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尘谍影》 第1章 亲表兄弟 中午十二点，位于榜棚街的吴家宅院一楼客厅里，吴克与表哥孙慕容相视而坐。 “还没想好？”孙慕容身穿浅蓝色西装，雪白衬衣，猩红领带，棕色皮鞋，手拿雪茄，面带疑问。 “没有。”吴克斜靠在沙发背上，摇着头，眯着眼，身上黑色警服也升腾着焦虑与迷茫。 日军距泉城不足百里，第三集团军主力望风而逃，留下二十师，也随时准备撤走。生死关头，身为省会警察局警务科科长，吴克是走是留，仍犹豫不决，还一副苦瓜相，如此尊荣，怎么可能是潜伏的红党？ 看着吴克，孙慕容差点对自己的怀疑产生了质疑。 七月初，国立中学教师赵启明全家失踪，其红党身份也随之暴露。而吴克是赵启明学生，还曾关系亲密，会不会被赤化？孙慕容开始了隐隐担心。 不是孙慕容神经质，而是身处乱世，一切皆有可能。比如他自己，如果回到四年前，从没想到会考入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更是打死也想不到会加入力行社（军统前身）。 吴克身上也有了很大变化。随着年龄增长，人总归会有变化，但吴克身上忽然出现了叫人捉摸不透的东西。尤其最近几天，目光变得深邃和迷离，像变了一个人。 孙慕容继续试探着吴克：“那你别多想了，就留下，我保证把咱两家生意都做的红火。” 孙吴都是泉城大富之家。吴家经营盛隆纺织品贸易公司，生意不仅覆盖鲁省，还通达北京天津上海南京。孙家创办银泉纺织实业公司，工人七千。鬼子就要打过来，两家同时关门歇业，也一起离开泉城，就剩下哥俩。 吴克老爹，也就是孙慕容老舅，临走前说了，公司重新开张，也交给孙慕容经营。 吴克从没想过做生意，也不打算做生意，但又认为孙慕容做不到，撇撇嘴，哼唧两声：“就剩下你一人了，还想红火？” 孙慕容瞪起了眼睛：“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吴克摇摇头：“我更不相信日本人能让你踏实做生意。” 这是真的，没有靠山，再大产业都可能被日本人盘剥干净。但吴克的话，正中孙慕容下怀。他故作得意，压低声音：“下午四点，花谷在大观园祥瑞茶馆秘密会见商会代表，我也参加。” 打电话把吴克叫回家中，孙慕容最终目的就是透露这个消息。 花谷，全名花谷正一，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日军军部高级间谍，1935年起担任日本驻泉城总领馆武官。因为抗战全面爆发，七月中旬，花谷随总领馆人员被驱逐出鲁省。 八月，第三集团军保密处传出消息，通过审讯两个被策反的特务得知，因为积极宣传抗日，惹恼花谷，离开泉城之前，派手下特务对赵启明全家暗下毒手，尸体沉入黄河，陷入滚滚泥沙当中。 若是红党，就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听到花谷消息，会有所反应，而且会很激烈。 吴克却只是皱了皱眉头，还叹息一声：“看看人家，日军还没进城，就敢提前回来，再看看我们，当官的带头逃跑，怎么打的赢——” 什么意思？孙慕容看着吴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和眼睛。吴克不仅无动于衷，还似乎称赞花谷是英雄。 “咱们位卑言轻，就是一介草民，管不了这么多。”孙慕容赶紧搪塞两句。 吴克点点头：“好，如果是真的，我会考虑留下陪着你。” “好。”孙慕容收起迷惑目光，伸手拿起茶几上的雪茄，点燃，优雅地抽了一口，吐出淡淡青烟。 青烟之中，又飘着淡淡失望。 孙慕容早就想干掉花谷。 此贼是九一八事变的主要策划者，还参与炮制伪满洲国。来泉城担任武官后，不仅刺探军情，拉拢培养汉奸，甚至直接诱惑省府官长韩复榘宣布鲁省独立诡计多端，奸诈无比，又心狠手辣。 之前花谷是总领馆武官，有外交人员身份护体，欲下手而不得。现在花谷再次潜回泉城，正是建功立业好机会，却又爱莫能助。 花谷及手下身手不凡，也时刻保持警惕，一人行动，难以成事。甚至伤不到花谷，还被反杀。 孙慕容立即找到泉城站长。站长也立即答复了他：力行社泉城站留下潜伏兄弟不多，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当前须安心潜伏，不准擅自行动。 说白了，站长就是想保存泉城站这点可怜的实力。孙慕容在心里连骂了五个字：蠢，蠢，蠢，蠢，蠢！ 对付间谍的第三集团军保密处更指望不上。长官不抵抗，他们立即装聋作哑，而且有可能有了内鬼。若告知他们，也就可能等同间接告知花谷。 但花谷不除，祸患无穷。失望之余，孙慕容才想起吴克。 这是干掉花谷的绝佳机会，也是试探吴克的好机会。若吴克与赵启明真有瓜葛，会通知上线，并想尽一切办法干掉花谷。 孙慕容也想过一切可能的后果，包括吴克发扬之前愣头青精神，亲自上阵，却刺杀未遂，白白送了性命。 这也值得。至少可以震慑特务和汉奸，让他们不要太猖狂。如此，孙慕容也会申请离开泉城，调往前线，战死疆场。 能干掉花谷，那就功德圆满。吴克是警务科科长，孙慕容刚晋升为中尉，花谷是日军大佐，科长加中尉去换一个大佐，绝对划算。 但吴克的反应让孙慕容既欣慰，又失望。 从他的眼神之中，能感觉到赵启明的死和他已毫无关系，也就不是红党。时过境迁，当下泉城局势又让吴克失望透顶，由原来热血青年蜕变成软塌塌的虫。 当下也确实叫人感到迷乱。肩负守土保国的第三集团主力不战而走，一些言必称民族大义的官员准备投降，以前打家劫舍的土匪却拉起打鬼子的大旗。人变成了魔，原来的鬼却借道成神，人心越来越叵测，难辨忠奸好坏。 可又能怎样呢？包括心心念想的刺杀花谷，只能放弃，从而遵从上峰意图，借助花谷打入汉奸内部。 这不是什么错。孙慕容是潜伏特工，同时也是军人。服从命令是军人天职，今天能把消息透露给吴克，已经属于擅自行动了。 闲扯两句，孙慕容起身告辞。 吴克仍软软绵绵地半躺在沙发上，手却不自觉地从枪套里拔出了勃朗宁手枪。 这是吴克的配枪，型号1911，口径1143毫米，特点有些笨重，但杀伤力大，稳定可靠。 他是吴克，但不是原来的吴克。 特种学院毕业半年，冬季野外生存训练时，飘起大雪，躲入山洞之中。醒来，回到1937年，民族存亡之际。 孙慕容怀疑的很对，吴克是红党，赵启明是吴克加入组织的领路人，也是唯一上线。但自从赵老师牺牲，吴克与组织失去联系。 吴克肯定不想让花谷活过今天，但又不想让孙慕容知道是他干的。 吴克感觉到了孙慕容的怀疑。正因为孙慕容的怀疑，也让吴克开始怀疑孙慕容的真实身份。 第2章 干掉花谷 天就要黑了。 吴克双手抱膝，蜷缩在墙根下。 他脸上很脏，好像七天七夜没洗过。胡子像一堆乱草，遮住了嘴唇，至少自由生长了半个月。开线的礼帽如同张开了饥饿的嘴，长袍破了两个洞，又像是连穿两个月，看不出原本颜色。 等到三点半，吴克化装成难民，趁左右无人，从后门闪身跳到街上。随后步行来到大观园北牌坊，坐在墙根下，等着花谷。 祥瑞茶馆位于大观园北市场，距离北牌坊八十多米。吴克断定，花谷不会舍近求远，从南牌坊进出大观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吴克向南瞄了一眼，心中着急又兴奋，花谷该出来了。 此时，花谷也很兴奋。 离开泉城时，他心存妄想，不出二十天，华北方面军将势如破竹，踏破黄河天险。 结果严重打脸。山西、淞沪两个方向，华夏军队浴血抵抗。尤其淞沪方向，国军伤亡惨重，但仍不断增兵，迫使华东方面军不得不改变作战计划。 华夏积弱已久，尚能迸发出如此能量，一旦觉醒，化身东方巨龙，那日本就成了虫。花谷不由忧心忡忡。 终究敌强我弱，进入十二月，态势发生重大变化。上海沦陷，得到加强驻华中方面军没有停息，一路到南京城下，攻克国党首府。第三集团军在德县一带抵抗二十余天，也放弃黄河天险。 花谷欣喜若狂，主动请命，于三天前秘密潜回泉城，不久，得到消息，第三集团军将放弃泉城。很快，城中只留下一个师的兵力，也不过是策应主力逃跑，无心恋战。 泉城已是有兵无防，花谷也就肆无忌惮，一边让手下特务准备皇军入城式，一边亲自联络泉城“友好”知名人士，并秘密接见商会汉奸，地点就在祥瑞茶馆。 祥瑞茶馆老板是日本人，自幼在东北长大，八年前化名秦义，来到泉城，经营木材和煤炭生意，既经商也是外围特务。三年前出资经营祥瑞茶馆，成为日本特务秘密联络站点。 下午二楼不招待其他客人，秦义也坐在花谷身边，身后站着花谷的两名随从。还有三个伙计，分立在圆桌旁边，表面上端茶倒水，实则保护花谷安全。 起初，孙慕容还有一丝的冲动，哪怕背负抗命不尊的罪名，想着玉石俱焚。但现在，他一点不想了。就这架势，不等掏出枪来，就会被按住，根本无法动手。 也没想到，之前只跟省府官员与花谷见过两面，却留下很好的印象。 花谷先给众人画了个饼，说皇军会保护好大家的私人财产，也保证大家顺利做生意。他又看着孙慕容：“孙先生年轻有为，却是老朋友了。我希望你不仅要成为商会中流砥柱，也要加入维持会，当副会长，为维护泉城乃至鲁省繁荣尽一份力。” 事到如今，孙慕容装出受宠若惊模样，诚惶诚恐地答应下来。他也表现的和另外七个汉奸一样，卑躬屈膝又高兴不已，好似得了先手，占了先机。 其实他心里十分低落，想着有朝一日，泉城站将被摧毁，他，还有所有袍泽，不投降，就是死。他不会投降，会和站长一样，吞下藏在衣领里的砒霜。 相聊甚欢，直到窗玻璃蒙上暮色，花谷才挥手起身，离开祥瑞茶馆。 外面青石板路上依然行走着红男绿女，仿佛与牌坊两边的难民分属两个世界。 大观园本就是奇葩存在，北市场经营小吃百货茶馆酒楼，南市场不仅影剧院的高雅，也有青楼赌馆的乌烟瘴气。鱼龙混杂，三教九流，自然吸引着众多不知亡国愁的无脑之人。 走在行人之中，花谷仍有些兴奋。用不了几天，泉城以及大半鲁省都将被大日本皇军征服，而眼前的人们就是温顺羔羊，没有任何反抗。 不过，间谍特性，让花谷和随从仍保持警惕，双眼观察着街上每一个人。 走过难民时，花谷和随从也看到了吴克。暮色之中，化装后的吴克完全掩盖了原本的英武帅气，没有引起怀疑。 此时，花谷又在蛇毒心肠，想起另一桩计划。等皇军入城，把这些青壮年统统抓起来，送去日本人经营的厂矿做苦力。没有薪俸，饿不死就行，有病也不给看，不能干活就拉出去活埋掉。反正苦力多的是。 吴克已认出了花谷。身为警务科科长，曾见过花谷，后来又搞到照片，便牢牢记住了他：身高一米六左右，额头宽，下巴窄，招风耳，死鱼眼，还有高鼻梁，厚嘴唇。 梦里都让他跪在黄河岸边，执行枪决！ 吴克扶着墙，缓慢站了起来。 花谷右边随从注意到了吴克，扭脸看了一眼。 吴克却低着头，装有气无力的样子。 待随从扭过头的一瞬间，吴克迅疾从棉袍里抽出已上膛的勃朗宁手枪，举起的同时，打开保险，双手握住，对准花谷和随从，持续扣动扳机。 砰砰砰——三声枪响。 动作之快，连身边难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饥寒交迫，他们也无心关注其它，只求好心人能实施给一毛钱。 间谍的直觉让花谷感到了危险存在，却来不及躲闪，也来不及呼喊，和随从头部几乎同时中弹。 四年半时间的艰苦训练，已让吴克达到指哪打哪的水准。一秒之内击中三个目标，是吴克拿手好戏。今天发挥只能算是基本正常。 干掉花谷，没有停留，手握勃朗宁，吴克撒腿往外跑。同时，双眼还瞄着牌坊之外。 谨慎的花谷在在外面布置了接应特务。蜷缩在墙根时，吴克已注意到了那两个鬼影。 此时，牌坊内外的行人和难民反应过来，惊吓的四散而走，乱成一团。 两个接应特务瞄准吴克，接连开枪。光线不好，距离稍远，吴克又在快速移动，子弹擦身而过。 若不是怕伤及无辜，吴克早已开枪。紧跑两步，找到缝隙，吴克甩手就是两枪。 俩接应特务腹部中弹，左手捂住伤口，半跪在地上，仍向吴克扣动扳机。 吴克立即给俩特务面门各补一枪，让其与花谷结伴，回了东瀛老家。 随即，吴克向东跑入苍茫之中。 花谷死了，势必会引起孙慕容怀疑，必须立即赶回家中，消除所有痕迹。 第3章 他又来了 街上已经乱了套，人们都往远离牌坊的方向跑。只有巡逻士兵，抱着长枪，跑向了牌坊。 向东跑出去三百米，吴克趁乱拦下一辆惊慌失措的黄包车，左手遮脸，右手塞给车夫两毛钱。进入西城门，吴克下车，只留给车夫一个背影。 天色已黑，左右前后瞄了一眼，无人跟踪。吴克小跑着来到榜棚街，开后门，进入院内。 榜棚街，原是莘莘学子乡试张榜的地方。1905年科举废止，榜棚街也就慢慢变成了民居 十年前，爹买下这块地皮，盖上了两层小楼。由于附近有几家棺材铺，哥嫂觉得晦气，不愿过来住。吴克天不怕地不怕，也从不忌讳什么，从警校回到泉城，就搬了过来。 他不是一人，有王妈和小石子两位佣人。另外就是孙慕容，每周至少来两天，二楼有他的卧室。 时局混乱，吴克让王妈和小石子先回家躲避。这两天，除了孙慕容，只有二管家有福早晚过来照应。老爹留下他照看老宅和商铺、仓库，等生意开张，就是大掌柜。 有福过来给壁炉生火后，又回了老宅。偌大院子，除了吴克，没有了其他人。 来到墙外壁炉火门旁，打开火门。劈柴烧的正旺，灼热扑面而来。吴克迅疾脱下破旧衣服，扯下假胡子，打开火门，塞了进去。 跑步来到浴室，往浴缸放水。热水放的少，凉水放的多。放水这当口，吴克从过道跑回客厅，拆枪，擦枪，装枪，又压满子弹。从卧室拿起睡衣，跑进浴室，迅速脱掉内衣，先在浴盆旁边，洗去头上脸上油腻。 这是吴克用泥土、炉灰，加少量水和豆油混合而成的“化妆品”，仔细擦在脸上，装出苦相，再换上去年当刑侦警员蹲守时的破旧衣服，就成了活脱脱难民。 洗去油腻，立即趟进浴盆，拿起茉莉香皂，浑身上下洗上一遍，出来冲洗干净。 随即吴克穿上毛绒睡衣，来到客厅。烛光中，拿出一瓶白兰地和玻璃杯，打开来，放在沙发旁边小圆桌上。 将烛台放在温暖的墙边，低头倒上一杯酒，将高脚杯端在手上，琥珀颜色的酒液在杯中轻轻晃动，散发着淡淡香气。吴克一口喝掉，再倒上，又猛喝一杯。然后，拿起《三国志》，惬意地靠墙半躺着坐下。 吴克轻舒一口气，拢一下还未干透头发，悠闲地点上一支烟。 估计孙慕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但就是现在出现在面前，也发现不了什么了。 难道孙慕容真有其他身份？想想真叫人啼笑皆非。 哥俩相差一岁，从小形影不离，而且顽劣淘气又荒诞不经，经常遭到老爹和姑父双打。 吴克两个哥哥，孙慕容一个哥，三个哥哥不仅不劝，反而合起伙在一旁添油加醋，说他俩又向课桌上撒尿，揪了哪个姑娘的辫子，偷吃供桌上果子，还在供桌下撒尿—— 本来只打十下，立即成倍往上翻。 如此之下，哥俩比自己亲哥还亲近，也越来越反叛。在一起舞枪弄棒，孙慕容立志做江湖好汉，脚踢黄河两岸，拳打泰山东西。吴克更多的还是想做领兵打仗的将军。 孙慕容十八岁那年，情窦大开，却又盛开一朵奇葩之花。泉城大家闺秀如云，美女众多，可他偏偏就喜欢上大观园昌乐门李媛媛，还非要为其赎身。 昌乐门属于泉城青帮，二当家知道吴家钱多，把价格提高到十倍。还故意刁难责打李媛媛，让孙慕容赶紧出钱赎人。 哥俩没那么多，又不敢给家里要。气不过，带人与之火拼。又岂是青帮对手？结果险些误了卿卿性命，躺在床上半月不能生活自理。 此仇不报非君子，尤其吴克，还咬破食指，写下报仇两字。 但青帮是江湖界的百年老字号。与之相比，哥俩就是无根浮萍，若以江湖之道还治江湖之身，压根不可能。于是两人决定以正压邪，并商量好，回校苦读，然后一个考军校，一个考警校，到时军警联合，彻底除掉泉城青帮的根。 第二年，两人竟然如愿以偿。孙慕容拿着某大员推荐信，考入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吴克则拿到浙省警官学校录取通知书。 而回校苦读一年，因为赵启明，吴克心境有了变化。赵启明知识渊博，又会打篮球，充满阳光。吴克也似乎在漫漫长夜看到一盏明灯，不再把目标局限在泉城青帮。 进入警校不久，党务调查处（中统前身）看中吴克。官长连拉拢带逼迫，让他加入调查处，成为秘密成员。但吴克越来越觉得赵启明说的对。警校毕业，他向赵启明坦露心声，从此拥有双重秘密身份。 自己亲身经历，让吴克也开始怀疑孙慕容有特殊身份，而且有可能是力行社社员。 事实上，因为机灵聪明，警校第二年，力行社也找过吴克。因为已加入调查处，吴克拒绝了。调查处上峰还为此抱怨，力行社手伸的太长，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浙省警校，都成为他们招收骨干的秘密基地。 军校三年，孙慕容已读一年零九个月。原因是和同学打架，用刺刀捅了人家肚子。同学没死，孙慕容被关了仨月，并开除军籍。 以前孙慕容和吴克都是这种拼命三郎的性格。回到泉城，孙慕容又痛哭流涕，说自己一时冲动。当时，吴克曾没有丝毫怀疑。 现在想想，如果孙慕容加入力行社，可能是因为鲁省态势复杂，为隐蔽孙慕容身份，故意而为之。 前几年韩复榘左右摇摆，几欲脱离南京控制。省党部主任兼鲁省党务调查室主任被刺杀，其手下行动队队长竟然成为怀疑对象，被关进省城监狱。南京方面出面求情，还是死于狱中。此后，党务调查处和力行社改派秘密人员来泉城，其中就包括吴克。 回到泉城，从不想做生意的孙慕容开始帮家里管理工厂，推销产品。性情也为之大变，结交泉城军地高层官员，还夜夜欢歌，并与李媛媛继续保持暧昧关系。 吴克也曾为孙慕容的行为感到迷惑，后来想想，可能是被军校开除，受了刺激，才变得如此。 但如果是力行社秘密社员，如此举动就正常不过，也都可以解释了。为获取省府和第三路军（抗战全面爆发，改编为第三集团军）情报，必须结交泉城高层人员，同时需要借助纸醉金迷，来隐藏自己。 因为职责所在，孙慕容也想干掉花谷，所以今天故意透露消息，可能是借刀杀人。这个伎俩很叫人恼火。 不过，吴克并不小肚鸡肠，反倒有些欣慰。孙慕容投靠花谷就是汉奸，而若是国党特务，至少还有一颗民族心。作为亲表弟，吴克肯定不希望孙慕容成为汉奸。 而且，吴克也想劝说孙慕容，让他真心为抗战服务。最好哥俩并肩战斗，去一线打鬼子，毕竟，孙慕容读了两年军校。 现在还只是直觉和猜测，没有直接证据说明孙慕容就是力行社。 但越想，吴克越哭笑不得。身为地下组织人员，却找不到组织，是走是留，主意难定，还要和表哥互相猜来猜去。 这叫什么事啊，刚穿越过来，就陷入一团解不开的乱麻之中。 大门响了。安静的夜里，声音很清晰。 第4章 戏精上身 花谷离开祥瑞茶馆后，孙慕容等人并没走，又要了两壶雨前毛尖，围坐在一起。花谷给他们了希望，也留下了任务，让他们做好欢迎皇军入城和成立新商会准备，而且是立即马上准备。 加上孙慕容，一共七个人，都很兴奋，呜呜喳喳，说个不停。但孙慕容知道，花谷没那么好心，日军占领泉城，会给他们一些利润，但大头还会被鬼子巧取豪夺。 但也只能装出很高兴的样子，毕竟花谷还点名让他加入维持会。说不定还有机会干掉花谷，哪怕杀身成仁。 飘着清香的茶刚倒入碗中，听到清脆响声，像过年时儿童放的小鞭炮。其他六人正沉浸于热烈之中，完全没在意。 过了四五秒钟，又听到清脆响声。孙慕容不仅断定是手枪动静，而且还有勃朗宁。 吴克配枪就是勃朗宁。 一时间，孙慕容不知是惊还是喜。 这次，商会同仁也听到了。不过，这两天城内到处有打砸抢的骚乱，大兵和警察胡乱地放枪进行弹压，听到枪声不足为奇。 这六个汉奸也把花谷当成了神。既然是神，就没人敢动他。 等了十几秒钟，没有了枪声，也就安静下来，继续商讨。 孙慕容也耐住性子，端起碗来喝茶。 两分钟后，听得楼下一阵慌乱。几个汉奸紧张了，赶紧下楼询问情况。结果消息让他们心里像引爆了重磅炸弹，心肝肺都飞出体外，个个目瞪口呆。 听到枪声，秦义派伙计过去查看，却带回炸雷消息：花谷死了！ 秦义没有经过专门培训，算是业余的间谍，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慌乱一阵，才想着去把花谷尸体抢运走。 商会汉奸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他们出门，向南而去。唯有孙慕容，犹豫一下，跟在秦义后面，又装出极为震惊，颤抖着声音问：“知道是谁干的吗？” 打探消息的伙计摇头：“不知道，都跑了。” 孙慕容放心下来。 没走几步，抬头看见一群士兵跑进北牌坊，在暮色里影影晃晃。孙慕容一把拽住秦义：“回去，赶紧关门上锁，你也离开这里，留下俩人继续打探消息。” 秦义慌不迭地点头，和孙慕容掉头往回走。 孙慕容已大概猜出秦义身份，而且行刺花谷的人跑了，他大概率能继续潜伏，所以和秦义搞好关系或许会有用处。 又叮嘱秦义两句，孙慕容径直走向南牌坊。 走出大观园南牌坊，六位同仁早没了人影，也没找到黄包车。枪响过后，黄包车都避之不及，躲得远远的。 向东走了四百米，才遇到一辆。孙慕容上车，直接赶往吴克家中。 花谷嗝屁了，孙慕容异常兴奋，剩下的就是甄别吴克身份。可这家伙从小就喜欢抵赖，偷哥哥们的东西，只要不是人赃俱在，打死都不会承认。 现在就抓住他的证据，再问问他，到底搭错了哪根筋，竟然成了红党！ 查清楚吴克身份，并不是想害他，而是想让他改头换面，加入力行社。哥俩齐心，合力断金。 天已黑，因为灯火管制，路灯不亮，即便孙慕容加了钱，车夫也没敢全速往前跑。 当孙慕容拿出钥匙，打开大门，走过院子，推开客厅门时，吴克正半躺在沙发上，看着手里的《三国志》。面前小桌上放着白兰地和酒杯，还有雪茄和哈德门两种香烟。烟和酒之间，是吴克的九成新勃朗宁。 这混蛋毫发无损，孙慕容感到欣慰。可你小子装的还挺像，孙慕容又非常生气，恨不得上前给他一个肿眼泡！ 吴克却淡定地抬起头，斜眼看着他。 自从孙慕容进门，吴克就感觉到一股气场向他逼来。不过，吴克装傻卖呆地避开了。现在也到了瞒天过海，看演技时候了，吴克问：“谈的怎样？” 还问谈的怎样？人都被你送回老家了。孙慕容就认定是吴克干的，咬着牙，却又挤出笑容：“挺好。” 接着，孙慕容坐在沙发上，拿起桌上勃朗宁。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还把枪口靠近鼻子，偷偷吸了口气。 吴克知道，孙慕容在检查勃朗宁有没有击发过，不仅装作毫不知情，还一顿讥讽：“好个屁，就跟丢了一万块钱似的，看来热脸贴了冷屁股，人家花谷没把你当回事。” 孙慕容没工夫搭理吴克。枪管和枪膛已被吴克擦拭过，闻不到火药味。而且，从手枪重量上可以感觉得出，弹夹里装满八发子弹。 孙慕容放下勃朗宁，装作无意地问：“下午你没出去？” “出去了。” “几点到几点？” “大概四点，我没注意，在家闷得慌，不是——”吴克猛然挺直腰杆，放下书，瞪着孙慕容：“你什么意思？” “随便问问。”孙慕容看一眼吴克，站起来，向外走去。 吴克装作傻傻地看着孙慕容背影，大声问道：“你抽什么风？” “上厕所。”孙慕容答应一声，走出客厅。 几秒钟后，却听到浴室的门响。精明的孙慕容去查看浴室。 “你能看出个鸡毛！”吴克偷偷在笑。 没有受过专门特工培训，但经过侦察与反侦察训练，吴克变得心细如发。既然防备孙慕容会来，也就做好了充分准备。 浴室没有和壁炉相连通，有些冷，屋子里忽然放了热水，会雾气腾腾。所以，吴克热水放的少，凉水放的多。 孙慕容已怀疑吴克已在提防着他，但没想到吴克做的这么仔细。他煞有介事地拿出打火机，啪地点燃，照亮浴室。空气很透明，看不出雾气。木质花格窗上的玻璃，也没水汽。 吴克要么没洗澡，要么洗澡，但已过去一段时间，雾气已经散去。但刚才看着吴克头发和脸，明明洗过了澡。 孙慕容不死心，低头看浴盆。一盆子水。弯下腰，探出食指，试了一下水温。水有些凉，还略带着香皂的润滑。 确实洗过澡了。 熄灭打火机，重新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孙慕容看着吴克。 吴克也诧异地看着孙慕容：“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孙慕容拿起一支雪茄，打火机点着，抽了一口，又看着白兰地。酒已少了四分之一，杯子也是空的。 虽然孙慕容路上耽误了功夫，但距离大观园至少3里路，吴克还洗了澡喝过酒，从时间上推断，吴克似乎不具备杀死花谷的条件。 但不等于吴克没有干。这家伙聪明的很，如果干了，会用一切手段来掩饰自己。孙慕容对吴克进行最后的试探：“花谷死了。” 说完，孙慕容紧盯着吴克眼睛。烛光柔和，也能看的清吴克任何反应。 第5章 走还是不走 吴克早已做好了充分准备，惊讶的脸颊抽了两下，又眯起眼，歪头看着孙慕容：“你说什么？” 孙慕容神情十分严肃：“花谷被人打死了。” 吴克在心里笑了，这事我比你知道的早，却又装作非常震惊：“保密处干的？” 好家伙，这就开始甩锅了！孙慕容摇摇头：“应该不是。” “你没在现场？” “我还在茶馆。” “现场不在茶馆？” “北牌坊，估计花谷刚走到那儿，杀手就开了枪。” “那就不是保密处干的，他们肯定想要活口，不会直接下死手。” 起初以为吴克说起保密处，是为了给自己解脱。没想到，吴克直接否定了保密处，分析的还很有道理。 那你给我来这个弯弯绕干什么？孙慕容恨不得去厨房拿剁骨头的斧子，敲开吴克脑壳，看看他脑子里到底想的什么？但他装作赞同地点点头：“不愧刑侦出身，说的有道理。” 吴克摆摆手，松了一口气：“你也不用着急，估计花谷手里没你的名单，应该安全。但是，你参加了密会，是重点怀疑对象，日军特务会彻查到底，你要小心了。” “我怕个鬼。”孙慕容嘴很硬。 吴克却忽然像明白了什么，不再正眼看孙慕容，冰冷地说：“你可以走了，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见到你。” 孙慕容明白吴克已感觉出在怀疑他，还是装作吃惊地问：“怎么了？” 吴克拿起《三国志》，低声说道：“徐州失守，关羽被俘，曹操劝降，关羽说，吾受刘将军厚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结义兄弟尚且如此，我俩是亲表兄弟，还如此猜疑，叫人心寒。” 都旁征博引了，再不承认怀疑吴克，会让他更加怀疑，孙慕容赶紧解释：“我是担心——” “不要说了。”吴克没正眼看孙慕容：“请您双手抱膝，以圆润的旋转姿势，离开这里。” 孙慕容先眨眨眼，又立即瞪起眼：“你让谁滚？” 吴克毫不相让：“还有其他人吗？” 就是吴克干死了花谷又如何，那也是为国除害，而且孙慕容最终目的，是把吴克策反过来，于是声音柔和很多：“没完了？” “对，没完了，实话告诉你，就是我拧断了花谷的脖子，你怎么着？”说着，吴克欠身，拿过哈德门香烟，抽出一根，烟盒又狠狠地丢在茶几上。 已经把吴克逼出那种混不吝的劲头，孙慕容赶紧面带微笑，还殷勤地给吴克点烟：“花谷手下都不白给，哥怕你一时冲动，再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舅舅交代？” 说的似乎道理，毕竟是自己亲表哥，肯定担心自己安危。吴克还是哼了一声，抽口烟，狠狠地吐出来：“杀了花谷对我有什么好处？狗日的局长副局长都想着要么逃走，要么投降，害的老子都不知道是走，还是留。” 孙慕容嘿嘿笑了：“是，是，我想多了，可谁让你干过不要命的荒唐事。” 吴克真干过，说不上荒唐，但真的舍命。 去年十二月，吴克还只是刚提拔的刑侦小组长，跟随副局长熊唔德去东郊剿灭黑龙帮。黑龙帮依仗背后有日本商人支持，走私烟土，打闷棍绑票，无恶不作。他们手里有家伙，还挺硬，躲在仓库负隅顽抗，并准备以机枪开道，向外突围，然后跑路。 警员们怕死，撅着屁股不敢动。吴克火了，先甩出去两颗手榴弹，炸翻机枪手。接着举起花机关，冒着硝烟，冲进仓库，一阵突突。黑龙帮的人怕了，扔掉枪，大喊投降。吴克仍未收手，直搂完四个弹夹。仓库之内尸体横七倒八，受伤的一片哀嚎。 此事又经过加工，夸大其词，变成黑帮人员誓死不降，吴克率先冲进仓库，并战斗到底。看过报告，韩复榘哈哈大笑：“这小子有种，乃警员之楷模，给他连升三级，赏金条十根！” 事后，孙慕容却差点找吴克打架：就那一群下三滥的货，值得你舍命？ 现在孙慕容又提及此事，吴克撇撇嘴：“青龙帮一群乌合之众，怎能和花谷比？你还是滚，贪财好色也就罢了，脑袋也变成一团浆糊，变得不灵光！” 一顿讽刺加挖苦，却让孙慕容变得迷惑，难道真不是吴克干的？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吴克透露给了自己人，而自己没去。反正勃朗宁手枪比较常见。 孙慕容这么想着，拿起酒瓶，对着瓶嘴狠狠灌了两口，又装作叹息一声：“到底是谁干的呢？老子刚铺好的路，就一枪给干断了。” 吴克抬头，分析一番。除保密处，泉城还有力行社和红党，甚至是党务调查处的特工。但从他从警两年经验来说，泉城红党从未搞过暗杀活动。党务调查处更是马尾提豆腐，完全提不起来。倒是力行社，手脚不干净，总喜欢偷鸡摸狗，上不了台面。 吴克是故意骂力行社，还注意着孙慕容反应：折腾我半天，现在该折腾折腾你了！ 孙慕容听了很刺耳，感觉吴克好像是在反击。不过，吴克说的也是事实，只好装作相信：“可能你说的是对的。” 吴克从孙慕容眼睛里看出一丝别样的东西，心里更是明白了七八分，估计孙慕容就是力行社了。他小声说：“那你要悠着点了。在他们眼里，汉奸比皇军还可恨。” 不光是力行社，估计在国人眼里都是这样，汉奸比鬼子可恨。孙慕容又喝了一口酒，小声说：“我只是生意人，不管哪个社，什么主义，还不叫人赚钱养家？” 话说的有道理，没有破绽。吴克心里笑笑，不再说话。孙慕容起身告辞。 孙慕容须赶紧通知通讯站长付仲平。这是大事，鬼子特务会针对所有怀疑目标，进行疯狂报复，而且有可能今晚就开始行动。 走到客厅门口，孙慕容忽然转身：“你走，还是不走？” 这话又戳中了吴克心窝。可没时间多想，孙慕容正看着他。吴克双眼露出迷离和不舍：“我走了，就剩你一个人了，再给我两天时间，好好想想。” 孙慕容点点头，转身走了。其实他最大的愿望是让吴克留下来，并加入力行社。 哥俩生一起生，死一起死。 第6章 回去不的从前 听到大门动静，吴克没有动，而是低头装作继续看书。 眼在纸上，却一个字也读不下去。 是啊，走，还是不走？吴克像站在十字路口，矛盾又纠结。 想留，联系不到自己同志。想走，又想着赵启明曾经说过的话。 或许是赵启明有了预感，六月底专门和吴克接了一次头。那次说了很多，但中心就是一句话：只要没有暴露，不管遇到多大困难，就继续潜伏。 而以吴克自己想法，还是想出城杀鬼子。 当复仇的子弹打入花谷脑袋之时，那种感觉，无与伦比。如果出城而去，驰骋山林平原，转战河流湖泊，横枪立马杀这些畜生，该是何等快意—— 想想手心都痒痒！ 而在今天之前，吴克还想过，一旦出城，两个月之内必须干死一百个鬼子，把他们头盔摆在黄河岸边，以祭奠赵老师和他的家人。 这个想法依然存在。杀了花谷，仍不解恨，因为他们手段卑劣，害了赵老师全家。更因为他们是侵略者，畜生不如，应该全部斩尽杀绝！ 既然如此，就再等两天，若鬼子进入泉城，仍联系不到自己同志，那就真成了断线风筝，掉队孤雁，到时再走也不迟。 至于党务调查处，上线已转达上峰意思，效忠党国，继续潜伏。但吴克压根没当回事，老子说走就走。 有了主意，又大仇得报，吴克真想燃上三炷香，告慰赵老师在天之灵，并汇报自己想法。 但担心孙慕容再杀回马枪，还是忍住了。已引起孙慕容的怀疑，还是要小心为上。出城之前，再和孙慕容好好聊聊。 孙慕容没有回来，正走在漆黑的夜里。 半小时后，他敲开位于纬二路上的福隆家具店的门，见到通讯站站长付仲平。 付仲平，鲁省新泰人，今年三十二岁。黄埔七期毕业后，被派往江西“剿匪”战场。其作战勇猛，但所属部队就是打不过红军。 1935年，荣升营长，却产生厌战情绪。正好被力行社看中，遂以作战不利革职查办，被秘密派往泉城，以家具商身份潜伏于泉城，并担任情报组组长。 那时鲁省形势也岌岌可危。韩复榘在日本人蛊惑下，几欲要宣布鲁省独立，险些对泉城党务调查室和力行社痛下杀手，幸而手下师长孙桐萱等人反对而胎死腹中。而那一年，韩复榘被南京擢升为二级陆军上将。 受命于危难之际，又亲身经历韩被日本和南京极力拉拢，也就养成保守不激进作风。 今年九月，上任站长撤离泉城，付仲平继任。论能力，付仲平不算力行社里的精英，但又与其他特务不太一样，不图私利，真心效忠党国。 让孙慕容进门，关门，上楼，又关闭房间门，付仲平才小声问：“有情况？” “花谷被打死了。”孙慕容脸上不知是兴奋，还是担心。 “知道谁干的吗？”付仲平脸上只有吃惊。 孙慕容摇了摇头：“现在不知道了。” “什么意思？”付仲平更为吃惊。 孙慕容知道，如果说了前后经过，付仲平肯定会生气，也可能因为他的自作主张，从此不再信任他。没有办法，因为心里的忠诚，他必须实话实说。 低声，把情况全部告知了付仲平，最后请求处分。 付仲平先没说话，而是点燃一支烟，狠狠抽了两口。 孙慕容有些忐忑地看着付仲平。 对于孙慕容的自作主张，付仲平当然很生气。他本就不愿太过冒险。现在半公开身份的兄弟被迫撤离，泉城站只剩下六人，急需上峰补充和就地发展社员，实力也不允许有所行动。 但孙慕容太过冒进，做法又很幼稚。如果吴克真是红党，九成以上也开始怀疑孙慕容身份。 不过，付仲平还是有些欣慰。孙慕容积极作为，又敢作敢当，就这一点来说，已算的上不可多得的人才。 还有，不管是谁干的，也不管与孙慕容、吴克有没有关系，花谷死了，就是重大胜利。那可是一条长着狐狸脑袋的毒蛇，也是浑身长满鳞甲的恶魔。 已经发生了，处分也没用，何况现在又是用人之际。看着孙慕容表情，也已经意识到自己错了，只能为以后做打算。付仲平很器重孙慕容，也为他担心：“如果吴克是红党还好一些，没打跑鬼子之前，他不会对你有威胁，但如果他留下成了汉奸，你可就危险了。” “如果是他害我，我认了。” 孙慕容说的是实话。他可以让吴克去冒险，反过来，吴克出卖了他，也只能认了，谁让他是自己亲表弟，还能两肋插刀。 “糊涂啊，你！”付仲平真的生气了，手都在颤抖：“一个特工人员，怎能被亲情所束缚？” 孙慕容低下了头。其实走出榜棚街，孙慕容就知道自己错了。他想建功立业，所以迫切地想干掉花谷这只拦路虎，再加上要甄别吴克身份，让他乱了心智，过于急切。 “你真的让我很失望！”付仲平又重重地说道。 孙慕容抬起头来，双眼冒出了光：“站长，我向您保证，以后不会了，而且不管是吴克是红党，还是当汉奸，我都能把他拉过来，效命于我们泉城站。” 付仲平却摇摇头：“我劝你暂时放下这个想法，操之过急，估计会适得其反，而且还需甄别吴克身份。” 孙慕容聪明的智商重又占领高地，立即明白付仲平的意思。估计吴克对他已经起了疑心，首先要做的，就是解除他的怀疑。不然，误会加深，会逼着吴克越走越远。还有，现在连付仲平都在怀疑吴克身份，那还是小心为上。 果真，付仲平又提醒说：“现在暂时不要再调查吴克身份，就跟以前一样，保持住你们良好的关系，并争取让他留下来，如果继续留在警局最好，能掩护你。” 吴克留在警局，那就是汉奸，确实能起到掩护孙慕容的作用。同时，即便吴克是红党，到时也要拿枪顶着他的脑袋，让他加入力行社。这家伙身上有那么一股灵气，能成为得力助手。 孙慕容点头说明白。 “吴克不是重点，花谷死了，日军马上进城，他们会全面搜寻杀手，你参加了密会，是重点怀疑人员。”说着，付仲平看了一眼孙慕容。 孙慕容又点点头：“明白，我会小心，而且我想能不能通过其它手段，把特务的目标转移到泉城红党身上？” 这是好办法。但现在是统一战线，万一消息泄露，会被扣上破坏抗战的罪名。付仲平未置可否地说：“如果做的不够缜密，还不如不做。” 以付仲平又劝孙慕容先安心潜伏，先保证自己安全，渡过被特务怀疑的难关。 孙慕容点点头。他理解付仲平苦心。 现在不同于韩复榘主政鲁省时期。虽然韩蒋之间有矛盾，再怎么说，韩也是国府下面的省主席，表面上必须服从南京，不敢乱来，充其量搞点卑劣手段，用金钱美色进行拉拢，拉拢不过来，顶多暗里杀那么几个。 待鬼子进城，那就是你死我活，容不得半点差池。 对于特务的怀疑，孙慕容有办法对付，也就是什么也不做，随便调查。 付仲平不想有所行动，但泉城站也不能毫无作为，当缩头乌龟，尤其要为以后做好打算。付仲平给孙慕容布置了任务，尽快摸清鬼子鲁省维持会会长人选，并及早做出应对预案。 孙慕容领命，辞别付仲平，离开了家具店。 本想回榜棚街，再去看一眼吴克。但孙慕容还是否决了这个念头。且不说已引起吴克的怀疑，也不管吴克是不是红党，自己身份已经有了变化，仅此一点，哥俩再回不到从前的那种彼此近乎透明的关系了。 第7章 你就留下 五点半，天还没亮，起风了，吹得窗户呼呼作响。 吴克起床，穿上单衣，还有最近两年流行的“陈嘉庚”胶鞋，来到前院。 晨曦中，先来一阵原地高抬腿跑步。 开始很冷，像连吃了五根冰激凌。活动开了，身上开始发热。十五分钟后，接着一通军体拳，擒拿拳。训练量不够，跑到后院，拎起三十斤的两个石锁，连举一百五十下。 仍觉得不过瘾，趴在地上，一口气两百个俯卧撑，这才冒着汗珠，哈着白气，回到卧室。 已是早上七点二十。刚换上衣服，准备出去吃早饭，忽然听到大门开锁的声音。原以为是有福来了，却不想又是孙慕容，手里拎着食盒。 “刘家油条铺关门了，我让刘师傅给你做了早饭，趁热吃。” 孙慕容很会享受，即便家里就他一人，还是把厨师留在家里，专供他一人。吴克很随意，天天早上去刘家油条铺吃早餐。 此时，两人又成了亲密无间的表兄弟，仿佛昨天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但终究是发生了，孙慕容又坦然地给出了解释。 他现在最大希望就是保全两家财产，所以也非常希望吴克留下。当然，吴克决意要走，他也不拦着。还会把吴克老爹留下的钱交给吴克。 “一共十三万六千元。”孙慕容说：“你想带走，就带走，想留下投资，我会给你分红，当然，你让我还给舅舅，那也可以。” 吴克第一次听说老爹给他留下了钱，还是一笔巨款。 孙慕容解释说：“这是你的股份和分红，舅舅担心你花钱大手大脚，就没给你说，让我替你保管着，想着危急的时候，能救你一命。” 吴克明白了。战火纷乱，此一别或许九死一生，难与家人再相见。这些钱属于吴克，老爹也就给他留了下来。 即便出城打鬼子，这些钱带着也不方便，还不如先寄存在孙慕容这里。等加入抗日游击队，再一点一点取出来，先拉起一支抗日队伍，等壮大后，挑选队员，组建特战分队，直接打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部。 不怕孙慕容不给，就拿花谷的事要挟他，说他故意走漏消息。当然，这不是害孙慕容，而是在帮他。鬼子必定投降，而国党也难逃失败，到时说孙慕容暗中支持八路军游击队，属于立功行为。 “就当做投资。”吴克抬头，又笑嘻嘻地问：“你还回家吗？” “你有事吗？”孙慕容问。 “我想去警局告假，以后不上班了，你让人给我送饭呗。”吴克一脸笑嘻嘻。 “我就欠你的！”孙慕容冲吴克撇撇嘴，左右拉了拉皮手套，转身走了。 吴克冲孙慕容背影笑了笑：“别忘了。” 早餐有羊肉包子，牛肉羹，还有四个小菜。正吃的满嘴流油，有福来了。进门就嘟嘟囔囔，说昨夜老宅进了贼，还不止一拨，害的一夜没睡好觉。 得益于吴克从警局传出来的名声，之前八九个月时间，家里没遭过贼。 当上警务科科长，吴克更加心狠手辣。督察二分局抓了五个人贩子，吴克下令把人贩子绑在大街上示众。老百姓恨死了人贩子，蜂拥而上。几分钟后，五个人贩子被活活打死。二局局长慌了神，问吴克怎么办。吴克毫不在乎：“没事，记我账上。” 此后，但凡吴克督察的案件，只要遇到坏蛋，不死也要脱层皮。就是遇到一般百姓，也吹胡子瞪眼，恶煞一般。 加上剿灭黑龙帮的“出色”表现，泉城青帮听到吴克名字，都心生忌惮。他们之间有一顿暴揍的仇恨，也听说吴克已盯上青帮。 但无奈，吴克是韩复榘表扬过的警局红人，孙慕容又与泉城军界混的厮熟，与师长团长以兄弟相称，只能避其锋芒，严加管束帮内兄弟。 从此吴孙两家没人敢招惹，就连小偷也绕着走。 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这段时间达官贵人跑的太多，留下的人们把粮食和钱看的比命都金贵，搞得小偷没辙，不得已铤而走险，偷到吴家。 “你的手枪呢？”吴克问有福。 “就这破玩意，还没个屁响，根本唬不住那些贼！”有福掏出了还没他巴掌大的花口撸子。 吴克笑了，这玩意的确貌不惊人，适合女性。家里还有四把长枪，但都被有福分派给看护店铺的伙计。 “你有个头大的，给我一把。”有福说。 有福说的是盒子炮，也叫驳壳枪，威力大，还能连发。吴克有两把，崭新的进口货，枪面冒着幽幽蓝光。 既然有福张口，吴克也不吝啬。回到卧室，从保险柜里取出一把盒子炮，连带四个子弹夹，都给了有福。 沉甸甸拿在手里，有福脸上露出笑容：“三少爷，要我说，你就留下，也别干什么破差事了，就和表少爷一起做生意。” “那你呢？”吴克问。 “我给您打下手啊，还是二掌柜。”老爹临走时有交代，如果生意重新开张，不让吴克过问，而是有福当大掌柜，全权负责生意。有福不仅忠实可靠，聪明机灵，也有自知之明。 “我暂时还没这个想法，再说，我爹也不想让我瞎掺和生意上的事。”吴克又吞下半拉包子，擦擦手，教有福怎么用驳壳枪。 有福也不再多问。 以前有福家里穷，全家冬天就一条棉裤，有福曾在床上赖了两个月，多年都没出门。幸亏吴家老爷收留，当了伙计。此后老爷见他聪明伶俐，手脚勤快，就带在身边，教他读书识字。再往后，又发现他本分忠实，不仅给他说媒娶亲，还成为二掌柜，独当一面。 若不是吴家，自己恐怕早都饿死了。眼下只有忠人之事，竭尽全力报答吴家。三少爷仍不想操心生意上的事，那就自己尽全力去做好管好。 学了好几遍，有福知道怎么使用驳壳枪。吴克不放心，又叮嘱说，这枪后坐力很大，用的时候注意。 有福点头记下，又想起这么大的院子，不能没有人，想把王妈和小凳子都叫过来。 自己不知道是走还是留，吴克挥手：“先等等。” 已是八点，该去警局签到了。吴克走进卧室，换上警服和皮鞋，插好手枪，穿上警大衣，走出了家门。 省会警察局离家不远，中间只隔三条街。所以吴克有车也不开，要么步行，要么骑自行车。 孙慕容多次劝他，你得罪那么多人，搞不好有人在你背后扔砖头，还是开车。 吴克压根不当回事，想报复我，就让他放马过来，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如此混不吝，又如此骄横下手重，吴克不得已而为之。想在当下泉城警界立足，并不被人怀疑红党身份，只能采取极端手段。 尤其赵老师失踪并暴露身份后，除了孙慕容，也有人盯上了他。此人还是吴克的顶头上司，省会警察局局长。 所以吴克只能装作叫人觉得他有些混不吝，而且只专注警务，与红党完全不搭界。 本主潜伏两年，还如此用心，如果这么走了，有点可惜。吴克仍心有纠结，左右为难。 第8章 风中的凌乱 晃晃悠悠，吴克来到芙蓉街口，扭脸，看了一眼生活书店。 前天中午，吴克在店里买了一本书，付钱时尝试着问店主人：“先生，您知道哪里卖缅甸香料吗？” 两天时间，吴克第三次说出接头暗号。如果知道接头暗号，会尽量用外地口音回答：“知道，先生，我还知道卖象牙的地方。” 然后，还有两句。 而店主人回答和前面两位同志大致相像：“对不起先生，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吴克说声谢谢，转身离去。泉城之内，估计特务比骗子还多，即便主动说出是自己人，无凭无据，人家也不会相信。 昨天书店还在营业，但今天吴克看到了门上的锁想。往常这个时候，书店已经开门。 店主人或许有事，耽误了，也可能已经撤离了，也可能——吴克的心不由猛然一沉，也可能像半年前赵启明老师一样，惨遭鬼子特务毒手。 不敢在想，迈步向前，直走过中西医院大门，才停下脚步。 天上阳光无力，街上行人匆匆。巡逻士兵更像一群受过惊吓的仓鼠，缩着脖子，慌乱走过。几张宣传抗日的传单，也或许是特务偷偷洒的劝降信，粉的白的两种颜色，像附着游离的魂，随风飘向空中，飞舞一阵，又落在街边行人脚下。 眼下泉城即将落入日寇之手，再联系不上自己同志，那真就成了断线风筝，掉队孤雁。 微微叹口气，吴克掏出了烟。 风很大，背对风向，大衣挡着，划着洋火，又赶紧捂住，才点燃。抽一口，抬起头来，眼前仍一片迷离。 忽然觉得背后有人，吴克蓦然回头。 是一个老叫花子，足有一尺长又脏的能掉头皮屑的头发，即便风大，也能闻到身上破烂衣服的臭气，脸脏的更不像样，已看不出丁点肤色。 仔细看一眼叫花子，吴克不由连打两个冷颤，好像又穿越到另外一个世界，那里叫冥界。 面前叫花子很像赵启明！ 吴克刚要说话，只见刑侦二组组长郑三像鬼一样，从街口闪出来，又顶着风，捂着帽子，疾步跑过来。 老叫花子也低头弯腰，蹒跚着走了。 吴克看着老叫花子背影，心里仍在发抖。 又一阵风呼啸而来，席卷起街边碎纸片和残存的落叶，在不远处的街口形成了小涡旋，向上翻滚着。仿佛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使劲搅动着空气。 吴克又激灵两下，仿佛刚刚做了一个梦。 郑三已经跑到身边，大口喘着气：“你怎么还在这里站着，赶紧回警局，猪头发火了。” 猪头是兄弟们对副局长熊唔德的爱称。郑三和二组副组长赵五是吴克死党。 “谁惹着他老人家了？”吴克问。 “昨天下午局长跑了。”郑三拉着吴克，往警局走。 吴克很吃惊：“他不是想投降吗？” 郑三撇撇嘴：“谁知道呢，说不定还是猪头搞的鬼，劝他赶紧走。” “那熊局长应该高兴才是。”吴克知道，熊唔德也想投降，还想拉着吴克一起。 “唉！”郑三叹口气，才说：“听说局长走了，很多警员都不来上班了，猪头能不急眼？” 泉城有城无防，警局也乱成一锅粥。省府大员们跑了，局长和副局长都有降敌之心，不再过问警务，却暗地里拉拢自己兄弟，和他们一起投降。 吴克自然也是被拉拢对象，还是熊唔德的人。吴克表面上答应了，所以每天来警局“打卡”，随后就可以离开。不打卡又不请假，不管是谁，熊唔德就会派人去家里调查，到底怎么回事。 都这时候了，前途未卜，甚至听说南京百姓都惨遭鬼子屠杀。等鬼子进了泉城，也不知道是死还是活，谁还能安心上班？ 吴克无所谓：“少就少了，反正也没什么屁事，我签过到，也要出去。” “别啊，刚才猪头还找你呢。”郑三又想起什么，拉住吴克胳膊，低声说：“你还是留下，猪头除了两个把兄弟，就对你好，往后也能照着我和赵五。” 郑三和赵五除了当警察，什么也不会，留在城里或者跑出去，不是冻死就是饿死，所以跟着熊唔德投降。 两人刚走进门厅，听到熊唔德二楼咆哮：“告诉你手下警员，都必须回警局值守，今天不上班，就永远不要来！” 走上楼梯，二分局局长徐继发从楼上跑下来，面红耳赤，看到吴克，还龇牙笑了笑。 此人有很多传说，而且很窝囊。人家当官，送钱送古董，他可倒好，为了当上分局长，听说搭上了自己媳妇。很多警员嘲笑他，黑色警帽上长着好几层绿草。 吴克也礼貌地冲徐继发点点头，走上二楼，来到副局长办公室门前。 楼里已安静一片，没有任何声音。 吴克知道熊唔德还在生气。他就是如此心胸狭窄，爱发脾气。 缓一口气，吴克敲门，喊报告。听到熊唔德进来的声音，推开门，走进去，又转身，小心关上了门。 “这些人到底怎么了，局长跑了，我就不当家做主了？”熊唔德果然在生气，上衣没系风衣扣，又抬手解开两粒纽扣。 “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小心身体。”吴克满脸笑容，又立正站好。 “算了，反正他们都是一群蠢货，也没有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熊唔德又喘一口粗气，示意吴克坐下：“你来的正好，我有话给你说。” 吴克没坐，仍笔直站立。 熊唔德抬脸看着吴克，带着祈求：“兄弟，留下，以你才华，老哥保你高官得坐，骏马得骑。” 去你大爷的高官骏马，当汉奸，比王八蛋的鬼子还不要脸！吴克恨不得一把掐死熊唔德。 但忽然，叫花子身影在眼前晃过，吴克皱着眉头说：“局座，我正在考虑。” “别考虑了，这事就这么定了。”熊唔德站起来，挥挥手，绕过办公桌，走到吴克面前，小声说：“郝家巷12号有红党，还是鲁省红党大官，你带二组，给我抓起来！” 第9章 死而复生 红党？还是鲁省大官？再想想刚才叫花子，吴克脑袋发蒙。 难道赵老师真的复活了？或者，赵老师压根就没死。 不可能。 吴克还在愣神，熊唔德扭脸看着吴克：“怎么，不敢去？” “啊？”吴克笑了：“不是不敢，只是现在抓红党，有一定风险。” 言之有理，抓红党就是破坏统一战线，再有同党知晓，到十二军军长孙桐萱那里告一状，那就吃不了兜着走。因为听说孙桐萱很同情红党，也一心抗战，只是身不由己，只能听从上峰命令。 熊唔德扭脸看着窗户，不知该怎么办了。 “局座，为什么要抓红党啊？”吴克小声问。 不想说，但又不得不说，熊唔德让吴克反锁上门，吭吭哧哧说了原委。 花谷还是武官时，就策反拉拢熊唔德。熊唔德看似无脑，其实心里小算盘也打得格外精明。韩复榘都不敢招惹日本人，他的官位比小拇指肚大不了多少，从此心在曹营身在汉，和花谷私下交往。 花谷像鬼一样，又潜回泉城，熊唔德欣喜不已，于是多次鼓动局长赶紧走，由他来留守。昨日下午，局长终于带着家眷和细软，离开泉城。 可就那么不巧，晚上接到花谷被刺杀噩耗。 铁了投降，靠山又轰然倒塌，熊唔德心里七上八下，愁的睡不着。夜半时分，小鬼又上门。鬼子特务队队长武山先通告了花谷被暗杀情况。但知之甚少，大都是推断。 特务抹黑在牌坊外和牌坊里墙根下，各找到三枚勃朗宁弹壳，因此判断凶手可能是一个人，最多不超过两个。 武山来通报这些，不是目的，而是气势汹汹告诉熊唔德，最好你们能找到凶手，不然，皇军朋友的不是！ 日本人还没占领泉城，现在还是国军地盘，你让我明目张胆去找杀死特务的凶手？奶奶的，亏你想的出！熊唔德心里骂，嘴上却唯唯诺诺应承：“放心，我一定尽全力派人暗中调查。” 可又怎么调查？没有勘察现场，目击证人早跑的无影无踪，杀死又肯定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高手。 这种案子，就是狄仁杰在世，也只能砸砸嘴，问袁方怎么看。 只能应承。从警多年，熊唔德已练一身制假造假本事。凡是上面催的紧，又破不了的案子，就找替死鬼。鞭子蘸辣椒面，烧红的洛铁配盐水，再关进半蹲的囚笼。两天下来，再硬的骨头也被折磨的奄奄一息，恨不得速速求死，让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熊唔德有了目标，就是鲁省红党。前几天，鲁省红党省委派人与第三集团军交涉，要求释放被秘密关押的三位红党人员。捕红队已经解散，但并入保密处。处长不想放人，也不敢说不，不然就是破坏统一抗战。 他想出孬主意，按刑事犯，把三位红党人员转交给监狱。还叮嘱说，无论如何都不能交给红党。 可人家已掌握了证据，还闹到城防司令部。昨天下午，十二军军长孙桐萱出面，要求警局放人。孙桐萱兼任城防司令，既然司令长官发了话，熊唔德立即答应。 但熊唔德怕保密处找麻烦，得知两名红党人员已被打成重伤，于是多了一个心眼，以派人以护送名义，送交到红党负责人住处。 红党就住在刚刚过去了郝家巷12号。当时熊唔德还想，若保密处反悔，找警局要人，就告诉地址，有本事你们自己抓去，老子放人只是奉命行事。 现在熊唔德动了心思，要抓捕这些红党，并刑讯逼供，让他们承认是刺杀花谷的凶手。 这需要忠实可靠的人来执行。两个把兄弟忠实，做事却不叫人放心。吴克办事可靠，但是走是留，一直没表态。 已是火烧眉毛，只能舍下脸皮求吴克。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何况眼下警局人心涣散，更需要吴克这样的人来顶事。 吴克低头，略微思考，答应熊唔德：“我想上午去大观园摸排情况，下午去郝家巷蹲守，等到天黑，再以抓刑事逃犯名义动手。” 就是这个意思，简直和熊唔德想的一模一样。先去大观园装装样子，下午蹲守郝家巷12号，晚上偷摸抓人，和打闷棍绑票一样。就是被路人发觉，那也是抓刑事逃犯。 关键是吴克显然已同意留下，熊唔德恨不得抱住吴克：“好兄弟，以你才华，老哥保你高官得坐，骏马得骑！” 去你的高官骏马，老子恨不得现在就掐死你！吴克不能不同意。他不同意，熊唔德还会派别人去。极可能还是熊唔德两个把兄弟，那俩货，头上长疮脚下流脓，坏透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吴克只能随机应变，答应熊唔德，然后找机会通知自己同志。他们有省委的同志，如果仍不知道联系暗语和代号，那就不等了，一起离开泉城。 就这么干。吴克仍想着出城杀鬼子。 熊唔德很忙，还要拉拢没走的警员，一起投降。人越多，才能越显示自己的诚意，也为以后当官发财铺好坚实的路子。 吴克精明，知道怎么做，就全权交给他，带着郑三和赵五待二组，去搞投名状，证明自己的另外一份诚意。 这也能证明自己清白，与花谷的死毫无关系。 吴克领命，回到自己办公室。 副科长朱满志敲门进来：“头，刚才熊局座说了，让我们挨个科室大队检查，统计到勤人员。” 吴克先递给朱满志一支烟：“你带兄弟们去，我还有事，给熊局座请过假了。” 吴克如此年轻，就当上科长，当时朱满志很不满意。但吴克为人很好，又是局长，尤其是副局长熊唔德心腹，朱满志也就对吴克恭敬加从命，现在又如兄弟一般。朱满志看看门口，低声问：“是不是和昨天傍晚的日本人有关？” 此事绝密，不能说，又终究瞒不过去，吴克开起了玩笑：“等我当了局长，一定先杀你灭口，因为你知道的太多。” 朱满志抬手拍拍嘴巴：“当我什么也没说。” 吴克笑着挥手，让朱满志走了。拿起电话，打到刑侦二组，把郑三叫到办公室。 还是因为保密，此事不能在警局商议。吴克低声告诉郑三：“叫上赵五，一小时后，你俩穿便装，去我家。” 郑三低声说：“老大，现在不让请假啊，就是请假，普通警员也需要主头批准。” “那就去找他请假。”吴克看了一眼郑三。 郑三明白了，肯定有特殊任务，于是点头：“好的。” 等郑三出门，吴克简单收拾一下，也离开办公室，径直走出了警局。 外面的风依然很大，吴克要时不时地捂住警帽。眼睛却巡视着四周，心里还想着寻找那个老乞丐。 行人匆匆，不乏有流浪的南面和老少乞丐，却看不到那个老乞丐的身影。 吴克感到了莫名的失望，但每经过胡同，还是会仔细看上一眼。 就这样，一直回到榜棚街的家门前。 忽然，就在前门台阶下面，又看到那个老乞丐，正蜷缩在墙角下，躲避着寒风。 吴克感到了惊奇，走过去，低头看了一眼，还是像赵老师。 刚要问话，有路人走过。老乞丐举起破碗：“大爷，行行好，给一碗热水——” 声音也像极了赵老师。再仔细看，虽然人瘦了很多，可那双眼睛，还有鼻梁，毫无疑问，就是赵启明老师！ 吴克画地为牢一般，呆在了原地。 身边仍有路人经过。吴克立即反应过来，答应一声：“跟我来。” 说着，转身去开大门。 “谢谢啊，老天爷会保佑您大富大贵，长命百岁——” 赵启明还在身后说着乞丐们说的话，吴克对着大门，只觉眼泪掉了下来。 赵老师死而复生，能不激动。可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吴克迫切想知道。 第10章 继续潜伏 走进院子，进入楼内，吴克先让赵启明去厨房。 巡视一遍，确定家里没人，才走到厨房，吴克使劲握住赵启明的双手：“老师，我真没想到您还活着。” 提及此事，赵启明面带悲伤和愤怒。 杀害赵启明全家的不是花谷，而是原来的第三集团军捕红队和力行社前任站长共同所为。当时韩复榘为保存实力与地盘，还心存幻想，与鬼子媾和。为了不得罪日本人，手下之人便暗中镇压积极宣传抗日的人员。 夜半时分，十多个人撬开赵启明家门，不由分说，把人绑了，堵上嘴，装进麻袋，拖进汽车。来到黄河边，又搬上渡船，来到黄河中间，在麻袋里塞进石头，丢进黄河。幸好赵启明偷偷挣脱绳索，又悄悄用牙将麻袋咬开一个小口，待入水后，奋力撕开口子，钻出麻袋，游上水面，才逃过此难。 可他没找到一个亲人，直到精疲力竭，顺水被冲出去十里之远。此后，辗转到泰安，找到组织，又去了延安。 不久，韩复榘求和幻想破灭，决定固守鲁省。为消除社会影响，才让保密处对外撒谎是鬼子特务下的黑手。 吴克听了，不由怒火万丈：“老师，都是哪些人动的手？” 赵启明摆摆手：“现在我们的目标是日本侵略者，必须暂时放下恩怨。” 说的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而且敌强我寡，必须团结。除非是他们不想团结，吴克握了握拳头，那就对不起了，肯定比花谷死的还惨！ 吴克想起了熊唔德交付的任务，赶紧说道：“郝家巷有没有我们的人？” 返回泉城，赵启明有两个任务，一是向鲁省同志传达中央指示，尽快开展敌后抗日武装斗争。第二就是解救仍被关押的同志。人救出来之后，先安顿在了郝家巷12号。 吴克有些着急：“已经被熊唔德盯上了，让我带人去抓捕，尽快转移为好。” “放心，按计划，应该昨天夜里已经转移了。”赵启明小声说。 “那省事了。”吴克松了一口气：“我都打算好了，如果他们也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就出城打鬼子了。” 吴克还是原来的吴克，没有变。赵启明脸上露出了欣慰，又直言说道：“我以为你小子已经跑了。” 吴克也不避讳，实事求是地说：“要不是想杀花谷给您报仇，估计我已经走了。” 赵启明瞪大双眼，紧紧盯着吴克：“花谷是你杀的？” “您也知道了？”吴克说着，又兀自笑了。副科长朱满自知道了，整个警局也就知道了，警局内部可能隐蔽着自己同志，估计赵老师也就知道了。 “你怎么做到的？”赵启明不仅听说花谷死了，还听说杀手胆大枪法准，神乎其神，所以不敢相信是面前的吴克。但是吴克没必要撒谎。他也不是吹牛的人。 吴克简要说了一遍。 赵启明激动地握住了吴克的手。吴克对事物判断的感觉，对敌人的仇恨，还有他短时间就做出正确的选择，完全超乎想象。不能不说，吴克具有极高的特工天分。赵启明非常相信这种天分。 之前，赵启明很是担心吴克。吴克年轻，缺乏斗争经验，也缺乏坚守到底的勇气。而打鬼子不是一朝一夕，须持久坚持，十年八年，甚至是二十年。这对吴克意志将是莫大考验。 其实赵启明没让自己同志联系吴克，就是对他的考验。如果仍在坚守，说明吴克能胜任潜伏工作。如果改变了主意，甚至想脱离组织，也就算了。 现在还能说什么呢？对于现阶段的吴克进行评分，如果满分100，赵启明给吴克打110分。多出的10分，是因为他的枪法，简直出神入化。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赵启明抬起头，问：“你的枪法是怎么练的？” “偷偷练呗。”吴克开始微笑着撒谎：“在家没事就练举枪，放假就去山里，用飞鸟和野兔当靶子，慢慢就熟能生巧了。” 赵启明不由盯着吴克，目不转睛。 吴克被看到不好意思，一脸认真的谦虚：“我杀花谷纯属时瞎猫撞上死耗子。” 接着，又龇牙说道：“就我现在枪法，不去杀鬼子，是不是太可惜了？” 他还是想出城，快意地杀鬼子。但这个想法有些侥幸。自从认出赵启明，吴克的心忽然轻松了，也就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那就是继续潜伏。 赵启明似乎看出了吴克心思，笑了：“放心，你的枪法一定不会浪费，有用武之地。” 吴克也明白了赵启明的意思，挠了挠头：“但有个问题，花谷死了，特务会进行调查，搞不好，我会暴露。” 吴克说的对。虽然吴克化了妆，也没人愿意多管闲事，短时间内不会暴露。但花谷不仅是日军高级间谍，还能领兵打仗，深受日本军部重视。他的死，对泉城特务，还有日军华北方面军都是沉重打击。 特务们会进行掘地三尺的调查，同时出天价进行悬赏，征集线索。甚至采取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漏过一人的疯狂手段。万一真有人注意到了吴克，再指认出来，吴克会陷入危险境地。 这事还真就怕万一。 为保证万无一失，让吴克彻底撇清关系，必须制造出一个假目标，让特务们停止调查。赵启明有了主意，正好借助今天晚上秘密抓捕，把射杀花谷的“锅”背过来。 赵启明说了自己初步想法和计划，但需要和其他同志商量。赵启明告诉吴克，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两人直接在郝家巷接头，把具体计划告知吴克。 吴克摸摸鼻子，答应下来。 赵启明脸上却露出了担心：“党务调查处情况怎样？” 吴克回答：“室主任已经跑了，我跟以前一样，单线联系。” 赵启明知道吴克的那位上线，，很正直，应该可靠，放心地点点头，仍提醒说：“也要时刻警惕，遇到情况，及早想出应对方法。” “是。”吴克心里很明白，上线可靠，但上线的上线是什么情况，吴克还不得而知。 “还有一个人——”赵启明看着吴克，欲言又止。 “您不是想说孙慕容？”吴克也抬头看着赵启明：“我现在已严重怀疑，他是力行社。” 赵启明就是想说孙慕容。隐蔽在力行社内部的同志已搞到力行社泉城站名单，上面有孙慕容名字。 没想到，吴克已接近识破孙慕容身份。赵启明不由竖起大拇指，不由表扬道：“你小子真行，上面有孙慕容名字，还是泉城站骨干人员，代号蝎子。” “什么？”吴克已断定孙慕容就是力行社的人，得到证实，心里还是有些震惊。 赵启明低声说：“我原以为他不会害你，但我觉得，他是故意把消息透露给你，也就是说，他已怀疑你的身份。”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吴克叹口气：“这也是我不想再潜伏的原因，我俩关系太好了。” 赵启明收起笑容，恳切地说：“吴克，你不该这么想，你应该知道，一份关键情报，比你手刃百十个鬼子还重要。” 吴克当然知道情报重要性。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情报还要在粮草之前。不知敌情，又如何调动兵马？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赵启明又恳切地说：“你有党务调查处秘密身份，孙慕容又是力行社成员，如果能很好利用这两层关系，你会给鲁省，乃至华北抗战做出更大贡献。” 这也把我捧得太高了？吴克摇头：“我担心做不好。” 赵启明已经看到吴克身上潜力，又恳切地说：“为了打鬼子，你也一定要留下，继续潜伏。” 听到“为了打鬼子”这五个字，吴克忽然热血沸腾：“好，我留下，也争取把孙慕容给拉过来，他读过军校，是个人才。” “不着急，等彻底弄清他的想法再说，先以安全潜伏，打入敌人内部为首要任务，不然，一切都是空谈。”赵启明再次握住了吴克的手：“我立即向省委同志通报有关情况，转移特务视线，当然，相信孙慕容也不会再怀疑你。” “好的，赵老师。”吴克使劲握了握赵启明的手。 郑三和赵五快要来了，赵启明不能再待下去，起身告辞。 第11章 还是原来的吴克 为防止别人看到，从而产生疑惑，吴克并没有送出门去，只把大门闪出了一道缝。 赵启明走了，蹒跚着，变回老乞丐。他不老，今年才三十岁，风华正茂。可他的妻儿已永久地融入黄河泥沙之中。 吴克插上大门，转回身来，看着阳光下的院子，又恍然如梦。 他真想再打开大门，确认一下，刚才是不是赵老师。就像一位逝去的亲人，日思夜想着，忽然又复活了，简直不能太神奇。 应该没错了，就是赵老师。 吴克翘起嘴角笑了笑，有点替花谷感到委屈了，他并没有暗杀赵老师。 不，花谷一点不委屈。犯我华夏者，都死有余辜，没有一个冤魂！ 不想这个畜生了。欲走还留的抉择已尘埃落定，没有了之前的迷离，心境和阳光一样清冽，心情也如风一样躁动。吴克忽然有了一种感觉，一切都好像安排好的，没有选择。 既然如此，就安心留下。 穿过院子里的风，走回客厅，点燃一支烟，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 现在要做的，仍是带着郑三和赵五，去大观园装作调查一番。吴克也很想了解情况，万一真有人注意到了他，必须采取措施，否则继续潜伏只能是一场空。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吴克回卧室换上了便装，又把勃朗宁手枪从枪套里取出来，检查一遍，放入衣兜。坐在沙发上，摆出了惬意的姿势。 以后，他要恢复到原来混不吝的状态，还要让王妈和小石子都回来，继续过阔家少爷的生活。 要不要和孙慕容一样，再请个厨师呢？ 想想还是算了，就按部就班的和以前一样，别闹出太多花样，不然又要招孙慕容怀疑了。 这个孙慕容，自己亲表哥，竟然还真是力行社！ 好，以后有的玩了。 吴克不由皱起眉头，其实是不好玩，要时时处处防着他，还要利用他。 正想着，听到大门的动静。是郑三和赵五来了。 两人还不知道什么任务，反正现在的警局比现在的泉城还压抑，而且和吴克在一起，就是一种快乐。 吴克刚打开大门，赵五就嘻嘻哈哈：“老大，啥事啊？” 两人年长吴克三岁，本是社会小混混，家里花了钱，让他俩进入警察教习所，出来后，又花钱，当上了刑侦警员。 吴克刚毕业时，也在刑侦大队。两人知道吴克有钱，就主动套近乎。吃吃喝喝，吴克没少花钱，再加上能力远超过二人，又连升三级，当上警务科长，两人也就叫吴克老大。 关上大门，吴克低声说：“熊局座让我们晚上去抓红党。” 什么？两人同时愣在了风里。他们只是刑侦警员，以前没抓过红党，往后也没打算干，还想着仍干老本行，缉捕逃犯，侦破刑事案件。这下好了，直接当汉奸二鬼子了。 尤其赵五，原以为是什么好差事，却是抓红党，这可不怎么妙。他使劲挠挠头：“鬼子还没进泉城，二十师还在城里，抓红党就是破坏抗日，若被发现，还不被当成汉奸给毙了。” 郑三也嘀嘀咕咕：“他急什么，就不能等两天？” 吴克斜眼瞥着两人：“熊局座想等，可红党分子不给机会啊。” 说的是，人家凭什么就在原地待着，等你来抓。“可这是到底为什么？”赵五问道。 “屋里说。”吴克说着，走向楼内。 坐在客厅，吴克小声说了原委和行动计划。 两人已不再吃惊，也反应过来，这不是叫他们破案，简直就是直接当污点证人，通过他们的口，去栽赃陷害人家红党。 赵五小心地说：“听说杀手枪法贼准，别真是红党，到时咱哥仨可就一起黄泉路上喝孟婆汤了。” 几句话，说的郑三面带犹豫：“老大，我看还是算了，别真的抓不着红党，再丢了小命。” 吴克哼了一声：“就你们俩干的那些糟烂事，我这就回警局，让熊局座签抓捕令。” 两人都已成家，但依然没心没肺般的逍遥自在，在外面浪荡。只要不当值，大观园银泉赌馆是两人经常光顾的地方。 赌赢了，就去光顾风月场所，喝酒取乐。赌输了，第二天到警局睡上一觉，晚上随便找一些犯事的人，如小偷、走私贩运货物的人，再敲诈些钱。他俩做的很隐蔽，那帮小混混身上也背着案子，所以敢怒不敢言。 现在泉城乱成了一锅粥，两人却找到机会，在黑市上倒卖了十多杆汉阳造步枪。赚的钱不多，但够上掉脑袋的罪名。 这事吴克知道。两人慌了：“干嘛啊，老大，你这是煎饼卷丸子，架炮往自己人上轰啊。” “哈，那就看你俩听不听话了。”很明显，吴克是跟俩人开玩笑，并不会真这么做。 赵五眼睛转了两圈：“老大，你真的留下？” “你看我像走的样子吗？”吴克耸耸肩。 郑三龇牙说道：“就是，光是在泉城，就三处宅院，六家商铺，五座仓库，换我也不走。” 赵五舔脸笑道：“既然你不走，那俺俩就跟你干到底。” “这就对了，咱们走着。”说着，吴克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郑三和赵五骑自行车来的，但不能再骑自行车去大观园，这样太招摇。两人把自行车推到院内，和吴克分乘两辆黄包车，来到大观园。 大观园属于鱼龙混杂的地方，属于泉城和方圆两百多公里探险者的乐园，打架斗殴家常便饭，几乎每月都会发生命案。他们没少出警，也有很多人认得他们。 为了隐蔽，三人在不同地方下车，带上帽子，系好围脖，只露着一双眼，分头行动。十一点半，在北牌坊外会合。 吴克给两人说了，大观园里肯定会有特务，他们也在查找凶手，所以要装的像一些，就是在查案。 两人领会意思，先于吴克走进大观园。随后，吴克走过北牌坊。 昨天下午来大观园时，衣着破旧，像个难民。这一次，他穿着藏青色风衣，戴着崭新黑色礼帽，围着猩红色围脖，黑皮手套，黑色皮鞋。 这身打扮看着还很正经。一旦进入大观园南市场，尤其走向南市场的两处青楼，那就像极了找乐子的浪荡公子。 吴克脸上也带着公子哥的那种玩世不恭的轻佻。 郑三、赵五知道，吴克这是表象，心里却装着认真。这也是他们作为刑侦警员查案时的 套路，不能轻易被别人看出警员身份。 第12章 认真胡扯假装相信 大观园的确是奇葩的存在。 纵然已听到城外隆隆炮声，纵然昨天北牌坊内外死了五个日本人，依然挡不住她的热闹，青石板路上依然行走着红男绿女。 花谷死去的地方，血迹已干了，还铺上一层炉灰，昏黄的天空下，不见了痕迹。路边上仍有难民，但不是昨天的那一拨。 吴克迈步走进北牌坊。 有老人说，人死之后，魂还要在原地飘上一阵，俗称地缚灵。自杀或者是横死之人持续的时间会更长。 不知花谷的魂去见他的天皇了没有。即便没有，仍在牌坊下飘荡，吴克也一点不怕。这是华夏的土地，花谷不走，也只能是孤魂野鬼，滋不出半尺尿来。 抬头，看见了两个巡警。黑色警服，白色绑腿，手里拎着黑白相间的警棍，腰里还挎着盒子炮，很是显眼。 吴克认识其中一个，还记得名字，叫马奎。 作为警务科长，他认识很多巡警，很多巡警也认得他，昨日化装成难民，这也是原因之一。为了杀花谷，吴克不怕暴露身份，但能不暴露，就不暴露。 昨天下午来的时候，也没看到巡警。今天出现了，估计是收到了加强巡逻的命令。 吴克走到两人近前，小声说：“辛苦啊。” 另外一个巡警不认识吴克，白了白眼：“您有何贵干？” 吴克笑笑：“有点小事。” 马奎认出了吴克，立即立正：“吴科长！” 吴克抬起食指，嘘了一声，示意马奎不要太高调。 马奎说话的声音立即小了：“您怎么来了？” 吴克没有回答，左右看了一眼，小声问：“昨天下午是不是你们当值？” 昨天是他俩当值，但跑到酒馆喝酒去了。这段时间人心惶惶，穿着黑皮的他们也不知等鬼子来了该怎么活，哪还有心思巡街。 听到枪声，两人才离开酒馆，摇晃着来到北牌坊，却看到了巡逻士兵跑过来，并封锁了现场。既然泉城已处在军官状态，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两人摘下帽子，藏在怀里，偷偷溜了。 今天早上，巡警队长找到他俩，让他俩务必回去坚守岗位。等来到大观园，才得知死的是日本特务。 在风里已经站了两个多小时，两人仍在纳闷，死几个日本人怎么了，非要老子在这里瑟瑟发抖地喝西北风。 刚商量着回家烤火，吴克来了。 为首巡警叫马奎，冲吴克点头哈腰：“吴科长，昨天是我俩当值。” “那你俩听说什么了吗？”吴克小声问， 马奎把喷着口臭的嘴凑到吴克耳朵边，小声地撒谎：“吴科长，那刺客简直了不得，就那么一眨么眼功夫，啪啪啪，就是三枪，然后就往外跑。 “我俩就在南面巡逻，赶紧跑过来，没到牌坊，又啪啪好几枪。那真是神人，甩手把外面两位——两个人撂翻在地，我俩追出牌坊，人就没影了，等再回来，巡逻队就封锁了牌坊。” 马奎在认真地瞎说，吴克知道他也在瞎说，因为昨天在墙根坐了一个多小时，也没看到他俩的影子。但吴克还是装作相信地问：“看清杀手了吗？” 马奎摆摆手：“我们离的有点远，天又黑了，没大看清，但那人肯定轻如猿猴，不然，能跑这么快。” 这是马奎听来的，而且还是好几个说法。 吴克射击和奔跑的时候，都向前晚背探头。看见吴克的人却看不出他的身材，与吴克坐在一起的难民也没注意他。 因为都痛恨日本人，都无限夸大。有的说杀手身高三尺壮如牛，有的说英俊潇洒如赵子龙，更有的说，那就是天上玉皇派来的天将——其实有的压根什么也没看到，只是为了显摆而杜撰，或者架秧子起哄。 至少有五六种说法，马奎也就捡他最相信的一种，说给了吴克听。 吴克点点头，问马奎：“你当巡警几年了？” 马奎脸上露出笑容：“快八年啦，中原大战后，我就回来当了巡警。” “你当过兵？”吴克说着，从口袋拿出烟，先递给马奎一支。 马奎受宠若惊，赶紧接着，又拿出洋火，两人头碰头，点燃烟。 吴克抽了一口，小声说：“你感觉会是什么人干的？” 马奎不假思索地说：“肯定是抗日的那帮人呗，绝不是仇杀。” 说完，马奎又不好意思地笑了，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又小声说：“我觉乎着，可能是城里的红党。” “为什么？”吴克小声问。 马奎说了自己理由：“我当兵打仗那会，就听说他们都刀枪不入，都是怪物，敢干死日本人的，除了他们，谁还有这么大胆子。” 什么跟什么啊，看着神叨叨马奎，吴克心里哭笑不得，却又非常赞同地说：“他们不是刀枪不入，但你说的对，我也觉得是他们干的。” 马奎算是个人精，已明白吴克来大观园目的。他和郑三、赵五同属一个物种，穿着黑皮，心也黑了一大半，往日欺软怕硬。现在也等着投降，祈求着能混上那可怜的一碗饭。 听吴克在肯定他，马奎心里十分高兴：“吴科长还有什么吩咐，卑职一定尽全力。” 吴克拍拍马奎满是头皮屑的警服，躲开了他的那臭烘烘的嘴巴：“老马，往后有什么线索，就去找我，记住，不要刻意去查，也不要跟别人说。” “明白，明白。”马奎懂的这事跟日本人有关。跟日本有关的就是大事，自己是个小警察，招惹不起，也不能招惹。 吴克点点头，从兜里拿出两盒哈德门烟，悄悄递给马奎：“你们辛苦” “这使不得，您是官长。”马奎不敢接。 “看不起我？”吴克斜眼说道。 马奎这才小心接过。 吴克冲他点点头，转身潇洒地走了。 马奎看着吴克背影，歪了歪头，怅然若失。听说吴科长就是吴大老板的小儿子，花钱如流水，往后能跟着他混就好了。可人家是警务科长，自己就是个大头兵，没那个福分啊。 吴克走的很轻松。各种传说越多，越能迷乱特务双眼。他挺直腰杆，晃着手里的手套，在街上走出了闲庭信步的脚步。 半小时后，吴克抬脚走进祥瑞茶馆。 花谷他们能来祥瑞茶馆密会，足以说明，此地就是特务的窝点之一。所以，吴克已经想好了，祥瑞茶馆是必来的地方。 第13章 急转弯 大概一年前，吴克来过祥瑞茶馆，当时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那次跟孙慕容一起，见到了祥瑞茶馆老板，还记得老板姓秦。 吴克心里又豁然开朗。原来孙慕容早就和特务们接触，以获取情报。 这家伙隐藏的可够深的。 现在孙慕容又别有心思，以借刀杀人之手段，骗吴克干掉花谷，但吴克心里有些生气，但还要想方设法帮他解脱。因为就干掉花谷来说，两人已经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不管谁暴露，另外一个也将难以潜伏。 说心里话，吴克还真有些感谢孙慕容。如果不是他提供情报，又怎能让自己小试身手，干掉花谷？ 为了遮人耳目，祥瑞茶馆依然营业，秦义也在茶馆。但秦义心里像爬进了一百条虫子，坐立不安。看着吴克气宇轩昂，又似曾相识，赶紧让伙计迎接。 “客爷，里面请——”伙计拉着长调，引吴克在一处空桌子旁坐下，又问：“客爷，您要什么茶？” “红茶。”吴克却竭尽全力，保持着脸上的情绪。 既然装作调查，那就装的更像一些。哪怕进门打听一番，并表明自己身份，也能让特务们相信，警局在开展调查。 一小时前，他看到活着的赵老师，心里排山倒海的激动，现在仍有波澜心，还要装作矜持和稳重。就像一个演员，刚演完一场哭戏，接着又进入喜庆片场，发出灿烂的微笑。 人家演员经过了专门训练，属于专业人士。吴克只能尽力而为之，并努力调整自己情绪，争取当个好演员。 伙计刚把茶端上来，郑三和赵五走进了茶馆。 两人转了两圈，也听到了两圈风言风语，说杀手如何如何厉害，简直成了神。 这些风言风语并非荒诞可笑，就像艺术来源生活、高于生活一样，肯定有一定的事实基础。所以，足以说明杀手很不简单，很像是武林高手，杀人不见血。 凛冽的风，让两人更觉得冷。还调查个鬼啊，再调查下去，自己可能就成了鬼！看看吴克不在，两人钻进茶馆，来上一壶红茶，暖一暖冰冷的身体，缓一缓紧张的心情。 他俩没打算说出自己警员身份，只是装作一般的茶客。 进门，却看到了吴克。两人立即装出办案子模样，大大咧咧，走向吴克。 祥瑞茶馆一楼是散客，六七块镂空屏风，将茶座隔开来，二楼是包间，包括楼梯、窗子，都古色古香。 一楼除了郑三和赵五，还有十多位客人，分散在各处。这里面有没有特务？吴克双眼扫描一圈，没有看出异常。 “发现线索没有？”吴克小声问。 “老大，这么大的风，就是有，也给吹跑了，剩下的都是不中用的零碎。”赵五低声说。 吴克点点头。赵五说的不是屋外凛冽的北风，而是杀了五个日本人，在大观园相当于刮了一场大风，只剩下谣言一般的传说，还混淆着视听。 吴克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抬头，看一眼仍跟在身边的伙计：“我们是警察，这两天，你们这里来过很 特别的人没有？” “没有。”伙计果断地摇摇头。 伙计说没有，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真没有，另外一种是有，但不肯说出来。 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能要的答案，吴克挥手让伙计走了。 伙计偷偷告诉了秦义。 秦义明白了，难怪有股子气场，是来查案的。特务队队长武山已交代他，今日警员可能会过来暗中侦查，让他全力配合。 再仔细看，秦义想了起来，原来是孙慕容表弟。他走过来，低头弯腰，文绉绉地说道：“客爷，请到楼上一叙。” 吴克看了一眼秦义，认了出来，不动声色地冲郑三和赵五挥挥手，跟秦义来到二楼包间。 秦义关上门，小声问：“客爷可是吴警官？” “对，是我们吴科长。”赵三大喇喇地说道。 “哦，吴科长，失敬失敬。”秦义冲吴克拱手。 吴克也拱拱手：“秦老板，客气了。” 秦义请三人坐下，低声说：“吴科长，两位兄弟，莫非是为了昨日命案而来？” “是的，秦老板，您有线索吗？”吴克问道。 秦义摇了摇头。 那你请我们上楼做什么？吴克看着秦义，不知他意欲何为。 刚想带郑三和赵五离开，秦义说话了：“吴科长，两位兄弟，你们发现什么了没有？” 郑三无奈地笑笑：“都在乱说乱传，搞的我们一头雾水。” 秦义若有所思地说：“看来案情复杂啊。” 吴克摆摆手：“说复杂，非常复杂，说简单，也很简单。” “此话怎讲？”秦义纳闷地看着吴克。 “这不是刑事案件，秦老板，恕我不能再多说。”吴克站起来，拱手说道：“有线索的话，请告知巡警老马，他会通知我们。” 吴克已知道秦义底细，但秦义不说，也只能装作不知道，所以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不能说。 秦义还就想知道吴克为什么说简单，赶忙拉住吴克，低声说：“吴科长，您们是熊局长派来的？” “嗯呐。”吴克学着秦义的东北口音说道。 秦义看看门口，小声说：“我们会是自己人。” “自己人？”郑三愣了：“你是哪个分局的？” 吴克冲郑三挥了一下手，扭脸看着秦义：“您不是茶馆老板吗，我还记得您姓秦。” “对，是啊。”秦义看看郑三和赵五，欲言又止。 吴克冲秦义点了点头：“都是我亲兄弟，但说无妨。” 秦义放心下来，压低声音：“昨天孙公子也来了。” “你是说孙慕容？”吴克忽地瞪大眼睛：“您是说花谷太君他——” 秦义点点头。 郑三和赵五如听天书，在一旁呆呆地站着。 “你们怀疑孙慕容？”吴克小声问。 秦义赶紧摆手：“不是，那是我们好朋友。” 吴克点点头：“我想你们也不会坏他，秦老板——”吴克故意停顿一会，才小声说：“我刚才说了，这不是刑事案件，您应该懂得。” “懂得，懂得。”秦义使劲点了点头。 吴克冲秦义眨眨眼：“所以这个案子也不复杂，您想想，谁和皇军过不去？” 这还用说，不就是那些抗日分子吗？秦义搞不清楚吴克想表达什么意思。 吴克也不想多解释，直接说道：“不出两天，我们就能找出杀手是谁派来的。” 秦义眼睛明亮了，看着吴克。 吴克却又说道：“但估计杀手已经离开了泉城。” 秦义双眼又蒙上了一层灰。 “不过，能找出凶手，就跑不掉。”吴克又来了急转弯。 秦义双眼彻底迷离，呆呆地看着吴克。 看着秦义表情，吴克心里暗自笑了，此人不是专业间谍，不过是外围打酱油的角色。他冲秦义拱拱手，带着郑三和赵五走了。 郑三和赵五两个聪明的脑袋已明白了。秦义是特务，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栽赃陷害给人家红党，但吴克就不明说。这不是故意吊秦义的胃口，而是现在说了，就有先入为主的嫌疑。 走到一楼，秦义追了上来，让伙计拿三份上好的大红袍。秦义又追到门口，硬塞给三人：“吴科长，两位兄弟，你们辛苦，聊表心意。” “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吴克也不客气，挥手让郑三收下。 第14章 纵火 时间已是十一点，吴克不想再转悠。于是找一间公用电话亭，给孙慕容打电话：“喂，给我送三人的午饭。” 这是早上说好的，让孙慕容厨师给吴克送饭，不过是多了郑三和赵五。 电话那头的孙慕容很不耐烦：“你说送就送，你以为你是谁？” 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吴克一头雾水。 “这两天少烦我！”孙慕容又嘟囔一句，挂了电话。 吴克放下话筒，眨眨眼，忽地明白了，不是孙慕容喝了假酒，而是肯定有情况。 昨天夜里，所有与花谷参加密会的人员都是重点怀疑对象，想必孙慕容已经被特务暗中监控。为了不波及到吴克，只好装作发脾气，不给吴克送饭。 “神经病！”吴克也装作很生气，扭头冲郑三和赵五说道：“咱找地方吃饭。” 不是说好的回家？郑三和赵五吐了吐舌头。不过，两人也没多想，反正跟着吴克，吃喝不愁。人家可是富家子弟，从身上拔根汗毛，都比他俩的腰粗。 还有一半饭店仍在正常营业，吃饭也不是问题。三人就近找一家饭馆，点了肉面和四个小菜。 三人吃饱喝足，走到街边墙下，开始讨论下一步动作。 刚才吴克已经给秦义了暗示，就看他脑袋开不开窍了。可提起抓红党，郑三和赵五仍面带犹豫，尤其看到街边巡逻士兵，露出了胆怯。 “不用担心，真要出了事，由我顶着。”吴克露出天不怕地不怕劲头，告诉两人：“你俩先去召集二组兄弟，我去郝家巷探探情况。” 怎么能让吴克一人行动，那可是俩人的老大。赵五立即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好。”吴克扭脸看着郑三，再次叮嘱说：“那你去召集兄弟，记住，此事绝不可声张，泄露消息，出了差池，熊局座割你舌头，我和五哥也只能陪你去医院。” 郑三原本就紧张，听吴克如是说，急的说不出话来：“我——这个——” “天黑前，到郝家巷南面集合。”吴克叮嘱说。 既然趟了这趟浑水，就只能豁出去了，郑三深深叹了口气：“好，我这就去。” 三人分头行动。赵五跟吴克先回到家中。 吴克本想着先单独赶往郝家巷，与赵启明接头，既然赵五说了，也正好能避免嫌疑。到了接头时间，把赵五支开便是了。 既然查探情况，那就要乔装打扮一番，不然会被识破身份。这个不难。因为之前当刑侦警员，需要蹲点和跟踪，吴克攒了两大箱子旧衣服。 吴克从西面厢房找来旧短袄棉裤，让赵五穿上。又从后院仓房，找了一副扁担和一捆绳子，交给赵五。 “如果扛在肩上，再抹几把鼻涕，那就更像靠挑担子送货的力工了。”吴克调侃着说。 赵五挤眉弄眼，还真哼出了鼻涕。 “真恶心。”吴克骂了一句，回到卧室，换上一身棉袍，脚上一双旧皮鞋，戴着礼帽。这是底层市民打扮，像个职员，走在街上，不会引起特别关注。 但在一个 地方待时间久了，肯定会引起别人怀疑。吴克准备了一沓纸，上面以欠据格式，胡乱写着人名，所欠款项，以及还款时期。胡乱写了几张，放进一个黑皮包里。 即便有人发现他一直在郝家巷活动，也会误以为他是守株待兔的收债人。这很正常。很多人欠下外债，甚至是高利贷，根本还不上，要么足不出户，要么到处躲藏。 两人互相检查一番，走出家门，直奔郝家巷。 下午两点半，两人来到巷口，立即分开来，一个在北，一个在南。吴克压低礼帽，赵五挽着双手，耷拉着脑袋。 郝家巷离西外城墙不远，北面是普利门大街，东西两侧是冉家巷和卷门巷，南面是麟趾巷，向西可直接出麟祥门。北面普利门大街也直通普利门，所以出城很是方便。 往日，两条东西大街车水马龙，非常热闹。现如今老百姓以为要开始打仗，要么纷纷出城，要么上街囤积物资，街上行人不多，却慌乱不堪。 12号院靠近麟趾巷，对面有三家商铺，分别是药铺、酒馆和当铺，此时还没开门营业。12号院子两扇木门也紧紧关闭着。 蹲守监视对刑侦警员来说，也是非常熟悉的科目。赵五扛着扁担，装出一副懒洋洋模样，坐在郝家巷路边青石板上。 每隔十几分钟，起身换一个地方。 麟趾巷很繁华，力工很多，而且经常聚集在普利门内。如今，城门口已架起机枪，力工也就分散在街头巷口。 吴克则在郝家巷附近游荡，与赵五轮流监视。吴克也不时站在街边，从里面拿出假账单，翻看着，用以迷惑路人。 来回晃荡，已有人注意到吴克。但看着他手里纸条，也立即避而远之，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 关于催债，时下西城流传一套程序。逾期不还，先由债主上门讨债，好说好商量。如果仍还不上，那对不起，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家人，乃至亲戚都会遭殃，全抓起来，捆结实，关进黑屋里，不给水和食物，冬天挨冻，夏天喂蚊子。还不还账，割鼻挖眼，断手指，直至要了性命。 十点多，忽然听到有人惊呼。吴克以为出了什么事，抬头看去，只见麟趾巷南面靠近外城墙的火柴厂升腾起浓烟，随着北风，飘向南面城墙之上。 失火了！赵五看了一眼街头的吴克，迈步走了过来。 吴克环顾一圈，不止火柴厂，西面原日本总领馆，还有火车站等方向都有火光。再往城里看去，也有几处升腾起黑烟，直冲天空。整个泉城仿佛在经历一场轰炸。 街上行人已惶惶不安，着火之处又传来躁动，似乎还有枪声。 “这是怎么了？”赵五同样紧张不安：“鬼子进城了？” 吴克摆摆手：“像是自己人故意放的火。” 火就是二十师大兵们放的。他们奉集团军司令部命令，以焦土抗战名义，将包括省府、倭国驻泉城领事馆，火车站及其他高大建筑全部焚毁。 很快，消息沿着街道传了过来。路上百姓不由泛起凄凉，难道他们不准备回来了？ 吴克心头也涌起悲愤。自己人纵火实属窝囊窝火，但也有着更多无奈。如果国力强盛，军队强大，全民一心，小小倭国岂敢入侵？ 愤怒一会，吴克要支走赵五了。时间已是三点一刻。赵启明说了，在三点到四点之间接头。 第15章 代号孤锋 吴克刚要说话，有人站在赵五面前，很不客气地说：“哎，有趟去南门的祸，走不走？” 真把老子当力工了！赵五气的差点跳起来抡起扁担。他还是忍住了。干了近五年刑警，他有了基本的素养。 已待了大半天，有活不干，肯定不是力工，也会引起别人怀疑。放跑了红党，就熊唔德的小心眼，往后日子保准不好过。 赵五侧脸看了吴克一眼。 吴克眼睛看着一旁，微微点了点头。 赵五立即装出急切模样，笑脸相问：“去哪里？” “跟我来。” 赵五跟着货主走了。 五分钟后，赵五挑起两担货，里面好像装的行李，离开了郝家巷。 吴克坐在了青石板上，等待赵启明的出现。 两分钟后，赵启明从东面走了过来。他戴着黑色礼帽，一副黑框眼镜，粘着八字胡，身着长袍。他比原来消瘦很多，苦痛经历，又让他失去上课能引经据典，下课能叱咤篮球场的风采。再加上如此打扮，任谁也想不到他就是之前的赵老师。 看了吴克一眼，转身走进了胡同。 吴克已经观察了很久，附近没有盯梢的特务。他也慢慢起身，走了过去。 这里的确是省委的临时活动地点。但昨日熊唔德派人送三位被营救的同志，也就暴露了，已于午夜撤离。为了能让吴克继续潜伏，赵启明又返回这里。 幸好，周围没发现鬼子特务的存在。 沿着胡同向里走了三十多米，赵启明从虚掩的大门里探出头，把吴克叫进小院内。 插上大门，进来屋门，吴克看到还有一人，身材魁梧，双目有神。 赵启明介绍说：“这是张贵发连长，手枪旅一营副营长，比你早一年加入组织，德县保卫战后，被打散，就找到组织，秘密潜伏在泉城。” 张贵发握住吴克的手：“你好。” “你好。”吴克已大概想出赵启明的具体计划了。 果真，赵启明告诉吴克：“到时还有另外三位同志，五点一刻出门往外走，到时你就冲在最前面，把礼帽抬头一寸。” 张贵发说：“我会打你的礼帽。” “好。”吴克点了点头。 “那我先出去了。”张贵发又看一眼吴克，告辞而去。 送张贵发出门，赵启明又回到屋内，小声说：“放心，张营长是一等一的神枪手，然后会告诉你们，就是他杀了花谷。” 赵启明又解释说，张贵发不知道吴克姓名、职业，让两人见面，让张贵发认识吴克，避免误伤。今日计划顺利完成后，他俩，还有刚才引赵五离开的青年人，会一道赶往泰安，然后返回延安。 原来赵启明在麟趾巷早已观察到赵五，想必吴克没办法甩掉他，同时为了避免往后被熊唔德怀疑，才带他一起过来。于是，让青年人将三人行李提前打包好，让赵五给挑出去。 这张冠李戴的主意很不错，也没多少危险，顶多像电视里那样，把苹果顶在头顶，让人举枪射击。 时间紧迫，闲话少说，赵启明立进入正题。 “如果计划顺利，你当前任务就是潜伏，并争取接近一个叫马良的汉奸，他可能回泉城担任鲁省维持会会长。 “接下来，你面对的不仅是汉奸，还有鬼子特务。尤其鬼子特务，不仅人多，还接受过正规反间谍训练，切记更要小心谨慎，就是睡觉时，也要时刻保持警惕。 “你的代号改为 孤锋，紧急情况，就去大观园十里香酒馆找金老板，接头暗号在纸上。 “如果金老板发生意外，会有其他同志联系你。当你听到刘邦写的《大风歌》前两句词，就要注意，可能是自己同志来找你，接头暗号是另外一组，待会一起给你。 “继续保留你党务调查处秘密成员身份，但要小心，防止他们投敌而出卖了你。要防备敌人，更要防备这些自称为自己人的人。 “往后一段时间，你将独自战斗，没有后援，要耐得住孤独和寂寞。但我相信，一定能出色完成潜伏任务。 “你可以当机立断，做出抉择，无需请示，前提要保证自己安全，切记。” 一番交代，吴克一一记在心里。 “就此别过了，可能要等到抗战胜利，你我才能再相见。”赵启明说着，声音沙哑了许多。 赵启明的亲身经历，让他比谁都知道潜伏人员的凶险。何况，吴克将面对的局势更加复杂，而他又是那么年轻。经验的不足，往往会让他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还有他党务调查处的秘密身份，如果利用好了，有利于获取情报。但多一层身份，也就多一份危险。 现在已是存亡之际，必须义无反顾，做出牺牲。若不是身份暴露，赵启明也会毫不犹豫地留下。 赵启明把接头暗号以及核桃木挂件交给吴克。核桃木挂件刻着平安两个字，看似普通寻常，但中间细细地刻着两支麦穗。平安加麦穗，就是证明吴克身份的信物。 临出屋门旁，赵启明握住吴克的手，再三叮嘱吴克要注意安全。 吴克微笑着点头：“放心，我会很惜命的。” “对，我就要你好好活着。”赵启明笑着，给了吴克一拳，又交代说：“记住，我已我已经化名陈江华，原来的赵启明已彻底埋在了黄河的沙里。” 吴克看着赵启明，点了点头：“好的。” “走，祝你成功。”赵启明脸上露出了微笑。 吴克举手，敬了一个军礼，却又潇洒地挥了一下手，转身打开大门。走出门时，又回头一笑，关上了大门。 就在这一瞬间，赵启明忽然想叫住吴克，让他跟着一起，去延安。吴克警校毕业，还是浙省警官学校，现在已改编为中央警官学校，而且学习成绩优异，算的上高材生。延安也需要这样的人才。所以吴克完全可以去延安，不用留在泉城冒险。 已经失去了亲人，赵启明不想再失去自己的亲学生。 其实，刚接触吴克时，赵启明心里就认定他是纨绔子弟，成不了大器，只要不祸国殃民，就阿弥陀佛。但后来发现，吴克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他调皮顽劣，但也聪明，心里更怀有民族大义。 因为孙慕容喜欢李媛媛，他逞强出头，赵启明狠狠骂了他，一怒为红颜，是匹夫之勇，终究成不了大事。吴克深深给赵启明鞠了一躬，说了一声对不起。 就在那一刻，赵启明忽然发现吴克不是什么浪荡公子。再后来，吴克变了。赵启明也越来越喜欢吴克，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 今天再见到吴克，感觉已经完全蜕变，成为赵启明所希望的样子，甚至差点冲动的想带吴克一起走，不舍得让他继续待在泉城。 但赵启明忍住了。他知道，此时此刻，不能被情感所束缚，只有心中永不磨灭的职责。 待吴克走后，过了五分钟，赵启明也离开小院。 今晚他就要赶往泰安，去执行新的任务。 第16章 多了武山 吴克重又回到郝家巷巷口，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不一会，赵五回来了。他挑的是两担行李，不重，路程也不算远，来回不过十里地。他不知道是被故意调侃，还为挣了五毛钱而感到高兴，可以喝一顿酒了。 他更不知道，这两担行李是赵启明等人的。为了不让他走的快，里面还放了两块青砖。 刚走到巷口，就看到吴克冲他使了使眼色，又把目光转向12院。赵五明白吴克意思，有情况了。 下午四点左右，来了一个人，三十岁左右，身材魁梧，戴着礼帽，看不清脸色，但从身板上看，应该当过兵。 吴克认出了是刚才才谋面的张贵发。赵五不认识，看着张贵发，心里不由嘀咕，此人这么强壮，就是他和郑三两人一起上，也打不过，看来今天必须动枪了。 张贵发左右看了几眼，才拍响了院门。里面有人开门，两人什么也没说，进了院子。 二十分钟后，又来两个年轻人，走进12号院。 这三个人进去后，都没再出来。 天色慢慢黑了，吴克走近赵五，低声说：“情况有些不妙。” “是啊。”赵五脸上露出了担心。目标院子进去三人，加上原来的，至少四人以上，还可能都携带武器。这不是绑票，而是实打实的抓捕了。 其实赵五一直觉得情况不妙，干嘛呢，非要抓红党。他咧咧嘴，看着吴克：“老大，咱走，再怎么说，现在还不是抓红党的时候。” 吴克摇摇头：“熊局长哪儿怎么交代？再说别说我家是财主了，就是咱们这些警察，也早晚被他们革命。” 说的是，赵五龇牙跺脚：“那就抓！郑三呢，快活一天了，也该来了。” “再等等，时间还早。”吴克小声说。 那就等，反正太早动手不好，容易被人发现。傍晚，郑三带着五个警员来了。 这五个人都算是警痞子，吃拿卡要，比郑三和赵五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时，他们也都想追随吴克投靠鬼子。 因为距离麟趾巷和麟祥门都近，如果赵启明等人出来，大概率走南面，吴克让郑三带两个人去北面胡同口，剩下的都躲在南面巷口的麟趾巷两侧。 时间等到五点一刻，天色将黑下来的时候，若他们还不出来，就动手。若有人先出来，就直接抓了。 布置完毕，吴克看看手表，已是五点零五分，还有十分钟，张贵发他们就要出来了。等看到他们身影，就立即带头往前冲，还要记着把礼帽抬高一寸。 西边来了一辆车，距离还有三百多米，停下来。过了一会，熊唔德来了，后面还有三个人。 吴克以为熊唔德又带人来支援，迎上去后，看一眼熊唔德身后的人，竟然都不认识。 “吴克，情况怎样？”熊唔德问。 吴克小声向熊唔德报告：“局座，院子里至少四个人。” 熊唔德点点头：“好，等会我们就动手。吴克，这位是武山太君。” 后面的话，着实让吴克吓了一跳。熊唔德带来的是花谷副手，特务队队长，叫武山。另外两个，是花谷手下特务。 花谷的死，对泉城日特来说，是奇耻大辱。作为特务队长，武山更是火冒三丈。花谷潜回泉城之前，本部特地发来电报，务必保证其人身安全。花谷却死了，武山只能承担罪责。 通过秘密电台，将情况上报本部。不久，本部回电，保护好花谷尸首，同时，严令武山在最短时间查找出杀手所属组织，为花谷报仇。 想找出哪个组织并不难。武山分析，能得到情报并敢于下手的人，不外乎两个，一是力行社，第二就是红党。 对于这两个组织，武山最恨也最怀疑是红党。国党力行社不过是截获情报搞暗杀，而鲁省的力行社通讯站，连截获情报的能力都不足。红党就不同了，他们真心抗日，也积极宣传抗日，属于心腹大患。也许，就是红党成员下手杀的花谷，以警示准备投降的汉奸。 下午，他再次派人找到熊唔德，要求他必须尽快破案。巧的是，今天早上，福安药材公司的老板跑了。他也是参加密会的七位会员之一。武山派人告知熊唔德，派人去抓回来。熊唔德随即让把兄弟刘一堂带刑侦一组组员，穿上便装去追。 刘一堂追上了，却看着满车物品和金银珠宝，见财起意，找个僻静地方，杀了药材公司全家，又简单埋了。回来偷偷瓜分完钱财，刘一堂向熊唔德报告，人早没影了，可能是被红党接到山里。 熊唔德把刘一堂的话，说给了武山，还说，已经派手下吴克去秘密抓捕红党，目标还是鲁省红党负责人之一。 这个说法，与武山想法不谋而合。他也立即带两个手下，赶来支援，一起抓捕红党。 武山的到来，让吴克感到了棘手，开始担心张贵发等人安危。武山又火急火燎，非要立即行动，强行抓人，还要活口。 冲进院子，肯定短兵相接，自己同志肯定会有伤亡，所以吴克坚决不同意，一定要在街口设伏。 此时，城外鬼子炮兵开始了夜袭，轰隆隆爆炸声从火车站和兵营方向传来，赵五和另外兄弟吓得缩起脖子，躲在墙根下。 武山脸上露出了轻蔑，扭头对躲在石狮子后面的熊唔德说道：“看来熊局长手下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熊唔德尴尬地看了看武山，又回头瞪了一眼赵五。 吴克脸上露出不屑：“没想到阁下如此有勇无谋。” “你什么意思？”武山瞪眼问道。 吴克冷笑一声：“真打起来，惊动了守军，后果会怎样？” 武山也冷冷的笑笑：“他们正忙着撤退，顾不上这里。” 虽然武山只是少尉军衔，但熊唔德还是要小心巴结。捂着嘴，小声咳嗽两声，又小声说：“吴克，听武山太君的，不能再等了。” 吴克皱起了眉头。 按说时间已经到了五点一刻，张贵发等人也该出来了，可不见人影。若包围过去，肯定双方都会有死伤，万一伤着自己人，被武山拖走，后果不堪设想。 但眼下也不能再坚持，吴克咬牙跺脚，好，只要里面同志有危险，老子也就不潜伏了，回头就先干死你狗日的武山，再宰了熊唔德。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同志落到特务手里！ 吴克冲武山说道：“既然你这么着急，出了问题，别怪我们不尽力。” “好。”武山从牙齿缝里喊出了心里的不满，也立即带着手下俩特务，率先走进郝家巷胡同。 吴克紧跟在后面，并准备冲到前头。 就在这时，12号院门已经开了，张贵发和另外四人走出来，立即看到了武山，还有正急急赶上来的吴克。 武山抓人心切，还想抓活的，掏出手枪，大声喊道：“都站住，不许动！” 是时候表现了！吴克先骂一句“愚蠢。”随即从后面冲上来，同时猛然抬头，把礼帽抬高了一些。 枪声响了，吴克直觉头顶发凉，好像还有一股风。礼帽废了，吴克立即扑通趴在了地上。 枪声又响了。武山前面的特务头部中弹，倒在地上。 武山自幼接受军事训练，身手敏捷，立即趴在石板后面，就要举枪还击。 第17章 先不要告诉他 手枪刚露出石板，就听啪的一脆响，子弹打中他的手枪。手枪随即脱手，手指被子弹擦中，露出了骨头，鲜血直流。气的武山呜哇乱叫：“上，都给我上，不要活的了！” 对方枪法奇准，谁还敢动？就连武山幸存的手下也知道，只要冒头，就一准去见天皇。他蹲在墙角，瞪着眼睛，抱着枪，却不敢动。 张贵发瞪五人已经钻进胡同，还传来一阵浑厚的声音：“老子连花谷都打死了，你们这些汉奸卖国贼，还胆敢继续作孽，不怕死的，都给老子上来！” 胡同里就是杀死花谷的人！武山火往上撞，用左手捡起手枪，还踢了身后特务一脚：“快跟老子上！” 此时，吴克已抬起头来，对着胡同口连开三枪，又骂了一句：“王八蛋的，敢向老子开枪，老子和你拼了！” 随即爬起来，就往前冲。 难道警员志宏也有如此有种的人？这一幕让武山看的惊讶不已。 见吴克已冲向胡同，他也慌忙起身，捡起手枪，疾步跟在吴克身后。 熊唔德从巷口探出了头，大声喊：“武山太君，吴克，不要追了，巡逻队来了！” 吴克装作没听见，举着手枪继续往前冲。来到胡同口，吴克右手握枪，贴在墙角，听了一会，猛然闪身，对着胡同举起手枪。 上百米的狭长胡同，不过三米宽，中间无遮无拦，所以他相信赵启明找来的神枪手喊过话后，会立即离开。 果真，胡同里黑咕隆咚，看不到了人影。 武山也跑过来，举枪看着黑洞洞的胡同。武山受伤的手指刚才没有知觉，现在已隐隐的痛，头脑却变得清醒。 对方枪法奇准，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程度，继续追下去，只能徒增伤亡。 而且，刚才听熊唔德喊，巡逻队来了。如果和对方发生对峙，巡逻队再赶过来，前后夹击，估计一个跑不掉。 没等武山说话，吴克转身，装作心有不甘地说了一声：“撤！” 只好如此，武山转身挥手，让手下特务背起死去了另一特务，跑出巷口，直奔停在麟趾巷东边的汽车。 西边，举着手电筒的巡逻队距离只有五十多米。巡逻队原来在麟祥门巡逻，听到枪声，赶了过来。 这不是提前安排的，如同武山到来一样，也纯属意外意外。 吴克挥手，冲郑三、赵五喊道：“带兄弟们向北分头撤离，进西门后再会合！” 喊完，吴克转身去找帽子。这是他与红党“舍身拼命”的证据。 巡逻队没有追赶。 吴克和赵五进入西门时，看到掩体里的值守士兵。慵懒的抱着枪，随便几个人跑进城门， 他们很快就要撤走了。所以他们和巡逻队一样，人心都散了，只等撤退命令，城里的一切已经和他们都没有了关系。 吴克和赵五又向前走上一段。前后无人的时候，赵五小声说：“你以后别再愣头青了，当时我还以为你完蛋了。” 吴克看看手里的帽子，一脸不在乎：“怕什么？本少爷就是这脾气，谁对我好，我就肝胆相照。” 其实吴克心里有些嘀咕。弹孔正打在帽墙上沿，吴克估摸着，不到二十米距离，枪口略往下调半毫米，子弹将闲了天灵盖，明天一准开席。 幸亏张贵发枪法精准。 张贵发枪法应该和自己不相上下，但估计他没有那么子弹训练，应该是个天才神射手。如果有同等训练条件，张贵发应该会超越自己。 不敢多想，赶紧寻找其他兄弟。走到榜棚街巷口，看到了郑三等人。一个没少，也没受伤，死的却是鬼子特务。 怪谁呢？都是武山那厮，想抓活的，又主动出击，还急的像大半天没吃奶的娃儿，呜哇乱叫。结果死了手下，连鸡毛都没抓到。 如果按吴克想法，就在巷口堵着，即便抓不到，说不定大家一起开枪，还能打死两个。 明枪易躲，躲暗箭难防，神枪手也怕被偷袭。 兄弟们你一言我一语，既后怕又兴奋，郑三又多说一句话：“老大，兄弟们还没吃饭呢。” 一句话，让所有兄弟都跟吴克回到家里。 都知道吴克家底，也知道吴克仗义疏财，尤其郑三赵五毫不客气，厨房有什么就吃什么，跟在自己家一样。 有福给吴克准备的烧鸡腊肠熏肉，放在炉火上热锅，统统端出来。还有两坛老酒，摆在桌子上。 本主年少时就追求和兄弟们大碗喝酒大碗吃肉，如今吴克也是，频频举起酒碗，敬兄弟们。 兄弟们又在恭维吴克还是那么勇猛，敢顶着子弹往前冲。 吴克装出了满不在乎。语言也豪放：“这算个球，没这个胆子，兄弟我也当不上科长！对了，这事谁也不准跟我表哥说。” 都知道哥俩关系比亲兄弟还亲，不说是为了不让孙慕容担心，众人也没放在心上。 吴克有自己目的。说是不想让孙慕容知道。但这事瞒不了多久，孙慕容就会听说。到时心底消除对吴克的怀疑，而坚定地认为吴克成为汉奸了。 死里逃生后的毫无禁忌，让吴克带头推杯换盏，直闹腾到十点，众人这才散去，各自回家。 折腾一天，吴克却不觉疲惫，也毫无睡意。于是来到二楼，坐在书房窗边，打开窗子，点燃香烟，看着外面漆黑夜色。 肯定能顺利留下了。经过今天晚上的“抓捕熊东”，莫说熊唔德，就连武山也会把他当成自己人。但吴克在现场骂了武山有勇无谋，还有愚蠢。 会不会因此得罪了武山？应该会。吴克并不后悔，留下潜伏，任重道远，不会轻易打入敌人核心机密圈。 往后该怎么办？巨大的问号仍在吴克脑海里环绕。他现在想到的是，只有通过熊唔德的掩护，让自己潜伏下来，来日方长。 但往后的日子，还有更多艰险，一个不小心，不是子弹打破帽子，而是直接在脑壳上钻眼了。 想想真挺刺激。 慢慢来，长城不是一天修起来的。吴克伸伸懒腰，打个哈欠，下楼准备睡觉时，想起了孙慕容。没猜错的话，孙慕容仍处在特务监控之下。 先不告诉他，让他继续圈在家里，不敢出门。 黑暗中，吴克露出了坏笑。想起孙慕容，仍叫他哭笑不得。好么，比亲兄弟还亲的表兄弟，一个是红党，另外一个却加入了力行社，简直不能再神奇了。 第18章 还是不是原来的吴克 第二天早上，吴克起床，先运动一番。 七点整，换上厚重衣服，骑自行车，来到西门。吴克装作去吃早餐，又装作意外地看到五六个人在城门洞旁边，看着一张布告。 吴克推自行车凑了过去。 布告题头是六个大字：告泉城汉奸书。 内容大意是：花谷罪大恶极，我们已将其除之，然而仍有汉奸泯灭良心，企图抓我抗日人员，若继续作恶多端，欺压百姓，荼毒生灵，我们还会回来，除恶务尽。 这是赵启明事先说好的，张贴布告，以确定是我红党人员杀了花谷。 吴克不动声色，推着自行车，原路返回。回到家中，吴克给孙慕容打了电话。 “喂，起床了吗？” “还睡着呢。” “睡着呢还说话？” “在梦里和你聊啊。” “那你别做梦了，赶紧起来给我送饭。” “你傻了吗？” “你从西门进来，就知道已真相大白。” “你说什么？” “我说——赶紧给我送饭。” 孙慕容拿着电话，半头雾水。 昨天早上给吴克送饭回到家门前时，路边站着两年轻人。孙慕容觉得不大对劲，往前走几步，想看看到底是谁。两人看到孙慕容，立即转过身去。 孙慕容不认识这两个人，但心里已明白几分。估计是鬼子特务，可以拿着照片来监控他。可真是如此，这俩特务也太菜了，老子都出门一趟回来了，你们才来门口监控，还这么明显，真是丢你们鬼子特务的人。 孙慕容心里轻蔑地笑笑，遂径直走向大门。走上台阶时，低头，用眼睛余光看着那俩人。 那两人又回头看着孙慕容。 指定是鬼子特务了。这并不奇怪，花谷与他们分手不到两分钟，就被击毙，所有参加密会的人肯定是重点怀疑对象。 即便真是吴克干掉花谷，他们暂时也找不到证据，孙慕容大模大样走进了院子。此后也不再出门，也不敢再联系吴克，现在正是风口浪尖，务必小心。 所以上午十一点，吴克打来电话，他假装非常暴躁，就是给吴克传递信息。 看来估计吴克已猜到了什么，才说了已真相大白。可又发生了什么？这个在电话里真不方便说。 厨师做好早餐。孙慕容顾不上吃，装了两人份，放在食盒里，外面盖上保温的小棉被，走出大门。 果然，外面没有了监控特务。再想想吴克说过的今天就会真相大白，孙慕容不由皱了皱眉头。 这小子到底干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 孙慕容家在朝阳街，不远。拦一辆黄包车，五分钟后，来到西门，看到有人围观布告。 想起吴克专门交代说从西门进来，孙慕容让车夫停下，过去看了一眼。 原来如此。 孙慕容随即又坐上车，赶往吴克家中。 吴克正坐在客厅里。看样子，是在等他。 孙慕容放下食盒，吴克立即打开，探头看了一眼。油饼，小笼包，荷包蛋，稀饭，还有四个小菜，冒着热气。 这已足够丰盛，吴克还是装作不满，摇了摇头：“就这么简单，对不起你孙少爷的身份。” 孙慕容白了一眼吴克：“哎，要饭的还嫌饭馊，要不，你给我送饭。” “别别，我就委屈点，凑合着吃。”吴克冲孙慕容笑笑，拿起筷子，夹起了肉饼，大口朵颐。 孙慕容摇了摇头：“你怎么跟饿了几天似得。” “早早起来了，准备去冉家巷吃饭，到了西门，看到了布告。”吴克笑嘻嘻说道。 “不止是布告？你昨天干什么了，还让送三个人的饭。”孙慕容又问道。 吴克咽下口中肉饼，看一眼孙慕容：“那你先说为什么不送饭。” “你应该知道了。”孙慕容轻轻叹口气，开始吃早饭。 吴克也继续吃饭，不再说话。 孙慕容却有些按捺不住，扭头瞪着吴克：“赶紧说。” “嘿嘿——”吴克笑了几声，说了昨天抓捕红党经过。唯独没说子弹穿破了礼帽。 “你去抓红党了？”孙慕容吃惊地看着吴克，差点没扔了筷子。 一个疑似红党带人去抓红党，孙慕容觉得吴克在编排故事。 吴克很认真地回答：“是啊，我决定留下了，然后熊唔德就让我带人去了郝家巷。” 孙慕容无法理解吴克的举动，小声问：“你怎么就决定留下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咱们打不赢了。”吴克狠狠地咬下一块肉饼，又嘟囔着说：“以后咱们就过好自己日子。” 孙慕容看着吴克眼神，觉得吴克说的是心里话。 刚才，听吴克说去抓红党，孙慕容还闪过一丝怀疑，因为吴克并没有抓到红党。而且，红党自己说杀了花谷，有可能是为了掩护吴克。 但他实在不能怀疑吴克了，并不是因为付仲平让他暂时停止追查吴克身份。 自早上从榜棚街回到家里，孙慕容再没出去过，但很多人给他打了电话，付仲平还派人给他送了情报，专门说了花谷被刺杀的传闻。 据说是一个本领超强的人，三枪干掉包括花谷在内的三个特务。 此人绝不是吴克。吴克那点本事，孙慕容知道的一清二楚，距离三十米，打不中罐头瓶子。 之前还怀疑吴克给同党传递了情报，但那天晚上，孙慕容明显地感觉到，吴克对此事毫不知情。 吴克用演技骗过了孙慕容，让孙慕容认为吴克压根就不是红党。 但孙慕容又有了担心。既然不是红党，留下来又去抓红党，那就是想当汉奸，还是铁杆的汉奸。 孙慕容真想打吴克一顿，让他十天生活不能自理。因为吴克昨天敢去抓红党，往后也就敢弄死力行社的人。 你小子过分了，当一般汉奸也就算了，非要当铁杆汉奸吗？孙慕容脸上露出些许嘲讽：“你不是想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向你学习啊。”吴克当即反讽了一句。 “那你记着你说的这句话，以后就跟我学。”孙慕容一语双关地说。他是在给吴克提醒，千万别一条道走到黑，到时候跟着我加入力行社。 “你还真不客气，脸皮够厚。”吴克龇牙咧嘴地笑笑。他大概猜出了孙慕容的意思，你这个死力行社，还是跟着我加入组织。 两人都是心里想，现在还不是提及此事的时候，谁也说不出口。 吃过早饭，吴克将碗筷收拾到食盒里，等着孙慕容中午再叫人来送饭。 “既然不走了，还是把王妈和小石子都请回来。”孙慕容提醒说。 “好。”吴克已经决定这么做了。这么大院子，又暂时不想搬走，仍一个人住，会引起别人猜疑，所以把王妈和小石子都请回来，也是一种掩护。 换上警服，吴克与孙慕容一同走出后门。吴克去警局上班，往东走。孙慕容回家，往西走。 吴克走的潇洒自如，孙慕容却有些犹豫。他回头，看着吴克。 八点钟的阳光正好照在吴克身上，带着些许的金光。阳光之下，吴克身影也似乎不断向上跳动。 这家伙还是不是吴克，我的亲表弟？孙慕容忽然感到了诡秘，心里也一片迷离。 是亲表弟不假，不然不会亲自来给他送饭。可是不是原来的吴克，孙慕容又想劈开他的脑袋，用放大镜仔细看上一遍。 回头向前走了两步。忽然，孙慕容猛然一个机灵，莫非赵启明鬼魂附在了吴克身上？让他变得如此神秘难测？ 再回头，吴克不见了。 第19章 他们也盯上了你 吴克已拐过弯，走入卫巷。 他一直没回头，因为他已确定孙慕容真实身份，而孙慕容还只是停留在怀疑的阶段。所以，必须绝对的心胸坦荡，装出对孙慕容丝毫没有怀疑的假象。 如此，也能消除孙慕容对自己的怀疑。 估计孙慕容对自己的怀疑已消失了大半。因为孙慕容肯定不会再怀疑是吴克杀了花谷，因为以吴克枪法，不可能做到。昨天奉命抓红党，又会让孙慕容心里掂量几番。 更重的，还有帽子上的弹孔，那是杀手锏，往后孙慕容从别人嘴里知道，效果会更好。 走出卫巷，向东拐弯，又沿西门大街继续往东走，大踏步向前走。 又路过生活书店。明知书店主人是自己同志，却见面不相识的地方。 书店依然关着门。昨天中午经过的时候，也没有营业。他本想向赵老师打听书店主人消息，一来时间紧迫，顾不得打听。 二来吴克觉得，作为潜伏人员更要懂得保密规定，不该问的，最好别问。吴克也相信书店主人已经安全撤离，早晚会见面。 吴克只是用眼睛余光瞥了一眼书店，继续往前走。 天气晴朗，阳光清冽，但昨日一场大风，让气温降低了很多。路上行人更少了，也不见了巡逻士兵。 有消息说，日军已从东西两个方向迫近泉城，并准备合围二十师。也就是说，最多两天，二十师将会撤走，而泉城将陷入鬼子铁蹄之下。 迎接吴克的，将是真正的潜伏生涯。吴克有点紧张，也更期待。抬头，看一眼瓦蓝蓝的天空，继续大踏步往前走。 走到芙蓉巷东面巷口时，随风飘来刺鼻的烟味。吴克向北看了一眼，是省府大楼飘出来的烟气。 昨日省府被士兵们纵火焚烧，原来泉城的地标，雄伟的建筑，已惨不忍睹。火烧了整整一夜，仍没熄灭，黑色的烟依然从已经熏成黑色的窗子里往外冒着。 吴克只看了一眼，便和路人一样，事不关己地走开了。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自己一家子都顾不过来了，谁还会去关心省府和那帮大员？ 省府东南，隔两条街，就是省会警局。进到院内，吴克听说也有大兵们想要冲进警局，准备放火。警局楼房不高，只有两层，并不在城防司令部规定的目标之内。他们想烧警局，不过是看警员们不顺眼，泄私愤罢了。 熊唔德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带着警员拦住了他们。但熊唔德没说留着警局，而是说，等守不住的时候，再放火也不迟。 警局保住了，但气氛很压抑，也更紧张，好像剑拔弩张。吴克上楼的时候，也觉得后面几双眼睛在看着他。 吴克回头，那几位警员也扭过头去，离开门厅。 什么情况？诡异气氛，甚至让吴克不由摸了摸枪套。 走进办公室，还没坐下，朱满志幽灵一般，闪入室内。他反锁上门，凑到吴克身边，低声说：“现在警员有的走，有的留，分成了两派。” 这两拨人肯定发生了矛盾，吴克明白了，但装作无所谓地说：“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 朱满志低声说：“谁说不是呢？可是，想走的要拉其他警员一起走，不然就是投降当汉奸，要告到城防司令部去。” “他们也盯上了你。”朱满志又提醒说。 吴克已大概猜出了想走的几个人，以刑侦大队副大队长钱正坤为首。这家伙从来都和熊唔德不对付。而且，同事们都说，只要熊唔德当上一把手，第一个挨收拾的就是他。 不过，钱正坤心眼正直，已算是泉城警队里的好人。前几天在警员守城队时，他还跟吴克说过，泉城就是老子的家，鬼子想要进城，除非从老子身上迈过去。 吴克敬重钱正坤是条汉子，但因为自己身份，露出了气愤和无奈。他把帽子挂在衣帽钩上，使劲挠了挠头：“你说主力都他妈的跑了，他们还管这份闲事干什么？” “谁说不是呢？”朱满志也很不解地抖抖手：“您小心着点，我给你打壶水去。” “好，谢谢。”吴克点了点头。 朱满志拎着暖水壶走了。 吴克转身，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头靠椅背，抬起双脚，搭在办公桌上。还以为来警局，就能看到熊唔德笑脸，没想到，又出现意外。 熊唔德呢？吴克皱起了眉头。 双脚放下，吴克站起来，要去副局长办公室。这个时候，熊唔德必须动用手中权力，来弹压那几个闹事的人。 刚走到门口，二组警员孟江猛然推开门，险些撞上吴克的头。 吴克下意识地闪开，孟江像猴子一样钻进来，又立即关门，着急地小声说：“钱正坤在大队部审问三哥和五哥。” 难道是昨天去郝家巷抓红党的事泄露了？吴克听了，不由眉宇紧皱：“他们听说什么了吗？” 孟江摇摇头：“有可能，刘子辉和马斌嘴不严实。” “看到熊局座没有？”吴克问。 “没有。”孟江回答。 这个王八蛋肯定躲一边了，就是钱正坤问出什么来，他也会一推六二五，跟他没关系。只能靠自己尽快解决这件事，吴克挥挥手：“不要着急，你先下去。” 孟江紧张地点点头：“吴科长，你要快啊，我估摸着，那几个货不经吓唬。” “我知道。”吴克挥手，让孟江赶紧下去。 这事必须尽快解决，如果钱正坤等人真抓到把柄，坐实了汉奸行为，再把二组押送到保密处，说不定几个兄弟，包括吴克在内，都被押送到城外吃枪子。如此，还潜伏个狗屁！ 吴克整理一下警服，拉开门，急急来到一楼，沿走廊向北，来到刑侦大队，走到大队部门前。 里面正在说话，声音还不小： “我说钱副大，这事你别问我俩，问了我俩也不能说。” “我只能问你俩。” “那对不起，无可奉告。” “我告诉你俩，再抵赖，我一样能把你俩送到保密处。” “那你随便。” 吴克推门而入。 郑三、赵五正一脸不屑的赖皮模样，钱正坤和另外三个警员则满脸愤怒。 吴克挥挥手，示意郑三和赵五赶紧离开。两人却很讲义气，装作没看见。但看到吴克，两人胆子更大了，看着钱正坤等人，更是嗤之以鼻。 钱正坤看着吴克，仍一脸正气。 看来今天真遇到麻烦了。 第20章 出城就干掉 吴克初到警局时，钱正坤已是副大队长。 当时警局基本分成两派，局长一派，副局长熊唔德一派。两人在省府都有深厚关系，所以互不相让，也相安无事，尽可能低维持平衡。 熊唔德用尽浑身解数，又花了不少钱，让拜把兄弟刘一堂当上刑侦大队长，局长也火速从把钱正坤从巡警大队调任刑侦大队。 钱正坤为人还算正直，两派都不靠，在警局属于另类，但其非常反感熊唔德。 因为其舅舅在省府任参事，熊唔德看到他，也只能面带微笑。 起初，钱正坤与吴克关系还说得过去，随后很看不惯他和郑三、赵五这样的人为伍。尤其吴克被当做熊唔德心腹之后，钱正坤更加讨厌吴克。 他脑袋一根筋，认准的事，谁也拉不回来。现在，又似乎缺了一根筋，看不清当下警局形势。 昨天二组集体请假，钱正坤就感到了不对。今天早上上班，听说吴克带二组可能去抓红党。誓与日寇不共戴天的副大队长，也就摆出抓汉奸的架势。他带人先控制住郑三和赵五。 既然这样，吴克也只能和他硬碰硬。 吴克走到郑三坐的椅子跟前，推了他一把：“起开！” 郑三站起来，吴克一屁股坐下，还悠然地点起一根烟，冲钱正坤说道：“有什么话，问。” 警务科对全市警员负有督察的权力，钱正坤又是副大队长，官职小吴克一级，所以不管从哪方面说，吴克都已是钱正坤上级。 但钱正坤已经豁出去了，大声问道：“你昨天带二组干什么去了？” 吴克当仁不让，冷冷地说道：“这是你该管的事吗？钱副大，你的官位还差那么一点。” 这是事实，钱正坤被呛的脸红脖子粗，但仍不想让：“现在是非常时期，任何有良知的——” “给我打住！”吴克腾地站起来，吼道：“我们去抓特务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抓特务？如此的反转让钱正坤，还有他身后警员都惊掉了下巴。 吴克没给他们反应机会，摆出了官威：“从现在起，二组归我直接指挥，你们谁也不准插手。” 说完，吴克挥手，带郑三和赵五往外就走。 钱正坤伸手想拦：“吴科长，抓特务人人有责。” 吴克甩开钱正坤的手：“我还真信不过你们。” 说完，拉开门，径直走出大队部。 郑三和赵五也鄙夷地瞪了钱正坤两眼，大模大样地走出来。两人不只有鄙夷，心里恨不得把钱正坤等人干掉。 因为钱正坤此举，就是想要他们的命。 钱正坤不仅想要他们几个人的命，最重要的是想干掉熊唔德，从而接管警局。既然已经开了局，那就必须坚持到底了。 吴克刚要上楼梯，钱正坤从后面追出来，掏出手枪，对准吴克脑门：“之前我还以为你是正人君子，现在看，不过是下三滥！” 吴克冷冷地问：“你到底想怎样？” “跟我去保密处！”钱正坤大声说道。 吴克无奈地看看钱正坤，心想，你这么闹腾下去，熊唔德能饶了你？他忽然立正，喊了一声：“局座！” 是熊唔德来了？钱正坤扭头看了一眼。 吴克猛然抬起双手，抓住钱正坤手腕，又向前弓步，撞向钱正坤肋部。钱正坤一个趔趄，勃朗宁也脱手，交到吴克手中。 郑三、赵五、孟江等人也掏出手枪，对准钱正坤的人。 “你，你玩阴的！”钱正坤不由气急败坏。 吴克没有理睬，而是冷冷地说道：“别说去保密处，就是去南京，我也不怕！” 就在这时，熊唔德出现了，身后跟着刘一堂，还有七八个刑侦警员。 熊唔德看着眼前场景，装作很痛心的样子，深深叹了一口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自己人还在内讧？” 终极目标出现，钱正坤非但没有惧怕，反倒更加正气凛然：“熊局座，有胆量，我们一起去保密处。” 熊唔德压根没当回事，却面带笑容：“钱副大，刚才吴科长都说了，别说保密处，去南京都行。可是，眼下我们必须团结一致。” 钱正坤却恨得咬牙切齿：“我们岂能和汉奸团结一起？” 吴克气的直跺脚。他看着钱正坤，心里一通骂：老钱啊，熊唔德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你可长点心！ 熊唔德又满面笑容：“哪有什么汉奸？吴科长，钱副大精神过于紧张，把钱副大的枪收起来，让他回家休息。” 吴克冲钱正坤叹口气：“我说老钱，现在已经够乱了，你怎么还拿枪对着自己人？听局长的话，回家休息。” 钱正坤彻底明白了，都是一丘之貉。他不想缴枪，但又不得不交，因为枪就在吴克手中。而他的几位兄弟，也被枪顶着。 “好，既然你们想背负千古骂名，那我无话可说！”钱正坤冲身后兄弟挥了挥手：“走，我们去打鬼子！” 身后警员也被郑三、赵五等人缴了枪，然后跟钱正坤一起往外走。 “哈——这个钱正坤，还真是一身正气！”熊唔德笑着耸了耸肩：“好了，都散了，吴科长，到我办公室来。” “是，局座。”吴克答应一声，跟在熊唔德身后，上了二楼。 走进办公室，关上房门，熊唔德脸上露出了埋怨：“你怎么来上班了？” 吴克眨眨眼，不知熊唔德所言为何。 熊唔德拍了一下手：“昨天多惊险，你应该带二组兄弟在家休息。” 可你没说啊？吴克微微笑了笑：“只要跟着局座，吴克什么都不怕。” 熊唔德脸上露出了感动：“我知道你不怕，可我担心你啊，你立即马上和二组兄弟找个地方躲起来，眼下关键时期，不能再出意外。” “是，局座。”吴克赶紧点头说。 熊唔德凑近吴克，耳语说道：“武山太君很看好你，回家等我好消息。” 我骂了他，他还看好我，那不是贱骨头？吴克将信将疑，点头说：“好，我这就去通知二组兄弟。” 熊唔德一脸亲和：“好，如有人问，就说你奉命带二组执行秘密任务，如果钱正坤他们真走了，我会叫人通知你们。” “谢谢局座。”吴克转身走了。 熊唔德脸上立即阴沉下来，露出了杀机。几分钟后，他把刘一堂叫到办公室，一脸阴沉：“去找你那几个兄弟，等钱正坤出城不远，就干掉他们。” 刚才钱正坤说了，要去打鬼子，也就是离开泉城。但为什么要在路上截杀钱正坤，刘一堂有些不明白：“大哥，没必要这么麻烦？” 熊唔德阴险地笑笑：“你不是说吴克可能不是真投降吗？” 这哪是我说的，分明就是你说的，我不过是附和你一句罢了。但刘一堂不敢多嘴，慌忙竖起大拇指：“大哥，这招绝啊。” 熊唔德却没有笑容，心里仍在发狠。他心里很清楚，钱正坤最终目标就是他。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杀钱正坤，难平心头恼恨。 但他又想悄悄地杀掉钱正坤，以便嫁祸于吴克头上。 吴克是个可遇不可求的人才，但又极为性情。熊唔德担心吴克发了人来疯，跺跺脚，走了，才说出吴克可能不是真投降的话来。 今天钱正坤拿枪对着吴克的头，如果半路被截杀，吴克肯定是裤裆里抹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 杀了想打鬼子的人，吴克还敢离开泉城？ 一举两得，既杀了钱正坤，又逼迫吴克死心塌地留下来。 第21章 继续与狼共舞 吴克想到了熊唔德的阴险，但没想到他如此狠毒，再怎么说，也是朝夕相处的兄弟。 和吴克一样，钱正坤也没想到，熊唔德会对他们下死手。 也许正因为一根筋的性格，让钱正坤变得有血性。他已准备好了一寸山河一寸血，与泉城共存亡，并提前把家人送出泉城。 警察守城队解散，没能战死在城头，泉城却已乌云压城，群魔乱舞。想去保密处直接告发熊唔德、吴克等人，还是因为没有直接证据，说了保密处也不会相信。已经铤而走险，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再这么干下去，熊唔德肯定要对他们下死手。 稍事收拾，中午在南门会合，骑自行车，离开了泉城。他们准备一路向南，追赶第三集团军主力。钱正坤本家哥哥，在五十五军当副团长。他们相信第三集团不会无休止地跑下去，投奔本家哥哥，去战场杀鬼子。 出城五里，一辆卡车追上来，先把六人冲撞在地，接着又是一阵枪声。 这一切，吴克毫不知情。 吴克已经把兄弟们集中起来，带到城外一处仓库内。 熊唔德说的没错，眼下最要紧的，是二组兄弟们集中藏匿起来。这的确是一件大事。真被保密处知晓，大概率要被集体枪毙。 不仅如此，吴克还告诉兄弟们，在日军进城之前，不准再对外乱说一个字。 郑三和赵五也恨的牙根痒痒。在行动之前，郑三千叮咛万嘱咐，此事不可对任何人说，就是亲爹亲媳妇也不能。可不知道谁的嘴不严实，让钱正坤已听到了什么。 不过，这个钱正坤也真是的，大不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较什么真呢？ 汽车冲撞钱正坤等人的时候，他和二组兄弟们正喝酒聊天。也查明是马彬泄露了消息。上班后，马彬向二组的好友说了昨天的事。本想显摆一番，却险些招来杀身之祸。 郑三和赵五气恼不已，轮番骂着马彬。 吴克没有生气，反而大度地请他喝酒，给他压惊。 越是这么说，马彬越后悔，逞一时口舌之快，结果就可能把自己和兄弟们一起推向万丈深渊。 他恨不得给自己一枪。 吴克看出了马彬的后悔。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嘴快的毛病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往后再有行动，必须把马彬等人剥离开来。 鬼子还没进城，就遇到凶险，吴克不能不更加小心。 刚过下午三点，熊唔德派人过来送信，说钱正坤他们已经走了。 警报解除，吴克仍不知道钱正坤已遭遇截杀，还在为他暗自庆幸，走了好，不然可就危险了。 随即，吴克让兄弟们解散回家。 郑三和赵五二人跟吴克回到家中。他俩喜欢赌博，没钱的时候就想找吴克借。有道是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可他俩只要借出去，从没还过。 他俩知道吴克有钱，又不在乎。今天跟着吴克干了这么大的事，正是借钱的好机会。 “多少？”吴克问。 郑三伸出两个手指头。 “两块？”吴克问。 赵五嘿嘿笑了：“这不符合您的身份啊。” 吴克回卧室，拿出了四十元钱。四十元钱相当于四十块银元。 两人拿着钱，走了。 今天两人心情不是很好，但不全是因为钱正坤要搞死他俩。相反，在大队部被钱正坤审讯时，两人差点同时动摇。 钱正坤是条汉子，他俩心底也曾有心，做成钱正坤那样人。 谁都知道，留下来继续穿黑皮当警察，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叫汉奸。他俩不是一门心思认贼作父的熊唔德，想过出城打鬼子。可家里人呢？只能饿死冻死。 左边是魔，右边是人，他们选择了左边。但心里的矛盾，让两人很难释然，需要痛痛快快地发泄一番。 却是选择去赌博。 走在路上，两人还自嘲一番，本就是坏蛋，又何必辛辛苦苦去学圣人君子？就这样，难得畅快一回！ 两人离去后，吴克又独自一人，思考着接下来怎么做。五点半，朱满志打来电话，告知钱正坤等人在路上被人杀了。 “都死了？” “是的，科长，派出所报告说都死了。” “好的，我知道了。” “科长，传闻说是你派人杀的。” 什么？吴克如陷入一团迷雾之中，还有一只半隐形的黑手在来回搅动着。 “我挂了啊，局座让明天早上全员到勤，不得请假。” 这又是怎么了？吴克想问为什么，朱满志已着急忙慌地挂断电话。 吴克揉了揉眼，好像明白了什么。 肯定是熊唔德派人杀了钱正坤等人，然后栽赃到自己头上。其实不用栽赃，只要熊唔德等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个罪名就会自然地按在吴克头上。因为钱正坤首要目标是吴克，举枪指的也是吴克的头，其他警员都亲眼目睹了。 熊唔德到底意欲何为？吴克暂时想不明白。 忽然，从东面传来隆隆的动静，好像从天上飘来，又像是从地下冒出来。吴克眨眨眼，仔细听了听。 是炮声，而且还是齐射。 自从第三集团军放弃黄河天险，撤到黄河南岸，日军就隔岸炮击城外阵地，但从来没有如此猛烈过。 看来鬼子步兵已基本兵临城下，并准备进攻泉城外围阵地。这个时候，二十师该撤退了。 吴克来到二楼，坐在窗前，向外看着。东面炮火已连成了片，火光之下，能看到城墙上的垛口。 吴克一根烟一根烟地抽着，心里也渐渐明朗。 钱正坤死了，叫人惋惜。却被怀疑到自己头上，对潜伏来说，或许是好事。因为杀了想打鬼子的人，那就是铁杆汉奸。吴克又猜想到，这或许是熊唔德的小伎俩，目的就是让老子留下来。 可这也太狠了，六条人命，就是到了战场，怎么也能干掉两三个鬼子。吴克恨得手心痒痒，王八蛋的熊唔德，之前老子还真没看出来，你竟然如此的心狠手黑！ 你给老子等着，早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此时的吴克也只能在心里发狠，想要潜伏，先必须通过熊唔德打入特务内部，还要接近一个叫马良的大汉奸。 听说马良此时在北平，担任华北伪国府的参议员。也听说，熊唔德和马良关系很近，若不是年龄相差太大，两人能磕头拜把子。 这一两年，不仅不能搞死熊唔德，还要忍耐着，继续与狼共舞。 吴克有些后悔留下了，真不如出城打鬼子，来的直接，来的爽快。 眼下只有忍耐。 隆隆炮声，遮住了楼下电话铃声。熊唔德连打了三次电话，吴克都没听到。 第22章 可能搞错了 猛烈的炮击持续了大概四十分钟，随后，炮声变得稀疏。就像夏日里的强雷暴，在头顶之上轰隆隆响过，漂移走了。 鬼子炮兵早就标好了射击诸元，又有潜伏特务引导，所以炮弹炸的很准，都是外围防御阵地。 三十多天了，一直都是这样，炮弹极少落入城内。所以城中百姓已经适应了鬼子打炮，就在刚才最猛烈的时候，街上仍有提灯笼走夜路的行人。 现在又多了两个行人，像孤魂一般地游走着。吴克微微叹了一口气，下楼来，准备为孙慕容打电话。 一天没有动静，这家伙干嘛去了？ 电话也没人接。吴克第一反应，孙慕容又去了昌乐门，与李媛媛厮混。 作为大富之家的孩子，像他俩这个年龄，孩子都在院子里撒欢跑了。可两人都没成亲。老人们已经适应了两人从小到大的另类，也没催过他们。甚至对于孙慕容经常光顾昌乐门，也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反正不能一直这样下去，男人么，只要结婚娶妻，一般都会懂得收心和收敛。 吴克也说不好为什么还没娶亲。记忆之中，也有几个暗恋对象，比如白梅梅、郑晓娟，都是女子中学的学生。她俩对吴克印象也挺好，甚至都准备提亲。但新生活运动，让他们走着走着，就散了。现在居然没有了音信。 不管这些了，还是专心潜伏。 可又怎么做呢？吴克有些着急，现在只有熊唔德，外号猪头的人。对于赵启明提到的马良，仍在七百里之外的北平。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吴克摸摸鼻子，决定看会书，然后睡觉。 外面响起急促的敲门声，还隐约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 吴克向外看了一眼，随即拿出勃朗宁手枪，子弹上膛，走到院子，大声问：“谁？” 大门外响起回答的声音：“吴科长，是我，李春，快开门啊。” 李春是熊唔德小舅子，也熊唔德专职司机。这家伙怎么来了？吴克收起手枪，快步走到大门前，打开了大门。 看到吴克，李春笑的都龇出了两颗大门牙：“吴科长，我姐夫让我来接您。” 因为熊唔德，平日里，李春耀武扬威。今天不知搭错了哪根筋，对吴克非常客气，就差点走上前，双手搀扶吴克。 充其量只是一只哈巴狗，连看家狗都不算，平时吴克懒得和李春计较，此时也满面笑容：“局座让我去哪？” “我姐夫说了，到了您就知道了，吴科长，咱赶紧走。”李春似乎很着急。 “好，我去换衣服，是穿警服还是便装？”吴克故意问道。 “啊，这个，随您便，穿警服最好。”李春也吃不准。 看来还是比较正规的场合，吴克赶紧回到卧室，换上警服，锁好楼门和大门，坐上了熊唔德的平顶福特轿车。 轿车直接往西走，然后出内城，又出了外城。经市立小学向北拐弯时，又一拨炮弹打到东南方向，曳光撕裂了东边的夜空。 看来二十师已经撤退了。刚才那一拨强烈的轰炸，可能就是驱赶二十师，然后继续追着轰炸。而且，吴克估计也肯定有特务一直监控着二十师动向，并随时为鬼子炮兵提供目标指引。 与其白白挨炸，还不如就地反击，即便全部壮烈牺牲，那也是华夏军队的骨气！吴克暗自攥紧了拳头。但无奈的是，吴克不是指挥官。 也不能多想了，前面的李春开始了恭维：“吴哥，你要发达了，连武山太君都高看你。” 武山？怎么可能。吴克谦虚地笑笑：“可能搞错了。” “没有。”李春也不再解释：“到了您就知道了。” 福特轿车沿着纬一路，一路向北。不用李春再说，吴克已大概猜到了，走到纬一路劲头，不外乎两个地方，一个是津浦铁路宾馆，另外就是警察一分局。 这两个地方都有可能。 吴克也不再往下猜。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不管去哪，都装出顺其自然。 路上行人稀少，李春开出了风驰电掣的感觉。不多时，吱嘎一声，轿车停在津浦路宾馆门口。 津浦铁路宾馆紧邻火车站，欧式风格，很多政要名人莅临泉城，一般都会下榻此处。 此时此刻，能来这里，吴克不由觉得，虽然日军还未进城，但泉城已经沦陷。 事实也的确如此。 十二军军长孙桐萱已掌握日军动向。他们不仅想占领泉城，还要全歼所属的二十师，并且已经向南调动，准备抄二十师后路。 作为指挥官，孙桐萱考虑的和吴克略有不同。他也想与泉城共存亡，但主力撤退，凭二十师战力，抵抗下去，只能是做无谓的牺牲。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下的青山，就是二十师两万多名战士。 作为军人，他也必须无条件服从命令。命令来自韩复榘，必须以保存实力为根本目的。 然而，鬼子特务已完全掌握二十师的行动计划。不得已，孙桐萱改变计划。二十师主力提前撤出外围阵地，原本定于午夜十二点撤退，也提前到傍晚。 手下士兵早就做好撤退准备，接到命令，立即撤退阵地。监控阵地的特务措手不及，立即向本部报告。所以，刚才炮击只是打了个寂寞。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孙桐萱已尽了全力。 吴克不知道这些，但知道，熊唔德把他请到这里，应该是鬼子就要进城了。 事实的确如此。鬼子特务已完全掌握二十师原来计划，今夜凌晨前会主动撤离，明日皇军将进入泉城。 根据华北驻军司令部指示，武山立即派人去通知泉城大员和知名人士，立即赶来津浦铁路宾馆开会。津浦铁路宾馆已成为鬼子活动的据点，也就是已被鬼子提前征用。 这本是花谷的工作，名单也是花谷亲自拟定的。但花谷去见天皇了，剩下的，只能由武山来完成。 第23章 不是一步登天 吴克下车，走进了津浦铁路宾馆。 墙上日历依然写着民国26年（1937年）12月27日。吴克看着，却是满满的讽刺。 这一天，对于泉城来说，是值得永远铭记的耻辱日子。他和九一八、七七等字眼一样，叫人揪心、痛苦，还有深深的无奈，警醒着人们永远都不能做壁上观的看客。 而眼前是勇者的世界，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会为了民族而觉醒，并甘愿付出自己一切，包括生命。 正因为前辈们付出的牺牲，经历过百年耻辱的华夏民族，在距离此时八十年后的时间里，正昂首阔步，走向全面复兴。区区倭国，已完全不在话下。 斗争是曲折的，也是波澜壮阔的，只是作为小人物，改变不了历史，只能顺着历史，一步一步往前走。 所以，还是做好眼前事。 眼前又让吴克无比愤怒。他看到了熊唔德，应该是专门等着他。 有的人死了，轰轰烈烈，身后立起永远的丰碑。而有的人臭不要脸的活着，不是没心没肺，而是狼心狗肺，比如熊唔德。 吴克几乎忍耐不住，掏出枪来，将弹匣里的八发子弹全都倾泻他身上。 但吴克忍住了，还必须以笑脸相对。因为，胜利还有些遥远。往后的日子，还有更多艰险，一个不小心，不是子弹打破了帽子，而是直接在脑壳上钻眼了。 慢慢来，长城不是一天修起来的。 吴克迎了上去，并立正：“局座。” “哎呦，我的弟弟，臭小子啊，你可交好运了，武山太君点名请你来。”熊唔德非常之热情，差点给吴克一个熊抱。 吴克眨眨眼：“不会。” “什么不会？”熊唔德斜了一下眼睛：“难道我还会骗你？” 是真的。 昨天晚上，匆忙离开郝家巷，熊唔德一直跟着武山。 武山异常烦闷。其上峰是日军华北方面军的中野英光，花谷不仅是中野英光学长，一直以来，也深受中野英光敬重，奉为神一般的存在。武山不难想象，花谷的死，中野英光该有多么愤怒，而且会把怒火发泄到他身上。 中野英光今夜就要来泉城。在他到来之前，武山想着能抓到凶手。但凶手跑了，还折了一名队员。中野英光岂能饶得了他？武山差点剖腹自尽。 但武山现在还不能死。花谷死后剩下的一摊子事，都要由他来完成。而且，他必须抖擞精神，将功赎罪。 说到底，武山还是不想死。他也认为花谷的死，与他关系不大。花谷再回泉城，不仅颐指气使，目中无人，还独断专行。武山劝他注意安全。好心好意，却被花谷斥责一顿：“大日本勇士，必须一勇无前。” 好，你这下真的无前了，被装在了小陶罐里，不日将送回日本本土。 可没地方说理去。武山只能耐住性子，硬着头皮，尽力尽责，还想着往后。 往后不能再出现差池，不然，中野英光能把他折腾死。然而，偌大的泉城，光靠手下几十号特务，远远不够。必须招募本地人员，也就是二鬼子，以弥补人员不足。 武山对吴克产生了浓厚兴趣。武山很有特点，在他面前越是卑躬屈膝，他越从心里看不起。反之，吴克骂了他，武山反倒觉得吴克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心里有了几分尊敬。 更重要的是，吴克骂的对。武山自己也觉得自己太着急了。若是听从吴克建议，再等上哪怕一分钟，在街口设伏，就可能干掉凶手，能给中野英光有个交代。 一念之差，让到手的猎物，眼睁睁看着飞走。武山懊悔不已。 傍晚，与熊唔德再次碰面，武山主动问了吴克情况。 新主子发了话，熊唔德立即滔滔不绝，说了吴克过往。 尤其剿灭黑龙帮，吴克手握花机关，独自冲入仓库，打完四个弹夹。熊唔德说的精彩纷呈，武山听得情不自禁。 看来吴克真是智勇双全。武山露出英雄惺惺相惜表情，瘪着嘴，点着头，哼哈一声：“熊桑，今晚开会时，我希望能看到吴克。” 就这样，吴克算是特邀嘉宾，被请到了津浦铁路宾馆。 熊唔德小声说着话，带吴克来到二楼，走进聚贤厅。 这里是客人举行小型聚会的地方，周围一圈沙发和茶几。 目光巡视一圈，吴克看到不少泉城“大佬”——副市长胡维斌，商会会长马广义，民政厅副厅长刘宝为。因为有后备电源，也就是汽油发电机，津浦铁路宾馆亮着灯。 因为年轻，职位不高，甚至还有人对吴克并不熟悉，所以吴克的到来，引起不少人猜测和质疑：此人怎么也来了？ 吴克感觉到了他们异样目光。其实吴克也纳闷，这些都是泉城大人物，叫我来干什么？ 熊唔德双手抱拳，满脸笑容，甚至带着些许骄傲，解释说：“诸位，诸位，吴克是武山太君请来的。” “哦——年轻有为。”不少人发出了感叹。 吴克听了，很难判断是不是发自内心，但听熊唔德介绍自己，便冲所有人拱手作揖：“还望各位官长、前辈多多提携。” 只有寥寥两个人发出牵强的声音：“嗯嗯，好的，好的。”其他人依然交头接耳，纷纷议论着什么。 吴克有些尴尬地跟在熊唔德身后，坐在民政厅副厅长刘宝为旁边。 没多长时间，又有人闪身走进会议室。吴克打眼一看，竟然是孙慕容。 又一个年轻人，但此年轻人非彼年轻人，那可是泉城商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不用会长介绍，就有人主动搭讪：“孙老弟，一向可好。” “托您的福，挺好，您也好！”孙慕容双手合十，笑容可掬，一一打着招呼。最后冲吴克挤挤眼，坐在椅子上。 吴克也对孙慕容眨了眨眼。孙慕容的出现，吴克并不奇怪。他是力行社的人，肯定想方设法，借助商会人员身份，来参加会议，为往后打入汉奸内部做准备。 孙慕容为看到吴克而感到惊奇。他听吴克说过去抓红党，但吴克没说里面的细节，也不知吴克与武山曾并肩战斗过。 但能参加如此高级会议，吴克不是一步登天，而是已然成了铁杆汉奸。 第24章 请你加入武山队 等了大概五分钟，武山走进聚贤厅内，一脸严肃。 窃窃私语的人立即闭上了嘴，刚才哈欠连天的人，也打起全部精神。所有人都面带恭维，站起来迎接武山。 还有几个人没到，但重要人物已到齐，武山已等不得，点头鞠躬：“这么晚把诸位请来，打扰了！” 武山个头不高，嗓门却很大，像驴叫唤。现在也没了避讳，此时的泉城正是双方交接的真空时代，而武山则代表着后者，也就是即将到来的占领者，又扯着嗓门说： “明日中午皇军将要进城，我们要按花谷君之遗愿，全力推行友好气氛，一起为‘大东亚共荣圈’而努力，武山拜托各位了！” 说完，又快速低头，算是施礼。 拉拢这些人心甘情愿当汉奸，有武山努力，但更多是花谷“遗产”。 接下来，武山擦一把眼泪，悼念花谷，说是大家的好朋友遇刺身亡，而大家要继承他的精神，共同为“大东亚共荣圈努力”。 随后，武山摊派工作和任务：组织人员抢修电力系统；保证通讯大楼后备电源处于良好状态，以保持泉城电话畅通；明日上午十一点，驱赶百姓到南门，站在街两边迎接；并保证有足够警力维持秩序。 还有，今晚务必赶制更多膏药旗，手举的小旗，插在门上的大旗，大小尺寸都十分详细，夹道欢迎的百姓每人必须手举膏药旗，每家门上都要插膏药旗，否则以通敌论处。 还要举办记者招待会，重点宣传鬼子不是侵略，而是把华夏百姓从欧洲列强魔爪中解脱出来的解救者—— 他们就是这样，已无法用语言形容他们无耻卑鄙和残暴。吴克懒得和他生气，而是不时地看着孙慕容。 接下来，该怎么和孙慕容相处呢？ 首先肯定仍装作不知道的身份。那么问题来了。 以正常人眼光看待他。那就是孙慕容已从有志青年变成成唯利是图、善于投机取巧的家伙，不仅浑身充满铜臭味，现在又成了商人无祖国的典范，沦落成叛徒一般的存在。 可自己也成了汉奸，此举就是李逵笑话张飞长得黑。 那就顺其自然，什么也不说，只把孙慕容当成自己亲表哥。 但孙慕容时不时地看过来，目光透着怪诞。 他或许感到奇怪，我忽地一下就来参加会议？吴克暗自笑了。这的确很奇怪，我都没想到。 孙慕容又看过来，吴克目光迎了过去。四目相对，孙慕容立即扭脸看着武山。 此时，孙慕容心里升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既然吴克能参加如此高等级会议，说明他已得到鬼子特务认可。若吴克真的是红党，倒也不是一桩坏事，甚至变成好事，至少哥俩能互换情报。 当然，最好把他拉到自己阵营里面来，这样更为绝妙。 武山还在讲话，准确的说，是在训话：都必须全力以赴，不然，朋友的不是，破坏分子的是，做好了，良心大大的好，功劳大大的，好处也大大的——武山越来越激动，后面满嘴鬼子话。 除了吴克，所有人都伸长脖子，虔诚的唯唯诺诺的看着武山，那表情好像儿子看到了爹，生怕哪点做不好，会惹老子不高兴。 吴克不用太上心，因为这都不是他的工作。充其量鬼子入城时，带兄弟们维持治安，加强警戒。吴克能想到的，也只能是这些。这也没什么难得，相信到了此等地步，也没百姓在鬼子铁蹄面前充当英雄。 但武山让自己来干嘛，就是听会议内容？可老子在这些人面前，就是小人物。想不通，真想不通。 “请诸位回去立即准备，拜托了！”武山终于说完了，又向众人深鞠一躬。 真他奶奶的假客气！吴克骂了一句，跟着众人站了起来。散会了，那就赶紧走。刚起身，听熊唔德小声说：“我们回警局。” 肯定不能回家，武山说了那么多，明天中午鬼子进城前，天亮前都要准备完毕。麻蛋，看来今晚不能上床睡觉了！心里骂着，吴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点点头，说了一个字：“好。” 忽然，又看到武山忽然盯着自己。这家伙看我干什么？正纳闷，武山说道：“吴桑，请等一下。” “我？”吴克不相信地指了指鼻子。 “是的，吴桑，请跟我来。”武山语气依然客气。 吴克看看熊唔德，又看看孙慕容，赶紧点点头：“好的，太君。” 所有人都在往外走，所有人也都扭头看着吴克，眼里透着羡慕和不解：这个年轻人的确一表人才，但单独被武山留下，是什么来头？ 尤其孙慕容，只觉得眼前冒出一道闪电。好家伙，一天不见，吴克真成人物了，连武山都对他如此客气。 熊唔德心眼小，更是醋意大发：好家伙，单独召见吴克，这是要爬到老子头上去了？却又不敢太表现出来。 熊唔德惧怕武山，听说武山比花谷还心狠手辣。他挤出笑容，扭脸看着吴克：“去，太君叫你呢。” 吴克听出了熊唔德的不高兴。熊唔德是小人，自己脚跟还没站稳，不能得罪他，所以不能让熊唔德不高兴。吴克从牙缝里吐出了几个字：“是好事还是坏事？” “肯定是好事。”熊唔德推了吴克一把：“还不赶紧去。” 吴克这才快步走过去，跟着武山走出了聚贤厅。 孙慕容看了一眼吴克，低头跟在会长马广义后面，心里却愈发地感觉吴克有很多事瞒着他。 这家伙到底成了什么玩意？孙慕容不由又气又恼，也感觉到了事情不妙。 吴克看着心机重，其实很单纯，只要你对我好，我就肝胆相照。不然，赵启明失踪，孙慕容也不会怀疑吴克被赤化。 如果熊唔德和武山极力拉拢，吴克就可能一条道走到黑，到死不复返。 这很不好！ 孙慕容压住心里的担心，抬起头来，和众人拱手打招呼告别。 也有人感到不屑，因为他们知道花谷军衔是大佐，而武山只是小小少尉，也就是跑腿的。刚才这些人就有了被冷落的感觉。 其实这些人有所不知。 武山已二十八岁。去年，本该提升大尉，在搏击训练时，失手打死自己同僚，自请降为少尉。日本总领馆被礼送出鲁省，武山主动请命，潜入泉城。上司依然把他当做大尉，甚至是少佐使用。 受花谷影响，武山也有磅礴之野心，欲把泉城乃至整个鲁省都打造成一片净土。手下人手又不够，所以才想着成立一支由华夏人组成的别动队。 而且，多年经验告诉武山，有些混蛋对自己人更下得去手。 其实武山并不喜欢这些混蛋，觉得他们像畜生。但这些人可以利用，而且很好用，比乖孙子都听话。 武山希望吴克是这样的人。事实上，熊唔德说其警察局剿灭黑龙帮，他就认为吴克是这样的人。殊不知，吴克打死的，大部分是他说的那些对自己同胞心狠手辣的混蛋。 昨天傍晚，吴克表现确实惊艳了武山。帽子被打掉，刚在阎王殿门边走过，还敢往前冲，是不怕死的勇士。而且他也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冷静，可以说智勇双全。 因为花谷的死，又着急报仇，让武山乱了方寸。而吴克的冷静，加上行动挫折，又让他变得清醒，也从而认为吴克不可多得。 在三楼贵宾套间内，武山脸上带着诚恳：“我想请你和你的兄弟加入特务队，带上你的兄弟，编为七组，你来当组长，对外成为别动队。” 第25章 不敢太毛尖 突如其来的消息，吴克有些措手不及，脸上也露着犹豫。 能加入武山队当然是好事，但吴克不想立即答应。一则事出突然，吴克需要思考，这家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二则，如果武山是真心的，以目前了解的武山性格，答应痛快，会让武山觉得不值钱，往后也会不被看重。 还有就是熊唔德。此时吴克答应加入武山队，这家伙嘴上不说，肯定心生嫉妒。潜伏已顶着巨大压力，这才刚刚开始，不能再有人给我使绊子。而熊唔德就是这样的阴险小人，甚至泯灭人性，杀了钱正坤等人。 想到这里，吴克装出百分之一百的坦诚：“武山太君，您给脸，我肯定想兜着，但我担心会让您失望。” “怎么会？”武山抬头看着吴克，脸上露出了失望。 看着武山，吴克后悔了。既然潜伏，就要尽尽可能打入敌人最内部，说不定武山队是个翘板，还能接触到更高核心机关。所以吴克担心刚才的话让武山很没面子，毕竟只是第二次和武山接触，还不完全了解武山脾气性格。 “我真的担心做不好，丢了您的颜面。”吴克缓了一口气，又说道：“当然，我很乐意为您服务，听您指挥。” 武山露出了笑容。 其实武山留下吴克，想请他加入武山队的同时，还请他执行特殊任务。天亮前，将有一支小队提前进城，但泉城这么大，皇军进城路线又那么长，武山仍觉人手不够。武山想让吴克带着手下兄弟，跟随他一起，负责警戒皇军临时司令部附近安全。 没想到吴克有些执拗，并没有立即答应加入武山队。但是，这让武山心里更加痒痒，就像看着欲得知而不能的窈窕淑女，愈发地想揽入怀中。 所以武山不想放弃吴克，而且更加迫切。他以商量的口气说：“那就请你明天早上八点，你带兄弟穿便装来找我，执行一次重大任务。如果你同意，我会给熊局长打电话。” 若再拒绝，肯定会惹恼眼前这个家伙，吴克立即回答：“是，武山太君。” 看着吴克态度，武山咧嘴笑了：“很好，吴桑，以后我们是朋友了。” 朋友？吴克不知武山怎么想的，赶紧举手敬礼。“吴克感谢武山太君抬举。” “不用客气。” 武山很忙，谈话到此为止，吴克起身告辞。 走出津浦铁路宾馆，熊唔德已经坐车回了警局。 吴克也必须回警局。不管熊唔德有没有胡思乱想，调动二组跟随他行动，也必须向他报告。不然，肯定得罪小心眼的熊唔德。 宾馆距离省会警察局十多里路，步行回去太慢。幸好一区警局就在津浦铁路宾馆路对口，吴克走了过去。 大观园死了日本人后，熊唔德就已严令，所有分局都必须有人值守，否则执行战时纪律。人心惶惶，就是因为怕死，所以一区分局里面亮着灯。 敲开大门，值守警员认得吴克，但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吴科长，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吴克小声回答：“跟熊局长过来开会，他先走了，我来借一辆自行车。” “开会？”警员又一脸迷惑。 吴克点点头：“对，你们局长也可能要去警局开会。” 一区局长已经答应跟随熊唔德投降，这位警官大概知道情况，也就懂得为什么要开会，没再多问，转身从院子里推出一辆自行车，交给吴克。 “明天派人去警局骑回来。”吴克说着，跨上自行车，走了。 鬼子停止了炮击，夜空变得格外安静。街上没有路灯，也没有行人，到处影影晃晃，像游走的孤魂，又好像眼里的迷离。吴克抖擞精神，睁大双眼，小心向前骑行。 十五分钟后，吴克来到了警察局。 警察局门口点着汽灯，煞白的颜色，看着有些瘆人。办公楼内，已有几间办公室亮起了蜡烛。二楼副局长办公室，熊唔德正在发火。 本想等吴克，但时间很紧，熊唔德让李春开着轿车，以最快速度赶回警局，随即让值班警员通知下去，各分局局长、省会警察局组长以上警管立即赶来开会，局长、组长跑掉的，仍副局长、副组长来。 半小时过去了，只来了寥寥几个人。熊唔德很生气，既然想留下来，还给老子磨洋工，我看你们是真是糊涂蛋！他命令警员再去通知：十一点之前不来，以后就不要来了。 吴克敲敲门，喊报告。 正如吴克所料，熊唔德正因为他而感到气恼。想尽办法让吴克留下来，却接到武山电话，说明天调用吴克。 什么调用？熊唔德越想越不对劲，仿佛已眼睁睁地看着要被武山横刀夺爱。当然，熊唔德知道不怪吴克，是武山看上了吴克。但再借给他两个胆子，也不敢恼怒武山。 听到吴克的声音，熊唔德脸色阴沉，说了一声“进。” 吴克推门进来，脸色比熊唔德还苦恼，也没了规矩，走到熊唔德办公桌前，拿起一支进口雪茄，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啪地点燃。 熊唔德心生奇怪，瞪眼问道：“武山太君怎么着你了？” 吴克使劲抽了一口，吐出烟雾，苦笑一声：“武山让我参加他的别动队。” 熊唔德心里沉了一下，咽下心中酸水，露出微笑：“这是好事啊。” 吴克摇摇头：“我没同意。” 嗯？熊唔德酸水一下没了，反而觉得吴克还是年轻，不懂人情世故。多好的机会，竟然拒绝了，若换做刘一堂，求之不得，会上赶子巴结武山。 不过，这也好，吴克可以留下了。熊唔德脸上露出了亲和：“也好，就留在警局。” 吴克点点头：“我就想留下，花谷尸首未寒，可不敢太冒尖。” 这是绝好好理由，直接说到熊唔德心里：“嗯嗯，红党枪法太准了，我都担着心。” 吴克又使劲抽了一口烟：“可武山不高兴。局座，武山给您打电话说成立别动队，您就给他说，咱们警局人手不够。” 这事还没完？熊唔德心里沉了一下，但哪有胆量拒绝武山，于是瞪起眼睛，装作非常爱护属下的样子：“吴克，你小子别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这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 吴克咬了咬嘴唇：“谢谢局座，明天早上，武山太君还让我带着二组去执行任务，您看？” 熊唔德已经同意了武山，却又装出了大度：“不用征求我意见，武山太君让你去，你就去。” 你这个王八蛋的软壳虫！吴克心里骂着熊唔德，又装作不情愿的瘪瘪嘴，挠挠头：“既然您同意了，那我就执行了。” 熊唔德心里也隐隐地窝着一团火，不过吴克很有眼色，知道自己是谁的人，脸上也挤出微笑：“好。” 吴克站起来说：“局座，我想调换两个人，要嘴严实一些的。” 今天肯定有人说漏了嘴，才导致钱正坤起来造反，也惊出熊唔德一身冷汗，不然也不会对钱正坤下死手。熊唔德立即同意吴克请求：“现在全警局的人随你调动，只要不给你老哥我丢脸就行。” “我还真怕给您脸上抹黑。”吴克嘿嘿笑了两声：“那我去准备了。” 熊唔德满意地挥挥手：“去，对了，从现在起，二组就调拨给你们警务科，就叫督察队。” 熊唔德仍想把吴克留在身边。而且，还想告诉吴克，武山不过是少尉，跟他混没啥前途。但不好直接说出口，就看吴克自己悟性了。 “好的，局座！”吴克高兴地答应一声。 熊唔德觉得吴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也高兴地挥挥手：“滚。” 吴克举手敬礼，转身走了。 第26章 这个值多少钱 像哄小孩一样，哄的熊唔德很高兴，吴克也一身轻松。走到一楼，留下一分局的自行车，换另外一辆，吴克出了警局。 他以为郑三会来开会，但没看到。只好给朱满志留下口信，如果郑三来警局，就立即让他去吴克家。 现在先去郑三家，以防这家伙没有接到通知。 赶到郑三家中，敲开大门，却得知郑三根本没回家。 这混蛋玩意，肯定还在赌馆。吴克不由脑袋发蒙。 今天遇到的可真都是奇葩人物。 钱正坤浑身正气却一根筋没心眼子，被自己骂过的武山却又贱兮兮地想成为朋友，熊唔德心狠手毒又缺德带冒烟儿，还有郑三和赵五，炮弹打的那么凶，竟然还有心在赌馆里不回家—— 这都些是什么人啊！ 吴克调转自行车，直奔大观园，漆黑的夜里，自行车链条都被蹬出了火星子。他想问问郑三和赵五这两个混蛋到底怎么想的。 郑三和赵五也的确是混蛋，属于警员队伍里的奇葩。 两人同年生人，比吴克大三岁。本就是社会小混混，家里花钱，让他俩上了省警察教习所，毕业后又花钱送礼，成了刑侦警员。由于长期混迹于黑帮，两人熟悉里面情况，脑子也好用，竟然也破了几个案子，被提拔为正副小组长。 吴克毕业到刑侦队时，两人已干刑侦四年有余。当时两人觉得吴克家富有，主动套近乎。吴克为尽快立稳脚跟，变得人情世故，没少请两人吃饭喝酒，也偷偷和两人一起来赌馆耍钱。不到两个月，三人逐渐变得惺惺相惜。 所以吴克知道，只要不当值，大观园银泉赌馆是两人经常光顾的地方。 赌赢了，就去光顾风月场所，喝酒取乐。赌输了，第二天到警局睡上一觉，晚上随便找一些犯事的人，如小偷、走私贩运货物的人，再敲诈些钱。他俩做的很隐蔽，那帮小混混身上也背着案子，所以敢怒不敢言。找时间，再拿着敲诈的钱，或者直接给吴克借，回来翻本。 今天估计这俩货是赢钱了。 吴克先去赌馆看上一眼，如果两人不在，那可能就是去那种风月的地方了。 这俩混蛋，今天和钱正坤一样，没心眼子了。 吴克骑自行车进入了大观园。 时间刚过去九点，往日这个时候，大观园南市场仍人流不断，现在除了赌馆和青楼，剧场电影院都早已关门。 奇葩的大观园终于冷清下来，连昌乐门的老鸨都在门口闲的发慌。吴克骑自行经过，竟然不知道好歹地要拦住：“大爷呀——” 吴克正没好气，瞪着老鸨骂了一句：“滚蛋！” 老鸨似乎心情也极为不好，气哼哼地回骂：“哎呦喂，您这么着急，赶着去投胎呀！” 吴克吱嘎刹住自行车，掏出手枪，回头对准老鸨：“闭上你的臭鸟嘴！” 微弱的光中，老鸨看到了手枪，吓得啊呀一声，扭头就往楼里跑，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台阶上，又呜哇乱叫起来。 吴克哼了一声，收起枪，蹬自行车，向前五十米，来到银泉赌馆门前。 停下自行车，交代门口伙计看好，吴克走进赌馆。 里面点着五盏汽灯，亮如白昼，但烟味很浓，呛的吴克不由捂住了鼻子。 里面的人也形形色色，赌赢的人声音高亢，赌输的人黯然伤神，眼珠子却又叽里咕噜乱转，似乎只要能找到一毛钱，就能翻本。 更多的人集中在押宝桌前，伸胳膊捋袖子，嘴里不停喊着“大大”“小小”。另外还有麻将和推牌九，声音相对小一些。 国难当头，这些人还在这里聚众赌博，简直都是一群混账东西，真该用机枪全都突突了！ 吴克仍穿着黑色警服，引起赌馆掌柜的注意。以前他们根本不怕警察，银泉赌馆，昌乐门，千泉剧场，枫华酒馆，都是泉城青帮的产业。而泉城青帮家大业大，黑白通吃。 眼下当口，对所有人都要小心。掌柜迎上来，刚要说话，吴克冲他嘘了一声，示意没有公干。掌柜放心下来，又回到柜台。 吴克也看到了郑三和赵五。不过，他俩瞪着双眼，还伸长了脖子，状态很不对。吴克没有立即叫他俩，而是躲在一边，悄悄看着。 郑三和赵五总是同命相连，要赢一起赢，要输一起输，今天也一样输的极惨。 今天手气也背到了极点，从吴克借来的二十块钱早已输光。两人也好像没有了明天一样，成了杀红眼的赌棍。带来的钱输光，又又分三次，各自向柜台借了三百块钱高利贷。 以国府规定，一块钱兑换一块银元，一百块可以买一头耕牛，两人加起来欠了六百块钱，那就能买一群耕牛了。 运气仍不在两人这边，似乎转眼间，就剩下郑三手中的两块钱。 郑三的眼似乎都要瞪出来，声嘶力竭地喊着：“大，大——” 两人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心里的不安和慌乱。 不安是因为钱正坤。他俩想过像钱正坤那样潇洒地离开泉城，参军打鬼子，可他俩压根做不到。 慌乱是因为鬼子就要来了。他俩也觉得投降是最好出路，能暂时保住饭碗。但毕竟鬼子就是鬼子，不是自己人，万一哪天做错了事，被一枪爆头，也没地方说理。而且，鬼子给你讲道理？ 两人如吃了半斤苍蝇，恶心的难受。可又能怎样呢？不过是命如蝼蚁的小人物罢了。 心里越乱，也就越想用赌博来转移情绪，越想赌博，也就输的越多。 赵三又输了，仅有的两块钱也被庄家收走。 “再去借。”郑三咬牙切齿，拉着赵五去柜台。 两人已经欠下一群牛，柜台掌柜不想再借。郑三哪里恳，非要借。两人开始了僵持。 赵五心里也烦，忽地从腰里拔出驳壳枪，咣一声砸在柜台上：“这个值多少钱，押了！” 掌柜知道两人来历，但银泉赌馆幕后老板们也不是凡人，在泉城可通天。掌柜冷笑两声：“两位爷，这里可不是犯浑的地方。” “今天爷还真要犯浑了！”郑三也掏出枪，放在柜台上时，拉开了击锤。 郑三以为吓唬一下，掌柜就会拿钱。 掌柜仍面带冷笑：“爷们，马上就要变天了，你们身上警服还能不能接着穿，都不一定了，听我劝，给自己留条后路。” 两人吃了软钉子，心中更是气愤。赵五一把抓住掌柜衣领：“信不信，爷能让你关门？” 掌柜笑着摇摇头：“您可吓死我了，您信不信，我家老板能让你儿子找不到爹。” 郑三更加恼火，拿起枪顶住掌柜脖子：“我现在就让你找不到自己的爹！” 第27章 江湖 吴克已经看了一会，正要走上前，忽然传来一声：“是谁在这里喧哗？” 顺声音看过去，是牛玉山从楼上走了下来。牛玉山是泉城青帮二当家，四年前，就是他带着手下差点把吴克和孙慕容打死。 如今，牛玉山已过四十，身材依然粗壮，脸上却带着之前没有的斯文。他穿着大氅，左手转着两个铁球，右手拿着雪茄，面带笑容，走近柜台，看看郑三和赵五：“哦，原来是三爷和五爷啊，这是干什么呢，和气生财么，哈哈——” 郑三和赵五自知理亏，收起枪，拱拱手，郑三说道：“牛爷，我们不是赖账的人，为什么不借钱？” 牛玉山仍一脸笑容：“我知道，我知道，三爷，五爷，都是义气中人。” 掌柜的赶紧把嘴凑到牛玉山耳朵旁边，嘀咕几句。牛玉山又哈哈笑了：“我说三爷、五爷，你们可真错怪掌柜了，他啊，就是想让你俩留个饭钱，别饿着自己老婆孩子。” 赵五哼了一声：“说的好听，是怕我们还不上，时限三天，还不上钱，房子老婆孩子，都归——” 这就是赌徒，急眼了什么都敢抵押，吴克再也听不下去，上前给了赵五一脚。 赵五一个趔趄，气的举起枪，刚要张嘴骂人，扭脸一看，是吴克，立马低头不说话，站到一边。 吴克直面牛玉山，脸上也带着微笑。 四年前，吴克心里憋着一股狠劲，如果有机会，一定搞死牛玉山。 警校毕业，成为刑侦警员，却因为已成为地下党员，也淡忘了此事。 不仅如此，吴克知道虽然青帮的营生多半是见不得阳光，但他们在民族大义面前，还是不含糊。如今鬼子即将入城，那就是团结对象了。 吴克迈步向前，站在牛玉山面前，双手抱拳：“不好意思，牛爷，今天是我们不对，您大人大量，别往心里去，明天我就把欠的钱给您送过来。” 看到吴克，久经江湖的牛玉山心里已经有些发慌。这年轻人可不好招惹，敢玩命，如果他也投降当汉奸，往后日子更不好过。 没想到吴克竟然主动道歉，还要还钱，牛玉山猜不透吴克怎么想的。但都在世面上混，你给我面子，我就后退一步，相互有面子。牛玉山哈哈笑了两声：“好兄弟，言重了，还什么钱啊，董掌柜，把两位兄弟的欠条烧了。” 吴克赶忙摆手：“别，不用——” 牛玉山却拉下脸来，瞪了董掌柜一眼。董掌柜赶紧低头，找出欠条，拿出火柴，给点了。 “哈哈——”牛玉山又露出笑容，上前冲吴克说道：“兄弟，以前哥哥有不对的地方，你想打想骂，哥哥随你便。” 冤家宜解不宜结，吴克也不想在这小事上分心，于是面带笑容：“老哥，以前我也是年轻气盛，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牛玉山竖起了大拇指：“好，爽快，哥哥我这就备酒，咱们一醉方休。” 吴克客气地笑笑，低声说：“还有公务，今天恕难从命，改日。” 牛玉山皱起眉头：“都这会了，兄弟还有公务？” 吴克呵呵笑了两声，开玩笑说：“这月不是还有几天么，既然领了薪水，只要上头下令，兄弟们还要跑腿。” 牛玉山还想再问什么，左右看看身边都是人，于是哈哈笑了：“那就改日。” 吴克低了低头：“好，今天哥哥情分，兄弟领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随后，吴克瞪着郑三和赵五：“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谢谢牛爷！” 丢掉的一群牛又找回来了，老婆孩子也还是自己的，两人慌不迭收起驳壳枪，冲牛玉山鞠躬：“谢谢牛爷。” 牛玉山满脸笑容：“都是兄弟，就别客气，但往后可不能这么干了，缺钱就直接找我。” 郑三和赵五赶紧说道：“兄弟知道，以后再也不会了。” 吴克冲牛玉山拱手：“那我们就不叨扰了。” 牛玉山低头鞠躬：“请便，兄弟，下次一定来，不然就是看不起哥哥。” “一定。”吴克点点头，带着郑三和赵五离开了赌馆。 牛玉山转着手里的铁球，看着吴克背影，脸上没有了笑容。青帮老大不愿和鬼子合作，走了，留下了他。他也不愿意留下，但青帮家大业大，不能都拱手送给鬼子。 花谷早就对青帮感兴趣，曾多次拉拢。牛玉山只能低头，去和花谷谈过一次。可花谷被打死了，怎么才能保住这些财产和生意，牛玉山心里也发慌。 再是久经江湖，也仍怕刀啊！ 走出赌馆，吴克冰冷着脸，一言不发，推着自行车就走。 郑三敏感地嘀咕一声“坏菜了”，拉着赵五赶紧跟上，然后嬉皮笑脸地问道。“老大，您怎么来了？” 吴克转过身，看看郑三和赵五：“我不是你们老大，你们老大是刑侦队长刘一堂。” “他怎么能和您比？您多么英俊潇洒！” “对，玉树临风。” “才高八斗。” “貌如潘安。” …… “行了，少拍马屁！”吴克摆手打断了他俩：“你俩没听到炮声？” 那么大的动静，肯定听到了，但也预示着鬼子就要进城了。郑三小声嘀咕道：“唉，以后咱就是汉奸了，汉奸就汉奸，可鬼子真像宣传单写的那样，能对咱们好？” 刚才吴克还奇怪，他俩怎么还有心来赌博，还从赌徒升级为赌棍？现在似乎有点明白了，这俩货担心鬼子进城后该怎么活，心里闹腾。 吴克低声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俩坐黄包车，去我家。” “好。”郑三答应一声，又摊开双手，嘿嘿笑了两声：“一毛钱都没了。” “怎么不把裤子输了？”吴克麦园一句，把自行车交给郑三：“你俩骑车，我坐黄包车。” 赵五咧嘴笑笑：“老大，我俩还没吃晚饭。” 吴克气得又想踢赵五：“这么下去，你俩不把老婆孩子都输了才怪。” 忽然，从暗影里窜出两个人影，手里还拿着枪，对准了吴克：“都别动！” 紧接着，又跑出五六个手拿棍棒的家伙，围住了三个人。 第28章 是怕你担心 紧接着，老鸨也跑过来，指着吴克骂道：“就是这个该天杀的，哎呦，疼死我了——” 刚才老鸨一脚踩空，嘴磕到门槛上，崩了两颗门牙。进去哭诉一番，里面看家护院的不干了，国军都跑了，警员们还算个屁啊！尤其一个叫黄二担的家伙，刚来昌乐门，更想表现一番，听老鸨子说，吴克进了赌馆，就带人出来，等着吴克。 黄二担指着吴克：“伤了我们的人，难道就这么算了？” 吴克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朋友，会用你手里的家伙吗？” “要不，你试试？”黄二担举了手枪，又大咧咧说道：“要不赔两百银元，要不让我兄弟打下你的两颗门牙——” “二担？”赵五喊了一声。 “啊，五哥，三哥——” 黄二担话音未落，赵五上前一步，抬起大脚丫，对着黄二担小肚子，砰的一声，把黄二担踹倒在地。 接着，郑三也上前。哥俩一顿拳打脚踢：“王八蛋的，还成精了你，还敢拿枪指着我们老大！” 泉城青帮的确有势力，但在官府面前，不得不低头。其实就跟田忌赛马一样，也分等级，像牛玉山这等人，只在省府大人物面前低头顺目，对于吴克这样级别的科长，可以爱搭不理。就好比一等马遇到了二等马，能甩你两条街。 但在最底层，像黄二担遇到郑三和赵五，也就只有挨欺负的份。而且巧合的是，因为黄二担手脚确实有些不干净，一直是郑三和赵五欺负的对象，青红帮也不会因为这些琐事去得罪官府上层。 虽然黄二担觉得国军都跑了，泉城这会也就没了官府，不用怕警察。但被欺负惯了，看到郑三和赵五心里就怵。所以郑三和赵五一顿拳打脚踢，不仅不敢还手，还大声讨饶：“三哥，五哥，我不知道是你们——” 其他人眼睁睁看着黄二担挨揍，竟然不知所措。 吴克摆摆手：“算了，别打了。” 郑三又踢了黄二担一脚：“小子，以后还要给我学乖点，不然见你一次，还是打你一次。” 黄二担听得明白，感情这两位爷还要留下当警察，不由暗自叫苦，嘴上也更甜：“明白，明白，两位亲哥哥，都是误会。” 其实就郑三和赵五两人，在昌乐门前也不敢造次，今天吴克在身边，有撑腰的。而且以后他们也都投靠日本人，也就更胆大。 两人停住手，吴克什么也没说，径直走了。郑三和赵五拍拍手，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 这边打人，银泉赌馆门口的伙计立即报告给了掌柜。弄清什么情况，掌柜又告知了牛玉山。牛玉山只是笑笑：“没出人命就好，给老鸨和黄二担两个赏钱。” 掌柜懂得里面意思，黄二担拿枪对着吴克，即便不挨揍，牛玉山也要派人登门道歉。既然打了黄二担一顿，那就没事了。 四十分钟后，三人买了花生米、牛肉、包子，回到吴克家。郑三还想喝酒，看着吴克一脸严肃，知道有大事，便忍下了。 吴克说了去津浦铁路宾馆开会，武山单独留下他，要带二组执行特别任务。吴克还了说要成立别动队，但吴克暂时没有同意。 郑三在暗夜里瞪大眼睛：“为啥啊？” 吴克解释说：“还有局座呢，我不敢擅作主张。” “你管他呢，在日本人面前，他就是一头猪。”郑三恨恨地骂道。 赵五却说：“三哥，猪头现在还得罪不起，他积极投降，说不定就是局长了。” 郑三还想说什么，吴克低声说：“钱正坤死了，老朱给我打电话，还说局里传闻是我干的。” 