的有关“温言”名字的来源,却是真心实意。 这是她21世纪,真实存在的母亲告诉她的。 也是温言母亲,留给她唯一的印象…… 算了,不想了,温言甩甩头,咬破舌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现在可不是什么胡思乱想的好时机。 耳边风声呼啸,怀里还揣着那颗源源不断散发着热量的暖珠,温言眼睛眯开一条缝,朝下方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她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背过去。 只见那些被魔气入体的狼群,竟然在半空中撒欢一般地蹬着蹄子,尖锐的獠牙在幽暗中发出森然凛光,竟然也随着他们一同飞到空中了! 体型比普通狼,大了不止一倍的狼王,首当其冲奔在最前方,暗红色冒着魔气的眼睛,死死盯住温言,仿佛只要一追上,就会一口把温言吞进去的狠劲。 温言简直欲哭无泪。 究竟怎么就被狼王记恨上了啊,明明自己只是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弱鸡,刚才杀了你们的另有其人啊! 难道看不见前头拎着她,正在空中飞着的那个好大一个人吗? 嗯?为什么非要对着她这个受害者,穷追不舍呢?? 温言右手背深入骨头的伤口适时地发出钻心疼痛,她咬咬牙,对容与试探道。 “那个,仙……仙尊,咱们能不能,就是说,发挥一下人道主义精神呢?” “说人话。”在这么危急时分的情况下,容与的声音依旧沉稳。 “杀杀杀!”温言声音发抖,但气势如虹。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 目前场上还有其他人类么? 没有,那么保护自己这条脆弱的小命,怎么不能算是人道主义精神呢? 嗯,当然算啦! 半晌后容与才艰难地说:“此处幻境,限制法术。” 温言平静地闭上眼睛,内心波澜不惊。 好,她就知道会这样,反派的人生,怎么可能会波澜不惊呢? 当然要惊心动魄,每时每刻都做好反衬主角光环的准备啦? 两人已经飞出很高,目测距离最高的树也有百丈有余,可那些魔化狼群,依然紧追不舍。当温言再次看到那片狼群被杀死的空地时,忽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 “我们是不是一直在打转啊?” “没错,此处换幻境只能显示出百里场景,除非我们破阵。” 温言回想起容与从天而降的场景,忽然有些激动,“我们三个人应该是被困在不同的幻境之中了?” “没错。” “那你能再破开一次幻境吗?” 容与找到她,可不就是说明,他已经破开过一次幻境了么。 有了一次经验,想必容与这次也会很顺利! 容与一时语塞,他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对她解释,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破开幻境的。于是容与做了他这人最最不屑的一件事情。 撒谎。 “不能,同样的破镜方法,只能使用一次。” 容与紧张地等着温言反应,却发现她叹了口气,就欣然接受了这个解释,顿时心口一松。 温言很是无力,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办法,都被堵死了。 只得开始努力回想原着中的剧情,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次风波过后,乾平皇在朝中势力被大大削弱,太子陈涉逐渐开始崭露头角,摄政朝堂。 不过在原着中,此时“温言”已经和陈涉订婚了,所以太子的一帆风顺,自然有将军府的助力。 只是不知,如果这次她有命活着出去,陈涉又该是怎么开始摄政的呢? 但无论温言怎么绞尽脑汁回想,都没有记得原着中提过有关魔气和狼群副本的任何介绍。 瞬间气不打一处来,好家伙,合着她一进来,不仅肩负着改文重担,还就一路无论干什么,都能触发个支线隐藏任务呗? 真就天选倒霉之女,tui! 正义愤填膺的温言,忽然一阵头晕 ,想到应当是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失血过多,赶紧迷迷糊糊问道:“那我们现在除了逃,还有其他办法么?” 良久得不到回答的温言放弃了,只觉得自己又一次伤害了这个男人的自尊心,却不知容与此刻内心的疯狂挣扎。 容与感觉到拇指上的金玉扳指隐隐发烫,甚至开始颤抖,想要自行脱离,玉佛般的面容在夜幕下痛苦万分。 “系统,有没有其他办法?”她不能坐以待毙了。 【叮!玩家拥有一次场外提示机会,请问玩家是否确定使用?】 “确定确定!”温言毫不犹豫,心中一喜,本来并没有对系统抱什么希望,毕竟刚才自己把背包里的技能全都使用,结果还真就被她问出个意外之喜。 不用就是傻子! 【叮!玩家消耗提示机会,具体使用方法……】 温言闭上眼睛,默默接受着脑中系统的提示音。 同时间,容与看着身后马上就要碰到温言腿部的魔化狼王,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左手往上一提,从抓着温言领子,变成揽着温言腰部,吓得正在准备大展身手的温言惊呼一声。 这样用胳膊控制温言的身体,容与的左手就有了空档,刚要伸手去将右手拇指的金玉扳指拿下来,却倏地一阵白光闪现,他手下动作一顿,再次回头时却发现一直追在二人身后的魔化狼群,此刻消失了一干二净。 那边容与还在疑惑,温言则是美滋滋地听到脑中一阵系统提示音。 【叮!恭喜玩家达成美救英雄成就!】 第35章 所谓主角光环 【成就达成奖励,烟花流星雨1】 温言也正好睁开双眼,亮晶晶的眸子里面,闪现出惊人的流光溢彩,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容。 劫后余生的她,已经懒得吐槽系统那毫不走心的奖励了。周围魔气散尽,隐在夜幕之中的月亮,也渐渐露出原本的样子。 温言伸出右手,借着月光,仔细地观察手上那条闪闪发光的蓝水晶银质腕链。那颗吸收了她不少血液的蓝水晶,此时在莹莹月光之下,显得愈发熠熠发光。 温言就知道,这腕链,绝对不是一条首饰。 少女纤细无瑕的手指,像一块沁了血的上好羊脂玉,美得有些触目惊心。 意识到狼群已经被解决掉的容与,收了法力停在半空中,顿住的左手,只能重新将马上就摘掉的金玉扳指戴回去。 温言觉得自己可能失血过多,甚至有些眼花,竟然从容与墨色般的眸子中,看到丝一闪而过的魔气。 怎么可能呢? 容与可是仙尊,这么明月清风的一个人儿,才不会和魔物沾上什么关系呢。 仙和魔,白与黑。 自古以来,便是势不两立的存在。 “你……” “我什么都不知道!” 容与刚说出来一个字,就被温言匆忙打断。 方才腕链爆发出来的能量,她也无法控制。 而且这个技能应该是一次性的,如果温言现在就和盘托出的话,不仅没有办法解释腕链的能量。 更没有办法,在隐藏系统存在的前提下,同时对容与解释清楚自己究竟是如何得知腕链的使用方法。 装傻,温言决定装傻到底! 正当温言准备开始忽悠容与的时候,却只听见那人轻飘飘一句。 “算了。” “算……啊?算了!”温言没想到杀人魔今天竟然异常地好说话,本来准备好的满腹说辞,现在也根本没有用武之地了。 容与改为双手环着温言的腰,轻轻落在地上。 魔化狼群的尸体,落在地上,消失不见,只有一滩滩乌黑黏腻的血液。 容与挑选了一处干净之地落脚,仍是一派白衣飘飘,天人之姿的模样。分毫看不出方才与狼群追逃的狼狈模样。 月光好似一层轻盈的薄纱,披在两人身上,一时间寂静无言。 “那个……你真的不问问我吗?”我都准备好借口了! 容与斜着睨了她一眼,淡淡道:“不必。” 行,不问就不问。 “也不知道太子怎么样了。”温言喃喃道。 “太子?”容与的声音有些僵硬。 温言没有察觉容与的奇怪,仍是兀自道:“是啊!我们两个汇合,也不知道他那里是个什么情况。” 其实温言心里想的很简单,她只是觉得,现在这种情况,简直是一个刷好感值,赶任务进度的天赐良机! 吊桥效应听过没? 简直没有比现在还吊的桥了。 温言接着道:“现在我们安全了,赶紧想办法破开幻境,去找太子!”说不定最后还能捡个漏! 容与的眉头紧紧扭在一起,沉默良久后才道:“……好。” “嗯!”温言没觉得现在这个冷冰冰的仙尊容与,有什么不对劲。 如果哪一天,杀人魔有了情感波动,想必自己才会真的怀疑世界设定! 温言左右张望着,认真道:“一般幻境都有阵眼的,对?” “嗯。”容与看了眼又蹲在地上,开始扣起地皮的温言道:“这个幻境,应当是根据闯入者心里,最想要留下的念想幻化而成。” “最想,留下?”温言嘴角一抽,拍拍手上的土,十分无语地站起来,“仙尊你真的觉得我会想在这里留下?” 容与沉默片刻,缓缓道:“……也有可能是最害怕的场景。” 温言仿佛抓到了什么一般,这会也不害怕了,被八卦激发出十足的热情,靠近他追问道:“那仙尊是看到了什么幻境呢?” 此时夜幕中的一轮圆月,已经彻底高悬于空中,再没有一丝遮挡。 没了魔气入侵的荒林,竟也显出一丝岁月静好的意味来。 容与眼前,又浮现出洞庭的流水景致来,不过这次,他还看见了温言。 看见了醉酒后,遇到危险还是傻乎乎第一个挡在自己身前的温言。 “以后,有机会再讲给你听……” 温言还没来得及追问,以后是多久,有机会是什么机会。 就忽然被头顶一阵刺眼的白光闪的睁不开眼,感觉自己头顶被浸满兰花香气的袖子遮住。 “低头。”容与道。 “落落!”是陈涉。 白光消失,温言在容与怀里揉了揉眼睛,抬头便看到那身打眼的明黄色蟒纹服。 果然没有听错,是陈涉。 哎,还是晚了一步,竟然叫他自己闯出来了。 错过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不知道下次又得是什么时候咯! 温言一边为了完成刷好感值的主线任务,一边又得把自己对陈涉的亲近程度,控制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合理范围内,否则万一这人又生了和自己成亲的念头怎么办! 到时候就算完成了主线任务,那也照样还是死路一条。 挣扎半天,温言才扭捏道:“太子哥哥……” 恰到好处的哭腔,带着鼻音的软糯声音,忍着眼泪发红的眼眶…… 完美! 温言给自己今天的演技打满分! 就问,这谁听了能不迷糊? 陈涉脚步一顿,面上瞬间爆发出担忧的神色,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是温言世界里的光! 唯一的光! 容与眉头一挑,拎着温言的后脖领,将八爪鱼一般攀在自己身上的少女,提了出来。 危险道:“太,子,哥,哥?” 温言脖子一缩,眼泪都给他吓回去了,难堪道:“哎呀,每个人,怎么说呢,她都有一些,身不由己。仙尊你是不会懂,我们这些凡人痛苦的!” 陈涉脚步飞快地从他破镜的地点,朝着温言二人落脚处前进。 容与瞥了眼还有段距离的陈涉,随后又好整以暇地盯着温言的脸,平淡道:“刚才自己拿着火把,飞在半空中的时候……本尊可是都没看见温姑娘,红了眼眶呢。” 温言语塞。 容与又道:“方才,温姑娘,可是一直对我直呼其名的,怎地到了太子……” “你不懂!”温言看着马上就到面前的陈涉,面色焦急,压低声音道:“只有关系好的人,才会互相叫名字的,太子位高权重我惹不起……” 温言话音刚落,没来得及看容与的反应,是否相信了自己的说辞,陈涉就已经一阵风般地冲到温言面前,双手抓住她肩膀,直接将她从容与身边拽了出来。 “你没事?落落!”陈涉从上到下,像台激光仪,把温言扫射了个遍。 “我没事,哈哈……”温言僵硬的像块木板,把右手往袖子里面藏了藏,她可不想被陈涉发现,到时候还要再多费口舌解释。 “那就好。”陈涉松了口气,表演的简直连温言都要相信这人是真的喜欢自己了。 “对了。”温言不着痕迹地从他双手桎梏中,灵巧脱身,适时关切地问道:“太子你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陈涉面上闪过一瞬间疑惑,旋即恍然大悟道:“落落是说幻境吗?” “没错。”温言点头。 “危险,好像不算。”陈涉不明就里地给二人描述了下,他刚才看到的鸟语花香、山清水秀的幻境,然后又是如何十分巧合又毫不费力地破镜,来到这边的经过。 温言嘴角一抽。 所谓主角光环,大抵就是如此了…… 她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哦对!”陈涉忽然又想到什么,看了眼容与,“我好像还看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很像仙尊说的那个,叫什么 ……祭坛!对,祭坛。” 容与神色一凛,厉声道:“在哪里!” 第36章 清粥小菜和佛跳墙 容与和温言跟着陈涉顺着他找过来的路,重新走了回去。 三人踏过虚空中的一条线后,眼前景象瞬间变换了样子。 哪里还有什么幽暗阴森的荒郊野外,陈涉描述的简直都过于简单了, 温言合理怀疑,这人是担心自己会眼红,所以才简化了幻境中的描述。 这根本是仙境好! 仙雾缭绕,言笑晏晏,一派清风朗月的美好氛围。 温言忽然想到原着里面浅浅提过一句,太子之所以决定走上修仙之路,便是有这样一段幻境因缘。 想必促使陈涉修仙的机缘,就是眼下的这个美轮美奂的幻境了。 三人继续往前走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仙女,各个姿容绝美,步履轻盈,衣袂翻飞。 看见陈涉的时候,还会红着脸对他打招呼,只是看不见温言和容与就对了。 温言有些不可置信,她看了看容与,又看了看前头的陈涉,感觉美女的眼神是不是都不大好啊? 虽然说陈涉也长得不错了,也算是俊朗,但他旁边跟着的是容与啊?! 明明两人的长相,根本就不在一个维度,可以衡量的好。 天人之姿的容与,就算是现在直接驻扎在仙界,都毫不违和啊! 清粥小菜和佛跳墙面前,如果你还选前者的话,很难不怀疑……是不是您的胃口,有些不好。 还是说,根本就是天生比较喜欢喝粥。 温言无奈,或许美女都比较喜欢淡颜系,她这么安慰自己。 毕竟要尊重审美多元化,不能要求大家吃统一的东西。 容与早就注意到她鬼鬼祟祟的眼神,但是等了许久,也不见她说什么,顿时有些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住出口问道:“在看什么?” 温言正跟在陈涉后头,此时三人走在一座玉石桥上,朝着陈涉说可以看见祭坛的那个方位走过去。 她像做贼一般,一只手挡在嘴前面,一边用余光瞄着陈涉,脑袋凑近。 毕竟是当着人家面,说当事人坏话,当然要低调一点。 “我是觉得,分明你长得更好看,为什么那些仙女都不跟你打招呼呢?” 少女软糯的声音,好似一根羽毛般,轻柔地划过容与心尖。 看着温言说完迅速撤走的小脑袋,容与面色变得柔软几分,平淡地扫了眼她说的那些仙女,并不准备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到了。”陈涉回头,猛然看见传闻中不喜人近身的仙尊容与,竟然走的和温言十分相近,面上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微微疑惑着,便看到温言猛地往前面冲过去,嘴里还念叨着:“快点快点。” 陈涉不经意对上容与的眼神,不知是不是错觉,竟然从他眼中看出一丝……炫耀? 在陈涉怀疑自己眼花的同时,容与已经越过他去,跟在温言的身后,穿过水帘而去了。 陈涉挠挠头,离开前,最后深深地看了眼仙境,心中暗暗萌生了一个念头。 率先穿过水帘的温言一怔,容与和陈涉也都接二连三地跟了过来,瞬间身后的幻境关闭,将现实和仙境隔绝开来。 现在他们脚下踩着的,才是真实的,东临皇都的土地。 “就是这里了。”陈涉道。 入目便是一个巨大的石雕日晷,足有三人高。石盘上有着岁月的痕迹,下面放方正的底座上,还缠绕着常青藤,石缝中长满了青苔。 回到现实世界,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 容与面色严峻走过去,昂首看着日晷。 只见晷针尖头处,被一分为二,晷面上却落下三道阴影。 “这是,丑时?”温言指着一道颜色较浅的阴影道。 陈涉也凑过来,点点头,“不错,是丑时。” 这是其中一道,现在日光映射下,此刻的时间。 “为什么还有两道?”温言疑惑,旋即便看到晷针尖头处的分叉,瞬间恍然大悟。 容与用指尖轻轻蹭了下另外两道“阴影”,被擦过的地方,瞬间颜色变浅,而容与手指则沾上了黑色粉末。 “是铅粉。”容与沉声道。 温言有样学样,也抹了另外一道靠近左下方的“阴影”,果然,这个也是铅粉。 “你们不觉得,这两道铅粉,指向的时间……” “是日食和月蚀的时间。”容与接过温言的话,肯定道:“这就是我们要找的祭坛。” “竟然真的是人为!”陈涉怒道。 容与懒得给他眼神,绕过日晷走到后面,发现正背面,摆放着一个四方铜鼎,中央还有正燃烧着的香。 一共三柱,两边短中间长。此时只剩下中间最长的一根,还在冉冉升起一缕香烟。 铜鼎和日晷中间,还放着一个松软的蒲团,很是鲜艳,与这附近质朴的风格,格格不入。 温言绕着那个铜鼎走了一圈,定在一处仔细观察了会,才道:“这是……梼杌?” 容与闻言皱眉走了过去,果真在铜鼎四角处看到一个人面虎足,猪口牙,尾长的凶兽形象。 接着他又去剩下三个角处一一探查,温言看到容与面沉如水,焦急道:“是四凶兽吗?” 容与点点头,浓墨色在眸中化不开,“六足四翅,赤身火鸟,是混沌;模样似虎,身有翅膀,是穷奇;羊身人面,虎齿人爪,是饕餮。”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安静了。 在一个祭祀用的神圣铜鼎之上,雕刻四凶兽,还在日晷上面,以铅粉额外化出两道时间,布局之人,其心可居。 “本宫要回去禀告父皇。”陈涉神色严峻,“此事事关重大,非我们几人之力,可以解决。” 容与抬眼轻轻瞟了他一眼,一边继续查探,一边淡声道:“太子若是不怕乾平皇治罪,大可直接将今日所闻禀告一二。” 陈涉不解:“本宫分明是为父皇解忧,证明了并非天降异象,而是人祸,不是挽救了东临国难的传言吗?为何父皇反倒要过来治我的罪。” 温言一开始也不理解,但陈涉一说完,她瞬间就明白了。 乾平皇本就多疑,如果是天灾,他可能只是害怕。 但如果是人祸,那想必他不惜杀遍朝臣,也要将幕后之人拽出来,千刀万剐才好。 一来此事人为是被仙尊容与点出,二来关键物证祭坛是被太子陈涉找到。 两个人在乾平皇心里,都是个不容小觑的定时炸弹。 怕若是陈涉真的直接将这件事情,捅到乾平皇面前,真就没有那么简单可以善了了。 温言见容与并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她只能岔开话题,打着圆场:“哎!我们都出来这么久了,想必三笑和末舟他们应该很着急了,不然先下山?” 陈涉语气仍然有些不悦,但终归是下了温言递过来的台阶,点点头道:“也好。” 温言松了口气,转身跟在陈设后头准备下山,忽然转头对容与道:“仙尊您记好上山的路哈!” 容与身形一僵,右手默默向身后背过去,神色有些怪异地嗯了一声。 温言转过头去,有些奇怪,容与好像……在捡什么东西? 不等她想清楚,脑中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叮!恭喜玩家支线任务—‘日月无光’,进度60,请再接再厉哦~】 第37章 女大不中留 “小姐!” 温言刚一出山门,就听见三笑扑过来哭喊的声音,那叫一个声嘶力竭啊…… “小姐!”三笑猛地撞进温言怀里,差点把她家小姐这个小身板创飞。 温言闷哼一声,右手已经疼的有些麻木,虚弱地安慰怀里这个“小娇妻”道:“没事啊,没事,这不是回来了吗?” “尊上。”那边末舟也神色紧张,语气担忧地走到容与身边,“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仙尊。 轮到太子陈涉的时候,却只听见一个公鸭嗓的太监嚎着:“太子殿下啊~可叫老奴好生担心啊!!” 陈涉面色尴尬,除了他和这个太监,其余四人全都齐刷刷,面无表情地捂住了耳朵。 有时候,一个人在外面爬山,真的很无助…… 马车上,三笑眼泪涟涟地帮她处理伤口,温言则是迷迷糊糊,昏昏沉沉地陷入在这柔软非凡的软垫之中,半梦半醒了。 “小姐,你……你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啊!”三笑看着温言右手上三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嗯?”温言努力掀起一边眼皮,“哦……这个啊,被狼抓了一下。” “什么?!被狼抓了一下!!”三笑惊呼。 “哎哟!”温言痛的一个激灵,看着三笑因为震惊而过于用力地按在了自己的伤口之上,“亲爱的,说实话,被狼抓的时候,可没有现在被你抓一下疼。” 三笑登时面上一红,赶紧松开了手,放轻力度。 埋怨道:“小姐惯会取笑我,从来也不知道好好保护自己。” 温言嘿嘿一乐,心里叫苦不迭。 你当我是自愿的吗? 要不是因为这个死鬼系统,说什么自己触发了支线隐藏任务,至于被迫和前世联手杀死自己的两大仇人,共同夜爬中曲山么? 是她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温言思忖片刻后,觉得,应该是写《太子修仙》这本书的作者疯了。 嗯,没错。 遇到问题,少反思自己,多指责他人。 后面三笑又叽叽喳喳地说了些什么,温言已经没有印象了,狼口逃生一夜,刺激的不行,这会儿睡眠质量,简直是史无前例的好。 直到下车前,温言还沉浸在八个男模的快乐之中,久久不愿醒来。 “落落?”温恒摇晃着软垫之中的温言。 “唔……洗干净,过来……找我。”温言口齿不清道,“这是……嗯,姐的,房卡……” 温恒皱紧了眉头,转头对着三笑问道:“小姐昨天都去哪里了?” 三笑万分慌张,手忙脚乱,“回公子,小姐,小姐一直与太子殿下和仙尊在一处啊,也是天亮之后,才回来的。” 温恒叹了口气,转身将温言放到自己背上,对三笑道:“先别告诉父亲,他昨晚担心了一夜。” “是。” 日上三竿,蒹葭阁内。 温言舒服地睡成一个大字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咂么了两下嘴,脸上挂着奇异的微笑。 梦里她正在和183,黑皮体育生准备进行约会的最后一步,温言都看见人家巧克力一般的八块腹肌了,正准备伸出罪恶之手的时候,忽然发觉腰侧有些痒。 于是下意识想用右手去挠,却怎么也没办法用手指灵活地找到准确位置,顿时气的睁开了眼睛。 这才看到被包成了一个白色粽子的右爪,瞬间意识回笼,可惜梦里的巧克力腹肌,却是没有办法再摸一摸了。 “小姐,你醒啦!”三笑端着洗漱用具,红着眼睛,笑着走了进来。 看见的就是半梦半醒中的温言,左手对着虚空上下抚摸着,脸上还带着诡异又令她有些熟悉的微笑。 “啊!奴婢想起来了!”三笑惊呼,“小姐你早上在马车里也是这么笑的!” 温言手上动作一顿,脸上笑意隐隐裂开,似是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早上,马车,笑…… 明明分开自己每个字都认得,可是谁能告诉她,合起来这句话,应该怎么理解? 三笑不以为然,一边把手里的帕子浸湿,一边解释道:“就是早上大公子把小姐从马车里背出来的时候啊,小姐说什么,洗干净,房卡,过来找我……” “停!”温言无力地哀嚎,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面,恨不得穿越过去扇自己两个巴掌,怎么能在那么纯洁的大哥面前,说这些混账梦话呢! 别活了,社死了。 没关系,人这一辈子很短的。 要不然干脆答应赐婚算了,陈涉还能给自己一个痛快。 “小姐,你别赖床了,马上就要用午膳了。”三笑语气诱哄道:“将军可是心疼您,特意吩咐厨房做了很多肉哦……” “在哪?”温言飞快地起身穿鞋,还不忘回头抓着三笑道:“带路。” “哎!小姐您别急,先洗漱呀!” “不用,我饿死鬼投胎,洗什么脸!” 将军府,厅堂内。 “落落啊。”温戎心疼地看着温言眼下两团硕大的乌青,夹了块更大的肘子到她碗里,柔声道:“多吃点肉,往常你老说什么肉吃多了会发胖,爹有好东西都不敢给你吃。” “爹!”温言紧紧抓着温戎的手,眼睛亮亮道:“以前是女儿不懂事,以后有什么好东西,爹千万想着女儿。” “哈哈哈!”温戎和温恒对视一眼,笑道:“好,好,这将军府的好东西,都是你的!” 温言低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嘿嘿,也是大哥二哥的。” 温恒意味深长地瞟了温言一眼,幽幽道:“女大不中留。” 温戎看不懂这兄妹二人,在打什么哑谜,温言心里却是门清,赶紧低头扒饭,不敢多看温恒一眼,只听到大哥鼻子里传来一声冷哼。 说到二哥,温言这才发现,温怀不在,疑惑道:“二哥去哪了啊?” “啊!你二哥被太子叫过去办事了。”温戎道。 “办事?”温言顿时有些紧张,毕竟在她印象里,只要和太子挂钩,那准没什么好事。 “不用担心你二哥。”温恒夹了块青菜到温言碗里,说道:“太子说昨天在山上发现一些野兽,叫着你二哥一起去看看。” 温言哦了一声,旋即面如菜色的看着碗里那块绿油油的东西,心道。 报复! 这绝对是明晃晃的蓄意报复! —— 中曲山。 “什么?!”陈涉面色铁青,“不可能!怎么会没有?!” 温怀尴尬道:“殿下……这,确实没有您说的那个什么,日晷和凶兽铜鼎呀。” 陈涉拨开一众侍卫,大步上前,面上尽是不可置信。 看着空旷十分的土地,哪里还有什么日晷铜鼎。 分明只是一片,再寻常不过的山中土地了。 第38章 天道好轮回 “荒唐!”乾平皇重重地将寝殿中,手边所有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个稀巴烂。 太子陈涉,连着殿内大大小小,若干宫女太监,全都伏在地上,噤若寒蝉。 陈涉跪在地上,心里害怕同愤恨交织在一起,紧紧咬着牙根。 忽然有些后悔,没听容与的话,反倒是直接告诉了父皇祭坛消失的真相。 但这个念头,反而让他更加怒火中烧。 他容与算是个什么东西?! 自己堂堂东临国太子,为什么要对一个修仙之人,做小伏低?! 最最令他气愤的,则是自己前头那个正随意撒火的乾平皇。 连自己一个亲生儿子,此刻也只能跪在地上,默默承受这不该的天子怒火。 陈涉面上一阵红一阵青,听着乾平皇气如斗牛的呼吸声,半晌才道:“父皇息怒,儿臣……” “啊!” 小宫女没忍住,发出一声惊呼。 只见双目赤红的乾平皇,抓起手边烛台,就狠狠朝陈涉头上扔过去。 与尖叫声一同落下的,还有一缕鲜红滚烫的血液。 陈涉左耳爆发出一阵轰鸣声,头伏得更低了,他感受到头皮处破开的撕裂。 微微侧过头,冷冷地睨了那尖叫出声的宫女一眼。 宫女瞬间面白如纸,仰面跌倒在地上,双腿瑟瑟发抖,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也忘记了回避龙颜。 其他太监宫女也同陈涉一般,将身子伏得更低,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乾平皇狰狞地笑着,浑浊的眼球仿佛发现了什么新鲜玩物一般,紧紧盯着那吓得几乎快要昏厥过去的小宫女。 陈涉听见他一步步走过去的脚步声,心中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 想必是新来的宫女……这么不知道规矩,如此大惊小怪。 怕是,活不过今日了…… 不多时,众人便听见外头混合着泼水声,棍棒声,猫叫声,撕破麻袋的声音混合着女人嘶哑且逐渐失去生机的声音,一同响起。 正午时分,万里无云,仿佛一首诡异绮丽的曲子,恢弘奏响。 于副歌处,戛然而止。 陈涉仿佛嗅到了一阵,女人身上特有的甜腻血腥味道,和他从前无数次闻到的,是同样一个味道。 呵……这么多年过去了,想不到,这味道还是如此难闻,令人作呕。 “好了,终于清净了。”陈广晟好像发泄完了,仿佛那阵鲜血,被阳光一照,升腾起的血腥气,洗涤了他胸中所有的怒气。 温和道:“快起来,都跪着做什么?叫人看见了,还以为朕是什么昏君呢。” 陈涉面无表情地道了声是,贴身太监小才子,就马上跑过来,搀着他有些发麻的腿。 从乾平皇发怒开始,到那宫女被活活折磨死,殿内众人,已经足足跪了快两个时辰。 他起身便看见地上一滩已经凝固成暗红色的血液,懒得去摸自己头上的伤口,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 “父皇,儿臣已经有办法了。”陈涉努力微笑道。 乾平皇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眼神十分不屑,“你?什么办法?别告诉朕,你的办法就是西秦仙尊,容与。” 陈涉面上一僵,又听乾平皇戏谑道:“朕怎么不知,一个活生生的人,现在倒成了皇儿口中的,办法了呢?” 小才子低着头,感觉到手上太子殿下僵硬的肌肉,旋即听到他平静道:“容与自然有他的用处,西秦此次前来,不就是求救么?” 乾平皇仿佛听到这里,才有了些兴趣,扬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陈涉继续道:“应天帝害怕东临拒绝他们,这才派了浮玉山仙尊,容与前来做为使节。可是直到现在,西秦走狗容与,也没有吐露自己目的半个字,那就说明他们,仍然是有求于我国。” 他顶着失血过多的身体,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忽然有些头晕,缓了会才又道。 “把控一个人最好的方法,便是知道他想要什么。可容与现在不是乖乖地将自己命门,交到父皇手中么?” 乾平皇垂垂老矣的眼睛,忽然闪现一丝亮光,狡诈地笑了。 陈涉擦了下流到眼皮上面的血,面无表情道:“在他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前,不就是我们的一条狗,指哪咬哪么?” 乾平皇狞笑道:“皇儿有信心?这万一是条疯狗呢?” 陈涉拱手道:“自然,儿臣手里,可是有一张,谁都不知道的王牌……” 乾平皇眉头一挑,似是有些伤心道:“连朕也不知道吗?” 陈涉瞳孔骤然一缩,不等他回答,便听见乾平皇爆发出一阵豪迈的笑声。 “哈哈哈哈!朕的皇儿长大了,宣太医,快去处理下头上的伤口。”乾平皇眸中不见丝毫笑意和关心,语气却是相反的关切。 “东临的太子殿下,这般出去,岂不是叫人看了笑话?” “是,儿臣知错。”陈涉乖巧地点头,示意小才子带太医回东宫,几人刚准备转身离开,却听见乾平皇在身后淡淡道。 “皇儿如此懂得拿捏人心,可曾知道,朕,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啊……” 陈涉瞬间被钉在原地,一步都动弹不得,乾平皇的一字一句,都犹如魔鬼奏响的音节,一个个准确地敲击在他的心脏之上,令他呼吸不得。 “父皇……” “哈哈哈,皇儿这么紧张做甚,你我父子许久没有谈心,朕和你开个玩笑罢了。”乾平皇挥挥手,太监便端上一个金雕小狮子。 “你知道的,朕每次奖励你这个小东西,是为了什么。” 陈涉死死盯着太监呈到自己身边的那个金雕狮子,用力地握在手中,似要沁出血来,眼神中是止不住的厌恶。 “儿臣知晓。” “嗯,下去,朕乏了。” “是……” —— 殿外。 温言神色焦急地站在二哥温怀身边,她实在是听闻二哥被那狗太子拐去中曲山,放心不下,害怕他又暗中做什么手脚。 她这二哥又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主,跟那黑水肠子的狗太子较量,指不定会吃什么大亏。 这才连忙追进宫来。 “二哥,还非得等太子出来么……”她腿都快站麻了。 温言很是无奈,这两天她简直就像参加了一个什么特种兵训练营一样。 体力脑力消耗巨大,怎么睡也睡不醒,怎么吃也吃不饱。 小小的身躯,在这个年纪,承受了太多她不该承受的东西。 “再等等。”温怀拍了拍她的后背,差点给温言扇飞。 “太子说这件事,兹事体大,搞不好就是株连九族的祸事。” 温言一脸,“哈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她这单纯的二哥果然还是被骗了。 不过……二哥在这也就算了,对面那个她可忍了很久啊! 温言没什么好气道:“歪!你在这里做什么?又不关你事。” 清风明月,光彩照人的仙尊容与,就站在二人不远处的石廊下,淡淡笑着。 “温姑娘怎知……不管本尊什么事呢?” 第39章 他是受虐狂 “太子殿下!” 这边温言还没问清楚,究竟关容与什么事,那边她二哥温怀就如离弦之箭一般,一溜烟窜到陈涉身边。 她暗暗叹了口气,陈涉到底给温怀下了什么毒? 二哥怎么就看不清这人的黑心面孔呢! 算了,想想温怀也是为了将军府的安危,才对太子如此关切,温言如是想着。 那她就勉为其难,也给狗太子一点面子。 温言刚准备开口寒暄,太子两个字音节才卡了一半,就被那半张被鲜血浸满的脸差点吓个魂飞魄散。 夭寿啊! 大白天的,这是干什么! 老天爷终于看不过去,准备天降正义给他收了,结果半路上忽然想起他是男主,所以及时一个刹车,回头是岸了?? 她看不懂,并表示大为震惊。 “温小将军。”陈涉点点头,忽然看见他身后的温言,想到自己现在这个狼狈模样,不禁有些畏缩。 容与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便知道方才殿内都发生了什么,眼神最终还是落在温言包成粽子一般的右手上,眼前忽然就浮现出昨夜腰上的温度和怀中阵阵铃兰花香。 以及那句缥缈的:“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容与垂下眼眸,敛去所有情绪,温言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 方才……他是在盯着自己看。 温怀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殿下,您还是和陛下说实话了!您不该啊……” 陈涉苦笑,接过小才子手里的丝帕,擦擦脸上的血迹,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吓人,眼神还总是不经意地瞟向温言那处。 看见她闪躲的眼神,陈涉眸中闪过一丝狠厉,还是不行么…… 旋即一边走着,一边对温怀道:“本宫也没有办法啊,如果不说,那便是欺君之罪。” 温言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两人,内心万分纠结,最后还是屈服于系统任务之下,抬眼对上了陈涉含情脉脉的眼睛。 顿时一阵反胃。 “太子……” 温怀看着自家妹妹眼睛都氤氲出了水雾,不禁有些心疼,他当然不知道,这是温言强行忍住反胃导致的“泪水”。 “落落,你……”陈涉这才注意到温言层层包扎起来的右手,一个激动就要上前抓起看个仔细。 温言吓得赶紧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同时把右手藏到身后。 开玩笑,现在被他那手抓一下,自己这手就得再晚两天痊愈了。 看见陈涉眼里毫不掩饰的失落,温言抽了抽嘴角,补救道:“太子哥哥不必太过担心我,手上的伤,府医已经看过了,静养即可。” 随后温言又上前一步,手若即若离地悬在陈涉头顶,营造出一种爱是想要触碰,但却收回的手既视感。 湿漉漉地眼神盯着他,哽咽道:“倒是太子哥哥,怎么这么不小心,还把自己弄伤了。” 【叮!玩家攻略男主好感度-500,累计好感值+2200】 嗯? 这是什么奇怪的走向?? 首先,她明明关心了陈涉不是么? 其次……谁能告诉她,这个系统的延迟究竟有多厉害啊! 为什么好久不播报一次,累计值竟然都过千了? 难道陈涉是个受虐狂?就喜欢别人狠狠拒绝他,践踏他的真心? 果然还是太容易得到的,就不被珍惜了吗…… “落落?”陈涉不明就里地看着温言神色几经变幻,随后定个在一个有些厌恶的神色上,开口道。 “你好弱。” 陈涉和温怀:嗯? 【叮!玩家攻略男主好感度+200,累计好感值+2400,请玩家再接再厉哦!】 靠! 还真是个受虐狂。 三个字,暖他一整天,让系统狂飙好感度200 温言看着陈涉的眼神越发复杂了,不过一天之内她并不打算使用这个容易翻车的方法太多次。 虽然没有把刚才掉的好感值全加回来,不过这已经很不错了。 还是稳一点,循序渐进来。 陈涉怀疑自己听错了,嘴张开又闭上,愣是没想到要怎么回答。 “陛下怎么说?” 这边三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注意到容与的靠近。 一听见乾平皇,陈涉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阴森,浅笑道:“仙尊不说,本宫可差点就要忘了正事。” “嗯。”容与瞟了一眼温言,继续道:“殿下还伤着,先回东宫处理下,我们再详谈也不迟。” 小才子闻言点头如捣蒜,方才他就一直担心殿下的伤势,可他只是一个小太监,主子跟前,哪有他说话的份。 因为他这个动作,温言忽然注意到,紧紧跟在陈涉身边,不离半步的这个小太监,可不就是前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几乎快要只手遮天,和陈涉狼狈为奸的大太监,才公公么。 若不是提前在梦境中见过,才公公杀人不眨眼的模样,温言简直很难将面前这个身材瘦弱,看起来毫无威胁的小才子,联系起来。 “发什么呆呢!走了。”温怀点了点温言的脑袋,表情疑惑地看着她。 温言这才回神,紧紧跟上,抬头看去,陈涉和容与已经拉开他们好大一段距离了。 她赶紧小跑着拢住温怀胳膊道:“快快,一会儿该跟丢了!” —— 东宫,恒阳殿。 没有想象中富丽堂皇的摆设,反倒是简单的有些寒酸,温言忽然觉得,陈涉的日子,可能没有她想象中,过得那般舒坦。 “咳咳。”陈涉见温言毫不客气地四下打量,面上一红,转移话题道:“诸位稍作片刻,小才子,奉茶。” “嗻!” “本宫先去包扎伤口,落落,你……能陪我一起么?”陈涉柔情似水地望着温言,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温姑娘,这是纱布,太医已经在里头候着了。”宫女将用具不由分说地放到温言手上,她无助地看着温怀。 后者也只是个武将,面对太子这些弯弯绕绕,自然不如大哥懂得周旋。 温言认命地叹了口气,视死如归道:“好,殿下我们快进屋。”最好速战速决。 我怕你再站一会,伤口都该痊愈了…… 容与气定神闲地端坐在红木椅上,听见陈涉的话,也只是眼皮掀起一条缝,睨了眼温言,并没再说什么。 内屋里。 温言亦步亦趋地跟在太医后头,心如擂鼓。 这还是自己头一回,基本算是单独跟陈涉独处了,这令她有些心慌。 本以为自己已经克服了对他的生理性恐惧,现在却发现,这种恐惧,根本就是深入骨髓,难以祛除。 陈涉一直留意着温言的表情,自然发觉她一进屋就开始颤栗瑟缩的状态,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又想起还等在屋外的温怀。 太医刚好把陈涉头顶伤口清理好,正准备包扎。 “辛苦宋院使亲自为本宫处理伤口,包扎这点小事……就交给落落。”陈涉笑的温柔。 温言看的腿软。 宋院使怔了一下,有些犹豫,“这……” 陈涉安慰道:“院使不必担忧,落落的父兄乃是东临大小将军,想必从小见过不知多少,比本宫今日更加严重的伤口了,又怎么会连包扎这般小事,都做不好呢?” 温言心道,您也未免真是太瞧得起我了。 “是。”宋院使不能违背主子的意愿,只是退到一旁,给温言腾了个位置。 温言咽了口口水,看着此刻有些虚弱,斜倚在榻上的陈涉,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如果现在杀了他会怎么样? 思及此,手里的纱布,仿佛绷紧了,也能变成钢丝一般。 温言神经正高度紧张着,却忽然听到一阵低沉的声音传来。 “落落……你来做东宫的女主人,好不好?” 与此同时,屋外传来一阵噼里啪啦重物掉落的声音,伴随着二哥温怀的惊呼。 “仙尊!你快醒醒啊!!” 第40章 睁眼看世界 温言心中大叫一声谢天谢地,真是天助我也! 然后适时摆出恰到好处地伤心模样,正准备打断太子这荒谬的“求婚”,以关心西秦使节为由,逃出去。 可是还没等温言开口,陈涉就好似在她肚子里放了什么监听器一般,眼疾手快地狠狠抓住了她的手腕。 “落落,你不要再逃避了!”陈涉厉声道。 陈涉力气之大,甩的温言一个趔趄,差点直接撞进他的怀里。 对他简直避如蛇蝎的温言,于电光火石之间,硬生生扭转了身体跌倒的方向。 宁可自己脑袋在木梁上面撞出一个血窟窿,也不愿意倒在陈涉柔软但是令人作呕的怀抱里。 那边如疯狗一般的陈涉,也不知道今天抽什么风,令温言严重怀疑是不是乾平皇给了他什么刺激。 让他忽然如此迫切地需要,这份来自将军府的助力。 发疯的陈涉依旧稳定输出,眼中闪烁出可怜又执拗的妄念。 温言一时竟也不知道,他这是在威胁自己,亦或是渴求些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落落,你,你之前不是心悦于我的嘛!蒙水旁那晚,你对我说过的话,难道都不作数了吗?!” 这疯狗竟然还能分清左右手,温言刚被狼王抓伤的右手,今天可不想再被另一只“狼王”给抓一下。 不过左手被狠狠钳制在陈涉手里,男女生物理意义上面力气的悬殊,是温言也没有办法否认的。 屋外。 温怀听着里头乒乒乓乓的声音,担心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平日里自己行军打仗,什么更唬人的阵仗没见过? 可今时不同往日,里头那个是他唯一的妹子! 是母亲拼死也要生来的妹子! 他怎么能,怎么可以不担心?! 正当温怀马上要冲进去,保护妹子的时候。本来还在他身旁站着好好的容与,却也不知因为什么,忽然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温怀简直是心乱如麻,一边胆战心惊地听着太子想要求娶温言的言论,一边还得照顾着这位身份同样贵重的西秦使节,仙尊容与。 “仙尊怎么样了?”温怀对末舟问道,眉眼中尽是焦急之色。 “老毛病,温小将军不必担心。”末舟扶过看似失去意识的容与,先将他右手拇指上面的金玉扳指紧了紧。 随后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正准备把药往他嘴里塞时,忽然看见他这主子悄悄掀起了一边眼皮,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吓得末舟手一抖,褐色小药丸滴溜溜滚了一地,正好到温怀脚下。 “怎么了?”温怀急色满面,把视线从屋内转回来。 “没事,手抖。”末舟松了口气,还好,看样子温小将军方才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不过……末舟又看了看容与双目紧闭的玉佛之姿,刚才是他眼花了吗? 他甩甩头,又倒出了几粒药丸,刚要塞到他嘴里,却猛地尖叫一声。 “啊!!” “又怎么了?”温怀有些烦躁了。 “没……没事,撞着腿了。”末舟差点疼出眼泪,生气地把药丸塞回小瓷瓶里,有些委屈地看着自家尊上。 装昏就装昏呗! 掐他干什么?! 委屈!哼! 温言猛地一个激灵听到屋外声音,二哥温怀的声音还一直不停,呼唤着温言,末舟突然的一声尖叫,令她也有些担心那杀人魔的状况。 方才,好像听着……他晕倒了? 屋子里外两个世界,仿佛要将她撕裂开来。 她疼的额角冒汗,嘴唇都有些发白了。一边忧心着方才惊呼一声,这会儿却一点消息也无的厅外,一边还得小心应对着面前这条疯狗。 【系统警告:人物正处于强烈情绪波动期间,行为不可预测,请玩家谨慎对待】 靠北啊! 人家疯都发一半了,你才来提醒,会不会有些太过于及时呢? 亲? 要不然,下次你等这疯狗已经把我抽筋剥皮,挫骨扬灰了,然后再来替我收拾下骨灰可好呀? 亲(眨眼版)? “太子……哥哥,你冷静一下!”温言大脑飞速运转,自己现在究竟说些什么,既能让他快速冷静下来,又能不伤害系统好感值。 没错她是一个分奴,好不容易爬到两千多的好感值,她怎么可能随意挥霍呢??! 忽然温言灵光一闪,想起前不久她才做过的一个小实验。 顿时火冒三丈,胸口因为气愤而上下鼓动着,脸颊憋得绯红,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此刻也噙满了水雾。 温言不知道哪里突然爆发出的力气,右脚往后一推,从腰部开始一甩,借着身体的惯性,连着胳膊竟是生生甩开了陈涉的钳制。 那边半倚在床榻上的陈涉,也没好到哪去,毕竟脑袋刚被开了瓢,伤口因为剧烈的扯动,也慢慢又渗出丝丝血液来。 一个是东临太子,一位是将军独女。 宋院使哪个也惹不起,此刻只能安静地缩在墙角处,低着头,时不时观察下战况,保证二位都没有性命之忧即可。 “太子!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太过可悲了吗?”温言看着陈设怔愣着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手,皱了皱眉,接着道。 “落落,是不是,是不是父皇和你说了什么?”陈涉看着有些失控的场面,没由来的心慌道:“你不要听别人如何说,本宫想迎娶你,是真的想让落落你,做我东宫唯一的女主人!” “唯一?”温言淡淡出声道。 “蒙水旁……”她说什么来着?算了不重要。 温言继续道:“我说了什么,殿下如今可一并忘记。年少之时,人总是会抱有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陈涉面上有些难堪,温言今天却仿佛铆足了劲一般,势要泼醒装睡的人。 “我不知殿下究竟在执着些什么,是沉湎于过去,亦或是觉得这世间就没有一种东西,是你东临太子想要,但却得不到的。” 陈涉面色越来越黑,看向温言的眼神,也早就不复刚才那般温情脉脉了。 “如果落落真的钟情于太子,那么当日在宴会之上,我便会应下乾平皇的赐婚。退一万步来说,如若两人真的互通心意,那么就算没有人赞同,哪怕天下人都唾骂,所有人都说反对……” “那时,落落也会奋不顾身的。” “如今我拒绝殿下,并不是听信了他人的话语,也仅仅是因为,我于殿下,并未有什么情意……” “不可能!”陈涉脖子上青筋暴起,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扑过去,还好小才子眼疾手快地扶住,但也还是吓得温言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温言咽了口口水,脑中系统依旧安稳,还好,没有什么提示。看来可以继续说下去。 “太子哥哥,有时候,真相就摆在你的面前,已经十分明白了。但若殿下还是想要自欺欺人,恕落落无力奉陪。” 温言深深行了一礼,轻声道。 “有时候,人还是要主动去睁眼看一看,这个真实的世界……” 【叮!玩家攻略对象好感度+666,累计好感值+24666】 第41章 我是不婚主义 温言说罢便转身离开了,恍惚间,余光好像瞥见陈涉头顶的血,顺着那双空洞无神的眼,滴到了地上。 形成鲜艳的血渍。 温言叹了口气,忽然发觉自己手上还捏着纱布。 这人……伤口还没包扎啊。 不过想起刚才系统的好感度提示,温言真是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这个增减制度,到底是系统设定的,还是根据攻略对象心情调整。 每次都令人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若是想称赞她刚才那番,感天动地,深入肺腑的发言。 反手想扣个666的话,怎么就不能把那小数点,往前移一位呢? 嗯?为什么? 系统,是不喜欢小数点么? 心情十分复杂的温言,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拒绝了两世加起来,唯一一个向自己求婚的人…… “落落!你没事?” 温怀连忙迎了过去,视线仿佛雷达一般,上上下下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一遍,确认了并没有伤口之后,才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去,手顺着胸脯拍了两下。 “我能有什么事呀。”温言咧嘴一笑。 在二哥的注视下,还是有些心虚。温言不知道刚才自己义愤填膺,大逆不道的一番激情开麦,有没有被他听到。 “对了仙尊呢?”温言问道,方才不是还听到末舟惊呼一声,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哦,在那晕着……嗯?” 温怀侧过身,刚要给温言看一下,那位被他挡在身后,昏倒的容与。 却猛地发现,本来应该瘫在座位上,昏倒不省人事的仙尊。现在竟然精神焕发地,好好端坐在红木椅上。 “嗯?”温怀再次疑惑,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嗯??”温言二脸不解,大步走了过去,弯腰下和容与平视,四目相对。 伸长脖子,左看看,右看看。 “这也没事啊?” 温言皱了眉头,有些生气地望向身后末舟,“你瞎喊什么?” 末舟:“……” 不敢说话,一点不敢。 腿上还疼着呢…… 容与面上带着清风霁月的笑容,看着少女圆鼓鼓的面颊,因着方才生气,还留有一些绯红。 杏眼湿漉漉地透出一些怒意,头上的发丝也很是调皮地飞出来几根,平添一丝俏丽。 “方才确实晕了。”容与柔声道。 温言又重新将视线落回他脸上,刚才紧张起来还不觉得,现在回过神来,才发现…… 太近了啊! 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谁料本来已经好全的右边脚踝,此刻又间歇性抽风,一个没踩稳,温言杏眼登时睁得比平时大了三倍不止。 就当她以为苦命的自己,又要再添新伤之时。却忽然感觉到腰间,抵上了一个硬邦邦冷冰冰的物什。 耳后还传来温怀焦急的脚步声,身体便凭借一股巧劲,从歪着的不倒翁状态,恢复直立了。 “为什么拒绝?”容与将白玉萧轻巧地收回袖中,淡声道。 “啊?”温言回头看向容与,一不留神直直望进他幽深的双眸之中,她只感觉自己的灵魂差点要被吸了进去。 近距离观看下,才发现容与的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平和,反而攻击力十足。 温言隐隐可以从他浓墨色的眸底,看出一丝欲望之火。 容与面色平静无波,仿佛刚才说话之人不是他一般。 可虽然声音细微,但温言还是听的清楚。 “妹子你可千万注意啊!你二哥我可不想回去被大哥和爹一起被骂呀。”温怀轻轻拿起温言包成粽子一般的右手,细心查探。 然后又蹲下去,先是瞪了一眼末舟,见后者飞快地转移视线,望向天花板,这才掀起裙角一点点,检查了下她扭到的右脚踝。 而温言正意味深长地和杀人魔平静对视着,二人谁也不退。 他当然听到了,活了几千年的仙尊,单单是一个屋里屋外的距离。 若是容与想听见什么话,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听见的。 他是在问自己,为什么又一次拒绝了陈涉的求亲。 来自一位东临太子的求亲。 温言浑身一颤,忽然想到自己第一次和这人有交集,也只是为着晚宴上能够躲掉磁混凝。 依容与的聪明头脑,只要多加联想,便很快能发现她的异常。 温言忽然一阵后怕。 容与夜并不着急,单手支腮,慵懒地看着她,周身散发出一种平和,但仍然迫人的气势来。 无论情不情愿,温言终于意识到,杀人魔还是那个杀人魔。 不管外表掩饰的再怎么好,不论他对自己伸出了多少次援手。 现在的他……仍然是那个深不可测,掌握全局,危险指数连系统也无法预测的…… 反派,仙尊容与。 看来自己真是脱离危险太久了,竟然会一时间对他失去戒心。 容与看着少女面上几经变幻的神色,本来一开始还觉得很有趣味,同往常的自己一般,沉浸在这种上位者宰杀的快感之中。 却忽然在从温言杏眼中抓取到那一丝飞快闪过的释然后,有些心慌,摩挲着玉萧的手指一顿,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喉头干涩,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只听得温言轻巧的声音响起。 “不为什么,我是不婚主义。” 温言说完便转身拉着二哥想要离开,她真是一点也不想再与陈涉和容与周旋了。 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暴走咬人的疯狗。 和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撕开假面的杀人魔。 两个……她哪个都惹不起,也不想惹。 “温小将军留步。”陈涉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温言重重地吐了口气,峨眉紧紧蹙在一起,比那山路十八弯,还多出八十弯。 方才她说得那些话,已经算是大逆不道了。 如果陈涉想要追究,那温言今日势必是无法完好无损地走出这东宫。 温怀显然也深知此事,所以对着陈涉现在的要求,丝毫不敢怠慢,用手拍了拍温言的后背,以示安抚。 才回头对太子行了一礼,恭敬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陈涉的头已经被宋院使包扎好了,此刻也换下面圣时的明黄色蟒纹服,只是松垮地披了一件常服在身上,显得十分虚弱。 他面色挣扎地看着温言背影,贪恋不舍,混合着愤怒不甘,全都一丝不落地尽收容与眼底。 容与敛下眼眸,素手执起小才子早先就奉上来的茶,轻轻品了一口。 嗯,已经凉了。 温怀弓着身子许久,也不闻太子说话,禁不住出声提醒道。 “殿下?” 陈涉执拗地盯着温言,仿佛要将她那背影瞪出个窟窿,良久才道:“祭坛一事,父皇震怒,还请温小将军留步,与本宫同仙尊,详谈一二。” 温言早就感受到陈涉那犹如变态般的眼神,所以才迟迟不愿回身。 但此刻听了他这莫名其妙的话,顿时火从心上来,一个没忍住,直接开腔。 “祭坛一事,与我二哥又有何干?!” “你还是肯与我说话的……”陈涉看见温言正脸的一瞬间,周身戾气尽散,竟显出难得的脆弱。 看的温言一怔。 搞什么? 装得好像真的一样,又不是真心喜欢,只是利用。 也能演成这个样子,怪不得是男主。 这种心性,放哪里都是能成大事的人啊…… “我……”温言话没说完,就被容与无情打断施法。 “太子殿下,你可知罪?” 容与淡漠的声音,仿佛蕴含着千斤重,似横冲直撞的莽兽一般,打破了恒阳殿的僵局。 第42章 凶兽铜鼎 一时间,恒阳殿安静得令人有些窒息。 陈涉瞬间收起方才凄楚的模样,面上看起来恭敬非常,眼底深处飞快地闪过一丝怨恨。 “仙尊此言何解?” 温言也愣在原地,不明就里地看着风向忽然转变。 容与神色淡然,食指轻叩。 她看着人模狗样,一脸严肃的杀人魔。 突然觉得,这人正经起来,果真很有斯文败类,禁欲仙尊的感觉。 “太子可还记得,当日在洗尘宴上,本尊与温姑娘说了什么吗?”容与轻飘飘道。 “……记得。” 陈涉皱了皱眉头,没想到那天容与竟会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的仙尊,余光看见愣在门口,因为惊讶而微微张着嘴的那个少女,眸底闪过一抹暖色。 如高雅的天鹅一般,慢条斯理道:“既然知晓,那殿下可还记得,温言。” “她现在算是浮玉山,还未入门的弟子?” 陈涉瞳孔骤然一缩,咬牙切齿道:“既然仙尊也说了,还未入门,男婚女嫁,乃是……” “太子殿下!”温言厉声打断,眼神毫不退让,像头小兽一般地死盯着陈涉。 沉默的交锋中,最后还是后者先败下阵来。 “是本宫失言了……”陈涉无力地瘫坐在主位上,小才子担心地赶紧伴在身侧。 宋院使突然从屏风后弯着腰走出,对小才子嘱咐了一些伤口的注意事项,才安安分分地离开了东宫。 温言不禁心中感叹,这位宋院使还真是察言观色的好手。 但凡东宫今日之事,泄漏一句,无论是太子受伤,亦或是温言拒亲,更或者仙尊惩罚太子…… 包括宋院使在内的几人,都绝没有办法全身而退。 看来能做到院使这个位置,不仅医术高明,还得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毕竟太医院,可是离皇家秘辛最近的地方。 “既如此,本尊便代乾平皇惩治一二。”容与重新品了下末舟换过的茶,淡然道。 “仙尊……”陈涉皮笑肉不笑道:“本宫是东临太子,仙尊的手,还是不要伸得太长了。” “奇怪,本尊何时说过你不是东临太子了?”容与面色一冷道。 “只是,我浮玉山的人,无论是否正式行过拜师礼,都容不得他人欺负。” 容与这护犊子的话,掷地有声,第一次让温言觉得,这记忆中,差点搞死自己的东宫,仿佛也没有那么冰冷么…… 温言掌心被人挠了一下,转头便看到温怀见鬼的了表情。 好似在无声询问,“什么情况?” 哦! 温言差点忘了,洗尘宴那时,二哥还没回来,自然不知自己以为了躲避赐婚,而求仙尊将自己收入浮玉山下的事情。 于是悄悄附在他耳边道:“回去再和你说。” 末舟站的挺直,仿佛一块铁板在容与身后,看不出他的表情。 “那尊上想要如何?”陈涉烦躁地闭上眼睛,用手揉了揉眉心。 “温言。” “嗯?”忽然被点名的温言一愣,总感觉自己连名带姓地被容与叫出来,心里像是爬过蚂蚁般奇怪。 容与看着温言,淡声道:“被冒犯的是你,如何惩罚也应由你定夺。” 嚯! 还有这种天降好事。 你要跟我说这个,可就不困了啊! 温言琥珀色的眼珠,滴溜溜转了起来,瞬间被容与的话点起两簇小火苗,心里摩拳擦掌起来。 不知为何,本来听见惩罚由温言来定,松了口气的陈涉,忽然又心脏一紧。 她这兴奋的神色,究竟是……为何? 仇人栽倒自己手里的机会,可不多见,温言怎么能不好好把握呢? 哼哼…… 温怀看着忽然浑身仿佛冒着黑烟,脑袋上面窜出两个犄角,虽然此刻仍是他认识的那个乖巧可爱的妹妹,但温怀还是觉得,下一秒獠牙就要从她嘴里长出来了。 他不禁打了个哆嗦,便听见温言磨刀霍霍的声音响起。 “我要太子殿下……” —— 将军府。 大哥温恒放下画笔,侧过头问道:“是这样么?” 温言两手小心翼翼地拈起画纸两角,生怕碰到还未干透的墨迹。 “对对!没错,就是这样。”温言惊叹地看着画纸上那几乎一模一样的铜鼎。 “要不是知道,我还以为当日大哥也偷偷跟在我后面,亲眼见到这凶兽铜鼎了呢。” 温恒眼睛一弯,宠溺笑道:“你这小妮子,惯会打趣我。” “妹子说的本来就是实话。”温怀一钻,从二人中间挤进去一颗脑袋,“大哥不仅文章写的好,丹青也是一绝。” “你说的好办法就是这个?”容与在后头皱眉出声道,似是有些不悦地看着温言对那幅画如获至宝的模样。 “难道不是吗?”温言举到容与面前,昂首道:“我们之间看见了日晷和铜鼎,那便必然要从此入手,有了铜鼎的画像,再去找售卖或者是制造铜鼎背后之人,岂不是会很方便?” “确实如此。”温恒对着容与点点头,亲昵地摸了摸温言头顶,夸赞道:“落落长大了,分析事情,愈发稳重有条理了。” 对这个夸奖,温言十分受用,像只被顺了毛的小狐狸一般,笑的餍足。 容与眯了眼睛,看向她头顶上的那只手,轻咳一声。 “本尊也可以画……” 温家三兄妹:“嗯?” 末舟倒吸一口气,连忙摆手出面解释道:“仙尊的意思是说,他丹青的技艺也十分高超。” 温恒仔细想了下,开口道:“不错,早有耳闻仙尊容与,妙笔能生万象花栩,墨水会变现仙人行。” 有些可惜道:“早知今日,子清便不该献丑的。” 容与眉头一挑,回答温恒,眼神却是看着他妹妹,“来日方长……” 温言总觉得杀人魔今天有些奇怪,干脆转头将那丹青举到面色铁青,一直沉默不言的陈涉眼前。 笑眯眯道:“太子殿下,您看看,这凶兽铜鼎,可与我们昨晚见到的一样啊?” 陈涉眼神躲闪,脸上憋得通红,只是飞快地点点头,就将脸转到另一边去,不再看她。 温恒毕竟是在供宫内任职,自然知晓察言观色,发现太子的不对劲,也只是用眼神询问着二弟。 温言却不依不饶,陈涉头转到那边,她就把丹青举到哪里,一边还问。 “太子殿下,您怎么不说话呀?” “不说话,臣女怎么知道大哥这画您是否满意呢?” 温言看着脸越来越黑的陈涉,心中有一股狠狠报复的快感。 陈涉瞪着温言,最后避无可避,冷哼一声甩了袖子,大步离开。 只剩温言在后面右手呈喇叭状,在嘴边扩音大喊着。 “太子不说话,难道是生性不爱说话吗?!” 温恒见太子离开了,正准备问问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转头就看见憋笑憋到满面通红的温怀,忽然喷了出来。 恪守君子之礼的温恒,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反倒是容与,气定神闲地双手环胸,稳坐在凳子上,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这,这究竟是怎么了?”温恒有些慌张,“落落,你跟大哥说。” “噗哈哈哈!” 温言哪里还有空闲给他解惑,这会儿早就和温怀抱作一团,笑的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温姑娘……今日被太子冒犯。”容与好心解释道:“本尊问她想如何惩罚太子。” 温恒闻言脸色一变。 被冒犯? 惩罚太子? 在地上捂着肚子,笑出眼泪的温怀一顿一顿道。 “妹子说,就罚……就罚,太子说话前,一定要狗叫三声!” 温恒面色瞬间变得青红交加,不敢看仙尊容与,心中疑惑,他怎么也跟着温言一起胡闹。 “噗哈哈哈!你怎么想出来的真是服了!”温怀朝自家妹子狠狠竖了一个大拇指。 温言擦了下眼泪,心道还能怎么想的。 疯狗不是很喜欢乱咬人吗? 那就让他叫个够好了! 第43章 富商谈氏 “好了,铜鼎的图纸也画出来了,我们也赶紧启程。”温怀利落地将画纸一卷,夹在腋下,就要出门去。 “刚回来要去哪里啊。”温戎的声音就从外头远远传来。 “爹!”温言眼睛一亮,撒欢一般地就跑了过去。 容与已经站起来了,但也并不着急,只是望着少女在温将军怀里撒娇。 温戎心疼地看着自家女儿眼底两坨乌青,对温怀愠怒道。 “你妹妹因为担心你这小崽子,才进宫去的。本来小身板就弱,昨天又没休息好,你怎么好意思拽着落落再跟你出去查案的!啊?!” 温怀不敢反驳,毕竟妹妹才是家里唯一的宝。 “我在外面等你……们。”容与和温言擦身而过,带着末舟出去了。 温戎这才放松下来。 “刚才为父又去看了张二,那竖子还是不肯开口!” 温言叹了口气,拍拍温戎的肩膀,“爹你先别急,女儿这两天跟着二哥他们一起查案,有很多机会可以套话的,而且……” 温言想起那天容与在殿外交给自己的布包,志在必得道:“凭借女儿的聪明才智,定不会让母亲蒙冤的!” —— 将军府外。 小才子尽心侍奉左右,仿佛早就习惯了喜怒无常太子的脾气。 看见陈涉脚下将一只老鼠踩得血肉模糊,也只是面不改色地伸出袖子,趴在地上,仔仔细细将陈涉的鞋子擦干净。 容与淡淡地扫了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厌恶。 八月初,皇都的天气仍炎热异常,烈日当空,仿佛要将地上所有活物烤干一般。 不多时,温言和她二哥便带着画纸,前来汇合了。 远远瞅着两尊冤家的背影,温言就觉得或许她前世罪不至此,这不应该冲动上头就随便给书打差评。 她捏了捏温恒又多画的一副图,心道,如果不是系统硬要把什么【支线任务-日月无光】塞给她的话。 自己是绝对不会,在这种快要把人烤干的天气里,跟着疯狗和杀人魔,走街串巷地找什么铜鼎呢。 “走。”但她还是垂头丧气道。 这就跟上班……哦,不是,上坟一样。 虽然没有盼头,但你不干就没得生活。 唉……都是为了混口饭吃啊。 “先从哪里找起呢?”温言试图开启上帝视角,回想了下原着中关于日食时间的描述。 “太子殿下,应当对东临皇都的产业分布比较清楚?”容与问道。 脸上一红的陈涉:“……” 温言瞬间放弃作弊,捂嘴偷笑着,装作不经意问道:“是不是得先去找器具或者冶金铺子啊?” “太子殿下,应该很熟悉附近商铺?”容与又道。 面色青黑的陈涉:“……” 温言憋了下笑,轻咳一声,旋即正色道:“哦!我们是不是先去布告栏,或者酒楼之类的,人员复杂的地方去询问,来的比较快啊?” “太子殿下……”容与刚开口,就被陈涉粗暴打断。 “够了!”陈涉憋得面如猪肝,神色狠戾。 温言惊讶地捂住嘴,“哎呀!太子殿下记性这么差?左右不过一个时辰内的事情,才出了宫,莫不是就忘了?” 容与看见因为兴致上头,而双颊粉嫩的少女,无声地对着陈涉“汪”了两声,似在提醒。 不禁失笑。 末舟混乱了,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不苟言笑,旁人平日多说一句废话,都要被骂聒噪的仙尊么? 为什么今日不但没有出言训诫这位不懂事的温将军独女,甚至还陪着她一起戏耍东临国太子? “好了,落落。”温怀压着声音,往下拽了拽她的袖子。 毕竟是太子,就算有仙尊给她撑腰,温怀也是担心的。 而且……仙尊又不能给她撑一辈子腰。 温言内心狠狠挣扎了一下,还是不愿意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但也终归是做了退步。 “既如此,太子殿下也算做了错事,怎么可以一点惩罚都不接受呢。”温言正色道:“刚才您已经说了一句话,现在只需要补上那三声狗叫。” 少女纤细的右手拇指和食指圈在一起,左手叉腰,上半身越过容与,朝陈涉探去。 淡声道:“臣女便不再追究您冒犯我的事情了。” “你……”陈涉面色涨红。 “诶?!” 温言立刻右手伸开呈掌,挡在他面前,小脸一板。 “今日之事,臣女可是替您瞒着呢,若是被陛下和我爹知道了……” 言语间轻重缓急,是个人都能分清。 乾平皇的态度已然十分明显,是不愿意将军府的势力公然站在太子身后,毕竟还有位大皇子。 而温将军则更不用提,权势如日中天,儿子分别在朝中担任文武要职,自己又是个十足的女儿奴。 再加上张二的事情还没解决,若是再被温戎听到陈涉冒犯温言一事。 想必……太子在东宫以后的日子,可就没有那么好过咯! 交谈间,几人正从将军府的小巷子里拐出来,刚好处在皇都最繁华的玄武大街。 温言觉得男主光环现在恐怕失灵了,不然怎么非要他在如此人声鼎沸的地方学狗叫呢? 显然陈涉也注意到了这点,看着眼前忽然多出几倍的行人,瞬间面沉如水地顿在原地。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倒是容与依然悠闲自得。 倏地一道阴冷至极的视线,如毒蛇般缠上了温言,盯得她头皮发麻。 寻找着视线主人,本以为会对上陈涉视线的温言,却忽然看见小才子偏过去的头,瞬间心口一窒。 差点忘了他! 才公公! 温言咬了咬唇,想起原着中后期才公公的残暴,忽然有些动摇,要不然…… “汪……” 温言刚想就此翻篇这件事,却没想到陈涉竟然真的叫出了声,瞬间二人脸色都变得青紫。 小才子:“汪汪!” 温言:“殿下!” 电光火石间,小才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撑在面前,做狗状,脱口就又叫了两声。 容与微微皱眉,温言则是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这样……可以了吗,温姑娘,太子殿下千金之躯,奴才可以代劳受罚。” 小才子又叫了两声。 “汪汪!温姑娘……” “可以了可以了!”温言额角冒汗,连忙上前将这位,未来只手遮天的“才公公”进化不完全版扶了起来。 惹不起惹不起。 真不愧是疯狗手底下的人啊…… 一个比一个疯。 容与低低睨了他们一眼,已经有过路人频频对着他们回头了。 虽然说大家都换上了常服,可周身不凡的气质和如玉面孔,却是无法遮掩。 “舍妹贪玩,还请殿下和这位小公公,不要因此介怀。”温怀难得搜刮出这两句文绉绉的话。 “走走。”温言干笑着,一把拽过温怀就朝前走去了。 心里想着,自己都做好要掉好感度的准备了,怎么还没听到系统提示音? 陈涉的心理素质竟然强大如斯了? 可怕! 一袭月白色大袖衫的容与,负手而立,从侧后方看见陈涉那张因为愤怒和羞辱,和涨红的连,淡淡移开了视线,跟上温言兄妹的脚步。 “本尊相信太子殿下是聪明人……” 陈涉眼神空洞,嘴角扯出一丝狠厉的笑容。 “是啊,本宫当然是了……” 盛夏时分,扰人的蝉鸣,仿佛永远不会停止一般。 聒噪,烦心。 “跟您打听个事,大伯。”温言娇俏地笑着,将温恒画的铜鼎展开在一个老伯面前,“您认得这附近有哪家铺子,卖类似画上这般模样的铜鼎么?” 大伯面前放了些铜玩意,也算是和金属有些关系,温言决定来碰碰运气。 “唔……这个,好像有点眼熟。”大伯眯着眼睛凑近了一些。 温言神色一喜,正要追问,却听见身后传来陈涉的声音。 “谈氏。” “对!”大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连连点头,手指在画上指来指去。 “公子好认识!”大伯笑道,“小姑娘,你要是想知道这铜鼎的来处,还真得去找谈氏。” “谈氏?”温言疑惑。 陈涉走上前来,脸上早已看不出方才羞愤致死的表情一二,柔声道:“不错。” 温言看着温怀突然躲闪起来的神色,对这个谈氏,忽然生出好奇。 容与从怀中掏出一片金叶子,放在大伯的摊子上,对温言道。 “是东临第一富商,谈氏。” 第44章 和他有故事? 东临缺少矿产资源,而纺织业、农业和畜牧业则十分发达。 所以想要找到铜鼎的生产商,其实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 谈氏,便是令人如雷贯耳的这么一个家族。 不仅是东临第一富商,还凭借着独一手的渠道,几乎是垄断了东临市场上面所有的冶金业,所以才几乎是现在富可敌国的状态。 谈氏更加恐怖的地方在于,冶金业只是副业。 真正帮助他们赚钱,稳固地位的还是最基础的民生行业,也就是东临得天独厚的农、畜、织。 因此陈涉根本不难联想到谈氏。 此前乾平皇就有将谈氏收编的想法,奈何他们家主是个死脑筋的,下任家主又是一个无心经商的混世小魔王,令现任家主十分头疼。 “这么说,东临的冶金业,都被谈氏垄断了?”温言问道。 几人顺着玄武大街,走到了蒙水边,正要前往谈氏院落。 “不错。”陈涉道。 显然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了,想必这些东临国事,他就算不说,容与也有办法知道。 陈涉刚想继续说,忽然意识到几人正沿着蒙水走,脚步一顿。 旋即飞快地整理好情绪,仿佛刚才失态的不是他。 “就算东临境内,有其他从事冶金行业的氏族,也必定是谈氏麾下。因为,除了他们,根本没有人能够获得矿产资源。” 温言无语,那你不早说? 转念就想到这人可能是害怕狗叫,顿时胸中一阵郁结。 “谈氏生意做得很大,西秦境内也有他们的招牌。”容与道。 “米面粮油,布匹织锦,谈氏的名头,早就遍布西秦了。” 这么牛? 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温言用胳膊肘轻轻戳了一下温怀,想听听他有没有什么特殊见地。 谁料却被温怀十分反常的躲开了,而且眼神左看右看,就是不和温言进行眼神交流。 有鬼! 温言像只算计人的小狐狸般,眯起了眼睛,葱削般的手指在鼻尖上蹭了两下。 这是她思考时习惯的动作。 一定有什么细节被她忽视了! “想知道什么?” 清幽的兰花香气忽然凑到温言身边,惊得她一愣。 温言只觉得容与身上今日的兰花香气格外浓烈,似乎还混着一些…… “说话。” 容与看着忽视自己说话,神游的少女,眉头不悦地蹙在一起。 “啊?哦!我在想……” 温言肯定不能说实话,绞尽脑汁想着应该找个什么样不会被杀人魔怀疑的借口。 却不知自己蹩脚的演技,落在容与眼里有种清澈的愚蠢。 愚蠢,但美丽。 容与看着已经被温言摸红的鼻尖,眸色逐渐深沉。 温言:“想……”想什么呢? 小狐狸都快把牙咬碎了,也没想出来到底该扯个什么谎。 好在大喇叭温怀的一嗓子,将她解救了出来。 “到了到了!” 温怀大声喊着,生怕别人听不到。 温言面上一喜,飞快地从杀人魔身边跑过去。 容与看着那逃也似的背影,眉头轻轻一挑,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抬脚跟了上去。 “鹤昶小筑……” 温言仰头不自觉念出那块牌匾上头的四个大字,又再次环顾了一下四周,有些怀疑人生。 “管这种地方叫……小筑?” 只见众人被郁郁葱葱的桑树阴影笼罩其中,牌匾不大,甚至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偏僻角落,别有洞天。 下头是扇漆木门,门口稳稳当当坐着两头石狮子,庄严肃穆。 温言不禁心里感慨,这就是豪门的低调么? 原来老话讲的财不外露,是真的。 陈涉扬了下头,接到眼神示意的小才子,弓着身子就上前叩了两下门环。 掐着嗓子道:“贵客临门,府内可有人在?” 温言仍是好奇地打量着古代豪宅。 朱红色的围墙足有两人高,一般小偷小怪是绝没有办法翻墙而入的,且围墙之上用的是铜片做瓦。 果然是冶金业龙头老大啊! 豪气得连院子上都能用东临稀缺的金属资源。 “请问贵客何人?” 不多时听见里头一阵脚步声,虽快但稳,足以见得府内治家条例严肃。 小才子回头看了眼陈涉,见他点了点头,才又上了个台阶,手挡在嘴边,对着门缝里轻声了句什么。 漆木门便很快打开了。 “有失远迎,诸位请于前厅稍作等待,小人这就去通传。”开门的小侍卫态度不卑不亢,显然已经知晓来人身份,但也没有奴颜婢膝。 温言眉头一挑,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随后便抬起脚步,踏进了鹤昶小筑。 进来之后,果然别有洞天,墙外连片的桑树,墙内却是连片的竹林,空气凉爽宜人,仿佛一下子就来到了世外桃源。 温言餍足地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下,感觉五脏六腑的得到了净化。 自己多久没有呼吸过这么干净的空气了? 21世纪的空气,只有汽车尾气和雾霾。思及此,温言撇了撇嘴。 没走两步,温言就发现鹤昶小筑里头,隔不多远就摆了几个青花大缸,足得两人环抱,有半人高。 里头堆叠着一些透明的方块,每个缸下头还都放着一个铜座。 “这是冰厢。”注意到温言视线的容与主动解释道。 “冰箱?”温言诧异。 容与见她理解错了,耐心道:“是厢房的厢。” “哦……” 吓死她了,还以为谈氏这么牛,不仅掌握了矿产资源,还能掌握核心科技。 若真是这样的话,她还苦哈哈的跟着系统做什么任务啊! 直接过来谈氏打工,百年之后,为自己的子孙后代,囤点基业不好么? 人家富不过三代,她直接富个三千年! 不过还真不是一般有钱啊,夏天这么纳凉,恐怕连皇帝都不敢。 怪不得站了许久也不曾更加闷热,反倒感觉身上的温度慢慢降了下来,原来都是借了“冰厢”的光。 “傻笑什么呢?”温怀朝着她额头上给了一个脑瓜崩。 “嘿嘿……”温言一边揉着脑门傻笑,一边凑过去对温怀说。 “二哥,你说我要是来这里打工怎么样?” 听见自家妹妹这么说,温怀忽然支支吾吾起来,差点顺拐,俊秀小脸上面的肌肉,都有些控制不住的抽搐。 “我,我有些事情要向仙尊请教!” 说罢便一溜烟凑到容与身边去了,仿佛温言是个活阎王般。 绝对不会错,她这个实心眼的二哥,有点什么就全写在脸上了。 难道…… 温怀和谈氏有点故事? 刚才路上听陈涉说,现任家主七代单传,这辈也只有个独子,宠爱非凡。 哇! 温言瞬间觉得事情刺激起来了,把出门前的抱怨全都抛到身后,开始疯狂脑补她二哥的禁忌之恋。 年迈的家主,在二哥还是个风流肆意少年郎时,便对他有了丝难以言喻的情愫…… 不行,差辈了,重来! 一身铜臭的商人谈氏家主,早年间也有个可以上阵杀敌的热血大志,渴望为国效力! 可惜被困于家族基业,郁郁不得志。 偶然间听得骠骑将军府里,又出了个温小将军,于是便期望自己儿子能够不被家族桎梏,便将己身没能完成的遗憾,传递给谈氏的小儿子。 可谁知?! 谈氏这家小儿子乃是个喜好龙阳的,只因藏得太深,谁都没有发觉。 就连谈氏家主,也无从得知。 就在谈氏家主一次次给温怀和小儿子牵线见面之后,小儿子渐渐发觉,自己对着温怀的感情,越来越偏离轨道,朝着一种不可控制的方向,狂奔而去! 可他也知道,温怀这么一个年轻有为的小将军,血气方刚,怎么可能接受自己龌龊的情感呢? 这终归是一段不能开花结果的单相思罢了。 于是谈氏小儿子开始躲着温怀,夜夜在家里醉酒,哀悼自己逝去的初恋。 终于有一天,温怀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在一个雨夜,来到了鹤昶小筑…… “温落落?!” 正沉浸在自己脑补的这出悲伤爱而不得的故事里,忽然被一个清亮少年声音打断的温言,十分不悦。 还没等温言抬起头看清来人,就听见脑中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叮!恭喜玩家解锁‘日月无光’支线副本重要人物,副本进度75,请再接再厉哦!】 “你怎么还敢来?!” 那少年音依然不依不饶,仔细听声音里面的情绪复杂的好似一团乱麻。 被这么一激,温言的火气也瞬间上来了。 不是,大哥你谁啊? 我认识你吗? 上来就不给好脸色。 就问问,我就问问你,有没有家教? 嗯?! 于是温言怒气冲冲地推开面色尴尬的温怀,便直直对上了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小公子。 巧了不是,人家比温言还生气。 大眼对小眼的瞬间,温言脑子里忽然有根弦断开了。 僵硬转头对上温怀躲避的视线,再回头看看那个气鼓鼓盯着自己的小公子…… 靠北啊?! 不会! 结果二哥只是成为了他们py中的一环?? 到底是谁跟他有故事啊!!! 救救我!! 第45章 谁是谁的舔狗! “落落……”温怀蹭着脚尖,低声道。 “荀之!”一个面色稳重,身着苏州真丝织锦中年男人从少年的身后走了出来。 对着他厉声道:“不得无礼!” “是……父亲。” 方才还傲气十足,仿佛一开口就能吐出个火球的少年,忽然就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垂下了脑袋。 潋滟的眼角眉梢,都挂着委屈愤懑和不甘。 这便是谈氏独子,谈荀之。 容与眉头一挑,居高临下地瞥了眼,此刻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张纸片,藏到温怀身后的温言。 又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谈氏小公子,对着谈氏家主道:“好久不见,谈家主。” 谈闫精明的双眼,看到容与的瞬间,变得尊敬万分。 大步迎了过来,甚至忽略了身边东临真正的太子,陈涉。 “仙尊,上次一别,没想到直至今日才能再次相见。” 谈闫眼含热泪,温言看出他蠢蠢欲动的手,非常想和容与握一下,却最终只是在身侧摆了两下,就放弃了。 容与玉佛般的面容没有刻意微笑,只是点点头,既不亲近,也不过分疏离。 舒朗的眉目,悬在白皙冷峻的面孔之上,仿若雪山之巅最纯净的那捧雪水。 连谈氏家仆,也都低着头,频频偷瞄,甚至有几个大胆的侍女,一时间看愣住,忘记收回视线。 末舟点点头,这个样子的仙尊,才对嘛! 冷酷无情,但高岭之花! “见过太子。”谈闫仿佛只是抽空给陈涉一个面子,身后面色僵硬的谈荀之也跟着他父亲,分别对着仙尊和太子行了一礼。 躲在二哥身后的温言,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但也不落地把场上情况看了清楚。 这小子,还挺会见风使舵,跟着谈氏家主的行礼顺序,有样学样。 就算是东临太子来了,也得排在他浮玉山仙尊容与的后头。 不过温言没想到的是,容与竟然和谈氏也有往来,怪不得刚才路上,他总是能恰到好处地补充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是我疏忽了,这大热天,还让贵客站在外头。诸位快请进!”谈闫笑得有些局促,说是请大家一起,实际上也只是在看仙尊一个人的脸色。 谈闫和谈荀之走在前头,仙尊和太子紧随其后,温言则是拽着二哥走在人堆最后头,咬牙切齿道:“二哥……” 温怀缩了下脖子。 “你还不准备告诉我吗……”温言阴恻恻的语气,笑意不达眼底。 温怀心里一颤,哭嚎着。 自己离家三年,小哭包可爱妹妹,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恐怖啊啊啊啊! “我……二哥这不是怕你尴尬么,嘿嘿嘿。” “别转移话题!撒娇无效!”温言压低声音。 容与余光瞥见,已经和大队伍拉开的距离越来越大,仿佛两只蜗牛行进,还交头接耳的两兄妹,也不自觉放慢了步子。 “唉,你们俩其实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温怀语气里似有无限感慨。 “那为什么他一看到我,就想吃了我啊?” 温言:震惊,怀疑,不理解。 晕……还真是原主的情债。 可是自己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呢,温言实在想不明白。 温怀摸了摸了她的额头,“也没烧糊涂啊……”疑惑道:“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其实。”温言眼神透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其中闪烁着痛苦挣扎等等复杂情绪,对着二哥道:“二哥你离家的这几年,我过的很不好,有些事情早就,早就物是人非了。” 温言侧过头去,假装擦泪。 温怀一怔,忽然想起父亲说洗尘宴前,妹妹还掉进湖里的事情,旋即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自己怎么能怀疑温言呢? 真该死啊! “都怪二哥,不提不提了。”温怀又道:“你小时候是很喜欢荀之的,还经常来找他玩,天天缠着他说自己长大之后,就要给荀之哥哥做新娘子。” 温言:“……那,他对我呢?” 温怀挑眉:“自然是避之不及。” 温言: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可是他今天好像火气很大?”温言不解。 “或许是因为你后来变心了。”温怀看着一脸无辜的少女,意味深长道。 温言:…… “温姑娘。” “我在!”温言梦回上课走神忽然被老师点名的时光。 温家两兄妹对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头,瞬间静坐鸟散。 踏进厅堂,温言才发现大家都已经落座,主位之上的谈氏家主,谈闫正看着自己,仔细分辨的话,温言勉强能从里头看出丝笑意。 “温二公子,也请入座。” “是。” 温言胆战心惊地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上,不抬头去看,也能感受到那股灼热那道视线。 听起来,一开始应该是原主追着人家舔。 现在他火气这么大,或许是男人的自尊心,都不太接受自己小迷妹爬墙这种事情。 ╭(╯╰)╮ 温言撇嘴,现在谁是谁的舔狗,可就不好说咯! “看老夫这个记性,都忘了问今日诸位登门陋室,是有什么事情?” 不愧是场面人,谈闫连问个话都如此圆滑。 容与不言,只是看了眼陈涉,他便瞬间换上了滴水不漏的笑脸。 陈涉虽然贵为太子,但求人办事,也得低下头。 “谈伯,是这样前两天降异象,想必您也有所耳闻。”陈涉开口道。 谈闫把视线从左边容与的身上,移到了右边陈涉脸上,点点头。 陈涉继续道:“当时皇都人人自危,但实际上,经过我们这几日的查探,这异象,乃是人为。” 谈闫若有所思地盘了手上的桃木串,深思着,转头又去问了容与。 “仙尊有何高见?” “太子所言不假。”容与仍然没什么表情,仿佛是被人架在火上绑着过来的。 “那殿下是想让老夫怎么帮您呢?”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无需多问。 况且,经商之人,最好保持中立,如果一旦和权利政治勾结太深,那么路就走窄了。 可若是没有些权利在背后支撑,又根本寸步难行。 所以谈氏对待东临皇室的态度,一直都是若即若离,不对抗,也不顺从。 适当的时候,伸出援手,还能卖皇室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听见谈氏家主这话,陈涉脸色明显放松了些。 “是这样。”陈涉招招手,小才子就到温怀前头将那张图纸取了过来。 温言感受到那股灼热的视线,随着朝自己二哥方位走来的小才子,再一次落到了自己身上。 以静制动,温言继续埋头做鸵鸟,僵得脖子好像大了石膏一般。 谈闫接过那张图纸,陈涉一边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一边试探道。 “多亏了仙尊相助,本宫在中曲山北峰顶,找到了此人做法的祭坛。”陈涉眸光一紧,“此鼎,便在祭坛之处。” 厅堂内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一触即发。 温言身上那道视线也消失了,她才敢微微侧过头,偷瞄了一眼,看见谈荀之有些坐立不安地扣着手,担心地看着他父亲。 精美地貔貅牡丹纹样铜制香炉,就摆放在大厅中央。 袅袅香烟,从香炉中冉冉升起,无视眼下胶着的气氛,兀自升腾着,形成一种诡异绮丽的氛围感。 “这铜鼎……”谈闫刚慢悠悠开口,只见方才给他们开门的那个小厮,步伐极快,但仍十分稳重地疾步过来,对着他耳语。 温言快要好奇死了,有瓜不吃? 简直灭绝人性! 容与却是气定神闲地品茗,长长的睫毛透过午后光线,掩映在白皙皮肤之上。 温言回过神来,一阵恶寒,自己在干嘛? 欣赏杀人魔要命的美貌? 容与被白瓷茶杯挡在阴影下的唇角,于无人可见之处,翘起一个弧度。 “好,知道了。”谈闫面色依旧沉稳,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只是挥了挥手,那小厮便下去了。 陈涉毕竟是太子,此刻周身也开始散发出上位者的威压,阴鸷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主位上的谈闫。 “诸位要找的铜鼎,老夫知道在哪里。” “什么!” “什么?” 温怀和谈荀之的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惊讶,一个惊慌。 温言:磕到了磕到了! 谈闫站起来,脊背挺直如如松,风雨不动道:“请随我来。” 温言觉得,若是21世纪的中年男人,也都有谈氏家主这个自觉的形象管理能力就好了。 第46章 离男人远点! 鹤昶小筑。 走出厅堂,温言更加发觉谈氏家主的好品味。 谈闫另挖了渠,引蒙水入园,是以小筑内活水不断,水声潺潺,假山园林景致,精巧秀致,花草树木的搭配也恰到好处。 多一分则过,少一分则缺。 脚下的逐渐变成石子路,走上木桥,道路也越来越窄,方才还可容下几人并排,现在却仅能容两人一前一后而过。 温言仔细地提起裙摆,注意脚下,生怕一个不注意就翻到水里去。 “二哥,你抓着我点。” 温言记得他就跟在自己身后,只是由于自己要看着前方脚下的路,又害怕落下大部队,在这弯弯绕绕,迷宫一般的园林中迷路,也不敢慢下来。 她摸索着向后伸出手,胡乱在空中寻找着可以抓着的东西。 “二哥?” 温言良久没有得到回复,有些着急,刚问出口,就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 那只手宽大,直将她的小手包裹其中。 只是冷得她打哆嗦,“二哥,你这小身板素质不太行啊,回去得多锻炼锻炼。谈氏都得用冰块纳凉,你竟然体温还这么低。我看以后干脆雇你来每天站两个时辰,效果指定强过两缸冰块!” 木桥才走过一半,温言一边说着,一边反手握得更紧了些。 无奈道:“我给你捂捂。” 容与感觉到手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暖意,和骤然反客为主的柔荑,身形一僵,心口处又生出了一阵奇妙感觉。 仿佛温言握住的并不是手,而是自己的那颗心脏。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挤散的温怀,已经走下木桥,刚想起自己好像还有个妹子,一回头就直直地愣在了原地,被眼前景象冲击到了娇弱的心灵。 “这是……” 一袭浅紫色镂金挑线齐胸襦裙的少女,右手小心翼翼地捏着裙角,生怕踩到。 紫玉发冠束在头顶,半披着头发的仙尊面色清冷,但却仍能捕捉到一丝柔情,宽大的手掌将少女柔荑包裹在其中。 珍重地仿佛在呵护什么珍宝一般。 杨柳依依,雨雪霏霏。 袅娜少女,玉面仙尊。 若温怀能忽视这幅美景图中的男女主角身份,想必也会好好赞叹一番,真是郎才女貌。 可现在女主角不太对,男主角更是不太行。 所以温怀越看面色越黑,这边陈涉和谈荀之也顺着温怀的眼神,发现了二人。 陈涉阴鸷的眼神,落在二人相交的手上,眼神似刀,仿佛要将他们活活切开一般。 直到温言走过木桥,抬头对上二哥温怀震惊且十分不悦的眼神时,才恍惚发觉到不太对劲。 下意识就要松手,却被容与一个反手紧紧握住。 不等她挣开,那手又忽然卸了力度,容与也飘飘然越过她走了过去,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陈涉也收敛面色,随他一同走了过去。 只剩温言和她二哥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哦,还有谈小公子,谈荀之,也瞪着温言。 直到谈闫唤了声他的名字,谈荀之才狠狠剜了眼温言被牵过的那只手,甩了袖子跟过去。 这是……什么情况? 温言懵了。 【叮!玩家攻略好感度+20,累计好感值+24886】 【由于玩家攻略对象好感值波动较大,所以取最低值】 温言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但是……】 【为了补偿玩家,决定将好感度取整,四舍五入,目前累计好感值+2500】 【下阶段发放奖励好感值五千整,请玩家再接再厉哦!】 温言被容与握过的左手,还隐隐发烫,忽然心口一阵乱跳。 茫然了一会后,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被系统的抠门程度给气到心律不齐了啊! 真是……太,太奇怪了。 “妹子。”温怀皱着眉神色严肃。 “啊?” “你和仙尊……”温怀欲言又止,“算了,以后记得离男人都远点。” “哦。” “你干什么?!”温怀看着瞬间退后两大步的温言,气的眉头一跳。 温言无辜地指着他道:“二哥你不是男人么?” “你……”温怀拳头硬了。 “温小将军?”陈涉遥遥道。 “来了,殿下。”温怀从牙缝里,一字一句蹦出来,“温,落,落,你别装傻!” “好了好了。”温言面上堆笑,亲昵地挽上炸毛版二哥的胳膊,赶紧朝人群处走了过去。 —— 鹤昶小筑后院一角。 “这可是殿下要找的铜鼎?”谈闫问道。 只见原本是白色鹅卵石铺满的院落一角,本应当是美观雅致,却被从天而降的深色铜鼎,给生生破坏掉了。 陈涉照着图纸,仔仔细细地比对着,围着铜鼎又绕了两圈,才对着容与点点头。 “尊上。”末舟出言提醒道。 看着明显 神游他家仙尊,心中五味杂陈,对温言心里有了些埋怨。 “嗯。”容与轻巧地将眼神落回到铜鼎上,正经异常。 “不错,是那日所见。” 不过祭祀用的铜鼎,现在却已然内里空空,只是一个鼎了。 “这鼎和意象有关?”谈闫道。 “只是怀疑。”陈设道,“因为当日本宫离开左右不过三个时辰,再和温小将军上山时,铜鼎便离奇失踪了。” “所以找不到铜鼎,我们就想着看能不能找到这鼎的生产商。”温言对着谈闫行了一礼,落落大方道:“经太子殿下提点,这才想到前来叨扰伯伯。” 温言绷着身子,本来想装死,谁知道刚才系统又警告她,要有参与度,否则支线任务最后也不能达到100的进度。 气的她在心里狠狠输出一波,这才硬着头皮接话。 谈闫倒是没怎么刁难温言,对她的态度虽没有对容与那般亲切,却也比对陈涉若即若离的态度要更柔和一些。 “原来如此。”谈闫对着温言道:“许久未见,温戎家的小豆丁,也出落成大姑娘了啊。” 温言尴尬一笑,赶紧转移话题,“这铜鼎出现的奇怪,看样子伯伯您也是刚知道。” 谈闫马上恢复正色:“不错,老夫也是刚得知。” 陈涉略带疑色地审视着谈闫,容与开口道:“此鼎出现,与谈家主无关。” “哦?仙尊何以见得。” 容与踢了下脚前的白色鹅卵石,“刚才过来之前,此地只有一串脚印,若是有人搬过来,势必会留下其他脚印。” 说着众人全都低头看向地面,果不其然,白色的鹅卵石面,早就被纷杂的脚印覆盖。 方才一路过来,必不可免会踩到泥土和水,因着鹤昶小筑是园林风格,所以无论走那条路,只要有人经过这里,就一定会留下脚印。 “发现这鼎的下人,负责的就是府内每日定时清洁。”谈闫皱了眉。 “请问伯伯,一天会清理几次呢?”