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太子妃后,我每天都想和离》 第1章 开局嫁太子 东临国,昭元三十二年冬,大雪。 满地纷白,此时的东宫因太子大婚,灯火通明,张灯结彩。 同心殿。 宝蓝往殿门口的方向探了眼, “太子殿下怎么还不来呢?” 宝蓝愁,苏窈更愁。 唉。 作为一枚21世纪德智体美样样合格的妹子,她也没想到她居然穿越了。 而且,还穿到了她历史课题上一直研究的东临国。 穿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嫁太子。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情,苏窈想着,嫁个太子,当个正牌太子妃,每天过上吃喝不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提前养老,也蛮符合她的理想。 偏偏根据东临国的历史记载,这太子是个短命鬼,大婚之日就死了。 但这一切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按着东临国的制度,妻妾无子嗣,是要殉葬的。 这消息对刚刚成为太子妃的她来说,简直不要太噩耗。 是以,苏窈想了许久,唯一能狗头保命的法子,就是趁着太子还活着的时候,赶紧跟太子离了。 只要这婚能离,不仅不用陪葬,就凭她镇国公女儿这豪横的身份,想要混迹京圈,吃香的喝辣的,还不是容易的事。 想到这儿,苏窈就打起了精神,当务之急,是要把太子找到,保全他的命。 “走,他不来,那咱们就找他去。” 反正,绝对不能让太子在今晚就死了。 宝蓝被她的气势鼓舞到,“太子妃说得对!” 此时,东宫显德殿,宴席已经散了许久,刘公公见太子爷还没有发话,出声问了, “太子殿下,您看,今个儿是宿在哪?” 没办法,谁让太子殿下同日娶太子妃和太子嫔呢! 众所周知,太子嫔跟太子殿下是青梅竹马。 可太子妃那……毕竟是皇上亲自赐婚! 裴瑾修笔挺地站在窗前。 他没想到,再睁开眼居然回到与太子妃成婚的当日。 看着眼前的装饰,他在怔忪许久后发觉,他重生了。 仍与前世一般,同一日迎娶太子妃和太子嫔。 只是,重活一世,他不想再犯从前的错误。 裴瑾修想到前世的太子妃,道了声, “去同心殿。” 刘公公脸上没藏住吃惊,“是。” 同心殿是太子妃的宫殿。 看来太子殿下这是要去太子妃宫里的意思。 路是通往同心殿的方向,可未能到同心殿,远远地先看到廊下驻足一抹倩影。 裴瑾修步履微顿,眼底积蓄起浓烈的情绪。 是憎恶。 江姝言看到踏月而来的少年郎,眉眼间的欣喜遮不住,娇羞一笑,亲切地唤了声, “太子哥哥~” 江姝言眉眼弯起,一副小女儿家的娇俏,不胜娇羞,不自然而然地攀住裴瑾修的胳膊,眼神中装着满满的欣喜。 裴瑾修未出声,眉眼间覆上一层寒霜,薄唇微微抿起。 一旁刘公公默默低下了头。 太子说去太子妃那儿,偏偏半道上跟太子嫔撞见了。 这……不能算是完全巧合。 毕竟,从前院到后院,太子爷走这条路的次数最多,稍稍了解太子爷习惯的人都知道这事儿。 可巧了,太子嫔就知道太子殿下这习惯。 江姝言本就是美人,在清冷的雪夜月色下更美了。 ps:简单排个雷,顺便加个小剧透 1本文男主重生,女主穿越,且不止有女主一个穿越,还会带点玄学, 咳咳,总之,在文里,一切皆有可能 2因为剧情需要,太子(裴瑾修)前世和太子嫔(江姝言)有过牵扯,为了公平起见,穿越后的太子妃(苏窈)也有白月光, 再大尺度也只限于此,如果有介意的宝子,请慎入哈, 3另外,本文,先婚后爱,日久生情,男女主没有很快很迅猛地发展到一起,搞笑日常会很多, 希望宝子们能理解,顺便提下,女主会是个搞笑女,就想大家能轻松看个书, 4最后,能在茫茫书海遇到就是缘分,感谢支持,祝看书愉快~ 第2章 百米冲刺,抱太子 京城冬日很冷,尤其是到了夜间,尽管她身上披了大氅,肩膀仍是微微颤动,不一会儿的功夫鼻头都冻得发红,嘴唇也开始打颤,模样好不楚楚可怜。 可她一双眼睛含了喜津津,仰头只看着面前的少年郎,热忱真挚,格外显得真心可贵。 比起来,裴瑾修的反应平静多了无情,推开江姝言的手。 他记得,前世她也是在这条路上等着。 那时,他心心念念全想着她,只觉得暖心。 可如今再看这张脸,并无半点欢喜。 江姝言一滞,再抬眼时只看到他冷硬侧脸。 少年俊朗却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可惜,他从不爱笑。 江姝言咬了咬下唇。 相识多年,她知道他向来冷情,自以为早就习惯,可此时他无悲无喜的一眼看过来,让她心凉得背后出了一层冷汗,眉目抬起来透露出惶恐无措,怯怯唤了声,“太子哥哥……” 另一边,苏窈也没想到找了一圈过来,居然能看到这么一场大戏。 从她这角度看过去,月色下,银雪泛着一层冷光,娇弱美人正盈盈望着少年郎,欲说还休,情意全在不言中。 虽然看不清楚脸,但就氛围来说,完全就是干柴烈火,一拍即合的架势。 苏窈咂舌。 果然啊,全世界都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就她独自散发单身狗的清香。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抿了抿唇。 好,她承认了,她不道德。 她要搞破坏了。 此时,宝蓝身侧的小拳头完全攥了起来。 那愤怒的小眼神仿佛在说‘这太子嫔也太不自重了,居然敢先勾搭太子殿下,太子妃这您必须得管,您得立威’。 苏窈也开始摩拳擦掌。 既然太子在新婚之夜死,那保险起见,今天晚上把太子留在她身边比较合适。 总之一句话,太子今晚是她的。 谁也不能跟她抢。 接下来是到了她表演的时候。 至于太子嫔……那就先得罪一下! 刘公公眼睛尖,远远就瞧见了树下有影儿,警醒防备的心顿起,立刻挡在裴瑾修面前,下一瞬已经提声呵斥, “何人鬼鬼祟祟?” 苏窈:“……” 宝蓝:“……” 既然被发现了,苏窈也懒得再等,直接冲出来。 用了百米冲刺的速度直接朝裴瑾修的方向出发。 最后,狠狠把人抱住。 “太子,太子,我是你的太子妃啊!” 一句自我介绍,成功把刘公公的‘护驾’卡在了喉咙里。 在苏窈出声后,在场的人都愣了。 这,是太子妃? 裴瑾修的胸口被撞得生疼。 但看到从怀里冒出来的小脑袋,忍住了把人推开的冲动。 太,太子妃? 江姝言在震惊过后,看着面前亲昵姿态的两人,屈膝行了礼,轻缓道, “姝言见过姐姐。” 苏窈听到这声音第一反应是——这声音挺甜的。 第二个反应就是,呃…… 这种柔柔的调调可能太子喜欢听,她这钢铁女汉子有点适应不了。 但那些不是最重要的,她现在的目标是太子。 “那什么,天寒地冻的,咱们还是早点回去。” 说完,捉起裴瑾修的手就往同心殿跑。 刘公公瞠目结舌。 太子妃!您可得跑慢点!您还拽着太子呢! 江姝言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人已经走远了。 只剩她自己在原地瞠目结舌。 这……怎么跟想好的不一样。 第3章 跟我在一起比较好 江姝言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良久没有回神。 雪又落下来,她瑟缩了肩膀。 好在有侍女暮雨的扶持下,她才在寒冷的夜色稳住身形。 暮雨以为自家主子是因为太子殿下的离去伤心,不平道, “这太子妃也太过分了,竟然如此粗鲁地跟您抢人。太子嫔别灰心,今日大婚,太子殿下少不得要给她几分面子。” 江姝言掌心出了一层细汗,没出声。 暮雨看到自家主子面色有缓和,继续道, “来日方长,您如今是太子嫔,将来有的是亲近太子的机会。” 江姝言被暮雨扶着慢慢往自己的宫殿走。 走至廊下时,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 沉寂的夜色中,有月光,依稀可以看清挂起的红色绸缎。 红色冲淡了白雪带来的苍茫孤寂,张扬着喜色。 而这份喜庆却是与她无关。 她垂下眼睫,“但愿如此。” 另一边,苏窈一口气拉着裴瑾修就回到了同心殿。 苏窈飞快地喘气,大冬天里,脸都给跑红了。 她发誓,这绝对是她跑得最快的一回。 相较于她的呼吸急促,裴瑾修神态则是淡定许多。 他脸不红,气不喘。 而苏窈的气还没缓上来。 看向裴瑾修的时候更不理解了。 她一口气跑了这么久,他都不累,可见他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嘛! 既然身体素质好,怎么突然一下子就没了? 此时,裴瑾的视线也落在她身上,更多的不解。 太子妃,怎么突然如此了? 不过,看在她呼吸实在急促的份上,他抬手帮她拍了拍背, “有什么话,慢慢说,何必跑得这么急?” 苏窈:“……” 苏窈:我能不跑得快点嘛,跟太子嫔抢人,拼的可不就是手速。 等到苏窈呼吸渐渐趋于平稳,可以正常说话时,她才开口, “我知道我这么说有点冒昧,但是,我觉得你今天跟我在一块比较好。” 只要过了今天,太子死不了,她的危险就能暂时解决了。 那到时候,他想跟谁在一块就跟谁在一块。 裴瑾修微微一怔。 见她额头上跑出一层细汗,道, “太子妃多虑了,孤本来也是要到同心殿的。” 苏窈:“啊?” 真的吗? 难道他不是准备去他小青梅那里? 他俩刚才在园子里不是都遇着了。 不过,也就是这一瞬,借着殿中掌的灯,苏窈清清楚楚看到了太子的面容。 刚才在园子里,月色朦胧,她只看到了模糊的侧颜,远不像现在能够看得清晰。 寥寥望过去的一眼,可真是让她给看呆了。 穿黑色衣服的人很多,但能像他这般冷俊贵气的却是少之又少。 殿中掌着灯,映得他眉宇修长,鼻梁高挺,唇色略薄,一双丹凤眼寒戾中不失肃杀之气,妥妥一副好皮相。 再加上这美人尖,颜值真的是人群中的佼佼者啊。 这么帅的一张脸,这么长的腿,浑身还散发着禁欲的气质,负手站立尽显身姿挺拔,再加上玄色礼服的加持。 简直是英雄少年,贵不可言呐。 第4章 情非得已 在看清楚太子的模样后,苏窈忍不住内心感叹。 就这形象,这身板,这气质,难怪能把刚才那个小妹妹迷得不要不要的。 搁在她身上,也保不住心神荡漾呀~ 可再一深想,苏窈就不免有些心痛。 更多的是惋惜。 谁能想到,这么帅的男的,居然短命! 哎,这可真是天妒男颜啊! 裴瑾修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一抬头就撞上苏窈灼灼发光的视线,眉心一凛,投射过来的眼神冷冽,更趁得他整个人冷漠孤傲。 对上苏窈的视线,裴谨修再次道, “今日大婚,孤自会到同心殿,方才不过巧合,你多虑了。” 说完,就往内室走。 苏窈瞪大了眼睛。 这话儿怎么个意思? 他意思是刚才是巧合,来她这才是特意的!!! 哦,不,她拒绝。 她只想对付一晚上而已。 这时,宝蓝出声,“太子妃,太子妃!” 苏窈这时才看到小跟班宝蓝出现在视线中。 宝蓝正在拼命给她使眼色,示意她跟上去。 苏窈眼睛顿时瞪得像铜铃。 哦,不,她不行。 宝蓝投给苏窈一记‘加油’的眼神,小跑着先退下去。 然而,苏窈还没来得及把人捉住,宝蓝就跑没影儿了。 殿中静悄悄的,这下,苏窈更尴尬了! 她就是想救他一下而已。 一上来就让她睡男人,这对母胎lo的她来说有点难啊! 她将来可是和离单飞的人! 本着为自己的幸福考虑,苏窈端正好坐姿,保持端庄,决定委婉地表示一下。 然而,此时裴瑾修已然出声, “安置。” 苏窈惊了,“啊?这么快的吗?” 裴谨修眉心轻皱,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投向她的目光多了审视, “不是你带孤来的?” 苏窈为难,“确实是我带你来的,但是……” 但这不是情非得已嘛! 正在此时,她灵机一动,立即扶住脑袋,身体一软,直接就往小几上靠, “我头晕,我虚弱,我什么都干不了。” 裴瑾修眉心微皱,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困惑。 太子妃如此,是为哪般? 据他所知,太子妃出身镇国公府,体格康健,并无孱弱之症。 再者,她这说话的气势,中气十足,丝毫不见虚弱架势。 刚来拉着他跑时,很是体质康健啊。 可话都已经说出来了,他这个做太子的当然得给足太子妃颜面。 在软塌边坐下,裴瑾修喊了人,发话,“刘响,召御医。” 扶着脑袋的苏窈听到要找御医,动作一顿,讪笑, “那,那个,不用这么麻烦。” 裴瑾修将淡淡然的神情挂在脸上,斜睨她一眼, “你是孤的妻子,既然身体不适,自该请御医。” 可能有些人气场天生就是自带的。 裴瑾修就属于这种。 用平平无奇的语调就能让人倍感压力。 苏窈见状,深吸一口气,眼睛一横,只好说瞎话了, “太子殿下,您有所不知,我这个人晚上容易梦游,咱俩如果距离太近,您是会有危险的。” 裴瑾修不信,却试探,“若是如此,你为何还要引孤前来?” 苏窈:“这肯定是有原因的啊。” 但真实原因肯定是不能说的。 她总不能说,因为怕你今天死了,我只能贴身守着。 这话她能说得出来,他肯定是不会信的。 第5章 凑合一宿 于是,她只能说,“今日是大婚之日,你应该跟我在一起啊,否则,你去了别处,我怎么办?大婚之日都留不住自己的夫君,我这个太子妃肯定是要被人笑话的。”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加有说服,这番话她说得是无奈又辛酸。 果然,在苏窈的话后,裴瑾修没有再出声。 只不过,他看向苏窈的视线有些奇怪。 苏窈可架不住他凝视的视线,先别开了眼神。 为了避免再继续尴尬地大眼瞪小眼,苏窈率先表示, “那什么,你睡床。” 她决定了,今天就先牺牲一下。 裴瑾修眼皮微挑,显然是对她的态度表示震惊,“你呢?” 苏窈指了指他刚起身的软榻, “我在那边凑合一下也行。” 大不了就是多铺几床被子,铺得软和一点呗。 反正她今天也没准备睡了。 大不了就是熬一宿。 为了她的小命,她拼了。 苏窈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打开柜子就是开始倒腾被子。 裴瑾修看着她一趟一趟的搬运,启唇, “孤不嫌弃你。” 苏窈听到他的话动作一顿。 呵呵,是我嫌弃你,但我不说。 她一个潇洒的抬手,打住了他的话, “你不用心疼我,我完全可以。” 说完,继续开始铺被子。 既然要熬夜,那还是尽量给自己创造一个舒服点的环境。 铺得暖暖活活的,熬夜也不至于太难受。 只要他今晚能好好的,那她做啥都值了。 裴瑾修见她实在坚持就没再勉强。 他是太子,还不至于强人所难。 他话不多,对他的太子妃更多是观察。 前世他对太子妃所知甚少,只知道是镇国公娇宠的小女儿, 如今一切重来,他就想多来看看她。 不过,她这性子倒是有些出奇地活泼。 格外有生机。 倒是不叫人厌烦。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色越来越深,同心殿外又飘起了雪,殿中的龙凤烛一直燃着,火苗浅浅跳跃。 睡在软榻上的苏窈在不知道熬了几个小时后,眼皮子开始往下垂。 每当脑袋想点在枕头上时,她都强撑着让自己重新打起精神。 就在此时,她迷迷糊糊中听到一些声音。 再一看,声音是从裴瑾修方向传来的。 苏窈立即精神了,赶紧跑过去查看他的状况。 她发现躺在床上的裴瑾修紧皱眉头,额头出了一层汗,唇间低喃着什么,一副很痛苦的模样。 苏窈愣了愣,等了会儿,见裴瑾修的情况没有丝毫缓解,脸上的痛苦越来越多。 想到自己现在是被迫跟他捆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苏窈拍了拍他的脸,喊人, “嘿,裴瑾修,醒醒。”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呼唤起了作用,裴瑾修猛地睁开双眼,只看到眼前有道人影,还未来得及看清,身体已经本能做出了反应。 他精准地扼住了面前人的咽喉,毫不顾惜地发了力。 苏窈吃痛,还没来得及反应,直接就被掐着调转了方向,呼吸困难,脸色迅速被憋红,求生的本能让她使劲拍着裴瑾修的手,大喊, “裴瑾修你大爷的,你快醒醒,你再不醒,姐就要被你掐死了。” 第6章 人在屋檐下 裴瑾修听到喊声,空洞的眼神逐渐回神,手上的力道松了些许。 苏窈就是看准了他这失神的一瞬,利索抬脚,毫不客气地就是往他胸口上蹬了一脚。 顺利把人踹开的同时,自己也因为重心不稳,一个后空翻直接不受控制地摔到了地上。 这下可好了,被掐的脖子刚被松开,她脸就贴到了地上。 就算是她脾气再好,现在都没法忍了。 只见苏窈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胸口涌动的火苗‘噌噌噌’地往外冒,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叉腰大骂, “裴瑾修,你是不是有病!我看你一直说梦话,以为你被魇住了好心帮你,你可倒好,直接就下杀手!” 她睡前说她晚上梦游是故意吓他的,他倒好,真上手了。 差点就被他掐死! “孤……”裴瑾修显然是还没完全回神,视线从自己的手上转向带着愤怒的她,看着面前极度愤怒的人,音声迟涩,“你,你还好吗?” 苏窈直接吼回去,“我差点被你掐死,你说呢!要不换你试试!” 裴瑾修没有出声,起身想要查看她的情况。 看出了他的意图,苏窈往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及时制止, “你别过来,离我远点。” 话一出声,裴瑾修果然没动了。 苏窈吸口气。 特么的,肯定是掐伤了,脖子都是疼的 转了转脖子,苏窈情绪忿忿,越想越觉得分开睡的决定是正确的。 否则,这离得近了,他那力道肯定能把她小脖子给拧断! 她最稀罕的就是她这条小命了,留得青山在,就永远有机会。 半响后,裴瑾修已经清醒回神,看到躲得远远的人,出声,“过来。” 苏窈没理,身子往一边侧,头也扭开。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搭理他。 裴瑾修沉声,眼神跟着也冷了下来, “不要让孤重复第二遍。” 苏窈抿唇,转头过来,目光幽幽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 裴瑾修的视线不避不退。 深呼吸后,苏窈最终不争气地靠了过去。 呐,好汉不吃眼前亏,要想活得久,适当时候就得苟。 现在人在屋檐下,她就先低个头。 谁让人家是太子,看上去比她牛气呢! 裴瑾修看到她脖子上被掐出来的印子,已经泛青了,眸色沉了沉, “刘响,传御医……” “不用了。” 苏窈想也不想,直接回绝。 于是,裴瑾修后面想说的话,直接被截断。 苏窈屁股往旁边挪挪,和他拉开距离,郁闷地回怼, “动不动就传御医,这都多晚了,你不睡,别人还睡不睡了?” 裴瑾修眉头还没松开,“那你……” 苏窈闷闷,“过两天就好了。” 裴瑾修:“……” 苏窈没有听到声音悄悄往他的方向瞥了眼。 只见他敛眉垂首,像是在想什么,但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过,她觉得,他沉寂的眼底似乎涌出不一样的情愫。 像是……自责。 苏窈眼底划过一抹亮光。 既然他有自责的情绪,那就不能怪她借题发挥一下啦。 嘿嘿,有的话她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口合适呢! 现在机会正好来啦! 清了清嗓子,苏窈把头稍微垂低些,避开他的视线,生怕被他看出哪里不妥,故作无奈伤感道, “我知道你心有所属,瞧不上我也是能理解的,我想着,你要是忍不了,咱俩和离也行,没必要相看两厌得互相折磨。” 此时的苏窈用尽全力让自己苦唧唧。 她觉得,天应该快亮了。 胜利的曙光就要看到了! 裴瑾修拧眉,听着她的那句’心有所属‘眉心拧得更紧,胸膛微涨,莫名反感她这自暴自弃的语调,横过一眼, “你怎知孤心有所属,又怎知孤厌弃你?” 苏窈听了这话儿一愣,随即扯动了唇角,朝他露出笑容,毫不避讳地,“呵呵。” 这话儿还用说? 他跟太子嫔青梅竹马的感情,整个京城人尽皆知。 裴瑾修听出她笑中的讥讽,意识到她在介意什么。 可即便重生他有心改变,先前的事他也无法抹去。 再者,重生之事,实在是太过诡异,即便他开口,她也未必会信,没准还会质疑自己。 思及此,他再开口时语气缓了缓,不再严厉,反倒是透着些苦口婆心的训诫,严肃地看向她, “成婚之日,你却对孤说和离,你觉得合适?” 苏窈不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很认真, “对你来说可能不合适,但对我来说真挺合适的。” 天大地大,保命最大! 裴瑾修没说话,盯着她眸光深邃的模样看得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苏窈懒得跟他再对视挑战心理极限,麻溜地从他身边离开。 可等她背过身,总觉得有视线落在身上,不能否认的是心有点慌。 她记得史官关于这位太子的记载。 说他‘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性冷,意坚,当作雄主,奈天命不寿’。 想到这儿苏窈抱了抱手臂。 再怎么说这也是太子。 而且,是差点当皇上的太子,文韬武略,聪明才智,都是皇子中一顶一的好。 她的目标是保命。 可要是因此得罪了太子先没了小命儿,那就太不值当的了。 思及此,苏窈鼓足了勇气转过身来,赔笑脸, “嘿嘿,那个尊敬的太子殿下,我刚才是一时失言,您别跟我一般计较哈。” 裴瑾修看到她脸上明显的讨好,反问, “现在可好些了?” 苏窈一怔,立即点头如捣蒜,“好多了。” 他眼神这么阴,她敢说不好吗! 第7章 怜香惜玉?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裴瑾修还是把刘公公找了过来。 用他的话说,即便不召御医,该用的药还是得用。 于是,让李公公去显德殿将药拿了过来。 等刘公公将药拿来后,裴瑾修把苏窈叫过来。 苏窈是想拒绝的,但话刚到嘴边就抬头看到了裴瑾修的眼神,沉默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挪了过来。 看着被他拿在手里的药罐罐,苏窈知道这是给她的,伸了手,意思地笑了笑, “谢谢哈。” 裴瑾修眉眼未抬,话不多,就俩字, “坐下。” 苏窈:“……” 坐,坐下?怎么就坐下了? 她能拒绝不? 裴瑾修看着她,不说话,但眼神里的意思是’你有意见‘? 苏窈抿唇,最终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明显和他隔开了距离。 裴瑾修倒是没跟她计较这些,打开药罐,指腹上沾了药膏,然后抬了手…… 不得不说,长得高的人,就是有优势,腿长手臂也长,裴瑾修轻轻松松地伸了手,就能探到苏窈的脖颈。 苏窈见他伸手过来,眼神简直不要太惊恐,那眼神简直就是像在看一个怪物,说话都结巴了, “你,你干嘛?” 这太子究竟想干嘛啊! 行为奇奇怪怪的,简直不要太吓人! 裴瑾修懒得废话,瞪她一眼,发号施令, “别动。” 这下,苏窈没有动了。 准确地来说,是被吓的,因为裴瑾修正在给她抹药。 亲自抹药! 本来以为裴瑾修让人给她来送药已经够意外的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还要给她抹药。 这消息震惊得苏窈半天没做出反应,等她回神时,药膏已经被抹在了脖子上。 药膏凉凉的,指腹温温的,涂匀在脖颈上痒痒的,还有对方时不时落下的呼吸。 扭头一看,这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过来了。 这拉近的距离,对于他们目前的关系来说,太近了。 距离一拉近,苏窈拧紧了眉头,下意识拒绝这种相处模式,刚要挣扎做些反应就接到裴瑾修警告的眼神, “别说话,别乱动。” 这下,苏窈只得是乖乖闭嘴了。 药膏涂在脖颈上,清清凉凉,还有浅浅的薄荷香气。 苏窈脊背挺得直直的,眼睛也睁得很大,连呼吸都是刻意地屏息,大气不敢出一下。 正当苏窈视线充满探究看向他的时候,裴瑾修注意到她偷偷瞄过来的眼神。 裴瑾修目光一沉,毒舌张口就刺, “现在不处理,明天留了印子,丢的是孤的脸面。” 说话的时候,药膏抹好了,裴瑾修将药罐直接扔在她怀里。 苏窈:“……” 她差点就能有一点点感动,真是服了他这个老六! 脖子抹药之后,苏窈直接回自己的软榻上的窝。 被子里的温度渐渐暖上来,还总透着药膏浅浅的清香,苏窈却越来越精神。 不得不说,这药膏效果还真是挺明显的。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脖子就不疼了。 稍微咳嗽了两声,感觉比刚才畅快了好多。 殿中很安静,能听到时不时爆出的烛花,还能听到来自除她之外另一个人浅浅的呼吸声。 翻了个身,经过刚发生的这一出,苏窈是睡不着了。 今晚马上就要过去了,太子还好端端的没事,应该就证明危险已经过了。 没办法,现在她是太子妃,跟他生命捆绑着,他要是真早早挂了,就算她不愿意,也会被迫拉去殉葬。 她还这么年轻,她还没活够,她一点都不想死。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今晚过了,赶紧把和离的事情搞定为好。 只要和离了,他们之间没关系,将来这太子无论怎样,都影响不到她。 为了她的单飞能尽快实现,她觉得多了解一些信息显得很有必要。 反正现在也睡不着觉,正好完善完善信息。 于是,她表示关心地问候, “那个,太子殿下,你刚才做什么噩梦了?” 等了会儿,但没人回答她。 苏窈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音儿,只得微微抬起身,探头看了看,看到某人阖着眼的模样。 苏窈心想,真不是一般的心大,说睡就又睡着了。 裹上被子,继续背对着他。 她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坚持到头了。 既然今天没机会,那就明天瞅准机会继续奋斗。 然而,苏窈不知道,在她背后的方向,裴瑾修睁开了眼。 裴瑾修眼底的寒色凛然,如同冬日这化不开的严寒。 重生后,再看到江姝言人畜无害的外表,他只觉得讽刺。 江姝言与他在宫中相识,相伴十年。 父皇赐他与镇国公苏氏成婚,为太子妃;江姝言,为太子嫔。 他本是偏心于江姝言,所以,前世在新婚之夜去见了江姝言。 可是他在喝下江姝言递来的合卺酒后,竟吐血身亡。 他死前,看到江姝言接连退缩,吓得惊慌失措的面容,却连句为什么都没机会问出口。 他没想到,这就是十年的情谊,换来的结果。 翌日。 按着规矩,太子成婚第二日需要进宫觐见。 一般来说,只有太子妃和太子嫔品阶高的能入宫觐见。 因为是同一日嫁入东宫,所以,在成婚第二日,苏窈和江姝言需随裴瑾修一起入宫觐见。 时至卯时,苏窈还没睡醒,就被宝蓝给晃醒了。 宝蓝看着她,表情很复杂, “太子妃,您怎么在这儿睡了?” 苏窈一惊。 天亮了? 再看裴瑾修。 是个好好的人。 苏窈总算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终于啊!这一宿可算过去了! 只不过,悲催的是,她晚上没睡,现在天还没完全亮,她还得被迫全副武装地进宫。 出宫门的时候打了个哈欠。 苏窈困,理所当然地认为大家都困。 可没想到看到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是精神抖擞的。 尤其,江姝言早早就准备好,裹得严严实实已经在东宫门口等候了。 裴瑾修比苏窈快一步,率先走在前面。 江姝言在看到裴瑾修后,视线就没再移开过,唤了声,“太子哥哥。” 裴瑾修面无表情地从她面前经过。 没给回应。 不知道是不想回应还是没听到。 苏窈一抬头,就看到江姝言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失望。 苏窈环臂。 啧啧啧。 这太子啊! 人家一大清早地在这儿等着容易嘛! 居然连个好脸都没有!简直没人性! 似乎是察觉到了苏窈的眼神,江姝言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紧接着就是朝苏窈的方向福了福身。 苏窈自认行走在外,能把路走宽,坚决不往窄里走,于是率先跟江姝言打了招呼,“早啊~” 第8章 爱情让人犯傻 江姝言微微一愣,随即追逐着走在前方裴瑾修的背影。 苏窈看到这儿忍不住摇摇头。 果然啊,爱情让人犯傻。 进宫马车早早就准备好了,有两辆。 江姝言扶着暮雨的手,问道, “太子哥哥,不知姝儿乘坐哪辆马车?” 裴瑾修薄唇微动,话音跟着冷风吹过来显得冷酷无情, “去问太子妃。” 江姝言怔在原地,局促地不知下一步该如何。 北风一吹,俏脸煞白煞白的,她捉紧了衣角,往身后回头看向了苏窈的方向。启唇时欲言又止,最后就变成了可怜兮兮的遥遥相望。 一众伺候的宫人只当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苏窈就很无语。 他俩的事儿干嘛总是牵扯到她? 苏窈没说话,但摆在脸上的是一脸的不爽。 宝蓝压低了声音,小声鼓励, “太子妃,太子妃,看你的了。” 说完,悄悄瞥了眼前方的江姝言。 明明太子妃都在这儿了,还什么事儿都要去找太子殿下? 这不是摆明了没把太子妃放在眼里。 太子殿下没搭理,才知道看太子妃。 还有昨天,明明是太子跟太子妃大婚,这太子嫔非要同一天入东宫也就算了,还非得跟太子在园里偶遇,话儿是没明说,但这不明摆着是想截胡! 幸好太子殿下明智,太子妃出手快,这才没遂了太子嫔的心愿。 否则,这事儿传言出去,将来太子妃还如何在东宫立威? 总之一句话,虽然太子嫔看上去柔柔弱弱,但宝蓝对她没好感。 裴瑾修先上了马车,剩下的就是苏窈和江姝言。 江姝言看着苏窈的方向,眸光莹莹。 苏窈捂了捂心口。 好,她承认,她看不了这场面。 再看坐在马车里彻底看不到影儿的裴瑾修,苏窈在心中摇头。 明明是青梅竹马,这都娶都娶回来了,却对人家小姑娘不理不睬。 多残忍,多没人性啊! 人家小姑娘眼睛在掉金豆子,偏偏他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多缺德啊! 不知道大冬天哭会冻脸啊! 刘公公在这时走过来,请示苏窈, “太子妃,请。” 示意苏窈去裴瑾修乘坐的马车。 刘公公都来了,一旁的江姝言没等到答案有点慌,更着急地看向苏窈。 这嘤嘤怯怯的眼神瞧过来,苏窈即便想忽视都难。 瞅瞅前面的马车。 苏窈朝刘公公摆摆手,话是对他俩说的, “我觉得这后面的马车也不错,但太子身边肯定得有人陪着,你就去前面的马车。” 刘公公噎了下,“这……” 苏窈走了两步后挑眉,反问, “难道不行?” 刘公公立马带上了恭维的笑, “哪里,太子妃说什么就是什么。” 转头朝江姝言微笑,“太子嫔,请。” 江姝言有点不敢相信,“真的可以吗?” 苏窈就笑笑不说话。 有时候戏太多了,就容易显得假。 心情好的时候,她可以配合演一下。 但是!现在!大冬天的!多冷啊!太阳都没出来呢!有什么话不能上了马车说,非得冷飕飕地打着灯笼在门口唠嗑! 反正都是进宫,凑合凑合赶紧去了得了呗!哪那么多事儿! 身为女孩子,苏窈能理解江姝言的那点小心思。 该说的话她已经说完了,苏窈没多待,直接去了后面的马车。 一个人一辆马车,谁的脸色都不用看,多爽啊! 真不知道她们一个个的纠结扭捏什么! 苏窈上了马车后,江姝言也要上马车,刘公公将马车一侧的门打开,裴瑾修在看到江姝言的那一刻,瞬间冷色,“太子妃呢?” 江姝言踩在凳子上,猛地被问话,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被裴瑾修身上逼人的冷冽气息瑟瑟缩了肩膀,颤声回答, “太,太子妃去了后面的马车。” 裴瑾修闻言黑脸,跳下马车,也去了后面的马车。 江姝言简直要冻在冷风里,可人已经走了,她这次再也不能追上去,只得独自待在马车中,马车的门一关上,忍耐的情绪再也绷不住,肩膀颤动地哭了出来。 另一边,宝蓝跟着苏窈上了马车后,忍不住念叨, “太子妃,您应该跟太子殿下乘一辆马车的啊,刚才太子嫔找太子殿下问话,太子殿下明显是向着您的呀。” 否则,太子殿下也不会将决策权交给主子了。 由此可见,京中关于太子殿下和太子嫔的消息也不能尽信。 苏窈的困劲还没下去,上了马车后已经托着下巴,眼皮子一下一下往下垂,哈欠一个接一个,她掩唇含糊道, “其实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现在清静,宽敞,我能再睡会儿。” 再说了,女生之间何必那么计较。 反正过几十年都要一起跳广场舞的。 宝蓝看到自家主子心大的姿态都快急死了, “太子妃,您可得有危机意识。” 苏窈点头,“有,有,这我可太有了。” 正当苏窈想睡回笼觉的时候,忽的一阵冷风灌进来。 睁眼再看,就看到马车的门被打开,裴瑾修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一时间,主仆俩很默契地沉默了。 第9章 男人的嘴 宝蓝最先反应过来,赶紧跳下马车,把空间留给两位主子。 说实话,苏窈看到裴瑾修时心情是崩溃的。 有句话说的好,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她就想眯一觉,怎么就这么难呢! 苏窈本来是困的,可这会儿裴瑾修一来,浑身带的冷气嗖嗖的,扫过来的视线都透着侵略性的危险。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此时此刻,她却是被他的气场压得有点怂。 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心态,脸上挂上了营业性的标准笑容,狗腿。 “太子殿下有吩咐?” 裴瑾修视线扫过来,犀利逼人, “你要她与孤同乘?” 苏窈听出了他语气不善,眨了两下眼睛,有点懵, “不可以么?” 不是他说的,她说了算? 再说了,这多大点事儿,这么大个马车,别说俩人了,再来个人也能乘得下啊~ 裴瑾修反问,“你觉得合适?” 苏窈愣了一瞬,随后环抱手臂,微笑,很真诚地反问回去, “她是你的太子嫔,同乘一辆马车很不合适?” 话虽然是这么说,内心里已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娶都娶了,矫情什么? 这次,裴瑾修连同眼神都变得更冷了, “你倒是大方,怎的,就这么想往孤身边推人?” 苏窈听出了他话里的尖锐,单手托了下巴,眉眼含笑,视线看向没有他的方向,唇角勾起时,三分讥讽,三分玩味地笑着刺回去, “瞧太子殿下您这话儿说得,就好像我有决定权似的,您是太子,您要是非得对谁好,我能有办法?再说,您跟太子嫔的关系本来就亲近些,我这也是为了顾大局,毕竟进宫的时间不能耽误,是不是?” 话说完,继续保持自己酷酷的姿态。 裴瑾修听出了她话里的情绪,喉间卡着许多话,可面对着苏窈他说不出来。 看着她脸上带着的明显讥讽,他眉心拧的更深。 难道他要告诉她,他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难道要告诉她,是他看错了人,江姝言对他并非真心?难道要告诉她,他对她心中有愧,想要补偿想试着多了解她? 裴瑾修屏息敛神,已经将情绪控制好。 只怕他说了,她会说他疯了。 于是,心中有万千思绪到了嘴边就变成了一句硬邦邦的, “你不懂。” 苏窈不说话,就默默看着。 裴瑾修看着她的敷衍,正色,语重心长地提醒, “你无需思虑太多,你是太子妃,是孤的妻,东宫上下,除了孤,自是以你为先。” 苏窈眉头往上挑了挑。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今天跟你叫亲爱的,明天就不知道抱着谁喊小甜甜了。 男人说的任何话,都应该警惕。 但面儿上该应付的还是得应付。 裴瑾修:“你不信?” 听到他的质疑,苏窈朝着他一点头,顺便露出标准的微笑, “信。” 裴瑾修微微眯了眼,视线透着危险, “你不信。” 这次是陈述的语调,很笃定。 苏窈抿抿唇,手往两侧摊摊,无辜又真诚地朝着他一耸肩, “你要是非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打败渣男最好的方法就是用魔法打败魔法。 他的话听听就得了,要是真信,那她才是真傻呢。 裴瑾修被噎住,嘴唇抿了半天,没再说话。 见他不说话,苏窈也没什么好说的,干脆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一会儿就进到宫里了,宫里女人多,有的是耗精力的时候,她可得养足精神。 马车里气氛安静中又透着诡异。 到了皇宫,裴瑾修率先走在前面。 丝毫要等人的意思。 苏窈也没硬追。 跟不上的时候,她就慢慢走着。 苏窈悄悄问宝蓝,“不是说太子跟太子嫔从小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么?怎么我看着不像这么回事啊!” 宝蓝也困惑,“奴婢也不知道,奴婢也正奇怪呢。” 关于太子和太子嫔的事,京城无人不晓,宝蓝起先也为自家主子担忧过。 瞧见自家主子不解的模样,宝蓝安慰道, “不过,这样才好啊,太子殿下心中没有太子嫔就能跟太子妃举案齐眉幸福美满了。” 苏窈笑了,“呵呵。” 举案齐眉就算了,她现在就想长命百岁。 苏窈带着宝蓝走在前面。 江姝言扶着暮雨的手,落在她们身后慢慢走,瞧着前方的身影,喃喃道,“他从来没有这样对过我。” 若说昨晚是新婚之日,太子哥哥是为了顾及太子妃的颜面。 可今日,太子哥哥分明是在看到她之后才下了马车,这不是明摆着嫌恶于她。 暮雨安抚,“太子嫔多心了,太子对您向来是不同的,肯定是因为要进宫,需要顾忌太子妃三分。” 江姝言心里的情绪堆了一堆,抬头看到马上要到宁寿宫的门口,忍了忍才把情绪压下来。 第10章 宫里人戏挺多 宁寿宫中,太后正坐在最上首的位置。 太后七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宜,气质雍容华贵,面上带着笑容。 在太后的右侧,是惠妃。 此时,她正陪伴在太后老人家身边说说笑笑。 皇后在太后左侧的位置,端端正正地坐着。 她眉眼微垂,面上无甚表情,殿中的喧闹仿佛与她无关,她坐在那里,像尊不喜不怒的菩萨。 皇后育有二子一女,分别是大皇子,三皇子和大公主。 只可惜,大皇子早夭,三皇子在京中闹时疫时也没能挺过去,膝下长大成人的只有大公主,裴瑾瑜,封号德安。 后来,皇上将太子交给了她抚养。 宫中传言,自接连痛失两位皇子后,皇后伤心过度,便开始吃斋念佛。于是原本就性情寡淡的人,如今变得更漠然了。 相比之下,惠妃不仅爱热闹爱说笑,还是宫中子嗣最多的人。 惠妃育有三子一女,各个好长大成人不说,现如今肚子里还有一个,实打实是后宫中最有实力的一位。 坐在最次位置的婉妃。 今日太子携太子妃、太子嫔觐见,宫中只有品阶高的嫔妃才有机会看到。 婉妃看到太后和惠妃的说笑,也看到皇后的漠然端庄,规规矩矩地坐着,拘谨许多。 苏窈只看了一眼,立马明白了。 太后跟惠妃谈得热闹,显然是太后跟惠妃的关系更好点。 看到孙子和孙媳妇来,太后十分喜欢。 太后与忠义侯府是宗亲,是苏窈的母亲,华安郡主,看到都要唤声’姑母‘的人。 太后无子,在先帝的授意下,抚养了五皇子,也就是如今的昭元帝。 是以,太后看到苏窈就觉得亲切,朝着苏窈伸了手, “窈窈来了,哀家一直念着呢。可算是来了,怎的站的那样远,快来哀家身边,离哀家近些。” 苏窈按着太后的吩咐走上前。 皇后见到苏窈,微微颔首。 对于一个无欲无求的人来说,这算是打过招呼了。 倒是惠妃热情,惠妃在看到近前来的苏窈端详过后,笑着同太后说道, “这就是咱们的太子妃啊,好个人品模样,跟咱们太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话说到了太后的心坎儿上,老太太连连点头,眉眼俱笑。 大家都笑,苏窈也保持了微笑, 然而,她内心想的是,今个儿进宫来的有仨人,惠妃这话儿有点拉仇恨啊! 果然,一回头,就看到透着失落不安的江姝言。 殿中跟江姝言最亲近的是皇后。 可皇后一副木然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并没有要为谁说话的意思。 甚至,惠妃的话,都没能让她的眼皮子动一下。 再看裴瑾修,在一旁堂堂正正地站着,面上丝毫多余的神色都没有。 看到这俩人面上都带着‘与我无关’的模样,苏窈暗暗腹议,真不愧是被皇后养大的,性子还真挺像的! 偏偏惠妃还不消停,在赞赏过太子和太子妃之后,又将视线转向了江姝言,夸奖的话张口就来, “早就听闻过江太傅教养了好女儿,今日一见,果然传闻不虚,真不愧是皇后娘娘的侄女,这模样气质都是极好的,咱们太子可真是有福,有两位佳人相伴。” 众所周知,江太傅家有两个女儿,嫡女江静雅,而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嫔的是庶女江姝言。 有惠妃开头,坐在主位的太后抬眼看了,点点头,不冷不淡地认可了, “嗯,模样不错,看着是个懂礼数的。” 婉妃听着惠妃的话,忍不住看了眼皇后的表情。 可皇后仍旧是刚才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像是没听到似的。 苏窈视线微垂,只看着自己的脚尖。 这惠妃可真厉害,嘴上夸着江姝言,可实际上三两句地都在借着江姝言刺激皇后娘娘,难为皇后娘娘能一直这么淡定。 宫中各人想各人的,最后还是太后出来发话,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好不容易来宫中一趟,站着做什么,快坐下歇歇。” 惠妃笑着附和,“是,太后听您的。” 等回到座位上,惠妃笑对着皇后,眼底闪过一抹得意。 皇后在宫中向来都是担虚名,木讷死板地就跟木鱼似的,旁人翘一下她响一下,无趣极了,偏偏这样的人主位后宫。 扶了扶发髻,如今她独宠后宫,自然会想着更近一步。 听说皇后虽潜心佛法,但对家里的侄女却关爱许多,于是她就顺势说了这些话,想看看皇后的反应,没想到皇后还是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真是白白浪费她说了这么多。 见过宫中的女眷长辈后,接下来应该去见昭元帝,以及裴瑾修的弟弟妹妹。 在裴瑾修和苏窈离开宁寿宫后,妃嫔们也各自散了。 从宁寿宫离开,惠妃身边的侍女,彩琴,瞧着已经走远的皇后仪架,悄声道, “皇后娘娘还真是够心冷的,自家的侄女,也不知道帮衬着说句话。” 惠妃甩甩手,用帕子掩着打了个哈欠,随即扯动了一下唇角,不咸不淡道, “皇后那副不死不活的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说了区区一个庶女,能成太子嫔已经是皇上格外开恩,在太后宫里,有太后在,轮得到她说话?” 彩琴:“说到这儿,奴婢真是看不明白了,江太傅将女儿嫁入东宫,只得个太子嫔。” 惠妃冷哼,“江太傅,老狐狸呀。” 江太傅是太子师,女儿是太子嫔,将来若是太子继位肯定少不了他的好处,若太子不能继位,不还有另一个女儿? 彩琴听到这儿不明白了, “依娘娘的意思,江太傅将嫡女嫁入东宫不是更好,若是能成为太子妃,将来可少不了好处。” 惠妃笑笑,“可太子对江静雅没感情啊。” 太子是何等冷僻性子? 想要讨好太子,那可不是件易事。 想当初,大公主到了求学的年纪,皇后为大公主选伴读。 原本该是江静雅进宫陪伴,偏偏江夫人舍不得,以病为由推脱了。 于是,这公主伴读的差事就落在了庶出的江姝言身上。 太子和大公主都在皇后宫中受教,江姝言又是大公主的伴读,这一来二去,江姝言倒是跟太子的关系愈发亲近了。 平日里,太子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对江姝言却是多份宽容,有什么好玩的稀罕的,都会私下送过去。 日久生情,莫过于此。 想来,情起少年,总归是有些不同的。 今日在太后宫里,但凡长着眼睛的都能看得出,太后更偏心于太子妃。 可太子什么都没说,就很耐人寻味了。 第11章 嫡女江静雅 想到这儿,惠妃脸上就多了冷笑。 皇后和江太傅这对兄妹还真是有意思。 一个一副不争不抢,万事与我无关的模样; 另一个则是权衡利弊,时时进取,将欲望写在脸上的性格。 也是在这时,彩琴忽然想到了什么,出声,“娘娘,听说,今个儿江大小姐也进宫了。” 江静雅进宫了? 惠妃唇角的笑意深了许多。 看来,又有好戏看了。 另一边,裴瑾修和苏窈从宁寿宫出来,去了昭元帝办公的文德殿。 见过昭元帝后,接下来需要见的是宫中的众位皇子公主。 裴瑾修临时有事,暂时离开时,苏窈和江姝言先去到了皇后宫中。 远远就瞧见殿中站着一人,正当苏窈困惑时,对方已经出声,喊了声,“姑母。” 皇后看到人,淡淡道,“怎的今日进宫了?” 江静雅福身,“静雅多日未见到姑母,今日特意来向姑母请安。” 苏窈悄悄瞥了眼江姝言,发现对方不仅脸白,手都有些抖。 宝蓝小声提醒,“太子妃,这位是太子嫔的姐姐,江府的嫡女,江静雅。” 苏窈懂了。 嫡女啊,难怪趾高气昂,浑身气场都不一样。 皇后喜静,只道,“本宫还要礼佛,你们随意。” 说完,没再理会,先进去焚香念佛了。 随着皇后的离开,大殿上的气氛有些诡异。 苏窈看着面前的江家两姐妹,犹豫着要不要先撤。 因为她闻到空气中有火药味。 江静雅在皇后离开后,转头,打量了江姝言,“眼圈这么红,是哭过了?” 江姝言鼻子一缩,眼见要落下泪来,“我……” 见对方答不出话,江静雅眼中闪过抹厌烦,道,“我说什么了你就这副样子?好歹也是从江府出去的,整日哭哭啼啼,让人看到以为我江家太小家子气。即便你能舍得下你那张脸,江家还丢不起这个人。” 江静雅言辞犀利,江姝言显然是接不住。 江静雅瞧见她的模样,更是快人快语,“我不过是说两句实话,你就成了这样子?” 苏窈:“……” 她这个旁观者表示很震惊。 看不出来啊,这居然是亲姐妹! 江姝言柔柔弱弱的,当姐姐的江静雅,说起话来输出却这么猛。 江姝言身边的暮雨想要为主子辩解, “大小姐,您是不知……” “放肆,”江静雅厉声呵斥,“本小姐说话,轮得到你一个做下人的置喙?做主子的不好,可见平日里没少受到贱奴的挑唆。” 一句话,连带着暮雨都给骂了。 在数落过江姝言后,江静雅又看向了苏窈的方向,浅浅行了礼,眉眼间透着千金贵女的倨傲, “这位便是太子妃,见过太子妃,舍妹往后要太子妃多费心,劳烦了。” 苏窈:“……” 她真的搞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吵架,末了都要把她给拽上? 跟她有啥关系啊? 江静雅在说完话后就离开了。 这么尴尬的时候,苏窈也不好多待,选择去御花园透透气。 待人走后,江姝言的情绪彻底绷不住了。 父亲说过,太子哥哥对她青睐有加,她嫁给太子哥哥,即便只能成为太子嫔,太子哥哥也会对她好的。 可是昨夜见到太子哥哥,他便对她冷言冷语。 今日进宫,又是对她多有嫌恶。 方才在太后宫中,他没有替她说过一句话。 从始至终更是没有多看过她一眼。 倒是与他的太子妃像极了一对受人祝愿的佳偶。 暮雨看到主子脸上止不住的泪心疼,忙着安慰, “大小姐真是太过分了,原先在府中受大小姐的气也就算了,您如今已经成了太子嫔,大小姐怎的还敢如此轻贱您呢。” 听着暮雨的话,江姝言闭眼的同时又滑下一行眼泪,无奈, “只怕她是想着,即便我成了太子嫔,始终也要记得自己的身份。” 太子嫔,太子嫔…… 江姝言紧紧咬唇,为什么她只能是个太子嫔呢! 跟江姝言悲伤情绪不同,苏窈从皇后的未央宫里出来后就带着宝蓝逛御花园。 冬天的阳光不燥,照在身上正好暖洋洋。 正当苏窈想享受一下这静谧时光时,身边的宝蓝“噗嗤”一下笑出声。 苏窈故意瞪她一眼,“笑什么呢?一脸坏样。” 第12章 四皇子裴星衍 宝蓝闪着眼睛偷偷乐, “奴婢是开心,刚才江大小姐说的话,也正是奴婢心里想的呢。” 她一点不喜欢看到太子嫔柔柔软软的模样,身子差就多锻炼啊,干嘛总是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还总用勾人的眼神看太子殿下,让人看到就好气啊。 苏窈手在下巴比了个八字,认真想。 或许……男人大都喜欢小鸟依人的。 男人能够三妻四妾的,大都容易被惯出大男子主义的毛病。 像江姝言那样哭起来我见犹怜的说不定更能引发他们的保护欲。 她,哄一两次还行,次数多了,也是有点难招架。 话音刚落,有一道欣喜的声音传来, “呀,这不是太子妃,怎的太子妃一人在这儿?” 苏窈回头就看到了惠妃。 不得不说,这惠妃真是有宠冠后宫的资本,身怀六甲却身姿仍旧窈窕,并未太走样,姿容明艳不说,一双笑眼更是传神,可见平日里没少保养。 苏窈见了人,面上保持微笑时先行了礼, “见过惠妃娘娘,闲来无事,我就随意逛逛。” 惠妃笑脸相迎,“本宫觉得今个儿天气好就想来御花园逛逛,没想到就遇到了太子妃,看来本宫跟太子妃还真是有缘啊。” 苏窈微笑。 跟你不熟,你说有缘,那就是有缘。 惠妃四处张望了眼,“怎么不见皇后娘娘的身影?” 苏窈:“……” 仿若忽然忆起,惠妃自问自答道, “本宫差点忘了,皇后娘娘喜欢礼佛,想来这样凡俗享乐的事,是不会参与了。” 说完,极其自然地邀请, “本宫瞧着太子妃心生欢喜,若太子妃闲来无事,倒是可以去本宫宫里坐坐。” 苏窈稍作歉意状,委婉推脱, “多谢娘娘好意,只是……太子殿下让我在此等候,说一会儿就来。” 惠妃点点头,“也好,那本宫就不勉强了,不过,若太子妃下次进宫,一定要来找本宫叙叙旧啊。” 苏窈微笑行礼送人,“娘娘慢走。” 惠妃浅浅颔首,然后带着彩琴走了。 在惠妃走后,宝蓝警惕地在苏窈耳边提醒, “太子妃,惠妃娘娘虽然圣眷正浓,但跟皇后娘娘的关系可不好,咱们得跟惠妃娘娘保持距离啊。” 苏窈叹息,“我知道。” 后宫的女人嘛,看谁都是敌人。 更何况,今个儿惠妃的挑衅嚣张她是看在眼里。 唉。 这宫里的人心眼子就是多。 她能躲远点就躲远点。 反正,她迟早有天是要远离他们的。 不过……宝蓝困惑了, “太子妃,太子殿下什么时候让您等他了?” 下一瞬,宝蓝懂了,眼神中的窃喜有点坏, “太子跟您说悄悄话了?” “呵!就他!” 苏窈努努唇,无所谓地哼口气, “其实,我也就那么随口一说。” 没办法,宫里嘛,对她来说,太子勉勉强强是她算熟悉的。 既然如此,这太子该用的时候还是得用。 要不然,她现在不就白跟着他担风险了。 亏本的买卖可不能干。 扶着惠妃离开时,彩琴道, “娘娘,方才奴婢瞧着太子妃好像不太领情的样子。” 惠妃:“按着关系,太子妃确实应该跟未央宫那边走的近。” 说着,回头看了眼,唇角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不过,这才开始,往后瞧着呗。” 凭着太子妃的家世,多来往,没坏处。 在御花园待了会儿,正准备离开,苏窈觉得有道视线落在身上。 视线转过去,就对上一双含笑温润的眼眸。 他的眼睛,宛若星河流淌,光揉碎了,散在星河中,让他的眼底尽是流光。 只一瞬,苏窈的眼神就移不开了。 下一秒,苏窈一双澄澈的杏眼瞬间变成了星星眼。 乖乖隆地咚。 好帅一男的。 原先她觉得皇宫里是美女多,没想到美男的姿色居然也这么可。 苏窈沉醉于面前的美色,脚步不由自主地上前。 宝蓝用了拉八匹马的力气才勉强将人给控制住,拼命使眼色, “太子妃,这可是四皇子!!!” 四皇子? 苏窈最初听这名觉得熟悉,随后立马想起来了。 裴星衍,四皇子,是裴瑾修的弟弟。 在研究正史的时候,她顺便看了看野史八卦。 有传言说,四皇子暗恋原主,为此一生未娶。 本来以为就是随便乱说的。 可现在,她十二分愿意这瓜是真的。 谁能告诉她,为毛这四皇子这么帅。 不仅帅,还暖到了她心坎上。 尤其是这眼神看过来,好温柔,好暖,妥妥的就是影视剧里深情男二的款。 再说这形象,这要是放在现代,就是妥妥的古装牛ib症。 只对上这么一眼,苏窈就有点受不住了。 正当苏窈激动脸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一阵冷气从身旁窜过来,余光一瞥就看到玄色的衣角。 再一看,只见裴瑾修的眼神像冷箭似的,‘嗖嗖嗖’地刺过来。 如果苏窈是靶子的话,此刻已经被射穿。 苏窈惊醒地肩膀一缩,下意识跳出半步,和裴瑾修拉开距离。 这人啥时候来的? 一点声音都没有,太渗人了! 裴瑾修看到她的反应,脸色已经冷得不能再冷,道,“这是四弟。” 苏窈咬牙,微笑,“我知道。” 面上的微笑,掩饰不了内心的抓狂。 啊呀呀呀! 怎么可以这样! 她还没看够,他就来了! 这么温润如玉的帅哥就在面前,为什么不能让她多看会儿! 裴瑾修一对上苏窈哀怨的眼神,薄唇抿得更紧。 他担心她独自在宫中,会有麻烦。 所以,在处理完手头事情后,听说她在御花园,就立即赶来了。 她呢! 不感激不说! 还用这种眼神看他! 第13章 食色性也 此时的苏窈面上虽然稳稳的,但心里思想很活跃。 在她看来,裴瑾修跟裴星衍,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瞧瞧人家四皇子,清风朗月,温润翩翩,玉树临风,颜值高,气质好,感情专一。 这可真是要颜有颜,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身体健康,素质良好。 再看看这旁边这个渣太子。 这厮,话少,脾气冷,不说话的时候高深莫测得让人瘆得慌,娶的多,短命,还得连累着她。 眼下的坎是过去了,但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哎。 真是人跟人比得扔啊! 要不是靠他这冷峻贵气的颜值撑着,她可真是一刻都不想面对他。 一旁的宝蓝快哭了。 太子妃啊太子妃,太子就在一边看着呢,您盯四皇子看,多不合适啊。 苏窈一扭头就对上了裴谨修幽幽的眼神。 视线来往中,空中已经激起火花。 苏窈眼睛一亮,想,他这是生气了? 那接下来是不是该恼怒? 或许裴太子还有种即将要被戴绿帽子的赶脚,那还等什么! 回去就跟她和离! 苏窈内心活跃,裴星衍在裴瑾修到后,行礼,先说了告辞。 待到裴星衍走后,裴瑾修开始找人算账, “你方才那是什么眼神?” 苏窈仰头,看着他高高在上的姿态,唇角含笑,实话实说, “看帅哥的眼神。” 宝蓝:“……” 听到太子妃的话,她想先去死一死。 呜呜呜~ 她家的太子妃太诚实了。 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呢! 刘公公听到这话儿,也是吓得打哆嗦。 这这这,这话儿是能往外说的话嘛! 裴瑾修瞳孔微缩,眼神像刀子似的刺过来,脸黑得不能再黑, “你说什么!” 苏窈听着他冷冰冰的语调忽然一股气上来,唇角一勾,大喇喇地回复, “你明明都听清楚了,还非得要我重复一遍? 咋,长得帅不能看?” 食色性也,这都不懂? 帅哥如果不能拥有,怎么就不能多看两眼解解馋了。 他都有他的小青梅呢! 她怎么就不能有个白月光了! 裴瑾修显然被气得不轻,甩了袖子,愤愤走在前面。 苏窈见状,慢悠悠地跟在后边。 宝蓝担忧小碎步跟在苏窈身边,忧愁, “太子妃,您刚才怎么能那么说呢!” 苏窈抿唇没说话。 其实,她就是听他问话的语调不舒服。 总透着浓浓的占有欲! 她不过就是多看两眼帅哥,很罪恶吗? 他东宫里一堆呢! 宝蓝看着太子走在前方,叹息, “四皇子也真是的,怎能一直盯着您看呢!这要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要惹人非议。” 苏窈想到裴星衍,眸光一变,捧了捧泛红的脸颊,陶醉, “咳咳,其实我还挺喜欢他看我的。” 就在这时,走在前方的裴瑾修动作有一瞬停顿,回头扫过来一记眼神。 主仆二人步伐均是一停。 等主仆二人回神时,看到的又是裴瑾修的背影。 宝蓝拽拽苏窈的袖子,提醒, “太子妃,太子殿下是真的生气了。” 苏窈点点头。 可他生不生气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宝蓝看出自家主子面色不佳,本着劝和的心思劝着, “太子妃,往后还是要慎言啊!” 毕竟是太子殿下,肯定是要面子的。 苏窈:“哦。” 既然不能说,那她就自己在心里想。 于是,裴瑾修和苏窈带着各自的小跟班,在宫中保持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各自按着各自的节拍走着。 直到祥云殿。 到了祥云殿,裴瑾修在殿门口停了停,等苏窈到跟前时,才在刘公公的唱报下,进到祥云殿。 就这样,苏窈和裴瑾修一同看到在殿中等候的皇子公主。 就目前而言,宫中皇子公主大概情况如下, 大皇子卒, 排老二的是太子,也就是裴瑾修; 三皇子卒; 已经成年的四皇子、六皇子、八皇子和未及笄的二公主均为惠妃所出; 五皇子生母是婉妃, 七皇子生母已逝, 刚过及笄的大公主是皇后所出, 苏窈看到人端正好态度,面上保持着标准微笑。 她今个儿进宫的任务就是往宫里转一圈,让人混个眼熟。 该认识的人都见过,听完了祝福话,就从宫里离开了。 结束完应酬,苏窈拖着脚步回同心殿就只想歇着。 可回到宫里还没躺平一会儿,就又有消息过来。 说是太子后院的人过来向她请安。 然后,苏窈又起来被迫营业了。 太子东宫里先被赏赐了几个人。 按着品阶高低来说分别是魏良媛,李美人和孙美人。 太子嫔江姝言她已经见过了,从宫里回来后,江姝言说身体不舒服,就没再过来,来的是魏良媛、李美人、孙美人。 见了面,打过招呼,例行规矩地赏赐后,可算把人送走了。 这时候,真是透支了苏窈全部的力气。 苏窈累得一点都不想动,跟宝蓝商量, “宝蓝,咱中午吃个火锅。” 今个儿一天太累了,她需要火锅来回个能。 没有什么是火锅解决不了的。 一顿不行,就两顿。 说完,她把关于火锅需要的食材和底料的制作方法,一并说给宝蓝,让厨房里的人按她说的去做。 宝蓝接过后,马上去办了。 不一会儿,同心殿中就摆上了火锅,苏窈吃得正香,就听到宫人说是太子殿下往这边来了。 听到这消息,苏窈心头震惊,猝不及防地被辣椒给呛到了。 剧烈咳嗽后喘过气,是一脸的不理解,惊呼, “他来干嘛?” 第14章 人生需要演技 知道裴瑾修要来,苏窈不爽的情绪直接写在脸上。 宝蓝喜津津地给自家主子夹了肉,安抚道, “瞧您说的,太子殿下过来,肯定是惦记您啊。” 苏窈:不,她一点不想被他惦记。 想到一会儿就要出现的太子,再看面前热腾腾的火锅。 苏窈抿唇。 因为太子,再香的火锅都不香了。 火锅什么的,一吃起来,没一个小时停不了,她一点都不想盯他那么长时间。 按照东宫宫殿布局,同心殿这位置得天独厚,距离太子的显德殿最近,除显德殿外,最靠近东宫中心,也是在东宫后院最大的一座宫殿。 是以,裴瑾修很快就到了同心殿。 裴瑾修带着人都到了殿门口时,没有看到殿前应该出现的人。 按照规矩,太子殿下驾到,东宫的妃嫔应该出来迎接。 如今太子妃没看到,倒是看到低着头,顶着压力磨磨蹭蹭从殿内出来的宝蓝。 刘公公认出这是太子妃身边的贴身侍女,出声问了, “太子妃呢?” 太子殿下都来了,太子妃不来迎接,不合适! 宝蓝低着头,只看着自己的脚尖,行礼后回话, “启禀太子殿下,太子妃身体不适,不,不宜与太子殿下相见。” 宝蓝内心呜呜呜。 她也不想这样的,可这是太子妃交代的。 太子妃知道太子过来,直接冒出一句‘让他从哪来回哪去’。 太子妃的原话她不敢直说,那就委婉一下表达太子妃的意思。 一边是太子,一边是太子妃,她在犹豫过后还是选择太子妃。 但是,当着太子殿下的面说谎,真的压力好大啊! 裴瑾修负手站立,冷面冷眼。 身体不适? 又不适? 该不会是拿着身体不适当借口躲他! 裴瑾修在停顿一瞬后,道, “既是如此,孤更应看望。” 宝蓝心中一惊,抬眼看,就见裴瑾修已经走进了同心殿,宝蓝赶紧跟上去。 同心殿内没看到人影,裴瑾修直接往内室去。 到了内室,抬眼望去,看到躺在床上的身影。 走过去,扫了眼。 床上躺着的人面色红晕。 伸手往额头上探了下。 额头发热微汗。 不过,这唇色,实在是过于鲜艳。 如果裴瑾修没有闻到空气中隐隐浮动的辛辣之气,没有看到她颤动的眼睫,或许能信了方才的说辞。 可惜,现在,他一点都不信。 冷睨一眼,裴瑾修看到床上紧紧闭目的人。 真当他这个东宫之主是摆设? 不晓得她午膳吩咐膳房的人备了火锅? 苏窈在知道裴瑾修要来后,当机立断,风风火火地把火锅藏在了桌子底下。 然后,麻溜地跑到床上,把辣红的脸又拍红了点,倒头,闭着眼装睡。 人生在世,需要演技。 该装的时候就得装一装。 她的心思是,危险期过了,她并不想跟他走得近了。 但她忽略了,火锅味道不是一般的浓烈,停留的味道一时半会儿也散不了。 殿内静悄悄的,裴瑾修站了会儿,见苏窈丝毫没有要起的意思,凤眸扫了眼一旁的宝蓝,突然启唇, “你可知欺瞒孤是何罪名?” 苏窈:“……” 宝蓝:“……” 突然被点名,宝蓝有种不好的预感。 刘公公一愣,微笑。 常年跟在裴瑾修身边,他已然成为太子殿下的翻译官,友善提醒, “欺瞒太子殿下,其罪当诛。” 宝蓝脸色一白,当时就给吓懵了。 裴瑾修冷漠无情地抬了手, “拖下去杖毙。” 在床上躺着闭眼装死的苏窈:“……” 赶在宝蓝被拉走之前,苏窈立即睁眼捉住了裴瑾修的袖子,虚虚弱弱地装懵, “呀,这不是太子殿下,我这刚睡了会儿,没想到一睁开眼就看到太子殿下了。” 说完,还咳嗽了两下。 是刚才被呛着辣的,嗓子痒了半天,她一直忍着呢。 没想到,他在床边站着,半天不走。 裴瑾修没说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现在醒了?知道急了?不接着装了? 苏窈瞧见裴瑾修眼中的冷嘲,就明白他已经看出来她是装的,那再接着演就没劲了。 两个人面对面这么看着,大眼瞪小眼的就挺容易尴尬,于是苏窈干干地笑了两声,友好地先出声, “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 裴瑾修扫她一眼,高傲冷峻, “怎的,孤还来不得?” 苏窈眼角隐隐一抽,附和着虚伪敷衍, “能,当然能,整个东宫都是太子的,哪去不得啊!” 说完,赶紧指使宝蓝,“还愣着干嘛,赶紧给太子殿下上茶啊。” 宝蓝接到自家太子妃的眼神,怔了一下,立即明白了意思,赶紧去准备茶水。 刘公公见太子殿下没再开口,知道这是要放一马的意思。 等苏窈扭头,对上裴瑾修的眼神,立即让自己保持了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笑容。 裴瑾修看到她此时表露出的乖觉,又想到了在御花园的情形。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与镇国公府的亲事都是由父皇钦定。 前世成婚前,他听宫人闲话,说四弟倾慕于她。 本以为是传言,偏巧今日去御花园寻她,竟看到她与四弟都在。 前世那些流言不知为何又丛脑海间冒了出来,吵得他心烦。 苏窈等了半天没有等到裴瑾修的话,忍不住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太子?” 想啥呢?严肃不说还发呆! 要发呆回他宫里发呆啊。 在这儿耽误她干嘛? 她中午饭都没吃饱呢! 第15章 敷衍 裴瑾修的思绪被唤回来,犀利的视线直接扫向她, “你,你可有话要对孤说?” 苏窈被问懵了,“啊?” 话说反了,难道不是他有话说才过来的? 裴瑾修拧眉。 虽是心中存了疑惑,可话若是直接问出来,难道要直接质问她与四弟? 一番思索之后,他反倒不知如何开口。 就在此时,一阵“咕噜噜”的声音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苏窈一窘,直起腰杆,捂了捂肚子,朝着他露出一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不能怨她,她也不想的。 他来之前,她就吃了两口肉垫了垫肚子。 今天一大清早就进宫,她全程饿着肚子,好不容易撑到现在,她刚想肆无忌惮享受一把,然而,饭没吃两口,他就过来了。 现在胃里闹饥荒,急需美食救援。 苏窈眸光灼灼,“太子殿下可曾用了午膳?” 裴瑾修狐疑看向她。 这么好心,难道是想留他用膳? 若真是如此,倒也无不可。 苏窈微笑,尽量让自己赶人的话听起来委婉一些, “我意思是,您要是没吃,赶紧回去吃饭,要想身体好,一天三顿不能少。” 换个意思就是,要是没事就赶紧走,别尬聊了,老娘正饿,别耽误老娘干饭。 裴瑾修看向苏窈的目光有些复杂,最终说出了心中冒出的想法, “你就如此不愿与孤相处?” 按理说,他们是夫妻,他过来看她,她应该觉得欣喜才是。 可他每每瞧着她的乖巧中都透着敷衍。 从昨夜便是如此。 虽说今生太子妃主动出现在面前,却总带着些他看不透的东西。 尤其,她在新婚夜同他提和离。 那种感觉,明明人就近在眼前, 却又远在天涯,让他看不透。 苏窈听着他的话,再看眼前的人,抿了抿唇。 她能怎么说? 她总不能说是意外得到了太子妃这个身份。 实际上,她并没有想过跟他过日子。 不仅没有想过跟他过日子,而且,还想要尽快摆脱他! 这话她心里想了,但怎么说出来呢? 裴瑾修和苏窈各自怀揣着想法,最终以裴瑾修的离开,结束了这段尴尬的相处。 迈下阶梯时,正是冬日阳光最温暖的时候,阳光照在身上,落进雪地中的阴影都是澄澈干净。 裴瑾修负手走在前方。 他觉得,太子妃对他是有抵触的。 不知为何,在这个想法冒出来后,心中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加深这个想法。 他回头望了眼同心殿的方向,顷刻间脑海中冒出一个骇人的想法。 难道太子妃也……重生? 若非如此,如何能解释如今种种怪异的行为? 裴瑾修漆黑的一双眼暗如深潭。 可他最终摇摇头收回了视线,否定了骇人的想法。 重生之事,实在匪夷所思。 再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未必会发生在太子妃身上。 或许……太子妃只是因京中有关他与江姝言的流言心有芥蒂?才会故意疏离? 无论怎样,如今,首要解决的是江姝言。 江姝言……想到江姝言,裴瑾修眼底的墨色化不开。 既然江家让江姝言接近他是为了依靠他的权势,为何又会有江姝言的倒戈? 若不是江太傅的授意,那就意味着指使江姝言的另有其人。 思及此,裴瑾修吩咐刘公公, “太子嫔那边派人去盯着,一刻也不许放松。” 刘公公:“是。” 看着太子殿下的背影,刘公公心中剩下的全是疑惑。 是他感觉错了吗? 方才太子殿下在提到太子嫔时,他竟然感觉到太子殿下的话中透着浓浓的杀意。 可太子嫔与太子殿下是从小青梅竹马的情谊啊。 他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多年,知道太子虽冷面疏离,却极重情义,轻易不会对一个人好,相反,若是太子殿下肯对一个人好,是绝不会变心的。 本来以为即便有皇上的赐婚,太子殿下宠爱的人仍会是太子嫔。 可如今看来,太子殿下倒是对太子妃更为上心。 这倒是让刘公公有些看不明白。 不过,他相信,太子殿下如此吩咐,肯定有太子殿下的道理,他照做就是了。 于是,身为东宫总管的刘公公,借着快到年下各宫需要帮手的由头,给东宫各宫殿添置人员,顺利将眼线给安排了过去。 跟他们不同,苏窈在裴瑾修走后,犯了愁。 她倚着殿门口红漆柱子,认真思考, “宝蓝啊,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一个男人迅速讨厌一个女人?” 宝蓝震惊得睁大眼睛,“太子妃,您问反了!” 难道不是应该问一个女人怎样迅速抓住夫君的心吗? 苏窈:“没啊。” 她的问题问得很认真! 第16章 后院茶话会 苏窈是真急啊! 自救只能靠自己。 一天不和离,万一太子再有什么情况,她的危险就多一分。 思来想去,苏窈决定主动出击, “宝蓝交给你一件重要的事。” 宝蓝:“太子妃,您说!只要是您吩咐的。” “午睡后咱摆个下午茶,把东宫的良媛美人通通叫来。” 既然江姝言那边暂时行不通,那她还是得靠自己自救。 她想好了。 要想和离,首先要做的就是引起裴太子的厌恶。 怎样能引起裴太子的厌恶呢? 苏窈觉得这很有必要找裴太子的女人们了解一下。 到了下午茶约定好的时间,魏良媛、李美人和孙美人都到了。 每年地方各府都会向皇宫进献美人,有些被皇上看中能留在宫中为妃,有些则是会被分配到皇子或大臣的府邸。 魏良媛、李美人和孙美人就是分别被赏赐入东宫的。 上午见过了太子妃,下午又被招来参加茶话会。 虽然心中困惑又忐忑,但她们的身份容不得她们说不。 再说了,她们不像太子嫔,能有太子撑腰,说句身体不适就能推了。 苏窈见她们来了,笑脸盈盈地招待, “我让小厨房做了些点心,你们帮我尝尝看。” 身为吃货的李美人看到矮桌上的茶点,个个精致,晶莹剔透的冰皮看着就让人有食欲,拿起来吃了。 魏良媛瞧着样子不错,也吃了。 孙美人见她们都吃了,自己也开吃。 俗话说的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见她们都吃过了茶点,苏窈觉得也适合提下正事,轻咳一声,提到, “我初来东宫,有些事务还不熟悉,往后还需要各位的帮忙。” 魏良媛:“太子妃说哪里的话,往后妾等需要仰仗太子妃教导。” 李美人、孙美人听后纷纷附和。 苏窈脑子里纷纷闪过自己看过的古装连续剧,想着作为正室的台词,道, “身为东宫女眷,一切都要以太子殿下为先,你们身为太子殿下的妃嫔,可知道太子殿下的厌恶喜好?” 这问题一出,直接把在场的三人给问懵了。 呃…… 身为太子殿下的妃嫔,她们只要需要做的事是侍候太子殿下。 可,她们也就白天见过太子殿下。 而且,还是远远看到。 至于晚上…… 咳咳咳。 虽说她们是太子殿下的女眷,但……若是太子殿下不召见,她们没胆子往太子殿下面前凑。 这……也是有原因。 就是这事儿说来话长。 还得从魏良媛和李美人初入东宫说起。 魏良媛性子洒脱,消息最灵通。 本来嘛成为太子的良媛,对于‘得到太子宠爱’一事,魏良媛是犹豫过的。 就在魏良媛苦恼要不要主动出击的时候,偶然间得知有个小宫女为了勾引太子殿下刻意侯在太子殿下书房的必经之路唱昆曲。 这招落在别人身上或许就成了,偏偏面对的是太子殿下。 听说当时太子殿下脸特黑,直接下了命令,恩赐那位唱曲的小宫女去马厩对着马唱了一宿的昆曲。 再后来,听说那名小宫女好像被罚去了皇庄做苦力,再也没唱过昆曲。 这事儿,李美人也知道。 她跟魏良媛的想法一样,思来想去,决定太子殿下不召见她们之前,她们尽量不往太子殿下面前凑。 毕竟,太子殿下孤僻冷傲,冷心冷情的性格在东临国是出了名的,她俩有自知之明,没觉得自己有那份魅力能把太子殿下迷得五迷三道。 既然如此,吃穿不愁,行止无忧,好好活着,也能接受。 是以,魏良媛和李美人在东宫两年,见过太子殿下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因为她们发觉,只要不在太子殿下面前随便蹦跶,不去招惹太子殿下厌烦,她们生活还是不错的。 旁人的府邸中可能会出现因为男子偏爱而有偏宠的现象,进而导致后院争风吃醋,出现下人们看人下菜碟的事。 但是,在东宫,她们完全没有这种忧虑 因为,大家都一样。 虽然太子殿下不偏不宠也不疼不见她们,但她们被恩赐的身份摆在那儿,下人们就得是按着规制做事。 于是乎,即便跟太子殿下没啥接触,但她们日子还是过得很香的。 魏良媛和李美人在东宫待了两年,已经成为了佛系姐妹花。 太子神马的她们已经不指望了。 因为,能陪伴她们度过日日月月的不是太子,而是姐妹。 之后就来了孙美人。 孙美人来得晚,对太子殿下还是抱有幻想的,但一直没机会。 因为她的宫殿离裴瑾修的显德殿太远,裴瑾修从不逛后院,她空有心没法出得了那份力。 苏窈听了她们的话,沉默了。 从她们的话中,她总结了一条信息。 简单来说,就是——太子殿下性冷淡。 苏窈被怄得一句话说不上来。 这东宫女眷,美得美,娇的娇,竟然没一个能入裴太子的眼! 这么多美人,裴太子竟然只是放着,看都不看! 啊! 苏窈仰头长叹。 苍天啊! 这到底是什么人间极品! 真是白瞎这么多美人! 总而言之,今天的茶话会最终是以失败告终,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问出来。 在众人散去后,太阳渐渐落下来,天边留着霞光。 同心殿内,苏窈侧躺在软塌上,右手撑头,目光呆滞,百无聊赖,看着窗外漫天的霞光,左手拿了根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茶杯,只觉得前途迷茫又渺茫,呼气, “我是小妖怪,逍遥又自在,杀人不眨眼,吃人不放盐,一吃七八个,肚子要撑破,茅房去拉屎,想起忘带纸。” 没让刘公公唱报直接进来的裴瑾修:“……” 扶额的宝蓝,挂在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但太子殿下都来了,她觉得很必要出声,“太子妃,太……” 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窈的叹气打断了。 苏窈丝毫没察觉宝蓝语调的异常,将烂摆进行到底, “生活你全是泪,没死就得活受罪,越折腾越倒霉,越追求越悲催,垂死挣扎你累不累,不如瘫在床上睡。” 唉。 好难啊。 真的好难啊。 她就想活命而已。 怎么就这么难呢! 第17章 求你嫌弃我 裴瑾修在她身后负手站立,未出声,就冷冷地看着。 她是小妖怪? 杀人不眨眼? 吃人不放盐? 还一顿七八个? 呵。 裴瑾修面容冷峻,心想,她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得亏听到这话儿的人是他。 否则,若让旁人听取,真要把她当小妖怪给抓走。 跟裴瑾修的淡定不同,刘公公已经吓白了脸。 乖乖隆地咚,太子妃真不是一般人啊。 对此毫不知情的苏窈叹气。 没办法了,既然找不到裴太子的弱点,那她就只能亲自下场作妖了。 她想,裴太子好像不喜欢哭哭啼啼。 因为她瞥见裴太子一见到江姝言掉眼泪就皱眉。 眼泪神马的她是不行了, 矫情倒是可以试试。 裴瑾修见面前人到现在都没发觉自己来了,于是低咳一声。 苏窈身形肉眼可见地一僵。 诶呀,人来了!啥时候的事儿! 宝蓝唤人,亲切提醒,“太子妃,太子殿下到了。” 刚才她就想说的,但总是被打断。 苏窈起身,转身的时候,知道这就是她的表现时刻。 裴瑾修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带着点审视,带着点探究,还闪动着些让人看不透的高深莫测,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温和道, “你方才说什么?孤没听清,再说一遍。” 苏窈没答他的话,只见她飞快地扑过来,一把抱住裴瑾修的胳膊,痛心道, “妾身以为熬不过这一天了呢,谁能想到单单是等太子殿下的消息就等得胸闷心烦。” 刘公公震惊脸:“……” 宝蓝惊呆了下巴:“……” 这,这是她家太子妃? 她耳朵没听错! 呃…… 虽然奇怪是奇怪了些,但如果能促进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相处,也可以。 裴谨修刚握住茶杯的手狠狠一抖,难以置信地扫她一眼。 她没事! 不是中午见过? 她还把他给怄了个半死。 他还记着,她就给忘了? 裴瑾修凤眸微微眯起,眸中潜伏着警惕。 亦或是,她是在搞什么把戏。 两个人靠在一起,距离近了,气息都缠在一起,纠缠萦绕在鼻尖,裴瑾修闻到她身上清浅的栀子香, 裴谨修将握着杯盏的手落了下去,靠着仅剩的一点耐心,顺便把人推开,沉声, “好好说话。” 苏窈看着裴瑾修的黑脸,将娇弱进行到底,自怨自艾道, “哦,妾身大抵是嘴笨,不慎惹太子殿下动怒,太子殿下不愿理会也是应该的。” 说完,揪着帕子低头悄悄做抹眼泪状。 别人以为她是哭唧唧,殊不知她已经悄悄勾着唇角偷着了! 哈哈哈! 生气了!觉得恶心了!想起你的小心肝了! 还不快滚!麻溜滚! 她发誓,只要他敢来,她就腻歪死他! 如果从未与她接触,裴瑾修或许就信了。 可他分明看过她眼中的散漫、嘲讽、玩味和不羁。 她身上哪有一点柔弱的影儿!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一点都不信。 裴瑾修心里是这么想,面上也保持了冷静,朝着刘公公吩咐, “传御医。” 刘公公一愣,立即回神,“是。” 苏窈嘤嘤嘤地发功, “为何又要召御医?太子殿下若是如此态度,倒不如直接不理我的好,嘤嘤嘤,让太子殿下动怒伤身,妾身心中过意不去,怕是要哭断肠……”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脸被人给大力掐住。 裴瑾修冷硬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从现在开始,别说话。” 是他错了。 即便知道她是装的,还是被她这语调激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裴瑾修审视着面前的这张脸,视线复杂。 他实在是看不明白,他的太子妃反反复复,究竟是为哪般? 苏窈被掐得脸疼。 生气了?然后呢? 为什么是找御医?他不用走的吗? 或者,赶她走也行啊! 再一想,苏窈笃定,看来是自己发挥的不够使劲。 想到魏良媛的话,苏窈有了主意。 昆曲她不行,但飙歌还是可以的。 “太子,想听歌么?我可以!”说唱就唱,苏窈直接开嗓,“或许月老掉线,爱由财神来管,她的世界多了些安全感,人呐过几道关,唔……” 还不等苏窈唱完下一句,裴瑾修已经捂住了她的嘴。 很用力。 他的手掌在她脸上都压出了一圈红印这下苏窈别说唱歌了,连喘气都不利索。 苏窈眼睛越睁越大,开始挣扎着反抗。 裴瑾修下命令,气息危险。 “孤松开你,你要保证好好说话。” 苏窈说不出话,就朝他眨眨眼睛。 裴瑾修见她态度还算好,松开了手。 可算是能顺畅呼吸了,苏窈倒在一边大口大口地呼吸。 这时,刘公公带着御医也来了。 各府都有府医以备不时之需,东宫亦会有御医留守。 裴瑾修眼角余光瞥见了来人,一个眼神过去,言简意赅, “给她看看脑子!” 苏窈看到他赤果果的嫌弃,本能地吼出一句, “谁脑子?看谁脑子?你丫的才脑子有问题。” 御医默默低头,“……”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之间的对话是我能听的? 裴瑾修冷嗤,丝毫不掩饰轻蔑和鄙视, “现在能正常说话了?” 苏窈:“……” 真特么的手劲大! 他要是再用大点劲,她小命儿今天就得交代了。 这么想的时候,苏窈心中愤愤,直接就踹了他一脚。 裴瑾修恼了,嫌弃更甚, “好好的,学什么娇柔做作。” 还学个四不像。 就她这中气十足的模样,哪里弱了! 刘公公在裴瑾修身边多年,看情况瞧御医招了招手,先带着人撤了,宝蓝见状也跟了出去。 人走了,殿中变得静悄悄。 裴瑾修瞪了眼,语气不耐烦, “你在闹什么?” 苏窈气结,噎了一下,真诚发问, “你——就没觉得我招人讨厌?” 裴瑾修脸上的笑容更冷了,嘲讽明明白白挂在脸上, “还有自知之明,可见并未蠢到无可救药。” 苏窈无语。 她不明白了。 怎么是这样呢! 小宫女当着他面唱昆曲,都能被赶走,她都已经软的硬的都上了,怎么他反应却是这样? 就算不赶走,起码他也该抵触离开啊! 为什么他还待在这儿? 难道……是因为她娘家太强了?他不愿得罪? 苏窈紧皱眉头,越想觉得这种可能性更大。 裴瑾修和她想的不同,看她现在呆愣的模样,就知道方才的异常都是她装出来的,明知他厌恶,还要如此,是为什么? 第18章 雨露均沾 苏窈看他脸色跟天气预报似的变来变去,一点都不懂他在想什么。 当天裴瑾修又要留在同心殿。 苏窈觉得在这个时候不得不说了, “太子殿下,今个儿要不去太子嫔那边?” 说真的,她希望他去找他的小青梅。 她昨儿个真熬夜了,她很需要补觉。 裴瑾修冷冷,“给孤个理由。” 他不想去江姝言那里,他惜命。 苏窈一听他接话,觉得有戏,从被子里爬出来,果断拍马屁,忽略了空气中低沉语调透出的不爽, “您是太子,得雨露均沾啊~” 裴瑾修不客气地给她一记白眼, “你当真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当然,”苏窈呵呵笑,“不就是睡得均匀点。” 裴瑾修听着她的话,脸更黑了。 知道什么意思,还让他去? 于是,他又出声了,声音幽幽, “你真想孤去漪澜殿?” 漪澜殿是江姝言所在的宫殿。 苏窈点头如捣蒜。 裴瑾修气定神闲地躺回床上,继续睡。 苏窈等了等,没听到动静,问候了句,“太子?” 裴瑾修:“睡了。” 苏窈:“……” 睡了?当她傻啊! 他要是睡了,还能跟她说话? 苏窈觉得还有必要再劝下, “那个,太子……” 裴瑾修:“闭嘴。” 苏窈:“……” 裴瑾修阖着眼,气死人不偿命, “整个东宫都是孤的,孤想在哪里就在哪,再者……” “你以为你是谁,孤为何要成全你所想。” “孤偏不。” 轻飘飘的几句话,差点儿把苏窈脸气歪。 她能把鞋拍在他脸上不? 原先以为他只是冷,没想到他不止冷,还贱! 狠狠咬了牙,带着胸口怄的一口气,苏窈直接把被子蒙上头,朝里睡。 特么的,她要是主动再跟他说一句话,她就是狗。 虽然在同心殿里的两个人分开睡,但在别人眼中却成了太子殿下连着在太子妃处宿了两晚。 对于从来不把女人放在眼中的太子来说,这是什么? 这必须是千真万确的宠爱啊! 按着规矩,太子新婚有七日休沐时间,也就是俗称的婚假。 这七天的时间里,裴瑾修不用处理公务,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留在东宫。 这就导致苏窈轻而易举就能见到裴瑾修。 尤其是现在,裴瑾修醒了之后不急着走,反而在她宫里等着宫人传早膳。 苏窈顶着两个黑眼圈。 她没睡好。 全都赖他! 他早起就早起,她就不能睡个懒觉了?非得把她给拽起来? 眼睛虽然冒凶光,但苏窈坚持不跟说话。 她坚持她的单方面定下的规则,谁先说话谁是狗。 不过,送上来的早膳,苏窈还是吃了。 跟什么过不去,也不能跟饭过不去。 大不了吃饱了接着睡回笼觉。 同心殿内太子妃和太子全程无交流。 一边伺候的宝蓝和刘公公均是好奇又有压力,全程放轻动作,不敢出一点动静。 裴瑾修早膳时,往苏窈的方向看了眼,然后,又看了两眼。 他的太子妃不知为何,从起床后就是怪怪的,明明他在,可他的太子妃却像是看不到他这个人,全程无视他。 裴瑾修抱着关怀的态度,最终是选择出声问候, “你……可有事?” 苏窈面上露出一副‘果然’的神情,冷哼一声,“你是狗。” 裴瑾修:“……” 等裴瑾修反应过来,还不等他发作,同心殿外有宫人通报,说太子嫔来了。 苏窈看了裴瑾修一眼。 江姝言来了,她不觉得江姝言这么早来是来向她请安的。 估计……是见不到他,只能到她这儿来找了。 果然,在江姝言进到同心殿后,眼睛完全是跟着裴瑾修在动。 对于这一幕,苏窈看到就当做没看到。 在请安过后,江姝言将暮雨提着的食盒拿过来,面向裴瑾修柔柔道, “太子哥哥,姝儿做了些糕点,想……” “嘭”的一声,江姝言的话还没说完,裴瑾修就将茶盏重重落到桌子上,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裴瑾修冷眉冷眼,周身冷肃气息更甚,压迫性威严迎面而来, “你称孤什么?” 江姝言怯怯,“太子……哥哥……” 以往她都是这样称呼他的。 刘公公本来也懵,可看到太子的冷脸瞬间懂了,试探地说了句, “太子嫔,您这称呼不合适。” 本就是试探,可刘公公眼尖地观察着太子的表情。 太子没制止,那证明他的话对上太子的意思了。 于是,下一瞬刘公公说话的嗓门提高了两调,循循道, “太子嫔,这里是东宫,尊卑有序,太子殿下是咱们东宫的主子,东宫上下对太子殿下的称呼都得合规矩。” 江姝言听了刘公公的话一知半解,急着去看裴瑾修。 可裴瑾修却没给她一个眼神。 刘公公微笑,继续提醒, “众所周知,咱们东临只两位公主殿下,您是太子嫔,这样称呼太子殿下,只怕是不合适。” 换句话说,这太子有妹妹,你身为太子嫔,一口一个太子哥哥地叫着,不仅不好听,还显得很没规矩。 这话说出来,简直是堪比一记响亮的巴掌打在江姝言脸上。 江姝言眼眶迅速红了一圈,汇聚的泪水在眼眶里发抖,嘴唇颤动,却没能说出一句话,像在风中颤抖的娇花,看着好不可怜。 对上江姝言的泪眼,裴瑾修的冷漠就显得很无情。 他直视江姝言,眼神犀利又透着冷厉,冷声, “刘响说给你的规矩,你听不懂? 作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是孤给看? 还是说你以为仗着与孤相识,连规矩都可以不管不顾?” 一连三问,句句诛心。 江姝言虽然立即止住了眼泪,身体却颤抖得摇摇欲坠,咬紧了嘴唇, “姝儿不敢……” 苏窈在一边看懵了。 裴瑾修眼角余光瞥了眼在一旁的苏窈,脸色还是紧绷着,语气却缓和了许多, “太子妃,你身为东宫女眷之首,有管教之责,勿要轻怠。” 换句话就是,你是东宫女眷里的老大,别光看着,该管就得管。 第19章 对太子妃热情 苏窈表示很懵。 这,这怎么又有她的事了? 他跟他小青梅闹之间能不能不要拉上她! 不知道这样很容易被误会?很容易拉仇恨? 苏窈垮下肩膀,眼底全是不认同的哀怨。 可一对上裴瑾修的眼神,只得配合地点头, “……行。” 好,她得承认,跟江姝言比,裴太子对她更像个人。 江姝言从地上起来,转过身后聚在眼中的眼泪‘扑簌簌’地砸下来。 经过裴瑾修训诫后,江姝言止了哭声,哽咽着离开。 江姝言离开后,裴瑾修也离开了。 然而,当天,太子嫔在同心殿被太子训斥的事就传遍了东宫。 魏良媛和李美人听到消息时,大跌眼镜。 本来她们还以为太子嫔在进入东宫后,太子会独宠太子嫔呢。 可现在看,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瞧着现在的情况,太子对太子嫔冷冷淡淡,反倒是对太子妃格外热情。 孙美人听到消息后,偷偷拨动心里的小算盘,看来往后可以多往太子妃那里走动走动,说不定能够看到太子殿下~ 另一边,江姝言在回到漪澜殿后哭得不能自已,她急切地向暮雨求问, “暮雨,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啊?太子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以往她也给太子哥哥送过糕点,他都是很喜欢的啊。 自从他们相识,她就一直称呼他为‘太子哥哥’。 为什么……为什么如今连称呼都不对了? 江姝言哭得要断气,肩膀不住地耸动着,原本就身材娇弱的人伏在床边,显得更无助更可怜。 暮雨帮她拍着背,让她呼吸顺畅些,劝着, “太子嫔您别哭了,还是要保重身体啊。或许是太子殿下近日心情不畅,才对您说了些重话。” 江姝言靠在床边,肩膀不住地抽动,阖上眼,眼泪一串一串地掉。 尽管暮雨对她说了许多安慰的话,可她知道都不一样了。 从她与太子相识起,他虽然待人冷淡,但不会在言语间夹带个人好恶。 可是,方才…… 方才在太子妃宫中,他看她的眼神那样冷,那样嫌恶,丝毫没有往日的顾惜。 她……她用了十年才让他对她有所改观啊,怎么现如今一切都变了呢!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明明她都是按着他的喜好去做的啊…… 看自己主子伤心成这样,暮雨心中也有情绪,道, “依奴婢看,估计这事儿跟太子妃脱不了关系。” 江姝言止住了哭声,视线不确定,“太子妃?” 暮雨振振有词,“是啊,您想,原先太子殿下对您多好,怎么与太子妃成婚之后就变了?这两日太子殿下跟太子妃相处最多,说不定这就是她吹了枕边风。” 江姝言想到性格爽朗的苏窈,视线变得迟疑…… 太子妃会做这样的事吗? 可是…… 江姝言声色不确定起来, “太子妃,她真的会吗?” 先前进宫的时候,太子妃也为她解过围。 暮雨急道,“太子嫔,您别太单纯了,这后院的女人哪有心思简单的!别看那些良媛美人面上不说,指不定心底有多想得到太子殿下的宠爱呢!依奴婢看,太子妃估计就是面上装出来的样子,要不然怎么有了她,太子殿下就如此待您了呢!” “您想想,先前太子妃让您和太子殿下同乘马车,她摆出了一副贤惠样子,可最后还不是惹得太子对您动了气!” “在皇后娘娘的宫里,太子妃明明看到大小姐难为你,一没说话,二没帮忙,早早就带着人走了,方才在同心殿也是,在太子殿下斥责您,她一句话都没为您说,这样的人,哪里有什么好心,依奴婢看肯定是装出来的。” 江姝言听着暮雨的话,只觉得满身疲惫,她在暮雨的搀扶下缓缓起身,疲惫道, “我累了,我想要歇歇。” 暮雨还有话要说,但看到自己主子的状态,暂且忍下了。 道了声‘是’,服侍着江姝言歇息后,退了出去。 江姝言朝里侧身躺着,没有睡着,眼泪顺着眼角先滑下一颗。 原先想着,只要靠着太子哥哥,她在江家就能够有一席之地。 事实上,她的生活就是在跟裴瑾修有接触后才渐渐好过起来。 母亲身为父亲的妾室,她庶女的身份,在江家时,没少受到江夫人的忽视。 江静雅是嫡女,千恩万宠地长大,更是从不屑与她相处。 也是因为江夫人过于心疼江静雅,才会让她成为大公主的伴读,进而,有幸与他相识。 她记得,幼年相见时,他也是冷冷的。 明明只十二岁的年纪,只站在那里就让人望而却步。 他眼睛漆黑,眸子炯亮,直晃晃地看着,锐利的视线像是一眼就能看到人心底。 她承认,最初见到他,她是害怕的。 可随着在宫里的时间越来越长,见到他的次数越来越多,她的胆子也渐渐大起来,开始主动跟他说话,偶尔他也会回应几次。 时间久了,他确实会对她说上比常人多的话,她能依稀察觉到,他待她,与对旁人是有些不同的。 于是,不知何时,幼时的惧意慢慢褪去,少年郎渐渐长大,她的心底也像有什么在悄无声息地发芽,欣喜多了些,憧憬多了些,期盼多了些,好在他亦并未拒绝她。 他对她很好。 那是她从未感受到的好——让她感受到,原来,她也是可以有依靠的。 因为他对她的不同,连对她甚少关怀的父亲,与她说话的机会都多了起来。 哭声压制住了,眼泪却止不住又滑下一行。 ……父亲说她能够成为他的太子嫔时,她是欢喜的。 因为她终于能逃离江家,得到一份属于自己的依靠。 可没想到,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 明明他就在眼前,可她在他眼中看到的只有厌恶,甚至,还有……恨。 东宫的女人上至太子妃,下至良媛美人,人会越来越多,若他不肯再庇佑她,她在这东宫中该如何自处呢? 想到往后的日子,她要孤身奋斗,她浑身就止不住颤抖。 第20章 喝酒 中午的阳光好,苏窈懒洋洋地躺着晒太阳。 视线怔怔,思绪飞出神外。 这一晃,就晃到了日落西山。 期间宝蓝来过几趟,看出了今天自家太子妃情绪不对。 宝蓝觉得可能跟早上太子嫔的事有关。 因为自从太子嫔和太子殿下离开后,她家的太子妃就是神情恹恹的。 宝蓝劝着,“太子妃,说句奴婢不该说的话,您别看太子嫔眼泪流的多就可怜她,说句僭越的话,奴婢真是看不惯太子嫔的做作。” 整日见了太子殿下,就‘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地唤着,生怕旁人不知她与太子殿下是旧相识。 每每见了太子,眼睛就黏了上去。 见了太子妃不知道敬重也就罢了。 那番扭捏的姿态就跟谁要欺负她似的。 好歹江太傅是太子师呢,太子嫔如此,哪里有半点官宦世家小姐的做派? 如今可倒好,嘴上叫得那么亲切,太子殿下还不是不待见,还当面训了话。 宝蓝出自镇国公府。 镇国公行伍起家,为人坦荡不拘小节,家风也向来直率豪爽,从来不喜欢弯弯绕绕玩弄心思。 此时的苏窈靠着宫殿门,环抱着手臂,但不妨碍她把宝蓝的话都听了进去。 其实,她倒也不是可怜江姝言。 江姝言的那点小心思,她不是不懂,只是懒得计较而已。 