两人都傻了。过了好一会，赵五才说：“好一手栽赃的办法，往后你只能留在泉城了。” 郑三也明白了，拍了桌子：“猪头只想着自己，你得爬到他头上。对了，你说明天让咱们去津浦铁路宾馆？” 吴克嗯了一声：“对，我已经跟局座禀报了。” 郑三学着吴克，也先嗯了一声：“要得，宁可得罪十个君子，也不得罪一个小人。” “还有，再多找几个兄弟，把刘志辉和马斌替换下来。”吴克说。 郑三和赵五爽快答应。刘志辉和马斌都是快嘴子，今天马斌又泄露消息，差点让二组和吴克吃枪子，两人气得牙根痒痒。以后要进入别动队了，再不能留这两人。 吴克点燃一支烟：“今晚你们再一趟，去通知其他兄弟，明天穿便装，要好一点，早上七点先到我家集合。” 赵五问：“老大，武山让我们干什么？” 吴克摇了摇头：“我现在也不知道。” 两人吃饱喝足，吴克推出来自己的自行车，加上从警局骑来，一人一辆。 临出门前，吴克又叮嘱两人：“告诉兄弟们，关键时期，不许请假，不许迟到，否则就被踢出二组。” “知道了。”郑三和赵五咧咧嘴，骑上自行车，左右消失在暗夜之中，分头去通知其他兄弟。 吴克锁上门，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点燃了一支烟。 这两天发生太多，射杀花谷，找到遇到组织，留下潜伏，得到武山的信任，进展超乎想象——既兴奋，又那么漫长，两天时间好似过了一年，自己身份也彻底发生变化，未来也充满变数。 不想这些了，来日方长，赶走鬼子不是一朝一夕。从现在算起，到1945年9月3日，鬼子正式向我华夏宣布投降，还有七年零九个月时间，路漫漫其修远兮。 吴克想给孙慕容打电话，拿起话筒，却发现电话线只有连续忙音，连续拨打总机，也没打通。估计这会电话线路出了故障，暂时中断，吴克索性上床睡觉。 吴克并不知道，即便打通，孙慕容也没在家。 欢迎鬼子进城，商会已做足准备，还写了一条欢迎皇军的横幅，明天就挂在鬼子经过的地方。因此散会后，和商会会长又简单说了两句，就各自离开津浦铁路宾馆。 孙慕容走向自己汽车时，恰好遇到熊唔德，两人寒暄了两句。 熊唔德拍拍孙慕容肩膀：“你俩都是青年才俊啊，孙先生，回去再替我安慰一下吴科长，他胆子大，但我心里过意不去，往后你有用得着我熊唔德的地方，尽管开口。” “一定——不是，局长，吴克怎么了？”孙慕容问道。 “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和你说？哦，也不奇怪，吴克是怕你担心。”熊唔德探头，小声说了抓红党时，吴克险些头部中弹。 什么？孙慕容险些没控制住自己情绪。 第29章 想做人上人 离开津浦铁路宾馆，孙慕容并没有回家，此刻正坐在家具商付仲平家里。 他先说了吴克的事。都长大了，有了各自想法，再回不到从前，没有隔阂和猜疑的年龄。但此时，孙慕容无须再猜疑吴克是红党，听熊唔德说，子弹打穿了礼帽，毫厘之差，就险些让兄弟俩阴阳相隔。 震惊之余，孙慕容又有些悔。早知如此，就花点钱，让警察局长放吴克一走了之。 不过，事情都有两面。凭借吴克现在身份，又受武山青睐，如果把吴克策反过来，却是一等一的好事。而且，必须尽快发展他，不然就凭这家伙士为知己者死的性格，会越走越远。 孙慕容向付仲平说了自己想法，还是想发展吴克加入力行社，而且必须尽快。 付仲平思考了两分钟，为安全起见，仍然劝说孙慕容，先不要主动策反吴克，反而可以暂时利用吴克汉奸身份作掩护。兄弟俩都是汉奸，那就是真汉奸，可减少敌人的怀疑。 同时，还可间接从吴克口中套取情报。 孙慕容还是担心吴克一条道走到黑。对于吴克，已远远超出孙慕容想象。照此速度发展下去，吴克有可能成为脱缰野马，再难驾驭。所以他告诉付仲平：“我不想看着自己亲表弟越陷越深，最后落个暴尸街头的下场。” 话说到这里，吴克的事也就纯属私事了。但孙慕容不想遮掩，因为吴克已经影响了他的心思。而且，除了付仲平，他又能向谁诉说？ 作为手下得力干将，付仲平对此事也不能不察。而且，吴克的确可以利用，至少是 半公半私。他认真地说：“这个放心，最晚等抗战快胜利的时候，咱们立即让他回头是岸。” 付仲平应该有这个能力，大不了到时破费点家产，给吴克弄个假档案，说他早就加入力行社，也可以蒙蔽过关。孙慕容点头：“那好，但愿他不会做出无法原谅之事。” 深夜来找付仲平，孙慕容还有要事汇报：“根据可靠情报，鬼子将邀请马良回来，出任鲁省维持会会长。” “马良？”付仲平皱起了眉头。 马良已七十多岁，毕业于北洋武备学堂，属于段祺瑞手下得力干将，曾担任鲁省守备使，精于武术，七七事变前，担任鲁省禁毒委员会主任。 可悲的是，泉城“五三惨案”时，鬼子一度占领泉城，马良就已成为汉奸，担任泉城维持会会长。鬼子撤出泉城后，马良并未受到任何惩罚，反而被南京和鲁省省府聘为官员。北平沦陷，鬼子成立伪国府，马良潜逃出泉城，赶往北平就任委员会委员。 这一点的确可悲，就是南京高层大佬，亲日派也很多。这一点两人也没有能力改变，他俩能做的，只能全力以赴履行自己的职责。 本想通过花谷打入鬼子汉奸内部，但花谷被红党打死了。孙慕容说了自己想法：“下一步我想以马良为突破口，接除鬼子汉奸。” 与其找机会干掉马良，还不如利用之，付仲平点头同意：“好。” 付仲平又提醒孙慕容：“往后情势会一天比一天紧张，你我都务必保持警惕之心，活到抗战胜利，光复全国。” 孙慕容起身，立正说道：“站长，我们一定会看到抗战胜利！” 不过，孙慕容又摇摇头：“泉城红党能干掉花谷，说明他们实力不俗，往后我们也要多加小心啊。” 付仲平岂能不知？ 之前孙慕容还说想办法，把刺杀花谷的事转移到红党身上。可人家直接贴出布告，不仅主动承认就是他们干掉的花谷，还警告那些特务。这需要很大的勇气，但也说明，人家就是真心抗日。 付仲平再次警告孙慕容：“都是抗日的力量，如果帮不上忙，也就别挖坑了。” 是啊，就红党睚眦必报性格，你给人家挖一坑，人家就会在暗夜里给你一闷棍。现在还是齐心协力打鬼子。孙慕容点点头：“好的，站长。” 孙慕容起身告辞。付仲平送孙慕容离开，回到二楼，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夜。他曾想力促第三集团军继续抵抗倭寇，为第五战区布防争取时间，但没能做到。 如今不仅要丢掉泉城，整个鲁省也将丢失殆尽，付仲平感到无比内疚和不安。 孙慕容还是没有回家，直接来到榜棚街。 下车，打开后院的锁，走进院子。来到客厅之前，孙慕容还能忍着，打算和吴克好好的说。 但看着吴克卧室的蜡烛已经熄灭，这家伙已酣然入眠，再也忍耐不住，走过客厅，猛地砸卧室门。 吴克刚睡着。听到脚步声，立即机灵地爬起来，手里握着勃朗宁。再仔细听皮鞋的声音，直到是孙慕容来了。 打开卧室的门，吴克生气地骂道：“你神经啊，大半夜的不睡觉！” “王八蛋的，你到底想干什么？”孙慕容更生气。 吴克抬头，瞪眼问道：“你骂谁王八蛋？” 孙慕容像大人在训斥小孩：“你什么时候能改掉你的臭脾气，非要子弹真打中脑袋，去黄泉路上才知道后悔吗？” 吴克明白了，孙慕容听说了抓红党时，子弹打中礼帽的事，却无所谓地耸耸肩：“那也不后悔，你别忘了给我收尸就行。” 孙慕容彻底怒了：“放心，我一定会拉你的尸体去喂狗。” “干嘛呢，这么狠心吗？”吴克不满地看了一眼孙慕容。 “你还知道我狠心？那你为什么不珍惜自己的命！”孙慕容恨不得一把掐住吴克脖子，揍他一顿。 吴克赶紧露出笑脸，扶着孙慕容到沙发上坐下：“哥，如果知道打死花谷的人就在里面，我说什么也不会往前冲。” “把礼帽拿过来。”孙慕容瞪着眼睛说。 “还看那干啥，让我扔了。”吴克故意推脱。 “给我拿过来！”孙慕容又要发火：“不然，今天晚上你休息睡觉！” “那你等着。”吴克转身回了卧室，穿上棉裤大衣，拿着钥匙和手电，去了后面储物间。 吴克在和孙慕容打心理战。这么大的事，孙慕容迟早会知道，也会冲他发飙。吴克却装作无事人一样，随随便便把礼帽放在储物间，完全不会引起孙慕容怀疑，从而彻底解除对他的怀疑。 藏青色礼帽拿到客厅，递给孙慕容。孙慕容看着礼帽上的两个黑洞，又看看吴克的头皮，扔掉帽子，双手又无处安放。 他真的为吴克担心，也排除了吴克是红党。那不是巧合，所以自己人不会打自己人，而且能做到如此精准。 除非事先安排好，还有一等一的神射手。听说手枪旅有那么两位，五十米开外，能用手枪打灭点燃的香。但听说那两人已战死在德县。 而且，吴克昨天说了抓红党的经过，赵五一直跟着吴克，只有过短暂的离开。即便红党有所准备，也不会那么凑巧，就能找出那么一位神射手出来。 坐在孙慕容身边，不过半米的距离，吴克看出来孙慕容眼神里所有的东西。他赶紧给孙慕容点上烟：“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为了咱们的家业，我认了。” 吴克是在说靠山，哥俩之前也说过，没有靠山，做生意肯定寸步难行，搞不好家底都能被鬼子吃掉。孙慕容看看吴克，小声说：“你小子想的不止这个？是不是也喜欢上权力了？” 权力就是当官，当上大官才能有权力。吴克未置可否地挠挠头：“人活着，得活出名堂。” 孙慕容搞不清吴克说的名堂究竟是什么东西。他扭头看了一眼吴克：“不管做什么，都要有度，离权力中心远一些，你会活的更灿烂。” “那你呢，不也一样吗？”吴克声音很小。 的确，哥俩一起参加了武山召集的会议。但因为排除吴克是红党，孙慕容自认为与吴克不一样：“你小子太单纯了。” 吴克噗呲笑了：“就跟你老奸巨猾似的。” 孙慕容还想再说什么，吴克打断了他：“哥，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傻，我还想做人上人，享受荣华富贵呢。” 孙慕容看着吴克，脸上露出不解：“难道你现在不是人上人？” 吴克说了去找郑三和赵五，遇到老鸨和黄二担的事，接着苦笑一声：“如果我啥也不是，就只能挨欺负。” 因为李媛媛，那个不是玩意的玩意没少坑孙慕容的钱，所以孙慕容本就反感昌乐门老鸨子，恨恨地说道：“那帮东西，就是欠收拾！” 吴克也握了握拳头：“所以，必须往高处走，咱们做生意才不能被欺负。” 言之有理，孙慕容看一眼吴克：“好，那你小心着点，千万别做出格的事。” 类似的话已经说了第二遍，吴克点点头。 “早点休息，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孙慕容拍拍吴克肩膀，起身走了。 吴克赶忙送孙慕容出门。 第30章 这活不好干 睡的晚，却醒的早。六点钟，吴克睁开双眼，再没了困意，脑子开始快速运转。 今天又会发生什么，又会遇到什么样的人，需要注意哪些事项——除了鬼子进城，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意外。 吴克揉揉眼，翻身起床。 用冷水洗脸，让自己变得清醒，吴克又在心里提醒自己三遍：我是在潜伏，一定不能让别人看出任何破绽！ 刚走回卧室，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吴克警觉地拿起了勃朗宁。自从干掉花谷，吴克就更加小心。 “三少爷，您起来了？”外面传来有福的声音。 吴克老爹临走前，还委托过有福照顾吴克，其实就是让他管着点吴克，别再愣头青。 肯定管不了三少爷，有福有自知之明，但既然老爷说了，也只能尽力而为之。眼下，有福想的最多的还是生意。仓库、门面都必须有人看着，也就是要发工钱。但长此以往，形同坐吃山空。 听说国军都要撤走，泉城也就不打仗了，有福有心尽快恢复经营。但现在是交替时间，还不知道怎么做，至少做好重新开门的准备。 去找孙慕容商量，可不知怎么了，这位表少爷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 自家三少爷倒是经常回家，却要么睡觉，要么和手下警员喝酒。但吴克压根不过问生意，找他说了也没用。 有福只能尽全力照看两处宅院，来回巡视商铺和仓库。 这两天时局混乱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打砸抢偷，时有发生，走在路上，有福不由提心吊胆，伸进口袋，时刻握着吴克给他的那把盒子炮。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忧心写在了有福脸上。 吴克问他：“怎么了？” 有福回答：“快到年底了，我想别耽误了生意。” 现在人们都想着怎么保命，好么，哥哥您却想着做生意。吴克哭笑不得：“现在局势还不稳定，挣钱的事先放一边，你先照顾好嫂子和侄子。” 有福使劲吐了一口气，才说：“好，我去给你买早饭。” 吴克点头：“好的，多买些，八个人吃饭。” “这么多？”有福站住了，转回身来：“三少爷，你这两天在忙什么？” “嗯——”吴克笑了：“奉太君和局长命令，去东城执行公务。” 有福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不好的表情：“三少爷，你是不是？” 难听的话，有福不想说，但又不得不问。老爷临走前，叮嘱有福要照顾好吴克，别让他做出过头事来。当时有福想着，以吴克性情，搞不好跑到城头去打仗。 他拦不住，也不想拦，换做他是警察，手里有枪，也会去打鬼子。后来听说不打仗了，有福还以为吴克要离开泉城，去找老爷。没想到，吴克要投降当汉奸。真搞不懂三少爷，成天浑浑噩噩不知想什么。 吴克看出有福心思，解释说：“没办法，表哥说的对，没有靠山还想做好生意，压根行不通。” 听了吴克这番话，有福觉得似乎也有些道理。算了，只要吴克平安活着，就算对得起老爷托付。有福点点头，转身走了。 看着有福背影，吴克却露出了苦笑，也爆了粗口：“娘的，汉奸这顶帽子，老子已经戴上了！” 嗯，为了潜伏，必须戴好汉奸这顶帽子，还要戴的结实一些。 郑三、赵五等人陆续赶到，还都穿长袍皮鞋，很干净排场，这符合吴克要求。 吴克不想让武山感到邋遢，这样武山会从心里看不上他们。 看的出，手下兄弟都带着新人入职一般的陌生和拘谨。这不奇怪。对所有人来说，今天是重新开始的一天，将直面鬼子，而且要听命于鬼子。 还有两三个家伙脸上带着兴奋和期待，好像直接给鬼子效力，已高人一等似的。 不能让这些家伙胡作非为，吴克装出严肃，提醒说：“每个人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准犯错，不然皇军可饶不了咱们。” 有兄弟仍在问：“吴科长，咱们具体干什么？” 吴克哼了一下鼻子：“先吃饭，去了就知道了。” 吃过早饭，八人离开吴克家，骑自行车赶往津浦铁路宾馆。 走到津浦铁路宾馆门前，里面特务看着八个人，有些紧张，拿着手枪跑出来，大声喝问：“干什么的？” 吴克拱手：“我叫吴克，奉武山太君命令，带兄弟们前来报到。” 特务已接到武山指令，但仍不放心，用手枪指了指吴克：“你自己进去，其他人在门口等候。” 看不起人，吴克很不高兴，看了特务一眼，径直走进酒店。 吴克离开后，武山坐在一楼办公室内，协调各种事务，向汉奸及手下特务发着各种命令。 但结果让武山极度郁闷，辛苦整夜，却被中野英光训斥三回。 中野英光与花谷关系甚好。花谷遇刺身亡，中野英光一肚子火，心里责怪武山没保护好花谷。得知武山亲自去抓红党，二话不说，先抽了好几个耳光，痛斥武山不知轻重，应重点关注进城式和后续泉城秩序维持。 其实中野英光是怪罪武山没有抓到凶手。 关于临时司令部选址，武山提供两个地方，津浦铁路宾馆和中东宾馆。中野英光都不满意，又骂武山不用心，亲自选了正金银行。 武山本想让吴克跟随武山队行动，重点保护临时司令部周围。中野英光又是一顿不满和输出。武山解释，为抓红党，吴克差点中弹身亡，此人值得信赖。中野英光还是瞪大双眼，抬手给了武山两个耳光：如此轻信支那人，简直就是混蛋！ 反正做什么事也都不满意，武山吓得大气不敢喘。 天亮了，中野英光也终于去休息。武山刚刚解脱，刚想坐着眯上一会，吴克喊报告进来。 看见吴克，武山脸上又露出笑容，简单说了任务。 不能再去重点部位，只能派往南城，在南门里巡视，发现有反抗言论、企图破坏鬼子进城式的人，立即抓捕，或者直接击毙。同时，只要发现对皇军进城不利的宣传单、标语，还有行为，都要加以制止，并消除痕迹。 吴克不知道武山受了一夜的憋屈，所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武山挺有意思，昨天神神秘秘说了一通，合着就让我带兄弟们干侦缉队的活？ 而且，鬼子刚入城，百姓肯定痛恨，难免有发泄不满的人。不管不问不抓，不是真心投降。抓了，甚至是毙了，双手就沾上了同胞的血。 吴克能做到绝对不杀人，但不敢保证郑三这样的混蛋不开枪。 第31章 右手上的火气 武山已察觉出吴克眼神中的那一丝异样，问道：“有什么困难？” 吴克赶紧立正回答：“武山太君，我只有八个人，怕人手不够。” 武山点头回答：“哦，你们只负责天地坛南段，等皇军入城时，我还会加派人手。” “明白了，就是先杀鸡儆猴，让他们老实点！”吴克响亮地回答完，却又小声说：“武山太君，卑职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最好以亲善为主，别动刀枪。” 中野英光也这么交代过，武山满意地竖起大拇指：“很好，吴桑。但皇军进城时，须严加防范，不能出任何意外。” “明白，到时谁要闹事，卑职绝不手软。”吴克学着武山模样，鞠躬点头，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武山叫住吴克，从抽屉里拿出五块银元，递给吴克：“如果任务完成的好，带兄弟们庆祝一番。完成的不好，要受到惩罚。” 这就开始收买人心了？看来这家伙心还挺细，往后还要小心些。吴克心里想着，也不客气，向前探身，双手接过银元：“谢谢武山太君，卑职和兄弟们一定竭尽全力！” 走出宾馆，郑三、赵五带着五个兄弟正着急等着。看吴克出来，立即围上去：“老大，怎么说？” 吴克晃晃手中银元：“武山太君给的，去南城门巡逻。” 武山还挺客气，比之前只知克扣挪用的局长强过太多。不过，鬼子不是中午头才进城，现在过去干什么？赵五很是不解：“现在就去巡逻？” “对，杀鸡给猴看。”吴克说了武山的目的，装作事不关己的路人，听到不利于皇军的话，就立即进行打压，还可立即抓捕或击毙。 对于郑三、赵五等人来说，这活非常乐意干。逮住了，家人拿赎金，立即放行。不拿赎金，哼哼，揍你个七荤八素都是轻的。 但立即击毙就有点过头了，赵五问：“真开枪？” 郑三看看吴克脑门，生气地说：“前天老大差点被打中，我现在心里还生气，今天谁敢捣乱，老子还真就开枪！” 吴克一点都不想，歪头看看郑三和赵五，又摸摸自己的头：“算了，我跟武山太君说了，悠着点，今天以亲善为主。” 这更好办，只要不过分，就拿之前套路，抓了人，就让家里出钱来赎。 八人骑着自行车，晃晃荡荡，来到南门里的天地坛街。 明朝时期，街两边兴建了山川坛和社稷坛，用以祭拜社稷神，及境内山川、风雨、雷雨、旗纛、城隍诸神。清兵攻克泉城，山川坛和社稷坛被废止。现在已是商铺林立，但名字保留下来，仍叫天地坛街。 这里人口密集，也相当繁华。但处在当下，路上少见行人，更多是分派下来的巡警，以及街道上的保长。 他们一早接到紧急命令，派发膏药旗，登记人数，通知百姓十一点前上街，夹道欢迎欢迎皇军。他们有的还有些良心，耐心地劝说：“去，不去你们会受难，我们也为难。” 有的已完全变成帮凶，大声咆哮：“插旗，上街，敢触犯一条，就抓起来！” 有人也借机发财，把原本发放的膏药旗，被强收五毛到一块钱不等。 吴克本想好好表现，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铁杆汉奸，但脸上终究挂不住，于是让兄弟们分头巡视，带着赵五进入胡同。 走了一会，听到哭声。迈步向前，是巡警小队长正拉扯一位妇人。 妇人还在哀求：“我家男人病死了，真没钱——” “没钱就抓人！”小队长吼道。 这王八蛋也够黑，一面小膏药旗直接要一块钱，妇人带着两个孩子，收三块钱，一分不能少。 赵五皱起了眉头。吃拿卡要，平常这种事他没少干，可又与其他警员有所不同。赵五有三不欺：孤寡老人不欺，带孩子的寡妇不欺，读书人不欺。 此时，赵五也动了恻隐之心，却都是奉鬼子特务命令，干同样的差事，不知该怎么管。 吴克已大步向前，走到小队长跟前，从兜里拿出警员证，给小队长看了一眼。警务科不仅督查案件进展，同时也监督警员行为。 小队长本就认识吴克，赶忙立正：“吴科长好，这女人不识相——” 吴克几乎把所有火气都集中在右手上，抡起来，啪的一声，打的小队长慢眼冒金星，原地转了一圈。 小队长捂着脸，看着吴克：“吴科长，您这是——” 吴克冷笑一声：“凌晨一点，武山太君开会，明确说要搞好亲善，你小子怎么亲善的？你是在逼着百姓骂皇军！” 这个理由好啊，赵五听了，飞奔过来，抬脚又把小队长踢倒在地，嘴里还骂着：“你妈了个x，你这是在破坏亲善，还不道歉认罪！” 此言一出，趴在地上小队长都忘了疼。破坏亲善是何等罪名，还不知道，但看这架势，估计不小，说不定能给直接枪毙。小队长猛然爬起来，猛向吴克鞠躬：“吴科长，我一时糊涂——” 旁边两个巡警也吓傻了，差点没把警棍扔在地上。 吴克讨厌地看了一眼小队长：“现在什么时候，你还胡搞？把收的钱退了，好好给百姓们说！” “是，吴科长，嗯，谢谢吴科长！”小队长爬起来，带着巡警跑了。 赵五又在装好人，大声冲围观老百姓叫唤：“往后有什么事就给我们说，但记住啊，十一点，拿着小旗上街，到时听从指挥啊！” 吴克心里一阵苦笑，好么，现在我俩不是在替鬼子宣传吗？去他，不管他了，现在老子就是汉奸。 转了两圈，两人走出小胡同，又出事了。 第32章 如今要“亲善” 城根下有一处经营文房四宝的店铺，叫敬宝斋，已有百年历史。店铺主人姓刘，世代读书，祖上也曾入朝为官。 刘老掌柜书法更有王羲之风范，造诣之深，传颂黄河内外，大江南北，达官贵人不惜重金，以求墨宝。而老先生今年七十有余，白发苍苍，依然有着读书人傲骨。 保长登门，让插膏药旗，被老先生骂了出去。巡警来了，老先生举起拐杖，要拼老命。 吴克赶到时，老先生正盘坐于门口，大声叱骂：“倭国小贼，尺寸大地方，自唐宋，偷学我华夏文化，如今忘恩负义，狼子野心，吾宁死，不挂倭国小旗！” 吴克暗自为老先生点了一万个赞，时穷节乃现，即便被打死，也名垂千古。但汉奸们都臭不要脸的活着，他更不应该死。 “死老头子，竟然往枪口上撞！”郑三已按捺不住，驱散围观百姓，举起手枪，就要瞄准老先生。 吴克抢先一步，站在老先生跟前，手握勃朗宁手枪，先冲老先生使个眼色，又拿枪顶住老先生的头：“当官都跑了，当兵的一枪不放，也他娘的跑了，你在这里给我谈民族大义？您不是想舍生取义吗，我偏不给你这名流千古的机会！” 老先生已准备好了死，但吴克使眼色，让他看不明白。他冷冷的看着吴克，没再说话。 老先生儿子跑过来，跪在地上求饶：“我爹老糊涂了，说了糊涂话，您大人大量，饶过他这一回。” 什么糊涂话？老人比你还清醒！吴克回头瞪了一眼，大声吼道：“把你爹搀扶回家，找人看着，今天不准出门！” 说完，吴克又恳切地看了一眼老先生，双关地说：“你这个死倔老头，华夏上下五千年，仍生生不息，用你在这里显摆？赶紧滚蛋！” 吴克在告诉老先生，鬼子吞并不了华夏，它没这个胃口。 搞不清楚老先生是听懂，还是没听懂，反正老先生拄着拐杖站起来，颤巍巍地说：“年纪轻轻就当汉奸，前途远大啊！” “谢谢你了！”吴克恶狠狠地说着，又恶狠狠把枪口顶在老先生太阳穴上。瞪了一眼，忽然又笑嘻嘻，调侃着说：“你还是保护好你儿子孙子，还有文房四宝！愿您能长命百岁，寿比南山。” 老先生没再说话，被儿子搀走。 一旁郑三也收起手枪，悄声说：“老大，你怎么也变成了赵五，不欺读书人了。” 吴克白了一眼郑三：“再说，你知道老先生是什么人吗？” “不就是写字吗？龙飞凤舞的，老子又不认识。”赵三赶紧附和着说。 吴克瞪眼骂道：“你不认识，因为你长了一双狗眼！他是书法大师，你一枪把大师给崩了，就破坏了和善之气氛，小心武山太君再崩了你！” 郑三吓得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言语。 吴克的话，被路对过的特务听到了。武山已经加派人手，务必保证入城式的“亲善”。 入城式很重要，不仅向泉城百姓宣告此地已属于鬼子，还有满足鬼子们的征服感，对提高鬼子打仗士气，也是一种鼓动。 对外是一种宣传，用来表明倭国不是入侵，而是解救。所以必须有祥和气氛，尤其以夹道欢迎的方式，来给鬼子兵披上一层外衣。虽然这层外衣是透明的，不攻自破的，但也要臭不要脸的来做。 所以，武山调动了几乎能调动所有力量，来到南门内外。而金正银行周围的安全保卫，交给了鬼子先遣队。 不久，武山也陪同中野英光来到南门，迎接矶谷师团的另外一个大队。此大队和先遣队一样，化装成百姓，任务是负责警戒。 这是中野英光的命令。武山向其报告杀死花谷的神枪手后，这家伙心里就一直担心。 若神枪手还在城里，躲在暗处，爆了带队军官的头，那可就成了国际性新闻，也就是皇军的耻辱。 进城后，武山派遣的特务向先报告了刚才发生的情况。 一切尽在掌握，有几起意外被迅速化解。特务专门说道了刘老先生，本该当场击毙，却被吴克放走了。 武山不由皱起眉头：“为什么？” 特务说了吴克说的话，今天是好日子，入城式是最高准则，不该看到血光，还说那是书法大师，杀了他，就破坏了亲善。 鬼子很多军官也喜欢书法，中野英光也喜欢。听特务述说，竖起大拇指：“呦西，武山君，你的眼光没错，此人智慧大大的，应该受到奖赏！” 终于听到了夸赞，武山激动地眼泪要流下来，赶紧鞠躬，以示感谢。 随后，他和中野英光沿着街道，亲自指挥，在杀手可能出现的地方都进行搜索，并布置了明哨和暗哨。 进城式之所以选在南门，是因为矶谷师团作战计划不仅要攻占泉城，还要全歼二十师，所以主力已向泉城以南迂回包抄。二十师抢先一步，跑了。矶谷师团又掉头，向北进入泉城。 不过，矶谷师团主力只是做短暂停留，随后继续向南攻击。而且，师团长矶谷也没进城，而是继续指挥部队，向南攻击。 十一点二十五分，鬼子骑兵率先出现在城门口。接着，罗圈腿的步兵，还有汽车，驮运弹药的骆驼队，鱼贯而入，像排好队的蝗虫。 吴克躲进了胡同，他看不得鬼子爬上城头高呼的样子，还有商会，竟然打出了“欢迎皇军”的横幅。 他气愤之极，生怕管不住自己的右手，掏出枪来，干死几个鬼子军官。当然，如果他能看到矶谷那个老鬼子，估计真的会开枪射击。 可惜，他并不认识那个老鬼子。 耀武扬威的鬼子兵，从南门进入，沿着大街直走到省府前，然后分开来。吴克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这是耻辱，永远难以忘记的奇耻大辱。 他再次担心自己管不住自己，只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我在潜伏，我的任务就是帮自己人更好的打鬼子，为了达成目标，我要淡定，把自己当成真正的汉奸—— 入城的鬼子兵力并不多，大概半小时，不见了后续队伍。百姓们开始解散，他们原本没有笑容的脸，更显得僵硬，也有更多紧张。他们不知道入城的鬼子会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勾当来。所有人都着急回家，然后插上门。 对重点部位盯防的武山队特务、穿制服维持秩序的巡警、挤在人群中防止意外发生的便衣队，也纷纷撤离。一众汉奸，包括熊唔德，跟在武山和中野英光身后，去觐见入城指挥官。 吴克本来也可以去，但他没有那么屈躬卑膝。他知道，其实鬼子很看不上没有骨气的人，你豪横一些，反倒会让他高看一眼。 既然武山说了，等鬼子入城后，让他们庆祝一番，还给了钱。那就别辜负武山美意，他挥手，叫着兄弟，叫开了一家酒馆的门。 酒馆老板一家人正战战兢兢，打开门，又见到八个人，除了吴克和赵五，其他都不像好人，老板直吓的腿肚子转筋，说话颤抖：“老总，小店没菜了。” 吴克直到老板是搪塞，不愿接待，拿出武山给点银元，拍在桌子上：“看着办就行了。” 老板看着钱，有些茫然：“老总，这使不得。” 吴克摆手：“让你拿着，你就拿着，现如今要亲善。” “亲善？”老板没听懂，但看着银元，也就觉得不是什么坏事。他招呼众人坐下，拿起银元，赶忙去后厨忙活。 吴克却一阵苦笑。今天上午，他几乎一直在给鬼子宣传亲善。这也没什么，金子不怕火炼，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用不了多久，小鬼子就会露出侵略者的狼尾巴。 酒馆还真没多少菜，老板娘跑到邻居家借鸡蛋借菜，好赖凑够一桌，又端上最好的酒。 酒倒上，吴克端起来，却又放下。他忽然觉得今天还真不是喝酒的时候，于是摆手：“你们喝。” 郑三斜眼看着吴克：“老大，你不能只跟别人亲善，不跟自己人亲善啊。” 亲善？吴克笑了。这个武山越想越有意思，竟然当面拿出补助。或许武山知道，泉城里的官员们只喜欢揩手下的油，而用这种小伎俩来笼络人心。这也看得出，武山的精细。 而吴克不想喝酒，不是因为担心兄弟们被武山所拉拢，而是隐隐觉得有事要发生。吴克说：“兄弟们，皇军刚进城，多事之秋，你们也别喝多，小酌即可。” 郑三龇牙咧嘴：“这不白瞎了五块银元？” “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吴克瞪了郑三一眼。 郑三嘿嘿笑了两声，低头吃饭。 八人吃过饭，离开酒馆，还没走回警局，李春迎了上来：“吴科长，武山太君和熊局长请您马上过去。” 妈的，还不让老子喘口气了！吴克面带微笑：“局座他老人家在哪？” 第33章 你不想去？ 进城式只是武山忙碌的开始。原来兵营已完全被破坏，士兵驻扎食宿，指挥官们住所及安全，都由特务来支应。还有往后恢复城市秩序，百业运营，工厂生产——鬼子可不是为了百姓着想，他们没那么好心。 之所以如此着急，鬼子是为了更快向南进攻，也是为了掠夺更多资源，压榨更多财富，以供倭国军国主义者们更大侵略野心。 对于泉城和鲁省的控制，亦准备采取东四省以及北平模式，臭不要脸的拐个弯，扶持傀儡，成立伪政府，以治理泉城和整个鲁省。这种伎俩对他们来说，也的确有好处，可以节省他们的人力。 华北方面军已内定鲁省维持会会长，就是大汉奸马良。此人正从北平赶来，将从天津乘坐火车，抵达北面德县。 德县以南，包括黄河铁路大桥，悉数被炸。火车抵达德县后，需要派人赶往德县迎接。武山接到本部指令，马良返回鲁省，务必保证安全，也务必弄出动静来。 鬼子完全可以保证马良安全。但因为披着国人自治虚假羊皮，还是要派出一众人员前往迎接，以避免马良被武装押解的嫌疑。此举，也可昭示泉城百姓对马良的众望所归。 还需要派出警员，装装样子，还要装的很像。武山立即想到吴克那双帅气威武，又透着霸气的双眼。而且，吴克已得到中野英光肯定。 但熊唔德想让自己把兄弟刘一堂去。吴克已经出了很大风头，这让熊唔德很不高兴。并且，警局也将归于维持会治下，所以迎接马良对熊唔德来说头等重要，必须选派自己最亲近的心腹。 但武山是太君，胳膊拧不过大腿。民政厅副厅长刘宝为也说，刘一堂仪表不够好，还是让吴克去最为合适。那时省会警局归属民政厅管辖，而刘宝为也被内定为维持会副会长，还可能监管治安，也就说，刘宝为仍是熊唔德上司。不然，他也不敢乱插嘴。 刘宝为说的也不错，刘一堂仪表确实不好。本就长了一个歪嘴，年轻时因为抢劫，还被人砍了一刀，嘴角上仍有一道疤痕。 既然如此，熊唔德也不再坚持，那就派吴克去，反正也是自己心腹，于是派李春去找吴克。 吴克跟随李春来到经二路与纬三路交叉口的金正银行。 金正银行已成为鬼子临时司令部，四周戒备森严，闲杂人等不得出入。武山让熊唔德临时征用酒店旁边三座民房，以作临时办公场所。 武山仍然忙碌，跟着中野英光布置其他事宜。熊唔德将吴克拉到一处无人房间，很神秘地交代了任务：“明天一早，带着你的兄弟，再补充刑侦三组，跟随我和刘宝为副厅长赶往德县，迎接马良马先生。” 没等吴克反应过来，熊唔德又讨好一般地告诉吴克，他已跟武山太君说了，此后吴克就是警务科长，并兼任武山队别动队队长，别动队先以当前郑三、赵五等七人为主，主要对付反对皇军的人。接到别动队正式成立文书，还可以从警局继续补充人手。 熊唔德发挥了其口条好的优势，几乎一口气说完。 吴克有些发懵。赵启明说过，让他接近一个叫马良的大汉奸。他还在为此事发愁，却没想到，天上掉下馅饼，砸在了他的头上。 本来能得到武山信赖，吴克已经感到幸运，现在又是一个幸运。吴克眨眨眼，露出了不可置信：“局座，让我带警员去迎接马先生？” 熊唔德瞪着吴克：“怎么，你不想去？” 如果吴克不想去，那再好不过，熊唔德又说：“此事关系重大，你不想去也罢。” “不是，感谢局座信任，卑职一定竭尽全力。”吴克立正说道。 你小子哄我玩呢？熊吴克抬手摸摸嘴巴，掩饰过尴尬，随后哈哈笑了两声：“客气了，老弟，我说过，只要跟着我，保你高官得坐，骏马得骑。” “感谢局座栽培，往后定当感谢。”吴克的表情，已然把熊唔德当成仕途上的贵人。 “嗨，咱们兄弟就不要客气了，刚才也看到你表哥了，他在隔壁院子，我看啊，孙老板比你还积极。”熊唔德又哈哈笑了。 笑声未落，武山一脸疲惫和紧张推门进来，熊唔德赶紧收起笑容，从椅子上站起来，垂手而立。 武山又挨骂了。 遭到破坏的供电系统还未恢复，指挥官发了火。 原驻泉城总领馆领事西田井因也忽然进城，却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办公地点，也训斥他是在打乱仗。 这怪不得武山。 这些原本由花谷负责，武山只是行动队队长，专职收集情报，并进行破坏、暗杀、恐吓等勾当。花谷嗝屁，所有部署和接洽全落到武山头上，忙的简直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辛苦些没什么，那些老爷军阶都远高于武山，不挨耳光就已是阿弥陀佛。武山只能忍住心里的委屈，挨着耳光，还不停地哈依，哈依，再哈依。 等这两天忙完，武山发誓回归自己本职，所以对警察局格外上心，将来会是武山队耳目和爪牙。作为资深间谍，武山也比谁都清楚，防间工作刻不容缓，一点不能耽误。 可现在又千头万绪，武山只能干完一件算一件。匆匆给吴克交代一番，又匆匆忙乎其它事宜，尤其电厂和供电系统。天黑之前至少恢复司令部用电。 不过，武山很仔细地看了吴克几秒钟。五块银元是犒劳，更是考验。武山需要态度严谨认真有心的人，皇军入城当天，万事开头，所有人都在忙乎。如果吴克真的带兄弟庆祝，就说明此人无心，不堪重用。 但吴克滴酒未沾，精神饱满。武山十分满意。 “记着，你们穿警服。” 听熊唔德最后交代过，吴克离开了临时办公点。在门口，碰到了孙慕容， 孙慕容依然那么风流倜傥，衣服得体，皮鞋能映出人影，头戴礼帽，见谁都彬彬有礼。看着孙慕容，吴克心里不由暗自佩服：你可真行，现在就能游走在鬼子司令部周围。 孙慕容却为吴克担心。短短一天时间，吴克竟然成了鬼子眼里的红人，叫人始料未及。 人往往都会变，尤其在这纷乱的时间，周围又都是乌烟瘴气的鸟人，想变好不容易，想变坏易如反掌。万一吴克控制不住自己，干出不可宽恕的勾当，就彻底完蛋了。 互相看了几秒钟，孙慕容摆出表哥的架子，瞪眼问：“你怎么来了？” 吴克装作惊讶：“许你来，就不许我来？” 孙慕容被怼的张张嘴：“晚上回家再说。” 吴克瘪瘪嘴：“我那儿没菜了，你带着。” 孙慕容又挥挥手：“滚滚。” 你才滚呢，死力行社！吴克在心里笑笑，拔腿走了。 回到警局，恰好郑三和赵五等人也回来。 现在的确是非常时期，谁也不敢一醉方休，只是郑三还在心疼那五块银元，真的便宜了酒馆老板。可吴克就是这个脾气，视金钱如粪土。 吴克把七个人叫到会议室，先说别动队的事。 别动队，这名字听着很是稀奇。孟江问道：“老大，别动队到底是干什么的？” “就是特别行动队，专门对付反对皇军的人。”吴克回答。 赵五嘀咕道：“说白了，就是特务队？” 吴克点点头：“可以这么说。不愿意干的，可选择退出。” 兄弟们都想跟着吴克，吃香喝辣。而且，这差使指定有油水，也很威风，所以没人退出。 接着，吴克交代明天任务，跟随省府和市府大员去德县迎接马良回鲁。时间，明天早上七点。地点在警局集合。 吴克还宣布注意事项：严格保密，若泄露，以资敌论处，检查好手枪，至少携带五个弹匣，警容整洁，少说话，有眼力价—— 第34章 这叫什么事 给兄弟们开个会，各回各家。吴克和郑三、赵五一路，骑自行车往西走。 经过省府南边，办公大楼还往外冒着袅缕的烟，没走的消防人员已奉命开始清理。看着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办公楼，吴克又有些迷离。 就在鬼子进城时，吴克恨不得让自己变成天兵天将，干死所有鬼子。可这只是想想，打鬼子征途漫漫，还有七年多时间。 这两天连续折腾，郑三和赵五也无精打采，跟着吴克，低头往前走。 过了省府，没有遭受战争摧残的西门大街仍保持原来模样，只是没有了行人，安静的吓人。鬼子进城第一天，所有人都担惊害怕，断然不敢出门。谁敢保证，这些头戴钢盔，脚蹬翻毛皮鞋的鬼子兵会不会一时兴起，抬手给上他们一枪？ 快走到榜棚街时，忽然出现一队巡逻的鬼子。郑三、赵五自恃已投靠鬼子，仍大喇喇往前蹬着自行车。 就要与鬼子擦肩而过时，忽然被伸手拦住。三人慌忙跳下自行车，明晃晃刺刀随即抵进三人胸前衣裳。 “自己人，自己人。”郑三慌了。 鬼子兵听不懂，叽哩哇啦说了一通，像是在质问。 刚才还没有这情况，吴克听不懂鸟语，也不知道鬼子在说什么，只是镇定地看着鬼子兵。郑三和赵五吓得脸色苍白，大气不敢喘。 刚好有翻译走过来，狐假虎威地喊道：“太君问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从此路过？” 吴克大声回答：“我们是省会警察局警员，奉武山太君命令，回家休息，明天执行任务。” 翻译叽哩哇啦，给鬼子说了一通。鬼子又叽哩哇啦，说了一句鸟语。翻译冲吴克喊道：“你的证件。” 吴克掏出警员证交给翻译，翻译低头看了一眼，对着鬼子，又是叽哩哇啦。 鬼子兵听懂了，说了一句吆西，收起三八步枪，挥手放行。 吴克昂首走过，郑三和赵五碎步跑着，赶紧跟上。他俩的腿肚子都要抽筋了。 吴克担心有福一家，决定先去福德巷看看。郑三在后面说：“老大，你怎么一点都不怕？” 吴克吐了一口气：“怕什么？越害怕，他越是盯着你。” 郑三听了，挺了挺脖子：“就是呢，现在咱们给他们做事，他们再为难咱们，还是人吗？” 赵五哼了一声：“他们要是人，就不到咱这里来了。” 郑三吓了一跳：“我的弟弟，敢说这话，你不想活了？” 看不到鬼子，赵五胆子大了，恨恨地骂道：“谁让那王八蛋拿刺刀对着老子？” 走到福德巷，赵五脸色又变了。他想让吴克送他去西门，想必此时鬼子已经在西门安排上了岗哨。 他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来，刚才还在骂骂咧咧，现在真不好意思说出口。反正有警员证在身，应该没问题。 吴克跟两人挥手道别，走进福德巷，来到自家宅院门前。门口也挂上膏药旗，一米多长，垂头丧气一般悬在两侧。 吴克深深吐了一口气，轻轻拍打着大门，嘴里喊着：“有福哥——” 听到吴克声音，有福从院子里跑出来。他已经担心害怕了一天，打开门，看到吴克，心总算落下一半。他慌不迭说：“旗是表少爷送来的，家里都挺好，三少爷，晚上就在这里吃。” 吴克摆手，交代说：“不用了，晚上表哥要来。哥，记着，鬼子来家里，不要跟他们争，随他便，别伤着嫂子和侄子，凡事等我回来再说。” 有福答应道：“好，对了，表少爷给了一份倭国字的文书，说只要鬼子来，就给他们看，能保证家里没事。” “那也小心点，这两天没事别出门。”吴克又交代一番，转身回了榜棚街。 吴克要睡一觉。这两天精神高度紧张，今天看着鬼子进城，心情又是极度悲催。现在又异常疲惫。吴克要保证思路清晰，晚上还要找机会劝说孙慕容。 回到卧室，脱掉风衣和裤子，躺在床上，一直睡到天黑，听到熟悉的皮鞋动静。是孙慕容来了。 再仔细听，还不止一双脚步声，还有绵软的布鞋声音。可能是王妈没回去。 吴克起身，找到洋火，点燃蜡烛，穿上睡衣。 外面客厅里的孙慕容也用打火机点燃蜡烛，冲卧室喊道：“都几点了还在睡觉，中午精气神哪去了？” 还嘲讽我？吴克哈了一声：“哪能跟您比，一直守在太君身边。” 孙慕容也哈了一声：“你是嫉妒我吗？” “不敢啊。”吴克走出卧室，看着孙慕容：“只是觉得没您那福分。” 孙慕容叹口气：“你小子现在这样，要让舅舅知道，能气的吐血。” 还说我当汉奸，你不是？吴克反击道：“要让姑父知道——” 话到嘴边，吴克又咽了下去。他看到了李媛媛，一身粗布棉袄棉裤，正低头从餐盒里往外端着饭菜。 孙慕容这个混蛋，怎么把她领到自己家里了！吴克斜眼看着孙慕容。 之前，孙慕容想过给李媛媛赎身，但碍于姑父家规，是完万做不到的。而且，昌乐门受控于泉城青帮，老板得知孙慕容想法，直接把李媛媛赎身价格提高到十万。 其实吴克很同情他俩这段恋情。李媛媛虽身陷风尘，但不是那种水性杨花之人。她原本有个幸福的家，老爹还当过地方官。只可惜亲娘死的早，十三岁那年，老爹也撒手人寰。家里越过越穷，狠心的后娘伙同自家兄弟，把十三岁的李媛媛给卖到泉城。 生在大户人家，李媛媛读过诗书，深知贞洁重要，又是从天堂到地狱，巨大落差让她寻求过短见。几次未果，还遭暴打和饿饭，李媛媛只能认命。 三岁看大，七岁至老。虽然深陷青楼五年，李媛媛如出水芙蓉，仍大家闺秀一般。只可惜红颜薄命，天可怜见。 原本来到吴克家中，李媛媛就有几分羞涩，又听吴克提到孙慕容老爹，几乎羞愧难当，抬起左手，掩住了脸。 孙慕容瞪了吴克一眼：“就你话多！”随后安抚李媛媛：“你跟他不用不好意思，他就是这个熊样，愣头青一个。” 不等吴克说话，孙慕容又说道：“刚从站岗的皇军嘴里听说，今晚宵禁，我们就不走了。对了，大观园也关门歇业，你嫂子也在你这里暂住几日。” “我——”吴克不知该拒绝，还是果断拒绝。吴家家规也很严，若收留风尘女子，老爹知道，肯定断绝父子关系。 孙慕容已经瞪起了眼：“不用你同意，到时舅舅问起来，你就往我身上推。汉奸都当了，还怕这个？” 讲真，汉奸名声还不如青楼女子。吴克白眼看着孙慕容。 孙慕容走到吴克身边，低声说：“大观园住进一个鬼子中队，我才把李媛媛带过来。” 李媛媛已潸然泪下。 第35章 恶魔 吴克立即心软了。鬼子就是畜生，住进大观园，那可是什么都干的出来。他看看孙慕容，没再说话。 孙慕容脸上露出微笑，冲李媛媛说：“你别难过了，这家伙有时还能良心发现，心如佛祖，慈悲为怀。” “行了，别贫嘴了。”吴克白了孙慕容一眼走出客厅。 他来到后院，抱着劈柴，回到壁炉火门前，塞进壁炉。又去厨房洗手洗脸，再回到客厅。 酒菜已经摆好，都是孙慕容带来的。 孙慕容不仅会挣钱，也很会享受。时到今日，家里依然养着一位高级厨子，专供他吃喝。 壁炉里的火烧的旺了，屋里暖和了很多。吴克和孙慕容两人说话口气也缓和很多，李媛媛却仍在悄悄抹泪，更显楚楚可怜。 “怎么了？”吴克小声问。 孙慕容眼里闪过一丝怒火，却又立即压抑住，轻描淡写地说：“哦，伤心了。” “伤心？”吴克还是不明白。 孙慕容只好低声说：“鬼子要抓姐妹们去劳军。” 鬼子刚进城，就暴露出了兽性，吴克听后不由怒火中烧。但面对孙慕容，也只好控制住情绪，安抚李媛媛：“多行不义必自毙，先不管它，家里安全，你就安心住下。” “谢谢。”李媛媛又使劲抹了一下以眼泪。 孙慕容看着吴克，有些吃惊。他不相信吴克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也顺着吴克意思说道：“所以我们都别做太出格的事。” 这是在提醒吴克，不要乱来。今天在鬼子临时司令部外面偶遇吴克，孙慕容已想过，如果吴克真做了无可救药的悖逆国民之事，他会大义灭亲，亲自毙了吴克。 吴克没想到孙慕容会如此决绝，当然，如果孙慕容真是投降当汉奸，吴克也不会客气。不同的是，吴克知道孙慕容底细，而孙慕容不知道吴克身份。 吴克只好装作糊涂，摆出吵架姿势，硬怼孙慕容：“我还对你不放心呢！” “行了，别扯这个了。”孙慕容再熟悉吴克不过，只能软下来。吴克有脑子，但情绪上来，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还特讲义气。别给他来硬的，不然，他比你还硬气。 现在孙慕容担心的是，既然熊唔德给他脸，武山又如此看重他，吴克就可能认贼作父。当然，以吴克秉性，暂时还结不出什么恶果来。但孙慕容心里为这个表弟担心，准确的说，是揪心。 他仍想着，等时机成熟，向吴克表明自己身份，并邀请吴克一起加入力行社。事已至此，往后再慢慢提醒。不过，可以从他嘴里套出一些情报。 想到这里，孙慕容转移了话题：“吴克，时局已定，往后咱两家生意还要继续做。” 两家也可以说成一家。因为两人爷爷是磕头拜把兄弟，成为秦晋之好后，更是亲上加亲。此后，吴克家商号有孙慕容家股份，孙慕容家纺织厂也有吴克家股份。 提起生意，吴克也给了自己留下理由：“是啊，生意还要做下去，不然我就走了。” 孙慕容脸上露出了不屑：“你这个大忙人，又怎能顾得上生意？” 吴克说道：“你不是想找靠山吗？你努力，我也争取。” 又来了！当着李媛媛的面，孙慕容不想掰扯，于是哈哈笑了：“那咱兄弟俩可是想到一块了。” 两人根本没想到一块。局势的变化，加上各自隐蔽身份，让从前互相掏心掏肺，能同生共死的表兄弟，彼此间不能说真话。 此后两年，因为付仲平，吴克也密加入军统，但孙慕容对此毫无知晓。 付仲平之所以没告诉孙慕容实情，首先是孙慕容身份为绝密。 这个绝密，对的只是鬼子系统，或者是军统内部的人。付仲平也坚定地这么认为。在他心里，除了他和军统总部，无人知晓孙慕容秘密身份。付仲平却不知道，吴克早已知晓孙慕容身份和秘密。 还有就是，鬼子有庞大的情报系统，也有各种拉拢腐蚀手段。其实他们对特工的手段说来也简单，先是高官厚禄加美色诱惑，接着就是只想求死的酷刑，酷刑过后再施以高官厚禄加美色。通过下三滥招术，意志稍不坚定，就会举双手投降。 所以，付仲平可以随时喝下随身携带的砒霜，但不能保证其他成员不被鬼子特务抓到。万一被捕，极有可能供出所有情报，包括所知晓的同僚。所以保护孙慕容，是付仲平的责任。 就这一点来说，保持秘密身份，也是谍报工作的正常举措。不同的是，吴克和孙慕容是亲密无间的表兄弟罢了。 此后，哥俩的话题就是生意和发财，这毫无疑义。但吴克仍在表明自己最大的心声，就是尽的最大努力，就是找靠山，保证生意畅通顺利，剩下的就交给孙慕容和有福。 这符合孙慕容的预期，只要吴克不干出难以宽恕的罪过，就一切没问题，大不了到时弄个假档案，就说泉城站早就发展吸收了吴克，再给上峰送些值钱的礼物，既能遮人耳目，又能民不举官不究，保证吴克安全。 但现在必须要装作什么都不会发生，而且最好吴克别干出傻事来。既然如此，那就尽最大努力让吴克留在自己身边。 虽然只是臆想，孙慕容还是想尝试，于是装作 从 6埋怨说：“说到头，你还是坐着就获利的甩手掌柜。” 吴克甩甩手：“这话你给你舅舅说去，我只拿属于我的那一份。” 孙慕容立即回击：“我就说你的那一份，得来全不费工夫。” 吴克笑了：“那我不要了，全给你。” 孙慕容又立即摆手：“那不行，我还想着给挣点钱，好让你下聘礼娶媳妇呢。” 看着哥俩又变得无限亲近，李媛媛脸上也露出笑容。 吴克看着那端庄秀丽、面如桃花的美，又看看孙慕容，两人果真像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而且，李媛媛并不贪图孙慕容的富贵，孙慕容也不嫌弃李媛媛出身，应该让两人成双成对。 可偏偏就棒打鸳鸯。姑父做生意灵活多变，但家规却容不得退让半步。不止是姑父，若换做自己，老爹也一样。 此事以后再说，眼下最终的是打鬼子。 吃过饭，李媛媛收拾好，又聊了一会，孙慕容带着李媛媛上楼休息。 吴克回到卧室，熄灭灯，开始了沉思。 仍想着横枪立马干鬼子，但现在必须把这份心思收藏起来，并深深埋在心底。不仅如此，他身处恶魔中间，也要把自己打扮成恶魔模样，才能更好的恶魔打交道。 既是恶魔，又不能做恶魔做的所有事，这将很难。只能随即应变，还不能被恶魔们看出任何破绽。 第36章 冰冷的惨白 第二天早上，孙慕容看着李媛媛，越看越不放心。 虽然给了李媛媛一张“安全符”，也不让李媛媛出门，但她长得这么美，鬼子敲门进来，看到后会心生歹意。于是让李媛媛仍穿着粗布棉衣，不仅素颜，还抹上壁炉里的烟灰，如佣人一般。 早上七点，李媛媛送哥俩出门。孙慕容还回头看一眼李媛媛，点头说：“不错，就这样。” 待李媛媛插上大门，吴克与孙慕容东西分开。吴克要去警局，与熊唔德等人会合。 孙慕容则赶着去津浦铁路宾馆。孙慕容已是新商会成员，副会长头衔不过等着“大人物”到来后，走一下程序而已。今天商会在临时办公点举行会议，制定新的商会章程。 至于花谷许诺让他进入维持会，却因为花谷死掉，而发生了变数，须等待马良归来。 孙慕容还不知吴克去迎接马良。为保证马良安全，暂时属于机密。 走过几步，孙慕容回头看一眼吴克，心里仍担心吴克做出不可原谅的来。但事情已超出他的控制范围，也只能暗自祈祷吴克能多长点脑子，不要由着性子来。 吴克没有回头。他身穿警服，佩戴枪套，昂首挺胸，大踏步来到警局。警局已恢复正常，但透着诡秘的压抑气氛。 主力没撤退之前，大部人警员已编入守城队序列，很多警员也已抱定战死城投巷口的决心。但情势完全反了过来，主力一枪未放，全跑了。 本来要打鬼子，却成了二鬼子。有些警员心里还是拐不过弯，也有之前与熊唔德不对付的，担心找后账。熊唔德是公认的亲日派，第三集团军在德县与鬼子鏖战时，不少警员暗地骂熊唔德是狗汉奸。 但自始至终，吴克与熊唔德保持着亲近距离。当然，吴克对任何一个同僚，大差不差，都是那般模样。 此时，吴克仍然和以前那样，热情打着招呼。 警员们已知道吴克受武山器重的消息，好像恍然大悟，原来吴克和熊唔德一样，早有降寇之心。 但此时，没有人鄙夷吴克，因为留下的警员，已心甘情愿端二鬼子的饭碗了。 坐进办公室，等了一会，郑三和赵五等人赶来。二组警员已接到警局下发的通知，暂时脱离刑侦大队，归吴克管辖，也就为成立别动队做准备。但在没接到正式任命文书之前，依然来警局办公。 昨天回家遭到盘查，今天来警局仍被盘查，郑三脸上有些不快：“搞什么呢，咱们也天天接受检查？” 赵五也说：“咱们马上别动队了，应该给别动队所有人发一张特别通行证。” 吴克点头记下，宽慰兄弟们：“皇军刚进城，盘查严一些，实属正常。待会我就跟局座说。” “他当不了家？”郑三摇着脑袋说：“这事要跟武山说。” 话音未落，熊唔德推门，走了进来。 郑三吓得吐吐舌头，幸好没说他是猪头。 熊唔德似乎什么也没听见，面带严肃：“到齐了吗？马上出发，五分钟后到大门口集合。” “是，局座。”吴克大声回答。 熊唔德上下打量一眼吴克，警服整洁，浑身上下都透着英姿飒爽，跟着去迎接马良，的确比刘一堂拿的出去手。 “不错，赶紧准备，五分钟后出发。”他又赞许地看了一眼吴克，打开门走了。 吴克立即让赵五去叫来三组兄弟。 三组长已经跑了，不知去向，只剩下副组长和组员，和二组加在一起，一共十五人。 吴克又简单提醒几句，对兄弟们说：“检查手枪！” 除了吴克，其他兄弟都是晋造二十响，也就是山西兵工厂仿造的盒子炮。质量差了些，但火力还行，而且开火次数不多，应该算是九成新的枪。 检查过后，吴克又交代一番，带兄弟们离开会议室，来到警局门口。 不知熊唔德从哪里弄来的小型卡车，后面盖着帆布，卡车前面是熊唔德平顶福特轿车 八点整，熊唔德准时来到大门，吴克挥手，让兄弟们上车。 他走到副驾驶位置，刚要开门上车，看到熊唔德向他挥手：“吴克，过来，先坐我车。” 熊唔德很兴奋。因为都是亲日派，他与大汉奸马良关系很好，可以说是忘年交。马良担任禁毒委员会主任时，就曾力荐他直接担任省会警察局局长。 昨天夜里，熊唔德和马良通了电话。虽然只有短短两分钟，但马良已明确说，就选他当局长。 当然，熊唔德知道最终决定权不在马良手中，但中野英光对他也有几分满意，估计这事就基本定了。 熊唔德给吴克说了，还拍着吴克的手：“兄弟，本想保举你当副局长，可你太年轻，资历浅，怕不服众啊。” 这是假话，此时熊唔德才不想让吴克当副局长。他很有自知之明，因此担心以吴克能力，用不了两年，就会长江后浪拍前浪，一浪把他拍沙滩上。之所以如此说，是在暗示吴克，以后老子还是能说话算话的，你小子别这山望着那山，就老老实实听老子的话。 吴克听出熊唔德话外音，赶紧谦虚的摆手：“谢谢局长厚爱，我还真没想过这些，只想着能跟着局座，鞍前马后。” “这个小菜一碟，放心，放心。”说着，熊唔德又拍拍吴克肩膀。 两辆轿车驶出城区，很快来到城北泺口镇。泺口处的黄河铁路大桥已被炸毁，为方便军用物资运输，鬼子在大桥东侧搭建了一座浮桥。 两辆车停在距离浮桥一百米远的地方，等着其他人员到来。为遮人耳目，其他迎接马良的大员分批而来，在泺口集合。 借这段时间，吴克把兄弟们叫下车，活动手脚。 不多时，其他人赶到，不仅有省府大员，还有鬼子军官及一个班的鬼子兵。两边会合，迅速通过浮桥。吴克已乘坐在汽车驾驶室内，后面是十五个警员，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六辆轿车，鬼子兵乘坐汽车，走在最后。 一路向德县进发。 也一路的凋敝凄苦，就连阳光也感觉透着冰冷的惨白。 吴克点燃了烟，希望车速能快一些，也希望时间能过的快一些。 三十年代的汽车，即便油门踩到底，时速也就四十公里。加上道路不好，跑完两百四十里路程，抵达德县火车站时，已是下午一点。 下车后，听说马良所乘坐的鬼子军列马上到站。熊唔德等人顾不上休息，立即去月台等候马良到来。 吴克等人被站岗的鬼子兵拦在站外，不让入内。 不让进正好，吴克赶紧带着兄弟们找地方撒尿上厕所，又找地方买些馒头，在小汽车旁狼吞虎咽。 十多个鬼子兵仍坐在卡车上，拿出随身携带的军用饭盒，啃着饭团和牛肉。郑三看看手中馒头，又看看鬼子手中的牛肉罐头，馋的流下口水，小声骂道：“王八蛋的，咋不噎死你们！” 可熊唔德他们连馒头都吃不上，赵五等人又偷偷的笑。 啃完馒头，几个人轮流喝着水，就看到熊唔德等人簇拥着一个白发老头走出火车站。他们中间还有两个挎着指挥刀的鬼子军官。 那老头就是大汉奸马良了！吴克右手不由摸住了手枪套。 赵五看到了，吓了一跳，赶紧小声低问：“老大，你干啥呢？” 第37章 警卫队 吴克没有解释，而是小声提醒：“保持警惕，准备出发！” 赵五明白了，吴克是随时做好应付刺客准备。 熊唔德又累又饿，又不得不装出满脸高兴，此时脸上又露出严肃，冲吴克等人挥手：“开路！” “上车！”吴克也赶紧喊道。 兄弟们赶紧往车厢后面走，赵五在吴克耳边骂道：“还他么开路，你以为你是日本人？” “少废话，”吴克推了赵五一把，自己也打开车门，麻利坐进车内。 汽车发动，等马良的随从和保镖，还有鬼子军官分头坐进轿车，按原路返回。 回到泉城，来到津浦铁路宾馆，已是夜幕降临。郑三、赵五等人坐在车厢木板上，屁股早就颠簸的疼的厉害，像挨了四十大板。 兄弟们还没爬下车，马良已被簇拥着走进酒店。鬼子军官将在二楼举行盛大欢迎晚宴。熊唔德顾不上吴克等人，生怕抢不到座位一般，跟在众人屁股后面。 十多个鬼子兵已经完成护送任务，坐着汽车走了。 吴克等人想走，没得到指令，想留下，却没人搭理他们。 熊唔德暂时顾不上他们，跟一帮汉奸簇拥着着马良走进楼内，站了两分钟，武山把他叫到一边。 武山曾告知熊唔德，要加派人手，保护马先生安全。熊唔德听了，没完全当回事。马良有自己贴身保镖，而且他家就离武山队新驻地不远，觉得加派警卫不过是做样子罢了，于是已告知刘一堂带十名巡警，担任马良卫队。 缜密的武山又悄声问起此事。 熊唔德仍想让刘一堂带队警卫，毕竟这是拍马屁的好时候。熊唔德却说，本想本来选的吴克，但他们跟着跑了一天，晚上恐怕精力不济。他是想绕着弯的派刘一堂过来。 但武山低声说：“事关重大，不要换人了，就吴克。” 武山还说，马良是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寺内寿一指定的维持会会长，上任之前，不容有半点闪失。 熊唔德猛然一个激灵。他听说皇军对会长人选斟酌了很久，原先还不是马良，但没想到，竟然是华北司令官钦定的马良，这还真不容有任何差错。不然，会从重处罚。 既然如此，还是让吴克来。毕竟吴克做事牢靠些，不像刘一堂，腚沟子像夹一个石头子，坐不住，尤其肯定半夜偷跑，和相好的幽会。 熊唔德这才想起，还把吴克等人晾在外面，赶忙下楼，往外走。 郑三等人已等的不耐烦，纷纷揉着屁股，对吴克说：“老大，咱走。” 吴克也十分烦闷。本想能与马良直面接触，让这个大汉奸看到自己仪表堂堂，威武霸气，从而引起注意。却没想到，最近也保持在二十五米以外的距离。 手下兄弟不仅辛苦，这会也已饿成了狗，不能再等了。他挥挥手：“我去找局座请示。” 说着，吴克迈步走上台阶，通过站岗鬼子兵，刚走进一楼大厅，就看到熊唔德。 熊唔德也在找吴克，而且很着急：“让兄弟们都不要回家了，在马先生就职之前，你们继续负责马先生外围警戒。” 吴克皱起眉头：“局座，兄弟们累一天了——” 熊唔德哎呀一声：“那你们一个小时，去对面会宾楼吃饭，记警局账上。” 吴克点点头：“谢谢局座。” 走出酒店，吴克站在兄弟跟前，低声说：“今天都别回家了，局座有令，先去会宾楼吃饭，回来继续保护马先生安全。” “不是，怎么又是我们？” “就是，我们是别动队，不是卫队——” “局座就给我们一小时吃饭时间，谁不饿，就继续在这里发牢骚。”说着，吴克已大踏步走向马路。 肚子早就饿的叽里咕噜叫，又听说去会宾楼，都不再说话，赶紧跟上吴克。不管其他，先吃饱再说。 会宾楼已开门营业，主要为临时办公点的那些要员提供膳食。看一群警员大摇大摆进来，就知是公干，必须热情招待。 不喝酒，只吃饭，四十分钟后，十五个人一阵风卷残云，走出了会宾楼。 肚子饱了，一天舟车劳顿，疲惫又袭来。郑三、赵五低声发着牢骚：既然要做马良专属警卫，那也应该提前告知一声？ 郑三和赵五等人并不寻求勾搭上马良。他俩只是普通警员，却因为在警局待久了，很懂人情世故。他们知道自己级别太低，想巴结也巴结不上。 吴克却非常想抓住这次幸运的机会，想着好好表现一番。为安抚兄弟们情绪，他说：“都别发牢骚了，既然负责这么大人物的安全，到时奖赏肯定不会少，至少能多发点补贴。” 但吴克说的没错，把马良伺候好了，肯定有赏钱。而且，还不能少了，至少够去大观园玩上半天。 这对他们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实惠，所以心情好了很多。看着荷枪实弹的鬼子哨兵，也不那么紧张了。 还怕什么呢，现在都是一事的。 里面似乎谈的很融洽，直到晚上九点半，那些要员才簇拥着马良出来。挎着指挥刀的鬼子军官也走出大门，看似恭敬地和马良握手道别。 熊唔德把吴克叫到身边，低声嘱咐：“保护马先生，事关重要，不然也不会把你留下，你一定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能有任何失误。” “明白。”吴克低声回答。 熊唔德又扭头，毕恭毕敬看着马良。 马良上车，汽车就要启动时，熊唔德像哈巴狗一样，跑到车门前，跪舔着说：“马先生，卑职派这十五位警员暂时担任您的卫队。” “可靠吗？”马良问。 熊唔德立即信誓旦旦：“绝对可靠，都是卑职精心挑选的，队长吴克是警务科科长。” 马良点点头：“好，费心了。” “客气了，马先生，这是卑职本分。”熊唔德的胖脸笑成一朵花，立即站在一边，举手敬礼。 吴克已回到汽车旁，撇撇嘴，转身招呼兄弟们 跟着马良轿车后面，他们来到马良住宅。 马良新住宅在纬九路上，距离日本领事馆附近。二十师撤走前，也在日本总领馆放了一把火。如今总领馆只剩下残垣断壁，黑乎乎一片。 经过总领馆，来到马良新宅门前。吴克抬头看了一眼，广亮的大门，非常排敞，具有一定品级官员才有此类大门。搜索记忆，吴克也想不起这到底是谁家院落，但看新旧程度，应是刚建不久。 也许在车上马良有所交代，下车后，马良秘书，一个瘦弱的像小鸡子，又带着一副大眼睛的家伙立即找他们训话：“既然来做马先生护卫，就要懂府上规矩，着装整洁，不得嬉闹，不准乱打听，而且你们只能在前院警戒站岗。” 吴克挺着腰杆，装作仔细听着。 身后郑三和赵五偷偷吐起了舌头：乖乖，这老王八蛋比鬼子还像鬼子，装啥呢，不是和我们一个球样，都是汉奸，就是大小区别而已！ 严肃过后，廋秘书脸上露出微笑：“能来为马先生警卫，也是你们福分，待会让队长把诸位情况都写在纸上，做的好，有奖赏。” 接着，廋秘书还说，他姓秦，叫秦贵文，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找他。 十五人被安排到南厢房住下，熊唔德又派人送来被褥和洗漱用品。吴克也按照熊唔德和秦贵文交代，安排夜间岗哨。每两人一岗，每岗两个小时。吴克为领班，负责巡视查岗。 第二天早上，吴克把写好的十五人姓名警衔年龄家庭等情况，准备交给秦贵文时，熊唔德也早早赶了过来，还带来了六枝长枪。 熊唔德告诉吴克，门口必须安排两名背长枪的岗哨，不仅保护马先生安全，还能彰显马宅威严。他还说，保护马先生安全暂时属于机密，在马先生上任之前，所有人都不准回家，活动范围只限于马家宅院。 “是，局座！”吴克响亮地回答。别动队成了看家护院的保安队，吴克没有反感，这是一个能接触到马良的好机会，也能第一时间得知维持会有关情报。 郑三、赵五等人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在心里琢磨，替这么大的汉奸站岗，能得到多少奖赏。 吴克则想着，怎么能接近马良。 第38章 结交 随后几天，吴克很是失望。 来看马良的人不少，可以用络绎不绝来形容，还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在商量成立维持会，并组建维持会下面机构。 这些属于机密，所有勾当都在马良后院进行。按照分工，吴克他们只负责前院警卫，完全不能靠近。 马良和贴身保镖在后院。 花谷的死给马良敲响了警钟，尤其刚回泉城的当口。不知什么时候，黑洞洞枪口也对准他的脑袋。卖国求荣的马良比谁都知道自己罪过有多大，但良心真的坏了。 马良是鬼子用来遮挡其侵略行径的棋子，一块遮羞布，所以武山对他的安全也很上心。街边路口，经常看到特务在来回巡逻，遇到有嫌疑的行人，立即进行盘查。 鬼子帮忙，又在四周屋脊和围墙都架上铁丝网，并通上电。除了鸟儿能飞过，就连传说中的飞贼燕子李三也入不了内，比原来的省府还安全。 吴克不用亲自站岗，但每天都警容整洁，站在大门之内，做好随时处置意外发生的准备。这不是装的，因为吴克很希望有意外发生。如果发生意外，会引起马良注意。 但什么也没发生，连疑似刺客的人都没有。 没机会接触到马良，甚至和秦贵文也说不上话。 秦贵文始终如一呈现小人得志并趾高气扬的状态，甚至压根看不上吴克、郑三这些警员。迎来送往，经过他们时，连正眼都不瞧。这小人也只接待有头有脸的人物，除了知名富商，就是当官的。但级别都不低，比吴克这个小科长大出很多。 当官的就属熊唔德来的勤快，每天至少来两次。两天后，秦贵文也只送到二进门，也叫垂花门，不再亲自送到大门了。 马良管家负责前面接待。门洞下面，摆一张桌子，放一把椅子，坐在那里，人五人六，也很会来事，分得清访客什么来头。 但凡那些不是被邀请，而是有求于马良的人，管家会端起架子，不给钱不通报。收了钱，通报了，马良不接见，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客气地说上一句：“下次，下次再来。” 这次都不见，下次还要白花钱，那些人也就不再来。 如此堂而皇之收钱，吴克真是开了眼。不过，管家对警员们，尤其是吴克还算客气，经常有事没事闲聊几句。 马良是老狐狸，老混蛋，全家也都没好东西！吴克在心里骂了千百遍，但也只能无奈地站在门房里面，装作很正经地观察着情况。 1937年最后一天上午，吴克看到了牛玉山。 牛玉山已是泉城青帮的扛把子。泉城青帮实力远不如上海青帮，但也不容小觑，产业不仅涉及娱乐、运输，甚至入股了五家厂矿。 家大业大，只能留下牛玉山看着。但是，怎样看好这些家产，牛玉山很是头大。 武山找过他，拉拢威胁兼而有之，许诺牛玉山以荣华富贵。但也威胁说，如果不听皇军的话，人全都剿灭，财产全部没收。 牛玉山被迫答应武山。武山随即让青帮登记造册，将所有产业百分之四十利润作为赋税，交给皇军。 百分之四十利润，除去其它开支，也就基本没有了毛利润，甚至是亏钱，也就是给皇军干长工，还要自己搭钱发工资。 这样肯定不行，用不了几年，泉城青帮一准破产。必须想其它办法，却又无计可施。牛玉山着急的吃不下饭。 听说马良回来当维持会长，心里开始盘算，是否通过打点，让马良给皇军说情，减免交税比例。 马良也想到了牛玉山，让人给他传话，虽然只是以老友身份问好，并没有直接告知让他来见面。 但行走江湖多年，牛玉山明白马良意思，赶紧找人写好拜帖，携带贵重古玩，前来拜访。 来到马良家门前，牛玉山自报家门。没想到，之前管家与青帮有过节，直接把牛玉山赶出门外。管家还说义正言辞，现在找马先生的人很多，行贿送礼的人也很多，所以没有马先生邀请，任何人不准入内。 看着深宅大院，还有门口站岗的警员，牛玉山觉得比年少穷困潦倒时还卑微。叹口气，准备回去，吴克从门里叫住了他：“牛爷。” 回头，竟然看到警容严整的吴克，牛玉山赶紧拱手：“吴兄弟。” 吴克走出大门，面带微笑：“牛爷来见马先生？” 牛玉山看看坐在大门下的管家，低声说：“马先生派人给我捎话，向我问好，所以赶来拜见，可是管家不给通报。” 吴克问：“你带钱了没有？” 牛玉山点头：“带了。” “你跟我来。”说着， 吴克拉着牛玉山走上了台阶。 来到管家面前，吴克小声说：“管家大叔，马先生托人给牛先生带过话，您还是行个方便。” 说着，吴克冲牛玉山使了一下眼色，转身离开。 刚才牛玉山就想塞给管家钱，但两边都是警员，想着马良宅上不会这么光明正大的心黑。 现在出乎他的意料，赶紧从兜里掏出一沓纸币，双手奉上：“一点意思，不成敬意。” 吴克已经走到墙了另一侧。虽然见多了管家收钱才通报，还是避讳点好。 也许是给吴克几分面子，也或许是听吴克说，马良曾托人给牛玉山带话，更因为那一叠钞票，管家接过了拜帖，还埋怨一句：“你应该早说先生给你捎过话。” “是，是。”牛玉山赶紧微笑作揖。 管家走到垂花门，将拜帖交给保镖，又转身回来，告诉牛玉山，先生还在会在客人，要等上一会。 牛玉山赶紧作揖感谢，随后走进大门，去见吴克。 他拱手说：“谢谢了，兄弟，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老哥我定当全力以赴。” “客气了，牛爷。”吴克也拱手说道。不过，他还真有求于牛玉山，就是李媛媛。 虽然李媛媛暂时从大观园出来，躲在吴克家中，但仍是昌乐门的人，而昌乐门受控于青帮。 既然李媛媛与孙慕容如此相爱，那就成人之美，想办法为李媛媛赎身。吴克再次拱手：“小弟还真有一事相求。” 牛玉山直率地说道：“你是说李媛媛？” 吴克赶紧说道：“牛爷英明，小弟就是想为李媛媛赎身。” “你我已是兄弟，不能再用赎这个字，今晚我就让昌乐门掌柜的把卖身契交给吴兄弟。”牛玉山微微笑了笑，低声说：“人已经被孙爷接走，就不用再送回去了。” 吴克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表哥是担心李媛媛被——”此时讨论皇军很不合时宜，吴克打住了，没往下说。 牛玉山很理解，低声说：“皇军第三天就离开了大观园。哦，对了，元月一日，大观园重新开张营业，有时间来捧捧场子。” “那要恭喜牛爷了。”吴克看看身上警服，抱歉地笑笑：“但恐怕兄弟没时间。” 牛玉山也善解人意地拱了拱手：“没事，兄弟也是公务在身，哥哥心里明白，往后随时过去。” “好的。”吴克满面笑容，但捕捉到了牛玉山脸上闪过的一丝愁容。 第39章 晚辈有礼 半小时后，牛玉山走进后院，见到了马良。 马良很忙，牛玉山说话也很直接，想请他帮忙。马良就是想把青帮拉拢到自己门下，自然爽快答应。他还告诉牛玉山，如果能加入维持会，当个一官半职，会更好说。 牛玉山打心里不想当汉奸，加入维持会，那就完全坐实汉奸身份。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无奈地答应了。 离开时，牛玉山见到了吴克，心里却舒服了很多。就连吴克如此的一表人才，现在不也是汉奸吗？既然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更应该答应吴克，让李媛媛赎身，而且分文不要。 真是江湖中人，讲义气，吴克也不坚持。此事等马良走马上任，当上维持会会长，吴克回家之后，再告诉孙慕容。 没想到，下午两点，孙慕容来了，还是马良邀请来的。 孙慕容在大门口向管家通报过姓名，等待进门的时候，看到持枪的赵五在冲他偷偷咧嘴笑。作为吴克兄弟，赵五没少和孙慕容在一起猜拳行令，所以相当熟识。 孙慕容瞪大眼睛，两步并做一步，跨到赵五跟前：“看到吴克了吗？” 自从吴克离开家，四天了，没有任何消息。孙慕容担心吴克安全，心里非常着急，专门问过熊唔德。熊唔德却告诉孙慕容：“放心，吴克很安全，再过几天就回家。” 但见不着吴克，孙慕容仍方显不下。 赵五却满脸微笑：“你还不放心我们老大？在里面。” 孙慕容瞬间明白了，吴克被秘密调派到这里保护马良安全。心中石头落地，孙慕容拍拍赵五肩膀：“保护马先生责任重大，也很有前途。” 赵五龇牙笑了，阴阳怪气地说：“一定遵照孙会长指示，好好干。” “切——”孙慕容白了一眼赵五，走进了大门。 明日马良就要出任维持会会长，今天来拜会的人仍然不少。吴克站在院子里，目光露着警惕，心里却十分失望。等明天马良上任后，估计熊唔德会让兄弟们回警局。妈的，一句话都没说上，这几天的岗哨白站了！ 正暗自运气，感觉有人进来，侧目看了一眼，竟然是孙慕容。 小表哥能量通天啊，又和马良勾搭上了。吴克转过身来，看着孙慕容，脸上表情不知是恭维，还是不屑。 还没走到近前，孙慕容先开始埋怨：“你领了好差事，也不回家告知一声。” 因为保密，所有兄弟都没给家人通报。吴克也不想解释，而是撇撇嘴：“谁让你把李媛媛带回家里，懒得回去。” 孙慕容在吴克面前站住：“你跟哥说话越来越不正经了。” 吴克哼了一声：“是你先不正经。” 孙慕容还要急着见马良，懒得和吴克打嘴仗。他小声问：“要不要我进去替你美言几句？” “那谢谢了。”吴克脸上露出笑容：“你找马先生，是想当商会会长？” “我是想当，但现在还没那个资历，等咱们把生意做大了再说。”孙慕容说完，转身要走。 吴克叫住了他：“晚上你去昌乐门，找他们老板，拿李媛媛的卖身契。” “怎么回事？”孙慕容愣住了。 “你先别管这么多了，人家说不要钱，我觉得还是给五根金条。”说完，吴克摆手，示意孙慕容赶紧进去。 “好。”孙慕容半信半疑地点点头，走进了垂花门。 吴克看着孙慕容背影，做个鬼脸，吐吐舌头。孙慕容挺有本事，这么快就攀附上了马良，估计还会被委以重任。如果能把他拉到组织这边，兄弟俩齐心协力，该有多好！ 但以孙慕容性格，现在还不能发展他，不仅拉不过来，还会引起他的怀疑，得不偿失。 还是先等等，吴克扭头，又看着大门。今天是马良上任前最后一天，加强了警戒，吴克却迫切地希望今天会有事发生。 通报过后，孙慕容走进垂花门。 此次孙慕容来见马良，真是如吴克所想，是马良想重用孙慕容。 因为加入了力行社，职责所在，孙慕容回到泉城后，就特别注意这些亲倭分子，并找机会接近他们。 对于大汉奸马良，他更是上心，通过省府朋友介绍，结识了马良。几次接触，马良对孙慕容印象很好，还从中牵线，促成了几笔生意。 商会会长马广义来家里拜会过马良，并呈上新商会人员名单，还专门提到孙慕容。 想起孙慕容，马良很感兴趣，因为他有自己的计划。 虽然马良是华北方面军司令钦点的维持会长，但处境非常尴尬，也就是没有自主和决策权。比如商会人员名单，表面上请马良审阅，实际最后拍板的却是中野英光。只要中野英光说哪个人不行，就会立即从名单上划去。 但马良不想当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北洋时期，马良曾担任混成旅旅长、泉城镇守使、泉城戒严司令。当有更大野心，想成为一方霸主之时，所属皖系溃败，只能闲居泉城。 现在有了机会，当然会再最大限度实现自己权力欲望。所以在职权范围内，很想安插自己得力的人。 而且，成立维持会只是过度，明年三月份，还要成立伪省府。北平伪政府已经同意，请他就任主席。其实这更是皇军的意思。到时，马良想请孙慕容担任商会副会长兼任商贸处副处长，并提名为参议员。 拉拢孙慕容，一是想培养青年才俊，二是为了监视商会，不能太出格，拿他这个维持会长不当回事。 马良是一只老狐狸，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在会客厅见到孙慕容，却没着急表达自己真实想法，而是如聊家常。先过问吴孙两家生意准备情况，接着又说要组建伪省府事宜，问孙慕容是否意愿加入。 孙慕容何等聪明，立即揣摩出马良心思，当即表态：晚辈仰慕前辈已久，能受前辈如此厚爱，晚辈唯有尽心竭力，报答先生知遇之恩。 最后，孙慕容差点就掉眼泪。 一声前辈，让马良也有些激动。马良上过军事学堂，而孙慕容读过军校，如今都退出军界，成为百姓。如此相同经历，本就该惺惺相惜。马良握住孙慕容的手，亲和地说道：“如此，你我是兄弟了。” “岂敢，晚辈不敢造次。”孙慕容脸上依然激动，但心里在骂：这个老汉奸还真是武术行家，手劲还真不小。 马良真的擅长武术，也真的为此招揽了不少武术行家，还编撰过武术专着。 阅人无数的马良既感到孙慕容的对他的尊重和真挚，也觉得这位年轻人很会察言观色见风使舵，往后能否堪大用，还需仔细考验。 临别之时，孙慕容提到了吴克。 孙慕容不能不说，刚才和吴克聊天，肯定会被马良保镖看到。即便保镖不告诉马良，估计也早晚会知道。如此，还不如主动说出来，省的日后被马良知道，心生芥蒂。 提及吴克，孙慕容内心又有些纠结矛盾，既想让吴克离这个老汉奸远远的，又想兄弟俩携手一起，获取更多情报。最终，还是放下亲情，告诉马良：“我这个表弟浙省警校毕业，为人忠义，做事非常认真。” 这四天时间，马良已注意到了吴克。除了一表人才，还有一股子英姿飒爽的气派，像评书里的赵子龙。现在马良明白了，原来是正经警校毕业，难怪有如此气质。 送走孙慕容，马良心里想着，等晚上空闲下来，找这个年轻人聊聊。 第40章 今天不准喝酒 明天就是元旦，举行维持会成立大会及就任典礼的日子。下午，熊唔德又来拜访，禀报明日警卫布置情况。 其实安全警卫工作由鬼子特务安排，熊唔德这是来邀功。听熊唔德说完，马良装作感谢，道一声辛苦，又问道：“吴克这年轻人怎么样？” 熊唔德以为吴克不懂规矩，冒犯了马良，赶紧解释：“吴克办事认真，就是还年轻，可能有些唐突。” 马良点点头，没说什么。 好像不是做错了事，难道马良也看上了吴克？熊唔德放心下来，又夸赞吴克：“他有头脑，人也勇猛，去年剿灭黑龙帮，就是他头一个冲进仓库。” 马良想了起来。此前马良担任禁毒委员会主任，而黑龙帮也涉及走私大烟，剿灭黑龙帮对委员会来说，也是大功一件。为此，马良还向省府写报告，重赏有功警员。没想到，外面吴克就是那位勇猛无比的警员，那可真是常山赵子龙了。 但他没动声色，微微点了点头，反而表扬熊唔德：“让吴克来保护我的安全，唔德兄费心了。” 熊唔德立即笑开了花：“哪里，哪里，马先生的安全就是卑职的安全。” 接着，熊唔德又泛起坏水：“只是武山太君看上了吴克，要招他进武山队。” 原以为提及此事，马良会生气，与武山争夺吴克，没想到马良只是点点头，转移了话题。 他告诉熊唔德：“刚接到前方战报，矶谷廉介亲自率领皇军攻克了泰安，而第三集团军仍呈现溃逃之势，想必不久，国军将撤出整个鲁省，到时省府会成立警务厅，我会举荐你为首任厅长。” 让我当厅长？熊唔德感激涕零，差点跪在地上给马良磕头：“先生大恩大德，唔德真是没齿难忘啊。” 从会客厅出来，来到前院，熊唔德一脸春风得意，告诉吴克，越到最后时刻，越不能放松警惕，今晚务必小心。 吴克点头答应，送熊唔德离开马宅。 就职的事已经万事俱备，就欠明天一场东风，马良终于空闲下来。晚上，他装作没事一般，晃悠着来到前院。 今天是阳历12月31日，1937年的最后一天。马良专门交代厨房，给十五位警员加餐摆酒，又让秦贵文送来三百块钱，交给吴克，让他给兄弟们分了，以感谢他们几日来的辛苦。 其实马良是在考验吴克。这家伙很看得起自己，已然把自己当成省主席。所以他的姿态很高，也喜欢考察别人。他用这简单方法，来考验吴克，是否真的履职尽责，尤其是护卫他的时候。 晚餐很丰盛，烧鸡、猪肘、牛肉，等等摆满了桌，还有六坛千泉老酒。 五天了，滴酒未沾，又成天无聊的站岗，郑三和赵五几个人嘴里早已淡出了鸟，看到酒菜，哈喇子立即流出半尺长。每人还分到二十块钱赏钱，喝了酒，又可以耍上一番了。 吴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明天上午马良就要宣布就职，若有抗日组织进行破坏，今天晚上到就职结束前，是最为关键时期，怎么就给送来了酒，还是六大坛？ 没有犹豫，吴克做出了决定：“今天不喝酒，我已向局座请示过，等明天马先生就职典礼结束，然后放假两天，到时咱们再一醉方休。” 郑三和赵五有些不大乐意，小声嘟囔着：“老大，你这么上心干什么？” 两人这么说，也不奇怪。武山已经做出精心安排，又增调两个小队鬼子兵，再加上三十名武山队特务，已把马宅四周的街道已全部封锁。 马宅已被围成了铁通，而且，没有特别通行证，任何人不得靠近。 但吴克仍坚持自己想法：“谁也不准喝酒，不然我请他离开！” 既然老大这么说了，郑三、赵五也只能舔舔嘴唇，放下酒坛，再多忍上一天。 饭可以敞开吃，大伙一起动手，开始大快朵颐时，马良推开了房门。 赵五先看到马良，慌不迭地喊了一声：“起立！” 除了两名岗哨，还有十三个人，都腾地站起来，有的兄弟还满满一嘴菜。郑三还擦了一把嘴，嘴唇上面都是油。 “坐，都请坐，大家辛苦。”马良脸上露出了几分激动。他也曾指挥过上万兵马，属下看到他时，也曾如此心怀尊敬。 时过境迁，他退出军界已二十年。他也老了，已年过七旬。 吴克挥手，让兄弟们坐下，继续吃饭，自己站在马良身边：“马先生，您来有什么指示？” 马良过来就是考察吴克。他看到六坛老酒纹丝未动，又看着这十多位警员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心里暗自竖起大拇指：“吴克没领兵打仗，真是屈才了。” 他拍拍吴克肩膀：“让兄弟们吃好喝好，同时祝福兄弟们，新年快乐。”说完，转身向外走。 吴克赶紧送到厢房门口，举手敬礼，送马良离去。 这老头怎么了？吴克猜不透马良心思，回来坐下，继续和兄弟们吃饭。 马良本想把吴克叫到后院会客室，畅聊一番，但计划没有变化大。晚饭前接到通知，七点钟，中野英光在津浦铁路宾馆召开会议，商议如何确保泉城治安秩序。 皇军眼里的秩序，刑事和治安案件不是重点，而是剿灭打压一切敢于反抗皇军的组织和力量。 马良本以为等就职后再开会，没想到皇军如此迫不及待。这也说明，皇军并没有把他的维持会放在眼里，一切都是皇军说了算。 这让马良又陷入沉思。马良想过组建自己军队，取名忠义护国军。只有手里有人有枪，腰杆才能硬起来，说话才有分量。而组建军队，必须有钱有人有枪。 首先必须有钱，有了钱，也就有了枪。人分两种，士兵不缺，只要发饷管饭，都会呼啦啦报名。第二是领兵人才，这是大问题，不容易招募。目前也只有五六个人能进入马良法眼。马良发现吴克具有治军带兵的才能，嗯，先预定下这个人才。 有钱有人有枪，还要征得皇军同意。马良也有了想法，就是把直接改编原来的各级警察，再补充人枪，成立保安部队。这个想法不错，本来从名义上说，警察厅归他的维持会管辖，成立保安部队也就名正言顺了。 六点半，中野英光派自己座驾，接走了马良。自从回到泉城，这是马良第一次走出自家大门。随后，轿车沿着戒备森严的经二路，向北来到津浦铁路宾馆。在二楼会议室，马良见到中野英光。 中野英光已向马良说过，作为皇军驻鲁特务机关长，他的特务机关会全力帮助维持会开展工作。马良心里很清楚，说是帮助，其实就是监督和管理。对于中野英光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做法，马良不仅要忍着，还要装出愉快的接受。 今天，中野英光告诉马良，不仅要成立警察厅，还要以投降警员为基础，成立保安部队，由马良兼任保安总司令。 都是成立保安部队，但两人出发点不同。 矶谷师团准备继续向南进攻，而华北方面军兵力暂时不够，需要伪军来补充，既是警察也是守城部队。这是中野英光的想法。 而马良则想拥有自己的部队，皇军也给他了机会，让他兼任总司令。坐在椅子上，马良脸上露出了红润，开始暗自盘算人选。 必须任用和拉拢信得过的人，还要积极争取中野英光同意。 熊唔德才能有限，但比狗还听话，可以担任警务厅厅长兼任泉城保安部队司令。马良也想到吴克，是不是让小伙担任自己的副官呢？开始，他有意让秦贵文担任，但秦贵文是文人，又太廋，一点都不像军人，对军事也一窍不通。 但马良对吴克了解不多，副官必须是最信任的人。而且吴克是警员，估计并不精通打仗。 对此，马良很是犹豫。 第41章 等待机缘 马良前去开会不久，武山来到马宅，把吴克叫到大门外。 从即日起，武山将回归自己专职，就是继续从事特务活动，主要目标是针对抗日分子，重点是鲁省红党组织和国党力行社。 而国军已让出大半个鲁省，其力行社也不足以与皇军特务组织对抗。 短短几天，红党已在泰安、临沂等地组织多起暴动，成立抗日游击队。因此，红党会继续派地下人员潜入泉城，或者利用之前已潜伏好的地下人员，刺探、收集并传送皇军情报。 所以，最麻烦最棘手的是鲁省红党，武山队也必须立即马上进行监控。 武山队名义上属于宪兵司令部管辖，其直接上级却是特务机关长中野英光。中野英光也视鲁省红党为心腹大患，支持武山成立第七行动小组，也就是别动队。 在武山心里，吴克仍是不二的队长人选。 站在街边，听武山小声说完，吴克心里很是高兴：好啊，让我带人去抓我自己的同志，放心，保证抓不着。 不过，吴克并没有立即同意。他看着无人的街头，忽然感到了武山的急切。 作为特工人员，武山不该露出心里的焦急。或许武山是个工作狂，也或许急切地想表现自己的才能，也或许武山已完全把我当成自己人——但不管怎样，你越是着急，老子越不能马上答应。 吴克露出了虔诚和感激，自己十分乐意接受武山领导。但也说了暂时不便：先集中精力完成好警卫马良的工作，直到武山和熊唔德下令，我们离开马宅。 还有熊唔德，是直接上司，如果越过熊唔德，直接去武山队，会叫人觉得我吴克很不够意思，只想着升官发财。 为此，在别动队正式成立之前，请武山继续和熊唔德沟通此事，等警卫工作完成后，自己再去找熊唔德禀报。 武山看着吴克，露出了不悦。 此事，已和吴克说过，熊唔德也已同意，所以武山以为只要说出口，吴克也会立即马上愉快地答应。这段时间，这样的人武山见得很多，个个都卑躬屈膝，皇军说一，没人敢说二。哪怕一丁点好处，都会当成皇军给他们的赏赐。 可眼前的年轻人竟然还如此桀骜不驯！他确实很生气。 但吴克又解释说，听说现在警局受维持会管辖，此一时彼一时，估计人员调动要经过维持批准，兄弟我不敢贸然答应。 吴克说的没错，他是警局的人，这事需要和熊唔德去沟通，但熊唔德又必须向马良汇报。 这是规矩。凡事都有规矩，不能胡搞瞎来。同时，武山也看到吴克身上的一种品质，叫作忠义。 武山看不上那些没有脊梁的人，反过来，却尊敬腰杆挺拔的吴克。他冲吴克点头微笑：“好的，吴桑，我会按你说的去做。” 吴克也向武山点头：“感谢武山太君的理解。” 武山哈哈笑了：“吴桑，以后不要这么客气，我说过，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吴克又深深向武山点头：“那我更期待加入武山队了。” 这就是想要的答案，武山非常满意，冲吴克鞠躬低头，才转身离开。 吴克回到院内，站在门口，心里又有些矛盾。 武山来找他，是所期待的。但吴克又觉得，如果长期抓不到红党，会慢慢失去武山信任。 不能真抓几个自己同志？这事吴克万万做不来，哪怕是力行社，甚至哪怕是真心抗日的义士，也不能抓啊。 所以，吴克还是先接近马良，然后通过马良，打入鬼子汉奸指挥机构。 吴克又太不了解马良脾气，尤其能感觉的出，马良有城府有心计，估计比武山难对付十倍。 现在还真有点左右为难。 先不想这些。一切刚刚开始，先暗中观察一阵再说。 而且，有些事可遇不可求，强行努力，反而欲速则不达，坏了大事。 嗯，凡事要看机会。 吴克转身回到院内，使劲搓了搓手。天气又冷了，空气中飘着潮湿，像要下雪了一般。门口站岗的两位兄弟，也不停地跺着脚。 晚上十点，马良回来，看到吴克仍站在大门里面台阶下。吴克在等马良回来，看到马良，也立即举手敬礼，但什么也没说。 马良也没说什么，甚至视而不见一般，径直走向垂花门。但在心里又记住了吴克，这小伙子，态度极端认真，实属难得。 第二天上午，天空依然阴沉，偶尔有零星雪花飘落。吴克按熊唔德通知，更换了帽徽。不再是青天白日，而是简单的金色五角星。据说，成立保安部队，也就是警备队，服装也要更换。 但现在，他们仍穿着旧式黑色警服，也仍担任马良外围警戒任务。 上午九点，马良走出了垂花门。他光着头，没戴帽子，身穿浅黄色长袍，黑色裤子，下巴胡须有一尺多长，一副墨镜，洋不洋，土不土。吴克只看了一眼，就想吐：不是还兼任保安部队总司令吗，就这熊样？ 吴克仍笔挺的站着。手下兄弟也笔挺地分立在路边，目送马良走出大门。 大门之外，由武山和熊唔德布置的特务和警员，负责马良安全，所以等马良走出大门时，警卫任务告以段落。 不过，熊唔德说了，要等马良就职回来，并且与巡警队派来的兄弟结交完毕，他们才能离开。 辛苦整五天，连就职典礼都不让去，喜欢凑热闹的赵三本就不高兴，现在还不让回家，气的他骂了一句：“真他妈鬼扯！” 是挺鬼扯。在等马良出门时候，熊唔德一直在吴克身边叨叨个不停。他在向吴克通报，不仅要成立警察厅，还要成立保安部队，也就是警备部队，泉城要成立警备大队，不仅维护泉城治安，还能打仗。 如果是真的，那他们既是警员，又是兵了。但听说，警备大队直接归属保安司令部和警务厅共管。这很乱。但越乱，越是群魔乱舞，找不到头领，鬼子也就越容易掌控。吴克不由怀疑，这是不是鬼子军官故意为之。 吴克不操心这些，反正鬼子刚进城，一切都是开始，也一切都很繁乱，经常计划赶不上变化。他让兄弟们继续安排好的班，站好最后一班岗，随后就能回家休息两天。 不站岗的兄弟聚拢在厢房内聊天侃大山。兄弟们都已知道离开马良家后，就要参加什么别动队，没有埋怨，也没有兴奋。 这年头能混上饭吃，养活一家人，已难能可贵。至于干什么，都已无所谓了。 而且，即便不加入武山队，也要被改制为保安部队，搞不好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打仗。 武山走后，气氛有些沉闷。郑三晃晃脑袋，挤挤眼：“老大，你说我们会不会像以前捕红队和保密处的人一样，想抓谁，就抓谁？” 赵五也随即附和说：“就是，咱们别动队不能白当。” 两人的意思很明显，当差就是为了捞好处，而且风险越高，捞的好处就应该越多。吴克微微笑了笑：“只要你别错抓了官太太，到时罚你跪就行。” “怕啥啊，咱后面是皇军。”郑三站起来，扬起大拇指，却又慢慢放下了。 能留下继续当官的，哪个背后不是皇军，而且还都是大官。 惹不起，真惹不起。 吴克说道：“所以咱们还是谨慎点，别没抓着狐狸，反惹一身骚。” 是这么说，鬼子刚进城，都要小心行事。郑三和赵五也不在乎，挥手说：“反正你让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加入武山队，就要直面自己同志，而且武山又是那么着急，不容吴克仔细思考。 所以，吴克暂时也不知道怎么干，一切都要等走出这深宅大院再说。 第42章 老朽恭喜你 维持会成立大会和就职典礼在中山路上举行。副会长朱桂山主持，马良坐于中间，身旁是中野英光。主席台两侧，都是一帮汉奸。 程序很简单，有四项，宣布维持会成员名单，中野英光宣布维持会成立，并授予马良维持会会旗，马良接旗，发表就职演说。最后，合影留念，接受记者采访。 孙慕容也在场，之前花谷承诺的副会长，也因为花谷魂落大观园成了泡影，成了一般会员。 但孙慕容不在乎，花谷嗝屁了，比让他当会长都好。因为就是让他当会长，用不了多久，也会被那个精明的家伙识破身份。 孙慕容看着中野英光授予马良的维持会会旗，差点没笑出声来。 说是会旗，其实用一根木棍挑着一块布，自上而下写着鲁省维持会，和算卦的，走街串巷行医的幢幡一样，简直是不伦不类。 接过会旗时，马良笑容也僵硬了一下。 这也太不当回事了。 不仅如此，维持会还有三个顾问，而顾问都是日本人，他们官衔最大的是中野英光。 这个意思就很明确了，维持会重大活动都必须征得皇军同意。 连维持会都由皇军把持，那成立之后的保安部队呢？ 毫无疑问，也会完全在皇军掌控之下，没有任何独立性。 这让马良有些灰心。 马良原本想建成听命于他的军队，至少有相对独立的权力。就像现在的华北治安军，皇军不插手其内部事务，甚至包括各级军官的任命，都由治安军司令说了算。只有行军打仗时，才接受皇军指挥。 他有这个资本。 起初，维持会会长人选，除了他，还有朱桂山。 朱桂山没当过兵，上过大学，专攻经济。那时日军很狂妄，三个月灭亡华夏，花谷等人也就把掠夺放在头等位置，重点推举朱桂山。 速胜论破产，军事又占了上风。马良统过兵打过仗，华北方面军司令寺内寿一斟酌再三，提名了马良。 也就是说，马良出任维持会长，以及即将兼任保安军总司令，是寺内寿一“钦点”。 看眼前架势，皇军似乎并没把他当回事。 中野英光的确看不上马良。一个糟老头子，已经打好了棺材板，能有何用？但寺内寿一的命令不敢违，只好先将就着。 明知被轻视，马良也不敢抱怨。 若被皇军觉察出来心中不满，不出一年，估计中野英光就会很客气地告诉他，您是我们皇军最好的朋友，但年纪大了，就和我一样，当顾问。 到时，马良会变成一个彻底的闲人。现在的门庭若市也顷刻间变成门可罗雀，无人再搭理他，顾不上也问不着。 其实马良应该清楚，既然铁了心当汉奸，就是当了皇军的孙子，乖乖听话就行了。可他偏不，还想着当一回爷。 久经江湖，马良已能完全控制住自己情绪。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双手握住旗杆，满脸感激，说了已经打了十次腹稿的话：“感谢皇军救鲁省劳苦大众于水火之中，我等当竭尽全力，为鲁省百姓谋福祉。” 随后，维持会一干人合影留念，举办记者招待会。中午又在会宾楼大摆宴席，和众人一起举杯，向中野英光敬酒。 直到下午三点，马良等人才回到家中。 站在大门前，马良拱手，让跟随而来的熊唔德、刘宝为等人回家休息，独自转身，带着秦贵文走进院子。 马良需要安静，仔细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郑三、赵五早已等的忍无可忍，只能再忍。看马良进院，立即推着吴克赶紧去跟马良说，老子们要走了。 吴克跑步迎上来，立正举手敬礼，报告说：“会长，卑职已完成警卫任务，现已交割完毕，要带兄弟们回警局复命了。” 马良想让吴克继续留下，却没顾得上和熊唔德沟通。既然吴克已经开口，也只是略微皱了一下眉头：“好，这几日辛苦你们了。” “谢谢会长，这是卑职职责所在。”吴克举手敬礼，转身要走。 “等一等。”马良把吴克叫到一旁，面带微笑，低声询问：“老夫马上要组建保安部队，你有兴趣来司令部担任参谋吗？” 吴克愣了愣，装作糊涂地问：“会长，那是从军当兵，而我们是警员。” 马良笑着摆摆手：“除了警察局，各级警队都要改成保安部队，你们也就都是兵了。” 吴克装作恍然明白地点点头：“那我当然愿意了，还想带着这帮兄弟一起来。” “好，那你们等候命令。”说完，马良昂起头，拄着拐棍走向了后院。 吴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马良的背影中，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倔强和不快。 今儿个不是这个坏老头大喜的日子吗？吴克眨眨眼，待马良走进垂花门，消失在视线之中，转身冲门口的赵五挥手：“列队！” 十四个兄弟跑出厢房，立即整齐列队。“开步走！”赵五喊一声，兄弟们甩开膀子，迈着大步，向门外走去。 门口岗哨已经换成两个巡警，拄着长枪，驼背探头，软塌塌地看着他们从身边走过。 郑三冲左边警员瞪眼，故意吓唬说：“好好站，不然要被罚吃屎！” 还有这规矩？巡警吓得缩起了脖子，旋即又挺胸抬头，绷紧身体。但身体越是紧张，越站不好，两人脑袋一个往右歪，一个往左斜。 可他们又看到后面几个兄弟，怀里抱着酒，几乎馋的要流下口水。 郑三和赵五嘻嘻哈哈笑了。 “严肃些！”吴克低声说道。 赵五晃晃脑袋：“严肃好几天，该放松了。目标榜棚街，快点走！” 昨天吴克没让兄弟们喝酒，说今天去家里要喝个痛快。既然做了承诺，那就要兑现。吴克挥手：“走！” 十四个兄弟，一个不少，排成两列，走在大街上。 他们的离开，让马良很是恼火。等了十分钟，他拿起话筒，通过总机接通熊唔德家中电话。 熊唔德刚到家，因为被任命为省会警察局局长。这是临时职务，不久将会成立警察厅，估计十拿九稳，仍会出任厅长，到时掌管全省警局和警员。 当然，皇军计划把泉城警员改成警备部队，还由警察厅和保安部队司令部共管，熊唔德也搞不清楚鬼子唱的哪出戏，心里也有一丝不悦。 不悦只是一闪而过。熊唔德身处官场多年，已比泥鳅还滑。花谷的死，还有多地出现的抗日暴动，已让他感到往后不会太平。所以他很希望有人毛尖出头，出了错，就由这些人顶着。这年头，谁管的事多，谁死的快。 就这一点，他与马良想法不一样。 反正老子现在已是局长，往后就是厅长，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只要不让老子当光杆司令就行。 中午喝了不少酒，也让熊唔德更亢奋。坐在客厅沙发上，手指敲着旁边方桌，嘴里哼着京剧《四郎探母》：“想起了当年事，好不惨然，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我好比虎离山受了孤单。我好比南来雁失群飞散——” 这是杨四郎身居北国，思念母亲却不得见的悲伤，却让熊唔德唱出喜庆味道。 马良在皇军面前一本正经的恭敬和顺从，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对于熊唔德，在电话里说的很客气：“熊局长，老朽恭喜您了，以后要多多仰仗。” 熊唔德听出马良口气不对，赶紧说道：“会长大人，您这是在折煞卑职，没有您，卑职当不上局长。” 马良口气冷了下来：“不敢，不敢，我想请求熊局长，把之前警员再换回来。” 没想到马良这会挑上理了。熊唔德哭笑不得，连连解释：“会长啊，这不是卑职主意，是武山太君看上了吴克，卑职只能按照他的吩咐做，而且卑职也曾给您老说过。” 熊唔德的确给马良提起过，那时还憋着坏水，反正吴克要从老子手里被撬走了，就让你们俩来个鹬蚌相争。可那时，马良没有任何反应，搞得熊唔德还很失望。 现在马良意思很明显，就是想把吴克留在身边。您早干嘛去了？熊唔德的确有些委屈。而且，对熊唔德来说，不管军衔高低，只要是皇军说的话，都是圣旨。何况武山专管抓捕反对皇军的人，熊唔德更不敢得罪。 马良想了起来，熊唔德的确说起过吴克，但那时对这这个年轻人还几乎没说过话。此时，必须保持自己威严，于是马良很生气地说：“熊局长，如果老夫想把吴克留在保安司令部呢？” 熊唔德气的在心里骂开了，这个死老头子竟然还如此自负，真应该撒泡尿照照镜子：如果皇军没进泉城，你也只是在家里练把式，还想当官，你当个屁！ 但不能和马良硬刚，毕竟那也是上司。熊唔德想好了怎么应付马良，谄媚地笑了两声：“会长大人，警务厅本就在您治下，您对我又大恩大德，想调动任何人，直接下令，卑职完全照办。” 熊唔德不仅在恭维马良，也是踢皮球，你们自己争去，不管是武山，还是您老人家，老子谁也不得罪，就俩字：同意。 马良知道熊唔德在踢皮球，又不好发作，只是要求熊唔德再重新选派门口站岗警员。在马良眼里，那些巡警就如同二流子一般，连门面都不算，真出了事，百无一用。 熊唔德立即答应，声调还很高：“卑职马上就办，但吴克的事，还是请您出面调节。” 放下电话，熊唔德坐在啥放上，翘起二郎腿。马良的兴师问罪，丝毫没影响好心情，还跟自己胖老婆说：“就让他折腾，皇军能让他当会长，也随时能把他拿下。” 胖老婆也哼了一声：“他还能活几年？但吴克是你的得力干将呀。” 熊唔德何尝不想把吴克留在身边，但真留不住啊。他只能自我安慰：“哈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第43章 混世魔王 此时，吴克还带兄弟走在路上。 鬼子进城已是第六天，街上有了行人，但也战战兢兢，低头匆匆走过，还要随时接受鬼子盘查。 郑三、赵五等人已不怕鬼子盘查，身上警服是他们通行的名片。而且，他们每人身上也多了一张特别通行证，上面盖着鬼子驻泉城司令部特务机关印章。 拥有特别通行证，除了鬼子司令部和兵营，他们可以进出任何一个地方。武山已经视作别动队，只待宪兵司令部宣布任命后，别动队就可以执法抓人了。 吴克明白，着急的武山恨不得立即让他们帮着彻查整个泉城。 但马良又让老子去担任参谋——去他的，让老子去哪都行，反正现在是老子放松时间。 吴克也需要放松，让连日来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但又不能彻底放松，毕竟不管什么时候，再苦再累再危险，也不能暴露自己身份。 他带着手下十四个兄弟，大大咧咧往家里走，见到鬼子巡逻兵，还招呼兄弟们站在路边，举手敬礼，大声喊：“太君们好！” 鬼子看着他们，竟然露出友好目光，带队军曹向他们点头致意，还说了一句倭国话：“哦疵咖累萨嘛（辛苦了）！” 有兄弟以前在日本人开的饭馆当过伙计，小声翻译：“他说辛苦了。” 吴克还真不懂。穿越前，特种兵学院也教授过倭国话，但吴克不愿意学。他的理由是，要想学的精通，须耗费很多时间和精力，只学那几句鸟语，也没什么用。那还不如不学，搞清楚什么是倭国话就行了。 以后真要到了战场，听到这种鸟语，就毫不客气，直接干死。 现在穿越了，往后会经常和鬼子打交道，看来找时间还要学学那鸟语。 街上有了人气，很多店铺也开门营业。一路之上，吴克掏钱，买了很多吃食。五斤油炸花生，四只烧鸡，五棵大白菜，还有肉、鱼、豆腐。 国府发行的纸币仍在流通，但物价涨了好几倍。昨天那二十块钱补助，转眼花光了。 孟江等人很是过意不去。马宅给的三百块钱，吴克平分给兄弟，自己一分不多占。现在又把这二十块钱全拿出来，请兄弟们喝酒，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官场。 郑三和赵五却习以为常。郑三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你知道为什么叫吴科长老大吗？不是因为他有钱，而是因为他舍得给兄弟们花钱。” “就是呢。”赵五也笑嘻嘻说道：“老大可不是那种为富不仁的人。” 这俩货就像贪占便宜的街溜子，孟江撇撇嘴：“可是，吴科长也有才华。” 赵五呵呵笑了两声：“这还用你说，要不，咱们哥凭啥跟着老大混呢。” 吴克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些警员之中，孟江还好一些，很正直，郑三、赵五几个还好些，非常喜欢贪占小便宜，也经常欺负百姓。还有两个，那更是坏到姥姥家，脱下警服就是无恶不作的土匪，敲诈勒索，无恶不作，还差点被脱掉警服，关进监狱。 但他们越坏，干的坏事越多越大，就越能说明吴克真的是汉奸。所以吴克很乐意当他们的老大。 但眼巴前，还不能放纵这些家伙，不然武山、马良等人怪罪下来，再喂了枪子，其他人也就不敢再坏，一片大好形势就会遭到破坏。 等喝酒的时候，再给这些坏蛋们提醒。 来到家门前，门外没有上锁，里面也没上栓，吴克不由挠头。他以为昨天晚上孙慕容给李媛媛赎身后，会把她接走，可没想到还在。他只好回头提醒兄弟们，家里有女士，进去别太闹腾。 赵五歪头看了看吴克：“你什么时候学会金屋藏娇了。” 吴克撇撇嘴：“不是我，是孙慕容。” 郑三抬手指了指西面大观园方向：“还是那一位？” 吴克点了点头。 郑三和赵五摇了摇头。他俩很不理解孙慕容，和吴克不相上下的一表人才，还有同样显赫家世，泉城美女多的很，寻个门当户对的也不难，怎么就和李媛媛不休不止的纠缠？ 还有吴克，二十三岁了，还不想着娶亲——也许，这就是有钱难买愿意。两人也扭头提醒兄弟们，多喝酒，少说话，也别乱打听。 吴克推开门，领着兄弟们走进院子。 孙慕容也在家里。 昨天，他一直忙乎纺织厂重新开张的事，还抽空见了付仲平，所以没去大观园。 上午马良就职典礼时，因为同是维持会会员，他见到了牛玉山。两人也摒弃前嫌，互相拱手行李，中午还在一起，喝了几杯酒。 与表兄弟俩都成了朋友，而且两位还都有了实力，牛玉山更乐于送个人情。对他来说，给李媛媛赎身，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吃过饭，回到大观园，他找到昌乐门掌柜，派人把李媛媛卖身契送到榜棚街，交给孙慕容。 孙慕容不是贪占便宜的人，亲自开车去了大观园，给昌乐门掌柜，留下五根金条。回来路上，又把有福拉到榜棚街，商量店铺开张的事。 吴克依然不管不问生意上的事，孙慕容也懒得和他说生意上的事，还不如来找有福。 店铺要重新开张，有福很兴奋。但看到李媛媛，脑袋又嗡嗡的响，若让老爷知道，还不气的吐血？ 但他知道自己身份，也不敢当面乱说。等吴克回来，商量着给李媛媛租个院子，哪怕买下来，赶紧让李媛媛搬走。以后，就当这事从没发生过。 两人坐在一楼客厅，孙慕容让有福赶紧召集伙计，整理店铺和仓房，尽快开张。这说到有福心里。他高兴地站起来，拿起茶壶，给孙慕容茶杯里添水。 刚要坐下，眼睛余光穿过窗子，看到大门开了，随即呼啦啦进来一群警察。他立即紧张地喊孙慕容：“孙少爷，咋这么多警察？” 孙慕容也猛然一愣，站起来向外看了一眼，挥手笑了：“你不认识你们的三少爷了？” 连续几天，吴克没回家，也曾急坏了有福。直到昨天晚上，听孙慕容说吴克在执行秘密任务，这才放心下来。但没想到，吴克穿着警服，还带着一大帮警员回来了。 “三少爷这是干嘛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出事了！”有福嘟嘟囔囔埋怨着，打开房门，迎了出去。 孙慕容也哭笑不得：“好家伙，你就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汉奸？” 孙慕容还真想对了，吴克就是想告诉所有人，老子往后就是当汉奸了。所以，他依然摆出混不吝架势，大喇喇挥手：“你和表哥继续谈，待会一起喝酒吃饭。” 街上太平了很多，有福巴不得明天就开张，哪有时间陪吴克喝闲酒。又不敢埋怨，只好说：“我和孙少爷正在商量开张的事，你们喝。” 吴克听了，点头说：“那好，辛苦你了。”接着，招呼郑三和赵五：“你们去厨房，赶紧备菜。” 有福看着吴克，心里一阵苦笑：“老爷一世英名，咋就生了吴克这个混世魔王？” 第44章 来自弱女子的劝诫 孙慕容看着吴克，也一阵阵纳闷。昨天见他时，一身警服，一身威武，英姿飒爽，前途不可限量。 今天再见吴克，完全像变了模样，松松垮垮歪戴帽，嘻嘻哈哈不着调。 吴家生意也仿佛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没心思再和有福说下去，先让有福通知伙计们，赶紧复工。孙慕容也很着急，工厂机器都需检修，还要采购原材料。 而三百里之外的临沂方向，第五战区要摆开阵势，跟鬼子打一场大仗。打起仗来，货运会再次中断，想要开工，难上加难。 生意是必须要做，这是作为力行社社员身份的掩护。孙慕容上楼和李媛媛说上一声，又下楼来，满脸笑容，看着警员们：“诸位兄弟，你们先忙，我先去工厂，晚上回来咱们再喝酒。” 随后，和有福匆匆离去。 有福先回老宅，让王妈过来帮忙。王妈和小石子都已回来了，但家里多了李媛媛，有福很是反感，也就让他俩先去了老宅。 李媛媛也大方地从楼上下来，和王妈一起摘菜炒菜。有了两位女性，兄弟们反倒显得有些拘谨了。 吴克却摆出热烈架势，嘲弄郑三和赵五领大伙喝酒。早就想痛饮一场的郑三和赵五也不客气，推杯换盏，六坛酒很快喝光。 吴克让赵五又搬出两坛酒。 郑三已经有些迷离，端着酒站起来，眨着眼睛说：“往后咱们兄弟不一样了，比当刑侦警员还要牛，谁要招惹咱们，咱就灭了他！” 兄弟们都知道，郑三是在说加入武山队，成为第七小组，也就是别动队。上司是皇军的太君，真的很牛，都赞同郑三说的话。也正因为这份牛气，所以十四个兄弟，一个没少，全要跟着吴克干。 吴克也站起来，手端着酒碗：“诸位兄弟，吴克无能，就想带着兄弟们升官发财！” 赵五哈哈笑了两声：“老大，你也太谦虚了，你要无能，我们全是笨蛋！” 吴克笑着摆摆手：“都不许当笨蛋，尤其现在，先都给我稳住，干了出格的事，谁也救不了他。” 赵五似乎明白吴克意思，抬手指着那几个坏蛋：“老大说的对，这会犯事，罪加一等，先收着点。” 一帮人赶紧点头说是。 郑三却歪头问道：“以后咱还归局长管？” “他管不到咱们了？”赵五嘻嘻哈哈地说：“如果惹咱们兄弟不高兴，咱们别动队就对他进行特别行动。” 吴克摆摆手：“先别得意啊，现在还说不准。” 接着，说了马良让他去保安司令部当参谋。 “啊，那我们怎么办？”郑三慌了。 吴克笑呵呵地说：“放心，我跟马会长说了，要去大家一起去。” 那也不错，也很有油水。郑三和赵五仍满脸笑容。但看见李媛媛给他们端菜时，又露出拘谨，觉得打扰了吴克。 吴克家里还有生意要做啊。 郑三给赵五使了个眼色，端起酒碗：“我说兄弟们，咱们也五六天没回家了，喝了这碗酒，都回家，看看老婆孩子。” 赵五立即附和着：“要得，也让老大好好琢磨往后咱们兄弟们怎么干。” 都已带着几分醉意，吴克也不再挽留，送兄弟们出门，挨个叮嘱，路上别惹事，注意安全。 众兄弟记下，纷纷告辞。 回到客厅，王妈和李媛媛已开始收拾桌子。王妈拿来盆子，把菜收起来，送到新宅，给有福家人当晚饭。 鬼子进了城，到处设立检查点，物资开始短缺，这么好的饭菜不能浪费。 李媛媛则端来热水，仔细擦拭着餐桌。 就剩下孤男寡女，吴克感到些许尴尬，借口要去新宅看看有福一家。 刚要出门，李媛媛叫住了他：“三少爷，我有话和你说。” “哦。”吴克站住了。其实他觉得和李媛媛无话可说。不是吴克看不起她，而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能说什么呢？之前她是那么苦命，全是血泪，不敢提及。以后不可能嫁给孙慕容，可还要跟着孙慕容。吴克想劝说孙慕容，让李媛媛远嫁他乡，但以孙慕容对她的迷恋，不太可能。 而且，以李媛媛凄惨命运，也需要保护。 吴克帮着将餐桌收到墙边，自己坐在沙发上。李媛媛洗过抹布，坐在了吴克对面。 李媛媛低着头，似乎不敢直视吴克，有双纤纤细手搭在右腿上，过了好一会，才说：“谢谢你。” “客气的话就不要说了。”吴克挥挥手，站起来要走。因为心中怜悯，他不想提及李媛媛赎身的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三少爷。”李媛媛又喊了一声。 吴克看着李媛媛：“你还有话要说？” 李媛媛又低下头：“我知道我的身份，但我还是想说，三少爷，你是好人，不应该和那些人同流合污。” “哦。”吴克又坐在沙发上。 李媛媛抬起头来，眼眸里透着真诚和着急：“我也跟孙少爷说过，希望他不要和汉奸走的太近，这样会背负骂名，等打跑日本人，也脱不了干系。” 之前吴克和李媛媛接触不多，只知她能歌善舞，又有沉鱼落雁的容颜，但今天看来，落入红尘的弱女子，比那些汉奸们还要纯洁和坚贞，格局更是宽广。和她相比，那些人就应该直接扔进油锅里炸了。 “我表哥怎么说？”吴克问。 李媛媛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说，女人不要管男人的事。” 吴克点点头，有些轻佻地说：“我觉得表哥说的对。” 李媛媛看着吴克，仿佛不认识了一般：“对不起，三少爷，我只是觉得您是好人，才想劝您，千万别一条路走到黑。” 吴克抬手捂着嘴，轻轻咳嗽两声，叹道：“现在有谁愿意再去分辨黑与白，蓝与红？只能苟且偷生罢了。” “可你不一样。”李媛媛抬头看了一眼吴克：“家父在时，曾让我背诵《出师表》，里面有两句：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三少爷，您还年轻，应择善而从。” 吴克又轻佻地笑笑：“你高看我了，我没什么家国情怀，也不想当什么君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要保住我家的财产，还有我现在美妙绝伦的好时光。” 李媛媛眼里露出了失望。 吴克问：“别说我了，你呢，以后你怎么办？” 李媛媛眼睛红了，小声说：“我知道自己很脏，配不上孙少爷，我会给孙少爷当牛做马，报答你和孙少爷恩情，等哪天孙少爷娶亲了，我就离开泉城。” “你想去哪？”吴克问。 “不知道，但我不会继续再吃倭国占领区的粮食。”李媛媛坚定地说。 吴克惊奇地看着李媛媛：“如果全国都沦陷了呢？” 李媛媛摇摇头：“不会的，我们一定能打败倭国。” 吴克看着李媛媛，摇头笑了。他似乎在笑话李媛媛的天真，但其实心里为她竖起了大拇指。 以吴克此时身份，不能表扬李媛媛，只能嘲讽般的笑：“好了，天不早了，您可以上楼休息了。” “好的，三少爷。”李媛媛似乎对吴克已经绝望，眼里也露出轻蔑，仿佛吴克和她以前的那些客人没什么两样。她摇摇头，起身去了二楼。 第45章 你是你，我是我 孙慕容从西郊工厂回来后，路过大观园，拐弯进了北牌坊。他想着给李媛媛买些日常用品。 因为鬼子进城，又因为前几天还驻扎了鬼子中队，大观园终于安静了，行人寥寥，毗邻的商铺也大都关门，不敢营业。 转了一圈，毫无所获，孙慕容往外走时，抬头看见带着老婆闲逛的郑三。 孙慕容喊了一声：“三哥。” 郑三仍双眼迷离，还打着酒嗝：“孙少爷，您也亲自来大观园？” 我不能亲自来了？一句话说的孙慕容哭笑不得：“是啊，想采办些东西，可惜都没开门。” 郑三眨眨眼：“孙少爷来了，他们竟然不给面子，我这就去挨家敲门！” 说着， 郑三挽起袖子，真的要去砸门。 在马良家站了几天岗，就这么狂野了吗？孙慕容赶紧拦住：“三哥，算了，反正不着急。” 郑三晃晃脑袋：“好，今天就饶了他们。往后您有事，就招呼兄弟们，谁敢造次，我把他的牙一颗一颗拔下来！” “好，听你的。”孙慕容以为郑三喝醉了吹牛皮，扭脸对郑三媳妇说：“三哥喝多了，快扶他回家休息，现在还不太平。” 郑三却来劲了：“说啥呢，孙少爷，现在我们不比从前了，嗯——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孙慕容也一脸纳闷。 郑三贴耳说道：“我们要加入武山队了，第七组，也叫别动队，只要谁敢反对皇军，我们就能抓。” 原来是这样，孙慕容彻底惊了，呆呆地看着郑三：“你们真这么厉害了？” 郑三哈哈笑了：“你回家问问我们老大就知道。” “哦，吴克这么有出息了。”孙慕容强忍着愤怒，微微笑了笑。 “老大就是英雄啊，抓红党的时候，差点被掀了天灵盖。”郑三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赶紧抬手冲孙慕容嘘了一声：“这事别跟老大说，不然他会踢我屁股。” 这事孙慕容早已知道，而且因此断定吴克不再是红党，红党再厉害，不能因为证明吴克身份，以命相赌。 孙慕容拍拍郑三肩膀：“快回家休息，这事也少往外说。” 说完，孙慕容扭头走出大观园，直接回了老宅。 吴克正在客厅看书，很入神的模样。 孙慕容关上门，上前夺过吴克手中的书，张口就骂：“王八蛋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吴克抬头，瞪眼问道：“你骂谁王八蛋？” 孙慕容气的咬咬嘴唇：“说，为什么加入武山队？” 吴克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孙慕容没告诉吴克是谁说的，而是厉声质问是不是真的。 吴克微笑着，翘起二郎腿，满不在乎点燃烟，抽了一口：“许你加入维持会，就不许我加入别动队？” 你还有理了？孙慕容恨不得给吴克一耳光：“我加入维持会，是为了做生意。” “我也是啊。”吴克抽了一口烟，抬头说道：“我就想保护家产。” 孙慕容气的咬牙切齿：“可你也别加入别动队啊！难道你忘了花谷是怎么死的？” 这事我比你清楚，还就是我干的，怎么能忘了？吴克脸上露出轻蔑地微笑：“记着，但我不怕。” 孙慕容彻底怒了：“不怕？是不是子弹真打到你头上，你才会害怕？” 吴克却无所谓地耸耸肩：“那更不怕了，别忘了给我收尸就行。” 孙慕容气的感觉肺都要炸裂开了，指着吴克，大声咆哮：“你，你就是混蛋！” “不止我？”吴克哈哈笑了：“要不，咱们像泼妇骂街一样，往前捋一捋，看谁最混蛋。” 如果真翻旧账，孙慕容十八岁就混迹青楼，考上军校又被开除，还判了刑，更混蛋。 后者是假的，但又不能说。孙慕容抬起右手，使劲挥了挥，压下心中气愤，又深吸一口气，小声说：“咱俩不要争，哥真的是为你好，要不，你现在走。” 吴克白了一眼孙慕容：“让我留下的是你，现在让我走的还是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孙慕容坐在吴克身边，诚恳地说：“以前哥错了，向你道歉，行不行？” 吴克也认真地说道：“哥，你还真没错，我真该留下来。” “你就这么想当官？”孙慕容又险些按捺不住心中火气。 “不然呢？”吴克脸上露出微笑：“你考军校，我考警校，为的是找牛二当家的报仇。现在呢，不用弟弟说话，牛爷就直接给了卖身契。哥，当官是真的好啊，说不定还能过把带兵的瘾。” 孙慕容还是摇头：“那你也不能去武山队，别看一时风光，到时怕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吴克笑了：“哈哈，人这辈子就短短几十年，没什么可后悔的。再说，我也不一定就去武山队。” 孙慕容瞪眼问道：“你还想去哪儿，皇军宪兵司令部？” 吴克摇摇头：“不敢奢望，是你们的马会长，想让我去保安司令部当参谋。” 孙慕容皱起了眉头：“保安司令部？” 吴克点点头：“对的。” 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孙慕容听说了，鬼子兵力稍显不足，所以才想紧急成立保安部队，不仅负责治安，还可能与国军打仗。 孙慕容气急败坏地挥挥手：“那也不行。” “我说你也太霸道了！”吴克也瞪起眼睛：“你能在维持会混个一官半职，我就不能去保安司令部当差？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孙慕容决不能走，不止是想建功立业，现在走了，也是临阵脱逃，力行社会动家法。叹一口气，又抬手挠挠头：“咱俩不一样，我是我，你是你。” “什么你是你，我是我，狗屁说辞！”吴克忽然觉察出一丝诡异，好像要看出什么。 刚要歪头看孙慕容，楼梯传下来轻微动静。 孙慕容也听到动静，闭上嘴，抬起头来。 第46章 舍不得你走了 李媛媛听到哥俩的争吵，想下来劝劝。软底的布鞋声音很小，但吴克还是觉察到了。 没有了说话声，李媛媛也站住了。其实哥俩继续争吵，李媛媛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从吉庆园搬到昌乐门，卑微低贱生活了七年。孙慕容和吴克将她从地狱救出来，但过往经历已刻入骨髓，此生已没有太大变化。不过是之前属于客人，现在只属于孙慕容一人罢了。 没了爱情，也失去做贤妻良母机会，剩下一副活着的皮囊，只有灵魂深处还闪着那么一束道德的光。而这束光，因为孙慕容和吴克，也变得暗淡。 这条命属于他俩，两人却同时选择了当汉奸。不过，从两人的争吵当中，李媛媛又看到渺茫希望，孙慕容并不想让吴克当的那么彻底和铁杆。 可吴克还是坚持自己想法，还有孙慕容自己也坚持当汉奸。 曾想过，孙慕容会毅然决然走向战场。如果战死了，李媛媛会毫不犹豫为他殉情。被逼无奈才走上风尘之路，到了九泉之下，会重新来过，变得冰清玉洁，可以正大光明偎依在孙慕容怀中。 现在李媛媛死心了。劝说吴克，鼓足了所有勇气。现在心里除了卑微，再没有了其他。哪天孙慕容对她厌倦了，也不会伤心，选择独自离开。 兄弟俩仍没有动静，李媛媛也就转身走回卧室，但只是站在了门口。眼泪又流了下来，命是两人的，但人属于孙慕容，不能一直待在吴克家中。 楼梯没了动静，吴克抬头看了一眼，又扭头看着孙慕容，低声问：“哥，她怎么办？” 孙慕容先叹口气，又摇摇头：“现在我还不能娶她，只好先让她暂时住在这里。” 不能娶，还不如让李媛媛远走高飞。吴克皱眉撇嘴：“不行啊，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俩成了孤男寡女。” 孙慕容毫不客气：“那你就去新宅住啊，那里房子更多。”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了？”吴克忽地站起来，往自己卧室走。 “你干嘛去？”孙慕容问。 “我睡觉去。”吴克大声回答完，又扭过脸来，冲孙慕容骂道：“你们真是——” 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他可以骂孙慕容一肚子男盗女娼，可又怕李媛媛听到。那就太伤人了。 没想到，李媛媛快步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既然吴克有意赶她走，她更没有脸皮留下来。 李媛媛看看吴克，强忍着泪水，脸上露出微笑：“你是想骂我们俩男盗女娼？对，我们就是。” 吴克赶紧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孙慕容瞪了吴克一眼，上前揽住李媛媛肩膀：“都当汉奸了，还什么脸不脸的，媳妇，甭搭理他，咱们上楼。” “好的，先生。”李媛媛抬起手来，装作撩拨头发，擦去眼里泪水，又笑意盈盈，娇媚地挽着孙慕容胳膊，一起走上楼梯。 我的天哪，三十年代也这么狗血？吴克抱住自己的头，从嗓子眼里冒出一句话：“别摔着了，没人伺候你们俩！” “放心，我俩互相照顾。”楼上传来孙慕容恬不知耻的声音。 “混蛋，大混蛋！”吴克回到卧室，砰地关上门，也不开灯，摸黑直接上床。 可睡不着。过了一会，又隐隐听到李媛媛抽泣的声音，心里更加烦乱。吴克决定了，明天就搬到新宅，眼不见心不烦。 辗转反侧，刚要睡着，电话响了。两部并联电话，一部在客厅，另外一部在吴克卧室。 吴克拉亮电灯，从床上下来，拿起电话，听到一个几乎已变得陌生的声音：“你好，吴科长，家里还有进口毛纺布吗？” “好像没有了，都清仓了。” “好，这要过年了，也没有开门的布店，我想做一身新风衣，估计是不成了。” “你别着急，明天早上我再问问。” “好的，如果有，就跟我说上一声。” 来电话的是江林申，党务调查室上线，被临时征召到军队的医生，吴克以为他已随第三集团军走了。 按之前约定，只要江林申给吴克打电话，就是尽快见面。吴克也想见江林申，想听听上峰情况及具体指示。 以吴克知道的历史，抗战时期中统并不像军统那般突出表现，但也是国党两大特务组织，估计也能发挥些许作用。所以，既然已进入系统之内，就先安心待着。 放下电话，吴克继续上床睡觉。楼上仍隐约能听到动静，吴克捂住耳朵，连续骂了两声：“臭不要脸，真臭不要脸！” 吴克想多了，孙慕容和李媛媛只是在聊天，而且现在声音已经很小。 李媛媛想离开吴克家，但孙慕容不让。李媛媛问为什么，孙慕容不回答，反问李媛媛：“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李媛媛沉默了。 其实孙慕容说不能娶李媛媛，并非所愿。战乱年景，李媛媛又如此楚楚可怜，孙慕容已顾不上家规，昨天夜里说要娶她。但李媛媛拒绝了。 李媛媛真心喜欢孙慕容，也相信孙慕容说的是真话。但就因为心里的这份真爱，李媛媛觉得自己已失去和孙慕容谈婚论嫁的资格，只能等孙慕容厌倦了，然后离开泉城，寻一片山林，削发为尼，此生与青灯为伴。 看着李媛媛默不吭声，孙慕容笑笑：“我给你答案，要么走，要么留下。” 李媛媛抬头看着孙慕容：“您让我走吗？” 孙慕容伤感地点点头：“看你自己意愿了。” 李媛媛跪倒在孙慕容面前，满眼泪水：“我想走，但不想看着少爷您再这样沦落下去，到头来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此类的话，李媛媛已经说过两次。 孙慕容伸手拉起李媛媛，叹口气：“可我真舍不得让你走了。” 李媛媛点点头，小声说：“虽然我们不可能再有夫妻名分，但我是您的人，都听您的。” 孙慕容笑了。现在留下李媛媛不是为了占有，而是有了其它想法。 昨天夜里他再一次向付仲平报告，决定发展李媛媛成为复兴社成员，也就是当他的助手。 第47章 可以加入力行社 自从加入力行社回到泉城后，孙慕容就留意观察李媛媛。 李媛媛是被卖入昌乐门后才起的名字。她的原名叫李淑珍，出身书香门第的她性情贞烈，曾多次寻短见，也多次遭到暴打。最后还是牛玉山威胁她，如果她再不从，就把她弟弟抓过来，一起打死。 她有一个亲弟弟，可怜两个孩子先死了娘，又死了爹，落在后娘手里。被关在屋里的李媛媛并不知道，她亲弟弟也被后娘卖到外乡，已下落不明。 一个人可以改变很多，但骨子里的东西很难被改变，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李媛媛经历过不堪，孙慕容仍觉得她还会贞烈如初，如果发展她加入力行社，永不会叛变，坚守到底。 而且，惨痛的经历，让李媛媛不仅学会逢场作戏，还有那份看淡生死的沉稳，非常适合成为潜伏人员。 所以，发展李媛媛加入力行社，孙慕容承认自己有私心，但绝非感情用事，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就有了这个想法，并向付仲平做了汇报。 孙慕容也曾多次考验过李媛媛。借口生意上往来，孙慕容让李媛媛帮着打听省府和军方采购情况。喜欢李媛媛的达官贵人很多，不乏有省府要员，李媛媛也经常招待他们，并混的很熟。李媛媛不仅全部打听出来，还做的天衣无缝。 一个月前，省府姓马的官员去昌乐门，李媛媛从他那儿打听到说韩复榘决定放弃抵抗。当晚李媛媛写好纸条，找人把纸条送给孙慕容，让他早做准备。 这竟然是力行社最早得到韩复榘放弃泉城的情报。之前第三路军在德县一带与日寇展开血战，韩复榘还亲临前线指挥，其手下手枪营被包了饺子，拼死才冲出来。 当孙慕容将纸条交给付仲平时，两人既感到意外，也觉得脸上无光，一群大男人，竟然不如一个青楼女子。 也由此看来，真可以发展李媛媛加入力行社。 其实自从孙慕容提及发展李媛媛时，付仲平也暗地进行过调查。 孙慕容更完全相信李媛媛，不仅知恩必报，还心怀民族大义。假如现在鬼子把她抓走，即便被活活打死，也不会投降。 经过了考验和调查，李媛媛具备成为复兴社的潜质，只是因为之前结下梁子，青帮故意把赎身价格要到十万银元。即便孙慕容能拿出这么多钱，也太过招摇，不利于李媛媛隐蔽。 而且，以付仲平意思，李媛媛仍可以留在昌乐门。没想到，吴克与牛玉山两次交往，就替李媛媛赎了身。 孙慕容自然不希望李媛媛留在昌乐门，出来也好，马上就会有任务，就是留在吴克身边。 吴克不仅接触到武山，昨天在马良宅院看到吴克，孙慕容就知道吴克已难回头，当汉奸这条路要走到底了。 今天偶遇郑三，才知道，短短十多天，吴克这家伙竟然可以选择了，不去武山队，就去保安司令部。 孙慕容感到震惊，也迫不及待。于私，吴克是亲表弟，感到揪心。于公，反倒觉得这是契机，可以通过吴克获得更多情报，甚至把吴克策反过来，让他转而为力行社服务。 李媛媛可以辅助完成这项任务，也就必须说出实情了。 刚要讲话，听到楼下电话铃声。叮铃铃的声音在静夜之中很是清晰。等吴克接通电话，孙慕容才小声跟李媛媛说：“你想报国，真有一条路。” 李媛媛不由睁大美丽的双眼：“哪条路？” 孙慕容侧耳听着外面动静，同时小声说：“可以加入力行社。” 接着，孙慕容给李媛媛解释一通。 李媛媛呆呆地看着孙慕容，只觉得天旋地转。原以为孙慕容只是贪恋家产，才去参加维持会，当汉奸。没想到，孙慕容竟然是心目中的英雄！ 过了一会，李媛媛清醒了些，但又不敢相信：“就我身份，能加入力行社？” 这有什么？听说戴笠训练女特工，所用手段都难以启齿。当然，只是耳闻，现在也不能跟李媛媛说这些，孙慕容握着李媛媛的手，小声说：“总裁说了，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李媛媛不由喜极而泣，扑倒在孙慕容身上。此生遇到孙慕容，死而无憾了。 孙慕容扶起李媛媛，连续地交代着该怎么做，又要注意什么，既能从吴克嘴里套取情报，又不让吴克引起丝毫怀疑。 至于李媛媛身份，以后就跟王妈一样，是佣人。也就说，两人之间的情人关系也要转入地下，不能像现在一样，彻夜厮守。 其实孙慕容还是想娶李媛媛。身在狼穴，随时都可能以身殉国，不如与李媛媛天作之合，也好为自己留个后人。 但昨夜，看李媛媛坚决态度，孙慕容放弃了。不想再伤害李媛媛，她已足够可怜。 脱离苦海，又成为力行社社员，李媛媛已毫不在乎什么身份，也不在乎以何种方式与孙慕容相处。可是，李媛媛小声问：“三少爷能答应我常住吗？” “他必须答应。不然，我给他房子点了。”孙慕容也摆出混不吝的劲头，却又认真地说：“我也想让你待在他身边，早管规劝着他，不要做出格的事，以免最后谁也救不了他。” 说到底，孙慕容在为国尽忠的同时，也想帮吴克不要沦为千古罪人。李媛媛明白了孙慕容良苦用心，更觉得孙慕容何其伟岸。她使劲点了点头：“我会的。” 孙慕容提醒说：“但是要注意方式方法，别惹着了他，更别让他怀疑。” 李媛媛又点点头，忽然，眯起双眼，看着孙慕容：“三少爷也是好人啊，那他会不会也和你一样？” 孙慕容摇摇头：“应该不会，他现在就是一混蛋，还是特混的蛋！” “那也说不定。”李媛媛小声说道。 孙慕容又叹口气：“我还真希望他是，哪怕是红党，至少不会留下千古骂名，但他真的不是，红党差点打中他的脑壳，可他还是拼命想抓红党。” 怎么会这样？李媛媛听了，一脸懵。 第48章 留下当佣人 吴克早早起来，穿上短褂、运动裤、帆布胶鞋。随后，跑出了家门。 在马良宅院几天，他没机会锻炼，今天他要畅快的跑上四十分钟。他已给熊唔德请过假，这两天也不用去警局上班。 他先向西，跑上了内城墙。内城墙一圈六公里长，砖石筑成，顶部宽十六米。鬼子没来前，上面修了公路，还跑过内环公共汽车。 西门有鬼子兵把守，城上也有鬼子哨兵。吴克面不改色，沿着跑马道直接上了城墙。他本来就不怕鬼子兵，况且他还是有特别通行证的人。 他旁若无“鬼”的镇定，反而让鬼子兵直接认定他是自己人。 他向北跑去，准备绕内城一圈。 这是明代的长城，可惜解放后，因为城市建设，基本拆除了。他要好好领略这已变得久远的景色。 笼罩在房顶之上的青色正在淡去，城市在渐渐苏醒，不过空气中飘着沉闷和压抑，还有说不出的伤感。 渐渐明亮的光线中，能看到街上插在大门上的膏药旗，还有早起的鬼子巡逻兵，抬着罗圈腿，走在清洁工身边。 城墙上也有鬼子兵。他们也在晨跑，也有扛枪的巡逻队，穿着棉大衣，警惕地看着城墙两侧。 吴克跑到北城墙时，一个鬼子少尉拦住了他，叽哩哇啦，吴克也听不清，掏出随身携带的特别通行证，递给鬼子少尉，还在心里骂了一句：“以后别说鸟语。” 鬼子少尉看了一眼，立即双手奉还，还点头行礼。 吴克也学着鬼子少尉模样，立正回礼，转身继续往东跑。 一圈跑下来，吴克大汗淋漓。刚走进院子，闻到了油饼的香味。 李媛媛也早早起来，熬了粥，烙了油饼，炒了鸡蛋，再准备切一盘小咸菜，准备好了早饭。 孙慕容正在院子里打太极。那缓慢的动作让吴克很不以为然，这属于中老年运动，年纪轻轻就放慢节奏，更感觉软绵无力。 他也不打招呼，径直往楼里走。 孙慕容收势，缓一口气，叫住了吴克：“你等等。” 吴克撇撇嘴：“等你个屁！我要赶紧搬家啊，你昨天不是说了么，让我去新宅。” “你别搬了。”孙慕容说着，把自己大衣披在吴克身上：“我有话跟你说。” “是生意上的事？”吴克问。 孙慕容看看吴克，又看看天：“你竟然关心生意了，太阳打南边出来了吗？” 吴克白了他一眼：“少贫嘴，有屁快放！” 孙慕容搓搓手，脸上露出难为情，还有丝丝伤感：“昨天我和李媛媛聊了。” 吴克上下看了看孙慕容：“你们不是天天聊么，这还用向我汇报？” “你别扎我心，行不行？”孙慕容眼睛瞥着吴克，有些生气地说：“我真想娶她，可她不同意。” “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决定，用不着和我商量。”吴克怼了孙慕容两句，就要往门口走： “必须和你商量。”孙慕容一把抓住吴克：“我想让她留在你家，当个佣人。” “什么？”吴克差点没跳起来，也差点没给孙慕容一个肿眼泡：“你怎么想的？那是你的女人，留在我家当佣人，脑子被驴踢了！” “我们——”孙慕容一脸无奈：“我们分手了。” 吴克都愣了，看着孙慕容：“你说什么？” 孙慕容抬起头来，却又小声说：“我俩有缘无份，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会招惹别人口舌。可是，李媛媛又孤苦一人，你就当养个小猫小狗，留下她。” 吴克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低头想了想。孙慕容说的真情实意，还让吴克有些感动，但还是觉得有些荒唐，觉得孙慕容不过是掩人耳目，往后还会跑回来和李媛媛偷情。 这很龌龊。 而且，孙慕容背后有没有其它想法，或者是让李媛媛留在家里监视我，并套取情报？做你的大头梦！吴克哼了一声：“少来，你把我这里当什么了？” 孙慕容恳切地说：“我说的是实情，就让李媛媛和王妈住在一起。” “那也不行，我堂堂一个未婚少爷——”吴克又压低声音骂孙慕容：“会让人觉得我和你一样不要脸。” 孙慕容理解吴克的担心，把一个年轻女人放在家里，又只有吴克一个单身男人，传出去好说不好听。不过，孙慕容已经想好了：“我给你找个厨师，专管做饭，再让小石子回来，给你看家护院，这样总可以了？” 吴克摇摇头：“那还不如接你家去。” 孙慕容看着吴克，脸上露出了失望。 其实吴克也明白，如果孙慕容真心展现伟大的爱情，还李媛媛清白之身，还真不能把她接到家里住。 孙慕容声音低沉地说：“为了李媛媛的可怜，难道你就不能发一下善心？” “我哪还有心？”吴克嘀咕一句，觉得拗不过孙慕容。 吴克也可怜李媛媛，孤苦伶仃一人。当然，如果孙慕容想利用李媛媛做一些文章，那正好借力打力，从孙慕容那里套取情报。想到这里，他抬手说道：“行了，厨师工钱，还有全家饭钱，都由你支应。” “你——”孙慕容瞪了一眼吴克，又叹口气：“你真要做生意，一定是黑心商人！” “那也是跟您学的。”吴克转身走进了楼内。 换好衣服，吃过早饭，吴克进屋穿上风衣，戴上手套，正要给孙慕容和李媛媛说一声，孙慕容开口说道：“我要去工厂，你没事和有福哥去看看商铺，尽量早开门。” “好，我先出去见一位朋友。”吴克走向了后门。 孙慕容想起昨天夜里的电话，问道：“你去见谁？” “要你管。”吴克头也不回。 吴克的朋友他都认识，可吴克就不说是谁，孙慕容感到了蹊跷。不过，这也符合吴克性格，想说的时候，不用你问，什么都说出来。不想说的时候，就打死也不说。 估计吴克还在生气，也就什么也不想说。 他大声说道：“中午回来吃饭啊，我马上安排厨师。” “好，待会你过来关后门。”吴克已从厢房绕过去，来到后院。 此时，吴克越琢磨越不对劲，越是蹊跷。孙慕容忽然的改变，还似乎在情理之中。他迷恋李媛媛，又无法给她名分，所以不让她离开。刚才吃饭的时候，李媛媛低头，面带难为情，这也很正常，毕竟是寄人篱下。 但她眼神里没有了哀怨和失望，也不再说离开。昨日晚上，吴克能看出李媛媛的眼神，已超出失望，而是绝望。 我还是我，在外人眼里已是铁杆汉奸，没有任何改变。但李媛媛怎么就有了变化呢？吴克想搞清楚，不过，他现要赶着去见江林申。 打开后门，吴克坐上自己的那辆福特轿车。 第49章 蛋疼 为不让孙慕容有丝毫怀疑，吴克已开车来到新宅，敲开大门。 有福打开大门，还以为吴克来过问生意上的事，不由面带笑容。这两天确实把有福给忙乎的够呛。 吴克问：“哥，家里还有没有布料？” 有福挠挠头：“一尺都没了，剩下的碎布头都让大少爷和表少爷卖了，这你知道啊。” “好，那我走了。”吴克点点头，转身就走。 有福拉住吴克：“三少爷，你干什么去？” 吴克哼了一下鼻子：“看病。” “你怎么了？”有福脸上露出了关切。 吴克抬手摸了摸脸，随口说道：“蛋疼。” “什么？”有福真着急了：“我陪你一起去。” 吴克摆摆手：“算了，你还是忙生意上的事，我可能就是这两天吃辣椒上火。” 有福上下看着吴克，也不像有大病模样，小声说：“可别不当回事，你还没娶亲呢。” “知道了。”吴克转身走向轿车。 七点五十，吴克开车来到大明湖。 即便到了冬天，大明湖并没有因为鬼子的到来，而改变美丽容貌，就连湖面上的冰也依然耀眼，在阳光下反射着明亮的光。 南岸有一家中医馆，名叫春草堂。郎中原在乡野，医术精湛，却受强人欺负，被江林申聘请过来，坐堂行医。 江林申也是医生，学的是西医。在南京读医学院时，被党务调查处看中，和吴克一样，成为秘密成员。毕业后，在省立医院上班，并经常去军医院担任外科医生。但江林申不仅成天嘻嘻哈哈，还精力充沛，又开了这家中医馆，也成为两人见面的联络点。 警校毕业，吴克回到泉城，江林申便是上线。那时省党部调查室行动队队长刚死在狱中，形势非常紧张。为确保对省府监察，两人身份成了绝密，只有室主任知晓。除去室主任和江波，吴克与调查室其他成员没有任何联系。 两年时间，吴克和江林申关系还不错，有时吴克直接去省立医院，装作看病去找江林申。 战争爆发，江林申被召入军中，担任外科医生。第三集团军逃跑，江林申被挟裹着离开泉城。没想到寻找机会脱离军队，回来了。 吴克把车停在医馆东边，抬眼看着医馆。此时，春草中医馆大门两侧，也挂上两杆膏药旗，还很大，足有一米五长的样子。 由于老郎中医术精湛，能治疗各种疑难杂症，刚开门，求医者已排到门外。吴克在门口停好车，眼睛余光左右瞄了一会，仍没发现异常，抬步走进中医堂。 “先生，请排队。”新来的小伙计拦住了吴克。 “哦，”吴克小声说：“我想见胡医生。” 江林申已从里面走出来，上前握住吴克的手：“兄弟，今天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吴克苦笑一声：“来你这里除了看病，还能有什么风？” “哈哈，那以后还真不希望你常来，里面请，我先给你看看。”说着，江林申请吴克来到后院。 后院没有人。两人进入房间，关好门，坐在桌子两侧，江林申先问一下吴克：“哪里不舒服？” 吴克小声回答：“我给家人说是蛋疼。” 江林申哈哈笑过，脸上又露出了凝重。 “怎么了？”吴克小声问。 情况非常不妙。调查室主任本来可以脱离第三集团军，但发现保密处马正通敌，正寻找证据时，却被被保密处当成日本特务，给毙了。连同室主任被杀的，还有副主任及行动队队长。马正也逃之夭夭，估计已返回泉城。 难怪韩复榘到一线指挥时，被鬼子包围，原来手下保密处处长被鬼子策反，这仗还怎么打？ 吴克也明白为什么保密处为什么残害赵老师全家，吴克气的咬了咬嘴唇，小声问：“上峰要我们弄死他？” 江林申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冲吴克眨眨眼，起身走到柜子旁，从兜里拿出钥匙，打开，取出两张纸，回到桌旁，递给吴克：“不止是这个混蛋，还有一群乌龟王八蛋。” 吴克粗略地看了一眼，是一份“追杀令”，名单是泉城投降大员，有马良、刘宝为，还有熊唔德，三十多人。 吴克抬手挠挠头，脸上露出了为难。找机会干掉三两个，易如反掌，但因为剩下的人都会提高警觉，日特们也会加强防范。 江林申咧咧嘴，说的更直接：“我非常相信，就我们俩，在殉国之前顶多能干死三个。” 此时吴克就想除掉马正这个汉奸，于是点点头：“如果还有其他小组行动，估计我俩都无法动手。” 江林申非常赞同：“说的是啊，也不知其他小组是不是草包。” 吴克把名单小心折好，放进上衣内兜，又小心扣上纽扣，低声说：“那我们该怎么办？”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再说刺杀特务也不是咱们的本职。”江林申的声音又变得低沉：“在泰安的时候，我差点没派往陕北。” 吴克也皱起眉头：“想让你去做卧底？” “是的。”江林申苦恼地摇了摇头：“上峰的上峰还是把重点放在党务和防备红党，都这个时候了，还搞内讧，真瞎球弄。” “不对外，只对内，这么搞下去，力行社早晚骑到咱们头上。”说着，吴克烦闷地点燃一支烟。 吴克还算了解江林申，别看平时他嘻嘻哈哈，但是个坚定的爱国者，也是泉城调查室少有的明白人。 “好了，牢骚也只限于咱俩之间。”江林申又低声告诉吴克一些情况。 新任室主任胡有为已在曹县重建鲁省调查室，并会不断向泉城派出潜伏人员。 曹县？离泉城七百多里地，在通讯手段不好的情况下，即便派出再多潜伏人员，又有屁用？不过也好，这帮家伙越远越好，搞不好变节投敌，那他和江林申一准暴露。 江林申也是这个意思。纬二路27号药店，是新的联络站，但江林申并不准与之联络。说实话，江林申和吴克一样，并不信任自己的同事。据说，调查室正副主任被马正干掉，就是因为内部出了汉奸。 吴克想起一个问题，皱眉看着江林申：“那个马正没有咱俩资料？” 江林申耸耸肩：“肯定没有，我俩是预备队，却属于绝密，只有室主任知道。” “预备队？”吴克没搞懂。 江林申点点头：“就是第二梯队，现在第一梯队死走逃亡，基本报销，咱俩就补上了。” 吴克摸了摸鼻子：“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咱俩是预备队。” 江林申摇摇头：“我也是刚知道。上峰还给咱们组派了一位妙龄美女，但还没联络上。” “还这么诡秘？”吴克没想到党务调查处也如此诡秘。 “不管她了，我觉得就咱俩挺好。”江林申说：“我给上峰说了，我俩，尤其是你，先当一枚‘死子’，等最关键时候，再唤醒你，所以你的身份，除了咱们一处总部，只有我知道了。” “谢谢。”吴克知道江林申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而且江林申值得信赖。 “真要动手的时候，我会提前通知你。”江林申脸上露出笑容：“上峰给了咱们追杀令，咱们也不能啥都不干，怎么也要装装样子。” 说完，江林申拿出一张八百块钱汇票，递给吴克：“咱俩的活动经费，这是你的那一份。” 之前潜伏两年，都没有任何经费。吴克有些纳闷，小声问：“死子也有？” 江林申一脸认真地说道：“死子怎么了？就是一天二十四小时躺在床上，也是在敌人内部。” 说的对，吴克呵呵笑了。 江林申也露出笑容：“心安理得的拿着，听说调查处经费很多，大头都被上峰，还有上峰的上峰私吞了，妈的，咱们在刀尖上跳舞，恐怕以后还要自筹经费。” “好，听你的。”吴克把钱塞进上衣外口袋。 江林申真是调查处少有的明白人。因为肩上职责，必须留在全程潜伏，但又深刻了解调查处弊端，所以不盲从，有自己主见，而且还是正确的选择。 上线是江林申，吴克也就放心很多。 随后，江林申给吴克开了西药，但告诉吴克，尽量不要吃，趁家人不注意，吐掉就行了。接着，又去找老中医开了六副中药，交到吴克手上，悄声说：“放心吃，裤裆里真有病，还真管用。” 吴克偷偷笑了。江林申嬉皮的性格，完全叫人想不到是一个特工。 第50章 不速之客 回到新宅，有福正在院子里和伙计们开会。 昨天派人去告知原来的伙计，今天开始正式上班。大伙都要吃饭和生存，接到通知，自然非常高兴，都早早的赶来。 因为担心鬼子抢掠，老爹离开泉城之前，把仓库清理的干干净净，现在四家店铺重新开张，只能从零开始。 有福布置的井井有条，让各店铺掌柜（现在的店长）带人打扫卫生，派人去进货，南方丝绸暂时运不过来，他叫两个胆大心细的伙计，带人去周边搜集之前的存货。他还准备亲自去天津，拿着商会给的通行证，去天津购进一批洋布。 看见吴克，有福立即停下来，“请示”一般，说了准备情况，并询问吴克意见：“三少爷，您看这样行吗？” 因为吴克混不吝性格，老爹临走前说过，生意上的事交给有福，不让吴克插手。有福如此说，是给自己一份尊重，吴克笑笑：“哥，我只管保驾护航，有人找茬，就给我说，具体怎么经营，你做主。” 吴克担心有福太过忠厚，下面有人不服，又走到众人面前，脸上带着一股邪气：“我不善于做生意，一切由有福哥支应，从此他就是大掌柜，若有人从中作梗，别怪我我吴克对他不客气。” 吴克原来叫吴慕辰，上警校前给自己改了名字，取攻无不克之意，连黑龙帮都被突突大半，何况这些还是靠吴家吃饭的寻常百姓，谁不惧怕？ 两位店铺分掌柜带头说道：“哪能呢，我们都听大掌柜的。” 吴克露出微笑，挥手说道：“好，我和有福哥也保证，不会亏待每一个人。” 旁边有福不由一阵感动。虽然老爷临走时有过交代，但有福不敢妄自尊大，如今三少爷才是吴家正主，想插手谁也拦不住。而各商铺分掌柜，还有伙计们也都害怕吴克。 当着众人，吴克一声哥，不仅给了自己地位，也警示了所有人，让有福放有了满满的底气。随即，有福让伙计分头准备，争取后天开门营业。 不过，有福脸上露出了阴云，小声对吴克说：“兵荒马乱，老百姓都快吃不上饭了，哪还有钱做新衣服？我估摸着，生意好不到哪里去。” 吴克安抚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尽力就行。” 有福点点头，又看着吴克裆部：“医生怎么说？” 吴克嘿嘿笑了两声：“没多大事，就是上火。” 有福哭笑不得：“以后多喝水，少喝酒。” “嗯嗯。”吴克含混地答应两声，从怀里拿出中药包：“让嫂子帮我熬药。” 有福没接：“你让前院吴妈给你熬。” 吴克看着有福：“怎么了？” 有福哼了一声：“你没娶亲的大小伙子，怎么就同意李媛媛继续住在家里？现在都有闲言碎语了，说你和表少爷都看上了李媛媛。” 什么乱七八糟的，吴克瞪大了双眼：“谁说的，老子割了他的舌头！” “你别管谁说的，万一老爷回来了，我怎么交代？”有福仍不依不饶。 吴克无奈地挠挠头，给有福解释说一通。 既然孙慕容说了他和李媛媛分手，让李媛媛以佣人身份留在吴克家里，似乎合乎了一些情理，但有福还是埋怨说：“表少爷做生意很上心，就是看到李媛媛拔不动腿，还越来越不靠谱。” 吴克也装作非常恼火：“你说的对，就是不靠谱，等姑父姑妈回来，看我怎么告他的状！” 看吴克真急了，有福也只要安慰说：“算了，这年头啥事都不足为奇。” 刚要接过药包，有福媳妇从屋里跑了出来：“三少爷，老宅打电话找你呢，说家里来客人了。” “好，我这就回去。”吴克缩回手，小声对有福说：“我就让李媛媛煎药，而且以后什么活都让她干，等她不高兴了，也就走了。” 说完，吴克扭头就走。有福无奈地摇摇头：“这都是什么事啊。” 开车回到家里，吴克来到客厅，打眼一看，来客竟然是武山！ 这完全出乎吴克意外，宁愿来人是熊唔德。可这家伙怎么来了？ 吴克露出惊喜，刚要拱手说话，武山眨了眨眼，先起身拱手施礼：“兄弟，你这当了官，就把哥哥给忘了。” 吴克立即明白了，武山并未向王妈和李媛媛表明自己身份。他呵呵笑了两声：“岂敢，岂敢，哥哥请坐。” 两人落座，吴克看一眼正在倒茶的李媛媛，扭脸冲武山说道：“哥哥一向可好。” 武山笑道：“托兄弟的福，还算过的去。咱兄弟四年没见了，你还是原来模样。” “哈哈，你也没变啊。”吴克爽朗地和武山瞎扯。 这时，李媛媛已倒好茶，放到吴克面前。吴克拿出药包，交给李媛媛：“麻烦你去煎药。” “好的，少爷。”李媛媛双手接过药包。 吴克又说道：“告诉王妈，多加几个菜，你也过去帮忙。” “好的，少爷。”李媛媛又答应一声，去了厨房。 王妈和新来的厨师老赵都在厨房，正准备午饭。客厅里就只有两人。 吴克还一时猜不出武山来意，只好面带微笑：“我该怎么称呼您？” 武山龇牙笑笑：“你就叫我金哥好了。” 吴克点头：“好的，金哥。” 武山小声问：“吴桑，听说马良会长邀请你出任保安司令部参谋？” 原来是因为马良的一句话，吴克大概明白武山来意了，但还是个搞不清武山到底想要干什么，于是装作无奈的笑笑：“我们完成警卫任务时，马会长说了这么一句，可我们已经加入武山队了。” 武山深深喜欢上了吴克的勇猛与智慧并存，就像男女之间的一见钟情。他向中野英光报告了吴克的情况，包括皇军入城式时，吴克放了书法家刘老先生。 中野英光更懂的怎样拉拢人心，也记着吴克放走刘老先生，对吴克大加赞赏：“此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并告诉武山，要给予恩惠，让吴克死心塌地为皇军效劳。 武山已了解吴克性格，非常尊敬自己上司，所以昨天傍晚，先给熊唔德打电话，让吴克尽快向他的武山队报到。 吴克成了香饽饽，武山和马良抢着，熊唔德不得不忍痛割爱，也想好对策。他回答说：“好的，太君，我马上给吴克打电话，让吴克后天向您报到。” 武山很满意，刚要挂电话，熊唔德又装作可怜兮兮地说：“马会长想让吴克担任保安司令部参谋，我把吴克调出他的院子，他很生气，骂了我一顿，为了大局，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提前知会他一声。”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而且还是刚上任的维持会会长，武山也不得不小心，向中野英光报告了此事。 武山想通过中野英光来给马良施压和解释。又没想到，中野英光作为驻鲁省特务机关长，想的还是比他高出好几层。 细心的中野英光已经感觉出马良的野心，但不能有所动作。 第一，马良刚刚上任，必须合作愉快。 第二，第二，也是最重要的，马良就任维持会长，是驻华北司令长官寺内寿一的意思。 所以必须给马良几分薄面，也不能把自己手下安插在马良身边，全方位监视他。他想出主意，向马良身边派出汉奸卧底。 汉奸不少，也有与马良很熟悉的人，但必须选堪用之人。正在甄别人选，吴克出现了，还是马良看中的人。 第51章 真心和你做兄弟 中野英光告诉武山，如果吴克真心为皇军服务，就装作大度，答应马良，然后把别动队当成眼线，安插在马良身边。当然，此事务必绝对保密。 让吴克去保安司令部，不在武山计划之内，但这已是中野英光的命令，他只能点头，喊“哈依！” 还好，按中野英光意思，如果吴克同意，只是安插在马良身边的监视人员，实际仍是武山队的人。 过个一年半载，随便找个借口，能让吴克离开保安司令部。问题是，吴克愿不愿意接受这项任务？ 武山像久违老友，笑容可掬，说话柔和：“兄弟，如果马会长看上了你，就去任职。”说完，马良一双小眼睛看着吴克。他在试探吴克反应。 吴克露出了迟疑和为难。他仍没明白武山意思，但看的出，武山说的绝非本意。他说：“我已经告诉兄弟们了，以后我们就是别动队的人，如此朝令夕改，怕往后兄弟们不还带啊。” 武山小声问道：“那你是不想去了？” 吴克小声回答：“我和马会长交往并不多，但如果这是您的命令，我可以执行。” 武山呵呵笑了两声：“我明白了，你宁愿留在警察局。” 怎么忽然扯到警察局了？吴克瞬间想到这是武山在试探，于是认真地说：“武山太君，我在警局呆了两年，和兄弟们在一起很愉快。” 武山笑了笑：“看来熊局长对兄弟也不错。” 吴克点点头：“是的，在一起时间久了，既是上峰，也是兄弟。” 武山拿起茶杯，低头喝了一口茶，又忽然问道：“除了工作，你也要兼顾家里的生意？” 吴克诚实地回答：“虽然我不喜欢做生意，但有我的股份，能帮的肯定要帮。” 武山看看吴克：“不想当官，那就要发财，而且还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吴克憨憨的笑了笑：“钱，我所欲也，当官也是我愿，但要凭自己本事。” 武山东一锤子，西一棒子，审问一般，说了大半天，就是在试探吴克，是不是这山望着那山高，毕竟去武山队只是组长。吴克的回答没有什么毛病。武山哈哈笑了两声：“哦，兄弟可真是实在人。” 吴克起身，给武山茶杯里续上水，爽朗地说：“金哥过奖了，像我这等糊涂人，找一位知己者，做到名利兼顾，足矣。” 武山低头，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刚才他说吴克是实在人，一大半是心里话，另外一小半，是觉得吴克还是有些圆滑世故。 像吴克这样出身大富之家的公子哥，武山见过不少。他们要么青出于蓝胜于蓝，要么成为纨绔子弟。而像吴克如此另类的并不多见。 吴克表面浑浑噩噩，其实满脑子精明，还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城府。估计他已经猜到了什么，就一次次暗中表白自己：我是投桃报李的人。 这也符合富家子弟的特征，有时他们什么都不在乎，但认真起来，又心细如发。他们过早的接触名利场，知道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也就成熟的早。他们因为家庭富有，所以并不急功近利，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却有着极强的耐心和城府。 现在的泉城属于皇军，很多人都想巴结皇军，给自己找个靠山。吴克肯定也不例外，但他靠的是自己本事和努力，并不卑躬屈膝和两面三刀。 武山丝毫不怀疑吴克投靠皇军的忠诚度。初次见面那天晚上，为了抓捕红党，子弹掀飞他的礼帽，让他差点命丧黄泉，他却仍敢往前冲，还是冲在第一个。虽然他就是属于拼命三郎的愣头青，但如果不真心投靠皇军，谁愿意冒这样的风险？ 放下茶杯，武山脸上露出亲和笑容：“我真心想和你做兄弟。” “啊？”吴克脸上露出了诚惶诚恐：“如此，小弟怕高攀不起啊。” 武山表现出了江湖义气：“没有高攀，你我就是兄弟了，往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吴克激动地要站起来：“谢谢金哥，只要您发话，我也去不去什么司令部了，中午我就召集兄弟，请您训话！” 武山看出了吴克眼里的诚意，摆手说道：“不，你还要去司令部。” 吴克笑容僵住了，不解地问：“为什么？” 武山看看通往厨房的门，小声说：“你仍是武山队第七小组组长，但您当前职责是监视马良行动，据观察，此人野心不小。还有，我们也担心他身边会有红党和力行社特务。” 吴克终于明白了，绕了一大圈，是让他去当卧底，看住马良。 这也不错，两边情况都能了解。 吴克心里十分兴奋，表面上却装作吃惊，又抬手摸摸鼻子，露出了为难。 不能立即答应，必须找个合理借口推辞一下，因为吴克已经了解武山性格。 武山似乎看出了吴克不想去，有些着急了。此时他也认为吴克是合适人选，同时，他必须向中野英光复命。他故作惊讶：“兄弟，怎么了，不想去？” “不是，金哥拿我当兄弟，我必须慎重一些，不能出现失误。”吴克小声给武山解释：“那些兄弟还要跟着我，如果他们全知道了，估计会坏事。” 武山说：“这个容易，先只告诉最信赖的兄弟，告诉他们利害关系，让他们帮衬你。” 吴克点点头：“我也这么想。但必须做到绝对保密，如果事情败露，我成罪人无所谓，就怕坏了当下泉城大好局面。” 这本该是武山接下来说的话，被吴克自己说了出来。看来吴克真是可堪大用，武山竖起大拇指：“兄弟，你果真是人才，连中野英光大佐都对你称赞有加。” “中野英光大佐？”吴克真的吃惊了。他就是个小小的警务科副科长，怎么都被什么鬼子大佐知道了？肯定是武山介绍的，看来这哥们挺够意思。 看着吴克吃惊表情，武山笑了：“中野英光大佐是特务机关长，好好干，别辜负他对你的期望，如果做得好，哥哥我能保你平步青云。” 吴克不由红光满面，激动不已，端起茶杯：“兄弟先以茶代酒，谢谢金哥，日后就看兄弟的了。” 武山也非常激动，端起茶杯，笑道：“不用客气，我们已是自家兄弟了。” 随后，武山起身告辞，吴克再三挽留。武山故意大声说道：“中午真有事，改天，哥哥做东，咱们西门外东来顺涮羊肉。” “好嘞，金哥。”吴克也大声回答。 在前面正门前，吴克挥手与武山道别。如今武山队已形同便衣队，无须再秘密潜伏，所以武山已毫无顾忌地坐上汽车，逍遥而去。 等汽车开远，吴克转身走回门内，关上大门。他心里不由一阵狂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什么，就来什么！ 忽然，他感觉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他。蓦然回头，竟然是李媛媛站在楼门口。看吴克转身，她立即飘然走进了客厅。 吴克不由皱起了眉头。 第52章 少和不着调的人来往 李媛媛觉得自己又犯错了。之前孙慕容让她打探消息时，能从容以对，但加入力行社，又让她监视吴克，反倒有些紧张了。 自从武山进门，她就觉察出了武山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她着实搞不清楚。吴克和武山在客厅聊天，她想过来偷听，却又碍于王妈和厨师都在厨房。 而且，因为早上看吴克眼神不对劲，孙慕容临走前已经批评过她，让她暂时忘记自己职责，先当好佣人。 她记在了心里，集中精力给吴克煎药。但两人离开之后，她仍掩饰不住好奇，来到楼门口。 客厅在西，她发现吴克转身时，赶忙去收拾茶具。随后她低头，端着茶具到到后面厨房，清洗一遍。这是王妈教她的，等客人离开后，就赶紧收拾。 吴克看着她，却不止是勤快。她眼神里带着飘忽，好像在刻意观察着吴克。吴克回到客厅，坐在北墙下的沙发上，从旁边拿起一本书，眼睛看着字，心里开始了琢磨。 越想，越觉得蹊跷。 李媛媛身陷青楼，孙慕容依然把她当成天女下凡，爱的死去活来。如今赎了身，却在一夜之间，两人不再是情人关系，而是让李媛媛留下来，成了佣人。 因为伟大的纯洁爱情？ 孙慕容有这个念头。他曾给吴克说过，不求占有，但求长相厮守。 好，你们两位超凡脱俗，精神高于一切，那也不至于让李媛媛成为佣人？难道孙慕容为了自证清白，又想保护李媛媛不再受伤害，才如此？ 这也说的过去。但李媛媛的眼神呢？她要么是伤感失落，要么感激不尽，但吴克两样都看不出来，反倒飘忽中带着刻意，还有些许慌乱，好像是在监视吴克。 如果真是在监视，那前面的纯洁爱情，自证清白，一切推断也都是假的了。 但为什么要刻意监视我，而且还只局限在家中？吴克想不明白。家中就这么一小片天地，像武山这样的访客，十天半月才来这么一回，压根不值得。 到底是为什么？吴克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门口响起轻微脚步声，吴克回头，是李媛媛端着煎好的药，走了进来。吴克赶紧一本正经地坐好。 李媛媛放下药碗，看着吴克：“三少爷，客人走了，赵师傅问剩下的菜还做吗？” “准备好了就做。”说着，吴克冲李媛媛点了点头，以示感谢。 “好的。”李媛媛转身，又回了厨房。 吴克放下书，使劲捋了捋头发。他不准备继续分析孙慕容的真实身份，日久见人心，早晚会露出蛛丝马迹。同时，他也提醒自己，家里也不安全，一定要慎重小心。 中午孙慕容回来吃饭，李媛媛还是忍不住，目光又露出飘忽。她还是觉得武山有些特别，想把此事告知孙慕容。 孙慕容装作没看见，摘下手套，交给李媛媛。他的神情再次告诉李媛媛，你现在已不是我的情人，而是吴家佣人。 李媛媛低头，拿着手套放在放在衣帽架旁边，又走进厨房，帮王妈端饭菜。 这一切，吴克都看在了眼里。 孙慕容闻到了中草药的轻微气味，嗅嗅鼻子：“谁吃药了？” “我。”吴克从沙发上站起来，冲孙慕容苦笑了一声。 “你怎么了？”孙慕容关切地问。 吴克刚要说话，李媛媛和王妈端着饭菜走进客厅，只好咧咧嘴：“没事。” “没事？”孙慕容上下打量吴克，也觉得没什么事，于是开玩笑地说：“不是得了妇科病？” “滚！”吴克骂了一句，坐在餐桌旁边椅子上，拿起了筷子。 孙慕容嘻嘻哈哈，坐在吴克旁边：“到底怎么了？” 李媛媛和王妈又回了厨房。从今天起，李媛媛是佣人身份，也就和王妈在厨房小桌上吃饭，厨师老赵则自己坐在锅台旁，喝起了小酒。 王妈小声问李媛媛：“什么是妇科病？” “就是妇女病。”李媛媛小声解释。 王妈羞红了脸：“这个孙少爷，嘴上就没个把门的！” 餐厅里，孙慕容已听说吴克说了自己情况，低头看着吴克裆部，又嘻哈起来：“我看你不是上火，是思春了，赶紧找个女朋友。” 吴克白了孙慕容一眼：“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男子汉大丈夫，应先修身养性。” “行行，知道你国文学的好。”孙慕容给自己倒上一杯红酒，抿了一口，高兴地说道：“机器全都维修好了，等原料进来就开工，到时你去捧个场。” “有时间我一定去。”吴克小声说。 孙慕容以为吴克不想去：“你什么意思？别忘了，工厂也有你家股份。” “我知道，可恐怕真没时间。”吴克冲孙慕容笑笑：“反正连店铺都全权委托给你了。” 孙慕容拿起筷子，又放下：“你这么忙？” 吴克想起刚才李媛媛眼神，还是有些不对劲。老子对付鬼子汉奸特务已经够烦了，你们俩又在玩什么猫腻？他不想再解释：“先吃饭。” 孙慕容拿起筷子，像家长一般，教训吴克：“如果不贪不占，凭你当官挣的薪水，吃不上现在的饭菜——今天什么情况，这么丰盛？” 餐桌上有鱼有鸡有肘子，不像就他们几个人的午饭。 吴克告诉孙慕容，今天来客人了。他随即撒谎说，客人姓武，去杭州读警校时在火车上认识的。叮叮咣咣坐了好几天，后来在浙江见了几次面，成了朋友。今天忽然来家里，吴克也感到高兴，就让老赵多做了几个菜。 “人呢？”孙慕容问。 “走了，人家是干大事的人。”吴克的口气有些特别。 “干大事？”孙慕容凑过来，小声问：“你没问问，他具体是做什么的？” “你想和他做生意？”吴克问。 孙慕容扬扬眉毛：“多个朋友多条路，这条路说不定就是财路。” 吴克冷冷的笑了两声：“好啊，晚上我跟他说一声，你要和他走私西药。” 孙慕容顿时没了兴趣：“走私药品？商会已经接到通知，被皇军抓住要杀头的。” 吴克不再说话，低头吃饭。 孙慕容又在唠唠叨叨提醒吴克：“我告诉你，像这样不着调的朋友少来往，到时把你也拐进去，谁也救不了你——” 十天前，确实有高中同学来找吴克，问能不能搞到西药，比如磺胺和阿斯品林，还说往后价格肯定跳着脚的涨。吴克没处去搞，也不想去搞。今天更是无中生有，忽悠孙慕容罢了，吴克唧唧嘴，岔开话题：“哥，厨师手艺真不错。” 孙慕容瞪起了眼睛：“吴克，我在和你说正事，别和不三不四的人走动。” 吴克满不在乎地回答：“吃饭才是人生大事。” “行，知道吃饭是大事，说明你还不傻。”孙慕容嘲讽起了吴克。 吴克撇撇嘴，继续低头吃饭。 他不想再理睬孙慕容。他基本确定，孙慕容让李媛媛留下来，目的就是看着他。不管是出于好意，还是有利用他的成分，他都无所谓。 就李媛媛现在表现，能看出个毛线来！ 而且，吴克觉得，他很快就会接到去保安司令部的命令。到时，他就住在保安司令部，不回来了。 第53章 又见赵启明 出乎意料，两天过去了，吴克没有收到任何通知，熊唔德也没催促他上班。 他给熊唔德打电话，询问此事。熊唔德却搪塞：“别急，兄弟，在家好好歇着。” 不急就不急，若不是潜伏，老子才不愿意当汉奸。吴克不管他，这两日难得偷闲，就恢复体能。早晚跑步，上午躲在卧室偷偷练力量，下午跑到后院，在墙上画一个直径一厘米的圆，练习瞄准。 吴克已达到指哪打哪的超级水平，可是不能露馅啊，只能装作一本正经地搬出在警校时训练的样子，认真地举枪。 半小时过去了，仍一动不动。 惹得王妈回到厨房，悄声对李媛媛说：“三少爷又魔怔了。” 这段时间，背着王妈，孙慕容也在教李媛媛练枪，而且和吴克一样练瞄准。直到手腕发酸，举不动手枪，孙慕容再让他停下来。 所以李媛媛知道吴克不是在发神经。透过窗子，扭头向外看了一眼，装作惋惜地叹口气：“吴少爷和孙少爷都是好人，可有时就不知道怎么想的。” 忽然，墙外传来吆喝声：“卖炒花生喽——” 声音似曾相识。吴克竖起耳朵，又听了一声，真好像是赵启明。 收起枪，打开后门，探头一看，不由愣了，果真是赵启明。 不是从泰安直接回延安吗？吴克看着似乎又是从天而降的赵启明，几乎不相信双眼，心中激荡着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这几天，吴克深刻体会到，作为潜伏人员，其实非常孤独，有些话只能在心里给自己说。忽然看到自己人，岂能不高兴？ 而且，赵启明又回来，肯定有重要任务。 吴克看着赵启明，装作不认识。作为潜伏人员，必须随时随地控制住自己喜怒哀乐，不能露出任何蛛丝马迹。 他看着赵启明，表现出公子哥的轻蔑：“乱喊什么？” “俺，俺不喊了。”赵启明推着车往前走。 赵启明工作已基本完成，本该要返回延安。但因为韩复榘一路难逃，情势变化太快。鲁省省委按中央指示，也加快开展敌后抗日的准备，并迅疾成立敌后抗日游击队。 泉城地下工作也务必加派潜伏人员，并整合原有人员，以获取更多情报支持。根据上级和省委研究，要在泉城成立若干情报小组，其中孤锋作为重点人员。 因为吴克真正上级是赵启明，也就是说，吴克隶属于延安敌区委员会。身在泉城，同时也接受省委领导。但省委只知代号孤锋，却不知吴克其人。所以受省委委托，赵启明又秘密返回泉城，与吴克接头。 赵启明也着实不放心吴克，尤其即将面临更复杂严峻的任务。 赵启明头上扎着毛巾，穿一身粗布棉袄棉裤，腰间还系着布腰带，脸上带着卖炭翁的烟火色，推着一辆独轮车，车上系着口袋。这身打扮，若不是知道赵启明还活着，无人相信就是他。 已经走出去十几米远，吴克喊道：“卖花生的，多少钱一斤。” 赵启明扭头，却嘿嘿开起玩笑：“嘿嘿，不是卖我，是卖花生。” “胡扯什么，回来！”吴克瞪起了眼睛。 “好嘞。”赵启明调转独轮车车头，走了回来，还说道：“少爷，买点，又焦又香。” “多收钱一斤？”吴克又问道。 “八分。”赵启明放下独轮车，解开口袋，伸手抓了一把，递给吴克，近乎贴耳说道：“晚上十点，大观园十里香酒馆见。” 吴克点点头：“这么便宜？全要了，你等着，我回去给你拿钱。” 赵启明装作高兴的屈膝颠着全身：“哎哎，少爷真是活菩萨。” 吴克快步回到卧室。国发发行的法币仍在流通，昨天拿着江林申给的汇票，悄悄去银行取了。今天正好全拿出来，用布包了，交给赵启明。组织很穷，什么都缺，这八百块钱正好算作党务调查处给我党的资助。 放进兜里，又怕被家里人看见，用手捂着，穿过后院，走出后门。吴克把布包塞给赵启明，大声说：“就这么多钱，口袋也留给我了。” 赵启明把布包塞进怀中，苦着脸喊了一句：“少爷，至少四十斤花生，就给三块钱啊。” 好么，给了八百，就说三块，吴克差点没笑出声来。他骂了一句：“没零钱了，赶紧滚蛋！” 随后拎起口袋，走进门内，咣一声关上大门，又插上门栓。 门外赵启明跺跺脚，骂了一句为富不仁，推着独轮车，走了。 吴克偷偷笑了笑，才拎着花生来到厨房。 从没管过厨房的柴米油盐，王妈和李媛媛正在洗菜，看着吴克拎着花生进来，都愣了：“少爷，你买这些干啥呢？” 吴克摆摆手：“快过年了，你和赵师傅、小石子都分一些，拿回家去。” “过年还早呢。”王妈说道。 “还早？”吴克抬头，装作糊涂地想了想。 “还一个月呢。”李媛媛小声说。 “没事，吃完再买。”吴克挥了一下手，走出厨房。 王妈偷笑着对李媛媛说：“咱们这个三少爷，有时粗心大意，有时又心细的像头发丝，真该给他找个媳妇，好好管管他。” “是呀，三少爷不小了。” “老夫人都急的跳脚，可他一点也不着急。” 因为李媛媛出身，王妈开始很抵触，冷眼相对。但李媛媛勤快，厨房厅堂的活都抢着干。又听李媛媛说起自己的苦命，王妈抹了几把眼泪，心彻底软了下来。 两人正说着，吴克又探进头来：“待会我要出去，就不在家吃饭了。” 王妈站起来：“三少爷，你去哪？” 吴克龇牙笑笑：“在家闷了两天，想出去散散心。” 李媛媛扭头看着吴克。吴克又龇牙笑笑，转身走了。 “注意安全呀！”王妈叮嘱道。 “知道了。”吴克身影消失在客厅里。 王妈叹口气：“真该找人管管他了。” 李媛媛又看看厨房的门，担心地说：“是呀，晚上还要宵禁，三少爷能去哪？” “谁知道，搞不好去大观园——”王妈瞄了一眼李媛媛，又赶紧低头洗菜。 李媛媛刚从大观园昌乐门出来不久，王妈怕引起她的伤心。 因为加入力行社，李媛媛已经不再伤心，但往事不堪回首模样。她低头，端起洗好的菜，放到切菜墩上。 王妈拍拍自己嘴巴，也不再说话。 回卧室，换好衣服，吴克走到前院，给小石子交代一番，随后走出了家。 从前天开始，闹不清为什么，鬼子忽然开始实施宵禁。入夜后，不准进出城门，也不准上街，但可以躲进娱乐场所通宵达旦。 第54章 我也想出来玩 走了一阵，吴克伸手拦下一辆黄包车。 刚过下午四点，鬼子还没有严格盘查，顺利出了内外两道城门，来到大观园南牌坊。 吴克又变回潇洒公子模样，头戴黑色毛绒礼帽，青色风衣，青色西裤，尖头皮鞋，双手插兜，身上还有淡淡香水味，说不尽的风流倜傥。 大观园重新开业后，也恢复了生机，影剧院全部开张，因为宵禁，还推出包夜业务。晚上五点半后，一张电影票，可以看到天亮。茶馆酒馆也是如此。 离夜里十点还早，可以选择很多去处，吴克晃悠一会，去了银泉赌馆。 吴克想找牛玉山聊聊。牛玉山很给面子，一分钱没要，给了李媛媛卖身契，而自从马宅一别，两人还未得见。吴克想当面感谢。 即便牛玉山不在，还有郑三和赵五两个破烂货。中午两人去过家里，装作询问别动队的事，然后开始了吭吭哧哧。 吴克知道，两人手痒痒了，兜里却没钱。故意装作不明白，坐在沙发上聊了一会。急的郑三抓耳挠腮，频频冲赵五示意张口借钱。 相对来说，赵五要老实些，低头不语。 郑三无奈，张开了嘴：“老大，借点钱。” “我早看出来了。”吴克这才起身，从卧室拿出四十块钱，交给他俩。 两人从中午一直玩到了现在。 吴克走进赌馆，先问掌柜：“牛爷在吗？” 看到吴克，掌柜的脸笑成一朵花：“哎呀，吴少爷，掌柜的不在，您有事，我这就去请二爷回来。” “不用了，我就是过来散散心。”吴克摆手，走向了赌场。 今天郑三和赵五运气很好，从开始每人二十块钱，变成了一百。两人很兴奋，决定鏖战到天亮。赵五有心计，偷偷藏兜里留下两块钱。这样即便输光，也能找个地方住上一晚，还能填饱肚皮。 而庄家已盯上二人，准备收割他俩了。 赌馆收入，一部分是来自赢家的抽头渔利，也就是抽成。另外一部分，来自做庄家时掷骰子的作弊。 银泉赌馆作弊手段很寻常，在骰子里面偷偷掺入铁或注入水银。注入铁的骰子还需要磁铁作为辅助。而注入水银的骰子，则是看桌面上情况，放下同骰盅时掌握一下力度，就能摇到想要的大点或小点。 但他们手法很快，能达到魔术师的手速，也极其隐蔽，能随时换掉骰子，并且保证像郑三、赵五这样的资深赌徒都看不出来。 当然，他们也不敢常用。万一露馅，赌棍们能一把火烧了赌馆。 郑三、赵五赢了不少，面前一堆筹码。两人开始亢奋，准备加大下注，也就让庄家觉得有机可乘了。 吴克搞不懂里面的作弊手段，来过三两次，又在一旁观察过好几次，总觉得里面有猫腻。他买了五十块钱筹码，悄悄躲在郑三赵五另一侧，拉低礼帽，跟着郑三和赵五一起下注。但吴克反着来，他俩要大，吴克就要小。 开始两把，庄家没有作弊，郑三、赵五居然赢了。两人兴奋的直搓手，运气来了，真挡不住啊。 两人把赌注下到十块钱。 吴克直接下了二十块钱。 结果出来，吴克赢了。 随后，郑三、赵五有赢有输，但已是赢少输多。不到一个小时，面前红色的赌注只剩下不到十块钱。 两人伸长脖子，瞪大了双眼。巡视赌桌一圈，这才看到吴克。 吴克笑意盈盈，面前一大堆红的绿的黑的赌注。 老大什么时候来的？郑三和赵五呆呆地看着吴克，却又一肚子不公平：老大这么有钱，又偏偏赢钱，我俩想来挣个零花钱，偏偏又要输钱。 庄家也注意到了吴克，而且从吴克眼神中感觉到了什么。这年轻人是来砸场子的？庄家闪过一丝念头，不敢再作弊。 又有几个赌客离开了，趁宵禁之前，赶回家中。 吴克拍拍手，让伙子先拿袋子把赌注装了，冲郑三、赵五挥挥手，到休息去，要了一壶茶。 红色赌注最大，十块，绿色一块，黑色是五毛。两人手中只有一枚红的，然后一把黑色，也不用袋子，全都拿起来，放进口袋，走到吴克身边，坐下来。 “老大，你怎么来了？”赵五问。 吴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说：“我也想出来玩啊。” 以前三人就不止一次地来玩过。郑三却一脸坏笑：“是啊，老大家里有个绝色美女，总在家里，心里就跟猫抓的一样。” 李媛媛身份已从孙慕容情人，变成仆人，所以郑三才敢开玩笑。就是如此，吴克挑挑眉毛：“武哥，去找伙计要一壶滚开水。” 赵五眨眨眼，立即领会吴克意思：“好嘞，不过，老大，死猪不怕开水烫，咱直接烫他舌头，让他以后不敢乱说话。” “别别，别啊，我错了，该打。”郑三拉住赵五，却又说：“要不，要三碗面。” “我不饿，你俩吃。”吴克又倒上一杯茶。 “好。”赵五起身要去后厨。 “别忘加两块把子肉，记老大账上。”郑三毫不客气，从兜里掏出刀牌香烟，递给吴克一支：“不开心？” 吴克接过烟，点上：“就跟你开心似的。” 郑三和赵五同样不开心。上午听吴克说了，都有了特别通行证，可别动队的事似乎要黄了，可能要去跟着马良。 这个变化让两人感到失望。反正都是汉奸，要干就直接跟着皇军干，吃香喝辣。跟着马良，属于二手的汉奸，还是什么狗屁保安司令部，那就是大头兵，往后也没什么油水。 “别想那么多了，今朝有酒今朝醉。”郑三劝吴克。 吴克点点头：“是啊，今天就一个字——” “玩！”郑三嘿嘿笑了。 赵五回来了，看着俩人：“啥事这么高兴？” 郑三又嘿嘿笑了两声：“老大说了，给你纳一房小妾。” 赵五摆摆手：“拉倒，老大还没媳妇呢。” “扯我干什么？”吴克瞪起了眼。 郑三歪头看看吴克，又低头看看吴克裆部：“老大，你现在不娶媳妇，是不是——” “你今天不挨打，心里痒痒吗？”吴克端起茶碗，就要往郑三脸上泼。 郑三赶紧抓住吴克的手：“我错了，我错了，老大身体没毛病，在等着天上掉下林妹妹呢。” 三人嘻嘻哈哈，郑三和赵五又呼呼啦啦吃过了面条，又走进赌场。 押大押小没技术含量，吴克提议其打麻将。郑三赵五同意，四人坐在麻将桌上。 打了几圈，吴克说饿了，又不想吃赌馆里的面条包子，于是很自然地把赌注交给郑三保管，一人离开了赌馆。 宵禁只是街禁，不允许人员在夜里上街，大观园处在城外，南北市场又是一个整体，可以自由自动。 就是遇到巡察，吴克也不怕，上衣内兜放着那张特别通行证。 走到北市场十里香酒馆，已经打烊。二楼亮着灯光，楼里有人。吴克左右看了一眼，没有行人，敲了敲门。 此时，赵启明正坐在门口，等着吴克。 第55章 三人小组 十里香酒馆名字有些俗气，但名气比祥瑞茶馆还要大。老板金月明早年就加入我党组织，是老地下。虽然年轻，资格比一些省委的同志还老。因其身份绝密，一直没暴露。往后这里将成为与吴克的联络点。 金月明爷善于做生意，已看准时机，准备盘下隔壁店铺，并改建成洋气的酒馆，经营汽水、洋酒，取名叫金利来。当然，这也是为今后更好联络做准备。 赵启明仍不太放心吴克，恐难担当大任，所以请金月明先在楼上等着。等搞清楚吴克状况以及想法，再请他下来。 吴克进门，跟赵启明走进后厨，坐在一盏油灯下。 再次见到赵启明，吴克很高兴，歪着头，略带俏皮地看着赵启明。 “最近怎么样？”赵启明小声问。 吴克有些得意，说了现在境况：“现在我很吃香，武山让我参加他们特务队，让我带手下兄弟成立别动队，也就是他们的第七小组，让我担任队长兼组长。马良还想让我担任保安司令部参谋。” “现在还没确定？”赵启明问。 吴克回到说：“基本确定了，两者兼有，武山不想与马良争，让我去保安司令部报到，但保留武山队秘密身份，以监视马良。” 赵启明很是吃惊。原本以为赵启明仍是小小的科长，继续跟着熊唔德，没想到，那天晚上武山也参与了抓捕行动，随后情况完全出人意料。当然，队长兼任组长，听起来官职也不大，但毕竟已进入到敌人心脏部位。 “不过。”吴克笑笑：“现在还没接到具体通知，还在等待。” 这已经难能可贵了。赵启明安抚吴克说：“那就耐心等着，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稳住，才能更好地发挥你的聪明才智。” 吴克点点头：“老师，您怎么回来了？” 赵启明小声说：“我回来看看你，另外，还有几个情况给你说一下。” 有情况，还几个，吴克睁大了眼睛。 赵启明以做出了最后决定，小声说：“你等一下，我把金月明叫下来，你们见一下面。” “最好再弄点吃的，我在赌馆，现在是出来吃饭时间。”吴克说。 “在后厨还能缺你吃的？等着。”赵启明起身上楼。 赵启明本想给吴克更多时间，不让他这么早接受任务。但因为斗争形势需要，省委想启动吴克。所以赵启明才亲自来考察吴克。他确实对吴克不放心。现在吴克再次让他刮目相看，可以慢慢委以重任了。 一分钟后，金月明下来。两人握手，寒暄两句，金月明给吴克做饭。金月明不是厨师，是老板，但也能做的一手好菜。 就在炒菜这段时间，赵启明说了分工。金月明暂时担任三个人的组长，负责联络。而且，目前我鲁省地下组织，只有金月明知道吴克全部身份。也就是说，当前只有金月明能把吴克和孤峰对上号。 赵启明说了当前大致情况，并告诉吴克，尽最大努摸清楚日伪军情报，为游击队活动提供更多支持。还有就是，方便的时候，帮游击队搞些枪支弹药。 “好的。”吴克点点头。不用赵启明再往下说，吴克就已明白，抗战初期的游击队，枪支不够用，只能靠缴获来发展壮大。 赵启明叹口气：“经费、弹药、药品，无一不缺，有的连过冬衣服都没有。” “现在有些难度，不过我会留意。”吴克说。 赵启明点点头：“这个也不着急，如果搞到准确情报，立即到这里，交给金老板。” “明白。”吴克说。 “对了，你和钱正坤矛盾很大吗？”赵启明忽然问道。 吴克不由皱起了眉头：“还行啊，以前基本没矛盾。就因为那天晚上抓捕行动，他逼着我去保密处，还用枪指着我。” 赵启明若有所思地说：“这就对了。” 吴克可惜地说：“可他出城不远，就被熊唔德下了毒手，我却成了怀疑对象——” 忽然睁大双眼：“难道他还活着？” 赵启明点点头：“对，他没死，受了点轻伤，经过泰安时，正好遇到游击队，就留下了，对你和熊唔德控诉一番，说你俩是铁杆汉奸。” “我听说了，但没给省委的同志解释，他们知道你的代号，但不知道就是你。”赵启明又说道。 “看来找人杀钱正坤的锅，我是背定了。”吴克苦笑道。 “还要认真的背，因为这对你来说，是一种掩护。”赵启明说。 还能怎样嗯？这事无法说清楚，撇清自己。吴克叹口气：“但是，搞不好，我以后要被自己同志打黑枪了。” “放心，这事肯定会发生。”赵启明半开玩笑地说道。 金月明说道：“如果组织锄奸队真的暗杀你，我会尽力为你掩护。” 吴克嘿嘿笑了笑：“没关系，就是死在自己人手上，有你俩证明，我也是烈士。” “你不能死，也不会死。”赵启明看着吴克，说起另外一个重要情况，也是今天的重点：“还有另外一名同志，姓朱，原名朱雨婷，后来上学给自己重新起了名字，叫白雪，还在北平，估计十天后到泉城，在维持会任职。” “朱雨婷？”这个名字似乎有点熟悉，吴克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是副会长朱桂山侄女，原本花谷选中的维持会会长，就是他，最后才被马良顶了包。” 听赵启明介绍过，吴克想了起来。朱桂山是泉城名士，辛亥革命那年，留学日本。回来后，当过官，做过临时议员，还当过银行副行长、总经理，开办过公司。曾想与孙家联姻，将朱雨婷介绍给孙慕容。 因为孙慕容种种劣迹，朱雨婷说什么也不同意。 哦，现在应该叫她白雪了。吴克暗自笑了笑。其实他之前也不叫吴克，也是给自己改了名字。看来朱雨婷也很有意思，有自己主见。 也的确比他和孙慕容还有意思，至少两人都不是汉奸，还可能联手合作。但朱桂山是铁杆汉奸，而白雪竟然已成为自己同志，敌我之别。 赵启明告诉吴克：“放心，据我了解，白雪同志思想坚定，坚贞不渝。” 吴克点点头：“我也觉得，对于女孩子来说，既然做出了正确选择，也一定能坚守到底。” “你想的很对。”赵启明说。 但吴克有个疑问，把酒馆当做联络站，以后让白雪怎么来？ 金月明笑笑：“白雪会喜欢上咱们酒馆的菜品，而且，咱们三人还会有不同的联络地点。” 原来都已经想好了，吴克不再往下问。 简单炒了两个菜，吴克还喝了几口酒。吃饭这会，金月明说了自己想法，白雪刚回来的一段时间内，最好不让她知道吴克身份，等她完全适应泉城敌我形势，再进行联络也不迟。 这个主意不错，赵启明和吴克都同意。 吃喝完毕，吴克要回赌馆。那里还有郑三和赵五，时间久了，会引起他俩的怀疑。 赵启明抬头看着吴克，有些不舍地说：“吴克，这次我真的走了。” 吴克笑着点点头，又冲赵启明举手敬礼：“不说再见了，说不定哪一天您又回来了。” 赵启明也笑了。 十天前，两人分别过一次，还给吴克说过，赵启明已经死了，要等到胜利再见。 计划没有变化大。还真说不准，随着抗战形势发展，赵启明还可能再回来。 赵启明又叮嘱吴克，不管什么情况，先稳住自己阵脚，才努力完成任务。 吴克点头答应，从兜里拿出自己的勃朗宁，交给赵启明：“老师，这把枪交给您了。” 第56章 你信吗 给赵启明的，是那把杀死花谷的手枪，也是吴克原来的配枪。 按规定，警员配枪管理十分严格，型号枪号要明确登记在册。但自从抗战爆发，时局混乱，枪支管理也就乱了套，不少警员卖了枪，却谎称在执行任务时丢了，也无人追究。 这不奇怪。第三集团军撤退前，总务科还买了一批枪，结果一半被局长给偷偷卖了。 总务科负责买枪，管理和登记归属警务科。作为科长，吴克很容易换了一把枪，并改了枪号，原来的登记也付之一炬。 就是找到总务处原来登记的枪号，也不会再找到吴克头上，因为再没谁知道这把枪给了谁。反正吴克随时可以拿出自己的配枪。 原来配枪留在身边，总觉得不是事，还不如让赵启明带走，交给张贵发。 接过手枪，赵启明叹了一口气。 张贵发牺牲了，就在第四抗日游击队成立第三天，袭击过鬼子一支运输队后，遭到鬼子追击。张贵发带领十名游击队员吸引鬼子向西跑，掩护主力往南撤退。 鬼子在身后穷追不舍，张贵发又掩护队员，自己接着吸引鬼子。 一枪一个鬼子，打的鬼子不敢冒头。 张贵发趁机想甩开鬼子，不想被鬼子歪把子机枪打中右腿，跑不脱了。张贵发绝对是纯爷们，大英雄，把最后一发子弹留给了自己。 听到噩耗，赵启明伤心欲绝。张贵发是一等一神枪手，如果活着，担任射击教员，能培养更多神枪手。他的牺牲，是重大损失。 所以，赵启明不放心吴克，才过来接头。已经失去了张贵发，不能再轻易失去吴克。 但又能如何？身处虎穴，吴克比张贵发还要危险，说不定哪一天，被鬼子察觉，一颗罪恶的子弹又射向了吴克。 事实已经证明，吴克将会是杰出的潜伏人员，为保证他的安全，赵启明也做出了自己最大努力。 选派金月明、白雪与吴克搭档，就是他的建议。 他最为熟知二人。金月明自不必说，两人一起加入组织，久经考验，绝不叛变。 也曾经是白雪的老师，赵启明深知白雪也是坚定的革命者。 叔叔朱桂山是汉奸，但白雪父亲是坚定民族主主义者。与其父亲相比，白雪更追求光明，立志为华夏独立和复兴而努力。 有金月明、白雪和吴克配合，赵庆明略微放心一些。 但赵启明想提醒吴克，谨慎些，再谨慎些。 话到嘴边，赵启明却又忍住了。 吴克的表现再次超乎了想象，而且，吴克把勃朗宁手枪交给他，也足以说明吴克已意识到，今后不容出现任何闪失。 此刻，赵启明更加相信吴克。 但这并不等于吴克没有了危险。但那又如何？为了民族，为了四万万百姓，牺牲将是何其壮哉！ 赵启明紧紧握住了手里的勃朗宁。 返回延安，将会把这支枪保存起来。等到抗战胜利，如果吴克还活着，就亲手交还给他。 如果吴克牺牲了，会亲手埋进他的墓地。这是英雄的枪，打死了花谷，还有另外四个鬼子，将属于吴克专有。 趁着夜色掩护，赵启明选小路，离开了泉城，踏上返回延安的归途。 吴克一身轻松，回到赌馆。 郑三和赵五已不玩麻将了，正鼓着腮帮子，瞪着俩大眼珠子，站在赌桌旁边。吴克悄悄地站在两人跟前，两人竟然没有发觉。 看了一会，吴克又换了二十块钱赌注，也加入进来。 凌晨三点，输光所有了赌注。郑三和赵五也累了，吴克拿出一块钱，在赌馆楼上开了一间房，三人上去睡觉。 刚躺到床上，郑三和赵五就打了呼噜。 吴克睡不着，辗转反侧。看着郑三和赵五，心里不觉暗笑，这俩货心真是大，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忽然，吴克左右两脚，踢醒了郑三和赵五：“你这俩混蛋，输的都是我的钱。” 可不，他俩的钱都是跟吴克借的，还有后来吴克赢的赌注，都交给郑三了。 赵五啧啧嘴：“老大，就是你的啊。” “不是——”吴克又踢了赵五一脚：“输了我的钱，你还这么理直气壮？” 郑三翻翻眼珠子：“哎哎，老大，你说了，输的都是你的钱，那四十块钱不是我俩借你的了。” 吴克又踢了郑三一脚：“那以前借的钱，你也没说还过啊。” “是啊，我俩从没说过要还。”说完，郑三闭上眼睛又睡觉。 “你们俩真不要脸！”吴克又想踢郑三。 赵五打了个哈欠：“老大，咱睡这大通铺，别再说了，再说所有人都该笑话你小气了。” “我都来这个鸟地方了，还怕别人说我小气？”吴克踢了郑三一脚：“起来，我睡不着，陪我聊天。” 郑三晃着头，打着哈欠：“这么晚了，聊什么天啊。要不，你再拿点钱，咱接着下去玩？” “去你的，还是老子出钱。”吴克抱着枕头，躺在了床上。 “就是，睡。”赵五说完，又打起了呼噜。 两人此起彼伏，搞得吴克一夜没睡好。等到天亮，吴克又用脚唤醒他俩，离开了赌馆。 回到家中，李媛媛看着吴克，眼里带着异样。 “我说我在赌馆里呆了一夜，你信吗？”吴克龇牙问道。 “我——”李媛媛不知道该说信，还是不信，赶紧低头离开了。 吴克扭头看着李媛媛背影，脸上露着坏笑。可很快，他不笑了。 虽然穿着粗布衣衫，仍遮挡不住那优美腰肢。如果她家庭正常，现在已成为表嫂，而不是现在，红颜薄命。 李媛媛容颜与人品俱佳，可恨那万恶的吃人的旧社会，卖儿卖女。 吴克心里一声叹息，转身走向了卧室。 太困了。 第57章 双重卧底 下午三点，吴克还在睡觉，接到熊唔德电话：“明天上午，你带着手下兄弟前往维持会报到。” 熊唔德声音很低沉，好像很不情愿。 吴克也装作不舍：“局座，其实我还想留在警局。” 熊唔德叹口气：“兄弟，在司令部干的不痛快，就回来。” “好的，局座。”吴克痛快地说道。 挂断电话，吴克不由暗自发笑，事情定下来了，就是去保安司令部，却又叫人觉得好笑。 好么，留下来潜伏，本想着刺探鬼子汉奸情报，却又被武山队当成监视保安司令部，成为双重卧底。 看来，老子就是为了潜伏而穿越。既然如此，那就啥也不说了，做好眼前事，找机会先帮游击队搞到枪支。那就随时关注情报，并及时告知金月明。 除了枪支，眼下还有些繁乱复杂。 当鬼子卧底也不是什么好事，他和武山说过，此事不能让十四个兄弟全知道，万一哪个不长眼的胡说八道出去，惹得马良不开心，不仅要成为替罪羊，受到惩罚。 同时，会失去武山信任，将很难再打入鬼子汉奸心脏。 所以这是走钢丝的活。吴克已反复思考，当前兄弟们最可信任的当然是郑三和赵五，而郑三的嘴不严实，尤其喝点酒，能吹破牛皮。相对来说，赵五更为牢靠，嘴也严实。 吴克决定只先告诉赵五，让他成为助手，协助完成好武山交代的卧底任务，从而进一步博得武山，甚至是中野英光信任。 他换上风衣，戴上礼帽，告知李媛媛一声，骑上自行车，从后院离开。小石子已来到家里，送他出去，关上了大门。 在家歇了两天，赵五容光焕发，正逗两岁的儿子玩。 赵五就是他的名字。他原本有四个哥哥，但很不幸，都没活过七岁。生下他，老爹咬牙切齿，不信还养不活，就给他取名叫赵五。 他老娘前年病逝，老爹原是巡抚的笔帖式，如今闲居在家，只有心血来潮时，戴上毡帽，拿着幌子，去街上为人占卜算卦。但没有名气，还不会忽悠，收入寥寥，只当成消遣。 以赵五一人薪水，养活全家四口，只能混得温饱。可媳妇又有了身孕，现在物价仍在上涨，原来一元法币能买二十五斤面，现在只能买八斤。 只要家里能吃饱，赵五便毫不发愁，依然经常去赌馆耍钱。 吴克在门口喊了一声，推着自行车，走进院子。一百多平方小院，四间正房加上厢房，一共七间，也算的上有产者。 看到吴克，赵五非常高兴，把儿子交给老爹，慌不迭请吴克进屋，又招呼腆着大肚子的媳妇给吴克倒水。 “不忙了，咱们出去走走。”说着，吴克从兜里掏出十块纸币，放到小家伙手里：“买糖吃。” “使不得，使不得，太多了。”赵五拿过纸币，又塞给吴克。 这就是赵五。他可以毫不客气地去敲诈那些犯罪分子，起步价至少一百。他也能在一夜之间输掉一群牛，也会真心拒绝吴克的十元钱，因为他的心眼相对实诚。 “又不是给你的，你着什么急？”吴克又把钱塞给小家伙，转身往外走。 “这是怎么说的？”赵五挠挠头，赶紧换鞋穿外套，跑了出去。 两人来到僻静无人的地方，吴克站住脚，支上自行车，拿出哈德门香烟，递给赵五一支。赵五赶紧先给吴克点上：“老大，有什么要紧事吗？” 吴克小声说：“刚接到熊唔德电话，让我们去保安司令部报到。” “啊，还真去？”赵五惊讶地看着吴克。 由警变兵，又是跟着吴克，赵五不是不愿意，到哪里还不是混饭吃？但往后很难再揩油捞外快了。 吴克看着赵五笑了：“先忍一时，说不定往后咱们还会再回警局。” 会不会再说，反正只要跟着吴克，不会让家里人饿肚子。赵五点点头：“好。” “嗯，我估摸着你会领两份薪水。”吴克故意卖了个关子。 “还这么好？”赵五抬头看着吴克。 吴克左右看看，没有行人，低声说：“前天武山找我谈过了，我们还算是武山队的人，去司令部兼顾监视马良的任务。” 赵五吃惊地吐出来了舌头：“他不是维持会会长吗？” 吴克解释说：“皇军信任他，但并不全都信任。” 赵五明白了，却摇摇头：“可是，让我们监视维持会长，出了差错，漏了陷，别说泉城了，估计连鲁省都待不下去。” 吴克点点头：“对，所以此事先瞒着三哥，只选了你，等时机成熟，再告诉他。” 赵五已从心里答应而来，因为这是皇军命令，既然当了汉奸，那就不能不服从。对于吴克的信任，赵五也诚惶诚恐，非常感激。但还有些担心：“武山不会出卖我们？” 吴克哈哈笑了：“放心，五哥，只要我们小心严谨，没有差错，他不会出卖我们。” 说的是，武山卖我们，就是出卖他自己。赵五点点头：“好，反正是跟着你干，出了问题，大不了咱们一起走。”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咱俩小心谨慎，就不会出问题。”吴克拍拍赵五肩膀，又交代一番： “不要刻意去观察某一个人，尤其是马良，那是老江湖。也不要刻意想着自己是卧底，保持平常之心，和兄弟们在一起，也和往常一样，不能得意。以后和兄弟们喝酒，要控制自己酒量，免得酒后乱说。还有，此事也不能让嫂子知道” 这些注意事项，赵五都能做到，于是点点头：“我现在想知道，具体该怎么做？” 具体怎么做，吴克也一时说不清楚，于是告诉赵五：“先不着急，注意马良与那些人往来，以后发现马良有自己私心，干了不忠于皇军的事，告知武山太君就行。” 赵五点头说：“好，听你的。” “做好了，武山太君不会亏待我俩。我先去保安司令部，你先去找三哥，然后分头通知兄弟们，穿上警服，明天早上八点半，去维持会门外集合。” “是，老大。”赵五冲吴克喊道。 吴克挥挥手，跨上自行车，却又回头说道：“五哥，你儿子都两岁了，以后多照顾家里。” 赵五猛然一惊，抬头看着吴克。 吴克冲他笑笑，骑上自行车，走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吴克换上警服，扎好腰带，别上勃朗宁，戴上警帽，准备去向马良报到。 刚走出卧室，低头看到正在客厅打扫卫生的李媛媛。李媛媛抬头，也看着吴克。 以前李媛媛很讨厌穿黑制服的警员。他们在路上横冲直撞，那些头目还喜欢到昌乐门揩油。可现在看到吴克，却又另外一番印象。吴克实在太帅了，还那么威武，真是评书里的常山赵子龙。 可他非要当汉奸，李媛媛心里又一阵迷乱。但随即镇定下来，微笑着问道：“三少爷，您还要出去？” “嗯，去保安司令部。”吴克答应着，大步往外走。 走到门口，吴克忽然想逗一逗李媛媛。他蓦然回头，看着李媛媛：“对了——” 李媛媛正抬头看着他，与吴克忽然四目相对，再也掩饰不住慌乱，脸色通红，低下头来。 就您，还监视我？吴克心里笑笑，嘴上说道：“午饭你们先吃，别等我。” “嗯，好的。”李媛媛头也不抬，只是低头拿着抹布，擦着桌面。 吴克微微一笑，走出了客厅。 第58章 赢的不彻底 维委会临时办公地点在岳庙街师范附小，位于内城南门外。马良亲自选定了这个地方，距离鬼子驻泉城指挥部津浦铁路宾馆有些距离。以他想法，恨不得天高皇帝远，脱离中野英光视线。 但这是一厢情愿，现在他脖子上已经套牢了狗链，除非皇军觉得他再无用处，这条狗链才会被解开，而耻辱将永远钉在他的脑门上。 吴克骑自行车，来到附小门口。大门两侧站着两个警员，背着长枪，挺着肚子，很认真的站着。 这俩警员很年轻，刚二十出头模样，嘴下还毛茸茸一片，像是警士训练所刚毕业的学生。他俩也不认识吴克，伸手拦住：“请问长官是？” 吴克支好自行车，拿出之前警官证，交给东面警员：“我奉命前来向马会长报到。” 听吴克口气，来头不小，还是向马会长报到，警员赶紧接过警官证，翻开一看，竟然是原来警务科副科长，立即双手奉还，向后托了托长枪，赶忙举手敬礼。 他有些紧张，抬手的时候速度很快，差点打歪了帽子。他也不敢扶正，眼睛直看着吴克。 吴克笑笑，抬手帮警员扶正帽子，然后举手还礼，接着转身推着自行车，走进一附小的院子。 附小院子不小，还有操场，加上新建不久的两层小楼，显示着韩复榘曾对鲁省教育非常重视。韩复榘是很有争议的人物，做过不少利于鲁省发展的好事，比如重视教育，整饬吏治。尤其整顿警察队伍，不然，像郑三和赵五会各种手段的人，早就发家致富了。 但面对外敌入侵，他没坚守到底，不战而逃，让大片国土沦丧，让他身后仍然蒙羞，被国人。 他也快死了。用不了多久，开封作战会议结束后，他被力行社秘密逮捕。秘密执行枪决后，才从报纸上公布出来。 韩复榘逃跑之前，许多学校已开始南撤。附小老师也跟随师范学校一同撤到泰安。如今泰安失守，附小老师们又不知去了哪里。 学校空了，马良就给霸占了。 院子里停着四辆轿车，墙边还有十几辆自行车，看来已有不少人来办公。吴克还不太了解维持会到底有哪些部门，但肯定不同于电视剧中乡村的维持会。 吴克很快也就知晓，他所在的维持会就是伪省府，民政厅、建设厅、税务厅，等等，一应俱全。只有警察局不在这里，还在原来的地方办公。 在墙边支好自行车，吴克迈步走到楼门口。门口也有警员站岗，不同的是，他俩佩戴盒子炮，而不再是肩背长枪。 这两个警员年龄大一些，看着也壮实。吴克也认得，是马良的贴身保镖。 妈的，你们怎么也穿上了这身皮？吴克在心里骂了一句，脸上露出微笑：“两位哥哥辛苦。” 两个保镖认得吴克，面带微笑，直接让他进去，还告诉吴克，马会长办公室在二楼西侧位置。 吴克点头谢过，轻快地来到二楼，看见挂有会长牌子的办公室，走到门前，抬手整理一下衣领，先敲敲门，接着喊了一声：“报告！” 没有人回应，吴克皱了皱眉，听到里面轻微说话声。他明白了，有人正和马良在里面议事。他闪站一边，笔挺站立，等着马良召见。 过了好一会，门才打开，从里面走出建设厅长朱俊成。吴克立即露出笑脸，而朱俊成并不认得吴克，扭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也没有任何表情，似乎把吴克当成站岗的警员，径直走向楼梯。 此人如此傲慢？吴克撇了一下嘴，向前跨步，又喊一声“报告！” “进来。”马良轻声说道。 吴克推门而入，走到马良办公桌前，举手敬礼：“卑职吴克，前来向马会长报到！” 马良抬头看着吴克，脸上露出笑容：“哦，吴克，你来了。” 其实马良正在生气。二十师撤离前，把省府烧的面目全非，一幢好端端大楼变成了危楼，所有省府资料，不被带走的，全都随着灰烬飞上了天。他的维持会也只能屈蹲在附小的校舍之内。 他让朱俊成选择新地点，重新设计修建办公楼，可中野英光认为预算太高，几乎拦腰砍断，只承诺给八万元。朱俊成只好跟马良商量，缩小建设规模，以降低预算。中野英光就是马良的太上皇，马良也只有生气的份。 让马良生气的不止这一件事，还有很多，其中就有熊唔德。他给熊唔德打过三次电话，让吴克立即马上来维持会。可熊唔德总是推诿，两天时间，才见吴克姗姗来迟。 但他极善于控制自己情绪，未露出分毫气恼。当然，他估计也不是吴克的错，犯不着和吴克生气。 对于吴克职务，同样让他不如意。他本想让吴克担任军事参谋，能帮忙训练士兵，也能领兵打仗。但中野英光告知，将派有经验的军曹帮他训练士兵。 对此，马良欣然接受。他统过兵，打过仗，了解华夏军队士兵情况。与皇军作战，国军士兵战损比极高，通常为6：1，造成这个结果，表面上看是因为装备低劣，实质上兵员素质和训练都远不及皇军。 装备没办法提升，皇军给什么，就有什么。文化素养方面，警员们还说一些，再招募民团，那大部分都是文盲了。想要快速提升战斗力，建成一支铁军，唯有正规训练。 借皇军之手，训练自己士兵，何乐而不为？更为了培养自己得力干将，马良仍希望手下军官参与到训练当中，掌握皇军作战精髓。 他很看好吴克。他与吴克交往不多，真正的认识是从吴克在他宅院门口站岗。但曾经当过混成旅长的经验告诉他，这小伙子是领兵打仗的材料。假以时日，定当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另外就是，武山也看上了吴克。有了竞争，更让马良当仁不让。吴克是警局的人，警局又在老子管辖之下，吴克也就是老子的人。 纵然国人在你们皇军面前矮三分，但老子是相当于省主席的维持会长，还兼任全省保安总司令，你才是新提拔的中尉。再怎么着，老子在你面前也不能跌份。 他赢了，却不知道赢的不彻底。吴克归了他，但成为特务机关监视他的眼线之一。 第59章 机动部队 不仅如此，马良仍一门心思要把吴克牢牢拉拢在自己身边，成为自己心腹。 马良甚至想让吴克继续和武山保持更为亲密关系，如此，他就可以掌握皇军特务机关不为人知的动向。 也就是说，马良也想让吴克成为自己的卧底，通过武山打探特务机关更多情报。而且，现在就有便利条件拉拢吴克。 中野英光建议他成立保安情报处，并分为两部分。一是对城外抵抗的武装进行侦查，及时获取情报。第二就是对城内反抗力量进行监视调查，并及时抓捕。情报处人选由马良来定，但必须和特务机关情报共享，并由武山担任顾问。 重赏之下，必成心腹，那就让吴克担任副处长。 此时，吴克就站在马良面前。 吴克飒爽英姿，恭敬但不卑微模样，让马良越看越喜欢，心里还在想，这小伙子明明具备军人气质，怎么就倔强地当上了警员？ 马良脸上露出了叫人无法拒绝的亲和：“吴克，我们急缺人才，你又很优秀，我决定，由你担任情报处副处长，并兼任治保三大队队长，少校军衔。” 不是参谋吗，怎么管情报了，还少校军衔？这完全出乎吴克意料。吴克露出难以置信又受宠若惊的表情，赶紧立正站好：“感谢会长厚爱，可卑职恐难以胜任。” “为什么？”马良问。 吴克脸上露出了为难：“报告会长，卑职以前只干过刑侦，没接触过情报，您老还一下子让我担任副处长，干不好，卑职无颜面对您老的信任。” “哈哈——”马良爽朗的笑了。这是近两天最开心的时刻。随后，他拿起手帕，擦擦眼角：“你如此年轻，却有如此宽阔胸怀和担当精神，老夫佩服。” 吴克刚要张嘴说话，马良挥手：“什么也不要说了，你就是情报处副处长了。” 吴克装作激动地咬咬嘴唇，立正说道：“是，会长，卑职不会什么豪言壮语，以后请会长看卑职表现。” 马良摆摆手：“以后你见了老夫，不要叫会长，要叫总司令。” “是，总司令！”吴克大声喊道，中气十足的嗓音几乎在办公室内来回激荡。吴克看出来了，这老家伙虽然自甘堕落，但还有着军人的那份情怀。 这一嗓子，也让马良感到振奋，点着头说：“好，好。” 随后，马良又亲自给吴克部署工作。 吴克和他兄弟主要任务是搜集和监视抗倭分子行动，并实施抓捕、审讯。同时护卫省府，重点是保护马良人身安全。 马良要求，只要有情况，就必须立即马上向他汇报。如果他不方便，就派人向他禀报，内容不限于情报，还有皇军特务机关的指令。 了解和掌握特务机关指令，属于正常范围。虽然已决定让利用和武山的关系，打探特务机关更深层次情报，但吴克还不是自己心腹，暂时还不能直白地告诉他。 最后，马良让吴克和他的兄弟成立行动队。名字他也想好了，不是武山让你成立别动队吗，咱也叫别动队。不过，对外宣成为治保三大队。人员编制一百二十人，不足人员，让吴克自己补充，可以直接到警局选人。 三大队属于机动部队，执行重大任务，比如抓捕城中潜伏的抗日分子，对付城郊的抗日游击队。 别动队办公地点位于附小斜对过的六号院内。那里原本是姓黄的地主老财，城外有耕田五百顷。维持会想低价买入，姓黄的为了保平安，干脆无偿交给维持会使用。 办公地点有了，接着说经费。马良脸上露出了难处，说经费着实紧张，维持会暂时每年只能拨付四千元。这四千块钱，包括伙食、奖金，以及行动补贴等等所有开支。 不足部分，可用抄家上缴之后余留来补充。仍不够，那就让吴克想办法了，自己开店做生意、入股其它生意，只要别闹得都下不来台就行。 这些对吴克来说都不是问题。他只想到一个问题，问：“总司令，我们处长是谁？” “他正在来泉城的路上。”马良亲和之中又带着严肃：“我会告知他，不要多管你的事务，但你必须尊敬他。” 马良的话很明白，吴克身为副处长，却直接向马良负责，但必须给处长留面子。吴克赶紧立正：“卑职谨遵总司令教诲！” “好，你赶紧去准备，最好请武山队长对你手下进行培训和指导。”马良又一语双关地提醒说。 马良忽然提到武山，吴克立即变得谨慎，也小心回答：“总司令，卑职不敢。” “为什么？”马良问。 吴克眨眨眼：“皇军没进城前，我和武山太君一起实施过抓捕红党行动，后来他让卑职加入他的行动队。可现在卑职是您的人，只听从于您的命令。” 马良看了一眼吴克：“放心，以后你就放开手脚，大胆干，这也是我的命令。” 吴克挺起胸膛，回答一声：“是！” 马良挥挥手：“去，我希望你的别动队能尽快成立。对了，你现在可以拿我的条子去找总务处处长了。” “谢谢总司令。”吴克上前两步，接过马良手中批条，又后退两步，举手敬礼。然后一个潇洒转身，走出马良办公室。 马良看着吴克，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让吴克放心，其实他也放心吴克。刚才，他一直观察着吴克，不仅诚惶诚恐，还透着真实。这小伙子完全能成为自己心腹，死心塌地为他卖命了。 马良低头看一眼桌上文件，烦恼又涌上心头。与他预期相比，维持会和保安司令部现状只能用一团糟来形容。 除了新办公地点建设经费受到严重压缩，维持会原定工作人员仍严重不足，唯独不缺少的，是各级官员。而这些官员能推诿就推诿，尤其副会长朱桂山、警察局长熊唔德。 朱桂山是阴险之人，也从骨子里看不上马良。其早年曾留学倭国，还是早稻田，如此镀金，让他心高气傲，仿佛已和倭人同起同坐。 而马良最早选副会长时，是一位叫辛铸九的绅士。此人致力慈善，并善书法，独成一家。但辛铸九心怀大义，严词拒绝。即便拿老人家儿子做人质，也不做汉奸走狗。无奈，马良只能转而选择朱桂山。 假心假意拒绝两句，朱桂山便爽快答应，但心底仍然不满。他甚至以为这个会长就应该由他来担任。所以，即便出任副会长，仍出工不出力。 当然，中野英光从手指缝里露出的权力并不多，马良也想一人独揽。不过，跑腿协调的事，你朱桂山也该露面。 还有就是熊唔德，马良想起来，就要怒发冲冠。 皇军继续向南推进，兵力稍显不足，所以计划把警员们改编成保安部队。作为警务厅厅长唯一后备人选，熊唔德就该负责此事。 可他依仗和马良关系好，拖拖拉拉，进展缓慢。 为尽快把保安司令部架构搭建起来，马良不仅搜罗国军投降军官，还想从警局调十个人过来。熊唔德仍然扭扭捏捏，拖着不办。 按马良意思，吴克早在前天就该向他报到，一直推到今天。还好，总算看到了吴克，可另外还有九人，至今没来。 昨天傍晚，马良给熊唔德打电话，告诉他要警员整编刻不容缓。 熊唔德却一肚子苦水：“总司令，警局人手不够，您还是给卑职缓上两天。” 老子许你缓两天，可太君们能让你缓？万一追问下来，老子顶不住啊。 他命人备车，赶往津浦铁路宾馆。他要面见中野英光，禀报保安部队进展缓慢，请求皇军给熊唔德压力。 其实是他自己心里着急。 第60章 岳王街六号 维持会总务处设在一楼最东侧。因为管钱管物，还管着枪，总务处变成眼巴前最大的机关单位，一共十个房间，并用刚做好不久的铁门与外面隔开，门口有警员持枪站岗。 吴克拿着马良批条，先找总务处处长。总务处处长叫李敬堂，四十多岁，出身地主之家，原来是税务厅科长，不知怎么抱住马良大腿，跑到这里当处长。这家伙听说过吴克威名，但始终没得见过。 如今成了一个锅里吃饭的同僚，李敬堂皮笑肉不笑，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往后咱们打交道很多，不仅你们治保三大队，还有换装后的被服、枪械、薪水，都由老哥给你们支应。 “那以后要麻烦李处长了。”吴克很恭敬地说道。 李敬堂想要好处，但看着吴克并不上道，也就很严肃地在条子上又写下自己名字，交给吴克：“去财务科领钱，去后勤科领钥匙。”说完，便低头看文书，不再理睬吴克。 吴克已看出他想要好处，在心里骂他千百遍，不就相当于皇宫里的大总管吗，就是被阉了的人。 他先去后勤科拿了六号院钥匙，来到财务科，领取了半年经费，一共两千块，装进牛皮纸袋里。转身出来，在走廊里，吴克拿出两百块钱，又敲响了李敬堂的门。 都是他妈的牛鬼蛇神，吴克心里万分厌恶，但为了今后更好潜伏，也只能忍下这口气。他走到李敬堂近前，把两百块钱放在桌子上，就说了一句话：“李处长，我走了。” “哎——”李敬堂脸上露出微笑，要叫住吴克。 有人来找李敬堂，吴克冲他笑笑，转身就要走了。 李敬堂赶紧把钱放进抽屉，脸上立即露出冰冷，抬头看着门口的人：“什么事？” 那人是李敬堂下属，慌不迭地走到李敬堂办公桌前，低声说着什么。 吴克已走出总务处。办公楼内，人员进进出出，不管认识不认识，吴克面带微笑。等他走出楼门口，快步走向自行车时，才舒了一口气。 推着自行车，来到大门外，仍没见郑三和赵五人影，吴克先来到岳王街六号院子。 把自行车停在门外，拿出钥匙，打开大门，吴克迈步走进院子。大门两侧，连同院子东西两侧都是厢房。走过迎门墙，正北是垂花门，两侧依然是房子，东西贯连。 透过垂花门，后面是两层小楼。不用再往里面看，按院主人风格，两侧也都是厢房。 走到垂花门前，吴克使劲吐了一口气，转身，坐在台阶上，头靠门柱。拿出哈德门香烟，在烟盒上磕磕，叼在嘴上，拿出打火机，点燃，抽了一口，然后手垂下去，又向着阳光闭上了眼睛。 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吴克感觉到了疲惫。从早上到现在，准确的说，从决定潜伏之后，他就一直在表演，包括在家里，面对最亲近的能换命的表哥。 他演的又是那么像，有时候就连他自己也怀疑，自己就是原主吴克，而且现在就是结结实实的铁杆汉奸。 嗯，见到马良时的毕恭毕敬，给李敬堂送礼时的心安理得，都表演的那么自然，让马良这个老狐狸都看不出任何破绽，信任了他。 如此表演真的很累，主要是心累，还不如全副武装去跑十公里。 可往后还要继续表演下去。 往后？吴克仍然闭着眼，但心里又猛然一紧。 这只是刚刚开始，万里长征只迈出第一步。往后的时间，不仅还要跟这些牛鬼蛇神打交道，还要继续努力打入鬼子特务内部，进入核心机密圈。马良、武山充其量不过是蟹兵虾将。 路漫漫其修远兮。 不过，吴克心头也涌起兴奋，第一步迈的很扎实，如果让赵老师知道，也肯定激动不已。 吴克扬起了嘴角，他要考虑下一步怎么干了。 既然当上别动队队长，主要任务是抓抗倭分子，那就必须干出点成绩，不然，真不好继续表演下去，更得不到中野英光信任。 对，下一步目标就是让中野英光发现自己。 怎么办？吴克又扬起嘴角，可以去找付仲平想办法。 他也在努力培养自己。 吴克差点笑出声来，如果付仲平知道老子已经在替红党做事，他不气歪了嘴？ 还有武山、马良，知道老子不仅是力行社成员，更是红党，不气的吐血？ 哈哈——难得放松，吴克想的有些入迷，忘了抽烟，烟头自己燃烧快尽，烫着了吴克没戴手套的中指和食指。 “哎呦，我去！”吴克使劲甩掉烟头，又使劲甩甩手，放在嘴边吹了两口气。 他听到了脚步声，还有鬼鬼祟祟的说话声：“老大是不是在里面？” 是郑三的声音，估计那帮家伙来了。吴克忍着手指痛，又闭上眼睛，靠在门柱上，右手从枪套里拔出手枪，藏在屁股下面。 郑三和赵五从迎门墙前面探出头来，看到吴克舒服地晒着太阳。两人相视一笑，向后挥挥手，领着其他兄弟，蹑手蹑脚走了过来。 吴克当做什么也没听到，继续眯着眼睛。 走到近前，郑三和赵五蹲在吴克身边。郑三右手仔细看看吴克，真是睡着了，抬起右手，就往吴克兜里伸，想把烟掏出来。 吴克举起右手，枪口叮嘱郑三下巴。 郑三吓坏了，赶紧举起双手：“老，老大，赶紧放下，别走了火！” 吴克哼了一声：“下次敢再往兜里伸你的臭手，我就真走火。” “没有，没有——”郑三双手抱住吴克右手：“您做梦呢，老大。” “我就没睡着。”吴克把枪插进枪套，左手拿起牛皮袋子，站起来，右手指着众人说：“刚才，我就一直琢磨，怎么让你们这些家伙过得更好，让自己老婆孩子老爹老娘都能吃饱穿暖。” 赵五咧咧嘴：“这不简单，您把去年家里的分红拿出来，给我们分了，我们保证都能过上好日子。” “都是好吃懒做的蛀虫！”吴克抬起脚，踢郑三一个趔趄。 “哎——老大，是他说的！”郑三一脸委屈。 “你离我最近。”吴克说着，倒背双手，走进垂花门：“走了，诸位大爷，到后院看看咱们的办公环境，往后咱们要轮流在这里值夜班喽。” 赵五咧嘴笑着，往里面走。 郑三从后面连拍他三下。 赵五回头，要还手。 郑三猛推他一把：“赶紧，跟上老大！” 第61章 治保三大队 吴克站在天井中间，环顾一圈，挥了挥手：“挨个房间去看看，还有没有值钱的玩意。” 房子很好，房间也很多，似乎比吴克家新宅还豪华，孟江等人立即散开，挨个房间去看。郑三站在吴克身边。赵五勤快地从厢房里搬出一把椅子，请吴克坐下。 吴克坐下，翘着二郎腿：“你俩怎么回事？” 郑三边伸手从吴克兜里拿出烟，边笑嘻嘻说：“老大，以我俩多年刑侦经验，像这样宅院，小偷没来十次，也至少八次了。” 说着，郑三拿出烟，先给吴克点上。 吴克抽了一口，抬头看看，好像是这么回事，叹口气：“快过年了，又在打仗，不是贼也变成贼了。” 赵五点点头：“老大英明。” 吴克呵呵笑了两声：“英明谈不上，算是聪明。” 郑三环顾院子，啧啧嘴，却又以为这是司令部的院子：“老大，地方挺不错，可还是小了点，司令部很多人呢。” 吴克笑笑：“我们属于情报处别动队，我是副处长，这个院子是别动队办公地点。” 赵五愣了：“不是归司令部吗，怎么又变了？” 郑三弹了一下赵五脑袋：“傻子，我们就归司令部。” “那我们别动队干啥？”赵五问。 情报处下面还有别动队，而且还叫治保三大队，的确有些奇葩，但保安司令部不仅要指挥打仗，还要负有打击监视全城及郊区抗倭分子的任务。 吴克没有解释，而是眨着眼说：“你猜。” 赵五叹口气：“还能干啥？就跟加入武山队一样，抓抗倭分子呗。” 郑三也撇撇嘴：“那就抓，反正都这样了。” 吴克瞪起了眼：“不想干？现在就给我滚蛋！” 郑三看了一眼吴克：“急啥啊，谁说不想干了。” 兄弟们陆续回来，告诉吴克，除了几样破家具，连耗子都没看到。 “这样也好，省的我们收拾了。”吴克站起来，手里仍抓着纸袋子，对所有兄弟说：“打今起，我们就是保安司令部情报处别动队，对外叫治保三大队，专门对付和皇军不对付、破坏构建大东亚共荣圈的人。现在有不想干的兄弟，可以走了。” 没人离开。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帮家伙和郑三、赵五一样，脱下警服就是二流子。所以只要有饭吃有钱花，别说当汉奸了，给他们再认个亲爹都行。 吴克眼睛扫过众人，面带玩笑：“既然不想走，那都是我吴克的亲兄弟，我若亏了哪个兄弟，天打五雷轰。但是——” 吴克声音瞬间变得威严：“谁要做了对不起我和其他兄弟的事，我就把他当成抗倭分子的红党分子，割舌挖眼，装麻袋扔进小清河！” 莫说孟江等人，就连郑三和赵五听了，身子都猛然抖了抖：这位爷能干的出来。 “放心，老大，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赵五喊道。 “对对对——”郑三连说好几个对：“我们都听老大的，老大让我们往东，我们决不往西。” 孟江等人也都慌不迭地点头。 吴克脸上露出了微笑。他早就想过，想把这些人聚拢在一起，打造一支铁杆“汉奸队”，能很好掩护吴克身份，但光靠和颜悦色喝酒吃肉，肯定不行。不然，他们保不齐惹出事来，影响后面“仕途”。 还有那么几位，当面是人，背后是鬼，说不准这些人当中有武山安插的卧底，专门监视他的行动。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吴克才软硬兼施，而且保证说到做到。 吴克重又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下面我宣布，由郑三和赵五代理副队长，等本队长上报马会长批转。往后我们别动队还要招兵买马，我们还有分为小组，组长人选以后再定。” “从今天起，我们开始起锅做饭，轮流值守，今天我先留下，三哥，你再选三个人。” “好嘞。”郑三爽快地答应。 “今明两天，我们打扫卫生，采买办公和日用品，这是今年上半年的经费。”说着，吴克举起了袋子。 “多少？”郑三眼里都冒出了光。 吴克平静地回答：“一共两千，我也不背着兄弟，以后咱们还有求于总务处，我给总务处长了两百。” 这很正常。“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当官就是为了吃拿卡要，像吴克这样拿兄弟当亲兄弟的人，并不多见。话说回来，人家有的是钱，也不在乎这一点。 “这个钱我不能保管，得找人管着。”吴克大声说道。 “要不，我来管。”郑三挺了挺胸口。 吴克切了一声：“你？呵呵，你能保证不拿着兄弟们的钱去赌馆？” 郑三不乐意了，龇牙咧嘴地说道：“不是，老大，你不能拿管子往人家心口捅啊，我好几天都没去赌馆了。” 赵五吃吃地笑：“他没钱了。” 郑三白了一眼赵五：“就跟你有似的。” 吴克说道：“这钱今天先放我这里，从明天起交给孟江，赶紧忙起来，中午咱们在这里吃饭。” “好，我去买锅买菜。”郑三抢先回答。 吴克撇了一眼郑三：“不，你带兄弟们打扫卫生，把破烂东西都扔出去，赵五兼任总务，让他去，孟江兼任我的副官。” “好。”两次被拒，郑三蔫了。 “不满意？干不好，我就把你的副队长给撤了。”吴克说着，冲赵五和孟江招招手，拎着纸袋往前走。 郑三赶紧挤出笑容：“别，别啊，我肯定好好干。” 随后，他扭头冲手下兄弟大喊道：“干活去，都麻利点！” 走出垂花门，吴克坐在台阶上，和赵五、孟江商量采买办公和日用品的事宜。 吴克也没想到，总务处给的办公场所竟然只是空壳子，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床、被褥、灶具、桌椅板凳、电话——一千八百块钱经费，还要准备这些东西。 吴克站了起来：“妈的，我找总务处去。” 赵五小声说：“就是，老大，你给他了钱，他就不给咱们办事？” 吴克刚要迈步往外走，李敬堂走过了迎门墙。吴克偷偷笑了：“好了，我们想要的东西来了。” 第62章 领取物资 李敬堂确实是来送东西，但不是实物。他从包里拿着好几张条子，满脸笑容：“吴大队长，刚才你走的快，好多事我还没交代呢。” 吴克笑脸相迎：“感谢李处长，您派人过来知会一声，我过去取就是了，何必麻烦亲自过来。” 李敬堂解释说：“刚开始办公，很多人都不熟悉，我怕出差池，不好向马会长交代。” 他说的也算属实。原来省府的人都作鸟兽散了，只有少数人留下，并加入了维持会。不得已，招募了很多年轻人。年轻人上手慢，甚至刚来时，有人都不知道维持会是个什么玩意，还以为是慈善机构。工作了才知道，原来维持会代行原来省府职责，还有那么点权力。 权力这种东西极具诱惑力，李敬堂就是特喜欢有权，而且还能把手中权力无限放大。他自恃原来与马良有过几次交往，上来就一副吃拿卡要的官僚做派。 前面一大队、二大队还没个人影，三大队的人却来了，他搞不清吴克底细，所以当前该发放的物资只字不提。 吴克领过经费，塞给他两百块钱好处费，他想着赶紧给吴克派发下去。可属下有事找他，吴克走的又急，只好暂时作罢，等有时间再来找吴克。 马良去千泉酒店见过中野英光，先含蓄地告了熊唔德的状，接着又要物资和经费。中野英光正忙，顾不得和马良闲扯淡，又找军部，从手指缝里露出了一点。 中野英光的一点恩德，对马良来说，却重如山。他赶紧回来，让李敬堂派人去领取，并叮嘱说，优先提供治保三大队。 这是废话，现在只有三大队，不优先也要优先。但李敬堂很会察言观色，他发觉马良似乎对三大队很重视，就赶紧亲自过来找吴克。 派发的东西很多。床铺、枪械、办公桌椅、电话，还有锅碗瓢盆，一应俱全，但都分散在各个仓库里。 最远的是枪械，城南二十五里马家河北面的旷野的原337旅驻地，由于撤退的着急，军械库还遗留大批枪支弹药。被巡逻的鬼子骑兵发现，现在已移交给维持会和警局，有警员把守。 而且不好找。李敬堂说了半天，又拿纸和笔画了地图，交给吴克。 李敬堂还告诉吴克，东山军用仓库还有大批军粮，都是上好的白面，你们拿着条子，自己租车，能拉多少，就拉多少。 吴克乐了，看来两百块钱没白花。 他立即让孟江把所有人都叫过来，也立即分派下来，孟江带人去拉床铺被服和灶具。赵五带人去拉办公桌椅和枪械，越多越好，尤其枪械，要捡好的拿。他和郑三一起去东山拉军粮。 午饭路上解决，没人标准五毛钱。吴克发下钱去，随身带着剩下的钱，和赵五领着两个兄弟，到街上雇三辆马车，又找来十多个民夫，轰隆隆赶往二十里外的东山军用仓库。 不去不知道，去了既伤心又气愤。第三集团军屯了大量军粮，撤退时既不带走，也不分发给百姓，就完好地堆放在仓库里面，被鬼子全部接收。 粮食面粉多的数不清，鬼子实在不好意思独吞，才分给保安司令部一百万斤。可被鬼子侵占的，比这要多出十几倍。 三辆大车顶多运两万斤，就是如此，还让大车主人担心不已，生怕坏在半道上。 吱吱呀呀，平安坚持回来，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赵五、孟江早已回来，正等着他们。所有人齐上阵，把面粉卸下来，运到东厢房里面。 郑三瞪眼要赶民夫们走，郑三突发善心，让孟江结了半天工钱。其实也不多，每人五毛钱，加上雇车，拢共才七块钱。 赵五很卖力气，拉回来八十杆汉阳造长枪，十支花机关，三十五支盒子炮，都是国军撤退时丢下的崭新的枪支，散发着浓重的枪油味。另外还有两万发长短枪子弹，五箱手榴弹。 最后，吴克竟然好笑地看到两挺节课时轻机枪，还有三箱弹夹。这好像不是特务该有的装备，长枪也太多，应该多搞些花机关和盒子炮来。 郑三也感觉是这样，这个赵五，真是死心眼子。 吴克对郑三说：“你明天去找总务处协调，把枪换过来。” “那机枪呢？”郑三有点舍不得：“这大家伙留着，或许用得着。” “那就留着。”吴克也觉得既然给了，就别退了，留着吓唬人也是行。 说完，吴克先回了家。被褥不够用，作为吴家少爷，也不想盖那些脏兮兮的被子。 一个小时后，小石子送吴克回来，还带回两坛子酒和一些熟食。已吃过晚饭的郑三、赵五又瞪大了双眼。 喝过酒，郑三正坐在火炉旁，冲值夜的兄弟们面前吹牛皮，说他怎么以前怎么英勇地抓过杀人犯，还差点被砍了一刀。 幸亏赵五没在，不然又会揭穿他的老底。围攻黑龙帮时，他也在场，竟然被头顶上噗噗飞过的子弹吓尿了裤子。 吴克无心让兄弟们看他笑话，走到门口，轻轻咳嗽一声。 郑三立即停下吹牛皮，站起来，走出房门。他俩和孟江一起，准备清点枪械。 正因为运回了枪械，吴克不得不改变值夜计划，加上郑三，留下七个兄弟。 他又告诉赵三和孟江：“协调完枪，明天你俩抓紧去招募队员，刑警、巡警、治安警、当过兵的，十八岁以上，二十二岁以下，身体健康、身手敏捷、聪明机灵，咱都要。” “好的。”孟江点点头：“今年警示训练所有七十个没毕业的学员，也尽量招募过来？” 吴克赞许地看了一眼孟江：“可以，争取三日之内，咱们别动队齐装满员，开始整训。” “还要整训？”郑三不由挠了挠头。 警员也进行过整训，是在成立警察城防队的时候，由第三集团军派的教官带领，郑三、赵五也在其中，被练的哭爹喊娘。 吴克坏笑两声：“呵呵，这次可能是武山太君亲自来整训。” “我的天！”郑三惊的差点瘫软下去：“那更苦命了。” 吴克瞪一眼郑三：“梅花香自苦寒来，我还想让你兼任行动组组长。” “行动组？”郑三看着吴克。 吴克点了一下头：“对，负责监视、抓捕、审讯、收集证据。” 郑三看着吴克，眨眨眼，忽然觉得自己变得高大起来。 吴克却抱着肩膀，不再说话。他在思考别动队如何分工。 赵五来了，找到了他。 第63章 实施方案 看着堆了满屋子面粉，赵五把吴克拉到一边，悄悄地说：“老大，能不能给家里人一袋。” 这小子开始顾家了？这真是可喜变化。吴克眨眨眼：“必须的啊，每人先发一袋，如有人问，就说自己掏钱买的。” “谢老大了。”赵五说。 但也不能随便拿，吴克又说道：“明天你带孟江数清楚，不准任何人偷拿，这是纪律。” 赵五立正，大声回答：“是，大队长，要领面粉，就一起领，不准偷拿！” 嗯，有点别动队样子了。吴克笑道：“也不能太死板，你了解一下，谁家困难人口多，过年前多给两袋。” 赵五笑了：“你真是活菩萨。” 上午吴克去找过他，并说了一句，以后多想想就爱，赵五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太浪荡了。他想有所改变，不能再没心没肺。 吃过晚饭，赵五骑上自行车，带着面粉，回家了。 吴克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变化。 吴克叼着烟，微微点了点头。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赵五还是能改造好的人。至于郑三，就有点难了。 吴克又在向眼前的别动队，必须搞的像模像样。 没有现成预案，也没有经验可以借鉴，想在短时间内把别动队搞起来，的确困难。除了按武山队编成之外，吴克还有自己想法。 回到刚布置好的大队部，在白炽灯下，吴克继续思考着。 他计划把别动队分为三个组，分别为情报组、行动组和总务组。 孟江为副官，兼任情报组组长。成员不局限于别动队，各保安分队都设立情报员，发现异常，立即报告。 为了表现出自己负责任精神，踏实为皇军服务，吴克还计划实施“草木皆兵”计划，在百姓当中，尤其商铺老板、伙计遴选“情报员”，发现异常，立即报告。吴克会记住这些情报员位置，转交给赵启明和付仲平，让他们接头时避开这些眼线。 郑三担任副大队长，兼任行动组组长，下面六个小组，轮流待命值班。 赵五职务是副大队长兼总务组组长，管理后勤事务。同时，吴克想成立两个警卫小组，在外围警卫维持会，警卫小组由他和赵五轮流负责。 大体方案构思完毕，吴克铺开纸，拿起钢笔，准备写报告。 可刚开头，就把吴克给难住了。 情报处全名叫保安情报处，归属司令部，但马良说了，有事向他报告。是该向保安司令部申请，还是直接向保安总司令打报告，吴克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写谁。 事实上，吴克不仅不知道处长是哪路神仙，就连参谋长是谁，也不知道。马良当过混成旅长，应该知道参谋长的重要性。所以，肯定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吴克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这不是他关心的问题，相反，他看出了马良的急迫。在这种情况下，他越积极，越能得到马良信任。而且，他要表现出认真的积极。 他拿起钢笔，用繁体字写下了题头：组建治保三大队方案报告。 三个小时后，洋洋洒洒地写了两千余字，还列出了看似精细，却无法执行的方案。其中一条，就是在全城安插眼线。其目的就是让马良觉得吴克不是在糊弄，而是极端认真。 第二天上午，吴克让兄弟们继续收拾营房，分头招募，还叫来木匠，给大队打一块挂在门口的牌子。 十点十分，他亲自来到会长办公室，把这份没有称谓，也没有落款的报告，双手递交给马良。 自从1920年，北洋战争皖系军阀下野后，已蛰伏十八年的马良再次有了东山再起的欲望。这种欲望越燃越烈，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他变得亢奋，焦躁，急切。 虽然他表面上仍老持稳重，但内心已迷失了自我。 中野英光已给他选好了参谋长。但马良没有同意，而是通过北平的伪临时政府，向华北驻军司令部申请，叫来自己老部下齐保义，投降的东北军旅长。 此举让中野英光很是恼火，所以才下决心，立即安插吴克监视马良和维持会行动。 齐保义是马良同乡，曾在其手下当过连长。马良赋闲后，他加入东北军，但与马良联系从未中断。此人打仗勇敢，也有头脑，深得上司喜欢，屡屡升迁。此时人在北平，已担任皇协军司令部作战处长。 接到命令，他先安排家眷，再交接工作，才踏上行程。抵达天津，又逗留两天。 其实他不想来泉城。虽然皇协军由皇军扶持，战时完全归属皇军指挥，但平时有自己独立性，其总司令齐燮元已筹办自己的军校培养各级军官。 而齐保义知道，鲁省所谓的保安部队并不归属皇协军，而是由皇军出钱出枪，并在平时和战时都归属皇军指挥的地方武装。他曾暗示过马良，全华北只有一个齐燮元，不会再出第二个。 迷乱的马良已听不进去，嘴上说忠于皇军，不会出格，心里仍有自己小九九。 其实马良想的也不完全错。即便鲁省保安部队完全受控于皇军，但他还是总司令，部队战斗力高了，能独当一面，他脸上还是有光，也会得到皇军更大尊重。 当务之急，是把保安部队这支队伍拉起来，随后进行整训，择优除劣，打造一支进可攻退可守的精干军队，让皇军刮目相看。 而熊唔德的推诿，让马良几乎忍无可忍。正在恼怒之时，吴克的表现让他眼前一亮，在他眼里，虽然吴克是个小人物，但吴克的认真积极，又让他眼前一亮。 眼下，马良就急需像吴克这样积极的属下。 不过，他没有全部同意吴克的方案，否定了吴克关于在全城安插眼线的想法。 第64章 招募 马良非常了解民风民情，那些平头百姓胆小怕事，却也恨皇军。他们不会心甘情愿帮别动队做事，反而可能给抗倭分子打掩护，给他们通风报信。 这个想法很像吴克的弱点。虽然吴克非常优秀，但是太年轻，也没当过兵，打过仗，能委任情报处副处长，已是一步登天，还要观其后效。 剩下的，他全部同意。尤其最后一条，从别动队专门成立警卫组，来保护维持会安全，并且由他和副大队长轮流带队，考虑如此周全，让他更加器重吴克。 因为吴克英俊威武，他本就有过让吴克担任副官想法，现在他也想把吴克留在自己身边。他告诉吴克，你的警卫组可以进驻到院内，与维持会警卫队一起执行任务。 警卫队队员都是他原来的保镖，加上武术界朋友的徒弟。这些人功夫了得，但缺乏军人气质，戳在哪里，像块木头。作为维持会和保安司令部，需要一种昂扬的向上的气氛。 他还善意的提醒吴克：“这些家伙脾气火爆，还有恃无恐，希望你能和他们搞好关系。” 听到马良如是说，吴克心里还真有几分感动。 刚才走到楼梯时，他碰到李敬堂。马良办公室有人，李敬堂把吴克拉到办公室。昨天吴克两百块钱没白花，不仅拿到充足物资，李敬堂也把他当成自己人。 李敬堂小声给他说了参谋长人选内幕，包括情报处处长，也都是马良老部下。他不是在单纯给吴克透露内幕，而是提醒吴克小心些，因为熊唔德总是推诿，办事效率低下，老头子火气很大，恨不得活埋了他。 此刻，马良能以这种心态和吴克说话，吴克心里自然觉得马良对他非常的好。 马良否定他的第一条方案时，吴克装作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马良表扬他细心认真的时候，他颔首微笑，说是受总司令影响，不敢有丝毫懈怠。 现在，他又说：“谢谢总司令关心，卑职一定小心谨慎，处理好关系。” 吴克不是在吹牛。他知道怎么对付那几个直肠子货色，找时间拉到大队部，一顿大酒，郑三、赵五就能把他们忽悠的抱着大腿喊亲哥。再来那么两次，走在路上也会亲热地喊哥哥。 从维持会回来，院子里已站着三十多个年轻人。他们有的穿着警服，有的穿着便装。 郑三迎上来，邀功一般地说：“三个小时，招募三十二个，照这速度，明天就能招够了。” 没想到这么多人想当汉奸，吴克有些心酸。他把手中皮包交给郑三，走到一个穿便装年轻大男孩面前，问道：“以前干什么的？” 大男孩约莫十九岁模样，有些胆怯地回答：“我，我当过交警，在二分局。” 吴克有些不相信：“干了多长时间？” 大男孩紧张了，汗流了下来：“回官长，就三个月，后来编入城防大队，再后来就回家了。” 吴克又问道：“为什么想加入治保大队？” 大男孩小声回答：“家里穷，我，我想当兵吃粮。” 吴克摇摇头：“太年轻了，留下来当我的勤务兵。” 大男孩激动地看着吴克：“谢谢官长。” “还挺懂礼貌，不过你今天很幸运。”吴克扭头看着郑三，大声说道：“治保三大队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进，我要的是能执行特殊任务的兵，给我仔细看着点，不合格的赶紧让他走！” 郑三赶紧点头：“是，大队长。” 吴克走到郑三跟前，小声说：“不许收人家钱。” “啊？”郑三看一眼吴克，立即答应：“是。” 吴克从郑三手里拿过皮包，走向后院大队部。大队部设在一楼东侧，赵五正在里面拨弄着算盘。 他负责各种支出，然后去找孟江实报实销。从小就反叛，不好好学习的他对数字完全无感。折腾的两眼昏花，而今天的支出并不多。 吴克把皮包扔到办公桌上，并丢给赵五一句话：“你去总务室算账去。” 赵五抬头看一眼吴克：“我等你呢，这糊涂账，你爱让谁搞让谁搞，反正我不搞了。” 吴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茶，探头看看赵五账本，才不过是毛巾、胰子，还有油盐酱醋开支。 “就这些？”吴克不屑地笑笑：“你不想干，倒有人想干呢。” “干啥？”郑三手里拿着腰带，走了进来。 吴克低头喝水，没说话。赵五咧着嘴说：“总务，你干不干？” “干啊，老大，我来干，怎么样？”郑三眼巴巴看着吴克：“好事得交给咱们兄弟。” 吴克放下水杯，清清嗓子：“你干总务，谁干行动组长？咱们别动队不是饭桶队，成天就知道吃吃喝喝，干不好，我这个大队长被免了，你还不一样滚回家抱孩子。” 郑三低头，抬手揉揉鼻子，不说话了。 吴克接着又说赵五：“去外面挑选一个能写会算，脑袋瓜机灵的，给你当助理。” 赵五乐了，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后咱俩还要轮流值班，是要有人帮着我，我过去看看。” 郑三扭头看着赵五背影：“我发现这家伙好像变了一个人。” 大队部只剩下两个人，吴克坐在椅子上，将皮鞋抬到办公桌上，歪头看着郑三：“他变好还是变坏了？” 郑三摇摇头：“搞不清楚，可能是变好了。” “他可能变得顾家了。”吴克抬眼看着郑三：“你家里怎么样？” 郑三苦笑一声：“还能怎样？我那老爹趟床上不能动了，为了给他看病，都快揭不开锅了，可他可还想着外面小老婆。” “怎么会这样？”吴克抬手，摘下帽子，又挠挠头。 郑三挥起腰带，啪一声打在桌子上：“不说了，说出来丢人，我去看着那帮家伙了，别狗啊猫啊的都招进来。” “站住。”吴克说着，放下脚，站起来，从上衣兜里拿出一叠钞票，抽出二十元，交给郑三：“先拿去应急，等我们把编制报上去，很快就能领到薪水。” 郑三赶紧摆手：“不能再要你的钱了，今天被赵五好一顿数落。” 吴克笑了：“他数落你？说来听听。” 郑三眨眨眼，很不好意思：“我想多要一袋面，这小子不给，还说我往后多攒点钱，别一门心思在外面浪了。” “他说的对。”吴克把钱塞到郑三手里：“先顾好家，再想着出去玩。” 吴克看着手里的钱，小声说：“好，算我借你的。” “滚！”吴克骂了一句，又坐在椅子上。 郑三冲吴克笑笑，扎好腰带，转身要走，又转回身，小声说：“今天我去警局，听说猪头要完蛋了。” 吴克抬头看着郑三：“什么意思？” “我听说，今天皇军特务机关的中佐去警局了，对着猪头就是一顿骂，听说还——”郑三抬起右手，做出了打耳光的姿势。 第65章 这是您的家，我走 吴克瞬间懂了。熊唔德如此推诿扯皮，让心急的马良受不了，多次催促无果，无奈之下，跑到中野英光面前，参了熊唔德一本。 中野英光也想早些让保安军成军，于是派手下去了警局。至于打没打熊唔德，估计都是传说。马良不会做的如此决绝，毕竟是熊唔德是他手下的局长。打狗还要看主人，何况熊唔德是他手下的狗，自然不会出手太狠。 但毕竟熊唔德做法让马良很不满意，吴克啧一下嘴，苦笑着摇摇头：“他惹着马会长了，也不知道脑子怎么想的。” “是啊，这才几天，上面不喜欢他，下面警员——这么说，现在整个警局都跟过年似得。”郑三说完，哼着小曲，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关于熊唔德，吴克已听到不少，总务处长李敬堂甚至说马良要活埋了他，还提醒吴克别再和他走那么近了。 这也是熊唔德自己种下的恶果。他当刑侦队长时，就那副德性，对上阿谀奉承，对下冷酷无情，只有逢年过节给他打点的人，才是他自己的兄弟。 靠请客送礼维持的关系，一旦熊唔德不再得势，被赶下台来，不仅树倒猕猴散，甚至于比平常被熊唔德冷言相对的同僚，还要跳着脚的骂他。 因为这些人和熊唔德一样，都是不折不扣的小人。 吴克已不是讨厌熊唔德，而是憎恨熊唔德。在他看来，凡是当汉奸的人都应该被活埋，尤其助纣为虐的那帮混蛋，像马良、熊唔德等人，枪毙十次都还不够，应该被活剐凌迟。 但是，吴克还不希望熊唔德被鬼子一脚踢开。因为熊唔德多疑，所以信任的人不多。可熊唔德信任我啊。 而且，熊唔德还不完全是废物，有一定利用价值。 熊唔德能当上局长，绝不是废物，尤其精于官场。被逼成这样，主要是因为马良做的太绝。 局长跑了，熊唔德就是警员头头。这是他追求的目标，就是想当上一把手，作威作福。 可警察们都被改编成保安部队，那他岂不成了光杆司令。竹篮打水一场空，所期望的一切都成了镜花水月，熊唔德不上火才怪。 兔子急了还咬人，熊唔德如此推诿，也属正常。 但话说回来，熊唔德不是猪头，也会很清楚自己处境，不会坐以待毙，被熟视无睹。他肯定会采取措施，不让自己跌落到连普通警员都不如。 现在去接近熊唔德，帮他出主意、想办法渡过难关，即便他不是那种知恩图报的人，但在关键时候，也能帮上一把。 吴克拿定主意，决定晚上去看望这个汉奸。 吃过晚饭，他叮嘱赵五一声，和郑三一起离开六号院，回到家中。 天已黑透，后院亮着灯。亮光之下，勤快的小石子正往厨房搬着刚买的劈柴。吴克敲敲门，喊了一声，小石子飞跑着过来开门：“三少爷，您回来了。” “嗯，回来了。”吴克推自行车进来，告诉小石子：“先别锁门，一会我还要出去。” “好的，三少爷。”小石子关上门，又去干活。 后院原是小花园，因吴克买了别克轿车，前门有台阶，无法通过，于是改建后门，铲掉后院花草，铺上方砖。吴克那辆黑色轿车，正停在小院西侧。 吴克看一眼爱车，老这么放着，坏的更快，想着明天就开到大队去，算作私车公用。 他经过厨房，径直从小后门来到前面门廊。他的卧室在客厅里面，而客厅已被他改造成集书房于一体的地方，没有手机、电脑和电视，更没有wifi的三十年代，他只能选择读书。 其实懒洋洋半躺在沙发上读书，也是一种极大的乐趣。 客厅里灯亮着，估计孙慕容在里面。他推开门，里面却一阵慌乱。 李媛媛和孙慕容正坐在男女授受不亲的距离之内，看到吴克，李媛媛立即躲开来，低头坐在一边。 吴克斜眼看着他俩。 孙慕容赶紧解释：“媛媛给我掏耳朵呢。” “嗯嗯，掏耳朵。”吴克说着，走过他俩，来到卧室门口，忽地又转身：“在客厅折腾什么，上面有你卧室。” 李媛媛羞红了脸，起身走了。 孙慕容急了：“说什么呢，你，真是掏耳朵，我也上火了。” “哈，谁信？”吴克转身进了卧室。他一直怀疑李媛媛留下阴谋，所以故意刺激孙慕容。 他本想在家住上一晚，现在一点不想了，因为他愈发地觉得孙慕容和李媛媛两双眼睛都在盯着他。 他也原本打算把卧室搬到门厅东侧的空房间，但现在卧室的橱柜下面，有两个储物洞。里面放着老爹留给他的钱，还有一把德国原装进口的快慢机。 卧室被李媛媛收拾的很干净，可以说一尘不染。吴克无心想这些，先从橱柜里拿出两盒雨前茶，再收拾些衣物，装进皮箱内，走出了卧室。 孙慕容正在生气，忽地看见吴克又要走，脸上有些挂不住：“怎么，你不在家睡了？” 吴克一本正经，却又扎着孙慕容的心：“我不是怕影响你俩吗。” “你！”孙慕容瞪了一眼吴克，却又装作无所谓的笑了：“没事，我不怕。” “真臭不要脸。”吴克拎着皮箱就往外走。 李媛媛推开门，眼里挂着泪水：“三少爷，这是您的家，我走。” 第66章 人生哲言 这下吴克反倒受不了了。李媛媛命苦，身陷青楼也怨不得她。 吴克也在想，如果真要赶走李媛媛，就凭表哥的聪明，肯定想到我已猜到什么，会更怀疑。走了李媛媛，还有小石子和王妈，反正家里还有其他人。 他心里埋怨着，我的亲表哥，您到底在搞什么东西？脸上又露着笑容，赶紧给李媛媛解释：“媛媛姐，我和表哥开玩笑呢，你知道，我俩好的就跟一个人似得。” “谁跟你关系好。”孙慕容也知道必须不能当真了，走到门口，伸手揽住李媛媛杨柳细腰：“就是我们在亲热，又怎样？你现在要带女孩回来，我立马让我家的佣人都出去，把院子都腾出来给你。” “净说这话，我不是没有吗。”吴克又笑呵呵地赶紧向李媛媛鞠躬：“媛媛姐，我错了，我保证下次一定改。” 李媛媛知道哥俩在演戏，而他俩演戏，却全是为了自己面子。想想在昌乐门时，有几个客人能真正把她当人看，心里也就释然。 眼角还挂着泪水，嘴角却露出笑容：“对不起，三少爷，我刚才有些失态了。” “给他道什么歉。”吴克又瞪眼看着吴克：“你今天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吴克想了想，放下皮箱，晃晃手中茶叶：“好，我先去熊局长家。” 孙慕容皱起了眉头：“熊唔德？他好像要靠边站了，你还去找他干什么？” 吴克哼了一声：“你知道的还真少。” 孙慕容听商会会长马广义说的，马广义听维持会副会长朱桂山说的。虽然这消息仍有待甄别，但孙慕容一直认为，熊唔德就是无德无能的臭狗屎。 此时的孙慕容非常矛盾，既希望吴克能接触更高层鬼子汉奸，以便能从他那儿套取到有用情报，又发自肺腑地想让吴克尽快离开那些混蛋。尤其像熊唔德这样的混蛋。 孙慕容不想多解释什么，只是抓住吴克胳膊：“熊唔德走的太近，对你没任何好处，还是别去了，我真有话要和你说。” “那你也等我回来啊。”吴克说道。 孙慕容急了：“你怎么听不懂我的意思？” “我明白，可我吴克不是那种势利眼。”吴克却又怕孙慕容真不让他走，于是瞎白活一通： “你怎么知道以后熊唔德对我没好处？他看似真的无能，可能当上局长，就说明此人并非一无是处。即便被解除职务，那也廋死骆驼比马大，说不定又担任其他职务。” “他心眼小，以前对我又很好，现在我不去看望他，肯定怀恨于心，万一得势，岂不要整我？咱哥俩想要在泉城立足，把生意做大，必须打通各路关节，不管哪一人，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生意做的是什么，是靠山，是实力，是头脑，更是人情世故。你在维持会，我在保安司令部，咱俩齐心，打通所有关节，铺平所有路子，再加上你商业头脑，那咱两家生意更会通达四海。” 吴克想把孙慕容说晕，然后趁机赶紧走。他也成功了一半，孙慕容听的直发愣。 没有人随随便便成功，除非他有惊人天分。孙慕容“弃武”从商，并大获成功，首先得益于他小时候耳濡目染。他之前不想做生意，不过是因为他想标新立异，非要闯出另外一条路来。可他心里一直关注着生意场上的人和事。 除自身聪明外，还有家底殷实，再加上力行社暗中帮助，让他迅疾建立起良好人际关系，所以才给人一飞冲天的感觉。 而吴克是那种直爽的能从喉咙看到肠子的人，说不想做生意，压根就不去关注，成日飘飘忽忽，浑浑噩噩，像个大仙。 可此时吴克竟然滔滔不绝如长江水，说了自己对生意场的看法，而且至少有七分对，孙慕容是真真没想到。 吴克也只成功一半，孙慕容表现出极大兴趣，又拽住吴克胳膊：“你让我刮目相看啊，我觉得你挺适合做生意，别走了，咱俩坐下聊。” 还聊个屁！吴克早已听得出孙慕容话外意思，跟汉奸走的太近，恐怕没什么好结果。但此时的吴克和汉奸们走的越近越好，甚至于，他也准备把自己打造成铁杆汉奸。 他笑着说：“哥，你忘了咱俩的人生哲言了？” 小哥俩一起说过，短短几十年，快乐加自在。因为这两句话，两人差点要挨老爹的揍。后来哥俩不说了，但仍这么干，怎么高兴就怎么来。 孙慕容摇摇头：“此一时，彼一时，我们都长大了。” 吴克晃晃脑袋：“可我初心不改啊，这纷乱世道，谁看得起我，我就跟着谁干，开心最重要。” 什么开心最重要？这年头，谁敢说这种话，孙慕容这回真的傻了。 趁着孙慕容愣神之际，吴克拎着茶叶走了。 孙慕容站在客厅，一片凌乱：“他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是愣头青，现在叫不要命！” 李媛媛忽闪两下水汪汪大眼睛，悄声说：“三少爷没这么傻，我觉得他在故意气你。” “什么？”孙慕容闭上眼睛，拼命想了想，觉得李媛媛说的似乎有道理。他挥一下手：“今天我必须要和他好好聊聊。” 第67章 你我是要掉脑袋的 这几天，熊唔德确实很苦闷。换句话说，他高兴的有点早了。 他原本以为马良走马上任，他这个警务厅长也很快就职。他甚至写好了就职演讲稿，先把皇军捧得高高的，再表达对马良等人的赞美之意。当然，此后就是表忠心，要让皇军看出自己的真心实意。 但他的愿望并未实现，仍是警察局代理局长，而特务机关长明确下令，警察各级机构整编为保安部队计划，必须限期执行到位。 这与当前情势有关。 皇军还未占领全部鲁省，传说第五战区集中六十万兵力，准备和皇军死磕到底。已逃至鲁西南的第三集团军，也停了下来，并准备反攻。 但胜利已冲昏矶谷头脑，他从心底看不起国军，手下勇士，也已不再是以一当十，而是以一当百。他坚信将在半月之内，率领第十师团荡平鲁省余下战略要点，进攻津浦路和陇海路交汇处的徐州。 如此之下，战线拉的过长，导致泉城兵力空虚，组建保安部队和民团，列入中野英光的重点计划。 中野英光认为，即便这些人不能冲锋陷阵当炮灰，也能威慑镇压老百姓，防止到时全民皆兵，让皇军陷入汪洋大海之中。 熊唔德似乎闻到了硝烟血腥气息。已经上了贼船，就只能逆流行舟。一时间，按部队编制进行改编，各种人事任命，撰写花名册，人数不够，还要临时招募——不被属下称为厅长，却成了大忙人，熊唔德不由叫苦不迭。 马良还连续打电话，催着要人。马良要的不止是吴克，还有十多个警队骨干。熊唔德恨不得跳起来骂娘。 其实说到底，这都是马良该干的活。可马良就任维持会长时是活脱脱光杆司令，组建司令部只能东拼西凑，尤其要从警队选拔人员。这位爷偏偏有庞大野心，不仅要成立泉城警备队，还计划在皇军占领区，都要成立民团和警备队。 本就毫无基础，又心里着急，一下子全乱了套，马良也忽略了熊唔德。 之前，熊唔德想当泉城警备队司令，而司令被从天津调来的保安团长占了先。之前说，警备队由保安总司令和警务厅长共管，新方案黑纸白纸，警备队归属保安司令部，同时接受皇军宪兵队指挥，只字不提警察局。 归属警察局只有总务处和人事科，也就基本剩下空壳。一步一步，温水煮青蛙，把马良排除在权力范围之外。熊唔德舍下面皮，去求马良，至少保留警察直属队，留点看家护院的人。 其实马良也没完全忽略熊唔德。他本想建议直接撤销警察局，让熊唔德担任司令部调查部主任。这个熊唔德在整人方面还有一套。但几天下来，马良已深知，手上任免权力的很小，大都是皇军说了算。因此不敢再胡乱许诺。 此时马良也心急火燎，恨不得立即马上让保安部队装备齐全人员齐整。他不仅拒绝熊唔德请求，反而责怪改编进展太慢。 你就这么玩老子吗？再温顺的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熊唔德黑着脸，没敢吭气，但回到警局，撒手不管，改编进程几乎停滞不前。 马良气昏了头，去特务机关，找中野英光报告。但他没直白地说熊唔德无能软蛋，而是只讲改编进程困难重重，请求皇军派人加以指导。 随后，他小心地提及调查部主任人选，希望能由熊唔德来担任。 他还不能放弃熊唔德。刚回泉城时，熊唔德给他送了重礼，一幅清末着名书法家翁同龢[hé]的真迹。 翁同龢不仅是书法家，其为状元出身，后来工部、刑部、户部尚书都干了一个遍，长达十年之久，之前还是各中侍郎，深得马良崇拜。本就喜欢收藏字画古玩，又是偶像真迹，马良如获至宝。 再说，熊唔德是他推荐的人选，皇军也给他了面子。不到十天就换人，马良面子上也过不去。 此时，中野英光心思全在前线。对马良的请求，他全都同意，并派手下一个叫井口三郎的中佐，带着宪兵队两个军曹去了警局。 这位井口三郎性情暴烈，又看不上汉奸，所以丝毫不给熊唔德面子，在办公室斥责熊唔德动作太慢，再这么下去，那就是良心大大的坏了，要受到惩戒！ 警员之中，十之八九者讨厌熊唔德，也都在等着看熊唔德笑话，想让他下台。井口如此暴躁，警员们立即猜测，熊唔德要倒大霉。 加上之前传出马良对熊唔德也十分不满，人们纷纷猜测熊唔德官位不保。维持会副会长朱桂山也期盼马良出事，所以也相信马良会一脚踢开熊唔德。 不说别人，当时熊唔德自己都信了，觉得拿自己头盖骨撞上了硬钢板，再撞下去，那就脑浆迸裂，什么都没了。 不过，他知道如何应付。他家还有一支明代永乐年间青花瓷瓶，和翁同龢真迹一样，都是抄掀翻家时，偷藏起来的。他不太懂，但找过行内人士问过，花瓶也很贵，能值二十头牛。 反正没花钱，送给马良也不亏。 他就是如此，一路从警员干到了警察局局长。当然，用吴克话说，他也并非一无是处，纯属饭桶。 时不我待。他中午回到家，取出花瓶，快下班前，直接去了维持会，站在马良办公室内。 他献上宝贝，然后坐在沙发上，鼻涕眼泪的说着心里委屈：“卑职感念您老提携，让卑职干什么，都毫无怨言，可皇军刚到，人心浮躁，您让我这个马上有职无权的人进行整编，实在难以推进，还望您老高抬贵手，把我撤换掉。” 马良已意识到自己失误，赶紧安抚熊唔德：“唔德老弟，此言差矣，你我多年交情，我怎能亏待你？” 熊唔德又眼泪婆娑：“可是，以卑职现在身份，确实掌控不住警队局面，对不起您啊。” 马良微微笑了笑：“唔德老弟，我准备任命你为保安军调查部主任，同时对维持会成员也负有监察之职，不日将为你颁发发委任状。” 这相当于国党调查统计局特务一处，可对内部所有人员进行调查，甚至于，看谁不顺眼，就可以安一个莫须有罪名，进程惩治。 熊唔德受宠若惊，从沙发上站起来：“总司令，有了这把尚方宝剑，卑职就有底气，尽快拿出改编方案，请您老过目。” “嗯，嗯，很好，如此，往后还要委你重任。”马良赞许地点点头。他已看过那支瓷瓶，实属罕见之物。看在瓷瓶面子上，马良与熊唔德又重回惺惺相惜，亲密无间。 其实马良知道熊唔德能力有限，但就喜欢他的忠诚。 畅聊半小时，已是五点半，窗玻璃蒙上了暮色。马良仍意犹未尽，又提醒熊唔德：“现在时局纷乱复杂，鱼龙混杂，还要多加小心。” 他还对熊唔德说了自己担心，皇军刚来，百姓虽惧怕，但仍有排斥之心，力行社和红党潜伏人员，恐怕会趁机作乱。他们的潜伏人员，会想尽一切办法，接近维持会和保安司令部。情势复杂，务必提高警戒。 对此，熊唔德非常赞同：“您老说的是，花谷太君不就被红党打死了。” “吴克是浙省警校毕业的？” 马良的声音不大，却问的熊唔德一个机灵，难道您还怀疑是吴克杀了花谷？看着马良目光正对着自己，熊唔德赶紧说道：：“是的，现在已改为中央警官学校，老蒋兼任校长。” “小伙子很不错，稍加调教，前途无量。不过——”马良眼睛直视着熊唔德。 熊唔德只觉得一道寒光刺来，赶紧抬抬屁股：“总司令，您请说。” 马良脸上露出深沉：“吴克是你手下，老夫也就把他当成自己人，但你我还是多加留意。” 怎么会怀疑吴克？熊唔德又吃惊，又想笑，小声说：“吴克应该没问题。” 马良微微摇了摇头：“小心为上，我们要保证队伍的纯洁，不然，你我是要掉脑袋的。” 熊唔德腾地站了起来：“是，卑职会小心调查，不放过任何一个人！” 马良点头：“不是我们想这么做，是时局逼着我们这么做啊。” 第68章 您这是高升了 以警局局长兼任保安部队调查部主任，还监管整个维持会，对熊唔德来说，大有否极泰来的快意。 回到家中，熊唔德独自一人喝酒，还摇头晃脑，唱起了戏：“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心里更是美滋滋。等拿到委任状，老子走马上任，哼哼，那些看不起老子的混账王八羔子们，有你们好瞧的！ 也有些气愤。这几天，见他失势，马上成为闲人，把兄弟刘一堂、王占彪发了几通牢骚，便不见了人影。世态炎凉，都是他妈的势利眼，又不得不让熊唔德心中窝着火。 熊唔德连着喝了两杯酒。 吴克拎着明前毛尖来了。他是熊唔德家中常客，而且只要来熊唔德家里，哪怕是闲聊天，从不空手，还都是拿的出手的礼物。所以，不止熊唔德，连他胖媳妇牛佩兰也非常喜欢吴克。 牛佩兰看到吴克，笑脸相迎：“大兄弟，你可有日子没来了。” 吴克把茶叶交给牛佩兰：“这几天忙，局座更忙，我怕打扰到局座。” 牛佩兰连连摆手：“不打扰——” 坐在里屋的熊唔德听到吴克声音，立即走出来，不由皱起眉头，这家伙听到什么信了吗？ 他走出客厅，对牛佩兰说：“我有话要跟吴克老弟说，你先上楼。” 刚才还喜滋滋，熊唔德一下变了脸，牛佩兰搞不清状况， 看着吴克，熊唔德脸色很不好看，冰冷地问：“你怎么来了？” 吴克仍以为熊唔德为警员改编而烦心，小心说：“局座，我来看看您。” “你来。”熊唔德招招手，让吴克进客厅坐下，给了一个酒杯。 吴克小心倒上酒，举起酒杯：“局座，时局纷乱复杂，您要忍着，千万别灰心啊。” 这小子还不知道老子的事？那老子倒要看看，你是来看笑话，而是真和我一条心。熊唔德看一眼吴克，装作长叹一声：“唉，这年头干事不如不干事，你把心掏出来，也没人可怜你！” 吴克举起酒杯，喝了一口，看着熊唔德：“可不是，我们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但就怕别人说咱们不卖力气。” “就是！”熊唔德狠狠地说道：“那个马良，以前和我称兄道弟，现在倒好，我为他着想，他却想把我架空当光杆司令，估计到了紧要关头，他又把我推到前面，替他挡子弹了。” 吴克喝下杯中的酒，使劲吐了一口气：“局座，您也别太为这些劳神，以您能力，用不了多久，还会东山再起。” 熊唔德听了非常暖心，放下筷子，小声说：“只是现在，老哥我实在窝火啊！” 吴克还以为这么快就和马良闹掰了，不过，这熊唔德也太想不开了，你跟他能掰扯清楚？不过，吴克觉得熊唔德并不是这种性格。此时的他应该带着贵重礼物，去找马良倒苦水。 现在熊唔德怎么了？吴克低头拿出烟来，先给熊唔德点上，才小声劝道：“局座，消消气，咱已经留下了，凡事想开点，别和马会长执拗到底。” 熊唔德又装作叹了口气：“唉，我何尝不想？可马良也欺人太甚，从警局抽调人手，还跑到皇军那里告老子的状。” 吴克又小声说：“局座，您得这么想，他现在境况还不如你呢。” “嗯？”熊唔德迟疑地看着吴克：“他是会长，掌管一切，怎么还不如我了？” 吴克笑了：“您还有我们这些兄弟，可他呢？就那十多个保镖，还都是花钱雇的，剩下的那些朋友，都是老弱病残，想用也用不上。” 这是实话。熊唔德抽了一口烟，脸上仍装出愤怒。 吴克又劝道：“局座，马会长比您着急，又想在皇军面前表现，所以才去告您的状。眼下，您只有比他更积极，才能挽回局面。” 这个臭小子和我想的一样，是个人才。不过可惜了，去了司令部。熊唔德脸上露出了惋惜，却又举起酒杯，接着往下装：“兄弟，老哥也不是和马会长对着干，可现在警局太忙了，咱们警员又都被改变为保安部队，老哥我是光杆司令了。” 吴克举起酒杯，诚挚地说：“就是把警员编入皇军部队，也都是您的手下，这一点马会长不能不考虑，关键是您要跟马会长沟通啊。” 行，臭小子，是我好兄弟！熊唔德再也装不下去，哈哈大笑起来：“吴克啊吴克，老哥真没看错你，以后你就是我亲兄弟！” 刚才还一脸愁容，现在又笑得如此灿烂，吴克被熊唔德的表情搞蒙了：“局座，我本来就是您兄弟，以前是，以后也是，不管您当不当局长，都是。” “陪我喝了这杯酒。”说着，熊唔德先一饮而尽。 吴克也赶紧喝了，不知熊唔德怎么了，是不是收了严重刺激。 熊唔德擦擦嘴，才笑着说道：“你老哥我要做调查部主任了。” “调查部？”吴克不知道还有个调查部。 熊唔德得意地说：“就跟之前的党务调查处一样，负有调查督导之责任，还监管整个维持会。” “那您的局长呢？”吴克问。 “继续兼任。”熊唔德说着，亲手给吴克倒上酒：“小子，你也在我监督之下。” 吴克又愣了，抬手摸摸鼻子：“局座，您这是高升了啊？” “这还用说？”熊唔德更加得意：“现在知道你老哥我是谁了？” “那刚才——”吴克哭笑不得，抬头看着熊唔德。 “哈哈，老哥故意的，就看你小子表现，果然不让老哥失望，真是我亲兄弟。”熊唔德使劲拍着吴克肩膀说。 吴克明白了，这个王八蛋真他妈阴险，故意露出丧气，是在考验我。心里骂完，吴克装作激动地低了一下头，又抬起头来，举起酒杯：“哎呀，我还因为您——哈，啥都不说了，恭喜贺喜局座！” 说完，吴克又一饮而尽。 时穷节乃现，患难见真情。熊唔德没有气节，但也懂得，落难之时有人肯伸把手，说出体己的话，才是真正的朋友。看着吴克，感觉比那两个把兄弟还要亲近，不由激动地说道：“往后有用得着老哥的地方，尽管开口，哈，还说这些干什么，我俩都是亲兄弟了。” “那我可高攀了。”吴克又举起酒杯，小声说：“既然局座高升了，那小弟喝了这杯酒，该回去值守了。” “哎呦，我的兄弟，这么认真干什么，不高兴，咱就回警局，不久，咱就是警察厅。”熊唔德本就舍不得吴克，所以让吴克在马良那里表现太出色。 “老哥，谁都知道我是您一手提拔起来的，我干不好，也是打您的脸，搞不好，马会长也要怪罪于您啊。” 吴克又推心置腹地说：“不管到哪里，我都是您兄弟，只要您发话，我仍一定照办。” “那好，哥哥知道你做事认真，这样，你明天上午到警局帮忙，查漏补缺，尽早完成整编任务。”说着，熊唔德举起了酒杯。 “好的。”吴克爽快地答应了。 作为警务科长，吴克非常熟悉警局和所属四个分局情况。其实熊唔德已经基本完成了预案，就等着明天上午查漏补缺，中午全都移交给保安司令部。 吴克喝下酒，与熊唔德告辞。离开后，直接回了大队部。他不想和孙慕容见面，大队部成了避风港。 孙慕容还在家中等着吴克，直等到夜里十一点，仍不见人影。孙慕容不由怒火中烧，这个吴克，为了当汉奸，连家都不要了吗？ 第二天，仍不见吴克回来。 第三天，孙慕容再也按捺不住，早上八点，开车来到岳王街。把车停在第三治保大队门前，却感到整条街上都弥漫着紧张气氛。 恰好郑三急匆匆出来，吴克招手问：“老郑，出什么事了？” “啊，西郊军械库被劫了，吴大队长带着兄弟们去搜查了。”郑三紧张地说道。 孙慕容一脸震惊：“知道是谁干的吗？” “现在还不知道，孙少爷，你先走，等吴大队长回来，我让他给您打电话。”郑三小声说道。 “好。”孙慕容挂挡，松离合，踩油门，一股烟地离开了。 第69章 活不成了 昨天夜里，一队人马劫持了城南原337旅军械库，将看守的分局警员绑在小黑屋里。五挺机枪，三百多条长枪，五十多支短枪，还有几万发子弹，五十箱手榴弹，全都洗劫一空，连个毛都没剩下。 这些枪支弹药，已划拨给治保二大队，原本今天就过去领回来。 早上，看守的十八个警员挣脱绳索，跑到维持会来报案。 马良还没出门，就接到电话，急的连鞋子都提好，就坐进了轿车。 看守军械库的是四分局的警员，但已和三分局一起，改制为治保五大队，也就脱离警局，归属保安司令部。 昨天熊唔德效率极高，下午把档案全部移交过来。马良非常高兴，立即召集治保五个大队的大队长开会，在形式上宣布保安司令部成立。 没想到，开局不利，竟然出了这档子事。 来到维持会，马良没进大门，立即下令，治保五个大队立即出动，并调集警局剩下所有警力，赶往各个路口，严加盘查，并立即展开搜索。同时上报给中野英光，请求皇军支援。 但着急的马良忘了程序，中野英光已明确告知他，出动大队以上兵力，必须提前告知特务机关和宪兵司令部。 治保三大队离维持会最近，接到命令最早。随着滴滴的警哨声，刚招来的七十多位队员赶紧背着枪，集合站好。 没有经过整训，还没有统一的保安军军服，人松垮，衣服乱糟糟，压根不像军队，像一个草台班子。 留下赵五和三十个弟兄，看家护院，并警卫维持会安全，吴克带着其余草台班子，刚跑出岳王街，就被喊停。 给特务机关打电话的参谋被训斥一顿，告知出动兵力须经中野大佐的允许，让所有人都等着。 参谋立即向马良禀报。马良是又气又急：“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教条！” 可除了他，谁都知道，他不过是一条年暮的，完全没有自主权的老狗。 吴克傻傻地让手下兄弟站在街边，等候命令。 中野英光接到报告，连骂了两个八嘎，随后告知宪兵司令部，派出一个中队鬼子，并另外派出五辆汽车，接治保大队的人赶往现场。 虽然都是老破枪支，与日军装备相比，不值一提，但长短枪加起来，也是将近四百条，可谓损失巨大。马良也不得不想办法为自己开脱。 事情就是那么巧，昨天中午，警局已把人员名单全部移交过来，熊唔德责任已经不大了。 熊唔德昨天就很高兴。虽然警局只剩下空壳，可当上了调查部主任，权力仍然不小。再看看治保五个大队，一大队长刘一堂，二大队长王占彪都是他的把兄弟，三大队长吴克比两个把兄弟还亲，哈哈，五分之三的大队长都是自己人。 接到警员报告，熊唔德不由一个激灵，幸亏昨天完成了改编，不然项上人头要搬家了。这个时候肯定不能积极往前凑，要躲得远远的。但马良命令不敢违抗，也装作着急忙慌地赶过来。 看到马良，熊唔德又装作着急地说道：“马会长，保安部队刚成立，必须彻查到底，追回武器，还要严惩疏忽懈怠的指挥官。” 他的言外之意是告诉马良，此事和老子没关系了，你别硬往老子身上扯，最好立即马上找替死鬼，把责任全推下去。 马良比熊唔德还猴精，早就想到了。皇军把军械库交给了他，责任就完全在他身上，所以马良已经想好了替死鬼名单。 可又是谁如此大胆，硬生生在皇军眼皮子底下，劫走了军火？估计连中野英光手下的特务也不知道。 他抬头看了一眼吴克。 保安司令部情报处还没有正式成立，吴克这个副处长也没有正式履行职责，还有三大队，说白了，就是保安部队的侦察队，现在刚挂牌成立。但往后，必须把情报处和治安三大队利用起来，还要做的比特务机关还要好。 值班参谋也跑步过来，向马良禀报：“总司令，中野大佐下令我们速去查明情况，搜索武器下落，并派给我们四台汽车，我已上报驻地位置。” “知道了。”马良冷冷地说道。 值班参谋又跑回了院子。 马良挥手，让身边参谋去告知吴克，准备乘车赶往马家河军械库。 吴克正一脸紧张。他是装出来的，而且心里还一阵阵欢喜。赵启明进城，给他留下了任务，让他方便的时候，帮游击队搞枪。他一直牢记于心。没想到，有了机会。当总务处处长李敬堂告知他去337旅军械库领枪时，他就开始琢磨，是否把情报透露出去。 为了避嫌，吴克没有亲自去领枪，而是让赵五去了。回来后，赵五说了军械库情况，只有十八个警员看守。吴克觉得这真是机会，以拿被褥为借口，匆匆回到家，又赶往大观园，口头给金月明说了情报。 游击队动手真是及时又恰到好处。 再晚一天，枪支将全部被运走。 昨天下午，马良还意气风发，口头宣布保安部队基本成立，夜里就丢了枪。这耳光打的，啪啪响啊。 看着马良一脸颓废，吴克心里那个畅快。凡是让汉奸不高兴的事，老早就高兴。而且，那可是将近一个营的装备，不少了。 但他必须装出紧张，还有着急。 汽车来了，驾驶室里的鬼子军曹冲他们挥手。吴克让赵五坐进驾驶室带路，他领着其他兄弟爬上车厢。 四十多人，挤不下，吴克让孟江又带十名兄弟，就地掩护站岗，维持秩序，其他人乘车赶往马家河。 马良和熊唔德也钻进轿车，跟在汽车后面，一同前往。 马良脸色阴沉，给熊唔德说了背锅的名单。解除治保四大队大队长徐继发职务，听候下一步处分，带队看守军械库的四大队一中队长玩忽职守，必须枪毙。 熊唔德没有异议，只是为徐继发可惜。这家伙为了当官，连自己老婆都贡献出来的一分局局长。刚调任四分局六天，当上治保四大队队长还不到一天，就被革职查办，传出去，又是笑话。 一路奔驰，来到军械库。熊唔德下车看了一眼，觉得徐继发也活不成了。 第70章 遭到伏击 这里不仅是337旅军械库，也是第三集团的战备仓库，修在山洞之中。附近非常隐蔽，地形也很险要。 大门就修在洞口，只要摆上两个人，一挺机枪，外面的人很难攻进来。但不知道那十八个警员干什么吃的，竟然被人生擒活拿，丢了剩下全部武器。 第三集团撤离之前，留下部分武器给二十师。等二十师拿到武器后，便炸毁这个 洞库。但二十师撤退的着急，军需参谋跑的更快，遗忘了这座仓库。留守的士兵听说二十师跑了，立即锁上大门，撒丫子就跑。洞库之内还剩下一千多条枪，十多万发子弹。 倒腾几天，还剩下四百多条枪。 “到底怎么回事？”马良问看守仓库的警员。 警员吓得缩着脖子，小声说：“半夜站岗的睡着了，匪徒就偷偷摸了上来，然后就我们给绑了。” 看着洞口，马良气的双手发抖，胡子乱颤：“玩忽职守，玩忽职守啊！” 说完，马良拄着拐杖，闭上了双眼。 熊唔德将手伸进衣兜，摸着佛珠，也微微闭上了眼。 马良忽地睁开双眼：“把大队长，还有看守洞库的人都给我毙了！” “啊？”看守仓库的警员吓得尿了裤子，噗通跪倒在地，大声喊冤枉。 这可都是自己属下，熊唔德有些心疼，赶紧说：“马会长，哦，总司令，使不得，使不得啊。” “怎么使不得？”马良狠狠地问道。 熊唔德走到马良跟前，小声嘀咕说：“现在保安部队正在招兵买马，总司令把所有人都给杀了，往后怕招不到人了。” 马良哼了一声：“宁缺毋滥，保安部队不要草包饭桶！” 熊唔德赶紧说道：“总司令说的极是，但卑职请总司令消消气，就把当官的和值守的枪毙了。” “保安部队刚成立，不宜大开杀戒。”熊唔德又小声说。 马良深吸一口气，现在真不是大开杀戒的时候，关键还要搞清楚是谁抢走了军火。他扭头冲吴克说道：“吴大队长，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抓紧搜索。” 吴克跑两步，来到马良跟前：“报告总司令，我们拐弯进来的时候，看到向南有车辙印，我已让赵副大队长带人去了，现在我想带着三大队向南搜索。” “好。”马良满意地点点头：“这一带地形复杂，你们注意安全。” “是！”吴克举手敬礼，挥手让兄弟们上车，又跟鬼子比划着说了一番。鬼子司机调转车头。 洞库向西四百多米，是一条南北路，向南不远，进入山林，估计会变得曲曲弯弯。 赵五带着一组兄弟，已向南走了三里路。 路面时而坚硬，看不出车辙，时而松软，连凌乱的脚步都能看得出来，也断定来劫军火的人很多，至少四五十个人以上。 赵五等人上车，又追了五里路，前面道路忽然变窄，仅仅容下汽车通过，两边一百多米高的山谷也格外陡峭，上面树枝枯草密密麻麻。 鬼子司机把速度降下来，想通过山谷，继续向南。站在车厢内的吴克使劲拍了拍车厢。鬼子停下了车。 吴克赶紧举起望远镜，向山头仔细搜索。看不到人影，但感觉到了杀气。吴克想了想，让兄弟们下车。 鬼子军曹十分不解，跳下车，冲吴克叽哩哇啦地嚷嚷。吴克没理他，告诉赵五：“我俩各带几个兄弟，从两边上山搜索。” “老大，这里怎么会有人？”赵五一脸木讷。 鬼子军曹也非常不满，挥手让他们上车，还冲吴克喊着：“嘿有库，嘿有库——” 忽然，山坡之上，一声枪响，打了过来。子弹擦着吴克左腿，落在身后。 “卧倒！”吴克立即拔出手枪，就地躲在山脚下。 接着，又一排枪打了下来，子弹打在周围，溅起了尘土。 此时吴克已换成驳壳枪，立即上膛，拉开机头，对着山顶开了几枪，随后又大声喊：“还击，五哥，机枪火力压制！” 山顶上也响起机枪声，哒哒哒——几发子弹打在汽车车厢上。可能有兄弟负了伤，有人哭喊起来。 “快，跟我往山上冲！”吴克大声命令道。 手下兄弟没打过仗，已被刚才子弹吓破了胆，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吴克狠狠骂了一句：“王八羔子的，趴在地上等死啊，想活命的，跟我冲！” 赵五也鼓起勇气，咬牙切齿，抱着捷克轻机枪，对着山顶，扣动扳机，转眼一梭子子弹打光。 昨天他扛着机枪，去了南门外的义地，打了三梭子弹，很是过瘾，但也震得耳朵嗡嗡响。没想到，今天就进入了实战。但毫无准星，子弹基本全打上了天。 这也给兄弟们壮了怂人胆，几个胆大一点的，跟着吴克后面，爬上了山顶。 吴克断定这是游击队看着地形实在太好，想打一下伏击就撤。眼下伏击打不成，他们或许已经跑了，所以才大胆地带着兄弟们往上冲。 鬼子军曹也挥舞着战刀，依哩哇啦地跑在吴克身后。 一口气冲上山坡顶，不见了人影。军曹还要继续往下追，一颗子弹又打了过来，差点掀了他的头盔。吴克赶忙疾步上前，把他扑倒在地。随后，吴克趴在地上，举起望远镜。 山坡长满了树，即便冬天没有了树叶，依然密密麻麻。看了一会，吴克才看清几个人影，已顺着山谷跑向了另外一座山坡的南面。 吴克把望远镜交给军曹，指了指方向。 军曹在望远镜里看到了最后两个人影。肯定追不上了，而且他们或许还有埋伏。这种地形地貌，非常适合打一枪就跑的狙击战。 军曹骂了两句八格牙路，把望远镜交还给吴克，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似乎在告诉吴克，追与不追，不关我事，你们自己决定。 妈的，原来鬼子也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吴克想回去，却听到山下传来汽车轰鸣声。后面三个大队赶到了，他们听到枪声，鬼子司机直接开了过来。 远远地，还看到马良的轿车。 马良现在肝火很旺，很急躁，那就继续去追。 吴克低头，找了两个子弹壳，塞进口袋，却看到跟着跑上来的兄弟个个脸色苍白，还有两个一直抖个不停。 再看看他们的枪，不由想抬脚踢人。人都跑到了山顶，枪栓还没拉开，真要火拼，这不就是等着挨枪子！ 但怨不得这几个兄弟，枪刚发到手中，还一枪未发，又是突然的遭遇战，能跟着冲上来，已难能可贵了。 不开枪栓也好，就这群生瓜蛋子，万一走火再伤着自己人。 “都别怕，他们是老鼠，我们才是猫。”吴克鼓励一番，带兄弟们下山，追了上去。 第71章 追错了方向 忽然飘来的枪声，久经战争的马良脸上肌肉不由抽搐了两下。这里地形真适合打伏击，吴克他们恐怕凶多吉少。 刚刚改编完成，丢了枪，再损失人马，总司令这个乌纱帽恐怕要被摘掉了。眼下只能抓住那些土匪，才能给皇军有所交代。 马良不敢多想，立即上车，赶过去。后续三个大队已经赶到，还有一小队的鬼子，兵力足够。 就要见真章的打仗，熊唔德不想去，但又不得不去。不去不仅被马良看不起，往后日子也肯定不好过。他上了轿车，心里还一直在骂：这些土匪也真是的，占便宜没够，抢了枪，还要杀人！ 匆匆赶到山谷，马良略微放心下来。没有人员损伤，却看到十几个呆若木鸡的士兵。现在也说不上士兵，很多还穿着警服，但手里握着的都是长枪。 看到这些人，马良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大队长呢？” “冲，冲上去了。”有士兵战战兢兢地回答。 “那你们在干什么？”马良抡起手中拐杖，劈头盖脸打了下去：“贪生怕死？告诉吴大队长，往后就让你们打头阵，当排头兵！” 马良是旧军阀，带兵不多讲道理，催动士兵打仗的手段莫过于威逼利诱，也就是棍棒加大洋，以前还有烟枪。 士兵们被打的嗷嗷乱叫，马良又大声喊道：“齐参谋，带着他们追上去，和吴克汇合，告诉吴克，一定要抓到这些悍匪！” 马良随身带来两个参谋。齐参谋答应一声，假模假式掏出手枪，大声喊着：“走了，都跟我走了！” 其实他也不愿意去，山高林密，真靠近这帮悍匪，一个不留神，可能就吃了枪子。 身后三个大队，加上鬼子小队，也爬上西边山坡，跟着一起追赶。 吴克、赵五带着十多个兄弟下了山坡，沿着峡谷，绕过东面小山。 面前是一条山谷，并向北拐弯，北面就是刚绕过来的山坡，南面也是一座小山坡。 吴克举起望远镜，由东向南搜索。 “看到什么没有？”赵五扛着机枪问道。 吴克看到了，南面山坡恍惚了一下影子，又忽地不见了。他们跑的很快，已经跑过山坡，想追也追不上了。何况吴克不想真的追赶。 他仍在装模作样的搜索。 此时，吴克已经确定，劫了枪支，还敢留下打伏击，肯定是游击队所为。换做是是土匪，早就撩了。 吴克不由佩服指挥员的胆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不管是谁，都会觉得见好就收，不会再设伏，何况距离泉城近在咫尺。 但吴克奇怪的是，汽车已经停了，为什么那么着急地开枪，难道是为了故意暴露？这很叫人想不通，除非是走火了。 不是走火。让吴克万没想到的是，开第一枪的是钱正坤。 熊唔德派人追杀他们时，钱正坤只是负了一点轻伤，躲过一劫。躲了两天，又往南走，正好遇到鬼子进攻泰安，只要再次绕道，走进山里。却听说第四游击队已经成立，他二话不说，报名参加。 收到吴克送出的情报，省委决定由位于泰安北面的第四游击队长途奔袭。钱正坤熟悉泉城四周情况，非常积极。 夺了武器，连夜运走。队长决定留下二十人精干人员，再次给保安军点颜色。没曾想，钱正坤看到了吴克。 钱正坤怀疑是吴克与熊唔德联手杀了另外五个兄弟，心里头恨死了吴克这个铁杆汉奸。于是举起刚夺得的中正步枪，瞄准了吴克。幸而他的步枪射击技术还差一些，不然给游击队提供的功臣就要死于他的枪下了。 他们早已选好撤退路线，向南翻过山坡，走过密林，坐上接应的马车，择小道，返回游击队驻地。 吴克不知道钱正坤要杀了他，但已经通过望远镜看到游击队向南跑了。他装作继续观望，以拖延时间。 身后齐参谋带人追上来，看到不由着急地说道：“吴大队长，赶紧追啊。” “找不到目标了。”吴克解释说。 齐参谋看了一下地形，还想什么，悍匪肯定沿着山谷跑了。他装作很聪明的跺跺脚：“哎呀，还想什么呢，往东南方向追。” 吴克摇摇头，刚要说什么。齐参谋又大声说道：“错了算我的。” 那还说什么，追！吴克挥手，带着兄弟们沿着山谷，追了下去。 走山谷，爬山坡，过谷地，跑了一个半小时。所有人都汗流浃背，扛着机枪的赵五累的更是气喘吁吁。可他舍不得交给别人，机枪已经成了他的宝贝。 吴克爬上山坡，站在最高处，拿起望远镜，看了一圈。淡淡雾霾之下，哪里还能看到游击队影子？ 齐参谋像狗一样，吐了吐舌头，又使劲喘两口气，从吴克手中拿过望远镜，也向四周看了一遍。 再往东，就是一大片平地，望远镜里看到了两个村落，其它的，什么也没发现。 “是不是他们躲进了村子？”齐参谋仍在倔强。 吴克小心地收起望远镜。这不是司令部配发的，而是孙慕容托人给他买的二十岁生日礼物，德国造10倍望远镜，一般团级以上军官才能配备。 他不想和齐参谋掰扯。此时他要向熊唔德学习，有好处向前伸头，出了问题就找人顶缸，而且齐参谋又是如此刚愎自用。 吴克装作沉思，齐参谋说：“赶紧走，晚了真让那帮土匪跑掉了。” “好，听你的。”吴克挥手，让兄弟们继续前进。 来到前面一个叫王家山庄的村口，齐参谋拦住一个放羊的老大爷，大声询问：“老头，看到有人从这里过吗？” 老大爷很是害怕：“老总，您是说从山里出来的吗？” 齐参谋立即来了精神：“对。” 老大爷认真地说道：“没有啊，这十来天，没人进山啦，也就没人出山。” “你？”齐参谋气的眼睛瞪成了圆球。 赵五在齐参谋身后偷偷地笑。 吴克抬头看看太阳，又从怀中拿出怀表，已是中午11点45分。 齐参谋已经没有了主意，呆呆地看着吴克。 吴克说：“进村休息一会，弄点吃的。” 从大队部出来，折腾了四个多小时，兄弟们又渴又饿又累，听吴克这么说，立即大踏步走进村子。 村子不大，就几十户人家，还很穷，看着啥玩意没有。齐参谋依仗是司令部的人，摆出官架子，非要炖两只鸡。 这人也太没心眼了，吴克很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小声说道：“如果被发现在在这里又吃又喝，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齐参谋抬眼看看吴克。 吴克不容商量地说：“歇歇脚，立即向南搜索，天黑前，与司令部联系上。” 第72章 面子 简单吃了两个菜团子，又喝了一碗玉米碴粥，吴克集合兄弟，继续向南搜索。离开王家山庄之前，吴克想把齐参谋支开。 吴克说：“齐参谋，你先回去，向总司令报告这里的情况，我派两位兄弟护送你。” 齐参谋早就不想干这苦差事了，呆在马良身边，那才叫威风。他立即答应：“也好，免得重复搜索。” 看着齐参谋慌不迭的离去，吴克摇了摇头。他不知齐参谋什么来头，只知是马良从北平招来的。 从北平调来的人不少，包括参谋长齐保义，七八天了，人还在路上。 赵五凑上来，歪头看一眼齐参谋背影，小声说：“这货要跟您比，还要再修三世。” “什么意思？”吴克问。 赵五撇撇嘴：“他要和您斗，完全不是对手，这都不明白？” “我干嘛要和他斗。”吴克说着，大步往前走。 “对，对。”赵五追上来：“他就是跳梁小丑，不用理他。” 吴克压根也没把齐参谋放在眼里，只要他不多事，什么都好说。 走了几步，看着一座座山包，吴克慢下了脚步，大声说道：“都给我仔细看着，有发现立即报告。” 赵五实在是累了，心爱的机枪也扛在了别人身上。他又凑到吴克耳朵跟前，低声嘟囔：“老大，估计土匪早跑了，咱们还瞎转悠个啥？” 吴克比赵五知道的更早，冲他微微笑了笑：“要不，你去追齐参谋，一起先回去。” 赵五慌忙摆手：“我才不回去呢。” 吴克脸上露出了神秘：“你觉得总司令这会正想什么？” 赵五眨眨眼：“估计该派人找我们，让我们撤回。” “我也这么想。”吴克说：“总司令带兵多年，应该知道，就凭咱现在人手，搜索范围又这么大，压根找不到。” “是啊。”赵五又啊了一声：“这不就是我刚才说的吗？” “你说什么了？”吴克装迷糊。 赵五很肯定：“我说了，咱们还瞎转悠个啥。” “你那是叫动摇军心。”吴克装作不屑地摆摆手。 “怎么同一个意思，我就成动摇军心了？”赵五很是委屈。 吴克笑而不答，领着兄弟继续往前走。 下午三点，眼尖的赵五四处乱看时，看到西北方向的山坡上有人向他们摇旗。他立即向吴克报告：“老大，有人向咱们摇旗。” 吴克回头，举起望远镜，果真有人冲他们挥舞着旗帜。应该是在打旗语。吴克大声问道：“有人懂旗语吗？” 问了真是白问，没人知道。吴克再仔细看，山顶之人只是使劲摆着旗子，压根没有节奏和方向感。 吴克猜想是让收拢部队，于是下令掉头往回走。 果真是撤退的信号，而且走了不远，看到了鬼子汽车。 这么大的山林，却只有不到两百人，怎么找到土匪？马良不想再搜索，于是下令收兵回城。 汽车一路向北，在山间颠簸着前行。车厢里的兄弟们东倒西歪，脸上露着沉重。本以为加入治保大队，也就跟警员一样，只在城里作威作福。 可是，这才第三天，就跑的漫山遍野，还要打仗，往后会是什么情形，谁也猜不到，只有隐隐的担心。 兄弟们情绪低落，吴克也没放在心上。回去让赵三炖上一大锅肉，再搞点酒。只要让兄弟们吃好，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回到大队部，吴克先让兄弟们休息，立即叫来赵三，让他带人去买肉。 郑三迎上来报告说，巡警大队补充过来一个半中队，还都是年轻人，一共49人，咱们三大队已算是齐装满员了。 “好，告诉兄弟们，待会我过去看看兄弟们。” 吴克很想歇歇，最好回家能洗个澡，在枯草丛中走了七个多小时，浑身是土。回到队长办公室，还没坐下，孟江喊报告进来：“大队长，接到司令部通知，让您马上去开会。” 丢了那么多枪支，是要开会，还要部署之后侦查方向，不然，无法向皇军交代。吴克让孟江打来一盆热水，洗把脸，又用毛巾蘸水，将衣服帽子鞋子擦拭一遍。 整理好军容，走出大队部。经过院门时，看到站岗队员，吴克忽然想起什么。他伸手，给队员要了两发子弹。又拿出在山坡上捡到的弹壳，对比着看了两眼，随后把子弹和弹壳都装进口袋。 两分钟后，吴克来到维持会。 大门两边分别挂着鲁省维持会和鲁省保安军司令部两块牌子，由于头目都是马良一人，暂时算是一家，也共用会议室。 走进会议室，马良还没来，刘一堂、王占彪等人已正襟危坐，却心怀抱怨。他们养尊处优，今天也一样翻山越岭，累个半死，还提心吊胆。回来后，就想泡个热澡，喝点热酒，赶紧睡觉，却又被叫来开会。 他们几个回来的早，来会议室时间也早，已坐了二十多分钟。因为回来的早，也知道了一些情况。 刘一堂悄声告诉吴克：“昨天夜里站岗的两个警员，还有他们的中队长，这会已埋进土里。徐继发已被抓了，可能也要被枪毙。” 吴克叹口气：“看来以后我们也要小心。” “谁说不是呢。”刘一堂眼神露出了迷离和紧张。以前他只是刑侦大队长，吃香喝辣，也很少为自己安全担心。现在不同了，出了差错，惹恼了皇军，熊唔德也保不了他们。 再说熊唔德已经没有了权力，他和王占彪也都想与之保持距离，从而效忠马良。 马良还和副会长朱桂山、熊唔德等人开会。中野英光没有责怪马良，而是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保安部队刚刚组建，出问题在所难免，让他打起精神，杜绝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但马良能感觉到中野英光内心的愤怒，说这些不过是给他几分面子罢了。所以马良下令逮捕徐继发，并写报告，为严明军纪，必须严惩。 刚组建就枪毙大队长，中野英光觉得兹事体大，但仍想着给马良面子，让他死心塌地追随皇军，于是答应下来。 五分钟后，马良带熊唔德和副官来到会议室，先宣布了两个通知。 第73章 先记下这笔账 第一个是委任通知。从即日起，保安司令部调查部成立，委任熊唔德为主任，监管保安军各级军官，以及整个维持会。 刘一堂和王占彪很意外，也同时感觉到了熊唔德冰冷的目光。熊唔德仍把两人当做心腹，但也要给他俩点颜色看看，警告他俩，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 第二个是宣布对徐继发的惩处，其结果也是熊唔德之前猜到的，就是枪毙。提及此事，马良仍拍着桌子痛骂不已：“一个不为外人知的地方，又是十八人看守，大队长罪责难逃！” 这已不是在骂徐继发，而是警告现在的四个大队长，都给我小心点，不然就拿你们这些大队长开刀。 刘一堂和王占彪的脸色愈发难看。 吴克也装作压力巨大，偷偷看了一眼熊唔德。熊唔德也正看着吴克。此时在他心里，吴克位置已超越刘一堂和王占彪，成为最为可相信的人了。 忽然，马良又提高嗓门，严厉说道：“关于枪支丢失，我们仍继续明察暗访，此事交由熊局长，三大队予以配合，其他大队也要积极行动，找出土匪下落，本司令有赏！” “诸位——”马良目光扫描一圈，又开始训话：“我们现在既是警队，也是军队，但首先我们是军队，必须保持昂扬斗志，三天之内，配齐人员兵服枪支，三天之后我们开训，我们要打造一支进可攻退可守，军纪严明的军队——” 罗里嗦说了大半天，马良才宣布散会。 吴克低头，跟在刘一堂和王占彪身后，走出会议室。中午只吃了两个菜团子，肚子叽里咕噜抗议大半天了，吴克已闻到了肉香。 熊唔德又叫住吴克，让他去会长办公室。 刘一堂和王占彪扭头看着吴克，露出了坏笑。看马良要决心整顿军务的架势，两人从心里不再想着做心腹了，最好是躲到一边，马良目光触及不到的地方。 吴克却求之不得，想成为马良的亲随和亲信。他耐住性子，在马良办公室门前，喊了报告。 里面就他们三人，马良坐在办公桌后面，摆着最高官长的派头，熊唔德坐在南侧靠墙沙发上，并拍拍身边空位，让吴克也坐下。 刚才他们一直在分析，到底是土匪还是红党游击队劫了军火，但没有结果。熊唔德把吴克叫过来，就是想听听他的意见。因为只有他最接近过土匪。 吴克从兜里掏出来子弹和弹壳：“我在山上捡到了两枚弹壳，和我们队员的子弹比对了一下，看底座上的数字，应该是同一批出厂。” 说着，把弹壳和子弹分别交给熊唔德和马良。马良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一眼，说道：“也就说，在山坡上伏击你们的土匪用的就是洞库里的枪。” “我也这么认为，总司令。”吴克分析说：“也就是说，他们原本手里的武器很落后，就从这一点，我想可以排除占山为王的土匪，他们手里有好家伙，不用直接换用我们的枪。” “那就是红党游击队了？”熊唔德很是吃惊。刚接到红党成立游击队的消息，还是在泰安附近山区，怎么一下子就出现在泉城附近。 而且，这些人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抢了军火不说，还敢留下打伏击。 “可是——”吴克又说道：“他们下山上山速度很快，我们跑到山谷，就看不到了人影，我又觉得，他们又应该是山里的土匪。” “你在山谷时，应该兵分两路去追击。”马良说道。 看来齐参谋已经给马良禀报过了，而且没说实话。吴克苦笑道：“总司令，卑职不敢啊。” “为什么？”马良问。 “首先，卑职没打过仗，心里没底。还有我那些兄弟，不怕您笑话，跟着我冲上山坡的十来个兄弟，竟然有七八个没拉枪栓，他们更紧张，赵五也和我一样，兵分两路，就是遇到那些土匪，也是——”吴克没再往下说，抬头看着马良。 马良带兵打仗多年，深有经验，赞同吴克做法：“是啊，都是生手，追上去也是被砍瓜切菜，土匪也一样会跑掉。” “所以，当时我很犹豫，就按齐参谋说的，先沿着山谷往东追。”吴克又小声解释说。这时他必须撇清责任，而且说的也都是事实。 “他也没打过仗，还牛皮哄哄，不知道谦虚。”马良生气地说。 吴克没再说话。齐参谋是马良身边的人，疏不间亲，说得多了，反而会让马良不舒服。 “吴克，那你怎么看？”熊唔德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吴克不假思索地说：“很可能的是土匪也加入了游击队，也就是说他们合二为一了。” “为什么这么说？”马良问。 吴克解释说：“他们在山林行动敏捷，极可能是土匪，抢了军火，却又不全部撤走，还留下打伏击，一般土匪没这个胆子，而且还懂得军事，会利用地形。” 说的有道理，马良赞赏地看着吴克：“那他们又怎么会知道洞库呢，据我今天了解，附近老百姓都不知道里面放的什么东西。” 没等吴克说话，熊唔德抢先说道：“可能是337旅撤退时，有人开了小差，并把情况告知了游击队，游击队又联合土匪一起，抢了洞库。” 吴克使劲点了点头：“局长说的有道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马良也这么想过，还怀疑过吴克的三大队。因为三大队第一个接收装备，有意或者无意暴露了洞库所在。 现在马良也断定是游击队劫了洞库，而且指挥官是久经沙场之人，不然不可能如此胆大心细。 根据情报，泉城附近没有游击队，最近的也是在泰安附近。从泉城到泰安，相距两百里路，来回四百里，还要进行侦察，就是三大队主动泄露情报，从时间上说，也不太可能。 这个怀疑基本可以排除，也就是熊唔德说的，是337旅逃跑的军官或者士兵透露了消息。这是意外，马良很想把那四百多条枪再夺回来，并全歼游击队，这样就能在中野英光面前扬眉吐气了。 他说了自己的想法，让熊唔德和吴克尽快想办法，摸清楚游击队情况。 熊唔德面带难色，现在他的职权范围只是在泉城，想要调查泰安附近的游击队，胳膊似乎不够长。 吴克也小心地说：“总司令，您是我们之中最懂军事的人，我想还是在您的指导下，先练兵。” 说的有些道理，马良想了想：“好，这笔账先记下。吴克，你们三大队往后会更辛苦，你要有所准备。” 三大队不仅是警队和军队，还是特务队，也就是马良的“御林军”，肯定最新坤。但这也是吴克想要的。他大声说道：“是，总司令，卑职一定竭尽全力！” 帮游击队搞了四百支枪，不过是小试锋芒，小菜一碟。接下来，吴克仍将潜心下来，争取马良、武山等人的更大信任。所以，吴克准备竭尽全力训练三大队队员，并表现自己对马良的忠心耿耿。 当然，吴克也会想办法收买所有队员的心，让他们知道谁才是最能信赖的“老大”，而不是真心实意当汉奸，为鬼子卖命。 第74章 想办法赚补贴 马良对吴克的回答非常满意，随后在保镖护送下，乘坐轿车回了家。 站在楼门前，吴克又送熊唔德。 熊唔德低声说：“弟弟，你今天辛苦，哥哥车里还有酒，你拿上两瓶，回去解乏。” 平时就是一只铁公鸡，今天竟然有礼相送，熊唔德意思再明确不过，就是继续拉拢吴克。 吴克当然接受这种拉拢，赶紧说道：“哪有弟弟要哥哥东西的道理。” “给你就拿着。”熊唔德拉下面孔。 李春开车过来，熊唔德打开后车厢的门，从车座上拿下两瓶酒，交给吴克，还不忘嘱咐两句：“回去好好歇着，养足精神，把你手下的兵练好。” “是，局座。”吴克冲熊唔德点头微笑。 熊唔德轿车开走，吴克也大踏步回到队部。 真的饿了。 时间已是晚上七点半，所有房间还都亮着灯。赵五迎上来请示，今天参加行动的兄弟是不是可以早点睡觉？ “可以睡了。”赵五问：“兄弟们情绪怎么样？” “吃了肉，好多了。”赵五回答。 “好，这几天把伙食搞好一些。”吴克说着，来到大队部。 郑三和孟江都在等着吴克。他俩听赵五说了，若不是吴克机敏，让汽车停下来，估计他们会遭到伏击。但子弹擦着吴克的身体而过，确实惊险。 所有人都不知道吴克怎么想的。富家少爷，干什么不好，就是天天躺在家里睡大觉，也高高在上，可偏偏喜欢干提着脑袋的差事，这让哥几个很不理解。 幸好吴克并不是今天才这样，年轻时就敢和青帮拼命，不然，准以为他中了邪，才喜欢刺激，不拿自己的命当命。 留好的饭菜正在炉子上热着。吴克洗过手，拿起馒头和筷子，狼吞虎咽。 吴克仍然像没事人一样，郑三和孟江也只能耸耸肩，只能认为吴克就是天上星宿下凡，天生就是这个秉性。 赵五在一旁说：“让兄弟们吃好点是好事，可是——” “嗯？”吴克扭头看着赵五。 “不当家不知财米油盐贵，现在物价都翻了好几翻了。”赵五低声说。 郑三看了一眼赵五：“磨磨唧唧，你就直接说钱不够，不就完了。” 这真是问题，就那么点经费，远远不够。不能让老子从家里拿钱，养活这么多人？必须广开财源，让兄弟们吃饱喝好，做的好的话，再另一些奖金。吴克吞下口中馒头：“要不，咱们想办法做点生意？” “老大，你可别逗了，咱们能做什么生意？”赵五低声说。 这也是问题。吴克也暂时想不到。 看着桌上的两瓶酒，赵三咽着口水说：“要不，咱们卖酒？” “你有门路？”吴克问。 看吴克并不反对，赵三立马来了精神，拿凳子坐在吴克身边：“老大，城东贵老泉掌柜胆小，停了烧锅，咱们不如出手接过来。” 赵五看看郑三：“净想好事，人家能给你锅，还能给你酿酒配方？” 吴克想了想，说道：“可以合作经营，他酿酒，咱们替他卖。” 郑三拍了一下巴掌：“对啊，老大就是老大，聪明绝顶。” “可二道贩子能挣多少钱？”赵五还是觉得这事不靠谱。 郑三耷拉下了脑袋，贵老泉的酒确实好，可就是一家酿酒的作坊，想让百十号人吃好喝好，再多发饷钱，还是有难度。 吴克想了想：“如果好卖的话，咱们可以再多找几家酒坊。” 郑三立即抬起头：“对啊，多了不就赚钱了。” 赵五又说：“关键是咱们怎么能卖出去，还有，皇军会不会找咱们麻烦？” 以前国军做生意时常态，只要不走私军火，上峰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归鬼皇军管了，还能让做生意？ 郑三又挠挠头，叹息一声。 吴克说：“酒好，肯定有人买。明天我就去找武山，给他说明，不能让兄弟们吃不好饭，还要扛枪去打仗，没道理。” 郑三又昂起了头：“对啊——” 看来吴克也铁了心想干，赵五不再说话。吴克也直接地告诉郑三：“你明天就去找掌柜的谈。” “好嘞。”郑三高兴地站了起来。 “此事先绝对保密。”吴克已经吃饱了，也站起来：“带队看守洞库的中队长，昨天的岗哨都给毙了，刚才总司令说了，徐继发也要被枪毙。” 三个人都已听说，也都低头不语。 吴克又说道：“现在不是以前在刑侦大队的时候了，今天我们就遇到了真章，子弹就从我身边飞过，吓得兄弟们都抖成了一团，而且我保证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少了。” 赵五摸了摸鼻子：“老大，您想说什么？” 吴克严肃地说道：“告诉兄弟们，想要活命，留着脑袋吃肉，留着双手领饷养家，从明天开始，都给我玩命训练，包括我们四个，谁偷懒，我就让谁带着兄弟们打头阵！” 郑三想着去联系生意，就不用训练了，听吴克这么说，不由吐了吐舌头。 吴克说：“今天都早点休息，今天孟江值班，记得查岗。” “是！”孟江立正回答。 吴克冲三人点点头，要回自己屋里。 郑三忽然一件事，叫住吴克：“对了，老大，孙少爷来了，好像挺着急，让你给他回个电话。” “好，我知道了。”吴克回头，拿起了话筒。 这两天孙慕容是有些着急，觉得吴克做的太出格。早上听说吴克带队出城，去搜捕土匪，心里又是一阵无奈。看来吴克铁了心要当铁杆汉奸，就是老天爷也拦不住了。 现在也只能最大限度利用吴克，去获取情报。吴克打来电话，孙慕容只是埋怨他两句：“命是你的，也是你爹娘的，别不当回事。” 吴克嘿嘿笑了两声：“往后我会小心。” “很好，那你有空常回家看看，时间长了，我担心你忘了榜棚街还有个家。”孙慕容又拐着弯地讽刺吴克。 吴克笑着说：“等过段时间，整训完，我不当值的时候，就回家。” “怎么，你们还要整训？”孙慕容问。 你这个死力行社，肯定什么都知道，还给我装！心里骂着，嘴上回答说：“整编成保安部队，可好多兄弟没摸过长枪，肯定要整训。怎么，你这两天没来维持会？” “这两天没去，赶紧得让工厂复工。”孙慕容说。 “南面还在打仗，你着什么急。”吴克说。 “你是甩手掌柜，当然不着急，不跟你说了，想起这事我就上火。”孙慕容挂断了电话。 吴克笑笑，放下电话，叫上郑三、赵五，去看望刚来的巡警队的兄弟。 第75章 提前训练 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六点，东方刚露出第一道晨曦，吴克起床，让勤务兵去叫孟江，集合队伍。 很快，滴滴的警笛声撕破了院子里安静，随即又响起孟江的喊声：“起床，集合——” 冬天的被窝，总是叫人不舍。但吴克已说过，哨声就是命令。队员们纷纷起床，背着枪，扣着纽扣，打着哈欠，慵懒着往外跑。 院内的灯亮了，吴克已笔直地站立在廊檐之下，倒背着手，抬头挺胸地看着正前方。 队员立即打起精神，慌张地跑向院子中央，每天集合站队的地方。 吴克抬手看了一下表，三分钟已过，挥手，让孟江拦下迟到队员，名字一一记下。郑三琢磨了一夜，怎么去找老板说，起的晚了，悄然站在吴克身后的赵五身边。 “郑副队长，跑步回来，你带迟到队员打扫卫生。”吴克面无表情地说。 “是。”郑三吐了吐舌头。赵五看他一眼，露出了坏笑。 队伍集合完毕，吴克挥手，孟江下达了跑步走的口令。随即，队伍跑向了门外。 路上的夜色没有散尽，带着青色的朦胧，房顶之下，似乎还飘着浅雾，空气中也带着潮湿。吴克已跑到队伍最前面，并拐弯向南，一直跑到南门下。 城口之上，也亮着灯，几个站岗的鬼子背着三八大盖，探头看着他们。城内兵力不多，估计只有一个大队，其余的鬼子已被调往前线。 外城门还没打开，吴克带兄弟们向东又跑出去三里，才绕着回了大队部。这一圈也就4公里。 回到大队，站在院子里，吴克还气不喘脸不红，队员们呼哧带喘，形同一群残兵败将，拄着枪，东倒西歪。 “都给我站好了！”吴克厉声喊道，目光也扫过每一个队员：“时局已不同于之前，当兵或许是你最好的选择，当然，你不想当，也没关系，可以申请退出，三大队绝不留你。” “三大队不会亏待每一个兄弟，吃饭管饱，受伤了给医治，死了家里会收到一大笔抚恤。” “昨天总司令说了，我们是警队，更是军队，想留下的，还想活命的，就好好训练！” “解散，迟到的清扫院内卫生！” 说完，吴克转身，走向了后院。 按马良要求，三天之内补充完所有兵员、装备，然后开始整训。三大队准备时间早，加上昨日补充来的巡警队员，人员和装备已基本到位，那就自行开始整训。 没人愿意离开，因为吴克也已承诺过，不会克扣军饷，也保证能吃饱吃好。现如今，能做到这两点，已难能可贵。 上午，郑三去城外找贵老泉老板，吴克亲自带队训练军姿。 中午，郑三回来，给吴克说，贵老泉掌柜有意合作，但具体怎么合作，还要进一步商榷。吴克说：“找时间我和他谈。” 下午，向司令部报告后，吴克带队跑到南门外的体育场，进行队列操练。 天黑后回大队。吃过饭，队员休息，吴克开车，去找武山。 武山队最近又到乐山街公馆，位于西门附近。这段时间，武山十分卖力，中野英光也很少再赏他耳光。看到吴克时，武山脸上露出了灿烂笑容，一句一个吴桑，叫的亲切。 他的确把吴克当成了朋友。 寒暄过后，吴克说：“武山太君，我们三大队还是散兵游勇，想要成为一支精兵，需要您的帮助。” 请武山给三大队整训，是马良交代好的。 武山欣然接受：“好的，吴桑，我马上派人过去。” “还有，三大队经费不足，需要做生意补充，还望武山太君支持。”吴克又说了第二个来意。 “做生意？”武山有些不明白。 “钱不够花啊。”吴克说了经费状况。 武山明白了。其实拨付给马良的经费不少，往后维持会还能自行搞些税收，但不知道为什么给下面大队这么点钱。但这是小事，武山队不好直接插手干预。 吴克又说了做生意的另外一条理由：以做生意为掩护，搜集情报，挣下的钱，还可以拿出一部分，与维持会官员搞好关系，以便更好监控马良。 武山竖起了大拇指：“非常的好，我会向中野大佐禀报，支持你们。” “这事还要惊动大佐？”吴克问。 “你们动脑筋，。”武山说。 “谢谢太君，”吴克说：“必要时请武山太君给我们弄些军部的路条。” 武山盯着吴克：“放心，只要忠于皇军，都好办。” 吴克信誓旦旦地说“为了武山太君，我们也要皇军服务。” 武山得意地笑了，又问吴克：“最近马会长没有什么动作？” 吴克摇摇头：“感觉非常急躁，尤其丢了枪支。” 武山摇摇头：“他就不该当会长，年纪大了，脑袋也不好用了，才会有这样的失误。” 吴克小声说：“但他刚上任，不好现在就赶他下来。” “只要他良心不坏，一切好说。”武山又眨了眨眼。 吴克很清楚，马良只是傀儡，是鬼子在泉城挂起的一块遮羞布罢了，但愚蠢的马良并不相信自己命运，非要蹦跶几下。吴克叹口气：“可他似乎没有自知之明。” 武山点点头：“吴桑说的对，辛苦了。” 说着，从抽屉拿出一叠钞票：“既然你们经费不够，这是本队长给你的经费补助，两千块。” 已了解武山性格，又看着他如此亲密无间，吴克看了一眼钞票，脸上露出了嫌弃。如此，才能显出与武山的亲近。 “怎么，嫌少？”武山问。 “您比我们总司令还大方，但这些钞票——”吴克嘿嘿笑了：“有硬家伙吗？” 吴克说的硬家伙是银元，属于硬通货。那些纸币，哗啦啦地往下贬值，原来一百块能买一头耕牛，估计现在三百块也买不到。 武山呵呵笑了，从抽屉里拿出两封银元，交给吴克：“有，不过，这些是奖励给你的。” 吴克双手接过：“我自己就算了，回去告诉兄弟，武山太君不仅亲自指挥我们整训，还给兄弟们一份厚礼。” 还真是不爱财的家伙，武山看着吴克，笑了：“吴桑真是两袖清风，一身正气，不贪占一点便宜。” “我倒是想占便宜，恐怕您做不到。”吴克说。 “哦，那说来听听。”武山睁大了眼睛。 吴克毫不客气地说：“有盒子炮吗？我们领到手的都老枪，膛线都快磨平了，可那玩意近战非常好用。” 武山还真有。这几天，手下特务一直没闲着，并顺手搜刮了不少好东西。 乐山街公馆是强占原省府大员白玉亭的府邸，钱就是在密室发现的。另外，特务又从别处搞到不少手枪，其中也有不少盒子炮，还是拿油纸封着的新枪。这些枪可以由武山自行处理。 “可以有，但你必须告诉我一件事。”武山笑呵呵地说道。 第76章 来了新长官 吴克不知道武山想知道什么，撇撇嘴：“您要知道什么，就问呗。” “哈哈——”武山被吴克逗的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武山才说：“我想知道，你怎么知道山坡之上有埋伏？” 一天时间了，武山肯定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不过，连马良都没问过，武山非常想知道，足以证明这家伙心很细。 但吴克也不想瞒着武山：“我看那地形实在太适合打伏击，脑子里就忽然闪了一下。” “你这是战场指挥官的直觉，可你一直是臭警察啊。”武山一半认真，又一半调侃。 吴克并不否认武山的说法，战场指挥员有时对形势判断就是来自直觉。当然，这种直觉来自指挥员的经验和素养。 但他必须给武山一个解释，于是说道：“其实我很想当兵，也喜欢打仗，后来就看了很多书，《孙子兵法》《三国志》。”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聪明了。”武山一脸笑呵呵，又言归正传：“我先你十把驳壳枪，给多了，怕引起马会长的怀疑。” 吴克又毫不客气：“再多给两把，算奖励我的。但都要新的，我们还担负维持会警卫职责呢。” “好，就这样了。”武山很爽快地答应了。 武山拿起电话，按下一个数字，然后依哩哇啦说了几句日本话。不多时，两个特务走进来，拎着十二把盒子枪，连同牛皮枪套，一起送了过来。 看到枪，吴克兴奋不已。鬼子占领泉城后，暂时没人敢在黑市上卖枪，所以有钱也没地方买去。吴克打开了两把，果真都是新枪，在白炽灯下，冒着幽幽的光。 “太好了！”吴克喜不自胜。 武山也十分高兴地看着吴克。 “谢谢武山太君，不过，还缺点什么。”吴克说。 “是不是子弹？给你五千发。”武山说。 “那妥了，那卑职告退。”说着，吴克站起来，对两个特务说：“受累，麻烦把子弹送我车上去。” 两个特务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吴克也要走。 武山也不再留吴克，时间久了，若被马良知道，该心生怀疑了。 十二把驳壳枪，左边六把，右边六把，挂在两边肩上，与武山告辞，吴克走出乐山街公馆。两个特务也搬出五千发子弹，一起放进车内。 与特务道一声辛苦，吴克开车返回大队部。 大队部前面停着两辆轿车，一辆很熟悉，是熊唔德的轿车，另外一辆吴克似曾相识，看看车牌号，想不起来。快晚上八点了，是谁来了？ 吴克赶紧下车，问门口站岗士兵。 士兵回答：“说是参谋长。” 参谋长？难道是那个传说已久，已在路上行走十余天的齐保义？可这是大事啊，怎么没人提前告知一声？ 一连串问好，让吴克有些发蒙。 就是那个叫齐保义的家伙。 经历十来天时间，终于在傍晚的落霞之下，齐保义进入了泉城。 其实他早已到了德县，又以身体不适，多住了两天。火车还没修通，他又磨磨唧唧，晚上才抵达泉城。 他这是给自己留时间思考。 齐参谋和新到的情报处处长黄哲林前往德县迎接，在路上又说了泉城最新情况。尤其听说马家河洞库被劫，中野英光不仅没怪罪，反而轻描淡写，让齐保义基本证实了自己判断，马良就是无用的摆设。 进城后，简单吃了饭，齐保义先去见了中野英光。 之前与中野英光通电话时，中野英光就希望齐保义能全权负责保安军的作战指挥，现在更是对齐保义提出更多期待。 中野英光说，马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而且他之前统领的是北洋军，其战力远不及现在的军队，而你年轻，又懂得现代战争理论，要多费心思，把保安军打造已成一支战斗力强悍的部队。 中野英光还说，你放手去干，宪兵司令部和特务机关全力支持你。 听了中野英光的话，齐保义更加膨胀，已然把自己当成了保安军的实际掌控者。 聊了将近一个小时，中野英光才打电话给马良，让他带人来迎接齐保义。 以马良想法，齐保义应先向他报到，然后马良带着齐保义去面见中野英光。这也是规矩，毕竟齐保义是马良的参谋长。但齐保义剑走偏锋，直接拜见中野英光。 齐保义目中无人，但马良也只能忍着，又给熊唔德打电话，两人一起来到宪兵司令部，接齐保义回保安司令部。 坐上车，马良仍保持城府，要去会宾楼给齐保义接风洗尘。 齐保义为了及早竖立自己权威，拒绝了：“眼下是多事之秋，我等应尽全力带好部队，喝酒的事先暂且放在一边。” 随后和马良、熊唔德以及司令部参谋，在会议室说了一会话。齐保义滔滔不绝，说的比马良还多。随后，齐保义又提出检查部队。 已是夜里七点半，马良说明天召集大队长开会之后，再让齐保义去了解部队情况。 齐保义不听，还说，作为参谋长，必须第一时间了解部队情况，为以后训练打仗做好准备。 很显然，齐保义已喧宾夺主，马良很不高兴。但刚见面，又不能发火，仍保持着风度，让熊唔德陪着。 坐上已给齐保义准备好的轿车，熊唔德立即开导齐保义：“参谋长啊，您刚来泉城，总司令的话还是要听的。” “我是参谋长，比谁都清楚身上职责。”齐保义连马良都不放在眼里，更不用说熊唔德，说话也就更不客气。 得了，老子一片好心，你却油盐不进，熊唔德不再劝他，而是带着调侃的口气说道：“参谋长雷厉风行，老哥我很是敬佩。” 第一站就是三大队。 齐保义问了吴克情况，熊唔德也不想多回答：“大队长叫吴克，浙省警校毕业，原来担任警务科长。” “他年龄多大？”齐保义以为警务科长都是四十以上的中年人。 “二十四岁。”熊唔德回答。 二十四岁就当了警务科长？齐保义大概明白了，吴克肯定有后台，还花了钱。可他又来当大队长，还是少校军衔，这不能不叫齐保义认为保安军简直是在瞎搞。 现在他们已不是警队，而是军队，应该选派懂军事的人担任指挥官。齐保义是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毕业，打心里看不起警员，脱下警服，比社会渣子还渣。 进了大门，齐保义就叫来值班军官孟江，立即吹哨集合。 第77章 对不起，我做不到 训练一天，队员们非常疲惫，甚至有人已偷偷躺在床上。吴克不在，郑三、赵五还偷偷喝了酒。所以，哨声只是吹来了松松垮垮，晃晃悠悠出来集合。 本就是来找事，偏偏又给了齐保义借口。 齐保义看着面前的松散，大声质问：“你们大队长呢？” “报告官长，出、出去办事了。”孟江战战兢兢，说话都不顺溜。 “请假没有？” 齐保义又厉声问道。 还请假？孟江看看郑三，郑三看看赵五，都不敢说话。 “那就是没请假了。擅离职守，应该关禁闭，解除职务！”齐保义又厉声说道。 谁给你这么大的脸，上来就解除吴克职务？熊唔德顿时火了，刚来就颐指气使，不可一世，你算个什么玩意，真欺负泉城没人了？ 而且，熊唔德心里也清楚，不能再领齐保义检查其他大队。因为吴克三大队还算好的，其他大队估计这会已锁上大门，躲在屋里喝酒赌博，甚至把窑姐接到大队部，瞎搞一通。 刘一堂和王占彪在马良眼里，远不及吴克，真说不准，传到马良耳朵里，为了给齐保义几分薄面，搞不好真要要撤他俩的职。 虽然这俩货有时不仁义，但还是自家兄弟。 “齐参谋长，我还有事，先走了。”熊唔德转身就走。 “熊主任。”齐保义喊了熊唔德一句。 齐保义喊的是熊唔德作为调查部主任的职务，但都同样直属总司令，互不隶属，所以熊唔德不怕齐保义，齐保义还要保留些情面。 熊唔德听齐保义喊他，这才回头，说了一句：“我还有事，你自己忙。” 说完，头也不回，径直走了。 刚走到门口，恰好吴克跑进来。熊唔德悄声给吴克说：“有总司令和我，不用怕他。” “局座，怎么了？”吴克好像没听明白。 “那小子有病！”熊唔德又回头叹一口气，走出了大门。 到底怎么了？吴克很纳闷。 扭头看着兄弟们都在院子里站着，吴克赶紧跑步来到队列前，举手向齐保义敬礼：“参座！” “你是谁？”齐保义冷冷地问。 “卑职三大队队长吴克。”吴克立正说道。 “放着部队不管，你去喝花酒了？”齐保义冷冷地问。 “报告参座，三大队想要提前进行整训，所以卑职前去请教武山太君，并由他派人帮三大队整训。”吴克一字一句地说了原因。 齐保义听说了武山，是特务队队长。而且听吴克的口气，两人关系还不一般，气焰顿时消了一半。 他敢得罪马良十次，得罪熊唔德八百次，但最好不要得罪武山。 但不能一下转弯过大，让面前士兵说他是欺软怕硬。齐保义仍面色冷峻：“那为什么非要晚上去？” 这他妈的什么问题？吴克皱了皱眉头，大声说道：“报告参座，白天卑职要带队训练，武山太君也忙。” 齐保义扭头看看吴克，又厉声说道：“我不管你和武山太君是什么关系，但部队松弛散漫，你这个大队长就是失职！” 吴克明白熊唔德为什么说不要怕他了，原来是故意来找茬。 吴克仍笔挺地站好，面不改色地回答：“参座批评的对，但我们大队除了警员，还有一半是新招募的新兵，没有正式整训，如果参谋长觉得只用一天时间，就可以把部队带的训练有素，纪律严明，那对不起，我做不到。” 说完，吴克不卑不亢地看着齐保义。 齐保义很清楚，吴克说的在理，刚刚组建，就是一盘散沙，一群散兵游勇。可他是来耍威风，竖威信，依然非常愤怒：“既然做不到，那就主动辞职！” 第78章 把纸条交给他 关键时候，跟随齐保义来检查的齐参谋赶紧跑到吴克身边，使了使眼色，又说道：“吴大队长，不要以下犯上。” 吴克收住了火气，立正说道：“参座，我本无意冒犯，但您的做法，实在让兄弟寒心，为维护您的权威，这个大队长我不干了，我辞职。” 郑三、赵五、孟江等人刚才还战战兢兢，听吴克说不干了，索性也不怕了。郑三借着酒劲，摘下帽子和枪套：“大队长辞职，我也不干了！” 赵五和孟江立即附和，摘下帽子和枪套。赵五还说：“齐参谋，枪交给谁？” 有人带头，队伍也一阵骚动。尤其巡警，立即吵吵起来，有的干脆把枪扔在地上：“如果参谋长发话，我们现在就走。” 齐保义真慌了。他这才意识到，他面临的由一帮警员，再加上刚招募的老百姓，还未成军，如果以打军棍、罚跪、解除职务等手段加以节制和约束，暂时还行不通。 带兵多年，齐保义也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突发情况。他沉默一会，大声说道：“也许，我有些急躁了，此事明天再议，吴大队长，请带好部队，不能出事。” 说完，挥手冲跟随一起来的齐参谋挥手，向外走去。 “是。”吴克举手敬礼。 齐参谋给吴克使眼色，示意他送参谋长出门。 吴克真生气了，装作没看见，站着不动，而是冲兄弟们说道：“在我没辞职之前，一切都按规矩行事。今天站岗的，都给我打起十分精神，明天训练，谁再散乱拖沓，老子打他军棍！” 随即，吴克挥手，让兄弟们解散。 回到大队部，关上门，吴克还一脸纳闷。 这个齐保义上来就一通折腾，难道不懂得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道理？此人真是不可思议。 吴克让赵五给刘一堂、王占彪等人打电话，说参谋长可能要去检查，让他们防范着点。 熊唔德已经给另外四个大队打了电话，现在正跟马良报告。 郑三从兜里拿出烟，给吴克点上一支：“你说这参谋长奇怪不？千里迢迢，刚来第一天，晚上怎么着也是在会宾楼摆上几桌—— “不对，可能是总司令看他不顺眼，没给他接风，这家伙心里不爽，就来折腾。” 孟江摆摆手：“不是，你们还没到前院的时候，局座就偷偷给我说，那家伙不食人间烟火，总司令给他接风，都不给面子。” “我的天，那他觉得比总司令都厉害，这家伙后台是谁啊？”郑三看着吴克。 “这真不知道，只听说是东北军的旅长，投降后在北平当参谋处副处长。”吴克说。 “官不小了，难道皇军让他当总司令？”赵五说着，皱起了眉头。 赵五甩了甩袖子：“要是这样，那这鬼地方不能待了，哥几个还是走。” 吴克摇摇头：“应该不是，今天武山太君也没说这事。” 郑三却晃晃脑袋：“有没有都不怕，不就是个参谋长吗，咱们老大准能摆平他。” 孟江也附和着说：“就是，武山太君是老大朋友，他再怎么霸道，难道不给武山太君面子？” 吴克并不担心齐保义，大不了退而求其次，真不当这个大队长了，以后就跟武山混。他冲孟江摆摆手：“别拍马屁了，带人去我车上，把钱、枪和子弹都搬过来。” “武山太君给的？”郑三问。 “是的，给咱们的见面礼，两把盒子炮是给我的。”吴克提醒说。 “妥了。”孟江应声走了。 三人又闲扯几句，电话铃响了。郑三拿起话筒，大咧咧说道：“三大队！” 忽地，他又猛然站起来：“是，总司令，大队长在。” 吴克立即走到电话旁，接过话筒：“总司令，我是吴克。” “齐保义去你们大队怎么检查的？”马良问。 吴克说了一遍，还强调说：“总司令，他在这么无厘头的折腾，搞不好兄弟们会哗变。” “不用理他，等明天我亲自向中野大佐禀报。” 接着马良又说道：“把大门关好，今天夜里，除了皇军和我，谁都不允许进门，也不准任何人检查，这是命令！” 吴克大声回答：“是，总司令！” 马良随即挂断了电话。 吴克从兜里掏出车钥匙，交给赵五：“去把我的车开到院内，命令哨兵关门，除皇军和总司令来了，其他人一律不给开门。” “怎么个意思？”郑三问。 “哈，很有意思。”吴克笑了。 吴克断定，肯定是熊唔德去给马良告了状，说齐保义瞎折腾。马良为了给齐保义一个下马威，就不让齐保义继续检查部队。 听过吴克解释，郑三也不由哈哈大笑：“老大，今天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对了，咱们要不——” 说着，郑三咽下了口水。他又想喝酒了。 吴克没有说话。 郑三拍了拍嘴，不敢再说话。今天晚上喝酒，真不合时宜。 孟江带人抬来了盒子炮、子弹，还有纸币和银元。赵五也把车开进前院，回到大队部。 吴克先挑选出两把驳壳枪，占为己有。其余就是钱入账，枪入库。但今天事发突然，明天又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吴克让赵五先保管好钱和枪，作为机动物资。 孟江看着新枪，也爱不释手，说：“老大，我琢磨您还是要当大队长，往后咱们在司令部门外警巡时，都带上这好枪。” 吴克瞪了他一眼：“带什么好枪，没心眼子，以后那个枪破，就带哪个。” “是。”孟江挨了骂，反倒捂嘴笑了。就是，就带破枪，也好张口再给他们要枪。 吴克把选好的盒子炮挂在肩膀上，又拿了十个弹夹，两包子弹，回了自己宿舍。他关上门，立即拿起纸和笔，将今天发生的情况，简要写出来，折叠好，放进口袋。 再回到大队部门口，一拨人还在看着新盒子炮。 “都是好东西啊，真值得庆贺。”吴克啧了啧嘴，又说：“五哥，我俩去看看队员。” 赵五答应一声，跟吴克出来。来到前院，吴克悄悄把纸塞到赵五手中：“马上去乐山街公馆找武山太君，把纸条交给他，回来买点熟食，尽量被别人看到。” 赵五点点头：“明白。” 现在包括郑三在内，只有赵五知道三大队还担负监视维持会和司令部的任务。今天事情很重要，应该给武山告知一声。 第79章 难道送礼了 赵五回自己宿舍，穿上大衣，戴上手套，骑自行车，从侧门离开院子。吴克也已走进队员宿舍。 每间屋子里都充斥着烟味和臭脚丫子味。昨天吴克已经说了，每天晚上都用热水泡脚，可是棉鞋就一双，洗了脚，鞋子袜子还是臭。 吴克最后来到三中队，就是昨天刚来的年轻巡警们。他们都认识吴克，吴克也都面熟。 第一天训练，还有家不能回，就住在院子里，晚上又被齐保义折腾一回，兄弟们有些灰心。吴克安抚他们说，眼下时局，除了当兵又能怎样？何况出去之后，说不定还会被其他几个大队抓了壮丁，还不如就在三大队。 其实兄弟们也明白，就眼下情形，能找到既能发饷，又能吃饱饭的地方，还真不多。 聊了好一阵，吴克才走出屋子，站在院子里，顿觉空气是那么的清新。吴克又打起隔壁院子的主意。如果能征用过来，拆了墙，住宿条件就能完全改善。 以后慢慢想办法。 孟江跑过来，说刘一堂和王占彪都打过来电话，说齐保义吃了闭门羹，在门外发了一通火，走了，让咱们注意点，别让那家伙杀个回马枪。 哈，老子等着呢。吴克索性来到伙房，告诉伙夫：“把剩下的肉都炖了，晚上给兄弟们加餐。” 转身回卧室等了一会，赵五回来了。揣着熟食，还带回来两瓶酒。 “库房不是有酒吗？”吴克问。 “专门给你买的，好酒。”赵五笑嘻嘻地说：“敢喝吗？” “有什么不敢的，齐保义越折腾，咱们就越要闹腾。”吴克说：“我已经告诉伙房，晚上加餐。” 赵五举起了大拇指：“对，这么搞才能拢住兄弟们的心。” 不多时，猪肉白菜炖粉条的香味隔着墙，忽忽悠悠飘到了大街上。连吃三个闭门羹，齐保义又回到了司令部。本来安排他去住酒店，可非要独树一帜的他拒绝了，就住在司令部。 齐参谋已闻到了某种气息，丢下他一人在宿舍，跑了。齐保义没想到泉城保安军会这么心齐，愈发觉得自己干了蠢事。 没有困意，于是穿上大衣，走出司令部，想试试三大队是否也已接到命令。还没走到门口，就闻到香味，也让他肚子感觉到了饿。 敲响了大门，里面立即传出警惕的声音：“谁？” 齐保义顿时觉得一股火在升腾，大声回答：“我是参谋长齐保义，快开门。” “对不起，参座，我们已接总司令命令，除了有皇军和总司令，任何人不准进入院内。” 回答如出一辙，齐保义恨不得用脚踹开大门。 但齐保义忍住了。 刚才齐参谋说了吴克的一些情况。说武山、熊唔德待吴克像兄弟，马良把他当做心腹，就连中野英光也对吴克赞赏有加。 这完全出乎齐保义预料。皇军刚进城不到半月，所有人员还不过是大杂烩，草台班子，但吴克混的如此风生水起，无怪乎齐参谋直接告知他，今天您惹了不该惹的人。 原本以为中野英光给他撑腰打气，这是最大的后台，可以不把保安军任何人放在眼里，却没想到，泉城保安军的水还挺深。 齐保义知道自己已犯下错误，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如果像刚才那样，吴克撂挑子不干，三大队解散，继而引发连锁反应，中野英光也不会再重用他。 跟皇军打了几年交道，齐保义深知皇军对付投降军官的套路，表面上惺惺相惜，爱护有加，其实就是哄骗着为他们卖命，到了节骨眼上，为了皇军利益，不仅一脚踢开，还可能当替罪羊。 现在必须转变思路，先蛰伏一段时间，再慢慢观察，从中培养自己心腹，慢慢取代原来的这一拨人。 想好了主意，齐保义扭头回了司令部。 第二天早上六点，三大队按时起床，按时出操跑步。吴克依然跑在头里，还背了三支枪。 昨天夜里，和三中队兄弟们聊天时，说起了跑步话题。一个小兄弟说他们背着枪，跑不快。好，今天哥就给你背三条枪，看你还有啥说的没有。 经过司令部门口时，在隐约的光线里，看到了齐保义。 这家伙一夜没怎么睡，越想越后悔，当了十几年兵，也打过大阵仗，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怪谁，还不怪自己太过冲动。 犯了不该犯的错误，只能尽量弥补。齐保义隐约听到警哨的声音，还以为外面出事了，就翻身起床。来到门口，问过站岗士兵，才知是三大队起床。 好家伙，起床哨不吹起床号，却是警哨，齐保义还第一次得见，也更加清楚，现在的保安军还没真正的成军，还是一盘散沙。如此，也不怪吴克敢顶撞他了。你让一个咿呀学语的孩子去打草喂猪，完全是强人所难。 刚要转身回去，听到咚咚的跑步声。扭脸，三大队拐弯，沿着南门大街跑了过来。嗯，这是缓解矛盾的好时机。自己这个参谋长不能再飞扬跋扈，而是要低调做人了。 齐保义又看清吴克跑在最前面，好家伙，还背着三条枪。他也开始抬脚，原地踏步跑。等吴克上来，他率先打招呼：“吴大队，早啊——” 亲和的喊声，让吴克先是一愣，随即又看穿了齐保义。哈，昨天吃了瘪，今天就变了一个人。你变得越快，越说明你心里有猫腻。 你给我装友善，我也装尊重你。吴克闪开队伍，跑到齐保义跟前，立正站好，喊了一声：“参谋长。” “给我一条枪。”齐保义说道。 “是。”吴克取下一支，直接扔给齐保义。 动作很随意，却说明吴克已忘记昨天的事，变得很亲近。齐保义接过，背在肩上：“走，一起跑步。” “是，参谋长！”吴克大声回答。 一夜之间，两人似乎没有了隔阂，后面的郑三和赵五都看傻了：难道昨天夜里吴克去给齐保义送礼了？ 第80章 大佐很不高兴 不可能。 以吴克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快恨死齐保义了，还给他送礼，没门。 但不管怎么着，齐保义还是参谋长，官大一级压死人。既然吴克都摒弃前嫌，和他并肩跑步，两人也发狠，在后面喊了起来：“兄弟们，跑啊，冲第一，做常山赵子龙哇——” 一阵呜哇乱叫，人人发疯，拼命往前跑。 吴克扭头喊道：“先保持好队形，最后再冲刺！” 听到吴克喊话，齐保义趁机表扬吴克会带兵，还道歉说，不了解情况，就瞎说一通。 堂堂参座向手下大队长认错，吴克赶紧陪着笑容：“参座，我也要向您道歉，昨天卑职太孟浪了。” “都过去了，以后我们就是兄弟。”齐保义说着，猛然发力，加快了速度。 吴克轻蔑地笑笑，追了上去。两人并排，跑在最前面。 跑步回来，齐保义回了司令部，吴克带队返回大队部。 上厕所，洗漱，休息几分钟，勤务兵端来早饭。没吃几口，外面传来三轮摩托车声音。透过窗子，吴克向外看了一眼，只见门口站岗士兵，以百米冲刺速度，跑进后院。吴克赶紧放下碗筷，起身往外走。 看士兵如此速度，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鬼子来了。 还没走出楼门，岗哨就跑了进来：“大队长，武山太君来了。” “知道了。”吴克点点头，迎了出去。 武山穿着日军军服，还挎着军刀，已经走过前院，来到廊檐下。吴克赶紧上去，立正敬礼：“武山太君好！” 看到吴克，武山挥了一下手：“吴桑，不要客气。” 吴克随即放松下来，笑着问：“你这么早过来，有什么指示？” “屋里说。”武山又挥了挥手。 武山是为齐保义的事而来。昨天武山看到了吴克的纸条，今天早上专门找中野英光报告了此事。 此事在中野英光意料之内，但又在意料之外。让齐保义分出马良的部分权力，一则是因为马良已是年迈的廉颇，真到了实战状态，还是交由齐保义指挥最为稳妥。 二则中野英光善于权术。让齐保义分担权力，必然导致马良与之产生矛盾，造成保安军内部不和。但若齐保义和马良一条心，拧成一股绳，保安军成了铁打一块，皇军就不太好控制了。 设想虽好，但却偏离了轨道。齐保义下车伊始，就把矛盾拉满，往后想在泉城继续待下去都已困难，更别说指挥保安军打仗了。 必须尽快解决此事，中野英光准备去调解马良和齐保义这两条大鱼的矛盾，让武山去安抚吴克这条小鱼。 其实吴克这条小鱼也不算小。就是在中野英光眼里，五个治保大队队长，就属吴克最像样。 只是他敢当着手下队员的面，直接顶撞齐保义，未免太出格了。中野英光示意武山，要敲打吴克一番。 武山领命，赶忙过来找吴克。来到大队部，武山坐下，指着饭碗：“吴桑，你吃饭，不耽误我们说话。” “那我不客气了。”吴克说着，端起了饭碗。 “昨天到底什么情况？”武山问。 吴克仔细说了一遍。 武山很生气：“齐保义这个人太刚愎自用，很不好。” 但这是你们鬼子大官的决定，我可不敢说不好，吴克只是笑着说：“他就跟吃了加药一样。” 武山挥了一下手：“吴桑，你放心，你这个大队长谁都动摇不了，早上我跟大佐汇报，大佐还说，如果治安军都和你一样，皇军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吴克装出了委屈：“可我感觉他来头很不小，好像要当总司令。” “狗屁，大佐说了，只是让他在打仗的时候，行使指挥权。” 武山又看着吴克：“兄弟，我会给他警告，以后再欺负你，就是欺负我了。” 看着仗义的武山，吴克起身，走到门口，左右看看没人，关上房门，走到武山跟前，才小声说：“也别太明显了，不然会引起马会长怀疑。” 是啊，吴克还担负着监控马良的任务，武山点点头：“放心，我会把握好分寸。对了，我会尽快把帮你整训的士官派过来。” 吴克重又坐会桌子旁：“那真是太好了，如果三大队士兵都训练好了，参谋长也不会再胡乱找茬了。” “你想的太对了。”武山脸上露出了严肃：“只是你顶撞齐保义，让大佐很不高兴。” “啊？”吴克愣愣地看着武山。 第81章 不要和他走太近 看着吴克发愣，武山却哈哈笑了：“大佐已把你当成了皇军军官，但你的队员却不是皇军士兵。” 吴克又啊了一声，表示没听懂。 武山解释说：“你的聪明和勇敢，已具备军官素质，但你的队员都是为了混口饭吃，远不及皇军士兵。” 吴克有点明白了：“这也不怪他们，没有经过正规训练，前几天还是老百姓，更别说和皇军士兵纪律性相比，更是差之千里。当然，我们要理解他们，现在当兵为了混口饭吃，若觉得这碗饭不好吃，就撂挑子不干了，所以要循序渐进，慢慢来。” 武山不停地点头。他自幼离开倭国，除了回去读军校，剩下时间全生活在华夏，非常理解吴克的说法。 在军国主义影响下，鬼子兵满脑子都是武士道精神，侵略华夏成为他们追求的目标。而且从小就培养，根深蒂固。 相传，在东瀛某学校内，老师拿出一个苹果，问学生苹果好不好吃。学生回答好吃。老师说，这个苹果来自华夏，长大以后你们就到华夏去，把他们的苹果全抢过来。 至于真假，武山得不到证实，但据他所知，小学生就上军事课千真万确。 而当下的华夏士兵大部分都是农民，而且相当一部分都是大字不识的文盲，当兵目的就是为了吃饱饭。但如果把他们放在战场，掉过头来打鬼子，也目标就明确了。 但吴克手下队员是保安军，有饭吃有衣穿，所以没有什么家国概念，只是一脑袋浆糊。像这样的士兵，想要训练成一支精锐的军队，除了重赏之外，很难完成。 所以齐保义昨天夜里瞎搞一通，武山也看不过去。 “弄不清楚手下人想法，就胡乱指挥一通，将来不乱才怪。”武山站起来：“放心，我会向大佐说清楚。” “谢谢啊。”吴克也站了起来。 武山这才注意吴克碗里的只是炒白菜，不由说道：“你是大队长，也吃这个？” 吴克叹口气：“经费紧张，我这个当大队长的，只能带头。”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武山冲吴克竖起大拇指。 这小子懂得挺多啊，连岂曰无衣都张口就来，看来他们对我们的文化非常了解。 吴克使劲挠挠头，却又不觉奇怪。穿越前，听过位国际形势专家说过，自唐宋起，倭国就学习我华夏文化，所以我泱泱华夏是倭国的文化养母，也所以他们侵略战争就是攻打自己的“母亲”。 当然，吴克暂时不能和武山掰扯这些，还是要活在当下。他说道：“这就不错了，幸亏提前搞来那么多面粉，不然，现在只能吃玉米窝窝头。” “所以你要做生意。”武山叹口气，看着吴克说：“但凡我能帮上的，尽管开口。” “好说，好说。”吴克笑道。 看着吴克表情，武山哭笑不得：“听你这口气，好像我求你似的。” “都是自己人，谁求谁，不都一样？”吴克又笑道。 “这话说的没错，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武山站起来，向吴克告辞。 八点钟，全队集合，继续进行军姿操练。随着吴克一声令下，一百多号人，齐刷刷站在院内。用吴克的话说，既然当兵从戎，就应该有当兵的样子。 吴克、郑三、赵五、孟江四人站在队列最前面，与兄弟们面面相对。 不一会，熊唔德来了，走到队列前面，冲吴克挥了一下手，低声说道：“过来！” 看熊唔德表情，吴克以为又出了什么事，赶紧跑过去，悄声问：“局座，怎么了？” 熊唔德拉着吴克胳膊，走到墙根下：“早上齐保义和你们一起出操跑步了？” 吴克点点头：“是啊。” “为什么让他和你们一起跑步？”熊唔德看着很生气。 “我们没请他，是他自己跟我一起跑的。”吴克说。 “哦。”熊唔德放心了，低声说：“总司令说了，以后不准搭理他。” “哥，可他是参谋长，我们——”吴克扭头看看兄弟们，都在原地站着，才低声说：“我们不能明着来，他毕竟是上面派来的参谋长。” “什么上面派来的？是总司令请他来的，却成了农夫怀里的蛇，东郭先生跟前的狼，连总司令的面子都不给，什么东西！”熊唔德越说越生气。 “不是，这家伙没长脑子？”吴克露出了不解。 “谁知道呢。不过你说的对，不能明着来，我回去就跟总司令说。”熊唔德看看左右，又低声说：“总司令让我给你传个话，总司令不发话，齐保义说的话就是个屁。” “好的，哥，咱们分得清大小王，也分得清是不是自己人。”吴克小声说。 熊唔德放心了：“那就没事了。” 来找吴克，熊唔德就是想提醒，不要跟齐保义走得太近。 第82章 调和 齐保义到底有多大本事，吴克现在不知道。但吴克知道，他目前最大的本事就是刚来第一天，几乎得罪了整个保安司令部。 马良更是气恼，好家伙，请你过来是帮老子打江山，你却要串班夺权，士可忍，孰不可忍。于是暗自点了熊唔德，告诉兄弟们，不要太给齐保义脸。 齐保义已想到了这一点。而且，他也非常清楚，皇军不能因为你一个齐保义，就让保安军散伙。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不然，他也不会和三大队一起跑步。当然，最该示弱的对象，还是马良。 早上过来上班，齐保义就在门口等着，还卑微地过来打开车门，又露出卑微地笑：“总司令早——” 马良嗯了一声，正眼没看他。 本来说好的上午召集五个大队长前来，大家见上一面，马良压根不再提，仿佛齐保义不存在，从来都没来过。 齐保义看出了马良的生气，也不再说话，躲进自己办公室。 熊唔德出来找吴克这会，中野英光来了。 先找马良谈话。很严肃，说你若想送齐保义送走，我可以同意，但是，人是你找来的，人家北平当初也不放人，就来一天，就叫齐保义回去，情理上完全说不通。 马良已经想好了，不让齐保义继续担任参谋长，但听中野英光如是说，只好后退一步，我也并非赶他走，可刚来就飞扬跋扈，往后还了得？如果太君觉得我不适合当总司令，我也可以同意。我是土埋脖子的人，出于为皇军效力的想法，才肯当这个总司令。 中野英光赶紧说，马会长多虑了，你们有句话，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怎么可能觉得您不适合当总司令呢？既然马会长宰相肚里能撑船，就再给齐保义一个机会，让他戴罪立功。 其实中野英光就是觉得马良年龄太大，根本不适合，而且，也总觉得马良有私心。不过，他不能现在就撤换马良，还是那一条原因，马良是驻华北方面军总司令亲选的会长。 劝好马良，又找齐保义谈话。 若不是在维持会，中野英光一准掀桌子。手指齐保义，咬牙切齿，蠢货，笨蛋，没长脑子，空当了那么多年兵，白吃了那么多年饭——一溜烟地骂。 齐保义再没了昨日的意气风发，变成了做错事的娃娃，哪怕中野英光打一顿屁股，也不敢说一个字。 骂完，中野英光又一顿安抚，完全是先打一顿，再给两颗糖。中野英光说，我们调查过你，对你还是信任的，往后要注意方式，先低调些，对你没坏错。 齐保义如同看到再造父母，连连点头，也连连认错，又在中野英光骂他的字眼上，多了几个罪过，鲁莽，没摸清情况，最后还不忘告熊唔德和吴克的状，这俩人真是一点面子不给。 没想到，又险些引来中野英光的雷霆万钧：你是真傻吗？你折腾的是熊唔德老部下，熊唔德气走了，你上来就要免吴克的职，人家抛家舍业，干的好好的，谁给你这么大权力？ 一句话，让齐保义真正搞懂了吴克在泉城皇军眼里的分量，暂时不敢造次，想要收拾吴克，须等些时日。 昨天吴克确实没给任何面子，让齐保义怀恨于心。 为了齐保义，中野英光也煞费苦心，还找来熊唔德聊天，希望他以大局为重。能找他说话，已让熊唔德觉得面前金光闪闪，倍有面子，赶紧立正表态：“我听大佐的。”并表现出中野英光现在让他死，他立即自裁的忠贞决心。 中野英光满意地拍拍熊唔德肩膀：“去告诉马会长和齐参谋长，咱们会议室见。” 又废了三两唾沫星子，几个人表面上算是能坐在一起说话了。而中野英光仍坚持战时指挥权归齐保义，又差点气的马良翘胡子。 可又能怪谁呢？是自己非坚持让齐保义当参谋长。马良现在非常后悔，好家伙，真成引狼入室了。 仔细想想，马良背后也发凉。短暂时间，齐保义就被中野英光调教的五迷三道，所以马良深感中野英光玩弄权术的本领，远在他之上。往后和中野英光打交道，还必须动脑筋上计谋。 但马良还是坚持原来想法，不管到什么时候，还是靠实力说话。 手里的实力，就是保安军。 马良向中野英光请示，定于后日上午，在南门外体育场举行整训誓师大会。 “你们早该进行整训了。”中野英光是批评还是表扬，三个人都没看出来。 第83章 来到三大队，就是一家人 总司令和参谋长之间的矛盾暂时平息了，却仍在三大队成为笑话。为了权力，争来争去，都是那么不要脸，手段还是那么上不了台面。 越说越可笑，还编成了段子。 说马良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为了当保安军总司令，干脆把小老婆送给了皇军。而齐保义年轻，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舍不得，那再长十年本事，也干不过马良。 这个段子无从追查，可能是随着宿舍里脚臭传出来的，也可能是院墙之外飘过来的。 但如此下去可不行。若被马良和齐保义知道，说不定会合起伙来整治三大队。逼得吴克下达了命令，谁再议论，打十军棍。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吴克必须立下军规。 何况现在人越来越多。上面分派，上街划拉，三大队扩编到一百五十人，比原定计划多了足足三十。 军服也发放到位，却又不伦不类，因为依然穿着黑狗子警服。 “说来说去，咱们还是警员。”郑三似乎已不喜欢黑警服。 “行了，你真想去打仗？”赵五更觉得还是当警员好。 郑三对赵五的话并不认可：“你以为咱们穿这身衣服就不打仗？而且你和老大已经打过了。” 这是事实，在那座无名的山谷前，赵五真实地看见了子弹钻进泥土，扬起的尘土，虽然像烟卷里冒出的烟，但钻进肉里，那就是结结实实的疼。 再说什么都晚了，就连新兵都登记入册，若想私自脱下这身皮，那就是逃兵。对逃兵的处罚规定很简单，字数也不多，煽动逃跑者，活埋，逃跑者，枪毙。 可就这样，还是有人醒来。因为要参加整训誓师大会，吴克一如既往，让兄弟们练军姿。下午三点，大门口来了人，满眼期盼，又满眼泪光。 此人是马奎，原是二分局巡警，三十五岁，因年龄大，被质保二大队开缺回家。可老婆孩子需要养，马奎除了当兵当巡警，没其他本事。 给人家打了几天零工，挣的钱刚够填饱自己肚皮。眼看着老婆孩子就要挨饿，马奎想起了吴克。 其实两人交往并不多。吴克去大观园调查花谷案子，两人才平生第一次说了几句话。当时吴克还给了马奎两包烟，让他有线索就赶紧报告。马奎没搞到线索，只想过来求吴克能收留，让他有个活路。 马奎还特意换上巡警制服。 站在大门口，马奎眼巴巴看着里面，低三下四求岗哨：“我是巡警，二分局的，和吴科长很熟。” 虽然改编只有短短几天，但因为鬼子的到来，巡警和吴科长这两个称呼似乎变得遥远，已成为老黄历。岗哨觉得很好笑，走进院子，给吴克说了。 吴克以为有了新线索，招手让马奎进来。 马奎走到吴克跟前，心里的期待让他双手无处安放，恨不得给磕一个响头，请求吴克把他留下来。但嘴唇上下碰了几下，竟然没说出话来。 “老马，你什么情况，好像被人欺负了？”吴克问道。 生活所迫，五尺汉子未语泪先流：“吴科长，招我进三大队，我打过仗，现在也能打仗。” 原来是马奎没饭吃了。吴克愣了：“连你都裁掉了，是不是得罪谁了？” “二大队只要年轻人。”马奎开始哽咽。 吴克本想逗马奎，但确实没了心情。现在城里情况只能用凄苦来形容，很多人吃不上饭，已开始到郊外去挖草根。 “行了，窝窝囊囊的样子，亏你还说自己当过兵。”吴克说着，却又摘下帽子，挠了挠头。 马奎这个年龄还能打仗，但也是家里顶梁柱，万一打仗没了，整个家也就彻底垮了。而且，现在三大队已经满员。 马奎似乎看到了吴克的难处，不由叹口气，自己所在二大队都容不下他，何况三大队？ “天道好轮回，老天饶过谁？算了，吴科长，我自己再想办法。”马奎擦擦眼泪。 “老马，你说什么呢？”吴克问道。 “哦，以前没积德行善，所以现在没饭吃了。”马奎冲吴克点点头，转身要走。 吴克本想着让他去找有福，当个伙计，但现在想留下马奎。 马奎打过仗，虽然可能都是败仗，也都是自己人打自己人的内战。但上过战场的和没上过战场的，在心理上完全不同。吴克仔细问过，全大队无一人打过仗，需要有实战经验的人安抚队员们的心理。 再加上马奎年龄，如果勤于本职，对三大队更是好事。三大队太年轻，赵五是老大哥，也不是二十六岁。吴克觉得一个团队，需要年轻的激情与血气方刚，也需要一份稳重。 吴克叫住了马奎：“老马，你等一下。” “嗯？”马奎站住了，以为吴克会给点钱，打发他走。 “你会做饭吗？”吴克问。 事情有了转机，马奎有些发愣：“年轻时学过。” “好。”吴克挥手叫来赵五：“让老马去伙房班，再造一张表，待遇衔接以前巡警职务，待会送到总务处。” “好，但是要给总务处打电话。”赵五说。 “我马上去办。”吴克说。 一旁马奎听了，眼泪又止不住的流，真的要给吴克跪下了。 吴克伸手拦住马奎：“老马，我不需要你感恩戴德，来到三大队，就是一家人，对得起自己良心就行了。” 马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使劲点了点头。 赵五领着马奎去了伙房。 郑三慢慢走到吴克身边：“老大，这个人好像是二分局的老马。” “对。”吴克点点头。 “那你留下他干什么？”郑三小声说道。 “留下他，是为了把你踢出去，让你吃不上饭。”吴克瞪了郑三一眼。 郑三愣了，难道因为一个马奎，就要把我开除出去，不能够啊。他看着吴克：“老大，你没事？” 吴克摇摇头：“没事，待会把老马介绍给大家认识，就说我们是一家人，同心同德。” “好。”郑三仍一脸迷糊。 郑三敲诈来的钱都拿去赌博，是混蛋，马奎当巡警也没少吃拿卡要，也不是好鸟。混蛋最知道混蛋，而且马奎又快四十了，年龄这么大，所以郑三不想留下马奎。 吴克仔细辨析过马奎的眼神，还有中间的言语，进门时的无助，中间的忏悔，后面的感激都是发自内心。 有的人坏是天生的，比如马良和熊唔德，从根里就已烂掉。这样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学不好，只要给他土壤和水分，心里的坏种子会立即发芽生长。 有的人本质并不坏，但受环境影响，走着走着，就学坏了，比如郑三和马奎，经过黑色大染缸，想出污泥而不染，需要很高的自我控制能力。但环境变了，也一样能转回头，由混蛋变成好人。 吴克相信马奎一定能踏踏实实，重新做人。 见吴克意已决，郑三没再说什么。原来都是警员，看着马奎的落魄，郑三心里也不舒服。 让吴克没想到的是，留下马奎，却收到意外的效果。 第84章 我是上尉，你还打我 1938年元月15日上午10点，三大队跑步进入南城外体育场。不多时，其他四个大队也按时到达，并排好队伍。 都依然穿着黑色警服，警帽也依然是黑顶白帽墙，仅有的不同，是帽徽换成了五色，这是北洋军阀时期的帽徽。 崭新警服，年轻的脸，看着都很精神。 但三大队有了不一样的气质。 昨天中午开饭集合时，郑三站在队列前，介绍了马奎情况。 很多巡警也认识马奎，看着他，心里很是难过。谁也说不准，今天的马奎，可能就是明天的自己。受了伤，或者年纪大了，不能再扛枪，就被一脚踢开，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他们同情马奎的遭遇，看着吴克的仗义与善举，心里面感到了温暖，尤其郑三说了吴克交代的话，三大队就是大伙的家，不管什么时候，遇到困难了，就来找三大队。三大队若是物是人非，就去找吴克。 没有人怀疑吴克的家底，就是现在队员全体辞职，吴克也能动用家里的产业，让所有兄弟安身立命。 而且，吴克又是如此侠肝义胆，所以都相信赵三说的话，也都誓死为三大队效忠了。 随之而来的变化，是脸上的精气神，个个都变成了小老虎。站在主席台下，昂首挺胸。 主席台上坐着马良、中野英光、齐保义，还有熊唔德和朱桂山、刘宝为等人。维持会副会长朱桂山还挂着副总司令的虚职，其实什么也不管。 原本让齐保义兼任副总司令，但他闹腾一番，仍只担任参谋长一职。而且，他仍低调又谦虚。 主席台两侧，站着司令部、调查部以及军需部等参谋、助理，还有维持会的人，孙慕容也在，已被委任为维持会贸易处副处长。 从主席台往下看，五个大队像田里的庄稼，良莠不齐，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站在中间的三大队精气神很足，队员们也个个昂头挺胸。虽然看着仍有些稚嫩，新兵模样，但至少有正规军队的影子了。 孙慕容看一眼站在最前面的吴克，不觉又暗自称奇，这小子难道有带兵打仗的天分？ 不止孙慕容，同样打过仗、当过旅长的马良和齐保义，也高看吴克一眼。当然，三大队还算不上正规部队，但有其他四个大队作为参照，已经算是鹤立鸡群了。 这正是吴克所期待的，而且也一直期待整训。 穿越前留下的杀敌本领依然存在，但除了本主原有的奔跑和打斗能力，其它不能过多的表现出来，不然，就会引起别人怀疑，这小子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所以整训好啊。通过整训可以提高自己的各种技能，射击、攀援、分队作战指挥，等等。尤其分队作战时进攻和防守，作为一个警员，不通过整训，又怎能快速提高上来？ 而在当时条件下，鬼子的训练水平确实比国军高好几个档次，所以吴克很乐意听马良说，邀请武山帮着整训。 这有些搞笑。武山让吴克监视马良，马良又让吴克请武山帮三大队整训。 武山当然乐意，不仅请宪兵司令部调拨军曹训练队员，还要亲自来训练吴克、郑三、赵五如何进行巷战。这是特务抓捕特务的常用战斗方式。 因此，三大队与其他四个大队又有了一个明显区别。 三大队整训教官是一个少尉加八个军曹，而其他大队只有两个军曹。从教官配置，就足以说明，三大队是保安军的御林军。 天空阴了两天，此时又飘下了雪花。不时有人在动，擦去飘在脸上立即融化的雪，或者跺跺冰冷的脚。三大队没人动，三天军姿训练，队员们已牢记吴克的话，就是虫子爬到脸上，也不准动。 吉时已到。穿着马靴的齐保义站在主席台前，宣布誓师大会正式开始。随即，马良开始讲话。 他也穿上了军装，但嘴巴下半尺长的白胡子，让所有人看着又是那么不伦不类。 “诸位兄弟须军纪严明，艰苦训练，建成一支铁军，为守护泉城乃至鲁省平安，构建大东亚共荣圈而不畏牺牲，破除万难——”他慷慨陈词，却又都是屁话、混账话。 马良也罗里嗦，讲了半个小时。有队员生了病，坚持不住冷，倒在了地上。他也不停，还露出严厉：“看看，我们是要打仗的，这样的体质必须进行严格的整训！” 雪越下越大。 马良终于讲完话，又卑微地扭头看看中野英光。中野英光挥手示意，誓师大会结束。 齐保义赶紧跑到主席台中间，却先请中野英光等人先走。 主席台上的人纷纷离去，吴克这才注意到，维持会一群人后面，还藏着一位年轻女性，带着绒帽，穿着棕色毛呢大衣。 当吴克认出是朱桂山侄女白雪时，孙慕容已殷勤的伸出手，要搀扶白雪走下主席台。但白雪拒绝了。 白雪是自己同志，刚从北平赶来，在维持会担任文员。吴克知道她的身份，但白雪暂时还不知道吴克是自己人。 在下雪天气看到白雪，或许是个好兆头。一片雪顺风飘落在吴克眼睛上，吴克不由眨了眨眼。 他不能多想了，身后磕牙的动静响成一片。站了四十分钟，所有人都冻透了。齐保义也终于下达解散命令。 瞬间，其他四个大队像一群被狼驱赶的羊，跑离了体育场。吴克回头，看一眼兄弟们，闪身站在一边，非常正规地下达跑步走的口令。 听到吴克口令，后面九个鬼子才转身，跑向汽车。他们是教官，仍然执行口令，而且态度很认真，不难看出，他们的训练有素。 按司令部通知，鬼子教官并不和三大队同吃同住，但吴克给武山打了电话，请求他们住在三大队，24小时督导训练队员。 鬼子做事严谨，脸上也不苟言笑，其他大队恨不得不要这些鬼子教官，自己边玩边训练，该是多么怡然自得。但吴克反其道而行，其目的也显而易见，就是把三大队带成正经八百的军队，武山也就更加欣赏吴克，还将此事报告给中野英光。 跑步回到岳王街，地上已经有了积雪。走进院子，九个鬼子教官已在院内站着。吴克不敢怠慢，让兄弟们列队站好。 鬼子少尉和吴克一样年轻，笔挺地站着。所有兄弟也站在雪地了，一动不动。好一会，鬼子少尉才发话。翻译随即告诉队员：“距离开饭还有半小时，我们开始队里训练！” “是！”吴克大声答应，又下达命令：“各中队带开训练！” 一中队留在院内，二中队和三中队来到街上。吴克也肩扛长枪，走在队列前面。 雪又下大了，成了鹅毛大雪。 而此时，吴克也成了普通一兵，听候鬼子教官的指令。 吴克心里痛恨鬼子，但凶残的鬼子能以一个大队的兵力击溃国军一个师，除去装备差距，不能不说，鬼子的纪律性也远高于国军，也是重要原因。 所以必须胸怀要大度一些，“师夷之长以制夷”。说不定，往后这些兄弟就是打鬼子的好手。 吃过午饭，休息半小时，又开始训练。 吴克右手拖着步枪，听着鬼子口令，和三中队兄弟们来回走着。 雪依然在下。 半小时，忽然从二中队传来打骂的声音。 郑三依仗自己是副大队长，想偷懒，被鬼子军曹揪出来，踢了两脚。 军曹的脚很重，郑三倒在了地上。 郑三腾地站起来，瞪眼说道：“我是上尉，你还打我？” 第85章 打仗就让三大队上 郑三是副大队长，军衔就是上尉，而军曹不是军官，而是军士，相当于班长。虽然是皇军和伪军有别，但两人官阶相差太大，又在大庭广众之下。 