温言问道。 如果每天一次,那就说明鼎是在十二个时辰内出现,并被人发现的。 如果是每隔几个时辰一次,那就可以缩短鼎出现的时间。 “每三个时辰一次。”谈荀之不情愿回答道。 温言轻咳一声,继续道:“夜间也是如此么?” 谈荀之扭过头去,眼睛不愿意看她,傲娇道:“自然。” 温言没有理睬那个小别扭,心里默默盘算,那便是一天会清理四次。 旋即出口道:“方才我们到的时候,刚好是未时,也就是说,铜鼎是在卯时之后出现的。” 容与嗯了一声,走上前去,朝铜鼎深处探头,手指轻轻在鼎壁上刮了一下。 “还是未时……”温怀自言自语道。 温言眸光一闪,冷哼一声,“这也太巧了。” “谈家主,您掌握着东临的冶金业,可曾见过这个铜鼎,或者,有没有人拿着图纸来谈氏定做过?”陈涉语气有些迫切。 “殿下莫急,老夫这就差人下去盘问。”谈闫仍然稳如泰山。 两相比较之下,陈涉竟然是在场之人中,最沉不住气的那个,甚至都不如小才子情绪稳定。 “孩儿去。”一直没说过两句话的谈荀之突然拱手道。 得到父亲点头同意后,谈荀之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仿佛站在这里,是受刑一般。 “对,还有日晷!”陈涉忽然激动道,“这些时间,一定有什么关系!” 温言无语,拜托,刚才你没听见我二哥讲话是不是…… 容与捻起一撮香灰,放到鼻尖处嗅了嗅,眸中有化不开的墨色。 “日晷?”谈闫神色有些困惑。 不等陈涉进一步解释,容与就挥了袖子急声呵斥道:“都退后!” 温言一个机灵猛地向后退去,还十分机敏地捂住了口鼻,却忽然感觉脚下踩了一个什么软乎乎的东西。 还用力碾了两下,便听见身后一阵吸气声,和去而复返的谈荀之,那震耳欲聋的声音。 “温落落,你踩够了没!” 第47章 念奴娇 “对不住对不住!” 温言把自己罪恶的玉足,轻轻从无辜少年的脚上抬起,心里疑惑,这人怎么又回来了。 便看见谈荀之身后跟了一个小厮,抱着摞厚厚的册子,足要与人平齐。 “先离开此地。”容与袖袍一挥,洒出些金色粉末,洋洋洒洒地覆盖在凶兽铜鼎之上。 几人慌乱地捂住口鼻,迅速离开了此处。 “那香灰里有东西?”重新回到前厅的温怀,有些后怕地在鼻前扇风。 十分惜命的温言赶紧在脑中呼叫系统。 “救命!s!超紧急情况!你尊贵的玩家要噶啦!” 【系统:抱歉,听不懂您说什么呢】 温言(冷漠版):“查询玩家生命体征状态。” 【loadg……】 【叮!玩家生命体征状态良好,健康偏瘦状态,建议减少熬夜,玩家额前毛囊状态不是很好哟~】 温言(无语版):“说人话。” 【系统:你要秃了】 温言(需要植发版):“我谢谢你……” 刚确认完自己不会忽然猝死的温言,就听见容与如清泉一般澄澈的声音。 “是念奴娇。” 温言皱了皱眉,挪着屁股,挨着二哥坐回了刚才自己的位置,对面就是谈荀之。 心道,什么玩意,名字还起得挺文艺。 只是听杀人魔的语气,这念奴娇,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吸入了会怎么样?”陈涉一想起刚才自己站的最近,还和谈闫说了很多话,就脸色发白。 “轻则致幻,重则疯癫至死。”容与轻描淡写道。 陈涉腿有些发软,小才子及时上前扶住,谈氏父子则稳重许多。 谈闫摆了摆手,几个家仆就把汗巾系在面上,遮住口鼻,提着水桶过去清理现场了。 “谈家主不必多虑,方才尊上已经驱散了念奴娇的毒性,香灰现在已然无害。”末舟拱手道。 原来临走时,容与袖子里挥出的金色粉末,是解药啊。 温言不由得佩服起他的心思缜密。 “先是在铜鼎上刻了凶兽,又是在香灰中动手脚。”温怀咬牙切齿地一拳捶在桌子上,“他奶奶个熊!” 温言讪笑,他这二哥什么都好,就是不爱读书,说话总给人一种胸无点墨的感觉,所有情绪都能用“奶奶个熊”来表示。 想必再和她这二哥相处几日,温言都能写出一本情绪破译指南了。 “父亲。”被冷落了许久的谈荀之忽然出声,将手里一摞的册子放到桌上。 “这是最近一年内,谈氏产业中,定制铜鼎的名册。” “好。”谈闫看了他一眼,又道:“结合图纸比对,找出给谈氏下订单之人。” “是,孩儿知晓。”谈荀之面对谈家主,乖顺的像只小绵羊。 温言挠挠头,莫不是他只对着自己有火气? 谈氏七代单传,按照小说的尿性,这孩子不是早就该被宠的无法无天了么? 怎地现在看起来,不仅懂礼有家教,还很能干的样子? 外界不是也一直传言说,谈氏小儿无心继承谈氏家业,不愿意经商的吗? 如今看这谈荀之熟练翻找的模样……温言撇嘴腹诽,看来小道消息,也不能全信。 “温,姑娘。”谈荀之突然友好道。 温言正在心里想人坏话,猛地被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底气十足的样子,很是心酸。 谈荀之本就生的貌美,是个风格与温家儿子截然不同的美感,此时收敛了浑身的刺,微微一笑,竟给人一种烈阳却含蓄的美感。 少年冷静下来的面孔,竟有些肃穆的迤逦。 果然啊……年轻就是本钱。 容与眉梢一抬,便看见少女微微失神的表情,而谈荀之却并不反感她凝神的视线。 末舟心一沉,又看见他家尊上转哪右手拇指的金玉扳指了。 只是,尊上最近转得有些格外频繁呀…… 谈荀之柔声道:“册子有些多,女子心细,不知道温姑娘可愿意帮我一同翻找?” 温言怔了一下,旋即放松道:“害!我还以为多大事呢。来!” 开玩笑! 上辈子自己玩消消乐和连连看就没输过!好不好? 如果这种小游戏也有排位赛的话,温言肯定是全国……哦,不,是国际第一! 所以对着册子找图案这种事情,于她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容与看见温言兴致勃勃,颇有种撸起袖子就要席地而坐的架势,毫不客气地越过厅堂中央,坐到谈荀之身旁,也就是温怀正对着的位置。 和他共用一张桌子,开始干活。 于是容与也换了个姿势,左手支腮,饶有兴味地看着两个半大小孩,一本正经地凑在一处。 但每当看见谈荀之因偷瞄温言,而微微泛红的脸颊时,末舟都觉得他家尊上笑的有些瘆人。 “仙尊。” 谈闫轻咳一声道:“老夫这边,除了帮忙寻找铜鼎之外,可还有其他用得上的地方?那个什么……念奴娇!” “对!”谈闫神色有些殷切,“不知是否需要老夫去替仙尊寻找此香来源啊?” 容与不动声色地从少女身上收回视线,“这就需要劳烦太子殿下了。” 陈涉皱眉,不悦道:“与本宫何干?” 全神贯注查找册子的温言,都听明白了,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不插嘴。 面无表情的谈荀之:“……你不要再折磨书页了。” 温言:“报一丝啊!没忍住!” 容与没有说话,倒是谈闫好似想起了什么,“或许宫中有人识得此香?” “荒谬!”陈涉怒气冲冲地拍着桌子,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天大的脏水,站了起来怒声道。 “皇宫之内,怎会有此恶毒之物!” 谈闫不太自在地拂了下袖子,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允许自己一介商贾人士多言。 “听闻皇后韦氏,善香?”容与轻描淡写道。 与此同时,温言也刚好翻到了一页同凶兽铜鼎一模一样的定制图纸,却因着容与的画,而瞬间僵在原地。 皇后,韦氏? 容与这句话,仿佛一根线,将温言之前搜集到的线索全部串在了一起。 她忽然就读懂了修梵寺中,玄生住持的哑谜。 白氏生产前,曾进过宫…… 温言仿佛被人点穴了一般,顿在原地,竖起耳朵听着。 “母后喜好焚香这事,世人皆知。”陈涉道:“但经手入宫的东西,需得经过层层筛选,一点闪失都不能有。底下人,又怎么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允许这种毒物在宫内流通!” 温言无意识地将书页夹在两指中间,摩挲着。 原着中陈涉生母皇后韦氏,乃是跟着陈广晟从潜邸里出来的,一句“韦氏庶女蕙质兰心,能登大堂”,便将她从侧妃的位置,一举提拔到皇后之位。 书中虽没有细说这段父母爱情,但依温言看,其中血雨腥风,绝不简单。 作者将皇后韦氏,塑造成了一个中性色彩的人物,也肯定不会是因为她本人真的行为端正,不偏不倚。 一个身居高位,能以庶女侧妃身份登上皇后之位,还能养出一个太子来的女人。 会身陷漩涡之中,却出淤泥而不染? 温言不信。 恐怕仅仅借着陈涉这位太子的男主光环,皇后韦氏才得在原着中,以一个正大光明的背景出现。 男主角太子已经有了个家暴的父皇,若是连生母也如此蛇蝎心肠,那该怎么树立陈涉的正面形象呢? 怎么说,歹竹出好笋? 温言不得不多加思虑,毕竟书中的纸片人,和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之人,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更何况,她还极有可能需要和这位韦皇后打交道。 温言的思绪被容与一声轻笑拽了回来,只听那人意味深长道。 “水至清则无鱼,殿下不如去问问韦皇后?” 容与在政治上与大陆四国各不交涉,也只是因为老巢……哦不对,是浮玉山坐落在西秦境内,才愿意帮个忙挂头使节之名出使。 说起话来自然六亲不认,没有谈闫温怀等人的诸多顾及,听的温言这叫一个神清气爽。 对!龟孙就该被这么教训! 陈涉被气得面色涨红,憋了半天,愣是只有这么一句“说话要讲证据。” 温言实在忍不住了,“是与不是,殿下不如一问便知?” 同时,谈荀之也终于注意到,温言好像已经半天都没有翻过页了。 探究的视线落下时,登时眼睛睁得老大,嘴唇也因惊讶而微张着。 一个激动,倾身便到温言跟前拿起了那本册子,忽然之间,二人距离缩短。 眼前忽然被放大了一张俊脸,饶是温言也被惊了一下。 “你干什么!”忽然接近的谈荀之吓得温言一激灵。 然而谈荀之却置若罔闻,拎着册子,眼眸璀璨地跑到谈闫跟前。 “找到了,父亲!” 谈荀之神色激动,一手举起了温言翻到的那页册子。 赫然是温恒所绘图纸上,凶兽铜鼎的模样。 谈闫眸子一缩,只见上头写了一个名字…… “他怎么会出现在东临?” 第48章 宋院使 皇都,玄武大街。 温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铜鼎,竟然能同时搞出两件事情来。 谈闫看到那个名字之后,神色瞬间变得讳莫如深,离着最近的容与倒是得以一观。 陈涉也好奇地凑上去,想要看看。 混乱之中,几人推搡着,也不知是谁,竟打翻了茶碗。 好巧不巧,正正好好洒在那页人名之上。 温言恨不得穿越回去,狠狠把自己脑袋敲碎! 明明自己才是第一个发现“证物”的人,却光顾着听容与怼陈涉,而忘记眼前重要的东西了。 “于……鱼……余,什么来着?”温言紧紧蹙着眉毛,小脸皱巴在一起。 只顾闭着眼睛,努力回想那人名字的温言,自然没有看到听见自己小声嘟囔几个字后,容与眸中随之闪过的一丝冷光。 一直到现在,走在通往皇宫的玄武大街上的温言,仍是一副恨不得穿越回去锤死自己的表情。 事情发生后,几人便兵分两路。 谈荀之和温怀连忙去保管副本的另一个庄子里去,寻找拓印本并一同追查那人下落去了。 当时无论温言怎么撒泼打滚,杀人魔都不同意她和自己二哥以及前青梅竹马,一起前去庄子追查。 胳膊拗不过大腿,奈何屋内唯一稍稍可以和他制衡的太子陈涉,私心里也不想平白错过与温言增进感情的机会。 于是温家小女,最终还是苦哈哈的,变成了肉夹馍中间的那层小饼。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温言强迫自己抬头看看如洗碧空,洗涤下自己的灵魂,放空脑袋,最近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 这么想着,思维就逐渐发散起来。 修梵寺后,温言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调查原主母亲白氏的意外死亡,还有张二偷窃陷害自己一事。 今日倒是个不错的机会,可以试探下陈涉。 思及此,温言难得对着陈涉有了一丝好脸色。 “你们一会儿进去了,千万别在我母后面前说什么奇怪的话,否则别怪本宫不客气……”陈涉的担忧简直莫名其妙,像个还没断奶的妈宝。 “天哪!” 温言微微吃惊地捂住嘴,明亮闪烁的杏眼中透露出不可置信。 “怎么了?!” 陈涉飞速地把手搭在腰间佩剑之上,左右张望着,生怕从哪里忽然窜出来一个刺客。 容与则是放松地抱着手臂,站在两人身后,眸中有着若有似无的清浅笑意。 温言松了松手腕,小脸耷拉下来,“没事,有点走累了。” 末舟跟在容与身后,感觉自从来东临认识了温家小姐之后,这个额头……它怎么就是,总冒冷汗呢? 陈涉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却最终还是全部咽进了肚子里面。 温言就是拿准他现在需要讨好自己,因为将军府的势力于他而言,意义非凡,所以她才敢如此放肆的欺负陈涉。 不过进宫后,还是要收敛一些咯。 温言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像只伸懒腰的小狐狸。 毕竟宫里还有尊皇后韦氏呢,有亲娘撑腰,陈涉自然欺负不得。 亲娘…… 这个世界还真是对自己很不公平,两世了,都不肯给自己一份完整的母爱。 容与感觉到身边少女忽然低落下来的情绪,如一片洁白的羽毛般,浅浅地落在自己平静的心湖之上,荡起阵阵涟漪。 他垂下双眸,鸦羽般的睫毛,投射在脸上形成一片阴影。 旋即玉佛般的面容之上浮现出,浅浅的惊讶,声音空灵道:“谁说我们要去见韦皇后了?” 闷头一声不吭走在前头的陈涉脚步一顿。 温言一下就从伤春悲秋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了,憋笑差点憋出内伤。 果然,自己的快乐还是得建立在敌人的痛苦之上。 陈涉不可置信道:“什么意思?” 容与轻飘飘地回头看了温言一眼,“本尊与温言,有其他任务在身,恕不能陪伴太子殿下去见韦皇后了。” 温言内心虽然根本不知道杀人魔到底在胡诌什么,但下意识还是选择相信。 更何况……他刚刚是在给使眼色! 对对! 自己真是出息了,连杀人魔这种大反派都能感化。 要是任务一完成,肯定连夜买票去乐山。 让一让!这个位置我来坐! “你们还有什么任务?”陈涉表示不能理解。 一个外臣,一个臣女。若是离了他这个太子的陪伴,怎么能够在自如在皇宫内随意走动呢! 容与但笑不语,身后末舟重重地咳了一声,以示自己的存在感。 然后便在他们的注视下,自信地在身前抖了一下双臂,甩了头发,双手摊开,自下而上,从耳边穿过发丝,眯着眼睛,昂起了头。 温言: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末舟这么一伸展,腰间明晃晃那块可以自如在皇宫内走动的通行玉牌,便刺痛了陈涉的双眼。 “那么殿下……”容与微微侧头,“不送。” “等等!”还不死心的陈涉,对着两人已经背过去的身影,大喊道:“起码告诉本宫,你们去哪里啊?” 温言:“听不见听不见……” 容与:“嗯?末舟你听见有人说话了吗?” 末舟摇摇头:“没有,但好像有狗叫。” 温言:……末舟你是会说话的。 但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又看见这人了啊啊啊! 别问你温姐为什么暴躁,应该平等的允许每个人有一些发疯时刻。 显然,温言现在的精神状态就到了临界值。 所以此刻她再次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之时,心情有一些复杂。 “宋院使。”一袭月白银纹衣袍的容与不紧不慢地踏进了太医院的大门。 刚一踏进太医院的门槛,温言就感受到扑鼻的中草药味道,药还没吃到嘴里,温言就感觉自己瞬间像个得了不治之症的病人。 就像有人不喜欢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一样,温言也不喜欢太医院中这股腐朽的草药味。 院内忙碌这得一干大小大夫,医女小童,全都穿着灰白色袍子配上靛蓝色帽子,整齐划一的装束,在直直高到房顶的太医院里,来回穿梭着,看得温言眼花缭乱。 原来,从古至今,学医的都会累成狗。 “不知仙尊和温小姐大驾光临。”闻讯赶来迎接的宋院使,看起很是局促,“小人有失远迎。” 温言心想,大哥你就别装了,明明太子被开瓢那天,你可是最清醒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时候出场,什么时候退场。 做事说话,全都滴水不漏。 怎么在仙尊面前,还装上纯情小白花了? “宋院使客气。” 容与点点头,对他态度明显比对陈涉的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今日前来,实则有事相问。” 说着容与就像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小木盒,递给了宋院使。 温言内心稳如老狗,现在就算容与当着她的面把那石质日晷从袖子里套出来,她也不会有丝毫惊讶的。 “这是……”宋院使身上有一股经年行医之人的安心气质,虽然帽子下微微露出的鬓角挂霜,但仍然不影响他留给人一种精神矍铄的印象。 “宋院使可察觉出什么不对劲了?”容与跟着他穿过太医院正厅,掀了帘子,走向后院。 温言见宋院使眉头紧锁,将那木盒放到鼻尖,闻了又闻,反复确认着,好像生怕自己搞错了。 “若老臣没有技艺生疏的话,这是……” “爹?” 忽然一道温婉的女声从前厅从传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女子袅娜但很轻的脚步声。 宋院使登时把盒子一盖,面上浮现出温言十分熟悉的表情来。 这是温戎看向自己时,会露出的表情。 第49章 谁不喜欢看美女 宋枚一袭藕粉色绢纱金丝绣花长裙,头上一丝不苟地梳了飞天髻,髻上别了一朵同色系绢花,莲步缓移。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光滑但丰腴的手,有种别样的美。 那手四指并拢,小指微微翘起,阳光下美得好似一幅画,轻轻掀开了门帘,已经吊足了温言的胃口。 开玩笑,女孩子最喜欢看美女了!! 前世她每次打工打到心绞痛的时候,都是带薪蹲坑,在厕所狂刷美女视频,才能督促自己的。 等宋枚整个人从前厅进来时,温言脑中忽然就有了一个形象。 宝钗姐姐…… 是你吗!!! 我的宝钗姐姐!!! 温婉端庄大气,珠圆玉润,是符合温言审美,真正意义上的大家闺秀! “这姐姐!” 容与看着眼睛都快掉下来的温言,仿佛被人夺舍了一般,直直朝宋枚走去。 “……我好像见过的。” 宋枚微微一怔,被后院忽然多出来的温言和容与吓了一下,但反应极快,几乎没有让人察觉她表情上的不对劲。 只是一瞬,便换上了端庄得体的笑容,微微俯下身子,行了一礼。 “姑娘面善,听你这么说,我也觉得你很是亲切。”宋枚对着完全变成花痴的温言柔柔一笑,旋即又把视线转向她身后的父亲和仙尊身上。 宋枚没见过容与,但一看到那顶紫玉发冠和衣袍上浅蓝色海浪纹饰,再一联想东临最近发生的大事…… 转而后退一步,行了一个更隆重的礼节。 “见过浮玉山仙尊。” “姐姐好厉害!”顶着星星眼的温言道。 她能认出容与身份,才不会是因为杀人魔名头大,肯定是因为这位国色天香的姐姐,冰雪聪明! 嗯!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咳”宋院使宋庭轻咳一声,对着仙尊介绍道:“这位是小女,宋枚。” “哇!连名字也这么好听!” 宋枚面上微微泛红,第一次见到如此夸奖自己的女子,还这么直白热烈。 一时间让接受古代封建教育的这位大家闺秀,有些难为情。 半晌她才细如蚊呐道:“姑娘,你才是真正的姿容出尘,气质非凡。” 美女还会夸人! 温言内心简直要开心哭了。 就说!美女最好相处了,才不会像普信男一样,只知道挑刺。 今天看着你的照片说,“哦呦?有小肚子了,今晚夜宵少吃点。” 明天又看见别的美女说,“看看人家,长得好看腿又长。” 美女不一样,你夸她一句,自己会获得双倍夸奖。 “枚儿有什么事吗?” 宋庭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出言阻止,身旁这位仙尊身上散发的寒气,就要把他这一把老骨头冻死了。 难道这香灰真有这么重要? 只是温姑娘和枚儿多说了两句话,仙尊都觉得浪费时间? “父亲。”宋枚脸上温度瞬间回归正常,“女儿没有什么大事,您先忙,女儿稍后再来便可。”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温言一个眼疾手快,伸出一只胳膊挡在她通往前厅的路上。 “宋姐姐名字真好听。”温言的声音里仿佛灌了100颗小狐狸牌奶糖。 容与看着那只眼睛完成月牙的小狐狸,对着那女人笑得灿烂,眉头一挑,微侧了头,看她还能耍什么花招。 “宋姐姐应该也识得一些医术,不若留下来与我们一同探讨?”温言真诚而殷切地眨着眼睛,心道,夹子音果然是扮嫩撒娇一套好手。 “这……”宋枚面上有些为难,和宋院使对视一眼,后者小幅度地摇摇头。 温言瞬间换上一张可怜巴巴的面具,在宋枚眼里,活像只摆尾乞怜的落水小狗,“姐姐~多个人多个思路嘛!” 容与又看见那小狐狸飞快地在宋枚耳边说了句什么,她看向宋院使的眼神中便多了一丝挣扎。 思忖片刻后,那位头束紫玉发冠的仙尊,沉声道:“一同留下。” 说完还用余光瞟了眼那没心没肺的小狐狸,果然看见她眼睛里头瞬间仿佛装上了两颗拳头大的夜明珠般,对着宋枚,神色炽盛。 容与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宋小姐来看看这个东西。”容与道。 被解救了的宋枚,看容与的眼神里都多了丝感激。 她从宋庭手里接过盒子,动作简直和宋院使复制粘贴一般,都是反复在鼻尖闻了又闻,好似在确认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 “这……” “枚儿你也觉得如此?”宋庭问。 宋枚艰难地点点头。 “除了念奴娇,里头还有其他东西?”温言好奇道。 宋庭先是惊讶,随后又反应过来,兀自点点头,“嗯,若是仙尊的话,能识得念奴娇,也并非难事。” “念奴娇单独用已是可教人生不如死的毒物了,可这里面,还加了另一味药,”宋枚接过话道。 “药?”温言将脑袋挤了过来,在几人谈话间,离着宋枚的距离一点点缩短,后者还并未发觉。 眼下温言已经可以闻到宋枚身上淡淡的花香味了。 “温言。” 被点名的小狐狸一个激灵,瞪了眼杀人魔,不知道打扰女孩子看美女,是一件相当不道德的事情吗! 只是,杀人魔的语气,怎么这么平静呢? 平静的有些瘆人啊…… 容与看着胆子越来越大,甚至连自己的话也能当做耳旁风的温言,竟然笑了。 宋庭:我怎么好像听见骨节咔咔作响的声音呢? “姑娘……”宋枚出声提醒道。 温言撇撇嘴,恋恋不舍地从宋枚左边移到右边,这样就站在了她和容与的中间,对面是宋庭。 “宋姐姐你说香灰里头有毒和药?” 换个位置也不影响我和美女搭话,温言笑得十分开心。 “不错,毒药毒药,是毒也是药。端看剂量和搭配方子。”宋枚将那木盒子盖上,又从袖中掏出个白瓷小药瓶,给在场每人倒了一粒。 经过容与的时候,被他委婉拒绝了。 温言不奇怪,他都能活一千年了,想必这凡人一触便死的药,于他而言不过小打小闹。 然后爽快地一仰头,把药丸送了进去。 “这药可是缓解方才吸入的粉末。”宋枚羞哧,“以防万一嘛。” “嗯嗯,姐姐说的对。”温言狗狗眼装。 没关系,她会为了美女,狐狸装奶狗。 宋枚被这毫无防备的信任暖了心,其实温言是看了容与脸色,确定自己吃了不会噶掉后,才咽进去的。 美色虽好,但贪杯也误人性命。 “下毒之人在这香灰之中加入了一味落葵,此药可凉血解毒,但偏偏和念奴娇药性相冲。他们都是被磨成粉末,藏进香里,点燃之后,呼吸之间,深入肺腑,与直接服用下去还不一样。” 温言大脑飞速运转,感觉自己开始打工之后,就没再接触过这么多复杂的知识了。 但还是开口为了增强自己在宋枚眼中的印象,同时也能让系统知道,自己有在努力做任务的!!! “所以说,特定的搭配,特定的吸入方式,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宋枚点点头,眼中有着赞赏,“温姑娘很有灵性。” 温言苦恼地想着,如果系统能把攻略对象换成宋枚就好了,她保准自己一天就能完成任务。 舔狗,咱们就是硬舔! 【叮!检测到玩家危险想法,扣除好感值50,累计好感值+2450】 温言不心痛,一点也不。 这么温柔的姐姐,怎么不值疯狗的50好感值呢! 就算扣一千…… 【叮!扣除……】 “我开玩笑的!”温言瞬间呼吸凝滞,赶紧在脑海中疯狂嘶吼,现实世界中却是一声不吭。 感受到安静下来,没有再继续播报的系统,温言总算松了口气,继续投入任务状态中。 “那会有什么效果呢?”温言问。 “吸入者会神志不清,疯癫致死,还有最奇特的一处是。”宋枚叹了口气,“中毒者根本不会察觉自己异常,会陷入一种高度自我警觉之中。” “可是……” 温言忽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他们当夜是在一个设有幻境的阵法祭坛中发现的凶兽铜鼎,别说有人偶然间爬山看见。 就是容与为了从里头幻境走出来,都费了点力气,那么这个毒……他究竟是想下给谁的呢? 连观众都没有,台上究竟为什么还要演戏呢? 仙尊清浅的眉眼,从斜上方瞥到少女愁苦小脸后,嘴角微不可查的一牵。 容与(幸灾乐祸版):“你终于发现不对了?” 宋枚、宋庭(二脸懵逼版):“嗯?” 温言(慢半拍版):“你耍我?” 第50章 小三岁的小土豆 “什么?!”温怀铁锤一般的拳头,在柜台上中重重一砸,吓得庄子伙计往下一缩。 “你说没有拓印本?!” 谈荀之见状烦躁地皱了皱眉,双臂抱胸,站了老远。 一直等满脸火气的温怀冷静下来,才走了过去,右手握空心拳,叩了两下柜台。 “少爷。”伙计才又露出一个脑袋尖。 “嗯,为什么单独这页没有拓印,同一本册子的其他都能找到名录?” “回少爷,是的。庄上掌事每周都会更新,每半月检查一遍,之前从未发现缺失。”伙计就差对天发誓了。 谈荀之觉得这事情越来越奇怪,自己从温言手里拿过册子时,分明看见了上头人名,还用心记了下来。 可是那杯被不经意打翻的茶水,好像不仅把纸张打湿,也将自己的记忆一同抹去了。 无论自己怎么回想,回忆多少次,也都只是一片模糊。 谈荀之感觉有些无力。 “我看是你们庄子里出了内鬼。”温怀阴阳怪气道。 “小将军!这话不能乱说啊!”伙计慌乱地扶正了帽子,把柜台后头的算盘和账本一并收好。 “此事有蹊跷。”谈荀之烦躁道,“你再把图纸给我看看。” 温怀十分嫌弃地大手一抽,把那图纸递了过去,“喏!”不信你还能看出花来! 谈荀之仔仔细细,从上到下,就差把图纸看漏了。 “这是,上古四凶兽?” 温怀大咧咧坐下,“不错!谈公子知道的不少呢。” 谈荀之眉宇间缭绕着一股火气,明明是个俊美无双的小公子,却总感觉随时要喷火。 他怎么得罪温怀了? 为什么从刚才就感觉他对自己,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 谈荀之深呼吸一口,心里默念母亲告诉自己的话。 “温二哥,我觉得……” “诶?!”温怀低头仰手道,“谈公子此言差矣,这声二哥,温某担不起。” 谈荀之深呼吸两口气,又道:“温小将军,我……” “诶?!”温怀一歪头道,“谈公子此言差矣,温将军只我父亲一个,哪怕你加个小字,我也不大爱听。” 谈荀之深呼吸两口气…… 不行忍不住了! “温怀你到底今天抽哪门子风!我谈荀之站不改名行不更姓,从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温怀的事情!从前没叫过你二哥吗?!怎么温小将军别人叫得,我叫不得?你能掉块肉,还是能被马踩一脚?” 谈荀之指着温怀鼻子就开骂,青春洋溢的脸上,现在洋溢的,是暴躁。 伙计撇了撇嘴,刚想对温怀报以同情的眼神,却发现那人端坐在椅子上,听得饶有兴味。 表情反倒比方才少爷以礼相待时……好了一些? 伙计摇摇头,这人好奇怪。 谈荀之压了好几口气,忍到现在,再忍无可忍! 连珠炮似的接着骂,“温言的事情你到底还要恼多久?明明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你非要替她出什么气?擦亮你的狗眼,该生气的人是我!我才是被抛弃的那个!” 吼出最后一句话后,谈荀之和伙计全都愣住了,温怀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写着“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被猛然看破心中最隐秘之事的谈荀之,瞬间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只得别过头去,暗暗骂了一句“娘的”。 “这要是被谈家主听见了,小土豆可又少不了顿家法咯!”温怀顺手从桌上捞了把新炒出来的瓜子,嗑的津津有味。 这会他连脖子根也红了,拳头紧握在身体两侧,用力到发颤。 伙计惊得嘴里仿佛能塞下一颗茶叶蛋,他从来没见过少爷被谁气成这个样子。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从小少爷脾气就不大好,但是这些年被谈家主管教,再加上少爷也长大懂事了,便渐渐不再外头使小性子了。 可是今天这人,好像句句话都能踩在少爷的雷区之上。 伙计有些佩服温怀。 谈荀之从牙缝里,一字一顿蹦出来,“别,叫,我,小,土,豆!” “就叫就叫,略略略……”温怀撇着嘴,摇头晃脑,十分欠揍地对着满面通红的谈荀之做了个鬼脸。 本以为这次庄子也难以幸免再次装修的下场时,伙计却突然发现小少爷笑了。 谈荀之冷静下来,“你真的比我大三岁吗?为何心智却还像个三岁小孩。” 温怀一跳脚,“嘿?老子三岁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呢,温言……” “温二哥。” 被谈荀之与方才截然相反的沉稳冷静声音一唬,温怀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半站不站,半坐不坐的姿势,很是尴尬。 而且,主要是,很没气势。 谈荀之对于自己现在的成长,那是相当满意。 只不过对温言……他现在还没有做好心理建设,能够心平气和地面对。 所以,暂且还是回避这个话题。 “我们还是赶紧办正事。” 被一个小自己三岁的弟弟,督促自己办正事,温怀尴尬中又夹杂了一丝羞涩。 觉得有些没面子。 “办……当然办!谁说不办了!大办特办!”温怀一嗓子喊得比一嗓子大。 谈荀之没理抽风的温怀,他小时候就知道这人有点毛病了。 “我觉得,这个铜鼎,有些邪门。” 暴躁少年正色道:“当夜仙尊发现铜鼎的时候,可还有别的东西在场?” 温怀眼珠转了几圈,视线最后却轻飘飘地落在柜台后的伙计身上,有些飘忽。 谈荀之立刻心领神会,对温怀道:“跟我来……” —— 凤仪宫,皇后韦氏寝殿。 “母后,你说他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偌大的宫殿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门口两个齐脖高的青瓷花瓶里,插着珍贵迤逦的孔雀翎。 长长的波斯进贡红绒毯,一直从门口铺到内殿。 层层纱帘,将外殿和内殿分割开来。 一张美人榻搁置在双面绣牡丹屏风后,皇后韦氏,便斜倚在上头,闭眼假寐。 陈涉坐在塌边的一张软椅之上,神色语气之中充斥着委屈和不满。 “母后,您常年被困在深宫之中,平时不喜见人,几乎从不举办或者参加什么宴会,只是喜好摆弄些香料,却被人这般诬陷。” 夏日午后的风,透过红木雕花窗棂,吹进来。 陈涉闻见方几上传来的幽幽香味,一个精致小巧,荷花莲叶样式的金香炉,镂空的莲蓬口处,袅袅烟气缭绕在美人榻上。 韦氏旁站着两个扇风的侍女,全都低着头,不敢看,也不敢听。 太子来了一个时辰有余,先是拉着皇后娘娘絮絮叨叨的讲了许多最近发生的事情,扯到现在才开始说浮玉山仙尊,诬陷皇后一事。 长长的金质护甲,有节奏地点着,韦氏一手撑头,懒洋洋地问了句:“哦?如何诬陷本宫。” 陈涉踟蹰半天,几次欲言又止,都没勇气开口。 若说对乾平皇,陈涉是憎恶且畏惧他拥有的生杀大权。 那对自己的母后韦氏来说,自己则是打心眼里的恐惧。 越是平静如水,从未见过她发脾气的人,越是叫人害怕。 皇后韦姝雁就是如此。 陈涉看了下时间,心知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于是硬着头皮问了下去。 “母后……仙尊说这件事,您知道。” “何事?”韦氏仍旧闭着眼睛,脸上一幅享受的表情,护甲轻点在大腿处。 “母后,您可听说过……念奴娇?” 韦氏忽然睁开了眼睛,风韵犹存的脸,仍可窥见她年轻时,也是个风姿动人的佳人。 曾经那双美目盼兮的眼睛,如今也早已被经年累月的后宫生活,折磨的失去了光彩。 是一种,衰老将要凋零的美。 塌两侧的侍女手一顿,差点忘记扇扇子。 皇后韦氏斜睨了陈涉一眼,眸中带着他看不懂的情绪,又爱又恨,还仿佛带了千丝万缕的陈年回忆。 “念奴娇么,本宫自然识得。” 陈涉瞳孔一缩,母后说的是,识得…… 而不是,听过! 第51章 光天化日之下 燥热的暑气,弥漫在两侧长长的甬道之内。 明艳的朱红色围墙,映衬着苍白近乎有些不近人情的石板路,显得皇宫愈发像座密不透风的牢笼。 二人离开太医院,准备出宫去和温怀汇合。 白衣飘飘谪仙般的人物,和一个含苞待放的娇俏小姐并肩走在一起,吸引了不少太监宫女们的视线。 容与仿佛早就习惯了这种注视,胆小的宫女不过是绯红着脸低头快步离开,胆子大一点的也敢给他暗送秋波。 不过那白衣仙尊此时仿佛失去了视力一般,目不斜视地配合着身边少女的步速,不紧不慢地朝宫门外走去。 倒是温言自从离开太医院后,就沉浸在宋枚的诱惑中,无法自拔。 世界上怎么会有,“宋姐姐这么端庄大气的美人啊……” 许是没睡午觉,亦或者是午后这段时间,头脑就是不大清醒,一个不小心温言就把后半截心里话说出来了。 登时她便感受到一阵阴恻恻的视线,从自己头顶扫过。 温言先是下意识的一激灵,身体好似已经形成对杀人魔恐惧的本能反应了,下一刻才想起来,不久前自己还像个傻子一般,被他耍的团团转。 瞬间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整个人的精气神都站起了。 容与饶有兴致地看着身边那人,从一条干瘪的海带,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泡发了,变得鲜嫩饱满后,张扬地左右摇摆起来。 “你既然早就看出来,为什么还不说,偏要等着看我笑话么?” 温言的声音软糯,哪怕是在生气,听到人耳朵里也像是撒娇。 容与愣了下神,路过的小宫女们脖子往上,红得更加彻底。 不仅小宫女,一些被生理影响了心理转而开始欣赏男人的小太监们,这会儿眼珠子也都跟粘在了容与身上一般。 仙人出神都有种缥缈如云雾一般的美感…… “你个不长眼睛的撞我干嘛!” 端着夜壶的小太监,迎面和容与反方向走去,因为错过身了,眼睛还看着后头,因而和另外一个如游魂般跟着容与飘走的太监撞了个正着。 幸亏是清洁过的夜壶,否则若是将污秽之物,洒在甬道上,两人必定少不了吃一顿板子。 二人也都知道对方心理想什么,互相低声啐骂了两句,没再多说什么,生怕脏了仙人的耳朵,就纷纷红着脸走开了。 容与五识早就超脱凡人的限制,身后发生了什么,自然无需亲眼看见,便也能感知的一清二楚。 方才还义愤填膺质问自己的小狐狸,眼下却只顾着,偷偷摸摸看热闹,全然将到嘴边的话又抛到脑后,仿佛根本不记得还有事情要问自己。 仙人有些不悦,“上次在议事殿外我给你的东西,还在身上吗。” “嗯?”温言双眼冒光,因为亲眼见到争风吃醋的小太监互骂,而上扬的嘴角还没来得及放下来。 转头对着容与敷衍道:“在呢在呢。” “别看了。” 容与不知道自己心里从哪钻出来一股邪火,直接伸手放到温言的头顶,将那个不听话的脑袋扭了过来,强行面对着自己。 温言满脸问号地从怀里窸窸窣窣摸出一个布包,眼神澄澈的像个林中小鹿,被容与忽然一下的动作,惊到了。 “这这这……在,在这呢。” 说归说,做归做。 虽然温言在心里早就告诉自己,他也只不过是个可怜的反派,不过是作者笔下的一个工具人罢了,没什么可怕的。 况且他想要杀自己的情节还在很远很远之后,得等陈涉变成皇帝,这个情节才会到来。 但是真当温言面对容与的时候,还是会不自觉有生理性的恐惧。 这不,说话就结巴上了。 不行,温言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这种不争气的行为,自己得和容与搞好关系,这样万一以后没有把陈涉攻略成功,他还是要送自己过去生祭。 若是温言和杀人魔在祭坛相见之时,没准,或许,可能,万一,他……能放过,自己,一马……呢? 思及此,温言吞了口口水,“这东西我打开了,但是不知道有什么用。” 容与停下脚步,远远望去,已经可以看到宫门口外头,繁华的玄武大街,喧闹的人声慢慢传了过来。 他不知道温言这个小脑瓜里又想了什么,摇摇头,旋即又抬脚接着走。 温言也就十分听话的,亦步亦趋跟着容与,他走她也走,他停她也停。 “你知道为什么,我非要调查这个香灰吗?” 温言不解,“是因为……和日食有关?” “不是。” “和月蚀有关?” “……不是。” “总不能是和我有关。”温言自暴自弃地讪讪道。 忽然就看着容与将一抹意味不明的视线,投向自己。 瞬间就如浑身过电一般,温言不可置信地睁大了杏眼,浑身上下毛孔都打开了,而容与却面色一黑,转头过去,不再言语。 甚至还走得更快了。 “真的和我有关?!” 温言丝毫不恼,颠颠地提着裙子,三步并做一步,像只小蝴蝶飞也似的紧紧跟在容与身侧,左右探着脑袋,不厌其烦地问着。 但容与始终不为所动,精致的面孔上,没有表情,这回是真的变成一尊玉佛了。 温言手上还捏着那个布包,心念一动,将它打开,赫然看见一只金雕小狮子,神态栩栩如生,威风凛凛,两只眼睛甚至还用了珍贵的红宝石做点缀。 再联想下容与非要调查香灰的原因,而这原因又和自己有关…… 温言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你是不是为了帮我调查母亲的事情!” 温言猛地一跳,挡在了容与身前,逼他只能看着自己。 容与气笑了,瞳孔中猛然印着少女明媚的面孔,他忽然不太想停住脚步,想……直接把她撞飞。 “温姑娘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 容与不咸不淡地扔下这么一句,绕了个弯,不偏不倚接着走。 既不肯定,也不否认。 温言心里已经有了盘算,念奴娇引出了皇后韦氏和太医院,而当年白氏怀着孕,就进过宫…… 不过现在这些也都是温言的猜测罢了,还没有真凭实据。 现在已经可以清楚看见宫门口的守卫了。 温言快被这个阴晴不定的杀人魔搞疯了,都说女人的心思你别猜。 她倒是觉得,和心细如发,伤春悲秋的闺阁女儿来比,容与的心思,才是顶顶难猜的很! “怎么又生气了?” 温言掉了个头,提着裙子像块狗皮膏药一样贴了上去。 容与不知为何,并不厌烦这聒噪的小狐狸寸步不离的样子,反倒心里觉得微微熨帖。 眉头稍稍舒展,高贵地吐出一个字。 “又?” 温言郑重地点点头,煞有其事道:“你经常生气。” 容与嘴角一扯,刚要说话,就被少女堵了回去。 “诶!”温言故意拉了长音,控诉地看着他,语气还有点委屈。 “你看!这不就又生气了么……” 容与一口气梗在喉头,不上不下,气笑了。 温言隐隐听见杀人魔,后槽牙嘎吱嘎吱的声音。 干咳了一声,不再打趣,觉得算是浑水摸鱼过去这个话题。 刚要开始说正经的,才发现二人已经走到宫门口侍卫这里,于是又只能老老实实地站了回去。 和容与拉开一段安全距离,同时把小狮子藏在袖中。 侍卫看见玉牌后,单膝下跪,便给二人开了城门。 温言还在思考调查香灰怎么就和自己有关系了,便听见身侧那抹幽兰香气道。 “你方才和她说了什么?” 容与这宾语省略的着实有些鸡贼,温言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恍惚有了个答案,想起自己在太医院想留下宋枚时,曾在她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想知道?”温言眼睛滴溜溜一转,心里顿时冒出个主意。 容与冷哼一声,甚至都不愿费嘴皮子功夫去问,都能猜到温言在打什么算盘。 “可以交换。” 温言眉梢一抬,狡黠地笑道:“成交。”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说前半句,他就能领会后半句。 既然两人都有想要从对方哪那里获得的信息,正好做个交换。 于是为表诚意,温言率先出击。 此刻二人已出宫门,在玄武大街上走了一段,刚好要经过皇都最大的酒楼。 容与正等着温言的回答,却忽然感觉一股花香混合着少女清甜却不腻人的气息,猛地钻进鼻中,同时间右耳被一片温热之物拢上。 容与放在身侧的左手,瞬间捏紧,脖子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五识本就敏感过人的容与,此刻更是仿佛被强制放大了各种感觉,原本可能细微根本不易被察觉的触碰,眼下于他而言。 被擦过的皮肤,瞬间像被滚烫的烙铁碰过一般。 少女的体香,混合着说话时微微吐出的气息,被放大了百倍,顺着鼻子直接飘进容与灵台之中。 热得他心里发燥。 容与身子绷得僵直,一动不动。 罪魁祸首温言却浑然不知,她只是觉得此处人多眼杂,本来也是和宋枚的悄悄话,此刻就算告诉容与,也应该是以悄悄话的形式。 况且,不是打定主意要和容与搞好关系么。 那势必要有人勇敢地迈出第一步啊! 俗话说的好,成为朋友第一步! 交换秘密。 “温落落!” 温言刚说完半句,就听见斜前方传来一阵熟悉的,震耳欲聋的,饱含着怒火的少年音色。 容与面色一沉,心里烦躁瞬间被另外一种自己也不甚清楚的情绪替代了。他若无其事地看了眼四处张望,寻找声音来源的少女。 她甚至细心地将包在金雕狮子外头的丝绸,裹在手上。 回想起方才耳边的触感,想来应当是她将丝绸隔在了二人肌肤之间。 容与神色一松,不算傻,还知道男女大防。 但旋即心里又闷闷的,她对自己竟然也这样防备! “这呢,妹子。” 另外一道懒洋洋的声音飘下来,温言这才从地面,看向了高层一点的楼阁。 打眼就和满面怒火的谈荀之对上了视线,而温怀则看好戏一般地双臂挎在椅背处,暧昧的眼神在谈荀之温言容与,三人身上流转。 “光天化日之下!你知不知羞的!” 温言有些无奈,谈荀之这个傻子,不喊还好,这一嗓子,瞬间让她和容与,吸引了玄武大街上近乎一大半路人的视线。 她顿时感觉自己像个红杏出墙未遂,却被前任现场抓包的悲惨小白花。 温言耷拉着脑袋,脚步虚浮无力地要上去酒楼,脑子里还想着,该如何跟二哥解释,她和容与,真没有什么奇怪的关系。 才迈开步子,温言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一个冰凉但细腻的物什牢牢握住。 哦,原来是容与的手。 “你还没说完。” 话是对着温言说的,眼睛是对着谈荀之的。 不知为何,夹在中间的温落落,忽然闻到一丝硝烟弥漫的味道。 第52章 伤风败俗之事 听雨楼。 “二哥……”终究还是没能逃过去的温言,此刻有些心虚。 现在多了个温怀,事情好似就变成了。 温言红杏出墙未遂,被心碎前任当场抓包撞破,现任强势宣示主权,且,被自己的亲哥哥也撞了个正着。 那么问题来了…… 温怀,他到底应该站在哪边,帮谁呢? “你知不知道,刚才自己在做什么?” 厢房里头靠着窗边,和温怀面对面坐着的谈荀之,怒冲冲地质问温言,而仿佛根本看不见那么大个人的容与,立在一旁。 “来来来。”温怀神经大条,本能觉得他们三个复杂的事情,自己应对是处理不了,于是十分快速地找准了自己定位。 端起一盘糖霜花生就开始狂炫,还很是熟稔地招呼刚到门口二人。 听雨楼乃是东临皇都第一大酒楼,房间根据天地玄黄,分为不同等级。 此时他们就在天字号厢房内。 “我做什么自己不知道,难道你知道?” “你……” 谈荀之被温言呛得脖子通红,看看置身事外并不打算插手的温怀,又看了看那张牙舞爪对着自己的温言,深深吸了口气。 娘的,我谈荀之就欠你们温家兄妹二人的是吗?! “光天化日之下,你一个未出阁女儿家,在街上公然和男子拉拉扯扯,还……”谈荀之言辞闪烁,眼神飘忽,最终还是囫囵过去,一脸正色道。 “还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你没事?”温言(溜溜梅版)。 谈荀之快要被气炸了,她怎么还是不懂! 反而还用一种“没救了”的表情,怜悯地看着自己! 她凭什么? 无药可救的人,分明是她温落落才对!! “先坐。” 容与面色淡淡,径直绕过谈荀之,在屏风前的梨花木圆凳上坐下了。 温言嗯了一声,没动脑子就下意识往右边靠窗的温怀方位走过去,刚迈出步子,却听见从左边屏风处传来的一阵轻咳声。 温言疑惑回头:“你嗓子不舒服?” 然后在温怀身边的凳子坐下了。 嗯,亲哥在身边,哪个妹妹敢堂而皇之坐到外姓男人身边去? 那可真是嫌命长。 温怀见自家妹子还算头脑清醒,满意地眯了眼睛,又开启了端茶送水的“妹控”模式。 此处视角绝佳,几乎整条玄武大街上面最繁华的地段,都能尽收眼底。 若是晚上来,登于高台处,看着星火点点,肯定更加梦幻。 温言咕噜咕噜喝完了二哥递过来的茶水,才正脸看着对面那少年。 谈荀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看见她和仙尊走的那么近,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可本来满腔的怒火,却在看到少女仰头喝茶,露出的一截白皙光滑脖颈时,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另外一股燥热。 温言觉得这人还真是矛盾,每次见面都要先对自己大呼小叫一番,眼下自己真坐过来,他反倒不敢看自己了。 “谈公子。”温言清了清嗓,准备将两方打听到的消息汇总一下。 谈荀之眸中闪过一丝黯淡,“你以前,不是这么叫我的……” “什么?” 他的声音细如蚊呐,温言没有听清,倒是屏风前,容与转着金玉扳指的手一顿,视线捉摸不透地放到那有些落寞的少年身上。 “没事,温姑娘你接着说。” “哦,好。” 温言也懒得去和他计较以前的事情,也明白纠正封建社会这种对女子迂腐想法的,简直是难于登天。 眼下还是先处理最紧要的事情。 “你们可找到拓印本了?” 说起这个,谈荀之又感到一阵无力感,深深袭来,“庄上伙计说,独独没了这页。” “怎么找都没有?”温言心里一沉。 “嗯。” “那谈公子可有问过家主?” 温言回想起,册子被打湿前,谈闫分明是看到了那人名字,否则不会脱口而出“他怎么会出现在东临”这种话。 不等谈荀之回答,容与空灵的嗓音便如山中小溪般流淌出来。 “谈家主我问过了。”容与眸色清冽,似要透过眼睛,直直望进人的心里去。 “他说,记忆模糊了,想不起来,记不清楚。” “我也是!” 谈荀之神色激动地站了起来,本以为记不清名字这事,会不会是自己的错觉,可能从一开始自己就没有看清过。 可若是连父亲也这般反应的话……那就证明,确实是图纸有鬼! 温言疑惑:“你看见全名了?” 谈荀之郑重地点点头,“我谈荀之可以对天发誓。” 温言讪讪道:“不用不用。” 温怀适时插嘴道:“信他,小土豆打小记性就好使,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谈荀之听了“小土豆”三个字,刚握起来的拳头,却在听到后半句话后,不好意思地松开了。 这人是懂得欲扬先抑的。 温言随手从二哥盘子里捞了点糖霜花生,扔到嘴里,囫囵问着:“那你现在还记得多少?” 谈荀之面露难色,双手颓废抱头,蹂躏着乌黑发丝。 “你可还记得鱼……什么的?”温言把花生咽下去,觉得还挺好吃,又顺手捞了一把。 “于?”谈荀之发出一个单音节疑惑问句。 “嗯。”温言点点头,“我记得上头人名里,好像是有这么个音节,但具体是哪个字,我也没仔细看。” 容与眸色倏地一沉,落在温言身上的视线中,多了丝审视。 “你说……那人名字中有个‘于’字?” 容与微倾上半身,嘴角噙笑,对上温言懵懂的眼神,仿佛一处浓墨色漩涡,活要将她整个人吸进去一般。 温言怔怔地点了头。 紫玉发冠此刻在闪耀出奇异的光芒,一时间屋内人心各异。 容与本还想接着试探,却在看到少女失神的面孔后,放弃了。 他转过头去,错开和温言的对视。 “那我们便从‘于’这个线索开始找。”容与淡声道。 回过神来的温言,脑子还有些发懵,只是感觉刚才自己好像瞬间灵魂出窍,失去了对大脑和身体的控制权,直到此刻还有些头晕目眩。 温言皱眉闭眼伸出手,在眉心和太阳穴分别揉了揉。 心道,应该是自己这两天没休息好。 “二哥给你揉。”宠妹狂魔温怀上线。 “谢谢二哥!二哥真好!”温言甜甜地道谢。 温怀小心放轻力道,毕竟自己是常年征战沙场的,下手没个轻重。“那……我跟大哥比呢?”温怀神色有些飘忽,“落落你觉得谁更好?” 来了来了! 这就是着名的送命问题! 我和你妈(可替换)掉河里,你先救谁? 温言心里算盘打了个转,笑嘻嘻道:“大哥有大哥的好,二哥有二哥的好。在落落心里,都一样重要!” 说着还双手掌心覆在心口位置,表情真挚。 温怀讪讪地摸了下鼻子,虽然没听到自己想象中的答案,但也很满意了。 果然,还是亲妹妹的! 谈荀之看着对面兄妹二人,和气一团的模样,心里有些不大是滋味。 “好,我待会回去就着手查这件事,只是范围有些广,时间可能会……” “久一点无所谓。”容与放下手中的白瓷茶杯,状似不经意地瞟过那只闭目养神,表情餍足的小狐狸。 “关键点在于,铜鼎和日晷的联系。” 谈荀之忽然想到什么一般,有些激动道:“仙尊!我曾在藏书阁中,翻阅过一本秘技杂术,其中就一篇,讲的是如何人为操纵天象!” 其实这件事已经在他记忆中尘封很久了,久到那时候他还没认识温言。 若不是在庄子里,自己单独询问了温怀,那日祭坛处,除了铜鼎还有什么其他东西,恐怕就要将这件事彻底忘记了。 “正巧。”容与微微一笑,“浮玉山,也有谈公子说的这本秘笈。” 仙尊冰雪融化般的眸子,一闪闪地落在温言身上。 她怎么可能还会记得? 第53章 真正的寒心 “那,仙尊可还记得里面详细内容?” 谈荀之话说的有些忐忑,万一这个秘笈是人家浮玉山的什么秘密呢,这样如此直白地问,岂不冒犯? 他想了想,不等容与回答,还是挠挠头挫败道:“算了,我还是回去求求父亲,看他能不能带我们进去藏书阁。” 容与对谈荀之的识时务,很是满意,品了最后一口茶,点了点头。 —— 鹤昶小筑。 “当然了!” 谈荀之一脸惊讶地看着父亲满面红光,语气兴奋,哪里有一丝为难的样子? 他甚至怀疑谈闫下一秒就能雇个唱戏班子在门口唱戏,然后再八抬大轿将仙尊送进藏书阁去。 哪里像自己,活了21年,唯一一次进去藏书阁,还是自己为了完成夫子留的超纲作业,不得已偷偷溜进去的。 然而年幼的小荀之被父亲逮住后,就是一顿家法,费劲完成的作业交不上了不说,在家休养了一个月,回去就碰上学堂大考。 拿了个倒数第一的名次回来,不出所料地又是被父亲一顿胖揍。 所以藏书阁在谈荀之心中,不仅仅是可怕这么单纯,更是一种倒霉的象征。 因此在听雨楼,他才会宁愿舍近求远地问仙尊,浮玉山的秘笈,也不肯就近去家里的藏书阁。 只是父亲眼下这个态度……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父亲我……” 没等谈荀之话说完,谈闫便一个冷飕飕的眼刀飞过来,他只能瞬间噤声,迈出去的腿,也讪讪收回。 这边温言跟着容与和温怀也才刚过了藏书阁门槛,回头便看见在谈家主面前低着头,委屈巴巴的谈荀之。 “谈公子?” 谈荀之身子一颤,仍然没敢抬头。 鹤昶小筑的藏书阁不大,但是足够精致。 起码一般富裕人家也是不会舍得花这么多钱,专门建造一座阁楼,只为藏书。 更何况商贾人家,暴发户暴发户,没有几个祖上是有学识,有基业的。大多也只是眼光短浅,不舍得花钱为了一些火烧就能消失的书本,专门建个楼。 更何况建楼的成本事小,里头价值千金的藏书,才是真正的大头。 若是能藏到一些孤本,更是别说整个鹤昶小筑了,恐怕就是掏光东临国库,也没办法买下来。 古朴淡雅的六角楼旁,栽了很多柳树,蒙水引进来的水源,汇成大大小小的湖泊各异,上头还宁静地凫了几只小鸭子。 谈闫沉默片刻,抬了眼道:“进去,你知道藏书阁的规矩。” “是。”谈荀之重重地点了头,快步擦身而过,一下子就走到了温言前头。 嘿?这人! 明明是自己帮他解围,可谈荀之倒是一句好听话也不会讲,还想装不认识。 温言挠挠头,原主从前究竟是怎么得罪他了啊…… “系统?” 【我在】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知道原着里没详细写,但是原主确实发生过的事情?” 【正在为您查询……】 【叮!玩家可以使用‘记忆回溯’功能,对过往记忆进行查询】 温言眼睛一亮,果然啊,有事情就要要想着求助,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千万不能硬抗。 有时候人呐……就是需要别人拉一把。 温言提脚跟上谈荀之的步伐,脑中正摩拳擦掌,这一会就想到了好多个想知道的问题了。 谈荀之心里憋气,没想到她竟然愿意帮自己解围,明明方才在听雨楼…… 少年不肯服软,但仍抵不过好奇心,微微侧过头去,用余光瞥了少女一眼,却看见她眉眼含笑。 谈荀之脚步一顿,旋即飞快地用手拍了脸颊两下,赶紧抬头跟上去,却直直和仙尊容与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对上。 好……好美啊。 容与神色淡淡,站在一半楼梯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二人。 夕阳从他背后的小窗中洒进来,为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暖光,衬得容与好似不经意落入凡尘的缥缈仙人,只轻轻一碰,这美好便会消散一般。 “仙尊……” 容与嗯了一声,眼神扫过后头那个仍然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少女,对着谈荀之道:“秘笈中的内容本尊记得,你和温小将军,一并上去寻找。” 说着竟然从楼梯上转了个方向,踱步而下,与谈荀之擦肩而过。 “这……”谈荀之有些为难,秘笈等最宝贵的典藏书籍,自然是放在最高层。不过看仙尊这个样子,倒是想逛逛一楼的样子。 父亲既然都同意仙尊进来,想必也是默认了随他逛。 谈荀之甩甩头,心中对那本秘笈的渴望程度,压过了藏书阁制度。“那仙尊先随便逛一下,我看完就下来找你汇合。” “嗯。” 谈荀之看着那人背影越看越觉得奇怪,脑中渐渐冒出个不太合适的想法…… 仙尊该不会是为了和温言独处! 于是谈荀之没有完全离开,只是上了二分一的楼梯,停在一层和二层的转角处,偷偷藏了起来。 露出一只眼睛,观察着容与的动向。 温言不知道在干什么,半天不挪个地方,面上神色变换,眼神有些失散。 谈荀之光是看着容与的背影,都不得不承认。 那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 试问谁没听过那句形容浮玉仙尊的话呢? “天人之姿,百世沦陷。” 等等! 谈荀之猛地回过神来,自己是要看他动向的喂! 在这里像个女子一般花痴,算什么?! 于是又赶紧打起精神,凝眸观察容与。 只见那道白衣背影先是冲着温言所在的方位而去,谈荀之抓着楼梯扶手的手都不自觉抓紧,呼吸都凝固了,心脏砰砰直跳。 一步,两步……他还没有改变方向! 果然是这样吗? 仙尊他对温言…… 诶? 等等,仙尊他拐弯了,还拿起了一本书开始看? 谈荀之重重地松了口气,擦了下额头上了冷汗,心脏也恢复了正常的频率跳动。 还好还好,不是他想的那样。 谈荀之又意味不明地望向怔愣在原地的那个少女,眼神中糅杂着炽热和遗憾,像是在看一件珍贵的独一无二的宝物一般。 “温言……从前是你追着我,现在换我来追。” 少年自言自语道,又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就奔上了楼梯,朝最高层过去。 眼下最要紧的,是帮助温言,赶紧解决掉日食这件事情。 这是自己能帮到她最好的机会了! 谈荀之瞬间浑身充满了干劲,决定把现在和从前割裂开来。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 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待谈荀之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拐角,容与才面如冷霜般地把手中书合上。 一个人的感情,是可以追回来的么…… 容与仿佛想到了什么,眸色冷冽如千年寒冰,若无其事地把书放回了原来的位置,转头朝温言走过去。 “什么??!” 温言神色大惊,仍然在意识里和系统决斗着。 “你在开我玩笑,查询一次就要消耗和相关人物的一千好感度值?你怎么不去抢呢?!” 【系统:没能让您满意,真的是很抱歉呢~】 温言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我想查询的是温言,我!自己的回忆,哪还有什么相关人物啊?” 【您要查询的特定记忆是与‘谈荀之’有关,因此需要消耗一千好感度,若您不愿意,也可以消耗主线攻略角色的一千五百好感度,进行查询】 温言:…… 敢情这玩意好感度还能折算的,不过谈荀之和陈涉的好感度汇率,差的有点多啊…… 疯狗怎么在哪里都这么不值钱。 “那……我现在和谈荀之的好感度有多少啊?”温言没报什么希望地试探道,就光是看着他这两天对自己的那个态度,能好就怪了。 只要不是负数,温言都算烧高香了。 【叮!为您查询到,与角色-‘谈荀之’好感度为:+999】 温言:…… 寒心! 真正的寒心,不是大吵大闹,是需要做任务的时候,发现自己差了一好感度。 不是10,不是100,更不是1000。 是特么1啊!!!! “温言?” 谁? 容与今日的嗓音,仿佛混合了桃花酿一般,低沉醉人,若说从前是高岭之巅的空灵缥缈之音,今日的他,便是身处鬼蜮,但不染凡尘的靡靡之音。 温言还沉浸在只差一好感度的悲伤中,回过神来才发现,楼梯上哪里还有什么温怀和谈荀之的身影,反而是一袭白衣的容与,近在咫尺。 容与神色晦暗不明地看着温言道。 “你喜欢谈荀之?” 第54章 省命模式 温言:什么鬼? 你不问我讨不讨厌他也就算了,怎么上来就问人家喜不喜欢这种事情。 多,多冒昧啊…… 一点也不礼貌。 这种女儿家私事,怎么好问嘛! 而且,你问了我也不一定说。 藏书阁空间逼仄,四面都是高高的书架,密不透风,唯一的光亮来源便是楼梯处的小窗子。 飞舞的灰尘透过射进来的光线,在空中清晰可见。 书墨纸张的味道,令人心安。 但温言却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呼吸,容与高大的身影就直挺挺地立在自己面前。 她觉得自己嘴皮子,突然就不利索了。 “我,我……我,你问的什么破问题。” 遇到问题不要自省,如果自己答不上来,一定是对方问的有问题! 嗯! 没错,就是这样的! 肯定是这样! 分明是容与的问题,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他不问,两个人不就都不尴尬了么? 容与却不这么想,他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又问了一遍,“本尊问,你喜欢谈荀之?” 温言小心脏一颤,这才突然发觉,杀人魔好像还是第一次跟自己私下里说话,用本尊称呼自己的。 看来他是真的有点不高兴了。 只是,她喜欢谁,跟容与又有什么关系? “你问这个干嘛?” 容与愣了一下,视线忽然和小狐狸狡黠的眼睛错开,声音明显小了些、 “你是浮玉山未过门的弟子,本尊是要提醒你,切莫动心,被七情六欲……” “哎呦哎呀,知道了。”温言不耐烦地摆摆手,越过他就要上楼。 楼上可还有秘笈等着她去看呢,上辈子就喜欢泡图书馆,看和专业课书籍无关知识的温言,又岂会错过这个好机会。 万一秘笈里面有点什么自己能学的绝世武功呢? 想到小说里面一般不都是遇到个世外高人,或者偶然间获得本什么武功绝学的么。温言觉得,没准自己也能碰上死耗子,也说不准。 自然没心情继续和杀人魔周旋,“你放心,我是不会动心的。” 温言说的是实话,对于现在的她而言,面前所有人,也只不过是书里面的纸片二次元罢了。 顶多是个自己完成任务,能返回现实世界的工具人。 自己又怎么会轻易动心呢? 感情这种东西,给出去了,就是覆水难收。 若是给对了,皆大欢喜。 若是给错了,两败俱伤。 温言很怂,特别怂。 这种需要把自己全身心交出的游戏,她玩不起,也输不起。 所以宁可从一开始就杜绝,根本不会给别人一丝一毫伤害自己的机会。 容与垂下的眸子,不知为何,闪过一丝落寞。 我不会动心的…… 为何,这本该是自己想听到的答案,但是,真正听到耳朵里,怎么却好像心里忽然空了一块呢? 或许是自己并不想收她为徒,所以不愿意用浮玉山的规矩,剥夺正直青春的少女美好年华? 还没等容与想明白,他的身体已经代替他提前做出了选择。 被抓住手腕的温言,瞬间顿在原地,冰凉的温度顺着手腕,连接过银质腕链,瞬间传递到她的胸口。 温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人……怎么成天浑身冷冰冰的。 但是经过这两天的一系列“修炼”,现在的温言,早就有了如大地一般宽厚的忍耐心。 于是转过头去,好脾气地对着容与问道:“仙尊?您还有什么事吗?” 温言脸上挂着柔和但疏离的笑容,纤纤玉手翘着兰花指隔空推了一下容与的那只手,端庄道:“如果没事的话,可不可以放开我呢?二哥和谈公子还在上面……” 容与眼睛一眯,手上不自觉加大了力度,隔着腕链,温言感觉到一阵疼痛。 倒吸一口凉气道:“……等着我们看秘笈呢。” 我们? 容与眉梢一挑,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松,神色平静道:“不用了。” 温言抽出手,疑惑道:“突然?” 然后龇牙咧嘴地转着手腕,拨开腕链,发现皮肤相交的地方,都被硌红了。 哈,果然是娇生惯养的小姐啊,这么细皮嫩肉。 容与顺着少女的视线,当然也发现了那片如雪中红梅一般的颜色,白皙柔软的皮肤,一碰就红。 “怎么这么弱。” 容与说完就转过身去,朝着和楼梯相反的方向走去。 温言一个吸气刚要一个大比斗扇过去,左手刚伸出来就准确无误地接到了一个冰冰凉凉的小东西。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预判了他的预判,才接得这么天衣无缝,好似两个人一早就商量好了一般。 “擦擦。” 温言凝眸研究着手里的这个小瓷瓶,好像和上次一样,脑中就传来了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叮!恭喜玩家获得道具‘玉肤露’1】 杀人魔没有感情的声音从侧前方的书架后头传来。 “跟上。” 【叮!系统提示,玩家攻略对象好感度-200,累计好感值+2250】 wtf? 搞错没? 隔空也能扣她好感值? 陈涉真是脑子有点问题,她又干什么了? 温言一心三用。 一边擦着药膏,一边慢吞吞地跟上容与步伐,脑子里面却想着是不是自己太久没在陈涉面前刷存在感了,所以才会忽然掉好感度啊。 “愣着干嘛呢?” “哦!来了来了。”温言飞快地把药膏装好。 杀人魔可是拥有一整座仙山的男人,随手给的东西肯定也都价值千金,不要白不要! 温言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站在一排初级学者的书架前头,很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到一个安全范围。 小碎步落在容与眼里,令后者不悦地皱了皱眉。 “离那么远能看见?” “能!”温言睁着眼睛说瞎话。 容与没什么表情地盯着她。 藏书阁三面环树,一面靠湖。 此时幽静昏暗的环境中,忽然被几只不知死活的傻鸟叫声给打破。 温言掏了掏耳朵,心中暗骂,在杀人魔阴恻恻的视线下,不情不愿地挪了过去。 “《战国策》《春秋左转》《玉女心经》《葵花宝典》……”温言睁大眼睛靠近看了看,“这都什么书啊。” “读史可以明鉴。”容与淡淡道。 伸手从书架最顶上拿了一本书下来,二人瞬间形成一个包围圈。 温言弓着腰,面部贴近书脊。 容与长长的衣袖仿若一片幕布自上而下,将温言遮了个严实。 若是从外头看来,很容易忽视温言此刻的存在。 清幽的兰花香味,混合着书墨之香,令容与有了一种禁忌美感。 温言被困在他的身体和衣袖之间,一动不敢动,呼吸好像凝滞一般,仿佛只要不吸入他身上的香气,神志就不会被迷惑。 温言紧紧闭上眼睛,心里土拨鼠叫。 拿个书而已啊!大哥你用不用这样! 说一声,我不就会麻溜滚开吗!!! 啊啊啊! 【叮!警告:玩家心跳过快,请问是否需要开启省命模式?】 温言:…… “早有这个东西,为什么当时我被狼群围攻的时候不用?” 【系统:(一片杂音)抱歉,刚才信号中断,您可以再重复一遍吗?】 温言:…… 深吸一口气,亲切地问候了一下这个傻呗系统。 “退下你!废物!比我还废物的存在!!” 温言再次睁开眼睛时,身边的桎梏已然消失了。做贼似的,扶着有些僵住的腰,慢慢直起身子。 只听得容与轻声道:“你当日问我……” “这个这个!”容与才说了半句话,温言就心有灵犀地把金雕小狮子从怀里掏了出来,双手捧着伸到容与面前,眼神里还带着希冀。 容与被这双湿漉漉的黑亮眼睛一盯,忽然喉头一紧,错开视线,将那狮子拿到手中,忽然又感觉到一阵暖暖的温度,再一回想少女是从哪里把狮子拿出来的…… 容与登时神色大惊,连忙又将它避如蛇蝎般地扔了回去。 “好好的东西,揣着它干嘛!” 温言一脸迷茫,“……不,放这里,放哪啊?” 古人有没有托特包双肩包,那出门放东西,除了袖口就是胸前了啊。 袖口她不放心,太容易丢了,重要的物件又只能随身携带,温言实在无辜,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他了。 容与脸都快抽搐了,若是被末舟看见,他恐怕会连扇自己几个巴掌,把自己扇醒。 仙尊竟然会有这么生动的表情,一定是他在做梦! 容与努力地保持平静,毕竟是活了千年的狼,又怎么会不知道披羊皮呢? “那金雕狮子,和陈涉有关。” “陈涉?”温言眸色一沉,“果然,他和当年母亲之死也有关,恐怕韦皇后……”也脱不了干系。 容与轻咳一声,“我只能提示这么多了。” “仙尊放心!”温言满面斗志地望着他,“您已经给了我这么多提示!给了我信物,还愿意费力把太医院和皇后扯进来,我一定会把母亲死亡真相查出……” 容与心里微微熨帖,却听到少女下一句话,瞬间心梗。 “……帮您缓和与修梵寺住持玄生的关系!” 温言:我真是人美心善啊! 早就看出来他俩不和啦! 第55章 荧惑守心 “温言?” 二哥温怀的声音遥远地从楼梯间传来,温言觉得自己就像个独自在家做了坏事小孩一般,下意识心虚地应了一声。 然后又飞快地看了容与一眼。 奇怪,自己明明和他什么都没做,却为什么会忽然心跳加速? 她和这杀人魔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于是温言又豪气地喊了一句,“仙尊也在这里!”表示自己问心无愧。 容与好笑地看着面前受惊的小狐狸,也不接话,只是看着。 温怀的脚步声更近了一点。 “哦,那正好,我们找到那本秘笈了,还有那天你们见到的那个可以诱发天象的祭坛布局图了。” “这呢这呢。”温言猛地从书架后头窜了出来,心脏跳得厉害,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快来个别的事情转移我注意力啊啊啊!!! 救命! 是不是自己太久没接近男色了,才让她现在的春心这么容易萌动! 温怀看着自己家妹妹小脸粉扑扑,双眼亮晶晶的模样,困惑地挠挠头,刚要张嘴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被一阵风似的温言拽着胳膊,雄赳赳气昂昂地上楼去了。 他觉得自己妹妹这架势,不像是要查阅资料,倒像是要打仗。 “哎?!仙尊他……”温怀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个人。 “哎呀,不用管他!多大人了,自己连路还不会走了?” 温言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便连拖带拽把温怀扯走了。 听着那对兄妹吵闹的声音消失,容与不紧不慢地把手中书合上,封面上赫然写着《唐诗三百首》。 他自嘲一笑,喃喃道:“我为什么会拿这本书……” —— 藏书阁五楼。 “你们快来!”谈荀之手里捧着一本书,坐在一张书桌前面。 温言仿佛忽然间被人掀开了世界的窗帘,眼前一下子明亮起来。 说是顶楼,其实就是一个小隔层,周围被六个倾斜面包裹起来,每个面上几乎二分之都开了窗子。 每个窗子下头,都还有个隔板设计,防止雨天漏水,弄湿这些珍贵的藏书。 这里的光亮,就得益于多出的这几扇窗。 不过牺牲的就是挑高,温怀已经很高了,她这么打量肉眼看着也得有一米八五,但整个五层最高处,也就刚好能容得下温怀站立而已。 那容与一会上来岂不是要弯着腰了? 温言幸灾乐祸一笑,他身份尊贵,自己都从来没有看见过他给谁行礼。 待会自己一定要站在他正前方,占个便宜。 不对! 反应过来的温言,恨不得立马抽自己一嘴巴。 没事又想他干嘛! 会给主角加好感度吗? 不会! 会让自己活的久一点吗! 不会! 那想他不如想陈涉是不是! 是!! 很好,温言成功把自己洗脑了。 谈荀之一脸茫然地看着,从内到外焕然一新的温言,大步朝自己走过来,心脏瞬间漏了一拍,赶紧从坐席上站了起来,想挽回一点自己给她留下的坏印象。 “温姑……” 不对,应该换个亲昵一点的称呼,起码要提醒一下她和自己,小时候那段青梅竹马的时光。 谈荀之瞬间改口,“小鸡腿?” 温言、温怀(如遭雷劈,楞在原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温言:他怎么了,抽什么风?(虽然温言小时候很喜欢吃鸡腿,但是你听过谁家小姑娘叫这个外号的吗?) 不是什么东西前面加个“小”字都会可爱的好吗? 温怀:我也不知道啊?或许是……想追忆你们的从前? (世界上有些东西不论加什么定语都是一样的讨人喜欢,比如金子) 以上对话是温氏兄妹二人,通过眼神交流得出。 温怀结合了下谈荀之今天所有反常的行为,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这小子想追他妹! 不得了不得了。 竟然开始想要通过从前一些共同特殊称呼,妄图唤醒温落落尘封的记忆。 谈荀之看着二人面色都不大对劲,一个看起来很是防备,另一个……看起来像吃了屎一般。 心中疑惑重重,难道是自己喊错了? 可方才温二哥喊他小土豆的时候…… 谈荀之瞬间理解了温言那吃了屎一般的表情,终究是他唐突了。 于是又侧着头,声音更加柔和地叫了一句,“温落落?” 温言一个机灵,强忍住恶寒,伸手摆在前头抗拒道。 “诶!我们这个关系,你叫我温落落就有些见外了。” 谈荀之面色一喜,没想到她还是念旧情的,于是猛地向前一步,殷切的看着她道:“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温言眉头一挑,清澈的眼神中映射出谈荀之那张迫切的面孔,少女朱唇微启。 “当然是叫我……温姑娘了。” 谈荀之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耍了,习惯性的火气刚从心口冒出来,就又被他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温言眼瞅着那暴躁少年,忽然间偃旗息鼓,心里有些发怵。 干什么? 你一言我一语,开开玩笑,打打嘴仗,你不生气,我也不放在心上,大家这样相处不好么? 搞得这么严肃,会让人很有压力的好! 温怀适时地咳嗽了一声,弱小地看着明显在状况外的自家妹子,忽然有些心安。 出声试探道:“要不……咱们先看阵法图?” “哦!”谈荀之听到这话,才灵魂归位,心里仍不气馁。 没关系,之前温言追在自己身后那么多年,我一个大好男儿,现在又有什么拉不下脸的! 几年而已,就算是几十年! 他也愿意! “这本秘笈上面写……” “明云谱。” 容与的声音如忽然闯入琴声中的一缕萧音,突兀但不违和,可还是令众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谈荀之被他抢了话也不恼,上前一步,把秘笈展开那一页阵法图,摆到温言面前,再次开口。 “你看,这个日晷……” “日晷的作用是精确日食和月蚀发作的时间。” “铅粉是……” “铅粉是用来牵制铜鼎下方阵法起效的。” 谈荀之:“……” 二人一来一往,夹枪带棒,在场中人心里都听的清楚。 “既然尊上早就知晓的一清二楚,为何先前不说,非要……”等到现在才说?谈荀之有些憋闷。 容与淡淡地扫了他面前少女一眼,若无其事道:“对了吗?本尊猜的。” 一时间藏书阁顶层静默无言。 “你已经很棒了!”温言看着面前这个如霜打茄子一般的少年,忍不住出言安慰,“方才听二哥说,你们还有其他新的发现?” 温怀:我什么时候说过? 温言(挤眉弄眼):别管,问就是为了哄孩子! 谈荀之被她突如其来的温声细语感动了,于是又支棱起来,“我觉得香灰其实和铜鼎关系不大,铜鼎上头刻着的四头凶兽才是关键。” 温言心道这孩子果然不杀,甚至还很敏锐,于是点点头,表示赞同,鼓励他继续说。 谈荀之瞬间像得到了肉骨头的可爱狗狗,如果现在他身后有尾巴,肯定恨不得转圈成螺旋桨了。 他用手指着阵法图的一处说,“落落你看这里,日晷和铜鼎的摆放位置,是对应八卦中的生门和死门,而他们的下面……” “就是八卦图。”温言不自觉出生道。 “没错!”谈荀之又指向上头的一行小字,念了出来,“明云谱,以朱砂画阵,以铅粉定时,以凶兽铜鼎为承载,可于特定星象前,凭借魔族之血,干扰天象。” “魔族?”温言娥眉微蹙,原来魔族这么早就出现了么? 可是她怎么记得,是在原着的后半段,才会有魔族的事情啊。怎么剧情提前了,还是说……原本就该出现的魔族,被谁故意隐藏了! 谈荀之察觉到温言的不对劲,以为是女儿家被吓到了,于是反过来安慰道:“你不要怕,这里只说了是魔族之血,没说一定要魔族中人才能开启,或许只是那个幕后黑手,拿到了魔族血呢。” 温言勉力一笑,觉得有些晦气,“这个先跳过,铜鼎,日晷和铅粉,我们都是见过了。朱砂阵么……” 温言蹭了下鼻子,转头问道:“二哥,你与太子白天可有看见?” 有幸见过完整案发现场的三人,可惜因为天黑,并没有注意到脚下的东西,朱砂本就容易和土壤混合在一起,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温怀听了这话,开始仔细回忆起来,“原来那是朱砂阵吗?” “温二哥你见过!”谈荀之面露喜色。 “应该是。”温怀不是很确定,“当时大家都顾着找消失的铜鼎和日晷,将士们都全都乱做一团,就算是有朱砂阵,恐怕也早就被踩乱了。” 这边三人陷入僵局的时候,安静了会的容与又忽然出声。 “有的。” 容与看着温言僵直的肩背线条,发现从自己上来之后,她便没看过自己,一时间有些置气。 “那么这些都对上了,只不过特定天象又是指什么呢?” 温言努力忽略身后那慢慢逼近的脚步声,讪讪道。 “荧惑守心。” 声音如蝴蝶一般,轻盈地停在了温言肩上,让她一动不敢动。 谈荀之奇怪地看着仙尊,只见他视线却一直停在温言身上。 而被“蝴蝶”盯上的温言,眼下内心焦灼不已。 杀人魔说话就说话,老是离她这么近干嘛。 于是保持着上半身不动,温言悄咪咪地挪了右脚,想要拉开距离。 却忽然一下子被他揽住了右肩,谈荀之比温言反应还快,瞬间怒火冲天地几乎同时间就牢牢抓住容与手腕。 站在她身后的温怀刚要上前,忽然发现场面已经够乱了,不需要自己多参一脚,于是默默在心里记下每个人的反应表情,准备回去一一汇报给大哥温恒。 他一介莽夫看不懂这些小女儿家的弯弯绕绕,大哥还能看不懂吗! 这可是为了温言未来的幸福啊! 温怀瞬间觉得自己肩上担子重了许多。 而几乎被容与半抱在怀里的温言,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她刚刚才平复下来的心情,忽然又被搅乱,顿时心中气馁和烦闷二者皆有之。 双眼盯着容与放在温言右肩上的手,谈荀之仿佛下一秒就能喷出火来。 手上也不自觉加重力道,从牙缝里蹦出来,一字一顿道。 “放开她。” 少年坚定的眼神,对上容与幽深的眸子,毫无畏惧。 第56章 又不是死了…… 藏书阁的气氛,忽然就变得不可言喻起来。 容与神色毫无变化,如冰封千年的海面一般,但光是看着,已经甚是骇人。 谈荀之竟也不退缩,温怀默默在心里给他加了一笔。 这孩子头铁! 回去得添油加醋地给大哥好好好说说! 温言屏住呼吸,几乎快给自己憋得背过气去。 她一点也不想成为三角恋中的女主角! 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这边不清不楚,那边又拖拖拉拉。 她温言这辈子最讨厌这种人了! 正当温言疯狂头脑风暴,想着要怎么样才能把自己从这种困境中解救出来的时候,却忽然感觉到肩上力道一松。 “看错了,本尊将光斑当做蝴蝶了。” 容与笑眼弯弯,是众人从未见过的和煦表情,瞬间的融化,令谈荀之看愣了,手上一个不注意就被容与用内力震了下去。 温言当然也看见了谈荀之对着容与失神的表情,暗戳戳在心里又给这个暴躁少年加了一个标签。 花痴。 不过,谁会相信杀人魔这明晃晃骗小孩的借口啊…… “哈哈,既然是误会,大家说开了就好!我们书接上文,赶紧讨论一下特定星象是个什么东西!” 温言腿上一蹲,十分灵活地从容与还未来得及撤下去的手臂钻了出去,后退一步,瞬间变得和温怀并排站立。 可她这二哥不但没有安慰一下温言,眼神里反倒闪烁着清澈的愚蠢——我妹子可以啊…… 温言:可以个屁哦! “荧惑守心,心宿代表帝王,当荧惑顺着黄道运动到心宿二的时候,两火相遇,这便是荧惑守心。” 容与十分自然地接起了刚才的话尾,仿佛刚才中间的插曲从未发生过,天衣无缝地仙界了温言的问题。 谈荀之没有仙尊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还是有些别扭,感觉浑身不舒服,尤其右肩,和温言被抓过的相同地方,更是仿佛被巨石碾过一般。 温言听了解释不自觉脱口而出:“心宿代表帝王,荧惑守心……唔唔!” 离她最近的温怀,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只要再多说一个字,这话传到乾平皇耳朵里,那真是谁也救不了温言了。 被她这么一提醒,谈荀之脸色变得比那暴雨前的天空还要黑上几分。 “仙尊如何确定?”谈荀之仍有戒心,毕竟容与说起来,还是偏向西秦国的立场。 浮玉山表面上虽说是不归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可实际上的事情,谁又知道呢? 他先是抛出了这么一个民众都不知道的话题,而在场中人又有温家兄妹,以及凶兽铜鼎的制造商谈氏后人。 若是任何一个人踩进坑里,说出荧惑守心背后的意义,难免不会传到乾平皇耳朵里。 最后以致君臣离心。 那么东临不是失去武将温家的支持,便就是会失去一条经济命脉谈氏。 无论砍掉那条腿,西秦都是赢家。 谈荀之不能冒险。 容与只消一个眼神,便能清楚地明白面前这个才活了二十余年的毛头小子,心里想着什么。 垂眸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走远了一些,此处房檐过低,他站的头痛。 “日食前一周,本尊在浮玉山观星台,便一早预测到。”他神色淡淡,默默提醒着众人,自己还有另一个身份。 “然后呢?” 谈荀之追问,温怀感受到逐渐平复下来的温言,也慢慢松开了手,兄妹二人几乎共用一张严肃表情的脸。 容与眉头轻挑,终于站直了些,眉眼舒展开来。 “然后本尊便在前来东临皇都的路上……” “目睹了荧惑守心。” “不可能!”谈荀之下意识否认,“东临也有占星官,这么严重的星象,肯定会禀告乾平皇,又怎会等到异象闹得人尽皆知,才开始查呢?” “会不会……”温言十分谨慎地看了容与一眼,在谈荀之的注视下,说出了自己隐隐的猜测。 “其实占星官观测到了呢……” 瞬间藏书阁陷入一片死寂。 温怀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觉得自己刚才就不应该把手放下来。 容与清浅的眼眸中,划过一丝赞赏。 温言想了又想,结合手里目前掌握的线索,越来越觉得,日食和月蚀这两个异象,或许可能大概……只有东临看到了。 不,如果再准确一点,幕后之人只想让乾平皇看到的话,那或许,明云谱的作用范围,只在皇都。 思及此,温言立马来了精神,“谈荀之,把秘笈给我看看!” 秘笈上墨印不清,有地方的线条还断断续续,勉强可以看清楚字迹。 温言眯着眼睛,几乎快要贴上去,连边边角角的地方都不放过,还跑到窗边抻开那页纸,在阳光下照射。 可是除了纸浆纤维,再别无他物。 容与看她研究够了,才又开口,“前日浮玉山来信说,并未看到什么异象。” 温言彻底泄了气,“难不成又要进宫?” 温怀疑惑:“落落你进宫做什么?” “仙尊都这么说了,那证明日食和月蚀肯定是又区域限制的,也就是说占星官他……啊……”温言话到嘴边,看着温怀和谈荀之一起蠢蠢欲动的手,音调连忙转了好几个弯,才道。 “知道些什么!” 差点被吓死的二人长舒一口气,把心放回了肚子。 “可是占星官又不在宫里啊落落。”温怀又气又笑。 “咦?”温言挠挠头,理所应当地认为这种专门为皇室服务的私密机构,必然存在于宫内。 “竟然不在吗?” “占星对于位置和地象条件的要求是很严格的。”谈荀之解释道,终于有一个自己能插得上嘴,仙尊又不抢答的话题了。 他肯定不知道东临的占星大殿在哪里! 于是自信满满道:“所以占星大殿就在……” “在三危山。”容与清冽的声音,一开口,谈荀之差点半口气没上来。 “那走?”温言趁机把秘笈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就没一个能用上的,很是挫败。 容与意味不明地抬眼看了温言,声音中忽然带了些失落。 “你们先去,我……本尊随后就到。” “好。” 温言没有任何留恋,脚步甚至还更加轻快。 谈荀之兴高采烈地像只小狗跟了上去。 温怀路过容与的时候,甚至故意叹了口气。 容与眼神危险地眯了起来,仿佛一只狩猎的苍原狼。 本尊是迟了,又不是死了…… 第57章 自我KTV第一人 凤仪宫。 “尊上。” 两天不见的末舟,头发跟被人炸过似的,灰头土脸,语气中是压都压不住的委屈。 容与尽量让自己嫌弃的不要太明显。 轻咳了一声道:“事情都办好了?” “是,都办好了尊上。” 乞丐限定版末舟,在线委屈。 高岭之花,可望而不可即,不染凡尘的仙尊,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不惜把可爱聪明,果敢又智慧的末舟! 当信鸽用! 往返于皇都和浮玉两地,自己的内力都差点烧光了。 他伤心了,他难过了,他破碎的心再也无法挽回了! 他…… “你辛苦了。” 他又可以了!! “属下不辛苦!”末舟顿时眼含热泪。 容与那句没什么感情的话,落在他耳朵里,自动翻译成了。 “本尊浮玉仙山座下,最善良体贴可爱懂事绝顶聪明的第一得力助手——末舟,你真是辛苦了!” “仙尊实在无需如此费心体谅属下!”末舟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自我ktv第一人,“能为仙尊办事,是末舟的福气!” 容与有些迷茫,自己当初遇到末舟,决定将他收入浮玉山的时候,他好像不是这样的…… 这边他们正上演着主仆情深的戏码,那边宫门口失魂落魄的陈涉,也脚步虚浮地走了出来。 “怎么会……” 容与眸色一沉,见自己等的人已经出来了,末舟也瞬间收敛神色,消失不见。 耍宝归耍宝,关键时候末舟还是很靠谱的。 “殿下……” 容与幽幽的声音仿佛从两千里外的西秦,缥缈传来, 令陈涉有些恍惚。 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不是自己幻听了。 “仙尊。”陈涉立马打起精神,在母后宫内是儿子,是什么样子无所谓。 可出了这个宫门,面对仙尊容与,他就只能是东临太子。 容与注意到他向后看去的视线,眸色一沉,开门见山道。 “殿下,听闻早先乾平皇夜夜难寝,被噩梦缠身,总是浑身乏力?” 若说原本陈涉只有三分清醒,听了他这话,则如当头一盆冷水浇下。 佯装震惊道:“仙尊竟也知晓此事?” 容与静静地看着陈涉担忧地叹气,不知道的人,定会为这感天动地的皇家父子情深而痛哭流涕。 陈涉十分忧虑道:“当年本宫为了寻找可以帮助父皇的办法,可谓是跑遍大陆四国。吃的方子,道士做法,几乎什么办法都用过了。” “哦?”容与见他演戏的兴起,本想陪他玩玩,可忽然想到某人还在三危山,身边还跟着个令人烦心的小东西,瞬间心里升腾起一股烦躁。 顿时对顾左右而言他的陈涉没了耐性。 “听说殿下最后觅得良方?”容与眸色冷淡,“解梦师?” 陈涉惊骇,眼神中瞬间迸发出锐利的光,好似野狗护食一般。 凤仪宫门口是块宽敞的空地,左右两边湖光嶙峋,小桥别致,景色甚美。 只是过于安静的氛围,却显得此处二人之间,有些难以言喻。 陈涉干笑一声,表情夸张,“仙尊还真是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啊!这等小事您远在西秦,竟也知晓。” 说完眼神阴冷地盯着容与,好似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若是容与答得稍有差池,他便会一扑而上。 “那日晷呢?解梦师帮乾平皇排忧解难,竟也会需要用到日晷么?” 陈涉笑了,怜惜地看着容与,轻飘飘吐出一句话。 “真遗憾,仙尊您,答错了呢。” —— 三危山。 “要命!还要爬多久啊!!!” 半山腰忽然爆发出的一阵杀猪叫,震飞了林中一片鸟儿。 谈荀之从背包里掏出从藏书阁顺的地象图制来,手忙脚乱地翻着,还不忘安慰温言。 “落落别急。” 温怀也拧眉不悦,一份训斥,九分关切道:“说了背你上来,你还不听!平白受这累做什么!” 是啊,平白受这苦做什么。 系统又没说非要自己参与,她大可在家躲懒。 只是想到某个白衣身影,她怀里的金狮子还在隐隐发烫。 自己总该做点什么。 任务是任务,可要只是成为了按照系统指示,完成任务的机器,全然失去了自己作为一个真实的,人的意志。 温言有些失神。 那自己和那ai女声,又有什么区别呢? 温言揉了揉酸胀的小腿,对着二哥甜甜一笑。 “我没事!将军府的女儿,怎么能连这点苦也吃不了?”温言委屈地撇了撇嘴。 “二哥许久未见,是不是以为我变成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抗,来阵风就能吹跑的小姑娘了啊!” 温怀都已经半蹲下来,准备将自己的后背送出去,可是听见她这话,一时间心里又是心疼,又是自豪。 在自己心中,妹妹就应该是躺在家中享福。有他们这几个哥哥在外打拼,就是为了可保将军府百世无忧。 更是为了护着这唯一的妹妹。 哪怕温言一辈子不嫁人,温氏也会永远养着她。 谁敢多说一句屁话,他温怀第一个砍了他! 可是自己妹妹,温言却这般懂事,连爬个山,也丝毫不愿示弱,这时候还想着将军府,真是令温怀心疼不已。 温怀只是恨自己这张笨嘴,什么话都不会说。 半天才憋出一句,“要是大哥在就好了。” 温言失笑,揶揄道:“大哥在就能劝说我了吗?搞不好还会说你呢!” 温怀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炸毛道:“说我做什么!老子背自己妹妹还有错了?!” 他这辈子,最害怕大哥说教了。 上至论语孟子,下至礼记大学。 简直引经据典,狂掉书袋。 偏偏还就用罪柔软的语言,戳你心窝子最软的地方。 要是非得被温恒教育一顿,温怀倒是更愿意选择家法一场。 温言心里暖暖的,瞬间觉得爬山也没有那么累了。 这辈子,借了“温言”的光,也算是体会到亲情关爱,是什么感觉了。 “我看看还有多远?” 假装在查看地图,实则竖耳倾听的谈荀之,忽然被吓了一跳。 “做什么心虚事了?” 温言一颗脑袋凑过来,神色探究地看着他。 “没,没没什么,我能做什么亏心事!荒谬!” 谈荀之咽了口口水,半推半就地把册子放到温言手上,心脏狂跳不已。 太,太近了! 温言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没再搭理,而是研究起了手上的地图。 不多会,便发现了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那个……” 温言尴尬地抬起头。 “我们是不是爬错山了啊。” 第58章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确定不说?” “你!你竟敢对本太子不尊不敬!” 陈涉没有具体感知,也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从凤仪宫外,来到此处。 此时飘在半空之中的陈涉,低头望去,竟还能看到下方,自己养的那群暗卫。 眼下正因为他暗号说了一半戛然而止,而纷纷茫然失措,顿在原地。 还有…… 陈涉竟然还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和另一个仙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何下面的自己如灵魂出窍一般愣在原地,而仙尊却行动自如,面色如常。 甚至他还感觉到容与隔空对着此时悬在空中的自己,微微一笑。 陈涉眼中神色大骇,可他眼下本就漂浮在空中,没有什么支撑,此刻一个激动向下抓去,瞬间就脑袋朝下,猛然失重,掉了下去。 陈涉吓得浑身血液倒流,上下反置的身体,令其脸色乌青,嘴唇发紫。 正当他以为自己要么一头撞在地上,爆体而亡时,却忽然感觉自己被一张柔软的网兜住一般,触底反弹。 立在旁边一袭白衣,袖袍边勾着银丝海浪纹饰的仙尊容与,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轻蔑,右手食指向上一挑,陈涉便缓慢上升起来。 直至倒立的视线,和与其平视。 薄唇轻启。 “现在,你还是……”容与微微侧头,似笑非笑道。 “只有那一句话想说么?” 陈涉又气又怕,明明自己的四肢都没有被束缚住,可却还是怕到身体僵硬。 连抽出袖口中的匕首,这般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现在自己想要撩开眼前遮挡视线的发丝,也如单指拨开群山一样艰难。 另一个容与和陈涉一样,都悬浮于空中。 明明周围一片澄澈,二人下方宫内情况,也是看的一清二。 而方才被陈涉触碰到的透明网状地方,竟开始慢慢变成黑色。 那如死亡气息一般的黑点,渐渐蔓延开来,将二人包裹其中。 陈涉长因时间倒立悬空,脸涨得通红,眼球充血,五官也变得肿胀不堪。 咿咿呀呀的想说些什么,却并不能听清。 当黑暗彻底吞噬光明,陈涉眼里最后的一点光。 也消失了。 容与叹了口气,往前走了两步,双臂抱胸,微微低头,迁就陈涉此刻的身体位置。 “莽撞无知,自命不凡,贪恋王权,甚至……” 容与每说一个字,陈涉的心跳就慢一分。 陈涉自己一时间竟也分不清楚,到底是他对这个东临太子的身份过于自信。 亦或是,对于事情败露后乾平皇怒火的害怕,压过了理智。 “不惜,想要,谋权……” “啊啊啊!” 陈涉嗓子里发出难听的,犹如乌鸦叫声一般的干裂声音,身体不由自主的左右扭曲,晃动着。 很难想到,这如待宰猪羊一般在空中蠕动的,竟然会是堂堂东临国太子殿下。 容与的眼神从上到下,没什么情绪地扫了一遍。 像一把刀,不言语,温柔但锋利地割碎了陈涉所有的自尊。 “哦,准备说了是吗?”容与退后两步,双手交叠在背后。 “可是……”他忽然一笑,陈涉眼里瞬间闪射出无限惊恐。 “不需要了。” 陈涉忽然发觉,世人对浮玉仙尊的认识,恐怕……仅仅浮于表层。 自己面前,现在的这个容与,比起仙尊。 陈涉更愿意相信,他是魔尊。 自己出去后一定要向父王揭穿他的另一层面孔! 容与食指隔空放在陈涉的一侧太阳穴,一缕银色光芒从中丝丝缕缕钻出。 可陈涉却并不觉得痛。 “其实本尊原可以不用对你如此大费周章,不过你最近实在蠢笨,做了些,惹人厌烦的事情。” 容与仿佛想起了一些画面,脸色瞬间变得不大好看。 他将手里那团白光,用力一握。 “啊啊啊……”陈涉嗓子里又发出些干涩的低吼。 “求饶?” 容与对他简直失望至极。 原本以为只是个脑子坏的,却没想到竟连一丝皇家骨气也无。 东临,未来堪忧啊…… …… 本尊的话你要记得,别再招惹你惹不起的人…… 别再招惹…… “别再招惹……” “殿下!” 