在后院的女人,通常把男人看得比天大。 说话甜一些,柔弱一些,想多招点男人的喜欢,也能理解。 她就是看不懂裴太子的操作。 按理说,裴太子不是应该很喜欢江姝言? 为什么她一点都没看出来他们有感情! 如果说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那裴太子的行为她真的是不理解了。 从成婚开始,但凡裴太子见到江姝言就是冷冷淡淡,没有丝毫偏袒不说,今日还成了这番模样。 苏窈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 晚膳时,裴瑾修来了。 苏窈眼皮子抬也没抬一下。 即便她反对,他也是来,所以,她也懒得搭理他。 爱来就来呗,反正腿长他身上。 裴瑾修来了,刘公公赶紧添了碗筷。 “今日都做了什么?” 落座后,裴瑾修出声,语调温温的,听不出他的喜怒。 晚饭前宝蓝说有桃花酿,她心动就喝了两杯,如今思绪懒懒的,目光钝钝的,她在桌前托着下巴,迟缓地点了下脑袋,回应了句, “发呆。” 裴瑾修见她脸颊绯红,目光呆呆,眼底少了精明和玩味,变得迟钝起来,模样憨憨的,倒是透出几分可爱,目光停了停, “这是喝酒了?” 苏窈已经不知道喝了几壶酒,这的酒度数低,她不知不觉就喝了一杯又一杯。 现在脑袋懵懵的,不服管的劲儿上来了,直接翻过去一个白眼,打了个酒嗝,把桌子一拍,一副要干架的姿势,不爽管摆在脸上,豪横, “咋,不行啊!别罗里嗦跟个娘们似的,麻烦!”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是相当嫌弃。 说完,拿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口气全干了。 裴瑾修:“……” 刘公公偷偷捂脸,没眼看。 宝蓝则是双手合十,内心祈祷,希望太子殿下千万不要生气,太子妃只是喝多了,不是故意的。 正在这时,有宫人急匆匆地过来向刘公公禀报消息。 裴瑾修听到殿门口的动静问了声,“何事?” 刘公公在得知消息后,迈着小碎步进来,迟疑着说明了, “启禀太子,是太子嫔那边的消息,说太子嫔高烧不退,您看……” 上午江姝言被斥责,下午就发起了高烧。 听到是关于江姝言的事,裴瑾修的脸色当即冷了下来,冷声呵斥, “刘响,你可真是越发会当差了!既病了,便去找御医,难不成孤去了,她的病就能好?” 刘公公:“是。” 说完,赶紧退出去了。 苏窈拧紧了眉心,酒劲上头,眼前的人影开始晃啊晃,但她还是听清楚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唇角讥讽地咧了下,骂了句, “渣男。” 小青梅都病了,也不知道管管! 没人性! 真不懂江姝言看上他啥了! “你说什么?” 裴瑾修听到她说话了,但没听清她说什么。 苏窈扶着桌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指着他喊, “渣男!我说你渣男,大渣男!听到了不!” 裴瑾修眉头渐渐拧起。 虽然不明白‘渣男’是何意,但就她目前的表情来看,他觉得不会是什么好词。 苏窈扯着嗓子喊话之后,脑子更懵了,身子晃啊晃。 裴瑾修见她站得不稳,忍耐了脾气,抬手,准备扶她一把。 却不料 被她一把甩开了。 苏窈扶着桌子,慢慢坐下,坚持, “不用扶,姐可以。” 裴瑾修:“……” 酒劲上头,思绪越来越混沌,苏窈睁着眼,就看到面前有张脸晃啊晃,费劲地眯眯眼,去他吖的! 酒这个东西,很壮胆。 越是上头,越壮胆。 苏窈本来肚子里就憋了一堆的问号,现在酒劲上来,一点都忍不了,她皱紧了眉头,很费解地朝着裴瑾修喊话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很奇怪?你不是喜欢江姝言嘛?怎么现在又这样对人家!你说说你,都已经把人家娶回来了,就得对人家负责,这个道理都不懂?你瞧瞧你那脸,冻得跟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块似的,看谁都像欠你二五八万,真是太欠扁了!” 说到这儿,苏窈有点想哭,纯属被气的,拿着酒杯仰头又闷一口,越想越憋屈, “特么的,你俩闹别扭,还让我跟着心惊胆颤!” 裴瑾修没想到她在这时提到江姝言,自主屏蔽了她话里其他信息,黑眸盯紧她, “你很在意她?” 苏窈直接回怼,“废话!你俩好了,咱俩和离,往后各过各的,谁也不耽误!” 他俩要是好了,还有她屁事! 她早走,早单飞! 裴瑾修眉头拧的更紧。 和离!又是和离! 为何她总要将和离挂在嘴边? 拿起酒杯,裴瑾修也喝了酒。 有些话,还是靠着酒意好说些。 第21章 护你周全 裴瑾修沉声,残忍打破她的幻想, “和离就别想了,孤是不会与你和离的。至于江姝言,你无须在意,孤不会与她有什么。” 不知道她现在能不能听进去,但他觉得有必要说。 苏窈不理解了,眼神越来越哀怨了, “到底为个毛啊!” 裴瑾修眼眸深邃,宛若孤寂深潭,一点光亮都映不进他的眼底。 重生之事实在是骇人听闻,即便他说,她也未必会信,思索片刻后,他沉声道, “孤做了个梦,梦里与她未得善终。” 明明坐在灯火通明的宫殿中,可他浑身却围绕着苍凉落寞的孤寂感。 苏窈乌眉拧成了波浪形,“就为这?” 就因为一个……梦? 裴瑾修薄唇抿着,唇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话是说给她听的,也是说给自己, “孤信任她,可她却辜负了孤的信任。” 世间,最讥讽的,莫过于被不设防的人背叛。 重活一世,一个背叛他的人,如何能让他再付诸真心? 偏偏江姝言硬要一次次地出现在他面前。 他知道,她所求为何。 她不过是想将他当做依靠,以此来得到她想要得到的。 可如今,他已经不想再与她有任何牵扯。 苏窈思绪有些回神。 不得善终? 真的假的? 难道裴太子的死跟江姝言有关? 不能! 江姝言看着很弱啊,看上去就是攻击性为0的那种。 苏窈眼神放空半天没回神。 裴瑾修看她,正襟危坐,难得好脾气地同她说话, “既然你问孤的问题孤回答了,那你倒来说说,为何总盼着与孤和离?”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提及和离,他相信,事出有因。 苏窈托着下巴,想了想。 她能说什么? 她总不能说她是穿来的,知道他年少早亡的结局。 不过,他昨天没死成。 但她不知道他以后什么时候死。 跟他混,太危险。 还是早点跑图稳妥。 于是,她学着他,慢吞吞地开口, “其实,我也做了个梦……” 裴瑾修静默片刻,狐疑反问, “你梦到孤有负于你?” “那倒没有。” 裴瑾修刚想松口气,就听到苏窈继续说话了。 她宛若呵气一般出声,宫殿中掌着的灯明晃晃的,刺得她眼睛有些疼, “咱们都没开始,更别说什么负不负了。” 裴瑾修:“……” 苏窈指尖沾着酒水,一点一点在桌子上写着字,黯然神伤道, “在我的梦里,你和太子嫔是青梅竹马,后来,你因为皇上赐婚娶了我,在同一日册封江姝言成为了太子嫔。可你却在新婚之夜死了,你死了,所有东宫女眷都为你陪葬,也包括我在内……” 这话里有七分真,足够表达她的意思。 裴瑾修听着她的话心头震慑,看向她的眼神越发透着不可思议。 苏窈摆摆手,嘴唇有点干,叹着, “梦境太真实了,就像真实发生过的,所以,我想着,既然你跟太子嫔你俩青梅竹马,那我退出。咱俩和离,正好还能把位置空出来给她。” 她反对殉葬的制度,却无奈真的身处于这个时代。 她有求生的本能,自然不可能明知无果,还让自己往这牢笼中越陷越深。 裴瑾修良久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可知道和离意味着什么?” 酒精活跃人的神经,苏窈憨憨一笑,直着腰杆,朝着他拍胸脯保证, “这个,这个我还是想过的你。嗝。” 离个婚算什么,没男人,她照样能活得好好的。 裴瑾修:“……” 她是哪只眼睛看得出他放心的? 苏窈眯眯眼,眼底闪着狡黠的光,循循善诱, “所以……太子,咱和离!” 裴瑾修凛然,“孤明白你的意思,但这件事上只怕你要失望了,孤不会与你和离。” 苏窈恼了,“为什么?” 裴瑾修:“你说为何?父皇为何赐婚,你当真不知?” 苏窈:“……” “父皇的赐婚,就是为了维系皇家与镇国公府的关系,你我之间的婚姻不止关系你我二人,你想和离,说得倒是轻巧。” 苏窈:“……” 不能和离? 所以,这意思是……他要是有什么意外,她就得跟他一起死了? 猛地趴在了桌子上。 啊! 她不要,她一点都不想死翘翘。 裴瑾修看她趴在桌子上,恹恹的不出声,耷拉的样子像只无家可归的小奶狗,可怜又可爱,几经犹豫后,他主动握住了她的手, “你无须有太多顾虑,孤承诺,孤会护你周全。孤从不轻易许诺,此生只应你一次,孤不会让你有事。” 他不会再受江姝言的蒙蔽,他会找出前世幕后真凶。 他会保护她,不会让她再受伤害。 苏窈只觉得手上一暖,抬头起来。 殿中烛光浮动,瞧着瞧着,彼此的身影就映进瞳孔中。 第22章 肌肉练的不错 四目相对,苏窈先一步收回了眼神。 呵。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他这个东临国的太子,还没到登基就不明不白地死了。 死亡是突然性事件,他连他自己都保不住,更别说保她了! 这话儿充其量就是听着好听而已。 他现在说得再多,也改变不了他悲剧的事实。 见她别开了眼,裴瑾修就知道她并未将他的话听进去。 不知为何,今夜他出奇的有耐心,只道,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孤既然承诺,必会做到。” 酒喝多了,困劲上来,苏窈垂下眼皮,点点头,敷衍着, “行啊,那我就祝你长命百岁。” 扶着桌子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补充,“真心的。” 只要他活得久,她就能活得久。 苏窈踉踉跄跄地往内室走,还没站稳,裙摆被凳子绊住,身形一歪。 裴瑾修及时伸手,将人揽住了。 裴瑾修只觉得掌中揽住的腰,格外纤细。 低眸,只见怀里的人杏眸澄澈,眼底夹带着三分懵懂惊慌,睫毛又长又浓密,随着眨眼的动作轻盈颤动,就像蝴蝶挥动的翅膀,脸颊上晕着酒后的绯红,肌肤在烛光的映衬下更显白皙,像夜间晶莹剔透的美玉,浸过酒的红唇更是润泽。 喉结不设防地滚动。 距离近了,她身上栀子香的气息更浓,混着浅浅的酒香,是令人沉醉的味道。 在这一刻,属于夜晚的暧昧完全将他们笼罩。 苏窈只觉得完全陷在一大片阴影中,距离最近的是胸膛。 目光有点直,她上手拍了拍,有点大舌头, “你,你这肌肉练的倒是不错!” 裴瑾修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神采,身体紧绷得厉害。 他并未喝太多酒,却觉得嘴唇有点干。 殿中灯火通明。 苏窈脑袋就晕乎乎的,一仰头,人影落在她的眼底晃。 她半眯着眼,神色迷离,不经意闻到他身上的迦南香,似乎更醉了。 猛地伸手拽紧了他的衣领,把人给拉下来。 裴瑾修身体因为惯性微微向前倾,两个人的距离顷刻间又拉近了。 喉结再次滚动,掌心微微发烫,他视线竟然落在她轻启的唇间,语塞,“你……”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觉她温热的呼吸落在脖颈上。 剑眉微颦,落在裴瑾修眼底的是彷徨犹豫。 他要不要把人推开? 如果继续……算不算趁人之危? 可,她是他的太子妃。 而且,是她主动靠过来的。 与他的纠结不同,苏窈深吸了一口气,眉头拧得更紧了。 迦南香?沉香中的极品。 唇角抽了抽,苏窈低低骂了句,“靠!” 内心就一个想法,真特i么有钱,闻一口,全是人民币的味。 裴瑾修就听到她说了一个字,还不等他细究,已经被人一把甩开。 转头,只见苏窈晃晃悠悠地往床边走。 见她果断爬上床,扯开被子,极其熟练往里一滚,闷头就是一句, “莫挨老子,老子要睡觉。” 裴瑾修在原地驻足片刻,实在不愿相信,竟只是如此。 因为喝了酒,苏窈这一觉睡过去,直到了中午才醒。 第二天醒了,不止头疼,眼睛酸酸的,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睁开眼。 浑身没劲,就想跟个咸鱼似的直接摊一天。 可嗓子实在是干得难受,于是苏窈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求助, “宝蓝啊……” 宝蓝一早便侯在床边,听到太子妃的声音,欣喜道, “太子妃?太子妃您醒啦!” 说着,很机灵地送来茶水。 苏窈连着喝了两杯茶,润了润嗓子,这才感觉好受点。 一抬头就看到宝蓝格外喜津津的眼睛,眉心一皱,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发生什么事?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宝蓝笑嘻嘻,“奴婢当然是为太子妃您高兴啊。” 苏窈眉头一挑,“为我?” “是啊,是啊。”宝蓝拼命点头,就像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您是不知道,太子殿下可关心您了,知道您喝多了,还特意留下来照顾您呢。” 苏窈:“……” 宝蓝继续,“一整晚哦~” 苏窈:“…………” 不知道为什么,她听了宝蓝的话,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扶了扶脑袋,苏窈低头看了看身上,衣服穿得好好的,可见没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 不过…… 她对昨晚的事情有点印象。 嗯……虽然他们之间半真半假地谈话了。 但总体来说,感觉有点一言难尽。 苏窈随口问了句, “哦,他人呢?” 不知道为啥,从醒了,她右眼皮就一直在跳,有种不安的感觉。 宝蓝:“今日江府设宴,江大人特邀太子殿下过府一叙。” 苏窈喝了口茶,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江府?太子嫔家?” 宝蓝:“不,是江太傅的侄子,江凌江大人,如今任礼部侍郎的那位。” “哦。” 苏窈漫不经心应了一声,继续喝口茶。 江大人,江凌。 眉心一点点拧起。 这个名字她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呢? 脑海闪过一抹灵光,眸光一滞,苏窈瞬间坐直了身体。 她想起来了! 她知道为什么会觉得江凌这个名字熟悉了! 历史上,东临国被西舍国灭国。 其中江凌就是很关键的一环。 想到这儿,苏窈的神情凝重了许多。 能够叛国,可见这个人的品性并非上品。 现在裴太子不跟她和离,那她在有限的范围中保证裴太子的安全就很有必要。 既然要远离危险,自然也要远离危险的人。 那她应该要提醒他。 万一这一去有个什么毒啊箭的,被埋伏了,那她也跟着完了。 思及此,苏窈赶紧吩咐宝蓝, “宝蓝,你现在快派人去江府,就说我有事要找太子商量!记住,一定要在太子到江府之前把人找回来!快,必须要快!” 宝蓝虽然不明其意却还是按着自家太子妃的吩咐去做了。 苏窈松口气,拿起茶盏想要再喝口茶,忽然间心上就感受到了锥刺般的疼痛。 第23章 奇怪的脉象 一句话都说不出,苏窈攥紧领口,大口大口的呼吸,就像一条被拍上岸的鱼。 心口钝痛,像有人拿着刀子直刺入她的心脏。 手上彻底失了力气,茶盏直接落在地上,她痛得两眼一抹黑,直接就给昏过去了。 宝蓝听到动静,扭头看清后,惊呼:“太子妃——” 另一边,裴瑾修正在去江家的路上。 裴瑾修所乘坐的马车还未到江府,身后骏马疾驰而来,是东宫的侍卫。 “太子,太子妃突发急症,请您速速回东宫。” 裴瑾修听到消息,未曾犹豫,立即赶回东宫。 到了同心殿,裴瑾修疾步而来就看到苏窈闭着眼睛,脸上没有血色的样子。 握了握她的手,手是凉的。 裴瑾修凛然,面上冷色更甚,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早上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 同心殿的宫人跪了一地,宝蓝哭得泣不成声, “也,也不知怎的,太子妃就突然昏过去了。” 为苏窈诊脉的御医就在一旁,裴瑾修面色难掩阴郁,冷呵, “太子妃究竟是怎么回事?” 御医被问话,神情颇为复杂。 裴瑾修见太医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没了耐心,提声, “太子妃究竟是何症状!” 御医:“回太子殿下的话,太子妃体质……过于虚弱。” 过于虚弱? 裴瑾修皱紧了眉头,周身凌厉的气场越来越强。 “你的意思是太子妃昏迷是因为身体虚弱?” 御医顶着压力,“……是。” 裴瑾修呵斥,“放肆!” 与她相处这几日,他并未见过她有任何孱弱之症,现在人昏迷不醒,当御医的不诊明病由,就用这由头来搪塞! 裴瑾修微眯了眸子,犀利的视线审视得人后背发凉,厉声, “孤不管太子妃是何症状,你必须将太子妃治好。若治不好太子妃,往后你不必再留在东宫,庸医无能,往后也不必再行医害人。” 御医顶着太子给到的压力,膝盖一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飞快地转动脑筋,颤颤巍巍地回话, “启禀太子,不若微臣开些温补的方子,徐徐图之,或许于太子妃的病情有益。” 或许真的是他医术有限,可……可他真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奇怪的脉象。 太子妃的脉象虚弱,除此之外,并无任何症状。 无病症,该如何用药? 裴瑾修面色不好看,朝着刘公公下命令, “刘响,拿孤的牌子,多调派几个御医过来共同议诊。” 眼前这个,说话吞吞吐吐的,他没法信了。 刘公公:“是。” 裴瑾修看了眼躺在床上人的脸色,脸色苍白。 虽然她也装过病,但不知怎的,她现在的模样,就是让他很担心。 有种不好的预感。 伸手攥住她的手。 她的手凉得让他心慌,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一点点将温度传递给她。 约莫半个时辰后,从宫中来的五名御医到了。 连御医院的院正都到了。 起因是这样,惠妃身边的彩琴去御药房取新制好的安神香,正好撞上了刘公公到御药房传话。 彩琴打听清楚后,回宫将这事儿告诉了自家主子。 之后,惠妃特意去了趟宁寿宫,将这件事告诉了太后。 太后一听说太子妃病了,当即决定留下几个当值的御医,剩下的都去东宫看诊。 要不是太后老人家上了年纪,当即就要从宫里出来。 可连同原本在东宫的御医,一共六人,在给苏窈诊完脉后,均是露出迟疑的神情。 最终,为首的院正统一了众位御医的答案站出来,向裴瑾修请示, “太子妃的脉象实在是罕见,臣等商议后,决定以温补药材入药,温补心神为主。” 没办法,太子妃的脉象并无异样,却昏迷不醒,他们也不敢用太猛的药,怕损伤玉体。 裴瑾修见院正都是这番说辞,黑眸更显幽深。 不过是两个时辰的功夫,好好的人怎么就成了这番模样? 连御医院的院正都说脉象罕见,究竟是怎样的疑难杂症! 她呢? 能熬过去么? 裴瑾修冷声,“记住你们的话,孤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治好太子妃。” 众御医异口同声,“臣等定当尽力而为。” 就这样,御医开了方子,按着时间,一次两次将药喂下去 可苏窈丝毫没有反应,躺在床上仍是陷入昏迷的状态,除了恢复上来的脸色和鼻息间浅浅的呼吸,证明这个人是活着的,丝毫没有要醒的征兆。 时间过去一天,两天,三天。 不仅是御医们惶惶不安,就连东宫都变得沉寂不少。 院中一个洒扫宫人道,“你们说,太子妃该不会不成了!” 另一个宫人道,“我觉得八成是,这都第四天了,太子妃还是丝毫动静都没有,估计是不行了。” “太子妃可真可怜,嫁过来才三天就成了这样子……” “放肆!” 一道尖细的声音喊出,开始议论的两个宫人脸色一白,迅速跪在了地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刘公公上前,“谁借给你们的胆子,居然敢在背后非议主子!” 随后,小心翼翼地看向为首的裴瑾修,请示,“太子殿下……” 现在是非常时期,太子妃不醒,太子殿下的状态很阴郁,没人敢在太子殿下擅自提一句关于太子妃不好的事,偏偏这两个不长眼的还冲撞了上来。 裴瑾修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只留下两个字,“杖毙。” 他步伐很快,凄厉的求饶声转眼就落在了身后。 这件事,当天就传遍了东宫,再没人敢多议论一句,个个都开始祈福。 漪澜殿中,江姝言斜歪在床边,被子盖在腰腹的位置,她面色苍白,时不时地轻咳几声,殿宇凄清,更显得她的身影单薄寡淡。 暮雨踮着脚尖来到床边,眉眼间闪动着喜悦,将声音压到最低,悄悄说, “太子嫔,太子妃好像……快不行了。” 第24章 他冷漠,但不是不懂温柔 江姝言一愣,不确定地望过来视线, “太子妃的情况……真的很不好?” 虽说这些天她没有出宫殿,也知道太子妃生病了。 暮雨将被子提了些,给她盖好, “已经请那么多御医看过,该用的药也用了,今个儿已经是第五天了,可人还是没能醒来,估计是……” 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但意思已经表达出来了。 江姝言垂下眼帘,静静地听着, “若是如此,太子妃也挺可怜的。” 暮雨跟她想的不同,愤愤不平, “太子嫔,您就是太心善,她抢了太子殿下,您还为她担心。” 江姝言眉心一蹙,“别胡说。” 暮雨不甘,“奴婢才没有胡说!本来嘛,要不是她抢了太子殿下,说不定太子妃就是您呢。说来说去,太子妃不过是家世比您好了一点点。” “哼,要奴婢说,如今太子妃病了才是真的好呢,没了太子妃,往后您就是东宫的女主人。届时,何愁和太子殿下没有相处的机会。” 提到家世,江姝言眼中是明显的伤痛。 暮雨看到江姝言眼中的受伤,明白自己说错话了,立即改口, “请太子嫔赎罪,奴婢不是有心的。” 江姝言弱弱摇头,身体侧向另一边,轻轻咳了几声, “……无妨。” 有些话,就是因为无心,才最伤人。 庶女就是庶女。 即便出自再高的门庭,终究也只是庶女。 嫡庶之间,天壤之别。 也就是因着这层关系,江静雅从来都瞧不起她。 无论她作何努力,永远都是被人忽视的一个。 顶着庶出的名分,她……是成不了太子妃的。 暮雨瞧着自家主子情绪不明朗,安抚, “太子嫔,您别太伤心了,您想啊,您从不比旁人差的,太子殿下向来待您与众不同,您的字都是太子殿下亲自教的,宫中的公主都没有这样的机会,您在太子殿下心中的地位岂是一般人可比。” 江姝言视线变得寂寥。 果真如此吗? 如果是真的,为什么她在他眼中再也看不到温柔? 他为人确实冷淡,可不意味着他不懂温柔。 可自入东宫之后,她在他眼中只看到冷漠。 彻头彻尾的冷漠。 他从没多看过她一眼。 想到这儿,江姝言胸膛气血涌动,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暮雨见状赶紧到她身边,帮她轻轻拍着背顺气。 “……我没事,”急促地咳嗽了几声,江姝言苍白的脸色带上病态的红晕,憔悴道,“方才的话,你不要再说了。昨日,太子哥……昨日,太子殿下才处置了议论太子妃的宫人,你若是管不好自己的嘴,只怕连我也护不住你……” 暮雨吓得白了脸色,小心翼翼,“太子嫔……” 江姝言满身疲惫,“我累了,想自己待着,你先下去。” 暮雨屈膝,“是。” 将一切安顿好后,暮雨先退了出去。 起先人们只以为太子妃是偶然抱恙,可随着苏窈一直昏迷不醒,事态就变得严重起来,连皇宫都惊动了。 昭元帝得知事情时,当即就皱紧了眉头, “糊涂东西,太子妃抱恙怎么不早说!” 一个个拖着瞒着,非得拖到病重,才让他知道! 昭元帝面色不好。 这太子妃是镇国公老苏家掌心里的宝贝疙瘩,若真是嫁给太子没几天就折了性命,他怎么跟镇国公交代! 就镇国公那个憨货! 想想就头疼。 昭元帝找来皇后,问情况, “太子妃病了,皇后可知晓此事?” 太子是养在皇后名下的,太子妃就是名正言顺的儿媳。 皇后眉眼低垂着,面儿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她径自在昭元帝面前跪下,脊背直直的,音色无悲无喜, “是臣妾疏忽,请皇上降罪。” 昭元帝眉心拧紧,盯着面前的人,半天没说一句话,将茶盏重重放在了桌上。 惠妃见状,眼睛一转,贴心地上前解围,先神色担忧地回答, “回皇上的话,太子妃那里情况确实不大好,好好的人,已经昏迷五天了,御医们该用的法子都用了,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那般花骨朵似的人,别说太子忧心,就连妾身看了都心疼,” 说完,抬手,用帕子抹了抹眼角,随后看了皇后一眼,为皇后说话, “皇后娘娘事务操劳,有所疏漏也是难免,皇上还是不要怪罪了……” 宫殿中没人出声。 在宫里,但凡是个人,都知道皇后每天做的事是吃斋念佛,惠妃嘴上一口一个操劳地说着,可实际上就是在说皇后冷心冷漠,每天除了念佛,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 这不,眼下太子妃都要病死了,皇后娘娘还是老样子。 这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不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无关痛痒的,更不会伤心了。 果然,在惠妃的话后,昭元帝脸色虽不至于阴沉,却也冷了三分。 皇后跪在地上,视线平视着前方,声音刻板, “此事确实是臣妾疏忽,请皇上责罚。” 昭元帝看了眼跪得笔直的皇后,眉目一沉,宫殿中的气压瞬间变低。 惠妃的心思全在昭元帝身上,此时此刻,见昭元帝脸色变了,匆忙瞥了眼皇后的方向,面色微变,心中暗骂皇后不开窍。 这木木呆呆的模样,就连说话都是硬邦邦,明明说两句软和的话就能解决的事儿,偏偏把气氛弄得这么僵,让她跟着都下不来台。 偏偏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在宫里待这么多年。 还恬不知耻地占着皇后的宝座。 昭元帝的面部表情控制的很好,意思地抬了抬手,淡淡道, “起来,皇后无须自责,朕知后宫中琐事繁多,顾虑不周,在所难免,往后让惠妃多协助你协理六宫事宜就是。” 皇后起身,中规中矩说了声,“是。” 惠妃听愣了,随即一喜。 协理六宫? 这……难道皇上的意思放权给她? 惠妃心里高兴,但没敢太在面上表现出来,神情上带上了慎重,诚惶诚恐, “多谢皇上,臣妾定不辜负皇上信任,全力协助皇后娘娘。” 第25章 父母爱情 昭元帝朝着惠妃温和地笑了笑,说话的语气也和软些, “不妨事,如今你月份大了,平日里也该多仔细。” 惠妃面上一红,似有娇羞,“多谢皇上体恤。” 昭元帝不知想到了什么,正色道, “苏爱卿是出了名的爱女,这事儿若是让他知道难免闹一通,皇后操劳,你就替朕多费费心。” 苏爱卿,苏勇,就是镇国公。 惠妃嘴甜,乖巧福身, “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荣幸。” 昭元帝点点头,又看向皇后,全了面上的周全, “朕知皇后操劳,但此事关于天家颜面,皇后也该照看一二。” 皇后中规中矩行礼,“是。” 该问的话问完了,昭元帝摆摆手,让人先退下。 从崇德殿出来,惠妃面上带着喜色,扶着腰,步伐加快,特意赶到皇后面前,玩笑道, “皇后娘娘受佛祖庇佑多年,已是福泽深厚,太子妃如今正是关键时候,您也该替咱们太子妃求一求,别让佛祖都把福气只给您,也该让佛祖庇佑庇佑咱们太子太子妃才是啊, 否则,皇后娘娘对太子妃不冷不淡的,很容易落人口实,容易让人说‘养娘不如生娘亲’。” 惠妃冷笑看着。 即便是皇后又怎样,还不是要养别人的儿子。 惠妃的话尖锐,可皇后脸上却无任何变化。 皇后身边的宫女霁月看不惯惠妃的做派,冷色出声, “惠妃娘娘,在皇后娘娘面前,您说这样的话,只怕是不合适!” 惠妃冷下脸,一眼横过去,嚣张跋扈, “本宫同皇后娘娘说话,有你一个奴婢插嘴的份?” “你——” “霁月,”皇后唤了人,已经转了方向,无意争辩,“回宫。” 霁月心有不服,却还是跟上了皇后的步伐。 北风渐起,一奴一仆走在宫中的长街,萧索的背影与庄严的红墙绿瓦格格不入。 惠妃看着皇后离开的背影眼神冷冷的。 皇后在宫里这么多年,居然还没明白,求神拜佛有什么紧要的,皇上的心在哪,才是最紧要的。 说完,在彩琴的搀扶下,转身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约莫一刻钟后,有圣旨传到了华阳宫。 是让惠妃协理六宫的旨意。 待到传旨的宫人离开后,惠妃捧着圣旨,忍不住欣喜, “本宫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 彩琴也替主子高兴,连忙道喜,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惠妃看着旨意,越看越欢喜。 如今能从皇后手中分一半的权力,取而代之的日子指日可待。 另一边,苏窈一直不醒,裴瑾修不限于宫中御医,也开始在民间寻访神医。 凡能解太子妃病症者,赏万金。 消息一经传开,镇国公府也知道了太子妃昏迷不醒的消息。 镇国公夫人郑嫣得知消息坐不住了,拍案而起, “什么!窈窈病了,已经昏迷五天了!怎么都没人通知我!太过分了!” 镇国公苏勇瞧见夫人拍桌子,一把将她的手拉起,放在手里仔细端详。 果然,细嫩的掌心红了一片,憨憨的汉子抚了抚她掌心,皱着眉唠叨, “说话就说话,拍什么桌子啊,拍伤了手,你手有多疼,我心就有疼。” 郑嫣美眸一瞪,将手抽回来,横着眼睛, “打什么岔,我说的是手的事儿嘛!没听到嘛!窈窈出事了!” 郑嫣是忠义侯府独女,是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华安郡主。 每个少女在未出阁前都幻想嫁给一个英雄,郑嫣也不例外。 不过在看到年少的苏勇时,她决定破个例。 是以,二十五年前,最轰动京城的事就是——金尊玉贵的郡主看上了一个骁骑校。 一尊一卑,身份天差地别,忠义侯爷肯定是不同意,但架不住郡主铁了心要嫁。 没办法,疼女儿的忠义侯爷只得成全了这门亲事。 本以为这会是京城中的一桩笑话,却不料这骁骑校很争气,在战场上屡建战功。 从骁骑校,到千户,再到参将,成为骠骑将军,更是在昭元帝登基后被封为了镇国公,威风赫赫,风头无两。 自此后,再无人将这桩亲事当作玩笑谈论,每每提起,反倒成了人人称赞的佳话。 这就是苏勇和郑嫣之间的爱情。 忠义老侯爷再提起当年事,捋捋白花花的胡子,神采飞扬,逢人就说,‘我早就看苏勇这小子不一般,果然是个干大事的人呐’,嘴角一咧,眼睛一眯,早把当初痛心疾首不肯嫁女儿的旧事忘到九霄云外,面容和蔼又慈祥地做了堂堂镇国公的泰山大人。 此时,郑嫣一把将手抽回来,气哼哼的情绪写在脸上, “我说话你没听到?现在是关心手的时候?我说的是窈窈!是窈窈!” 不得不说,郑嫣从小被宠爱长大,身上有些娇贵的毛病。 千金贵女身上有的小毛病,她都有。 但这一点都不妨碍她跟苏勇两个人感情好。 用苏勇的话来说,夫人嘛,娶回家就是要宠着,什么脾气都没有,什么活都要干,那到底是娶夫人还是找老妈子! 所以,他从不觉得自家夫人刁蛮任性颐指气使。 说他夫人脾气大,谁让他夫人长得好看,发脾气更好看; 说他夫人娇弱,苏勇一口能吐人脸上,女子个个都强悍,要男的干嘛?绣花啊! 说他夫人娇贵,苏勇就理直气壮了,他夫人生下来就是郡主,娇贵怎么了。 于是,自从苏勇娶到郑嫣后,就是可劲儿宠着。 这一宠,就宠了二十多年。 是以,这造成郑嫣成婚多年脾气没有任何改变,该任性的时候,还是会任性得像个小姑娘。 也是在跟苏勇成婚后,郑嫣才知晓,糙汉子虽然糙,但很疼人。 而且,不是一般的会疼人。 就比如现在,京城威风赫赫的镇国公,被郑嫣吼了一句后,立即站直了身体,憨头憨脑地,眼神巴巴地跟着人走,嘴巴闭紧,保证自己不说一句话气到自家夫人。 郑嫣懒得跟他纠缠,说着,就往外走,指挥, “快备车,我要去看窈窈。” “夫人,夫人……”镇国公唤着,赶忙追上来,“夫人要冷静啊!” 郑嫣一把甩开手,不听, “冷静?冷静什么!我的窈窈病了,东宫居然一点消息也不告诉!这不摆明就是欺负窈窈!” “夫人说的有理,”镇国公重重点头,先极力肯定,再停顿一下,“可窈窈现在是太子妃,咱们不好横冲直撞地过去,毕竟是嫁了太子。” 再怎么说都是和皇上结了亲家,他得给皇上个面子。 第26章 你跟朕说话客气点 郑嫣漂亮的眼睛一瞪。 苏勇马上立正身体,立即改口, “去,马上去!太子也真是,太过分了! 咱家窈窈都病了,连个信儿都不告诉,要不是他们请名医的消息传出来,咱们现在都被瞒着!真是太不像话了!” 郑嫣气没消,“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苏勇眼睛一弯,就是憨憨地赔笑。 说来,镇国公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宠妻。 苏勇行伍出身,手握兵权。 人人都说,如果有儿子继承事业是最好的,偏偏郑嫣只生了两个女儿。 生苏窈的时候还难产。 当时苏勇就急红了眼,听着产房传出来的声音,说什么也不要第三胎了。 因为苏勇没儿子,京圈里有人出建议,让他纳个妾。 可但凡说这话儿的,都被苏勇一脚从家门踹了出来。 现如今,马车准备好,苏勇有眼色,不等郑嫣说话,赶紧把媳妇儿扶上马车,期间还不忘嘱咐, “好歹是皇上的儿子,又是咱家女婿,见了面说话还是要客气点的。” “废话,” 郑嫣白眼,“我像是不讲道理的人嘛!” 苏勇果断摇头, “夫人最明事理了。” 郑嫣点头,“这还差不多。” 从镇国公府出发的马车晃晃悠悠,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到了东宫。 到达目的地后,先让人进去通禀。 裴瑾修得知镇国公夫妇就在东宫门口,当即颦眉。 主要是苏窈现在的状态……实在不好。 可人都到了,又是点名要来看女儿的,他不好阻拦。 最后,裴瑾修亲自去东宫迎接了苏勇夫妇。 苏勇见到裴瑾修时,多看了两眼。 以前也不觉得什么,自从太子成了女婿,他是越看越顺眼。 这模样,这气质,简直跟闺女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唯一的不足,就是跟他爹一样,娶的有点多。 不过想想也是,天底下像他这么专情优秀的男人,不多。 郑嫣礼节得体,说明了来意,裴瑾修陪同着一起去了同心殿。 苏勇和郑嫣在来的路上一直疑虑,自己的孩子自己最清楚,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大的病灾,怎么就突然病倒到需要遍请名医的地步,直到见到人。 床上躺着的人面容栩栩如生,却始终闭着眼,像是陷入了沉睡。 郑嫣心焦,伸手试了试,有鼻息,又唤了几声,始终不见人有醒来的征兆,眉心越拧越紧,朝裴瑾修问情况,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嘴替刘公公回答,“启禀镇国夫人,事发突然,不知为何,太子妃就突然这样了。” 苏勇在一边看着比她更急,嗓门更大, “窈窈,窈窈,我的窈窈啊!这,这才几天不见,怎么就成了这样!窈窈,阿父在这儿啊,你快睁眼看看阿父。” 郑嫣:“……” 说好的镇定呢! 来的时候还劝了一路,现在比她喊得还着急! 苏勇是直性子。 他的优点是善于倾听,并且改变自己的缺点。 比如,别人说他粗鄙,不懂规矩,不通礼仪,他会改。 像什么君臣之礼,朋友之礼,他都会学,还会时不时地提醒自己,就是为了不给自己媳妇儿和闺女丢人。 可他也有个缺点,那就是一冲动起来就健忘。 来的路上,他嘱托了半天就怕媳妇儿会冲动,结果一看到自己的闺女昏迷不醒,脑子一热,脾气一股脑地窜上来,装的规矩全给忘了。 当即找裴瑾修要说法,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家闺女好好的,嫁给你才几天,怎么就成了这样!这到底怎么回事!” 裴瑾修面色亦有为难,“此事说来话长。” 一旁的刘公公看到太子殿下被为难,赶紧出来解围, “镇国公请息怒,这件事太子殿下实在是不知情,得知太子妃生病,太子殿下也是心焦,这些时日日日守着太子妃,就想着太子妃能好起来。” 苏勇不听,振臂一挥, “你别给我讲那些有的没的!我只说一句,我家窈窈才来东宫几天,就成了这样子,我要带我家窈窈家去。” 裴瑾修眉心拧紧,“这不合适。” 若是旁人,他可以想也不想地驳回,但面前的是太子妃的父亲,他言语间需要有顾忌。 苏勇吼着,“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看我家窈窈在这儿都受罪成什么样了!这么欺负我家窈窈,是当我们苏家没人了!” “喊什么喊,就你这嗓门,在东宫门口都能听到!” 一道极其稳重的声音传来,殿中迅速安静了。 众人一转头,发现昭元帝已经站在了门口。 裴瑾修先在震惊中回神来,行礼, “父皇,儿臣不知父皇到此,未能迎驾,请父皇责罚。” 明面是说的是接驾,可实际上的意思却是——‘您怎么来了’。 昭元帝抿唇,没说话。 眼角余光扫了眼一旁耿耿的苏勇。 他能不来吗? 就苏勇那个臭德行,他要是不来,他这儿子能招架得住! 昭元帝看着镇国公梗着脖子倔驴似的一副‘谁理老子,老子给谁急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冷着脸喊人, “苏勇,滚出来。” 苏勇梗脖子,守在床边一步不肯动,“我不。” 昭元帝立眼睛,提声, “朕的话,你都不听!怎么,你还想抗旨啊!快给朕滚出来!” 郑嫣拽拽苏勇的袖子,眼神示意赶紧跟上去。 苏勇老不情愿了,但还是跟了出去,张口就是一句, “有什么话赶紧说,说完我还要守着我家窈窈。” 昭元帝看着苏勇的眼神无比嫌弃, “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还在这儿使憨,你还真是豁得去这张老脸!怎的,你这是仗着你脸皮厚,无法无天了!” 苏勇理直气壮,“废话,躺着的那是我闺女。” 脸皮哪有闺女重要。 昭元帝瞪人,“苏勇,朕警告你,朕是皇帝,你跟朕说话客气点。” 越是这么说,苏勇越是不客气,撇了下嘴,身体往另一边侧,揣着手, “早知道我家窈窈嫁给你儿子这么受罪,说什么我也不同意这门亲。” “放肆,”昭元帝真恨不得拿锤子捶开面前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嫁都嫁了,这也是能反悔的事儿!” 第27章 非礼勿视,不懂? 苏勇一点不服气,揣揣手,愤愤不平, “不放肆才怪,那是我闺女,我宝贝着呢!我闺女没嫁过来之前生龙活虎的,你瞅瞅这才给你家当媳妇几天,就成了这样!我不跟你急跟谁急!” 昭元帝头疼,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生龙活虎! 会不会说话! 哪有人用生龙活虎说自己闺女的! 这么想着,又是嫌弃地瞪了眼。 原先没文化也就算了,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成了当爹的人,还是这么没文化! 不过,他也知道,这苏勇憨是憨,护妻子,护闺女是出了名的。 随即开了口,“瑾修这不也是在找人医治。” “是啊,到现在也没治好,”苏勇扁嘴,“那是你儿子,你肯定向着他说话。” 昭元帝面上微笑,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非得朕说一句,你顶一句,是吗?” 脑子不见好使,嘴皮子倒好使了,他说一句,他赶一句。 苏勇:“你闺女儿子的一大堆,我就俩闺女,我可不得宝贝!” 昭元帝听了这话儿,面上冷冷的,嘴上嗤了口气, “谁让你不多生几个。” 苏勇嘴角一抽,白眼,不甘示弱哼了声,回嘴,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昭元帝气得牙痒痒,实在是忍不住,直接踹了他一脚, “你注意点你的态度,你跟朕说话呢!” 苏勇脸红脖子粗,俨然一副‘我闺女好不了,谁跟我说话我都不服’。 昭元帝咬紧了后槽牙,随后,闭眼,做了一个深呼吸,等再睁开眼后,已经控制了情绪, “朕这里还有颗九转紫金丹,本想着对窈窈可能有用,就拿来了,现在看你这臭德行,朕一点都不想给了。” 他发现了,他就不能跟苏勇多说话。 容易肝疼。 苏勇一听,愣了,随即眼睛亮了,“九转紫金丹?” 昭元帝:“昂。” 九转紫金丹,是只有东临国皇帝能享受的待遇。 主要是因这丸药难制,且需要的药材太为珍贵。 其中,最珍贵的是一味千年人参。 世间百年参难得,千年参就更难得了,偏偏九转紫金丹中就用了千年参,再辅以灵芝、鹿茸、冬虫夏草、天山雪莲、藏红花等珍贵药材,最后凝结成一颗小小的丸药。 据说,吃了这药的人,活着的人能成仙,只剩一口气,踏进阎王殿,也能给拉回来。 是以,这九转紫金丹,是东临国历代皇帝的续命丹。 现在……居然拿过来了。 苏勇即便再粗俗,也知道这药丸贵重,搓搓手,想要但又知道不该要,于是,直接导致他挂在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 “合适么?这药你将来不是还得用!” 昭元帝脸色黑得不能再黑! 会不会说话! 会不会说话! 会不会说话! 他看在他这个人还可以的份上来给他闺女送药! 他这个不识好歹的当着面就咒他了! 要不是年纪大了,真想给他一巴掌! 但昭元帝记得做人的修养,不能跟傻子一般计较。 于是,深呼吸后,昭元帝冷冷斜睨, “用不着咒朕,朕自会长命百岁。” 接着,横他一眼,“要不要?” 苏勇往前走了一步, “这药……真能有用不?” 昭元帝冷笑,“你问朕啊?” 他来时问过看诊的御医,御医说了要温补。 可温补了几日,除了面色缓和上来,人还是没醒,他这才想到这颗能救命的九转紫金丹。 死人都能救活,更何况是现在还有气的人! “这不是心里没谱吗!”苏勇挠头,“这药就这么一颗,窈窈吃了,将来你就没得吃!” 昭元帝:“……” 他就看看不说话。 虽然他现在真挺想揍人的。 但他忍住了。 苏勇被盯得有点发毛,舌头有点打结, “那,那什么……” 昭元帝懒得再废话,痛快地将药扔过去,语气无比嫌弃, “朕拿都拿来了,你矫情个什么劲!” 苏勇捧着装着九转紫金丹的瓶子,还是有点不可思议, “窈窈要是真能没事,我谢谢你。” 昭元帝呵呵冷笑,“也是朕谢谢你。” 苏勇拿到药,憨憨地赔笑。 昭元帝嫌弃,逮到了机会就还击,冷刺, “现在知道嬉皮笑脸了,刚才不是跟朕挺急眼的!” 苏勇继续嘿嘿笑,不承认,“我哪有!” 昭元帝嫌弃摆手,“滚滚滚,别让朕看见你,朕看见你就烦。” “滚就滚,”苏勇扭头,捧着装了药丸的瓶子,屁颠屁颠往殿中走去,嘟囔,“我守着我闺女去。” 回到同心殿,苏勇招呼裴瑾修, “女婿,女婿,有药了,把这药给窈窈服下去。” 裴瑾修正诧异来自泰山大人前后天差地别的态度,低头一看,就看到了紫金色的琉璃瓶。 这是……九转紫金丹, 裴瑾修带着难以言喻的震惊,到了昭元帝面前, “父皇,您的丹药给儿臣的太子妃甚是不妥。” 昭元帝深深看了裴瑾修一眼,随即摆了摆手,无甚所谓地开口, “本来就是用来救命的,给都给了,你不用觉得有什么不妥。” 到底是一家人,该救还是得救。 长生不老什么的,他不信,也从没想过。 再说,不给行吗? 没看到苏勇那样! 他闺女要是真有事,醒不了,别说把东宫给掀翻,只怕太子往后都没好日子过。 连带着他都没好日子过。 虽说是个武夫,但昭元帝相信,这武夫憨起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也是能干出来的。 想到这儿,昭元帝有点嫌弃。 不止嫌弃苏勇,还嫌弃自己。 想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跟这种憨憨玩到一起了。 内室中,裴瑾修将苏窈扶起来,接过茶盏,低头…… 苏窈这几天昏迷着,没意识,没办法喂进药,只能靠他亲力亲为。 苏勇担心,也好奇这九转紫金丹的药效,忍不住探着脑袋看。 郑嫣皱眉,人家小两口喂药,他一个当岳父的趴墙角合适?刚要把人给拽过来,可还是晚了一步。 昭元帝不客气,直接往苏勇屁股上踹一脚, “非礼勿视,不懂?” 看看看,看个屁啊,多大的人了,就不知道稳重点! 认识这么个人,可真是丢他的人。 苏勇拍拍屁股,“懂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看在他给闺女药的份上,这一脚,他忍了。 第28章 你话太多了 昭元帝从同心殿离开时,裴瑾修已经将九转紫金丹给苏窈服下。 招了手,昭元帝一边走,一边向常公公问起, “这几日太子都守着太子妃?” 常公公是昭元帝身边服侍最久的人,也是宫内御前大总管。 常公公:“可不嘛,奴才听说太子殿下事事亲力亲为,日日守着太子妃。” 昭元帝表示了解地点点头, 老苏家教出来的女儿差不了。 当太子的正妃,无论是身份还是品性都配得上。 先前,他知道太子对江家的那个庶女有点上心,所以,就一并赐了婚。 起初,他还担心太子会偏宠江家的庶女。 而今看来,太子做的不错,不至于色令智昏。 只不过…… “太子这边看着点,别再出现这样的事。” 有什么事,他这个做皇帝的得提前知道。 别像这次,拖到现在才让他知道。 他今天要是不来,太子肯定得被苏勇闹得没法收场。 常公公:“是。” 昭元帝回头看了眼。 同心殿内掌着灯,如今天色暗下来,暖色的光线从宫殿中一点点透出来。 想到太子,昭元帝心情复杂。 当初,因为皇后接连丧子,敏妃又…… 于是,才将当时还是二皇子的裴瑾修交给皇后抚养。 转身时,昭元帝的身影在夜色中变得沉重。 嘴唇不由自主地紧抿,心头猝不及防地压上了重量。 若是让她知道,他们的孩子是如今的性情,说不定会怨他。 这么想的时候,昭元帝回到了皇宫。 崇德殿外已经有人提前在等着,远远的看到昭元帝的仪仗队,惠妃福了福身,已经甚是期盼地唤道, “皇上。” 夜色微朦,昭元帝抬眼,站在远处的人与记忆中的有些重合。 他刚要探手,借着灯笼散出的光,先看到她身上嫣红色的宫装,鬓间璀璨绚烂的珠宝,眉眼妩媚,整个人的形象明艳贵气得不可方物,却与记忆中的形象相去甚远。 昭元帝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半眯了眯眼。 惠妃得知昭元帝此时回宫,特意等候。 虽说如今快六个月了,可她的身材一点都没有走样,反倒是更增添了成熟的韵味。 等人走到近前,昭元帝语气温和,道了声, “怎么在这里了?” 惠妃眉眼舒展,先行了礼,格外温顺, “想着皇上回宫,臣妾就想等等。” 昭元帝唇角带了浅笑,“你有心了。” 被夸奖,惠妃心中有欢喜,低眉时,察觉到昭元帝的视线落在身上,心中欣喜更甚,刚想再开口,先听到昭元帝说, “这颜色不衬你,往后还是不要这么穿了。” 惠妃一怔,因为视线低垂着,轻易看到了衣襟的下摆,在下一瞬她已经屈膝,格外柔顺地说了声,“是。” 可心中到底存了些疑惑。 皇上这么说……是因为不喜欢这颜色么? 也是了,皇上好像更喜欢她穿青绿色的衣裳。 前几日,她恰巧得了匹颜色好看的料子,就让尚衣局做了这身,本以为皇上会看腻她原先的衣裳,没想到倒是这件新的,不讨皇上欢喜。 昭元帝本要走,可看到惠妃还站在原地,最终抬了手,将身上的大氅披在她身上,安抚道, “夜里凉,你有孕在身少些走动,朕闲暇时,再去看你。” 大氅披在肩膀,温暖一下席卷上来,将她给包围住,即便在冬夜里,一点也不觉得冷了。 刚才心底的那些不舒服也瞬间消失不见了。 惠妃盈盈抬眸,眼底有不胜欣喜, “多谢皇上关怀。” 昭元帝在说完话后先回了崇德殿。 临时出宫一趟,一堆政务还等着他处理呢。 惠妃在昭元帝走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 其实,她还是挺喜欢明艳衣裳的。 既然皇上不喜欢,那还是算了。 抬手摸了摸大氅。 大氅压在肩膀上沉甸甸的有分量,让她心里也暖烘烘。 皇上心里终归是有她的。 想到这儿,终究是欢喜更胜一筹,惠妃带着人先回宫了。 在惠妃身后,霁月冷冷看着她的得意道, “亏得惠妃总是在宫中这般得意,实际上还不是间接受了敏妃的恩惠,若没有那张脸,只怕她也难得皇上欢心。” 本来是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将珍贵的补品送去东宫,却没想到先看到了这一幕。 霁月说完后,忽然想到什么,立即去看皇后,见皇后的脸色仍旧淡淡然,心中一慌, “娘娘,奴婢不是……” 皇后无悲无喜地打断她, “你的话太多了。” 霁月低头,没再说话。 皇后:“吩咐你的事去做好,这样的话,往后不要再说。” 霁月屈膝行礼,“是。” 等她起身再抬头,皇后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 自那日心痛昏迷后,苏窈就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像是世外桃源的仙境。 她每天的日子快乐得不行,轻松得不行,享受得不行,简直过的就是神仙生活,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爽。 就在苏窈已经数不清第几次吃了睡,睡了吃,吃了又睡醒后,刚刚伸了懒腰,就听到一道声音传来, “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难道还不回去?” 苏窈环顾四周,光听到了声音,一点人影儿都没看到,忍不住提着嗓子又喊了句, “谁啊?明人不说暗话,既然说了,就出来现个身呗~” 转了一圈,没有看到人,等她收回视线,忽然发现面前多了个白胡子白头发白头发的老人家。 苏窈眼睛睁得很大。 这人什么时候出现的? 年纪这么大,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呢! 居然还带了鱼竿,悠闲悠闲地在河边钓鱼。 用的还是直钩。 苏窈眉头一挑。 这不明摆了学姜太公呢! 带着满肚子的好奇走过去,苏窈蹲在他身边,半眯着眼打量, “老爷爷,您头发这么白,气质这么好,该不会是位老神仙!” 苏窈已经在心底拨弄小算盘了。 一般来说,遇到的白头发白胡子的老爷爷不是神仙就是高人。 她觉得,她就遇到了 。 第29章 剧透有风险 在她面前的老爷爷悠悠道,“我很老,但不是神仙,不过……” 话锋一转,老爷爷问起,“你在这里这么久,就一点都不担心身边人担心你?” 说到这儿,苏窈就郁闷。 其实,她也想过回去的。 可她回哪啊? 她的时代,她不知道怎么回去。 要是回到东临国,她提心吊胆要面临挂的风险。 这么一想,她觉得,还不如在这里待着呢。 至少可以无拘无束,生命安全还有保证。 不过,既然这位老爷爷提到了,说不定就有知道她回去的办法。 苏窈有种直觉,眼前这位肯定不是一般人。 她狗腿地给人家捶捶胳膊, “老爷爷,我想问问,我能回到我的世界不?” 白衣老人:“何为有?何为无?你的世界是何处?你又怎知你要回到的世界不是你该去的世界?” 苏窈委婉,“那个……咱能把话说得清楚点不?” “缘起缘灭,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去。” 去? 苏窈环顾四周。 去哪啊?这除了花鸟山石就是瀑布的。 苏窈礼貌微笑,“可以稍微再明示一点点不?” 白衣老人回应她的是神秘微笑, “回去,你终会寻到你的归处。” 苏窈正要说话,发现所处的地面开始颤动,接着裂开缝隙,缝隙越来越大,她来不得逃开,脚下已经迅速坍塌,视线所及,周围的世界也开始扭曲变形。 身体不受控制往下掉的时候,失重的感觉让她不可抑制地大叫, “啊——” 猛地一睁眼,苏窈直接坐起了身。 眼前没花没树,天也不是蓝的,在她头顶的是绣着繁复花纹的床帐,她睡的是紫檀木雕云纹拔步,视线所及,处处古香古色。 苏窈视线停了一会儿,意识到她还是在东临国。 动了动身体,只觉全身轻松,神清气爽。 摸了摸心口。 心好像也不疼了。 宝蓝端着铜盆进来想要给她的主子擦脸,一进来,就看到自家太子妃醒来坐了起来,当即喜极而泣,激动地扑了过来。 看着趴在床边哭的宝蓝,苏窈不解,拍拍宝蓝肩膀, “哭得这么可怜,这是谁欺负你了!” 宝蓝:“太子妃,您可算是醒了!您可真是吓死奴婢了,您已经睡了五天了……” “啊?”苏窈震惊,“有那么久吗?” 她没印象啊! 她觉得就是往奇奇怪怪世界转了一遭而已啊。 裴瑾修下朝后刚刚回到东宫,就听闻苏窈醒来的消息,立即来了同心殿。 见到人后,视线上下打量一番,确定情况, “你如今觉得如何?” “我很好啊,”苏窈看了看他,确定他的情况,“你没事?” 裴瑾修俊颜绷得很紧, “这句话应是孤问你才是,究竟发生了何事,怎的突然就病了?” 裴瑾修说话时,视线在她身上打量,在看到她安好无虞后才松了口气。 果然,九转紫金丹的威力不容小觑。 服药刚一个时辰,人就醒了。 苏窈也懵,挠挠头,“我也不知道。” 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最近发生的事情,就让她很懵。 裴瑾修:“你在昏倒前可做过什么?” 苏窈皱着眉想了想,哦,她记得那天她吃饭时候他来了。 然后,他俩喝酒聊天来着。 后来,她晕乎乎地睡了一宿。 等第二天醒,就听宝蓝说他要跟江凌见面…… 想到这,苏窈直了眼神。 难道是因为这?不能! 在回答他问题前,她有问题要先问他, “你没跟江凌见面?” “没有,”裴瑾修实话实说,“本来在去江府的路上,而后得知你有事,孤就先回来了。” 苏窈用力舒了口气,大喇喇地说道, “没去就行,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往后得离他远点。” 说着,心口又是一疼。 痛感不是很强烈,却还是让她皱紧了眉。 苏窈按了按心口的位置,怎么老是感觉心疼呢? 她没听宝蓝说过她有心疼的毛病啊! 接二连三的异常,让她不由得回想每次心痛发作的原因。 好像……都是在她提到江凌后。 难道……苏窈想,难道是因为她知道历史,剧透后要付出的代价? 会是这个原因么? 裴瑾修见她眼神变来变去,面色也有点不好,以为她又是身体不适,出声询问, “在想什么?” 苏窈摇头,把脑袋里乱糟糟的想法挥走, “没什么。” 不过,她想着还是要再试一下。 而且,为了他的小命,提醒他注意很有必要。 “那个,我知道我这么说可能有点突然,你可能也不会信,但我还是要说,那个江宇不是什么好人,至于他哪里不好,得你自己去发现,我给你的建议是,你要想长命百岁,得防着他点,还有那个西,唔……” 话还没说完,苏窈心口又疼了一下。 这次,痛感强烈很多。 就像有人拿着锤子往她心上凿了一下。 上半身疼得不受控制地蜷起来,额头上有大颗大颗的汗珠聚起来,脸色彻底苍白。 苏窈回忆,发现,这种痛感,跟她昏迷前确实挺像的。 这次,她确定了,就是剧透的原因! 奶奶的,真是疼死她了! 裴瑾修眼底掀起的异色被压下,见她用力捂着心口,扶过她的肩膀,顺势将她揽过来,“心疼?” 如果在平时,苏窈是拒绝这种身体接触的。 可她现在没什么力气,心也疼得厉害,被人揽到怀里的时候,苏窈急促地喘了几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借了份力量,苏窈觉得靠在他怀里心口的疼痛感有减轻些,浑身却有种深深的疲惫感。 原本她只是猜测江凌可能会跟历史上裴太子的死有关。 毕竟,江凌是叛国的反派,就她现在身份而言,于公于私,她都该提醒他。 可身体接二连三出现的反应,让她确定,她的心疼就是因为剧透引起的。 想到这,苏窈就是一张哭唧唧的脸。 这可真是够为难她的。 裴太子不肯和离,那她就得先保证他活着,顺便帮他规避下风险。 可这代价落到身上是真疼啊。 苏窈在心底生无可恋地叹口气,抬眸时及其哀怨地看了某人一眼。 让这裴太子活下去可真不是容易的事,简直是拿着她的命在赌啊。 第30章 被人关心感觉好好 苏窈想坚强的。 可现在眼皮子一直下垂,浑身没有力气,只能借着身边人的力量勉强支撑。 眼皮子反复落下时,浓浓的疲倦感再次袭来,说话的声音透着倦, “那个,我有点累,我想再睡会儿,等会儿你再叫我哈。” 说完,脑袋一歪,闭上了眼睛。 裴瑾修见没醒一会儿的人又晕过去了,喊刘公公, “将御医找来,快。” 御医们匆匆赶来,在诊脉后,面面相觑,最后由御医院的院正出来回话, “太子妃……莫不是睡着了?” 裴瑾修:“睡着?你确定?” 凤眸中闪动的情绪,明显是不相信。 先前这群庸医也说无恙,可他的太子妃还不是一睡就睡了五天,最后,靠父皇的九转紫金丹才救回来。 现在又说是睡了? 众御医为难:“这……” 也是在这时,一串又一串均匀的小呼噜声打破了殿中的尴尬又紧张气氛。 裴瑾修拧眉侧头看一眼,“……” 众御医:“……” 最后,裴瑾修摆了摆手,“都先下去。” 众御医松口气,“是。”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苏窈再次睁开了眼。 睡醒一觉,有精神不说,连心痛的情况都缓和了不少。 “窈窈!” 苏窈闻声去看,就见出现在面前的不止有裴渣渣,还有一个中年男子。 只见他面容粗犷,身材魁梧,模样憨憨的,跟熊有一拼,眼睛中却闪动着激动的光。 在他身边站着的是一位美妇人,高贵又美艳,典型的猫系美人。 这俩人站在一起,猛地一眼看上去,有点违和,再看两眼,又有种说不出的般配。 苏勇一看到女儿睁开眼,可激动了, “窈窈!窈窈啊我的窈窈啊,你可算醒了,阿父可担心死了!” 苏窈一脸问号,“哈?” 阿……阿父? 见苏窈视线呆愣愣的,苏勇激动喊话, “窈窈,我是阿父啊,难道不识得阿父了吗?” 难道是皇上的药不顶用,把他闺女给治傻了? 苏窈回神,懂了。 这位模样憨憨的,有点激动的,就是镇国公,也就是她的父亲,再看旁边…… 想必这位美妇人,就是她的阿母了。 苏窈唇角一扬,十足表现出女儿的自觉,唤了人, “阿父,阿母……” 苏勇听到这声‘阿父’这才缓了神,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苏窈心情也是紧张的,一觉醒来,床边围着一堆人,看得她有点心慌。 一紧张的时候,下意识舔了下嘴唇。 裴瑾修见人醒了舔了两次嘴唇,拿起茶杯,启唇, “喝……”水吗? 话还没说完,手中的茶杯就被苏勇截胡了。 苏勇捧着茶杯,往苏窈面前凑,十二分关切, “窈窈啊,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啊?” 裴瑾修:“……” 苏窈吞了下口水。 说真的,她还真是有点渴。 眼睛一弯,接过茶杯,“谢谢阿父。” 裴瑾修又想到她多日水米未尽,刚要开口,苏勇又先他一步, “窈窈饿不饿,想吃些什么?阿父让他们去准备啊。” 裴瑾修:“……” 默默看了看太子殿下的刘公公:“……” 裴瑾修负手敛神。 他发现了,他们一家人在一起,他没什么存在感。 他想说的话,想做的事,全都被抢先一步了。 经苏勇一提醒,苏窈确实觉得有点饿。 苏窈:“要不……来点鱼肉粥……” 其实,她更想来顿毛血旺,考虑到她多日不进食的胃,她决定照顾一把。 一听到女儿有想吃的,苏勇回头,喊话, “还愣着干嘛啊,快准备吃的啊。” 宝蓝小跑着赶紧去准备。 郑嫣在这时拧了一把苏勇的胳膊,苏勇一痛,立马懂事得往边上让了让,郑嫣坐在床边,拍拍苏窈的手,眉宇间不失关心慈爱,柔声劝着, “窈窈乖,要好好保养身体,今日已经有些晚了,阿父阿母明日再来看你。” 苏窈觉得面前的人好温柔啊,声音好好听,手软软的,像浮云糕,让她心中的好感蹭蹭蹭地往上涨。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好好啊。 郑嫣说完起身,对裴瑾修微微颔首,道, “窈窈初醒,还要劳烦太子殿下多照拂了。” 裴瑾修回礼,“镇国夫人多虑了,孤自会照拂太子妃。” 苏勇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女儿,拽拽郑嫣的袖子, “夫人,窈窈才醒,咱们怎么也得多留会儿。” 郑嫣白眼都懒得给,把袖子收回来,下命令,“回家。” 说他憨,就憨到头了! 一点眼色都没有。 说话直吼吼的。 女婿在这儿,哪里用得着他! 没看到他这个大块头在这儿多碍眼呐! 裴瑾修将人送出去。 同心殿中有一颗巨大的梧桐树。 梧桐树同生共死,形影不离,更有凤栖梧桐的美谈,凤凰又称吉祥鸟,因而,梧桐树被人看做有吉祥的兆头。 刘公公随裴瑾修一同送镇国公和镇国夫人。 裴瑾修脚步微微一顿,已然颦眉。 苏勇常年习武,耳力不一般,察觉到异样,头一转,已经紧盯住树后,喝道, “谁在那里!” 刘公公一愣,看到树后有窸窣的声音,察觉了情况,喊话,“何人鬼鬼祟祟?” 夜里天色暗,被发现后树后的两个人走了出来,头埋得低低的,纷纷跪在地上请罪,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有意惊扰的。” 虽然她们不肯抬头,但裴瑾修还是认出,其中一个是江姝言身边的婢女,眼底当即添了冷色。 苏勇一根筋,直接问了, “大晚上的,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郑嫣按住他的手,把人拦住, “天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 苏勇犹豫,“可是……” 他有话要说,可一看到郑嫣的眼神就把到嘴边的话全咽回去了。 行,夫人说的话总会有夫人的道理,他听。 回去的路上,苏勇不甘心, “夫人刚才怎么不让我盘问盘问。” “那是太子的东宫,有太子在,何需你我过问?”说完,郑嫣瞪一眼,抬手拧住他的耳朵,“来的时候不是你说让我别激动?我怎么瞧着你比谁都激动!” “夫人,夫人轻点,”苏勇认怂,“那不是看到窈窈病着,我脑子一热就急起来了。” 第31章 亲力亲为 郑嫣手上加了力气,“你刚才不是挺厉害的,连皇上都敢怼!” 苏勇委屈,心虚,“我那不是急上头了。” 郑嫣哼哼,收了手,“也就亏得你跟他关系好。” 她与昭元帝也认识。 不过,她对昭元帝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 她是忠义候独女,先前也时常入宫觐见。 那年,年幼,她穿了身石榴裙,站在池边赏鱼,不小心被拌了下,将石榴裙的裙摆弄脏了。 当时,尚且年幼的昭元帝经过,看到不仅不帮忙,还在一边笑。 这一笑,把很多人都给引来了,使得她被人围观哄笑。 年少时格外骄傲,最怕被丢脸。 于是,自此后,她就把昭元帝给记恨上了。 是以,至今看到了昭元帝,她仍是爱答不理。 但是,她身边这个,却是跟昭元帝一直玩得好。 看到苏勇委屈巴巴地模样,她伸手给他揉了揉耳朵。 苏勇很受用,接着往她这边靠了靠,但没敢把力量太压过来,怕把他夫人给压着。 苏勇想到刚才的情况,还是不解气, “夫人,你瞧瞧那太子,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看着比我还木木呆呆,这样的人怎么能照顾好窈窈! 要我说,咱们就应该把窈窈接回来。” 苏勇对裴瑾修的欢喜,随着相处的时间,一再打折。 他就是挺不理解的。 半天硬憋着不说话,不觉得累吗? 他闺女天天那么生龙活虎的,整天对着这么个太子,肯定会觉得没意思。 哎。 苏勇越想越觉得,太子这性子还不如他爹呢。 他爹虽说当着别人的面会摆当皇帝的架子,起码还能有话多的时候。 再看看这太子……里里外外完全一个样。 充其量,也就长得好点,身板结实点,腿长点。 郑嫣一听他的憨话,忍不住又往他耳朵上拧了一下, “你是不是傻啊!” 苏勇叫了声’诶呦’,就不说话了,专听他夫人讲话。 郑嫣在来东宫时确实焦急,因为不知道窈窈的消息,可在到东宫,听完宝蓝的话后,才知窈窈这病来的奇怪又突然,看在太子日夜守候在窈窈身边的份上,她对太子的意见也就少了些。 方才,她见太子脸色微冷,猜测,那说不定是太子后院某个女人的侍婢。 毕竟,身份摆在那,想只娶一个都不行。 京城富贵人家为了彰显优越,通常都妻妾成群,为的就是求个子孙繁茂,家族昌盛。 普通的富贵人家尚且是如此,更别说是皇家了。 又不是个个都能像她家的糙汉子,实打实的就一个心眼子。 虽然她嫁得好,不用为后宅的事分心,但不代表她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 太子东宫的女人不少,只怕其中的乌糟事儿也不少。 她想着,今日窈窈才醒,身体虚弱,她不愿女儿分心,有什么事,等明日再说不迟。 再者,太子能够日夜照料窈窈,可见太子对窈窈是上心的。 既然如此,她也不必把事情闹得太难看,留着让太子自己个儿去处理就好。 否则的话,若是太子对窈窈不管不顾,别说今日在东宫,即便是在皇宫,她也是要闹一闹的。 另一边,宝蓝在将鱼肉粥送上来后,跟她家的太子妃说悄悄话,眉飞色舞地汇报这些天的情况, “太子妃您不知道,太子殿下可关心您了,您昏迷的时候,太子殿下天天守着您,听说太子嫔病到现在,太子殿下都没去看呢。” 经过这些天,宝蓝能看出来,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很上心的。 跟宝蓝的激动不同,苏窈淡淡:“哦。” 然后,继续喝粥。 太子什么的就算了,想一出是一出的,哪有这鱼肉粥香啊。 宝蓝:“……” 就这吗? 虽然说不出原因,但宝蓝隐隐觉得,她家太子妃,好像并没有太待见太子殿下。 不知道是不是她感觉错了。 但想到这些天,宝蓝还是决定为太子殿下说句话, “太子妃,您在昏迷的这段时间,太子殿下天天催促御医们给您诊治,每天都严肃得没好脸色,可紧张您了。” 其实,宝蓝也是有私心的。 既然她的小主子已经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了,这辈子就跟太子殿下是夫妻,她当然希望自己的主子生活能够过得和和美美的。 苏窈听完就一个字,“嗯。” 宝蓝看着苏窈敷衍的态度,重重点头,认真脸, “太子妃,是真的,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啊,太子殿下真的很在意您,一直守着您,就连喂您喝药都是亲力亲为。” 苏窈:“哈?” 这说的真的是他? 不过,什么! 他喂她喝药! 怎么喂的! 苏窈面色不大好,“你说他……喂我喝药?嘴对嘴的那种?你确定?” 一说起来宝蓝还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飘忽了下,面上有红霞,指了指嘴巴, “当时您没意识,药喝不进去,就只好由太子殿下代劳了。” 当然啦,这样的场面,她是不好意思看的。 但每次御医送药来,都是太子殿下代劳的。 而且,最后药都是喝完了的。 苏窈瞳孔一震,瞬间崩溃。 在宝蓝的话后,径直地往后一倒。 直接躺回床上。 他居然嘴对嘴给她喂药! 呜呜呜,她觉得她不干净了。 宝蓝见人倒下去吓了一跳,连忙去看情况, “太子妃,您怎么了?您可不要吓奴婢啊。” 苏窈泪流满面,“宝蓝,你怎么不拦着点啊。” 宝蓝支支吾吾,“这奴婢怎么拦呐。” 再说了,她巴不得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能亲近一些呢。 苏窈很快就调整了情绪,从床上爬起来,继续干饭。 算了算了,不就是亲个嘴,又不是多大的事。 她就当是被狗舔了两口得了。 何况,还是为了救她舔的。 她得认,还得领个情。 第32章 认真就输了 看到自家太子妃的破罐子破摔,宝蓝劝着, “太子妃,太子殿下对您好,您应该开心啊,太子殿下担心您,证明他心里有您,是想跟您好好过日子的。” 苏窈:“……” 苏窈:不,他心里没有。 宝蓝:“太子妃啊……” 苏窈明白宝蓝想撮合的心思,可在感情方面,她还是存了点理智,对宝蓝说, “宝蓝啊,你想,太子与太子嫔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意,他们相识多久?约莫着也有十年光景!可你看如今太子嫔是怎样的情况?” 在江姝言面前,裴太子的嘴就跟刀子似的。 宝蓝想了想,面色上带了犹豫。 苏窈感慨,“由此可见,传言是不能当真的。” 善变的男人,更不能轻易相信。 她不知道为啥裴太子会厌恶江姝言,也不理解裴太子为啥转头对她好。 事出反常,反正她是挺忐忑的。 见宝蓝拧着眉心,认真思考的模样,苏窈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宝蓝的肩膀,道, “宝蓝啊,男人说的话,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有的话,听听就好,认真的话就输了。他如果对你好,自可以对他好,但没必要将全部的希望和依靠都放在对方身上。” “爱情不是唯一,如果能遇上,那便是原本生活上的锦上添花,可若是没有,也没有必要太过苦恼,更不应该辜负自己。人来世上走一遭,没必要只盯着一颗歪脖子树,还是应该多看看,多试试。” 反正,她是不可能跟古代后院女人一样,天天待在院子里,眼巴巴地等着男人来宠爱。 更不可能为了一个男人,去跟其他女人勾心斗角,斗得你死我活。 宝蓝更费解了,“太子妃,可是……您现在是太子妃,夫唱妇随,您的全部,不就应该是太子殿下吗?” 苏窈:“……” 呃…… 巧了,她的全部,还真不是他。 天大地大,她最大。 但是,她也知道,现代的思想,在如今的东临国是很难被理解的。 于是,苏窈在思考后只说, “你说的有道理,但咱也不能事事都指望太子,自己的事自己做,自己有手脚,凭着自己也能丰衣足食。” 就裴太子来说。 她对他算不上喜欢,但也说不上讨厌。 他不过是从书中照进现实的人物。 或许,生活中的相处,会让他这个人物更鲜活,但他们是两条平行的线,没结果的。 再者,虽然她没看明白裴太子现在的奇怪,但是看在他救了她一次的份上,她会尽力去救他的。 毕竟,他俩现在属于捆绑关系。 他好,她就好。 反之,也一样。 除此之外……她最多就看看他的脸。 毕竟,看帅哥不犯法,跟他谈恋爱,是真要命。 宝蓝听完,恍然大悟, “奴婢好像有点明白了,咱们将军大小姐也说过这样的话,她说‘女子未必就会输于男子,女子也能有一番自己的天地’。” 宝蓝所指的,是苏窈名义上的姐姐,苏简。 苏家没有儿子,苏家大小姐的气节却不输于任何男子,还成为东临国首位女将军。 说来,苏窈最佩服的就是这位威风赫赫的女将军,英勇果敢,足智多谋,创造了东临国战争不败的神话。 只可惜,历史上东临被灭国,这位女将军没落得好下场。 宝蓝低着头,思绪转了转。 虽然觉得太子妃说得有道理,但宝蓝觉得,太子妃对太子殿下和太子嫔之前的过往也是介意的。 否则,不会每次提到太子殿下时,还提到太子嫔。 俗话说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宝蓝想,说不定太子妃与太子殿下多相处些时间,日久见人,关系也能缓和起来。 这么一想,越来越期盼太子殿下能快点回来。 可等了等,始终看不到太子殿下的身影。 宝蓝困惑,忍不住向宫门口探望, “太子殿下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呢?” 苏窈无所谓,打了个哈欠,“估计是有事呗。” 有点奇怪,睡了这么多天,她居然还是困。 天一黑,她就想睡。 守在殿门口的宫人听到了她们的对话,面色有些为难,道, “启禀太子妃,太子殿下送走镇国公镇国夫人后,去……去了漪澜殿。” 苏窈:“漪澜殿?” 江姝言待的宫殿? 那感情好,他俩可算要恩爱了! 等他们恩爱起来,她单飞就有希望了。 苏窈还好,宝蓝听到当即脸色就变了, “太子殿下怎么能这样!” 太子妃才刚醒啊,怎么就去见了太子嫔! 难道这些天对太子妃的好都是假的? 苏窈看出了宝蓝的气愤,宽慰道, “好了,已经这么晚了,你守了我这么多天,也该歇歇了。” 宝蓝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苏窈身后,仔细地观察苏窈的脸色,担心苏窈伤心, “太子妃,您真的没关系吗?” 苏窈回答得很痛快,“当然啊。” 裴太子给的关心,她不恶意揣测,但也不会过分要求,更不会依赖。 她对裴太子没感情,自然不会限制他心里装着谁。 更不会自恋到认为裴太子突然爱上她。 现在也就是搭伴凑合着过日子,爱咋咋地。 漪澜殿。 暮雨从同心殿外离开,急急地跑回了漪澜殿,找江姝言汇报情况,满是慌张, “太子嫔,太子妃醒了!” 江姝言愣了下,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过会儿后才牵起唇角, “太子妃醒了,是好事啊……” 暮雨:“奴婢听同心殿的人说,本来太子妃是要不行了,后来,皇上来了,还特赐了药,这才将太子妃救回来的。” 这些天暮雨前往同心殿,为的就是探听消息。 江姝言揪紧了被子,已经说不清心底究竟是什么情绪。 太子妃抱恙,镇国公和镇国夫人前来看望不说,就连皇上也亲自看望。 数日前,她高烧不退,苦涩的药不知吃了多少,足不出户在漪澜殿待了五天,进进出出的却只有暮雨一个。 想到这儿,江姝言就颤抖着肩膀,连续咳嗽起来。 在这时,突然一道唱报声传来,“太子殿下到——” 第33章 以儆效尤 江姝言面色一喜。 是太子哥哥来看她了。 不敢耽搁,江姝言在听到唱报声后,立即下床,在暮雨的搀扶下出来迎接人。 此时,裴瑾修径自走到最上首的位置。 和江姝言的满心欢喜不同,裴瑾修一身寒戾,宛若冬夜不肯划开的寒霜,不带任何温存,只让人感到冷漠。 裴瑾修眼神冷冷扫过跪在地上的暮雨。 他的太子妃刚醒,江姝言的人就在同心殿附近。 当时因为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都在场,不好发作,才忍住了。 暮雨只觉得有道视线落在身上,压得她透不过去。 在这种情况下,她没胆子抬头,于是把头垂得更低。 江姝言本来是欣喜的,可随着时间渐渐过去,上首的人一直沉默着,就让她有点心慌。 一抬头,就对上裴瑾修幽寂的深眸,她心间冷得一颤。 裴瑾修正襟危坐,漠然出声, “江氏,你可知罪。” 江姝言急促呼吸了几下,目光有明显颤动。 江氏…… 连叫她的名字都不肯。 他们之间要生疏至此了吗? 心中有千万的委屈涌出来,宛若浪潮一般朝她拍打,江姝言有些受不住地攥紧手,哽咽道, “……姝儿不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 裴瑾修:“今日太子妃刚醒,你的人却出现在同心殿,打探太子妃的消息,是何意图?” 江姝言猛地看了眼暮雨,弱弱辩解, “没有……我没有……” 可一想到暮雨,声音卡在喉咙里,半天出不了声。 暮雨听到说到自己的名字,止不住地磕头, “太子殿下明鉴,奴婢并没有……” 裴瑾修冷嗤, “你的意思是孤错怪了你,你并没有肆意打探太子妃的消息。” 按着东宫的布局,同心殿是主殿,漪澜殿不过是众宫殿中的一个,且地处幽静,和同心殿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据他所知,江姝言和太子妃来往甚少,怎么偏偏是趁着太子妃抱恙时,多去同心殿打探消息。 暮雨舌头打颤,死咬到底, “奴婢真的是恰巧经过而已。” 裴瑾修冷嗤,“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说完,抬了手。 刘公公接收到指令,往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即就有人押着人过来。 暮雨斜眼一瞥,当即吓得面容失色。 这正是她去同心殿探听消息的小宫女。 此时,被押着的人,面容上带着伤,身上也是,血一路蜿蜒在地上,一看就是用过刑。 裴瑾修冷声,“这些时日,你去同心殿多少次,打听了多少消息,她已经全招了。身为下人,肆意窥探主子的事,你以为你有几条命!” 暮雨知道再瞒不下去,爬着上前,飞快地跪到裴瑾修脚下,企图抱大腿求饶, “太子殿下饶命啊,奴婢是无心的……” 裴瑾修眼底闪过一抹厌恶,不听她狡辩,抬脚直接将人踢开。 暮雨倒在地上,猛地吐出口鲜血,可见这一脚捱得极重。 裴瑾修视线落在江姝言身上, “江氏,她是你宫里的人,你有何话说?” 江姝言卑微地跪在地上,如坠冰窟。 事情已经到如此,暮雨是她的人,无论是不是她的授意,一切都跟她脱不开关系,她根本没有丝毫辩驳的余地。 江姝言仰面时,脸上都是斑驳的泪痕,目光晶莹,啜泣乞求, “殿下,能不能……放暮雨一条生路,姝儿往后定会严加管教。” 暮雨是她的陪嫁,是她在东宫唯一熟悉的人。 如果连暮雨都没了……她就是孤身一人了。 裴瑾修漠然收回视线,发号施令, “江氏身为太子嫔,对奴才管教不严,禁足一个月,至于这个奴才,杖责三十,以儆效尤,看谁还敢再犯。” 说完,毫不留恋离开了。 若不是江姝言幕后之人没有一点线索,今日他不必心慈手软。 在裴瑾修离开后,刘公公召集了各宫人,站在台阶上,发号施令, “各宫要安守本分,今个儿就有例子在这儿,再有肆意打探别宫主子消息的,一律处罚。” 三十大板,有的宫人都受不住,更何况暮雨一个女婢,稍有不慎,就能要了性命。 宫人们看着,暮雨被拖上来,直接被压在凳子上,一板一板落下去,几下就见了血色,接下来就是皮开肉绽,痛彻心扉的嘶嚎。 打了十板子,暮雨受不住刑,已经痛昏过去了。 而围观的宫人们一个个都吓白了脸色。 裴瑾修从漪澜殿出来,又去了同心殿。 宝蓝看到裴瑾修吓了一跳,刚要行礼,被裴瑾修制止了,往里望去一眼,“她睡下了?” 宝蓝轻声回答,“是。” 裴瑾修在床边停了会儿。 睡着的人有意识,远不像昏迷的人只安安分分地躺着。 此时,苏窈侧着身,将脸埋在被子里,总是忍不住踢被子。 见她又踢了一脚,小腿露出一截,裴瑾修目光微顿,扯过被子给她盖上。 再看床上睡着的人,眉宇存了许多不解。 她为什么会提到江凌? 据他所知,她与江凌并未有任何牵扯。 那日,她在喝醉酒后,半真半假地同他说起了许多话。 那时,他心头震撼,却不知该如何言语。 裴瑾修看着睡着的人,心中有许多疑问,只能等人醒后再问清楚。 守着她又坐了一会儿,直到子时才起身,离开时,对宝蓝嘱托, “照看好太子妃。” “是。” 第二天,苏窈醒来,就看到宝蓝顶着一张笑脸出现在面前。 苏窈揉揉眼睛坐起来,顺便伸个懒腰,瞄一眼, “这是又发生什么事啦?让我们宝蓝这么高兴。” 宝蓝急着跟她报喜, “嘻嘻,太子妃您知道吗,昨夜太子殿下去漪澜殿根本不是因为太子嫔,而是去问责的。” 苏窈懵:“问责,问什么责?” 宝蓝:“听说是太子嫔身边的婢女来咱们宫外打探消息,被太子殿下得知了,太子殿下就做了处罚。” 苏窈:“有这事?” 宝蓝:“是啊,昨夜里就打了板子,把各个宫的人都叫去围观!说是什么以儆效尤,足足三十板呢!听说人被拖下去的时候,就只剩了一口气。” 第34章 以退为进 不仅如此,太子殿下还下令,换了同心殿里的侍卫,说往后再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苏窈听得惊呆了眼睛,“这么严重?” 宝蓝:“估计是太子殿下觉得生气,您一直病着,东宫上下人人都是简衣素食,偏偏太子嫔那边的人却来这儿打听消息,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思,别说太子殿下听了生气,就连奴婢听了也觉得气愤呢。” 苏窈听明白了,再看宝蓝, “就因为这样的事,高兴?” “当然啦,”宝蓝心直口快,“奴婢开心的不是太子殿下惩罚人,而是高兴太子殿下对您的态度。” 苏窈微笑,拍拍宝蓝的肩膀, “宝蓝啊,真的大可不必。” 真的不用高兴太早,迟早都得离的。 宝蓝坚持,“太子妃,看在太子殿下这些时日照顾您的份上,昨夜又帮您立威的份上,等会儿太子殿下过来,您的态度可得要好点。” “嗯,”苏窈先是应了一声,随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啥?他还要过来!” “是呀,”宝蓝回答得很愉快,“太子殿下昨夜走时就吩咐了,说今日等您醒了,一同用早膳。刚才奴婢已经派人去传话了。” 说完继续笑眯眯,“太子妃您不知道,昨夜太子殿下还来看您了呢!您踢被子的时候,太子殿下还帮您盖被子了。” 苏窈语塞。 现在再想拒绝已经来不及了。 或许真是因为那颗丹药,她睡完一觉后,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倍有精神活力。 不过,一想到裴太子,她就开始犯愁。 难道是因为裴太子在大婚之日死去的结局被改变了,才会有现在的情况?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真麻烦了。 她虽然救了他的命,但没想过他的未来负责。 她就想他好好活着而已。 可他一直对她好,就好的有点莫名其妙。 抖了抖肩膀。 她不觉得世界上会有无缘无故的好。 不过,也是经过这次的事,她加深了对他的理解。 人家是太子,在东宫是有决定权的。 就从处置江姝言婢女这件事上就能看得出。 她这个人,惜命的很,苟的很,想着,该怂的时候,还是先怂着点。 这裴太子看着不像脾气有多好,万一哪天她惹毛了他,他让人拿三十大板招呼她,她可受不住。 与此同时,刘公公的唱报声在同心殿外响起, “太子殿下到——” 随着刘公公的声音落下,裴瑾修的人影也出现在视线里。 苏窈见到人意思意思地点了点头。 然后,就移开了眼神。 主要是她没脸看。 自从宝蓝在跟她说他嘴对嘴给她喂药后,她再看到他,视线就会不由自主落在他嘴唇上。 怪别扭的。 自从她醒来,宝蓝已经无数次地重复这几天都是裴太子在照顾她。 做人得知恩图报。 虽然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裴太子这个人渣了点,但没有渣在她身上。 看在他照顾她的份上,她该感谢还是该感谢的。 于是,苏窈摆好了态度,“太子殿下想吃点什么?” 裴瑾修已经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下, “就按着你平日里的准备。” 苏窈给宝蓝一个眼色,宝蓝立即去准备了。 整个早饭时间,过得超安静。 因为身边坐着个空调,苏窈吃饭的时候全程压抑着,就连喝汤,都没让勺子碰到碗沿一下。 总体来说,太煎熬了。 一通饭吃下来,苏窈没觉得饱,反而觉得心力交瘁。 等吃过了早膳,苏窈见人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问话, “太子,还有事?” 裴瑾修:“有件事要同你说。” 苏窈:“……” 同你说=通知=听我讲。 那也行啊,有事说,也比坐着干瞪眼强。 裴瑾修沉默片刻,启唇道, “孤派人给镇国公府去了消息,待你好些之后,孤再陪你回门。” 在东临国,一般是七日回门,苏窈昏迷了几天,日程上明显是耽误了,于是,请钦天监重新算好吉利的日子,等到了日子再回门。 苏窈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原来就是为这事儿啊,她还以为什么呢,吓她一跳。 顺嘴问一句,“那太子嫔呢?” 她现在回不了,那他就该陪江姝言回门。 再怎么说江姝言也是尚书之女,宫里边还有皇后娘娘呢。 裴瑾修面色不变,“你是孤的正妻,自是以你为先。” 再者,江姝言正在禁足。 苏窈静默了片刻,“这话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我什么时候能回门,她也就什么时候回去。” 裴瑾修颔首,“可以。” 苏窈惊了,“没想到,你倒是挺顾忌我面子啊。” 苏窈:不,你千万不要顾忌我啊,去找太子嫔!真的,不要祸害我啊! 裴瑾修扫了她一眼,不冷不淡道,“知道就好。” 苏窈:“……” 她本来是意思意思的搭腔,他这么突然来的一句话,真是把她给整不会了。 “那个,”苏窈舔舔嘴唇,既然他没能明白她的话,那她就稍微暗示暗示,“其实,不用管我也行的。” 他示好的行为这么突然,和离的话让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啊。 裴瑾修淡淡然,“你是孤的太子妃,孤自当对你负责。” 苏窈讪讪笑了,被他这话吓得起了一声冷汗,半是玩笑半是试探道, “瞧太子的意思,太子对我这个太子妃还挺满意哈。” 拜托,他对她这么有责任心干嘛! 不知道会让她很慌吗! 现在,她心里老慌了! 拼命在内心祈祷。 拜托,拜托,裴太子千万不要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啊! 她要求不高,就想长命百岁活着。 裴瑾修抬眼看了她一眼,语调未变, “凑合,又没准备换,再差劲不也是得收着。” 苏窈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 我真是谢谢你。 苏窈在听了他的话后,决定进一步自我摧毁, “其实,我这个人缺点挺多的,你可别对我有什么指望。” 裴瑾修视线幽幽地望过来, “你我婚事由父皇指婚,太子妃不用太过妄自菲薄。” 苏窈:“……” “还是说,”裴瑾修微微倾身,探究的视线看过来,“太子妃是想以退为进,想以此引起孤的注意?” 一靠近,气息像是缠在一起的,苏窈脸红,急着爆了粗口, “老娘才没有。” 第35章 孤已经注意到你了 裴瑾修肉眼可见的冷脸,“你说什么!” 苏窈牵动唇角,尽量微笑,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我说的是,我对你的敬仰真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 裴瑾修不肯放过。 虽然她说的都是顺耳的词,但搭配在一起听着就莫名有种不太顺耳,半眯了凤眸, “你是孤的太子妃,你不想引起孤的注意,还想引起谁的注意?” 见他一点不买账,苏窈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反正不是你。” 呐呐呐。 谁还没点追求。 她心底也是有白月光的。 裴瑾修幽幽,“迟了。” 孤已经注意到你了。 随后,又道,“甭管你心里如何想,面儿上都给孤收一收,你是太子妃,代表的孤和东宫的脸。” 苏窈不说话,内心呵呵。 裴瑾修见她不做声,扫她一眼,“听到了?” 苏窈拖着长音,“嗯~呐~” 不就是说她是挂在门面的摆件嘛,她懂。 裴瑾修喝了盏茶,将茶盏放下时,开了口, “你让孤小心江凌是何意?” 今日他来,最想问她这桩事。 苏窈一听到’江凌‘的名字,心虚地拿起茶杯,低头喝了几口水,压压惊。 这裴太子是属什么的,脑回路怎么切得那么快,她差点反应不过来。 裴瑾修视线落在她身上,不肯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变化,缓缓开口道, “据孤所知,你与江凌并不相识,更从未有过来往,是如何做出判断?昨夜又为何说让孤小心他?” 其余事都好说,在这件事上,他必须要一个交代。 苏窈面上镇定,心里慌的一批。 空气静默几分钟。 让她说!她咋说? 她总不能说她是穿越的,看过历史知道结局。 说了估计他也不信,没准还会真被他当成妖怪。 不过,为了生命安全考虑,该提醒的还是得提醒,苏窈调整好情绪后,稳定了脸上的表情,严肃且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这几天我虽然是一直睡着,但神思漂游到了一处仙境,仙境里有个世外高人,关于江凌的事。” 结局真是这么个结局,就是掺了点她善意的水分。 裴瑾修:“……” 一说到这儿,苏窈的心口又有点疼。 疼得她想骂娘。 第一次剧透疼就疼,她都说好几次了,咋还疼呢! 这么想着,悄悄往裴瑾修身边挪了挪。 她记得,昨天心疼的时候,往他身边靠靠,就有缓解。 往裴瑾修身边靠靠,确实情况好点。 刚想舒口气,一抬头就看到裴瑾修默默凝视的脸,脸上只写着一个表情——孤不信。 苏窈叹息一口气,人生贵在演技,该演的时候还是得演, “其实,我也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但我想着既然跟你有关,还是告诉一下比较好。但我也知道,这样的话说出来,没什么可信度,你看,现在我说了,你也不信不是。” 反正她说的不是瞎话。 半真半假,一半一半。 意思她都表达明确了,就看他怎么理解了。 裴瑾修的目光中仍旧带着审视,“只是这样?” 苏窈坦荡荡地迎上他的目光,反问,“要不然呢?” 裴瑾修视线带着探究,唇角带了淡淡的微笑,看上去高深莫测,语调温温的,让人听着却格外地心慌, “孤还以为,你是通晓了什么异能,有了未卜先知的功夫,适才派人出去探查了江凌的消息,可惜所获甚微,本想再问问你情况,原来竟只是梦境。” 苏窈听得是心惊肉跳,脑门急得出了一层细汗。 裴瑾修拂了拂手,似漫不经心道, “既然是梦,想来做不得数,孤也不必再在这件事上费心。” 苏窈一把把人拉住,郑重其事, “别啊,你得认真!必须得当真!要不容易没命!” 裴瑾修就静静看着她不说话。 四目对视。 苏窈可急了,心跳如雷,偏偏又不能太表现出来。 否则,被刨根问底,她根本不能圆下去。 裴瑾修扫到她脑门冒出的那一层虚汗,指节轻叩在桌面上,慢悠悠的动作,却格外有压力, “太子妃,莫不是有难言之隐?” 他不信什么梦。 若是昨夜的梦,那她先前的行为又是如何解释? 他相信她没有坏心,但他看不透她。 苏窈以为他真的不信,急着解释, “真的,这是真的。老神仙还说了天机不可泄露,这事儿我不能告诉别人,尤其是你!否则就会心疼,要不然我昨天怎么会醒了,就心疼,这就是反噬。” 还都是为了你。 后面的话,苏窈忍住了。 不能说出来。 要是说出来,跟她对他多痴情似的。 裴瑾修细想她的反常,再反观她的神情,沉默些许后,道了声,“信你了。” 既然是她说的,那他就暂且相信。 江凌那里,他自会派人去查证。 就是在这时,宫人来通禀说镇国公镇国夫人到了。 苏窈眼眸一亮,心想,关键时候还是靠爹妈能保命啊。 苏勇看到能下地的女儿,“诶呀呀,这才是我的窈窈嘛。” 这生龙活虎的,多精神! 裴瑾修在见过礼后,借口先离开,给他们一家人留出相处的空间。 郑嫣让宝蓝带着临时去了一趟小厨房。 太子妃是东宫主母,宫中与太子的显德殿相同,所需一应是最高配置标准。 其他各个宫殿膳食,是由膳房一应供应,同心殿和显德殿有专属的小厨房——可以另开小灶。 苏勇抬头纹都皱出来了,眼看到人都走了,松口气,赶紧打开带来的食盒,从食盒最底层拿出一个油纸包。 苏窈看着他的动作,不觉得简单,问, “阿父,您这是做什么?” 苏勇憨憨一笑,“窈窈,阿父给你带了只烧鹅,你尝尝。” 食盒,上面两层是糕点,最底下是烧鹅。 苏窈瞧着他蹑手蹑脚,时不时还往门口望一眼的动作,托了下巴,狐疑, “真是给我带的?” 苏勇嘿嘿一笑,挠挠头, “不愧是我女儿,就是随我,机灵。” 随后叹息着说起,“其实是你阿母,她不让我吃。” “为什么?” 说起来苏勇有点惆怅, “你阿母说我长胖了,说烧鹅太油腻,不让我吃。哎,说来,阿父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荤腥了,今日来见你,顺便偷偷带点。阿父不多吃,阿父就吃两口。” 他这么壮壮的汉子,真是一顿不吃肉就想的慌。 但是,夫人的话还是要听,于是他想着趁看闺女的机会吃点。 不多吃,就吃一点点。 没办法,家里头上上下下都管得严,也就看闺女的时候能有点机会,他就借闺女的面子,沾沾光。 