一时间，在街上训练的二中队和三中队都停下脚步。二中队队员还虎视眈眈，瞪着鬼子军曹。那架势，好像只要得到命令，能扑上去把鬼子军曹活活撕碎。 气氛很僵，吴克仍托枪笔直站立。 鬼子少尉扭头看着吴克，说了一句话。翻译立即告诉吴克：“你看这问题怎么解决？” “事，我来解决！”吴克答应一声，一个漂亮转身，跑到郑三和鬼子军曹跟前。 立正站好后，吴克双手举枪，忽地抬脚，踢向郑三小肚子。 “哎——”郑三倒在雪地上。 吴克上前一步，举起步枪，对准郑三又给了几枪托，又厉声喊道：“谁再不好好训练，顶撞教官，拉出去枪毙！” 随后，吴克背好枪，向军曹敬礼：“教官，请您继续。” 说完，吴克托枪走向了三中队排头。 郑三挨了揍，却不敢再吭气，爬起来，拍掉身上的雪，继续训练。 吴克都规规矩矩进行训练，谁还敢说什么？ 郑三也只能暗自后悔，自讨一顿打。 训练持续到天黑，鬼子少尉才下令收队，回到院内。 伙房班给鬼子兵准备好了热水热饭，还烫了酒，小心伺候。他们的伙食也远高于队员，四菜一汤，是吴克专门命令准备的。 吴克依然和大家一起，吃没有几滴油的大锅菜。 晚上轻松些，各中队自行组织背诵步兵操典。吴克也在三中队带头背，直到八点。 回到大队部门口，郑三和赵五边烤火，边悄声说着话。 “你说你咋就不长眼，没看到老大也跟着训练？”赵五埋怨郑三。 郑三咧咧嘴：“我也不知道老大这么绝情，还给我了四枪托。” 赵五也不明白：“就是，老大怎么想的，好歹咱俩也是副大队长。” 郑三叹口气：“老大好像魔怔了，把自己当成普通队员。” 吴克推门进去，两人扭头看了一眼，赶紧站起来。 “站好了。”吴克冲两人瞪眼：“见到官长要立正敬礼，刚才背的没记住吗？” 两人赶紧整理军装，并立正站好。 “嗯，这还差不多，稍息。”吴克冲两人说道。 “老大，您老这是干嘛的，非要把全大队都弄成神经？”郑三小声说。 吴克瞪了一眼郑三：“我看你那一顿打，是白挨了。” “没白挨，后来我训练可认真了。”郑三辩解说。 吴克哼了一声：“可你还是没搞明白。” “老大，其实我也不明白。”赵五说。 “其实，我已经给你俩提醒过。”吴克轻舒一口气，拿出烟来，自己掏出一支，又把烟盒丢给郑三。 “现在让我们领兵出去打仗，行吗？不行。因为我们连兵都没当过，怎么可能懂领兵打仗。我们怎么懂？那就要训练，要跟着太君们学。” 吴克点燃烟，抽完一口，又说：“队员训练是为了能成为打仗的兵，而我们几个训练，就是在上军校，把自己磨炼成能指挥打仗的军官。” “实打实的军官，才能让手下兄弟减少死亡，像你俩，现在领着兄弟们去打仗，不被人家包圆才怪！”吴克又重重地说。 郑三明白了，整训完，老子不仅是警员，还是能领兵打仗的军官。他挺挺胸膛，又小声嘀咕：“那你早说啊，挨这顿打。” 吴克看了一眼郑三：“说了有屁用，还不如抓个典型，可你偏偏不长眼，往枪口上撞。” 那郑三就是活该挨揍了，赵五看一眼郑三，又小声对吴克说：“老大，您好歹是警校毕业，犯不着您也跟着一起吃苦受累啊。” “总司令说了，要军官与士兵同训练，我们就在司令部眼皮子底下，岂敢懈怠？” 吴克又抬头看着天花板，意味深长地说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两人还暂时搞不懂吴克深层次的意思，但吴克身先士卒，两人心里也就没有了埋怨。何况，吴克也说了，就把训练当成读军校。 他俩也惊奇地发现，九个鬼子军曹训练他们也非常上心，一起出操，一起训练。吴克对待他们，像大爷一样的供着，每饭四菜一汤，好吃好喝，还派四个勤务兵尽心伺候。 不仅如此，吴克带头，全队上下，只要见到他们，都会立正敬礼。 对鬼子军曹越好，鬼子军曹也就越发狠地训练他们。 此后也就越来越艰苦。跑步，刺杀，格斗，瞄准，行军。练瞄准时，端着枪，一站就是半小时。五十里行军，背着枪弹、雨衣、被褥，从早走到晚。 日复一日，没有休息时间，有时晚上还要紧急集合。但同样因为吴克以身作则，所有队员都觉不得苦。 武山也来过几次，专门给吴克开小灶。他还带来司令部参谋，教吴克行军打仗，阵地防守和进攻，识别地图。又找来神枪手，教吴克瞄准射击。 他还手把手地教吴克，如何监视维持会和保安军司令部，这算是初级特工训练。 这些对吴克来说，都是小儿科，一学就会，一听就懂，但还是装作小学生，认真地学，认真地练。惹得武山不由称赞：“孺子可教也。” 在吴克影响下，三大队完全把自己当成学生，对鬼子教官态度尊敬有加。 一晃二十天过去，临近春节之时，第一阶段整训忽然提前，转入实弹射击、挖掘战壕训练。十五分钟之内，挖好散兵坑，半天时间，必须挖好战壕，构筑防炮工事。 第二天下午，大队长们被召集到司令部开会，马良一脸严肃，说了眼前态势。 国军在开封召开作战会议，韩复榘已被枪毙，第三集团军不仅停止南逃，据鬼子情报说，已掉过头来，与川军之第二十二集团军、陕军第三军团，将兵分三路向北进攻。 国军总兵力已超过二十万，后续仍有大批援军赶来。而目前鲁省之内，只有板原征四郎第五师团和矶谷廉介第十师团，共计五万余人。若济宁、兖州、邹县等地丢失，国军将继续向北，攻占泰安，直逼泉城。 因此，保安军将于明日进行验收考核，休整三天后，进入备战状态。 齐保义还宣布了中野英光的命令，保安军在休整期间，也要保留值班兵力，随时待命，听从特务副机关长井口三郎中佐指挥，重点强调严防抗日分子散播谣言，进行各种破坏活动。 第二天上午开会，马良在齐保义、熊唔德陪同下，检查考核五个大队整训情况。 其结果可想而知，三大队全部成绩都是第一，而且还是遥遥领先。 五个大队长再次被叫到司令部，只要吴克受到嘉奖，另外四个大队长挨个被马良骂了一顿，还说此后还如此拖沓，就解除大队长职务。 马良骂完，熊唔德又把刘一堂和王占彪叫到办公室，接着又是一阵痛骂：“你们脑袋长到脚后跟了？有皇军军曹帮你们训练，怎么还弄成这个熊样？” 其实谁都知道，不是刘一堂和王占彪他们太差，而是三大队训练太好。但两人不敢说话，心里只恼怒吴克。 看着两人傻愣愣的样子，熊唔德叹口气：“你们啊，和吴克相比，简直差太远，再惹总司令不高兴，真就吃不了兜着走。” 休整三天，又要过年，两人却高兴不起来。下午两人喝了点酒，又一起骂吴克： “你说，他放着富家公子哥不做，非要当治安军，逞什么能蛋？” “他就是想添马良的屁股，保全他家家产。” “那他就让他添，以后打仗就让三大队上。” “对，就让他去！” 还真有可能要打仗。听说中野英光带参谋赶赴兖州，督导敌情侦查，镇压抵抗武装，协助板垣师团击溃国军反攻。 于是，还没开打，各种消息就满天飞。有的说过完年，保安军就要开拔前线，充当炮灰。有的说，国军很快打过来，他们要么战死，要么被国军处决—— 第86章 贵老泉 黄昏时，吴克站在泺口镇渡口，旁边站着郑三和马奎。训练紧张，眼下时局也紧张，但吴克仍没忘记做生意。 因为吴克知道，国军的反攻并未攻下一城一地，更别说泰安和泉城。当然，国军组织的反攻目的是牵制日军，为守住徐州，并寻机在徐州以北与日军进行作战的序幕。真正的考验，是在台儿庄大捷后的那十几天。 所以，他很安心地做生意。 吴克跟马良讲过。马良为了扩充保安军，除了不克扣每月饷钱，其它基本能抠就抠，包括伙食。如果按总务科发的伙食费，队员们过年只能吃窝头了。 幸而猫有猫道，狗有狗道，三大队做生意，其他四个大队则以保护费等名义，进行搜刮。 不能让马儿跑，又不让马二吃草，马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你折腾，只要带好队伍就行。 吴克完全不用做生意，拿自己的钱贴补大队，以收买队员人心。仔细思考，吴克觉得不能这么做。 公是公，私是私，公私分明，才能避免他人怀疑。尤其马良，千年老狐狸，不仅会以为吴克刻意收买人心，而且还会向吴克伸出手来借钱。 马良恨不得立即马上招募十万雄兵，此时就像无底洞，多少钱都不满足他的胃口。 你连军饷都发不够，不好意思再跟我要带兄弟们挣的钱？ 所以，就带兄弟们做生意。反正兄弟们吃好穿暖，还有多出来的补贴，就会对吴克感恩戴德，又管它钱是从哪里来的。 吴克也和武山交流过。武山坚定地站在吴克这边，说有困难就找他。 郑三要参加训练，吴克便把卖酒的事交给马奎。身在伙房，马奎可以借外出采购机会，与贵老泉老板联系。 同时，吴克又给孙慕容打电话，帮着联系买家。孙慕容人脉广，很快找到出高价的老板，不过不在泉城，而是在黄河以北。 贵老泉掌柜担心酒留在家里，早晚被鬼子抢了去，于是把家底都交给三大队，包括窖藏的老酒。 今天送出的第三批货，也就是最后一批。但因为南面国军进行局地反攻，战事吃紧，鬼子加强了检查。距离春节还有三天，再送不出去，就要耽误了。 为确保不出意外，吴克找武山要了路条，并亲自来了渡口。 吴克拿着路条，与值守的鬼子军官交涉两句。鬼子军官看清楚是宪兵司令部印章，挥手放行。 六辆脚轮马车上了浮桥，驶向对岸。北面形势没这么紧张，过了河，也就没事了。 吴克躬身，用日语向鬼子军官说了辛苦。这段时间，吴克跟武山学了不少鬼子话。 坐上车，郑三和马奎深深松了一口气。马奎去拿路条时，武山说，事情办好了，要吴克请他喝酒。事情真的办好了，马奎对吴克说：“大队长，看来真要请武山太君喝酒了。” “就怕他不敢来啊。”吴克说。 马奎点点头，态势紧张，估计武山还真不敢喝酒，毕竟鬼子纪律严格。 其实真没什么可紧张的。吴克已告诉兄弟们，国军反攻不过来，都放心过年。如果武山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吴克还真有点瞧不起他。 什么特务机关，连敌我情势都搞不准，赶紧回你东瀛老家抱孩子去。 经过北城门时，被鬼子伸手拦住 怎么回事？吴克下车，询问鬼子。 鬼子比划半天，吴克才搞明白。现在重新开始宵禁，任何人不准入城，还说是宪兵司令部命令。 宪兵司令部主要负责泉城防卫和军事安全,以及执行华北方面军下达的其他军事任务。同时负责泉城附近的治安和秩序，也就是说保安军也归属司令部管辖。 之前没接到通知，看来是宪兵司令部临时通知。不能留在城外过夜，吴克拿出大队长证件：“我们奉武山太君命令，外出公干。” 看过证件，鬼子兵仍不放行，还说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吴克无奈，又拿出了特别通行证。这还是武山让他加入特别行动队时给的通行证，上面也有宪兵司令部官防印章。 可鬼子还是在犹豫。 郑三很生气，嘟嘟囔囔：“我们是自己人，你咋就这么倔强？” 从里面走来一个军曹，看到吴克，竟然举手敬礼：“吴大队长！” 吴克定睛一看，好家伙，竟然是训练三大队的教官小野。 二十多天时间，吴克与九个鬼子教官成了朋友。当着其他鬼子兵的面，吴克仍以礼相待，赶忙还礼：“教官好，我们奉武山太君命令，外出公干。” 遇到了熟人，就好办事。小野不仅放行，还差点动手打了刚才的鬼子兵：“混蛋，这是自己人！” “你该！”郑三低声骂了一句，冲小野鞠躬点头，转身上了汽车。 吴克说声谢谢，开车进了城门。 回到大队部，赵五和孟江都没回家，正等的着急。今天六车货，都是上好的贵老泉白酒，卖价三千银元，万一有个闪失，能叫人心疼一年。 听到汽车响，两人赶紧迎了出去。 “回来了？” “嗯，回来了。” “怎么样？” “看表情。” 郑三和马奎已满面笑容，每人还拎着一个箱子。赵五和孟江放心了。 回到大队部，放下刚收的三千银元。除去给贵老泉的，三批货居然挣了两千五百银元。若是吴克心黑一些，胆小的贵老泉掌柜还会压低价格。 这些已经不少了，可以让兄弟们过个好年了，五个人都笑逐颜开。 第87章 嘉奖令 孟江挥手，让马奎去伙房备菜，要庆贺一番。一中队和二中队放假回家，三中队值守，吴克还提醒赵五，别忘了三中队兄弟。 既然吴克让喝酒，郑三也壮了怂人胆：“今天有皇军给咱们站岗，可以放开喝了。” 马奎有些犹豫：“大队长，今天都开始宵禁了，还喝酒？” “是啊，可能真要打仗了。”孟江有些担心。 “累了二十多天，你就不能让我们高兴一会？”郑三埋怨地啧了一下嘴，又眼巴巴地看着吴克。 二十多天了，基本没喝过酒，肚子里馋虫已让他翻江倒海。而且，本想回家和老婆亲热一番，因为宵禁也回不去了。不喝点酒，小肚子里那团火怎能熄灭？ 赵五也看着吴克，嘴角流出了口水。 吴克是给大伙说过，放心，国军打不过泰安。但鬼子都在紧张，又搞宵禁，那他们在这里大张旗鼓的喝酒，岂不犯忌？ 吴克挥挥手：“今天啥也不管了，除了值班的孟江，其他人就是喝酒。” 正所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必须让兄弟们好好放松半天。 既然老大发话了，天塌下来也不怕。马奎去了伙房，郑三和赵五亲自去搬酒。 “好，我这捞不着喝酒的，却要倒酒。行，今天我就给几位大爷服务。”孟江笑嘻嘻捧起了酒坛。 很快，马奎先端来几个小菜。郑三抢过孟江手里的酒坛，赶紧给倒酒。 喝下一碗酒，赵五问：“钱该怎么分？” “每人五块大洋，怎么样？”吴克说。 “不少了。”马奎脸上露出了激动。 “老马辛苦，和你们一样，都是十块。”吴克说。 “我看行。”郑三说。 马奎更是激动，使劲捏着衣角：“我没干啥，不用这么多。” “老大让你拿着，你就拿着。”郑三拍了一下马奎肩膀：“来，喝酒，大口点。” 马奎着实很激动，因为发的是现大洋。 比起纸钞，现大洋没有贬值，反而略有升值。已现在购买力，五块大洋相当于十五块纸钞，也就是普通队员一月饷钱。 这个月相当于发了双饷。 其实吴克想让兄弟们更高兴，一次全发下去，却又担心这些家伙们拿着钱赌博逛窑子，乱花一通。 那就让赵五把这笔钱记到另外一个账本上，等到来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再发下去。 现在兄弟们已经完全了解吴克苦衷，严格训练是为了战时减少伤亡，而做生意则完全是为了给兄弟们多给兄弟带来实惠的好处。 吴克也的确心疼兄弟们，还没挣到钱，就让马奎用十坛贵老泉，去总务处给兄弟们每人换来两双新棉鞋。 现在，几乎所有人都愿意为三大队誓死效忠，用孟江的话说，就是现在另外四个大队联合起来，和三大队打群架，也不是对手。 这是真的。尤其马奎，又能养家糊口了，如果哪个大队的人谁敢说吴克不是，会立马瞪眼拼刀子。 马奎也是义气中人，吴克留下他，留对了。 不过，吴克不想和他们打架，还是和为贵。他告诉马奎，明天回家的时候，给刘一堂和王占彪每人送两坛酒。 酒送去了不少，司令部的参谋，维持会总务处的人，怎么还给那俩货？都不舍得。 但吴克说送，那就送。 看出了兄弟们不舍，吴克解释说：“今天他俩很没面子，估计已经骂我半天了。” “哈哈，那以后他俩会骂的更多。”赵五嬉笑两句，又说：“明天让老马再去买肉，过年让值守兄弟都吃上肉蛋饺子。” “就这么办。”吴克脸上露出灿烂笑容，举起酒碗：“我从小就想领兵打战，考上警校时，心里还后悔过，没想到，现在还真实现了。” 郑三立即恭维说：“老大就是领兵打战的天才，当初你就该和孙少爷换一下，你去考军校。” 赵五也感叹说：“表少爷想当兵，却成了商人，老大考上警校，现在也成了军官，真是世事难料啊。” “世事难料，就不料，来，喝酒。”吴克又举起了酒碗。 赵五又忽然说道：“万一参座再来检查，故意找茬，咱们就乐极生悲了。” 上午开会，齐保义说了，训练辛苦，除值守人员之外，其他人放假。既然放假，就意味着能喝酒。 郑三气的拍了一下赵五：“那你出去站岗。” “不用，这两天我值班，我不喝酒就行了。”孟江说道。 “那就先委屈你了。”郑三笑嘻嘻地说。 这段时间训练真的很累，吴克廋了好几斤。现在又赚到了钱，酒就喝的高兴。 喝完酒，吴克给武山打了电话，问他有没有空。武山回答说，明天上午再说。 那就明天再说，吴克洗漱一番，上床睡觉。 孟江还有些紧张，请示吴克，是不是让兄弟们机灵着点。 吴克摆手，说了八个字：“放心睡觉，按时起床。” 果真，一夜无事，睡的香甜。 第二天早上被哨声吹醒时，已是七点。 郑三和赵五已经走了，开着吴克的车，带着这个月的饷钱，还有大队发的酒和面粉。 吃过早饭，马奎带两个队员赶着驴车，拉着四坛酒，分别送到刘一堂和王占彪家中。 看到酒，两人喜笑颜开，都说吴克是好兄弟。昨天下午，两人可是合起伙来骂吴克。 吴克知道两个家伙肯定背地里会骂他，但没办法，谁让自己这么优秀？ 吴克坐在大队部，想想心里还是挺美。 桌子上还有马良签署的嘉奖令，不只是表扬，还有点实惠，奖励吴克一百块钱，两双皮靴。 前段时间，吴克认真带队训练，而且，鲁省正面抗战还未结束，我游击队也仍处于初级发展阶段，暂时不需要重大情报，所以，吴克暂时忘记了自己是潜伏的特工。 现在可以想想了。 抽完一支烟，吴克决定亲自去总务处，把钱和靴子领过来。而其目的有二，一是去了解一下维持会当前动态，有没有前线最新情况。如果金月明需要，可以随时提供。 二是想和白雪见上一面。 因为训练紧张，自从白雪回到泉城，二十多天了，还未曾见面。吴克相信，白雪肯定联系了金月明，但不确定白雪是否说了吴克的身份。 但估计白雪很快就会知道。所以吴克想着，先找白雪聊上几句，以方便往后联系。 第88章 哦，白雪 吴克换上新警服，来到总务处。 总务处依然总管维持会和保安军后勤事务，还要协助鬼子物资筹集和后勤运输，如果有新情况，比保安军司令部先知道。 而且，比起直接去司令部，找齐参谋聊天时了解情况来的隐蔽，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吴克先来拜访总务处长李敬堂。 关上门，递上两包好烟，吴克放下严肃，开始了活泼：“处长大人，年货还缺啥，尽管说话。” “哈，看来吴大队长挣钱了？”昨天李敬堂收到了吴克的四坛好酒，就猜到吴克挣了钱 “挣什么钱啊，经费还不是全靠您。”吴克小声说。 “别骗我了，你小子是不是偷偷做生意？”李敬堂问。 “是在做，但不是偷偷的，先让我表哥代理，这样再送您两坛好酒。”吴克不想隐瞒，反正旧军队做生意也是常态。 “行，不愧是你吴公子，就是聪明。”李敬堂看着吴克说：“说，两坛酒想换点什么？” “你就看着给，反正现在除了人不缺，什么都缺。”吴克说。 李敬堂小声说：“新近来了一批枪，都是皇军用的三八式，我给你换上二十支。” “二十支怎么分？你好人做到底，给我四十支，够装备一个中队。”吴克说。 “行，看着你老弟辛苦的份上，就这么定了，我在给你们三百双袜子。”李敬堂笑嘻嘻地说。 因为过了年要成立六大队和七大队，鬼子拨付了一批枪，而且明说给三大队换装一批。但李敬堂故意不说，就是等着吴克来找他。 也就是说，两坛酒也就是换了三百双袜子，但能换得来，也很不错了。 袜子是商会捐的，李敬堂本来打算把大部分偷偷卖掉，然后给马良和熊唔德过年时的孝敬。剩下的，谁来要就悄悄地发给谁。 既然吴克这么会来事，那就给三大队。 “这段时间李处长辛苦，兄弟我想请你喝酒，不知道能赏脸否？”吴克略带着俏皮地问道。 李敬堂苦苦脸：“兄弟好意，老哥心领了，但南边战事吃紧，我们还有一批物资要送过去。” “那再找时间，公务要紧。”吴克说道。 李敬堂脸上露出笑容：“行，等忙完这两天，局势平稳了，老哥就去找你。” 又闲扯几句，吴克离开李敬堂办公室。 从李敬堂的话语中，吴克更明白，鬼子真的紧张，但并没把国军放在眼里。 这不是好事。 双方本就实力悬殊，鬼子紧张了，反攻更没希望。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也是第五战区长官司令部的作战构想，反攻只是迟滞鬼子进攻，其目的是守住津浦路重镇徐州。 一目了然的态势，估计游击队能看清形势，不会大规模出击，主动暴露自己。 那暂时没什么重要情报了。 吴克来了财务科。 白雪是财务科文员，专职保安军钱粮发放。她本来是想担任文秘工作，可以接触到维持会和保安司令部更绝密情报，上级却让她暂时选择财务文员，也就是助理。白雪有些想不明白，但还是服从了上级命令。 吴克敲开财务科的铁门时，白雪不在。说明来意，科长马维告诉吴克，白雪去找马会长签署文件，让吴克坐下稍等。 等了五分钟，白雪还没回来。吴克起身，先去楼西头的后勤科去领皮靴。 刚走到后勤科，却看到白雪从楼上下来。估计马良看的很仔细，所以耽误了时间。 再仔细看白雪，已不是之前的小丫头，而出落成大美女，一袭长发，面如桃花，身姿窈窕，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若不是因为朱桂山当着副会长，如此美女，真不敢来维持会上班。不然，肯定会被单身的鬼子军官强娶了去。 吴克迎上去，打声招呼：“你好。” 白雪对吴克印象并不深刻，尤其穿着制服，还带着帽子，以为是来找她办事，于是点点头：“你好，有事吗？” 吴克点点头：“有，不过，现在我该叫你白雪，还是朱雨婷？” “嗯？”白雪抬头，仔细看了一眼吴克，才略带犹豫地说：“你是吴慕辰？” 吴慕辰是吴克原名，现在已很少有人如此叫他了。吴克笑笑：“我现在叫吴克了。” 吴克？那就是吴大队长了。不过和孙慕容一样，都是纨绔子弟，之前就没好感。现如今，吴克又成了铁杆汉奸，心里更加厌恶。 上级让她放弃文秘，担任财务助理时，聪明的白雪就已意识到维持会或者保安军有自己同志，但把人员过了一遍，从未想过是吴克，而且也坚信吴克就是汉奸，不是自己同志。 心里厌恶，白雪也只能装出热情：“你好，吴大队长，我现在改叫白雪了。” 吴克点点头，从兜里拿出纸条，交给白雪：“好，白雪，正好过来找你有事。” 白雪低头看了一眼，是马良签发的奖励文书，不由心里叹口气，长的风流倜傥，又有一身本事，却是狼心狗肺。 “请跟我来。”白雪依然表现出了热情。 吴克重又跟着白雪回到财务科。 白雪让吴克签过字，拿了钞票，又调侃着说：“富家大公子还亲自来领钱呀。” 吴克笑笑：“好久没来司令部了，正好顺便过来看看，谢谢啊，再见。” 刚要转身，门开了，孙慕容走了进来。 看到孙慕容，科长马维立即满面笑容：“孙副处长，您来了。” 孙慕容不仅是商贸处副处长，还是当前财务科金主之一。维持会和保安军开支庞大，现在除了鬼子拨付的经费，毫无进项，马良不仅挪用经费，准备扩充保安军，又大方地发放奖赏，入不敷出。搞得马维头大，只好到处借钱。 通过总务处向税务厅协调，财务科向孙慕容借了一万块钱，也不准备还，而是寅吃卯粮，用以后的税款慢慢抵消。 “你好，马科长。”孙慕容冲马维点头笑笑，又看着吴克：“你怎么也在这里？” 吴克举起手中装银元的袋子：“来领钱。” “哦，那你发财了。”孙慕容开玩笑说。 “很大一笔。”吴克感觉孙慕容有事，还有可能是接着与白雪搭讪的机会。那就不打扰他了。 “我先回大队了。”吴克临走时，还看了一眼孙慕容。 孙慕容正有此意。他来约白雪去看戏，一半是因为内心喜欢，另外一半则是为了掩护自己。 生在大富之家，又风流倜傥，孙慕容却并不“博爱”，对爱情很专一。如果李媛媛答应嫁给他，他会义无反顾举行婚礼，不在乎李媛媛身份和自己名声。李媛媛为了报恩，不忍污了孙慕容名声，于是拒绝了这份爱情。 在三十年代，二十五岁年龄仍未大婚，已属于超龄青年。孙慕容血气方刚，身体健康，再这么下去，就要引起别人怀疑了。 付仲平也跟着着急，告诉孙慕容，必须尽早完婚。 就在这时，白雪忽然出现了。 哦，白雪——孙慕容忽然有了轻佻之心。 第89章 眼光就是好 之前两人也有过机缘，但白雪看不上孙慕容，浪荡公子，荒诞无度，岂能让本小姐屈身于你？ 白雪犹如一座冰山，而当时孙慕容迷恋李媛媛，只能作罢。 作为正常青年，肯定想娶媳妇。但孙慕容已做好随时为国捐躯的准备，若娶妻生子，到时抛下孤儿寡母，岂不悲苦一辈子。反正亲哥已经有了两个儿子，自己不婚不娶，吴家也有了后人，便忍下心中七情六欲。 由此可见，孙慕容倒也是真男人。 心里隐隐知道白雪自视清高，仍看不上他，孙慕容却要偏偏追求。如此不可为，偏偏为之，孙慕容是想告知世人，不是本公子不想娶妻生子，是心有目标，却打不中。 其实孙慕容心中已看不起白雪，老爹是大汉奸，自己是汉奸，给老子摆谱，你也配？ 为了隐蔽自己，也为了更融入维持会，这场戏还要演下去。 看着白雪，孙慕容又满脸讨好笑容：“晚上百泉剧场上演《三娘教子》，我买了票，白雪小姐能否赏脸？” 白雪喜欢听戏，看着孙慕容，却说道：“对不起，孙先生，这几天我都没空。” “那过了年呢，初几你有时间？”孙慕容又眼巴巴地问。 “我想想——呀，哪天我都没空。”白雪故意逗孙慕容。 一旁的马维有些着急，因为孙慕容不是一般的金主。 孙慕容不止是商人，还是维持会官员，尤其还有个表弟，叫吴克，就是刚刚离开的那个家伙，在日本人和司令部都玩的转。像这样人物，来硬的肯定不行，所欠款项，也不能一笔勾销，所以只能小心巴结。 而且，从私人层面，马维和朱桂山也有求于孙慕容。 没能当上维持会会长，官场失意，朱桂山心里便开始琢磨其他的事。他经过商，还当过面包公司总经理，心里也就想着多赚些钱才是硬道理。 马维更是财迷，多年前就曾跟随于朱桂山。两人想着，利用与日本人关系密切，一起开办工厂。 开办工厂需要大笔投资，于是二人想到了孙慕容。其实朱桂山也说过，孙家二公子非常优秀，很有本事，皇军进城十多天，银泉实业公司的机器就开始运转。 但此时孙慕容当了汉奸，白雪更看不上，也就很直接地拒绝孙慕容邀请。 孙慕容装作一脸失望，离开了财务科。 走出维持会，孙慕容来了三大队。 来过几次，哨兵已认得孙慕容是大队长表哥，随即放行。 院子里排着队，是三中队正在发饷。还有一拨人去了西厢房，那里也在发钱，而且是卖酒赚来的清脆作响的银元。 队员们喜笑颜开，让院子里透着外头少有的喜庆。 吴克坐在大队部，正试着新领来的皮靴。纯牛皮的靴子，穿上嘎嘎的靓。孟江在一旁看着，露着羡慕的目光：“老大，赶明也给兄弟们置办一双呗。” “行，等下次挣了钱，中队长以上每人一双。”吴克站起来，走了两步，很合脚。 孙慕容推门而入。 孟江还以为是哪个队员，刚要斥责为什么不喊报告，抬头看着是孙慕容，赶紧打招呼：“孙副处长，您来了，快请坐。” 孙慕容坐在办公桌旁边椅子上，摘下礼帽，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地图，又低头看着吴克的新靴子。 “怎么，想要啊？”吴克笑呵呵地看着孙慕容：“不贵，一百大洋。” 吴克在开玩笑，孙慕容却没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孟江见状离开了办公室，留下俩兄弟说话。 “家里的事你不管，自己在这里挺乐呵。”白雪拒绝了孙慕容，孙慕容似乎把怨气要撒到吴克身上。 吴克赶紧一脸的笑：“嘿嘿，这不有表哥呢。” 孙慕容哼了一声：“就知道耍赖。外面队员都很高兴，是不是你们多发了钱？” 吴克点头：“对啊，卖酒挣来的钱，拿出一半，发给队员了。” 还是孙慕容帮着联系的商家，孙慕容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哦”了一声。 吴克又嘿嘿笑了两声：“如果你想要，也有你的，五十块大洋。不过，你也不在乎这点钱。” “我很在乎。”孙慕容抬起头，叹息一声。 “你怎么了？”吴克外头问道。 孙慕容叹口气：“你说在泉城，咱兄弟也是人上人了？” “那必须的啊。”吴克不知道孙慕容想说什么。 “可就有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瞧不上你哥。”孙慕容真的生气了。 而且，因为生气，孙慕容竟然更想去追白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很多人都适用这句话。 “你说白雪？”吴克问。 孙慕容点点头。 吴克笑了：“哈哈，和她计较什么，傻乎乎的，还自视清高，其实就是不食人间烟火。” “你有没有看上的小姑娘？”孙慕容问。 吴克眨眨眼，坐在了椅子上。 这就是有了，孙慕容问：“谁家的，跟哥说，这就给你下聘礼去。” 吴克小声说：“唐晓云。” “那可是才貌双全，不错，很不错，不亏是我表弟，眼光就是好。”孙慕容嘴上表扬着吴克，心里却啼笑皆非。 第90章 暗下提醒 唐晓芸老爹是现任商贸处长，也就是孙慕容官场上的上司。这家伙和马良一样，都是铁杆汉奸。 孙慕容也得到消息，因为朱桂山与马良不对付，马良有意提拔他当副会长，待伪省公署成立，让他担任副省长。 这下好了，孙慕容追求现任副会长的女儿，吴克却又偏偏可能的未来副会长的女儿。 真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专找大王八，吴克真是铁心当汉奸了。 看着孙慕容奇怪表情，吴克小声问：“哥，你是支持还是反对？” “肯定支持。”孙慕容笑着说：“听说高晓云眼光更高，就是担心你和我一样，单相思。” 那也是一个大美女，而且比白雪还更高冷，还说过择婿必须有出国留学经历，懂两门外语。这些吴克都知道，不然也不会说追求高晓云。 其实兄弟俩想的都一样，国难当头，岂能临阵招亲？ “找时间我帮你问问。”孙慕容说着，站了起来。 吴克装作犹豫了一下：“算了，找时间我去找她。” “你有时间？”孙慕容不由笑了一声：“多少天没回家了。” “放心，也就这几天忙，估计很快就会恢复平静。”吴克小声说。 “你什么意思？”孙慕容问。 吴克有些担心孙慕容。国军反攻，最高兴的莫过于他，很有可能抱有“王师北定中原日”的幻想。 原本吴克觉得孙慕容不会那么傻。但在维持会遇到孙慕容，来到办公室，孙慕容先是看了一眼地图，眼里还闪过一丝忧郁。 那是放大的鲁省地图，是日本间谍老早就画好的，后来经过修改，基本可以用作军事。吴克找齐保义要了三张，并在大队部挂上了这一张。 从这个两个细节上，吴克感觉孙慕容过于关心敌我态势，就不能不为他担心。 如此，将会有些危险，搞不好会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还是拐着弯的提醒他，别把这事当一回事。 吴克叹口气，说：“一支主动逃跑的军队，怎么可能短时间内再打回来，而且，估计都打不回来了。” 其实孙慕容也知道这些，国军局部反攻，只是为了迟滞日军进攻，距离抗战胜利还很久远，千万别当回事。 但孙慕容没有吴克这么悲观。他以为鬼子全面入侵华夏，无异于人心不足蛇吞象。等上一段时间，随着鬼子的深入，力量分散后，便成为强弩之末，到时一举收复河山，也并不是不可能。 此时，孙慕容已不再怀疑吴克有红党身份，而是一个暂时迷失的汉奸。那就让你先慢慢折腾，到时再收拾你。 想到这里，孙慕容转移了话题：“你什么时候能回家？” “今天晚上没事，就能回去。”吴克说。 “好，我在家等着你。”孙慕容拿起礼帽，走了。 送孙慕容出了大门，吴克回到大队部，独自坐了一会，想起了武山。 昨天夜里给武山打过电话，想请他喝酒，但武山说今天上午再说。 看看手表，十点一刻，已是上午。吴克拿起了电话，先打了武山办公室电话。 没人接听。 吴克打通了武山队值班室电话：“喂，武山队长在吗，我是治保三大队吴克。” 电话那头说，武山出去了。 “那好。”吴克说声打扰了，挂了电话。 “这家伙，跑哪去了？”吴克站起来，猛然拔出手枪。 这是武山教他的拔枪射击动作，没事的时候，吴克就装作加以练习。 忽地，吴克赶忙收起手枪，因为门开了，门口站着的就是武山。 第91章 这家伙怎么也来了 其实刚才透过窗子，吴克就已看到武山走进了后院，但还是给武山队拨打了电话。 武山也似乎很配合，而且想逗一下吴克，想看看吴克在干什么。 故意高抬腿轻落脚，走到门口，却没进来，偷听吴克在给谁打电话。 却听到了吴克给他打电话。武山会意地笑了，我来找吴克，吴克又在给我打电话。真是大大的朋友，心有灵犀！ 武山真把吴克当成好兄弟一般的存在。 这也不叫人意外。 五十天前，两人一起去郝家巷抓捕红党时，武山死了一个手下，手指险些被打断，吴克也差一点被掀了天灵盖。 两人在一起并肩战斗，并经历了生死，也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战友”之间的那种情分。 武山敬重英雄，看着吴克不怕死地依然往前冲，心里早就竖起了大拇指，是个英雄。后来接触多了，武山又发现吴克不仅有智慧，身上还有亲和的气质，叫你不由从心里喜欢他。 现在的武山都想和吴克磕头拜把子了。 他猛地推开门，却看着吴克的枪口，吓了一跳，赶忙闪身：“你做什么呢？” “按您教的动作练习呗。”吴克也一脸惊讶：“咦，您怎么来了？刚才我还给队里打电话，说您出去了。” “我来看看你。”武山笑道。 吴克也对武山没有了芥蒂，似乎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他把枪插进枪套，埋怨道：“你还真是招呼的不打，悄悄地干活。” “哈，我就是来抽查你，看看花姑娘的有没有。”武山也开起了玩笑。 吴克哈哈笑了：“好，那我就金屋藏娇，被齐参座发现，我就说武山太君送来的。” “我看行，他管不了我兄弟。”武山笑着，坐在椅子上，和孙慕容一样，也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地图。 勤务兵进来，给武山和吴克端来热茶，又退了出去。 吴克站在武山旁边，递了一支烟，又给他点上，也看着地图：“现在形势怎样？” “第五战区还在持续增兵。”武山说。 吴克也点燃一支烟，小声说：“那也不好打，只要皇军不冒进。” “嗯？”武山抬头看着吴克。 吴克笑了：“我瞎猜的。” “那你继续猜给我听。”武山来了兴趣。 吴克想了想，小声说：“打仗将就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和地利，我觉得皇军和国军平分秋色，谁也不占优势。但是在人和上，国军就比皇军差远了。” “此话怎讲？”武山问道。 吴克解释说：“国军北犯的三路军队，肯定都是各打各的，只要一处击破，其它两路一准后撤。” “有道理。”武山点点头：“这话你最好讲给板垣师团长听。” 吴克挥手笑道：“你这不是逗我开心呢，我能说给你听就阿弥陀佛了。” 武山摇摇头：“不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板垣和矶谷两位师团长已经较起了劲，看谁先攻下徐州。” 这已属于鬼子的高度机密，不能再说下去了。否则，武山回过味来，后悔了，往后就别想再从他嘴里听到有价值情报。吴克点点头，却又说道：“哎呀，咱们说这些干什么，您干嘛来了？” “难得清闲。”武山笑道。 既然请武山喝酒，那就不能小气，吴克说：“武山君，我们去千泉饭店，怎么样？” 没想到，武山摆手：“不用太麻烦了，在你们大队，悄悄的。” “有点太简单了。”吴克说。 “挺好。”武山说。 恭敬不如从命。吴克立即叫来马奎，赶紧请厨师，布置酒桌，并叮嘱说：“就我们俩，四凉四热，搞个八个菜。” 武山听了，却不再客气：“不，多搞些菜，六凉八热。” 搞这么菜，武山不是饭桶啊？吴克愣了愣，立即挥手：“就按武山太君说的去做，可以直接去饭店买回来。” 马奎也感到不可思议，但吴克发话了，立即转身去准备。 东面院子已经买了下来。说是买，其实由郑三出面，以反正你们也不住的说辞，只是象征性给了两百块钱。 破财免灾，房东几乎含着眼泪，立下字据。不过，吴克还是让郑三把地契房契交还给房东，说有朝一日，院子不用了，仍物归原主。 马奎领着伙房班，抽空收拾了一番，又在后院打通了院墙，只等着过了年，选个良辰吉日，把三中队搬过去。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马奎过来说，都准备好了。 武山却不着急，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用鬼子话，说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摇人呢？吴克看着武山。 刚才吴克就觉得不对劲，感觉武山脸上带着些许诡秘。不就是喝顿酒吗，还搞的如此神秘，吴克着实有些想不通。 但武山不说，吴克也不打算问，只是觉得武山不是一个人。 “走，我们去东院等着。”武山站了起来。 吴克歪头看了他一眼：“还等谁啊？” 武山冲吴克笑笑：“你会知道的。” 可能是武山的皇军朋友，有些人身份特殊，不好意思说。吴克也不再问，给孟江交代两句，和武山去了东院。 后面二楼堂屋，打扫的一尘不染，两边墙下，各燃起一盆炭火，屋子里很暖和。桌上已摆上六盘凉菜，莲藕、花生米、猪肝、熏鱼等，荤素搭配。请来的厨师在厨房炖着热菜，随时可以端上来。 准备的不错，看来马奎还真是干后勤招待的一把好手。吴克拍拍马奎肩膀，跟着武山来到大门前。 十二点一刻，来了一辆轿车。 车门打开了，从上面下来了井口三郎，特务机关副机关长。 这家伙怎么也来了？吴克更是一阵发蒙。 第92章 那人良心的不好 武山冲吴克示意，不要声张。 后面坐着的不止井口，还有另外两个人，都同样没穿军装，穿着风衣，戴着礼帽，还把帽子压的很低。 司机立即把车开走。 搞的跟街头似的，这又是搞哪样？吴克立即请他们进了院子。等马奎关上大门，武山才眨眨眼，低声说了缘由。 前方战事紧张，把特务机关也搞的紧张兮兮，一天二十四小时闲不住。井口三郎不贪财，也不好色，但就是喝酒，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喝上几杯，也因此七天里滴酒未沾。 中野英光带几个参谋前往泰安兖州后，特务机关也暂时消停了些。 神经都快崩溃的井口很想放松一下，却又不敢太过招摇，就悄悄给武山打招呼，找个地方小酌两杯。 悄悄地说话，就是悄悄地干活。武山立即想到了吴克。 吴克明白了，小鬼子比较重视自己形象，担心留下“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的不良口实。 既然如此，吴克立即让马奎锁上东院大门。又叫来孟江，不要让队员到东院里来，也不要声张。 走进堂屋，井口目光先盯住了桌上酒坛子。虽然并非他喜欢喝的日本清酒，但眼下只要是酒，就能勾起他的馋虫。 他连说了三个“呦西。” 马奎打开封口后，酒香飘了出来，井口觉得也挺呦西，挥手让马奎给满上。 井口已称得上酒鬼，也毫不避讳，先尝了一口，又连说了两个呦西。放下酒碗，问吴克：“吴桑，这是什么酒？” 起初，吴克、马奎还担心酒不好，看着井口满意的表情，放心下来。吴克回答说：“太君，贵老泉，晚上我让老马给你送几坛。” 井口摆手说：“不用，以后就到你这里品尝。” “这感情好啊。”吴克高兴举起酒碗：“吴克和三大队欢迎各位太君。” 另外两个鬼子是司令部少佐参谋，华夏话懂的不多，只是点头。武山临时充当了翻译官。 马奎把热菜端上来，五个人开始推杯换盏，两个鬼子参谋也对贵老泉酒赞不绝口。 武山哈哈笑了，用鬼子话给两个参谋说：“昨天给你们要的路条，就是吴桑向外贩运贵老泉酒。” 俩参谋愣了，其中一个呜哩哇啦说了一句话。 武山笑着给吴克翻译：“小吉太君说，他知道你们的军队有做生意的习惯，但没想到，你也跟他们学。” 吴克心里很生气。好么，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却不知道我们保安军过的什么日子，还问出类似何不食肉糜的话语来？ 心里生气，脸上却挂着笑容：“您给小吉太君说，不做生意，哪来钱喝酒啊。” 武山笑着指了指吴克：“你啊，真会开玩笑。” 接着，武山呜哩哇啦给那俩太君解释，吴克为什么做生意，其原因就是因为拨付的钱少，不做生意，士兵连饭都吃不好。 小吉拍了桌子，很生气的样子，说了几句鬼子话。 武山悄声给吴克翻译：“小吉说，你们马会长良心大大的坏了，司令部拨付的钱不少，足以保证你们能穿暖吃好。” 井口喝了一口酒，用日本话说道：“马会长在筹建第六、第七治保大队。那人的良心很不好，野心大大的。” 或许是因为喝了吴克的酒，更或许井口也知道，吴克还是武山队的人，并担负监控马良的任务，井口没把吴克当外人，直接说了对马良的不满。 武山给吴克翻译一遍，吴克点了点头，又给井口满上了酒。 “吴桑，你的要注意，好好地监控。”井口提醒吴克。 “我明白，太君。”吴克小声回答。 看来日本人真不放心马良，而马良还在自我感觉良好。尤其挪用军费，扩充兵员。却是让兄弟们怨声载道，又让鬼子对其提高警惕，两头不落好。 到头来，再被鬼子一脚踢开，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吴克真想不通，久经江湖的马良到底搭错了哪根筋，让他如此执迷不悟。 当然，吴克心里还是十分宽慰，像马良这样的汉奸，就该有那样的下场。吴克心里不由有了期待。 小吉也提醒吴克，但直接给武山说了。 第93章 荣幸之至 武山翻译给吴克听：“小吉说，你不要贩运违禁物品，不然连井口太君都保护不了你。” 吴克慌忙点头：“我们只是贩运好酒，绝不会贩运违禁物资，给诸位太君添麻烦。” 武山又说给小吉听。 “呦西——”小吉举起酒杯，向吴克竖起大拇指：“喝酒，我的敬！” 吴克慌忙举起酒杯，站了起来。 喝下酒，坐下来，又聊起了当前泉城状况。 这段时间前方战事吃紧，国军潜伏人员，也就是力行社已蠢蠢欲动，泉城严加管理。井口负责泉城治安，并按照手下参谋制定的预案，准备以司令部名义下达命令，从明早开始，值班队员全部上街加强治安，严加盘查，防止捣乱分子活动。 吴克以前是警务科长，井口想征询吴克意见，这么做是否稳妥？ 鬼子说的捣乱分子就是爱国的抗日人士，但加强戒备，老百姓更过不好年了。吴克眨眨眼，举起酒杯，诚挚地说：“太君，我觉得还是是宽松些。” 井口点点头，觉得吴克会有更好的办法，于是挥挥手，鼓励着说：“吴桑，你的说。” 吴克认真地说：“我们越紧张，老百姓越恐慌，真有捣乱分子出来捣乱，一点小事也会引起很大的恐慌。” 井口歪了歪头，又皱了皱眉头，觉得吴克说的似乎有道理。 吴克又说道：“我们还不如外松内紧，多派便衣队员上街，然后让老百姓正常走动，以保证祥和气氛，说明我们对前方战事很有把握，这样捣乱分子就该掂量掂量，是不是出来捣乱了。” 武山本就不赞同加强戒备的做法，本来没事，反而可能会激起民变，闹出事来，毕竟春节是民间最重要的节日。所以他也附和着说道：“这个主意不错，副机关长，我觉得可行。” “呦西，这个主意的好，我们就这么做。”井口下定了决心。本来马良也向他建议，不仅让百姓正常走动，还要组织迎春游行、赏灯、看戏等节目，但都被井口给否了。 迎春节目还是不能搞，容易出乱子，但保证春节交通畅通，百姓正常上街，还是能做到的。 又喝了几杯，聊了一阵。吴克还想让马奎去搬酒，井口拦住了。 井口到底是副机关长，虽然贪酒，但懂得分寸，现在不是举杯痛饮的时候。看看时间，司机该来接他们了，井口也站起来，脑子忽然变得清醒，说话也流利了：“今天就到此为止，等打了胜仗，我们再一醉方休。” 既然井口说了，所有人都举起酒杯，喝了下去。随即，井口指了指吴克，又说了二把刀的话：“吴桑，朋友大大的，以后我们的常来！” “吴克荣幸之至。”说着，吴克过来搀扶井口，一起往外走。 他们从东院大门出去，西院来了不速之客——齐保义。 这段时间，齐保义过的像小媳妇，努力夹着尾巴，面对马良更是毕恭毕敬。 马良对他态度好了很多，而且告诉齐保义，机关长说的对，真打起仗来，非你指挥不可。 但马良也说了条件，不能让三大队打头阵。其原因马良已把三大队当成精锐，还准备以三大队为基础，扩充至保安旅。 齐保义心里明白，马良不仅看重三大队，更看重吴克。而且，通过观察，吴克和熊唔德一样，是马良为数不多的亲信。可是，指望其他几个大队，若真打起仗来，都是白给，齐保义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但能得到马良原谅，齐保义心里还是十分高兴。来日方长，反正泉城皇军并不怎么待见你这个糟老头子，老子熬也能熬死你。 更让齐保义高兴地是，中野英光离开泉城之前，找他密谈了半小时，明确地说：“之所以冷落你，是为了稳住马良，我还是信任你的，望你重新在保安军中树立威望。” 树立威望，首先要拉拢住几个大队长，而且首要目标是吴克。其他四个队长和熊唔德一样，有奶就是娘，只要有了指挥权，根本不在话下。 齐保义知道吴克没回家，就装作没事闲逛，来了三大队，想找吴克聊聊天。他也了解到，吴克很讲义气，并且与马良相知相熟的时间并不长。 孟江一直在前院守着，刚和身边队员说了几句话，抬头看到齐保义走进了大门。 第94章 都是兄弟 看到齐保义，孟江以为又是来检查，赶紧让队员去告知吴克。 随即，他跑步迎到齐保义跟前，立正站好，举手敬礼：“参座！” 短短二十几天，吴克手下所有队员都有模有样，齐保义不由心里一阵佩服。他笑着挥挥手：“你们吴大队长呢？” 心里慌张，孟江也就实话实说：“参座，吴大队长在东院喝酒。” 齐保义不是来检查，而是来联络感情，点点头：“是该放松了，我过去看看。” 孟江却又说道：“参座，吴大队长和太君们喝酒。” 齐保义站住了，问：“太君？都有谁？” “有武山太君，还有——我不敢说了。”齐保义小声回答。 不敢说了？武山已算得上人物，不敢招惹，还有大人物。齐保义猛然一愣：吴克还真成了精？ 还是不趟这个浑水了，齐保义刚要转身要走。外面响起轿车的声音，齐保义又站住了。 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又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听不清楚还好，听清楚了，齐保义愣在了原地。 是井口三郎的声音。前段时间，马良宴请过井口，齐保义也参加了。井口不喝酒时，能说一嘴的华夏话，喝了一杯酒酒，就两边掺杂在一起。所以齐保义印象很深刻。 他怎么能来三大队喝酒呢？齐保义很是搞不明白，难道吴克真有过人之处。 轿车开走了，墙外安静下来。齐保义向外走去，正好遇到进门而来的吴克。 “吴大队长，喝酒了？”齐保义笑着问。 浑身酒气，但吴克很清醒，知道今天的事瞒不住。其实也不需要瞒着，还不如坦诚相告，以免引起齐保义怀疑。 吴克简单说了经过：昨天向外运酒，武山太君给开了路条，所以请他喝酒。井口太君这段时间很累，也悄悄地跟着来了。但事先没打招呼，直到来到大门前，才知道是井口太君，看样子是不想让外人知道。 悄悄的来？齐保义大概明白了，冲吴克竖起大拇指：“如果咱们五个大队长都像你这么能干，总司令可就不用那么操心了。” “参座过奖了。”吴克脸上依然带着坦诚：“走，参座，我们重新做菜，请您和兄弟们聊聊天。” “好啊。”齐保义毫不客气，张口便答应下来。 吴克立即叫来马奎，继续准备。 马奎又赶紧忙着去张罗。 吴克把孟江和三中队长叫到东院，又让马奎陪着，又开始下一轮推杯换盏。 其实齐保义醉翁之意不在酒。 吴克与武山打的火热，引起齐保义的注意，今天武山又把井口三郎给悄悄请到三大队，说明两人关系非同寻常。又听熊唔德说起过，吴克原本直接加入武山队，但被马良抢了过来。 因此，齐保义怀疑吴克是泉城皇军安插在保安司令部的棋子。齐保义不是傻子，只是有时聪明过了头。 但马良对此没有丝毫怀疑，对吴克赞不绝口，言必称其为保安军典范。 如果吴克真是武山队在保安军布下的棋子，齐保义倒是非常乐见。与吴克搞好关系，再抓住马良把柄，就能搞掉马良。马良倒了，这个保安军总司令不就是他的了？ 现在齐保义开始巴结吴克，甚至举杯给吴克戴高帽：“吴老弟，长此以往，前途不可限量。” 这话吴克听得多了，多半是恭维，而不是真心话。也能感觉到齐保义大概意思，看老子和鬼子走这么近，恐怕是想利用老子？哈，好啊，以后老子就牵着你的鼻子走，反而利用你。 一个率部投降的旅长，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酒喝到下午四点，一中队回来，接替三中队。齐保义与吴克头碰头，脸对脸，勾肩搭背，似乎已成为生死兄弟。 两人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走出大门。 郑三也开着吴克轿车回来，看到这个场景，都愣住了：好家伙，一天不见，老大竟然和参谋热乎上了，这是唱的哪门子戏？ 他低声问马奎：“怎么回事？” 马奎没喝多少酒，有些清醒：“大队长中午喝了，下午喝，一天净是喝酒了。” 我的天，郑三更奇怪：“跟谁喝的酒？” “你还是问大队长，我不敢说。”马奎抖抖手，走了。 那就是大人物，郑三不敢再问。 吴克有几分醉意了，但心里清楚，于是装成烂醉模样。他晃了一下身体，看一眼郑三：“今天大队就交给你了，别给老子看，看丢了！” “哎，放心，放心。”郑三赶紧过来搀扶吴克。 “孟江，送参座回去，我，我不行了，要，要回家。”吴克又开始晃荡。 “去，把吴大队长送回家休息！”齐保义冲郑三瞪眼。 “哎，哎，这就送。”郑三又赶紧答应。 吴克使劲挠了一下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要让队员们看到，形象很不好，孟江，赶紧送参座回去。” “你们大队长，就是领兵的材料，走了。”齐保义也顾及参谋长身份，努力让自己沿着直线，走出了岳王街。 吴克也坐进了轿车。 第95章 其实不紧张 郑三开车，将吴克送到榜棚街，并准备把钥匙交还给吴克。 吴克摆手：“赶紧开车回去，晚上你不能再喝酒，今天我，我是真没办法。” 从来没见过吴克醉成这样过，摇头晃脑，来回摆着右手，郑三冲吴克笑笑：“我知道。” “出了事，我可保不了你，也不保你。”吴克冲郑三使劲晃了一下脑袋。 “知道喽，您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郑三说完，赶紧加油门，跑了。 吴克听到了，指着车屁股骂了起来：“我是大队长，敢说这么说我，回去收拾你！” 小石子和李媛媛听到动静，赶紧出来，却发现是喝醉的吴克。二十多天没回家了，这还不喝醉不回来了。两人哭笑不得，赶紧搀扶着吴克走进院子里。 吴克继续摇摇晃晃，但心里仍然清楚，回到家里，还是要装，因为还有李媛媛。 他眯着双眼，咿咿呀呀，含混不清地嘟囔着什么，还说自己不仅要当大队长，往后成立保安团，还要当团长—— 走到客厅，小石子拿热毛巾给吴克擦脸，李媛媛端来蜂蜜水，王妈又慌不迭给吴克熬醒酒汤。 湿热的毛巾擦过脸，又喝了一大杯蜂蜜水，吴克使劲吐了一口气，睁大双眼，却又迷糊地问：“我在哪？” 李媛媛开玩笑地看着吴克：“哦，你在警局呀。” “警局？”吴克闭上眼睛，使劲晃晃头，又抬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纳闷：“我不是在家里？” 李媛媛咯咯笑了：“对呀，都不认识自己家了，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那你还骗我，王妈，打她。”吴克说着，站起来：“都不用管我了，我要睡觉了。” 说着，吴克向前迈了一步，趔趄一下。 小石子和李媛媛赶紧扶住。 吴克挣脱两人，挺直腰杆，右手向前伸出去：“我说了，不用管我，我能走稳。” 说着，吴克努力地稳住身体，走进了卧室。 脱掉外衣，把手枪放在枕头旁边，躺在床上，拉起被子，盖在身上，吴克才轻舒一口气。 现在终于不用装了。 吴克就要把自己装成大醉模样，让李媛媛等人相信自己保安军大队长。 这话也肯定会传到孙慕容耳朵里，让他更坚定相信，吴克就是铁杆汉奸，绝不是红党。 吴克已感觉孙慕容已经相信吴克不是红党，但还要时不常地给他表演一番。 吴克想了一会，睡着了。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长时间，门开了。吴克睁开双眼，黑暗中，吴克抓住了手枪，握在手里。灯亮了，吴克迷迷瞪瞪睁开双眼，原来是孙慕容。 “没事了？”孙慕容问。 “哈，我能有什么事，要不，咱俩再喝点。”吴克嬉笑着说。 “你今天怎么了？外面形势这么紧张，还敢喝这么多酒，就不怕被打军棍？”孙慕容看着有些生气。 紧张个屁！吴克在 心里骂道。其实形势并不紧张，不过是国军展开了少有的主动返工罢了。 而且其规模前所未有，所以才显得紧张。 “今天还真没谁敢打我。”吴克翻身起床。 “好，你是老大。”孙慕容转身走向了客厅。 吴克穿上毛绒睡衣，走出了卧室。 客厅里的白炽灯发着惨白的光。吴克刚坐在沙发上，李媛媛就端来一碗燕窝，放在面前桌上。 “三少爷，好些了吗？”李媛媛小声问。 吴克点点头：“好多了。我回来没乱说什么？” 李媛媛抿嘴笑了：“没有，除了说您以后要当团长。” “哦，这还说小了，其实我想当军长。”吴克笑嘻嘻地说。 “赶紧吃你的。”孙慕容在一旁翘起二郎腿，点起了雪茄。 李媛媛听出孙慕容话音，是想和吴克单独聊天，于是又抿嘴笑笑：“三少爷，您慢慢吃，我待会过来收拾。” “嗯，你去休息。”吴克说着，拿起了调羹。 孙慕容抽着烟，没说话。 因为接了皇军和华北治安军的订单，纺织厂几乎二十四小时不停。局势又犬牙交错，必须及时掌握日军动向，所以孙慕容很忙，也很累。 忙碌没什么，关键是国军似乎再次重整旗鼓，要和日军展开一场决战。虽然态势还不算明朗，但以孙慕容分析，决战战场应该在徐州以北地区。 所以还必须加紧搜进日军情报。 正在冥思苦想，怎样搞到更精准的情报，李媛媛打电话告诉他，吴克喝的酩酊大醉，胡言论语。 这也引起孙慕容兴趣，作为治保三大队队长，又在非常时期，和谁喝了这么多酒？ 吴克是有些混不吝，但从这两年的表现来看，并不是无脑之人。“诸葛一生唯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吴克属于后者。 看吴克快吃完了，孙慕容问：“我上午去看你，还好好的，后来怎么回事？” 吴克扒拉完最后一口，才说：“也没怎么回事，就是武山去了，后来井口太君也去了。” “井口？”孙慕容皱起眉头：“是那位副机关长吗？” 吴克推开碗，拿起李媛媛准备好的毛巾，边擦嘴边说：“对，送走他，齐参座又去了。” 孙慕容很是不理解：“前面不是很紧张吗，怎么都放开喝酒了，国军也不敢这样。” “这段时间他们压力大，中野大佐去了兖州，也就偷得半日闲。” 吴克点燃一支烟，又轻声说：“只要皇军不冒进，说明国军压根打不过来。” “哦。”孙慕容点点头：“所以你们就放松了。” “也不是，整训二十多天，我也累了。”吴克说着，伸了一个懒腰。 “听说你还被马会长亲自嘉奖，以后还真准备当团长了？”孙慕容小声问。 吴克挤了挤眼睛：“我还想当司令呢，可没那个福分。” “最好不要有那个福分。”孙慕容看着吴克，目光之中流露出关切和关心：“虽然现在日军强势，但往后呢，谁也说不清楚，所以我想劝你，凡事不要做绝，给自己留条后路。” 吴克明白孙慕容意思，也明白孙慕容有可能发展他加入力行社，于是说道：“放心，哥，除了和红党不共戴天，其他人只要不害我，我就会掌握好分寸。” 孙慕容竟然听愣了：“你说什么？” “他们打土豪分田地，可咱们是资本家的财主——算了，不说了，你抽空再教教我怎么练兵。”吴克说道。 “不是有武山太君教你吗？”孙慕容问。 “时间太短，学了个稀里糊涂。”吴克说。 孙慕容笑了。只要吴克不是红党，而且专门和红党作对，那就有救。 “好，我来教你，不过，要等到过完年了，这几天实数太忙。”孙慕容说着，站了起来。 估计孙慕容还有其他事，包括搜集情报。但吴克只当做他专门忙生意，于是龇牙笑着说道：“哥，那你好好忙，反正你赚的每一笔钱，都有我的一份。” “你啊——”孙慕容指了指吴克，拿起皮手套走了。 今天忽然又不宵禁了，孙慕容也就可以到处走了。而且，付仲平已经给他用暗语打了电话，要他去接头。 估计有重大任务。 孙慕容去忙，吴克打了个哈欠，等李媛媛过来收拾过碗，转身回卧室睡觉。 这幸福的富家公子哥待遇，还挺不错。 第96章 我是当大哥的 第二天早上，吴克依然享受着饭来张口的待遇。吃过饭，王妈把碗筷撤下去，吴克又慵懒地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看书。 他没去十里香酒馆找金月明。去的次数多了，万一有眼线盯上了，肯定会暴露。如果有事，或上级有新的指示，金月明会来找他。 而且，还有一个李媛媛，这是孙慕容的眼线，只要回到家里，估计会关注着吴克的举动。 那就休息，没事哪里也不去。 树欲静而风不止。十点刚过，武山忽然打来电话，说五分钟过来接他。 “你又折腾什么？”吴克问。 武山含糊地告诉吴克：“有点小事。” 吴克知道肯定有大事，不然不会突然打电话，还过来接他。这个武山已经学会了含蓄，变的很华夏了。 只有五分钟时间，吴克立即回卧室换好衣服，并告诉李媛媛：“我出去了，武山太君过来接我。” 李媛媛忽闪了一下大眼睛，问：“中午还回来吃饭吗？” “我也不确定，准备着，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我就回来。”吴克冲李媛媛点点头，离开了客厅。 吴克是故意这么说，昨天中午喝酒时，武山已悄悄告知吴克，现在是关键时期，你们别动队也要开始别动了。 来到大门前，武山的车正好来了，吴克上车，与武山一起，坐在后排。 看一眼武山，感觉似乎高兴，又似乎有些沉重，吴克问：“到底怎么了？” 武山仍一脸深沉：“先走，到了再和你说。” “好。”吴克点点头，没再说话。 车经过维持会，出了外城南门，不久向东拐弯，来到千佛山下。武山让司机在路边等着，拎着一个皮包，上了山。 山坡之上，是开垦的农田，一层一层向山上平铺下去。山路旁边，还能隐约地看见隋唐时期留下的石佛。经过岁月的沧桑，已变得斑驳。 但寒冬腊月，不见人影。武山不说话，吴克也不吱声，跟在后面，警惕地把手垂在腰间手枪旁边。 两人沿着小路，登上山顶。吴克还是不知道武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左右看不到人影。 面朝东方，武山从包里拿出一瓶清酒，摆在面前，然后深深鞠躬，嘴唇上下动着，似乎在念念有词。 看着神叨叨的武山，吴克歪头看着。武山闭着眼，看不出他的具体表情，但脸上肌肉紧绷着，跟死了爹一样。 过了好一会，武山才说话：“吴桑，昨天夜里得到消息，杀害花谷的凶手找到了。” “啊？”吴克瞪大了眼睛，也瞬间明白武山过来是祭奠花谷。 花谷的尸体已被火化，骨灰装进小坛子，连同其它战死的鬼子，一同运回了日本东瀛。 这王八蛋，神经兮兮折腾这大半天，还跑到杳无人影的山顶，原来是祭奠死去的鬼子！ 心里这么想，吴克也立即学着武山模样，面向东方，鞠躬默哀。 武山抹起了眼泪，又向吴克倾述一般地说道： “花谷大佐智勇双全，乃我大日本皇军之花，可惜凋零在泉城红党之手。昨日从泰安传来消息，杀害花谷大佐的是红党泉城地下党，后参加第四抗日游击队，被我皇军勇士击毙。” 吴克知道，武山说的是张贵发。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鬼子才收到消息。 张贵发是神枪手，牺牲着实叫人惋惜。他脸上露出了真实的哀伤和愤怒：“应该把那人活捉，让您手刃了他。” 武山摇摇头：“那人叫张贵发，枪法极准，击毙他之前，一把驳壳枪，打死打伤我二十六名勇士，最后——” 武山不好意思说了，因为刚才他说错了，张贵发不是被击毙，而是不愿做俘虏，自己饮弹自尽。 “最后还是一个维持会长探得消息，报告给了皇军。游击队诡异的很，来无影去无踪，往后情势会更复杂。” 吴克点点头：“是会很复杂，但都是些泥腿子，如果皇军处理得当，不是问题。” “切勿轻敌。”武山又面向东方，深深鞠躬，缅怀死去的花谷。 可他至死也没想到，真正干掉花谷的人，就站在他身边，而且还当成了挚友。 吴克仍面带哀思，心里却默念着：“老张，一路走好，我们的人会继续干死鬼子，为你报仇。” 武山倒也舍得，一瓶清酒全洒在山顶之上。扔掉空瓶子，武山悄声说：“吴克，现在花谷大佐英灵在上，我想听你实话，为什么要加入我们？” “为什么？”吴克皱了皱眉头：“武山太君，您想知道什么？” “你为什么要留下，并为皇军效力？”武山继续面向东方，不看吴克。 “这个啊——”吴克也看着东方，微微叹了口气：“只能算是机缘巧合。” “机缘巧合？”武山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 吴克大概明白武山为什么要带他来这个地方了，于是挺了挺腰杆，回道道：“不瞒你说，我起初是想离开泉城，和你们打仗。” “那你为什么改变了主意？”武山问道。 吴克摇摇头：“第三集团军一枪不发，就丢弃泉城，我感到了心寒。熊局座待我很好，像亲兄弟，一直劝我留下，所以我就选择了留下。” “那你是为了熊局长而留下的？”武山说。 “可以这么说。现在拿我当兄弟的，不止是熊局座。”吴克回答道。 “那你会永远为皇军效力吗？”武山问。 吴克回答：“那要看皇军对不对起我，尤其是我的家产，当然，也包括我表哥家的，现在我们两家已经混为一体。” “那皇军要对的起你呢？”武山问。 “我说过了，士为知己者死。”吴克也不看武山，继续面朝东方：“我从小就敬重梁山好汉，也敬重义气两个字。” 武山转过身来，看着吴克：“很好，以后咱们就要携手战斗了。” 吴克也转过身来，看着武山：“大哥，咱们早一起战斗了。” 武山哈哈笑了：“对，对，在郝家巷，我手指负伤，你的帽子被掀掉了。” 吴克点点头：“那时我是为了熊局座。” “你刚才喊我什么？”武山忽然问道。 “哦，我喊的是大哥。”吴克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刚才有调侃的意思，不知道武山为什么要说出携手战斗这四个字。 “好，我长你四岁，就做你的大哥。”武山非常高兴。 “好啊，那就这么干了。”吴克也非常高兴，心里却骂开了：我去你奶奶的，你这个死鬼子！ “好，我们下山。”武山冲吴克露出了微笑。 “好。”吴克面带微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我是当大哥的，就走在前面了。”武山笑呵呵地迈动了两条小短腿。 吴克依然面带笑容，心里却低估开了，武山如此神经兮兮，到底是因为什么？ 第97章 苟延残喘 坐上轿车，原路返回时，吴克还不知道武山下一步计划，但已猜到了武山心思。 武山早已把完全把吴克当成自己人，才带他一起来祭奠花谷。但估计是中野英光，也可能井口三郎并不完全信任吴克。所以武山问了那些话，还说在花谷英灵之下。 这并不奇怪。投靠皇军的人，必有所求，或保全性命，或当官发财追求荣华富贵。这是汉奸们的主流，但这样的人，中野英光不敢过于信任。 他想在汉奸堆里培植亲信，也就是培养忠实的走狗，以更好掌控维持会和保安军。虽然在武山授意下，吴克已执行监控马良和维持会的任务，但是三大队一直处于维持会外围，无法二十四小时接触到马良，未能提供有效的情报。 可能中野英光、武山等人还要有进一步动作，所以需测试吴克的忠诚度。 好在吴克的回答没有瑕疵，也完全符合武山心思。老子不是随随便便投降的人，而是因为对国军极度失望，老子又是讲义气讲诚信的人，只要老子认定的事，就会坚守到底。 车进入城内，并未送吴克回家，而是来到西门外经二路上的乐山街公馆。 乐山街公馆是武山队秘密队部，武山在这里给特务布置任务，会见重要客人。站在外面看，公馆没有什么变化，仍像是官宦富豪的住宅。 走进公馆内，却感觉截然不同，没有了家的温馨。特务们不苟言笑，一脸严肃，据说地下室还被改造成审讯室，站在门厅就感觉如同走进阴曹地府，见到了小鬼。 会客室也重新布置，墙上供奉着日本天皇照片，下面条几放着刀架，上面是一把武士军刀。 中间没有方桌，只有两边的沙发。武山请吴克坐下，问跟随进来的特务：“他来了吗？” “已经到了。”特务小声回答。 武山挥手：“请他进来。” 特务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又搞什么名堂？”吴克还不知道武山马上要交代他任务。 不多时，脚步声传来，随即门开了，特务领进来一个人，转身关上门，又走了。 吴克抬头看了一眼，是一个中年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他站了起来。 武山介绍说：“介绍一下，这位是第三集团保密处马处长。” 马处长？对，就是马正。吴克听党务调查处上线江林申说起过，这个混蛋早就被鬼子策反—— 马正已往前两步，伸出手来，眼神里透着羡慕与失落：“您就是吴科长，幸会，幸会。” “您好，马处长，我好像见过您。”吴克也握住了马正的手，心里在想，这家伙肯定过的不如意。 的确，马正给鬼子提供过很多情报，但总是担心败露，因为韩复榘能活剥了他的皮。但逃至曹县，最终还是暴露了，还是从来不管军务的党务调查室。他先下手为强，让手下党务调查处鲁省正副主任、执行队长。随即逃离曹县，一路辗转，逃亡回来。 看到泉城城墙时，这家伙还不由心花怒放，心里想着，老子九死一生，怎么也得弄个保安军副司令？ 他想多了。 花谷死了，所有承诺都打了折扣。又因为花谷并没花费多大力气，马正就被策反过来。这样的人没有骨气，脑袋后面却长着反骨，所以花谷活着的时候，就告知过中野英光，此人意志不坚定，不堪重用。 回到城内，马良得知消息，也希望马正到保安军任职。细心的中野英光已经知道，原来马良和马正老早就很熟络，担心双马合流，一起应付皇军。 所以，中野英光没有同意马良和马正的请求，而是把马正留在机关，担任顾问。这是一个虚衔，不管也不问。 又不能让马正吃闲饭，中野英光和井口三郎商量，你不是和马良关系好么，就让你带着特务去监视马良。 井口三郎也极其严肃地告知马正，维持会和保安军都成立不久，鱼龙混杂，很多只手伸向这两个部门，也有很多眼睛盯着，你务必认真小心，再立新功，皇军绝不会亏待你。 马正不想监视马良，万一被马良知道，之前的感情不仅一笔勾销，说不定还能变成仇人。 马正又感到万分委屈。给鬼子做出了那么大贡献，却与收获完全不成正比，这是把他当成一般特务小头目使用啊！ 但这是主子的命令，只能点头答应。 他也不敢不答应，因为一旦中野英光和井口三郎把他推出去，立即就会有枪口瞄准他。 其原因就是马正不仅是叛徒，还杀了党务调查鲁室主任、副主任、执行队长，几乎以一己之力，团灭整个鲁室。 虽然党务调查室和力行社不团结，但此时还没有分家，还属于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 他做了这么恶事，调查统计局能饶得了他？估计就连泉城力行也已接到除掉他的指令。 所以一旦被鬼子抛弃，他就离黄泉之路仅一步之遥。 只能忍气吞声，听从皇军命令，苟延残喘，卑微地活着。 第98章 情报贩子 “请坐。”武山请吴克和马正坐下，直接进入正题：“马桑发现秦贵文行动诡秘，待会你通知自己信得过的兄弟，准备秘密抓捕秦贵文。” 吴克听了，不由一惊。 秦贵文是马良秘书，那这里面信息量就大了。首先说明武山一直派人在监视马良，也可能就是眼前的马正，却搂草打兔子，发现了秦贵。而秦贵是奉马良之命，或者是背着马良，与此人接触，还不得而知。 或许，秦贵文只是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为了让马良收敛，故意做出一些动作来给马良看。 可是，如果鬼子故意整马良，怎么会动用三大队？很明显，这将离间吴克与马良的关系， 太不够意思了？吴克抬头看着武山。 武山不会故意让吴克不舒服，但今天却要往吴克腰杆子上捅。他轻声说道：“马桑断定，秦贵文是和力行社人员秘密联系。” 马正刚才一直沉默，此时也有了精神头：“是的。” 吴克有点发懵，立即想起了孙慕容。 难道是因为孙慕容暴露了，为了证明吴克清白，武山故意让他参与行动，并“大义灭亲”？ 在武山没有揭露谜底之前，吴克不能排除这个推断。他脸上带着惊讶，不可思议地说道：“秦贵文原来是卧底？” “秦贵文不是卧底，但估计背后影子肯定和力行社有关。”马正解释说。 吴克没听明白，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快就把维持会长秘书给拉下水，还隐身于背后，力行社手段有这么厉害？ “到底怎么回事？”吴克问。 “和秦贵文接触的不过是情报贩子，而情报贩子和力行社有关，如此手段的确高明，但是——” 接下来，马正想说力行社的确厉害，但老子比他们更厉害，但武山很是性急，打断了马正：“不过是雕虫小技，要怪就怪秦贵文贪财好色。” 自己的功劳完全被抹杀，马正脸上神色又暗淡下来，没了光。 武山觉察出马正的神情，不想太不给他面子：“但马桑一眼辨秋毫，还是让我等佩服。” “情报贩子？那您是怎么发现他的？”吴克看着马正，眼里也露出崇拜的光。 马正又昂起了头。 其实也复杂。按中野英光指令，马正带特务就在马宅附近进行监控。马良好说，只要回了家门，就不出来。只要要想见他的人，才偷偷摸摸进来。马正只好把重点放在访客身上。 不过，有几次他发现，秦贵文跟马良回家后，又偷摸出来，还着急忙慌。这引起了马正兴趣，派人跟踪了秦贵文。 特务回来报告，说秦贵文去了远东夜总会。这引起马正警觉。 远东夜总会也叫红玫瑰夜总会，是外国人经常去的场所，包括以前的驻泉城武官。里面的装修豪华，男士西装革履，绅士文雅，女士玉软花柔，千娇百媚。浪漫高雅之下，却是情报打探情报的场所。后来衍生出情报交易的怪胎。 回到泉城后，马正没去过，但依然能嗅到某种气味，有胭脂俗粉，也有爱情浪漫，而且依然飘着闻不到的硝烟气息。 狼行千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事实也的确如此，任何事物一旦形成自己的特性，就是改了，也不会那么彻底，一旦条件便利，仍会死灰复燃。 马正立即开车，来到远东夜总会。但他没进去，而是坐在车内，静静地看着大门。他也是资深的特工人员。 虽然马正被看成有反骨的人，能当上对付间谍的保密处处长，自然也有他的长处。 就像郑三、赵五骂熊唔德是猪头，看着很笨，甚至对自家兄弟要求苛刻，其实有着某种精明。比如官场，一百个郑三和赵五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四十分钟后，马正先看到秦贵文从里面走出来，而且鬼鬼祟祟想，一副小偷模样。 但马正没走，继续待在车里。直至午夜，又看到一个曾经熟悉的身影，从里面满意地走出来，然后堂而皇之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那人叫万小二。小二是他真实的名字，不是店里的伙计，而是进行情报交易的二道贩子。 第99章 这就要短兵相接了 万小二生在官宦之家，老爹曾当过清朝提督，后来回到家中成为一介草民。万小二是家中最小的儿子，从小娇生惯养，但上过学堂，也曾在省府任职。后来因贪污被赶出省府，干起了生意，也不过就是一个有学识的混混。 去年，万小二开始混迹于夜总会，成为贩卖情报的中介商。至于如何干了这一样，曾经与万小二交易过情报的马正，也不得而知。 干这行的，都是奇人，十分诡秘。他们可以知道你的身份，但除了情报，他们不会再和你牵扯其它。 他们也狡兔三窟，连住哪里都搞不清楚。马正试图跟踪万小二，可每次都被他甩掉。其卖情报的方式更是不得而知。 但这种人又出奇的讲信用，情报不准，加倍退钱。 这段时间，情报市场又开始活跃。 日军想要打通津浦线，目标直指徐州，第五战区为包围徐州，正酝酿一场会战，两边都在调兵遣将，信息很多。 日军占领泉城，但德、英、美三国领事馆还在。他们也非常关注鲁省战况，若津浦线打通，日军南北会合，接下来将长驱直入。就目前态势而言，开封、郑州、武汉、长沙都会相继失守，那国军将一败涂地。如此，英美就会减少支援。 如果国军顽强抵抗，英美倒是很乐见，并会持续进行援助。德国是另类的存在。此前两国关系还不错，因此我们有了德械师。但作为轴心国，他们又不得不退出援助。但他们也同样关注着华夏战场。 另外，也不乏有外交人员充当双面间谍，将获取的国军情报卖给鬼子，而把获取的鬼子情报卖给，从中收取好处。 就双方兵力而言，鹿死谁手还不可断定，所以想获取情报的人很多。 开始，马正还不敢断定万小二与秦贵文有牵连，于是把此情况报告给中野英光，并商讨出行动计划。 远东夜总会有鬼子安插的特务，也就盯住了秦贵文和万小二。同时，因为马正担任特务机关顾问，等情报处处长黄哲林到任，中野英光便让马正与黄哲林建立联络关系，互通情报。 此举就是故意让马正泄露皇军行动的情报，情报有真有假，也有一定价值。 秦贵文作为马良秘书，黄哲林向马良报告时，也必然知道。 只通过两次，就捕捉到秦贵文和万小二两人之间存在联系。 两人伪装的很好，不在一个酒桌，有时离的还很远，但两人总会碰面，并耳语一番。有一次，秦贵文还递给了万小二一张纸条。 万小二并没有进行现场交易。而且，英美德等国只关注双方宏观态势，并不关心具体部署。马正透露出的情报，都是具体到联队一级行动部署。 因此，马正断定，万小二把情报卖给了力行社。 只有力行社才关心日军的具体情况。 而花钱买情报的人，必定是力行社骨干成员，甚至是泉城站副站长级别的人物。如此，就可以顺藤摸瓜，摧毁泉城力行社。 所以，武山想让吴克参与进来。此举不仅证明吴克忠于皇军，而且还能保证吴克永远是他的“好兄弟”。 就像现在的马正，就是皇军用刺刀威逼着他离开泉城，他也不敢再回去。杀了党务调查处那么多人，还都是鲁室负责人，若此时被党务调查处的人抓到，不放狗活活咬死他才怪。 如果真的摧毁泉城力行社，吴克更会死心塌地追随皇军。而且，吴克和马正还不一样，脑袋后面没有反骨，性格率真，讲义气。 武山给吴克说了计划。 上午，马正去了保安司令部，向黄哲林通报了春节后皇军作战计划。内容包括板垣师团向临沂方向进攻的计划，以及过完年矶谷师团第10联队将在济宁以南，主动进攻北犯之敌，维持会也奉命，继续协助皇军做好后勤运输和保障。 这是一份看似真实的情报。相信今天晚上，秦贵文就会把这份情报卖给万小二。到时由三大队行动，人赃俱获。 说完，武山看着吴克：“我已让人通知参谋长齐保义，说你们今晚参加行动，这是对你的一次考核，也是对三大队的一次实战训练。” “谢谢太君信任。”吴克嘴上说着，心里又想起孙慕容。 好家伙，这就要短兵相接了。 第100章 行动计划 以吴克现在身份，短兵相接也是早晚的事。 吴克是治保三大队队长，三大队又是保安军别动队，负责抓间谍。吴克和原来十四个兄弟仍秘密属于武山别动队，同时，吴克兼任保安军情报处副处长，一大堆的头衔，对付的对象包括力行社，也就是拳头打向孙慕容。 就看吴克出拳后，孙慕容能否躲得过去了。吴克肯定想孙慕容能躲过去，而且今天还给孙慕容留下了暗示。 上午接到武山电话后，吴克就想着可能会有所行动，于是告知李媛媛，如果没有重要的事，就会回去吃午饭。 现在回不去了，也没打电话告知，相信李媛媛会猜到什么，并告知孙慕容。如果孙慕容真是买情报的人，就会万分小心，甚至取消行动。 如果两人都猜不到的话，那就别留在泉城了，躲进深山老林，生孩子玩去！ 当然，不管是不是孙慕容，目前力行社也是抗日力量。所以吴克都不会像马正那样残害自己人，成为结结实实的罪人。必须做到两全其美，既要让武山相信自己，还要避免力行社泉城站全军覆没。 不管怎样，吴克现在都必须干下去。拥有一大堆头衔，自己仍处在泉城鬼子核心机密圈的外围。而且，因为中野英光并不信任投降过来的人，想打入核心机密圈，将万分困难，既然武山提供了这次机会，那就必须做好，赢得鬼子们的信任。 吴克静下心来，专注迎接武山出的这份考题。 武山也是准备让吴克先独立完成，并让吴克先说出行动计划。 吴克略微思考，先确定行动人员，必须是自己信得过的老兄弟，比如郑三、赵五、孟江等人。大队还需有人看着，就留下赵五。 确定人员，下一步就是具体行动计划。吴克说：“秦贵文和万小二没有反抗能力，容易抓捕但重点要做好两点，一是以最短时间撬开万小二的嘴，知道交易方式，二是在抓捕的同时，封锁远东夜总会前后的两条街，防止买情报的人逃掉。” 非常完美，和武山想的一模一样。武山不由点了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做，我会让小野副队长带队随时支援你。” 又商量一番具体细节，吴克当着武山的面，给郑三打了电话。 郑三正在找吴克。 齐保义已接到井口三郎电话，要求抽调三大队部分人员协助执行一次任务。时间是晚上，午后开始准备。 具体是什么任务，井口三郎没说，齐保义也不得而知。向马良报告之后，齐保义给大队部打了电话。 因为大队有了钱，还发了钱，大队一派祥和。郑三和赵五还商量着，买几个大红灯笼挂在院子里，高高兴兴过大年。 忽然接到齐保义电话，说找吴克。 吴克不在。齐保义直接给郑三说了，晚上有任务。 “参座，什么任务？”郑三问。 “先保密，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齐保义说道：“找到你们大队长，并立即向武山太君报到。” “是，参座。”郑三赶紧回答。 挂了电话，郑三又给吴克家里打过电话，李媛媛却告知他，吴克不在，被武山叫走了。 被武山叫走了？郑三哭笑不得，说了一句：“不知道他们搞什么名堂。”便挂了电话。 还找个屁，估计吴克都已知道了任务。郑三、赵五也觉得不会是什么大事，搞不好又去警卫某位来泉城大员的安全，也就坐在大队部等着。 果不其然，还没抽完一支烟，就接到吴克电话：“今天晚上有任务，让老一组和二组的兄弟全部归队。” “人都在，我们也已经知道了，还给你家里打了电话。”郑三语气有些埋怨。他不敢对齐保义说，却敢和吴克说：“老大，明天就是年三十了，不让痛痛快快的过年，又整什么幺蛾子？” “费什么话，换上便装，赵五留下看家，你和孟江带队，分批赶往纬六路五号院内。”吴克说道。 “好嘞。”郑三轻松地回答。 没想到，吴克又骂了他一句：“以后再这么说话，影响兄弟们情绪，你的副大队长还是别干了！” 郑三吓得吐吐舌头：“好，好，不说了还不行，我这就去召集兄弟们。” “记住，检查武器，做好保密。”吴克又严厉地提醒道。 郑三这才明白，不是一般任务，肯定是大事，于是小心起来，叫来赵五和孟江，先说了一遍，接着又挨个通知一组和二组兄弟。 随后，又按照吴克吩咐，三三两两离开大队，选不同的路线，去指定地点集合。 第101章 想吃鱼了 赵五和孟江心里也开始嘀咕。 老一组和老二组兄弟都是刑侦警员，蹲守、抓捕，有时也穿便装。估计今天晚上就是抓捕任务了。 可咱们是保安军的治保大队，前面二十多天，搞的都是军事训练。还天天守在大队，不让回家，都是当兵的节奏，不再是警察了。 其实在整训誓师会上，马良就说过，保安军不只是当兵打仗，还负有维持治安责任，也就是说，警员和军人的结合体。 吴克也说过，他们不光有这两项任务，还有保安军别动队职责，就是肩负打击城内抗日分子的责任。 事到临头，还是有些不相信：“好么，多领了几个银元，原来是多干一份活。” 他们是在开玩笑。他们还真想多出一些公差。只有多公差，才有更多好处。比如今天，有可能搜刮到一些好处。窝在院子里，成天和冰冷的枪打交道，除了手动挨累，啥也捞不到。 到了指定地点，在屋里看到吴克、武山，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中年人，所有人都打消了这个念头。 武山面带冷峻，好像所有的鬼子都这样，天天耷拉着个熊脸，不苟言笑。但要笑出来，就是那种狰狞的笑，哈哈个不停，要么叫人讨厌，要么叫人心惊胆寒。 吴克的话，让兄弟们也感到丝丝冷意：“不准放跑目标，也尽量不开枪，迫不得已开枪，也必须对着腿打，必须留活口，目标跑了，死了，就以命抵命。” 目标不仅有秦贵文、万小二，还可能在附近买情报的家伙。 天黑后，四十个老兄弟两两分散开来，来到吴克指定的路口，来回巡视。孟江还带一个兄弟看住了聚鹏饭店的门口。 吴克、武山、马正、郑三则坐在车内，等待万小二和秦贵文。 闪闪霓虹下，远东夜总会冷清了很多，但不时也有轿车驶来，从上面走下鲜衣怒马的大鼻子外国人，装作一本正经的维持会官员，还有富豪老板。他们要么自己带着佳丽美人，要么到夜总会里面寻找心仪的女招待。 第一个目标出现了。是万小二，瘦弱的身体裹着一件貂皮大衣，却活脱脱像只猴子。他没开车，步行而来。尽管四个人八只眼，竟然都没看到他从哪个暗影里冒出来，就好像忽然从天上掉下来一样。 这家伙真是个奇才，应该被三大队所用，可惜了，以武山性格，必要他的命。 为博取武山信任，并进一步获取中野英光和井口三郎的信任，吴克也必须捉到这只小猴子。 他左右看了一眼，附近四个兄弟已隐藏好，除非车灯闪亮三次，他们才会从街口出来。 里面也有四个扮成侍者的特务，他们是武山队的人，他们很早就被安插进远东夜总会，并获取过大量情报。 捉贼捉赃，为尽快审出买家是谁，要等到秦贵文出现，并进行交易时，才能下手。 马正向黄哲林通报时还强调说，过了春节，皇军就将展开行动，所以此份情报非常重要，务必保证绝密，维持会也须提前准备后勤运输事宜。 也就说，这份情报很值钱。 看着文件，黄哲林感觉有些蹊跷，马良也觉得有些有些问题，如此重要的军事部署，怎么就事先告知？有些不符合常理。 或许皇军老打胜仗，此次指挥官们也觉得不例外，即便不是突袭，国军也扛不住皇军的坦克大炮，也就不是事了。 还有就是，明天就是年三十，谁不回家吃顿饺子？小鬼子也同样把春节当成重要节日，提前下达通知，是为了避免准备不足。 马良让秦贵文通知齐保义和维持会有关人员，下午两点开会。 秦贵文现在身份也有了变化，不仅是马良秘书，还增加了机要两个字。但马良也是老糊涂了，对不懂军事的秦贵文深信不疑。 看到重要也、绝密，还有提前准备等字眼，秦贵文立即觉得这份情报能卖个大价钱。他不懂军事，但贪财好色，还贪得无厌。 万小二也骗他，只要事情做的绝密，就保证安全，让他躺在床上，尽享人间欢乐。 他不卖情报也不行了。去了一次远东夜总会，就被万小二下了套。万小二认得他，经常跟在维持会会长兼保安军司令身边的人。碰了几次杯，万小二就豪爽地说，往后兄弟再来，所有花销都包在哥身上。 不仅如此，万小二还亲自安排，让秦贵文销魂半夜。 纤纤细指，玉骨冰肌，让秦贵文流连忘返，醉生梦死。 其消费也令人咋舌，让秦贵文自己花钱都不舍得。 再次接到万小二电话，他犹豫一阵，还是去了。心满意足之时，万小二悄声说了要求，还说不要太秘密的情报，也能卖大钱。 见财起意，秦贵文答应了。他对马良也有所不满。 马良故作矜持，嘴上说要两袖清风，不允许收礼收钱，官员富商送的钱财古玩，也大多数交给马良管家。也就是说，想求马良办事，先找管家，而不是秘书秦贵文。 他干了第一次，还想干第二次。 万小二也告诉他，两人已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敢不干下去，我就去马良那儿告你。转而又满面笑容：“只要咱们兄弟小心些，就不会出事。放心，下次哥给你找个外国娘们。” 干就干了，现在谁不是在刀尖上跳舞？再说了，万小二也说过，这些情报主要是提供给外国人，不会影响打仗。 他给万小二打了电话：“兄弟晚上想吃鱼了，你有时间吗？” 第102章 衣冠不整者勿入 这是两人暗号。情报分为三个等级，鱼代表第一等，把子肉代表第二等，肉面是第三等。 挂断秦贵文电话，万小二把阳台上的红色灯笼，移到了左边。 他现在这个住所就在经二路新市场，面朝大街，过往行人抬头就能看到灯笼。 最近生意很好，也遇到这位新买主。从未谋面，也不知道怎么知道的他，包括电话。 四次交易也都毫无接触。那人会在电话里告知万小二，在具体的时间，具体的位置，放下情报就走。 送情报的地方也不在同一个地方，一次去了银基宾馆，两次去了大观园的剧院，还有一次竟然在澡堂子。 取钱的地方也在变化。宾馆前台，或者已经在指定放情报的地方，放好了。 此人还很愿意出高价钱。 但此人也更神秘。万小二已自觉自己是神人，没想到此人比他还要神秘好几倍。但都是在这条道上混的，你情我愿，万小二也不想着此人到底是谁，反正有钱赚就行了。 灯笼挂出去两个小时，万小二接到买主电话，声音很低沉，应该是变了嗓音，又把纸卷成筒，然后对着纸筒发出来的声音。 这次交易的地方又变了。买主让万小二将情报放到大观园北市场恒丰酒馆外面树下青石板后面。时间是八点之前。 买主还说，会把钱放到青石板下面。 这就妥了。来到都是客，不需讲究太多。万小二还有个打算，等过了年，就洗手不干，然后远走高飞。 自从十月份后，他靠卖情报得来的钱，已经可以让他可以换取一斤金子。虽然物价飞涨，不足以养老终生。但干这行，就是刀尖上舔血，稍不留心，把命都搭进去，赚再多的钱也没用。 万小二知道见好就收，也确信现在鬼子特务还没怀疑到他头上。 收拾停当，天色已黑。万小二换上华丽衣裳，出了家门。 乘坐黄包车，万小二观察一番，没发现异常，便从暗影中闪身，走进了夜总会，等着秦贵文的到来。 看万小二走进夜总会，吴克、武山等人也下车，进夜总会等着万小二到来。 下午，马良已按照情报上要求，召集有关人员开过了会。明天没什么事，秦贵文就可以放假了。 所以，今天他要好好玩耍一番。 这段时间马良很忙，他也跟着团团乱转。 马良忙碌主要是扩编保安军。四天前，奉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命令，泉城临时宪兵司令部司令官佐佐木找他谈话，催促他尽快成立保安团，而且不止一个，最终建成保安旅。 此前，因为中野英光不乐见由他来扩军，所以马良很是小心。 现在，有了尚方宝剑，马良像打了鸡血，回到家里也不休息，军官人员名单、枪支军饷来源，等等各种筹划，每天只休息六个小时。 但这苦了秦贵文，天天陪着晚睡早起。 今天下午，因为听说要成立鲁省公署，省长人选还会是马良，泰安商会前来给马良“进供”。 这是到嘴的肥肉，至少能索要两个营的装备，马良立即给泉城商会会长辛铸九打电话，晚上宴请泰安商会代表。 这种场合秦贵文可以不参加。而且，他也向马良告假，明天一早回家过年。 下班后，他送走马良，立即带着誊写的情报，走出维持会，拦下一辆黄包车，直接来了夜总会。 门口站着四位侍者，戴小礼帽，扎蝴蝶结，旁边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衣冠不整者勿入。 所谓衣冠不整者，不过是托词，其实就是穷人莫进。 第103章 终于落在老子手上 秦贵文有些迫不及待，急急忙忙，进入大门。穿过门厅，有侍者推开两扇厚重的门，再往里走，立即别开洞天。 里面装修富丽堂皇，偌大的吊灯，将大厅照的亮如白昼，周围还闪着五颜六色的灯。中间t台，打扮时髦的女歌手正唱着撩人小曲，后面伴舞身穿长裙，千姿百媚。中间是舞池，两边则是卡座。 卡座沙发上，既有达官贵族，也有金发碧眼的老外。当然，还有秦贵文、万小二此等三教九流，但是兜里都有钱，衣着华丽。 侍者清一色靓男俊女。小伙身穿西装，头戴圆筒帽，扎蝴蝶结。女孩则圆领黑色女仆装，领口、袖口一圈白色蕾丝。走进玻璃大门，迎面而来的暖风，与街上相比，这里更是高端的入了云端。 还有女招待，打扮入时，烟花粉黛，却又高贵典雅。秦贵文出身地主之家，渴望上层生活，发奋苦读，考取燕京大学，而心术不正，而终于抱得马良大腿，而自感飞黄腾达，踏入名流阶层。 而内心深处卑微，让他喜欢上这里，因为可右举葡萄美酒，左抱美人。如此，谁还能再看不起他？ 因为身份特殊，却又不敢太过显眼。寻一处角落，打一响指，露出名流做派。其实侍者早已站在身边：“先生，您好。” 点一瓶法兰西红酒，又叫来一位名叫明雅的女子，再点上一根雪茄，秦贵文瞬间觉得人生已达到顶峰。 殊不知，二楼栏杆旁卡座旁边，一双眼睛已经盯上了他。 吴克和武山坐在一起，郑三则和马正坐在另外一边。在远东夜总会，一楼是主题，最热闹的地方。二楼则是闲坐的地方，没有女招待，一般也不喝酒。 郑三可以透过栏杆，看到秦贵文，而秦贵文看不清上面情况。 之前吴克也来过远东夜总会，而且不止一次。作为富家公子，他能登上大雅之堂，也能去乌烟瘴气的赌馆。 他点上一支烟，翘起二郎腿，看了一眼郑三。 郑三也向他点点头，意思是又有两个兄弟进来了，已经就位。 剩下的，就是等两人交易了。 吴克端起咖啡，冲武山点点头：“金哥，明天就是年三十了，怎么过？” 武山眨眨眼：“我就一个人，要不，明天去你那儿喝酒。” 吴克笑道：“好啊，到时再叫几个兄弟，好好陪着你。” 武山却摆手：“算了，你还是回家过年，不叨扰了。” “没事，反正我也不准备回家了——” 忽然，郑三冲吴克眨了眨眼。 吴克侧身，看到秦贵文已离开卡座，接着又看到万小二，也同样走向了卫生间。 两人要交易了。 吴克赶紧对郑三点点头，示意让下面兄弟行动。 随后，吴克站起来：“金哥，起风了。” 武山会意，也站了起来。 随即两人站起来，走向楼梯。 万小二有些着急。因为买主说了，八点之前把情报放到指定位置。 秦贵文更是猴急。刚才和明雅说了，今晚可以跟他走。那就不在这个鬼地方了，去津浦铁路宾馆开上一间豪华套房，好好享受。 反正今天又挣上一笔，有的是钱。 两人对了一下眼，都装作先去卫生间，站着撒尿的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话都不用说，随后各走各的道。 两人嘘嘘过后，完成了交易。秦贵文把一包钱放进西服内兜，万小二也同样把情报小心放进衣服上衣口袋。 两人走出厕所，秦贵文忽然傻眼了。只见吴克、郑三和武山，还有另外两个警员出现在了面前。 “好巧啊，武山太君，吴大队长。”秦贵文努力装出镇静，挤出笑容。 吴克摇摇头：“对我们来说并不巧，因为我们已经盯你很长时间了。” “盯我做什么？”秦贵文恨不得扭头冲万小二说，你赶紧走啊！ 万小二何等精明，知道已经露馅了。他不是往外走，而是想回厕所，赶紧把情报扔进大便池里，再放水冲走。 他刚要转身，警员一把抓住他的右胳膊，反拧到身后，准备给他戴上手铐。 情急之下，万小二抬起左手，从兜里掏出情报，就要往嘴里塞。吃进肚子，也就没了证据。 另外一个警员已经防着他这一招，上前一步，左手堵住万小二的嘴，右手抓住万小二左胳膊，使劲别到背后，用力往上提。 万小二疼的啊呀一声，松开了手。 警员趁势拿到了情报，交给吴克。 警员先先把万小二双手铐在背后，接着又给秦贵文戴上手铐。 秦贵文傻了，知道马良能放过他，武山也不会饶了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跑。 他高喊一声：“有人打劫——” 话音未落，吴克抬手就是一拳，直打中秦贵文下巴。 秦贵文啊呀一声，跌倒在地上。 这家伙的确叫人讨厌，马良从北平回到泉城，还没就任维持会长之前，吴克和兄弟们在马宅站岗，这家伙就像皇上身边的公公，不可一世。 早就看他不顺眼，今天终于落到老子手下，郑三上前，一脚踩住秦贵文脑袋，弯腰把秦贵文双手反过来，一旁警员迅疾给秦贵文戴上手铐。 这一拳对秦贵文来说，打的很重，脑袋晕了一会。但对吴克来说，只是用了两分力。如果用全力，保准秦贵文下巴被打烂。 吴克还是装作手疼，甩了甩手，接着低头盯着秦贵文说道：“秦秘书，还是老老实实跟我们走。” 为了节省时间，武山已在二楼开好了房间。吴克挥手，先让郑三和两个警员进入厕所旁边电梯，去了二楼。 他和武山在又外面观察一番，没有发现异常。 为防止买情报的人也在夜总会里，武山叮嘱安插在夜总会的特务，这个时间段，要盯好每一个人。如果有人出去，就让安插好的特务和外面警员立即滞留问话。 第104章 真没见过那个人 秦贵文和万小二被分别带到211和213房间。 郑三和马正审问秦贵文。马正问他：“为什么要卖情报？” 秦贵文知道已在劫难逃，开始了哭嚎：“你是郑兄弟，我错了，求你们放过我，我有钱，全拿出来，让兄弟们分了。” 郑三早就看不惯秦贵文小人得志的熊样，上去就是一耳光：“谁要的你臭钱？你自己想死，就不要拉着我们了，赶紧说，为什么要卖情报！” 秦贵文呜呜大哭。 “闭嘴！”郑三又是两巴掌。 秦贵文竟然真的不敢再哭，开始交代卖情报的经过。 但万小二坐在椅子上，却一副滚刀肉模样。 吴克低头看着他：“你叫万小二？” 万小二抬头，平静地回答：“是的，官长，但这是小名，我大名叫万继昌。” “万继昌，这名字不错。”吴克小声说：“这份情报你准备卖给谁？” “对不起，这位官长，你无权扣留我，现在我是英国领事馆正式雇员。”万小二昂着头说。 “哦，你是英国领事馆的雇员？”吴克装作吃惊地问。 “对，所以你们无权扣留我，也无权审问我，赶紧给我解开手铐，我要给我的官长打电话，并控告你们。”万小二越说越有劲。 “我知道有个什么狗屁公约，外交人员享受豁免权，可你是不是外国人，不享受什么狗屁豁免权——” 说着，吴克忽地拎起万小二，又对着他的小肚子就是一拳。 万小二嗷的一嗓子，倒在地上，疼的蜷缩成了一只大龙虾。 不容万小二缓过劲来，吴克上前，抬起穿着皮鞋的脚，又是一顿乱踢。 万小二只觉得肋骨都被踢断了，疼的受不了，赶紧求饶：“官长，大爷，别打了——” 吴克蹲下来，揪住万小二头发，提起他的脑袋：“好，咱就不浪费时间了，赶紧说，这份情报你准备卖给谁？” 万小二眨眨眼：“我说我不知道那人是谁，您相信吗？” 吴克点点头：“我可能会相信。” “我知道您不相信，我也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但这就是事实。”万小二说。 “那你今晚就要进行交易，兄弟，这也是事实？”吴克问。 “是的，我把知道的全告诉您，但求您一件事。”万小二说。 “你说。”吴克冲万小二点点头。 “让我死的时候，痛快点，我怕疼。”万小二说。 “行，是条汉子。但如果能抓到买家，你立了功，我还可能求武山太君放过你。”吴克说。 万小二惊讶地瞪大眼睛，又看看吴克旁边的武山。 武山点点头：“只要你赶紧说，而且说实话。” 万小二点点头：“我一定说实话。” “那还磨蹭什么？”吴克看着万小二的眼睛。 万小二却扭头苦笑一声：“哈，其实这很不厚道。” 武山有些不耐烦了：“你说不说？” 吴克使劲抓了一下万小二头发。 “我说，我说。”万小二赶紧说道：“我和买家只是电话联系，真没见过那个人，交易也是听他的指令，今天晚上八点半之前，他让我把情报放在大观园北市场恒丰酒馆外面树下青石板后面。” 吴克一直在观察着万小二的眼神，感觉他说了实话，又好像撒了谎。 武山很是急躁：“你说的都是实话？” “千真万确。”万小二又苦笑一声：“我的命都在你们手中，还敢撒谎？” 的确，万小二说的有真有假，地点是对的，但时间往后推了半个小时。 万小二非常精明，脑子也转的快，不然也不会铤而走险从事贩卖情报的行当。所以他能猜的出，买家极可能是国党潜伏在泉城的特务。 如果真是力行社，就算武山放过他，力行社也饶不了他，而且还会死的很惨。 所以万小二必须为自己解脱。他想既然是潜伏特工，也肯定非常精明，若发觉苗头不对，会立即撤退。而他肯定早已把钱放好，这也能证明他说的都是实话，武山不会怀疑他撒了谎。 这是万小二想到的最好结果。 武山半信半疑，侧脸看着万小二。 吴克一直注意万小二眼神，已经怀疑他的话半真半假。吴克俯下身子，几乎脸对脸地看着万小二：“如果你小子敢撒谎，我会一刀一刀活剐了你！” 万小二不由一个机灵，但他也感觉吴克的眼神并没有那么凶狠，于是点头：“官长，都到这份了，我还哪还敢说假话？” 吴克松开万小二衣领，又使劲捏捏万小二的脸，面带狰狞：“行，我就信你一次。” 他扭头看一眼武山，略微点点头，两人走出房间。 抬起手，吴克看看手表，刚过七点，距离万小二说的八点半之前，还有一个半小时。吴克不假思索：“应该马上去大观园，进行布控。” “好。”武山点头同意。 吴克立即通知郑三：“你带这两个兄弟留下，看管好这俩货，我们回来之前，不准离开。” “好嘞。”郑三答应道。 随即，郑三把两人集中到211房间，带着两个队员，看着秦贵文和万小二。 吴克、武山和马正离开远东夜总会。 武山和马正先上车，吴克向北走了一百多米，找到孟江：“有没有可疑人员？” “没有。”孟江干脆地回答。 “不要在这里呆了，其他兄弟立即赶往大观园。”吴克又小声说。 “是，大队长。”孟江回答道。 “去。”吴克拍拍孟江肩膀。 身后，马正已开车过来。 原本上校保密处长，现在却沦落到开车当司机的份，马正非常苦恼。可他只能忍着，而且必须忍着。还能怎样呢？ 自从韩复榘时期，他就参与打压党务调查处和力行社的勾当。原鲁省省党部主任兼鲁省调查室主任，还有鲁室行动队队长的死，都是他根据韩复榘命令而谋划的。 手上有党务调查处血债，所以鲁室才拼命调查他，并找到他通敌的罪证，结果又痛下狠手，欠下更多血债。 如今债台高筑，相信只要离开泉城，用不了一个月，他就会暴尸荒野，被野狗吃掉。 好在刚才武山对他说了：“你这次立了大功，估计中野大佐会提拔你为保安军调查部主任。” 马正很是吃惊：“武山太君，那熊唔德呢？” “他可能仍专职警察局局长。”武山说道。 不是可能，在中野英光离开泉城之前，基本就定下来了，反正是从目前看，保安军调查部是可有可无的职位。 武山并不关心马正。之所以说这些，他已觉察出马正脸上的郁闷，但挖出了秦贵文，马正的确大功一件，说出来，不过是安慰他一下罢了。 武山最关心的是吴克，也更相信吴克。 吴克的缜密，一丝不苟，除了说明效忠皇军，还能再说什么呢。 第105章 那块青石板 吴克却越来越紧张。虽然万小二搞不清楚买家是谁，但吴克的直觉告诉自己，此人极可能是孙慕容。 若真是他，即便没被抓住，侥幸逃脱，但也暴露了自己身份。如此，以小鬼子的多疑，就连武山也会与他拉开距离，更别说打入鬼子特务机关了。 如果真被抓到，那孙慕容只剩下两条路，要么高呼着口号，英勇殉国，要么投降当汉奸。 不管哪个结果，吴克都不想看到。 而买家就是孙慕容。 虽然已成为“汉奸”，并成功进入维持会，但想要接触核心机密，仍隔着一堵厚厚的墙。为更多获取情报，孙慕容想到了远东夜总会。 原本孙慕容很看不上远东夜总会，觉得那里不过是那里是情报市场的批发市场，而且情报很多事假的，时效性也不强。 但鬼子对情报监控很严，孙慕容也不得不降低目光，联系上了万小二。 万小二在情报圈内小有名气，孙慕容老早就注意过他，并且通过英国领事馆工作人员，搞到万小二联系电话。 其实孙慕容也认识英国领事馆的人，他们也有各种情报。但老外很倔强，有的打死不会贩卖情报。有的可以出售，但不见兔子不撒鹰，看不到他们口中的oney，或者本人，给再多的钱，他也只会摇着脑袋，对你说：“no，no！” 万小二可以值得信任，但情报也并非百分之百准确。 但是情报来源并非只有直接获取鬼子部署和作战计划，还要学会从各种信息中分析提炼，从而推断鬼子指挥官的意图。 而且，再加上在维持会收集到的信息，也能很容易辨别其真伪。 万小二很容易被鬼子特务盯上，孙慕容为保护自己，只在电话中与万小二联系。并且用左后握成桶，对着嘴说话，再改变自己嗓音，不让万小二听出真实声音。 上午下班回家，路过万小二住所，看到阳台上挂着的红灯笼。 两人已在电话中约定，红灯笼居中，表示没有情报。红灯笼在西边，是有了情报，而且是现成的的情报。灯笼在东边，那就是有情报，但要等到夜里。 短短一个月内，万小二已给孙慕容提供过四份情报，如果这一份能顺利拿到，将是第五份。家伙还挺能干。孙慕容不由夸赞了一句。 但回到家中，李媛媛说吴克已经走了，还是被武山接走的。临走前，吴克还留下话，如果没有重要的事，就回来吃饭。 饭已经做好，但不见吴克回来。 特工的警觉，让孙慕容感到一丝不安，甚至感觉吴克是故意在提醒他。 随后郑三又打电话过来，问吴克在不在家。 吴克不在家，但也没在三大队。那就是说，吴克仍和武山在一起。 孙慕容不由更感觉不秒。但这只是感觉，现在谁也搞不清楚吴克和武山到底在搞什么鬼。 而且，孙慕容不想和万小二爽约，决定还是试一试。 现在情势也叫人感到振奋。 昨天他和付仲平见了一次面。因为鬼子特务开始全方位监视，所现在见面不同以前，说见就见。但付仲平还是主动约了他，并传达上峰最新指示，国军要在鲁省与日军展开一场决战，并准备收复鲁省。 付仲平还说，如果此举成功，国军将举全力而战，将日寇逐出华夏。 孙慕容自然没有那么乐观，但这对鲁省抗战来说，是前所未有之景象，值得为之付出生命。 吃过饭，休息一会，孙慕容戴好帽子和围脖，离开家，拦一辆黄渤车，出了西城。 找到一处公用电话，递给老板五元钱，拨通电话时，又捂住话筒，给老板说，再买一包烟。就在老板转身去拿烟时，孙慕容捂着嘴，说了交货地点。 待老板把零钱和烟递过来时，孙慕容已经挂了电话。 晚上六点四十，孙慕容处理完工厂事务，裹紧围脖，戴上毛绒礼帽，鼻梁上还挂着一副平面玻璃眼镜，坐上黄包车，来到大观园。 忙碌一天，孙慕容依然保持昂扬精神。再想想国军在鲁省已形成统一抗战态势，并开始局地反攻，让他心里顶着一团火。 恒丰是一个小酒馆，位于南北市场中间的东西胡同内。名气不大，但因为处于最中间，东西南北皆有路相通，很多人也知道它的存在。 二十米外的路南，是三元曲艺场，不仅有评书、相声，有时还有魔术杂技。 三元曲艺场生意一直不算很好，勉强地活着。这两天幸亏解除了宵禁，又过年了，三元曲艺场也有不少观众。 恒丰酒馆斜对过，有一条青石板垒砌而成的长条凳，可供游客坐着休息。后面与墙有一段缝隙，趁人不注意，孙慕容装作系鞋带，把脚放在青石板上，用大衣遮掩着，把一个纸包悄悄放在了里面。 纸包里是一千五百块钱。 随后，孙慕容向前走进三元桥曲艺场，来到二楼卡座，坐在窗前。花雕的木栅栏窗，里面镶着一层玻璃。从里面看到外面，而外面却看不清里面。 这里离青石板比较近，属于危险地带。但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既然吴克跟随武山有所行动，那就坐在这里，以便观察，也以便早做出决断，及早撤退。 如果没有意外，只等过了八点，下去走过青石板，拿起情报就走。 第106章 随时行动 大观园的夜也恢复了些许活力，不断有行人从身边经过。从南门进来，吴克和武山来到恒丰酒馆附近，仔细观察了酒馆附近情况。 酒馆附近，还有几家店铺在营业，还有些客人。忽然，吴克不自觉地抬头看了一眼三元桥曲艺场。 在记忆之中，也来过这座曲艺场，虽然有两层看台，但算不上豪华，普普通通。但今天，吴克总觉得三元桥曲艺场有些特别。 随后，留下两名队员进行监控，武山和吴克回到中间天桥下面。 买情报的人要么已在附近守着，要么正从外面赶过来。而武山坚持认为，那人已在附近。所以不能打草惊蛇。 吴克也这么认为，而且又想起三元桥曲艺场，心里也愈发觉得买家就在上边，而且极可能是孙慕容。 买家肯定万分小心，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放弃行动，所以吴克低声对武山说：“曲艺场有南北两个门，是不是要派人进去？” 武山点头答应，但告诉吴克，不能露出任何马脚，就是装作看戏，不然，买家真在里面，那就完蛋了。 吴克只好点头：“好。” “只留两名队员留在街上，其他人都隐蔽起来。”武山亲自指挥吴克进行布控。 吴克立即叫来孟江，让他带两名队员留在街上，并时刻瞄着长条石。但不能在一个点上呆着，装作夜游的闲客，每隔十分钟，来回晃悠。 孟江答应，带两名队员走在街上，替下原来的队员。而那两名队员直接走向了北边。 又叫来两名队员，让他进入三元桥曲艺场。 东边八十米的路口，也布置了队员。 小野带来的五名武山队特务，躲在附近的酒馆和茶馆，甚至两个特务直接进入了恒丰酒馆，点了两盘菜，喝起了闲酒。 布置完毕，武山又仔细看了一圈，应该没有问题。 人也不能都留在街上，不然仍有暴露的危险。反正，取情报的人肯定只有一个，只要他胆敢在青石板旁边弯下腰，就跑不了。 武山也准备带吴克离开天桥，撤回到南门外的轿车上。 马正有些着急。他非常希望今天行动能够圆满，抓住买情报的人，并撬开他的嘴，并顺腾摸瓜，捣毁力行社泉城站，把潜伏的人员全部抓起来。 马正也真的很担心，不知道在哪一天的哪一个时辰，一颗子弹会射向他的心口，让他一命呜呼。 武山和吴克上了车，看着两人胸有成竹的表情，马正放心下来。 他并不相信吴克有多大本事，虽然这段时间他多次听说过吴克的大名，但他始终认为，吴克不过是被吹嘘的上了天的年轻人。 马正只相信武山，一个资深的鬼子特务，有他亲自指挥，今天这场仗就能打赢了。 “武山太君，看来今天咱们不能睡觉了。”马正脸上露出了微笑。 吴克和武山都明白马正的意思，只要捉到人，就立即突击审讯，只要拿到口供，今天晚上立即封锁四门，然后全城展开大搜捕。 说不定，明天就大开杀戒，让那些力行社潜伏人员吃不了年三十的饺子。 武山也正做着这样的美梦，但还是平静地说：“马桑，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那是，那是，武山太君说的对，小心为上。”马正脸上堆满了笑。 面对马正的恭维，武山却不再说话，而是眯着眼，脸微微侧向大观园南牌坊。 吴克也不再说话，脸上露出丝丝紧张。毕竟是第一次抓间谍，不能表现的太过轻松。 而且，吴克也真的紧张。 他故意让孟江带人来回巡视，是因为孙慕容见过孟江已不下十次，远远地也能辨别出来。 他又故意建议武山派队员进入曲艺场，是因为孙慕容也都见过这些老兄弟，应该能认得出来。 但问题是，孙慕容可能不在曲艺馆，也可能压根就不是孙慕容，而是力行社其他人员。 时间过得很慢，一分一秒。 八点整，武山安排的一个特务已开始行动。特务装成万小二，轻手轻脚走到恒丰酒馆门前，小心地把一个纸袋放进青石板后面，又伸手摸了一会，拿出一个纸袋，装进口袋，转身离去。 既然是八点半之前来取情报，那从现在起，买家随时可以现身，孟江等人目光，开始往青石板聚焦。 恒丰酒馆里的两个特务，三元桥里面的两个队员，还有隐蔽在其他各角落的队员和特务，都做好了随时行动准备。 忽然，吴克感觉到东面路灯的光亮下，一个熟悉的身影闪出了大观园。 当他仔细看时，身影不见了，好像是坐上了黄包车。 第107章 祈祷感觉是对的 一闪而过的身影就是孙慕容。 自从进入大观园，孙慕容就时刻保持警惕。 坐在曲艺场，一壶茶，一碟瓜子，一段评书，过去了二十分钟。忽然，感觉又有人进了曲艺场。略微扭头，看了一眼。 曲艺场的灯照亮着前面的戏台，后面光线不是很亮，但仍觉得有些面熟，很像吴克手下的警员。 也许是他们放假，没事过来玩。不过，孙慕容又提起几分警觉，已准备随时撤离了。 今天也着实感到了不寻常。 但孙慕容还是稳住了。这段时间国军急需有关鬼子作战计划的情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言放弃。 孙慕容微微向窗边侧身，避开下面目光的视线，自己双眼也看向了外面。 两分钟后，孙慕容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发黄的灯光下，游走在青石板铺成的街上。 虽然戴着围脖，遮住了口鼻，但还是感觉像是吴克的手下孟江。这个时候不能再有任何犹豫，不能再去取情报了。 瞬间，孙慕容也感到身边弥漫着危险，甚至感觉已有数把手枪瞄准了他。 喝了一口茶，让自己镇定下来，接着又微微探头，向下面一楼三座看了一眼。 两个队员已不在视线范围之内，想必是坐在靠自己一侧，估计是随时支援街上的队员。 孙慕容轻轻拉起围脖，裹住嘴和鼻子，慢慢起身，走向后面楼梯。 努力压制住心里的紧张，装作很轻松地下了楼，也不回头，径直走向了曲艺场南门。 那两名队员心思完全在门外的街上，只是看了一眼孙慕容背影，并没有过问。 外面也没有人监控，孙慕容放心下来，不紧不慢地走到昌乐门后面的胡同，转身向东，直接走出了大观园。 即便避开南北两座牌坊，孙慕容还故意迈出了外八字步，上面风衣也向外撑开一些，以便防止被吴克认出来。 孙慕容坚信，吴克这个混蛋东西也在大观园。 好啊，你这个家伙，亲自来抓你的亲表哥了！ 你这个卖国求荣的玩意！ 没有拿到情报，非常失落，面对危险，心里十分紧张，现在孙慕容还没时间想，是吴克救下了他。 大观园东面是市立小学，中间是纬一路。可很奇怪，孙慕容没看到黄包车，刚要转身向北走，前面走过两个并肩的年轻人。 孙慕容怕是前来抓捕的人，扭头向南，走到经四路路口，然后向东，正好遇到一辆黄包车。 挥一下手，坐上黄包车的一刹那，孙慕容回头，看了一眼。南牌坊外面停着轿车，至少有三辆。往常这个时间段，南牌坊外也停着如此多的轿车，并不奇怪。 而且，光线不足，距离又超过了五十米，完全看不到吴克坐在车里。 但已经安全了。那一千五百块钱就当是喂了王八，而且连指纹都没留下。 今天孙慕容多了心眼，在纸币放入纸袋之前，戴上手套，用毛巾全部仔细擦拭过，包括纸袋，所以不会留下指纹，也就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当然，还真必须感谢吴克。是吴克中午没回来吃饭，提醒了他，所以要做的更加小心谨慎。 当然，还要感谢吴克。正是因为吴克，让孙慕容更加警惕，及时发现了吴克手下的队员。 孙慕容坐上黄包车离开了大观园，监控的兄弟还在辛苦地等待着。 假装万小二特务放下情报回来了，并带回一个纸袋。 万小二没骗他们，纸袋里有一叠钞票，都是从嘎嘎新的票子，好像从银行里刚取出来不久。 武山一阵亢奋，也有些紧张，希望买情报的人赶紧现身。 马正完全处于兴奋状态。截止到目前为止，他已圆满完成任务，揪出了秦贵文这个卖情报的大间谍。如果能捣毁力行社，那就是锦上添花，更好不过。 吴克的心还提着心。刚才感觉像孙慕容，但可能心里的期待和担心，才让他感觉是孙慕容。 他在心里祈祷，但愿感觉是对的。 第108章 线索中断 时间又一分一秒地过去。时间已过了八点半，还没有人来取情报。 又等了十分钟，里面仍没有消息。武山终于皱起了眉头，马正脸上露出了迷惑，吴克装作开始了着急，一遍遍地看着手表。 “也许买情报的人还没来。”吴克小声说。 武山深吸了一口气：“那就再等等。” 又等了二十分钟，大观园除了赌馆和青楼，其它场所都要关门了。武山再也按捺不住，暴躁起来：“是不是万小二没全说真话？” “有可能，他害怕力行社报复。”马正小心地说。其实马良正在担心力行社和党务调查处合起伙来报复他。 “他要敢说假话，看我不活剥了他！”吴克握着拳头说道。 可明明拿到了用来交易的钱，武山又觉得万小二没说谎。 吴克想了想：“要不，让孟江带人留在曲艺场，从楼上监控。” 全部撤走，武山也不甘心，但夜越深，街上越没人，在外面哪怕留下一个队员，也会引起买家怀疑，不如留在曲艺场进行监控。武山点头：“也好，留下五名队员，其他人收队。” “只能这样了。”马正叹口气，要发动汽车。 派人悄悄叫来孟江，吴克交代一番：“你带四名兄弟留下，让其他兄弟从南北两个方向，悄悄撤出大观园。” “好的。”孟江点头答应 吴克又交代说：“等曲艺场观众走后，立即封锁，你们轮流值守，盯紧青石板，等到明天早上八点，仍不见人，就带着那份假情报，回大队交给我。” 孟江知道此事重大，小声回答：“明白。” 吴克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叮嘱说：“告诉兄弟们，丢了假情报，回去按军规处置，若抓到买情报的人，武山太君会有重赏。” 孟江也想抓到买情报的人，肯定赏金大大的。他立即又小声回答：“放心，大队长，我们一定看紧了。” 武山又叫来小野，让他带人去远东夜总会，把秦贵文和万小二带到泺源公馆，继续审问。 他和吴克都明白，经过这么折腾，买情报的人已不可能再现身。可他怎么发现的异常？这里面肯定有蹊跷，武山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但又想不明白。 那就回去继续审问秦贵文和万小二，尤其万小二，卖了那么多情报，必须搞清楚卖了哪些情报，并找出所有买情报的下家。 随即，武山让马正发动轿车，赶往西门里的泺源宾馆。 买情报的人并没出现，线索就此中断，武山心里非常遗憾。 本想让吴克表现一回。当然，想一举摧毁力行社泉城站并非轻而易举，但至少能抓到力行社泉城站的地下人员。但事与愿违，没能达成目标。作为富有经验的特工，武山也深知间谍之间的战争并非轻而易举。 这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而且猫很精明，但老鼠也不傻，并且同样有枪，有时还能反咬你一口，比如花谷，就死在红党特工枪下。 这不仅是智者的游戏，也是一场永不宣告结束的战斗。战争离不开情报，也就离不开获取对方情报的特工，所以即便挖了老鼠洞，杀光一批老鼠，还会又新的老鼠补充进来。 但武山并没有放弃，准备让吴克继续参与后续审讯。这是对吴克的培养和训练，也能让他进一步得到特务机关信任。 第109章 像暴雨来临之前的墨色 十分钟后，他们回到泺源公馆。 这里地方很大，前面一幢三层小楼，后面还有几处院子，基本都在进行改造中，其刑讯室已初具规模。 进入泺源公馆冰冷的房间，几人聊了一会，秦贵文和万小二被押送过来。 秦贵文已经吓得瘫软如泥，问什么，说什么。万小二依然一副滚刀肉模样，没有丝毫畏惧。 武山告诉吴克：“由你和郑三继续审讯万小二。” 吴克已经感觉得了武山的用意，而且这么大的事，井口三郎一直没露面，这有些蹊跷。可能又是武山出的考题。吴克也不避讳，小声问武山：“这又是给我的训练科目？” 吴克一句半开玩笑的话，让紧张的气氛缓和了很多。武山看了一眼吴克：“你小子就是聪明。” “好，我感谢武山教官的栽培。”吴克点点头。 “这就对了，不过，好多刑具你没见过，必须让小野陪着你。”武山说。 吴克歪头看了一眼武山：“这还真的是新科目，之前我们顶多用过老虎凳和烙铁。” 武山呵呵笑了两声：“慢慢学，都是知识。” 叫来郑三，两人商量一会，走进了刑讯室。 除了小野和另外两个特务，参与审讯的还有跟郑三一道而来的两位队员。七个人，审讯的目标应该只有万小二一个人。 审讯室在地下室，其主要工具也不外乎电椅、老虎凳、烙铁锥，但由很多小东西，老虎钳，皮手套，细麻绳，竹签——吴克仔细浏览过，已知道武山这个畜生肯定动了脑筋，在刑具大差不差的情况下，会变着法地折腾抓来的人，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更叫人恨的是，审讯室一共有四间，其中还有一间，上面这些女犯审讯。还专门设了女犯审讯室，吴克已经开始怀疑，这个王八蛋的武山肯定脑子有问题，是个变态。 由于审讯室刚刚弄好，所有刑具还没开张过，还都透着崭新的亮光，更叫人感到不寒而栗。 万小二的貂皮大衣被脱下，然后送上电椅，双手也被两边扶手皮带固定好。他一脸惊愕，看着吴克：“官长，这是什么意思？” 吴克挠挠头：“一点小意思。” 万小二失望地摇摇头：“你们想要的，我都说了，还要怎么样？” “你说的全对吗？”吴克抬头看着万小二。 “有什么不对的？”万小二委屈地说。 “按你说的，我们并没有抓到买家。”吴克说。 看来真没抓到，万小二装作很生气：“那是你们太笨。” “对，我们很笨。”吴克说：“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你们想干什么？”万小二脸上露出了紧张。 吴克也不说话，冲小野说道：“小野副队长，请开始你的表演。” 小野曾担任三大队教官，也非常尊重吴克。他冲吴克点头：“好的。” “不，不，你们不能这样！”万小二开始了挣扎。可他双手被皮带牢牢固定着，离不开电椅。 吴克笑笑：“这是皇军新装的电椅，还没测试过，希望你幸运，最好电量不足或者短路。” “别，别啊。”万小二读过物理，知道电的基本概念。 小野拉下了闸刀，交流电通过手腕进入到万小二体内。万小二觉得手臂发麻，似乎被烫着，又似乎铁棍捅入血管，但又不是痛。 小野继续往下拉闸，通过改变电阻而增加了电流。万小二感觉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遭到电的炙烧，所有神经都在跳动，身体也不由自主地痉挛，并使劲向后倒，甚至天灵盖都要飞起。 电流仍在加大。万小二只感觉耳边如有滚滚雷声，眼前乌黑一片，像暴风雨即将来临时墨色。 第110章 你真不讲究 小野终于关上了电闸。其实也不过两分钟时间，但万小二已忘记了时间的存在。他嘴角已经吐出了沫，瘫软在电椅上，只有往里吸气的劲儿。 其实万小二并怕疼。他说自己怕疼只是不想受折磨罢了。但这种电刑比疼还要难受百倍，让他意识迷乱，甚至连裤裆里的那个东西都挺了起来。 休息了几分钟，万小二稍微缓过劲来，抬头看着吴克，喃喃地说道：“你真不讲究，也够狠。” 吴克冷笑一声：“其实我很想对你温柔，也很想保全你性命，可你欺骗了我们。” 万小二苦笑一声，看了一眼挂在旁边椅子上的貂皮大衣：“好，我全说，可我浑身发冷，想穿上我的貂皮大衣。” “好。”吴克点头同意。 郑三想过去拿貂皮大衣，吴克拦住了他：“我来。” 吴克走到椅子旁，先抓住大衣毛领，双手迅速摸了一遍，才转过身来，拿到电椅旁边。特务也解开万小二手腕上皮套。 万小二接过大衣，还客气地说了一声：“谢谢。” “不客气。”吴克笑呵呵地看着他。 万小二站起来，穿上大衣，又无力地坐下：“您问。” 吴克低头看着他：“你们交易时间到底是几点到几点。” “我——”万小二下巴在毛领上来回擦了两遍，一脸惊愕。 “是不是找这个？”吴克伸手，亮出了手心里的小药丸：“你肯定有机会吃掉它，但不是现在。” “你——”万小二快哭了。 他真的怕疼，但也知道随时都有被抓的风险，所以给自己准备了药丸，里面的砒霜，足以让他死伤三次。 受了一次电刑，万小二很明白，这次逃不脱了。之前吴克和武山对他的承诺，因为没抓到买家，而成了泡影。 万小二不想再受刑，干脆自己干掉自己。没想到，吴克看穿了他的伎俩。 此人的聪明远在自己之上，万小二不得不认输。 “我说了，你能不能给我来痛快的？”万小二带着哭腔问道。 “可以。”吴克狠狠地说道：“我发誓。” “好。”万小二知道已是身不由己，于是小声说道：“交易时间是八点，我往后推了半个小时，因为我猜买家是力行社的人，他们知道我的所有情况，所以不敢得罪他们。” “你——”吴克瞪眼看着万小二。 “干我们这行，须讲信用，而且我要对得起自己最后的一点良心——”万小二说着，竟然不再害怕。 在鬼子眼皮底下，来回倒腾情报，竟然说什么讲信用，又说什么良心，吴克听着，差点没笑了。 万小二继续往下说：“所以我不能全部说实话。” 这真是一位奇人，神经质一般的奇人，好像不是生活在地球上，和这样的人掰扯不清楚。吴克点点头：“好，那你都卖过什么情报？” 万小二回答：“一共十六份，皇军的六份，保安军的四份，国军的五份，还有一份是抗日游击队的，但游击队的是一份假情报，害的我还赔了人家六百块钱。” 吴克又问：“都和谁交易过？” 万小二小声说：“除了今天的这位，其他人您还真管不了。” “都是使馆人员？”吴克问。 “对。”万小二说：“我想他们不仅自己需要情报，还可能继续往外贩卖。” 往外贩卖可能是给国军提供。吴克看了一眼万小二，继续审问：“都交易给谁，说具体点。” 吴克不得不这么问，因为审讯室里还有小野和两个特务。而且，武山也不会真的撒手不管，说不定就在隔壁听得真切。 万小二不假思索地回答：“有英国人史蒂芬、约翰两个人，美国人普林，还有德国人欧克。” 这几个老外，吴克还具体搞不清是干什么的，但他们都有外交人员的豁免权，而现在英美尚未对日宣战，鬼子要给他们保留几分薄面。也就是说，直接抓到他们进行间谍活动的证据，也不能怎么着他们，最多是驱离出泉城。 吴克想了一会：“如果我放你出去，把情报卖给你认为和力行社有联系的人，你干不干？” “您是想提供假情报？对不起，我刚才说了，我必须讲信用。”万小二直接拒绝了吴克。 这个人可真是一等一的奇葩。吴克又气又笑：“如果是真的呢？”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我做不成了，因为你们押我出远东夜总会的时候，被人看到了。”万小二一脸诚恳。 吴克不想再问下去了，扭脸看着万小二：“好，今天先到这里，如果你又想起了什么，可以直接告诉小野太君。” “好，我可以抽支烟吗？”万小二说。 吴克从兜里掏出了哈德门，万小二摆摆手，从兜里拿出了自己的烟：“我还是喜欢抽老刀。” 说着，万小二从大衣内兜掏出了半盒老刀牌香烟，倒过烟盒，在手心里磕了一下。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又迅疾塞进嘴里。 这个操作，惊呆了所有人，吴克想伸手卡柱他的脖子，万小二却笑了，含混不清地说：“也是砒霜，只要咬破，神仙也救不了我。” 吴克停住手，恳切地说：“你吐出来，我保证你能活着。” 万小二摇摇头，凄楚地笑笑：“我早就料到会有今天，却还想着，再干几票，攒够了钱，就离开泉城，找一个谁都不认识我的地方，呵呵——”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吴克问。 “我想荣华富贵，想过富豪的生活，想的脑浆子都快炸裂了，可一事无成，就当上了情报贩子。” 万小二又难过地摇了摇头：“两个月前，我卖了很多国军情报给领事馆的那帮混蛋，可后来得知，他们又把情报转手卖给了日本人。” “好，我现在卖日本人的情报，来弥补我的过失，可我以后没机会了——” 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万小二在忏悔，忏悔自己干了蠢事，曾经出卖了自己国家。吴克没想到，万小二竟然还有尚未泯灭的良心。 “官长，还有一件事，我欺骗了你，我不怕疼，真的，有时还他么喜欢疼的感觉，也许是我做的坏事太多。” “你不算做坏事，人都要想着，先怎么活下来。”吴克看着万小二：“把药丸吐出来。” 万小二摇摇头：“这位官长，那你好好的活着。” 说完，万小二咬破药丸，又使劲往下吞了下去。 接着，万小二快速地拿出一支烟，叼在嘴上，拿出一个非常精致的打火机。 第111章 是真，还是假？ 万小二死了。 他抽了两口烟，就闭上了眼睛。与其他中毒而亡的人相比。他的死相并不难看，而且看着还有少许的兴奋，说明他早就准备好了死亡。 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他说他怕疼，却又不怕死，而且已经准备好了死亡。他装的那么深，却又感觉像一个街头混混。 什么又是真，什么又是假？吴克看着万小二尸体，自以为能搞懂一切，但此时就连眼前的万小二是什么样的人，都搞不懂。 此人很机灵，有头脑，本想保他一命，招到三大队，说不定能当成“奇兵”来用，但却一命呜呼。 吴克收起思绪，看看小野：“我去向武山队长报告。” 小野点点头：“好。” 武山还在一楼，而且在最东面房间。与他一起的，还有井口三郎。 他俩在“窃听”吴克审讯万小二。 因为当时受科技发展所限，还没有无线窃听器，只能采取有线窃听。而有线窃听不仅需要导线，还需要安装个头不小的窃听器，容易被发现，武山队暂时还没用过。 两人也是为了测试窃听效果，所以躲在一旁偷听。 收到马正禀报后，井口三郎与武山一起，制定了行动计划。为了一举三得，井口也答应了武山请求，让吴克带队参与这次行动。 所谓一举三得，其一就是摧毁力行社泉城站，让力行社在至少半年之内，无法在泉城有所行动。这是行动的主要目标。 其二就是借助这次行动，把马良拉下马来。秦贵文出卖情报，形同通敌，属于特大罪过，马良也必受牵连，革去会长职务应该在情理之中。因为井口深知，中野英光非常讨厌马良，恨不得一脚踢开。 其三就是吴克。中野英光也看好吴克，几次商量，是否让吴克进入特务机关，成为核心区成员，并且担任武山队副队长，管理由汉奸组成的外围秘密特务。 这次抓捕行动只完成了基本目标，也就是抓捕了秦贵文和万小二，随后线索中间断开。井口有些后悔，不该让吴克参与进来。 他也很想责怪武山，不该相信吴克和他的手下。此前武山信誓旦旦，说吴克和他的得力手下都是刑警出身，有抓捕经验，能完成好任务。而且，这次抓捕行动也不复杂， 但听武山报告后，井口也不觉得吴克有失误的地方，反而感觉武山说的对。而且，万小二故意把时间往后推了半个小时，是导致抓捕失败的最重要原因。 但井口和中野一样，都是鬼子的老特工，又直觉地感到哪里不对，尤其是吴克。但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只是怀疑。 甚至于井口都想到，有可能吴克也参与了倒卖情报，而且知道买家是谁，在行动时故意露出马脚，并掩护买家撤退。 如此，吴克那就太可怕了。因为截止到目前，吴克仍属于泉城特务机关最为相信的人。 吴克仍需要进一步考验和考察，用中野英光和武山的想法，就是让他再交出一份投名状来。 当前，特务机关需要对付的主要是两类人，一是红党，也就是刺杀花谷的人。但吴克已经交出“投名状”，就是那顶子弹钻过眼的帽子。这一点，就连中野也充分相信，吴克不是红党。 第二就是国党特务，包括力行社和党务调查处。党务调查处不足为虑，马正一人就剿灭了几乎整个鲁室调查处，而且他们的职责主要负责党务。只有力行社，才构成威胁。 而且，吴克从浙省警校毕业，如今力行社负责人戴笠就曾担任过该校校长。如此背景，也不能不让井口有所顾虑。 井口来到二楼，给中野英光打电话，再次报告情况。 抓捕秦贵文后，井口就给中野英光打过电话，而且很兴奋。 但中野英光却很平静，告诉井口，等他回去再做处理。这让井口感到非常意外，觉得中野英光并不打算拿下马良。 现在井口又小心地向中野英光报告，没有抓到买情报的间谍。 中野英光依然很平静，告诉井口，胜败乃兵家常事，若随随便便就能摧毁力行社泉城站，只能说明力行社的人全是饭桶。而事实并非如此，力行社绝非不堪一击。 这是事实，井口没再解释什么，而是问及了吴克，接下来该怎么做。 中野英光。但这不是儿戏，必须刨根问底，证明吴克真心追随皇军，而不是敌人的卧底。所以，中野英光赞同井口的说法，并且让井口亲自调查吴克。 在电话里恭敬地说了哈依，等中野英光挂断电话，井口放好话筒，转身下楼。 让他亲自调查吴克，井口明白中野英光意思，现在的武山已坚定认为吴克值得信任，也彼此成为知己，所以让武山去调查吴克，估计找不出吴克任何蛛丝马迹。 吴克、武山、马正，还有郑三和小野在会议室等他。 时间已是夜里十一点半。井口面带亲和，点头说道：“诸位辛苦了。” 吴克面带深沉，没有说话。武山只是立正站好。唯有马正，点头哈腰：“不辛苦，不辛苦。” 井口看看武山，又看看吴克：“今天虽然没有实现最高目标，但两位已经尽力了，大佐说，要表扬两位。” “谢谢太君。”吴克说着，低下了头。 井口又看着马正：“马桑，你的情报很准确，大佐说了，等他回来，要大大的奖励你。” “谢谢太君，为皇军服务是我的荣幸。”马正受宠若惊，双脚来回倒腾，双手也似乎无处安放。 但接下来，就连井口也遇到了一个难题，就是如何告知马良。 中野英光本就对马良不满，也不放心，所以才有了马正直接带特务蹲守监视马宅的措施。而且，一旦发现马良有越界行为，中野英光会直接向华北方面军报告，撤换马良。 而中野英光忽然改变口风，也就是说，马良可能会继续担任会长。所以不能实话实说，让马良知道特务机关派专人监视他，有可能会逼马良走向与皇军对立的局面。 井口看了看吴克。 吴克明白了，站了起来：“副机关长。” 井口看着吴克：“哦，吴桑还有什么事？” 吴克先向井口点头鞠躬：“今天我们没抓到买情报的人，深感愧疚——” 接着，吴克又昂起脖子说道：“我想请求直接去见马总司令，向他说明秦贵文被捕情况。” 这会最难受的是武山。是他坚持让吴克参与这次行动，本想让吴克得到特务机关的最大信任，却是吴克趟了浑水。 他也站起来：“副机关长，我去通知马良，并告诉他，在抓捕秦贵文前，吴大队长并不知情。” 吴克却非常坚持：“还是我去说的好。” 武山恨不得踢吴克两脚。 井口三郎却爽快地答应了：“好，让吴桑去，就说是我派你去的，但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吴克看看武山，说了已想好的说辞。 “非常好！”井口竖起了大拇指。 “谢谢副机关长！”吴克立即点头鞠躬，并没有立即抬头。 “武山队长强烈要求给你们配了新车，现在就开走。”井口三郎说完，走出了会议。 “谢谢——”吴克抬头，只看到刚关闭的门。 “你为什么非要去见马良？”武山站起来，瞪着吴克。 第112章 忠义 吴克打心里也不想去见马良。那个大汉奸，被枪毙十次都不嫌多。但他亲自去告知马良，最为合适。 马良还要继续担任会长和保安军总司令，瞒着马良，抓了秦贵文，若不亲自去解释，增加更多误会，往后吴克在保安军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估计井口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一直看着吴克。 吴克叹口气，却又坚定地告诉武山：“不管什么时候，不能丢了忠义。” 武山有些糊涂：“皇军对你不好？” 吴克说道：“很好啊，所以我才死心塌地，可是总司令他和你一样，都是我的官长，我也理应亲自向他禀报。” 武山低头陷入沉思。 吴克是讲义气的人，并且坚定地践行着这一人生准则。吴克是保安军的大队长，马良是总司令，而马良提拔了他，并对他非常器重。 而中野英光和武山一样，都喜欢忠义之人。如今马良遇到难处，吴克躲到一边，装作熟视无睹，中野英光也会因此看不起他。所以，武山觉得此时去向马良报告，在中野英光眼里，肯定是加分，而不是减分。 武山叹口气：“好，你是他的部下，抓了他的秘书，你应该去解释。” 一旁的马正接过话头：“武山太君说的对，吴大队长该去向马总司令报告。” 马正语气很是正常，但让武山非常反感，觉得马正是在幸灾乐祸。他看了一眼马正，心想我兄弟俩说话，关你屁事？ 随后撇下马正，叫着吴克去拿车钥匙。 马正就是在幸灾乐祸。此人有些本事，但也嫉贤妒能，吴克年纪轻轻，就与武山打得火热，井口对他也另眼看待，心里早就像倒了一坛山西老陈醋，酸的不行不行的。 如今吴克很是为难，马正心里非常高兴，反正老子是特务机关顾问，并不归属马良管，就是马良知道他在监视马宅，也无所谓。 虽然被武山冷落，他还是得意洋洋离开泺源公馆，回住处休息。他就住在后面第二个院子里。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此时离开特务保护，他一个人断然是不敢离开泺源公馆。 吴克拿到车钥匙，叫上郑三和两位队员，也走出了泺源公馆。新车是一辆宽敞的福特轿车，刚从特务机关分派下来。车很宽敞，黑色车漆在隐约灯光下发着暗蓝颜色。 郑三看着新车，却高兴不起来，谁都看清刚才武山的表情，也都觉得吴克此时不应该去见马良。那糟老头子的脾气本来就怪，三大队又协助武山队抓了秦贵文，不挨骂才怪。 看着吴克离开泺源公馆，武山忙跑去找井口，解释说吴克为什么要去见马良。 “这就对了。”井口似乎并没生气。 “副机关长，您的意思是？”武山不解地问。 “你看中他的，不也是忠义两个字吗？”井口又赞赏着说：“吴克很优秀，假以时日，定能成为我泉城特务机关中流砥柱。” 武山就是这意思，赶紧让吴克融入武山队，执行监控任务。武山心里也清楚，今天没能抓到国军间谍，井口三郎和中野英光对吴克并不放心。 其实作为特务系统内部人员，也没想到井口将亲自调查吴克，还是奉中野英光的命令。当然，如果武山知道了，反而会觉得这是好事，说明中野英光仍然器重吴克。 不然，像郑三、赵五，甚至是熊唔德之流，大佐才懒得理他们。 吴克开车向西，来到纬九路与经二路交叉口的马宅门前。武山队已经搬离了纬八路，暂时在乐山街公馆，但马良没有搬走。他手下原来的保镖全穿上了黑色警服，被编为保安司令部警卫队。队长就是他铁杆好友，拳师廖向荣。 警卫队被分成了三个班，一班在司令部，二班在马宅，三班轮流跟随马良左右。马良很讲排场，出门至少有四名保镖。还准备向中野英光要两辆三轮摩托车，在座驾前面开路。 吴克停下车，让郑三等人在车里等着。他下车，使劲吐口气，又整理一下衣服，向着门口走去。 家里站岗的保镖二十四小时轮流值班。他们认得吴克，但时间已是凌晨，忙问：“吴大队长，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吴克一脸严肃：“有紧急情况，要向总司令报告。” “游击队打过来了？”一个家伙竟然紧张兮兮冒出了这个问题。 “是秦秘书出事了。”吴克小声回答。 “秦秘书？”保镖不敢怠慢，赶紧往里面通报。 第113章 小人长戚戚 马良还没有睡觉。 泰安商会代表前来送礼，晚上宴席上，马良说了要扩充保安军的想法，而且泉城要成立保安旅，泰安也要成立保安团，为保证生意畅通往来，希望大家齐心合力。他直接张口要泰安商会出资两个团的装备。 以马良预期，先让泰安商会出资两个营的装备。但那都是能把一文钱攥出水来的家伙，更会讨价还价，所以抬高了价码。 没想到，这帮家伙有所不同。装半天可怜，说了半天今年生意难做，除了赔钱就是赔钱，就差没哭鼻子抹眼泪。但到最后，却只还了半口价，答应出五万银元。 以时下价格，一条汉阳造步枪25个银元，即便再加上机枪、掷弹筒，也能够装备一个团！ 马良很兴奋。回到家里，又在琢磨。秦贵文没在身边也无所谓，反正那家伙不懂军事，也就只是帮着记些文字材料。 家里的三姨太识文断字，完全可以顶上。 正准备上床睡觉，忽然有人来报，说吴克来了，还有要紧事报告。 今天吴克跟随武山去执行任务，齐保义已经向他禀报过，但估计也就是抓几个抗日分子，这种事还要直接向本总司令报告？马良想让保镖告诉吴克，明天去司令部再说。 但转念一想，真可能是大事，于是挥手说：“那就请吴大队长到客厅。” 两分钟后，吴克来到客厅，看到马良，立正站好：“卑职深夜来打扰总司令，也是不得已为之。” “没什么。”马良站着，也没打算请吴克坐下，是想让吴克赶紧说完滚蛋。但他脸上露着亲和：“吴大队长，什么要紧事？” 吴克缓了一口气，才小心说：“总司令，秦贵文倒卖情报，被抓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马良惊讶地胡子都翘了起来。他压根不相信，而是觉得井口三郎和武山等人合谋，故意整他。 “总司令，秦贵文今天倒卖情报的时候，被我们抓了现行。”吴克小声说道。 “你也参与了？”马良瞪眼问道。 吴克小心地说道：“是的，总司令，所以卑职赶紧过来向你报告。” 马良皱起眉头：“他卖给谁了，卖的又是什么情报？” 吴克回答：“一个叫万小二的人，卖的是今天上午马正交给您的情报。” 马良挥手说道：“那个叫万小二的人呢？把他押过来，我要问他。” 吴克立正回答：“报告总司令，万小二已畏罪自杀。” 马良瞬间变得怒不可遏，指着吴克吼道：“好啊，好一个栽赃的计谋，证人死了，就把屎盆子扣到秦贵文头上！” 吴克看着马良，咬咬嘴唇，小声说：“总司令，真的没有栽赃。” 接着，吴克把抓捕过程说了一遍。但他没说因为马正带人监视马宅，才发现了秦贵文倒卖情报。 吴克编了理由，说武山队发现万小二在倒卖情报，准备抓捕他时，竟然发现卖家是秦贵文。 “你说秦贵文去远东夜总会？”马良情绪稳定了很多，也开始相信吴克说的。 吴克点点头：“是的，而且侍者说，他非常喜欢一个明雅的女招待，秦贵文也交代说，就是为了那个女招待，才倒卖情报，为的是和她长期厮守。” “他疯了吗？跟着我，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非要去远东，那个富人才能去的地方。”马良相信了，颓废地坐在沙发上。 马良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因为积极扩军，中野英光那个混账王八羔子已对他不满，所以巴不得他出事。接下来，要成立省公署，中野英光会以此为借口，让他当不上省长，保安军总司令这个位置也会交出去。 没办法，倒卖情报属于重罪，秦贵文又是他贴身秘书，难辞其咎。他这个维持会长根基又是那么脆弱，随便一推，就可能倒掉 好不容易通过华北伪政府像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协商，才得以名正言顺地扩充保安军，如果因为一个秦贵文而流产夭折，这张老脸真没地方搁了—— 越想，马良越生气。 吴克看着马良，感觉就像一棵已经腐烂的树木，即将在风雨中倒在地上。 他慢慢走到马良身边，伸手给马良端起茶杯，小声说：“总司令，事情已经发生了，要想办法把损失降到最低。” 马良也在么想，不能在阴沟里翻船。可他脑子已经混乱，想不出主意，抬头看着吴克，只是问：“你见到井口了吗？” 吴克点点头：“见到了。” “他怎么说？”马良问。 你他娘的真是鬼迷了心窍，井口只是副机关长，他能拿什么主意？吴克心里骂着，嘴上却说：“井口太君什么也没说，但您必须要尽快表明自己态度。” “无须再表明，首要严惩秦贵文，但是——”马良接过茶杯，悲愤地摇摇头：“我可能会被免职，到时我就离开泉城。” 吴克小声说：“总司令，这事肯定对您有影响，但也不要这么悲观，秦贵文是鬼迷了心窍，与您也没多大关系，更没有直接关系。” 可中野英光并不这么想啊。但见过大风大浪的马良情绪又平静了很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冲吴克点点头：“天不早了，你回去休息。” “是，总司令，您也早点休息。”吴克点头，转身走了。 马良哪还有心情睡觉，回到书房，独自坐在办公桌前。桌上放着一摞纸，是泉城新保安团的成军方案，番号为三团，编制1200人。 不仅有团，还将设立独立警卫营，吴克拟任中校营长。之前，马良考虑过以三大队为基础，扩充为团，但吴克太年轻，才24岁，当不了团长。那就把三大队摘出来，变成独立营，编制350人。 加上马上组建的第六、第七治保大队，新保安团和独立营成军后，人数将超过四千，一个旅的编制。 这只是马良的第一步计划。 第二步到38年底，再扩编三个团。第三步，到39年底，扩编至军的规模，编制两万余人马。再过两年，等他76岁生日时，保安军最终达到八万人马，与韩复榘第三集团人数相当，到时也能成为一方诸侯。 第二步方案华北方面军已经答应，而之后计划，马良并未上报，还是秘密。他想着等到第二步计划顺利完成再说，因为一切还存在变数。 如果国军彻底败退，国府投降，战事结束，到时即便再疏通各种关系，皇军也不会再同意他扩军。而如果战事形成僵持阶段，皇军需要征召大批保安军，那计划还有可能提前。 但没想到，变数来的如此之快，而且是因为一个小小的秦贵文，就在小河里翻了大船。 马良努力控制着自己情绪，但又不由自主地掀起汹涌波涛，让他无法心如止水。 估计中野英光已准备向华北方面军司令部报告，革除他的维持会长兼保安总司令职务。 第114章 狗咬狗 泰安城岱庙街，一座两层的小红楼内，中野英光仍在郁闷不平。 选任马良为维持会长，中野英光从一开始就认为是彻头彻尾的错误。一个糟老头子，日薄西山，黄土已埋到脖子，选这样的人当会长，难道泉城真没有其他汉奸了么？ 更何况，马良竟然还有野心，欲要成为一方诸侯。现在他羽翼未满，在皇军面前还能唯唯诺诺，一旦实现野心，而皇军并未征服整个鲁省，那马良肯定会拥兵自重，与皇军分庭抗礼。 但华北方面军那些官老爷们只懂得行军打仗，攻城掠地，却不想着怎样驾驭占领后的土地，为安抚华北伪政府某些大员，竟然言听计从。 昨日，他接到华北特务机关机要报文，上面指示，要他支持马良扩充保安军。这是养虎为患，中野英光直接把电话打到北平，再次解释马良此人并不完全忠实可靠。 得到的回复却是，马良是皇军老朋友，应信任之。 连上级特务机关都如是说，中野英光只能哀叹，皇军打下的并非一方净土，长此下去，皇军肯定会自食恶果。 之前花谷曾告诉中野英光，以他对支那人的研判，必须以高压状态压制所有抵抗力量，才能确保皇军后方平安有序。但华夏地域广阔，必须建立一支数量庞大的汉奸队伍，以他们的力量来帮助皇军治理华夏。 但汉奸队伍的指挥官必须无条件地忠于皇军。 如果花谷活着，也肯定对马良不满，并且直接向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寺内寿一打报告，请求撤换马良。 但花谷死了，中野英光却远不及花谷在军中影响力，说了几乎也是白说。 秦贵文倒卖军事情报，此事对马良来说，可大可小。往大的说，不仅能解除他维持会长和保安军总司令职务，还能继续对他追加惩罚。 而往小的说，不过是训诫一番，加强对他的约束和监管罢了。 中野英光已把秦贵文倒卖情报案件，口头向华北方面军特务机关长喜多诚一的副官报告，等待明日喜多诚一批复。 不用多想，喜多诚一给的结果肯定是后者，也就是严加约束和监管。 中野英光越想越生气，拔出指挥刀，对着空气，狠狠劈了四下。他决定了，如果有机会，还是调任野战联队，去战场上冲锋陷阵，要远比当什么特务机关长舒心。 而且，他还接到矶谷师团指挥部命令，要他立即返回泉城，确保后方稳固。矶谷师团在华夏战场已是屡战屡胜，而且以一当十，已有骄纵之气，压根不把国军反攻放在眼里。所以搞清楚当面国军基本状况之后，就不需要中野英光在前线继续指挥侦收情报了。 中野英光很担心他们会吃大亏，但无奈，一个大佐怎能和矶谷中将较真，只能服从命令。 好，那我就回去继续耕耘我的“一亩三分地”。一亩三分地的意思是自己的小地盘， 中野英光刚学会了这句俗语。 收起指挥刀，中野英光恢复了平静。他也想好了对付马良的对策。 马良的警卫队所有队员都是马良亲自选的，相当于马良的死忠，只听命于马良，这对特务机关掌控马良非常不利。 人数也太多，仅是警卫马宅的二班就有二十四人，这等警卫规模远超一般省府大员。 首先要解除他们，并交给武山，对其重新整训，选出能用的人，其他的都分散到各治保大队。 重新选派吴克的三大队担负马良的警卫任务，包括马良随身警卫。 马良心里肯定不爽，但就是把官司打到华北方面军司令部，中野英光也有充足的理由。谁让你对身边人管理不严，灯下黑，竟然除了秦贵文此等叛徒。 而且，吴克是马良最为器重的治保大队长，当做心腹。让他的大队担负维持会和马良个人安全警卫，估计马良也说不出什么。 其实事到如今，中野英光也不在乎马良怎么想。如果不服气，受了委屈，有本事你主动递交辞呈，也懒的本大佐成天为你操心了。 第115章 以退为进 吴克没有回家，开车回到了大队。今天又是烦乱的一天，而且过的非常漫长。 抓了秦贵文，死了万小二，吴克仍为万小二感到些许的可惜。但让吴克更为不解的是，孙慕容为什么要去购买情报？ 从进入大观园，看到三元桥曲艺场时的直觉，到坐在车内，隐约闪现的熟悉身影，吴克断定，买家就是孙慕容。 这个做法很是愚蠢，至少现在的吴克这么认为。堂堂力行社泉城站，就没有得到鬼子情报的更有效方式，而是去购买这些真伪难辨的情报？ 可能是孙慕容真无法搞到准确及时的情报，也为了不暴露自己，才出此下策。其实仔细想想，因为没有进入核心机密圈，现在吴克也没有办法及时的搞到日军部署以及作战计划。 看来还要继续表现，取得中野英光和井口的更多信任。 吴克还不知道，因为他在保安军的突出表现，已引起中野英光更多的关注，并希望他能成为武山队副队长，管理武山队的汉奸队伍。 武山知道，但他没有说。这属于特务机关秘密，所以即便和吴克几乎要成为拜把子兄弟，他也不能对吴克说。 除非吴克通过了中野英光这一关，成为他的副队长，不然，就以外围别动队队长的身份，很多事武山都不能告知吴克。 这家伙做事还是相当认真，而且有时很倔强。 吴克不知道这些，但知道因为没有抓到买家，会让井口三郎对他的信任度有所减小。但这也没办法，不能拿着表哥的性命去换取鬼子的信任。 而且，孙慕容是力行社的人，力行社现在也是抗日的力量。 心中烦乱，吴克辗转反侧睡不着。忽然，他想起了熊唔德。 现在吴克并不确定中野英光会怎样惩治马良，是解除总司令职务，还是怎样，但有一点，已经听说要让马正担任调查部主任。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马正身为保密处长，却成为鬼子间谍，比熊唔德还不是东西。此人也比熊唔德奸诈狡猾，一旦上任，会对自己不利。 吴克坐起来，给熊唔德打了电话。 熊唔德还不知道秦贵文被抓，最近也没什么事，睡觉很香很踏实。 听到电话铃声，熊唔德很是烦躁，搅了老子好梦。听说秦贵文被抓了，也没在乎，反而埋怨马良，连自己人都看不住。 吴克挂了电话，暗自笑了笑，你今天不着急，明天肯定急死。 既然熊唔德心都这么大，自己也就别多想了。吴克闭上双眼，不一会睡着了。 现在一个人住在大队部西边大房间里，外面还有站岗的兄弟，可以睡的很踏实。 早上在哨声中醒来，立即穿上军服，来到前院。 已休整三天，所有兄弟都已归队。既是警员又是当兵的，让队员们非常充实。早上跑步出操，归来立即布置当日值守，一中队换便装，二中队穿制服，上街巡逻，三中队在家待命，随时执行任务。当然，还有负责维持会和司令部外围警卫的兄弟，戴着驳壳枪，轮班二十小时值守。 他们的枪很破，枪套已经斑驳掉漆。这也算司令部和维持会的门面，气的齐保义找到总务处长，要求给三中队更换驳壳枪。 好几天了，总务处终于答应今天中午前，派发新的枪支。其实三大队有新枪，还是武山给的，吴克和郑三、赵五商量过，为了换取更多的好枪，就不用那些新枪。 八点刚过，熊唔德悄悄给吴克打了电话，说马良一大早就带着他，赶去了泺源公馆，看过秦贵文的口供，又铁青着脸，见过秦贵文。然后，一脸愤怒，请求井口立即严惩秦贵文。 秦贵文肯定活不成了，但井口没有这个权力，要等中野英光回来，再行定夺。 熊唔德终于心慌了。虽然是马良秘书出了事，若马良被撤职，他这个调查部主任也要跟着吃挂落，搞不好同样被拿下。因为调查部负有防间保密之职责。 紧张过后，熊唔德又给马良出主意，想办法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回到司令部，熊唔德心里依然怦怦直跳，在电话里还骂着秦贵文，跟着总司令吃香喝辣，还不满足，那个混账王八羔子到底想什么？ 想什么？马良把自己打扮成正人君子，两袖清风，对身边人也要求严格，却让管家代收贿赂。据说秦贵文收受别人一百银元，被马良得知后，不仅训斥一顿，还要退还回去。 自己吃肉还不让别人喝汤，肯定会引起秦贵文的不满。你当会长当总司令闷声发大财，老子也要找财路，所以就倒卖情报。 也怪秦贵文，难道就不懂得贩卖情报，就是通敌的大罪过。 可能是秦贵文太相信自己了，以为自己有能力做到天衣无缝，除了他和万小二，就是天知地知，再无人知晓。 熊唔德给吴克打电话不是评论马良和秦贵文，而是心里真的发慌了。马良是熊唔德靠山，靠山倒了，先是调查部主任的位置不保，接着是省会警察局局长职务。 其实为了确保自己官位，熊唔德改变了之前作风。 自从当上调查部主任，不管见了谁，都称兄弟。他也极力地站在队员们这边，不管是谁欺负队员，他都会挺身而出。甚至为了两个队员，他和鬼子军官发生过争吵，并直接告状到宪兵司令部。 本来是约束下面队员的调查部主任，竟然成了呵护者，熊唔德很快改变了队员们对他之前的看法。刘一堂和王占彪曾经见风使舵，现在也坚定地认为，如果熊唔德倒台，两人也也会被一脚踢开。 熊唔德之所以如此，是跟吴克学的。之所以跟吴克学，是因为中野英光与以前省府官员很不一样。以前都是你糊弄我，我糊弄你，只要大差不差，韩总司令不追究就行。 而中野英光很注重实效，维持会必须发挥省公署职能，保安军必须履行警队与军队双重功能，来不得半点马虎，所以才对马良不满。 对马良不满，对马良任用的人也会不满意。若没有根基，得不到下属人员拥护，中野英光将他踢出保安军，简单的就像扔掉一团烂泥。 好在马良克扣军饷，让队员们十分不满，他趁机巩固了地盘，但不曾想，却又出了这档子事，不把他和马良全窝端了才怪。 熊唔德也不由感叹，真真是时也，命也。 但他也做出了自己努力。 但他九点半，中野英光回到泉城，第一件事就是在保安司令部召集人员开会。井口三郎、马良、齐保义、朱桂山、熊唔德，还有情报处黄哲林参加会议。 泉城临时宪兵司令部司令官佐佐木也亲临会场，手握指挥刀，一脸横肉。 中野英光非常愤怒，瞪眼骂道：“保安军自成军以来，毫无功绩，却出现倒卖情报此等极其恶劣事件，在座的诸位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马良站起来，对着佐佐木和中野英光深深鞠躬：“卑职治军无方，对属下疏于管理，愿承担一切之责任，辞去维持会会长和保安军总司令职务。” 此言一出，让中野英光很是吃惊，侧脸看着佐佐木。 第116章 就是破落户 维持会和保安军受特务机关监督，但同时归属宪兵司令部指挥，而特务机关隶属宪兵司令部。另外，就官阶来说，佐佐木是少将，中野英光是大佐，佐佐木自然是中野英光在泉城的上峰。 所以是否接受马良辞职，关键还是要看佐佐木的意见。 马良已经找过佐佐木，还是熊唔德给他出的主意。 睡了一觉，熊唔德脑袋变的无比清醒，也由猪头变成了高速运转的机器。他告诉马良，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请求留任，不如以退为进，佐佐木太君倾向于您，现在赶紧去找他请罪，如果中野英光回来，先于您向佐佐木禀报，将陷您于不利。 马良正有此意，又听熊唔德劝说，立即赶往司令部，在佐佐木面前几乎顿足捶胸，说自己辜负了皇军的厚望，愿辞去一切职务，归隐山林。 佐佐木也感到有些棘手。一是他知道中野英光对马良很不感冒，如今又出了倒卖军情的案件。二是他刚接到华北方面军司令部指示，由马良扩充泉城保安军，这说明华北方面军以及伪政府非常信任马良。 而中野英光是他的下属，华北方面军司令官长是他的上风，佐佐木不是傻蛋，自然知道按谁的意思办。何况，马良已经知错，还如此忏悔，于情于理，也不好再免去他的职务。 但马良必须在中野英光面前表明自己态度，这样佐佐木也好从中调和，毕竟还要给中野几分面子。 中野英光已察觉出佐佐木的意思。而且，他回到泉城，立即给华北方面军特务机关长喜多诚一打了电话。 没有出乎意料，喜多诚一没有解除马良职务的意思，而是告诉中野英光，此事和佐佐木商议。 不用商议，佐佐木肯定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太多。于是中野英光直接把佐佐木请到会场，当面决断。 佐佐木既不答应马良的请求，也不说此事请中野大佐来决断，一直保持沉默。中野英光也更明白他的意思，只好轻轻咳嗽一声，说道：“马总司令自上任以来，为保安军鞠躬尽瘁，大家有目共睹，所以我觉得马总司令不要过于自责。” 这就是说，不接受马良的辞呈。佐佐木点点头，终于开了金口：“既然中野大佐说了，马总司令，你要引以为戒，杜绝类似案件再度发生。” 马良一颗石头终于落在了地上，不由装出感激涕零：“卑职谨记佐佐木将军和中野大佐教诲，整顿和扩大保安军，为保泉城平安，为实现大东亚共荣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完，他又深鞠一躬：“从即日起，卑职和调查部熊唔德主任一起，将严加约束身边人，对接触秘密人员严加审查，不合格人员一律清除，杜绝再次发生泄密事件。” 中野英光正想调换调查部主任一职，由马正替代熊唔德。马正虽然有反骨，不堪重用，但调查部主任并不属于要职，而且在防间保密这一方面，远强过熊唔德。 他刚要说话，佐佐木却抢先说了话：“很好，马总司令，熊主任，一定要做到滴水不漏。” 熊唔德赶紧站起来：“卑职一定竭尽全力！” 这就是说，熊唔德也要留任。中野英光气恼地差点拍了桌子，心里对佐佐木一阵痛骂，刚才不说话，现在你发什么言，真是混蛋中的混蛋！ 但佐佐木是上峰，可以直接赏赐他耳光。中野英光万分别扭，也只能暂时忍住。 不过，他还是要好好收拾马良，尤其按照之前设想的计划，先打掉马良身边的卫队，让他夹起些尾巴来。 对于秦贵文的处理，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异议，就是枪毙。中野英光下达了命令，也就是对秦贵文进行了勾决，而且是马上执行。 随即，齐保义记下了中野英光命令，下午两点，在南门外体育场执行，所有维持会和保安司令部职员都必须到现场观看。宪兵队和治保三大队提前进入体育场，进行警戒。 散会后，佐佐木没有着急回宪兵司令部，而是要去三大队看看。他已有耳闻，三大队训练严格，其队长吴克很有才华。 马良、中野英光陪着他来到三大队。 吴克出去巡逻，临走前，让赵五带三中队进行刺杀训练。 正练得热火朝天，看到鬼子大官进来，赵五按平常训练模式，下达了口令：“全体停止训练！” 随即，赵五跑步迎向佐佐木和中野英光。 他看看两人身后的马良和熊唔德，脸上露出了紧张：“报，报告太君，治保三大队三中队正在进行刺杀训练！” “很好！” 佐佐木已看到三中队训练。队员们个个精神饱满，人人站得笔直，头上都冒出了汗。虽然他们的动作和鬼子相比还有一定差距，但在伪军二狗子队伍里，绝对属于佼佼者。 佐佐木相信，照此下去，假以时日，三大队战力可堪比手下的皇军。因为这支保安军很有精气神。军队就需要精气神，如狼似虎，昂扬向上。 “你们大队长呢，还不让他赶紧出来。”熊唔德提醒孟江。 赵五挺直腰杆，大声回答：“报告太君，我们大队长带队去南门里巡逻了。” “很好，我们走，不要打扰了。”佐佐木非常满意，还上前拍了一下赵五肩膀：“告诉你们大队长，非常好！” 一众人走出三大队时，佐佐木对马良说：“马总司令，你的三大队非常的好，也希望其他大队都像三大队一样。” 马良赶紧点头：“卑职一定遵命，而且卑职准备把三大队升格为独立营，作为标杆，把保安军打造成一支虎贲之师，为大东亚共荣圈保驾护航。” “好，非常好。”佐佐木和中野英光坐上轿车，走了。 虽然晚上就是除夕夜，街上行人多了，但与往年相比，稀疏很多。经过天地坛街时，中野英光看见了正在巡街的吴克。一身黑色军服，威武英俊。 让井口抓紧调查吴克，有问题赶紧处理，没有问题，早点正式调入武山队，包括整个三大队。 什么标杆，什么虎贲之军？你们这些保安军，除了三大队，其他都是破落户。再说了，真虎贲了，皇军还能约束的了你们？不造反了才怪。 对了，今天下午枪毙秦贵文，也要给维持会和保安军以震慑。中野英光想到这儿，不由握紧了指挥刀。 他还不信了，堂堂皇军中佐，还搞不了一个糟老头子！ 第117章 怎么还让她来呢 吴克巡街回来，孟江立即通报了枪毙秦贵文的通知，还要求三大队提前一小时进入体育场，进行警戒。 既然是司令部通知，那就严格执行。 下午一点，吴克和郑三带一中队和三中队提前来到体育场。兄弟们刚要散开警戒，宪兵队队长龟田次郎带着三十多个小鬼子来了。 他们一起警戒。 龟田次郎是个长相狰狞的家伙，三角眼，狮子鼻，嘴角还有一块疤瘌，据说是十九军大刀队给他留的终生纪念。只可惜没劈死他，还让他活着。 大年三十下午枪毙人已经叫人感到晦气，又看到龟田，郑三恨不得躲到一边去。但龟田次郎已经看到他们，也只好跟在吴克身后，迎了上去。 龟田看到吴克，倒也有些客气，不过说话还是很生硬：“吴桑，你们地周边的巡逻一圈，发现可疑人员，立即地抓捕。” “好。”吴克点头，亲自带着警员四周散开。 郑三仍跟在吴克身边，小声嘟囔：“不就是枪毙秦贵文吗，搞得像有人劫法场似的。” 吴克抬头看着前面，低声说：“这样不好吗？正好躲开龟田次郎。” 郑三笑了：“你也不喜欢那个人？就是呢，人长的像个鬼，名字也起成了王八蛋，叫什么龟田。” “这是他的姓。”吴克说。 “真有这个姓？”郑三吃惊地问。 “你不信？不信可以去问龟田。”吴克说。 “拉倒——”郑三扭头，挥手冲警员喊道：“都给我看仔细了，每个犄角旮旯都不要放过，这是龟田太君的命令。” 体育场很大，足有四个足球场，而就杀一个秦贵文，用不了那么大的地。警员巡视一遍回来，吴克和龟田指挥着，在西边看台之下，每隔十米远展开来，围成了一个法场。 然后两人守在了进口处。 不断有维持会和保安军的人来到了体育场，被请到西边看台上，脸上都带着些许的怨气。 体育场西边，一条马路之隔，是一片义地。所谓的义地，是埋死去穷人的地方。他们买不起墓地，就挤在了义地。 所以只有活蹦乱跳又阳气满满的年轻人，才经常会来这里。而一般人很少来。 何况，大家与郑三感觉相同，马上过除夕，却来看杀人，这个春节都别想过好了。 但这是宪兵司令部和维持会、保安司令部联合下发的命令，不来不行，不来就可能被打上可能通敌的标签。 一点三十分，齐保义、朱桂山也已经到来，各单位开始点名。白雪也走进了会场。她穿着素净的棉袍，带着蓝色围脖，看着很是庄重。 吴克看了一眼，立即转过脸去，却又看到了孙慕容。 来就来，反正万小二已经死了，除了我，暂时没人知道你倒卖情报了。吴克冲孙慕容微微点了点头。 孙慕容走到吴克身边，低声说：“吴大队长，你也来了。” 听着孙慕容的调侃，吴克也小声说：“孙副处长，您也来了。” 其实孙慕容不仅是维持会理事，泉城商会副会长，还是商贸处副处长，哪一个头衔都让他必须来。 “臭小子，就会跟我耍贫，晚上不回家了？”孙慕容问。 吴克未置可否地回答：“再说。” “好，大忙人，不打扰你了。哦，白雪也来了，这个场合，怎么还让她来呢？”孙慕容眼睛里放出了光，径直走向了白雪。 这个时候还谈情说爱？你的心真够大，昨天夜里，稍微一个不小心，今天一干人来观摩的对象，就有你了。 吴克看着孙慕容背影，轻轻吐了一口气。 孙慕容看似放松，心里也十分后怕。昨天夜里脱险之后，好久没睡着。他已断定，万小二已经被抓，脑子里也在仔细回想，会不会有疏忽，让万小二供出能抓捕他的线索。 幸亏之前做的仔细，甚至万小二的联系方式，都是付仲平提供的，其他人都不知晓。 会想过两遍，孙慕容断定应该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不然只能连夜撤出泉城。 早上，他想给吴克打电话，想了解情况。但电话绝对不能打，不然还真容易暴露自己。 上午，接到商贸处处长唐仰杜电话，请他来维持会，才得知原来是秦贵文倒卖的情报。 但万小二仍不知是死是活。 第118章 要过年了 孙慕容看似平静，嘴上还骂着秦贵文混蛋、不争气，当着会长秘书却干出叫人匪夷所思的事来，实则心里一片紧张。 昨天夜里还是吴克的三大队进入了大观园，也真的十分危险。只要自己被吴克手下的人认出来，搞不好，就死翘翘了。 孙慕容越发地看不懂吴克，真的冒天下之大不韪，心甘情愿、死心塌地地当汉奸？ 也越想越生气，孙慕容恨不得要大义灭亲，除掉吴克这个祸害了。前几天还说过，除了与红党不共戴天之外，不会做出格的事。 等心里平静过后，孙慕容觉得可能也不是吴克之本意。上了海盗船，不跟着海盗抢劫，那就会被海盗一脚踢进大海。当了汉奸，不跟着皇军做事，那就是与皇军作对。 自己不也借给了维持会一万银元吗？那可以买五百多条长枪，装备一个半营。 孙慕容走到白雪面前，白雪看着他，依然犹如一座冰山，说了两句话，便扭头和其他人说话。 唐仰杜也在向孙慕容招手，让他赶紧站到商贸处人员之中。 一点五十分，井口三郎和马良、熊唔德走进了刑场，站在看台前面。 随即，一辆军用汽车开进法场，上面拉着五花大绑的秦贵文。 当秦贵文被宪兵从车上提留下来时，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呼。白雪更是惊讶地捂住了嘴。 被抓到泺源公馆，秦贵文全都老老实实交代，没有受任何刑罚。早上马良去看他的时候，还没有受任何伤害。秦贵文也知道谁也救不了他，就等着被砍头，也只是低头不语。 但马良走后，井口给武山下达了指令：这家伙卖出去了三份真情报，不能让他就这么舒服地被枪毙。 武山会意，让小野带着特务对秦贵文用刑。 刚开始，秦贵文还十分不解，大声问道：“太君，我都招了，你们为什么要打我？” 可很快，他只是求饶。 他被脱光了衣服，用细绳绑住两个大拇指，吊在柱子上，双脚离地，沾了冷水的鞭子抽到身上—— 半小时后，他被绑住电椅上，两个特务用钳子，夹掉了十个指甲盖—— 电椅通上了电，他浑身颤抖，大小便失禁—— 他被洛铁烫下体，砍断三根手指，却还连着皮—— 最后，一个特务发了狂，咬牙切齿，把食指和中指伸进他的左眼，抠出了眼球，挂在左边脸上。 他还没死，奄奄一息，但即便有力气，但也不再求饶。 他说不出话来，舌头被割掉四分之三，剩下的还是连着皮，挂在嘴角。 剥落的眼球和舌头，在冰冷的空气中，透着瘆人的白色。 他已被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鬼子之所以如此，意思很明确，就是杀鸡儆猴，警告维持会和保安军的人，但凡对皇军有危害的人，都将是这个下场。 所有人都被惊呆在原地，不寒而栗。就连吴克看到了，心里也一阵突突的跳。这指定是武山干的，吴克又用眼睛巡视一圈，仍没看到武山。 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竟然没来。 秦贵文被拖进了法场中间，跪在地上。他已经支撑不住，两边由特务扶着。 马良向前走了两步，回转过身来，对着看台，大声说道：“皇军给我们了荣誉，还要构建大东亚共荣圈，可有人却依然忘恩负义，背叛皇军，往后再有人贩卖情报、资敌、通敌者，比秦贵文还要惨上十倍！” 鬼子还执行了程序，大声向井口报告：“罪犯已验明正身，请求立即执行枪决。” 井口挥手：“执行枪决。” 一名特务手举鬼子枪，也就是王八盒子，站在秦贵文身后，对准了他的脑袋。 一声枪响，秦贵文身体似乎弹了一下，然后身边两个鬼子松手，尸体向前趴在地上。 即便距离将近七十米远，吴克仍能看到秦贵文那三根断了的手指，仍连在被绑着的手上。 吴克似乎都感觉到了疼。 不知从哪里请来的医生，对尸体检查一番，确定秦贵文已经死亡。听到报告，井口挥手，率先往外走。 马良紧随其后，看都不再看秦贵文一眼。 众人也纷纷走下看台，迅疾往外走。脸上抬着阴沉，马上过年了，还枪毙人，简直亘古未有。 他们经过吴克时，也投来异样目光，好像吴克也参与了残虐秦贵文。 这让吴克很不舒服。 孙慕容也跟着唐仰杜往外走，两人边走还边聊着什么。走到吴克跟前时，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走过。 唐仰杜倒是仔细看了吴克一眼，感觉好像有什么事。 吴克却在人群之中寻找着白雪。 白雪走在了最后面，浑身在颤抖，双手也极力地捂着嘴。忽然，她蹲在路边，哇哇吐了。 啊？吴克看着白雪。 人不是铁打的，都会受到外界的刺激而又不同的感受。作为一个弱女子，看到这种场景，别说哇哇大吐，有可能会吓得瘫软在地。 但白雪是我地下工作者，必须要经得起考验啊。 吴克想过去安抚她两句。 白雪拿起手帕，擦擦嘴，又倔强地站起来。 吴克也就继续冰冷着脸，站在了原地。 已有义工收殓了秦贵文尸体，四个人抬着，绕过看台，走向了西面的义地。 吴克挥手，让兄弟们收队。 刚才场景太过震撼，几个小胆的队员也吓得脸色苍白，拖着枪，跟在其他人后面，不敢看刚才行刑的地方。 白雪已经过吴克，并投来一束复杂目光，仿佛不认识了吴克，而是在看一个魔鬼。 吴克有些莫名其妙，还问道：“白雪小姐，你没事？” “我没事，谢谢你，让我们上了一堂课。”白雪说着，径直而去。 听白雪的语气，是在说反话，好像在埋怨吴克。 吴克似乎明白了，估计人们听说三大队参与了抓捕秦贵文，也就参与了对秦贵文用重型。所以白雪对吴克很不齿。 吴克感到了郁闷和委屈。我们是协助武山队抓了秦贵文，但他被残虐，真不关我们事啊。可现在还他么不好解释。 去他的，爱咋咋地，老子还不解释了。往后有机会抓到鬼子汉奸，老子也这么干，活活弄死他们！ 吴克把气撒到鬼子汉奸头上。 集合整队，扛起枪往回走。吴克和郑三走在队伍最后面。 进入南城门，不知哪家胆大的燃放起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响。 鬼子并没有禁燃鞭炮，但大部分人家都害怕，怕鞭炮声招来鬼子汉奸。就这样，郑三还是机警地去摸手枪。 随后，他又兀自笑了：“奶奶地，都忘了快过年了。” 今天晚上，郑三和赵五值班。他俩本来想着，回家看看，然后去赌馆耍上一阵。吴克给他俩下了禁令，春节期间不准赌博。 吴克也知道，只要出了营房，他俩也管不住自己的手，干脆就让他俩值班。 一家带头，又有几家放起了鞭炮。 吴克抬头看看天空，是要过年了。 第119章 这也忒狠了吧 回到大队部，赵五和马奎向吴克报告，年夜饭都已准备好，有肉也有酒。 吴克点头：“肉放开吃，酒必须适量，谁惹事，老子扒光他的衣服，抽十鞭子，让他在院子里冻两个小时。” 郑三又想起了秦贵文。走进南城门后，郑三就极力地想忘记秦贵文。但吴克又说抽鞭子，又让他不由想起秦贵文。 他皱起眉头，揉着胸口，给赵五和马奎说了秦贵文的惨状。 马奎听得心惊肉跳：“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也忒狠了？” “倒卖情报者，弄成人彘也不为过。好了，过年了，不要再说这事。”吴克摆摆手，走向了后院。 马奎撇撇嘴，也去厨房忙活。 本来从中午开始，除了值勤，就是放假。 这的确叫人感到不爽和晦气，好像中野英光和井口故意让大家伙不痛快，所以才赶在年三十枪毙秦贵文。 吴克走进办公室，摘下腰带和枪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将双脚放在桌上，点燃烟，一口一口抽着。 郑三和赵五走进办公室，看着吴克模样，互相看了一眼，也默默地抽烟。 吴克又抽了一口烟，咬牙切齿地说：“过了年，告诉所有兄弟，以后都多长个心眼，不义之财要不得，不然早晚东窗事发！” 郑三看着吴克：“放心，碰触底线的事，咱们不会做。” “是啊，老大，枪毙的又不是我们的人。”赵五说道。 郑三也哼了一下鼻子：“就是，再说秦贵文也不咋样，成天咋咋呼呼，以为自己是副总司令。” “但愿你们能让我放心。”吴克挥了一下手，又说道：“行了，还是准备过年，把今天的菜单拿过来。” 晚饭有鱼，四喜丸子，还有炖肉，再加上白菜豆腐，一共四个菜。 三大队训练最累，但伙食也最好，而且还有额外补助，惹得另外四个大队眼馋的很，也恨不得能调到三大队。 能领双饷，又隔三差五能吃上肉，就是苦点累点，又算什么？ 再说，另外四个大队长高高在上，有时还克扣伙食费，压榨军饷，兄弟们心里烦闷，又不敢怎样。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同样，有了比较，三大队队员感觉自己活的很快乐。 就像今天晚上的年夜饭，就是维持会职员家里也不会如此丰盛。 但吴克觉得还不够，告诉赵五：“把我下个月的饷钱提前支了，每桌上再加俩菜。” 吴克每月五十块钱，每桌加俩菜绰绰有余。 “得嘞，我这就去告诉兄弟们。”赵五高高兴兴走了。 “我先不在队里吃饭，你和五哥看好家，值班的兄弟们不准喝酒，其他兄弟不准出事。”吴克交代说。 “你这就要走。”赵五问。 “有福哥捎话来了，今天必须回老宅吃饭。”吴克说着，站了起来。 刚要往外走，电话响了。是熊唔德打来的，让吴克现在去他办公室。 郑三咧咧嘴：“猪头还没回家？” 很久没人叫熊唔德的外号了，吴克白了郑三一眼：“他要是猪头，那你比猪还笨。” “嗐，叫着玩呗。”郑三咧嘴笑了。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以前感觉熊唔德笨得很，靠逢迎巴结请客送礼才当上的官。可是，皇军来了，人家还不是一样的官运亨通。 这就足以说明，熊唔德不是猪头。 吴克扎好武装带，整理好枪套，去了保安司令部，来到熊唔德办公室。 熊唔德抽着雪茄，一脸惆怅。 吴克看着他的模样，好生奇怪。 第120章 不能明说 这事还是和马正有关联。 中野英光和井口商议，要让马正顶替熊唔德，担任调查部主任，并改名为保安军督导室。午夜，吴克给给熊唔德打电话，提醒他注意。 当时，吴克感觉马正不仅阴险，唯皇军命令是从。而且，吴克从马正眼神里看出来，这家伙很是嫉妒。所以吴克肯定想让熊唔德继续担任调查部主任。 上午中野和佐佐木在司令部开会，熊唔德和马良一样，没有被免职。会议结果也就很快飘过岳王街，飘到三大队，传到吴克耳朵里。 可眼前熊唔德一脸郁闷，又是为哪样？ 当然还是为了当官。如今熊唔德活着的意义，好像也只剩下了当官。 这段时间，熊唔德不仅拉拢保安军队员，还紧紧抱着马良大腿。尤其听说马良的扩军计划，熊唔德更是心里痒痒。他没有当总司令的野心，但也有水涨船高的打算。 保安军扩编越大，调查部主任管理的人员也就越多，尤其中下级军官，看到他必须毕恭毕敬。因为谁都担心被调查。 的确，马良在佐佐木面前，保下了熊唔德。熊唔德还感到十分感激，散会后千恩万谢。但从法场回来，听佐佐木、中野英光和马良说扩军计划，熊唔德越听，心里越是发凉。 但中野英光说，之后还要恢复警局职能，处理治安事件，警局仍交给熊唔德负责。这也就是说，还是让熊唔德继续专职警局局长。 对于调查部主任，中野英光也似乎仍然倾向于马正。中野英光给出的理由是，保安军扩军后，重要部门人员都必须有军中资历，并且准备让马正担任情报处副处长，而让吴克专职独立营营长。 仅仅过了一中午，情势又发生了变化。熊唔德非常郁闷，也大概猜出中野英光的目的，就是分化保安军，孤立马良。 可熊唔德处境非常不妙。城中有鬼子宪兵队，还有保安军，警局还能算个什么？不过是附属品罢了，屁大的用都没有。 熊唔德不想放弃调查部主任这个职位，于是打电话找吴克商量。 两人相视而坐。 马良回家了，齐保义去了德县，接从北平赶来的家眷。司令部“大员”，除了情报处处长黄哲林在作战值班室，就剩下满腹惆怅的熊唔德，还有一脸懵逼的吴克。 吴克也觉得此事不能耽搁，必须想出对策来。 但这个问题很棘手。 中野英光不是马良。