小才子忽然跌坐在地上,狠狠抱住陈涉的腿,失声惊呼,“您怎么了!” 陈涉双眼涣散,无法聚焦,上下嘴唇轻轻触碰,开始小才子还能听见些什么。 后来干脆变成无声的呢喃。 “仙尊,仙尊您救救殿下!”小才子改求容与,“方才您和殿下聊的好好的,却为何殿下忽然变成眼下这幅模样了啊!” 容与面露难色,安抚道:“你先别急,待本尊看看。” 得到他的答复,小才子安心地磕了个响头,额头一片红肿。 “多谢仙尊救命之恩!小人没齿难忘!” 东宫之人,又常伴太子身侧,怎会没有戒心。 只是事发突然,陈涉忽然如灵魂出窍一般,可容与却是神色如常。 小才子看的一丝不苟,且料想他没那么大的胆子,在凤仪宫门口就动手。 是以才选择求助。 容与右手扶上下巴,拇指上的金玉扳指相比于往日来说,有些黯淡无光。 他神色严肃,仔细研究过后,对小才子道。 “依我看,太子殿下怕是最近操劳过度,被鬼魂附体了。” “什么!”小才子又是哐哐磕了两个头,“求求仙尊一定要救救太子殿下!求求您了!” 容与有些为难,“这……” 小才子脑中忽然有根弦崩断了,跪着蹭到容与前面,却只敢停在一步之外。 他纤细瘦弱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垂在身侧。 似下了很大决心,“只要您告诉小人,该如何救太子殿下,后面的事情,便不会再劳烦仙尊了。” “另外,应天帝……的要求,小人也会帮您达成。” 容与本来毫无波澜的面孔,因着后半句话,忽然感兴趣了起来。 只是盯着伏在自己脚边不远处的奴才,良久后才道。 “好啊。” 旋即右手一甩,食指中指并拢,一道透明的光符,便出现在空中。 容与洋洋洒洒挥动手指,随后手腕一翻,五指成爪,那光符就变成了张白色信笺,慢慢飘落在小才子眼前。 “多谢仙尊!” 容与又看了宛若痴儿一般的陈涉,心道。 你倒是养了个忠心的奴才。 可惜…… —— “搞什么,我差点以为真的走错了!” 温言对着那地图,擦了下额上本不存在的汗。 “山左边拐弯,有棵歪脖子树,树上有根白绫,绫上有……” 温言照着解说念下来,声音越来越小,感觉越来越冷。 “你们谁,谁看一眼!” 她刚才前三项都确认好了,就差最后一点。 “你去。” 谈荀之将温言伸过来的手推到温怀前头,眯着的眼睛掀起一条缝,找准方位后,又连忙闭上了。 “靠!老子不去,这要是站了头狼,一头熊,你温二哥我都能赤膊上阵。但老子打小就见不得那些斜得乎的东西!” 温怀大手又是一推。 倒霉的地图转了一圈,又物归原主,回到温言手上。 两个没用的东西! “系统,检测周围危险程度?” 【正在为您查询……】 温言心一横,自我催眠着。 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建国之后不允许成精! 【叮!周围状况良好】 温言深吸一口气,小拳头捏的嘎嘣作响。 温怀(不敢睁眼版):“妹子你可以的!” 谈荀之(瑟瑟发抖版):“落落你可以的!” 温言(翻白眼版):“我可以的!”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温言猛地一个弓步冲过去,闭着眼睛凭刚才的直觉向左转过去,忽然看到一缕白光闪过。 却因为冲的太猛,没刹住脚步,而直挺挺撞进一个冰凉的物什里头。 “啊啊啊!!” 靠靠靠!不会撞到白绫上头附身的女鬼身上!!! 温言下意识想要倒退两步,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着,双眼紧闭,额头上仿佛还存留着那冰凉的触感。 听见温言尖叫的另外两人,也都几乎同时间男高音,男中音,女高音,齐声合唱了起来。 三人同频地脚步乱窜,另外两位男士一手捂着眼睛,一手在空中胡乱摸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妹子别怕啊~~~”温怀的尾音都拐了山路十八弯,“二哥来救你~~~” “落落,落落!”谈荀之属于慌乱口不择言型,叫声短促并响亮,“落落!啊!” 温言则是开启毫无差别的攻击模式,拳拳到肉,脚脚踢空。 “别过来啊啊啊!你个女鬼!” 温言心里疯狂想着,还有什么能救自己! 身边这两个“废物”? 不行,得想个厉害的! 于是脱口而出道:“我告诉你,不管你是好鬼,还是恶鬼,都不能伤害我!” “你知道我师傅是谁吗?” “……是谁?” “是大名鼎鼎,世间号称‘天人之姿,百世沦陷’的浮玉山仙尊,容与……诶?” 等会,问自己话的这个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不确定再听听。 温言脑袋一歪,眉头紧蹙,试探道:“你谁?” 容与看着面前终于冷静下来的少女,失笑着温柔地帮她解开手上,方才胡乱挥舞时缠上的白绫。 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方才她说的那些话,竟如魔音入耳一般。 仿佛被蛊惑一般,顺着少女的话回道。 “你师傅,容与。” 第59章 副星官 温言懵了,温怀傻了,谈荀之晕了,系统炸了。 容与……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玩过头了。 三危山同中曲山不一样,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什么高大的树木,基本上都是低矮的灌木,且土壤为砂砾较多。 所以此时已经在山中转了一圈的几人,除了容与仍是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的模样,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沾染了点此地沙尘。 “观星对地势要求极为严苛。此处气候干旱,地势高,晴天多,视野开阔,云层少。所以占星大殿选在三危山,是东临境内,最合适的选择。” 容与孜孜不倦地解说着。 温怀背着昏过去早就不省人事的谈小公子,隔岸观火偷瞄着,那第不知道多少次搭话失败的容与。 忽然有些感慨,自己非要背着小土豆的这件事,好像也没有这么憋闷了。 温言气鼓鼓地在前头领路,面色是从未有过的郑重。 可她知道,这才不是因为自己紧张,而是……容与实在太过分了啊啊啊!! 竟然装鬼吓她! 他自己是仙尊之身,就可以不管不顾,他们这些凡人之身的小鱼小虾了吗?! 果然,杀人魔的心眼就只有针鼻儿那么大,不过自己在藏书阁已经够给他面子了? 都没有直接拆穿他拙劣的谎言,也没有直接怼他。 那他究竟到底是为什么,偏要冷不丁地站在那里,装神弄鬼? 思及此,仍是气不过的温言,忽然脚步一顿,阴恻恻地回头剜了容与一眼。 胸口上下起伏着,也不知是因为爬坡累的,亦或是被某人气的。 “你……” 容与话刚说一半,就又重演了前几次温怀见证的场景。 被吓坏的温言,现在只要一听见他说话就心烦得很,寂静的山路间只有几人嘎吱嘎吱,踩在土地和枯枝上面的声音。 容与叹了口气,无奈放下刚伸出来的手。 他只是想给温言一些安神丸。 或许……自己方才真的很过分? 容与眉心一动。 温怀忽然对容与产生了一些同情,往上又颠了一下,快要滑下去的谈荀之。 心道,怕是这位不染凡尘的仙尊,还不知道,自家妹妹有个什么样的倔脾气。 不过……他妈的谈荀之这小子,到底吃什么长大的! 靠! 三人又走了一会,“巨型小土豆”则是在温二坚实可靠的背上,舒舒服服地睡了半路。 “应该就在此处。”容与开口道。 几人也停住了脚步,开始四处张望。 可却并没有看到什么高大巍峨的牌匾,亦或是什么大门围栏。 四目望去,周围还是一片荒郊野岭的感觉。 日薄西山,此时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仅存一丝清幽的暗蓝色为他们照亮山路。 天黑对于观星来说,却是个有利条件,虽然对温言一行人来说,不太方便赶路。 温言蹲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小腿,感受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不远不近距离的容与,胸中烦闷已然消了大半。 切,还挺会装乖…… “呼……” 温二哥感受到耳边吹来的热气,身体一僵,咬牙切齿道。 “他妈的谈荀之,醒了就赶紧滚下来给老子自己走!!!” 饱含愤怒的声音直接把谈荀之震了下来。 “温二哥,哈啊……” 温言眉头一挑,本以为这小子是个老实的,没想到竟也有花花肠子。 “咦?” 正准备站起来,继续找路的温言,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不明所以的众人,看着缩成一团的温言,埋头开始刨土。 随着表层杂物被清除后,枯树枝和砂砾掩映下逐渐显露出一块石板。 温言小手忽然一顿,忽然有些瑟缩。 该不会又突然蹦出来个什么东西!! 苍了天的,那这任务可就有点太难为人了,是故意整蛊的? “我来。” 容与平静的声音,在此刻这种环境中,就显得格外有力量。 温怀探究地看着容与,又看看温言,只觉得仙尊这人…… 可真是乐于助人啊哈哈哈! 谈荀之惨白着一张俊秀的小脸,有些怨妇似的看着仙尊容与。 他对温言绝对不一样! 问就是同为男人的直觉! “你来!” 温言没有丝毫扭捏,立马一个后撤步,躲了老远,小脸上还是后怕。 容与只是站在原地,轻轻一动手指,那石板便干干净净地显露出来。 “往……前走?” 胆子稍微大了点的温怀,探头过去。 灰白色的石板上,有几道笔力深刻的凹槽,里面朱红色的颜料,已经褪去接近一半的鲜艳。 “你们是?” “啊!!!” 除容与外的三人,全都被这突然出现的问句吓得嗷嗷直叫。 男人尴尬地挠挠头,“不好意思,吓到诸位了。” “是,是人。”谈荀之颤巍巍的拍了拍温怀的肩膀。 “跟着他走。”容与顿了会肯定道,“此人是占星大殿中人。” 男人瞬间被三道齐刷刷的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双手不自觉紧紧抓住肩上麻质背篓。 感觉自己好像一只误入了狼群的羊…… —— “就是这里了。”男人羞涩地侧身让出殿门口的位置。 温言看他长得一副小白脸模样,却一身腱子肉,觉得实在很违和。 “多谢小哥带路,不然我们几个还不知道要在山里绕多久呢。”温言甜甜道。 男人更不好意思了。 “还不知道小哥怎么称呼呢?”温言又问。 “啊!我叫南星,是殿里的副星官。”南星爽朗道。 温言一脸震惊,“小哥看起来很年轻,竟然已经是副星官了啊!好厉害!” “咳咳!”谈荀之看南星的眼神,忽然变得不太友善。 容与淡淡道:“先进去。” “哦对!”温怀手忙脚乱地从腰间掏出一块身份玉牌,亮了出来。 “我们是奉乾平皇口谕,前来调查一事,还请副星官行个方便。” 南星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别扭,不过瞬间便又重新挂上了得体的微笑,躬身抱拳行了一礼。 “有失远迎,原来是宫里来人了。诸位里头请,我这就去请主星官前来。” 温怀点点头,走进了有石砖有屋顶有灯火的地方,他又立马摇身一变,成为那个意气风发的温小将军了。 谈荀之也不知何时,悄悄整理好了自己有些脏乱的仪容,一点看不出方才昏倒时的狼狈样子。 眯眼看着二人远去背影的温言,咬了咬牙。 更不用回头看,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容与,肯定更是纤尘不染的主。 合着自己这一身土,就是为了衬托他们三人丰神俊朗的存在呗? “容与。” 被直呼其名的仙尊,沉默了一会,还是从鼻腔里低低嗯了一声。 温言盯着前头两位翩翩公子的眼神,愈发寒冷。 “你能不能在自己身上搞点土?” 她非得拉个人下水! 容与玉佛般的面孔上,浮现出淡淡的疑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瞬间心下了然。 “不必。” “嘿?”温言一怒,刚要回头对线,就被身后那人,一手控住了脑袋,感觉浑身上下,笼罩了层层白光。 容与神色温柔,不必把他变脏。 让她变干净,不就可以了么? 第60章 心头肉 “怎么回事?”韦皇后不怒自威的声音,吓得东宫内太监宫女乌压压跪了一地。 “回皇后,仙尊说殿下这是……”小才子跪着往前蹭了蹭,低声道。 “被鬼附身了。” 韦皇后脚步停在绣着万里江山图的屏风面前,隐约可以看见高热的陈涉,头顶过水进怕,躺在床榻之上,身躯痛苦地微微蠕动着。 “仙尊?”韦姝雁皱了下眉,头顶金步摇微微晃动,碰出清脆的响声。 “回皇后,殿下高热症发作时,正在凤仪宫外,与仙尊谈话。”小才子回道。 “仙尊可有什么异样?” “并未,小人盯得仔细。”小才子身子伏得更低,“奴才斗胆问仙尊要了一剂方子,说是可以治好太子的……高热症。” 韦姝雁瞟了眼脚下跪着的小才子,看到他的手,离自己凤袍衣角很是接近。 面上不动声色,眼里划过一丝嫌恶,在侍女的搀扶下转身坐在的梨花木凳子上。 懒洋洋道:“呈上来。” “嗻!”小才子得令起身,快步走进陈涉内殿,担忧地试了试陈涉额头温度,竟不降反升。 顿时慌乱地扯了桌上容与给过的信笺,疾步几乎是跑着到了韦皇后跟前。 “娘娘,您请看。” 韦姝雁单手撑着脑袋,身边大太监成公公一张臭脸走了上去,转身时不知是故意,还是怎样,拂尘狠狠地抽了小才子脸颊一下。 “哎呀!咋家真是上年纪了,这不眼睛都看不清了。真是不好意思才公公~”成公公阴阳怪气道。 “不敢,是奴才跪错了地方。”小才子将脸紧紧贴在地面上,脊背以一个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角度,弯了下去。 成公公笑了,又是一脚,狠狠在他白皙的手上撵了一脚。 小才子闷哼一声,又赶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阉人时间一久,身体上的雄性特征会慢慢消失,更别提从小就被送入东宫养大的小才子。 别说皮肤细嫩如女子一般,就连变声器也没度过,不知因为这一口清脆的嗓音,在宫中吃了多少苦头。 小才子暗自咬紧了牙关,如果那年冬天御池旁没有太子的话。 恐怕自己早就…… 自己现在经受的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哎呀!你说说,这腿脚也不太好使了,这次看见了,本来想躲,步子一下迈大了。”成公公短短几步的距离,却走出了二里地的架势。 韦姝雁戴着金护甲的手柔柔一摆,帮她揉着太阳穴的宫女便退了下去。 她慵懒地睁开眼睛,虽然年近不惑,眼角也有了细纹,可毕竟也是养在深宫中,锦衣玉食养着的。 再怎么年纪大,也要比同龄女人,年轻貌美许多。 韦姝雁轻笑道:“快别为难人家了,万一等皇儿醒过来,这话传到他耳朵里,倒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会管教吓人了。” “奴才不敢,今天是小人没长眼,自己个儿撞得!” 小才子品到口中甜腻的腥味,心中早就没了什么情绪。 “拿来。”韦姝雁见他还算机灵,终于决定放他一马。 “嗻。”成公公用袖子将那信笺,擦了又擦,侍女又递上来一张全新绢丝手帕包上。 那张可以救高热太子于水火之中的信笺,才最终到了其生母,皇后韦氏的手中。 韦姝雁只扫了一眼,便怒气冲冲地将那信笺团作一团,狠狠砸在了小才子头上。 气的凤容大乱,面上皱纹仿佛都更深了一些。 韦姝雁站起来一脚踹翻小才子,厉声道。 “混账东西,这上头写的什么你不知道?” 小才子被踹得仰面翻了个滚,一头撞在身后屏风木座上,登时感觉脑后一股热流,泊泊而出。 却又不得不赶紧爬了过来,重新在盛怒的韦姝雁面前跪好。 为了太子,他不能退! “你告诉本宫……”韦姝雁眯起凤眸,似是恨不得将小才子,连同榻上的亲儿子一起剥了。 气极反笑,语气轻柔但阴森,仿若鬼蜮中的厉鬼般,轻声道。 “什么叫,需要血亲心头肉一块?” —— 三危山,占星大殿。 温怀几人坐在大厅内,等着那位主星官到来。 殿内没有想象中的奢华,也算不上朴素。 如果非要温言形容的话…… 她觉得只有“叙利亚风”,才可与之一战! 没错,殿内几乎没有什么人用的东西,所有器具,包括他们现在坐的凳子,也全都是取材自三危山的各种石头或是树木,打磨制造而成。 怪不得方才遇见那个像樵夫一般的小白脸,竟然说自己是副星官。 看来就算是大殿内,一人之下的南星,也得上阵自己砍柴啊…… “看够了吗……”温言阴恻恻道。 容与也淡淡地看着那位,几乎没把视线离开过温言的,谈小公子。 谈荀之干咳一声,耳尖一红,慌乱转移了视线。 自己已经看的够隐蔽了,怎么还会被发现。 “啊……本公子只是……” “那有镜子。”温言面无表情,素手一指。 谈荀之抬眼望去,只见温言正对面刚好有面锃光瓦亮,光滑如水的镜子。 而此刻,他正好和温言冷冰冰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谈荀之立马从石头凳子上弹了起来,仿佛被火撩了屁股,连脖子都红透了。 “我,我出去透透气。” 一想到方才自己痴痴盯着温言的表情,全被对方一丝不漏地尽收眼底。 谈荀之就恨不得,自己从来就没出生过! 屋内容与似笑非笑地看着温言,忽然有一丝后悔,自己方才不该帮她的。 谈荀之走了之后,温言终于可以清净地欣赏镜中自己的焕然一新的美貌! 方才容与不知道使了什么法术,就好像童话故事中,灰姑娘和白马王子的故事一般。 温言在“仙男”的帮助下,上演了古代版“奇迹暖暖”。 最终灰突突的小丫头,摇身一变,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绢丝白铃兰广袖襦裙,头上什么枯树叶子小沙子,也全都被一头乌亮柔顺的秀发替代。 流云髻上簪了一只玉玲兰,耳坠子也是配套的花样。 顺便还附赠了温言一套,清水出芙蓉的纯欲妆面。 连温怀都看得啧啧称奇,“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怎么是你?”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谈荀之的惊呼。 温言眸色一凝。 主星官,来了。 第61章 大闲人容与 【叮!恭喜玩家支线副本-‘日月无光’,进度完成90】 嗯? 什么情况,难道这位主星官,是支线副本的关键人物? 温言激动的站了起来,望向门外的眼神里有着无法忽视的炽热。 容与依旧气定神闲地待在原处,连破石凳子都被他坐出一种龙椅的感觉。 南星先是走进来,后头跟着四个人。 温言看不清楚,但黑暗中望去,直觉告诉她那几个人中,其实并没有什么主星官。 “这……这是?”温怀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仿佛世上除了能让人死而复生这件事情,再没有别的什么可以震惊到他了。 只见那四人肩上分别扛着鲜艳的红漆木架,脸上被月光晃出半面阴影,每个人都面无表情,步伐机械,很是瘆人。 温言的视线继续向上,便看见了一尊木质人像,头大身小,红黄蓝绿黑,五种颜色,构成了这尊人像的全部五官和肢体。 原来令谈荀之惊呼的,并不是什么熟悉之人成为了主星官,而是再次出现的南星。 四人站定,将肩上红漆木架子放了下来,人偶硕大的眼睛,诡异地和温言平视。 “馁异无!” 他们重复了三遍这个听不懂是何处方言的号子,便又倒着退了出去。 整个大厅瞬间弥漫着恐怖而又安静的气息。 “不好意思诸位,没被吓到。”南星用健硕的臂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张过于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歉意。 “没猜错的话。”温言盯着那几乎和自己齐平的人偶,出声道。 南星点点头,“不错,这位就是主星官。” 缓缓来迟的谈荀之,脸都吓紫了,定定站在一角,坚决不再靠前一步,仿佛那踏进那人偶一定范围内的话,便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主星官不是人?”温言看了眼容与,心中稍微定了些神。 起码有他在,就算南星要搞什么鬼,也不至于打不过。 “姑娘此言差矣,占星大殿世世代代,都由主星官坐镇。”南星似是对温言的冒犯有些不悦。 语气不善,“副星官每甲子一轮换,但只要占星大殿存在一天,主星官就永远是这位大人!” “抱歉,是我唐突了。”温言觉得还是谨慎一点好。 “啊既然如此的话,我们还是跟副星官聊一下比较好。”温怀后悔,若早知道主星官不能开口讲话,又何必兴师动众,还在大半夜的吓自己一跳。 南星一脸了然,“诸位不要觉得,主星官只是一尊雕像这么简单。” “难不成他还能告诉我们,想要知道的事情?”谈荀之又怕,又要嘴贱。 南星却不恼,反而笑了笑道:“自然可以,诸位尽可提问。” 温言看了眼容与,那人依旧平静的仿佛只是来凑个数。 又和二哥对了视线,思忖片刻后,开门见山道。 “那么,敢问主星官,可否告知,东临最近一次荧惑守心……”温言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同时向温怀方向慢慢走去。 “发生在什么时候?” 南星自然看见温氏兄妹如临大敌,满身防备的样子,不禁失笑。 “姑娘不必如此紧张,我这就帮你转达。” 谈荀之趁着南星凑近人偶之时,一个箭步,向兔子般的窜到了最近仙尊容与身后,这一个饱受惊吓的小心脏,才终于平复下来。 容与眉梢轻抬,淡淡地向后瞥了一眼,没说什么。 南星站立,回道:“主星官说,最近一次发生在七月初八,也就是……八日前。” 果然! 温言迅速地看了眼容与,没想到却忽然和他的视线对上,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乾平皇可知晓此事?”容与收回眼神,对南星问道。 南星面上忽然浮现出为难的表情,温怀连忙道:“副星官大可放心,我们前来只是怀疑日食一事,乃是人为,舍妹询问星象一事,并非是为了追责,而是想要确定一些事情。” “这样啊……我问下主星官的意思。” 南星便又附耳到木质人偶脸侧,窸窸窣窣说着些令人听不懂的方言。 “诸位,主星官说,除占星大殿人员,其余人等一概不知。只是其中缘由,不便告知,还请谅解。” “无妨。”容与看着温言道,“可否借阁下观星台一览?” “当然。”这次南星答应的很是爽快。 温言却是觉得他那一眼,看得自己很是莫名其妙。 脑中想着系统的提示音,只觉得浑身轻松,终于快解决完这件麻烦事了! 然后自己就是要一边刷陈涉的好感度,一边再查清白氏之死,当年的真相。 便可以…… 温言忽然从美好的幻想中惊醒,皱眉看着杀人魔。 心想,他怎么这么闲,使节可以在外头逗留这么久吗? “啊那个!” 在南星的带领下众人都已经抬脚,往观星台的方向出发了,温言却忽然开口。 “我……”容与等人全都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她。 “刚才爬山爬的脚好像伤着了,要不就你们先去。”温言嘿嘿一乐。 “我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不是吗。” 容与只是看了她一眼,倒没再说什么。 温怀和谈荀之刚准备开口,就被容与拦了下来。 “对了副星官!”温言害怕地瞥了眼那颜色诡异的木质人偶,弱弱地对南星道:“那个你能不能把他们送到位置后,就赶紧回来呀。” 温怀觉得自家妹妹今日很是反常,自家妹妹虽然是将军府独女,却从来也不会恃宠而骄,可今日却格外娇滴滴。 爬山可能会累,但温言绝对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性格。 “落……” “好。”南星微笑点头应下了。 第62章 谁杀了他(她) 处于三危山顶峰的占星大殿,视野很是开阔。 温怀和谈荀之并不知道容与上来,究竟是想看些什么,只得像两个无头苍蝇般跟在容与后头,转来转去。 “抬头看看。”容与背对着他们,站在山顶边缘处的石栏后头道。 “有什么好看……” 谈荀之本来不屑一顾,却在抬头瞬间愣住了。 “……的。” 料想星星而已,有什么好看的,不是每天抬头就能看到吗。 却不想抬眼就仿佛被抽干灵魂,进入到了另外一个层次的世界。 浩瀚的夜幕上,靛蓝色的纯净幕布上,坠着几颗闪亮的星点,璀璨的振奋人心。 谈荀之就好像被人在灵魂上,重重砸了一下,鼻头发酸,目眩神迷。 “有时候,人只能看见眼前的方寸之地,却总是忘了要抬头看看,那片广袤天地,浩瀚银河。”容与出神道。 “方寸之地……”温怀喃喃自语着,脑中忽然有根弦绷断了,脸色骤然变白,转身朝楼下跑去。 容与依旧背着身子,谈荀之左右看着,踟蹰中,就听见了不远处传来温怀震怒中带着不可思议的声音。 “温言?!!” 谈荀之二话不说,就如离弦之箭般蹿了下去。 只见温言面如白纸,黑亮的眼睛因着恐惧和害怕而闪烁着。 她的手,握着一把刀。 而木质人偶面前,一滩血泊,却不见第四人身影。 “落落,你……”温怀伸着手,想要上前一步。 “不,是南星,是南星!”紧握刀柄下意识后退的温言,置若罔闻。 “落落听话,你先把刀放下来,有二哥在,你绝对不会出事的!”温怀急得满头汗。 “温落落!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的!”谈荀之看温言的身体姿态,分明是防御型,这说明,她此刻的惊慌失措。 乃是出于对自身安危的担忧! 果然,温言手中的匕首,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二哥……” “我在我在。”温怀一个箭步冲上去,将温言抱了个满怀,手掌在她背后轻拍着。 “南星要杀我。”温言眼神空荡,容与此时刚好从楼梯上下来。 “我是自卫。”轻声呢喃着的温言,眼底忽然闪过一丝精光,眼波流转,正好和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对上。 温怀此时简直要心疼死了,手下力道愈发温柔,“有二哥在,谁也别想冤枉我们落落。你放心,二哥一定给你做主!” “没错!”谈荀之也来劲了,“谈家也给你撑腰!” 容与面色淡淡地走到血渍面前,蹲下来,洁白的衣袍和鲜红的血液,形成鲜明对比。 “从出血量看来,南星应该还活着,”容与道。 “你们一人先出去看看血顺着哪个方向离开了,另一个去打些热水来,温姑娘有我照看。” 温怀和谈荀之对视一眼,虽不放心,但也应了。 “我去找,这方面我比你个毛头小子有经验。”温怀厉声对谈荀之道,“我警告你小子,可得把落落看好!这点小事要是还办不好的话……” “我会办好的。”谈荀之不等他话说完,便转身跑了出去。 温怀叹了口气,把温言扶到凳子上,也出门追查南星踪迹去了。 “拜托仙尊,先照顾下舍妹了。” “嗯。”容与居高临下地看着微阖双眸小憩的温言。 冷漠道:“你早就知道。” 少女苍白面色上的睫毛微微一颤,细如蚊呐,“仙尊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容与眉梢一抬,淡笑道:“我只不过给你留了个机会,没想到,鱼儿果真就咬饵了。” 温言心里大骇。 本以为自己伪装的已经够天衣无缝了,却原来不知不觉中,还是落套了。 少女狡黠的眼珠子在黑暗中转了一圈,温言也不再一副瘫软无力的模样,坐直了起来,嫌弃地看了眼手上的血。 就接到一张从容与那边飞过来的帕子,“擦擦。” 温言撇撇嘴,“谢啦。” 容与失笑,“不装了?” 温言嘿嘿一乐,伸手在旁边一指,“时间不多,我们坐下详谈。” …… 不多时。 “落落!我回来了,他们这里打个热水还要绕好几圈,真是的!”疾步而来的谈荀之,呼哧哈哧地端着水壶跑了进来。 温言换回了方才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轻声道:“多谢。” 谈荀之满足一笑,擦了额上的汗。 “南星那小子的血印,从出了占星大殿门口就消失了!”温怀骂着脏话,气不打一处来,迈进了殿门,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统一服饰的小童。 “这门还真是邪门,找的时候就找不见,明明路过了很多次,出去的时候也是,那血明明很多,怎么还就能消失不见了呢?” 温怀一边骂着,一边走到温言身前,左右仔仔细细地看着,眼里是止不住的心疼。 “回诸位,咱们占星大殿的门,确实非寻常人可以入内。”小童拂手开口道。 “啊,这是我刚才碰到的一个小童,说是南星身边的人。”温怀没好气道。 “既然如此,二哥我们得赶紧入宫禀告此事啊。”温言说话的时候,恨不得一口气掰成八瓣来喘。 “好好好,我们这就快马加鞭回去,你就别掺和了,在府里好好休息。”温怀心疼道。 容与斜睨着对上少女那虚弱眼神下的灵动狡黠,不禁摇头失笑。 “你们副星官失踪,殿内可还有其他掌事之人?”容与对小童道。 小童想了想,回道,“平日里副星官和宫内占梦师私交甚好,又是占梦师还会代副星官处理殿内事务。” 容与嗯了一声,“那你便给他传书一封,暂请他为你们代理。另外,本尊还需要你们三月内的星象记录手册。” “是。”小童应声道便退了下去。 “他倒是答应的痛快。”谈荀之道。 容与似笑非笑地对着温言道:“温姑娘,现在身子可恢复好了?” “嗯……仙尊这么一问,我果真感觉到有一股澄澈的灵力在丹田内涌动,方才头晕脚软手麻的症状,全都消失不见了。”温言夸张道。 容与眉眼含笑,谈荀之嘴角一抽,温怀给了她一爆栗。 “还能贫嘴,看来是没什么事了。” 第63章 这个系统世界有bug! 军府,蒹葭阁内。 温言百无聊赖地在床上翻了第五百六十一个的身后,看着窗外已经升起来的太阳,无奈叹息。 “系统。” 【嗯?】 “如果,我是说,呃……我的意思是,这个世界……真的只有我一个玩家吗?” 回复她的,是系统良久沉默,滋滋的电流声,在温言脑中盘旋。 【抱歉,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呢】 温言把被子蒙在头上,无奈道:“唉,算了……睡醒再说。” 不管怎么样,她冥冥之中就是觉得,这个系统世界,有bug! 翌日。 “小姐!”三笑轻轻地敲着门,语气很是急切。 “小帅哥……让我看看你的八块巧克力啊……嘿嘿嘿” 温言在一片云雾缭绕中,笑的嘎嘎乐,手猛地一扑空,瞬间被另一只手握住。 “嘿嘿嘿,抓住你了!” “小姐……” 温言皱眉,这声音…… “怎么是你啊三笑,哈哈……”温言讪笑着收回自己的手。 “小姐,大事不好啊!” 温言无奈,“又怎么了?” 怎么感觉,每次只要自己一回将军府,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啊…… 三笑急的直跺脚,红着眼眶。 “老爷和大公子让我瞒着您,但是三笑晓得小姐您是个什么性子。” 温言一个激灵,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瞒着她? 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三笑抽噎道:“昨夜二公子将您送回来之后,就和仙尊一同进宫去了,直到现在都没回来,刚刚老爷收到一封书信,又急急忙忙进宫去了。” 进宫? 温言大脑一遍飞速分析情况,一边安抚着三笑,拍了两下她的肩膀,让她坐在自己身旁。 面色严肃道:“谈荀之呢?他没有跟着进宫去吗?” “回小姐,谈公子被谈家主接回去了,说是从小身体不好,需要好生将养着。” 温言微微眯了眼睛,心道谈闫还真是个老狐狸。 在鹤昶小筑的时候,卖仙尊人情简直痛快到恨不得喊他一声“爹”。 如今碰上宫里头的事,倒会明哲保身,知道把她二哥推出去当枪使! 温言皱眉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书信里说了什么?” 三笑平复了些情绪,“具体不知,但是听了两耳朵将军和少爷的谈话,好像是和太子有关……” “太子?” 又来搞事? 温言本就没睡几个小时,这会儿听见上辈子冤家的事情,火气更大了。 沉声道:“洗漱,咱们,进宫去!” —— 马车内。 温言赔笑地撒着娇,对她身边那个一反往常,冷若冰霜的大哥温恒,哄道。 “大哥,小妹我这是不是担心父亲和二哥嘛。” 温恒只冷冷地给了她一个眼神。 温言再接再厉,“大哥放心,我绝对不乱掺和,就是担心那太子……” “落落。”温恒出声制止,眼神严肃。 最终还是在温言水汪汪地眼神注视中,败下阵来。 叹了口气,“真是拿你没办法,不告诉你,本就是父亲的意思。” “我知道。”温言低声道。 父亲定是怕太子又以什么借口,逼她进宫,或者以赐婚相逼。 “那大哥可以告诉我,宫里传来的究竟是什么消息吗?我这两天一直跟着仙尊查案,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帮上忙呢。” “都准备带你进宫了,告诉你也无妨。”温恒将她身上的斗篷拢了一下,又将花糕递到她跟前。 “宫里来的是皇后的手谕,说太子病重,需要暂将温怀留在宫内。” “放屁!”温言口里的花糕渣滓,喷了一车。 温恒面无表情地把脸上粉末擦去,听到那小丫头继续道。 “留我二哥能有什么用?!他一个大活人,又不会医术,成天舞刀弄枪,也就一身腱子肉还不错,怎么着?他们这家人是打算杀人吃肉不成?!” 温恒脸听的越来越黑,“慎言。” “是……”温言瞬间就萎了。 —— 凤仪宫内。 “如何?”韦姝雁眼皮掀起一条缝,偷瞄了眼仙姿卓绝的容与。 “诸位看过之后,可有别的什么法子不成?” 一夜未眠的温怀同仙尊温将军等人,全都坐在宫内,与皇后隔着一层屏风。 韦姝雁懒懒的声音,从内殿传来。 “若说是按着仙尊给的方子,才能救治皇儿,可真是太……无能了啊。” “皇后恕罪。”宋庭直直跪了下去,“微臣给太子殿下号过脉了,殿下心脉凝滞,神志不清,高烧不退,仙尊……” “够了。” 韦姝雁戏谑道:“本宫请宋院使来,可不是为了听你再重复一遍皇儿的病情。本宫想听的,是良方。” 温怀气得胸闷,那张容与开的方子,他昨晚就看过了。 韦姝雁分明就是不想剜那块心头肉! 况且他们分明是进宫面圣,想要告知乾平皇,与日食有重大关系的副星官,南星生死不明失踪一事。 可能谁料却半路被这老妖婆拦了去,用太子病重这个借口捂嘴,不让他们说话。 不成想韦姝雁竟然连贵为仙尊的容与,都敢押在这凤仪宫里。 更令温怀感到奇怪的是,容与却也不反抗,只唤了末舟侍卫进宫。 也不知,她抓这么些人,到底是想威胁谁? “皇后息怒,仙尊的方子确实是最见效最快的,太子殿下如今高热已快六个时辰,微臣只是怕再耽搁下去,会有损心脉啊。” 宋庭跪伏在地上,声音沉稳。 韦姝雁久久沉默后,才开口道:“仙尊有何高见?” 此前一直阖目休息的容与,闻声睁开眼睛,淡淡道。 “既然皇后对本尊先前开出的方子不满,那还有一计可试,只是不知……” “仙尊但说无妨。”韦姝雁的声音竟奇妙地软了下来。 容与眼中闪过一丝飞快的厌恶,“宋院使请起。”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又道:“本尊不才,百年前在四陆游历时,曾见过太子这种病症,可那患者,却是个孤儿。” 温怀余光瞥见屏风后女人的身影,好似坐了起来。 “哦?” 容与敛下双眸:“虽无心头肉可取,但那个镇上的居民,却是靠着一门手艺,世代相传,繁衍生息。” 温怀不自觉接话道:“什么手艺?” 他心里隐隐有种预感,果不其然,才问出口,便听见容与道。 “日晷。” 同时间,屏风后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清脆声音。 第64章 垂涎已久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温言刚一推门进去,就差点被个空中的飞来异物开瓢。 “大胆!” 温言眼睛一闭,肩膀一缩,一个手刀就要迎过去。 “落落小心!”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温言眯着一只眼睛,透过手指看到容与端庄地摆了摆袖子,好似刚抬了手。 “大胆!谁敢在凤仪宫内撒野,惊扰凤驾~”成公公拖着长音,阴阳怪气地对着温言叫唤着。 温言赶紧行了一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旋即眼珠子一转,不等他们继续发难,张口就来。 “就是说啊!谁这么大胆?臣女方才出手,只因恍惚中看见只七彩蝶翩跹飞过。臣女想着,虽是个稀罕物件,但没经过允许,私自飞了进来,也是不大好的。” 温言喘了口气,发现没人打断,继续又道。 “是以,臣女想给这蝴蝶一些警告,然后再命人顺着这个方向,抓回来,给娘娘您养在宫里,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温言还是第一次和原着中这位,令人捉摸不透的皇后韦氏交锋,她私自扣押二哥一事便印证了温言对韦姝雁的猜测。 此人果然不简单,需要谨慎。 跪在凤仪宫门口处的温言,心脏狂跳不已。 清晰可闻自己的呼吸声音。 【叮!恭喜玩家攻略对象好感度值+11,累计好感值+2261】 丢? 这么骗他老妈,陈涉还能涨好感值? 不会是昏迷着,只听见第一句住韦姝雁千岁了。 这整齐的数字,很难不让温言想到自己打工时,扣1回复傻呗资本家的黑暗经历。 咦呃~温言打了个哆嗦,便听见成公公不屑的声音。 “算是个机灵的,皇后娘娘叫你起来回话,温大公子也一并起来。” “谢皇后娘娘。”温氏兄妹二人齐齐应声。 温怀朝父亲那边看了眼,拱手道:“皇后娘娘,臣此次入宫乃是翰林院有要务商议,因而将舍妹一道带了进来,送于父兄身边。” 韦姝雁也不为难他,“如此,本宫便也不打扰温学士忙了。” “臣多谢皇后。”温恒行了一礼便退出去了。 温言看到手脚健全的二哥深深松了口气。 温怀(眼神示意版):我就这么不让你省心? 温言(独自生闷气):╭(╯╰)╮ 大哥温恒离开后,凤仪宫又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温言飞快地根据在场众人的表情和反应,判断出,方才袭击自己的异物,应该是皇后或者成公公一怒之下,扔着泄愤的。 那么,究竟是什么事情,值得这般大动肝火呢? 忽然一阵娇媚的笑声从屏风后传来,韦姝雁走到了前厅。 温言连忙低下头,听着那道与年纪不符的声音,在斜前方容与的位置再次响起。 “听仙尊说起方才那个物什,本宫好像想起来点什么了,不如我们……”韦姝雁拖着声音,意味深长地看着容与。 “自然。”容与微微一笑,韦姝雁就和成公公交换了个眼神。 “等等!”温言不知为何,看见二人如此接近的距离,心中忽然有些不大舒服,仿佛被蚂蚁爬了般。 连自己都还没想好,要说什么话。 温戎轻咳一声,对上韦皇后有些不悦的视线。 “臣女无意冒犯,只是有要事禀告。”温言不卑不亢道。 “去议事殿前候着。”没有想象中的刁难,韦姝雁对成公公吩咐道:“务必将温将军等人安安全全的。” “送到皇上面前。” “奴才遵命。” …… 凤仪宫的大门在温言眼前缓缓关上,透过虚掩的门缝,她对上了那双澄澈空灵的眸子。 她看不懂他。 “落落,你……”温戎欲言又止,心里不知为何空了一块的温言,此刻也没什么斗嘴的心思,老老实实准备着听训。 “你能这么担心为父,我真是太感动了啊!!!” 猛地被一个熊抱住的温言,脸上刚养出来的一点婴儿肥都被挤变形了。 这……就是团宠的威力吗? 温言觉得,这感觉,简直不要太好啦!!! 温怀又扯着他们往前走远了些,才气急败坏道。 “爹你瞎说什么!妹子明明就是担心我才闯皇宫的!您和妹妹脚前脚后,再怎么说,落落也是更担心昨夜就入宫的我!” “小点声!”温戎松开她,敲了温怀脑袋一下,“小兔崽子敢在这里撒泼,老子我可保不住你。” 话题被扯回来,温言不再去想那令人捉摸不透的杀人魔,关切道。 “二哥,南星的事情,难道陛下还不知道吗? ” “陛下如何知道?我和仙尊从进了皇宫就被韦皇后的人接走了,所以小妹刚才你说那番话,二哥真是替你捏了把汗啊。” 温怀后怕道:“连仙尊昨夜都没办法面圣,你刚闯进来,就想要带我们走,不过没想到啊……” 他停顿了一会,若有所思地看着温言。 “算了,既然都放出来了,咱们就赶紧办正事。听韦皇后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她和仙尊好像……” “二哥!”温言眼睛倏然睁大,打断他的话,“还是副星官的事情要紧。” 温戎点点头,鹰目中有着令温言看不懂的盘算。 “看来这皇宫,要不太平了啊……” —— “仙尊,怎地现在对雁儿如此生疏?” 屏退了众人的凤仪宫内,仅剩韦姝雁和容与二人。 宫门紧闭,红烛摇曳,火光在琴瑟和鸣的屏风上跳跃。 容与微微一个闪身,躲过韦姝雁朝他下颌伸过来的手。 “皇后请自重。” 韦姝雁委屈地收回手,柔弱无骨地瘫坐在容与身旁的椅子上。 “仙尊可是嫌弃妾身眼下已嫁为人妇,还是说,仙尊你能容颜常驻,妾身却已是人老珠黄了?” 容与微不可查地皱了眉,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日晷,在哪里。” 韦姝雁神色一震,动作有些慌乱。 “仙尊可是担心我的皇儿?您放心,当年的事情,我一点都没有忘记,我……” “韦皇后。” 月白色仙灵闪现在二人中间,容与一个闪身便立在了大殿中央,与韦姝雁相隔甚远。 他嫌弃从指尖燃起一撮火焰,消散周身沾染到那浑浊的气息,鼻尖却忽然仿佛嗅到那阵清幽的铃兰花香。 容与敛眸凝神,冷眼看着那风韵犹存的韦姝雁,沉声道。 “当年一事,本尊早已好言相劝,是皇后一意孤行,乃至全镇……” “好了,你不就是想要日晷吗?”韦姝雁收起脸上的笑容,带着金质护甲的手,隐隐发抖着。 “本宫告诉你便是。” 这一刻的她,又从雁儿,便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韦皇后。 “本宫对仙尊垂涎已久,若你愿意侍奉本宫一次,管他什么祭坛日食,还是南星的问题,本宫都帮你解决。” 韦姝雁祈求又凶恶地看着容与。 那人却只是冷哼一声道,“你果然知道……” 第65章 任务进度99.9% 最后温戎等人,是在御花园内堵到乾平皇的。 “事情就是这样,还望陛下明察。” 陈广晟听完温戎的话后,面上没什么波动。 他的淡定,反倒出乎温言意料。 “朕知道了,等占星殿那小童传信回来太慢了,温家老二你跑一趟,亲自去告诉占梦师。”陈广晟又喘了口气,接着安排。 “温戎你跟着朕去趟凤仪宫,至于温家小女……” 大太监在他耳边窸窸窣窣说了什么,乾平皇点点头,才对温言道。 “你就去太医院。” 温言秉持着上辈子打工的精神,领导有指示就一定要问清楚的原则。 不耻下问道:“请问陛下,为何要单独派我去太医院呢?” 乾平皇沉默地打量了下温言,似笑非笑道。 “虎父无犬女,上次夜宴朕就看出来了,温戎家这个小丫头,也是个厉害家伙哈哈哈。” “陛下说笑了。”温戎干笑一声,“小女只是怕误解圣意才……” “行了,朕还不知道你?” 乾平皇不耐烦挥了下手,对温言笑道:“丫头你去,谈家小子带着铜鼎,在那儿等着呢。” 温言瞬间恍然大悟,高高兴兴地应了声,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忽然听见脑中传来久违的系统任务声音。 【叮!支线任务‘日月无光’完成进度999,请玩家继续努力哦~】 【任务完成后,系统会根据评定星级,给玩家发放相应的奖励】 w? t! f? 温言此刻脑子里只能蹦出这三个英文字母,懂的都懂。 “怎么了?不愿意去?”乾平皇看着脚步忽然顿住的温言。 “回陛下,臣女不太认得路。”温言尴尬一笑。 乾平皇浑浊的眼睛盯着她,终究是没再说什么,随手指了一个侍女给温言带路去了。 去往太医院路上的温言,还是一脸懵。 怎么进度忽然间就突飞猛进了呢? 自己除了睡觉就是猥琐发育,除了那天晚上…… 侍女奇怪地看着温言突然停在路中间,悔恨地敲着自己脑袋,还念叨着。 “怎么能把他给忘了呢!” —— 与此同时,凤仪宫。 “殿下!您可算醒了!” “这都睡了快两天两夜了呜呜呜……” “殿下您要是再不醒,皇后娘娘都要伤心过度了呀!” 陈涉迷迷糊糊地抓下额头上面的毛巾,看着自己床前乌压压跪了一地的奴才。 “小才子呢?” 昏迷过久,他的嗓音还有些嘶哑。 底下奴才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回话。 不久前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小才子若不是昏过去,怕是凭着那股忠心劲,死也得跪在殿下面前。 “回殿下,才公公去东宫帮您取东西了,奴才这就将公公请回来。”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 陈涉没有怀疑,只是嗯了一声。 “回东宫?那本宫现在是在哪里?!” 反应了一会,他才发现不对劲,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奴才们纷纷手忙脚乱地按住他,不敢让陈涉下床。 “皇儿在母后这里,看来呆的也不甚顺心了?” 韦姝雁一幅慈母笑容走了进来,陈涉立马老实了,乖顺地叫了声母后。 “好孩子,仙尊的方子果真有效。” 陈涉疑惑道:“仙尊?” 这两个字仿佛有魔力一般,陈涉脑中刚浮现出那张玉佛般的面容,便如百针穿脑一般,刺痛狰狞起来。 “啊!!!” “这是怎么了?”韦姝雁不自觉退后一步,拉开距离。 “母后,皇儿无事。”陈涉扶着头,慢慢冷静下来。 “哼……你们能有什么事情?” 屋内众人听到这声音,无不面色一白,纷纷跪下,就连尚在病榻之上,刚醒过来的陈涉也不例外。 “参见陛下!” 乾平皇背着手走了进来,冷眼扫过跪在榻上仅穿着中衣的亲儿子,和自己脚边的共枕人。 “都退下。” 乾平皇始终没有叫他们起身,殿内奴才侍女走了个干净,仅剩跟在后头的温戎,低着脑袋,仍然遵守臣子本分。 “太子病重,倒成了你私自扣留西秦使节的理由了?”乾平皇一步步走到韦姝雁面前,布满老年斑的手,重重掐起她的下颌,强迫她直视自己。 “父皇!” “让你起来了吗?!”乾平皇的双眼似能喷火,陈涉不敢反抗,头上被开瓢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着。 “说!那个仙尊!被你藏到哪去了!!” 乾平皇一脚踹在的韦姝雁的小腹上,女人便瞬间如破布口袋一般,倒在一边。 “陛下您在说什么啊。” 韦姝雁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还不忘保持一国之后的风度,若有似无地瞟了眼他身后的温戎。 不看倒罢,这一眼更是激起了乾平皇的怒火。 “温将军。” “臣在。” 乾平皇皱纹遍布的脸上,浮现出狰狞。 “把韦皇后……” “压入天牢!” “……是。” —— 另一边走一会儿,停一会儿问路的温二,犯了愁。 “占梦师。” 温怀喃喃自语着,“一个是人能控制的思想,一个是挂在天上的死物,怎么就……” “你是在找我么?” 一道空灵且不失纯真的声音,忽然传入温怀耳中。 “啊!温怀,温子修见过占梦师。” 温怀第一万次暗骂自己这张,没个把门的嘴。 从前在家里的时候,大哥就总说,非得哪天说八卦说到人家当面去了,自己才能长记性不可。 如今倒是应验了。 “原来是温小将军。” 不知为何,听见温怀声音的占梦师,声音里忽然带上一丝亲切。 “你知道我?” 温怀诧异抬头,却直直楞在原地,听着声音本来已在脑补出一张翩翩公子的面孔,可谁知,映入眼帘的。 竟然是一张面具。 温怀忽然想起昨夜的主星官,诡异人偶。 怪不得南星和这位占梦师玩的好,原来大家都喜欢木雕面具啊…… “温老将军战无不胜,温小将军更是屡出奇招,帮陛下收复了不少边疆失地,下官自然听过。” 面具后头的脸,看不见悲喜。 但温怀直觉,这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温将军此行所谓,应该是南星失踪一事。” “这你也知道!” 温怀忽然觉得自己表现的过于明显,赶紧轻咳两声,掩饰尴尬。 “对了,还没请教占梦师你的名字。” 面具轻轻一歪,温怀仿佛透过上头盘根错节的纹路,看到那人盈满笑意的眼。 “下官,名唤宿寐。” 第66章 跳梁小丑 “谈……荀……之……” 温言打了个哈欠,大摇大摆地走进太医院,不过还没看到什么铜鼎,却见到百年难得一遇的红脸大哥,温恒。 我去? 这什么情况,千年铁树要开花? 温言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大哥面前为什么,站了一个美女姐姐! 那女子背影纤细中带着一股韧劲,对面就站着一脸害羞的大哥。 温恒是嫡长子,又年纪轻轻高居翰林院学士之位,自小持重,从未露出过这般表情。 “落落?” 看到自家妹妹的瞬间,温恒瞬间变回她最熟知的面孔,收敛了眉眼间羞涩笑意。 温言挠头一笑,“哎呀,被发现啦,哈哈。” 温恒柔声道:“落落,荀之在里头等你呢。” “哦~好的,大哥,我一定不会问这位姐姐是谁的。” 温言背着手,歪头一笑。 那美女姐姐背影一僵,回头略带尴尬地看着温言。 “又见面了,小妹妹。原来这位是你大哥。” “宋枚姐姐!”温言眼睛一亮,小跑到她身边,话锋一转,眯眼看着温恒道。 “不过……大哥你不是说翰林院有事情吗,怎么转到太医院来了?不会是被宋枚姐姐的美貌,给迷得晕头转向了!” 温恒眼角一抽,艰难维持风度,“落落休要胡言。” 双手搭在一脸八卦的温言肩上,向右转了个方向,“荀之在里头等你,说有重大发现。” “切……无趣。”温言摆个鬼脸,“大哥努点力,小妹我这就回去帮你准备聘礼。” “落落!” 趁着大哥发火之前,温言就如脚底生风一般,溜走了。 宋枚不愧是大家闺秀,不过转瞬间便整理好了表情,微微一笑道。 “多谢温公子告知家父消息,父亲他……”宋枚脸上闪过一丝担忧。 “无事变好。” 温恒叹口气,“姑娘放心,宋院使德高望重,大半个太医院需得仰仗,陛下,是不会的。” “嗯。”宋枚垂着头轻声道,“但愿如此。” 另一边,温言走到了大哥指示的房门前。 此处极为隐蔽,且毫不起眼。 温言捏着鼻子,推开布满蛛网的木门,大喊一声。 “谈家小土豆!” 没有想象中气急败坏的声音,反倒听见了久违的空灵之音。 “温姑娘。” “杀,杀人……呸,是仙尊啊哈哈哈。” 好险! 差点就把杀人魔叫出来了! “温姑娘。”容与指尖轻点,昏暗的小屋子便被照亮了。 “仙尊不是在凤仪宫,和皇后有要事商议吗?怎么现在有空过来,操心铜鼎这点小事呢?” 温言绕道而过,坐在了离容与最远的位置,谈荀之的旁边。 容与神色淡淡,眼神却一直追随着少女身影移动。 “如果你所言要事,指的乃是日晷,那么,确实不错。” 容与将一块凤尾形状,通体火红的玉牌,放在了桌上。 “凭此玉牌者,可在皇宫任意隐秘处行走,包括……藏着日晷的地方。” “什么?”温言死死盯着那玉牌,眉头紧皱。 “日晷,藏在皇宫之中?” 谈荀之却并不惊讶,仿佛早就知晓一般。 “委托谈氏制造铜鼎的人,名字确实无法查出。不过父亲找到了天下第一画手,去了生产凶兽铜鼎的铺子,根据里头人的描述,画出了一幅丹青。” “是谁?”温言问道。 谈荀之神色遮掩,眼神飘忽,“这人,你也认识。” 温言瞳孔一颤,和容与平静的眼神对上,心里渐渐有了猜测。 果然,刚才系统突然的提示音,任务进度变快,都是因为他。 容与。 “丹青上的人……”容与开口道。 “是南星。” “是南星。” 温言与他几乎同时开口。 一个是平淡的陈述,一个是肯定的猜测。 虽然明明得到了正确答案,但温言此刻的心情,却如坠冰窟。 “落落你别难过,虽然南星现在下落不明,但我早就把悬赏帖子张贴到四陆里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呵……”温言垂头自嘲一笑。 “我怎么会难过呢?仙尊大人料事如神,步步皆在其掌握之中,想必南星的下落,仙尊早就知晓了。” 容与眉心微蹙,星眸眯起,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温言歪头一笑,令人看不出破绽,朝容与伸手道:“如此南星便如当夜我们说好的一般,交给仙尊大人处理了。那么请把通行玉牌交于我。” “日晷这边,我来搞定。” 谈荀之一头雾水地看着两人之间互动。 不知道为何二人间的氛围,突然剑拔弩张起来。 “你突然是怎么了?”容与直接道。 温言不答,起身直接走过去,素手一捞,就要拿走桌上的玉牌。 “你……” 容与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不喜欢现在的感觉。 这种,疏离的冷漠感。 “没什么,只是今日忽然发现,仙尊料事如神,这段时日的相处,令落落自觉,像个跳梁小丑。” 温言笑着伸出没被控制的左手,抓起玉牌,向后一扔。 “谈荀之,接着,跟我去找日晷。” “只是仙尊,你还不打算放开我么。” 容与说不出这种感觉,只觉得平日里那只有时虽然会讨人厌,但多数时候狡黠得有些可爱的小狐狸,今日,却失了灵魂一般。 “仙尊你……” “先出去。”容与沉声对着谈荀之道,视线却仍执拗地落在温言身上。 温言面色有些疲惫,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赶紧完成剩下的01任务,然后去攻略陈涉。 至于面前这个人…… 她惹不起,也不想惹。 从前是她太高估自己,妄图以为经历过几次生死劫难后,便算了解了他一点。 “你先出去等我,和仙尊说点事情,很快就出去。” 温言妥协了。 谈荀之一步三回头地挪到门外,最后容与干脆隔空一挥,关上了那门。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说正事了。” 温言神色冷漠,右手轻轻一动,便从桎梏中逃脱。 “南星身份一事,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容与不解道。 “为何现在却又……” “此事当然没什么问题。”温言情绪忽然有些激动。 “只是你不该把父兄当做你棋局中的一子。” 容与神色一怔,面前少女的脸隐没在黑影之下,看不清表情。 他的心跳竟然漏掉一拍,不自觉抓紧了手下椅子。 “本以为相处一场,虽不至于交情甚笃,但总归有些情谊所在。呵,竟都是我的妄想了。” “我……”容与喉头忽然有些干涩。 “拿来。” 容与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温言抬头,如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看着前世亲手杀死自己的那人,轻声道。 “你袖子里的解药,难道不是给我二哥准备的么。” 第67章 身世 看着忽然失声的仙尊容与,温言心里竟然有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 是她不该,是她心软。 如果这辈子,因为自己的愚蠢,使得父兄哪怕有一点点差池,她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都是小事。” 温言一扫阴霾,咧嘴一乐,情绪转变之快,看得容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仙尊肯定是个好人,不然怎么会随手揣着解药,准备救我二哥呢。” 说罢,温言眼疾手快地从他宽松的袖中摸到一个光滑细腻的瓷瓶。 果然,方才没有看错。 他袖中那一闪而过的,白影。 “那就多谢仙尊了,待会的一场好戏,您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少女言笑晏晏的模样,如四月芳菲般耀眼,容与眉心,渐渐松开。 软了表情,回道:“自然。” 得了肯定答案的温言,蹦蹦跳跳朝门外走去。 不过瞬间脸上的笑意,就被冷静至极的厉色所取代。 少女水波潋滟的眸底,折射出一丝精光。 容与则失神地拂过空荡衣袖,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皮肤细腻的触感。 “好人……么?” 他望着门口已然消失的身影,怔怔出神。 不多时。 得了解药的温言,便跌跌撞撞捏着药瓶,推开了占梦师的门。 “二哥!二哥你没……” ‘事’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温言就被眼前的景象一棒子打晕了。 香肩半露的温二哥,斜倚在榻上,粉面薄唇。 他上头是一位黑衣小哥,木质面具后面,是如瀑的长发。 “啪!” 温言关上门,一定是打开方式不对。 她琢磨着,又推开门,这次果然变了。 温二哥在上,黑衣小哥在下。 “哦~原来位置反了。” 温言表情不变,波澜不惊道。 温怀如冒火的狮子,挥着拳头,差点就打在那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哥身上。 “我就说老子自己上药就行!我妹子误会了!” 黑衣小哥很愧疚,“对,对不起。” 动作躲闪,还又拢了拢面具。 温言了然,走了进来,“原来有人给你解毒了呀,害我白担心,切。” 温怀穿好衣服,狠狠瞪了宿寐一眼,伸手接过温言抛过来的瓷瓶。 “奇怪,妹子你怎么知道我中毒了?” 温言一边打量着宿寐,一边漫不经心道:“哦,从别人嘴里套的。” 她状似无意地打量着黑衣人。 这人……声音怎么有些熟悉。 “还是妹子聪明!”温怀一跃而下,有些别扭地对着宿寐道。 “那什么,南星的消息我已经帮你带到了,没事的话我就走了,老子可是一夜未眠。” 说着就拽了温言想要离开。 温言一趔趄,心想自己可能只是听错了,声音相似的人太多了。 他们不会的。 “二位留步,我这里还有些关于南星的物品。” 宿寐突然出声道,“不知,对你们是否有用?” “有用有用!”温言从他胳膊中挣脱出来,因为……她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叮!玩家即将解锁关键剧情,请谨慎对待】 关键剧情诶! 怎么能错过呢,一般这种情况下,主角不是会开金手指,就是有什么奇遇。 这种升级攒经验的剧情,她才不会放过! 温言眼里升起了两簇小火苗。 坐着马上就要飞黄腾达梦的温言,跟着占梦师宿寐,来到了一间普通的书房。 在她一脸“我就知道一定有密道”的表情下,宿寐有些尴尬地推开了暗室的门,伸手道。 “请。” 密道还算干净,没有异味,也还算光亮。 温言勉为其难地高抬贵足,走了进去。 “二位稍等,下官这就去把东西拿来。” 温怀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当下就被自家妹子的肘击,撞的闷哼一声。 “人家帮你解毒,二哥你有点礼貌好不好!” “你胳膊肘往外拐!”温怀瞪眼。 温言二倍大的眼睛瞪了回去。 随后望着宿寐在柜子中翻找的背影,冷静下来,压低了声音,对温怀道:“不过,他是怎么知道你中毒了的?” 温怀听见这话,脸色瞬间变得跟吃了苍蝇一般难看。 “别提了,那小子就用手碰了我一下,立马就说,我中毒了。” 温怀在她手背上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掩饰道。 温言惊讶,“这么神?” “老子怎么会信!就让他证明,结果他说的几个症状都中了,最后还放了老子一滴血,滴到银盘子上立马就黑了。” 温怀后怕道:“吓得老子呀……” “吓得你立马就宽衣解带了?”温言捂嘴偷乐,连不远处的宿寐都听到了。 他捧着两样东西过来,无奈道:“温姑娘莫要取笑下官了,在下医术不精,也只能用些土方子,暂时缓解,待会姑娘还是把解药给温小将军用了。” 温怀面如死灰,暴躁道:“你个木头脸,早说不能根治,老子就不脱衣服了啊喂!” “好的大人。”温言笑道,不过眯起的眸低,却是笑中带冷。 皇宫,呵……果然藏龙卧虎啊。 宿寐将手中盖着东西的红布摘下,一卷有些破旧的竹简,和一块遍布兵器伤痕的令牌,赫然出现在温言眼前。 “这是……”温言不自觉道。 隔着面具,宿寐的声音变得有些低落。 “二位打开看看,有什么不懂的,大可问我。” 温怀直接拿起那块令牌,看懂竹简需要学识,这玩意他没有。 但他却认识这令牌。 这块本应该,属于大将军的令牌。 温言自然地拿起那卷竹简,不过也并未急着拆打开,而是和温怀一起凝神观察那令牌。 正面刻着一个“令”字,背面底纹是面军旗,上头是个三头蟒蛇图腾。 温言不解,却从二哥震惊的神色中,嗅出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不错,是前朝军令牌。”宿寐淡淡道。 “前朝?”温言不解。 “怎么会在你这里。”温怀的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凝重。 他甚至开始怒吼,“为什么会在了你这里,前朝军令,又和南星这小子有什么关系!!” “二哥,你冷静点!”温言想要安抚住他,“不如先听听宿寐大人怎么说?” “你叫我怎么冷静,行军之人,谁不知道前朝狂将军。如果不是他,父亲又怎会从军!” 温怀几乎是嘶喊着,吼出了这句话,不过脱口的瞬间他便后悔了。 “不是的,妹妹你别多想。” 温言眉头松了紧,紧了松。 语气有些哽咽,“父亲,从军?狂将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是原着没有提及过的! 温言有些混乱,她感觉脑子快要炸裂开来。 按理说这些故事,前朝旧情,与她完成任务根本就没有关系。 她不应该产生如此情绪波动,可是…… “南星,是前朝狂将军后人。”宿寐平淡的仿佛只是在讲,今天早饭他喝了碗粥一般。 温言感觉太阳穴被人用针扎了一下。 她感觉到面具后那两个黑洞,紧紧地盯着自己。 “他,想要复兴前朝。” 第68章 三日之限 凤仪宫内搜寻无果的乾平皇,恼羞成怒。 “废物!都是废物!朕就知道,他这次来,必是不怀好意!” 温戎看着曾经自己一手护上皇位的陈广晟,如今苍老许多的面孔,脸上闪过一丝落寞。 “陛下息怒,当中必有隐情。” 已入疯癫的乾平皇,置若罔闻,发丝凌乱,双目狰红。 “别想,都别想!他西秦的条件,朕一个也不会答应!” “父皇……”才刚醒过来的陈涉,对于眼前瞬间的一场闹剧,根本无力阻止。 只能眼睁睁看着昔日恩爱的父母反目,母入天牢。 看向温戎的眼神中,不禁带上一丝愤恨。 “殿下!” 陈涉身边服侍的小侍女,看着他几乎要将床榻抠破的力道,惊呼道:“您的手……” “父皇,如果儿臣能在三日之内找出背后捣鬼之人,父皇可否放了母后。” “哦?”乾平皇像忽然被按下了暂停键,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凭你?” 陈涉来了脾气,但父亲眼里那毫不掩饰的质疑和嘲笑,令他早就不堪一击的自尊心,更是瞬间分崩离析。 他咬碎了牙齿,气血上头。 “两日……” 空间寂静了片刻,温戎不可置信地看着榻上那个孱弱的太子殿下。 眼里头一次有了敬重。 “哈哈哈哈哈哈!就凭你?”乾平皇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陈涉根本不顾上丢脸,满心想的都是韦皇后。 两日也好,母后便可在天牢少受一日的苦。 “儿臣不想为母后辩解什么,儿臣只会用事实说话。” 陈涉拖着虚弱的身体,跪在榻下。 “好,你找死,朕就成全你。” 乾平皇狠戾道:“别忘了,朕,可不止你一个皇儿。” “陛下!”这下连温戎也不得不出言相劝。 储位之争,本就是近来朝内敏感话题,不管这话从谁的嘴里说出,定然都会在朝堂上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怕什么。”乾平皇轻蔑地看着陈涉绷直的脊背,故意大声道。 “皇位,本就不是看母族身份高低,能者居之。大皇子虽不居东宫,但德行出众。” “况且……”乾平皇意味深长道,“若是论母族身份,谁高谁低,还真不一定呢。” “你说是,皇儿。” 身经百战,在沙场上厮杀过来的温戎,从没觉得这样紧张过。 此刻凤仪宫内的气氛,简直到了冰点。 在皇后的宫里贬低她,连带着打太子的脸…… 陈涉低垂着脑袋,恭顺道:“是,父皇说的,都对。” 乾平皇浑浊的眼球,咕噜噜转动着,像是打了场胜仗,周身散发出一阵光亮的氛围。 没再说话,背着手离开了。 温戎跟在他后头,回头看了仍然跪在地上,没人去扶一下的太子,叹了口气,摇摇头,离开了。 皇家之事,不是臣子可以随意置喙的。 刚一出宫门,温戎便看见探头探脑的谈荀之,躲在柱子后头。 “参见陛下,温将军。” 乾平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起来。” 温戎从他的神色看出了些什么,急忙道:“是落落出事了?” 谈荀之支支吾吾,“将军不必担心,是……” “行了,朕没心情听你们的悄悄话,说完赶紧走。” 乾平皇大步离开,谈荀之这才松了口气,瞬间感觉身上的威压消失了。 “到底怎么了?”温戎抓着他的胳膊急色道。 “温姑娘目前没事,只不过她去了太久,我也找不到她。”谈荀之感觉那条胳膊快碎掉了。 “找不到?”温戎声音瞬间拔高,才想起来宫里这时候还有个心碎的小祖宗,又赶紧压低了声音道。 “落落不是去太医院了吗?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温戎没好气地打量着谈荀之,心道碰上他,落落准没好,小时候算命先生说得不错。 谈荀之顶着更大的压力,本来打好的草稿,现在一句也说不出来,干脆放弃。 “哎呀!您赶紧跟着我走一趟!” “你这混小子!给老夫说清楚……” 二人吵闹的声音逐渐消失在凤仪宫外。 “殿下……” 宫内小侍女,胆战心惊地把陈涉扶起来。 只听得令人胆寒的一道声音传来,“把仙尊,给本宫找来。” 侍女和太监对视一眼,道:“奴才遵命。” —— “落落,你好点没?” 温言被二哥搀着坐在椅子上,这会儿头痛才缓解了些。 “我没事,大人可否将这段事情,仔细说来?”温言思忖后,怕他多心不说,又补充道。 “我们兄妹二人奉命解决此事,南星的身世,恐怕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宿寐有些犹豫地看了温怀一眼,长叹道。 “下官若是不想说,就不会将此物给二位看了。” 宿寐指了指温言手里紧紧捏着的那卷竹简,“姑娘现在可以打开看看,里面记载的,是前朝历史。” 温言半信半疑地打开竹简,发现上面的文字,虽然复杂,但自己却都能看得懂。 脑中就像有一个自动翻译器似的。 【叮!由于玩家攻略好感度达到使用范围,系统自动赠送语言翻译程序】 【不论文字还是语言,让玩家再也没有沟通障碍】 【亲!喜欢的话,请给俺们一个好评666呦~爱您么么哒!祝您早日攻略成功!】 温言感动的简直要流眼泪了。 这是多么温暖,又救命的技能啊! 以后走遍天下,都不怕! 要是她高考那会,有这么个系统,还怕个鸟的外语啊! 干正事,干正事。 “大历六十七年……” 庆国末帝被困于三危山,敌军逼近。而其麾下得力大将,狂将军却仍不知所踪。 陈氏起义者,将末帝斩首于三危山北峰顶,悬其头颅在幽都月余,以示国威。 “而在陈氏帝登基当日,狂将忽然出现……” 宿寐接过温言的话,“他提着温氏先祖的头颅,自刎于陈氏登基台上,以血生祭。” 温言愣住了,她忽然不太想听接下来的话。 但在她选择打开竹简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而狂将军育有一子,其后代。” “便是南星。” 第69章 谁是主角? “三危山?”温言脑中飞快闪过一些线索。 细碎的拼图,因为这个地点,好似一点点拼出了全貌。 她激动地竖起一根手指,“所以祭坛才会设在那里!” 宿寐点点头,表示认可。 “异象发生后,陛下近乎日日传召我前去解梦,因而我也获知了些不为人知的前朝秘闻。” “v你50,让我听听前朝秘闻。” 温怀一把拽回疯言疯语的妹子,额头直冒冷汗。 “真是多谢大人了,我找了这狗东西的后代几年,都全无音讯,没想到今天竟被我瞎猫碰上死耗子,从大人这里听到了关于他的消息。” 温怀咬牙切齿道:“我必要找到南星,将他斩于马下!” 这次换到温言冒冷汗了,这么在宿寐的面前,说什么“我要把你好哥们砍头啦~”这种话,真的好吗…… 看着置若罔闻的宿寐,温言心下了然。他既已将南星身份如实告知,想必也是存了大义灭亲的心思。 “二哥,狂将军他,是……” 温言心里存疑,但又不敢直接问。 毕竟自己不是那个真的“温言”,对于那个根本没有见过的祖辈,更是知之甚少。 难得温怀竟然看懂了她的难堪,主动善解人意解释道。 “他杀了我们的曾祖父,也是东临的开国大将军。” 温言点了点头,曾祖父的话,那便是父亲的爷爷了。 “在下知道的,已经全盘托出了。”宿寐拱手道,“祝愿二位早日找出幕后真凶。” 温言神色复杂地看着那张木头面具,忍不住问。 “大人这么说,难道就一点也不怀疑南星,便是那幕后真凶么?” 宿寐笑了,笑声中带着微不可察的虚弱,和固执。 “是非自有定论。管中窥豹,宿寐,不敢妄下定论。” 温言听了这话,沉默不语。 倒是温二哥摸不着头脑,“嘿?你这人,不怀疑他,干嘛将这两个信物给我们看!你难道不清楚,在他失踪的这种关头,爆出来他是前朝将军后人身份这事,简直是等于给他判了死刑吗?” 宿寐不言语,只是伸出一双苍白的手,将竹简和令牌收了回来。 颔首道:“不送。” 温言定定地看着他,拽住了还要说话的温怀。 拂了身子,柔声道:“多谢大人相助。” 二人出了阴暗的密室,温言被突如其来的阳光,晃得眼睛一痛。 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去遮,却忽然嗅到鼻尖一阵幽兰香气。 容与张开了宽大的袖子,遮在温言头顶,两人之间瞬间涌动起一阵不可言说的氛围。 连神经大条的温怀都感觉到了,为不引火烧身,他悄悄地挪到了容与身后的谈荀之身边。 温言眯了眼睛,透出一丝危险的光,慢慢放下自己的手。 冷声道:“仙尊这是做什么。” “你做什么,我就在做什么。”容与平静地也把手放了下来。 温言皱着眉头,后退了一步,审视地看着他。 容与感觉到少女的不悦和疏离。 鸦羽般的睫毛失落地垂下,同时间温言听见脑中系统的提示音。 【叮!玩家攻略对象好感度+500,累计好感值+2761】 温言心神一凛,不对! 这个好感度有古怪。 陈涉现在是昏迷还是醒着,都是未知,好感度怎么会诡异地波动? 【四舍五入,系统扣除波动值,目前累计+2700】 靠! 什么鬼东西! 踏马的比现代资本家还剥削啊!! 人家007,你一破系统跟这随便四舍五入啊! 都是姑奶奶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凭什么就为了你方便,要给我扣除掉那61啊啊啊啊!!! 不要脸! 还回来!!! 温言心底疯狂咆哮,怒不可遏。 【……】 【查询到玩家辱骂系统,扣除200好感值,累计+2500】 末了还冷冰冰地补上一句。 【如有下次,惩罚双倍】 温言(心如死灰版):…… 容与看着面前少女忽然黯淡下来的眸光,心里忽然好像被石子扰乱的一汪春水。 “怎么了?” 温言疲惫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用跟死人心电图一样平直的声线道。 “单纯看你不顺眼。” 傻呗系统,果然跟万恶的资本家一样,什么都不会,就会扣钱,扣好感值! 一点都不!合!理! 温言冷静下来,思考了下这几次系统的通知消息。 十次里面有四五次,都是陈涉不在场时增加或者减少的。一两次还好,次数一多,连她也觉得不太合理起来。 温言淡定地和容与擦肩而过,扫视了一下在场人员。 二哥,不可能。 谈荀之?可能有点关系…… “如果你这样是因为温怀,我可以解释。” 温言正在头脑风暴,耳边忽然传来容与清冷的声音。 她察觉到那人隐约的一丝忐忑,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睁大了眼睛,僵硬地转回身子,自己仿佛都能听到骨节嘎吱嘎吱作响的声音。 容与俊美无双的脸庞在自己眼前放大。 不,不会…… 那双看过千年景象的眼睛,清澈异常。 “系统?” 温言嗓子好像忽然被人掐住了。 “我攻略的对象,能给一个具体名字吗?” 【……】 【抱歉,没办法回答您的这个问题呢】 冰冷的ai系统女声,甜美但实在残忍。 “落落?”温怀实在不忍心身边的小土豆把自己气死,只能出言阻止那二人继续的耳语。 “仙尊?我这边刚刚收到了一些情报,可能有很大帮助的。” 温怀有些心虚地轻咳一声,没有看身边谈荀之投来感激的目光。 温言心里直犯嘀咕,又看了两眼容与,这次他竟破天荒的没有躲避,清亮的眼神仿佛直接望进了温言心里。 她心里猛地一颤,连忙慌乱地移开了眼神。 “来了,二哥。” 不会的。 瞎想什么呢,自己攻略的对象,不是男主角么。 这个世界是以《太子修仙》为背景构造的,自己的攻略对象当然只能是陈涉了。 只有攻略了他,才不会让后面出场的真千金,趁虚而入。 陈涉才不会送自己去浮玉山生祭不是么。 容与? 他只不过是主角成神道路上的一块垫脚石,杀死配角的一把刀罢了。 怎么会是主角,更不可能会是自己的攻略对象。 温言甩了甩有些发烫的脸,迈着飞快的步子,越过了温怀二人。 别瞎想了! 温言没有看见的是,她背后那双,沉静地翻涌着情绪的眸子。 仿似压抑了千年的墨谭,偶得一见的波动。 第70章 试探 “慢着!” 容与无奈地看见那埋头猛冲的少女,叹了口气,无奈道。 “日晷和铜鼎已经找到,根据明云谱以及现在掌握的线索,已经可以锁定某些人。所以,诸位还是先随本尊去趟东宫。” 温言心里百般个不愿意,却也只能乖乖认命跟着他走。 —— 东宫。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陈涉穿戴整齐,神色如常,还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东宫太子。 只有面上那毫无血色的嘴唇,透露出他大病初愈的迹象。 “嗯。”温怀伸手,谈荀之便将那记录着明云谱的秘笈交到他手上。 “铜鼎日晷明云谱,以及香灰中的念奴娇,还有不知所踪但身份可疑的南星……”他顿了一下。 出于种种考虑,温言兄妹还没有把从宿寐那里得知的,南星身份,公之于众。 不过,就算不加上前朝余孽这层身份,南星也逃不脱的。 “这是小才子方才遣人连夜送来的。” 随着陈涉话音落下,一旁侍女便低头呈上一纸拓印。 “是明云谱的副本。” “果然是他!”谈荀之想起那日温言握着刀,身上染血,不知所措的模样,就恨不得立即将南星就地正法。 “殿下!赶紧下令逮捕他。” 应该比谁都更急着将凶手绳之以法的陈涉,此刻却缄默不言,好像在畏惧着什么。 容与仍是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仿佛慌乱二字,从来与他无关。 温言觉得有些奇怪,但心里仍然憋着气,跟他也还有很多事情没算清楚,因此也拉不下脸面开口去问个清楚。 少女暗戳戳的眼神,如夏日午后的微风一般,轻轻拂过,闹得人心痒。 容与喉结滚动,空灵的声音,打破一方寂静。 “殿下可知日晷,是于何处发现的?” 陈涉不大的瞳仁,骤然紧缩。 容与眉梢轻抬,语气轻快,“看样子是知道。” 温言眯起了眼睛,忽然嗅到什么不寻常的味道,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总觉得,容与看了自己几眼。 还有些……邀功的意味? “韦氏被押入天牢时,殿下在场,应当是听到了些什么,为何不问?” “天牢?!”温言震惊了,一国之后,被押入天牢,这可不是一件非同寻常的小事。 况且,原着中的韦皇后,可是自登上后位,便一生顺遂,一世无忧的啊。 “本宫……不信。”陈涉从牙根里蹦出几个字,明黄色的太子服挂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可笑。 容与闭上眼睛,周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 在生意场里耳濡目染的谈荀之,很快就明白,这里该清场了。 “啊!忽然想起方才还没来得及和温大哥叙旧,我可是对翰林院里面的事情,很好奇呢。” 谈荀之拽了温怀的袖子,费力的使着眼色。 “温言留下。” 容与睁开那双浓墨色的眸子,定定望向温言。 “好。” 留下便留下,怕你不成。 “太医院是,待会见。”温言毫不留恋地和二人告别。 “这……”谈荀之总觉得不大放心。 “哎呀走。”温怀不耐烦道,“有太子和仙尊在,落落不会有事的。” 温言神色复杂地盯着二哥背影,心道。 你要是知道自己真正妹妹“温言”,是如何被陈涉虐待,又是如何被容与生祭而死的话。想必应该就不会说出这么讽刺的话了。 陈涉复杂地看着温言,眼神有些挣扎。 “她……” “她非在不可。”容与绷着一张脸,但温言却从中看出了几分笑意。 她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和杀人魔相隔一张木桌的椅子上。 面色坦然,“说,想让我听什么。” 温言懒得装了,现在她很安全。 其一,陈涉自身难保,还要救韦皇后出天牢,根本没空搭理自己这盘小菜。 其二,容与得罪了自己,此刻他底气不足,再小心眼也不至于不要脸。 所以她开始放飞自我。 遇到问题,少反思自己,多指责他人。 如果还没办法解决,那就发疯。 平等地创飞每一个人。 陈涉说不上来,只觉得现在看到的温言,与平日里那个将军府独女,全然不同。但心里却隐隐清楚。 这,才是真正的她。 容与眸中浮上一丝笑意,嘴角微不可查地上翘。 “韦姝雁曾是石鸣镇上的红艳,二十七年前,她见过本尊。” “那又如何。”陈涉紧张地看了温言一眼,既然容与选择留下她,那就别怪自己心狠了。 “母后身世本就不显赫,父皇也从未因此原因嫌弃过她,东临上下更是颂扬母后德行兼备。” 这是她可以听的吗? 温言轻咳一声,一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边又恨不得将耳朵贴到二人面前。 “石鸣镇在东临边陲,靠近北桓,距离浮玉山甚远,殿下就不好奇,我为何会不远万里,去到一个不知名的小镇,见一位不知名的女子么。” “尊上神机妙算,本宫自然无法得知。”陈涉依旧嘴硬。 温言眉头一挑,呦呵这小子,胆肥了,还敢阴阳杀人魔? 啧啧。 不过,听到容与说起他和韦姝雁的陈年往事,温言总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好似又回到了那扇门前,门内是看不清的容与。 门外是旁观者的自己。 她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撇撇嘴,继续听。 容与将少女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一边从袖口中掏出块绣着兰花帕子,里头好像包着什么东西,素手一弹,便稳稳当当地落在温言怀里。 接着开门见山道:“那是因为,本尊曾在百年前,占卜到了一则卦象。那时还叫做红艳的韦氏,便是重要一环。” 接到空投的温言,终于知道自己从进来便总是能闻到一阵,若有似无的香甜气息从何而来了。 原来是这里。 掀开帕子,里头赫然码着四块整整齐齐的绿豆花糕。 绿豆花糕,不解相思…… 温言一愣,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 她赶紧拿起一块塞到嘴里,果然心悸好了些。 少女眉色一松,果然是饿的。 【叮!玩家攻略对象好感度+100,累计好感值+2600】 果然! 温言神色一凛,像只警觉的兔子,抬起头谨慎地在殿内二人之间来回看着。 看来,攻略对象,就在这二人之间了! “石鸣镇以制作日晷手艺精绝闻名,做出的日晷,分毫不差,且每个的时间都完全一致。只是这门手艺,却只传女不传男。” 容与继续道,陈涉脸色却是越来越黑。 “一座日晷,便可抵黄金万千。纵然石鸣镇再低调,也免不得外人眼红。想要偷师,方法有二。” 他微微分神,少女嘴边的花糕渣滓,此刻明显得过于异常。 容与喉结微动,转向陈涉。 “其一,和石鸣镇中女子生下女儿。” “其二,入赘。” 陈涉喘着粗气,眼神中满是挣扎,在相信与背叛之中,被来回撕扯着。 容与悲悯地看着他,仿佛站在制高点,俯瞰蝼蚁一般。 “本尊前去,便是为了阻止她做出错误的选择,不成想却让她误会了我的意思。” 容与轻咳一声,看到温言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才又继续道。 “我从未与韦氏有过私情,当日一面,更是乾坤朗朗,无半句逾越之言。” 温言心念一动,他这是……在对自己解释么? 原来,门内的他,竟看到了门外的自己吗。 “本宫就知道,都是他们胡说!”陈涉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 容与注意到少女怔愣的神色,语气微微急迫。 “方才凤仪宫内,本尊发现韦氏早已执念深入骨髓,不得已使用仙法,暂时封住她的一脉,使其无法轻动妄念。” “而是用想要习得长生不老的修道之念,替换掉了她……”容与顿了下,没再言说,“总之,作为修习的交换,韦氏告诉了本尊,祭坛中日晷的所在。” 原来……他是因为这个。 温言脑中仿佛又响起了那冰冷的ai女声,她看向容与的眼神中,感情愈发复杂。 怕么? 可能还是怕的。 恨么? 因为还没发生的事情,便憎恨一个人,未免过于霸道。 那……喜欢么? 温言愣住了。 突然冒出的这个词,好似带着砒霜。 十分突兀,且带着剧毒。 好像在警告着她,到这里就可以了。 再进一步,便是未知了。 第71章 狂将军 “所以那日,也是你早就算好的?” 温言别着脸,想到在占星大殿那晚,自己被南星算计,却反过来被容与黄雀在后,心中不免置气。 又结合方才韦皇后与他的一段往事,不让人多想都难。 容与轻咳一声,从冒着寒气的语调中,听出少女心情不太美丽。 于是很含蓄道,“我只算到了七成。” 温言眉头一挑。 “剩下三成,是南星自己告诉我的。” 温言眼角开始抽搐。 “那夜你们上了观星台后,南星便哄骗我说,主星官灵魂被禁锢在木雕内,若是将他召唤出来问话,想必会对案件颇有助力。” “只不过想要主星官显形,却又非得南星命悬一线不可。当时我破案心切,根本没有怀疑他话背后的意图。” 容与认真听着,和温言并肩,踱步在皇宫中。 少女微微清脆娇俏的声音,此刻染上了愠怒,从他的身侧,不断传进耳中。 “那人看着柔柔弱弱,却没想到是一肚子坏水。老娘才刚握上匕首,那小子就抓着我手,不要命似的直接戳在自己肚子上。” 说到这里,温言还是有些后怕,眼神闪烁,“血流了一地……” 她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片鲜红,铺天盖地,似要淹没她的灵魂。 “都过去了。” 容与垂眸看着她僵直的脊背,那么纤弱,却又倔强不肯服输。 他这句话好像一缕光明,破开了鲜红的幕布。 温言清醒过来,神色逐渐放松,转头看着容与吗,疑惑道。 “不过我一直很好奇,但没来得及问,你是怎么发现南星有问题的。” 她没有说,那时候南星消失的瞬间,脑中听到的那阵系统提示音。 那句,她对谁都没有提过的,危险的提醒…… “表情。” “表情?”温言疑惑。 容与点头,“他看着你和温怀的表情,不是初见之人,该有的表情。” 温言皱把着一张小脸,手托下巴,死命回忆那晚,却还是一无所获。 记忆中,南星确实伪装的天衣无缝,如果没有那句漏洞般的提示,温言恐怕也不会那么轻易答应了容与后来的计划。 “当时天已经黑了,根本看不清楚好。”温言选择摆烂。 容与面对少女的耍赖,无奈一笑,却不厌其烦地开始解释。 “若是你在荒郊野岭,深更半夜,遇到一群男女,可会轻易将他们带回自己住所?” 温言摇摇头。 “你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她思忖片刻,肯定道:“小白脸!” 容与脚步一滑,眉上跳了两下,咬着牙道,“性格方面……” “哦!那就是和善,他实在太好说话了。” “不错,那一个心地善良,对山中偶遇者不设防备之人,却又为何,会带着恨意看你们呢?” 温言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 原来,不是她的错觉,南星强迫自己用匕首捅他的时候,那阵杀意……应该,是对着自己。 温言遥望着看不到尽头的红墙,有些怅然。 “可以理解。”毕竟曾祖父,亲手砍下了狂将军的头颅。 容与摩挲着手上的金玉扳指,“还记得看过的星象记录手册吗?” “嗯,就是他们隐瞒异象那本。” 容与微眯了眸子,轻声道:“我们到访当夜,本该是南星当值。” 温言脚步一顿,浑身汗毛倒竖了起来。 “所以……我们本不该在殿外遇到他的!更不会被他领着进入占星大殿。” 容与没有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斜睨了她一眼。 好似再说,你终于反应过来了。 “现在知道本尊为何,要与你交易了吗?” 回想当夜,容与支开几人,故意留下南星和温言独处,意在使其路出马脚。 而计谋得逞,南星逃脱之后,他也是第一个下来,见到温言的。 二人假装合谋,营造南星无辜被刺,温言被主星官控制的场景,以降低他的防备之心。却不料宿寐横插一脚,率先暴露了他的身世。 这引蛇出洞的计谋,便也失败了。 不知为何,温言的情绪忽然有些低落。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么?” “说。” 温言忽然停住,挡在容与身前,昂首倔强地看着他。 琥珀色的瞳仁,熠熠生辉,像要将面前之人灵魂看透一般。 容与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少女浅粉色的唇瓣之上。 只见那鲜嫩的花瓣,一张一合。 “你早知南星有问题,还故意放任我二人独处么……” —— “你不必如此的。” 男人虚弱的声音,回荡在幽暗的地室之中。 宿寐回身,放下手中竹简和令牌,焦急地走向一面墙壁。 “你伤势未愈,怎么站起来了,赶紧回去躺着。” 男人的身影从暗处中一点点显露出来,流畅的肌肉线条之上,是一张惨白的脸。 “我会拖累你的。” “南星……”宿寐扶住他的手臂,手掌抵在他后背处,开始源源不断地传输功力。 “没用的。”南星苦笑着,神色戚艾。 宿寐不语,但手下动作不停,仍然十分执拗。 “到底是何人将你伤至此,当日你不是早就……” “不是她。” 宿寐一愣,“什么?!” 南星喘了几口气,实在没力气继续站着,瘫坐在一处,接着说。 “不是温言。你当我傻吗?做戏还真刀真枪。” 宿寐收了功力,空气有些凝滞。 “是他?” 南星点点头,“是他。”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早就该……” 南星突然握住他的手,不让宿寐继续说出自己的猜测。 “不管他为何出现在此地,又究竟想做什么,这都不能阻止我的计划。” “过去的事情了,不值得你为此付出自己的生命!”宿寐声音哽咽,情绪慢慢激动起来。 “红艳已被押入天牢,我也把你的身份,透露给温氏兄妹了。只要你听我的,别急,一切慢慢来,定然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她被押入天牢了?”南星猛地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目眦欲裂抓着宿寐的手。 “你为什么不早说!我的计划里,从没有想过要将她置于险境!!” “我要去救她。”南星一把甩开宿寐的禁锢,挣扎着要站起来,“我必须要去。” “狂将军……”宿寐无力地垂着手臂,声音平静,“已经醒过来了。” 南星的背影忽然僵住,暗室内的红烛忽明忽暗,摇曳的火光,映出二人相背的影子。 良久,宿寐才听见背后低低的传来一句。 “知道了。” 第72章 天牢 温言隐隐期待着他的回答,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心底要破土而出一般。 容与身量高她很多,温言昂着头,猜不出那人心思。 沉默良久,就当她要准备放弃时,还是听到了他的回答。 “如果我说,那夜本尊有把握让你全身而退,是不是……” 温言心中一颤。 “算了。”容与自嘲一笑,没再说下去。 有些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事后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两日之限已快过半,南星一事早就不只关乎东临皇室了。”他微微侧身,越过温言继续朝外走去。 “你早点回去休息,今夜,月色应当会不错。” 温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愣在原地,回头看着那道月白色身影。 “月色不错?” 她抬头看着明晃晃的天,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 是夜,将军府外。 “小姐……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三笑颤颤巍巍的声音,从高大的榕树下传来。 “嘘!” 一坨黑色中传来温言的声音,“今天晚上肯定有大事发生,咱们一定要伪装好身份!” 三笑欲哭无泪的从黑面罩黑头巾,露出一双眨巴的眼睛。 这就小姐要把自己裹成黑煤球的原因吗? 温言谨慎地左右观察环境,右手一挥,利落又快速的在街上穿梭着。 杀人魔都那样提醒了,身为一个尽心尽力,负责任的玩家,她怎么可能会错过这种大场面?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人今夜一定会有所行动。 “尊上猜的果然没错。” 那棵曾帮助温言主仆藏身的大榕树上,一个身影无奈道。 “照她们这个速度,怕是天亮都找不到地方。” 末舟抱着剑,叹了口气,飞身而下。 再看温言二人,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进度零点五。 “小姐,这是将军府大门……” 温言眯了眼睛,刚要张口,忽然感觉面门传来一阵强劲的风力。 “来者何人!” 温言反应迅速地后退,展开双臂,像护犊子的母鸡,将三笑拦在身后。 末舟和三笑惊恐的眼神上,本来想好的台词都忘记了。 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道,“温姑娘,在下末舟,奉命前来助力。” 末舟? 他来做什么。 温言紧张地将面罩又拉了拉,压着嗓子道:“你认错人了。” 她才不会信杀人魔这么好心呢。 末舟心底掐算了下时间,再拖下去,恐怕仙尊交代的任务就完成不了了。 只得下定决心,抱拳道:“得罪了!”一个手刀快速地劈在温言后脖处。 还没等她反抗,就失去了知觉。 三笑吓得发抖,看见自家小姐被末舟扛在肩上,不知哪里突然冒出的勇气,大声喊道:“放下我家小姐!” 末舟有些头疼,这小丫头去了只会添乱,而且……他私心里也并不希望三笑卷进来。 于是随手撒了把药粉,念咒一般道。 “你家小姐在蒹葭阁内睡觉,今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三笑眼神失去焦距,默念着他的话。 “现在,原路返回,会去睡觉,明日卯时再醒来。” 末舟看着三笑离开的背影,终于松了口气,转身踏云飞身而去。 —— 子时。 幽暗阴冷的天牢内,腐朽的味道刺鼻而浓烈。 韦姝雁并没有得到什么优待,单人间的牢房内,只有薄薄的一层稻草。 她平躺在湿冷的褥子上,眉目平和。 双手交握在腹部,好像紧紧握着什么东西。 “嘶嘶嘶……” 一阵窸窣声,在此起彼伏的鼾声中,格外明显。 韦姝雁倏地睁开眼睛,闪出一阵光彩。 失了口脂颜色的唇,微微上扬。 “属下救驾来迟,娘娘恕罪。” 一道黑影灵巧地落在铁门之外,仿佛黑夜中的猫,来去无声。 韦姝雁慢慢起身,仿佛此地不是什么肮脏的天牢,而是她雍容华贵的凤仪宫。 “这不是来了吗,何罪之有。” “娘娘受苦了,属下这就带您出去,然后再去解决日晷。”黑影抱拳,跪在地上,“必定不会叫那仙尊,找到一点线索。” 听见“仙尊”二字,韦姝雁凤眸微眯,想要去摸小指上的护甲,却落了个空。 动作一僵,站起来,走到了黑影面前。 出乎来人意料,韦姝雁好似没有听到仙尊这人一般,直接越到下一话题。 “就算他们找到日晷又有何妨,我们的目的不是也已经达成了吗?” 黑影怔了一下,“是。娘娘谋略过人,殿下更是青出于蓝。” “别在本宫面前提他!”韦姝雁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狰狞,“陈广晟的骨血,你知道本宫究竟是怀了多大的决心,日日忍着想要呕吐的欲望,才生下了他。” “可惜……”韦姝雁有些怅然,“他不争气。” “呼~” 隔壁牢房忽然传来一阵男人,粗重的鼾声,激得黑影动作马上防备起来。 “好了,先离开此处,才是正事。” 韦姝雁皱着眉头,十分嫌弃道。 “是!”黑影站起来,“娘娘请退后,属下这就劈开锁。” “嗯。” 黑影右手凝聚起一阵幽蓝色的火焰,瞄准了锁链,正要一掌挥过去时,却突然被一阵更加凌厉的掌风打断。 “娘娘小心!!” “南星?”韦姝雁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他,望着方才那个黑影,心里一沉。 “你是何人?” 南星后怕地捂着胸口,可恶! 