苏窈一听,乐了,“阿父放心,包在我身上。再说,一直吃素,也不利于减肥,荤素搭配,才有效果,等会儿阿母来了,我帮您说说,再给您搭配个食谱,保准您能每天吃肉,还能瘦。” “真的?”苏勇听得心满意足,眼睛乐成一条线,更开心了,“还是我家窈窈好,小棉袄。” 谁说闺女不如儿子好! 要他说还是闺女好,会疼人。 第36章 鲜虾豆腐羹 苏勇拽下一只大的烧鹅腿,塞在苏窈手中,自己则选了烧鹅的前腿,一大口咬下去,只剩了骨头。 弯起眼睛,苏勇憨憨的容貌透着满足的可爱,吃得满嘴幸福。 见苏窈愣着,苏勇催促, “窈窈快吃啊,吃肉肉才能长肉肉,不吃肉肉天天瘦,躺了这么多天,窈窈都被饿瘦了,现在醒了,就得多补补。” 苏窈见面前人吃得爽快,也咬了一大口。 外皮酥酥脆脆,咬下去一口,肉质紧实鲜嫩,确实很好吃。 苏勇见苏窈吃得香,更开心了,连忙把另一大只鹅腿也扯下来,放到苏窈面前, “窈窈多吃些,阿父吃一些就好。” 他样子憨憨的,像是真如开始所说,就只吃几口解解馋。 苏窈看着面前的鹅腿,心里只觉得暖烘烘的。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果然,这吃的才是饭,刚才跟裴渣渣吃的,就是煎熬。 这时,一道女声传来,“我不在,你们父俩说了什么悄悄话?” 来的是郑嫣。 苏勇一听到夫人的声音,警醒地坐直了脊背,停止咀嚼的动作,然后赶紧把嘴巴擦干净,眼神随着郑嫣的身影飘忽,他模样憨憨的,就像一个偷吃糖的小胖孩,眼睛滴溜溜地跟着大人转,生怕被发现的模样。 苏窈见状,眼睛不受控制地弯成了月牙。 她威风凛凛的阿父是怎么做到这么可爱的。 郑嫣巡视一圈,最后,站到苏勇面前,微微俯身,一闻味道,漂亮的眸子眯起来,眼神中透露着危险, “是不是偷着吃烧鹅了?” 苏勇扁嘴,对上夫人的视线,有点委屈,好商量地问, “夫人,可以不说实话吗?” 他在夫人面前是从不说谎话的。 郑嫣残忍拒绝,“不可以。” 苏勇嘴巴闭得更紧,随后用手比划了一下, “就吃了一口。” 第二口还没来得吃,夫人就来了。 郑嫣哼了口气,凶凶瞪他一眼,露出‘果然如此’的模样。 再说话的时候先拿出手帕,一边说,一边贴心地帮他擦掉嘴角残留的油光, “就知道你管不住,大夫都说了,你肠胃不好,近日要少食荤腥,偏偏你不听话,还要带坏窈窈。窈窈才醒,饮食上得循序渐进,怎能一下子吃这么油腻的东西。” 苏勇听了郑嫣的话,呆呆问了句, “难道不是因为我胖了吗?” 郑嫣面上一红,“那只是其中一方面。” 一说到这儿,苏勇乐了,原来夫人是关心他,不是嫌弃他啊。 那就好,那就好。 不吃肉就不吃,为了夫人,他能忍得住。 郑嫣一看苏勇的眉飞色舞,仍旧板着脸,训话, “知道错了没?” 苏勇点头如捣蒜,态度很真诚, “夫人,我错了。” 不管他在人前如何威武,在夫人面前,他就是个有妻管严的憨憨。 郑嫣见他态度良好,受用地点点头, “知道错就好,回去帮我把帕子洗了。” 苏勇:“没问题。” 他俩的夫妻日常看呆了在一旁的苏窈。 这是什么神仙父母爱情! 为什么能这么有爱? 她简直是太喜欢了。 郑嫣坐在苏窈另一侧,盛了一碗羹, “窈窈,阿母给你带了鲜虾豆腐羹,方才有些凉了,重新热了下,你尝尝看。” 说着,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要喂给苏窈。 一旁的苏勇还在默默补充, “这可是你阿母亲自做的哦~” 潜台词是,跟东宫厨房里厨子做的完全没有办法比哦~ 郑嫣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厨房是根本不用去的。 可琴棋书画那些她都已经练腻了,于是心血来潮学了学厨艺。 虽然味道比不上酒楼中的顶级大厨,但重在心意,尝一口满满都是家的味道。 苏窈面对郑嫣的热情关爱实在是受宠若惊。 都这么大人了,还让人喂饭,感觉怪怪的,伸手连忙要接过, “阿母,我自己来就好。” 郑嫣坚持,“我家窈窈身体才恢复,阿母照顾当然是应该的,听话,来,张嘴。” 苏窈鬼使神差地张嘴尝了一口。 羹汤中鲜虾和软嫩的豆腐相伴,颜色很是清丽,又加上些许豌豆做点缀,豆腐嫩到入口即化,虾更是鲜美,热腾腾的一碗,吃一口,整个喂里都是暖的。 苏窈吃着吃着,眼睛不受控制地有点潮湿。 在现代,她是在福利院长大。 听人说,她是个弃婴,被放在福利院门口的。 福利院的孩子多,照顾她们的阿姨精力有限,平均在每个孩子身上,就显得格外有限。 既不会多关心,也不会太苛待。 除了那些过分调皮的孩子。 说来,她还是第一次被人喂着吃饭。 郑嫣一看到女儿红了眼眶,紧张, “怎么了窈窈,是不是不合胃口?你要是不喜欢咱们就不吃了。” 苏窈拼命摇头,“没有,很好吃。” 是她……是她从来没感受过这么热烈的好。 从小在福利院的生活长大,每个人直接间接教给她的是懂事。 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要坚强,要做到不给他人添麻烦。 却几乎没有人给过她很多很多不计回报的爱。 所以,她在长大后,可以学习优异,可以自立自强,却忘了她的心上关于感情有一块贫瘠的土地。 现在,尽管她知道这份来自父母的关心爱护不属于她,她却还是十足地贪恋着。 听到女儿这么说,郑嫣这才松口气,软声缓和, “窈窈要好好的,有什么事,尽管跟阿父阿母说,在外面受了委屈,丢的可是阿父阿母的脸面。你要记得,无论何时,阿父阿母都是你的依仗。” 苏窈用力点头, “我知道了,我记下了,谢谢阿父阿母。” 郑嫣嗔怪,“傻窈窈,哪有对阿父阿母道谢的,”说着又抬起手,“看来真是病傻了,得要多补些。” 苏勇跟着在一边帮腔, “就是,就是,窈窈多吃些。” 苏窈心头的酸楚被眼前父母的关怀给化解了,低头又是就着郑嫣的手吃了一口。 等把一碗鲜虾豆腐羹吃完,郑嫣又喂苏窈吃了些其他东西。 一家人愉快地相处,约莫快到午时,郑嫣和苏勇才离开。 第37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苏窈站在东宫门口,目送苏勇和郑嫣的马车离开。 视线中的方向马车已经消失许久,她仍旧在原地驻足。 心底涌出一抹很浓烈的情绪。 她很确定,她想要把这样的幸福留下。 或许就是因为从没有得到过,所以,在接触到的这一刻,觉得父母的关爱实在太美好。 可是……如果按着历史的轨迹,将来东临国被西舍国灭国,那她的阿父阿母势必躲不开这场灾祸。 苏窈沉下心思,逐渐收紧落在身侧的手。 现如今,一切并没有完全按照历史上的进行,或许……就说明一切是可以被改变的。 了望向他们离开的方向,她眼底的视线一点点变得坚定。 如果说先前是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那么从现在开始,她要努力,她希望她的家人也能长长久久,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不管怎样,她都要尽她所能,让他们安好无虞。 她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 苏窈回头,就见裴瑾修的身影出现在视线。 裴瑾修在看到她后,步履微微一顿。 他的话不多,说的是,“陪孤出去走一走。” 苏窈抿抿唇,“可以不去吗?” 说实话,她并不想和他有太多单独相处的机会。 裴瑾修一边迈下阶梯,一边残忍拒绝, “不可以。” 苏窈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悲催地跟上。 他们是乘着马车出发的,一路上裴瑾修都是闭目养神,苏窈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不像只是出来逛逛那么简单。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一段时间。 坐在马车里的苏窈觉得路不太平坦,因为马车有些颠簸。 而且……他们好像到了一个热闹的地方,因为坐在马车里她还能听到说话声。 这时,马车停下,刘公公跳下马车,在外请示, “爷,夫人,云林寺到了。” 苏窈:“……” 云林寺? 不说说出来逛逛?怎么到寺庙来了? 拜佛? 苏窈侧头悄悄看了某人一眼。 裴瑾修未理会苏窈偷瞄的眼神,先下了马车。 苏窈随后也下了马车,问道,“怎么来这儿了?” 裴瑾修没瞒她,“来见一位故人。” 苏窈点头,“果然如此。” 裴瑾修不解,“什么?” 苏窈已经先他一步迈上去山门的阶梯, “觉得你不是个会敬畏神佛的人。” 说实话,她想象不到像他这么冷硬的人,跪在蒲团上,虔诚祈求拜佛的模样。 云林寺处于半山腰,想要到寺门,还要经过一条长长的石阶路。 苏窈站在脚下,仰头望去,看到石阶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能看出来,是座香火鼎盛的寺院。 来上香的人很多,有求姻缘的,有求子嗣的,还有保佑求仕途的。 一到了云林寺,苏窈正要说句话,一转头,裴瑾修早就看不到了,只剩了刘公公。 刘公公微笑道,“夫人先转转?” 苏窈:“……” 非得让她跟着一起来,来了,又把她扔一边。 啧啧啧。 真不愧是他! 宝蓝指了指前方,欣喜, “夫人,咱们也去求个签,云林寺的签很灵验的。” 苏窈本来不想去的。 可一想来都来了,闲着也是闲着,就求个签看看。 闭着眼睛,拿着签筒晃了晃。 签子落地,苏窈听到声音一睁开眼。 拿在手里一看——下下签。 宝蓝同时也求了签,拿到的是上上签。 苏窈看到摆在面前的两支签,没说话,眉头却是颇有趣味地挑了挑。 呦呦呦,这签子还有两副面孔呢! 真想把它们都送去给柴火作伴。 跟着的刘公公悄悄看了眼。 发现是只下下签。 眉心一皱,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宝蓝看到自己主子手里的签子,眉头也是拧得死死的, “怎么会这样呢!奴婢替您求一个。” 说着,闭上眼睛,宝蓝一边晃着签筒一边说, “奴婢来为您求一个签,希望奴婢的好运都给您。” 不多时掉下来一根签,苏窈一看,还是下下签。 跟刚才的一样。 苏窈看了眼,抿唇。 都是下下签,难道她真的要走背字! 刘公公见状笑着安慰, “夫人,这就当是个趣儿,没必要当真的。” 苏窈点点头。 她也是这么想的。 我命由我不由天。 她一个从几百年后穿来的人,怎么可能被一支小小的签子打败。 这时,有个留着八字小胡子的男子人靠近他们,唏嘘出声, “几位贵客似有烦恼啊,不如在下来为解解惑。” 小胡子看人的目光贼精明。 飞快地扫了一眼。 就这身上穿的行头来说,一看就不是一般的人家。 说着话,瞄到了下下签,视线最终落在了苏窈身上,惊叹, “诶呀呀,不得了啊不得了,这位夫人,你抽到了下下签,这可是不得了的事!” 苏窈环抱着手臂微笑。 忽悠。 我就微笑着看你忽悠。 是不是一会儿就要看面相! 然后就是印堂发黑! 接着就是有血光之灾了! 十个算命的,九个半都这么说! 小胡子一本正经,咂舌, “夫人,您看您,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命,偏偏您今日这印堂发黑,只怕不日就会有血光之灾啊。” 说完,感叹一声,“为今之计,恐怕只有破财免灾了。这是在下所炼制的平安符,今日见与您有缘,只需二两结缘钱,您看如何。” 来云林寺的不乏富贵人家,富贵人家最稀罕的就是命。 一句’血光之灾‘就像是万金油,二两的银子轻易能拿的出,也让算命的赚得盆满钵满。 苏窈听后努了一边地唇角。 这古代算命就这么没节操了么? 好歹再编点话术啊,就这么两句,就想忽悠她掏钱,那不是闹着玩呢! 宝蓝一听急眼了,连连跺脚, “呸呸呸,我家夫人好好的,才不会像你说的那样。” 在宝蓝看来,给钱容易,但咒她主子不好,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第38章 福祸相依 小胡子也急了,“我就是实话实说而已,旁人找我相面都是要付钱的,我是看与你家主人实在有缘,才出口的。” 宝蓝气不过还要再争,苏窈先按住了宝蓝。 苏窈深呼吸,重新站在他面前,先抱拳意思了意思,顶着认真脸,正色道, “这位师兄,实不相瞒,我早年师从骊山,对五行八卦也略有研究。” 小胡子:“……” 哈?同行? 宝蓝一脸懵,“……” 还有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刘公公吃惊脸:“……” 太子妃不是一般人啊。 苏窈上前两步,围着小胡子转了一圈,神情严肃, “今日一见,我不得不多言一句。 我看你头顶有黑气缭绕,想是你命宫阴暗,岁运并临,流年大凶,冲克太岁,命中恐有一劫,得见血。” 不就是吹! 那就可劲吹呗! 在这方面,她就没怕过谁! 小胡子一听急眼了, “你胡说八道的!老子才不信!你分明……” 只见苏窈迅速出拳,直接打到了小胡子的鼻子。 接着,就见小胡子的鼻子流下两行红色的液体,眼睛也开始冒星星。 苏窈下颌一扬,“呐,我说的,这是你血光之灾,多准,连你都没算到。” 笑话,她一个21世纪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写得了代码,查的出异常,杀得了木马,翻得了围墙,打得了流氓的妹子,会怕这! 虽然她不能飞檐走壁,但防身术,跆拳道,散打也是练过的。 跟她说什么血光之灾! 以为她真那么好忽悠呢! 用魔法打败魔法。 苏窈拍拍手,“呐,希望你往后好好做个人。” 天上又飘下来雪,出门前原本还算晴朗的天色渐渐变暗,不一会儿的功夫天色就变得昏沉沉,倒不至于昏天黑地,就是让人看到觉得心里堵得慌。 雪越下越大,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大地都覆上一层薄雪,整个世界变得白茫茫,寂静又清冷。 就像她第一天来到东临国一样。 云林寺的小和尚找到苏窈,招待他们暂时去禅房休息。 苏窈有点好奇。 也不知道裴太子是来见谁的,都这么久了,还没看到过人影。 不过,她更纳闷,他见人就见呗,干嘛非得拉着她! 苏窈在房间里待不住,选择出去透透气。 彼时,地面上已经积累了一层雪,天光更暗。 苏窈跨出禅院的门。 以她的高度,俯瞰下去,视线中是变成小点的人,他们在云林寺前长长的阶梯上缓慢移动。 天空中青烟渐起,丝丝缕缕,人间烟火。 苏窈这么看着,只觉得世间一切格外静谧,是少有的安详。 欣赏了一会儿,苏窈转身,有根木签从她的衣袖掉出,落在青石砖上。 接着,顺着阶梯往下掉。 天光暗,转眼间就不知掉到什么地方。 苏窈想起来,刚才抽过签后,顺手就收了。 现下,签子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她看不清,也懒得再找。 反正,她也不信那些。 正当苏窈觉得北风愈紧,想要回去时,有几声轻微的咳嗽声传入她耳中。 一回头,就看到有位僧人踩着石阶缓缓出现在视线中。 他手上拿着的正好是她不小心掉下去的签。 苏窈看到对方的形象,双手合十行了个礼。 虽然她是个无神论者,但她对佛门中人还是保持尊重的。 对面的人在看过苏窈之后,微诧,不急不缓地还礼, “未曾想到,贫僧此生居然能遇到几百年后的人。” 苏窈听得目瞪口呆,心跳如雷。 这位僧人居然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身份。 控制住心头的震惊,苏窈见到对方就知道跟刚才骗人的算命先生绝对不是一路,试探道, “大师,知道我的来历?” 僧人浅笑,“数年前,贫僧也曾遇到过一位与施主同来处的人。” 苏窈一听更吃惊了。 难道,这个意思是还有其他穿越者? 苏窈神色紧张,已经迫不及待,“那,那个人呢?” 僧人:“流年辗转,故人已逝。” 苏窈再次行礼,“大师,抱歉,提到了您的伤心事。” 眼前的这位僧人虽然看上去平平无奇,但一眼就能道破她的身份,只怕是大有来头,说不定正是一名得道高僧。 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身上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让人看到忍不住为之折服,心中只剩了虔诚。 虽只见了一面,但与他交谈甚欢,就像是多年的好友。 苏窈在看到眼前的僧人后,觉得心中的困惑,总算能有人可以倾诉,问道, “大师,既然您能看出我远非这个世界的人,那我想问您,我还能回到原本的世界吗?” 僧人目光看过来,视线平平,却格外有力量, “你想回到你原本的世界?” 苏窈拼命点头。 她当然想回去。 她一点也不想成为什么太子妃,没爱还短命。 她也不想参与宫斗阴谋,更不想心惊胆颤地过日子。 她就是个普通人,想过点正常的日子。 可偏偏现在,她是个可以预见结果的悲剧太子妃。 僧人看着她,又问,“你真的想回到你原本的世界?难道这里就没有你所留恋的?福祸相依,世间一切自有缘法,意随心动,行随心至,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这话的意思差不多是,事情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生,你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这里冥冥之中有什么是牵引着你和你相关。 苏窈不暇思索,“我当然想……” 话说到一半,对上僧人的眼神,她嗓音止住了声,再说不出一个字。 她的确想回去,回到她原本的世界。 可再一深想,她真的想回去吗? 回去之后,她又要恢复成一个人的生活。 世界那么大,只她活得形单影只。 她明明害怕孤单,到最后却不得不适应孤单,习惯孤单。 可是,在这里不一样,她有宝蓝,有阿父有阿母,有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幸福。 矛盾的想法让她眼底神色渐渐浮现挣扎, “可是,留在这里……我会死。” 她想活着,不想死。 第39章 刺杀 僧人:“人人都会死,死亡是终点,亦是新的。” 苏窈在他的话后沉默了许久。 她所生活的时代和这里差别很大,可这里也有她时代所没有的。 比如,亲情。 她发觉,如果要比较的话,她会更想留在东临国。 因为在东临国,她不再是一个人,她是有家人的。 虽然要面临麻烦,但是为了她的家人,她愿意去冒险。 僧人看到她眼底逐渐升起的光亮, “看来,施主已经有答案了。” 苏窈笑笑,“是,我有答案了。” 繁华万千,那都不是属于她的,她向往的是人间烟火。 僧人:“施主能想明白就好,其实,即便我知晓施主的来处,也无力送施主回到原处。世间许多事,非人力能为。” 苏窈点点头,表示理解。 知道跟能做到,这就是完全的两件事。 可下一瞬苏窈又皱起了眉头,迷茫地看过来, “可是,我留在这里真的可以吗?我不想去做别人的附庸,我有机会改变这一切吗?” 僧人听着她恳切的话, “你并非这个世界的人,却来到了这里,你与她不同,命数自然不同。 ” 苏窈愣神。 你与她不同,命数自然不同。 这话里的意思是,虽然她不会像历史上的太子妃一样是吗? 苏窈还想再说话,僧人却要离开, “施主,且自珍重,你自有你的机缘。” 苏窈郑重地向僧人行了礼,“多谢大师指教。” 另一边,裴瑾修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来人,“云寂大师。” 眼前的僧人正是刚才和苏窈交谈过的那一位。 裴瑾修前世也遇到过这位大师。 当时,他说他们还会有一面之缘。 那时,他不信神佛,对僧人的话自是没有放在心上。 而重生后想起,总觉得这位僧人似乎早已预料到他们还能再见上一面。 果然,云寂大师在看到他后,双手合十,吐露一句, “施主,别来无恙。” 裴瑾修瞳孔微眯。 果然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按着时间来算,今生他和云寂大师未曾见过面。 可面前的僧人看到他后却是不慌不忙,还能对他说上一句别来无恙。 裴瑾修看着面前人的淡定,“大师不怕我。” 云寂大师笑笑,“贫僧曾说过,与施主还有一面之缘,为何要怕?” 裴瑾修:“为何要见我?” 云寂大师:“今日这一面,全仰赖故人所托。” “故人?” “是,故人。” 说着,云寂大师已经取来一把锄头。 院子里梅花正是盛开的好时候,云寂大师在墙边的第三株梅花下挥动了锄头,不一会儿就拿出了一个琉璃制成的盒子。 裴瑾修:“这是……” 云寂大师:“故人所托。” 裴瑾修结果了琉璃盒,打开的一瞬间,瞳孔一颤。 他认得这件物什,这是他母妃的吊坠。 裴瑾修猛地抬头,视线犀利逼人, “你怎么会——” “前世因,今世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云寂大师向他行礼, “贫僧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也该离开了。” 说完,已经转身往夜色里去。 明明只距离一段距离,裴瑾修想追上前问个清楚,跨出院门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再看手边,盒子里放着的除了吊坠之外,有两个厚厚的本子,打开一看其中都是奇奇怪怪的图案。 来云林寺一趟,回去的路上苏窈和裴瑾修各自都有了心思。 裴瑾修只觉得谜团重重,而苏窈则是被激励着焕发了无穷的斗志。 马车走到一半突然停下了。 苏窈刚想掀开车帘看看什么情况,就有一把长剑从外面刺过来。 那把剑距离她的脸只有零点零一毫米。 就在她的眼前,擦着边过去了。 裴瑾修眼疾手快,已经提住她的衣领,迅速将人拉回来。 苏窈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裴瑾修带着逃出了马车。 头顶是深重的夜色,在看清楚所处的场面后,苏窈顿时心跳如雷。 他们这一行人有侍卫护送,但此时此刻是被数十名高手给团团围住。 她虽然会点拳脚,但一对一还行,最多一对三,现在这么多人,又都拿着长剑,让她手里啥武器都没有的怎么挑啊。 裴瑾修展臂,让人推到一边,“你先到一旁,躲远些。” 苏窈一惊。 仰头看过去。 有危险先让她躲一边! 从来没有感觉到,他这么an。 简直要帅死她了! 随即利索地点点头,比了个赞,说了声‘你真够意思’后,就提上裙摆,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 跑的时候,还不忘把武功为0的宝蓝给拽上。 顺便把惊呆的刘公公也得带上。 宝蓝惴惴不安,“太子妃,咱们在这边这么看着,真的好吗?” 苏窈重重点头。 当然好。 如果她认识路,她会毫不犹豫地跑回东宫。 但她不能。 因为她不能看着裴太子死。 忙是帮不上了,不帮倒忙就行了。 “你能打?还是我能打?咱们在那儿,要是受伤了,他救还是不救,不要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考验人性,”说完,扭头对刘公公说,“赶紧通知最近的官府,让他们快点过来支援。” 她不认路,但她觉得刘公公肯定认路。 刘公公:“是。” 前面的厮杀是刀光剑影,苏窈头上顶着个箩筐,用尽全力把自己伪装好,透过小孔看外面的情况,看得是心惊胆颤。 没想到,裴太子功夫这么好。 一对多,居然还能撑这么久。 正当这时,苏窈眼尖地发现有人的箭对准了裴瑾修的方向。 眉心凸凸直跳。 苏窈当即就一个想法,不能死啊,千万不能死! 可裴瑾修被多人围困,丝毫没有察觉。 看到这,苏窈再也顾不得再藏了,把顶在头上藏身的箩筐扔到一旁,大喊, “小心啊——” 现场的场面太混乱,她喊出的声音瞬间被湮灭。 眼见裴瑾修被围攻,而弓箭手正是瞄准蓄势待发的模样,苏窈一咬牙一跺脚,什么都顾不得,直接冲了过去。 第40章 塑料夫妻 苏窈冲出去的时候,内心一个想法,别死啊,千万别死。 她刚决定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往后还有大好时光呢。 你可千万不能死啊! 冷箭在空中穿梭而来,苏窈只觉得肩头一痛,骨头都像裂开了。 疼痛由一点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她腿脚打颤,站都站不稳了。 因为她的身高比裴瑾修矮了些,这一箭刺中了她的肩膀。 不致命,但疼的够呛。 裴瑾修察觉到苏窈中箭,将手中的长剑掷去,直刺入对方的咽喉。 此时,刘公公找来的人也纷纷到场。 前来的侍卫虽不至以一敌十,但胜在人多。 人一多,声势就大,刺客们一看情况不妙互相使了眼色撤退。 裴瑾修掐着她的腰,将她带到了别处,看到她面色虚浮苍白,气结, “你是不是傻,都让你走了,你为何还回来!孤何需你挡箭!” “还不都是因为你丫的,”苏窈疼得牙齿打颤,“你在这儿呢,我能跑哪去!” 裴瑾修看着她的神色痛心, “孤穿着金丝软甲,他们伤不到孤。” 苏窈没好气,肩膀上的伤,疼得她喘气多,进气少,还陷在自己的思维里, “你的命就是我的命,我不紧张行吗!” 要是他先挂了,她也得跟着挂。 射中她肩膀,总比射穿他心脏强! 苏窈眼睛一瞪。 不对,他刚才说什么? 金丝软甲! 他说他穿了金丝软甲! 靠! 苏窈咬紧牙关,抬手,用了最后的力气扯开裴瑾修的衣领…… 刘公公带着侍卫匆匆赶来,刚要问候情况,万万没想到就看到太子妃扒扯太子殿下衣服的情况。 裴瑾修顾忌着她身上的伤,未敢乱动。 在扯开裴瑾修的衣领后,再多芬芳的话,都无法形容苏窈现在的心情。 大哥!你穿上了金丝软甲,你倒是早说啊! 要是知道你穿着能抗,我何必帮你挡这一箭。 这塑料夫妻呦! 苏窈拽着他领口的手松了些力气,意识有些发蒙,抬胳膊…… 她是真想往他的脸糊上一巴掌! 说他渣,他怎么就能这么渣呢! 然而,她的手刚刚落在裴瑾修的脸颊,就无力地滑了下去。 脖子一歪,眼睛一闭,疼得直接晕了过去。 昏迷前,苏窈脑子就一个想法。 裴瑾修,你丫的,等我醒了,削死你! 可她的动作落在旁人眼中就成了另一番解读。 尤其是最后那没能落下去的一巴掌,真是像足了情人间的抚摸。 裴瑾修低眉,看到怀里人嘴唇呈现淡淡的紫色,眉心一凛,喊道, “御医,快传御医——” 等苏窈再醒来,发现已经回了东宫。 她是被疼醒的。 床边是泪眼蒙蒙的宝蓝, “太子妃,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宝蓝一直抹眼泪,“太子妃您可真是的,您让奴婢躲好,怎么就自己出去了呢!您就算推奴婢出去也行啊,那么危险,怎么能自己就冲出去!您,您要是有个好歹,您让奴婢可怎么活啊。” 宝蓝的眼睛哭肿了,眼泪落,鼻涕也跟着落,活脱脱的像个小可怜。 苏窈稍微动了动,就疼得龇牙咧嘴。 瞧瞧她家的宝蓝小可爱!多贴心!多关心她! 再看那个裴太子。 苏窈躺着有点难受,宝蓝扶着她坐起来。 看到自家太子妃现如今脸色恢复正常,宝蓝想到裴瑾修抱着太子妃回来的情况就是心惊肉跳, “您不知道,那箭上抹了毒,奴婢真怕您醒不过来。” 苏窈看了看肩膀。 箭已经拔了出来,伤口也处理好了,可这肩上的伤口是真疼啊。 感觉左肩都要疼得没知觉了。 不过,那些刺客也是真狠啊! 射心脏就射心脏,居然还怕不保险,又给抹了毒。 真的好狠。 这得是多恨他啊! 宝蓝吸吸鼻子,止住了哭腔,向苏窈汇报情况, “本来您情况是十分凶险的,御医说幸好您服用过九转紫金丹,缓解了毒性发作,再者,太子殿下还帮您把……” 毒吸出来了…… 后半边的话未能来得及说完。 屏风后,宫人们的一声‘太子殿下’让内室的人都知晓裴瑾修到了。 宝蓝听到声音,起身行了礼。 苏窈是一点不想理的阖上了眼。 如果她肩膀不疼,她会侧过身去,面朝里。 裴瑾修来到她床前,温声开口, “现在可好些了?” 此时的苏窈穿着件烟红色软绸袍子,勉强撑着身体靠在软枕上,她身上的袍子很宽松,又加上她刚刚查看过伤口,露出她颈间大片肌肤。 烟红的衣裳配着雪白的肌肤,即便只是懒懒地靠着,仍有种不可忽视的美。 只可惜,她现在情绪不对,美中都带着刺。 殿中掌着灯,映在她身上,愈发显得她整个人冷清。 因为左肩有伤,苏窈的长发全都拢到右肩,更趁得她颈间肌肤细如美瓷,只见她微微侧头,别过了眼神。 站在床边的阴影落下来,落在她盖着的锦被上。 苏窈眼皮都没抬一下。 裴瑾修看到她的侧颜,见她冷着面容,自知理亏,摆摆手,屏退众人后,在床边坐下,缓声解释, “孤,孤知道你心里有气,但孤当时让你先走,是真心的,孤不想你涉险。” 他并不知道刺客会突然出现。 因为还未找到前世幕后凶手,他便多防备了些,日常穿着金丝软甲护身。 他想,即便有危险,也是冲着他来的。 他没想到她会冲出来,挡在他面前。 苏窈继续保持沉默。 第41章 坦白局 再看裴瑾修,胸口控制不住涌上来一股无名之火。 啊! 真的越想越气! 她的小肝脏啊!快要气炸了! 她冒着心疼休克的风险给他剧透! 他居然自己穿金丝软甲!有危险都不跟她说,让她提前准备准备! 好,他现在真的很成功地让她不想说话了。 这肩膀疼得让她觉得喘气都疼。 此时的苏窈心中认定,裴瑾修明知道有刺杀,还要拉着她垫背,否则,他身上的金丝软甲作何解释? 寻常人会天天披着金丝软甲吗? 裴瑾修见她实在愤慨,在床边坐下,凝视她的面容, “孤有一秘事要说与你听。” 苏窈闭眼哼哼气,带着浓浓的情绪, “别,我可不想听秘密,我怕被灭口。” 裴瑾修知道她话里带着情绪,低声低沉,音色中透着一丝连他都未察觉的迷惘, “其实,孤是死过一次的人。” 本来这件事他不想对任何人提起。 但他先前看到她眼底的惊诧和愤怒。 就连此时,她面对自己,也是有情绪。 今日去云林寺,他本就是想单纯带她散散心,没想到会有刺客来袭。 他不想让她再心生误会,所以,他在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将这个秘密告诉她。 苏窈气还没下去,听了他的话,嗤了口气,冷言冷语,一张口全是刺, “怎么个意思?死过一次!难道又是在梦里?” 真当她小白,什么忽悠的话她都信? 裴瑾修看她气呼呼的脸颊,抬手,难得动作温存地帮她将被子往上提了提,缓声, “孤知道此番说法的确难以置信,但事实却是如此,孤确实是死过一次的,孤本以为会魂魄无所依。没想到,再睁开眼,就到了你我成婚之日,孤也不知为何。” “至于今日,孤实在不知今日会遇到刺客,若孤知晓,孤断不会邀你同行。” 苏窈本来是心中鄙夷的,可听着听着他的话,视线渐渐转向了他的方向。 他这话说得言辞恳切,一点都不像说假话的样子。 她之所以气,是因为他穿了金丝软甲。 而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白白去给他挡了那一箭。 可现在看来,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刺,穿金丝软甲只是为了提早有防备,今天的事,只是一个巧合? 细想想,当时遇到危险,他确实让她先离开来着。 是她顾忌他的情况,才没离开。 让她更震惊的是,他说的……结局…… 他知道他会死…… 所以,他真的是重生的? 裴瑾修见她眼神中止不住的诧异,惨淡一笑, “孤知晓这件事实在是匪夷所思,孤也是适应许久,才知一切真是如此。” 最初的几天,他总觉得一切如梦境般令人彷徨,偏偏在身边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此时,他坐在床边,即便身披玄衣华服,也掩不住周身寂寥,身影肃穆,就像真是在诉说难以言说的秘辛。 苏窈将他的寂寥看在眼中,慢慢直起身,道了声, “我信。” 裴瑾修的视线看向她,凤眸中透出一抹迷惘, “你不怕?” 苏窈舔了下嘴唇,坚定了眼神, “我不怕。” 她能说她现在的心情有点激动吗? 本来以为拯救他是件很困难且不确定的事,没想到他居然告诉自己,他是重生的。 还有什么是能比这更好的消息! 有了前世的经验,她知道的情况,他知道; 她不知道的情况,他也可能会知道。 这就是妥妥的金手指啊。 或许是苏窈的眼神过于坚定,反倒让裴瑾修眼底的困惑和不解变多。 苏窈在听过他的解释后,情绪已经回归理智。 此时,她坐直了身体,认真且郑重地看着他,义正言辞, “既然你这么够意思都坦白了,我要是再藏着掖着,那也就太不够意思。” 裴瑾修:“……” 苏窈:“其实,我是穿越的。” 裴瑾修:“???” 苏窈瞪眼,“怎么了!你这是什么表情!你说你重生我都信了,我说穿越来的怎么就不行了?” 裴瑾修语塞,迟迟未能发声,视线在她身上反复,眼底的不解更甚, “何为……穿越?” “就是,”苏窈情绪有点激动,一激动,牵扯到身上的伤口,就疼了,她倒吸一口冷气,同时脑子飞速运转,思考用什么方式回答他的问题更合适。 “就是,我不是生活在这儿的人,我是生活在距现在几百年的人,突然有一天就到这儿来了,遇到了你,还成了你的太子妃。” 裴瑾修眉头紧锁,在消化她话中的内容。 渐渐地,他眉头松开,眼神冷了起来。 再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探究,终于明白她的‘异常’为何,问话语气犀利又残忍, “所以,你先前对孤所说的‘梦’是假的,你是因为知道孤会死,而你贪生怕死,所以,才执着地想要与孤和离!” 她,与前世的太子妃,并不是一个人。 苏窈被噎了一下,眼睛眨了眨,随后找回自己的声音, “喂,你说话这么大声干什么!” 她看着面前幡然醒悟的人,知道他显然是回忆起了最近的种种,转而对她处于防备警惕的状态,认识到这一点,她不禁冷笑,进行一连串地反驳, “拜托,不要摆出一副你被辜负的样子好不好!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我知道你会死,也知道你死之后我会跟着死,所以,我已经冒着剧透心痛的风险,尽可能地帮你了! 难道你要指望我一个对你不了解的人,见到你就花痴恋爱脑地一头砸进去?不管你有多少女人,都爱你爱得死去活来?然后再像你前世太子妃那样,为你死一次?我要真那么脑残,就太搞笑了! 再说了,你先前不也没说实话,你我各有隐瞒,半斤八两地扯平了。 不对,我今天为你挡一箭,还是有毒的箭,你得欠我一次。 你知不知道,在不知道你穿金丝软甲的情况下,我为你挡箭的目的? 我是想两权相害取其轻,即便我受伤,也要保全你的性命。 我觉得,你我的关系,跟萍水相逢差不了多少,我能为你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第42章 不走心也不走肾的那种 在苏窈的话后,内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安静得让人有些心慌。 苏窈知道自己说话直了点,咳嗽了两声,率先打破僵局, “那个,虽然咱俩立场不一样,但出发点都是一样的,没必要跟乌眼鸡似的大眼瞪小眼。” 说的话虽然没被理会,但苏窈一点不玻璃心,继续发问, “既然你是重生的,那你是不是知道凶手是谁?” 她觉得,搞清楚这件事比较重要。 裴瑾修深深看她一眼,“你对这事儿倒是挺上心。” 苏窈呵呵了,翻白眼送给他, “难道你不上心?” 你要不上心,你会穿金丝软甲? 要是能和离,她才懒得管他! 真以为她多闲得慌呢! 苏窈大喇喇地开口, “我只是不喜欢你而已,没想过让你死啊。” 在她的话音落后,察觉脸颊上落上一抹视线。 挺阴沉的。 看得她有点心慌。 一抬头,正好跟裴瑾修的视线对上。 看到裴瑾修眼睫轻垂,眼底的思绪全都隐没在阴影中,她扯动了下唇角,缓解下尴尬气氛, “我就是一下子没忍住,实话实说了。” 说完,为了怕裴瑾修不相信,她还竖起了三根手指头,发誓, “但我说的是真的,我保证!” 她话里的意思主要是强调后半句。 可落在裴瑾修的耳中却正好相反。 她对他说,就是不喜欢他而已。 呵。 还真是敢说! 他有说过稀罕她的喜欢! 裴瑾修转头,嗤了一声, “你倒是坦白!” “那是,”苏窈这点很自豪,“诚实可是我的美德。” 苏窈扶着肩膀,想稍微直起来点。 裴瑾修察觉她有动作,一记冷眼扫射,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有伤就别乱动,不知道安生点?” 苏窈:“……” 暗暗瞪了人一眼后,苏窈收回眼神。 要不是因为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有点难受,他以为她就这么爱动弹啊。 不过…… 苏窈在心中轻啧一声。 男人的脸啊,变得还真是快! 一会儿晴,一会儿阴的。 刚过来的时候,这厮面上还明显带着关心,现在知道她身份了,就这么不客气了。 真是一点都不带装的。 不过……苏窈瞅他, “那什么……你跟太子嫔,是不是跟这……有关系?” 裴瑾修没说话,但在苏窈看来,这跟默认无疑。 苏窈惊了,“真跟她有关系?你们不是青梅竹马?” 裴瑾修:“你可以闭嘴了。” 苏窈:“……” 在震惊过后,苏窈也算是理解了他的行为。 看来他前世的死真跟江姝言有关。 她记得,他跟她说过那个梦。 说是梦,实际上就是他前世的遭遇。 再看现在,她终于真切地体会到了一句话——我捧你的时候你是杯子,松开手你就是玻璃渣子。 这,说的就是他跟江姝言。 苏窈深吸口气。 这下,她总算释然了。 难怪这俩人这么别扭,敢情是上辈子的纠葛。 苏窈再看裴瑾修,内心咂舌。 不得不说,太子真是个高危职业啊!! 防不胜防! 苏窈见他仍旧沉默,安慰着拍拍他的肩膀,给他加油打气, “你也别这么有压力了,你看你,重生一趟,这人生就跟开挂一样,呐,你瞅瞅,你今天出去还穿了金丝软甲呢!” 提起这事儿,她还是挺恨的! 她要也穿一件多好。 现在肩膀就不用疼了。 不过,这说起来是件好事,他有了防范意识,很多事情就少了她的帮忙。 毕竟,历史上记载的大多是结果,而且是主要人物的,隐没了许多的细枝末节。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情况肯定是了解越多越好。 苏窈率先表明了自己的诚意, “我觉得,咱们可以可以合作。” 裴瑾修:“……”合作? “呐,你看,你的秘密只有我知道,我的秘密只告诉了你,咱俩的目标又一致,完全可以合作的啊。” 苏窈可激动了,“你想活是不是!我也想活啊!” 裴瑾修:“……” 苏窈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不过,介于他们如今的身份,有些丑话还是应该说在前面的。 也就是约法三章, 一、按着现在的身份,他们相互配合,也就人前做戏,直到找出凶手。 二、彼此有交友的权利,且不得阻拦。 三、若有一天裴瑾修渡过难关,最终成为皇帝,要和她解除婚姻关系,放她自由,且不能将牵连到镇国公府任何人。 总之,一句话,他俩是合作契约关系,互帮互助,不走心也不走肾的那种。 苏窈说完之后,亮着眼睛看向裴瑾修, “你觉得我这个建议怎么样?” 裴瑾修冷嗤,“不怎么样!” 看起来一桩桩一件件是在为他好,可实际上还不是总想着跑。 苏窈拧眉。 不知道为啥,从刚才,他挂在脸上的表情就是欠扁的冷。 但秉持着,好商量,好办事的原则,她耐心发问, “你觉得哪里不行,你可以提,这些都是可以商量的啊。” 第43章 最好的方式 裴瑾修一看到她说到‘自由’就格外有神采的眼神,就觉得刺眼。 按照是她所说的,桩桩件件都将他撇了出去。 他就这么不重要? “你很想跟孤撇清关系?” 苏窈朝他单纯地眨眨眼睛, “不然呢?” 这真是她真诚的发问。 作为21世纪的妹子,苏窈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 “你前世就没有喜欢过你的太子妃,如今阴错阳差我扮演着这身份,你总不能突然就看上我了!” 她可不信什么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钟的那是情吗? 分明看的是脸,馋的是身子。 “我这个人识相的很,等将来你的目标达成,咱俩就可以各过各的生活,你能找你喜欢的人,我这边也不妨碍我的生活,完全就是两全其美的事。” “我刚才说了,我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我接受的思想和你们这里的完全不一样,我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多年,骨子里的形成的习惯是改不了的,所以,我绝对不会按照你们这里对女子的约束生活的。” “咱俩之间,最合适的关系是合作。” 苏窈看向他的方向,试探, “再说了,你先前对我好,不就是因为……愧疚?” 无论江姝言对他有没有真情,前世的太子妃都为他赔上了一条性命。 她一早就想了,世界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 原先她挺不理解这些异常行为的,现在听了他的遭遇明白了。 还是那句话,她不觉得自己单单和裴瑾修相处几天,就能让他对自己另眼相看。 既然裴瑾修是带着记忆的,那就很可能跟前世的关系有关。 没准儿……重生后的裴瑾修想到前世,觉得对‘她’有愧疚。 于是,就有了之前的那些事。 总体来说,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裴瑾修还算是个好人。 脾气冷点的好人。 苏窈觉得,有什么话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毕竟,都长着嘴呢。 而且,他俩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误会来误会去那种事还是最好不要有了。 暧昧什么的也算了。 虽然他长得帅,但越接触,越能感受到他不是适合她的菜。 从小她喜欢的就是暖男,绝不会是冰块脸。 裴瑾修拧眉,“你……” 话到嘴边,止了声。 不可否认,他对她态度有转变,确实是因为前世的事。 只是,他未曾料到,眼前人已非彼时人。 苏窈迎上他的目光,坦荡荡的,决定再把话说得清楚一点, “从前也就算了,但从现在开始,你也该分清楚了,我跟她没什么关系,你不用因为记挂着前世而刻意对我好,我不是她,你对我再好,对她的亏欠她也收不到。” 裴瑾修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冷脸,扫向苏窈的视线更透着鄙夷,冷喝, “你太自恋,孤何需你说这些!孤的事又何须你操心,你以为孤会稀罕!” 出于男子的自尊心,使得他厌烦她将一切关系都撇清的说辞。 既然她能洒脱,他难道就不成? 来时的心思全因她的话给毁了,裴瑾修懒得再待下去,起身, “既然有伤,就早些歇着。” 苏窈急眼了。 事情还没谈拢呢,怎么就急着走? 她撑着一边身子,朝着他喊,“那咱们就这么商量好了哈!” 裴瑾修脚步一顿,反问,“孤有说过孤同意?” 苏窈被他的话给噎住了。 要是不同意,那你不早说! 她在那说半天! 玩谁呢! 裴瑾修懒得再看她一眼,甩开衣袖时,将后脑勺转给她,就留下俩字, “再议。” 气得苏窈直接拿起枕头往他方向扔了过去。 可惜,他走的快。 而且,她单手,力气不足,扔的不够远。 宝蓝在裴瑾修走后进来,问候,“太子妃?” 眼瞧着太子殿下来时脸色还是好好的,怎么离开时脸色有点难看呢。 苏窈扔了枕头,肩膀牵扯了一下有点疼。 见宝蓝来了,苦唧唧地求救, “宝蓝,我想喝水。” 刚才她说了半天话呢! 费嗓子。 宝蓝赶忙倒了水过来。 等喝完水后,苏窈再次躺回了床上。 身上虽然疼,但也不算是没收获,她先休息一晚,明天再找裴渣渣去。 另一边,回到显德殿的裴瑾修胸口始终怄着一口气。 从来没有这么郁闷过。 他承认,因着前世的记忆,他对太子妃心中有愧疚。 重来一世,的确想过要弥补。 在东宫有意帮她立威,一是愧疚,二是为了打压江姝言,和她划清界限。 今日,刺客刺杀时,她冲在他身前为他挡箭的那一刻,他心头是震撼的。 当时,看她倒在怀里,他脑海就一个想法,他要救她,一定要救她,不能让她再为他牺牲。 于是,在她醒来后,犹豫再三,还是将真实的情况和盘托出。 为的就是想得到她的理解。 或者说……他在意她的感受。 偏偏在他坦白后,她告诉给他一件,更令人震惊的事。 如今,他已经确定,她与前世太子妃不同。 可即便不同,她还是为他挡箭了。 就她说的那些,说是大逆不道也不为过。 偏偏从她嘴里说出来,他只觉得震惊,并未觉得不妥。 他自知与她并非一个世界的人,她对他来说,未知太多,不确定性太多,自该远离忽视。 为什么情绪上还是会受她的影响? 脑海间反反复复回放着她为他挡箭的那一幕。 偏偏她又对他说了那么些话。 想到这儿,裴瑾修收敛起来心神,更多的是自责反省。 他不应该在这些事上浪费这么多心力。 幕后真凶还未查到,他不可以松懈。 再者,前世的江姝言就是最好的先例。 天家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用事,更不应该将感情付诸在一个人身上。 他是太子,他身上带着的是东临国的责任,怎能单为了儿女情长困顿踌躇! 或许……真的应该如她所说,他们之间,最好的方式,是合作。 第44章 青睐 自从苏窈受伤,能活动的地方就有限了。 伤在左肩膀,不管吃饭,穿衣服,不小心牵扯到都会疼。 尤其是夜里。 不小心地翻个身被压到,再困也会疼得立马清醒。 东宫上下得知苏窈受了伤,纷纷过来看望。 不多时,宫中也得知了消息。 早朝后,昭元帝将裴瑾修单独留下来, “听说你遇刺,太子妃为护你中箭了?” “儿臣无能,那些刺客原本是冲着儿臣来的。” 昭元帝想听的可不是这些,“可有眉目了?” “那些人皆是死士。” 死士,为人办事,不幸被捕,会立即服i毒。 听到这儿,昭元帝神情就严肃了许多,抬眸深看了裴瑾修一眼。 在京城的地界,敢对太子行凶,是在挑战天家威严。 “你可有怀疑的对象?” 裴瑾修:“暂时没有。” 昭元帝:“既然与你有关,这件事就交由你处理。” “是。” 话说到这儿,昭元帝摆摆手,让他先退下了。 待到裴瑾修离开后,昭元帝问起身边的常公公,“这件事你怎么看?” 常公公讪讪地赔着笑,“奴才老眼昏花的,哪里看得清楚啊。” 昭元帝哼口气,嗤口气,“老东西,宫里就属你最滑头。” 常公公不说话了,只在旁边陪着打圆场地笑。 昭元帝手轻叩在御案,眉眼沉着三分,道, “若没了太子,对谁最有利?” 常公公脸上收起了笑,弓着的腰,又弯低了些一个字都没敢说。 昭元帝见他没答话,也没再问,视线望向前方。 天家,皇权至高无上,很少有人能抵抗它的诱惑力。 皇室相争,手足相残,历朝历代都是有的。 想到这儿,昭元帝再次提笔写字,摇摇头,语重心长叹了声, “人心,藏在肚子里,难猜呐。” 常公公听懂了昭元帝的弦外之音,候在一旁回话, “那,依您看,这件事是不是要查一查?” “那倒不必,”昭元帝微微一顿,“太子的事,让他自己去处理。” 他和云若的儿子,深得他青睐。 将来国家大事都要交在他手上,自然是该多历练。 可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只怕他再是青睐这个儿子,都得收收心。 常公公微笑。 他懂。 人人都说是因为皇后,身为二皇子的裴瑾修才会被册立成太子。 可他知道,二皇子能成为太子,跟皇后完全没关系。 裴瑾修从昭元帝的崇德殿出来后,去了皇后的未央宫。 “儿臣向母后请安。” 未有人应声。 皇后跪在佛堂,她闭着眼,手指微动一颗颗捻动着手中持着的佛珠,案前供着香,青烟袅袅。 霁月既是皇后的贴身侍婢,也是未央宫的掌事女官。 在空中静默片刻后,霁月看了眼裴瑾修一眼,赶忙去到皇后身边,小声,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来向您请安了。” 皇后仿若没有听到,保持着跪拜的姿势,继续念佛。 她的背影肃穆,冬日寂静的阳光落下来,先落在她的发梢,再落到她的肩膀,她只挽着简单发髻,不簪任何珠宝首饰,身上穿着灰青色的衣衫,是最简单的衣装,跪拜的姿势却虔诚,在光影中,宛如一尊像。 殿中的裴瑾修站得堂堂正正,一身玄色朝服更趁得他身姿挺拔,贵不可言。 霁月迈着步伐走到裴瑾修身边,歉声,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正在礼佛。” 言下之意是不方便见了。 裴瑾修微微颔首,表示了解了情况,朝着皇后佛堂的方向,拱手行了礼, “母后礼佛,儿臣便不打扰母后,改日再来看望母后。” 霁月在送走人后,再次回到皇后身边,叹息, “娘娘,太子殿下来了,您好歹也该见见,否则,容易落人话柄啊。” 皇后仍旧维持着开始的姿势,两耳不闻窗外事。 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霁月只得无奈在心中叹息一声,起身离开佛堂。 心中感慨万千。 太子殿下是皇后娘娘带出来的,脾性秉性都随了皇后,每次太子殿下入宫,都会来向皇后娘娘请安,只是皇后娘娘的注意从来都不在这方面。那一方小小的佛堂,才是皇后娘娘的天地。 是以,太子殿下每次在未央宫从不曾用膳,有时连皇后娘娘的面都见不到。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惠妃就常常拿这说事! 可皇后娘娘还是没有要改变的意思。 霁月摇头。 说到底,将来若有朝一日,太子能继任大统,那才是真正的指望,可偏偏皇后娘娘这样…… 叹息再多,也动摇不了皇后娘娘的想法,霁月正要做事,依稀听到了宫门后有些声音,迈着步伐走过去。 裴瑾修从未央宫出来的时候,迎面正和前来的大公主,裴瑾瑜,遇着。 来人十五岁的模样,挽了双平髻,身上着了件天水蓝的宫装,在外面披了件银灰色的斗篷,被她身后的白雪一映,更显清秀可人,行步间缓缓,是天生的一副温柔皮相。 裴瑾瑜见到人,先唤了声,“二哥。” 裴瑾修排行老二,虽然已经被册为了太子,但因为裴瑾瑜从小跟在他身后喊‘二哥’喊习惯了,所以,现如今见到在私下里仍旧习惯唤他‘二哥’。 霁月掀开帘子一看,就见裴瑾修和裴瑾瑜在一起,脸上带上了微笑,歉声, “皇后娘娘正是潜心礼佛的时候,只怕不方便见公主。” 裴瑾瑜微微一顿,低眉时眼底间划过抹失落,点点头, “既是如此,那我就先不打扰母后,等晚些再来。” 转头看向裴瑾修,裴瑾瑜关切问候, “二哥,听说你遇到了刺客,嫂嫂还受伤了,凶手找到了吗?” “没有。” “那二哥可要小心,出门要多带些侍卫。” “嗯。” 兄妹俩一边走着一边说话,大致上是裴瑾修问了些她的近况,裴瑾瑜都一一答了,一路上走着,待到将裴瑾修送到宫门口,裴瑾瑜施施行礼,缓声道, “二哥要多保重,瑾瑜就先回去了。” 裴瑾修颔首,“好。” 裴瑾瑜走了几步,又折回来,面上有些纠结,她抬头反复看了裴瑾修几眼,最终开口, “二哥,你不要生母后的气。” 第45章 克妻?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母后不愿意像惠妃娘娘那样讨父皇欢心,也不明白为什么母后为什么对人总是冷冷淡淡,但她不想母后和二哥起嫌隙。 母后管事少,说来还是二哥对她照顾多些。 只不过,后来二哥被册为太子,搬去了东宫,不在一处起居,这才离她远了些。 但她身为公主,久居宫中,宫中的传闻,也听到过一些。 底下有人传言,说因为二哥不是母后亲生的,母后才对二哥冷冷的。 其实,不尽然,就连她这个亲生女儿,与母后相处也不甚亲切。 起先,她对母后也是有过意见的。 连她都如此,更何况二哥呢。 察觉到裴瑾瑜担忧复杂的情绪,裴瑾修出声,“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裴瑾瑜点点头。 二哥这样说了,她不知道再如何开口。 心想,只要二哥不生气就好。 抬头,有些不确定地望向裴瑾修, “那,二哥有空的时候,可以多来看看我吗?” 宫中只有她和裴星洛两位公主。 只是,裴星洛的母妃是惠妃娘娘。 虽然星洛很好,但她知道惠妃娘娘和母后关系并不是很好,所以,她不敢和她太亲近。 而且,最近惠妃娘娘好像经过父皇授意,能够协理六宫,她听到的声音就越来越多了。 平日里星洛都有惠妃娘娘陪着,每天都可以在惠妃娘娘身边撒娇,可她却没有能撒娇的母后,她只能自己一个,平常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连她的生辰,都不如星洛过得热闹。 至于其他皇子,来往不多,最亲近的,就是眼前的二哥。 北风一阵阵吹来,裴瑾瑜咳嗽了两声。 京城冬季寒冷,小女儿家身体娇弱,穿得再厚,也不便在冷风中久留。 裴瑾修没有拒绝,“孤得空,会多来看你,” 见她面颊冻得泛红,嘱托,“天冷,早些回去。” 裴瑾瑜乖乖点头,眉眼间沾了喜色,“好。” 待裴瑾修回到显德殿,将身上披的大氅解下。 到了门口看了看天色,想到他院里有个受伤的人,抬脚就往外走。 刘公公看着裴瑾修的背影,眼皮子猛地跳了下,“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该不会是要去看太子妃! 果然,裴瑾修在下一瞬出声了, “太子妃今日如何?” 即便昨晚的坦白,让他确实有情绪,但人是为他受伤的,他得管。 嗯。 他过去看看她的情况,也就是意思意思而已。 绝没有要亲近她的意图。 他就是过去看看。 “这……”刘公公的表情有些为难,微笑,“您在宫中的时候,镇国公来了一趟。” 裴瑾修回过身来,眼底闪过一抹困惑,“镇国公?” 刘公公顶着压力,“……是。” 裴瑾修眉心一凛,“然后呢?” 他料定事情不简单。 否则,仅仅是来了一趟用得着这么紧张? 刘公公心里慌的一批,但面上还是稳住了,斟酌用词, “镇国公说接太子妃回府小住几日。” 当然啦,话,他是捡好听的说。 当时,镇国公要带太子妃离开,东宫的宫人也是拦了的,但……没拦住。 毕竟,镇国公的气势摆在那儿,实力和武力值也都是大家看在眼中的。 镇国公要走,没人敢拦。 裴瑾修瞳孔微缩,冷气场一下子就降了下来,“已经走了?” 刘公公颤抖微笑,“太子妃,现在应该在镇国公府了。” 裴瑾修:“什么!” 事情发生在裴瑾修从宫中回来的半个时辰前—— 镇国公府。 苏勇在下朝后,踱着步在屋子里转来转去,郑嫣看烦了,直接扔个苹果给他, “消停会儿,你这来回转得我眼疼。” 苏勇块头不小,动作却灵敏便捷,他精准接下扔来的苹果,放在唇边咬了一口,大喇喇地坐到郑嫣面前,说出自己的困惑, “夫人啊,你说,太子……是不是有点克妻?” 郑嫣毫不掩饰地瞪他一眼,“你又在乱说什么?” 瞎说什么话,哪有这么咒女儿的。 “这可不是乱说,”苏勇搬着凳子往她面前挪了挪,更凑近些,“夫人,您想啊,咱家窈窈在家好好的,怎么嫁给了太子,到了东宫,不是昏迷就是中箭!” 太子遇刺的事,虽然没有闹到人尽皆知,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苏勇听到消息的时候当即觉得心口疼。 郑嫣:“钦天监不是都算过?” 八字合得不能再合了。 苏勇努了努嘴,揣了揣手,不服写在脸上, “钦天监那儿是领皇帝老儿的俸禄,肯定会帮着皇帝老儿说话啊。” 郑嫣忍不住往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这话也就你能说得出来。” 敢在背后编排皇上,也就他有这胆子。 苏勇皱着眉,一张委屈脸, “夫人,我觉得,咱还是把窈窈接回来一段时间,哪都没家里好,咱窈窈受着伤,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郑嫣看他一眼,“其实,我也有这想法。” 女儿是从身上掉下去的一块肉,她这个当娘亲的最心疼了。 大女儿是将军,因为军务留守在边关,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面,京城里,也就小女儿能陪在身边暖暖心。 现在小女儿出嫁了,不能天天看到了,虽然她嘴上不说,但心里总是容易没着没落的。 苏勇眼睛一亮,“既然夫人也这么觉得,那我现在就去接窈窈。” 本来上次他就想接闺女回来的,但夫人没同意。 郑嫣见他兴致冲冲地往外走,赶紧拦人,叮嘱了声, “要是去了,好好说话,可不准闹事。” 苏勇抬了下下颌,飞过来一个眼神, “夫人放心,我可懂规矩了,坚决不会闹事的。” 于是,苏勇架上马车就去东宫接人了。 因为来的是镇国公,东宫的人见到纷纷行礼。 在同心殿的苏窈听说了镇国公到的消息立马就从床上起来。 起得时候起猛了,还牵扯到了肩上的伤口。 宝蓝赶紧扶住她,“太子妃,您可得起慢点。” 苏窈摆摆手,没把这点疼痛放在心上。 她的阿父来看她了,她好开心啊。 这时,苏勇也到了同心殿。 苏窈一看到憨憨的大块头,只觉得亲切,弯着眼睛喊了声,“阿父!” 第46章 双酿团子 苏勇快步走上前,他只要见到闺女就眉开眼笑乐呵呵,围着苏窈,将她看了一圈,眉头瞬间拧得死死的,心疼, “这才两天不见,窈窈怎么又瘦了。” 苏窈摸摸脸。 瘦了吗? 她没觉得啊。 不过,见到阿父,她心里好欢喜啊~ 苏勇直接说明来意,“窈窈啊,想不想回家住几天?” 苏窈眼睛亮了一层。 想,她可太想了。 不过,可以吗? 她目前连东宫都没出过几趟。 苏窈抿了抿嘴唇,“太子不在。” 苏勇一拍胸脯,将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 “怕什么,要是太子问,就说是我带闺女回家了,他要是有意见让他找我去。” 说完,苏勇让宝蓝给苏窈多穿了几件衣裳, 要接苏窈回去。 出同心殿时,东宫的宫人是为难的。 因为他们知道不合规矩,可他们却拦不住。 更为难的是东宫的侍卫。 镇国公要带太子妃回去,这……他们拦不拦? 拦的话,按着辈分,镇国公是太子的岳丈,这说到底是太子的家事! 而且,郑国公军功赫赫,一直都是他们所敬仰的人,跟镇国公动手,就相当于跟他们的偶像动手,信仰会崩塌。 再者,镇国公啊,那是堂堂的镇国公! 连皇上都要给面子的镇国公! 要是真为了拦镇国公,动起手来,镇国公有个什么损伤,他们不好交代。 可不拦的话,这不显得他们这群人都是白吃饭的。 所以,就造成了两波人两两相看的场面。 苏勇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也懒得废话, “要么把路让开,要么就打一架,大老爷们的,别婆婆妈妈。” 扭头看了眼鼻头微红的苏窈,苏勇更不耐烦了。 这么大冷的天,他来一趟是要接闺女回家的,可不是要让闺女挨冻的。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决定让了路。 苏勇当面还是超严肃的表情,一扭头面对苏窈立马变成了慈祥笑脸, “走啦,窈窈,咱回家。” 苏窈有点犹豫,“阿父,会给你惹麻烦吗?” 虽然她很想跟阿父阿母相处,但她不想给他们惹麻烦。 她瞧着那些侍卫一个个脸上都挺为难的。 一副想管又不敢管的模样。 苏勇一点都没把这事儿看在眼里。 他什么都怕,就是不怕麻烦。 再说,闺女在夫家老是出状况,他怎么就不能把闺女带回去养养了。 不把他闺女养得白白胖胖就算了,还让闺女接二连三有事,苏勇心里老不爽了。 “窈窈想回家,阿父就带窈窈回家,别的什么都不用管,就算天塌下来,也有阿父给你撑着呢!” 说完,扭头喝了一句, “你们看清都看清楚了,是我带太子妃回去的,太子要是有意见,就让他找我去。” 就这样,苏窈被苏勇接回了镇国公府。 此时,裴瑾修知道苏窈被接走的消息,深深呼吸,眼底一片阴暗底色。 好啊,还真是好! 跟他关系撇得清楚,认起爹妈来倒是挺积极! 裴瑾修闭眼深深呼吸,掉头回了显德殿,抓起大氅披上,就往外走。 刘公公慌了,迈着小碎步,赶紧在后边追,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啊?” “镇国公府。” 他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把人给揪回来。 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带着人走! 当他的东宫是什么!摆设么! 另一边,知道苏勇要将女儿接回来,郑嫣带人先将女儿的房间又布置了一番。 虽然平日里都有下人打理,但郑嫣不放心,一定好亲自查看过才肯行。 苏窈到镇国公府后,一家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吃了顿午饭。 吃过午饭后,一家人聊着天,郑嫣让人准备饭后茶点,刚刚安排上来,就听到下人通禀,说太子到了。 听到消息时,苏窈的小汤匙还拿在手上呢,当即觉得面前的双酿团子不香了。 微微蹙眉,望了眼门口的方向。 心想,人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还不等她说话,苏勇已经先起身, “窈窈吃着,不用怕,阿父去看看。” 说着,已经出了屋子。 郑嫣笑着唤回苏窈的视线, “窈窈尝尝看,咱家新来个华亭的师傅,你自小就爱甜食,快尝尝这双酿团子合不合胃口。” 双酿团子,顾名思义,就是一口团子里有两种馅料,一口咬下去,由糯米制成的外皮软软糯糯,加上豆沙和芝麻制成的馅料,满口的香糯甜美。 苏窈看着面前的双酿团子,只觉得心里格外暖。 她其实也挺喜欢吃甜食的。 低头咬了一口,果然香甜,连心里都是甜滋滋。 郑嫣瞧着苏窈喜欢,眉眼弯起,眼底添了笑意。 另一边,裴瑾修端立在镇国公门口。 雪地玄衣,黑与白强烈的对比下,映衬得他身姿修长,他微微侧身,五官轮廓勾勒地十分鲜明,阳光从另一侧照过来,在他身上镀了层金色光辉,雪景清冷,更使得他冷峻贵不可攀,只站在那里就有种让人忽视不了的气场。 就连落在地上的影子都因主人而变得格外不同。 镇国公府的大门打开,苏勇出来就看见了人。 皱了皱眉。 虽然他对太子有点小意见,但不得不说,太子这模样是真挺招眼。 真是随皇帝老儿年轻时候。 裴瑾修听到动静,已经转过身来,礼仪俱全, “泰山大人。” “前些时日便该带窈窈归宁,但因为不凑巧耽搁了,本想着过些时日再过府,却不想从宫中回来,恰巧听闻泰山大人接了窈窈回府。” 虽然没明说,但话里的意思是,先前耽搁的归宁,过些天会带着苏窈再回来,言下之意是要先带苏窈回去。 苏勇懒得一套一套地说话,摆摆手, “日子迟一天早一天有什么关系,都是自家人,不用非要讲那些虚头巴脑的规矩,我已将窈窈接回来,如今窈窈受着伤,不堪辛劳,正好在家里养养伤,多住几日。” 虽然太子话说得很好听,但苏勇不吃这套。 他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说话从不拐弯抹角,就直说要多留闺女在家住几天,然后,就等裴瑾修的回复。 第47章 绕指柔 有句话说的好,乱拳打倒老师傅。 不按套路的出招,往往让人防不胜防。 说的就是现在的情况。 苏勇悄悄往裴瑾修的方向瞥了眼。 心里偷偷别扭。 ‘窈窈,窈窈’向来都是他跟夫人叫,现在听着太子在这儿跟着叫‘窈窈’怎么听都觉得不顺耳。 裴瑾修眼看苏勇宛若门神般巍然不动的身姿,知道想要把苏窈带回去是不可能了。 往镇国公府宅内望了一眼。 他想,罢了,她愿意留在这里,那就暂且随她。 这样一来,他正好能专心调查江凌。 退一步,裴瑾修再次行礼出声, “既是如此,劳烦泰山大人泰水大人多照拂窈窈。” 苏勇不说话,就这么默默看着。 笑话,照顾闺女说什么劳烦! 闺女是小棉袄,可劲疼还来不及呢!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等苏勇再回来,乐呵呵地报告喜讯, “窈窈放心,太子走了,咱往后想在家待多久就待多久。” 知道裴瑾修离开的消息,苏窈总算是松了口气,眉眼俱笑, “谢谢阿父。” 苏勇扮不高兴的样子,模样憨憨的,总透着可爱, “跟阿父说谢,是跟阿父客气,阿父可要不高兴了。” 苏窈:“是窈窈错了,阿父是世界上最好的阿父了。” 郑嫣拿着签子,正要吃甜橙,听到这儿,眉头一挑,追问一句, “那我呢?” 苏勇和苏窈同一时间回头,不约而同, “阿母当然是世界上最好的阿母啦。” “夫人自是最好的夫人。” 郑嫣喜眉笑眼,甚是满足。 苏窈想。 今时不同往日。 先前,她很担心裴瑾修的情况。 可是,自从她知道他是重生的后,就没那么担心了。 裴瑾修既然重生一次,那么他本能地就会规避危险。 而且,很大可能会比她知道得更多信息。 因为她作为一个穿越者,从始至终,看到的是结局, 而裴瑾修所经历的是过程,是实实在在的每一天。 她现在受着伤,一动起脑子来,就头疼,肩膀也疼。 所以,她想着,已经提心吊胆了那么多天,她受了伤就先歇两天。 毕竟,她很确定,裴瑾修想要找出凶手的心思不亚于她。 他肯定是想活着的。 最最重要的是,在镇国公府的时刻真的很开心。 苏窈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原来有家人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这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幸福。 夜里,关上房门,郑嫣洗漱后,想到太子的刺杀,忍不住说了声, “你说,究竟是谁要暗害太子?” 郑嫣拿着梳子梳着发尾,心中思绪万千。 皇家的斗争,权力纷争,盘根错节,从来都不在明面上。 看似富贵的背后,也有诸多不得已、算计和危险。 自从窈窈嫁给太子后,接二连三地出状况,她现在都有些后悔让女儿嫁去皇家了。 想到这儿,郑嫣忍不住叹口气。 她自小在富贵千金中长成,甚少有愁虑。 苏勇听到夫人叹气,赶紧到了夫人身边,接过郑嫣手上的梳子,帮她梳着发。 他的掌心常年握刀驾马,挽弓射箭,早生出一层厚茧,可落在他掌中的发却是乌亮柔顺,宛若上好绸缎。 他虽身形魁梧,说话的语调却透出来温柔,真真是何以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夫人放心,这件事我已经安排人去查了,到底是咱家女婿,肯定是要上心的。我是见窈窈受伤,心里急,想让窈窈在家多留几天。” 郑嫣点点头,靠上他的肩膀。 她也是这个心思。 人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她就是歇不了心。 但凡听闻点情况,心里就忍不住惦记。 往日总听人们说,儿子传宗接代,女儿是锦上添花,说到底,女儿没儿子来得重要,话里话外都是重男轻女的意思。她想不通,都是血脉,儿子和女儿,怎么就能分出先后来。 苏窈到了镇国公府心情出奇的好。 等她终于稳定好情绪,才在宝蓝的催促下,上床睡觉。 不过……这觉,睡得有些不踏实。 因为她总觉得有道视线落在身上。 稀里糊涂地翻个身,蹬了蹬被子,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还是没有散。 苏窈紧紧拧着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床边站着一道身影。 当即,瞳孔扩张,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瞪大眼睛,苏窈还没来得及喊出声,站在床前的人,先一步捂住她的嘴。 距离一拉近,丝丝缕缕迦南香的香气侵袭过来。 此时,已经适应黑暗的苏窈看了清床边站着的人,狠狠咬牙,用了最大的力气,一把扒拉下捂着嘴的手,忍不住口吐芬芳, “裴瑾修你大爷的,你特么有病!大半夜不睡觉,站我床边!!!” 不知道人吓人能吓死人? 大半夜的,他不睡觉,站她床头! 吓得她心脏到现在都是砰砰狂跳。 苏窈捂着心脏,心中默念,不紧张,不紧张,跳慢点。 裴瑾修自知理亏,面容冷冷的,只说一句, “辱骂皇亲国戚,你胆子可真大。” 苏窈冷脸,就是一句,呵呵。 裴瑾修深深看她一眼。 内心情绪复杂。 他真心觉得,眼前人,有两副面孔。 原先她对他还有点谨慎拘束,自从坦白后,真是一点都不知道遮掩。 苏窈被他阴沉沉的眼神看得有点心虚,揉揉微酸的脸颊,郁闷出声, “你怎么来的?” 裴瑾修没搭理。 苏窈狐疑,扫他一眼,“该不是翻墙!” 大半夜的来,怎么也不像是走正门进来。 裴瑾修哼气,“就你,也值得孤翻墙?” 苏窈环手臂,“呵。” 她就看看不说话。 会武功了不起? 会轻功很了不起? 那他前世还不是早早就给挂了。 现在在她面前神气什么! 虽然苏窈没说话,但裴瑾修注意到了她闪过一抹玩味不羁的眼神,沉眸, “别以为你在心里偷偷说孤坏话,孤就不知道。” 苏窈:“要是真能听明白我的话,那您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裴瑾修:“……” 她跟他说话,就一定要阴阳怪气? 苏窈单手把被子往上拽了拽,尽管盖过肩膀,让自己周身暖和点,打了哈欠, “有事就快说。” 无缘无故他是不会来的。 既然如此,那就赶紧说。 说完就麻溜走,她还要靠美容觉养颜呢~ 第48章 夜探 裴瑾修周身有些僵硬。 落在身侧的手微蜷了蜷。 他总不能说,深夜来此,是因不放心她的情况,才来这一趟。 现在她的态度这么差,可见,他说了也是白说。 偏他平日里话少,不善言辞,以至于岔开话题时,找出的借口都极为生硬, “孤来,是想问你江凌的事。既然你已知结局,你可知道他近日的打算。” 苏窈眉头一皱。 江凌? 他怎么突然又跟她提江凌了? 按理说,他是太子,调查这方面,不是应该他去干? “我怎么知道!”继续往被子里缩缩,苏窈扁了扁嘴,“你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他的打算。再说了,你不也说了,我跟他不熟。” 裴瑾修露出‘果然如此’的模样。 苏窈瞥见他眼神了,不服, “喂喂喂,咱俩都半斤八两,你搁那嫌弃谁呢。” 这次,裴瑾修没再跟她争,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扔给她, “这个给你。” 苏窈:“啥啊?” 天太黑了,她也没看清是个什么东西。 裴瑾修眼尾扫了眼她肩膀,言简意赅, “用了这个不留疤。” 苏窈又看看裴瑾修,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忽然有些复杂,又有点奇怪, “你还有这癖好呢!” 裴瑾修一怔,在反应过来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冷眼, “你又乱想什么!本来就丑,留疤更丑,孤好心帮你,你可真是不识好心。” 说完,已经甩手负气留了个背影。 话虽说得生硬,他耳廓却是红了一圈。 只是,房间中没有掌着灯,光线暗,苏窈没有看到。 苏窈在黑暗中摸了摸就摸到一个小盒子。 凉凉的,指腹能触摸到上面勾勒着的繁复花纹,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就这质感来说……苏窈觉得应该挺贵的。 不过,她的伤,伤在肩膀上。 这东临的衣裳捂得严严实实,谁能看到她肩膀? 再者,她留不留疤,丑不丑跟他有什么关系。 没睡醒的时候脑子都迟钝,等苏窈反应过来,忿忿怼他一句, “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她明明天生丽质,美着呢! 裴瑾修:“孤懒得同你多费口舌。” 这话儿说得正合苏窈心意。 苏窈朝他摆摆手,懒得再搭理,“好嘞,您呐,请慢走,我就不送您嘞。” 说完,再不管他,右手拽着被子把左肩盖好,直接朝里侧睡觉了。 裴瑾修瞧着她的满不在乎,将刚到嘴边的那句‘孤改日再来看你’咽了回去。 说完,推开窗,身影一闪,消失了。 苏窈咬牙。 每当她想要敬他是个人的时候,他就出其不意地狗! 他开个窗户,一阵风灌进来,冷气跟着往屋子里窜,冻得她直打哆嗦。 她一哆嗦,肩膀又开始疼了。 苏窈继续往被子里钻了钻,确定把自己浑身上下包裹严实,然后睡觉。 第二天,宝蓝过来叫苏窈起床。 苏窈洗漱后,由着宝蓝给她打理形象。 宝蓝正要苏窈开始挽发时,忽然发现梳妆台上有个精致的小盒子, “太子妃,这是什么?” 苏窈顺着她的话睨了眼。 哦,这是昨天裴渣渣给她带过来的。 刚才起床的时候,她摸到才想起来。 那时,宝蓝正好过来要给她梳头发,于是她就顺手放在了梳妆台上。 昨天夜里太黑,她的注意力也没在上头,没能细看。 现在天亮了,苏窈瞥过一眼后,视线有被吸引到。 难怪宝蓝会注意到,这小盒子的包装确实挺精致的。 景泰蓝的底,配着洁白木兰花图案,金丝描边,颜色清新素雅,很好看。 苏窈将小盒子拿在手中,掌心微凉。 打开一看,里面盛着的是半透明乳白色的膏体。 轻轻一嗅,只觉得香气清甜,格外沁人心脾。 宝蓝瞧见了,本是不解,但瞧见太子妃眉宇舒展的模样,忽然间忆起什么,‘噗嗤’一声,一下子笑出来, “太子妃,让奴婢斗胆猜一猜,这……应是太子殿下送来的。” 苏窈没掩饰惊讶,抬眼看过去,“你怎么知道?” 宝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副姨母笑的欣慰, “昨儿夜里奴婢听到太子妃房里有动静,本要过来的,后得知来的人是太子殿下,就没敢打扰。” 昨夜里她听到太子妃房间里有说话的声音。 是低沉的嗓音。 宝蓝虽然没听清楚究竟说了什么内容,但立即辨认出那是男子的声音。 害怕太子妃有失,当即想提声喊人,但先被人制止了。 制止她的人,是太子殿下身边,统领东宫守卫的将军,秦穆,秦将军。 也是在秦穆的示意下,宝蓝得知在太子妃房间的人是太子。 于是,放心了。 太子妃住在镇国公府,太子殿下夜里天冷风寒也要过来,这是什么?可不就是太子殿下心系太子妃。 宝蓝简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小红娘,一有机会就开始牵红线,把俩人往一块里撮合。 她帮苏窈用簪子将发髻挽好,眼睛因为盛着喜悦亮晶晶, “太子妃,太子殿下可是很关心您的呦。” 苏窈听着宝蓝的话,虽然唇角带着笑,但心中并没有太多欢喜。 在她看来,裴瑾修对她的好,只怕……夹存着前世对太子妃的愧疚。 又或者,是看重皇家跟镇国公府的联姻。 这是先天条件下对她有利的‘可能偏爱’。 可她是她,跟他前世太子妃,不是一个人。 她不想,也从不稀罕当谁的替身或是什么情感寄托。 宝蓝会这么劝,是因为宝蓝不知情。 可如果她一厢情愿地去沉沦,那才是真的傻了。 左肩上的伤口,需要每天更换药物。 宝蓝建议:“太子殿下既然送来了,肯定有效果,太子妃不妨试试。” “也行。” 苏窈由着宝蓝给上了药。 这时,房门口传来些许声音,再一看,郑嫣已经走进来。 昨日苏窈回来后,郑嫣就查看过她的伤口,可心里还是不放心,知道苏窈晨起要换药,就早早过来了。 苏窈见人来,已经乖巧唤了声,“阿母。” 郑嫣视线关切地看向她肩膀,“今日情况如何?” 第49章 心意 苏窈笑着,“已经不疼了。” 有这么关心她的阿母,即便再疼,她都忍得住。 郑嫣闻到空中若有若无的香气,正困惑时,瞧见被宝蓝拿在手中的小盒子,眼眸中的光一瞬间被点亮,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惊叹, “这,莫不是舒痕胶。” 苏窈立即瞪大了眼睛。 舒痕胶!!! 她没听错! 安陵容给甄嬛的那个? 郑嫣目光灼灼,欣喜道,“这是哪里来的?” 苏窈张了口,没来得及说话,宝蓝已经先一步开口, “回夫人的话,这是太子殿下送来的。” 郑嫣狐疑,“太子?” 看了看四周,她没看见人啊。 今个儿也没听说太子到镇国公府的消息啊。 宝蓝面上止不住的笑,解释, “是昨夜里太子殿下送来的。” 郑嫣微微一怔,已经明白了,再看苏窈,眼底笑意深了许多,嘱咐她收好, “这是好东西,用上这舒痕胶,对恢复疤痕确有效果。” 苏窈听到这儿内心是拒绝的。 这可是舒痕胶。 就算是裴渣渣送的,她也不敢用啊。 提起香道,郑嫣虽不精通,但也略知一二。 只听她侃侃而谈道,“这舒痕胶是由桃花、鱼骨胶、蜂蜜、玉屑、琥珀,白獭髓,麝香制成,桃花和珍珠粉令人气色红润;鱼骨胶和蜂蜜有光滑肌肤作用;玉屑和琥珀愈合伤口,平复伤疤;白獭髓可使疤痕褪色,其他几样都好说,最难求的是白獭髓。 白獭髓只在富春江一带有产出,偶尔死后有碎骨藏于石穴之中,才能取出一些骨髓来,还得在新鲜的时候用,因而十分难得。 近年来,白獭极为罕见,想要求得白獭髓,不下百金。” 苏窈早就听闻过舒痕胶的赫赫大名。 可在听到郑嫣的话后还是震撼了,随即也说出了心中困惑, “可,这里头不是有麝香?麝香对身体不好。” 郑嫣明眸善睐,笑看她一眼, “现在就想这些啦?也好,早早有防备是好的。不过,窈窈只知其一。” “一来,这舒痕胶中虽用麝香,但用量极少,又与花香混合,于身体无碍。” “二来,麝香主为药理,无毒,性温,能开窍醒脑,活血通经,消肿止痛,也确有催产下胎的功效, 因其特有香气,受人喜爱,被用于香料也是有的。用量斟酌,便于身体无碍,否则,若麝香真是损伤身体,达官贵人们也不会对麝香趋之若鹜了。” “至于这舒痕胶,《本草纲目》中有一则,按《集异记》云:吴主邓夫人为如意伤颊,血流啼叫。太医云:得白獭髓,杂玉与琥珀敷之,当灭此痕。遂意拜金购得白獭髓合膏而痊。” “古籍有载,说的就是舒痕胶。可见于伤疤,舒痕胶确有奇效。窈窈的伤,用这个正合适。” 郑嫣说着,眼底带着些回忆的悠长, “说来,我也曾在幼时用过,已多年不曾见了。” 舒痕胶稀少,主要是白獭不易得。 郑嫣年幼曾是个贪玩的小姑娘,不小心擦伤,腿上留了道疤。 忠义侯爷爱女,花重金购得舒痕胶,这才让她肌肤恢复如初。 再后来,渐渐长大,郑嫣爱美,轻易不再受伤。 苏窈懂了。 舒痕胶没问题,也确实有记载。 剧里安陵容送的舒痕胶能堕胎,是因为刻意加重了麝香的分量,真正的舒痕胶不仅能用,其中的成分还很珍贵难得。 说到这儿,郑嫣拍拍苏窈的手,颇有深意一笑, “太子有心了。” 苏窈接收到郑嫣的眼神,忽然发觉脸颊有些热。 推脱,“阿母既然喜欢,还是阿母留着。” 郑嫣眼角微抬,神情透着骄傲, “太子送你的,就是太子的心意,阿母怎好意思留用。再者,阿母用不着这个的,有你阿父在,阿母怎会受伤。” 一提到苏勇,郑嫣虽然嘴上不明夸,但眼角眉梢都是自豪。 苏窈和宝蓝相视一笑。 一大清早的,就让她猝不及防吃了把阿父阿母的狗粮。 郑嫣在房间中留了会儿,等苏窈换好药后一起离开房间,此时的苏勇也已经练拳回来了,一家人欢欢喜喜在一起吃了早饭。 ** 时间一天天过去,苏窈留在镇国公府,跟阿父阿母一起生活,每天都很开心。 在东宫的裴瑾修则是每日按部就班地生活。 这天,裴瑾修去上朝后,刘公公将显德殿的人召集起来,神情很严肃地训话。 裴瑾修下朝回来,就看到院子里跪了许多人。 往殿内走时,将刘公公喊来了身边,他眉宇未抬,刚从外面回来,周身的寒凛气息未褪,问, “出了什么事?” 刘公公‘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请罪, “请太子殿下赎罪。” 裴瑾修:“何事?” 事情是这样的,自从太子妃被镇国公接回镇国公府后,太子殿下又被镇国公拒绝后,刘公公觉得,太子殿下这两天心情有些难揣测。 虽说太子妃在的时候,跟太子殿下拌几句嘴,太子殿下会不高兴。 但这几日,太子殿下一直闷着不说话,情况显然不对。 作为太子殿下身边大总管,他的职责是什么? 当然就要为太子殿下分忧了。 思来想去,刘公公忽然想到,库里有能祛除疤痕的舒痕胶。 心想,太子妃因太子殿下受了伤,他把东西找出来,太子殿下将东西送过去,说不定太子妃念着太子殿下的体贴,就从镇国公府回来了。 可谁承想,他找了半天,愣是一点舒痕胶的影儿都没看到。 好好的东西,肯定不会自己长腿费力。 所以,刘公公他以为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奴才,悄悄将东西给顺走了,这才把人通通叫出来问话。 不成想,话没问完,太子殿下就回来了。 裴瑾修听到‘舒痕胶’三个字,神色微微一顿,表情有些许微妙,眼底的不自在一闪即逝, “就为这事儿?” 刘公公面上苦唧唧,“是。” 可不就为这事儿! 他已经愁了一上午。 这事儿小吗?不小啊! 在东宫丢东西怎么能是小事儿? 连东西都看不住,他这个总管真是白当了。 真是太对不住太子殿下的信任了。 第50章 你不懂 裴瑾修面上不显,淡淡出声, “也不是什么名贵物件,没了就没了,让院子里的人都散了罢。” 刘公公诧异地看向裴瑾修,小眼睛中满是不可思议。 这……就完了? 裴瑾修察觉到来自刘公公的视线,目光逐渐变危险, “你还有事?” 刘公公麻溜从地上爬起来,赶紧溜了。 将院子里的人全都遣散,再回到显德殿门口时,他听到太子殿下的咳嗽声。 这让刘公公的心情又复杂起来。 说来奇怪。 这几日,太子殿下总是夜里出去,还只带着秦穆。 偏偏那秦穆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半天问不出一句话。 刘公公忍不住想,难道太子殿下在外有人了? 可一想不对啊,太子殿下无论看上谁,都是莫大的福分,直接把人接到东宫来不就行?还至于大晚上地大费周章地出去? 京城天冷,到了夜里更冷,太子殿下天天这么跑,多伤身体啊。 这不,他太子殿下已经咳嗽三天了。 他这个当奴才的,看着心急,但又不知道怎么劝。 在苏窈回到镇国公府的第六日,裴瑾修的咳疾好些了,他又去看了苏窈。 时间不算晚。 前些天,他也来过。 他也不知怎么想的,等发觉时,已经在她院里了。 但,没跟她见面。 没来由的不想将病气带给她,于是只在她院里站了站就离开了。 直到今日咳疾转好,他才过来。 于是,在分开的第六天,苏窈又见到了裴瑾修。 彼时的苏窈刚吃完热腾腾,甜滋滋的芝麻汤圆。 洗漱好,再回来,就看到屋子里多了个人。 屋子里掌着灯,苏窈看到屋里多出来的人没再吃惊,只停顿一下,问了句,“怎么过来了?” 难道又有事? 裴瑾修神情自然,淡然回复, “你的伤终归是因为孤才受的,孤当然不会放任你不管。” 苏窈:“哦。” 不咸不淡应了一声后,就安静下来。 苏窈在黄花梨木制成的八仙桌前坐下。 俩人在同一个空间里,一抬眼就能看得到,但各自都没话,气氛就有点别扭。 “那个,”苏窈出了声,“其实,你要是有事的话,让人传信儿过来就行,天儿太冷,来来回回的,容易感冒。” 裴瑾修:“……” 苏窈耐心解释,“就是容易得风寒。” 没办法,古代嘛,得个风寒感冒也是容易要命的。 大冷的天儿,还是小心点。 再说了,她这屋子里好不容易捂得暖暖活活的,他一来,一开窗,屋子里的暖和气都得跑一半。 裴瑾修:“知道了。” 苏窈闻声抬头看了眼。 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她觉得,裴瑾修脸上的表情没那么冷了。 掩唇打了个哈欠,她有点困, “那什么,时候也不早了,要是没什么事,就回。” 裴瑾修视线看她,“你呢?” 苏窈:“我什么?” 裴瑾修奇怪看她一眼, “怎的,你还想着要在镇国公府一直住下去?” 苏窈沉默不说话,但视线是肯定的。 说真的,她还真想过。 裴瑾修看出了她眼神透着的肯定,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在她面前坐下,借着烛光,视线停留在她脸上,不理解, “你说过,你不是‘太子妃’,是从另一世界而来,完全与东临不相关,那‘太子妃’的家人,又与你何干?” 说来,这是他的困惑。 按理说,她对待镇国公府,难道不该是如对他这般,泾渭分明? 然而,并没有。 六日前,裴瑾修给她送了舒痕胶,当夜风急,第二日醒来就发觉嗓子有些痒。 后来,他再来,就只在房外站一会儿。 但他清晰听到见从房间传出的欢笑声。 能看得出,她在镇国公府过得甚是心欢。 于是,更不解了。 苏窈听了他的话,视线有一瞬怔忪,随即出声, “那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苏窈:“你不懂。” 今日裴瑾修格外有耐心,反问,“你不说,孤如何会懂?” 苏窈微微抿唇,视线停了停,小臂交叠放在桌上,道, “这么跟你说,我在我的时代是个孤儿。我平日里一个人惯了,我完全能够自立,却从不知道有亲人是什么感觉, 来到这儿之后,我发现不是孤儿了,我有家人,而他们极尽一切对我好。虽然成为目前的身份,非我所愿,但木已成舟,他们待我好,我自然应该极尽一切地对他们好。” 从前她对亲人,渴望,却又不敢多想。 因为知道,越想会越受伤。 裴瑾修在她说话时视线落在她身上。 临近睡觉的时间,她头上只挽着一个简单发髻,没有任何珠宝首饰的点缀,长发如瀑散在身后,室内的烛光染在她身上,衬得她肌肤细腻如美玉。她双肘落于桌上交叠,微微侧头出神地想着,光影下有些温柔,远没有那些让人看不透的距离感和神秘感。 她话落后,裴瑾修没有出声。 苏窈没觉得从前的经历有什么不能说的。 可是,在她说完后却没有听到裴瑾修的声音。 扯动了下唇角,再看他时,苏窈扶额,笑着摇摇头,半是玩味半是调侃地同他说笑。 “算啦算啦,你这种有父母,从小就金尊玉贵,被前拥后护的小孩,是体会不到这种感觉的。” 不得不说,心情好的时候,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轻松不少。 她能理解。 他生活在皇家。 在东临,皇室是权力的得益者。 而他身为皇子,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是含着金汤匙,是完完全全既得利益者,又怎么能能理解她这种做事情要完全靠自己,首先将懂事和乖觉放在第一的人。 从来没有吃过糖的小孩,在吃到糖的那一刻,会发觉糖特别甜。 裴瑾修不知道想了什么,已经起身, “你早些歇着。” 苏窈眨了眨眼。 这就走了? 也行! 虽然没离开座位,却朝他的方向招了招手, “慢走哈。” 说完后,忽又想起一事,“对啦,那个……” 裴瑾修步伐微停,回头,等她的话。 苏窈弯了弯眼,“谢谢你的舒痕胶。” 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一番好意,该道谢的时候还是得谢。 裴瑾修似是应了一声,又像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已经离开了。 苏窈在人走后,舒口气,爬回床上睡觉。 第51章 花月楼 另一边,东宫显德殿的刘公公早早就候着了。 他发现,今个儿太子殿下回来得有点早。 不过,正合适。 他一直巴巴地等着太子殿下回来是有原因的。 他决定要干一件大事。 在看到太子殿下入夜后又出东宫后,刘公公当即就决定了。 冒着得罪太子殿下的风险,该劝的事儿,他得劝。 即便太子妃在镇国公府,太子殿下也不适合天天往外跑。 再者,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日久天长就容易招惹麻烦。 万一,哪天事情被人发觉抖落出来,多伤太子殿下的颜面啊。 刘公公意意思思看向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天寒地冻,您可要保重身体啊。” “嗯。” 刘公公飞快看眼太子殿下,见太子殿下没什么反应,索性就操心地把话再说明白点, “太子殿下说句冒犯的话,以您的身份,但凡能得您的心意,只要您一句话,有什么事是不能成的?这夜夜奔波,实在是操劳,倒不如把人接回来,省去夜里奔波,也能时常见面,两相便宜。” 裴瑾修面上没表情。 心里想的是,刘响说的话有些道理。 她在镇国公府住了许久,他确实想着在明日之后把人接回来的。 可刚才见面,她对他说了那些话…… 刘公公见太子殿下没说话,以为自己的话被太子殿下听进去了,继续开口, “依奴才看,名分什么的都好说。只是太子妃那边要缓和些,不过,想来太子妃深明大义,能理解太子殿下的。” 裴瑾修微微颦眉。 本来没太明白刘公公话里的意思,但看到他支支吾吾为难的样子,再一深想,立时就明白了。 夜会!名分!奔波!深明大义! 这是把他想成了什么人?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目光沉着,唇角虽然带着笑,但分外冷,他出声, “刘响。” 刘公公迅速回话,“奴才在。” “滚罢。” 刘公公习惯性回答,“是。” 回答后,一愣。 诶?不对啊,怎么就让他滚了呢? 可等刘公公再看,裴瑾修已经走进内室了,顺便灭了灯。 这是谁都不想再看见的意思。 刘公公不明白了,是他说错了什么话吗? 视线求助地看向秦穆,想问问什么意思。 可秦穆仿若没有看到他的眼神,直接离开了。 翌日。 镇国公府。 中箭后的第七天,苏窈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只要不做大动作,就不会拉扯到伤口 身上一好,心思忍不住就活跃。 正好,今日天空放晴,湛蓝的天色看得人心情格外舒爽。 苏窈拽住宝蓝,“宝蓝啊,今个儿天不错,咱们出去逛逛。” 宝蓝:“啊?” “啊什么啊,快走啊。” 苏窈说着话,要拽上宝蓝出门。 宝蓝知道拗不过,说了等下,匆匆回了房间。 再出来时,宝蓝已经换上了件加厚的鹅黄色小袄,给苏窈带上一件厚厚的银灰色斗篷。 帮苏窈系好颈间的系带,还不忘嘱咐, “天冷,既然咱们要出去,太子妃您可得多穿点。” 苏窈看着宝蓝的认真脸,忍不住捏了捏宝蓝的脸蛋, “我们家宝蓝真是个认真的小可爱呢~” 还是个十足十贴心的小可爱! 宝蓝被她说的脸红,继续叮嘱, “太子妃,您的伤口虽然长上了,但还是得小心,可不能被磕着碰着,再伤着。” 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受的是箭伤,但也要仔细保养。 否则,将来是要吃苦头的。 苏窈兴冲冲,拽着宝蓝的手赶紧往外走, “知道啦,知道啦,宝蓝小可爱说的我都记下啦。” 宝蓝被苏窈说得有些脸红,连忙跟上了步伐。 出了镇国公府的门,苏窈有些激动。 说来,她都来了这么些天了,还没机会好好逛逛东临的京城呢。 街上挺热闹的,有好些人簇拥着往一个方向走,一边走一边说, “听说了吗,今个儿花朝姑娘要到花月楼。” “当真?那这么说,今日能见到花朝姑娘了。” “那还等什么,速速快去花月楼。” 苏窈听着他们的对话,有点好奇,问宝蓝, “他们说的什么花月楼是什么地方?” 宝蓝回忆想了想,“花月楼,是最大的酒楼,在京城很有名的。” 苏窈又问,“那他们说的那个花朝姑娘又是谁?” “是花月楼的老板。” 宝蓝毕竟是从小长在京城的人,对京城的情况或多或少都有了解。 说完,宝蓝悄悄补充,面色有些为难, “听人们说过,她姿容甚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咱们京城甚少有女子出来抛头露面做生意,”说完,指给苏窈瞧,“您看,听到花月楼的消息,竞相过去的大都是男子。坊间传言,花月楼的生意红火,不仅是因为花月楼的饭菜好,有的是说……人们花钱,是为了看这位花老板。所以,这花月楼名声传得不大好听。” 说到最后,宝蓝的声音压低了很多。 苏窈看得出来,宝蓝在说到这位花朝姑娘的时候,眼底闪动的情绪还是有些介意的。 这,她也能理解。 东临国思想保守,一般人很难接受女子出来抛头露面,更别说是做生意了。 既然如此,她更想看看了。 能顶住众多压力开店,还能把店开得好的人,她想看看是什么模样。 苏窈挽上宝蓝的胳膊,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咱们可不能因为成见一棒子把人都打死,咱们也见识见识开开眼界去。” 说着,就带宝蓝转往人多的地方去。 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就是花月楼。 就外表来看,的确壮观。 进了花月楼,一楼的位置已经被占满了,二楼的位置也基本满了,三楼尚有些空余,四楼更甚。 花月楼一共四层。 花月楼的规矩是,楼层越高越贵,代表消费能力越高。 一层是五两银子起步,二层是二十两起步,三层就要五十两,四层更贵。 如今的东临,一两银子,相当于现代一千块钱的购买力。 这还只是一顿饭钱。 苏窈抿唇。 真的! 这花月楼。 就价格来说,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消费起的地方。 