马良与熊唔德原本关系就好，再送几个古玩，就能把关系拉的更近。而中野英光很倔强，摆出“任人唯贤”架势，不是仅靠贿赂就能摆平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虽然马良当着佐佐木的面，先下手为强，保下熊唔德。但回到宪兵司令部，中野英光还是向佐佐木报告了自己想法。 扩军是华北方面军的指示，无法更改。但不能让马良一人独大。 当下保安军中，马良心腹众多。像熊唔德之流，如同马良的哈巴狗，让他往东，不敢往西。想要对马良有所制约，也就必须摘掉他的羽翼，调查部主任官职和权力都不大不小，但最好把熊唔德换掉。 佐佐木是野战联队出身，因为负了伤，暂时留在后方。之前他并不十分了解这里面的弯弯绕，只是善于打仗，并完全遵守上峰命令。 听中野英光解释一番，也觉得十分有道理。的确，不能养虎为患，让马良肆无忌惮地发展保安军，并且一人独大。 熊唔德已经感觉到了，礼还是要送，而且已经送了。但效果不像给马良送礼那么明显。还需采取其它对策。 吴克也感到了棘手。他不是熊唔德。 他若是熊唔德，就采取继续和中野英光、井口三郎搞好关系的同时，以自己能力说话。 但熊唔德业务能力一般，从当上刑侦大队长开始，就习惯刑讯逼供屈打成招，不知害死多少无辜的人。 但这套招术在精明的中野英光面前行不通。 现在唯一的办法，是让马正失去中野英光的信任，最好直接把他除掉。 吴克感觉到中野英光对马正也并不是真正的感兴趣，不然，武山对他很有熟视无睹的感觉。武山这家伙还是很崇拜中野英光。 之所以提拔马正，其原因是马正为鬼子提供过很多关于第三集团的情报，中野英光也不想落个卸磨杀驴的骂名。 马正又刚刚立了大功，挖出秦贵文还是小事，有了制约马良的理由，还是让中野英光感到十分高兴，再不提拔马正，肯定说不过去了。 但马正一旦有问题，中野英光也会立即对他下手。因为吴克听武山说过，中野英光说马正脑子后面长着反骨。 最好能让中野英光痛下死手，让马正成为第二个秦贵文。 这个办法有点难度，而且还要和熊唔德仔细商量。 不过，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让熊唔德直接干掉马正。估计熊唔德敢干，而且也能做到。上次和钱正坤一起走的警员，不就是被熊唔德找的人给干掉了？ 当然，这话不能给熊唔德明说。 第121章 背后也有刀 吴克小声告诉熊唔德：“大哥，据我听说，大佐也不是一定不让您当调查部主任，只是马正立功太多，大佐也很为难。” 提及马正，熊唔德立即火了。那个混账东西，不仅要抢他的位置，而且，中野英光极力让马正当调查部主任，估计还是针对马良。他是马良的人，说不定马正上任后，第一个调查的就是熊唔德。 此人也心狠手毒，不仅出卖情报，差点让韩复榘被鬼子打死，据说还弄死了党务调查处鲁室不少人。秦贵文被打成那样，估计马正也参与了。 “那是个什么玩意，两面三刀，大佐怎么能相信这个人？”熊唔德越想越恼火。 “是啊，搞不清大佐是怎么想的，让他到情报处还说的过去，干嘛非要他当调查部主任？”吴克抬头看了一眼熊唔德，也非常气愤。 然后，吴克又说道：“如果他也像秦贵文一样，倒卖情报，那抓住他的证据，不仅大佐不会动您，还要给您立大功。没办法啊，他现在肯定不敢，咱们也抓不到他的把柄。” 说完，吴克还认真地叹口气。 熊唔德已皱起了眉头。 吴克觉得熊唔德已经上套了，便不再说话。 熊唔德已经有了杀机，必须想办法弄死马正。 但这事就不和吴克说了。吴克无意间给他出了主意，就已经足够。再说，即便马正当上调查部主任，也不敢针对吴克，因为吴克身后有武山。那家伙真是个狠人，把秦贵文折腾成那个鬼样。 主意已定，熊唔德眉头舒展开来。 吴克见状，立即起身告辞，走出了保安司令部。 马正这个人肯定活不长。上次和党务调查处上峰江林申接头，江林申给他一份“密杀令”，头一个就是马正。 为了安心潜伏，争取早日打入敌人核心圈，吴克一直没动手。而江林申对上峰并不信任，也并不希望吴克动手，而是让吴克成为一枚“死子”，等到最关键的时候再启用。 现在马正浮出水面，冒出了头，党务调查处总部会再次下发“密杀令”，催促江林申和吴克尽快动手。 另外，估计力行社已经接到上峰命令，要铲除这个叛徒。 既然熊唔德与马正结下了新仇，那就让狗去咬狗，也省的亲自动手。 每一次行动都会面临很大风险，如此，也能避险。 殊不知，马正已奉井口三郎之命，开始着手调查吴克。而且马正心胸狭隘，就不是个玩意，很想把吴克拉下马，并扣上红党的帽子。 马正想查证吴克是红党，话还要从赵启明说起。 马正真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混蛋。八个月前，不仅确定赵启明红党身份，还是鲁省负责人之一，在韩复榘默许之下，秘密实施残害了赵启明全家。 随后，他把这起惨案归到鬼子特务头上。而事实上，还真是花谷等人指使他这么干的。 调查赵启明时，马正也了解到，其学生吴克曾与赵启明交往甚密。 虽然吴克加入组织后，为遮人耳目，与赵启明发生争吵，并极少再联系。但马正可以把后面一段掐去，直接向井口禀报，吴克与红党有过交集，而且很密切。 仅此一条，就可以让中野英光和井口三郎把吴克打入冷宫。 若再添油加醋，给吴克增加一些“莫须有”罪名，说不定能让吴克脱掉军服。 马正之所以要这么干，一是心生嫉恨，老子卖了那么多力气，在鬼子面前却没你混的好，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二是他秘密监视马良，并致秦贵文于死地，此事早晚会被马良知晓。他了解马良，肯定不会放过他。而熊唔德、吴克都是马良的人，属于心腹，尤其吴克，又深受武山信赖，必须全部除之而后快。 不然，他早晚会被马良收拾。 其实马正已读懂中野英光的心思，就是要收拾马良，让他趁早下台。对于武山，马正与熊唔德的认知完全不一样。 马正认为，特务机关的头脑是中野英光和井口三郎，而武山不过只是执行队长，不足为虑。也就是说，只要跟定了中野英光，在泉城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如果查证吴克真是红党，又是奇功一件，即便武山，又能说些什么呢？ 井口三郎奉中野英光命令，要对吴克刨根问底，吴克仍毫不知情。 吴克回到大队，又交代一番，开车回到老宅。 第122章 年礼 马正想查证吴克是红党，话还要从赵启明说起。 马正真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混蛋。八个月前，不仅确定赵启明红党身份，还是鲁省负责人之一，在韩复榘默许之下，秘密实施残害了赵启明全家。 随后，他把这起惨案归到鬼子特务头上。而事实上，还真是花谷等人指使他这么干的。 调查赵启明时，马正也了解到，其学生吴克曾与赵启明交往甚密。 虽然吴克加入组织后，为遮人耳目，与赵启明发生争吵，并极少再联系。但马正可以把后面一段掐去，直接向井口禀报，吴克与红党有过交集，而且很密切。 仅此一条，就可以让中野英光和井口三郎把吴克打入冷宫。 若再添油加醋，给吴克增加一些“莫须有”罪名，说不定能让吴克脱掉军服。 马正之所以要这么干，一是心生嫉恨，老子卖了那么多力气，在鬼子面前却没你混的好，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二是他秘密监视马良，并致秦贵文于死地，此事早晚会被马良知晓。他了解马良，肯定不会放过他。而熊唔德、吴克都是马良的人，属于心腹，尤其吴克，又深受武山信赖，必须全部除之而后快。 不然，他早晚会被马良收拾。 其实马正已读懂中野英光的心思，就是要收拾马良，让他趁早下台。对于武山，马正与熊唔德的认知完全不一样。 马正认为，特务机关的头脑是中野英光和井口三郎，而武山不过只是执行队长，不足为虑。也就是说，只要跟定了中野英光，在泉城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如果查证吴克真是红党，又是奇功一件，即便武山，又能说些什么呢？ 井口三郎奉中野英光命令，要对吴克刨根问底，吴克仍毫不知情。 吴克回到大队，又交代一番，开车回到老宅。 春联已经贴好，也挂上了大红灯笼，只是有福脸色不太好看。 吴克：“怎么了，生意不好？” 有福摇摇头：“有表少爷帮衬着，还行。” “那你怎么了？”吴克问。 “想老爷他们了。”说着，有福要抹眼泪。 吴克挤挤眼，拍拍有福的肩膀：“哎呀，行了，虽然人在外面，但也比在家里成天担惊受怕的好。” 有福叹了一口气：“是这么说，但心里想啊。” “你别想了，赶紧帮我办点事。”吴克说。 “什么事？”有福看着吴克，有些着急：“三少爷，我觉得还是先做正事，去打点会长和局长。” 吴克竖起大拇指：“说的对，就是让你给他们去送礼，包括武山和井口三郎太君。” 这还真是正事。想要来年生意做的好，年前必须往当官家里的跑。而且，有福说的也是这件正事，之前也帮老东家送过节礼。 但给鬼子官送礼，还是第一次。有福有些紧张，看着吴克。 “我给武山打电话，你过去就行。”吴克说着，进屋找到纸和笔，并交代着给谁送什么的礼物。 送礼也有讲究。 比如马良，喜欢古玩，那就送他一个清咸丰年间的一对官窑瓷瓶。瓷瓶是吴克的二哥淘换来的，不是很值钱，也没当成好东西，就在书房里放着。 熊唔德是自己哥们，但又贪婪，不能少了，两坛酒，四封点心，外加一千块红包。 井口喜欢喝酒，老爹还有窖藏的二十五坛竹叶青，先拿出八坛，分四坛给井口太君。 另外四坛给武山，这也是喜欢喝酒的家伙。 准备妥当，给武山打电话。 武山说：“你也要给大佐准备礼物。” 吴克哈哈笑了：“还就怕大佐不要呢，我有一把着名书画家丁丙的纸扇，请转送给大佐。” “让有福送过来，我给你送过去。”武山说道。 “好嘞。” 吴克立即去书房找出装纸伞的锦盒。不说丁丙大师的纸扇值多少钱，就是锦盒也做工考究，还镶着金线。 所有礼物装上轿车，天近黄昏，有福带着家里的司机走了。 送礼有讲究，怎么送，也有讲究。按理说，吴克应该亲自登门，并送上新春祝福。但这是战争状态之下，吴克平常不着家，不用说那些虚礼。而且，让有福去，也别有一番意思。 吴克家里还有生意，而且是大生意。吴克又是甩手掌柜，自然全由有福支应，孙慕容帮衬。让有福去送礼，就有让官长们想着吴克家还有生意。 不说要他们照顾，别为难就行。当然，关键时候，吴克还会让他们能照顾一下。 有福的两个孩子正在院子里玩耍，吴克这才想起，该给压岁钱了。翻了翻口袋，只有二十个银元。他的月饷，还有奖励的一百块钱，早被郑三和赵五打了秋风。 “等着啊，晚上再给你们压岁钱。”吴克有些不好意思。 二十个银元有点拿不出手，可身上的确没钱了，只能回榜棚街去拿。 好在有福媳妇知道吴克永远都是这副德行，有钱就使劲花，回到家里往往身无分文。这次能留下一大把脆响的银元，已是难能可贵。 “好了，三少爷，这是跟谁呢？每人给一个银元，意思一下就行了。” 吴克也只好说：“那先就这样，每人十个银元，就算三叔的一点意思。” 这点意思已经够意思了，有福媳妇哪里还会嫌少。 过年了，老宅仍交给有福一家。吴克来到榜棚街新宅。 王妈和小石头回家过年了，家中只有李媛媛。孙慕容在追求白雪，为了撇清关系，也很少再到吴克家中来。尤其过年这个档口，孤男寡女，传出去，又该说孙慕容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孙慕容已经解释过，李媛媛也毫无怨言，只是过年时节，心里终究想念亲人，尤其思念弟弟，不知道现在还是否在人世。想着想着，悲切难忍。 吴克回家的时候，李媛媛正在院子里向着家的方向，焚香磕头。她是为死去的爹娘烧香，祈求爹娘但这不是她的家，只是寄宿地地方。 看着吴克，李媛媛有些慌乱，低头搓着衣角：“对不起，三少爷，我只是想给爹娘烧三炷香。” 第123章 搞不懂的吴克 李媛媛楚楚可怜，吴克心头涌起怜悯，连忙摆手：“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家，没什么对不起的。” 吴克转往客厅里走，忽然又回过头来：“对了，光烧香怎么行，去厨房拿点心和瓜果，摆上供，才算尽孝。” “三少爷。”李媛媛感动要哭。 吴克回头笑了笑：“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准备啊，还有年夜饭。” “好的，三少爷。”李媛媛赶忙露出笑容。 大过年的哭泣，很不吉利，何况又是在吴克家，李媛媛也只能强颜欢笑，去厨房准备。 吴克回到客厅，拿起电话，打给了孙慕容，低声埋怨说：“你怎么搞的，让李媛媛一个人在我这里过年？” 孙慕容也不忍心，但为了把戏演的像一些，深藏自己身份，只能如此。他装作无赖地说：“那怎么办啊，我又不能娶李媛媛。” “那也不能孤零零把她一人丢在家里。”吴克恨不得要骂孙慕容。 “谁让你那么好心，让王妈和小石子都走了呢。”孙慕容继续耍赖。 “这还怪我了，你，赶紧给我滚过来！”吴克对着话筒，差点没吼出来。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等着，我给你带几个好菜。”孙慕容立即答应了。 “真无耻。”吴克骂完，挂了电话。 其实孙慕容就在等吴克电话。他断定吴克看到李媛媛孤苦伶仃一个人，会于心不忍。这家伙就是当了汉奸，也没有坏透，还会怜香惜玉。 果不其然，吴克打电话过来，还把他训斥一顿。佣人已准备好了年夜饭，孙慕容让装盒，开着轿车，直接来到吴克家中。 孙慕容已做好撤离准备，而且随时准备撤离。 虽然没有留下任何把柄，但三大队参与了行动，万一有人辨识出他，会立即陷入危险境地。 这是付仲平的命令。 半个月前，泉城站接到上峰的电令，很明确地说，国防部意图很明显，兵锋将会直指鲁省省会泉城，收复整个鲁省。所以，泉城站必须予以全力配合，掌握敌人作战意图。 接到电报，付仲平也非常激动和兴奋，认为国军一定能收复失地，至少能把日军赶到黄河以北，形成两个月前的对峙态势。 在这种心态驱使之下，让他决定搜集更多更详细的情报，让他采取了冒险行动。 半个月过去了，国军仍在调兵遣将，没有实施行动。这让付仲平不得不怀疑，是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信心不足，还是兵不厌诈，故意放出的假情报？ 冷静下来，仔细分析，付仲平觉得国军还没真正做好反攻的准备，并且，主战场也不会放在鲁西南，而是军事重镇以北地区。 之所以放出信息，不过是吸引华北鬼子注意力，迟滞其南下速度罢了。他亲自给上峰发了密电，询问作战意图是否有变？ 昨天夜里，收到复电，主力已寻求在鲁南地区与日军主力决战，请密切监视日军行动。 果真和他猜想大致相同，而且付仲平断定第五战区早就做好了这个作战计划，上峰担心泄密，故意没给泉城站说实话。 付仲平更加冷静，开始推断战局态势发展。当前鲁省境内，只有矶谷和刚调过来的 板垣两个师团，总兵力5万余人，而国军兵力已超过25万。但就之前的淞沪会战和太原会战情势来看，第五战区不会太过于主动出击，而是等待鬼子进攻。 而最近华北方面军司令部感觉兵力不足，在等待已占领南京的华中方面军向北进攻，继而南北夹击，一举攻下徐州。 态势已经明了。 今天又听说马良秘书，秦贵文因倒卖情报被枪毙。想不用想，秦贵文把情报卖给了万小二，而孙慕容已从万小二那里买了四份情报。 之前孙慕容太过活跃，付仲平担心他被鬼子盯上，于是紧急与孙慕容碰头，告诉他，不要太着急，先隐蔽好自己。 万小二的死暂时还只是秘密，知道的人不多。但孙慕容断定已凶多吉少，并对付仲平说了大观园的“奇遇”——吴克的三大队也参加了行动。 付仲平立即提起十二分小心，告诉孙慕容密切注意周边环境，发现不对劲，不用报告，立即撤离。 付仲平担心不无道理，吴克手下，尤其是那帮刑警，大多数认识孙慕容，万一有人辨识出他，然后绕过吴克，告诉鬼子特务，后果不堪设想。 孙慕容不想离开泉城。 他不仅在接近维持会上层，而且因为接了鬼子和伪军兵服的订单，已和华北方面军管理后勤的“经理部门”（日语经理为后勤的意思）的参谋，以及泉城宪兵司令部的两个参谋混的厮熟。如果离开泉城，前面的所有努力都付之东流。 孙慕容也觉得自己没有危险。他离开大观园时的路径很隐蔽，而且还戴着眼镜，用围脖捂着鼻子和嘴，又变换了走路姿势。即便是吴克，也很难辨认出来。 付仲平也了解孙慕容心情，但提醒说，此时现在谁也不能相信，必须以保证安全为前提。 孙慕容明白付仲平意思。虽然他们都不怕死，但也死得其所，不能白白浪费生命。 此时，孙慕容认为万小二还没死，仍在进行严刑逼供，让万小二供出与他进行情报交易的人。如果自己真被鬼子特务盯上了，那还是走为上策。 今天晚上，就从吴克那里探听口风。吴克参与了行动，自然会知道后续情况，包括万小二 这个吴克还成精了，比自己这个力行社泉城站骨干还要精干，直接和鬼子特务机关对接上了。 的确，吴克已不同凡响。而且对双方局势也判断准确，提前认为国军反攻不会成功。 一个警校毕业的人不研究刑事案件，竟然研究起了兵法，让孙慕容感到十分纳闷。也总觉得吴克身上有一股奇怪的东西，让他看不清，说不明。 尤其吴克协助武山队抓了秦贵文，还听说秦贵文被折磨成那个鬼样，吴克也参与其中。这个家伙为了跟随鬼子，竟然手段更加残忍。 这符合吴克的性格。想当初，他一支花机关，干掉几十人，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李逵。 可秦贵文毕竟是马良秘书，他下如此狠手，又是怎么想的呢？ 第124章 会说话的眼睛 眼前的吴克还是吴克，一身警服改的军服（其实也没怎么改，只是换了帽徽、肩章和领章），仍扎着武装带，一副马不摘鞍、兵不卸甲模样。 孙慕容正准备了解吴克怎么想，吴克一身装束，正好给他了由头：“在家里还披挂整齐，你还真想把保安军当到底了？” 上来就说这话，吴克暗地笑了。他知道了孙慕容的身份，而孙慕容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只要孙慕容一开口，吴克就知道他想的什么。此时，吴克明白孙慕容又在怀疑他的动机。 说出来也好，吴克也正好有了解释的机会。他先解释说：“必须的啊，为了咱家，我也要弄个大官当当。” “你怎么变官迷了？”孙慕容装作好像不认识了吴克。 “你不也变钱迷了？”吴克反击道。 “那咱俩真是亲表兄弟。”孙慕容尴尬地笑了。 “谁和你是亲表兄弟？”吴克瞪了一眼孙慕容：“大过年的，你把一个女孩子独自放在我家里，算什么事？” “这不赖我啊。”孙慕容开始强词夺理。 吴克哭笑不得：“不赖你，难道赖我？” “现在李媛媛是你家佣人，那就肯定赖你了。”孙慕容把自己当成了没事人。 好么，你可真会玩啊，把李媛媛弄到我家里来，让她监视我，还要我来照顾她。这如意算盘打的，都是你的了！ 但吴克还不能说破孙慕容的身份，不然，这家伙又会反过来怀疑吴克。他哼了一声：“好啊，这次赖我了，今天晚上你把李媛媛接走，往后我不需要了。” “我不接，就留在你这里当佣人——”孙慕容大喇喇地说道。 “李媛媛——”吴克大声喊道。 孙慕容赶紧扑上来，堵住吴克的嘴：“你干什么呢？好弟弟，算哥哥求你！” 李媛媛应声走进客厅，看到哥俩挤在一起，好像在抢什么东西，笑着问道：“三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孙慕容还在冲吴克谄媚地笑，担心吴克继续往下说。 吴克挣开孙慕容：“孙老板说了，给你发五百块钱红包，另外，赶紧把菜热了，一起吃年夜饭。” 发红包？李媛媛搞不清兄弟俩在闹腾什么，但一起吃年夜饭，还是可以的。李媛媛答应一声，赶紧去准备。 孙慕容瞪眼看着吴克：“我出来的急，没带这么多钱。” “那你有什么？”吴克看着孙慕容。 孙慕容摸了摸衣兜：“倒是有三块金条。” “拿出来。”吴克说。 “干什么？”孙慕容问。 “算咱俩的，都给李媛媛。”吴克说。 “你倒挺会借花献佛，不行！”孙慕容摇头说道。 “真不行？”吴克问。 “你自己有钱。”孙慕容哼了一声。 吴克扭头就要冲厨房大喊。 孙慕容赶紧拦下：“别闹了，我再给你两块，这样可以了？” “这还差不多。”吴克哼了一声，坐在沙发上。 李媛媛在厨房忙活一阵，热好了孙慕容带来的菜，糖醋里脊、炖排骨，烧鲤鱼、烧海参。 再端上自己准备的，酱鸡、腊肉、炸虾仁——铺满了桌子。 吴克拿出两瓶红酒，三个酒杯。 孙慕容看着满桌酒菜，又动了心思，于是给李媛媛使了一个眼色。 昨天，吴克“无意”之中说的没有重要事，就不回来吃饭，结果就是救了孙慕容一回。 他已和李媛媛说过，现在的吴克已成为特务机关的“红人”，必须掌握他的动向。两人并不知道吴克是故意的，只觉得吴克现在大有用处。 所以必须让吴克常回家，还要从他嘴里套取更多有用的情报。当然，还要继续搞清昨天抓捕秦贵文的内情。 两人心有灵犀，孙慕容一个眼神，李媛媛就明白孙慕容意思。 李媛媛也看了孙慕容一眼。她美丽的双眸，也似乎会在说话，告诉孙慕容，我会按你说的做。 第125章 我敬您 两人避嫌一般，故意分坐在吴克两侧。 但四目相对，互相传送眼神，还是被吴克发现了。 两人肯定不是在暗送秋波。虽然两人都已表示此生再无姻缘，但孙慕容想和李媛媛卿卿我我，李媛媛也绝不会拒绝。但孙慕容为了隐蔽自己身份，只能继续装下去。 两人是在暗送密电码，估计是合起伙来，来套取吴克的话，从而捕捉到有用的信息。吴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热情地给两人倒酒。 孙慕容说话了，却是对李媛媛说的：“过年了，把我给你买的棉旗袍换上，喜庆一下啊。” 李媛媛有些不好意思，抬眼看了看吴克。 哈，要给我使美人计？那我就装作中计，再给你来个锦上添花。吴克挥挥手，笑道：“媛媛姐，去，打扮的漂亮些。” 李媛媛羞涩地点点头，转身上楼。 在孙慕容引荐之下，李媛媛已加入力行社，也就是这个原因，在吴克家里，她更恪守自己佣人身份，成天和王妈一样，穿着粗布衣衫，刷锅洗碗扫地，擦桌子和门窗。很多时候，还和王妈抢活干，从不嫌脏嫌累。 怎奈李媛媛天生丽质，生就的好容颜，纵使干脏活粗活，仍是肤如凝脂。加上离开昌乐门，心情好了许多，更如出水芙蓉，说不尽的千娇百媚。 女孩换衣服化妆，要用很长时间，哥俩也就开始喝酒。孙慕容有意让吴克喝醉，以便说出自己心里话，于是频频举杯。 既然吴克已看懂孙慕容意思，也就故意配合孙慕容，来啊，看谁先醉？ 以前哥俩酒量都不好，吴克酒量更不好，哥俩一起喝酒，先醉的是他。现在不同了，吴克白酒能喝两斤，灌趴孙慕容小菜一碟，非常容易。 但孙慕容还不知道吴克酒量的变化。 半杯红酒又一饮而尽，吴克暗自憋气，让自己脸色红的更快一些。他啃着鸡腿，又举起酒杯：“哥，这段时间你辛苦了，不仅要管着工厂，还要兼顾我家生意，弟弟敬你一杯。” “一家人说两家话，你小子傻了吗？”孙慕容举起酒杯，碰向吴克的酒杯。 脆响过后，孙慕容一饮而尽。 吴克看着孙慕容，龇牙咧嘴，才勉强喝下。 孙慕容接着又倒上半杯，举起来：“说不辛苦也是假的，接了皇军的单子，不仅要万分小心，还怕亏钱。” “现在怎样？”吴克问。 “还好，暗地送了些钱——感情有的皇军也他妈的收钱办事。”孙慕容说完，看着吴克。 孙慕容是故意骂鬼子，然后想看吴克表情。 吴克苦笑一声：“天下乌鸦一般黑。” “说的对，就是这话。”孙慕容又碰吴克的杯子。 吴克看着孙慕容，小声问：“喝这么快，你心情不好吗？” “就剩下咱哥俩，都走了——”孙慕容昂头喝下酒，又感慨地说：“以往咱们两家在一起吃年夜饭，一大家子人，多惹恼啊！” “是啊，现在天各一方。”吴克叹口气，举起杯子，也喝光了酒。 孙慕容又倒上酒，有些生气地说：“这就叫人够难受的了，大年三十还看杀人，不知道那些当官的怎么想的？” 吴克点点头：“的确有些过分，不过，我想中野大佐和马会长的意思，还是想给大家一个警醒。” “也是，秦贵文是马会长秘书，只要马会长不倒，他前途无量，可就是这小子鬼迷了心窍。”孙慕容举起了酒杯：“可结果，没了性命，还被打的那么惨。”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过，咱们兄弟不要干那种蠢事。”吴克也举起酒杯。他这是在提醒孙慕容，往后做事要干净利索，去找万小二买情报，那就是愚蠢。 当然，他也想骂孙慕容，正因为你的愚蠢，差点让我大义灭亲，活捉了你！ “是啊，真是愚蠢。”孙慕容挨了骂，也只能附和吴克说。他又小声问：“只听秦贵文倒卖情报，可他下家是谁，怎么没说啊？” 这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时间短暂，人们关注重点又在秦贵文身上，所以还都不知道。吴克说：“下家叫万小二。” 孙慕容知道是万小二，之所以故意问，是为了引出话题。他装出了吃惊：“万小二，什么来路？” 我的哥，你可真会装？吴克看着孙慕容，倒上酒，小声说：“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就是情报贩子。” “那他把情报卖给了国党，还是红党？对了，还有外国人。”孙慕容声音不大，但这是主要目的。 吴克更能猜出孙慕容心思，但门开了，李媛媛走进了客厅。 吴克心里暗笑一声，是时候看你俩珠联璧合的表演了。他憋了一下气，脸上变得有些红，然后迷离一下双眼：“哥，你关心这个干什么？” “随便问问，你不便说，就算了。”孙慕容说着，端起了酒杯。 李媛媛化了淡淡的妆，穿一身绿地红花的丝面棉旗袍，外面套着黑色小袄，修长双腿穿着长筒厚袜，黑色皮鞋，再加上一袭长发，说不出的娇容华贵，道不尽的万种风情。 她坐在吴克身边，端起了酒杯，柔声说道：“三少爷，您是我的大恩人，我敬您。” 哈哈——你们俩准备来车轮战啊，好啊，但这酒可不能就我俩喝。吴克扭头看着孙慕容。 第126章 真的搞不懂你了 孙慕容就是想和李媛媛一起，把吴克灌醉，然后想套出一番话来。吴克心里却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当前整个泉城，甚至是整个鲁省，只有十里香金月明知道吴克身份，但又不能常见面。吴克在兄弟们面前装，在马良、熊唔德、武山等人面前表演。这很累，有时独自一人时，脑子里会忽然冒出两个问题，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现在好了，即便回家，也要在孙慕容和李媛媛面前进行伪装。但孙慕容和李媛媛也在为了自己的使命，进行着伪装。 何必这么累？今天必须放松一番，调戏一下这俩金童玉女。既然李媛媛要敬恩人，吴克笑道：“如果敬恩人，我一人可不敢承担，所以表哥不喝，我不喝。” “那就喝呗。”孙慕容笑着举起了酒杯。 一杯酒喝完，说了两句话，李媛媛举起酒杯：“三少爷，我单独敬您一杯，因为是您收留了我。” “这个吗——”吴克笑笑，扭脸又看孙慕容。 孙慕容瞪眼看着吴克：“院子是你吴克的，可真跟我没关系了。” “你要说跟你没关系，我很伤心。”吴克冲孙慕容眨眨眼。 肯定有关系，刚才吴克还说要让李媛媛去孙慕容家。孙慕容只好端起酒杯：“好，我说错话了，陪着你俩。” “说错话，先要自罚一杯。”吴克又冲孙慕容眨眨眼。 “好，我先干为净。”孙慕容很无奈，举起杯子，一口喝光。 “媛媛姐，给我哥倒酒啊。”吴克说：“今天就咱们三个人，其实我应该尊称您一声嫂子。” 孙慕容瞪起了眼睛：“别胡说——” “嗯？”吴克也瞪起了眼睛：“我说的有错吗？” 看着发呆的孙慕容和李媛媛，吴克打开一瓶红酒，给两人斟满，小声说：“都说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可又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们俩一个有情，一个有义，不是夫妻胜似夫妻，又管他什么身份？为了这份难得的爱情，哥，媛媛姐，你俩满饮此杯！” 一席话，说的李媛媛眼角泛起泪水，孙慕容心里也翻江倒海。李媛媛站了起来，孙慕容却清醒过来，感觉上了吴克的当。 但吴克说的一点没错，也扎进了孙慕容的肺管子。孙慕容也站起来，隔着吴克，与李媛媛碰杯。 喝下一整杯酒，孙慕容感觉自己飘了，有些恍惚。可今天的目的还没达到，他看了一眼李媛媛。 李媛媛长期处于风月场所，也经常喝酒。她抬起芊芊细手，擦擦嘴角，倒上酒，还要敬吴克。 吴克已主动端起酒杯，小声说：“这两天我心情也不好，今天看着秦贵文被打成那个样子，昨天万小二，就是买秦贵文情报的家伙，也死了。想抓住力行社的人，线索中断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过年了，来，喝酒。” 说的孙慕容眼睛猛然一亮。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刚才问他不说，现在还没再问，就主动说了——吴克啊吴克，你到底要变成什么样呢，我真的搞不懂你了。 不过，吴克说线索中断了，那就能确保平安无虞了。他刚端起杯子，却听吴克说：“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这一杯我敬媛媛姐。” “你敬媛媛，就是敬我。”反正已经得到答案，孙慕容心情很好，执意要喝。 那就喝，难得如此放松。吴克脸上露出了笑容。 刚才，吴克还真怕孙慕容喝醉了酒。别看他成日和高官富豪在一起，酒量却是很一般。酒量跟体内的酒转氨酶有关，而不是和人的个头体重成正比。有的人看着瘦小枯干，但喝起酒来，一杯接着一杯。有的人长的壮实，却酒量不好。 但在三十年代，酒量大小的原因还说不大清楚。 孙慕容就属于酒转氨酶少的那一类人，只是经过长期在酒桌上的磨炼，倒也能坚持。 哥俩也长时间没在一起吃饭了，再加上心情大好，孙慕容又频频倒酒。 红酒后劲大，孙慕容越来越飘忽。忽然，他抓住吴克胳膊，哭了：“吴克，咱们还能回到以前吗？” “哥，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吴克很吃惊，也真不知道孙慕容想说什么。 第127章 人生得意须尽欢 吴克哈哈笑了：“我说哥啊，你真喝多了，咱俩肯定回不到以前，因为时光不能倒流，但咱俩还是跟以前一样啊，只要有事，我保准冲头里。” “这个我相信，只是——”孙慕容又擦起了眼泪。 “只是什么？哥，我当治保大队长，跟武山太君、熊局长称兄道弟，还不是想保住咱们两家财产？” 接着，吴克有一顿白活，说他们三大队所在的两处院子，都几乎没花钱就弄到手了，还是哥哥你说的对，咱俩也跟着走了，咱们两家的院子、工厂、商铺，不被日本人全抢走才怪。所以还要当更大的官，保住咱们的财富。 “你说的对。”孙慕容看了一眼吴克，又低声说：“可是，咱们关起门来说话，日本国小，想吞并华夏难度极大，鹿死谁手仍是未知，往后哥哥我也担心啊。” 吴克大概明白孙慕容的意思，就是劝自己留点后路，别到时国军再打回时，被抓住给毙了。 还行，还是自己的亲表哥。但吴克摇摇头：“想那么多干嘛呢，不管是国府，还是皇军，就这世道，你若不行，就是人吃人。你若强了，就是大爷。所以兄弟俩必须齐心协力，不伤天害理，到了要钱有钱，要权有权的份上，就是国军再打过来，咱也不怕。天下之大，五湖四海，还没有容身之地？” 孙慕容点了点头，只要吴克不太出格，就没问题。就好比现在都传说吴克参与了刑讯逼供，把秦贵文打成了鬼。这对吴克没有丝毫影响。因为秦贵文本身就是汉奸，同时也不是主动提供情报，而是卖情报。这样的人，弄死一百个都没问题。 知道吴克怎么想的，孙慕容心情大好，还想继续喝酒。吴克却使劲搓着脸说：“不行了，真不行了，我还要回大队。你和嫂子如果不想在这里过年，我现在打电话，让三哥派两个兄弟来保护嫂子。” 本就喝了酒，脸上发烫，又听到嫂子二字，李媛媛脸色更加绯红。 孙慕容也瞪起来眼：“瞎说什么呢？” 吴克赶紧呵呵笑了：“哥，我说错话了？好了，我什么也不说了，你回家之前，给大队打电话，让三哥派人过来。我是大队长，你是大队长的哥，说话一样好使。” “你不回大队？”李媛媛担心吴克喝多了乱跑，脸上露出了关切。 “肯定回大队，但我喝多了，回去肯定睡觉。”吴克又嘿嘿笑了两声，扶着桌子站起来，又晃晃脑袋：“人生得意须尽欢，多好美好的时光，可我真的感觉喝多了——” “你喝多了？哈哈，说出来谁信？”其实孙慕容也感觉自己醉了，摇晃着站起来。 孙慕容还要继续追求吴雪，用以掩护自己的身份，所以这个时候必须回家。对于李媛媛，即便有夫妻之实，但无夫妻之名分，只能往后尽量以其它方式弥补。等抗战胜利，或许能找个好人家嫁了。 走向电话机，孙慕容用最后的清醒，拨通三大队值班室电话。 “喂，你，你好，是三大队吗？” “是的，您哪位？”接电话的是赵五，今日他当值。 孙慕容甩甩头：“你别管我是谁，把你们郑副大队长叫过来。” 听出是孙慕容声音，赵五笑着回答：“我们正大队长回家了，我是副大队长。” 听出赵五声音，孙慕容哼哈一声：“五，五哥，你给臭贫什么？有急事，立即马上派几个弟兄过来，你们大队长喝，喝多了，留两个老实点的兄弟看家，其他人护送你们大队长回去。” “得令啊，这就让郑副大队长过去。”赵五嘿嘿笑着说。 赵五挂上电话，赶忙去找郑三。郑三正和几个兄弟喝酒，听说去接吴克，皱起眉头：“老大怎么了，大年三十也不在家了过？” 赵五叹口气：“李媛媛在家呢，老大又注重名声。” “说的是。”郑三立即叫上几个心腹兄弟，开着刚配发的轿车，赶往吴克家中。 挂断电话，孙慕容呵呵笑了两声：“说话也确实好使。” 可抬头，不见了吴克和李媛媛。 正在纳闷，李媛媛从外面回了客厅，说吴克已经走了。 “他真喝多了，真喝多了啊。”孙慕容抬头看着李媛媛，露出爱怜。 李媛媛看着孙慕容，双眼含情。 孙慕容抓住李媛媛芊芊细手，想融入春风里。 李媛媛看着孙慕容，也想融化再孙慕容手心之中。 但理智最终战胜情欲，李媛媛说：“你刚才给三大队打过电话了。” 迷离之中的孙慕容想了起来，是打过电话，估计说话间，三大队的人就到。他拨楞一下脑袋，拥抱了李媛媛。 李媛媛感觉身体都融化了，微微叹了口气，又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随即，李媛媛给孙慕容家里打了电话，让司机过来接孙慕容。然后，去厢房收拾房间，队员要过来帮着看家，须有地方住下。 孙慕容已经睁不开双眼，也不再说话。他脑子里绷着最后一根弦，喝醉酒必须什么都不能说。 过了一会，才听见有人敲大门。李媛媛过去开门，是孙慕容司机来了。但仍不见三大队队员。 李媛媛也不再等，和司机一起，搀扶着孙慕容走出院门，上了轿车。 又过了好一会，大概有十分钟，李媛媛听到北面街上有动静，好像是急促的脚步声。她不着调发生了什么，赶紧握紧了手里的手枪。 又过了大概两分钟，听到敲门动静。 李媛媛走出楼门，怯生生问了一句：“谁呀？” 外面传来队员的声音：“是李媛媛小姐，我俩奉命前来看家。” 李媛媛赶紧去开门，关切地问：“看到三少爷了吗？” “看到了，已坐车回大队了。”队员回答。 “哦，两位辛苦，家里还有菜有酒，你们自便，东屋已经收拾好了——”李媛媛看着两名队员神色还带着些许紧张，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一名队员回答说：“哦，其实也没啥事，有人想害我们大队长，被我们抓了。” 李媛媛愣住了：“啊，三少爷受伤了吗？” 第128章 拿匕首来 是有人想害吴克，那人就是马正。但现在他不敢直接对吴克动手，而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派人暗中监视吴克。 刚才李媛媛听到北面街上有动静，就是抓捕马正的手下。 其实马正与吴克素无冤仇，只是心中羡慕嫉妒，而生了恨。同时，他还想继续立功，以讨得中野英光欢心。 去年七月份，调查赵启明时，就听说吴克曾经与赵启明走的很近，那时就隐隐觉得吴克也是红党，只是没有证据。 井口三郎委托他调查吴克，但没有真正理解井口意图，而是想着置吴克于死地。怎样一杆子把吴克打死，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往红党方向去调查。 马正想当然地以为，只要全天候地监视吴克，肯定能找到蛛丝马迹。可他真真想错了。 而且，他的做法也非常初级和笨拙。他招拢了以前的旧线人，来充当手下。让这些跟踪监视，其能力都远不及吴克手下的刑侦队员。 对此，马正也毫无办法。之前监视马宅时，井口还给他派了四个特务，调查吴克，却没有给他派人手，让他自己想办法。 这几个伙计贼头贼脑，躲在三大队和榜棚街吴克家附近。 吴克刚回家时，就看到了其中一个，当时并没有当回事。家里没有危险，莫说金月明，就连党务调查处的上线江林申也不会来。 但吴克走出家门时，又注意到巷口影影晃晃。难道是来监视孙慕容？吴克心里闪了一下念头，随即当做什么也看到，直接往前走。 可后面总有影子跟着。 吴克继续往前走，影子继续跟。 街上已经没有了人，昏黄的路灯下，空荡荡一片，所以影子非常明显。不过，吴克放心了。这绝对不是特务所为。那些家伙们极善于跟踪监视，不会如此的蠢。 为防备是杀手，吴克边用余光注意着后面，边往前走。走过一个胡同，吴克闪身拐了进去。 那兄弟还傻傻地跟上来，站在胡同口，先往里看了一眼。 隐蔽在墙根暗影处的吴克冲他喊了一声：“嘿，伙计，我在这儿呢。” 那兄弟吓了一哆嗦，傻呵呵地看着吴克，半天才反应过来：“朋友，我不认识你啊。” “我也不认识你，抱头蹲下！”吴克已走出暗影，手里握着勃朗宁，黑洞洞枪口直指那人胸口。 “朋友，不要乱来，我只是过路的。”那人还在狡辩。 吴克走近那人，严厉地说道：“我让你抱头蹲下！” “朋友——” “谁他妈跟你是朋友？我让你抱头蹲下！” 那人还是直挺挺站着，还有准备伸手掏枪的动作。 吴克猛然抬脚，一脚把他踢翻在地，上前一脚踏住胸口，从他腰里拔出盒子炮，插进自己腰带上：“四不过三，老子说的都烦了。” “不是，你凭什么打人？”那人抱住吴克的脚，还想起来。 吴克枪口顶着那人脑袋：“打你？老子弄死你，就像弄死一只蚂蚁。说，你是干什么的？” 马正招募这帮伙计的时候，吹了很大的牛，说自己靠山就是中野大佐，还说刚办了秦贵文秘书——所以这帮伙计都以为马正很牛。而且，听马正说，皇军对吴克并不信任。 因此，这帮伙计都没把吴克放在眼里。此人也是，瞪眼说道：“你赶紧把我放了，往后咱们还好说话。” “哦——”吴克脸上带着笑容，抬左手，从口袋拿出手铐，又使劲猛踩此人胸口。 此人疼痛难忍，不由举起双手。吴克趁势给他戴上手铐，又把他从地上提溜起来，跪在地上。 “叫什么名字？”吴克问。 “无可奉告。”此人仍嘴硬。 “好，是条汉子。”吴克点点头。算算时间，兄弟们该来了。吴克也不再说话，从兜里掏出烟，点上一支，悠闲地抽了起来。 抽了半支烟，看到轿车灯光。等轿车靠近，吴克站起来，挥了一下手。 郑三停下车，看着旁边还跪着一个人，忙问：“老大，怎么回事？” 吴克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嘴很硬，拉到一边审问，为什么要跟踪老子。” “好嘞，这货吃了豹子胆啊。”郑三挥手，让兄弟们下车。 七手八脚把此人带到小胡同，郑三厉声说道：“给我堵上嘴，先用枪管弹琵琶！” “弹琵琶”相传是明朝东厂发明的酷刑，就是拿刀在人的肋骨上弹拨，又痛又痒，叫人恨不得为什么生而为人。这家伙还不知道来路，当然不能直接动刀子。但用枪管也够他受的。 撕开外套棉袄，扯烂里面的衬衣，就用他的棉袄捂住嘴，另外四个队员摁住手脚，郑三拿出盒子炮，使劲按压在这家伙的肋骨，上下使劲戳。 枪口没有刀尖那么尖锐，但钢管的材质按压着肋骨，不到一分钟，这家伙就受不了，鼓起双眼，嘴里呜呜喊个不停。 郑三却不理会他，直到感觉手腕有点发酸，才停下。 松开捂在嘴上的棉袄，让这家伙缓口气，郑三问：“谁派你来的？” 没想到这家伙张张嘴，哭了：“各位爷，求你们弄死我，我真不敢说啊——” “跟老子耍无赖，你妈了个x！”郑三气的冲警员喊：“给我拿匕首来，老子要一根一根地把他肋骨全挑出来！” 第129章 我的兄弟 “等一下。”吴克叫住郑三，走到跟前，小声说：“这位好汉，你不是一个人来监视我？” 这家伙点点头：“是的。” “好，还有几个人，你都说出来，等我们全抓了，就说是他们说的，到时爷们保你条命。”吴克说。 “真的？”这家伙眼巴巴地看着吴克。 “真的，我说话算话。”吴克说。 这家伙又好像下了很大决心，才吞下一口唾沫，小声说：“在你们家后面有一个，在岳王街还有两个。” “这还差不多。”郑三拍拍他的脸：“放心，只要你全招了，保证你死不了。” 这家伙从地上坐起来，赶紧用棉袄捂住自己肚子：“我死了还没什么，可是那人说了，只要我们把他泄露出去，就杀我们全家。” 吴克大概明白了，这些人肯定和特务机关有关系，但绝不是中野和井口派来的。他们不会选用如此毫无经验的人。 那可能就是马正了。在泺源公馆，吴克最后看到井口和马正时，就感到丝丝的诡秘。 吴克心里涌起了波涛。 吴克已感觉到中野英光想重用他，但想进入特务机关核心机密圈，当然需要经过考验和调查，也就是必须保证对皇军百分之一百的忠诚。 估计中野和井口让马正来调查他，马正却要拿着军刺直接割吴克动脉，置他于死地。 这事不太好处理。吴克已感觉到熊唔德要干掉马正。但熊唔德一旦出手，今天又这么闹腾，中野英光和井口三郎肯定怀疑到吴克头上。 马正之所以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大概率怀疑吴克是红党。而且，马正会把自己的怀疑告知中野和井口。 眼下，必须使劲闹腾，以证明自己真的委屈。 而且，必须把坏事变成好事，争取中野英光的更大信任。 那就开整。 郑三也气的哇哇直叫，必须抓住他们，给他们好看。 那就抓，反正眼前的人打死都不说是谁指使的。 随即，几个人绕到吴克家后院，抓了另外一个监视的家伙。 留下两名队员去吴克家，郑三开车，回到岳王街，很轻松地又抓到了另外两个。 押着四人走进大队院子，郑三将手里皮带抻拉的啪啪响，大声喊道：“九班十班兄弟，都别睡了，来活了！” 三大队是唯一没有成建制转隶到保安军的大队，但也有警员的底子，三中队就是。而九班十班都属于三中队。听到郑三喊声，两个班的兄弟立即跑出来。 郑三安排一番，兄弟们把四个人分别关进四处小屋里。皮鞭沾水，辣椒水拌汽油，最狠的是十班几个家伙，小细绳拴住大拇指，吊在房梁上，抡起胳膊粗的棍子，就往后背使劲招呼。 去他的过年，鬼子来了，泉城都没过年的气氛，老子们也不把今天当年过。 不过，让郑三扫兴的是，后面三个家伙并不抗揍，没几下，全招了。 果真是马正。 既然都招了，再打下去也没意思。郑三失望地摇摇头，你们倒是继续坚持一会啊，也让兄弟们过足瘾！ 给他们四个戴上手铐，关进小黑屋，外面有两个兄弟专门看着。 四个人心里别提有多晦气，刚监控半天，就被抓了！ 随后，吴克给武山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后，吴克很不客气：“我说老哥，如果吴克哪地方做的不好，或者是看我哪里不顺眼，就请明说，不要搞这下三滥的伎俩。” 武山并不知晓井口委派马正调查吴克，所以这一通话，让武山觉得比吴克还委屈。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情况？” “你不知道？”吴克问。 “我知道什么，你到底怎么了？” 吴克气呼呼地是说：“马正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我家，还有大队。” “你有证据吗？”武山感觉不可思议。 “人都抓到三大队了。”吴克回答。 “你等一下。”武山感觉事情不妙，立即挂断电话，又拨通井口三郎的电话。 武山小心地问：“中佐，马正为什么要监视吴克？” “你怎么知道的？”井口问。 “吴克给我打了电话，很生气。”武山把吴克的话复述了一遍。 井口听了，猛然一愣。他委托马正调查吴克，并不是实施全方位监控，只是调查吴克底细，确定吴克是可堪大用的人。 没想到，马正坏了事。 “你告诉吴克，皇军要重用他，才对他进行调查，并不是怀疑他，更不是看他不顺眼。” 井口给武山说完，挂断电话，又派人去找马正。 武山心里十分恼火，但又无奈和。井口是他的上峰，按日军军纪，只要犯了错，可以随意赏他耳光。 但武山觉得吴克是绝对可以信赖的人，又是那么优秀，放心不下，于是开车来到三大队。 已是午夜十一点，吴克仍坐在大队部，默默地抽烟。旁边站着他的四大金刚：郑三、赵五、孟江和马奎。 “各位都在啊，新年吉祥！”武山学着华夏礼数，向四人拱手作揖。 所有人都非常愤懑，但看到武山亲自来了，又不敢作声，也纷纷说着新年吉祥，退出了大队部。 武山又笑呵呵看着吴克：“真生气了？对，这事就该生气。” 这不关武山的事，而且估计是马正拿着鸡毛当令箭，所以吴克不能把戏演过。微微叹口气，拿出烟卷，递给武山：“我位卑言轻，岂敢生气。” 武山坐在椅子上，脸上露出严肃：“我问过井口太君，并非像你想的那样，我给你说过，大佐很看好你，想重用你，所以才调查你。” 这和吴克猜的大致相同，但还是装作生气：“武山太君，若您和特务机关其他太君来调查我，我什么也不说，可为什么非让马正？而且还二十四小时监控，我着实想不通。” 武山也不避讳，直言说道：“这是中佐失误，是考察而不是调查，也不该让马正调查你，马正执行中佐命令也有偏差。但我相信，中佐出发点是好的，还是想重用提拔你。” “可我心里很不舒服。”吴克说。 武山拍拍吴克肩膀，亲和地说：“好了，我的兄弟，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事就不要计较了。到时我俩并肩战斗，岂不快哉？” 吴克看看武山：“我们已经一起并肩战斗了，就是这年过的，可真没滋味。” 武山哈哈笑了：“要不，哥带你去找花姑娘。” “去你的。”吴克也笑了。 “不过，真的，你小子也该娶亲了。”武山脸上露出了关心。 第130章 新年快乐 马正终于与妻儿团聚，仍住在泺源会馆后面的院内。即便如此，他的四个保镖，也就是他招募的手下，时刻保护他的安全。 井口给他拨了十支手枪，此举让他感动。但想想为皇军做过的那些事，又让他感到非常委屈。 中野英光已经答应，让他出任保安军调查部主任，属于上校官阶。他原来就是上校，冒死折腾，只换来一个平级调动。 事已至此，不敢有丝毫抱怨。不然，再被皇军一脚踢开，那就是丧家之犬，并且很快会被力行社击毙。 眼下不仅硬着头皮往前走，还要做的更好，让中野英光看到他还是有用的汉奸。 小口抿着酒，吞下沉重心事。 特务跑过来，告知他井口三郎太君有请。 除夕夜，已经将近十一点，还能有什么事？难道皇军真要重用我？马正深吸一口气，赶紧赶往宪兵司令部。 井口三郎正在办公室来回转悠。对于吴克，确实是卓尔不群，实属难得的人才。马正此举，也确实叫人想不通，肯定惹着了吴克。 马正敲门进来，立即感到气氛不对劲。 井口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派人监视吴克了？” “啊？”马正没想到井口会问及此事，连忙回答：“是的，太君，卑职奉您的命令，以对他进行调查。” 井口气的哼了一声，差点没赏马正耳光：“我的命令是调查，而不是监控！” 不监控怎么调查？马正仍没真正理解井口意思，立在原地，瞠目结舌。 “吴克君非常的优秀，所以才调查，而不是二十四小时监控，你的明白？”井口气的话音都有些发颤。 马正还真不明白，问井口：“太君，那该怎么调查？” “暗中调查，看吴克是不是牢靠，值得信赖。”之前，井口也是这么给马正的命令。 马正还是听不明白，小声说：“太君，我就是在执行您的命令啊，吴克中学国文老师赵启明是红党，而且两人关系曾无比亲密，所以卑职不得不小心。” “你是说吴克可能是红党？”井口问。 “是的，太君，所以卑职才派人监视他。其实卑职早就怀疑他是红党。” “他怎么可能是红党？”井口皱起了眉头：“他差点被红党掀了脑壳。” 中野英光前任花谷被刺杀，熊唔德自证清白，同时为投靠日本人，要抓红党，武山得知消息，与吴克一起行动，礼帽被穿了一个洞，这件事特务机关谁人不知？ 但马正说：“太君，若是为了让吴克打入泉城内部，红党故意所为呢？” 那也不可能拿自己脑袋开玩笑？井口摇了摇头：“他们不会如此冒险。” 马正又说道：“可我听说，杀害花谷太君的人叫张贵发，枪法极准，有可能做到只打礼帽，不伤人。” 久在军中，井口也听说过这样的神枪手。 但也只限于可能。听武山说，当时光线已不好，连红党长什么样都看不清。如此，难度极大。 所以，这一点就连中野英光也认为，红党不会拿吴克的性命开玩笑。 但是作为特务机关，一切都值得怀疑，而且必须怀疑。而且，吴克读过浙省警校。那里是力行社和党务调查处招募人员的编外基地。 对吴克的调查仍要继续，马正却不能再参与。井口挥手说道：“这事你不要管了，回家休息。” 马正愣了：“太君，我——” 井口却毫不客气地挥了挥手，示意马正快滚。 马正只好点头哈腰，给井口鞠躬，然后退出办公室。 井口气的又哼了一声。昨天才交给马正任务，今天就出了纰漏，井口能不生气？ 这个马正也真是笨蛋，还用对付马良的那一套，来对付吴克。殊不知，吴克不是马良。 马良行伍出身，手下都是跑江湖的，监控马宅的也都是武山队特务，有经验。吴克刑侦警员出身，本来就懂得监控这些套路，最近又被武山训练一通，能力更强—— 这个马正，还保密处长出身，完全是没脑子。 若是一脚把他踢开，又会让一部分汉奸们寒心，毕竟马正为皇军立下过大功劳。 还要安抚吴克。中野英光想树立一个汉奸楷模，也一直在寻找人选。马良自不必多说，中野恨不得现在就让他下台。熊唔德没有能力，齐保义在保安军半死半活，又是外来户。 维持会那帮人，倒是有几个对皇军忠心耿耿，也只知根知底，但表面上一团和气，暗地里谁都不服谁，明争暗斗，选谁都不合适。未有吴克，年轻有为，领军有方。 井口抱着双臂，继续思考着。这事必须处理好，不然中野英光会很不高兴。中野不高兴，他也就别想高兴。 先安抚吴克，不能因为让吴克对皇军失去信心。井口走到电话机旁，拿起话筒，大声说道：“给我接治保三大队！” 电话铃响起时，吴克还在和武山聊天。此时，吴克心情已经好了很多，还准备和武山喝上两杯，以迎接新年。 吴克站起来，拿起话筒，听到井口声音：“吴克君，今天的事有些误会，请你不要介意，我已经狠狠训斥了马正，并让他终止调查。” 井口没有避讳，但亲自打来电话，吴克相信武山说的，就是重用他。吴克能不再矫情，而是感激地说：“谢谢副机关长，我吴克也愿意接受任何调查。” 听吴克这么说，井口非常高兴：“这么想就对了，哈哈，大佐和我都看好你，也都希望你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所以才对你展开调查。” 好家伙，竟然连“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八字成语都张口就来，看得出，井口也是一个华夏通。吴克立即立正：“承蒙大佐和副机关长厚爱，卑职愿誓死为皇军效力！” “好，非常好，新年快乐。”井口亲和地说道。 “卑职也给副机关长拜年。”吴克又立正说道。 挂了电话，一旁武山嬉笑着说：“中佐都给你打电话解释，你这下该没有什么芥蒂了？” “说啥呢，自从你来了，我心里就敞亮了，走，喝酒去。”吴克挥手说道。 “咱走着。”武山高兴地向吴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吴克心里真的敞亮了，井口三郎能亲自打电话来，有可能就是坏事变好事了。 第131章 我的！ 又是一番畅饮。吴克装作醉酒，跑到院内哇哇吐了一阵。武山让吴克回屋睡觉，继续和郑三、赵五划拳行令。 郑三、赵五陪着笑脸，使出浑身本事，陪着武山。一直东方大亮，武山也满意地起身告辞。这家伙酒量奇大，竟然越喝越清醒，开着他的轿车，离开三大队。 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郑三、赵五，吴克心情不好，这两天不要惹他生气。 零星的鞭炮声，让吴克从梦中醒来。穿衣起床，勤务兵端来鸡蛋汤，还有一碗饺子。马奎系着围裙，来向吴克禀报，早上都吃饺子，管够。 “好，把今天伙食安排妥当，你回家休息。”吴克打心里感谢马奎，一个行伍出身的老警员，其实心底很善良，也很能干。 “不会了。”马奎在一旁开始装旱烟袋：“武山太君刚走，老三、老五都喝多了，我就留在大队看着。” 吴克点点头：“行，忙完这两天，多补给你几天假。” “这无所谓，听说昨天夜里——”马奎有些担心地看着吴克。 虽然武山在大队过了大半夜，但在鬼子特务机关，武山不过是大队长级别的人物，掌权的还是中野英光和井口三郎。如果那两个鬼子看吴克不顺眼，可就坏了菜。 眼下谁不说三大队好？马奎也着着实实把这里当成了家，不仅吃喝不愁，还能养活老婆孩子。万一换了大队长，没吴克如此好的秉性，兄弟们又要回过头来，大口喝西北风。 而且，像马奎这样中年人，说不定会被踢出门去，重新流落街头，饥一顿饱一顿的打零工。 吴克明白马奎的意思。他看着马奎，像看着自己的大哥，安抚说：“放心，没事，昨天井口太君给我打电话了，说这是误会。” “这就好，这就好，我回去换警服。”马奎高兴地忘了点烟，屁颠屁颠地走了。 这几日泉城依然没有宵禁，白天也没有多加岗哨和检查点，依然按照之前规定，多增加便衣和巡街治安队员。 吃过饺子，六点五十，吴克让孟江集合队伍，一中队作为预备队，在家留守，二中队着便衣，三中队穿军服，一起上街巡逻。 中午轮流回来吃饭，确保街上保有警力。 吴克必须要上街巡逻。昨天装作受了天大委屈，而武山过来在三大队待了一夜，井口也亲自打电话解释。，这是吴克的本职工作，不能撂挑子不干。 不然，太矫情了，反而让中野和井口生气，从而失去他俩信任。 整理好装束，吴克带队出门。刚走到大门口，马奎叫住了吴克：“大队长，还有事。” 吴克回头，马奎跑到身边：“医院还有俩兄弟，您是不是去慰问一下。” 肯定要去，吴克已经想好了。但忽然想起来，昨天回家只顾喝酒，竟然忘了拿钱。冲马奎伸手：“老马，给四个银元。” “你要钱干什么？”没想到阔家公子冲自己要钱，马奎感到非常高兴，但想知道吴克为什么只要四个银元。 “大过年的，你让我空手去？”吴克说。 其实昨天马奎已派人给俩兄弟送去了钱和慰问品，但没想到吴克会要区区的四个银元。看来吴克是真没钱了，不然他不会如此小气。 可马奎还是故意问：“那您兜里没钱了？” “兜比脸还干净。”吴克苦哈哈地说。 “好么，富家公子哥，也没钱了。”马奎笑着从兜里掏出四个银元。 “你看我笑话呢？”吴克嘿嘿笑着，从兜里拿出两块金条，在马奎眼前晃了晃：“我有金条，等咱们青黄不接的时候，就拿来补助伙食。” 说完，吴克笑着转身离去。 马奎也呵呵地笑，心里又不由暗自感到幸运，遇上吴克这么好的公子哥。他从不为富不仁，永远是那么大方。作为大队长，该严厉的时候，比谁都严厉，该说笑的时候，和兄弟们打成一片。 从腰带里拿出旱烟袋，点上火，嗒抽了一口，扭头大声喊道：“在就的熊孩子们都给我听好了，把屋里都收拾干净，待会我检查。” 马奎的头衔是后勤官，今天也开始当值日官。 吴克已带队走进南门大街，兄弟们按照事先划分的管片，分散开来。吴克带着两个兄弟，向北走进内城，来到天地坛街上。 大年初一，街上终于恢复了些许人气。卖糖葫芦、卖药糖、卖花鼓玩具，开始了吆喝，还有商铺正常开门营业。 百姓也走上街头，感受泉城陷落后的第一个新年气氛。他们看到保安军和背着三八大盖的鬼子时，脸上自然地透着恐惧。听说过年前，鬼子在东郊又抢了一个村子，村里面的老人小孩都被杀了。 此时的吴克却露出了高冷，仰首挺胸，带着白色线手套的右手，还不时地摸一下腰间配枪。 他也不时地提醒自己，现在他就是汉奸，不是可怜老百姓的时候。 两辆黑色轿车从北面开了过来，司机按着喇叭，刺耳的声音响个不停。远远地，吴克就已经看清楚，是马良乘坐的凯迪拉克轿车，车牌号是鲁1002。 吴克赶忙冲身后兄弟挥手，站在路边。等轿车临近，举手敬礼。 后面还跟着一辆，是熊唔德的轿车。 车在吴克身旁停下，马良下车。吴克赶忙迎上去，赶忙举手敬礼。 与往常不同，今日马良只随车带了三个保镖，其目的就是彰显泉城太平祥和。他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小声对吴克说：“之前井口中佐还要搞什么街禁城禁，我看完全没必要吗。” 国军在鲁西南调动兵力，准备反攻，中野是说过泉城戒严，还是在三大队喝酒时，吴克提出的建议，不要过度紧张，不然会给顽抗分子更多可乘之机，引起更大恐慌。 但此时，马良看到吴克，第一句话就说起戒严，吴克有点搞不懂他的意思，只好附和着说：“是啊，总司令，以祥和之势稳定民心，才是上策。” “这就对了，吴克，你有远见之光。对了，新年快乐，老朽给吴大队长拜年了。”说着，马良从袖口拿出一个红包，递到吴克手上：“这几日吴大队长辛苦。” “这个——”吴克脸上诚惶诚恐地看着马良：“卑职给总司令拜年，祝总司令身体安康，心想事成！” 熊唔德从后面走上来，看着吴克：“总司令赏的红包，还不赶紧接着。” “谢谢总司令！”吴克赶紧立正，又举手敬礼。 “不客气，如果上苍再多给我几个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老朽就心满意足了。”说着，马良转身，走向车门。 吴克赶紧上前，打开车门，并扶着马良坐上轿车。 但吴克没说昨天发生的事。对吴克来说，这事已经过去，所以最好让马良从别人嘴里知道这个消息。 到时，马良会更生气，也会对马正更加憎恶。 熊唔德也要转身上车，但又回头，塞给吴克一个红包：“好好干，给大哥我争口气。” “好的，大哥，给您和嫂子拜年了。”吴克挥手说道。 熊唔德摆摆手，快步走到轿车门前，打开车门，赶紧上车。 两辆车向南驶去后，吴克看着熊唔德给的红包，不由笑了笑，熊唔德这个铁公鸡，终于让老子见到回头钱了。 孟江忽然冒了出来，探头看着吴克手里的两个红包。红包很鼓，估计不少钱。 “看什么看，我的！”吴克白了一眼孟江：“去，巡逻去。” “您什么时候学会吃独食了。”孟江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我凭什么不能吃独食。”吴克扭头看着身后的两名队员：“你俩说，我能吃独食吗？不对，这不是独食，是总司令给我的。” “你要分给我俩一点，就不算。”队员也大胆地开起了玩笑。 “想的美，不分。”吴克笑笑，径直向北走去。 两名队员赶紧跟上。 吴克想去北面的中西医院，去看望两个病好兄弟的同时，看能否遇到江林申。 第132章 掉进特工窝里 想起江林申，吴克只能用幸运来形容。他年龄不大，不超过三十岁，却看透世事，也搞清楚党务调查局，往后很难成事。 江林申不仅不折腾，有事还替吴克挡着。上次接头，江林申就说了，已向上峰报告，让吴克先作为一枚死子，等到时机成熟再启用。而且，上峰给他的追杀令，也被暂时搁置。 如果江林申像孙慕容那般富有激情，不惜花钱购买情报，作为他的下线，日子将何其难过，暴露的概率也会成倍增加。 不是吴克不想有所行动，而身处敌营，不得不小心。 更何况是与鬼子特务刚接触不久，不了解鬼子特务本性和习性，就贸然行动，恐怕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眼下要紧的，还是打入特务内部，接近中野英光。而且时机已经成熟，必须把握住。 只要进入鬼子特务核心圈，再想搞到情报，那要比孙慕容花钱去买情报还来的容易，并且精确。 就好比杀鸡取卵这个成语，只有养大了鸡，才能吃更多的蛋。 又好比一棵树，只有根基扎稳了，才能参天茁壮。 所以，吴克要告诉江林申，最近不要有所行动。以吴克目前红党身份，也不希望党务调查处干扰自己的潜伏。 走到天地坛街尽头，抬头看一眼被大火焚烧过的省府，右转来到中西医院。 中西医院应该叫中西医医院，不仅有西医，还有中医。在门口买了些吃食，吴克带着两名队员，大喇喇走进医院。 因为过年，医院病人不多，值班医生护士也少了很多。询问过护士，吴克带兄弟来到病房。 两位兄弟一个摔断了腿，一个得了阑尾炎。摔断腿的兄弟还要继续养伤，割了阑尾的兄弟已住院三十余天，仍说肚子疼。 两人看到吴克，感动的不得了。 吴克没多说什么，每人留下两块银元，嘱咐他们好好养伤，然后离开了病房。 来到大厅，吴克让跟随一起来队员先走，说自己有事去找医生。 吴克已看到医生值班表，上面有江林申的名字。 两位队员也已感觉到得阑尾炎的兄弟已经好了，就是称病不出院。他俩觉得吴克会有动作，于是先行离开了医院。 吴克走上二楼。楼道里安静一片，看不到人影，也听不到有人说话。他敲开了江林申办公室的门。 “呦呵，这不是传说中的吴大队长吗，到我这里来，有何贵干？”江林申依然是那种没正形的模样。 没等江林申关门，吴克大声说道：“我那个得阑尾炎的兄弟到底怎样？” 关好房门，江林申走到吴克近前，低声说：“我正要去找你，上峰有指示。” 吴克低声说：“干掉马正？” 江林申点头：“对。” 吴克解释说：“得缓两天，而且最好借他人之手。” “为什么？”江林申问。 吴克说了缘由：“中野和井口委托他调查我，但他派去监控的人被我抓了。” 江林申明白吴克意思，现在动手，会让中野英光等人怀疑到吴克头上。他点点头：“没什么，君子报仇还十年不晚呢，那就让他多活几天。” 吴克点点头。本来想借熊唔德手除掉马正，但出了这事，估计马良、熊唔德会借题发挥，阻挡马正就任调查部主任。只要马正当不上调查部主任，熊唔德也就不会再动手了。 下一步，可以利用力行社干掉马正。 但江林申告诉吴克，不要抱太大希望。 吴克挥拳说道：“放心，如果都不出手，我就出手，而且一定让他很难受。” “我相信你的能力，采取什么措施，什么时候弄死他，由你来定。”江林申说完，又通报了另外一则消息：“咱们组另外一个成员已经回了泉城。” 吴克看看江林申：“现在能告诉我是谁吗？” 江林申回答说：“唐晓云。” “别逗我，我还想以她作掩护，追她呢。”吴克不敢置信，感觉身边人好像都成了卧底，自己也掉进特工窝里。 江林申没有这个感觉，而且觉得很正常，继续说：“唐晓云既能做你的掩护，你也可以追去他，正好近水楼台，祝你成功。” 吴克看看房门，低声说：“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江林申严肃地说：“我没开玩笑，她老爹很可能是成为维持会二把手。再说，唐晓云人不错，为什么不能阵前招亲？” “可你的严肃却让我感到滑稽，唐晓云也是你们医院医生，这不是把我们仨绑一块了？”吴克瞪眼说道。 “这样更好，我们可以自由的接头，而不引起别人怀疑。”江林申说。 “到时候万一出差错，可就一窝端了。”吴克都苦笑道。 “肯定不会，你也不用担心，就听我的，马上给你俩牵线搭桥。”江林申冲吴克使了使眼色。 吴克明白了，江林申并没打算让吴克做什么。反正党务调查处不是对外，只要留在泉城，就是一种胜利。 吴克点点头：“好，我听你的，可我不一定能娶唐晓云。” “你最近见过唐晓云吗？”江林申问。 “见过。”吴克回答。 “那你还是说这话。”江林申白了一眼吴克：“追她的小伙子能从医院排到西门，你还矫情上了。” 吴克尴尬地笑笑。的确，唐晓云有李媛媛和白雪的美貌，也有更高雅的气质，和吴克在一起，肯定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江林申又低声说：“鉴于你当前状况，我已向上峰报告你的情况，不出意外，你只有在重庆总部保留一份绝密档案，往后连唐晓云都不知你的身份。” “您这是高抬我了，我哪有这么厉害。”吴克谦虚地说。 江林申苦苦脸：“就是没有，咱也要吹出去。不然，那操蛋的上峰才不会管我们死活。” “上峰要启用我的时候怎么办？”吴克问。 江林申眨眨眼：“到时你已经进入特务内部，还不好处理？随便弄几份情报，糊弄一下就得了。” “以后好说，关键现在什么也不做，上峰会同意？”吴克问。 江林申诡秘地笑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再说，如果找机会干掉马正，也是 大功一件。” “好。”吴克坚定地点点头。 “最近我会送你一个大礼，让中野英光会更信任你。”江林申又诡秘地说。 “那太好了。”吴克冲江林申拱手作揖。 事情已交代完，江林申略微提高声音：“你那个得阑尾炎的兄弟可以出院了，那家伙很滑头。” “好的。”吴克站起来，冲江林申点点头：“谢谢江医生。” 走出江林申办公室，吴克越发地感觉江林申有些特别。作为党务调查处人员，他应该没有胆量拒绝上峰指示，而他不仅做了，还毫无畏惧。 他眼神里又透着丝丝诡秘，内容也极其丰富。这让吴克觉得他绝不是一般潜伏特工，很可能也有其他身份。 但绝对不是鬼子特务。这一点吴克完全可以肯定，而且，江林申非常安全，值得信赖。不然吴克也不会留在泉城。其他党务调查处的人，吴克还真是信不过。 第133章 不忍又能怎样？ 回到病房，吴克看了一眼阑尾炎兄弟。 小家伙确实是装的。前段时间情势紧张，连中西医医院都准备战备医疗物资，让这位小兄弟非常害怕，才装作病没彻底好利索，赖着不出院。 今天看到吴克，小家伙心里已有几分紧张。吴克再折返回来，想必已找过医生，再装下去，肯定要被赶出三大队。小家伙慌了，低头认错，并把两个银元交还给吴克。 吴克没有发火，还给他了机会：“当下全员紧张，你病好却不出院，往大了说，可以治你逃兵之罪。念你主动承认错误，我就不罚你了，想在三大队呆着，就看你以后表现。” 阑尾炎兄弟差点给吴克跪下，发誓保证不会再犯类似错误。 “好，赶紧办理出院手续，向你们中队长报到。”说着，吴克转身先走了。 刚走出医院，就看到勤务兵急匆匆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还冲着吴克喊：“大，大队长——” 急促喊声，让街上的人都驻足观望，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吴克却站住了，冲勤务兵挥手，示意他不要着急。 但勤务兵还是飞奔着，跑到吴克面前，先深吸一口气，才说道：“大，大队长，总司令让你马上去司令部。” “怎么，打仗了？”吴克冲他笑笑，不慌不忙走到街上。 “没，没有。”勤务兵追上来，低声说：“总司令电话告知，让您立即马上去司令部见他。” “知道了，以后天大的事也要保持镇定。”吴克轻声说道。 “是，大队长。”勤务兵没再说什么。 吴克拦下一辆黄包车，坐上了上去。 估计是马良听说了昨天晚上的事，所以很生气。 来到司令部大门，吴克下车，却发现身上没有零钱。于是挥手叫来旁边执勤的队员，给了车老板两毛钱，才走进大门。 马良不仅在生气，而且感到心凉如冰。 今天上午，马良本想走访五个治保大队，给值日军官发些红包，以笼络人心。路上遇到吴克，但吴克只字没提。来到三大队，看望在家队员，却看到郑三和赵五刚刚起床，仍哈欠连天。 人家都去执勤，你俩却起这么晚。询问过后，才知武山天亮才走。又问武山为什么来，郑三不高兴了，委屈地说了马正带人监控吴克。 马良和熊唔德简直不敢相信。再次确认，郑三往后院指了指：“总司令，局座，您若是不相信，昨天抓来的四个人还关在屋里。” 马良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无心在继续看望其他大队，让熊唔德代劳，直接步行走回了司令部。 秦贵文被抓捕后，得知中野英光让马正监视马宅，马良只能忍气吞声。中野英光想让马正担任调查部主任，马良也只能忍着。 不忍又能怎样？秦贵文倒卖情报属实，授人以柄，只能低头。 现在连吴克都被监控，直叫人忍无可忍。 吴克没有不良记录，而且能力出众又十分卖力，其治下三大队将来一定成为保安军中流砥柱。如此优秀，中野英光仍不打算放过。再加上要赶熊唔德离开保安军，专职警局局长，难道中野英光真想釜底抽薪，让自己主动辞职？ 马良还不想辞职，还有未竟的梦。 他也并未冲动给中野英光打电话，询问此事。他打电话给三大队，让吴克马上到司令部。他要和吴克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做。 等了很久，吴克才喊报告进来。 笔挺站立，举手敬礼，吴克双眼有神，看着马良。 “给我说说，马正为什么监视你，到底怎么回事？”马良问。 吴克平静地回答：“井口太君打电话解释了，说中野太君要考察我。” “都是托词！”马良很是愤怒：“他们知道你是我的心腹，所以找你麻烦，以达到敲山震虎的目的。” 吴克没有说话。他和马良不是一路人，即便在泉城特务机关眼里，也不是。中野英光真的想重用他，也真的想把马良赶下台。 但愚蠢的马正坏了大事，给马良变被动为主动的机会。估计马良会借机发难，甚至继续以退为进，向中野英光发动反击。 因为马良不仅有华北伪国府支持，而且华北方面军也同意马良扩充保安军。这是马良敢和中野英光掰手腕的资本。 “我们必须有所动作，不然他们以为我们软弱可欺，挨个收拾我们。”马良越说越生气，脸色通红。 “那我们——”吴克刚要说出辞职两个字，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马良拿起了电话，没好气地说道：“喂！” 电话是中野英光打来的。早上井口三郎向他禀报了此事。中野英光听后，差点没给井口耳光：“怎么这么愚蠢，竟然把调查吴克的事交办给马正！” 井口也后悔，但没想到马正会如此不靠谱。 事情已经发生，必须进行补救。吴克还好说，但事情一旦传到马良和熊唔德耳朵里，就会引起一场风波。 之前两人并不反感马正，但抓到秦贵文后，马良住宅被监控的消息肯定会传扬出来。虽然只是枪毙了秦贵文，没处理马良，但马良心里肯定会不舒服，更感觉中野英光不信任他。 还有，中野准备让马正进入保安军，并担任调查部主任，马良心里有一百个不服，但因为秦贵文倒卖情报，只能忍着。 现在又出了这事，正好给马良一个爆发的点，又岂能善罢甘休。 中野只能变被动为主动，与井口商议半天，先给马良打电话，通报此事。但也委婉地说，是马正办事不利，曲解了井口意思。 正因为此，中野担心马正能力不俗，决定不再让其担任调查部主任，另有任用。 精明的中野英光似乎已猜出马良心思，以合理的借口，不在让马正调任保安军调查部，直接堵住了马良的嘴。 而且，中野英光的意思很明确，泉城特务机关想重用吴克，所以才进行考察，只是马正这个歪嘴和尚念错了经。如此解释，即便马良心里有一百个不满，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中野英光还说，晚上举行工作宴会，请保安军司令部的人和吴克参加。 放下电话，马良兀自说了一句：“晚上不会是鸿门宴？” 吴克摇摇头：“大佐觉得理亏，应该不会。” 马良叹口气：“你可能不知道，他就是想把我搞下来，那就随他便。无官一身轻，老朽正想归养山林，做闲云野鹤。就是担心你们这些年轻俊才，若没有本总司令庇护，日子可就难过了。” 话说的如此直白，来彰显自己的威力和作用，完全已不符合马良的城府。看来马良真是着急了。 但越着急，就越会坏事。而且，秦贵文倒卖情报，对马良影响很大，他若再沉不下心来，出事的概率就会更大。 第134章 老大终于正常了 说实话，吴克恨不得一枪崩了马良，但此时马良野心之大，也正好给吴克以上升空间。中野英光想让吴克去特务机关，说不定还要带上三大队。 而吴克非常清楚，之前自己所有努力，尤其对三大队进行严格整训，正对马良心思。若调三大队去特务机关，马良肯定不同意。 他们之间的竞争，可以让吴克和三大队水涨船高。那就让他们狗咬狗，老子坐收渔翁之利。 两个月前，若不是武山和马良争抢吴克，吴克也不会顺利当上大队长。同时，也因为这个原因，才和武山走的这么近，成为没有磕头的把兄弟。 更有意思的是，武山委托吴克监控马良，马良又想通过吴克和武山的关系，更多了解泉城特务机关的信息。 只是时间短暂，吴克又忙于整训，给双方提供的信息不多。 现在又几乎处于相同的境况。那就再给马良加把火。 吴克了解马良脾气，自命不凡，倔强又执着，越是劝和，反倒会让马良更嫉恨中野英光，于是小声说：“总司令，卑职觉得，您还是要和大佐搞好关系，以后对咱们保安军的扩编也有好处。” 马良也这么想过，但中野英光一心要把他搞下去，矛盾已不可调和。马良摇摇头：“你还年轻，不懂得这里面的人情世故。对了，特务机关对我们有什么看法？” 吴克看看马良，小声说：“好像大佐对我们保安军扩编不是很同意。” “他不是不同意，而是反对。”马良气的脸都红了。 “是啊，所以要和大佐好好沟通。”吴克的表情，绝对是想帮马良。 马良还是倔强的摆摆手：“他很自负——算了，不说他了，往后特务机关有什么消息，及时告知我。” “是，总司令！”吴克立正回答。 “你去忙，下午五点半，你到司令部门口，咱们一起去赴宴。”马良交代说。 “好的，总司令。”吴克举手敬礼，转身走了。 马良看着吴克，略微点了点头。他完全相信吴克，也坚信吴克对他的忠诚。其他四个大队长，都是花了钱送了礼，才当上的。而吴克一分钱没花，完全是马良一手提拔起来的。而吴克又是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汉子。 所以，马良认为吴克为了报答他的知遇之恩，也会忠诚于他。时至今日，马良仍想让吴克担任他的副官，但三大队已成为治安军的标杆，离不开吴克了。 吴克离开司令部，回到三大队，刚走进院子，勤务兵又急匆匆地跑过来：“大队长，您赶紧——” 吴克挥了一下手：“还让我告诉你几次，遇事不要慌，慢慢说。” “是。”勤务兵立正站好：“大队长，武山太君打来两次电话了，让你赶紧给他回电话。” 吴克看看勤务兵：“知道了。”接着又埋怨一句，“大过年的，这货有什么着急事？” 勤务兵吐吐舌头，您敢骂武山太君这货？ 吴克走进后院，来到办公室，先点上一支烟，又让勤务兵倒水，这才不慌不忙拿起电话。 拨通后，吴克问：“武山太君，您有什么事啊，这么着急忙慌的。” “好事啊，中午过来喝酒。” “夜里我都喝成那个熊样了，你还让我喝酒！” “怕什么，你要像哥哥我学习，保持男人雄风，连续战斗。” “昨天出了那种事，我不能擅离岗位，不然中佐以为我还对他有意见。” “没关系，就中午这一会。” “那也不去。本来我们三大队人最少，还要警卫保安军司令部，忙不过来。” “你来不来？还管不住你了，现在我也是你的队长。” “就给那么点经费，还管我？” “你想要多少？” “那看你的心意了。” “行，给你两千。”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不过，我还是担心，如果井口中佐知道了——” “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十一点半，准时到泺源公馆！” “好，这是你让我去的。” 挂了电话，吴克嘿嘿笑了。今天中午不是闲喝酒，而是肯定有重要的事。他从武山话音里能听得出来。至于什么事，吴克也大概搞明白了。 扭头，看到勤务兵站在原地发愣。 “你怎么了？”吴克问。 勤务兵支支吾吾：“大队长，您就是这么跟武山太君说话？” “那我怎么跟他说话呀？”吴克看着勤务兵，差点没笑出来。 的确，武山以前来的时候，包括吴克在内，谁不恭恭敬敬？可听到吴克忽然和武山开玩笑，还张嘴要钱，哪个太君能允许保安军的人这么干？不上来就赏耳光才怪！ 勤务兵吭吭哧哧，不知道该什么说了。 看看时间，十点一刻，时间还早。吴克站起来，又准备上街执勤。这时候必须要好好表现啊。 勤务兵还傻呵呵地站在原地。这是一个才十七岁的小伙，单纯的让吴克喜欢。作为潜伏特工，吴克必须防备每一个人，包括郑三和赵五。没办法，老鬼子中野英光套路很深，说不定就已把大队的某个人策反过去，来监视整个三大队。 吴克也注意着每一个人。但眼前这个小伙目光透着清澈，绝对没问题。他来到郊区，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才来当保安军。他的名字叫赵世杰。 走到门口，吴克回头冲他微微一笑：“现在我和武山是兄弟了。” 赵世杰还是有些傻乎乎的站着。他知道吴克和武山称兄道弟，但并不知道两人关系这么近。在他眼里，所有鬼子都是那么可怕，别说打人了，杀人都不偿命。 经过院子时，正好看到郑三和赵五，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晒太阳。吴克看着他俩：“把军服都整好了，像什么样子？” “今天过年。”郑三嘟囔一句。 吴克踢了郑三一脚：“过年也不行，要不就穿便装。我不喜欢邋遢的兵。” “一天净事。”郑三嘟嘟囔囔，扣好扣子。 “中午看好家，我出去了。”吴克冲两人说道。 “你干嘛去？”赵五问。 吴克自豪地笑笑：“喝酒去啊，武山太君请客。” “啊？”郑三张大了嘴。 赵五也哭笑不得：“不是，你昨天都喝吐了，还喝啊？” “没办法，谁让我招人喜欢。”吴克甩甩手，走了。 郑三捂住了脸：“我的天啊，他怎么能这样，一个大男人说自己找人喜欢？” “他就是找人喜欢。”赵五说。 “我呸，应该是招女人喜欢才对。”郑三纠正道。 赵五歪着头，笑了笑：“可他现在没女人。” “听说老大喜欢唐晓云。”郑三说。 “真的？”赵五看看郑三，低声说：“老大终于正常了。” 第134章 重用提拔 在天地坛街晃悠一个小时，吴克沿着西门大街，来到泺源公馆。时间提前十分钟，十一点二十。 这是武山地盘，准确地说，武山是泺源公馆的最高长官。吴克说话不能再随意，而是中规中矩，以军人的姿势来到办公室门前，喊了一声报告。 门开了，门口站着武山，里面却还有中野英光和井口三郎。看来还真不是喝闲酒，吴克仍装出吃惊模样，看看武山，又看看中野英光，往里迈出两步，举手敬礼：“大佐，您好！” “吴桑，请坐。”中野英光满面春风。 “谢谢大佐。”吴克冲中野点点头，坐在靠墙沙发上。 中间桌子上还真摆着酒菜，吴克感觉好笑，有事直接说不就完了，还搞的跟真事一样。不过，吴克还真要给中野英光竖大拇指。这家伙心细如发，就连他这样的大队长都不放过，都想利用到极致。 武山拍拍手，又有特务端来几样菜品，放在桌上。 中野英光站起来，冲吴克伸了一下手：“吴桑，请。” 吴克慌忙站起来，低头弯腰：“太君请。” “哦。”中野英光看了一眼井口，笑道：“哈哈，吴桑的气质很接近我们了。” “是的，是的，吴桑英俊潇洒，威武勇猛，也更机智聪明。”井口三郎胡乱堆了一组词。 就他们四人，中野英光坐于主座，井口三郎右侧副座。吴克谦让一番，还是被武山推到左侧副座。武山则挨着吴克，坐于下首位置，并倒上来自日本的清酒。 吴克喝过清酒，带着苦涩的味道，不喜欢。但鬼子很喜欢，尤其井口三郎，每天下班后都要干掉两瓶。 中野英光端起酒杯，嘴里念念有词，好像信仰基督教人们用饭前的祈祷。忽然，停下来，然后慢慢地把酒举向嘴边，很斯文地把酒喝了下去。 他的举动让吴克感到惊讶和好玩。 放下酒杯，中野英光面带微笑，小声对吴克说：“华夏有一句古诗，叫每逢佳节倍思亲，在这万物复苏的日子里，我们也非常思念家乡的亲人。” 思念个屁！吴克在心里骂道。之前日本人跟华夏一样，也是过春节。明治维新后，他们只是觉得自己在位置上属于亚洲，而其它都完全西化，把元旦当成春节来过了，除夕夜是阳历12月31日，被称作大晦日。 “是啊，每逢佳节倍思亲，那我就祝愿各位太君家人幸福安康。”吴克用了一万倍的努力，才让自己微笑着说了这番话。 “感谢吴桑，我们能坐在一起，就是一家人，也感到了阳光一般的温暖。”中野英光再次举杯。井口和武山也赶紧端起酒杯。 刚才故弄玄虚，借口想念家人，作了一会妖，中野英光的意思是把吴克当成家人。放下酒杯，中野英光面带微笑，又说了一通。 大意是让吴克不要有芥蒂，皇军就是考验考察吴克，而且已经决定，由三大队担任宪兵司令部别动队，并直接隶属中野和井口管辖。但三大队没有脱离保安军编制，如果有事，特务机关命令优先于保安军司令部。 “就是你们作为宪兵司令部的分队，特派到保安军。”井口解释说。 吴克明白了，三大队既是宪兵司令部的下属分队，又是保安军。对于这个决定，吴克感到不伦不类，也非常意外。他装作不解地看着中野英光。 中野英光笑了笑：“吴桑，我们已经上报华北方面军特务机关，任命你为泉城特务机关参谋，官阶等同于上尉。” “也就是说，你和武山队长可以平起平坐了。”井口三郎又解释说。 “啊，吴克何德何能，岂敢啊。”这个官衔对当前的吴克，确实很高，不由诚惶诚恐，还扭脸看了武山一眼。 原来吴克只是武山队下属的别动队队长，但别动队一直没有什么动作，也没参加任何行动，这一下子要和武山平起平坐，真叫人感到意外。 武山却很高兴，还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吴克。 吴克却站起来，先向中野英光躬身施礼：“我感谢大佐和中佐对我的信任，但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我吴克未来寸功，不敢接受大佐厚爱。” 中野英光哈哈笑了：“吴桑谦虚了，现在皇军正在用人之际，但愿你不要推辞。你先坐下，我还有话要问你。” “大佐请问。”吴克坐下来。 “听说你的老师赵启明是红党？”中野英光问道。 这个问题很尖锐，但吴克从容不迫：“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但我读浙省警校时，我们有书信往来，我感觉到了他的思想非常危险，当然，他对我也非常失望，然后就断了联系。后来听说一家人都失踪了，再后来就传出他是红党。” 中野英光点了点头：“清者自清，而且你家是富贵人家，正是红党讨伐的对象。” “是的。”吴克点头说。 “那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说着，中野英光看了井口三郎一眼。 井口会意，接过话头，问吴克：“那你们当时聊了些什么，都还记得吗？” 吴克在想心里笑了。当时为了隐蔽吴克身份，两人故意在书信中讨论华夏当下问题，吴克当然维护地主资产阶级，而赵启明则充满进步思想。赵启明让吴克保留着这些书信，为的就是赵启明一旦出事，就可证明吴克与其已毫无关联。 现在想想，还是赵老师有远见之名。 吴克诚实地回答：“聊了很多，那些书信我还留着，就在我家二楼书房纸箱里。” “哦，能否借来让我们一阅，也好掌握红党分子之思想状态。”井口三郎说道。 中野英光摆摆手：“这就不用了？” 好家伙，你们哥俩一个黑脸，一个红脸，唱的真好听。吴克站起来：“不碍事，我这就打电话叫人去取。” “那不用麻烦了。”武山早就想让吴克自证清白，对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一个特务应声而入，站在门口。 “你带人去吴大队长家。”说着，武山看着吴克。 吴克又说了具体地方，然后给李媛媛打了电话，告知武山手下要上家里去取几封信，让王妈和小石子不要惊慌。 中野英光又喝了两杯酒，让三人继续喝酒，自己起身而去。 中野前脚刚走，井口三郎立即告知吴克，宪兵司令部和泉城特务机关共同决定，从后天起，保安军司令部以及马良住宅警卫，将交给三大队负责。 这是中野英光和井口三郎早就预谋好的，就是给马良以震慑。而且，这个计划已得到宪兵司令部临时司令佐佐木的同意。 这不是明眼地让我监控马良吗？吴克心里再次感到震惊，心里也骂道，中野英光，你他妈的手段可真高明！ 第135章 第二轮争夺 而让三大队去监控马良，中野英光的目的还远不止这些。 吴克也非常清楚，此举还有分化保安军的目的，同时警告马良，不要为所欲为。 另外就是弥补鬼子特务人数上的不足。这也是中野英光选用吴克的主要目的。 淞沪会战虽然惨烈，但也迫使日军改变作战计划，从华北调动兵力支援华东，从而造成华北兵力不足。目前鲁省境内有两个师团，其中板垣师团是从山西战场上抽调而来。若兵力充足，他们早就攻下徐州，打通整个津浦线。 战场兵力不足，鬼子特务数量也不够，吴克又表现出众，所以才予以重任。 吴克心里也非常清楚，以中野英光之狡猾，不过是马正犯了错，为安抚吴克情绪，才不得已而为之。此后，中野和井口还会继续考验吴克，甚至采用极端手段。 但他依然装作受宠若惊，当面感谢井口。 书信取回来，先交给中野英光看。因为吴克富家子弟身份，中野英光并不怎么怀疑吴克是红党，而是怀疑吴克有国党特务身份。 有三封信，都是赵启明写给吴克的。信中言辞越来越严厉，甚至带着斥责，说吴克忘了民族大义，只要富贵小家，不顾积弱大家，没有了信念。 他看过书信，觉得吴克并没有问题。但多疑性格，还是让他决定执行考察计划。 吴克猜的没错。不争气的马正只监视吴克半天，手下人就被抓住。其原因有吴克能力超凡，更有马正的愚蠢。事情已经暴露，必须采取补救措施，把吴克提拔上来，让三大队成为对付抗日分子的利刃。 但对于吴克，仍不是那么知根知底。中野英光与井口三郎商议，继续暗地对吴克进行考察。他俩的计划非常恶毒，就在国军正式反攻期间，会单独向吴克提供一份绝密假情报。然后再观察战场态势，看这份情报是否传递到国军之手。 如果吴克真是潜伏特工，此招可一举两得，既识别吴克身份，也能以假乱真，让国军遭受重创。 当然，他们还会有其它方式，考验的也不止吴克一人，包括所有新招募的汉奸特务。 武山办公室内，井口和吴克、武山还在喝酒聊天。晚上还要开会，酒喝的并不透彻，只是点到为止。 可就是这寥寥几杯酒，却也喝出歃血为盟的气氛。井口一再说，此后就是自己人，齐努力，共进退，也共享荣与辱。 吴克有信誓旦旦，也有担心。马良是自己上峰，有提携之恩，若因为替换其卫队，会不会惹出是非？ 武山已把吴克装在心里，当成手足兄弟，若不是井口在，他一准拍桌子。但他还是说，有大佐和中佐给你撑腰，马良算个球！ 井口也说，这个你放心，此事由大佐下达命令，和你没有关系。而且，马良也信任你，拿你当心腹，由你三大队抽调人手担任卫队，马良也说不出什么来。 更重要的，马良身边人已经犯事，还是天大的罪过，由三大队担任卫队，也是对马良的保护。若再类似问题发生，谁也救不了马良。 吴克心里明白，井口说的三分真七分假，他们巴不得马良再出问题，这样就好下手了。但马良往后肯定万分小心，不会再犯类似错误。他们主要目的，还是让吴克监视马良。 中野给了这么大恩惠，这事必须答应。吴克向井口做了保证，既然大佐和中佐如此看得起我马上，定当马前鞍后，誓死效力。 井口说了呦西，武山激动地举起酒杯，三人喝下最后一杯酒。 吴克告辞。武山亲自开车，送吴克回三大队。起初他对中野和井口调查吴克，心有不满，但吴克即将被任命为上尉参谋，让他喜出望外。一路上，武山喋喋不休，说等到任命文书下达到特务机关，哥俩就磕头拜把子。 武山诚心诚意地想和吴克交好，让吴克心怀激动。若不是敌我之分，吴克还真想一辈子拿武山当兄弟。但以武山性格，永远是贼寇，不会投降，更不会反战，所以吴克无法接受这个兄弟。 为了潜伏，现在只能演戏，把武山当成知心兄弟。 晚上，吴克乘坐熊唔德轿车，跟在马良轿车后面，一起来到宪兵司令部。 招待室内，满屋子热气，像是到了春天。佐佐木、中野英光一干鬼子军官，站立迎接。中间圆桌上，依然摆着清酒，但菜很丰盛，铺面美味佳肴。这是为了照顾马良面子。截至目前，保安军五个大队不足一千五百人，但马良授华北伪国府治安军少将军衔。 马良满面春光，鞠躬作揖，佐佐木和中野英光也低头哈腰，礼尚往来。看这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都是铁杆的近亲。 这是鸿门宴，但又不是，中野英光目的是警告马良，让他不要妄自尊大。自从秦贵文被枪毙，他一直想这么做。但中野英光一直笑意盈盈，没有半点讨厌马良的表情，还恭维地言必称马总司令。 不是鸿门宴，但又像是。古有赵匡义杯酒释兵权，现在中野英光借用难喝的清酒，还有亲和的微笑，告诉马良，为了避免再发生叫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宪兵司令部和特务机关决定，由三大队警卫维持会、保安司令部，以及您马总司令的卫队，原来卫队全部编入即将成立的第七大队。 中野英光还说，具体事宜由熊主任和吴克商议决定。 马良恢复了城府，心里骂中野英光八辈祖宗，但脸上仍挂着微笑：“感谢大佐如此细心，秦贵文逆贼仍让我深感羞愧，如此也好，老朽明晚就可以睡安稳觉了。” “是啊，马总司令也可以好好准备扩军计划了。”中野英光依然面带微笑，又说了三大队由特务机关和保安军司令部共管，但必须优先听从特务机关指挥调动。 这是在搅乱局势，也动了保安军根本，马良有些坐不住了。“大佐，三大队乃保安军定海神针，还是交给保安军。”马良恳求地说。 佐佐木已不站在马良这一边，微笑着说道：“马总司令，这没有什么，难道你们保安军不接受皇军指挥？” 一句话噎的马良吞不下吐不出。过了好一会，马良才低声说：“司令长官说的极是，我马良也是皇军的人。” 但马良已经说错了话，直接暴露了自己野心，说什么也没用了。吴克观察到，中野英光眼里已露出了不悦。 看来马良真的老了，已完全没有了自知之明。 就是年轻二十岁也没什么用，吴克已经看出来了，就是十个马良，也不是中野英光对手。 第136章 扩充 三大队的任务又重了。 为了保留马良的颜面，其警卫人数没有变，至少需要12人。维持会和司令部各需要8人站岗，同时还要在院内驻守12人。三大队满打满算156人，除去警卫队，就剩下不到110人。 当初马良的意思，是把三大队建成少而精的别动队，但再精干的人员，若用来站岗，那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三大队必须扩编。 而三大队在编制上还属于保安军，这事若不禀报就擅自行动，肯定又会惹恼马良。 吴克为此头疼了一整天。他先给齐保义打电话，试探着能否从其他大队抽调精干人员过来。 齐保义苦笑一声，马总司令正为你们大队的事恼火，我可不敢多说话，除非你亲自向总司令禀报。 无奈，吴克硬着头皮，来找马良。 辛苦啦栽活了樱桃树，却要与他人共享果实，马良心里却是恼火。但看着吴克一脸苦相，马良也只能忍住火，毕竟是三大队分出人手来担任自己的警卫队。 此时马良也不得不佩服中野英光手段高明，毕竟吴克是你的心腹，又是你最为欣赏的大队长，让他负责你的安全，有苦也让你说不出来。 但此心腹不同彼心腹，之前警卫队可以说是马良的私人武装，在他们面前可以毫无禁忌。但吴克受到皇军重用，就不得不小心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重赏之下也会出叛徒，马良已与吴克隔心了。 “马上就要扩编，各大队都缺人，你自己想办法。”马良脸色不愠不恼，还带着些许亲和。 “是，总司令。”话说到这份上，吴克举手敬礼，准备离去。 “吴克，若老朽有对不起你的地方，请海涵。”马良轻声说道。 “啊？”吴克看着马良，撞出了紧张：“总司令，您这么说，折煞卑职了。” “我随口说说。”马良露出微笑，挥挥手：“去忙，本司令还是很看好你，本来想让三大队扩编为独立营，由你来担任营长。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本司令能为你高兴。” “谢谢总司令，不管去哪儿，我吴克永远是总司令的人。”说完，吴克举手敬礼，转身离开。 吴克已知道，马良已对他产生了隔阂，而且很难修复，所以他必须向马良保证。当然，吴克也只是说说而已。以马良处境，还有他非常明显的野心，不出一年，就会被中野英光赶下台来。到时候，谁他妈还认识你这个汉奸卖国贼？ 回到大队部，吴克把郑三、赵五等人叫来开会，商量怎么办。 郑三早就想好了，拨楞着脑袋说：“这还不容易，您找武山太君啊，他也在招募人员，让他划拨给我们一些就是了。” 吴克恨不得要揍郑三。武山招募的都是什么人？地痞流氓黑社会，没一个好鸟。让他们来三大队，不搞的乌烟瘴气才怪。 再说，就中野英光和井口三郎的阴险，现在说不定已经有了特务机关的眼线，会借此安插更多眼线，整日监视三大队行动。往后三大队有点风吹草动，都尽在特务机关掌握之中。 这肯定不行，但吴克不能明说，而是找了其它借口：“武山太君招募的人数不多，我们不能麻烦他。” 说完，吴克又看着马奎说：“老马，咱们之前好多警员和你一样，都被遣散回家了，你能不能帮着招募。” 因为要整编为保安军，很多分局长为了捞钱，或者发泄私愤，有很多年轻力壮的警员也被排除在外。当然，也有警员不想当汉奸，主动离职。 生活的困苦会让他们改变主意，何况三大队待遇又是最好的。 “大队长，您给我透个底，咱们需要多少人？”马奎问。 吴克已经想好了，不能太多，不然就目前状况，还真养不起，也不能太少。吴克是伸出五个手指：“招募五十人。” “好，三天之内，我给您找齐，保证都是信得过的好兄弟。”马奎拍着胸脯说。 马奎的话说到吴克的肺管子里，吴克就是想要信得过的兄弟。他给井口打了电话，禀报了此事。 既然马良让三大队自行招募，那就可以向井口报告了。 井口很高兴，告诉吴克：“经费不够，皇军给你凑。” 吴克苦哈哈地说：“您还是直接拨给我们，估计保安军不想拿这份钱了。” 井口明白，马良为了扩充保安军，还到处化缘，哪还有心思管三大队？他当即答应：“好，你写个报告，我找大佐审批。” 井口又笑呵呵地说：“你们三大队还可以继续做生意啊。” 吴克笑了，直对着话筒说道：“您如此厚爱，我们三大队肯定好好干，不然，都对不起您。” 招募的事定下来，吴克可以静下心来，想想马正的事了。 这家伙恶贯满盈，必须除之。何况听武山说，中野英光让马正秘密成立“青年会”，并出任会长。 毫无疑问，这是中野英光的又一个伎俩，既给马正安抚，又成立新的特务组织，以加强对泉城的控制。 这个王八蛋真是在作死的路上来回徘徊！ 之前想借熊唔德手，除掉这个汉奸。但马正不再调任调查部主任，没有了马正的威胁，熊唔德已放弃杀马正的念头。 但吴克不想亲自动手，万一失手，就会因小失大，引起中野英光怀疑。不管怎样，现在已进入特务内部，必须守住这份胜利。 不过，还应该有人想干掉马正，那就是力行社。而且吴克估计泉城站已接到除掉马正的命令。 而前段时间，马正整日龟缩在泺源公馆，出门时身边至少有两个以上特务左右护卫，没机会动手。如今马正要筹建青年会，抛头露面的机会也就多了。 吴克决定找机会和孙慕容聊聊，并给他暗中提供马正活动轨迹。孙慕容肯定想要干掉马正，吴克对此毫无怀疑，因为孙慕容宁迫切建功立业，而杀马正又是一个好机会。 初四晚上，吴克回到家里，和孙慕容面对面喝茶聊天。 第137章 医院冲突 但结果不仅超乎预料，还感到匪夷所思。 孙慕容已知道吴宅被监控，而且吴克还抓住了监控的人。他很想知道吴克为什么被监控，又是谁在背后监控他。给吴克打过两次电话，询问此事，吴克却告诉他，回家再说。 现在就在家里，吴克说了事情原委。井口三郎让马正调查吴克，马正派人监控吴家。 “马正就是那个投敌的保密处长？”孙慕容低声问。 吴克点点头：“对，大佐很器重他，让他秘密成立青年会。” 但孙慕容只是点点头。 吴克立即感到了失望。 很明显，孙慕容已知道马正，力行社也极可能接到上峰指令，干掉马正。但孙慕容的眼神和表情告诉吴克，他对马正毫无兴趣。 留下潜伏已经三个月时间，学过读心术的吴克“察言观色”本领更加强大。对于熟悉的人，吴克只要捕捉到一个眼神，一个表情，或者一句话，就能感觉出他心里想着什么。 而且，吴克还进行了验证，结果感觉都是对的。 现在吴克感觉是力行社肯定没打算干掉马正。但现在党务调查处和力行社特务处还没分家，分别属于国党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第一处和第二处。第一处负责人是徐恩曾，第二处负责人就是戴笠。他们共同的老大是陈立夫。 吴克猜测，陈立夫肯定下了追杀令，但力行社就顶着不干。 事实正如吴克猜测。 三个月前，第三集团局主力南撤，力行社泉城站捕捉到马正降敌的蛛丝马迹，付仲平立即密电力行社总部，请求对马正实施监控抓捕。这封密电恰巧被陈立夫知道。陈立夫很看不起戴笠，也想把这份功劳交给党务调查局，于是悄悄告知了徐恩曾。 徐恩曾本就好大喜功，也不管鲁室处境怎样，人员素质如何，立即发密电告知鲁室主任，抓捕马正。马正截获电报，先下手为强，反而以通敌嫌疑，干掉鲁室主任、副主任、行动队长，然后逃之夭夭。 党务调查处没抓到马正，反而损失严重。陈立夫痛骂徐恩曾是猪脑子，然后下发追杀令，一定砍下马正的脑袋。戴笠已知晓此事，气的摔了茶杯。老大的话不能不听，向鲁室立即发密电，要求追杀马正。但随即又发出第二封电报，告知付仲平，视情况而定，避免损失。 付仲平已知道事情来龙去脉，也就立即明白戴笠的意思：杀马正是党务调查处的事，跟我们没关系，没必要冒险。 说实话，付仲平也非常生气，你们党务调查处的手伸的太长，又都是些笨蛋东西，没抢到功劳，却损失了几乎全部鲁室成员，只有两个字：活该！ 而此时的吴克还只是猜测。不过，很快从江林申那儿得到了证实。 但在和江林申碰面之前，还在中西医医院发生了一桩严重事件。 大年初五，国军终于发动反击。南逃的第三集团军在新任司令长官孙桐萱带领下，渡过运河，攻击济宁、汶上外围鬼子据点，并向城区攻击前进，力图拿下这两座城池。另外两路国军也分别向北进攻。 中西医医院接到宪兵司令命令，要求腾出四分之三病房，以接收前线转运回来的重伤员。而警戒医院的任务交给了三大队。 即便已预料到国军只算是佯攻，目的是牵制日军，但两个月后，国军将会迎来正面抗战的第一次胜利——台儿庄战役大捷。所以此次攻击作战，可以当做是台儿庄大捷的前奏，吴克心里还是装满了兴奋。 初六早上七点，吴克亲自带领一中队二十六名队员，离开营院，走向中西医医院。 消息几乎在一夜之间传遍泉城，但没有实施戒严，路上已有不少行人。他们不敢奔走相庆，但脸上都偷偷地充满兴奋。 他们并不喜欢国军大兵，那家伙说抢就抢，稍有不从，就挨臭脚踢枪托砸。但鬼子更不是东西，抢东西都不算什么了，这些罗圈腿的畜生还顺便杀人。 昨天东郊外，两个老农下地干活，恰巧被路过的三个鬼子看到了。距离两百米远，三个鬼子非要比赛枪法，拿老农当活靶子。两位老农中弹到底，苦苦哀求。可三个鬼子不依不饶，仍然是上膛开枪。最后两位老农血流干了。 杀了两位老农，竟然是为了比枪法，这简直是拿人命当儿戏，猪狗不如。但鬼子手里有三八大盖，腰里还挂着手雷，看到的人也敢怒不敢言，甚至躲得远远的。 相比之下，人们渴望早日收复河山，把这些龟孙们都赶到海边，活活呛死！ 他们对面前走过的保安军也似乎充满愤怒，似乎在心里想着，等着，早晚有人收拾你们！ 身后兄弟们脸上还有些担心。尽管吴克多次告诉兄弟们，不要怕，国军打不到泉城。 但又有谁能知道呢？之前第三集团军也说过，守住黄河，守住泉城，可鬼子还没打过来，就一股脑地跑了无影无踪。 兄弟们经历了战争，却没上过战场，一双双眼睛胡乱瞅着，生怕接到命令，被调往前线，也害怕哪里飞来一块砖头，砸向他们的脑袋。 终于走到医院门口，吴克让兄弟们整理好着装，才迈步走进去。 走过院子，来到大厅门前，吴克听到吵闹的动静。吴克赶紧推门进去，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小野已带着身穿兵服的特务先来到医院，并要求把所征用病房里的病人全部赶出去。医者仁心，院长不同意，与小野争论：“病人没康复，不能出院！” 小野哪里能听进去。他接到的命令就是清理病房。他挥手，让手下士兵往里闯，要驱赶住院病人。 院长拦着不让。也不知道中西医院的医生哪来的胆量，就连女护士都冲出来，和宪兵们撕扯。小野急眼了，下令抓人，带回宪兵司令部。 抓到宪兵司令部可不是闹着玩的，进去一趟，就是能活着出来，也要扒掉两层皮。 已有两名护士，一个医生被特务们拖住，准备往外走。医生护士们更恼火，更多的人要冲上来。 小野拔出了王八盒子，将子弹上膛，嘴里还骂着：“八嘎，良心大大的坏了！” 和武山一样，小野表面看着亲和，实际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他瞄准冲在前面的护士，就要扣动扳机。 第138章 没我命令，不准停手 幸亏吴克来了。早上就听到乌鸦呱呱乱叫，叫人心神不安。本来是让郑三带队过来，吴克又觉得眼皮子跳，于是亲自带队过来。 也正好吴克赶到。上前一步，拦住小野。 “小野太君，消消火，消消火，这里可不能杀人！”吴克不顾危险，直接握住小野手里的枪。 幸亏小野听到是吴克声音，不然子弹已经出膛。 他扭脸看着吴克，狠狠地说道：“吴大队长，他们良心大大的坏了！” “我知道，我知道。”吴克先安抚小野：“您消消气，把枪收起来，让我来处理。” 小野本就对吴克充满敬意，又因为武山原因，必须给吴克留面子。他哼了一声，关上保险，收起手枪。 吴克转身，五六个特务还反拧着三位医生护士的胳膊。他拱拱手：“那几位兄弟，把人放了。” 特务都认识吴克，先看一眼小野，随后松了手。 估计是小野太过蛮横，惹恼了医院护士，才以命相搏。所以即便特务放了抓住的医生护士，仍然群情激奋，吵个不停。 吴克先走到院长身边，低声说：“你想让手下医生护士白白送命吗？” 接着，吴克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随即，他高声说道：“太君有太君的使命，你们有你们的责任，我都能理解，咱们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还有医生要和吴克争论：“不是我们不想好好说话——” 院长转过身，大声说道：“都别说了，回去照看自己的病人！” 吴克心里笑了。行，这位院长不糊涂。 但事情还没解决，吴克只能面带严肃，把院长和小野叫到一边。 转身一瞬间，吴克看到两个人，一个是江林申，另外一个，是亭亭玉立的唐晓云。 看到唐晓云，吴克忽然有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这很不好，我是潜伏打鬼子的，不能有个人感情。吴克闪过唐晓云眼神，就要往前走。 忽然，一个男医生跳了出来，挥手高喊：“医生天职是救死扶伤，不能赶病人走！” 吴克蓦然回头，看着那个男医生双眼。男医生眼里并没有太多愤怒，却声嘶力竭。在他目光里，吴克似乎感觉到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们要对得起自己的职业良心——”男医生还在喊。 吴克更加肯定，这里面肯定有猫腻，目的极不单纯。 在男医生呼喊声中，其他医生护士又开始了躁动。 吴克眉宇紧皱，挥动了右手：“给我抓起来！” 一中队长立即带着队员扑了上去，分开人群，抓住男医生就往外拖。 看到自己人被抓，其他医生护士又涌上来，和保安军队员撕扯。 小野再次掏出王八盒子。 吴克也掏出勃朗宁。 没等小野开枪，吴克向后挥手，转动手腕，对着门厅玻璃，开了一枪。 清脆的响声连带玻璃碎掉的声音，在大厅内来回激荡。 枪声也吓了小野一跳。 吴克回转枪口，厉声说道：“谁再敢闹事，就地正法！” 再闹下去，肯定会有死伤。院长也跳起来，着急地挥着双手：“都听我的，赶紧回去！” 说完，院长还想护着那个男医生。 这人就是故意捣乱，您就没看清楚？吴克刚在想心里表扬过院长，此时又觉得他糊涂。 吴克变得怒不可遏：“他，必须给我带走！” 高亢的声音，又在大厅内来回激荡。一中队兄弟们听了，也一起发力，把枪横在手上，挡住医生护士，三个兄弟拖住男医生就往外走，像拉着一条死狗。 男医生还在高喊：“我们不能容忍他们胡作非为——” 队员猛踢他几脚，直接戴上手铐。小野让特务开车，给拉到三大队。 身后又已躁动起来，吴克回转身，又大声吼道：“谁再往前，格杀勿论！” 一中队兄弟听到命令，立即后退，纷纷上膛，枪口对准了医生护士。 此时院长大概已品出味来，极力阻拦医生护士。 而小野嗜血的野性也被击发，命令手下特务，做好射击准备。 吴克用极具犀利的目光扫过医生护士，右手也举起了枪。 双方对峙，空气已经凝固！ 但吴克已经尽力，实属无奈。为了避免更大伤亡，他也必须对再次冒头的医生护士开枪。 有人在后面说话了：“干嘛呢，人家都讲了要好好说，非要闹腾，赶紧散了。” 说话的不是江林申，却是江林申身边的另外一位年轻人。 院长也赶紧说：“我求求大家了，赶紧散了，剩下的我来处理！” 医生护士都受过高等教育，属于高知分子。他们以为鬼子来了，也不太敢造次，何况指挥官不过是少尉。但来了吴克，军阶还不低，心里已有些敬畏。 何况吴克摆出了比小野还混不吝的架势，知道再闹下去，往前冲的人肯定要吃枪子，心里已经开始发虚。 他们不是战士，刚才敢和鬼子特务硬刚，已是难能可贵。 听到院长再次呼喊，所有人都不再冲动。有人默默离开，其他人便也低头，从大厅散开。 吴克余怒未消，跑出大厅，对手下兄弟们喊道：“给我拉到大队部，交给郑副大队长，让他好生伺候，没我命令，不准停手！” “是，大队长！”兄弟们答应一声，挥手叫来一辆黄包车，把男医生扶到车上，拉回大队部。 院长还想过来劝说：“这位长官，希望你手下留情——” 看着时而清醒又时而迂腐的院长，吴克哭笑不得：“我已经给足了你们情面，是他还想再挑起矛盾。” 吴克的话已经说了非常明了，若院长再听不懂，老天爷也没办法了。 幸好小野凶神恶煞地走过来，对吴克说道：“吴大队长，若有人再反抗，是否以通敌论处？” 通敌之罪，就像秦贵文一样，最低就是死刑。吴克深吸一口气，看着院长：“只能如此。” 院长抖了一个精灵，却又昂着头说：“这位官长，我们都是医生，只懂得医治病人。” 这是实话，但这时候说出来，已毫无作用。吴克压住自己情绪，尽量放缓声音：“您说的对，救死扶伤是你们的天职，但不能不会变通。” 第139章 麻生的阴谋 院长抬头看着吴克：“请问怎么变通？” 吴克看着头发已秃成地中海的院长，有些无奈地问：“医院现在有多少病人？” “53位。”院长回答。 “有多少床位？”吴克又问。 “总共可以安置221位病人。”院长回答。 “把所有病人集中起来，病情较轻的可以安置在走廊里。”吴克说道。 “可是，皇军的伤员还没运到。”院长梗着脖子说。 您就没看出来，皇军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吗？吴克瞪眼说道：“按我说的办，限你一小时之内完成病人运转！” 院长知道里面的内幕，但不想，也不敢得罪日本人。他还想再说什么，吴克不再理他，扭头对手下兄弟喊道：“一小时之后，凡皇军征用病房，一律不准出入，待验收过后，才准放行！” 说完，吴克又大声对一中队长喊道：“即刻封锁医院，除急诊之外，不准闲杂人等出入！” 医院终于安静下来。吴克站在大厅门外，独自抽烟思考着。 国军反击的战斗已经打响，鬼子准备医院接收伤员情理之中。但战场远在三百里之外，除去鬼子野战医院，中间还隔着泰安城，泉城之内准备如此着急，好像鬼子要大面积伤亡一般，这就不合乎鬼子的预期了。 有人把此次反击失败原因说成国军兵力不足，事实并非如此。国军兵力多，但装备差，尤其像第三集团军这样非嫡系的地方性武装，有的一个师火炮数量，还不及鬼子一个大队作战时配属的多。加上军纪、训练，甚至是文化程度的差异，鬼子一个大队击败国军一个师，并不是神话。 也因此，鬼子伤亡数量并不多。台儿庄大捷也不过毙伤鬼子一万余人，而国军伤亡则高达五万人。这是残酷的，又不可否认的事实。（当然，这也是九十年前的过往，如今我们只能用那种眼神（图片）看着他们。） 所以，吴克坚信，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只是他暂时不知道。 抽过烟，吴克回到大厅，背手而立，表情严肃。 小野都被吴克的气质吓到，站在一边，谦卑模样，好像看到了中野英光。 医生护士在转运病人，按院长要求，全都安置在一楼病房左侧。 唐晓云从二楼下来，穿着白色医装，脖子上挂着听诊器，听诊头放入上衣口袋，双手插兜，径直往外走。 小野伸手要拦住唐晓云。 吴克摆手：“她是医生，可以随便出入。” 小野赶忙放行。 唐晓云却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径直走过，一脸高冷。 吴克也没心情多看她一眼。 忽然，吴克看到两边墙上挂着病患送的牌匾和锦旗，写着妙手回春或者华佗在世的字样。 吴克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此时，他很想见江林申。江林申一定知道内情。 一小时后，院长和护士长过来报告，已按皇军要求，清理好病房。 吴克一边让小野上楼检查，一边告诉院长，二十六位兄弟，要二十四小时守在医院，安排好他们住宿。 护士长带小野去检查，院长在吴克身边低声说：“吴大队长，皇军伤员还没运来，我们是否仍照常接诊。” 吴克还没回答，院长又说：“中医看病，不需要住院。” “待会我就让大门放行。”吴克看着院长，低声说：“您是金院长？” “是我啊。”院长回答。 “我们不想难为你们，但你们也不能死扛啊。”吴克埋怨说。 “我知道，谢谢你。”金院长一脸黯然，走了。 吴克看着金院长背影，更感觉里面有事，还是大事。 过了一会，江林申走下楼梯。 吴克看了他一眼，动了一下胳膊，贴着裤缝的左手微微缩起三个手指，食指和中指又装作不经意地敲敲腿，又往东了指着。 江林申眨了一下眼，去了病房。 过了两分钟，吴克交代中队长要对医护人员客气一些，然后走过大厅，抬步走上台阶，去了二楼。 二楼西面是医生办公室，东面是病房。吴克点燃一支烟，慢慢悠悠走向住院区。 中西医医院一共有三个住院区，一楼东，二楼东，和南面整座小楼。小野已经检查过，去了南楼住院区，留下队员在门口把守。 刚抽了两口，江林申从一楼回来，看到吴克，赶忙跑过来，又装作不像是很熟悉：“这位官长——哦，原来是吴大队长。” “你好江医生，我来看看病房。”吴克说道。 “好啊，里面请。”江林申很是热情。 两人走进了住院区，挨个病房查看着。 走过三间病房，吴克小声说：“马正还必须让我们出手除掉，他正在秘密筹备青年会。” “这事我也刚知道，因为党务调查处抢功，惹恼了力行社，他们已不准备出手。” “都什么时候了，还搞内斗。” “往后会更严重。不说这些了，我正好送你一份大礼，过了正月十五，我们再接头。” “好。对了，医院好像有大事。” “本不想告诉你，怕你分心。” 江林申说着，竖起耳朵听听外面动静。确定安全，江林申快速说了里面的猫腻。 中西医医院有四位老中医，医术精湛。五年前，一个叫麻生次郎的家伙，在泉城开诊所行医，其实也是外围特务。这家伙看上这几位老中医，非要强买下中西医医院，并让老中医继续坐堂行医。 而其真实目的，就是学到中医医术和药方。这是我华夏瑰宝，岂能交给倭国人？ 但为了霸占医院，麻生找到宪兵司令部，出了这个烂主意。 老中医本想逃离泉城，但又能去哪里？而且麻生不会放过他们，有可能直接实施绑架。还不如留在医院，走一步看一步。 但麻生已经收买其中一位老中医的徒弟，就是刚才闹事被吴克下令抓走的那个，名叫尹明奎。他就是想让医院抵制皇军，并惹怒小野，从而把中西医医院冠上通敌之罪。如此就可以把中西医医院交给麻生。 “妈的，小鬼子都想抢我们药方，谁再说中医无用，就是汉奸！”吴克低声骂了一句。 “你说什么？”江林申问。 “没什么。你们把事情闹大，最好全体辞职，剩下的交给我。”吴克说道。 “你有把握？”江林申问。 “死马当作活马医。”吴克小声说完，率先走出病房，还大声说：“告诉你们金院长，要保持住病房卫生，做到有伤员能立即住院。” “好的，吴大队长，我马上给院长说。”江林申在后面说道。 下楼时，在拐角处又遇到唐晓云。 吴克正在高兴，看来抓尹明奎绝对抓对了。他看着唐晓云，抬手打了一声招呼：“是唐晓云小姐？” “是我，吴大队长。”唐晓云目光充满复杂，并礼貌性冲吴克点了一下头，又冰冷地走上了楼梯。 吴克摸了一下鼻子，走下了楼梯。 他此时没心情和唐晓云多说什么，最关心的是医院里的事，尤其被抓走的尹明奎，落在郑老三手里，估计这会身上没有一块好地方了。 第140章 别着急招供 金院长已知晓尹明奎与鬼子有勾连，心里又恨又怕，但不想让吴克把他抓走。 谁都知道，不管是宪兵司令部还是保安军，只要进去，一顿皮肉之苦在所难免。挨了打，尹明奎会更抱紧日本人大腿，然后疯狂报复。医院出了此等败类，金院长也无可奈何。 他们只是医生，手里也只有听诊器和不多的手术刀。 吴克大概猜出金院长想法，但想法截然不同。你越软弱，别人就越欺负你。其实他很想告诉金院长，对于尹明奎这样的汉奸，就必须大家齐心一致，孤立他，排挤他，让他在医院无立足之地。 但金院长不提，吴克也就便罢。反正郑三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郑三手心正痒痒。 加入保安军后，几乎没去过大观园赌博。这玩意真的有瘾，也让郑三感觉手指头都蠢蠢欲动。 眼下战事又紧，更不敢出去赌博。 心里五脊六兽，就来训练刚招募来的新队员。但这些都是以前的警员，也都是自家兄弟，而且吴克也给他说了，尽量不要打骂。 正无处发泄，武山队的轿车送来了尹明奎。 尹明奎还在嘴硬：“我是麻生太君的人，你们敢动我？” 郑三愣了愣神，队员告知，大队长说了，没有他的命令不准停。 但郑三还是仔细问道：“为什么抓他？” 队员说：“这家伙阻止皇军接收医院，还大喊着，不能让咱们为所欲为！” 你妈的妈，你姥姥的，还说自己是麻生太君的人，纯粹胡扯！郑三顿时睁大双眼，撸起袖子，像饥饿的狼看到久违的猎物，让兄弟们把尹明奎给拉到后院。 按之前武山要求，三大队也弄了审讯室，条件自然比不上泺源公馆，还没电椅那高档玩意。但火盆、火钳子、老虎凳等基本刑具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看着屋里吊刑的木头杠子、老虎凳，还有刚放进木炭的火盆，尹明奎吓得心都快跳了出来。他还是嘴硬：“你们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就要了你们的命！” 郑三没搞清楚尹明奎来路，也不知道他说的麻生太君到底是哪座尊神，反正宪兵司令部没有。但不管尹明奎背后是哪座靠山，反正他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也反正，老大都说了，没有他的命令，不准停。 郑三搓着早就奇痒无比的手心，脸上带着兴奋：“我说朋友，你就别说话了，留点力气，不然一会你喊不出来了。” 尹明奎咬牙切齿：“你是真不要命了！” “别，别这么激动，生气对身体不好。”郑三冲队员们使个眼色：“先绑到老虎凳上，脱掉鞋袜。” 队员们明白，七手八脚，把尹明奎双手反剪，绑到后面立柱上，两条腿也结结实实捆在长条凳上。 脱去鞋袜，脚腕上也绑上细绳，让尹明奎双脚一动不能动。拿来两只鹅毛，郑三亲自上手，挠尹明奎脚心。 这是痒刑，而且是最简单最基本的痒刑。 开始尹明奎还能忍得住，绷着脸，骂郑三：“王八蛋的，你等着，我以后拿手术刀把你阉割了！” 郑三不理他，拿出在赌馆时的专心致志，认真地挠着尹明奎的脚心。 慢慢地，尹明奎受不了了。只感到难受的痒，通过筋骨皮囊，化作两道电流，直钻进心脏和脑壳，难忍的酥麻又扩散到全身，就连皮肤都往外鼓小疙瘩。 尹明奎拼命扭动身体，越扭动，绳子勒的越紧，手腕和脚腕也开始钻心的疼。但这种痛竟然能除去奇痒无比的感觉。 但还是越来越痒。 尹明奎开始呼喊，并发出啊啊的声音。 郑三仍在专心致志挠着他的脚心。 尹明奎真受不了了，咬牙玉碎，告诉郑三：“麻生太君让我这么干的，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郑三抬头，笑嘻嘻地说：“别急着招供，兄弟我还没问呢。” 尹明奎哭了，豆大泪珠流了下来：“真是麻生太君让我这么干的——” “把他的嘴给我堵上。”郑三说道。 队员立即拿起破毛巾，使劲塞进尹明奎嘴里。 尹明奎真想死了，后脑勺使劲地撞后背上的木桩。 郑三这才收手，但立即又进行下一个科目：垫砖。 只留下尹明奎大腿上的绳子，然后从双脚后跟，开始往上加砖。 还从奇痒无比的感觉中舒缓过来，接着就是来自脚后跟和膝盖的剧痛。三块砖垫上后，尹明奎的腿向上已经有了明显弧度，。 又加了一块砖。 尹明奎疼的豆大汗珠流了下来，感觉膝盖骨马上就要腿上飞起来。 从医院把尹明奎带走不久，就有人告知了麻生次郎。 这麻生次郎与祥瑞茶馆老板秦义一样，打着做生意开诊所的旗号，一边赚钱，一边进行间谍活动。医学院毕业的麻生次郎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大量收集中药处方，拉拢培养医学界的汉奸走狗。 他盯上了中西医医院。通过了解，他得知，来硬的肯定不行，那几位老中医把药方当成命根子，而且秉承古老的传统，传男不传女。若抢他们的药方，就是要了他们的命，他们的医术也就睡失传。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中西医医院弄到自己手里，然后慢慢地让他们交出处方，并且利用医学界的汉奸，把他们的医术学到手，再传到倭国本土。 但医院医生护士很有骨气。作为省立医院，之前有省府拨款，现在省府跑了，他们就自筹资金，用医药费维持医院运转。当地百姓也信任他们，听说还有富人慷慨解囊，暗地支助他们。 强买肯定不行。借助战事又起，麻生找到中野英光，希望他出面帮忙，征用中西医医院。随后他又暗中让尹明奎等人从中作梗，为的就是把中西医医院背上通敌罪名。 然后，麻生再亲自出面解救医生护士，并打着为泉城百姓着想的名义，安抚医护人员，并装作想办法，让医院继续运转。 此举不仅能收购中西医医院，还能让医生们安心留在医院。 此卑劣手段很是机密，只有中野英光和井口三郎知道，就连武山和小野也给蒙在鼓里。 麻生想的是，必须让部分医护人员吃苦头，不然，戏份演的不像，他也就不能扮演拯救医院的角色。 没想到，半路杀出程咬金，只把尹明奎给抓了。 如果事情败露，就连中野英光也不会再帮他，因为皇军还要讲究“亲善”。虽然是假的，但面子上总要过的去。 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捞人。 第141章 他们竟然是抗日分子 起初，麻生以为尹明奎被抓进宪兵队。他立即赶到宪兵司令部，老赵中野英光。中野英光不在。他又找井口三郎。 井口三郎询问过后，说不知此事，宪兵队今天也没抓人。 麻生又请井口打电话询问三大队。 井口把电话打到三大队。值日官孟江回答：“确实抓来一个，但这家伙煽动医护人员抵制皇军接收医院。” “这件事你们不要过问了，把那人押送到宪兵司令部。”井口下达了命令。 孟江不敢怠慢，赶紧去告知郑三。 此时尹明奎正在受鞭刑，血已渗透衬衣。 孟江把郑三拉到一边，小声问：“他招了没有？” 尹明奎哪里受到了如此酷刑，已经全招了。郑三小声说了一遍。 孟江明白井口三郎为什么要人了，心里很是担心：“那赶紧让他签字画押，井口太君打电话要人呢。” “都是王八蛋。”郑三骂了一句，想了想，还是让兄弟们收手。他赶紧开车，去医院找吴克。 吴克还在医院。 今天的事情非同小可。小野不知道内幕，经过吴克一番引导，更坚定地认为中西医医院藏有抗日分子，而且尹明奎就是其中之一。本来医护人员情绪已经平复，他却仍然大声挑唆。 小野给武山打了电话。 竟然挑动是非，故意阻碍皇军接收医院，不是抗日分子，又是什么？武山命令特务出动，包围中西医医院，逐一审查。随即他向井口三郎报告中西医医院情况。 这正是麻生设计的霸占中西西医院的其中一环，以此为借口，抓捕部分医护人员，并关闭中西医医院。随后，他以医者仁心的名义，出面救下医护人员，恢复医院正常就诊，从而达到霸占医院目的。 但现实却与麻生原来计划已南辕北辙，内容和方向全变了。 井口三郎哭笑不得。前方正在打仗，情势紧张，极可能将是一场大战，中野英光又亲自赶去泰安。泉城也需要稳定，他真心不再想管麻生的破事。 他先训斥麻生：“你的混蛋计划必须终止。” 接着又告知武山：“此事务必尽快解决，具体怎么处理，就交给你和吴克，但保证中西医医院正常运转，若伤员运至泉城，得不到安置，拿你俩是问！” 麻生悻悻地走了。他很看不起井口三郎做派，还副特务机关长，竟然不知那些医术和药方的价值，那抓打仗和抓抗日分子，目的又为哪样？简直是愚不可及！ 武山已明白怎么回事，但他想的更简单，满脑子也只知道抓抗日分子，所以反过来，又对麻生心存不满，就知道发财，却不管现在情势有多紧张，真是个糊涂蛋！ 急匆匆开车来到中西西医院，武山看到便衣特务已经到了。 吴克和小野迎出大厅，站在院内，听武山小声解释一遍。 刚才郑三已经说了，但就连小野都认为尹明奎说假话，要过去亲自审问。幸亏吴克拦住，说此事等武山太君来了再说。 听武山都如是说，吴克气的跺跺脚，转身对郑三说：“这都什么事啊，真他妈的会添乱！郑副大队长，你立即赶回大队，把人给放了。” 但转回身来，又对武山说：“如果医院人员知道真相，他们会不会真就成抗日分子了？” 武山不怕抗日分子，大不了全都抓了，拉到南城外义地活埋。但是，鲁省省府撤退时，不仅带走了大部分机关学校，也带走了大部分医护人员。 现在剩下的医护人员不到原来的四分之一，其他医院已完全不能动手术，连西药片都快没医生开了。如果战事激烈，伤亡大，野战医院忙不过来，势必要运转到泉城进行救治。 到时没了医生护士，难道就近找兽医来给伤员取弹片包扎伤口？那可都是大日本皇军的勇士。 武山咬咬牙，露出了狰狞：“那个挑唆的医生叫什么？” 郑三已经走了。吴克看看小野，小野看看吴克，都摇了摇头。 不管他叫什么了，反正在三大队，武山狠狠地说道：“他就是抗日分子，今天必须杀鸡儆猴，小野君，你去三大队，和兄弟们一起审讯那个抗日分子！” “哈依！”小野鞠躬回答，立即转身走了。 武山又向吴克传达井口命令，务必保证医院正常运转，以防不测。 “那就赶紧和金院长进行沟通。”吴克说道。 武山点头同意：“好，你来说。” “行，但现在只能好好说，不能来硬的，他们都有知识分子的酸腐之气。”吴克提醒说。 武山同意了。 两人走进楼内，来到二楼院长办公室，看见医护人员进进出出。 吴克敲门，又看到金院长一脸冷峻，旁边医生护士在纸上写着字，好像上签自己名字。 吴克摘下帽子，鞠躬点头说：“您好，金院长。” 金院长不认识武山，但已认得吴克，挥手让医护人员离开办公室，请两人坐下。 “吴大队长，麻烦您转告皇军，我们医院决定看完这批病人，就关门，所有医护人员也会全部离职。”金院长说话的声音很是沉痛。 你们还真要造反了！武山瞪大了眼睛。 吴克赶忙站起来，恭敬地说道：“金院长，您这是何必呢？” 不等金院长说话，吴克太右手，介绍说：“这是武山上尉，专门来解决今天发生的问题。” “不用解决了，当你们拿枪指着我们的时候，医院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金院长又愤愤地说道：“我们只是医护人员，眼里也只有病人，不懂打仗，也不懂政治，我们之所以留下来，是因为泉城还有四十万百姓。” 武山又想发作。吴克冲他瞪了一眼，接着扭头看着金院长，脸上依然恭敬：“金院长，您和医院诸位医生护士的职业操守，值得我们学习。但是，您知不知道，您手下医生出了抗日分子？” “你说什么？”金院长变得怒不可遏。他还没想到，吴克说的抗日分子就是尹明奎。 第142章 已变得癫狂 金院长真的生气了，脸色变得通红，声音也开始颤抖：“如果你认为我们医院有抗日分子，好，先把我拉出去枪毙！” 吴克摆手笑了：“金院长，请您不要激动，我说的是事实。” “那你说谁是抗日分子？”金院长瞪眼看着吴克，仍非常激动：“我说了，我们只是医生护士，眼里只有病人，你却在诬陷我们，好，枪毙，活埋，请随便！” 吴克不急不恼，等金院长说完，才小声问：“被我抓走的医生叫什么？” “尹明奎。”提及尹明奎，金院长又一肚子火气。在他眼里，医院真没有抗日分子，却有汉奸，还不止尹明奎一个。 “金院长，您还没看出来，就是他在破坏亲善，故意挑唆对立情绪。”吴克说着，还冲金院长眨了一下眼。 “你是说尹明奎是抗日分子？”金院长惊讶地头发都要竖立起来。 他打小就聪明，跟随父亲学习中医，不到七岁，就能熟背三百二十条《药汤歌诀》。十七岁那年，被公派到德国，学习西医，不可谓不聪明至极。 但他的聪明全用在了业务上面，若勾心斗角，却一窍不通。所以，尹明奎从汉奸变为吴克嘴里的抗日分子，如此大的翻转，金院长真是打破脑袋都拐不过弯来。 吴克看着金院长眼神，不觉想笑，又低声引导金院长：“尹明奎阻止皇军接收医院，不是抗日分子，那是什么？而且，我们觉得他还有同党。金院长，这都是害群之马，有他们在，医院不得安生。” 对，他们就是害群之马，要把中西医医院的看家医术交给日本人，有他们在，医院真就不得安生。金院长看着吴克眼神，好像有点明白了。 吴克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您放心，只要咱们一心行医，完成皇军交付的任务，武山队长和我都能向您保证，中西医医院正常接收病患，也正常运转。” “你说的是真的？”金院长不可置信地看着吴克。 吴克扭头看了一眼武山。 武山点头：“真的。” 吴克走到金院长跟前，低声说：“我再给您透露点消息，这是泉城特务机关副机关长的命令。” 吴克声音小，但武山也能听得见。他站起来，有些生硬地说：“这也是真的，而且我和吴桑都能保证医院正常运转，不受侵犯，但前提是保证接收皇军伤员，并保证他们的健康。” 金院长双眼迷离着，站了起来：“太君，我说了，我们眼里只有病患。” “那就好，以后拜托了！”武山冲金院长鞠躬，表示感谢。 金院长赶紧抱拳：“我们会竭尽全力。” 既然一院之长都答应了，那就无用再多说。两人告辞，离开院长办公室。 吴克轻轻松了一口气，只要医术和药方不被鬼子弄走，救几个鬼子伤兵，又算得了什么？关键还要让麻生死心。 估计他也不得不死心了。这会儿，尹明奎肯定生不如死。 武山来了之后，赵三遵照吴克命令，立即赶回大队部，释放尹明奎。 他走的有点着急，还没等武山“确认”尹明奎是抗日分子，就离开了医院。 回到大队，来到刑讯室，郑三满脸笑容：“对不起啊，尹医生，我们大队长让放了您。” 前后不过一杯半小时，奇痒，剧痛，尹明奎觉得自己喝了好几次孟婆汤，忘了生身父母，也忘了自己是谁，生不如死，在生命的小河里颠簸流离。 这一个半小时，让他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 听是吴克要放了他，队员们赶紧解开尹明奎身上的绳索，换他以腿脚自由。 这家伙蹲在地上，哇哇哭了好一会，才站起来，恶狠狠地对郑三说：“你等着，你给我等着，我非用手术刀把你阉割了！” 郑三慌忙摆手：“别别，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我们大队长。” 你也太不够意思了？队员们都直眉瞪眼，看着郑三。 郑三又笑嘻嘻地说：“可你敢阉割俺们老大吗？不出几日，俺们老大可就是整儿不经的皇军上尉。” 可尹明奎压根不相信。在他心里，就是一个日本小孩，也能欺负保安军总司令。他恶狠狠地说：“行，咱们走着瞧。” 刚要挣扎着往外走，小野来了。 看到小野，郑三上前一步说：“小野太君，他要阉割我们大队长！” 郑三可真是坏啊，武山和吴克都能磕头拜把子兄弟，小野是武山手下，自然要对吴克恭敬有加。而事实上，大家都知道，小野已然对吴克十分恭敬。 小野气的上下两个嘴唇都往上翻，狠狠地骂了一声：“八嘎呀路！” 看到日本人，尹明奎还以为是救星来了。看到小野怒气磅礴的样子，他还有些洋洋得意，要把所有刑罚都用在郑三身上。当然，还有那个吴克，必须用手术刀割他十片肉！ 万万没想到，小野小手一挥：“郑桑，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打！” “哎！”郑三答应一声，忽然又愣住了。他刚才以为小野是来接尹明奎，才故意卖坏，让小野不把尹明奎当回事。但他也万万没想到，要狠狠地揍尹明奎。 “不是放他走吗？”郑三一脸懵逼。 “他是抗日分子的干活，郑桑，必须揪出他同党的干活！”小野怒目圆睁，一直说着鬼子话。 什么情况？郑三脑子没转过弯来。反正是小野说的，还有这么多兄弟可以作证，那就听皇军的话，使劲招呼。 郑三看着也一脸懵逼的兄弟，大声吼道：“怎么还不动手？难道还要让小野太君再说第二遍！” 刚才要放人，现在又要往死里打，谁知道那句是真的？队员们看看小野。 小野好像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更不是埋怨他们打了尹明奎。队员们这才放心，又把尹明奎拉向老虎凳，准备灌辣椒水。 “太君，我是麻生太君手下的人！”尹明奎哭嚎着说。 小野脸上肌肉动了几下，恶狠狠地瞪着尹明奎：“你地，还诬陷他人，死啦死啦！” 尹明奎真的傻了，目光露出了绝望。就像临死之前肾上腺激素忽然加大分泌一样，迸发出最后的力量，竟然挣脱队员们的双手，就要往外跑。 他已经变得癫狂，不相信任何人，包括麻生次郎。 第143章 先让他们活着 小野上前，抬起穿着军靴的脚，咣一声，尹明奎倒在地上。 队员们立即上前，七手八脚把他摁结实，然后不管是脚和手，只要能够得着，就是往尹明奎身上招呼。 一旁郑三还在添油加醋：“就你们几个，连这货都抓不牢，赶紧回家抱孩子！” 队员们听了，更狠揍尹明奎：让你他妈的跑！ 尹明奎也是读过医学院的人，此时已没了任何斯文，哭嚎着求饶。队员们哪管他这个，揍一顿，猛拖到老虎凳上，双手反剪，又绑了个结结实实。 找来大号的漏斗，又弄来煮好的朝天椒水，两人把着尹明奎的嘴，依然扶好漏斗，另外一个开始往漏斗里灌。 这辣椒水，尝一口就能辣的跳起来，何况是大半桶。几口灌下去，尹明奎只觉翻江倒海。喝不下去，呛了一口，嗓子更是像着了火，疼痛难忍。 尹明奎已放弃抵抗，但那火烧火燎的滋味，让他本能地扭曲着身体，转着脖子，想躲避开。 但更痛苦的是，他躲不开了。绳索加上四只大手让他再也无法动弹。 他想到了死。 可能死的滋味要比现在好过上百倍。 但小野没让他死，挥手让队员停下，然后问他：“你为什么要跟皇军作对？” 作对？尹明奎哇地吐出一大口辣椒水，哭嚎着说：“太君，我没有——” 小野挥手，继续灌。 尹明奎觉得自己喂了像放了一吨烧碱，直穿透的他胃，然后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已经快失去了意识，但知道自己在劫难逃。 究竟发生了什么？该死的麻生次郎呢？可他眼前只有日本少尉，三个日本兵，还有之前可以相安无事的保安军。但他们都是取他性命的黑白双煞。 他服了，彻底服了，没有了丝毫的抵抗意识。等再灌完半桶辣椒水，他的肚子成了一个火药桶。 他听到小野继续问他：“为什么要对抗皇军。” 他哭了。他知道再提麻生，还要继续生不如死的折磨。他说，我也是上了当。 说完，他又后悔了。他猜想到，是因为提及了麻生，被眼前的皇军少尉认定在诬陷日本人，才继续折磨他。 他又哭着说：“我该死，我想当英雄，所以才对抗皇军。” “你肯定还有同党，都如实说出来！”郑三又厉声问道。 此时此刻，尹明奎已不敢再来半点虚假，说了另外两个同党。 麻生已给他们了承诺，若计划得逞，把中西医医院搅乱，就荣升他们当副院长。 但井口给麻生发出了警告，麻生已顾不上他们了。 郑三带着队员，来到医院。另外两个伙计还在医院等尹明奎回去，等待他俩的却是黑洞洞枪口。 看着他俩被带走，医生护士却再没有过激反应。所有人都已知道，他俩和尹明奎一样，都是“抗日分子”。 金院长说过，所有医护人员只管看病，不问医院外面的事。但他们却违背了金院长的规定，非要出头当英雄。 经过金院长一番劝导，所有人也都清楚，若不是吴克强行抓捕尹明奎，又强力弹压，医院不是血流成河，也会赔上几条人命。 下午，医院趋于平静。医院胜利了，这很了不起。 而金院长仍有些不解，那三个家伙明明是汉奸，怎么就成了抗日分子？ 大快人心，却又无比蹊跷，好像如有天助。 金院长找不到答案，江林申却完全明白里面原因。 今天江林申几乎没有说话，只是让科室年轻医生出面，串联医护人员集体签字辞职。 医护人员也有了辞职打算。国府南逃时，本想把医院整体搬走，但给的车辆不够，加上老中医故土难离，死活不走，老院子只好留下金院长：“城里还有几十万百姓，他们需要医生，你带人留下。” 其实，金院长也不想离开泉城。他的理念就是治病救人，不管是谁统治泉城。 留下时容易，留下后却非常难。 医院原来有省府拨款，现在名义上也有，由维持会负责发放。但马良为了扩充保安军，不惜挪用医院经费。现在中西医医院只能靠收取的医药费度日。 物价飞涨，医护人员已勉强度日。尹明奎等人又四处放风，说皇军要霸占中西医医院，并且逐步清理开除医护人员，更引起医护人员极大反感。 今天来接收病区，他们又煽动医护人员与皇军对抗。医护人员不知晓他们的伎俩，还蒙在鼓里，也都有离开医院的打算。有人出头联络，所有人员都积极响应，就连金院长也想走了。 这一招似乎非常管用，而且把尹明奎等人身份翻转过来，从汉奸变成抗日分子。 但江林申还不想让尹明奎等人死。马正已来过医院，暗中发展其青年会会员。他会暗中找人鼓励尹明奎等人参加青年会，然后把马正给一窝端。 下午，他借着给吴克递香烟的机会，悄悄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能不杀就不杀，还有用。 随后，江林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坐在办公室里喝茶。晚上五点半，到了下班时间，悠哉地走出了医院。因为开了一家中医堂诊所，江林申的日子要比其他医生好过。 此时，三大队审讯室也结束审问。 包括尹明奎在内，三人本就是没骨气的人。两人和尹明奎一样，从刚被抓捕时的委屈，到初入审讯室的惊愕、争辩。等皮开肉绽，两人便低头认命，让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签字画押，接下来就是对三人的判决。 这是一场演砸了阴谋。如果诡计得逞，将有一大批医护人员被抓进宪兵司令部，然后麻生充当“救世主”，救出这些医护人员。 可就抓了三个，还是医护人员对抗皇军的幕后推手，不杀之，则严重挑战皇军权威，触碰特务机关底线。 以武山意思，必须处死，管他冤不冤枉。所以他让小野泉城督促对三人审讯。 吴克更想让这三个汉奸死，看过江林申纸条，又不得不改变了主意。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江林申目的，但肯定是放长线钓大鱼。 第144章 生死间 中野英光不在泉城，此事也就交给井口三郎定夺。吴克和武山赶到宪兵司令部，向井口三郎请示。 井口三郎很是犹豫。说到底，尹明奎等人还是给日本人做事，一股脑地全杀了，往后真相大白，估计会让汉奸们心有余悸。 吴克看出井口三郎心思。如果和武山一样坚持，井口也会下决心，处死那三人。只是因为江林申另有计划，不想让三个人死，于是小声说：“中佐，以卑职之见，还是饶了他们。” 井口三郎睁大了小眯眯眼，抬头看着吴克：“哦，吴桑，请说说你的理由？” 吴克解释说：“其一，这事和麻生先生有关，这三个人不过是旗子。其二，若将三人处死，恐怕医院又生乱子，对泉城稳定不利。” 井口正想找借口豁免三人，听吴克如是说，当即点头同意：“吴桑说的极是。” 吴克又向井口报告中西医医院情况。没有经费，医护人员仅靠医药费节约，艰难度日，枪毙尹明奎等人，也需要向医护人员解释。尤其经费，希望中佐大人能管一管。 尹明奎三人是冤枉的，这一点井口比吴克都清楚。但时间已经到了这份上，他们三个人必须死。 医院归属维持会管辖，并不是特务机关工作。但为了能让医院能正常接收鬼子伤员，井口也不能袖手旁观。他给马良打电话，说中西医医院准备接收皇军伤员，必须保证医院正常运行。 虽然没有明说要钱，马良这个老狐狸听得出来，心里非常不舍，但也必须答应。万一皇军伤员得不到及时诊治，一命呜呼，那维持会就要倒霉了。 保下尹明奎三人性命，却惹得武山不高兴。就这么轻易三个人放了，以后皇军脸面何存？走出宪兵司令部，武山埋怨吴克：“应该多让他们吃些苦头，不然以为皇军好欺负。” 这话说的吴克笑了：“那就让他们再吃点苦头。” 回到大队部，吴克通知马奎，马上给尹明奎三人弄几个好菜，每人一壶酒。 马奎明白，这是临刑前一天夜里的上路饭，也叫断头饭。 “真要枪毙他们？”郑三知道三个人的冤枉。 吴克装作惋惜地叹口气：“谁让他们蠢不可及。” “那我不去刑场了。”郑三拨楞着脑袋说：“这三个人死了也会是厉鬼。” 吴克掏出烟，点燃，抽了一口，幽幽地说：“真要变成厉鬼，你以为他们能放过你？” 郑三不由打了一个寒颤：“那怎么办？” “继续拿出你凶神恶煞的样子，让他们变成鬼也怕你。”吴克半开玩笑地说。 “拉倒，我哪有这么厉害。”郑三转身往办公室外面走：“我明天带队值勤。” 赵五冲郑三背影笑笑：“老大，您信不信，郑三肯定找那三个家伙说好话去了，求他们不要记恨他。” “敢做不敢为。”吴克使劲吐了一口。 “可就连我也没想到，那三个人会死。”赵五微微摇了摇头。 郑三是想去找三个人说点好话，但没立即去。等马奎准备好饭菜，他也帮忙端着，来到东院临时改造而成的监房。 三人被打怕了，看到郑三，不由往后缩。 此刻，郑三摇身一变，成了大善人，不仅亲手端菜，还对看守队员们说：“赶紧弄一个火盆过来。” 刚过完年，天气还是很冷。三个人听郑三如此关心他们，还以为事情有了转机，眼巴巴看着郑三。 “趁热吃。”郑三很热情地招呼着：“三位兄弟，哦，不，三位医生，不要怪我下手太狠，没办法，有皇军在我身后看着，军令难违啊。” 三人越听，越觉得自己不会死了，甚至很快就能放出去。 “还愣着干什么，吃啊，喝啊。”说着，郑三给三人挨个倒酒。 “哎，哎，谢谢郑副大队长。”三人真感觉到了生的希望，就连身上的伤也不再钻心的痛。 其实郑三胆子也不小。可眼前这三位到了明天，就要成为冤魂。郑三听很多人说过，若一个人生前遭人误会、冤枉而被杀或自尽，死后不能投胎转世，便会在阳间徘徊，或寻找好心人替自己申冤，或直接对害死他的人进行报复。 这三个货估计不敢去找麻生，因为麻生是鬼子，比他们的冤魂还恶。也不敢找吴克。吴克那脾气，就是天杀星下凡。敢招惹他，能把鬼魂给撕烂。 看着三人吃完喝完，郑三冲三人拱手说：“三位老兄，我知道您们是冤枉的，但看着今天我伺候您们吃最后一顿饭的情面上，到了那边，可别来打搅我。” “什么？”三个人又瞬间坠入万丈深渊。尹明奎直接把刚才吃的饭，又给吐了出来。 “你们也别闹了，还有家人，不然，再惹怒皇军，我们也不敢违抗命令。三位老兄，请受我一拜。” 郑三给三人弯腰鞠躬，然后匆匆走了。 三个人坐在干草上，欲哭无泪，呆若木鸡。 这一夜，三人没有合眼，感觉生命在一分一秒地走向终结。他们后悔了，不该听麻生老鬼子的话。那个乌龟王八蛋，直到现在都不露面。 他们不希望看到天亮。天亮之后，等待的他们将是与这个世界的诀别。 终究挡不住时间的流逝。天光慢慢亮了，又听到三大队出操的动静。接下来又是安静。阳光透过窗玻璃，照射进来，能看到光线里微粒子胡乱飞舞。门口看守来回踱步的声音也那么清晰，如同敲着催命的鼓。 越来越恐惧，也越来越想让时间停住。 门开了。吴克走了进来，身后勤务兵端着托盘，上面放着窝头、稀粥和咸菜。这是三大队的早餐。 反正要死了，尹明奎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就不能给我们吃点好的？” “还想吃昨天的断头饭？”吴克笑道。 “不吃就不砍头了么？”尹明奎昂着头问。 “还是条汉子，既然不想吃，那就早点上路。”吴克转身喊道：“来人！” “别，别，别慌！”尹明奎自己已经慌乱的不像人样，使劲摆着手：“吴大队长，能不能让我见麻生一面？” “这个时候了，还想他会来见你们？”吴克轻蔑地笑笑：“还想活命？” 尹明奎咬牙切齿地说：“可我们真的冤枉。” “我也知道你们是冤枉的，井口太君也知道，所以——”吴克笑了。 “所以怎么了？”尹明奎瞪大了眼睛。 “吃完饭，你们可以走了。当然，你们想给我们三大队省点伙食，每人写一份悔过书，现在就可以走。”吴克说着，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尹明奎愣了一秒钟，赶紧往前爬了两步，抱住吴克的腿：“吴大队长，吴大队长，您说的是真的？” “真的，而且这是井口太君的命令。以后你们多长点心眼，找一个可靠的靠山，也别再打医院主意，看看眼下，多危险。”吴克说完，转身走了。 怎么回事？尹明奎不敢相信，看看身后两个同伙。 第145章 肯定两全其美 两个同伙也不敢相信。 耍我们玩？尹明奎感觉只要走出房门，就会有枪口指着他们。 勤务兵给他们送来纸和笔，还有范文。 看着纸笔，三个人又哭了。这肯定是临终遗言。 但让写，那就写，一枪毙命，总比活埋要舒服些。 三个人流着眼泪，写了悔过书。 勤务兵收齐，走了。 三人又坐在干草上，等待着保安军把他们押送出去。 呆了好一会，外面探出一个人头，还带着军帽：“行了，大队长说你们可以走了。” “去哪？”尹明奎怯生生地问。 “回你们自己家啊，还真等着吃枪子？”军帽冲他们喊了两句，转身走了。 走？那就走！反正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尹明奎挣扎着爬起来，走向门口。 刚才露出的大盖帽走了，门口没有人影。院子里倒是不少人，但没人搭理他们。 尹明奎迟疑地迈出门槛，站在门外。 炽烈阳光照在脸上，迷离地睁不开眼。 他抬手遮住阳光，怯生生地向外迈着步子。 没人阻拦。 继续往前走，旁边保安军似乎拿他不存在。他们在集合整队，好像准备训练。 终于走到大门，尹明奎试探着向外迈出了步子。 门口岗哨看了他一眼。 他猛然一哆嗦。 “你叫尹明奎？”岗哨忽然问道。 又一个寒颤，颤抖着声音回答：“是，官长。” “好，你可以走了。”岗哨又略微昂头，继续站岗。 尹明奎赶紧迈步，走下台阶。 没人拦着他，更没人冲他举枪。 他加速往外跑，后面两个同伙也紧紧跟上。 跑出岳王街，来到南门大街，继续往北跑。路上已有保安军在巡逻，也不过是看他们两眼。 真的不杀我了？尹明奎有一种死而复生的感觉。 直跑到医院门口，仍然没人拦着他们。 看来真不会死了！尹明奎瘫软在地上。 因为一直想着死，竟然忘了身上的伤痛。现在不死了，浑身疼痛难忍。他在心里狠狠骂道：“你们给我等着！” 三大队西院，郑三成了大伙嘲笑的对象。因为担心尹明奎成为冤魂，他不仅道歉，还暗地找来三个道士，要为尹明奎超度，以求尹明奎以后不要来骚扰他。 尹明奎被释放了，郑三又匆匆跑出去，让道士们别来了。 回来后，郑三对吴克一通埋怨：“老大，你拿我当猴耍啊。” 吴克笑了：“其实，我只想惩罚尹明奎他们，可你非要当猴。” “那谁知道呢。”郑三憋着嘴，一脸郁闷。 “这点小事就吓破了胆，我看你这个副大队长也别当了。”吴克脸上露出严肃。 “别别——”郑三慌了：“老大啊，我也不是怕，就是觉得尹明奎太冤枉了。” 吴克小声说：“那按你的意思，咱们熊局座还能活着？” 熊唔德那才善于颠倒黑白，只要收了钱，把无罪的判成有罪，把有罪的当场释放。可现在仍活的好好的，也没见冤死的人找他来报复。 “咱们不诬陷别人，只是奉命行事罢了。以后小心点，别再被人当成笑柄！”吴克严厉地骂完吴克，起身办公室，走出三大队，去了医院。 此时，金院长已经到维持会总务处通知，要领取一万元补助。并且宪兵司令部也改变原来通知，在皇军伤员没运抵之前，只需准备出五十张床位，其他可正常运营。若皇军伤员数量增多，到时再临时调整。 这就给医院了一线活路。医生护士不再闹腾。但也有人在心里感念尹明奎等人，说他们是英雄。 但金院长心里明白，江林申更明白。他找机会向唐晓云说了事情原委，唐晓云不由对吴克刮目相看。 “吴克喜欢你。”江林申直白地告诉唐晓云：“作为你的上峰，也希望你和他接触。” 唐晓云毕业于国立北平大学医学院，之前在北平协和医院当实习医生。老爹唐仰杜一肚子学问，却沉沉浮浮，看到老爹经历，本无意政治，只想做一个救死扶伤的好医生，但无奈唐仰杜和马良一样，为实现自己权力野心，欲要卖国求荣。 极度失望之时，党务调查处找她，请她加入。唐晓云同意了，并且希望自己为党国所立功劳，能救赎父亲之罪过。 虽然觉得唐晓云可以信赖信任，但因为没有经过培训，又生于汉奸之家，江林申还是非常小心，没有告知吴克同是党务调查处成员身份。而吴克既然说了喜欢唐晓云，那就成人之美。 等待合适机会，再由吴克亲自对唐晓云说出自己身份。 如果两人真心相爱，唐晓云更会义无反顾，为抗战做出自己最大努力和贡献。 现在江林申只能告诉唐晓云，吴克将来一定成为鬼子特务炙手可热的人物，接近他，并让他转变自己立场，将是大功一件。 唐晓云外表冰冷，看似像一个冰美人。但和众多女孩一样，都喜欢有血性的男人。如果能用自己女儿身，换取吴克浪子回头，为打鬼子立下汗马功劳，又能成就百年好合，肯定两全其美。 所以，唐晓云昂起头来，答应了江林申。 第146章 先让其疯狂 元宵节过去了，平淡无味。天气也依然那么冷，好像还没出三九天。 兵分三路，轰轰烈烈的反击已接近尾声。没有意外，即便国军攻入好几座城池，最终还是被鬼子赶出来，还因此损兵折将。仅济宁城内，就有六个连队没跑出来。 第三集团军反击军团被迫撤到运河以西，回到原来开始进攻的地方。但鬼子开始反击，第三集团军抵挡不住，又丢掉嘉祥县城。 不过，反击已基本达成牵制日军的作战意图，吸引鬼子不得不向鲁西南增派部队，让第五战区得以继续调兵遣将，继续准备在鲁南地区与鬼子来一场对决。 而春天似乎还非常久远，哪怕。的确，国军胜利之后又是失败，最终丢掉整个鲁省。而鲁省全面敌后抗战还要等待时日，半年后，八路军主力挺进鲁省。 所以这段时间，上线金月明从没打扰过他，由他在敌营里肆意生长。 而吴克并不清闲。因为知道中野英光和井口三郎还要继续考验他，所以小心翼翼，并全身心地带着三大队执勤，训练，还以各种名义向宪兵司令部、总务处讨要着装备。 不过，吴克现在已经很牛气了。华北特务机关已签发命令，三大队加以泉城宪兵司令部特务机关别动队之称谓，吴克为队长，并正式编为鲁省特务机关人员，官阶等同于上尉。 中野英光给吴克的证书上写着参谋官，但不是正儿八经的鬼子军官，也不穿鬼子军服。 要想成为真正的鬼子军官，需要加入倭国国籍。但能拿到这样的证书，那是少之又少，须得到鬼子特务机关的高度认可。 拿到鬼子颁发的证明书和证件时，武山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往后找机会，你把国籍改了，这样就能成为真正的帝国军官了。” “我努力争取，就这已经让很多人羡慕嫉妒恨了。”吴克笑着回应了武山。 这是真的。原来警局同事，看到吴克都面如春风，恭维之声不绝于耳。就连熊唔德看到吴克，也只觉得后生可畏，长江后浪已把他这片前浪拍到沙滩上。 这是事实。三大队已经有了少许专权，并且吴克官阶高于小野。 以吴克现在权力，能以搜捕抗日分子的名义，直接动用三大队搜查警局，乃至保安军司令部。而警局和保安军司令部，已不敢对三大队实施调查。 而三大队在编制上仍隶属于保安军。马良和齐保义可以向吴克下达命令，吴克反过头来能调查他们。这就显得非常奇葩，也让马良和齐保义对吴克投鼠忌器，不知该如何是好。 心里最恨的是马正。他投降鬼子时间早，提供的情报多。他觉得如果认鬼子当爹，那他也是大哥级人物。可吴克一个毛头小子，几乎寸功未立，就跑到自己前头，让他忍无可忍，气爆肺管子。 其实他有所不知。中野英光心思细腻，所以也喜欢仔细认真的人。吴克有这个优点，而且从来没犯过错，加上处事果断，还极其勇敢，这些都符合中野英光脾气。 还有天时，如果不是马正犯错，派去监视吴家的人被吴克逮个正着，为安抚吴克情绪，中野英光也不会过早地提拔他。 但即便马正能想到这些，心中也会充满憋屈。他本就看吴克不顺眼，现在也就越来越恨了。 当然，他对中野英光也非常不满，不能一碗水端平，而是任人唯亲。 心中愤恨与不满，并没有让他心灰意冷。他要让中野英光看到，自己的青年会一定会比吴克的三大队强。 而且，他还心狠手辣地想着，一定要抓到吴克把柄。 不管是红党地下人员，还是国党特务，只要能找到与吴克有丝毫牵连，就必须无限放大，即便不能置吴克于死地，也要让吴克失去中野英光信任。 马正紧锣密鼓网络人员，以尽快成立青年会。得知吴克抓了尹明奎，他的眼睛又盯上中西医医院。 医护人员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不仅年龄上符合青年会要求，而且医院接触人多，了解社会舆情。之前他去过医院，却没人愿意参加他的青年会。 知道尹明奎被吴克逮捕过后，马正立即来医院找江林申。 马正做了那么多亏心事，自然心神不宁，失眠多梦，肝火上升，打听到江林申。江林申懂得西医，又经营中医堂。中西结合看了一段时间，疗效不错，两人也成了“朋友”。 之前，马正就是想委托江林申在医院发展青年会会员。但江林申不想多问世事，医院也不允许乱搞事情，于是委婉拒绝。 这次江林申帮了马正，含蓄地说了医院里的传闻，但不确定是否是真的：一个叫麻生的日本人特务，在纬三路经营西医诊所，想霸占中西医医院，让尹明奎等人做内应。 马正先约尹明奎见面，后拜访麻生。 麻生贼心不死，尹明奎是软骨头，仍想找日本人当靠山，所以吃一堑却没长一智，两人又勾连在一起。马正想尽快招兵买马，麻生也有意扶持马正，以便早日把中西医医院占为己有。马正想整垮吴克，尹明奎也想报酷刑之仇。 如此，三流合污。 但马正不知道，此时他与作对，已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以吴克身手，想要今天弄死马正，绝对不让他看到明天的太阳。只是吴克不想亲自动手罢了。 一则中野英光和井口三郎会继续考察吴克，此时马正忽然殒命，势必引起特务机关全面调查。他们将调查目标不仅对准国党特务，还有与马正曾有过节的人。准确地说，以特务机关的多疑，调查范围包括马良、熊唔德，还有吴克。 现在吴克潜伏形势一片大好，仍然不能因为马正这只苍蝇坏了大事。 二则马正仍龟缩在泺源公馆内，出门至少带四个保镖。吴克能击毙他们，但很可能会暴露。 不过，吴克已经下定决心，最后期限是今年七月份之前，也就是赵老师家人被马正残害一周年之前，务必除掉马正。而且，最好的机会是台儿庄大捷之后的那段时间。 那就先让他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也让他先疯狂一把。吴克也想好了，到时马正死的时候，会让他承受人间最难以忍受的酷刑。 吴克之所有想这么做，有对马正一人的痛恨，更有对所有汉奸的痛恨。他已得知泉城特务机关计划，将打着组建民间组织的旗号，成立更多的特务队。 这个举措非常阴险，是以当地的汉奸来对付泉城乃至鲁省抗日力量，并对泉城百姓和鲁省百姓实施殖民统治。 吴克想着，等青年会成立后再摧毁之，再让马正死的惨，会对其他汉奸特务组织是一种心理震慑。 吴克把计划说给了江林申。江林申半信半疑。他相信吴克的能力，但不相信国军能在正面打一场大胜仗，哪怕是伤亡比例很高的惨胜。 对此，吴克只能解释说，骄兵必败，鬼子早晚会吃一些苦头。 那就按吴克说的做。先等等看，欲要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反正早晚要除掉马正。 第147章 出兵王家山庄 又十天过去了。 晴朗的上午，阳光有些可爱。吴克坐在大队部门前，看着一本线装书。 鬼子新编第二军军部从临淄驻防泉城后，警备空前加强，三大队夜以继日备勤。今天吴克终于闲了下来，所以是难得的休闲时光。 吴克本来要去医院。不知江林申说了些什么，唐晓云同意和吴克交往。江林申还开玩笑地告诉吴克，这是爱情的萌芽，像现在的杨柳，吐出尖尖的嫩嫩的绿芽儿。 那就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借以隐蔽自己的身份。 虽然唐晓云像一座冰山，但每次看到她，吴克也有心动的感觉。但吴克可以对天发誓，绝没有非分之想，只是心里欣赏罢了。 郑三悄悄从后面走过来，低头看了一眼，摇着头说：“书中没有颜如玉，还是去医院。” 与唐晓云交往，兄弟们都为吴克感到高兴，甚至已吵吵着要喝喜酒。这八字才有一撇，吴克只能装作听而不见。 郑三在身边说话，吴克依然当他不存在，继续看书。 “你还真是不着急啊！”郑三猛然伸手，把书夺到手中，又龇牙说道：“你们俩就是干柴烈火，用不着再看兵法。” “你睁眼瞧瞧，这是兵法？”吴克甩了一下手，站起来。 郑三看了一下书皮，是《资治通鉴》，把书还给吴克：“老大啊，赶紧地，兄弟们都替你着急。” “着什么急，还有要紧事做。”吴可伸了一个懒腰。 “在你眼里，除了娶亲，其它都是要紧事。”郑三嘟囔着，埋怨了两句。 “打赌吗？”吴克看了一眼郑三：“我说的真是要紧事。” “赌！”郑三挺直了脖子。 “这月的月饷。”吴克赶紧说道。 “行！”郑三手心又痒痒了，使劲搓了搓手。 话音未落，孟江从前院走了进来。他穿一件脏破长袍，又是“满面灰尘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好像真去了山里当烧炭翁。 “调查清楚了？”吴克问。 “查清楚了。”孟江眨了眨疲惫的双眼。 “什么查清楚了？”郑三看看孟江，又看看吴克。 有七八天了，孟江说请假回老家看看。但现在看来，吴克给孟江安排了任务。 的确是任务，还是江林申送的“大礼”。 鬼子占了泉城，却带来更大混乱。除了抗日力量，还出现了各色武装。而鬼子当前主要精力还是与国军正面作战，并确保城市与交通安全，尚无暇顾及这些散乱武装。从而给了这些散乱武装发展空间。他们活动也越来越猖獗，让中野英光非常头痛。 其中以李季风为首的土匪最为疯狂。他们自恃练过武，枪法准，谁也看不上。老天第一，他们第二，不仅袭击鬼子，还欺负百姓。最近李季风更是胆大妄为，打出国民革命军鲁中抗日游击总队的旗号。其人员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十六人。 三更半夜，他们竟然潜入到大观园，抢了一家金店，还打死打伤两个鬼子，五个保安军。井口气的哇哇乱叫，但也没办法。 江林申给吴克提供了信息，还有知道他们动向的知情人，叫李栓。江林申介绍说，李栓是他的患者，来看病时说了此事。江林申便记住李栓住址，并把李季风等人作为礼物送给吴克。 李栓家在南郊十五里外的燕庄。孟江奉吴克命令，赶往燕庄与李栓联络，前后用了七天时间，终于探得李季风将带领手下，在王家山庄一带活动，而且今晚将夜宿王家山庄。 上次337旅被劫，吴克带队搜索，去过王家山庄。王家山庄地处山林旁，向西可以钻入山林，向东可策马平地。可以看出，李季风还是懂的地形。 若想剿灭李季风，可能还有一场恶战要打。 听说要剿灭李季风，郑三瞪大眼睛：“老大，你真拿咱们当军队了？” “不是吗？”吴克轻声说。 “是，但也不是。”郑三说：“咱们是守城部队，不隶属野战联队。” “可他们已经来过城里了。”吴克也不想让兄弟们冒险，但眼下只能这么做。 他又说道：“如果剿灭李季风，咱们三大队就是大功一件，等着提拔。” 富贵险中求。吃谁的饭就属谁管。剿灭李季风，肯定能升官发财。仔细想想，当兵吃粮，不就是这样吗？ 两人开车，来到司令部，向中野英光报告此事。 能主动出击，剿灭游击队，中野英光非常高兴，又打电话叫来武山，让武山带十名特务，配合吴克行动。 作为“好兄弟”，武山已知晓吴克准备剿灭李季风，能与吴克一起行动，武山自然也高兴的不得了。 为防止泄露消息，中野英光给保安军的命令是，调派三大队一、三中队去泺口镇渡口，警卫浮桥安全。 鲁西南战事未停，日军还要继续进攻，需要大批物资通过浮桥。 城里真有李季风的探子，监视鬼子和保安军的行动。三大队一百号人分成两批，开往北面，所以没有引起探子注意。 天黑后，吴克、武山带领队员，分乘四辆汽车，不开车灯，借助月光，向王家山庄进发。 距离十五里，车辆停下，队员下车，改为徒步行军。一个半小时后，他们来到王家山庄四里之外的山坡上。 所有枪支都关上保险，所有人放屁也要憋着。再次传下命令后，吴克和马奎、孟江换上猎户衣裳，戴上狗屁帽子，向山庄摸了过去。 马奎打过仗，吴克专门叫来了他。 沿着一条干涸的水沟，三人来到村外三百米的地方，在水沟边沿干草丛中露出了头。 已是晚上十点。夜很静，连犬吠声都没有。吴克心生奇怪，因为也没看到村外有岗哨。 有可能是暗哨。吴克耐下心来，又仔细观察了十几分钟。 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吴克直觉村里并没有李季风。 他握着驳壳枪，留下马奎掩护，带着孟江摸向了山庄。 没有任何发现，也没有被人发现。静悄悄的山庄敞开着大门，任由他们进入了村子。 孟江傻了。 李季风手下有燕庄的人，时常让李栓给他们钉马掌修马鞍。早上他和李栓给李季风们钉马掌时，亲耳听到的消息。 吴克皱起了眉头。他似乎闻到李季风马队来过时的气味。 第148章 山林追踪 吴克低头，看着路面。月光如炬，地面马蹄印可以看清楚！ 而且不止匹马，应该是一群马。 为不打草惊蛇，吴克向孟江挥手，沿着马蹄印退出了村子。 马蹄印向西南方向延伸。 孟江非常兴奋，低声说：“他们刚来过，又走了。” 应该是这样。吴克问：“南面有哪几个村子？” 孟江对这一带已非常熟悉，告诉吴克：“东南六里是燕庄，西南进了山是郝家湾。” 吴克点点头：“我和老马在前面搜索，你去告知武山和郑三，让他们带着大队跟在两里之外。” 孟江有些担心：“他们发现了你们怎么办？” 吴克摸了摸腰间匕首：“放心，他们不敢先开枪。” “好。”孟江往后走，并叫来了马奎。 吴克和马奎沿着马蹄印，向西南慢慢走去。 月朗星稀，天上没有一丝云彩。这并不是奇袭的好日子。吴克为了减少伤亡，决定发动奇袭，并力求全歼李季风这群悍匪。但幸好有月光，能照亮地上的马蹄印。 马蹄印沿着羊肠小路，进了山林。 马奎背着一杆长枪，眼睛警觉地看着前面，低声说：“他们都骑着马，晚上不会进山太远。” 吴克点点头，估计他们也没去郝家湾，而是找一处山谷歇脚避寒。等天亮后，再往西，进入泉城到平阳公路附近，劫击往南面运送物资弹药的鬼子汽车，随后向南离开山林。狂奔二十多里，继续进入下一片山林。 果不其然，往前走过两道山谷，吴克一把摁住马奎，并示意他不要出声。 前面山谷看到隐约的火光。 两人向北爬上山坡，仔细往西看。有三处篝火，虽然有些隐蔽，但还是能的到。篝火旁边，影影绰绰，有一帮子人。 这帮子人正是李季风。 李季风自幼练武，长大后欺男霸女，打死过乡邻，被警察通缉，被迫逃亡，最终落草为寇。此人有头脑，也非常狡猾，聚拢一帮人，打家劫舍，对抗官府。 可能早已名声在外，李季风竟然被身处沂源县的鲁省省主席知晓。现任省主席原是青岛市市长沈鸿烈。此时沈鸿烈还一心抗日，为对抗日寇，不得不招兵马买，以鲁省保安军总司令名义，给李季风正式颁发鲁中游击总队大队长的委任状，中校军衔。 沈鸿烈还给李季风亲笔写了一封信，告知他，现在日军忙于作战，尚无暇剿灭你们，待战事平稳，你等必将遭受围剿，还望李兄向我靠拢，共举抗日大事。 李季风接了委任状，却对沈鸿烈的劝诫毫不放在心上。现在他和手下兄弟正大碗吃肉大碗喝酒，过的如鱼得水，什么狗屁中校大队长，哪有老子独行在外自在？ 他准备再抢下一批军火，就到鲁中山区寻一处山林，自封总司令，占山为王。 久在山林，这家伙也有了一定的嗅觉。天黑后来到王家山庄，李季风闻到了不详的味道，于是带着手下，辗转进了山。 躲入一处山谷，感觉好了很多，便下令安营扎寨，开始烤从王家山庄抢来的两条狗。 王家山庄很穷，全村就剩下了这两条狗。 吃完喝完，安排好岗哨，李季风和其他手下钻进帐篷，呼呼大睡。 这段时间没有遭到鬼子围剿，又地处无人的山野之中，李季风觉得非常安全，也就放松了警惕。 确定目标，吴克和马奎爬下山坡，向回走，与武山等人会合。 武山从没进行过野外作战，听说找到李季风等人，兴奋地露出了门牙，恨不得立即带人杀过去。 吴克摆手，制止武山冲动。他已看过地形，为一网打尽李季风这帮土匪，由他和郑三、孟江带领三中队，从南面山谷绕到西面山口，以枪声为号，武山和马奎带一中队收住东面山口，两面夹击。 同时，武山队十个特务，分别向南北山坡隐蔽行进。他们枪法很准，若有土匪弃马而逃，可以尽数杀之。 武山点头同意，随后立即分头行动。 四十分钟后，三中队画了一个大圆弧，终于绕过南面山坡，来到山口。 时间已是凌晨一点半。 吴克让兄弟们稍事休息，又仔细察看过地形，还有土匪岗哨位置。 山谷不是很深，长度有四百多米，宽度却足以容纳四匹马同时通过。两边山坡也并不陡峭，马匹能奔跑上去。 李季风安排了四个岗哨，南北山坡和营地东西两侧。可他又精明又愚蠢。他不应该在山谷宿营，而应该在山坡之上。 《孙子兵法》有云：凡处军、相敌：绝山依谷，视生处高，战隆无登，此处山之军也。也就是说，不能在谷底扎营，要在高处向阳的地方。在高处，视野开阔，便于防守。如果在山谷里扎营，就容易被人包围。 看来这家伙只善于打家劫舍，投机取巧，并不懂得行军打仗。 也谢谢他不懂军事，否则将会是一场硬仗，会给三大队带来较大伤亡。 兄弟们已经休息好，吴克又布置一番。从武山队和保安军搞来的新驳壳枪一共二十把，全给了三中队，而且吴克又搞到了枪托。能连发的驳壳枪加上枪托，那就是微型冲锋枪，很适合近战。 吴克低声告诉兄弟们，他去摸土匪的岗哨，若没有成功，就立即实施强攻，七班和八班配合郑三手中的捷克式轻机枪，对准帐篷，进行第一轮攻击。等换弹夹时，九班再开枪，务必保证对土匪的火力压制，让他们抬不起头来。 随后，吴克嘴里咬着匕首，双手握紧驳壳枪，靠着山谷，猫腰走向土匪岗哨。 有些灌木遮挡，山坡上岗哨看不到下面，而下面岗哨觉得上面有人盯着，也就放松下来，抱着长枪，靠着树打瞌睡。 吴克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动静。直来到岗哨跟前，才被发现。但为时已晚，吴克纵身一跃，丢掉驳壳枪，从口中取下匕首。寒光一闪，土匪岗哨被割了喉咙。 身后五十米外的郑三看的隐隐约约，也胆战心惊，生怕吴克被土匪给反杀，但又猛然一愣，老大什么时候有这本领了？ 接着，他看到吴克冲他们挥手，示意继续弯腰接近土匪帐篷。 吴克的驳壳枪没有掉在地上，而是由枪带继续挂在身上。他在土匪身上擦干净匕首上的血，插进腰间刀鞘，又双手握着驳壳枪，放慢速度，边等后面兄弟，边慢慢靠近帐篷。 两边山坡上的土匪岗哨仍没发现他们。而武山队特务却已隐蔽在距离他们不到五十米远的地方。他们手中也是威力较大的驳壳枪，并时刻瞄准着岗哨。 第149章 标杆人物 一共四座小帐篷，里面都是人挤人，下面铺着干草，上面盖着羊皮毡子。帐篷里鼾声如雷，但唯有李季风从梦中惊醒，外面似乎有动静。 他刚叫醒身边兄弟，去外面看看，就听到帐篷外面脚步声。 “不好，有人！”李季风高喊一声，伸手去拿枪。 三中队已摸到帐篷近前，吴克挥手，兄弟们对着四座帐篷就是一顿子弹输出。 两发子弹击中李季风胸口，只觉得胸口一热，再想举枪还击，竟然喉咙也猛然一热，张开嘴，血流了出来。 子弹又泼进来，李季风最后的感觉胳膊被打中了，不疼，但没了力气。 山上土匪岗哨听到枪声，才知道已被袭击。刚要举枪，武山队特务已经开枪，两个土匪瞬间毙命。 四座帐篷已经被打的千疮百孔，枪声仍在继续。 武山带头从东面山口跑过来，手举王八盒子，对着帐篷打出了一梭子子弹。 三中队已打出两梭子子弹。吴克摆手，让兄弟们停止射击。 “没死的，爬出来投降！”吴克大声喊道。 还投什么降！武山露出了杀人狂魔的本性，冲吴克喊道：“吴桑，投降的不要，全部死啦死啦的！” 这也好，省的有土匪觉得自己活不了，再给兄弟们打黑枪。于是，所有人对着帐篷，又打光了枪里的子弹。 等枪声在山谷回音消去，吴克听了一会，帐篷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才命令队员去扯掉帐篷。 队员们小心爬过去，拔掉帐篷的地钉，迅速拉到一边。 血腥味立即弥漫开来，月光之下，场景更是惨不忍睹。就连吴克都不忍直视，武山仍骂骂咧咧，好像不过瘾的样子。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山谷之中，被子弹动静惊着的马匹，咴溜溜叫唤着，撩起前蹄，使劲地想挣脱拴在树上的缰绳。 吴克下令搜索一阵，再没看到土匪影子。 月光之下，也没看到有人逃跑。 武山派手下特务，骑上没有惊着的马，回城里报告。 已是凌晨两点半，折腾一夜，兄弟们都已疲惫。吴克让兄弟们到一旁烤火休息，等天亮后再乘车回城。他从兜里拿出香烟，自己抽出一根，剩下的扔给郑三，发给兄弟们。 天亮后，井口三郎来了。武山和吴克迎上去，报告夜里战斗情况，并奉上鲁省省府和保安军给李季风颁发的委任状。 委任状有三个弹孔，还染上了血，但字迹仍可模糊辨析出来。 跟随而来的特务拿着相机，拍下照片，还有并未动过的现场照片。 坑已经挖好，就在帐篷旁边。待井口三郎下令，把所有人都抬进坑里。 没有损伤一人，全部干掉这伙子悍匪，井口不由冲吴克胸口打了一拳，又竖起大拇指：“吴桑，大大的好，大大的好！” 乘坐汽车回到城内，中野英光立即召见吴克，陪同的还有马良和齐保义。 久经战场，就连马良和齐保义都觉得吴克打了一场神仙级别的战斗。不过，马良心里非常愤懑。他的眼光没错，早就看好吴克，但这匹千里马好像已不再属于保安军，而是成为泉城特务机关得力干将了。 不过，他依然想拉拢吴克，还有整个三大队。 由于吴克刚得到晋升，中野英光除了不吝言辞的表扬外，也只能奖励钱财。他宣布，奖励给三大队三千元，所有缴获战马也留给三大队。另外代表华北方面军特务机关，颁发奖章一枚，大正14式手枪一支。 此时，马良发挥了保安军可随意升官的优势，宣布三大队军官皆官升一级，吴克由少校晋升中校，郑三、孟江由上尉晋升少校，而马奎则由中尉后勤官直接升为少校。 赵五在大队留守，没有参加战斗，依然得到晋升。包括在医院值班的二中长，也同样和另外两个中队长一样，得到晋升。 随后，第二军军长西尾寿造也接见了吴克，并合影留念。 一石激起千层浪。全歼李季风匪帮的消息登上报纸，还附和第二军军长西尾寿造中将合影的照片。新闻标题是，鲁省保安军鲁中游击总队被全歼。 内容是保安军三大队在优秀指挥官吴克和武山 带领下，追踪鲁中游击总队，并全部围歼。此战，全歼鲁中游击队一百零五人，而三大队无一伤亡，创造了不大不小的奇迹。 看到报纸，吴克不由哑然失笑。实际歼灭匪徒三十四人，却被夸大为一百零五人，原来小鬼子也会吹嘘。 吴克不仅升职加官，还得到西尾寿造表彰，马正本来就觉得自己遭到不公平待遇，现在又无异丢下一个重磅炸弹。他对身边人说： “自去年全面战争，我向皇军提供过五份机密情报，随便拿出一份情报，让皇军取得战绩都比剿灭什么狗屁总队多出十倍。转移至曹县后，若不是我机敏，早已成为国党特务枪下之鬼，我为皇军可谓立下汗马功劳，又出生入死，然中野英光处事不公，实在叫我意难平。” 马正是在指责中野英光过分青睐吴克。 他的确给鬼子提供过有价值情报，论价值与功劳，肯定远在吴克之上。但“斗米恩，升米仇”，当初他有利用价值，现在却没有了可给鬼子的“米”。 而吴克剿灭李季风，正好是鬼子忙不过来，无暇顾及又无可奈何的时候，可谓是雪中送炭，恰逢时候。所以，即便马正认为比芝麻粒大不了多少的功劳，却让鬼子十分高兴。 而且，鬼子现在迫切需要树立一个汉奸标杆。到目前为止，竟然只有吴克符合他们要求。 一个好汉三个帮。占据了天时地利的吴克，还有武山扶持着，井口三郎已基本确信吴克就是诚心诚意追随皇军。只有中野英光，还想对吴克做进一步考察。 让马正想不到的是，他的话很快传到中野英光耳朵里。中野英光心里燃起了火，他本不想卸磨杀驴。 吴克的事迹也随着报纸，被我地下同志带到了抗日游击队。这是真正的抗日游击队，并在抗日战争中不断发展壮大，并与其他抗日游击队合并，成为后来的鲁省军区。 钱正坤已成了独立中队副队长。看到吴克照片，不由怒火中烧。他和几位警员同僚打算投奔国军，出城不久便遭到暗算，只有他一人侥幸逃脱。他仍然怀疑是吴克与熊唔德共同所为。 熊唔德只求当官，还没做出太出格的事。吴克愈发堕落，竟然剿灭鲁省保安军鲁中抗日游击总队，成为鬼子鹰犬。不用怀疑，往后也会对八路军抗日游击队下死手。 钱正坤准备向上级报告，除掉这个“大汉奸”。 第150章 你敢打鬼子耳光 吴克也果真被当成了特务机关鹰犬。不久，有人在街上贴出传单，痛斥吴克汉奸卖国贼行为，并说早晚要将他除掉。 吴克不以为然。他已深知自己处境，没有暴露，被老百姓骂，被自己人追杀。暴露了，逃脱不掉，则被敌人残杀。 此时他已深知，地下工作者前辈能潜伏敌营，不仅经历深度的孤寂，还要承受各种危险，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命如临深渊。他们能坚持下来，全靠强大的意志力和对胜利的坚定信心。 的确很孤独。