要不是自己被偷袭,眼下肯定不会受制于人,落在下风。 黑影眉头一挑,肢体放松下来,“哎呀,被发现了。” 韦姝雁在两人之间不断打量,脚步慢慢后退,贴到墙壁上。 “混蛋!”南星惨白而孱弱的脸上,露出厌恶,“不要用我的声音,对我说话。” “好。”黑影声线慢慢变化,终于用回了自己的本声,“你竟然还能动用法力,就不怕死吗?” 韦姝雁听了这话,才注意到南星的状态不对,登时掌心微微冒汗。 南星紧张地看了她一眼,抽出腰间匕首,注入法力,一刀劈开锁链,飞身到韦姝雁面前,对着黑影,成防御状态。 “你是他派来的吗?” 这人功法与那夜打伤自己之人,并非同一人。 黑影十分不屑地切了一声,“他算个什么东西,连成为我的仆人,都不够格。” 方才一击后,南星忽然感受到胸口一阵剧痛,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不甘。 “既然如此,我们与你无冤无仇,可否今日放我二人一条生路,日后必定重重报答。” “你?”黑影百无聊赖地双手环胸,“你还能活多久?还有什么日后?我可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再说了,你连自己先辈的仇还没报,现在又腹背受敌,跟我讲条件。”黑影冷哼一声,“你还差得远呢。” 南星神色一震,他竟然知道狂将军的事情! 来人不可小觑。 韦姝雁看了那黑影一会,忽然轻笑出声来,这才反应过来。 方才他哪里是要打碎锁链,救自己出去,分明是瞄准了站在锁链后面一条直线上的自己。 他今夜的目标,是自己。 “红艳,当年你没有听我的话,却选择相信浮玉山那老家伙,现在后悔没?” 黑影笑的俏皮,似是在看韦姝雁的好戏。 南星一愣,旋即神色愈发慎重,“娘娘小心,莫要被这妖人蛊惑了心智。” 韦姝雁眉梢轻抬,自己果然没有猜错。 “还真是你,本宫承认,当年恐怕是选了条错的路。不过今日,若你能答应本宫一个要求,这条命,给了你也无妨。” “娘娘!” “乱叫的狗,烦人。”黑影烦躁地封住了南星的嘴,慢悠悠走到了韦姝雁面前,微微弯下腰,直视她的眼睛。 “好啊,那……你的条件呢?” “杀了大皇子。” 韦姝雁神色平静,直视着黑影的眼睛,慢慢道。 第73章 哥哥,弟弟 “唔唔!” 被封了嘴的南星在地上挣扎着,像只虫子。 “哦?”黑影对韦姝雁的回答,有些意外。 “我以为你并不在乎那小子,看来毕竟是自己亲生的骨肉,就算再厌恶他父亲,也会忍不住想要替他铺平道路是吗?” 韦姝雁神色略微松动,却不肯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黑影眉头一挑,泰然自若地坐到了那张褥子上头。 “无妨,反正我还有很多问题,先不急着取你性命。我答应你的条件了。” 南星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却仍然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韦姝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冷然。 “第一,当年老东西究竟给你开了什么条件,你竟然会放着我给你设计的大好前途不要,非得回去当一个什么庶女,最后还窝在这憋屈的皇宫里,就为了图一个皇后的虚名吗?” 黑影开始发问。 韦姝雁叹了口气,明艳的脸孔上,终于显露出中年女人的苍老来。 “女人,求的不过真情二字罢了。” “可笑。”黑影语气中含着恨意,“他哪里有什么情,不过是一颗活了千年的石头心罢了。” 身着华服,立在天牢内的女人,听见这话微微出神,仿佛自己又回到了豆蔻之时。 那仍是少女的自己,与的惊鸿初见。 “自然,但女人总是天真的,我以为时间和美貌,足够俘获一个男人的心。” 韦姝雁悲伤道:“他说我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我的选择,将会改变四陆各国的局面。” “仙尊……”她忽然一阵头痛,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封存起来,只是凭着身体本能,感受着自己的情绪。 “仙尊他……”韦姝雁挣扎着,紧紧闭上眼睛,努力回想起那日的情景。 黑影眸色一深,伸手在她身上探查一番。 收回蓝色火焰,无趣道:“他竟篡改你的记忆,究竟是有多见不得人。” 韦姝雁痛苦地蹲在地上,头像要裂开一般。 南星在地上急的眼泪打转,却帮不上忙。 “算了算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他开了什么条件?”黑影不耐烦道。 “仙尊说,让我回到韦家,安静的活下去,离开石鸣镇。”韦姝雁揉了揉太阳穴。 黑影点点头,“我说可以让你称霸四陆,你就不当回事。他不过说让你安稳活着,你却一直记到现在。果然女人还是比较看脸么?” 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好似有些委屈。 “第二个问题,日食这个计划,陈涉知道多少?” “他只知道我告诉他的事情,其余一概不知。”韦姝雁淡然道。 “那就基本等于,什么都不知道咯。”黑影心情有些复杂地看着她。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涉儿是个乖孩子,从不多问。”韦姝雁顿了一下。 黑影咂摸了下嘴,面罩后的眼睛,微微一弯。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时间有些久远,娘娘可要好好回想哦。” 韦姝雁心里忽然有个不好的预感,她仿佛看见面罩后的脸,哂然一笑。 “白苏汐,是怎么死的。” 隔壁牢房梁上的温言,身形微微一颤,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睛好似要蹦出来一般,鼻头微酸。 身边容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摇了摇头。 二人一同趴在横梁上,下头是横七竖八睡着的死囚。 另一边,韦姝雁饶有兴致地看着黑影,头痛消失,气息稍稍平复下来。 “是因为念奴娇吗?” 黑影笑了,“娘娘果然聪明,看来能从庶女之位,忍气吞声,到今日坐稳那把凤椅,实在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 韦姝雁并不领情他的奉承,嘴依旧严实。 “念奴娇确实在本宫刚入宫那段时间,帮了不少忙。但你说的白苏汐,本宫不知。若本宫没有记错,她好像是温戎的结发妻子。怀最后一胎时,本宫还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温言在梁上听着她风轻云淡的声线,恨不得直接冲下去,撕烂她那虚伪的嘴脸。 念奴娇,母亲……果然。 她侧头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容与清隽的面孔,微微发晕。 黑影不依不饶,“但我可听说,白苏汐生下一女后,便难产而死。时间,刚好在见过娘娘不久之后呢。” 韦姝雁不为所动,“那又如何,本宫与她素昧谋面,当时边关战事吃紧,传她进宫,也不过是为了提点温戎一二,本宫何苦与她肚子里的孩子,过不去。” 黑影沉默了,盯着她,不紧不慢地叩着手指。 不再追问,却忽然身体向后一仰,好似在对着空气说话。 “还没听够?我都帮你套了这么多话,她自己不说,可怪不着我哦……” 温言身子猛地一抖,对上容与的眼神。 无声询问,他在和我们说话吗? 容与闭了闭眼,冰凉的手轻轻握住温言,灵巧翻身,手指隔空在墙壁轻轻一点。 石砖便瞬间化成水波纹,他牵着温言,直接走了过去。 温言又惊又怕,下意识地紧紧反握住容与的手,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面又重新封死的墙。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场梦。 “哥哥你总算来了,人家等的腿都酸了。”黑影有些娇嗔地对着容与道。 站立在他面前的容与,没有松手,只是将温言轻轻往身后一带,挡在黑影面前。 哥哥? 温言感觉自己的cpu快烧干了,杀人魔什么时候有个弟弟了? 难道这又是后半段,自己没看过的剧情? 不对! 事情发展到现在,早就有很多剧情,偏离原着的情节,脱轨发展了。 “呦!小姑娘也来啦,打个招呼?”黑影注意到他身后的温言,热情摆手。 “不必。” 容与声音中的疏离格外明显,韦姝雁看见突然出现的他,视线不禁落在温言与其相握的手上,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黑影撇撇嘴,面容身量逐渐开始发生变化,温言注意到他眉心慢慢显现出的,一簇幽蓝色火焰图案。 “不地道,哥哥你竟然修改了红艳的记忆,被人惦记了这么多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容与皱眉看着他,薄唇轻启,“本尊的事,不需要你来帮忙过问,多此一举。” 温言听着二人好似打哑谜一般的对话,隐隐觉得,容与弟弟的最后一个问题,分明是替自己问的。 “无趣。喂!小丫头,你别以为他是好人哦~看看这位皇后娘娘,都被我哥伤成什么样子了,你要小心哦……” 没等黑影说完,容与便一道白光打了过去,吓得黑影一个乱窜。 只见方才他坐过的地方,赫然出现一个大洞,周边还冒着黑烟。 “多年未见,一见面就对弟弟下死手,不太好。”黑影夸张地拍着胸脯,看着那圈焦黑,心里一阵后怕。 温言听着他话里笑意慢慢,但却看见那人周身慢慢升腾起一阵,如同眉心一般的幽蓝色火焰。 “小心……”她紧张地抓了下容与的衣袖,虽然心里确实因为黑影的一番话,七上八下着。 无情,千年石头心么? 但最起码,目前为止,场上只有容与,才是自己唯一的保障。 “本尊,从未有过弟弟。”容与暗暗回握了下温言的手。 此话一出,她瞬间感觉天牢内的温度骤然降低。 黑影冷笑一声,“如此,看来我也不用讲什么兄弟情面了。” “那边的。”黑影侧头转向南星,眼睛睁的巨大,透露出来冷冽的笑意,只看得人心底发毛。 南星正悄悄画阵,要送走韦姝雁的手一顿,旋即用力咬唇,手指一抹。 将鲜血按在法阵中央,黑影瞳孔紧缩,右手火焰暴涨,猛地朝他砸去。 “找死吗?”黑影用尽力气,好似要把对着容与无处发泄的怒气,全都洒在南星身上。 第74章 好感值难挣,屎难吃 “英雄有话好说!” 温言眼瞅着已经奄奄一息的南星,就要被黑影弟弟一巴掌火焰拍死,情急之下,不由自主地伸出一只爪子妄图阻拦。 黑影十分不屑,高傲的样子,仿佛连容与都不放在眼里。 韦姝雁站在一旁,无动于衷,冷眼旁观着。 本以为事情已成定局,却不成想。 那幽蓝色火焰,被温言拦下了。 准确来说,是被她右手上的蓝宝石银质腕链,吸收了。 原本还十分嚣张的火焰,瞬间如缩小不见,毫无反抗之力,就被腕链吸收了。 “真是好宝贝!”温言掀开眼睛露出一条缝,偷偷观察着场上战况。 额头上的冷汗还没有消下去,另一手宝贝地抚摸了下那腕链,“我就知道你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啦~” “这是……妖女这是什么东西!” 黑影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上头还冒着淡淡烟雾,只是再使不出火焰来。 “哎~这就见外了不是?”温言顿时有了底气,感觉自己瞬间成为了整个天牢内最炫酷侠女,登时虚荣心爆棚。 “小弟弟我可不是什么妖女,姐姐是将军府独女,是巾帼英雄!大女主怎么能没有点什么护身法宝呢?” “你!”黑影被气得胸口发闷,“叫谁弟弟!老妖婆!” “靠!小屁孩有没有礼貌啊!”温言平生最讨厌别人说她老了,不知道女孩子最在意年龄了吗? “不会说话,就跟你哥哥好好学学,或者也可以直接选择闭嘴。” 温言这话仿佛戳到了黑影的痛处。 “哥哥?”他冷哼一声,阴鸷地盯着容与,“仙尊方才不是才说过,从来没有我这个弟弟么。” “也是,同母异父,却是不配成为兄弟。”黑影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但所说之话,却愈发凌厉。 “水性杨花的女人,不配成为我的母亲。” 温言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秘密,原来是这样吗? 她突然不敢回头看容与的反应,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被戳破家丑,想必就算是他,心情也不会太好。 “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 容与出乎意料的平静,看向那位“弟弟”的眼神,无悲无喜,同看路边一棵树一棵草的神色,别无二致。 “哼,红艳,你这条命,先给我欠着。等什么时候我完成了答应你的条件,那时候,你便准备着,迎接死亡。” 黑影厌倦了没有结果的争论,趁着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燃出一团火焰,朝地下狠狠一砸,便消失不见了。 温言感觉今晚十分奇妙,脑子里突然一下子被迫要接受这么多信息。 容与的弟弟,还有他眉心的蓝色火焰。 以及……温言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在那落魄皇后的身上。 又顺着她的眼神,回头看向了容与。 月光斜斜地照射进牢房,正好打在他的脸上。 这次温言十分清晰地听到,脑中那阵系统提示音。 【叮!恭喜玩家,完成支线任务‘日月无光’,正在为您结算奖励,请于三日后登录系统领取】 【祝您游戏愉快~】 终于……结束了吗。 —— 翌日大早,晨光微熹,平静的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小姐,您起了吗?老爷让小厨房,今天做了肘子,说要给小姐好好补补。” 天擦亮才睡的温言,本不打算理睬三笑。 可是不争气的耳朵,偏偏把“肘子”二字听得十分清楚。 温言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挣扎道。 “就吃今天一顿,然后本小姐就要睡到昏天黑地!谁也别想打扰我!!” 门外的三笑,尴尬地摸摸头,隐约好像觉得身体有些酸痛。 “难道昨天梦游出去了?”三笑脑中闪过小姐穿着夜行衣的片段。 “走。”温言有气无力地推开门。 昨晚黑影逃走之后,韦姝雁就没在开口说过话。没等温言抓着他们好好盘问一番,就又出来一队御林军,二话不说,就押了南星她二人离开。 美其名曰,单独关押。 一开始温言还以为是陈涉这小子,闻着味过来坐享其成,却不成想,最后出来的人,竟然是韦姝雁一心想要杀死的大皇子。 她迷迷糊糊地往嘴里塞了一口肘子肉,还是想不明白。 “哇!小妹你昨晚出去采阳补阴了吗?”温怀好似见了鬼,一惊一乍道。 “子修。”温恒语气微微严肃。 “注意言辞,休要乱说。” 温怀触了霉头,讪讪地闭嘴了。 “咳咳,落落啊。”温戎笑眯眯地试探开口,“今天你心情怎么样啊?” 温言半死不活地抬眼看了下老爹,把肘子咽了下去,毫无波澜道。 “一般一般,还能上班。” “呃……”温戎显然没听明白,但也能清楚明白,温言现在的精神状态,十分堪忧。 “爹,还是别逼妹妹了,母亲的事情,我今日再跑一趟就行了。” 温恒适时开口,一边又给温言碗里夹了块排骨。 听见这话,温言瞬间支棱起来。 “母亲?” 温恒压下嘴角一丝得逞笑意,若无其事道:“是啊,听说昨夜抓到了证人,陛下命人连夜审问,问出来不少东西。” 哦,想必是从南星那厮,嘴里听到的。 温言心里有些挣扎,盯着碗里那块排骨,沉默不语。 桌上除了脑筋缺弦的温怀不知所谓,剩下二人全都时不时紧张地瞟一眼她,三番两次欲言又止,全都被温言看在眼里。 “我去还不行吗。”她最终败下阵来,看来这个觉今天是补不上咯。 温戎终于大大地松了口气,“待会你到为父房间里来一趟,然后跟着你大哥一同进宫。” “好好好。”温言放弃挣扎,腹诽道。 我看自己不是什么将军府独女,而是皇宫编外小丫鬟。 议事殿东宫凤仪宫天牢太医院……自己都快成皇家专业导游了。 唉,好感值难挣屎难吃。 干完这票,就跑路! 温言喝了口茶,眼神犀利起来。 这么算着,距离真千金回来的时间,也没剩下多久。 看来自己得把逃跑计划,早日提上日程了。 第75章 白氏,品行不端 第七十五章 白氏,品行不端 “父皇,人已经到了。” 大皇子陈沐恭敬地抱拳道。 “嗯,你昨晚审讯时,见到皇后了?”乾平皇看起来不大有精神。 “母后身体康健,但多少在天牢之内也受了点苦,安心静养几日,应当可以痊愈。” 相较于张扬的太子陈涉,大皇子陈沐生的更加沉稳。 乾平皇静默良久,仍没有发话,解除对韦姝雁的禁制。虽然容与已把事情解释清楚,可他还是心有芥蒂。 陈沐垂下眼睫,退出去朝门外打了个手势。 门外的温言正和一脸衰样的陈涉,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 “太子殿下好久不见,怎么还憔悴了呢?” 温言笑里藏刀,‘暖心’问候。 陈涉下腹隐隐作痛,却只能强颜欢笑,“最近还真是总能在皇宫中,见到温姑娘这张美丽的脸庞啊,看了便叫人……心情郁结。” 疯狗经历被亲生父母双重混合打击之后,果然精神变得不大正常。 “皇弟。”陈沐走了出来,温言顿时换上一副乖巧的表情。 这就是韦姝雁,想要除之而后快的大皇子,陈沐么? 原着中,这位大皇子的人设不算差,但运气不大好。总归是个给男主作配的炮灰,比温言好不到哪去。 不过,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陈沐在原着中的出场时间,比这还要更晚一些。 好像是陈涉刚和真千金勾搭上那会,这位大皇子才在陈广晟面前,开始狂刷存在感。却不知背地里他的好皇弟,早就给自己找好了另一尊实打实的靠山。 可怜的陈沐全然不知,才不过和温家小女第一次见面,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温学士,温姑娘。” 虚礼过后,陈沐总算进入了正题。 “本宫昨夜审讯之时,罪臣南星忽然提及到温将军发妻白氏,和念奴娇一事。是以今日再次劳烦二位前来。” “多谢大皇子,若真能从他口中,知晓当年往事,那可真是帮了将军府大忙。”温恒难得情绪激动。 陈涉听到二人谈话后,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冷哼一声,便抬脚进去面圣了。 小人得志。 温言在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看来就算是皇子看,也有奴性。 之前案件一直进展不顺,没想到乾平皇的两日之限一出,不过一日,困扰大家月余的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但温言总觉得南星出现得有些突兀,抓捕过程也过于轻松。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把控着节奏。 陈沐叹了口气,又道:“二位待会可以旁听,最好不要出面,有什么问题,可以通过下人传话。” “臣明白。” —— 大理寺。 “阵法是我布下的,铜鼎和日晷,也都是我自己所为,大人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别吊着胃口了。” 南星手脚被绑在十字木架上,黏腻的汗水浸湿发丝,狼狈地贴在他脸上。 说着一旁的狱衙凶狠地拿了一碗汤药,粗鲁地灌进他嘴里。 “喝!要不是大皇子发话,要留你一命,才不会浪费这么好的参汤,给你吊命呢。” “呸!”负责主审的狱衙头子,狠狠在他面前啐了一口。 “小白脸,竟然还想托皇后娘娘下水,异想天开。” 南星神色微微松动,低声呢喃着:“我说了,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人所为,与皇后无关。” 狱衙恶狠狠地把空碗放在桌上,“你说无关就无关?我告诉你,这里是大理寺,有进无回的大理寺,别想耍花招。” 说完又从腰间抽出一条鞭子,猛地抽在他身上。 南星闷哼一声,头子面露不悦,呵斥道。 “我还在这里,何时轮到你耍威风?” 狱衙心中愤恨,却不敢多说,自己是大皇子手下的人,比他在这大理寺呆的年头要多上许多。 只不过那小子运气好,背靠太子这座大山,进来不过半年,便升到了大理寺左评事,而自己却…… “参见大皇子!” “免礼。” 左评事背后一阵冷汗,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旋即挂上狗腿的笑容,奉承道。 “殿下真是神机妙算,一早看出了这贼人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咱们没给上酷刑,光是攻心,就已经套出了很多机密。” 陈沐淡淡地扫了左评事一眼,“辛苦二位,本宫有些事情要亲自审问。” “是,小的们就在外头候着,殿下有什么事,随时传唤咱们。”左评事狗腿道,随后狠狠剜了狱衙一眼。 方才那碗参汤,慢慢起了作用,南星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你来了。” “你认识本宫?”陈沐不敢轻举妄动,却忽然看到他肋下两处对称的掌印,瞬间神色一凛。 “双绝掌!” 南星有些讶异地抬起头,正视他。 “你竟然认得。” 陈沐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想到外头还有温恒二人,立刻转移话题。 不过还是引起了隔壁温言的注意,她暗自在心里记下了双绝掌,这个招式。 陈沐道:“不过是本宫幼时,在书上习得罢了。今日前来,是为了……” “是为了白苏汐。”不等他说完,南星便自顾自接过话头。 “也真是难为你了,没有地位,不受重视,就连自己想要弄清楚,亲娘是怎么变疯的。都得假借他人名头,才能来问个一二。” 陈沐没有被他的话扰乱心神,在来之前,便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顺路罢了,既然都和念奴娇有关,那么无论是白氏,亦或是我的生母,本宫今日便都要查个清楚。” 在隔壁光明正大听墙角的温言,感觉自己这两天就像是瓜田里的猹,上窜下跳,每天都有吃不完的瓜。 南星冷笑一声,“无所谓,对我来说,都一样。白氏死有余辜,她品行不端,让她生下最后一个孩子,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他又嗤笑一声,“估计温戎现在都不知道,真想看看,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会怎么对他这位捧在手心上的明珠。” 温言心里猛地一颤。 真相? 还有什么真相。 自己是假千金的事情,至少眼下根本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但听南星说的振振有词,恐怕真正“温言”的身份,也没有那么简单。 还有,为何白氏在他嘴里,是这样一幅不堪的形象。 陈沐看着南星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又想起十八年前,一夜之间疯癫的母亲。 人人耻笑的,那个命贱的念妃娘娘…… “白氏,当年是怎么死的。” 南星垂着头,声音低低传来。 “当年她去修梵寺祈福,我埋伏在路上,给她下了念奴娇。” 陈沐接着问,“为何从未听闻白氏疯癫?” 南星懒懒道:“无知……” 陈沐捏紧了手,面上依然无动于衷。 “你们根本不知道念奴娇的真正用法。念奴娇不是毒,而是,一种蛊。” “我只不过是在白氏身上,实验了念奴娇的另一种用法罢了。” 温言注意到身旁大哥的面色,逐渐难看,一时觉得无力,自己根本帮不上忙。 陈沐没有掉进他的圈套,反问道:“白氏死于大年初一,半月后,念妃便疯了。” 他一步步逼近南星,慢条斯理道。 “你或许在白氏去修梵寺的路上,下了念奴娇,只是你却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当时正值盛宠的念妃半步。” “父皇派了身边最好的影卫,日日夜夜,寸步不离的保护她。” 南星手臂一僵,呼吸顿住。 陈沐强忍住眼里哀恸,“但二人却有个相同之处。” 温言屏住呼吸,就算看不见隔壁的画面,也能想象得到此时剑拔弩张的气氛。 “她们,都在半月前,进过凤仪宫!” 第76章 半魔之身 “凤仪宫每天人来人往,去过的人多了。大殿下,是否过于草木皆兵了呢?” 南星仍然嘴硬,“哼,就算你是东临皇子,但这里是大理寺,断案也还是要讲证据的。” “哦,抱歉。”南星虚弱一笑,“忘了您是大皇子,而不是太子。” 此话一出,温言只觉得周围空气,瞬间变得十分安静。 这南星,胆子不小。 原着中大皇子虽处处得体,学富五车,可奈何有个疯癫的亲娘念妃。 因而处处被太子压过一头,宫人们面上敬重他,不过是敬着大皇子这个名头,背地里究竟是一副什么嘴脸,不好说。 温言不用猜也知道,自从念妃疯了之后,大皇子肯定明里暗里没少受到这种讽刺。 在这深宫之中,都说是母凭子贵。 可皇子们,又何尝不是子凭母盛呢。 “你说的不错。”陈沐没有生气,“若今日来的是太子,想必就没有本宫这么多后顾之忧了。” 南星冷冷的盯着他,忽然觉得此人,并没有外界传闻的那么简单。 一个不受宠爱的皇子,若真的毫无心机,恐怕,早就被啃得尸骨无存了。 南星看着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阴冷笑意,瞬间头皮麻了半边。 睁眼再看时,却发现他面上,仍是是那副端庄到毫无破绽的面具。令他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眼花了。 “既然在这件事情上,你现在不愿开口。那么我们就先来谈谈另一件事。”陈沐走到桌旁坐下,右手闲适地在上头叩了两下。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听故事,本宫这里……” 同时间,温言听到了一阵铁链拖拉在地上,发出的尖刺摩擦声。 陈沐的脸隐藏在烛火背后,昏暗不明。 “倒是有个农夫与蛇的故事,想要讲给你听。” 铁链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牢房不远处,再不靠近半分。 “你!”南星有些气急,努力透过铁门向外看去,却只能瞥见一双破烂的皮靴,和那人灰黑色皮肤上缠绕着的铁链。 陈沐很满意他的反应,兀自开始讲起了故事。 “从前有个男孩,独自一人流浪在四陆内,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更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 “这天他来到了一个新的村子,像往常一样求人施舍,但这次他碰到了一个女人。” “够了!”猛烈情绪的冲击下,南星脆弱的肺腑开始渗血,涌上喉头。 这点反抗在陈沐看来,犹如隔靴搔痒。 他继续道:“女子不仅给了他饭食,还说服父亲收留了他,就这样男孩快乐的长大了。可快乐会麻痹人的神经,人最不该忘本。” “无论女人给了他什么新的身份,孤儿就是孤儿。” 温言眉头紧锁,开始有些担心南星的精神状态。 他现在真的还能受得了这般刺激么…… 陈沐口中故事的主角,一点也不难猜。 结合南星昨夜在天牢内,对那人的维护,以及种种行动来看。 恐怕男孩来的这个地方,就是石鸣镇。而那个女人,正是曾经的韦姝雁,或许现在,应该称之为。 红艳。 “在他十八岁生日这天,男孩忽然知道了一个消息。” 陈沐的声音抑扬顿挫,旁人听来恐怕比那说书先生还要好上几分。 可落在南星耳朵里,却是加倍的痛苦。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心碎的呜咽声,从十字木架上传来。 陈沐神色有一瞬松动,眼神瞥到门外的那个身影,顿时又整理好了表情。 “或许换做之前,男孩会对这个消息求之不得。可现在,自己的身世,却变成了打破现有生活的利刃,是所有痛苦和不幸的开端。” 杀人诛心。 温言现在才摸清陈沐的套路,他并不是真的转移话题,放过白苏汐死因的追查。 而是选择攻心为上,先破除南星最大的信仰。 如果连坚守秘密的基石都崩塌了,那么,还有什么话,是套不出来的呢。 温言瞬间一阵胆寒,偷瞄了眼一旁闭目养神的容与。 “你说的对,农夫与蛇,是我害了她……”南星的气势被他打败,像个泄了气的布偶,喃喃道。 “如果没有我,红艳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陈沐嘴角微微上扬,“现在愿意承认了吗?狂将军的……儿子,狂南星。” 温言心中大骇。 儿子? 什么鬼,摆脱! 狂将军不是上上辈的人吗? 为什么南星会是他的儿子,这辈分是不是有些错乱啊! 还是说……有什么事情,是她现在还没有掌握的。 温言有些无力,原着中因为韦皇后从未遭遇过危险,身为男主角的母亲,她曾经做的那些脏事,自然也被藏得好好的。 所以根本不会有南星落难,陈沐审讯,顺便揭穿他身份的情节。 温言很是心累,忽然有些佩服作者的脑洞。 明明想了这么多设定,却不在书里体现出来,还真是……大义灭自己啊。 “现在可以叫门外的人进来了吗?”南星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发现经脉已经逐渐凝滞,心知自己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我想和父亲说说话。” 宿寐说狂将军醒过来了,想必,门外的就是他…… 陈沐眉头一挑,“当然可以,不过,天下买卖,都是有来有往,可没有一说。” 南星绷直了嘴角,和他僵持良久,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白苏汐吗?” 温言听他终于松口,立马竖起耳朵,恨不得把每个字都记在脑子里,这样才好回去和父兄一字不落地复述。 “还有念妃。”陈沐微笑道。 “哼。告诉你又何妨,一个死了多年,一个药石无医。”说了太久话,南星声音有些嘶哑。 “不可以说谎哦。”陈沐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门外的黑影,“起码在这大理寺内,本宫要听的是实话。” “出了这扇门,是真是假,本宫可堵不住天下人之悠悠众口。” 陈沐的尾音在昏暗的牢中回荡,温言第一次感受到此人的危险。 如果说陈涉是猛虎,凶狠在表面。 那么一墙之隔的这位大皇子,便是躲在暗处吐着芯子的毒蛇,根本叫人无法防备。 南星自然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自嘲一笑,没再讨价还价。 他在威胁自己。 起码现在他没得选,只能把真相一一告知。 南星心存侥幸,或许出了大理寺,他还愿意保下韦姝雁。 “大皇子不是都已经猜得差不多了吗,何苦非要我亲自再说一遍。” 陈沐和善道:“本宫只是觉得,让人亲手撕烂自己的伤口,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南星的眼球上,攀着密密麻麻的血丝,终是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我一直视红艳为姐姐,她对我很好,给了我生命和新的身份。如果,我不那么执着于自己的身份,恐怕会活的更幸福一些。” 陈沐赞同地点点头,“本宫一直十分好奇,传闻狂将军力大无比,且自愈力极强,无论在战场上受了多么严重的伤,不出三日,便可恢复如初。可如今身为狂将军儿子的你,却存在了几百年……” “这恐怕,不会是因为遗传了极强自愈力的缘故。” 南星沉默片刻,回答道:“不错,父亲和我,都是半魔之身。” 温言愣了一下,又听他道。 “可惜,再给我一次机会,还是没有能力,改变什么。” 再一次机会……改变…… 南星当初看向自己眼中的恨意,驾轻就熟的躲避路线,仿佛能预判所有人行动的思维…… 温言脑中好似炸开,琥珀色的眼中盛满了不可思议。 她好像…… 知道这个世界系统的bug,出在哪里了。 第77章 真相 “半魔之身?”陈沐有些惊喜,“原来真的存在!” “大惊小怪。”他的表情,南星见过太多次了。 这是独属于人类的贪婪。 “本宫只是在古籍中读过,没想到……没想到竟然真的,被我找到了。” “你到底还要不要听。”南星有些烦躁。 陈沐稍微恢复了一些理智,轻咳一声,“你继续说。” 南星沉默片刻,“不如二位也一起来听听,有些话,还是当面问比较方便。” 陈沐一怔,不等他反应,容与便带着一脸沉重的温言,走到了他背后。 南星竟是不知何时,察觉到了他二人的存在。 温言躲在容与身后,露出半张脸,颇为防备地看着南星。 他很危险啊…… 但如果要验证自己的猜想,那么有些东西,却是还需要当面验证。 南星感受到少女投来的视线,定了心神,声音微微颤抖。 “你的先辈,杀了我父亲。而我,间接害死了你的母亲。这或许便是冥冥之中,报应不爽。” 温言心乱如麻,但只要视线触及到眼前那个白色身影,不安的心神,便会被瞬间抚平。 令人熨帖。 【叮!距离玩家完成支线任务‘白氏之死’,还有不到2个小时】 【请玩家抓紧时间哦~】 丢? 这系统发布任务的时候,也妹说还有时间限制啊。 温言在脑中和系统沟通:“超过了时间会怎么样?” 她下意识抓紧了一片容与的衣角,看场内情况,两个时辰,应该不算特别困难。 【会扣除任务奖励,以及目前累计所有好感度哦】 “讲道理吗?只不过是一个支线任务,超过时间就要让老娘之前,所有拼死换来的好感度清零。” “你们……是不是真的没有被投诉过啊!!!” “啊!”一个没忍住,温言直接喊了出来。 场内人皆是一愣,只当是小姑娘因杀母之仇,过于悲痛。 “对不起……” 南星被这情绪浓烈的一声,镇住了。下意识道歉后,才紧接着反应过来,自己才是最开始的受害者。 瞬间又变回了怨毒模式。 容与微微侧身,将温言挡了更严实点。 南星这才注意到他,惊讶道:“是你?!如果没有你……” 他欲言又止,苦笑道:“你就是唯一,我不能掌控的变数。” 温言迷迷糊糊地抬头借着烛光观察,只用二人之间距离能听见的声音,对他道:“难道你去找皇后的时候,也碰见了南星吗?” 容与肩背线条一紧,温言看见他凌厉的下颌线,点了一点。 原来如此,看来杀人魔不仅改变了韦姝雁的命运,更无意中,扰乱了南星的命数。 又或许,这才是他们原本的命运。 南星知道此刻再纠结过去之事,早就没用,也便不再多言。 继续讲述道:“那时我知道了自己身世和杀父之仇后,碰巧红艳也因听了你的话,而决定离开石鸣镇。没有了她,我继续留着,也便毫无意义。” “所以你也走了?”温言好奇道。 “对,临别之际,我将从前在四陆流浪时,搜集到的奇毒,念奴娇赠与红艳,希望她能以此自保。” “念奴娇确实保护了她,但同时也夺走了很多人的性命。”温言眸色低沉,无声地指责着面前间接的杀人凶手。 他也不反驳,“其实分开之后,我也一直留意着她的消息。听闻她被韦氏认了回去,是高官之女,我很高兴。” “再后来,就是听到她入宫的消息,我有些担心。害怕皇帝只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而就此葬送自己的幸福。” 南星忽然抬起头,从发丝缝隙中,打量着那个长身玉立,在黑暗中都仿佛熠熠生辉着的男人,沉声道。 “毕竟,我早就知道,红艳心里爱慕的,是另一个人。” 温言暧昧一笑,用胳膊肘俏皮地怼了下容与,面上表情意有所指。 “别闹。” 她看不清容与脸色,但温言猜,他肯定脸红了。 “在她封后那天,我潜进皇宫,给她送上贺礼。她却叫我留下,说自己在宫中无依无靠,而我又是她知根知底的人,宫内正好有一肥差空缺。” “不对,怎么看你都不像是会自愿套上枷锁的人啊?”温言皱着眉头,探究地看着他。 陈沐倒是笑了,和煦地对温言道:“温姑娘怕是忘了,宫里除了母后,他还能见到谁。” 谁? 陈广晟?南星见陈广晟干什么。 “温氏。”容与低低地瞥了偶然迟钝的小狐狸一眼。 温言瞬间明白过来,张着大嘴,指着南星激动道:“所以你早就计划好了!” “是,不错。”南星得逞一笑,“又能报答再造之恩,还能找到杀父仇人,我没理由不去。” 温言赞同地点点头,白玉般的柔荑在下巴上摩挲着。 “大人还真是聪明,想必我母亲就是在你二人的合谋之下,才难产而死的。” “是。” “念妃娘娘也是被皇后搞疯的?” “母凭子贵,红艳总是要为自己,为太子,多谋划打算的。” “所以……”温言话锋一转,琥珀色的瞳孔,反射出奇异的光芒。 “可以跟我聊聊,上一次,你是怎么死的吗?” 此话一出,连烛火都好像停止了摆动。 陈沐不解地看向她,却没注意到,南星藏在黑暗中,骤然紧缩的瞳孔。 她怎么会! 温言神色炽热,十分期待南星的回答,究竟能否和自己的猜测对上,甚至连心脏都砰砰乱跳了起来。 “听话。” 容与无奈地摸了下小狐狸的头顶,“她想说的是,半魔之身,是否可以死而复生。” 温言只感觉头顶轻柔的仿佛被一片羽毛擦过,愣神片刻,便失去了反驳的最佳时机。 “才不是!我想说的是……” “同样的选择摆在面前,谁还会去选那个错误的呢?” 南星打断了温言,回答的模棱两可。 “我的时间不多了,该说的也都如实相告。不知大皇子现在,可否让我与父亲,叙叙旧呢?” 陈沐眉梢一抬,仿佛经过提醒,才刚想起门外还有这么个角色。 “这个啊,真是抱歉了。”陈沐拍拍手,门外的声音又动了起来,只是同方才迟缓的速度大不相同。 这会的脚步声,明显利落许多。 “属下参见大皇子。” 那人身形瘦高,虽穿的破破烂烂,脸上抹着土啊灰啊的,脚上还像模像样地拴着铁链。 但就连温言都看得出,他绝不是什么狂将军。 发现自己被摆了一道的南星,顿时如狂躁的困兽一般,身体不受控制地疯狂抽搐着,眼看鲜血从嘴角留下。 容与眉头微微一皱,立马出手封住了他的经脉,使其体内暴走的半魔之力,平静下来。 “多谢仙尊出手相助。”陈沐行了一礼。 “举手之劳。”容与淡定地收回手,动作优雅。 给人一种,你觉得他很好亲近,却总是在小心试探着前进半步的时候,突然发现。 哦,原来我们之间,有一层厚厚的透明屏障啊。 “据本宫近些年搜集到的资料,结合方才罪臣的供词,母后当年应当是忌惮温将军在朝内的势力,害怕韦氏表兄被其压制,所以想要借白氏之死,挫其锋芒,毁其心志。” 陈沐摆了摆手,地上那人站起来,解开了脚上锁链,转身去查探南星的死活了。 他又道:“经此一事,温将军果然颓废了一阵,便自请去前线作战了,说是要离开这个伤心之地,母后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 温言叹了口气,礼尚往来道:“念妃娘娘何其无辜,如今真相大白,还望殿下也能宽心。” 但这话好像拍到了马蹄子上,陈沐脸上一闪而过的狰狞。 “此中还有些事情,本宫需得再细细查探,方可得出定论。” “哦。”温言碰了一鼻子灰,悻悻道:“那若是没有什么事,小女就先告退了?家中父兄,还等着臣女回去传话。” “嗯。”陈沐微笑着,目送他二人离开。 而温言转过去的脸上,却露出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果然……被我猜中了。 同时间,脑中传来熟悉的系统音。 【叮!恭喜玩家顺利完成‘白氏之死’任务】 【系统奖励将会和主线任务奖励一同发放】 温言笑的更开心了。 【同时,玩家发现系统bug,触发隐藏任务】 她的笑意凝固在嘴边。 【找到‘南星’重生原因,并修复bug】 温言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第78章 肘子 “凭什么?!”温言怒了,自己都已经走到宫门口了,却被霸道十足的侍卫拦住,不让她出宫。 “陛下口谕,皇宫全体戒严。”侍卫面色严肃,活像个人工智障。 温言双手叉腰,和那侍卫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 “仙尊您要去驿站吗,末舟大人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侍卫眼神向后看去,忽然见到容与,旋即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 温言眼珠滴溜溜一转,瞬间语气变软。 “嘿嘿,侍卫小哥。”她谄媚地搓了搓手。 “您行个方便,小女这两日为了太子和将军府的事情,跟在仙尊身后,跑来跑去,很是辛苦。” 她委屈地指着自己眼下两坨硕大的乌青,“您看,最近都休息不好。” “这……”侍卫被她这几顶高帽,压的险些站不稳。 容与站在后头,眉眼含笑,隔岸观火。 不远处的末舟,简直要望穿秋水,却不知为何尊上停在门口,不再前进。急的在门口直打转。 “无妨。” 容与的话如寒冬暖阳,解救了进退两难的侍卫小哥。 他食指在温言头顶转了个圈,少女便如提线木偶一般,顶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和容与面对面。 “本尊忽然想起还有公事,没处理好,暂时不急着出宫。” 侍卫小哥直接懵了,“那,那……” 容与不等他想出对策,转头就走,“本尊记得,御膳房肘子做的不错……” “肘子!” 温言呆毛一动,哪里还记得什么出宫,要给父兄汇报最新审问情况。 脑子里只有那香喷喷,冒着热气的肘子,眼神涣散地就跟着容与飘走了。 空留一脸呆滞的末舟,在门外独自心碎。 “尊上……果然……” 天色渐晚,瑰丽的晚霞将少女脸颊映得娇媚。 “肘子在哪?” 温言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殷切地望向容与。 他眉眼轻抬,脚步放缓 ,右手下意识转着拇指上的金玉扳指。 “南星,你怀疑他什么。” 温言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我就说杀人魔今天怎么这样好心,放着轻松的驿站不住,偏要陪着自己在皇宫里蹉跎。 只是温言不能原谅。 他竟然用肘子做借口! 被骗的温言,没好气道:“不知道,没怀疑,纯瞎说。” 容与盯了她一会,风轻云淡道:“真的有肘子。” 温言神色微微松动,像洞口里闻到味道的小兔子,伸出半个头。 “真的?” “真的。” “骗人是小狗。” “……” 温言满血复活,“走!” 容与看着蹦蹦跳跳赶到自己前头的少女,听见她说。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先去找肘子!” 容与低头柔声一笑,旋即愣住,立时收敛了笑意,又重新带上玉佛面具。 “什么声音?” 温言回头疑惑道。 “我怎么听见……” “有野猫。”容与面色平静道。 温言左右看看,哦了一声,没再多想。 —— 东宫。 “这些天怎么总是不见你。”陈涉看着许久不见的小才子,疑惑道。 “回殿下,奴才忙着打点皇后娘娘上下事宜,所以没抽开身。”小才子躬身道。 陈涉半信半疑地看他,身上并无伤口,“本宫还以为父皇……” “殿下!”小才子及时阻止,“有些事情,您知道就好。” 陈涉顿感一阵无力。 “本宫时常在想,于天下人眼中,这储君之位是高不可攀,是遥不可及。于官员而言,是未来的君王。” “但……”他透过东宫富丽堂皇的窗子,失神地看着那抹晚霞,“于我而言,不过是个摆不脱,又放不下的锁链罢了。” 小才子低着头,双手紧紧扣在一起,眼眶微红。 “殿下在奴才心中,无论怎样,都是最好的。” “您,只需要做您想做之事,奴才,都会为殿下达成所愿。”小才子重重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两日之限,本宫答应父皇的做到了。可母后……”陈涉右手握拳,懊恼又自责地砸在床板上。 “殿下莫急,奴才这几日,正是为了此事奔走。”小才子起身,从袖口拿出一张画像,递到陈涉面前。 “此一计,不仅可以帮助皇后娘娘成功脱身,还可以……”小才子耐人寻味地顿了一下,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为您铲除障碍。” 陈涉勾唇一笑,伸手将那画像,摊开在手上。 —— “这……这是哪家的小姐啊。” “不知道,没见过啊。” “不是小姐,我看应该是哪里来的乞丐,活像饿了半个月没吃饭。” “别瞎说,你看看她旁边的人,那气度,那穿着,怎么会和乞丐混在一起。” “对对,说不好,她是那公子家的丫鬟。” …… 温言一边狼吞虎咽地嚼着肘子,一边听着厨娘厨子们在一旁的闲言碎语。 “你倒是沉得住气。”容与失笑。 他一袭白衣,左手支腮,专注地观察着,那只捧着肘子,正啃得不亦乐乎的小狐狸。 温言擦了擦嘴边的油,忙里抽闲抬头看了他一眼。 “习惯了,放心我消化系统很好,不会积食。” 末了还不太放心,补了一句,“再来一盘我也是吃得下的。” 容与笑出了声,犹如冰山融化,树木开花一般,温言只觉得,御膳房都变得更加明亮的。 “啊啊啊啊,他笑了!” 温言满脸黑线。 白痴不会影响自己消化,但花痴却会影响自己食欲。 “喂。”温言把骨头往盘子里一扔,颇有些匪气道:“你请我吃肘子,我回答你问题。礼尚往来,本姑娘不占你便宜!” 不知何时,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对待容与时,自己早就慢慢卸下了心防。 不知不觉,已经开始用着最真实的面孔和性格,与他相处了。 容与换了只手,眼神却仍是盯着她。 温言被他盯的有些发毛,“过了这村没这店,今晚有效,过期不候。” 容与挑了下眉头,表情有些遗憾,却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你怎么知道南星……死过一次?” 第79章 没那么简单 温言早有准备,就知道自己那点小伎俩,根本瞒不过这只千年妖精。 于是刚一出大理寺,就开始找托词了。 别看容与刚才还替自己打了掩护,但实际上分明是立场不同,他不能让大皇子陈沐知道此事罢了。 温言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身板坐的笔直,叫人一看就觉得态度十分端正。 “其一,就像你说的,那夜在三危山,他看我的眼神,除了对杀父仇人之女的仇恨,还有些其他的东西。” 温言思考了一下,“我想应该是后悔,或许前世他没有替父报仇成功,所以才没忍住恨意,被我察觉。” 容与无情拆穿,“你当时可没察觉,是我后来提醒,你才……” “哎哎哎!”温言挥舞着小手,红着脸打断容与的拆台,讪讪道:“不知道打断别人说话,是非常没有礼貌的吗?” 容与识趣地闭上了嘴。 厨房一角。 “诶诶,你能听见他们说啥不,刚才我就觉得这耳朵嗡嗡一下,忽然就啥也听不见了嘞?” “恁别说,我也是听不见了。” “我瞅着这姑娘不像是仆人,倒像是……那公子心上人。” “嗯嗯,我家那口子当时追我的时候,也老用这种眼神看我,错不了!” 另一边侃侃而谈的温言,自然听不见厨娘们此时的议论。 因为容与设下的禁制,牢牢将二人封闭在一处空间。 里外声音,互不相通。 “这其二嘛……” 温言哽住了,虽然这有她做为女人的第六感,但也少不了系统的提示。 【叮!若玩家泄露系统世界存在,或者暴露玩家灵魂异体身份】 【系统将直接判定玩家任务失败】 系统装在自己脑子里,就够灵敏哈…… 她不过是在脑子想了一下,甚至还没开口,就被警告了。 “放心哈,我是废柴,不是白痴。” 温言当然不会说,但还是好奇。 “如果任务失败了会怎样?” 回应她的是系统良久的沉默。 【系统内任意角色可以对玩家发动攻击,身死不可复活】 温言打了个寒噤。 她信,她可太信了。 自己替换了原本“温言”的灵魂后,不仅没有按照剧情嫁给陈涉,反而现在还有成为他心头大患的趋势。 再者说真千金也快出场了,若是现在爆出自己的身份。 想要自己命的人,一定会排着队来戳她一剑。 “如果我被保护了呢?” 温言想了想,现在她和父兄的关系还算不错,或许到时候有人愿意尽力保下自己,也不一定呢。 但她唯一的一丝侥幸心理,也被系统冰冷的切断了。 【玩家灵魂将会永远被禁锢在《太子修仙》系统中,不死不灭,永世轮回】 温言倒吸一口冷气。 好家伙,玩个游戏罢了,要不要搞这么大啊。 禁锢灵魂? 还不如直接让她灰飞烟灭呢。 这样跟无限流,重复刷一个副本,陷入重复有什么区别。 温言立时就把方才那个荒唐的念头,忘得一干二净。 “自然是因为他和韦姝雁了!” 温言灵机一动,拉了皇后出来做挡箭牌。 她见容与果然被唬住,愈发神秘兮兮道。 “你想,石鸣镇皇后的选择,是你去改变的。他只是说,有个人告诉了他半魔之身和狂将军的事情,但却没说到底是谁。” 容与也不由自主地认真起来,温言更加起劲。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呢?” 很好,温言觉得自己太有编故事的天赋了。 不知道杀人魔信没信,反正她信了。 “你说的有道理。” 温言心中一喜,他信了! 这么单纯的杀人魔,忽然有些可爱呢…… “但,恐怕没那么简单。”容与眉头紧锁,觉得此事有些复杂。 “嗯嗯,对,没那么简单。” “有几件事情还没弄明白。” “是的是的。” “南星想要复仇,没必要弄出日食这么大的动静,直接拖垮东临。” “没错没错。” “明知我会替西秦出使,还剑走偏锋。” “就是就是。” 温言无脑附和,完全沉浸在自己成功忽悠了大反派的喜悦中,容与瞟了摇头晃脑的小狐狸一眼。 “你得跟我继续调查。” “可以可……呃,不可以!” 温言差点就被绕进去了,这张嘴啊…… “仙尊此言差矣,小女子家母的事情已经弄清楚了,其余内幕我没兴趣知道,也不用知道。” 老娘已经完成了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才不想继续在皇宫内斗中搅合。 就算,系统又给了她一个修复bug的任务,那她也大可自己偷偷完成,根本不需要继续和容与纠缠在一起。 “将军府庙小水浅,我还是先照顾好身边人。” 容与丝毫不恼,只淡淡道:“这可由不得你。” 说完竟然捡起温言吃剩一点的肘子边,拿起筷子,优雅的吃了起来。 温言石化在原地。 “你……” 容与见她吃的这么香,还以为是什么绝世美味,吃了一口就直接被腻住,赶紧喝口茶顺顺。 “好不讲卫生啊……” “噗!” 温言感到扑面而来一阵“茶雨”,还好闭上眼睛了。 “喂喂!我说二嫂,这小子……” “唉,看着挺聪明,没想到是个笨的。这么不开窍,我看啊,且得追一阵呢!” “瞅着小公子没开窍,那姑娘更……” 厨娘恨铁不成钢地猛拍了一下大腿,唉声叹气道。 “怎么一个比一个蠢!” 禁制中,都觉得自己聪明绝顶的两人,根本不晓得,落在旁人眼里。 竟双双成了不开窍的蠢货。 —— “多谢公公,您送到这里就好了。”温言停在一处厢房门口,转头对小才子道了谢。 天已大黑,此处冷清,帘荷苑的牌匾挂在宫门口,被两处红灯笼晃出了残影。 温言打了个哆嗦,脑中不由自主想起看过小说中,描写的那些深宫冤魂。 “仙尊这边请。”小才子提着灯,朝左边让出一条路。 容与抬眼看了看那道瘦小的身影,“我就在隔壁,有事就喊。” 温言头顶落下两条黑线。 喊什么? 是想把御林军喊过来,嫌自己活的命长了吗。 “尊上放心,陛下这几日加强了巡逻,侍卫们会经常路过的。” 容与点点头,转身跟着小才子走了。 温言站在门口切了一声,身后跟着两个侍女,负责照顾她。 她望着弯月叹了口气,“要是三笑在就好了……” 一阵冷风吹来,温言打了个喷嚏。 “好冷!” 还是赶紧进去,看来真是要到秋天了。 宫外看着像模像样,但走进来,却是有些破败。 花花草草枯萎了很多不说,就连路上的落叶灰尘,都堆积如山。 “姑娘放心,这偏殿常有人住,寝殿内很干净的。”绿衣侍女开口安慰道。 “嗯……好。” 我才不信。 温言摸了摸鼻子,在她二人的指引下,推开了寝殿的门。 却被入目景象,差点吓得魂魄离体。 “你怎么在这里!” 温言惊恐地看着房内人影,陈涉满身酒气,桌上一根红烛,光影不清。 脚下堆了起码六七个空酒坛,他面色潮红,眼神迷离地看着温言。 仿佛她是一只误闯进圈套的羊羔。 温言下意识想要后退,一转身却发现那两个侍女早已不见踪影,门也被关上了。 “落落……” 陈涉站了起来,声音混着水汽,粘连在一处。 温言听见他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心里惊恐。 门被锁上了。 她的心底一沉,酒气已经来到身后。 “你为何对本宫如此冷淡,是因为……” 没等陈涉说完,就被温言一阵媲美狮吼的大白嗓镇住了。 “容与!!!!” “救命啊!!!!” “我喊了!!!!” “咳咳”太用,岔气了。 陈涉被她喊得酒醒了三分,眼神锋利起来。 “果然是因为他吗?!” 温言觉得自己的手腕要被捏碎了,她被迫转向陈涉,感受着他喷到自己脸上闷热的酒气。 心里欲哭无泪。 回去一定得和二哥好好学习防身之术。 陈涉攥着温言的手,指节泛白。 “东宫太子妃你都看不上,难道,是想取代母后吗?!” 温言感到他的情绪逐渐失控,心里祈祷着,容与千万不要走远,刚要开口再喊。 就被陈涉眼疾手快地堵住了嘴。 “还想喊?”他阴鸷一笑,“这里可是帘荷苑,你怕是没听过。” 温言琥珀色的瞳孔,映射出陈涉此刻扭曲的面孔。 “念妃娘娘,就是在这里疯的呢……” 第80章 幸福马杀鸡 “唔唔唔!!” 温言感觉自己仿佛是个溺水之人。 疯了,真是疯了!! 她清楚看见陈涉眼底浓烈的一团火焰,熊熊燃烧着,像是要把她活活吞掉。 “他不过是个空有名头的仙尊,活了千年,虽然脸保养的还不错,但也是个老妖怪了啊!” 陈涉声嘶力竭地喊着,酒气喷洒在温言面上 ,令她感到有些反胃。 说的也是,这老妖怪怎么还不来救我啊! “你是本宫的,温家也是本宫的,整个东临都是本宫的哈哈哈哈哈哈!” 陈涉说到高兴处,干脆放声大笑,丝毫不顾及他老子还好端端活着。 温言知道这具身体有多弱,所以根本不敢硬刚。 只能在身后摸索着,有没有什么东西,最好可以给这疯狗来一下子。 “想跑?”陈涉声音突然放低,“劝你还是别在本宫眼皮子底下搞鬼。” 他右手死死掐住温言的脸,右手一掌就把她纤细的手腕,控制得动弹不得。 温言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欲色,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她没有看见腕链上的蓝水晶,奇妙地闪烁一下,又瞬间灭了下去。 “你这么不老实,看来,还是得生米煮成熟饭,让你再没有退路,才好……” 陈涉视线在她身上游移,温言觉得在这目光里,自己仿佛寸丝未缕。 “你……” 温言大脑飞速运转。 断子绝孙腿? 直接把他手掌咬掉? 用脑袋撞翻他玉石俱焚? 正当局面要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去时,忽然一阵幽兰清香飘了过来。 温言瞬间踏实了。 陈涉疑惑,方才还有些恐惧的少女,为何现在眼里多了丝不怀好意,还隐隐有着……期待? 就在陈涉抓着温言,就要把她扔到床上时,门外忽然传来侍女的叫声,几乎同时间紧锁的大门,被一阵凌厉的掌风,震的七零八落。 陈涉肚子被狠狠一击,飞了出去。 “太子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失去禁锢的温言,在黑暗中,凭借着容与冰冷的声音,准确又快速地朝门外奔去。 千年来,容与见过太多人间苦楚,见过了爱而不得,命比纸薄的故事。 从前他只是冷眼旁观,感受不到悲喜。 觉得人之命运,幸与不幸,同树木枯荣,没有分别。 可今日他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若非他在白色宫铃,与温言手上的银质腕链下了寸心咒,恐怕真的就听不见她那求救。 角色置换,若要经受苦难与不公的人,换成温言。 容与自问,他真的还能无悲无喜,袖手旁观吗? 而答案,从他毫不犹豫,紧紧抱住怀中之人后,便清晰可见了。 温言一猛子扎进他的容与怀里,心脏砰砰直跳,这会才感觉有些腿软,后怕起来。 脸上仿佛还残留着,陈涉粗暴的力度和指痕。 容与右手轻轻抚着少女僵直的脊背,眉眼间的冷漠微微融化。 “没事了。” “嗯……”温言埋头在怀里蹭了蹭,餍足地深吸了一口他身上独有的,令人心安的香味。 我回去也要让三笑,在蒹葭阁种上满院子的兰花! 温言如是想着。 “你们为什么偏要和本宫过不去!” 陈涉踉跄着站起来,看清相拥在一处的二人,脑中忽然一阵疼痛,竟然闪现出一些他和容与浮在空中的画面。 “原来本宫大病一场,也多亏了仙尊妙手啊。” 他咬牙切齿道,阴鸷地笑着,同平日里,朝堂之上的朗然君子,亦或是面对乾平皇唯唯诺诺的模样,全然不同。 此刻的他,就像一个得不到糖果,而要闹着杀人的小孩。 一个暴虐的小孩。 容与眉梢一挑,“殿下想起来了?” 温言茫然地听着,心跳缓过来一点,大脑回归理智,才感觉到不好意思,慢慢从容与怀里退了出来。 像是心上忽然空了一块,容与看着立在身旁的少女,觉得今夜有些冷。 “没事。” “嗯。”温言嫌弃地看着发酒疯那人,“他没本事把我怎么样。” “呵呵。”容与低笑出声,夸奖地看了温言一眼。 “你们……都放肆的很啊。”陈涉身上仿佛冒着黑气,但他好像并不清楚,自己面对的是谁。 浮玉山仙尊,世间法术第一。 容与。 “想好怎么做了吗?”容与清亮的嗓音回荡在有些阴森的宫殿之中。 温言趴在他肩膀上,偷偷朝门外看去。 侍女躺在地上,果然已经被他解决掉了。 “当然是以绝后患。”陈涉阴狠一笑。 容与皱了皱眉,脸上的嫌弃和温言如出一辙。 “傻子,自作多情。”温言朝他努了努鼻子,“谁问你了,仙尊大人那是在问我。” 听到这话,容与面色才缓和一些,顺手在温言头顶画了个符。 “去。” 他神色柔和地看着少女,温言瞬间感觉浑身充满了灵力。 这就是修仙的感觉吗! “你可随意使用,本尊一成法力。”容与风轻云淡道。 “好嘞!” 温言兴致勃勃地伸出自己双手,容与法力高深,就算是一成,也能叫疯狗太子,吃不了兜着走了! 此刻她就是只有老虎撑腰的小狐狸,插着腰,狞笑着朝陈涉慢慢逼近。 现在场上形势,完全倒转过来。 刽子手便鱼肉,毫无招架还手之力。 “你……” 陈涉刚想拿起手边烛台反抗,容与就不耐烦啧了一声。 他便立时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只剩两个眼珠子滴溜溜转着,透出浓浓的恐慌和不安。 “这会知道怕了?” 温言阴恻恻一笑,打了一个响指,右手指尖瞬间迸发出一团赤红色的火焰。 “刚才是用哪只手捏本姑娘的脸来着?” 温言仔细地观察着,活像个要分尸的屠夫。 “他捏你的脸?” 容与眉心紧蹙,认谁都能清楚地读懂。 仙尊大人他,现在心情十分不好! 容与视线紧紧盯着温言,果然在那细嫩的脸蛋上,看到了几处十分突兀的鲜红指痕。 登时周身温度又下降了几分。 “对啊!”温言义愤填膺道:“痛死我了!诶,应该是右手对!” 她像是找到了老鼠的猫,兴冲冲就要把火焰砸过去时,靶子却突然仰头翻过去了。 那只捏过她脸的手,已经被白色灵光炸开,冒着丝丝烟雾。 陈涉砸倒了桌子,整个人灰头土脸地瘫在地上,半死不活,早没了刚才的神气。 “你干什么!” 温言有些泄气,娇嗔地回头看着容与,“不是说好,让我来的吗?” 本想着新仇旧恨,前世今生,能一起好好算算账。 温言根本没想过如何善后,她只是本能觉得,有身后那人在,自己只用做就好了。 根本不用想那么多。 容与眼神轻蔑地看着快被烧冒烟的陈涉,轻挑眉头。 “手滑。” 温言摆摆手,“无所谓,他又不是……只有一只手,嘿嘿!” 说着就瞄准陈涉裆部,抬起了脚,准备来个一劳永逸…… 月色清亮,树影摇曳。 平静的皇宫内,在这冷宫一角,堂堂东临太子正遭受着,属于他的…… 幸福的马杀鸡。 第81章 你……心动吗? 大理寺,地牢内。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继续处理……”陈沐呓语般靠近神志依然模糊不清的南星,“我们两个的事情了。” 南星气急攻心,方才那口参汤的功效也差不多消失殆尽。 陈沐皱了皱眉,掏出一粒圆子大小的黑色丹药,卸下他的下巴,直接塞了进去。 “咳咳……” 南星慢慢恢复了清醒,叹了口气。 上辈子对于大皇子,他没有直接接触过,陈沐就被太子扳倒了。如今自己重活一次,却没想到还他是个如此心狠手辣,城府深沉之人。 真是不知道陈涉那个傻子,究竟是怎么赢了这样一个角色。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竟不惜给我吃珍贵的金丹。”南星嗤笑。 “皇室中人,出生时都会分到两颗金丹,一颗留着续命,一颗留着以备不时之需。”陈沐笑着说道:“本宫的一颗金丹,给了母妃。这另一颗……” “废话真多。” 被噎了一口气的陈沐,面色青红交加。 “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大皇子想问什么就问。”南星开门见山道。 陈沐思忖片刻,直直望着他道:“念奴娇是假的。” 南星没有说话,他紧追不舍。 “皇后靠着这位丧尽天良的药,制霸六宫,却从没有一个人,像母亲伤成这样!”陈沐越说越激动,“你明知道她是因为什么才被韦姝雁盯上!” 再也无需伪装出知礼懂事的大皇子模样,对皇后的称呼,也从礼法强制的母后,变成韦姝雁。 而对于念妃,陈沐终于可以直面本心地,唤上一声…… 母亲。 “你应该庆幸,念妃捡回一条命。”南星抬起头,看着那头暴怒边缘的小兽。 “不然她知道的那件事,足够死上千回百回。” 陈沐气笑了,脸涨的通红。 “呵,到底是什么事情,不如说与本宫听听?” 南星眯了眼睛,仿佛回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那团幽蓝色火焰,那阵铺天盖地,能毁灭天地的黑暗力量…… “如果我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终有一天,你会自己知道的。” —— “嘎嘎……” 寂静夜空,被一阵突兀难听的鸟鸣声打破,不知是冷宫地势偏僻,亦或是夜黑风高。 温言总觉得这里阴嗖嗖的,不太吉利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十分自然地接过容与从背后递过来的丝帕。 “皇宫怎么还有乌鸦?” “可能因为这里晦气。”容与不带丝毫感情地看着地上,那个已经昏过去的东临太子。 “我们这样……”温言缩了缩脖子,没出息道,“真的好吗?” 容与抬眼,大手一挥,法力犹如点点星光洒落。 “哇,真美!”温言忍不住赞叹,“好像流星雨呀。” 她差点忘了,杀人魔可谓是目前系统副本里面的武力值天花板,六边形战士。 只要他还没动了杀自己的心思,那就尚且还能算是个完美队友。 今日的善后工作,当然也无需自己操心。 “你喜欢?” “嗯?”温言没太听清。 少女直白的眼神,在光点衬托下,愈发明亮动人。 已经可以看出来日长大后的绝丽容姿。 容与轻咳一声,“他不会记得今晚有关我们发生过的事情。” “就知道仙尊是最厉害的!”温言毫不吝啬的拍着马屁。 根据心理学理论,如果你想要强化一个人的行为,那么就要在行为结束后,给予他想要的东西。 食物,奖励,或者夸赞,总是一切能够让他感到快乐的,都可以。 这次干的不错,得慢慢把他三观纠正回来,以后自己活命的几率还能大点。 温言如是想着,自然没有注意到,冰山微微红了脸。 “很厉害么……” “当然了!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温言一看鱼儿上钩,更加来劲了。 走上前去,仰着头,真挚地看着他,“整个浮玉山都是你的,调查日食的事情,也是那你全程领导我们,还有一开始洗尘宴上,也是你压制住了发疯的马。” “如果没有你,恐怕将军府现在……”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容与愣愣出声。 温言看着披上月光的容与,周身轮廓仿佛都被镀上了一层柔和月光,愈发仙姿缥缈,有种出尘,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不知为何,他说的那几个字,好似猫爪一般,轻轻挠着她的心,让她很是无措。 【叮!玩家攻略对象好感度处于剧烈波动状态,请玩家谨慎对待。】 温言被这冰冷的电子音一激,瞬间像奁毛的狐狸,琥珀色瞳孔猛地颤动。 “怎么了?”容与温润的音色,带着关切。 温言不说话,只是盯着他,心跳越来越快,脑中有一个念头正在疯狂蔓延。 这次,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住的。 那种燎原。 容与浅淡的眉眼,染上一抹急色,以为她被什么脏东西附身,抬手就要点上少女眉心。 “你……” 温言忽然开口,眉梢不自觉地挑动。 “心动?” 空气仿佛随着这两个字,被凝住了。 两人对望着,谁都没有说话。 苍原狼放下了他的獠牙,接受小狐狸试探触碰的爪子。 白玉箫声和铃兰宫铃,此刻忽然同频共振。 紫玉发冠莹莹发光,银质腕链微微作响。 一切都很寂静,静的温言心里有些发慌。 她感觉到身体里血液逐渐沸腾,面颊慢慢升温,少女蒙着水雾的视线逐渐下移。 他微张的薄唇,好似在发出绅士的邀请。 少女不自觉咽了下口水,身体已经率先做出了反应。 容与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对付一个男人,最好的办法。 就是送给他一个,完美契合的女人。 美人目,英雄冢。 只可惜这条路,对容与而言,是根本不存在的,毫无可能性的路。 从开了灵识的那刻起,他便仿佛对男女之情绝缘一般。 无论何种模样,何种风情的女人,妖精,亦或是各种生灵,都无法掀起他内心丝毫波澜。 但此刻的他,却根本无法凭借理智,做出任何举动。 他本可以像从前一样,轻而易举地将温言弹飞,亦或者心中也应该生出厌恶和不屑。 可容与没有。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肌肉线条的僵硬,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 喉结滚动,他有些口干。 吻上去。 温言心里有个声音这样说着。 试探而已,已经好几次了,系统提示的时候,这人都在面前。 吻一下,无论他喜欢还是讨厌,只要好感值有变化,那不是就可以确定,自己真正的攻略对象了吗? 真是完美无缺的计划! 可她脑子一点都没想到,如果那陈涉实验,这个结果会来的更加明显。 仿佛从始至终,温言的选项,就只有容与一人而已…… 她耳边好似奏起了一首曲子,前奏已过,鼓点逐渐加速。 就要到最令人,心潮澎湃的乐章了! 第82章 相思不知 “所以……这就是你在大理寺审问了一夜的结果?” 温怀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那小子就说了是用念奴娇,因为不想让父亲在朝中势力过大?” 一连串的死亡提问砸在温言脸上,让她应接不暇。 温戎一脸肃穆地坐在老檀木太师椅上,微微出神。 大哥温恒则是在大理石班圆桌前,一边处理翰林院的事务,一边听他们谈话。 三笑立在门厅附近,满脸担忧地看着她家小姐。 几人已经用过早饭,温言才姗姗归来。 昨夜乾平皇早就派了下人通传,只不过“好心”地把戒严,换成了审问。 因此将军府上下,也没人担心一夜未归的温言。 今日一回来,温言就统统交代了昨天审问的结果,只不过隐瞒了南星的身世,以及……陈涉昨夜欲行不轨之事。 陈涉,容与…… 温言猛地低下头,拍了拍自己的脸,怎么又想到他了! 疯了疯了!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还好昨晚及时刹车了。 “哎呀,他嘴太严了嘛,如果没有大皇子和仙尊坐镇,我恐怕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她耍赖一笑,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温怀略微失望,感觉刚找到一个突破口,却是一拳砸到了棉花上。 “可……” “好了子修,别在抓着落落不放了。能问出这些,也总比之前毫无头绪的强。”温恒从一堆竹简中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瞟了温言一眼。 “你只需要知道,你应该知道的就可以了。” 听到这话,本就心虚的温言,更是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回事? 她这大哥……会不会太聪明点了啊! 温言甚至怀疑,昨天晚上他是不是偷偷躲在大理寺某个地方了。 “哈哈……”她只能挠头尴尬一笑。 温戎全程之事安静地听着,没有发表过一句看法,这让温言不太踏实。 “父亲。”她语气十分轻柔地问,“您别太伤心了。” 温戎这才回神。 将军戎马一生,也是半截身子,埋在土里的人了。 此刻迟来了十几年的真相,好似突然让他变得更加苍老了。 平日里因着精神头好,温言也从没觉得,父亲已经是个老人了。 而现在,眼角每一条皱纹,瞳孔里渐渐黯淡下去的眸光,下垂的脸颊…… 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她。 温戎,老了。 她想起现代自己那素昧谋面的父亲,胸中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鼻头一下子红了起来,哽咽道:“父亲,我……” “你长得和苏汐一点也不像。” 温言刚想要站起来给他一个暖心的拥抱,就被这话当头一棒,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温戎还毫无察觉她的僵硬,歪了脑袋仔细看着,又来一句。 “真奇怪,我本来挺伤心,一看落落,忽然就不难过了。” 温言脸上的笑容裂缝,更大了一点。 呵呵……因为我是假千金啊! 要是长得像才怪了好! 温言又默默地把屁股放回原处,不自然地扭了扭脖子,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果然,父兄所有的偏爱与荣宠,不过是因为血缘关系罢了…… 温言这会没有精力替温戎丧妻之痛,感到悲伤了。 因为此刻,她未来的命数,才是更加紧要的事情! “把张二提上来。”温戎厉声道。 “差点把他忘了!”温怀右拳狠狠砸在左掌心,恶声道:“眼下有了线索,可以给他定罪了!” “对了落落,肚兜那件事,你有头绪了吗?” 温恒再次忙里偷闲,精准打击。 被点名的温落落嘴角一抽,她这大哥,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针见血啊。 “算是,有了一点……” 她想起那只金雕小狮子,先拿他顶数,最近一门心思扑在抓捕南星,应付陈涉身上,根本想起来这件事。 白白浪费了这两天,几乎算是泡在皇宫的这个机会。 温言有气无力地掏出那个狮子,心里哀叹,恐怕之后再想进宫就难咯~ 那边下人得了令,就去提审张二了。 擅长一鸣惊人的温恒,又把那个聪明的小脑瓜,从竹简中抬起。 “仙尊今日启程,落落你要去送送吗?” 温言刚要把狮子拿出来,听见这话,动作忽然一顿,心跳没有来的空了一拍。 “启程?” “是啊。”温怀吊儿郎当的嗑着瓜子,奇怪道:“看着仙尊对你不错啊,怎么连这种事情都没说么?” 温言脸上的笑挂不住了。 太师椅上的温戎,眼神在这兄妹二人之间,来回打量,好像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随手从温恒桌上,拿了一个竹简打在温怀头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坐没坐相,吃没吃相!” “哎呦!”不知为何遭受飞来竹简的温怀,捂着脑袋,委屈地放下二郎腿。 逃过一劫的温言却笑不出来,哀怨地盯着大哥。 说话还真是扎心毒舌啊…… 他这样,恐怕以后都没人敢给他说媒。 思及此温言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咳咳,听说那个太医院的宋……” 她像只狡黠的小狐狸,看着天花板做冥思苦想样,一双滴溜溜的杏眼,却是瞄着差点被竹简淹没的她那位大哥。 她看到温恒执笔的手忽然一顿,心中顿时狂笑起来。 被我抓到了! 哈哈哈!就知道那天没这么简单。 “宋……宋什么来着,哦!对,宋院使。” 温言故意拖着长音,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察觉到被耍的大哥,立时冷声道:“落落。” “我错了大哥。”温言认错飞快。 厅堂内的气氛又活跃起来,只是她知道,自己的心。 早就因为一句话,乱的不成样子了。 “诶?今年陛下,准备去临沂祭祖?”顺手捡起竹简的温怀,不小心看到了上头的字。 “还不是因为南北战事。”温恒叹了口气,接过那卷竹简,“临沂距离北桓最近,陛下此举,用心明显。” “这不是火上浇油吗?”温怀不太理解,处理文书他不懂,但论行军打仗,他可不差。 “北桓上个月刚攻下南迦一座城,如今势头正猛,东临应当努力求和才是。陛下不应该在这个关头去招惹这群马背上长大的战士,况且祭祖也不是件小事。” “北桓,南迦?”温言脑子有些懵。 是了,之前就总是听到四陆四陆,这个说法。 看样子,说的就是东临,西秦,北桓和南迦,这四个国家了。 “落落不懂,老二你给妹妹讲下。”大哥总算说了句中听的话。 “这个简单。北桓是游牧民族,也是领土面积最大的国家,他们的战士打起仗来,简直是不要命,凶狠极了。” 温言点点头,听二哥继续道。 “南迦则是四国里面最特别的,他们的君主,是个女子。此地的人最善蛊毒,虽然没什么战力,但是这种刀剑防不住的蛊毒啊、巫术啊,倒是也帮了些忙,也算让他们安稳了几百年。” “起码北桓现在也不敢蛮攻。”温怀撇撇嘴。 温言又问,“可二哥你方才不是还说,上个月北桓刚攻下一座城池吗?” “哦,那个啊。是攻下了,不过却是以三千精兵化成血水为代价,换来了一座沙漠空城。襄王知道后,鼻子差点都气歪了。” 温怀忍不住幸灾乐祸,笑着笑着忽然想到什么,立马正色道。 “大哥,你说西秦此次前来,会不会并不是为了粮食布匹,而是为了……” 温恒眉头一挑,看向他的眼神里,难得带上了些称赞。 “总算长脑子了。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西秦? 温言听到这个敏感的字眼,再次不由自主想到那个不告而别的可恶男人! “北桓和南迦一触即发,而西秦还有个质子在襄王手里,他们怎么能不着急呢?”温恒新开了一卷逐渐,皱着眉头。 “那仙尊怎么就走了呢?”二哥不太理解。 温言皱了皱眉。 所以容与这么急着回去,就是为了处理质子的事情? 她心里有些别扭,虽也不知为何,但怎么想都觉得不舒服,浑身上下,仿佛爬了无数只蚂蚁。 杀人魔不是自己就有个破山头吗? 干嘛还对臭皇帝的事情那么上心,又不是打不过,唯唯诺诺听他吩咐干什么? 活了千年还是这么废物,没用的软骨头! 不知道做事情要有始有终的吗? 南星的事情还没处理完,怎么就扔下烂摊子,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 这一走,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见面了。 90后非主流的记忆突然袭击温言。 有些人,说了再见,就是,再也不见…… 呸! 温言又想到,若是按着原着剧情发展,两人肯定还是会再次见面的。 只不过……再见之日,也就是温言的死期了。 瞬间一股寒气自脚底,爬上温言的脊背。 算了算了,还是两厢安好,再也不见! 她还想多活几年。 温言只顾着心里生气,都没注意到,脚边散落了一地的绿叶子,青汁味道弥漫在大厅。 只留了一个花几上,光秃秃的招财树,无言控诉着。 第83章 在躲什么? “尊上,应天帝没说急着回去,您不用这么赶的。” 末舟呼哧哈赤地跟上容与脚步,口干舌燥。 二人在空中飞速前进,身旁郁郁葱葱的树木倒退着。 昨天夜里仙尊突然出现在驿站,面色潮红,吓得末舟还以为南星那小子给仙尊下毒了。 谁知仙尊只是神色奇怪地叫自己,拿上必备行李,当夜就要启程回西秦。 于是连着飞了快六个时辰的末舟,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变成一缕青烟,不着痕迹的飘走了。 “尊上您是不是,在躲什么东西啊……” 末舟没过脑子,下意识说出这句猜测。 话音未落,就感觉到一个类似暗器一样的东西,朝面门飞来,狠戾非常。 “什么东西!” 末舟侧身一躲,踩在树干上回弹过来。还好他反应够快,不然恐怕要落个破相。 这一停就又和容与拉开了很大一段距离,没等末舟赶上,只听见灵台内传来仙尊冷冰冰的声音。 “这才叫躲。” 末舟脚步一滑,差点从天上掉下去。 “原来是尊上扔的啊……”他擦了擦额角冷汗,莫名其妙地嘀咕着。 “难道是我说错话了?尊上真的只是着急,并不是在躲什么?” 甩开末舟的容与,其实并未有那么轻松。 昨夜竟然对要成为自己徒弟的少女,生出了那般心思,这让容与混乱不已。 定是因为陈涉在房中使了些催情香,才会令自己有荒唐的想法。 少女胴体混合着铃兰花香,绯红的面颊犹如雪地中开的鲜艳蔷薇…… 那一幅幅香艳十足的画面,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喉头翻涌,容与闭了闭眼,开始默念清心咒。 “尊上!” 末舟终于跟了上来。 容与睁开眸子,已然恢复一片清明之色,沉声道。 “南迦得罪了北桓襄王,西秦应天帝的六皇子周祚,尚在襄王手中。” 末舟闻言面上飞快闪过一丝讶色,“属下明白。” 容与速度慢了下来,紫玉发冠在阳光下折射出梦幻的流光溢彩,衣袂纷飞。 二人足尖点地,遥望城池,已见人烟。 古朴的从城墙下头,全副武装的盔甲勇士,正在巡城。 城墙之上,赫然写了四个大字。 西秦锦都。 —— 将军府内。 张二被人押了上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肉,脸颊凹陷好似一具枯骨,眼神涣散。 他气若游丝地被人抬了上来,原本长着膝盖骨的地方,空空荡荡。 小腿无力地垂着。 温言忽然感觉到一阵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 已经很久没有回忆到前世临死前的痛苦了,看来张二也被父亲用了刖刑。 “落落你大了,有些事情也需要明白。”温戎严肃中带着慈爱,“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是你无论如何也感化不了,无法归顺的。” 张二一听见温戎的声音,身体就开始不由自主地产生生理性恐惧,面颊开始抽搐,嘴边不断泛着白沫。 温戎仿佛在看一个死人,那一瞬间眼里冒出的杀意,令温言背后一阵发麻。 这才是从万千骸骨上踏过来的,骠骑大将军。 “遇到这样的人,你就得让他们完全,彻底的失去反抗之力才可以。” 温言微微失神。 无法感化吗? 那么容与呢…… 那个最终,会成为全书最大反派的他,究竟是哪一类人呢? 温怀看着早就不成人形的张二叹了口气,从那日父亲说要把他关进地牢的时候,温怀便知道张二,绝对无法善终了。 “刘嬷嬷当年都做了什么,现在还是不愿意说吗?”温恒终于处理好了公务,起身理了理衣袖褶皱,面无表情地对张二道。 “韦皇后和南星都已经招供了当年对母亲下毒一事,我不太明白,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死都不肯开口。” 温恒蹲在张二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不知何时,厅堂内所有下人都离开了,房门和窗户也都紧紧关着,场内只剩温言父兄四人。 和张二。 “宫内人势力大,你们惹不起,刘嬷嬷为了保住尚且年幼的儿子,铤而走险,不惜出卖自己的老东家,成为韦姝雁的走狗。” 温言印象中的大哥一直都是那种,书里面写的谦谦公子,绝对是最典型的三好学生,学富五车却不跋扈。 可现在,她竟然在温恒身上,看到了一丝杀气。 温言在心中默默叹口气,看来温家血脉一贯如此。 他们的观念中,都对一个概念泾渭分明。 自家人,和外人。 对自家人,是无条件的护犊子。 对外人,若是触及底线,也绝不会心软。 她开始担忧,若是有一天还没等自己跑掉,就被拆穿了身份的话……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很难知道张二现在究竟是否精神正常,说出的话,是否可信。 “别给老夫装蛋!”温戎拍案而起,“我下手的时候避开了你的要害,就是为了留着你还有点用!” “太子,太子……”张二置若罔闻,平躺在地上,眼神追逐着天花板上一个光点,痴傻地笑着。 温恒眉心微蹙,“父亲,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张二在四人的注视下,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沉浸其中。 “肚兜,嘿嘿……肚兜……” 温恒朝他靠近,听见这话,忽然神色一凛,语气冷然。 “本宫交代你的事情,办好了吗?你说的肚兜……” 本宫,交代,肚兜…… 这些关键词,好似触发了张二的神经,他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表情恭恭敬敬。 温怀嗤笑,“这奴才,都疯了还知道害怕。” 张二艰难地挪动着自己的胳膊,从虚空中摸索着,抓了把空气,视若珍宝地交到了温恒手中。 “这个……肚兜……我……母亲……活着……” 温恒继续配合他演戏,一边循循诱导,一边试探地猜测着,“干得不错,刘嬷嬷她……还活着。” 张二好似满意地笑了,傻嘿嘿地乐着,似三岁小儿牙牙学语一般。 “活,活着!母亲……我救你了……别,别怕怪物!” “什么怪物?”温言没忍住站了起来,失声问道。 张二突然听到她的声音愣了一下,表情微微凝滞。 吓得温恒屏住呼吸,好在他只是愣了一下,并未发现这声音的突兀,但却也陷入了警觉,不再肯说话。 温言自责的快要哭了,虽然父兄并没有说什么,但母亲的事情好不容易才有了突破口…… 对了! 她眸色一亮,忙不迭地跑了过去,差点把这个东西忘了。 温言掏出被自己捂得暖呼呼的金雕小狮子,伸出一截皓腕,摆到张二眼前晃了晃。 压低了声音模仿陈涉声线。 “见了此物,你应该做什么?” 张二的眼睛突然有了焦点,随着少女手中那个金灿灿的狮子,左右晃动着。 狮子在哪里,他的视线就落在哪里。 “参……参见太子殿下,属下……任务完成……” 温言和大哥对视一眼,心中一喜,看来有效果! 张二继续迷迷糊糊道:“白氏那孩子……被……被掉……” 温言瞳孔骤缩,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件事情。 她不能确定张二究竟是否知道真假千金的事情,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若是在这个档口,歪打正着被他捅出来自己是假的将军府之女一事…… 她赌不起。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猛地握住手腕神色痛苦地叫了出来,金狮子顺势掉落砸在张二嘴上,唇齿相碰,流出的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领。 “啊!” 温言眼前发白,作势昏了过去,耳边是父兄焦急的关切声音。 闭上眼前,透过一条昏暗的缝隙看到张二已然先她一步失去意识,这才安心继续装死。 能躲一时算一时! 第84章 玩家攻略角色,容与 秋意渐凉,清晨松林已经开始氤氲出水汽,青葱的松针上头挂着露珠。 薄雾蒙蒙里,一个纤弱的身影艰难行走着。 身着灰色素衣的守仁手里拿着个粉色缎子包着的汤婆子,走到了少女身后。 “暖暖手。” 少女回头微微一笑,并不惊讶,十分自然地将手上几乎和她一般高的扫帚,递到守仁手中,自己接过那汤婆子。 呼出一口白气。 “多谢白师叔啦。” 守仁扫地的手顿了一下,低下头,“住持那边我会再去周旋,修梵寺又不是没有人,不需要你干这种粗活。” 少女清瘦的轮廓下,隐约看的出小时候粉雕玉琢的模样。 分明是个富贵人家孩子。 本应该纯洁无瑕,天真烂漫的眸子,此刻却露出一丝阴暗。 “没事的,住持肯破例收留一个女客,已经是乐昭的福分啦。”少女抱着粉色汤婆子搓了下手,“总不能吃白饭。”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太早懂事的孩子让人心疼。 守仁面上闪过一丝愧疚,更加坚定了,“天气马上就冷了,我会想办法把你送出去的。” 少女眸底闪过一丝得逞,又听见他说。 “还有……以后在外面不要叫我白师叔。” 守仁站定看着那明明该被娇生惯养的女孩,此刻却只能裹在粗布灰衣里头的样子,沉声道。 “白氏,我现在还不配。” —— “一只水饺,两只水饺,三只……” …… “五千只水饺……” 夜半乌啼,床纱半掩。 也真是难为温言,整整数到了第五只水饺,还没睡着。 她丧气地翻了个身,把被子夹在两腿之间,重重地叹了口气。 “喂?系统,有没有助眠模式啊。” 【抱歉,暂未开发】 温言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本就没抱什么希望。 “算了不要紧,反正我也只是偶尔失眠。” 此话不假,温言的睡眠质量,一直是她为数不多,引以为傲的优点。 几乎夜夜一碰见床就立马睡着,大学舍友还以为她在床上撒了什么香薰或者新型助眠药。鬼鬼祟祟爬上去,直挺挺躺了一夜未果后,才真正对温言佩服了起来。 她睁着两个灯泡一样的眼睛,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一个背影。 那夜在冷宫,容与落荒而逃的背影。 温言拍了拍有些燥热的脸颊,仿佛鼻尖传来幽幽的兰花香气,心脏忽然狂跳了起来。 轻咳了两声,想到屋内除了自己,还有一个人工智障系统。 漫漫长夜,顿时没那么难熬了。 “系统系统,‘日月无光’和‘白氏之死’的任务,我都完成了。上次你说要等任务等级评定下来,才能发奖励,现在都过去好几天,再慢也好了。” 她等了一会,听见脑内传来一阵滋滋电流杂音,随后优雅淑女音响起。 【正在为您查询……】 【支线任务-‘白氏之死’完成度999,等级评定:四星半】 【奖励——情感催化片段1】 【主线任务一-‘日月无光’完成度100,等级评定:三星】 【奖励——任意角色回忆碎片1】 温言立马不困了,听着脑中叮叮当当的提示音,噌的一下坐了起来。 “为什么是999,那01扣在哪里了?”她有些愤怒,这些跟自己想的都不一样。 【玩家尚有隐藏剧情未发现】 “还有隐藏剧情?”少女漂亮的五官咒皱巴在一起,“你怎么不早说。” 【抱歉,非作者设定内容,需要玩家自行探索】 得,这意思就是随机触发呗。 就跟玩养成系小游戏一个道理,特定地点特定时间,玩家会遇到特定时间和角色。 但如果自己没有在规定时间内触发剧情,就会错过。 而被错过的机会,往往是超级牛掰,甚至可以彻底改变玩家被动境地的金手指。 温言根据自己以往的经验,结合系统尿性,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她挫败地把头发揉成一团鸟窝,“好,但主线任务完成度百分之百,为什么等级评定只有三星啊?!” 这不科学。 而且,奖励竟然没有自己期待很久的好感度奖励值! 这令她感到自己前段时间的付出,全都变成了笑话。 【玩家参与度不高,贡献度太少,花费时间过久,同时过于依赖反派角色】 【扣除任务奖励两星】 温言嘴角一抽,合着系统觉得自己摸鱼,还拖慢进度了呗? 不过就算依赖的话,她怎么记得在原着中,推进这个剧情的主要角色是太子陈涉,而并非系统说的什么反派呢? 这又关容与什么事! 不提倒罢,温言好不容易才转移的注意力,这下子又被拉了回来。 她做贼心虚,匆匆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了,我现在要完成的任务是什么?” 系统静默良久,仿佛是被刁蛮玩家,这次竟然没有刨根问底,而感到惊讶。 消化了一会玩家难得的善解人意,才缓缓道。 【支线任务二-‘南星身世’】 温言点点头。 是了,差点就把这个bug忘了。 南星为什么重生,以及他为什么要推动这一系列事情发展,尚且都还是个未解之谜。 她感觉有些头痛。 仿佛面前是一团又一团的迷雾,自己却像是个陷在沼泽中的小人,寸步难行,方向未知。 【任务难度较高,没有时间限制,请玩家自行把握进度】 “算你有良心。” 她没好气道,素白的手指,无意识绞着被子。 看来按照剧情和时间线,上一世的南星,此时还活得好好的。 所以自己现在还不能完全知晓,他的死因。 只不过,在原着中甚至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小配角,这次竟然身上还藏了这么大的秘密。 “半魔之身……生祭……” 温言喃喃自语出声道,“怎么感觉……” 她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线索,灵光一闪,好像在迷雾中有人闪亮地给她点起了一盏灯,却又很快熄灭。 温言中重重叹了口气,迷迷糊糊睡着前,脑中想的最后一件事是。 “所以我该攻略的主角……到底是谁……啊……” 少女梦呓般的这句话后,便响起了匀速起伏的呼吸声,自然没能接收到系统的回答。 【玩家攻略对象好感值达到要求,额外赠送‘有问必答’机会一次】 【玩家‘温落落’,角色‘温言’,攻略主角名‘容与’】 【达到好感度满值,阻止反派角色黑化,毁灭系统,玩家方可回到现实世界】 然而系统大发慈悲的解释,却只得到了窗外瑟瑟秋风的回应。 第85章 簪花 这是哪里? 穿着寝衣的温言,赤足走在一片绵软的地上,只感觉灵魂都变得轻飘飘起来。 “你是谁?” 忽然一阵仿佛混着气体的空灵声音从远处传来,温言瞬间戒备起来。 只是仍感觉眼前一片模糊,好似遮住了一层白雾。 “啊……是你呀……” 那声音带上了丝了然和欣喜, “你又是谁?”温言不敢再轻举妄动,干脆立在原地,左右张望着,却仍是看不见来人。 这种敌暗我明的感觉,真是太差劲了。 那阵空灵的声音沉默许久后,才金贵地吐出句意味深长的话。 “要小心……” “小心什么啊!”温言急满头大汗,灵魂焦躁,但身体却被禁锢在床上,动弹不得,有种鬼压床的感觉。 “小心……头上簪花的人……” “等等!你……” “小姐!” “喝!!” 头发湿的像刚从水捞出来一般的温言,大口吸着凉气,猛地从床上惊坐起来。 “小姐你又做噩梦了。”三笑用湿手帕给她擦着汗,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心疼。 簪花…… “小姐!疼……” 她猛一激灵抓住三笑擦汗的手,惨白的小脸上两只黑亮的杏眼闪烁着,像是两道激光一般仔细地检查了三笑的发髻。 “一根素簪……”她松了口气,这会儿才彻底醒过来,略带歉意,“真是对不起啊,三笑。刚才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没事的小姐。”三笑动了动那只发红的手腕,“最近事多,您做噩梦的次数也变多了,不如奴婢陪您再去趟修梵寺,祈祈福。” 柔顺的发丝散乱在温言肩上,少女迷蒙地像个瓷娃娃,在三笑的摆布下穿上嫩白色中衣。 “不了。” 她想起那夜醉酒被掳去洞庭,差点被刺杀不说,还险些暴露自己喝酒会认不住亲人的臭毛病。 那夜的他,究竟又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思呢? 三笑今天拿来了一件远山蓝色的细纱大袖,温言没精打采道,“我吃不惯那里的饭菜。” “奴婢知道了。”三笑打趣道,“那今晚玄武大街的花车游行,您可一定得去看看了。” “什么车?!”温言顿时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狐狸,跳脚了。 今天她是和花犯冲吗? 这个存在感,它是非刷不可是吗? 三笑有些惊讶,“小姐您难道忘了,从前您不是最喜欢参加采花节了吗?” 温言瞬间噤了声。 “您每年都会穿上当下最时兴的样式,挑最漂亮的首饰,一去就玩一整天呢。”三笑扶着她坐到的梳妆台前,她看到铜镜里映出的那张脸。 是一张含苞待放,欲语还羞的少女该有的脸。 三笑握了一把她的头发在手中,“往常您都是刚一回家,就开始为第二年的采花节开始准备衣裳了呢。” 温言有些头痛,不知是被这满台的脂粉熏得,还是因为那个奇怪的梦。 “我当然知道了。”她气鼓鼓道,生怕被三笑发现壳子里早就换了另一个人住。 “三笑啊,不是我说你。”温言插着腰回头柔声呵斥,“最近你家小姐我,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不是在外面荒山野岭寻宝找人,就是在皇宫里面审问犯人。哪里还有什么闲工夫,想着出去玩乐?” 三笑委屈地点点头,方才心底隐秘的一些怀疑,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是奴婢错了。” 