在坐各位至少都奔了小康。 第52章 花朝 花月楼一楼之所以人多,是因为除了有座位是来吃饭的之外,还有一大堆站在夹道的人。 可见这位花朝姑娘的名气大,不管有钱的,没钱的都想来看一眼。 然而,苏窈却纠结了。 摸了摸,两袖空空。 别说上面的楼层了,就连一楼她也消费不起啊。 咳嗽了一声,苏窈掩饰了尴尬,出声, “宝蓝啊,那个,要不咱……”还是撤。 话还没说完,只见宝蓝抬头看了眼环境,认真同她商量, “主子,三楼人少些,要不咱们去三楼。” 苏窈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三楼? 五十两呢! 太贵了! 她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贵的饭! 更让苏窈震惊的是,“你哪来的钱?” 宝蓝嘻嘻笑,“主子您忘了,你先前不总说算数不好,银子都让奴婢收着嘛,既然您今个儿想要出来逛,奴婢当然得带上钱啊。” 万一主子一时兴起,看到什么好玩的想要的,就能用得上不是~ 主子记性不好,她当然要想主子想不到的事啊~ 这不,主子现在就想来花月楼见识见识,银子就派上用场了。 至于选三楼,也是有原因的。 刚才宝蓝听到人说,四楼的位置最贵,而且,需要预约,从现在到明年开春,位置已经订满了。 花月楼中央是环形结构,所以,能大略看到各个楼层的情况。 哪个厢房中有客,就会上亮出一盏点好的灯笼。 如此一看,二楼位置只有一两厢间空余。 宝蓝不想主子在人多的地方,见三楼的位置只亮了十来盏灯,这才选了三楼。 苏窈这下明白了。 感情临出门时,宝蓝回去的那一趟,不仅是拿衣裳,还是为了带钱。 银两带着不方便,于是宝蓝直接在柜台上出示了银票。 先付了饭钱,若是有其余的消费之后再补。 接着有专门的小二来为他们引路。 到了三楼,楼下的情况一应全收揽在眼中。 苏窈环顾四周,这花月楼的风格别具一格,无论哪一帧,都是超级国风,美伦美焕的。 苏窈在到了三楼后,才发现花月楼这么贵,还受人喜爱的原因。 来花月楼的人,真的不止是来吃饭。 其中,大部分是达官贵人。 在京城,没有什么比在花月楼请客更有气派的。 能通过一顿饭,跟有需要的人搭上线,这顿饭再贵也值。 三楼的雅间,用的是软烟罗,坐在里面的人能看到外面的情况,外面的人却瞧不真切里面的人,极大保护了隐私, 而且,贵也有贵的好处,三楼的环境更僻静,陈设布置一应俱全,角度也选的好。 花月楼的背面就是护城河,河水蜿蜒绕过整个城,苏窈刚才推窗看了眼,这花月楼建得高大,虽只三楼,周围街景却能一览无余。在白日看都觉壮观,等到了夜里,灯火通明时,肯定更加叹为观止。 在全部看完一遍后,苏窈真心觉得,这里不论是装潢还是风光景致,都值得上这个价儿。 三楼尚且如此,她有点好奇,四楼是个什么环境。 这么想的时候,她不禁抬头,往四楼的方向望了眼。 还不待苏窈看清,就听到楼下人群中,有人高喊了一声, “花朝姑娘!花朝姑娘来了!” 苏窈在众人的喝彩中看过去。 看到一个缓缓走上台阶的女子。 自她走过的地方,已有侍从清开路。 来人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红衣如火,肤若凝雪,停在她身前的是一把被她捏在指尖的团扇,头上挽了堕马髻,鬓间携着大红牡丹,富贵几欲迷人眼。旁人若是做此妆扮,会显得俗艳,偏她用这副妆扮正好。牡丹荣华,被她挽在鬓间,更衬得她云鬓花颜,俨然落入人间的富贵花。而她额间描绘的三叶花钿,更是让她的美发挥到极致,眉若黛染似春山,唇若含樱妩媚生,唇角梨涡浮映,浅笑嫣然。 真的是美人。 而且,是过目不忘的美人。 尤其是盈盈柳腰,不堪一握,行步间千娇百媚。 苏窈只看了一眼,眼神移不开了,惊叹, “这姐姐的腰不是腰,简直是夺命弯刀啊。” 就这模样,这身姿,别说那些男人喜欢,就连她看了也忍不住喜欢啊。 在苏窈出声后,只见花朝步履微顿,下颌微抬,看向了苏窈厢间的方向。 在她抬头时,烛光的光晕散在她脸上,生出一层朦胧感,似醉非醉,瞬间将她的美貌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苏窈还陷在对方的美貌中时,花朝已然浅浅颔首。 苏窈反应过来后有点懵。 她……这是在跟自己打招呼? 不会,她听到自己说话了? 这里这么多人呢! 一楼人多,环境最嘈杂了,要是连她说话都能听到,这耳力得有多好。 苏窈看得惊叹,宝蓝看得却一脸纠结, “这花朝姑娘也太……” 苏窈看见宝蓝眉头拧得紧紧的,看一会儿就把视线移开,随后又忍不住将视线看过来,一副想看又不敢多看的模样,苏窈立时就懂了宝蓝的意思, “你是想说……招摇?” “对,就是招摇,”宝蓝对上苏窈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这里这么多人呢,她居然能就这么走过去了,真的是胆子大。” 宝蓝心想。 要是换做她,别说,面前有一百个人,即便只有十个人,一直热辣辣地盯着她看,她也觉得难为情,连步子都会慌。 但宝蓝也给出了肯定,“不过,人家确实好看。” 随即,宝蓝又说,“不过,在奴婢眼里心里,主子才是最好看的。” 苏窈看着宝蓝真诚的大眼睛,忍不住伸手捏捏她婴儿肥的脸颊, “我们宝蓝嘴越来越甜了。” 其实,她对这些不在意。 她又不是参加选秀的,何必弄那些老娘天下第一美。 再说,美人有很多种,不必美的都一样。 但这花朝姑娘,真是一眼就能让人惊呆,再看就能装进心坎里。 看着楼下的人山人海,苏窈托着下巴叹, “别说那些人喜欢了,我看心中也欢喜。美人啊~就是养眼,这颜值,真是可到我心坎了,怎么就能这么好看呢~” 这时,传来一声轻笑声。 第53章 颜值爆表系 苏窈身形一怔,扭头 。 脑子就一想法——哪个龟孙儿敢笑老娘! 本来苏窈眼底喷射小火苗的,但在看到来人后立即变成了星星眼。 哇,四皇子。 是四皇子啊!!! 前一秒苏窈脸上还带着点不屑的张狂,下一秒立即站直了身体,挥挥手,眼睛弯起时,说话的声音也和软许多, “嗨,好巧啊。” 裴星衍微微颔首,举手投足是让人舒适的礼貌,嗓音徐徐,更是让人舒心到极点, “方才瞧着身影有些相似,原来我没看错,怎么在这儿?” 他一双清澈的眼,她清晰看到自己的影儿映在他眼底。 苏窈深吸一口气。 这四皇子的嗓音怎么能这么好听,每一声都能说到她的心坎上,让她心忍不住跟着颤! 不过,对上裴星衍含笑的一双眼,苏窈想到刚才自己的话,面上一红,神情微囧,有点不好意思。 咳咳。 男神就在面前。 她还是想在他面前保持好形象的。 不过,他温柔的笑眼中闪动着三分促狭,显然已听到了刚刚的话。 苏窈抬头又是匆匆看了眼。 不得不说,这四皇子完全继承了惠妃和昭元帝容貌上的优势。 尤其是一双桃花眼,黑白分明,天然的长睫毛,眼尾细长,更衬得他眼神迷离深邃,偏他眼底多了份内敛。于是,他在浅笑起来时,桃花眼尾微微上扬,苏感十足,而穿在他身上月白的锦服,配着深蓝色斗篷,突显出他的高洁不可攀。 斗篷边缘配着白狐狸的大毛出锋,绒毛蹭在他脸颊旁,再有烛光加持,让他整个人将又纯又欲融合到了极致,十足十是一抹落入心间的白月光。 站在裴星衍身后的小姑娘也在他们说话时探出头来。 对方带着的头上斗篷的帽子还没有摘,毛茸茸的一圈,衬得她小脸愈发娇俏,跟裴星衍一样,她也有双桃花眼,不过,她年纪轻,眸子清亮,更透着精灵劲,整个人纯粹得宛如从山间跑出来的小鹿,让人瞧见心中就不胜欢喜,如今已经是人见人爱的模样,假以时日,必定是人人惊叹的绝色。 见到苏窈后,她从裴星衍身后走出来,喜津津地行了礼, “二嫂,我们见过面的。” 在裴星衍身边的是二公主裴星洛。 还不等人问,裴星洛已经欢喜出声, “到年下了,听说宫外热闹,我求了母妃好久,母妃才允许四哥带我出来逛逛。二嫂也是吗?” 苏窈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 虽然说着话,但苏窈眼神忍不住跟着裴星衍走。 但不敢太明目张胆看。 于是,她视线移开一会儿,再用自然的方式转回来。 在看到裴星衍的那一刻,苏窈觉得这趟花月楼来得真是太值了。 谁能想到,吃饭的功夫还能看到男神呢! 裴星洛初次出宫,难免欢喜,正四处探望时,瞧见即将上四楼的一道背影,踮着脚,唤了句, “二哥?” 苏窈在裴星洛出声后,跟着看过去,心里狂打鼓。 不是!不能!在这儿会遇到裴瑾修?千万不要啊! 在裴瑾修身边,一左一右,分别跟了刘公公和秦穆。 秦穆还好,刘公公虽然面上尽量稳着,但小眼睛里已经装上了满满的吃惊——太子妃怎么在这儿! 引他们上楼的人是花朝。 花朝见他们停下步伐,也随之停下脚步,手中的团扇轻掩,歪头时,美眸已然悠扬地偏向他们的方向。 裴瑾修在看到苏窈后,朝他们方向走了过来。 跟裴星衍的温和不同,裴瑾修容貌虽然出众,身上更多是肃穆的沉稳,他还是穿着玄色锦袍,连披在身上的大氅都是黑色。黑色是种低调沉稳的颜色,跟裴瑾修的契合度超高。单一的颜色穿在他身上,表达出来的气场却是不一般的强势。 他三庭五眼比例好,有美人尖,剑眉星目。 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型精致,给人以高贵,透着霸气不羁的王者之气,鼻梁笔挺,下颌轮廓分明,身姿挺拔更显他刚毅冷峻,贵不可言。 看到人迎面走来时,苏窈不禁在内心咂舌。 这裴家人的颜值无论哪个拎出来都很抗打,且各有各的特点。 温润如裴星衍,灵巧如裴星洛,至于裴瑾修,有英俊,有贵气,但他在不说话时薄唇常常是轻抿着,这样的人有威严有冷漠又有距离感,让人第一眼会惊叹,却不怎么敢亲近。 此时,裴瑾修已经走到了跟前,视线从苏窈脸上掠过。 没说话,但显然是要答复的意思。 苏窈心里恨死了他这副大男子主义的样子,但现在人多,她得装。 于是,她朝着裴瑾修勾起了唇角,主动交代道, “我出来逛逛。” 内心咬牙。 好讨厌,他这么高,她朝他笑下,还得仰着头! 裴瑾修看向一旁的裴星衍,语调不明, “四弟也在。” 不知道是不是苏窈的错觉,她总觉得在裴瑾修看到裴星衍后气场突然变冷了。 花朝在他们说话时,上前来,视线从裴瑾修身边移到裴星衍身上,最后看向苏窈, “没想到裴公子的兄弟竟是如此好风采,只是不知这位……” 裴瑾修:“贱内。” 苏窈脸色本来就不大好,听到裴瑾修的话,猛笑了一下,迅速冷脸,干脆也不客气,朝对花朝介说, “呵,没错,这我贱外。” 她懂,不就是谦称,他会,她也会。 不就是相互嫌弃拆台,谁怕谁啊! 可转头就对上裴星衍的眼神。 似是若有所思。 苏窈当即内心苦唧唧。 真特么的。 男神就在面前,她是想保持点淑女形象的! 偏偏跟裴瑾修遇着了! 全特么被渣渣给毁了! 花朝眉目一转,团扇停在身前,施施然行见面礼, “花朝见过夫人。” 苏窈挑眉。 夫人? 哦,不,她可一点都不喜欢夫人! 苏窈挥挥手,直接开口,“我叫苏窈,叫我苏窈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苏窈错觉,她觉得花朝在身上停留的视线有点长。 真像是暗自打量。 那眼神让她觉得,花朝肯定是听到了她的那句话。 “也好,”花朝应下后,转头再看裴瑾修,“既是如此,可要一道入席?” 第54章 老虎灯笼 不等裴瑾修出声,苏窈已经率先拒绝,“不用了。” 她来花月楼也花钱了。 不能就这么浪费! 男神还在,能多看眼是一眼。 她才不会浪费机会呢! 再者,她一点都不想看到他的冰块脸,也不想管他来干嘛,来见谁,跟谁一起吃,他们各玩各的就挺好。 裴瑾修听她这么说,似是嗤了一声,接着下一瞬已经转身。 苏窈也没客气,直接转身,回到厢间。 宝蓝心焦,赶紧跟上去,劝, “主子,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能一起在花月楼遇到是好事啊,怎么两位主子一见面就不对付了? 苏窈冷笑,“你没看到他什么脸色?怎么着?我非得见了他就得巴结?上赶着跟他说话才是对的?” 他高兴不高兴,脸上都是一个样! 为什么非要她去猜他的心思! 她又不欠他的! 宝蓝还想再劝,刚刚启唇,苏窈拦住, “好了,不要再说了,今天出来一趟挺开心的,就不要再提不开心的了。” 落在原地的裴星洛悄悄拉拉裴星衍的袖子,小声, “四哥,是我说错话了吗?我怎么瞧着二哥二嫂见面后怪怪的?他们是闹矛盾了吗?” 二哥的脸色很不好看,二嫂好像在二哥来了后也有点不开心。 裴星衍没说什么,眼睫垂下,遮去眼底浮动的情绪。 四楼。 花朝单手托了下颌,团扇轻摇,眼尾从裴瑾修身上扫过,戏谑地叹出一句, “裴公子与贵夫人相处似乎……并不和睦啊。” “莫要在背后非议她。” 花朝挑眉。 这是说都不能说了? 她眼底玩味的意味颇多,浅浅行礼,“是花朝失礼了。” 另一边,在裴瑾修去四楼后,裴星洛拉着裴星衍跟苏窈她们到了一处。 到了用膳的时间,小二依照次序将食物送上来。 裴星洛吃得很满足,扭头说, “四哥,这里的饭菜也很好吃,一点都不比宫里的差呢。” 裴星衍:“嗯。” 吃完了,坐在房间里有些闷。 裴星洛在窗边看到楼下的街景,指给裴星衍看, “那里好热闹啊!四哥,咱们去那里看看好不好。” 说着,又拉住苏窈,“二嫂,咱们一起,一起去看看。” 二嫂!二嫂! 苏窈内心叹息。 说真的,她真的很不喜欢这个称呼。 但对上裴星洛单纯的眼神,她发现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憋屈。 就是有话说不出的憋屈。 还很郁闷。 此时,裴星衍也在此时出声,“一起。” 苏窈抬头,看到裴星衍面朝着自己的方向,心中一喜,刚冒出来那点不好的心情瞬间一扫而空,连连点头,说了声,“好。” 宝蓝想拦的,但没能拦住。 看着走在前方的人,宝蓝心中有些犯愁。 为什么她觉得太子妃宁可跟四皇子多说话,也不愿意跟太子相处呢? 裴星洛没出过宫,看到外面的情况很欢喜。 到了一个灯笼铺子,看到上面有各式各样的动物灯笼,心动,兴冲冲地回头朝着裴星衍踮脚,欢呼, “四哥四哥,这个灯笼好漂亮呀,我可以要一个吗?” 裴星衍给她付了钱。 视线往身侧看了看,随后,又从架子上挑了一盏灯笼。 小商贩看着裴星衍递来的银子,有些为难, “客官,您这银子我这找不开。” 裴星衍不以为意,“无妨。” 小商贩急声,“那要不您再挑些灯笼,或者,我把这些都给你?” “不必了。” 他选到想要的,就好。 苏窈来到街上也觉得新鲜,再有二十多天就要过年,街上气氛热闹,她看到路摊上有面具的,往脸上试戴着,也是在这时,看到面前送来一盏灯笼。 把面具拿下来,视线中就出现裴星衍清隽的面容。 他给她递来一盏灯笼。 小老虎的样式。 栩栩如生,连须子都有。 苏窈接过,低眉时,光染在脸颊,温暖一点点熨烫进眼底, “谢谢。” 不过,看到裴星洛手上拿的小兔子灯笼,苏窈再看看自己手上拿的,困惑, “为什么是小老虎啊?” 难道是觉得她太粗鲁了? 裴星衍眼底漾着笑意,嗓音温温, “瞧着这个可爱,就买了这个,不喜欢?你看喜欢哪个图案,再买来就好。” 苏窈看着他说话的侧颜,眼神有点直,脸颊也随之升腾起红霞。 他说,看着小老虎可爱,就选来送给她。 那是不是说她跟小老虎一样可爱? 或者……他是想说她可爱? 他说她可爱!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苏窈觉得自己胸膛的心脏跳得更快了,捧了一侧的脸颊,整个人就像喝醉了酒,头脑晕乎乎的,走起路来的脚步都变得轻飘飘。 心里觉得好快乐,好欢喜,就像吃了甜甜的蜜。 苏窈唇角地笑容压不下,眼睛亮晶晶,盛满了欢喜, “不用换了,这个灯笼我就很喜欢,谢谢。” “喜欢就好。” 苏窈听着他的话,视线忍不住往他方向多看一眼。 他待她好,是因为他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如果将来,他知道她不是他原本所喜欢的人,他们之间还能这么相处吗? 世上没有能瞒一辈子的谎言,揭穿,不过是时间早些或迟些罢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已经问出声, “如果有一天,我不是我,你还会对我……”好吗? 剩下的两个字,卡在了喉咙里,她问, “你还会给我送灯笼吗?” “会的,”一把光揉碎了,洒在他的眼底,全是细碎的温柔,她未能宣之于口的话他能明白,“希望你能开心。” 苏窈摸了摸小老虎的耳朵,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居然有点酸,用力点了点头, “开心,很开心。” 裴星衍在她垂头时,看向她,视线看向她挽着的发髻。 这是他最明目张胆看她的一次。 他知道父皇一向与镇国公府交好,却没想到父皇居然早就有为她和太子指婚的意图。 如果当初,他能先于父皇赐婚前,向父皇坦白,现在的情况会不会能好一些…… 想到这儿,他默默收回了手。 如今,不该给她惹麻烦的。 于是,裴星衍后退了一步,和她保持了距离。 殊不知这一切被人看在眼中。 第55章 吃醋 花月楼的四楼能看尽京城大半风光。 裴瑾修负手站立在窗前。 目光沉沉。 在他面前就是张扬跋扈,半点不收敛。 到了四弟面前却成了一个他完全没见过的样子。 明明他才是了解她最多的人。 可她连眼神都未多看他一眼。 她心里装着他所不知道的事,眼里看着她所在意的人,偏偏却是和他有牵扯。 而他居然很在意这一点。 花朝走近时,摇着团扇,视线悠悠看着窗外,叹道, “说来,我这花月楼很适合观景,我瞧着今日这风景真是不错,是,裴公子。” 花朝问出了声,却没人回应。 她自觉无趣,就没再问,也没再多留。 花月楼下,正在逛街的裴星洛和苏窈一行人,被人撞了一下,买的东西险些摔在地上,在他们的头顶鞭子在空中挥舞,险些打到裴星洛,然而鞭子一闪,最终打在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身上。 裴星洛被吓了一跳,幸好被身旁的苏窈扶住。 刚刚站稳,就听到一个凶恶的声音,挥舞着鞭子喊, “敢跑!你再跑!看我不打死你!” 路上的人都被这情况吓着了,纷纷躲远些,挥动鞭子的人却没想就此罢手,反而下手越来越狠。 鞭子甩在了脚边,裴星洛看地上的人被打到蜷缩,衣不蔽体,出声,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凶!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动用私刑呢!” 听到有人质疑,行凶的人瞪眼叫唤, “哪来多管闲事的小娘们,老子管教老子的奴隶,用得着你管。信不信再叫唤,老子赏你一鞭子。” 说着,就朝裴星洛扬了扬手上的鞭子。 裴星洛没见过这种阵仗,被对方吓得缩了下脖子,苏窈将人护在了身后,冷眼瞪人, “说话就说话,嘴巴放干净点。” 对方本来就在气头上,一被挑衅更不服了, “刚说了她,你又开始了,真是欠抽!” 说着,直接拿着鞭子往苏窈面前甩! 裴星衍见状立即出声,“小心。” 苏窈没带怕的,她看准了对方出手的速度,一抬手,精准握住了他的鞭子,顺势一扯,利索地来了个过肩摔,直接把人给摔在地上。 一群人她打不过,一对一,她绝对能单挑。 就是肩膀牵扯到了,有些疼。 苏窈:“给你的颜色,你还真就开染坊了,懂不懂点规矩,会不会好好说话!” 裴星洛看呆了,“二嫂好厉害。” 苏窈有点骄傲,朝着裴星洛扬了下颌。 可在下一瞬就对上了裴星衍的眼神。 当即就觉得尴尬。 内心就一个想法,完了,完了,露馅了。 就这么一下,她的本性就暴露了! 苍天呐! 她的形象啊! 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毁了! 被苏窈打趴下的人,在地上躺了半天起来,眼底愤恨,有明显的不甘心,大声呵斥, “你,你给我等着!来人啊,来人啊!人呢!都给我过来!” 在他的话音落后,有一大堆人围了上来, “他们几个,给我都拿下,让你们多管闲事!既然这么闲得慌,那就都给我留下!” 说完,几个人先将裴星衍给围住。 裴星衍擅长的并非武力,人一多,情况就容易吃亏。 剩余的几个人,就开始朝苏窈等人走来。 裴星洛和宝蓝都是手无缚鸡的弱女子,苏窈将她俩护着,喊着, “有本事就单挑!你打不过就叫人,还要不要脸了!” “让你在这儿给我刁,等会就把你卖到窑子里,让你多管闲事。” 说着,挥动着鞭子又甩了过来。 苏窈下意识去挡,但并没有预想之中的疼痛。 苏窈这时看清楚,眼前的人是秦穆。 裴瑾修身边的人。 所以……他也在附近? 苏窈带着好奇困惑的心四处张望,最后仰头,看到可站在窗前玄色的身影。 此时的天光已经有些暗了。 还没等她看清楚,人就走了。 苏窈没再看到人,就把视线收了回来。 面前开始还叫嚣的人,经由秦穆出手,一会儿的功夫就被收拾了。 秦穆在将对方打倒后,到了苏窈面前,禀报消息, “已经通知了官府,马上就会来人。” 果然,不一会儿人就到了。 苏窈这才得知,原来,这是个人贩i子,被他打倒在地的人,是他不知用了什么方式拐到手的奴隶,想要逃跑,却被人贩子发现,于是,当街追过来,将人打了个半死。 在官府的人到后,解救被人贩i子拐来的人。 凡是有印象的,一律由官府送还回家。 至于,倒在地上被打得只剩半条命的人,奄奄一息,只得先送去医馆。 看着躺着的人,裴星洛拽住裴星衍的袖子不撒手, “四哥,他好可怜啊。” 裴星洛犹豫,“四哥,要不,咱们把他带回去。” 裴星衍迟疑,“这……只怕不适合。” 在一旁的苏窈立即就明白了裴星衍的意思。 公主成年后设立公主府,成婚后才能搬到宫外独居。 可裴星洛现在还未成年,需要住在宫里。 宫中外男不得入内。 要是带回宫里,就只能做小公公。 做侍卫也不是不行,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就这如今的情况,奄奄一息的,做个侍卫很够呛。 裴星洛在沉默后,似乎也想到了这点儿,转头跟裴星衍商量, “要不,要不……四哥,你把他带去你府上。” 皇子成年后就会另立王府,能留下人。 裴星衍不忍见妹妹一直央求,点头应下。 “谢谢四哥。” 苏窈抿唇,默默看着。 她的男神,不仅温柔,还这么善心。 她真是越来越喜欢了。 等从医馆出来,苏窈看到了裴瑾修。 时间不早了,裴星衍要送裴星洛回宫,临走时,裴星洛给苏窈告别,说希望苏窈常进宫跟她一起玩。 等将人送走后,苏窈深呼口气,才走向了裴瑾修的方向, “谢谢你帮忙。” 当时,事发突然,如果没有秦穆帮忙,他们肯定得吃亏。 秦穆是他的人,没他授意,秦穆不会出手。 虽然,他这个人常常冷到让人反感,但她被帮助,就是接受了他的恩惠,不管是不是她愿意的,她都有必要道谢。 裴瑾修犀利的视线逼视过来,“你喜欢四弟。” 不是疑问,是肯定的陈述句。 第56章 争执 苏窈被他说得一噎,仰头看过去, “不可以吗?” 他的语气就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 裴瑾修拧眉,反问, “难道你觉得可以?” 苏窈下意识顶嘴,“为什么不可以?” 她不喜欢他板着脸教训人的样子。 尤其是他看过来的眼神,让她很不喜欢。 看不惯的时候就不看,苏窈别开眼时出声,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平复情绪,等到情绪稳定后,她好商量地开口, “先前我们不是都说好了,互不干涉!你要是喜欢谁,尽可以去喜欢,只要是你真爱,我绝对不会有意见。” 裴瑾修听着她的话,气不打一处来, “如此一来,孤倒要感谢你大度了?” 苏窈没说话,但眼底按捺住的火苗重新冒了出来。 又是阴阳怪气! 她都好好说话了,不明白他究竟是在气什么! “那天,不是都说好了……” 苏窈话说到一半,话音随即止住。 她忽然想起来,那天她确实跟裴瑾修提了‘约法三章’。 但他情绪突然不对,甩袖子走时就说了句‘再议’。 后来,她因为回了镇国公府,这事儿就暂时耽搁下了。 裴瑾修看到她恍然的模样,冷嘲,继续问了, “孤何时答应你了?” 苏窈气结,捏紧了身侧的拳头,朝他喊话, “那你现在同意不就行了!反正对你来说百利无一害,我想不到你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裴瑾修不暇思索地回复, “你想不到是因为你没脑子。” “喂!”苏窈喊了声,叉腰,面上的表情有点火,不甘示弱地回嘴,“裴瑾修,我在这儿好好跟你讲道理,你人身攻击就过分了!本来,我过来跟你道谢,就是看在秦穆的份上,你要是气不顺,想找人吵架,明说啊!一直阴阳着朝我撒什么气!” 裴瑾修眼神更冷了,轻嗤一声, “你真以为孤愿意管你?孤让秦穆过去,是为了提醒你!提醒你最好记清楚你现在的身份,不要跟四弟有过多牵扯,更不要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至于你的那些心思,要是不想给别人招惹麻烦,最好就收起来!” 他更近一步,目光逼视, “难道你真以为以你如今的身份,四弟不会介意?再者,即便他属意,钟情的也是从前的太子妃,你是什么?他如今对你的好,不过是因一直被蒙在鼓里。而这一切,说来说去,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 苏窈气得肩膀颤抖,胸膛起伏,急促呼吸。 她沉下一口气,仰头,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眼神, “一厢情愿又怎样?如果我喜欢他,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都会喜欢他!我钟意他的时候,我就要喜欢他!这跟他喜不喜欢我有什么关系?” “我喜不喜欢他是我的事!即便他不喜欢我,我只要知道自己喜欢谁就够了!你呢?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这个连感情是什么的人都不懂,凭什么要对我大呼小叫!” 要不是因为这太子妃的身份束缚着她,他以为,她见到四皇子,还需要纠结?还需要内疚?还需要顾虑那么多? “至于你所说的那些‘你以为’,呵,你所有的‘以为’,都是在按照你世界的标准约束我,我为什么要听服?哦,是我忘了,您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您对我说这些话都是应该的!可你现在颐指气使对我说这些,不过是站在你所谓的道德制高点来约束职责我!那接下来呢,你又要说什么?是不是该说什么女则女训女德? 我说了,我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永远不会按照你所想的方式去生活!如果你想按着你的以为来约束我,那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失望的只会是你。” 裴瑾修微微一笑,挂在唇角的笑容分外冷寒, “你觉得孤不真心,是因为你从未真心看过孤。你总有你的说辞,总有你的理由,也总能不将孤看在眼中。” 苏窈不甘示弱地瞪着他。 一旁听到争执声的宝蓝和刘公公很忧愁。 这两位主子不甘示弱,剑拔弩张的气势,他们就算躲远都没办法忽视。 好不容易见上一面,这刚说了几句话,怎么就又吵起来了。 苏窈气得太阳穴‘突突’跳,此时的天光已经彻底暗下来,空中蒙蒙飘起微弱的雪花,北风刮得越来越急,秉持着‘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心理,她没想再搭理身边的人。 视线寻找了一圈,找到约莫一百步开外的宝蓝,启唇, “宝蓝,我们回去……唔……” 手腕猛地被攥住,接着就有一大股力道牵制她没法离开。 苏窈下意识回头,脖颈也在这时被揽住,影子从头顶落下了来时,腰被紧紧掐住,她刚要反抗,嘴已经被人堵上。 苏窈立时瞪大眼睛。 来自他身上的迦南香一下子侵袭过来,缠绕在鼻息间。 在停顿一秒之后,苏窈反应过来,她被裴瑾修给亲了。 她居然被裴瑾修亲了!!! 苏窈紧紧拧着眉,脖子后仰,本能地想要和他保持距离。 一拳捶在他胸口。 一拳不够就打两拳。 可压在她脖颈后的力道极大,她未能推开,反倒是被迫地仰起了头。 苏窈越是挣扎,被束缚得越紧,最后,仅剩的呼吸都在瞬间被吞噬。 刘公公,宝蓝还有一向不说话,没什么表情的秦穆都惊呆了。 在惊讶过后,刘公公拉着看呆的俩人赶紧转了身。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那什么可不是他们能看的。 闭上眼的时候,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苏窈不肯就范,也不肯让他得逞,狠狠咬了一口。 裴瑾修吃痛稍稍松开她。 彼此间纠缠在一起的呼吸还是热的,被北风一吹,迅速冷下来。 苏窈忍着氧气不足的眩晕,用了最大力气,将人给推开,抬手就是一巴掌。 嗓子有点哑,“裴瑾修,你有病!” 说完,直接跑走了。 刘公公,宝蓝等人,虽然没有看到真实情况,但听到空中传来的耳刮子声。 最先回头的是宝蓝。 因为她以为太子殿下动怒对太子妃动手了。 可等她回头看,只看到太子殿下微微侧着头,而太子妃已经跑出一段距离。 没敢多留,宝蓝直接就朝苏窈离开地方向追了过去。 刘公公看着宝蓝疾跑的背影,内心就一个想法—— 别跑那么快,带我一个啊! 这烂摊子交给我,我真是做不到啊! 第57章 太子又来了 北风吹得急,站在北风中的刘公公很想泪奔。 呜呜呜。 太子妃怎么敢掴太子殿下耳刮子! 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他记得花月楼没这道菜啊! 悄悄往裴瑾修所在的方向又看了眼, 其实,太子殿下能做出这事儿,他也是挺意外的。 虽然没看清,但刚才很明显是太子殿下主动的! 可即便是太子殿下主动,太子妃也不能扇太子殿下耳刮子啊! 秉持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心理,刘公公磨蹭着小步,挪到跟前,唤了声, “太子殿下?” 裴瑾修没出声,转身快步往东宫的方向出发。 他走得快,没人看清他的表情。 刘公公没有等到预料之中的暴怒,一转头,见裴瑾修已经走出十米开外,当即小跑着追了上去。 另一边,回到镇国公府后,苏窈直接回了房间。 苏窈趴在枕头上,愤懑的情绪难以疏解,只能捶两下枕头出气, “宝蓝,我不喜欢他,一点都不喜欢。” 这个问题把宝蓝给难住了。 她今日一直跟着苏窈,最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现在看到苏窈在生闷气,用头发丝想也是因为方才的事。 宝蓝犹豫后反复措辞,劝着, “可……您与太子殿下是夫妻啊,往后还要相处很长时间。想来,夫妻之间亲近些,也是正常的……” 苏窈一点不甘心, “宝蓝,如果是个老的,丑的,过来亲你一口,你觉得是正常的吗?” 宝蓝紧紧皱眉,摇头。 “既然如此,无论对方是否长得帅,是否有权,是否有钱,只要不喜欢,不是出自本意,那都是种冒犯。” 苏窈翻了个身,胸膛中奋起的熊熊之火还是没办法熄灭。 她也不是非要矫情到因为亲一次就要死要活! 可这又算什么? 他阴晴不定,在前一秒将她贬低到一无是处,在下一秒又突然对她这样! 他是在把她当什么? 还是说,他骨子里的偏执霸道,跟她来霸道总裁那一套! 明明她之前都跟他说了! 宝蓝忙她倒了杯茶来,为难出声, “可,俗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君若是执意如此,只怕……也不能拒绝!” 宝蓝看了看她的脸色,咬了咬唇,又说, “先前,您昏迷不醒的时候,喂不下药,也是太子殿下……” 苏窈捂住耳朵,“宝蓝,别说了,我不想听。” 她现在任何关于裴瑾修的消息都不想听到。 苏窈心中怄的气一直下不去。 方才回来的路上,她胸口憋着一口气,一下子跑出一大段距离,北风刮得猛,现如今冷静下来,反倒觉得脑袋昏昏涨涨。 她懒得再动,往里侧身,把被子扯过来,盖在身上,蒙上头, “宝蓝,我困了,我想先睡会儿。” “……好。” 宝蓝担忧地看了眼,见床上一直没动静,放轻动作退出了房间。 苏窈在床上闭着眼睛躺了会儿。 随即,猛地将被子掀开。 太讨厌了! 她只要一闭眼全是裴瑾修身上迦南香的味道。 苏窈跳下床,从柜子里重新拿出一床被子换上,又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脱下来,重新换了新的,才肯罢休。 再回到床上,等周身暖和起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 宝蓝不放心苏窈的情况,推开房间的门。 看到出现在房间的人,大为震惊,“太……” 裴瑾修回头比了个手势。 宝蓝心惊,立即掩唇噤了声。 苏窈被惊扰眉心动了一下,眼皮滚了滚,不耐烦地闭得更紧,往里侧埋了埋,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宝蓝见裴瑾修来了,识相地关上门先退了出去。 但因为先前两位主子闹得不欢而散,她不敢走远,于是关门的时候留了一个缝,想着要是情况不对,她再过去。 透过约二指宽的门缝,宝蓝看到裴瑾修坐在床边,将苏窈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 宝蓝捂紧嘴巴,屏息看着,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裴瑾修垂首,摊开苏窈的掌心。 果然,她右手掌心有一道明显红痕,横跨整个掌心,虎口的地方已经被擦破皮。 这显然是她在街市上扯住人贩i子那一鞭子摩擦出的伤口。 随后,他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玉瓶,涂在她的掌心。 宝蓝看到这一幕心中不免多声叹息,手上放轻了力度,将门完全合上。 守在门口的时候,宝蓝无法言语心中的感觉。 太子殿下三番五次来,怎么可能心里不记挂太子妃呢? 约莫停留了一盏茶的时间,裴瑾修从苏窈房间里出来。 宝蓝看着裴瑾修的背影,鼓着胆子出声, “太子殿下,您不要真的生太子妃的气,太子妃如今只是有些事情没想通罢了,奴婢想,来日方长,慢慢都会好起来的。” 裴瑾修没出声,可心底冒出嘲讽。 是对自己的嘲讽。 她哪里是想不通? 她分明是想的太清楚了。 反倒是他,被她说的话气得上头,半分理智都没了。 摆了摆手,裴瑾修无意与她多说,只说, “去照顾她。” 离开时,他再次开口, “不必说孤来过。” 宝蓝看着已经消失的身影叹息。 这俩主子,一个个的都嘴硬,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呐。 回到床边再看了苏窈的情况。 上好药的手简单包扎后,已经重新放回了被子里。 这样即便夜里翻身,抹好的药也不会乱抹到被子上。 宝蓝将苏窈的被子重新盖好。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是无法相信太子殿下会是如此细心之人。 见苏窈睡得沉,宝蓝放轻动作,再次出了房门。 苏窈躺在床上,做了个梦,梦里她到了裴星衍。 天青色时,微雨,他站在桥头,单手撑了伞,回眸时朝她一笑,温柔得仿佛湖面漾开的水纹。 她刚想要靠近,手腕上突然一紧,一扭头,视线中就出现裴瑾修的脸。 她被吓到,猛然从梦里醒来。 等她回过神,已经日上三竿。 掀开被子要起床时,先瞥到右手。 她的右手被包扎过。 是了,昨天在街市上抓过鞭子之后,她就感觉掌心火辣辣的,后来事情多,就把这事儿放在脑后了。 第58章 反思 掌心涂上药膏,经过一宿恢复已经好了很多。 苏窈下床,大大地舒展懒腰,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暖暖的,很舒适。 每天起床第一句,先给自己打个气。 新的一天开始,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坏心情神马的,全都丢在昨天! 在这时,房门被推开,宝蓝进来,欣喜,“太子妃醒了。” 苏窈在看到宝蓝进到房间后,扑上去一把抱住,道谢, “谢谢宝蓝小可爱。” 宝蓝:“啊?” 苏窈朝她扬了扬手,一副‘你不用说我都知道’的模样。 宝蓝顿时就明白了苏窈的意思,微笑, “太子妃,不是奴婢帮您涂的药。” 苏窈有点懊恼地揉揉头, “是阿母来过吗?阿母那里我得赶紧过去一趟,昨天我睡得太早了,还睡得那么死,一点印象都没有。” 说完紧紧拉住宝蓝追问,“你没跟阿母说昨天咱们在街上跟人打架的事儿!” “不是夫人,昨日夫人确实来了,见您睡下就没进来打扰,”宝蓝弯着眼睛,再提醒,“太子妃再猜猜看呢。” 苏窈抿唇,“难道是阿父?” 宝蓝心中叹息一声,见她总是猜不到点上,只得出声, “是太子殿下。” 虽然太子殿下交代了不用告诉太子妃他来过,但宝蓝觉得,这事儿得说。 否则,这两位主子得互相怄气到什么去! 好歹是两口子,哪能有隔夜仇。 果然,在提到裴瑾修时,苏窈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宝蓝看到苏窈不开心,心情也有些郁闷, “太子妃真的很不喜欢太子殿下吗?” 苏窈没说话,但脑袋肯定地点了点头。 看到这儿,宝蓝语重心长地开了口, “虽然奴婢不知道您为什么不喜欢太子殿下,但俗话说的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奴婢看得真切,太子殿下是关心您的。即便嘴上没说,心里肯定是惦记的,否则,您手上的伤,奴婢都没发现,太子殿下如果不是心里记挂着,怎么就知道呢?” 当时,在街市上,对方来势汹汹,她被惊到,都忘了查看太子妃的情况。 听着宝蓝的念叨,苏窈别开眼神,嘴硬, “不过是凑巧而已。” 宝蓝见她不肯领情,又问, “先前天,太子殿下夜里不畏风寒来给您送舒痕胶?您又怎么说?” 苏窈低头,闷闷的,一下一下拽着袖子, “那是因为我替他挡了那一箭,他过来送东西估计也就是客气客气。” 宝蓝:“那太子殿下完全可以让下人来一趟,何必亲力亲为巴巴的送过来。” 苏窈环臂,冷哼,“他闲得!” 半夜来,还把她吓了个半死。 宝蓝见她嘴硬,继续, “昨天在街上,太子殿下还让秦将军出手帮忙,帮咱们制服了歹徒呢!” 苏窈一噎,心情一点点动摇,可一想到昨天某渣渣说的气人的话,又有了情绪,语气生硬, “他说了,那就是他为了照顾自己面子才做的好人好事,顺便敲打我,所谓的帮忙不过是顺道而已。” 宝蓝苦口婆心,叹息,“我的太子妃啊,这样的话您真信吗?” 苏窈没出声。 昨天跟裴瑾修争执,话赶着话就说上去了。 事后想想,她当时的做法,确实有些不理智。 他如果想看热闹,大可以置之不理,完全不需要让秦穆出手,等闹出事情,他有的是奚落她的机会。 可是,他没有。 关键时候,他让秦穆帮忙了。 他们这一行人这才没损伤。 包括先前的事。 她也知道,如果不是上心,他没必要做到这一步。 可她就是不懂了,他怎么就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了! 难道她已经人见人爱到这地步了? 可是,她从来就没想过要跟他怎么着啊! 他突然惦记就让她很方! 宝蓝见苏窈脸色变来变去,继续, “若在从前奴婢也是有顾忌的,可是这些时日看过来,奴婢真心觉得太子殿下不容易。昔日都传言太子嫔跟太子殿下关系好,可太子殿下为了您不还是惩处了太子妃和她的婢女。您如今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太子嫔可是禁足到现在都不能迈出殿门一步呢!” “……” “太子妃,依奴婢来看,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对您能有这份心思,真的已经很不容易了,您也该对太子殿下多上点心才是啊。” “再者……”宝蓝咬了咬唇,犹豫之后,还是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太子妃,您觉得,太子殿下为什么会跟你闹情绪呢?” 虽然没明说,但她看出来了。 明明太子殿下在花月楼看到太子妃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后来就不高兴了。 苏窈下意识回复一句,“我怎么知道!” 宝蓝:“奴婢觉得,您不知道,是因为您的注意力没放在太子殿下身上。” 苏窈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反驳。 可随即闭上了嘴巴。 好,是宝蓝说对了,当时她的注意力,确实不在裴瑾修身上。 宝蓝:“您不觉得,太子殿下的做法,是吃醋了吗?” 宝蓝虽然没谈过感情,但看过些话本,听过些才子佳人的故事,经过了一晚上的深思,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大一些。 “他?吃醋?这怎么可能!” 宝蓝不说话,就这么默默地看着。 苏窈起先是不信的,但跟宝蓝的视线对上,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 好像……从昨天他一张口问话就是怪怪的。 开口就是问她是不是喜欢裴星衍。 她当时情绪不好,下意识顶嘴,后来,他俩之间的争执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宝蓝提了一句,“因为四皇子,是也不是?” 苏窈:“……” “连奴婢都看得出来,太子殿下怎么会看不出来。” 只怕,就是因为这样,太子殿下才会动气。 苏窈拧了拧眉,“真的很明显吗?” 宝蓝拼命点头。 苏窈:“……” “太子妃,你没发现吗?你在看四皇子的时候,眼睛都是带着笑的,” 苏窈耷拉着脑袋趴在桌子上。 她看到裴星衍眼睛里带着笑? 她不知道啊。 她只是觉得,她看到裴星衍心情就会好欢喜。 她喜欢看到他,也喜欢他看向自己的目光。 第59章 撮合 宝蓝:“您对待太子殿下和四皇子截然两种态度,别说太子殿下了,即便是奴婢,心里也是会失望的。” 苏窈:“……” 她没意识到她对待裴瑾修和裴星衍会有这么大的差别,也没细想过。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细心的一面。 而这正是她所忽略的部分。 宝蓝:“太子妃,真的,太子殿下能够做到这一步,很难得了。” 苏窈没出声。 她知道宝蓝是好心。 人人都在说他是太子,他稍微对她好些,她就应该心存感激。 可……那不是她想要的。 苏窈:“那……如果我发现我有些喜欢一个人,而这个人不是他,那该怎么办呢?” 宝蓝:“您现在已经是太子妃,且不说您跟太子殿下能不能分开,您真的肯定,旁人……真有太子殿下好吗?” 苏窈直觉的想说‘是’,可一对上宝蓝的眼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的喜欢,在他们看来都是不被理解的事,更遑论将来了。 至于裴瑾修…… 她总想着虽然被命运捆绑,但他是她应该远离的人。 一直以来,她想过救他帮他,却从来没想过喜欢他。 喜欢…… 这样的关系对于她和裴瑾修来说,太遥远了。 总觉得不适合。 苏窈不想再提这个话题,“往后再说。” 翌日。 早朝后,昭元帝将裴瑾修与几位大臣留下来议事。 等到处理完事情,让大臣们先走了。 裴瑾修知道,这是父皇有事要吩咐的意思。 昭元帝看了裴瑾修一眼,张了张嘴,有点欲言又止,但看见儿子在面前神色收敛得极好模样,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 “你太子妃还没回东宫呢?” 哦,他把太子留下来,就是想问点家事。 几日前,他就听闻了,苏勇去东宫把太子妃接回家的消息。 他心想,人受着伤,还是为太子伤的,既然已经被接回去了,来回折腾麻烦,一来,太子妃还带着伤,二来,苏勇那个憨憨肯定不会同意,那在镇国公府留几天也没什么。 但他只听说太子妃回镇国公府的消息,从没听到太子妃回东宫的消息。 裴瑾修没想到父皇单独讲他留下问起的私事,只说, “泰山大人舐犊情深想多留太子妃几日,儿臣不便强求。” 昭元帝嘴唇微抿,指节轻叩在桌面上。 嘴上没说话,但心里已经着急了。 面对着苏勇,那是光讲道理就能行得通的? 对付那种憨憨,就得软硬兼施! 说起来就气! 刚新婚的夫妻,一分开都有十来天了! 哪有还把女儿留在娘家的! 这事儿也就苏勇能干得出! 苏勇是个什么德行,他已经领教二十多年了,他只想知道知道太子是个什么想法。 儿子不主动说,那只能由他这个做父亲的主动问了。 “你跟太子妃可闹矛盾?” 裴瑾修:“……未曾。” 听到这儿,昭元帝点点头。 想想也是,要是太子真跟太子妃有矛盾,也不会大晚上地去翻镇国公府家的墙了。 京城冬日这么冷的天,夜里天更冷,可谓是不容易了。 但昭元帝更不理解了,既然连镇国公府的墙都翻了,怎么人就带不回东宫呢! 弄得现在明明已经成婚了却跟没成婚似的,还得让他操这份心! 昭元帝呼吸重了些。 裴瑾修再次歉声,“因儿臣琐事叨扰父皇,是儿臣的罪过。” 昭元帝摆摆手,不以为意,只说, “家和万事兴,可见最重的就是‘家和’,自古以来便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自身甚勉,已做得极好,家事也该如此。” “是,儿臣谨记。” 昭元帝看着话不多的儿子,吐口气,表示理解地感叹道, “朕知你为难,这也不能怪你。你这岳父委实是个粗人,行伍出身,不讲道理,平日里也听不进什么道理,还总护犊子。虽说这些年有所长进,但长进实在不多。他礼法不通,教养方面难免会多偏袒些,为君宽仁,恩济天下,你身为储君更应由此胸怀。” 简单来说,你岳父是个粗人,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朕要不是脾气好,也忍不了那么多年。 常公公悄悄看一眼。 皇上,您把镇国公贬得一无是处,真的可以吗? 昭元帝淡淡回以眼神。 没事,反正苏勇不在,朕说什么他也听不见。 “是,儿臣自当谨记。” 昭元帝见状,也不介意再把话说得直白点, “既然你与太子妃并无矛盾,人该请的时候还是要请一请,镇国公府值得你给这个面子,已经到年下,马上就是新年,自该团圆。” “是。” 昭元帝说完要说的话,就让裴瑾修先离开了。 待到裴瑾修走后,昭元帝招招手,把常公公叫过来, “这事儿你怎么看?” 常公公在内心偷偷惊讶,又问他怎么看? 这…… 正在犹豫间,看到昭元帝眸中闪动的光彩,懂了, “皇上有主意了?” 昭元帝摸了摸下颌。 他这个儿子,各方面的能力都很强,自律,聪慧,勤勉,相貌也出众,很有他年轻时的风采。 只是,太子这优点明显,缺点也很明显。 单是话少这一点,就让人费足了心思。 对上旁人,还能换个不怒自威,这要是对上苏勇,那根本不占上风。 苏勇行军打仗没问题,可让他解决个事儿,头脑一热耍起来,谁都压不住。 昭元帝叹息,自己给儿子定下的亲事,他得管到底。 “传朕旨意,招镇国公进宫。” 儿子解决不了的事情,那就得他来解决。 这成婚没多久,在娘家待几天意思意思就得了,长此以往都在镇国公府,那还能了得! 常公公:“是。” “等下,”昭元帝出声拦下,又改了主意,“别叫他了,反正都到年下了,就说太后一直惦记着,让镇国公夫人跟太子妃进宫觐见。” 常公公微微一愣,立即懂了,“是。” 昭元帝继续批奏折。 到年下了,整天一堆事儿等着他处理,他没空见苏勇。 见了面还得被气得肝疼。 第60章 玉如意 镇国公府。 郑嫣接到宫中传信儿后,就带着苏窈准备去宫中。 本来苏勇也想跟去的,但来传话的宫人委婉表示——没叫您,您就不必去。 苏勇不是容易放弃的人,“那我进宫去找皇上!” 宫人顶着压力,微笑,“皇上说了,不想见您。” 苏勇:“……” 郑嫣被扶持着上了马车,闻声,说了句, “算啦,不就是进宫一趟,又不是头一次去,你且在家等等。” 苏勇上前,攥着她的手,依依不舍地念叨, “那夫人你要快点回来哈,还有窈窈!我在家等你们!” 此时的郑嫣踏上车凳,苏勇跟她说话的时候得仰着头。 郑嫣赶紧把手收回来,催促,“你赶紧回去。” 苏勇猛点头,“嗯嗯。” 说着话,还不忘弯腰帮郑嫣落在车凳的裙摆提上去。 苏窈:呦,这狗粮可真猝不及防。 郑嫣烟视媚行,把裙摆拽回来,强扳着脸哄人,“你快回去!” 往日在房里也就算了,这么多人呢,一直黏糊,多让人笑话。 苏勇一直点头,但侯在马车一旁,根本没有回府的意思。 苏窈这时朝着马车过去,踏上连接马车的车凳,挥挥手,把对方视线招过来, “阿父,我也去了哈。” 苏勇回神,招手,“早点回来!” 苏勇在原地看着马车远走。 习惯性地揣了揣手。 他觉得他失算了,早知道要夫人跟女儿要进宫,今儿早朝后,就该一直留着的。 现在夫人和闺女都不在家,他自己在家有什么意思呢! 宁寿宫。 太后听到宫人唱报说镇国夫人、太子妃到了,立马坐直了身体,看到郑嫣进来就板脸,年纪越大,任性起来越像小孩子, “你说说你,多久没来看我了!我天天想着你,念着你,你就是不来!” 郑嫣失笑,先赔罪地行了礼,随后上前挽着太后的手臂,求饶, “是我的不是,怎么能等着姑母传唤,我应该一早就巴巴地赶过来。姑母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计较了。” 先前郑嫣时常进宫来看望太后,自从苏窈回到镇国公府后,进宫的次数就少了。 太后佯装生气地瞪她一眼,傲娇道, “那你多来看看我,多来跟我说说话,我就不气了。” 郑嫣哄着,“好。” 太后跟郑嫣说着话,见苏窈站在一旁,忙说, “窈窈怎么还站着?快来我身边,上次你来宫中时候短,我都没来得及跟你多说话。” 苏窈听话地上前。 太后细细端详后问,“窈窈好些了?” 太后不知道苏窈中箭的事,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苏窈先前昏迷的时候,老人家年纪大了,上次得知苏窈昏迷不醒,着急心焦了好几天,后来,这样的事不敢再传到她老人家的耳朵里。 苏窈:“多谢太后挂怀,已经好了。” “你这孩子,哪能这么见外,”说着,就伸手,拉苏窈到身边来,“这又没别人,不用太后太后地唤,按着辈分,你该叫我姑外祖母或者皇祖母的。” 苏窈微笑,“姑外祖母。” 太后笑着应了,然后指挥郑嫣, “你去一边坐着,让窈窈挨着我。” 郑嫣慢慢起身,故意吃味, “方才还说让我多进宫来看您呢,这瞧见窈窈,就要把我挤一边去了。” 太后哼口气,“谁让你总将窈窈藏着,都不怎么带窈窈进宫,生怕别人要跟你抢似的,我稀罕窈窈,就比稀罕你多。” 郑嫣心虚,“哪有。” 太后继续哼气,“明明就有。” 郑嫣笑着,喝着茶,岔开了心虚时刻。 从前,她确实有意让女儿回避皇宫。 京城向来盛行权贵婚姻,结两姓之好,求家族利益最大化。 皇家更是如此。 皇子需要强有力的扶持,无论是镇国公府还是忠义侯府都太招眼了。 她没想过让女儿嫁到皇家,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的窈窈最终还是嫁给了太子。 太后瞧着身边的苏窈,左瞧瞧,右看看,攥着苏窈的手就不肯松开, “总瞧着你这孩子身子单薄,正好我这儿新得了柄玉如意,知道你要来,特意让人找了出来。” 说着话,就让身边常伺候的宋嬷嬷捧来一柄玉如意。 “这玉如意窈窈你收着,放在床头,顺心如意保平安的。” 玉如意由温润细腻的羊脂暖玉制成,长度约半米,如意长柄微曲,在如意长柄的顶端是一个近似椭圆的如意灵芝,雕工精湛,柄身还有精美的浅浮雕。 暖玉触手生温,即便冬日里拿在手上都不会觉得凉。 苏窈有些犹豫,这太贵重了。 刚想拒绝,先注意到郑嫣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长者赐,不可辞。 苏窈明白这是可以收的意思,道谢,“多谢姑外祖母。” 太后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深了许多,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正说着话,听到底下的人说到了午膳的时候。 太后点点头,“让他们都摆上,哀家宫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哀家今个儿要多用些。” 于是,郑嫣和苏窈留在太后宫中用了午膳。 本来用过午膳后,太后要睡午觉的,可今个儿宫里来人,老人家高兴,拉着郑嫣母女聊天,一聊起来就聊了许久,直到天色擦黑。 直到此时太后还忍不住吐槽。 太后在软塌上坐着,一旁隔了软枕,她微微斜着身叹息, “别瞧着这宫里人多,但没几个能陪我说话,皇帝事务繁忙,皇后又是不管事儿的性子,说来还是惠妃最懂事,偏偏如今惠妃帮着协理六宫,也忙了起来,再者,她月份大了,雪天路滑不好多走动,我也不愿她来回折腾。至于皇帝剩下的那几个妃嫔,不是嘴笨,就是闷闷的,一来二去,在这宫里的日子越发无聊了。” 正说着话,听到外面禀报声,说太子殿下和镇国公到了。 再看时,就见裴瑾修和苏勇出现在殿中。 苏窈没想到裴瑾修会来。 她不怎么想看到他,准确来说,是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于是微微垂着眼,并不看别处。 不过……她能察觉有道视线时不时落在身上,但她一眼没抬眼瞧。 第61章 公主抱 郑嫣见苏勇来了,悄悄问了声,“你怎么来了?” 苏勇实话实话,“太子带我进来的。” 他在家里闲不住,于是就在宫门口转悠。 心想着等夫人和闺女出宫,他能立马看到。 在他等了半炷香后,在宫门口见到了太子。 然后,太子就带他进来了。 苏勇见夫人没说话,还补充, “我没想搭理他,是他主动跟我说话的。” 一想到自己宝贝疙瘩三番两次在东宫出事,苏勇看到裴瑾修就有情绪。 郑嫣听着他的发言,连白眼都懒得给他。 太后把裴瑾修叫到面前嘱咐, “是不是来接窈窈啦?小修,你可要好好待窈窈,我瞧着,窈窈这次来,比上次来都瘦了一圈。” 裴瑾修看了苏窈一眼,“孙儿自当尽心。” 太后把他俩的手握在一起, “窈窈乖,跟小修好好的,他要是有哪做的不好的,就来找姑外祖母,姑外祖母替你教训他。” 老人家为她如此操心,苏窈也不忍让老人家费心,只说, “姑外祖母多虑了,太子对我很好。” 太后和颜,“那就好,那就好。” 天色渐渐更暗了,太后精神了一整天,也倦了,就让人回去了。 一行人从太后的宁寿宫出来,就看到了昭元帝和惠妃。 昭元帝看到苏勇当即拧眉,“你怎么进来的?” 苏勇挺直腰杆,理直气壮,“太子带我进来的。” 言下之意,别以为我有多稀罕看见你! 昭元帝皱眉,暗暗瞪了裴瑾修一眼。 今个儿传太后的懿旨只见郑嫣和苏窈,就是为了不想苏勇搞破坏,偏偏他这个实心眼的儿子,居然把苏勇给放进来了。 苏勇来了,脑子一热,脾气一梗,他还怎么带他太子妃回东宫? 这么大的人了,都娶了太子妃了,总不能跟没娶一样! 昭元帝捂捂心口,瞬间觉得堵得慌了。 虽然内心嫌弃了儿子,但儿子的事得管。 昭元帝直接朝着苏勇喊话,“你给朕过来,朕有事跟你说。” 苏勇手揣在袖子了,脾气上来了,“你不是说不见我。” 跟夫人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学会了一招。 人该骄傲的时候就得骄傲! 昭元帝气结,“现在有事跟你说了,你给朕过来。” 说完,转头对裴瑾修和苏窈说, “没你们的事儿,你们就先回去。” 苏勇还想说点什么,“那个……”我闺女还要跟我回家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昭元帝给拽走了,剩下的一堆杂音被吹在风里,含糊得听不清。 惠妃很有眼色,“镇国夫人,不如去本宫那里坐坐,本宫近日刚得了祁门红茶,听闻镇国夫人喜欢,不知可否有幸请镇国夫人品鉴一二。” 郑嫣在看到昭元帝和惠妃时,已然料想到他们的来意。 心里更知道,此番行事,是昭元帝想办法给双方找补台阶,既然如此,他们做父母的也不好把事做得太僵。 郑嫣浅笑,“烦请惠妃娘娘稍等片刻。” 随后,走到苏窈面前,帮她理了理领口的系带,收起了眼中的不舍,细声软语地嘱咐, “天色不早了,阿母去惠妃娘娘那里坐坐,顺便等等你阿父,窈窈先跟太子回去。但要记得,你肩上伤口还没好全呢,没好全之前,不能吃辣,羊肉鱼虾也尽量少吃,阿母已经嘱咐过宝蓝了,让她看顾着你的饮食,伤口没好全前,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乱来,也不能瞒着偷偷吃,不能跟你阿父学。” 苏窈被她说的,眼睛红了一圈,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唤了句,“阿母……” 郑嫣说完,扭头对裴瑾修说, “太子,窈窈被我宠惯了,若是有任性的地方,还请太子多担待。” 裴瑾修先行了礼,“孤既娶窈窈为妻,自会多照拂。” 郑嫣点点头,再看苏窈的眼神愈发透着慈爱,松开了手,“去。” 女儿大了,总要嫁人,既然太子对窈窈有心,她希望太子能够好好对窈窈。 从宫中出来,上了马车。 人都不在,苏窈的眼睛还是红着。 裴瑾修抬眼看了她一眼,微微抿唇。 印象中,他还没看她红过眼睛。 马车很宽敞,宽敞到苏窈想不跟裴瑾修说话,就可以丝毫不理会他。 裴瑾修启唇,“方才在太后宫中……” “你放心,我懂,”苏窈没看他,很迅速打断了他的话,肯定出声,“这点你可以放心,我在外是不会给你丢人的。” 裴瑾修拧眉,刚想说‘孤不是这个意思’,但见她微微阖着眼,显然是没有想听说话的意思。 于是,他没再自讨没趣,没再说话。 马车慢慢悠悠走,刻意放缓了速度,约莫半炷香后到了东宫。 此时,苏窈的情绪也调节好了。 她想好了,在这里,有好多好多爱她的人,代价不就是再跟他混段时间,大不了她离他远点,她才不会怕! 马车停下,裴瑾修先下了马车。 苏窈在深呼吸后,也准备下马车。 然而,在准备往下走的时候,苏窈愣住了。 她上马车时,踩着上马车的车凳呢? 怎么这会儿没了? 往下看了眼,真的没有。 守在东宫两侧迎接的宫人,丝毫没有要为她递车凳的意思。 进宫的马车都是最豪华的标准,八匹高头大马拉架,可这距离地面的高度怎么也得一米多。 苏窈吐口气。 她要是穿得轻便,大不了就是从马车上跳下去。 可她穿着裙子,一层又一层,今天穿的裙子还不是最宽松的那种,连步子都因为裙子的束缚迈得小,这让她怎么跳。 此时的裴瑾修已经走上东宫门口的阶梯,睨过一眼,“还不下来?” 苏窈闻声扫他一眼。 她懂了。 他是觉得她那巴掌打他脸上伤面子,所以,想给她个下马威是! 整个东宫都是他的,若不是有他的授意,那些人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可他们怕他,她才不怕。 苏窈心中横口气,一咬牙,想要直接跳下去。 这时,裴瑾修已经折身回来,抄过她的手腕,下一秒架上自己的脖颈,顺势揽住她的腰,曲起她的膝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很迅速地将她抱下了马车。 妥妥的公主抱。 第62章 闷骚 苏窈惊魂未定,只听到头顶传来声音,似是揶揄, “下个马车也磨磨蹭蹭,麻烦。” 苏窈三秒后回神,视线由不可置信变成凶巴巴,一手揪住了裴瑾修的衣领, “裴瑾修,你故意的!” 裴瑾修唇角含着浅浅的微笑, “你若一定要这样想,也不是不可以。” 苏窈瞠目结舌两秒,视线变得难以置信,“裴瑾修,你脸呢?” “你说呢!” 苏窈气结,懒得跟他争,蹬了蹬腿,一点不屈服,“你放我下去。” 大庭广众之下,裴瑾修也没想抱她太久,将她放了下去。 苏窈脚一沾地,就往同心殿去。 本来先前听宝蓝的话,她还有点怀疑,但刚才她居然真觉得裴瑾修对她有好感。 这种感觉来势汹汹,对她来说,可不太好。 她得躲远点。 裴瑾修把人叫住,“等下,孤有事对你说。” 苏窈脚步没停,哼气,“我没话跟你说。” 裴瑾修见人不停,长腿一迈,几步就追了上去。 苏窈不想搭理他,想要往旁边绕路。 可她挪一步,他就跟上来一步,让她想走都没办法。 苏窈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在几番尝试后,耐心降到极点,叉腰,仰头,极不耐烦又不肯示弱地出声, “裴瑾修,你到底要干什么?” 裴瑾修低眉深深看她一眼。 在那天与她争执后,他进行了反思。 她说得对。 他确实是以己度人,从未站在她的角度上考虑问题。 而他在反思后,发觉,他恼怒的原因,竟是,因为她一直想走。 她把他们之间的关系说得清清楚楚。 甚至,连拒绝都是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他知晓她有她的打算,她有她的思量,可这一切,却将他排除在外。 所谓的权势,在她眼中可以丝毫不在意。 她的喜欢表现得明显,讨厌也表现得明显,连敷衍都不肯。 她的过于直白,让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在意什么。 他一时之间想不出,究竟该用什么方法将她留下。 可……无论如何,他都得承认,他是在意她的。 无论她什么身份,无论她的行为做法多么离经叛道,他是在意这个人的。 既然如此,他愿意想她所想,容她所容。 思及此,裴瑾修歉疚出声, “孤知道你有情绪,前日之事是孤不对,孤向你道歉。” 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到这事儿苏窈就用眼神狠狠剜了他一眼。 但见他态度还算诚恳,苏窈心情有好点。 诚如宝蓝所说的,他们从小受的教育不同。 裴瑾修是养尊处优,自尊骄傲的太子,能从他嘴里说出一句‘抱歉’,不容易,可见是经过认真反思的。 态度决定一切。 既然如此,她也不能表现得小气。 刚要开口说话时,又听到他说,“但孤不后悔。” 空中沉默三秒。 苏窈在停顿三秒回过神来,眼睛在喷火! 狠狠推他一把。 想要把他从世界里推开。 “你有病!” 拦在她面前,就为说这话,是怕气不死她是! 苏窈恶狠狠地瞪着他,危险警告, “你就死了这条心,我跟你绝对不可能!” 说完,酷酷丢给他一个后脑勺。 裴瑾修一把扼住她的手腕,没用太大力气,但她想走完全不可能。 苏窈被迫停住。 裴瑾修出声,“孤想过了,孤确实有不理智的地方。你气恼是应该的。” 苏窈:“……” 裴瑾修深吸一口气, “你说的对,孤的想法不应该强加在你身上。你在你的世界有你的生活方式,虽然如今看来惊世骇俗,但这不是你的错。孤对此,一无所知,却旁加指责,是孤的不理智。” 这句话的意思差不多是,你的思维,代表着你所身处的环境,孤不能肆意指责你。 “你来到东临,一切于你都是重新来过,你若对四弟有倾慕之心……也能理解。” 苏窈本来只想走,但听着他的话,眉头慢慢舒展,扫他一眼:所以呢? “孤知道,若是一直勉强,你难免心有不甘。同样,孤也不喜欢强人所难。”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苏窈也没什么可客气的,把手一摊, “那你给我和离书。” 反正他是重生的,没她,他也能活。 她现在走,她更能活得好好的。 裴瑾修瞥了她眼摊开的手掌,抬手,用一根食指将她的手推了回去, “你想多了。” 苏窈:“……” “孤觉得,这两件事不冲突。感情和生存,孤都要。” 苏窈气得目光停了两秒,冷呵,“你在说笑话?” “孤知道你对四弟有好感,但你如今的身份是孤的太子妃,既然如此,孤愿意同他竞争。” 但孤赌你最后会留在孤身边。 苏窈眼睛眨了两下,明显在回味他话里的意思,可随即深深拧眉, “可你这样不公平,咱俩现在的身份,你跟我说竞争?” 有这太子妃身份的束缚,她跟裴星衍能怎么着? 如果有,那就是不道德! 竞争!那不就得公平点! 她还挂着太子妃的名儿,他跟她说竞争? 搞笑呢! 裴瑾修睨过一眼,淡淡然, “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苏窈:“???” 裴瑾修理直气壮,“既然孤有便利条件,孤为什么非要公平?” 苏窈:“……” “自古成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你无可否认,在这件事上,四弟不得天时。” 苏窈瞳孔扩张一倍,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怪物, “裴瑾修,你讲不讲点道理!” 他是怎么做到用这么正经的表情,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在其他事情上可以讲道理,在这件事情上,不想讲道理。” “……” 裴瑾修的视线看向她,“再者,你对四弟有好感,对孤公平?你对待孤能如对待四弟那般?既然不能,公平又是从何谈起?” 苏窈:“……” 她从来都没这么无语过。 怎么说来说去,反倒成了她偏心了。 “不过,”裴瑾修微微俯身,他低沉的声音呼在她耳边,“孤可以允诺,在你心甘情愿之前,孤不会冒犯你。” 第63章 礼尚往来 低沉的嗓音落在耳边,连同温度也传递过来,温度从耳朵蹿上脸颊,苏窈脸颊烧起来,骂了句,“滚。” 裴瑾修站直了身体,又恢复成了高傲脸, “孤本来也没想多留,孤还要去处理政务,你先回去。” “对了,”走出几步后,裴瑾修又出声,“孤给你准备了礼物,希望你喜欢。” 啊!!! 苏窈原地跺脚。 真是被气得。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 他居然可以这么贱! 她以为的高冷,居然是闷骚! 真是气死她了! 等到了同心殿,苏窈连喝了三杯茶,都扑不灭心中的熊熊烈火。 宝蓝就差拿着扇子给她扇风灭火了。 虽然不知道太子殿下跟太子妃说了什么,但她觉得,太子殿下走的时候好像有点高兴。 不一会儿,刘公公带着裴瑾修的东西到了。 苏窈还在气头上,看都不看。 宝蓝掩唇在一旁偷偷地笑, “太子妃您确定真的不看吗?奴婢瞧着可是可爱的紧呢!” 可爱?那是什么? 苏窈看过去。 笼子里是一只通身雪白的猫。 细看,眼睛一蓝一黄,是只异瞳狮子猫。 苏窈看向狮子猫的时候,它也正在看着苏窈。 雪白的猫咪半直起身,在雪白的绒团垫子里,前爪有节奏地踩来踩去,一来一回,慢节奏,十分有规律。微微仰头,眼睛晶莹剔透,瞳孔呈圆形,懵懂的大眼睛随着苏窈晃动。 苏窈只看一眼,瞬间被击中少女心。 会踩奶的小猫咪,也太奶,太治愈了! 笼子打开,小猫咪试探着探了探爪,随后慢慢走到了苏窈面前,仰头,‘喵’了一声。 这下,苏窈彻底破防。 蹲下身,想要把猫抱到怀里。 小猫咪不认生,在苏窈伸手时,上前一步,乖乖被苏窈抱住,还时不时享受地喵一声。 苏窈把猫抱在怀里时,抚了抚它的背。 不得不说,人不是什么好人,但送的猫是好猫。 掌心暖暖的,怀里揣了软软的一团,苏窈想了想, “长得这么白,又这么软,往后叫你糯米团。” 宝蓝看着也欣喜,“这么漂亮的猫,用这个名字正合适。” 糯米团用头在苏窈掌心蹭,眼睛享受地眯起来,看样子是很喜欢这个名字。 晚上睡觉的时候,苏窈把太后送的玉如意放在床里侧安置的柜子上。 朝里侧身,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玉如意起了作用,苏窈觉得晚上睡得更安稳了。 到了第二天,起床时都是精神抖擞的。 苏窈洗漱后,直接把头发扎成了高马尾,再稍稍收拾一下,立马变成了俊秀少年郎。 宝蓝惊讶,“太子妃,您这是……” “咱们今儿出去一趟。” “去哪?” “西街市,咱们去给裴瑾修挑件礼物。” 宝蓝吓了一跳,小声,“太子妃,您直呼太子殿下的名讳,不太好。” “为什么?”苏窈对着镜子打理一下形象,“名字取来不就给人叫的。” 宝蓝语塞。 好,太子妃说的话都有道理,原谅她没那个胆子。 不过,宝蓝庆幸太子妃懂事了, “太子妃去街市是想给太子殿下挑礼物送惊喜。” “不,宝蓝,你想多了,”苏窈面无表情,“我就是想还他这份人情。” 她才不要欠着他呢! 他给她送了这么可爱的糯米团,她当然要礼尚往来。 宝蓝微笑。 不管太子妃嘴上怎么说,只要行动上看起来好,那就是好的。 苏窈在用一上午逛了街市后,终于选了一份她觉得可以的‘礼物’带了回来。 宝蓝看了眼笼子,表情一言难尽,再次确定, “太子妃,你确定,真的要送给太子殿下这个?趁现在还有时间,要不咱们还是再换一个!奴婢带够钱了,真的。” 苏窈果断拒绝,“不用啊,我想来想去觉得这个最合适了!” “您确定?” 苏窈自信,“必须滴!” 宝蓝唇角抽搐一下,“但愿太子殿下会喜欢。” 说干就干,苏窈带着宝蓝回到东宫后,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裴瑾修收到礼物的样子,拉着宝蓝的手, “走,咱给他送过去。” 到了显德殿,宫人们说,太子殿下在校场,于是,苏窈又转战去了校场。 一般来说,裴瑾修骑马射箭,都在那里。 苏窈去了。 在看到现场后,她立即走不动了。 宝蓝看到不远处校场的中央,立着一只很凶猛的犬,身姿强悍,远甚寻常犬类,就连发出的犬吠声都透着狂妄和傲然的气势,它目光凶狠,犬牙毕露。 围在悍犬身边有几人,想要驯服,但又不敢靠太近。 在他们的最外围还有几个倒地的人,伤痕累累。 显然是想驯服悍犬未果,身上受了伤。 他们都是训练有素,身手敏捷的侍卫,想要驯服都如此困难。 若是换了旁人,不是被扯掉胳膊,就是被拧掉脑袋。 就在悍犬目露凶光,想要再次袭击即将要咬住一人脖颈时,空中闪过凌厉的鞭风,直抽在犬身上,悍犬瞬间倒在地上。 悍犬翻个身起来后,想要再袭击。 然而,先前还凶猛强悍的悍犬在看到执鞭人后,立马失去了神气,爪子贴在地面,伏下身,一副顺从的模样。 裴瑾修见悍犬不再攻击后,松开了蛇皮鞭。 身边立即有人接过。 裴瑾修用细绢擦拭掌心,睨过一眼,下了指令。 下一瞬,接到指令的侍卫往空中扔出一块带着肉的骨头。 血淋淋的一大块。 原本在地上趴着的猛犬,眼睛一亮,奋起一跃,精准接住,迅速咀嚼。 隔得这么远,都能听到骨头被咬碎的声音。 宝蓝呼口气,看到这儿忍不住称赞, “太子殿下好厉害,这么凶猛的犬都能驯服。” 最初,宝蓝看到也是害怕的,可场面太紧张刺激了。 虽然害怕,却还忍不住看一眼。 有人迅速走到裴瑾修身边说了什么,裴瑾修回了头。 见到不远处的人,眼底闪过一抹异芒,展颜,“来都来了,愣着做甚?过来。” 宝蓝虽然怕,但听到太子殿下都发话了,看向苏窈, “太子妃,太子殿下叫您呢,咱们过去。” 苏窈拼命想咬紧牙关,但牙齿忍不住地打颤。 她后悔了! 她就不该来! 第64章 送礼物 宝蓝见她没动,又唤了一声,“太子妃?” 苏窈:“……” 呜呜呜。 她特喵的也想动啊,可她的腿不听使唤! 谁能来救救她,她怕狗啊! 她连萌萌的小狗看到都会怕,可现在在她出现的是高大、凶猛的藏獒! 宝蓝察觉了她的不对劲,上前查看,发现苏窈浑身都在颤抖,呼吸都急促很多,嘴唇也变了颜色,声音立即变得紧张了, “太子妃,您怎么了?” 裴瑾修等了等不见人上前,察觉到情况不对,朝着苏窈走了过去,到了跟前,瞧见她神色不对,微微思索,出声,“怕狗?” 说完,挡在了她面前,隔绝了她与藏獒的视线。 苏窈:“……” 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 有点想哭。 你以为你在面前挡一下,我就不知道后面有那么大只狗了? 裴瑾修再次看了她的情况,又问了一声,“能走吗?” 苏窈很想说,可以,但她身体不配合。 裴瑾修看出她身体僵硬,直接将她抱起。 苏窈连话都说不出来,但睁大了眼睛,用眼神表示了抗议。 裴瑾修淡定地看向她,“孤也不想的,可你现在不是不能走,或者,你现在能走了,孤放你下来?” 说着,作势要将她放下来。 一听到他的话,苏窈眼神立马弱了。 裴瑾修微微侧头,朝身后发了话,“今日就到这儿罢。” 说完,抱着苏窈离开了。 校场是在东宫的西南角。 一路上,宫人看到太子殿下抱着太子妃经过,纷纷低下头。 苏窈从没觉得这么丢人过。 抱着苏窈往同心殿的方向走,裴瑾修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出声, “没想到你居然怕狗,孤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苏窈牙齿已经不颤了,但嗓子还说不出话,闻言,凶狠狠地瞪一眼。 要不是她现在没力气,她真会往他脸上咬一口。 看破不说破,这道理都不懂啊!!! 笑得这么大声,难道她不要面子? 就近,先到了显德殿。 终于远离了校场,苏窈的情况缓解了许多,只不过,在身体僵硬后,身体开始发麻,麻得发软。 裴瑾修也给她适应的时间,到了殿中,把她放进软塌上,派人拿了被子给她捂着,又让人把青铜鎏金熏炉往她面前移了移。 而他本人则是在一旁看着。 等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后,苏窈可算是缓上来了。 一抬头对上裴瑾修的眼神,脸立马拉下来了, “呵,不用装了,现在你可以尽情地耻笑我,想笑就笑!” 裴瑾修眉头稍挑,“孤是在想,幸好孤送你的是只猫。” 原本,藏獒他养了两只,今日只是其中一只。 另一只生了两个小崽,他本想着给她送一只,但见浑身黑黝黝的,就选了那只浑身雪白两个月的异瞳狮子猫。 苏窈:“那我可真是要谢谢你了。” 幸好送她的是猫,要不真得要了她的命。 裴瑾修看了眼她今日精炼不失英气的妆扮。 早听人说她出了东宫去了街市上,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说,找孤何事?” 苏窈缓上来后,大喇喇开口,“给你送东西。” 裴瑾修若有所思地探过来一眼,“送孤的?” “别多想,”苏窈哼口气,表示,“我只是不想占便宜而已。” 说着,就让宝蓝把她的礼物带出来。 裴瑾修看到宝蓝带出来的东西,视线停滞了片刻,最后,视线缓慢地移到苏窈身上, “这——就是你送孤的‘礼物’?” “当然,”苏窈认真脸,“有什么不可以吗?” 裴瑾修沉默片刻,颦眉, “倒不是不可以,只是……你确定真的要送孤这个?” 红色的绸布一掀开,里面是个笼子。 笼子里,一身乌黑发亮的羽毛,身形健壮,尾巴上的翎毛高高翘着,头上还有一个大红色的鸡冠,眼睛虽小,但锐利非凡,即便关在笼子里都关不住它睥睨天下的气势。 苏窈一个白眼翻过去,“咋,你显德殿这么大,还养不了一只公鸡?” 裴瑾修头次无语,“那倒不是!” 宝蓝听着两位主子的对话,低头,没眼看。 早在来之前,她就想到这结果了。 一直建议太子妃换一个礼物送太子殿下,可太子妃坚持选这个。 苏窈真心觉得这个挺合适的。 他送的狮子猫是活物,大公鸡也是活物; 狮子猫能养,大公鸡也能养, 狮子猫能当宠物,大公鸡……也可以。 再加上这气势,睥睨天下,傲视群雄的,跟裴瑾修多配,多合适啊! 刘公公扶额,看看笼子里的大公鸡,再看苏窈,表情简直像是吃了翔。 太子妃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是显德殿有没有地方养公鸡的事吗? 这是怎么能在显德殿养公鸡的事啊! 显德殿!太子殿下住的地方!养公鸡!合适吗? 这要是传扬出去,让人怎么看太子殿下啊! 苏窈看到刘公公震惊过后的嫌弃脸,淡定表示, “不要小看一个人,更不应该小看一只鸡。” 裴瑾修吸了口气,做了个手势——请开始你的表演。 苏窈:“这不是一只普通的大公鸡,而是一只会打鸣的大公鸡。” 刘公公面无表情脸:请问太子妃,哪只公鸡不会打鸣? “卖鸡的小贩告诉我,这只是他店里声音最洪亮的一只,山间散养走地的,还最贵呢!要了我一百三十文!” 刘公公微笑:太子妃,您肯定被坑了,寻常活鸡也就二三十文,好点的五六十文,这只——明显超了。 裴瑾修若有所思,“一百三十文,很贵吗?” 苏窈一噎。 当然了,她虽然不算穷,但肯定跟他比不了富。 他一个在花月楼四层都能包年的人,她哪有那实力跟他比啊! 但她送礼又不是图价格,主要送的是心意。 裴瑾修在听到‘心意’二字时,眉尾稍挑,左手微蜷握成拳,抵在下颌,“愿闻其详。” 苏窈:“你看你每天都要上朝,上朝就得早起!早起是不是需要看时辰呐!那看时辰是不是就浪费原本睡觉的时间呀!有了它之后,就不会有这烦恼了,鸡鸣报晓,它正好就可以解决你这个困扰,它一叫,天一亮,你就起床,时间刚刚好。” 第65章 殿下,三思啊 苏窈说完,一张自信脸,环着手臂,一副‘你看我说的有道理’的表情。 她在挑礼物的时候也是经过思考的。 跟裴瑾修比阔,她是比不了的,既然如此,那不如送点实用的。 可裴瑾修什么都有,无论吃的喝的用的,都是御用,根本没她能插手的份。 那,还有什么比能报晓的大公鸡来得更实际呢? 而且,这大公鸡还是雄赳赳气昂昂的。 当时,在鸡群里,就这只走得最有气势,所以,她一眼就看中它了。 裴瑾修认真听完了她的话,顺便问出了疑惑, “所以,孤能不能起床,能不能早朝,全要仰赖这只鸡叫不叫?” 苏窈:“……” 裴瑾修的问题还在继续,“那若是这只鸡病了累了不想叫了,又当如何?” “呃……” 这问题有点超纲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苏窈坐到他面前,动手给他倒杯茶,气不喘心不慌, “那我就再买一只,给你续上。” 裴瑾修眉头挑得更高了,拿过她倒的茶,高深莫测地看过来一眼, “那还真是劳烦太子妃了!” 苏窈嘿嘿一笑,“不辛苦,不辛苦!” 摸了摸鼻梁。 他这话儿说得她有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明明她买之前就想好了的,怎么一到他这儿,就显得她有点智障呢! 刘公公微笑。 太子妃啊,您可真敢说啊! 鸡鸣报晓,那让他这个奴才干什么? 再说,太子殿下很自律,卯时早朝,太子殿下从未迟到过,根本用不上这鸡。 苏窈瞥见了刘公公的表情,抿了抿唇, “算了,不喜欢就不喜欢,一会儿我带走就行,你直说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买回来不就行了。” 大不了她中午加个餐。 鸡公煲就不错。 裴瑾修打住她的话,肯定,“不用,这个就行。” 苏窈:“这可是你说的!” “嗯。” 该办的事给办完了,苏窈叫上宝蓝回了同心殿。 待到苏窈走后,刘公公看着笼子里的大公鸡,迟疑, “太子殿下,您看这……要怎么处理?” 该不会真留下! 应该就是说说! 裴瑾修继续抿口茶,“你方才没听到太子妃的话?” 刘公公:“……” “这是太子妃的心意。” 刘公公:所以呢? 裴瑾修看了眼那只大公鸡,“留着罢。” 刘公公小眼睛装着大大的震惊。 太子殿下居然真的要养鸡。 为了您的面子,三思啊! 裴瑾修起身,已然没有再多留的意思,直接去了书房。 只剩了刘公公和笼子里的大公鸡,小眼瞪小小眼。 对视片刻后,刘公公心底无奈叹息一声。 太子殿下都吩咐了,那还能怎么办,养着呗! 翌日,卯时,太阳冉冉初升,露出地平线。 苏窈从她超温暖的大床上直坐起身,眼睛睁不开,没精打采。 宝蓝听到动静惊讶地走过来,掀起一侧的床帐,“太子妃?” 今天太子妃醒的好早啊,往日太子妃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身的! 这才到卯时啊! 苏窈心中悲戚戚。 真的! 她送裴瑾修大公鸡真是一片好心! 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这只大公鸡的嗓音这么洪亮! 她睡个觉都能被吵醒。 深深扶额。 苏窈苦恼,失策啊失策! 她想了那么多,怎么就单忘了显德殿跟她的同心殿离得近呢! 宝蓝没听到声音,又问了一声,“太子妃?” 苏窈生无可恋地躺回床上,“我忽然想吃鸡公煲了。” 宝蓝:鸡公煲?何物? 苏窈抱着被子,往床侧里滚一圈,弱弱出声, “我再睡会儿。” 于是,在送了大公鸡之后,苏窈果断决定等睡醒了做副耳塞。 没办法,东西是她送出去的,她得扛!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然而,还没等苏窈睡踏实,又被宝蓝叫醒了。 苏窈迷迷瞪瞪睁了眼,“宝蓝,怎么了?” 宝蓝:“太子妃,魏良媛、李美人、孙美人来向您请安。” “我……”苏窈颤颤伸手,有点想哭,“……我可以不见吗?” 真的,她还没睡够。 宝蓝犹豫,“那……奴婢替您回绝了她们?” 苏窈躺了躺,最后在宝蓝即将出内室的时候把宝蓝叫回来。 从床上爬起来,苏窈强撑着把眼睛睁大, “我,我还是去一趟。” 哎。 都不容易。 人家仨人过来给她请安,她再睡下去心里也不踏实。 既然这样,还是见一见。 不过,她一会儿得说一下,不用这么早来请安,能多睡会就多睡。 自从苏窈回到东宫后,东宫上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众人统一认为,太子妃比太子嫔得宠。 在太子殿下眼里,太子嫔好像做啥啥不行,太子妃无论做什么,都是好的。 这不,太子嫔还在被禁足,一直出不来呢。 东宫的良媛美人很有眼色。 既然太子殿下不愿意理会她们,那还是巴结太子妃。 毕竟,往后的日子还得过。 如果能过得好点,何乐而不为呢。 由此可见,找太子妃请安,联系感情,顺便抱紧大腿,太有必要了。 魏良媛刺绣能拿得出手,将绣好的丹凤朝阳带了来。 李美人爱吃,也擅长做糕点,于是特意早起备好了材料,忙活了一早上,终于赶在请安前,做好带了过来。 孙美人擅长书画,画了喜鹊登枝图,如今正是深冬,画上的红梅很应景。 因为魏良媛、李美人和孙美人的到来,同心殿成为了东宫最热闹的宫殿。 苏窈跟她们意思意思地说了话,除了李美人的紫苏糕、牡丹卷和栗子糕她比较感兴趣外,其他两样,她兴趣真的不大。 但心意毕竟送到了,该有的赏赐得有,于是让宝蓝将赏赐都分了下去。 正说着话,听到宫人唱报说,太子殿下到了。 苏窈还坐着呢,孙美人已经迫不及待起身。 她有点激动。 来东宫半年了,她终于有机会看到太子殿下了。 没办法,太子殿下不是在忙着,就是在忙的路上,从来不召见她,如今东宫上下皆知,太子殿下常来同心殿,她今日来时,还想过,有没有可能在同心殿遇上太子殿下呢,没想到太子殿下真的来了。 第66章 直男本男 孙美人打起十二分精神,想着让自己好好表现。 魏良媛和李美人相互对视一眼,微微皱眉。 她们有种不好的预感。 孙美人特意整了整裙摆,低头时,微微侧头,露出她纤细的脖颈,轻柔细语,“妾身参见太子殿下。” 她的侍女说过,她的脖子可好看了。 裴瑾修视线中看到了苏窈,径自走来,还没等说话,就见一个人先冲了出来,眉心不耐烦地颦起。 刘公公瞅了瞅,在裴瑾修身边小声提醒, “太子殿下,这是孙美人。” 顺便一提,“那边的是魏良媛和李美人。” 没办法,谁让人来东宫这么久了,太子殿下没召见过呢。 裴瑾修对什么美人什么的不感兴趣,但这做作的姿态挺看不过眼的,一眼横了过去,开口半点不客气,“你脖子有问题。” 陈述的语调,问出了不一般的压力。 孙美人唇角颤了颤,露出‘我尴尬,我无助,但我什么都不说’的表情。 刚想上前准备再挽救一下,可孙美人太激动,结果,一不小心踩住了裙摆。 这次是不小心,真的是不小心,然后她身体直直地往前栽了过去。 任谁看到一个美人在面前这样,肯定都会扶一把。 可裴瑾修没有。 他只微微侧开身,就那么负手站着,孙美人已经在他面前栽在了地上,连他衣角都没碰到。 然后,裴瑾修就这么直接无视走过去了。 苏窈:“……” 魏良媛:“……” 李美人:“……” 孙美人:呜呜呜,好丢人啊…… 最后,是苏窈先回过神来,给宝蓝使了个眼色,让宝蓝赶紧把人给扶起来。 裴瑾修坐在上首的位置,凤眸冷冷微微一扫,不怒自威, “你们还有事?” 魏良媛很有眼色,先行了礼,“妾身先告退。” 李美人一听魏良媛这么说,紧随其后。 她俩都走了,孙美人当然也得跟上。 也是这一幕,苏窈看明白了,男人啊,不招人待见也是有原因的。 待到人走后,裴瑾修视线落在她脸上,端详片刻,“你没睡好?” 苏窈一点不想提这事儿,黑着脸,“有事就直说!” 没事的话,她就去睡回笼觉。 看他这大直男,费劲! 人家孙美人表现多明显啊,居然没反应! 裴瑾修:“江太傅明日日寿宴,邀请了孤。” 今日,在早朝后,昭元帝将裴瑾修留下,提了句这事。 是要他去的意思。 苏窈听到后,左看看,右看看。 这是跟她说话呢? 江太傅,太子嫔的爹,那这事儿该去找江姝言说,到她这来说什么? 裴瑾修在下一秒出声了,“你准备准备,明日跟孤一起去。” 苏窈果断拒绝,“不要!” 江太傅过寿辰,带她去合适? 那又不是她爹! “你带江姝言,她姓江,你带她比较合适。” 裴瑾修斜睨一眼,视线有点冷,“你放心孤带她去?” 苏窈:“……” 裴瑾修只凉凉道, “既然你如此坚持,那就孤带她去,万一孤真的有个什么好歹,也没什么,不过是多几个人陪葬而已。” 说完,已经酷酷起身,丝毫不留恋地往殿外走。 苏窈愣了一下,迅速回神。 威胁!这就是赤果果的威胁! 咬牙,朝着他背影喊了声,“我去!” 苏窈想了想,又说,“那个……要不把太子嫔也给带上!” 要是他去,还把她带过去,不带江姝言有点说不过去。 裴瑾修问她的意见,“你觉得呢?” 苏窈轻咳了一下,“要我说,还是把她带上,亲爹的寿宴,你都去了,不带上她不合适,要是让他们知道你早早就有了防备心,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裴瑾修点点头,“孤也是这么想的。” 苏窈面上笑嘻嘻,内心骂了句妈i蛋。 他都想好了,还在这套她的话。 裴瑾修视线在她身上打量一番,叮嘱, “记得妆扮得体些,别给孤丢人。” 苏窈原地暴走:&&¥¥! 漪澜殿宫殿的大门被推开。 被禁足大半月的江姝言终于看到了殿外的天空。 刘公公过来传话,“太子嫔,太子殿下解了您的禁足,顺便让奴才来给您传句话,明日就是江太傅的寿辰了,您准备准备。” 江姝言:“是。” 刘公公走后,殿门缓缓关上了。 暮雨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当日受了杖责之后,她虽然勉强捡回了一条命,但瘸了一条腿。 见江姝言愣神,她在一旁提醒道, “太子嫔,明日是老爷的寿宴,太子殿下带您出席,您就能见到老爷了,或许,您可以找老爷帮帮忙。” 江姝言摇摇头。 不能说,坚决不能说。 只要她不说,父亲会以为她在东宫过得不错,或许还会因此对她有三分好颜色, 若是说了,只怕父亲不会愿意理会的,父亲绝对不会因为她得罪太子。 若父亲都对她至此,她不敢想象江夫人和江静雅又会如何轻贱她! 宝蓝在知道裴瑾修要带苏窈去江太傅的生日宴后,就积极起来,翻墙倒柜地开始收拾衣服,要给苏窈搭配。 苏窈盘腿坐着,看着宝蓝摆出来一堆衣裳,惆怅, “这么尬的局,我居然也得去!” 宝蓝嘻嘻地笑,“您可是太子妃啊,正式的场合,您当然得陪太子殿下出席啊。” 苏窈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她根本不想去。 宝蓝有选择纠结症,她觉得每件衣裳都挺好看的,但宝蓝纠结了,一直在选来选去。 于是,苏窈没再等宝蓝,先爬回床上补觉。 不过,等到第二天,宝蓝给她完成妆造后,她还是被镜中的形象惊艳了一把。 鹅黄的颜色明艳,皮肤稍有瑕疵或暗沉,就会将缺点无限放大,可这颜色穿在苏窈身上刚好,让她的明媚更添三分。 头上挽了灵蛇髻,配上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 宝蓝为了让她的妆容更出彩,还给她点了花钿。 稍微晃了晃脑袋,鬓间的步摇轻轻摇晃。 苏窈眼睛情不自禁弯起来。 说实话,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步摇了。 第67章 社交牛逼症 跟苏窈比起来,江姝言的妆造就简单多了,她身穿浅蓝色宫装,颜色淡雅,跟她的气质很符合。 江姝言向来安静,一如既往早早就等候在东宫门口。 她神色恬淡,精神状态很好,一点都看不出被禁足的样子。 许是有了之前的教训,这次,裴瑾修再从她面前经过,她的目光没有再痴缠在裴瑾修身上,听话地侯在一侧,等吩咐。 于是,他们三个这奇奇怪怪的搭配又一起出门了。 江太傅的寿宴,来了不少人,朝中与之交好的官员都来了。 当裴瑾修出现在江府后,一声唱报声,将在场的目光瞬间吸引过来。 江太傅赶紧迎上来,躬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裴瑾修淡淡道,“不必多礼。” 江太傅看到江姝言也随裴瑾修一同前往,眉上喜色多了几分。 正在此时,听到人群中有人喊着“小江大人”。 苏窈听到一阵阵谈笑声,抬眼看去,在人群中看到穿着紫色锦彩华服的少年。 紫色不是容易驾驭的颜色,容易老气。 可人穿着,总有股说不出的……骚气。 苏窈心想,人人称赞的小江大人?难道是……江凌? 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心中咂舌,现在反派都流行长这么帅了? 江凌在与人寒暄过后,到了江太傅面前,行礼, “伯父,侄儿有礼了,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江太傅应了声,眉心微凝,脸上没有多余的喜色。 也不知为何,他这个侄子最近一改常态,人前人后张扬许多。 今日人多,江太傅懒得搭理,摆了摆手,让人先退下了。 江凌再次行礼后,先到了一旁。 前来为江太傅贺喜的人不少,带的贺礼更不少,苏窈看着,有点吃惊。 尤其,当看到有人明目张胆送金佛的时候,苏窈忍不住了。 稍微往裴瑾修身边侧了侧身,她压低声音问, “送礼成这样,这算收贿赂不?” 裴瑾修没说话,就看了她一眼。 苏窈懂了,往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得,她闭嘴。 然而,在她附近的江凌却在此时眉头挑高地回了头。 等到了席间,苏窈看着好多好吃的,狠狠咽了口水。 心中默默自我催眠,我不饿,我不饿,一点都不饿。 宝蓝:“太子妃,您真的不准备吃点东西吗?” 苏窈:“不用,我暂时还不想吃。” 她忍得住。 古代的毒见血封喉,下毒的手法千奇百怪,她还是忍忍。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裴瑾修见状,很懂她,“你倒是挺惜命。” 苏窈白眼都懒得给他,“废话,命就一条。” 面前的是矮桌,需要保持跪姿,虽然她瑜伽练得不错,金刚坐也有练习,但是坐久了,小腿有点麻。 苏窈微微起身,换了换姿势,幸好人多,她这小动作没招来人瞩目。 然而,她总觉得有道视线落在身上。 她一抬眼,正对上斜对面坐着人的视线。 坐在她斜对面的江凌。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江凌的第一感觉,她脑子里就冒出来俩字——嘚瑟。 苏窈立马警惕了,这江凌三番四次地盯她看,该不会这江凌对她有好感! 咦——被反派盯上,怪渗人的! 苏窈不自在,起身准备去走走。 裴瑾修把人拽住,“做什么?” 苏窈瞎话张嘴就来,“厕所。” 裴瑾修松开了手。 苏窈带着宝蓝出来后,就顺着小路慢悠悠走着看风景,她才不想听一群年过半百的人在那商业互吹。 这花园里有山有水有景的多好看,她准备待会儿再回去。 苏窈正看着,有人往她的方向靠近。 眼角随意瞥了眼,等看清身边人是谁后,苏窈的警备心瞬间提了上来! 居然又是江凌! 苏窈谨记生存第一要义,远离反派。 给宝蓝使了个眼色,准备悄悄溜。 此时,站在一旁的人慷慨出声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苏窈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骂了句神经病,提起裙摆继续走。 在她身后的人,继续出声,“窈窕淑女,what''s your qq?” 苏窈脚步立马停住了,不可思议地回了头。 这是个什么玩意!!! 这不应该是反派吗? 苏窈指着他说不出话,“你,你……” 江凌到了她面前,唇角一咧,露出一口白牙,先朝她伸了手,“你好啊。” 苏窈觉得心脏跳的有点快。 靠! 她这是遇上了个什么? 