找不到知心人说话，外面是穿着制服的汉奸吴克，内心又是另外一个自己，还要与表象牢固树立起一座屏障，不能让人观察出自己想法。 这些人包括已休戚与共的三大队兄弟，郑三、赵五、孟江、马奎，也包括比亲兄弟还亲的表哥孙慕容。尤其孙慕容，力行社泉城骨干成员，受过特工培训，更要小心又小心。 更重要的，还是中野英光、井口三郎等特务。若被他们发现蛛丝马迹，自己生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潜伏任务将画上句号。 这个真的很难，也很累。但也非常刺激，具有极高的挑战性，充满着各种意外。 就比如现在，居然带队跑到城外，全歼匪徒，过了一把领兵打仗的瘾。 想当初，吴克并不想潜伏，而是到城外横枪立马，杀敌报国。 只是李季风已被委任为鲁省保安军中校军官，杀了他，会不会给江林申带来困扰？趁江林申在医院值夜班时，吴克来到他办公室。 江林申没当回事，本来就是土匪，十恶不赦，干掉他们也是为民除害。而且，江林申也埋怨省主席沈鸿烈，招兵买马固然势在必行，但不是什么兵都能招。像李季风这样的土匪，往后肯定会是害群之马，还是除掉为好。 既然如此，吴克也就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天气终究有些暖和了，垂柳像绿色的挂帘，映衬着河里青青的流水。走在春风里，人们才意识到，四季的轮换，并不因为侵略者的到来而有所改变。 傍晚下班时间，吴克来了医院。身穿军服，袖子里藏着藏着一朵玫瑰。在这当口，又在这乍暖还寒的季节，玫瑰花出奇的贵，花了吴克两个银元。 带着玫瑰花来医院，目的就是来找唐晓云。 唐晓云同意交往，但两人还从没有过约会。而且其他医生护士也不知道两人关系。 吴克来到二楼唐晓云办公室前，轻轻敲开了门。 不值班的医生已经走了，包括江林申，在门口还打了一声招呼。 今天晚上唐晓云不值班，依然穿着一身白色大褂，独自看着窗外。 “喂，等我呢——”吴克嬉笑着，从身后递上了玫瑰。 唐晓云却轻轻叹口气，站起来，转身看着吴克。 吴克立即感觉到了不对，唐晓云脸上有些愤怒。 “怎么了？”吴克立即收起笑容。 “没什么，我们走。”唐晓云这才去换衣服。 吴克伸手拦住：“谁欺负你了？” “没谁。”唐晓云轻声回答，又要走。 “你说不说！”吴克板起了面孔：“如果你不说，等我查清楚，非弄死他！” “你！”唐晓云看了吴克一眼，低声说：“是一个叫龟养的日本兵。” “日本兵？”吴克立即怒火中烧。 中西医医院一共接收了三十九个鬼子伤员，全部安置在二楼西病区。这些鬼子伤员有被子弹打的，手榴弹炸的，刺刀捅的，也有摔伤跌伤的。还有那么一位，从斩马上跌下来，又被马蹄子踩到了裆部。鬼子军医以为他那玩意不能再用，在野战医院做了“截肢”手术，再被转运到医院治疗休养。 不管是怎么伤的，这些家伙们脾气非常暴躁，还对护士非常轻佻。 不用再问，肯定这个龟养调戏了唐晓云。唐晓云冰清玉洁，连言语上的轻佻都接受不了。 吴克火撞心头，转身就往外走。 唐晓云急忙拉住吴克：“那是日本兵，你不要胡来！” 吴克回头，看着唐晓云：“如果是皇军少佐，我还真惹不起。” 龟养是鬼子中士，当兵已经四年。鬼子部队不仅等级森严，管理也非常严酷，加上大半年的打仗经历，已让他心理产生扭曲，人也变得猥琐。 作为占领者，他从心里也看不起华夏百姓，鬼子军官又放纵他们欺负百姓，所以他和另外几个鬼子伤员一样，时常调戏女医生。 龟养又盯上漂亮如仙女的唐晓云。他拒绝护士给他打针，非指定唐晓云。唐晓云自然不同意，他就大吵大闹。 金院长小心翼翼，亲自给龟养赔罪，说唐晓云老爸是维持会贸易处处长，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换一个人来打针。 既然是官家千金，怎么来医院当医生？龟养装糊涂，依然大吵大闹，还砸了护士手里的托盘。 金院长无奈，又来来劝唐晓云。金院长知道唐晓云性格独立自强，不想依赖家庭和父母，是当下少有的高知女性。但毕竟唐仰杜已是维持会官员，不敢得罪，只能陪着笑脸：“你不同意，那几个混账王八羔子能把医院拆了。” 不能因为个人而让医院有所损失，唐晓云来到病房，斥责龟养。哪知龟养就是贱胚子，任由唐晓云骂，仍嬉皮笑脸，坚持让唐晓云给他打针。 唐晓云无奈，只好亲自拿起注射器。龟养趁机摸了唐晓云的手——从病房出来，护士劝唐晓云，这几个鬼子很不是东西，不要在乎。可唐晓云哪里受过这等气，躲在办公室，暗自委屈。 龟养病房里一共四个鬼子，看到龟养得逞，一个个的都想得寸进尺，商量着明天晚上必须让唐晓云值夜班，趁机猥琐。接着，便是一阵混蛋笑声。 门被踢开了，吴克走进了病房，指着鬼子们问道：“谁是龟养？” 四个鬼子都在华夏待了三年以上，听得懂人话。看吴克穿着保安军军服，不仅不怕，反而瞪眼骂道：“八嘎，滚出去！” 吴克瞪起了眼睛：“我再问一句，谁是龟养？” 龟养左肩被子弹打了一个洞，伤势见好，站起来，晃晃脑袋：“我是，你想找死吗？” 话音未落，吴克已经冲到他跟前，抬起右手，噼里啪啦连打四个耳光。 谁见过华夏人打日本人，打的还是大日本皇军士兵！四个鬼子都愣了。吴克出手很重，龟养嘴角已流出血滴。他捂着嘴，含混不清地骂：“八嘎呀路，死啦死啦的！” 另外三个鬼子围了过来，有一个还拄着拐杖。 吴克更加恼火，对着龟养，又啪啪打了两个嘴巴。 接着，指着另外三个鬼子，吼道：“都给我滚一边去！” 三个鬼子气的叽哩哇啦，要围攻吴克。 一个鬼子伤兵少尉站在病房门口，大声制止：“八嘎呀路，死啦死啦的！” 他手里举着王八盒子，枪口直指吴克的头。 病区门口站岗的队员跑了进来，看到鬼子也围攻吴克，也不含糊，举起枪对准了鬼子少尉的脑袋：“放下枪！” 鬼子少尉一愣神，吴克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抢下手枪。接着抬手，又给鬼子少尉两个耳光。 就连门口两个队员都愣了：我的老大我的爷，您怎么连鬼子官都打啊！ 第151章 我为今天的事道歉 鬼子少尉气的不顾屁股上的伤口，顿足捶胸，要和吴克厮打。吴克抬手，枪口对准他的脑袋，掏出证件，交给他：“我是宪兵司令部的人，给我老实点！” 宪兵司令部原本就是对军队违纪人员进行纠察和惩罚，只是鬼子宪兵多了警察的职责，也就是镇压百姓。但依然保有纠察所辖区域军队人员的权限，所以吴克才如此肆无忌惮的打了龟养，又打鬼子少尉。 怎么华夏人成为宪兵司令部的参谋官？鬼子少尉也从没见过这样的证件。 他不相信，也更想撒野，把证件扔在地上，还踩了两脚：“八嘎，混蛋，冒充的！” 吴克一拳把他打翻在地，命令队员：“吹哨，让兄弟们都上来，看住这些混蛋！” “是！”队员立即吹响警哨。 吴克担心真的把这些乌龟王八蛋给打死，带着队员撤出病房，来到病区门口，举枪站立。 队员们听到枪声，以为谁来捣乱，抱着枪，呼呼啦啦跑上二楼。结果让他们惊讶，竟然是自己老大打了鬼子。 去他奶奶的，听说这些鬼子很不是人，而且又是跟自己老大打架，所有队员都瞪起眼睛，只要这些鬼子伤兵敢动手，老子手里的枪就敢往下砸。 鬼子军医从办公室冒出了头。他是来监视医院医生，看到情势不妙，立即给宪兵司令部打电话，说保安军造反了，殴打皇军伤兵。 中野英光正在开会，立即让井口三郎和武山带队前来弹压。坐在车上，武山还在纳闷，怎么三大队和伤兵干上了？ 他们带来一车鬼子宪兵，呼啦啦跑进楼内，又轰隆隆跑上楼来，凶神恶煞地举枪指着三大队队员。 队员们还和伤兵们对峙。 伤兵们看到宪兵，立即来了精神，恨不得上来要掐死队员。这些混账东西，竟然也敢拿枪指黄军士兵的头？你们就不配！ 队员们扭头看到宪兵，心里有些慌张。但瞄一眼吴克，仍镇定自若，也就狠下心来，继续举着枪。 “八嘎，放下枪！”井口三郎大声骂道。 听到井口三郎喊声，伤兵们更是骄横，已准备夺枪。 井口三郎带来的是伤兵们的救兵，但同时也是吴克的救兵。若不是有宪兵司令部参谋官的证件，还和井口三郎、武山等人关系这么好，吴克就是打了龟养，也不会继续动手打鬼子少尉。 吴克挥手：“听中佐命令，都放下枪！” 井口看到了吴克，不由一愣：“吴桑，怎么回事？” 吴克摆摆手，让兄弟们靠墙集合，自己走到井口身边，非常委屈地说：“中佐，有个伤员欺负我女朋友。” “哦，你女朋友？”井口又好气又纳闷：“她怎么会出现在医院？” “我女朋友就是这里的医生，叫唐晓云。”吴克解释说。 “哦——”井口冲着病区门口的伤兵骂道：“八嘎，医生的不准欺负！” 骂完，井口又纳闷地举起双手，伸出两个食指相互指着说：“可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井口在问为什么对峙。吴克添油加醋地说道：“我先打了龟养耳光，少尉拿枪指我的头，我夺下枪，给他看了我的证件，还告诉他，我是大佐和您的手下，他骂了混蛋，把证件扔在地上，还踩了两脚。” 井口不由瞪大了眼睛：“证件呢？” 吴克回答：“还在病房的地上。” 井口和武山气呼呼地走进了病房，吴克赶紧跟上。来到病房，井口低头看到证件，蹲下亲自捡起来，拿到手中，来到病区门口，瞪着少尉。 “你踩的？”井口厉声问道。 “是我。”少尉用鬼子话回答。 井口扬手就是两个耳光：“八嘎，这是华北方面军特务机关的委任！” 不仅鬼子少尉傻了眼，所有鬼子伤员都吓得低下了头。 “吴桑，我对今天的事情非常抱歉，你和武山君处理好此事。”井口说完，挥手带着宪兵们走了。 “哈依！”吴克立即立正，并低头目送井口走下楼梯。 若是留下其他参谋，或许还好说一些，可能训斥几句，也就完事走人。但留下武山，情势又变得不一样。 武山已把吴克当成把兄弟一样的存在。欺负把兄弟的女朋友，那还了得。再说，武山一直就是特务，没有参加过野战联队，对这些士兵也没有太多感情。 他阴沉着脸，下令少尉带着伤兵走回病区，靠墙站在走廊里，两两相对，互抽耳光。他在一边用鬼子话骂着。 大意是，来到医院就好好养伤，争取早日返回战场，而不是在这里胡作非为，尤其不尊重医生。 吴克双手放在背后，站立在病区门口，看着他们认真地抽打着对方，也认真地挨着对方的耳光。 其他队员已经走了，留下在病区站岗的两名队员看这架势，想笑又不敢笑，憋着嘴，直挺挺站在病区门口两边。 打了一分钟，吴克觉得这样下去也不好，赶紧充当好人，走到武山跟前：“武山君，意思意思得了，他们还是伤员。” 武山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看在吴大队长的面子上，就饶了你们，以后不许再捣乱！” “哈依！”鬼子伤兵们再不敢造次。 武山哼了一声，和吴克转身走出病区。 走到门口，吴克叮嘱两名队员：“今天的事不许往外说。” 两名队员赶紧立正回答：“是！” 吴克是想给皇军留点面子，武山心里明白。但对这些家伙们，武山心里还真没有什么感觉，甚至觉得打他们耳光都是轻的。 武山感兴趣的是吴克女朋友。这家伙学会暗度陈仓了，什么时候交女朋友了？吴克看出武山心思，带着他敲开了唐晓云办公室的门。 唐晓云一直为吴克担心。虽然并不知道吴克真实身份，但今天吴克是替她出头，还胆大包天，打了鬼子伤兵。唐晓云感激之余，又生怕吴克遭到鬼子军官惩罚。 不管吴克离了多大功劳，鬼子们才是他们自己人，自己人肯定要袒护自己人。 没想到，鬼子军官竟然惩罚那些伤兵，唐晓云这才明白，吴克在鬼子特务机关的位置，就是不拿吴克当外人了。 如果吴克是国党特务，那该多好——正想着，吴克带武山来了。 听吴克介绍过，武山非常礼貌，向唐晓云鞠躬行礼：“我为今天的事向您道歉，我和吴桑是好兄弟，请您以后多多关照吴桑。” 唐晓云知道吴克和武山的关系，但认为那只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的确，鬼子是占领军，那都是高高在上的爷，平常可以嘻嘻哈哈，关键时候，鬼子才是自己人。 但现实是，戴着鬼子上尉军衔，又是特务机关的的武山向自己道歉。哪怕只是装出来的，唐晓云也差点不知所措。她赶紧鞠躬还礼：“谢谢武山太君。” 武山抬头，冲吴克调皮笑笑，又偷偷竖起大拇指：“你们聊，我还有事，先告辞。” “好的，武山君。”吴克送武山到门口。 走出房门，武山眨眨眼，悄声告诉吴克：“吴桑，今晚好好的快活，明天就开始忙碌了。” 肯定又是准备打仗那点事。吴克点头：“好的，再见，武山君。” 唐晓云听到武山嘴里的“快活”两个字，让她又害羞又迷离。 第152章 乱点鸳鸯谱 唐晓云再一次恨死了父亲唐仰杜。 北洋时期，唐仰杜意气风发，做了鲁省大官。韩复榘入鲁后，便赋闲在家。好在积累下产业，依然过着大富大贵生活。有时唐晓云在想，如此，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但有些人藏着权力的欲望和野心，如马良、唐仰杜之流。为达目的，竟然不顾身后背负千古骂名，认贼作父。 大学同学一多半携笔从戎，投身报国去了。唐晓云也有过从戎的想法，但因为党务调查处找到她，才回到泉城。 一直劝说父亲改邪归正，但唐仰杜铁石心肠，誓要把汉奸当到底。唐晓云也就死了心，并发誓精忠报国，以洗刷唐家之耻辱。 没想到，吴克又跳入她的生活，还要追求她。当初吴克也是为了给自己单身找个说辞，没想到孙慕容和江林申都当了真，也都要当两人的媒人。 孙慕容找的是唐仰杜。吴克深受中野英光等人喜欢，还和武山称兄道弟，唐仰杜自然喜欢。但唐晓云拒绝了，让唐仰杜非常恼火。 江林申以国党特务之职责，对唐晓云说：“你和吴克交往，即便不能把他策反过来，也能从他身上得到有价值情报。” 听江林申意思，是要让自己使“美人计”。唐晓云感到恶心，又不得不从。加入党务调查处时，上峰有过交代：“务必牺牲自己一切，以完成上峰交代任务。” 唐晓云知道，进了党务调查处这扇门，就必须守门里的规矩。不然，得到的将是更为严厉的惩戒。 只能委曲求全。唐晓云也觉得吴克不会放过她，会死追到手。 今天吴克的表现又让唐晓云感到惊艳，觉得吴克浑身上下透着男子汉的伟岸。但心里又想，如果吴克和自己父亲一样，一条路走到黑，自己这辈子就算完了。 但还有选择吗？唐晓云闭上了双眼。 送走武山，吴克回到办公室，绅士地帮唐晓云拿起了披肩，低声说：“咱们也走，估计表哥已等着急了。” “好的。”唐晓云点点头，站起身来。 吴克听出了唐晓云的不情愿。他也只是欣赏唐晓云，没有非分之想。但接下来，有可能真的要成婚，因为这也是遮人耳目。江林申也如此说过。 江林申非要撮合两人在一起，却又不太信任唐晓云，等待时机成熟，才会向唐晓云告知吴克真实身份。 吴克理解江林申苦衷。唐晓云加入党务调查处时间不长，而且只经过短暂又简单的培训。若唐晓云暴露，那可就一锅端了。所以江林申还要继续考察，以便为党务调查处鲁室在泉城留下一粒种子。 但冥冥间，却又觉得江林申非常高深莫测。他依然带着昂扬的情绪，谈笑风生，还爱开玩笑，可眼睛里面似乎藏着很多秘密。至于是什么，吴克也搞不清楚。 如今的吴克，能根据别人眼神和言语判断出其内心想法，但江林申却是一个例外。有时，吴克直觉地感到江林申有可能和他一样，也是具有双重身份的红党。 但这是直觉，找不到任何凭证。 又但是，江林申给吴克的感觉是可以信赖，而且是那种宁愿牺牲他自己，也会保全吴克的信任。 先不管他了，现在要赶着去见孙慕容，此时吴克眼里的“大冤种”。 现在说孙慕容是大冤种，一点不为过。 作为力行社潜伏谍报人员，他仍游离在泉城核心圈外。虽然他为此付出过最大努力，包括贿赂马良，也包括先后借给维持会五万块钱。 但现实是，吴克居然成了泉城特务机关的“红人”。而他作为力行社泉城站骨干，竟然不如一个小警察。 他仍不知道吴克身份，吴克也不会让他知道。所以他非常郁闷，专业潜伏人士竟然不如非专业的人更接近鬼子核心机密圈。 真是无颜面对上峰和党国栽培啊！ 表面上，孙慕容又情场失意，追求白雪而不得。吴克却欲要揽的美人归——好在孙慕容追求白雪不过是逢场作戏，不然会更加郁闷。 唐晓云答应与吴克交往，孙慕容还以为是自己坚持的结果。他不断地向唐仰杜说着吴克的好，唐仰杜看吴克也越来越喜欢。 作为吴克表哥，当前泉城最亲的人，孙慕容也扮演起家长角色，今晚在梦瑶西餐厅请两人吃饭。 说好的六点半，等到七点，还没见人影。“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孙慕容闲敲着光滑入境的桌面，扭头看着窗外夜色。 又等了二十多分钟，才看到两人匆匆而来。 等了这么久，孙慕容没有任何着急，而是亲切地打招呼：“你好，唐小姐。” 他这是给吴克面子。 唐晓云抱歉地笑笑：“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孙慕容一脸笑容：“没关系，也没等多长时间。” 三人落座，孙慕容叫来侍者，点了餐，又关切地问唐晓云：“最近医院很忙吗？” “还行。”唐晓云低下了头。 女孩子肯定不好意思说自己受欺负了，吴克接过话头，说了鬼子伤兵的事，还重点强调打了龟养和鬼子少尉。 吴克是故意说给孙慕容听。现如今吴克成为特务机关红人，孙慕容心里已经得了“红眼病”。吴克必须经常给孙慕容说自己的事迹，以便孙慕容早日习惯，他表弟就是这么牛！ 果真，孙慕容感到无比震惊，瞪着吴克，低声埋怨：“你小子不要命了，敢打皇军！” 吴克满不在乎地说：“我就是想替晓云出气。弟弟我有特务机关参谋官的证件，那小子不服气，又被井口中佐和武山赏了几个耳光。” 竟然能和鬼子特务机关军官同起同坐，今日吴克与三个月前吴克已不可同日而语，孙慕容目光里露出了复杂。早知如此，还不如像吴克一样，当警员，说不定现在鬼子特务机关的红人就是他孙慕容了。 老天爷这是怎么了，真是乱点鸳鸯谱啊。 吴克看出孙慕容心里的惊讶和烦乱，故意问道：“你怎么了，哥？” 孙慕容立即回过神来，笑呵呵地对唐晓云说：“你看我弟弟，虽然有时脾气急了点，但也是一怒冲冠为红颜，难得啊。” 孙慕容准备极力地说吴克的好。作为谍报人员，可以有真爱，但很难与真爱的人恋爱。而孙慕容眼里的吴克不是谍报人员，可以和真心相爱的人在一起。 第153章 鬼子，又要进攻了 吴克更能看得出唐晓云在敷衍，而且目光之中带着丝丝的哀愁。 这很不好，很容易被人看出来。于是极力地帮唐晓云掩饰着，说因为鬼子伤兵的事，心里不是很好。 幸亏孙慕容理解为迫于唐仰杜的压力，唐晓云才答应与吴克交往。为了自己亲表弟，孙慕容说着吴克的过往，当然，全是捡好的说，比如聪明机智，比如勇敢有善心。 不用孙慕容多说，唐晓云心里已经有了一杆秤。若吴克不是汉奸，唐晓云会百分之一百地喜欢上吴克。但已经有了一个汉奸父亲，却又要奉命嫁给一个汉奸丈夫，让她心里无法容忍，也暂时容不下吴克。 她可以屈身于吴克，绝对谈不上爱情。面对孙慕容的热情，也只能强颜欢笑，频频点头。 吴克也装出极大的热情，还不时提议一起碰杯。而就在碰杯时，看着孙慕容旁边的空座，吴克心里又哑然失笑。 若是白雪来了，好家伙，一个力行社，一个党务调查处，一个红党，还有他，具有双重身份的谍报人员，那凑的更整齐。 吴克脸上也带着微笑，还不时扭脸看着唐晓云，目光透着无限爱慕。吴克是表演给孙慕容看的。追求唐晓云，汉奸的女儿，更让孙慕容彻底放弃之前的怀疑，证明吴克绝对不是红党。 看着吴克那种见色忘义的表情，孙慕容又好气又疼爱，端起酒杯：“好啊，吴克，你小子跑我前面去了，哥哥祝福你俩。” 吴克咽下口中牛排，赶紧举起杯子，又看了一眼唐晓云，才说：“放心，哥，我俩肯定在你后面成婚。” 成婚？唐晓云愣了一下，脸色又变得绯红。是啊，交往的尽头就是成家结婚，然后柴米油盐，生孩子过日子。 “说什么呢？”孙慕容冲吴克使了使眼色：“打嘴。” 吴克扭脸看着唐晓云，呵呵笑道：“不好意思，说早了。” 孙慕容却又说：“不早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舅舅舅妈不在泉城，二老也说了，你的事交给我，过些日子，选个良辰吉日，我代表舅舅舅妈登门求亲。” 唐晓云低头不语，羞答答模样更加楚楚动人。 吴克仍在谦虚：“我俩不着急，等哥哥你定亲之后再说。” “这事你说了不算。”孙慕容拿起餐巾擦了擦手。 吴克笑笑，也低头不语。 用过餐，走出餐厅，孙慕容与二人告别。吴克请唐晓云坐上自己轿车，送她回家。 一路之上，两人竟一言未发。其实吴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专心开车。 唐晓云又想了很多。既然没有选择，就只能直面相对。如果劝吴克浪子回头，加入党务调查处，也算是功德圆满，洗刷唐家之耻辱。她开始装作不经意地看上一眼吴克，又赶紧扭头看着窗外。 她在努力地让自己真的喜欢上吴克。 在唐晓云家门前停下车，吴克扭脸看着唐晓云：“后面几天可能要忙了，我会给你打电话。” “好的。”唐晓云打开车门，却又关上，看着吴克：“你真的喜欢我吗？” 突来的问题，让吴克不由立即转动十八核的大脑，想出怎么回答。他歪头冲唐晓云说：“难道我是那种花花公子吗？” “我看你不像。”唐晓云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必须的，我这个人毛病很多，但对爱情，绝对忠贞不渝。”吴克自夸地说道。 “我知道了，回去慢一点。”唐晓云说着打开了车门。下车后，又弯腰回头，嗔怪吴克说：“你应该下来给我开车门，一点不绅士。” “好的，本主记下了。”吴克笑道。 唐晓云给了吴克一个白眼：“你是谁的本主呀？” “当然是你的了。”吴克冲唐晓云眨了眨眼。 “去你的。”唐晓云转身走了。 吴克笑笑，等唐晓云走进大门，踩下了油门。 十多天没回家了，本想回去看看。前天，有福打电话说，生意一直不好，不亏钱就是好事。战事未平，生意肯定不好做。吴克安慰两句，挂了电话。 但时间已经晚了，吴克决定还是回大队。明天又要开会，估计是鬼子继续向南进攻，也就是要拉开台儿庄战役的序幕。往后一段时间，肯定又要日夜备勤。 算了，生意上的事还是交给有福和孙慕容，等往后有了精力，再去想办法。 吴克调转车头，向南驶去。 吴克没回家，孙慕容却悄悄让司机开到榜棚街，自己又悄悄下车。 最近孙慕容真的非常烦躁。 国军反击失败，彻底印证吴克的判断。这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上峰为了分担责任，密电泉城站，批评搜集情报不利，并且所提供情报之中，竟然与实际完全不相符，也就是假情报。 付仲平单独与孙慕容接头，传达了上峰指示，要求今后务必加强情报收集，而且要精准。 还能怎样精准？除非有兄弟安插进鬼子第二军指挥部，时时掌握鬼子动态。但这不可能。就是上蹿下跳的吴克也没这个本事。 想起吴克，孙慕容又心生郁闷。如果能像吴克那样，成为中野英光的红人，自由进出鬼子宪兵司令部，搞到鬼子绝密情报也不是不可能。 只可惜，目前孙慕容自己也没这本事。 心里窝着一团火，又不能向别人说，只能来找李媛媛，一诉衷肠。 他找李媛媛也有由头。 以李媛媛之前身份，继续住在家里，如果唐晓云感到不舒服，就只能搬出去。孙慕容到时会给李媛媛开一家商铺，让她自主经营。 计划没有变化大，原本让李媛媛监视吴克，没想到吴克自从当上大队长，就极少再回家，还不如哥俩在外面见的次数多。 李媛媛继续留在吴家，也失去了作用，还不如搬出去，经营一家商铺，并成为力行社一个小联络站。 还有，吴克有女朋友了，他这个当表哥还要操心，把房子重新装修一番，让这个家沾点新气。 他拿出钥匙，打开大门，进了院子，便大大方方喊着王妈。 王妈自然知道孙慕容来找李媛媛，于是躲进自己屋里，上床睡觉。 李媛媛来到客厅，倒上茶水，坐在孙慕容身边。 孙慕容很是感慨，倾述着心里的话。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敢说出心里的话，就好像李媛媛也不存在。他很累，但依然想着为了党国而建功立业。 最后，他说：“鬼子，又要进攻了。” 第154章 少说丧气话 鬼子真的又要进攻了，目标直指徐州，从而打通整个津浦线。 3月初，鬼子第二军司令部通过华北方面军，向大本营递交作战申请：“追剿眼前之敌，绝不是深入南进作战，为警备后方希望增加兵力。”得到大本营批准，3月8日遂向矶谷师团作传达预先命令，13日下达正式命令，务必消灭大运河以北之中国军队。同时命令板垣以一部占领临沂后进入峄县附近配合第十师团作战。 台儿庄大捷也正式拉开帷幕。 虽然国军第五战区也已部署重兵，但第二军上下都觉得胜券在握，不仅攻克徐州，还会把第五战区主力部队歼灭于鲁南地区。 泉城也洋溢着春天的生机。 特务机关连续开会之后，也出现轻松气氛。中野英光非常兴奋，说此战过后，立即让维持会改制为省公署，管理整个鲁省。所有日籍军官都兴奋地鼓掌，若不是在宪兵司令部，估计他们要高呼万岁了。 散会后，吴克拿起笔和本子，刚要回大队，被中野英光叫住：“吴桑，请留步。” “是，大佐。”吴克站住了。 中野英光来到墙上挂着的地图前，左手搓着下巴：“我看你情致不高，难道对此战有不同看法？” 没想到中野英光会问及这个问题，吴克谨慎地回答：“报告大佐，卑职对此战的确有看法。” “哦，你来分析一下。”中野英光脸上有些不悦。 吴克走到地图前，装作胸有成竹地说：“据可靠情报，一月份鲁西南国军反攻，其真正目的是为牵制我矶谷师团，从而达成其兵力部署，在鲁南寻求与我进行决战。” “国军第五战区司令长官为李宗仁，据说还有白崇禧辅佐。这两人是桂系将领，白崇禧还有小诸葛之称，善于用兵。加上韩复榘被枪毙后，国军军心有所提升，所以卑职以为，还是小心为上。” 这不是涨敌人志气，灭我皇军威风？中野英光心里非常不高兴，但还是点点头：“是，打仗必须小心为上。” 气氛有些尴尬。站了一会，看中野英光不再说话，吴克立正说道：“大佐，卑职告退。” 中野英光不看吴克，摆摆手：“去，按我吩咐的，做好你的事。” “是！”吴克立正回答后，转身离开。中野英光吩咐吴克，是一项不算秘密的秘密任务，就是盯紧保安军和维持会，防止有人通敌并泄密。 井口三郎追了出去。站在门口，井口三郎埋怨说：“吴克，你怎么胡说八道，惹大佐不高兴。” 吴克苦笑一声：“中佐，我也不想惹大佐生气，可我在说自己心里话。” 井口三郎摇摇头：“以后少说丧气话。” “哈依！”吴克大声回答，然后冲井口笑笑，走了。 井口三郎回到会议室，仍看到中野英光站在地图前，若有所思地看着。 “大佐，吴克并不懂打仗，只是说自己的担心，您不要往心里去。”井口三郎用鬼子话劝中野英光。 中野英光摇摇头：“不，吴克说的有些道理。” “什么？”井口三郎很是吃惊。 “这家伙很有头脑。”中野英光说着，脸上露出了狡黠。他还要考察吴克，而且将是最后一次。 吴克已感觉到了。这段时间他与中野英光经常见面，开会，布置任务。吴克已经非常了解中野英光，而且，从他眼神里感觉到，他很想信任吴克，但心里还有些怀疑。 既然怀疑，还会继续考验吴克。 吴克也熟悉了中野英光脾气性格，这位曾在野战联队服役的特务机关长，还是梦想着指挥打仗，大杀四方。他很有头脑，想的也多，也就是非常阴险。但他又是那种职业军人的脾气，有错就改。当然，也喜欢说实话。 所以吴克凭借记忆中的历史，在中野面前显摆一番。吴克相信，中野英光现在很不高兴，但结果会让中野英光信服吴克。 回到大队，休息一会，吴克又赶去保安军司令部开会。 会议内容大同小异，保安军务必保证泉城稳定，对于敢于冒头捣乱的抗日分子，务必坚决打压，并追根到底。同时，奉宪兵司令部命令，新组建的保安一团将出城巡逻，保证泉城至平阳公路北段安全。 保安一团已经成军，保安二团也马上筹建完成，下一步就是保安旅。马良完成了既定扩军计划，很有意气风发的模样，竟然一改往常，穿上了军装。只是他胸前那一尺多长的胡子，显得不伦不类。 只是想到三大队，老小子心里就不舒服。三大队后来又招募五十名队员，编制已达到两百人。 新招募队员整训时，马良去看过，心里非常别扭。 吴克不仅整训新招募的五十名队员，还对原来队员进行了轮训。而且，吴克依然请宪兵队军曹作为教官。 不只是训练。三大队伙食最好，两天菜里有一顿荤腥，五天吃一次炖肉，小伙们个个精神饱满。三大队从不克扣军饷，吴克还做做生意，给队员们发补贴。不仅自己吃好喝好，还能养家，三大队队员们斗志昂扬。 马良当过北洋军混成旅旅长，泉城守备师，手下最多时拥有两万余众。见过的军队更多，像三大队如此有精气神的队伍，并不多见。 还有，吴克使出各种本事，搞到保安军最好的枪支。光是三八大盖就已经有一百支，除了十二支花机关，六十支盒子炮，竟然还有六挺轻机枪，三具掷弹筒。 绝大多数都是新枪。 其他大队恨的牙根痒痒，说吴克家大业大，随便拔下一根汗毛，就能贿赂皇军军需官，才搞到这么多好枪。 马良骂他们放屁，你们在琢磨着怎么从队员们身上搜刮钱财时，吴克就已开始搞枪！马良也知道，吴克只贿赂过不要脸的总务处处长。 马良又骂队长们，别看你们大队已扩充到营的编制，但真要动起手来，估计两个大队加起来，都不是三大队对手。 只可惜，英才不为我所用。 本来三大队再补充一百人，就可以成立保安军独立营，但马良已经没心思扩充三大队。 吴克明白马良心思，从不抱怨。凡是保安部下达的命令，都照常执行。他也按时来参加会议。 参谋长齐保义宣布了新编一团和各大队任务，主要是保证辖区内交通运输安全，以及加强对本至安全的监控，发现抗日分子，一律抓捕到底。 但唯独三大队没有具体任务，齐保义只是一带而过：做好随时支援其他各大队准备。 在众人眼里，三大队已经超越保安军，成为介于皇军与保安军之间的特殊存在。 第155章 你自己猜的？ 关系变得繁乱复杂，吴克反而非常适应。一直以来，他就应付着各种繁乱复杂。但不管有多烦乱，他心里始终保持清醒，就是继续赢得特务机关的信任，继续接近鬼子特务核心机密区。 其实三大队也有自己的任务。中野英光给吴克秘密任务就是，配合武山队查找，并抓捕潜伏在城内的红党地下成员和国党特务，重点监控保安军和维持会。 这是吴克最不想接的任务，但又没有理由拒绝。吴克也只好装作和武山认真商议，仔细部署。 以中野英光命令，三大队可以监控保安军和维持会任何一个人，包括马良、朱桂山、齐保义、熊唔德等人。 维持会、保安司令部仍同在一个院子，和马良家一样，不需要另外派人监控，三大队依然担负两处的警卫任务。齐保义、熊唔德、朱桂山则需要增派一两名队员，或化妆成做小生意的，或在对面租一间房子，进行监控。 另外，还有维持会总务处、保安军司令部等重要部位的重要人员，都要实施监控。 其他队员，被编成十五个小组，换上便装，与武山队一起，对重点团体和重点社会人员进行监视。同时，还有一拨兄弟扮成各行各业的人员，散布在泉城人员密集或者娱乐场所，重点是夜总会、酒馆、大观园等地方，观察监视百姓言语动向。 在武山给的重点团体名单中，赫然写着泉城青年会。吴克很不理解：“我说哥哥，这可是马会长啊。” 武山不屑地说道：“监视的就是他，一个脑袋后面长反骨的人。” 吴克不觉替马正感到悲哀，费了那么大劲，鬼子依然不信任他，何苦来着。也正好，吴克正想让他不得好死。 宁可在人手已经紧张的情况下，也要把这活接过来。 其实武山等人对马正原本非常放心，但这家伙和马良一样，疯狂地扩充青年会成员，还把触角伸到保安军。成立没几天，会员竟达到两百之多，鱼龙混杂，让中野英光开始对他加强了警惕。 马正离死期又进了一步。 吴克以变得无比沉稳，一点也不着急。部署完毕，他也换上便装，游走在大街小巷上。 没有了训练，只专心完成监视任务，队员们轻松了很多。加上进行了专门训练，他们扮成贩夫走卒，混杂于百姓之中，除非亲戚朋友，才能认得出他们。 吴克也惬意很多，有马奎和赵五带着兄弟看守营房，晚上回到了家中。 看着吴克穿便装回来，还要在家吃饭睡觉，李媛媛和王妈都感到惊奇。 “要打仗了，我们执行特殊任务。”吴克装作很随意地解释道。 “什么特殊任务？”王妈听不懂。 “不能再说了，要杀头的。”吴克故作严肃地说。 “他们的事，咱还是别问了。”李媛媛拉着王妈往外走。到了门口，李媛媛回头：“要不要把孙少爷请来？他说了，等你回来有事情商量。” “好，我这就给他打电话。”吴克说着，拿起电话，拨通了孙慕容家电话。 管家接的电话，告知吴克，孙少爷在外没回来。 “好。”吴克放下电话。 这个时候，孙慕容肯定会积极活动，收集日军各种情报，心里是有些替孙慕容担心。但又并不是特别担心。 作为一个受过培训的谍报人员，也肯定知道当下的泉城的情势。此时汉奸特务像遍地的猫，而他们像偷腥的耗子。猫动用一切手段抓耗子，而耗子则拼命偷食，又拼命防备着猫。 如果孙慕容被抓住，或者漏出蛛丝马迹，那他太没本事了。吴克都没想过要故意提醒孙慕容。 为了建功立业，早日成为真正的党国精英，孙慕容肯定在积极活动。这次他有了光明正大的机会。 为了节省鬼子人力，宪兵司令部命令维持会征集民夫，向前线运送弹药和粮食。作为维持会官员，他被维持会副会长朱桂山、总务处处长朱桂山请去帮忙。 通过弹药和粮食调配数量和目的地，很容易就能判断鬼子兵力配属情况。孙慕容如鱼得水，不仅能直接接触到鬼子动向，还能推算出鬼子具体作战情况。 如此重要的地方，当然是由鬼子宪兵司令部特务直接监控。可就在特务眼皮子底下，孙慕容从容不迫，稳稳当当，弄清楚鬼子进攻路线：矶谷师团在西，向滕州、薛城方向进攻，板垣师团在东，向临沂方向攻击，而后两军合二为一，经台儿庄进攻徐州。 晚上回到家，已经九点。管家告知，吴克曾打来电话。 回到屋里，找出隐形墨水，提笔在白纸上写下鬼子作战计划和意图。换一身衣服，将干了的白纸叠好，放进口袋。然后走出家门，开车来到榜棚街。 特务机关也掌握着大量情报，而家里有直通特务机关的“大汉奸”，可谓是近水楼台，不用白不用。 吴克已经准备上床休息，却又看到孙慕容。吴克打个哈欠，问：“你干嘛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被叫去帮忙了。”孙慕容解释一遍。 “哈，你还公私兼顾。”吴克笑道。 “有什么办法，连你的都让我操心。对了，房子要装修一遍。”孙慕容说完，又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吴克问。 孙慕容试探着转变了话题：“家里怎么忙都没什么，外面一堆糟烂事，我看这次国军又要惨败。” 孙慕容一直装作是被迫留下来，也因为顾全财产，被迫与日本合作。今天他又装模作样为国军感到可惜，其目的肯定想套取情报。 此时孙慕容翘什么尾巴放什么屁，吴克心里都一清二楚。吴克心里暗自笑了笑，脸上却漏出谨慎：“不一定。” “不一定？”孙慕容吃惊地看着吴克：“为什么？” 此时，吴克不想给孙慕容透露机密消息。两军对垒，前方侦察兵也能搞得一清二楚，重点是鬼子作战动向和作战决心，而这些高度的机密，吴克也不能轻易告诉孙慕容。 其原因就是因为孙慕容是力行社，这些家伙们就是蛇，保不齐什么时候反咬你一口。再说，万一孙慕容暴露，可真就影响吴克的潜伏。不到真正紧要关头，最好还是不要主动透露给孙慕容情报。 “我猜的，可能皇军会遭受挫折，但国军最终还是守不住徐州。”吴克说。 守不住是肯定的。一月份反攻失败，就证明国军士气还是很低落。对此，孙慕容十分悲观，最大的胜利就是地失人在，保住有生力量。 但吴克说鬼子可能遭受挫折，也就是失败，让孙慕容更感兴趣，也想知道更多信息，于是问：“这是你的意思？” 吴克点点头：“是啊，我自己猜的。” 一月份国军反攻，吴克就判断准确。所以孙慕容想继续聊下去，于是说：“今天太累了，陪哥喝点酒。” 第156章 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吴克知道孙慕容目的，索性直接拒绝：“太晚了，明天还要早起。” “你哪天不早起？”孙慕容很是失望。 吴克装作不经意地说道：“现在非同寻常，我们大队全部出动，配合宪兵司令部监控所有重点区域，大佐也说了，凡泄密者，一律株连九族。” 孙慕容明白吴克的意思，不该说的，肯定不能说。他也不再强求，只好站起来：“好，等忙完这段时间，咱哥俩再痛快地喝上两杯。” 吴克点点头：“好，正好老马给我弄了两坛好酒。” “那你早点睡。”孙慕容起身走了。 李媛媛送他的时候，孙慕容从口袋拿出纸，塞给她纤细的手中：“明天去兴隆家具城，先看看家具。” “好的，孙少爷。”李媛媛答应道。 第二天上午，李媛媛换上好衣服，离开榜棚街，来到兴隆家具店。 孙慕容要操心给吴克装修房子，须更换家具。这几天孙慕容忙，李媛媛代他先来看看。 李媛媛已经来过一次。 伙计知道这是大客户，去楼上告知付仲平。不一会，付仲平亲自下来接待。 “李小姐，回去和当家的商量好了吗？我绝对敢保证，咱兴隆的家具，别的不敢说，都是货真价实的红木，配得上您家。”付仲平一脸商人模样。 “当家的说，还是让我多看看。”李媛媛似乎没有被付仲平言语打动。 边看边聊，趁无人注意，李媛媛把纸交到付仲平手中。 离开兴隆家具店，李媛媛又拦下黄包车，去了下一家家具店。 转到中午，李媛媛来到大观园北牌坊。 她曾在大观园待了三年，过着非人的生活。自从离开后，这是第一次再踏足此地。不过，现在她脸上充满阳光和自信。 现在是来参观服装店铺。她想开一家旗袍店，专门做贵妇人生意。以前没做过生意，也不懂经营，只能先借鉴别人服装店。 刚下黄包车，抬头竟然看到吴克。 “三少爷。”李媛媛微笑着打招呼。 吴克走到近旁，低声问：“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街上还是不太平，不过李媛媛不怕。她小包里放着一把勃朗宁1900手枪，这是仿制的小型手枪，很适合女士使用。孙慕容不仅教她学会了打枪，也练了几套防身术。 “没事，不怕，孙少爷说了，还要我开一家旗袍店。”李媛媛笑着说。 “旗袍店？”吴克眨眨眼：“能行吗？现在生意不好做，有福哥都愁的吃不下饭了。” 看来吴克真不懂的做生意。李媛媛笑着说：“家里生意有孙少爷，你就放心。” “好，反正我也不懂。”吴克挥挥手，又愣了一下：“这么说，你不准备在家住了？” 李媛媛被吴克傻乎乎的眼神逗笑了：“是呀，孙少爷说，你有女朋友了，我再住在家里，已不合时宜了。” “就他想的多。”吴克摇摇头：“算了，我也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 吴克抬头，正好看到孟江。他挥手把孟江叫过来：“你把李小姐送家里去。” “是。”孟江点头答应。 “可我还没看看店铺呢。”李媛媛哭笑不得地说。 “旗袍店属于高档品味，你在这里能看出什么来？”吴克不由再李媛媛多说，挥手让孟江拉着李媛媛，赶紧回家。 “你也在家里吃饭。”吴克又冲孟江说道。 “那您呢？”李媛媛问。 “我去喝点小酒去。”吴克歪头笑了笑，转身走进了大观园。 孟江劝李媛媛：“走，别管我们大队长了，他就这样，有时跟小孩一样。” “你说他是小孩，难道你们都不怕他？”李媛媛又哭笑不得。 孟江挠挠头：“看什么时候。如果大队长认真了，那就小心点。他可是真罚啊，三哥都被他踢过。” 李媛媛无奈地耸耸肩，跟着孟江走了。 吴克支走李媛媛，为的是去十里香酒馆。快三个月了，他也该和上线金月明见上一面了。 因为李媛媛是孙慕容的人，所以必须支走她。 对天发誓，吴克没有任何恶意，只是他和孙慕容的方向不同罢了。 吴克走进了大观园。 大观园不愧为奇葩的存在，三个月时间里，又似乎恢复了原来的热闹，与其它地方的冷清形成鲜明的对照。 位于北市场中间位置十里香酒馆，曾经低调的存在，也呈现逆生长态势，悄然扩大了经营规模。金月明成功盘下隔壁茶馆，因地制宜改成了更大的酒楼，仍叫十里香。 迈步到门口，伙计立即迎上来，热情招呼：“客爷，里面请。” 吴克一脸冷峻，也不搭话，走进酒楼。 看这位客官气质，就不同凡响，伙计更小心招呼：“客爷，您雅间请。” “你们老板呢？”吴克依然冰冷着脸。 伙计有些紧张，不得不又加了几分小心。 吴克刚进门，金月明就看到了吴克。他跟上来，挥手让伙计去招呼其他客人，又带着巴结地客气：“哎呦喂，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来看看你这位老朋友，不行吗？”吴克似笑非笑地说。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里面请。” 说话间，两人走上二楼。 酒楼刚开张不久，客人并不多，金月明作为老板，亲自招待客人也不足为奇。何况以吴克气质和身份，小伙计们还真有点拿捏不住。 “您来了，让小店蓬荜生辉，今天您随意点，都当小店孝敬您老人家。” 金月明声音很大，说的比蜜还甜，让吴克不由起鸡皮疙瘩。这可是真正的自己同志，可以说真话的地方。 吴克使劲揉揉脸，又露出汉奸大队长的模样：“要这么说，那我可就常来了，待会你也过来，陪我喝两盅。” “好嘞，那我就看着给您安排了。”金月明高兴地走了出去。 走下楼来，金月明叫来伙计，先叮嘱一番：“知道这个人是谁吗？就是前段时间干掉土匪的保安军大队长。” “啊，他怎么来了？”伙计听了，也害怕不已，难道是来酒楼抓土匪？ “以前聊过几次，算是朋友，但这人脾气古怪，说来叙旧，咱也不敢得罪啊。记住了，以后他再来，就赶紧叫我，你们伺候不了。”金月明交待完，赶紧去后厨。 先端上两盘凉菜，又交代厨师赶紧弄两样拿手菜，金月明匆匆来到二楼，走进雅间。 第157章 保护吴克 闲扯几句，金月明起身来到门口，听听外面动静。 二楼只来一桌客人，现在也吃完离去。小伙计们知道吴克身份，谁也不想触这个霉头，都躲在下边。 确定没人，金月明又关上房门，坐在吴克对面。 “我猜你也该来了。”金月明笑着说。 吴克看着金月明：“你不找我，我只能过来找你。” “不是现在没什么任务吗，让你好好潜伏。”金月明说。 “现在潜伏的还不错，可以给我任务了。”吴克说。 金月明确摇摇头：“有，但现在跟我们关系不大，我的意见是你还是以潜伏为主。” 吴克明白，现在抗日游击队力量并不强，还处在刚起步阶段，不需要重要机密情报。而吴克已被当成种子选手，自然要重点保护，不能做揠苗助长或者杀鸡取卵的事。 但金月明不让吴克执行任务，还不止这些。 本来以赵启明和金月明的意思，让白雪与吴克假扮夫妻，成为伴侣，以便吴克更好工作。可万万没想到，吴克表哥孙慕容却看上了白雪，还死缠烂打。 得知消息，金月明感到有些棘手。但怎么着，也不能让亲表兄弟成为情敌，往后会给吴克工作带来被动。 后来又听说，吴克要和唐晓云在一起，金月明更觉得不可思议。虽然金月明还不知道唐晓云真实身份，不过心里很是埋怨吴克，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向组织汇报？ 金月明觉得吴克并不是擅作主张的人，里面又有难言之隐，或者是迫不得已。现在吴克来了，就要把这件事问清楚：“你为什么和唐晓云交往？” 吴克看看金月明，知道自己犯了错误，却先倒打一耙：“我都二十五岁了，至今未婚，组织不替我考虑，可我必须给自己找个女朋友，不然，就连武山都会怀疑我。” 金月明笑了，不是组织没考虑，可是被你表哥抢了先，能有什么办法？此事已经过去，金月明也不方便再说，而是问吴克：“可以找女朋友，为什么要找唐晓云？” 吴克解释一番：“孙慕容本来就怀疑我，问我为什么不找女朋友，我就随口一说。后来我在党务调查处的上线江林申也问过我，我也随口一说。没想到两人比我都上心，而且，唐晓云也是党务调查处的人。” 江林申？金月明彻底明白了。 江林申和吴克一样，也是具有党务调查处的我地下党员。但他是另外一条线，与吴克互相不知道身份。金月明知道两人身份，可就是因为两条线，金月明不能说破两人的真实身份。 这是组织纪律，目的是为了保护自己同志。 江林申给金月明说起过，要发展吴克和唐晓云加入组织，但没具体说如何上演了一出拉郎配，把吴克和唐晓云绑在了一起。 现在金月明搞懂了，吴克也是赶鸭子上架，没有选择。 想发展吴克加入组织，说明这个老江同志很有眼光。他不知道吴克身份，拉郎配也情有可原。 吴克感觉金月明似乎反对与唐晓云交往，低声说道：“如果组织不同意，我可以找借口拒绝唐晓云。” 虽然两人没有进入洞房，但两人关系已经传扬出去，找不到合适的分手理由，可能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吴克也没想到会有如此麻烦，但此时也有了主意，但不好意思说出来，只是看着金月明，看他有什么办法。 其实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就看吴克的本事了。金月明小声说：“你觉得能把唐晓云策反过来，为我所用吗？” 吴克也是这个意思。虽然唐晓云没有说过，但吴克已感觉得到，唐晓云有着很深的民族感情，并且以父亲唐仰杜的所作所为感到耻辱，才加入党务调查处。 吴克早就为她感到可惜，应该和白雪一样，直接加入红党。不过，吴克有信心把白雪策反过来。 “我觉得可以尝试，还有我的上线江林申，冥冥间觉得他好像另有身份。”在金月明面前，吴克可以很放松地说着自己的所有心里话。 吴克的话让金月明既想笑，又震惊。想笑的是，江林申想发展吴克加入组织，而吴克也想把江林申拉过来。如此看来，两人都是有天分的谍报人员。 让金月明震惊的是，江林申已潜伏多年，同时还接受过党务调查处的谍报培训，竟然引起吴克的怀疑。难道吴克真的有火眼金睛？ 因为组织纪律，金月明不能说出江林申的真实身份。他告诉吴克：“你说江林申是党务调查处的人，那现在就是和我们同属一条战线，而且你也有和他一样的身份，必要的时候要保护好他。” 这是必须的，吴克肯定知道其中利害，而且，吴克也早就觉得江林申可以信赖。不过，通过金月明的言语，吴克已基本确定江林申也是泉城地下党成员。 既然金月明不说，那也就不要再问了。吴克点点头：“明白。” “记住，你的主要任务仍是继续潜伏。”金月明小声说：“当然，如果有重要价值的情报，就来联系我。” “好。”吴克看着金月明：“如果情报紧急，我怎么联系你？” 这是大问题，金月明也已经考虑好了。 白雪绝对不能嫁给孙慕容，因为孙慕容是顽固的力行社成员，不能让自己同志赔上青春。眼下，白雪也找不到合适的伴侣，就让她化身为单身主义者，也就是把自己弄成男孩子模样。同时，把吴克的真实身份告知吴克，并让白雪和孙慕容、吴克都成为好朋友。 如此，遇有紧急情况，吴克不便出面的情况下，可以通过白雪，前来联络。 还有江林申，既然想发展吴克加入组织，那单独告知吴克真实身份。至于唐晓云，就交给吴克。 不仅如此，金月明会向上级组织报告，雪藏江林申，暂时中断参与我红党地下工作，主要任务是暗中保护吴克，并配合吴克工作。 江林申觉悟很高，相信一定会执行金月明交给他的任务。尤其党务调查处那边，着实不叫人放心，说不定会出现叛徒，从而暴露吴克身份。 如果吴克发展唐晓云成功，则让白雪竞聘维持会机要秘书岗位，只是暗中保护吴克。 关键是，吴克身份只有赵启明和金月明两人知道，怎样向鲁省省委说明保护吴克的重要性。 时至今日，乃至到抗战胜利后，省委也只知道孤锋这个代号，而不知道吴克就是孤锋。 第158章 这是高等军事机密 吴克走后，金月明立即找到了答案。还能怎么说，和以前一样就行了，就说孤锋遇到困难，需要江林申帮助。到时，只把吴克身份告诉江林申一人，并让他作为组织纪律，坚守住这个秘密。 其实，让江林申和白雪暗中保护吴克，也是情势所需。吴克上深得特务机关信任，将来打入鬼子指挥部，也未必不可能。 接触机密越多，向外传送的情报也就越多，而传递的情报越多，风险也就成倍增加。除了提防鬼子特务之外，还要防小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那些特务汉奸本就不是人，到时因为嫉妒，会不会给吴克暗下黑手，暗中调查吴克，谁也说不准。这需要白雪及时了解汉奸们对吴克的态度，发现异常，立即处理。 人怕出名，猪怕壮。随着吴克在泉城的地位升高，好大喜功的党务调查处难免会给吴克安排更多难以完成的任务。这需要付仲平与其上峰周旋。 想好后，金月明立即向省委报告，并通过省委，给远在延安的赵启明写信，报告吴克情况。 吴克依然奉命，指挥三大队，参与对泉城实施监视监控。十多天时间，也抓了二十多人。但都是些无辜之人。他们不过是在街头、酒馆大谈当下情势，说一些不利于皇军的话。只有两个人在夜里散发抗日传单时，被当场捉住。 初步审问，是有人给他俩了钱。而出钱之人却无影无踪。这两人被拉到大队部，被打的皮开肉绽，开始胡乱咬人，说了好几个不相关的人。 又一番审问，仍没有什么结果。除把那两人交给武山队外，其他人被释放。当然，郑三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捞了不少钱，拿来和兄弟们分了。 那两人被武山队拉到城南义地，执行了枪决。 最为紧张时刻，三大队又布控如此严格，十多天时间，只死了两个人，应该来说并不是多大的事，也可以说得上较为平静。 但吴克没有感到丝毫轻松，反而更加小心翼翼，因为直觉告诉他，中野英光对他最后的考验即将到来。 如果考察不过，可能会失去中野英光信任，金月明所做的努力也就会白费。 至于中野英光会采取什么方法考察吴克，还不得而知。 但吴克很快就知道了。 一天下午，中野英光请武山和吴克同去下榻之处喝茶。 中野英光没有带家眷过来，仍住在位于经一路上的宪兵司令部楼内。这里原是德国铁路公司所在地，德国人撤走后，被鬼子宪兵征用。 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楼房又重新进行过装修，中野英光寝室也改成日式的榻榻米。 那天中野英光似乎心情大好，换上宽松的日式和服，坐在茶台旁。井口三郎坐于旁边。 武山和吴克脱下皮鞋，先向中野英光和井口鞠躬后，跪坐于两人对面茶台前。 中野英光心情的确不错，亲自给两人斟茶，还非常客气：“这几天，两位辛苦了！” “谢谢大佐。”两人赶紧弯腰低头，向中野英光表示感谢。 “前方进攻顺利，我们要早做打算。”中野英光脸上露出微笑，但神情又似乎透着严肃。 他说，目前泉城之内，特务机关只有武山队和三大队这两条腿，往后还要组建更多特务组织。并且随着前方战事顺利推进，特务机关目光还要放长远，如果可能，三大队和武山队还要在下面县城组建分队。 言外之意，鬼子发动此次战役，已胜券在握。 事实的确如此。前方鬼子进展顺利，矶谷师团已对腾县展开围攻，板垣师团已逼近临沂，并重创庞炳勋之第三军团。 按照鬼子第二军推算，半月之内，将兵临徐州城下，并击溃歼灭国军大量有生力量。只是战局情势并非鬼子所愿，也就是说中野英光高兴地有点早了。 吴克不想再打搅中野英光兴致，虔诚地说道：“大佐，在下之前孟浪了，还以为皇军会受到猛烈阻击，看来国军还没有变，仍是一盘散沙。” 中野英光目光含糊一下，接着又爽朗笑道：“国军各路兵马是比以前团结了，但情势有所变化，华中方面军也要向北进攻，与我第二军形成南北夹击之势，不然我也放心不下啊。” 鬼子华中方面军也由南向北攻击？吴克听后，心里猛然一愣。 一月初，鬼子华中方面军由南京和芜湖向北进攻，十天后突破淮河。不得已，第五战区调集第51、59等主力部队，对鬼子实施反击，挡住日军进攻。 而日军大本营已放弃由华北方面军由津浦路南下，与华中方面军会合，向西攻占武汉、长沙，并直逼重庆的作战计划，改由华中方面军先行进攻武汉。 如此之下，进攻徐州的任务就交给鬼子第二军来完成，而南方华中方面军并未采取攻击行动。 瞬间，吴克明白了：这就是中野英光出的考验题目。 若吴克是谍报人员，会把这个绝密消息传递给自己人。接到这个假情报，第五战区不得不继续分兵防备淮河南岸鬼子。不仅腹背受敌，而且因为分兵，徐州以北兵力会捉襟见肘，恐难抵御第二军的鬼子进攻。 随后战场态势就如中野英光所愿，第五战区不仅损兵折将，还会相继丢弃临沂、藤县，继而丢掉徐州。 中野英光只把这个假情报告知吴克和武山。这是高等军事机密，武山肯定不会向外透露，这也就暴露出吴克身份。 吴克看出中野英光诡计，也觉得中野英光和井口三郎的目光再盯着自己。他立即露出惊喜，高兴地说：“如此，可以全歼国军第五战区主力。” 中野英光也装作兴奋地点点头：“是的，此为最高等军事机密，决不能说出去，静待好消息就是了。” “哈依！”吴克大声回答。 “形势一片大好，以后还请两位多多的努力，本机关长也会大大的奖赏。”中野英光依然装作高兴地红光满面。 “吴克能受大佐如此厚爱，定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吴克装作比武山还要受宠若惊，诚惶诚恐。 因为在中野英光和武山面前，吴克还是算作外人。而且吴克也必须装出只有紧紧抱着中野的大腿，才能在泉城混下去的汉奸模样。 看着吴克的虔诚，中野英光都有点为自己的阴谋感到不好意思。但无奈，特务机关没有小事，若打入一个谍报人员，由此带来的损失很将无法估量，甚至会超过眼前的战争。 中野英光也是无奈之举。他向第二军司令长官西尾寿造提出过建议，请求约束矶谷和板垣两个师团长，要稳扎稳打。但在西尾寿造中将面前，他这个大佐级别的特务机关长的话，只相当于一个屁！ 第159章 酒壮怂人胆 走出宪兵司令部，吴克就开始琢磨，怎么把真消息给传递出去。 中野英光说的是假消息，而真消息是，淮河南岸鬼子第十三师团兵力不足，无力发动进攻，而第二军之矶谷、板垣两个师团自信满满。 不仅如此，板垣师团作为鬼子之常胜师团，很看不上矶谷，矶谷又是极其自负的人，非要和板垣一争高下。因此，两个师团长还互相嘲讽，铆足了劲，都想第一个打进徐州城，以证明老子比他强。 也就说，鬼子呈现“北面进攻，而南面按兵不动”的态势。 吴克找机会，想把真消息告知金月明。但武山拉住吴克胳膊，不肯放松。 受中野英光情绪感染，武山也心情大好，非要让吴克陪着他“乐呵乐呵”。 别看武山五短身材，但长得壮实，喝酒、玩女人是他的经常科目。这与武山自身特性有关，他本身就是畜生级别的人物。 也与武山作为特务的职业有关。也就是他的心理已经扭曲，需要借酒精的麻醉和发泄兽欲来调节心中压力。 之前武山多次拉着吴克去风月场所，吴克从来没去过。气的武山骂吴克成了太监，吴克则回骂武山是“人兽”。 但这次不同了，武山就是拖着吴克胳膊不放松：“今天大佐能请我俩喝茶，值得高兴，必须好好玩乐。” 吴克小心地说：“咱别去了，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无意中透露出机密来，咱俩脑袋都保不住。” 武山瞪眼说道：“让你玩女人，又不让你乱扯淡，怕个什么？” “可是，我有女朋友了，如果让唐晓云知道，还不和我分手？”吴克又找了一个更为合理的借口。 武山转转眼珠：“那就让昌乐门把人送到津浦铁路宾馆，绝对不让唐晓云知道。” 吴克还要说对爱情忠贞不渝。 武山又瞪起来眼睛：“你再推辞，我就不高兴了。” 忽然，吴克感觉出武山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好像心里已经起了怀疑。 莫不是这也是对我的考验？吴克赶紧挠挠头：“好，听你的。” 武山立即开心地笑了，还使劲摇摇吴克胳膊：“这才是亲兄弟。” 吴克瞬间明白了，还真是对他的考验。 这是井口三郎出的歪主意。鬼子内部军纪很严，但不仅允许士兵欺负百姓，也放纵他们花天酒地。很多时候，吴克在心里把武山队特务称为酒色禽兽，因为武山带头，没少糟蹋了小姑娘。 但吴克一直洁身自好，从不沾染这些坏习气。中野英光要对吴克进行最后的考察，井口三郎也跟着凑热闹，非要让武山试验吴克，带他去风月场所。 如果吴克仍不从，就说明吴克有问题。在他们眼里，哪有正人君子来当汉奸的？莫说马良、熊唔德之流，就是仰慕杜甫的唐仰杜，也就是吴克未来的老丈杆子，也是人老心不老，和鬼子军官一起喝酒时，左拥右抱，悠哉快活。 现在吴克同意了，那就没有任何问题。武山已认定吴克就是自己人，还是自己顶好顶好的兄弟。 不过，吴克又面带难色：“要不，咱们先去喝点酒？” 武山看着吴克，不由哈哈大笑：“也好，酒壮怂人胆，就去你说过的十里香酒楼。” 正合吴克心意。吴克跺跺脚：“行，咱走着。” 两人坐上武山的轿车，司机发动轿车，来到大观园北牌坊。 下车后，两人径直走过祥瑞茶馆，来到十里香酒楼。 作为“好兄弟”，吴克装作什么事情都给武山说，尤其重点介绍过十里香酒馆。爱喝酒的武山也非常感兴趣，只是这几天很忙，还抓到了疑似谍报人员，抽不出时间。 今天算是奉命行事，那就畅快畅饮，然后再一番销魂。 走进酒楼，伙计们立即向金月明禀报。金月明几乎小跑着出来，看看吴克，又看看武山，点头哈腰：“吴兄弟，这位是？” “他是——”吴克迟疑了一下。已是接近晚上六点，里面已有不少酒客，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武山名字。 吴克挥手说：“你就不要问了，反正比我官大，往后再来，你好生伺候就行了。” “好嘞，两位客爷，楼上雅间请。”金月明躬身请两位走上楼梯。 楼里飘着酒香，武山不由咽下了口水，赶紧推着吴克往楼上走。 吴克露着难得的轻松，和武山说说笑笑。 金月明也大概猜出，不仅不怕武山来十里香，如果武山能常来的话，反而对酒楼还是一种保护。连武山都常来，就说明酒楼没有问题。 作为吴克专职联络员，也是泉城唯一上线，金月明明白吴克意思，也知道今天可能有重大情况，于是装作更加殷勤，请两人到二楼雅间里坐下，又要亲自倒茶水。 吴克摆摆手：“金哥，你别在这里忙活了，赶紧去准备，都要最好的。” “好嘞，这位朋友第一次光临本店，今天我做东。”金月明很大方地说着，转身走出了房门。 武山却不由想笑。第一次去吴克家里，武山还不想暴露自己身份，也让吴克称呼自己金哥。 现在遇到了真的金哥。 “老板人还行，酒更好。”吴克笑道：“今天喝不醉，就不敢去津浦铁路宾馆。” “好，哈哈，你说你什么，不像男人。”武山嘲讽着吴克。 吴克吸吸鼻子，使劲白了一眼武山。 武山更是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笑。 很快，金月明亲自端着酒菜上来。这是之前说好的，吴克来了，金月明亲自招待。 打开酒，香味飘出来，武山不由瞪大眼睛。那表情像是老猫看到了鱼。大概有十多天没喝酒了，武山能不馋？ 金月明送来的是景芝老酒，纯粮食，山泉水，再加上秘方酿造，绝对属于上乘白酒，直让武山一杯接一杯地喝。 吴克也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不到一小时，两人喝下两斤老酒。吴克捂着肚子，冲武山摆摆手：“大哥，我得下去上个厕所。” “赶紧去，回来接着喝。”武山仍意犹未尽。 厕所在一楼。吴克扶着楼梯扶手，摇摇晃晃来到楼下。伙计上来要搀扶，吴克瞪眼：“上一边去！” 伙计吓得扭脸寻找金月明。金月明早就等着吴克，赶忙过来，扶住吴克。 “金哥，酒很不错，武山太君很高兴。”吴克装作喝醉，说出了武山的名字。 小伙计吓得一哆嗦，就看着那人像坏蛋，果真是日本人。 金月明扶着吴克来到厕所，关上门。 吴克伸手掏了一下喉咙，哇地吐了出来。 一股难闻的气味弥漫在厕所里。 金月明关上门，赶忙拍吴克后背。 吴克抬头，几乎咬着金月明的耳朵说：“十万火急，想办法转告第五战区，鬼子北面进攻，南面不动。” 金月明点点头，大声说道：“好些了吗？” 吴克摆摆手：“没事。妈的，武山要请我去那个地方，怎么办？” “哪个地方？”金月明问。 “男女授受不亲的地方。”吴克说道。 金月明笑了：“估计这是考验你，但我相信你有办法。” “看你见死不救的样子。”吴克直起头来，推开金月明，转身往外走。 不是我见死不救，是我爱莫能助。身后金月明无奈地耸耸肩，心里又一阵感慨，为了考验吴克，敌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潜伏真他奶奶地不容易！ 第160章 再来半小时 吴克回到二楼雅间，冲武山摆手：“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肠子都快吐出来了。” “这才哪到哪，来，为了你的怂人胆。”武山又举起酒杯。 “来就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吴克举起酒杯。 喝下一杯，吴克又逞英雄，非要再倒上。喝多了才好，至少今晚能蒙混过去。 武山似乎看出吴克心思，呵呵笑着，抓住了吴克手腕：“不喝了，走，销魂地干活！” “你个流氓，真是三月里的公猫！”吴克低声骂了一句，又吐了一口气。 两人关系亲密，吴克才如此骂。 而正因为两人关系好，听到吴克的骂，武山反而感到非常舒服，哈哈大笑。 走到一楼，金月明听到武山笑声，已在楼梯等候。 武山也已有了九分醉意，使劲拍着金月明肩膀，说话时舌头也短了：“呦西，金哥，大大的好，你的做酒生意，吴克也做酒生意，你们地，可以合作。” 金月明听了，差点没笑出声来：武山可真是拿吴克当兄弟啊！ 他赶忙又是鞠躬，又是拱手：“那以后小店可就全仰仗太君和吴克老弟了！” “你地放心，没问题！”武山挺着肚子，走出了酒楼。 吴克从兜里摸出一叠钞票，也不数，直接塞给金月明。 金月明不接，又塞给吴克：“哎呦呦，吴克老弟，这不是看不起哥哥么！” 吴克瞪眼：“不要？明天就把你酒楼封了！听话，明天就去找马奎，商量怎么合伙做生意。” 说完，吴克把钱硬塞给金月明，转身往外走。 金月明没再推辞，送吴克出门，转身回来，变得趾高气扬。又找到了更大的靠山，对于做生意的老板来说，的确很值得骄傲。 “看什么看，赶紧干活！”金月明冲伙计们喊道。 伙计们赶紧低头，各忙各的，其实他们心里都在骂：只要有钱赚，好人也能变成王八蛋！ 金月明只是装的，他和吴克一样，不会欺负自己身边人。 外面青石板路上，吴克和武山像两只螃蟹，骄横地走在青石板路上。体内的酒精，让两人亢奋无比。这个时候谁敢招惹武山，他立即会掏出王八盒子，给他一枪。 吴克也是一样，但不会掏枪，会抬起穿着皮鞋的脚踢过去。现在老子不仅是汉奸，还是泉城最受鬼子信任的汉奸。别惹我，不然，老子就是真汉奸，打你没商量！ 没人招惹他们。即便是昏黄路灯下，隔着三十米也感觉的到，两人是喝醉了的人，同时感觉到两人身上的杀气。 走出北牌坊的时候，吴克还故意慢下了脚步。 这里是他击毙花谷的地方。当时吴克还不想留下潜伏，想出城横枪立马杀鬼子。现如今，他却和鬼子上尉称兄道弟，世事难料啊。 武山已经忘记了花谷，还催促吴克赶紧走。 “你，着急了，哈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吴克哈哈笑着。 “你装什么装，就跟多懂得似的，你，还没摸过女人的手？”武山调侃道。 “你，放屁！”吴克骂道：“别瞧不起我，我早就——哼，不和你说了。” “有本事你说，别让我看不起你。”武山嘻嘻哈哈。 “说就说，想当年，小爷我一十六岁，和女同学牵手走在大明湖畔。那天晚上没有人，我——嗯哈，下面你自己猜。”吴克抱着双臂，走出北牌坊。 “我怎么觉得你吹牛呢？”武山晃晃脑袋，追了上去。 坐上轿车，一路向北，来到津浦铁路宾馆。宾馆仍被特务控制着，只接待往来的鬼子汉奸。武山只是上尉，但作为特务，有开房间的特权。 这家伙开了两间，又对司机叮嘱一番。司机点点头，开车走了。 吴克知道司机去干什么，装作很兴奋的样子，和武山走进二楼房间。 “你请自便，但不用我再教你了？”武山坏笑着，推门走进自己的房间。 吴克恶心的想吐，但无奈，只好推开了房门。 作为曾接待达官贵人的高级宾馆，房间内有卫生间和洗浴设备。吴克眨眨眼，脱下衣服，先洗澡。 从现在开始，必须认真表演。就在刚才，在前台登记的时候，吴克看出招待的眼神，很明显，武山要的两个房间是事先定好的。订房间的人极可能是司机。 既然提前订好房间，武山有可能做了手脚，比如安装窃听器。 吴克只能装出一副要干坏事的样子。 武山正在隔壁窃听着吴克房间动静，听到水声，不由哑然失笑：这么着急洗澡？刚才还给我装呢，那个男人不好这一口。 算了，可能吴克真的不好意思，那就不去打扰他了。武山放下耳机，也去洗澡。 洗过澡，吴克检查了一下房间。果真，在床头柜下面，看到一个有线窃听器。 那时无线电窃听器还没发明出来，所谓窃听技术，也不过是一个小话筒，连着极细的线，和台灯线缠在了一起。 吴克动动嘴唇，无声地骂了武山两句：混账、王八蛋！ 骂归骂，吴克也只能装作视而不见，出门之后还要把武山当成好兄弟。 约莫半小时，司机拉来两名交际花，分别送到两人房间。 吴克抬头看一眼，交际花长相妩媚，身材妖娆，心里却十分抵触。交际花嗲声嗲气，挑逗着吴克。 应付两句，吴克让交际花洗澡。 刚打开水龙头，吴克推门而入，趁着哗哗水声，告诉交际花，老子不玩，但你假戏真做，发出动静，给你加钱。 本以为吴克看不上她，交际花有些不高兴，听到加钱两个字，立即高兴地答应了。 洗过澡，两人坐在床上。吴克手里拿着钞票。钱是郑三敲诈来的。一个财主的儿子多说了几句话，被郑三抓了。郑三一共索要了三千块钱，给了吴克五百块。 吴克拿出一百来，让交际花一直弄出动静。 司机开了三间房，一间专门用来监听吴克。武山发泄完兽性，来到监听的客房。司机冲他笑，武山戴上耳机，也不由笑了。 等了两个小时，仍不见吴克出来。武山又戴上耳机，不由张大了嘴巴。本来武山要回泺源公馆，只好耐心等着。 已是凌晨一点，再次戴上耳机，武山简直不敢相信，不由说道：吴克这么厉害吗？ 吴克举起最后一张钞票，贴着交际花的耳朵说：“再来半小时。” 交际花点头，继续整动静。 武山等不下去了，告诉司机，先送他回去，再来接吴克。“还不信了，他能一夜不睡？”武山哭笑不得地走了。 一小时后，交际花离开房间，也记住了吴克贴耳给她说过的话，如果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就会把她扔进狗圈，让狼狗撕碎了她！ 交际花搞不懂吴克在玩什么，但绝对不会往外说。此事除了他俩知道，也就天知地知了。 第161章 真是愚蠢的家伙 一连几天，武山看到吴克，就像看到一个怪物。吴克也装作非常不好意思，而且告诉武山，往后打死都不会再去，感觉非常的恶心。 不去就不去。说心里话，如果不是井口的意思，武山也不会硬逼着吴克这么做。 这个考验通过了，接下来，便是中野英光的大阴谋。 其实，中野英光还是相信矶谷和板垣两个师团实力，一定能击败正面之敌，攻下徐州，打通津浦铁路。只是第五战区若抽调兵力，严防淮河南岸，则鲁南战事会更加顺利。 他密切关注着战局的发展。 虽然已知道结果，但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所以吴克也在密切注意战况。 事实上，第五战区司令部一直密切注意淮河以南鬼子动向，司令长官李宗仁也为此忧心忡忡。南面兵力不多，但如果鬼子增兵后，向北发起攻击，集结在鲁南的二十五万国军将背腹受敌。 他连连下令，收集鬼子作战动向，尤其向国防部情报处请求，加强情报支援，尤其对淮河以南地区鬼子作战意图，要加强分析判断。 但得到的回复，还是含糊地判断，并没有明确第十三师团鬼子是否参战，而是让第五战区根据战场态势，进行自主判断。 就左右为难之际，司令部接到两份情报。一份是来自华东方面军的翻译官，曾受李宗仁接见与鼓舞，冒死托人送来的一封密信，信中说，鬼子“北动南不动”，也就是说，南面鬼子不会有所行动。 正欲派人去甄别这封信的真伪，我八路军联络部派人送来情报，同样告知李宗仁，南面鬼子按兵不动，不会增兵，参与徐州会战的鬼子将只有矶谷和板垣两个师团。 两份情报内容基本一样，李宗仁立即下定决心，急调张自忠之五十九军开赴临沂前线，增援庞炳勋第三军团。 张自忠是一员虎将，手下五十九军亦是虎贲之师。三天强行军后，没有休整，不顾疲劳，不计伤亡，强渡沂水，致使板垣师团腹背受敌，解救了庞炳勋军团。 进攻受挫，板垣大为恼火，调整兵力，继续进攻临沂的同时，又兵分两路，紧逼台儿庄。此时，攻下滕州的矶谷师团也火速南下，接近台儿庄。 战役已经出现不祥端倪，但两个师团长自信爆棚，也想一较高下。中野英光感觉不妙，还想向西尾寿造进言。但无奈，西尾寿造已离开泉城，到前线督战。 迫不得已，中野英光写了一封信，请求转交给西尾寿造。但这封信虽然送到西尾寿造手上，但仍当做废纸，丢给作战参谋。 自从得知第五十九军被调离淮河地区，中野英光就已相信吴克不是内奸。因为他不相信第五战区司令长官会有如此精准判断，把一支战力强大的军队抽调到临沂前线。 而随后战局发展，再次印证了吴克的担心。小小的台儿庄久攻不下，板垣师团和矶谷师团还差点被国军包了饺子，损兵折将，仓皇北逃！ 堂堂大日本皇军在华夏战场遭遇了滑铁卢！ 吴克来到特务机关，愤懑地问：“大佐，不是说好的南北夹击，南面十三师团佯攻一下也好啊，竟然按兵不动，隔岸观火。” “计划有变，主力已准备进攻武汉。”中野英光仰天长叹：“大意失荆州啊。” 其实中野英光认为此战失利，并不纯粹因为指挥官的大意，而在于日军战术的呆板，不会变通。正如吴克所说，第三十师团完全可以发动佯攻，牵扯第五战区精力。 而他们严格遵照华中方面军司令部命令，眼睁睁看着北面战火连天，原地不动。 随后时间，鲁省境内情势变得极为紧张。国军增派大批部队，准备乘胜追击，与日军展开决战。 台儿庄失利，也震惊了大本营，西尾寿造被撤职，一干军官都受到处分。而中野英光因为那封信，居然受到华北方面军司令长官的嘉奖。 不过，中野英光没有丝毫高兴。仗打败了，有什么可高兴的？ 此时，泉城也出现极不安定的气氛，还疯传国军很快会打过泰安，进逼泉城。如此之下，泰安、泉城百姓翘首以待，希望国军能很快打过来，汉奸们则陷入恐慌之中。 中野英光一点也不紧张。战役失败，也不过损失五分之一兵力，板垣和矶谷师团没有伤到筋骨。 他也确信大本营会迅速调整兵力部署，制定新的作战计划，不仅稳定局势，还会给国军以重创。 不过，他没有声张，而是密切观察着泉城里的汉奸。时穷节乃现。到底是不是真心投靠皇军，这个时候最容易看清楚。 他装出了紧张不安，和井口三郎暗中观察着手下汉奸。 出乎意料的是，马良最先表现出了“忠贞”。他连续向保安军下令，展开整训，并随时听皇军命令，投入战场。 但不久，中野英光接到密报，说马良已让管家秘密转移财产。 马宅警卫队由三大队队员担任，其实也就是监视马良回家后的举动。管家动用车辆转移财产，自然逃不过队员们的眼睛。 他们立即向吴克禀报，吴克也就告知了中野英光。 “真是个愚蠢的家伙！”中野英光气的握紧了刀鞘。但这正是给马良以教训的机会，于是下令武山把马良转移的财产控制起来。 看着面前吴克，中野英光心里不由升腾起一丝慰藉。所有汉奸当中，只有吴克最为稳当，不急不躁。而所有保安军中，也只有三大队最为稳定，依然按部就班，执行监视重要场所和重要社团的任务。 也不像其他保安军，三大队没有逃兵现象。 所以，中野英光不仅不再怀疑吴克，还更加信任。 事实上，国军即将打回来的风言风语也传到了三大队，也有一些兄弟感到恐慌。在大队部，郑三就忧心忡忡问过：“老大，国军真打回来，怎么办？” 第162章 除马计划 但凡长点脑子，就不会相信现在的国军能打回来。吴克又好笑又好气，瞪了郑三一眼，骂道：“既然选择走了这条路，就别再想回头，你若怕死，现在就滚蛋！” 郑三跟定了吴克，肯定不会滚蛋，跺脚说道：“怕个球，大不了到时一起死。” 听郑三这么说，吴克才放缓了口气：“放心，国军打不过来，你还是三大队副大队长。” “真的？”郑三看着吴克。 吴克点点头：“真的。就是有那么一天，我也会顶上去，不让兄弟们都跟着杀头。” 只要跟着吴克，郑三什么都不怕，听吴克这么说，郑三更觉得跟对了人。他嘿嘿笑了：“老大，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别说这个了。” 吴克也笑了：“行，告诉兄弟们，该怎么干就怎么干。” “是，大队长！”郑三举手敬礼说。 吴克点点头：“让大家比以前还要认真，另外，你亲自负责对青年会的监控。” 郑三咬了咬牙：“好，自从马正带人监视你，我就想弄死他，现在还听说他非常嫉妒你。” 吴克摆摆手，又冲郑三眨眨眼：“不要带私人恩怨，实事求是就行了。” “明白了，老大，咱就公事公办。”郑三点点头，转身走了。 郑三似乎明白吴克意思，要给马正一点颜色瞧瞧。 但又猜不透吴克心思，因为吴克和江林申都认为，现在是时候干掉马正了。 吴克也不能和郑三说透。虽然郑三和赵五、孟江和马奎一样，都是可以过命的兄弟，但为了潜伏，现在不能暴露自己真实身份。 现在也正好利用这些过命的兄弟，正好证明自己的汉奸身份。所以，不能说。一切都为了潜伏，为了打鬼子！ 但马正必须除掉。这是十恶不赦的畜生。他害了赵启明全家，就此一条，吴克恨不得活剥了他。重要的是，他叛变了国家，凌迟他也难解吴克心头之恨。 这事与江林申已谋划已久。 吴克已知道江林申身份，但江林申还不知道吴克。但这并不妨碍两人要干掉马正的目的，因为他俩还有共同身份——国党党务调查处。 马正害死了党务调查处鲁室的几乎全部成员，他多活一天，包括陈立夫、徐承恩两个大头目，就觉得多丢人一天，就好像脸上长着一个没好的疮。 上峰着急是好事。吴克与江林申商议，正好借此机会向总部要挟，脱离鲁室，直接归属徐承恩指挥。 两人都不相信鲁室的上峰，都不是真正的特工人员出身，只会乱指挥，到时什么也干不成，反而会增加暴露的几率。 不仅如此，江林申还向联络专员表达了另外一个不满：老子们替你们在敌后卖命，你们却在重庆大鱼大肉，不能再让老子们空手套白狼？ 联络专业立即向徐承恩发密电请示。 党务调查处潜伏特务并不多，时至今日，坚守在泉城的成员不过两个小组。何况，吴克表现超乎了所有人想象。徐承恩略微思索，同意了江林申的请求。随即向鲁室发出通报，江林申另有任务，销毁其档案，并从此不准再联系。 鲁室搞不清状况，之前已经销毁吴克档案，现在怎么又是江林申？但上峰命令不敢违抗，只能照办。至此，江林申和吴克都已不再归属鲁室。 徐承恩又不得不通过秘密渠道，拨给了江林申五千块经费，但也下达了最后命令：不管采取什么手段，一个月之内，必须把马正的名字从地球上抹去。 收到钱，江林申和吴克也就立即实施除马计划，也就是借鬼子之手，让马正痛苦地死去。 如何借鬼子之手呢？马正干掉的是国党特务，而之前抓捕红党，都是秘密行为，不为一般人所知。如果马正感到危险，唯一的出路就是向红党投降。 那就好，可以制造马正为了保命，想投靠红党假象。 这个不难。他作为青年会会长，不是积极地发展青年会员么，于是，江林申决定动用自己的力量，安插进带有红色色彩的年轻人。 之所以能安插带有红色色彩的年轻，与马正的野心有关。 青年会并没有明说是特务机关所属社团，而是打着为繁荣泉城的旗号，尽可能地吸纳更多泉城青年。随后再逐一甄别，愿意当汉奸的，成为正式会员，不愿意的，则有可能被抓捕起来，送往东北做苦力。 马正竭尽全力地扩大自己影响，也竭尽全力讨鬼子欢心。 第五战区猛然发力，击溃第二军，马正也慌了神。万一国军真打过来，他可就要遭殃了。 他也在暗地转移财产，并做好了随时离开泉城的准备。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已不再是重点保护对象。 这一切，没逃过监控小组的眼睛。 一天下午，两个青年会会员在大观园北牌坊散发传单，宣扬“大东亚共荣圈”。但不久，有人看到传单内容明显不对，是在为红党宣传打到日本帝国主义。 上面写道：日本军国主义占我领土，抢我粮食，杀我父母兄弟，辱我姐妹，犯下滔天罪行，每一个有良心的华夏人都应奋起反抗，得而诛之。 监视队员发现后，立即抓人，两个青年却不知所踪。 队员立即向郑三报告。郑三又立即报告给吴克。 “怎么可能？”吴克装作不可思议，让孟江通知三大队立即集合，又打电话通知武山。 两人立即赶往事发接头，看到队员手中传单。 武山皱起眉头，告诉吴克：“立即封锁青年会，进行搜查。” 青年会位于纬二路与经三路交叉口，十分钟后，两人赶到青年会。 三中队也随后赶到。 时间已是傍晚，马正已经下班，两层的小楼内只有三个值守人员。吴克下令控制住三人，并让其中一人带路，先对青年会宣传品进行检查。让武山都感到吃惊地是，里面竟然仍夹杂着抗日宣传单。 值守人员都吓尿了，缓了半天劲，才吭吭哧哧地说，传单是下午刚从新星印刷厂拉来的。 新星印刷厂老板是日本人，不会出现问题，估计是红党地下人员所为。但为了防止意外，吴克小声说：“抓捕运输人员，同时对印刷厂进行调查。” 武山点头同意：“好，现在对青年会进行搜查。” 吴克立即转身，对郑三说：“配合武山队，对全楼进行搜查，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是！”郑三答应一声，挥手让兄弟们进入楼内。 这是“除马计划”第一步，就是让马正感到震惊和恐惧。以吴克了解，现在马正非常胆小，像一只仓鼠，只要听到风声，就立即寻找保命的地方。 吴克站在大门旁，递给武山一支，自己点上一支，抽一口，吐出一缕青烟。 运输人员就是散发传单的两个青年，现在他们已经撤离出泉城。这是江林申安排的人。 但这并不能置马正于死地，但随后设计的连环陷阱，会让让马正惶惶如丧家之犬。 而且，两人的目标已不只是马正，还有整个泉城青年会。 这个组织和马正一样，非常邪恶。 第163章 竟然有意外收获 事关重大，而且是发生在马正身上，吴克故意装作深沉。但接下来是否控制住马正，吴克装作拿不定主意，询问武山。 “加派人手，秘密监视住他。”武山低声说道。 吴克点点头：“好，据监控队员说，这家伙从家里转移出去不少财产。” 武山也不相信马正与红党会有勾连，甚至已开始怀疑是红党故意陷害马正。但听吴克说，马正在转移财产，不由泛起嘀咕。 也听说，因为中野英光信任吴克，马正已心怀不满。难道这家伙已经有了异心？“他把财产转移到哪去了？”武山问。 “在西郊，具体什么地方，郑副大队长知道。”吴克回答。 “加派人手，盯紧了。”武山生气地说道：“这个混蛋，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其实武山也看马正不顺眼，所以才让三大队监控青年会。果真，出问题了。 队员押解着值守人员，挨个打开房间。走到会长办公室门前，值守人员告知说，会长办公室钥匙只有马正自己有。 对于曾当过刑警的队员们来说，破门开锁并不是难事。队员问郑三：“要不要打开锁？” 郑三有些为难。马正是特殊人物，深受特务机关关照，而且还是青年会会长，级别不低。他下来，向武山和吴克报告：“其他房间都已打开，但会长办公室没有钥匙。” 武山看了郑三一眼：“你们没办法打开？” 郑三立正回答：“报告武山太君，可以打开。” 武山挥手说道：“那还啰嗦什么，就说我让开的。” “是！”郑三跑回二楼，让兄弟们动手开锁。 吴克丢掉烟蒂，对武山说：“走，咱们也去看看会长办公室到底长什么样。” “好。”武山确实对马正不放心了。 三中队有几个小能人，只找来硬铁丝，便把门捣鼓开。推门进去，打开电灯，办公室很大，办公桌，办公椅，靠墙的长条沙发，办公桌后面是靠墙的柜子，足有五十多平方。房间很大，但非常整洁，可以说一尘不染。 “这家伙还真喜欢干净。”吴克装作随意地上下左右环视一圈，又叮嘱队员：“都小心点，别给马会长给弄乱了。” 吴克是在装好人。 队员们很聪明。如果平时，吴克说了这么句话，那意思就是走走过场就完了，即便发现问题，也会装作没看到。 但队员们已收到郑三暗示，马正那个混蛋对老大很有意见。好啊，你和我们老大过不去，就是跟我们过不去。 所以，队员们检查非常认真。 吴克还是装作不放心，让队员叫来留守人员，让他看着。 “如果马会长丢了钱财，可不来我们。”吴克半开玩笑地说。 留守人员赶紧点头：“放心，放心，我看着呢。” 跟那个混蛋客气什么？武山有些不乐意，但又不好发作，于是对队员们说道：“都给我仔细点！” 看着武山差点发作，吴克只是笑笑，没说话。 队员们更加认真，又拿来铁丝，打开了办公椅后面柜子里的锁。 但已经检查半天，没再发现什么。 “除马计划”第一步已经实现，吴克准备让兄弟们收队撤回了。 忽然，队员从档案袋里看到一份文书，立即跑过来：“大队长，您看。” 吴克低头看了一眼，立即接过来，又仔细看一眼，是保安军布防情况。一共六页纸，包括三大队驻地，中队长以上人员，都非常详细。 “看看还有什么。”吴克说着，把文书交给武山。 队员回去，继续翻看柜子，又拿来一份文书。内容是宪兵司令部在泉城下设的宪兵队驻地，以及武山队四个驻点，最后一张是皇军在泉城驻地分布图。 作为特务机构，有其他特务机构分布图算不上太奇怪。何况，马正又是情报出身，心思缜密，目前所谓的青年会还属于半地下组织，为了防止被鬼子汉奸误会，特地让手下活动时，避开这些区域。 但是，因为有了宣传抗日传单，再加上皇军驻地分布图，其动机就难免叫人怀疑了。 这是意外收获，也是马正走向死亡的催化剂，吴克当然不能放过，但抬头瞄一眼墙上闹钟，觉得时间尚早。他和江林申还另有计划。 武山早已急不可耐，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直接向中野英光报告青年会情况，请求抓捕马正，并搜查马家的家。 如果顺利抓捕马正，倒也可以置马正于死地。现在马正家里有一封劝降信，是化妆后的江林申偷偷交给了马正老婆，说马正有危险，应尽快离开泉城。 莫说是马正，就是三大队出现涉“红”言论，中野英光也要把吴克“请”到号子里蹲上几天，随后进行彻底调查。所以，中野英光肯定同意武山的建议。 那就这样，反正能让马正死。吴克向郑三下达了逮捕马正，以及搜查其住处的命令。 这不太符合吴克和江林申的计划。如果按照计划，马正肯定会逃跑，也肯定会死的很惨，青年会也会被解散。 现在就看马正和熊唔德的表现了，最好别让马正被直接抓住。 为了给马正加把火，吴克动用了熊唔德。熊唔德仍是调查部主任，负责监察维持会和整个保安军。司令部齐参谋，也就是337旅军械库被劫之后，与吴克一起搜索山林的家伙，原来也是第三集团军司令部参谋。 可马良当他不存在，齐保义又觉得他是马良的人，故意冷落。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心情极为郁闷。同是天涯沦落人，于是和马正走的很近。 青年会已出现抗日言论，吴克偷偷告诉熊唔德，要敲打齐参谋一番，别和马正走的太近，尤其涉及军事秘密，更不能透露一丝一毫。前面秦贵文就是鲜活的例子。 熊唔德一直在拉拢人心，心里也恼恨马正当初要争他的调查部主任，找机会约谈了齐参谋。 齐参谋吓坏了。他和马正聊的真不少，不仅保安军发展规划和驻防图，还涉及到很多军事机密。 第164章 你肯定是红党 之前认为马正是特务机关的红人，还差点当上调查部主任，现在又奉中野英光命令，组建青年会，齐参谋完全把马正当自己人。 现在齐参谋慌了神，赶忙去找马正，让他立即销毁所有涉密文件，不然得话， 遗患无穷。 马正早已心慌慌，立即答应，但不久又回过味来，他和齐参谋交流，熊唔德怎么知道这么多，还涉及到军事机密？ 瞬间，马正感觉有一张巨大的网已经罩住了他，也就是说，他已经被监控了。 中野英光不相信任何一个汉奸，之前他就奉命监视过马良和吴克。想想前几日，把家中的财物都转移到西郊，准备随时跑路，马正不由额头冒出了汗。 “忠君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马正却是善于摇摆的人。他跟随韩复榘脱离西北军，投靠老蒋后，又背叛韩复榘，投靠日本人。像这种人，心理防线极其脆弱，遇到风吹草动，立即调转方向，情理之中。 关键是，齐参谋告诉他，以现在局势看，国军肯定打不过来。而之前，也正是齐参谋，脸色苍白的说，皇军大败，国军又在调集重兵，准备反攻。 就连马正也相信，这次是真的了，所以才想着逃跑。 情势又变了。马正想着把财物再搬回来，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齐参谋见他的时候，刚下班不久。见过面，马正着急忙慌地先去了西郊纬七路。他把财物先转移到这里的一个远房亲戚家里。 他让保镖先回家，自己坐着黄包车，来到亲戚家附近时，他悄悄下了车。他必须小心了，说不定现在已有人盯上了他。 观察一会，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几个身穿黑衣的人，在黄昏的光线之中，抬着箱子，走出亲戚家门。 那不是他手下的人，应该是武山队特务。 不仅被盯上了，还被搜查了。 心中恐慌让他不由想起，五天前的一个下午，一个中年人找到他，先说了当前情势，又告诉他，现在抗战需要人才，鲁省游击队对之前犯过的错误都将既往不咎，如想弃暗投明，他可以做引荐人。 当时马正十分犹豫，想抓了中年人，交给中野英光，但如此就彻底断了自己退路。 现在想想，当时肯定也被监视了。如此，还不如抓了中年人。 越想，心里越害怕。那先听齐参谋的，先回办公室，把所有涉及秘密的文件都烧了。他乘坐黄包车，赶往青年会。 可他进不去了，远远地就看门口站着持枪的保安军。 马正知道青年会有涉及抗日的言论，但之前马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还想着，等彻查清楚，再一网打尽。没想到，现在保安军——马正看见了灯光下的郑三。 不是保安军，而是三大队。三大队负有锄奸之职责。 马正心里更是慌乱，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恍惚之中，他赶紧让车夫跑过青年会，从前面拐弯，掉头向西。 他想起中野英光那张脸，即便是微笑，也透着阴险。他又想起之前的抱怨——鬼子只想要顺从的狗，容不得有半句埋怨。 甚至于，他听说鬼子为了缓解一时困境，答应国军，以战俘换取时间，也就说，把原来的战俘交给国军，让他们暂缓进攻。但国军要求，先把叛徒交过去。 他愈发地感到自己的命运，只能是死路一条。 那就跑。除了逃跑，马正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刚出纬七路，忽然后面有自行车队追上来。马正感觉大事不妙，慌忙掏枪，但已经晚了。 “停下，不准动！”随着狂躁的喊声，车夫紧急停下脚步，马正险些从车上栽下来。 紧接着，从自行车后座跳下三个人，枪口直接对准了马正脑袋。 马正咬咬牙，使出最后的威风：“干什么，不知道我是谁？” “俺肯定知道你是谁。”孟江从自行车上下来，冲队员喊道：“给我绑了，押回去！” 队员夺下马正手里的枪，拿出绳子，给马正来个五花大绑，接着请他坐上黄包车，往回走。 马正被直接送到泺源公馆。之前，马正为了躲避追杀，一直住在泺源公馆后院。他刚搬走不到一星期。 之前，他参观过刑讯室。里面的刑具让他看着眼晕，心里想着，如果被送进来，那真是死了反倒是一种解脱。 现在他被押到刑讯室，却无法挣脱胳膊上的绳子。 两边特务虎视眈眈，凶神恶煞，前面武山和吴克抽着香烟。 马正故作镇定：“武山太君，吴大队长，我犯什么错了。” “太多了，怎么问呢？”吴克扭脸看着马正：“先捡最紧要的问，你怎么和红党联系上的？” “和红党联系？您别开玩笑了，我怎么会和红党联系？”马正心虚地说。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吴克抬手，冲特务示意一下：“给他看一下。” 特务从审讯桌上拿出一张纸，在马正面前伸展开来。马正看着上面的字迹： 华夏五千年之文明，从未中断，而华夏民族，总能在困苦之中走向光明，你应明白，日寇强只是一时之强，华夏大地定能将日寇吞没，所以请你放下之前所有成见，为民族大义，回头是岸。你可持此信，就近找抗日组织。我抗日游击队将不计前嫌，视你为自己同志—— “不是，我从没见过这封信，这是诬陷，诬陷！”马正杀猪般地嚎叫起来。 吴克还想说什么，武山已经冲特务摆手。在你家里搜出来的，你还不承认？对这样的人，武山不想废话，直接上刑。 特务们上来，抬起马正胳膊，拉起来，直接吊在木桩上。皮鞭如雨点，啪啪使劲打在他身上。 “我冤枉啊，我要见大佐——” 马正喊的越凶，特务们打的越起劲。 半小时后，衣服被扯成了条，血水从里面渗了出来。 而吴克和武山仍无动于衷，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又面对面地点燃一支烟。 “吴克，我知道你，你肯定是红党，都是你在陷害我。”马正两眼已经迷离，但还是恶狠狠地看着吴克。 第165章 好兄弟啊 一时间，刑讯室安静了。 郑三气急败坏，掏出手枪，对准了马正脑袋。 吴克却笑着摇了摇头。 武山走到马正跟前，皱着眉头问：“你说什么？” 马正咬着牙说：“吴克是红党，真的。” 敢说吴克是红党，马正并不知道已经惹怒了武山。武山转身，抄起一根铁棒，对着马正肚子，狠狠打了下去。 这一棒打的很重，马正几乎疼晕了过去。 武山扔下铁棒，让手下特务接着打。 晚上十点，吴克和武山来到特务机关，站在中野英光面前。 中野英光已觉得这是一场阴谋，目的就是要马正性命。但听武山报告说，马正不仅转移财产，还把红党游击队给他的文书留在家中。不仅如此，马正办公室有详尽的鬼子特务机关和驻军分布图。 吴克禀报说，马正还不是红党，但他想跑，就说明心里有鬼，而且他的做法不同寻常，肯定想反叛。 是啊，心里没有鬼，你跑什么？中野英光最恨背信弃义之人，下令严加审讯。 马正可就倒霉了。特务和三大队队员，轮番打了整整一夜。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好的地方，脸肿的像猪头，谁也认不出来了。 他没有了力气，但嘴依然坚硬，说自己没有接触红党。 郑三、赵五带兄弟们连夜抓捕了青年会骨干成员，突击审讯后，有两个心腹承认马正想逃跑，还说过中野英光愚蠢至极，后悔为鬼子卖命的话语。 睡饱的吴克把供词展现在马正面前。马正双眼肿的只漏出一丝缝隙，模糊地看过供词，晕死过去。 他真这么说过。 被凉水泼醒，马正脑子也清醒了。他活不成了，神仙老子也救不了他了。浑身的痛让他只求速死。他全招了，还胡乱地咬着人，但不敢再说吴克是红党。 因为，他没有任何证据说明吴克是红党，也没人相信吴克是红党。 他也把齐参谋牵扯进来，说齐参谋给他了很多份情报。他想投降时交给红党，但没有机会。 他还说，他杀过红党，包括他们的家人，但那都是秘密行为，而且还嫁祸给当时的鬼子特务。 即便如此，他也没准备投降红党，只是没有了办法，因为他也杀了国党特务，灭了几乎全部的党务调查处鲁室成员。 但现在他想留下来，也想抓捕潜入青年会的红党。 最后他哀求说，看着为日军提供过情报的份上，求大佐饶了他。他不想再当什么官，只要让他离开泉城，隐姓埋名，活下去就行。 但他真的活不成了。有叛变意向，还是向红党投降，那就是叛变。他的老婆又给他浇了一大桶油。 江林申给她的那一份劝降书，马正真不知道。但郑三和赵五在审讯时，威逼利诱，皮鞭甩的啪啪响。 为了逃避惩罚，马正老婆一口咬定，她不知晓这件事，全都是马正搞的鬼 武山和吴克整理成文字，交给中野英光。 中野英光仍确信马正没有联系上红党，但他确信马正肯定有过想投降的念头。万一往后皇军再次作战失利，或者真是到了日军溃败的时候，这种人留在身边就是炸弹，会把中野英光等人炸的粉身碎骨。 这就是养不熟的狗，而且已经毫无价值可言。中野英光变得怒不可遏，下令把马正活活打死，因为马正老婆知情不报，连同他家孩子一起被枪毙，并且发布通告，这就是背叛皇军、与皇军不同心的下场！ “全家没有好东西！”中野英光仍不解气地骂道。 马正儿子十六岁，也是一个小混蛋，而且还发誓长大要加入日籍，成为鬼子军官。他的梦想也就此中断。 齐参谋也被抓起来枪毙。他的过错和秦贵文一样，泄露军事机密。虽然情报只提供给马正，而马正也没把消息传递到抗日游击队，但中野英光不管这些，只要有犯罪倾向，就死路一条。 作为特务机关长，中野英光有生杀大权，甚至不用向上峰禀报。 下午两点，马正被装进麻袋，四个特务举着木棍，不停地敲打着。马正本已被折磨的奄奄一息，起初还能发出几声惨叫。 半小时后，成了一堆烂肉，再没了声息。 随后，马正被装进裹尸袋，拉走到南门外义地。 吴克一直都在现场看着。 他的心终于畅快了很多。马正害死了赵启明老师家人，就连赵启明也险遭毒手。而他的结局却是不仅自己死得惨，全家人跟着一起死。 心里敞亮，但没有任何庆祝。潜伏就是这样，高兴不能庆贺，悲伤时却又露出笑脸儿。 晚上，吴克回到大队部，和大家伙一起吃了晚饭，然后又和郑三、赵五聊天侃大山。 吴克装作很深沉，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干掉马正，所有人都以为吴克会很开心，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郑三问：“老大，怎么了？” 赵五也说：“就是，今晚当浮一大白。” 看着兄弟们的关心，吴克脸上却露出严厉：“往后都给我听好了，不管你是打闷棍劫道，还是赌博逛青楼，顶多打你们军棍，但哪个想不开的，非要和红党有联系，那我真真救不了你们！” 虽然语气严厉，但从马正这件事来看，中野英光非要把他活活打死，又枪毙齐参谋，就是跟红党有牵连。也就是说，只要和红党牵连上，那就必死无疑。 吴克是在为兄弟们着想，兄弟们自然明白，郑三咧着嘴说：“明天召集中队长和班长们开会，哪个敢和红党有任何牵连，老子活剐了他！” 吴克点点头：“这就对了。” 两天后上午十点，特务秘密枪毙了马正老婆孩子。又过了两天，齐参谋被押往刑场，和保安军逃兵一起，公开枪决。 和枪毙秦贵文一样，刑场设在体育场。而且，维持会所有成员和保安军军官再次被召集过来，观看枪毙。 齐参谋被五花大绑押进刑场的时候，吴克带着墨镜，笔挺地站立着。 白雪进入会场的时候，瞄了吴克一眼。她依然不知道吴克身份，也搞不清马正之前做过多么恶毒的事，只是看到通告，说马正打算向“红”投降。 或许马正算得上好人？她愈发地为吴克感到惋惜，这么好的人才，竟然变成十恶不赦的汉奸。 熊唔德来了，看着吴克，不由暗自失落。 从抓捕齐参谋这件事上，熊唔德根本没插上手。他才明白，自己已经成为摆设，而真正的调查部主任是吴克。 维持会马上要改成省公署，就是当着调查部主任又有何用，再怎么折腾，也远不如吴克混得好。可就在半年前，吴克不过是他手下小弟，而如今真的爬上了他的头上。 他面带恭维，小声和吴克打了招呼。 吴克却立即摘下墨镜，恭敬地立正举手敬礼：“局座。” 吴克还是原来的吴克，熊唔德拍拍吴克肩膀：“好兄弟，好兄弟啊。” 第166章 心表不一 之所以公开枪毙齐参谋，是因为中田英光需要提振士气。而在他眼里，提振汉奸士气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杀人。 前段时间，国军统帅部确实有乘胜追击，扩大战果的想法，而且不断增兵，第五战区兵力已达六十万。然而大本营制定了新的作战计划，以第五和第十师团死死缠住第五战区主力，同时调集二十五万重兵，分两路包抄徐州。 一路由北向南，攻占开封郑州，然后向东进攻，一路从南向北，也就是替代原来的第十三师团，强渡淮河，直逼徐州。 用不了多长时间，第五战区主力要么仓皇撤退，要么就被日军围住，予以全歼。 而且，态势逐渐明朗。 中野英光恢复了往日的霸气，腰挎军刀，脚踩鬼子皮靴，走进了刑场。 和齐参谋一起被枪毙的，还有十五个逃兵。 这是杀给马良看的。他把财物偷偷转移后，中野英光就一直想废了他。 马良倒也聪明，知道自己犯了错，便忍痛割爱，并造了假文书，说那些财物是拿去变卖的，换的钱，抓紧装备保安二团。 中野英光明知道马良是在演戏，但看着价值不菲，可以买下一个营装备的份上，假惺惺地不再追究，还表扬了马良。 两人都知道对方在演戏，但又装作不知，还心照不宣地继续演下去。 逃跑的保安军士兵很多，只抓住了这十五个。马良本想内部处理，与熊唔德商议，逃跑士兵，打二十军棍，扣军饷半年。但中野英光知道后，随即改变处罚，一律处死。 马良和熊唔德无奈，只能照办。 加上齐保义，一共十六人，双手反剪，一字排开，跪在地上。 三大队执行行刑任务，郑三亲自挑选了二十个兄弟，其中四个作为备份。 熊唔德宣布了这些人的罪过，齐保义下令执行死刑。 郑三亲自指挥，下达了“开枪”的指令。 三八大盖步枪，枪口与脑袋距离只有十厘米，再笨蛋的队员也能打中。而且，这些队员还都是心狠手辣的人。 但场面有些惨烈，兄弟们心里突突跳的厉害，心里想着，不仅不能和红党有任何牵连，还不能当逃兵。 不过，三大队与其他大队截然不同，没人愿意当逃兵，甚至于赶他们都不走。 看着自己士兵倒下，马良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恼恨中野英光，也开始恼恨吴克。 从三大队担任维持会和他的警卫分队后，马良心里对吴克就有了戒备之心。 三天前，中野英光召见他，询问保安二团筹建情况，随便说了一句，听说你转移了财产。幸好他带着秘书，秘书带着包，包里有他主动捐赠以充军饷的文书。 但他也知道，有人向中野英光告了密。告密者是谁，也显而易见，就是那十多位成日守在马宅的三大队队员。 他们是在保护马良安全，同时也在监视他。对此，吴克从来没当面向他提及过。 这小子也开始有城府了。 但马良不是在表扬吴克，而是恼恨，发自内心的恼恨。 他还自信地认为，若不是老夫，你当不上大队长，顶多像郑三、赵五一样，在下面跑龙套。殊不知，武山早就想让吴克加入武山队。 不过，现在已经很明了，吴克的三大队已成为中野英光的第二条腿。 但又能怎样呢？在泉城，马良身为总司令，却扔像一个傀儡，手中权力远不及中野英光。 马良承认这个现实，但又想有所改变。等保安军彻底成军，有了战力，腰杆子才能硬一些。 现在仍需隐忍。 所以他恼恨吴克，也不能表现出来。不仅如此，还要假借保安军之名义，表彰吴克和三大队。 从刑场回来，休息片刻，马良叫来熊唔德和齐保义，一同去慰问三大队。 熊唔德知道马良已开始憎恨吴克，所以知道马良是在演戏。其实他已经搞清楚，马良即便被选为省公署主席，也是轮船上的摇橹，做摆设罢了。可这位爷还在痴心妄想，想成为真正的地方大员。 可话说回来，如果真把这事说破，他熊唔德还不如马良，那更是摆设。所以，为保住自己颜面，装作很有权威的样子，熊唔德还是要装作积极地跟随马良。 齐保义已经成了猫，马良说怎样就怎样。 三人带着其他官员，前呼后拥，来到三大队。 警报还没有完全解除，大多数兄弟们仍在街上执勤。大队只有四十几人在家，还包括刚行刑归来的队员。 吴克让兄弟们在院内列队，恭迎马良等人。 马良装出了最大的亲和，拄着拐杖，走过每一名队员，眼睛看着，嘴里说着：“都是好后生，青年英才，看到你们，老夫也想起当年，金戈铁马，披荆斩棘，好不爽快——” 队员们昂着头，更加精神抖擞。 马良脸上露出了满意和欣慰，又连连鼓励一番，并让兄弟们跟着吴克好好干，争取立军功，得擢升。 “感谢总司令，不管什么时候，我们一定不辜负总司令栽培！”吴克大声喊道。 马良听了，脸色差点变成绿色。 熊唔德也埋怨吴克。泉城就这么大的地，保安军和特务机关加起来，也拢共就这么点人，你做了什么，马良就是用脚指头想，都能想的出来。现在马良肯定对你已有成见，恨不得说你背叛了他，你却还高喊不辜负他的栽培，这不是拿刺刀捅他的心窝子？ 吴克当然不会这么傻。他这么喊，就是说给马良听，我没忘了你。但是现在是鬼子眼皮底下，我们这些汉奸也都受鬼子控制和管辖，我做什么，不做什么，都由不了我自己。但我心里记着你的好。 其实马良听的出来，吴克至少表面上还遵从着他。不仅如此，他也感觉出另外一层意思，中野英光随时都可以分化保安军，也随时能控制保安军，不要再和中野英光争高下，你赢不了，所以脸色才会变得很难看。 他知道，他的愿望就要破灭了。 第167章 看着远方 十天后，大局已定，而战事还在胶着。就在这当口，维持会忽然宣布改为省公署。 没有太大意外，马良就任伪省公署省长。原副会长朱桂山担任伪泉城市公署市长，而唐仰杜改任财政厅厅长。 这次也有很大意外。没有设副省长，而且也不再过多的提及马良兼任总司令。 还有一个意外，就是正式成立警务厅，熊唔德担任厅长，原治保大队重归警员系统。同时对保安军进行改制，保安一团改为独立团，团长由齐保义兼任，原来马良鼎力推荐的团长另有任用。已基本雏形的保安军二团划拨给从北平调防来的保安旅，旅长是是原东北军的赵保源。 占领区内的各县市成立保安大队，名义上归属保安军司令部，实质受当地宪兵队和鬼子驻军指挥。 转眼间，保安军司令部只剩下一个空壳，而且没有任何实质兵权。 如果之前抽调三大队为特务机关所用，枪毙十五名逃兵，是对马良羞辱的话，现在简直是把马良的脸按在地上，来回使劲摩擦，还要抽干他身上的血。 命里若有终须有，命里没有莫强求。很多人在看马良笑话，笑他痴笑他狂，笑他不自量。 也有人对鬼子非常失望，你们说改就改，说变就变，说好的共同治理呢？狗屁，啥也不是！ 这些人还是想跟着马良升官发财。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找来绳子假装上吊。 熊唔德心里乐开了花。他早就觉得马良要靠边站了，之前还很是担心，马良倒了，他也会跟着倒霉。正所谓树倒猢狲散。 而事实并非如此。他还是他，灿烂如火。 之所以让熊唔德担任警务厅厅长，并非他有多大本事，中野英光也看的清楚。不过，熊唔德有一样难能可贵，就是像狗一样的听话。 对于鬼子来说，这就足够了。发证警务厅厅长只算是小角色，配合皇军维持治安。 熊唔德也心满意足，恨不得给中野英光磕三个响头。 而且，三大队也划归鲁省警察总队。也就是说，吴克也回到他的身边。 真是应了那句话，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别他奶奶腿的瞎琢磨。 当然，以现在吴克在皇军眼里的分量，熊唔德不仅不敢造次，还要把吴克当成祖宗来供着。他也不像马良，如此那般高高在上，好像给了吴克多大恩德似的。 但只要吴克能回警员系统就行。这样有解决不了的事，就可以请吴克出马了，至少能找他商量。在熊唔德眼里，吴克肯定帮忙。其原因不仅是两人关系好，而且吴克还兼任中队副中队长， 三大队依然是三大队，还是原来的两百一十二名兄弟，不过换了名称，叫鲁省警察总队。原来任务也没有任何变化，特务机关依然可以越过警务厅，直接指挥三大队。 折腾了五个月，兄弟们又换上黑狗子的衣服。 换上衣服，第一个任务就是押运青年会会员去德县火车站。 因为除了抗日言论和宣传单，中野英光下令，取缔青年会，把正式成员全部抓起来。法不责众这句话，压根不适用残暴的鬼子。 一共两百四十五人，已在一个叫新华院的地方关了十多天。他们将坐上火车，被押送到东北做苦役。 鬼子汉奸已开始抓捕壮丁，去东北工厂和矿场做苦役。这是鬼子特务早就制定好的计划，始作俑者还是被吴克一枪爆头的花谷。他们将成为全世界最廉价的劳动力，连饭都吃不饱，却要干最繁重的体力活。 看着他们一批批被押走，吴克心里不是滋味。为什么宁愿茫然地去做苦役，也不愿意加入抗日队伍，打鬼子？或许他们没有机会，或许他们不敢这么做。他们只是普通老百姓。 但看着青年会的人，吴克没有一丝怜悯。这些人本来是想当汉奸特务，却不想被中野英光一纸命令，全部成了苦役。 本来想让郑三带队押运。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往车头一站，保证没人敢逃跑。但他不想去，说还有要紧的事要做。 鬼知道他有什么要紧的事。吴克只让赵五和孟江大队。一共十辆卡车，最前最后两辆车上坐着三大队队员，中间八辆车前车厢是青年会会员，后面坐着持枪的队员。 在黎明的光线中，车辆出发了。吴克送他们到泺口镇渡口，然后看着他们远去。他们有的人这辈子可能再回不来了。 或许，他们并不是坏人，只是迷了心窍，也为了生计。 阳光照在水面上，泛点金光。看着黄河之水，吴克心里五味杂陈，透着淡淡的伤感。 他想起了赵启明。 想起赵启明，不仅仅是为赵老师家人报了仇，更想找赵老师聊聊天。 以现在吴克潜伏状态，赵老师应该非常欣慰。吴克中野英光信任，甚至受到伪华北国民政府表彰。而且，据说抗日游击队已准备对他动手，要除掉这个大汉奸。 自己人都想干掉他，也充分说明他潜伏非常成功。估计赵老师知道了，又会啧啧称奇。 结果当然非常理想，但吴克有些迷茫。因为表哥孙慕容是力行社，又拉来一个李媛媛。因为中野英光的多疑，也让吴克做了很多无用功，有时没有针对性。还有现在的时局，三大队未来任务，都让吴克感到些许棘手。 以中野英光多疑心理，信任只是一时，如果吴克做不出几件让他感到满意的事来，依然还会靠边站。 接下来该怎么做？其实吴克心里有了计划。他要利用中野英光等人的信任，目光也不再局限在泉城之内， 吴克抬头，看着前方。 汽车已通过浮桥，消失在黄河对岸。旁边铁路大桥已开始施工，据说从日本运来的钢梁。 命运多舛的津浦铁路黄河大桥已屡遭破坏，还都是自己人干的。北伐战争时期的张宗昌、中原大战时蒋冯两军隔岸对峙，都给黄河铁路大桥带来了破坏。 这次破坏更加严重，两处桥墩以上部分被拦腰炸断，五处钢梁被炸飞。遭到如此猛烈破坏，不知道第三集团撤离前放了多少炸药。 一辆边三轮摩托车疾驰而来。队员把边三轮摩托车开出来，肯定有重要的事。 第168章 但说无妨 三轮摩托车是鬼子刚批量生产不久的“陆王”，全名叫97式侧三轮摩托车，宪兵司令部只配给给三大队，而且只有两辆。 吴克也装作十分珍惜，能不用就不用。 刘一堂和王占彪已就任二分局和三分局局长。之前他们和吴克都一样是治保大队长，看着三大队摩托三轮，非常眼红。 他们去找熊唔德，看着能不能给买一辆。结果被熊唔德骂了一顿：“你俩看我像不像三轮摩托车？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还和三大队比！” 见面后，两人冲吴克挤鼻子弄眼，想开一下摩托车。其实看着吴克如日中天，两人很想巴结吴克。吴克也假意与他们关系非常好，于是让队员教他们开了一个下午。 三轮摩托车的确很威风，速度也快，还属于稀缺物种。不多时，摩托车来到身边，坐在挎斗里的队员下车，举手向吴克报告：“大队长，大佐请您过去开会。” “好，知道了。”吴克转身走向自己的轿车。 天有些热了，被太阳晒了一会，车里温度升高了很多，吴克摇下了玻璃窗。 摩托车在前，吴克开车在后，回到城里，直接来到宪兵司令部。 下车后，吴克戴好帽子，整理好自己警服，迈步走进大门。 吴克可以自由出入宪兵司令部，不管什么时候。而且门口鬼子岗哨对吴克非常客气，拿他当成真正的官长。看吴克走进大门，立即举手敬礼。吴克认真还礼后，穿过院子，进入楼内。 特务机关办公室又搬了，从二楼西侧移到二楼东侧，也不知道他们在折腾什么。 来到特务机关会议室门前，吴克喊一声报告，便推门而入。 中间墙上地图前，站着八九个鬼子军官。中间是宪兵司令部司令长官佐佐木，旁边是他随从。 “司令官好！”吴克立正，举手敬礼。 “好，好。”佐佐木冲吴克招招手：“吴桑，到我这边来。” “是。”吴克迈步走到佐佐木旁边，立正站好。 佐佐木亲和地说：“听机关长说，你对战局判断非常准确，那你对当下战况怎么看？” 没想到把老子叫来，是来问这个问题？可您是考我智商，还是考我情商呢？ 面对佐佐木的忽然提问，吴克先从情商层次回答。他装作害羞模样：“司令官，您可别拿卑职开玩笑了，我那只是瞎猜的，可不敢在你们前辈面前班门弄斧了。” “哈哈——”佐佐木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吴克说：“你还挺谦虚，今天我们再验证一次，看你说的对与不对。” 吴克看看中野英光，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现在他才是自己的直接上司。 中野英光嗯了一声：“我都夸下海口了，你不能在司令官面前，给我丢面子。” 既然中野英光都这么说了，吴克不显摆一下自己，也着实不给面子。他乖巧地笑笑，又仔细看了一眼地图上双方态势，继而估摸出眼前鬼子军官的想法，先是坚定地说：“此战，我必将攻克徐州，打通津浦铁路。” 这对佐佐木等人来说，等于废话。他们关心的是，能否全歼第五战区的六十万兵力。 淞沪会战打了三个月，国军伤亡30万。如果此战全歼六十万，将对国军是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有可能导致国军内部分化，结果对蒋总裁来说，可能只有两种选择，要么下野，要么何谈。 吴克从他们的情绪和眼神已经猜出来，他们迫切希望能全歼第五战区所有兵力。但这是他们的奢望，事实上也没有达成他们的目标。 吴克顿了一下，才小心地说：“后面我不敢再说了。” 佐佐木摆摆手：“胜败都是兵家常事，你但说无妨。” 吴克点头，向前迈出一步，指着地图说：“如果我们——”吴克故意把“我们”两个字说的响亮，接着又往下说：“西线兵力再增加一倍，达到三个师团，围堵住国军从徐州两侧，向西南逃跑路线，此战将会完全包围住第五战区。但眼下，西线兵力太少，而徐州以西，至永城至商丘等地都是平原地区，我们堵不住啊。” 吴克说的非常明白，没有险要地形，而且国军全靠两条腿行军，都是平原地区，以区区三万多兵马去堵截六十万之众，又是夺命而逃，冲也把你给冲散了，何况双脚之下，都是路。 佐佐木点点头：“呦西，吴桑分析的对。如果大本营不那么急切，让华中方面军主力沿江而上，去进攻武山，从而调整兵力，由南向北，从河南中部绕过来，围堵第五战区，这六十万兵马，已是我囊中之物了。” 鬼子三个月灭亡华夏的速胜论已经破产，但鬼子大本营战略还是那么呆板。他们仍希望以最短时间逼迫蒋总裁投降，所以仍坚持攻占武汉、长沙，紧逼国党陪都重庆。一旦未达成战略目标，就造成吃多嚼不烂，同时消化不了的后果，会给后方抵抗力量留下巨大的空间。 一旁中野英光也非常认同吴克说法，微微叹息一声，请佐佐木坐下，准备开会。 叫来吴克目的，不是讨论战局的发展和结果。不管怎样，把第五战区赶出鲁省只是时间问题，此后鲁省再无国军主力。所以现在特务机关要做的，就是商议如何扫清一切抵抗力量，以加强对鲁省的统治管理。 泉城及方圆五十里之内，不用多说，由武山队和保安军，还有现在的警务厅。而其他地方的民间武装，尤其是红党领导的抗日游击队，却如雨后春笋，在很多地方涌现出来。 吴克本以为这是让佐佐木和中野英光头痛的问题。 但没想到，即便一向狡猾的中野英光也犯了错误，对这个问题不以为然。他和佐佐木的看法一致，这些民间武装，包括抗日游击队在内，还不如散兵游勇。只要采取高压态势，就能彻底铲除这些游击队，甚至不战而屈人之兵，那些人会自动解散，放下武器，回家继续抗锄头。 原来在东北的抗联，闹得多欢实，还为数众多，不也被皇军所剿灭了？ 中野英光提议，不等战役结束，就出动保安军之独立团，赵保源的伪军保安旅，再加上皇军驻军，立即对所辖区域的抗日武装进行围剿。先以劝降为主，对不投降者，务必斩草除根。 最后，中野英光还加了一条，对红党领导的抗日游击队，优先予以围剿和打击。 中野说的很轻松，会议室气氛也轻松了很多。只有吴克，一脸严肃。 那些游击队看似战力不强，手中武器更是简陋，但他们依仗熟悉地理环境，又依托山峦河流湖泊，甚至来无影去无踪。而皇军兵力不足，偌大泉城，加上宪兵司令部，也只驻守一千多皇军士兵，相当于一个步兵大队。 加上现有的伪军，人数也不多，不超过两万人。这么多人分散在广袤的土地上，压根起不到多大作用。 他已经看到了结果，所以装作非常的深沉。 佐佐木看出了吴克的表情，问道：“吴克，你有何高见？” 第169章 “自家兄弟” 吴克不想再扫中野英光的兴致，所以不想再提反对意见。面对佐佐木提问，他回答说：“司令官，我完全赞同机关长的说法，那些不过是散乱武装。我在想，八路军会不会入鲁呢？他们在山西那边闹腾的厉害。” 佐佐木很轻松地笑了：“哈哈，他们力量很薄弱，现在还无暇顾及。就是他们来了，我们也不惧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所有人都笑了，包括武山，都觉得吴克在杞人忧天。 吴克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但他没再说什么。 既然形成共识，佐佐木立即让参谋起草文书，明日召集维持会和保安军、警务厅人员开会。赵保源旅部驻地在胶东，将派参谋直接向他当面转交文书，并监督他立即展开行动。 会议结束，吴克回了大队部。 大队驻地没变，依然在岳王街上。维持会和保安军司令部的人都已知晓，三大队也在监控他们，没事绝不会来打扰。 有些胆小的人，即便走在路上，看到三大队警员，会吓得心突突跳，立即开始回想之前有什么能引起怀疑的地方。 总务处的人也就更不敢克扣三大队物资，而且还是超额发放。 三大队的日子越来越好过，马奎也成日哼着小曲，屁颠屁颠地笑。之前，他是唯一能提醒吴克注意的人，没事也别打扰人家，墙倒众人推，惹了众怒，到时不好收拾。 吴克没那么恶毒，也保持着人间清醒。他告诫郑三、赵五等人，地位越高，越要谦虚低调。因为站得越高，摔下来时就越疼。 看吴克如此沉稳，马奎也就放心了。 赵五和孟江押运青年会成员去了德县，郑三不知道忙活什么，只有马奎在大队。 马奎抽着旱烟袋，坐在垂花门门槛上。这位大叔不缺钱，可从去年底抽上旱烟袋后，就放不下了。离着两步远，就能闻到呛人气味。 看到吴克，马奎赶紧磕掉烟锅，站起来：“我说大队长，你今晚还要去找金老板。” “怎么回事？”吴克问。 马奎有些着急地说道：“人家赵先生又催了，问什么时候发货。这个金老板，到底靠不靠谱？” 金老板是金月明，赵先生是千泉老酒酒坊的掌柜。上次在十里香，武山喝的痛快，也提出了建议，让金老板和三大队联手做生意。 吴克正求之不得，于是介绍金月明和马奎认识。三大队做生意其实就是空手套白狼，起中间联络作用，充其量风声紧的时候，直接让警员护送运输。 但马奎和赵掌柜已经谈好了，千泉酒坊的酒只能由三大队销售。赵掌柜也非常乐意，有了三大队保护，就连鬼子也没有欺负千泉酒坊。 现在战事趋于平稳，中断两个月的生意开始恢复。但马奎不知道为什么，本来说好的昨天就给定金，金月明却不见了人影。 吴克知道金月明意思，是要接头了。他装作生气地说：“好，今天晚上我去，如果再往后推，以后就不和他再合作。” 吃过午饭，吴克本想休息一会，熊唔德打来电话，请吴克到警局。 这几天晚上睡不着，他又仔细琢磨一番。马良之所以被剥夺兵权，是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原本，成立保安军是为了弥补日军兵力不足，现在日军即将打败第五战区，保安军原有警员要回归警队。 警务厅名义隶属于省公署，实则受宪兵司令部管控，也就是说，马良只是名义上的直接领导，而对警务厅没有实际控制权。马良当了伪省长，其实就是明升暗降。 更重要的是，中野英光一直反感马良，再继续跟着马良，让熊唔德觉得非常危险。他索性把办公室搬离保安司令部，回到警局。 这符合熊唔德性格，而且往后他要紧紧跟随中野英光，还要保持和吴克胜似亲兄弟的情谊。 对于吴克，他心里也有些复杂，因为两人的关系也变得复杂。 从理论上说，吴克和三大队属于警务厅下面分支，也就是说吴克是他的手下。但吴克又隶属于特务机关，其任命都要经过中野英光点头。而且，可以调查警务厅任何一个人，相当于督察，从这个层次说，吴克又是他的领导。 准确一点说，熊唔德免不了吴克职务，但吴克可以要他的命。 所以熊唔德只能咬牙切齿，放低身段，把吴克当成自己上司。 马奎说的对，该张狂时张狂，该低调时低调。吴克立即赶到警局，在熊唔德办公室门前，规规矩矩喊报告。 听到吴克声音，熊唔德立即跑到门前，亲自打开门，请吴克进来。其卑躬模样，就像一条摇着尾巴的狗。 狗还知道忠诚，从这一点来说，熊唔德还不如狗。 吴克压抑住想吐出午饭的感觉，举手敬礼。熊唔德连忙拦住：“哎呀，我说弟弟，咱就不讲这虚礼了。” 这次把吴克请来，熊唔德就是向吴克表“忠心”。他请吴克坐下，又亲自倒上茶，坐在吴克旁边，开始说过去，讲现在，说未来，中心思想就是，以前咱们关系就非常好，往后咱们还要一起携手。 他拍着胸脯说：“放心，只要你一句话，我熊唔德能办到的要办，办不到的也要办。” “你还是我的老哥哥啊，我先谢谢了。”吴克嘴上说着，心里却在骂，王八蛋的，我让你现在去打鬼子，你敢去吗？ 这是气话。只要不招惹鬼子，吴克请他帮忙，还是会尽力的。这一点吴克清楚，所以也必须给熊唔德留几分面子。 说了半天话，喝了三杯水，熊唔德又让总务科拿来物资清单，有手枪和其它警用装备，还有两千块钱经费。 但吴克没要，很客气地说：“现在三大队什么也不缺，而且兄弟们又刚转隶过来，还要扩招警员，还是咱警务厅自己留着。往后缺什么，我再找大哥要。” 熊唔德听得心里热乎极了，握住吴克的手：“还是自家兄弟贴心啊，这样，今晚哥哥请客，咱们接着聊。” “改日。”吴克站了起来，小声说：“等局势进一步稳定，咱们再畅聊。” 就是，南面还在打仗呢，现在出去花天酒地，若被中野英光知道，嘴上不说，心里也会记上一笔。熊唔德站起来：“还是兄弟想的周到，往后你不管在什么地方喝酒吃饭，都记警务厅账上。” “好的。”吴克告辞，离开警务厅。 熊唔德亲自送出楼门。 吴克开车，回到大队部。刚拐进岳王街，就看到马奎在大门前来回转悠。 出事了？吴克下车，马奎迎了上来，低声说：“老大，赶紧去看看，郑三抓了两个孩子，非说是红党。” 第170章 放心，不会了 “什么”？吴克皱起眉头，赶紧往里面走。 马奎跟在吴克身后，嘀嘀咕咕：“你说要抓真正的红党，那是立功，可两个小孩子，懂得什么？” 自从来到三大队，马奎恢复了之前善良本性，甚至为之前当巡警时做过的事感到后悔。 吴克也非常生气，好你个郑三，让你去押运那些青年会，你不去，反倒是背着老子偷偷摸摸抓红党。 当然，吴克不能表现出来，而是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来到后院刑讯室，吴克推门而入。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大约十四五岁年纪，身上衣服都破破烂烂，头上头发都蓬蓬松松，还带着干草叶儿。两个孩子都被绑在柱子上，男孩挺着脖子，女孩低着头，只是哭。 显然，两个孩子都挨了鞭子，男孩子还咬着牙，哀求着说：“不要打我妹妹，要打你们打我一个人。” 郑三还气急败坏，扬起鞭子，又要打。 马奎看着，心疼地跺脚：“造孽啊！” “我说老马，你心疼个鬼啊，他们是——”郑三回头，却看到是吴克，立即喜笑颜开：“老大，我抓了两个红党，他们在传递情报。” “传递情报？”吴克皱着眉头问。 两个小孩是帮着我城中地下党传递情报。本来以为鬼子特务注意力不会放在孩子身上，尤其是两个小乞丐。可就那么巧，两个孩子接到情报时，被郑三和队员看见。 他们就一直跟踪这两个孩子。今天中午，两个孩子在街边乞讨时，我地下党又交给两个孩子一份口头情报。 郑三让两个队员去抓地下党，他和另外两个队员跟踪两个孩子。 可两个孩子很机灵，发现了郑三，直接往城外走。郑三感觉不对，把两个孩子抓了回来。 那位地下党也侥幸逃脱。 郑三断定两个孩子是我红党联络员，也坚信酷刑之下，一定能让两个孩子开口。 “你们帮谁传递情报，说出来，就让你们回家了。”吴克和颜悦色地说。 “老大，别问了，狡猾的很！”郑三恶狠狠地说。 吴克回头瞪了他一眼。 “我没干你们说的那些事，人家就是问俺家在哪，还有什么亲人。”小男孩又害怕，又无奈。 “看看，多会狡辩啊。”郑三生气地说：“我们跟踪他三天了。” “那个人呢？”吴克起身问。 “没抓住。”郑三失望地说。 那就没证据了。吴克明白了，又转身问男孩：“说实话，叔叔给你钱，保证你和妹妹三年不愁吃的。” “叔叔，您让俺说什么呀！”小男孩哭了，撕心裂肺：“俺爹娘都死了，就剩下俺和俺妹妹，你们打，打死俺正好，能看到俺爹娘了——” “造孽啊！”马奎心疼地跺跺脚，擦着眼泪，转身走了。 吴克一直低头看着小男孩眼神。他看得出来，就是帮地下党传递情报。可这小子太机灵了，还坚贞不屈。吴克冲男孩眨了一下眼，挥手说道：“松绑。” “老大——”郑三还指望这两个孩子立功，不由着急了。 “滚！”吴克回头骂道。 郑三挠挠头，转身走了。他本想给吴克一个惊喜，现在成了惊吓。 吴克伸手摸了摸男孩的头，对旁边队员说：“把他俩交给老马。” 来到大队部，郑三和马奎正在争论。 马奎说：“那还是孩子，还没了爹娘，当了乞丐，你就忍心下得去手？” 郑三梗着脖子说：“他俩是红党，老马，你早为为自己善心吃大亏。” 马奎瞪眼说道：“吃亏我也不能这么干，以前我也干过坏事，想想都觉得脸红。” 郑三看着马奎，像是不认识了：“我说老马，你吃了两天饱饭，就忘了现在是什么世道？” 吴克推门进来，脸色很不好看。 两人立即住嘴，看着吴克。 吴克深深吸了一口气：“老马，那两个孩子先交给你，等孟江回来，明天送他们回家。” 马奎激动地浑身直颤：“哎，好，好，老大，您可做了一件善事，我替俩孩子的爹娘谢谢您了。” 吴克挥挥手，示意马奎赶紧去接孩子，自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出烟来，也不看郑三，只顾自己抽。 郑三感觉吴克真生气了，低下头，小声说：“老大，我是想给你个惊喜来着，所以没提前向你报告，你不会这么小心？” “抓红党是我们职责所在，我生什么么气？”吴克没好气地说。 “还说没生气，你看你的表情？”郑三低眉顺眼，给吴克倒一杯水，端在吴克面前。 吴克接过来，喝了一口，又挖苦地笑了一声：“你倒是给我抓真红党来啊，弄两个孩子来，还那么可怜，让大佐知道，还以为咱三大队没本事抓真红党，就拿两个孩子来冒充。” “可是——”郑三想解释。 “可是什么？一个老刑警，能眼睁睁地看着嫌疑犯跑了，你还有脸说什么可是？”吴克又瞪起了眼睛。 郑三真是百口难辩了。当时想的多，准备把红党一网打尽，所以才没急着动手。可没想到两个孩子那么机灵，也没想到那两个队员如此笨蛋，竟然把到手的猎物丢了。 结果两边都没抓着，只剩下两个孩子。 “我也是倒霉催的。”郑三使劲挠了挠头，又看着吴克：“那就只能把这俩孩子给放了？” “说你笨，就真成猪了！”吴克又骂道：“这事你别管了。等孟江回来，告诉他，明天送孩子回家，然后派人盯住这俩孩子。” 郑三被骂成了猪，却高兴地拍了一下手：“对啊，如果真是红党，肯定过来联系这俩兔崽子！” 吴克白了他一眼，掐灭烟蒂，起身去吃晚饭。 郑三在后面颠颠跟着。 “把车钥匙给我，晚上我出去。”吴克说道。 “老大，您干嘛去？”郑三殷勤地问。 “你干什么事都不让我知道，我凭什么让你知道？”吴克反问道。 郑三把车钥匙交给吴克，嘟囔了一句：“你真小心眼了。” “哦，对不起了，三哥。”吴克挖苦着说：“以后您多干点这样的事，就是把天捅破了，也别让我知道。放心，我和五哥保证会替你收尸，还能真心地哭上半小时。” 郑三吓了一个机灵。吴克说的真没错，眼下泉城遍地都是特务汉奸，往后再擅自行动，真惹出事来，尤其打乱了特务机关行动，惹恼了鬼子官，说不定真吃枪子。 “放心，不会了，不会了。”郑三摆着手说。 第171章 他是自己人？ 国军正面战场失利，而我敌后抗日游击队已开始了起步和发展。以省委负责人领导的第四抗日游击队来说，起初只有七八十人，三四十条枪，经过四个月发展，已达一千五百余人，各类枪支八百余条。 这需要更多枪支弹药，也需要各类情报，因此我泉城地下党成员联系增多。 今天真是凶险。一位叫张伟的地下党员需要和另外一位同志接头，就让小兄妹俩负责传递情报。 这两个孩子非常机敏，已经传递过两次情报。张伟也以为很安全，认为鬼子汉奸不会注意到两个沿街乞讨的小孩身上。 可就是那么巧，第二次传递情报时，被郑三看到。给钱就给钱，就当你是大善人，可还啰里嗦说了些什么。 郑三觉得蹊跷，暗中跟着两个孩子。两个孩子来到银行门口，拦住一个手拿黄皮包，脚穿棕色皮鞋的人，也说了两句话。 郑三觉得两个孩子就是红党联络人，于是暗中监控。 果真，今天又有人给孩子钱，还弯腰说了几句话。而且那个人很像上次给孩子钱的人。 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 幸亏小男孩机敏，也受到简单的培训，发现了情况不对，转而走向城外。不然，他将领着妹妹直接去时记药铺，去告知明天上午十点，在大观园三元桥书场接头。 最近游击队打了两仗，伤员很多，急需补充药物。 张伟甩开了队员，时记药铺也安然无恙，可两个孩子肯定被抓了。张伟很着急，忽然想起还有一个重要联络点，上级也曾给他说起过，遇有紧急情况，可赶过去。 这个重要联络点是中西医医院外科第二诊室，联络人就是江林申。 出城化妆，张伟又返回城里。来到中西医院，发现无人跟踪他，才来到二楼，敲开了江林申办公室门。 先对暗号，确定是自己人。然后，张伟简要说了情况，请求江林申无论如何，也要救出两个孩子。 送走张伟，江林申在办公室内独自思考。他基本确定是三大队抓了两个孩子，而吴克不是真正的汉奸。如果去求吴克，吴克也肯定会想办法。 但是，泉城的红党和党务调查处并没有联系，自己去求吴克救两个有红党嫌疑的小孩，以吴克之精明，肯定能猜出自己身份。 在没经过组织同意之前，江林申不能随意暴露自己身份。 他决定先去十里香酒馆。 前段时间金月明妻子生病，江林申给看好。金月明以答谢江林申，请他喝酒为名义，邀请他今晚去十里香酒楼，也就是碰头。 现在就赶过去，正好和金月明一起商议，此事该怎么办才更稳妥。 收拾妥当，下班出门，拦一辆黄包车，江林申来到大观园，走进十里香酒馆。 作为贵宾，金月明肯定陪同。江林申客气一番，和金月明在二楼雅座坐下。 其它房间也有客人。两人也就只谈医疗方面的事，过了一个半小时，楼上客人渐渐散去，酒楼也准备打烊了。 江林申刚要说话，吴克忽然出现了。而且是小伙计领着，直接来到两人就坐的雅间。 他怎么来了？江林申很是吃惊。金月明倒是非常热情，还故意说：“你们俩也很熟悉了？” 吴克已知晓江林申全部身份，故意笑而不答，而是看着江林申。 江林申有些莫名其妙，但也解释说：“熟悉，这是吴大队长，以前经常去我们医院。” 以前由三大队担负警卫的时候，两人经常见面。现在接收了上百个鬼子伤员，却改成由警务总队的人值守。吴克说：“就是现在见的少了。” 金月明让两人先聊，自己下楼，观察外面情况，又让后厨做两个菜，送上二楼。 江林申搞不清吴克来意，想起了两个孩子，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只好敷衍着，与吴克闲聊。 吴克忍住笑，等金月明上来，东拉西扯。 不多时，客人都走了。金月明让伙计上班，要和两位朋友多喝几杯。 二楼就只剩下三人。 金月明这才低声说：“好了，都是自己人，有话可以说了。” 自己人？江林申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吴克怎么会是自己人，除非有一种可能，金月明也是党务调查处的人。 他看着吴克，又看看金月明，愣愣地说：“都是自己人？” “我们早就是自己人了。”吴克笑着，倒上一杯酒，却又说道：“闲话少说，老金，赶紧说正事。” “好的。”金月明看着江林申：“从此以后，省委已经同意，以后你的任务只有一条，保护好吴克。” 这么说，吴克也是自己的红党同志？江林申欣喜之余，又很纳闷：“我就是医生，怎么保护吴克？” 金月明说：“省委锄奸队已经决定，颁布追杀令，要暗杀吴克。但往后锄奸队在泉城活动，原则上要经过你同意，至少要告知你。你可以找种种借口加以阻止，如果阻止不了，就提前通知吴克。” 江林申明白了，就吴克现在德性，比省府那些大员还可恨，游击队早就想干掉他了。他点点头：“好的。” 这件事说明白，金月明又问吴克：“最近宪兵司令部有什么行动？” 吴克正想说这事：“鬼子将动用保安团和赵保源保安旅，以及现有鬼子驻军，对所有抗日武装实施打击，我们应及早准备。” 金月明已经完成了今天的任务，就是告知江林申，吴克是自己人，同时询问鬼子动向。他看看吴克和江林申：“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江林申问吴克：“你们是不是抓了两个小孩？” 这也是吴克向对金月明说的第二件事。吴克低声说：“抓了，我已准备明天放了两个孩子。但为了找更合适的借口，我会让江平继续跟踪两个孩子，请组织做好准备，别露了马脚。” “什么情况？”金月明还不知晓。 吴克简单说了一遍。 金月明明白了：“我马上联系省委，保护好这两个孩子，保证不会让你的人孩子和咱们有联系。” 吴克和江林申同时放心地点点头。 可今后呢？吴克说：“我不敢保证再抓住自己同志，更不敢保证还能营救出来。” “那就临机辄断，我和江林申能证明你的清白，属于无奈而为之。”金月明说道。 “对，为了你能继续潜伏，夺取更大胜利，牺牲自己同志，值得。”江林申鼓励地看着吴克。 本来还想发展吴克加入组织，这下好了，省事了。而且，吴克又如此优秀，江林申端起酒杯，小声说：“今天先薄饮此杯，等打跑鬼子，咱们再痛饮庆功酒！” 金月明点点头，也举起杯子。 其实还有白雪身份，为了斗争需要，仍要暂时对江林申保密，也可能真要等到抗战胜利，才能说出来。 现在白雪也不知道吴克身份。之所以金月明没告知白雪，是鬼子特务暂时不会怀疑吴克，而且，白雪刚进入伪省公署，必须给她适应时间。 第172章 凡事不能做太绝 晚上九点一刻，吴克先走出十里香酒楼。 仔细观察四周，没有异常。吴克掏出香烟和火机，点燃一支烟，向南走去。 这是信号。若有情况，吴克会径直离去，然后再折返回来，掩护江林申离开。 一分钟后，江林申也走出十里香酒楼，走向北牌坊。 伙计们和厨师都已回屋休息，酒楼内只有金月明，从里面锁上了房门。 开车回到大队，马奎还在大队部等着吴克。 “金老板怎么说？”马奎还在想着做生意的事。 “哦，这两天他家有急事，给耽误了。明天就去运酒，你带几个兄弟，护送他们去泺口镇渡口。”吴克说。 “好的。还有表少爷的两个客户，你别忘了给联系。”马奎叮嘱说。 吴克回答：“放心，我已经给表哥打过招呼了。” 马奎想走，又站住：“听说你要派江平去监视这两个孩子？” 吴克点点头：“没办法，职责所在。” 马奎小声说：“如果真抓到红党，我求你能保下这两个孩子。刚才听他俩说，爹娘都死了，也没有亲戚，真可怜。” 吴克看了一眼马奎，眼神里露出的全是善良。他不敢直视马奎的双眼，低声说：“三哥说的没错，你真变成了大善人。” 马奎没有否认，而是说：“我的善还是跟你学的，是你收留了我，不然我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啊，居然还有人说我善良？吴克哭笑不得：“那我也不像你，成了菩萨，我只是为了好好活着。” 吴克说的对。在这年头，如果得罪了鬼子，或者被哪个鬼子官盯上了，一夜之间，就能倾家荡产，流落街头。这还是好的，说不定一家人都被运往东北做苦役。 就从这个原因来说，吴克当汉奸，也是迫不得已。 “我们都想好好的活着。”马奎看了一眼吴克，转身走了。 “除了鬼子和汉奸，都要好好活着。”吴克在心里默念一句，点燃一支烟。 赵五和孟江来了。他们刚回来不久，吃了饭，喝了酒，脸色有些红。赵五说，那帮家伙临上火车，忽然开始了躁动，死活不想走了，最后逼得开枪，打死打伤了五个，才镇住了场面。 背井离乡，又是做苦役，想去才怪。他们也想好好的活，可是找错了人，连他们的想依赖的马正都被活活打死。吴克使劲挠着头。 “怎么了，老大？”赵五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没什么，干的好。”吴克抬起头来。 “就是呢，就连德县宪兵队野川也冲我们喊呦西。”孟江笑道：“野川还委托我俩，向您问好呢。” 野川？吴克想起来了，一个只有一米五五的小矮个子中尉，之前在特务机关开会时见过一次。他和武山是同乡，中午还一起吃了饭。 吴克点点头：“找时间给我给他打个电话。” 孟江小心地说：“老大，您让我带人监视那两个小孩？” “是的。”吴克扭脸看着孟江：“以防万一。” 孟江点点头：“明白。” 赵五没有说话。郑三把两个孩子抓回来，从三大队职责上，没有毛病。但他没告知吴克，自己动手，让赵五很不满意，挖苦郑三想篡班夺权：“往后您就是我上司，有话您就吩咐，不用告诉老大。” 郑三恨不得一口咬死赵五，但孟江也在埋怨他。一气之下，甩甩手，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孟江领着两个孩子走了。身后两个打扮成小贩的队员，轮番跟着。 两个孩子的家在东郊十里外的张庄，家里的房屋已经倒塌，连口铁锅都没有。也没了地，只靠兄妹俩乞讨生活。 皇军曾经来过张庄，当时孩子父母在山上挖野菜。看到鬼子，吓的撒腿就跑。皇军开了枪，连同另外六位村民。鬼子说遇到了抵抗——孩子还有一个叔叔，为讨生活，流落他乡。 其实猛将没打听到，孩子叔叔已加入游击队，也偷偷回来过。所以两个孩子才成为秘密交通员。 此后一星期，白天孟江躲在村外山坡上，晚上靠近孩子的家，队员依然打扮成小贩，三人一起监视。 可他们什么也没发现。四处打听，也没听说附近有游击队或红党活动。 一周后，孟江回来了。吴克问：“监视到什么情况没有？” 孟江告诉吴克：“什么玩意都没有，还吓的两个孩子都不敢再出去讨饭，每天只挖野菜充饥，再这么下去，要被饿死了。” 孟江不像郑三铁石心肠，而是和马奎一样，心底透着善良。这也是吴克派孟江去监视的原因。 “那就让两位兄弟撤回来。”吴克说。 郑三仍觉得两个孩子有重大嫌疑，也忘了之前说过的话。他眨眨眼，想亲自带人继续监视。 马奎看出郑三心思，大声说道：“大队长，新酿的千泉酒送来了，是不是做几个好菜，今晚放松放松。” 吴克点头同意：“好，你看着安排。” “老三，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老五。”马奎说着，就往外走。 听到千泉酒，郑三差点流下口水，又看看吴克眼色，赶紧答应：“好，这就去。” 走到院子，马奎扯住了郑三。他想告诉郑三不要把事情做的太绝，给自己留条后路，但又不能明说，只好埋怨：“你怎么还贼心不死？” 郑三听不明便，很不高兴：“我怎么了？能抓住红党，就是给三大队争点荣光，让老大在大佐面前能挺直腰杆。” 马奎说道：“老大挺不挺直腰杆，还用你在这儿瞎操心？” “不是，老马，你什么意思？”郑三生气地问。 马奎笑笑：“老大比你有分寸，你小子跟着老大的脚步走就行了，别整幺蛾子。看看马良，以前只想着称霸一方，现在好了，当了省长，没人听他的，出了事，又全赖到他头上。” 郑三听得迷迷瞪瞪，看着马奎：“不是，你扯到马良身上了？我又不是他。” “自己琢磨去，再这么整下去，你比他还难受，毕竟他是当过维持会长和省长的人，你就是一个副大队长。”说完，马奎倒背着双手，走向了厨房。 什么跟什么？郑三嘟嘟囔囔，去找赵五。他把马奎的话说给赵五听，还问：“你也听不明白？” “就你不明白！”赵五和马奎已经探讨过，当然明白其中道理。 “不是——”郑三更糊涂了，看着赵五。 赵五把郑三拉到无人的地方，小声说：“老马说的很明白，不要急功近利，凡事给自己留点后路。” 留后路？郑三还是想不通：“老大也没给自己留后路啊。” “那你说老大聪明，还是你聪明？”赵五问。 郑三瞪了一眼赵五：“废话，我要有老大那聪明脑子，也当大队长了。” “你还知道啊！”赵五埋怨说：“就是犯了错，老大能全身而退，你呢，就死路一条。” “那老大也不能不管咱们。”郑三说。 赵五想一脚踢死郑三：“那好，你就继续搞事，到时把老大搞下去，看谁还能救你！” 说完，赵五扭头就走。 郑三追上来，小声说：“我没想再搞事，好，以后我就听老大的，不是，我也一直听老大的话啊。” 赵五扭头说：“听老大的话就行。咱们是要抓红党，但不能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惹了众怒，再给定个破坏亲善的罪名，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郑三似乎明白了。现在三大队已出头冒尖，很多人羡慕嫉妒恨，就盼着三大队出事。而鬼子一直强调亲善，虽然只是嘴上说说，但若有人以此来污蔑三大队，引起公愤，鬼子也不得不找个替死鬼。 鬼子可以随便杀人，但他们不行。因为那些人不敢招惹鬼子，但可以挑他们的毛病。 郑三点头：“知道了，凡事不能做太绝。” “明白了就好。”赵五问。 “走，喝酒去。”郑三脸上露出了兴奋：“千泉酒，刚送来的。” 第173章 我是特务机关的吴克 那天晚上，吴克没和兄弟们一起喝酒。 孙慕容打来电话，说立即见上一面，说有急事，让他赶紧回家一趟。 吴克立即开车回到榜棚街。 有福也在家里，十分着急，火上房的感觉。 吴克立即意识到，生意上出了问题，还是大问题。 前段时间，有福使出浑身解数，去天津，上北平，还去了东四省，终于把原来的生意打通，有了起色。 孙慕容的银泉纺织公司也势头很好。鬼子军服的订单已经完成，现在工厂正常生产，并接到来自北平和东三省的订单。 但通过吴克家盛隆商贸公司运输时出了问题，被德县宪兵队查扣，说是违禁品。 “不是有开的路条吗？”吴克问。 “有啊，但那帮人说是泉城特务机关命令，打点也不行。”有福说。 孙慕容埋怨说：“你怎么搞的，不是中野大佐的心腹吗，自家东西也能被查扣？” 吴克也非常纳闷。包括银泉公司在内，都已和中野英光、井口三郎说过，甚至佐佐木也知晓孙吴两家生意，现在怎么就成了违禁品。 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吴克想先搞清楚情况。他拿起电话，拨通总机电话：“我是特务机关吴克，请接通德县宪兵队。” 总机接通后，吴克直接让鬼子兵找队长野川接电话。 通报过姓名，野川很气地问：“吴桑，有什么事吗？” 吴克也非常客气：“野川队长，怎么把我们家的货物给查扣了？银泉纺织公司刚完成皇军的订单，现在怎么就成了违禁品？” 野川抱歉地说：“对不起，吴大队长，本该查封银河纺织公司的货物，是那帮警员搞错了。” “查封银河纺织公司？”吴克有些惊讶地问。 野川回答：“是的，吴大队长，银河纺织公司只有省公署文书，特务机关下令查封。” 原来是这样。吴克问：“那我们的货呢？” 野川回答：“您放心，我已下令装车，保证没有问题。” “好的，还有我们从天津港和东四省来的货，请您多帮忙，定有重谢。”吴克说道。 “放心，放心，保证不会再出这样的问题。”野川说道。 “那好，先谢谢您了。”吴克说。 “不要客气， 再次向您致歉。”野川更加客气。 相互说了再见，放下电话，吴克说：“这只是个误会，他们想查封银河纺织公司的货。” 孙慕容来了精神。银泉和银河两家公司只有一字之差，却是竞争对手，也就是冤家。老板叫孔立功，花重金贿赂马良，顶替孙慕容当上财政厅参事。 现在却被特务机关给收拾了，孙慕容脸上露出久违笑容。 这两个月，孙慕容心情似乎在过山车，心又在油锅里煎熬。 搞不到鬼子精确情报，认为台儿庄战役不会打赢，继而丢失徐州。反过来，鬼子溃败，台儿庄大捷。满心希望第五战区能乘胜追击，却不想情势又急剧直下，六十万军队险些被鬼子包围。 昨天得到消息，国军已放弃徐州，向西南方向撤退。重庆电台广播说，第五战区已完成既定作战计划，现在是主动撤退。 而泉城站早已收到上峰密电，短短二十个字，却有杀人诛心的感觉：未能获取有价值情报，辜负党国和总裁之重托。 潜伏于敌后，本就身心疲惫，又遭此痛斥，站长付仲平独坐一夜，发密电请求辞职。重庆未批准，让他戴罪立功，而且明确告知，泉城站所有人员都戴罪立功。 孙慕容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却只能强忍着，专注于生意。没想到，生意还出了差池，货物被扣留。 好在是一个误会，而且是查封银河公司的货。 但孙慕容有些不明白，特务机关为什么要针对银河公司？他问吴克。 吴克眨眨眼：“这还明白，是想羞辱马良。” 是有这个意思。银河公司的货都通过伪省公署的途径向外运输，也就是伪省公署开的运输文书，其实就是路条。特务机关认为省公署路条非法，就是打马良的脸。 孙慕容还是想不通，摇了摇头：“省公署也有日本人当顾问，特务机关不会一点面子也不给。” 伪省公署设有一名日本顾问，叫西田畊一。说是顾问，其实就是监督省府行动。吴克又眨眨眼：“你敢确定，这事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孙慕容拍了一下脑袋。其实西田畊一也是特务，至少受宪兵司令佐佐木领导，并且和中野英光保持着某种关系。 中野英光想羞辱马良，或者西田畊一看马良不顺眼，给他使绊子，在所难免。 这是显而易见的问题，自己却想不到，还潜伏特工呢，快沦落到和银河纺织公司老板一样的层次了。 孙慕容恨不得再拍一下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这几日，沮丧占据了大部分念头，头脑也似乎锈蚀，转不动了。 必须振奋精神，放远目光。孙慕容暗自提醒着自己。 孙慕容的眼神在闪烁，被吴克全都捕捉到。的确，他为自己表哥的失落感到难过，但通过将近半年观察，孙慕容是一个铁杆的国党特务，执拗又顽固，所以又为他的选择感到悲哀。 吴克断定，如果他仍执迷不悟，结局将会无比悲惨。吴克想帮他，但现在绝对不是时候。 只有有福活的最为真实和纯净。问题已经解决，他眼神里全是高兴。聊了几句，又开始不放心，明天决定去德县看看。 看来每个人都是那么的累。 吴克答应了，让他开着轿车，带上通行证，防止再出现意外。 天色已晚，三人还都没吃饭，就让王妈炒了几个菜，在客厅里喝起了酒。 李媛媛已经搬走了，在经四路的图书馆附近开了一家旗袍店。家里能操持家务的也只有王妈了。 那天晚上，三人聊了很多。生意上的事，远在四川的家人，最后说到了两人的个人情况。 孙慕容依然在追求白雪，但此时心里却有了异样感觉。 不是孙慕容变了，而是孙慕容发现白雪变了，喜欢穿男孩子的衣服。更让孙慕容感到诧异的是，白雪宣布自己为不婚主义，也就是没打算结婚。 不婚主义，这个名词在当时倒是很罕见。 孙慕容脸上又露出沮丧模样。吴克却不知道想笑，还是想哭。孙慕容在演戏。他只是以追求白雪为借口，以达到隐蔽自己的目的。 他真正喜欢的是李媛媛。 不过，吴克准备约唐晓云了。他也要开始自己的爱情戏。 第174章 旗袍店 五月，人间芳菲。 古老又美丽的泉城焕发出原本的美丽，趵突泉边，大明湖畔，千佛山下，俊男靓女，游走在春日明媚中。 吴克身穿一身藏青色西服，头戴一顶黑色礼帽，唐晓云身着碎花旗袍，一袭长发，在花油伞下，尽显妩媚。 确定交往一个多月了，两人还是第一次出来约会。吴克很忙，一个大队两百多人，终日离不开。武山又像狗皮膏药，两天不见吴克，就猛打电话。 今天吴克终于放下其它，专门抽出时间，陪唐晓云游玩。 可两人都互相矜持，保持着一米以上距离。也很少说话，只有唐晓云偶尔扭头，冲吴克害羞地笑笑，又径直往前走。 吴克也装作不好意思，低头往前走。 他们没去大的景区，而是在五龙潭公园。这里行人不多。 穿着皮鞋的唐晓云终于走累了，坐在亭子下休息。她收起油纸伞，低头握着伞柄。 这样哪像谈恋爱？就跟初次见面似的。吴克不再矜持，直接挨着唐晓云坐下。 唐晓云本能地向一边挪了一下。 吴克扭头盯着唐晓云，好像在问唐晓云为什么要躲开。 唐晓云脸色绯红，却又抬起头来，看着前面，表情带着些许调皮。 吴克又向唐晓云身边靠了靠。 唐晓云没再躲开，反而扭头看了一眼吴克，眼神里透着柔情。 欲说还休，不情愿又情愿的感觉，让吴克感到十分好玩。现在的他也说不上情愿还是不情愿了。 他坏笑着，碰了一下唐晓云胳膊。 唐晓云依然没有躲闪。 吴克却不好意思了，站起来：“走，去给你买衣服。” 唐晓云目光之中似乎透着失望，但还是微笑着站起来，和吴克肩并肩地走出公园。 来到公园门口，吴克挥手，叫来两辆黄包车。 黄包车最早出现在清末，那时叫洋车，为双人座。清政府觉得有伤风化，遂改为单座。此时吴克觉得单座挺好，用不着装坏了。 告诉车夫去图书馆，吴克坐在后车上，惬意地舒展一下胳膊，拿出烟来，点燃后美美地抽了一口。 两位车夫撩起大长腿，一前一后向西奔跑而去。 阳光和煦，不冷不热，真是青春好时光。只可惜，身在敌营，就连恋爱也是演戏。 演就演，人生本就如戏，做好自己的主角就行了。 十多分钟后，在车夫满头大汗中，两人下车。吴克显摆一样，很阔绰地给了车夫每人一元钱。在车夫千恩万谢中，吴克很骄傲地扶着唐晓云，走进蝶恋旗袍店。 这正是李媛媛的旗袍店，名字起的不仅文艺，也有一种妩媚感觉在里头。 李媛媛也身穿一身黑底红花的旗袍，窈窕身姿，不比唐晓云差分毫。 看到吴克，李媛媛双手垂立，规规矩矩喊了一声：“三少爷。” 蝶恋旗袍店两个股东，不用猜，就是吴克和孙慕容。李媛媛只相当于经理，或者是店长。 有这么两个大股东，蝶恋旗袍店很高，开业就是“王炸”。两层楼，柜台里摆满旗袍和旗袍配搭的衬裙、皮鞋和长筒袜。 旗袍样式也各式各样，二楼展出的旗袍开叉到臀部，不过一般良家妇女须要搭配衬裙或者衬裤。除非那种特别职业女性，如舞女、歌女等，才敢大胆地直接穿上，还是在特定场合。 对于唐晓云，顶多选一楼的较为传统的旗袍。 旗袍的确能增加女人气质和姿色，但唐晓云并不想穿给吴克看。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如果吴克是英雄，她会心甘情愿。而现在的吴克，在唐晓云眼里，确实是叫人恨的大汉奸。 吴克想买，唐晓云不好拒绝。和吴克交往，是上峰江林申的意思，相当于命令。唐晓云已经认定了自己的命，只能这样了。 吴克早已看出唐晓云意思，也只是逗逗她罢了。戏演的不像，容易叫别人怀疑。尤其唐晓云父亲唐仰杜，已经开始为两人结婚开始张罗了。 知道吴克身份后，江林申也重新考虑过，但依然坚持让吴克迎娶唐晓云。他已摸清唐晓云性格和脾气，并不坚定地认为国党就能拯救华夏，所以发展唐晓云并不困难。如果两人成婚，将来对吴克大有帮助。 吴克却只想和唐晓云谈恋爱，不想结婚。他只想潜伏干鬼子，对结婚并没有做好任何准备。 好在唐晓云也有些迟疑，那就先这样。 唐晓云和李媛媛第一次相见。关于李媛媛身世，吴克已告诉唐晓云，还说李媛媛是为了避嫌，才想着出来做生意。 唐晓云心底善良，没有看不起李媛媛。有的人出生就注定享受荣华富贵，有的人却命运多舛，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吃尽天下最难以下咽的苦。 可经历过不堪的李媛媛更显得坚强，身上也透着某种气质，果真是小时候念过书的女孩子，举手投足间就是不一样。 也很热情。帮唐晓云推荐着旗袍，也说着口中三少爷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既然看着两人郎才女貌，青梅竹马，还到了吴克主动给唐晓云买衣服的份上，李媛媛也竭尽所能，表扬着吴克。尤其是他的善良。 他会善良？唐晓云不知道。但想起那天傍晚，得知自己被鬼子伤员欺负，怒发冲冠，打了日本伤兵，无论如何，唐晓云心里都泛起了感动和温暖。 或许，他会是一个好丈夫。 买了两件旗袍，一件和李媛媛身上的一样，另外一件，是粉色，开叉处还有系扣，叫人觉得既开放，又保守，婉约别致。 李媛媛包好两件衣服，吴克扔下三十块钱。 李媛媛不要：“三少爷，这也是您的店。” 旗袍店是吴克和苏慕容共同投资。而李媛媛说了，既然离开了榜棚街，就要独立自主，不会再接受孙慕容和吴克任何财物。年底时，她会按照三人定下的契约，交上孙慕容和吴克的分红。所以李媛媛说了此话。 虽然旗袍店可能作为力行社的一个联络点。吴克看得出，李媛媛并非做给吴克看，也并非矫揉造作。她在表明和孙慕容并没有其它关系，也就是证明她并没有加入力行社。还有，李媛媛想证明自己，离开男人，她一样能活下来。 这是一位很有骨气的女孩子。吴克投以崇敬的目：“现在是你在经营。” 说着，他和唐晓云走出了蝶恋旗袍店。 两人坐上黄包车，往回走。在大观园吃了饭，又看了一场电影。时间到了下午五点半。 唐晓云要值夜班，吴克也要返回大队部。拦下黄包车，吴克送唐晓云回医院。 来到医院门口，本以为今天的约会将圆满结束时，却看到医院院子里站着一群军警，还乱糟糟一团。 第175章 丢失药品 台儿庄大捷，鬼子伤亡很大，中西医医院也接收了上百个鬼子伤兵。所以，吴克以为是伤兵在闹事。 门口已经戒严，不准任何人出入。唐晓云还要去值班，也被拦住。吴克上前询问情况，却被警员怼了两句：“你是干嘛的，少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我去，老子好好给你说话，你竟然怼老子！吴克上前就是一耳光：“你是哪个警局的？” 脆响的耳光，立即让里面的警员扭过头来。被打的警员还想掏枪，吴克一脚又踢过来：“妈的，连自己哪个警局的人都不知道吗？” 里面警员认识吴克，赶紧跑出来，立即恭维说道：“吴大队长，消消气，这小子狗眼不识泰山。” 吴克看出是警务总队的人，还是刘一堂的手下。刘一堂当了十二天的一分局局长，又调任警务总队当副总队长兼第一大队大队长。这是熊唔德的意思，总队必须有自己的心腹。 “老刘呢，他来了没有？”吴克阴沉着脸问。 “来了，来了，刘副总队长在里面。”警员赶紧回答。 看这架势，眼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比刘一堂还牛。被打警员从地上爬起来，左手捂脸，右手捂着肚子，更是害怕，魂都飞走一半。 吴克瞪了他一眼：“以后少给老子装什么大头蒜，小心我一句话，就让你脱衣服滚蛋！” 警员赶紧屈膝道歉：“是，是，小的错了。” 吴克拉着唐晓云，就往里走。 里面异常严肃，甚至有人已经给唐晓云家里打了电话，让她赶紧回医院。 不是伤兵闹事，而是医院出了远比伤兵闹事大几十倍的大事。药品丢失了，还是给鬼子伤兵配给的疗伤药品。 鬼子对药品控制很严，每次拨发药量仅可以维持五天。昨天刚有一批药品运送过来，下午护士去药房取药，惊奇地发现，药箱子全成了空壳，里面的药品不翼而飞。 药房专门有人把守，二十四小时不离地方。医院各个出口都有警务总队人员值守，也是二十四小时在岗。 医院总务处一边报警，一边清查医院药房，发现纱布和百宝丹（治疗创伤的中药）也全都被盗走。 警务总队的人立马赶来，发现鬼子丢失的药品包括磺胺、医用酒精，还有纱布、绷带。 很显然，这是游击队所为。 即便数量不多，但此事关系重大，刘一堂急的双脚乱跳。 仔细勘察，鬼子丢失的药品是通过墙上的通风窗户偷走的。而门口站岗的两位警员什么也没听到。 这手法，简直绝了。 吴克走进大厅的时候，不仅看到了刘一堂，还有熊唔德。 因为初步判断是游击队所为，所以此案比恶性连环杀人还要严重，熊唔德不得不来。 在没看到吴克之前，熊唔德就已琢磨，此贼乃高手中的高手，就凭刘一堂本事，给他一万年也难以破案。应该把案子交给三大队，即便破不了，以吴克和中野英光关系，也不会太过责罚。 如果换成刘一堂，那就很难说了。本来就是一大队在站岗，万一中野英光发了飙，有可能要被枪毙。 但他又不敢明说。 还没等吴克与熊唔德说话，井口三郎和宪兵队队长龟田次郎来了。 在路上，接到报告的井口三郎也好生蹊跷，先是认定医院内部与游击队内外勾结，所以才导致药品被盗。 井口三郎询问过情况，便给熊唔德传达了佐佐木和中野英光的命令：限三日之内破获此案，并将药品悉数追回，否则对有关人员严惩不贷。 吴克站在边上，走也不是，不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在犹豫，井口三郎扭头看到吴克，说道：“吴桑，你怎么在这里？” “哦，我碰巧过来了。”吴克刚要解释。 井口三郎挥手说：“跟我走。” “是。”吴克答应一声，又看看熊唔德，示意他不要着急。 熊唔德能不着急。他知道刘一堂几斤几两。看着井口三郎带着吴克走了，熊唔德急的脑血栓都要流出来。 吴克跟随井口三郎来到宪兵司令部，面见佐佐木和中野英光。武山也被叫了过来，和龟田次郎一起研究这个案子。 责令警务厅三日之内必须破案，只是给熊唔德压力。出了这档子事，丢失药品事小，丢人事大，传出去，就连佐佐木脸上都没光。 同时，也不能光指望警务厅破案，宪兵队、武山队，还有三大队都要加入进来。如果真是城内红党和游击队所为，那正好借此案子，予以打击。 龟田次郎咬牙切齿，认定就是游击队和城内红党干的，而且有医护人员接应。 武山也这么认为。 吴克一脸沉思，没有说话。 井口三郎开口了，这个案子很是奇怪，现在还不敢断定，要等医院核查人员以后再说，只要医护人员没少，就很难断定有医院内部人员接应。 他说的很有道理，胆敢接应外部人员偷盗药品，那肯定不敢在医院里待了，除非真有天大的胆子。 中野英光看看吴克：“吴克，你认为呢？” “报告机关长，”吴克抬头说道：“我觉得副机关长说的有道理，而且我感觉好像和游击队没有关系，或者说，没有直接关系。” “哦，说说你的理由。”中野英光看着吴克。 吴克也仔细勘察过现场，盗贼不仅把药品从窗口运出去，还关好窗户，墙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仔细看过，才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他说：“我看过现场，盗贼手段极高，能算得上江洋大盗，如果游击队有这样的人，应该去偷野战医院，或者后勤仓库，那儿药品更多。” 井口三郎使劲点了点头：“吴桑说的对，如果真是游击队，那肯定要偷走大量药品，不会把目标锁定在医院。” 不是游击队，那会是谁？就连中野英光也陷入沉思。 武山也觉得此事蹊跷，看着吴克，不再说话。 龟田次郎却不相信，仍一口咬定之前想法。他想的也对，谁没事来偷盗药品？ 吴克说：“我想起一个人，而且直觉就是他干的。” 第176章 “燕子李三” 吴克想起的那个人叫李圣武，自称燕子李三。 说起燕子李三，历史上有好几个。最早的燕子李三名叫李云龙，河北沧州人士，但只是武功高强，并不偷盗。 此后，很多人为了立威扬名，犯了案便自称李三。而真实的江湖盗侠燕子李三是河北保定人。此人功夫也非常了得，即便被官府捉拿归案，也能越狱逃跑。其人如同梁山好汉，杀富济贫，常把偷盗来的财物分发给百姓，百姓称之为侠盗。 而吴克说的燕子李三，是山东禹城李圣武。此人轻功非常好，可以称得上传奇。1936年曾潜入省府后院，到韩复榘家盗窃。据说被韩复榘撞见，才被识破。 韩复榘卫队对其进行抓捕，但此人却在卫队前后堵截并重重包围之中，跳墙逃离。随后韩复榘严令全省警察对其追踪抓捕。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发现其行踪，但李圣五乘看守疏忽，运用道家内功之“脱骨术”，卸脱捆绑身体的绳索，再次逃脱。 随后，又犯下几件大案，包括一位刘姓警官，对其恨之入骨，就要抓捕到他时，全家反被其害。 以吴克分析，李圣武跑到韩复榘家中行窃，目的不是为财，而是为钱财，而是为了扬其名，让鲁省乃至天下都知道他的存在。 此次偷盗中西医医院，估计是想告诉皇军，他燕子李三又回来了。估计泉城还会有下一个，甚至好几个目标，其中肯定包括皇军重要目标。 这是一个奇人，可谓江洋大盗中的极品。但此人不劫掠之时不分贫富善恶，更不像保定燕子李三那般劫富济贫。此人非常凶残，不仅劫财，还好色。 中野英光和佐佐木听得似信非信，但以防万一，还是下达命令，并通报鬼子驻军，近期要严防死守，发现身份不明者，立即严加盘查。 三天很快过去，刘一堂把医院翻个底朝天，每个人都扒拉好几遍，也找不出涉及盗窃，做内应的医护人员。对外又毫无线索，只能低头接受惩治。 熊唔德为求自保，不得不狠下心来，免去刘一堂职务，把值守警员交给皇军，与抓来的壮丁一起，送往东北做苦役。 随后熊唔德又向佐佐木和中野英光请罪，也提到燕子李三。 三天时间，城内风平浪静，连普通盗窃案也没发生。中野英光对此嗤之以鼻，不相信，遂命令武山队和三大队扩大范围，将调查重点对准城内红党和城外游击队。 下午，三大队接到命令，吴克立即叫来兄弟们商量。 都已看过卷宗，郑三和赵五还去现场看过，作为工作五年的老“刑警”，也曾相信吴克的话。但三天过去，没有动静，此时他俩也不太相信就是燕子李三所为。其实他们心里最不希望是燕子李三，这个超级江洋大盗实在太难抓了。 孟江不敢确定，也就没说话。 马奎坐在门口，嗒嗒抽了两口烟，似乎自言自语地说：“大佐不信，肯定会吃亏。” 郑三看了一眼马奎，瘪瘪嘴。自从抓了两个孩子，马奎就好像总是和他过不去。 “不用唧嘴，相信大队长的准没错。”说完，马奎又嗒抽了一口烟。 郑三自恃和吴克认识最早，关系最好，冲马奎挤挤眼，故意气马奎：“我说大叔，我和您打个赌，怎么样？” 马奎看着沧桑，其实年龄也不大，今年才三十六岁，比郑三也就大十岁。听到郑三喊大叔，马奎似乎真的生气，也来劲了：“好啊，怎么赌？” “一个月饷钱。”郑三说：“我赌十天之内，燕子李三不会出现。” 不会出现，就是不会偷盗。郑三也懂得小偷作案规律，一般的小偷不会在一个村连续下手，大盗会换一个城市。而像燕子李三这样的超级大盗，会消停一段时间，等达官贵人们放松警惕，然后再搞突然袭击。 所以即便是李圣武所为，也不会吃回头草，因为这样非常危险。李圣武的那些本事，绝对是吹出来的。 马奎则不这么认为。他当过八年巡警，都是在街道胡同里乱转，最能了解百姓，也听到更多传闻。虽然有真有假，但也都不是空穴来风，是有根据的，只不过口口相传，就变了味。 马奎也了解像燕子李三这样的超级大盗，说白了，就是“逞能”，敢于挑战。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那就这么定了，十天之内，一个月饷钱。” 郑三也站起来，看着屋里的人：“谁还下注？” “我。”吴克举起了手：“我跟老马。” “那我跟老三。”赵五说。 “孟江，你呢？”郑三问。 孟江拿不准，也就不想赌，于是摇摇头：“我还要攒钱娶媳妇呢，谁也不跟。” “滚蛋，必须跟一个。”郑三骂道。 吴克摆摆手：“不想跟就算了，反正二对二，到时好分钱。” 郑三又瘪瘪嘴：“那行，就咱们四个。” 马奎笑笑：“好，就咱们四个。其实我想给你赌三天之内呢。” “哈哈，老马，你也太自信了。”从警察本职工作来说，郑三也有些看不上马奎，行伍出身，没经过培训，更没破过什么大案，还敢在这里班门弄斧。 也就是老大心眼好，看你年纪大，给你些情面罢了。 但这不是会议重点，重点还是中野英光命令。既然郑三和赵五不同意，那就让他俩带队去调查，一是出城调查这批药的下落，第二就是对城内红党进行追踪调查。 两个目标都是那么缥缈，没有情报，也没有方向。但这是命令，郑三和赵五也只能答应。 值班中队长吹响了哨音，该吃晚饭了。吴克留下孟江，让其他人先去。郑三扭头看着吴克：“还有什么事？” “我们出去吃好的，都不许跟着，看好家。”吴克说道。 “去，孟江，别撑着你。”郑三说完赶紧跑了。 等兄弟们都去吃饭，吴克和孟江立即换上便服，出门之后，又有两名身手敏捷的队员，一同跟着。 他们开车，直接去了宪兵司令部方向。 吴克猜想，如果真是燕子李三，这两天会有所行动，而且目标有可能是宪兵司令部。他已经和武山打好招呼，从今天开始，每天夜里都会在对着宪兵司令部西侧的楼上蹲守。 第177章 蹲守 来到经一路宪兵司令部西侧楼上时，天色还没有黑。武山已在此等待。 武山根本不相信，认为这是捕风捉影的事，是不是李圣武都不一定。他还嘲笑吴克，你们刑警破案全靠猜。 但吴克给他打了赌。李圣武一天没出现，就请他去风花雪月场所一次。吴克还说，第一天请武山跟着蹲守，往后可以不来，让小野跟着就行。但五天之内，李圣武出现了，那就全都归于零。 武山肯定乐意，别五天了，你最好蹲守一年。 西楼同样被特务占据，不过留守的人不多，还都是武山队的人。他们来到一楼最东侧房间，武山命人送来晚饭，吃过饭，天色已黑，蹲守也正式开始。 武山队的人和三大队的人各坐在一扇窗子旁，一班两个人，每班四个小时。 吴克值了两个班，直到天亮，也没看到人影。他和队员睁着眼睛，看着对面宪兵司令部的楼。 楼南面是一条宽阔的马路，足有六十米，李圣武不会从正面进楼。最可能的是，从北面和西面爬进去。所以和武山分工监视，三大队盯着西面，武山队从侧面盯住北边。 天光渐渐放亮，能看清对面窗玻璃内闪过的人影。这个时候李圣武不会再来了。吴克伸了一个懒腰，坐在椅子上迷糊一会。 武山走上楼来，叫醒吴克，向他伸出一根手指。 吴克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好的。” 吃了早饭，留下两名队员在楼内休息补觉，吴克和孟江回了大队部。 郑三和赵五正在发愁。让他俩去寻找药品下落，无异于大海捞针。附近有情报点，负责监控异常消息，但这都第四天了，没有任何消息，说明药品很可能流落到泉城之外很远的地方。 数量又不多，就那两大布袋药，随便散落在那个县，都如同石沉大海。 如此，那还找个屁？ 但这是中野英光命令，不能无动于衷。哥俩也想了大半夜，决定远近并举，派出十六个兄弟，赶往泰安、临沂，会同当地宪兵队和保安军，暗中调查游击队。两人带队，一拨在城里，一拨在城外，进行调查搜索。 等吴克回到大队部，两人立即说了计划。吴克点头同意，开了两张条子，一张让郑三去找老马领取补助费，另外一张是赵五去特务机关开具证明函，以便与当地宪兵队和保安军接洽。 补助费好领，郑三不着急，看着吴克：“老大，你昨天干嘛去了？” 这事也不用瞒着兄弟，吴克说了实情。 原来去蹲守了。郑三哭笑不得：“这不是守株待兔，我发现你真钻进了牛角尖。” 吴克抬头看着天花板：“我就想试一试。” 郑三对吴克举动非常不理解，又不敢多说，去了东院，找马奎。 “老大昨天去蹲守了，要抓李圣武。”郑三小声给马奎嘀咕。 “哦，老大真想抓住他了。”马奎却见怪不怪。他也跟随郑三、赵五等人，慢慢习惯了叫吴克为老大。 郑三瞪大了眼睛：“不是，您老人家之前教诲我做人要留后路吗？那个李圣武是什么样的人，您不清楚？” 关于李圣武，也就是燕子李三的传闻太多了，不仅能草上飞，还能水上漂，不仅能徒手爬城墙，还能用肚子把整个人吸在墙壁上，不仅来无影去无踪，被抓住还能逃脱。此人又心狠手辣，劫财劫色劫命。 上次临淄警员抓住他，不仅是他暴露行踪，还因为他贪恋女色，被警员直接摁在姘头的床上。据说抓住他的时候，正赤裸裸的什么也没穿。 吴克精明，但功夫不高，与李圣武斗，属于半斤对八两，马奎心里也为吴克担心。他点点头：“我去劝劝老大，让他悠着点。” “这就对了，老马，给支点补助，有兄弟要去外地。”说着，郑三从口袋里拿出吴克开的条子。 现在所有开支都由马奎负责。马奎非常认真，从不多给，就按规矩来。私底下，郑三没少抱怨马奎：你就抱着那点钱等着下崽。 现在三大队又重回警局系统，权力还大于其他任何一支警队，郑三灰色收入多了，就在乎这点补助费了。 就像今天，随便去哪家诊所，只要不是日本人开的，进去先搜查一番，识相的掌柜会立即塞点茶钱。 他领了钱，等赵五回来，给外派的兄弟们分了，又盯住一番，随后分头行动。 吴克一直坐在办公室，连续地抽着烟。 他在分析李圣武。 盗贼偷药品的作案手法，还有吴克直觉，都认定是李圣武所为。 此前吴克就分析过李圣武的作案手段和作案时机。他自认为是“天下第一盗贼”，已经没有了对手。所以金钱对他来说，已处次要位置。他更喜欢挑战，以证明他天下第一的称号。 去医院偷盗药品，就是想告诉皇军，我李圣武回来了。所以吴克认为李圣武下一个目标是宪兵司令部。如果偷盗成功，又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吴克都想象着，李圣武得手后，并没着急把药品运出去，而是藏在城中某个角落，等过一两天，才把药品藏在车的夹层内，化装车夫，赶着毛驴，躲过城门士兵盘查，大摇大摆走出了泉城。 这两天他又回来，像普通市民一样，游走在宪兵司令部门前大街上，观察着地形和门口站岗鬼子的情况。 正想着，马奎敲敲门，走进了大队部。 “我没想错的话，你肯定在琢磨怎么抓李圣武。”马奎小声说。 吴克笑了笑：“你也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 “去你的。”马奎坐在吴克身边，拿出了旱烟袋，看看吴克，又放下：“大队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那李圣武可不是好惹的。” “郑三给你说什么了？”吴克拿出烟来，递给马奎一支。 马奎接过在手中，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他替你担心。” “郑三虽然有点贪财，但是最好的自家兄弟。”马奎又说道。 吴克点点头：“可我就想和李圣武斗一斗。” “想好了？”马奎问。 “想好了。”吴克歪头看着马奎：“你觉得谁会赢？” “当然是你。”马奎说。 “谢谢。”吴克从马奎握了握拳头。 吴克肯定要和李圣武斗。这家伙不是好东西，不仅和鬼子作对，也祸害百姓，尤其是被他看上的女孩，不管是哪家的，都想祸害。所以，干掉他也是为民除害。 既不伤害自己同志，又能取得中野英光和佐佐木更大信任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但李圣武的确厉害，想要干掉他，得损失不少脑细胞。 “到时带着我，咱们一起去。”马奎说。 “好啊。”吴克高兴地答应了。 第178章 他真的来了 晚上，马奎跟着坐上了轿车，手里还拿着一支用布包裹起来的三八大盖。吴克问他，拿这玩意干什么？马奎神秘地笑笑：“到时会有用。” 又连续两天，宪兵司令部安然无恙。可能里面阴气太重，夜里连鸟蝙蝠都没看到过。 吴克想偷偷行动，没告知中野英光。但中野英光发觉吴克这几天不对劲，不见他来报告案情进展情况，好像失踪了一般。于是打电话问武山：“吴克忙什么呢？” 武山不敢瞒着，说了实情。 中野英光又气又笑：原来精明的吴克现在成了笨蛋！在他眼里，李圣武再厉害，也不敢公开与皇军叫板。 “吴克在东楼蹲守。”中野英光用日本话告知了井口三郎。 井口三郎也是啼笑皆非。之前他和吴克一样，也认为是李圣武所为。那六天过去了，什么动静也没有。真如吴克所言，李圣武只是为了扬名，那他肯定早就动手了。 但井口三郎打死也不会相信，李圣武会对宪兵司令部下手。宪兵司令部不同于韩复榘府邸，处在省府大院的后院，而宪兵司令部其实就是一栋楼，而且四周封闭的很好。 他敢进来，那得多大胆子？ “让吴克撤回去，干他该干的事。”井口三郎说。 中野英光摆摆手：“吴克是认真的人，不要轻易打消他的积极性，就让他再蹲守几天，让他自己知错而退。” 井口三郎哈哈笑着说：“也好，让我们的大队长替我们多站几天岗，我们也能睡个安稳觉。” 中野英光也抿嘴笑着，点了点头。 又一个夜晚来临了。这是第五天的晚上，也是吴克和武山打赌的最后一天。连中野英光都默认了吴克行动，又想着即将赢下的赌局，武山来了兴致，过来陪着吴克。 这几天孟江留在了大队，取而代之的是马奎。又多了四个队员，轮流看着对面的宪兵楼。 夜慢慢深了。 武山很兴奋，喝了酒，找空屋子去睡觉。他要养精蓄锐，等待明天之后，让吴克请他去风花雪月的场所。这家伙平常装的像正人君子，现在却下了这个赌注。 吴克也没办法。来此蹲守，只能借助东楼，而武山管着这里，只能有求于武山。吴克也想过其它赌注。武山不贪财，只是爱好酒色。酒不缺，三大队就在做酒生意，以前吴克还让马奎去送，后来武山想喝就派人去搬。 只有用这个办法，才能让武山提起兴趣。 吴克也感觉自己要输了。这从未有过的感觉，虽然直觉还在告诉他，李圣武一定会再出现。但可能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有可能是后面十天，甚至一个月以上。 心里有些急躁，使劲用手指挠了一下头发，看一眼床边的马奎。 马奎还在擦拭手中的三八大盖。自从来到武山队，除剿灭土匪李季风时，其它时间没见过他摸枪。 这几天马奎是枪不离手。晚上抱着睡，白天还拉着几名队员，跑到城外去打靶。 但他从未说过自己枪法如何。 窗边有队员在认真值守，吴克不用担心。他闭上眼睛，半躺在椅子上，迷离地睡着了。 连续五天了，晚上蹲守，白天在大队，一天只睡四个小时，吴克也感到了困倦。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猛然间，吴克从梦中醒来。抬手看看手表，已是凌晨四点半。 此时启明星已高悬在东方，天就要亮了。 马奎也躺在床上，和衣而睡，怀里抱着那支三八大盖。从他紧紧抱住枪的姿势，吴克看得出，绝对是打过仗的老兵。在老兵眼里，枪就是命，命就是枪。 队员还在认真地向外观察着。人手多了，两个小时轮一班岗。昏黄灯光下，从背影能看出，队员很是认真。 吴克悄悄走到床边。两座楼房之间，亮着三盏大功率白炽灯，加上南面更多散射过来的灯光，让外面亮如白昼。所以屋里点着小功率的电灯，外面基本看不出来。 隔着薄薄的窗纱，吴克向外看了一眼，楼还是原来模样，在灯光下一片安静。再过一小时，里面的宪兵就要起床，开始早操。 今天又白等了。 吴克伸了个懒腰，刚想让队员去休息，自己替他看着。忽然，队员小声说了三个字：“有情况！” 吴克打眼一看，从最高处的阁楼玻璃窗内，出现一个矮小的身影，正往下攀爬。他背后还背着两个长形状的东西，但有点完全，像日军军官的指挥刀。 “行动，行动！”吴克扭头，低声喊道。 马奎猛然坐起，抱着枪，立即往外跑。