温言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转回去面对镜子,语重心长道。 “我都这个年纪了,整天还想着玩乐怎么行,爹爹和兄长们一个个都已经建功立业了。不说别的,我起码也得向宋枚姐姐看齐。” 开玩笑。 要是自己真就放开了摆烂,天天啃老混吃等死,等真千金一旦回来,自己才是纯纯自取灭亡呢。 不如赶紧趁着自己现在还能捞一点将军府的好机会,多学一些本领,或者先立住自己的脚跟,才是正事。 也不至于到时候天上地下无路可退。 温言眯了眯眼,忽然有些感谢九年义务教育,让她成长为了一名有自己独立思想的新时代女性。 “哦哦。”三笑似懂非懂,很快就帮温言绾出来一个漂亮的发髻,“可是,小姐您已经到了年纪,就算不愿意入东宫,将军也势必要给您介绍其他皇都里面的公子哥了呀。” “您不用这么累的。” “错!”温言表情严肃,语气比方才更重了些,“三笑你这么想就不对了,虽然都说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但这只不过是一个巧妙的借口罢了。” 她见三笑仍是懵懵的,干脆扯着她坐到自己旁边。 “男人都希望能娶个贤惠的女人,对不对?” “对。” “可什么是贤惠呢?”温言循循诱导。 “……大概是会洗衣会做饭会生孩子,还能养好孩子?”三笑回想了下自己身边认识的妇人们,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温言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叹了口气,握着三笑的手,声音柔软的快要滴出水来。 “三笑,从来没有人能规定你该走那一条路,该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如果你喜欢,你愿意,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也能叫你幸福的开出花来。” “可若是这样常规的选择,只能磨灭你的精神和灵魂,令你逐渐在一地鸡毛中,慢慢失去自己,失去对未来的期待。” 温言定定地望着她,“那这便是错的。” “如果建功立业,亦或者成为一名厨子,一个医师,一个女夫子,能比相夫教子,更能让你快乐,让你觉得此生不白活,那这便是对的。” 这过于新奇的说法,一下子冲击到了三笑的世界观。 封建社会中,仿佛从一出生便被设定好程序的万千女子们。 又有几人,能成为系统中的bug,找到自己真正的归宿呢? “落落。” 温恒的声音忽然从门外响起,吓得她一激灵,好像在自习课上说小话被班主任抓住的学生。 “从前竟不知你是这样想的。” 温恒很有礼貌,虽然是自己的妹妹,但大门紧闭着,他也不会冒然闯入,只是在外头耐心站着。 温言不知他来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只顺着窗缝,隐约看到地上投下一道男子欣长的身影。 “大哥……” 她不知道这番言论,在此刻说出来,于她而言,究竟是好,还是坏。 “若不是碰巧听见这些话,恐怕大哥今天就要犯错了。”温恒自嘲道。 “大哥进来说!” 没等温恒把话说完,蒹葭阁的门,就猛地打开了。 他微微一怔,随后笑了。 “长话短说,本来父亲早先便替你选好了一户人家,今晚刚好趁着采花节,想要你二人见一面,如此看来……” 温恒宠溺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欣慰。 “落落还是长大了啊,见面的事情,就先……” “帅吗?” “啊?” 温恒一时没反应过来,又看见自家妹妹急得跳脚,重复了一遍。 “大哥我问你那个人帅吗?” “你方才不是还说,没有既定的道路吗?” 温恒学富五车的脑袋,此刻也不太能理解她的行为方式。 思想和言行……是可以不匹配的吗? 温言低头羞涩一笑,“如果帅的话……本姑娘也可以勉为其难见一面啦~” “讨厌!” 第86章 采花节 东临地势平缓,多水乡湖泊。 女子多生的婉约秀丽,男子多雅致风流,所以较四陆其他三国,闲情逸致的活动,自然也多了些。 采花节便是其中翘楚。 “这采花节,必须在处暑节气前后两日内,择一晴天举办,方才显出此节意义来。” 夜色渐浓,玄武街上处处燃起灯火,星星点点的模样,煞是好看。 男男女女,穿着靓丽,三两成群地在摊位前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一袭远蓝色交领襦裙的少女,百无聊赖地靠着二楼窗子,一口接一口地吃着花生米。 她睨了楼下大台上那说书人一眼,继续听着。 “为何要选这个时间前后呢?诸位不妨想一想。” 说书人顿了一下,合起来的扇子轻轻在桌面上一点。 “东临四季分明,不似南迦一年到头都是鲜花盛开。这采花,采的便是整年最后一批花的意思。” 一楼大堂内的客人十分赏脸,纷纷附和起来。 少女不屑地切了一声,小声嘟囔着。 “就知道讨巧。” “落落你说什么?”她对面的的温恒微微侧头,时不时还探头向下看去,神色有些焦急。 “没什么。”温言拍了拍手上残留的花生皮,娇憨道。 “大哥这人怎么还不来,我都饿了。” 可不是该饿了吗? 光是采花节的由来这个开场,她都听那人讲了足足三遍了。 要不是得到了二哥的保证,说他见过此人,绝对是一表人才仪表堂堂,貌比潘安。 她才不会来呢。 温恒脸色有些为难,挣扎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作势要站起身来。 “不等了,这般不守时的人,不见也罢。” 温言神色一喜,卡在嗓子里的“大哥英明”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一道匆忙带着夜晚寒凉气息的身影,笼罩在昏暗之下。 “抱歉,在下路上耽搁了,还请温公子,温姑娘恕罪。” 温恒膝盖半直不直的姿势,有些尴尬,任谁都能一眼看出。 他是要走。 少女被风吹红了的鼻尖,微微一动,心尖忽然一颤。 这是…… 她的脖子僵在原地,直直地望着那道映在红木桌上的黑影。 不知为何,她有一瞬间模糊了意识。 她摇了摇头,荒唐,那人眼下明明在西秦,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焦急中含着不安的声音,混着那缕清幽的兰花香气,再次响起。 “小可沈安生,见过温学士,温姑娘。” 一刻钟后,在蒙水边独自吹着冷风的温言,心里怨气冲天。 初次见面,这人好得很啊。 把女嘉宾扔在冷飕飕的水边,自己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这就他的态度吗? “大哥也真是的,竟然放心让自己如花似玉的妹妹,单独跟一个刚见面的男人相处。” 岸边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是青年男女。 哪怕是被蒙水边飞舞的蚊虫吞噬,也都笑得十分动人。 少女撇了撇嘴,对自己形单影只的处境,更加不满了。 但她不知道,温恒之所以如此放心,背后藏着的原因。 “抱歉温姑娘。” 沈安生气喘吁吁的声音,逐渐靠近。 “今日人有些多,在下……在下。”他准确地在一群人中,清晰分辨出那一抹远山蓝色的身影。 停在了温言面前,眸子灿若星辰,将手中的东西往前一伸。 “听说采花节这日,收到花的女孩子,便会觅得良人,幸福一生。” 男子白皙的手掌握拳,中指上细细地缠了一圈。 温言晃了神,暖黄色灯光下,那红与白形成的对比,令人心惊。 少女水亮的眸子盯着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手,隐隐有了一丝期待。 铃铛清脆的碰撞声响起,一串白玉铃兰花宫铃,从他手中蹦了出来。 细腻的羊脂玉微微透光,姣好的花苞形状和少女的脸颊相呼应,一时间不知是人比花娇,亦或是花胜人艳。 沈安生红了脸,手指微微一动,低头便将那宫铃系在了少女腰间。 不容拒绝的架势,令温言有些熟悉。 男子擦身而过,那抹幽兰香气小小的,偷偷的,钻进了她的鼻子。 温言心念一动,看着那张完全不同的面孔,定住不动。 系完宫铃的沈安生站回原位,动作有些局促,欣长的身姿早就吸引了不少适龄女子频频侧目。 “姑娘不要介意,虽然不是真花,但这个宫铃能陪伴姑娘的时间,比真花要久多了。” 少女微眯起了一双狐狸眼,仍旧不说话,细细看起了那串眼熟的铃兰花宫铃。 沈安生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刚才的行为有些唐突,或许眼前少女是因为这件事情置气。 顿时手忙脚乱,额角冒汗。 “小生真的没想那么多,姑娘千万不要误会……” “容与……” 沈安生愣在原地,眉心微蹙,神色有些茫然。 少女翘起嘴角,仿佛对那串宫铃爱不释手,自言自语道。 “从前我也有过这么一串宫铃,白色的,也是铃兰花。” 沈安生收回了在空中僵着的手,耐心听着。 “只不过,后来它被我弄丢了。” “怎么丢了呢?”他焦急道,很是关切。 少女昂首,看着眼前只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头的男人,歪了歪头。 “嗯……你没他长得好看,不会呆紫玉发冠,也没他高,还没他厉害……” 温言每多说一句,沈安生的脸就黑上一分。 少女进一步,他便退一步。 她单手摩挲着下巴,从头顶到眼睛鼻子,再到脚底,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 忽然问道,“那你会吹萧吗?” 她记得那次演马场中,容与吹过。 “在下世代从文,不会……那些东西。” 虽然他没说,但温言能听出男子的愠怒。 二人距离慢慢逼近,沈安生退无可退,后背直直贴上一棵大树。 瞬间袭来的凉意,令他打了个哆嗦。 “温姑娘……” 不等沈安生说完,少女便利落地将双臂撑在他脸颊两侧,形成一个包围圈。 少女柔软的体香混合着铃兰花香的头油,迷得他有些头晕。 蒙水旁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这对反常的青年男女,纷纷捂着脸,从手指头缝里偷看。 “你……你……” 沈安生吓得都结巴了,眼睛东飘西飘,不知道看哪里。 反正就是不肯和正对面的少女对上。 温言挑了挑眉头,凑近他的锁骨处,猛地吸了一口。 没错了,是同样的香气。 “啊……登徒子……” 她听见有女子恼羞成怒的声音,好像是在骂自己。 沈安生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弄得面红耳赤,大气不敢喘一口。 狐狸一般的温言,从他凌厉的下颌线看上去,看着男人柔软细嫩的脸颊,心中微动。 她垂下眼眸,敛住眸中情绪。 “你是容与,对。” 是问句,但却用了肯定语气。 说着还要伸手去他腰间探去,好似今天找到那管白玉箫,便能证明沈安生,和容与的关系。 再次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名字这件事情,显然激怒了沈安生。 这恐怕是天底下男人都忍不了的。 就当他处在爆发边缘,要做些不符合君子行径之事时。 忽然从树上跳出来两个人影,一左一右落在温言两边,呈包围圈势。 “小姐!” “属下奉大公子命令,以后就是您的专属影卫,专门保护小姐的安危!” 她有些尴尬,自己第一次调戏人,就被抓个正着。 温言讪讪地收回手,干咳了两声,眼神躲闪。 “那个……你们回去不会和大哥汇报把。” 影卫茫然对视一眼,朝温言身后指去。 “小姐,大公子……一直站在那里啊。” 温言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石化在原地。 “落落,玩够了吗?我们该回家了。” 大哥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笑着的…… 笑着的更可怕啊喂!!!! 影卫看着笑的比哭还难看的小姐,更是一头雾水,“小姐,你……” “我想死……”温言烦躁地揉揉头,恶狠狠地看了懵懂无知的沈安生一眼。 “明天,你,来将军府,我,有事问你!” 少女撂下这句话,便飘回了温恒身边。 只是她不曾看到,树下男子,周身气质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灿若星辰的眸子里,闪出一丝柔软。 沈安生抱胸自然地靠在方才还令他浑身不适的树上,感受到后腰处那斜插着的白玉箫,嘴角微微上翘。 磁性的嗓音丝毫听不出,刚才的窘迫。 “呵……小东西还算有良心。” 第87章 沈安生 秋天的桂子香,总是在馥郁中含着一丝愁苦。 往日喧闹的东宫,此刻竟也显出几分清冷。 “父皇怎么说?”陈涉披着一件明黄色的袍子,内里穿着一身白色中衣,坐在榻边,揉着太阳穴。 “回殿下。”小才子跪在地上。 “陛下说眼下不是最好的时机,还需得等等。” “呵,等等?”陈涉勾起一丝轻蔑的笑,语气阴森。 “等到母后死吗?等到他把大哥扶正?等到本宫这个太子被取而代之吗?!!” 他愤怒地将手边烛台一扫而落,火舌差点烧到床帘,小才子,面无表情地俯下身子,小心地将蜡烛拿起。 “殿下小心。” 蜡油滴在小才子细皮嫩肉的手上,顿时撩起一片火泡,他垂下眼眸,不着痕迹地将袖子扯下来,盖住。 “你知道尹太师今日在朝堂之上,说了些什么吗?” 陈涉冷笑。 就算没有资格上朝,但从小便混迹在深宫中的人,有几个学不会眼观八方,耳听六路。 小才子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太师尹录乃是念皇贵妃亲妹的婆家,一代三人皆入宫为官。尹录更是三朝元老,在朝中屹立不倒。 哪怕是新帝登基,要换掉前朝血液,这种敏感的问题前头。 太师之位,也从未换过其他人选。 朝中不论位份高低,见到尹录都得低头三分,敬他一声,尹太师。 而有着这样一份远房的血亲关系,不消多说。 也能想到,这位尹太师,支持的,当然是自家人。 大皇子陈沐。 “谁能想到呢,人前温文尔雅的大哥,审讯起来,想要置自己名义上母后死地时,竟也会如此杀伐果决。” 床榻上的陈涉,微微出神,鼻尖仿佛又嗅到大理寺地牢中腐臭的味道。 小才子顿了一下,才道:“那夜殿下,可有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他摇摇头,“本宫也只是隔着一层楼梯,他们声音压得极低,除了南星半死不活的哼唧。本宫根本什么都没听到。” 陈涉愤恨地捏紧了拳头,不知为何,只要想起那夜容与和温言并肩前行的身影,脑中就仿佛有根针扎着一样。 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皇位是,女人也是。 “小才子。” “奴才在。” 陈涉眼中倒映出空荡的东宫,和几簇孤零零的火苗。 “你确实知道今晨朝堂内发生的事。” 小才子没有迟疑,应了声是,紧咬牙关,摸不透太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尹太师那句,“东宫之位,能者居之。” 甚至还讲了孟母三迁,岳母刺字之典故,含沙射影地指责皇后德不配位,连带着陈涉这太子之位,也需得重新考虑。 颇有扶正大皇子陈沐上位之意。 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陈涉理了理衣角,面色如常,淡淡道。 “该换的,不是本宫这太子之位。” 小才子肩膀一僵,有些庆幸,此刻的东宫清净非常。 没有一个多余的人。 —— 是夜。 温言平静地躺在床上,那串白铃兰宫铃在下散发出莹润的光芒。 令她想到那人眼中的温润。 她默默叹了口气,这沈安生又是从哪里跳出来的。 因为原着中“温言”一直对陈涉死心塌,按照之前的时间线,这个时候,“温言”应当是在东宫过了这个采花节。 根本也不可能有沈安生出场的机会。 住进这个壳子的温落落烦躁地翻了个身,床板撞出巨大的一声。 看来剧情已经开始被自己慢慢影响,产生了变化。 或许……这是一个好的预兆? 再说了,她进来这个系统的目的之一,就是要改文。 改变原着那吃屎一般的剧情…… 不过,温言又翻了个身,面向床外,疑惑地看着那串宫铃。 “我怎么记得,容与把它还给我了呢?” 少女未施粉黛的面孔,透明的好似一团薄雾。 她拨开落在脸上的那缕发丝,嘟囔着。 “还是我记错了?” 那天之后,自己好像确实没见过这串宫铃了。 少女撇了撇嘴,慢慢在思考中,夜会周公去了。 右手上的蓝水晶银质腕链,闪过一道流光溢彩。 第88章 沧月坠 九月初一,秋高气爽。 没了灼热的烈日,反倒开始沁入丝丝凉意。 密不透风的暗室里头,只有一个乳白色的蜡烛,发着莹莹微光。 四周尽是墨色的石墙,上头凹凸不平,仿佛雕刻着什么东西,不大能看清。 借着一缕微弱的烛光,隐约可以见得地中央蜷着一坨灰色。 瞅着是个人。 那男子身量高大,裹在灰色布衫里头,也显出分清隽骨骼。 只是紧绷的肌肉线条,和隐隐颤抖着的四肢,混杂着若有似无的闷哼。 可以见得,他不大舒服。 好似在极力忍受着什么东西。 距离右手不远处,一枚金玉扳指,稳稳当当地放在托盘上。 石门外的末舟,满面急色,左右踱步,旁边还在站了另外一个清瘦的少年。 面上没有波澜,直挺挺地站在门边。 活像一尊石雕。 末舟怀里斜抱着一把剑,穗子跟随他的身形也在虚空中晃荡着。 “往日尊上最多一个时辰便出来了,可今日已过了三个时辰……” 他定住脚步,面对着门,下定决心,“我得进去看看。” 没等他步子迈开,就被那面无表情的少年拦住了。 “尊上吩咐过,不得打扰。” 他的音色和外形十分不符,一张口竟好像是年近古稀之人,才有的沙哑嗓音。 活像是嗓子被拽出来,放到沙地上拖来拖去,才发出的这种声音。 “可是……”末舟急出了哭腔,正欲辩解之时,石门却轰隆隆地从中间朝两侧打开了。 少年面上闪过一丝极为隐秘的喜色,跟在末舟身后,进了暗室。 “尊上!”末舟看见容与筋疲力尽地坐在地上,手臂搭在一条屈起的腿上,垂着头,发丝落在地上,缠乱的发尾交织在一起。 石门外透进来的光,洒在他身上,好似能看见一缕黑烟从容与身上析出,随后消散。 末舟瞳孔中带着心疼。 他不敢看尊上现在的面容,更不能看。 “伊弦。” 虚脱后的容与,声音有些漂浮。 被唤作伊弦的清瘦少年,轻车熟路地小跑到金玉扳指那里,一旁用鲛人油脂制成的长明灯,还尽力燃烧着。 他双手举着托盘到容与眼前。 “在这里,尊上。” 面孔被遮在发丝背后的容与轻轻点头,戴上了那枚金玉扳指。 末舟和伊弦十分默契的转过身去,背对着容与。 不过呼吸之间,便听到恢复如常的空灵声音,从背后响起。 “转过来。” “是。” 再回头,那灰头土脸的灰衫人已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书生模样的容与。 “尊上,你怎么?”末舟惊讶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伊弦垂下眼眸,恭敬道。 “尊上此行可否顺利。” 容与伸出手,看了眼身上这袭衣衫,三千墨丝也全部被一顶莲花冠绾在头顶。 这是“沈安生”,不是他。 他皱了皱眉,随手一挥,周身便被笼罩在温柔的白光之下。 “忘换回来罢了。” 末舟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这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 又想到伊弦刚才的问题,登时心底隐隐有些委屈。 原来仙尊瞒着自己出去行动了。 可却没有瞒着伊弦。 在他心思百转千回之时,容与已经换回了仙尊装束,熟悉的半扎发,头顶标志着浮玉仙尊身份的紫玉发冠,熠熠生辉。 他抬眼看着伊弦,“不算成功。” 竟然被小狐狸怀疑了,确实不算完美的行动。 容与嘴角微翘,又想起温言将自己困在臂腕之中的情景。 你没他长得好看…… 也没他厉害…… “不过也算有收获。” 本来听着不算成功,有些担忧的二人,听见他这莫名其妙的后半句话。 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怎么…… 这行动没成功,仙尊还有点高兴呢? “难道是很重大的收获吗?” 末舟激动地向前迈了一步,心道自己一定要搞清楚仙尊究竟去做什么了! 容与微微蹙眉,沉思片刻,犹豫道。 “……是”。 没想到伊弦变得比末舟更加激动。 “莫不是缓解您魔气泄露的沧月坠有了消息?” 容与一怔,无奈一笑。 “并非。” 伊弦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是啊,谁又能猜得到。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天人之姿,百世沦陷的浮玉仙尊。 身上竟会有魔气呢? 仙尊的生辰乃是每年伊始,正月初一。 元旦佳节,是个极大的日子。 只是从容与有记忆开始,便会经受每隔三个月一次的魔气泄漏。 期间他浑身的骨头,都仿佛被剔除,扔到滚烫的水里翻煮,然后又直接扔到极寒之地的雪山巅。 来回反复折磨,魔气从骨头里抽离,最后又尽数回归。 同时身体也会不受控制的变化,青面獠牙,长着尖角的鬼样子他变过;酥胸半露,声音娇媚的女子,他亦变过;差一点的,飞禽走兽,猪牛羊狗,他也做过。 容与都记不清,自己这样过了多久。 开始的时候,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有自己会这样。 可后来,他真的知晓其中缘由后。 却又一次又一次的质疑自己,折磨自己。 为什么? 究竟为什么? 如果重来一次,容与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会经历那些痛苦的事情,也不会知道,自己其实…… “仙尊您都找了这么久,会不会……”根本不存在传说中,那个可以净化血液灵力的沧月坠。 末舟在伊弦凌厉的眼风下,把后半截话,咽进了肚子里面。 他跟在尊上身边的时间,远比不上伊弦。 “尊上不必忧心。”砂纸般的声音响起,伊弦将手上卷轴递给容与。 “总会找到的,东临西秦没有,属下便去北桓南迦。大不了,属下就去……” “伊弦。”容与轻轻打断了他的后半句话。 末舟一头雾水,心里更加不平衡了。 这俩人又在打什么哑谜? 容与摊开那个卷轴,飞快地扫了一眼。 “那个地方,本尊不想在从你口中,听见第二次。” 伊弦噗通一声,直挺挺跪在地上,吓了末舟一跳。 他很少能看见伊弦这般,情绪不稳。 “是,属下知错。” 容与没在追究,合上卷轴,深呼一口气。 “四陆,要变天了。” 末舟丝毫没有察觉容与沉重的语气,仍在心里反复纠结。 伊弦说的地方,究竟是哪里? 第89章 六皇子 采花节后,温言在将军府度过了难得平静的几天。 忽然从紧绷的状态松懈下来,连系统最近也不上线,催促她赶紧完成任务。 这令她不禁她想起自己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温言懒懒地在蒹葭阁院子里的秋千上荡着。 她求死的那个小水塘,早就被温戎命人填满了,眼下变成了一个小花圃。 只是里头光秃秃的,温言还没想好种些什么。 梦里那个奇怪女声叫她注意的“簪花之人”,也并未出现。 温言撇了撇嘴,“估计又是系统的恶趣味。” 秋风微凉,掀起少女藕粉色的裙角,在金黄的银杏叶掩映下,像只翩翩蝴蝶。 杀人魔难不成真的不回东临了? 不知为何,从心里冒出这个猜测之后,温言竟有些恍惚,好像心里忽然空了一块。 “切,不回来正好!看本姑娘怎么来一场,金蝉脱壳!” 她算着时间,如果剧情还是按照原着里走的话。 那留给她的时间,至多也不过半载了。 温言叹了口气,心上又被压上了一块大石头,闷得紧。 抬头望天时,却讶异地发现,方才还天光大好,这会却突然阴云密布,黑云压城起来。 她皱了皱眉,“别是要下雨了。” 旋即利落地跳下秋千,提着裙子,往屋里跑去。 只是刚跑了两步,她便被一道声音叫住了。 努力想要保持稳重规矩的脚步声,暗含着急促。 明明是和往常一般的声线,温言却能听出三笑的颤抖。 “轰隆!!” 主仆二人对面而立,同时间天上劈下一道闷雷。 明亮刺眼的光划破阴沉的天空。 细密的雨点,开始落下,连点成线。 温言鼻尖好似嗅到的泥土的味道。 然后,她听见三笑的声音远远传来。 “皇后娘娘……殁了。” —— 临华殿。 殿外丧钟鸣个不停,好似敲在每个人的脑壳上。 百官身穿白色丧服,个个低着头,面上挂着悲戚。 起码看起来很是悲伤的模样。 明黄色龙椅上头坐着东临皇帝,陈广晟。 他单手杵着太阳穴,眉目紧闭,眉心形成一道深深的川字纹。 看起来有些憔悴。 距离乾平皇最近的位置,站着东临的几位皇子。 最中央站着的乃是东宫太子,陈涉。 他着一身缟素,垂着头,面色苍白,双目红肿,看着像是哭过很久。 左右分散开来的依次是大皇子陈沐,六皇子陈氿。 其余皇子要么早早就分封到了领地,要么尚且年幼。 可以继承大统的人选,近十位皇子中,竟也只剩下这三人。 “皇后韦氏,年前身子便不大爽利。为了让诸位大臣和百姓不过度忧心,是以瞒下了。” 陈广晟慢慢张开自己浑浊的双眼,扫过离自己最近的太子陈涉,随后落在文武百官身上。 “不成想,却是连这个年都没熬过去。” 陈涉低着头,听父皇的一番讲述,身侧的手,紧紧捏成券,骨节泛白,头上青筋浮现。 垂下的眼睛里,噙着泪,闪烁的却是如野兽一般的目光。 大皇子陈沐上前一步,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伤,不过多,也不少。 拱手道,“父皇,母后走的突然,但葬礼一事不可草草操办。” 乾平皇低低嗯了一声,“这倒是。” 尹太师听见陈沐这话,银白色眉毛下的眼睛,转了两圈,出列接话道。 “启禀陛下,皇后国葬乃是大事。一国不可无礼,吊唁守丧事宜,需得早早谋划。” 陈沐背对着他,微微挑了眉毛,退回去,没再言语。 倒是陈涉,冷哼一声,眼里飞刀一般地看着退回到自己身侧的大哥。 还有,他的好太师。 礼部侍郎康绍首当其冲,从尹太师对侧站了出来,拱手道。 “微臣愿领命。” “嗯。”乾平皇记得此人乃是前年从地方上选拔上来的,为人低调,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就你全权负责。” 陈沐侧头,和尹太师眼神交汇。 康绍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背后有些发冷。 陈广晟近来休息不好,愈发感觉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每天都在恐惧自己时日无多。 因此看着下头立着的几个儿子,心里竟一丝疼爱也无。 只觉得,他们都是狼崽子,随时想要跃上来,一口吞掉自己。 身边太监十分有眼力见地上去给他揉着肩。 “太子,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陈广晟和蔼地看着他,但陈涉清楚知道。 这绝不是一个父亲,看着儿子的眼神。 陈涉瞬间敛去眼中方才的狠戾,乖顺且哽咽道:“回父皇,母后的葬礼交给康大人去办,是最好不过的了。” 乾平皇没有说话,久久看着他。 一时间临华殿内安静得,仿佛没有一个活人般。 他不说话,陈涉便一直弓着身子,垂头看地。 六皇子陈氿本来在神游,忽然间觉得背景音乐消失,这才觉得不对劲。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快速打量了殿内情况,挑了下眉头。 状似轻松讨巧地用肩膀撞了陈涉一下,戏谑道。 “三哥,母后平日里对我,可就像是对待亲生儿子一般。不对……应该是比亲生儿子更好。” 陈氿咧了嘴,假装没看到陈涉抽搐的面颊。 “你竟这般难过的说不出话,可是把六弟我置于何地?” 陈氿弯了腰,对上他的脸,二人姿势在朝臣眼里,看起来很是奇怪。 有些老古董,早就看不下去,纷纷转过来头。 “难不成,我自断双腿双脚?三哥失去说话的能力,便叫六弟不再能走路!” 他这话说得大义凛然,虽然不大合礼数,但总归气氛轻松了些。 乾平皇果真被转移了注意力,哈哈大笑出来,陈涉感觉到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那道审视的目光。 终于消失了。 “小六你真是。” 陈氿挠了挠头,嘿嘿一乐。 “朕乏了,没什么事,便散了。”乾平皇挥了挥手,就被人扶着下去了。 殿内陆续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陈涉却依然立在原地,冷冷地看着那张龙椅。 “三哥还不走吗?” 陈氿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果仁,竟是连片刻也等不及,直接在临华殿吃了起来。 他皱了皱眉,抬眼看着这个已经比自己高出一点的六弟来。 淡淡道,“你长高了许多。” 陈氿一愣,很快回过神来,笑道:“是三哥太忙,忙的没空和我玩了。” 二人之间亲昵的对话,听起来和寻常人家的兄弟,别无二致。 但只有陈涉知道。 在这皇宫之中,从没有真正的兄弟二字。 陈氿把手里私藏的最后一颗果仁扔进嘴里,拍了拍手,扬声道。 “看三哥还得整理下心情,那六弟我就不打扰啦。” 然后便笑嘻嘻地退了出去。 陈涉转过身,打量着那道洒脱的背影。 十九岁,多么好的年纪。 他叹了口气,心里一松。 幸好陈氿从无意皇位,不然也不会整日捉鸟斗鱼,不学无术。 闹得整个东临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当今六皇子,乃是个十足的纨绔。 陈涉再次看向那张龙椅,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父皇在骗人! 母后的死,绝没有那么简单! 这张龙椅,他陈涉坐定了! 第90章 措手不及 “什么?” 刚躺下准备睡个午觉的温言,还没等酝酿出睡意,就迷迷糊糊地被一个消息震飞。 “你刚才说谁?” 少女斜倚在贵妃榻上,面颊还带着几缕绯红,眸中水雾朦胧。 距离韦姝雁去世,已经过了两日。 三笑按照府里规矩,也穿着一身丧服。 “小姐,修梵寺的住持玄生,带着守仁师傅,到皇都来了。” 这下子惊得温言直接困意全无,她皱了皱眉,心思百转千回。 犹豫半晌,又问三笑。 “你可知道所为何事?”末了又补上一句,“他们进宫了吗?” 三笑思索片刻,先是摇摇头,随后又重重地点了头。 坏了! 温言揉着太阳穴,面色难看,深深叹了口气。 仿佛瞬间被人吸了精气神一般,吓得三笑心肝乱颤,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连忙道:“小姐别急,奴婢这就去打听。” “不用了。” 少女掀开盖在身上的狐皮毯子,巴掌大的小脸显得有些缥缈。 温言出神地望着远处,淡淡道:“我知道是为什么。” 她当然知道了。 玄生入宫,可是原着中比较关键的一个剧情点了。 这位住持,不仅帮着太子顺利摄政,把握朝政,一举清理了最大阻碍尹太师和大皇子党羽。 还给他送去了一个天降宝物。 真千金…… 只不过,如果按照时间线,玄生起码还应该有半年才会进宫。 三笑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温言忽然有些头痛。 自己究竟是又做了什么啊! 本来命不该绝的韦姝雁,突然暴毙,而且真千金出场的时间,也大大提前。 根本没有留给她多余的准备时间。 温言只感觉自己脑袋里现在一团乱麻。 不行,要镇定。 看来之前想要立稳脚跟,以另一个身份,光明正大生活的路子,已经行不通了。 火已经烧到了眉毛,她顾不得这么多了。 世事无常,她需得为自己另谋出路。 狡黠的狐狸眼中光芒闪烁不定,蒹葭阁内一时间空气凝滞。 就当三笑快要窒息时,终于听见一道不含感情的声音淡淡响起。 “备马,入宫。”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她温落落,本就不是什么兔子! 少女眸色深沉,三笑说不出她从小伺候的小姐有哪里变了。 但直觉告诉她,自从落水之后,被救上来的小姐,每天都再以飞快的速度成长着。 她内心感到欣慰的同时,也伴着一丝隐秘的失落。 “对了。”少女嘴角危险的翘起,“我抽屉的东西,可别忘了带上。” 听见这话,三笑先是一愣,随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是!” —— 大理寺,地牢内。 明明是白日,但这里仿佛是永夜黑暗一般。 狱衙举着火把,替大皇子陈沐照亮周围。 天青色衣衫上头没什么华贵的装饰,但袖口衣摆处,却用金线绣着不显眼的祥云和四爪龙。 好似陈沐的心思一般。 面上温润如玉,实则内里野心勃勃。 他负手看着空荡荡的牢房,没什么表情。 一旁的狱衙却已经吓得面颊抽搐,只得用另一只手死死握住拿着火把的手,不让自己抖得太厉害。 “跑了?” 陈沐尾音上翘,仿佛一把钩子,直接甩到在场狱衙的心脏上头,连血带肉地扯了出来。 “大皇子息怒!” 狱衙们乌压压跪了一地。 陈沐阴鸷的眼神,死死盯着那十字架。 上头,原本应该绑着南星的。 “呵,好一个大理寺。”他的声音原没有什么怒气,仍是笑意吟吟。 可见识过陈沐审讯南星的狱衙们,早就推翻了原本对大皇子的认知。 因此更能感受到,他此刻滔天的怒意。 虽没在场上,但大理寺这个专门处理肮脏事宜的地方,怎么会有完全透风的墙。 是以他们都知道了,这位逃走的死刑犯。 害过大皇子的母妃,那位住在冷宫的,疯了的念妃娘娘。 “大皇子恕罪!小的们每个时辰,都会有三批不同的人,前来巡逻。”为首的一个狱衙头子,颤巍巍开口道。 “只,只是……半个时辰前,本该巡逻回来的小队,却迟迟未归。小的这才发觉不对劲,赶过来时,已经……” 他说完这话,就把头埋到了地上,心如死灰。 自知活不久了, 这番解释,轮谁听,都是天方夜谭。 果然,陈沐半转过身子,看着他的脑壳。 轻声道,“你是说,南星是自己从这大理寺死牢里逃脱的?” “没有人帮忙,也没有任何迹象?甚至他从皇宫离开,也悄无声息,没人发现,就像蒸发了一样吗?!” 他开头的语气还算平稳,只是越说到后面,情绪愈发激动起来。 跪在最后的狱衙,从没见过这般场景,他只觉得面前这位大皇子,比大理寺审过的许多穷凶极恶的犯人。 还要吓人万分。 他感觉到一股热流从股间流出,下意识抖着身子,夹紧了双腿。 陈沐鼻尖敏锐地嗅到一阵骚味,正要扫视过去,却听见远处伴着脚步声,传来一阵笑声。 “大皇子息怒。” 一袭黑色素衣,断眉鹰目的男子,出现在火光之中。 陈沐微眯了眼,“贺恒?” 被唤作贺恒的男子虽看起来长了一副不好惹的面相,可脸上却始终挂着笑意。 极致的反差下,看了反倒更叫人心惊。 “见过大皇子。” 贺恒十分恭敬地行了一礼,低头的瞬间眼神变得锐利非常,和那狱衙头子使了个眼色。 后者便小心翼翼地和手下狱卒打了个手势,慢慢退了出去。 陈沐只是静静看着,未发一言,眉梢一挑。 “如果是想为自己开脱的话,本宫并不大想听。” 他踱步走到贺恒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 贺恒却也并不退让,仍是淡淡笑着。 陈沐眯了眼,早就听说过这位大理寺少卿,贺恒的名声。 如今一见,也才知道,这人本就是头豺狼。 “本宫今日心情不大爽快,若你能跪下干脆求饶,到可以考虑……” “咚!” 没等陈沐话说完,那位被他称之为“豺狼”的贺恒,便麻利跪下了。 干脆的让陈沐楞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听到贺恒先发制人,垂着头道。 “启禀大皇子,死刑犯南星,并非越狱逃跑,离奇失踪。而是被您秘密处死,他生前不仅开罪了皇后娘娘,更是陷害念妃,逼得朝中重臣家眷离世……” 陈沐挑了挑眉,“继续说。” 贺恒嘴角勾起一丝微笑,黑衣下的肌肉块几乎快要把薄薄的衣料撑破。 “所以,恭喜大皇子!为陛下,排忧解难啊。” 陈沐看了他良久,终是选择冒险一次。 或许与豺狼为伍很危险,行差踏错间,便会尸骨无存。 可若是另一头豺狼加入呢? 陈沐笑了,“贺恒是吗?” 命数,是自己搏来的。 世道对他太不公平。 没有一个普通的父亲,竞连自己唯一的母亲也要夺去。 身为大皇子,却没有继承储位的机会。 “对外,罪臣已死。” 贺恒站了起来,眼神平静地直视陈沐,淡淡道。 “半年,臣会把南星交到大皇子您的手上。” 第91章 背道而驰 坐在马车内的温言,闭着眼睛。 三笑不敢出声,只小心翼翼地拿了张毛毯,要盖在她身上。 温言现在脑中一团乱,也没什么心思解释自己并没睡着,只是在思考。 思考自己的命运。 车轮声一阵一阵,滚滚前进着。 一如她不定的未来。 午后的气温高了些,温言闻到了桂子香味。 “我来。” 她无奈睁眼,接过三笑盖了三次滑下去三次的毛毯。 “对不起,奴婢真是废物。” 三笑祖上是北桓那边发卖来东临的,身量不比本地人,会更加粗壮一些。 从前没少因为这点被嘲笑。 温言冷不丁瞅见虽不至于魁梧,但跟柔弱也绝沾不上边的三笑,忽然红了眼眶,一副泪水涟涟的模样。 心知是自己的状态吓到她了。 一时有些不忍,“怎么?现在觉得我难伺候了?” 温言佯装怒意,瞟了她一眼。 三笑立时把眼泪憋了回去,恍惚间觉得方才小姐的模样,和过去的她重叠了。 “小姐……” 温言只不过绷了一会严肃,就装不下去了。 拉过三笑的手,扯着她坐在了自己身边。 “还是想嫁人了?” 三笑惊恐地抬头和她四目相对,想躲却发现自己的肩膀已经被温言按住了,反应再慢也知道方才她是在开玩笑了。 顿时松了口气,但语气有些埋怨,“您就别打趣奴婢了,我这个样子……没有人家会要的。” 三笑越说越失落。 听她这么说,温言有些急了,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 “你这个样子怎么了?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嘴巴是嘴巴……” “小姐。”三笑哀怨的看着她,不是很想再听下去了。 被嫌弃的温言,轻咳了一声,仍然嘴硬道。 “不过是身量高了些,肩膀宽了些,但你长得绝对没问题!” 温言很自信,三笑放在现代,妥妥就是超模长相啊! 只不过可能将军府的伙食太好了,所以一副模特架子,活活被包裹起来了。 三笑不知她心里所想,只当是小姐在安慰自己。 也没再深究,妥协道:“是是是,小姐说什么都对。只是三笑只想陪着小姐,看您嫁人,替您照顾将军府的小孙子。” 温言本想开口,话却忽然被堵在喉咙里,鼻子一酸,眼眶竟然比三笑的还要红上几分。 “这又是怎么了啊?” 三笑不知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有些无措。 温言没回答,只是垂着头。 看我嫁人…… 看我生子…… 或者,你能看到的,只是我的尸骨呢? 不对,若是你知晓了,自己尽心尽力侍奉十几年的小姐,是个冒牌货。 不仅占尽了温氏满门的宠爱,更是因着年幼丧母,而博得了所有人的同情与怜惜。 到时,恐怕连我的尸骨你也不大想看了。 少女眼中划过一丝悲戚。 三笑感觉小姐握着自己的手,更加用力了。 “好,不打趣你了。” 自己是无所谓的,能不能活还前路未卜。 但一定要给三笑找一个好的归宿,她心里瞬间闪过了一张面孔…… 思及此,温言微微一笑,看的三笑一愣。 原来她家小姐,已经生得这般貌美。 算算日子,还有两月。 小姐就要十八岁了呢…… —— 西秦境内。 末舟猛地打了个喷嚏,飞溅的唾液溅到伊弦身上,他成功获得后者一记肘击。 气得他想要拔剑反击。 走在前头的容与目视前方,却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 “末舟。” 冷不丁被点名的末舟只得收回了动作,委屈巴巴地应了一声。 “尊上……” 旋即恶狠狠地剜了身旁若无其事的那人一眼。 不对。 这太不对了! 如果继续按照这样的事态发展下去,仙尊心里的位置,绝对会被伊弦全部占领! 到时候,自己可就毫无反击之力了! 末舟狠狠地出神想着,连容与说话都没有听见。 “你在想什么?” 容与微微皱眉,一袭月白色衣袍松松垮垮拢在他身上,显得此人愈发清瘦。 仿佛马上就要乘风而去似的。 末舟心里又是一阵酸涩。 这段时间忙的仙尊,又瘦了不少。 “东临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吗?仙尊什么时候才能回浮玉山。” 容与和伊弦皆是一怔,后者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方才仙尊说的话,你是一个字没听见啊。” “尊上说话了?” 末舟清澈的瞳孔里面,露出一丝愚蠢。 容与一时气闷,忽然有些怀疑,自己当初将他捡回浮玉山。 是对是错。 末了还是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 “快了,东临还有些事情要收尾,你过两日陪我再回去一趟。” 末舟听见自己有任务了,登时神色一喜。 有些炫耀地看了伊弦一眼,“那他呢?” 后者只是懒懒地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轻蔑。 容与面无表情,“伊弦另有安排。” 末舟顿时又蔫了下去。 看着好似到了叛逆期的末舟,容与有些头疼。 修长白皙的手指抚上了眉心,烦闷地闭上了眼。 “这里暂时没你们什么事了。” “是。” 待二人消失后,容与才终于得了一丝清静,可以梳理一下近来繁杂的信息。 他右手一挥,便化作一团轻雾,再看不见了。 迷雾蒙蒙。 刚从暗室里出来的容与,猛地被日光刺了眼。 原来已经过去一天了…… 他面色有些沉重。 看来自己恢复的时间,越来越久了。 若真是如那人所言,恐怕再过上个千年,自己便再也恢复不了了。 届时,恐怕天下人都会惊讶。 浮玉山的仙尊,竟变成了魔尊。 容与隔着蒙水,立在另一端,默默叹了口气。 看来寻找沧月坠的事情,要加快了。 他长身玉立,身姿卓然,眉目间尽是仙家的超然,俊美但不令人反感。 容与是发着光的,是一种温润,不露锋芒的光。 他看到那一片高高的红墙,不禁想起谈氏小公子初见少女的画面。 按计划,他来东临,本是应该对太子陈涉献上诚意。 暗中帮扶,最重要的一点,则是把将军府这个最大的助力,送到他面前。 可是,他却没能。 不仅没能,反倒背道而驰,眼下和陈涉结下了梁子。 对岸忽然远远地传来一阵马车声,容与清亮的眸色忽然一深,只感觉右手的金玉扳指,热的烫人。 马车外观华丽却不张扬,粉色的丝绸装饰,可以见得车内是位女儿家。 他自然认得这辆马车。 当夜他初入东临皇宫,便是被这辆马车驮进去的。 马车驾得近了些,忽然一阵风起。车窗一角的帘子,微微掀起。 容与再次见到了那张脸。 噙着笑意的,少女的脸。 明明已是初秋,可他却突然感到一丝暖意。 仿若春日暖阳。 马车远了,容与却仍立在原地,久久没能动弹。 他不禁想着。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他没能把将军府送到陈涉手中,是为了别的什么…… 第92章 再入东宫 “温姑娘,殿下已在东宫,等候您多时了。” 小才子早早便在宫门口候着,此时一见将军府的马车,便赶忙上前。 三笑从后头掏出一件披风,细心地给她裹上。 毕竟是初秋,空气已经冷了下来。 况且有了之前的经验,三笑也不知道小姐这次一进宫,又得待上多久。 思及此,顿时有些委屈。 扶了温言下车,也只是站在一边。 温言已经走出去老远,忽然想问起,自己临出门前叫她拿的东西,拿了没有。 纤弱的手习惯性向后伸去,落了个空,才疑惑回头。 “愣着干嘛呢?” 她看见三笑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便顶着张笑开花的脸,小跑着到了温言跟前。 温言不禁失笑,合着小丫头还以为这次自己不带她进宫呢。 她的眼神放的柔软了些,“东西拿好了吗?” 三笑防备地用余光瞥了眼小才子,点点头。 “小姐放心。” 温言轻轻嗯了一声,刚想继续往前走,却忽然觉得不大对劲。 少女微蹙眉头,白皙的小脸上满是慎重。 三笑试探地唤了声小姐,却见她猛地转身向她们方才走过来的那条路2望去。 一双明眸四处张望着,好似在找什么东西。 不会是错觉。 温言眯了眼睛,刚才有人看着她。 又或许…… 已经跟了自己一路了。 可这玄武大街上,除了送自己过来的马车,便是一些寻常人家,或是铺子。 并没有什么特殊。 “温姑娘?” 小才子似是等急了,低声提醒道,“可有什么不对?” 她仍是不甘心,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通,只觉得茶摊上今日的人格外少。 温言看了最后一眼,心中疑惑,但终归是给了他面子。 转回神来,抱歉一笑,“叫公公久等了。” 小才子低着头躬身一礼,便走在前头,引路去了。 待三人身影消失在长长的宫道内后,茶摊主才慢悠悠地走出来。 又怕又惧地给外头那唯一一位客人,添了茶。 只是动作僵在半空,那茶杯竟是一点未动。 容与一愣,视线收回,略带歉意,随手掏了一片金叶子放在桌上。 本来还有三分怨言的老板,现在只觉得自己今日走了大运。 “多谢大爷!是小人有眼不识珠。” 他觉得这人奇怪,只因为这位客人,乃是突然出现的。 仿佛从天而降,自己只不过转过身添壶水的功夫,这人便稳稳当当地坐在自己铺子里头了。 可现在他捧着那片金叶子,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后头,哪里还在乎来的是人是鬼。 不管人鬼,有钱的,都是大爷! 容与见状,也不再逗留,起身准备离开。 不怪他没喝茶,只是这嘴,实在有些刁。 今日此举,乃是不得已为之。 他看着那又高又厚的宫门,微微出神。 没想到,这只小狐狸还挺敏锐的。 只是…… 容与忽然有些气闷。 若没看错,方才引路的太监。 乃是太子陈涉身边的。 —— 这边温言接连打了五六个喷嚏,只吓得三笑要魂飞魄散。 “我的小姐啊!难道这件披风还是薄了?” 温言嘿嘿一乐,“不打紧,不打紧。” 埋头走在前头的小才子,恭敬道:“若是温姑娘觉得天寒,东宫可有取暖之物。虽非长久之计,但总归可雪中送炭。” 听见这话,温言皱了皱眉,再看向那道佝偻消瘦的背影之时,眼神里多了些深意。 三笑却是个实心眼的,马上喜笑颜开。 “那真是太谢谢公公了!我家小姐前不久刚落水,近来都生怕着凉呢。” “哦?”小才子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忽然回头。 “姑娘落水了?” 温言眼皮一跳,心道三笑这嘴没个把门,登时感觉背后一阵阴寒。 “是啊……”三笑刚要接话,就被温言更高的声音压过去了 “是啊!” 主仆二人声音同时响起,对视间,三笑终于发觉自己又一次说错话了,直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少女笑弯弯的眼睛,真诚万分。 “对外说着是失足落水,但公公您有所不知。” 她的语气忽然变得神秘兮兮,放低了声音,一副不可多说的表情,瞬间勾起了小才子的好奇心。 “其实是因为……我和父亲吵架了!” 三笑惊讶地张了嘴,小才子倒是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把倾过去的身子,收了回来。 “殿下一向说,温将军府内小女儿,是最乖顺懂事的了。不成想您竟还会吵架?” 被质疑的少女一下子跳了脚,眉梢抬得高高,不服气道。 “殿下说的不错,我是懂事,可这跟我会不会吵架,又有什么关系?” 三人脚程不停,你一言我一语,此时已经可以远远看到东宫一角了。 “要说这件事,公公您多少应该也知道点。” “奴才?”小才子笑了,“温姑娘您别拿小的取笑了,将军府的内宅之事,小的如何得知。” 少女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指,语气轻快,眼神却是镇定非凡。 朱唇微起,“您当然知道,西秦使节接风宴上发生了什么,您应该还记得。” 小才子背影一愣,半晌才慢悠悠道。 “您说的,是拒婚,还是拜师呢?” 温言嘴角一勾。 东宫果然还记恨着自己当日拒婚一事! 可自己身边这个傻三笑,竟然差点把自己以死相逼温将军,要嫁给太子一事,捅了出来。 一前一后,翻天覆地的变化,说出来根本没法解释。 还会成为自己的催命符。 温言当然知道,她把这些话说给小才子听,便是间接说给了陈涉。 所以,现在和她对话的,并不是什么身份低微的太监。 而是东临的太子,未来的储君。 陈涉。 “当然是拜师啦!”少女眉目间似有着被人误解了的愠怒。 “小女哪有拒婚,又怎么敢拒婚太子呢?” 小才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接话。 温言继续道:“只是家父早就给我说了一门别的亲事,况且就门第而言,小女自认为,配不上太子殿下。” 她说道后头,声音都微微哽咽起来,听着似有无限的委屈。 小才子终于放松了肩背线条,声音都和善了几分。 “温姑娘不必妄自菲薄。” 一番对峙下来,温言后背早就被冷汗湿透了。 真千金回归在即,只要先把目前局面稳住。 倒时无论如何,陈涉也逃脱不掉男女主的cp吸引力,无论现在他对将军府的势力有多么志在必得。 等真爱一出现,恐怕也只会飞蛾扑火。 只不过…… “到了。” 小才子侧身退过去,宫人们给温言开了门。 前世“温言”一遍遍走过的东宫门,和温落落眼前的景象重叠起来。 一时间令她有些恍惚。 自己终究是走上了既定的道路么? 少女的瞳孔有一瞬间失散,随后立马定住了。 不! 自己绝不会重蹈覆辙。 她暗自握紧了拳头,似要把那宫门看穿。 现在有两张保命牌。 一是和陈涉交易,她有先知视角,完全可以给他提供情报。 二人合作,虽做不成夫妻,但将军府的势力暂且借他一用,也并没什么大不了。 赶在真千金回来之前,把趁手的刀送到他手中,总归能给自己多争取些逃跑的时间。 开玩笑! 温言才不相信疯狗会回头,把自己的命寄托在他身上,不如牢牢攥在自己手上来的要紧。 这其二么…… “系统?” 【我在】 温言勾唇一笑,“好感度达成后,我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尊贵的玩家,按照规则,确实如此】 【但是……】 “够了!” 少女眉头一扬,她不需要听什么“但是”。 只要抓紧在这段时间内,虚与委蛇,把好感度刷满,自己就可以拍拍屁股回家了。 她从没觉得自己这么聪明过! 于是三笑疑惑地目送着,好似摇摆着尾巴的小姐,兴致勃勃地走进去了。 连系统都有些懵逼。 她想说的是。 但是你攻略对象搞错了啊…… 第93章 朽木 偌大东宫的每一阶砖,踩在温言脚下,都令她有一种头皮发麻,直击灵魂的感觉。 虽然这其实是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来到的东宫。 “离开这里!” 少女心脏忽然一窒,脑中又想起那个提醒她小心簪花之人的声音。 “你是谁?你到底在哪里!” 她胸中一股气,为了不让人看出异样,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只是每走一步,脑中声音便愈发凄厉,心口好似有人拿着锥子,往里面钉一般。 “落落?” 宫中的陈涉等了许久不见人来,这才出来看看。 却只见面色苍白的温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本来之前郁结的心情,此刻瞬间被怜惜占满。 陈涉关切地上前去,作势要扶住她。 手刚伸到一半,却被温言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陈涉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僵。 少女今日穿了一件鹅黄色对襟襦裙,外头系着一条狐狸领披风,整个人缩在里头,显得小巧可爱。 奇怪的是,陈涉出现的同时,脑中那个声音也瞬间消失。 好似在躲着什么。 温言抬头,料想他近来的日子也不大好过。 被乾平皇冷落,韦皇后突然离世,种种打击一同落在他身上…… 陈涉脸上青色的胡茬和眼下乌青,叫他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十岁不止。 比那千岁的杀人魔还老…… 这个想法一出,温言瞬间怔住。 呸呸呸! 晦气,果然疯狗和杀人魔是绑定在一起,她的绝世大大大冤家。 这不看见一个,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另一位来? 温言微微一笑,想要缓解方才自己下意识动作,带来的尴尬。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咱们里面聊?” 开玩笑! 如果第一条结盟的路子行得通,她才不会选第二条呢! 让她献身用美人计,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陈涉也算是从小浸淫在深宫之中,若是论变脸,恐怕温言还真比不过。 转瞬间就重新挂上了笑容,颇为礼貌地侧身请温言进宫去了。 踏入东宫,这里的空荡和清冷,简直出乎她的意料。 没想到一国太子,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陈涉轻咳一声,似有些尴尬。 这还是他听闻温言要来找他,连忙叫小才子布置的。 温言没再多打量,挑了处靠窗但是离陈涉较远的梨花木椅坐下了。 “殿下节哀。” 该有的寒暄还是要的。 “落落还能惦记着我。”陈涉眸色逐渐温柔,眼瞅着要开始说些油腻情话,吓得温言连忙打断。 “早些日子爹爹便说叫我来进宫,但想着总得给殿下自己些空间,慢慢消化。” 她知道,陈涉此人就算心思再野。 韦姝雁对他来说,也是不一样的存在。 那毕竟是他的母亲。 温言垂下眼眸,敛下盘算的情绪,“听闻皇后一事,和南星有关?” 端坐在主位上的陈涉,握着茶杯的手指一僵,艰难扯出一个笑容。 “落落从何处听说?” 没否认,那便是猜对了。 少女眉头一挑,开门见山道,“殿下,臣女大胆妄言,此事有蹊跷。” 说完温言便紧张观察着陈涉的表情,可毕竟是原着男主。 虽然笨了点,可总归不是什么傻白甜。 陈涉只当是听见了寻常谈话,面上没有一丝破绽,但僵硬的手指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哦?此话又是怎讲。” 温言心里暗骂一声,死狗,套我话? 少女逐渐张开的面容,此刻已经展露出些许昳丽。 她不慌不忙地把嘱咐三笑拿上的东西,从袖口掏了出来。 陈涉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眼里闪出锋利的光芒。 没忍住惊呼出声,“你是从哪里找到的这个东西的!” —— 皇宫太大了。 乐昭站在玄生背后,出神地望着。 “谨言慎行。” 玄生苍老的声音从前方悠悠传来,令她恍惚间以为自己再一次回到那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是。” 乐昭低眉顺目地应了声,斜前方走在住持身侧的守仁担心地看了她一眼。 女子看面貌不过十八九,外形上仍是一派青春靓丽,但眼神和动作,却透露出于年龄不相符的死气沉沉来。 仔细分辨,还有隐约可见其老成。 不知是否因为,乐昭常年在修梵寺带着的缘故。 她看见宫内侍女们虽地位低下,但却个个貌美如花,举手投足间规矩体统,婉约做派,都能撩动人的心弦。 乐昭又察觉到小太监看自己,于看那玄生老东西的眼神,别无二致。 仿佛自己在他们眼中,根本不是什么女子,而是腐败的老姑子。 乐昭眼神暗了暗,脚步不停。 但自从心里有了这个想法,她便总觉得自己能闻到一股腐烂的臭木头味道。 是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 不过……快了,就快了。 乐昭把自己的脸藏在黑暗中,谁也看不见她偶然间露出的令人遍体生寒的微笑。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很快,很快她就可以不用再忍受这些了。 因为,她就是知道。 “到了。” 原本在韦姝雁身边伺候的大太监首领,成公公,此刻早就穿上了低等太监的服饰,变成一个普普通通,毫无话柄可人人差遣的低等下人。 不过按理说,他本是应该秘密处死的,可亏得陈涉求情。 成公公这才得已保住一条小命。 乐昭敏锐地察觉到此人身上的怨恨,心中暗暗有了计量。 玄生走在最前头,守仁一视同仁地对成公公道了谢,并未因着什么身份,而轻慢了他。 乐昭见状,也跟着行了一礼,乖巧道。 “多谢公公。” 猛然一听见少女清脆的声音,宛若百灵鸟,成公公才注意到。 原来这个两个老头子后面,还跟着位少女。 仔细一看,五官倒是生的不错,顿时满脸的肉都堆在了一起。 “不谢不谢,这都是小人应该做的。陛下已经在里头等候多时了,几位请。” 守仁刚要扶着玄生进去,却被后者一个手势阻止了。 鹤发玄生,总是眯眯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身上的袈裟也早就不知洗了多少回。 “不必,老衲自己便可。” 守仁的脸僵了一下,干笑着,“住持,还是让我陪您进去。” 玄生没说话,闭着眼睛摆了摆手,兀自走进去了。 成公公一见情况有些尴尬,毕竟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又因着方才两人对自己的态度,于是出言缓和。 “二位不妨随老奴去偏殿歇息片刻?今日新进宫的桂花茶,香得很呢。” 守仁矍铄的目光一直跟着玄生消失,宽大袖子里的拳头,紧紧握着。 “那边劳烦这位施主了。” 乐昭没什么反应,正要随着他二人离开,却忽然鼻尖嗅到一阵幽兰香气。 登时激起她生理性的厌恶,头皮麻了半边。 每次在修梵寺,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味道了! 而且,那个人身上,也总是沾着兰花香。 半是期待,半是恐惧。 乐昭悄悄地把头转过去,看见甬道上踱步而来一位男子。 但却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人。 说不上的失落,还是庆幸。 乐昭与沈安生擦肩而过,没注意到后者投来的,探究的眼神。 第94章 交易 “落落的意思是……” 陈涉听完窗边少女的一番言论,思绪翻涌。 “你手里掌握的信息,可以帮助本宫?” 温言点了点头,“不错,若是殿下愿意,臣女绝对可以成为,您的耳朵。” 她面上含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谄媚,也不得意。 本来陈涉对她的话只有三分相信,眼下见她如此状态,不由得信了七分。 像是等待宣判的温言,心里很是紧张。 毕竟陈涉的回答,会决定她的选择。 所以方才她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说服陈涉,不惜说了些传出去,可能会掉脑袋的违逆之言。 陈涉果然笑了,“你就不怕本宫将这些话,原原本本告诉父皇。” 温言的到来,令他久违的感觉到,权柄在握的感觉。 不禁拿起架子,“天命?魔尊?你觉得只凭借这些,没办法考究的未来之事,本宫便会把命交给你吗?” 他向前微微探了身子,想要看清楚少女的表情。 “女人,别以为本宫曾向父皇求娶过你,便给了你在东宫放肆的权利。” “……” 她还能说什么呢? 温言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言喻。 油腻,真是太油腻了! 普信男大抵如此。 他是不是以为说出这句话的自己,帅翻了?帅炸了? 不。 这只会加剧温言想噶掉这条疯狗的冲动。 最终良好的素质还是控制住了她,温言深呼一口气,冷静道。 “并非。未来之事太遥远,不若殿下用一周的时间,来和臣女赌一把?” 陈涉面色松动了几分,有些犹豫。 她志在必得道,“一周内,您身边,会出现另一位身居高位之人,而且……她会成为您登上皇位的第二大助力。” 说罢,温言端庄一笑。 陈涉眯了眼睛,慎重地观察着她。 “第二助力?那第一呢。” 温言点点头,伸出一根葱削般的手指在空中顿了一会,然后利落地指向了自己。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陈涉嘴角一抽。 少女似丝毫未察觉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开怀道。 “第一助力当然是臣女这个,能为您找到其他帮手的金手指啦!” 空气安静了下来,温言知道。 陈涉一定会答应。 如果韦皇后尚在人间,恐怕他还不会拼死一搏。 可若是把人逼入穷巷,保不齐会做出什么反常之事。 就当她美美准备功成身退,回家躺着等好消息的时候,却听见噩耗传来。 “本宫不应。” 温言脸上微笑的面具,终于忍不住裂开了。 她nn的! 【叮!检测到玩家情绪过于激烈,请注意礼貌用语,否则会被禁言哦~】 靠北! 搞没搞错! 弄出这么个垃圾折磨人的游戏,还不让人骂了? 这系统和作者会不会太过于玻璃心了??? 温言眼角一抽。 好好好,你老大,你最大! 你给我发任务,涨好感度,你最厉害! 行了! 她气急败坏地听了会,脑中没有再传来冷酷的系统音,才终于叹了口气,视死如归地看向陈涉。 被盯着的太子殿下,猛然间浑身一抖,感受到殿内突然骤降的气温。 难道只是因为被拒绝了? 少女银牙微微咬着下唇,红润粉嫩中透着一丝白,双眸噙着水雾,似有无限愁绪,十分委屈地望着陈涉。 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忍受。 这令陈涉顿时生出一阵保护欲。 自己的大事纵然要谋划,可却没必要和一个闺阁女儿置气,当下心就软了起来,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本宫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本宫是……” “就有!” 少女红着眼眶,倔强的像头小鹿,此时的她哪里还有方才运筹帷幄,冷静睿智的模样? 分明是个因着没吃到糖,而耍脾气的小女孩。 陈涉一下子感觉心被狠狠撞了一下。 他早就知道温言生的美,但之前她总是满身刺,不让自己靠近,遑论示弱呢? 今日偶得一见其女儿家的娇媚姿态,令陈涉心中那个曾经的念想,又死灰复燃起来。 少女面若桃花,含羞半笑着,直看得他呼吸急促,浑身气血跟着翻涌。 之前温言的一番话,落到陈涉眼里,也只不过是为了引起自己注意而已。 而窗边扭捏着的温言,眼皮一跳一跳,差点压不住嘴角,失去面目表情控制的能力。 看着那好似孔雀开屏一般的太子殿下,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有一点令她十分费解。 “系统你为什么还不提示好感度呢?” 【玩家您好】 温言皱了皱眉,看着那边准备起身朝自己走过来的陈涉,心里生出一丝不安。 脑中声音愈发焦急起来。 “我是说!你看他这个样子,男主现在对我的好感度,应该上升了呀!” 系统沉默了一会,似是不大理解温言的意思。 【请问您是要查询好感值吗?】 陈涉已经走了一半,再有个七八步就要到她跟前了。 温言干脆心一横,反正都一样! “对!我要查询好感值!” 上次的数值是两千六,如果现在好感值增加了,那就第二条路,虽然会令自己难受。 但起码证明了,可行。 【正在为您查询……】 忽然被示好的陈涉,此刻面上竟也容光焕发起来,跟方才沧桑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但落在温言眼里,却是自己马上就要被一只疯狗包围了! 三步了! “好了没啊!!系统!!!” 要死人啦!!! 【为您查询到,目前攻略对象累计好感值:+2600】 什么?!! 温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会一点都没有变化!! 她看着步步逼近的陈涉,脑海中忽然又想起那夜在冷宫里,差点被侵犯的事情。 登时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了上来。 可光是她记着没用。 面前这疯狗,可是被容与抹去记忆了呀! 他根本不会记得!! 温言面色忽然煞白,觉得自己真是蠢到家了,怎么会想着与虎谋皮! 这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不过今日好在是个大白天,东宫的门也开着,她想要跑还是很容易的。 一步之遥,温言噌的一下站起来,想要往外走。 却忽然瞳孔骤缩。 “你下药了?” 她只觉得浑身力气被抽空,身上沉的好似绑了座山。 陈涉佯装疑惑的样子,“下药?”他来到了温言跟前,眼神痴迷地在她面上游移。 温言只觉得恶心。 他的眼神从少女朱唇轻轻下滑,因着动作而微微扯开的衣领,里头春光无限,仿佛在邀请。 陈涉笑了。 “本宫怎么会对太子妃下药呢。” 温言彻底慌了,心跳猛然加快。 虽说是个游戏,身体也并非自己原装的,但一想到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只觉得浑身不舒服,胃里翻江倒海。 恨不得用眼神,将这疯狗千刀万剐!! 陈涉蓦然看见少女这种眼神,脚步一顿,觉得有些熟悉。 好似在什么地方上演过相同的场景。 抓着他一瞬间的晃神,温言悄悄抓住桌上装了糕点的碟子,朝他头上用力砸去。 从前,她可以唤容与。 虽然没有绝对把握,但起码知道他就在不远处。 可如今,少女的眸子有些涣散,心里空落落的。 现在呢? 还能指望谁? 容与么? 他早就离开东临了,下次再见可能就是生祭自己了。 陈涉嘴角噙着笑意,狠狠抓住她的手腕。 男女子力气本就差的多,如今中了药,温言更是敌不过。 这些反抗在陈涉看来,犹如猫挠一般,徒增情趣罢了。 反倒让他兴致高昂,慢慢兴奋起来。 温言如坠冰窟。 好累…… 真的好累…… 如果,他能在,该多好啊…… 少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出了那个名字。 “容与……” 陈涉面色突然一变,这名字仿佛激起了他的怒气,正准备拦腰将少女抱起时,只觉得右肩仿佛被车轮碾过一般。 待再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仰面被踹出去老远。 迷迷糊糊的温言,只觉得自己坠入到一片幽兰花海中,顿时身心都放松下来。 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松懈。 她感觉自己滚烫的身体,落入到一个冰冷的怀抱中。 但她却只觉得温暖,安心。 杀千刀的陈涉! 竟又敢给自己下媚药!! 等自己醒过来一定要杀了他!! 什么狗屁任务不任务的,此仇不报,她温落落死不瞑目!!! 只是…… 究竟是谁救了她呢? 温言努力睁开眼睛一条缝隙,恍惚看见一顶莲花冠,空灵柔软的声音入耳。 “别动。” 那人声音虽然镇定,但她听出了一丝颤抖。 随后一只修长的手,轻柔地盖在了她的眼睛上。 温言彻底失去意识前,好似又听见他说。 “我来了。” 第95章 重逢 “大胆!” 陈涉面色惨白如纸,抖着半边身子,眼睛似要沁出血来,死死盯着那突然出现,又一次破坏自己好事的人! 可在视线对上的瞬间,他只觉得无形中有一双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自己的喉咙,自己的骨头仿佛都被一寸一寸捏断。 后半句教训的话,堵在嗓子里。 无论如何再说不出口。 一袭青色布衫的沈安生收回视线,长臂抱起早已昏死过去的少女,漠然起身。 古井无波一般深邃的黑眸,背着光线,瞟了陈涉一眼。 只叫后者觉得,自己仿若一个死人。 他是谁? 沈安生终究没再说什么,若此刻他是容与,什么都好说。 但现在,他是沈安生。 一个普通的,洞庭检校罢了。 怀中少女时不时低声呜咽着,靠在他怀里,活像块火炭。 烫人得慌。 沈安生身份下,容与的灵魂,仿佛都变得更加灼热了。 他加快脚步,呼吸有些急促,带着温言离开了东宫。 门外三笑看见沈安生进去时,就隐约察觉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大对劲,便也跟着一猛子想往里头跑。 却被木头一样的小才子拦住。 急的她快哭了出来。 听着里头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更是心脏都跟着揪起来了。她一心扑在自家小姐的安危上,自然没有注意,小才子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公子!” 三笑远远看着人出来,再也顾不上什么礼法。 因为,她那好端端竖着进去的小姐,此刻竟然横着出来了!! 吓得三笑七魄没了六魄,围在沈安生旁边乱转。 “备马车。” 他冷静地发号施令,在这混乱之中,能有个人拿主意,其实是件好事。 “沈检校,温姑娘这是怎么了?” 小才子低着头,十分恭敬地模样,确实不着痕迹地挡住了沈安生一行人的路。 他危险地眯起眸子,记忆中浮现起,跪在自己面前,悲戚为东宫太子求情的画面来。 当时只道陈涉虽蠢,可总算养了条忠心的狗。 但如今看来…… 也是条蠢狗! 沈安生抬起眸子,抬起宽大的袖子,遮住少女面孔。 看似为其遮光,实则隔绝了小才子鬼鬼祟祟的眼神。 “温姑娘前夜采花节与下官夜游蒙水,偶感风寒,今日忽然发作,眼下高烧不止。公公可否行个方便?”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就算有心去查,也是毫无破绽。 小才子心知肚明,温言哪里是什么偶感风寒,他的眼神飘进殿中。 看来殿下这次又没得手…… 沈安生皱了皱眉,感受到怀中少女不安分的身体,低声娇喘声音越来越大。 登时动作一僵,甩开二人,往宫门口飞奔而去。 刚巧于临华殿外候着的乐昭,又一次看见这人。 她乖巧地立在守仁身后,眼神却紧盯着沈安生。 以及……他怀中之人。 此时沈安生不仅用衣袖遮住了温言面容,更是用她肩上的披风,当做一个布口袋。 把她裹得密不透风。 只是那银色狐狸毛领,和绣花鞋上头一摆一摆的鹅黄色裙摆,可以得知。 这是位女子。 乐昭不禁觉得有趣。 这人来去匆匆,竟是为了在皇宫中救一个女子么。 可,按她梦中的记忆来说,却从未见过这般清隽,爱穿竹纹青衫的洞庭检校。 沈安生的背影逐渐化作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她终是收回目光,慢慢凑到成公公跟前,眼睛一眯,笑道。 “这皇宫好大,贫尼头一次来,有些认不大全。若是待会遇到人,却不认得,唯恐冲撞了贵人。” 女子声音婉转,就算压得低了些,也让成公公心里痒痒。 果然犯禁的东西,最诱人。 这妙音,可惜了做比丘尼。 成公公淫笑着,心里想,若是能弄进宫里来,和他结为对食,倒也不错。 “公公?” 久不闻他回答,乐昭出声提醒。 离着近,她自然也将那人眼底的猥琐一览无遗,胸口顿时泛起一阵恶心。 守仁听到这边动静,也只是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并未置喙。 “哦哦!小师傅这话可是问对人了。”成公公笑着靠近了些,愈发觉得面前少女娇俏可人。 乐昭忍住心里恶寒,想起梦中预见过的这人下场,顿时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连尸身都保不住的人,和他置气干嘛呢? “此话怎讲?”乐昭微微讶异。 “今日东宫可是有位贵客。”成公公笑的一脸神秘,“搞不好,会是未来的太子妃呢。” 太子妃三个字一出,乐昭瞳孔瞬间震颤起来。 缩在袖管里,长满疮的手,也忍不住抖起来。 面上仍是佯装镇定,只不过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的僵硬之感。 “太子妃?” 成公公忽然噤了声,“咱家不敢乱说,不敢乱说。” 饭吃了一半,主人家却把筷子收走了。 这让乐昭很是生气。 她渐渐平复了方才激动的情绪,刚要开口,却被守仁打断。 “出家人在外,需谨言慎行。” 乐昭张开的嘴,只得又闭上。 天真的表情上,却顶着一双残忍的眼神。 无所谓。 没人说,她也会知道。 乐昭乖顺地垂下头,任谁看,都会觉得这是位安分守己,低调朴素的比丘尼。 可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将一张素净的小脸,藏在阴影之中。 虽然她无法得知那男子的身份,但结合恶心太监的话。 那女子,应当是将军府,温戎独女。 温言。 乐昭嘴角微微勾起,仿佛鬼蜮中准备捕食的幽魂,直叫人胆寒。 温言? 将军府独女? 呵…… 看来,她占着自己的身份,过得相当滋润啊。 这不,才过去多久。 就要当上太子妃了啊。 “守仁。” 谈完事情的住持玄生走了出来,眼神略过乐昭,直接看向守仁。 “住持。” 二人说了些什么,乐昭没再注意。 她的心思,已然全部飘到宫外的将军府去了。 秋高气爽,连呼吸都比在修梵寺那破庙顺畅许多。 皇都? 她既然回来,就不会再走! 第96章 偏方 玄武大街。 午后日头暖洋洋,许多摊主都停下了手里生意,悠闲地躺着晒太阳。 “靠哪个不长眼的。” 茶摊老板起身啐了两口,暴躁地擦下脸上浮土。 对着远处疾驰而过,恨不得车轱辘冒火星子的马车,嘴里骂的难听。 正在兴头上,却忽然感觉头上一道黑影落下。 老板怔怔抬起头,只见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右手臂戴着护腕,眼神冰冷的盯着他。 被匆忙召回的末舟,甫一落地,便叫他听见这不堪入耳的话。 “嘴放干净点。”护腕闪着冷冽的银光,“仔细你的脖子。” 说完这句话,他便如幽灵一般消失了。 只剩下惊魂未定的茶摊老板,呓语着跑回屋内。 脑中只想起一个时辰前,扔下一片金叶子的大爷,嘴里颠三倒四地念叨着。 “见鬼了见鬼了!今天这一个两个的,都算是怎么回事啊!!” 马车内沈安生两只手臂紧紧护住少女,颠簸的车内,三笑的脑壳不知撞了多少个包。 温言竟是躺的稳稳当当,丝毫没有磕碰。 沈安生将自己的背部抵在车板上,卡在斜角里,形成一个稳固局势。 忽然他耳尖一动。 紧绷的眉目松了一些。 若说是普通人,自然听不到什么。 就如傻呵呵担心自家小姐的三笑一般,根本是听不见周围飞快的足尖声。 容与知道末舟已经到了,心下顿时有了计量。 面色凝重,额头上适时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来。 看得傻丫头心里一突一突的。 “温姑娘……” “小姐怎么了?” 三笑快急死了,本以为温将军和大公子见过的人,引荐给小姐,定然是稳妥无比的。 是以方才在东宫内,自己才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他。 但这人眼下做什么一副束手无策,回天乏术的模样来! “我看看!” 三笑在混乱中努力保持着自己平衡,心一横,就伸手向那个“布口袋”伸过去。 谁料本来看着好脾气的沈安生,却猛地脸色一变,随手拿起身侧一柄箫,朝她手上毫不留情地打去。 没想过有这出的三笑一愣,又听那人道。 “温姑娘不是受了风寒,而是中毒。” 沈安生垂下眼眸,放下箫,把温言身上的披风又裹紧了些。 “所以不能见风,方才多有冒犯,还请不要怪罪,事急从权。” 三笑被这一连串的消息唬住了,哪里还敢记恨,说一个不字。 反过来倒要感谢他,阻止自己这个不知轻重的爪子了。 “但也不必太过担心。”沈安生透过掀起的车窗帘,知道再过不多时,他们便会到将军府了。 只是…… 他放在少女身上修长的手指,蜷了蜷。 不能让她回去。 三笑小心翼翼地在旁边,离温言远远的,生怕再一个不小心,碰到这珍贵的瓷器。 “下官有一偏方,可保温姑娘痊愈。” 沈安生一脸慎重,“不知三笑姑娘,是否愿意相信在下。” “您言重了!叫奴婢三笑就好了。” 现在的车内的情况,根本就是沈安生控制大局。 他指哪,三笑就打哪。 “那好。”沈安生点点头,然后忽然高声道:“停车!” 疾驰的马车,骤然停下,差点把三笑甩出去。 回头着急地看温言时,却发现自家小姐仍稳稳当当,仿佛粘在那人身上一般。 纹丝未动。 三笑擦了擦额头冷汗,“大人为什么突然叫停?” 明明马上就可以进府医治了。 沈安生顿了顿,似有些为难,“方才下官也说了,此乃偏方。” 三笑了然,但有些犹豫,“这……要不还是先叫府医看过,毕竟拐个弯就到了。不然奴婢怕老爷公子担心。” 那人却义正言辞地回绝了。 “不可!” 末舟脚步停在附近,沈安生眸色一深,“三笑,你需得知道,若真是叫温将军见到爱女中毒,才会更担心。关心则乱,恐怕不会允许下官,用什么偏方。” “可是……”三笑没把握说出后半句话,“大人您就能保证,一定医好小姐吗?” 虽说方才是被唬住了,但终归温言在三笑心目中的地位,是无可比拟的。 真是到了关键时候,傻丫头还是很靠得住。 沈安生低头一笑,心里安稳了些。 若这丫头真是一口应下,那自己也得考虑下,她究竟是否适合,继续在温家小女身边伺候着了。 虽是个有些蠢笨的,但好在心地良善。 沈安生轻咳一声,便听见外头车夫惊呼。 “末舟侍卫?” 三笑一怔,忙探出身子去,声音里不乏重遇之喜。 “末舟!” 方才还黑着脸威胁茶摊老板的劲装末舟,甫一被唤,竟生出几分羞涩。 “是我。” “太好了太好了!”三笑喜笑颜开,拽着他那袖子,恨不得蹦起来。 沈安生坐在车内冷眼旁观,末舟却是拘谨地差点不会说话了。 “我家小姐病了,仙尊可在附近?” 三笑仰着脸问,末舟心里忽然有些失落,说不上来为什么。 “尊上并不在。”说这话时,他心虚地朝车内望去。 昏暗朦胧中,坐着的那位“沈安生”沈大人,不是浮玉山那位仙尊。 又是哪个? 三笑的手忽然就无力地垂了下去,末舟见状连忙道。 “不过仙尊就是来叫我帮忙的!” 三笑眼中又燃起两簇小火苗。 末舟有些气闷,虽说自己此行本就是为了温言一事。 可这小没良心的婢女,竟满心满眼只有她那主子。 立时有气无力道,“沈大人说的偏方,正是在浮玉山游学时,见到的。” “正是。” 三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车身一阵晃动,竟是沈安生扶着被裹成得严严实实的温言,站了起来。 她连忙跳下马车,给二人让出一条路。 末舟十分自然地伸手接住三笑,后者无知无觉,道了声谢就把手松开了。 他觉得有些奇怪。 但说不上是哪里奇怪。 沈安生若有所思地看了末舟一眼,将温言稳稳抱在怀里,颔首道。 “不知现在,下官可否带温姑娘去医治了呢?” 三笑还是有些犹豫,可场上熟人,也只剩身边这个硬邦邦,还和她结过梁子的黑块头。 别无选择,关键时候还得靠他拿主意。 但三笑信的不是末舟,而是仙尊。 没有理由,但她直觉中,就是相信。 这位浮玉山的仙尊容与,并未如传言中一般冷漠不近人情。 反倒在接风宴第一天,就帮自家小姐躲掉了赐婚。 所以,在她这里。 容与的第一印象是极好的。 末舟肯定地点点头,三笑这才艰难道:“我要跟着你们。” 作势抬脚就要跟上,胳膊却被人拉住。 “此乃秘术,我和你在外头守着。我在,你还不放心吗?” 末舟眉头一挑,有些得意洋洋。 自己可是根骨奇佳的修炼天才,这样大材小用保护一个嫡女,她小小婢女还能不放心吗? 事实是。 三笑就是不放心。 接收到那毫不掩饰的质疑眼神时,末舟嘴角有些抽搐。 沈安生面有急色,“温姑娘再耽搁不得了。” “那那……”三笑慌了,“那……沈大人可一定要治好小姐啊!” “请放心。” 沈安生的神色中,有说不出的郑重。 看向怀中少女的眼神,似有无限柔情。 “我一定会的。” 第97章 长生 皇都,临华殿内。 “陛下,此人所言,不可尽信。” 穿着一袭青色马褂的御前太监常明,给陈广晟添了杯茶,神色平静道。 方才送走了修梵寺住持玄生,一时间殿内忽然安静下来,令人有些心慌。 陈广晟近来发现自己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前几天与大皇子陈沐弈棋时,偶然听他这么一说。 才想起还有玄生这号人物。 “他倒是满嘴没一句有用的,朕看说什么出家人不打诳语,都是骗人的。” 常明侍奉在他身边多年,自然知晓帝王心思难测。 思忖片刻,还是开口道:“依老奴拙见,住持心里清楚此次进宫来,究竟所谓何事,却顾左右而言他,只字不提长生之道,反倒抓着日食一事,言语间,竟是要干涉起朝政来。” 他抬头看看了右前方的陈广晟,发现并未有打断之意,于是又继续道。 “世间无人知晓玄生住持真正的年纪,又道这修梵寺每百年便会更换一任新的住持,可这每逢新主持露面,也总是白发苍苍的样子。” 常明意有所指道:“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换过了住持。” 话音刚落,陈广晟便歘地睁开了眼,浑浊的眼球里折射出一丝贪婪的光芒。 似笑非笑地看着甬道尽头,“此次入宫,可得好生招待玄生住持啊。” 常明躬下身子应了声“是”。 又听乾平皇问道,“朕听说,他带了二人一同前来?” “回禀陛下,一人乃是寺中长老守仁师傅,另外一人……”常明顿了一下,有些为难道,“应当是位女师傅。” “哦?”陈广晟来了兴趣,“朕竟不知,修梵寺如今,还收起了女弟子?” 垂着头的常明,遮住脸上情绪,挎着拂尘的手,稳稳当当缩在袖子里。 “听守仁师傅说,这比丘尼法号净知。” 陈广晟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体内空虚感再次翻涌。 “朕乏了。” “是。”常明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走时小心地关上了临华殿的大门。 外头斜斜照进来的余晖,透过网格窗棂,打在乾平皇的脸上。 门关上了,他脸上的最后一丝光。 也消失不见了。 —— 衣衫比从前稍显宽松的成公公,走在前头滔滔不绝地介绍着皇宫。 “师傅们刚刚出来的是咱东临的临华殿,往东走不远,就是太子殿下的东宫,西面是……” 话未说完,成易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乐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西面没什么好看的。”成易打着哈哈,略过了这个话题。 乐昭眉头微微一挑,西面是什么地方,她当然知道。 凤仪宫。 已逝皇后,韦姝雁的寝宫,就在临华殿的西侧。 想来明面上虽然将她风光大葬,该有的皇后面子全都给足了。 可就按照宫里人的反应,以及成易的下场来看。 事情,可不是那个味。 她本想多打听一些,不仅是为了证实梦里的一些事情,更是以防万一。 因为抱着温言离开的那个男人,便是意料之外的出现。 乐昭阴冷地看了前头与自己一般高的蹒跚背影,恨意弥漫。 若不是忌惮玄生,她肯定早就把想要的消息,弄到手了。 “成公公。” 不知是不是住持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一路都沉默寡言的玄生,竟主动开口。 “您说您说。”成易笑呵呵地凑上前去。 玄生长长的白眉被微风吹起,看不清他的眼神。 “可否带老衲去皇后娘娘的寝宫看看。” “这……”成易脸色变了,登时脸上闪过很多种复杂的情绪。 觉得晦气,但又因着玄生乃是陛下亲自请进宫来的,无人知晓他此行究竟所为何事。 是以成易不敢直接拒绝。 于是便滑头地换了个问法,“原来住持进宫是为了操持皇后娘娘身后事宜的啊。” 说着面上还带了些悲伤,“说起来,奴才入宫,也是凭着皇后娘娘的机缘,是娘娘不嫌弃奴才出身低微,身居后位,竟还想着我这位穷表兄。” 玄生停住脚步,立掌于胸前,颔首道。 “还请施主行个方便。” 他并未直接回答,这让成易面上有些过不去。 “好说好说。” 成易虽然心里别扭,可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自然是谁都开罪不起。 “奴才之前在宫里伺候,路熟得很。” 他正要转了方向,带路时,却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怒吼声。 众人注意力都被那突然出现的声音吸引,自然没人注意队伍最末端的乐昭,嘴角勾起一丝鬼魅般的笑容。 她脚步轻巧如梁上猫儿,一步步后撤着,最后消失在一处拐角。 那怒吼声足足持续了好久,才消失。 任是成易伸长了耳朵,也没听出个所以然,只根据方位判断出。 这声音,应当是从东宫传来的。 玄生皱了皱眉,手上转着佛珠忽然加快。 “诶?净知师傅呢。” 成易有些摸不着头脑。 守仁听见这话明显慌了一下,下意识朝玄生看去,对方竟和没听见成易的话一样,闭着眼睛,立在原处。 仿佛下一秒便要羽化。 “不打紧,公公先带路。” 守仁心里慌乱的紧,面上却镇定自若,叫人看不出破绽。 她不会是做那件事去了! 明明动身之前都告诉她,不可操之过急的! “有劳公公。”守仁行了一礼,平静道。 成易点点头,说不上哪里奇怪。 只道是这些修行之人,都有些不可言喻的事情,也没多问,老老实实地带路去了。 第98章 不可说 秋风烈冽,往日繁茂的树冠,此刻也都显出几分萧瑟来。 和三笑末舟分别后的沈安生,一改柔弱书生模样,内力凝聚在足尖,几乎是贴着地面飞起来。 明明是白日,这条巷子却仿佛与世隔绝一般,除他二人之外,竟再看不到旁的。 沈安生长睫如鸦羽,微微侧头,见并未有人跟上,才安心施展法术。 左手稳稳拖着少女,右手在空中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别虚空一点。 旋即在二人面前画了个圈。 抬脚走进那闪着金色火光的圈中,再一步,沈安生面前已然换了一幅天地。 春日苑。 他还没想过,要将自己在东临的据点暴露。 但情况危急,容与顾不上太多。 前脚踏进春日苑大门,竹纹青衫的沈安生,便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衣摆袖边有着淡蓝色海浪纹刺绣,一袭月白色衣袍,一顶紫玉发冠的浮玉山仙尊。 容与。 他原本的身量比沈安生高上一些,是以此刻怀里的少女,显得更加小巧虚弱起来。 容与面色沉重,脚步匆匆。 春日苑中空着许多客房,他径直将温言抱进了自己的寝屋。 距离她中毒,到此刻,已过去了半个时辰。 容与皱了皱眉,打开狐裘披风,满面绯红的少女,便滚到了床榻之上。 他伸出手探了探少女鼻息,左手成掌,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陈涉竟敢! 单是媚药还不足够,他竟加了念奴娇进去。 容与周身气氛登时如寒山之巅般冰冷,浓墨色的瞳孔闪着危险的光。 此刻二者混合的药效,似到了时辰发作。 少女一改方才一动不动,只是发热的状态。 在床上不安的扭动起来。 “不舒服……” 温言皱着眉头,面色绯红,呼吸急促,口中呢喃不断。 床前立着的容与,忽然身体紧绷,修长的手指,蜷在袖中,隐隐颤抖着。 “我不舒服……” 少女似是烦极了,两簇秀眉,拧得更加厉害,鼻音浓重,当从朱唇中吐出来时。 却是魅音入骨,叫人酥了半边身子。 容与并非没见过这般场面,只是他心里隐约觉得。 今日有些奇怪。 不能再等下去了。 容与右手一挥,房门窗子全都关了起来,屋内只得窥见一丝微光。 他闭上眼睛,双手掐诀,周身升腾起一阵柔和的白光。 先用法术解除媚药,念奴娇则等她醒来后,再想办法。 容与是这样想的。 只不过,未待他解决第一重困难,新的挑战,就迎头砸了下来。 被白光包裹着刚要升到半空的容与,忽然一阵失衡。 下意识施展法术稳住身体时,却发现法术,怎么也使不出来了! 容与猛然睁开眼睛,身体急速下落的同时,他看清了罪魁祸首。 躺在床上那不大安分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扯掉了外衫。 此刻隔着一层薄薄的纱衣,清晰可见,嫩粉色的肚兜。 少女美好胴体,羊脂玉般光洁的皮肤,发着莹润光泽。 容与呼吸一窒,对上温言半睁半闭的水眸。 少女纤细的手腕,紧紧拽住自己的一片衣角。 被自己咬肿的朱唇,泛着水光,“我难受……” 他只觉得自己从前修行时的雷劫,劈到身上时,都没有此刻这般难受。 容与呼吸一窒,被少女扯了下来。 重重跌到床板之上,旋即身边散发着灼热铃兰香气的温软胴体,慢慢贴了上来…… —— 将军府马车就停在一个不大显眼的拐角处,一脸冷酷的末舟胸前抱剑,时不时瞟一眼只比自己矮了半个脑袋的三笑。 心里直嘀咕,还从未见过有女子生的这般“魁梧”,顿时令他有些怀疑自己。 被当做观察对象的三笑,自然对他这些小心思,全然不知。 只十分紧张地望向方才沈安生抱着温言离开的巷子口,不停张望。 那巷口狭窄异常,看着没什么人烟,若是平日经过,三笑肯定不会注意到。 可今时不同往日,这平凡普通,最多不过有些破旧的巷子,落在她眼里。 倒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要一口吞掉自家小姐! 时间一点点过去,这个念头便开始生根发芽,叫三笑愈发不安。 终是心一横,脚一跺,“不行!我还是得告诉人!哪怕不跟将军说,也得让大公子知道!” 末舟眼疾手快拽住她的胳膊,否则这人便要像离弦之箭一般,飞出去了。 “急什么,有尊……呃,我是说,有遵守命令的浮玉山第一护法在,还有哪位沈大人,我说小丫头你还是少操点心。” 要是被她知道,沈安生就是仙尊,还不得吓趴下啊。 末舟撇撇嘴。 三笑明显陷入天人交战之中,一步之遥拐个弯便是将军府,另一面还有仙尊身边的第一护法末舟在。 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抉择,急的快哭出来了。 “我真是废物!每次小姐遇到困难,我只能跟着添乱,一点忙也帮不上!” 末舟看三笑恨得捶胸顿足,泪水在眼眶打转,仿佛一言不合就要下起瓢泼大雨。 一时间有些胸闷,想着自己也不会安慰人,但却也不能叫她冒然闯进去,坏了仙尊的事情。 末舟带着护腕的手动了动,抬到半空,眼神飘忽不定地瞅着三笑那略微厚实的肩膀。 好像是可以拍一拍的…… “啊呜呜呜!!!” 他动作刚一下滑,三笑便仿佛背后张眼了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吓得末舟立刻僵在原地,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 “万一小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啊啊啊啊!!” 末舟松了口气,原来不是因为自己。 于是那手又蠢蠢欲动起来,只是刚挪动了半分,又听见斜前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线。 “三笑?” 末舟心里暗骂一句,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轻咳一声。 “见过温学士。” 刚巧要进宫商讨韦皇后下葬事宜的温恒,一出门,便看见三笑站在空荡的马车前头。 一时心中惊骇,直觉温言出了什么事情。 “末舟侍卫。” 他连忙应付地打了声招呼,根本没想到末舟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不合理。 “是落落出事了吗?” 温言落水昏迷之时,也未曾见三笑哭成这般样子,是以温恒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末舟眼皮狂跳,内心惊讶于温恒的敏锐,另一边刚想叫三笑冷静,不可全盘托出。 否则回去尊上搞不好要扒了自己的皮。 谁料三笑一见温恒,登时更加委屈,控诉之语,如疾风骤雨一般,噼里啪啦,将所有事情,抖落了个一干二净。 “大公子!小姐中毒了!” 温恒心里一颤。 “还被沈公子抱走了!” 温恒脚步有些虚浮。 “小姐是在东宫被害的!” 温恒头皮彻底麻了。 末舟心如死灰,长叹一口气。 他可以安心为自己准备一副棺椁了…… 第99章 流星锤 “什么?” 温恒吓得声音都变调了,脚步有些踉跄,脑中飞快地过了一遍宫中事宜。 咽了口口水,对着三笑道,“往哪个地方去了?” 三笑一瘪嘴,委屈地指了指二人方才消失的巷子口。 “你且在此稍等片刻。”一向稳重的温恒,难得失了分寸,混乱中不忘对末舟说。 “末舟侍卫,也请你先不要离开。” “是。” 被点名的末舟有些无奈,就算是现在自己想走,恐怕尊上也不会放过自己了。 别看将军府出了这么一个大学士,可就也只出了这么一个。 一般来说,儿子随爹,可偏生温恒生下来,大夫就下了重话。 这孩子不能习武。 不是说根骨不行,而是身体太差。 温恒倒不觉有什么,反而乐得自在,从小便是温怀习武,他就躲在屋里看书。 从未觉得身子差点有什么打紧。 可今日才急急跑了两步,便上气不接下气的温恒,忽然有些后悔。 今日之后,自己一定要开始锻炼身体! 他只觉得自己心脏快要裂开,口鼻隐隐发出一股血气。 将军府门口的小厮,一看到温恒,便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方才好端端走出去没一会儿的大公子,眼下却仿佛丢了半条命似的,脸色青白,腰都直不起来。 