难道……他…… 江凌在她面前站直了身体,“你好,我先来自我介绍下,我叫江凌,之前是名程序员,现在是江太傅的侄子,任礼部侍郎,我身高180,体重70公斤,双子座,a型血,单身,未婚,身体健康,素质良好。” 不得不说,程序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啊。 他要不是经常零零七,熬了那么多夜,也熬不到这儿来。 苏窈一张震惊脸在持续五秒之后才反应过来。 而身边的宝蓝已经懵圈了。 为什么江大人开始的话她能听懂些,后面说的就完全听不懂了! 苏窈在震惊后终于接受眼前这个江凌的身份,困惑, “那什么,你怎么认出我的?” 江凌一副慵懒的模样,耸耸肩, “感觉,我的第六感告诉我的。” 在场的名门贵女没人比她的眼神更活泛,一看就与众不同。 这不,刚才他一试,就试出来了。 江凌摸了摸身上穿的貂,感慨,“不得不说,有钱人的生活是真好。” 苏窈:这就挺突然的。 江凌看向她,笑容突然谄媚了起来, “你现在是太子妃哈,你老公是太子,将来要当皇上的,既然咱俩是老乡的,往后还是照应照应,将来你要是当了皇后什么的,记得给我安排个轻松点的差事,最好就是让我可以混吃等死到老的那种。” 苏窈:大哥,你这社交牛逼症有点猛啊! 江凌叹息,无奈道,“没办法,原先当零零七的社畜人久了,头发都快掉秃了,好不容易穿越回,我现在就想当咸鱼。每天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说来,他如今最稀罕的就是他这头长发。 对上苏窈的嫌弃脸,江凌脸上的羡慕一览无遗, “你瞧你多好,当个太子妃,还有人养着,不像我,还是上早朝,早上五点半就出发了,真心惨呐。” 苏窈:“呵呵,把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江凌拍了拍胸脯,叹息,“我倒想着,可这不是硬性条件不过关。” 苏窈:无耻啊,真的是无耻! 第68章 帮忙 苏窈的嫌弃很明显,偏偏对方丝毫没有要住嘴的意思。 “对了,我刚来的时候看太子身边还有个太子嫔,你仨一起来的?” 苏窈的耐心槽已经空了,“昂。” 江凌眉毛皱成波浪形,奇怪看了苏窈一眼,真心发问, “仨人局,不尬吗?” 苏窈:“……” 苏窈扶住脑门,“你先别说话,我先缓缓。” 再看江凌时,苏窈脸上的表情无比纠结, “那啥,你……不该是反派吗?” 如果反派突然变逗比,那反派呢? 她需要一个适应的时间,还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江凌无辜脸,“我为什么是反派,难道我不应该抱大腿吗?” 苏窈:“……” 她上次这么无语还是在上次。 这下换成苏窈困惑了。 江凌不是叛国者吗? 她一直以为江凌是危险分子的。 苏窈:“你确定没有刺杀过裴瑾修?” 江凌眉头拧得更深了, “什么玩意!我为什么刺杀,我可是老实本分人,不干那些打打杀杀的事!” 苏窈一脸严肃,“少废话,我再问你一次,你真没刺杀过太子?” 江凌也急了,猛拍了大腿,“我为毛要杀太子啊!我跟他八竿子打不着!我好不容易赶上个穿越的车,提前过上小康生活,我每天享受生活还来不及,脑子抽风才搞什么刺杀!” 苏窈狐疑,“真的?” 江凌:“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说的是真的。再说,我杀太子有什么好处,杀了他,我又成不了太子,继承不了皇位。” 苏窈一噎。 他的话竟然让她找不到话反驳。 “看你说的话勉强有点道理的份上,暂时信你了。” 江凌:“别啊,你一定得要相信我,我是正儿八经的好人,咱俩还老乡呢,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在这半辈子生活就靠你了。” 苏窈后退一步,冷漠脸,“你这脸皮真是保养的不错!” “那是,”江凌对着结了冰的湖面理了理他额前的碎发,“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甭管世界是几零后的,终归属于脸皮厚的。” 苏窈:“……” 好,他的话成功把她的话堵回去了。 她一直以为她算脸皮厚的,但跟他一比,她甘拜下风。 江凌眼见有人走动,醒神, “我出来有点久了,先回了,改天再聚哈。” 苏窈:我可真是谢谢您嘞,赶紧走!不送! 宝蓝听着他俩的话云里雾里,待到人走后才出声, “太子妃,这江大人看起来好奇怪啊。” 话说宝蓝小可爱就是这点好,永远向着苏窈,有困惑也是得人走了再问。 苏窈冷漠脸,“没什么好奇怪的,他有病而已。” 宝蓝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啊。 那看来这位江大人病得不轻呢! 苏窈要跟宝蓝回去的时候,从廊下走,刚要转角的时候,听到院子中心传出一道尖细的声音, “怎么,这是成了太子嫔,眼里没我这个母亲了?端着这副架子,是不是要我向你行礼请安呢?” “不敢,无论何时,您都是姝言的母亲,姝言不敢忘。” “谅你也不敢,既然你如今成了太子嫔,我这个做母亲的,少不得要提点你几句。在东宫,你一切要以太子殿下心意为主,勿要惹出什么麻烦,否则,你自己受冷落事小,若是牵连到你父亲,往后就不用再进江家的门,别说你那死了的娘再受不了香火供奉,你也得从家族谱中被除名。” “……是。” “你娘的牌位我让人放在云林寺供奉了,你也知道,妾室入不了族谱,若非老爷开恩,将你寄养在我名下,你跟你的娘一样,只是个没名没分的东西罢了。江家养了你这些年,还是该知恩图报。” 苏窈不小心听到了她们之间的对话,本想直接走过去,可最后还是折回了身。 只见苏窈带着宝蓝从满月门走了过来,道了声, “太子嫔,席间许久没见着你,怎么在这儿了?” 江夫人在看到苏窈后,面上立即变得和颜, “臣妇参见太子妃。” “江夫人有礼了。”苏窈笑着,好奇地问了句,“不知江夫人在与太子嫔说什么?” 江夫人笑着,打圆场,“只是闲聊家常而已。” “原来只是家常啊,方才我过来不小心听了些许,想着江夫人如此疾言厉色,以为是太子嫔做错了什么事,引得江夫人教诲。” 江夫人面色一僵,“哪里,太子妃言重了。臣妇怎敢教诲太子嫔。” 苏窈点点头,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 “也是了,太子嫔好歹是东宫的人,又是正二品的品阶,若是要管教,自该是我这个太子妃的职责,再不济还有太子殿下在呢,若是让外人指指点点,将太子的颜面置于各地?得罪我事小,若是让旁人以为东宫没规矩,那可就是麻烦事了。” 江夫人唇角微微抽搐,赔笑着, “太子妃如此说,倒是让臣妇惶恐了。” 苏窈见状,也不再多说,视线停在江姝言身上, “太子嫔,还愣着做什么?太子殿下还等着呢。” 江姝言有些不可置信,在回神后,走到苏窈的身侧。 本来是要走的,可苏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回头,提醒了一句, “江夫人心慈貌美,不过江夫人下次说话可得注意些,若是嗓音太大太急,被旁人误听了去,有碍您贤良的名声。” 江夫人只当听不出反讽的话,心里再憋屈,面对苏窈,也只得说一句,“是。” 等出了满月门,苏窈看孤零零的江姝言,问了, “你身边侍女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江姝言没说话。 因为暮雨瘸了一条腿,江姝言为防止人看出端倪,今日出来没有带暮雨。 走了一段距离,苏窈忽然出声, “我知道我这话可能有点不中听,但我还是想对你说。其实,没有必要为了一个男人活,一辈子时间那么久呢,还是靠自己好点。否则,每日猜测别人的喜怒,仰人鼻息,是件很辛苦的事。” 第69章 把路走宽 江姝言在苏窈的话后愣了一会儿神,随即笑了笑,笑容中透着寒着心酸嘲讽, “太子妃会这样说,是因为您什么都有,您可以无所顾忌,可我不可以。” 她深吸了一口气,吐气时,连眸光都是颤动的,又心酸又无奈, “太子妃对我说这样的话,若是想劝我放弃,那就多虑了,如今的我没什么能让您忌惮的。” 或许,原先她对太子殿下还有些奢求,现在她什么都不敢再有了。 在漪澜殿禁足了数天,她从开始的不安,慢慢就变得冷静了。 他用他的方式,让她看清了什么叫无情。 可她却不能放弃,因为她得背负江家人的希望,继续留在东宫。 她活着,他们才会觉得她过得还不错。 苏窈点点头,认可她的话, “你说的对,而且,我也没办法反驳。但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帮你。” 江姝言防备地看了她一眼,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 苏窈:“不论你愿不愿意承认,愿不愿意接受,我方才都是帮你解了围。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看不惯你嫡母态度而已。” “再者,你现在没什么是值得我算计的,所以,你可以选择相信我的话。如果你遇到困难,或者需要帮忙,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会尽量帮你。” “我知道突然跟你说这些,你肯定是不信,你可以回去考虑考虑,有需要再来找我。” 说完,不再理会江姝言的震惊,带头往前走了。 “哦,对了,”苏窈脚步再次刹车,“提前说明一下,争宠这事儿实在是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外,你也知道太子是个什么德行,所以,稍微收收心,别指望他了。” 回去的路上,宝蓝又不解了, “太子妃,既然江夫人替您教训了太子嫔,您又何必再帮太子嫔呢!” 苏窈淡淡,“我跟她又没啥矛盾,看她受折磨我有什么好开心的。” 再说了,拿着人家已经亡故地母亲作为要挟,太卑鄙了。 她看不过眼。 至于宝蓝的话…… 哎。 她和江姝言看似对立,不过是因为她们同在东宫,嫁了同一个人。 江姝言想要生存,就要想办法笼络裴瑾修的心。 可是,有了前世的经历,裴瑾修不会再对江姝言好。 这辈子,江姝言如果继续留在东宫,未来可以预见的全是悲剧。 她现在跟裴瑾修关系不错,江姝言可能会把她当成假想敌。 可实际上,她跟江姝言哪来的深仇大恨?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一个男人身边有了太多女人。 一个人的心怎么能分成好几份,长此以往,难免埋怨憎恨丛生。 明明是男人花心惹的错,到头来却是一群女人来为之厮杀。 幸好东宫的女眷都佛系,要不然,倒霉的还不得是她! 而且,江姝言这种典型就是从小缺爱,所以,养成的性格,敏感又玻璃心。 再加上这个时代的属性,女子下意识就想找实力强的男子作为依附。 光看从江太傅见了她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就能察觉出他们的关系。 江太傅哪里在乎他这女儿过得好不好,只在乎太子的喜怒。 这样的人,越是受到冷落,越是受到嫌弃,她心中积攒的怨恨越多。 如果能稍微帮一帮,或许能化解一些。 苏窈觉得,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无缘无故的恨。 得不到的爱倒是容易转化成恨。 尤其是江凌的出现,让她突发奇想地觉得,如果在江姝言彻底变坏之前,稍稍帮忙下,说不定江姝言也有变好的可能。 俗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既然暗箭难防,那还是少树立敌人比较好。 做人,还是得要把路往宽里走。 等再回到席间时,裴瑾修见她与江姝言一起回来的,问了句, “怎的回来如此迟?” “哦,看院子不错就顺便逛了逛。” 不过,想到江凌,苏窈提了句,“等会回去,跟你个事儿。” 绝对的好消息。 裴瑾修应了一声。 江姝言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往他们方向看过了一眼,看到他们之间的熟稔,又迅速垂下了眉眼。 她……从来都不敢这样跟他说话。 原来,同他的关系,竟还可以如此。 等从江府回到东宫后,江姝言很有眼色,先离开了。 裴瑾修看她,“何事?” 就把在江府的情况全说了,重点是江凌的部分。 裴瑾修停顿片刻,“若真是如此,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苏窈不明白了,“什么?” 若一切按着前世的节奏,江凌应该接洽西舍国的使者。 这一世,他已经提前布局,却没有丝毫的进展。 他派出去的人,汇报的消息是,江凌一直花天酒地,更是接连几日称病不去早朝,这可是与前世的江凌性格相差许多。 他还以为一切重来,事情有了新的变化,却不想原来问题是出现在江凌身上。 不过,想到江凌近日的所作所为,裴瑾修的表情复杂到一言难尽, “话说,你们那个时代的人,都这么随便?” 苏窈当即火了,“骂谁呢!他是他,我是我,他是社畜人,我是祖国花朵,不能混为一谈。” 裴瑾修没说话,露出一副‘虽然没听懂你在说什么,但勉强信你了’的表情。 苏窈在心里把江凌骂了一百遍。 真是丢现代人的脸。 苏窈更愁了。 原本以为江凌是反派,那提防江凌就可以了。 可现在看来江凌根本不是反派。 那之前从云林寺回来,遇到的刺杀是怎么回事? 那些刺客都是真实存在的,箭头上抹的毒也是真的。 苏窈看向裴瑾修的眼神更着急了, “你要不要再想想,你还得罪过谁?” 裴瑾修:“……” 苏窈狐疑,“该不会是得罪了太多,想不起来。” 毕竟,他一张孤傲厌世脸,眼睛长在头顶上,嘴巴毒,有时候还有点损,不小心得罪人是很有可能的。 裴瑾修:“你可以闭嘴了。” 他都这么说了,苏窈也懒得再搭理他,起身就要回同心殿。 裴瑾修在她身后出声, “你真觉得江凌可信?” 第70章 急中生智 苏窈脚步一停,回头, “如果是以前的我还真不敢肯定,可他跟我来自同一个世界,本质上跟你没有利益上的冲突,没道理一上来就对你有敌意,我暂时想不出来他要害你的理由。我觉得,姑且可以试试看。” 主要今天江凌的表现挺真的,根本不像装出来的。 裴瑾修点点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就暂且按你的来!” “行嘞。” 苏窈朝他招招手,果断带着宝蓝离开了。 另一边,江凌从江太傅宴会上出来后,又去了下一场。 人生苦短。 他立志要把从前没享受地生活全都享受个遍。 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只要他想,往后每一天都能是假期,他决定造一段时间。 等他嗨了一天,回到房间,往床上一躺,把鞋子蹬飞,正想扯开被子睡觉时,窗前有一道黑影显出,接着传出道压抑的声音, “江大人如此晚归,可真是好兴致。” 江凌喝完酒,神经正放松呢,突然听到声音,吓得从床上直接坐了起来,呼吸微喘。 他的房间里不会平白无故多个人。 来找他的。 房间没有掌灯,是为了隐匿行踪,不被人发觉。 再听语调。 虽然有些许不满,但情绪起伏不大。 那就应该不是来杀他的。 否则,刚才他躺着,完全不设防的状态,对方一出手,肯定能得手。 于是,江凌将落在身侧的长发,甩到身后,起身,漫不经心道, “哦,今日伯父寿宴,宴席上多喝了几杯。” 为求保险,说点公知消息比较好。 今日江太傅寿辰宴请宾客,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事。 黑影继续出声,“江大人不止去了江太傅府上。” “那又如何?”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江凌秉持脸皮厚的要义,越是慌的时候,越不能露怯。 他脑子转得飞快,想到今日苏窈提到的反派。 房间里又多了个人,他也多了个心眼子,等再次开口时,完全是镇定的声音,试探, “你怎么来了?” “江大人迟迟未有动作,故而,不得不来。” 房间里没有掌灯,江凌看不清人面目,只能就自己已知的消息,将话说得含糊一些,应对过去。 他从床上起来,摸索着到了桌前,倒了杯茶。 茶是冷的,喝一口,顿时清醒不少。 放下茶杯时,江凌出声,“眼下时机不对。” 话锋一转,“再者,你们不是已经出手了?” 虽然他面上稳稳的,实际上心里已经慌得一批。 “什么?” 江凌手上捏着茶杯,继续套话,“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 江凌咳嗽了两句,“你以为京城是什么地方,我怎能轻易动手暴露身份?倒是你们,行事该小心些,别被人捉住了把柄。否则,到时候我想帮忙也无能为力。” “江大人多虑了,我们请的不过是些江湖人士,即便被人捉住,也牵扯不到大人身上。倒是大人的实力不容小觑,随随便便出手,皆是死士。” “什么死士?” “前些时日刺杀太子的,难道不是江大人的人?” 江凌:“我什么时候派过死士?” 潜藏在暗处的身影,眼底闪过一抹精光,防备心一起,空中顿时闪过一道寒光。 江凌只觉得面前蹭过一阵凌冽的风,接着肩上一重,剑锋已经贴上了脖颈。 瞳孔微缩,腿微微发颤,身形也变得僵硬。 他咬碎即将脱口而出的颤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强硬些, “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方慢吞吞地开口,音色十分危险, “人是江大人派去的,江大人却不知晓刺杀,实在奇怪。” 说着话,剑锋已经蹭破了江凌的脖颈。 江凌急中生智,直接将手中的茶杯,朝着对方掷过去,厉声呵斥, “我如何会不知!我倒是想问问你,未经我允许,你们哪来的胆子背着我贸然行动,你这个下作的东西,又是哪来的胆子敢用剑指到我脖子上!” 想要气势不落于下方,不处于被动,气势就要比对方强。 也是这声呵斥,让对方的剑移开了位置。 再看向江凌时,对方目光将信将疑,相较方才已经缓和许多, “江大人勿恼,实在是江大人这些时日太过异常,因而,才有此一试。” 江凌冷笑,“我不纵声享乐,迷惑旁人,难不成要昭告天下,我要谋反。” “大人别动气,方才是我冒犯了,”话至此处微微一顿,“只是……若不是江大人派出的刺客,那又是谁?” 江凌冷呵,“你问我?” “……” 想到苏窈的话,江凌只道,“或许,还有旁人介入此事,也未可知。” “那接下来如何?” 说着,他摆摆手,只留一个背影,道, “事情我已然知晓,你先回去等消息,待我探听消息想好对策后,再另行告知。” “有劳大人了,事成之后,必然少不了大人的好处。” 说完,有窗子轻微打开的声音。 江凌稳住颤颤巍巍的心,给房间填上了灯。 房间此时已经空无一人。 于是,原本站得笔直的人,瞬间像个泥鳅似的慢慢往下滑。 捂着跳得猛烈的心脏。 吓死了!吓死了! 刚才真是差点要吓尿了! 他这身份居然真是个反派! 还是要杀太子的反派! 怎么会这样! 他就想好吃懒做地活着而已,他并不想冒险谋反啊。 可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他要是不杀人,会被反杀! 江凌着急地咬了咬手指头。 他一点也不想做反派,现在弃暗投明来得及吗? 江凌让自己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联系上苏窈。 可他现在一个朝臣,怎么能进到东宫的后院? 太子妃,哪是他说见就能见到的! 那送信? 不行! 既然对方能在深夜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他的房间。 说不定,这宅子附近也有安插的眼线。 偷偷摸摸派人送信,万一被人截胡,身份露馅,就提前玩完了。 既然如此,那就反其道而行之。 要见面那就光明正大地见面。 反正,他刚才说了要探听消息。 打开了房门,吩咐, “去备上礼物,明日去趟东宫。” 第71章 老铁扎心了 翌日。 苏窈还迷迷糊糊地睡着,就被糯米团给踩醒了。 一睁眼,看到奶萌奶萌的脸,整个人瞬间被融化。 起床气什么的,统统没了。 摸了摸圆乎乎毛茸茸的小脑袋,苏窈掀开被子起床。 等梳洗好后在院子里懒洋洋地晒太阳,听到有人在说话。 苏窈搭了腔,“她们在说谁?江大人?江凌?” 宝蓝回话,“正是呢!听说江大人今个儿早早就来见太子殿下,可太子殿下进宫到现在都没回来。” 苏窈摸了摸怀里软乎乎的糯米团。 昨天才见到了江凌,现在又来…… 是有情况? 她决定去看看。 到了显德殿,苏窈看到了江凌。 江凌看到时苏窈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活脱脱像看到了亲切的老母亲,但他忍住了。 正正经经地行了礼,“参见太子妃。” 江凌行礼后率先发言, “微臣前来本是有事情要与太子殿下商议,既然太子殿下不在,微臣改日再来。” 虽然说着是见太子,但江凌的眼神活脱脱地是在说——我来找你的,我就是来找你的。 苏窈微微垂眼,淡定地喝了口茶。 这货,还真是能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啊。 苏窈抬了下眼神,已经有人将江凌送出去。 待到江凌走后,苏窈拿出江凌茶杯下压着的纸条。 幸好她眼神好,注意到他瞥茶杯的小眼神。 打开,看了眼上面的字,起身,对着宝蓝说, “走,咱们出去一趟。” 纸条上的地点是花月楼。 花月楼不仅是高消费的地方,保密性也好。 这个地方是江凌相对熟悉的。 能方便说悄悄话。 东宫虽然严密,但四处都是眼睛,想想总觉得后怕。 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好。 花月楼是京城首屈一指的酒楼,客流量大,更是京城权贵喜欢来的地方,无论是地位,还是场所,都合适他如今的身份,江凌觉得地点选择花月楼刚好。 等到了约定好的房间,苏窈先让宝蓝去买些东西。 倒不是怕宝蓝知情,主要是怕江凌脑子抽起来,吓到她的宝蓝小可爱。 推开房门,江凌一看到苏窈,狼嚎, “救命!真的有人要刺杀太子!” 让他更不能接受的,他居然真是反派。 苏窈:“……” 这就挺突然的。 他不是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吗? 对上苏窈的眼神,江凌猛灌了几口茶,连忙把昨天晚上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 说完,泪流满面,痛心疾首, “我就想好好过日子,我怎么能是反派啊!” 苏窈瞥了眼。 这东临国也没纸抽。 算了,让他这么着! 话说,苏窈瞅他,“你怎么不多探听点消息?” 江凌听了她的话,简直要吐血了, “我连他们原本的计划都不知道,怎么套话?万一话没套出来,把我给套进去怎么办!昨天我差点就嗝屁了!” 说完,就指着自己受伤的脖子给她看, “你瞅瞅,你瞅瞅,我这脖子都遭殃了。当时,那把剑距离我的喉咙就是一抬手的事儿,差点儿我今天就见不到你了。” 当时,他是真给吓懵了。 能蒙混过关就不错,什么举一反三早就忘到脑后了。 江凌拽拽她的袖子,卑微脸, “咱俩老乡,你可得帮帮我,看在我冒着生命危险给你通风报信的份上,你肯定不想失去我这个小伙伴,一个人在这个世界孤苦伶仃!” 苏窈:大兄弟,咱俩从见面到现在,还没超过24小时呢! 江凌继续发功,“就算不为我,也为你自己啊,你也不想这么早就丧偶!” 苏窈果断把自己的袖子抽回来, “我可真是谢谢你!” 一提这事儿,她也愁。 正事说完了,该顺便解决一下其他问题。 江凌犹豫着看向她,“那个……” 苏窈看他。 江凌指了指脖子,“我这,算工伤!” 苏窈:“……” 江凌指了指厢间,“我是来跟你通风报信的,这,应该能报销。” 苏窈脸上的表情简直是一言难尽, “你不挺有钱的?” 江凌叹息,“哎,说来,我现在虽然有点小钱,但日子还那么长,得攒着花啊,而且,我还单身,没娶媳妇呢!” 苏窈:“……” “别看我看似风光,实际上也就是打工族,哪能跟你家太子比,人家可是吃皇粮的。” 苏窈:深深扶额。 抠死你算了! 她为什么会认识这么个东西? 过了会儿,江凌看了看苏窈,又看了看苏窈。 一副想说又忍住的模样。 苏窈不耐烦,“要说就说,别磨磨唧唧。” “那我就说了,别生气啊。” “不生气。” “肯定不生气哈!” “废话,你到底说不说。” “说说说,我说不就得了。” 江凌认真地看了看苏窈,说出了一番肺腑之言, “本来,我还挺羡慕你的。当太子妃,有太子养,不用辛苦受累,不用干活,日子妥妥美滋滋。可再想想,这太子妃也不容易,儿媳妇熬成婆婆难,你这太子妃想熬成皇后也难。” 苏窈:“……” first blood。 心上扎一刀。 “太子是高危职业啊!连带着你这太子妃也高危!前段时间听说你中了一箭!啧啧啧,你瞅瞅,这多危险!再想想康熙的太子,两立两废,熬了大半辈子,最后还是被废了。” 苏窈:“……” double kill。 心上扎两刀。 “就算他稳稳当太子,总有人虎视眈眈想谋权篡位!他要真有事,你也得受牵连!跑都跑不了。我来时可听说了,东临还殉葬呢!你说说,这多可怕!他死一个,还得连累一窝。你说说,你可咋办呢!” 苏窈:“……” triple kill。 心上扎三刀。 “而且,你们这关系还挺不对等,他能多娶,你不能多嫁。这多憋屈啊,你瞅瞅,那么多长得帅的小哥哥,那颜,那身材,只能干看着!啧啧啧,人呐,生前不能享受,真是活受罪。” 苏窈:“……” adra kill。 心上扎四刀。 最后,江凌拍拍她肩膀,真诚表示, “真的,作为你的同伴,我为你的将来表示深切的担忧,你要多保重啊。” 苏窈:“……” penta kill。 心上扎五刀。 她没了。 第72章 她四十米大刀呢 江凌在说完之后,还流露出一份理解同情的模样, “你真的是不容易,先前是我错怪你了。跟你一比,我心情瞬间平衡多了。” 苏窈一拳打在了墙上。 苏窈:她的四十米大刀呢! 江凌瞪大了眼睛,“千万不要生气啊,咱们可是同一个世界的小伙伴。” 苏窈:不,这样的同伴,她不要。 江凌看到她的侧颜,继续安慰,“淡定淡定。” 苏窈冷冷地把他拍在肩膀的手给拍掉。 面无表情。 骨节捏的作响。 江凌:“对了,你昨天看到我的时候为什么说我是反派。” 信息对称很重要,他很有必要补补课。 “你没看到东临国的历史?” “没有。”江凌认真脸,“我平时下了班睡觉都不够,哪有时间研究那些。” 苏窈深吸一口气,“你这个角色善于隐藏,表面上看着好好的,但背地里悄悄搞动作,拿着东临国的俸禄却为西舍国办事。你这角色是我们三个里活得最久的。” 以前是,现在说不定了。 听着听着,江凌的腰杆慢慢直起来。 尤其是在听到江凌帮着西舍国灭了东临国后,眼睛逐渐露出崇拜的眼神,更是有点不可思议。 “我还能这么厉害呢?” 居然不是小透明了。 苏窈一记白眼。 她觉得有必要提醒下,“厉害的是江凌,你现在还是想想怎么不被拆穿苟活。” 人家做事是滴水不漏。 这位做事全是漏洞。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想不被发现都难。 江凌警醒,“既然历史上的江凌是跟西舍国人勾结,那昨天找上门来的会不会就是西舍国的人?” 苏窈:“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江凌:“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苏窈说了俩字。 江凌听了拍着桌子站起来,“卧底?我?你确定?” 苏窈:“要不你去外面喊两声,要不外面人听不清。” 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江凌接受不了, “不行,不行,卧底!这么考验心脏的事情,我做不来,我心脏不好。” 苏窈:“……” 为了怕她不相信,还捂上了心口,“真的。” 苏窈:“目前你这是我们能找到的唯一线索,只能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你这儿。” 江凌下定了决心,“行,为了咱们的活路,我就拼一把。要活一起活,要死……” 苏窈眼皮子一抬,凉凉打断他的话, “把后边那半句收回去,我就想活着。” “不过,”江凌有疑问了,“你确定太子真能信?你俩感情这么好呢?” 苏窈:(⊙o⊙)… 这要是说起来,那可真是说来话长了。 苏窈挑简单的说,“就目前情况来看,他跟咱们的目标一致,你只要知道从现在开始咱们是一个阵营的,都想活着就好。” 总之,一句话,就他们已经知道的情况,慢慢做出改变。 那些人不知道他们已经不是原来的芯子,小心一些,应该可以蒙混过关。 最主要的是江凌。 想到这,她就得嘱咐一句,“还有,你注意点。” 江凌:“?” “稍微收敛点。别太浪了,前后行为差别大,很容易被人发现的。” 知道他以前被压抑久了,想放飞自我,但也不能放得太飞了。 想起裴瑾修说起他最近行为嫌弃的眼神。 难怪招人怀疑。 江凌:“你说得对,这点我记住了。” 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江凌说,“那以后咱要是有什么事通知,就在这集合。” 花月楼,安全,除了费银子之外,都挺好的。 苏窈点头应了。 安全要紧。 银子……咬咬牙就花了。 江凌为了避嫌不被发现,先行一步。 苏窈稍微停留后,准备去跟宝蓝汇合。 刚刚出花月楼,就听到了一声呼唤,“裴夫人。” 苏窈:“……” 苏窈:说实话,她一点都不待见别人喊她夫人。 但喊她的声音有些耳熟。 苏窈回头就看到站在面前的人,是芙蓉美人面的花朝。 只见过一次,苏窈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记得她。 一如初见时,花朝此时手中也拿了把团扇。 团扇一年四季都能用,夏秋纳凉,春冬做装饰。 而花朝毫无疑问将欲说还休的美发挥到了极致。 或是轻笑时掩面,或是有意无意摆动,无限妩媚风情。 任谁看了不得高呼一句,姐姐,我可以。 花朝笑眼盈盈,“裴夫人来花月楼实乃花朝的荣幸,只是,花月楼有为裴公子备下的房间,您是裴公子的家眷,又何必再破费。” 苏窈婉拒,“谢谢你的好意不必了,我想要什么,还是要靠自己争取,不用借谁的势力。” 有的便宜可以占,有的便宜不能占。 她跟裴瑾修总会有分道扬镳的一天。 跟他相关的,她一点不想沾。 算得清清楚楚就很好。 “原来如此,”花朝浅浅福身,“是花朝冒昧了。” 苏窈礼节性地笑了笑。 她跟这位花月楼的老板并不熟,只是惊艳于对方的样貌。 可凭着直觉,苏窈总觉得这位老板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三分意趣。 就像对方知道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 正想着要说告辞,人群中突然有人扔过来一团红红的东西。 是朝着花朝的方向。 苏窈本能地出手,将人先拉到一旁。 与此同时,人群中搞袭击的也被花月楼的人率先制服。 对方是个妇人,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一副愤世嫉俗的模样。 苏窈出声,“你这是做什么?” 迎面有一股浓烈的辛辣之气。 这是辣椒酱。 居然朝着人扔辣椒酱! 花朝惊讶地看了眼躲过的东西,虽然没被砸在脸上,但却弄脏了她的鞋面和衣裙,再抬眸时,眉心微颦, “这位夫人,不知有何得罪?何故如此?” “就是啊,有什么话好好说,动什么手啊,人家可是花月楼的老板,人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能赔得起吗?” 人群中有看热闹的,看到妇人身上的布衣素裙,出声搭腔。 在一人搭腔后,周围紧接着哄笑起来。 妇人被控制,还是忍不住往花朝的方向扑,情绪激动, “这个贱女人勾引我家相公,全部的钱都拿来这花月楼,她害惨了我,我怎么就不能来讨个公道!” 第73章 闹事 苏窈因为在一边站着,也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闹事的这位是秀才娘子,她的夫君多年乡试不中,便把注意放在了花月楼上,盼着能认识一两位达官显贵,争取能打通些门路,奈何家境贫寒,花月楼的消费又高,将家中的钱财都用在花月楼上,最末的席面,也只够他来几次。 可即便如此,他仍旧不死心,宁可变卖家产,将钱财赌在虚无缥缈的机会上,也不肯将注意力再放在读书上。 如今,家中一贫如洗,她的夫君便将一切错处都堆在她头上。找了个大仙说是因为她命中带煞,阻断了她夫君的前程。 于是,她夫君另与别的女子交好,重新得了家产,准备将她休弃。 这位妇人心怀不甘,认定是这花月楼鬼迷了她夫君的心窍,提着辣椒酱就来找人了,想着干脆毁了这害人的妖精。 碰巧,今日花朝就在店里。 更碰巧,花朝和苏窈在花月楼前说话。 于是,就有了先前的一幕。 苏窈听明白了经过,看着面前妇人的愤慨,忍不住了, “明明是你相公三心二意又懒散颓废,你却把责任怪罪在花朝姑娘身上。每天来花月楼的人那么多,谁会特意留心你丈夫?说得难听一些,你的相公居末席,又会有谁过分去在意。你不找你丈夫的麻烦,寻他的错处,反倒是一股脑地冲到这儿来,是不是力气用错了地方。” 来到花月楼想要结交花朝的人不在少数,达官权贵都未必能答上话,更何况是一个穷酸秀才。 周围人出声,哄笑, “得了得了,别闹了,赶紧给花朝姑娘赔礼道歉,回家去。” “就是,有这时间还是先把你自家男人给找回来!” “快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妇人听到周围的哄笑,不服,喊着, “你们懂什么!若不是因她是个勾人的妖精,我家夫君怎会蒙昧至此,一切都是因为她,你们这些人居然还来这里,当心哪天她把你们吃得渣都不剩。” 说完,恶狠狠地直盯住苏窈, “你也是你女人,你为何要帮着她说话!焉知你的夫君不会鬼迷心窍!” 苏窈笑了,反问,“那你也是女人,为何要大庭广众之下出言恶意诋毁羞辱?” 妇人大喊,“因为她抛头露面!不知检点!这就是她应得的!妖里妖气,谁家的正经女子是她这番做派?” 苏窈:“你说她抛头露面,那我倒想问一问,什么是抛头露面?” “她一个女人,开这么大的酒楼,不是抛头露面是什么?抛头露面如此,可见是个不检点,不知廉耻的人。” 苏窈抬眼扫了圈,指了指旁边的街铺,给妇人看, “如果出来营生就是抛头露面,那这条街上妇人出摊摆营生,难道都是抛头露面?不知检点?” 街市上纺锦摊、包子铺、沽酒摊、女子营生约占了四成。 妇人微微色变,“那不一样,人家的营生是为了生计,是为了讨生活,她怎么配给人家比。”说话时,眼中都是嫌恶神色,“她这种模样的,一看就是不安分,这种人就该被锁在家里安分,省得出来到处勾搭惹祸。我夫君,我夫君要不是在这里着了魔,又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苏窈又笑了,刺回去,“都是为了讨生活,有什么不一样?” 看着眼前的妇人,真是可怜又可悲又可恨。 有时间和精力来这里找麻烦,怎么就不知道找清楚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 苏窈:“你的意思无非是,因为她漂亮,因为她能干,因为她八面玲珑能经营下这家酒楼,因为她足够能够把生意做大,因为她足够优秀耀眼,所以,她就成为你眼中所不容的。姿容平平的女子或者姿容稍差些的,出来经营,就是为了生计讨生活,是能够被理解允许的,但凡姿容稍好些的,就是抛头露面,不检点。” 妇人急了,“你是在曲解我的意思!” 苏窈微笑,“可你所说的就是这个意思。难道在你看来,女子只守着小小摊位,艰难度日是应该,但凡容貌好一些,将生意做大一些,见得人多一些,就是品性有问题?” “还是说,你以为来这里闹一闹,能将花月楼闹倒?若花月楼倒了,难道将来就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花月楼?届时,你真的能保证你的丈夫不会再出来花天酒地?” “与其总将怨恨针对放在别人身上,不如往自身找找原因,或者,干脆一点,换个男人。你的丈夫对你不忠,懒散无能,是他这个人不行;你识人不明,是你眼睛有问题,不敢去寻你丈夫的错处,就跑来这里怪罪别人,是你德行有问题。你现在这副狼狈相,如果不思悔改,千怪万怪也怪不到旁人身上。” 妇人气得脸红脖子粗,还要再争。 这时,有个男人从人群中急匆匆地冲出来,又是嫌弃,又是憎恶,朝着妇人呵斥, “你在这里做什么!这里丢人现眼,还不快回家去。” 说完,再面向花朝时已然和颜悦色,在惊艳之后,又是羞愧,又是点头哈腰, “花朝姑娘,内子无德,您千万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说着,就要把人给拽走。 妇人不肯配合,“不,我就不走,除非你允诺我往后再不来这破地方。” 男人见妇人如此,又见周围有目光打量,一边用袖子遮住面容,一边狠狠松了手, “你要留就留,正好我去写休书,我才不要你这丢人现眼的妇人。” 说完,甩手就走。 妇人一看男人走了,惊慌失措,立即就追了上去。 跑出一段距离,都能听到她的哭喊声。 苏窈看着这一幕看的郁闷。 这都是什么人啊。 花朝向她道谢,“多谢为我说话。” 苏窈查看她的情况,“你没事。” 这么好看的人,居然要应对这种场面。 花朝笑着摇摇头,她眼神寥寥望了一眼,似是早已看透了这情况,唇角含着笑, “有时便是如此,女子对女子的敌意,比女子对男子的更甚许多。” 第74章 醉浮春 花朝在说这话时,语气老成,让苏窈不禁多看她几眼。 手中团扇轻轻摇晃,等花朝再开口时,看向苏窈的眼神透着歉疚, “只是麻烦了裴夫人,因为我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没关系,正好见到,能帮得上就帮了。”说完,又说,“人活一世,本来也不能让人人喜欢,你也不要将她的话太放在心上了。我就觉得你很好。真的,能经营这么大的酒楼,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裴夫人谬赞了。” 苏窈面上带着微笑,顺便提了一句,“我叫苏窈。” 花朝:“……” 苏窈朝她微笑,“我首先是我这个人,其余其他的头衔不过是应对不同场景下的身份,我更喜欢旁人喊我名字,而不是在称呼我前还要先冠上夫姓。” 她首先是做自己。 花朝一愣,欠身,“是花朝失礼了,请苏娘子见谅。” 苏窈在朝礼节性颔首之后,准备离开。 花朝出声先将她拦住,“苏娘子,方才幸亏苏娘子仗义执言,花朝身无长物,唯有这花月楼的醉浮春奉上,是花朝的一点心意,希望苏娘子不要再推辞。” 酒?这好啊! 正好她有小酌的习惯。 “好啊,”苏窈接过,朝她扬了扬,“谢谢你的心意,咱回见。” 正好,这时宝蓝拎着买来的大包小包朝这个方向来了。 再向花朝告辞后,苏窈上前,替宝蓝分担了一半,俩人回去了。 在她身后,花朝视线望向她的方向。 团扇的边缘轻点在鼻尖。 眉眼含笑。 这个人,果然有点意思啊~ 等苏窈回到东宫时,裴瑾修还没有回到宫中。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苏窈忍不住和宝蓝尝了尝花朝送的醉浮春。 宝蓝捏着酒杯,尝了一点点。 就跟尝金子似的。 苏窈见状,直接跟她碰杯,“大口喝,喝完了,这还有呢!” 话虽然这么说,但宝蓝还是只抿了一小口。 她酒量不太好,没太子妃能喝。 再说了,这是花月楼的酒啊! 一直听闻过,花月楼的醉浮春出名,她得慢慢尝。 苏窈仰头干了一杯,托着下巴看向宝蓝,“你觉得这酒怎么样?” 宝蓝又尝了一小口,小脸有些红扑扑,笑得憨憨, “奴婢觉得挺好的,虽然说不出来哪里好,但应该是好的。” 苏窈在尝过两杯之后,稍微有点遗憾。 按理说,花月楼酒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水也必然是用料最好的。 可这醉浮春,喝着,总觉得差点意思。 也是,古代嘛,技术有限,基本都是发酵酒。 对啊,发酵酒! 脑海闪过灵光,苏窈眼睛一亮,忽然心生一计,猛地攥住宝蓝的手, “宝蓝,我忽然想到个赚钱的办法?” 宝蓝喝得上头,脑袋有点懵,“啊?” 苏窈搓搓手,“这下有的可忙了!” 说干就干,苏窈到厨房里开始鼓捣。 宝蓝本来想跟过去的,但她一沾酒就醉,于是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 等宝蓝再醒来,满世界地找人,最后在小厨房里把人找到了。 惊呼,“太子妃,您怎么在这儿了!” 宝蓝看着忙忙碌碌的太子妃,却不知道对方究竟在做什么。 “太子妃,您这是在做什么?” “提纯酒啊。” 现在的酒都是发酵酒,酒的度数低。 醉浮春虽然名字好听,口感也不错,但终归是发酵酒,口感有限,提纯后说不定更能提升口感。 她试了,果然如此。 然后,她忍不住开始一波操作。 只一种怎么够,她又准备了几种,现在就等发酵后再来看成果。 宝蓝被她的一顿操作看迷惑了, “酒还可以这么做吗?” “当然啊,到时候试试,我觉得口感绝不会比花月楼的差。”苏窈激动地搂着她的肩膀,“我觉得我马上就要赚到我的第一桶金了。” 宝蓝不敢苟同,“太子妃,您是太子妃,您何必做这些呢?咱们镇国公府不差钱,您先前攒了体己,如今也有月例,何必再操这份心?” “那不一样,自己动手挣到的钱,那花起来才更有成就感啊!” 既然现在她在东宫,她就不能朝着镇国公府伸手要钱。 要不然,跟啃老有什么区别。 靠着在东宫的月例银子,呃…… 按照规制,一个月能有个十五两。 要是放在寻常家庭肯定是够用的,但她这不够啊。 她看过东宫的账务,那每天花出去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裴瑾修能支撑这份家业,光靠他的那点俸禄肯定不够的,太子每年能有五千两。 但到了节日的打赏,各个宫殿的开支,亲朋好友之间的送礼,那银子一花,可海了去了。 看一眼账面,她就知道,裴瑾修肯定有进账的项目。 他没说,她也就懒得问了。 与此同时,也说明了她要挣钱的重要性。 谁不想有可多可多的钱了! 尤其是听说了江凌的挥霍之后! 她也想造作一把! 现在就有发财的机会摆在了面前,她一定要把把握住。 宝蓝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您要实在缺钱,要不找太子帮忙?或者,奴婢的月例可以给您,奴婢先前还攒了不少呢。” 苏窈堵住她的积极性,“宝蓝,我这么做是在保持自己价值,自己挣钱自己花,至于太子那,呵呵,我是绝不会做一个手心朝上找人要钱的人。” 每个月的月例,那是她领的固定工资。 其余的,她自己也能挣。 宝蓝:“……” 苏窈朝她得意地挑了下眉, “宝蓝啊,教你一招,无论什么时候,经济权还是要把握在自己手上。” 这样一来,能避免不少尴尬。 想到将来赚钱的日子,苏窈已经提前开始在心里嗨。 “等将来我赚钱了,带你去花月楼四楼嗨。” “……好,奴婢都听太子妃的。但是,太子妃也不要太辛苦了,辛苦的还是交给奴婢去干!” “都是小事。” 苏窈心情好,揽着宝蓝兴高采烈回了同心殿。 等回去后,发现裴瑾修已经在了。 先看到的是背影。 再凑近看。 噢。 他脸色有些不大好。 第75章 凤梧香 见他无精打采,苏窈也就没让自己笑得太欢,推了推脸颊,把自己的表情收了收,稳稳当当地坐在裴瑾修对面,问了句, “怎么过来了?” 好像他今天挺忙的,一天了到现在才看到人影。 “母后病了,孤在宫中多留了些。” 一句话轻描淡写地略过,让在一边的刘公公听着可着急了。 何止是看望啊! 自从早朝后,太子殿下得知皇后娘娘生病的消息,就去了未央宫。 连着守了一天,到现在都是水米未进。 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不思饮食,对待太子连句关切的话都没有。 苏窈:“严重吗?我不是应该去侍疾?” 这是皇家儿媳妇的职责。 她拿工资,该干的活得干。 裴瑾修迟疑的点点头,“明日去一趟,午时前回来就好。” “不用待一天吗?” 裴瑾修多看她一眼,“罢了,你熬不了那么久。” 苏窈:“行。” 一上午就一上午,还能轻松点。 话说,她还有点小请求。 “我可以让太子嫔跟我起去吗?” 江姝言对宫里熟点,带着江姝言还能方便点。 裴瑾修不知想到了什么,道,“你做主即可。” 苏窈多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疲惫,见他要走,关心的意思了意思, “那个,你注意身体哈。” 他的命不能让别人伤害,他也得自己多保重保重。 要不然,她容易慌。 裴瑾修应了一声,“你早些歇着。” 说完就走了。 苏窈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了困惑, “宝蓝,你说这太子跟皇后娘娘……是不是关系不太好啊?” 宝蓝:“不能,殿下是太子,谁会对太子殿下不好呢。” “理是这么个理。” 但就感觉来说,总觉得见到皇后感觉不舒服。 那种感觉……可压抑了。 就像是在深宫久了,一点鲜活生机都没了。 上次在皇宫见过后,就没见过了,但皇后给她的感觉挺闷的。 裴瑾修不说话的时候,跟皇后脾气真挺像的。 所以,为了明天去宫里不太闷,她决定还是把江姝言给带上。 反正,按着辈分和身份,江姝言去看望也合适。 再者,多个人,实在是闷不住的时候,还能说会儿话。 漪澜殿接到进宫的消息后,早早就预备好了。 第二天,苏窈和江姝言乘马车进宫。 马车上,江姝言出声,“太子妃,您先前在江府说的话,一直……作数?” 早晨进宫起得早,苏窈正忍不住掩唇打哈欠的时候,就突然听到江姝言问出这么一句,猛地开始点头, “嗯嗯,算数的,肯定的。” 教化反派,她可有耐心了。 江姝言徐徐点头,“那就好。” 到了未央宫,皇后靠在床边,神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即便苏窈和江姝言去了,眼皮子也没抬一下,整个未央宫的宫人一个个的都是低着头忙着各自的事情,一点声音都没发出,空中拂动着浅浅的清香,更显得寂静。 这偌大的一座宫殿,却这么静悄悄,时间久了,真的有点瘆得慌。 苏窈看了眼在一旁垂首的江姝言,不懂她是怎么做到默默无闻闷这么久的。 心中更困惑,难道昨天裴瑾修就在这儿这么待了一天? 如果是,那真是够不容易的。 殿外的人挑开门帘,郑嫣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苏窈眼睛里一下子就有了光,“阿母也来了。” “听闻皇后娘娘抱恙,过来探望。” 郑嫣上前问候了一番,皇后的反应一如既往,浑浑噩噩,没什么精神。 快临近午时,郑嫣先行离开,苏窈记着裴瑾修的话,也跟着撤。 未央宫外,郑嫣先等了等,江姝言很自觉地往前走,先去宫门等候。 郑嫣缓步和苏窈走在长街上,问着,“最近在东宫可好?” “挺好的。” “那就好,”郑嫣点点头,又嘱托,“今日回去不要碰酒,这两日都不要碰酒。” 苏窈:“……为什么?” 郑嫣敛神,眉目神色沉下三分,“你今日沾了凤梧香,和酒水相和会产生毒性,伤及性命。” 苏窈惊了。 她今天从东宫出来,只到了皇后的未央宫。怎么就沾染什么香了,难道…… 一注意到苏窈的眼神,郑嫣拉着苏窈的手往前走,没让她回头, “这种凤梧香是皇后宫里的,真正的凤梧香能够使人凝神静气,稳固心神作用,但今日的香里,多了味女儿红,那是生长极湿阴地方,属毒菌,食之,毒入体内,宛若相思症,研磨成粉混入香中,则使人精神恍惚缠绵病榻,伤人于无形,不出一年就会使人丧命。这手法隐密,极难让人察觉。但如果遇酒催化,即便只吸入一星半点,立即会成为穿肠毒药。” 方才在未央宫中,多待了会儿她便觉得神思困顿,又听闻殿中点的是凤梧香,就想到了。 苏窈懂了。 难怪刚才看到皇后总是神思涣散的模样。 原来是因为这凤梧香。 苏窈:“有人要害皇后娘娘?” 郑嫣叹口气,拉着她的手,“这就是阿母当初不喜这桩婚事的原因,这宫里的斗争只分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如今你踏进皇家,日后难免不牵涉其中。” 苏窈不解,“可是皇后娘娘不是潜心礼佛,与世无争?”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有时候,身居高位,即便什么都不做,亦会招来风险。再者……”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苏窈:“那咱们发现了,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就当做不知道,这并不是你我该牵涉的争斗,”郑嫣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放心,皇后在宫中多年,如果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也不会一直稳坐中宫的位子。” 至于这背后的隐秘,她不想探知,也不愿了解。 宫中的繁华,看似风平浪静,实则隐藏着杀戮和难以度化的恨意。 不知道是不是苏窈的错觉,她觉得阿母在说这话的时候,面上的表情冷了些。仿佛虽然今日来探望皇后,只为例行公事。 “今日只在宫中待了一会儿,吸入这些无碍,这两日饮食上清淡些即可。皇后在病中不会饮酒,不会立即催发毒性,至于在皇后宫中服侍的宫人,更不会饮酒。宫中有宫规,宫人不得涉赌私自行乐,想来应是无事。” 第76章 宫中事发 说话的时候,郑嫣到了门口,已经有马车等候在宫门口。 郑嫣温声道,“好了,阿母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回东宫。” 苏窈:“好。” 等看到镇国公府马车离开后,苏窈才上了马车。 江姝言已经在马车内等候了。 大抵是因为心上揣了不能言说的秘密,苏窈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回去的路上,见江姝言一直安分守己,顺便嘱咐了句, “今日回去后别喝酒。” 毕竟,今天江姝言在皇后宫里待的时间也不短。 江姝言不知道对方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些,只道了声‘是’。 其实,她从不喝酒的。 小时候她喝酒身上就会起酒疹,十天半月都不见好。 严重时候还会连日高烧。 所以,自此后都是不饮酒的,只以茶代酒。 回到东宫后,苏窈逗着糯米团玩了一会儿。 小奶猫正是灵活好动的时候,到了新环境熟悉过后,就开始了探险。 天色暗了,苏窈也有些累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未央宫受了凤梧香影响,她思绪昏昏沉沉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在把糯米团喂饱后,先上床休息了。 本来以为能好好睡一觉,半夜里,苏窈却突然被宝蓝晃醒。 宝蓝急切出声,“太子妃,不好了,宫里出事了,您快醒醒!” 苏窈被晃得迷迷糊糊,眼睛还没能睁开,撑起身,坐起来,本能地问出一句, “怎么了吗?” “皇后娘娘出事了!您快些准备,太子殿下接到消息立即进了宫,您也得赶紧过去呢!” 宝蓝说着话,已经将宫装拿过来,用最快的速度往苏窈身上穿。 苏窈本来还是有点懵的,听到是关于皇后的立马回了神, “皇后娘娘?她怎么了吗?” 宝蓝:“具体情况奴婢也不知,只是刚才刘公公来传话,话里意思好像是宫中有人给皇后娘娘投毒,太子妃,咱们快去!” 苏窈到了未央宫才得知,中毒的不止皇后,还有大公主,以及未央宫的两名宫人。 除却大公主中毒昏迷外,未央宫的两个宫人,均是暴毙。 因为牵涉到了公主,所以苏窈到的时候,除却裴瑾修,宫中妃嫔也都在,坐在最上首位置的是昭元帝。 苏窈自觉,到场后站到裴瑾修身边。 昭元帝在这时出声,“公主情况究竟如何?” 宋御医眉头拧得正紧,随即出声,迟疑, “这脉象……公主似是中了女儿红的毒。” 昭元帝:“那是何物?” 宋御医回话,“女儿红乃是一种毒菌,长在极阴极湿之地,虽色泽鲜艳,却不能服用。人若食之,会致人神思昏沉,精神恍惚,脉象却与寻常时无异。因而,若误食,即便诊脉,也极难察觉出病因。若长久食之,不出一年便会伤及性命。且此物最忌与酒接触,一旦与酒融合,立即催发毒性。故而,只有在遇酒催化后,脉象才会显现,但这毒性烈,且毒发迅速,即便察觉了毒因,也难解。” “微臣方才询问公主的侍女,今日晚膳公主多用了道酒酿圆子,想来就是因误食了此物,又与酒酿圆子中的酒催化才诱发看毒因,幸而食之不多,才中毒昏迷至此。只是……女儿红喜湿,怎会出现在宫中?且女儿红一经移植,难以成活,除非……” 昭元帝:“除非什么?” “此物毒性大,若不是误食,在新鲜期采下,研磨成粉,亦有同样效果。” 苏窈听着宋御医的话,胸膛里的心脏砰砰狂跳。 未央宫的情况,还真是被阿母给说准了。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了事。 上首的昭元帝,未作声,旁人猜不出他的情绪。 殿中的人很多,但气氛是降到零点的压抑。 苏窈掌心出了些冷汗。 她就在剧里看见过宫斗,轮到自己身上,感觉真不是一般的紧张。 就在此时,手上有温度传来。 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苏窈一怔。 垂下眼角时,看到握住自己手的那只手。 从手到手臂,越过肩膀,再看到对方的侧脸。 在他脸上没有太多情绪。 就像他并未做出行为一般。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他的动作确实让她多了份心理支撑。 惠妃见昭元帝面色难看,出声安抚道, “皇上放心,公主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昭元帝并未出声。 惠妃识相地后退一步,不再作声。 昭元帝并未看惠妃,似是在极度烦闷之下,还抽出了一丝耐心,道了声,“赐座。” 惠妃面容上难掩激动,受宠若惊,“谢皇上。” 于是,惠妃就成为后宫嫔妃中唯一一个拥有座位的。 这时候,探查情况的常公公走来,汇报查到的情况, “启禀皇上,公主今日除了在朝阳宫,均是在未央宫为皇后娘娘侍疾,朝阳宫上下奴才已经按宋御医的吩咐查看过,并未有不妥。至于皇后娘娘宫里,奴才找到了这个。” 说着,在常公公身边的小公公将东西呈到了昭元帝面前。 昭元帝极不耐烦地瞥过,只一抬手,小公公便将东西再次呈到了宋御医面前。 常公公在这时继续回话,“至于皇后娘娘宫里那两个奴才,奴才方才问了,那两个东西白日给皇后娘娘宫殿里送过梅花,夜里在廊下守夜时,为了取暖贪了几口酒。” 常公公的话间接印证了宋御医的话。 宫殿里站满了人,除了常公公的声音,一切都是安静的。 宋御医在接到宫人送来的东西后到了偏殿查看,不一会儿又带着东西回来了。 “启禀皇上,这是凤梧香,只是这香中掺了女儿红,焚之,极难察觉。” 说完,将用帕子包着的东西借由常公公的手呈现给昭元帝。 此时的凤梧香已经被碾成粉末,需要仔细分辨才能看出其中隐隐约约透着红色的点。 正是女儿红磨成的粉末。 极微小,若不是将香捻碎了,正常情况,绝不可能发现。 昭元帝懒得看乌糟的东西,“去查,这是从哪里混进来的东西。” 坐在座位上缓解了腿酸的惠妃听到这句话,攥紧了手。 更准确来说,惠妃的脸色在听到问题是出在凤梧香上时,就有了变化。 第77章 虎毒不食子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常公公来了。 还带来了内务府的人和相关记档。 记档呈在了昭元帝面前,内务府总管跪着回话, “启禀皇上,这是宫中记录,至于这凤梧香是……” 抬头,心惊胆颤地看了眼惠妃的方向,接着说, “近来,六宫事宜都是交由惠妃娘娘处置,内务府的分配按着按着惠妃娘娘的指示,这凤梧香就是惠妃娘娘送去未央宫的。” 话音落后,殿中无人作声。 宫中人都知道,惠妃与皇后不睦已久。 宫中人也知道,近日来皇后娘娘神思萎靡。 宫中人更知道,如今是由惠妃在执掌六宫事务。 本以为,皇后娘娘是病了。 可方才宋御医说了,这毒藏在香中。 症结都跟皇后娘娘对得上。 昭元帝看过内务府的记录,深呼吸,视线看向惠妃,将内务府的记档扔在她膝上, “这件事,你怎么说?” 惠妃花容失色,直接从椅子跌到了地上,惊慌出声, “皇上,臣妾不知啊,臣妾不知为何如此。” 昭元帝看着她未出声。 惠妃跪着上前几步,她急切地扶住昭元帝的膝盖, “皇上,臣妾代皇后娘娘协理六宫,确实是送了凤梧香给皇后娘娘。可,可那凤梧香是今年的贡品,除却皇后娘娘宫里的,臣妾也送去了太后宫里,臣妾自己也是用着的。” “臣妾蒙受圣恩,怎会再有其他心思。臣妾起誓,服侍皇上多年,绝无谋害皇后娘娘和公主的心思。再者,六宫分配皆由臣妾安排,若臣妾真的在此做手脚,岂不是故意引人猜疑?臣妾怎会做这样的事,皇上,您要相信臣妾啊。” 殿中的裴星衍和裴星洛,以及六皇子,八皇子也在此时出声, “求父皇明察,母妃绝不会有不轨之心。” 昭元帝见惠妃花容失色,终究是体谅她孕中艰难,“你先起来。” 正在此时,裴瑾瑜的侍女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跪在地上磕头,哭道, “皇上,八公主又吐血了,求您救救公主。” 宋御医闻言,赶忙去查看裴瑾瑜的情况。 惠妃还跪在地上,被宫人传来的消息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 昭元帝拨开她放在膝上的手,起身, “你不用在这里,先回你宫里。” 惠妃:“皇上……” 可昭元帝没有等她的话,已经先去了朝阳宫。 常公公示意惠妃身边的彩琴将惠妃扶起,“惠妃娘娘,您先请。” 惠妃的膝盖上没有丝毫力气,彩琴连同着赶忙过来的裴星洛两个人才将她扶起。 昭元帝的吩咐已下,惠妃即便想再多留也不能够,只能在常公公的陪同下先回华阳宫。 裴星洛担忧惠妃的情况,“母妃……” 惠妃强撑镇定地笑了笑,扶着彩琴的手先回了华阳宫。 余下的人面色各异。 起先惠妃还是后宫嫔妃中最受关怀的一个,这突然一变,惠妃娘娘就成为疑似陷害皇后娘娘和裴瑾瑜的凶手了。 惠妃浑浑噩噩地乘着辇轿回到华阳宫。 宫中温暖如春却驱不走她身上的严寒。 惠妃失神地坐下,回想着整夜发生的事情,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突然这样!” 视线猛地看向彩琴,气结,“难道是你……” 彩琴迅速跪在地上,“娘娘您要相信奴婢啊,奴婢跟在您身边多年,您细想想,这么多年,奴婢何曾做过自作主张的事!今日之日,一定是有人陷害。” 惠妃狠狠握拳,奋力砸在了桌面上。 她当然知道是有人陷害。 在宋御医说出凤梧香时,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最后事情的矛头,全都指向了她。 桃花眼中闪过决绝和不甘,惠妃怒嗔, “本宫没做过的事,谁也不能将脏水泼在本宫身上。” 至于皇后…… 她的确看不惯皇后,但也不会用这样的手段。 可是,皇上呢? 皇上是否会相信她的话? 惠妃视线弱下来,有些拿不准皇上的态度。 即便皇上鲜少和皇后来往,可她知道,皇上最重视骨肉亲情。 如今,大公主性命危在旦夕,两相抉择,皇上真的会信她吗? 更让她想不通的是,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宫中有哪个妃嫔是她没防备的?婉妃?赵美人?还是良才人? 惠妃摇头。 那些人怎么可能有机会! 脑海间闪过一个想法,惠妃猛地揪紧八仙桌上的绣纹彩锦缎。 “难道是她?” 在未央宫中,接收到昭元帝冷漠训示的眼神,她一心想着辩解,丝毫不冷静。 现在冷静想想,宫中风波平静多年,有谁能轻易就掀起波澜? 只有那一个。 惠妃视线渐渐笃定起来,恍然, “是她,一定是她,是她故意要害我。” 彩琴:“娘娘?” 惠妃情绪激动,冷笑,“本宫早就觉得她的贤良是装出来的,一定是看本宫近日处理六宫事务,她怕本宫分权,就出了如此计谋,本宫一直以为她是学菩萨,没想到她竟装得如此像。” 说着,动手,直接将桌上东西给打碎了。 只是她想不明白,装了这么多年,怎么就突然出手了。 还用这么拙劣的手段。 利用的还是她的亲生骨肉! 彩琴对上惠妃的眼神,也瞬间明白过来, “娘娘的意思是……” 显然彩琴也是犹豫迟疑的,下意识说出一句,“怎么会!” 惠妃听到彩琴的话,更觉得浑身泛冷。 是啊,虎毒还不食子。 这样的道理人人得知,现下一切证据都指向她,她又该如何证明清白? 难道她要向皇上说明自己的猜测? 别说皇上不肯相信,换做自己,只怕也是难相信。 届时,不但洗清不了嫌疑,还会落得恶意攀咬的罪名。 想到这儿,惠妃掌心全是冷汗,声色凄惶,喃喃道, “彩琴,你说,若是皇上不信本宫该如何?” 东西是她送出去的,真是让她百口莫辩。 彩琴:“娘娘……” 忽然,一阵剧烈的腹痛,惠妃只觉得裤子有些湿,疼痛在逐渐加剧,她却只觉得冷,有种不好的预感,紧紧拽住彩琴的手, “彩琴,本,本宫肚子……” 彩琴不敢耽搁,赶紧命人去找了太医。 第78章 险象环生 御医院的御医赶来诊过脉象后,神情严肃, “娘娘已经惊动了胎气,脉象不稳,快传稳婆。” 彩琴:“是,是。” 自惠妃有身孕后,早早就在华阳宫安排了稳婆乳母一应人。 只是……没想到这次惠妃居然早产。 惠妃额头上出了一脑门的汗。 她已经多次生育,可没想到这次居然难产。 腹部疼痛难忍,比她先前的几次生产都艰难。 方才动了气,情绪紧张,这时生产,只觉得浑身寒津津的,连力气都用不上。 朝阳宫中的情况也不好,宋御医施针终于将毒素引出,在倒出一小波黑色的鲜血后,裴瑾瑜的呼吸才渐渐平稳了,但……因为毒性强,即便解毒,往后也会带上病根。 众人听着宋御医的话,见昭元帝神情严肃。 此时,朝阳殿门口传出些动静,众人回头就见皇后拖着病体出现在朝阳宫门口。 昭元帝也随之看过来一眼,眼中并无甚情感。 霁月解释说,“皇后娘娘醒来,听闻公主情况不好,硬是要过来。” 昭元帝视线落在皇后身上,面上不显, “皇后还是应该先照顾好自己。” 忽然一声,“太后驾到”传来。 昭元帝起身,“母后怎的来了?” 太后头上戴着抹额,俨然是听到了动静匆匆赶来, “宫里出事了,这么热闹,哀家怎么能不来?”往殿中一瞥,见乌泱泱的一堆人,烦躁地挥挥手,“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做什么,都散了!” 太后都发话了,众人也不便再久留,纷纷离开。 等人走了,还未能安静会儿,从华阳宫又传来消息说惠妃难产。 太后先发了话,“既然瑾瑜已经没事,皇帝还是去看看惠妃。” 回头,太后眸光中透着冷意,“皇后可能自己照料?” 皇后虽然精神不济,但已微微福身, “臣妾很好,多谢太后,皇上挂心。” 昭元帝唇角牵动了,眼中冷意不减,“如此,甚好。” 昭元帝从朝阳宫离开,到了华阳宫。 到了华阳宫,刚到宫门就能听到惠妃的痛呼。 越是往宫殿走,痛呼声越强。 御医见情况不好,心惊胆颤地回话,“皇上,惠妃娘娘的情况不大好,只怕是……” 昭元帝打断他的话,“朕要你护着惠妃母子,如若不能,提头来见。” 惠妃隐约间听到昭元帝的声音,张大嘴,急促喘息呼吸了几口, “皇上,是皇上来了吗?” 彩琴攥紧她的手,给她鼓气,“娘娘,是皇上!皇上过来看您了,您可得撑住啊。” 她想,皇上还来看她,就说明皇上心中是有她的,这个孩子她无论如何都要生下。 她不能有事。 绝不能就这样被打败。 心里有了指望,渐渐就有了力气。 接近卯时,惠妃终于生产完。 是个皇子。 昭元帝等在外间,等了又等,却并没有听到婴儿的啼哭声, “惠妃与九皇子如何?” 惠妃在生产后,实在是太累,先昏过去了。 稳婆将孩子抱出来,昭元帝看了眼。 御医上前将情况做了说明。 胎儿将近七个月,属于早产儿,孩子小小的,落地的时候没有哭声,稳婆以为是个死胎,找御医查看后,施了两针,才逼出第一声哭声,但这孩子体弱,至于将来如何,不得而知。 东临国的医学条件有限,顺利生产的孩子不一定能安全长大,更何况是早产儿。 尤其是这早产的九皇子将近七个月。 想让平安长大,可以想见的艰难。 朝阳宫中,皇后替裴瑾瑜擦拭脸颊。 床上躺着的人脸上丝毫血色都没有,呼吸都是似有似无。 霁月只看了一眼,叹息,“这次实在是苦了公主,奴婢特意嘱咐了少用了酒量,可公主还是……” 皇后只专心于手上的动作,一个字都没有说,眼神木木的,没神采。 霁月担忧她的情况,小声,“皇后娘娘,您还是先回宫歇着,公主这里奴婢会让人好好照看的。” 皇后没再说话,起身。 因为人离开得早,所以,她未能发现躺在床上的人睫毛轻颤了一下。 宫中经历风波,太后一夜未眠,在得知惠妃已经顺利生产后,眉心疲惫不减,问昭元帝, “今夜的事,哀家听说了,皇上要如何处理?” 见昭元帝没出声,太后开口, “哀家知道你宠爱惠妃,只是这件事恐怕还是要委屈惠妃。” 昭元帝面上淡淡的,让人看不出情绪,声色却沉稳,“儿臣知道。” 太后见他沉着,知道昭元帝心中已经有了想法,没有再多说,转头先回去休息了。 可躺在宁寿宫的床上太后心口闷闷的,始终情绪不好。 从床上起来,斥责一声,“你说好端端的,她这又是闹的什么事!” 宋嬷嬷在一旁安慰着,“太后还尽快歇着,左右事情由皇上处理,您一晚上没歇息,当心身体。” 太后怒气不减。 想到就觉得气愤。 想当初,皇帝幼年登基,先帝嘱托江卓为辅政大臣,他们孤儿寡母,局势艰难,江卓摄政专权多年,更是得寸进尺借着皇帝成婚亲政为由,自荐了自己的女儿为皇后,皇帝初初摄政,朝中政局不稳,人心动荡,为了江山社稷,只得屈从,一晃,就过去了这么多年。 如今,即便江卓故去多年,也始终难消心口堵的这口气。 偏偏这江卓的子女,一个个的也尽是如此不让人省心。江太傅自私滑头,才德有亏,整日将心思用来经营权某。 至于皇后,哼,眼瞧着不声不响过了这么多年,以为能安生了,突然就闹了这么一出,搅得整个后宫都不得安宁。 真是让人膈应。 偏偏要顾及着天家颜面,还不能将事情捅出闹得太难看。 折腾了一晚上,到了卯时才能出宫。 冬日天短,天色还是暗沉如长夜。 走在宫中的长街,街格外长。 不知道是不是经历一次宫斗原因,感觉这宫里冷凄凄的。 尤其光秃秃的树枝映在墙上的影子都狰狞可怖。 苏窈走着,抬手裹了裹领子。 手重新落在身侧的时候,又被牵住了。 苏窈一怔,不习惯这样,想把手收回来。 裴瑾修察觉她手透着凉,出声,“吓到了?” 苏窈抿唇,道了句,“还行。” 就是开眼界了。 第79章 明哲保身 裴瑾修视线看向的前方,袖口落下来,将两人的手遮住,误以为她在强撑,道, “女子害怕人之常情,你不说,孤不说,就无旁人知晓。” “我没怕,”苏窈复杂看他一眼,“就是觉得你能长这么大不容易。” 真的,这是真心话。 现在她想到昨天阿母对她的话,忽然就明白了。 昨天阿母冷淡的态度。 原先她还不太笃定,可后来一想,阿母居华安郡主,常年出入宫中,对宫中人情不会不知,之所以不管,是不想管。 阿母不是凉薄之人,可见是有意回避,其中缘由,稍稍细想就能得知。 苏窈舔了舔嘴唇,“你也觉得今天是惠妃陷害的?” 裴瑾修:“孤怎样认为不重要,如今只希望母后和瑾瑜安康。” 苏窈:“我就是觉得这件事太……” “不要说出来。” 苏窈:“……” 裴瑾修:“有些事,心里知道就好,不要说出来。” 苏窈:“……” 裴瑾修视线看向前方,握着她手的力道却是紧了紧, “在宫中,就是如此。你能想到的猜测,旁人也能想到,可并不会有一个人多言。事实的结果也不会因为你一人的言辞而改变,明哲保身,是每个人都在做的事。” 苏窈语塞了半天。 她有种感觉,裴瑾修身上有不少秘密。 白天看这皇宫,只觉得富丽堂皇。 可到了晚上,只觉得压抑,眼前有一团又一团层层笼罩的迷影。 华阳宫。 惠妃在昏迷一天后,才醒来,届时听说了昭元帝的旨意。 是由常公公晓谕六宫的。 旨意中言明,惠妃料理后宫不严,着降为惠嫔,禁足三个月,罚俸禄一年。 消息传到皇后耳中的时候,皇后正在福华殿拜佛。 霁月帮她递了香,顺便一说,“娘娘,惠妃已经被皇上贬为惠嫔。” 皇后低垂着眉眼,将香插入鼎炉。 每一个动作都做得虔诚无比。 等她再睁开眼,眼底映着安宁祥和的佛像。 即便惠妃在宫中嚣张,她也未将惠妃放在眼中。 至于那些挑衅,她更是从未在意过。 宫中有多少女人,皇帝喜欢谁,宠爱谁,是与她无关的事。 可惠妃最逾矩的地方是她越界了。 她可以不理会惠妃平日里的那些挑衅,但不代表着可以忍受惠妃可以肆意在面前胡言乱语。 惠妃居然出言讽刺她不懂教养皇子的辛苦。 她的皇儿如何,几时轮得到惠妃置喙! 等皇后从福华殿回到未央宫,看到了昭元帝已经在了。 皇后仍旧是无悲无喜的一张脸,上前行礼,“参见皇上。” 昭元帝的视线停在她身上。 因为他未叫起,皇后就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皇后丝毫没有示弱,始终维持着屈膝行礼的姿态。 霁月看到帝后的僵持,忍不住开口, “皇上,皇后娘娘病体初愈,不宜……” “滚出去。” 霁月担忧地看了眼,躬着身先退了出去。 昭元帝从位置上起身,站到皇后面前,神色冷漠,眉宇间宛若冰雪, “如今结果你可满意?” 皇后木然,“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好。” 几乎是在皇后出声后,昭元帝立即出声。 虽然面色上平静,却有山雨欲来的架势, “既然皇后说不明白,朕就说些皇后能听明白的。” 昭元帝喊了声,“常碌。” 紧接着,常公公将昭元帝吩咐的东西派人抬了上来。 “吃斋念佛,”昭元帝吐字极慢地出声,“皇后如此诚心,实乃朕之幸。既然如此,朕自该嘉奖。” 在皇后面前的是一尊佛。 全由赤金打造。 明明是金身,散出的光芒却格外刺眼锋芒。 “这些年,皇后礼佛,极好,往后,也依照如此罢。” 皇后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是。” “皇后,朕有必要提醒你一句,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朕如此,已然顾全了你的脸面。” 皇后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已是嘲讽至极。 给她留颜面? 呵,说到底,这一切不过是在成全他的颜面。 他对她无情无义,就连对一个替身都比对她好千倍百倍! 她这个皇后,不过是他需要,演给所有人看的。 闭着眼,眼睛看不到,只当一切不会再入眼。 耳边边有一声极闷的痛呼声,等皇后再看,就见霁月被人拎着拽进来。 嘴上全是鲜血。 殿中的地砖迅速流出一小滩血迹。 霁月倒在地上,半边脸全是血迹,浑身抽搐着吐不出一个声节。 一直如死水般沉寂的皇后,眼中终于有了颤动的情绪。 昭元帝看着皇后,说出来的话平静又残忍, “惠妃‘陷害’你,朕已责罚。朕是皇帝,你是朕的皇后,你的过错,朕不会罚在你上,便只能由你身边人代劳。如此一来,皇后往后耳边无聒噪声,又能专心礼佛了。” “想来,这未央宫也无需这么多人,常绿,吩咐下去,将人撤了,免得影响皇后清修。” 说完,毫不留情地离开。 偌大的宫殿,只剩了皇后,还有倒在地上疼得抽搐的霁月。 皇后强撑的一口气松懈下来,跪倒在地上。 霁月已经疼得昏了过去。 厚重的地毯上凝结着浓烈的血腥之气。 沉重的宫门渐渐合上,这就是她最初选下的结局。 昭元帝从未央宫离开去了华阳宫。 惠妃在得知旨意后紧张过,松了口气。 可随即心上又悬起来。 因为九皇子的情况不太好。 惠妃听到宫人的唱报声,见昭元帝过来,捉住昭元帝的手,声色泪下地祈求, “皇上,昨夜之事,是臣妾的疏忽,您无论怎么惩罚臣妾都好,救救咱们的九皇子好不好,他还那么小,皇上千万不要因为臣妾迁怒他。” 昭元帝攥住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你放心,朕已经让人照看小九,他会慢慢好起来的。” 惠嫔想到羸弱的儿子就泣不成声,昭元帝陪了许久,她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了。 隔日,苏勇进宫了。 昭元帝一听说苏勇来了的消息,第一反应是,不见。 他正心烦呢!苏勇来也没好事。 可常公公去传昭元帝的话,还没出殿门,就被昭元帝叫住了, “算了,让他进来罢。” 都已经很烦了,再烦些也无甚所谓。 昭元帝冷冷看人,“你来作甚?” 苏勇挠了挠头,不是一般般的坦白, “这不听说宫里出了点事,过来看看你。” 昭元帝:“……” 常公公:镇国公谢谢您嘞,这段时间真没人敢对皇上说这样的话。 苏勇到了文德殿也没客气,大喇喇地坐在阶梯上,将带来的酒往地上一放, “要喝点不,我带酒过来了。” 第80章 哥俩好 苏勇对昭元帝过往的情况有些了解。 最初,他跟昭元帝相识还是在军旅中。 想当年,皇上还未亲政,受了江家不少辖制,明里暗里没少受气。 昭元帝跟江皇后的感情也是一言难尽。 反正一句话来说,好的姻缘,是夫妻,反之,那就是绑在一辈子的怨偶。 这么多年了,这俩人,没什么感情,明面上不说,但仍旧相互捆绑了一辈子,谁过得都不舒心。 那日,郑嫣回到镇国公府后就有预感,宫中要出事,结果宫里就出事了。 要苏勇说,当皇上也没什么好的。 想娶谁,都不能完全按着心意。 后宫里那么多人,哪个能是他真心喜欢的。 那么多女人,叽叽喳喳的,看着就麻烦。 至于惠妃…… 苏勇咂嘴,惠妃跟昭元帝的关系,他只能说昭元帝自己能觉得开心就行。 这么多年,都说昭元帝特别宠爱惠妃,但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昭元帝为什么喜欢惠妃。 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地没有说破。 没办法,有些事知道是知道,说出来怪别扭的。 反正,他觉得当皇上,挺累的。 苏勇喝得晕乎乎,开始大舌头,拍拍他肩膀, “别郁闷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看开点。你要是不高兴,你就叫我,我过来陪你喝点酒。喝点就好了。” 说着,用酒杯碰了碰杯子,“没什么是酒解决不了的事。” 喝多了,晕乎乎地睡一觉,就没事了。 昭元帝喝了一口闷酒,看着在他一边打酒嗝的苏勇, “朕没你那么心大。” 苏勇:“那你就跟我学学!” 说着,往昭元帝胳膊上捶了一拳, “大男人,咋能小心眼呢!” 常公公眼皮子猛跳了一下:镇国公,说话就说话,可不能动手啊。 昭元帝嫌弃地拍了拍被苏勇拍过的地方,再看,就见苏勇整个人呈大字,身体一个劲往地上滑,昭元帝看着眼疼,踢了他脚一下, “你这是什么样子!好好坐着!” 苏勇被踹了一脚后,猛地站起来,抱着酒罐子,摇摇晃晃, “我得回去了,我家嫣嫣还等我回家呢!” 昭元帝:“……” 他心情这么不好,这货还要在面前秀恩爱。 昭元帝微微击掌,“常碌,送镇国公回去。” 常公公:“是。” 苏勇说是来找昭元帝喝酒,但实际上酒都装进了他肚子里。 走路晕乎乎,到最后,只能由宫人派了马车,将人送回去。 留在文德殿的昭元帝起身,地上还剩几个酒罐子。 都是空的。 抬脚踢了踢。 敢过来找他喝酒的,也就苏勇这一个。 不得不说,心情稍微好点。 东宫。 漪澜殿。 江姝言将暮雨找来,问, “暮雨,你还记不记得这是谁送来的?” 暮雨上前,仔细看了看,“这是您与太子定下婚期,江凌江大人送您的贺礼。” 江姝言觉得手凉,身后也冷飕飕。 “你确定这是江凌堂哥送来的?” “是,奴婢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您还说喜欢,将这蜜合香特意收在一旁的。” 江姝言听得心惊,将落在桌上的手不断收紧。 所以,这……只是巧合吗? 暮雨则在担忧另一件事,“宫里皇后娘娘病着,太子嫔,您是不是应该多去看望,说不定太子殿下能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对您……” 江姝言别过脸,只觉得疲惫,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我累了,你先出去。” 暮雨:“……是。” 夜里,江姝言从梦猛地惊醒,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她又做了那个梦。 自被禁足于漪澜殿后,她就总是在夜里做相同的梦。 梦中的她也是与太子妃同日嫁给了太子。 只是,在梦中,太子在新婚日并未与太子妃在一起,而是来找了她。 可太子在喝了她递过去的合卺酒之后,就吐血而亡。 梦境太真实了。 就像真实发生过得一样。 尤其是那种香味,总是萦绕在鼻间挥之不去。 每每惊惧不已时,她就会从梦中惊醒。 如今,宫中又发生了那样的事。 凤梧香,女儿红,惠妃,皇后。 还有太子妃从宫中出来,提醒她,不要饮酒…… 联系到近日来的种种,她想,难道太子也做了和她一样的梦,才会对她冷淡? 否则,她和他之间为何会突然生疏。 再看回桌上的蜜合香。 暮雨说,这是江凌送来的新婚贺礼。 她因为喜爱蜜合香香甜的气息,新婚前的几日每日都会用。 与太子成婚之日也是如此。 后来,被禁足在漪澜殿,她提不起来精力做旁的事,就将这些东西收了起来。 现在想想,那些时日的确总是神思困顿,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 之后不用了,情况倒是好了许多。 因为当时心思都在太子身上,她就未在这件事上留心。 而现在…… 看着面前的蜜合香,江姝言拿起放在一旁的茶杯,砸下去,将香捻碎。 在被碾过的香灰中有星星点点的红色。 江姝言骇然。 难道……这就是女儿红…… 所以,如果太子在新婚之日真的如梦境一般与她在一起,女儿红遇酒化毒,那太子就会…… 可,江凌堂兄为什么会送这个给她? 江凌堂兄是知道她从不喝酒的。 难道……江姝言心中闪过不可思议的想法。 她有必要把这件事搞清楚。 夜色深深。 江姝言从梦中惊醒后就再睡不着,另一边,苏窈和裴瑾修也没睡。 准确来说,苏窈从宫里回来后就没睡。 按理说,熬了一宿,应该是困的, 但精神却是出奇的紧张。 再然后,裴瑾修就过来了。 苏窈看到桌上的东西,好奇,“这是什么?” 裴瑾修:“女儿红。” 苏窈像炸了毛的猫,用最快的速度捂住鼻子,迅速跳出一米远,一脸惊恐, “大哥,你拿这个过来干嘛?有毒的!你不要你小命了!” 拜托了,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活久点嘛! 裴瑾修:“这没有点燃,暂时没有毒性。” 苏窈听他这么说,暂时松了口气,但并没有完全放松。 重新到座位上坐好。 苏窈:“你拿这个过来干嘛?” 第81章 无与伦比的优秀 裴瑾修:“孤想与你说件事。” 前世,他与江姝言见面,是在喝了酒之后吐血身亡。 经过宫中事之后,他回忆起,当日他闻到过一股香甜气息。 他一直以为是江姝言送来的酒有问题。 可再想,如果,问题不是出在酒上,就是出在其他东西上。 会不会是……香? 苏窈听明白了,顶着一张吃惊八卦脸, “你是说,你前世的死,或许跟江姝言无关?” 她记得,江姝言跟她说过,她从不饮酒的。 宫中,香中女儿红的跟酒水混合,会成为剧毒。 难道前世他是因为这死的? 裴瑾修:“这只是孤的猜测。” 苏窈小臂交叠地放在桌子上,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所以,你……这是有什么指示吗?” 裴瑾修向她说明了想法。 苏窈懂了。 如果他们的猜测是正确的,真的是因为女儿红,那他们就要往江姝言身上想办法。 如果江姝言知情,东西很有可能已经被处理掉,这就证明江姝言并不无辜; 如果江姝言对此不知情,那么他们可以试着向江姝言问清东西的来源。 女儿红,不是东临的产物,所以,摸清来路是条线索。 而江姝言跟这些是绕不开的。 苏窈神情严肃,郑重点头,“事关你生死,这件事我会尽力的。” 至于江姝言那边,她可以去试一试。 经过这段时间她的努力,她跟江姝言还是能说得上两句话的。 裴瑾修准备要走的时候,苏窈把人叫住,微笑脸, “对了,那个……我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裴瑾修默默地看着她,等着后面的话。 没错,只有在有事相求的时候,她才会是这副讨好脸。 有点像等鸡腿的二旺。 苏窈见他脚步停下,连忙招呼宝蓝,把准备的东西摆出来。 忙活了好一会儿,等裴瑾修再看,就见桌上摆了各种颜色的液体,装在琉璃瓶中,甚是美观。 “这是……” 苏窈眼睛激动地放光芒,还有明晃晃的成就感, “这是我酿的果酒,你尝尝看?” 苏窈尝过,觉得味道不错。 但一个人的口味有局限性,所以,她需要找人再来品鉴一下。 裴瑾修:“没想到你还懂制酒!” 就样子来看。 不错。 一说起这个来,苏窈可自豪了,拂了拂额前的刘海,一扬下颌, “那是,姐可是无与伦比的优秀。” 想当初,她可没少diy。 裴瑾修一一尝过,在喝了最后一种后微微颦眉, “这是……醉浮春?” 味道相似,却比醉浮春的味道更醇厚。 苏窈眼睛放光,直呼懂行,“你这舌头可以啊,这就是我改良后的醉浮春。” 裴瑾修在意的显然是醉浮春,“这酒是从花月楼得来的?” 既然裴瑾问起,苏窈没觉得这有什么可隐瞒的,就将她和花朝相识的经过说了下, “上次去花月楼的时候凑巧帮花朝姑娘解了围,她送了我醉浮春。我在尝过后,觉得酒还有改良空间,就研制了些新的口味,想放在她的花月楼代售。说起来,我还是挺羡慕她的,一个人就能撑起那么大的酒楼,生意那么好,还善经营管理,这要放在我们那个时代,妥妥的就是女强人呢!” 话里话外,丝毫没有掩饰对花朝的钦佩。 更让苏窈激动的是未来的前景, “如果真能销量好,我将来就不愁银子花了。” 不同于苏窈的欣喜,裴瑾修目光沉着许多,侧向她,“你缺银子?” 那怎么不跟他说? 不对,他不是把管家权给她了? 那些还不够用? 苏窈重重点头,“嗯呐!” 谁会嫌钱多? 她也是有点梦想的。 想享受挥霍一把。 当然了,前提得有钱。 很多很多那种。 裴瑾修:“银钱,孤这里有些许,你可以直接用。” 苏窈直起腰杆,朝他摇了摇手指头,励志发言, “不,我这是在寻求自己的价值,我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再说了,他那么壕,他的钱,那是‘些许’吗? 如果他的钱是‘些许’,那她就是彻头彻尾的穷人。 裴瑾修又抿了一口她酿的酒,有股薄荷清香,清冽爽口。 听着她的豪言壮志,再开口时,毫不留情拆穿, “说了那么多,不就是没钱。” 苏窈一噎,成功被他的话堵到了。 白眼送给他。 话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直接! 难道她不要面子吗? 再说,她这不是已经在想办法创业了。 酒水无论到哪都是肥差。 她对她的手艺是很有信心的。 虽然对她酿出来的酒甚为满意,但裴瑾修保留了跟她不同的意见, “若是缺银钱,孤的你尽管用就是,反正那些孤也用不完,你是太子妃,赚钱,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 苏窈:“……” 卧靠! 这真是用平平无奇的语调表达了‘我养你’的意思啊。 有他的钱,她可以少奋斗十年! 不对,是她这辈子都不用奋斗! 要不是她意志坚定,差点就被他说动了。 苏窈抿唇,“我还是想要坚持一下的。” 裴瑾修见她实在坚持,提了一句, “若是真想经营也可,只是她没你想的简单,尽量离她远些。” 苏窈不信服地眯了眯眼睛。 这话儿怎么说? 想到他跟花朝的相处,苏窈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话说,你跟花朝……” 裴瑾修淡淡瞥她一眼,用看小呆瓜的眼神看向她,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肯定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苏窈:“……” 裴瑾修起身,拂了拂袖子,“早些歇着,别乱想了,本来脑子就不够使。” 苏窈:&¥¥&! 第二天,苏窈早早起了,将自己酿好的酒装了两大箱子,然后往花月楼出发。 花朝看到苏窈,惊喜,“苏娘子?” 苏窈说明来意,“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是想找你做生意的。” 花朝:“愿闻其详。” 苏窈把箱子打开,然后将东西拿出来,兴致勃勃地介绍, “上次你送了我醉浮春,我回去尝过后,稍稍改良了下,又做了几种,你尝尝看。” 第82章 搞事业 花朝顺着苏窈的视线去看,就见桌上呈现着各色的液体。 因为时间有限,这些天苏窈只速成做了果酒,今天也就只带了果酒。 分别有柠檬酒,桃子酒,苹果酒,梅子酒,枇杷酒,石榴酒,草莓酒,柚子酒。 各式各样的酒色,盛在琉璃瓶中,色泽诱人,令人垂涎欲滴。 花朝在看到多彩的酒色后已然心动,在苏窈的示意下浅尝一口。 先尝的是柠檬酒。 入口是浓烈的果香,口感酸甜,带着果酒本身的果味,入口芳菲,口味绵长,清冽细致,唇齿留香。 花朝在尝过之后,眉宇在不经意舒展,显然是已陶醉其中。 于是,又尝了后面的几种。 这些酒,种种滋味不同,却是出奇的好喝。 苏窈得意弯了弯眼。 看来,效果不错啊! o! 成功了第一步,耶! 花月楼能成为京城首屈一指的酒楼,可见花朝不同寻常的经营管理能力和审美品味。 既然想给花月楼提供酒水,首先就是先打动花月楼的东家。 有了颜色俱佳的果酒,怎么能没有好的容器。 于是,苏窈亮出准备的第二件法宝。 她精心烧制的玻璃器皿。 玻璃,在东临也叫琉璃。 这项技艺还没有普遍流传,只在富贵的小圈子中流行。 玻璃的晶莹剔透很受人喜爱, 这次苏窈来,还烧制成适配果酒的刻花玻璃器皿。 既然是酒楼,那用的东西自然得是能将色、香、味、展示俱全的佳品。 以矿石为原料,用硝来调和,用礁,也就是焦炭来烧练,在用铜末,铁屑,丹铅等金属物作为着色剂,来使制成的玻璃呈现出各种颜色。 将融化好的玻璃液从窑炉内取出,吹成所需要形状的料泡,放入各种模具中定型,雕刻,刻花玻璃对雕刻工艺有要求,需要操作者有一定雕塑基础。 这方面苏窈不行,所以,交由找来的师傅帮忙。 所幸,最后制成的成品很不错。 刻花的玻璃器皿,配果酒,正好合适。 最后,还有经过苏窈经过提纯几次,将口感调试到最佳的醉浮春。 苏窈:“你再尝尝看,是不是有些许不同。” 花朝在尝过之后,眼底浮现流光,看向苏窈的目光更显赞叹, “苏娘子可真是神奇,我令人尝试许久却不得精进,苏娘子居然有方法。” 被人夸赞,绝对是种肯定。 看到花朝视线中的肯定,苏窈期待地搓搓手, “既然花朝姑娘满意的话,那是不是代表着,我有可能跟花朝姑娘谈合作呢?” 花朝:“自然。” 话音微微一顿,指尖团扇轻摇,“苏娘子今日大秀风采,若是不跟我合作,那才是我花月楼的损失。” 有这番手艺,只怕放眼京城,没有哪家酒楼会拒绝。 苏窈:“既然这样,我就来说说我的看法。”深呼吸,“我想为花月楼提供酒水。” 花朝微微迟疑,“这……” 苏窈:“这是我的诚意。” 她知道,酒水可是盈利中的大头。 说着,苏窈将一摞字迹写得工整的纸张递给花朝。 花朝在看过之后,吃惊,“苏娘子,就这样直接将制酒的方子给我?” 苏窈用力点头,“是啊。” 许是自己答应的太迅速,苏窈解释,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我想赚钱,而我看中的是花月楼的营业能力和声誉,我知道若是由我全权供应酒水,会损失花朝姑娘的收益,所以,我想,如果花朝姑娘对我今日的成品满意,将来就由我来为花月楼提供制酒名单,酒水仍旧由花月楼供应,制酒的方子,也归花月楼,而最终所得的盈利,酌情分给我些许。” 花朝拂动着团扇,显然是在思考苏窈的提议。 苏窈更进一步直言, “你也看到了,我今天来也就带了这些家伙。说实话,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即便加快速度,这些天统共也就酿了这些酒。你的花月楼位居京城第一,人流量大,如果要我一个人按着单子全部完成,绝对不可能。此时办酒厂,材料人力,选址经营,都需要考量,耗时耗力,并不合算。而且,你也知道,我不太方便太抛头露面。” 她觉得,幕后收钱就挺不错的。 省事省力还省心,最重要的是,有钱收,有钱花。 如果花月楼正好需要的话,那简直就是共赢。 “我想,既然花月楼有独领风骚的醉浮春,想必有自成一派的制酒工艺,能够自行生产。那我把方子交出来,是最省时省力验证的方式。若此计真的可行,那往后的生意咱们再细谈。” 花朝微笑,连连点头,止不住赞叹, “苏娘子不出来做生意,实在是我等之幸。” 苏窈嘿嘿一笑,“客气客气,花朝姑娘才是生意场中的佼佼者啊。” 呐,这个时候,一段合情合理的商业互吹还是有必要的。 花朝脖颈下围着一层狐狸领,更显精明,揶揄, “苏娘子真是好胆魄,难道,苏娘子就不怕我将方子独占?” “不会。” 苏窈很爽快就答复了。 “花月楼能名满京城,信誉是不必说的。再者,这才几种酒,我会的还多呢!只是因为时间有限,未能一一做出来,自然也不怕你学了去。” 花朝将苏窈递来地制酒方子,重新递到苏窈面前。 正当苏窈不解对方意图时,花朝出声, “苏娘子为人爽快,于花月楼有益之事,花朝自当会配合。不如,咱们就以七日为限,看这些酒在我花月楼销售如何?若是合适,将来自然少不了和苏娘子合作的机会,届时,苏娘子再带秘方前来,如何?” 苏窈:“成交。” 苏窈从花月楼出来,心情好,感觉冬日的天都是格外晴朗的。 生财的途径解决了,接下来就只需要等结果了。 因为心情不错,苏窈回去的时候往东西街市上逛了逛。 上次为裴瑾修选大公鸡,逛的太仓促,现在有机会,她觉得有必要认真研究一下行情。 这样一番转下去,感觉小腿都溜细了一圈。 趁着还有点体力支持的时候,赶紧回了东宫。 第83章 杀人不见血 此时的苏窈内心就一个想法,回去后,她要好好吃一顿,然后,舒舒服服地眯一觉,庆祝这顺利的一天。 然而,进到东宫,还未来得及进同心殿,已经有宫人过来向她禀报消息。 说,江姝言来找她,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 江姝言主动来找她,算是稀客。 苏窈赶紧回了同心殿,见人等在大殿上的背影,先问出声, “等我这么久,是有什么事吗?” 江姝言在见到苏窈后先行礼,面色却透着凝重, “太子妃,今日我来,是有件事需要告知太子妃。” 苏窈:“你说。” 江姝言看了四周一眼,低眉垂首, “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太子妃先屏退左右。” 苏窈见她孤身前来,身边一个婢女都没有。 于是,也没耽搁,让同心殿的宫人都先撤下去了。 宝蓝也很有眼色,屈膝,“太子妃,奴婢先给您准备膳食。” 话是这么说,但宝蓝走的时候还悄悄给苏窈使眼色,显然是有些不放心江姝言,让苏窈小心行事。 苏窈回给她一记安慰的眼神。 等人都走后,苏窈看向江姝言, “好了,现在没人,你可以说了。” 江姝言将装在袖笼中的东西拿出来,呈到苏窈面前。 苏窈只看到放在面前的是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有浅褐色的丸子,但有一颗已经被捻碎。 她并不解其意,“这是……” “这是蜜合香。” 江姝言说话的时候,从盒子中取出一颗正常的香丸,再将碎裂的取出来,呈给苏窈看, “宫中事,姝言听说了些许,那日在漪澜殿中偶然发现,这蜜合香中也添加了女儿红。” 原本被苏窈拿在手上的香丸,瞬间掉在了桌子上。 诶嘛! 她刚才还好奇地闻了闻! 为什么一个个的都拿这么危险的东西给她看! “姝言曾在书上看到过女儿红,因为心中疑虑,所以,特意带此香前来,请太子妃一鉴。” 苏窈看看捻碎的香丸,看看江姝言。 她确实看到相末种混合着红色的星点。 