吴克也掏出盒子炮，拍拍还在迷离的队员，跟着马奎身后，向走廊跑去。 脚步声警醒了武山，又听到吴克在喊行动。他也立即催促手下特务：“行动，赶紧地行动！” 等马奎和吴克跑出楼门，那个矮小的身影已从楼上滑到地面。他选择了往西跑，那边一片空旷。但穿过空旷之后，就进入铁路区域，不仅有民房，还长着各种树木。 他的速度很快，像贴着地面的猿猴。 马奎半蹲在地上，举起三八大盖，瞄准后就是一枪。然后迅速装弹，接着瞄准。 第一枪似乎打中了。但那人丢下身上物件，迂回着加速逃跑。第二枪没打中，马奎想再开第三枪，那人已经跑远，跳入另外一处墙院，不见了踪影。 吴克挥舞着手中盒子炮，大声喊道：“李圣武，就算你这次跑了，我吴克的三大队一定会抓住你！” 没有回音，只有身后的武山呜哩哇啦的声音，在催促特务们赶紧追。 吴克也带着队员疾步跟上。里面宪兵听到枪声，立即集合，同时打电话告知西面驻军，警察三分局、铁路警局，迅速展开围捕。 中野英光是被枪声惊醒，一骨碌爬起来，迅疾穿上军服，便下令宪兵队全体集合，边跑到办公室拿自己军刀。 但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军刀不见了。 佐佐木也在找自己军刀。他的军刀也放在办公室刀架上。 日军军刀已没有太大实战意义，却是日军军官武士道精神和指挥权的象征，只有投降时才会交出自己军刀。 丢了军刀，就是相当于丢尽了脸面。 中野英光又后悔又着急，咬牙切齿。 佐佐木则气的哇哇暴跳如雷。 第179章 贼有耐心 沉寂了两年，李圣武觉得技痒，于是开始出来活动。他眼里没有什么国军鬼子之分，也没有官家百姓之别。也就说，只要他想，一切都是他的目标。 他之所以先潜入中西医医院小试身手，是和一个叫廖志鹏的人打赌。廖志鹏请他搞创伤药，可以高价购买。李圣武觉得没意思，不答应。 廖志鹏便用激将法，说自从鬼子来了之后，你还没动过，可能是怕了鬼子。 李圣武谁也不怕，而是看中了鬼子军官的指挥刀。 既然看不起我，那我就先给你弄点药看看，然后再去盗鬼子指挥刀，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盗王”。 半小时前，他穿着宪兵队军服，从北面俯下身子，形如狸猫，快如闪电，又悄无声息，身体完全贴住墙根，从一楼撬开打开窗户，进入宪兵楼内。 负责看着北面墙武山队特务已经懈怠，完全没有发现。 随后大摇大摆，挨个办公室查看。 现在属于黎明前的黑暗，人们睡的正香甜的时刻。李圣武动作又悄无声息。 他甚至摸进中野英光卧室，看见那颗奸诈的脸。 他进入办公区，找到两把军刀，立即撤退。 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还是被发现。 马奎一枪只擦中了李圣武的大腿，没有伤及骨肉。但他知道城中军警很快进行围捕，带着鬼子指挥刀目标 太大，肯定逃不脱，索性解下绳扣，让刀从后背脱落。 十分钟后，大约五百鬼子兵、警员散布在宪兵司令部以西的纬一路两边，开始逐家逐户的搜查。包括三大队警员在内的警队也迅疾被调动起来，封锁四门，开始上街搜查。 李圣武早就越过铁道，向北跑出了城外。 好在吴克看到了李圣武丢掉的东西，上前过来查看，竟然是指挥刀。他看了一眼刀柄，不觉吃惊。 跟鬼子待了这么久，吴克已很轻易分辨出不同等级的鬼子军官配备什么样的指挥刀。主要区别在于刀柄：鬼子尉官指挥刀刀柄是铜制的，佐官为银质，而将军指挥刀刀柄则由象牙制作而成。 李圣武丢下的两把指挥刀分别是银质和象牙，也就是中野英光和佐佐木的军刀。 能从戒备森严的宪兵司令部内，盗出这两把军刀，看来这个李圣武果真名不虚传。 他赶紧捡起地上军刀，叫住武山，一同跑进宪兵司令部。 佐佐木和中野英光还在发火，对着值班宪兵军官啪啪地打着耳光。 吴克和武山赶紧奉上指挥刀，并报告情况。 看到自己的脸又捡回来了，佐佐木上前给了吴克一拳，几乎语无伦次：“吴桑，大大地好，你地，立大功了！” 他又扭脸冲鬼子军官喊道：“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盗贼，给我碎尸万段！” 中野英光紧紧握着指挥刀，冲井口三郎喊道：“集合武山队和三大队，给我泉城搜捕！” 可还上哪里找？李圣武既然能从宪兵司令部盗出军刀，逃跑对他来说，更是轻松。 即便动用泉城军犬和警犬，搜索到中午时分，也没看到李圣武人影。倒是老百姓跟着遭了殃，被搅和的不得安宁。自宪兵队向西屋里，全被翻了一遍，一家都没遗漏。 现实狠狠打了中野英光的脸，就连井口三郎看到吴克都不好意思。但两人心里更加器重吴克，也更加相信吴克的忠诚。 下午两点，佐佐木召集分局局长以上人员开会。 佐佐木神色严肃，狂怒不已，先狠狠骂了熊唔德和省会警局局长王达，出了这么大的事，两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熊唔德唯唯诺诺，也非常委屈。他已向佐佐木和中野英光说过，李圣武还会有大动作，而且也建议此案由三大队负责。但当时佐佐木和中野英光不以为然。 警员之中并不全是饭桶，除了吴克，像省会警察局副局长祁迹，就是一位能者。他本想离开泉城，却因为上有七十岁老母，行动不便。百事孝为先，也只好留下。 本来中野英光推荐他当省会警察局局长，一则是他本人意愿不强，二则王达上蹿下跳，请客送礼。还有第三，熊唔德嫉贤妒能，排斥祁迹，又想任人唯亲，既然刘一堂和王占彪入不了中野英光法眼，就力挺王达。 案发当天，祁迹就判断李圣武还会有大动作，而且目标会直指宪兵司令部和省公署等重要目标。 熊唔德觉得祁迹说的对，才大胆地向佐佐木和中野英光提出了建议。其实幸亏他提出了建议，不然，佐佐木可能已免除了他的职务。 骂完熊唔德和王达，佐佐木宣布，此案交于吴克全权负责，全省宪兵队和警局务必听从吴克指挥，不从者，敷衍了事者，严惩不贷，军法从事！ 把案子交给吴克，熊唔德感到了轻松，却又为吴克担心。今天肯定惊着了李圣武，往后他还敢不敢进泉城，都是问题。像他这样的人，只要不肯露面，就是动用十万大军都找不到。 别看他当上警务厅厅长，可业务水平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行。李圣武是何许人？已经把自己当成盗界之王，自命清高的人，怎会服输？ 吴克也就判断出他的想法，答应接下这个案子。在会上，他地宣布要成立“破案专组”，明天上午定下专组名单，各单位必须无条件放人。 散会后，吴克留在宪兵司令部，继续与佐佐木和中野英光进行深入探讨。吴克真的非常乐意接这个案子，完全可以转移鬼子视线，不再一味地对准游击队。 的确，李圣武闹腾一番，真的激怒里佐佐木和中野英光，甚至把他视为当下最大的敌人。此人能力超强，偷盗指挥刀如囊中取物，而且还是和皇军作对。 吴克说了自己想法。其实成立破案专组只是表面文章，目的就是把壮大声势，把抓捕李圣武的行动搞的轰轰烈烈，尽人皆知。 为了烘托这个气氛，吴克还想在全省，乃至北平、天津、南京各处张贴通缉布告，悬赏十万捉拿李圣武。 天价悬赏，不仅让李圣武觉得自己更厉害，同时也可能给他造成一种错觉，认为泉城皇军和警察都断定他已远逃外地，不敢再回泉城。 吴克坚信，等风头过去，李圣武还会再来泉城。 之所以这么肯定，除了李圣武自负之外，还有至少三个原因。 深藏不漏的马奎开第一枪打中了李圣武。虽然只是擦伤，在地面只看到点点血迹，但挨了一枪，以李圣武性格，肯定会想着回来报复。 随后吴克对空喊话，并报上姓名，就是宣布向李圣武“宣战”。李圣武连韩复榘、佐佐木、中野英光都不怕，还能怕自己这个“无名小卒”？他一定来找吴克交手一番。 还有那两把指挥刀。对于李圣武来说，自知将会遭到围捕，那两把军刀带在身上，容易暴露，肯定逃不脱。为了逃命，不得已才丢弃。但事情传扬出去，李圣武肯定会觉得丢脸，也一定想办法，再次盗走。 不过，吴克告诉佐佐木和中野英光，时间可能会拖得很长，有可能是一个月，甚至是半年以上。因为贼有耐心，他可能不会立即进行报复。 晚上，回到大队部，泉城青帮二当家牛玉峰在等着他，并说了一条消息，证明了吴克的判断。 第180章 他能是神仙？ 之前能潜伏省府，如今又轻松进入宪兵司令部，李圣武轻而易举躲过围捕。 中午，他来到城东三十里地廖志鹏家中。 廖志鹏空有其名，从小就手脚不干净，长大后更是成为临清县有名盗贼。 其与李圣武算是同门师兄弟，都曾秘密拜过一个叫邬世山的人为师。 但廖承志后来摔断了腿，从此行动不便，只好退出“偷界”。 前几日，李圣武忽然来到家中，告知他想干几件大事。 廖承志很了解这位师弟的想法，李圣武钱多的花不完，想干大事，只是因为耐不住寂寞，并且彰显其在偷界的霸主地位。 于是出主意说，直接偷盗鬼子，而且现在药品奇缺，偷来再高价售卖给抗日游击队，一定是加大分。 李圣武觉得主意不错，便决定先偷药，再偷鬼子指挥官的军刀。 药品很成功，军刀很失败。李圣武心里气不过，尤其那个叫吴克的家伙，不就是大队长吗？老子就要收拾你。 他让廖承志给城里的吴克捎口信，他一定会再回泉城，并取吴克性命。 吴克在泉城已小名气，所有李圣武和廖承志都知道吴克。开始廖承志还想劝李圣武，吴克心狠手辣，还是别招惹他为好。 但转瞬间，廖承志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那李圣武连皇军都不怕，何惧吴克？ 廖承志与牛玉峰也很熟悉，知道因为无偿让李媛媛赎身，牛玉峰和吴克已摒弃前嫌，成了朋友。 廖承志写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上说了此事，找人来到青帮，送给牛玉峰。 谁都知道燕子李三名号，就连青帮也忌惮几分，井水不犯河水，互不招惹。牛玉峰也为吴克担心，赶紧来三大队，提醒吴克千万注意。 吴克已经想到了，心里也就开始戒备，但还是感谢牛玉峰。 牛玉峰还有事相求。 鬼子来了之后，牛玉峰为了保住泉城青帮家业，只能低三下四求马良帮忙。马良是帮了不少忙，避免泉城青帮被鬼子没收霸占，但也屡屡让青帮出钱，资助扩建保安军。 泉城青帮破费不少，但现如今马良状况，实属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而且，青帮已被鬼子盯上，稍有不慎，就会被剿灭。可泉城青帮那么多兄弟还要继续生存，牛玉峰想请吴克出手相助，于是和青帮老大及一众兄弟商量。 现在吴克是特务机关红人，心底也不坏，至少不贪财。青帮老大的意思，只要吴克肯出手相助，往后泉城青帮上下，都以吴克马首是瞻。也就是说，泉城青帮老大想请吴克出面当老大。 泉城青帮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太坏，是可以团结的力量。吴克当然愿意出手相帮。但是吴克已经有三重身份，红党、党务调查处，还有汉奸，不想再多掺和，不然真的顾不上。 吴克表现出受宠若惊，告诉牛玉峰：“咱们以前是朋友，现在是兄弟，往后只要用得着的地方，我会竭尽全力，至于其它的，兄弟我无能。” 牛玉峰有些着急。佐佐木和中野英光有意收编泉城青帮，老大躲在外面不敢回来，不然就面临被抓捕的危险。青帮若不打着找到靠山，也将面临灭顶之灾。 牛玉峰赖上了吴克，无论如何也要请吴克帮忙。 吴克大概知道青帮处境，也知道中野英光有意收编泉城青帮，不仅让他们充当打手，也想借机霸占青帮产业，所以处处对青帮进行打压。 不过中野英光还没精力全力对付青帮。除了潜伏在泉城的红党，游离在泉城不远处的游击队，他又多了一个目标，就是李圣武。 吴克告诉牛玉峰，我们已是兄弟，肯定会出手相帮，至于当泉城青帮老大，万万不可。 话说到这份上，牛玉峰只好暂时作罢，再三感谢，随后告辞离去。 牛玉峰刚走，郑三和赵五立即推门进来。 他们刚从城外回来，今天发生的一切也都已知晓。他们看着吴克，似曾相识，却又变得陌生。 曾几何时，吴克比现在还孟浪，一把花机关，冲入黑龙帮的藏身之地，哒哒——犹如赵子龙在世。 往事已矣，吴克变得越来越稳重，偶尔冲动的时候，也保持着那份理智。 现在好了，不仅要挑战燕子李三，还主动报出名号，生怕别人不知道。 那燕子李三是何许人也？想当年，潜伏省府大院如走平地，韩复榘卫队都没抓到他，全省警员抓捕两年，还被他逃脱，现如今又敢潜入宪兵司令部，差点盗走佐佐木和中野英光的军刀。 他燕子李三就不是人，乃是天上神仙下凡——我的老大我的爷，您这回可捅了马蜂窝， 这下好了，燕子李三也给吴克下了战书，要取吴克性命。 两人对着吴克就是一通埋怨，不该招惹燕子李三，还如此刺激他。 吴克擦着手枪，没说话。 郑三着急了：“我说你还真不怕了？” “怕什么？都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吴克说道。 “行，行，您是爷。”郑三说着，走出大队部，去找马奎。 还有马奎，也真是万万没想到，一个年龄大到抽旱烟袋的人，竟然玩起了枪，还神准，打中了燕子李三。他不回来和你们俩拼命，就对不起燕子李三的名号。 马奎正蹲在伙房门边，左手托着他的旱烟袋，右手拿根木棍，在地上画着什么。 郑三俯下身子，低下头来，又双眼上翻，像不认识一样，看着马奎。 马奎向后躲了躲：“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郑三直起腰来，使劲摇摇头，又揉揉眼：“我看你还是不是之前的老马，好家伙，深藏不露啊，居然是个好枪手。” 马奎十五岁当兵，打了好几年的仗，具有神射手的天分。后来觉得死在自己手下的人太多，就装病退出了行伍，当了巡警。从那以后，他能不摸枪，就不摸枪。他冲郑三嘿嘿笑了笑：“如果再年轻几岁，我保准一枪干掉他！” “可您老人没干掉他啊。”郑三气呼呼地说：“我还以为您得劝劝老大呢，好家伙，你还上杆子打李三，这下好了，咱们等着。” 马奎不乐意了：“我说你小子被吓破胆了，他能是神仙？” 他不是神仙，那会是什么玩意？郑三咧嘴瞪着马奎。 “怕死就滚一边去。”马奎一脸鄙夷地看着郑三。 郑三哭笑不得：“谁怕死？” “不怕死，你在这嘟嘟囔囔干什么？”马奎瞪眼说道。 郑三无奈地挥了一下手，压低声音说：“我发现你们就是好日子过多了，吃饱了撑的！” 第181章 最高戒备 不怪郑三担心，也不是他怕死，而是李圣武不仅不好抓，还可能反被其害。 再看看刘一堂下场，现在成了普通警员，成天跟在熊唔德屁股后面拎包。到中野英光给定的期限，还没抓到李圣武，吴克也要受处分。眼下三大队大好形势，就可能葬送了。 现在的三大队，看到其他警员和治安军，都不自觉地高上一头。就是在街上遇上鬼子，心里也没有丝毫惧怕，而且，只要报上三大队名号，对方就立即露出笑脸，竖着大拇指，说呦西。 这也是郑三执意要抓红党的原因，必须要维护好当前三大队的大好局面。 他和赵五都觉得吴克在豪赌，拿三大队命运做赌注。赢了，三大队更牛气，佐佐木和中野英光恨不得让吴克加入日本籍，提拔他为真正的鬼子军官。而三大队名声更响亮，将会和武山队一样，成为宪兵司令部真正的嫡系，到时票子，枪弹，要什么有什么了。 可想要抓到李圣武，比登天还难。 非要出这个风头！郑三和赵五恨不得咬上吴克一口。 但事情已经这样了，李圣武还扬言要做掉吴克。那就来，怕死不当警员，还是三大队的警员。 郑三回到大队部，要和吴克商量提高警惕，加派夜里的岗哨。 吴克已经擦好了枪，挥手说：“现在不慌。” 不慌？郑三和赵五傻在了原地，不知道吴克怎么想的了。 三人朝夕相处，郑三和赵五知道吴克本事，尤其头脑聪明，不然也不会受到中野英光器重。 但李圣武是什么样的存在？加万分小心还防备不过来，怎么还不慌？ 吴克还真就不慌，问他俩：“查到药品下落没有？” 两人摇头，说估计是落入游击队之手。 “那就继续追查。”吴克说。 赵五看着吴克，都要哭了：“老大，现在火烧眉毛了，我俩哪还有心思去查药品下落？” “是啊，眼下还是先防备燕子李三。”郑三也面带着急，恨不得现在就让吴克藏起来。 吴克知道两人心情，也不敢说笑，而是面带严肃和认真：“放心，李圣武是人不是神，只要我们集思广益，一定能想办法对付他。” 不等两人说话，吴克继续分析说，李圣武的确有过人之处，我们必须加一万个小心。但他也有弱点和不足。他是一个人，只要被我们团团包围，想必他也不会长出翅膀。 赵五还是担心：“可是，他能躲过韩复榘卫队围捕，逃出省府大院，就能想出办法逃脱我们的围捕。” “知道他为什么能逃脱吗？”吴克看看赵五，解释说：“首先，当时韩复榘想抓活的，卫队不敢开枪。而且，李圣武极其聪明，利用这一点，躲在假山洞里诈降，说自己脚被卡主，请卫队进去帮他。他却换成卫士衣服，从假山后洞跑出，并迅疾翻过院墙，才逃之夭夭。” 吴克展开右手，使劲握住拳头：“只要咱们围住他，并格杀勿论，他插翅难逃。” “就是看到他就直接往死里搞？”赵五小声问。 “对，不给他留任何机会逃脱。”吴克说。 郑三和赵五互相看了一眼，觉得还是非常困难。据说那家伙会轻功，跑动起来，比猿猴还麻利，恐怕子弹都追不上他。 吴克感觉两人还是没有信心，使劲吐了一口气：“如果我们三大队连一个江洋大盗都对付不了，那这个队长我不当也罢。” “不是，老大，你干嘛和自己较劲？”郑三真是想不通。 吴克挥舞着拳头说：“我就是这样，要么不干，要干就要干的最好。” 看来怎么也劝不了吴克，两人又相互看了一眼，又不由露出苦笑。还劝个屁，那王八蛋的李圣武已经向放出话来，要吴克性命。 既然对方已经宣战，那只能接招。 何况马奎也跟着上劲，作为吴克的心腹、嫡系加兄弟，就是前面是刀山火海，也要带头往前闯。 两人挺起了胸脯：“老大，怎么做，你说。” “现在不慌，估计这几天燕子李三还不会有所行动。”吴克说。 “为什么？”郑三问。 “他肯定会想到我们严加防范，所以会耐住性子，等我们松懈麻痹之后，才会下手。”吴克说。 “那也要小心，不光是你，包括你家里的所有人。”赵五提醒说。 吴克点点头：“好，明天就让有福哥和王妈、小凳子他们搬走，暂时避开。” 郑三点头：“好，有福哥还有做生意，我派六个兄弟，二十四小时保护着他。” 其实吴克已经有了计划：“还有咱们大队，我准备借两条军犬，墙上安装电网，院子里再增加六盏照明灯。” 郑三又使劲点点头：“太好了。我这就集合兄弟们，告诉他们，从现在起，就进入一级警戒，所有人都枪不离手，而且取消休假。” 吴克觉得用不着这么紧张，但如果不按郑三和赵五说的做，估计他俩仍放心不下，反而会让全大队上下更紧张。 无奈，挥手让郑三和赵五去布置。 郑三立即让值班中队长吹哨，让在家的兄弟都集合起来。 两分钟后，在家警员集合完毕，除去公差、休假人员，还有一百五十三位，站在院子里，黑压压一片。 郑三先告知兄弟们，燕子李三想索要吴克性命：“他再厉害，也是贼，我们就是再怂包，也是警队，何况，我们不怂包，我们是三大队，如果这仗打输了，我和赵副大队长都觉得，三大队没有存在必要，可以解散了！” “就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何况我们有将近两百个兄弟，还对付不了一个蟊贼？”赵五也挥手说道。 这哥俩还挺有一套忽悠的本事，顿时让兄弟们群情激昂。就是，三大队是谁啊，现在已经和武山队平起平坐，走在大街上，哪个不怕？ 如果这么多人保护不了吴克，抓不住燕子李三，那三大队就是泥捏的，纸糊的！ 一时间，院子里人声鼎沸，纷纷喊着一定要弄死李圣武。 马奎偷偷来到大队部，对吴克说：“这回行了，就是来十个李圣武，也会死在三大队的院内。” 马奎知道燕子李三的情况，也确信吴克有这个本事，不然他也不会和吴克一起去蹲守。 但马奎想不到的是，李圣武托人捎话，把目标指向吴克，不过是障眼法罢了。他的目标还是佐佐木和中野英光的军刀。 第182章 决定出手了 李圣武不仅把自诩为燕子李三，还发誓要超过之前所有的有燕子李三名号的人。也就说，他想在偷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事实上，他已经接近这个目标。若不是抗战爆发，他已可能偷到南京总统府。 即便吴克耽误了他的好事，让他迫不得已，丢掉那两把指挥刀，但像他这样的人物，岂能把吴克放在眼里，又岂能只为了取吴克性命？ 他躲过军警人员巡查，逃到廖承志家中，稍息片刻，又向东走，来到一处山林，临淄县，在山林之中一处无人的房屋之中，化装成一个山中老头，隐蔽下来。 马奎那一枪，给他大腿上留下一道血印。好在没有大碍，天气又暖和，没几天便好利索。 但他并不着急，仍然住在山林，静候时机。 廖承志骑着毛驴来了，问他那批药物该怎么处置？ 本来说好的，要高价卖出去。但通缉布告贴满了全省，一般药店都不敢收。廖承志也担心会被抓，就想到卖给抗日游击队。 他给出的价格竟然还是黑市的两倍。游击队没那么多钱，又通过城里地下组织，另外搞到药品。这下惹恼了廖承志，便找人向鬼子告密，说了游击队位置。 幸好游击队有所准备，才避免被鬼子围剿。廖承志做贼心虚，害怕游击队报复，一把火烧了药品，前来投奔李圣武。 廖承志告诉李圣武，现在黄河南北都有他的通缉影像，悬赏金额高达十万。泉城更是高度戒备，可谓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见到和李圣武个头高矮差不多的人，就上前盘问。以至于很多人身高一米六左右的男人都不敢出门。 还有城中大小旅馆，每日都有治安巡警进门盘查，有时还一日两遍的检查。 看来真惹怒了泉城宪兵司令部的指挥官，明明说了要取吴克性命，还要布下天罗地网，各地通缉。 难道他们不会上当？尤其是吴克，既然能判断出他要偷宪兵司令部，还埋伏了神枪手，难道就真不怕我索要他的性命？ 这个人还有点意思。既然如此，我李圣武还真要和你斗到底。只要盗了鬼子军官的指挥刀，你吴克也没有好下场。 李圣武也需要帮手，留下廖承志。 他让廖承志化装成算卦的瞎子，他则扮成小跟班，打着幌子，拿着偷来的良民证，坐火车，乘汽车，去天津、北平、承德转了一圈。 果真，到处都有他的缉捕影像，而且听说还从泉城来了很多警员，协助当地警局抓捕他。 这对李圣武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他随便化装，并装成穿着破衣烂衫，又面黄肌瘦，浑身散发着腐臭气味的跟班，就能蒙混过关。 谁也不会想到，大名鼎鼎的燕子李三会是这个模样。 偷了三家财主，留下名号，让吴克误以为他要出关，逃往东北。 而他俩乘坐南下火车，到德县下车，又改乘汽车，又躲入另外一片山林。 狡兔三窟，李圣武在一个地方住过之后，就再不回去。 又等了半个月，李圣武决定出手了。 一根木棍，李圣武牵着前头，廖承志走在后头，来到了泉城。 大街上鬼子警员保安军依然不少，但一个月没有动静，也就放松了警惕，任凭两人走在街上，也没有过问。 李圣武更是反其道而行之。你吴克不是检查旅馆吗，我偏偏就进去。正所谓越是胆大，越不会引起吴克怀疑。 凭借良民证，他俩住进纬三路的一家小旅馆。治安警员前来盘查，也没看出什么异端，还叮嘱他俩如果听到燕子李三的消息，立即向警员报告。 但说话口气完全是在例行公事。 过度紧张的阶段已经过去，现在警员们都已疲沓，想必宪兵司令部的人也该放松了警惕。 第二天，两人在街上胡乱转了一圈。廖承志也真的摆上卦摊，给人算了几卦。 第三天中午，两人进了内城，又出南门，来到岳王街。三大队门前，依然警戒森严。两人距离大门还有三十米，就被荷枪实弹的警员给撵了出去：“滚，这条街上不准算卦！” 不是不允许算卦，李圣武看着整条街，连个人影都没有。看来吴克真知道了自己厉害，现在害怕了。 李圣武不由暗自想笑，带着廖承志走了。 第四天下午，他俩又走过纬一路，从宪兵司令部门前走过。李圣武目不斜视，专注领着扮成瞎子又瘸腿的廖承志往前走。 宪兵们没有注意到他俩，任由通过。 这只是白天的“踩点”，夜里李圣武也没闲着。他知道这是一场硬仗，所以要做足准备。 他去过三大队，趴在对面房顶，仔细观察了五个小时。 三大队夜里也保持高度警戒，李圣武还发现了四处暗哨，还有两挺机枪。 看来吴克不是不担心，而是真的很担心。 他也去过宪兵司令部北面，爬到树上观察楼里的情况。 宪兵司令部也加强了戒备，楼梯口经常有人影来回晃动，看来在楼内也增加了岗哨。 想要潜入宪兵司令部已经困难。 但越是困难，越刺激着李圣武，非要把指挥刀弄到手。 回到旅馆，李圣武和廖承志开始准备，并想出一套行动方案。 夜里十点，两人开始行动。 包里带着两个空酒瓶子，还有橡皮管子。跑到鬼子汽车队，从汽车里抽出两瓶汽油。 随后，廖承志赶往火车站。他腿脚不灵便，但绕过岗哨，在火车站仓库偷偷放把火，还是能做到的。 李圣武则先来到二分局，从警员宿舍偷出一把驳壳枪，还有三梭子子弹。 都是临时准备，但李圣武有这个本事。 他揣好枪，专找黑影里走，来到宪兵司令部，埋伏在楼外，静静地等着大火烧起。 宪兵司令部就在铁道边上，距离最近的仓库不过一百五十米远。廖承志目标就是最近的那座仓库。 午夜两点，约定的时间已到，廖承志爬到仓库外面，刚要点燃汽油瓶子，就被岗哨发现，立即开枪。 廖承志吓得扔下瓶子，掉头就跑。鬼子哨兵吹响了哨子。 夜班枪声，惊动了楼里的鬼子哨兵，也立即吹哨集合。 虽然没有放火成功，但搅乱楼里宪兵的目的已经达到。李圣武气定神闲，准备趁乱摸进宪兵楼内。 第183章 网从天降 等楼里的宪兵队跑出去后，李圣武立即开始行动。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智取不成，就改为强攻。他的枪法很准，武功又高，打里面的宪兵一个措手不及，不是问题。 今天他必须带走两把军刀。 上次没想到会遭到埋伏，腿上又负了伤，所以不敢带军刀逃脱。 这次他已经想好万全之策。等拿到军刀，立即沿着火车道向南跑。把军刀藏匿于火车涵洞上面的石头缝隙中。等明天夜里再来取。 如果干掉佐佐木和中野英光，那更好了，更能扬名长城内外，大江南北。 当然，他也不能再鲁省呆着了，必须先逃往外地，等年再回来。 他看到鬼子在楼前集合，跑向了火车站。随后，他从暗影里冒出来，轻快如狸猫，从后窗进入了楼内。 又轻手轻脚走到楼梯，打晕在楼梯站岗的鬼子兵，抬脚上了楼梯，直奔二楼。 来过一次，已是轻车熟路。李圣武想直接奔向办公室，拿了指挥刀就走。 可刚来到二楼楼梯口旁，就看到两边有身影闪过。 有埋伏！ 李圣武也果真厉害，知道情况不妙，立即退出楼梯，跑到一楼半楼梯。 楼道内已响起脚步声，接着，响起枪声。 子弹打在钢质的窗子上，碰撞出火花。 李圣武已撞开玻璃，跳窗而出。 可他的双脚刚刚落地落地，忽然觉得头上有东西掉下来。他慌忙躲闪，却已经来不及。一张网罩住了他。。 李圣武赶紧手脚并用，想爬出网，但两边已经有人跑过来，十多束手电光直刺他的双眼。枪声响了，一发子弹直接击穿他的大腿。 是马奎手里的三八大盖。 接着，又连续三发子弹打中了李圣武的腿。 李圣武知道自己跑不脱了，气的挥枪就要拼命。又一发子弹打中他的胳膊，枪掉在了地上。 李圣武还想挣扎，双手被擒住，动弹不得。 知道自己栽了，李圣武忍着腿上的痛，抬起头来， 面不改色地问：“谁是指挥官？” 说话还挺洋气，竟然用指挥官这个名词。吴克笑笑：“在下不才，名叫吴克。” “你就是吴克？”李圣武抬头看着吴克。手电筒的光下，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李圣武已被反手戴上手铐，郑三带着队员，七手八脚，把他从网子里解脱出来。李圣武腿上被钻了四个眼，血已经流了一地。好在没打中动脉，没有生命危险。 吴克让人给李圣武包扎伤口。 李圣武这才疼的裂了一下嘴，抬头看一眼吴克：“专打我的腿，你很不讲武德。” 吴克低头看着他：“哈哈，给你讲武德，恐怕我就抓不到你了。” “你很实在。”李圣武抬头看了一眼吴克。 佐佐木和中野英光已经走了过来，并下令把李圣武押走。 “呦西！”佐佐木使劲给了吴克一拳。 这家伙有些怪癖，生气的时候，打属下耳光，极度高兴和赞赏的时候，又是挥拳打过去，以表示自己的表扬。 中野英光看着吴克，眼里不止是赞扬，甚至还有了崇拜。 抓住了李圣武，三大队上下更是高兴。郑三和赵五都不知道怎么表扬吴克，直觉脑门上都写着两个字：厉害！ 李圣武更想不通，忍着伤痛，仔细回想着，哪里出了问题。可绞尽脑汁，也没发现任何异常，也没人跟踪他，吴克怎么就判断如此准确，直接在宪兵司令部设下了埋伏？ 被直接押到宪兵司令部，中野英光和井口三郎亲自审讯。 因为流血过多，李圣武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可他依然很高傲，一言不发。 被问急了，李圣武才缓缓吐了一口气：“不是你们抓到的我，你们不配审问我。” 已经成为阶下囚，还如此狂妄，井口三郎气的拔出配枪，指着李圣武脑袋。 李圣武轻蔑地笑笑：“有种你开枪。” 井口三郎把子弹推上膛，被中野英光一把拦住。 这是个奇人，也是一个超级江洋大盗，骨子里自然有傲气。中野英光也佩服李圣武，于是语气平和地说：“你想让谁来审问你？” 李圣武轻声说：“除了吴克，谁来我都不会说。” “好，那就让吴克来和你谈。”中野英光挥挥手，带井口三郎走了。 第二天上午，吴克来到宪兵司令部，在二楼北面审讯室，再次见到李圣武。 李圣武躺在床上，左右两只手被分别固定在床头上，腿上子弹已被取出，但双脚脚腕也被铁链捆住。 原来上蹿下跳，轻如猿猴的一代江洋大盗，如今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两人交手过两次，今天应该是第三次见面。李圣武也终于看清吴克，一脸帅气，一身威武，眉目之间，更透着睿智。 吴克也仔细打量着李圣武，个头不够，但长得精致，尤双臂和双腿，格外匀称。有着非常健康的腿脚，想必是他能攀墙爬高如履平地的原因。 “你赢了。”李圣武淡淡地说。 “你也不算输。”吴克拉一张椅子坐在他身边：“你好像有话要对我说。” “有，就一句话，你是怎么抓到的我？”李圣武问。 吴克解释说：“说简单也简单，就是因为你的虚荣心，你就是想做偷盗界第一把交椅。” “那时当然。”李圣武自豪地笑笑：“我想知道具体过程，难道你早就发现了我？” “好，既然你想知道，我全告诉你。”吴克看着李圣武，说了抓捕李圣武的全部过程。 其实也不复杂。土地广袤，想要找其中一个人，难度非常大，而李圣武本就是一个奇人，若藏匿起来，那真如大海捞针。所以吴克并没有及早发现李圣武。 李圣武错就错在对自己太过自信。他第一天住进旅馆时，就已引起吴克注意。虽然治安警员已经懈怠，但市区每天旅馆住客情况，还是一个不拉地全报告给警局。 天来泉城的人很多，住旅馆的人也很多，大概五百多人。这五百多人，都要转呈给吴克。但接连三天，李圣武和廖承志都住旅馆，吴克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向他们走街串巷算卦之人，一般不舍得住旅馆。 为不打草惊蛇，吴克没有派人监视李圣武，而是加强了对宪兵司令部的戒备。 之所以没有惊动李圣武，是因为吴克相信他具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稍有不慎，就会引起李圣武警觉。李圣武警觉了，想抓捕他简直就比登天还难了。 吴克也不准备突然动手，也是担心被李圣武察觉，立即逃之夭夭。 所以吴克只能等李圣武动手，闯进宪兵楼。也幸好听了马奎建议，就藏在楼梯窗口外面的雨搭下面。只要窗玻璃被撞开，就会牵动系着网的绳子，网随即弹开，并抛洒出半径五米的半圆。 网装的非常隐蔽，不走到近前，李圣武觉对看不见。 第184章 一把指挥刀 “你可以说是阴沟里翻了船，也可以说自己大意失荆州，但你真的被我抓住了。”吴克说。 不仅被抓住，还被吴克手下打中大腿。李圣武再厉害，也是肉长的，现在就是不被束缚在病床上，也再难脱身。 贼不是寇，寇聚众，贼溜单，所以外面也不会有人前来搭救李圣武。 即便是一起合作的廖承志，已不知去向。估计这辈子不会再敢冒头，做安分守己的百姓了。 李圣武也知道自己跑不掉，坦诚地说了自己以前，也问了吴克过去。 吴克同样很坦诚，把自己情况告诉了李圣武：富家子弟，读过警校，也曾想过闯荡江湖。 李圣武越听，心里越发蒙。他以为吴克会有名师指点，才有如此大的本事。但吴克没有，全靠自己聪明，现在看来，自己不是阴沟翻了船，而是遇到真正对手。 吴克却表现出了谦虚，说有句话说，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我翻了过来，我也是一直想着你，才能抓到你。 两人聊天，也算是审讯。一天时间，李圣武居然非常后悔，早知如此，就该早和吴克认识，成为朋友。 警察与贼永远都不能成为朋友，不然这世道会更加纷乱。吴克也不会对李圣武抱有任何同情之心。 抓了李圣武，让伪华北国民政府也大为震惊。此贼不仅在鲁省作案，足迹也遍布黄河以北，长城以南。但此贼确实厉害，为防止其再逃脱，伪华北法院要求立即对李圣武执行死刑。 吴克最后一次去看他，仍被牢牢固定在铁床上。 “你们也太着急了，其实我真的跑不掉了，腿都被子弹打断。”李圣武对吴克说。 吴克解释说：“你太厉害，没办法，上面怕夜长梦多。” “敢称呼自己的燕子李三，都厉害，上一个燕子李三，把监狱当成自己家，进出自由，还盗窃。”吴克又说道。 李圣武笑了，微微摇摇头：“其实真没这么厉害，他是买通了狱卒，还承诺偷回来的东西平均分，才进出自由。” “是这样。”吴克点点头：“明天就要上路了，你还有什么要求？” “没了。”李圣武却又叹口气：“还真想再偷一次，可惜没机会了，腿也不行了。” 第二天上午，李圣武被架上汽车，押解到城南义地。围观老百姓很多，站在街的两边。 鬼子汉奸枪毙的人不少，可这一次，老百姓都说李圣武该死。 也确实该死，尤其李圣武也是色贼，祸害了很多良家妇女，遭人唾弃。就是在江湖人士眼里，色贼也为人不齿，属于得尔必诛之的败类。 但李圣武还想以大人物自居，以求站着死。 可他已无法站立，光是马奎那一粒子弹，已把小腿骨给生生打成两截。 他跪在了地上，仍无法坚持，枪还没响，就趴在地上。行刑的警员不得上前一步，才把枪口直接对准他的脑袋。 随着一声枪响，吴克转过身去，挥手让兄弟们撤退。没人替李圣武收尸，就交给义工拉到义地草草埋了，连个墓碑都没有。 前来围观的百姓也都往回走。不多时，法场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吴克没直接回大队，而是坐上武山的车，去了宪兵司令部。 抓了李圣武，属于大功一件，佐佐木、中野英光、马良要对吴克进行表彰。因为李圣武是江洋大盗，为避免刺激其他贼人找吴克报仇，中野英光建议表彰不要大张旗鼓，要低调一些。 但奖励一点不能少。伪华北国民政府给吴克颁发了“青天白日勋章”，并发奖金三千元，另外奖励三大队五千元。马良代表伪省公署和省会警局对吴克也进行表彰，奖金两千元，奖励三大队三千元。 最为隆重的奖励是华北方面军和泉城特务机关司令部，中野英光代表以上两个鬼子机关赠吴克指挥刀一把，而且是佐官级别的银质刀柄，另外还有两千大洋奖金。 授予指挥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承认吴克享受和皇军军官一样的待遇，尤其是在宪兵司令部，身份至少和武山一样同起同坐。 佐佐木还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说铲除李圣武，是共建大东亚共荣圈的胜利，也是泉城全体军民和皇军一同的胜利，也希望鲁省能涌现出和吴克一样的杰出人才，为建立东亚新秩序而努力。 参加奖励大会的人员还有熊唔德。作为吴克的“大哥”，熊唔德心里自然高兴，不过还想着让刘一堂官复原职。 因为中西医医院药品丢失，所有被撤职的警官都仍在处分期。熊唔德求吴克帮忙，吴克也跟中野英光说了。 佐佐木和中野英光也想因此而做到奖罚分明，所以并不想让这些人官复原职。 熊唔德也只能作罢，继续让刘一堂呆在警务厅，当一般警员。 不过，熊唔德心里还是非常高兴，只要吴克如日中天，这就足够了。 马良依然冷静着。他已知道自己结果，最早今年年底，最迟明年初，他将会被免职。他也不想再折腾，能病死在自家床上，就算功德圆满。 他也清楚，自己斗不过中野英光，也不该和他斗。 中午，由省公署摆下庆功宴。 佐佐木、中野英光等一干鬼子中佐以上军官，加上武山，省公署厅长以上人员，满满当当，坐了两大桌。其阵势无异于鬼子在前方打了打胜仗。 的确，能抓到李圣武，并且将其绳之以法，是一件值得高兴，并热烈庆祝的事。尤其是一些地主老财，起初并不相信。确认之后，有人放炮庆贺。 马良举杯祝词，说今天是全省百姓最为高兴的一天，而最大功臣莫过于吴克。作为省会警察系统的精英，省公署全体人员也为之感到荣光。 中野英光没说话。他也一直没有说话。但他不需要说话，谁都知道，现在吴克基本与警务厅没有关系，而是他中野英光的人。 奖励给吴克一把指挥刀，就能说明一切。 吴克谦虚又低调，嘴上感谢马良的栽培，也感谢省公署同仁们的支持，最后才感谢佐佐木和中野英光的关心厚爱。吴克心里也非常清楚，最后的关心和厚爱，才至关重要。 他说：“没有将军和大佐的关心，没有马主席的厚爱，没有各位同仁们的支持，我吴克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抓不到李圣武。” 第185章 未来门婿 吴克的低调谦虚，似乎让众人非常受用，纷纷举起酒杯祝贺。中野英光冲吴克点头过后，举起酒杯，敬身边的马良：“马主席，以后还望合作更加愉快。” 马良也慌忙举起杯子，满脸笑容：“有了大佐这句话，咱们就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都是在演戏，或多或少的成分。吴克真心看不下去，却又耐住性子，频频举杯。 酒过三巡，佐佐木和中野英光借口离开，剩下人员开始互相敬酒。 唐仰杜端着酒杯在，走到吴克身边，低声说：“吴克，来，我敬你一杯。” 这是未来的老丈杆子，就是岳父，也称呼为老泰山。唐仰杜卖国求荣，是大汉奸。但吴克此时也是铁杆汉奸，所以汉奸对汉奸，也要讲究这种虚礼，吴克也必须以礼相待，当成自己长辈。 “哎呀，唐叔叔，本该我去敬您！”吴克诚惶诚恐，又是低头鞠躬，又是伸手相扶。 三个月了，唐仰杜心里一直不舒服。不是因为吴克，现在他都想巴结吴克。而是因为没能当上伪省长，还因为朱桂山等一众人对马良不满，从中搅和，连副省长都没有，所以唐仰杜仍是一个掌管财政的厅长。 但今日，看着未来门胥如此长脸，唐仰杜心里更是喜欢。他清楚，如今明面上吴克最大职务不过是警务总队副大队长，而在佐佐木和中野英光眼里，实际地位已超过熊唔德。 事实也是如此，就凭吴克手中指挥刀，皇军尉官以下人员，见到吴克那就是无形之中的官长。 这个待遇，莫说熊唔德，就是马良又如何？ 喝下一杯酒，唐仰杜回到座位。老丈杆子都主动了，吴克也立即端起酒杯，走过去，回敬唐仰杜。 武山见状，举手示意大家安静：“诸位，诸位，知道唐厅长和吴大队长的关系吗？” 熊唔德立即来了劲头：“知道啊，一个是未来老泰山，一个是未来乘龙快婿。” 马良故作惊讶：“真的吗？” 武山看了一眼吴克，坏笑着说：“既然有这层关系，那必须喝上三杯酒。” 熊唔德又立即跟着起哄：“武山太君说的对，吴克必须敬唐厅长三杯酒。” 就连留下陪着喝酒的井口三郎也大声说道：“吴桑，必须三杯酒。” 吴克在犹豫，唐仰杜已经心花怒放，举起酒杯，对吴克说：“来，吴克，咱们三杯就三杯。” 唐仰杜已不称呼官职，而直接喊其名，说明唐仰杜已经把吴克当成自己女婿。 吴克无奈，也装出豪爽：“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其实很多人还不知道吴克与唐晓云关系，听武山这么一闹腾，纷纷起身给唐仰杜敬酒，嘴里吐着恭敬之词。 马良也举起酒杯，祝贺唐仰杜。 唐仰杜之心，已路人皆知，所以之前马良防备着唐仰杜。如今马良也深知自己是日薄西山，还不如顺水人情，与唐仰杜交好，并竭力推荐唐仰杜。 又因为吴克这层关系，马良似乎要低下头来，巴结唐仰杜了。 唐仰杜也颇有才华，只是书全念到狗肚子里，在大是大非面前迷乱了方向。但就官场上这一套的迎来送往，还能表现出矜持和低调。 见众人已经对自己恭维，也就谦虚下来。 又喝了几杯，有人要醉了。马良与唐仰杜商量，又请示井口三郎，便结束了庆功宴。 送走中野英光，兴奋的唐仰杜又拉着吴克，来到省公署财政厅，在办公室里喝茶聊天。 都是一堆废话，吴克却不仅不能心烦，还要给唐仰杜点烟倒水。 唐仰杜更加高兴，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吴克点头说是。 直聊到日落西山，唐仰杜仍意犹未尽。但时间已晚，唐仰杜高兴地回了家。 送唐仰杜上车，吴克步行回到大队部，手里拿着那把指挥刀。 马奎早已准备好庆功宴，中队长以上警官全都在大队部旁边会议室。满桌酒菜，弥漫着诱人的香气。但吴克没回来，大家也只好等待。 吴克终于回来了，还背着双手，出现在大伙面前。 众兄弟全部起立，看着吴克。郑三更是急不可待：“老大，奖励了些啥？” 吴克目光扫视一圈，看过所有兄弟，才从背后拿出指挥刀，直立地放在酒桌上、 指挥刀！ 一大半兄弟开始热烈鼓掌，郑三有些扫兴：“就给这个玩意？” 马奎冲着他的后脑勺就给了一下：“这个玩意？你也不看看这个玩意是个啥玩意！” 赵五也打了郑三一巴掌：“就是，我看你快啥都不懂了。有了这个指挥刀，皇军尉官看到老大都要敬礼。” “咱不讲那个排场。”吴克摆摆手：“还有就是——老马，明天去省公署财务厅领取奖金，对了，还有司令部机关的两千个大洋！” “两千个大洋，还有省公署的奖励，好家伙，咱们发大财了！”郑三高兴过来，双手搀扶着，请吴克坐下。 “唉！”马奎叹口气，小声说：“之前还有人担心这个，害怕那个，现在要发奖金了，却又高兴地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马奎在说郑三和赵五。 赵五听了有些不好意思，低头不语。 郑三脸皮越来越厚，大喇喇地说：“姓郑啊，郑副大队长的郑，来，都别傻站着了，赶紧喝酒。” “那就赶紧，待会本大队长还有事。”吴克说道。 “知道，不就是想去约会呗。”孟江说道。 “今天不去了，除了值班的赵五，今天都必须喝醉。”马奎也豁出去了，解开警服上扣子，露出了古铜色胸膛。 这两天，三大队比过年还要高兴。谁都知道，抓了李圣武，功劳真是大大的。 吴克已有几分醉意。但他心里清楚，李圣武不过是个小插曲，真正面临的任务就要来临了。 第186章 那是“真爱” 庆功酒喝到凌晨一点。 吴克真的醉了，被人搀扶回了宿舍。但仍不忘叮嘱赵五，今天可以喝醉，但醉酒闹事者，一律关禁闭，不管是谁。 赵五滴酒未沾，看着众兄弟如此酣畅淋漓，心里正发狠。听吴克这么说，立即答应：“放心，我这就去门口站着去。” 吴克一觉睡到次日上午九点。全大队放假两天，今天也没什么事。而且，马奎早早去了财政厅，把奖金领回来。等请示吴克后，给全大队发放。 另外还有两千银元，要去宪兵司令部。马奎想着，等吴克打过电话，然后再去领回来。 郑三瞪着两只眯眯眼，已急不可耐。今天他不值班，领了钱可以去赌馆潇洒一番。说不定再中了彩头，拿回更多的钱。 这两天吴克更开心，不会管他去哪儿，只要不闹事就行。 马奎知道他的心思，故意把钱锁起来，说等取回来两千大洋再说。接着又来到大队长宿舍，给吴克说，郑三又想去赌博，今天不能发钱。 吴克点头同意，让马奎去负责。 马奎又让吴克给宪兵司令部打电话。 吴克也点头同意。 钱对兄弟们很重要，如果光靠月饷，家人只能吃糠咽菜。 说话间，郑三走了。他兜里还有钱。这段时间盘查抓人，这小子又捞了不少。 “让他赌去，输光了就老实了。”马奎很是生气。 赵五不赌了，但拦不住郑三，只能由他而去。 放假的时间很是悠闲。中午，吴克又睡了一觉。起床后，又和马奎、赵五坐在大队部说话。 马奎已经领回所有奖金，而且告诉吴克，你的钱就是你的，不要再大方地分文不要。升米恩，斗米仇。长此以往，兄弟们会把你所有的付出都当成理所当然。 赵五也说是，该给的，一分不少，不该给的，也不要多发。 吴克真不看重钱财，听两人这么说，也就答应下来。不过，吴克拿出一千块钱，交给马奎，等那位兄弟家里遇到困难，就拿出当救济金。 又闲扯一会，吴克换上便装，把勃朗宁手枪插进腰间，兜里又放了四个弹夹，走出了大队部。 时间不知不觉进入七月，酷暑开始的时节。 晌午的阳光还浓，走不了几步，浑身就冒出了汗。吴克不想开车，车里的温度更高。他走出岳王街，伸手拦下一辆黄包车，来到中西医医院。 在此养伤的鬼子伤兵都走了，医院恢复了正常接诊。门口也没了警员站岗，只是附近有一个中队的治安警员，院内也有警员巡逻。吴克径直走过大厅，来到二楼医生办公区。 办公区也是接诊室，还没到下班时间，所有医生还都在忙碌。唐晓云办公室里也有两位病人。 这段时间太过忙碌，而且吴克担心被李圣武知道，会对唐晓云不利，所以一直没有见面。 看到吴克，唐晓云好像陌生了一般，让吴克出去等着。 出去就出去，吴克走出办公室，咳嗽一声，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条凳上。 过了一会，江林申走出办公室，歪头看了一眼吴克：“吴大队长，您是来看病，还是——” “正好，我嗓子不舒服，有点咳嗽，要不你给我看看。”说着，吴克站起来，走向了江林申。 江林申哈哈哈笑了：“你应该去找你自己的医生。” 吴克知道江林申是在说唐晓云，赶紧摆手：“哈，别提了，刚进门就让我在外面等着。” “这么不给咱大英雄面子吗？”江林申说着，领吴克走进自己办公室。 检查一番，江林申说：“喉咙有点上火，少抽点烟。” 吴克点点头，江林申说着，给吴克写了药单子，让他去一楼药房去拿。 吴克拿着药，冲江林申点点头：“最近有什么情况？” 江林申压低声音，告诉吴克：“八路军已准备入鲁，先头部队是一个营的兵力，往后可能需要你的情报支持了。” 吴克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前期所有潜伏工作都在为现在和以后做铺垫。 “你要做好准备，往后有什么重要情报，还有什么困难，就是找老金。”江林申说。 “明白。”吴克轻声说道。 “我估计老金也会给你布置具体任务，我现在主要任务就是保护你，知道的很少。”江林申低声说。 “那谢谢了。”吴克拱手说道。 两人又装作随意地聊了几句医院的事，吴克起身告辞。 继续回到长条凳上，等着唐晓云。 过了一会，两个病人走出办公室，唐晓云假装相送，站在了门口。看看吴克，转身回去，并没有关门。 吴克明白，左右看看，起身走进了病房。 房间里也很热，唐晓云穿着白色大褂，额头上冒着汗。 “怎么你们连电扇都没有？”吴克问。 “你们大队有电扇？”唐晓云问。 吴克笑着说：“我们怎么和你们比，都是警员，没你们金贵。” “胡言乱语。”唐晓云开始收拾桌上的病历。 吴克歪头看着，也不说话。 唐晓云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吴克忍不住了，问：“怎么，感觉你不欢迎我。” 唐晓云不是不欢迎，而是在办公室，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回头看了一眼吴克：“我哪敢呀，你现在是大英雄。” “还行，算大半个英雄。”吴克说。 “你真不怕那个燕子李三？”唐晓云问。 “你觉得我怕吗？”吴克挺挺胸膛，又说道：“我连皇军少尉都敢打。” “你还真是英雄。”唐晓云收拾好桌上用品，又抬起手腕，看看手表：“下班了，今天咱们去哪儿？” “去我家。”吴克说道。 “现在？”唐晓云抿着嘴，看着吴克。 “别瞎想啊，今天我表哥，还有李媛媛都在。”吴克说。 唐晓云先羞红了脸，又白了一眼吴克：“我想什么了？就是你表哥，真是的，人家白雪都说了，不喜欢他，他还痴心一片。” “那是真爱。”吴克违心地说了这四个字，因为孙慕容真爱是李媛媛。但这话似乎又没错。什么是真爱？对于特工人来说，完成自己任务才是真正的爱。 “那你是假的了？”唐晓云犀利地问吴克。 “我当然也是真的了。”吴克上来，抓住唐晓云胳膊：“赶紧走，估计这会表哥都等急了。” 唐晓云冲吴克眨了眨眼：“也好，我先看看真爱的人，再和你对比一下。” “好，你就尽情地对比。”吴克说着，先去打开办公室的门，又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唐晓云脸色微红，走出了办公室。 第187章 抖擞精神 昨天回到家中，唐晓云又被唐仰杜教育一番：如果你这辈子嫁不了吴克，那就和白雪一样，成为那种不婚主义，并且还要断绝父女关系。 如果只是考虑和吴克谈婚论嫁，唐晓云毫不犹豫，肯定选择这两种：都是汉奸，我凭什么还继续拿你当父亲，又为什么要嫁给吴克呢？ 但和吴克交往，已并不只是婚姻那么简单。 也好，用两人提供的情报，来赎两人的罪过。唐晓云已经下定决心，要嫁给吴克。 既然想嫁，那就装出相爱的模样。唐晓云先回了家，要换上漂亮衣服。 吴克就在客厅等着。 恰巧唐仰杜下班回来，看到吴克，又是一阵亲热。 等唐晓云换好衣服出来，唐仰杜更觉高兴。 唐晓云挽着发髻，穿一件沙质旗袍，高跟鞋，真真是一位标致没人。 女为悦己者容，不用多说，女儿的芳心已经有了归属，就是面前这位才华横溢的吴克。 “去，去，就不留你们俩了。”唐仰杜赶着两人走。 新生活了，年轻人就该花前月下，窃窃私语。 吴克礼貌地冲唐仰杜点头微笑，唐晓云则在老爹面前，大胆地挽起吴克的胳膊。 惹得唐仰杜让佣人赶紧备酒，要自饮两杯。 两人走出唐家，坐上黄包车，直奔榜棚街。 孙慕容正在家里等着，还有李媛媛。上午孙慕容已和吴克通过电话，说晚上在家吃饭。 旗袍店生意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但足够李媛媛自食其力。银泉纺织有限公司生意也属于半死不活，但比起同行，比如银河纺织公司，已是相当不错。这也怪银河纺织公司，非要抱马良的大腿，纯属自讨苦吃。 反倒是因为吴克，银泉公司才能维持住现在模样。因为都知道孙慕容和吴克关系，而且银泉公司也有吴克家的股份，所以在泉城之内，没人敢招惹。 在两人没回来之前，李媛媛也如实跟孙慕容说。 现在国军主力已经撤退到武汉，华北华中地区还有几个集团军，也改成游击模式，不再需要太多情报，孙慕容也就闲了下来，专心做生意。 可眼下生意也要靠吴克，孙慕容心里仍有说不出的滋味。曾几何时，他很想和吴克对换位置，但只能是幻想。 如今看着吴克又被佐佐木器重，心里更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还是那句话，老天真不开眼，让他这个专业特工人士被冷落到一边，反而之前混不吝的吴克却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若吴克要搞情报工作，此时简直是易如反掌。 仔细想想，这也不怪力行社泉城站。当时韩复榘和南京蒋总裁矛盾越积越深，党务调查处鲁省受到全方位打压，力行社也同样不敢有所作为。第三集团军仓皇撤离，大部分同仁也跟随一起走了，美其名曰监督韩复榘，其实也是逃亡。 留下老弱病残，只有付仲平和孙慕容几个年轻干将，想要发展，打入鬼子内部，哪有这么容易。 也就是吴克，不知是上天给他开了天眼，还是怎么了，一路腾达。 但上峰并不理解泉城站，一封密电，骂了个包圆，全是废物。 一时间，包括付仲平在内，整个泉城站都几乎失去信心。就连孙慕容也只想专心做生意了。 好在这一个月上峰有些转变，发密电安慰几句，还秘密转来拖欠已久的经费。 钱不是问题，关键是上峰态度。兄弟们已经脑袋别再裤腰带上，就别骂废物点心之类的话语了。 说话间，吴克领着唐晓云来了。 两人起立迎接。 对于李媛媛也在吴克家，唐晓云已不感到意外。虽然出身和身份有着天壤之别，但孙慕容和吴克已经把李媛媛当成家人，或者说，当成异姓姐妹。 再说，李媛媛真的一点也不脏，并且出污泥而不染，依然纯净如一朵白莲花。 寒暄过后，李媛媛去了厨房，和王妈一起端上饭菜。孙慕容还变戏法一般，从保温箱里拿出冰镇汽水。 汽水是给两位女士饮用，两个大老爷们自然是喝酒。 孙慕容叫吴克回家，并不单纯是哥俩好久没见，甚是想念。而是另外有所图。 现在上峰要求提供的情报少了很多，但并不是让泉城成天闲着，依然要盯紧泉城鬼子，还有当地抗日武装的发展。蒋总裁一直在排除异己，打了将近一年，对与貌合神离的地方派系已经分离的十之有五。 比如第三集团军，还有早就入关的东北军，还有西北军、桂军，通过调整隶属，基本分化完毕。此时蒋总裁似乎又有了心腹大患，就是由红当了领导的第十八集团军。 他们扩充军队的速度很快，而且不用强抓壮丁，就凭一张嘴，就能让年轻人纷纷加入他们。他们扩充地盘的速度也快。蒋总裁已经明确说了，第十八集团军不准进入鲁豫两省。可怎奈你国军主力不争气，人家只是派出小股部队，打着东进支队的旗号，填补着国军留下的空白。 如此之下，如果双方挑明，蒋总裁也不占理：你守不住的地方，还不允许别人进来？ 所以力行社泉城站还有任务，而且还相当艰巨。 准确地说，现在已不是叫力行社（而且力行社也只是习惯叫法，并不准确），而是改为中华民国军事委员会统计处，也就是叫军统了。 军统实际老大就是戴笠。这是蒋总裁在3月份就提出的方案，具体落实到泉城站，已是五个月之后。 站长依然是付仲平，孙慕容荣升为情报科科长。 对于这个官职，孙慕容并不在乎。他的目标是争取立大功，然后成为付仲平的接班人，成为站长。继而调回总部，肩上扛上将星。 为了这个目标，他也必须重新抖擞精神，保持住之前的状态，而把之前上峰对他们的不公平暂时抛之脑后。 他要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手段和人力，来达成自己的目标，包括李媛媛，也包括吴克，还有唐晓云的父亲唐仰杜。 第188章 表哥真的不容易 孙慕容又毫不吝啬夸奖唐晓云和吴克是一对金童玉女，还说了无数个唐仰杜的好：“唐叔叔以前是我上司，现在我们又成了亲戚，真是亲上加亲，找时间我登门拜访，和唐叔叔把这门婚事定下来。” 吴克却有点发懵，眼睛不停地看着唐晓云。 从形式上两人是男女朋友关系，但提到谈婚论嫁，又感觉虚无缥缈，没做好心理准备。 看着孙慕容摆出家长的态度，要登门提亲，唐晓云也一阵脸红。 李媛媛看着唐晓云，笑了：“唐小姐是大家闺秀，还是不要这么直白的好。” 孙慕容点头：“嗯嗯，我这也是太高兴了。” 我的事，你跟着瞎掺和什么？吴克心里暗自埋怨孙慕容。 昨天武山在庆功宴上折腾一番，今天又当着唐晓云的面，孙慕容又如此说，看来和唐晓云的婚事不成，也要成了。 吴克看了一眼孙慕容。 孙慕容却装作视而不见，继续说道：“家里收拾也差不多了，嗯，就这样，你们的卧室你们自己设计装修。” 这几个月的时间，孙慕容操持着，除了吴克卧室，把楼内楼外几乎换了一个遍。 吴克看孙慕容刹不住车，只好端起酒杯：“哥，我的事就这么定了，你的呢？” 孙慕容感觉到了吴克在故意转换话题，也表现出当哥哥的风范：“我还需继续努力啊。” “哥，要我说，就被一棵树吊死。”说着，吴克还看了一眼李媛媛：“媛媛姐，您说是不？” 李媛媛知道孙慕容怎么想的，追求白雪不过是障眼法，不让别人觉得孙慕容有异样。而孙慕容真正喜欢的人是她李媛媛。 李媛媛早已想得开，只是替孙慕容感到难过。当着吴克和唐晓云的面，也只能强装笑颜：“是啊，三少爷说的对。” 孙慕容也感到些许尴尬。不管从哪个方面，他现在在吴克面前唯一的优势就是年龄，也就是说，他是吴克的表哥。 但既然吴克不让再说，那就算了，而且必须装出低调。于是孙慕容脸上露出愁苦：“不是我不想，现在我确实没心思想这些。” “还有人敢欺负您？”唐晓云感到很惊奇。 孙慕容解释说：“有吴克在，现在肯定没人敢欺负我。唉，不是吴克，我们的生意都很难做。” 这是实话，包括唐晓云也懂得，不管你之前有多大产业，鬼子有可能让你所有财产一页清零，还无家可归。 幸好孙慕容之前也加入过维持会，更幸好吴克成为宪兵司令部的“红人”，至少在鲁省没人招惹孙吴两家。 仔细想想，或许吴克就是因为保住家产，才当上铁杆汉奸。 唐晓云不由看了吴克一眼。 吴克感觉到了，扭头看看唐晓云，微微笑了笑，又叹口气：“表哥真的不容易。” 孙慕容说：“别说我不容易，眼下谁都不容易，包括唐叔叔，本以为能当上省长，现在还要屈尊当财政厅长，可据我所知，财政厅除了债务，没有其它进项，也很难维持。” “马上就好了，省公署马上开始征收自己的税了。”吴克说。 李媛媛装作不知道内情，故意说道：“以前就交税呀。” 吴克解释说：“之前是所收税务全部交给皇军。省公署所需费用由皇军统一支配，而马良都拿去扩充保安军，就连医院开支还是中佐打过招呼，才拨出来那么一点。” 孙慕容点点头：“有了税收进项，唐叔叔还好过一些。不过，我前后借给维持会五万块钱，不能不算数啊。” 吴克笑了：“那你可以去找唐叔叔要。” “没事，现在是一家人啦。”孙慕容举起了酒杯：“来，为了我们一家人，干杯。” 又喝了两杯酒，孙慕容说了新的计划。 旗袍店生意不死不活，还要再想办法。孙慕容的意思是，就在旗袍店旁边开一家酒楼，依然让李媛媛打理，保证生意能好。 孙慕容在咨询吴克意见，而且想让吴克继续入股百分之五十。 而吴克明白孙慕容心思。 当初把李媛媛留在家中，是想监督吴克，并从吴克口中获取情报。吴克做的更绝，就在大队待着，没事不回家。 孙慕容计划成了空，又加上阴差阳错，吴克果真和唐晓云交往，就改为让李媛媛去做生意。 做旗袍生意只是铺垫，最多只能作为联络站。随着李媛媛日渐成熟，孙慕容和付仲平商量，让李媛媛经营酒店，从而和达官贵人有所接触，也成为军统泉城站的联络站之一。 吴克假装思索了一会，琢磨出孙慕容具体心思。这是他们军统自家的事，就让他们折腾，于是点头同意：“就按之前说的，生意上的事，全听你的，遇到困难和麻烦，就交给我，但是别出太大差池，不然我也不好交代。” “放心，对外说投资全是我的。”孙慕容也担心，万一出了问题，会连累到吴克身上。 其实这种想法有些多虑，只要孙慕容身份暴露，以中野英光的狡黠和多疑，也对对吴克有所防备了。 现在中野英光已基本对吴克不设防，而且把吴克当成汉奸中的典范。 四个人聊了很长时间。准确地说，就是孙慕容在说话，唐晓云只是偶尔说上两句。 晚上十点，孙慕容送李媛媛回旗袍店，吴克则送唐晓云回家。 唐晓云不想再坐黄包车，而是散步回去。吴克也乐意走动一下，活动一下筋骨。 天上繁星点点，地上凉风习习。两人肩并肩，走向西城外。 唐小军家在纬四路上，并不算远。两人很快出了城门，走在城外也算得上城区的青石板路上。 唐晓云的皮鞋声很是清脆，竟然撩拨着吴克，不由地看着唐晓云。 吴克暗自笑了，看来真的要成婚了。但他故意和唐晓云保持了距离。 唐晓云也看着吴克，抿着嘴，一副嗔怪的模样。 时间已晚，街上基本没有了人，只有头上月亮照亮着两人的身影。 这正是花前月下的好时光。 但吴克没有了冲动，而是像一个保镖，跟在唐晓云身后。 唐晓云想让吴克和自己并肩走，但看着吴克无动于衷，也就自顾自地往前走。 “哎——”吴克刚要说话，忽然左边街上闪出一道黑影。 第189章 中弹 那黑影不是一个人，但极其隐蔽，并迅速躲入路灯下暗影之中。 吴克感觉到了不对。走过胡同，眼睛余光依然看着后面，右手也随时准备拔出手枪。 唐晓云依然往前走。 吴克跟在后面，又向前走了十多米。 黑影从身后闪了出来。昏黄的光下，他们手里还握着手枪。 就在他们举起手枪的同时，吴克已经感觉到危险，立即扑向唐晓云，抓住她的胳膊，跳到路边。 枪声响了。 吴克拖着唐晓云，躲开子弹，又立即钻入胡同。 身后人又举枪追了上来。 吴克拖着唐晓云向胡同里跑。 唐晓云穿着高跟鞋，跑不快。吴克索性抱起唐晓云，疾步往北跑。 身后黑影追进胡同，吴克甩手就是两枪。 黑影赶紧躲闪。 正巧右边房子破败不堪，已无人居住，大门还半塌在一边。 吴克一脚踹开，扛着唐晓云躲进大门后面。 后面黑影又追了上来。 吴克问唐晓云：“去，躲进后院，藏起来。” 唐晓云点点头：“你呢？” “不用管我，躲上两分钟，就没事了。”吴克抬起手枪，冲着胡同又开了一枪，接着喊道：“朋友，哪一路的？” “我们来要你命的，狗汉奸！”胡同里的喊声非常熟悉。 吴克想起来了，是钱正坤。想当初，钱正坤带着几位警员出城寻找第三集团军，却被熊唔德派人追杀的只剩下了钱正坤。而钱正坤留在了抗日游击队，也把这笔血债记在吴克头上。 如今吴克成为铁杆汉奸，钱正坤带人锄奸来了。 吴克装作没听出来是钱正坤，又大声问道：“兄弟，我哪里有得罪的地方吗？” “老子已经说了，你是狗汉奸。”钱正坤说着，举枪就往吴克这边冲。 吴克挥动右手，冲钱正坤脚下连开三枪，随即更换弹夹：“我劝你们还是赶紧走——” 街上已经响起鬼子哨声，顶多再有一分钟，就会赶过来。 但钱正坤没有放弃，仍冲了过来。 虽然吴克躲在大门后面，仅凭脚步声就能判断出钱正坤等人的位置。他只要转动枪口，扣动扳机，就能把钱正坤和他身后的两名游击队员打倒在地。 但吴克没有，只是退进院子里，想藏到迎门墙后面。 钱正坤冲到大门口，对着吴克接连开枪。 若是吴克先开枪，钱正坤肯定会被爆头。而他身后两名队员，也肯定中弹。 吴克仍然没开枪，但闪身跳进迎门墙后面的时候，只觉得像石子一样的小东西钻进了左边上方肋骨。 还没觉得疼，但吴克知道自己中弹了。 钱正坤慌忙躲闪，吴克这才向着他的头顶开了两枪。 忽然，肋骨钻心的疼，吴克捂着胸口，慢慢倒在地上。 钱正坤躲闪一下，还想冲吴克开枪。看吴克已坐在地上，左腿也隐约露在迎门墙外面。 确定已经击中吴克，还是要害部位，钱正坤挥手，带两名队员要撤。 鬼子巡逻队已经跑到胡同口，立即向钱正坤等人喊话，让他们放下武器。 钱正坤调转枪口，开了两枪。随即，他带两名队员往北跑。 一个鬼子被打中，哎呀呀怪叫起来。其他鬼子立即开枪还击。 清脆的声音，划破夜的安静。 吴克刚才是装的。伤口的确很疼，但还不至于让他倒下。就凭钱正坤的架势，已摆出拼命架势，再不倒下，估计钱正坤他们三个，一个也跑不了。 右手扶着迎门墙，站了起来。热乎乎的血已经湿了衣袖。 胡同还有十几米深。鬼子并排射击。子弹拖着曳光，从大门前飞过。钱正坤跑在后面，掩护队员撤离。 他已对吴克恨之入骨，万没想到吴克成了精，不仅成为泉城第一汉奸，还能抓到传说中的燕子李三。 此人不能再留。只可惜，吴克反应太快，还躲进了院子。 但钱正坤跑不掉了。他的右腿被打中，后背也中了一枪，倒在胡同口边上。 他咬牙命令队员赶紧跑，自己回过头来，向鬼子连续开枪。 鬼子军曹已发现钱正坤负伤，下令鬼子抓活的。鬼子立即蜷缩在墙根，瞄准钱正坤右胳膊连续开枪。 鬼子枪法本来就不含糊，而此时钱正坤已无法移动，成为固定目标。钱正坤刚打完枪里的子弹，右臂就被打中，枪丢在身边。 钱正坤知道自己跑不脱了，伸左手，从腰里掏出匕首，就要扎自己脖子。 鬼子迅疾扑了上去。一只臭脚飞来，踢掉了匕首。随即两个鬼子摁住了钱正坤的两只胳膊。 其它鬼子又追了下去。还有两个人跑了。 枪声停止了，吴克捂着左胳膊，吐了一口气，喊唐晓云：“可以出来了。” 一个鬼子少尉走进大门，打开手电，照了一下吴克。 这是刚来的第十二军的鬼子，原来的第二军鬼子已经拿下，这时已经接近了武汉。 所以鬼子少尉并不认识吴克，问道：“你地，什么地干活？” 跟武山在一起混了大半年，吴克已经能说很多鬼子话。他告诉鬼子少尉：“我是宪兵司令部吴克。” 说着，吴克从裤兜里拿出证件，交给少尉。 看过证件，鬼子少尉立即知道了，也立即立正：“吴大队长，原来是您！” 吴克点点头：“刺杀我的人呢？” 鬼子少尉报告说：“报告吴大队长，抓住一个，跑了两个，我们正在追击。” 吴克点点头：“做的很好。” 鬼子少尉已注意到吴克受伤，赶紧招呼身后鬼子：“谁有绷带？” 这时唐晓云从后院走出来，站在吴克身边。 唐晓云也看到吴克胳膊在冒血，赶紧让吴克松开手，检查一番。 鬼子兵拿来绷带，就要给吴克缠上。唐晓云拦住，先撕开吴克衬衫，再用绷带使劲缠住，以止住流血。 缠好后，唐晓云立即催促鬼子少尉：“请马上送我们去中西医医院。” 笨蛋也能猜出两人关系，鬼子少尉立即答应：“哈依！” 随即，少尉带着两个鬼子兵，护送吴克往外走。 钱正坤已经被鬼子架起来，押着往外走。看到吴克身影，钱正坤还在大骂：“吴克，狗汉奸，这次你死不了，也早晚你会死在我们枪下！” 一个鬼子兵举起枪，对准钱正坤后脑勺，砸了一枪托。钱正坤昏死过去。 你怎么那么笨呢？吴克心里在滴血，脸上也带着受伤后的痛楚，走出了胡同。 鬼子兵已经全体出动，迎面来了两辆摩托三轮。鬼子少尉拦下来，叽哩哇啦解释一阵。三轮摩托车立即掉头，并下来两个鬼子兵，搀扶着吴克坐上车，也请唐晓云坐上去。 随即，一路向东，开往中西医医院。 快到西门时，躲在暗影里的江林申轻轻舒了一口气。骑上自行车，向北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190章 手艺相当不错 为防止我红党人员暗杀吴克，金月明已告知省委，凡是在省城采取刺杀行动，务必告知江林申。 省委锄奸队的同志接到通知，以为是担心误伤自己同志。但吴克绝对不是自己人，这个大汉奸，从一开始就残害想抗日的警员。如今又成为宪兵司令的工作人员，还差点抓了我们两个小通讯员。 而且钱正坤的说法，让锄奸队的同志们也相信，吴克这人太过阴险。不仅一举剿灭与鬼子作对的李季风等人，连李圣武都不是他对手。如果他集中精力对付抗日游击队，那将是巨大的祸害。 所以，在钱正坤强烈要求下，并且由钱正坤带队，除掉吴克。 他们没有事先通知江林申，而是在行动之前，才派联络员去告知钱正坤。那时已经九点半。而告知江林申的目的，也不是报告这次行动计划，而是让江林申有所准备，有可能会有牺牲，让他做好接应准备。 毕竟江林申还是医生。 接到通知，江林申顿觉大事不妙。为抓李圣武，吴克折腾了将近两个月，这两天不仅放假，心情也会有所放松。而且，现在很可能现在已经回家休息。 江林申赶紧骑上自行车，赶往吴克家中。 隔着院墙，看到客厅里已经灭灯。 吴克去哪儿了？江林申知道吴克和唐晓云一起离开了医院，但不知道他们回家吃饭，吴克又送唐晓云回家。 但既然两人谈恋爱，就有可能还和唐晓云在一起。而且，如果吴克回了三大队，反倒好了。锄奸队不会冲进三大队院子，去刺杀吴克。 江林申骑上自行车，往城西赶去。 刚出西城门，就听到了枪声。江林申差点没从自行车上摔下来。 不管是吴克被杀，还是锄奸队有伤亡，都是自家人，手足相残。江林申忍住心里的急火，又向前骑了一阵。 枪声还在继续，但驻军的鬼子已经出动，还有附近的警局，也拉响了警报。 江林申不敢再往前，而是寻个黑暗的胡同，躲藏起来。 直到看到车灯里的吴克，也坐在偏三轮摩托车上，江林申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吴克顶多是负了伤，没有生命危险。 却又开始担心锄奸队的同志，于是骑上自行车，穿过胡同，想转弯往西走。 刚骑行不久，就被警队的人拦住，检查过证件，却又让他原路返回，不准再往前。 无奈，江林申只好掉头往回走。 路上又碰到几拨赶过来搜索的鬼子警员，还有保安军。江林申知道就是闯过去也没用，于是径直回了家。 吴克已经被送到中西医医院手术室。 唐晓云仔细检查过，子弹没打中要害，但钻的很深，并嵌在骨头上。 在实习时，唐晓云专门进修过外科创伤培训，包括处理枪弹伤口和手术。最近几个月，又接触很多鬼子伤病员，让唐晓云能处理类似枪伤。 所以，唐晓云亲自给他动手术，取出子弹头。 推上一阵麻药，唐晓云低着头，用手术刀拉开一个小口，伸进镊子，费了好大劲，才把子弹头取下来。 仔细检查一下肋骨，没有大碍。 “疼不疼？”唐晓云问吴克。 麻药的劲还没过去，吴克并不觉得疼，却又立即开始了调皮：“有你在，疼也不疼。” 唐晓云看了一眼旁边护士，低声说：“什么时候了，还耍贫嘴。” 吴克龇牙笑笑：“不耍贫嘴，可就真疼了。” 唐晓云要包扎伤口，但消炎的磺胺还没送上来。 护士已经去了半天。 自从医院丢失药品，对磺胺之类的消炎药管控更加严格。每使用一支，都要经过值班院长批准，还要给警局报备。 这种药本就稀缺。 听说吴克受伤，值班院长还有犹豫，要先给警局打电话。 不得已，唐晓云亲自下去取药。 武山带着两个特务匆匆跑进医院。他刚接到消息，城里来了刺客。但听说是吴克受伤，立即让副队长小野带人去搜捕刺客，自己跑来医院。 由于走得急，迎面差点撞上唐晓云。 “吴克怎么样？”武山着急的问。 “没有大碍，我刚申请过用药，需要赶紧马上回去包扎伤口。”唐晓云也有些着急。 “还申请？”武山掏出手枪，指着旁边值班院长，破口就骂：“八嘎呀路！凡吴大队长用药，必须全力保证，不准怠慢，你，亲自送上去！” 值班院长吓得连连点头：“是，是。” 武山拉着唐晓云匆匆跑进手术室。 吴克伤口还没缝合，上面盖着一层纱布。 武山气的要拔枪杀人。 “真没多大问题。”唐晓云拦住武山：“没伤到骨头。” 吴克也劝武山：“这是医院，不要冲动。” 武山看看吴克，觉得真没什么大碍，才收起枪。 “八嘎！敢打我兄弟，我饶不了他们！”武山却又火了，留下鬼子少尉警戒吴克安全，带着俩特务去搜捕刺客。 看来出动了泉城鬼子和警员，吴克轻轻捂着伤口，又为那两名队员担心。 还有钱正坤，为什么非要进城搞暗杀？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药送上来，唐晓云又亲自给吴克缝合上。 处理好伤口，吴克被推出手术室，送进病房。 唐晓云坐在床头，看着吴克。 吴克冲唐晓云眨眨眼，开起了玩笑：“我感觉你取子弹的手艺相当不错。” “你呀。”唐晓云看着伤口还在往外渗血，真的感到了心疼：“肯定要留伤疤了。” “没事，男人吗，留个伤疤算什么。”吴克冲唐晓云笑笑：“刚才怕不怕？” “怕有什么用。”唐晓云使劲给吴克系上纱布。 吴克抬头看着唐晓云，认真地说：“往后这种事情可能还会有，你可以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你爹那儿，我会去解释。” “有你在，怕也不觉得怕。”唐晓云低头看一眼吴克，转身往外走：“我去给你申请一支磺胺。” “哎，我是认真的。”吴克扭头冲唐晓云说。 唐晓云也回头看着吴克：“难道你之前不认真？” “都认真。”吴克回答说。 “那我也是认真的，不考虑有什么变化。”说着，唐晓云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傻丫头，你不是不想嫁给我吗？多好的机会。吴克正眼看着纯白色天花板，眨了眨眼：难道这就是爱情？ 正想着，就听到外面轰隆隆的响，好像有千军万马涌了进来。 第191章 就是让你替他卖命 郑三、赵五带着兄弟们来了。 接到宪兵司令部电话，说吴克中弹，被送往中西医医院医院。三大队也立即集合，参与搜捕凶手。 郑三开始还不相信，就我们老大，凭什么被刺客打中。 但仔细听，外面已响起连串的警笛和警哨的声音，郑三这才火上房一般，让兄弟们紧急集合。 赵五听说吴克中弹，哪有心思去抓凶手，而是命令队员发动偏三轮摩托车，先来医院。 郑三本来就比赵五冲动，立即带着队员也赶往医院。 呼啦啦，来了上百个兄弟，堵在一楼东住院区。 郑三、赵五带着十多个人冲进病房。郑三气的哇哇大叫，握着郑三的手：“老大，你怎么样？” “我没事，别闹腾。”吴克瞪眼说道。 赵五也管不了那么多：“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病房像炸了锅，可没人敢管他们。吴克再说什么，两人也不相信，非要喊医生过来，询问情况。 “都出去！”门口传来唐晓云的喊声，非常严厉。 “你——”郑三回头，看到是唐晓云，立即不吱声了。 “你们大队长刚做完手术，需要安静，都出去，一个也不准留下。”唐晓云又厉声说道。 赵五赶紧挥手，让病房里的警员赶紧往外走。 郑三刚转过身去，又回头问：“老大，知道谁下的黑手吗？” “还没搞清楚，但听声音很熟悉。”吴克不想说出钱正坤名字，但又不能说什么也不知道。 郑三皱起眉头，点点头，带着兄弟往外走。 马奎、孟江知道医院规矩，没往病房里闯，而是站在大厅，问参与手术的护士，子弹打在哪里了，弹头取出来没有，后面有没有大碍？ 这么的多人，都带着枪，还像拼命一样，如实地说了全部情况。那丫头也是吓傻了，竟然把手术后等了好一会，才缝上伤口的事说了。 孟江再也沉不住气，问护士：“你们值班院长呢？” “在办公室。”护士回答。 “带我去。”孟江阴沉着脸说。 护士不敢不去，带着孟江来到值班院长办公室门前。 孟江也不敲门，一脚踢开办公室门，冲进办公室，抓住值班院长就是一顿暴打。 其他警员也想冲进来，幸好被马奎拦住。人家也是奉命行事，教训一下就行了，别给打死了。 病房刚安静，外面又出了乱子。吴克赶紧让唐晓云出去看看。 马奎能拦得住手下兄弟，但拦不住郑三和赵五。 眼见两人要冲进院长办公室，却又被唐晓云一声喝止：“你们想干什么？这里是你们撒野的地方吗？” 大队长准夫人发话，郑三和赵五也不敢造次，只好挠挠头：“他也太不会变通了。” 孟江甩甩手，走出值班院长办公室，抬头看了一眼唐晓云，赶紧吐吐舌头，带着兄弟们走了。 唐晓云回到病房，把孟江打人的事说了。 吴克担心这帮家伙再惹出事来，赶紧派人叫来马奎和郑三。 郑三有些不耐烦：“老大，我现在就去抓凶手。” “你留下警戒，老马，你赶紧回大队，这个时候不能出乱子。”吴克口气非常严肃。 “好，我这就回去。”马奎起身往外走。 郑三愣了：“老大，你让我留下？” “怎么，我不配？”吴克瞪眼说道。 郑三吓得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带几个兄弟留下。” “去，我要歇一会。”吴克轻声说。 “是。”郑三也走出病房。 吴克必须把郑三留下。连孟江都出手打了值班院长，这家伙带队搜查的时候，能把人家屋子给挑了。 “去把值班院长叫过来，我要给人家道歉。”吴克说。 “明天再说。”唐晓云也挺反感值班院长，都什么时候了，还磨磨唧唧，何况做手术的人是吴克，警局哪个敢不给他面子。 吴克看出唐晓云也生气了，于是顺着她说：“你们值班院长也真是磨叽，一点不敢担当，还不如你们金院长。” 唐晓云叹口气，小声说：“以前有几个敢说话的，都被发配去了东北，就是被你抓回去，动刑的。” 吴克还记得那三个医生，为首的叫尹明奎。后来和马正勾结在一起，成了泉城青年会骨干。马正被吴克、江林申设计除掉，因为青年会涉嫌与“红党”联系，大部分青年会会员都被押往东北，就包括尹明奎。 “现在大家伙想让江医生担任副院长。”唐晓云低声说。 “哦，这是好事。”吴克看着唐晓云。 外面又传来皮靴的声音。紧接着，门开了。是郑三打开的病房门，并请中野英光和井口三郎走进病房。 两人得知吴克受伤，立即赶过来探望。 中野英光脸色很不好看。一则是因为吴克受伤。二则吴克应该被送往十二军军部医院，那里才是治疗枪伤的专业医院。可那些士兵脑子糊涂了，竟然送到民用医院来。 他还下令，准备把吴克转到军医院去。 站在病房里，看着穿白大褂的唐晓云，还阴沉地问：“你是医生？” 吴克看出了中野英光的不高兴，赶忙说：“是的，大佐，她不仅是医生，还是我的女朋友，叫唐晓云。” “哦。”中野英光看着吴克，脸色好看了很多。 吴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送她回家时，被凶手盯上的。” 原来如此。中野英光点点头，但还是不放心，毕竟唐晓云不是军医，治疗枪伤并不专业。 还不能不顾及唐晓云脸面，所以中野英光转身对井口三郎说：“你马上去军部医院，请医生过来，和唐小姐一起对吴桑身体进行全面检查。” “哈依！”井口三郎立即转身而去。 中野英光又安慰吴克几句，并嘱咐唐晓云要好好养伤，也离开了医院。 唐晓云有些不高兴，噘嘴说道：“什么全面检查，大佐就是不相信我的医术。” 吴克笑了：“怎么，大佐关心我，你还不高兴了？” 唐晓云低声说：“什么关心？就是让你替他卖命。” 吴克看了一眼门口，又看着唐晓云：“傻丫头，隔墙有耳，不要乱说。” 第192章 谢绝探视 不多时，鬼子军医来到医院，查看吴克伤情。 普通手枪弹，距离心脏还有五公分，也没有贯通伤，唐晓云伤口处理也相当专业。而且，吴克年轻，身体又十分健壮。 鬼子军医检查一番，表示没有什么大碍，后面静养就行了。 从药箱里拿出一些药品，叮嘱唐晓云一番，鬼子军医走了。 夜深了，麻药的劲渐渐过去，吴克伤口开始了疼。 他始终忍着，闭上眼睛睡觉。可怎么也睡不着，心里一直为钱正坤担心。 唐晓云一直在吴克身边陪着，察看着伤口。 吴克身体确实好，血止住了，不再往外渗透。 唐晓云也就放心地坐在床边，托腮看着吴克。 吴克似乎真的睡着了。 唐晓云也熬不住夜的困，趴在了床上。 外面，赵三手里握着盒子炮，坐在外面长椅上，看谁都虎视眈眈。门口和大厅里，还有十来个兄弟，手里枪都顶上火，生怕再有刺客出现。 吴克也终于睡着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熊唔德正探头看着他，油腻的脸上挂着泪珠。 早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吴克受伤的消息。 熊唔德急的哇哇大叫，连衣服都没穿好，就坐上轿车赶到医院。 若吴克出了事，熊唔德真不知如何是好。往后就指望吴克了。 其实这是熊唔德种下的因，才结出现在的果。和钱正坤一起出城寻找国军的几个警员，都死在熊唔德手下。 而钱正坤一直认为，是熊唔德和吴克联手干的。因为那天，钱正坤带着那几位兄弟，就是想弄死这两个“汉奸。” 熊唔德还在一旁咬牙切齿，马良来了，拄着拐杖，一脸严肃，叫人看不出他是愤怒，还是悲伤。其实他心里有着几分喜悦。 老子已经靠边站了，你吴克也没得好。而且现在只是受伤，往后还可能要你性命。 人怕出名猪怕壮。出头的橼子先烂。 马良还没走，佐佐木又来了。 折腾一夜，没抓到那两个凶手，但活捉了一个。佐佐木已经给中野英光下达命令，要撬开被抓凶手的嘴，并追杀其所有同党。 佐佐木倒不只是为了吴克。他担心城中其它汉奸，甚至包括他在内的皇军高级军官都成为猎杀目标。 安抚几句，又叮嘱金院长，必须保证吴克早日康复，佐佐木走出病房。 外面又来了一大堆人，除财政厅厅长唐仰杜外，还有总务厅厅长劳之常，民政厅厅长晋延年，建设厅厅长庄维屏；教育厅厅长周履安——加上警务厅厅长熊唔德，伪省公署六个厅长全部到齐。 不仅如此，还有被贬为独立保安团团长的齐保义，各警务分局局长，甚至刚被任命为伪泉城市长的朱桂山也带领一众人，前来探望。 这么下去，吴克会很累，对伤口痊愈没有一点好处。唐晓云急了，找郑三帮忙。 这么多人来探望吴克，郑三正洋洋得意。听唐晓云说完，才猛然惊醒，吴克现在还是伤员，而且属于重伤。 可除了那些分局长们，谁都不好拦。唐晓云给郑三出主意，让中野英光下令，吴克必须静养，谢绝探视。 郑三又不敢直接和中野英光对话。急的挠挠头，郑三跑向院长办公室，拿起电话，打给了武山。 “武山太君，我们大队长需要静养，可是现在来看望的人太多，您能不能给大佐打个电话，让他老人家下一道命令，谢绝一切探视。” 郑三刚说完，武山答应一声，立即挂断电话，接着拨通中野英光办公室电话。 “好兄弟”的事就是自己的事。武山比郑三还着急，向中野英光汇报一通。中野英光正为吴克的事情发愁，气的骂了一句八嘎，立即让武山派出特务，穿上鬼子军服，警戒吴克病房，除了医生之外，任何人不准入内。 武山立即照办。 十分钟后，四名身着兵服的特务站在了病房门口。“这下安静了。”郑三松了口气，想进门报告。 特务拦住了郑三：“不能进。” 郑三指了指自己鼻子：“是我，郑三。” 特务摇摇头：“你也不行。” 郑三哭笑不得：“我还真奇了怪了，是我给武山太君打电话，你们才来站岗。” “那也不行。”特务还是不让郑三进。 “真是榆木疙瘩。”郑三气的冲着病房大喊：“大队长，也不让我进了！” 唐晓云推门出来，冲郑三摆手：“郑副大队长，吴大队长让你回去，让孟江过来，若大队出了问题，拿你是问。” “好。”郑三无奈点点头，却又说道：“拿你也看好我们大队长，如果大队长出了问题，我们也不答应。” 唐晓云点点头：“放心。” 郑三也正想回去。一夜无眠，但他仍不觉得困。他要去看看到底凶手到底是谁，而且准备向武山请示，要把凶手抓回三大队审问。 敢向我们老大打黑枪，看老子不把你蛋蛋割下来喂狗！ 听说凶手已被送往鬼子军医院，里面有武山手下审问，外面不仅有宪兵队的人守着，还有十二军的一个中队鬼子负责警卫。 郑三自己不敢去。 回到大队，和马奎、赵五商量。赵五早就在打听凶手是谁，还给武山打电话，询问此事。 但武山回复是，那个家伙牙口很紧，什么也不说。 “真是一群笨蛋！”郑三气呼呼地骂道。 马奎嗒抽了一口旱烟袋，边吐着烟，边说道：“如果你当着武山太君的面，还敢这么骂，我佩服你是爷们。” 再给郑三十个胆子，也不敢说啊。郑三翻了翻白眼：“老马，你说这话有意思吗？” 马奎瞪了郑三一眼：“你想把凶手押到三大队，更没意思。” 敢暗杀吴克的人，肯定大有来头。既然大有来头，中野英光，包括佐佐木，岂能随随便便交给三大队？ 稍微动一下脑子，就能想到。郑三牙齿咬的嘎吱嘎吱响，但也只能低下头来。 “老马哥，你觉得会是谁刺杀老大？”赵五问道。 马奎摇摇头：“这个我也吃不准，红党、军统，甚至是中统都有可能。他们也都想立功啊。” 郑三急的甩甩手：“那我们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干瞪眼，什么也不做？” 马奎叹口气：“老大不在，我们最好先等着，别让兄弟们再发生意外。” 郑三没好气地摆摆手：“那好，连是谁想害咱们大队长都不知道，就这样等着，让那些想对老大下黑手的人觉得三大队都是窝囊废！” 门口站岗队员跑了进来，向三人报告，熊唔德来了。 这家伙来干什么？三人互相看了一眼。 第193章 不能再装怂 熊唔德仔细看过吴克受伤地地方。 子弹再向左下方偏五公分，就打中心脏，天上灵芝也救不了吴克的命，自封为吴克的大哥，熊唔德也必须装出样子，发誓要抓住凶手。 前提要搞清楚凶手是哪部分的，万一都是高手，那最好别主动招惹。 熊唔德担心不无道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江湖之上，各种怪才层出不穷。比如刚被枪毙的李圣武，那家伙就跟长了三头六臂一样。 保不齐，就是李圣武同道中人对吴克下的黑手。 熊唔德既没有吴克本事，更没有吴克胆量去抓李圣武这样的鬼才。 当上警务厅长，他也更加惜命。 所以，熊唔德先去了鬼子军医院。 武山队却什么也没问出来，而且钱正坤伤势有些重，三八大盖的子弹穿透了胸膛。鬼子军医说，现在不用用刑，否则可能会当场死去。 而且钱正坤也准备好了牺牲。 熊唔德还不知道是钱正坤，只觉得这也是一个硬汉。 不好招惹。 既然连武山队都问不出来，熊唔德装作很丧气的样子，准备回去。 但鬼子特务已经拍了钱正坤照片，并冲洗出来，并印刷出两百张。中野英光下令，发布认领启事，并进行悬赏，能指认出凶手的人，奖励五百块钱。 武山亲自把照片递到熊唔德手中，让警员们打探此人情报。 只看了一眼，熊唔德便一个激灵。这不是钱正坤吗！他怎么还敢进城？ 但不敢说不认识。只要照片发出去，很多警员都会认出钱正坤。 可这家伙到底是哪一伙子的？熊唔德暗自寻思两秒钟。 不管他是哪一伙子的了。如果装作不认识，势必会让中野英光起疑心。到时自己下场还可能不如现在的马良。 这个时候就算前面是地雷阵，也必须往前闯了。熊唔德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对武山说：“这个人很像我们之前的警员，叫钱正坤。” “你认识？”武山皱起眉头，眼睛里冒出了杀气。 熊唔德吓的又一机灵，赶紧解释：“武山太君，您有所不知。那时皇军还没进城，这家伙拿枪指着吴克的头，要押他去第三集团军保密处，幸亏被我及时发现，才救下了吴克。” 这个钱正坤也不敢待在城里，于是唆使几个警员和他一起出城，说要和你们斗争到底。那我哪能让他就这跑了，于是让兄弟们在半路上截杀他们。估计这小子怀疑到吴克头上，专门回来刺杀吴克。” 熊唔德说的唾沫星子乱飞，很是慷慨激昂。但说完，他又非常后悔。把实情说出去，往后那些抗日分子就把账记在他的头上了。 武山仍眉宇紧皱，对熊唔德说：“熊厅长，请你跟我来。” 说着，武山带熊唔德走进住院区，来到钱正坤住的病房。 钱正坤三处中弹，尤其右腿腿骨被打穿，已无法逃跑。可他双手仍被手铐铐在床上，病床旁边还有特务值守。 其目的是防止钱正坤自杀。 武山指着钱正坤的脸说：“熊厅长，他是原来的警员吗？” 熊唔德看了一眼钱正坤，比以前瘦了，也黑了，但眼睛、鼻子和嘴，都是那么熟悉。 钱正坤也认出熊唔德，不由恶狠狠地瞪了熊唔德一眼。 熊唔德差点没吓尿，但又不敢装怂。 也不能再装怂了，不然，这个警务厅长还当个屁，真被人当成了猪头。 想到这里，熊唔德壮起胆子，走到床头，看着钱正坤，埋怨说：“我说钱正坤，阳光大道你不走，非要挤这奈何桥，你说你不是傻了吗？” 自从被鬼子抓住，钱正坤已经想好了，就是什么都不说。 他瞪了熊唔德一眼，接着闭上眼睛，不再看熊唔德。 熊唔德摇摇头：“钱正坤啊，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徐庶，进了曹营后，就一言不发？我告诉你，这里不是曹营，你也不是徐庶！” 接着，熊唔德又冷笑一声：“实话给你说，你的那两个同党已经被抓住了。还别说，两人挺能跑，但两条腿倒腾再快，还是没有皇军的汽车轮子快，到底还是给堵住了。他们承认了自己是红党游击队，你啊，也就别硬挺了。” 熊唔德就是这么不要脸，撒多大的谎脸都不红，还装的一本正经。 因为失血过多，又被鬼子特务连续问了一整夜，钱正坤有些迷糊。听了熊唔德一番话，嘴角不由动了动。但随即清醒了，又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继续闭着双眼。 但熊唔德和武山都捕捉到了钱正坤的细微反应，估计钱正坤就是红党游击队了。 其实武山心里已经判断出来了，但还赞许地冲熊唔德点点头：这家伙还是大大的狡猾！ 熊唔德还在表演，苦口婆心地劝钱正坤：“我说钱正坤啊，皇军是善良的，只要你把游击队的情况全说出来，会保你不死，而且还能高官得坐，骏马得骑。” 钱正坤睁开眼，冲熊唔德笑笑。眼神里不是同意，而是无限的轻蔑和鄙视。 熊唔德被看的发毛，不敢再说话。 武山也不想多问，等钱正坤身体恢复一些，再审问不迟。武山也在心里发狠，到时候你就是钢筋铁骨，也要把你的胳膊和腿给融化了。 走出病房，武山立即去给中野英光打电话报告。而熊唔德脑子又飞快地转了几圈。 现在正是表现的时候，熊唔德必须有所作为。但就凭手下那几个心腹，怎会是游击队的对手？而真正有能力的人，却又和他不一条心。 他思来想去，决定来三大队，找郑三和赵五。 还别说，也就三大队像点样，至少拉出去敢和游击队打硬仗。再说，吴克在三大队警员心里的位置，那是真正的老大，让熊唔德既羡慕又嫉妒。 来到三大队，只见郑三、赵五和马奎面带疑郁，郑三和赵五还咬牙切齿。 熊唔德觉得只要说出钱正坤名字，三大队就能立即炸锅。他故作神秘，问：“知道凶手是谁吗？” 现在连武山都不知道，那谁知道？三个人看着熊唔德。郑三有些着急的问：“厅座，您知道？” 熊唔德又故意卖关子：“我不仅知道，这个人咱们也都熟悉。” “唉！”熊唔德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道：“敢向我兄弟打黑枪，若不是武山还要审问他，拦着我，我一枪就把他给毙了！” 第194章 你去吧 熊唔德已听闻，因为吴克抓了李圣武，佐佐木有意让吴克带队，去泰安一带剿灭红党领导的抗日游击队。他们好像还有个番号，叫第四游击队。 如今游击队更加猖狂，敢入城来行刺，而且第一个目标就是吴克，佐佐木和中野英光更加愤怒，围剿游击队也势在必行。这个时候不能当旁观者，也要凑凑热闹。 因为汉奸不能白当，必须要干活。 熊唔德已计划好了，借此机会在警务厅成立特务科，然后在警务总队成立四大队，也就是特务队。 也就是说，熊唔德想让三大队打头阵。然后让刘一堂等人组织一支特务队，跟在三大队后面打酱油。 所以他故意卖着关子，也故意挑动郑三、赵五的神经。 马奎看着熊唔德，感到了恶心。 此前，他只是普通巡警，与熊唔德隔着十万八千里，只能仰望，压根递不上话。 虽然熊唔德已是警务厅厅长，掌管全省警务，但看着熊唔德，觉得真不是个东西。 熊唔德眼神里透着假心假意。 郑三和赵五看不出来，还瞪大眼睛问：“厅座，刺客到底是谁？” “钱正坤！”熊唔德气愤地吐出了这三个字。 “钱正坤？”郑三和赵五互相看了一眼：“大队长与他平日无怨，今日无仇，他为什么要下死手？” “嗨，你们俩连这个也不懂？”熊唔德又白活着说：“钱正坤现在是红党抗日游击队。” “不会？” 郑三不相信。 赵五也不相信。 马奎低头想了想，信了。 乱纷纷的年头，好人能变成鬼，鬼也能变成好人，钱正坤就是上山当土匪，也不足为奇。 熊唔德解释说：“他想去十二师找自己表哥，哦，他表哥是副团长，估计半路上出了差池，也就投靠了抗日游击队。据说——我也没有证据，只是据说，他带走的另外几个兄弟，在半道上被截杀，这个仇也就放在我和吴克身上。” 这事郑三和赵五并不陌生。奉熊唔德命令，与武山一起抓捕红党第二天早上，郑三和赵五就被钱正坤等人抓到刑侦大队，审问半小时。当时钱正坤目的就是把吴克、熊唔德等人一网打尽。 随后，吴克把郑三和赵五救出刑侦大队，但钱正坤并不打算放过他们，而是拿着手枪指着吴克的头。 关键时刻，熊唔德带人解了围。钱正坤等人也就离开了警局。后来也听说其他警员被截杀在路上。 不曾想钱正坤已加入游击队，也把这份仇恨记在吴克头上。 当然，以现在吴克在泉城身份和地位，已经成为游击队的首要刺杀目标。 可我们没怎么对付你们游击队啊！郑三越想越气，大声说到：“既然他们出手了，咱们也要接招，从现在起，与游击队不共戴天。” “好，我让刘一堂带人配合你们。”熊唔德目的已经达到，又狠狠地说：“敢动我熊唔德兄弟，就是动我熊唔德！” 不就是一群穿着农民破烂衣服的游击队吗，有三大队，还有保安军，还有皇军，怎能惧怕他们？ 而且，警队充其量排在最后面，不会冲在前头，熊唔德满意地走了。 “干！”郑三握紧了拳头。 “对，干！”赵五也咬牙切齿。 马奎拿出旱烟袋，装上烟锅，拿出火柴，点燃烟锅。温浓的烟立即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老马，你什么意思？”看着马奎不愠不火，郑三很是吃惊。 鬼子进城不久，警员要改成保安军，马奎被踢出队伍，去打零工。刚来的时候，十分落魄，若不是吴克心心善，留下马奎，估计仍当着苦力。 而现在马奎也是警长级别的警官，还因为在三大队，老婆孩子都能吃饱穿暖。所以有人想要吴克的命，两人觉得马奎最应该愤怒。 老马又嗒抽了一口烟，低声说：“我看还是等大队长回来再说。” “怎么，你怕死？”郑三问道。 赵五也说：“老马，你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啊。” 马奎摇摇头：“这年头能多活一天都是赚的，关键是我们怎么干？把兄弟们都带出去，拉开阵势，和游击队刀对刀，枪对枪地干？” “那还怎样？”郑三问道。 马奎摇摇头：“如果是那样的话，游击队早就被灭了。再说，那也不叫游击队了。” 对啊，谁也没见过真正的游击队。剿灭李季风那回，不过是都土匪，一群身强力壮的乌合之众罢了。而游击队不一样，有组织，也有活动范围，也就是人家的地盘。 再说，人家才不会傻到和你直面的干仗。游击游击，游动着打你，而且你挨了枪子，都不知道是谁打的。 可不管怎样，老大被人暗算了，不能就这样完了。郑三瞪眼看着马奎：“老马，你到底什么意思？” 马奎说：“打仗一点不好玩，更不能意气用事。不然，不仅报不了仇，还会有更大损失，所以我觉得，还是等老大回来再说。” “你这叫胆小。”郑三心里非常不情愿，嘀咕着说了马奎一句。 马奎也生气了，但为了不激怒郑三，索性说道：“那你去。到时候损失了兄弟，看大队长不和你拼命！” 赵五觉得马奎说的有道理。打仗真不好玩，斗智斗勇，还讲究天时地利，一个不小心，就损兵折将。他们都是警察，扛过枪打过仗的也只有马奎，那时还是大头兵。 把两百多兄弟全拉出去，和游击队打仗，谁来指挥？就凭他和郑三，拉倒！两人都没领兵打过仗。一将无能，累死三军。郑三性子又急躁，若真出去打仗，再有两千人也不够游击队打的。 “老马说的在理。”赵五抬头看看郑三，又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郑三心有不甘，但看着赵五也似乎改变了主意，语气低落下来：“什么不晚啊，老大的仇就应该让我们自己来报。” 马奎安慰郑三说：“十年是有点晚了，但太着急也不行。打仗不是两人面对面打架，说打就打。这样，我觉得大队长伤也不算重，估计有个四五天，到时咱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现在呢？”郑三问。 马奎被气笑了：“你是副大队长，你问我？” 赵五叹口气：“现在就听宪兵司令部招呼，让我们怎么干，就怎么干。” 郑三拍了一下巴掌：“这也好，我听说皇军又开始剿灭游击队了。” 第195章 我，没事了 福兮祸所至，祸兮福所倚。对吴克来说，挨了一枪，却不能完全说是坏事。 就在吴克全力捉拿李圣武的时候，鬼子驻泉城第十二军指挥部就下达作战命令，要求所属师团、旅团尽快肃清抗日游击队。 鬼子也采取而了行动，但收效甚微。其原因是地形不熟，兵力不足。 因此佐佐木建议，加强各地保安团和警队的投入，继续围剿。 而饭田贞固和其他鬼子高级军官一样，对佐佐木的建议并不以为然，甚至当众嘲讽佐佐木，太过相信支那人，并下令所属鬼子，继续剿灭抗日游击队。 游击队武器差，很多队员还都是长矛大刀。鬼子装备好，动则机枪大炮，甚至坦克开道。但游击队并不和鬼子硬碰硬，而且辗转于山林之间，而且不断袭击鬼子运输队，让鬼子疲于应付。 几番下来，游击队越打越精，鬼子越打越累。 饭田贞固除了大发雷霆，也似乎无计可施。佐佐木再次进言，请求调派保安团和警队加入。 抓住李圣武，让佐佐木再次看到吴克的十六核的大脑。由这样的人率部参与围剿，定能事半功倍。 刚与中野英光商议此事，还没来得及向驻军司令长官饭田贞固中将报告，吴克遇袭中枪，住进医院。 为此，佐佐木懊恼不已。 不仅如此，佐佐木又接到情报，八路军已悄然东进，来到了鲁省境内。他们在鲁西南的位置，距离泉城三百多里地的微山湖畔。 距离虽远，但不是好苗头，有可能与活跃在鲁中、鲁西，甚至是鲁东的抗日游击队遥相呼应，建立根据地，威胁日军后方。 对此，吴克早就提醒过，但中野英光和佐佐木都没当回事。在他俩眼里，一则是八路军太弱，无力东进。 二则鬼子获得情报，躲在重庆的蒋总裁也发布命令，不许八路军进入鲁豫两省。 但八路军不以主力番号，而是打着以东进支队等旗帜，进入鲁地。这让重庆方面非常无奈。 蒋总裁不希望八路军入鲁，而鬼子更不希望。游击队还没剿灭，甚至越打越多，再来了八路主力，往后更难对付。 当务之急，是把进入鲁省的先遣队赶出去。 驻徐州的第二十一师团派出两个大队兵力，并配属炮兵及伪军一部，对微山湖以西地区进行扫荡。 而八路军战术和游击队一样灵活，避其锋芒，不和你硬刚，而是采取游击战术。鬼子来了，让一让，躲一躲，鬼子走了，抓住小股部队，狠咬一口，搞到缴获，立即扩充兵员。 看着战报，佐佐木和中野英光也发了愁。 佐佐木仍想用吴克去围剿游击队。 除了抓捕李圣武之外，还有曾经围捕过李季风。三十多个土匪，还个个身怀本事，吴克却不费一兵一卒全部剿灭。佐佐木越想，越觉得吴克天分在身，是个鬼才。 但再有天分，也不能带病出征。何况又是夏天，伤口离心脏又近，万一感染，那将会近距离接近死亡。 佐佐木也只能作罢。 避开围剿游击队，避免和自己人发生正面冲突，吴克没有惊喜，也在发愁。 他想把钱正坤救出去。 钱正坤被捕已经第七天，越来越危急。 武山每天都来。他可以随意进入病房。而他每次来，谈到钱正坤，也不由唉声叹气，说钱正坤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么多天，硬是一句话也没说。 也不吃饭，准备把自己活活饿死。他还拒绝配合鬼子军医治疗，打针需要有人按住，吃药也强行往嘴里灌。 以武山性格，早就想把钱正坤弄死。但中野英光非要钱正坤活着。没办法，武山只能让特务撬开钱正坤的嘴，像喂药一样，硬硬灌进豆粥。 豆粥能管什么用？再这么折腾下去，不用武山动刑，他也会活活把自己饿死。 “像这样的死硬分子，死就死了！”武山愤愤地说。 但武山越是这样说，吴克越想把钱正坤救出去。因为敌人说他又臭又硬，那就是坚贞不屈的好同志。 时穷节乃现。不遇到事，难以判断一个人的品质。吴克躺在病床上，努力回忆着之前的钱正坤。 钱正坤好像是国立青岛大学毕业，经过舅舅推荐，进入警队。虽然性格有些倔强，但凭借自身聪明，还有家境优渥，当上刑侦大队副大队长。其它还真没有太多印象。 可现在却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但真的想不出行动方案。 鬼子好不容易抓了一个红党游击队队员，还是官，看守肯定严密。若让组织强行救人，那就等于白白牺牲更多同志。 但鬼子在竭尽全力让钱正坤活着，除了想获得情报外，估计还有想让他投降的伎俩。 而且，以中野英光性格，也肯定想让钱正坤背叛游击队。 那就将计就计，劝说钱正坤假投降。 这是个好办法。但谁又能去递话呢？ 吴克可以去，但就钱正坤对自己的误解，说了也白说。 让江林申去，但没有机会进入鬼子军医院。当前鬼子军医院的人员，上至院长下到护士，全都是日本人。 不仅如此，还听说武山队特务就在病床旁边24小时监控。 金月明更没机会了。这个时候，无论如何，武山也不会让金月明带着酒，进入病房，坐劝钱正坤喝上两杯。 这段时间，除了唐晓云日夜守护，就是鬼子军医每天来给吴克检查身体。 唐晓云也进不了鬼子军医院，何况，她也不知道吴克真实身份。 想找人带话也没机会。吴克真的发愁了，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他下床，来回走着。 也只能在病房里来回走着。 为了确保吴克安全，中野英光也下令，为了让吴克好好养伤，尽早回到三大队，不允许他出病房。 从窗边到门口，十二步。从东墙到西墙，只有八步。不让出门，躺在病床上和蹲监狱一般。 这下可把吴克给憋坏了。 终于，外面的人可以进来探望了。先是一帮子汉奸，各厅厅长，还有齐保义，甚至远在胶东的赵保源也派人送来礼物。 又过了两天，仍不见江林申。 不是在病房里闷的慌，而是想和江林申说出自己想法，赶紧让钱正坤假投降。 正在屋里转悠，门开了，吴克想跑回床上，已来不及。 自从受伤后，唐晓云把吴克当成了孩子，只有她在的时候，才允许吴克下床活动。 唐晓云很生气地看着吴克，不说话。 “我，没事了。”吴克故意抬了一下胳膊。其实真的没有大碍。 但唐晓云还是看着吴克，噘着嘴，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第196章 你回家休息 吴克抬手摸摸脸，自觉地走向了病床。 唐晓云还是没说话。 吴克躺在床上，歪头看着唐晓云。 除了回家洗澡换衣服，唐晓云都待在病房照顾吴克。这也是佐佐木和中野英光的命令。 “是不是闷的慌？”唐晓云脸色由阴转晴。 “您说呢？”吴克立即来了劲头，装作很委屈的样子。 “马上就好了，再忍几天。”唐晓云说：“伤口很深，还是完全长好再出去。” “可你都瘦了。”吴克心疼地说：“你让江医生替你一天，你回家好好歇歇。” 唐晓云抬头，看着吴克，忽然说道：“怎么，你不愿意看到我了？” 吴克知道，唐晓云已经把他当成真正的恋人，也当成真正的依靠。 夜半时分，唐晓云莹莹而语时，总是透着没有任何伪装的爱恋。吴克感觉到，唐晓云已经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他。而且准备用她的爱，来感化吴克，让吴克改邪归正。 也就是说，唐晓云已做好彻底牺牲自己的准备，包括她的一切。 吴克深深地感动着，也在考察着唐晓云，等待时机成熟，让她加入组织，成为自己的同志。 这是后话，现在关键的是把钱正坤救出来。 处于养伤期的吴克也只能做这件事了。 他想立即马上见到江林申，所以让唐晓云回家休息，而让江林申来当一天的主治医生。 没想到，唐晓云不愿意，还反问吴克，不想见她了？吴克冲唐晓云笑笑，又握住唐晓云的手：“我怎么不想见到你呢，就是这几天你太辛苦了，听话，回家休息一天，让我看到更美丽的你。” 听吴克这么说，唐晓云的心快被融化了。自从去年七月，战争全面爆发，唐晓云的心就开始了破碎。她本想和同学们一起携笔从戎，成为军医。 但因为党务调查处，就是现在的中统，找到她，几乎强迫性地让她加入中统。此后，唐晓云就觉得，除了替父亲赎罪之外，自己已经不属于自己。 而今天在吴克面前，她似乎又找回了自己。 是啊，她还是一个漂亮女孩，应该有自己纯洁的至高无上的爱情。极其的幸运，让她遇到了吴克。而当初江林申从中搭线，让两人交往时，唐晓云还有几分排斥。 破碎的山河，叫人厌恶的家，还有自己的中统身份，不管这些，自从吴克扛起她，跑进胡同，避开暗杀的子弹时，唐晓云已经认定吴克是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 而且，唐晓云觉得吴克骨子里透着善良，身上升腾着一种伟岸。这很奇怪，他明明是汉奸，却不再反感。 既然可以接受探望，外面穿军服的特务也就撤离，负责警卫的又换成三大队警员。吴克把他俩叫到病房，说让外面兄弟护送唐医生回家休息，今天请江医生值班。 “是，大队长。”两位兄弟答应一声，走出病房。 “去，把江医生叫来。”吴克冲唐晓云笑了笑。 唐晓云听话地点点头，走出了病房。 等唐晓云关上病房的门，吴克轻轻松了一口气。 他已经有了计划。 五分钟后，金院长、唐晓云、江林申就来到病房。虽然伤势见好，但吴克仍是当前中西医医院最重要的病人，所以医院不敢怠慢。 “吴大队长，现在感觉怎么样？”江林申先问了一句。接着，又拿起床头病历，仔细翻看着。 如果按正常情况，吴克完全可以出院，回家或者回三大队静养。但中野英光发了话，必须要吴克痊愈才能出院，所以吴克只能呆在医院。 但以医生的专业角度来看，吴克已无大碍。金院长也知道这些，所以交接只是走个过程。 金院长扶了扶眼镜，谦恭地说：“吴大队长，今天就把您交给江医生了，你们也是老熟人了。” 吴克笑笑：“好的，金院长您去忙，晓云，你也赶紧回家。” “好，您休息。”金院长客气地说了一句，离开了病房。 “我走了。”唐晓云说完，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吴克一眼，才走出病房。 江林申已看完病历，又低头查看吴克伤口：“吴大队长，您这伤好的差不多了。” “是啊，在病房里憋坏了。”吴克答应着，请江林申坐下：“江医生，这道门让我们咫尺天涯啊。” 江林申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哦，是啊，我好几想进来，都被拦在门外。” “没办法，我也想见您。”吴克低声说：“我想救钱正坤。” “现在我们毫无办法。”小声说完。江林申又大声说：“我估计您可能很快就会出院了。” “我真想现在就出院。”吴克大声说完，又小声说：“我来想办法，到时你告诉钱正坤，让他诈降。” 江林申瞪大了眼睛，又大声说：“别急，别急，还是痊愈了再出院。” “差不多已经痊愈了，我想出去走走。”吴克冲江林申眨了眨眼。 江林申立即会意：“最好是出去走走，心情好了，对伤口恢复也有帮助。” 两人又闲聊一会，江林申先回了办公室。 他还不知道吴克具体计划，尤其怎样见到钱正坤。但吴克的主意很好。 自从钱正坤被鬼子抓住，泉城地下组织会同城外游击队，多次想办法营救。但鬼子军医院就在十二军军部附近，警戒本来就严，最近宪兵队和武山队又加派了人手，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同志们也只能等待更有利时机。而如果能递话进去，让钱正坤诈降，说出一些没有价值的情报，同时让游击队立即转移，先让钱正坤活下来，往后肯定有机会脱离虎口。 唯一的难点在于，钱正坤也不知道江林申真实身份，万一不相信，那可就完了。 但除此之外，面前真没有什么好办法。就是等到钱正坤被鬼子枪毙时，来劫法场，也断然不行。游击队实力尚弱，还不具备和鬼子硬刚的条件。 那就先等着，凭吴克聪明，肯定已经想好行动方案。 第197章 你怎么婆婆妈妈了 平常时间，武山十点左右就会来医院。今天等到十二点，才听到武山在门口的说话声：“怎么换医生了，唐医生呢？” “唐医生有些不舒服，回家休息了。”门口队员解释道。 武山哦了一声，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特务，双手还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坛子。 “放在餐桌上，你出去。”武山挥手让特务出去。 吴克已经闻到了香味，是炖的鸡。 “看看今天哥给你带什么来了。”武山笑呵呵地打开坛子盖。 更多香味飘了出来。 “我让千泉酒店的大厨炖的，炖一上午了，来，先尝尝。”说着，武山拿起餐桌上的碗和勺子。 这家伙别看残暴，但对吴克还是十分细心。 鸡炖的真是香，吴克也真的饿了，偷偷咽下一口口水，却又摇摇头：“现在就是给我炖龙肉，也吃不下。” “怎么了？不舒服？”吴克连续问道，又着急地要喊医生。 吴克赶紧拦住武山：“不是身体不舒服，是心理。” 武山哈哈笑了：“看你没出息的样子，唐医生刚离开半天，你就想人家了？” “什么啊，是我让她回去的。”吴克白了武山两眼：“让你在病房里一直待着，你心里会舒服？” 武山抬头，眨了眨眼。可不是，就在这不到二十平方的病房里，不让出门，就跟蹲监狱一样，任谁也受不了。 武山又歪头看看吴克：“你也恢复差不多了，等吃过饭，哥带你出去转转，但不能去那个地方，你小子再用力把伤口挣开了，哈哈——” “你给我滚！”吴克骂道。 “你怕什么，今天唐医生又不在。对了，告诉我，你对唐医生动手动脚了没有？”武山又坏笑道。 “你啊，早晚死在女人身上。”吴克下床，走到餐桌旁。 “哈哈，那也不错，死了也能当个风流鬼。”武山肆意地笑道。 “我怎么认了你这么个大哥——嗯，还不错，有鸡汤喝。”吴克尝了一口，一点不油腻，只有香气。 武山拍拍吴克肩膀：“那是，认我当大哥，指定比熊唔德强，那厮要成立特务科，还有成立特务队，我看也就是凑热闹装样子。” “那就让他装呗，反正有总比没有强。”吴克轻声说。 “可他们能干什么？”武山心情又不好了：“一个钱正坤就让我头疼不已，都被大佐骂三回了。” “他还是不肯开口？”吴克问。 武山哼了一声：“现在就剩下一口气了，还不肯配合。我跟大佐说，大佐非要全力抢救。” 以武山现在脾气，只要抓到抗日分子，没二话，就是砍头。但中野英光想保住钱正坤性命，吴克似乎咂摸出味来了。 以中野英光阴险，并不想要钱正坤的命，而是最好能策反钱正坤，让他投靠鬼子。因为钱正坤没有打死吴克，只是让吴克负伤，所以中野英光想再树立一个典范，就是投降的红党游击队。 这符合中野英光性格。他就喜欢那种坚贞不屈的人。他觉得这样的人才算的上英雄。如果钱正坤这样的英雄都脱离游击队，投靠皇军，对游击队其他队员的士气，将会是一种沉重打击。 吴克喝了两口汤，对武山说：“我估摸着大佐想劝降钱正坤。” “别说他不想投降，就是想投降，老子还不乐意呢！”武山气的要拍桌子。 武山对吴克是真心的好，就凭钱正坤打了吴克一枪，武山也早就想弄死钱正坤。关键是中野英光确有此意，想劝说钱正坤投降。 一直没敢和吴克说，是因为担心吴克生气。好么，给了老子一枪，还差点要了老子的命，你们还想保全他性命，但凡吴克稍微想不通，心里就会堵得慌。 没想到吴克竟然主动提出来。这是一个聪明的家伙，但武山也不是故意让吴克高兴，才说了那两句话。 他真心想弄死钱正坤，为吴克报仇。 “你不要太激动。”吴克劝说武山：“如果大佐真有劝降钱正坤的意思，咱们也要按大佐的意思办。” 这是命令，武山心里非常清楚。不过，吴克也太大度了？他看着吴克：“你不想弄死钱正坤？” “谁说不想？”吴克摇摇头：“可只要让大佐高兴了，咱们才能高兴，你说是不？” “我说是，可你的心也太宽了，能容下他？”武山仍不解地看着吴克。 “这还不跟你学的。抓红党时，我还骂过你笨蛋呢，你还不照样拿我当亲兄弟？”吴克反问道。 “他是他，你是你，不一样。”武山摇头说。 吴克笑了：“肯定不一样，但说实话，我觉的钱正坤那小子挺有尿性，估计大佐也看中了他这一点，所以现在仍不惜浪费人力物力救治他。” 武山彻底明白了。难怪吴克深受中野英光和佐佐木的喜欢，原来他非常近人情，能搞懂官长们的心思。 能搞懂官长心思是一种能力，可如何让钱正坤这个死硬分子改变自己想法呢？武山又不由地看着吴克。或许这颗聪明的脑袋能想出办法。 吴克却表现出了谦虚和担心：“别看我啊，万一钱正坤不答应，或者以后出了问题，我可吃罪不起。” 武山瘪了瘪嘴：“你拉倒，现在在将军和大佐眼里，你比我都重要。” 将军是说佐佐木，而大佐就是中野英光。吴克脸上露出了感激，却又说道：“哪能呢，论资历，我远不如你，你还是我大哥，论出身，你才是真正的皇军军官，我不过是一个工作人员罢了。” 武山不想再继续扯淡，而是直接地说：“闲屁少放，赶紧给我想想办法，芥川医生说了，再这么下去，钱正坤撑不到后天早上。” 吴克挠挠头：“我可以想办法，但还是之前那个意思，万一出了差错，可不能赖我。而且，我想咱们先向大佐报告。” “你怎么婆婆妈妈了？”武山瞪眼说道。 武山仍担心吴克会因此而伤心，所以不想让吴克知道大佐心思。所以他想亲自去找中野英光报告，并说明吴克的大度。 第198章 把脉 吴克不想婆婆妈妈，但这事必须婆婆妈妈。而且必须让武山知道，他并不是大度，而是为了中野英光。 吴克说：“我本就与红党势不两立，他又来暗杀我，从我心底来说，不想救钱正坤。但为了你和大佐，我只能想办法。” “那你还不赶紧想？”武山着急地说。 吴克看明白了，就是中野英光意思，但还是不着急地说：“但以后出了问题，可不赖我。” “那你别说了。”武山生气了，又抱起坛子放在一边：“鸡汤也不给你喝了。” “哈哈，你啊。”吴克指着武山说：“咱连身份不一样，我只能先小人后君子。” “行，知道了。”武山把坛子放在原处，又给吴克盛了一碗鸡汤。 吴克喝了一口鸡汤，就像喝了一口酒，拍着桌子说：“为了你和大佐，我就试一试。” “哥哥我期待你马到成功。”武山小声说：“那家伙真的很倔强，你要想的周全些。” 吴克点点头：“事不宜迟，咱们下午就去。” “好，下午两点，我派人来接你。”武山高兴地咧嘴笑了：“看来今天鸡汤没白做。” 吴克给武山说了自己想法。 武山将信将疑，但现在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就让吴克领着江林申去试试。 中午，吴克和江林申说了自己计划。 江林申想了想，也认为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其实江林申还有很多话要和吴克说，只是身在医院，外面耳朵很多，不敢说。 就在钱正坤被鬼子抓住第二天，省委就派联络员告知江林申，须尽快设法营救。 虽然这不是硬性任务，必须完成，但作为自己同志，又是我抗日游击队骨干人员，江林申还是必须全力以赴。 事实上，因为江林申读过大学，头脑清晰聪明，打起仗来也非常勇敢，不仅是锄奸队副队长，还是第四游击大队第二中队队长人选。 而目前游击大队极度缺乏军事干部，为此省委黎书记亲自赶往延安，请求中央派有经验的军事干部来鲁，支援鲁省游击队开展工作。 正是因为黎书记的申请，中央和八路军总部不仅派出得力军事干部，还直接派兵进入山东。 而作为鲁省省委，不能一味地向中央伸手，也必须大力培养自己的军事干部。钱正坤也就作为后备干部，成为重点培养对象。 此次刺杀吴克，他又强烈参加，并担任锄奸组小组长。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吴克。因为吴克太过显眼，杀了吴克，对其它汉奸特务都是强烈的威慑。 只可惜，即便钱正坤以命相搏，也没杀死吴克，反而被鬼子抓住。这对游击队来说，尤其是在士气方面，是重大损失。所以，省委指示，要尽全力救出钱正坤。 中午一点半，武山队的轿车开到中西医医院门口，吴克和钱正坤坐上了轿车。 武山已经向中野英光报告，准备让江林申去治疗钱正坤，在必要情况下，还可以把江林申转院到中西医医院。 其原因是钱正坤极不配合鬼子军医，连药片都不肯吃。 只要钱正坤不死，中野英光就有足够的耐心。他同意了，而且，对吴克没有丝毫怀疑。 吴克本就和红党过不去，现在又挨了一枪，能出面帮着劝说钱正坤，已经超出了吴克平常的性格。 狡猾的中野英光也没嗅到任何不正常的气味，只是让武山加强监控。 来到纬二路上的鬼子军医院，武山亲自把两人接进大门，又带着两人来到病房前面。 宪兵队鬼子站岗，左右两边各一个，手里握着三八大盖。病房里面，还有鬼子特务，坐在墙边椅子上，二十四小时盯着钱正坤，生怕他自尽。 而现在的钱正坤已经虚弱到了极点，面色苍白，气息微微。可他还是倔强地闭着眼，紧紧地闭着嘴，不发出任何声响。 吴克来到病床前边，挥挥手，示意特务出去，然后轻轻喊了一声：“钱副大队长。” 钱正坤迷离地睁开了双眼，看清楚是吴克后，又紧紧地闭上眼睛。但他终于开口说话了：“没干掉你，是我无能。你们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我就不用说了，鞭打，老虎凳，还是怎么，都来。” 就这几句话说完，钱正坤累的喘了好几口气，胸口才平静下来。 “老钱，你想多了。”吴克说：“没人想对你用刑，只想让你好好养伤。” “呵——”钱正坤轻蔑地说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说完，钱正坤又睁开双眼，露出了愤怒：“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我说老钱，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执拗啊。”吴克埋怨一句，又说道：“我到底怎么着你了，你对我如此恨之入骨。” 钱正坤瞪了吴克一眼：“你是大汉奸，就是我死了，也要吃你肉，喝你血。” “好，只要你高兴，随你。”说着，吴克站起来，冲武山说：“让钱医生留下照顾老钱，我走。” 武山点头：“好。” 吴克已经给金院长说了，这几天钱正坤的任务就是来照看钱正坤。 之所以带江林申来，吴克给武山的解释是，钱正坤排斥皇军军医，而钱正坤是华夏人，应该不会排斥。而且先让江林申劝说钱正坤，然后其他人再慢慢和钱正坤沟通。 钱正坤留在了病房，又先看病历。 今天钱正坤看了两份病历，第一份是吴克的，情况良好。 第二份就是眼前钱正坤的病历，可全是鬼子文字，钱正坤看不懂，就问身边的鬼子军医。 通过翻译得知，钱正坤情况极其不好。 “知道了，就交给我了。”江林申小声说。 “辛苦！”鬼子军医冲江林申鞠了一躬，转身走了。 江林申又仔细查看钱正坤伤口。鬼子军医和护士非常细心，伤口没有问题。只是钱正坤因为绝食，营养不良，身体已极其虚弱。 因为吴克已经和武山说好了，钱正坤就全权交给江林申，所以病房里只剩下江林申、钱正坤，还有在一旁监视的特务。 特务主要任务是防止钱正坤自杀，而有了江林申在病床旁边，精力也就放松很多。 江林申拉出钱正坤胳膊，为他把脉。 脉搏肯定虚弱，但江林申先是稍微用力，用指甲盖摁了一下钱正坤胳膊。又悄悄在钱正坤胳膊上，写了阿拉伯数字：81。 81号院是我省委地下党联络站，具体位置在大观园附近。为保密，自己内部起了这个名字。 第199章 那就试试 钱正坤的胳膊动了一下，眼睛也睁开了。 江林申像老中医一样，看着钱正坤双眼，又用指甲在钱正坤胳膊上划出了81字样。 钱正坤双眼迷离，呆呆地看着江林申。他知道81号院，就是在进城前，上级告诉他的。进城后，也隐藏于81号院，等待着吴克消息。在81号院，他待了一天时间。 因为执行特殊任务，所以对81号院印象深刻。 已经做好牺牲准备，生命也将要走到尽头，忽然接到这个信号，江林申忽然觉得像回家了一样。目光之中透着热烈，还有欣慰。 江林申用眼神告诉钱正坤要镇静，然后嗯了一声。又走到病床另外一边，蹲下身子，开始把钱正坤左手脉搏。 大学学的西医，但从小接触的是中医，江林申对脉搏还有一定研究。 江林申又变回专业医生，专心给钱正坤把过脉，回到病床右边，拿起纸和笔，写了两行字。然后走到特务跟前，把纸交给他：“病人很虚弱，请你让武山队长马上派人大明湖春草堂取两盒药丸过来。” 特务不敢擅离职守，有些犹豫。 “没事，出了问题我负责。”江林申说道。 特务立即起身，往外走。 病房门关上，江林申立即走到床头，贴着钱正坤耳朵说：“你先抵触，然后诈降。” 钱正坤抬头看着江林申，满眼迷惑。 他开始了担心，估计刺杀小组另外两位队员也被鬼子抓到，然后变节，把81号院也泄露出去。 眼前这个人是吴克派来的，想从中套取游击队情报。但这也不太可能，既然连81号院的消息都泄露出去了，那所有情况也都交代了，就不需要再费劲，从他身上继续下功夫了。 江林申能看懂钱正坤心思，又贴着耳朵说：“你已经不怕牺牲了，相信我一次又何妨？” 钱正坤如在迷雾之中，但觉得江林申的话有道理。连死都不怕了，又有何惧？他眨了眨眼。 “你先听我唠叨——”江林申听到脚步声，赶忙坐在椅子上，翻开江林申眼皮，看着瞳孔。 特务推门进来，看着江林申动作，吓了一跳：“他，没事？” 钱正坤摇摇头：“现在没事，若再不进食，恐怕真就不行了。” 只要现在不死就行，特务放心地坐在椅子上。 钱正坤又装作极其认真地对江林申进行全方位检查。 一小时后，特务从春草堂取回药丸。药丸名称叫还魂丹，其实就是应急的营养药，能补充体内能量，延缓死亡。 江林申取出一颗，就要给钱正坤喂下去。 钱正坤看了江林申一眼，紧紧地闭上了嘴。之前只要护士给他喂药，他就是这个动作，表示坚决不吃。 虽然还不确定面前穿白大褂的江林申是人还是鬼，也想着将计就计，即便是鬼子玩的花招，也就装下去。万一真是自己人，那就更不能立即有所转变。不然，旁边特务会有所察觉。 所以，还要继续演下去。 旁边特务摆手：“他不吃，需要强喂。” 江林申冲钱正坤瞪起了眼睛：“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想不开？” 钱正坤抬头看了江林申一眼：“我为民族大义而死，幸甚。”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先有父母给你生命，才能有民族大义。”钱正坤说道。 “谬论。”钱正坤扭过脸去。 屋里的特务已叫来其它特务，还有护士，准备强行喂钱正坤药丸。 江林申摆手，先让他们等一下，继续和钱正坤辩论：“既然你把自己当成勇士和英雄，就不该窝窝囊囊死在床上。” 钱正坤瞪了江林申一眼。江林申说道：“你别瞪我，我只是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责任，麻烦你尊重一下我的职业。” 钱正坤也说：“也请你尊重我。” “那我们就互相尊重。我尊重你是条汉子，也已不畏死，但男子汉宁可站着死，不能躺着亡，不然，我还真看不起你。”江林申脸上露出了轻蔑。 钱正坤被刺激到了，气的胸脯一起一伏。 “想死容易，想活着很难，拿出你的英雄气概，坚持到底。”江林申说着，把药丸塞到钱正坤嘴里。 “好，我就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招术。”钱正坤开始咀嚼药丸。 两人一唱一和，最后钱正坤竟然开始吃药，惊呆了旁边护士。 江林申轻轻松了一口气，又让护士喂了几口水。 钱正坤很听话地咽下了下去。 随后，钱正坤和护士一起走出病房。 站在走廊上，江林申对护士说：“就他现在情况，得让他自己想活下去，不然撑不了两天，所以我故意激将他，没想到这人竟然吃这一套。” 日本籍的护士开始并不明白，翻译解释过，也慌忙点头：“先生说的对。” 其实钱正坤这些话，并不是说给护士听，而是旁边特务。 特务立即报告给武山，武山听后，不由乐了，看来人都有弱点，钱正坤需要刺激和羞辱，才能就范。 他来到中西医医院，给吴克说了情况。 吴克也笑了：“看来江医生不止能看病，还能教育人，那干脆让钱正坤直接策反钱正坤。” “我看行。”武山点点头，却又迟疑地说：“江医生会按我们说的去做吗，他就是看病救人的医生。” “是啊。”吴克也装作此事不太好办，抬头想了想，才说：“行不行，咱俩去试试。” “一把钥匙开一把锁，那就试试。”武山下了决心。 第二天一大早，武山和吴克又来到医院，让特务把钱正坤叫到院子里。 “江医生，那家伙怎么样？”吴克问。 江林申回答：“还行，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喝了稀粥，他饥饿时间有点长，中午开始再加主食。” “谢谢江医生了。”武山拱手说：“还有一件事，想麻烦江医生。” “武山太君不要客气，有什么吩咐，请您直说。”钱正坤很是客气。 武山说：“您暂时救下了他的命，还想麻烦您继续救他。” 吴克补充说：“就是请您劝他弃暗投明，彻底保全他的性命。” “这，不是——”江林申看看吴克，又看看武山，一脸迟疑。 第200章 给点面子 吴克看着江林申：“怎么了，江医生？” 江林申解释说：“我只是医生，不懂政治，让我去劝，恐怕成不了事，反而坏事。” 之前两人已经商量好，就让钱正坤去给钱正坤通气。看着江林申的表情，吴克心里不禁想笑，这家伙比我还会装。 武山看着吴克，示意赶紧劝江林申。 吴克诚恳地说：“江医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也是武山太君对您的期望。” 夏日的阳光已在地上留下斑驳的树荫，几只不知趣地知了开始了鸣叫。江林申陷入了沉思，表情很真，也非常为难，甚至脸上都冒出了汗珠。 “我听说他是红党。”江林申小声说：“他们都敢刺杀吴大队长，我担心他们会来找我麻烦。” 江林申演的越来越像。 吴克也点点头：“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武山看着江林申，小声说：“放心，江医生，我们完全可以做到保密。” 吴克似乎被武山的话提醒了，也小声说：“你只是为了救他的命，红党也不会太为难你。” 江林申小声说：“那好，我就从活着的价值，来劝说他，至于能不能成功，我没有保证。” 吴克看看武山。 武山慌忙说：“那就拜托了。” “武山太君客气了。”江林申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那我回病房了。” “辛苦了！”武山向江林申鞠躬感谢。 待江林申走进住院楼，吴克抬手摸了摸鼻子，小声说：“我觉得够呛。” “够呛才好呢，老子看见他就想弄死他！”武山气呼呼地说。 吴克歪头看了一眼武山：“别说这话，小心让大佐知道。” 武山立即不吭声了。 “走，送我回医院。”吴克转身往医院外面走。 武山追了上来：“你赶紧出院，天天在医院住着，心情肯定不好，外面世界多精彩。” 吴克苦笑道：“我倒是想呢，上有大佐，下有唐晓云，把我当成小孩子。” 武山笑了：“哈哈，我看你以后也怕老婆。” 吴克扭头，白眼看着武山。 武山捂着嘴，等吴克扭过头，又痴痴地笑。 走出医院，武山开车，来到中西医医院。 吴克刚下车，队员跑了过来，着急地报告：“老大，唐医生生气了，还找金院长吵了一架。” “为什么？”吴克问。 武山坐在车里，探头说道：“还问为什么？肯定是因为你瞎跑呗。” “这么严重？”吴克挠挠头，弯腰扭脸看着武山：“你不能走，跟我进去解释。” “算了，女人都是老虎，我还是走。”话没说完，武山脚踩油门，车往前开走。 “哎——见死不救，你可真八嘎！”吴克生气地骂道。 武山听到了，又在偷偷地笑。 “怎么办？”吴克回头看看队员。 队员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关键时候，谁也帮不了我。”吴克哼了一声，先装作伤口疼，让队员搀扶他。 但这样唐晓云火气会更大。 吴克推开队员，索性昂首挺胸，大踏步走进医院。 唐晓云真的生气了，蒙上了一层寒霜。 好么，赶我回家休息，你自己去不消停，还把江林申给支走，去当别人的专职医生！唐晓云先去找金院长，问这是谁的主意？ 肯定是吴克的主意。金院长好言相劝，说吴克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没多大问题。 “但你也不能让他随意走动呀！”唐晓云是在埋怨金院长，应该再派医生照看吴克，但金院长没有。 金院长一脸无奈：“我也没办法，是武山太君来接的吴大队长。” 算了，和金院长说不清楚。唐晓云甩甩手，回到病房等吴克。 看着唐晓云脸上的寒霜，负责警卫的队员都不敢吭声。这姑奶奶平常挺和善，发起火来也怪吓人。 吴克走进住院区，先往里面探头看了看。门口两个队员看到吴克，立即挤眉弄眼，抬手指了指病房，示意唐晓云在里面。 吴克挠挠头，又挺直腰杆，快步走到病房门前，摸了一下胸口，让自己平静下来，才推门进去。 唐晓云正坐在椅子上，独自生气。 “回来了？”吴克嘿嘿笑着，低头看看唐晓云：“今天真漂亮。” 因为化了淡淡的妆，唐晓云今天的确漂亮。女为悦己者容，一天没见，唐晓云心里已全是吴克。可没想到，吴克竟然偷偷溜走了。 唐晓云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吴克抬手，指了指门口，然后贴着唐晓云耳朵旁边：“给点面子，外面是我手下兄弟。” 看着吴克没什么异样，唐晓云已经放心下来。刚才只是为吴克担心。而仔细想想，以医生专业角度来看，吴克也的确没什么大碍。只是心里放心不下——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情？ 唐晓云抬头看着吴克，满眼柔情。自从加入中统，唐晓云就已经彻底放下爱情。她也有过懵懂的爱情，那也是一个帅气的大男孩，医学院的学长，善于演讲，鼓励大家为祖国而战，不做亡国奴。 可他死了。“七七事变”时，他已成为军医。鬼子飞机轰炸了后方医院，炸弹掀翻了他所在的帐篷。他能救得了受伤的士兵，可他负伤后，却没人救他。 往事如烟。 自从经历那天晚上的枪声，看到吴克伤口汩汩往外冒血，唐晓云开始为吴克担心。这种担心超越了彼此之间的身份。说也奇怪，自从和吴克交往之后，并没有发现他太坏，似乎和其他汉奸有所不同。 也就是说，吴克并不想马良、熊唔德，还有自己亲生父亲一样。他们已经无可救药，而吴克还可以挽救。 唐晓云站起来，刚要对吴克说些什么。门开了，几乎是被撞开的。孙慕容站在门口，一脸疲惫，也一脸着急。 这段时间，孙慕容并不在泉城，而是去了南京和上海。名义上是为了生意上的事，但具体做什么，只有他知道。 “负伤了？”孙慕容问。 吴克点点头：“已经好了。” “哦。”孙慕容也点点头，走进门来，又关上门：“现在怎么样？” 吴克张了张双臂：“真没什么了？” “心口位置。”孙慕容已经注意到吴克衬衣里面的绷带。 “没事，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吴克若无其事地说。 孙慕容又注意到两人处在授受不亲的距离之内，只要笑着点点头：“好，我找时间再来。” 唐晓云脸红了，赶紧说：“你们先聊，我去配药。” 第201章 自己理解 孙慕容留在了病房。 这次离开泉城，是奉站长付仲平命令，假借生意名义，与上峰在南京接头。此去十五天行程，坐着火车，又看到辽阔山河。 山河还是原来的山河，却已在鬼子铁蹄之下。 在南京，他与上峰秘密接头。 心情本来就很糟，却又听到不好消息：日军已进占安庆，并继续向西进攻，企图一个月内攻占武汉。 另外，日军还谋划从广东登岸，占领整个华南。 孙慕容有了不祥的感觉，从未有过的失败阴影笼罩在心头。 上峰传递了戴老板的最新指示，要求日战区军统有所行动，不仅加大对日军情报的侦收，还要寻找机会，惩治影响恶劣的大汉奸。 所谓惩治，就是直接干掉。上峰还列举了泉城汉奸的几个名单，比如马良、朱桂山、唐仰杜，还有吴克。 对于吴克，上峰很是奇怪，年纪轻轻，就成为宪兵司令部的“红人”，这小子到底有何本事？ 孙慕容苦笑一阵，说了吴克情况。 上峰不由感慨，如此优秀青年，竟然不被党国所用，真是可惜。同时告诫孙慕容，如果吴克执迷不悟，不能策反，必须大义灭亲，坚决除之。 孙慕容肯定要争取吴克反正，但在上峰面前，不能带有任何私情，立即点头回答：“是！” 上峰又重新强调了纪律，也就是新“军统”家法。其中一条是：不得与中统人员有勾连，尤其私下进行接触。 孙慕容也看不上中统，都是一些笨蛋。但对泉城站来说，这条家法并不重要。因为他们打探到，自从曹县沦陷，鲁省省府流落到沂南之后，泉城鲁室似乎已经不存在了。 即便泉城还有那么几个人，或者一个小组，也只是象征性的存在，根本无所作为。 上峰也说，目前中统鲁室像空气一般地存在，但要防止他们派人去鲁省，建立联络站。那帮混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可是，细思极恐。都属于国党，两派仍在明争暗斗，于国于民于抗战，肯定不利。如果孙慕容是军统老大，一定会整合所有力量，共同对付鬼子特务。 但孙慕容不是军统老大，心里也反感那些中统，对外啥也不是，对内却心狠手辣。 因为心情不好，又因为中间暴雨冲断了线路，孙慕容没有跟家里联系。坐了两天两夜火车，终于回到泉城。下车不久，听到吴克遇刺消息。 孙慕容没有丝毫震惊，全在情理之中。 远在重庆的上峰已知晓吴克是大汉奸，都要除之，何况红党游击队，就在泉城不远的地方活动，吴克的存在对他们将是直接威胁。 你说干什么不好，非要削尖脑袋，当鬼子马前卒？孙慕容心里抱怨的时候，却又像倒了的醋瓶子。 若换做是他，能收到佐佐木和中野英光青睐，肯定烧香拜佛，阿弥陀佛。 可问题是，吴克不是红党，也不是军统，更不会是中统。若中统有这样的人物，也同样烧香拜佛，阿弥陀佛。 也幸亏不是中统，不然都不好让吴克反正。中统那帮家伙，也有自己家法，不准私下与军统人员接触。 有很多话想跟吴克说，但病房之内不是说话的地方。看了吴克良久，孙慕容叹口气，小声说：“好好养伤，有话咱们回家再说。” 吴克点点头：“好，你也回家好好休息。” 孙慕容站起身，又看了一眼吴克，离开了病房。 唐晓云想留给兄弟俩说话的空间，可没一会，就看到孙慕容匆匆离去。唐晓云又回到病房，问吴克：“表哥怎么走了？” “他太累了，先回家休息。”吴克抬头看着唐晓云：“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出院了。” 这话两天前就说过，而且从医生角度来说，吴克伤口恢复非常好，可以出院，但心里不想。 唐晓云是在为吴克担心。好像走出医院，离开自己视线，危险就无处不在，吴克也就被黑洞洞枪口指着。 还有，中野英光已经下令，必须让吴克完全康复后，再出院。 唐晓云又故作生气：“有本事你去找大佐说，跟我说什么。” 吴克歪头看着唐晓云，不说话。 看的久了，唐晓云转过头来：“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我发现你生气的时候，一点都不漂亮。”吴克装作认真地摇摇头。 唐晓云对自己的长相还是充满仔细的，也知道吴克在故意气她，于是满不在乎地仰起了脸：“不漂亮就不漂亮呗，反正无所谓了。” “什么叫无所谓了？”吴克歪头看着唐晓云。 “自己理解。”唐晓云俏皮地抿着嘴唇，略带着羞涩的模样很像一个少女。 很明显，唐晓云已把吴克当成自己丈夫。吴克明白了，坏笑着说：“对不起，我们也没有定亲，更没有完婚，一切还皆有可能。” 唐晓云并没生气：“那随你便了，不过，你要娶了别人家的姑娘，我就——” “你就什么？”吴克问。 唐晓云抬头说：“我就拦着你的迎亲轿子，不让走。” 吴克笑了：“你这么瘦弱，能拦得住？” “能！”唐晓云昂着头说。 “好，我相信你能。”吴克又坏笑着说：“没你这样的，上赶子给别人当媳妇。” “我愿意。”唐晓云又抿起了嘴唇。 响起敲门声，是马奎来了。穿着新警服，还刮了胡子，看着年轻了不少。以前马奎邋邋遢遢，不到四十的人看着像过了六十岁。 “今天咋样？”马奎问吴克。 “自从受伤，从没像今天这么的好。”吴克笑了。 “那还不得感谢唐医生。”说着，马奎从包里拿出一支手枪，交给吴克。 是女式勃朗宁手枪，按照吴克吩咐，马奎专门去警务厅，专门给唐晓云弄来的。手枪小巧，后坐力也小，对女士来说，用来防身非常合适。 吴克接过手枪，问马奎：“大队怎么样？” “郑三和赵五还都好。”马奎回答说。 只要两人不闹腾，那大队就平安无事。吴克放心地点点头。 马奎却又苦笑着说：“可他俩听说你要去救钱正坤，差点炸了毛，还说只要钱正坤活下来，他俩就撂挑子不干了。” 第202章 我看他们谁敢 敢刺杀我们老大！郑三一直琢磨把钱正坤转到三大队，即便不凌迟他，也要用刀拉下几块肉来。而昨天晚上，两人听说要吴克出面去救钱正坤，心里别提多别扭。 他俩埋怨吴克，是什么堵住了您的心口，竟然要去救索要自己性命的人？ 他俩也埋怨武山，和吴克关系这么好，就差磕头拜兄弟，怎么也想让钱正坤活着？ 两人越想越生气，说出了撂挑子不干的话语。 这两人的确是自己好兄弟。但他俩情绪都不稳定，下面兄弟会更急躁。现在三大队在所有汉奸伪军当中，都高高在上。就那帮家伙，不闹出点事来才怪。 吴克让马奎带话给郑三和赵五，立即马上到医院里来。同时，吴克恳请唐晓云给他开出院单。 唐晓云肯定不愿意。 吴克抓住了唐晓云的手，柔声说道：“放心，回到三大队，有兄弟们保护我，保证出不了事。这段时间，我也派两个兄弟来接送你上下班” “不用管我。”唐晓云看吴克非要出院，只好去找金院长。 吴克看着空荡荡病房，不由笑道：妈的，现在老子开始用美男计了。 进来容易，想出院却不是一般的繁琐。 中野英光为表明对吴克的重视和关心，要求吴克在出院之前，必须进行全方位检查，确保无虞，方能出院。而且，还要经过他的批准。 吴克已经符合出院条件，但因为中野英光，金院长只能让吴克留在医院。 听唐晓云说，吴克想出院。金院长心里还是十分乐意：“如果吴大队长执意要出院，那我们就进行全面检查，待结果出来，我再向大佐报告。” “好。”唐晓云和金院长一起来到病房。 检查很简单，并不像现在各种仪器。顶多是查看伤口愈合情况，然后再用听诊器等简单医疗器械，简单检查一遍。 最多的还是询问吴克哪里不舒服。现在吴克只有心里不舒服，伤口有些发痒，这是愈合的表现。 唐晓云开了出院单，金院长签过字，又亲自赶往宪兵司令部，向中野英光报告。 其实完全没必要这么复杂，只不过是中野英光要装出格外爱护吴克罢了。 就在这当口，郑三和赵五来到病房。两人无精打采，软软塌塌。 吴克看着两人，半开玩笑地说：“怎么了，又赌输了？” 赵五晃晃脑袋：“你说的是郑三，现在我不赌了。” 郑三瞪大了眼睛：“我也没去赌，天地良心，自从你住院，我就一直呆在大队，连家都没回。” 吴克点点头：“好，我相信你，可怎么听说你们俩要撂挑子，不想干了？” “没意思。” “没劲。” 两人情绪低落地说。吴克明白两人意思，拿出烟来，点燃，抽了一口，问道：“怎么没劲了，又没意思了？” 赵五嘟囔着说：“挨了一枪，不打回去就已经很丢脸了，怎么还让你请江医生去救钱正坤？” “人善人欺，马善人骑。”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就是，往后谁还看得起你？我们怎么在泉城地界上混？” 吴克已揣摩出两人心思。 现在三大队如日中天，两人心气也高了，觉得挨了一枪，不仅不报仇，着实说不过去。 他俩说的是气话，但也是心里话。他俩真的心疼吴克。 当然，他俩也有自知之明，没有吴克，他俩顶多还是哪个小组的组长，在街上游走晃荡，借机揩点油，弄点小钱。所以，心里的感恩，也让他俩不想看着吴克被欺负。 这的确叫人很上火。 看着吴克不说话，两人也越说越生气：“只要钱正坤被释放，我俩就回家抱孩子去。” 吴克一根烟抽完，在烟灰缸里掐灭烟头，看着两人：“说完了？” 郑三仰头回答：“啊，说完了。” 吴克点点头：“谢谢两位哥哥，但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不是，你——”赵五看着吴克。 吴克摆手：“其实我也不想救钱正坤，也恨不得掐死他。但这是大佐的意思，我给武山太君说了，大佐高兴，我们才能高兴。” 大佐？郑三转了转眼珠，还是想不通：“大佐对你这么好，怎么不直接把钱正坤处死？” “是啊，为什么呢？”吴克看着郑三。 郑三摇摇头，看着赵五：“老五，你明白吗？” 赵五似乎明白了。想弄死钱正坤太容易了，但中野英光想让他活着，不仅是想得到情报，也想让钱正坤投降。 但就钱正坤那臭脾气，难啊。 赵五抬头看着吴克。 郑三也扭脸看着吴克。 吴克解释说：“大佐想感化钱正坤，并树立标杆，以让更多反抗皇军的人放弃抵抗，加入到我们之中来。” 郑三不同意吴克观点，说道：“那杀鸡骇猴，也一样。” 吴克摆摆手：“三哥，我们现在身处江湖之中，而江湖不止是打打杀杀，更多的要用脑子，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上上策。” 赵五听明白了，不再说话。 郑三也似乎听白了，但心里的火气没发泄出来，还想再说什么，被吴克直接打断：“三哥，回去告诉兄弟们，不出意外，我下午就能回大队。” 郑三愣了一下：“啊，你准备出院了？” “最好的两个兄弟要撂挑子了，我还能在医院呆着？”吴克装作生气地说：“我知道两位哥哥是心疼我，但你们的话会影响很多兄弟，人心不稳，容易出事啊。” 郑三瞪大眼睛：“我看他们谁敢？” “就怕真有不怕死的，老三，咱们回去。”赵五感觉出味来了，吴克也不想弄死钱正坤。 可他有些不明白，现在的吴克到底怎么了？ 回到大队，郑三集合所有兄弟，开始训话，强调大队长很快就会回来，任何人不准上街惹事，否则严惩不贷。 赵五则带着疑问，找到马奎。 马奎嗒嗒地抽着旱烟袋，给赵五解释了一番。吴克之前性格属于睚眦必报，但当上大队长，心智成熟了很多，学会了以德服人。 马奎又说，以我的意思，也不能把事情做太绝。谁知道以后哪块云彩会下雨，万一落到人家红党手中，也好给自己留条后路不是？ 人家都派人杀到泉城，已经是水火不能相容，还想着给自己留后路？怎么可能！赵五看着马奎，觉得马奎的憨厚以及对吴克的忠诚并不是那么纯洁了。 第203章 能有什么后路 中野英光来到医院，亲自查看吴克伤情的恢复情况。 他的确对吴克很上心，担心再出什么意外。他不仅把吴克当做汉奸中的标杆，还当成手下最得力的干将。有可能，还会派三大队出城，参与剿灭游击队。 中野英光仍假意惺惺，劝说吴克：“吴大队长，不要着急出院，再静养几天为好。” 但吴克苦笑着坚持：“我在医院真躺不下去了。” “是不是挂念你的三大队？”中野英光笑着问道。 郑三给武山打电话抱怨过，武山也把此事报告给了中野英光。中野英光并没有生气。 他把郑三、赵五等人都归类于那些没有头脑的汉奸，远没有吴克的睿智。而且，让吴克出面去劝说钱正坤“反正”，也的确强人所难。 幸好吴克大度，不计前嫌，还劝说江林申继续规劝钱正坤。这是何等气量，又如此顾全大局，让中野英光对吴克产生了一份尊敬。 也要给吴克留足面子，不然三大队还真是人心不稳。中野英光已了解三大队情况，尤其郑三和赵五。 既然吴克坚持出院，中野英光又表现出最大关心，请吴克坐上自己轿车，亲自送吴克回三大队。 吴克负伤已是第九天。上午郑三发了一通火，要求大家遵守纪律，不准犯错。而且，也听说吴克即将回来，没人敢再怠慢，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所以，院内依然秩序井然。 听到门外喇叭声，郑三和赵五知道是吴克回来了，赶紧出门迎接。却看到中野英光穿一身鬼子服，腰挎象牙柄的指挥刀，走进了大门口。 他肩上的大佐肩章，在阳光下晃着大家伙的眼。 中野英光旁边是吴克，后面是特务机关两个参谋。 郑三和赵五都愣了，慌忙跑上前，举手敬礼。 在车上，中野英光说了，要检阅三大队。吴克赶紧让郑三集合所有在家警员，并让赵五先陪着中野英光，自己去宿舍换警服。 中野英光站在院子阳光下，等着警员集合。 天气炎热，阳光正浓，就是坐在阴凉下，也会冒出一身汗来。而中野英光手握指挥刀，岿然不动。 看着中野英光模样，郑三又大声喊道：“快速集合，大佐要检阅三大队！” 一时间，三大队在家警员以战斗装束，迅疾整理好警容，戴好帽子，拿好各自武器，腰间还挂着手榴弹，迅疾在院内集合。 虽然已经发了短裤警服，但三大队已做出要求，必须穿长裤，也就是随时做好执行任务准备。 所有警员们都统一装束，包括绑腿，都扎的很好。人人精神，个个动作迅速，仅仅两分钟，就集合完毕。郑三又整理队伍，接连下达口令：“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 然后向中野英光报告，三大队警员集合完毕。 中野英光心里透着满意：三大队的素质，已不亚于野战联队。 他对三大队进行了表扬，而且重点表扬了吴克，具有超高的素养，是泉城皇军最为信赖和倚重的人。 中野英光还说，为了鲁省长治久安，我们要付出必要之牺牲，而吴克作为楷模，将会受到永远的尊重。作为三大队每一名警员，都要遵守和遵从吴克之领导，以更焕然一新面貌，为大东亚共荣圈和新治安做出应有之贡献。 吴克已换好警服，也是一身战斗装束，手里还握着中野英光赠与的指挥刀，站在中野英光身后。听中野英光说完，吴克带头鼓掌。 随后，中野英光让警员们解散，又叫来郑三和赵五：“我把你们的大队长送回来了，你们俩要保护好吴桑安全，不然，我拿你俩是问。” 中野英光面带笑容，语气之中又带着些许严肃。 郑三和赵五赶忙立正回答：“请大佐放心，卑职保证大队长安全。” “很好，那就拜托了。”中野英光假意举起右手，向两个人敬礼。 这可把郑三和赵五激动坏了，赶紧还礼。 中野英光转身，又叮嘱吴克几句，大意就是保护好自己身体，以争取往后更大荣光。说完，中野英光转身离去。 众人送到大门，郑三和赵五先低头鞠躬，后举手敬礼，直到中野英光轿车驶出岳王街。 吴克转身往回走，郑三和赵五赶忙跟上。 孟江不在家，正带着一个小队的兄弟，在城里执行秘密任务。主要是监视某处住宅，据情报说，可能是军统的活动地点。 马奎也不在，又忙着三大队的生意。现在三大队生意已不止白酒，还有白糖和粮食。鬼子对生活物资进行禁运，但三大队可以打着为皇军征粮的旗号，暗地做粮食贩运生意。这个很赚钱。 “孟江有什么情报没有？”吴克问。 “没有。”赵五回答。 “让他晚上回来一趟。”吴克说。 “是！”赵五赶忙答应。 回到大队部，吴克立即解开武装带和上衣纽扣。伤口缝合线已经拆掉，但里面很痒。这是新肉生长的感觉。 郑三不由埋怨起来：“大佐来干什么，纯属折腾。” “牢骚话就不要说了。”吴克看着郑三和赵五。 事到如今，他必须和这些兄弟们在一起，才能更好地掩护自己。而且，吴克也相信，关键时候，只要亮明自己身份，兄弟们会义无反顾，跟在他身后和鬼子死拼到底。 当然，如果不出意外，最好等到抗战胜利，才让兄弟们知道自己真实身份。 “老大，我想说——”赵五看看吴克，不知道该不该说马奎。他和郑三都坚定地跟随吴克，是吴克的死党。但今天赵五与马奎聊天，却感觉马奎只想着自己。 这很不好。吴克对马奎那是没得说，恨不得比对他哥俩都好。 看着赵五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吴克以为出了什么事，问赵五：“有话直说。” “是老马，感觉他——”赵五小声说：“怎么说呢，我觉得他关键时候不会和我们站在一起。” 郑三也猛然一愣：“怎么了？” “他在想着留后路。”赵五说。 “什么后路？”郑三问。 赵五像小孩子一样，气愤地说：“老马说救钱正坤就是为了留后路。” 郑三哼了一声：“这个老马胡说八道什么，我们还能有什么后路。” 吴克明白赵五心思。之前吴克说过，三大队需要团结，而且必须是铁板一块，尤其几位大队领导，都必须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想。但马奎不知道怎么说的，让赵五产生了误会。 他严肃地点点头：“是啊，咱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只有一往无前了。我和老马聊聊，让他不要乱说。” “好。”赵五点了点头。 第204章 都听你的 晚上，马奎哼着小曲，屁颠屁颠地回来了。 生意很不错，能赚上一笔，马奎很是高兴。 三大队现在可不得了。总队、分局敢干的，三大队更敢，他们不敢的，三大队依然敢。比如贩运粮食，若是普通百姓扛半袋一袋，被鬼子抓住，那肯定往死里打。马奎还亲眼看过灌“三鲜汤”：汽油里加辣椒和粪便。 但三大队畅通无阻，有时还能用宪兵司令部的汽车。马奎坐在副驾驶室，和鬼子驾驶员抽着烟，很得意地过了关卡，把收来的粮食送到城里的面粉厂。 回来路上，马奎买了一车西瓜，犒劳所有警员。 让马奎更高兴的是，遇到街上巡逻队员，得知吴克已出院回来， 哼着小曲，走进大队部，却觉得气氛不对。郑三和赵五面色很冷，好像出了什么事一样。看到马奎，也不说话，径直走了。 “吃饭了没有？”吴克问。 “吃了，还喝了二两小酒。”马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门，又回头问：“这两位爷怎么了？” “没事。”吴克笑笑：“你今天给老五说什么了？” 现在，吴克关心的不是马奎说了什么。这是比芝麻粒大不了多少的事。他现在最关心的是钱正坤。但既然有时间，也就说上几句，免得马奎被赵五和郑三误会。 马奎想了起来：“哦，他问你为什么非要救钱正坤，我就给他说了几个理由。” 吴克抬头笑笑：“要给自己留后路。” “嗯呢，有这一层意思。”马奎小声说：“我觉乎着，咱们没必要把事情做的太绝。” “嗯。”吴克使劲点了点头：“按理说应该是这样，但咱们既然穿上了这身皮，也就一条道走到底了，特别要的得起大佐的信任。” 其实马奎也只是随口说说，若不是吴克收留他，现在估计连命都没了，哪还需要什么后路？ “反正你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马奎说着，掏出烟包，往烟锅里装旱烟。 “好。”吴克平静地说：“你平常稍微注意一下二中长孙振福。” “孙振福？”马奎看着吴克，微微点了点头：“这小子平常是有些鬼鬼祟祟的。” 吴克早就看出来了。他的眼神有时很飘忽，也很特立独行，跟其他三位中队长不太一样。有时他很特别在意吴克，还有郑三、赵五等人言行。 一直以来，吴克都觉得中野英光会在三大队安插眼线，或者暗地拉拢某几个警员来监视三大队。 这不是凭空想象，而是中野英光一贯的伎俩：之前让三大队监视维持会，而后又让卖国贼马正直接监视马良住宅。 这些都让吴克不得不防备着，感觉中野英光也会找人监视三大队。 现在吴克基本确定孙振福就是其中之一。 好在三大队言行谨慎，更是忠于鬼子，所以吴克也就没把孙振福放在眼里。但现在马奎说出了要留后路的言辞，如果让孙振福知晓，肯定会报告给中野英光。 吴克提醒马奎，往后此类的话少说。 马奎立即明白了，也后悔说了这些。而且，这只是他个人的想法，不能强加于吴克头上。 当汉奸并不好玩，不是想怎样就怎样，相反，做事必须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万一惹着了鬼子，也同样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就是把这些话说给中野英光听，即便再添油加醋，中野英光也不会怎么着吴克。但三大队还想享受这么多特权，那就不可能了。 你对皇军并不是忠心耿耿，坚贞如一，那皇军凭什么再如此照顾你？ 马奎慌忙去找郑三和赵五去解释。 吴克则留在大队部，装作悠闲地吃了一块西瓜，然后走出了大队部。 其实事情也没有那么严重，吴克不过借用孙振福，调解了三人之间矛盾。 三大队不能出现裂痕，不然队伍将不好带。吴克还指望兄弟们长脸，得到佐佐木和中野英光的更多信任。所以，不管什么时候，三大队必须团结。 同时，往后情况会越来越复杂，也该提防孙振福了。 而且通过这件事，吴克也感觉到，中野英光仍在时刻掌握着三大队具体情况。这并不代表中野对吴克不放心，而可能是对三大队某些人不放心。但既然有孙振福这样的人在，最好要小心。 在副大队长宿舍内，马奎找到赵五和郑三，解释半天。两人仍挖苦马奎，说不定到时候就是叛徒。 两人不是认真的，一半是开玩笑。马奎急眼了，拿起旁边大刀，就要剁自己的手，说自己绝不是为自己留后路。 看马奎来真的，郑三和赵五慌忙拦住马奎。 郑三还笑呵呵地说：“干嘛呢，老马，不就一句话的事吗，干嘛这么较真。” 还说这话，你们俩不就是因为一句话，揪住我不放吗？马奎气的呼哧带喘，心里骂郑三和赵五上百遍混蛋。 但他忍住，没有骂出来，而是低声说：“我们不能因为这一句户就互相不信任，影响团结。” “怎么会呢，你还是老马，我俩还是我俩。”赵五有些戏谑地说。 很明显，两个家伙仍不信任他。夜风透过窗子，带来丝丝清凉，马奎心里却拱着一团烈火。 “我心可鉴日月。”说完，马奎扭头就要走。 他本想告诉两人，现在都有人在盯着我们三大队，咱们自己就不要再内讧了。可吴克只是提醒要注意孙振福，但并没有直接说明就是特务机关安插在三大队的眼线。所以马奎还不能说， “哈哈，还拽上文词了，什么意思？”郑三笑着说。 马奎再也忍不住，开门就往外走。吴克就站在门口。 所有的话，吴克都听到了，瞪眼看着郑三和赵五。他没想到郑三和赵五如此倔强，抓住一句话不放。 但他也再次感觉到郑三和赵五对自己的忠诚。 昏黄的光中，吴克脸色很不对，郑三和赵五慌忙站起来。 吴克低声说：“我只说一句话，这屋里都是我吴克信得过，并过命的兄弟。” 说完，吴克转身离去。 郑三和赵五互相看了一眼。 马奎也低声说：“我也能把自己的命托付给你们。” 说完，马奎也往外走。 郑三和赵五赶忙拉住马奎：“干嘛呢，我们就是开个玩笑。” 马奎回头看着两人，仍压低着声音说：“玩笑不玩笑无所谓，往后这事不要再提了，给谁也不要说。” 赵五慌不迭地点头：“好，好，都听你的。” 第205章 我现在就只信任你 江林申没有回家，还在医院。 他知道，吴克在尽自己所能，不让钱正坤牺牲。他也清楚，为了避免鬼子特务怀疑，不能让钱正坤立即转变。 一天时间，他没再多说什么。 进食后，钱正坤精神好了很多，但仍非常虚弱。为了避免生褥疮，江林申让鬼子军医、护士帮忙，给钱正坤翻了身，用清水擦了身子。 因为多了钱正坤，而且感觉江林申不会再自尽，特务解开手铐后，就没再戴上。 又打了两瓶生理盐水，钱正坤的生命体征恢复了平稳。 第二天早上，江林申再次仔细查看钱正坤伤情，并和鬼子军医会诊后，并试探着让钱正坤下床。 江林申亲手相扶，非常仔细，像照顾自己亲人，无微不至。 随后，两人聊起了天。 “你以前在刑侦队？”江林申问。 “你怎么知道？”钱正坤问。 “好像见过你，在中西医医院。”江林申说。 江林申回答：“是的，我去过，办案子。” “家里人呢？”江林申问。 “都走了，去了乡下，具体也不知在哪里了。”钱正坤回答。 钱正坤点点头：“现在局势渐渐稳定了，可以把他们找回来。” 江林申摇摇头：“这辈子也许再也见不着了。” “别那么悲观，也许还有机会。”钱正坤低声说。 晚上，江林申回家里。天气太热，需要洗澡换衣服。 钱正坤躺在病床上，床头依然有鬼子特务监视着他。已经习惯了二十四小时监控，钱正坤闭上眼睛，脑子开始了活泛。 首先，江林申到底是什么人？他像自己的同志，但不敢确定。因为他是跟随吴克来的。吴克是精明的人，怎么会选自己同志前来给他诊治？ 难道是纯属巧合？钱正坤想不明白。 其次是该怎样诈降。这是重点。如果单纯说自己投降，不说出情报，尤其告知游击队编制人数，领导是谁，还有省委的一些情况。 不说出这些，鬼子特务肯定不相信。 但又不能说。说了不是诈降，而是真的成为叛徒了。 那就说假话，鬼子又肯定不相信，或者鬼子进行甄别后，回来仍会收拾他。 钱正坤又想起江林申，完全可以利用他，先传递一些假情报，然后再说出无关痛痒的假情报。然后让江林申先传递出去，让省委和游击队做好准备。 如此也能最终甄别出江林申是不是自己同志。 即便江林申是乔庄成自己同志的鬼子特务，也无妨。反正已经不打算活着了。 江林申回到家里，洗过澡，躺在凉席上，也在想着怎么让钱正坤更相信自己。 鬼子特务依然二十四小时在病房监控，很多话都不能讲，想要让钱正坤完全相信自己，非常困难。 只能循序渐进，慢慢进行沟通。而且，他也向武山报告过自己“劝降计划”，需要慢慢地让钱正坤转变，而且要先争取钱正坤相信他。 武山很不想让钱正坤投降，而是和郑三、赵五一样，弄死钱正坤。 但他不敢违背中野英光命令，只能点头同意。 那就继续聊天沟通。 第二天一大早，江林申又来到医院，还带来热情腾腾的小笼包子。两天时间，二人已经熟悉了很多，钱正坤也不客气，全部吃完。 江林申给钱正坤做了检查，又换过药，然后坐在病床边，开始了聊天模式。 两人聊了很久，甚至说起了共同认识的人，叫刘连敏。江林申初中同学，后来在警局巡警大队工作。 刘连敏还在警局上班，现在还当上巡警中队队长。有了这层关系，两人也就有了更多话题。 江林申装作叹气，说江林申不该离开泉城，还去参加抗日游击队。皇军这么强大，光靠游击队的土枪土炮，怎能打的过？ 钱正坤闭口不语。 江林申赶紧眨了一下眼，小声说：“不好意思，我只是个医生，不该说这些。” 而钱正坤似乎动心了，表情很难过，很后悔。 两人默契地表演着，旁边特务似乎毫不在意，其实在竖起耳朵听着。 江林申表情很是自然。他已把“劝降计划”说给武山听，想必特务也知道一些，所以他压根不用担心。 而两人不仅用语言在交流，也在用眼神在沟通。尤其江林申，屡屡用坚定地目光看着钱正坤。 钱正坤似乎明白江林申的意思，也微微地眨眼回答。 两人越聊越投机，江林申也开始引导钱正坤，共同探讨生命的意义。 “还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呢？我当了七年医生，送走的病人算起来，已经五百有余，他们最后都渴望活着。” “有人不想活，那只是在绝境之中，生不如死。其实正常人群之中，有人不怕死，但没人不想活。” “我只是医生，搞不懂政治，只觉得你还年轻，往后还有更多的事可做。人啊，等到活不下去的那一刻会是什么感觉？是对生命的留恋。” 钱正坤像教书先生一样，孜孜不倦地给教钱正坤要活下去。 所有的一切都是做给特务看。 从江林申的眼神之中，钱正坤愈发地相信江林申。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也可能是江林申在演戏，但钱正坤决定顺着江林申的意思往下走。 不就是诈降吗？那就来。钱正坤也想好了说哪些情报。 第五天早上，钱正坤一脸阴郁，早饭也不吃，握住江林申的手，小声说：“我想活。” 江林申使劲握了握钱正坤的手：“就应该这样。” 钱正坤叹口气，小声说：“也许我走了弯路。” 接着，钱正坤像面对一个老友，说起了自己为什么要离开泉城。其实原因并不复杂，那时省会警局局长跑了，而他和熊唔德有过节，怕被收拾，所以一直犹豫不决。可没想到吴克奉命去抓红党，被他知晓后，决定干掉熊唔德，才有了以后发生的事。 加入游击大队，因为识文断字，还打过枪，被提拔为副中队长，大队长叫洪涛，现在已经发展成为鲁省抗日第四支队，下辖三个团，洪涛担任司令员。钱正坤担任支队直属中队副总队长，也就是直属特务队—— 这都是抗日游击队的机密，江林申装出了害怕和担心：“钱先生，和我单独聊这些恐怕不妥？” 钱正坤抬头看着江林申：“我现在就只信任你。” 江林申歪头看看特务。 特务也感到了突兀，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林申也说道：“你最好和武山太君直接谈。” 第206章 爱去不去 因为武山和小野轮流监控，并适时与江林申沟通，七天时间，吴克再没去过鬼子军医院。 而事情总是连着事情，甚至还重叠着。 这段时间，三大队没有太多任务，但孟江带着兄弟继续监控“疑是”军统联络站，一共三个地方。 吴克很想告知孙慕容。但又离开了泉城，去了北平、天津。他现在的职务好像变成了联络科长，到处去跑。 说实话，吴克真不想帮军统。那是一群白眼狼，只知道愚忠于他们的蒋校长，所以骨子里反对红党。只要对他们不利，才不管之前对他们怎样，会立即反过来咬你一口。 但没办法，眼前是自己亲表哥。若是他暴露，自己也或多或少会受影响。 那就等孙慕容回来后，再想办法告知。反正现在只是监控，而且军统最近也不会有大动作。 吴克则集中精力组织队员们进行“夏季整训”，继续提高三大队战力。 昨天下午，孙慕容终于回来了。吴克也想出告知孙慕容的办法，在电话里说，自己很忙，请孙慕容来三大队见面。 晚上，还留孙慕容一起吃了饭，马奎、郑三、赵五作陪。 晚餐很丰盛，鸡鸭鱼蛋，摆满了桌子。菜很齐整，而三大队主要干部就缺少孟江。孟江现在身兼数职：督导，书记官，还是吴克副官。其实履行职责和郑三、赵五一样，都是副大队长。 如此重要人物，怎么缺席这场盛宴？ 孙慕容也非常配合吴克，问：“孟警官呢？” 快嘴的郑三说道：“叫什么孟警官，您叫他小孟就行了。他去北郊监控，可能是军统的联络站。” “哦。”孙慕容点点头。 郑三还想再说下去，吴克看了他一眼。 这是秘密，仅限于三大队内部知道。但郑三和赵五不知道孙慕容身份，而且拿孙慕容不当外人。 不过，郑三接收到了吴克目光，也就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立即转移了话题。 他们在喝酒，吴克以伤口在愈合为借口，喝着茶水。他点上一支烟，问马奎生意情况。 借用郑三的嘴，达到了提醒孙慕容的目的。如果真是军统联络站，孙慕容会想办法通知到他们，再详细说下去，也毫无疑义。 中午，吴克正在大队部吃饭。武山跑了过来，坐在吴克身边。 “招了，全招了。”武山脸上满是兴奋，却又略带着些许失望。 “什么招了？”吴克问。 武山挥着手说：“钱正坤啊，就是打你黑枪的那个。” 吴克装作非常惊讶地看着武山：“真的？” “我能骗你？”武山又吸了吸鼻子。三大队伙食不错，肉末茄子、酸辣土豆，飘着香味。 他扭脸冲马奎说到：“老马，还有饭吗？” 都已经很熟悉，老马大声说道：“如果是别人可能就没有了，但武山太君，必须有。” 武山却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扭头看着吴克，低声说：“我一直想弄死他来着，这下好了，肯定活着了。” 吴克苦笑一声：“没办法的事。不过他全招了，也是好事。” “是啊，他说红党抗日游击队第四支队在肥城一带活动，还说了下辖三个团的秘密位置。”武山脸上露出短暂的兴奋，却又失望地说：“本该让你们三大队去露一把脸，可去不成了。” “为什么？”吴克问。 这是十二军司令部的意思，参谋长小林浅三郎和佐佐木不对脾气，佐佐木越是极力推荐三大队，小林浅三郎越是不想让三大队参战。 这是他们的事，武山不想让吴克不高兴，也就不想说。正好马奎端饭进来，低声说：“先吃饭。” 吴克知道武山不想说，也大概明白，看看武山：“不让去就不去，反正我的伤还没利索。” “对，也不着急，我估摸着这次清剿还跟以前一样。”武山倒是干脆，直接对十二军表达了失望。 “对了，江医生这次功不可没，怎么奖赏？”吴克问。 江林申是吴克介绍的，能让钱正坤转变过来，还全招了，吴克肯定要咨询武山能给予什么奖励。 武山拨楞了一下脑袋，失望地说：“别提了，江医生和你一样实在，什么奖励也不好，只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怎么还信佛了？”吴克摇摇头：“不管怎么说，这几天他非常辛苦，晚上我做东，请他喝酒吃饭，怎么样？” 武山白了吴克一眼：“那还用你花钱？” “行，那你花。”吴克也不客气。 “哈，我也不花，有特务机关呢。”武山痴痴地笑了两声，又变了脸色：“我们也不参加清剿，正好，晚上可以放心地喝酒。” 吴克捕捉到了消息，鬼子按照钱正坤提供的情报，已经开始准备清剿行动。 这都快十天了，游击队估计早就转移到别处，鬼子还这么折腾，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吗？ 有可能他们集中更多兵力，对游击队活动范围进行全面扫荡。 这个消息务必早点传出去。 “晚上我们去十里香酒楼，如何？”吴克看着武山。 “为什么去那儿？”武山问。 “爱去不去。”吴克扭过脸来。 “你小子是不是想请我——”武山脸上露出了猥琐。十里香在大观园，而大观园的两个风月场所是武山最爱去的地方。 “我请你干什么，自己去。”吴克低声说：“一会让老马给你拿钱。” 三大队做生意靠特务机关照顾，武山队还帮了不少忙，所以必须给武山一些甜头。 听吴克这么说，武山高兴地笑了：“这还差不多，往后还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吴克却白了武山一眼：“我说你真不够意思，合着不给你钱就不管我们了呗？” 武山冲吴克龇牙笑道：“哪里，哪里，我是你大哥，肯定管到底。” “这还差不多。”吴克笑了：“今天晚饭也归我们大队了。” 武山哈哈笑了：“也好，我邀请中佐一起去，让中佐也好多照顾你们大队生意。” “必须的。”吴克点头，又交代道：“最好秘密地干活，我想钱正坤不想被外人知道。” “晓得，晓得。”武山俏皮地说。 下午五点，吴克提前去了十里香酒楼。 第207章 你真是好医生 看到吴克，金月明故作惊讶，上下打量着吴克，又赶忙过来相搀扶，边往里走，边说：“哎呀呀，可见到您了，听说子弹打在胸口附近，我都快急死了，去了医院，又被赶了出来，不得相见。” “没什么大碍，金老板，最近生意可好。”吴克摆手说。 “凑合着活着。”金月明请吴克来到二楼。 “金老板谦虚了。今天我要请一位重要客人，所以提前来了。”说着，二人走进雅间。 金月明上下打量着吴克，又握住吴克的手：“让你受苦了。” 吴克摆手：“不说这些了，钱正坤已经诈降，说了情报，鬼子马上进行清剿。” 金月明点了点头。 听说吴克中弹，金月明差点没急死。后来听说吴克只是负伤，才放心下来。他想找省委联络员，提出严厉批评。但想想吴克绝密身份，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忍着。 但接下来，金月明仍不放心。钱正坤生还希望不大，这无疑又增加了仇恨。省委锄奸队还会对吴家继续下手。 吴克受到伤害，金月明对不起自己同志，也无法向赵启明交代。而且暗杀吴克，估计是两败俱伤，更让金月明忧心忡忡。 幸好从延安来的同志带来上级最新指示，要求重点扩大抗日队伍和根据地规模，而我地下组织要积极配合这一方针。言外之意，是暂时放弃铲除城中汉奸的行动，转而采取更多措施壮大队伍。 虽然压力减轻了很多，这并不意味着停止锄奸行动。 等伙计进门，倒上茶水，又离开后，金月明告诉吴克，还要小心谨慎。 吴克很清楚自己处境。金月明无法向省委提出终止暗杀他的计划，因为这样等同于暴露吴克身份。 知道吴克身份的人越多，危险就越大。 而事情总有两面，有坏也有好。就像钱正坤暗杀吴克一样，虽然吴克受了伤，钱正坤也差点牺牲，但会让佐佐木和中野英光更信任吴克。 潜伏人员本就是刀尖上的舞者，危险无处不在，吴克只能坦然直面。 没想到，吴克不仅躲过一劫，还想办法救出钱正坤。金月明站在吴克身边，使劲拍拍他的肩膀：“真难为你了。” “都是一家人，就别说这些客气话了。”吴克小声说。 金月明点点头：“八路军主力还会继续来鲁，敌后抗战形势越来越好，但你的任务会越来越重。” “这个没问题，大不了出城去打鬼子。”吴克在开玩笑，但又不全是。他仍想着策马奔腾，痛痛快快杀鬼子。 而且他也相信，只要把警员们的家人提前安顿好，三大队都会义无反顾地跟他出城。 三大队已经成为一支优秀的作战部队，能和同等人数的鬼子狠狠打上一仗，也不会处于下风。 但估计还要继续潜伏下去了，一直到抗战胜利。 吴克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条，交给金月明：“这是鬼子此次围剿的兵力部署。” 金月明赶紧收好，藏到衣服夹层之中，低声问：“像这样的情报，如果不方便，只提供鬼子动向就可以了，没必要这么详细。” 金月明的意思并不是不需要详细情报，而是为了吴克安全着想。因为吴克了解的越多，风险就越大。提供的情报越多，暴露的风险也越大。 我地下组织和抗日游击队还可以通过其它方式，搞到具体情报。 比如潜伏在保安团的同志，还有我们最后情报的保障——游击队侦察员，都可以对鬼子具体行动实施监控。 所以金月明的意思，在不方便的情况下，吴克能提前告知鬼子动向即可。 吴克点头记下。其实此时吴克搞到鬼子情报易如反掌。下午他去了宪兵司令部，面见中野英光，请示三大队下一步行动计划。 就在中野英光办公室内，挂着一张作战地图，是此次鬼子清剿行动的作战部署图。鬼子清剿行动前，同样也会向泰安地区的特务机关发布作战指令，加强清剿地区的情报侦收。 吴克只看了一眼，就像在脑子里拍下了一张照片，全都记了下来。 中野英光对吴克未能参加这次清剿行动，仍感到十分可惜。在中野英光眼里，那些野战联队的指挥官们，已经适应了国军固守待援的打法，就是所谓的“炮兵轰，步兵冲”，而对游击队“躲藏走打”的战术，尤其他们善于奇袭和夜战，根本适应不了，也无法适应。 而吴克非常聪明，相信他能临机决断，想出奇妙招术对付游击队。 不去和自己人硬碰硬，吴克却暗自高兴。他脸上带着无奈，离开了宪兵司令部。先回家，把脑子的“照片”转换成文字，便来了十里香。 金月明对吴克的记忆力感到无比钦佩，连连竖起大拇指。吴克得意地笑了，说从小就有这个天分。 吴克在吹牛。他穿越前练过“速记”，也就是强行记忆。 六点光景，钱正坤来到十里香，三人聊了几句。吴克又下楼来，迎接井口三郎和武山的到来。 两人很准时，说好的六点二十，分秒不差。外面还有两个便衣特务，保护井口安全。自从吴克遇刺，佐佐木便下令加强安全戒备。 所以看到吴克仍独自一人，井口三郎很不高兴，瞪眼说道：“吴桑，你怎么吃了堑，还不长一智？” 吴克笑着请井口三郎和武山来到雅间，然后拍拍自己的腰部：“没事，备足了子弹。” 武山也帮吴克解释：“嗯嗯，现在吴克枪法神准，不过还要多加练习。” 井口三郎仍坚持说：“这也不行，往后出门要带警卫，也对的你大队长身份。” “哈依！”吴克赶忙鞠躬答应，又笑呵呵地说：“感谢中佐关心和爱护。” “不关心你行吗？已经挨一枪了。”井口摆摆手，又向江医生鞠躬：“辛苦了，江医生，大佐委托我向您表示感谢。” 江林申立即表现出退避三舍的模样，摆着手说：“别，别，大佐已经感谢过我了，我就是医生，救人是本分。” “您真是好医生！”井口三郎竖起大拇指，请江林申和吴克。 八仙桌子，江林申和井口面对面，吴克则和武山直视。 之前江林申谢绝了佐佐木和中野英光的所有奖励，现在也不想喝酒，装出了胆小的样子。 武山也不想喝酒，他和井口三郎一样，心里也窝着一股火。费劲巴拉，从钱正坤口中得到一些游击队准确情报，却给十二军做了嫁衣。 按理说，十二军只是配合宪兵司令部行。但其司令长官是中将，参谋长与佐佐木又经常意见相左，导致不合。搞得宪兵司令部成了看客，让佐佐木非常不高兴。 佐佐木不高兴，宪兵司令部所有人都不敢高兴。 而且武山还有其他想法。他已经从马奎那儿拿到了钱。钱不钱的无所谓，只要他有时间，没钱也能到处玩乐，关键是今天终于得闲了，心里已经拱起了一团火。 第208章 龙兴寺枪声 菜还没上齐，江林申仍摆出一副医生的高知分子模样，扭扭捏捏地推脱着。 郑三忽然来了，面色冷峻，一看就知道出了大事。他看了一眼井口三郎，还是先趴在吴克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吴克不假思索，立即站起来，面向井口三郎低声说：“中佐，在城北龙兴寺蹲守的警员打死一个疑是军统分子，我们也损失了一个兄弟，还有几个百姓受伤，我必须马上过去。” “什么？”井口三郎猛然一愣。 武山已经站起来，看着井口三郎，感觉要和吴克一起过去。 井口三郎却对武山说道：“你留下陪江医生，我和吴大队长过去。” 江林申正不愿意喝酒，慌忙站起来：“中佐，公事要紧，您的盛情我已感激不尽，就不再打扰了。” “这，怎么好意思？”