小厮连忙跑过去,扶了一把。 “大公子出了何事?” 温恒抖着手,缓了一会,话没说出来,在心里转了一圈,决定还是先不要告诉父亲的好。 话锋一转,“你却遣人替我到宫中告个假,康绍康大人应当在宫门处等我。” 小厮怔了一下,道了声是。 站了会,温恒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终于归体,又想到了什么,赶紧跑进门廊。 小厮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不知该做些什么。 他从没见过大公子这般狼狈。 从前阖府上下,都敬大公子为谦谦公子,无论何时都是得体大方的。 这下更让他觉得,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将军府内有一老一小两位将军,是以府内随处可见兵器。 温恒左看有一把九齿钉耙立在墙边,买了半步,又缩回来。 不行,太锋利,万一伤着人怎么办? 于是眼神向右边扫去,便看见一条褐色皮鞭,刚要过去,又退了回来。 不行,鞭子多是女子兵器,自己身为男儿身,未免有些难为情。 小厮迷惑地站在后头,看着大公子左右游移,面色纠结痛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选妃。 “大公子您要找什么?” 这句话瞬间把温恒从困境中拽了出来。 “我想找把兵器!” 小厮浑身一抖。 “最好是那种杀伤力很大的!” 小厮嘴角一抽。 “又不可以真伤到人,最好不要太重。” 小厮后悔多嘴一问了。 温恒看见对方反应,登时有些愧疚,心知是自己要求太多,关心则乱了。 “算了,我还是……” “这个您看如何?” 小厮从假山后头拖出来一个东西,温恒瞬间眼神一亮,接过东西,朝他道了声谢,便又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留下小厮在原地叹气,“唉,不知道二公子发现自己藏的流星锤,竟被大公子拿走了,会是个什么反应。” 马车前快等成两尊雕塑的二人,远远便听见一阵刺耳难听的摩擦声。 仿佛巨石在贴地剐蹭一般。 末舟皱了皱眉。 流星锤? 随着声音逐渐变大,费力拖着流星锤的温恒,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末舟面颊有些抽搐,流星锤……是这么用的吗? 三笑更是惊得连哭都忘了,下巴拉了老长。 “大公子,你这是……” 温恒却不自知,这一幕的震慑力有多么巨大。 反而亮着眼睛,好似燃烧着两簇火苗于其中。 “走!三笑带路!” —— 春日苑中的容与,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暴露的事情。 此刻令他比较头痛的是,眼下这个情况,自己该如何处理。 中了媚药的少女,早就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和行动。 玲珑有致的胴体,仿若一块滚铁,本能地想要靠近冷源。 偏生容与体质特殊,就算是三伏夏日,也是冷若冰霜。 方才是他不注意,才会在施法途中,被少女猛然拽下。 【警报!警报!】 【检查到宿主身体精神状况,成红色预警状态】 【是否需要帮您开启省命模式?】 温言脑中一片浆糊,只觉得有个声音吵得头痛,皱了眉头,白里透粉的小手松开容与领口,转过来抓着自己的脑袋。 “走开走开!” 刚得空松了口气的容与,才退了半步,就发现她恨不得把手指插进头骨里面,登时吓得双手拉开她的手腕。 举过她的头顶,按在床上。 左手宽大的掌心覆在少女纤细的腕骨之上,右手飞速抽出腰间带子,在她手上绑了个结,固定在床栏上。 “……系统?” 方才是极致的热,现在温言又感觉骨子里钻出蚂蚁般啃食的痒。 身体仿佛瞬间坠入冰窟,体感交接的一刹那,她的神志短暂回归。 听见了系统微弱的尾音。 【叮!超过10秒未得到回应,自动为您放弃使用】 温落落的灵魂刚要开口,身上又来了波剧烈冲击,痛的她直蜷起身子,手却被固定在头顶,活像只虾米。 容与眉头紧紧蹙在一起,探了探她的脉搏。 念奴娇也开始起作用了。 少女的身体滚烫,但右手上的那条银质腕链,却依旧冰冷如常。 若是中了什么法术,他便也好解决了。 可眼下他还不能确定温言中的究竟是什么媚药,更何况陈涉心思歹毒,更混了念奴娇在其中。 这就叫容与,不敢轻易用法术救人。 否则念奴娇万一损伤了她的心智,此后将军府独女。 少不了成为一个傻子,疯子。 想到那双灵动狡黠的眸子,将会彻底失去光彩,容与的心狠狠沉了一沉。 “末舟?” 容与额头冒汗,用了浮玉山传音诀,通话末舟。 可他哪里知晓,眼下末舟根本说不了话,也不能说话。 末舟夹在温恒和三笑之间,为难地看着指尖跳跃的蓝色咒文,想哭哭不出来,想死又不敢去死。 硬着头皮,还是接通了。 这边容与看着温言的腕链正微微出神,猛地听到灵台内传来两个声音。 “大公子我们一定要把小姐救出来!” “会的,我真是看错沈公子了,没想到……” 容与心中一窒,那边末舟已经掐断了传音诀,三笑回头奇怪地看着他。 “你这人手指怎么还冒烟啊?” 末舟干干一笑,心如擂鼓,“啊?哈哈,你看错了。” 说着飞快忍着痛,把手指狠狠往那流星锤的铁链上一戳。 温恒疑惑地看他一眼,仍旧执着且狼狈地转过身去,拖着那流星锤。 “末舟侍卫我们还是快些。” “是。” 末舟笑的比哭还难看。 短短两句话,聪明如容与,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顿感时间紧迫。 看来原计划行不通,眼下只能从温言身上,找到症状,勉力一试了。 只是待他再看到那腕链时。 恍然间,脑中仿佛有一个片段,被打通了。 容与墨色的眸中闪过一丝震惊,犹豫片刻,终是将手,伸向了那腕链。 扣子嗒解开的瞬间,温言周身顿时冒出一股阴冷的黑气。 容与不可置信的眸中,渐渐闪出红色的光芒。 他感觉整个人要被吸进去了。 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在叫嚣着。 右手拇指的金玉扳指,烫的发颤。 上下齿贝紧紧咬合在一起,他越想退后,那吸力便越大。 容与心道一声不好,眸中墨色,已近半数被赤红占据了。 第100章 贵人 到嘴边的鸭子飞了,陈涉自然没什么好心情,沉着一张脸,坐在原地。 一动未动。 “好大的胆子,竟敢从本宫手中抢人。” 小才子守在门外等了一会,适才踱步进来。 陈涉抬眼看了下他,嗤笑道:“你倒有眼力见。” “奴才不敢。” 小才子搀着他起身,随后捂着口鼻走到窗角温言坐过的那张桌子旁,拿起上面一杯早已凉透了的茶水,直接浇了上去。 顺手将四处门窗打开,通风散气。 最后开到北面那扇窗子时,却是一愣。 “怎么了?” 陈涉揉着眉心,有些不耐烦。 北面那条路,只通东宫,所以来到这条路上的人,绝不会是因为迷路。 小才子看着偏门廊庑下头那一抹灰色的身影。 又回手轻轻将窗子半掩,只留了条缝,却不叫外头人看真切东宫内的情况。 “回殿下。” 他走到陈涉身边,低声道,“外面有人,好像是……修梵寺一道来的。” “哦?” 本来浑身火气的陈涉,听到“修梵寺”三个字,顿时来了兴趣。 不知为何,脑中平白无故响起少女方才脆生生,志在必得的声音。 您身边会出现一位身居高位之人…… 这人会成为您的第二大助力…… “修梵寺……”陈涉喃喃道,“住持么?倒也称得上是身居高位之人。” 小才子顿了一下,把嘴边的话重新吞了回去。 “有意思,带人进来。” 陈涉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只是看到右肩处那隐约的脚印时,眉间闪过阴沉。 “另外,去给本宫查查方才那人。” “奴才遵命。” 正厅已是一团乱,况且还可能残存着一些药物,是以小才子并未把人领到此处。 陈涉的意思是,带到偏殿。 乐昭低眉顺眼地跟在小才子背后,袖中的手指恨不得搅成一团。 狗眼看人低。 竟连正殿都不肯迎我进去。 乐昭走上了一条偏僻的石子小路,眼神贪恋地看向斜后方,那座恢弘的东宫。 说来奇怪,自从半年前,她便开始频繁地做些梦。 一开始乐昭只当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只当是从前苦日子过惯了,竟做梦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 成了这东宫的太子妃。 就算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又如何? 但是,这梦却是倒着做。 开篇便是顶端,最辉煌的时候,她乐昭,是将军府名正言顺的嫡女。 是东临新皇陈涉,独一无二的皇后。 可再往后,这梦便开始一点点倒退起来。 彼时陈涉还未成功登基,仍是太子。 她便是太子妃。 这时候,宫里还是暗流涌动,波云诡谲,行差踏错间,便会万劫不复。 乐昭开始不大愿意做梦了。 只是这却由不得她。 慢慢的,这个梦变得越来越恐怖。 她竟需得躲在人后! 原来,从前的太子妃并不是她。 将军府备受万千宠爱,被视为掌上明珠的嫡女,也不是她! 梦里,时光回溯的她,总是躲在暗处,看着另一张明艳万分,比她生的好看,生得还要动人的女子。 顶着她的名头,嫁给她要嫁的人。 从小便享受着本该属于她的荣华富贵! 女子言笑晏晏的脸,宛若一根刺,悄无声息地扎进她的心里。 落地生根,一日比一日更加剜心刺骨。 乐昭不甘心。 有些事,若一开始不知道,便也罢了。 可一旦知道,还尝到过拥有的滋味! 没有人能轻易放手。 乐昭亦如是。 待她做完最后的一场梦,从修梵寺醒来时。 她还能安慰自己,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但,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她看见了那张脸。 那张日日夜夜折磨着她,叫她恨不得千刀万剐的脸。 出现了。 她的心在隐秘的角落,竟然猛地跳动起来。 或许……那并不是梦? 万一,这些东西,本就是该属于她的呢? 渐渐的,她开始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若说是画面,是记忆。 可她又怎么能清楚地记得,那抹幽兰香气? 那从脚底令人生寒的恶心,厌恶之感? 自己对着太子虚与委蛇的屈辱? “到了,小师傅您从这边进去便好。” 小才子停在门口,乐昭的思绪戛然而止。 她抬头望着记忆中这件屋子,后来的后来。 那张脸的主人,便被关在这里。 每日每夜,暗无天日。 她也是在这里,一次次折磨着那人,以纾解内心无处发泄的怨怼。 “多谢公公。” 女子平淡的脸上忽然闪现出一股奇异的光彩,看的小才子心中一惊。 立时不敢怠慢。 “不敢,小师傅有什么需要,唤奴才一声便好。” 乐昭点头笑了笑,捻着佛珠的右手,成掌立在前胸。 道了声“阿弥陀佛”。 —— 从巷子口穿进去,温恒已经走了很久。 路越走越窄。 “还没到吗?” 三笑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左看看又看看。 “应当就是这里呀,这个巷子只有入口,没有出口,沈公子还能把小姐带到哪里去呢?” 末舟在后头捂嘴干咳一声,“或许有其他路呢?” 是沈公子不错,但他也是能上天入地的仙尊容与呀…… 温恒敏锐地差距到了什么,脚步顿在地上,猛然回头看着他。 心中划过一丝令人不安的猜想。 “末舟侍卫……” “诶?这里好像有条小路。” 末舟僵着肩膀,突然拔高了声音,指着另一条方向道。 温恒脑中那个猜想,被一打断,登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哪里?” 三笑无事一身轻,凑了过去。 “就这里。”末舟讪笑道。 还好自己眼疾手快,用法术开了条路。 尊上没有下命令,想必应当是可以带这几人过去的。 末舟自作聪明道。 可他却不知,容与哪里是不想说话,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温恒皱了皱眉,放下手中流星锤,松了松有些僵硬的肩膀,也凑了过去。 疑惑道:“我怎么记得,方才这里是一堵墙啊?” “啊!是吗……” 末舟挠挠头,狗腿地过去拎起那流星锤,支支吾吾道。 “可能是温公子关心则乱,没有看清楚,这条路我经常走,想必会观察的细一些。” 温恒回头,便看见末舟像拎起小鸡子一般,轻而易举地用一根手指抬起那流星锤。 登时面上羞哧,更加坚定了自己回去要锻炼的决心。 于是便忘记了这条忽然出现的路。 头也不回的,先一步走了过去。 第101章 ‘温言\’&温落落 怎么会! 明明这个月,才刚发作过! 容与看着丝丝缕缕从自己身体中,冒出的黑色魔气,眼中盛满了不可置信。 到底是哪里错了! 不仅此刻自己施展不出任何法力,体内的魔气竟然还被勾了出来。 原本好端端系在温言手腕上的银链,此刻被他单手挑着,和金玉扳指相交之处,竟像两块互斥的磁铁一般,巨大的力道,逼得容与后退了两步。 银链顿时跌落下来,顺着少女扭动的身躯,沿着白皙脖颈,一路滑进了肚兜内。 容与眸色一暗。 但却发现,身上魔气,奇怪的平息了下来。 眼中猩红也已退去大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与觉得有些头痛,难道是那条手链的问题? 还好这次出关前,自己仍然带上了金玉扳指,否则今日恐生变故。 “醒醒!” 温言感觉自己的意识,飘忽在一片云雾之中,好似掉进了和上次一般的梦境中。 只不过,这次不同。 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灵魂的灼烧和冰寒交替着。 “该死的疯狗,老娘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他这么图谋?” 温言走了两步,便撑不下去,瘫在地上。 “她就要来了!你快跑啊!” “谁?!” 少女一个激灵从地上窜起来,忍着头痛,四处寻找那个鬼魅般的声音。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也是在梦中,第二次是方才进入东宫之前。 良久温言得不到回应,只感觉自己的灵魂和肉体分开。 “不会是死了……” 她昏倒之后便失去了意识,不知道来人是谁,更不知道自己现身在何处。 是死是活。 “还是系统卡bug了?” 温言甩甩头,觉得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放弃,或者噶掉,也太没意思了。 这根本不像她。 虽说自己也没有顽强到说,是那种可以从悬崖缝隙中开出花来的性格。但吃了陈涉两次瘪,此仇不报,天理难容! 就算要死,她也得拖着疯狗一起下地狱! 哼,不是改文吗? 这本文最大的问题,就是有个疯狗人设的男主!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搞死男主,然后扶一个新男主上位。 脑子混混沉沉的温言,因为突然冒出的这么一个想法微微振奋了一下。 她疲惫地撑着自己的头,屈腿坐在地上,懒懒道。 “你是温言。” “……” 她歪歪头,觉得表述不大明确,又说了一遍。 “我说的是,曾经的那个‘温言’。” 对面那个声音忽然凝滞了,她嘴边勾起一丝狡黠的弧度。 果然,被她猜对了。 “一开始你叫我小心簪花之人,可我并没有遇到过什么簪花之人。”温言忍着头痛,对着不知道躲在哪里的原主女配,慢悠悠说着。 “后来我想了好久,原来是我先武断代入了。” 她自嘲一笑,“你提醒我簪花之人,我便一直留意我视角中,能看到的人。可换个角度,簪花之人,若是你见过的,害过你的人,那便说得通了。” 温言感到耳边拂过一阵风,心中有些恍惚。 “知道我究竟,是如何确定了你的身份的吗?” 白雾之中,仍然是一片寂静。 她有些不耐烦的掏掏耳朵,“那我便不说了。” “……你”那声音似有些气急败坏,本想装神弄鬼,不成想最后自己才是那个出丑之人。 温落落满意一笑,“因为你对陈涉的态度。” 话音一落,她便感觉到自己耳边的空气,剧烈震动了起来。 “怕什么,他又不在这里。”温落落无奈翻了个白眼。 “从前你那么爱他,如今却是听见他的声音,听见他的名字,便怕成这个样子。”她忽然心生一阵悲哀。 这个时代的女子,命好些,便如原主温言一般,有选择的权利,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夫婿。 但最终也逃不过利用一场,以致受尽屈辱,不得好死的结局。 可这世间,却多得是命不好之人。 更多女子,无权选择,无力自保,更无处申冤。 她们美丽的生命,像是昙花一现,匆匆开放,匆匆凋谢,无人问津。 温落落长叹一口,“是他的错,你无需将自己困住。” 虽说这话她说的有几分心虚,毕竟当时温言为了嫁给太子,也是耍了不少手段。 但不过是个半吊子恋爱脑,最后连自己夫婿是何时,又是怎么被真千金撬走,暗度陈仓的都不知道。 反应过来之时,便已经被困在地牢内,受尽折辱了。 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你不懂。” 这声音五分戚艾,五分深情。 听的温落落一怔一怔,“你还喜欢他?” “为什么不!明明是那贱人的问题!是她抢走了阿涉!” 听见这个称呼,肉麻的她鸡皮疙瘩恨不得掉了一地。 “行行行。”喜欢谁是每个人的自由。 温落落洁身自好,历来行事奉行八字箴言。 关你屁事。 关我屁事。 眼下她虽然还有很多疑惑没解开,但也能感觉到体力的一点点流逝,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先醒过来,去痛打疯狗一顿。 她才好解气。 “那个,你的好意和警告我会记住的,不过真是不巧,你那阿……”温落落哽了半天,还是叫不出口,那个肉麻的称号。 “啊!亲爱的夫婿,方才给我下了媚药,恐怕我再不醒过来,就真的再也不用醒过来了。” 说着温落落拍拍屁股就要起身,却忽然感觉右手腕被狠狠烫了一下。 “什么?!” 慢半拍的‘温言’,听见媚药二字,瞬间炸庙了。 空气发出呼嚎的叫声,“你不许!!!” 温落落被头发糊了一嘴,“tui白给我都不稀罕好。” 她奇怪地低头看向手腕,却发现那一直跟着她的蓝水晶银质腕链此刻竟然消失了! 这可不行啊!! 这可是她,还没研究明白的金手指啊!! 保不准什么关键时候,就能救自己小命一条啊! 不会是现实世界这会的自己,已经人走茶凉了,开始分摊赃物了! 电光火石间,温落落已经在脑中过了许多狗血剧情。 她也顾不上空中吃醋发疯的恋爱脑,硬扛着眩晕的脑袋,死死咬了一口舌尖。 血腥味顿时弥漫在齿贝间。 温落落感觉灵魂在慢慢抽离,口齿不清地对着‘温言’喊了声。 “下次再聊。” 便猛地一下从床榻上倒吸一口凉气,醒了过来。 不过…… 早不醒晚不醒…… 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醒过来啊啊啊啊! 温落落的灵魂,回到温言体内。 看着几乎要贴到自己面上的一张脸,僵硬在床上。 容与俊美无双的面孔,近在咫尺。 二人呼吸相叠,缠绵在一起,登时空气都灼热了几分。 只他那双半墨半赤的眸子,令人心惊。 温言心道。 还是让我昏死过去…… 第102章 亲爱的攻略对象 春日苑中。 刚刚苏醒过来的温言,猛然一对上容与的眼神,愣了好一会。 脑中过于震惊,以至于她根本没有思考,容与究竟为何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走开!” 少女颤抖的声音中,还带着若有似无的哭腔,叫人听了心尖一颤。 温言本想推开他,却发现双手动弹不了分毫。 顿时羞愤上头,好似一头发怒的小兽,死死盯着他。 容与墨色于赤色交织的瞳孔深处,不知何时染上浓浓欲色。 看见温言醒来,防备地动作对着自己, 他忽然有些慌乱,浑身血液发冷,瞬间恢复了清醒。 “你中毒了。” 随后挥手,少女手腕上的禁锢便瞬间解除。 一根丝滑的白绸腰带暧昧地飘落在她脸上,让温言觉得自己好似一个玩物。 她猛地一巴掌推开容与,自己喘着粗气,狼狈地用手拢紧了衣衫。 容与垂下双眸,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和温言相交缠的衣衫,整理干净。 正人君子般的后退半步。 “现在可有感觉什么不舒服?” 温言尴尬地轻咳一声,虽然心里知道,可能是容与救了自己。 但实在是醒过来的时机不太对。 她讪讪想着,若这个情节安排到真千金和太子身上,必定是一番暧昧前奏,搞不好二人生米煮成熟饭…… 不行不行! 温言狠狠甩了甩头,她现在听不得生米,熟饭这几个字。 疯狗陈涉实在是给她搞怕了。 “可能……有点热?” 温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指尖发红,白皙的皮肤底下,透露出丝丝缕缕的粉色。 原是手和脸一般烫如滚铁,所以温言并摸不出什么区别来。 奇怪? 为什么方才在梦中的时候,还感觉灵魂仿佛经受着冰火两重天的炙烤,可醒过来后,却只是有些发热呢? 少女一副情潮褪去后的模样,若说平时的温言,尚且是待开放的花苞,可今日却叫容与愈发觉得。 她美得惊人。 眼角残留的泪光,配上一双莹莹水眸,鲜红小巧的朱唇,微微颤抖着。 细嫩的嗓音里充满了娇媚和脆弱。 这些都不是平日的温言。 他不动声色地起身,离开床榻,戴着金玉扳指的右手藏到身后。 紫玉发冠高高束起,温言没看见他颤抖到青筋凸起的右手。 “如此看来媚药毒性已消,但你体内仍残存念奴娇,此物还需彻底根治。” 不知从哪刮来一阵冷风,直吹开了一扇窗子。 温言这会彻底醒了。 面色沉了下来,“竟敢这般算计我,呵……” 她想,终究是自己高估了自己。 与虎谋皮,不如黄雀在后。 疯狗永远是疯狗,与其选择一个没有安全性的伙伴。 不如利用他,驾驭他。 一袭月白色衣袍的容与立在床边,微微侧身,站到窗子正对面。 背后是阵阵冷风。 “你先在此处好好休息,沈大人……” 温言狐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容与垂眸道,“方才在玄武街上,我看到沈大人抱着你从宫里出来,上前一问,这才知晓。” 原来如此,少女眼前浮现起拿到竹纹青衫的背影。 自己失去意识前,听到的那句温柔话语,竟然是他么? 看着少女微微失神的表情,容与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大爽快。 语气渐冷,“大人出去抓药,托我照看你一二,想必他马上也该回来了,本尊……” “你是因为关心我么?” 容与后半句置气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就被少女直愣愣的问句,打回肚子里。 他看着那双亮闪闪的眼眸,不自觉红了耳尖,错开视线。 “温将军于我……” “不是关心我?” 容与哽住了,这会竟也分辨不出,少女究竟是大智若愚,还是扮猪吃老虎。 是关心么? 若是关心的话,却为何只敢把光明正大的身份,给沈安生呢? 容与默了一会,避而不答,“你先休息。” 温言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虽然想法有些荒唐,但她不是没想过。 最后的最后,容与还是赶来了。 现在倒是看见他了,可他却说是沈安生救了自己。 她松了松有些发红的手腕,视线触及右手,果然不见了那条手链。 沈安生…… 呵。 她轻笑着,“哦?我竟不知,沈大人,也好修仙?” 容与刚要转身出去的身形一僵,并未接话。 不知为何,见他这般油盐不进的状态,温言忽然有些气闷。 不承认么? 好,那便等着。 猫何曾能伪装成老鼠,时间久了,不论你以何种身份出现。 我都能认出你! 【叮!恭喜玩家攻略对象好感度变化:+300,累计好感值】 温言猛地抬起头,似要把容与的背影盯出个洞来。 他自然感受到那股炽热的视线,只是此时心中乱做一团,无甚精力去处理。 “你……” 她试探着开口,心思百转千回。 次数多了,巧合都变的有些奇怪。 温言脑中好似慢慢有一个猜想成型。 排出所有错误答案,即便剩下的那个,再怎么不可思议。 也都是正确答案。 “什么?” 容与冷淡的声音从前方响起。 几乎同时,温言脑中有根弦崩断了。 睡梦中迷迷糊糊,即将梦会周公之时,她听到了一句系统提示音。 容与久久听不见回答,略带疑惑地转身回头。 却立马就被少女一双眸子锁定,令他生出一种羊入虎口的错愕感。 不过一瞬,温言便收敛起了嘴角弧度。 歪头柔声道:“没什么没什么,多谢仙尊照看我,您贵人多忘事,还是赶紧忙去。待会沈大人回来了,我是必定要好好谢过人家一番的。” 说罢奉上甜美一笑。 容与僵了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半晌才从牙缝里蹦出来一个好字。 温言一边欢快地摆着手目送这位尊神离开,一边在心里欢呼雀跃着。 被她知道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 原来她一直都搞错了。 什么男主,呵。 看来系统比她会玩的多了。 温言还没思考好,她日后的攻略方向,便听见外头传来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好似上学时最讨厌的那种,指甲划到黑板上的噪音。 没等她堵上耳朵,又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落落!!你在哪里?” 温言顿时有种被家长抓包的慌乱感,连忙四处找一件看的过去的衣服。 这边刚收拾完,她便听见那已经到门口的摩擦声忽然顿住了。 温言动作一僵,耳边响起一个气喘吁吁的男声跑了进来。 “温,温学士,下官……下官方才买药回来,你也是来看温姑娘的吗?” 少女嘴角一勾。 哟…… 这不是,她亲爱的攻略对象。 男主角,容与么。 第103章 臭味相投 陈涉坐在偏殿主位,忽然觉得手中这茶,喝起来比往日顺口不少。 也不知今日东宫是撞了什么邪,他抬眼打量起送上门来的比丘尼。 一个两个的,明明还未到选妃时间,却让陈涉提前享受到了权利在握的畅快感。 乐昭一张朴素的小脸,整个人被宽大的海青盖住,圆领方襟,袖口处破烂的线头,布料被洗的发白。 “净知师傅登门拜访,有何指教?” 陈涉不冷不热道,“本宫可听说,今日临华殿比我这冷清的东宫热闹多了。” 看着记忆中曾深情缱绻,对着自己说出字句情话的这张面孔。 如今却满面冷淡。 乐昭心里五味杂陈。 梦里那人,是她,又非她。 可总也分得清,真心亦或是利用。 陈涉看着她不发一言,反倒兀自笑了起来,顿时有种被忽视的气愤。 不轻不重地放下茶盏,刚想发作。 却听一道清脆到与那沧桑外表并不相符的声音响起。 “殿下心有鸿鹄之志,却苦于困在这冷清的东宫,郁郁不得志……” “不怕本宫治你的罪吗。” 陈涉冷了眼神,只觉得自己这个东临太子,徒有虚名。 竟是谁也不曾将自己放在眼中。 乐昭起身柔柔一笑,海青此刻也被穿出一种禁忌的味道来。 他挑了挑眉,仿似看到那张皮囊下头,与自己共振的灵魂。 有趣。 “殿下,民女方才从临华殿出来,刚巧看见怀抱一人的男子离开,看方向……好像是从您这里,将人抱走的呢。” 乐昭声音宛若鹦啼,动作也愈发不规矩起来。 陈涉眉目寒霜,有趣地看着她,“民女?” 乐昭躬身行了一礼,分明是后宫内廷女子所行之礼! 他听着这位“净知师傅”非但不称自己为贫尼,一举一动,也都彰显着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不禁笑了起来,“想来姑娘也有诚意,如此坦然。” 乐昭见他果然明白了,含笑走近,伸手将那白瓷茶碗中,填满了新的水。 东宫内一时只听得见潺潺水声。 陈涉支腮斜倚在雕花太师椅上,视线从她头顶,一路暧昧地滑过胸前,落在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上。 这杯茶好似无底洞,半晌乐昭都倒不满。 她尾指微微蜷缩,身子遮住大部分落在陈涉面上的光。 女子右侧脸对着正门,秋日阳光明媚。 左侧脸被陈涉阴冷的目光盯着,陷在黑暗之中。 乐昭思忖片刻,正要开口,却忽然失声惊呼。 “啊!” 茶碗被碰翻倒在地上,白瓷发出清脆的声响。 乐昭被陈涉一手抓着腰,一手摘掉头上那顶灰色软帽,三千发丝在空中飘荡。 她下意识抓紧了身后椅子扶手,身子僵直。 察觉到乐昭微微抗拒的动作,陈涉哂然一笑。 “净知师傅,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他毫不在意地扔掉那顶软帽,单手挑起怀中女子下巴。 寻常公子王孙,不过十几,家中便会往房中塞进各种各样女子。 美其名曰,延绵子嗣。 早早教会这些男人们,床笫之事。 陈涉乃是东临太子,送到东宫的女人,只会多不会少。 可这些年,由于他一直想要拉拢将军府的势力,因而虽然同不少女人有过暗合,却从不曾迎过什么妃子入宫。 以表示,自己对将军府独女的真心。 可是…… 乐昭吃痛,感觉下巴快被他捏碎,嗫诺一声。 “殿下……” 陈涉回神,手上松了力道。 “想到了些不太愉快的事。” 听他这么说,乐昭抓着椅子的手,恨不得在木头上抠出两个窟窿来。 内心最后残存的一丝羞耻之心,也荡然无存了。 本就是我的东西。 既然已经看到结局,我只不过是把过程缩短而已。 这又有何妨? 她这般想着,一双狭长的眼睛,渐渐迷离。 手松开了椅子,慢慢抚上男人宽阔的后背,情不自禁。 “殿下……” 陈涉唇边勾起一笑,殿门被人关上。 门外小才子面无表情,从听见茶盏跌破的那一刻起。 他就预料到这般场面了。 “我会成为您的助力……” 二人身影交叠,男子沉重的呼吸声和女子的娇喘,缠绕在一处。 —— “真的?” 春日苑中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温恒一脸冷色,端坐在主位,面无表情地看着沈安生和温言。 后者被大哥盯了缩了脖子。 她何曾见过恐怖如斯的大哥? 书中和自己印象中,温恒一直都是位翩翩君子,一言一行,皆遵古风。 大哥耍流星锤? 别逗她了。 此刻早已穿戴整齐的温言,乖顺地坐在温恒不远处,看都不看沈安生一眼。 他提着药,一脸不知所措,慌乱无措地站在最远处。 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眼下情况的严重。 差一点明日就会传出一个,当朝文臣,强抢民女的小道消息。 再差一点,好端端一个姑娘家的清白,就会被毁掉。 末舟则是差点分裂成两个自己。 一半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家“尊长”,唯唯诺诺。 明明是野兽,却偏生要装作一副小白兔的样子来。 另一半,则是在为自己的明天担忧。 “沈安生”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末舟顿时收起上扬的嘴角。 一上一下的看起来十分可笑。 “末舟侍卫?你嘴怎么了,好像在抽搐。” 三笑疑惑道。 “无事无事。” 末舟哪里敢有什么话说,赶紧转身出去,背对着众人。 “我去守门。” “劳烦末舟侍卫。”温恒在气头上,语气也不若平日那般让人如沐春风。 “真的是真的!”温言屁股悄悄往大哥那边挪了一下。 小脸红扑扑地缩在狐裘披风里头,看了叫人心生爱怜。 她故意放软了声音,“大哥,你信我!在东宫中,若是没有沈大人,恐怕……恐怕我就……” 温言越说越委屈,最后竟然低下头,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的掉下来。 这哪里是眼泪? 这分明是落在温恒心上的刀子! “好了好了。” 温恒终归被说动了,起身拿了手帕给她擦着眼泪。 “女孩子的眼泪是宝物,你的父兄尚在,断然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温言听见此话,噌的一下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那大哥会帮我报仇吗?” 温恒看到了她眼中的殷切,被握住的手腕上,还能感受到少女高烧过后的余温。 登时心中怒火丛生。 “误会了沈大人吗,是子清不是,抱歉。” “无事无事。” 沈安生连忙摆着手,挂着药包的那几根绳子晃来晃去,看的人心惊。 “若不是沈大人及时赶到,子清不敢想象……” 温恒自责地低下头,沾了妹妹眼泪的手帕,被他攥在手里,揉皱得不成样子。 小狐狸却趁着这个档口,透过指缝朝沈安生看去。 装的还真像。 她撇了撇嘴,一个是高高在上,明月清风的仙尊容与。 一个是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检校沈安生。 就算她现在大喊,沈安生就是容与啊! 恐怕也没人会信。 被看透的“沈安生”自然察觉到了那股不老实的视线,本想着等一会,她看不出什么破绽后,便会移开了。 不成想她竟一直盯着。 于是忍无可忍,朝少女那处望去。 却突然和她对视上。 沈安生顿时心跳漏掉一拍。 温言一愣,对着他努了努鼻子,耍赖一般得逞地朝他吐了舌头,才又委屈巴巴地缩回温恒怀里。 闷闷道:“大哥,是他们欺人太甚……” “是。”温恒面沉如水,心中有什么东西,慢慢坚定下来。 “父兄,一定会为落落取回公道。” 他握紧了拳头,“无论是谁!” 沈安生沉眸看着温氏兄妹二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挂着药包的细绳,终究还是断掉了。 第104章 算计 “娘娘,您再坚持一下,我们马山就到了。” 北风萧瑟,树木枯黄。 隐约中在昏暗的山路小径上,可以看到两个艰难行走的人影。 “既已离宫,就别叫我娘娘了。” 韦姝雁原本保养甚好的面颊上,因着几日逃亡生涯,殚精竭虑不说。 更是吃不好,穿不暖,整日提心吊胆。 每日赶路都得挑着黑天,和人少僻静之路,才能躲过重重隐藏的追查。 南星背着她,咬紧了牙根。 “是他们赶尽杀绝,明明……” “好了。”韦姝雁的声音中浸满了疲乏。 身体上经受的苦难折磨不算什么,只是一闭上眼睛,她就会想到宫里面的那一张张脸。 “娘娘……”南星见不得她受如此委屈。 自从那日自己从大理寺地牢内逃出后,便连夜救出奄奄一息的韦姝雁。 这些日子,她身子好时便下来自己走走。 多数时间还是南星背着她。 而现在,他感觉到那重量,越来越轻。 南星酸了眼眶,腾出一只手拢了拢耳边的破布帽衫,凌冽的眼神遥遥望着北方。 “就快了,等我们到了北桓,一定就有办法了!” 背上韦姝雁冷冷哼了一声,良久幽幽道。 “我如此对你,你竟丝毫不怨,不恨吗?” 南星脚步一滞,旋即更加快速地开始赶路。 “娘娘多虑了。” 很久他没有听见回答,只是路上休整将她放下时,才隐约听见一句。 “……你应当是恨的……” —— 小才子站在东宫偏殿门口候了许久。 既不见临华殿的人找来,也不见修梵寺的人来找。 心中便立时清楚了,今日这一出戏。 乃是专门演给他侍奉的这位,太子殿下看的。 小才子微微侧头,眼神阴冷地看着门窗紧闭的偏殿。 握着的手,用力到关节泛白。 前些日因着日食一事,乾平皇迁怒于他。 在身上留下的伤口,还留在额角处,只是现在浅了许多,不再需要他每日遮盖。 那羞耻的痕迹,终归也只是变成了一个浅浅的肉粉色印记。 “吱呀……” 门开了,小才子快步弓着身子,跑了过去。 陈涉发丝散乱,身着中衣肩上披着明黄色四爪蟒袍,总算显出几分天皇贵胄之气来。 他看着小才子恨不得垂到地里面的头,不禁失笑。 “头低成这样做什么,跟在本宫身边这么多年,该看的不该看的,你都早就见过了。” “现在知道害怕?晚了。” 这话光是听着意思,就叫人恐惧。 可小才子分辨出他语气中的轻快之意,好似那阴云密布中,透出了一丝阳光。 于是嘴角微微一勾,拱手道:“恭喜殿下,得偿所愿。” 陈涉眉头一挑,余光向斜后方的殿内瞥去,粉面桃花。 “你倒是机灵。” “殿下所谋之事,便是奴才毕生所求。” “这本宫当然知道。” 云雨一番的陈涉心情大好,况且那比丘尼,看着一身肮脏腐朽模样,没想到其中滋味,竟丝毫不比高门女子差到哪里去。 白白捡了这么一个便宜,岂有不高兴之理? 他伸手扶了扶小才子,“抬起头来回话,在外头直不起来腰,在这东宫,你也还直不起腰么?” 小才子身子一僵,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忽视他话中深意,站了起来。 陈涉这一打眼不要紧,刚好看到了他额角浅浅的肉粉色印迹,登时瞳孔一缩。 心微微下坠,却是面上和善地问着。 “这是撞到哪里了,这么不小心。” 小才子神色一惊,连忙用手捂上那块疤痕,言辞间尽是慌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殿下恕罪,奴才碍着您的眼了。” 陈涉嘴角一抽,眼神逐渐阴冷。 联想起母后被押走那日,小才子也莫名失踪。 父皇那喜怒无常的脾气,不受人待见的东宫……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小才子。” “是。” 他跪在地上,看不见陈涉表情。 “你说,本宫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护住身边之人,护住自己,护住这岌岌可危的东宫之位呢。” 陈涉语气平静,只让听者觉得此人必定是个心静如水一般的人物。 只是落在小才子耳朵里,却让他听出三分心酸,七分狠毒。 他狠狠地磕了一个头。 “殿下吩咐什么,奴才赴汤蹈火,也要为殿下达成所愿!” “如此啊……” 乐昭仰面躺着。 明黄色的丝缎锦被,成色好极的北海红珊瑚珠子,汝窑的白瓷,成套的红檀梨花木,皇家专供的龙涎香…… 她从锦被中伸出自己的手,细细端看着。 常年做着粗活,被冷水浸泡的手,早就没了本来的样子。 冻疮皱纹薄茧…… “呵……” 秋风还是有些冷,她将光滑的手臂缩回锦被中。 身上酸痛仍在,可她从未后悔。 可悲可怜的笑容浮现在她脸上。 温言。 这一世,我终于先你一步了…… —— 春日苑。 “咳咳,那落落你先跟我回府。” 弄清楚来龙去脉的温恒,有些尴尬地轻咳两声,眼神躲闪。 “刚好兄长今日告了假,不用进宫议事,可以在府中陪着你,正好再叫府医好好给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大碍。” 不远处的沈安生蹲在地上,狼狈地收拾着,因绳子断裂,而散落在地上的药包,举止有些慌乱。 温言余光瞥到,又听见这句“其他大碍”,心思一转,讨好地对大哥笑着。 “嘿嘿,大哥~” 温恒眉头一皱,谨慎防备地看着攀在自己胳膊上的这个小东西。 “你又在盘算什么坏水?” 少女仿佛被人泼了好大一盆脏水,登时气的跳脚,松开温恒的胳膊,痛心疾首道。 “兄妹一场,不曾想在大哥眼中,我竟然……竟然……大哥!” “你亲妹妹可是刚差点被谋杀啊!” 温恒一介读书人,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慌乱制止,“别瞎说!哪里算的上是谋杀。” 温言不依不饶,“坏女子清白,可不就是谋杀?” 听了这话,厅内顿时安静下来。 沈安生收好了药包,放在桌子上,视线投了过来。 “下官人微言轻,但太子今日此举,却是不妥。” 温恒皱眉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知啊。 想着毕竟是他从东宫中救出落落,言语间都如此这般形容,想必当时的场景。 只怕是更要坏上几分的。 又低头看了温言,只见她眼中盈满了水雾,委屈至极。 “大哥,沈大人救了我,况且我现在这幅尊容,回府只怕徒增非议,不若你叫三笑跟着你回府,拿了两身干净衣裳,再来接我可好?” 温言笑了笑,“也省得叫爹爹担心不是?” 他思忖片刻,眼下正值多事之秋,韦皇后尚未下葬,宫内宫外,本就是风声鹤唳。 温言这么说,也并非没有道理。 见大哥不说话,少女有些急了,还以为是不应允。 又添油加醋地对沈安生挤眉弄眼道。 “人家沈大人可是特地为我买了药回来,我这般拍拍屁股走了,可真是不仁不义,对救命恩人尚且如此,那真是枉读圣贤书啊……” “好了好了,我允你便是。” 温恒心口郁结,往日舌战群儒的架势,对上自家妹妹。 竟是一份便宜都占不到。 温言大方地朝沈安生笑了。 后者微微一怔,心口乱掉一拍,赶忙转过身去,假装整理被褥。 却没注意,背后那双仿若猎人紧盯猎物一般的眼神。 第105章 救命之恩 “对了对了,不是我说,越看越觉得沈大人玉树临风,眉眼间有一种不可忽视的金贵之感。” 三笑跟着温恒离开了,那孤零零的流星锤自然是留在原地。 末舟找了个借口,接过沈安生手中的药包,十分有眼力见地“暂住”在小厨房。 安心煮药去了。 方才还略显拥挤的房间,此刻忽然清静下来。 沈安生显得有些不自在。 “姑娘言重了。” 按道理来讲,沈安生和容与,根本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 一个在凡尘中挣扎过活,一个于仙山巅俯视众生。 一个脾气极好,一个心眼极小。 一个长得翩翩公子,一个活似谪仙下凡。 说不上谁比谁更好上一些,只是温言还是不太相信。 沈安生,或许就是容与。 而一袭竹纹青衫的沈安生,全然不知小狐狸心中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局促地站在桌边。 方才过去的一盏茶时间内,他听了不下几十句夸赞马屁。 更是被一圈又一圈地,仔细端看。 此时少女仿佛是走了,干脆一屁股坐到他对面,右手托腮,眼神迷离地看着他。 嘴里还念念有词,“怎么会是你呢……” 姑奶奶我的攻略对象,怎么会是你呢? 那我之前的苦,之前的罪都白受了不说。 温言现在只要一想起来,因为好感度而在陈涉面前忍气吞声的样子,喉咙里就像卡了一百只苍蝇般难受。 更别提之前自己对容与避之不及的态度了,若是早点明确自己的攻略对象。 估计现在好感度都刷满,可以回家了! 这该走的弯路,她是一点没少啊。 这碎碎念落在沈安生耳中,却又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竹叶一般的眉毛,轻轻一抬,面上不动声色。 “姑娘,希望是何人?” 他也不知道。 此刻,究竟希望自己是沈安生,亦或是容与。 温言回神,“啊?没有,你别多想。” 少女讨好一笑。 既然现在峰回路转,自己不用去讨好那个满脑子就知道熟饭熟饭的疯狗太子。 或许容与这边,会更好下手一点。 坚定了这个想法了的温言更是一改之前状态,什么二郎腿啊,稀奇古怪的表情啊,统统收敛! 不要了! 现在就算是天皇老子来,她也是整个将军府,最贤良淑德,知书达理的嫡小姐! 想着她把身子拧了几拧,眨巴着水蒙蒙的眼睛,娇滴滴地翘起兰花指,轻咳一声,掐了嗓子道。 “从始至终都只有沈大人你一个,小女子从来没期望过是谁。” 沈安生嘴角一抽。 温言继续夹道,“大人有所不知,那一刻,小女子脑中只有采花节当日,和大人在河边谈天说地,共赏良辰美景的画面。” 沈安生眯了眯眼睛。 她虚空甩了甩手帕,蹙着八字眉。 “那串白铃兰宫铃,一直被小女带在身边,一见到此物,小女便能知晓大人当日的一片肺腑。” 沈安生,不应该说是容与。 听见宫铃二字,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这是小狐狸说了这么多话里,唯一一句真话。 若是她不带着被自己施了追踪咒的宫铃,恐怕今日没办法…… “大人?” 温言皱了皱眉,看着自己如此卖力表演,唯一的观众却开始走神。 忍不住出声提醒。 “嗯。” 容与意味不明地低低应了一声,看着少女明目张胆的讨好,忽然有些难以呼吸。 “你说。” 温言怔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怎么感觉,这位沈大人…… 心情不大好? 莫不是自己拍马屁拍到蹄子上了? 容与那面上不动声色的闷骚类型,难道不喜欢自己这种明骚的? 莫不是喜欢喝自己互补的,宋枚姐姐那种大家闺秀么。 她撇撇嘴,切了一声。 “你就想想,宋姐姐是我大哥的,哼。” 容与眯了眼,没听清小狐狸又在嘀咕什么,只是下意识感觉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见自己撩了这么久,对面也没什么反应。 温言便知道,此事可能急也不成。 思及此,她微微眯起一双杏眼,狡黠的光在其中流光溢彩。 嘴角轻轻弯起一丝弧度。 容与皱眉。 又在想算计谁? 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看破的温言,还装模作样道。 “听说今日修梵寺的住持和两位师傅进宫了,大人可知所为何事?” 合着是跑自己这打听消息来了。 容与心中轻哼,面上平静,拂了袖子,坐到长桌的另一端,和温言相对。 “想着应当是为着皇后娘娘身后事宜。” 温言点点头,是了。 今日大哥去翰林院,本也是为着此事的。 她小脸一仰,身子往前了一点,眼神清亮。 “那大人可知道,随行中人,是否有一位,法号唤作净知的师傅?” 容与眸色一沉,手指在袖管中微微一僵。 笑道,“女师傅?” 少女一惊,果然! 她可没说是比丘尼,就被沈安生如此点破。 要不是自己今天迷迷糊糊中,想起了原着中不过稍稍提了一嘴的真千金事情,还就把这个消息放过了。 原着中,大多是以男主的视角展开。 当然前期戏份,一直是靠她这个假千金各种勾心斗角,宫斗宅斗,撑起来的。 真千金的出场比较靠中后端,是以对她前面的铺垫比较少。 最后‘温言’噶掉,太子扶正真千金身份时,也只是神秘一语带过。 现在看来,倒是有意隐瞒。 毕竟要一个曾经看破红尘的比丘尼,做东临皇后。 未免有些贻笑大方了。 “咳咳。”温言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自然没有看到容与探究的眼神。 “姑娘如何得知,净知师傅入宫之事?” 容与这话问得很有技巧。 温言顿时陷入沉思。 她看着沈安生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实则内里有百分十九十九的可能,装着魔鬼容与的灵魂。 她便瞬间清醒了不少。 对沈安生或许可以卸下心防说话,但容与不行。 温言展眉一笑,“臣女提前打听过,自然知晓。” “哦?”容与挑眉,“姑娘对佛法还有兴趣?” 少女轻咳两声,眼神躲闪,面上似有难言之隐。 “倒也不是。” 她招了招手,容与下意识地起身弯腰,把耳朵凑在她唇边。 少女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混合着微微热气,慢慢传递到他脸上。 温言看着他洁白的耳廓,玩心大发。 “沈大人救命之恩,小女子……” 容与身子一僵,他头皮麻了半边,又听见少女后半句软糯的话语。 “没齿难忘。” 温言听见脑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叮!玩家好感度变化:+100,累计好感值:+2700】 【请玩家再接再厉】 第106章 布局 温言自然是没有听见沈安生的回答,因为不等她反应,就被端着药碗,急匆匆跑进来的末舟给打断了。 “尊……” 末舟嘴皮子一个秃噜,差点喊漏嘴。 “沈安生”轻轻一个抬眸看去,温言也睁大了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他。 末舟咽了口口水,端着药碗的手紧了紧。 “尊贵的沈大人,尊贵的将军府温小姐。门外有人求见。” 空气静默一瞬,少女猛然想起,这里是沈安生的府邸。 来人,应当是冲着他的。 “可说了是何人?” 竹纹青衫的沈安生,神色淡淡,接过他手中托盘上的药碗,白的近乎有些透明的手。 拿着勺子舀了舀汤药。 “看着好像是……”末舟顿了一下,“修梵寺住持。” 沈安生把药碗递到温言面前,“姑娘先用药,体内余毒尚且需要调理。” 他的一举一动,都合规合矩。 但所说之话,落到温言耳朵里,却总有一种,不可抗拒的诱惑。 她看着那浓褐色的药汁,撇了撇嘴。 光看就知道苦的要命。 温言接过来,顺手放到一旁,没看见沈安生眼中一暗。 转头对着末舟道,“可是玄生住持?” “正是。” “喝药。” 容与没理会那什么主持不主持的,一双桃花眼只是盯着面前少女。 她的那些小心思,怎么躲得过容与的眼睛。 少女琥珀色的瞳仁,在午后斜阳的映射下,愈发动人心魄。 她见躲不过,反倒甜甜一笑,端起碗,“我竟不知沈大人除了笔上功夫不错,对岐黄之术,也略有研究?” “并非,是方才医馆大夫说的。” 容与装作老实本分的样子,退后一步。 却一直觉得身上有道灼热的视线,余光里少女手里药,倒是分毫没少。 末舟忽然觉得脚上长了蚂蚁,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清亮的少女音色,忽然响起。 春日苑内,几枚枯黄叶子飘落,混着子规啼叫。 倒令人生出几分初秋愁绪来。 温言眉梢轻抬,定定望着沈安生。 念奴娇。 容与不可能不知道。 末舟显然是个四肢发达的家伙,挠挠头,不慎理解,这位将军府的嫡女,为何忽然开始吟诗作对。 容与微不可查地勾起嘴角一丝弧度。 “温姑娘也有一番雄才伟略吗,想做这千古风流人物其中之一?” 他抬起头,平静地与她对视。 温言忽然感觉手中药碗有些发烫。 平日里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沈检校,现下的眼神凌厉,倒像是要把人吃了一般。 她蓦然响起离开东宫时那个怀抱,脸颊一热,不再接话。 心道不急于现在拆穿他的身份,反正好感度照常增长,就不碍事。 哼! 容与眼中含笑,看着小狐狸几乎快要把头埋进碗里。 一直耐心地等到她把药全部喝完,才抬步要出门迎客。 “等等。” 在容与擦身而过之时,温言突然伸手,抓住他的一片袖角。 他心脏一缩。 “小女没什么雄才伟略,也没什么远大志向,就是心眼有点小。” 少女声量不大,好似崖中石头缝里,顽强长出的小草。 容与听出了一丝淡淡的委屈。 温言转过来,仰着脑袋,抬头看着他。 “若以后落落有事情,可否去麻烦大人?” 少女的眼眸清澈,仿佛盛满了雪山巅最纯净的一汪冰泉。 被拽住的那片衣角,好似被火炙烤一般。 他顿了顿,没有甩开那只手。 “可以。” 末舟松了口,终于带着这尊大佛,去见玄生了。 再把人放在门口晾着,恐怕自己就真的要立地成佛了! 房间内只余温言一人。 她垂眸思量着今日发生之事。 看来真千金已经入宫,自己和陈涉的结盟计划也是变成了天方夜谭。 别说结盟了,现在知道了攻略对象不是他。 温言恨不得直接拿一把刀,噶了他。 药味在嘴里悠长回味,这会好像有人在她嘴里打了一券。 温言思绪被打乱,张牙舞爪地咧着嘴,开始满屋子找水。 顺便还搜刮了一些蜜饯。 奇怪…… 方才沈安生给自己喂药的时候,怎么就一点没觉着苦呢? 一定是因为恨! 没错,对疯狗的恨意,竟然已经超过了汤药的苦味! 她暗暗捏紧了拳头。 心中又了计量。 门外容与听着屋内翻箱倒柜的声音,脚步未停。 “尊上,要见玄生住持了,您很开心吗?” 容与:“……” 要么说末舟这孩子,傻而不自知。 容与:“温恒为何会知道这里?” 末舟:“……” 容与:“玄生又是缘何寻到此处?” 末舟:“……” 容与:“你……” 末舟:“属下这就去把议事厅收拾出来,您二位慢慢聊,我去照看温姑娘。” 容与脚步一顿,微微皱眉。 “她?” 末舟被这一眼看的心甘乱颤。 “哼,你还是把自己照顾好。” 说着容与大步朝前,留末舟一人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尊上这意思……到底是用不用我去照顾啊?” —— 守仁有些不安。 住持从凤仪宫出来后,便不发一言,更是只字未提,乐昭消失的事情。 仿佛就从来没出现过这个人一样。 他抬头看了看周围。 春日苑…… 印象中他并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晓得玄生此次目的。 守仁后悔。 当日就不该把消息泄漏给乐昭,更不应该一时心软,答应了带她出来。 周围灰色的高墙密不透风,比起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 守仁忽然就看不透了。 住持的所思所想,入宫的目的,对乐昭的态度…… 他一生信奉的神明…… 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 守仁叹了口气,如若一开始便知是错。 或许,现在自己也不会这么煎熬了。 “抱歉,下官来迟,让玄生住持平白在门外等候多时,是下官不是。” 沈安生脚步匆匆迎了过来,额角适时还出了些细密的汗,脸上不乏惊慌之色。 “无妨。” 玄生沉声道。 守仁过去扶着他,对沈安生行了一礼。 他并未见过此人。 “见过施主。” 沈安生显得有些慌乱,“府内第一次来此贵客,下官有些……” 话未说完,他忽然停住,好奇又有些不敢言明,支支吾吾。 鹤发玄生眯着眼睛,道了声阿弥陀佛。 “施主可是再找净知?” 沈安生被人揭穿,有晒然。 “正是。” 守仁心里一揪,手指紧绷。 听见玄生被岁月打磨过的声音,于前方幽幽传来。 “净知她……已经还俗。” 第107章 秋日天寒 “嗯。” 沈安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眉眼含笑,没再多问。 只是目光瞟到守仁时,闪过一丝光芒。 住持他…… 守仁全然不知自己的神态落入他人眼中,只觉得心中一团混乱,仿佛平静的湖面之上,被人重重地投入一块巨石。 “守仁呐。” 玄生在沈安生身侧,忽然停步,挺拔的背影隐没在光芒中,高洁的令人心颤。 “住持。” 守仁快步上前走到玄生身边,垂着头。 沈安生微微一笑,低声道:“里面的茶好像煮开了,下官去看看。” 春日苑旁,栽了很多枫树,此刻一片火红。 枫叶悠悠落下。 玄生目光悠远,守仁总觉得,他透过自己。 好似在看另外一个人。 他已经准备好了,哪怕住持开口就是要自己离开修梵寺。 他也绝不会有任何怨言。 自古忠义不可两全。 白夫人救过自己,她的亲生骨肉,却被偷梁换柱。 流落人间。 乐昭本是千金之躯,不过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守仁并不觉得何错之有。 佛家语,上苍有好生之德。 可命运却偏挑苦命人折磨。 乐昭是,自己亦是…… “该是霜降了。” “什么?”守仁怀疑自己听错了,有些晃神。 玄生却置若罔闻,伸手,一片饱满昳丽的枫叶,便飘飘然落到掌心。 守仁听到他沧桑的声音传来。 “天冷了,记得添衣。身体冷了还能暖。” “心冷了,就彻底冷了。”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激得守仁打了个哆嗦。 本已而立之年的他,以为自己早就参悟了世间佛法。 每每诵经布道之时,他却总是能看到住持缥缈的眼神。 他不愿意承认。 自己能感觉到住持的厌恶。 对自己的厌恶。 “心冷了吗……”他喃喃自语着,面无表情地踏进春日苑。 —— 温言猫在窗子旁边,透过窗棂缝隙,看着沈安生和住持一前一后地走进客厅。 没有她? 少女扭了扭腰,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 不多时,温言又听见一阵脚步声。 琥珀色的瞳孔中,透出一丝喜悦。 来了来了! 旋即穿着灰色布衣的守仁,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跟着前头二人脚步。 进了客厅。 怎么回事? 温言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脊背从深处,忽然窜上刺骨冷意。 等了许久,厅里头无人进出。 她自然知道,真千金,恐怕今天是不会出现在春日苑了。 温言烦躁地揉了揉头发,颓废地坐回床上一团柔软的锦被之中。 动作自然,仿佛打生下来,就住在这里了。 她随手抓了一把方才自己翻出来的松子,放在手心一小捧,开始嗑了起来。 少女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 “媚药,念奴娇,银手链……” 媚药已解,是容与帮忙的。 但他又说自己体内仍旧残留念奴娇,这东西的厉害,温言是听过的。 大皇子母妃便是让韦皇后,用这个东西搞疯的。 她拍拍自己的脸蛋,现在神志仍然清醒,可以后却难说…… 作为一个事无巨细都要制定计划的强迫症j人,温落落当即在心里就给自己列了一个to do list。 其一,无论找谁,都要把自己体内的念奴娇解了。 她可不想,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马失前蹄,栽到疯狗手里,这也太丢人了。 其二,一定要先搞清楚那条手链背后的玄妙之处。 温言换了个姿势,翘着二郎腿,一手托腮。 盯着地板上裂开的一条缝,看得忘我。 虽说原主是个反派炮灰女配,但是根据自己穿越过来后的种种经历,没准这里头藏了个什么天大的秘密。 谁说反派不能有金手指了? 万一让她开出个隐藏款空间,那不就赚翻了? 其三……就是要赶紧找到这条手链!!! 不知是不是她的怨念感动到系统。 温言忽然觉得肚子前面有些凉凉的。 她像条麻绳一般,坐在床上扭来扭去。 这感觉…… 怎么像自己之前耳环掉到内衣里面的感觉啊…… 脑中浮现这个猜想之后,温言的脸顿时就黑下来了。 好你个容与…… 表面上一派正人君子,是高高在上的仙尊。 背地里还不是下半身思考! 果然,就算是攻略的“男主”,反派也还是反派!! 看见女人身陷险境,就忍不住要趁人之危! “嗙!” 温言咬牙切齿地狠狠一拳砸在锦被上。 而且是被子最厚的那一处。 骂归骂,她还是得先把手链取出。 温言一低头,懵了。 这衣服…… 怎么脱? 虽然看着薄薄几层,但温言解了左侧腰的绑带,却又在右腰侧发现一排新的绑带。 解开了外面一层衣服,里头还有。 她感觉自己不是在脱衣服,而是在解鲁班锁…… “三笑给我穿衣服的时候,我不应该睡觉的。” 温言泄气平躺在床上,却忽然感觉肚子上那一串冰凉的东西滑了下来。 一路从肚脐来到锁骨。 心中大喜,温言猛地起身。 那冰凉又像是泥鳅般,滑了下去。 “真是……蠢啊……” 算了,直接伸手掏。 温言做贼似的探头探脑朝窗外看去,确认没什么动静。 门也紧紧关着,但还是谨慎地转过身去,躲到帘子后头。 慢慢把手,从领口肚兜伸了进去…… “啪!” “谁?!”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瓷器碎裂声音,温言看过太多这种脑残情节,才不会在此衣衫不整之际,冒然查看。 于是沈安生便看着床上少女,飞速把头扎进厚厚的锦被之中,留个屁股在外面。 活像只要钻进土里,却还没成功的蚯蚓。 沈安生:“……” 还是不要说话了。 温言在被子里闷得满头大汗,几乎快要窒息时,终于听见外头传来淡淡一声。 “温姑娘。” 哦,是他。 诶?是他! 温言眼里闪过一簇火苗,一猛子又把头从被子中抽出,摆出自认为最妩媚,最勾人的表情,对着门口沈安生暗送秋波道。 “沈大人怎么不进来说话~” 哼,小样。 看本姑娘怎么迷死你! 沈安生蹲下捡碎瓷片的手一顿,眼神抬都没抬。 蚯蚓不钻土。 开始作死了。 沈安生捡完碎瓷片,便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自己视线,站了起来,背过身去。 “下官前来是为了告知温姑娘一事,想着姑娘可能用得上。” “哦?” 温言面上冷静,但心里十分挫败。 她机械地出声,“此话怎讲。” 沈安生顿了一下,“听闻净知师傅从临华殿出来时,迷路了。” 温言眉头一挑。 迷路? 怕是有心走错路。 “就这个?”温言觉得他未免有些大惊小怪。 沈安生闻言竟然放下袖子,转了过来,直视着少女眼睛。 眸低有着难以察觉的灼热。 “迷路事小,那还俗呢?” 温言瞳孔骤然缩紧,手边的锦被近乎要被抓皱。 她的思绪突然被搅乱。 原来如此。 今日没见到她,原是应该! 沈安生见她终于领会其中关键信息,才垂下眼眸,淡声道。 “秋日天寒,温姑娘记得加件衣服。” “嗯。” 温言仍陷在真千金给自己及带来的冲击中,下意识懒懒应了一声。 过了会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沈安生你不要脸!” “嘭!” 门外守仁脚步一停,“住持……” “不打紧。”玄生微眯着眸子,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年轻人,呵呵。” 春日苑内,秋色正浓。 第108章 秋弥围猎 自从春日苑一别后,温言再没见过容与。 此时她正和温怀二人,在鹤昶小筑闲坐。 温言捻起一块桂花糕,放到嘴里嚼了起来。 心中感慨,还得是有钱人会享受。 春天有春天的景,秋天有秋天的致。 盛夏时分用来盛冰块的缸子早就被撤掉,错落有致地摆着各样式的菊花。 卷边的,渐变的,反正不是寻常人家可以见到的。 温言面无表情把桂花糕咽了下去。 “我说谈小公子,眼睛还没斜?” 温怀实在没眼看下去,虽说自家妹妹怎么看,怎么顺眼。 但落落这副牛嚼牡丹的吃相,值得谈荀之频频偷看吗? 被抓个正着的谈荀之,面上微红,眼神躲闪。 轻咳两声,“本公子,是……是在赏菊!” 温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回头看着。 嗯,品味不错。 是一株金黄色的菊花。 原来谈小公子好这口…… 温怀撇撇嘴,并不拆穿。 “落落今日这个熏香你可喜欢?” 谈荀之站起来,兴致勃勃地走到一处盘枝纹香炉旁。 她敷衍地点点头,眼神轻轻带过,便又落回了眼前的那一小碟桂花糕上。 那日回府后,也不知大哥是怎么压下这件事的,温戎竟然表现的毫不知情。 她有些郁结。 这大半个月来,自己一直懒懒躺在将军府内,无所事事。 玄生住持根本未曾在皇都停留,听说见过沈安生之后,当日就打道回修梵寺了。 而陈涉却也是安静的出奇。 既没有找自己的麻烦,也未曾听父亲或者大哥下朝后议论些什么。 只是每日末舟都会出现在蒹葭阁墙头,让三笑给自己端来一碗汤药。 温言心知,这是容与送来了。 念奴娇…… 她垂下眼眸,菊瓣卷着瑞脑香气,被秋风吹落在少女手心。 很久没见了…… 无论是容与,还是沈安生。 温怀倒是有些犯愁。 吐掉嘴里瓜子皮,斜了畏手畏脚的谈荀之一眼。 往温言的方向挪了挪,低声道:“还想着他呢?” 温言抬眼瞟了下他,摆弄起那菊瓣,懒懒道。 “谁知道呢。” 温怀愣住了。 不是! 来真的? 这个时候,一般女子不是应该满面羞红,起码也要稍微装装样子,说一句“谁想他了~”才对的,不是吗? 斜后侧的谈荀之听见这话,登时竖起耳朵,凑了过来。 “知道什么?” 温怀心里大咧咧翻了个白眼,这个没眼力见的。 怪不得落落身边没别人,也一点没考虑他。 这些日子,他三天两头就往将军府送帖子。 今儿说鹤昶小筑菊花开的正好,明日说新请了一位糕点师傅来,叫落落尝尝热乎着的桂花糕。 怎么还就越活越笨了呢? 温怀没好气道:“知道什么,知道要围猎了!” 谈荀之和温言皆是一愣。 围猎。 温言心中一紧,原着中这段情节是“温言”和太子陈涉定情的高潮。 太子在围猎中的马匹,被人做了手脚,以至于只身被困林中一夜。 众人眼睛不敢阖上一点,提着灯连夜搜寻,却是所寻无获。 直到次日,“温言”扶着近乎瘸了一条腿的陈涉出现,这才坐稳了太子妃的位置。 可是……现在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温言忽视谈荀之殷切的目光,拍拍手准备起身。 “我伤势未愈,围猎这般热闹,就不去凑了。二哥你们好好玩。” 谈荀之:“可……” “诶。”温怀拦住他的手,拿出长辈的架势,语重心长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不急于一时。” 温怀看了眼自家妹妹有些萧索的背影,若有所思道。 “是时候想个办法了。” —— 东宫。 “秋围?”陈涉身着白色中衣,掀开帘子,从床上起身。 小才子立在外头,不敢抬头。 隐约可见,床上横着一具曼妙的躯体。 玉臂长腿,美人在侧。 陈涉食指在桌上轻叩,面色深沉,脖子上还有欢愉过后的激烈痕迹。 他嘴角一勾,鹰目中闪过一丝锐利。 “老天都给我机会,岂有不成之理?” “殿下洪福齐天,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陈涉轻轻瞥了他一眼,“都准备好了。” 小才子躬身点头,“殿下放心,全都准备好了。” 陈涉嗯了一声,又想吩咐些什么,思绪却被床上人发出的声音,突然打断。 “可是被昭儿说对了?” 女子声音娇媚,隐隐笑意蕴藏其中,叫人听了都要酥掉半边骨头。 小才子直起身子,眯了眯眼。 面前之人果然顿时忘掉自己要说的话,拂手道:“你下去,本宫相信你。” 说罢,陈涉便笑着又钻进了床帐去。 小才子立在原处久久不动,一声声听着里头传来的淫荡声音,忽然感觉额角的那处疤痕有些发烫。 不过半月,这女子便哄得殿下日夜颠倒,整日留恋于床笫之事。 险些要坏掉秋围之事。 经过半月的休养,不再需要干粗活的乐昭,早就被陈涉养的与那面如灰土的净知师傅判若两人了。 就算是守仁站在她面前,也要思量半晌,才敢确定。 小才子慢慢退了出去,眼神空洞。 —— “对了二哥。” 温言眼神躲闪,忽然放慢脚步,靠在温怀身边。 “那个你记不记得朝中有一姓沈的言官?” 最近温言出门不是很张扬,能走路就走路,已经很少坐马车了。 于是二哥也迁就她,不在皇都内骑马横冲直撞。 好在距离不算太远,就当散步了。 温怀有些诧异,略微惊讶地看了一眼她。 “妹子,这你不是问错人了?你这个问题,就相当于下课之后,问我夫子今日课上讲了什么。” 温言:“……” 他挠挠头,“不过你问这个干嘛啊?” 少女眉头一挑,不在意道:“随口问问,方才不是你说要围猎了吗?我又不会武,大哥应当也是不会去的,总得问问还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温怀愣愣地点头。 她继续洗脑,“二哥不想我去秋围吗?” “想。”温怀可太想了! 自己身上还有一个任务,妹子不去,没法完成呢! 温言微微一笑,很有义气地拍上他的肩膀。 “所以二哥需要安排好你这唯一的妹子呀!” 她皮笑肉不笑,心道。 若是再拖下去,主线任务就完不成啦! 第109章 王炸 第一百零九章 王炸 修梵寺。 人声悠远,竹林掩映。 鸟啼声不绝于耳,林间清新的空气,令人身心舒畅。 “尊上,伊弦去哪里了啊?” “尊上,我们为什么不去秋围啊?” “尊上,我们什么时候回浮玉山?” “尊上……” “末舟。” 容与额角跳了跳,停下脚步,绷直的肩膀透露出主人此刻不甚美丽的心情。 傻白甜末舟还呆呆地嗯了一声,“尊上有何吩咐?” “本尊觉得有个地方很适合你。” 末舟兴冲冲上前,“什么地方?” 耶! 尊上终于开始重视自己了,看来假以时日,自己必定能超过伊弦! 成为尊上唯一的心腹! 容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浮玉后山。” “好……”的 末舟笑意僵在脸上。 后山? 那个鸟不拉屎的禁地? 他在原地悲伤地看着容与离开的背影,忽觉自己任重而道远啊…… 容与推开自己独院的门,月白色的身影走了进去。 他眼底淡淡青色,眉眼间有微微倦色。 这几日以沈安生的身份行走在皇都之中,每日还要跟着朝臣一道早朝。 时不时还要被唤去临时商讨韦皇后入皇陵一事。 根本忙得容与是脚不沾地。 原本分身只是个地方小检校,但是金子总会发光这事,乃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于是他升职了。 正巧眼下是乾平皇考核一众官员的时机,容与根本不可能随便施个法术,或者让旁人去代替自己。 这已经不是露脸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扮演沈安生,需要智慧和脑子。 容与叹了口气,食指和拇指揉捏着眉心。 也不知让末舟每日送去的汤药,她按时喝了没有…… “末舟。” 容与空灵的嗓音回荡在院落中,好似石沉大海。 他这才想起来方才自己好像说了末舟。 容与:“……不该有自尊心的时候,倒是要强的很。” 这段时日自己不在皇宫,便是在春日苑。 他眼前又浮现起少女狡黠灵动的脸。 冷哼一声,“一口一个沈大人叫的亲热,半月间竟也不知来感谢救命恩人。” 容与忽然有些气闷。 “尊上……” 门外蓦然响起一道委屈巴巴的声音,似有无限哀怨。 容与摇了摇头,“肯回来了?” 末舟低着头,嘴角恨不得像是挂了二斤秤砣,快要贴到地上。 眼神飘忽不定,偶尔看向容与时,还有些不情愿。 容与全当没有看见,转动着右手拇指上的金玉扳指。 “明日便是秋围,这次乾平皇将大小事宜,全权交由大皇子打理,恐生变故,你要盯紧。” 末舟撇撇嘴,还是决定在心中暗自消化这股怨气。 “是。” 他忽然想到什么,“哦对了!温姑娘每日都有按时服用尊上送去的药。” 容与拿着茶杯的手一顿,睫毛轻颤,闷闷嗯了一声。 过了会,幽幽道:“可曾说了什么?” 末舟眉头紧锁,食指扣了扣脑袋,“好像……” 容与呼吸一窒,手指微微用力。 “好像……”末舟终于想起来了,两双一拍,“对!她跟属下说,这段时间真是她最快乐的日子了!” “啪!” 末舟讶然看着那被捏成齑粉的茶杯,“呀!这杯子质量怎地如此差,我这就去找玄生说道说道!” “不用了。” 容与云淡风轻地拍掉手上残存粉末,眉心止不住的跳。 “是本尊手劲大了些。” 末舟:“……哦” “昨日定下了名帖,我看过了,将军府只有温二会去,届时你只需护着他的安全,同时盯紧陈涉动向便可。” 容与眯了眯眸子,耳边不禁回想起玄生那日对自己说的话。 半月前,春日苑。 玄生隔着一层皮囊,轻易看出沈安生只是容与的另一个身份。 但他并未拆穿,也不曾指名道姓。 该说的一句不落,不该说的是只字未提。 “乐昭应当是按照那人所说的行动了,恐怕已经搭上太子这条船。” 沈安生的脸上,浮现出容与运筹帷幄的表情。 “那人所言竟是分毫不差?” 玄生点头,“原本守仁提出带着她时,老衲便觉得事情开始按照某些秩序开始运转,但是当乐昭消失在临华殿门前时,才真正印证了他的话。” 沈安生陷入静默,食指轻轻叩在桌上,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空灵的声音,回荡在一方空间。 “如此,她的梦境便是本尊寻找沧月坠的关键了……” 春日苑的景象慢慢消失,容与被敲门声拉回现实。 是守仁。 “施主,住持今日吩咐了厨房,请您晚间过去一同用饭。” 容与皱了皱眉,忽然想起什么,回绝道。 “多谢住持好意,本尊今日不便,心领了。” 守仁点点头,没再多说便退下了。 末舟看着容与出神思考,于是也一个闪身,离开了。 只剩下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端坐在桌前。 “那人”神出鬼没,先前三危山日食一事,虽然自己已将名册销毁,也修改了谈氏父子二人的记忆,可温言却仍能记住其名中一字。 容与星眸微眯,透出一丝冷冽的光。 不是说了要避世么,怎么突然出现。 没有前因后果,他想不明白。 而如今循着“那人”提示,容与找到了乐昭,而乐昭也一步步按着“那人”的预测,行动着。 这将容与感觉不太安全。 他的背影和午后柔和日光融合在一处,静谧而又美好。 这种无法掌控全局的感觉,他不大喜欢。 容与闭了眼睛,忽然一阵难以言喻的疲倦涌上心头。 东临,沧月坠,魔气,浮玉山,西秦…… 他猛地睁开眼睛,眼里忽然浮现出淡淡笑意。 —— “一对六!” “两个二!” …… “四个二!” “王炸!” 温言兴冲冲甩出最后两张牌,一只脚踩在石凳上,两只袖子撸到手肘上方,眉飞色舞地看着谈荀之和温怀二人。 少女挑了挑眉,耀武扬威地摆了摆手上东西。 “我就剩最后一张牌了哦~” “不玩了!”谈荀之气急败坏,把手里一沓牌如天女散花般扔了出去。 脸上还贴着数不清的白色小纸条,只留出了眼睛两条缝隙,供他视物。 温怀也没好到哪去,下半张脸贴了一排,远处看去,倒像是一美髯公。 霜打茄子般的他,垂下手中厚厚的牌,看着温言。 “妹子你是不是使诈了啊?” 温言瞪大了眼睛,根本不允许有人质疑她的牌技! “胡说!别技不如人,就要赖我强的太厉害,分明是……” 少女小嘴巴巴,巧舌如簧,说的对面二人是根本插不上嘴。 只有唉声叹气,被耳提面命的份。 足尖轻落在树梢上的容与冷冷一笑。 周身气息比这高处的空气还要寒冷几分。 哼。 原来小狐狸嘴里,竟也是有真话的。 这段时间是她最快乐的日子…… 容与看了眼仍然张牙舞爪的温言,怒极反笑。 “看来她的病,是好全了!” 第110章 一箭三雕 “好!” 众人中间忽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夹杂着或真心或假意的奉承。 “太子殿下真是好箭术啊!” 身穿明黄色常服的陈涉,满面春风地收回手中弓箭。 小才子从远处跑来,手里抓着一只硕大的兔子。 “恭喜殿下!第一日就讨了个开门红!” 大皇子陈沐和六皇子陈氿,这次都来了。 还有宫内不少大臣,及世家子弟,也都来凑了这次秋猎热闹。 “三哥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六皇子陈氿兴致勃勃地走上前,弓着身子仿若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围着兔子绕了两圈,眼睛直直看着那一动不动的兔子。 陈涉若有似无地瞥了不远处的陈沐一眼,笑了。 “皇弟这就满足了?烤兔子还只是开胃菜,听说北山这边还有野鹿。” 他接过小才子手中的兔子,眼神狠戾,一把拔出穿破兔子的箭头,血猛地呲了出来。 陈氿下意识后退,防着兔血溅到自己身上。 有些后怕,“三哥可真是……不拘小节啊。” 陈涉拎起兔子左右看看,不甚满意,随手往太监堆一扔,把弓箭放在架子上。 “这太小了,三哥先热个身,下午给你打只大的。” 陈沐听见这话,没什么反应。 仍是面无表情地坐在一处,擦拭着自己的宝剑。 陈氿眼神转了一圈,声音微微抬高。 “六弟我啊,很是知足的。要我说三哥,一口吃不成个胖子,管他大的小的,只要是肉,便都能果腹。” 陈沐听见这话,微微抬眼,看向了这边。 周围大臣也都是见风使舵,方才还捧着太子殿下说话,但看着已经到了围猎场地半日,也不见乾平皇出来主持大局。 还把此次安排秋猎事宜的任务,交给了大皇子陈沐殿下。 韦皇后已倒。 这一来二去的,朝中已有风声渐起。 说陛下有废储重立的心思了。 陈氿好似这帮大臣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忽然伸了个懒腰,拍拍自己的肚皮。 懒懒道:“打猎什么的真是太麻烦了,一点都不好玩。要我说还不如投壶喝酒,飞花令!” 大臣们默默在心中的名单,划掉六皇子人选。 如此看来,便是二选一的问题的。 废,重立大皇子陈沐。 不废,改日太子登基便是新帝。 虽说是五五开的概率,可也是决定自己日后人生的大事。 被陈氿这么一插科打诨,众位朝臣竟也无一人敢随意开口了。 陈涉对他这个弟弟,想来算是和蔼可亲的,听他这么一说,也只是宠溺一笑。 “小六你真是……” 远处忙活着一群人,正在安营扎寨。 男子和女子的住所分开,大臣和皇族的住所分开。 一来一回,也要耗费不少精力。 末舟藏身于不远处的树梢,颇为无聊地单手托腮。 打了个哈欠,眼神落在陈涉身上。 “真是无聊透了,一只兔子算什么,尊上一出手,一箭三雕都是小把戏!” —— 树林掩映,秋高气爽。 溪水淙淙,男子聚在一处研究武器路线,女人便躲在山涧小溪处,纳凉戏水。 “哎呦,你说我家大人,非得说这是什么人杰地灵的地方,我说不来,他偏要带着我来。” 一身穿艳红色齐胸襦裙的,乃是李相二儿子的侧房,林恬儿。 周围一群贵女,瞧见她这模样,也只是看破不说破。 但神色间无意流露出的轻蔑之意,却是明晃晃。 可偏生林恬儿仿佛感觉迟钝一般,并不自知,还扭着蜂腰,打扮了花枝招展,言语间尽是炫耀。 “唉,我拗不过大人,便只能跟来了。” 一旁身穿淡绿色褙子的女人,乃是大理寺少卿贺恒之妹,贺姝。 她生得一张清净淡雅的面容,宛若山水写意水墨画。 与林恬儿那股浓墨重彩的张扬之感,截然不同。 她冷哼一声,“侧室而已,何必张狂。” “你!” 林恬儿被“侧室”这话猛地一刺,就算是再迟钝,也能感觉到对方的敌意。 “唉,好了好了,大家出来玩,以和为贵。” 周围莺莺燕燕,见事情不对,纷纷扯开两人,一边安抚着怒目圆睁的林恬儿,一边劝着贺姝不要争一时口舌之快。 “这儿倒是凉快,可为什么这么热闹啊?”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含笑的声音。 不见其人,也可想象得出,来人是怎样一副娇媚却不失风骨的姿态。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站了起来,整理衣裙,齐刷刷地福身行礼。 “参加康婕妤……” “免礼,出来玩就不要像在宫里一样讲究这么多了。” 女子慢慢走了出来,康婕妤身着一身淡蓝色纱衣,在这漫山红色枫叶的映衬下,反倒显得像那出水芙蓉一般,清新脱俗,不同凡响。 长长的远山眉下,是一双含情目,樱桃小口一点,面若皎月,身若扶柳。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之间,尽是风情。 却直叫人沉醉,并不觉得媚俗。 “娘娘这么说,诸位也不必拘谨了。” 她身旁站着一身鹅黄色直裾的宋枚,笑意盈盈地对着众人道。 “是。” 林恬儿起身,望见两人时,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不愧是才入宫半月就一路晋升的女人,长得果然不同凡响。 她的视线落在康婕妤身旁的宋枚身上,小心打量着。 这又是哪号人物,从未听过见过。 和康婕妤站在一起,竟也毫不逊色。 贺姝自然看到她这副嘴脸,于是心里又是看扁了一些她,抬眼对着宋枚笑道。 “枚姐姐真是好久不见了,前些日子你吩咐人送到我府上来的新绣样,姝儿很喜欢。改日请姐姐到府上喝茶,聊表谢意。” 她举止自然,倒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风范。 宋枚微微一笑,“喜欢就好,那杏花我看着衬你,喝茶可以,不过可能得劳烦你到医馆来寻我了。” 林恬儿心中有了盘算。 枚姐姐,医馆…… “原来是太医院宋院使的千金!”林恬儿立时摆出一张灿烂的小脸,十分热络地上前要握住她的手。 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 温言坐在里头,微微掀开一片帘角,看着远处那一片燕瘦环肥的美女们。 心中有些发怵。 “我说三笑,你知道那俩人,为什么不对付吗?” 三笑抻着脑袋,顺着温言视线看去,顿时了然。 “哦!小姐你是林夫人和贺小姐的事吗?那可有的说咯……” 第111章 康婕妤 温言立时就来了兴趣,竖起耳朵笑眯眯地凑过去。 “好三笑,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简直堪称是皇都百事通!” 说着还夸张地竖起一个拇指,“赶明我得叫大哥在翰林院给我们三笑谋一个职位了。” 三笑被夸的心花怒放,左右扭着,绞着手指。 “哎呀,小姐说的是哪里话,您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便是了。” 远处那群莺莺燕燕,仍在寒暄。 因为康婕妤的突然到来,所以气氛暂且算是其乐融融。 还没有人胆子大到,敢在皇帝宠妃面前闹事。 温言放下马车帘子,凑到三笑跟前。 “这个康婕妤我倒是有耳闻。” 原着中描写,是个冰雪聪明的人物,不似后宫中乌烟瘴气,但能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生存。 而且还不被污染,可以见得,康婕妤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人畜无害。 并且她是乾平皇生前最后一段时光中,最宠爱的妃子。 “听说左右不过月余,她便从侍御晋升为婕妤了。” 二人靠在一处的模样,像极了八卦的小姐妹。 “可不是!”这个话题挑起了三笑的劲头。 她压低了声音,手挡在嘴边,神秘兮兮。 “瞅见今日这个架势,还有宋院使的女儿亲自保驾护航,奴婢觉得,康婕妤再次晋位份,也不过这几日的事情了。” 宋枚医术高超,女承父业。 也是个顶好的女子。 这次秋猎,乾平皇指名道姓让她伴在康婕妤身侧陪侍。 用心可见一斑。 温言点点头,况且瞧着方才那些个贵女,对她的态度,多半是打心里恭敬。 并没有面上一套,心里一套的嫌疑。 “我觉得你说的对。” 她认可了三笑的猜测。 “小姐你看。” 三笑偷偷掀起帘角,温言顺着她的视线,一眼看到花枝招展的林恬儿。 “这位是李相二公子李丰源的侧房,林恬儿,方才就是她和贺姝小姐起了冲突。” “嗯。” 温言脑细胞有些不大够用,因着之前看书,自己的注意完全在陈涉和真千金的身上,别提这些个小配角了。 就连发挥了巨大光热作用的原身“温言”,她都只是略略看过。 怎么还能抽出时间去研究男主老子的后宫呢? 她皱巴着一张小脸,艰难地憋出一个字。 “贺……” 什么来着? 之前记得大哥好像提过一个姓贺的。 三笑连忙接话,“是大理寺少卿,贺恒的妹妹。” “哦哦!” 温言想起来了,当日审问南星,就有他的一份功劳。 说起南星…… 本来这件事是陈涉和乾平皇的三日之约,可抓到人了,乾平皇却又把负责审理此案件的权力,交给大皇子。 最后对外宣称南星服死,韦皇后突然暴毙。 可温言直觉,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毕竟系统还给自己一个解开南星身上bug的任务呢,若是任务对象已经嗝屁,那她还有什么发挥空间? 她长长叹了口气,从身前小茶桌上头,拿起一块精致的点心,泄愤似的塞进嘴里。 一动脑子就饿。 这是什么毛病。 她无奈地摸摸自己日渐圆润的腰身,第一百零八次下定决心,砍掉晚饭,开始减肥。 “那她们八竿子打不着一起,为何贺姝要酸她侧房这个事情呢?” 温言单手托腮,微微出神。 “看着贺家小姐,是个知书达理的,怎样也不会像是主动发难之人。莫不是之前林恬儿仰着自己公公官职更大,硬要压贺姝一头?” 三笑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表情,摇了摇头。 “都不是,小姐您猜,她们是为何。” 温言犯了愁,她活在现代的时候,就觉得女孩子之间的友谊,既简单又复杂。 会因为我们喜欢同一个人,成为最亲密的朋友。 也会因为喜欢同一个人,而变成死敌。 “不知道,你快放过我,好三笑。” 温言仰面耍赖地抱着三笑手臂,委屈巴巴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活像一只乞尾摇怜的小奶狗。 “好罢好罢。”三笑无奈,自己失去了八卦的乐趣。 “其实是因为……” “落落?” 温言刚坐直腰板,手里抓了一捧瓜子,准备洗耳恭听,二人背后究竟有些什么陈年旧事,爱恨情仇。 可三笑刚开了个头,就被车外一道煞风景的声音打断了。 她看着自家小姐的脸瞬间变得比锅底还要黑。 温言没出声,冷冷地盯着那车帘,完全可以想象后面藏着什么样一张令人厌恶的嘴脸。 陈涉后退两步,又看看了马车上头的标志。 没错啊,就是将军府的车。 “落落,是你吗?大哥前日送来的名帖上头没有你,本宫还想着,这么好玩的事情你一定不会想错过的!” 温言痛苦地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 “是太子殿下吗?臣女眼下有些不大方便,可能无法起身相迎了。” 三笑捂着嘴,在车里一动不敢动。 天呐! 她刚刚说了什么! 竟然敢当着太子殿下的面,议论朝臣家眷。 还好没多说什么。 此刻已经换上了一身枣红色劲装的陈涉,眯了眯眼。 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想起今日出宫前,乐昭对自己说的话。 于是回道,“不打紧,我只是看着康婕妤往这边来,才过来看看,待会演马场会有热身,和骑兵表演,为了图个彩头,落落千万得过来啊!” “是,殿下。” 女子柔柔的声音隔着帘子,从里头传出来。 好似一片轻盈的羽毛,在他心上挠了一下。 陈涉压下心里异样的感觉,脑中浮现出乐昭的脸,清了清嗓子。 “那……待会见。” 车内二人等了一会,听见脚步声渐远,这才泄了劲。 活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了两人。 温言眸色深沉,端坐在车内。 好啊,本姑娘还没找你算账! 你倒是先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就别怪本姑娘不客气了! 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他竟还敢笑嘻嘻面色如常地和自己说话。 温言心里不禁有些佩服。 不愧是做男主的,脸皮一厚,简直天下无敌。 陈涉搞这一出不要紧,倒是躲在树上盯梢的末舟,差点脚底一滑,摔下去。 他颤抖着小心肝,不可置信地盯着那辆马车。 “不是说……不来的吗!” 他无能狂怒地揉了揉头发,纠结万分后,还是觉得。 这事儿,还真得告诉尊上! 第112章 “亲密”接触 “哟,这不是温二吗。” 一肥头大耳的男子,腕上绑了条红巾,冷笑着走到温怀身边。 “真是好久不见啊,我的温小将军。” 温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搭话。 那人见他忽视自己,瞬间黑了脸,横肉垂了下来。 “果真是升了官,人家现在是羽林将军,温小将军,我们这些没有个一官半职的人,哪配合人家说话啊。” 他身旁跟着一个穿着普通褂子的文官,被夹在中间,谁也不敢得罪。 谈荀之替温怀拿着箭筒,打远处就见着这个不速之客。 他和温怀右手上,都绑着同样的蓝巾。 “哟,这不是李相的二公子么,怎么今天不在听雨楼听曲儿品酒,反倒来爬山了?” 温怀眼睛微微睁大,倒吸一口冷气,“嚯!莫不是您被春娘嫌弃生得过于富贵相,这才自请来秋猎稍微活动下筋骨了?” “你……” 李丰源立马瞪圆了眼睛,活像个被气吹鼓的泥塑,还不等他反嘴,就被另一道更加尖利的声音打断了。 “你又去找春娘了?!!” 温怀眉梢一挑,微微背过身去,不想让自己看好戏的表情过于明显。 不明就里的谈荀之仍是一头雾水,抬眼便看见一个长相艳丽的女子,插着腰,怒目圆睁地冲到李丰源的面前。 “上个月不是才当着爹的面,说你再也不去了吗?!” 林恬儿生气有余,更多的是悲哀。 李丰源第一反应是害怕,但是过了会,便立时转过了弯。 于是反客为主,眯着眼睛,拿出家主的气势。 “林恬儿,老子想去哪里,去找谁,都跟你没有关系,你只是我娶回房的一个妾室,若不是当初你耍手段,把事情闹得满城皆知,别说是小小一个侧房。” 李丰源声音越说越大,林恬儿只是瞪大的一双杏眼,嘴唇隐隐颤抖着,脊背却仍然挺得笔直。 “就是我房里的一个洗脚婢,你都不配!” 此话一出,营帐附近的空气瞬间凝滞,鸟鸣声显得格外突兀。 大家手里的动作,或擦拭宝剑,或数着弓箭,都慢了下来,生怕发出一丁点动静,打破这岌岌可危的平静。 林恬儿红了眼眶,说不上失望,可能更多的是悲伤后的平静。 艳丽的面容之上,一点点悲戚都会被放大。 连最耀眼的红色穿在她身上,此刻都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她的视线慢慢从李丰源身上,扫过场内所有人。 没有人不喜欢看笑话。 尤其是一个女人的笑话。 一些人要么装作忙着手里的活,要么眼神飘忽,偶尔瞥向这边。 那些嘴脸,统统一丝不漏地落在林恬儿眼里。 她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咦?本宫听说,现在不是定了要在演马场集合讨彩头吗。” 康婕妤的声音忽然从身后树林中悠悠传出,“怎地大家都还没有动身,待会大皇子殿下可要等急了。” 温怀这才转过身来,随着众人一起俯身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康婕妤吉祥。” 陈涉面带微笑走了出来,“诸位平身,既是父皇下旨出来秋猎,大家放松,玩的尽兴便好。” 康婕妤身后,宋枚走了出来。 “不知李夫人现在方便,枚儿对于女子装束有些不大明白,听闻令尊骑术了得,想必夫人肯定懂得比我多。” 她不知何时站到了林恬儿身后,柔声道。 说罢便扶着她的手臂,二人朝女子营帐方向走了过去。 人一离开,李丰源方才觉得有些尴尬,狠狠地瞪了温怀一眼。 若不是他多嘴,怎会令自己在太子和众人面前颜面尽失! 温怀自然看到了他的眼神,但并没当回事。, 反倒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贵女身后,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旋即低低笑出了声。 本来声音不大,但是在此刻的营地中间,便显得尤为突兀。 康婕妤的视线循着声音落到这边,“想必这位就是温小将军。” 温怀从那鬼鬼祟祟的身影上头,收回目光。 “婕妤言重,臣需担一个将军之名,婕妤同殿下一般,叫我子修就好。” 说罢憨憨一笑,他没看见人群中还有一道炽热的视线,一直追随着自己。 陈涉十分熟稔地走了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一笑。 “是啊,康婕妤叫大家不要见外,你也应当做个榜样,官职什么的都是虚名。” 温怀干干一笑,谈荀之在旁边如芒在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本来之前落落说她不想来,自己也不大喜欢这种需要和皇家打交道的场合。 可谁知今早温子修临时告诉自己,落落也来。 他这才不得已也跟着过来了。 从商之人,和皇家关系原就十分微妙。 自己也只是跟着父亲学了个皮毛,如今对于皇室众人,谈荀之还是能避则避。 但遇上今天这种状况,也只能硬着头皮寒暄两句了。 “殿下今日劲装上阵,听闻方才更是先猎到了一只野兔,想必待会的比试,一定会大获全胜。” 谈荀之迅速换上得体笑容,拱手道。 这番话听的陈涉浑身舒坦,哈哈大笑两声。 “好说好说,待会庆功宴一定少不了谈公子的好酒好肉。” 康婕妤在后头微微笑着,虽位份不高,但周身气派却是贵极。 “殿下,时候不早了。” 陈涉扬眉,脑袋向人群后头望了一眼,好像在找什么。 温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不见了方才那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本宫先过去了,子修你可快点赶上。” 陈涉走到一半,又突然回身想要说些什么,眼神在谈荀之身上转了一圈。 “对了,记得把你那宝贝妹妹也叫过来,少不了她吃的。” “是,殿下。” 温怀微微福身,心里戏谑。 怪不得刚才又看不见落落了,原来是在躲这位大佛啊…… 谈荀之神色一僵,忽然有些不大舒服。 这群人来去匆匆,也冲淡了林恬儿和李丰源那场不太漂亮的闹剧。 营地里的大多都是行军之人,有些更是将军府的部下。 温戎和温怀治军,向来严明。 是以没什么人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过去便过去了。 温怀也没当回事,从谈荀之手上接过箭筒,正准备过去演马场,忽然眼前出现一双杏粉色的绣花鞋。 他微微一怔,便听的清冷的声音从面前传来。 “温公子……你不要把那腌臜的话放在心上。” 温怀咽了口口水,不是都走了吗? 怎么还落下一个。 贺姝见他不说话,神色有些焦急。 “温公……温将军你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千万不要因为污水腥臭,而把自己也拽入泥潭啊!” 此刻被拖到树后的谈荀之忽然觉得,今天遇见的所有事情,都有些超脱自己的理解范围。 他哀怨地歪头看着和自己一同藏身在树后,但一脸兴致勃勃的温言。 有些无奈。 方才他刚把箭筒递过去,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一道巨大无比的力量,硬生生拖到这里。 “嘘!别打扰我。” 他刚要张嘴说话,就被温言用力捂住了嘴巴。 少女的双眼仿佛黑夜中点亮的星光,盯着不远处的那二人,熠熠生辉。 唉…… 谈荀之在心里长叹一声,行。 这也算是和落落的“亲密”接触了。 第113章 桃花朵朵开 温怀拿着箭筒的手,忽然有些僵硬,脖子上好像坠了什么千斤重的东西一般,就是直不起来。 远远看着贺姝那张文静的面容之上,藏着淡淡绯红。 二人相对而立,都低着个脑袋。 温言看着干着急,怎么二哥平日看着很活络的一个人,遇到小姑娘,反而变成木头桩子了呢? 谈荀之撇撇嘴,低声道,“贺家小姐和子修之间,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呢。” 温言一下子来了兴趣,脑袋转向左侧,眼珠子却仍是钉在前面二人身上。 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兴奋,“有故事?!” 谈荀之看着少女忽然靠近的面庞,脸颊微微发热,眼神飘忽。 