但说实话,这件事对她难度真有点大。 她看到这种奇奇怪怪还有毒性的东西,巴不得躲得远远的。 让她鉴别? 哦,不,她不可以。 然而,更令苏窈震惊的是江姝言后半句话, 江姝言:“实不相瞒,此香乃是江凌江大人所赠。” 放大的瞳孔,足以说明苏窈此时的震惊。 苏窈:“……” 江凌?是她知道的那个江凌吗?是那个二货贱兮兮的江凌? 江姝言:“一个月前,江凌为贺姝言成为太子嫔,特意寻来蜜合香所赠。这蜜合香不同于一般香料,香味醇厚,沾衣香气经久不散,姝言因喜爱这蜜合香的香气,在即将入东宫前后,每日用着。” 苏窈恍然。 难怪呢,最初见到江姝言总能闻到她身上有淡淡的香气,原来就是因为这蜜合香。 江姝言在苏窈失神时,已经跪在了地上,叩拜着磕了个头。 苏窈被她突然行大礼,惊到了,开始连连后退,等她反应过来后,立马要将江姝言拉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 江姝言不肯起,“姝言要谢过太子妃的救命之恩,若新婚之日不是太子妃将太子留宿,姝言只怕是百口莫辩,万死难辞。” 届时,不仅是她,连同她的家人,她去世的娘亲也要受此牵连。 苏窈听了江姝言的话,瞬间明白了江姝言的凝重。 蜜合香的香气经久不散,而这蜜合香中掺了女儿红,也就是说江姝言无形中就成为了一个隐形的毒i源。 如果有人跟她接触,再喝了酒,那就会瞬间成为致命的剧毒。 江姝言说过,她因对酒水过敏,会出酒疹会高热,所以,她从不喝酒。 裴瑾修也说过,前世是因为喝了江姝言递来的酒,才毒发身亡。 那么,现在一切就都好理解了。 有人以香为陷阱,事先在江姝言身上做好埋伏。 成婚之日喝合卺酒是习俗,借着裴瑾修和江姝言相识多年的情谊,裴瑾修很轻易就会喝下江姝言递来的酒。 如果真是这样,裴瑾修就会因为女儿红和酒水混合催发的毒素,中毒身亡,而身为太子嫔的江姝言却没事,那么一切罪责自然而然就会都落在江姝言身上。 即便江姝言从未做过,那也是百口莫辩。 这手段,真是高啊,妥妥的杀人不见血。 她现在总算明白,裴瑾修前世为什么会死的不明不白了。 主要是背后用这计策的人是真的阴i毒啊! 江姝言在夜间难以入眠,辗转反侧之时,也想了。 她不过是江府的一个庶女,嫁入东宫,无非是一个太子嫔,江凌为什么要送她如此珍贵的蜜合香。 最初,是因为对蜜合香的喜爱迷失了眼,如今想来,其中透着蹊跷。 尤其再一深想,尤为对结果后怕。 所以,她觉得很有必要前来一趟,向太子妃说明事情情况。 自从她入东宫成为太子嫔后,她能够感受到太子对她的冷淡,既然她说的做的在太子面前已经不能取信,那向太子妃阐明一切,就是她唯一自证的方法。 再者,人人都知道,在东宫,太子看重的是太子妃。 既然她太子嫔的身份无从改变,往后她也要再在东宫生存下去,那么她势必要有份依靠。 太子那里她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她希望能取信太子妃,这样,将来有一日,说不定太子妃真能帮到她。 这样一来,若依仗太子妃的庇护能活得安好,也能让江家的人放心。 她,也不算是太无用处。 苏窈有点头疼。 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到江凌那里去了! 看来,她又得跟江凌联系了! 再看江姝言,苏窈启唇时,将人扶起来, “你的来意,我已经知晓了,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妥善处理的。不过,为了你的安全,这件事,不要再让旁人知晓了。” 江姝言:“是。” 不过,苏窈还有件事困惑, “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这件事?” 这件事旁人并不知情,江姝言完全可将此事彻底隐瞒。 为什么,会突然跑来对她说明这些? 第84章 千万不要迷恋我 江姝言眼底难得露出清明的坦荡, “一来,太子妃说过会帮我,我想取信太子妃;二来,我不想太子有事,若太子身亡,东宫女眷尽数需要陪葬,我……不能死。” 是不能死,而不是,不想死。 如果她死了,她对江家来说,就一点作用都没了。 有她在,江家就会忌惮东宫的势力,江夫人会对她母亲好些,会让她母亲香火不断,她不想母亲在世仰人鼻息卑微一世,死后还不得安宁,为人子女,这是她仅能为母亲做的事。 可若太子因她身亡,她不仅需殉葬,还要背负污名,江家也会受牵连,她的母亲也魂魄难安。 苏窈听着她的话,想到她在江家被江夫人刁难的场景。 东临嫡庶尊卑分明,正妻拥有着绝对强势的权力,可见江姝言在江家的那些年不得势。 在江姝言走后,苏窈靠在殿门口的红柱子上由衷感慨, “果然啊,有什么都不如有清醒头脑。” 江姝言的改变让她更相信了一句话。 无论是什么关系,提供不了情绪价值,给予不了经济支持,给不了正面陪伴,三点不占一样,舍弃才是明智之举。 现在,对裴瑾修不指望的江姝言,再也不会动不动就展露柔弱。 果然啊,恋爱脑什么的,只会阻碍女人的发展,清醒才是王道啊! 待到江姝言走后,苏窈让人给显德殿去个消息,让他们等裴瑾修回来告给他一声,说她有事跟他说。 随后,苏窈是在晚饭后看到裴瑾修的。 虽然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但他挺忙的。 在见到裴瑾修后,苏窈把今天事情发生的经过告诉了他。 江姝言的到来,无非是印证了他们之前的谈话,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 苏窈瞧了瞧他脸色,舔了下嘴唇,毕竟算是讨论他的前任,有点不自在,她轻咳几声后,问, “那,如果她也是被陷害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你们又能……” “回不去了。” “为什么?” 裴瑾修视线落在她身上,面上看不出端倪,但他的眸光很深,凤眸像具有吸引力的深潭一般,很有魔力,无声胜有声。 苏窈本来想说什么的,但最后止住了声。 人与人之间,感情最重要的是信任,破镜是不能重圆的,勉强地重圆,那道裂痕总是在的。 一旦有了裂痕,怀疑的种子种下,即便往后再澄清,也没办法再回到从前。 感情,也得是讲机缘。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不过,有一说一,这裴瑾修看她的眼神……太拉丝了。 苏窈抿抿嘴唇,稍稍把视线移开,然后用手挡在他俩中间,隔绝了他的视线,很有自知之明地启唇, “你别这么看我,说实话,我感觉我现在特别像抢了女主气运的女配。或者,你告诉我,你看上我什么了,我改还不行吗?” 裴瑾修:“……” 裴瑾修:她又在说他听不懂的话了! 不过,他好像隐约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眼见气氛有些尴尬,为了不使气氛继续尴尬下去,苏窈咳嗽两声,把注意力给拉回来, “那个,咱们还是说正事!” 如今,已知前世裴瑾修致死原因是女儿红,那么现在就需要查到女儿红的出处。 已知,江凌送过江姝言含有女儿红的蜜合香,宫中皇后未央宫中出现凤梧香也混合了女儿红,现在就要确定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说跟前世裴瑾修的死有牵扯。 抬眸,跟裴瑾修对视了一下,苏窈主张, “江凌那边我再去问问,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宫里皇后那边,就需要你去调查了。” 主要是现在江凌换了芯子,她真不确定他那里到底有没有有用的信息。 裴瑾修赞同她的意见,“好。” 本要裴瑾修走的,苏窈忽然想到还有件事没说,弱弱地举了个手,“那个……” 裴瑾修见她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不用想也知道她有所求,“说。” 苏窈有点为难,“那个,我,我能不能向你先借些钱?” 裴瑾修没说话,就默默地看着她。 苏窈:真的好尼玛尴尬啊,早知道刚才就不拒绝得那么干脆了! 苏窈顶着来自裴瑾修探究的视线,竖起三根手指头,强颜欢笑地保证, “是借,听清楚哈,是借,将来会还的,绝对不是白拿!我是个有节操的人!” 今天从花月楼出来后,她往街市上逛了一圈,顿时又有了发财的主意。 既然现在东临的玻璃制造技术不成熟,而她又掌握这项技术,为什么不建个制造玻璃的工厂呢! 玻璃的制作成本低,但收益却很可观。 如果能成,将来妥妥一笔稳赚的收入。 本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心理,苏窈一咬牙,干脆利索地出声,低头的时候,半鞠躬,双手掌心朝上,越过头顶, “我想建个琉璃厂,资金欠缺,想借点钱,求个支持!” 裴瑾修听到她的话,差点被茶烫到,奇异看她一眼, “你还会制作琉璃?” 苏窈一噎,随即出声,“必须滴。” 说着,把之前制作的刻花玻璃拿了过来, “呐,你瞅瞅,目前是主要制作了这种,其余种类日后再研究研究。” 裴瑾修看向她的眼神透着探究,先是会制酒,现在又是要开琉璃厂,究竟什么是她不会的? 苏窈接收到他的眼神,挂在脸上的表情可骄傲了, “都跟你说了,我们那个时代的人,个个都能独立生存的,现在信了,姐不是一般的优秀。” 十八般武艺,她可是样样精通。 原先是因为好奇,所以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多试验了一下,现在看来她简直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谁能想到,这也能成为她发家致富的手段呢! 苏窈在接收他的视线时,收起了微笑,往后退一步,很是警醒, “呐呐呐,可以崇拜,但千万不要因为我的优秀过分迷恋我。咱们现在合作就好。” 裴瑾修面色冷冷,“你可以闭嘴了。” 苏窈迟疑,“那这事……” 还能不能成? 她还能借到钱不? 第85章 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裴瑾修在看过她的狗腿后,收回视线,音色淡淡却透露出些许无奈,抬手掐了掐眉心, “你需要什么尽可以去弄,孤的银钱给你花,不用还。” 苏窈一听有戏,立马又坐在了凳子上,神色认真, “那怎么行!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这是道德准则。” 她喜欢钱。 但君子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她可不是那种爱占小便宜的人。 虽然她有个当‘小富婆’挥霍的理想。 裴瑾修很不理解,“有必要吗?” “有的,有的,”苏窈很坚持,“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咱们这合作关系,更得把账算清楚了。” 要不然将来不清不楚的可就不好了。 裴瑾修深深看她一眼,语调凉凉,提醒, “孤跟你不是亲兄弟。” 苏窈打定主意将女汉子的形象进行到底,看看他的目光坚定, “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 裴瑾修:“……” 苏窈对上他的眼神,没忘她现在是在拉投资。 裴瑾修就是她的天使基金人,她总得说明计划,把他打动一下,从他口袋里挪点钱。 说干就干,苏窈风风火火地冲过去,把笔墨纸砚拿过来,滔滔不绝, “你放心,银子我不会白用的,咱们可以算利息,等我赚到钱后再把按着本金加利息还给你;或者,你把开始资助我的钱当做你的入股,等琉璃厂建成盈利后,我再给你分红,两种方式供你选择。我提前了解了,琉璃制作工艺目前还是很有市场的,值得投资一把,你看呢?” 裴瑾修对这些事务不太上心,但见她却是兴致勃勃,只说, “不过是些小事,银子如果需要,你去用便是,孤还用不着靠女子给孤挣银钱。” 苏窈眨了眨眼睛,一见有戏,眼睛蹭蹭冒光, “那银子……” 裴瑾修奇怪看她一眼,“不是都在你那?” 苏窈:“别冤枉人哦,我什么时候拿你钱了?” 裴瑾修:“先前让刘响拿来给你了?你没看到?” 刘响在他身边多年,有多少胆子,他还是清楚的,没那么大胃口私自昧下他的钱。 苏窈很是怀疑,“有吗?你可不要冤枉我。” 裴瑾修无声瞟了刘响一眼。 刘公公吓得立马扑通跪下了,紧急看向苏窈,提醒, “太子妃,您忘了吗?先前奴才给您送了府库的钥匙,还带来了箱子?” 苏窈想了想,忽然想起来了,刘响给她送过钥匙的同时,是送了几个箱子,箱子里装了账本,她是忍了又忍才挑着几本看完了,也是在看完之后,才发现裴瑾修有钱的。 现在见两个人的视线都落在身上,她懵懵问了句, “那不都是账本?” 刘公公急得快哭了,“太子妃啊,那当然不止有账本。” 里面还有太子殿下的家底呢! 苏窈惊了,“是吗?那我再去看看!” 说着,就跑去拿了。 裴瑾修看她风风火火瞬间跑没了影,悠哉悠哉喝了口茶。 给了刘公公一个眼神,示意他先起来。 不一会儿,就从偏殿出来一声惊呼。 等苏窈再跑回来,眼神已经不是一般的崇拜,情绪更不是一般的激动, “我靠,你好有钱啊,能不能问问你是怎么发家的?” 她开始以为那几个箱子里都是记录东宫开支流水的账本,所以,翻了两本之后,就没太留心,也就没耐心再看了。 可是,她哪里想到,账本下面居然有一摞又一摞的房契地契,连连堆满了几个箱子。 刚才她细瞅了瞅,那些房契,简直大半的街市商铺。 有这些,光靠收租也能稳坐首富。 苏窈有点怀疑,放低了声音, “说实话,你这么多钱,该不会是贪赃枉法了!这可不好!” 裴瑾修白了她一眼,很是嫌弃,“孤是那种人吗?” 就不能往好处想想他? 苏窈:“那你哪来那么多的钱?” 真的,他的钱多的让她有点心慌。 刘公公在这时笑眯眯出声了, “太子妃,您这就有所不知了,想当初还是咱们太子向皇上进言改良整顿商市,还允许各国通商,如今这东西街市繁荣的景象可是多亏了咱们太子殿下呢!” 虽说太子殿下的钱多,但每年交的税也不少呢! 苏窈懂了。 原来是人家给办的事,顺手把羊毛给薅了。 苏窈果断,“土豪,我们做朋友。” 裴瑾修笑了一下,咬紧牙关,“你说呢?” 苏窈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做朋友就挺好,别的真心做不到啊!” 裴瑾修懒得听她贫,“既然钱在你那,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事事向孤请示,你是太子妃,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苏窈:“你还是真放心,就不怕我把你钱赔的精光?” 裴瑾修高深莫测看了她一眼,“你倒是可以试试,看看多久能赔得精光。” 说完后,就起身要回显德殿。 拿到投资的苏窈可有眼色了,立马站起来,朝他恭敬挥手, “老板慢走。” 本来裴瑾修要走,听到她的话,突然折身回来。 直接往苏窈面前走。 忽然凑近的距离,把苏窈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了几步,后腰都抵上了八仙桌的边缘,刚要说话的时候,裴瑾修抬手,点了点她脑门,凤眸微眯,沉着的声音有些清冷,带着些淡淡警告的意味, “孤不想当你的老板,更不会是什么‘亲兄弟’。记住,太子妃。” 苏窈:“……” 不等她说话,裴瑾修已经离开。 苏窈睁大了眼睛。 靠! 刚才! 裴瑾修是在撩她吗? 靠!!! 苏窈:“宝蓝,他疯了,是的,一定是的,他真的疯了。” 宝蓝不说话,就在一边偷偷笑。 在裴瑾修走后,苏窈看着几箱的财产,咂舌。 果然啊,钱生钱,越有钱的越有钱。 虽然裴瑾修说不需要,但她觉得做事得分清楚些,于是,把纸张拿来,把自己的办厂需要条条件件地列出来,需要的银子,也做好统计。 虽然他钱多,但她说话算话,说了是借,就是暂时借用,等她办厂盈利后她会把现在借用的钱付给他的。 另一边,裴瑾修刚刚回到显德殿,秦穆疾步而来, “殿下,人找到了。” 第86章 小白脸 第二天,苏窈去了花月楼见江凌。 原先他们说好了,如果约定见面,就提前一晚放绿色的烟火。 用江凌的话说,绿灯,行。 等苏窈看到江凌不解了,“你脸怎么这样了!” 现在的江凌脸扑的可白了,妥妥的小白脸。 江凌虚虚弱弱地往凳子上一坐,往桌子上一靠, “我这不是称病不上朝嘛,做戏得做全套,我当然得装像点。就是这里的粉底不好,含铅,伤脸。你有没有好些的办法,我看爱惜我容颜了。” 说完,倍感惋惜地摸了摸他的容颜。 苏窈没脸看他自恋,把人叫过来,“你来瞧瞧这是什么?” 说着,把江姝言带来的蜜合香给江凌看。 没有事先说明情况,主要是想试下江凌的反应。 江凌在看到苏窈带来的东西后,瞅了瞅,闻了闻,还舔了一口,随即皱眉,表情超嫌弃, “咦——这什么味啊,跟麦丽素差远了!” 苏窈看到江凌张嘴的时候,是真想拦的,但没拦住。 真没想到他脑子二,手速却那么快。 江凌在舔过一口之后,就嫌弃放到了一边。 只见他手肘撑在桌面,大半个身体都往桌上倾斜力量,翘起来二郎腿,脚还有节奏地晃了晃,摘了颗葡萄往嘴里一扔, “说,找我什么事?” 苏窈看他这副架势,真是一言难尽,在他面前坐下, “找你来主要是问你知不知道这个?江姝言,哦,就是东宫的太子嫔,也是堂妹,说这个是你送给她的,有毒。” 江凌开始听她的话,还配合地点点头,听到最后听懵了,他慢慢直起腰杆,视线呆呆看向苏窈,求证, “有毒?就这小丸丸?” 苏窈点头,“嗯。” 江凌愣了一下,然后就“呕——”的一声趴在桌边干呕。 苏窈没眼看。 江凌吐了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转头趴在桌子上,死死拽住苏窈的袖子,狼嚎,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害我?” 苏窈嫌弃地把他手掰开, “我就想试试你,谁能想到你真上嘴!不过,舔一下没事,这里面的毒是得跟酒配合才能挥发毒性,你只舔一口,应该没事,回去多吃几天好吃的,补补应该就能行。” 江凌哀怨脸,死死盯住人,表情很受伤。 苏窈抿抿唇,很委婉地表示,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是没办法。这东西是你送的,还是有剧毒的,差点让太子中毒。这种毒宫里已经毒死了两个宫人,有位公主至今中毒未醒,事情严重,东西是出自你手,我会怀疑,也是合情合理,但我现在知道错了,你这么心地善良,怎么能做出来这样事呢!这肯定是之前那个江凌干的!” 江凌虽然震惊于她话中的信息,却还是戏精附体,开始嘤嘤嘤, “对啊,这怎么可能是我干的!我这么善良!你怎么能怀疑我的人品?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那种人?” 苏窈托着下巴,面对着他眉头挑高了,呵呵,“哦?你?你是什么人?” 在苏窈看来,江凌就是典型在搞钱和搞对象中,会选择搞笑;在有钱和有才中,选择有病;在发光和发热中,会选择发疯;在变美和变帅中,会选择变态,总是能出乎意料、出其不意、完美避开正确答案的人。 总之就一句话,容易跑偏,总不在点上。 江凌急眼了,“诶诶诶,你这是什么眼神?” 再看面前放着的东西,他说,“不过,我有个发现,就是不确定是不是你说的东西。” “什么?” 江凌压低了声音,“我发现了一间密室。” 说来,也是巧合,有天他睡不着就在房间里转了转。 主要是他觉得室内和室外空间不对称。 就地砖来看,从外面数有四十五块,而从室内数只有四十块,他怀疑有密室,于是就四处敲着墙面观察。 碰巧,真的被他找到了。 打开开关后,首先看到的是阶梯。 顺着阶梯走下去,他发现,在他房间的底下修建了一个地下室。 那里面,阴暗潮湿,不见阳光。 最主要的是整个地下室种满了红色的蘑菇。 那些菇在夜里颜色艳丽。 艳丽到诡异。 密密麻麻的充斥在视线里。 他有密集恐惧症,看到颜色艳丽且密集的东西就会觉得不舒服。 而且,事实上他在进到地下室后才确实感到头晕目眩,胸口憋闷喘不上气,于是,他没再多留,看到后,先撤了。 苏窈听着他形容的,感觉跟女儿红很像。 江凌还记得那些菇的样子,就给苏窈动手画了。 苏窈看了,果然就是女儿红。 所以……真的是前江凌下的手? 江凌本来以为地下室种的那些东西,是原主奇奇怪怪的癖好,没想到竟然是毒菌,意识到事情严重性,当即发言, “你放心,等我回去就把东西都毁了。” 苏窈点点头。 既然找到了毒菌,为了保险起见,毁掉当然是最好的方法。 现如今,也确实更倾向前江凌是设计一切的人。 正当苏窈要再说话时,有人轻叩了房门。 苏窈和江凌均是一惊。 他们现在是在花月楼,会有谁找上门? 门外已有声音响起, “听说苏娘子来了花月楼,不知可否一叙?” 苏窈松了口气,“原来是花朝啊。” 江凌懵:“花什么?” 还没问清,苏窈已经将门打开。 花朝看到江凌时显然是有些吃惊,视线在江凌身上停了许久,再看向苏窈时,目光带上了歉疚, “花朝不知苏娘子有客在。” 苏窈打哈哈,“没事,也就是个远房亲戚。” 花月楼来的人那么多,她想,花朝不一定能记住江凌的脸。 主要江凌来,捂得挺严实的。 江凌在看到了花朝,“花……姑娘?” 苏窈:“……” 苏窈:不知道为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反正就是不中听。 花朝微微一怔,微笑,“公子,唤我花朝即可。” 江凌见人找上门来,没再久留,先走一步。 花朝团扇边缘轻点在鼻梁,视线微垂,眼角余光一瞥,往江凌离开的方向多看一眼。 第87章 天字二号房 苏窈在此时已经看向她,“花朝姑娘找我有事?” 花朝不着痕迹地将视线收回来,抬眸时莞尔一笑,巧笑盼兮, “花朝正愁要怎样联系苏娘子,没想到得知苏娘子来了花月楼,于是只得冒昧前来了。” 苏窈视线中充满了疑问,等着花朝后面的话。 花朝笑着,“先前苏娘子提到合作之事,花朝是想与苏娘子商谈生意的。” 原本她们定的是七日为限,可根本用不到七天时间。 昨天进行销售后,反响不错。当天就将名声传扬了出去,今日客满,而苏窈留的那些酒,已经见了底。 是以,花朝想将合作敲定下来。 这对苏窈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证明她很快就要有银子进账了。 至于分成…… 苏窈提议,“不如,咱们三七分。我三,你七。” 虽然制酒方子是她出的,但资金、人力、物力、场地,材料供应,以及后期的销售渠道,全都是靠花月楼。 以花月楼的客流量,在这其中绝对是主要力量,生意能活,那将来绝对不愁钱。 她也不好意思胃口太大。 三成足够了。 花朝手中团扇摇得轻快,“苏娘子实在太客气了。” 花朝浅笑,“花月楼往日也要成产酒,有了苏娘子的酒方,花月楼在京城再次扬名,利润也再创新高,再加之苏娘子帮花月楼改良了醉浮春,苏娘子让我赚了银子,我不该亏待苏娘子。便是三七分,也该是苏娘子占七成。” 苏窈摇头,“这不合适!” “自然是合适的。” 见对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苏窈出声, “咱们最多四六,我这也就是出个酒方,拿太多,我会不好意思的。” 花朝:“苏娘子如此诚信,不如五五分如何?若是再低,花朝实在是心中有愧啊。” 苏窈:“行,等会儿回去,我就让人把制酒的方子送来。” 大不了她就多写点制酒的方子。 反正,她脑子里有存货。 人家这么大方,她也得多出份力才是。 “如此甚好,”花朝微微一顿,再次启唇,“还有一事,请苏娘子随我来。” 苏窈跟上她步伐,花朝带她去了四楼,推开天字二号的房门。 苏窈不解,“这是?” 花朝从门后拿出一面玉牌,递交到苏窈面前, “往后苏娘子来花月楼,出示这张令牌即可,自会有人安排,不用再屈居三楼。” 苏窈有被吓到,“不用了,不用了,我觉得三楼就挺好。” 虽说四楼好,但消费高啊! 她就想偶尔奢侈一把,经不住天天造。 而且,虽说决定合作了,但这不是还没盈利,她可没那么多钱在花月楼四楼包年。 花朝:“苏娘子误会了,这间是专门为苏娘子准备的。苏娘子为花月楼制酒,如今也算我花月楼半个东家,是凭实力得来,自然是受之无愧。再者,这也是我聊尽的一番心意,还请苏娘子不要推脱。” 苏窈心间一动。 花月楼的单子拿到了,接着该处理琉璃厂的事。 可如今已经腊月二十七,家家户户都在备年货,准备过年,苏窈只能先选定办厂的场地,等年后再招人动工。 没想到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裴星衍和裴星洛。 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带光华,放在拥挤的人群中,仍旧可以一眼看到。 他们上次见面是在皇后的未央宫中。 苏窈看到了人,先打了招呼,“好巧又遇到了。” 虽然面上坦荡,内心却在打鼓。 主要这身份有点尴尬。 宫中引发宫斗的是主要人员是惠妃和皇后。 而他们的身份又分别是惠妃、皇后阵营的。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这一点。 但以外人的目光来看,至少身份上是如此。 就在苏窈以为这是场尴尬的见面时,裴星洛看到苏窈时,眼底已然有了星星,上前,很亲切地说道, “二嫂,你有没有好玩的东西推荐?四哥带我逛了许久,都没有什么新奇有趣的。” 近日九弟身体不好,母妃经常忧心。她也不知能做些什么能宽慰母妃心情,想买些新奇好玩的东西哄母妃开心。 因为裴星洛的话,苏窈终于有了机会可以明目张胆向裴星衍的方向看去一眼,接触到对方温润的目光,心跳如雷,提议, “我正好有时间,不如咱们一起逛逛?” 裴星衍肯定地颔首示意。 裴星洛更是欢喜,“好呀。” 她说着话,挤到苏窈身边,抬头时,匆匆看了苏窈一眼,欲言又止。 到了年底,街上到处都是张罗着置办年货的,热闹是热闹,但人也是真的多。 眼见有个堆满了蜜饯车从她们身后冲过来,裴星衍及时出声,下意识伸出手将人拉到身边,“小心。” 苏窈只觉得腕上一紧,已经被人带到了边上。 还没等她回过神,裴星衍已经再次出手将裴星洛拉住。 苏窈不可思议低头看了眼手腕。 腕上的力道已然消失,可力道却像是烙在了腕上。 脸颊控制不住地蹭蹭泛热。 她……她男神刚才牵她手了!!! 苏窈觉得脸颊越来越热。 心跳越来越快。 心情更是控制不住的激动! 这可怎么办! 苏窈拍拍脸颊,强势让自己回神。 见人拥挤,干脆将裴星洛拉到身边,让她走在里侧,避免再被挤到。 裴星洛有被她仗义的动作暖到,悄悄抬眼,看了她好几眼。 裴星洛拉着苏窈的袖子,犹豫出声, “父皇已经惩罚了母妃,希望二嫂不要记恨母妃,我很喜欢二嫂,二嫂千万不要不理我。” 她不想合得来的二嫂也跟瑾瑜姐姐一样。 宫里只有她跟瑾瑜姐姐两位公主。 可每次,还不等她到瑾瑜姐姐面前,瑾瑜姐姐就先走了。 有时,即便是正面遇到,瑾瑜姐姐也是敷衍几句匆匆离开。 她知道,瑾瑜姐姐是在有意回避和她的相处。 太子是在皇后身边长大,二嫂是太子妃,她跟二嫂相处得来,不想跟二嫂生疏。 第88章 只看一眼就会有的心动 苏窈知道裴星洛在担心什么。 宫里头的人都知道惠妃和皇后不睦,于是无形中就划分成了两派。 两位主子还没发话,但底下的奴才们,已经成了水火不容的做派。 尤其,宫中惠妃得势的时候,这种气焰就更明显。 苏窈给她一记肯定的眼神,“放心,不会变的。”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还是交给他们去解决。 苏窈回头看了眼。 身后是茫茫人海。 裴星洛:“二嫂?”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刚才觉得有道视线落在身上。 可等她回头,茫茫人海中并没有认识的面庞。 头顶撑起一片伞,苏窈抬头,就见裴星衍将伞撑过头顶。 皎皎风华,他周身温和干净的气质,绝世无双。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落了下来,一柄伞将雪隔绝在了伞外。 苏窈抬头,对上裴星衍望过来的视线。 他唇角带着笑容。 那抹笑容任何人看到都会觉得温暖又心安。 那是只看一眼就会有的心动。 心甘情愿地沉溺。 周围的世界都像是在这一刻变安静了。 停滞的视线有些怔忪。 每回看到他的时候,都感觉好不真实。 想靠近,却不能靠近。 伞不止撑在了苏窈头顶,也护住了裴星洛。 比起苏窈的踌躇,裴星洛就显得自由多了,她喜津津地朝着裴星衍笑,嗔笑, “谢谢四哥,四哥最好啦。” 苏窈听着裴星洛的话回神,理智回归脑海,别开眼,假装被街边的东西吸引看向了别处。 眼睛看向了别的方向,心却忍不住多往他的方向瞧。 如果……她来到东临先遇到的人是裴星衍多好。 可是现在……连多看一眼都是罪过。 花月楼四楼,天字一号房。 窗户半敞着,底下是密密麻麻的人群,远远看去,就像一群爬行的蚂蚁。 花朝的团扇遮了大半张面容,顺着裴瑾修的视线往下探望一眼,好奇,“太子殿下在看什么?” 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花朝眼底含了更多趣味性。 裴瑾修的声音冷淡,只是抬袖的功夫,窗子已经被大力合上,他转身端坐在太师椅,眉目仿若浸染霜雪,语调沉肃不含情感, “找孤何事?” 花朝笑得很温柔,“特邀太子殿下前来,自然是有事相求。”话语微微一顿,眸子隐隐含着些期待,“只是不知事情如今进展如何?” 裴瑾修:“人已经找到了。” 花朝顿时喜色,提声,“当真?人在何处?” “人是安全的。” 花朝急切追问,“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人?” 裴瑾修将杯盏放下,“你拿什么同孤讲条件。” 花朝微微一顿,随即妖娆笑道,“太子殿下帮花朝完成花朝想做的事,花朝自然会报答太子殿下。” 话锋一转,团扇轻摇间,又说道, “您的太子妃聪慧真真是长了颗七窍玲珑心,不止太子殿下喜欢,就连花朝见到也甚是欢喜呢。” 裴瑾修没说话,但眼底已经汇聚了凛冽的寒气。 花朝的团扇轻轻环着,颈间雪白的狐狸领跟着微微晃动,说话时,唇角的梨涡时隐时现,妩媚呵气, “在花朝的家乡,有一种药,只要情侣服下,女子此生都会对男子死心塌地,不知太子殿下可有兴趣。” 裴瑾修嫌恶,“孤无需此等劣迹。” “只要最终能达到结果,又何必区分是良策还是劣迹。” 花朝笑得人畜无害,“太子殿下放心,我对太子妃没旁的心思,太子妃的性格我也很是喜欢,再者,我这花月楼还要仰仗太子妃的方子赚钱,不能得罪啊~” 裴瑾修面无表情地起身。 将人送走时,花朝开口,“太子殿下多保重呀。” 花朝半倚着门,眼中的笑意一点点冷下来。 今日得到的不尽是坏消息。 有他的消息就好。 能活着就好。 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机会。 东宫。 宝蓝觉得太子妃回来后有些没精打采,晚膳的时候,连喜欢的松鼠桂鱼都没吃几口,还趴在桌子上总对着一把伞发呆。 此时的苏窈回来后洗了个热腾腾的澡,擦干的长发散在身后,穿了身鹅黄色软绸寝衣,无精打采地趴在软塌上的小几。 她伸出一根手指,拂过伞身沟壑的纹路。 这是裴星衍送她回来时让她撑的伞。 街市逛到最后,雪越下越大,裴星衍就和裴星洛一起送她回来了。 临下马车时,裴星衍递给她这把伞。 每当她看到他看向她的眼神时,她真的好想问问他,他是不是喜欢她?她想向他和盘托出,甚至想问问他,问他会不会等自己。 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开不了口。 现在事情还没有解决,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一个连自己未来都不确定的人,有什么资格谈感情?又有什么理由要求他去等待呢? 喜欢他是自己的事。 既然喜欢,那她就要有资格喜欢。 裴瑾修说的对,以她现如今的身份,对他滋生情谊,会陷他于不义。 她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不在乎流言蜚语,但她不应该给他带去困扰,所以,那些从心底涌现出来的喜欢,应该被藏起来,应该被压抑。 她要理智一点,不能感情用事。 她一遍一遍提醒自己,爱情,不仅需要双向奔赴,还需要理智,需要克制。 可每当这样想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在心底遗憾,为什么她来到东临遇到的第一个人不是裴星衍? 为什么她一来就成了太子妃,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如果,她来到东临,不是太子妃,如果她遇到的第一个人是裴星衍,那该多好。 这样的话,现在也就不会这么挣扎纠结了。 手臂交叠地放在红木镂空雕花小几上,下巴抵着手臂,深吸了一口气。 她承认她贪心了,亲情和爱情,她都想要。 宝蓝很担心她的情况,“太子妃,是不是今天的事情不顺利呀?还是说遇到什么麻烦?不如您说给奴婢听听,虽然奴婢有可能帮不上忙,但奴婢可以尽量帮您分担啊。” 苏窈摇摇头,“今天挺顺利的,只是有些事情想通了而已。” 宝蓝不解,“既然事情想通了,难道不应该开心吗?” 第89章 喜欢,从不讲道理 苏窈摇摇头。 不开心,一点都不开心。 有些事情想通,并不会开心,反而会徒增烦恼。 她忽然觉得做人糊涂任性一点也挺好。 苏窈本来想要睡觉的,刚到内室,同心殿的殿门突然被人撞开,一阵冷风猛地灌了进来。 还不等宝蓝去看情况,就见刘公公费劲地架着裴瑾修过来了。 苏窈看到连路都走不稳的人,不可置信,“他这是喝酒了?” 刘公公为难,“是啊。” 太子殿下今日情绪不好,喝了很多酒,好不容易搀扶回来了,还吵着嚷着要见太子妃,一点往日的高冷都没了,于是他只能把太子殿下带过来了。 看到刘公公要把裴瑾修往床上放,苏窈下意识地拒绝, “诶诶诶,别把他放这里啊。” 要扔也该把他扔回显德殿啊,放她这儿算怎么一回事。 苏窈的话已经说得够快了,但刘公公的动作比她语速更快。 刘公公放下裴瑾修后,跑得很快, “太子殿下喝多了,辛苦太子妃照看太子殿下了。” 宝蓝很有眼色,“奴婢去煮醒酒汤。” 苏窈张了嘴,还不等她说话,一个个的全都跑没了。 等她回头,就看到躺在床上的裴瑾修,他紧紧拧着眉,看上去有种落寞的伤心,平日里看他冷淡惯了,突然看到他这副样子,实在是有些不适应。 苏窈上前,抬脚踢了踢他小腿,喊话, “嘿,裴瑾修,你还行吗?你这是要睡了?裴瑾修?” 没人回应她的话。 苏窈不肯放弃,又踢了一脚, “你别装哈!我火眼金睛是能看出来的!” 还是没反应。 苏窈深呼吸,盯了他几秒后放弃了。 既然喝醉了,那她就不叫了,干脆把床让给他,让他睡。 大不了她去软榻上凑合一宿。 反正又不是没睡过。 转身去柜子里拿被子和枕头,铺好后,扯开被子,就要睡觉。 苏窈闭眼还没一会儿,再次睁开眼。 算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喝这么多酒,但看在他不太好受的份上,还是给他盖上被子。 让宫人拿了热水过来,她把帕子浸湿,给他擦了擦脸,想让他舒服一点。 毕竟,裴瑾修这个人还是挺爱干净的。 再说了,他们之间不仅合作,他还借钱给她了,是她老板。 照顾一下,就当是尽下属的心意了。 给他擦了脸,顺便帮他把被子盖好,正当苏窈要走的时候,腕上一紧,裴瑾修已经睁开了眼。 苏窈的视线不设防地望进他深邃的眼底,心猛地跳了一下,随即松口气, “醒了?醒了就回你显德殿!酒量要是不行的话,下次就别喝这么多了,伤身体。” 裴瑾修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攥紧了她的手腕,固执地看着她,执拗出声, “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我?” 苏窈一噎。 虽然他这问题问得挺突然的,但她还是老老实实点了头,“是啊。” 她是有男神的,她不是早就说过嘛! 本来以为她回答之后他就能放手了,但她错误估计了喝醉男人的脑回路。 只见裴瑾修手上用力,直接把人拽过来,微微抬身,已经将人压在身下。 浓烈的酒气一下子灌过来,距离猛地拉近,苏窈有点慌, “裴瑾修!你这是干什么!你别趁着喝醉跟我耍酒疯,我不吃这套,你快给我起开!” 苏窈伸手推他肩膀,但推了半天,头顶的人始终纹丝不动。 没办法了,苏窈只能找人帮忙,大声喊人,“来人啊!” 宫人听到苏窈的传唤连忙进来。 可一看到室内的情形又纷纷都退了出去。 这回任凭苏窈怎么喊都没能把人喊回来。 面前的人怎么推也推不开,苏窈咬牙,恶狠狠地警告, “裴瑾修,我告诉你,你别趁着喝醉了在我面前耍流氓哈,我告诉你,我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这招对我没用。” 本来以为裴瑾修会有什么不轨的行为,可他什么都没做,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她。 苏窈开始对此很懵,最后耐心一点点被他耗没了。 但她也知道,跟喝醉的人讲不了道理,只能好商量地劝, “裴瑾修,你要睡觉就睡觉好,我不打扰你,床让给你睡,你松开我,好。” 裴瑾修没动。 就在苏窈握紧拳头想用武力解决时,他将她的脸捧住,凝视着她的眼睛,执着,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苏窈被他的问题问住了。 他这到底是喝醉了还是没喝醉? 应该醉了! 因为连他平时自称都没了。 见他视线不肯移开,苏窈本能地回答, “喜欢哪有什么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感觉来的,怎么能说清楚。” 她的话说得理直气壮。 喜欢,从不讲道理。 也不按规矩出牌。 裴瑾修眼底阴暗一片,低头,抵住她的额头。 这下苏窈一下子不敢动了。 但她能听到他在说话,“苏窈,我喜欢你,即便你不信,我还是要说,我喜欢你。你为什么喜欢四弟?明明你先遇到的人是我,为何却总对他另眼相看,我究竟是哪里不如他?” 苏窈被他的问题给问住了。 是啊。 为什么呢? 苏窈想,可能是第一感觉。 她看到裴星衍就是心生欢喜,至于裴瑾修……虽然没有讨厌,但也谈不上太多喜欢。 开始觉得他挺高冷的,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她觉得他也还算个不错的人。 可,是个不错的人,跟要不要喜欢他完全是两码事。 苏窈抿抿唇。 好不容易她有了个喜欢的人,她想再坚持一下。 苏窈扭头,别开脸,严厉警告, “裴瑾修,你不要妄想用这种方式表白,我说过,咱俩合作就行,别的关系还是算了。” 她等了等,结果又变成了无人答复。 苏窈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安抚, “其实,不是你不好,是咱俩不适合。你看你是太子,肯定有好多小姑娘喜欢你的,你应该把眼光放的长远一点,我就是颗歪脖子树,不小心被你撞到而已,你不要太把我当回事。” “真的,我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你,唔——” 苏窈瞳孔一瞬间放大,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嘴却被堵住,没机会说了。 第90章 情深不自知 居然又亲她! 真是过分! 苏窈别过脸,他的呼吸就落进她颈间,然后就再没有旁的动作。 可手臂还是紧紧地抱着她,牢牢地将在她锁在怀里。 苏窈掰了掰他的手,掰不动。 超级郁闷地瞪了他一眼。 真不知道他是吃什么长大的,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在挣扎半天后,苏窈终于不得不承认男女之间确实存在体力悬殊,他死死抱着不撒手,她真是一点能溜的可能性都没有。 苏窈郁闷地蹬了蹬腿,身边的人像是睡着了,仍旧紧紧地抱着她,最后只能让他继续抱着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殿中的灯烛慢慢燃烧,从七寸慢慢变成两寸,直到暗沉的夜色逐渐泛起天光。 裴瑾修眉心微动,缓慢睁开了眼。 清晨的光隐隐透进来,让昏暗的世界透出光亮。 也是借着浅浅的光辉,他看到身边的人。 她靠在他胸前,长发遮住半张脸,呼吸清浅,完全是不设防的状态。 看到怀里抱着的人,总觉得不太真实。 他醒了。 但没松手。 被他抱住的苏窈还没醒,她做梦了。 她梦见成为森林里的一只兔子,身后有一只狼一直在追,她跑了半天,最终还是被叼走了,可她没有被吃掉,而是被叼回了狼窝,被抱着睡觉,结果热得她汗流浃背,心里充满了烦躁。 苏窈眉心不耐烦地皱了皱,眼皮微动,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 也是这一瞬,对上裴瑾修看向她的目光。 他的丹凤眼很漂亮,瞳仁很深,眸光深邃,凝视她时,眼睫的影垂在眼底,无声无息,却仿若情深而不自知。 苏窈嘴唇轻抿,怔忪的视线逐渐回神。 裴瑾修的脸色有些怪异,准确来说是有些窘,像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他出声,尽量淡定地出声, “孤,孤昨晚是在这睡的?” 苏窈没说话,但这么无声地看着他。 呵,这话!这还不明显吗?明知故问! 见他还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苏窈闷闷, “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被她一提醒,裴瑾修松开了扣在她腰间的手。 她衣服的领口扯开了些,露出颈间的肌肤,苏窈坐起来的时候下意识把领口给拢紧。 但是,因为一整晚睡觉都维持一个姿势,尤其他肌肉还硬邦邦的硌得她难受,这一晚睡下来,睡得她浑身酸疼。 不仅有没睡好的因素,很可能还受凉了。 裴瑾修视线没有看她,但耳朵已经红透了, “孤有没有对你……” “没有!”苏窈脸有点红,神情透着别扭,背过身的时候只说,“你喝多了,然后直接就睡了,其余事情什么都没有。” 不得不说,这是个尴尬的时候,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太对。 最后,以裴瑾修的先离开而告终。 苏窈见他要走,提醒他, “对了,往后不要再喝这么多酒,你也知道有人盯着你呢,喝得人事不知,很危险的。” 裴瑾修往外走的步子一顿,应了一声,往屏风后一转,已经见不着人了。 如果只听她前半句话,他还能告诉自己这是关心,可加上后半句,就打消了他自欺欺人的想法。 苏窈郁闷下床,捶捶腰,转转脖子。 这一觉,可真是睡得她腰酸背痛。 早在听到内室有动静的时候,宫人就进来伺候了。 刘公公跟着裴瑾修的时间久,知道对方的习惯,也听到了苏窈的话,见裴瑾修什么都没说就走了,赶紧解释, “太子妃有所不知,其实太子殿下喝醉也是有原因的。” 苏窈凉凉,“哦,什么原因?”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内心是不太信的。 喝醉能有什么原因,还不是为了放纵。 刘公公看到她轻描淡写的态度,简直快哭了, “昨夜是敏妃娘娘的忌辰。” 苏窈动作一下子停住了。 敏妃娘娘? 她好像听人提起过,是裴瑾修生母。 刘公公:“敏妃娘娘去的早,太子殿下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记挂着。” 到了年底,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地张罗着过年,可对太子殿下来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所以,太子殿下成年后,每年年底都把日程安排的满满的。 就是不想让自己有丝毫空闲,不想有情绪失落低沉,陷在情绪中。 尤其,往年的时候,每每到了这一天,皇后娘娘都会把太子殿下叫去,以祭奠敏妃娘娘为由,让太子殿下跪上一整晚。 今年还算好点,皇后娘娘闭宫门不出,太子殿下也就不用跪了。 刘公公十分惋惜,“太子妃,您怎么就不能对太子殿下上点心呢!” 他听说太子妃要跟花月楼合作,还要办琉璃厂的事。 其实这些只要太子妃一句话,太子殿下就会帮忙的。 可太子妃非要自己干。 尽管如此,太子殿下终究还是帮忙了。 建琉璃厂的人都帮太子妃找好了,只等太子妃一句话,太子妃说什么动工,就能什么时候动工。 可太子妃自那天后,就没再提过这事。 说实话,他觉得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已经很好了,可太子妃的态度就很迷。 这要是放在东宫其他良媛美人身上,哪个不得受宠若惊。 可太子妃这…… 他真的是搞不懂太子妃每天都在想什么。 苏窈听到刘公公的话后,半天没反应。 昨夜里,她好像听到他抱着她说了声,别走…… 苏窈的心情一下子沉重了。 想想也是,昨天他醉酒对她说的那些话,在清醒的时候,是不会说的。 毕竟,他这个人,还是挺骄傲的。 宝蓝见她深陷思考的模样,唤了声,“太子妃?” 苏窈被她叫回神,停顿了一下,有些别扭出声, “宝蓝啊,一会儿……咱们去趟显德殿。” 宝蓝答得超欢快,“好。” 苏窈:“……” 苏窈:宝蓝小可爱,有必要这么激动吗?我就是过去看看,不是去谈情说爱。 洗漱后换好衣服,苏窈带着宝蓝过去了。 此时裴瑾修已经洗漱好,换了衣裳,见她来,视线落在她身上,看着她,没说话。 苏窈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 “那个刚才我说话语气不好,是我做的不对,对不起。” 做的不好,该道歉就道歉,她没觉得有什么丢人的。 裴瑾修:“无妨,你说的对。” 苏窈:“……” 裴瑾修:“还有事?” 第91章 扮可怜好像有点用 苏窈接过宝蓝递过来的食盒,道, “想着你宿醉后可能会难受,喝点蜂蜜水好点,就给你准备了。另外,早上吃点流食比较好,可以保护胃粘膜,对身体好,准备的是南瓜粥,甜的。还有百合乌鸡汤,能补充营养,还能缓解脾胃功能虚弱,健脾养胃,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刘公公的笑容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这还用问吗? 只要是太子妃送来的,肯定合! 在看到苏窈带来的食物后,裴瑾修的情绪有变好。 东西,厨房里都能做。 让他心情变好的原因是,这是她送来的。 可见,她也不是一点都不在乎他。 就是嘴硬。 “你用过早膳了?” “啊?还没有。” “一起。” 苏窈:“……好。” 事实上,苏窈觉得宝蓝真是贴心。 不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让她和裴瑾修促进感情的机会。 她确实让宝蓝去小厨房准备了吃的,但宝蓝按着她的要求,带的只多不少,还准备了七星鱼丸汤、荔枝肉、和金香饼。 于是,她连饭菜不够的借口都用不出来。 吃早饭的时候,苏窈本想对他说起江凌发现密室的事,见他现在状态不太好,就没再提。 她想,既然东西在江凌那里,就说明这事跟前江凌脱不了关系。 江凌说了,会将那些有毒的菌都销毁,这样一来,应该就没事了。 至于宫里……应该是巧合。 毕竟,他现在是太子,最有机会继任大统。 而且,事实上昭元帝对他也是偏爱许多。 母凭子贵,皇后如今是皇后,将来就是太后,她觉得皇后应该没理由要害他。 既然如此,还是别让他多分心了。 裴瑾修在早膳后提起,“今日宫中设宴,准备一下。” 每年到了年底都会在宫中设宴,除了皇子公主,还会有大臣在场。 当然,大臣的品阶至少要在三品之上。 苏窈一听这话,垮下肩膀,带着即将奔赴战场的艰巨,“好。” 其实,自从上次的事后,苏窈对皇宫挺抵触的。 宫里,人多,事儿多,她这个人有时候很懒,懒得接近心眼子多的人和地方。 “别怕,有孤在,不会有事。”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他出声对她说了这样的话。 苏窈听着他的话,猛喝了两口饭,含糊地应了一声。 虽然面上稳稳的,但内心已经要崩溃了。 救命! 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难道爱情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那她要怎么办? 他对她越好,会越让她有负罪感的! 她更希望他能对她冷淡点,这样没有太多感情牵扯,他们之间相处还能好些。 苏窈此时内心就一个想法,赶紧吃饭,吃完赶紧溜。 然而,在她用最快的速度吃完准备溜时,裴瑾修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谢谢。” 苏窈语塞。 她从没想到自己听‘谢谢’两个字,会听得良心不安,说了句‘不客气’,就匆匆抽回手离开了。 裴瑾修看着苏窈离开地方向若有所思。 他的太子妃很有主见。 不过,他忽然发现,比起强势,好像扮可怜在她面前更有用。 至少……被她关心的感觉,很好。 话说自从宫中出事故后,皇后就紧闭宫门没出过宫门一步,连同宫中服侍的宫人都被遣散。 惠妃被贬了位份,放眼后宫,只能由五皇子的生母婉妃来打理后宫事务。 可婉妃为人木讷,不善交流,处理宫中事务上也艰难,昭元帝便以到年下琐事繁忙为由,让惠嫔帮着婉妃料理后宫。 宫中的人虽然人人不说,但觉得惠嫔实在得宠。 这被贬位份不过几日,皇上便又要惠嫔协理六宫。 再看皇后,自从出事后,连面都没再露过。 腊月二十九这日,宫中设宴。 午膳时,宁寿宫的太后留了昭元帝用膳,顺势说起, “如今惠嫔是四位皇子的生母,母凭子贵,惠嫔的位份也不好太低。” 太后提起此事,有心抬举惠嫔。 其一,多年来,惠嫔在她面前,一直侍奉她,讨她欢心,这次的事,终究是由惠嫔抗下了“罪名”。 其二,后宫总需要有人出来料理做主,比起皇后,她倒更希望是惠嫔。 昭元帝:“儿臣明白。” 回到文德殿后,昭元帝让常公公拟了旨意。 如今宫中按着品阶,分别是皇后,妃,嫔,婕妤,贵人,美人,才人,采女。 昭元帝在妃之上设了贵妃,惠嫔晋位成惠贵妃。 册封的旨意传到华阳宫的时候,惠贵妃虽然接过了旨意,但并不开心。 成为贵妃又怎样,若不是皇后,她的九皇子也不会身体孱弱成这样。 惠贵妃看着呼吸微弱的九皇子,气不打一处来。 起身,“走,去未央宫。” 彩琴犹豫,“娘娘,改日再去,今天是您的好日子,何必去呢!” 正是因为今日不同,她才要去。 她倒要看看,皇后费尽心机,如今成了什么样! 未央宫紧闭的宫门是被宫人推开的。 宫内冷冷清清,连宫人都没有。 霁月听到声音过来依着规矩行了礼。 惠贵妃瞧不上她行尸走肉的模样,冷哼, “皇后娘娘宫中人竟是如此?连请安的规矩的都不懂?还是故意在本宫面前端架子。” 说着话,身边的彩琴已经上前给了霁月一巴掌。 霁月受了一巴掌吐了口血,正好溅在慧贵妃的鞋面上。 惠贵妃拧眉,肉眼可见的嫌弃。 彩琴看了眼手掌,她很确定自己并没有用太大的力道,怎么就把人打吐血了! 上前一步揪住霁月的领子就要讨说法,却在霁月唇角鲜血涌出,微微张嘴时看到了一幕,当即吓得浑身哆嗦,松开了手。 彩琴稳了稳情绪,站到惠贵妃身边悄声回了话。 惠贵妃听了彩琴的话,脸色顿时变了。 从震惊,到稳定,最后看向皇后变得趾高气扬,冷嘲, “只可惜,皇后机关算尽却是白费心机,到头来,皇上在意的人,还是本宫。” 皇后没说话。 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惠贵妃格外地反感这种眼神,“你这是什么眼神!” 每次皇后看她都是这样的眼神。 皇后一言不发,惠贵妃心底的疑影渐渐散了,再看皇后,认为皇后不过是在故弄玄虚,讽刺道, “你与皇上本来也没情意,如今落得这样的结果也是咎由自取。说到底,臣妾终究是不如皇后娘娘心狠,如今只剩大公主一个亲生骨肉,竟也舍得利用,难怪子女缘薄。皇后娘娘每日满口念的阿弥陀福,仁义道德,却比任何人都要心狠,如此品性怎能不被厌弃!” 第92章 无忧无虑,也挺好 尽管惠贵妃说了许多,皇后的情绪却未被她影响到。 孤寡的冷意从她眼底一直蔓延到心里。 他为何她厌弃她,没谁比她自己更清楚。 他不好过,她又能好过到哪里! 这一辈子,不过是彼此折磨。 皇后看着惠贵妃,唇角露出一抹微笑,神色笃定, “即便你说得再多,本宫才是皇后。你得意!难道你以为你能成为皇后?痴心妄想!” 他不会废了她的。 “那臣妾真想看看,皇后娘娘还能当几时的皇后。”惠贵妃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道,“皇后娘娘整日在未央宫里,只怕不知道公主的情况。” 皇后眼角微微一动。 惠贵妃站得笔直,冬日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像是为她披上一层胜利金衣, “公主醒了,可是御医说了,毒性太强,公主虽然救回性命,但毒已入肺腑,后半辈子是摆脱不了顽疾。真是可怜公主才及笄就要遭受如此横祸。 您还不知道,自从公主醒来后,就没说过话。御医也诊不出个所以然来。 皇后娘娘,您瞧瞧,做您的子女,多辛苦啊。” 皇后没说话,只默默看着。 惠贵妃朝着她微笑,“今日宴请朝臣,皇上特意嘱咐,说您不用出席,全权由臣妾代劳即可。皇后娘娘,您是皇后,您就在这未央宫里做您的皇后。” 说完后,带着彩琴离开了。 裴瑾修和苏窈进宫的时间比较早。 主要想在宴席开席前,先去朝阳宫看裴瑾瑜。 裴瑾瑜看到裴瑾修后直接跑了过来,紧紧攥着裴瑾修的袖子不松手。 宫人见状跟过来,“太子殿下,公主该服药了。” 裴瑾瑜把药推翻了,一口不肯喝,“我……” 她吐了一个音节,但声音很嘶哑。 只说了一个字后,她就不再说,用眼神给裴瑾修传递信息。 二哥,带我走好不好。 我不想留在宫里了。 二哥,母后不喜欢我。 她跟霁月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她一点都不在乎我的生死,我不想待在这儿。 一点也不想再留下去了。 裴瑾瑜攥着裴瑾修的衣摆怎么也不肯松手。 苏窈见状,建议,“她现在状态不太好,不如,咱们把她接到东宫住段时间,换个环境,换个心情,或许能对她的病情好点。” 裴瑾修:“也好。只是……” 苏窈懂他的顾虑,“惠贵妃那里我去说,想来你父皇也不会拒绝。” “好。” 离宴席开席还有段时间,裴瑾修陪着裴瑾瑜的时间,苏窈带着宝蓝去了华阳宫,说明了八公主的情况。 果然,惠贵妃没有阻拦,应允了。 并且表明会向昭元帝说明情况。 苏窈道谢后先离开了。 彩琴在苏窈走后出声, “娘娘,这太子妃怎么也算是未央宫那边的,您又何必帮她呢?这说来说去,太子妃都跟那边更亲近些,只怕您的好意,要白费了。还有大公主……这么多年她顾忌着未央宫,一直对您不冷不淡的,您何必做这些。” 在彩琴看来,太子妃没必要帮。 大公主是皇后的女儿,更没必要帮。 惠贵妃:“皇后母族江氏势弱,早已不同往昔。太子妃身后有镇国公府和忠义侯府,皇上又与镇国公交好。既然太子妃来找本宫说这件事,就表示这件事也是太子应允的,不过是顺水推舟卖个人情而已,这个忙帮得值。” “再者,本宫帮了她,也是为本宫多争取一分。若太子将来登上那个位置,记着本宫的好,本宫和本宫的子女就不会落得太差的结果。” “至于大公主……本宫是跟皇后不对付,但牵连不到孩子身上。她敬不敬畏本宫是她的事,但本宫懒得做阴损事。” “更何况,皇上爱惜大公主。大公主的情况不见好,皇上每日也为之忧心,国事已经让皇上如此操劳,就不能因为这些事再让皇上烦心。” 先前,宫中出事时,原本她也是不笃定皇上态度的。 如果中毒的是皇后还好,偏偏中毒的是大公主。 当时,皇上对她态度冷淡,但也没有责罚,只是让她先回宫。 后来,在她生产艰难的时候,皇上也来看她。 可见皇上心里是有她的。 要不是她心里撑着这口气,现在她和小九,还不一定是怎样的情况。 后来,虽然皇上明着处罚了她,但她知道皇上终究是信她,是偏向她的。 否则,她也不能年前就晋封,皇后也不会是现在的状况了。 彩琴迟疑,“难道娘娘您就没想过,万一太子殿下将来跟未央宫那边……” 惠贵妃想到皇后面上就冷冷的, “亲生母子都未必能一条心,更何况不是亲生的。本宫瞧着她这么多年,也没半分做母亲的样子,连亲生女儿都能利用,对太子又能好到哪去。 再者,太子是个有主见的人,不会任人驱使。若非如此,皇上也不会立他为太子。” 彩琴站在惠贵妃身后,帮她揉着太阳穴。 自从惠贵妃生了九皇子后,时常失眠,白日里就容易头疼。 彩琴:“其实,咱们四皇子也很优秀的,娘娘您何不如在皇上面前为四皇子说说话,若是将来四皇子能坐上那个位置,您还有何后顾之忧。” 惠贵妃原本是阖着眼的,听到彩琴的话,眼睛立即睁开,目光一凛,轻飘飘一句话说出来如雷霆万钧, “你的舌头也不想要了?” 彩琴跪在地上,“奴婢该死,是奴婢说错了话。” “你既然跟本宫跟得久,这样的话就不该说。” 起先,她也不是没想过为儿子争一争。 可渐渐的,她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一来,皇上是真的用心在培养太子,太子也处理得很好,是众人认可的储君。 二来,星衍的性子温和,偶有优柔之处,绝不适合坐到那个位置上。 至于,小六和小八更不必说了,这俩孩子今年刚成年,玩心大,也不是那个材料。 与其争不该得的,落得凄惨的境况,还不如适可而止。 不登那么高的位置,也不用承担太重的担子。 当王爷,富贵一生,无忧无虑,也挺好。 第93章 你给的好,我回应不了 苏窈没想到从华阳宫出来会看到裴星衍。 裴星衍被封为齐王,已经换上了束发的王冠。 “如今你是齐王殿下了,还没来得及恭喜。”说来有些懊恼,“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裴星衍笑容浅浅,却温暖如春,视线凝望时,眼底只映着一个人的身影,声音也是悦耳得好听,“无妨。” 苏窈不赞同,“还是要庆祝一下的,不如,请你吃饭。明天中午怎么样?在花月楼,我请客。” 明天是除夕,晚上家家户户都要吃年夜饭,中午正好还能来得及。 苏窈见他没出声,以为是自己太唐突了,改口, “如果你没时间的话,可以往后推,或者,如果由你来定时间,我都可以的。” 裴星衍唇角含笑,桃花眼里漾着笑意,“有时间。” 苏窈欣喜,“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裴星衍:“为何不答应?” 苏窈心里控制不高兴,“那明天见。” “明天见。” 或许是因为有了好心情,在宫中的时间也变得迅速起来。 场面的宴席过后,早早就散了。 回到东宫,将安顿好裴瑾瑜后,苏窈回到同心殿,就开始翻墙倒柜地收拾衣服。 把漂亮的衣服全都拿了出来。 苏窈乐此不疲地在镜前试衣服,还让宝蓝帮忙参考意见, “宝蓝,你看我穿哪件好看?” 宝蓝第一次看到她这么积极试衣服,被苏窈的喜悦感染,果断夸夸, “咱们太子妃天生丽质,穿哪件衣服都好看。” 苏窈看了看,最后决定选择一件鹅黄色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 这个颜色明艳,又不至于太过张扬,穿着正好。 衣服选好后,苏窈坐在桌前,准备确定好妆容。 看着镜子的妆容,回头,不确定地问宝蓝,“好看吗?” 宝蓝拼命点头,“当然好看啊,太子妃是最好看的。” 苏窈捧了捧脸,“好看就行。” 宝蓝:“太子妃好开心啊。” 苏窈:“有吗?” 宝蓝小鸡啄米点头,肯定,“有。” “确实是有点开心啦。” 想到明天的见面,苏窈心里就甜滋滋地冒泡泡,收拾好后早早就上床睡觉。 她要睡个美容觉,等明天醒来,就是精力满满的模样。 第二天,不用宝蓝叫,苏窈早早就起床开始准备了。 出门前,还带上了步摇。 海棠花的样式,流苏长长的。 那时在街上,裴星洛说喜欢,裴星衍就送了她们一人一支。 这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 她想戴着。 苏窈收拾好,对宝蓝嘱咐了声, “我先出去啦,晚饭前就回来。” 宝蓝说了声‘是’,然后去了厨房,晚上要吃年夜饭,她要过去盯着看,多给太子妃准备些好吃的。 到了除夕这一日,街上处处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花月楼仍旧客满。 苏窈在花月楼怀着喜悦的心情,等了又等。 过了约定的时间,她却没有等到该等的人。 于是她干脆在楼下等。 渐渐的花月楼的客人走完了,而苏窈要等的人还没有等到。 花朝从花月楼离开时,见到了等在门口的人, “苏娘子在等人。” 她看了她很久,也知道她等了很久。 苏窈点头,回答得轻快, “和一个朋友约定好了,还没来,我就再等一会儿,花朝姑娘是要回去了?” “是啊,忙了一年,总算可以歇一歇了。” 苏窈朝她招手,“年后见。” 花朝含笑,微微颔首。 她唇角有浅浅的梨涡,更显得美人娇媚多姿。 本来是要走的,可花朝在走出几步后,抬头看了眼天色,劝了句, “天不早了,苏娘子还是早些回去。该来的人如果要来,早该来了,绝不会让苏娘子等这样久。” 苏窈微笑,“没关系,谢谢你的好意,我再等会儿。” 花朝上了马车,马车行走时,抬手挑开车帘,向外探了眼。 花月楼前,仍旧有伫立的一道身影。 和节日的热闹完全不同,孤零零的一个人站着,显得分外可怜。 花朝摇头叹息,收回了手,捏在指尖的团扇轻轻摇晃, “情爱总是乱人心智,原来她也不能免俗啊。可惜。” 马车越行越远。 天上飘了雪,等待的时间越长,天光越暗,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直到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雪越下越大。 苏窈站在雪地里久了,察觉鞋子湿了,于是转身站到台阶上。 鞋子湿了,北风一阵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来,越来越冷。 看到暗下去的天光,苏窈搓搓手。 她想,再等等。 或许是他临时有事被绊住了。 她再等会儿,说不定他就来了。 渐渐地,等的时间越来越久,久到连冷都感受不到了。 地上的雪积了厚厚一层,在夜里泛着清冷的光,让黑夜不再深谙。 终于,脚步声想起,面前出现一双白底墨色蟒纹靴,苏窈欣喜抬头。 出现在视线里的人是裴瑾修。 或许是心底失望的情绪太多明显,在看到裴瑾修后,她眼中的欣喜渐渐淡了下去。 裴瑾修撑着伞,将雪隔绝在伞外。 见到她后,将伞向她倾斜,撑在她上方,他身上便沾了落雪, “九弟情况反复,他留在宫中照看。” 苏窈愣了愣,垂下眼睫,自顾自地叹了声,“是这样啊。” 她想笑,但笑不出来。 说不失望,是假的。 果然,这点心思,都是不该有的奢求。 是她太理想化了。 她眨了眨眼,快速调整了情绪,再抬头时,语调尽量轻快地问了句, “你呢?你不用留在宫中看九皇子吗?” 裴瑾修颔首,“九弟那里孤看过了。” 苏窈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裴瑾修:“能走吗?” 马车就在距离他们二十步的地方。 “能。” 苏窈动了动腿,估计是站的时间有些久,冷得没知觉了。 雪接着落下来,越来越多。 裴瑾修见她身上的斗篷被雪打湿,将身上的大氅解下给她披着。 苏窈果断拒绝,“我不需要,你自己穿着。” 可他坚持。 苏窈严肃退后一步,直视他双眼, “裴瑾修,你不要对我好,你给的好,我回应不了。” 裴瑾修没动作,深深看她一眼,最后只说, “今日是除夕,不要说这些话。” 苏窈拒绝他搀扶过来的手,表示,“我自己可以。” 裴瑾修见她走路艰难,直接将她拦腰抱起来,快步走向马车。 苏窈这次不再配合,挣扎, “裴瑾修,你放我下来。” “你鞋湿了。” 苏窈:“那我也可以自己走。” 说完,不顾裴瑾修的阻拦,直接跳下来,脚踝猛的一疼,但她忍住了。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还不至于连这点路都走不了。” 第94章 真当他没脾气 应该是脚冷的时间太长,跳下来的时候又太猛,脚上一阵一阵痛意传过来,但不妨碍她自己能走上马车。 不过,她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痛感转移到身体上,就显得心里没有那么难过了。 事实上,这份疼痛的转移真的起到了作用。 虽然短短十几步,但苏窈回去后发现脚肿了。 不太严重,但肯定会影响到未来几天。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匆匆在雪地里行驶。 裴星衍急速下了马车。 雪地里白茫茫一片,家家户户都在过除夕,窗户亮出暖光,街上覆在地上的落雪泛着一层清冷的光,却一个人的身影都没有。 头顶,雪仍旧在下,鹅毛大雪。 落在身侧的手蜷了蜷。 终究是他迟了。 裴星衍喉间微哽。 刚要迈进一步,忽然间察觉到踩到了什么。 裴星衍俯身,拨开地上的雪。 雪地里横着一根步摇。 借着月光,他看到步摇上海棠花的样式。 将步摇拿起时,步摇上银色的流苏微微晃动,沾在步摇上的落雪随之飘落。 他认出,这是那日在街上他送给她的步摇。 只有在借着裴星洛的央求时,他才能将步摇送给她。 可如今这根步摇却埋在雪地里。 她等过他! 她在这里等过他!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裴星衍的心漏跳一拍。 她等了多久? 如果是很早之前就走了,这支步摇一定会被深深埋在雪里。 可现如今,这支步摇只是浅浅被雪埋着,说明人是刚走的。 他们约定的时间是午时,可现在早已经过了申时。 三个时辰…… 她在这里等了他这么久,可他却一直没来。 裴星衍心中一痛,眼底染着恼怒回头, “你没传消息过来?” 宫中九弟突发状况,母妃忧神,他只能暂时留在宫中,可他吩咐了随安出宫传递消息,就是不想她空等一场。 站在裴星衍身后的人是随安,是跟在他身边服侍的侍卫。 随安在微微迟疑后,出声,“……没有。” “你——” 随安不赞同地出声, “殿下,她都已经是太子妃了,就不该跟您有牵扯,这要是让旁人看到,传出些流言蜚语,您想过您的名声吗? 再者,太子与太子妃夫妻一体,既然如此,她就应该恪守妇德。与您私下来往,实在不妥。这样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女子,您又何必在意。 依奴才的意思,如果她能早早死心,也挺好。” “闭嘴。” 向来对人温声细语的裴星衍呵斥一声, “看来真的是我平日太纵容,竟让你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她是何品性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许你对她说一句污蔑她的话。” 随安跪在雪地里,“殿下,赎罪,是属下僭越了。” 裴星衍垂首,看落在掌心的步摇,心口钝痛。 她……应该对他很失望。 等了那么久,他却始终没有出现。 是他不好。 终究是他不好。 总是错过。 另一边,苏窈浑浑噩噩回到了东宫。 她的裙摆和鞋子都湿了。 在室外等了太长时间,身上都冻僵了。 到了马车上,马车上备着暖炉,她冻得僵冷的身体缓和了许多,身上沾的落雪也化了,湿津津地往身上侵袭。 等下了马车,往同心殿回来的这段路上,又是一冷。 被北风一吹,感觉都能结冰了。 到了同心殿,一暖和起来,冰又化了。 宝蓝看到她的状况,惊慌,赶紧吩咐人去准备沐浴的东西,扶住苏窈, “太子妃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苏窈:“……” 她不知道怎么说,感觉挺一言难尽的。 浑身冻得发僵,好不容易暖和起来,抬手都费劲,就由着宝蓝在身边收拾。 宝蓝帮她把发髻散下来。 苏窈坐在梳妆台前,眼角余光不经意一瞥,目光一停,随即站起来,摸了摸头上,惊呼, “我的步摇呢?” 宝蓝被她的动作惊得愣了两秒, “奴婢没见您带步摇回来啊。” 今日太子妃出去的时候,的确带了跟海棠花样式的素银流苏步摇,但回来的时候,她没看到太子妃戴着。 苏窈喃喃,“我的步摇掉了。” 应该是刚才从裴瑾修怀里跳下来的时候,动作太大,不小心掉下来了。 那就是掉在花月楼门口了。 她要把步摇拿回来。 想到这儿,苏窈也不管身上还湿着,直接往殿外走。 正好跟迎面而来的裴瑾修撞了满怀。 裴瑾修已经换了衣裳,看她的狼狈,拧眉, “怎的衣服还没换!” 苏窈没心思理他,只顾着往外走, “我的步摇掉了,我要去找回来。” 裴瑾修还以为是什么事,道, “只是一只步摇而已,你喜欢步摇,孤派人给你送来就是。” “不一样,那不一样。” “不过是一件首饰,有什么不一样。” 苏窈抿唇,“反正我就是要找回来。” 裴瑾修将她的肩膀按住, “天太晚了,孤派人去找,你在殿里待着就是。” 苏窈:“不行,我也要去。” 裴瑾修提声,“苏窈!” 苏窈一点都不服,仰头直视, “我的东西,我想自己拿回来,难道这也不可以?” 最终,裴瑾修妥协了,只能带着苏窈重新去了一趟花月楼。 在马车上,裴瑾修忍耐住胸口窜起的恼怒,看向一边跟个落水猴子的人,咬紧了后槽牙, “有人说过你倔吗?” 苏窈抱臂,闷闷,“拜你所赐,现在有了。” 顺便一提,“我这不是倔,我这是有我自己的坚持。” 裴瑾修嗤了一声,阖着眼没理她。 苏窈见他不说话,她也就不说话了。 她只想快点到花月楼,把她的步摇拿回来。 然而,到了花月楼,苏窈将花月楼门口的地方都找了,却连步摇的影子都没有。 苏窈不肯死心的把周围都找了个遍,还是没有步摇的影子。 有些失神。 她没等到人。 现在,连个步摇都没留住。 裴瑾修站在一旁等了许久,冷冷看着,“现在能回去了?” 见她没反应,裴瑾修也没客气,直接提着她领子,直接把人扔进了马车里。 今日,除夕,他已经尽力忍耐了。 可她还是这么不省心! 为了老四居然把自己搞成这样! 真当他一点脾气都没有? 可看她魂不守舍的模样,真想骂她一顿。 然而,他那些到嘴边的毒舌,在看到她的狼狈后,全都郁闷地憋了回去。 她一个小小女子,他跟她计较这些做什么! 要怪,这事儿就得怪老四。 做不到的事,瞎应承什么! 真是欠揍! 第95章 除夕夜的火锅 苏窈再次回到东宫后,泡澡泡了好一会儿,身上这才暖和起来。 坐在床边,裹着被子,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宝蓝将煮好的姜茶捧给她,关切, “太子妃,您还好吗?” 嗡嗡出声,“还行。” 鼻子有些不通气,呼吸有些不顺畅,应该是感冒了。 不过,她因为感冒,鼻子呼吸不通畅,脑子反而清醒了。 裹了裹身上的被子,苏窈闷声,“今天的风真是把我吹明白了,没爱可以,没外套是真不行。” 但凡她准备多穿点,多准备些,死心眼少点,也弄不成现在的模样。 刚刚泡澡的过程中,她脑子放空想了想。 她决定了,她现在还是应该专心一点。 应该先把自己的事业搞好。 这样一来,将来她跟裴瑾修和离,她还能做个稳稳当当的富婆。 等恢复成单身,到时候她想喜欢谁,就可以明目张胆地喜欢。 再不用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还带着愧疚。 宝蓝看她冻伤的脚,简直要哭了,“太子妃……” 苏窈吸了吸鼻子,仍旧是呼吸费劲, “多大点事啊,我都没哭呢,你哭什么?” 还好没有冻伤太严重,就是红肿,总是痒。 苏窈可以预计,将来几天的日子,她有够煎熬的。 说着,捧了捧宝蓝的脸,哄着, “今儿个是除夕,咱们宝蓝可不能掉金豆子。” 宝蓝吸了吸鼻子,鼻头红红的,听话地止住了泪。 按照规矩,到了除夕的晚上是要一起守岁的。 裴瑾修换了衣服到同心殿时,就看到苏窈跟宝蓝围在桌子前。 桌子上围着放了牛肉,金针菇,年糕,藕片,绿色的蔬菜,还有许许多多他叫不出来的东西,满满地围了整个桌子。 宝蓝在看到裴瑾修后,立即起身。 苏窈回过头看过来。 因为刚叼了口羊肉,唇边正好冒着热气。 裴瑾修见她嘴唇红得不一般,腮帮还鼓鼓的,看向他的眼神倒是挺有神。 呼吸微微一顿,“就吃这些?” 苏窈将羊肉飞快咀嚼,咽下后,歪头,“不行吗?” 主要她是觉得准备年夜饭麻烦,就她跟宝蓝俩人,火锅就挺好。 关键是准备的材料一点都不少。 裴瑾修环顾了一瞬。 桌上摆了满满堆堆,跟寻常的年夜饭确实不一样。 不过,她想吃什么,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他又看了她一眼,像是要仔细分辨她的情绪。 但苏窈做出的反应就挺正常的。 裴瑾修有点不放心,“你……还好吗?” 毕竟,她回来的时候,挺失魂落魄的。 “好啊,很好。” 苏窈毫不犹豫回答了,因为吃了火锅,她嘴唇被辣红了,她不仅自己吃美食,还热情招呼, “你快来尝尝这火锅,太香了。” 看到这儿的刘公公想阻拦一下:太子殿下是不吃火锅的,味大。 然而,他的话没说,就见裴瑾修已经坐在了座位上。 刘公公抿抿唇。 幸好,他什么都没说。 裴瑾修在落座后,还是忍不住看她,视线有些奇怪。 主要是刚才回来的路上,她的状况太糟糕。 他还以为她回来后会痛哭流涕。 本来还想安慰她。 没想到,她在这里吃的倒是挺欢。 所以……这是没事了? 苏窈察觉到他的视线,不以为意地笑笑,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不就是被放次鸽子,而且,还是有原因的,我哪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裴瑾修显然还有些不信她的话。 苏窈将羊肉涮进去,大喇喇地开口, “将情绪陷在一点,对事情的进展是起不到推动作用滴。有困难,想出解决办法才是正解,自怨自艾,没有用的。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不可逆转,好心情也是度过这一天,坏心情也是度过这一天,既然如此,我干嘛不让自己开心点。” “呐,没有什么问题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来两顿火锅。 在这方面,她有绝对的自信。 在吃上,她是很挑剔的,她准备的锅底,只会好,不会差。 就她面前的锅,香辣兼备,十里飘香,一锅红艳。 麻辣的牛肉,软嫩的羊肉,丝滑的金针菇,qiq弹弹的鱼丸,超有嚼劲的年糕,还有吃起来脆脆的藕片,浸了汤汁的毛肚,再加上青菜和顺滑的小面,奔腾的热气,翻滚的汤汁,香烈的气味迎面扑来,再郁闷地心情都能缓解掉。 说着,朝裴瑾修捧了捧碗,催促, “这么喜庆的日子,多吃点肉也挺好。别光看着,赶紧动筷子。” 说完,看了看宝蓝和刘公公,朝裴瑾修请示, “那个,让他俩也一起呗,这么多东西,咱俩也吃不完。” 东临尊卑分明,主仆不能同桌吃饭。 更何况裴瑾修是太子的身份。 但苏窈最不喜欢一个人吃饭了。 作为一个吃货,她不能忍受眼巴巴看着别人吃东西,而自己一口也尝不到。 所以,也拒绝让别人站在一边看她吃东西。 于是,她吃饭的时候通常都是跟她的宝蓝小可爱一起, 包括现在。 在别处也就算了,在她的地盘,她做主。 更何况,他没来之前,她跟宝蓝小可爱吃得正好呢! 他一来,把宝蓝小可爱都给吓走了。 宝蓝一听这话儿有点慌。 裴瑾修:“你安排就好。” 苏窈赶紧招呼站着的俩人,“快快,别看着,赶紧吃。” 刘公公看着红光光的锅底,为裴瑾修捏了把汗。 刚要说‘太子殿下不吃辣’,就见苏窈把涮好的毛肚放在裴瑾修的碗里,热烈推荐, “你尝尝看,毛肚不错的。” 接着又捞了鱼丸,“这个鱼丸也是,qiq弹弹,口感很好哒。” 刘公公猛地倒吸一口气,友情提醒, “太子殿下不吃……”毛肚。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裴瑾修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不仅如此,还吃了苏窈推荐的鱼丸。 末了说了声,“的确,味道不错。” 看到这一幕的刘公公:…… 火锅咕嘟咕嘟的,苏窈没完全听清刘公公的话,隔着热腾腾地蒸气,看向刘公公,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裴瑾修也随着刘公公的视线看过来。 刘公公友情微笑。 行,他什么都没说。 第96章 酒后沙雕太子妃 苏窈见裴瑾修脑门浮现了一层细汗,嘴唇红得不一般,鼻尖上冒出了细小的汗珠,连眼尾都氤氲泛红,隔着火锅不断翻滚的热气看过去,只觉得他少了肃穆冷静,多了妖媚。 吸了口气,狐疑, “你该不会吃不了辣。” 虽然她也觉得辣,但她更觉得爽。 她准备的是鸳鸯锅。 一边是火辣辣的红汤锅,另一边是颜色奶白的骨汤锅。 因为宝蓝吃不了辣,而她又超喜欢吃辣。 指了指对面,示意,“要不吃那边的,那边是骨汤的,不辣,还很鲜。” 刚才是因为她按着她喜好给他夹的,忘了问他了。 裴瑾修:“无妨。” 说着,低头又吃了口年糕。 裴瑾修确实不喜辛辣食物。 不过,今天的火锅除外。 虽然辣,但丝毫不影响食欲,越辣越好吃。 就连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味道也不错。 吃了一口之后,居然还想吃第二口。 窗外的鞭炮声响起,刘公公很有眼色地将裴瑾修准备好的东西拿过来,呈到苏窈面前。 苏窈看着红红的信封,“这是……”红包? 完了,她忘准备了。 裴瑾修眼尾上挑,“自己看。” 苏窈打开,里面全是银票。 厚厚的一沓。 苏窈惊了,“这都是给我的?这么多?” 接到钱确实开心,但这也太多了。 苏窈头皮发紧,有点窘。 新年红包她准备了,但她没他这么壕。 虽然跟花月楼合作,但她还没开始盈利,没太多钱给他。 裴瑾修闻言道,“新年图吉利而已。” 这言外之意是,给红包只是为了新年的彩头,并没有其他意思。 反正她现在缺钱。 既然她不愿意花他的钱,借着节日的彩头送她也不是不可以。 苏窈粗略地数了数,约莫是一万两的银票。 这可真是一大笔钱。 看着裴瑾修辣到脑门冒汗还硬撑出气定神闲的模样,苏窈商量道, “那我以后补给你。” 既然他这么大方,那她也不能小气。 等她将来挣钱了,第一个就还他的钱。 火锅咕嘟咕嘟地响,但没影响裴瑾修听到她的话。 以后。 这个词听起来不错。 他等着。 颔首,大方地随口应道,“可以。” 时间一点点过去,火锅也吃得差不多,但离天亮还早。 除夕得守夜。 干巴巴地等着挺没意思的,苏窈提议,“喝酒不?” 别的没有,她这里酒可以管够。 “我做的白兰地,要尝尝看不?” 裴瑾修眉心闪动一下。 这种酒的名字之前没听过。 不过,他听说花月楼新上了果酒,可见她的技术还是收到肯定的。 既然如此,可以一试。 见她有兴趣,苏窈直接让人把酒带来。 这批跟送往花月楼的果酒是同一批。 不过,制作白兰地的时间更长,于是,就只送了那些过去。 裴瑾修尝了一口。 入口酒味浓郁,口感富有层次感,甘冽优雅,还伴着淡淡的果香,从喉间流淌时辛辣浓烈,只一口,浑身都泛着暖,口腔中还留有一丝甘甜。 远比寻常喝到的酒浓烈。 见苏窈喝了三杯后,还要再喝,裴瑾修拦住了她动作。 苏窈把他的手拨开,洒脱道,“别担心,我酒品很好的。” 她的酒量虽然算不上好,但也没有太差。 她现在就是想喝酒。 没理由,就是想喝。 对于她的话,裴瑾修暂且信了。 然而,在半炷香的功夫后。 只听到一声拍案声,一道女声慷慨激昂道, “心中无男人,拔刀自然神。剑谱第一页,忘掉心上人。剑谱第二页自断痴情魂。剑谱第三页,刀刀灭爱神。” 裴瑾修扶额。 他错了。 真的是他错了。 他是脑子有问题,才会真信了她说‘酒品好’的话。 这才几杯,已经不能正常说话了。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 “娘子,啊哈,我们去哪里呀~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的夜色太美你太温柔,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火,分手快乐,祝你快乐,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你是我的小丫小苹果~” 裴瑾修:“……” 宝蓝:“……” 太子,求淡定!真的,我们太子妃平时不这样的! 刘公公瞠目结舌:“……” 疯了,太子妃一定是疯了! 飙歌的结束后,苏窈趴在桌子上,撕心裂肺道, “啊,我好难过啊!” 说着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在了衣服上。 裴瑾修:“……” 宝蓝:“……” 刘公公:“……” 裴瑾修招招手,让人先撤,准备跟她好好谈谈。 将人扶住,耐心道,“能自己坐好吗?” 苏窈果断回答,“能。” 然后在他松开手的瞬间,像没脊骨似的,重新趴在了桌子上。 裴瑾修无语,“孤还以为你是真心大,原来是装的。” 苏窈口齿不清,痛心道,“有事,我可太有事了,我心塞塞~” 裴瑾修垂眼一瞧,无奈,“还以为你挺坚强的。” 原来都是装的。 苏窈哭唧唧,扯住他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 “不,我一点都不坚强,我说的都是假的,道理谁都懂,真要做起来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裴瑾修实在是没眼看,只能摸摸头,劝着,“别哭了。” 多大点事儿。 这不是还有他呢! 他又没嫌弃她。 “啊~我真的好难过啊!” 裴瑾修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得不肯定点头, “看出来了。” 她的难过,一览无遗。 “头一回喜欢人,我感觉没开始就结束了。我怎么这么惨啊,真特么的,为毛是个太子妃啊……” 裴瑾修:“……” 虽然他没说话,但这话,他还真是挺不待见听的。 可看在她喝酒喝迷糊的份上,他忍了。 原本以为苏窈喝醉后只是说多几句醉话,但没想到在殿外响起炮竹声时,苏窈迈着颠倒的鬼步,非要出去凑热闹。 没办法,裴瑾修只能把人捆住扔回床上,这才勉强将人给安抚下。 折腾了好一会儿,看着倒在床上好不容易安生的人,裴瑾修气得咬紧了后槽牙, “你以后再喝这么多,再撒酒疯试试。” 问她她说没事,他还以为她真没事,原来憋出内伤了! 经此一事,裴瑾修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 女人说有事的时候不一定有事, 但在该有事的时候说没事,是真有事! 第97章 和亲 就在裴瑾修以为她终于安生了能睡觉的时候,苏窈忽然睁开了眼。 喝过酒后红扑扑的小脸贴在枕头上,她视线黏在他身上,定定地看着。 她忽然喊了一声,“裴瑾修。” 裴瑾修离得她近,正好听到了她喊他名字,于是就应了一声, “在呢。” 这是酒醒了?能认出人了? “大傻。” 裴瑾修:“???” 说完后,苏窈再次闭上了眼。 此时的裴瑾修已经找不到任何词能形容自己的心情。 然而,这个时候苏窈已经睡着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东临的规矩,正月初一要进宫,需要提早准备。 然而,还没等裴瑾修的生物钟起作用,先被人踹醒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裴瑾修眼皮还没睁开,已然厉声道, “苏窈!” 苏窈一脸气愤,她也没想到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被绸带绑着,没有任何能活动的余地。 看到在一旁睡着的人,她意识到这是被他绑住的,果断伸脚把人给踹醒了。 难以置信,“裴瑾修,我把你当个人,你居然趁我喝醉,占我便宜!” 裴瑾修扶额,太阳穴气得突突直跳。 谁占谁便宜! 是谁昨天喝醉之后跟他畅谈人生抱着他哭天喊地,死活不撒手的! 不把她捆住行吗? 不把她手捆住,他脸都得花了。 说着话,裴瑾修给她松了绑,顺便将身上伤到的地方给她看。 脖子上被抓了两道,胳膊上还被咬了一口。 别人喝酒是要钱,她这喝完酒后是伤人性命。 苏窈看到他脖子上带了伤,瞳孔有些颤。 再低头一看他的手臂。 这牙印,好像跟她的能对得上。 有些不可思议。 她喝醉酒后那么狂野呢? 她怎么有点不相信呢! 裴瑾修笑得阴柔,“苏窈,没看出来,你这么能折腾啊!” 苏窈有些心虚地避开了视线, “我……我昨晚没再做什么过分的事!” 裴瑾修冷笑,“你觉得呢?” 还有脸说! 她昨晚做的哪件事不过分? 苏窈抱着被子往后退了一下。 她实在不想承认自己居然撒酒疯。 可,如果不是她,裴瑾修身上的伤怎么解释? 苏窈自责地抱头。 别人喝酒是放飞自我,她喝酒是作孽啊! 关键还断了片儿。 现在她连个反驳的话都说得没底气! 在经过内心深刻的自省后,苏窈艰难抬头,怀着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诚意,道歉, “真是对不住了,我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呵,”裴瑾修轻笑出声,“这还真是个好借口。” 苏窈一噎,将忏悔进行到底,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是不记得了。” 是真不记得。 但凡她有点印象,也不至于心虚成这样。 裴瑾修看她耷拉着脑袋,冷哼, “苏窈,你还真是让孤另眼相看啊!” 他在一旁环着手臂,冷眼旁观,明显要交代的模样。 苏窈呼吸停了三秒,从床上站起来,90度鞠躬,郑重道歉, “抱歉!我错了,我有罪,我不道德!但让我负责是绝对不可能的!” 裴瑾修眉头隐隐抽动,差点被气笑,“你说的是人话?” 苏窈抿了抿唇,“你能听懂,那就是人话。” “呵。” 苏窈实在是受不住他这损损的阴阳怪气,翻前账, “你以为你喝完酒后很好吗?你上次喝醉你还亲我呢!” 说到底都是喝酒断片儿。 谁能比谁好到哪去! 半斤八两,谁都别笑话谁了! 裴瑾修若有所思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目光幽幽, “你不是说什么都没发生?” 他记得前日他喝醉的那次,他也问她了,她说什么都没发生。 苏窈别过眼神,忽略他的视线,硬着底气挥挥手, “反正已经这样了,一人一回,咱俩就当扯平了。” 大不了下回少喝点。 而且,再也不当着他面喝酒了。 裴瑾修也不再跟她耗时间,“既然醒了,就赶紧收拾,今日初一,要进宫。” 苏窈微笑,“好嘞。” 虽然外面天还没亮,但她要准备营业了。 正月初一,是一年一度的大日子。 苏窈是女眷,进宫后直接去了太后的宁寿宫请安。 裴瑾修身为太子需与众位皇子,皇室宗亲先陪同昭元帝举行祭天仪式,再去奉先殿祭拜祖先。 因为皇后未出席,所以,一切礼仪均由惠贵妃代劳。 在祭神祭祖完成后,昭元帝要去太和殿接受文武大臣以及各国使臣的朝拜。 等朝拜仪式过后,开国宴,场面宏大,约有数千人。 西舍国最后觐见。 东临地处中原,国土辽阔,以玄色为尊,奉龙为神,服饰上重庄严肃穆, 而西舍国不同,西舍自来便是异族聚集地,服饰更重奇异瑰丽纹饰繁复,更喜银饰,在一众使臣中极具特色。 此次,西舍国使臣与西舍国郡主和世子前来,在大殿上将右手放置左肩单膝跪地,行礼, “参见大皇帝,东临人杰地灵,实属大国风范,我王仰慕已久, 特奉我王旨意,为缔结两个盟约,除今年的贡品外,为表诚心,愿献嘉昌公主和亲,请皇帝允准。” 西舍国,赢氏,乃大族姓氏。 在使臣身后站着少年少女。 西舍世子,赢硕, 嘉昌郡主,赢乐。 昭元帝未出声,显然是在考量西舍国使臣的话。 西舍国和东临国有和亲的先例。 不过,近年来,两国互市,西舍国国力日渐强盛,没有再提起和亲。 如今,西舍国再度提及和亲也不无不可,宫中的皇子已经成年,且册封了王位。 可究竟哪位皇子娶西舍国的郡主还需考量考量。 惠贵妃看了昭元帝一眼,笑着打圆场, “事关郡主婚事,应该从长计议,此番来京,不妨多留些时日,也好做考量,不知使臣意下如何?” 嘉昌郡主上前一步出声,她昂首挺胸,仰着下颌,明明是来和亲的,却骄傲得像是孔雀,发间的小铃铛也跟着晃,更显得招摇, “贵妃娘娘的话正合赢乐心意,只是,事关赢乐终身,赢乐想自己选。” 西舍使臣没想到郡主会突然说话,吓得出了一层冷汗。 昭元帝:“既是如此,择日再议。” 在重新回到座位后,赢硕举起酒杯,眼色却已然带上了严厉。压低了声音说话, “来东临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一切已大局为重,你不得生事。” 赢乐翻了个白眼,“大局?那是你们的大局,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用来牺牲的。” 赢硕:“……” 赢乐低头把玩着手上的酒杯,不服管地瞥过一眼,见赢硕面色不好,眼底闪过一抹玩味,嬉笑着撒娇, “哥哥,我都已经答应父王来和亲了,反正你还要在京城留一段时间,难道我还不能选一个我看得上眼的人?” 赢硕没再理她。 赢乐托着下巴环顾四周。 东临国皇帝有这么多儿子,她究竟选哪个好呢? 第98章 嘿,你招桃花了 赢乐正思索着呢,视线注意到坐在对面的人。 因为,她忽然在那些人发现一个新奇有趣的人。 她的眼睛跟别人不一样,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就现在而言,她看到在她对面的位置,那女子的身上有两个光影在闪动,最后只有一个融合进了身体。 她托着下巴,眼睛绽放光芒,饶有兴趣地打量。 为首的是太子,所以,坐在他身边的就是他的太子妃喽。 这么奇特的人,可真是有意思。 赢乐觉得有趣,就往她的方向多看了看。 苏窈刚刚尝了口蛤蜊黄鱼羹,就察觉有道灼灼的视线看过来。 一抬头,就对上赢乐的眼神。 对方还很得意地朝她扬了扬眉。 苏窈:…… 朝她闪媚眼是什么意思? 她又娶不了她。 视线一转看到身边的裴瑾修,苏窈懂了。 这郡主估计是看上裴瑾修了。 想想也是,裴瑾修本身就长了一张让人无法拒绝的脸。 悄悄往裴瑾修的身边侧了侧,压低了声音, “嘿,你招桃花了。” 裴瑾修没明白她的意思,“什么?” 苏窈微抬了眼角,示意他看对面。 在他们对面的赢乐笑得可灿烂了。 笑容透着三分邪,眼睛弯起来的时候,眼神里带着钩子。 裴瑾修明白了她的意思,举起酒杯时,淡淡道, “你多虑了,孤已经有了太子妃,她是不能选孤的。不过……” 他话语微微一顿,“四弟倒是至今未婚,长幼有序,要成婚也该是他成婚,若她看上的是四弟,孤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苏窈脸上挂的笑立马僵了。 这人肯定是故意的。 明知道西舍国的人没安好心,还故意说这样的话,就是故意气她。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苏窈不淡定了, “那你父皇真的会让他娶她吗?” 裴瑾修喝口酒,不紧不慢地提醒,“现在也是你父皇。” 苏窈抿唇,提醒,“好歹也是你弟弟,你不帮帮忙?” 裴瑾修横她一眼,冷笑, “现在知道他是孤弟弟了?” 喜欢的时候不是挺倔,挺明目张胆的吗? 就差没把他气死了。 不对,她肯定会在他气死前,让他留口气喘喘。 毕竟,她可惜命了,总念叨着不陪葬。 苏窈:“……” 裴瑾修靠近她,嗓音低低的,故意道, “知道吗?因为你,孤有点不喜欢这个弟弟了。” 苏窈:“…………” 裴瑾修淡定,“你也不用急,虽说和亲,但此时还未定下,他们在京中多留些时日,未来还未可知。你若是现在就愁……” 苏窈仰头,等着他后面的话。 裴瑾修微笑,“那往后可真是有你愁的时候了。” 苏窈:“!!!” 