井口三郎嘴上说着，却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江口三郎和武山一样，只要听到红党、军统这两个字眼，就像狼闻到了血腥味，立即浑身兴奋。 “公事要紧，公事要紧。”江林申说着，拉开身后椅子，做出了要走的准备。 “那好。”井口三郎下令说：“郑副大队长，你先送江医生回家，我们立即去北郊。” 说完，五人匆匆离开酒楼。金月明看到郑三来，就知道出了大事。看着五人匆匆从楼上走下来，赶忙迎上来，送到门口。 吴克回头，看一眼金月明，眨了一下眼，示意跟我们没关系，然后说：“酒饭的钱回头让老马给你算。” “不用，不用着急，您慢点。”金月明又往前走了两步。 吴克已转身，跟在武山后面，向大观园外面走去。 井口三郎坐特务机关的轿车，吴克坐上武山轿车，两辆轿车向北城外疾驰而去。郑三则开着三大队轿车，送江林申回了家。 天近黄昏，路上行人匆匆。司机一路按着喇叭，先向北，又沿着铁路旁边公路向东，来到龙兴寺。 十天前，吴克还在住院的时候，特务机关转来情报，说东关大街魏家杂货铺老板经常与外来人员交往，并命令三大队派出警员进行监控。 将近二十天时间，孟江带领兄弟轮流蹲守，并秘密跟踪杂货铺老板，又发现两处可疑地点，其中就有龙兴寺。 这段时间，杂货铺老板魏季忠去过一次龙兴寺。 本来去龙兴寺烧香拜佛很正常，但因为魏季忠可疑身份，孟江也就在龙兴寺布置了四个兄弟。 一个小时前，孟江先接到杂货铺旁蹲守兄弟报告，说魏季忠锁上杂货铺的门，并去了龙兴寺方向。 孟江直觉可能去接头，立即集合其他兄弟。另外一组兄弟在监控春堂药店，那也是魏季忠去过的地方，还不止一次。 剩下十名兄弟，分头赶往龙兴寺。 来到龙兴寺，蹲守兄弟报告说，魏季忠已经进入寺内。 “还有没有其他可疑人员？”孟江问。 “今天是初一，来上香的人很多，分辨不清楚。”兄弟回答。 的确，龙兴寺香火旺盛，尤其初一十五来上香的人很多。 孟江让四名兄弟们守住门口，其他人员进入龙兴寺，发现可疑人物立即抓捕。 龙兴寺占地十五亩，分为前后两个院子。因为名字起的好，即便是傍晚，里面还有很多香客。 兄弟们进入龙兴寺不久，魏季忠就发现了他们。于是低头往外走，队员慌忙拦截。 魏季忠率先开枪，打倒一名警员。 其他警员立即开枪还击。 战斗持续三十多秒，魏季忠身中两枪，倒在地上。还有三个香客，也被乱枪打中。其他香客，一窝蜂地往外跑。 警员迅速控制住魏季忠，并准备送他去医院。但他迅疾吞下毒药，刚抬到门口，就已七绝身亡。 赵五带着上百名增援队员已经赶到，迅速对周围进行布控。整座寺庙也被包围，对里面的僧人和没离开的香客进行逐一检查和盘问。 死去的那位兄弟已经盖上白布，被抬走了。吴克站在魏季忠尸体旁边，看了一眼。 但魏季忠应该是和军统泉城站的某个大人物接头。他舍命冲出来，估计是掩护里面的大鱼。 但很可能，大鱼已经跑了。 不管是不是大鱼，吴克都有些埋怨孙慕容，已经借机透露给你消息，不仅说了大致地点，甚至还说了怀疑是军统联络站。怎么还会出乱子？难道你没给上峰报告？ 吴克还真冤枉孙慕容了。 昨天离开三大队，孙慕容就趁着天黑，找到付仲平，告知三大队在北郊进行监控，并怀疑有我们的联络站。 付仲平清楚，没有联络站，只有联络点，就是龙兴寺。魏季忠是泉城站电报员，在春堂药店后面的一处宅院内，有一个电台。 如果付仲平需要发报，会派人直接送到魏季忠的杂货铺内。如果魏季忠收到上峰指令，会去龙兴寺，装作烧香拜佛，将电报交给那里的联络员。 每到初一这天，付仲平都会去龙兴寺，去和魏季忠联络一次。 付仲平也担心魏季忠有危险，派人去了杂货铺，结果没发现监控的特务。回来给付仲平报告，说平安无事。 付仲平放下心来，决定初一这天正常接头。 没想到，魏季忠已经被死死盯住。 他按正常时间，赶到龙兴寺，却蓦然发现，门口站着疑是特务的年轻人。 魏季忠进入龙兴寺，先烧香拜佛，然后坐在西墙下，诵经念佛。 每次他都这样，提前来龙兴寺等着付仲平。 忽然，他看到了年轻的目光，不时盯着他。 然后，又看到孟江带人走了进来。 特工的直觉让他感到已经暴露。 他镇定地站起来，往门外走去，却被伸手拦住。 年轻人从前后包抄过来。知道自己跑不脱了，也担心付仲平就要赶到，所以魏季忠主动开了枪。 受伤后，拿出准备好的药丸，塞进嘴里。 付仲平已经进入城内，而井口三郎、武山还在继续调集特务前来支援。 吴克明知道这是无用功，但没有说话，派人去叫孟江。 孟江正在院内监督队员对香客和和尚逐一审查，听吴克在叫他，立即跑出来。 “向中佐报告情况。”吴克说。 “是。”孟江立即面向井口三郎，简要说了整个行动过程。 吴克也仔细听着。 就技术层面而言，绝对没有问题，魏季忠进入龙兴寺都没发现被跟踪，就足以说明蹲守监控非常成功。 后面的行动也没什么大问题，唯一不足的是，没发现与魏季忠接头的人。而且，还让魏季忠死了，没有留下活口。 第209章 寻找电台 上百个警员和前来支援的三十多个武山队特务，不仅翻遍了龙兴寺每个角落，还和宪兵队一起，对方圆五里之内的地域进行了查访。结果再没什么收获。 中野英光来了，召集人员在院里开会。这里成为军统局联络的地点，让他非常生气。下令把庙里的五位僧人带走，押回武山队进行审问。而没走的香客也倒了霉，仍被扣留在院内，由三大队反复甄别。 肯定没有问到任何结果。直到一个月后，僧人才被释放。他们不敢再回寺庙，而是远远地走了。附近香客也不敢再去，龙兴寺渐渐荒芜。 这是后话。 很快，付仲平知道魏季忠已经遇害，忍住悲伤，开始琢磨怎么把电台转运出来。 这是一部德国制造的新电台，三月份才秘密转运进来。只有在规定时间打开接收装置，接听上级是否有指示。发报次数也少之又少，一共只有六次。 如果被鬼子汉奸们找到，无疑是重大损失。 好在密码本在另外一个队员手里，就是担心魏季忠暴露后，被鬼子拿到。然后对军统报文进行破译。所以对鬼子来说，密码本远比电台重要。 付仲平派出手下，赶往春草堂，发现春草堂已被三大队控制。那就等段时日，风平浪静之后，再转运电台。 虽然吴克不知晓电台的事，但还想再给泉城站一个教训。被监控十多天竟然没有发觉，好心给你们提醒，却仍不上心，简直愚蠢至极。若继续这么玩下去，泉城站早晚被鬼子全部端掉。 他也需要表现，以赢得中野英光和佐佐木的更大信任。 当然，这也是中野英光的命令。关于下一步行动，他做出了分工，武山队负责继续监控城中的可疑地点和审问僧人，三大队对杂货铺和春草堂进行突击搜查。 根据孟江的监控记录，周一下午四点左右，周四晚上六点左右，魏季忠都会来春草堂一次。名义上他和春草堂老板是老相识，但朋友聊天，时间不会如此固定。 晚上七点，吴克带队来到春草堂。 春草堂一直在警员监控之下，没有异常。吴克让队员敲开春草堂的门。 小伙计打开了门。看到门口站着一群面色冷峻，后面还背着长枪的警员，小伙计吓了一跳，说话也结巴：“您，您们是干啥的？” 吴克伸手推开小伙计，挥手，让兄弟们进屋搜查。 听到动静，老板从后面出来，看这阵势，也着实吓了一跳，连忙双手抱拳：“各位爷，各位爷，请问您们是——” 吴克看着老板的眼神，充满惊恐和意外，应该不是军统。可魏季忠来这里，又会做什么？而且，老板是一个老实人，吴克不想让他牵连进来，除非他太傻，看不懂形势，还要替魏季忠掩盖什么。 他继续看着老板眼神，问道：“杂货铺老板魏季忠是你朋友？” “是，是啊。”老板听了，似乎放松了。 吴克上下左右环顾着药店，店面还算不小，五十多平方，后面是楼梯，楼梯后面还有一个小门，估计是通往后面的院子。 “魏季忠来找你，不只是随便说话聊天？”吴克顿了一下，又看着老板：“忘了告诉你了，我们是三大队，监控你们快两个月了。” 听到三大队，老板放松下的心，又立即提到了嗓子眼。又听到吴克吹嘘说，监控快两个月了，吓得魂都废了。他真不知道魏季忠是军统，每次来药店，是有其它的事。 “可我就是开药店，其它啥也没干啊，就是门口掉了钱，我都不敢捡。”老板真的哭了。 吴克点燃一支烟，声音却慢慢变得严厉：“我给你说实话，魏季忠已经死了，也基本确定他是军统，我也希望你说实话，后院有什么？” “不是——”老板快哭了：“这个该天杀的啊，这不是害我吗？” “那还不赶紧说实话！”赵五吼了一嗓子。 “说，说，我全说，爷，您跟我到后面来。”老板吓得已基本走不成步。 吴克挥手，两个警员架着他往后面走。 打开小门，走进后院。老板在屋后拐弯，掀开一个帘子，挪开木板，又出现一道小门。推开小门，直接通往北面的小门。 老板战战兢兢地说：“他养了一个姘头，却又怕别人知道，于是借口来我这里看病，然后去楼上干苟且之事。官长，我知道的真就这么多，若说一句假话，天打雷劈。” 吴克挥挥手，让警员把老板押回前堂。然后和赵五、孟江带着五位兄弟走进院子。 这也是一座两层小楼，不过房门是锁着的。警员直接用枪托，砸开了门。 众人上楼，不见有姘头，只发现二楼卧室内，有女人衣物。打开电灯，吴克戴上手套，摸了一下衣服和被褥，灰尘不大，应该是在这里住过。也可能姘头这两天不在，也可能是军统的人假扮的。 打开几个柜子，也没有什么异常。赵五迷惑了：“那小子真的是来和姘头厮混？” “没这么简单，让前面兄弟也过来，每个角落都给我仔细找。”吴克挥手说。 “是！”随着孟江一声答应，所有兄弟开始翻箱倒柜。 吴克已断定魏季忠是泉城站电讯员，甚至可能是通讯科长。当时电台还非常珍贵，鲁省负责人去延安，除了请求派军事干部支援之外，还想向中央申请电台支持。 国党相对阔绰一些，像泉城站也应该有电台。 从二楼走到一楼，又从一楼走到二楼，吴克查看着任何可疑的地方。兄弟们也非常卖力，打着手电筒，不放过任何犄角旮旯，包括外面的院子。 甚至把床上被子都展开来，先抖三抖，在摸上一遍，再把笨重的床抬出来，察看里面墙壁和地板。 折腾到九点，仍一无所获。 “看来这家伙真是来厮混的。”赵五拍拍手，又纳闷地给吴克说：“他奶奶地，国党特务就是会享受，买这么沉的床，床柜里还有小皮鞭，搞什么名堂？” 是啊，都翻遍了，就是找不到电台。难道这家伙真是来和姘头厮混？吴克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难道真没有电台？ 第210章 那一张床 时间已晚，吴克挥手，准备让兄弟们收队：“五哥，留下五个兄弟，在这里守着，其他人回去。” “好嘞。”赵五立即点留下队员的名字。 吴克仍站在原地，越想越觉得蹊跷。他点燃了一支烟，走到了窗边。 还是确定电台在楼内，明天可以让宪兵队找工兵过来，用探雷器对屋子进行扫描。那玩意连埋在地上的雷都能找到，何况电台那么大家伙。 之所以连夜行动，又故意站在窗边，吴克是不想再抓到军统的人。如果是抓鬼子特务，他不会现在就搜查整座院子。等风声过去，泉城站肯定会派人来取电台，就让兄弟们在此蹲守，一定能抓个正着。 还是那个意思，找到电台，就是让泉城站长点记性。 吴克抽完一支烟，回头，又看了一眼笨重的床。 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 小楼是一座老楼，厚重木材做的楼板，走上去嘎吱嘎吱响。屋里也都是陈设，山水画的中堂，黑漆的八仙桌，八仙椅，靠墙柜子和小圆凳也有了年头，斑驳地掉了漆。 就是这张床，不说有十层新，也就八九成，还带着轻纱的窗幔，与屋里的摆设显得格格不入。 吴克大步走到窗前，掀开窗幔，弯腰又看着床。这是床柜一体的设计，上面盖着床板，但只有靠外可以打开。实木的床很重，三个兄弟才费力地挪开。 拿起做工考究的床板，又伸手给赵五要过手电，察看着柜子。 里面已经被翻了一遍，有女士漂亮的外衣和内衣，还有高跟鞋和长筒袜，还有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这让年轻的警员看着有些脸红，而让赵五直接在心里开骂。 “别看了，老大，恶心的很。”赵五还在劝吴克。 吴克却抬手敲了敲竖着的床板，靠里面的床柜传来空洞的声音。 “里边肯定是空的，就是没做成柜子，全钉死了。”赵五又说。 吴克把衣服全拿出来，丢在床下，又看着下面床板。吴克敲了敲，仍觉的空洞。他又仔细看了一眼，发现下面的横板也略微有缝隙。 他伸手给赵五要匕首。 穿着警服的赵五从腰带上取下匕首，交给吴克。吴克拿在手中，很轻松地撬开了木板。 是一个夹层。 吴克又拿着手电仔细看了一眼，伸进左手，手指竟然能拖着里面的柜子。他试着往外拉了一下，能拉动。 里面的柜子是活动的，还不小，应该是专门为富人们设计的，可以藏金银。 他又用力，拉开了柜子。柜子还不小。等拉开一半，吴克就已看到一个黑色的金属盒。 再往外拉，金属盒全部露出来，大约六十公分长，十五公分厚。 吴克松了一口气，让赵五把铁盒取出来。 铁盒有些重，赵五双手提了出来：“藏的是钱吗？” “是发报机，也就是电台。”吴克又看到柜子里的耳机，脸上露出了轻松。 吴克又让警员继续检查床，寻找密码本。 这是多余之举。吴克心里明白，电台和密码本很可能没有放在一个地方。 赵五抱着电台，放在保险桌上。吴克取出耳机，来到桌子旁边，又打开发报机铁盒暗锁，看到了两个电流圆盘表、电源开关，还有调频器旋转按钮。 屋里十多个警员都瞪大眼睛，崇拜地看着吴克：还是大队长啊，真厉害。 赵五张了张嘴，扭脸又看着床，不由骂道：“这家伙真鸡贼，弄一堆女人东西，就是障眼法。” 但寻找密码本的两个警员又一脸懵逼，有些害怕地看着吴克。他俩又是什么也没找到。 “明天白天接着找，也可能真不在这院子里。”吴克小声说。 “是，大队长。”警员们挠挠头。 吴克合上电台盖子，又小心把暗锁锁好，小声说：“他们一定会来取电台，加派人手，继续蹲守。” 大队长真是太聪明了，赵五立即回答：“是。” “我们赶紧撤离，屋里不许亮灯。”吴克又命令道。 “是。”赵五挥手，让一个身强力壮的警员抱着电台，拿着耳机，带兄弟们撤出二楼。 吴克又向窗子看了一眼。 他们已经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如果泉城站对此毫无知觉，那对不起，再抓住你们的人，就是你们太愚蠢，也别我吴克不给你们留机会了。 楼内的白炽灯全都熄灭，先留下八个兄弟在此留守。吴克和赵五带其他队员，继续从暗门回到前面春草堂内。 看着队员们真搜出了东西，老板吓得脸色苍白。看到吴克，噗通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官长，我真不知道魏季忠是干那个的——您要罚，就罚我一个人。” 吴克低头看着老板：“我也不想罚你，但你必须听我说的话。” 老板立即抬起头来说：“您说，您说。” “往后继续营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但若露出半点消息，就视同你与魏季忠同罪。”吴克声音很严厉。 “啊——”老板心里已慌张到极点，没明白吴克什么意思。 吴克声音柔和地说：“就是这事和你无关，我们也没找到任何东西。” “小的记住了，谢谢官长的大恩大德——”老板头伏在地上，又开始哽咽。 “站起来，不许哭！想要活命，从现在起不管发生什么，都装作和你无关。”吴克又厉声说道。 “好的，官长。”老板立即从地上爬起来，使劲擦了擦眼泪。 “熄灯，藏好东西，我们走。”吴克小声命令。 “是。”一直在前面守着的警员立即拉下了电灯拉绳。 灯灭了，屋里一片漆黑，吴克和警员们走出春草堂，并迅疾把电台放在前面轿车上，向城里驶去。 其他警员坐上了汽车。这是佐佐木专门调拨给三大队的载重13吨的五十铃汽车，一共五台。 警员们在偷偷议论，如果是郑三副大队长来了，这家春草堂可就遭了殃，就是把家底全赔光，也难逃牢狱之灾。 吴克和赵五坐在前面轿车上，直接赶往宪兵司令部。搜到了电台，必须先让中野英光高兴一番。 不过，吴克已打起电台主意。他搞不懂这部电台型号，质量应该上乘，属于当下的精品，应该交给鲁省省委和抗日游击队使用。 第211章 寻求增援 中野英光还没睡觉，正坐在榻榻米上沉思着。 因为佐佐木和十二军小林浅三郎的矛盾，特务机关也经常受到十二军司令部排挤，还认为他们都是草包饭桶。不然，怎么会出现这么游击队？而且有的游击队已成立根据地，与皇军直接对抗。 而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中野英光一直很努力，而且也自认为采取的措施很对。但鲁省红党像星星之火，迅疾点燃整片沃野，让宪兵司令部和特务机关措手不及。其实并不只是鲁省，整个华北都有抗日游击队的存在。 中野英光承认自己有失误，低估了华夏人民反抗的决心。但反过来，中野英光和佐佐木一样，认为十二军的野战联队很不给力。 作为驻军，就应该对本区防务承担主要责任，并且坐拥有飞机大炮坦克装甲车，另外还有航空兵支援，竟然对游击队束手无策，反复几次围剿，都没能成功，反而让游击队扩张速度越来越越大，甚至有了自己根据地。 如此之下，十二军真是给大日本皇军丢脸！ 生气归生气，但指挥权还是归属二十军，宪兵司令部和特务机关只是配属作战，有劲也使不上。 还是做好自己的本分。中野英光叹口气，站起来，准备上床休息。 吴克在门口喊了报告。 看来有所收获了，中野英光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吴克穿着便装，没有举手敬礼，而是鞠躬说道：“大佐，在杂货铺老板魏季忠秘密住处已搜查出电台，基本确定魏季忠就是军统特务。” “电台？”中野英光脸上露出兴奋：“在哪里？” “已放在会议室。”吴克回答。 “呦西！”中野英光立即大踏步向会议室走去。 吴克赶紧跟上，低声说：“密码本还没找到，我让兄弟们明天早上再仔细搜查。” “估计不好找，他们不会把电台和密码本放在一个地方。”中野英光说道。 “是，大佐。”吴克小声说：“我觉得军统特务还会去转移电台，已派警员在原地蹲守。” 中野英光扭脸冲吴克点了点头：“很好，继续追查下去，不要放过任何一条线索。” 电台已摆在会议室，在白炽灯下闪着黝黑的光。看来是刚启用不久，还崭新着。 看外形，应该是德制电台。为确定具体型号，以便向上级特务机关禀报，中野英光立即叫来技术人员，对电台进行鉴定。 技术员赶来，查看一番，告知中野英光，这是德国生产的fub-2型发报接收电台。该型电台是全面抗战爆发前，德国向华夏提供的最新型电台。因为德日是协约国关系，此后德国不再向华夏提供武器装备。 这仍然是当今相对先进的电台。电侦小组也通过电台侦测，发现游击队几乎没使用过电台。所以，不用在怀疑，能用上如此先进的电台，肯定是军统泉城站。 中野英光一直在全力搜寻着军统泉城站，能击毙其电报员，并搜出电台，是最接近的一次。 之前特务机关电侦收组曾几次捕捉到来自东城的信号，但其发射时间很短，而且装备的电台侦测仪也不够精准，无法进行准确定位，所以一直没有办法。 还是吴克厉害，伤好第一次复出，就取得如此重大战绩。 看着电台，中野英光已经想象到，双方的角力已经慢慢进入的热战。他也非常自信，泉城军统站并不是泉城特务机关对手，不久的将来，将会摧毁军统泉城站。 但他也感觉到，最难对付的是红党地下组织。他们会像游击队一样，充满战斗力，而且深深扎根于这片土地之中，斩不断，杀不绝。 佐佐木也闻讯赶来，端详着“战利品。” 听赵五报告说找到电台的过程，这家伙又冲吴克挥了一拳：“呦西，你真是我和大佐的福星，希望你继续深挖，把藏匿的军统特务一网打尽。” “谢谢将军肯定，卑职一定竭尽全力。”吴克恭敬地说道。 中野英光也对吴克点点头。的确，以吴克能力，绝对是特务机关之福星。他要吴克对付泉城的所有反抗组织，尤其是对付红党。 电台就放在了宪兵司令部二楼仓库。 此刻，付仲平正满脸忧郁，坐在家中。手下特务已侦察过东关街，发现特务在搜查春堂药店，立即回来向付仲平报告。 付仲平并不关心春堂药店，而是春堂药店后面的院子。那里藏匿着电台。 “春堂北面院子有没有动静？”付仲平问。 “我撤出的时候，两层的灯都亮着。”手下回答。 完了！付仲平的心猛然一沉。今天不仅损失了一员大将，估计电台也将落入敌寇之手。 “肯定又是三大队干的。”付仲平愤怒不已。 “就是他们，还成精了。”手下脸上露出了担心。 付仲平没再说什么。 其实他存在失误，应该第一时间去保护魏季忠，通知其撤离。而只是派了一个小喽啰去侦察，却并没有发觉杂货铺已被孟江等人监控，收到了错误情报。 但他并没有考虑自身的问题，而是在想怎么对付吴克。 孙慕容想策反吴克，对此付仲平抱有希望，但提醒孙慕容不要太着急。没想到，吴克像窜天猴一样，成了泉城最显眼的汉奸。更重要的是，这家伙也太强悍了。 李圣武是何等人物，竟然没逃过他的手掌心。就是手下兄弟能力也非同一般，很轻易就干掉了泉城站对外联络的电台。 这家伙深得特务机关赏识，还被赠予指挥刀，正春风得意，又与敌寇惺惺相惜，肯定不会再回头，必须除掉他了。 而且上峰给泉城的锄奸名单中，吴克的大名也在名单之中。 此事还不能让孙慕容知道。付仲平担心他会念及兄弟情谊，帮吴克渡过难关。 只能瞒天过海，等干掉吴克再说。 事不宜迟，付仲平立即派人赶往上海，寻求增援。 就凭手下行动队，很难干掉吴克，付仲平也不得不拉下面皮，请求上峰增援。 他已得知，戴老板已下令组建一批暗杀特务，专门针对大汉奸大特务，实施暗杀行动。 这一批特务武功高强，杀人一般不用热兵器，而是直接用匕首刀子，还保证一招毙命。 第212章 怕个鬼？ 因为付仲平想暗杀吴克，所以对孙慕容封锁了所有消息。这对付仲平来说，也属于无奈之举。他信任孙慕容，但必须防止任何意外。 毫不知情的孙慕容仍操心着吴克心事。他不敢擅自做主，写了一封信，曲曲折折，寄给了四川家人，说了吴克与唐晓云的婚事。 家人们安顿在一片竹林之中，上面有军统照顾，所以没有任何打扰。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接到孙慕容来信，吴克父亲不知是喜，还是悲，当即回信，吴克所有事务都由孙慕容操心。老人还不忘叮嘱外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还望你也早日成婚立家。 又是曲曲折折，距离寄信出去三个月后，才收到舅舅回信。孙慕容当即备下厚礼，代表舅舅舅母，正式向唐家提亲。 唐仰杜早已把吴克当成女婿，高兴心情，溢于言表。 唐晓云不仅早已认命，并且真切喜欢上了吴克，也躲进闺房，暗自高兴。只不过因为吴克缴获军统的电台，心里开始隐隐担心。中统与军统有别，中统对内，军统对外。对外不仅包括敌寇，还包括汉奸。 为了保全吴克，唐晓云决定以自己身心感化吴克，让他回归正途，加入中统。殊不知，当下吴克在中统身份，已高于唐晓云。 唐晓云更不知吴克红党身份。如果知道，估计她会非常犹豫。中统也有家法，不准和军统私下接触，而若是和红党为伍，那更是突破底线，比招致杀身之祸。 如今唐晓云已是游离的浮漂，随水漂泊，而在潜意识之中，吴克竟然是最可以信赖的人。 所以不管吴克是什么身份，她都会接触吴克，并且尽自己所能，把吴克拉到中统这条阵线上来。 晚上，孙慕容把吴克叫回家中。既然双方愿意，唐家人又极力赞同这桩婚事，那就趁早完婚成家。 哥俩面对面坐着。 孙慕容歪头看着吴克：“什么都别想了，其他事都交给我处理，你就等着当新郎。” 吴克却摇摇头：“我和唐晓云商量好了，等你成家后，我俩再结婚。” 此话以前两人说过，但没想到真当了真。孙慕容摆手：“你等我干什么？” “你是哥啊，哪有兄弟结婚在前的道理。”吴克说着站了起来。 “不是，你真不想结婚？”孙慕容问。 “相，但不是现在。”吴克冲孙慕容笑笑：“我走了，大队还有事。” 孙慕容不满地说道：“就你忙，整的自己像总司令似的。” “我就是总司令。”吴克微笑着，走了。 孙慕容叹口气，抬头看着天花板。他本来已经和唐仰杜商量好，定在中秋节，让两人成婚。可这王八蛋的世界，就没一件叫人省心的事。 吴克回去不是关乎大队的事。今天夜里他要把那部电台给偷出来。 为了不打草惊蛇，中野英光并没有对外宣布，已经找到电台。所以这部电台仍放在宪兵司令部的仓库内。 自从抓住了刘圣武，泉城地界平稳了很多，只有小偷小摸，再没发现有江洋大盗出现。除了自封为“盗王”的刘圣武，没人再愿意来泉城碰触霉头。 所以中野英光和井口三郎很放心地把电台放在二楼仓库。 对于吴克来说，电台唾手可得。但金月明极力反对吴克去偷电台。 吴克能潜伏到现在程度，已超乎所有人想象，实属不易。游击队是缺少电台，但就是拿十部电台与吴克交换，金月明也不同意。 但放着那部电台就不拿出来，吴克觉得十分可惜。 他向金月明保证，绝对没问题：“大事咱们干，小事也不能放过，放心，就跟回自家拿东西一样。” 金月明执拗不过吴克，只能摇着头，同意了。 但凡有才华的人，都有自己个性，吴克似乎也不例外。 鬼子清剿行动遭遇失败，他们从泰安出发，却连游击队的影子都没看到。只是根据当地汉奸的指引，对游击队驻留过的地方，进行了突击，烧了十多个村子。 奉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命令，明天佐佐木和中野英光将赶赴泰安，配合十二军清剿行动。两人非常不情愿，尤其佐佐木，和十二军司令部矛盾越来越大，本想带吴克和三大队一同前往，而十二军参谋长小林浅三郎仍不信任伪军。 去你的，反正打赢了，也是你们十二军功劳。两人也就决定装装样子，只带少量宪兵和特务，前往泰安。 不要以为鬼子们很团结，其实他们之间也有矛盾。从他们大本营来说，陆军部和海军部为了争夺军费，已经闹得不可开交。只是相对于国军来说，他们还是团结一些，至少不会主动相互拆台，见死不救。 晚上吴克和武山陪着他们喝酒，一直到凌晨，才散去。大都喝醉了，吴克还和武山勾肩搭背，走出宪兵司令部，指天骂地，一副醉鬼模样。佐佐木和中野英光也酩酊大醉，回到卧室，呼呼大睡。 从明天开始，宪兵司令部由参谋长春田大佐指挥，特务机关由井口三郎负责。那俩人担心出事，又心细如发。佐佐木要带走一队宪兵，春田觉得人手不够，为加强宪兵司令部警卫，已命令武山调派特务过来。 所以今天是行动的最好机会。 武山不想回泺源公馆，非要拉着吴克去远东夜总会乐呵，双手死死地拉住吴克不放松。 对于他们，发泄兽性如同喝开水一般，当做正常。 这破坏了吴克计划。他本来想回大队，然后再穿上宪兵军服，从后面跳墙出来。他向井口三郎要了十一套宪兵的军服，就是帽箍是红色的那种，目的是在执行特殊任务的时候提供便利。 而且，吴克也已经和金月明约好，两点半左右，会把电台放在北面铁路边上的一棵柳树下，然后金月明派人来取。然后爬上南下的火车，把电台带给游击队。 可武山这家伙死拖住吴克不放，还说吴克胆子越来越小。身后还有两个特务，也拉住了吴克。实在挣脱不开，吴克只好继续装出要撒酒疯的状态：“怕个鬼，如今在泉城，还有咱兄弟什么可怕的呢？今天所有花销，都包在我身上！” 第213章 到此一游 乘坐轿车，来到远东夜总会。午夜时光，舞场正高潮迭起，里面陆离的灯光照的双眼晕眩。 吴克摆手，叫来侍者，又点了两瓶红酒。 醉酒的吴克就是这么豁达，武山也感觉吴克已进入状态。不喝酒，他是泉城人，喝多了，泉城都是他的。既然吴克都这么给力，武山更加兴奋，高兴的手舞足蹈，眼睛也盯上舞池里的美女，放射出饿狼一般的光。 吴克决定了，不再回大队。这里距离司令部不远，奔跑三分钟就能赶到。而且有武山作掩护，中野英光更会打死也不会想到是吴克干的。 半小时后，吴克装出了双眼迷离，摇摇晃晃。武山知道吴克平常酒量，再喝下去，就会倒头就睡，什么也干不成了。 他招呼手下两个特务，拉着吴克就往上走。吴克却站住了：“你们先去，所有账都记在我头上，我现在回家拿钱。” “拿什么钱？你没有，就记我账上，反正老子就也不给。”武山大咧咧地说。 “这不行，赌债和这种债都不能欠，这是规矩——” “狗屁规矩，你就放心的玩，不伺候好老子们，咱就把他的夜总会给拆了！”武山再不让吴克说话，直接走到电梯旁。 来到二楼，武山直接让服务生打开四个房间。服务生就是武山队安插在夜总会的特务，而这些房间其实就是风月场所。 武山送吴克站在房门前。吴克回头，冲武山猥琐地笑笑：“今天的事不许往外说。” 武山装作非常认真地说：“放心，我保证只和弟妹说。” “我！”吴克举起了拳头。 武山哈哈笑了，一把把吴克推进了房门。 吴克已想好怎么做了。进门直接踢掉皮鞋，歪头坐在沙发上，装作睡着了。 这是吴克真正喝醉的状态。当然，平常他也是装的。不过，他真的能睡着。 这次也是，迷迷瞪瞪进入梦境。 门开了，吴克立即醒了。微微睁开了眼，一个浓妆艳抹的交际女郎刚走进门，一股浓烈的香水味也飘了过来。吴克感到了恶心，赶紧又闭上眼。 “先生，先生——”女郎叫了两声。 “嗯——喝酒——喝，谁不喝谁小狗！”吴克喊了起来。 “先生，现在不喝酒了。”女郎乖巧地蹲在吴克身边。 “不喝了？睡觉。”吴克迷迷瞪瞪站起来，低头看着交际女郎：“你是谁？” 女郎露出微笑，伸手向搀：“我是先生今天的仆人。” “什么仆人？我家没你这么年轻的仆人。”吴克甩开女郎，径直走到床前，倒头就睡。 虽然服侍你们这些臭男人，但我们是高级交际花，也要面子呀！女郎气的噘起了嘴。 吴克却浑然不顾，呼呼大睡。 女郎想离开，却又不敢。面子是小事，能来这里，这位年轻的先生却非同一般。 而且，他腰里已露出手枪，很高级的那种。 再仔细看，竟然是传说中的三大队大队长，名叫吴克。 女郎不敢造次，也忘了面子，规规矩矩坐在床边，还给吴克倒了一杯水。 吴克起身喝了，却立即又睡去。 “您这是喝了多少酒呀？”女郎似乎在自言自语，因为吴克已经无视她的存在。 就这样过了半个小时，吴克越睡越甜。女郎感到了失望。 什么也没做，明天吴克可以不认账，谁又不敢怎么着她。那今天就白待了。 “先生，先生——”女郎大胆地推了推吴克。 其实能服侍吴克，并取得吴克欢心，对她来说也是好事，往后没人再敢欺负她。那些臭男人，只想快乐，但不想花钱。很多时候只能有泪往肚子里咽。 吴克醒了，但也朦胧迷离。过了好一会，才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吴克看看女郎，伸手从兜里拿出一叠钞票，丢给她：“去，不好意思，大爷我今天实在困了。” “这太多了。”交际女郎说。 “剩下都赏你了，快走，今天的事不许对任何人说，不然老子扒掉你衣服，让你游街！”吴克凶狠地说道。 “放心，我最有讲信誉，下次您高兴了，直接点我，我叫小曼。”说完，交际女郎向吴克深鞠一躬，走了。 吴克起身，来到门口，听到外面高跟鞋消失在走廊尽头，立即把门反锁上。 过了两分钟，没有动静。吴克来到水房，打开水龙头，先洗一把脸。然后，让水龙头继续流着水。他熄灭主灯，走到窗前，向外面看了一会。 外面一片漆黑。 吴克轻手轻脚，打开窗户，然后纵身跳上窗台，穿过窗户，爬到楼下。 外面依然没有动静。 吴克翻墙而过，然后向西，疾步跑向宪兵司令部。并顺手在路灯灯柱上，取下一根铁丝。 时间已是两点，这个时候宪兵司令部也进入松懈时间段。 三分钟后，吴克来到宪兵司令部北面。 今天，他要成为第二个燕子李三。 摸到窗台下，爬进楼内。楼门口有宪兵站岗，楼内宪兵都已进入梦乡。 吴克轻车熟路，来到二楼仓库，拿出铁丝，勾开仓库房门，深深进入。里面漆黑一片，吴克适应一会，找到电台。 电台已经被装进包里，吴克背起包，又顺手拿了三支王八盒子。关上房门，走到楼梯，忽然听到脚步声。 正是仓库保管员，夜半去一楼上大厕，刚回来。吴克赶紧躲进旁边没上锁的办公室。 没想到，这家伙又打开办公室门，还没拉开电灯，就觉得人影一闪。 刚要张嘴，吴克已伸手掐住他的喉咙，接着右手掰住他的头，磕巴一声，拧断他的脖子。 借助走廊里的光，吴克索性找到一副白手套，找到纸和笔，用左手歪歪扭扭写下：燕子李三到此一游，再见。 然后把保管员拖到桌子上，把笔插入他手中。 随后熄灭电灯，吴克轻手轻脚，悄无声息，走到楼下，翻窗而出。又用手套擦拭窗棱，避免留下指纹。然后消失在夜幕之中。 向北跑出去二里地，来到大柳树下。吴克放下电台和手枪，又急转身，跑向远东夜总会。 已有自己同志在大柳树附近等着。电台来的时候，恰是时候，拿起电台和手枪，立即奔向铁道。一列火车满载着货物正徐徐出站。他爬上车厢，直接出了泉城。 第214章 估计不好侦破 天刚蒙蒙亮，吴克和一脸满意地武山走出了夜总会。吴克却装作没有睡醒，不时地挤着眼。 “看你熊样！”武山骂了一句。 吴克也回骂道：“你的熊样好，非要喝那么多酒。” “不喝酒你敢来吗？”武山又瞪了吴克一眼。 “赶紧走。”吴克催促武山。 吴克赶紧回到大队部，换上警服。武山也回泺源公馆，换上军服。两人又在宪兵司令部碰面，为佐佐木和中野英光送行。 送行的人并不多，参谋长春田、特务机关副机关长井口三郎，再有就是几个参谋。只有吴克穿一身黑色警服，在汉奸们看来，这是独有的荣光，心里又会羡慕嫉妒恨。 六点五十，佐佐木和中野英光走出宪兵司令部，和众人握手手，坐上轿车。他们将赶到泰安吃早饭。 前面两辆偏三轮摩托车开路，后面还有两辆汽车载着鬼子，护送他们前往。 中野英光使劲握了握吴克的手：“加强戒备，后面几天辛苦了。” “是，大佐。”吴克弯腰鞠躬。 中野也点了一下头，和佐佐木一起坐上轿车。 车辆发动，他们走了。等车辆向南拐弯，众人就要散去。吴克低声对武山说：“走，去马家包子铺。” 武山非常喜欢马家包子铺的肉包子，闻听吴克提起，还不由揉了揉鼻子。两人准备向春田和中野英光说再见，从里面跑出一个鬼子少尉，慌张地报告：“大佐，不好了，仓库保管员死了！” “什么情况？”春田问道。 “被人害死的，还留了一张纸条。”少尉说道。 佐佐木在的时候，你没发现，现在佐佐木刚走，你向我报告有人被害死！春田气的差点要爆炸，抬手就给少尉一个耳光：“八嘎呀路，为什么不早报告！” “哈依！”少佐先低头回答一句，接着报告：“报告大佐，刚刚发现。” 春田和佐佐木转身走进宪兵司令部，后面参谋紧紧跟着。武山还有些发呆，吴克捅了他一下：“好像出大事了。” 井口三郎也转头，看了两人一眼，并挥了挥手，示意两人一起进去。 武山这才反应过来，和吴克一起，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宪兵司令部。 仓库旁边办公室内，仓库保管员趴在桌子上，手里插着一只钢笔，下面有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燕子李三到此一游，再见。 春田看着字迹，发出愤怒的呜呜叫声。 井口三郎简直不敢相信，仿佛五雷轰顶一般，呆在原地：怎么又出了一个燕子李三？ 武山也懵了，这燕子李三像草一样，春风吹又生，没完没了了！ 吴克自己干的事，最知道怎么处置。他也学着武山模样，摘下警帽，先是露出惊愕。 “吴大队长，请你进来。” 听到井口三郎招呼，向前一步，挤到门口，歪头仔细看过纸条，又低头看着仓库保管员。 字写的不像样子，刚能辨识出来。仓库保管员的死却非常离奇，看不到伤痕，也不见血，张着嘴，瞪着眼，看着非常恐惧。 夜里时间匆忙，吴克并没注意到仓库保管员的死相。今天看到了，距离又如此之近，也不由张了张嘴，啊了一声。 吴克也迅疾反应过来，抬头对春田和井口三郎说：“这个人我估摸着不是燕子李三，只是假借燕子李三名义，来泉城显摆一番，然后逃之夭夭。” 凶手的目的和此番作案的名义，吴克仅凭几句话，就已交代的很清楚。 但这家伙来上一趟，就只是杀一个保管员，然后留下纸条，就匆忙离去，似乎也说不过去。至少，他应该拿点东西再走。 “看看司令部丢了什么东西。”吴克又提醒道。 春田立即下令，让宪兵们检查一下，看丢了什么东西。 上次李圣武来，是想偷佐佐木和中野英光的指挥刀。但这次指挥刀没丢，两人挎着军刀上的轿车，所有人都看的仔细。 过了十多分钟，宪兵们把表面上的东西看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丢失的。又不敢向春田报告，只好继续翻着看着。 不多会，有人从保管员宿舍拿出仓库门钥匙，打开了仓库。仓库内物品很多，有军服，也有各种枪械，还有很多搜剿来的抗日宣传品，但排放整齐。 有人发现手枪丢了，至少三支。 忽然，井口三郎瞪大眼睛：“电台呢？” “什么电台？”春田问。 井口跺了一下脚：“就是吴大队长缴获的军统的电台。” 电台真的没了。 吴克也伸长脖子，往里面看，嘴里还气急败坏地说道：“这个贼人偷电台干什么玩意，还死沉。” “估计是没见过电台，就觉得沉，以为是什么新式武器，便偷走了。”武山说道。 武山昨天也喝多了酒，又在床上运动半夜，本想回泺源公馆好好睡上一觉，没想到又出了这等事。直到现在。脑子还在乱哄哄响。 “如果是真的，或许还能找得到。”吴克脸上露出像丢了什么宝贝一样的表情。 这着实叫人想不通，也叫春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春田也是野战联队出身，因负伤被调任宪兵司令部参谋长。 若是领兵打仗，他还算得上凑乎，但处理此类案件，绝对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看看井口三郎。 井口三郎又看着吴克：“吴大队长，你怎么看。” “嗯，估计不好侦破。”吴克犹豫着回答。 “有什么问题？”春田问。 吴克立正回答：“报告参谋长，我觉得这贼人就是过来显摆一番，告诉我们，天下不止有一个燕子李三。他不会和我们纠缠，有可能已离开泉城。” “何以见得？”井口三郎问。 吴克拿起那张白纸，指了指后面两个字：“他写了再见，我觉得不外乎又两个意思，第一个就是离开泉城，而且从此不再偷盗。第二个就是给我们打马虎眼，会继续在泉城作案。但我估计他不敢再继续留在泉城。” “你为什么会如此估计？”春田问。 井口三郎替吴克回答了，而且还带着些许自豪：“大佐，您别忘了，是吴克抓住了李圣武。这家伙再厉害，也厉害不过李圣武？” 的确是这样。如果这家伙能力比李圣武还大，怎么会冒用燕子李三的名义？ 第214章 估计不好侦破 天刚蒙蒙亮，吴克和一脸满意地武山走出了夜总会。吴克却装作没有睡醒，不时地挤着眼。 “看你熊样！”武山骂了一句。 吴克也回骂道：“你的熊样好，非要喝那么多酒。” “不喝酒你敢来吗？”武山又瞪了吴克一眼。 “赶紧走。”吴克催促武山。 吴克赶紧回到大队部，换上警服。武山也回泺源公馆，换上军服。两人又在宪兵司令部碰面，为佐佐木和中野英光送行。 送行的人并不多，参谋长春田、特务机关副机关长井口三郎，再有就是几个参谋。只有吴克穿一身黑色警服，在汉奸们看来，这是独有的荣光，心里又会羡慕嫉妒恨。 六点五十，佐佐木和中野英光走出宪兵司令部，和众人握手手，坐上轿车。他们将赶到泰安吃早饭。 前面两辆偏三轮摩托车开路，后面还有两辆汽车载着鬼子，护送他们前往。 中野英光使劲握了握吴克的手：“加强戒备，后面几天辛苦了。” “是，大佐。”吴克弯腰鞠躬。 中野也点了一下头，和佐佐木一起坐上轿车。 车辆发动，他们走了。等车辆向南拐弯，众人就要散去。吴克低声对武山说：“走，去马家包子铺。” 武山非常喜欢马家包子铺的肉包子，闻听吴克提起，还不由揉了揉鼻子。两人准备向春田和中野英光说再见，从里面跑出一个鬼子少尉，慌张地报告：“大佐，不好了，仓库保管员死了！” “什么情况？”春田问道。 “被人害死的，还留了一张纸条。”少尉说道。 佐佐木在的时候，你没发现，现在佐佐木刚走，你向我报告有人被害死！春田气的差点要爆炸，抬手就给少尉一个耳光：“八嘎呀路，为什么不早报告！” “哈依！”少佐先低头回答一句，接着报告：“报告大佐，刚刚发现。” 春田和佐佐木转身走进宪兵司令部，后面参谋紧紧跟着。武山还有些发呆，吴克捅了他一下：“好像出大事了。” 井口三郎也转头，看了两人一眼，并挥了挥手，示意两人一起进去。 武山这才反应过来，和吴克一起，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宪兵司令部。 仓库旁边办公室内，仓库保管员趴在桌子上，手里插着一只钢笔，下面有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燕子李三到此一游，再见。 春田看着字迹，发出愤怒的呜呜叫声。 井口三郎简直不敢相信，仿佛五雷轰顶一般，呆在原地：怎么又出了一个燕子李三？ 武山也懵了，这燕子李三像草一样，春风吹又生，没完没了了！ 吴克自己干的事，最知道怎么处置。他也学着武山模样，摘下警帽，先是露出惊愕。 “吴大队长，请你进来。” 听到井口三郎招呼，向前一步，挤到门口，歪头仔细看过纸条，又低头看着仓库保管员。 字写的不像样子，刚能辨识出来。仓库保管员的死却非常离奇，看不到伤痕，也不见血，张着嘴，瞪着眼，看着非常恐惧。 夜里时间匆忙，吴克并没注意到仓库保管员的死相。今天看到了，距离又如此之近，也不由张了张嘴，啊了一声。 吴克也迅疾反应过来，抬头对春田和井口三郎说：“这个人我估摸着不是燕子李三，只是假借燕子李三名义，来泉城显摆一番，然后逃之夭夭。” 凶手的目的和此番作案的名义，吴克仅凭几句话，就已交代的很清楚。 但这家伙来上一趟，就只是杀一个保管员，然后留下纸条，就匆忙离去，似乎也说不过去。至少，他应该拿点东西再走。 “看看司令部丢了什么东西。”吴克又提醒道。 春田立即下令，让宪兵们检查一下，看丢了什么东西。 上次李圣武来，是想偷佐佐木和中野英光的指挥刀。但这次指挥刀没丢，两人挎着军刀上的轿车，所有人都看的仔细。 过了十多分钟，宪兵们把表面上的东西看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丢失的。又不敢向春田报告，只好继续翻着看着。 不多会，有人从保管员宿舍拿出仓库门钥匙，打开了仓库。仓库内物品很多，有军服，也有各种枪械，还有很多搜剿来的抗日宣传品，但排放整齐。 有人发现手枪丢了，至少三支。 忽然，井口三郎瞪大眼睛：“电台呢？” “什么电台？”春田问。 井口跺了一下脚：“就是吴大队长缴获的军统的电台。” 电台真的没了。 吴克也伸长脖子，往里面看，嘴里还气急败坏地说道：“这个贼人偷电台干什么玩意，还死沉。” “估计是没见过电台，就觉得沉，以为是什么新式武器，便偷走了。”武山说道。 武山昨天也喝多了酒，又在床上运动半夜，本想回泺源公馆好好睡上一觉，没想到又出了这等事。直到现在。脑子还在乱哄哄响。 “如果是真的，或许还能找得到。”吴克脸上露出像丢了什么宝贝一样的表情。 这着实叫人想不通，也叫春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春田也是野战联队出身，因负伤被调任宪兵司令部参谋长。 若是领兵打仗，他还算得上凑乎，但处理此类案件，绝对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看看井口三郎。 井口三郎又看着吴克：“吴大队长，你怎么看。” “嗯，估计不好侦破。”吴克犹豫着回答。 “有什么问题？”春田问。 吴克立正回答：“报告参谋长，我觉得这贼人就是过来显摆一番，告诉我们，天下不止有一个燕子李三。他不会和我们纠缠，有可能已离开泉城。” “何以见得？”井口三郎问。 吴克拿起那张白纸，指了指后面两个字：“他写了再见，我觉得不外乎又两个意思，第一个就是离开泉城，而且从此不再偷盗。第二个就是给我们打马虎眼，会继续在泉城作案。但我估计他不敢再继续留在泉城。” “你为什么会如此估计？”春田问。 井口三郎替吴克回答了，而且还带着些许自豪：“大佐，您别忘了，是吴克抓住了李圣武。这家伙再厉害，也厉害不过李圣武？” 的确是这样。如果这家伙能力比李圣武还大，怎么会冒用燕子李三的名义？ 第215章 刑侦专家 第三天上午。 马路上很热，像着了火。武山坐在轿车上，刚打了一个盹，就浑身是汗。吴克站在树下阴凉下，也拿出手绢擦了擦汗。 仓库保管员被杀，电台失窃，熊唔德亲自带着刑警来了，对现场和宪兵楼进行全方位技术勘察。天气燥热，但苦于找不到任何线索，刑侦警员心里着急，浑身像雨淋过一样。 仓库保管员的尸体被拉到军医院，进行解剖。现在能确定的是，死者没有受到钝器伤害，只是喉管被拧断。也就是说，凶手是一个杀人高手。 而这位高手怎么进的宪兵楼，又怎么在没使用钥匙的情况下，打开的仓库门暗锁，却又杀死仓库保管员，并把他拖到办公室，又大胆地留下字据——所有一切都是谜团。 一无所获的刑侦警员一脸小心，把情况告知熊唔德。 什么都没发现，熊唔德也害怕被井口三郎骂成猪头，急出了汗，又不得不向春田和井口三郎报告：不留任何痕迹，又杀人于无形之中，这是一个和燕子李三不相上下的高人。 他没敢再往下说，因为就鲁省警务厅目前状况，想要抓住凶手，概率相当于火星撞地球。 他期待吴克能顶上来，帮他解围。但吴克也表示对此爱莫能助。 吴克说此贼不像李圣武。李圣武非要展现自己实力，要盗走将军和大佐的军刀，所以才有机会抓住他。但此贼肯定是打一枪就跑了，即便再回泉城，也可能不会作案。 春田相信吴克的说法，硬着头皮向佐佐木打电话，报告了此事。 刚到泰安不久，就接到如此消息，佐佐木火冒三丈，却又无奈。 井口三郎非常相信吴克的话，觉得此贼就是潜入泉城，显摆一番，此后不敢再露面。他给中野英光打电话，说了情况。 有了燕子李三的前车之鉴，中野英光也深知有遇到高手，觉得只要此贼不再作案，就不再动用人力物力追查到底。 他又向华北方特务机关报告，并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巧的是，北平来了一个日本刑侦专家，叫沙智。华北伪国府创办了伪警察学校，特邀请来他讲课。这家伙自诩是东方的福尔摩斯，当代的狄仁杰，天下没有他破不了的案件。 既然这么厉害，华北特务机关就请他过来侦破此案。 牛皮吹出去了，再说沙智也有些本事，自然欣然应允，带着助理，乘坐火车，来了泉城。 沙智与武山一样，个头不高，但比武山瘦弱，看着很鸡贼的模样。大夏天的，还戴着一顶礼帽。助理拎着皮箱，皮箱里是一些仪器装备和瓶瓶罐罐。 中野英光命令武山保护好沙智安全，又让吴克全程陪同，以给沙智提供技术服务。吴克读过警校，又干过刑侦警员，加上头脑极其好用，抓了李圣武。中野英光认为吴克肯定能成为沙智的有力帮手。 但沙智很不给面子，根本不用吴克插手，还明确说，他勘察现场的时候，不许任何人打扰，也不允许旁边有闲杂人等。好像他破案手段是祖传的，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 这让武山非常气愤，要找沙智理论。井口三郎和吴克劝住了他：“毕竟是上级特务机关请来的，给他三分薄面又如何。” 但井口三郎还是让吴克尽量跟着沙智，因为那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别看脑容量不多，在日本国内还是有一定知名度，曾破过很多凶杀案，还应邀访问过很多国家。 跟着就跟着，吴克没说什么。武山却一脸鄙夷：“他要能破了这个案子，老子这个特务队队长不干了，上前线打仗去。” “跟他置什么气，晚上继续去十里香喝酒。”吴克仍看得开的模样。 提到喝酒，武山心情好了很多，但也不想呆在宪兵司令部。那个沙智不是说了，不允许有人打扰他，也不允许看他如何破案。于是拉着吴克走出司令部，在街边树下等着。 他想坐在车里睡上一会，却又一脸汗水在，走下轿车。幸好马奎派人送来了西瓜，用井水冰过。两人和几个特务坐在路边，大口朵颐。 送来的西瓜不少，吴克想给沙智送过去，被武山拦下：“我说你有时真是死心眼，他都看不上你，你还搭理他干什么！” 不给就不给。吴克挥手，让警员把西瓜都送给在外围警戒的兄弟。为保证沙智人身安全，井口三郎命令，武山队特务在沙智附近警戒，三大队兄弟在外围。 吃过西瓜，舒服了很多。两人坐在路边，抽烟聊天，倒也自在。 快到中午的时候，井口三郎走出了宪兵司令部。 两人立即站起来，迎了上去。吴克问：“中佐，沙智教授发现了什么没有？” 教授是吴克对沙智的尊称，他是日本警务厅的刑侦专家，也同时给警察学校上课。 井口三郎摇摇头：“他什么也没说，还继续楼上楼下的看着。” 吴克点点头：“沙智教授还在查找线索。” “但愿他能找的到。”井口三郎说着，让武山队特务送他去泺源公馆。 “我去躲一下，你们俩在这里盯着。”上车之前，井口三郎给两人留下这两句话。 轿车开走后，吴克和武山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过了一会，宪兵队队长龟田次郎也走出了宪兵司令部，脸色通红。这是个心狠手辣但不太爱说话的家伙，但走出楼门，来到马路对过，站在吴克和武山面前，龇牙咧嘴骂开了：“那个老混蛋，见谁骂谁。” 龟田次郎肯定是在沙智。沙智这家伙自恃是华北特务机关请来的专家，连春田和井口三郎都不放在眼里，对下面这些日军军官，说话会更加不客气。 幸亏拉着吴克走出了楼房，不然也会挨骂。武山忍不住笑了，但还是故意问：“哪个老混蛋？” “除了沙智那个老混蛋，还会有谁？”龟田次郎没好气地说。 吴克没笑，脸上露出了紧张，但却放心下来。沙智发脾气，说明他找不到线索，就要在泉城丢人现眼了。 刚才沙智冲龟田次郎发了脾气，说作为宪兵队队长，自己手下被杀害，还丢了电台和手枪，应该破否自裁。 可沙智并不是上级特务机关的人，没权力说这些。龟田次郎还在骂骂咧咧，吴克冲他咳嗽一声，然后笔直站好。 沙智从楼里走出来，径直向他们走了过来。 第215章 刑侦专家 第三天上午。 马路上很热，像着了火。武山坐在轿车上，刚打了一个盹，就浑身是汗。吴克站在树下阴凉下，也拿出手绢擦了擦汗。 仓库保管员被杀，电台失窃，熊唔德亲自带着刑警来了，对现场和宪兵楼进行全方位技术勘察。天气燥热，但苦于找不到任何线索，刑侦警员心里着急，浑身像雨淋过一样。 仓库保管员的尸体被拉到军医院，进行解剖。现在能确定的是，死者没有受到钝器伤害，只是喉管被拧断。也就是说，凶手是一个杀人高手。 而这位高手怎么进的宪兵楼，又怎么在没使用钥匙的情况下，打开的仓库门暗锁，却又杀死仓库保管员，并把他拖到办公室，又大胆地留下字据——所有一切都是谜团。 一无所获的刑侦警员一脸小心，把情况告知熊唔德。 什么都没发现，熊唔德也害怕被井口三郎骂成猪头，急出了汗，又不得不向春田和井口三郎报告：不留任何痕迹，又杀人于无形之中，这是一个和燕子李三不相上下的高人。 他没敢再往下说，因为就鲁省警务厅目前状况，想要抓住凶手，概率相当于火星撞地球。 他期待吴克能顶上来，帮他解围。但吴克也表示对此爱莫能助。 吴克说此贼不像李圣武。李圣武非要展现自己实力，要盗走将军和大佐的军刀，所以才有机会抓住他。但此贼肯定是打一枪就跑了，即便再回泉城，也可能不会作案。 春田相信吴克的说法，硬着头皮向佐佐木打电话，报告了此事。 刚到泰安不久，就接到如此消息，佐佐木火冒三丈，却又无奈。 井口三郎非常相信吴克的话，觉得此贼就是潜入泉城，显摆一番，此后不敢再露面。他给中野英光打电话，说了情况。 有了燕子李三的前车之鉴，中野英光也深知有遇到高手，觉得只要此贼不再作案，就不再动用人力物力追查到底。 他又向华北方特务机关报告，并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巧的是，北平来了一个日本刑侦专家，叫沙智。华北伪国府创办了伪警察学校，特邀请来他讲课。这家伙自诩是东方的福尔摩斯，当代的狄仁杰，天下没有他破不了的案件。 既然这么厉害，华北特务机关就请他过来侦破此案。 牛皮吹出去了，再说沙智也有些本事，自然欣然应允，带着助理，乘坐火车，来了泉城。 沙智与武山一样，个头不高，但比武山瘦弱，看着很鸡贼的模样。大夏天的，还戴着一顶礼帽。助理拎着皮箱，皮箱里是一些仪器装备和瓶瓶罐罐。 中野英光命令武山保护好沙智安全，又让吴克全程陪同，以给沙智提供技术服务。吴克读过警校，又干过刑侦警员，加上头脑极其好用，抓了李圣武。中野英光认为吴克肯定能成为沙智的有力帮手。 但沙智很不给面子，根本不用吴克插手，还明确说，他勘察现场的时候，不许任何人打扰，也不允许旁边有闲杂人等。好像他破案手段是祖传的，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 这让武山非常气愤，要找沙智理论。井口三郎和吴克劝住了他：“毕竟是上级特务机关请来的，给他三分薄面又如何。” 但井口三郎还是让吴克尽量跟着沙智，因为那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别看脑容量不多，在日本国内还是有一定知名度，曾破过很多凶杀案，还应邀访问过很多国家。 跟着就跟着，吴克没说什么。武山却一脸鄙夷：“他要能破了这个案子，老子这个特务队队长不干了，上前线打仗去。” “跟他置什么气，晚上继续去十里香喝酒。”吴克仍看得开的模样。 提到喝酒，武山心情好了很多，但也不想呆在宪兵司令部。那个沙智不是说了，不允许有人打扰他，也不允许看他如何破案。于是拉着吴克走出司令部，在街边树下等着。 他想坐在车里睡上一会，却又一脸汗水在，走下轿车。幸好马奎派人送来了西瓜，用井水冰过。两人和几个特务坐在路边，大口朵颐。 送来的西瓜不少，吴克想给沙智送过去，被武山拦下：“我说你有时真是死心眼，他都看不上你，你还搭理他干什么！” 不给就不给。吴克挥手，让警员把西瓜都送给在外围警戒的兄弟。为保证沙智人身安全，井口三郎命令，武山队特务在沙智附近警戒，三大队兄弟在外围。 吃过西瓜，舒服了很多。两人坐在路边，抽烟聊天，倒也自在。 快到中午的时候，井口三郎走出了宪兵司令部。 两人立即站起来，迎了上去。吴克问：“中佐，沙智教授发现了什么没有？” 教授是吴克对沙智的尊称，他是日本警务厅的刑侦专家，也同时给警察学校上课。 井口三郎摇摇头：“他什么也没说，还继续楼上楼下的看着。” 吴克点点头：“沙智教授还在查找线索。” “但愿他能找的到。”井口三郎说着，让武山队特务送他去泺源公馆。 “我去躲一下，你们俩在这里盯着。”上车之前，井口三郎给两人留下这两句话。 轿车开走后，吴克和武山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过了一会，宪兵队队长龟田次郎也走出了宪兵司令部，脸色通红。这是个心狠手辣但不太爱说话的家伙，但走出楼门，来到马路对过，站在吴克和武山面前，龇牙咧嘴骂开了：“那个老混蛋，见谁骂谁。” 龟田次郎肯定是在沙智。沙智这家伙自恃是华北特务机关请来的专家，连春田和井口三郎都不放在眼里，对下面这些日军军官，说话会更加不客气。 幸亏拉着吴克走出了楼房，不然也会挨骂。武山忍不住笑了，但还是故意问：“哪个老混蛋？” “除了沙智那个老混蛋，还会有谁？”龟田次郎没好气地说。 吴克没笑，脸上露出了紧张，但却放心下来。沙智发脾气，说明他找不到线索，就要在泉城丢人现眼了。 刚才沙智冲龟田次郎发了脾气，说作为宪兵队队长，自己手下被杀害，还丢了电台和手枪，应该破否自裁。 可沙智并不是上级特务机关的人，没权力说这些。龟田次郎还在骂骂咧咧，吴克冲他咳嗽一声，然后笔直站好。 沙智从楼里走出来，径直向他们走了过来。 第216章 请不要再烦扰我 沙智在楼内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查找了三个小时，愣是没发现任何线索。仓库房门上，查找到两个指纹，但从开门关门的角度来看，不用再仔细查，就知道是宪兵的。凶手才不会肆无忌惮地握住门把手，打开仓库的门。 而且，现场已经被警务厅的刑侦警员们破坏。据他们说，现场地面痕迹已遭到破坏，没提取到有价值的脚印。 也许是凶手故意在地板上摩擦，破坏了脚印。这个凶手果真厉害。 沙智走出大门，来到路对面。走到吴克跟前，视而不见地转身，打量一下的大楼。随后，什么也没说，转到宪兵楼北面。 他坚信，凶手肯定从后面门窗进入。他和助手认真查找着每一个窗户，还在每一个门窗上喷上一种粉末，用来显现指纹。自从出事后，门窗没有动过。 可惊奇的是，没有发现任何指纹。他也查过仓房的房门，也没有查找到任何指纹。 北面不远一百五十米外，是一片树林。树林那边是铁路。沙智举目而望。 他已猜到，凶手从北面窗户进入，盗的仓库里的电台和三支枪，恰巧遇到仓库保管员，就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仓库保管员，并留下字条。然后又从原路离开宪兵楼，接着向北穿过树林，有可能扒上火车，已经离开了泉城。 树林里也不会再看到凶手脚印。昨天他刚到泉城，就下了一场瓢泼大雨，竟然冲刷掉所有脚印。 龟田次郎又躲到一边，吴克、武山跟着，还有四个保护沙智的特务。吴克和武山站在一旁，默不吭声。 沙智仍不说话，目光之中露着深邃。 吴克看了看他的眼睛，感觉里面透着无奈，还有后悔。 死了一个仓库保管员，丢了一部电台、三支手枪，对宪兵司令部来说，绝对是大案要案。但对华北方面军来说，简直不值一提。不过是凶手自称燕子李三，才引起沙智的重视，非要来泉城显露一番。 起初，吴克还略有担心，后悔没听金月明的话，以为沙智会查到蛛丝马迹。但现在看来，担心有点多余了。 吴克装出做小学生面对老师时的谨慎，目光之中带着敬佩和和尊敬。 沙智根本没看吴克，而是继续思考着。 武山心里烦透了，但又无奈地站着。 足足半个小时，沙智才收起目光，转身往楼里走。 武山赶紧挥手，让特务们跟上。 走到楼门口，沙智忽然站住，告诉武山，他要对案子进行研判，任何人不准打扰他。 “那我俩呢？”武山指了指吴克。 “不管谁派你们俩来的，都请不要再烦扰我。”沙智傲气地说完，转身走进楼内。 沙智仍然没把两人当回事，武山的肺都要气炸了，嘴里嘀咕着骂了几句：“八嘎呀路，什么东西——” 吴克也装出了生气：“给他脸却不要，还牛皮哄哄，到时再把凶手引到泉城，就有他的好看了。” “管他呢，反正案子不让你负责了，走，找地方喝酒去。”武山转身就往外走。 快一点了，早过了吃午饭时间。吴克挥手：“好，难道轻松。” 武山回到泺源公馆，向井口三郎报告。井口三郎挥手：“你们不用管他了。” 两人等的就是这句话，出了泺源公馆，往下走出城门，拦下两辆黄包车，直奔十里香酒楼。 因为鬼子的围剿还没结束，这两天吴克没来过十里香酒楼。但通过江林申，送过两份情报，都是关于鬼子兵力部署和重点进攻目标。 钱正坤提供的情报半真半假，鬼子也通过情报，找到过第四游击支队司令部待过的地方。但支队司令迅速转移，消失在山林之中。鬼子把山林翻了底朝天，也没抓到游击队的影子。 他们仍在山林中转悠。听说鬼子们非常难受，白天酷热，晚上蚊虫叮咬。关键是七八天了，仍在山林里团团乱转，已疲惫不堪。 昨天夜里，游击队派出小分队，袭击了鬼子后勤运输队，抢了弹药和粮食，让鬼子指挥官狂怒不已。 可再这么折腾下去，游击队袭击的将不再是运输队，而是直接盯上了他们。所以，鬼子指挥官有了撤兵的打算。 今天早上，吴克听说了这个消息，正想找机会告知金月明。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退我打——既然鬼子疲惫了，想撤退，正是打击鬼子的好时候。 鬼子准备撤兵回城，武山和吴克也可以放松了。 天气炎热，来喝酒的人不算很多。金月明陪同两人坐下，亲自给两人倒酒：“两位官长怎么来这么晚，是不是有公务在身？” 提及公务，武山心里又开始不痛快，嘴里也开始了不干净：“华北派来一个王八蛋刑侦专家，非要侦破司令部的案子，什么狗屁专家，我看着像半仙。” 鬼子派来了刑侦专家？金月明心里猛然一惊，抬手给吴克倒酒的机会，看了吴克一眼。 吴克立即感到了金月明的担心，不由微微一笑，接过武山的话茬：“大哥，就让他尽情地折腾，我看这次肯定要打他的脸了。” “活该。我如果是他，趁早滚蛋。”武山骂了一句，又摆手说：“不提他了，咱们喝酒。” “好。”吴克举起酒杯，喝下杯子里的酒，又对金月明说：“皇军没找到那些土八路，准备撤兵了，我和大哥这才敢来喝酒。” “撤兵了？”金月明装作吃惊，抬头问：“皇军什么时候去围剿土八路的？” “快十天了。”武山回答：“都怪钱正坤那个混蛋，提供的情报一半不准。准的呢，又过了时效，游击队早跑了。” “没办法，大佐想让他活着。”吴克又举起酒杯：“想想我那一枪，真想拿刺刀给他来个透心凉。” “大佐也是糊涂。”武山哼了一声。 吴克有心，武山无心，就这样互相说了几句，金月明知道了鬼子将要撤兵的情报。他装作漠不关心地给两人倒着酒。 省委和第四支队已经回馈消息，电台非常非常好用，还狮子大开口，问还能不能搞到同类的电台，因为其他支队还没电台。 能搞到这一部就已难能可贵。金月明也不会让吴克继续冒如此大的风险。虽然从吴克言谈举止来看，鬼子请来的刑侦专家也同样束手无策。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再说，吴克的作用比十部电台都管用。 第216章 请不要再烦扰我 沙智在楼内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查找了三个小时，愣是没发现任何线索。仓库房门上，查找到两个指纹，但从开门关门的角度来看，不用再仔细查，就知道是宪兵的。凶手才不会肆无忌惮地握住门把手，打开仓库的门。 而且，现场已经被警务厅的刑侦警员们破坏。据他们说，现场地面痕迹已遭到破坏，没提取到有价值的脚印。 也许是凶手故意在地板上摩擦，破坏了脚印。这个凶手果真厉害。 沙智走出大门，来到路对面。走到吴克跟前，视而不见地转身，打量一下的大楼。随后，什么也没说，转到宪兵楼北面。 他坚信，凶手肯定从后面门窗进入。他和助手认真查找着每一个窗户，还在每一个门窗上喷上一种粉末，用来显现指纹。自从出事后，门窗没有动过。 可惊奇的是，没有发现任何指纹。他也查过仓房的房门，也没有查找到任何指纹。 北面不远一百五十米外，是一片树林。树林那边是铁路。沙智举目而望。 他已猜到，凶手从北面窗户进入，盗的仓库里的电台和三支枪，恰巧遇到仓库保管员，就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仓库保管员，并留下字条。然后又从原路离开宪兵楼，接着向北穿过树林，有可能扒上火车，已经离开了泉城。 树林里也不会再看到凶手脚印。昨天他刚到泉城，就下了一场瓢泼大雨，竟然冲刷掉所有脚印。 龟田次郎又躲到一边，吴克、武山跟着，还有四个保护沙智的特务。吴克和武山站在一旁，默不吭声。 沙智仍不说话，目光之中露着深邃。 吴克看了看他的眼睛，感觉里面透着无奈，还有后悔。 死了一个仓库保管员，丢了一部电台、三支手枪，对宪兵司令部来说，绝对是大案要案。但对华北方面军来说，简直不值一提。不过是凶手自称燕子李三，才引起沙智的重视，非要来泉城显露一番。 起初，吴克还略有担心，后悔没听金月明的话，以为沙智会查到蛛丝马迹。但现在看来，担心有点多余了。 吴克装出做小学生面对老师时的谨慎，目光之中带着敬佩和和尊敬。 沙智根本没看吴克，而是继续思考着。 武山心里烦透了，但又无奈地站着。 足足半个小时，沙智才收起目光，转身往楼里走。 武山赶紧挥手，让特务们跟上。 走到楼门口，沙智忽然站住，告诉武山，他要对案子进行研判，任何人不准打扰他。 “那我俩呢？”武山指了指吴克。 “不管谁派你们俩来的，都请不要再烦扰我。”沙智傲气地说完，转身走进楼内。 沙智仍然没把两人当回事，武山的肺都要气炸了，嘴里嘀咕着骂了几句：“八嘎呀路，什么东西——” 吴克也装出了生气：“给他脸却不要，还牛皮哄哄，到时再把凶手引到泉城，就有他的好看了。” “管他呢，反正案子不让你负责了，走，找地方喝酒去。”武山转身就往外走。 快一点了，早过了吃午饭时间。吴克挥手：“好，难道轻松。” 武山回到泺源公馆，向井口三郎报告。井口三郎挥手：“你们不用管他了。” 两人等的就是这句话，出了泺源公馆，往下走出城门，拦下两辆黄包车，直奔十里香酒楼。 因为鬼子的围剿还没结束，这两天吴克没来过十里香酒楼。但通过江林申，送过两份情报，都是关于鬼子兵力部署和重点进攻目标。 钱正坤提供的情报半真半假，鬼子也通过情报，找到过第四游击支队司令部待过的地方。但支队司令迅速转移，消失在山林之中。鬼子把山林翻了底朝天，也没抓到游击队的影子。 他们仍在山林中转悠。听说鬼子们非常难受，白天酷热，晚上蚊虫叮咬。关键是七八天了，仍在山林里团团乱转，已疲惫不堪。 昨天夜里，游击队派出小分队，袭击了鬼子后勤运输队，抢了弹药和粮食，让鬼子指挥官狂怒不已。 可再这么折腾下去，游击队袭击的将不再是运输队，而是直接盯上了他们。所以，鬼子指挥官有了撤兵的打算。 今天早上，吴克听说了这个消息，正想找机会告知金月明。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退我打——既然鬼子疲惫了，想撤退，正是打击鬼子的好时候。 鬼子准备撤兵回城，武山和吴克也可以放松了。 天气炎热，来喝酒的人不算很多。金月明陪同两人坐下，亲自给两人倒酒：“两位官长怎么来这么晚，是不是有公务在身？” 提及公务，武山心里又开始不痛快，嘴里也开始了不干净：“华北派来一个王八蛋刑侦专家，非要侦破司令部的案子，什么狗屁专家，我看着像半仙。” 鬼子派来了刑侦专家？金月明心里猛然一惊，抬手给吴克倒酒的机会，看了吴克一眼。 吴克立即感到了金月明的担心，不由微微一笑，接过武山的话茬：“大哥，就让他尽情地折腾，我看这次肯定要打他的脸了。” “活该。我如果是他，趁早滚蛋。”武山骂了一句，又摆手说：“不提他了，咱们喝酒。” “好。”吴克举起酒杯，喝下杯子里的酒，又对金月明说：“皇军没找到那些土八路，准备撤兵了，我和大哥这才敢来喝酒。” “撤兵了？”金月明装作吃惊，抬头问：“皇军什么时候去围剿土八路的？” “快十天了。”武山回答：“都怪钱正坤那个混蛋，提供的情报一半不准。准的呢，又过了时效，游击队早跑了。” “没办法，大佐想让他活着。”吴克又举起酒杯：“想想我那一枪，真想拿刺刀给他来个透心凉。” “大佐也是糊涂。”武山哼了一声。 吴克有心，武山无心，就这样互相说了几句，金月明知道了鬼子将要撤兵的情报。他装作漠不关心地给两人倒着酒。 省委和第四支队已经回馈消息，电台非常非常好用，还狮子大开口，问还能不能搞到同类的电台，因为其他支队还没电台。 能搞到这一部就已难能可贵。金月明也不会让吴克继续冒如此大的风险。虽然从吴克言谈举止来看，鬼子请来的刑侦专家也同样束手无策。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再说，吴克的作用比十部电台都管用。 第217章 别让他再搅和 沙智也并非束手无策，只是像此等案件需要推断调查方向，也需要长时间侦察摸排。两天时间，他的思路变得清晰。 沙智认为有可能真是江洋大盗所为，但此江洋大盗盗的电台，早晚会露出水面。但也可能不是江洋大盗干的，而是内部人员。因为仓库保管员的死非常蹊跷，没有任何动静，又死在半夜。 这里面的确存在疑点。要么是司令部某位官长以紧急领取东西的名义，将保管员叫到办公室，趁机杀了他，并盗走电台。要么是偷电台时，正好被仓库保管员撞见，不得已而杀人灭口。 两天后，佐佐木和中野英光从泰安回来。沙智立即以上派钦差的身份，来到佐佐木办公室，说了自己想法。 跟在警校上课时一般，沙智呜哩哇啦，说了一大堆。中野英光还能耐住性子，装作很仔细地听着。佐佐木听到一半，便已不耐烦。 虽然和十二军参谋长小林浅三郎有矛盾，但围剿失利，佐佐木心里还是不高兴。接下来，宪兵司令部和特务机关任务将会更重，务必加强情报收集，城中红党分子活动也会更加猖獗。有可能宪兵司令部会指挥保安军参与剿灭游击队。 连十二军主力联队都无法剿灭游击队，何况宪兵司令部。又听着沙智叨叨叨叨地说着案情，而且口气像老师训学生，佐佐木差点没忍住要爆发小宇宙。 他打断了沙智：“尊敬的沙智先生，这是您职责范围内的事，而且我们不想要过程，只要结果。” 佐佐木意思很明显，老子忙的很，不想再听你逼逼叨叨，说案子的推理。 而且佐佐木的口气很不耐烦，让沙智变成了“傻子”。他生气地说：“你怎么能这么说，这本是你们的案子，我不过是被你们特务机关请来帮忙——” 中野英光见状，赶忙起身和稀泥：“沙智先生，不要生气，将军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沙智却更加来气：“士兵死在你们宪兵司令部内，这是打打日本皇军的脸，还能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作为官长，你们难辞其咎，应该剖腹向天皇谢罪！” 佐佐木被骂的脸色通红，腾地站起来，瞪眼说道：“关于我的失职，我会向华北宪兵司令部自请处分，但希望沙智先生不要说与自己职责无关的话！” 沙智还想再说什么，中野英光拦住他：“沙智先生，在下不才，特务机关和省警务厅全听先生调遣。” “这才像话！”沙智气呼呼地说。 毕竟是华北特务机关请来的专家，佐佐木口气也缓和了很多：“沙智先生，我们宪兵司令部也全力配合侦破此案，也请沙智先生尽快破案。” “这个你放心，对我来说，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子。”沙智对自己依然充满自信。 手下士兵匆匆跑过来，站在门口向佐佐木喊报告。 “进来。”佐佐木说道。 士兵有些紧张，跑到佐佐木跟前，上手奉上一张纸：“将军，前线战报。” 佐佐木单手接过，挥了一下手，让士兵退下。他把纸拿到面前，低头看了一眼，顿时胸口涨鼓起来，并狠狠地骂道：“八嘎，八嘎呀路，都是一群饭桶！” “怎么了？”中野英光问。 那是一封电报。佐佐木把电报狠狠地甩给中野英光。 中野英光低头看了一眼，也气的咬牙切齿。上面写道：今早皇军在撤退时，遭到游击队伏击，四十五名皇军士兵玉碎，另有五十九名士兵负伤。 毕竟是围剿游击队，结果没打死多少游击队员，反而死伤上百。对皇军来说，损失已相当严重。 下面还写明原因，是因为游击队过早掌握皇军撤退消息，才遭此伏击。 这下佐佐木和中野英光真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了：彻查消息泄露原因。 但又怎么查？能获知皇军撤军消息的人，除了十二军，剩下就是宪兵司令部。能自由进出泉城司令部的人不多，除了吴克之外，剩下都是日本军人。 怀疑吴克？别说武山了，中野英光也会坚决不同意。考察了那么久，还挨了红党锄奸队一枪，差点殒命。要说吴克是红党，那还不如说宪兵司令部出了内奸。 那些戴红箍帽带的宪兵也个个忠诚，为了天皇，不惜奉献自己的肉体。所以，沙智说可能内部出了问题，莫说佐佐木不耐烦，就连中野英光也感到生气：什么狗屁刑侦专家，纯属来泉城捣乱。 但自从接替花谷，成为泉城特务机关长后，中野英光秉性改变很多。他不得不冷静下来，静观事态发展。若按他以前在野战联队的秉性，说不定现在比佐佐木还暴躁，掀桌子让沙智滚蛋了。 他和着稀泥，但心里已有赶沙智走的心思。这事不能坐在明面上，必须让沙智知难而退。 如此，有两个好处。 第一，因为经历过抓捕李圣武的过程，佐佐木和中野英光相信吴克说的，凶手肯定和李圣武一样，属于江洋大盗，但此举就是为了彰显其能力，或者是为李圣武出口恶气，然后隐身山林，从此退出江湖。 如此，再瞎折腾都是白费功夫，甚至会引起江湖豪杰的反弹。本来游击队就已让皇军伤了脑筋，再有更多江湖人士反抗，泉城皇军将不得不面临更多的敌人。所以，就当宪兵司令部案件当做没发生，也赶紧让这位装神弄鬼的刑侦专家早点离开泉城。 第二他相信以沙智本事，破不了这个案子，甚至于，中野英光并不希望沙智破获这个案子。宪兵司令部死了人，还丢了电台，脸已经丢到了日本本土。 而沙智都破不了的案件，说明这个凶手肯定是高手中的超高手。如此也给佐佐木和他中野英光留几分面子，等于有了解脱：不是鲁省宪兵司令部和特务机关不行，而是对手能力超群，又太过狡猾。 中野英光肯定不能出面，于是悄悄叫来吴克。 关好房门，中野英光低声说：“吴克，你想办法把沙智给弄走。” 本来中野英光让吴克跟着沙智学些本事，但沙智压根不把吴克放在眼里，所以吴克已经远离了这个案件。 所以听中野英光这么说，吴克装作极其震惊：“大佐，恐怕不好办。” “不好办也要办，这是命令！”中野英光吼完，又吐了一口气，低声说：“你知道，现在宪兵司令部主要目标是游击队，我希望你尽快把这件事摆平，别让沙智继续搅和。” 第217章 别让他再搅和 沙智也并非束手无策，只是像此等案件需要推断调查方向，也需要长时间侦察摸排。两天时间，他的思路变得清晰。 沙智认为有可能真是江洋大盗所为，但此江洋大盗盗的电台，早晚会露出水面。但也可能不是江洋大盗干的，而是内部人员。因为仓库保管员的死非常蹊跷，没有任何动静，又死在半夜。 这里面的确存在疑点。要么是司令部某位官长以紧急领取东西的名义，将保管员叫到办公室，趁机杀了他，并盗走电台。要么是偷电台时，正好被仓库保管员撞见，不得已而杀人灭口。 两天后，佐佐木和中野英光从泰安回来。沙智立即以上派钦差的身份，来到佐佐木办公室，说了自己想法。 跟在警校上课时一般，沙智呜哩哇啦，说了一大堆。中野英光还能耐住性子，装作很仔细地听着。佐佐木听到一半，便已不耐烦。 虽然和十二军参谋长小林浅三郎有矛盾，但围剿失利，佐佐木心里还是不高兴。接下来，宪兵司令部和特务机关任务将会更重，务必加强情报收集，城中红党分子活动也会更加猖獗。有可能宪兵司令部会指挥保安军参与剿灭游击队。 连十二军主力联队都无法剿灭游击队，何况宪兵司令部。又听着沙智叨叨叨叨地说着案情，而且口气像老师训学生，佐佐木差点没忍住要爆发小宇宙。 他打断了沙智：“尊敬的沙智先生，这是您职责范围内的事，而且我们不想要过程，只要结果。” 佐佐木意思很明显，老子忙的很，不想再听你逼逼叨叨，说案子的推理。 而且佐佐木的口气很不耐烦，让沙智变成了“傻子”。他生气地说：“你怎么能这么说，这本是你们的案子，我不过是被你们特务机关请来帮忙——” 中野英光见状，赶忙起身和稀泥：“沙智先生，不要生气，将军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沙智却更加来气：“士兵死在你们宪兵司令部内，这是打打日本皇军的脸，还能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作为官长，你们难辞其咎，应该剖腹向天皇谢罪！” 佐佐木被骂的脸色通红，腾地站起来，瞪眼说道：“关于我的失职，我会向华北宪兵司令部自请处分，但希望沙智先生不要说与自己职责无关的话！” 沙智还想再说什么，中野英光拦住他：“沙智先生，在下不才，特务机关和省警务厅全听先生调遣。” “这才像话！”沙智气呼呼地说。 毕竟是华北特务机关请来的专家，佐佐木口气也缓和了很多：“沙智先生，我们宪兵司令部也全力配合侦破此案，也请沙智先生尽快破案。” “这个你放心，对我来说，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子。”沙智对自己依然充满自信。 手下士兵匆匆跑过来，站在门口向佐佐木喊报告。 “进来。”佐佐木说道。 士兵有些紧张，跑到佐佐木跟前，上手奉上一张纸：“将军，前线战报。” 佐佐木单手接过，挥了一下手，让士兵退下。他把纸拿到面前，低头看了一眼，顿时胸口涨鼓起来，并狠狠地骂道：“八嘎，八嘎呀路，都是一群饭桶！” “怎么了？”中野英光问。 那是一封电报。佐佐木把电报狠狠地甩给中野英光。 中野英光低头看了一眼，也气的咬牙切齿。上面写道：今早皇军在撤退时，遭到游击队伏击，四十五名皇军士兵玉碎，另有五十九名士兵负伤。 毕竟是围剿游击队，结果没打死多少游击队员，反而死伤上百。对皇军来说，损失已相当严重。 下面还写明原因，是因为游击队过早掌握皇军撤退消息，才遭此伏击。 这下佐佐木和中野英光真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了：彻查消息泄露原因。 但又怎么查？能获知皇军撤军消息的人，除了十二军，剩下就是宪兵司令部。能自由进出泉城司令部的人不多，除了吴克之外，剩下都是日本军人。 怀疑吴克？别说武山了，中野英光也会坚决不同意。考察了那么久，还挨了红党锄奸队一枪，差点殒命。要说吴克是红党，那还不如说宪兵司令部出了内奸。 那些戴红箍帽带的宪兵也个个忠诚，为了天皇，不惜奉献自己的肉体。所以，沙智说可能内部出了问题，莫说佐佐木不耐烦，就连中野英光也感到生气：什么狗屁刑侦专家，纯属来泉城捣乱。 但自从接替花谷，成为泉城特务机关长后，中野英光秉性改变很多。他不得不冷静下来，静观事态发展。若按他以前在野战联队的秉性，说不定现在比佐佐木还暴躁，掀桌子让沙智滚蛋了。 他和着稀泥，但心里已有赶沙智走的心思。这事不能坐在明面上，必须让沙智知难而退。 如此，有两个好处。 第一，因为经历过抓捕李圣武的过程，佐佐木和中野英光相信吴克说的，凶手肯定和李圣武一样，属于江洋大盗，但此举就是为了彰显其能力，或者是为李圣武出口恶气，然后隐身山林，从此退出江湖。 如此，再瞎折腾都是白费功夫，甚至会引起江湖豪杰的反弹。本来游击队就已让皇军伤了脑筋，再有更多江湖人士反抗，泉城皇军将不得不面临更多的敌人。所以，就当宪兵司令部案件当做没发生，也赶紧让这位装神弄鬼的刑侦专家早点离开泉城。 第二他相信以沙智本事，破不了这个案子，甚至于，中野英光并不希望沙智破获这个案子。宪兵司令部死了人，还丢了电台，脸已经丢到了日本本土。 而沙智都破不了的案件，说明这个凶手肯定是高手中的超高手。如此也给佐佐木和他中野英光留几分面子，等于有了解脱：不是鲁省宪兵司令部和特务机关不行，而是对手能力超群，又太过狡猾。 中野英光肯定不能出面，于是悄悄叫来吴克。 关好房门，中野英光低声说：“吴克，你想办法把沙智给弄走。” 本来中野英光让吴克跟着沙智学些本事，但沙智压根不把吴克放在眼里，所以吴克已经远离了这个案件。 所以听中野英光这么说，吴克装作极其震惊：“大佐，恐怕不好办。” “不好办也要办，这是命令！”中野英光吼完，又吐了一口气，低声说：“你知道，现在宪兵司令部主要目标是游击队，我希望你尽快把这件事摆平，别让沙智继续搅和。” 第218章 又想起了吴克 沙智智商很高，但情商很低，一辈子只专注刑侦案件。他并不了解泉城司令部现状。当然，他也不想了解。他只想抓住此贼，表明自己是东亚“第一名捕”。 可他抓不住。虽然不知道其中原因，但佐佐木和中野英光都这么认为。而他的到来，已让宪兵司令部乌烟瘴气，甚至人心惶惶。沙智要对所有泉城司令部的人进行排查，也就是说，当晚在司令部的人员都有嫌疑。 如此之下，让宪兵司令部工作都难以正常开展，而当前游击队又让宪兵司令部感到棘手和头痛，须集中精力，全力以赴，所以中野英光让吴克想办法把沙智弄走。 而吴克则希望沙智继续闹腾下去，闹腾的越欢越好，这样他可以很从容地传递更多情报。 但沙智有股子非要干到底的劲头。他已经把所有有作案时间的人员划分出来，进行重点摸排。这里面竟然也包括午夜离开宪兵司令部的武山和吴克。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而且再见到沙智时，他眼里已有了怀疑的目光。吴克也想把这家伙早点赶出泉城了。 何况中野英光发了话，吴克立即装出积极的模样。他来到泺源公馆，找武山商议。 武山和中野英光一样，也想沙智立即马上滚出泉城，该干嘛干嘛去。但这家伙是浑身有力却使不上，瞪眼看着吴克，一脸着急：“好兄弟，使劲想，晚上大哥给你安排两个艺伎。” 为了安抚鬼子军心，鬼子大本营开始向鲁省驻军调拨艺妓和慰安妇。吴克才不想和这些人有染，摇摇头：“滚蛋，再扯这些，我不想了。” 看着吴克一本正经的表情，武山却乐了：“你爱想不想，反正大佐让你想办法。” 吴克白了一眼武山：“这事还要找中佐帮忙。” 武山又笑了：“这哪是找中佐帮忙？而是给中佐帮忙。” 的确，从春田到井口三郎，再到下面站岗的宪兵，看到沙智都头大。能把沙智赶走，对宪兵司令部的马夫都是一种解脱。 怎么办？ 吴克让武山打电话，请井口三郎来泺源公馆。三人商议一番，随后各自散去。 宪兵司令部内，已有了三个重点人物，包括宪兵队长龟田。这家伙非常好色，也经常出去和十二军的鬼子军官，偷偷赌博。那天晚上，他又悄悄出去，玩耍大半夜，自然成了沙智的目标。 赌博属于违反军纪，将成为污点。龟田恼怒不已，差点要拔刀自裁。井口三郎和春田找到他，给他交代一番。 第二天上午，沙智再次约龟田谈话。 龟田再也忍无可忍，拔出了枪，啪地拍在桌子上，大声吼道：“我从东北到到泉城，负伤八次，现如今却被你当做贼寇来审问，真是奇耻大辱。今天，你不开枪打死我，我就开枪打死你！” 龟田也是豁出去了，凛冽地气势让沙智的汗毛都炸了起来，颤抖着声音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耳朵聋了？”龟田咬牙切齿地说：“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沙智连忙喝令宪兵把龟田拉出去。但宪兵都是龟田部下，也接到某种暗号，站在原地不动。 沙智慌了，想夺门而逃。 龟田一把抓住，又从兜里拿出一颗手雷，大声骂道：“我们冲锋陷阵，用生命为天皇陛下尽忠，却被你无尽羞辱，今天我自证清白，但也要带着你这个祸国殃民的混蛋！” 随后，龟田命令士兵赶紧出去，防止伤及无辜。 佐佐木和中野英光闻声赶来，命令龟田放下手雷。龟田泣不成声：“将军，大佐，我龟田此心可鉴，愿意剖腹自裁！” 说着，推开沙智，就要去找指挥刀。 沙智浑身冒出了汗，却依然耿直脖子，不肯认错。 龟田可是佐佐木的心腹，所有苦活累活脏活，甚至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都让龟田去干。看着龟田都不想活了，佐佐木心里火冒三丈。 他一边让宪兵看住龟田，一边亲自给华北特务机关长打了电话，要求沙智即刻返回北平，不然不仅不再配合沙智，而且还不再保护他的安全。 闻听沙智已经把宪兵司令部搅合的人心惶惶，甚至要和他同归于尽，特务机关不想担责，立即通知沙智离开泉城。 接到华北特务机关的通知，沙智还有些不相信。龟田如此闹腾，已经被他排除嫌疑。剩下的还有十多人，而且他觉得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他也发下誓言，必须把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以证明自己高超的刑侦能力。 他请求留在泉城，继续查案。但泉城宪兵司令部已明确表示，将不再配合沙智，也不再保护他的安全。 沙智无奈，去求中野英光。 中野英光给他打哈哈：“沙智先生，我们特务机关现在真的很忙，恕不能抽出人手协助你破案。” 如果沙智继续请求，中野英光或许会给他一些面子，让吴克的三大队配合他行动。但沙智却没再说下去。 他站起身，信誓旦旦地说：“即便你们军部不予配合，我也要将追查到底。” 这真是一个倔强的人，中野英光心里笑了。他也站起来，装出了毕恭毕敬：“沙智先生，我衷心祝愿您能破获此案，为死去的大日本皇军士兵报仇。” “我一定做到。”说着，沙智离开了中野英光办公室。 收拾行囊，沙智住进了百会酒店。之前宪兵司令部给他提供住处膳食，而如今已接近撕破面皮，所以所有待遇都被中止。其实归根结底，就是一个目的，那就是你赶紧走。 但沙智就不走，还在报纸上刊登一篇文章，说在三月之内，一定会抓到现在的“燕子李三”。 他这是在暗度陈仓。他直觉的判断，留下纸条的人并不是燕子李三，而是一种障眼法。 也就是说，沙智坚定地认为偷盗电台还是内部人干的。 躲在酒店，沙智又在冥思苦想。他也不相信是自己人干的，除非和红党游击队有勾连。 忽然，他想起了吴克。 第218章 又想起了吴克 沙智智商很高，但情商很低，一辈子只专注刑侦案件。他并不了解泉城司令部现状。当然，他也不想了解。他只想抓住此贼，表明自己是东亚“第一名捕”。 可他抓不住。虽然不知道其中原因，但佐佐木和中野英光都这么认为。而他的到来，已让宪兵司令部乌烟瘴气，甚至人心惶惶。沙智要对所有泉城司令部的人进行排查，也就是说，当晚在司令部的人员都有嫌疑。 如此之下，让宪兵司令部工作都难以正常开展，而当前游击队又让宪兵司令部感到棘手和头痛，须集中精力，全力以赴，所以中野英光让吴克想办法把沙智弄走。 而吴克则希望沙智继续闹腾下去，闹腾的越欢越好，这样他可以很从容地传递更多情报。 但沙智有股子非要干到底的劲头。他已经把所有有作案时间的人员划分出来，进行重点摸排。这里面竟然也包括午夜离开宪兵司令部的武山和吴克。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而且再见到沙智时，他眼里已有了怀疑的目光。吴克也想把这家伙早点赶出泉城了。 何况中野英光发了话，吴克立即装出积极的模样。他来到泺源公馆，找武山商议。 武山和中野英光一样，也想沙智立即马上滚出泉城，该干嘛干嘛去。但这家伙是浑身有力却使不上，瞪眼看着吴克，一脸着急：“好兄弟，使劲想，晚上大哥给你安排两个艺伎。” 为了安抚鬼子军心，鬼子大本营开始向鲁省驻军调拨艺妓和慰安妇。吴克才不想和这些人有染，摇摇头：“滚蛋，再扯这些，我不想了。” 看着吴克一本正经的表情，武山却乐了：“你爱想不想，反正大佐让你想办法。” 吴克白了一眼武山：“这事还要找中佐帮忙。” 武山又笑了：“这哪是找中佐帮忙？而是给中佐帮忙。” 的确，从春田到井口三郎，再到下面站岗的宪兵，看到沙智都头大。能把沙智赶走，对宪兵司令部的马夫都是一种解脱。 怎么办？ 吴克让武山打电话，请井口三郎来泺源公馆。三人商议一番，随后各自散去。 宪兵司令部内，已有了三个重点人物，包括宪兵队长龟田。这家伙非常好色，也经常出去和十二军的鬼子军官，偷偷赌博。那天晚上，他又悄悄出去，玩耍大半夜，自然成了沙智的目标。 赌博属于违反军纪，将成为污点。龟田恼怒不已，差点要拔刀自裁。井口三郎和春田找到他，给他交代一番。 第二天上午，沙智再次约龟田谈话。 龟田再也忍无可忍，拔出了枪，啪地拍在桌子上，大声吼道：“我从东北到到泉城，负伤八次，现如今却被你当做贼寇来审问，真是奇耻大辱。今天，你不开枪打死我，我就开枪打死你！” 龟田也是豁出去了，凛冽地气势让沙智的汗毛都炸了起来，颤抖着声音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耳朵聋了？”龟田咬牙切齿地说：“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沙智连忙喝令宪兵把龟田拉出去。但宪兵都是龟田部下，也接到某种暗号，站在原地不动。 沙智慌了，想夺门而逃。 龟田一把抓住，又从兜里拿出一颗手雷，大声骂道：“我们冲锋陷阵，用生命为天皇陛下尽忠，却被你无尽羞辱，今天我自证清白，但也要带着你这个祸国殃民的混蛋！” 随后，龟田命令士兵赶紧出去，防止伤及无辜。 佐佐木和中野英光闻声赶来，命令龟田放下手雷。龟田泣不成声：“将军，大佐，我龟田此心可鉴，愿意剖腹自裁！” 说着，推开沙智，就要去找指挥刀。 沙智浑身冒出了汗，却依然耿直脖子，不肯认错。 龟田可是佐佐木的心腹，所有苦活累活脏活，甚至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都让龟田去干。看着龟田都不想活了，佐佐木心里火冒三丈。 他一边让宪兵看住龟田，一边亲自给华北特务机关长打了电话，要求沙智即刻返回北平，不然不仅不再配合沙智，而且还不再保护他的安全。 闻听沙智已经把宪兵司令部搅合的人心惶惶，甚至要和他同归于尽，特务机关不想担责，立即通知沙智离开泉城。 接到华北特务机关的通知，沙智还有些不相信。龟田如此闹腾，已经被他排除嫌疑。剩下的还有十多人，而且他觉得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他也发下誓言，必须把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以证明自己高超的刑侦能力。 他请求留在泉城，继续查案。但泉城宪兵司令部已明确表示，将不再配合沙智，也不再保护他的安全。 沙智无奈，去求中野英光。 中野英光给他打哈哈：“沙智先生，我们特务机关现在真的很忙，恕不能抽出人手协助你破案。” 如果沙智继续请求，中野英光或许会给他一些面子，让吴克的三大队配合他行动。但沙智却没再说下去。 他站起身，信誓旦旦地说：“即便你们军部不予配合，我也要将追查到底。” 这真是一个倔强的人，中野英光心里笑了。他也站起来，装出了毕恭毕敬：“沙智先生，我衷心祝愿您能破获此案，为死去的大日本皇军士兵报仇。” “我一定做到。”说着，沙智离开了中野英光办公室。 收拾行囊，沙智住进了百会酒店。之前宪兵司令部给他提供住处膳食，而如今已接近撕破面皮，所以所有待遇都被中止。其实归根结底，就是一个目的，那就是你赶紧走。 但沙智就不走，还在报纸上刊登一篇文章，说在三月之内，一定会抓到现在的“燕子李三”。 他这是在暗度陈仓。他直觉的判断，留下纸条的人并不是燕子李三，而是一种障眼法。 也就是说，沙智坚定地认为偷盗电台还是内部人干的。 躲在酒店，沙智又在冥思苦想。他也不相信是自己人干的，除非和红党游击队有勾连。 忽然，他想起了吴克。 第219章 是不是又丢了电台 之前，沙智一直重点怀疑吴克。 吴克是华夏人，虽然之前立功很多，也深受佐佐木和中野英光青睐，而且电台也是他带人缴获的。但如果他是红党潜伏人员，把自己缴获的电台再偷出去，又撞见宪兵司令部仓库保管员，于是杀人灭口。 这样一切解释都合理了。 但这只是推理，作为刑侦专家，沙智比谁都清楚，必须掌握证据。 他决定给华北特务机关长写一封信，请求彻查吴克。 但沙智没机会了。 那天夜里十点半，来了一个戴礼帽的人，年龄约莫三十岁，非常干练。他给前台服务生亮了一下自己证件，说是华北特务机关的人。 百会酒店是日本人开的，里面自然有武山队特务。前台服务生就是，而且已接到特务机关命令，暗中保护沙智。 虽然沙智讨人嫌，搞的宪兵司令部都无心工作，但毕竟是本国的专家，中野英光还是担心他遭到暗害。 服务生仔细看过证件，确定是华北特务机关的特务，叫川智山口。服务生赶紧带着他，来到二楼，敲响了沙智房间。 沙智住的是套房。助理住在外面，纱织住里面。门开之后，服务生转身离开，但听到那人说了几句话，好像是给沙智先生送一封信，还要回执。 川智山口是假的，是我游击队锄奸队成员，名叫王本忠，自幼习文练武，也曾闯荡江湖。他接到任务，前来与沙智“会面”。 人是假的，但证件是真的，不过是更换了照片。证件是他从天津偷来的，也没想到如此轻易蒙混过关。 助理也把他当成真的川智山口，领着他走进沙智的房间。 沙智正坐在桌旁，想着怎么给华北特务机关写信。 这个时候，沙智不允许别人打扰他。但因为是华北特务机关的人，助理不得不上前，低声说：“先生，这位是华北特务机关的川智山口。” “哦，幸会。”沙智站起来，看着王本忠。 王本忠猛然双手上下掰住助理的头，用力拧了一下。只听嘎巴一声，助理的脖子断了，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息，倒在了地上。 沙智愣了，刚要说话，王本忠上前锁住沙智喉咙，低声说：“想要活命，就别乱喊。” “你不是川智山口，你叫什么名字？”沙智倒也显得镇定。 王本忠低声说：“名字已经不重要。你不是想抓我吗？我来找你，只想告诉你，要你的命，如探囊取物。” “那你拿去好了。”沙智小声说。 “但你并不作恶多端。”王本忠又低声说了沙智在宪兵司令部住的哪个房间，夜里都干了什么。 沙智听了，直翻白眼：原来凶手并没有离开泉城，而如同幽灵，一直在他身边。他的心理防线在崩溃。 “不要高估自己，也不要低估别人。”王本忠松开了沙智。 “只要你不杀了我，我一定会抓到你。”此事的沙智只剩下了嘴硬。他知道，凶手敢如此嚣张与大胆，比传说中的燕子李三不知要厉害多少倍。 “呵呵——”王本忠轻声笑了：“那我就留你一条命，但请你记住，华夏不是你呆的地方。不然，你的命真就没有了。” “好，你怎么偷的电台，又为何杀了仓库保管员。”沙智问。 王本忠把吴克偷电台的经过说了一遍。 沙智不得不再次相信，此人真是那种来无影去无踪的超级高手。 “把我惹急了，就潜伏到你们皇宫，把你们天皇的指挥刀偷出来。”王本忠开始吹牛皮。 沙智摇摇头：“恐怕你做不到。” “我会去尝试的。”王本忠低声说。 “好，我相信。”沙智不想激怒王本忠。但他宁愿被王本忠拧断脖子，他心里的大厦已经遭到巨型炸弹轰击，正分崩离析。 王本忠似乎也没打算生气，而是和颜悦色地说：“本来我想隐居山林，可你非要折腾。好，今天既然出手了，我还要赶到泰安，去再搞一部电台。” “你偷电台干什么？”沙智问。 “给游击队啊，然后打你们。”王本忠很平静地说：“打你们都不用我再出手，因为我华夏人民已经觉醒，你们很快就会陷入到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对了，我还要告诉你，你们的文化都是学的我们的，就是你们想把自己西化成欧洲精英，也脱离不了原本的文化。打自己的文化养母，最终肯定是失败。所以，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国。” 沙智抬头，还想再说什么。王本忠一巴掌打在沙智后脑勺，沙智晕了过去。 王本忠又从兜里拿出安眠药片，塞进沙智嘴里，拿起水杯，给他灌了进去。 然后，走出房间，关好房门，很平静地走出了酒店。 服务生觉得有些蹊跷，但又不敢吭声。那天夜里，他两次走过沙智住的套房。里面亮着灯。 直到夜里三点，服务生再次走过沙智住的套房，里面还是亮着灯。他忍不住，轻轻敲了敲房门。 里面没有动静。 也许是睡着了。 沙智是日本人，听说还大有来头。服务生不敢再敲门，转身走了。 翌日早上八点，服务生仍不见沙智和助理去餐厅吃饭，心里感觉非常不对劲。又去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服务生慌了，立即叫来大堂经理，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助理躺在床上，像睡着了一样。 服务生喊了两声，没有回应。 大堂经理壮着胆子，伸手摸了一下胳膊，已经冰凉。 “死了——”大堂经理都变了嗓音。 再推开里面的门，看到沙智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不用说，也嗝屁了。 服务生吓得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两人跌跌撞撞跑出房间，立即给中野英光打电话。 沙智死了？接到报告，佐佐木和中野英光都大吃一惊，立即下令宪兵队和武山队出动，并告知警务厅，派出刑侦警员，一同勘察现场。 中野英光亲自来了现场。 更叫人吃惊的是，来到现场，准备勘察沙智尸体时，竟然发现他没死，而是进入熟睡状态。 怎么回事？中野英光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脑子都炸了。 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既然凶手假冒华北特务机关的人，并且杀了助理，怎么就单单留下沙智？ 沙智被送进军部医院，抽血化验，发现他喝下了安眠药。幸好药量不算很多，没有生命危险。 经过医生一番救治，沙智醒了。看到中野英光，他问了一句：“泰安是不是又丢了电台？” “你怎么知道？”中野英光看着沙智：“早上接到报告，偷盗手法与上次一模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沙智的双眼没有了光，呆滞下来，一言不发。 第219章 是不是又丢了电台 之前，沙智一直重点怀疑吴克。 吴克是华夏人，虽然之前立功很多，也深受佐佐木和中野英光青睐，而且电台也是他带人缴获的。但如果他是红党潜伏人员，把自己缴获的电台再偷出去，又撞见宪兵司令部仓库保管员，于是杀人灭口。 这样一切解释都合理了。 但这只是推理，作为刑侦专家，沙智比谁都清楚，必须掌握证据。 他决定给华北特务机关长写一封信，请求彻查吴克。 但沙智没机会了。 那天夜里十点半，来了一个戴礼帽的人，年龄约莫三十岁，非常干练。他给前台服务生亮了一下自己证件，说是华北特务机关的人。 百会酒店是日本人开的，里面自然有武山队特务。前台服务生就是，而且已接到特务机关命令，暗中保护沙智。 虽然沙智讨人嫌，搞的宪兵司令部都无心工作，但毕竟是本国的专家，中野英光还是担心他遭到暗害。 服务生仔细看过证件，确定是华北特务机关的特务，叫川智山口。服务生赶紧带着他，来到二楼，敲响了沙智房间。 沙智住的是套房。助理住在外面，纱织住里面。门开之后，服务生转身离开，但听到那人说了几句话，好像是给沙智先生送一封信，还要回执。 川智山口是假的，是我游击队锄奸队成员，名叫王本忠，自幼习文练武，也曾闯荡江湖。他接到任务，前来与沙智“会面”。 人是假的，但证件是真的，不过是更换了照片。证件是他从天津偷来的，也没想到如此轻易蒙混过关。 助理也把他当成真的川智山口，领着他走进沙智的房间。 沙智正坐在桌旁，想着怎么给华北特务机关写信。 这个时候，沙智不允许别人打扰他。但因为是华北特务机关的人，助理不得不上前，低声说：“先生，这位是华北特务机关的川智山口。” “哦，幸会。”沙智站起来，看着王本忠。 王本忠猛然双手上下掰住助理的头，用力拧了一下。只听嘎巴一声，助理的脖子断了，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息，倒在了地上。 沙智愣了，刚要说话，王本忠上前锁住沙智喉咙，低声说：“想要活命，就别乱喊。” “你不是川智山口，你叫什么名字？”沙智倒也显得镇定。 王本忠低声说：“名字已经不重要。你不是想抓我吗？我来找你，只想告诉你，要你的命，如探囊取物。” “那你拿去好了。”沙智小声说。 “但你并不作恶多端。”王本忠又低声说了沙智在宪兵司令部住的哪个房间，夜里都干了什么。 沙智听了，直翻白眼：原来凶手并没有离开泉城，而如同幽灵，一直在他身边。他的心理防线在崩溃。 “不要高估自己，也不要低估别人。”王本忠松开了沙智。 “只要你不杀了我，我一定会抓到你。”此事的沙智只剩下了嘴硬。他知道，凶手敢如此嚣张与大胆，比传说中的燕子李三不知要厉害多少倍。 “呵呵——”王本忠轻声笑了：“那我就留你一条命，但请你记住，华夏不是你呆的地方。不然，你的命真就没有了。” “好，你怎么偷的电台，又为何杀了仓库保管员。”沙智问。 王本忠把吴克偷电台的经过说了一遍。 沙智不得不再次相信，此人真是那种来无影去无踪的超级高手。 “把我惹急了，就潜伏到你们皇宫，把你们天皇的指挥刀偷出来。”王本忠开始吹牛皮。 沙智摇摇头：“恐怕你做不到。” “我会去尝试的。”王本忠低声说。 “好，我相信。”沙智不想激怒王本忠。但他宁愿被王本忠拧断脖子，他心里的大厦已经遭到巨型炸弹轰击，正分崩离析。 王本忠似乎也没打算生气，而是和颜悦色地说：“本来我想隐居山林，可你非要折腾。好，今天既然出手了，我还要赶到泰安，去再搞一部电台。” “你偷电台干什么？”沙智问。 “给游击队啊，然后打你们。”王本忠很平静地说：“打你们都不用我再出手，因为我华夏人民已经觉醒，你们很快就会陷入到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对了，我还要告诉你，你们的文化都是学的我们的，就是你们想把自己西化成欧洲精英，也脱离不了原本的文化。打自己的文化养母，最终肯定是失败。所以，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国。” 沙智抬头，还想再说什么。王本忠一巴掌打在沙智后脑勺，沙智晕了过去。 王本忠又从兜里拿出安眠药片，塞进沙智嘴里，拿起水杯，给他灌了进去。 然后，走出房间，关好房门，很平静地走出了酒店。 服务生觉得有些蹊跷，但又不敢吭声。那天夜里，他两次走过沙智住的套房。里面亮着灯。 直到夜里三点，服务生再次走过沙智住的套房，里面还是亮着灯。他忍不住，轻轻敲了敲房门。 里面没有动静。 也许是睡着了。 沙智是日本人，听说还大有来头。服务生不敢再敲门，转身走了。 翌日早上八点，服务生仍不见沙智和助理去餐厅吃饭，心里感觉非常不对劲。又去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服务生慌了，立即叫来大堂经理，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助理躺在床上，像睡着了一样。 服务生喊了两声，没有回应。 大堂经理壮着胆子，伸手摸了一下胳膊，已经冰凉。 “死了——”大堂经理都变了嗓音。 再推开里面的门，看到沙智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不用说，也嗝屁了。 服务生吓得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两人跌跌撞撞跑出房间，立即给中野英光打电话。 沙智死了？接到报告，佐佐木和中野英光都大吃一惊，立即下令宪兵队和武山队出动，并告知警务厅，派出刑侦警员，一同勘察现场。 中野英光亲自来了现场。 更叫人吃惊的是，来到现场，准备勘察沙智尸体时，竟然发现他没死，而是进入熟睡状态。 怎么回事？中野英光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脑子都炸了。 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既然凶手假冒华北特务机关的人，并且杀了助理，怎么就单单留下沙智？ 沙智被送进军部医院，抽血化验，发现他喝下了安眠药。幸好药量不算很多，没有生命危险。 经过医生一番救治，沙智醒了。看到中野英光，他问了一句：“泰安是不是又丢了电台？” “你怎么知道？”中野英光看着沙智：“早上接到报告，偷盗手法与上次一模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沙智的双眼没有了光，呆滞下来，一言不发。 第220章 情况不是很好 昨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中野英光非常想知道。 但沙智什么也不说。呆了半小时后，终于开口说了四个字：“我要回国。” “什么？”中野英光脸上又写下一个大大的惊讶。 “我要回去继续潜心钻研。”沙智仍一脸呆滞，但表情极度认真。 不用说，肯定是受了刺激。中野英光看着沙智，低声问：“凶手长什么样？” 沙智肯定看到了凶手，也肯定记忆深刻。可以通过沙智回忆，来画出凶手模样，可以在占领区进行通缉。 但没想到，曾信誓旦旦要抓住凶手的沙智却果断摇摇头：“你们抓不住着，就别费功夫了。” 中野英光火了，猛地站起来：“沙智先生，我请你清醒些，本来抓凶手就是你的责任。” “我退出了，同时也想提醒你，想要征服华夏，比填平太平洋还难。”说完，沙智闭上眼睛，再也不说话。 任凭中野英光磨破了嘴皮子。 疯了，他肯定是疯了。中野英光离开了军医院。 沙智没有疯，只是心理已完全崩塌。 助理跟他了六年时间。起初，他看不上助理，觉得智商很低，很笨。时间长了，他又把助理当成了自己孩子，要把自己毕生所学，教给他。却在眼前不超过一米的距离，被那个假冒特务的双手轻轻一掰，就阴阳两隔。 助理的死，让他伤心无比，而凶手就在面前，却无能为力，让他对自己又极度失望。他自诩在自己面前，没有破不了的案子，没有抓不住的谋杀者。 但这个凶手，让他产生了绝望。 凶手竟然堂而皇之地拿着伪造的证件，进入他的房间行凶，甚至告知他下一步计划。凶手不是在向他示威，而是告诉他，我就是你抓不到的逃犯。而反过来，你的行动都在我的监控之下。 这是把沙智的脸摁在地上，来回使劲摩擦。沙智不仅颜面尽失，也感到了恐惧，承认不是王宝忠的对手。 还有就是，他盯上了吴克，甚至认为吴克就是凶手。但现实却狠狠打了他的脸。 所以他不再认为自己是东亚第一“名捕”。在这个凶手面前，他什么也不是。他没有脸面在华夏待下去。他必须要回国，继续潜心研究。 不久，沙智带着助理的骨灰，乘坐轮船，回到了倭国。但他那趾高气扬的心气彻底泄了，像被刀子捅了无数个窟窿的皮球。 平静下来，沙智又觉得哪里不对，那个凶手果真如此厉害吗？他冥思苦想，又想到了吴克。如果吴克和凶手串通一气，肯定会做的天衣无缝。 但想想又不对。 两种思想在一起来回打架。一年后，他真的疯了，面朝华夏方向，跳进了大海。 身后的谜团被写在纸上，但人们都已把他当成了疯子。疯子的话，谁会相信？ 这是后话。 就在沙智离开泉城的当天，吴克与江林申坐在榜棚街的家中，喝酒聊天。 一部电台竟然引来的鬼子刑侦专家，让吴克也始料未及。而且，吴克也感觉到，沙智已经注意上了他。所以才找金月明，想出解决的办法。 幸好游击队有王本忠，武功高强，翻墙上房如履平地。吴克教给他了杀人手法，还搞到一张华北特务机关的证件。 然后，吴克根据沙智心理，教王本忠如何去做去说。王本忠也不负希望，把沙智搞得五迷三道，当天晚上，又扒上火车，赶往泰安，从鬼子军营偷出一部电台。 沙智更以为王本忠真是一个旷世奇才，从而产生深深自卑，一心只想回国，却又什么也做不了，投海自尽。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罢了。 事情已经得到完美解决，但吴克没有受到表扬。相反，江林申传达金月明的批评，说吴克太自以为是，如果还有下次，就只能写信告知赵启明，请他离开泉城。 “离开就离开，起初我还不想留下呢，去打鬼子多好。”吴克笑嘻嘻地说。 江林申知道金月明不过是说气话罢了，他才舍不得让吴克离开泉城。但金月明想提醒吴克必须懂得保护自己，不能再为一部电台铤而走险。这很不值得，无异于拿一粒芝麻去换一车西瓜。 这话应该金月明当着吴克的面说。但金月明以安全为由，不和吴克见面，非要让江林申传达给吴克。江林申明白金月明的意思，吴克的能力已超乎所有人想象，而且金月明已经向上级报告，准备让吴克成为金月明的上级。 下级岂能再当面批评上级？让江林申来转弯传达自己的意思，也是一种 工作方法。 这是江林申的猜测。他笑着给吴克解释了一番。 之前江林申性格非常开朗，随着斗争的深入，他矜持了很多，也严肃了很多。藏在鬼子窝里的日子真不好过，看着山河破碎，心里更是着急如焚。 现在好了，仍有八路军主力不断进入鲁省，相信就在眼巴前，抗日根据地范围不断扩大。国军正面战场节节失利，那就在敌后建立更多武装和根据地，慢慢消耗鬼子有生力量。反正华夏地大物博，等的起。反观倭国，弹丸之地，经不起长期的战争消耗。 “其实，老金的意思就是让你稍加注意就行了。”江林申笑着说。 “老金就是太过小心，怕什么。”吴克依然嘴硬，但眼神里已经露出同意。 江林申呵呵笑了，指着吴克：“你呀。” “老钱怎么样了？”吴克问。 江林申点点头：“还好，就按你说的，先稳上一段时间，再看情况是否让他离开泉城。” 钱正坤已经出院，并在伪泉城市公署谋了一份职业。这是他自己的要求，不再当警员，也不想当特务。中野英光表现出了大度，答应了他。 其实按吴克的意思，就让他加入特务队，以更能证明自己真的是投降，从而打入特务内部。人多力量大，收集和传递情报也就更为通畅。 但既然钱正坤倔强地选择了当小职员，那就随他去。反正命已经保下了。 “其实老钱不想潜伏，而是准备找机会离开泉城。”江林申替钱正坤解释说：“时间长了，特务队他的监控也就会放松，容易离开泉城。” 吴克点点头：“好，人各有志，只要他不再打我黑枪就行。” “暂时不会了。”江林申笑着说：“现在省委的意思是重点发展武装。” 吴克知道这个情况，也是正确选择。除掉几个汉奸，甚至是日军指挥官，无法给鬼子带来实质打击。要想把鬼子赶出华夏，重要的还是进行武装斗争。 “你最近怎样？”江林申问。 吴克眨眼笑了笑：“情况不是很好，估计要面对下一次暗杀。” “什么？”江林申只愣了一秒钟，也瞬间明白了。 第220章 情况不是很好 昨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中野英光非常想知道。 但沙智什么也不说。呆了半小时后，终于开口说了四个字：“我要回国。” “什么？”中野英光脸上又写下一个大大的惊讶。 “我要回去继续潜心钻研。”沙智仍一脸呆滞，但表情极度认真。 不用说，肯定是受了刺激。中野英光看着沙智，低声问：“凶手长什么样？” 沙智肯定看到了凶手，也肯定记忆深刻。可以通过沙智回忆，来画出凶手模样，可以在占领区进行通缉。 但没想到，曾信誓旦旦要抓住凶手的沙智却果断摇摇头：“你们抓不住着，就别费功夫了。” 中野英光火了，猛地站起来：“沙智先生，我请你清醒些，本来抓凶手就是你的责任。” “我退出了，同时也想提醒你，想要征服华夏，比填平太平洋还难。”说完，沙智闭上眼睛，再也不说话。 任凭中野英光磨破了嘴皮子。 疯了，他肯定是疯了。中野英光离开了军医院。 沙智没有疯，只是心理已完全崩塌。 助理跟他了六年时间。起初，他看不上助理，觉得智商很低，很笨。时间长了，他又把助理当成了自己孩子，要把自己毕生所学，教给他。却在眼前不超过一米的距离，被那个假冒特务的双手轻轻一掰，就阴阳两隔。 助理的死，让他伤心无比，而凶手就在面前，却无能为力，让他对自己又极度失望。他自诩在自己面前，没有破不了的案子，没有抓不住的谋杀者。 但这个凶手，让他产生了绝望。 凶手竟然堂而皇之地拿着伪造的证件，进入他的房间行凶，甚至告知他下一步计划。凶手不是在向他示威，而是告诉他，我就是你抓不到的逃犯。而反过来，你的行动都在我的监控之下。 这是把沙智的脸摁在地上，来回使劲摩擦。沙智不仅颜面尽失，也感到了恐惧，承认不是王宝忠的对手。 还有就是，他盯上了吴克，甚至认为吴克就是凶手。但现实却狠狠打了他的脸。 所以他不再认为自己是东亚第一“名捕”。在这个凶手面前，他什么也不是。他没有脸面在华夏待下去。他必须要回国，继续潜心研究。 不久，沙智带着助理的骨灰，乘坐轮船，回到了倭国。但他那趾高气扬的心气彻底泄了，像被刀子捅了无数个窟窿的皮球。 平静下来，沙智又觉得哪里不对，那个凶手果真如此厉害吗？他冥思苦想，又想到了吴克。如果吴克和凶手串通一气，肯定会做的天衣无缝。 但想想又不对。 两种思想在一起来回打架。一年后，他真的疯了，面朝华夏方向，跳进了大海。 身后的谜团被写在纸上，但人们都已把他当成了疯子。疯子的话，谁会相信？ 这是后话。 就在沙智离开泉城的当天，吴克与江林申坐在榜棚街的家中，喝酒聊天。 一部电台竟然引来的鬼子刑侦专家，让吴克也始料未及。而且，吴克也感觉到，沙智已经注意上了他。所以才找金月明，想出解决的办法。 幸好游击队有王本忠，武功高强，翻墙上房如履平地。吴克教给他了杀人手法，还搞到一张华北特务机关的证件。 然后，吴克根据沙智心理，教王本忠如何去做去说。王本忠也不负希望，把沙智搞得五迷三道，当天晚上，又扒上火车，赶往泰安，从鬼子军营偷出一部电台。 沙智更以为王本忠真是一个旷世奇才，从而产生深深自卑，一心只想回国，却又什么也做不了，投海自尽。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罢了。 事情已经得到完美解决，但吴克没有受到表扬。相反，江林申传达金月明的批评，说吴克太自以为是，如果还有下次，就只能写信告知赵启明，请他离开泉城。 “离开就离开，起初我还不想留下呢，去打鬼子多好。”吴克笑嘻嘻地说。 江林申知道金月明不过是说气话罢了，他才舍不得让吴克离开泉城。但金月明想提醒吴克必须懂得保护自己，不能再为一部电台铤而走险。这很不值得，无异于拿一粒芝麻去换一车西瓜。 这话应该金月明当着吴克的面说。但金月明以安全为由，不和吴克见面，非要让江林申传达给吴克。江林申明白金月明的意思，吴克的能力已超乎所有人想象，而且金月明已经向上级报告，准备让吴克成为金月明的上级。 下级岂能再当面批评上级？让江林申来转弯传达自己的意思，也是一种 工作方法。 这是江林申的猜测。他笑着给吴克解释了一番。 之前江林申性格非常开朗，随着斗争的深入，他矜持了很多，也严肃了很多。藏在鬼子窝里的日子真不好过，看着山河破碎，心里更是着急如焚。 现在好了，仍有八路军主力不断进入鲁省，相信就在眼巴前，抗日根据地范围不断扩大。国军正面战场节节失利，那就在敌后建立更多武装和根据地，慢慢消耗鬼子有生力量。反正华夏地大物博，等的起。反观倭国，弹丸之地，经不起长期的战争消耗。 “其实，老金的意思就是让你稍加注意就行了。”江林申笑着说。 “老金就是太过小心，怕什么。”吴克依然嘴硬，但眼神里已经露出同意。 江林申呵呵笑了，指着吴克：“你呀。” “老钱怎么样了？”吴克问。 江林申点点头：“还好，就按你说的，先稳上一段时间，再看情况是否让他离开泉城。” 钱正坤已经出院，并在伪泉城市公署谋了一份职业。这是他自己的要求，不再当警员，也不想当特务。中野英光表现出了大度，答应了他。 其实按吴克的意思，就让他加入特务队，以更能证明自己真的是投降，从而打入特务内部。人多力量大，收集和传递情报也就更为通畅。 但既然钱正坤倔强地选择了当小职员，那就随他去。反正命已经保下了。 “其实老钱不想潜伏，而是准备找机会离开泉城。”江林申替钱正坤解释说：“时间长了，特务队他的监控也就会放松，容易离开泉城。” 吴克点点头：“好，人各有志，只要他不再打我黑枪就行。” “暂时不会了。”江林申笑着说：“现在省委的意思是重点发展武装。” 吴克知道这个情况，也是正确选择。除掉几个汉奸，甚至是日军指挥官，无法给鬼子带来实质打击。要想把鬼子赶出华夏，重要的还是进行武装斗争。 “你最近怎样？”江林申问。 吴克眨眼笑了笑：“情况不是很好，估计要面对下一次暗杀。” “什么？”江林申只愣了一秒钟，也瞬间明白了。 第221章 你们什么都搞不清楚 立秋有十多天了，酷暑已褪去，夜里飘起了凉。和江林申喝罢酒，吴克走在回三大队的路上。 西边弯弯的月亮挂在了树梢，加上昏黄的路灯，也照不亮脚下的路。他是夜行者，一直穿行在漆黑的夜里。而光明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到来。 向东的西门大街上，行人不多。这里不属于畸形的繁华地带。而且，自从鬼子来了之后，普通百姓已习惯了天黑就关门。 但路上不妨有三三两两走过的路人。他们或是和吴克一样，刚喝过酒，闲散地走在街上，或是回家晚了，行色匆匆。 向南拐弯，吴克走进了天地坛街。再向前三百米，就出内城南门。过了内城南门，再向前不到两百米，就是岳王街了。 刚走过第一道胡同，前面走过来三个人。都是靠右行走，他们反其道行之，还像刚喝过酒，摇摇晃晃。 吴克立即提高警惕，右手插进腰里，准备拔出手枪。 这几日，吴克总觉得有人在监视着他。想必是军统特务要对他下手了。 缴获军统站电台，还逼死电报人员，军统特务不报复才怪。 吴克躲避着三人，擦肩而过。忽然，只觉得脑后闪过一道暗光，右手腕也被抓住 三个人动作极其敏捷，一人去抓吴克胳膊，另外两人手握匕首，一个刺向吴克脖子，另外扎向吴克后心。 他们都是短兵相接的高手，出手必是杀招。 军统站也给他们提供了情报。虽说吴克从小练武，但都是假把式，上不了台面。也就是说，吴克武功并不高。 如此，有两个特务就能确保取吴克性命。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由三人来执行暗杀任务。 吴克已注意到他们，也做好准备。他猛然挣脱抓住手腕的手，向前跳了一步。接着侧身，踢到最近的特务。 另外两个军统特务继续握着匕首，扑了上来。 吴克已拔出手枪：“都给我站住，哪路上的朋友？” “要你命的人。”对方回答也很江湖。 吴克笑笑：“信不信，我只要开枪，你们谁也跑不掉。” “那你就试试。”面对吴克的手枪，三人竟然毫不害怕，又继续攻了上来。 他们训练有素，为了暗杀成功，也不惜牺牲自己生命。吴克手中的枪只能打中一个，而另外两个认为自己能完成任务。 吴克并没有开枪，而是转身就跑。 三个特务愣了一下，又立即在后面拼命追赶。 吴克把手枪交到左手，右手解开腰带。向前又跑出五步，猛然转身，来了一招回马枪。皮带抽中一个军统特务的脸，而吴克又猛然飞脚，踢翻另外一个。 “好功夫！”第三个特务还在愣神，吴克的皮带又到了，直接缠出他的右手，猛然一带，匕首脱落在地。 吴克向后退了两步，再次举起手枪：“都别动，我不想杀人，但你们别逼我。” 说完，吴克又面带微笑：“想杀我的人很多，你们暂时还排不上号，就请回。” 三人已领教吴克厉害，也相信吴克枪法不错。如果有人妄自掏枪，吴克肯定不会再客气。而且现在就凭吴克一人，也能团灭刺杀小组。 但吴克似乎是真心实意放他们走。三个特务为首的人叫魏平，是刺杀小组组长。既感到纳闷，又无奈地拱拱手：“后会有期。” “对不起，回去告诉你们的上峰，我不希望有下次。”吴克仍面带微笑，但语气里已透出杀气。 “我们会尽量做到。”魏平说完，带着两个特务转身离去。 等三个军统特务走远，吴克才收起枪，走回三大队。 刺杀小组走到西门大街，一辆轿车由东向西，疾驰而来。三人上车，轿车又一路向西，消失在夜色之中，一路来到大观园西边的三里庄。 付仲平正等着他们。 刺杀吴克，预谋已久。今日终于等到下手机会。为答谢江林申劝说钱正坤反正成功，吴克特地在家中宴请江林申。而吴克只身一人，没带其他警员。 而鬼子围剿游击队失败后，特务机关管理很严格，处于随时警戒状态。三大队所有警官都留宿在大队部，想必吴克吃过饭后，会返回三大队。于是请来的刺杀小组决定就在距离三大队不远的地方设伏，一刀毙命后，立即撤离。 此时，付仲平有些不安。 他并不担心刺杀小组失手。刺杀小组都是经过专业培训的杀手，而吴克功夫不高，所以他坚定相信吴克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担心的是孙慕容。 凭借两人亲密关系，而且孙慕容还在坚持策反吴克，现在下手，对孙慕容来说，无疑是沉重打击。 当然，以孙慕容对党国的忠诚，他不会做出逆反的事来。只是没有告知他，就动手杀了吴克，至少在他心里会掀起巨大波澜。 此时，付仲平觉得此事安排的并不妥当。哪怕是先对孙慕容说出厉害关系，然后把吴克绑架过来，最后由孙慕容了断此事，对孙慕容来说，也许是一种安慰。 但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往后还是多安慰孙慕容。 院子外面响起轿车的声音。 付仲平不由皱起了眉头。 刺杀小组得手之后，会趁着夜色，直接离开泉城。或许，这是另外一辆轿车。也或许，刺杀小组失手，被吴克反制，并追踪到这里。 付仲平立即冲屋里的手下示意，做好准备。他自己也掏出了勃朗宁手枪。 有人在轻轻地敲大门。付仲平冲手下示意，手下轻声问：“谁？” “是我。”外面响起魏平的声音。 付仲平还是不放心，亲自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魏平回答：“先开门再说。” 已有特务在墙头上观察外面动静，冲付仲平摆手，示意安全。 付仲平这才让手下打开大门。 刺杀小组闪身走进院内，魏平一脸怒气。 付仲平让手下兄弟警戒，请刺杀小组走进屋内，低声问：“怎么了？” “你们什么都搞不清楚！”魏平瞪眼看着付仲平，又咬了咬嘴唇，低声喝问：“我就纳闷了，你们泉城站搞不清鬼子情报也就算了，难道连一个吴克的底细都不知道？” 付仲平张了张嘴，第一个反应就是，三个草包蛋并没有完成暗杀吴克的任务。 第221章 你们什么都搞不清楚 立秋有十多天了，酷暑已褪去，夜里飘起了凉。和江林申喝罢酒，吴克走在回三大队的路上。 西边弯弯的月亮挂在了树梢，加上昏黄的路灯，也照不亮脚下的路。他是夜行者，一直穿行在漆黑的夜里。而光明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到来。 向东的西门大街上，行人不多。这里不属于畸形的繁华地带。而且，自从鬼子来了之后，普通百姓已习惯了天黑就关门。 但路上不妨有三三两两走过的路人。他们或是和吴克一样，刚喝过酒，闲散地走在街上，或是回家晚了，行色匆匆。 向南拐弯，吴克走进了天地坛街。再向前三百米，就出内城南门。过了内城南门，再向前不到两百米，就是岳王街了。 刚走过第一道胡同，前面走过来三个人。都是靠右行走，他们反其道行之，还像刚喝过酒，摇摇晃晃。 吴克立即提高警惕，右手插进腰里，准备拔出手枪。 这几日，吴克总觉得有人在监视着他。想必是军统特务要对他下手了。 缴获军统站电台，还逼死电报人员，军统特务不报复才怪。 吴克躲避着三人，擦肩而过。忽然，只觉得脑后闪过一道暗光，右手腕也被抓住 三个人动作极其敏捷，一人去抓吴克胳膊，另外两人手握匕首，一个刺向吴克脖子，另外扎向吴克后心。 他们都是短兵相接的高手，出手必是杀招。 军统站也给他们提供了情报。虽说吴克从小练武，但都是假把式，上不了台面。也就是说，吴克武功并不高。 如此，有两个特务就能确保取吴克性命。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由三人来执行暗杀任务。 吴克已注意到他们，也做好准备。他猛然挣脱抓住手腕的手，向前跳了一步。接着侧身，踢到最近的特务。 另外两个军统特务继续握着匕首，扑了上来。 吴克已拔出手枪：“都给我站住，哪路上的朋友？” “要你命的人。”对方回答也很江湖。 吴克笑笑：“信不信，我只要开枪，你们谁也跑不掉。” “那你就试试。”面对吴克的手枪，三人竟然毫不害怕，又继续攻了上来。 他们训练有素，为了暗杀成功，也不惜牺牲自己生命。吴克手中的枪只能打中一个，而另外两个认为自己能完成任务。 吴克并没有开枪，而是转身就跑。 三个特务愣了一下，又立即在后面拼命追赶。 吴克把手枪交到左手，右手解开腰带。向前又跑出五步，猛然转身，来了一招回马枪。皮带抽中一个军统特务的脸，而吴克又猛然飞脚，踢翻另外一个。 “好功夫！”第三个特务还在愣神，吴克的皮带又到了，直接缠出他的右手，猛然一带，匕首脱落在地。 吴克向后退了两步，再次举起手枪：“都别动，我不想杀人，但你们别逼我。” 说完，吴克又面带微笑：“想杀我的人很多，你们暂时还排不上号，就请回。” 三人已领教吴克厉害，也相信吴克枪法不错。如果有人妄自掏枪，吴克肯定不会再客气。而且现在就凭吴克一人，也能团灭刺杀小组。 但吴克似乎是真心实意放他们走。三个特务为首的人叫魏平，是刺杀小组组长。既感到纳闷，又无奈地拱拱手：“后会有期。” “对不起，回去告诉你们的上峰，我不希望有下次。”吴克仍面带微笑，但语气里已透出杀气。 “我们会尽量做到。”魏平说完，带着两个特务转身离去。 等三个军统特务走远，吴克才收起枪，走回三大队。 刺杀小组走到西门大街，一辆轿车由东向西，疾驰而来。三人上车，轿车又一路向西，消失在夜色之中，一路来到大观园西边的三里庄。 付仲平正等着他们。 刺杀吴克，预谋已久。今日终于等到下手机会。为答谢江林申劝说钱正坤反正成功，吴克特地在家中宴请江林申。而吴克只身一人，没带其他警员。 而鬼子围剿游击队失败后，特务机关管理很严格，处于随时警戒状态。三大队所有警官都留宿在大队部，想必吴克吃过饭后，会返回三大队。于是请来的刺杀小组决定就在距离三大队不远的地方设伏，一刀毙命后，立即撤离。 此时，付仲平有些不安。 他并不担心刺杀小组失手。刺杀小组都是经过专业培训的杀手，而吴克功夫不高，所以他坚定相信吴克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担心的是孙慕容。 凭借两人亲密关系，而且孙慕容还在坚持策反吴克，现在下手，对孙慕容来说，无疑是沉重打击。 当然，以孙慕容对党国的忠诚，他不会做出逆反的事来。只是没有告知他，就动手杀了吴克，至少在他心里会掀起巨大波澜。 此时，付仲平觉得此事安排的并不妥当。哪怕是先对孙慕容说出厉害关系，然后把吴克绑架过来，最后由孙慕容了断此事，对孙慕容来说，也许是一种安慰。 但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往后还是多安慰孙慕容。 院子外面响起轿车的声音。 付仲平不由皱起了眉头。 刺杀小组得手之后，会趁着夜色，直接离开泉城。或许，这是另外一辆轿车。也或许，刺杀小组失手，被吴克反制，并追踪到这里。 付仲平立即冲屋里的手下示意，做好准备。他自己也掏出了勃朗宁手枪。 有人在轻轻地敲大门。付仲平冲手下示意，手下轻声问：“谁？” “是我。”外面响起魏平的声音。 付仲平还是不放心，亲自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魏平回答：“先开门再说。” 已有特务在墙头上观察外面动静，冲付仲平摆手，示意安全。 付仲平这才让手下打开大门。 刺杀小组闪身走进院内，魏平一脸怒气。 付仲平让手下兄弟警戒，请刺杀小组走进屋内，低声问：“怎么了？” “你们什么都搞不清楚！”魏平瞪眼看着付仲平，又咬了咬嘴唇，低声喝问：“我就纳闷了，你们泉城站搞不清鬼子情报也就算了，难道连一个吴克的底细都不知道？” 付仲平张了张嘴，第一个反应就是，三个草包蛋并没有完成暗杀吴克的任务。 第222章 朝令夕改心烦乱 魏平已决定放弃刺杀吴克，但不能一走了之。任务尚未完成，三人也完好无损，是否撤销行动，必须要征得上峰同意。 但魏平会争取上峰放弃行动，不只是因为吴克放过了他们，而且想干掉吴克，必须调派其他人手，最好的办法是狙杀吴克。 说明情况，魏平带着两个特务，告别而去。他们将赶往泰安，然后通过泰安的地下电台，向上峰报告此次行动情况，并申请离开鲁省。 付仲平大为震惊，和手下兄弟分头离开院子。回到家中，独坐于二楼房间，付仲平点燃了香烟。 他并不相信魏平说的，吴克功夫了得，能避开三人的追杀。他见过吴克，也对吴克情况非常了解。吴克并不是高手，怎么能让魏平等人行动失败，还心生忌惮？ 除非这一年时间，吴克卧薪尝胆，闻鸡起舞，把自己练就成了高手。 如此，吴克此人还真不简单。 还有一个疑点。刺杀吴克的地点已接近三大队，而且距离警局也不远，只要响起枪声，魏平等人都跑不掉。但是，就在吴克占得上风，完全可以取魏平等人性命，却放魏平等人一条生路。 而且，他说出了“上峰”两个字，应该察觉出魏平是什么人了。 那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又是什么人呢？ 肯定不是红党。红党都快恨死他了，并且已经采取行动，想要结果了他。只可惜，他的命很大，只是负了轻伤。 是中统的人？也不是。潜伏在中统的兄弟已获取在泉城的中统名单，只有寥寥五人，而且没有吴克的名字。 他就是汉奸，毫无疑问。 但他为什么不痛下杀手？ 难道是他良心发现，不想再与军统结怨？可他手上已经背负了血债，害死电讯员李总。查获电台后，又派人蹲守在院内，阴险地想抓捕更多泉城站的人。 付仲平越想越蹊跷，也越来越觉得吴克成了神秘一样的存在。 但付仲平也不得不准备向上峰申请暂停行动。魏平等人已经打草惊蛇，往后一段时间吴克肯定会小心谨慎。而且，吴克就像一条毒蛇，惹急了他，没有好果子吃，会对军统泉城站进行疯狂追杀。 吴克有这个能力，并且也有这个实力。他的三大队已经和武山队并驾齐驱，而且吴克能力远在武山之上。 接下来怎么做，付仲平也想好了对策。 第二天上午，给君再来酒楼打了电话，中午预定一个雅间。 君再来酒楼名义老板是李媛媛，背后金主是孙慕容。 付仲平已约定好，预定雅间就是找孙慕容接头。 在电讯员李忠殉国前，付仲平就没再和孙慕容接头。其原因是孙慕容身份又进行了调整，成为更加独立的个体，相当于一枚“死子”。 这是上峰突然的决定。一旦泉城站被鬼子摧毁，也就是全窝端了之后，还需要后继有人，尽快恢复泉城站。孙慕容就担当这个角色。他不仅发展了李媛媛和另外几个下线，还有上峰派来了三名骨干。 也就是说，现在的孙慕容是更为隐蔽的小泉城站。包括他和李媛媛，所有成员名单都不在泉城站之列，只有总部留有绝密档案。 本不想与孙慕容接头，但因为吴克，付仲平不得不如此。他想把吴克交给孙慕容处理，你自己的表弟，还是你自己看着办。 中午十二点，付仲平领着生意场上的朋友，来到君再来酒楼。接头地点并不在君再来酒楼，付仲平也真是宴请朋友。 吃过饭，李媛媛送出酒楼大门。李媛媛早已熟谙迎来送往，也落落大方，甚至可以和客人们打情骂俏。 所有人也都知道李媛媛背后是孙慕容，而孙慕容与吴克是比亲兄弟还亲的表兄弟，不敢有越轨之举，顶多是在嘴上讨上几句便宜，还要看李媛媛心情。 “付哥，以后可常来呀。”李媛媛面带微笑，几乎双手相搀。 “肯定的。”付仲平也嘴角上扬。 “醉仙楼。”李媛媛不碰嘴唇，说出了这几个字，随后又爽朗地笑道：“付哥，您慢走。” “好，再见。”付仲平转身挥手，又伸手去拦黄包车。 从走出楼门，付仲平就左右环顾，没有跟踪者，安全。他放心地坐上黄包车，赶往中山公园附近的醉仙楼。 醉仙楼北面是原来的中央银行和财政局，鬼子没来之前，生意很好。今非昔比，如今已沦落成一般酒馆。 但这里离银泉纺织公司工厂不远，孙慕容也就成为这里的常客，在这里吃午饭。 付仲平刚赶到时，孙慕容也装作刚刚忙完，着急忙慌地赶到醉仙楼。其实他一直在等李媛媛电话。接到李媛媛电话，就知道付仲平已前往醉仙楼，算好时间，大差不差，正好“巧遇”。 以前两人接头，都是孙慕容直接去付仲平家中。但鬼子特务监控越来越严，不得已，两人接头也越来越谨慎小心。 这段时间，孙慕容心情也在调整之中。前段时间，他奉付仲平命令，南下上海，北上天津，联络过军统的几位大佬。没想到，回到泉城不久，又接到付仲平命令，让他陷入休眠状态。 不用付仲平说，这肯定是上峰决定。但变化之快，让孙慕容有些措手不及，也深感上峰有事做事太过糊涂，大有朝令夕改的感觉。 无奈，上峰就是上峰，必须服从命令。好，那就先专心做生意，等待上级唤醒。可没想到，今天忽然又接到李媛媛打来的电话，问他想吃糖醋鱼了没有？ 这是暗语，意思是付仲平想和他接头。 孙慕容告诉李媛媛，今天很忙，就去醉仙楼随便吃点。 放下电话，孙慕容心里又一阵凌乱。不是让休眠吗，怎么过了短短几天，忽然又开始接头了？ 他真的摸不清头脑了。 快到醉仙楼的时候，远远看见付仲平乘坐黄包车迎面而来。他镇定心绪，装作饥肠辘辘的样子，走向了醉仙楼。 第222章 朝令夕改心烦乱 魏平已决定放弃刺杀吴克，但不能一走了之。任务尚未完成，三人也完好无损，是否撤销行动，必须要征得上峰同意。 但魏平会争取上峰放弃行动，不只是因为吴克放过了他们，而且想干掉吴克，必须调派其他人手，最好的办法是狙杀吴克。 说明情况，魏平带着两个特务，告别而去。他们将赶往泰安，然后通过泰安的地下电台，向上峰报告此次行动情况，并申请离开鲁省。 付仲平大为震惊，和手下兄弟分头离开院子。回到家中，独坐于二楼房间，付仲平点燃了香烟。 他并不相信魏平说的，吴克功夫了得，能避开三人的追杀。他见过吴克，也对吴克情况非常了解。吴克并不是高手，怎么能让魏平等人行动失败，还心生忌惮？ 除非这一年时间，吴克卧薪尝胆，闻鸡起舞，把自己练就成了高手。 如此，吴克此人还真不简单。 还有一个疑点。刺杀吴克的地点已接近三大队，而且距离警局也不远，只要响起枪声，魏平等人都跑不掉。但是，就在吴克占得上风，完全可以取魏平等人性命，却放魏平等人一条生路。 而且，他说出了“上峰”两个字，应该察觉出魏平是什么人了。 那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又是什么人呢？ 肯定不是红党。红党都快恨死他了，并且已经采取行动，想要结果了他。只可惜，他的命很大，只是负了轻伤。 是中统的人？也不是。潜伏在中统的兄弟已获取在泉城的中统名单，只有寥寥五人，而且没有吴克的名字。 他就是汉奸，毫无疑问。 但他为什么不痛下杀手？ 难道是他良心发现，不想再与军统结怨？可他手上已经背负了血债，害死电讯员李总。查获电台后，又派人蹲守在院内，阴险地想抓捕更多泉城站的人。 付仲平越想越蹊跷，也越来越觉得吴克成了神秘一样的存在。 但付仲平也不得不准备向上峰申请暂停行动。魏平等人已经打草惊蛇，往后一段时间吴克肯定会小心谨慎。而且，吴克就像一条毒蛇，惹急了他，没有好果子吃，会对军统泉城站进行疯狂追杀。 吴克有这个能力，并且也有这个实力。他的三大队已经和武山队并驾齐驱，而且吴克能力远在武山之上。 接下来怎么做，付仲平也想好了对策。 第二天上午，给君再来酒楼打了电话，中午预定一个雅间。 君再来酒楼名义老板是李媛媛，背后金主是孙慕容。 付仲平已约定好，预定雅间就是找孙慕容接头。 在电讯员李忠殉国前，付仲平就没再和孙慕容接头。其原因是孙慕容身份又进行了调整，成为更加独立的个体，相当于一枚“死子”。 这是上峰突然的决定。一旦泉城站被鬼子摧毁，也就是全窝端了之后，还需要后继有人，尽快恢复泉城站。孙慕容就担当这个角色。他不仅发展了李媛媛和另外几个下线，还有上峰派来了三名骨干。 也就是说，现在的孙慕容是更为隐蔽的小泉城站。包括他和李媛媛，所有成员名单都不在泉城站之列，只有总部留有绝密档案。 本不想与孙慕容接头，但因为吴克，付仲平不得不如此。他想把吴克交给孙慕容处理，你自己的表弟，还是你自己看着办。 中午十二点，付仲平领着生意场上的朋友，来到君再来酒楼。接头地点并不在君再来酒楼，付仲平也真是宴请朋友。 吃过饭，李媛媛送出酒楼大门。李媛媛早已熟谙迎来送往，也落落大方，甚至可以和客人们打情骂俏。 所有人也都知道李媛媛背后是孙慕容，而孙慕容与吴克是比亲兄弟还亲的表兄弟，不敢有越轨之举，顶多是在嘴上讨上几句便宜，还要看李媛媛心情。 “付哥，以后可常来呀。”李媛媛面带微笑，几乎双手相搀。 “肯定的。”付仲平也嘴角上扬。 “醉仙楼。”李媛媛不碰嘴唇，说出了这几个字，随后又爽朗地笑道：“付哥，您慢走。” “好，再见。”付仲平转身挥手，又伸手去拦黄包车。 从走出楼门，付仲平就左右环顾，没有跟踪者，安全。他放心地坐上黄包车，赶往中山公园附近的醉仙楼。 醉仙楼北面是原来的中央银行和财政局，鬼子没来之前，生意很好。今非昔比，如今已沦落成一般酒馆。 但这里离银泉纺织公司工厂不远，孙慕容也就成为这里的常客，在这里吃午饭。 付仲平刚赶到时，孙慕容也装作刚刚忙完，着急忙慌地赶到醉仙楼。其实他一直在等李媛媛电话。接到李媛媛电话，就知道付仲平已前往醉仙楼，算好时间，大差不差，正好“巧遇”。 以前两人接头，都是孙慕容直接去付仲平家中。但鬼子特务监控越来越严，不得已，两人接头也越来越谨慎小心。 这段时间，孙慕容心情也在调整之中。前段时间，他奉付仲平命令，南下上海，北上天津，联络过军统的几位大佬。没想到，回到泉城不久，又接到付仲平命令，让他陷入休眠状态。 不用付仲平说，这肯定是上峰决定。但变化之快，让孙慕容有些措手不及，也深感上峰有事做事太过糊涂，大有朝令夕改的感觉。 无奈，上峰就是上峰，必须服从命令。好，那就先专心做生意，等待上级唤醒。可没想到，今天忽然又接到李媛媛打来的电话，问他想吃糖醋鱼了没有？ 这是暗语，意思是付仲平想和他接头。 孙慕容告诉李媛媛，今天很忙，就去醉仙楼随便吃点。 放下电话，孙慕容心里又一阵凌乱。不是让休眠吗，怎么过了短短几天，忽然又开始接头了？ 他真的摸不清头脑了。 快到醉仙楼的时候，远远看见付仲平乘坐黄包车迎面而来。他镇定心绪，装作饥肠辘辘的样子，走向了醉仙楼。 第223章 凭什么让我们去打仗 两人又像约好的朋友一样，来到二楼雅间。 一番寒暄，酒菜上来。付仲平低声说了前后经过。 泉城站遭受损失，不仅殉国一人，还丢了电台，孙慕容知晓此事。吴克说起过此事，是手下盯住了李忠，还说军统泉城站太过笨蛋。 对于此事，孙慕容也在心里埋怨付仲平，明明已告知他，三大队已经盯住了联络点，但付仲平并没放在心上，才导致这个结果。 你伸着头让别人来砍，就别怪别人下手狠。 现在又听说付仲平请来刺杀小组，虽然没有得逞，但孙慕容心里还有十分别扭。他可以大义灭亲，但还是想着，能从吴克嘴里套取更多情报。 而且，如果策反吴克成功，那泉城站将如虎添翼。可付仲平在错误的道路上又向前迈出了一步。 很显然，吴克已知晓是谁在暗杀他，之所以没干掉刺杀小组，以孙慕容估计，是吴克不想把事情做绝。 不过，付仲平已悬崖勒马，不再继续暗杀吴克，这让孙慕容松了一口气。他这个表弟，好像开了挂一般，已变得几乎无所不能，惹恼了他，泉城站绝对没好日子过。 孙慕容也隐隐觉得，吴克想通过放过刺杀小组，反过来给泉城站传递消息，我不想把事做绝，但你们也不要逼我。 “那就把吴克交给我，往后我们行事也要小心认真。”孙慕容提醒说。 付仲平已知道自己错了，深深点了点头：“为了避其锋芒，我们打算把泉城站搬到临淄。” “这也好。”孙慕容点点头。 孙慕容也真心想让付仲平离开泉城。接触三年了，孙慕容不怀疑付仲平的忠诚和血性，但并不适合潜伏。他有时过于小心，有时却又很武断。而所有的决断都来自于他的判断和嗅觉。而这两点，他非常缺乏。 也就是说，他可以带兵冲锋陷阵，但并不是合格的特工，何况还要掌管整个泉城站。 走出醉仙楼，已是下午三点。孙慕容转身回了工厂。这段时间，他只想做好生意。专心起来，他才发现，做好生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正当专心致志时，付仲平的到来，又让他心烦意乱。 本来大小形势都非常不利，正面战场上，武汉失守已成为定局，那可是九省通衢的地方。丢掉武山这座屏障，鬼子可直逼长沙，继而进攻重庆。孙慕容心底不由焦躁不安。 泉城之内，鬼子汉奸活动猖獗，包括吴克，对泉城站也构成了威胁。虽然相信吴克有时身不由己，但毕竟三大队是伪警队，而且侦察和战斗力超过其他特务队，甚至和武山队相媲美。 举步维艰，在泉城可以用这四个字来形容了。 独自坐在办公室，孙慕容点上一支雪茄，默默地抽着。他并不喜欢雪茄，太冲。但作为老板，富足之人，他必须装出样子。 嘴里的苦味却让他更加迷乱。 付仲平把对付吴克的任务交代给了他，而他也没有多大把握。就像刚才付仲平说，刺杀小组三人都不是吴克的对手，让孙慕容又皱紧眉头。 吴克没有这么好的功夫，从小到大，顶多和孙慕容打个平手。可现在吴克竟然能制服刺杀小组，这家伙的功夫从哪里学来的？ 难道加入三大队后，他勤学苦练，有了这身本领。也许就是这样。吴克非常聪明，体质也好，只要刻苦，就一定能练成。 可这小子什么也不说，难道兄弟俩真的有隔阂了吗？ 孙慕容想给吴克打电话，找他好好聊聊。不过，孙慕容忍住了。这个时候找吴克聊这些，会引起吴克的怀疑。孙慕容仍不知道吴克已知晓他的身份。 所以，孙慕容还要在吴克面前继续隐蔽下去，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摊牌。 那就等吴克空闲了，主动打电话来再说。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竟然要对付自己亲表弟。”孙慕容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吴克却没孙慕容如此惆怅。昨天回到大队，他表情放松，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马奎聊了一会天，上床睡觉。 今天白天，除去外出盯梢布控的兄弟，其他兄弟一如既往地进行训练。他们来到体育场，已经变成鬼子特务刑场的地方，进行格斗和战术训练。 吴克也一身汗水。最后，还打出了五十发子弹。这是武山给他的“任务”：神枪手都是子弹喂出来的，你得多打，子弹不够，就给我要。 子弹不需要给武山队要，警务厅、宪兵司令部，吴克随便走上一趟，就能弄来成车的子弹。现在三大队库存的子弹，让兄弟们放开打，两天也打不完。就这样，井口三郎和熊唔德还老是追问吴克缺什么物资。 三大队什么也不缺，不仅子弹管够，月饷足额发放，还因为做生意，补贴比月饷还多。三大队富得流油，兄弟们干什么都起劲。 更关键的是，不管干什么，吴克都带头，让兄弟们感受到他就在身边，而且能同生共死。只要吴克振臂一呼，就是前面是刀山火海，兄弟们也会嗷嗷叫着往前冲。 从早到晚，中午还顶着大太阳，三大队折腾一天。晚上回到大队部，每人一碗茄子炖肉。大片的肥肉飘在上面，香气扑鼻。大白馍随便造，个个吃的香甜。 “要是再来点酒就好了。”郑三擦擦油汪汪的嘴。 都在院子里吃饭，马奎就在一旁。他嗒抽了一口旱烟锅，低声说：“现在可不是喝酒的时候。” 皇军刚打了败仗，眼瞅着游击队就是抓不着，干着急，佐佐木和中野英光气正不顺，让兄弟们集体喝酒，肯定不叫事。 郑三叹口气：“你说那么多皇军，咋就对付不了游击队？要是让咱大队长带着咱们上去，没准就把游击队给剿灭了。” 马奎白了一眼郑三：“想什么呢？” “怎么，你又怕死了？”郑三也给了马奎一记白眼。 马奎低声说：“我无所谓了，有儿子有闺女，就是战死，大队长也能把孩子养活大。可咱们这些兄弟，连娘们的手都没牵过。” 郑三哼了一声：“怕死就怕死，往兄弟们身上扯个啥？” 吴克走过来，坐在郑三身边：“是不是精力很充沛？去，带兄弟们夜巡。” “不是，我也累一天了。”郑三脸上露出了苦楚。 吴克不再说话，抬头看着天空。 赵五冲他挥挥手：“还不赶紧去！” “我去！”郑三咧咧嘴，起身走了。 赵五哼了一声：“这家伙狗嘴了就是吐不出象牙来，凭什么让我们去打仗？” 吴克低下头，使劲吐了一口气：“真有可能。” 什么？马奎脸上一片煞白。 第223章 凭什么让我们去打仗 两人又像约好的朋友一样，来到二楼雅间。 一番寒暄，酒菜上来。付仲平低声说了前后经过。 泉城站遭受损失，不仅殉国一人，还丢了电台，孙慕容知晓此事。吴克说起过此事，是手下盯住了李忠，还说军统泉城站太过笨蛋。 对于此事，孙慕容也在心里埋怨付仲平，明明已告知他，三大队已经盯住了联络点，但付仲平并没放在心上，才导致这个结果。 你伸着头让别人来砍，就别怪别人下手狠。 现在又听说付仲平请来刺杀小组，虽然没有得逞，但孙慕容心里还有十分别扭。他可以大义灭亲，但还是想着，能从吴克嘴里套取更多情报。 而且，如果策反吴克成功，那泉城站将如虎添翼。可付仲平在错误的道路上又向前迈出了一步。 很显然，吴克已知晓是谁在暗杀他，之所以没干掉刺杀小组，以孙慕容估计，是吴克不想把事情做绝。 不过，付仲平已悬崖勒马，不再继续暗杀吴克，这让孙慕容松了一口气。他这个表弟，好像开了挂一般，已变得几乎无所不能，惹恼了他，泉城站绝对没好日子过。 孙慕容也隐隐觉得，吴克想通过放过刺杀小组，反过来给泉城站传递消息，我不想把事做绝，但你们也不要逼我。 “那就把吴克交给我，往后我们行事也要小心认真。”孙慕容提醒说。 付仲平已知道自己错了，深深点了点头：“为了避其锋芒，我们打算把泉城站搬到临淄。” “这也好。”孙慕容点点头。 孙慕容也真心想让付仲平离开泉城。接触三年了，孙慕容不怀疑付仲平的忠诚和血性，但并不适合潜伏。他有时过于小心，有时却又很武断。而所有的决断都来自于他的判断和嗅觉。而这两点，他非常缺乏。 也就是说，他可以带兵冲锋陷阵，但并不是合格的特工，何况还要掌管整个泉城站。 走出醉仙楼，已是下午三点。孙慕容转身回了工厂。这段时间，他只想做好生意。专心起来，他才发现，做好生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正当专心致志时，付仲平的到来，又让他心烦意乱。 本来大小形势都非常不利，正面战场上，武汉失守已成为定局，那可是九省通衢的地方。丢掉武山这座屏障，鬼子可直逼长沙，继而进攻重庆。孙慕容心底不由焦躁不安。 泉城之内，鬼子汉奸活动猖獗，包括吴克，对泉城站也构成了威胁。虽然相信吴克有时身不由己，但毕竟三大队是伪警队，而且侦察和战斗力超过其他特务队，甚至和武山队相媲美。 举步维艰，在泉城可以用这四个字来形容了。 独自坐在办公室，孙慕容点上一支雪茄，默默地抽着。他并不喜欢雪茄，太冲。但作为老板，富足之人，他必须装出样子。 嘴里的苦味却让他更加迷乱。 付仲平把对付吴克的任务交代给了他，而他也没有多大把握。就像刚才付仲平说，刺杀小组三人都不是吴克的对手，让孙慕容又皱紧眉头。 吴克没有这么好的功夫，从小到大，顶多和孙慕容打个平手。可现在吴克竟然能制服刺杀小组，这家伙的功夫从哪里学来的？ 难道加入三大队后，他勤学苦练，有了这身本领。也许就是这样。吴克非常聪明，体质也好，只要刻苦，就一定能练成。 可这小子什么也不说，难道兄弟俩真的有隔阂了吗？ 孙慕容想给吴克打电话，找他好好聊聊。不过，孙慕容忍住了。这个时候找吴克聊这些，会引起吴克的怀疑。孙慕容仍不知道吴克已知晓他的身份。 所以，孙慕容还要在吴克面前继续隐蔽下去，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摊牌。 那就等吴克空闲了，主动打电话来再说。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竟然要对付自己亲表弟。”孙慕容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吴克却没孙慕容如此惆怅。昨天回到大队，他表情放松，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马奎聊了一会天，上床睡觉。 今天白天，除去外出盯梢布控的兄弟，其他兄弟一如既往地进行训练。他们来到体育场，已经变成鬼子特务刑场的地方，进行格斗和战术训练。 吴克也一身汗水。最后，还打出了五十发子弹。这是武山给他的“任务”：神枪手都是子弹喂出来的，你得多打，子弹不够，就给我要。 子弹不需要给武山队要，警务厅、宪兵司令部，吴克随便走上一趟，就能弄来成车的子弹。现在三大队库存的子弹，让兄弟们放开打，两天也打不完。就这样，井口三郎和熊唔德还老是追问吴克缺什么物资。 三大队什么也不缺，不仅子弹管够，月饷足额发放，还因为做生意，补贴比月饷还多。三大队富得流油，兄弟们干什么都起劲。 更关键的是，不管干什么，吴克都带头，让兄弟们感受到他就在身边，而且能同生共死。只要吴克振臂一呼，就是前面是刀山火海，兄弟们也会嗷嗷叫着往前冲。 从早到晚，中午还顶着大太阳，三大队折腾一天。晚上回到大队部，每人一碗茄子炖肉。大片的肥肉飘在上面，香气扑鼻。大白馍随便造，个个吃的香甜。 “要是再来点酒就好了。”郑三擦擦油汪汪的嘴。 都在院子里吃饭，马奎就在一旁。他嗒抽了一口旱烟锅，低声说：“现在可不是喝酒的时候。” 皇军刚打了败仗，眼瞅着游击队就是抓不着，干着急，佐佐木和中野英光气正不顺，让兄弟们集体喝酒，肯定不叫事。 郑三叹口气：“你说那么多皇军，咋就对付不了游击队？要是让咱大队长带着咱们上去，没准就把游击队给剿灭了。” 马奎白了一眼郑三：“想什么呢？” “怎么，你又怕死了？”郑三也给了马奎一记白眼。 马奎低声说：“我无所谓了，有儿子有闺女，就是战死，大队长也能把孩子养活大。可咱们这些兄弟，连娘们的手都没牵过。” 郑三哼了一声：“怕死就怕死，往兄弟们身上扯个啥？” 吴克走过来，坐在郑三身边：“是不是精力很充沛？去，带兄弟们夜巡。” “不是，我也累一天了。”郑三脸上露出了苦楚。 吴克不再说话，抬头看着天空。 赵五冲他挥挥手：“还不赶紧去！” “我去！”郑三咧咧嘴，起身走了。 赵五哼了一声：“这家伙狗嘴了就是吐不出象牙来，凭什么让我们去打仗？” 吴克低下头，使劲吐了一口气：“真有可能。” 什么？马奎脸上一片煞白。 第224章 柔弱女子 战端一旦开启，双方想的都是彻底胜利。纵然与十二军矛盾重重，但佐佐木和中野英光同样渴望剿灭全部游击队。毕竟，宪兵司令部主要责任就是维护地方治安。 但游击队越打越多，如再剿灭不成，势必成燎原之势。原本攻城掠地势如破竹的胜利，将陷于汪洋之中。 佐佐木和中野英光心急如焚。 在华北方面军严令之下，十二军对前一段作战进行了检讨。他们将作战失利原因归为两条：一是不熟悉地形，并且没有掌握游击队之战术，第二就是没有充分利用好当地保安军。 说白了，就是没占到地利和人和。而如果利用好了保安军，那就也相当于占据里地利，毕竟保安军大多数是本地人。 心里有十二个不忿，但上次围剿指挥官、十二军参谋长小林浅三郎还是当着华北方面军长官的面，铁青着脸，做了深刻检讨，并向佐佐木道歉，后悔没听从宪兵司令部意见。 就连十二军都承认了这一点，何况一直积极推动让保安团加入围剿的佐佐木和中野英光，接下来会更积极要求保安团充当炮灰，参加战斗。 而一直立为标杆的三大队肯定要进入佐佐木和中野英光的法眼，被当做一支奇兵使用。佐佐木和中野英光很看重吴克，但不会在意下面兄弟们的死活。 没谁愿意去打仗，除了郑三这样做梦都想升官发财的人。马奎重又装了一锅烟，划了三根火柴才点燃。 赵五一把抢过去，在腋下擦擦烟袋嘴，嗒抽了一口，生无可恋地说：“原本以为回归警队，就不掺和城外的事了。” 马奎又拿过烟袋锅，却没抽，苦笑一声：“咱们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喽。” 旁边还有兄弟在吃饭，两人如此泄气，肯定会受到影响。吴克看了两人一眼。 两人立即闭嘴。马奎笑笑：“我去看看厨房，傻小子们别忘了撤掉柴火。” 赵五也想走，却不敢，扭头看看吴克：“我俩说笑呢，警员和队员都一样。” “告诉中队长们，明天继续战术训练。”吴克说完，站了起来。 反正就这样了，还不如痛快点。赵五立即大声答应：“是！” 吴克回了大队部，坐在椅子上，点燃一支烟。 其实吴克自己心里最为别扭。他原来以为的潜伏就是呆在城里和鬼子打交道，顶多是出任务，协助抓人，没想到会领兵和自己同志打仗。 事情的发展已偏离了轨道。 怪谁呢？还不是怪自己在鬼子面前表现太好了。上一次全歼匪徒李季风，就给佐佐木留下深刻印象。 既然想要博取佐佐木和中野英光更多信任，就必须表现自己。不然，那两头鬼子凭啥信任你？ 既然这么信任你，那就必须承担更多。 凡事都有两面。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和孙慕容一样，逍遥地做生意，别说得到机密情报，就是连自己的电台都保护不住，现在已交给省委和第四支队。 那就玩，到时见招拆招。但必须保持三大队昂扬的斗志，让佐佐木和中野英光继续信任自己。 所以一丁点的怯战都没有。 何况中野英光的眼线还依然盯着三大队。二中队孙振福，炊事班的狗剩。经过这么多天观察，吴克已知晓他俩的底细，但除了马奎，没跟第二个人说起过。不然，就是郑三也会找机会弄死他俩。 好事能变成坏事，坏事也能变成好事。既然有这两位“密探”，吴克也就更表现出对鬼子的忠诚。而中野英光对三大队彻底放心，而始终保持高度信任，也少不了这两人的功劳。 但吴克并不打算感谢两个人，同时为了让中野英光更加放心，也没打算除掉他俩。 估计刚才马奎已听到画外音，赶紧离开，去厨房暗中观察狗剩了。 如果中野英光真想把三大队派出去，这么大的事，一定会让特务交代狗剩，多观察三大队动向。 吴克表面上必须装出和郑三一样的斗志。当然，他不会那么慷慨激昂，而是以平常心待之。太过积极，也会引起别人猜疑。 接连三天训练，到了周末。除去留守值班人员，其他警员一律放假。吴克也终于空闲下来，穿上便装，把自己打扮成公子哥模样。 他先给孙慕容打了电话，说今天要回家。然后去医院接唐晓云下班。 如果正常情况，他已经和唐晓云进入到实质阶段，也就是准备结婚了。但两人找了一个借口，作为兄长，必须先等孙慕容结婚。 这个理由合理，也不合理，就看兄弟俩的感情了。 吴克依然一人前往。不过，他多准备了子弹，足有四十发，牛皮做的弹夹袋，插在腰带上。 如果军统泉城站还不开眼，就派人来暗杀他，对不起，那老子绝不客气。 为了防止狙击手，吴克蹬着自行车，一刻也不停留。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对军统这帮家伙。吴克也明白，刺杀他的事，孙慕容并不知道。至少，在刺杀他之前，孙慕容不知道。 其实从内心来说，吴克也不想让孙慕容参与进来。搅和进了亲情，孙慕容不好处理，吴克也不想让他为难。 唐晓云正准备下班，看到吴克，又一脸嗔怪。 吴克知道，唐晓云在埋怨他这么长时间不来看她。 嘿嘿笑了两声，握住唐晓云的手，吴克坐了下来。自从上次被袭，吴克就已不再和唐晓云“单独行动”，见面的地方也仅限于医院和家里。 唐晓云也不怪吴克，毕竟吴克现在已经成为“危险人物”。但这并不妨碍唐晓云的爱。自从老爹当上汉奸，心支离破碎之后，唐晓云真的爱上了吴克。而且仍然想着策反吴克，加入中统。 吴克不想伤害唐晓云，更不会玩弄感情。但从唐晓云目光之中，看到了信任与依赖，也看到唐晓云的内心，像一个什么都抓不到的春藤，随时瘫软在地上。她不该加入中统。她只是柔弱的女子。 第224章 柔弱女子 战端一旦开启，双方想的都是彻底胜利。纵然与十二军矛盾重重，但佐佐木和中野英光同样渴望剿灭全部游击队。毕竟，宪兵司令部主要责任就是维护地方治安。 但游击队越打越多，如再剿灭不成，势必成燎原之势。原本攻城掠地势如破竹的胜利，将陷于汪洋之中。 佐佐木和中野英光心急如焚。 在华北方面军严令之下，十二军对前一段作战进行了检讨。他们将作战失利原因归为两条：一是不熟悉地形，并且没有掌握游击队之战术，第二就是没有充分利用好当地保安军。 说白了，就是没占到地利和人和。而如果利用好了保安军，那就也相当于占据里地利，毕竟保安军大多数是本地人。 心里有十二个不忿，但上次围剿指挥官、十二军参谋长小林浅三郎还是当着华北方面军长官的面，铁青着脸，做了深刻检讨，并向佐佐木道歉，后悔没听从宪兵司令部意见。 就连十二军都承认了这一点，何况一直积极推动让保安团加入围剿的佐佐木和中野英光，接下来会更积极要求保安团充当炮灰，参加战斗。 而一直立为标杆的三大队肯定要进入佐佐木和中野英光的法眼，被当做一支奇兵使用。佐佐木和中野英光很看重吴克，但不会在意下面兄弟们的死活。 没谁愿意去打仗，除了郑三这样做梦都想升官发财的人。马奎重又装了一锅烟，划了三根火柴才点燃。 赵五一把抢过去，在腋下擦擦烟袋嘴，嗒抽了一口，生无可恋地说：“原本以为回归警队，就不掺和城外的事了。” 马奎又拿过烟袋锅，却没抽，苦笑一声：“咱们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喽。” 旁边还有兄弟在吃饭，两人如此泄气，肯定会受到影响。吴克看了两人一眼。 两人立即闭嘴。马奎笑笑：“我去看看厨房，傻小子们别忘了撤掉柴火。” 赵五也想走，却不敢，扭头看看吴克：“我俩说笑呢，警员和队员都一样。” “告诉中队长们，明天继续战术训练。”吴克说完，站了起来。 反正就这样了，还不如痛快点。赵五立即大声答应：“是！” 吴克回了大队部，坐在椅子上，点燃一支烟。 其实吴克自己心里最为别扭。他原来以为的潜伏就是呆在城里和鬼子打交道，顶多是出任务，协助抓人，没想到会领兵和自己同志打仗。 事情的发展已偏离了轨道。 怪谁呢？还不是怪自己在鬼子面前表现太好了。上一次全歼匪徒李季风，就给佐佐木留下深刻印象。 既然想要博取佐佐木和中野英光更多信任，就必须表现自己。不然，那两头鬼子凭啥信任你？ 既然这么信任你，那就必须承担更多。 凡事都有两面。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和孙慕容一样，逍遥地做生意，别说得到机密情报，就是连自己的电台都保护不住，现在已交给省委和第四支队。 那就玩，到时见招拆招。但必须保持三大队昂扬的斗志，让佐佐木和中野英光继续信任自己。 所以一丁点的怯战都没有。 何况中野英光的眼线还依然盯着三大队。二中队孙振福，炊事班的狗剩。经过这么多天观察，吴克已知晓他俩的底细，但除了马奎，没跟第二个人说起过。不然，就是郑三也会找机会弄死他俩。 好事能变成坏事，坏事也能变成好事。既然有这两位“密探”，吴克也就更表现出对鬼子的忠诚。而中野英光对三大队彻底放心，而始终保持高度信任，也少不了这两人的功劳。 但吴克并不打算感谢两个人，同时为了让中野英光更加放心，也没打算除掉他俩。 估计刚才马奎已听到画外音，赶紧离开，去厨房暗中观察狗剩了。 如果中野英光真想把三大队派出去，这么大的事，一定会让特务交代狗剩，多观察三大队动向。 吴克表面上必须装出和郑三一样的斗志。当然，他不会那么慷慨激昂，而是以平常心待之。太过积极，也会引起别人猜疑。 接连三天训练，到了周末。除去留守值班人员，其他警员一律放假。吴克也终于空闲下来，穿上便装，把自己打扮成公子哥模样。 他先给孙慕容打了电话，说今天要回家。然后去医院接唐晓云下班。 如果正常情况，他已经和唐晓云进入到实质阶段，也就是准备结婚了。但两人找了一个借口，作为兄长，必须先等孙慕容结婚。 这个理由合理，也不合理，就看兄弟俩的感情了。 吴克依然一人前往。不过，他多准备了子弹，足有四十发，牛皮做的弹夹袋，插在腰带上。 如果军统泉城站还不开眼，就派人来暗杀他，对不起，那老子绝不客气。 为了防止狙击手，吴克蹬着自行车，一刻也不停留。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对军统这帮家伙。吴克也明白，刺杀他的事，孙慕容并不知道。至少，在刺杀他之前，孙慕容不知道。 其实从内心来说，吴克也不想让孙慕容参与进来。搅和进了亲情，孙慕容不好处理，吴克也不想让他为难。 唐晓云正准备下班，看到吴克，又一脸嗔怪。 吴克知道，唐晓云在埋怨他这么长时间不来看她。 嘿嘿笑了两声，握住唐晓云的手，吴克坐了下来。自从上次被袭，吴克就已不再和唐晓云“单独行动”，见面的地方也仅限于医院和家里。 唐晓云也不怪吴克，毕竟吴克现在已经成为“危险人物”。但这并不妨碍唐晓云的爱。自从老爹当上汉奸，心支离破碎之后，唐晓云真的爱上了吴克。而且仍然想着策反吴克，加入中统。 吴克不想伤害唐晓云，更不会玩弄感情。但从唐晓云目光之中，看到了信任与依赖，也看到唐晓云的内心，像一个什么都抓不到的春藤，随时瘫软在地上。她不该加入中统。她只是柔弱的女子。 第225章 结婚 唐晓云依依不舍，与吴克聊了两个多小时，从而耽误了吴克与孙慕容的相聚。由于各忙各的，哥俩也好长时间没见面了。 吴克送唐晓云回家，又匆匆返回榜棚街时，孙慕容已经走了。他以为吴克又因为公事，返回了三大队。时间已晚，吴克也担心真有事发生，于是回了大队。 接下来几天，吴克仍在忙碌中度过，而且几乎每天都要来宪兵司令部开会。根据华北方面指示，宪兵司令部将全力配合十二军剿灭游击队和入鲁的八路军。吴克也看到龟田做的配合作战计划，三大队已赫然在列。但吴克已决定想办法不再让三大队参加。 那天晚上，吴克与武山又来到十里香酒楼喝酒。 第二天夜里，大概一点左右，正沉睡的吴克忽然被喊叫声惊醒。值班的孟江还在院内大喊着：“集合，紧急集合！” 吴克坐起来，听到西面传来隐约的枪声。他猛然坐起，披挂整齐，跑向院子。 枪声还在响着，听声音应该在五里之外。 孟江向吴克报告，城西四分局和保安团一营遭到袭击，宪兵司令部命令我们保护好省公署，并加强南门安全。 吴克刚要下达命令，通讯警员又急急跑过来：“报告大队长，宪兵司令部命令我大队派出两个中队，参加搜捕游击队。” 看来游击队打了一阵，已经撤退。吴克顿了一下，下达命令：“一二中队立即上车，跟我和孟副官赶往西城，郑副大队长带三中队警戒省公署，四中队派出两个班，由赵副大队长赶赴南城门，其余人听马队长指挥，看好家！” 一声令下，全大队立即行动。一二中队迅疾登车，把机枪架在汽车上，轰隆隆，向西开去。郑三和赵五各自带人跑向省公署和南城门，其余人也全副武装，守在院内。 在四分局门口，浓烈火光之下，吴克看到手握指挥刀的佐佐木，随后在鬼子军曹指引下，迅疾按指定路线，进行搜索。 一直折腾到天光放亮，仍不见游击队踪影。鬼子驻泉城联队，保安团，警队也悉数出动，又搜索一整天，无功而返。 但随后，宪兵司令部放弃让三大队出击的计划，让其配合鬼子，留守泉城。而鬼子因为加强泉城附近警戒，从而减少下一波次围剿游击队的兵力。 让游击队夜袭泉城，是吴克想出来的主意。夜袭泉城，不仅让鬼子扩大围剿范围，还要警戒泉城，这样三大队有可能不再被派往根据地，参与围剿游击队。 但省委和第四支队付诸行动，并不全是为了三大队。八路军还将继续入鲁，而且还是绝对主力。袭扰泉城，就是为了分散鬼子注意力，让其不得不让重兵留守泉城，以减轻鲁西和鲁南的压力。 随后，吴克又多次提供情报，游击队又进行了三次夜袭，搞的鬼子特务神经兮兮，并开始宵禁。而就在今年一月份，八路军115师主力进入了鲁南地区。为此，吴克非常兴奋。他知道，鲁省抗日根据地将迎来大发展时期。果不其然，115师很快在抱犊崮地区站稳脚跟。 根据地的蓬勃发展，让驻守在鲁省的第十二军无法南下支援作战，将近五万名鬼子被拖在鲁省。恨得华北方面军司令长官牙根痒痒，调集大半鬼子兵力，外加五万伪军，兵分九路，围攻抱犊崮。 宪兵司令部与十二军关系已经缓和，所有作战计划也都通报过给宪兵司令部，以期得到更多情报和保安军的支持。而吴克将作战计划全都记下下来，交给金月明。鲁省敌后抗战进入艰难的发展时期。 孙慕容放弃了追求白雪，与一个叫晓莹的姑娘匆匆完婚。表哥已经结婚，吴克和唐晓云再也找不到更为合适的理由不举行新婚礼。唐仰杜强烈催促下，吴克和唐晓云结婚了。 婚礼在西郊教堂举行。吴克本不想在教堂举行婚礼，孙慕容也不想。可吴克父母不在，可传统婚礼需要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再夫妻对拜。高堂还健在，但远在千里之外，不能对空而拜。于是孙慕容坚持举行西式婚礼，让唐仰杜挽着唐晓云胳膊，交到了吴克手中。 婚礼简单，但来的大员不少。伪省府头头脑脑，宪兵司令部机关大小头子，十二军司令部，华北伪政府，华北方面军也派人参加，包括吴家亲友、吴克朋友，场面十分宏大，搞的真如同实现大东亚共荣圈似的。但背后有多少百姓唾骂，无法统计。 又在千泉酒店招待一番，孙慕容喝醉了酒，握着吴克的手，久久不肯松开。他心情非常复杂。抗战已进入相持阶段，而日军在后方采取各种拉拢手段，汪精卫已经投降，并在南京成立伪政府，不久华北伪政府也要划归过去，军统又多了对手，就是七十六号。孙慕容仍在想着，如果他和吴克能换一下位置，让他拥有吴克现在的地位，那该有多好？ 但孙慕容心里只有无限的遗憾。 武山也喝醉了，他已经把吴克当成最好的兄弟，两人成为把兄弟。他红光满面，激动异常，把祖传的一把倭刀送给吴克，作为结婚礼物。结婚送刀，肯定不合常理。但这是战争时期，又是武山家的看家之宝，也就显得弥足珍贵。 晚上，吴克和唐晓云回到榜棚街的家中。郑三和赵五布置了岗哨，还有游动的暗哨。这是佐佐木和中野英光的命令，洞房花烛，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尤其是红党游击队，真担心他们来趁机捣乱。 这肯定不行。现在谁惹我们老大，让我们老大不开心，我们就坚决和他们过不去。郑三和赵五亲自在街上站岗，为吴克的新婚之夜保驾护航。 一楼新房内，唐晓云卸下了妆，依然那么漂亮，楚楚动人。但她想的并不只是成为吴克的妻子，要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她想的却是，在真正成为吴克妻子之前，把自己真实身份告诉吴克。 然后任杀任剐，都随吴克了。 第225章 结婚 唐晓云依依不舍，与吴克聊了两个多小时，从而耽误了吴克与孙慕容的相聚。由于各忙各的，哥俩也好长时间没见面了。 吴克送唐晓云回家，又匆匆返回榜棚街时，孙慕容已经走了。他以为吴克又因为公事，返回了三大队。时间已晚，吴克也担心真有事发生，于是回了大队。 接下来几天，吴克仍在忙碌中度过，而且几乎每天都要来宪兵司令部开会。根据华北方面指示，宪兵司令部将全力配合十二军剿灭游击队和入鲁的八路军。吴克也看到龟田做的配合作战计划，三大队已赫然在列。但吴克已决定想办法不再让三大队参加。 那天晚上，吴克与武山又来到十里香酒楼喝酒。 第二天夜里，大概一点左右，正沉睡的吴克忽然被喊叫声惊醒。值班的孟江还在院内大喊着：“集合，紧急集合！” 吴克坐起来，听到西面传来隐约的枪声。他猛然坐起，披挂整齐，跑向院子。 枪声还在响着，听声音应该在五里之外。 孟江向吴克报告，城西四分局和保安团一营遭到袭击，宪兵司令部命令我们保护好省公署，并加强南门安全。 吴克刚要下达命令，通讯警员又急急跑过来：“报告大队长，宪兵司令部命令我大队派出两个中队，参加搜捕游击队。” 看来游击队打了一阵，已经撤退。吴克顿了一下，下达命令：“一二中队立即上车，跟我和孟副官赶往西城，郑副大队长带三中队警戒省公署，四中队派出两个班，由赵副大队长赶赴南城门，其余人听马队长指挥，看好家！” 一声令下，全大队立即行动。一二中队迅疾登车，把机枪架在汽车上，轰隆隆，向西开去。郑三和赵五各自带人跑向省公署和南城门，其余人也全副武装，守在院内。 在四分局门口，浓烈火光之下，吴克看到手握指挥刀的佐佐木，随后在鬼子军曹指引下，迅疾按指定路线，进行搜索。 一直折腾到天光放亮，仍不见游击队踪影。鬼子驻泉城联队，保安团，警队也悉数出动，又搜索一整天，无功而返。 但随后，宪兵司令部放弃让三大队出击的计划，让其配合鬼子，留守泉城。而鬼子因为加强泉城附近警戒，从而减少下一波次围剿游击队的兵力。 让游击队夜袭泉城，是吴克想出来的主意。夜袭泉城，不仅让鬼子扩大围剿范围，还要警戒泉城，这样三大队有可能不再被派往根据地，参与围剿游击队。 但省委和第四支队付诸行动，并不全是为了三大队。八路军还将继续入鲁，而且还是绝对主力。袭扰泉城，就是为了分散鬼子注意力，让其不得不让重兵留守泉城，以减轻鲁西和鲁南的压力。 随后，吴克又多次提供情报，游击队又进行了三次夜袭，搞的鬼子特务神经兮兮，并开始宵禁。而就在今年一月份，八路军115师主力进入了鲁南地区。为此，吴克非常兴奋。他知道，鲁省抗日根据地将迎来大发展时期。果不其然，115师很快在抱犊崮地区站稳脚跟。 根据地的蓬勃发展，让驻守在鲁省的第十二军无法南下支援作战，将近五万名鬼子被拖在鲁省。恨得华北方面军司令长官牙根痒痒，调集大半鬼子兵力，外加五万伪军，兵分九路，围攻抱犊崮。 宪兵司令部与十二军关系已经缓和，所有作战计划也都通报过给宪兵司令部，以期得到更多情报和保安军的支持。而吴克将作战计划全都记下下来，交给金月明。鲁省敌后抗战进入艰难的发展时期。 孙慕容放弃了追求白雪，与一个叫晓莹的姑娘匆匆完婚。表哥已经结婚，吴克和唐晓云再也找不到更为合适的理由不举行新婚礼。唐仰杜强烈催促下，吴克和唐晓云结婚了。 婚礼在西郊教堂举行。吴克本不想在教堂举行婚礼，孙慕容也不想。可吴克父母不在，可传统婚礼需要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再夫妻对拜。高堂还健在，但远在千里之外，不能对空而拜。于是孙慕容坚持举行西式婚礼，让唐仰杜挽着唐晓云胳膊，交到了吴克手中。 婚礼简单，但来的大员不少。伪省府头头脑脑，宪兵司令部机关大小头子，十二军司令部，华北伪政府，华北方面军也派人参加，包括吴家亲友、吴克朋友，场面十分宏大，搞的真如同实现大东亚共荣圈似的。但背后有多少百姓唾骂，无法统计。 又在千泉酒店招待一番，孙慕容喝醉了酒，握着吴克的手，久久不肯松开。他心情非常复杂。抗战已进入相持阶段，而日军在后方采取各种拉拢手段，汪精卫已经投降，并在南京成立伪政府，不久华北伪政府也要划归过去，军统又多了对手，就是七十六号。孙慕容仍在想着，如果他和吴克能换一下位置，让他拥有吴克现在的地位，那该有多好？ 但孙慕容心里只有无限的遗憾。 武山也喝醉了，他已经把吴克当成最好的兄弟，两人成为把兄弟。他红光满面，激动异常，把祖传的一把倭刀送给吴克，作为结婚礼物。结婚送刀，肯定不合常理。但这是战争时期，又是武山家的看家之宝，也就显得弥足珍贵。 晚上，吴克和唐晓云回到榜棚街的家中。郑三和赵五布置了岗哨，还有游动的暗哨。这是佐佐木和中野英光的命令，洞房花烛，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尤其是红党游击队，真担心他们来趁机捣乱。 这肯定不行。现在谁惹我们老大，让我们老大不开心，我们就坚决和他们过不去。郑三和赵五亲自在街上站岗，为吴克的新婚之夜保驾护航。 一楼新房内，唐晓云卸下了妆，依然那么漂亮，楚楚动人。但她想的并不只是成为吴克的妻子，要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她想的却是，在真正成为吴克妻子之前，把自己真实身份告诉吴克。 然后任杀任剐，都随吴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