温言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投下一片光影,长长的睫毛如羽扇一般轻轻煽动。 他心念一动,咽了口口水。 之前半个月,虽然经常能在鹤昶小筑同落落一起品茗弈棋,谈天说地。 可中间总是夹着一个温怀,让谈荀之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如今他终于也被自己的“桃花”缠住,四下无人,落落又在自己身边…… 谈荀之心如擂鼓,今天是个好机会! 温言全神贯注地看着那边发展,根本没察觉到身边人的变化。 小伙子做了几次心理建设,抬了手,正准备伸出来,忽然感觉肩上传来一道千斤重的力道。 好似压了座山在上头。 “请问……是谈公子吗?” 谈荀之和温言闻声同时回头,前者心中烦闷,对这个突然出现破坏自己好事的不速之客,没什么好气。 不情愿也要摆出一副礼貌的样子,“在下谈氏谈荀之,不知这位是……” 最好还是小心为上,秋猎人员混杂,谁知道又会窜出个什么人物。 后者却是一脸了然,没什么感情的眼神只在他身上转了个圈,就又放回温怀和贺姝二人身上。 “他是沈大人……” 把手搭在谈荀之肩上的沈安生,听见这话,眉头一挑。 “诶?人呢!人呢!” 不等温言刚给谈荀之介绍完沈安生的身份,就发现自己方才吃瓜的男女主,都消失不见了! 她瞬间跳脚起来,这比你追的剧烂尾还要难受! 因为她根本就连结局都没有看到! 温言懊恼地揉着头发,忽然感觉身后一阵阴风,脑中顿时警铃大作,抬腿就想要跑,可终归是温怀快人一步。 她命运的衣领,被身后之人死死攥在手中。 温言听见二哥阴恻恻的声音,裹挟着寒冷的笑意,从背后传来。 “看的可还开心?” 温言瞬间石化,只希望此刻自己能立马变成一棵大树,在黄泉路上,能和身边这棵做个伴。 沈安生柔和一笑,眼下乌青有些明显,疲惫的眼神透出最近的忙碌。 温怀皮笑肉不笑地拎起好妹妹的后脖领,温言活像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鸡子,被他一把拎起。 被迫转了过来,面对这三人。 温言尴尬一笑,摆了摆手。 “嗨!好巧啊,这不是二哥吗?哎呦沈大人也在,当日救命之恩,臣女一直铭记在心,深感五内,前些日子还和大哥商量着,什么时候再登门拜访,亲自谢过呢。” 少女机械地转头,看着旁边的谈荀之,微微惊讶。 “谈公子怎么也在此处?方才康婕妤不是说了要去演马场集合吗,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温怀怒了,沈安生笑了,谈荀之懵了。 “温落落!” 温怀的嗓门直冲云霄,惊起一片飞鸟,温言紧紧闭上眼睛,皱巴着一张小脸,用手堵住两只耳朵。 沈安生看了眼谈荀之,默默收回搭在他身上的手臂,微微一笑,对温言道。 “举手之劳,温姑娘不必挂怀,前些日子经常和温学士在宫中相遇,时常聊起你,听说温姑娘身子已无大碍?” 温言觉得被二哥提着和人说话,实在有些丢分,于是眼神服了软,两条腿在空中蹬了两下。 温怀冷哼一声,不情愿地松开了手。 重获新生地温言落地瞬间,赶紧下意识朝谈荀之身后走去,半个身子躲在他后面,后怕地看了二哥一眼。 却没看到,沈安生骤然变暗的眼神。 她赶紧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摆了一个十分周全的姿势,对沈安生微微福身。 “多谢沈大人关心,臣女身子已经调理好了。” 攻略对象就在面前,可自己身旁却站了一个哥哥,还站了一个竹马。 这让她怎么撩? 要么撩了,但回家被打断腿。 要么醋坛子翻了,搞不好还会弄巧成拙。 温言琥珀色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圈,对着沈安生绽放出了十分灿烂的笑容。 她想起末舟特意送过来的药,忙不迭开口。 “多亏了大人您每日送过来的药,不然臣女不会好的如此之快。” 沈安生脊背一僵,谈荀之和温怀的眼神瞬间像飞刀一样欻欻钉在他身上。 谈荀之:“沈大人给落落送药?” 温怀:“每天都送?” 沈安生冷汗直冒,有些惶恐,在三人三种截然不同的视线逼迫下,禁不住后退两步。 连连摆手道,“并非下官,最近下官每日天不亮就要去礼部议事,忙不得脚不沾地,怎会有时间每天给温兄妹妹送药,这个温学士可以作证。” 他好像忽然找到一种自证清白的方法,眼神都亮了。 “真的?”温怀气势慢慢弱了下来。 不过大哥最近确实为了先皇后的事情,每日忙的不见人影。 谈荀之心中酸涩,但面子不能丢,绷着脸,看向温言。 “那你说的药,是怎么回事?” 沈安生也好奇地看着她,现在局面颠倒过来。 温言承受着三人的凝视,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她嘴角微抽,笑意不达眼底,看着面上一副纯良小白兔模样的沈安生,气的牙根痒痒。 “哦,这个啊,不如我们边走边说?” 温言眯着眼睛,挽住二哥的手臂,声音夹了起来。 “今日陛下和各位皇子殿下都会出席,要是我们去晚了,可就不好了。” 被她这么一提醒,众人才猛地反应过来。 温怀有些急迫,“那快走。” 见话题被转移,温言松了口气,一抬头,却忽然撞进沈安生幽深的眸子中。 看的她心神一震,手从温怀臂弯里滑了出来。 这是什么感觉…… 可等她再看向沈安生时,那人却已经抬脚往演马场走去,只留给温言一道清瘦笔直的青色背影了。 第114章 蓝队vs.红队 演马场。 姗姗来迟的四人,兵分两路,温氏兄妹苟着身子沿着蓝旗子飘荡的阵营后头,一路,摸索到后排空位,立马站定。 温怀旁边安抚使权启一回神,忽然发现自己左手边幽灵一般冒出来个人,吓了一跳。 而谈荀之则跟着沈安生,坦然地走到了最外圈的一个偏角处。 沈安生斜站在他前头,遮住了自己大部分视线。 这一挡不要紧,谈荀之是一点看不见温言了。 他身上好像爬了蚂蚁一般左右摇晃着。 “谈公子,就快开始了。” 沈安生淡淡的声音从前头传来,谈荀之只得悻悻作罢,有些失落地双手交握在身前,低着头站会了远处。 “哦。” 二人一个是芝麻小官,虽说马上要得到提拔,可官场上面风云骤变,巴结高位者还来不及,谁会没事把宝押在一个前途未卜的小官身上呢? 是以沈安生站在外围。 谈荀之就更不用提了,商贾人家,自来不被看重 哪怕谈氏富可敌国,也不会被人高看一眼,更何况他来参加秋猎,本就是奔着温言来的。 所以他也站在外圈。 演马场台子上头,摆了一个明黄色的四方龙椅,左右分别站着太子,大皇子。 太子右手护腕上头,系着一条红巾。 大皇子则是蓝巾。 下头队伍红蓝分开,按照官员等级大小排列。温怀站在比较近的一圈。 “二哥,我就先去女眷那边了。” 温言低着头,窸窸窣窣地对温怀道。 “去去,待会二哥给你猎好东西回来。” 亲兄妹不过一会,就又和好如初了。 温言猫着腰往外钻,还好周围男人都比自己高出一头,所以不会有人注意这边。 她真是脑子抽了,刚才想都没想,直接跟着温怀走到战队里面来了。 她一个女眷,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参见陛下!” 还不等温言走出一半,便忽然听的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不等她拔腿开跑,周围的遮挡物全都乌泱泱跪了一片。 温言眉角一抽,速度比谁都快,也跟着匍匐下去。 心中暗骂。 焯!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就不应该听二哥忽悠,轻易被骗过来。 明知道真千金有很大可能会出现,秋猎可是原着男女主定情的关键情节。 她一假货,来凑什么热闹? 这不,报应来的快。 她眉头紧紧凑在一起,和地面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面上满是悔恨之色。 偏角的沈安生却是眸色一深,看到一众暗色里头,多了一抹突兀的亮色。 她怎么还没离开? 待会队伍可就是要直接上马进围场,开始猎杀了的。 “众卿家平身。” 六皇子陈氿扶着乾平皇,缓缓而来。 他在龙椅上坐稳之后,周围的人才窸窸窣窣重新站起来。 温言处在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进退维谷。 既和温怀拉开了距离,而且离着外围还有好几圈人。 她被堵在中间,出也出不去,进也进不来。 内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系统系统,可以告诉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温言内心有些慌张,忽然想起自己不是还有个金手指么。 【玩家现正处在‘秋猎’副本,根据玩家现阶段情况,特为您量身定制了新任务】 温言:“……我可以拒绝么……” 她就是多余问! 【抱歉,系统只负责发布任务,玩家无权拒绝哦】 【支线任务——帮助蓝队拔得秋猎头筹】 温言(面带微笑)语气核善:“亲,请问您觉得,我武力值很高吗?” 【任务完成后会奖励500好感值】 温言:“我来,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这任务他都是我的!” 【系统微笑jpg祝您顺利,游戏愉快哦~】 温言回神后,正巧错过了乾平皇的长篇演说,刚好到大皇子开始讲解本次秋猎规则。 于是她立马聚精会神起来,理了理裙子,踮着脚尖,费力地从脑袋缝里看向台子上头。 “本次秋围为期三日,分为四轮。” 大皇子今日穿了一身深蓝色劲装,一改平日玉树临风,温润如玉的样子,显得有些飒爽。 眉目弯弯,任谁看都是一副正人君子。 少女撇了撇嘴,切,要不是自己在大理寺地牢见过他审问的德行。 还真容易被骗过去。 陈涉和他的长相正相反,一个内敛,一个外放。 从小便是储君的他,从未懂得收敛是何物。 如今虽换了一身玄色劲装,可头上的金冠横插了一根玉簪,从细微末节处,显露出此人的奢华张扬。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台上陈沐,老实听着。 陈沐扫了一眼场内,举起右手腕。 “大家手上也都被分发了不同颜色的丝巾,红色队跟随太子,蓝色队跟着本宫。” 温言立马左右瞟着,发现自己被蓝色包围。 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不是跟疯狗一组,那就还有的玩。 “待会就会开始第一场比试,请诸位将士好好准备,看过表演后,立马开始。” 陈沐此话一落,便有一队人鱼贯而入。 这便是康婕妤说的表演了。 温言顺着周围人流,终于走了出去,她被裹挟着。 一会被撞下左肩,一会被踢了右腿。 偏生这些人有的身上还穿着坚硬的盔甲,撞一下恨不得直接碰到温言骨头。 她缩着肩膀,护着脑袋,随波逐流。 忽然脚下失衡,温言面色大惊,扑腾着就要面贴大地,直接倒下去。 破相倒还好说,她不在乎。 可她是从21世纪穿越过来的啊喂!!! 这要是倒下,可不就是踩踏事故了吗! 后面纷沓而至的人,肯定会将自己踩个稀巴烂。 不过短短一秒,温言已经在脑子里面过了好多种剧情可能,可哪个都没出现。 因为,她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小心。” 沈安生清冷的声音低低传来,他的双手隔着一段距离,将温言圈在怀里。 没有直接接触,却将她和铠甲隔绝开来,形成一个包围圈。 他面对着温言,背朝人流,一步步朝后挪去。 视线观察着周围情况,挑着没人的地方走。 “你怎么……” 二人好不容易走出去,沈安生这才有空看向温言,谁知话还没说完,却直直撞进一双微红水润的眼眸。 他刚要落下来的手臂,顿时僵在空中。 少女嘴角抿直,神色倔强,眼中有无限光华流转。 沈安生以为,皎若云间月,只是句空话。 可今日,他见到了。 比月亮还要耀眼的,一双眼睛。 第115章 比试 “红队积两分,蓝队一分。” 裁判洪亮的声音,响彻演马场。 同时翻过一张红队的牌子,红方阵营响起一阵欢呼声。 温言愣愣地坐在后头,屁股好像被粘在座位上,脑子里翻来覆去回荡着沈安生那张脸。 逆着光。 一不留神,比试已经过了三场。 “看什么呢?” 温怀大咧咧地跨着腿,迈过一排椅子,弹了下温言的后脑勺,坐到了她的旁边。 “喏。”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锦袋,语气十分嘚瑟。 “这是二哥刚才特意给你留的。”温怀扬了扬眉毛,“那些大老粗根本用不上吃这么好的东西。” 温言回神,伸手接过,还未打开,就已经闻到浓郁的奶香味。 “这什么?” 她一边懊恼,一边觉得肚子愈发饿起来,扯开袋子,看到里面一片云朵似的洁白。 “云片糕,听说是皇都最有名的那家菁糕堂的师傅亲手烤制,是权启那小孩,排了好久才买到的呢。” 温言手上动作一顿,“啊,那二哥你拿过来这么多,会不会……” “不会不会。”温怀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那小子欠我一个人情呢,别说一袋,就是一百袋一千袋,他也得给我买。” 温言点点头,安心地吃起这个不像将军像土匪的二哥,送来的亲情空投。 因为脑子还要抽空出来思考,所以她一改往日风卷残云的吃法,小口咀嚼起来。 配上那一张光彩照人,青春靓丽的小脸,还真容易叫人移不开目光。 她自然不知这些人的花花肠子,一门心思想清空头脑,专注任务。 那可是五百好感值啊! 她忙活了大半个月,连攻略对象的人影都没见着,更别说日久生情了。 如果不好好抓住这天降系统奖励,自己回家大计,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她打量着场上情况,第三轮骑术比试刚刚结束,场上正在清理道具。 虽然第一轮箭术比试,是蓝队夺得头筹,可接下来的拳术和骑术,都是红队得分。 连胜两场,狠狠压了大皇子一头的陈涉,此时面上可谓是春风满面。 笑得温言有些晃眼。 切,小人得志。 她的眉头越皱越深,前三场不过是小试牛刀。 明日开始,为期两天的围场猎杀,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围场被划分为三个圈层,最里面一圈,也就是靠近驻扎地的,是丙级。 猎物比较温顺,体型一般比较小,安全系数高,所以积分也少。 每五只猎物,积一分。 越往外面,猎物越难猎杀,凶猛程度越高,体型越大。 若说是丙级里头只有些野兔之类的,那最外圈的甲级里,就不仅是猛兽这么简单了。 乙级每一只猎物,积一分。 甲级每猎杀一只,直接积五十分。 丙级的性价比低,所以中圈层的乙级,才是大多数人追逐竞争的目标。 温言有些犯愁,甲级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有皇帝和三个皇子在,围场里面的人,竟真的敢放进去黑熊老虎之类危险的东西么? 虽然蓝队有二哥在,可陈涉的队伍也不容小觑。 况且这里好像一个微缩的社会职场,等级分明,界限清楚。 低级的队员就算猎到了东西,最后大多也都是上交给领队,也就是太子或者大皇子。 不知不觉,一边想着,整袋云片糕都被她吃完了。 温言拍拍手,站起来,重重叹了口气。 望着远方失神道,“二哥你可要争气啊……” 忽然被点名的温怀一愣,关自己什么事? —— 三场比试过去,天已擦黑。 虽说大家是分批上场,可也都累的不成样子。 毕竟谁也不是为了自己,都在暗中较劲。 乾平皇年纪大了,再怎么精神矍铄,也是没精神撑一大天。 第二场比试下旬,就让康婕妤陪着休息去了。 众人都说,这次乾平皇谁也没带,偏偏挑了个位份不高,又刚刚进宫的康婕妤。 简直是司马昭之心,是以大小官员,只要带了女眷来了,都偷摸吩咐,让她们赶紧趁着康婕妤还没飞黄腾达,巴结一下。 没准就能一步登天呢。 秋风瑟瑟,入夜后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 尤其是靠在山脚,昼夜差距更大。 营地周围大大小小燃着十几堆篝火,木炭噼啪燃烧的声音,和众将士把酒言欢的吵闹声交杂在一起。 令温言有些浮躁。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 抱着双腿,缩在一处的温言,猛然抬头。 “枚姐姐……” 今日她借口将林恬儿支走后,就再没见过,没想到她竟寻到自己这处来了。 宋枚脸上柔柔笑着,光是看着,就叫人身心舒畅。 温言挪挪屁股,腾出一个靠火堆的位置。 “有些脏,别介意。” 宋枚莞尔一笑,大大方方的坐下了,丝毫没有闺阁女儿的扭捏。 这让温言对她的好感度又提升了一大截。 唉,如果系统让她攻略的对象是宋枚,温言想。 自己估计根本不用在这个世界耗上这么长时间…… “怎么不开心啊。” 宋枚常年在药房,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草药香味,令人心安。 “也不是。” 温言支支吾吾,手上拿了一根树枝,无聊拨弄着火堆。 夜晚寂静,火苗被吹得东倒西歪,远处的酒味和烤肉味,顺着夜风就送到了温言鼻子里头。 “那是……有心事了。” 宋枚语气揶揄,似笑非笑地看着温言,“让我看看,是哪家的好儿郎,竟让落落如此烦扰。” “枚姐姐!” 温言微微嗔怒,自己明明是为了完成任务,在思考怎么在明天和后天的比试中,让蓝队获胜。 怎么就扯到情郎身上去了! “这没什么的,落落大了,本就该到情窦初开的年纪了,要我说,现在才开窍,还算晚的了。” 宋枚摸了摸温言的发丝,动作轻柔。 不知为何,明明是一句揶揄的话,落在温言耳朵里,却听出了一种遗憾。 情窦初开? 她脸侧靠在膝盖上,看着宋枚被火光微微镀上一层柔光的脸。 那双眼睛里,藏着故事。 或许是谁都不知道的故事。 第116章 生啃 清晨的山中,雾气弥漫。 练武之人习惯了常年早起练功,营地处处可见赤着上身,舞刀弄枪的男人。 太子的营帐 温言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过来的。 只觉得浑身酸痛,脑中还能记起来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她一口喝酒,一口吃肉的画面。 还有一个柔软冰凉的东西…… 难道这个时间的世界,就有冰粉这种东西了? 温言舔了下嘴唇,咂摸出一点清甜的味道。 “你可算是醒了。”一身浅绿色襦裙的宋枚,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粥,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枚姐姐。”温言捋了两下自己鸡窝一般的头发。 宋枚笑着把粥放下,又走过来用手背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 “不烫了,头痛不痛?” 温言摇摇头。 “那想必是醒酒了。” 温言望着那张笑意莹莹的脸,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枚姐姐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吗?” 她话一出口,宋枚便回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眼底笑意清浅。 “落落不记得了吗。” 完蛋! 这熟悉的开场白! 温言心里咯噔一下,书里面小白花女主,只要酒后被问这句话,一定就是发生了什么! 还真是墨菲定律,怕什么来什么。 她佯装镇定,面上天衣无缝做出宿醉后的样子。 “哎哟,平日里父兄管的严,都不让我喝酒,可能是猛地一喝,不太适应。” 温言心道,只要没酒后把自己老底全抖落出来就行。 她见宋枚不说话,心里有些没底,试探道。 “我可是做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还是说错话了。” 宋枚端着碗走过来,眼神从少女凌乱的发丝,一路扫到刚睡醒还泛着水光的殷红唇珠上,笑了。 “落落还是自己去问沈大人,解铃还须系铃人,若当事人不觉得是件大事,那落落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都是合规矩的。” 咔嚓! 温言脸上强撑的微笑面具,顺着一条小缝,立时四分五裂开来。 连同着她的心,一片片碎成渣渣了。 她不禁回想起被容与拐到洞庭湖那次,不过才下肚一杯酒,便差点轻薄了杀人魔。 这次都喝断片了,想必沈安生是被自己啃了个结实…… 宋枚看着少女失魂落魄,怔愣的模样,轻叹口气。 “今日先吃点流食,不要吃太过油腻刺激的食物,温二公子叫你收拾好了,待会一起去前面集合。” 温言回神。 对了,今日最后一场比试就要开始了。 “我知道了,枚姐姐。” 宋枚看着昨夜生猛异常,连温怀和谈荀之二人合力,都无法从沈大人身上扒下来的少女,此刻却如霜打的茄子一般,不禁失笑。 未再多言,准备给她自己留下一些空间,便转身出去了。 床上的温言,深深把脸埋在手里,狠狠敲着脑袋。 “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营帐后头不远处,正在处理公文的沈安生,听见这声懊恼的长叹,嘴角微微翘起。 翻着竹简的手,动作都轻快了许多。 —— “听说了吗,这次回去,陛下就要彻底定下储君位置了。” 李丰源和权启站在一排红缨枪架子前头,手中擦着枪。 权启眸中闪过一丝惊讶,“皇家大事,我们做臣子的,只管听吩咐便是了。” 昨日才被下了面子的李丰源,现在好像没事人一般。 横肉晃着,满脸不在意,“我是看你老实,这才把小道消息先告诉你。” 他斜了一眼权启,扔下手中红缨枪,不屑地走开了。 权启弯身捡起红缨枪,背后传来李丰源劲劲的声音。 “清高什么啊,不过是个安抚使,赶明堂姐晋了位份,非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他面无表情,丝毫没受影响的样子。 仿佛并不害怕他的报复。 “集合了集合!” 远处传来温怀的声音。 距离秋猎正式开始,只剩一炷香了。 那边温言魂不守舍地吃完了那碗粥,一拍脑子,才回过弯来。 对啊! 虽然知道自己有喝醉酒爱亲人的臭毛病,可虽然自己丢了个人,但若是自己猜的没错。 沈安生只是容与的一个分身,那么…… 少女脸上的愁色一扫而空,面上隐隐有期待浮现。 “系统,我要查询好感度!” 【叮!正在为您查询……】 温言紧张地搓着手,感觉自己查高考分数的时候,都没这么忐忑过。 她眼里跳跃着两簇小火苗。 【玩家攻略对象,累计好感值:2766】 嘭! 温言激动地从桌前站起来,动作之大,直接把凳子拱翻在地。 琥珀色的眸子亮的惊人,脸颊因着这个消息,也变得微微发烫。 连系统着冰冷的ai女声,也让她听出了些亲切的味道。 她抿了抿嘴角,尽量让自己高兴的不要太过明显。 可心里恨不得敲锣打鼓,放鞭炮,昭告天下。 她猜对了! 容与就是沈安生,沈安生就是容与! 这两个人,都是自己的男主角!! 但除了任务外,温言隐约觉得自己内心那股焦躁不安,也奇迹般的平息下去。 心中郁结打开,连呼吸都顺畅了些。 她不大明白这是为何,但只要一想到自己努力想要勾搭的,其实始终都是一个人,她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踏实。 原来杀人魔吃这套啊。 小狐狸笑了,眸底是藏不住的狡黠。 —— 温怀吼了一嗓子后,校场上很快便站满了今日要参加秋猎的队伍。 大家今日都高高束起头发,穿着护甲,背上是固定数量的箭筒,脚底踩得是马靴。 他轻咳一声,伸着脖子,从最前排看到最后排。 落落怎么还没来? “温小将军,时间快到了。” 小才子站在他旁边,低声提醒着。 “嗯,多谢公公提醒。” 温怀皱了皱眉,心一横,举起马鞭。 “红蓝两队去领各自的马匹,入场前每人领一袋竹条,甲乙丙级的猎物分别等级,上半场计时三个时辰,超过时间上交的竹条,不做积分。” “是!” 温怀话音一落,红蓝两队便各自散开了。 忽然他看到蓝队最末,有个慢腾腾的小矮子,像个无头苍蝇一般。登时火气就大了。 “早上没吃饭吗!走这么慢!跑起来!” 那小矮子听见温怀的喊声,背影一僵,立马连颠带跑起来,脚下生风。 “这还差不多。” 温怀没好气道,大皇子怎么选了个矬子进来,岂不是会拉蓝队后腿? 他挠挠头,不知为何内心有些烦躁。 自己忙了大半夜,天不亮就起来治军,也不知温言现在醒没醒酒。 而刚被他骂了的小矬子,正拖着身上沉甸甸的盔甲,嘴里念念有词。 “温子修,你给我等着!” 宽大的衣衫下,赫然是一副女子的骨架。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两天差点变成猫头鹰的末舟,蹲在树上,看到这幅景象,又是脚底一滑。 不是! 这祖宗……诚心给自己增加工作量是吗? 第117章 有个性 “什么?”沈安生手中竹简一松,掉在地上。 隐忍的面孔下,压抑着汹涌情绪 暗处的末舟缩着肩膀,一动不敢动。 早上他日常巡逻时,发现温言所住的女眷营帐旁边,里头躺了个光溜溜的士兵。 架子上的衣服兵箭,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更加证实了心底的那个猜测。 “你说看见了谁。” 他的语气似笑非笑,让人辨不出喜怒。 “回尊……沈大人,是将军府嫡小姐,温言。混入了秋猎队伍。” 空气一时间凝滞,末舟低头盯着自己脚尖,觉得自己上辈子欠了她的。 “好,很好。” 沈安生捡起竹简,慢条斯理地整理好,手指不停抚弄着穗子。 “她混进哪个队伍了。” “是蓝队。”末舟补充道,“是温二公子所在的队伍,大人放心。” 他本意是想让沈安生宽心,既然有温怀在,想必温姑娘不会出什么岔子。 可谁知他却听见一声冷哼。 “不仅有温二在,别忘了还有大皇子。” 末舟肩膀一抖,恨不得把自己嘴缝上。 看来真是这段舒坦日子过久了,他的脑子都不大灵光了。 赶忙拱手低声道,“大人放心,前几日属下便一直盯着那位,除了经常出入贺府外,并未有什么异常。” “贺府?” 沈安生声音低沉,墨色的瞳仁里,藏着幽深的光。 脑中忽然浮现起,那张对着温二羞涩的脸。 贺姝。 末舟啊了一声,好似才想起来什么。 “对了,倒是太子那边,近日身边好像多了个人。” 太子营帐旁边,有一处暖帐,每日都轮换亲兵把守。 陈涉更是经常待在里头,有时候一整晚都不出来。 这件事情秋猎众人都知道,可皇家事,谁也没那个胆子置喙。 沈安生食指有节奏地叩在桌上,目光悠远,嘴边噙着冷漠的嘲讽。 “她也算有本事了。” 能迷得太子团团转,还未露面,便已叫众人期待非常。 这个女子,比玄生说的还要厉害许多。 末舟有些踌躇,“那温姑娘……” “你不用管了。”桌前那人轻叹一声,一株兰草在身后微微摇摆。 “看来不光是喝了酒胆子大。”沈安生冷哼,“不喝酒胆子也大得很。” —— 围场,丙级圈层。 自山脚往上,路越来越少,草木愈发旺盛起来。 营地附近不过绒毛般的草皮,眼下已经高至脚踝。 被宽大制服盖着的温言,一手牵马,一手抓着箭袋,挑了条人少的小路,亦步亦趋走着。 早上发觉沈安生身份后的喜悦,并没有冲昏她的头脑。 思来想去,温言还是觉得,凭借自己现在的身份。 若只是在场外做一个旁观者,实在无法掌控局势方向的发展。 别说是最后在分数上头动手脚了,就是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乾平皇容与陈涉,个顶个,心眼多的好像马蜂窝。 稍不留神,她就有暴露的危险。 更何况,她要帮着陈沐赢。 但陈沐不能知道,是她出了力。 所以她就摸进了隔壁营帐,下了点蒙汗药,李代桃僵。 温言从胸口衣服隔层内,抽出一张地图,苦哈哈地往甲乙级交界之处前进。 她不傻,当然不会拿着自己的命,埋头往甲级里头闯。 也并没觉得自己现在的举动有多么大义凛然,更没有当了回花木兰的兴奋。 一张光洁的小脸,藏在高高的皮帽里头,琥珀色的眼珠子,亮的惊人。 “奶奶的,等老娘拿到这500好感度,看我不给自己狠狠放一个月假!” 她咬咬牙,翻身上马。 此处距离出发点,已经够远了。 自己磨蹭了这么一会儿,该出发的应该早就到了。 人员四散开来,自己被发现的几率就变小了。 她把箭筒结结实实地在身上缠了几圈,利落的摘下帽子,额前几缕湿发贴在额头上,衬得整个人脱俗出尘。 “驾!” 少女双腿一夹,枣红色的骏马,仿佛得到了号令。 终于可以畅快的奔驰起来,朝着目的地,前进去了。 —— 乙级和甲级的交界处。 此处巨石变多,灌木丛没腰,枯黄的树叶落了满地。 一身劲装的陈涉皱眉骑在马上。 “消息确定吗?” “准确无误。”一道嘶哑的声音从暗处传来,看不见人影。 陈涉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他一下下抚摸着胯下汗血马,语气温柔。 “很快了,母后,儿臣很快就能查清真相,还您一个公道。” —— 得益于上辈子的烧钱爱好,温言没花太久,就来到了目的地。 “吁……” 她动作干净,气势如虹,足尖落地,稳了稳箭筒。 “好马儿!没想到你和我还挺投缘的。” 温言眉眼弯弯笑着,觉得自己和这马很是投缘。 可那马却十分高冷,鼻孔出了口气,蹄子刨着土,没搭理她。 温言尴尬一笑,收回手,摸摸鼻子。 “哈哈……挺好的,有个性。” 她抻开地图,捡起一块树枝,在甲乙交界线和镜泉相连的地方,画了个圈。 正是温言现在所在之地。 转头朝下面看去,氤氲的水汽蒸腾,石子光滑。 镜泉,乃是一处天然温泉。 温言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大摇大摆地牵着马走过去,将马儿拴在树上。 自己靠在树下坐着,眯起了眼睛。 沈安生走到这里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雾气弥漫中,闭眼假寐的少女,闲散地倚在树下。 一旁拴着的马儿乖巧地吃着草。 少女屈一腿坐着,因着背后树木,发髻斜斜地歪着,垂下几缕发丝漂浮。 沈安生从未觉得军中常见的制服,竟如此之大。 穿在她身上,仿若一床被子。 不知想到了什么,本安然睡着的少女,忽然睫毛轻颤,峨眉微蹙。 朱红色的一抹唇,在白净的小脸上扎眼的很,像是雪地寒梅,昳丽非常。 沈安生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温言。 梦中她还是没有生祭的命运。 假千金身份败露,将军府上下都对着她横眉冷对,千夫所指。 容与看见被绑在祭台上,折磨得不成人样的自己。 冷漠一笑,没有一句话,提了剑劈开一道白光就朝自己砸下来…… “不要!” 温言浑身冷汗,猛地惊醒。 瞳孔中尚且残留着噩梦中的后怕,手指苍白地在身边微微蜷缩。 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般,她猛地抬头,和那双幽深的眼睛对上。 这双在梦中见过千百次的,再熟悉不过的眼睛,如今长在了另一张脸上。 温言的心猛地一沉。 第118章 捡漏大王 再一回神,温言眼前却已经是空白一片。 根本没有什么沈安生,没有任何一个人。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她呆愣地坐在原地,缓了半晌,才低骂自己一句。 “真是心大。” 怕是方才看见的那双眸子,不过是噩梦后遗症,自己看见的幻象罢了。 温言捶捶有些酸胀的肩膀,牵过缰绳,对着怀中那张地图皱着眉头开始看了起来。 退一万步说,这个世界里,除了自己是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地方的。 所以真正的沈安生,肯定不会出现在这里。 她本打算在这里守株待兔,原着中此地乃绝佳位置。 易守难攻,且可以将乙级和甲级圈层尽收眼底。 而且陈涉和真千金感情突飞猛进的情节,也是在附近发生。 是以温言决定做个捡漏大王,从别人打猎到的野兽下手。 她一边收拾着自己的暗器,一边吸了吸鼻子。 温言对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除了马骑得还算可以,比力气和武术,真是纯废柴一枚。 她把改装好的箭矢重新装回去,抬头望了望方才看见沈安生的地方。 自方才醒过来后,心里总是有个地方,不太踏实。 少女琥珀色的瞳仁清亮,闪了闪。 温言最终还是决定拿起缰绳,转头离开了。 她消失的瞬间,一道月白色身影才翩然从树上落下。 蓝色的海浪纹规整精致地绣在领口衣角,紫玉发冠悬起了三千墨丝。 容与足尖点地,已然退下竹纹青衫,换回了自己本来的模样。 他瞳孔幽深,没有错过温言方才对上自己时,眼中的恐惧,和害怕。 她……究竟在害怕什么? 容与右手拇指的金玉扳指隐隐发烫,沧月坠和她手上的那条手链。 究竟有什么关系? 可惜,还不到沈安生该消失的时候。 容与足尖轻点,身影如一缕浮云般消失不见。 —— 甲级圈层。 陈沐一身高雅气质,驾着一匹浑身雪白的马,停在一处山脚。 他手拿宝剑劈开过腰的灌木丛,脚下赫然出现了一条小路。 “嗖……” 不知从哪里忽然落下一道鬼魅般的黑影,跪在陈沐脚边。 “回大皇子,属下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请殿下放心。” 陈沐只是扫了他一眼,低低嗯了一声,停在山洞口处。 “你家主子那边,有消息了吗?” “主人说,一路向北,断壁黄沙残垣处,可寻得踪迹。” 陈沐眉头一挑,眼里带上些兴味。 懒懒应了句,“知道了。” 黑衣人有些迟疑,“大皇子,此处不宜久留,甲级圈已经扫荡完毕,猎物会在约定地点给殿下奉上,殿下无需担心。” “太子那边呢?” 黑衣人怔了一下,陈沐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温文尔雅的气质,顿时被撕开一处缺口。 “他没有去甲级?” 黑衣人抖嗦一下,恭敬道,“太子殿下去了……乙级。” 这话说完,他立时感觉周围气息冷了下去。 看来……这位大皇子殿下,并非世人眼中那般,与世无争,一身淡泊啊。 陈沐慢条斯理地把剑身插回剑鞘,似笑非笑。 “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黑衣人顿了下,忽然感觉脖颈处扫过一阵阴冷的风。 立马摆出赴汤蹈火的架势,“是!属下必定会将太子引过来,大皇子请放心。” “嗯。” 陈沐冷冷地扫过山洞口,转身原路返回。 只给他留下一句,“你可以滚了。”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温怀屏气凝神,眼中是铺天盖地的震惊。 他死死捏着自己剑柄,暂时封住了自己的内力和气息。 否则在那黑衣人面前,定会暴露无疑。 怎么会? 温怀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手腕上,同陈沐一般的蓝巾,耳边不禁回想起大哥不经意间说出的话。 假天用事,明之顺也。 —— 乙级。 挪了个新窝的温言,正捡漏捡得不亦乐乎。 因为这次出门装备齐全, 上至救命大丹药,下至蚊虫叮咬膏。 都一应俱全。 温言在地图上选了一处,从甲级往乙级通过的必要小路,这里不仅路好走,还是直径最短的距离。 若是想先人一步拔得头筹,必然会选择这条路。 于是她早早在两棵树中间栓了绊马索,上头用绳子连着簸箕和黑布。 一扣一个准,还不等摔倒的人看见幕后黑手,温言就会十分贴心地撒上一包剂量不小的蒙汗药。 待她解下那人身后猎物,便会再用绳子将他里三层外三层的绑紧,一拍马屁股,直接给他送回营地。 一套下来,简直是行云流水,一夫当关万夫莫摧。 温言拍了拍手上的灰,又送走一位“活菩萨”,插着腰,继续给下一位嘉宾,布置场地去了。 倒是难为了营地众人,这边刚接下一位被五花大绑在马上,昏迷不醒的红队成员。 那边又远远响起了不停的马蹄声,营地里的守卫,顿时忙了起来。 一批人解绑,一批人跟着军医检查诸位大人的身体状况。 因着身份特殊,又没什么武力值,而被迫留在营地的谈荀之,见状一拍脑袋。 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安,转身连忙朝女眷营地处跑去。 只是刚跑了一半,就被迎面而来的宋枚拦下了。 “何事谈公子如此惊慌?” 宋枚落落大方,这会正忙着给“惨遭毒手”的诸位看病,手里端着热水和布巾,见谈荀之行色匆匆,却是往女眷的方向。 这才出手拦下。 谈荀之皱皱眉,欲言又止,满面急色。 朝一个方向不停望着,“我有点事找落落,现在方便吗?” 宋枚看事有蹊跷,唤了身旁的一个医女,吩咐了些事情,又把手里的东西交过去,这才对他道。 “女眷之地,谈公子多有不便,还是我带着你去。” 谈荀之一怔,他倒是心急忽略了这点。 语气歉意道,“是在下疏忽了,那就有劳宋姑娘了。” 宋枚点点头,带着他走了过去。 “啊!” 帮忙安置士兵的贺姝,遥遥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一个心神不稳,竟错将滚水泼到士兵脸上。 “对不住对不住。” 待她再次看过去时,宋枚和谈荀之,已然消失不见了。 第119章 暗度陈仓 乙级圈层。 “慢些走。” 陈涉牵着乐昭的手,一步步走在山间小路上。 一向狠戾的脸上,此刻竟出奇地透出些许柔情。 乐昭披着一身暗色斗篷,一手拢着领口,一手被握在陈涉宽大的手掌中。 在修梵寺带出的一身木头气质,这些时日被陈涉滋养着,竟也生出几分回春之感。 面黄肌瘦的小脸,眼下也灿若桃花。 “殿下不必担心,昭儿还是可以走路的。” 陈涉听见她娇媚的声音,瞬间读懂其中的撒娇之意,微微一笑。 忽然倾身钻进她宽大的斗篷帽子之中,盯着野兽一般霸道的视线,紧紧抓着她。 狠狠咬住那张樱唇,乐昭惊呼一声退后,捂着嘴,眼神湿漉漉地看着他。 嗔怒着,“殿下!” 陈涉笑着捏了下她的鼻子,“叫你这张小嘴不分时间的勾着本宫,略施薄惩罢了。” 说完负手向前走去,他没看见。 乐昭娇羞的表情,瞬间消失,水光泛滥的眼里浓情蜜意如潮水般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锋利的冷光。 “怎么还不过来?” 陈涉走出几步,发现乐昭还停在原地,微微侧头。 “这就来了。” 乐昭隐藏起内心的锋利,转头换上一张天衣无缝的美丽小脸,小跑着过去。 娇嗔道,“都怪殿下,吓了昭儿一跳。” 陈涉大笑几声,又搂了乐昭。 一旁牵着马的小才子,计算着时间,走到陈涉身旁。 乐昭识趣地退后几步,拉开距离,低着头置身事外。 陈涉防备地看了她一眼,小才子才开始低语。 “本宫知道了,先带她下去。” “是。”小才子弓着身子,走到乐昭旁边,语气冷淡。 “乐昭姑娘,随咱家这边走。” 乐昭抬起可怜兮兮的头,望了眼陈涉,尽管一千一万个不情愿,还是跟着离开了。 她的脸藏在暗处,看不透表情。 攥在斗篷上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 姑娘…… 呵,虽然从修梵寺逃出来了。 东临太子这棵大树,也抱上了。 可又有谁知道自己的存在呢? 不过是一个姑娘罢了,就连最低等的孺人,都不配! 乐昭侧头,望了眼立在林中的那人。 有些茫然。 最终的结局,真的会如记忆中一般,他会和自己携手。 成为四陆最后的赢家吗? 她不知道。 乐昭眸子中,忽然迸发出极致的战意。 但自己的命运,她要握在手中! —— 女眷营帐。 空荡的床铺和依然挂在架子上的衣服,早上端来的粥,只吃了浅浅几口。 便被扔在桌上。 无一不昭示着,这里的主人,逃走的事实。 宋枚神色凝重,回头将帘子拉紧。 只凭借方才谈荀之不同寻常的神色,和突然想要找温言的这个举动,便快速判断出。 “出了什么事情?” 她低声道。 谈荀之心里不安的念头,这一刻终于成真。 他握了握身侧的拳头,压抑着情绪。 “落落混进秋猎队伍里面了。” “什么?” 难怪一向稳重的宋枚,都没忍住失声惊呼。 “你确定?” 谈荀之犹豫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冲出去,跑的飞快。 宋枚也顾不上什么形象,拎着裙子,紧随其后。 他一路跑着,在忙碌的营地中,并不显得违和,好在大家都忙着各自手上的事情。 没什么人注意。 谈荀之一个个掀开营帐。 一个是空的。 两个是空的。 …… 宋枚看见他的动作忽然顿住,心里咯噔一声。 知道没错了。 温言确实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来了一招偷天换日。 将自己换了进去。 谈荀之脸色铁青地看着那地上大汉,架子上的衣服,和墙上挂着的弓箭。 全都消失了个无影无踪,一如他此刻的心。 空空荡荡。 “这怎么办。”宋枚只往里面瞟了一眼,便立刻挪开视线。 非礼勿视。 “落落虽是将军府出来的,可我们都知道,她不善武艺啊!” 宋枚担心地绞着手指,“虽说她的骑术不错,可万一误闯了甲级,遇到……” 她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顿时噤了声,脸色苍白。 “不行,我得去禀明圣上!” “不可!” 谈荀之沉着一张脸,难得脸上出肃穆神色。 他拦住宋枚,眉头紧紧蹙在一起,衣袂纷飞。 “不能告诉陛下。” “为何不可?” 宋枚不解,谈荀之却是意味深长地看向隔壁营帐后的一角。 她顺着视线望去,登时觉得浑身血液凝固了。 白色的用营帐后头,赫然是一片女子衣角。 有人偷听! 宋枚看着那片淡色裙边,脑中忽然浮现出一张人脸。 是贺姝! 她和谈荀之对视一眼,无声地动了唇形。 谈荀之立马心领神会,是贺家小姐。 她快速地整理好情绪,松了口气,若无其事道。 “也对,想必是成日关在府里,落落觉得有些烦闷,好不容易逮着一个透风的机会,必然是想要好好玩玩的。” 谈荀之盯着那营帐后头,眼神目不斜视,对宋枚附和道。 “没错,子修应该早就知道了。这人真是的,不告诉我们,害的大家白白担心。” 那淡色裙角,在听见温怀的名字后,稍稍动了一下。 谈荀之眯了眯眼,“有子修护着他妹妹,想必落落也不会出什么事情,宋姑娘不必担心,还是先去处理前面营帐之事。” 宋枚压着眼中的担忧,点点头。 “嗯,如此便好。” 二人在原地踏了几步,没再说话。 等了半晌,那裙角的主人也幽幽消失了。 “落落恐怕有危险。” 宋枚低声道。 谈荀之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骨处钻上来,他不敢去想。 围场里现在究竟在发生什么。 两党相争,原本还只是在台面下。 可随着韦皇后的薨逝,以及乾平皇对太子态度的逐渐冷淡。 二虎相斗的,越来越明显。 自古帝王最忌讳的结党营私,眼下也清楚明白的借着秋猎一事,分成了红蓝两队。 这哪里是秋猎? 这分明是为自己争未来的储君之位! 谈荀之心猛地一沉。 落落在此时卷进去,恐怕会突生事端。 第119章 暗度陈仓 乙级圈层。 “慢些走。” 陈涉牵着乐昭的手,一步步走在山间小路上。 一向狠戾的脸上,此刻竟出奇地透出些许柔情。 乐昭披着一身暗色斗篷,一手拢着领口,一手被握在陈涉宽大的手掌中。 在修梵寺带出的一身木头气质,这些时日被陈涉滋养着,竟也生出几分回春之感。 面黄肌瘦的小脸,眼下也灿若桃花。 “殿下不必担心,昭儿还是可以走路的。” 陈涉听见她娇媚的声音,瞬间读懂其中的撒娇之意,微微一笑。 忽然倾身钻进她宽大的斗篷帽子之中,盯着野兽一般霸道的视线,紧紧抓着她。 狠狠咬住那张樱唇,乐昭惊呼一声退后,捂着嘴,眼神湿漉漉地看着他。 嗔怒着,“殿下!” 陈涉笑着捏了下她的鼻子,“叫你这张小嘴不分时间的勾着本宫,略施薄惩罢了。” 说完负手向前走去,他没看见。 乐昭娇羞的表情,瞬间消失,水光泛滥的眼里浓情蜜意如潮水般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锋利的冷光。 “怎么还不过来?” 陈涉走出几步,发现乐昭还停在原地,微微侧头。 “这就来了。” 乐昭隐藏起内心的锋利,转头换上一张天衣无缝的美丽小脸,小跑着过去。 娇嗔道,“都怪殿下,吓了昭儿一跳。” 陈涉大笑几声,又搂了乐昭。 一旁牵着马的小才子,计算着时间,走到陈涉身旁。 乐昭识趣地退后几步,拉开距离,低着头置身事外。 陈涉防备地看了她一眼,小才子才开始低语。 “本宫知道了,先带她下去。” “是。”小才子弓着身子,走到乐昭旁边,语气冷淡。 “乐昭姑娘,随咱家这边走。” 乐昭抬起可怜兮兮的头,望了眼陈涉,尽管一千一万个不情愿,还是跟着离开了。 她的脸藏在暗处,看不透表情。 攥在斗篷上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 姑娘…… 呵,虽然从修梵寺逃出来了。 东临太子这棵大树,也抱上了。 可又有谁知道自己的存在呢? 不过是一个姑娘罢了,就连最低等的孺人,都不配! 乐昭侧头,望了眼立在林中的那人。 有些茫然。 最终的结局,真的会如记忆中一般,他会和自己携手。 成为四陆最后的赢家吗? 她不知道。 乐昭眸子中,忽然迸发出极致的战意。 但自己的命运,她要握在手中! —— 女眷营帐。 空荡的床铺和依然挂在架子上的衣服,早上端来的粥,只吃了浅浅几口。 便被扔在桌上。 无一不昭示着,这里的主人,逃走的事实。 宋枚神色凝重,回头将帘子拉紧。 只凭借方才谈荀之不同寻常的神色,和突然想要找温言的这个举动,便快速判断出。 “出了什么事情?” 她低声道。 谈荀之心里不安的念头,这一刻终于成真。 他握了握身侧的拳头,压抑着情绪。 “落落混进秋猎队伍里面了。” “什么?” 难怪一向稳重的宋枚,都没忍住失声惊呼。 “你确定?” 谈荀之犹豫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冲出去,跑的飞快。 宋枚也顾不上什么形象,拎着裙子,紧随其后。 他一路跑着,在忙碌的营地中,并不显得违和,好在大家都忙着各自手上的事情。 没什么人注意。 谈荀之一个个掀开营帐。 一个是空的。 两个是空的。 …… 宋枚看见他的动作忽然顿住,心里咯噔一声。 知道没错了。 温言确实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来了一招偷天换日。 将自己换了进去。 谈荀之脸色铁青地看着那地上大汉,架子上的衣服,和墙上挂着的弓箭。 全都消失了个无影无踪,一如他此刻的心。 空空荡荡。 “这怎么办。”宋枚只往里面瞟了一眼,便立刻挪开视线。 非礼勿视。 “落落虽是将军府出来的,可我们都知道,她不善武艺啊!” 宋枚担心地绞着手指,“虽说她的骑术不错,可万一误闯了甲级,遇到……” 她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顿时噤了声,脸色苍白。 “不行,我得去禀明圣上!” “不可!” 谈荀之沉着一张脸,难得脸上出肃穆神色。 他拦住宋枚,眉头紧紧蹙在一起,衣袂纷飞。 “不能告诉陛下。” “为何不可?” 宋枚不解,谈荀之却是意味深长地看向隔壁营帐后的一角。 她顺着视线望去,登时觉得浑身血液凝固了。 白色的用营帐后头,赫然是一片女子衣角。 有人偷听! 宋枚看着那片淡色裙边,脑中忽然浮现出一张人脸。 是贺姝! 她和谈荀之对视一眼,无声地动了唇形。 谈荀之立马心领神会,是贺家小姐。 她快速地整理好情绪,松了口气,若无其事道。 “也对,想必是成日关在府里,落落觉得有些烦闷,好不容易逮着一个透风的机会,必然是想要好好玩玩的。” 谈荀之盯着那营帐后头,眼神目不斜视,对宋枚附和道。 “没错,子修应该早就知道了。这人真是的,不告诉我们,害的大家白白担心。” 那淡色裙角,在听见温怀的名字后,稍稍动了一下。 谈荀之眯了眯眼,“有子修护着他妹妹,想必落落也不会出什么事情,宋姑娘不必担心,还是先去处理前面营帐之事。” 宋枚压着眼中的担忧,点点头。 “嗯,如此便好。” 二人在原地踏了几步,没再说话。 等了半晌,那裙角的主人也幽幽消失了。 “落落恐怕有危险。” 宋枚低声道。 谈荀之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骨处钻上来,他不敢去想。 围场里现在究竟在发生什么。 两党相争,原本还只是在台面下。 可随着韦皇后的薨逝,以及乾平皇对太子态度的逐渐冷淡。 二虎相斗的,越来越明显。 自古帝王最忌讳的结党营私,眼下也清楚明白的借着秋猎一事,分成了红蓝两队。 这哪里是秋猎? 这分明是为自己争未来的储君之位! 谈荀之心猛地一沉。 落落在此时卷进去,恐怕会突生事端。 第120章 小东西 在甲乙级交界处,捡漏捡得不亦乐乎那人,浑然不觉,自己已然暴露。 还让谈荀之和宋枚如此担心。 温言欢快地数着身后猎物,好像一个仓鼠般,守着自己的仓库。 “一个两个……八个!” 其中两头黑熊,一只老虎,四头鹿,还有一只大雁,全都身中箭矢,软瘫瘫地倒在地上。 “太好了!” 温言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傻呵呵地乐着。 “刚才截杀的全是红队,上半场蓝队应当是稳了!” 不过她看着垒得如小山一般猎物堆,有些犯愁。 她一个人,可怎么明目张胆地运回去啊…… 不多时,小狐狸脸上就浮现起丝狡黠的笑容。 “哼哼……” —— 营地。 “哎哟!” “这又是怎么了?” 众人好不容易把方才晕着五花大绑的士兵,安置好,还没等问出,究竟围场里出了什么事情,那边就又响起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 “快快!” 宋枚刚走出来,便赶上这阵热闹。 低头瞅着躺了一排半梦半醒的参赛人员,右手腕上,无一例外,全都绑着红巾。 她脑中忽然想通了什么,眼神里有些不可置信。 一边加快脚步迎上去,一边低声叹着。 “落落啊……” 这次回来的都是蓝队,且都清醒无比。 一个两个的,身后全都绑着猎物。 只是大家的表情有些奇怪,眼神躲闪,都未发一言,只是赶紧下马。 把身后的猎物交上去,赶紧给蓝队积了分,就以身体不适为借口,绕开红队成员,退下去休息了。 裁判一时看着比分板上,蓝队迅猛反超的架势,有些目瞪口呆。 心里隐隐琢磨出了点啥,也只是闭口不言。 —— “回大皇子,营地那边传来消息,一炷香前,蓝队队员猎得甲级猎物八只。眼下比分,已经和红队拉平了。” 一个随身太监弓着身子道。 陈沐微微笑着,眼里闪着志在必得的锐利,低低嗯了一声。 “没发现有什么不妥。” 小太监怔了一下,被他敏锐的发现,“出什么事了?” 见躲不过,小太监有些诚惶诚恐。 “回大皇子,虽然是按着提前布置的计划发展,可……那些猎物,却不是之前准备的。” 陈沐紧紧了手指,猛地回头盯着他。 “还有,半个时辰前,很多红队队员,昏迷着被绑在马上,被送回了营地。” 小太监越说越没底气,只觉得周围温度越来越低。 一个受不住,直接跪在地上,颤巍巍道,“大皇子息怒!” 陈沐温和的面孔上,露出阴鸷的笑。 生出一种诡异的违和感。 “本宫为何会怒?这乃是天助我也。” 小太监不明,心有疑惑,却不敢开口。 陈沐淡淡的声音里,威严不可小觑。 “去查,把这个暗中助我们一臂之力的小东西揪出来。” 他在山顶处遥遥望着山脚,利落地从身后箭筒中抽出一根箭矢,将弓拉成满月状,嗖的一声,飞向苍穹。 不多时便听见上头传来一道凄惨的叫声,很快便没了生气。 陈涉歪着头整理弓箭,“必要时刻,把他推出去。” 小太监压下心中大骇,磕了个头,应声是。 正在中场休息的温言,猛然听的身后传来咚的一声。 吓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她左手快速掏了最后一包蒙汗药,右手向衣领处探去,悄悄握紧一把匕首,慢慢从大树后探出脑袋。 齐腰的灌木从中,寂静非常。 温言紧张地等了半晌,才谨慎地带好帽子,遮住面容,弓着腰一步步走过去那声音的来源处。 待看清真容,她才松了两只手上的劲,上了发条的身体,也不再紧绷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 她撇撇嘴,提溜起大雁的一条腿,“给别人送了那么多东西,这个就当是本姑娘今天的下午茶了!” 温言刚要喜滋滋地处理她,倏地又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不愧是将军府的嫡小姐,胆子果真大。” 少女的背影瞬间僵在原地,连手里的大雁也变得有些滚烫。 一瞬间脑中闪过无数种疑惑。 其一,来人是谁? 其二,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其三,自己到底是承认还是死鸭子嘴硬? 容与却不给她顶点机会,手指轻轻一弹,温言头上的皮帽子便掉了下来,三千墨丝飞扬而下,少女微微受惊的面容,侧着头。 于逆光处,落下一幕秀美的轮廓。 容与手指一僵,忽觉喉咙有些发痒。 “你这小狐狸,太狡猾。” 他走过去,瞟了眼温言抓着的大雁,不咸不淡道。 “若是给你留块空地,不出一炷香,便能打个地洞,钻的无影无踪了。” 温言嘿嘿笑了两声,鼻尖闻到那阵熟悉的幽兰花香,心里一松。 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熟稔非常。 “哎呀!尊上早说是你啊,那我还紧张个什么劲。” 温言嬉皮笑脸地迎上去,容与看着她,眉梢轻抬。 “哦?为何看见本尊,便不紧张了。” 这话问的温言一怔,眉眼处罕见地染上一抹疑色。 是啊,为什么听见是他的瞬间,自己就不害怕了呢? 反而……还有些心安。 容与盯着猎物般,一瞬不落地看着少女面上几经变幻的神色。 心中隐隐有些兴奋。 “你……” “因为是老熟人了啊!” 容与刚说了一个字,胸口就结结实实地挨了温言一拳。 后者没见着他眼中浅浅薄怒,还沾沾自喜。 “算起来我和仙尊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比起他人,怎么也算的上亲近了。” 本来对她还有些气愤的容与,听见“亲近”二字,心中郁结,竟奇迹般的消失了。 他看着少女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心中微动。 “你不问本尊缘何出现在这里?” 温言奇怪地看他一眼,“仙尊位高权重,想必整日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来去自如。你什么时候出现在哪里,臣女都不会奇怪的。” 因着秋猎,围场内安静了许多。 少女清脆而无所谓的声音,回荡在这一方天地。 容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若我说,本尊是为了你,才出现在这里的。” 温言一怔,面前之人极有压迫感地前进一步。 “温姑娘,也不想知道是为什么吗?” 第120章 小东西 在甲乙级交界处,捡漏捡得不亦乐乎那人,浑然不觉,自己已然暴露。 还让谈荀之和宋枚如此担心。 温言欢快地数着身后猎物,好像一个仓鼠般,守着自己的仓库。 “一个两个……八个!” 其中两头黑熊,一只老虎,四头鹿,还有一只大雁,全都身中箭矢,软瘫瘫地倒在地上。 “太好了!” 温言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傻呵呵地乐着。 “刚才截杀的全是红队,上半场蓝队应当是稳了!” 不过她看着垒得如小山一般猎物堆,有些犯愁。 她一个人,可怎么明目张胆地运回去啊…… 不多时,小狐狸脸上就浮现起丝狡黠的笑容。 “哼哼……” —— 营地。 “哎哟!” “这又是怎么了?” 众人好不容易把方才晕着五花大绑的士兵,安置好,还没等问出,究竟围场里出了什么事情,那边就又响起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 “快快!” 宋枚刚走出来,便赶上这阵热闹。 低头瞅着躺了一排半梦半醒的参赛人员,右手腕上,无一例外,全都绑着红巾。 她脑中忽然想通了什么,眼神里有些不可置信。 一边加快脚步迎上去,一边低声叹着。 “落落啊……” 这次回来的都是蓝队,且都清醒无比。 一个两个的,身后全都绑着猎物。 只是大家的表情有些奇怪,眼神躲闪,都未发一言,只是赶紧下马。 把身后的猎物交上去,赶紧给蓝队积了分,就以身体不适为借口,绕开红队成员,退下去休息了。 裁判一时看着比分板上,蓝队迅猛反超的架势,有些目瞪口呆。 心里隐隐琢磨出了点啥,也只是闭口不言。 —— “回大皇子,营地那边传来消息,一炷香前,蓝队队员猎得甲级猎物八只。眼下比分,已经和红队拉平了。” 一个随身太监弓着身子道。 陈沐微微笑着,眼里闪着志在必得的锐利,低低嗯了一声。 “没发现有什么不妥。” 小太监怔了一下,被他敏锐的发现,“出什么事了?” 见躲不过,小太监有些诚惶诚恐。 “回大皇子,虽然是按着提前布置的计划发展,可……那些猎物,却不是之前准备的。” 陈沐紧紧了手指,猛地回头盯着他。 “还有,半个时辰前,很多红队队员,昏迷着被绑在马上,被送回了营地。” 小太监越说越没底气,只觉得周围温度越来越低。 一个受不住,直接跪在地上,颤巍巍道,“大皇子息怒!” 陈沐温和的面孔上,露出阴鸷的笑。 生出一种诡异的违和感。 “本宫为何会怒?这乃是天助我也。” 小太监不明,心有疑惑,却不敢开口。 陈沐淡淡的声音里,威严不可小觑。 “去查,把这个暗中助我们一臂之力的小东西揪出来。” 他在山顶处遥遥望着山脚,利落地从身后箭筒中抽出一根箭矢,将弓拉成满月状,嗖的一声,飞向苍穹。 不多时便听见上头传来一道凄惨的叫声,很快便没了生气。 陈涉歪着头整理弓箭,“必要时刻,把他推出去。” 小太监压下心中大骇,磕了个头,应声是。 正在中场休息的温言,猛然听的身后传来咚的一声。 吓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她左手快速掏了最后一包蒙汗药,右手向衣领处探去,悄悄握紧一把匕首,慢慢从大树后探出脑袋。 齐腰的灌木从中,寂静非常。 温言紧张地等了半晌,才谨慎地带好帽子,遮住面容,弓着腰一步步走过去那声音的来源处。 待看清真容,她才松了两只手上的劲,上了发条的身体,也不再紧绷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 她撇撇嘴,提溜起大雁的一条腿,“给别人送了那么多东西,这个就当是本姑娘今天的下午茶了!” 温言刚要喜滋滋地处理她,倏地又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不愧是将军府的嫡小姐,胆子果真大。” 少女的背影瞬间僵在原地,连手里的大雁也变得有些滚烫。 一瞬间脑中闪过无数种疑惑。 其一,来人是谁? 其二,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其三,自己到底是承认还是死鸭子嘴硬? 容与却不给她顶点机会,手指轻轻一弹,温言头上的皮帽子便掉了下来,三千墨丝飞扬而下,少女微微受惊的面容,侧着头。 于逆光处,落下一幕秀美的轮廓。 容与手指一僵,忽觉喉咙有些发痒。 “你这小狐狸,太狡猾。” 他走过去,瞟了眼温言抓着的大雁,不咸不淡道。 “若是给你留块空地,不出一炷香,便能打个地洞,钻的无影无踪了。” 温言嘿嘿笑了两声,鼻尖闻到那阵熟悉的幽兰花香,心里一松。 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熟稔非常。 “哎呀!尊上早说是你啊,那我还紧张个什么劲。” 温言嬉皮笑脸地迎上去,容与看着她,眉梢轻抬。 “哦?为何看见本尊,便不紧张了。” 这话问的温言一怔,眉眼处罕见地染上一抹疑色。 是啊,为什么听见是他的瞬间,自己就不害怕了呢? 反而……还有些心安。 容与盯着猎物般,一瞬不落地看着少女面上几经变幻的神色。 心中隐隐有些兴奋。 “你……” “因为是老熟人了啊!” 容与刚说了一个字,胸口就结结实实地挨了温言一拳。 后者没见着他眼中浅浅薄怒,还沾沾自喜。 “算起来我和仙尊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比起他人,怎么也算的上亲近了。” 本来对她还有些气愤的容与,听见“亲近”二字,心中郁结,竟奇迹般的消失了。 他看着少女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心中微动。 “你不问本尊缘何出现在这里?” 温言奇怪地看他一眼,“仙尊位高权重,想必整日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来去自如。你什么时候出现在哪里,臣女都不会奇怪的。” 因着秋猎,围场内安静了许多。 少女清脆而无所谓的声音,回荡在这一方天地。 容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若我说,本尊是为了你,才出现在这里的。” 温言一怔,面前之人极有压迫感地前进一步。 “温姑娘,也不想知道是为什么吗?” 第121章 小“牺牲” 为什么? 温言不想知道,她一点也不想知道。 这瞬间,她真希望出现的是沈安生,而不是什么浮玉山仙尊容与。 温言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里忽然生出丝诡异的猜测。 面上浮起一丝暧昧地笑容,不退反进,迎了上去。 直直望进容与幽深的眸底,眼神明朗炽热。 “仙尊你……该不会是担心我?” 容与眸色幽深地看着她,停顿了很久,久到温言以为他不会再回答自己的问题,正准备打道回府时。 听见那清冷的声音,顺着山风吹来。 “是,也不是。” 她的身体陡然僵住,表情藏在树荫中,看不清楚。 —— 营帐。 “落落呢?” 急的团团转的谈荀之,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等回身,那股风旋就卷到自己耳边。 差点把他的头发吹跑。 温怀焦急地大力抓着他,直让谈荀之以为温怀是要卸掉自己胳膊。 “落落呢!” 他的语气不似第一句沉稳,执着中带着心惊。 谈荀之心底一沉,他果然知道了。 “你先等下。”谈荀之四下望着,面上做出若无其事的笑容,利用巧劲从温怀的禁锢中挣脱出有些麻掉的胳膊。 “哎呀!子修你怎么这般轻敌?别以为蓝队你的手下多,就一定能取胜。” 一边转过头,低声说了一句。 “隔墙有耳。” 温怀神色一凛,脊背有些僵硬。 谈荀之拍了拍他的肩膀,领着他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不过你来的也巧,宋姑娘方才泡了壶新送来的茶,你小子也算有口福。” 二人说说笑笑,营帐中人也只不过是侧目看看,并未放在心上。 他们身影消失后,贺姝绞着手帕,苍白的小脸上,眼神直直盯着温怀消失的方向。 眼神中,满是纠结。 刚一进门,温怀便立刻怒气冲冲地抓着谈荀之领子,像薅小鸡仔一般,将他提了起来。 眉目间是浓浓的怒意。 “到底怎么回事?!你早就知道落落不见了?” 温怀碰巧听到大皇子密谋之事,虽未言明,可光是看着秋猎邀请名单,还不知道乾平皇到底是何意吗? 大皇子党的贺家和尹家,太子党的李家和权家。 他这是放手不管,准备让两个儿子一争高下了! 温家在朝中一直中立,不偏不倚,如此才得明哲保身。 否则一门两个将军,一个大学士,已经占得文武双全。 更何况还有个未出嫁的适龄嫡女…… 温怀不敢细想,若是皇子相争明着来也罢,怕就怕他们把主意打到温言头上! “温小将军冷静。” 一道柔柔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宋枚神色坚定地走出。 “不知为何,落落偷偷潜入了蓝队中,跟着秋猎队伍一起进山了。” 温怀看着她,抓着谈荀之的手不自觉一松。 “不过暂时落落应当还是安全的。” 宋枚走到二人跟前,低声道。 “宋姑娘如何知晓落落暂时安全?她是被绑着进去的?” 饶是脾气再大,面对女子,温怀也总算是收敛了些。 更何况他曾在落落和大哥口中,多次听过宋枚这个名字。 只是没想到,初见竟然是这种情景…… 谈荀之拂了拂衣领,并未生气。 “落落应该是自己潜进去的,我已经问过早上看守的士兵了,他们说落落用完早饭,在第四轮秋猎开始前,就离开了。” 他顿了下,“而且,落落还扒了一个你们队队员的衣服……” 温怀皱眉,方才一身肃杀之气中,微微透出些疑惑。 “谁?” 谈荀之轻咳一声,“安抚使,权启。” “不过眼下要紧是先找回落落,这件事,恐怕只能温小将军去办。” 关键时候,还是宋枚头脑清醒,知道时间紧迫,什么事情优先级大。 谈荀之一怔,反应过来后,望着温怀的眼神,多了丝意味深长。 “子修啊,为了妹子的安危,只能让你稍微牺牲下了……” 温怀不解地看着二人,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当做一盘菜。 只是不等他问个清楚,门口远远传来微弱的声响。 “温公子,你在吗?” 宋枚礼貌地笑着,谈荀之眉头一挑,虽情况紧急,但是一想到这种千载难逢,可以看见温怀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吃瘪。 心里就抑制不住的窃喜。 “温小将军,靠你了。” 宋枚做了个请的手势,温怀就被谈荀之赶鸭子上架,推了出去。 门外贺姝恬静的面容上,满是不安。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过来,可门内却迟迟无人应声。 明明看见他走进去了,会不会是在忙? 思及此,贺姝懊悔地跺了下脚,眉头紧了松松了紧,下定决心转身要离开时,终于听见了心心念念的那个声音。 “贺姑娘留步。” 温怀摸摸鼻子,心里万分尴尬。 贺姝背对着他,眼中喜色跃然而上,矜持地转身行了一礼,却仍低着头。 “见过温小将军。” “贺姑娘不必如此见外。” 温怀成天和大老粗混在军营中,就连自家妹妹也是个上房揭瓦的主,猛地这几天接触了正常大家闺秀,还有些不大适应。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温怀眼神里的期待之色,难以隐藏。 贺姝张了张口,只觉得话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连情商极低的温怀,都看出了她的为难。 “温小将军,我……” 贺姝焦急地向前走了一步,似要哭出来。 “呦!这不是贺家小姐吗。” 温怀没听她把关键的话说完,就突然被人打断,心里的火噌一下蹦的老高。 正要回头兴师问罪,却猛地一怔,反应过来什么。 而营帐中人倒是耳朵极为灵敏,一个箭步,高喊着就冲了出来。 “落落!” 温言大咧咧笑着,身后扛着一只大雁,一个侧身,躲开了饿虎扑食般冲过来的谈荀之。 贺姝见到她,面色一僵,仿佛活见鬼一般。 “不可能……” 温怀和谈荀之都沉浸在她突然出现的惊喜中,根本没有注意力分给贺姝。 可温言听见了。 她嘴角噙笑,朝贺姝那边歪了歪头,另有深意道。 “贺家小姐,对我二哥,倒是上心。” 话音刚落,营帐中心裁判便敲响了锣鼓。 “第四轮上半场结束!” 温言挑眉昂首望过去,蓝队堆积如山的猎物,和红队形成鲜明对比。 应该够了。 她还没因为任务进度完成的很快,高兴多久,便听见温怀山雨欲来的召唤。 “你给我过来。” 机灵的小狐狸刚要笑着认错,就又听见乾平皇近身大太监尖利的嗓音,惊慌失措地传来。 “陛下吐血了!” 第121章 小“牺牲” 为什么? 温言不想知道,她一点也不想知道。 这瞬间,她真希望出现的是沈安生,而不是什么浮玉山仙尊容与。 温言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里忽然生出丝诡异的猜测。 面上浮起一丝暧昧地笑容,不退反进,迎了上去。 直直望进容与幽深的眸底,眼神明朗炽热。 “仙尊你……该不会是担心我?” 容与眸色幽深地看着她,停顿了很久,久到温言以为他不会再回答自己的问题,正准备打道回府时。 听见那清冷的声音,顺着山风吹来。 “是,也不是。” 她的身体陡然僵住,表情藏在树荫中,看不清楚。 —— 营帐。 “落落呢?” 急的团团转的谈荀之,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等回身,那股风旋就卷到自己耳边。 差点把他的头发吹跑。 温怀焦急地大力抓着他,直让谈荀之以为温怀是要卸掉自己胳膊。 “落落呢!” 他的语气不似第一句沉稳,执着中带着心惊。 谈荀之心底一沉,他果然知道了。 “你先等下。”谈荀之四下望着,面上做出若无其事的笑容,利用巧劲从温怀的禁锢中挣脱出有些麻掉的胳膊。 “哎呀!子修你怎么这般轻敌?别以为蓝队你的手下多,就一定能取胜。” 一边转过头,低声说了一句。 “隔墙有耳。” 温怀神色一凛,脊背有些僵硬。 谈荀之拍了拍他的肩膀,领着他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不过你来的也巧,宋姑娘方才泡了壶新送来的茶,你小子也算有口福。” 二人说说笑笑,营帐中人也只不过是侧目看看,并未放在心上。 他们身影消失后,贺姝绞着手帕,苍白的小脸上,眼神直直盯着温怀消失的方向。 眼神中,满是纠结。 刚一进门,温怀便立刻怒气冲冲地抓着谈荀之领子,像薅小鸡仔一般,将他提了起来。 眉目间是浓浓的怒意。 “到底怎么回事?!你早就知道落落不见了?” 温怀碰巧听到大皇子密谋之事,虽未言明,可光是看着秋猎邀请名单,还不知道乾平皇到底是何意吗? 大皇子党的贺家和尹家,太子党的李家和权家。 他这是放手不管,准备让两个儿子一争高下了! 温家在朝中一直中立,不偏不倚,如此才得明哲保身。 否则一门两个将军,一个大学士,已经占得文武双全。 更何况还有个未出嫁的适龄嫡女…… 温怀不敢细想,若是皇子相争明着来也罢,怕就怕他们把主意打到温言头上! “温小将军冷静。” 一道柔柔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宋枚神色坚定地走出。 “不知为何,落落偷偷潜入了蓝队中,跟着秋猎队伍一起进山了。” 温怀看着她,抓着谈荀之的手不自觉一松。 “不过暂时落落应当还是安全的。” 宋枚走到二人跟前,低声道。 “宋姑娘如何知晓落落暂时安全?她是被绑着进去的?” 饶是脾气再大,面对女子,温怀也总算是收敛了些。 更何况他曾在落落和大哥口中,多次听过宋枚这个名字。 只是没想到,初见竟然是这种情景…… 谈荀之拂了拂衣领,并未生气。 “落落应该是自己潜进去的,我已经问过早上看守的士兵了,他们说落落用完早饭,在第四轮秋猎开始前,就离开了。” 他顿了下,“而且,落落还扒了一个你们队队员的衣服……” 温怀皱眉,方才一身肃杀之气中,微微透出些疑惑。 “谁?” 谈荀之轻咳一声,“安抚使,权启。” “不过眼下要紧是先找回落落,这件事,恐怕只能温小将军去办。” 关键时候,还是宋枚头脑清醒,知道时间紧迫,什么事情优先级大。 谈荀之一怔,反应过来后,望着温怀的眼神,多了丝意味深长。 “子修啊,为了妹子的安危,只能让你稍微牺牲下了……” 温怀不解地看着二人,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当做一盘菜。 只是不等他问个清楚,门口远远传来微弱的声响。 “温公子,你在吗?” 宋枚礼貌地笑着,谈荀之眉头一挑,虽情况紧急,但是一想到这种千载难逢,可以看见温怀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吃瘪。 心里就抑制不住的窃喜。 “温小将军,靠你了。” 宋枚做了个请的手势,温怀就被谈荀之赶鸭子上架,推了出去。 门外贺姝恬静的面容上,满是不安。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过来,可门内却迟迟无人应声。 明明看见他走进去了,会不会是在忙? 思及此,贺姝懊悔地跺了下脚,眉头紧了松松了紧,下定决心转身要离开时,终于听见了心心念念的那个声音。 “贺姑娘留步。” 温怀摸摸鼻子,心里万分尴尬。 贺姝背对着他,眼中喜色跃然而上,矜持地转身行了一礼,却仍低着头。 “见过温小将军。” “贺姑娘不必如此见外。” 温怀成天和大老粗混在军营中,就连自家妹妹也是个上房揭瓦的主,猛地这几天接触了正常大家闺秀,还有些不大适应。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温怀眼神里的期待之色,难以隐藏。 贺姝张了张口,只觉得话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连情商极低的温怀,都看出了她的为难。 “温小将军,我……” 贺姝焦急地向前走了一步,似要哭出来。 “呦!这不是贺家小姐吗。” 温怀没听她把关键的话说完,就突然被人打断,心里的火噌一下蹦的老高。 正要回头兴师问罪,却猛地一怔,反应过来什么。 而营帐中人倒是耳朵极为灵敏,一个箭步,高喊着就冲了出来。 “落落!” 温言大咧咧笑着,身后扛着一只大雁,一个侧身,躲开了饿虎扑食般冲过来的谈荀之。 贺姝见到她,面色一僵,仿佛活见鬼一般。 “不可能……” 温怀和谈荀之都沉浸在她突然出现的惊喜中,根本没有注意力分给贺姝。 可温言听见了。 她嘴角噙笑,朝贺姝那边歪了歪头,另有深意道。 “贺家小姐,对我二哥,倒是上心。” 话音刚落,营帐中心裁判便敲响了锣鼓。 “第四轮上半场结束!” 温言挑眉昂首望过去,蓝队堆积如山的猎物,和红队形成鲜明对比。 应该够了。 她还没因为任务进度完成的很快,高兴多久,便听见温怀山雨欲来的召唤。 “你给我过来。” 机灵的小狐狸刚要笑着认错,就又听见乾平皇近身大太监尖利的嗓音,惊慌失措地传来。 “陛下吐血了!” 第122章 失踪 如火如荼进行中的秋猎,因为太子失踪这则消息,而不得不暂停。 所有已经回来的队员,全都投入到搜山中。 “到底是怎么回事?” 谈荀之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在营帐内踱步,一看见打探消息回来的温怀,便急匆匆迎了上去。 温言老老实实地坐在宋枚旁边,知道自己犯了错,现在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想要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叮!玩家当前‘秋猎’任务进度70】 【请再接再厉哦】 不等温言反应这个好消息,就听见温怀凝重的声音,从左侧飘来。 “陛下状态不好,太子尚未有消息,探子来报,说最后是在甲级圈层入口,看见了太子的马匹。” 屋内气氛凝重,谁也没想到,乾平皇竟然和太子同时出事。 “会不会是……” 谈荀之掐着下巴,神色异常凝重,只不过猜想还没说全,便被温怀厉声打断。 “荀之!” 温言难得看见二哥这般严肃的模样,心里也开始犯嘀咕。 “这里是军营。” 谈荀之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颓废地坐了下去。 会是什么? 温言提溜着黝黑的眼珠子,在二人之间看来看去。 难道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吗? “落落安全就好。”宋枚注意到被冷落的温言,目光柔柔地看着她。 细心帮她整理了在围场中弄得乱七八糟的发型,擦了她脸上的灰尘。 “至于其他事情,我们不可操之过急。” 宋枚的话像一针定心剂,安抚了躁动的二人。 被她一提醒,温怀才想起还有件没处理的,同样重要的事情。 温言感受到气氛的变化,心里大叫一声不好,刚想尿遁,就听见冷冷的一声。 “温落落。” 她猫着腰,定在原地,狗腿地回头,朝着二哥咧开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 “我在。” 温怀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可常年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戾气,并不是闹着玩的。 凛冽的气场,压倒性铺满了小小营帐,就连坐在旁边的谈荀之,也感觉到有些不适。 他欲言又止看了看温言,最后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哥……”温言低下头,毛茸茸的脑袋对着二哥,低声道。 “我错了。” 温怀像是气急了,平日若是听见妹子这么娇滴滴的一句,肯定早就和好了。 可这次,他却仍旧保持着沉默。 好像一座深不见底的幽谭,温言感觉有些冷。 她心里咯噔一下,便听见系统的警告。 【警告:玩家面临提前暴露风险,请谨慎行动】 她怎么就给忘了! 真千金也在这里! 冷汗浸湿了温言的后背,如果此时惹怒温怀,一旦真千金出场,自己甚至连亲情牌也打不了了! “二哥!我是有原因的,没有乱跑!” 她急出了眼泪,红着眼眶,倔强地看着温怀。 像头受了委屈的小兽。 “我见过太子,我可以帮你找到他。” 此话一出,温怀神色松动,眯了眼睛,“在哪里?” “在甲级和乙级的交界处。” 温言被他看的心里直打鼓,额角流下一滴冷汗。 结合原书内容,以及大皇子和容与的行踪。 先抛出这么一个有用的线索,总能转移下二哥的注意力。 良久,她才感觉到那阵压抑感消失,听见温怀重重地叹了口气。 “落落,这里不是将军府,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二哥护不住你。” 温怀在她心中,原本只是一个莽夫的形象。 可今日一过,方才晓得,他对妹妹感情之深不比谁差。 对于朝堂风向变动,对于危险的感知,也并非迟钝。 大智若愚,慧极必伤。 温言沉了神色,或许二哥才是最聪明的那个。 她轻轻抓住温怀的袖子,摇了摇,“知道了,二哥。” 头顶传来轻轻的叹息,“你还知道什么,说来听听。” 少女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我知道的,可太多了。 太子哪里是失踪,分明是在。 谈,恋,爱! 温言抿了抿嘴,露出一丝适时的胆怯,覆在温怀耳边,说了三个字。 “大皇子。” 随后,她看到二哥震动的瞳孔。 —— 皇帐中。 明黄色的屏风,隔开凛冽秋风和温暖床榻。 外室乌压压跪了一群人,端着汤药的侍女往返于帐内帐外。 康婕妤一身简单襦裙,坐在床榻上,手里端着浓黑的汤药,一勺勺喂给床上昏迷之人。 “婕妤不必担忧,陛下并无大碍,只是陈年旧病了。” 随行太医躬身道。 “嗯。” 远山眉下是一双含情目,只是那苍白的面色,透露出她此刻不甚平静的内心。 “宋姑娘在何处?将她请来。” 太医顿了下,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应了声是,便离开了。 她舀了一勺汤药,递到乾平皇嘴边,太监一手扶着他的下巴,一手轻轻拨开他的嘴。 乾平皇面色枯黄,一动不动,任谁看,都能轻易嗅到一股死亡的味道。 那汤药像是不听话的孩子,已经溜进口中,却又转头跑了出来。 侍女眼疾手快地用丝帕抵在乾平皇脖子上,瞬间,丝帕便染上了药香。 康婕妤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碗,轻声道。 “侍奉一天一夜了,你们先下去,这里有本宫。” “婕妤您也别太操劳,陛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小太监嘴巴极甜,说了几句好听话,便使了眼色,拉着屏风内的人退了出去。 下人消失的瞬间,康婕妤那张原本因为忧虑而枯萎的脸,瞬间变了颜色。 冷漠。 清丽的小脸上,再寻不到一丝亲近。 盈盈如水的眸子,就那样静静看着床上昏死的乾平皇,毫无波澜。 仿佛在看一座雕塑。 她伸出洁白的皓腕,像是抚摸,又好像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慢慢伸向了陈广晟那如枯树般的脖颈…… “婕妤。” 宋枚的声音在屏风后响起,康婕妤的手顿在空中。 只差一寸,就要触摸到乾平皇了。 “进来。” 她淡定地收回手,整理了袖子,又理了理头发。 对着宋枚,摆出一个好看的微笑。 第122章 失踪 如火如荼进行中的秋猎,因为太子失踪这则消息,而不得不暂停。 所有已经回来的队员,全都投入到搜山中。 “到底是怎么回事?” 谈荀之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在营帐内踱步,一看见打探消息回来的温怀,便急匆匆迎了上去。 温言老老实实地坐在宋枚旁边,知道自己犯了错,现在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想要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叮!玩家当前‘秋猎’任务进度70】 【请再接再厉哦】 不等温言反应这个好消息,就听见温怀凝重的声音,从左侧飘来。 “陛下状态不好,太子尚未有消息,探子来报,说最后是在甲级圈层入口,看见了太子的马匹。” 屋内气氛凝重,谁也没想到,乾平皇竟然和太子同时出事。 “会不会是……” 谈荀之掐着下巴,神色异常凝重,只不过猜想还没说全,便被温怀厉声打断。 “荀之!” 温言难得看见二哥这般严肃的模样,心里也开始犯嘀咕。 “这里是军营。” 谈荀之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颓废地坐了下去。 会是什么? 温言提溜着黝黑的眼珠子,在二人之间看来看去。 难道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吗? “落落安全就好。”宋枚注意到被冷落的温言,目光柔柔地看着她。 细心帮她整理了在围场中弄得乱七八糟的发型,擦了她脸上的灰尘。 “至于其他事情,我们不可操之过急。” 宋枚的话像一针定心剂,安抚了躁动的二人。 被她一提醒,温怀才想起还有件没处理的,同样重要的事情。 温言感受到气氛的变化,心里大叫一声不好,刚想尿遁,就听见冷冷的一声。 “温落落。” 她猫着腰,定在原地,狗腿地回头,朝着二哥咧开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 “我在。” 温怀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可常年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戾气,并不是闹着玩的。 凛冽的气场,压倒性铺满了小小营帐,就连坐在旁边的谈荀之,也感觉到有些不适。 他欲言又止看了看温言,最后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哥……”温言低下头,毛茸茸的脑袋对着二哥,低声道。 “我错了。” 温怀像是气急了,平日若是听见妹子这么娇滴滴的一句,肯定早就和好了。 可这次,他却仍旧保持着沉默。 好像一座深不见底的幽谭,温言感觉有些冷。 她心里咯噔一下,便听见系统的警告。 【警告:玩家面临提前暴露风险,请谨慎行动】 她怎么就给忘了! 真千金也在这里! 冷汗浸湿了温言的后背,如果此时惹怒温怀,一旦真千金出场,自己甚至连亲情牌也打不了了! “二哥!我是有原因的,没有乱跑!” 她急出了眼泪,红着眼眶,倔强地看着温怀。 像头受了委屈的小兽。 “我见过太子,我可以帮你找到他。” 此话一出,温怀神色松动,眯了眼睛,“在哪里?” “在甲级和乙级的交界处。” 温言被他看的心里直打鼓,额角流下一滴冷汗。 结合原书内容,以及大皇子和容与的行踪。 先抛出这么一个有用的线索,总能转移下二哥的注意力。 良久,她才感觉到那阵压抑感消失,听见温怀重重地叹了口气。 “落落,这里不是将军府,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二哥护不住你。” 温怀在她心中,原本只是一个莽夫的形象。 可今日一过,方才晓得,他对妹妹感情之深不比谁差。 对于朝堂风向变动,对于危险的感知,也并非迟钝。 大智若愚,慧极必伤。 温言沉了神色,或许二哥才是最聪明的那个。 她轻轻抓住温怀的袖子,摇了摇,“知道了,二哥。” 头顶传来轻轻的叹息,“你还知道什么,说来听听。” 少女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我知道的,可太多了。 太子哪里是失踪,分明是在。 谈,恋,爱! 温言抿了抿嘴,露出一丝适时的胆怯,覆在温怀耳边,说了三个字。 “大皇子。” 随后,她看到二哥震动的瞳孔。 —— 皇帐中。 明黄色的屏风,隔开凛冽秋风和温暖床榻。 外室乌压压跪了一群人,端着汤药的侍女往返于帐内帐外。 康婕妤一身简单襦裙,坐在床榻上,手里端着浓黑的汤药,一勺勺喂给床上昏迷之人。 “婕妤不必担忧,陛下并无大碍,只是陈年旧病了。” 随行太医躬身道。 “嗯。” 远山眉下是一双含情目,只是那苍白的面色,透露出她此刻不甚平静的内心。 “宋姑娘在何处?将她请来。” 太医顿了下,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应了声是,便离开了。 她舀了一勺汤药,递到乾平皇嘴边,太监一手扶着他的下巴,一手轻轻拨开他的嘴。 乾平皇面色枯黄,一动不动,任谁看,都能轻易嗅到一股死亡的味道。 那汤药像是不听话的孩子,已经溜进口中,却又转头跑了出来。 侍女眼疾手快地用丝帕抵在乾平皇脖子上,瞬间,丝帕便染上了药香。 康婕妤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碗,轻声道。 “侍奉一天一夜了,你们先下去,这里有本宫。” “婕妤您也别太操劳,陛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小太监嘴巴极甜,说了几句好听话,便使了眼色,拉着屏风内的人退了出去。 下人消失的瞬间,康婕妤那张原本因为忧虑而枯萎的脸,瞬间变了颜色。 冷漠。 清丽的小脸上,再寻不到一丝亲近。 盈盈如水的眸子,就那样静静看着床上昏死的乾平皇,毫无波澜。 仿佛在看一座雕塑。 她伸出洁白的皓腕,像是抚摸,又好像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慢慢伸向了陈广晟那如枯树般的脖颈…… “婕妤。” 宋枚的声音在屏风后响起,康婕妤的手顿在空中。 只差一寸,就要触摸到乾平皇了。 “进来。” 她淡定地收回手,整理了袖子,又理了理头发。 对着宋枚,摆出一个好看的微笑。 第123章 破碎感女配 肃穆的营地中,士兵仆人全都行色匆匆,低着头,生怕一不小心就触了霉头。 像是一片枯草堆,说不准何时掉下来个火星,便会引发燎原之火。 刚从皇帐中被赶出来的小侍女,正准备利用难得的空闲,去树林里私会对食。 瞅准一片四下无人,疏于防守的空地后,她便蹲了下来,满面羞红的期待一会儿将要发生的事情。 “你胡说!别以为靠着点狐媚子伎俩,就能勾引他!” 女子声音愤怒至极,哪怕压得很低,也能想象出说话之人的狰狞面孔。 小侍女竖起耳朵,虽然害怕,但还是屏气凝神,继续听着。 “我勾引他?”另一道更加冷静的女声响起。 “他那副尊容,也就你林恬儿当个宝贝。” 原来是两女争一男的老套戏码,小侍女惊讶地捂住嘴, 不自觉往前挪了个身位。 她听见林恬儿愤怒且粗重的喘息声,“是啊,我不否认他肥头大耳看的令人恶心。” “每次在床上,我都得闭着眼睛,强忍胃里恶心,才能下得去嘴。” “哦,你可能不知道,我和他翻云覆雨时,脑子里幻想的,又是谁。” 什么! 进宫不过两个月,小侍女还嫩得很,没怎么碰上过皇家秘辛。 今日偶然间被她撞破如此劲爆消息,虽不是宫里的人,但也够她回味一段时间了。 没想到啊,她有些感慨。 林恬儿的名号宫里也会有人提起,毕竟妓子嫁入官宦家中的事情,并不常有。 虽说是个侧房,但李丰源尚未娶妻,府内她一家独大。 很是风光。 小侍女也知道,男人没有老实的。 但亲耳听见,和自己知道,这又是两个概念。 对面冷静一点的女子,仿佛被林恬儿的话惊到了。 久久没有出声,就当小侍女以为好戏戛然而止,有些悻悻然时。 竟猛然听到一颗重磅炸弹。 “温小将军那般清风朗月的人物,岂是你能肖想的。” 那女子的愤怒,压抑着从喉咙里逸出,就连小侍女都听的脊背一凉。 “别以为我不知道李丰源和大皇子的勾当,林恬儿,我劝你小心点。” “人在做,天在看。” “干什么呢?”一道尖细的嗓音藤蔓一般从小侍女背后绕过来。 吓得她一个激灵,被人撞破偷听的心虚感,蔓延开来。 小侍女面色青白,嗔怪着打掉在自己胸前摸索的那双爪子。 低声吼着,“别说话!” 那对食太监瞬间懂了,手脚马上干净起来,嘴唇吓得发抖。 都是在深宫里混的,谁还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二人屏气凝神等了会,远处却不再传来说话声,安静得仿佛这里从未出现过林恬儿二人。 “应该没事了。” 小太监颤颤巍巍,声音里还压抑着怒气,“你怎么选了个这种地方,不知道现在是多事之秋吗?” 好不容易溜出来,想要软香温玉抚慰下自己焦躁的身心。 却被大大的扫了兴致,太监不禁想,这也就是自己没了那东西,否则必定也要被吓出后遗症。 恐怕下半生,有那东西也和没有差不多了。 “她们应该离开了,今天算了,改日再说。”小侍女处在后怕和兴奋中,心脏扑通扑通。 “晦气!” 太监剜了她一眼,拂袖生气的离开了。 不久后,侍女也理了理衣袖,谨慎地检查自己周围草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后,才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只是她没有看见,不远处的树后,慢慢露出一片青色裙角。 阴影中有一双凉薄如水的眸子,盯着她离开的背影。 —— 甲级圈层,一处山洞中。 陈沐端坐在一处茶台前,身上仍然是围猎劲装,如玉的面容上浮着淡淡的笑。 周身满是天潢贵胄的气派,若是单看他这个人,丝毫不会觉得。 这是在荒郊野外。 “唔!” 不远处的地上,一条裹得严严实实的麻袋,在地上扭来扭去,时不时还会发出痛苦的叫声。 “老实点!” 洞口站着满面怒气的暗卫看着地上那一条人形,好似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想要抬腿踢一脚,却又犹豫踌躇。 最后只能狠狠瞪了两眼,凶了几句作罢。 陈沐那双上挑的丹凤眼噙着浅薄的笑意,视线从手中雨前龙井,移到麻袋里面的人。 洞口那暗卫看出自己主子的不悦,连忙拱手解释。 “主子,这人实在是……” 暗卫哽了半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天憋不出一个屁。 陈沐倒也没有为难他,摆了摆手,支腮眯着眼,仔仔细细,从头到脚,隔着麻袋,研究起了里面的人。 一个黑衣人匆匆自洞口进入,附耳对着陈沐说了句什么。 陈沐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眼眸微沉,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麻袋,低低嗯了一声。 若是温言看见此刻他的眼神,一定会有种熟悉的感觉。 当夜大理寺地牢内,对着南星,陈沐便是如此。 温言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好端端在营帐内坐着,好不容易刚把二哥哄好,正准备提供一些金手指线索,以显示自己的用处时。 却忽然被掳了! 一定是那杯茶有问题! 温言气的在麻袋里翻白眼,就不该贪嘴。 此刻她嘴里裹着一块搜了唧的布团,下颌长时间不能闭合,口腔早就酸的要命。 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 哪里有被绑架的女主,妆都不带花的? 不仅破碎感十足,更是频出出圈剧照。 那堵嘴的布团,更是叠的整整齐齐,恨不得喷点酒精给他消消毒! 温言深呼吸,算了,自己也不是女主,只是个小小女配。 还是没活到大结局的那种,人比人气死人,还是想想现在怎么办。 她努力透过麻袋缝隙的光,想要分辨清楚外面的情况,眼下只能自救,别想指望谁了。 只是…… 少女琥珀色的瞳孔,渐渐倒映出一个靠近的人影。 这个声音,怎么好像有点耳熟呢? —— 另一边,刚吩咐下去按照温言提供的线索,进山搜索的温怀。 却忽然再次看见谈荀之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和贺姝欲言又止的面容。 第123章 破碎感女配 肃穆的营地中,士兵仆人全都行色匆匆,低着头,生怕一不小心就触了霉头。 像是一片枯草堆,说不准何时掉下来个火星,便会引发燎原之火。 刚从皇帐中被赶出来的小侍女,正准备利用难得的空闲,去树林里私会对食。 瞅准一片四下无人,疏于防守的空地后,她便蹲了下来,满面羞红的期待一会儿将要发生的事情。 “你胡说!别以为靠着点狐媚子伎俩,就能勾引他!” 女子声音愤怒至极,哪怕压得很低,也能想象出说话之人的狰狞面孔。 