眼睛都差点要瞪出来了。 她一直尊重他是个正经人。 怎么以前,没发现他这么狗呢! 视线移回来,愈发觉得对面的人眼神戏谑。 苏窈把视线移开,看到也只当没看到。 总之,来宫里就没好事。 每次都是麻烦一大堆。 正月初一是宫中最忙的时候,宴席一趟接一趟,等完成一天的仪式,苏窈回到同心殿腰都直不起来了。 刚洗漱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解乏,刘公公就来了。 刘公公进到殿中时,躬着腰回话, “参见太子妃,太子殿下知道您喜欢步摇,特意让奴才选了些,您瞧瞧,合不合心意?” 说着话,他身后进来一排拖着托盘的宫人。 里面放的全是步摇。 各种质地的,各种花型,应有尽有。 苏窈看到满满一堆的步摇时,心头复杂万千,但还是说了, “替我谢谢他。” 刘公公领话先回了。 刘公公走后,宝蓝笑眯眯地凑过来,道喜, “太子妃,太子殿下这是在讨您欢心呢!您瞧,您昨天丢了一支步摇,太子殿下今日就给您送来这么多。” 苏窈听了宝蓝的话,却牵不起唇角。 她伸手从铺着红绸的木漆盘中拿起一支步摇。 鎏金穿花戏珠步摇。 拿在手上沉甸甸的。 就像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其实,她想要的不是步摇,而是那一支。 可惜,找不到了。 眼下的步摇再珍贵,终于是不一样了。 不过,她还是要多谢他的好意。 听到殿外有人在说话,宝蓝探头去看了眼。 苏窈见人回来,问了声,“怎么了?” 宝蓝笑着回话,“外面又下雪了。几个小丫头爱热闹正堆雪人呢。” 本来苏窈也想去的,可她脚上的冻伤才好些,于是听到宝蓝的话,就在窗边看一会儿。 瑞雪兆丰年,新年新气象,到处都是喜气洋洋。 与此同时,京城的花宅却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世子有令,请前去一叙。” 花朝指间团扇轻摇,未回身。 院中红梅白雪暖酒,生活好不惬意。 她为自己填了盏暖酒,只道,“哦,我听说了,他来京城了。” 不过,她是不会去见的。 不想见,是以,不见。 身后的人闻言呵斥,“放肆,世子的命令也敢违抗,简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花朝将暖身的酒喝下,在梅树下转过身。 她面容娇艳媚眼如丝,发鬓云髻,婀娜娉婷,颈间绒绒的白狐狸领在风中微微发颤,极具破碎感,只一个抬眸,完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美人形象。 她朝他笑,“连他父亲都不敢对我这么说话,他手下的狗居然敢对我乱叫。” “你——” 花朝抬手,团扇轻掩在唇间,唇角勾着撩人的笑。 只一瞬,一根银针迅速从团扇的伞柄飞出,精准穿过他眉心。 还未来得及再说出一个字,瞳孔绽放到了最大,直接硬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放肆的是你。” 花朝慢慢走到他面前。 居高临下的姿态。 地面的血越来越多,慢慢地涌成一小滩。 像小蛇一样迅速蔓延。 融化了地面覆着的雪。 “呐,这就是教训。美人,不能得罪的。” 头顶落下了白雪。 在接触到血的温热后,迅速被融化了。 花朝伸手揽在空中,雪花落在指尖,凝结成一颗晶莹的水珠, “这东临,还真是多雪啊。” 在外面呆的时间久了,身上有些凉,她往室内走时,留下一句话。 “把这里收拾一下,这么干净的一场雪,弄脏可就不好了。” 话音刚落,就落下几道人影用最快的速度将倒在地上的人带走。 室内,温暖如春。 花朝阖着眼,懒怠地泡在浴桶中,听到珠帘后的动静,问了声,“还没有他的下落?” “属下无能。” 花朝缓缓睁开眼。 她不想听这些话。 既然人在京城,那会藏在哪呢? 看来还是得找东临的太子询问清楚情况。 浴桶中蒸汽朦胧,雪肌上凝结了几颗水珠。 珠帘外迟疑声响起,“主子,真的要得罪世子?” 花朝抬手,从手臂一点点看向纤细的指尖, “世子?呵,就他也配谈得罪。” “属下失言,属下只是怕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花朝靠在浴桶边缘,微微仰头,脖颈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颈间肌肤细腻,锁骨更是纤美清晰可见, “这世上凡有所求,皆有所允,若他真有实力,尽可以找麻烦来试试。” 至于如今…… 且走一步看一步。 第99章 算计人的模样,真丑 正月初十。 这日,裴星洛得到允准出宫去了齐王府。 裴星洛刚到王府,猛的有个人冲出来,还没看清人影,直接就被撞倒了。 众人惊呼,“公主!” 裴星洛被扶着从地上起来,拍拍手上的落雪,而那名冲撞她的人已经被制服, “这是怎么回事?” 王府管家跪在地上行礼,“参见公主,公主有所不知,这奴才实在是不识好歹,王爷好心将他带回来医治,他倒是好,一点也不感激就罢了,醒了之后,总是闹事。” 裴星洛视线看过去,认出这是先前在街上从人贩子手上救下的人。 当时因为他被伤重昏迷不醒,她又不能在宫外久留,这才求了四哥暂时安顿在府上。 没想到,现在却被这样对待。 裴星洛皱着眉,神情认真,严肃道, “四哥是为了救人才将人带回来,他到了一个新的环境,四处陌生,他肯定是紧张的,有话可以好好说,管家你又何必找这么多人围他。” 管家:“这……” 说话的时候,往被囚住的人方向靠了靠。 刚才他将裴星洛撞倒后,王府的下人就一齐凑上来,个人用了力气,才将人锁住。 裴星洛拧眉不赞同,“你们松开他,他身上有伤,你们这样对他,他也不舒服。” 原本就是想救人,而不是收奴隶。 虽然裴星洛说了话,但王府的人不敢放松。 “怕什么,你们这么多人,在这儿呢!难道他还对我怎样!” 见他们不松手,裴星洛故意板起脸来, “怎么,难道连我的话你们都不听了?还是说这点小事也要让四哥来处理?” 众人见状,只得暂时松开手。 裴星洛蹲下身的时候双手自然而然放在了膝盖上,银白的斗篷下露出一双绵软白皙的小手,手很漂亮,莹莹指尖还透着晶莹剔透的粉,精灵可爱的就像个从山间跑出来的小鹿,见他戒备,没有太靠近他,跟他保持了距离,软声道, “你好啊,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见过的。” 被她唤的人侧了侧身,没有看她。 但裴星洛却看清了他的长相。 他眼型细长,眼神里藏着警惕和凶狠。 桀骜不驯,像是一匹从山林间跑出来的狼,眉心是不耐烦的犀利,面色呈现出病态的虚白,他鼻梁很高,下颌线崩得紧紧的,左侧的脸颊因为刚才被摁在地上沾了湿漉漉的泥土,让他整个人更显狼狈,时刻保持着防备的状态,随时随地都能发起攻击。 虽然只匆匆一眼,他又是一副落魄的模样,但裴星洛能看出他的皮相一等一的好。 明明是在冬季,脸颊上却有些泛热,刚要启唇,先看到他头上包扎的伤口透出鲜红,惊呼, “你伤口又流血了。” 对方不答她的话,皱紧眉头,让自己暂时靠近角落。 裴星洛见他防备,也没再上前,往后退了退,很好商量地说话, “你不认识我也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下。” 说着,开始自我介绍,“我叫裴星洛,这里是我四哥的齐王府,我们是在街上看到你被人打伤昏迷不醒,不知道去哪里联系你的家人,这才将你带回府上。你放心,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等你伤好了,你就可以回家去。” 她眼睛弯起来澄澈坦然,眼神认真,像个精雕玉琢的瓷娃娃。 “所以,你现在想起你家在哪里吗?或者你有什么亲人?如果想到可以说出来,我们帮你找家人。” 不论裴星洛说什么,对方都没反应。 王府管家见状,迟疑出神, “公主,自从他醒了,就没见他说过话,估计是个傻子。” 要不就是个哑巴。 大夫看过,说他头上的伤是旧伤,反反复复。 裴星洛有点遗憾,看向他的眼神透着可怜,“这样吗?” “外面太冷了,你们还是把他扶到房间里去,你们也别太着急,他是个病人,金陵对他耐心一些。” “是。” 说话时,裴星衍从外面回来。 裴星洛跳起脚,先挥动着手臂喊了声,“四哥,我在这儿。” “怎么过来了?” “瑾瑜姐姐搬去了二哥府上,我想去东宫看望她,先来了四哥这里,四哥要跟我一同去吗?” “也好。” 裴星衍想到的是在东宫的另一个人。 他还欠她一个解释。 今日,他远远看到了她,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解释一二。 此时的苏窈正在进行建设琉璃厂的规划。 招多少人,规章制度,还有员工福利,以及一切需要提前做好的方案。 年后了,眼下初十,她想等元宵节后开工。 眼下需要的就是把一切工作提前安排好。 裴星洛到的时候,没让殿外的宫人通禀,歪着脑袋,先探了声,“二嫂?” 苏窈听到声音还没起身,卧在她膝上的糯米团先听到了声音,睁开眼,轻巧地跳了下去,定在地上,仰头打量跑进来的小姑娘。 过了年,长一岁,糯米团也比原先送来的时候长大了一些。 裴星洛看到糯米团,眼睛亮一圈,蹲下身,小心摸了摸糯米团的头,仰头征求苏窈的意见, “二嫂,我可以抱抱它吗?” “当然可以。” 裴星洛欣喜,“好可爱啊。” 柔弱无骨,抱在怀里是软软的一团,很招人喜欢。 裴星洛看着糯米团越看越喜欢,眉心一皱,哭着脸,遗憾道, “先前我也想养只猫,可母妃一接触到猫毛,就会打喷嚏,御医说母妃对猫毛过敏,于是,我想养猫的心思只能作罢。” 说着坐到苏窈的身边,“二嫂,等我想看糯米团的时候,可以来找你吗?” “当然,任何时候来找我都可以。” 在东临国,没有九九六,没有零零七,不用打卡,不用钉钉,每天最多的就是时间。 被娇养的糯米团认主,在裴星洛怀里待了会儿,在满足好奇后,又跳上了苏窈的膝盖,蜷成一团,开始打呼噜。 “二嫂,瑾瑜姐姐如今怎么样?” 苏窈抿唇,裴瑾瑜的情况不算好。 自从从宫中出来,裴瑾瑜虽然喝药不抵触,精神状态也比在宫中好了许多,但还是不愿意跟人接触,只有裴瑾修在的时候,她才愿意出来,其余时候都是自己躲起来, 不论在谁面前都不说话。 御医诊脉事,检查了她的嗓子。 说,嗓子没有问题,不肯说话,是心里落下的疾病,需要尽量克服,否则,就怕时间久了,将来真的会失声。 裴瑾修也曾提过一句,裴瑾瑜胆子小,心事重,有什么事容易藏在心里自己担着。 眼下,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裴瑾瑜自身身上,但愿她能尽量开怀,放下心事。 裴星洛思索,“那我能去看看她吗?” “好,”苏窈起身,“不过,这个时间她应该在午睡,你进去悄悄看一眼就出来。” “好,”裴星洛小鸡啄米点头,“我一定动作轻轻的,绝对不会吵到她。” 从同心殿出来,看到梧桐树下站着一道身影。 院子里铺着雪,是亮洁的色调,院子中央的梧桐树到了冬日光秃秃,只剩了伸展的枝丫,周围越是寂寥,越是能衬托出他的风华无双。 苏窈看到树下伫立的身影,步伐停顿,“齐王殿下也来了?” “是啊,我是从四哥府上来的,”裴星洛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方才我忘了说了。四哥跟我一样,也是来看望瑾瑜姐姐的。” 苏窈带着人去了裴瑾瑜休养的明光殿,裴星洛先进到了殿中。 裴星衍和苏窈稍差一步。 裴星衍找到机会,终于得以倾诉,“抱歉,昨日是我失约了。” 苏窈一愣,随即笑着耸耸肩,轻松道,“没关系,我也没有等太久。” 裴星衍听到她的话未出声,眸色却沉寂许多。 他知道,她在说谎。 为了不让气氛太尴尬,苏窈问起,“九皇子的身体如何?可好些了?” 提及此时,裴星衍面色凝重,道,“御医说,只要能熬过正月,情况就能稳定。” 苏窈:“……” 这可真不算是什么好消息。 望着面前人的侧颜,苏窈安慰,“放心,九皇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嗯。” 苏窈在最后看过一眼他的侧颜后,迅速收回了目光。 她想,就先这样。 等将来…… 如果他们之间有机会有将来。 京中使臣驿站。 赢硕把玩着戴在大拇指的玉扳指,眸色阴暗, “你的意思是这段时间他都没跟你联系。” “是。” 赢硕沉吟,“这倒是稀奇。” 计划推迟不说,居然丝毫消息都没有。 “您看,是不是他已经……” 话没说完,门口却传来脚步声。 赢硕眉心一凛,眼底闪过杀气,“谁?” 身后的人抽出长剑,做好了准备。 房间的门猛地被推开,只见赢乐冲了进来,在房间里转了几个圈,最后跳上了桌子上,丝毫不避讳地说, “我听说有种术法,能够阴阳交换,明明眼前还是那个人,实际上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赢硕:“……” 赢乐歪头,狡黠得像个小魔女, “有趣,我最近正研究呢!说不定,等我研究成功了,能够换到别人身上,这样就有人能替我和亲,那我就可以摆脱你们,自己去玩了。” 赢硕见惯了她疯疯癫癫的模样,嗤了一声,“不知所谓。” 在他身后的人,听到赢乐的话,看向她的眼神很惊恐。 早就听说过嘉昌郡主言行无状,不按常理出牌,对玄门之事颇有兴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赢乐察觉有视线看过来,立马板脸,凶蛮, “看什么看!再看,当心剜了你眼珠子。” 说着,曲起手指做了个剜眼珠的动作。 赢硕皱着眉,挥了挥手,让人先走。 有赢乐在,许多事不方便开口。 待人走后,房间一下子安静起来,赢乐闪着眼眸,看着赢硕阴沉沉的脸色,眉眼乐呵呵,认真询问, “哥哥,有没有人说过,你们算计人的时候,样子是真丑呢!” 第100章 女子学堂(1) 房间没了外人,赢硕冷面斥责,“这里是京城,你言行举止注意些。” 最主要是要正常些。 赢乐歪头,努努唇,摊开手很不赞同他的话, “难道我言行举止有什么问题吗?明明不正常的是你们好!” 赢硕紧皱眉心,极具忍耐地吐口浊气。 赢乐看着他格外认真,贴心道, “哥哥,不要用嫌弃的眼神看我,你不懂,我现在是在修行,等我修炼得道,就能保护你和父亲了,省得你和父亲坏事做多了,遭报应。” 赢硕面上的表情绷不住,“你——” “不要生气哦,哥哥,气大伤身,容易活不长的。” 说着话,她从桌子上跳下来,甩甩裙摆,狡黠地眨了眼, “好啦,我要出去玩啦,不打扰你了,你可以继续找你的下属,密谋干坏事啦~” 说完,摆摆手,跳着离开了。 赢硕气得一掌拍烂了桌子。 声音极大,出了房间的赢乐瑟缩了下肩膀,不理解地回头看了眼,懊恼感叹,“气性可真大,多伤肝啊,真是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 说完,继续蹦蹦跳跳往前走。 在楼梯间,看到值班侍卫,赢乐灵光一动,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符咒,趁着值班的侍卫不注意直接贴在了侍卫身上,闭着眼念了咒,“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显真灵,换!” 侍卫:“???” 赢乐等了等,没有任何变化。 睁开眼,原本期待的小脸变得苦恼,她长叹一口气,懊恼,“为什么总是成功不了呢?” 再看了眼书,再看自己的符,对照了一下,挠了挠头,“一定是我的图没画对,看来还得继续练。” 她要回去再研究研究,总有一天她能够成功的。 正月十一。 苏窈收到了花月楼送来的银票,约有一千七百两。 约莫是大半个月的收益,先前跟花朝约好在每月十一日这日分收益。 这收益,足见花月楼的生意好。 尤其是正月了,家家都要请客,花月楼的生意就更好了。 有的地方就是这样,虽然贵,但一点都不影响客流量满。 苏窈在收到银子后算了笔账。 如果,按着这样的收益,日积月累,她的钱就能慢慢积攒下来。 一年之内,不仅能还上裴瑾修的钱,还能攒下不少的富余。 不过,她还有件事想做。 准确来说,是很久前就想做的事。 她想办个学堂,专门供女子求学。 在东临,大多数女子没有读书的机会。 不能读书,就不能明道理。 若什么事都指望男子,如果遇到好的,还则罢了,如果遇到不好的,那日子就过得煎熬了。 富贵人家的儿女都是把先生请到家里学习,穷苦人家没有这种条件。是以,许多女子没有机会读书识字,不通算数,有些终其一生都只是个文盲。 所以,苏窈是想以做慈善的心思,经营起一家女子学堂。 钱财有所得,也该有所回馈。 她想,凡是来女子学堂学习的,不用学费,每日学习一个时辰,每月可以领三百文,当然,前提是得要通过月底的考核。 前期主要课程教识字,算数,让她们具备生活技能。 学习时间不宜过长,容易让人生出懈怠心,每天一个时辰,完成起来相对容易些。这样一来,日复一日地学习,总会有所成效。 至于教书的先生,她倒是有个人选。 江姝言听到苏窈的提议后,诧异,“太子妃的意思是由我去教书?” 苏窈:“是啊。” 她觉得女子不应该只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外面的世界那么大,还是得要多看看。 见江姝言面有迟疑,苏窈以为是自己太唐突了,再次出声,“如果你觉得不合适,也不必勉强。” 江姝言想了想,“回太子妃的话,我之所以迟疑,是因为我从未做过教人课业的事,既然太子妃信得过我,我愿意一试。” 见她愿意信自己,苏窈也提前告知,“不过,这事儿不一定会有好处。” 相反,可能还会有麻烦。 毕竟,这是首个女子学堂。 谁都不知未来会如何。 “太子妃放心,既是太子妃所托,姝言自会竭尽全力。” 裴瑾修来的时候,苏窈正好想跟他商量这件事。 裴瑾修听后沉吟,“倒不是不可,只是这件事做起来有难度。” 一来,从没有开设女子学堂的先例。 可是,没有先例,不代表不能开。 二来,自古女子被教导的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子从子,女子无需有多高的才华,只需懂得女则女训,秉性纯良,能够相夫教子即可。 读书识礼腹有诗书才情,远不是最主要的。 苏窈明白他的顾虑,“我知道的你的意思,我就是想试一下,不求她们将来能有多大的学问,只希望对她们的生活有所帮助,多一分谋生的生机也是好的。” 事事求人帮忙,远不如自己习得技能行得方便。 裴瑾修点头首肯,“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大不了孤给你收拾烂摊子。” 苏窈深深吐口气,“放心,我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建学堂的事情先搁置在一旁,裴瑾修也有件事要告诉她。 苏窈抬头,视线看向他。 “孤需要离京一段时间,去永州一趟。今日早朝上,官员上奏永州雪灾,民冻死者甚众,灾情严重,民生不稳,父皇下旨探查,让事情交给孤处理,孤明日就要动身前去。” 雪灾?离京? 苏窈:“严不严重?要去多久?” “暂时还不可知,今年多雪,南方受损严重,短则一月。” 若是灾情严重,所需时日就未可知了。 苏窈懂了,“你放心去,我会替你看家的。你在外要小心。” 裴瑾修:“知道了。” “孤不在京中,你自己要小心。若遇到实在不能决断之事,可以找太后,祖母会帮你。” “嗯。” 苏窈点点头。 她记住了,是找太后,而不是找皇后。 该叮嘱的事叮嘱了,裴瑾修先离开,为明日离京做准备。 翌日,在送裴瑾修离京后,苏窈就将女子学堂的招牌挂了出来。 一个上午,没有收到一位学生,却遭到不少过路人的质疑。 “什么?只招收女子,不收男子?这是什么道理!” “就是!女子求学,从未听说过,这简直是骇人听闻,闻所未闻。” “闻所未闻,只因你孤陋寡闻。” 苏窈刚从楼上下来就听到这声,当即反驳了回去。 对方瞧见她的容貌,眼神一亮,猥琐一笑,起哄, “怕只怕,只是担着求学的名声,背地里不知是做些怎样的阴私勾当。” 第101章 女子学堂(2) 苏窈听不得这种话,“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别因为自己阴暗,就把人都想得跟你一样污秽。” 对方见她是个女子,嬉笑着就要上前拉扯,在旁的人都在看热闹。 苏窈见状也不客气。 她站在台阶上,那人站在台阶下,身高上有优势,当即一个利索的抬腿,直接踹在对方的胸口上。 那人疼得在地上滚了滚,看架势讨不到便宜,就往地上一躺,“欺负人了,这可真是欺负人了。” 苏窈既然敢开第一间女子学堂,就有准备,见有闹事的,直接吩咐了带来的侍卫,“来人,把他扔到一边去,让大家来看看这就是闹事的下场。今日凡有来求学的,我们欢迎,可若是再来闹事,便不再留情面,通通都送去官府。” 人群中一看这阵势,又纷纷犹豫。 这,阵仗看着挺严肃,能不能靠得住? 可这哪来的那么好的事,不仅教学识,还白送钱! 这不就是从天上掉馅饼嘛! 众人都在观望的时候,有道人影从人群中走出来,“真是好热闹啊~” 花朝见到苏窈浅浅行礼,和颜道,“听说苏娘子开了间女子学堂,今日来就是想向苏娘子预定名额,没想到一早苏娘子这里就这么热闹了。” 在场的人大多不认识苏窈,但没有人不认识花朝。 有人攀谈道,“怎么,难道花朝姑娘与这位是旧相识?” 花朝与苏窈对视,只说,“苏娘子与我是同乡,自然是旧相识。” 突然有家女子学堂冒出来,大家自然是不信的,但如果跟花月楼有联系,立马就变得不一样,不禁重新打量起这家首开的女子学堂。 见人的疑心好不容易压下去,苏窈松口气,跟花朝说悄悄话,“谢谢来救场,要不然,我不知道怎么解决呢。” 开始前,她设想过人们会有抵触情绪,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抵触的。 她还有些愁,怕事情没开始,就要被迫结束了。 花朝微笑,“苏娘子客气了,苏娘子要做的事,花朝自然支持。更何况,苏娘子做的是好事。” 苏窈嘿嘿一笑,“这也是跟花老板学的,花朝姑娘能让花月楼成为京城最好的酒楼,我也想试试,看看能不能将这第一家女子学堂开办下去。” 花朝:“花朝拭目以待。” 日子一天天过去,女子学堂的人数慢慢开始增加,有不少人带着试试看的心思围在门口询问, “你们这儿真的是不用交钱,还能领钱?” “每日一个时辰,月底考核,通过者,每月可领三百文。” 设立考核是为了杜绝浑水摸鱼者。 众人算了算,每月三百文,一年就是三千六百文,约莫着快有四两银子。 顶得上寻常人家两个月的开销用度,而且还是白给的。 寻常能挣到这些银子也难。 而在这里,不用掏上学的学费,能学到东西,还能往家带钱,每天只用一个时辰,怎么看都是一件合适的事儿。 “我给我家二丫报个名。” 一边跟来的人也附和,“既然你都让你家丫头学了,那我家丫头也添份力,咱两家一起,也能搭个伴。” “我看行。” 七天时间过去,苏窈开设女子学堂有了些知名度,人数渐渐增多。 在江姝言参与后,魏良媛和李美人,孙美人也参与了进来。 在她们看来,整日在东宫无所事事,有件事情做也好。 更何况,还能多得一份例银。 江姝言教的是写字和算数,孙美人在这方面也有所研究,魏良媛的刺绣学得好会教刺绣,李美人擅长美食,教了厨艺,而苏窈,就负责给钱。 不知不觉中,女子学堂因为独树一帜,在京中出了名。 这日,众位官夫人笑着谈论,在看到江夫人时,笑容更深了,其中一位夫人问起,“江夫人可听过女子学堂?” 正月到了月尾,眼见春日到,官员女眷会以游玩赏乐为由设宴。 “女子学堂?”江夫人否认,不解,“那是什么?我从未听说过。”随即又扁了扁唇,讥讽,“咱们这些大户人家的子女何必去外面寻学堂,鱼龙混杂,乌烟瘴气,岂非荒唐。” 但凡求学,家中都会有专门的先生,谁会跑出去抛头露面! 江夫人的话一出,周围人笑容更明显了。 对面的官家夫人笑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偶然路过时,隐隐瞧见一人,像是江二小姐的模样。” 江夫人眼角猛的一跳,面色一僵,笑容顿时不见了。 扶了扶发髻,那位夫人继续笑道,“想来是我看错了,如今江二小姐贵为太子嫔,怎么会在那种地方见着。说来也是,闺阁女子,富家千金,只在府中相夫教子就好,何必出去抛头露面,若只为一点点银钱,实在是不值。” 说着,又叹息,“也不知道那女子学堂是何人所开,如此背道而驰。可见,是品性不佳,狂悖忤逆之徒。为人父母,责任重大,更是要时常教导,否则,疏于管理,子女德行有亏,终会害了自己的名声。” 江夫人心脏跳得很快,憋红了脸,整个宴会上不在状态。 她一心只想着那位夫人所说的与江姝言极为相似的女子。 若江姝言真的如此抛头露面,那她这个当主母的脸往哪搁?往后在这些官员夫人面前再也提不起头了。 在打听到女子学堂的地址后,江夫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 果不其然,看到一个极熟悉的身影。 江夫人气得发抖,大喝,“你这是在做什么!” 江姝言没想到江夫人会来,在惊讶过去,先行礼低唤了声,“母亲。” 江夫人气得一个巴掌甩了上去,狠狠道,“你别叫我母亲,我没有你这个丢人现眼的女儿,你身为东……”话到嘴边,却碍于在外只得忍住,看向江姝言的眼神更嫌恶,“如此不自重,在这里抛头露面,害得我被官家夫人耻笑,真是丢尽我江家的颜面。” 说着话,江夫人越说越恨,抬手就要接着往江姝言身上打。 在场的不仅有江姝言,还有被江姝言教习的女学生。 年纪不等,最小的有七岁,最大的有三十多岁。 她们看到一个贵气夫人进来,抬手就就直接打了她们的女先生,二话不说就站起来,团团围在一起。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打我们先生!” 有的胆子大的,直接把写过的字团成团,往江夫人的身上丢。 第102章 开始算账 江夫人的眼睛被砸到,眼上一疼,胸口积攒的火气噌噌往外冒,指着江姝言大喊, “你瞧瞧,你瞧瞧,这就是你教出来的混账!一群市井小民,刁钻讨嫌,就这样的地方亏得你也能呆得下去!在家中我跟你父亲的教诲你都听到哪里去了,真是丢人现眼!丢人现眼!” 话刚说完,就遭到了反驳。 这次站出来的是位三十出头的妇人。 “这位夫人,您说得话实在是太难听了。今日你一进来就不管不顾地来指责,您是先生的母亲,按理说我们应该尊敬您,可您一口一个贱民叫着,恕我们不能接受。先生教过‘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们在这里学我们的,一没偷,二没抢,先生用心教,我们用心学,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哪里有不妥的地方?” 江夫人气得脸都歪了,“好啊,可真是好!真以为学了几个字就有学问了?居然敢这样对我说话!” 学堂里年纪稍长的虽有不服,但看对方穿得华丽,不好多说。 反倒是年纪小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从座位上站起来就要赶人。 “你好讨厌啊,出去,出去!” 一道声音出来,接着就有附和的。 “赶她走,把她给赶走,我们这里不欢迎这样的人。” “就是,快走,不要再待在这里!我们不欢迎你!” 说着有小孩子推搡着想让江夫人离开。 江姝言看情况不好,两头劝着, “母亲请你息怒,你们也别再争。还有,今日的课先上到这里,先回去。” 听到江姝言的话学堂的学生暂时消停了,江夫人则趁机一把甩开围在身边的小孩子,嫌恶, “你是什么脏东西,也配来拉扯我!” 室内放的都是矮脚桌,被推出去的孩子头磕在了桌角,当即血涌了出来。 血腥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散,顿时制造了恐慌和更多的愤恨。 被撞破头的孩子,在地上挣了两下,脖子一歪,再没了动作。 江姝言赶紧去查看情况,将孩子抱起来,试探了鼻息,还有呼吸,喊人,“大夫,快将大夫请来!” 江夫人见状,呼吸滞了滞,整理了下袖口,高高在上地站着,唇角撇过时不以为意出声, “别以为我就会怕,不过是条贱民的性命而已。打死也就打死了。” 说着,给身边人使了眼色, “来人啊,给她二十两,买一条贱命足够了。” 在场的人本就有情绪,听到这话再也控制不住,争着上来要讨还公道。 在场约有二十多名学生,一股脑地冲上来。 江夫人见状,直接挥了手,与她随行带的嬷嬷没干看着,上了手,跟孩子们扭打在一起。 江夫人看着眼前的情况,正要得意时,被一个踩在桌子上的孩子扯住头发。 发髻当即就被拆散了,头皮被扯痛,膝盖还被踹了一脚,一下子跌坐在桌子上。 这一下,竟将桌子给坐裂开。 江夫人养尊处优惯了,从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待遇,怒不可遏,指着不远处抱着流血不止孩子的江姝言骂, “好啊,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就知道你是个养不熟没心肝的东西,跟你那个娘一样,都是下贱货。” 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地喊,“给我打!给我把她们都收拾了!我就不信,我今日还要折在这群贱民手上。” 不一会儿,原本还是平局的局势,让江夫人占了上风。 江夫人整了整衣冠,冲到江姝言面前, “今日的事情我记下了,回去便说与你父亲,让他看看究竟养了个怎样的女儿!” “不止你,就连你娘,她也别想安生!想再享受云林寺的香火,做梦!我倒要让在地底下睁眼好好看看,生的这是什么丢人现眼的女儿!” 江姝言慌了神,屈膝,跪下,磕头,认错, “母亲,是我的不是,都是我的不是,您消消气。” 江夫人奋力挣扎着,将人甩开,下命令, “还愣着做什么,把这里给我砸了,我看没了这儿,你们还有什么硬气的地方,一群贱民,也配读书识字,呸,痴心说梦。” 江姝言跪在地上磕头。 江夫人居高临下看她一眼,冷哼, “现在才知道认错,晚了。” “母亲,我错了,您要罚就罚我,跟他们没关系!” 无论江姝言怎样求,江夫人丝毫不理会。 正在这时,从门口传出一道声音, “江夫人真的好大的架势啊。” 众人回头,就见门口站着苏窈。 苏窈唇角带着微笑,笑容却不达眼底。 江夫人一愣,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苏窈,面色上有些难看,刚要行礼,可又顾忌这是在外面。 苏窈一抬,眼角迅速环顾了四周,僵持的时候,宝蓝很有眼色先将屋子里的学生带去了别的房间。 江夫人在人走后,礼节性行礼,“臣妇参见太子妃。” 苏窈没顾及江夫人,先挑了位置坐下。 抬眼时看到江姝言脸上清晰的巴掌印,还有磕头磕红的额头,声色淡然地询问道, “太子嫔出东宫时还好好的,怎么现在脸上挂了彩?” 江姝言怯声,“只是不小心……” “江夫人,是太子嫔说得可是真话?” 江夫人的手藏在袖子里,面上撑着笑了笑,“自然。” 苏窈:“可我瞧着不像啊。” 江夫人:“……” 苏窈微笑,“太子嫔是东宫的人,要管教也是由我这个太子妃来管教,江夫人越俎代庖了。” 江夫人纵然心有不甘,但碍于苏衍的面子,只得暂时低头,再次屈膝,赔礼, “臣妇……臣妇是一时动怒,这才对太子嫔不敬,太子妃勿怪。” 苏窈虽然面上带着微笑,却让人倍感压力, “何止是一时动怒!要我说,江夫人的气性还挺大,我这女子学堂不过才开了半个多月,东西都是新的,江夫人的怒气一上来,都给我砸了,如今一个对不起就得了,我还得收拾,重新置办东西。” 江夫人心中一惊,没想到苏窈竟然是女子学堂幕后的人,对方是太子妃,该给的面子得给,“所毁一切,臣妇尽数赔偿。” 第103章 打脸 “你还伤了我这里的学生。” 江夫人:“……” 苏窈淡淡微笑,“故意伤人,我报官处理也不为过!” 报官? 如果事情闹到官府,那她的身份也就传扬了出去。 往后,她还怎么在京圈的官员夫人里混? 只怕到时候,她成了满京城口中的笑料。 江夫人两权相害取其轻,认错,“是臣妇的不是,损伤多少,臣妇悉数赔偿。” 苏窈看她还算识相,勉强点点头认可了,又道, “弄坏了东西,如数赔偿,很合情理。那太子嫔呢?平白无故挨了耳光又怎么算?” 江夫人对上苏窈泛冷的眼神,面色冷淡地提醒, “太子妃,太子嫔在家中时可是唤我一声‘母亲’,由我教导的。” 难不成,她给了江姝言一巴掌,太子妃还能让江姝言把巴掌打在她脸上! 江姝言不想事情再闹下去惹怒江夫人,劝着, “太子妃,我没事的……” 苏窈仿若没有听到江姝言的恳求,对着江夫人极尽温和地微笑, “江夫人不管不顾地来我地盘上闹事,如果我不管不顾地放过,旁人还以为我柔善可欺呢。” 江夫人:“……” 苏窈抬手,转了转手腕,骨节捏的‘咯咯’作响,起身, “先前,在江太傅设宴,我曾在江府遇到过江夫人。那时,我就提醒过江夫人,东宫有我和太子在,无需旁人动手干预,可显然江夫人未将我的话听进去。由此可见,道理,光嘴皮子说说是不顶用的。” 江夫人看着朝自己逼近的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窈出声,“宝蓝。” “是。” 宝蓝回头,给身后带来的嬷嬷一个眼神示意。 得知江夫人带着人来闹事,苏窈就带了嬷嬷来。 毕竟,属于女眷的事儿,侍卫们插手不合适。 只见嬷嬷站到江夫人身后,一个抬脚,踹了她的膝盖窝。 江夫人一痛,膝盖猛地跟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两只胳膊分别被两个嬷嬷架着起不了身,就在她抬头想要喊人的时候,站在她面前的嬷嬷,一个巴掌大力甩在她脸上。 江夫人脸上挨了一巴掌,满眼不可置信, “你竟然打我!我可是朝廷命妇!” 话刚说完,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这次是苏窈亲自打的。 苏窈甩甩打痛的手掌,轻飘飘地说, “江夫人说的对,太子嫔唤过你一声母亲,对你动手,实在不好,所以,就由我来代劳了。” “方才一巴掌是还太子嫔的,这一巴掌是为你今日的冒失以及对我的冒犯。” 说着,又甩了一巴掌。 “这巴掌是告诉你,不要总把贱民贱民放在嘴边,说白了你就是个家养的金丝雀,在自己窝里还能横着蹦跶蹦跶,真出来了,还不一定能混成什么模样。” “你——” 江夫人的脸被打肿,对上苏窈的目光,怂了。 苏窈看着她,目光凉凉, “知道疼了?既然知道疼,以后就要管好自己的手,否则,打出去的巴掌,终会落到你脸上。” 说完拍拍手,“来人,把江夫人,跟她的人一起送回江府。顺便把江夫人弄坏的书桌换算了银子带回来。” “是。” 人被轰走后,余下的人开始收拾乱成一团的房间。 苏窈扫了惊得呆愣愣的江姝言一眼,发话,“你跟我过来。” 在场被惊呆的不止是江姝言。 还有魏良媛、李美人、孙美人。 她们没想到平日里跟她们和颜悦色的太子妃竟然这决伐果断的时候。 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将门之女,行事果敢,当真比一般人有魄力。 别说,就太子妃抡圆了胳膊抽江夫人的那几巴掌。 还挺帅的。 现在闹事的人走了,又见江姝言被叫走,魏良媛瞧见劝了声, “今日之事实在是偶然,请太子妃息怒,从轻发落。” 最近一段时间跟太子嫔相处,感觉……还可以。 就想着帮忙说句话。 苏窈脚步没停,先进了隔壁的房间,江姝言也跟了上去。 房间的门关上。 房间外,李美人忧愁,“看来这次太子妃是真生气了。” 孙美人呆呆问,“那太子妃会打人吗?” 魏良媛:“……” 三人想到江夫人走时肿得跟猪头似的脸,均是倒吸一口冷气。 苏窈坐在太师椅上,严肃看向江姝言,问她,“你知道错了吗?” 江姝言一听到话,屈下膝盖就要跪。 苏窈提前看出了她的意图,拧眉,“不许跪。” 江姝言:“……” 既然不让跪,那她就站着请罪, “请太子妃恕罪,今日的事都是姝言的错,太子妃要打要骂都可以,姝言绝无二话。” 苏窈视线落在她身上盯了一会儿,深深吐气, “那你倒说说,你今天错在哪里了?” “是我不好,惹母亲生气,才在学堂出了这样的事。” 苏窈见她如此不开窍,反问,“人是你叫来的?” “不是。” “东西是你砸的?” “不是。” “人是你伤的?” “不是。” “既然都不是,你为什么会觉得事情的责任全在你身上?” 江姝言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太子妃……?” “看来你现在都不知道你错在哪里。” “……” “她上门来闹事,明明是她的不对,为什么你要一直认错?她在伤人的时候,你不应该跪在地上求她,她在不分青红皂白打你的时候,你应该防卫自保。你也看到了,你跪了那么久,把额头都磕破了,问题解决了吗?她不但不退缩,反而更不依不饶嚣张跋扈起来。” “如果不是魏良媛及时发现,给我送了消息,我能及时赶过来,你要怎么办?你就要任由她打骂一直不反抗?” “我……”江姝言咽下涌起来的哽咽,佝偻着肩膀想将自己缩起来,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多点力量和指望,“可是,我自小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若是反抗,会招来更多责骂,认错反而能轻罚些。” 她吸了吸鼻子,哭声愈浓, “太子妃,您家世优越,又是嫡女,镇国公和镇国夫人对您又好,您不会明白的。我,我是没有那么多选择机会的,我的人生已经如此了。” 第104章 女孩子间需要相互帮扶 任性,从来不属于她。 她没办法活得轰轰烈烈,苟延残喘或许才能活得好些。 在内宅,生来是庶女,生来卑微,只能看着嫡母的脸色,依照嫡母的心思行事,祈求父亲偶尔能施舍的一点怜悯,小心应对下人们的见高踩底。 在江家的日子,每一天都是让人压抑得难捱。 苏窈听着她的话,忽然问了句,“你今年多大?” 江姝言因她迅速岔开的思维眼泪含在眼眶里打转。 苏窈以为她没听清,继续问了声,“今年多大?” “……十七。” “十七,正是好年纪年华,你就用这种口气说话?” “……” “往日之事不可追,眼下最重要的是向前看,你现在已经离开了江家,不再受制于他们,既然和他们相处不愉快,往后就少些来往。” “可是……”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 “……” “你放心,我派人去过云林寺,你母亲香火我已经找人看顾了,还为她点了长明灯,她不会无所依。” 江姝言一听激动得又要下跪。 苏窈提前扶住了她的手臂。 她不太习惯别人在她面前磕头,提了句, “如果觉得感动的话,就记在心里。人长着膝盖,是为了走路更方便,可不是只用来下跪的。” “多谢太子妃。” 看着江姝言挂满泪痕的脸,苏窈多劝了一句, “人的一生,不止有别人,还有自己,最重要的就是自己。活着不容易,别让自己太委屈。我想,你的母亲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你委曲求全,忍气吞声,生活得太辛苦。生活嘛,向前看,总要有点奔头。” 开心,不开心都是一天。 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就该朝气蓬勃,每天开心满满。 忧愁什么的需要尽量少些,否则,伤脾。 说到这些时日的经历,江姝言感慨良多, “在学堂的这些天,人人都叫我一声先生。方才,我被夫人为难,她们还都为我说话,为我出头……” 换到从前,她根本不信这样的事会发生在她身上。 江姝言说着说着眼睛又有点湿,却又忍不住笑出来,眼底里透出来光, “那时,我觉得,原来我也是能做些什么的,我不再是可有可无。” 她第一次体会到被需要的感觉。 她抬手将拂去泪水,湿漉漉的眼睛看向苏窈,带着三分羞愧, “实不相瞒,太子妃最初来找我时,我也是存了私心的。毕竟,我境况如此,在东宫有太子妃的照拂才能勉强过下去。可是,我没想到在这里,竟能得到从未有的真心。我忽然发现,原来,不讨好,不屈就,竟也能得到认同,这是我先前从没有体会到的。” 在江家屈从江太傅,在宫中后想从太子身边得到庇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这一切远没有如今自在。 苏窈没她那么敏感,也没那么多忐忑,摊开手的时候耸肩,轻松一笑, “这有什么好羞愧的,利己的心理人人都有,无非是想让自己过得好一些。如果在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又能让自己过得好一些,为什么不呢?” 江姝言诧异于她的直白,良久回神, “太子妃,我还是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帮我呢?” 按理说,她们不应该是对立的关系? 苏窈:“???” 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江姝言迟疑, “我以为,您是会讨厌我的。” 苏窈恍然,懂了,“你的意思是以为我会因为裴瑾……” 在江姝言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她赶紧刹车,“你以为我会因为太子跟你有嫌隙?” 江姝言虽然没说话,但眼神已经代表了她的态度。 自古以来,妻妾就是天然的两个阵营,妾室服从正妻,断然没有帮扶的道理。 苏窈坦然,“我从不觉得女子的一生终极奋斗的目标是在男人身上。如果我因为一个男人而讨厌你,我首先最不能接受那样一个自己。” 谁说同在一个府里的女子就非得做情敌,杀得你死我活? 做姐妹也挺好的。 江姝言听着她的话,眼里心里满满都是诧异。 “至于帮忙嘛,”苏窈笑笑,“就当我是在做好人好事呗,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些好事,我喜欢这种生活方式。” 要不然,她怎么会建女子学堂呢! 看到江姝言脸上带着并不美观的巴掌印,苏窈道, “给你放个假,等伤好了再来教课,不扣薪水。” 江姝言:“没关系的太子妃,我可以坚持,已经麻烦了太子妃许多,我怎能……” “有关系,”苏窈打断她的话,很认真地告诉她,“女孩子要对自己好一些。” 即便别人都对你不好,你也要对自己好一些。 江姝言呼吸一滞,眼中闪动的是从没有多的激动,“……是。” 从没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苏窈见她没出声,挑了挑眉,“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苏窈到门口的时候,江姝言再次出声,“太子妃,谢谢你。” 苏窈步伐顿了顿,回眸灿烂一笑, “小事儿,甭客气。” 这个时代对女子不友好,不过,女孩子之间就是要相互帮扶嘛~ 门打开的时候,魏良媛,李美人和孙美人震惊了。 本来以为太子妃将太子嫔叫去会训斥一声。 毕竟,来闹事的是太子嫔母家的人。 没想到两个人在进到房间后,不知道说了什么居然笑着出来了。 苏窈看到门口站着的人,自然而然吩咐了句, “芸彤,这几日,姝言要养伤,她的课,麻烦你代一下,给你加钱。” 孙芸彤,是孙美人的名字。 孙美人后知后觉出声,“……是。” 看着苏窈潇洒离去的背影,孙美人激动掩唇:这突然起来的感动是怎么回事!太子妃居然知道她的名字! 一转眼的功夫苏窈已经出了门,宝蓝迈着小碎步跟上, “太子妃,现在咱们去哪?” 苏窈站在台阶上,仰头看了眼晴朗的天空。 中午,阳光正是明媚温暖的时候。 “还能去哪,咱们学生受伤了,当然要去看学生啊。” 第105章 实力太强,得有顾忌 苏窈想好了,先要往受伤孩子家里去一趟。 该慰问,慰问;该补偿,补偿。 人家做父母的把孩子送来学习,就是对学堂的信任。 自家的孩子,谁能不心疼? 虽然事情实属意外,但还是该负责。 尤其现在还是女子学堂的起步阶段,声誉不能差。 她想,既然女子学堂能开第一家,往后就能开第二家、第三家,现在女子学堂开在京城里,往后就可以开在各个州县,那样就能有更多的女子有读书学习的机会。 教育是件大事,想要走得长远,开始走的每一步都要走扎实。 受伤的有七户人家,药费二两,精神补偿二两,伤情更严重的那两家又多加了二两。 那些人家原本还挺有情绪的,但见苏窈登门上来赔罪,态度诚恳,还带了补品。 尤其,在听完自家孩子叙述后,知道事情是意外,就不好再怪罪了。 等完成一切,回到东宫后,苏窈看着账本上支出的银子,熟练拨动着算盘。 是的,她很快适应了东临的计算器,已经能超熟练地打算盘。 琉璃厂的工人已经招好了,接下来就可以开工。 苏窈正对未来充满憧憬,殊不知,江夫人在回家后找江太傅告了状。 主要是脸肿了,想瞒都瞒不住。 江太傅一听就不耐烦地皱起了眉,“你没事招惹太子妃做什么?” 江夫人听到江太傅的话就开始哭,一哭起来,表情更滑稽了,她把脸一抹,顺便把责任撇得干干净净, “哪里是我去招惹太子妃,分明是她仗着家世嚣张!老爷,您是没有看到今日太子妃的架势,她连我都打!这分明是一点都不给太子,也不给您面子!您可是太子师啊!” 江太傅死皱着眉头,看着她不说话。 江夫人见状,继续加把力,继续拿着手帕抹着眼泪哭,“老爷,你可曾听说京中开了间女子学堂?” “呜呜呜,自古以来,女子都是在家恪守妇道,可谁知那家女子学堂居然是太子妃开的,不仅如此,太子妃还让姝言去做教课的先生,让姝言去抛头露面,自己去躲清闲!您说说,哪有这样的!这事儿传扬出去,咱们江家的脸往哪搁啊!我就是碰巧经过时不小心看到,觉得于理不合说了两句,没想到……没想到就遭到了太子妃的毒打……老爷您看我的脸。” 江太傅没眼看她肿得跟猪头似的脸,只诧异,“居然有这样的事儿!那女子学堂真是太子妃开的?” 闲时官员们闲聊时听到过些许关于女子学堂的消息,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太子妃开的。 女子怎么能开学堂呢! 江夫人附和,狠狠点头,“没错!” “不过……” 江太傅靠着椅背摸了摸茶杯。 考虑到太子妃,江太傅愤怒的气焰降了又降。 他是太傅,甭管实际还是名义上,都是跟太子占一边,为难太子妃,不合适。 再说,太子妃身后还有镇国公府呢。 虽说镇国公是个大老粗,但,是出了名的护犊子! 惹他闺女,还不如惹他来得痛快。 只镇国公还好说,还有华安郡主那边的忠义侯府。 虽说镇国公没儿子,但大女儿是威风赫赫的女将军,那是得到过圣上嘉奖的,如今又有实际的军权在手,听说不日就要回京。 这太子妃家里一个个的,说起来,各个都能拿得出手。 单个去惹都不见得能讨到便宜,要是一起得罪。 江太傅抿紧了嘴唇,稍稍蜷了蜷手,眼角余光瞥了眼江夫人哭花妆的臭脸。 若是为了一介妇人去得罪……好像不太划算。 毕竟,现在的朝廷早已不是父亲在时的情景,皇上掌握实权,他一个做太傅的,能做的事,有限。 宫中的妹妹虽贵为皇后,但实际上掌权的是惠贵妃。 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里里外外再不是江家的天下,还是该避锋芒,收敛才是。 总之一句话,不看僧面看佛面,太子妃实力太强,得有顾忌。 第106章 拒绝当背锅侠 想到这一层,江太傅变了脸,训话, “你也真是的,即便姝言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完全可以私下里找她谈话,何必非要当着太子妃的面训斥?” 江夫人:“???” 江太傅板着脸,语重心长,“这件事是你处理的不妥当。不过,太子妃将你伤成这样也实属不应该,这样,等太子回京了,我会向他说明此事,让他多加管教。” 江夫人听完他的话,瞠目结舌,“就这样?” 江太傅看她,反问,“要不然呢?” 江夫人捂着心口,倒吸几口气,怄得不是一点半点。 她说的是江姝言的事儿? 那只是个引子,她说的是苏窈打她这件事儿! 她在外面被人打了啊! 她不求她的丈夫能出面把人打一顿,但好歹也得给她讨个公道! 跟太子说!呵!太子现在在千里之外的永州呢! 等太子回来得什么时候? 到时候她脸上的伤都好了! 她还不知道他是什么德行? 哼,等太子回来,他甭说到太子面前替她主持公道了,只怕早就被他忘在脑后了。 江夫人知道自己必须得拱火了,“老爷,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说。” 江太傅也没客气,“你要是觉得不当说,就别开口说了。” 说着就要起身。 江夫人一噎,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袖子,“……这事儿妾身还是觉得有必要说的。” 江太傅深呼吸,认栽地一屁股坐回座位上。 江夫人抬头看了眼他脸色,娓娓道来,“老爷,咱们姝言和太子妃同日嫁给太子,可您瞧瞧,姝言只是个太子嫔。皇后虽说不是太子亲生母亲,好歹抚养了太子那么多年。这没有生育之恩,也有养育之恩啊。” “再说您,您可是太子师啊,教了太子殿下这么多年,可到头来呢,皇上一点都不给咱们江家面子,只封姝言为太子嫔,就不就是说明皇上不重视咱们江家?” 江太傅:“这……” “如今太子妃有个错处在,咱们是不是应该努努力?若是由着太子妃猖狂,太子往后岂不是更亲近镇国公府那边?眼下如此,那将来呢?如果太子将来能更近一步,那还能有咱们家的好日子过?” “现在做事情,可比以后方便了,眼下镇国公就嚣张,此时不打击一下气焰,难不成老爷真的要等大局已定再去争?到时候,太子不再需要帮扶,哪还有今时今日的机会便利?” 江太傅本来是没什么心思,但听了她的话后,居然觉得有些道理。 想想也是,这么多年,他虽然是太傅,但没有什么实权。 再反观镇国公府,那手上是有实实在在权利的。 这一比较,确实有落差。 在江夫人看来,今天的仇算是结下了。 得罪了太子妃就是得罪了太子妃背后的势力。 为了保险起见,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太子妃给换了。 至于太子妃……将来让她的女儿补上也未可知呢! 见江太傅有被说动的迹象,江夫人又开口了,她叹息一声,这次专挑好听的话说, “妾身知道老爷心善,不愿意与人结怨,这次的事,妾身本来也想忍了的。” 江太傅已经控制不住地翻白眼,目光凉凉看着她,不开心,“你现在说这话?” 感情开始在他面前嘚嘚叨叨,哭天抹泪那么半天?逗他玩呢? 他的事业心刚冒出来! 说找麻烦的是她,说要忍了的又是她! 江夫人:“妾身的意思是,这件事确实伤颜面,但或许……这件事不必老爷亲自开口。” 江太傅没耐心,手指在黄花梨制成的桌面上紧扣,“把话说明白点。” “老爷不是有个远方侄子。” “……” “江凌,任礼部侍郎,先前您寿辰,他还来了府上。” 听到江凌的名字,江太傅的身体慢慢坐直。 江夫人接着絮叨,“说来,他能到现在如今这个位置,少不了您的提拔。女子学堂,成立本就有违礼法,只要将这件事再皇上面前说出去让皇上知道即可。至于,是谁说的,又有何区别?” “再说,他是礼部侍郎,这样的事由他开口,更合适。” 江太傅思索着捋捋胡须,“这倒是个办法。” 江夫人看着面前若有所思的江太傅,心中木然。 呵呵,在自己枕头边睡了那么多年的男人,她自己能不了解吗? 空有贼心,没贼胆。 关键还不能说破,老男人也要面子。 选个人推出去挡枪,这件事就容易成。 江夫人说的事情,江太傅同意了。 于是,不到一刻钟,江凌就被叫到了江府。 江凌秉持着演好戏争取不穿帮的心理,见到江太傅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参见伯父。” 江太傅应了一声,让他先坐了,余光瞥过两眼。 “近日如何?听说你身体不好,已经些许时日未上朝。” 江凌半靠着椅背,虚弱地咳嗽了几声,“还好。” 早朝称病,那是身体不好的事儿吗? 那是早上起不来的事儿! 再说了,都知道他身体不好,还叫他来? 一点不知道体谅小辈儿呢! 总之,来的这遭,他是挺警惕的。 以他生活二十九年的生活经验来看,一般不熟的亲戚突然问候你的近况,多半没安好心。 不是催婚就是要借钱。 要不就是憋着什么坏。 反正没正经事。 正在江凌困惑的时候,江太傅出声了,“你可听说京中开了间女子学堂?” “侄儿一直在养病,咳咳,未,咳咳,未曾听闻,请伯父指教。” 江太傅抿抿唇, 见江凌一直咳嗽,稍稍侧了侧身,离他远了点,“你在府中,不常出门,这件事不知情也能理解。” “是,咳咳。” “按理说,这事儿,你们礼部处理最合适,只不过这女子学堂幕后身份不一般,这件事就变得难处理了些。” “咳咳咳。” 哦,他懂了。 难处理,所以把他找来了。 这就明摆着是说,这有个锅,需要你背一下呗。 既然如此……他就要咳嗽得更厉害点。 第107章 彩虹气体,吹一吹 江太傅见他咳嗽得厉害,面露担忧,“你这该不会是肺痨?” “不是,”江凌摇头,将带着的帕子凑在唇间,“大夫说,只是,咳咳,只是积劳成疾。” 说着又咳嗽几声。 江太傅狐疑。 积劳成疾? 他怎么看着这么不像呢! 一个年纪轻轻咳嗽咳得半死的人,在他面前他是真不放心。 于是,又躲远了些。 江凌咳嗽几声,咳嗽太大声的时候用帕子掩在唇间。 江太傅听着他的咳嗽声觉得厌烦,本就是嫌弃地瞥过一眼,没想到余光一瞥,竟然瞥见江凌拿在手中的帕子有鲜红的一片,瞳孔放大的时候,整个人惊恐得不能再惊恐。 他瞬间起身躲得远远的,连连摆手,“今日事情就到这儿,你先回府。” 江凌见江太傅躲远了,强撑着坚持想撑着站起来,可手撑在桌面上,撑了半天也没能起来,身体虚弱地晃了晃,最后重新跌进椅子中,望着江太傅的方向,他的目光极度诚恳,“伯父,您请放心,侄儿还可以。” 做戏就要做全套,只要有观众,他就还能继续。 但此时的江太傅已经一点都不想看到他了。 连连摆手。 不,就算他可以,他也不能可以了。 他想活个大年纪。 说完,江太傅就下了命令,江凌就被江家的下人扶着上了马车。 江太傅看着江凌离开的方向,不看好地摇摇头。 脚步浮,气息喘,这怎么看也不是个长寿的征兆。 还咳血。 年纪轻轻的,没想到竟是中看不中用。 江夫人这时走了出来。 在得知江凌到时,她就没忍住站在后堂听了会儿,见江太傅出声凝望,站在一旁问询,“老爷,您说,他该不会是装的?” 江太傅嗤了一声,对自己的判断格外自信,“本就是突然叫他前来,又未说明事情缘由,他怎么装?你是没看见,他都咳血了。不是肺痨也怕是不远了。” 对此,江太傅表示遗憾地叹息一声。 身子骨差成这样,这侄子算是废了。 “也是。” 江太傅甩了袖子,倒背着手往书房走,临走的时候吩咐了一句,“让人烧些苍术去去病气。” 他想过了,江凌病不病的关系不大。 不过,江夫人的话倒是点醒他了。 既然江凌做不了,那换个人去说也是可以的。 江太傅在走出两步后又折了回来。 就在江夫人以为他又有事情吩咐准备洗耳恭听时,听到江太傅说,“你,这两天,少出门。” 如果江夫人听前面的话还以为他是出于关心,在听到他说‘注意点形象’时,脸上的表情就瞬间垮了。 另一边,被扶上马车的江凌能狠狠松口气。 他以为今天叫他来一趟能有什么事,原来是想借着他打小报告!告的还是苏窈! 那可是他同一个世界的小伙伴! 他怎么能那么干呢! 他良心会痛的! 江凌在马车里一边晃着腿,一边吃核桃。 这些眼皮子浅的人啊,普及教育,多有利于提高全民文化素质,一个个的不知道感激就算了,还想着告黑状。 果然啊,落后就是无知。 再看一边的工具手帕。 人生啊,少什么也不能少了准备。 这招用得不错,下次可以继续。 不过,想到苏窈,江凌让马车绕了个路,去了花月楼,然后又让人给苏窈送了个消息。 于是,在半个时辰后,苏窈到了花月楼。 一进门就看到江凌画得灰白的脸,苏窈停了一下,绕到八仙桌坐下,“说,找我什么事?” 江凌神秘兮兮,“你要有麻烦了。” 他的神秘兮兮,看在苏窈眼中就成了贱兮兮。 苏窈尽量保持了微笑,保持了礼貌,“请说人话,谢谢。” “你不是开了个女子学堂,江慎想告你状。” 江慎,就是江太傅。 “你怎么知道?” “我刚从他那出来。” 苏窈再看他,重新打量,懂了,“所以,你是为了见他,才把自己画成这个鬼样。” 江凌耷拉下眼角,故意面无表情,“我现在是病人,面色红润有光泽能合适?” 苏窈:“……” “总之,叫你来就是给你提个醒儿,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苏窈:“行,知道了。” 事情她既然敢做,就敢承担。 也知道,江夫人在她这儿讨不到便宜,回去后肯定会找江太傅告状。 江凌:“那个……商量个事儿。” “有屁快放。” “得嘞,”江凌托着下巴,闪着大眼睛望向她,像只装萌的僵尸,“那个,你能抽空帮我研究个粉底不?” 苏窈:“啥!!!” 江凌微笑,“你别这么看我,像吃了翔。” 苏窈笑了,“你一个大老爷们!跟我提这要求!合理?” “哎,我这也是天天装病装的,不化妆出不了门,面粉不持久,还涂不匀,这偶尔一两回出门还行,但我总不能天天用她们那含铅的粉。” 他怜惜地摸了摸脸颊,感慨,“以前是个程序员短命就算了,现在大小也混成了个中产,我还没恋爱,没结婚,没小孩,我想活得时间长点儿,这不是合理要求吗?” 苏窈:“好好说话,别煽情,别搔首弄姿。” 江凌为了自己的容颜,果断拍彩虹屁, “听说你的玻璃厂要开业,还在花月楼入了股,又开了学堂。我想,你这么聪敏勤劳能致富的小姐姐,抽空研究点儿脂啊粉的,肯定是件超easy的小事儿。” 苏窈重新坐在位置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明确表示, “虽然知道你有目的,这话儿也可能说得违心,但我还挺喜欢听的,请继续。” 江凌微笑,继续他‘彩虹气体’的服务,“你想啊,这里这么多女性,这可是京圈啊,老的少的,有钱的和更有钱的,这要是一发展起来,多有市场,你这不又能赚一笔~你也知道,化妆品一直是很有市场的。” 苏窈摸了摸下颌,肯定地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所以?” “最近太忙,没空。” 第108章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夜 苏窈拍拍他肩膀,安慰,“你刚才也说了,我这儿又是玻璃厂,又有要建学堂,还得给花月楼供货,就连江慎可能也要找我麻烦!这么多事儿,都压在我一人儿身上,时间有限,精力有限,要办的事情那么多,我压力真心很大的。” 江凌听明白了,委屈地吸了吸鼻子,不说话,就眼巴巴地看着。 苏窈和他对视三秒,然后,给他塞了个小盒子。 “这是?” “你想要的粉底,里面还特意填了珍珠粉。” 江凌立马开心了。 苏窈表示,“条件有限,能做成这样,无毒无害,保管你用了之后皮肤顺滑,不闷痘痘。我也用着这个,虽然持久性没办法跟粉底比,但你懂的,这已经是我能尽力的结果了。” 江凌拿上小盒子心里满足,面上却不忘哀怨看她一眼,“明明都做好了,还说没有,哼。” 苏窈有被他的矫情给恶心到,喊话,“喂喂喂,我是个人,麻烦你说话的时候也做个人。” “可以。”江凌先在手背上试了试,确实不浮粉,也不容易掉,对效果很是满意,赞叹,“有了这,我就可以保住我的盛世美颜了。” 苏窈嘴角抽动了一下,见他高兴,顺嘴说了一句,“其实,上次见你就想给你了。” “那为什么没给我?” 苏窈愣了三秒,“……忘了。” “……” “不过,听说你已经病了有阵子,想着你肯定是装病的,或许能用着,就给你带过来了,不用谢。” “……” 江凌内心:这样对我真的好吗? 苏窈微笑,踮着脚,抬手给他胡噜胡噜头,安慰,“放心,姐心里还是惦记你的。” 江凌迟疑着提醒,“那个……我好像年龄比你大。” 苏窈眉头一挑,“都是有求于我的人,难道还没有做好做小弟的觉悟?” 江凌眼睛亮了,“那既然做小弟,能不能带带我?” 苏窈:“???” 苏窈内心:这或见顺杆往上爬的本事真是没谁了。 江凌期待地搓搓手,“你看你现在发家致富,你瞅瞅我能给你帮上忙不?” “也不是不行,”苏窈看他,问,“你会干什么?” “我会的可多了。” 这话儿说起来可自豪了。 “说来听听。” 时间过去一秒,两秒,三秒。 等待的时间变长,就变得有点尴尬。 然后,一点尴尬,就变成很多很多尴尬。 江凌本来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的。 但首先,他得需要一台电脑。 然而,在东临,根本没有电脑。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看到苏窈打量的眼神,露出一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虽然我现在想不出我能有什么用,但我觉得我是有用的。” 苏窈眉头又往高处挑了挑,随即缓慢点了点头,拍拍他肩膀,肯定道,“你这话说的没毛病。现在想不到,那就暂时慢慢想着,我相信你可以。” 江凌:“……” 江凌:虽然她没有说,但我感觉我被侮i辱了。 出来一段时间,该说的事情都说完,苏窈准备先撤,从房间出来后在走廊上遇见了花朝。 花朝看到苏窈颔首行礼,亲切唤了声,“苏娘子。” 花朝是真的美,笑起来的时候唇角显出两个小巧的梨涡,让她的美少了高不可攀,多了真实感。 苏窈觉得,江凌是喜欢看美女的。 但今日江凌在看到花朝时,目光却是稍稍闪了一下。 等苏窈再看时,江凌已经飞快地移开了眼神,而花朝因为临时有事先离开了。 但在花朝走后,江凌的视线还总往她离开的方向瞄。 苏窈察觉他有些不对劲,狐疑,“你们之间有故事?” 江凌揣着手,心虚地打哈哈,“怎么可能!” 本来苏窈还不确定,一听他否决得这么快,她越觉得肯定有情况,威逼,“说说,什么情况?” 江凌抬手摸了摸鼻梁,小声,“这件事,说来话长。” 说话的语调都是一股浓浓的心虚。 苏窈微笑,“那就长话短说。” 江凌怂,“可以不说吗?” 苏窈拒绝,“不可以。” 江凌叹息,身体侧向了另一边,弱弱扣墙,“谁的内心还没点小秘密。难道我心里这么一点点位置都不可以有吗?” 苏窈脸色不好,“诶诶诶,说话就说话,别恶心人!我中午吃饭了!” 江凌哀怨,“这事儿要从大半个月前说起。” 大半个月前? 苏窈回想了下,那不就是她女子学堂正式开学的时候? 其实,不止是她女子学堂开学,主要是西舍国的人到了东临。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夜。 第109章 不一样的花朝(1) 江凌原本以为他只要抱好大腿就行。 原身是反派又怎样? 他有颗正义的心,大不了就是把走弯的路掰正呗! 但事实上,他把事情想简单了。 贼船容易上,但哪是那么容易就能下来。 于是,就有了他在月黑风高夜被堵在窄巷子的经历。 说实话,他是真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会发生在他身上。 人家也不听解释,提着刀上来就杀人! 头顶上的刀滑下来,江凌闭眼,他心中止不住悲催, 他才来一个月,难道就要死了? 就在他准备小命保不住时却没有预想的疼痛传来。 等他再看,只见一辆马车停下,车帘掀起时显现的是花朝的娇颜。 花朝笑着,目光探过来,问道,“江大人,需要帮忙吗?” 江凌看到花朝就像是看到了光,立即高喊,“需要!必须需要!” 在花朝话音落后,就有人出手跟围堵江凌的人动手,也是在这时,有人搀扶着腿软的江凌上了马车。 对上花朝含着笑意的眼神,江凌把脑门的冷汗擦了擦。 “花姑娘,好巧啊。” 如果不是花朝,他今天真得挂! “不巧,”花朝含笑,“我特意来的。” 江凌:“……” 花朝微笑着,团扇轻掩着笑容,眼神中的笑意愈浓,打量和揶揄更甚,“江大人是苏娘子的亲戚?” 江凌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面露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花朝托着下颌,眉眼含笑,笑得好不妩媚,瞧向他的目光很是好奇,“江大人究竟是哪边的人?” 江凌求生欲很强,果断回答,“小姐姐占哪边,我就占哪边。” 花朝挑眉,显然是不太信他的话,“当真?” 江凌:“真!比珍珠还真!” 花朝笑笑不说话。 江凌以为有戏,“小姐姐肯信我了?” “不信。” 江凌:“……” 花朝手中的团扇轻摇,唇角的微笑深了又深,“不过,这不妨碍我救你,也不妨碍我放你走。” “真的?” “当然啊,”花朝呵气如兰,“江大人回去后可得要好好做人哦。” 江凌拼命点头,“一定的,一定的,我肯定做个好人。我争取做个寿命长的好人。” “好啊,我瞧着!若是来日江大人有食言的时候,我再杀江大人也不迟。” “?!!” 花朝倾身往他的方向靠一靠,贴近他耳边,“悄悄告诉你,我可比他残忍,你能送他手上逃走,却绝对逃不出我的手心,所以,一点要小心。” 江凌:“……” 江凌:这是恐吓!这绝对是恐吓! 花朝继续微笑,“如果我发现你有哪里做得不对,我是真会下手的。死很容易,可要是真落到我手里,我有的是比死更让你难受的方式!” 最后,花朝问候,“我想,江大人知道该怎么做的是?” 也是在那一刻,江凌知道了,花朝很早就知道他的情况。 当天看到他和苏窈在一起,只是没将其中的关系说破而已。 由此可见,花朝知道的事不少。 第110章 不一样的花朝(2) 时间有限,花朝懒得再耗下去,摇动手腕,团扇轻扬,提了句,“今日之事——” 花朝的话一起头,江凌立马明白了,伸出三个头举过头顶,义正言辞,“花朝小姐姐放心,今天的事我绝对不会对第三个人说起。” “否则——” 江凌果断出声,“就罚我没钱花,受苦受穷,做最重最累的活,单身一辈子,永远娶不到媳妇。” 对江凌来说,这是最狠毒的誓。 在他看来,人生如果不能有欢乐,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想当初,身为社畜程序员的他每天想的就是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完成他的人生目标——财务自由、脱单、躺平。 在成为东临江凌后,三个人生目标基本解决了俩,就只剩了脱单。 他一直有种预感,只要大腿抱得稳,脱单指日可待。 是以,这样的日子,他是绝对不可能放弃的。 “太琐碎了,”花朝微笑,团扇挑起他的下颌,天然媚态勾魂摄魄,“江大人若不守信,我直接来取你命就好。” 江凌:“……” ………… 于是,就这样,因这一晚的经历,江凌和花朝有了奇怪的联系。 此时,等了许久,见江凌始终没闷出一句话,苏窈神情略古怪,“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 江凌一噎。 随即一想,这也算个理由,至少眼下能糊弄过去,于是环抱着手臂学着她的模样,哼哼两声,“难道不行?” 苏窈脸上地表情更复杂了,从上到下将他巡视一遍,“你确定?”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你这都结婚了,我怎么就不能追求一下我的人生真爱?” 苏窈唇角隐隐抽动,懒得再听他贫先撤了。 在苏窈走后,江凌也相继离开。 在花月楼三楼的赢硕看到离开的江凌。 赢硕身边的侍卫握住刀柄,“世子,上次之事实在失误,不如趁现在……” “不必。” “……” 赢硕打断了他的话,“既然她已出面,暂且先不必动他。” 更何况,今日来,原本就是为求见一面。 在裴瑾修离京的当晚,赢硕就决定要动手除掉一直联系不上,状态成迷的江凌。 但没想到被花朝拦住,这才有他今日一行。 厢房的门推开,花朝现身而来,最先坐在了位置上,淡笑,“世子莅临,真是难得贵客啊。” 侍卫:“大胆,世子面前岂由你放肆!” 花朝动作微顿,微微抬眼。 赢硕已然厉声呵斥,“还不退下!” 说完后,先向花朝行礼,“见过姑姑。” 退至门外的侍卫阖上门时正好听到这一句,不免心惊。 能让世子唤声‘姑姑’的,应该只有那位传闻中的崇宁长公主。 对于这位长公主,一直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多年未寻到她的踪迹,没想到居然隐在东临的京城中。 花朝目光稍稍停在赢硕身上,唇角翘了翘,有些许欣慰,“你如今倒是不错,瞧着比前些年懂规矩了不少。” 赢硕:“来京许久未能来拜见姑姑,是侄儿的不是。” “哦?难道前些时候不是你的人来我面前立规矩?” “底下的人不知礼数,若冒犯姑姑,还望姑姑见谅。” 花朝止住唇角笑容,眼神冷下来,道,“不见谅。” 第111章 不一样的花朝(3) 此话一出,四周顷刻间静了下来,赢硕掌心冒汗,面上隐隐有局促之色。 花朝轻摇着团扇,俨然闲散老板的休闲慵懒之态,她微微抬眼,道,“我这个人最是小肚鸡肠,难道世子以为,惹怒于我,一句‘见谅’就能了事?” 赢硕一噎,未直起身,歉声请示,“姑姑打算如何?凡姑姑所想,侄儿定当尽力而为。” 花朝视线落在他身上瞧了他一会儿,目光收回时笑道, “你未免太紧张谨慎了些,我不过是与你玩笑几句而已。你我多年未见,若对你太过严苛,反倒显得我这个做长辈的太不近人情。只不过,身为长辈,我不免要多提点你几句,既然人来了,就要管好手底下的狗,别总放出来乱咬人,若是咬到不该咬的人,只怕不会有今日这般容易。” 赢硕呼吸微滞,忍下不悦,“……是。” 花朝见他还站在那里,扫了眼,“还有事?” 赢硕见她姿态闲闲,因心中挂碍,不免多问一句,“姑姑久留于此不知有何打算?” “哦?”花朝虽然面上还带着笑,但眸光冷色愈重,明明是含笑的一双眼,却让人从心底生出寒意,“我在何处停留,你父亲都不敢多问。难道我如今倒要向你交代?果真是年轻儿郎,胆略一代更胜过一代。” 赢硕:“……” 花朝收回视线,问了句,“听闻你此次来东临是为和亲?”唇角笑容深几许,讥讽打趣,“我竟不知赢盛何时多了个女儿?” 赢盛,说的是赢硕的父亲,如今的西舍王。 赢硕只说,“赢乐是父王失散在外的女儿,前些时日才被接回王宫。” 花朝点点头,恍然,“原来如此,原来叫赢乐啊~” 然而话题一转,探望过来的视线带着玩味的深意,说的却是,“前些时日才接回的女儿,如今就被送来和亲,王兄可真是位好父亲。” 赢硕屏息,听出她言语的讥讽,但深知在花朝面前只有忍耐的份,于是并不作声。 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花朝闲闲出声,“你想做何事,不与我相干。于你,我亦是如此。” 花朝笑着将门推开,道,“你且去,往后也不必再来。” “是。”赢硕临走前不忘表示,“若姑姑有用得到侄儿的地方尽可知会,侄儿定当拼死效劳。” 待到从花月楼离开,赢硕的脊梁才彻底直起来。 多年未见,没想到这位姑姑还是如此不近人情。 他这才终于明白临行前父王的嘱托——她在东临,若是遇到,能招服自然是好;如若不能,不必招惹。 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花月楼,赢硕紧抿唇。 此次来东临,许多事情都不在掌握中,但愿不要再横生枝节。 与赢硕同来的侍卫看到自家世子的难色,不禁心生唏嘘。 世子除王上外从不与任何人低头,没想到今日竟在崇宁长公主面前言听计从。 听闻,这位崇宁长公主与王并非亲兄妹,乃是先王所封异姓公主。 先王与如今王上是亲生兄弟,因而在先王故去后,王上即位,仍保留了这位长公主的尊荣,不过这几年在西舍国甚少听闻关于这位长公主事迹,没想到这崇宁长公主居然在东临国。 居然会开酒楼!当了老板娘! 这可实在是令人诧异。 第112章 气死人不偿命 赢硕回到驿馆时,赢乐正坐在桌子上在啃糖葫芦,脚悬空,小腿有节奏地晃啊晃。 看到赢硕回来,她立马从桌子上跳下来,兴奋地喊了声,“哥哥!” 赢硕眼角风都没抬一下。 心情不好,没搭理她,也懒得搭理她。 虽然没被理会,但一点都不妨碍赢乐像个小尾巴似的跟上去。 跟在赢硕身后,她声声激动,“哥哥!哥哥!你去哪里了呀?为什么不带上我呢?你知不知我在这里待得很无聊呀!” 赢硕紧闭眼睛,深呼吸,用了最大的耐心,“从现在开始,不要跟我说话。” 赢乐听到这话不开心,哀怨瞪一眼,板着脸,“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可是我的哥哥啊,怎么能不让我跟你说话呢!” 说着,就用不小心沾上糖葫芦糖渍的手拽了拽他的袖子。 嘻嘻。 反正,哥哥的衣服多,每天换都不带重样的。 也就是在这一刻,赢乐正面看到了赢硕的面容,瞧见了他的脸色。 只见她手上拿着糖葫芦,唇上还浅留着一层糖霜,惊呼, “哥哥,我怎么看你印堂发黑,面色这么差呢!来来来,让我掐指为你算一算,呀!哥哥,你这是被人骂了呀!咦,可是不对啊,谁能骂你呢?你又怎么会出去找骂呢?而且,不一直都是你骂人吗?哦,我懂了,一定是你平日骂人太多,所以,今天就罚你被人骂了。” 赢硕听着她的碎碎念,先前被克制压抑的愤怒在这一瞬冒出来,一把甩开赢乐的手,吼道,“若无旁事,滚回你房间去!” 赢乐吓得倒退两步,手上的糖葫芦差点掉了,只见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抱着楼梯上的栏杆,扁着唇,委屈脸,“哥哥,人家就是善意问一句嘛,你干嘛这么凶呀!” 赢硕太阳穴隐隐跳动,“滚——” 连连被骂,连连被嫌弃,赢乐的情绪也上来了,“哼,滚就滚。” 说完,赢乐就带着糖葫芦蹬蹬蹬地跑上楼,临进房门时,还不忘忿忿表达情绪,“哥哥,虽然你一直不肯听,但我还是要说,气大伤肝,容易活不长,哥哥你天天态度这么差,还是好好保重身体,要不然那么多坏心眼都没地用了。还有,虽然你总对我凶,但如果你死了,我会伤心的。” 赢硕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你——” 没等他第二字说出来,楼上的门“嘭——”的一声被关上了。 在赢硕身后的侍卫默默低下头。 侍卫内心:这话是小郡主该说的?真是他能听的? “真是个凶巴巴的哥哥。” 回到房间的赢乐托着下巴叹息。 哎,有个凶巴巴的哥哥,她能怎么办呢! 幸好她不会真的生气。 不过,哥哥凶巴巴的模样还真是让人有点讨厌呢! 赢乐咬了一大口糖葫芦,余光一瞥,看到满屋的符,点点头,目光赞赏,“还是你们好,虽然你们不会说话,但是会乖乖听我话,嗯——如果能再灵验一些就更好了,我会继续努力的,你们也要努努力。” 她想了想,感慨,“要是能研究出听话符就好了,这样哥哥就能每天听我的话了!” 第113章 太子妃,您可忒心狠了 赢硕气冲冲回到房间后将人找来问话,“宫里还没有传出消息?” “……没有。” “还没有?”一拳击在柱子上,唇角扯动含着三分讥笑,“居然到现在都没消息!” “会不会……对方想毁约?” “毁约?呵,说得容易,事到如今,哪有轻易反悔的道理。”赢硕负手而立,蜷了蜷手,“明日本世子进宫一趟。” “……是。” 赢硕整理了袖口,思绪收敛。 今日花朝的意思已经表现明了,想让花朝为自己所用是不可能了,只愿花朝不要妨碍到他要做的事。 只是…… 赢硕不理解,花朝久留东临究竟所图为何? 思来想去,赢硕脑海间忽然冒出一个念头,眉心拧紧,“你确定那桩事真的办妥?” “属下亲眼看到那人掉落山崖,断不会有生还的可能。” 赢硕点点头,吐纳呼吸,“看来真是我多心了。倘若人还活着,哪有今时今日之便利。” 在座位上坐下时,赢硕再次下命令,“花月楼那边你派人过去,远远地盯着即可,别被人发现。” “是。” 吩咐完,赢硕摆摆手,让人先退下。 待到人走后,屋内恢复了平静。 想到花朝,赢硕略感头疼。 不在掌控中的人终究是难以放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夕阳西下后,迎来了冬夜。 东宫中殿外北风凛冽,殿内却温暖如春。 宝蓝拿了叠桂花糕,送到苏窈手边时提醒,“太子妃,太子殿下到永州已经有段时间,您看……您是不是……” 苏窈忙着拨动算盘,头未能抬一下,“嗯?” 最近玻璃厂正式开工,流水庞大,账务送过来,她每天忙的一个头有两个大。 宝蓝觉得为了太子妃和太子殿下婚姻的和谐,她有必要提一句,“太子妃,太子殿下已经离京大半个月了。” “好像是啊,”苏窈直着身板一直,随即低头继续算账,认可这话,顺嘴一提,“这日子真是过得挺快的,不知不觉就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他那处理灾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宝蓝头顶冒黑线,看自家主子没开窍的样子,继续意思意思,“既然太子妃惦记太子殿下,那是不是应该问候问候?比如写写家书呢?” 一提到写家书,苏窈眉头皱起来了,“有这个必要?” 宝蓝:“当然了。” 苏窈有点犹豫。 其实……按着他们的关系,她确实应该写信意思意思。 可万一她给他写了信,让他误会她对他有意思,那怎么办?那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既然把话都说开了,为了彼此好,就不应该去做让人误会的事撩拨人心态。 抿了抿唇,最终苏窈摇了摇头,表示,“他是太子,身边有一堆人伺候,再说了,刘公公多贴心啊,有他在,太子应该不会有事的。” 宝蓝见苏窈始终不肯主动的模样,真心同情了裴瑾修一把,叹息,“太子妃啊,您可忒心狠了。” 苏窈:“……”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晚上的时候苏窈失眠了。 第114章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落 不知道为什么,苏窈一闭上眼睛,就想到裴瑾修站在雪地里瑟瑟发抖,还一脸哀怨地看着她,幽幽目光看过来,简直是在无声指责她人冷心冷,是个没有一丁点感情的女人。 苏窈很郁闷,胡乱地在被子里蹬了蹬。 裴瑾修可是太子! 虽然过去是支援灾区,但那些人怎么可能让他受冻! 她觉得一定是她脑补太多,是脑子有大病,才会冒出来这样奇奇怪怪的想法。 一咬牙,一个翻身,扯着被子盖过头顶,狠心接着闭眼。 可没一会儿的功夫,盖住头的被子被扯开,苏窈再次睁开了眼,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 要说这人对人的影响,可真是潜移默化。 她得承认,平日里裴瑾修对她的好,真是让此刻的她心亏得慌。 秉持着到底是合作伙伴,做事情不能太亏心的心情,她想了想,最终决定给裴瑾修送点物资过去。 顺便送封家书。 等到一切安排好,苏窈松了口气,心中愧疚莫名驱散不少,宝蓝眼神中也多了欣慰。 然而,放松心情重新爬上床想要大睡一觉的苏窈并不知晓麻烦事即将找上她。 苏窈睡觉前就下定决心,不睡到明天中午坚决不起来。 结果,冬日的天刚擦亮,她就被彩月从被窝里拽出来了。 宝蓝一脸担忧,用最快的速度为苏窈梳妆,“太子妃,宫里来人了,宣您进宫呢。” 对此,苏窈表示很懵逼,怎么就有事找她了呢! 但没办法,谁让是皇上的命令呢! 她得去! 这边苏窈收拾好后立马往宫里出发,另一边的江府里江夫人正等着听消息。 自江太傅进宫之后,江夫人就时时期盼着从宫中传出的消息。 江夫人再次看了眼院子,喃喃低语,“看时辰,也该下早朝了啊!” 她的这份揪心被江静雅看在眼中,故而江静雅开口,“阿母为何挂心?” 江夫人长吐了一口气,心有不甘地在八仙桌前落座,“还不是你父亲,进宫这么许久也不知情况如何了。” 江静雅先前从江夫人那里听了些许情况,本以为江夫人只是一时气恼,没想到竟是真要这件事闹大,对此,她不看好地摇摇头, “阿母,咱们跟镇国公府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您何必跟镇国公府作对?” 一提起来这事儿,江夫人心里就恨,“哪里是我要跟镇国公府作对,分明是太子妃偏帮着江姝言那个小贱人!” 自从成为太傅夫人后江夫人还从未遭受过此等屈辱之事。 她向来自诩甚高,因江太傅是太子师,水涨船高,她在一众夫人面前都是有几分薄面。此次因江姝言使她在朝中女眷面前丢人不说,她更恼怒在一群贱民面前受欺辱。 “瞧太子妃护她那架势,可见这没良心的小蹄子平日里没少在太子妃面前非议我的不是!哼,这才离府多久,就敢如此造次!我可是江家主母,她是我养大的庶女,即便我教训几句又能如何?偏偏被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整治成了这番模样,此事若没个处置,往后我如何能在京城抬得起头!” 第115章 锦上添花VS如虎添翼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江夫人心中的烦闷被驱散大半。 听完江夫人话后,江静雅却是哭笑不得,反问, “阿母只想为自己出口气,难道就没想过阿父?没想过咱们江家?镇国公府原是咱们没必要招惹的,有此一行,若与之交恶对咱们有什么好处?” 江夫人看向江静雅的眼神从诧异变为不理解,眸色带着反感,气结出声, “若是你阿父说出此言,我尚能理解。以你气性,我实在不解你为何会说出这番话!你怎的也如你阿父那般胆小怕事!” 江静雅语塞片刻,舒口气,好言相劝, “阿母,这并非胆小怕事,是事实如此。咱们江家远不如祖父在时盛况,阿父手上实权甚少,姑母虽为皇后亦有难处。 咱们江家虽是名门,如今也只剩门面光鲜。既是如此,韬光养晦,保重自身才是明哲保身之道。与己无关之事,何必自讨麻烦?” 江夫人听了江姝言的话脸色缓了缓,但仍是不悦之色。 江静雅继而又道,“阿母也说了,江姝言是庶女。尊卑有别,您便更不应该为她恼怒。 若是您觉得她不对,觉得她不好,找个原由送拜帖至东宫,寻着她的面,私下教训几句便是。偏您上门寻衅滋事,受了伤,还失了体面。 如今阿父又向皇上进言,这一桩桩看下来,吃亏丢颜面的终归是咱们江府,与身在东宫的江姝言,又能有多少牵连?” 江静雅知道江夫人不喜欢江姝言。 确实,她对江姝言也没太多欢喜。 只是,内宅中的矛盾,若是宣扬出去又成了另一回事。 江静雅长吐一口气,不看好地摇摇头,叹道,“如今阿父已然进宫,咱们说再说也是无用了。” 江夫人在冷静下来后细想江静雅的话,确实觉得有几分道理。 可,可她这么做,并非只为一件事。 江夫人想了想,坐到江静雅身边,慎重道,“其实……并非只为一缘故。” “阿母此言何意?” 看着面前端庄贵气的女儿,江夫人眼神渐渐变得欣慰起来,可这欣慰没停留多久就变成了懊恼, “当初我就不赞同你阿父将江姝言那个小贱人送去东宫,傍上太子,平白让她多了份依仗。偏你阿父说她与太子相伴多年,是有情谊在的,这才成了无可奈何之事。 所幸她不过是个区区太子嫔,也不尽得宠。 如今太子妃做出此等离经叛道之事,圣上得知必会知罪。太子妃是幕后主办逃不了责任,江姝言听之任之亦会受处分,届时自会有你的机会。” 江夫人想好了。 如果能除掉太子妃,江静雅能够成为新的太子妃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毕竟太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又得皇上看重,往后前途必定顺畅。 有了太子,还需要顾虑镇国公府? 江静雅微怔,在明了江夫人话中深意后无比震惊,推开江夫人握着她的手,眼神微敛,态度冷下来,“阿母多虑否?” 江夫人愣了。 江静雅失笑。 她的确不喜欢江姝言。 准确来说,她不喜欢的是江姝言的做派。 不过,她从江夫人口中得知了江姝言去女子学堂教书的事。 虽未见到江姝言,但对江姝言的看法有所改观。 但这不代表她对太子会有什么意图。 江静雅对上江夫人的目光,语气虽平和,音色却掷地有声,异常有主见,“阿母勿再多想,女儿绝不会与太子有何牵连。” “为何?”江夫人诧异,“你不是也看不上江姝言?” 江静雅微微颦眉,“女儿确实不喜江姝言,那是因为她总是一副没主心骨,朝人示弱的样子。堂堂太傅府出身的女儿,怎能如她那般畏首畏尾怯弱不堪?便是庶女,也该有应有的果决。不过,听阿母所言,我倒是真忍不住对她另眼相看了。” 江夫人眉心渐渐拧紧。 这话里的意思……怎么听起来如此不顺耳? 江静雅平心说完后,又道,“再者,女儿跟江姝言如何,与太子有何牵连?” 江夫人:“可……” 江静雅斩钉截铁,“阿母真是多虑了。从前未成之事,今后亦不会成事,阿母还是勿要在此事上多费心。” 她对成为东宫女眷没兴趣。 她已有了心悦之人, 太子妃的头衔再好,她也不稀罕。 更何况,她也没觉得太子有多好。 她不是不明白江夫人的意图。 向来权贵之家联姻更为看重的是两个家族的联合,婚事不止是婚事,更多的是利益考量。 权贵之家如此,天家更是如此。 事关太子婚事,历朝历代涉及的都不只是感情。 如今,太子与镇国公联姻,除却镇国公与皇上多年情谊外,镇国公府是有实实在在兵权的,这对太子来说是一份实际又有利的依仗。 而江家,在祖父故去后便未得要职。 若说江家于太子来说是锦上添花,那镇国公于太子便是如虎添翼。 孰轻孰重,明眼人一眼就能明白。 若此时还要去争,着实是讨嫌了。 可惜这一点,她看得明白,阿母却看不明白。 或许……不是看不明白,而是阿母更在意自己所看重的。 江夫人抿唇盯了她一会儿,不认同她的话,“话不能说得太早,未到最后一刻,一切都未可知。” 江静雅苦笑不得。 见江夫人并不死心,江静雅再度开口,“实不相瞒,女儿已有心悦之人。” 江夫人惊得嘴里能塞进一整个鸡蛋,当时心悬了起来,“你竟有了心上人?对方是何身份?家世如何?” 江静雅听到连环盘问,当即不想开口了。 江夫人见状,苦口婆心地劝着,“女儿,婚事是关系一生的大事,你可不能犯糊涂。” 江静雅点点头,姿态像是将江夫人的话听进去了,又像是没听进去,只答,“女儿知晓,女儿定不会做出有辱江家门风之事。” 江夫人张了张嘴,愣了半天未能说出一句话。 要说这江静雅的性子,可真是让她头疼。 江太傅耳根子软,平日里都是没主心骨的样子,偏偏女儿事事果决,都是自己拿主意。 江静雅见江夫人着急模样,知道若不阻拦接下来必然是一番唠叨,趁机试图转移江夫人注意力,言道, “阿母若是得闲,不如想想该如何应对接下来之事。” 第116章 三个男人一台戏 江夫人放空的眼神有些懵,“接来了……何事?” 还能有什么事?还不是等人回来的事! 江静雅呼吸微顿,“阿母也说了,阿父如今还未回府。除却阿母心中想好的结果之外,阿母就没想过宫中另有其他事发生?” 江夫人:“……” “宫中皇子公主到了年纪要去上书房学习,权贵人家都是家中设学堂,可见读书首要之事便是明理。太子妃所作所为虽然是未有先例,但不失为是一件好事。且女儿听闻,其中一应所用,皆由太子妃一人所出,此行虽有争议,却不失为一件善举,焉知圣上真会因此怪罪?” 不知道为什么,江静雅心中有预感。 在这桩事上,阿母和阿父讨不到什么便宜。 江静雅走后,江夫人心中越来越不安。 她总不能说,当时在宴席上,被那些贵妇人耻笑,她脑子一热觉得羞耻,当即就做了决定。 本来一切计划想的好好的,但听女儿一言,她总觉得是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 可是,现在人还未从宫里回来,她再着急也无用。 焦急向窗外眺望一眼。 江夫人越来越心焦。 人迟迟不归,她也不能知道宫中现在是什么情形。 此时,宫中,勤政殿。 原本应该肃静的宫殿传出一声粗嘎嘎的嗓音在骂骂咧咧—— “放你娘的屁!” 苏勇行伍出身,在军中厮混多年,和郑嫣成婚后,为了不丢媳妇的脸,学了礼节,又因为位高权重,人人敬重,无人敢惹,已经许久未做过在大庭广众之下扯着嗓子骂人的事。 但今天他破例了。 起因是,他好不容易上回朝,就听到说自己闺女坏话。 说什么太子妃不尊女德,身为女眷不安分,还不顾非议开设女子学堂,之乎者也的顺便说了一大堆,祖宗和祖宗的祖宗道理都搬出来,一句话总结就是在挑他女儿的错。 当即苏勇就不瞌睡了,不顾场合就发言了。 而这导致的结果就是苏勇和大臣们吵了起来。 一个人和一群文官对阵,都不见落下风的架势,真真是把昭元帝吵头疼了。 昭元帝眼见苏勇越挫越勇,越吵越上头,渐有控制不住局势的架势,连忙说了退朝,改日再议。 于是,事关中心的两派,暂留在了勤政殿。 以苏勇为首自成一派,以及以江太傅为首的文官一派。 而就在刚刚,江太傅刚刚发表了见解,苏勇直接就爆了粗口。 江太傅当即横过一眼。 在场主要三人,他想,苏勇肯定没胆子骂皇上,他又是刚刚说过话的人,所以,理所当然地代入——苏勇在骂他。 虽然是在勤政殿,有皇上在场,但被人正面骂,再温吞的性子也该急眼了。 毕竟这事关的是颜面,该争还得争一争。 于是江太傅自主站在正义一段先开口了, “镇国公,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这里是勤政殿,圣上办公之地,何等严肃庄重?皇上叫你我留下就是为了妥善解决事情,你倒好,二话不说就骂人,简直是有辱斯文!” 苏勇下颌一扬,叉腰喊话,拿出能将敌人逼退十里地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怒吼, “我骂你了?谁满嘴胡吣我骂谁,你搭什么腔!骂一句‘放你娘的屁’这就是有辱斯文?那你这活了半辈子的老小子也太没见识,老子真正有辱斯文的话还没说!” 江太傅没想到苏勇在皇上面前如此口无遮拦,被苏勇的气势逼得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虽是气得干瞪眼,身体发颤,但颤抖的胡须出卖了他不服气的情绪,他再次开口,“镇国公,你这就是不讲道理了!” 苏勇目空一切,多年被压制的痞性暴露无遗,“老子凭甚跟你讲道理!” “放肆!你们两个都给朕闭嘴!” 昭元帝眼见两个人又吵了起来,直接喊话。 江太傅想扳回一局,但因实力有限,最终是涨红了脸,憋粗了脖子。 而苏勇摆明了要争气,还要个公道,梗着脖子,瞪着眼睛,俨然不服输不服气的架势。 看到这一幕的昭元帝真是想削人。 狠狠地剜过一眼。 苏勇紧紧抿唇,看出昭元帝要削人的眼神,忍了又忍,最终决定看在昭元帝的面子上态度好点。 但态度仍依旧——还是得要说法。 昭元帝又一瞪眼睛,苏勇这才不服气地暂时把眼神别过去。 现场总算安静了,昭元帝这才出声,“朕让你们留下来不是为了让你们二人争执,而是为了让你们商量对策。” 江太傅躬身行礼,毕恭毕敬,“是。” 对此,苏勇看着江太傅几乎弯成九十度的脊梁,唇角隐隐抽动,无声却动作缓慢地翻了白眼。 是故意让昭元帝看到的慢动作。 看到这一幕的昭元帝:这人今天看起来真不是一般的欠削。 苏勇目光不友善地幽幽:呵,说的不是你闺女,你是真不着急。 弯腰许久未听到圣音的江太傅:皇上有何指示?为何还不发言? 正在这时,殿外传来常公公的声音,“太子妃到——” 苏勇本来很凶的脸当即不凶了,扭头往外眺望,又有点不确定,转头往昭元帝的方向投望一眼,用眼神询问——你把我闺女叫过来了? 昭元帝一个眼神都没甩给他,直接明了表达意思——你就犟!朕一点都不想搭理你! 略感局促的江太傅则心中多了疑惑和不安——太子妃怎会前来?自己前来?还是皇上传召? 在场的三人各有各的想法。 殿外脚步声渐起时,昭元帝余光一扫,瞥见在一旁站着的两个人,昭元帝挥挥手,淡然出声,“既然你们二人商量不出什么结果,就先去一边待着去。” 江太傅:“是。” 苏勇连句话都没有,转头留下个后脑勺,直接往一边躲了。 看到这一幕的昭元帝气得牙疼。 平日里受再多委屈的大老粗都不肯吭一声,一遇到关于女儿的事,就拿出跟人拼命的架势。 真是让人气到让人无法反驳。 不过,对于找苏窈进宫的这个决定,昭元帝觉得自己可太明智了。 果然,留下这俩人是商量不出结果的。 江太傅自顾自的讲道理,而苏勇却是你越跟我讲道理,我就越不讲道理的性格。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此时,苏窈已进到殿中,率先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第117章 女子无才便是德 看到这一幕的昭元帝竟然心中生出三分欣慰情愫。 还好还好,大老粗的闺女看上去像是能讲道理的。 见苏窈态度恭顺,昭元帝也未太过端架子,只如长辈一般,语调平和地询问其,“听闻,你开了间学堂?” 这话说得留有余地。 于是苏窈果断回答道,“回禀父皇,确有此事,儿臣的确开设了间女子学堂。” 苏窈觉得,做人该坦白就得坦白。 她并不觉得昭元帝一大清早把她叫过来是问她有没有开学堂的事。 可能,是想试探她的想法和态度。 毕竟,她做的是东临头一份的事。 既然如此,那她就主动坦白。 