小侍女竖起耳朵,虽然害怕,但还是屏气凝神,继续听着。 “我勾引他?”另一道更加冷静的女声响起。 “他那副尊容,也就你林恬儿当个宝贝。” 原来是两女争一男的老套戏码,小侍女惊讶地捂住嘴, 不自觉往前挪了个身位。 她听见林恬儿愤怒且粗重的喘息声,“是啊,我不否认他肥头大耳看的令人恶心。” “每次在床上,我都得闭着眼睛,强忍胃里恶心,才能下得去嘴。” “哦,你可能不知道,我和他翻云覆雨时,脑子里幻想的,又是谁。” 什么! 进宫不过两个月,小侍女还嫩得很,没怎么碰上过皇家秘辛。 今日偶然间被她撞破如此劲爆消息,虽不是宫里的人,但也够她回味一段时间了。 没想到啊,她有些感慨。 林恬儿的名号宫里也会有人提起,毕竟妓子嫁入官宦家中的事情,并不常有。 虽说是个侧房,但李丰源尚未娶妻,府内她一家独大。 很是风光。 小侍女也知道,男人没有老实的。 但亲耳听见,和自己知道,这又是两个概念。 对面冷静一点的女子,仿佛被林恬儿的话惊到了。 久久没有出声,就当小侍女以为好戏戛然而止,有些悻悻然时。 竟猛然听到一颗重磅炸弹。 “温小将军那般清风朗月的人物,岂是你能肖想的。” 那女子的愤怒,压抑着从喉咙里逸出,就连小侍女都听的脊背一凉。 “别以为我不知道李丰源和大皇子的勾当,林恬儿,我劝你小心点。” “人在做,天在看。” “干什么呢?”一道尖细的嗓音藤蔓一般从小侍女背后绕过来。 吓得她一个激灵,被人撞破偷听的心虚感,蔓延开来。 小侍女面色青白,嗔怪着打掉在自己胸前摸索的那双爪子。 低声吼着,“别说话!” 那对食太监瞬间懂了,手脚马上干净起来,嘴唇吓得发抖。 都是在深宫里混的,谁还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二人屏气凝神等了会,远处却不再传来说话声,安静得仿佛这里从未出现过林恬儿二人。 “应该没事了。” 小太监颤颤巍巍,声音里还压抑着怒气,“你怎么选了个这种地方,不知道现在是多事之秋吗?” 好不容易溜出来,想要软香温玉抚慰下自己焦躁的身心。 却被大大的扫了兴致,太监不禁想,这也就是自己没了那东西,否则必定也要被吓出后遗症。 恐怕下半生,有那东西也和没有差不多了。 “她们应该离开了,今天算了,改日再说。”小侍女处在后怕和兴奋中,心脏扑通扑通。 “晦气!” 太监剜了她一眼,拂袖生气的离开了。 不久后,侍女也理了理衣袖,谨慎地检查自己周围草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后,才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只是她没有看见,不远处的树后,慢慢露出一片青色裙角。 阴影中有一双凉薄如水的眸子,盯着她离开的背影。 —— 甲级圈层,一处山洞中。 陈沐端坐在一处茶台前,身上仍然是围猎劲装,如玉的面容上浮着淡淡的笑。 周身满是天潢贵胄的气派,若是单看他这个人,丝毫不会觉得。 这是在荒郊野外。 “唔!” 不远处的地上,一条裹得严严实实的麻袋,在地上扭来扭去,时不时还会发出痛苦的叫声。 “老实点!” 洞口站着满面怒气的暗卫看着地上那一条人形,好似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想要抬腿踢一脚,却又犹豫踌躇。 最后只能狠狠瞪了两眼,凶了几句作罢。 陈沐那双上挑的丹凤眼噙着浅薄的笑意,视线从手中雨前龙井,移到麻袋里面的人。 洞口那暗卫看出自己主子的不悦,连忙拱手解释。 “主子,这人实在是……” 暗卫哽了半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天憋不出一个屁。 陈沐倒也没有为难他,摆了摆手,支腮眯着眼,仔仔细细,从头到脚,隔着麻袋,研究起了里面的人。 一个黑衣人匆匆自洞口进入,附耳对着陈沐说了句什么。 陈沐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眼眸微沉,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麻袋,低低嗯了一声。 若是温言看见此刻他的眼神,一定会有种熟悉的感觉。 当夜大理寺地牢内,对着南星,陈沐便是如此。 温言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好端端在营帐内坐着,好不容易刚把二哥哄好,正准备提供一些金手指线索,以显示自己的用处时。 却忽然被掳了! 一定是那杯茶有问题! 温言气的在麻袋里翻白眼,就不该贪嘴。 此刻她嘴里裹着一块搜了唧的布团,下颌长时间不能闭合,口腔早就酸的要命。 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 哪里有被绑架的女主,妆都不带花的? 不仅破碎感十足,更是频出出圈剧照。 那堵嘴的布团,更是叠的整整齐齐,恨不得喷点酒精给他消消毒! 温言深呼吸,算了,自己也不是女主,只是个小小女配。 还是没活到大结局的那种,人比人气死人,还是想想现在怎么办。 她努力透过麻袋缝隙的光,想要分辨清楚外面的情况,眼下只能自救,别想指望谁了。 只是…… 少女琥珀色的瞳孔,渐渐倒映出一个靠近的人影。 这个声音,怎么好像有点耳熟呢? —— 另一边,刚吩咐下去按照温言提供的线索,进山搜索的温怀。 却忽然再次看见谈荀之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和贺姝欲言又止的面容。 第124章 仁道仙人 “殿下,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荒草丛生的一处破烂草房旁边,藏着一口枯井。 房前的石阶上长满了藤蔓,一看就知道此处荒废已久。 陈涉戴了面巾,身侧跟着一道瘦瘦小小的身影。 乐昭被裹在宽大的披风里,原本没什么血色的脸,在东宫养了月余,也变得红润白皙起来。 不说的话,谁也不会想到,她曾是修梵寺里,一个满身腐烂气息的姑子。 “没错的,殿下你来看这个。” 乐昭忽然发现了什么,兴奋地奔向那口枯井。 黑压压的井口,像深不见底的漩涡,陈涉眯了眼,顿住脚步。 井边那人并未察觉到他情绪的转变,微微弯了身子,一边查看井内情况,一边说道。 “传说原本此处是仁道仙人隐居之所,沧月坠便是他留在此处的法宝。” 眼中闪烁着欲望,一丝志在必得的笑容,浮现在乐昭的脸上。 预知梦果然没说错! 虽然信息很隐晦,但根据蛛丝马迹,她还是成功找到了梦里仙尊容与取得沧月坠的地方。 呵,仙尊如何? 物是死的,人是活的。 既然老天肯叫自己梦见这些事情,必然是机遇! 将军府千金的身份,太子妃的尊贵,这世间所有的宝物! 全都应当是她乐昭的。 理应是她的。 而此刻,明明先前还干涸着的井底,在乐昭眼中,却渐渐从底部,溢出丝丝清甜的井水。 波纹荡漾,井水越升越高。 水面上倒映出一个人影。 那是她自己。 目光猩红,无所遁形,毫不掩饰的欲望,如野火般,熊熊燃烧着…… “昭儿。” 她的思绪被陈涉忽然一声打断,瞬间那张欲壑难平的面容,就被写着贤良淑德的一张笑面所取代。 “殿下?” 乐昭抬起头,望向栅栏门口处站着的陈涉,眼中透出纯净的疑惑。 “没什么。”陈涉收起脸上的冷淡,只凭借露在外面的一双眼,便可轻易看出此人情绪的转换。 他缓步走了过去,身后站着一个贴身暗卫毕元。 “本宫只是好奇,我的昭儿真是个宝贝,竟然知道这么多秘密。” 乐昭感受着男人落在自己面颊的上的手。 温度是热的,可心却是冷的。 她转念一笑,低眉顺耳的模样看的人心痒。 “能常伴在殿下身边,才是昭儿的福气。遇见您之前,乐昭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比丘尼,但小师傅们都很照顾我,交给我的都是些打扫藏书阁的活。” 乐昭将头轻轻靠在陈涉的肩膀处,满是茧子的手,牵住他。 “仁道仙人的事情,昭儿便是在藏书阁里知晓的。” 她的下巴杵在男人肩窝里,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却直直落在毕元身上。 一声声昭儿唤着,毕元只觉得自己面红耳赤,连忙低下头,错开和她的视线。 真是无趣。 乐昭心里冷哼,陈涉的手臂环住她,在背后拍了两下。 女子委屈婉转的声音响在耳畔。 “昭儿哪敢有什么秘密,殿下真是……” “是本宫错了。” 一双大手包裹着小手,陈涉摩挲着乐昭指腹的薄茧。 “本宫不该怀疑昭儿,方才若是没有你,恐怕就着了大哥的道了。” 陈涉语气逐渐冷了下来,似是淬了寒冰。 “毕元。” “属下在。” “看好此处,方才埋伏袭击本宫的人,本宫不想再见到他们。” 陈涉冷冷地吩咐道。 毕元抱着佩剑,单膝跪地,“属下领命。” “殿下时机不等人。” 乐昭有些焦急,梦中只知容与是在秋围前后几日,拿到了沧月坠。 所以为了先他一步,乐昭才会将此事告知陈涉,并费尽心思跟来秋猎。 尽管一到营地,自己便开始马不停蹄的寻找,可还是今日才寻到此处。 好在枯井的封印还未被破坏,但乐昭总觉得不知何时到来的容与,就像是一把剑,悬在自己头顶。 “昭儿确定那枚可以满足愿望的沧月坠,就在这枯井里?” 陈涉仍然半信半疑。 “据昭儿看到的资料说,这枯井乃是阵眼,要先解开封印,方可进入阵法。应当有七成把握,如果书里写的都是真的” 乐昭耐心地解释,可说到后面,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但她已经很满足了,短短月余,陈涉便相信自己如此。 可话说回来,还是自己苦肉计用的好,刚才山路上,若没有守仁相助,事先安排了死士,伪装成大皇子陈沐的人。 想必太子也不会如此轻信于人。 陈涉若有所思点点头,向后伸手,毕元便呈上来一个包裹。 “那本宫便承昭儿的情了。” 他笑眯眯地看着乐昭,向后退了一步。 “殿下放心。”乐昭害羞地低下头,转身蹲在地上,开始破解。 “殿下……”毕元踱步到他身后,踌躇低声开口。 “无妨。”陈涉抬手阻止,“不必担心。” 若她十分肯定枯井下必定有沧月坠,那自己反而不敢赌上一赌了。 可乐昭却毫不掩饰地说了七成把握,且封印阵眼这些说法,也为此事增加了不少可信度。 沧月坠此等能满足人心愿的宝物,如果就被简单地埋在某处,反而显得有些怪异了。 毕元见他已经决定,默默叹了口气,退回原地。 只是看向乐昭埋头的背影,眼神复杂。 等了一会,井口那边传来兴奋的一声。 “殿下!昭儿成功了!” 陈涉激动地向前迈了一步,肩膀不由自主的颤抖。 与此同时,井口爆发出一阵耀眼的白光,直冲天际。 他下意识用宽大的袖子遮住眼睛,还不等再次看清,一道清冽空灵的男声,便突兀地落入耳中。 “竟敢有人在本尊的后院偷东西,好大的胆子。” 白光散尽,乐昭失魂落魄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陈涉眨了几次眼睛,方才看清。 井口之上,悬空定着一个人。 紫玉发冠,白玉箫。 衣袂翻飞,遗世独立,因着他的到来。 此处仿佛都被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彩,凛然不可侵犯。 容与淡淡地把视线从乐昭移到陈涉身上,虽看不出什么情绪,可偏偏叫人心生惧意。 那是看向蝼蚁的眼神。 第124章 仁道仙人 “殿下,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荒草丛生的一处破烂草房旁边,藏着一口枯井。 房前的石阶上长满了藤蔓,一看就知道此处荒废已久。 陈涉戴了面巾,身侧跟着一道瘦瘦小小的身影。 乐昭被裹在宽大的披风里,原本没什么血色的脸,在东宫养了月余,也变得红润白皙起来。 不说的话,谁也不会想到,她曾是修梵寺里,一个满身腐烂气息的姑子。 “没错的,殿下你来看这个。” 乐昭忽然发现了什么,兴奋地奔向那口枯井。 黑压压的井口,像深不见底的漩涡,陈涉眯了眼,顿住脚步。 井边那人并未察觉到他情绪的转变,微微弯了身子,一边查看井内情况,一边说道。 “传说原本此处是仁道仙人隐居之所,沧月坠便是他留在此处的法宝。” 眼中闪烁着欲望,一丝志在必得的笑容,浮现在乐昭的脸上。 预知梦果然没说错! 虽然信息很隐晦,但根据蛛丝马迹,她还是成功找到了梦里仙尊容与取得沧月坠的地方。 呵,仙尊如何? 物是死的,人是活的。 既然老天肯叫自己梦见这些事情,必然是机遇! 将军府千金的身份,太子妃的尊贵,这世间所有的宝物! 全都应当是她乐昭的。 理应是她的。 而此刻,明明先前还干涸着的井底,在乐昭眼中,却渐渐从底部,溢出丝丝清甜的井水。 波纹荡漾,井水越升越高。 水面上倒映出一个人影。 那是她自己。 目光猩红,无所遁形,毫不掩饰的欲望,如野火般,熊熊燃烧着…… “昭儿。” 她的思绪被陈涉忽然一声打断,瞬间那张欲壑难平的面容,就被写着贤良淑德的一张笑面所取代。 “殿下?” 乐昭抬起头,望向栅栏门口处站着的陈涉,眼中透出纯净的疑惑。 “没什么。”陈涉收起脸上的冷淡,只凭借露在外面的一双眼,便可轻易看出此人情绪的转换。 他缓步走了过去,身后站着一个贴身暗卫毕元。 “本宫只是好奇,我的昭儿真是个宝贝,竟然知道这么多秘密。” 乐昭感受着男人落在自己面颊的上的手。 温度是热的,可心却是冷的。 她转念一笑,低眉顺耳的模样看的人心痒。 “能常伴在殿下身边,才是昭儿的福气。遇见您之前,乐昭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比丘尼,但小师傅们都很照顾我,交给我的都是些打扫藏书阁的活。” 乐昭将头轻轻靠在陈涉的肩膀处,满是茧子的手,牵住他。 “仁道仙人的事情,昭儿便是在藏书阁里知晓的。” 她的下巴杵在男人肩窝里,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却直直落在毕元身上。 一声声昭儿唤着,毕元只觉得自己面红耳赤,连忙低下头,错开和她的视线。 真是无趣。 乐昭心里冷哼,陈涉的手臂环住她,在背后拍了两下。 女子委屈婉转的声音响在耳畔。 “昭儿哪敢有什么秘密,殿下真是……” “是本宫错了。” 一双大手包裹着小手,陈涉摩挲着乐昭指腹的薄茧。 “本宫不该怀疑昭儿,方才若是没有你,恐怕就着了大哥的道了。” 陈涉语气逐渐冷了下来,似是淬了寒冰。 “毕元。” “属下在。” “看好此处,方才埋伏袭击本宫的人,本宫不想再见到他们。” 陈涉冷冷地吩咐道。 毕元抱着佩剑,单膝跪地,“属下领命。” “殿下时机不等人。” 乐昭有些焦急,梦中只知容与是在秋围前后几日,拿到了沧月坠。 所以为了先他一步,乐昭才会将此事告知陈涉,并费尽心思跟来秋猎。 尽管一到营地,自己便开始马不停蹄的寻找,可还是今日才寻到此处。 好在枯井的封印还未被破坏,但乐昭总觉得不知何时到来的容与,就像是一把剑,悬在自己头顶。 “昭儿确定那枚可以满足愿望的沧月坠,就在这枯井里?” 陈涉仍然半信半疑。 “据昭儿看到的资料说,这枯井乃是阵眼,要先解开封印,方可进入阵法。应当有七成把握,如果书里写的都是真的” 乐昭耐心地解释,可说到后面,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但她已经很满足了,短短月余,陈涉便相信自己如此。 可话说回来,还是自己苦肉计用的好,刚才山路上,若没有守仁相助,事先安排了死士,伪装成大皇子陈沐的人。 想必太子也不会如此轻信于人。 陈涉若有所思点点头,向后伸手,毕元便呈上来一个包裹。 “那本宫便承昭儿的情了。” 他笑眯眯地看着乐昭,向后退了一步。 “殿下放心。”乐昭害羞地低下头,转身蹲在地上,开始破解。 “殿下……”毕元踱步到他身后,踌躇低声开口。 “无妨。”陈涉抬手阻止,“不必担心。” 若她十分肯定枯井下必定有沧月坠,那自己反而不敢赌上一赌了。 可乐昭却毫不掩饰地说了七成把握,且封印阵眼这些说法,也为此事增加了不少可信度。 沧月坠此等能满足人心愿的宝物,如果就被简单地埋在某处,反而显得有些怪异了。 毕元见他已经决定,默默叹了口气,退回原地。 只是看向乐昭埋头的背影,眼神复杂。 等了一会,井口那边传来兴奋的一声。 “殿下!昭儿成功了!” 陈涉激动地向前迈了一步,肩膀不由自主的颤抖。 与此同时,井口爆发出一阵耀眼的白光,直冲天际。 他下意识用宽大的袖子遮住眼睛,还不等再次看清,一道清冽空灵的男声,便突兀地落入耳中。 “竟敢有人在本尊的后院偷东西,好大的胆子。” 白光散尽,乐昭失魂落魄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陈涉眨了几次眼睛,方才看清。 井口之上,悬空定着一个人。 紫玉发冠,白玉箫。 衣袂翻飞,遗世独立,因着他的到来。 此处仿佛都被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彩,凛然不可侵犯。 容与淡淡地把视线从乐昭移到陈涉身上,虽看不出什么情绪,可偏偏叫人心生惧意。 那是看向蝼蚁的眼神。 第125章 南迦公主 “是你?” 陈沐居高临下地看着套着半截麻袋,躺在地上灰头土脸的温言,脑中忽然闪现出另外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 温言不是他肚里的蛔虫,不知陈沐想到了什么,只感觉周围气氛,忽然冷了下来。 尽管她方才经历了一番“恶斗”,顶着散乱的发髻,仪容不整。 可少女一双眸子,却在这昏暗的山洞中,亮的惊人。 温言恶狠狠地瞪了眼站在右侧的暗卫,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这不是温将军的掌上明珠么,八珍,快给人松绑,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陈沐视线在二人之间打转,饶有兴味地摩挲着下巴,眼里闪出诡异的光。 名唤八珍的暗卫,听见这话,眼睛登时睁得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脚底躺着的少女,置若罔闻,仍然恶狠狠盯着自己。 他只得硬着头皮,蹲下说了句抱歉,开始给温言松绑。 “呸!卑鄙小人!下流无耻!你这辈子都娶不到老婆!” 温言甫一重获自由,小嘴便像那火枪炮一般,对着八珍不停输出。 陈沐好笑地看着二人,只见那八珍眼有怒火,却只低着头乖乖挨骂。 “这是怎么了?” 八珍闻言抬头略带委屈地看着自己主子。 这不明摆着么,我被您坑了啊! 说绑人过来的时候,也没人告诉我,您口中的那个“小家伙”。 可能是温大将军府上的千金,太子殿下想要求娶的太子妃,浮玉山仙尊容与还未拜师的小徒弟啊! 陈沐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做老好人,扶起温言。 “好了好了,想必是我这小侍卫不懂轻重,怠慢了温姑娘。” 他笑的如沐春风,可落在温言眼里,却只觉得阴风阵阵。 脑中忽然就蹦出一句话。 他的笑不是真正的快乐,只是他装的保护色…… “没什么。”温言不着痕迹地躲开了陈沐的肢体接触,但小脸仍然气的鼓鼓。 “怠慢二字,臣女可担当不起,不过是嘴巴不干净了些,手脚不利索了些。赶明让府医替我瞧瞧,皮肉伤到好说,若是内伤……” 少女明明年纪不大,可扫过去的一眼,却莫名令八珍有些胆寒。 “那便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这无妄之灾落到自己头上,还要忍着绑匪对自己的人身攻击和精神摧残。 若是没有系统提示,温言简直像现在就了结了他! 什么“卑贱婢女”,“洗洗白扔到自己床上他都不要”,“落到我家主子手上,有你好受的”…… 她也想不明白了,一个小小小炮灰,干嘛给自己加这么多戏。 陈沐面不改色,笑了笑。 “温姑娘教训的是,可本宫吩咐八珍带来的,应当是恶意扰乱秋围秩序,混淆红蓝两队猎物积分的人。” 他的语气未变,温言的心却咯噔一声。 陈沐像是第一天见到温言一般,真诚地看着她。 “不知为何,最后带回来的,却是温姑娘呢?” —— 枯井旁,乐昭将愤恨隐藏在眼底深处,冷冷地看了眼容与。 他还是赶来了。 难道梦里的一切,真就无法改变吗? “仙尊?”陈涉的笑意僵在脸上,看见容与眯了眯眼,看向自己探究的眼神时。 方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带着面巾,他认不出自己。 “你认得本尊?” “紫玉发冠,浮玉仙山。”陈涉僵硬道,“您的名号,四陆怎会有人没听过呢。” 谁料容与思索片刻,竟点了点头,面色坦然。 “你说的对,没见过,也应当认得本尊。” 陈涉、乐昭、毕元:“……” 或许,仙尊原来就这么厚脸皮的吗? “既认得本尊,又怎会不知,本尊平生最讨厌的,便是不问自取者。” 他的眼神忽然变冷,右手轻轻抬起,乐昭好不容易摆好的破阵物件,就被打的四零八落。 “我的东西!” 她刚想伸手护住那些准备好的宝贝,却只能白白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化作齑粉。 为什么。 乐昭的手垂下来,面上看不出喜怒。 每一次,都要剥夺自己走向新生的权利。 明明,他们已经获得了那么多。 为什么,还不知足。 可我只是一个弱女子,什么都没有。 容与注意到她,如玉般的面孔,隐隐露出一丝波动。 “你……” “你个大男人,竟然欺负小姑娘!” 容与话音未落,只见草房后头忽然跃出一道紫色身影,快如闪电。 一条长虹霹雳,直直劈向容与面门。 后者轻轻皱了眉头,右手捏着白玉箫,食指微动。 霹雳便好像落入云朵中,消散不见了。 “有两下子。” 那女子声音明媚利落,其中洋溢着天真的残忍,天不怕地不怕的来头,看得陈涉等人一愣。 只见她头戴繁杂额饰,眉心一朵并蒂莲,嘴角两处梨涡点缀,身着一袭紫色一群,颈间和两腕处,都绑着银质图腾。 女子落在乐昭身边,轻轻将她扶起,昂头对着容与,很是不悦。 她右手轻轻一抽,裹在腰间的皮鞭,便注入了源源不绝的灵力,霎时间变得比剑还要锋利。 “看好你女人。” 女子上下打量了陈涉,翻了个白眼,把乐昭推了过去。 乐昭猝不及防落入陈涉怀中,毫无防备地看着面前局势骤然变换。 她是谁? “站那么高说话很舒服?” 圆圆的脸蛋上,偏生了双上挑的丹凤眼,看着年岁不大,可脾气却暴躁的很。 容与斜睨了她一眼,左手在背后捏了个诀,歪了歪头。 “有本事你也上来。” “你!” 女子被噎了一下,未曾想此人竟如此厚颜无耻,可她确实上不去。 容与就这么飘在空中,负手看着地上两男两女,觉得十分可笑。 千不该万不该,他们不该动这个地方。 还想要从这里拿走沧月坠。 他勾起一丝昳丽的笑,双手环胸,轻声道。 “不知南迦公主大驾光临,是想要偷偷和东临开战么。” 此话一出,陈涉和她全都愣在地上,根本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露出马脚。 容与叹了口气,跟蠢人说话就是费劲。 末了才又补充,“太子殿下,公主殿下,二位……” “是想在这荒山野岭,完成太祖的遗愿吗?” 第125章 南迦公主 “是你?” 陈沐居高临下地看着套着半截麻袋,躺在地上灰头土脸的温言,脑中忽然闪现出另外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 温言不是他肚里的蛔虫,不知陈沐想到了什么,只感觉周围气氛,忽然冷了下来。 尽管她方才经历了一番“恶斗”,顶着散乱的发髻,仪容不整。 可少女一双眸子,却在这昏暗的山洞中,亮的惊人。 温言恶狠狠地瞪了眼站在右侧的暗卫,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这不是温将军的掌上明珠么,八珍,快给人松绑,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陈沐视线在二人之间打转,饶有兴味地摩挲着下巴,眼里闪出诡异的光。 名唤八珍的暗卫,听见这话,眼睛登时睁得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脚底躺着的少女,置若罔闻,仍然恶狠狠盯着自己。 他只得硬着头皮,蹲下说了句抱歉,开始给温言松绑。 “呸!卑鄙小人!下流无耻!你这辈子都娶不到老婆!” 温言甫一重获自由,小嘴便像那火枪炮一般,对着八珍不停输出。 陈沐好笑地看着二人,只见那八珍眼有怒火,却只低着头乖乖挨骂。 “这是怎么了?” 八珍闻言抬头略带委屈地看着自己主子。 这不明摆着么,我被您坑了啊! 说绑人过来的时候,也没人告诉我,您口中的那个“小家伙”。 可能是温大将军府上的千金,太子殿下想要求娶的太子妃,浮玉山仙尊容与还未拜师的小徒弟啊! 陈沐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做老好人,扶起温言。 “好了好了,想必是我这小侍卫不懂轻重,怠慢了温姑娘。” 他笑的如沐春风,可落在温言眼里,却只觉得阴风阵阵。 脑中忽然就蹦出一句话。 他的笑不是真正的快乐,只是他装的保护色…… “没什么。”温言不着痕迹地躲开了陈沐的肢体接触,但小脸仍然气的鼓鼓。 “怠慢二字,臣女可担当不起,不过是嘴巴不干净了些,手脚不利索了些。赶明让府医替我瞧瞧,皮肉伤到好说,若是内伤……” 少女明明年纪不大,可扫过去的一眼,却莫名令八珍有些胆寒。 “那便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这无妄之灾落到自己头上,还要忍着绑匪对自己的人身攻击和精神摧残。 若是没有系统提示,温言简直像现在就了结了他! 什么“卑贱婢女”,“洗洗白扔到自己床上他都不要”,“落到我家主子手上,有你好受的”…… 她也想不明白了,一个小小小炮灰,干嘛给自己加这么多戏。 陈沐面不改色,笑了笑。 “温姑娘教训的是,可本宫吩咐八珍带来的,应当是恶意扰乱秋围秩序,混淆红蓝两队猎物积分的人。” 他的语气未变,温言的心却咯噔一声。 陈沐像是第一天见到温言一般,真诚地看着她。 “不知为何,最后带回来的,却是温姑娘呢?” —— 枯井旁,乐昭将愤恨隐藏在眼底深处,冷冷地看了眼容与。 他还是赶来了。 难道梦里的一切,真就无法改变吗? “仙尊?”陈涉的笑意僵在脸上,看见容与眯了眯眼,看向自己探究的眼神时。 方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带着面巾,他认不出自己。 “你认得本尊?” “紫玉发冠,浮玉仙山。”陈涉僵硬道,“您的名号,四陆怎会有人没听过呢。” 谁料容与思索片刻,竟点了点头,面色坦然。 “你说的对,没见过,也应当认得本尊。” 陈涉、乐昭、毕元:“……” 或许,仙尊原来就这么厚脸皮的吗? “既认得本尊,又怎会不知,本尊平生最讨厌的,便是不问自取者。” 他的眼神忽然变冷,右手轻轻抬起,乐昭好不容易摆好的破阵物件,就被打的四零八落。 “我的东西!” 她刚想伸手护住那些准备好的宝贝,却只能白白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化作齑粉。 为什么。 乐昭的手垂下来,面上看不出喜怒。 每一次,都要剥夺自己走向新生的权利。 明明,他们已经获得了那么多。 为什么,还不知足。 可我只是一个弱女子,什么都没有。 容与注意到她,如玉般的面孔,隐隐露出一丝波动。 “你……” “你个大男人,竟然欺负小姑娘!” 容与话音未落,只见草房后头忽然跃出一道紫色身影,快如闪电。 一条长虹霹雳,直直劈向容与面门。 后者轻轻皱了眉头,右手捏着白玉箫,食指微动。 霹雳便好像落入云朵中,消散不见了。 “有两下子。” 那女子声音明媚利落,其中洋溢着天真的残忍,天不怕地不怕的来头,看得陈涉等人一愣。 只见她头戴繁杂额饰,眉心一朵并蒂莲,嘴角两处梨涡点缀,身着一袭紫色一群,颈间和两腕处,都绑着银质图腾。 女子落在乐昭身边,轻轻将她扶起,昂头对着容与,很是不悦。 她右手轻轻一抽,裹在腰间的皮鞭,便注入了源源不绝的灵力,霎时间变得比剑还要锋利。 “看好你女人。” 女子上下打量了陈涉,翻了个白眼,把乐昭推了过去。 乐昭猝不及防落入陈涉怀中,毫无防备地看着面前局势骤然变换。 她是谁? “站那么高说话很舒服?” 圆圆的脸蛋上,偏生了双上挑的丹凤眼,看着年岁不大,可脾气却暴躁的很。 容与斜睨了她一眼,左手在背后捏了个诀,歪了歪头。 “有本事你也上来。” “你!” 女子被噎了一下,未曾想此人竟如此厚颜无耻,可她确实上不去。 容与就这么飘在空中,负手看着地上两男两女,觉得十分可笑。 千不该万不该,他们不该动这个地方。 还想要从这里拿走沧月坠。 他勾起一丝昳丽的笑,双手环胸,轻声道。 “不知南迦公主大驾光临,是想要偷偷和东临开战么。” 此话一出,陈涉和她全都愣在地上,根本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露出马脚。 容与叹了口气,跟蠢人说话就是费劲。 末了才又补充,“太子殿下,公主殿下,二位……” “是想在这荒山野岭,完成太祖的遗愿吗?” 第126章 浪费了一副好皮囊 若说白芠方才只是有些讨厌他,现在听见这番话,对容与则是厌恶至极了。 “既然知道本公主的身份,还敢如此放肆?太祖岂是你等宵小可以随意称呼的!” 她被人踩了痛脚,这边骂完容与,转头对着那位蒙面太子,眼中冒火。 “你就是东临太子?” 陈涉不悦皱眉,不太想此时暴露身份,并未回答。 “本公主问你话呢,听不见吗?” 白芠脾气火爆,手腕一动,皮鞭如影随形,忽然暴涨,甩到他面前。 “殿下小心!” 毕元连忙拽着他后退躲避,发现自己说漏嘴后,面上闪过一丝懊悔。 白芠适时召唤回皮鞭,上下打量了下他。 半晌扔出四个字,“不过如此。” 听见这话,只露了半张脸在外的陈涉,脸色也肉眼可见变得难看。 乐昭夹在白芠和容与之间,眼里闪着泪光,趁着没人注意她,干瘦的一双手,偷偷将方才破阵的东西收了回来。 触手可及的井口,像是欲望的旋涡,对她发出无声召唤。 可还不等乐昭行动,一道淡漠的嗓音便从前方飘来。 “若本尊是你,绝不会在眼下,做出这般蠢事。” 她脸色一白,裹紧斗篷,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 任谁看,都会觉得这是一朵楚楚可怜,惹人怜爱的小白花,不会多想。 陈涉亦是。 “昭儿,过来。” 他面色一沉,对她招了招手。 “二位认错人了。” 陈涉将乐昭护在身后,毕元挡在他二人身前。 “主子,我们还要抢吗。” 他侧头低声对陈涉道。 乐昭听见这话,手不受控制地紧紧抓了陈涉的胳膊,欲言又止。 “要。”陈涉音量不减,锋利的眼神直直盯着容与。 后者平静受着陈涉阴鸷的眼神,懒得拆穿。 “无名无姓的东西,自然是先到先得。”陈涉笑的装模作样,“仙尊莫不是想要以大欺小?” 白芠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站着隔岸观火。 “哦。”容与淡淡道,“那本尊便不客气了。” 众人只听嘭的一声,井口忽然炸开,白芠骂骂咧咧倒退数丈,挥手散开缭绕的灰尘。 “不仅没礼貌,还是个粗鲁的男人,浪费了一副好皮囊。” “不要!”乐昭尖叫着不退反进,冲进迷雾中。 “保护昭儿。”陈涉面色一沉,毕元听了指令,便冲过去抓住乐昭。 待迷雾散尽,哪里还看得见容与身影。 原本的枯井也消失不见,一条黑黝黝的地道出现在众人眼前。 —— “大皇子您在说什么。”温言闪着一双杏眼,露出一嘴细细白牙。 眼带笑意,“臣女同宋姐姐正在商讨陛下病情一事,只是口渴喝了杯茶,谁料竟会被当做犯人绑了过来。” 少女气不打一处来,鼓着两颊双手抱胸,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一处石墩上。 “臣女人微言轻,但自小便没受过欺负,若是无凭无据,硬要把这脏水泼到我头上。” “臣女可不认。” 陈沐脸色一变,“病情?” “是啊!陛下吐血,你们……不会不知道。” 空气霎时间变得落针可闻,八珍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看着她在前面胡诌,却也无法反驳。 不禁想起半刻钟前发生的事。 他循着大皇子射中的那只大雁,找到了瘦小的人影,一路跟着她回到营帐内。 看见温怀等人围在她身边,八珍更加确定了猎物被换一事,是这个小姑娘搞的鬼。 于是他便伺机行动,在她的茶杯中下了迷药,等到温言独身一人时,便出手将其掳走。 可谁料她竟半路突然醒来,本以为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八珍就随便绕了两圈绳子,将其绑在马背上。 只这一个错误的决定,便差点叫八珍断子绝孙。 瞬间歹念从心头升起,可温言却像只狡猾的泥鳅,咬的着你却捉不到。 八珍恨得牙根直痒,想将其就地正法,可一靠近,便被灼人的银光刺伤。 他不信邪试了几次,像个小丑。 反倒是温言慢慢镇定下来,看他的眼神像看傻子。 于是一气之下,温言的人质待遇,便急剧下降…… 未知的才可怕,八珍摸不透她。 此刻不敢多言。 “系统系统!这是什么情况啊?原书也没有这段情节啊!” 面上镇定自若的温言,内心却是兵荒马乱,恨不得把这鬼系统拆拆扔到大凉山去。 陈沐瞧着八珍反常,自己也开始犹疑。 “自然需要证据,那温姑娘可否回答本宫一个问题呢?” “大皇子请说。”温言扬了扬下巴。 陈沐递了个果子给她,笑道,“温姑娘说没有调换两队猎物,那敢问你带回去的那只大雁,又是从何而来呢?” 哦吼玩砸了。 温言抿抿嘴,原来是自己手欠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她清了清嗓,啃了口果子。 陈沐看着鲜红的果汁,从少女唇边溢出,喉咙发痒。 她倒不怕有毒。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温言一脸视死如归,“这里没别人,臣女就说实话了。” 陈沐依旧是那副完美的面具,嗓音都放柔了些,循循诱导着。 “没错,本宫不会乱说。” 少女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确认洞内并无他人后,才神神秘秘压低了声音。 “臣女乔装混进队伍,实则是为了您。” 陈沐一愣,“我?” 少女真挚点头,“是啊,替您去监督太子殿下。” 他的眼神冷了下来,“温言,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当然了,这件事情很重要,不然臣女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独自进入甲级 圈层呢?” “你去了甲级?” “是啊,陛下吐血和太子失踪,以您所见,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呢。” 陈沐不笑了,忽然看不太懂面前的少女。 明明她才是被绑过来的人,明明她才是下位者。 可温言坐在那里,是如此淡然,甚至…… 还有丝威压。 “你都知道什么。” 温言笑了,这是今天自己听见的第二遍质问了。 冷哼一声,“臣女知道的,可太多了。” 第126章 浪费了一副好皮囊 若说白芠方才只是有些讨厌他,现在听见这番话,对容与则是厌恶至极了。 “既然知道本公主的身份,还敢如此放肆?太祖岂是你等宵小可以随意称呼的!” 她被人踩了痛脚,这边骂完容与,转头对着那位蒙面太子,眼中冒火。 “你就是东临太子?” 陈涉不悦皱眉,不太想此时暴露身份,并未回答。 “本公主问你话呢,听不见吗?” 白芠脾气火爆,手腕一动,皮鞭如影随形,忽然暴涨,甩到他面前。 “殿下小心!” 毕元连忙拽着他后退躲避,发现自己说漏嘴后,面上闪过一丝懊悔。 白芠适时召唤回皮鞭,上下打量了下他。 半晌扔出四个字,“不过如此。” 听见这话,只露了半张脸在外的陈涉,脸色也肉眼可见变得难看。 乐昭夹在白芠和容与之间,眼里闪着泪光,趁着没人注意她,干瘦的一双手,偷偷将方才破阵的东西收了回来。 触手可及的井口,像是欲望的旋涡,对她发出无声召唤。 可还不等乐昭行动,一道淡漠的嗓音便从前方飘来。 “若本尊是你,绝不会在眼下,做出这般蠢事。” 她脸色一白,裹紧斗篷,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 任谁看,都会觉得这是一朵楚楚可怜,惹人怜爱的小白花,不会多想。 陈涉亦是。 “昭儿,过来。” 他面色一沉,对她招了招手。 “二位认错人了。” 陈涉将乐昭护在身后,毕元挡在他二人身前。 “主子,我们还要抢吗。” 他侧头低声对陈涉道。 乐昭听见这话,手不受控制地紧紧抓了陈涉的胳膊,欲言又止。 “要。”陈涉音量不减,锋利的眼神直直盯着容与。 后者平静受着陈涉阴鸷的眼神,懒得拆穿。 “无名无姓的东西,自然是先到先得。”陈涉笑的装模作样,“仙尊莫不是想要以大欺小?” 白芠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站着隔岸观火。 “哦。”容与淡淡道,“那本尊便不客气了。” 众人只听嘭的一声,井口忽然炸开,白芠骂骂咧咧倒退数丈,挥手散开缭绕的灰尘。 “不仅没礼貌,还是个粗鲁的男人,浪费了一副好皮囊。” “不要!”乐昭尖叫着不退反进,冲进迷雾中。 “保护昭儿。”陈涉面色一沉,毕元听了指令,便冲过去抓住乐昭。 待迷雾散尽,哪里还看得见容与身影。 原本的枯井也消失不见,一条黑黝黝的地道出现在众人眼前。 —— “大皇子您在说什么。”温言闪着一双杏眼,露出一嘴细细白牙。 眼带笑意,“臣女同宋姐姐正在商讨陛下病情一事,只是口渴喝了杯茶,谁料竟会被当做犯人绑了过来。” 少女气不打一处来,鼓着两颊双手抱胸,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一处石墩上。 “臣女人微言轻,但自小便没受过欺负,若是无凭无据,硬要把这脏水泼到我头上。” “臣女可不认。” 陈沐脸色一变,“病情?” “是啊!陛下吐血,你们……不会不知道。” 空气霎时间变得落针可闻,八珍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看着她在前面胡诌,却也无法反驳。 不禁想起半刻钟前发生的事。 他循着大皇子射中的那只大雁,找到了瘦小的人影,一路跟着她回到营帐内。 看见温怀等人围在她身边,八珍更加确定了猎物被换一事,是这个小姑娘搞的鬼。 于是他便伺机行动,在她的茶杯中下了迷药,等到温言独身一人时,便出手将其掳走。 可谁料她竟半路突然醒来,本以为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八珍就随便绕了两圈绳子,将其绑在马背上。 只这一个错误的决定,便差点叫八珍断子绝孙。 瞬间歹念从心头升起,可温言却像只狡猾的泥鳅,咬的着你却捉不到。 八珍恨得牙根直痒,想将其就地正法,可一靠近,便被灼人的银光刺伤。 他不信邪试了几次,像个小丑。 反倒是温言慢慢镇定下来,看他的眼神像看傻子。 于是一气之下,温言的人质待遇,便急剧下降…… 未知的才可怕,八珍摸不透她。 此刻不敢多言。 “系统系统!这是什么情况啊?原书也没有这段情节啊!” 面上镇定自若的温言,内心却是兵荒马乱,恨不得把这鬼系统拆拆扔到大凉山去。 陈沐瞧着八珍反常,自己也开始犹疑。 “自然需要证据,那温姑娘可否回答本宫一个问题呢?” “大皇子请说。”温言扬了扬下巴。 陈沐递了个果子给她,笑道,“温姑娘说没有调换两队猎物,那敢问你带回去的那只大雁,又是从何而来呢?” 哦吼玩砸了。 温言抿抿嘴,原来是自己手欠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她清了清嗓,啃了口果子。 陈沐看着鲜红的果汁,从少女唇边溢出,喉咙发痒。 她倒不怕有毒。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温言一脸视死如归,“这里没别人,臣女就说实话了。” 陈沐依旧是那副完美的面具,嗓音都放柔了些,循循诱导着。 “没错,本宫不会乱说。” 少女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确认洞内并无他人后,才神神秘秘压低了声音。 “臣女乔装混进队伍,实则是为了您。” 陈沐一愣,“我?” 少女真挚点头,“是啊,替您去监督太子殿下。” 他的眼神冷了下来,“温言,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当然了,这件事情很重要,不然臣女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独自进入甲级 圈层呢?” “你去了甲级?” “是啊,陛下吐血和太子失踪,以您所见,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呢。” 陈沐不笑了,忽然看不太懂面前的少女。 明明她才是被绑过来的人,明明她才是下位者。 可温言坐在那里,是如此淡然,甚至…… 还有丝威压。 “你都知道什么。” 温言笑了,这是今天自己听见的第二遍质问了。 冷哼一声,“臣女知道的,可太多了。” 第127章 抢占先机 “您不在营帐内,可能不大清楚。上上下下都在传太子失踪。” 陈沐挑了挑眉,温言继续。 “都说陛下是因为听见这个消息,气急攻心,才吐血。可臣女听见的,却是另一个版本。” 她煞有其事地清了清嗓,在平静的湖水中,扔出重磅炸弹。 “有人下毒谋害陛下,太子也不是失踪,而是为了夺宝。” 八珍惊得合不拢嘴,陈沐黑着一张脸,好似在判断这话的真实性。 “不信算了。”温言扬了扬手,“臣女是看这里都是实在人,才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话。” 言毕,拍拍屁股从石凳上起来,白了八珍一眼,自顾自在石洞里找起吃的来了。 良久,陈沐嗤笑一声,意味深长道。 “你倒还知道,这是大逆不道的话。” 温言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握着果子的手,早已被冷汗浸湿。 背着陈沐,若无其事道,“想要解除误会,当然要拿出足够诚意啦。” 陈沐对八珍招了招手,吩咐了些事情下去,不多时,狭小的石洞内,便只剩下温言和陈沐二人。 她忽然觉得呼吸困难起来。 跟一条不知什么时候会咬人的毒蛇待在一起,着实是…… 亚历山大啊…… 陈沐愈发看不清眼前少女,她的言行表现出截然相反的意思。 可她的姿态又是如此气定神闲,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害怕。 眼下捡走那只大雁,破坏自己安排,调换两队猎物的人。 是不是温言,关系都不大了。 陈沐盯着猎物一般地将眼神黏在温言身上,挑了下眉。 “既然扰乱赛场的人没找到,温姑娘又提供了如此重要的线索,不若给本宫带个路?” 他歪头一笑,“能让三弟如此着迷的宝物,想必很是不同凡响。” 少女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咔嚓一口,果汁四溅。 “那宝物名为,沧月坠。” —— 静静躺在地下的宝物,并不知道自己在外头,名气如此之大。 甚至四方人马,集结在附近,想要得到自己。 黑暗的甬道尽头,有一处宽阔场地。 周围是石壁,中央有一悬空的玉佩,散发出莹莹白光。 脚步声在格外安静的地道中,显得十分清晰。 一道白衣身影,渐渐出现在光圈范围内。 容与习惯性转着自己拇指上的金玉扳指,冷静地看着那枚玉佩。 沧月坠。 他曾幻想过无数次,若是真的被自己找到传说中,可以压制自己魔气的宝物。 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兴奋,激动,还是解脱? 他往前走了一步,慢慢伸出手。 出乎意料的,容与心情很是平静,看着触手可及的沧月坠,竟然生不出一丝波澜。 如果自己不用再承受魔气离体时的痛苦,那会是怎样一种生活? 白皙纤长的手,凝滞在空中。 明明再前进一点,便可将沧月坠稳稳当当地握在手中。 可他们之间,却好像有一堵无形的屏障一般,将其隔开。 容与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俊眉微蹙,收回了手。 抽出玉萧,将灵力灌入其中。 白玉箫通身变得金灿灿,管身震动着,容与身影飞快,化作一道虚影,直奔沧月坠而去。 “嘭!” 退回数丈外的容与,危险地眯起眼睛,一手撑着地,单膝跪地,白玉箫的光芒已然消失,沧月坠却仍是完好无损。 怎么回事。 “哈哈哈!这是被仙人的宝物嫌弃了吗?” 爽朗的女声由远及近,不难听出此中揶揄。 白芠带着陈沐和乐昭走近,含笑对着容与落井下石道。 “宝物之所以叫宝物呢,是因为他们有灵性,会认主的。并不是随便一个猫猫狗狗,就能获得拥有宝物的资格。” 她双手环胸,示威般地靠近沧月坠的范围。 容与面无表情站了起来,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动作高雅,赏心悦目。 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他良好的修养,以及……即将告罄的耐心。 “或许仙尊心思不纯,宝物看不上你。” 白芠肆无忌惮地挥鞭,三分之一的鞭身突破白光禁制,嚣张地在沧月坠上绕了个圈,旋即灵蛇摆尾,又回到她的手中。 见状场内众人神色各异,乐昭仿佛看到了希望,盯着白芠的眼神,逐渐复杂。 容与不是傻子,他马上就明白了。 沧月坠在排斥他。 或许,应该说是在排斥他体内的魔气。 白芠还在沾沾自喜,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好心带来的伙伴,正准备背后捅她一刀。 容与眼神轻瞥,假装没看到陈涉和乐昭离白芠越来越近,反而转头对着那位嚣张的南迦公主道。 “太祖遗愿,四陆各自为政,但愿盛世太平。东临版图最广,南迦女子当政,若能结秦晋之好,四陆可稳定百年。” “你!”白芠面色腾地涨红,眼里冒火,气的手指颤抖。 “说了你不配提太祖的名讳!” 倒是乐昭愣了一下,南迦公主和东临太子有婚约? 她怎么不知道? 为何预知梦中从未提现过。 不等她想明白,恶狠狠的声音又从前面传来。 “他东临太子是个什么东西,阿娘从小便教导我,我们南迦女子,生来便是最尊贵的。我更是未来要继承南迦皇位的公主!” 白芠昂着头颅,像只骄傲至极的孔雀。 “皇后?”她不屑道,“这种需要靠联姻,才能稳固的政权,想必也活不了太久!” 乐昭微微侧头,看见陈涉死死瞪着白芠背影,双手在身侧紧捏成拳。 容与火上浇油,拖着长音哦了一声。 “公主明鉴,当年先祖留下这句话时,本尊也不大满意来着。” 乐昭看陈涉状态越来越不对,连忙拽了拽他的袖子。 蠢货! 宝物就在眼前,别在这个关头给自己找麻烦! 想算账,滚回你的东临算去! 陈涉感受到一股微弱的力量,才猛地从怒火中醒过来。 给乐昭使了个眼色。 容与站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空灵的声音在地道中回响,倒像是沧月坠在说话。 “让我猜猜,太子殿下想要沧月坠,是为了实现什么愿望呢。” 白芠一怔,猛然回神,才看见面前的人影空荡,一阵疾风从背后传来。 她敏锐侧身一躲,堪堪没有受伤。 “沧月坠之于人类,最大的诱惑,莫过于可以无条件满足一个愿望。” 白芠面色一狠,抽出鞭子开始和蒙着面的陈涉打起来。 “太子殿下,或许想要的……” 容与略带笑意地看着打作一团的二人,轻声道。 “是那龙椅之上,最有权势的位子。” 第127章 抢占先机 “您不在营帐内,可能不大清楚。上上下下都在传太子失踪。” 陈沐挑了挑眉,温言继续。 “都说陛下是因为听见这个消息,气急攻心,才吐血。可臣女听见的,却是另一个版本。” 她煞有其事地清了清嗓,在平静的湖水中,扔出重磅炸弹。 “有人下毒谋害陛下,太子也不是失踪,而是为了夺宝。” 八珍惊得合不拢嘴,陈沐黑着一张脸,好似在判断这话的真实性。 “不信算了。”温言扬了扬手,“臣女是看这里都是实在人,才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话。” 言毕,拍拍屁股从石凳上起来,白了八珍一眼,自顾自在石洞里找起吃的来了。 良久,陈沐嗤笑一声,意味深长道。 “你倒还知道,这是大逆不道的话。” 温言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握着果子的手,早已被冷汗浸湿。 背着陈沐,若无其事道,“想要解除误会,当然要拿出足够诚意啦。” 陈沐对八珍招了招手,吩咐了些事情下去,不多时,狭小的石洞内,便只剩下温言和陈沐二人。 她忽然觉得呼吸困难起来。 跟一条不知什么时候会咬人的毒蛇待在一起,着实是…… 亚历山大啊…… 陈沐愈发看不清眼前少女,她的言行表现出截然相反的意思。 可她的姿态又是如此气定神闲,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害怕。 眼下捡走那只大雁,破坏自己安排,调换两队猎物的人。 是不是温言,关系都不大了。 陈沐盯着猎物一般地将眼神黏在温言身上,挑了下眉。 “既然扰乱赛场的人没找到,温姑娘又提供了如此重要的线索,不若给本宫带个路?” 他歪头一笑,“能让三弟如此着迷的宝物,想必很是不同凡响。” 少女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咔嚓一口,果汁四溅。 “那宝物名为,沧月坠。” —— 静静躺在地下的宝物,并不知道自己在外头,名气如此之大。 甚至四方人马,集结在附近,想要得到自己。 黑暗的甬道尽头,有一处宽阔场地。 周围是石壁,中央有一悬空的玉佩,散发出莹莹白光。 脚步声在格外安静的地道中,显得十分清晰。 一道白衣身影,渐渐出现在光圈范围内。 容与习惯性转着自己拇指上的金玉扳指,冷静地看着那枚玉佩。 沧月坠。 他曾幻想过无数次,若是真的被自己找到传说中,可以压制自己魔气的宝物。 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兴奋,激动,还是解脱? 他往前走了一步,慢慢伸出手。 出乎意料的,容与心情很是平静,看着触手可及的沧月坠,竟然生不出一丝波澜。 如果自己不用再承受魔气离体时的痛苦,那会是怎样一种生活? 白皙纤长的手,凝滞在空中。 明明再前进一点,便可将沧月坠稳稳当当地握在手中。 可他们之间,却好像有一堵无形的屏障一般,将其隔开。 容与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俊眉微蹙,收回了手。 抽出玉萧,将灵力灌入其中。 白玉箫通身变得金灿灿,管身震动着,容与身影飞快,化作一道虚影,直奔沧月坠而去。 “嘭!” 退回数丈外的容与,危险地眯起眼睛,一手撑着地,单膝跪地,白玉箫的光芒已然消失,沧月坠却仍是完好无损。 怎么回事。 “哈哈哈!这是被仙人的宝物嫌弃了吗?” 爽朗的女声由远及近,不难听出此中揶揄。 白芠带着陈沐和乐昭走近,含笑对着容与落井下石道。 “宝物之所以叫宝物呢,是因为他们有灵性,会认主的。并不是随便一个猫猫狗狗,就能获得拥有宝物的资格。” 她双手环胸,示威般地靠近沧月坠的范围。 容与面无表情站了起来,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动作高雅,赏心悦目。 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他良好的修养,以及……即将告罄的耐心。 “或许仙尊心思不纯,宝物看不上你。” 白芠肆无忌惮地挥鞭,三分之一的鞭身突破白光禁制,嚣张地在沧月坠上绕了个圈,旋即灵蛇摆尾,又回到她的手中。 见状场内众人神色各异,乐昭仿佛看到了希望,盯着白芠的眼神,逐渐复杂。 容与不是傻子,他马上就明白了。 沧月坠在排斥他。 或许,应该说是在排斥他体内的魔气。 白芠还在沾沾自喜,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好心带来的伙伴,正准备背后捅她一刀。 容与眼神轻瞥,假装没看到陈涉和乐昭离白芠越来越近,反而转头对着那位嚣张的南迦公主道。 “太祖遗愿,四陆各自为政,但愿盛世太平。东临版图最广,南迦女子当政,若能结秦晋之好,四陆可稳定百年。” “你!”白芠面色腾地涨红,眼里冒火,气的手指颤抖。 “说了你不配提太祖的名讳!” 倒是乐昭愣了一下,南迦公主和东临太子有婚约? 她怎么不知道? 为何预知梦中从未提现过。 不等她想明白,恶狠狠的声音又从前面传来。 “他东临太子是个什么东西,阿娘从小便教导我,我们南迦女子,生来便是最尊贵的。我更是未来要继承南迦皇位的公主!” 白芠昂着头颅,像只骄傲至极的孔雀。 “皇后?”她不屑道,“这种需要靠联姻,才能稳固的政权,想必也活不了太久!” 乐昭微微侧头,看见陈涉死死瞪着白芠背影,双手在身侧紧捏成拳。 容与火上浇油,拖着长音哦了一声。 “公主明鉴,当年先祖留下这句话时,本尊也不大满意来着。” 乐昭看陈涉状态越来越不对,连忙拽了拽他的袖子。 蠢货! 宝物就在眼前,别在这个关头给自己找麻烦! 想算账,滚回你的东临算去! 陈涉感受到一股微弱的力量,才猛地从怒火中醒过来。 给乐昭使了个眼色。 容与站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空灵的声音在地道中回响,倒像是沧月坠在说话。 “让我猜猜,太子殿下想要沧月坠,是为了实现什么愿望呢。” 白芠一怔,猛然回神,才看见面前的人影空荡,一阵疾风从背后传来。 她敏锐侧身一躲,堪堪没有受伤。 “沧月坠之于人类,最大的诱惑,莫过于可以无条件满足一个愿望。” 白芠面色一狠,抽出鞭子开始和蒙着面的陈涉打起来。 “太子殿下,或许想要的……” 容与略带笑意地看着打作一团的二人,轻声道。 “是那龙椅之上,最有权势的位子。” 第128章 传说 沧月坠。 传闻是一枚通身泛着苍蓝色的白色玉佩,是仁道仙人的宝物之一。 若是人类得到此物,便可实现此人一个心愿,下至获得一碗米饭,上至开疆扩土,逆天改命。 若是落到修仙之人手中,沧月坠便可助他一步登天,位列仙班。 而鲜有人知的是,若沧月坠被魔族之人取得,那便可洗髓化气,让此人脱胎换骨,与魔族再无瓜葛。 容与正是为了这最后一点,才苦苦寻觅。 他看着面前打作一团的几人,陷入回忆。 仁道仙人……他还活着。 这件事他尚未对其他人说过,日食一事中,去谈氏定制凶兽铜鼎的名字,分明是他混迹人间的一个化名。 当年他机缘巧合救下自己,教给自己很多东西,虽然每日神神叨叨,总会说一些他听不大懂的话。 可终归于自己有恩。 容与直觉仁道仙人并非什么恶人,可他掺和四陆的事情,又究竟是为什么? 陈涉脸上挂了彩,面巾也被白芠的鞭子抽成了碎片,沧月坠仿佛很喜爱她。 白芠靠近用手轻轻一捞,沧月坠便自己乖乖地躺在她的手上。 登时黑暗的地道发出一阵耀眼光芒,极致的白光褪去后,一层苍蓝色的光芒包裹住了她。 乐昭面色铁青,陈涉死死盯着她,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堂堂东临太子,竟然败在区区一个女子手上。 “哈哈哈!本公主就说,宝物都是有灵性的,就算认主也知道挑人品好的那个。” 容与不置可否,拱了拱手,温声道,“恭喜公主,喜得宝物。” 白芠欲言又止,神色复杂。 “你就站那?不抢?” “本尊为何要抢。”容与保持着淡淡微笑,和狼狈的陈涉二人组对比,简直是两个世界。 白芠被噎了一下,死死拧着眉毛,强行挽尊。 “你出现在这里不就是为了宝物吗?想坐收渔翁之利,等本公主和那傻帽打完了,再抢不是么。难道宝物在前,你就只是为了过来看看?” 傻帽气的冒烟,瞪完了白芠,又去瞪容与。 想动手,可浑身却是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怪得很。 内力也如一潭死水,无法调动。 容与柔和的眉眼透出一丝凛冽,犹如料峭春寒下隐藏的危机。 “是啊,只是看看。” “只是看看??”白芠气的声音变了调,狭长的丹凤眼骤然烧起一把火焰,手指微动。 “公主那些小把戏,对着太子使使还可以。对本尊嘛……” 白芠脸色一僵,失声惊呼,手心出现一团黑色,冒着烟。 容与收回手,淡淡睨了她一眼。 “南迦那些蛊术,还是省省。” “你竟敢杀了本公主的蛊虫!!” 白芠目眦欲裂,悲痛万分,左手攥着沧月坠,不停扒拉着右手心。 那是她出生时,母皇送给她的蛊。 每位南迦公主,都会拥有的本命蛊。 她的眼眶渐红,闪出莹莹微光。 可今日却…… “浮玉仙尊容与对。”白芠冷冷一笑,“我记住你。” “今日你给本公主记住,总有一日,我要从你身上,千倍万倍的讨回来。” 人越是悲痛,语气越是平静,越是听的人不寒而栗。 容与挑了挑眉,看着那位公主从一道白雾后默默消失。 正准备切换小号,出去看看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准徒弟,有没有给自己添乱时,忽然感觉自己的大腿被死死抱住。 “仙尊!求您救救太子殿下!”乐昭梨花带雨地望着她,似是要直直望进人的心里。 声音哽咽,“殿下他……被公主暗害了。” 微不可查,容与的眉角一跳,面容隐有嫌弃。 一个巧劲便挣脱了乐昭的双臂,“太子无事。” 乐昭哭的正起劲,猛然听见这话一愣,喃喃道,“怎么会……明明!” 她还要哭着向前靠近容与,此时他的耐心终于告罄。 手指在虚空中一划,透明的屏障便隔在二人中间,对面是脸色发青的陈涉,和一脸不可置信的乐昭。 “去看。” 不知为何,容与光是看着她,便心生厌烦,连多说一个字都不愿。 这般蠢货,被白芠的蛊虫咬死也是罪有应得。 最后淡淡看了他们一眼,便转身挥袖消失了。 路上的容与还是感觉奇怪,从前自己无论好事坏事的发生,大多是不置一笑,轻轻揭过。 可不知从何时起,人类那些廉价的喜怒哀乐,开始频繁出现。 他的脸色变幻莫测,良久才舒展开眉头。 嗯,应当是体内魔气未清,一定是魔族肮脏的血,影响了自己。 看来要快点另寻办法了。 今日他没有争夺沧月坠,并非是怕了白芠,而是容与发现。 沧月坠十分排斥自己。 强扭的瓜不甜,想要清除魔气,也不急于一时了。 容与自己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满意地换回沈安生身份。 可脑中却不受控制地想起一张面孔,一只“小狐狸”…… 地道内,没了沧月坠的光芒,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昭儿,本宫可以动了。” 陈涉略微虚弱的声音响起。 乐昭马上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般,飞奔到他面前。 “殿下,那昭儿先扶您出去。” 二人原路返回后,猛地一接触外界光明,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 适应了会,乐昭才慢慢睁开眼睛。 果然,陈涉的面色相较于之前的青黑,已经开始红润起来。 “殿下……”乐昭的小脸上沾上了灰尘,显得更加楚楚动人,一双映着水光的眸子这么一望。 所有的担心与忧虑,都被陈涉全盘接受。 “没事的,本宫现在已经可以调动内力了。” 陈涉骨头都软了,声音轻柔,生怕吓着她似的。 乐昭低下头,闷闷嗯了一声。 陈涉以为她是害怕自己看到她哭,才低头。 可乐昭却是为了藏住自己溢出的愤恨与怨怼。 废物。 都指路到这里了,竟然还抢不过一个公主! 明明容与都放弃了,明明事情的发展已经和预知梦中产生了差距! 一个卑贱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女人都能轻而易举拿走沧月坠,凭什么事事领先她! 却得不到,就连找的男人,也是如此废物。 中了蛊毒,还得靠容与帮忙。 出来冷静一下,乐昭早就想明白了。 容与杀死了白芠手里的蛊虫,陈涉和自己身上的蛊,自然也便解开了。 “昭儿不哭,本宫无事,宝物咱们找个时间抢回来就好了。” 乐昭听见这话差点笑出来,不等她开口,便又听见一个晦气至极的声音出现在草屋旁。 她登时浑身一抖,恶寒满身,一个激灵便钻进陈涉怀中,死死埋住自己的脸。 陈沐笑着对抱作一团的二人打了个招呼。 “都传三弟失踪,不成想,是为了与美人幽会啊。” 陈涉忽然对乐昭生出一种保护欲,默默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大皇子摸摸下巴,眼睛虽是笑着,但却透出丝丝寒光。 “还是说……三弟你是为了私吞要进献给父皇的宝物呢?” 躲在陈沐身后的温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第128章 传说 沧月坠。 传闻是一枚通身泛着苍蓝色的白色玉佩,是仁道仙人的宝物之一。 若是人类得到此物,便可实现此人一个心愿,下至获得一碗米饭,上至开疆扩土,逆天改命。 若是落到修仙之人手中,沧月坠便可助他一步登天,位列仙班。 而鲜有人知的是,若沧月坠被魔族之人取得,那便可洗髓化气,让此人脱胎换骨,与魔族再无瓜葛。 容与正是为了这最后一点,才苦苦寻觅。 他看着面前打作一团的几人,陷入回忆。 仁道仙人……他还活着。 这件事他尚未对其他人说过,日食一事中,去谈氏定制凶兽铜鼎的名字,分明是他混迹人间的一个化名。 当年他机缘巧合救下自己,教给自己很多东西,虽然每日神神叨叨,总会说一些他听不大懂的话。 可终归于自己有恩。 容与直觉仁道仙人并非什么恶人,可他掺和四陆的事情,又究竟是为什么? 陈涉脸上挂了彩,面巾也被白芠的鞭子抽成了碎片,沧月坠仿佛很喜爱她。 白芠靠近用手轻轻一捞,沧月坠便自己乖乖地躺在她的手上。 登时黑暗的地道发出一阵耀眼光芒,极致的白光褪去后,一层苍蓝色的光芒包裹住了她。 乐昭面色铁青,陈涉死死盯着她,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堂堂东临太子,竟然败在区区一个女子手上。 “哈哈哈!本公主就说,宝物都是有灵性的,就算认主也知道挑人品好的那个。” 容与不置可否,拱了拱手,温声道,“恭喜公主,喜得宝物。” 白芠欲言又止,神色复杂。 “你就站那?不抢?” “本尊为何要抢。”容与保持着淡淡微笑,和狼狈的陈涉二人组对比,简直是两个世界。 白芠被噎了一下,死死拧着眉毛,强行挽尊。 “你出现在这里不就是为了宝物吗?想坐收渔翁之利,等本公主和那傻帽打完了,再抢不是么。难道宝物在前,你就只是为了过来看看?” 傻帽气的冒烟,瞪完了白芠,又去瞪容与。 想动手,可浑身却是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怪得很。 内力也如一潭死水,无法调动。 容与柔和的眉眼透出一丝凛冽,犹如料峭春寒下隐藏的危机。 “是啊,只是看看。” “只是看看??”白芠气的声音变了调,狭长的丹凤眼骤然烧起一把火焰,手指微动。 “公主那些小把戏,对着太子使使还可以。对本尊嘛……” 白芠脸色一僵,失声惊呼,手心出现一团黑色,冒着烟。 容与收回手,淡淡睨了她一眼。 “南迦那些蛊术,还是省省。” “你竟敢杀了本公主的蛊虫!!” 白芠目眦欲裂,悲痛万分,左手攥着沧月坠,不停扒拉着右手心。 那是她出生时,母皇送给她的蛊。 每位南迦公主,都会拥有的本命蛊。 她的眼眶渐红,闪出莹莹微光。 可今日却…… “浮玉仙尊容与对。”白芠冷冷一笑,“我记住你。” “今日你给本公主记住,总有一日,我要从你身上,千倍万倍的讨回来。” 人越是悲痛,语气越是平静,越是听的人不寒而栗。 容与挑了挑眉,看着那位公主从一道白雾后默默消失。 正准备切换小号,出去看看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准徒弟,有没有给自己添乱时,忽然感觉自己的大腿被死死抱住。 “仙尊!求您救救太子殿下!”乐昭梨花带雨地望着她,似是要直直望进人的心里。 声音哽咽,“殿下他……被公主暗害了。” 微不可查,容与的眉角一跳,面容隐有嫌弃。 一个巧劲便挣脱了乐昭的双臂,“太子无事。” 乐昭哭的正起劲,猛然听见这话一愣,喃喃道,“怎么会……明明!” 她还要哭着向前靠近容与,此时他的耐心终于告罄。 手指在虚空中一划,透明的屏障便隔在二人中间,对面是脸色发青的陈涉,和一脸不可置信的乐昭。 “去看。” 不知为何,容与光是看着她,便心生厌烦,连多说一个字都不愿。 这般蠢货,被白芠的蛊虫咬死也是罪有应得。 最后淡淡看了他们一眼,便转身挥袖消失了。 路上的容与还是感觉奇怪,从前自己无论好事坏事的发生,大多是不置一笑,轻轻揭过。 可不知从何时起,人类那些廉价的喜怒哀乐,开始频繁出现。 他的脸色变幻莫测,良久才舒展开眉头。 嗯,应当是体内魔气未清,一定是魔族肮脏的血,影响了自己。 看来要快点另寻办法了。 今日他没有争夺沧月坠,并非是怕了白芠,而是容与发现。 沧月坠十分排斥自己。 强扭的瓜不甜,想要清除魔气,也不急于一时了。 容与自己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满意地换回沈安生身份。 可脑中却不受控制地想起一张面孔,一只“小狐狸”…… 地道内,没了沧月坠的光芒,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昭儿,本宫可以动了。” 陈涉略微虚弱的声音响起。 乐昭马上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般,飞奔到他面前。 “殿下,那昭儿先扶您出去。” 二人原路返回后,猛地一接触外界光明,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 适应了会,乐昭才慢慢睁开眼睛。 果然,陈涉的面色相较于之前的青黑,已经开始红润起来。 “殿下……”乐昭的小脸上沾上了灰尘,显得更加楚楚动人,一双映着水光的眸子这么一望。 所有的担心与忧虑,都被陈涉全盘接受。 “没事的,本宫现在已经可以调动内力了。” 陈涉骨头都软了,声音轻柔,生怕吓着她似的。 乐昭低下头,闷闷嗯了一声。 陈涉以为她是害怕自己看到她哭,才低头。 可乐昭却是为了藏住自己溢出的愤恨与怨怼。 废物。 都指路到这里了,竟然还抢不过一个公主! 明明容与都放弃了,明明事情的发展已经和预知梦中产生了差距! 一个卑贱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女人都能轻而易举拿走沧月坠,凭什么事事领先她! 却得不到,就连找的男人,也是如此废物。 中了蛊毒,还得靠容与帮忙。 出来冷静一下,乐昭早就想明白了。 容与杀死了白芠手里的蛊虫,陈涉和自己身上的蛊,自然也便解开了。 “昭儿不哭,本宫无事,宝物咱们找个时间抢回来就好了。” 乐昭听见这话差点笑出来,不等她开口,便又听见一个晦气至极的声音出现在草屋旁。 她登时浑身一抖,恶寒满身,一个激灵便钻进陈涉怀中,死死埋住自己的脸。 陈沐笑着对抱作一团的二人打了个招呼。 “都传三弟失踪,不成想,是为了与美人幽会啊。” 陈涉忽然对乐昭生出一种保护欲,默默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大皇子摸摸下巴,眼睛虽是笑着,但却透出丝丝寒光。 “还是说……三弟你是为了私吞要进献给父皇的宝物呢?” 躲在陈沐身后的温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第129章 封王 抓人就抓人,没本事的还非得抓着自己来做垫背。 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温言在陈沐身后挪了挪,生怕某位太子记恨上自己。 很难令人忽视,那个被黑色斗篷覆盖的身影。 小巧的鼻尖和毫无血色的唇,侧面露在帽檐外。 温言心里咯噔一下,有种灵魂被抽取的感觉。 老鼠见到猫,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她不自觉咽了口口水,心里告诉自己冷静。 起码这个时候,除了自己和真千金,没人知道事情真相。 戏还能演下去。 只不过……喂大姐!你进度会不会快的有点过分了啊!! 距离上次入宫她搭上陈涉这艘船,过去可能才一个月!! 这就演上伉俪情深了? 这就生死不渝了? 那自己攻略了大半年还刨去一开始找错攻略对象的自己算什么? 一个自带金手指的傻缺么? “大哥所言何意。” 陈沐没说话,只眼神在他二人之间扫了一下。 他不是瞎子,周围明显的打斗痕迹,和陈涉身后那条显而易见的地道。 无一不证明着,温言所说的真实性。 看陈涉这副狼狈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得手。 甚至……还有可能被痛扁一顿。 思及此,温言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良久陈沐没在追究,而是适时表现出兄弟情深来。 “没看到太子殿下受伤了吗,还愣着干嘛。” 陈沐带来的侍卫们,言听计从地过去扶起才陈涉。 他这位毒蛇一样的大哥,轻轻拂去陈涉脸上灰尘,心痛地啧了一声。 “父皇一向疼你,这要是被他看见,定是要心疼坏了。” 陈涉戒备地看着他,右手死死抓着乐昭。 另一个梦中的人物。 乐昭太知道陈沐皮囊下头,究竟藏了一个怎样暴戾疯狂的灵魂。 她看着那只与自己交握的手,抿直了嘴角。 陈沐展露出一个合适的笑容,“先带三弟去本宫那里,莫要让父皇担心。” 轻飘飘的话落在陈涉心上,他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手脚下意识就要挣扎。 “本宫看谁敢!” 他瞪着陈沐,身上蛊毒虽然已经解开,可体力尚未完全恢复。 拖着一个乐昭,根本敌不过有备而来的陈沐。 后者似是倦了,皱皱眉头,挥了挥手,便转头率先离开了。 【叮!恭喜玩家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秋猎’任务】 【奖励正在结算,请稍后……】 温言脚步一个趔趄,差点高兴地趴在地上。 虽然突然,但很合理。 眼下陈涉被蓝队头子大皇子变相软禁,皇上吐血,秋猎暂停。 按照眼下的比分,红队是无论如何赢不了的。 看来这个系统还有点子智能,可以按照逻辑推理。 温言暗自在心里给予傻呗系统,一丝难得肯定。 可不等她为500好感值高兴太久,淑女ai音再次响起。 【检测到‘女主’与玩家提前相遇,触发隐藏任务】 怎么说呢…… 有点想死,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温言木了半天,却迟迟听不到系统的下半句。 “喂喂?系统在吗?到底是什么任务啊!” “啊!” 走在前头的陈沐回头看她,眼神带着居高临下的询问。 但少了很多试探。 温言捂着耳朵,拧巴着小脸,摆摆手。 “没事没事,忽然耳鸣了。” “耳鸣?”陈沐一脸迷茫,闻所未闻。 啊,差点忘了,这个世界恐怕还没有如此朝前的叫法。 温言换了个说法,“飞进去一只小虫子,它在我耳朵里鸣叫。” 微笑jpg 她隐约好像看见陈沐的脸,抽搐了一下? 不等温言细细观察,他就把脸转过去了。 在八珍复杂的眼神中,少女面无表情地对着他坦荡地比了个中指。 “什么意思?” “祝福的意思。” 说完温言就上了马车。 方才那阵突如其来的耳鸣,其实是系统的一段杂乱电子音。 【抱……歉……】 好家伙,都给系统卡出电音了。 【系统……正在……升级,三日后……结算……】 “行了行了,快退下。” 温言掏了掏耳朵,无视身旁随时会咬人的大皇子,眼睛一闭。 睡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她差点有个错觉。 自己变成峨眉山的吗喽了。 床边少说七八双眼睛,将自己围了个水泄不通。 谈荀之首当其冲离自己最近。 她悄悄掀起眼皮一个缝隙,还好,没人发现自己醒了。 温言一边数着人头,一边在心里分析眼下局势。 二哥在,枚姐姐在,还有几个见过但叫不上名字的人。 最令温言意外的是,康婕妤竟然也来了。 这是什么架势? 她一个小小臣子之女,如何劳烦当今圣上宠妃探病。 “醒了就别装了。” “谁?” 温言忽然感受到耳后一阵暖风,送来低语。 吓得她一个激灵做起来。 登时房间内众人大眼瞪小眼,全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床上生龙活虎那人。 听方才那中气十足的一声“谁”,应该没人怀疑温言的身体状况了。 只不过他们那眼神,让温言觉得。 自己能醒过来,比植物人考博士还难以置信。 简直就是这个时代的医学奇迹。 她先是尴尬一笑,随后用余光瞟向后头。 狠狠磨着牙,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暗害自己! 可耳朵后头,分明是个床板,别说藏人了,就是再多放一个枕头,都够呛。 “温姑娘无事,那就太好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看见一颗脑袋立了起来,在人群中。 温言忽然就懂了,眼神耷拉下来。 哦。 原来是容与啊。 披着沈安生皮囊的容与端着汤药,从人群中走出来。 她有点懵,陈沐到底是怎么跟这帮人说自己的? 自己不是好好的吗?? 他们不是更应该去关心那位尊贵的东临太子殿下吗? “你中毒了。” “嗯?” 这一扭头不要紧,温言对上了自家二哥冰冷的眼神。 她下意识缩了缩脖,没敢说话。 乖乖接过容与递给温怀,温怀又交给自己的汤药。 “落落受苦了。” 宋枚不知听了什么,看向她的眼神万分怜惜。 康婕妤也说话了,“既然并无大碍,臣妾也好跟陛下复命了。” 温言端着药的手一抖,乾平皇好了? “落落快喝药,若不是大皇子他……” “咳咳。” 谈荀之话没说完,就被温怀打断。 温言只觉得自己现在更加迷惑了。 不就是在马车上打了个盹吗,怎么世界就变得如此魔幻了呢? “先喝药。”温怀发话了,她只能,视死如归地端着药碗一口闷。 “待会还要去参加大皇子的封王仪式。” 温言差点把药又喷出来。 第129章 封王 抓人就抓人,没本事的还非得抓着自己来做垫背。 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温言在陈沐身后挪了挪,生怕某位太子记恨上自己。 很难令人忽视,那个被黑色斗篷覆盖的身影。 小巧的鼻尖和毫无血色的唇,侧面露在帽檐外。 温言心里咯噔一下,有种灵魂被抽取的感觉。 老鼠见到猫,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她不自觉咽了口口水,心里告诉自己冷静。 起码这个时候,除了自己和真千金,没人知道事情真相。 戏还能演下去。 只不过……喂大姐!你进度会不会快的有点过分了啊!! 距离上次入宫她搭上陈涉这艘船,过去可能才一个月!! 这就演上伉俪情深了? 这就生死不渝了? 那自己攻略了大半年还刨去一开始找错攻略对象的自己算什么? 一个自带金手指的傻缺么? “大哥所言何意。” 陈沐没说话,只眼神在他二人之间扫了一下。 他不是瞎子,周围明显的打斗痕迹,和陈涉身后那条显而易见的地道。 无一不证明着,温言所说的真实性。 看陈涉这副狼狈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得手。 甚至……还有可能被痛扁一顿。 思及此,温言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良久陈沐没在追究,而是适时表现出兄弟情深来。 “没看到太子殿下受伤了吗,还愣着干嘛。” 陈沐带来的侍卫们,言听计从地过去扶起才陈涉。 他这位毒蛇一样的大哥,轻轻拂去陈涉脸上灰尘,心痛地啧了一声。 “父皇一向疼你,这要是被他看见,定是要心疼坏了。” 陈涉戒备地看着他,右手死死抓着乐昭。 另一个梦中的人物。 乐昭太知道陈沐皮囊下头,究竟藏了一个怎样暴戾疯狂的灵魂。 她看着那只与自己交握的手,抿直了嘴角。 陈沐展露出一个合适的笑容,“先带三弟去本宫那里,莫要让父皇担心。” 轻飘飘的话落在陈涉心上,他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手脚下意识就要挣扎。 “本宫看谁敢!” 他瞪着陈沐,身上蛊毒虽然已经解开,可体力尚未完全恢复。 拖着一个乐昭,根本敌不过有备而来的陈沐。 后者似是倦了,皱皱眉头,挥了挥手,便转头率先离开了。 【叮!恭喜玩家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秋猎’任务】 【奖励正在结算,请稍后……】 温言脚步一个趔趄,差点高兴地趴在地上。 虽然突然,但很合理。 眼下陈涉被蓝队头子大皇子变相软禁,皇上吐血,秋猎暂停。 按照眼下的比分,红队是无论如何赢不了的。 看来这个系统还有点子智能,可以按照逻辑推理。 温言暗自在心里给予傻呗系统,一丝难得肯定。 可不等她为500好感值高兴太久,淑女ai音再次响起。 【检测到‘女主’与玩家提前相遇,触发隐藏任务】 怎么说呢…… 有点想死,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温言木了半天,却迟迟听不到系统的下半句。 “喂喂?系统在吗?到底是什么任务啊!” “啊!” 走在前头的陈沐回头看她,眼神带着居高临下的询问。 但少了很多试探。 温言捂着耳朵,拧巴着小脸,摆摆手。 “没事没事,忽然耳鸣了。” “耳鸣?”陈沐一脸迷茫,闻所未闻。 啊,差点忘了,这个世界恐怕还没有如此朝前的叫法。 温言换了个说法,“飞进去一只小虫子,它在我耳朵里鸣叫。” 微笑jpg 她隐约好像看见陈沐的脸,抽搐了一下? 不等温言细细观察,他就把脸转过去了。 在八珍复杂的眼神中,少女面无表情地对着他坦荡地比了个中指。 “什么意思?” “祝福的意思。” 说完温言就上了马车。 方才那阵突如其来的耳鸣,其实是系统的一段杂乱电子音。 【抱……歉……】 好家伙,都给系统卡出电音了。 【系统……正在……升级,三日后……结算……】 “行了行了,快退下。” 温言掏了掏耳朵,无视身旁随时会咬人的大皇子,眼睛一闭。 睡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她差点有个错觉。 自己变成峨眉山的吗喽了。 床边少说七八双眼睛,将自己围了个水泄不通。 谈荀之首当其冲离自己最近。 她悄悄掀起眼皮一个缝隙,还好,没人发现自己醒了。 温言一边数着人头,一边在心里分析眼下局势。 二哥在,枚姐姐在,还有几个见过但叫不上名字的人。 最令温言意外的是,康婕妤竟然也来了。 这是什么架势? 她一个小小臣子之女,如何劳烦当今圣上宠妃探病。 “醒了就别装了。” “谁?” 温言忽然感受到耳后一阵暖风,送来低语。 吓得她一个激灵做起来。 登时房间内众人大眼瞪小眼,全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床上生龙活虎那人。 听方才那中气十足的一声“谁”,应该没人怀疑温言的身体状况了。 只不过他们那眼神,让温言觉得。 自己能醒过来,比植物人考博士还难以置信。 简直就是这个时代的医学奇迹。 她先是尴尬一笑,随后用余光瞟向后头。 狠狠磨着牙,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暗害自己! 可耳朵后头,分明是个床板,别说藏人了,就是再多放一个枕头,都够呛。 “温姑娘无事,那就太好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看见一颗脑袋立了起来,在人群中。 温言忽然就懂了,眼神耷拉下来。 哦。 原来是容与啊。 披着沈安生皮囊的容与端着汤药,从人群中走出来。 她有点懵,陈沐到底是怎么跟这帮人说自己的? 自己不是好好的吗?? 他们不是更应该去关心那位尊贵的东临太子殿下吗? “你中毒了。” “嗯?” 这一扭头不要紧,温言对上了自家二哥冰冷的眼神。 她下意识缩了缩脖,没敢说话。 乖乖接过容与递给温怀,温怀又交给自己的汤药。 “落落受苦了。” 宋枚不知听了什么,看向她的眼神万分怜惜。 康婕妤也说话了,“既然并无大碍,臣妾也好跟陛下复命了。” 温言端着药的手一抖,乾平皇好了? “落落快喝药,若不是大皇子他……” “咳咳。” 谈荀之话没说完,就被温怀打断。 温言只觉得自己现在更加迷惑了。 不就是在马车上打了个盹吗,怎么世界就变得如此魔幻了呢? “先喝药。”温怀发话了,她只能,视死如归地端着药碗一口闷。 “待会还要去参加大皇子的封王仪式。” 温言差点把药又喷出来。 第130章 回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后面具体说些什么,温言已经记不大清了。 总归是些文绉绉的场面话,不是夸夸大皇子救驾有功,在秋猎中拔得头筹啦。 就是追忆下往事,顺便打打感情牌。 秋猎早已在这一桩桩事件中,变得毫不重要。 最令人奇怪的,不是昨日还危在旦夕的乾平皇容光焕发的出现,而是太子殿下的缺席。 温言还没来得及打听,这位新晋的安平王,究竟是如何对着众人诽谤自己的。 就被抓来参加简陋的封王仪式了。 此时大太监宣读完毕,康婕妤代行皇后之责,为陈沐献上兖州的布防图。 “恭贺安平王,加封进爵。” 康婕妤今日穿了身淡粉色的袄裙,发饰并不张扬,想来是没想到小小一个秋猎,会有用得着的地方。 一身官服加身,王公子爵的气概赫然显露出来。 若不了解这个人,恐怕真以为此人如其封号一般。 安平,平安。 “儿臣谢过。” 托安平王的福,温言这位功臣,也站在了头一排。 此刻稍稍偏头,便能看见右侧站着位肥头大耳的仁兄。 “哎?这怎么不见太子人影,大皇子不是说殿下找回来了吗?” 温言听见两位胆大包天的兄弟,在后头窃窃私语。 另一个人:“瞎说什么,人家现在是安平王。” “哦对对对。”他后知后觉,又恍然大悟道。 “那太子岂不是……” 这令人遐想的停顿,卡在了温言心坎上。 “温言?” 她感觉二哥从左边怼了下自己,回神应声。“臣女仔。” 台上康婕妤柔柔笑着,颇有些母仪天下的风范。 她对着换回女子便服的温言招招手,“温将军之女温言,救驾有功,上来领赏。” “我?” 温言指着自己鼻子,不敢相信天上掉下来的这块大馅饼。 她怕砸死自己。 “咳咳。”乾平皇躺在布满纱帘的躺椅中,重重咳嗽了两声。 她咬咬牙,硬着头皮上去了。 “臣女领旨。” “奉天承运……” 太监尖利的嗓音不知疲倦,仍然响亮。 又来了…… 温言心里默默翻个白眼,恭敬地保持着古代封建社会奴婢的姿势, 跪着。 “……今封膘骑大将军温戎之女,温言,为嘉德县主,封地南川。” “钦此!!” 温言愣住了,直接在台上化为一座石雕。 “什么?” “就她啊,她是谁?” “温将军那个独女?” “我想起来了!温家女不就是之前太子求娶的那位嘛。” “对对,连浮玉山仙尊也说要收她为弟子呢!” “听说这次大皇子封王,就有她一份功劳呢。” “诶诶!我还听说她拒绝太子的求娶,是因为……心悦安平王!” …… “咳咳。” 温言听见这些话,差点被口水呛死。 “接旨,嘉德县主。”大太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对着荣升县主的温言,没什么好脸色。 她讪讪道了声谢,心里十分理解。 要换做是自己,看见一个草包平白捡漏,加官进爵,她也会酸掉牙的。 等等! 温言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好似破冰下反射出的第一缕朝阳。 嘉德县主…… 假的县主! “我靠。” “什么?”大太监没听清,眯缝着眼睛,又问了一遍。 “没事没事。”已经被冷汗浸湿后背的温言,说话差点不利索。 她看了看康婕妤,对方仍是面带微笑,摆摆手,叫她下去了。 温言怀里抱着那道圣旨,头皮发麻。 这到底是系统授意,还是另有暗示。 乐昭究竟有没有把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 不过还好,目前太子和真千金都被陈沐控制着,暂时掀不起什么波浪。 况且有了系统加的那500好感值,自己早日离开这个世界的把握又大了一些。 一定会好的…… 人群后的沈安生,若有所思地看着少女微微泛白的面孔。 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轻轻略过自己前面交头接耳的两位。 “对对,一定是这样。” 另一人:“没错,我就说肯定是大皇子看上了她。” “兄弟你就等着,陛下一次封了两个人,可不就是为了门当户对一些吗,提前扫清障碍!” 说着还配上一个手刀的动作。 兴头上时,他感到肩上被人拍了拍。 “谁啊?”被打断的他,有些不耐烦。 沈安生笑眯眯地看着他,“兄台说的可确有其事?那温家女,和安平王……” 他的眸子明亮,带着薄薄笑意,不及眼底。 “互相属意?” 嚼舌根那人还挺谨慎,仔仔细细看了下沈安生,十分粗鲁地挥掉了他的手。 “多管闲事!” 因为乾平皇身子未愈,仪式没有进行太久,刚好结束。 人群散开。 那人只觉得晦气,扭头也离开了。 但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人群中好像传来一道声音。 “乱说话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挠挠头,喃喃自语。 “应该是太累了,得赶紧回去睡觉!” 他没注意到,自己被拍过的那处肩膀上,多了一层粉末。 人群散去,沈安生依旧站在原地,空旷的场地只剩他一人。 不同于容与本尊的容貌,沈安生更像是个人畜无害的书生。 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你能认出他,但却又记不住他的样子。 好像见过的每个人都是他,又好像从未认识过他。 那张脸仿佛隔着一层寒冰,漆黑的瞳孔如漩涡一般。 “互相属意?” 他轻笑一声,“呵,还真是让人不省心。” —— “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温言紧赶慢赶,追着她这位脚底踩了风火轮的二哥,扯着袖子,开始撒娇。 “你快告诉落落嘛~” 强忍着反胃,她夹着声音,天真地望向温怀。 撒娇女人最好命!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嗯! 自己一定要吸取上辈子经验,这辈子好好利用女子这个优势! 一定要…… “不知道。” 温言心里建设刚做了一半,就被他无情打破了。 温怀停下脚步,回头冷静地看着他。 “别问我。” 她楞在原地,温怀走远了。 哦吼…… 这次好像真生气了。 第130章 回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后面具体说些什么,温言已经记不大清了。 总归是些文绉绉的场面话,不是夸夸大皇子救驾有功,在秋猎中拔得头筹啦。 就是追忆下往事,顺便打打感情牌。 秋猎早已在这一桩桩事件中,变得毫不重要。 最令人奇怪的,不是昨日还危在旦夕的乾平皇容光焕发的出现,而是太子殿下的缺席。 温言还没来得及打听,这位新晋的安平王,究竟是如何对着众人诽谤自己的。 就被抓来参加简陋的封王仪式了。 此时大太监宣读完毕,康婕妤代行皇后之责,为陈沐献上兖州的布防图。 “恭贺安平王,加封进爵。” 康婕妤今日穿了身淡粉色的袄裙,发饰并不张扬,想来是没想到小小一个秋猎,会有用得着的地方。 一身官服加身,王公子爵的气概赫然显露出来。 若不了解这个人,恐怕真以为此人如其封号一般。 安平,平安。 “儿臣谢过。” 托安平王的福,温言这位功臣,也站在了头一排。 此刻稍稍偏头,便能看见右侧站着位肥头大耳的仁兄。 “哎?这怎么不见太子人影,大皇子不是说殿下找回来了吗?” 温言听见两位胆大包天的兄弟,在后头窃窃私语。 另一个人:“瞎说什么,人家现在是安平王。” “哦对对对。”他后知后觉,又恍然大悟道。 “那太子岂不是……” 这令人遐想的停顿,卡在了温言心坎上。 “温言?” 她感觉二哥从左边怼了下自己,回神应声。“臣女仔。” 台上康婕妤柔柔笑着,颇有些母仪天下的风范。 她对着换回女子便服的温言招招手,“温将军之女温言,救驾有功,上来领赏。” “我?” 温言指着自己鼻子,不敢相信天上掉下来的这块大馅饼。 她怕砸死自己。 “咳咳。”乾平皇躺在布满纱帘的躺椅中,重重咳嗽了两声。 她咬咬牙,硬着头皮上去了。 “臣女领旨。” “奉天承运……” 太监尖利的嗓音不知疲倦,仍然响亮。 又来了…… 温言心里默默翻个白眼,恭敬地保持着古代封建社会奴婢的姿势, 跪着。 “……今封膘骑大将军温戎之女,温言,为嘉德县主,封地南川。” “钦此!!” 温言愣住了,直接在台上化为一座石雕。 “什么?” “就她啊,她是谁?” “温将军那个独女?” “我想起来了!温家女不就是之前太子求娶的那位嘛。” “对对,连浮玉山仙尊也说要收她为弟子呢!” “听说这次大皇子封王,就有她一份功劳呢。” “诶诶!我还听说她拒绝太子的求娶,是因为……心悦安平王!” …… “咳咳。” 温言听见这些话,差点被口水呛死。 “接旨,嘉德县主。”大太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对着荣升县主的温言,没什么好脸色。 她讪讪道了声谢,心里十分理解。 要换做是自己,看见一个草包平白捡漏,加官进爵,她也会酸掉牙的。 等等! 温言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好似破冰下反射出的第一缕朝阳。 嘉德县主…… 假的县主! “我靠。” “什么?”大太监没听清,眯缝着眼睛,又问了一遍。 “没事没事。”已经被冷汗浸湿后背的温言,说话差点不利索。 她看了看康婕妤,对方仍是面带微笑,摆摆手,叫她下去了。 温言怀里抱着那道圣旨,头皮发麻。 这到底是系统授意,还是另有暗示。 乐昭究竟有没有把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 不过还好,目前太子和真千金都被陈沐控制着,暂时掀不起什么波浪。 况且有了系统加的那500好感值,自己早日离开这个世界的把握又大了一些。 一定会好的…… 人群后的沈安生,若有所思地看着少女微微泛白的面孔。 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轻轻略过自己前面交头接耳的两位。 “对对,一定是这样。” 另一人:“没错,我就说肯定是大皇子看上了她。” “兄弟你就等着,陛下一次封了两个人,可不就是为了门当户对一些吗,提前扫清障碍!” 说着还配上一个手刀的动作。 兴头上时,他感到肩上被人拍了拍。 “谁啊?”被打断的他,有些不耐烦。 沈安生笑眯眯地看着他,“兄台说的可确有其事?那温家女,和安平王……” 他的眸子明亮,带着薄薄笑意,不及眼底。 “互相属意?” 嚼舌根那人还挺谨慎,仔仔细细看了下沈安生,十分粗鲁地挥掉了他的手。 “多管闲事!” 因为乾平皇身子未愈,仪式没有进行太久,刚好结束。 人群散开。 那人只觉得晦气,扭头也离开了。 但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人群中好像传来一道声音。 “乱说话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挠挠头,喃喃自语。 “应该是太累了,得赶紧回去睡觉!” 他没注意到,自己被拍过的那处肩膀上,多了一层粉末。 人群散去,沈安生依旧站在原地,空旷的场地只剩他一人。 不同于容与本尊的容貌,沈安生更像是个人畜无害的书生。 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你能认出他,但却又记不住他的样子。 好像见过的每个人都是他,又好像从未认识过他。 那张脸仿佛隔着一层寒冰,漆黑的瞳孔如漩涡一般。 “互相属意?” 他轻笑一声,“呵,还真是让人不省心。” —— “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温言紧赶慢赶,追着她这位脚底踩了风火轮的二哥,扯着袖子,开始撒娇。 “你快告诉落落嘛~” 强忍着反胃,她夹着声音,天真地望向温怀。 撒娇女人最好命!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嗯! 自己一定要吸取上辈子经验,这辈子好好利用女子这个优势! 一定要…… “不知道。” 温言心里建设刚做了一半,就被他无情打破了。 温怀停下脚步,回头冷静地看着他。 “别问我。” 她楞在原地,温怀走远了。 哦吼…… 这次好像真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