再者,江凌已经事先给她打了预防针——江太傅会告状。 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此时,苏勇和江太傅躲在屏风后,刚好听到苏窈的话。 听到苏窈的肯定答案,江太傅负手在身后,昂首挺胸,眉眼间已染上得意。 而苏勇则是眉头皱得死死的,对屏风外的情况望眼欲穿。 殿中,昭元帝见苏窈的态度还算不错,又问,“你可知,因你开设学堂之事,引起诸多非议?” 苏窈微微一笑,既然被问起,她正好表达一下她的想法, “启禀父皇,儿臣时常听闻一句话,人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儿臣对此却不敢苟同。儿臣觉得这话不应只从字面解读理解成为女子不应有才华,而是用来提醒女子与男子一样都要有自己的德行和底线。” 昭元帝原本手握御笔批改着桌上的奏折,听到苏窈的话后,暂时放下手中的笔,端坐在最上首的位置等着苏窈接下来地发言。 苏窈见昭元帝并未阻止,于是继续开口, “儿臣以为,‘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话原本的意思是女子有能力,有才华,却没有高高在上,得意忘形,如此则失为身为女子好德行的体现,而不该是大家以为的女子就不应该具备才华。 ‘女子无才便是德’,主在‘正德’,而非‘反才’。 可事到如今,人人断章取义,只道女子只要无才无智就是最大的德能。这实在是谬论,更是让许多女子失去了学习明理的机会。” 苏窈再次向昭元帝行礼,正色道, “周易分有乾坤卦,乾卦以君子当自强不息,坤卦以君子以厚德载物。男子如天,天行健;女子如地,地势坤。 因而,儿臣以为,女子更应重德明理。 若女子不明理品德不佳,嫁给庶民百姓,可能会祸害小家,若是嫁给王侯将相,可能会危害到整个国家。可见,女子明德不仅不是件小事,反而是件大事。儿臣自知才疏学浅,开设女子学堂,教授礼、乐、书、数,只愿尽绵薄之力,教她们读书明理,能有一技之长。” 昭元帝微微抬眸,看着在面前侃侃而谈的人,恍惚间似乎透过时光看到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曾说,“东临以文治御天下,便不只应男子接受教育,我希望,将来东临的人人读书。” 那人还曾说过,“人人生来平等,人人生而不同。” 在印象中,那人眉眼中总闪耀着让人移不开的自信。 如今侃侃而谈之人,眉宇间的自信亦有三分熟稔。 昭元帝垂眸时,喉间微哽,落于御案手微缩。 若是她看到如今这一幕,想来是会赞同的。 原先她没做到的事,现在旁人能替她做到,想来……她也会开心。 屏风后的苏勇越来越焦急,把耳朵贴在屏风上,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他只听到外面噼里啪啦的话说了一大堆,而且还都是自己闺女在说,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他有点拿不准情况,焦躁地挠了挠耳朵。 在他一旁的江太傅虽然流露过多焦虑,但一颗心却沉到了底。 掌心出汗,口干舌燥,向外探望的目光隐隐透着担忧。 前来的太子妃真是个变局。 尤其是太子妃说的那些话。 若是他没有记错,十五年前,皇上曾有意改制,还格外破例首次开通女官进选考核标准,试图选拔女官。 然而此事,最终因敏妃去世无疾而终,那道拟好的圣旨亦未再见过天日。 江太傅攥了攥手,脑门上的汗越冒越多。 既是担忧,亦是劫后余生。 当初,若不是敏妃早逝,妹妹只怕未必能稳坐皇后之位。 一想到这儿,江太傅紧张得不是一点半点。 若太子妃的话真是让皇上忆起曾经,只怕这件事他占不了上风。 苏勇本是随意一瞥,正好瞥到江太傅脑门一头汗的样子。 当即心惊:这老小子不只是看着身板虚,没想到底子也虚成这样!光站这么一会儿就这一脑门的汗! 另一边,苏窈等了许久,正是困惑之时,听到昭元帝沉沉发言,“听你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苏窈先是一怔,随后心中又是一喜。 皇上都这么说了,那就证明让女子学堂长存的事情有戏。 如果皇上支持了,说不定将来还真能普及教育。 思及此,苏窈声音更加清亮,“父皇圣明,多谢父皇支持。” 昭元帝眉头微挑。 这老苏家的闺女倒是会拍马屁。 还会顺杆爬。 不像那个铁憨憨,横冲直撞的,只剩一根筋。 虽然带了欣赏,但昭元帝未完全顺苏窈的心意,先扳下来故作严肃地问出一句,“听你话中含义,若朕不支持,便是朕的不圣明?” 苏窈弯眼眯眯笑,果断继续拍马屁,“哪里,父皇是最圣明的君王了,心系百姓,体恤民情,于国于民有益之事,父皇自是会考虑。” 她敢开破例开女子学堂,当然是事先做足了准备。 若不是对昭元帝有所了解,若是昭元帝真是个固步自封,绝对顽固封建的皇帝,她即便再想做公益,也只能在脑子里转转想法而已。 毕竟,建议,是要说给能听得进建议的人听。 昭元帝摆摆手,“既是如此,朕允许你将女子学堂继续开办下去。” 话落后,又朝屏风后喊话,“好了,出来!方才朕与太子妃的谈话你们已然听到,可有意见?” 第118章 赏赐 苏窈不确定地眨了眨眼。 怎么,这勤政殿还有人旁听呢? 就在苏窈心怀疑虑时,看到屏风后走出来两个人。 再一看,这不是阿父和江太傅嘛。 江太傅在这里她能理解! 告黑状嘛! 阿父呢?阿父怎么也在这呢? 苏勇在看到女儿的那一瞬,已经雀跃地朝苏窈小幅度却快频率地招了招手。 活脱脱期盼闺女老父亲的形象。 相比之下,江太傅的面目表情就要沉重许多。 昭元帝只当没看见他们父女俩的小动作,又道,“你们还有何看法?” 苏勇直来直去,表情写在脸上,藏也藏不住,率先发言,“我没意见。” 他觉得闺女说的就挺有道理的。支持! 江太傅艰难,“臣……” 江太傅刚说了一个字,殿中三个人的目光就齐刷刷落到了他身上。 本来就紧张的江太傅接受到目光,更紧张了。 脑门从开始的细汗,变成豆大的汗珠。 江太傅很无语。 皇上问他的意思。 这让他怎么说?他还能怎么说?皇上都说说同意了,他能说不同意?他敢说不同意? 滚动了喉结,江太傅咽下辛酸,躬身行礼附和,将怂和好态度进行到底,“臣,臣认为皇上所言极是,先前是臣狭隘了。” 昭元帝只应了一声,面上没表情。 苏勇听到江太傅的话,眉头一动,一点没掩饰面上的嘚瑟。 苏窈见事情落定,心中一喜,再次进言, “启禀父皇,是这样的,虽说办女子学堂是儿臣的主意,但教习多亏了太子嫔以及东宫女眷帮忙,所以,儿臣斗胆,能不能为太子嫔及女眷求分恩典?” 昭元帝大方一挥手,很爽快,“准了。” 因魏良媛善刺绣,赏赐中以绸缎绢匹为主;李美人对美食感兴趣,赐了美食;孙美人喜好书画,赐了汉宫春晓图。 至于太子嫔江姝言…… 昭元帝语序稍缓,似乎在思索应该赏赐什么合适。 江太傅屏住呼吸,心跟着昭元帝的话一上一下。 虽然身为太傅,但他担心昭元帝因为先前事仍旧忌惮江家。 尤其是在昭元帝面前,面对天子威严,他实在忍不住畏惧。 此时,苏窈眸光流转,在昭元帝沉吟时,娓娓说道, “启禀父皇,儿臣与太子嫔相处时因太子嫔深奉孝道感触颇深,与太子嫔相处也有些时日,可否替太子嫔求分恩典?” 昭元帝颔首,“说说看。” “父皇,江夫人并非太子嫔生母,血浓于水,非嫡庶可阻断。妾室不得入宗祠,太子嫔的生母仍无处安所,是以,太子嫔每每想至此处总是心绪难安。因而,儿臣想替太子嫔以及其生母求份恩典。” 昭元帝已经明白了苏窈的意思,赞同道, “既然如此,那就封太子嫔的生母为正六品安人,也算是她教女有方。” 苏窈喜道,“谢父皇。” 昭元帝点点头,转头去寻江太傅,问,“不知江太傅意下如何?” 江太傅擦了擦脑门冒出来的汗,“臣惶恐,圣上所赐,莫敢不从。臣谢皇上恩典。” 昭元帝脸上的笑容有些高深,收回视线时,身上的威严也收敛许多,看向苏窈,问,“你呢?都已经替旁人求了恩典,你就没什么想要的?” 苏窈惊讶,“我还可以再提要求吗?” 昭元帝:“自然,旁人都嘉奖了,自然少不了你的。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然而昭元帝心中叹息时想到的是,有什么办法,苏勇还在呢,给了别人封赏不给他闺女,他那张吐不出象牙的嘴又开始嘚嘚说个不停了。 苏窈的眼睛蹭蹭蹭冒光。 哇塞,真好。 心愿不止可以提一个,居然能多提几个! 原来还可以贪心呢! 既然这样,她就不客气了。 苏窈请咳了一声,有些踟蹰,“那个父皇,其实,儿臣还真有点想要的。” 昭元帝:“说。” 苏窈:“父皇,是这样的。建立女子学堂,儿臣是想通过月底考试来衡量所学效果,是以,每月月底考核通过的考生都能得一份例钱。 如今,女子学堂有了些名气,前来求学的学生越来越多,每月通过考核的人数也是逐步增加,儿臣想来接下来势必要扩建学堂,另请添加老师教习。毕竟协助儿臣的皆为东宫女眷,虽然外人不得而知,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另外所教之术儿臣也准备增加,譬如琴、棋、书、画、蹴鞠、插花、品鉴之类的课程,这种种算下来,儿臣的体已钱有些负荷不来,所以……” 生活嘛,不仅有眼前的苟且,还要有诗和远方。 有些好的祈愿和欣赏、陶冶情操也是好的。 所以……她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明确了! 名声啊什么都是虚的,只有白花花的银子才是实际的。 有了钱,什么干不成? 昭元帝没想到苏窈张口要地居然是银子,轻笑一声,“你这孩子倒是务实。” 苏窈嘿嘿一笑。 昭元帝微微一顿,“既然如此,那就赐你黄金万两。” 苏窈一听乐了,“多谢父皇。” 不枉她一大清早就从被窝里被拽出来,今天这趟皇宫来得值啊,不仅解决了麻烦,受了夸奖,还增加了一笔启动资金。 哦耶! 昭元帝打住,“先别急着高兴。” 苏窈:“???” 怎么,还有事? 昭元帝:“听闻你替太子置办了衣用?” 苏窈有点不好意思,“……是。” 其实,面子上的不好意思是假的,她内心想的是——不愧是皇帝,信息掌握的真多啊。 昭元帝道,“永州受灾,太子赈灾已有些时日,前日他上的奏折朕看了,虽说赈灾有效,但仍需些时日。” 苏窈:“……” 所以?这是个什么意思? 听着昭元帝这赞许赏识的语调,难道是觉得裴瑾修赈灾有功要赏赐? 苏窈心中雀跃的小心思开始活泛。 难道昭元帝觉得裴瑾修人在永州,所以让她再领份赏赐?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太可以了。 嘿嘿。 又便宜不占,王i八i蛋! 然而,苏窈不知,她极其兴奋的眼神看在昭元帝眼中是另一番解读,看到这一幕的昭元帝更觉自己的决定没错,道, “既如此,你便去永州一趟。新婚夫妻,一来不好聚少离多,二来太子起居也需人照料。” 第119章 昭怼怼和苏憨憨 苏窈:“!!!” 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了。 什,什么? 怎么是这呢? 去永州? 去找裴瑾修? 还跟他作伴? 哦,不不不,她能说她只想独自美丽吗? 可以拒绝不? 她好不容易跟他分开!!! 苏勇一听这话也不乐意。 他多懂闺女啊! 再说了,太子去就太子去呗,他闺女去干嘛!那车马劳顿的!这一路过去,闺女肯定会瘦! 于是他皱紧了眉头,嘴巴一张,下意识开口,“我觉得这事……” 昭元帝毫不留情地打断,“你闭嘴!” 苏勇:“……” 两人眼神无声在空中对视。 最终,苏勇的视线先退下来,在一旁默默揣手。 苏勇:行,看在你支持我闺女的份,给你这面子。 苏窈见状想要再争取下,直起身子,弱弱举个手, “父皇,那个,我觉得这件事情……”您还可以再考虑一下。 昭元帝淡定朝她摆摆手,一副‘朕知道你想说什么’的样子,安抚道, “你的意思朕知道,不必太感谢朕。天家亦讲人情,礼数太多未免太生分。” 对此,苏窈深呼吸。 皇上,我可真是谢谢你啊。 我是这意思嘛!!! 啊! 最后,苏窈是垮着肩膀出了勤政殿。 走出勤政殿时,她站在台阶上望了眼天空。 心想,这草i泥i马的感觉啊。 明明心中万马奔腾,结果到了嘴边一句只能发出一声土拨鼠尖叫。 悲催哦。 而勤政殿内,江太傅走了,殿中只剩了昭元帝和苏勇。 其实,苏勇也是想跟闺女一起走的,但昭元帝说让他先留下。 于是,苏勇就暂留了。 可等了会儿,苏勇没听到昭元帝出声。 苏勇有些不耐烦地挠挠头,眼神不解中还透着些嫌弃,“有什么话不能一起说了?” 这不耽误功夫吗? 他还想着跟闺女一起出宫,把闺女接家去吃饭呢! 这一大早起的,光上朝了,肚子里还空着呢! 昭元帝坐在座位上,听他这牢骚一句,横他一眼,没摆谱,抄起旁边一本批过的奏折直接就朝苏勇砸,骂道,“哪那么多废话,让你留肯定有事说。” 苏勇揣着手,身板虽魁梧,但他灵活一个闪身,轻松躲过去了。 看到这一幕的昭元帝更气了,下命令,“把折子捡起来,给朕送过来!” 苏勇目光闷闷的,默默盯了他一会儿,最后,弯腰把奏折捡了起来,动作迅捷,期间一眼都未在奏折内容上多停留。 他是被扔奏折的人,所以,还奏折的时候他也没客气,直接合上扔到御案上的,顺便附赠一声嘟哝, “扔了东西还让人捡回来,毛病!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改改。你有本事扔,就有本事别让人捡啊!” 苏勇的吐槽一点都不客气,于是,昭元帝很清楚地听到了苏勇的话,凶凶把桌子一拍,拧眉喊话, “你又嘟哝什么!朕是皇帝,朕的命令,你就得听!” 把奏折扔回去的苏勇手上空了,继续揣手。 刚才人多,现在人少,他也就没客气,干脆找了个座位坐下,很好商量地说话, “行,你说,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不过,扔东西喊话有屁用?你看你郁闷的这老样儿!要我说,这人也不能天天犯愁。这一犯愁脸上容易长褶子,一有褶子就容易显老,一显老就容易变丑,一变丑就容易遭人嫌弃。你瞅瞅你这……” 罗里嗦的话说了一大堆,在对上昭元帝喷火似的眼神时,苏勇扁扁嘴,就此打住,“行,后面的话我也就什么都不说了。” 昭元帝:呵,后面的话还用你说出来?都写在你那糙脸上了! 静默几瞬,昭元帝又看了看。 不得不说,这么张糙汉脸,真是越看越欠削! 苏勇不说话,但眼神里带的意思是‘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说的是实话。别人不敢说的我跟你说,不止因为我胆子大,更因为我实诚’。 昭元帝冷笑,显然不服,“朕是皇帝,是天子,何人敢嫌弃朕!” “肯定啊!”苏勇嘴一张,嗓门一扯,直起的腰板,摇头晃脑振振有词,“当你面儿,人家肯定不嫌弃,也不敢嫌弃,但心里嫌弃你能知道?你能发现?” 昭元帝暗暗咬牙。 他怎么觉得这憨货话一多就总显得这么欠呢! 这么大的一个块头,嘴碎碎念起来犹如市井妇人! 不。 是比市井妇人更甚! 看到苏勇欠扁的脸,昭元帝不客气地怼,刺激一把, “你个大老粗没读多少书,女儿知道的比你多,比你都能说,你说你一个当爹的丢不丢人!” 苏勇很得意,一得意下巴都翘得高, “这丢什么人!我家窈窈好,那是我夫人教得好。” 接着瞟一眼,唇角抽抽不平,“我这么好的闺女,便宜你家儿子,你就偷着乐。” 昭元帝:“……” 说完苏勇不忘补一句,继续补刀,“再说了,我家不止窈窈好,我家简简照样强,原先武场上我家简简一枪把你三儿子挑趴下的事儿,这么快就忘了?” 苏勇说着话,精神抖擞,表情骄傲振奋,就像个开屏的孔雀。 那表情,要多自豪有多自豪。 闺女怎么了! 哼,他家闺女一点都不比别人儿子差的。 昭元帝真气结。 他能说什么? 整个东临,敢在武场试炼时一下把三位皇子撂趴下的事,也就老苏家的闺女敢这么干。 不过也不得不承认,老苏这人粗俗了点,闺女教的不错。 苏勇不止面上骄傲,心里也骄傲。 哼,儿子要那么多有什么用,他家一个闺女就顶他好几个儿子。 由此可见,还得是看质量。 质量好比数量多,要强。 要不是看太子还像点样,他是真不把闺女嫁过来! 插科打诨的话说了许多,昭元帝原本压抑的情绪不知不觉中发泄出去,长吐一口气,道,“朕看到江家人实在厌烦。” 苏勇听到昭元帝的话,面上表情收了收。 为了表达诚意和郑重,揣在袖子里的手都拿了出来。 他知道,昭元帝跟江家矛盾挺深的。 不止是当初江老太公的事,还有那位…… 那么多年的心结,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解决的事。 苏勇见昭元帝是真的厌烦,糙汉顶着认真脸,真心提建议, “要不,你骂两句?看谁不爽,撸起袖子骂几句心情就爽了!” 第120章 奇奇怪怪的友情 尽量把自己存在感放低的常公公:好嘛,镇国公说的是什么啊?我什么都没听到。 昭元帝控制不住自己的白眼,斜过一眼,明晃晃的嫌弃, “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大老粗一个!说两句话就骂骂咧咧原形毕露!” 苏勇啧了一声,把大腿一拍,不干了,有理有据地反驳, “屁!老子原先教过你骂人,你还学了!老子还听你骂过好几次呢!” 昭元帝被揭短,恼了,把桌子一拍,“你跟谁称老子!” 苏勇扁嘴默默盯,再次揣手,嘴巴抿紧不说话。 昭元帝忿忿移开眼神,想到江太傅,就是一肚子气,吐槽的话张口就来, “人贵在自知,就他还好意思说是太子师?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朕没好意思说他,他可真会蹬鼻子上脸。这些年太子他教的多,还是朕教得多?怎么心里就没点数呢!” 太傅这个职位怎么来的? 还不是看江慎没处安置,只得给他挂了个太傅的职,保全江家最后的颜面? 明面上是教太子。 然而,就江慎肚子里的那点墨,就那点浅薄目光,能教得了谁? 单是太子与江慎多见几次面,他都担心太子会被江慎带歪。 昭元帝扶额。 他为了不让江慎耽误别处,安了个还算可以太傅之职,其余都自己默默扛了。 这江慎倒好,还真以为他劳苦功高! 苏勇看着昭元帝的气愤脸,点头如捣蒜,认真附和, “就是,就是!我老早就看那老小子不顺眼,你看那憋着一肚子坏水的样!看着就蔫坏蔫坏!” 吐槽的话一说起来,昭元帝收不住了,“整天混吃等死就算了,居然还挑拨是非,看来真是闲的。” 苏勇同意这观点,继续猛点头,“就是就是。” “耳根子软,能力有限,没主见,心眼还小。” “就是,就是。” “整天说自己有大抱负,实事做不出来一件。” “就是,就是。” 昭元帝摇头,不认可地鄙夷,“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苏勇愣了一下,眼睛眨动两下,像是反应这话里的意思,随后一如既往点头,“就是,就是。” 昭元然察觉到不对劲,拿着眼神斜苏勇,嫌弃的意味不言而喻, “朕说了这么半天,你搭话倒是搭得挺勤。还‘就是,就是’,朕说什么,你能听懂?” 苏勇被针对就挺无辜,“我这还不是为了配合你?人气头上能说出来什么好话?还不是骂人的话,或者拐着弯骂人的话,这有什么难理解的?” 昭元帝冷笑,“哼, 你倒不傻。” 苏勇自豪,“那是,我夫人说了,我这种就是看着蠢但实际是有智慧的。” 昭元帝听着他的话连个白眼都懒得翻。 这种话也就郑嫣说得出。 也就郑嫣不嫌弃。 心中的烦闷发泄出来,心情好了许多,心情一好,昭元帝就不想听他的碎碎念,更不想听苏勇秀恩爱,头也不抬地摆摆手, “行了,事情说完了,这没你事了,赶紧滚。” 苏勇站起来拍拍屁股,嘴上不服输,表示,“我早就想走了,要不是你话多,我现在已经跟我闺女夫人在家吃饭了。” 昭元帝:“……” 苏勇摇摇头,不认可,“一大清早饿着肚子就上朝,在这儿留半天,连口点心都没,啧啧啧。唉~” 随着最后的一声长叹,苏勇背着手悠哉悠哉走了。 “咔嚓——” 昭元帝看着苏勇的背影,手中的毛笔断了。 常公公见状,赶紧给昭元帝重新换上一支。 常公公:皇上和镇国公的友情,真是奇奇怪怪啊。 在苏勇走后,勤政殿中重新变得安静,昭元帝看了会儿折子,看着看着忽然抬起头来,想到起先苏窈脸上凝结的笑容,冷不丁冲常公公道, “朕瞧着方才太子妃对朕的旨意似乎并非十分乐意?” 马屁常公公上场,“皇上想多了,您让太子与太子妃夫妻团聚,太子妃怎会不欢喜?只怕是太过欢喜一时没反应过来呢。” 昭元帝沉吟片刻,“你说的有道理。” 如果太子与太子妃相处和睦,自是应该在一处。 如果太子与太子妃相处不甚和睦,更应在一处。 夫妻之间,总是要磨合相处的。 对于他不善言辞的儿子,他这个做父亲的该帮的帮了,剩下的还得是看太子。 苏勇揣着手,豪横从宫廷穿过,走着走着,刚刚走出宫门就听到一声雀跃呼唤,“阿父!” 定睛再一看,就见苏窈从马车上跳下来,蹦蹦跳跳就过来了。 苏窈先离开勤政殿,但等在了宫门口。 老父亲看到女儿的心情总归是激动的。 苏勇本来是晃晃荡荡地走,一看到苏窈立即有了精神,眉开眼笑,“窈窈!在这儿等着阿父呢!” “那是,”苏窈笑嘻嘻,“我还想着跟阿父一块回家吃饭呢~” 苏勇抄起苏窈的手,让她挽着自己的胳膊,大摇大摆往前走,“走,咱这就回家去。” 上了马车,苏窈打开食盒,将事先准备的点心捧给苏勇,“阿父饿了,先吃点松子百合酥垫垫。” 苏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今天宫里来的旨意催得紧,她匆匆进了宫。 但再急,她也没忘让宝蓝带上盒点心。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事,但她知道肯定会饿,于是就先把吃的给预备上了。 苏勇看着面前的松子百合酥,瞬间觉得心里暖呼呼。 闺女真好,闺女就是小棉袄。 苏窈跟苏勇一同回了镇国公府,这一待就是待了一整天,等到天彻底黑透后才回了东宫。 然而此时,从宫中来的赏赐早已响誉东宫。 魏良媛、李美人、孙美人结伴前来想要谢恩,但因为苏窈一直迟迟不得归,协商后决定第二日请安时再来谢恩。 只有江姝言继续留下来等。 初春的夜仍旧漫长,夜里的寒意带着冬日未退散的寒,吹在人身上凉津津的。 夜里,苏窈跨进同心殿大门,宫人见人来上前道,“太子妃,太子嫔求见您,已等了您三个时辰。” 第121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苏窈惊了。 等了三个时辰? 六个小时? 等这么久干嘛呢? 难道又出了什么事? 急急忙忙跨上了台阶,到殿中时身上的斗篷还没脱,先看到等在殿中的身影,道,“听人说你等了许久,可是出了什么事?” 江姝言看到苏窈回来,双膝一曲,直接跪在了地上。 动作利索得旁人都能听到膝盖磕在地上的声音。 “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苏窈困惑,在她搀扶江姝言起身之际,听到江姝言扶着她的手臂,情绪失控地颤道,“太子妃,多谢太子妃。” 人落泪,并不一定会跟悲伤联系到一起。 就现在而言,江姝言是喜极而泣。 “多谢太子妃,我,我接到了圣旨,我母亲有了诰命!有了诰命,我母亲就可以写入家谱,她可以入宗祠,名正言顺受供奉,她有了依靠,再也不用做孤魂野鬼……” 苏窈看得出江姝言是真激动,先扶着人让她站起来,道, “当时你不在场,就自作主张替你求了。” 江姝言感激万千。 她曾想过为母亲求诰命,可那太难了。 自来接受诰命,首先是官员正妻。 妾室能得诰命,少之又少。 前路渺茫,她不知自己要做多大的贡献才能为母亲求来那一纸诰命。 日以继夜,她想了又想,只觉得越来越遥远,渐渐成了心中不可言说的执念,却没想到这居然真能有实现的一天。 想到母亲终于能正名,终于能有依所,千言万语到了最后都是重复的一句,“多谢太子妃,多谢太子妃。” 苏窈看得出她的激动,拍拍她肩膀,让她先稳稳情绪,微笑道, “你的感谢我收到了,不过,这也不全是我的功劳。” 江姝言眼中的湿意未退,眼神探过来,不解话中含义。 “皇上因女子学堂的兴办而嘉奖,你有付出,我不过是将你的付出代为转达而已。能为你母亲争取到诰命,靠的是你自己的努力,你母亲会欣慰的,也会因你自豪。” 江姝言知道苏窈是在安慰自己,“还是要多谢太子妃。” “好了,等了这么久了,你也乏了,早些回去歇着。” 宝蓝看着江姝言离开的背影,帮苏窈解开斗篷时提了句,“太子嫔情绪挺激动的,想来是真的欢喜。” 苏窈点点头,道,“心愿得偿,大抵都会如此。”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江姝言是真的激动。 宝蓝吐了吐舌头,小声坦白,“起先您说帮太子嫔,奴婢还担心过好一会儿呢。” 苏窈笑笑。 她知道宝蓝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担心江姝言不肯领情,怕她白费了好心。 想当初,她最怕的就是江姝言不服劝,真跟她斗来斗去。 为此,她还担心过好长一段时间呢。 她不想搞雌竟,自然也不想自己成为别人眼中针对的对象。 尤其,这些时日看下来,她觉得,江姝言并非无可救药之人。 出身和后宅的生存环境锁死了江姝言看世界的方式,这是这个时代的原因,但不能全都归结成为是江姝言的错。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不得已。 而江姝言的’不得已‘是脆弱,并没有对旁人造成实际性的伤害。 是以,江姝言的脆弱,她的不自立,是可以被理解的。 所以,她觉得,江姝言,可以帮。 苏窈说,“明哲保身的事做起来容易,可未经他人苦,怎能真正理解他人行事作为?有些人处于悬崖之上,只要有人稍稍施力便能获救。所以,在我看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一帮忙,也是可以的。人当有锋芒,但也应与人为善。” 如今,江姝言不就是好的例子。 宝蓝小鸡啄米般点头,看着苏窈的眼睛里全是崇拜,“太子妃说的有道理。” 苏窈伸手捧嘭宝蓝的脸颊,“我们的宝蓝小可爱啊,怎么这么可爱呢~” 宝蓝一被捧脸,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洗漱后,暖暖活活躺在床上的时候,苏窈幸福地舒展四肢。 她觉得这样就能挺好的。 不仅能继续兴办女子学堂,还拿到赏赐,成全江姝言的孝心,还能再次打脸江夫人。 一箭四雕,o~ 江夫人以嫡妻正夫人的身份压人,可如今江姝言的生母有了诰命,就有了与嫡妻平起平坐的资格。 诰命虽无实权,但在身份地位上却能提高不少,死后也能有资格与丈夫合葬一起。 这样一来,不仅能打压江夫人嚣张的气焰,还能够帮助江姝言,多好。 人世间多的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江姝言母亲接受诰命,江姝言自然是欢喜的一方, 而江府则是愁绪万千心中添堵的时候。 江府中,江夫人翘首以盼终于等到了人。 是以,她一看到江太傅回府立即迎了上去,眼神喜津津全是期盼, “老爷,您可算回来了,宫里怎么说?” 江太傅看到江夫人,一把将人甩开,骂道,“贱妇,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江夫人被甩开,直接倒在院子里铺就的石子路上,掌心被蹭破,她是吃痛又吃惊,仰头不解,“老爷,您,您为何如此?” 江夫人看着江太傅的怒色有些后怕。 心中,难道……难道真的被雅儿说中了? 江太傅甩了袖子,指着江夫人鼻子骂, “贱妇,若非你出的馊主意,我不会在朝上被人推至最首,更不会在宫中受这份屈辱。” 今日在早朝上,弹劾指责太子妃的折子虽然不是由他最先提出的,但他是太傅,自然而然成为了代表,最后也就被留在了勤政殿。 这才有了在勤政殿的一出狼狈。 是他糊涂才会听信了她这愚昧妇人的话。 说什么要镇国公府相争! 今日,在勤政殿,在看到昭元帝警惕不填喜怒的眼神时,江太傅幡然醒悟,即便过去十多年,昭元帝对江家从未放弃过警惕。 偏偏,偏偏他因这妇人的话冲昏头,行了如此冒进之事! 今日决策,虽然昭元帝未明说,但处处都是打击。 第122章 色厉内荏 赏赐他妾室诰命! 他的正妻未得诰命,圣上却将诰命赏赐了妾室。 正六品安人。 呵。 明明早时在朝,他是反对女子学堂存在的一方。 可一个时辰后,他却因女儿协助建立女子学堂,妾室获得了诰命。 虽是圣上赏赐,虽是荣宠,但也真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他脸上。 往后再提此事,难说不受人耻笑。 他身为太傅,又该如何在一众文官面前抬得起头? 再看镇国公…… 昭元帝的态度真是表现得再明显不过。 江太傅越想越觉得窝火,看到江夫人更觉得可恨,只觉得一切都是江夫人的错,趁着江夫人倒地不起时,连踢了几脚,将在勤政殿受的气一并发泄出来,文官风度荡然无存,凶狠恶劣道, “我江慎怎么会娶你这般愚蠢妇人!眼皮子浅,反复算计,愚昧浅薄,又阻我前程,简直可恨。” 江夫人吃痛,未能起身,身上硬生生挨了好几下,小腿被狠狠踢中一脚,这下想起身都难。 江府众人看到这一幕,无人敢上前,更无人敢拦。 江静雅来时,就看到这一幕。 急步从台阶上跨下来,阻拦,“阿父息怒。” 见到江静雅,江太傅冷哼一口气,面色不好,挥袖,背着手准备离开。 江静雅弯身准备将江夫人扶起来。 可江夫人因为被踢伤,腿上没力气,一直起不来。 江静雅见江夫人如此,目光渐渐变得沉寂,抬头,望着江太傅离开的方向,仗言道, “阿父何故如此?又为何要对阿母如此?此事虽是阿母提议,但也是经由阿父同意。万事皆有得失,错过了下次再来便是,总不能一有成就便是阿父英明睿智,一出错便是阿母愚昧无知。” 江太傅正在气头上,听到江静雅的话,迅猛回头,冲上来,抡圆了胳膊直接打出一巴掌,“你放肆!” “啪——”的一声。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江静雅脸上。 江夫人震惊,“老爷,你——” 江静雅被打得脸侧了过去。 脸颊泛白,然后渐渐红起来,能够清晰地看出脸颊上停留的五个指印,脸颊也肿起来,可见江太傅这一巴掌打得极重。 可是江静雅却没有哭。 在她看来,阿母虽有算计,有些小心思,小聪明,但不是最终下决策之人。 阿母确实有错。 可即便有错,也不该遭受如此对待。 江静雅唇角却噙起一抹微笑。 她上身挺直,屈膝,不卑不亢朝着江太傅行了礼,道, “虽是放肆,但女儿说的亦是实情。 阿母秉性为何,阿父与阿母夫妻多年,怎会不知?既是共同商议的决策,无论风险或是荣辱,都应共担。只是女儿不明白,阿父为何要如此动怒? 说来,阿父妾室得获诰命,阿父不该心生欢喜?为何如此恼怒?在女儿看来,赏赐总要被惩罚强过百倍。” 不畏惧对上江太傅的眼神,随即,她再次自问自答,道, “哦,女儿明白了,大抵是林氏故去已久,阿父不知其所葬何处,无法如何安置,恐有负皇恩,才会如此动怒。” “你——” 江太傅被江静雅的话气得全身发抖,抬高了手就要再打。 江夫人看到这一幕惊呆了,立即求饶, “老爷,您别动怒!您要是生气,就冲我来,雅儿不过是孩子,她有口无心,不是故意的。” “滚开。” 江静雅赶在江夫人再次被踢倒前扶着江夫人,给了江夫人一份支撑,江夫人这才没有再次狼狈摔在地上。 江静雅屈膝在江夫人身侧,虽看似低姿态,但目光却炯亮,她仰着头,脊背更是挺直,明明跪着却有种不服输的气势,直面恼羞成怒的江太傅,问, “阿父可曾出气?若是不够,女儿不介意右侧脸颊再多一记耳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阿父恼怒有所责罚,女儿不会有异议。” 江太傅欲要再辉第二巴掌。 江夫人看到扑上前,抱着江太傅的大腿,拼命去拽江太傅的袖子,拦着,“老爷,不能打啊!千万不能再打,您有什么恼什么怨冲我来便是。” 江太傅被牵扯着,第二个巴掌没法打,看到江静雅炯亮的目光,他竟一时理亏,更觉得打不下去,只得怒气冲冲拂袖离开。 被甩下的江夫人泣不成声。 江静雅虽然挨了一巴掌,脸颊肿了起来,但一滴泪也没落,反倒比平日格外冷静。 她从地上起来,将失魂落魄的江夫人扶起来,“阿母,地上凉,快起来。” 与江夫人一同回院子时,江静雅微微侧头,眼神掠过,将在场的人都记下,道, “人我已记下,今日之事,不许传出一个字。若有风言风语传入我耳中,直接撵出府去。” 在场的仆人一听这话立即跪在地上,异口同声表忠心, “夫人小姐放心,绝不会有此事发生。” 江府在内院当差的仆人签的死契。 签死契的仆人户籍登记在主家。 主家掌握他们的卖身契和户籍。 若主家开恩,可为他们脱去奴籍,成为平民,由他们自行婚配。 可如果直接被撵出府,是不给卖身契、户籍的。 从府上离开,没有户籍的人,这样的人无人敢用,找不到收容的营生,只能等死。 在场的人都清楚其中厉害,心生敬畏,自然后怕。 江静雅收回眼神,下命令,“去请大夫来。” 江夫人腿疼得直不起来,得由江静雅和丫鬟扶着,慢慢挪,费了些时间,才回了院里。 她腿伤得重,身上也带了伤,有些地方还带了淤青。 新伤加旧伤,看起来格外狼狈。 江静雅在一旁侍奉。 江夫人见着江静雅如花似玉脸上多了巴掌印,心疼,歉疚出声, “都是阿母的错,若非阿母鬼迷心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 江静雅帮江夫人上药,仿佛并不觉疼痛,冷然道, “阿母既知是自己做错了,往后便不要再做这样的糊涂事。” 江夫人抹泪,“真是我鬼迷心窍了?” “所幸皇上并未怪罪,只是赐了诰命,抬举了林氏。有此一事,受人非议在所难免,阿母若是遇到不做理会便好。” 第123章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江夫人垂泪不止。 江静雅见江夫人一直抹泪,安慰道, “我知阿母心中不喜,但此事已成定局,只怕阿母要早日调整好心态。” 江夫人连连点头,“是,是我不好,都是受我连累。” 紧紧攥住江静雅的手,不知是痛还是愧疚,泪水越涌越多,她嘴唇颤动,道, “我就是不甘心。便真是我有什么不好,你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他怎能如此对你!” 江静雅没有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阿父不过是气恼罢了。” 在朝堂、在府外压抑忍耐,有什么情绪只能在江家发泄。 江夫人定睛看江静雅。 她一心想女儿能嫁得好人家。 她的女儿,气度风姿,不比旁人差的。 可今日之事,却让她忍不住想,若女儿是男子多好。 若是男子,不会挨打,能建功立业,只怕没几个能比得过她的静雅。 江夫人越想越心酸,心酸越多眼睛越湿,她含泪道, “是阿母不好,这次是阿母拖累了你,怪阿母事先未曾与你商议,就同你阿父说了那些话,真是委屈你了,让你平白受委屈。可惜你是女儿身,若你是男子,定有番作为,绝不会比你阿父差,定然也不会输你祖父在时风采。” 江静雅眉心轻拧,抬手挡在江夫人唇前,警醒, “阿母往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江夫人:“……” 江静雅冷静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我江家有今日是祖父成就,但也正因祖父只得限制于此。想来,阿父也是知道这点的。” 所以,阿父会觉得郁闷不得志,会觉得不甘,不得不时时压抑想更进一步的心。 因为他自己心知肚明,如今的一切已是不易。 如今,无论前进哪一步,都是对皇权的试探。 幸而江家没有男丁,嫡支一系除却阿父,再没有在朝中官员。 否则,江家远没有如今看似的风光。 江夫人吸吸鼻子,问,“那接下来如何?你阿父那里……” 说起来江夫人有点心虚,“你阿父方才如此动怒,是不是代表着这事儿没办成,咱们已经把镇国公府给得罪了?” 原本江夫人想着,能扳倒太子妃,那镇国公府得罪就得罪了。 可如今并未成功,如果还得罪镇国公府……那可就有些难办了。 江静雅吐气,音色冷静无比,“阿母在做事前,难道就没想过事情可能会失败?” 江夫人自知有错,懊恼,“我怎知……到底是圣上太过偏心镇国公府!眼下已这般,往后若太子登基,岂不是更甚。届时,哪里还有我们的出头之日?” “阿母!” 江夫人自知失言,闭口不再言语。 江静雅敛神,江夫人已经受伤在前,她不好再多说责怪,只说, “今日之事,阿母就当吸取教训。其实,无论是不是镇国公府,结果都是一样的。” 江夫人呼吸微停,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阿母往后只需记住一句话,不论与江家对立的是谁,圣上都不会支持江家。” 至于江家的出头之日…… 只怕是不可能了。 至少,昭元帝在时,绝无可能。 否则,阿父也不会多年都是如此光景。 太傅一职,名声听起来确实不错。 可究竟行与不行,没有谁能比圣上与阿父更清楚。 江静雅的一句话,让江夫人的心彻底凉到了骨子里。 好不容易安抚下的心不禁又狂烈跳动起来, “那,那这意思是不是意味着,咱们要有麻烦了?圣上对咱们如此芥蒂,再加上这档子事儿……” “阿母放心,”江静雅安慰,“这件事我会想办法解决。” “你?”江夫人不确定,“你想做什么?” 江静雅已经迅速理清头绪,“这件事始终是与太子妃有关。镇国公与阿父为难,也是为太子妃。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自然还是要找太子妃谈一谈的。” 想到太子妃的张狂,江夫人有点不放心。 江静雅看出了她的心思道,“阿母不必太过忧心。先前我曾在宫中见过太子妃,又听近日来阿母说了许多,想来能兴办女子学堂,又能容忍教化江姝言,不会是目光短浅、心思狭隘之人。 此事,咱们招惹在前,女儿去一趟,将事情说清楚,应无大碍。” 江夫人听着江静雅的话还是有些不服气, “都将我伤成这样了,还说她不是心思狭隘之人?” 江静雅知道江夫人的想法,笑笑, “可这桩事也是阿母闹事在前。阿母总不能想着人人都能如江姝言一般,任您驱使。” 江夫人脸色微红,“我那是……” “女儿知道。”江静雅道,“无论如何都已是前事,无需再计较,咱们只想着该如何补救便好。” 江夫人呼吸吐纳几次,“那就依你的意思去办。” “好。” 是夜。 镇国公府。 在苏窈走后,郑嫣向苏勇详细问起了宫中经过,苏勇一五一十都说了。 郑嫣听后懂了,“他这是仍有介怀。” 苏勇把洗好的脚擦干,点头,“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郑嫣不觉得惊讶,“原本就是江家太过。江家能留着这一脉已经是格外开恩。成王败寇,让他们尽早认清现实没什么不好,省得时不时动歪心思,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郑嫣没听到声音,一转头就看到苏勇眼神透着崇拜的样子。 精致眉心一拧,不解出声,“你这是什么眼神?” 苏勇面上带着憨憨的笑,真诚,“我觉得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特有气势。” 就那种出身高贵,对一切都司空见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慵懒高傲的气质,高贵又霸气。 简直是让他爱惨了。 郑嫣面上微红,别眼不看他,“都多大年纪了,一点不稳重,没个正形。” 苏勇说着话就要伸手抱。 郑嫣瞪一眼,“洗手去。” 苏勇悻悻收回手,嘿嘿一笑,“差点忘了。” 端起洗脚盆往外室走,顺便补一句,“夫人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苏勇常年在军营操练士兵,有个大嗓门。 郑嫣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深,把握着的梳子扣在梳妆台,“你就不能小点声。” 结果传来苏勇更洪亮的嗓门,“行,夫人说的对,都听夫人的。” 郑嫣:“……” 第124章 清冷系美人 苏窈本来想睡懒觉的。 但又被打扰了。 从床上被叫起来时,苏窈心情很郁闷。 虽然殿外天亮了,但她睡到日上三竿的梦想并没有完成。 苏窈打了个哈欠,眼角冒泪花,“宝蓝啊,又怎么了?” 宝蓝惊呼,“太子妃,江大小姐来了。” 苏窈继续打个哈欠,仍旧没回神,“江大小姐?什么江大小姐?” 宝蓝见她没睡醒没回神的样子,提醒,“江大小姐!就是太子嫔的姐姐,江家嫡女,江静雅,江大小姐啊!” 苏窈的眼睛蹭一下子睁开,抓住宝蓝的手确认,“她来了?你确定真的是她来了?还是来找我的?” “是呢,千真万确,奴婢刚刚确认过,确实是江大小姐。” 苏窈抓了抓头发,不懂,“她来找我干嘛啊?我跟她又不熟?” 算起来她跟江静雅只见过一面半。 一面是在宫中, 至于那半面,是跟着裴瑾修一起去江太傅的寿宴上。 当时,听到许多关于江静雅的消息,她只遥遥看到了江静雅的一个侧影,连话都没能说上一句。 可以说,她和江静雅——毫无交情。 所以啊,苏窈不明白。 她跟江静雅一点都不熟,江静雅怎么突然来见她了? 宝蓝狐疑,“该不会是因为太子嫔母亲获得诰命的事?” 苏窈眼神放空想了想,低喃,“也不是没可能啊。” 江静雅的生母是江夫人。 江姝言生母获得诰命,会打脸江夫人。 那这也意味着……间接打脸了江静雅。 原先见过江静雅,对她有印象,江静雅可不是什么柔善可欺的人设。 昨天江府接受了诰命,今天江静雅就来登门,这其中的缘由不得不让人多想。 苏窈深吐一口气,直起腰杆,“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是东宫,她既然敢来,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匆匆收拾好,就出了内室,到了主殿就看到了等在殿中的江静雅。 对方挽着朝云近香髻,鬓间用一只银质四蝶步摇做点缀,轻纱掩面更显得她一双眸湛湛有神,肌肤莹白胜雪,气质静如幽兰。如海天霞这般本该娇美的颜色,穿在她身上,搭配着白裘绒毛领,让她多了几分不可僭越的矜贵。只端坐在那里,就有种不可言喻的风骨。那是从小教养出的礼仪风范,是由内而外散发的自信,举手投足散发着名门嫡女的气度。 虽未言语,却已先夺人目光。 是难得一见的清冷系美人。 江静雅听到脚步声,目光平直看过来,见到人,起身先行礼,“见过太子妃。” 苏窈脸上带上了面对客人应有的微笑,道,“江大小姐好啊,说来江大小姐真是稀客,不知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江静雅颔首回应,开门见山,“今日前来确实有事。先前家母在女子学堂与太子妃因误会有所争执,又陷太子妃因兴建女子学堂之事颇受非议,实乃江府过失。 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今日静雅前来一是为化解心结,希望太子妃海涵,宽宥一二;二来,是为向太子妃道谢,因太子妃向圣上求得恩赏,林氏才得以获得诰命,此等殊荣,理应道谢。” “好说好说,”苏窈笑笑,慷慨表示,“关于学堂,此事既已有定论,不该再多言,更何况江大小姐今日亲自上门,合该揭过。可是,江夫人当日为难的并不是我,若我今日宽恕,若往后再起风波又该如何?” “太子妃的话说得明白,静雅已记下。此事确实江府有错在先,太子妃肯冰释前嫌,静雅再次拜谢,亦可以保证,往后绝不会再发生类似事情。” “那就好。” 此事过,江静雅又提起另一桩事,“关于女子学堂,静雅想聊表一些心意。” 在江静雅的话音落后,身边侍女白穗将匣子捧到苏窈面前打开。 宝蓝上前接过,然后,拿给苏窈看。 是两千两的银票。 苏窈不解,“江大小姐这是何意?” 江静雅似是看出苏窈顾虑,道,“太子妃想做的事我也想添份力,希望太子妃不要嫌弃。” 江家弹劾的事情在前,如今再以江家的名义赠银修建学堂,无异于打击江家的颜面。 所以,这些只是以江静雅个人名义送来的。 苏窈知道建立学堂眼下需要银子,往后需要的可能会更多。 两千两银子,虽然有些心动,但她最终选择退了回去。 苏窈道,“误会已经解除,江大小姐的心意我已明了,这些财物我收下并不合适。” 说着,就让宝蓝退了回去。 江静雅见苏窈的态度实在肯定,没再多劝,先从同心殿离开了。 在走出同心殿后,意外遇到了前来准备向苏窈请安的江姝言。 江姝言看到江静雅停了一下,瞳孔诧异,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江静雅。 她略低头想了想,鼓起勇气,继续向前走,到了江静雅面前行礼,“见过阿姊。” 江静雅站在台阶上余光扫了眼江姝言,瞥见她在身前收紧的手。 能看得出对方紧张,但在尽量克制。 江静雅将目光收回来,迈下台阶,和江姝言站在同一水平线上,微微侧头,冷言道,“你这是——怕我?” 江姝言呼吸微滞,匆匆摇头,“不敢。” “不敢是何意?”江静雅彻底看向她,“害怕,却不敢说?” 江姝言将头又低了些,几乎埋在身前,不做声。 就在这时,江姝言听江静雅言道,“比以前好多了,没有一看到我就躲着走。” 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清,寻不到情绪起伏的音调。 江姝言微微抬起头,诧异又困惑地向江静雅的方向探去一眼,不解话中是何意。 江静雅继续道,“近日关于你的事,我听了不少,着实让我挺意外的。不过,还不错。” 江姝言诧异抬头,没想到这话是从江静雅口中说出来的。 抬手紧了紧领口,江静雅无意多留,只道,“春日风寒,你有咳疾,又素来体弱,多加些衣裳。 ” 第125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是,”话一出口,江姝言又觉得只说‘是’不合适,小心补充,“多谢阿姊记挂。” “并非记挂,”江静雅淡然表示,“春秋时节你犯咳疾,院里的嬷嬷总要向阿母请示请大夫,次数多了,不想知道也不得不知道了。” 江姝言:“……” “走了。” 江姝言仍旧紧张,目光跟着江静雅的身影,跟着上前几步,“阿姊慢走。” “不用送了,”江静雅止步,道,“也不是特意来看你的,不必殷勤。” 虽是这样说,但江姝言还是将人送出了东宫。 东宫门口,马车前,下人放下车凳,江静雅临上马车前,“既然跟来了,那这秋梨膏你就顺便带上。” 在江静雅发话后,白穗已经先上了马车将一个食盒带下来。 江姝言在听到说秋梨膏时愣了下。 再抬头看江静雅时,视线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记得从前在江府,每逢吃药就会有秋梨膏。 大夫开的药苦涩,咳疾又总是反反复复,那时吃过秋梨膏后,都能好受许多。 起先,她还曾困惑过,江夫人向来不喜她,肯请大夫已经是破例,又怎会给她送秋梨膏。 如今看到江静雅给的秋梨膏,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可等她回神再看时,江静雅的马车已经走出了很远一段距离。 马车缓缓向前行驶,白穗瞧着江静雅拿着书卷气定神闲的模样低头偷笑了声。 江静雅眼睫微抬,余光扫过一眼,“笑什么?” “奴婢是笑,小姐即便说关心人的话,气势上也一点不输。” 江静雅翻了页书,不承认,“我何时关心她了?又为何要关心她?” 白穗笑容收了收,又说,“小姐既然关心,还是要明说的,否则,付出岂不是白白付出?旁人都不能得知小姐的善意。” 江静雅对此一点都不在意,道,“做什么事自己拿主意即可,我做何事,送何人送何东西,只我自己的心意,别人是否感激与我有什么相关。” 白穗心底无奈叹口气,自家小姐这么多年总是这样,人家做好事都巴不得留名,偏自己家小姐,总是刀子嘴豆腐心。 不过,想到今日出府的这一趟,白穗还是有些忧心,请示,“小姐,咱们今日来的这一趟,太子妃不收咱们的银子,是不是并不领情啊?” 提到苏窈,江静雅的视线略顿了顿,眼角余光瞥了眼被退回来的装着银票的匣子。 江府除却江太傅的俸禄外,江夫人早前置办了田产铺装,经营许多年,也攒下些银子。 自江静雅成年后,江夫人便开始让她打理财务。 两千两银子,寻常人家一辈子的开销,亦是江府产业累计一两年的收益。 是以,江静雅起初提议拿出两千两银子时,还遭到了江夫人的极力反对。 按着江夫人的意思,银子用在自己身上,再多也不过分,何必平白去便宜外人。 但随后,江静雅向江夫人说明了原委,既然主和,总是要表明心意的。而诚意最好的表达方式就是知道对方需要什么,恰好能送给什么。 没有什么比银两更实际的了。 但所赠银两,亦不能比圣上的赏赐多。 所以,两千两数目的银子刚刚好。 既能让江夫人心疼,以此来达到让江夫人引以为戒的作用,也不会僭越,引起不必要的忌惮,又能切实对太子妃所建学堂有所助益。 只是……太子妃并没有接受她送的银子。 江静雅视线重新落到书上,“能做的已经做了,既然太子妃说此事揭过,那此事便到此为止。” 至于太子妃不肯收银子…… 一来是因为她与太子妃相交甚少,彼此互不了解, 二来,或许是因为先前交恶,让太子妃有防备之心。 这点,江静雅能理解。 毕竟,如果误会轻易能化解,这世上就不会有隔阂。 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的。 另一边,在送江静雅离开东宫后,江姝言心跳如雷。 在她的印象中,江静雅从未与她说过这么多话,更别提关怀的言语了。 江静雅一直与她甚少接触,却没想到在江府时,江静雅曾帮过她。 暮雨看她出神的样子,也是困惑不解,“奴婢还从未见过大小姐如此。” “是啊,”江姝言感慨,“她从未与我说过这样的话。” 江静雅从来没夸过她一句。 从江静雅的口中说出一句‘不错’,就是肯定。 可今日,江静雅不仅肯定了她,还对她说了关切的话。 暮雨想了想,有些沾沾自喜,道,“一定是因为咱们夫人有了诰命。咱们夫人有了诰命,身份地位跟大夫人就不相上下,那您跟大小姐的身份自然也就不相上下了。” 江姝言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相关,她只知道江静雅向来是骄傲,眼高于顶的人,江静雅从不会因为权贵高看人,也不会趋炎附势。在她身上有种傲气。 那种傲气,与生俱来,是她一直都没有的品格。 暮雨并未察觉,越说越觉得欣喜,“依奴婢看,您跟太子妃搞好关系是明智之举。眼下您与太子妃交好,就连大小姐都对您另眼相看。眼下太子在永州,听说圣上下了旨意让太子妃同去永州,不如私下里同太子妃说说,一同前去……” 江姝言心思有些乱,听到这里已经有些反感,偏暮雨又接着说,“如今太子对太子妃信赖有加,太子妃一同前去,若太子妃对太子美言几句,说不定您与太子能和好如初……” 江姝言面色不好地呵斥,“这样的话别再说了。” 暮雨一愣,随即止了声,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了话,“……是。” 江姝言心情反复,思绪难安。 先前,她觉得,必须要依附强权才能活下去。 所以,在江府,她要对江夫人恭顺,在江太傅面前懂事乖巧,她要谨小慎微,谦卑恭敬,不让自己做错一步。更是在遇到太子后,希望得到怜惜,能得一处庇护。 可近来,曾经的那些想法不知不觉退却了。 那些卑躬屈膝的回忆,她不喜欢。 苟延残喘的日子,她也不想再继续。 她想做自己。 就像太子妃那样。 可以有自己的喜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而不是事事去看别人的脸色,曲意逢迎地迎合去讨好。 那样的日子,一点都不开心。 如今,她觉得,在女子学堂做个教人知识的先生就挺好。 她是被需要的,不再是可有可无,无足轻重的。 而在此之前,她从来不知道被人需要是什么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她被磨平的尊严一点点长了出来,她成了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成为了一个能被人看到的人。 至少,如今的她,是为她自己活,不用看人脸色,更不用卑微。 她觉得,现在的一切就挺好。 至于太子…… 那些渺茫微弱,即便时时讨好也把握不到的感情……她不想再奢求了。 她想过了。 即便往后余生都这样度过,也挺好。 第126章 谈话 同心殿中,宝蓝已经为苏窈准备去永州的衣物。 殿中摆了几个大箱子,宝蓝指挥着宫人搬运,还时不时地碎碎念,不住地为苏窈操心, “虽然眼下开春了,听说永州那边还是很冷,厚衣服还是得多带几件,不过薄的衣服也是要多带,万一您跟太子在永州留得久呢~” 苏窈的眉毛皱成了波浪形。 真的,她一点都不想要这种万一。 偏偏宝蓝兴致十足的样子,像个小管家婆。 苏窈歪在软榻上摆烂,对此没兴致地摆摆手,“行行,看你,一切你决定就行。” 仰头长叹。 哎。 她是真的不想去永州啊。 她在京城待的好好的,去什么永州啊! 去跟裴瑾修作伴…… 这好不容易分开会,她是真不想跟他去作伴啊! 有宫人进来传话,说太子嫔到了,苏窈坐起身,吩咐人进来说话。 江姝言进到同心殿,就看到殿中的布置,询问,“太子妃准备何时动身?” 被问话时苏窈正在剥橘子。 剥好后顺便给了江姝言一半,没成想掰了瓣橘子放嘴里,五官都酸得拧起了。 苏窈忍着酸把橘子放一边,无奈叹息,“明天。” 哎。 怎么说也是皇上下的命令,她有准备一天的时间差不多了。 否则,推迟太久,不仅不好看,传出去也不好听。 江姝言点点头,又问,“那要去多久?” 说起来苏窈就愁,苦笑一声,“我要是能知道去多久就好了。” 听昭元帝那意思,让她过去去照顾裴瑾修生活起居,那不就是说裴瑾修什么时候回,她什么时候回的意思! 那这什么时候能说得准呢! 江姝言想的是在苏窈走后,学堂该怎么办?没有苏窈在,是否要停课一段时间, 而苏窈想的是这去了之后干什么,两人各想各的,一时都没出声。 正在这时,暮雨上前,建议,“太子妃,若太子妃觉得无聊,不如带我们主子一同前去……” 苏窈:“……”嗯? 江姝言回神,惊呼,“暮雨!” 苏窈愣了下,再看江姝言面色涨红,不知是羞是恼。 忽然想起来,她虽然不指望裴瑾修,但裴瑾修是太子,她不指望,但不妨碍旁人对裴瑾修有指望。 再怎么说江姝言跟裴瑾修也认识了那么多年,就算爱情的种子没有深种,一丢丢倾慕的萌芽还是可能有的。 再说,这身份都摆在这里了,他们之间即便有什么感情,或者说想发展什么感情,也是能理解的。 既然这样,在能撮合的基础上,她是不吝啬撮合一把的。 苏窈喝了口茶缓了缓,道,“这件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了,既然你想去,那咱们就一起去,你回去也把东西收拾收拾,咱们明天一起出发。” 江姝言惊诧,还未说话,暮雨已经先紧着跪地谢恩,“多谢太子妃。” “太子妃!” 江姝言急着出声,恼怒地瞪了一眼暮雨,急道,“太子妃误会了,我并没有想去永州。” 苏窈看看暮雨又看看江姝言,一时不好做判断,知道江姝言面皮薄,于是让殿中人都撤下去,留江姝言单独说话。 “是我考虑不周,你如果真想去永州咱们就一同去。” 其实,开始没带江姝言,是想着她不在的时候可以让江姝言替她管理。 毕竟,东宫总需要管事的人。 不过,如果江姝言也想去永州,那也不是不可以。 江姝言急得差点要跪下了,幸好苏窈提前拦住了。 “太子妃,我真的没有想去永州。”江姝言急声,“那只是暮雨的胡乱言语,太子妃别当真。” 她仓惶笑笑,继而又道,“实不相瞒这些时日,我深知人应该有进取心,但也应该量力而行。我明知太子不喜于我,我又何必再千里奔波徒增厌烦。更何况,如今我对太子……再没有往时心境了。” 或许曾经是有喜欢的,可渐渐地,已经没有了。 苏窈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 但觉得有些突然,心想还是迟些等机缘到再对江姝言说。 稍等片刻后,苏窈出声,“既然如此,那在我去永州后,东宫就拜托你管理,另外学堂的事也交给你,若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通信即可。” 一切来的太突然,江姝言有些无措,连连摇头,推拒,“我不行的,太子妃我不行的,全权交由我处理,我处理不好的。” 苏窈故作无奈地叹息一声,“可是这也没办法啊,除我之外,东宫只有你的位阶最高,我断然没有放着你不用,再另寻他人的道理。你放心,我事先打过招呼,如果遇到困难,魏良媛,李美人和孙美人也会帮扶你的,当然最终以你的决定为准。至于学堂那里,我已经写好了计划,或是施工,或是再找人,你裁夺就好,我相信你的判断。” 一来呢,这段时间江姝言和魏良媛,李美人,孙美人相处挺好的,互助友爱,没生过是非。 二来呢,江姝言本人是有这份实力的,只不过从前被过分掩藏了。 “多谢太子妃信任,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做好。” “不用竭尽全力,尽力就好。” 回到漪澜殿,江姝言发落人,“你跪下。” 暮雨的腿先前因挨板子受过伤,于是,她下跪的姿势变得艰难滑稽。 江姝言气息不顺,率先问话,“我已经否决的事,你为何还要在太子妃面前提起?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暮雨辩解,“太子嫔,奴婢是为了你好啊,眼下太子妃虽然与您交好,但您还是该为长远做打算。您在东宫,如若没个一儿半女,那余下一生怎么过?难道真的全仰赖太子妃?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太子妃眼下与你交好,并不代表着往后仍与你交好。凡是,还是依靠自己最为稳妥。” 江姝言听着这些话,只觉得烦琐,挥挥手,将人打发走,“我不想再议论这些,你先下去。” 暮雨从地上爬起来。 看着暮雨的步伐,江姝言忽然提声,“暮雨,你是我的陪嫁,今日之前,我只当你说的话是为我好,不与你计较。但今日之后,往后我不希望你再做自作主张的事,僭越的事也不要再做一件,否则,我的身边,真的留不下你。” 暮雨:“……是,奴婢记下了。” 第127章 别扭的关心 江静雅从东宫离开并未回江府。 有件事她想先去处理。 是关于被苏窈退回来的两千两。 她既然决定出这笔钱,就不会失言。 更何况,她真心觉得办女子学堂是件好事。 于是,改道去了她常去的书斋。 既然是办学堂,少不得会用到笔墨纸砚,她打算将银子折成所需物品,定时给学堂送过去。 吩咐好书斋的老板,刚出书斋,就遇到了熟人。 七皇子裴景桓眼瞅着前方的身影有些熟悉,再一细看,眼睛亮了光,惊呼,“江大小姐!” 陪同他一起在街上的是五皇子裴泽尧。 是以,听到声音后裴泽尧扭头看过来,看到视线中的人,也喊了声,“呦,还真是江大小姐!” 听到两声呼唤,江静雅的反应只是回头看了眼。 稍稍颔首,算是见过了。 五皇子的生母,虽为婉妃,但微末出身,在宫中并不得宠,且为人少言木讷,是妃嫔中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 七皇子的生母刘才人低微,在多年前宫中闹时疫去世。 可以说,在众皇子中这两位皇子处境地位最为相似。 是以,五皇子和七皇子常常结伴同行。 裴景桓待人热切,看到江静雅后就凑上前来,欣喜道,“江大小姐,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江静雅浅笑,道,“有劳七皇子记挂,一切都好。” 裴泽尧看到江静雅以轻纱掩面,揶揄,“江大小姐怎的今日带起面纱?难道是……”手在空中抚了一把,“……因为风大?” 他说话时姿态肆意又嚣张,有种江湖侠客的洒脱,他眼型细长,唇角噙着微笑,还带着三分漫不经心。 很难想象木讷的婉妃教养出来的皇子竟是如此。 江静雅没说话,眼角扫过的余光亦不友善。 裴景桓一看情况,稍稍别过身扯了扯裴泽尧的袖子,提醒,“五哥!” 裴景桓对此很无奈。 这俩人不对付,每次见面气氛都很尴尬。 偏偏明明裴景桓的提醒已经很明显了,但裴泽尧显然是毫无知觉,“怎么?” 裴景桓见裴泽尧不领情,汗颜,只能笑着打圆场,“江大小姐戴面纱挺好的,不管戴不戴面纱,都好。” 江静雅懒得听敷衍,更懒得多待,浅浅行礼,道,“既然二位皇子有事,静雅就先行回府了。” 裴景桓连连点头,“好好好,江大小姐慢走。” 裴泽尧没吭声,已经转头看向了旁处,俨然不在意的模样。 春日多细风,风拂过时,江静雅面纱吹起一角。 偏这一幕被裴泽尧瞧见了。 裴泽尧视线转回来,别有意味地出了声,“你这是……有伤?” 裴景桓懵,看了看裴泽尧,又看了看江静雅,“怎么可能!五哥你一定看错了,江大小姐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有人能伤得了江大小姐?” 江静雅脚步止住,仿佛没有听到裴景桓的话,迎面直视裴泽尧,句句逼人,“是又如何?五皇子还有吩咐?” “没,”裴泽尧说着,继而又漫不经心答了句,“就是看到顺便问一声,毕竟能看你出丑的机会少之又少。” 一句话,让在场紧张气氛又上升一层。 裴景桓拼命给裴泽尧使眼色。 但裴泽尧根本没理。 江静雅横过一眼,俨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丝毫不畏惧,“小伤而已,不劳五皇子费心。” 明明脸上带伤的人是她,但她趾高气扬的态度仿佛是他们二人脸上带彩。 对于这话裴泽尧似是认可地点点头,依旧是散漫随意,“也是,反正伤也不是落在我身上。” 江静雅的步子稍一顿,接着快步上了马车。 虽然没说话,但周身散发出来的清冷气场让人难以忽略。 裴景桓看着江府马车离开,恨铁不成钢地看向裴泽尧,抱怨,“五哥,你这又是何必?” 裴泽尧毫无知觉,“我又怎么了?” 裴景桓白了眼,“好歹也是相识多年,你难道不知江大小姐的脾气秉性?她那么要面子的人,带着面纱显然是为了遮伤,偏你当着她面揭她短,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摆明让人家不开心嘛!难怪她走时有情绪,这事放在我身上,我也有情绪。” 一说到这儿裴泽尧立即反驳了,冷笑,“我为何要去哄她开心!她开心与否与我有何相干?” 说完,朝马车离开的方向嗤了声,“死要面子活受罪。” 裴景桓无奈感慨,“所以啊,你俩同时出现总是这样不欢而散。” 裴泽尧懒得再继续这一话题,已经先一步往前走了,“还逛不逛,不逛就回宫。” 裴景桓跟个小尾巴似的跟上,“那再逛会儿,回宫去了也是无聊。” 两人说着话,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人群中。 马车上,白穗看着江静雅闭目不言,知道自家小姐虽然不说,但肯定动了气,劝道,“小姐别生气,您也知道的,五皇子向来是散漫惯了的,许是有口无心,不是故意的。” 江静雅仍旧阖着眼,“我不跟傻子一般计较。” 白穗笑着抿了抿唇。 每次小姐生气都会这么说。 想想也奇怪,每次五皇子和小姐遇上,都会惹小姐生气。 回到江府后,江静雅见过江夫人,回话后就回了自己院子。 时间一点点过去,时过未时,白穗从外面回到院子带来了消息,“小姐,有人差人给您送了东西来。” 此时,江静雅正在摆弄棋谱。 从棋局上移开眼,她问了声,“何物?” 白穗惊喜,“是凝脂润玉膏,小姐。这可是御用的好东西。” “谁送的?” “不知道,对方未留下名字,奴婢想应该是七皇子送的。”白穗分析,“今日咱们在街上不是遇到了七皇子,七皇子一直对小姐的事一直挺上心的,定是他送来的。” 毕竟是御用,寻常人可得不来这好东西。 江静雅对此兴致不高,转回视线时,执黑子落下,“这点小事便让你如此喜形于色?我江府何曾缺一瓶药。” “小姐……” “不过是小伤,过两日就好了。” 至于那瓶送来的凝脂润玉膏,放在一旁,连动都没动。 彼时,宫中上书房有宫人前来复命。 裴泽尧听后,打发人走了。 裴景桓好奇探望过一眼,问,“五哥,你派人出去送什么了?怎的鬼鬼祟祟?” 裴泽尧懒得理会只一句话搪塞,“你看错了。” 裴景桓:“……” 第128章 绿色烟花 东宫。 临走前,苏窈觉得该处置的还是要安置好,这时听到宝蓝困惑的声音,“这天还没黑,怎么有人放烟花呢?还都是绿色的烟花。” 苏窈:“什么?” 绿色烟花? 宝蓝重复,“有人在放烟花啊。” 苏窈走出殿门一看,果然,天上绽放着绿色烟花。 当即决定,“走,宝蓝,咱们出去一趟,去趟花月楼。” 宝蓝:“啊?” 去花月楼?现在?这么突然? 苏窈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忽然想起来,我有事忘了跟花老板打招呼,毕竟咱们这去一趟永州还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宝蓝:“好,奴婢这就去准备马车。” 约莫一刻钟后到了花月楼,推开厢间的房门,果然有人等在里面。 苏窈率先找位置坐下,大喇喇地开口,“说,找我什么事?” 江凌一看到人来,立马凑过来,“听说你要去永州?” 苏窈眉心一皱,奇异多看他一眼,“你从哪听来的?消息挺灵通啊。” 江凌见苏窈没否定,眯眯眼,嘿嘿一笑,搓搓手,好商量地出声,“既然你要去,那把我也带上呗。” 苏窈唇角一抽,“大哥,说话就说话,请不要这么猥i琐!谢谢!” 江凌扁嘴,不高兴了,把手臂一抱,酷酷发言,“我不管,你要去永州就得带上我。” “凭什么!”苏窈重重放下茶杯,在他们之间指了指,“大哥,拜托!你,我,就目前,咱俩这身份!一起去!你觉得合适?” 这要是传去太子妃跟户部侍郎关系密切,整个京圈估计又得炸一波! 炸圈还好说,就怕把她给浸猪笼! 呃……太子妃要是传外遇,没准儿情况会更严重。 江凌重重点头,一脸真诚地看向她,“合适!” 苏窈:“……” 苏窈:我无语,但我没说。 江凌可怜巴巴地朝苏窈挤眼睛,“没办法,在这边我就认识你一个。你说,你这一走,留我一个在京城里边,孤零零地落单,我多孤单,我多害怕啊! 万一,万一再有人要刺杀我呢!那我将来连你的面都见不着了。 咱们是同一艘船上的人,一根绳上的蚂蚱,还是同一个世界的小伙伴,你忍心看到我天妒英才,英年早逝吗?我还没结婚,没成家立业,我的大好人生,不能还没开始就又要凋谢啊……” 开始还说得好好的,话说到最后就变成狼嚎了。 苏窈被他的碎碎念打败了,揉了揉耳朵,无奈扶额,“那,行,那,那就一起去。” 得到答复,江凌立马收功,朝她乖巧眨了下眼睛,“好呢。” 苏窈:“……” 人世间的套路,果然是防不胜防啊。 不过,苏窈又想起一件事,“你现在不是在家称病?你病着能跟我一起去永州?” 江凌把泪抹了,吸了吸鼻子,立马来了精神, “你放心,这事儿我已经想好了。永州那边有个福安寺,听说那边祈福还愿特别灵,我就说过去拜一拜,修养一段时间。反正我现在请病假,在家里养病跟出去养病没什么区别。” 苏窈点点头,“行,你想好说辞就行。但是咱们说好了,虽然咱们一起去永州,但是肯定不能一路走的,还是得分先后,要不然让别人看到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江凌碰了碰她拳头,朝她闪了下眼,“放心,我懂。” 苏窈托了托脸,又有点愁了。 江凌这边是妥了,裴瑾修那边咋办呢? 带着这么大的一个拖油瓶,这见到裴瑾修咋说? 哎嘛,想想就头疼啊。 第129章 遇难民 既然决定了去永州,将一切安顿好,苏窈带着一行人就出发了。 一路上晃晃悠悠走了十多天。 说来,这算是苏窈第一次出京城的经历。 在踏上去永州的路程前,苏窈还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想着去就去,大不了她沿途看看风景,就当散心了。 在踏上路程半天后,苏窈就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马车摇摇晃晃,别说看风景了,她连躺着都想吐。 从来都没想到坐马车能恶心成这样。 平日里在京城,道路平坦,乘坐马车自是不用受罪。 可她要去的是距京城千里的永州。 这千里迢迢的,不止官路,还有坎坷的山路。 而且,距离永州越近,路越难走。 这十多天的路程把她这身骨头颠了又颠,简直快要过去了。 如今的她,是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大圈。 现下,眼见天色已黑,却还找不到可以容身的驿馆。 苏窈听着宝蓝汇报的消息,整个人恹恹地靠着马车备好的案几,精神虚浮浑身没力气。 听到宝蓝的话,她将情况料想了大概。 裴瑾修来永州是为了赈灾,可见这里并非富饶之地。 如今受灾,只怕这地方是雪上加霜,周边更是可以想见的荒凉。 苏窈强撑着精神,说,“再往前走走,若是见不到驿馆,就在马车上歇息,明日再赶路。” 宝蓝:“是。” 马车又行进了一段路程,突然产生了巨大颠簸。 苏窈虚脱得本来就没力气,受到冲击,随着惯性身体直接前倾,被颠得在马车里滚了一圈。 宝蓝将人扶住,查看太子妃的情况后,就要开车门查问情况。 可待宝蓝推开门一看,瞬间变了脸色。 只见他们的马车被乱石拌住,候在他们周围的是黑压压的人群。 那些人成群成片跟夜色连成一片,黑白分明的瞳仁,目光统一盯着他们的方向。 活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狼群,将心仪的猎物团团围住,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驾车的马夫已经握住腰间的佩刀,完全进入警戒状态。 虽暂时的职责是马夫,但他亦是从东宫侍卫营选出的能手,不说能以一敌百,以一敌十完全是没问题的。 只是,往日里面对的是敌人,现而今面对的却是难民。 后方随行的马车见状,也纷纷亮出武器侯在马车旁,进入防备。 刀刃亮着冷光,手无寸铁的难民见状只得暂时停住脚步,不再进犯。 一时间两方人陷入僵持的局面。 宝蓝焦急得向苏窈汇报,“太子妃,咱们好像遇到难民了。” 苏窈:“……” 此次虽是奉旨出京去寻裴瑾修,但阵仗不宜铺张,是以,他们连同带的行装,总共就两辆马车。 一路上,也是极尽低调,本想能顺利到达,却不想在此对上这些围聚在此的难民。 苏窈尽管脸色苍白,仍旧打起精神,将窗子微开了缝隙向外扫了眼。 见围在马车周围的难民衣衫褴褛。 更有甚者其中妇孺在寒冬都衣不蔽体。 宝蓝为苏窈的安全考虑,只想尽快离开,焦心道, “太子妃,那些难民围上来是不是想打劫咱们?那,那是不是咱们把东西给他们,他们就会放行了。” 苏窈拧眉,毅然道,“坚决不可。” 第130章 发难 宝蓝:“???” 苏窈坚定,“人是要帮的,但还得要讲究方式方法。” 宝蓝:“……” “你看围在咱们周围的有多少人?少则几百。 眼下纵然咱们可以将咱们的东西分给他们,可他们人多,秩序难以维持,若无秩序,他们一涌而上,别说咱们想离开,只怕真乱起来,咱们只会成为他们脚下亡魂。” 人多的时候,最容易发生踩踏事件。 在处于生命最劣势时,更不能考验人性。 宝蓝听得瞪大眼睛,吓得结巴,“那,那该怎么办?” 苏窈强撑精神,大脑迅速运转, “永州受灾,他们大抵是逃难出来的。 既是难民,所图的不过是个温饱安全。 眼下他们虽人多,咱们的人却持有刀剑,想来他们也是顾忌这一点才没有蜂拥而上胡作非为。 他们遭受天灾已是可怜,咱们没必要跟他们硬碰硬,即便咱们可以将车上所带的东西都留给他们,可是,这么多的人,分配不匀,势必还会引起不必要的伤亡。” 这趟是寻裴瑾修的路程,她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除却路程上所需物品,再有的就是可以帮助永州难民的财物。 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解决问题也不会只在这一时一刻。 宝蓝:“……” “咱们距永州还有多远?” “约莫……还有百余里的路程。” 苏窈思索片刻,有了决定,“一个人的脚程能更快些,让人骑马先行将这里的情况告知裴瑾修,一来派人支援咱们,二来这里的人也需要安顿,如此,才不至产生大的动乱。” 苏窈算了算行程,若按着骑马一个时辰四十里的路程来算,剩余的百余里需要两个半时辰,算做来回的时间,那就是需要五个时辰。 时间不短,可眼下他们所需要撑过的就是这段时间。 现下两方陷入僵持,他们的马车想要无伤亡地突围只怕是不可能了,让训练有素的侍卫先行是个方法。 宝蓝得到指示,转头将事情安排下去。 先前驾车的侍卫先行,见是单人离开,难民们未过多为难。 宝蓝却不敢有一刻懈怠。 苏窈看出她的担忧,安抚地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不要太过担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色越来越深,气温也跟着下降。 宝蓝只敢偷偷将窗子露出一条缝,探看外面是怎样情况。 只见周围的天气恶劣,有些不耐苦寒的已经跃跃欲试想要逼近他们马车的方向。 宝蓝见状紧张得抓住苏窈的衣角,低呼,“太子妃……” 苏窈:“再等等。” 宝蓝屏息,眼睛都不敢眨地查看窗外情况,生怕下一刻那些将他们团团围住的难民会围上来。 就在这时,宝蓝看到窗外的难民人群有了变动,脊背也跟着直起来,视线紧随着他们的动作移动,“太子妃,您快看……” 宝蓝示意,“您瞧,他们……是不是往咱们马车后面的方向去了?” 苏窈一看,果然如此。 原先围着马车的难民少了许多,人们都在向马车后方移动,仿佛那里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 但此时苏窈已经顾忌不了太多,天色越暗,温度越低,难民的耐心越被消耗,他们留在此地就越危险。 一旦被发现一个可被突破口,后果就不堪设想。 苏窈发话,“咱们把乱石搬开,准备出发。” 宝蓝:“是。”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挡着路的乱石就被搬开,就在马车即将发动时,听到了有人撕心裂肺的呼喊,“救命啊!救命!有没有人啊,快救救我!” 推开窗,夜里隔着一段距离,苏窈认出了人,是江凌。 只不过,此时的江凌被狼狈地挤到马车顶上,颤巍巍地站着。 而他的马车早已被难民一哄而上地搜刮,零零散散只剩几个马车的结构架子和车顶在支撑,早看不出原先马车的样貌,就连驾车的马夫也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了,只听到微弱的呼救声、杂乱的脚步声和哄抢的争执,无处可躲又无处藏身的江凌被逼得只能暂时爬到马车顶上。 即便如此,还有不少人向他伸手企图将他从马车顶上拉下来。 现下江凌的鞋已经被扒掉一只,身上的衣服也在不断被拉扯。 于是,就有了江凌站在马车顶上鬼哭狼嚎叫救命的那一幕。 宝蓝看到这场面,吓得半天没有合上嘴。 心想,幸好听了太子妃的建议,没有贸然发善心,否则,现在她们现在也会落到那种境况。 江凌此行只有一辆马车,除了马夫之外,车上带的就是金银细软。 现在苏窈终于明白为什么难民肯放过他们了,原来是嫌他们带着兵器难下手,找了块容易下手的‘肥肉’。 江凌见人拦不住,凶凶喊话,想要吓退对方, “我可是朝廷当大官的,你们,你们这么做是犯法的!” 苏窈:“!!!” 无语,就无语! 这货简直就是傻子睡凉炕,全凭时气壮! 身上带这么多钱,还敢说自己是当官的,这不是明摆了要等着被削? 果然,本来还只是抢东西的人,一听到江凌说是当官的,情绪瞬间被点火爆发,只听到有人喊着,“当官的却有这么多钱财,可见这一定是个贪官!我们一个个的过得这么惨,家没了,连口吃的都吃不上,这都是你们这些丧良心的狗官害的!” “贪官都是狗官,这种狗官,看到了打死一个是一个。” “兄弟们,上,把他拽下来,替天行道!” 江凌:“???” 他冤枉啊! 这打击面也太广了! 他出门确实是多带了些金银财宝,这不是想着出门在外多带点钱,可他不是贪官啊。 就在这时,江凌急得跳脚,突然眼睛一亮,看到了救星,大喊,“苏窈,救命啊!我在这儿,救我!快救救我!” 不止高喊,还伸开双臂拼命招呼着,生怕人看不着他似的。 苏窈:“……” 她这辈子真没这么无语过。 这猪队友,真是坑死人啊! 第131章 围追堵截 果然,开始围攻江凌的难民,听到江凌的话意识到他们是认识的,也开始向苏窈发起进攻,喊话,“他们是一伙的,快拦住他们!” 眼瞅着难民再次掉头面向他们的方向,情绪比之前更加激烈,宝蓝彻底慌了,“太子妃这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先跑了!” 现在不跑,人一冲上来,肯定没命。 说完,朝马车外的人喊话,“快,将后面的马车弃下,咱们驾车先走!” 想到还有江凌落在后面,又吩咐其他侍卫,“把江大人带过来,切记,别伤人。” “是。” 两个侍卫齐声应答,随即施展轻功,将江凌从难民手中解救出来,迅速回到了马车上。 难民见人跑了,更不肯放过,将矛头指向了苏窈的马车。 “大伙儿快,抓住他们,不能让他们跑了。” 难民们听后蜂拥挤上去。 江凌经过一场激烈的人挤人,再看到苏窈,顿时热泪盈眶,扯着苏窈的袖子就不撒手,“呜呜呜,我可太感动了,兄弟,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我的。” 宝蓝见状无比嫌弃地将苏窈的袖子从江凌手里抽出来,好心提醒,“江大人,请注意您的态度。” 苏窈冷脸,没忘记他们现在被人追是因为谁,“你再煽情,我直接就把你踹下去!” 要是可以,她现在就想把江凌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 她怎么能碰上这么坑的队友呢! 坑爹啊! 江凌泪兮兮,“我闭嘴。” 马车急速行驶,车厢内剧烈颠簸,苏窈一行人被颠得在车厢里滚来滚去。 江凌看着后面甩不开的人,缩在角落里暗戳戳,“咱们能跑得掉吗?” “呵,”苏窈冷笑一声,强扶着马车,紧盯前面的路,“拜你所赐,能不能跑掉不知道,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他们一定不会放过咱们了。” 苏窈心里也打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到处黑漆漆,他们这么跑能跑到哪去! 江凌:“呜呜呜——我还年轻,可真不想就这么嘎了!” “闭嘴!” “……” 马车在前面跑,难民跟在后面追。 车厢一直在被砸,突然“轰隆”一声,车轮不知道被谁扔来的石头卡住,动都动不了,马车再一用力,车轮直接掉了下去,这下,马车真是彻底走不了了。 这可真是穷汉子赶上闰月年,凑到一块儿了。 难民们有的拿着石头,有的随手抄了棍子,气势汹汹地将马车围住,这下不想面对也得硬着头皮面对了。 马车外的侍卫拔刀请示,“太子妃!” 他们已经准备好,只等一声令下,就展开殊死搏斗。 “等等!” 苏窈从马车里出来,看到外面全是抄着家伙的人,不忘分析情况,顺便率先释放善意, “冷静!大家请先冷静下哈!眼下你们现在这么愤怒对你们也起不了任何帮助!如果我们打起来,相互都有伤亡,只会落得两败俱伤的地步,以你们现在的状况,实在没有必要再负伤。 而且,我们并不想跟你们发生冲突的。” 见人暂时没有再往前冲,毕竟眼前的刀剑是实实在在的。 苏窈继续出声, “更何况,你们就算杀了我们,抢些钱财,也并不能彻底解决你们的问题。你们人多,即便把钱财都抢去,你们每个人又能分到多少?钱财总会有用完的一天,用完之后呢,你们又该怎么办! 你们现在需要的是保暖的住所,是粮食,是医疗,是冬衣,这些我都可以供给给你们,只要你们不再滋事为难,我可以保证,你们未来的生活我可以负责,不说大富大贵,但吃饱穿暖,不再过衣不蔽体的生活,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此话一出,不少难民被说动,但很快骚乱又产生了,人群中有人喊话, “骗子!一定都是骗人的!不要相信她的话,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做得了什么!” “就是,那些朝廷当官对咱们的都不管不顾,她一个女人说的话怎么可信!” “要我说,咱们就先杀了这个贪官,出了这口恶气!” 说着,就想抓江凌,对江凌下手,却被东宫侍卫给拦下。 苏窈听到非议声,再次发言, “你这话就错了,谁说做好事还要分男女?能说的话我已经说了,你们可以考虑一下,如果信我,你们就有机会活下去,如果不信我,你们自然可以对我们喊打喊杀,但往后等待你们的还是死局,难道你们就不想停止逃难,过上安稳的生活?” 难民中有人不领情,喊话, “哼!你以为你是谁!说的好听!我们凭什么信你的话!等你们走了,不管我们,我们仍是死路一条!” 接着就有附和,“没错,左右都是死,不如把她们身上的东西都扒下来,能过一日是一日,死了也不后悔!” 听到他们要动手,苏窈急着出声,“言出必行,我既然敢承诺,就一定会做到。如果你们对我说的话有疑虑,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们是东宫的人,太子殿下知道,永州受灾,太子殿下就是来为你们重建家园的。” 事涉太子,现场安静了许多,人群里不少人在讨论着, “你说你是东宫的就是了?你说的话怎么证明!” 苏窈:“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江凌举手,积极出来证明,“我可以为她证明,她确实是东宫的!她是太子妃!货真价实的太子妃!” 苏窈:“……” 我可真是谢谢你! 真的,你完全可以不说话! 果然,人人讨伐的声音更激烈了。 “一个贪官的话怎么可信!” “就是,我看没准他们就是在故意骗咱们!” “没错!兄弟们,别再听他们花言巧语,动手,把他们拿下!” 说完,就齐刷刷地开始发动进攻。 苏窈等人被困在小小的包围圈里,就在侍卫要发动进攻时,夜空中一支火箭划过,正好射在树干上,火苗点亮,瞬间照亮了黑暗。 第132章 见面 视线出火光后,响在耳边的是成群结队的马蹄声。 很快越来越多的火把亮起来,将光秃秃的林子照亮。 “太子殿下到——” 一声唱报声,训练有素的军队上前很快就清出一条路。 再看,只见为首的人玄衣墨发,气宇轩昂,些许时日的历练让他更添冷毅,来人正是裴瑾修。 也是在这一刻,苏窈一颗提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一放。 裴瑾修翻身下马,迅速走到苏窈面前,查看她的情况,“有没有受伤?” 苏窈看了裴瑾修一眼,“你来的还挺快。” 别说五个时辰了,只怕现在还没过去半个时辰,裴瑾修居然就出现了。 小跟班刘公公听到,微笑着眯眯眼,解释说明, “咱们太子殿下自知道您要来的消息后,就日日吩咐奴才准备着,算着日子您今儿个就该到了,可左等右等都等不着您,咱们太子殿下出城来寻您了,正好在路上就遇上您的人,这才知道您这儿出了状况。” 苏窈听后点头,“多谢你啊!” 要不是裴瑾修,只怕她今天就得要交代在这儿。 “不是带了侍卫?” 言下之意是既然有侍卫在为什么不用。 苏窈靠着树干叉腰吐口气,道, “他们都是逃难逃出来的,人多势众,跟他们硬碰硬,激怒他们,我能占到什么便宜,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打不了就跑呗, 再说,跟他们动手,如果将来消息传出去只会说‘太子妃仗势行凶’,我这个当太子妃的担上恶名了,你不也得受影响,好不容易出差公干,何必再招惹这麻烦。” 她可不想他被她影响什么的。 不想他为她承担什么,也不想亏欠他什么。 裴瑾修颔首,深看她一眼,沉吟,“你倒是为孤着想。” 苏窈眉头拧成波浪线,“……” 喂喂喂,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谁说是为他了! 苏窈觉得有必要将关系撇清一些,道, “我觉得我有必要解释清楚,我的做法跟你没关系,我只是心底善良而已。” “嗯,善良。” 苏窈:“……” 说话就说话,这么认真看着她干嘛! 好尴尬! 她能接受吵架,但是,受不了他这么看她! 要是有个人来救下场就好了。 “呀,这位就是太子殿下!” 说曹操,曹操到! 说话的人是江凌。 苏窈眉头一动,真不错,这坑队友来得可太及时了。 裴瑾修听到声音转头,就看到面前人一言难尽的形象,蹙眉,道,“江凌?” 江凌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是我,是我,就是我,原来太子殿下听我的名字啊!看来我跟太子殿下很有缘分嘛!” 裴瑾修:“……” 苏窈咳嗽了一下,小声提醒,“咳,就是我跟你说那情况,”更压低了声音,“他脑子有点不够使,多担待。” “果真如此,”裴瑾修眉宇舒展,再看江凌时目光变得很淡定,“江大人与以往果真是判若两人。” 随着跟裴瑾修相处的时间一点点加长,苏窈渐渐了解到,每当这厮嘴角抿起时,就是耐心即将消耗完的时候。 刚巧,这厮面对江凌就是这表情。 第133章 安顿 苏窈咳嗽一声打破这迷一般的氛围,道, “既然你人都来了,顺便想想办法该怎样安置他们。” 有了军队,现场已经被控制住。 人群中面面相觑,人心惶惶。 心想,太子都来了,可见他们刚才惹到的不是一般人,现在听到苏窈出声说话,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害怕被追究,更害怕被报复。 裴瑾修回首,环顾四周思索片刻,将指令吩咐下去, “秦穆,你派人统计人数后取来帷帐,分发食物,以及一应所需,今夜先原地驻扎,待整顿后再重修民舍。” 众人一听并不责难于他们,反而让他们安顿,给他们救济,顿时跪地,叩拜感谢。 “多谢太子殿下!多谢太子殿下!” 有眼色的刘公公在一旁提点,“这位是咱们太子妃!” 苏窈:“……” 咳。 突然被cue,就很…… 众人一听到是太子妃,纷纷对苏窈改变了态度,为首的更是直接道歉, “小人有眼无珠,不知是太子妃,是小人的错!不该冒犯太子妃!” “请太子妃恕罪,请太子妃大人不记小人过!” 前后两种完全不同的态度,但细想也能理解。 苏窈说,“没事,没事,不知者不怪,不过,你们放心,虽然你们不信,但我的承诺仍旧有效。” “多谢太子殿下,多谢太子妃!” 苏窈脸皮不薄,但还是有点受不了这样被感谢。 而听着耳边的道谢称赞声,江凌也出声赞叹了, “太子殿下可真是英明神武!” 裴瑾修:“……” 苏窈眼神凉凉,“……” 兄弟,马屁拍得太明显了。 空气中一行乌鸦飞过。 苏窈被尬得松了松领口的衣服。 果然啊,三人行,必有一人犯二。 本来事情到这应该告一段落,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 “太子殿下!”人群中又有人出声,指着江凌的鼻子,言之凿凿,“太子殿下,这个狗官是贪官,请太子殿下为民除害,除了这个狗官!” “是啊,太子殿下,求您把这个狗官处置了!” 被提名的江凌,懵了。 明明被抢的是他啊! 他钱没了,衣服被扯了,连鞋也只剩了一只! 怎么现在还要来骂他! 而且,还是一堆人骂! 他好冤枉啊! 面对众人的质询,裴瑾修侧头, “太子妃,你怎么看?” 苏窈摸了摸鼻子,知道这个时候必须要发言了,挺直了腰杆,然后清清嗓子,毅然发言, “这件事其中是有误会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虽然江大人看起来像贪官狗官,但他不是。 他出门带这么多钱财其实是想要帮助你们重建家园的, 不信的话,你们可以看他今后的表现,江大人说了,不帮你们将家园重建好,他是不会离开的,你们放心!” 江凌惊得瞪大双眼: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钱啊! 那可是他的老婆本! “真的吗?” 人群中有质疑声,但很快就被压下去了。 可能是皇室的身份有滤镜。 众人犹疑后出声, “既然太子妃都这么说了,我们相信太子妃!” “相信太子妃!” 被忽视的江凌:呜呜呜,我哭的好大声,我冤枉啊! 苏窈:兄弟,谁让你刚刚喊我名呢,这下咱们扯平了。 第134章 老铁真扎心 既然苏窈都这么说了,一旁的裴瑾修也选择了配合,道, “这件事孤会严查,若江大人有贪墨行径,孤必严惩不贷。” 说完,视线若无其事扫过,冷冽的目光却像是冬日小飞刀。 刀刀毙命的那种。 江凌:“……” 摸了摸脖子,他为什么觉得脖子凉,背后还冒风! 整个人都不好了。 吞了吞口水,怂怂的江凌下意识把自己一米八三的身躯往树后藏一藏。 惹不起,那就躲呗! 因为有苏窈和裴瑾修的合力,‘贪官’的事暂且被压下。 刘公公有事找裴瑾修,裴瑾修临时去了别处。 江凌再次挪动自己一米八三的身躯,趁机悄悄为自己证明, “老铁,你信我,那些钱真不是我贪的,是我来东临后从原主家里找出来的。” 苏窈凉凉,“所以,你就顺便占为己有了?” “那可不,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更何况是那么多‘便宜’。 苏窈:“……” 真是癞蛤蟆打哈欠,这口气可一点都不小。 江凌手揣袖子里,一边琢磨一边跟苏窈说悄悄话, “老铁,这太子看起来有点冷漠啊,我刚刚拍马屁他都没反应,你确定你们之间关系和谐吗?” 苏窈用力地翻了个白眼,“!!!” 真是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这货的脑回路是什么! 江凌未察觉苏窈的情绪,在下颌比出八字的手势,自顾自地输出, “我怎么觉得这太子殿下对我有意见呢?” 苏窈微笑,“你想多了。” 他怎么会对你有意见呢? 他完全就是懒得搭理你啊! 虽然经过心惊胆颤,但总算是劫后余生,江凌本着想放松一下的心情,振臂一挥,突如其来的感慨, “不管怎么说,这次多亏了太子,从今天起咱们就是过命的交情了。” 苏窈见状,将食指放在唇间,轻声,“嘘。” “???” “千万别对别人说你认识我。” “???” “我丢不起这人。” “!!!” “只说认识你,就已经是对我智商的侮辱。” 江凌:“……” 真扎心啊! 老铁,你礼貌吗?我可是把你当老铁啊! 不一会儿刘公公来了,将今夜居住的帷帐准备好了,面向苏窈,微笑脸,眼睛笑眯眯,恭敬道, “太子妃,您这边请,您的住处在这边。” 苏窈果断迈脚。 她是真想歇歇。 现在给她一张床,她能睡到世界灭亡。 江凌见苏窈走了,见宝蓝也跟上去了,下意识挪动脚步跟过去。 刘公公继续眯眯眼,很坚决地挡住江凌的路, “江大人,您这边请。” 江凌:“……行…………” 虽是这么说,但眼神下意识寻找苏窈,将手放在耳边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有事联系】 苏窈看到了,抬了下颌,回复。 【昂】 站在帷帐前等苏窈的裴瑾修看到这一幕“……” 眉头皱成川字。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如今吊儿郎当的江凌,更不顺眼了。 等苏窈走近前时,神情更复杂。 为什么他觉得谁都比他跟他的太子妃关系近? 第135章 嗯,这肉真香 苏窈是垮着肩膀走进帷帐的。 经过这一通折腾,她早就要累趴下了,现在有了可以休息的地方她当然迫不及待想要歇歇。 进到帷帐里,踩上厚厚的毛毯,身处温暖的环境中,苏窈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定睛一看,没想到这帐子里不仅暖和,桌子上还准备了锅子,此时此刻正在咕嘟咕嘟冒热气。 是火锅! 此时此刻,桌上除了正在咕嘟咕嘟冒泡的奶白色骨汤,芳香四溢,一旁还放着各式各样的肉。 都是荤的! 苏窈惊得两眼放光。 太感动了,她已经好多天没吃过一顿正经饭了! 迫不及待赶紧坐下涮一涮肉。 啊! 太香了。 这滋味,哇~ 羊肉鲜,汤味美,薄薄的一片,肉质却能够做到肥瘦相间不塞牙,入口齿颊留香,肥而不腻,再配上点食醋蘸点麻酱,配这滚烫烫的锅,这味道简直是绝了。 刘公公见人吃得欢快,吃的满足,热情地上前招待,顺便夸夸, “太子妃,这些都是太子殿下让奴才安排的, 太子殿下知道您要来永州,又记挂太子妃的喜好,早早就让奴才安排您喜爱的膳食,偏不巧今儿出了这事儿,幸好咱们太子殿下与您心有灵犀,早早出城来寻您,这天底下可真是再难找到像咱们太子殿下这样贴心的人了。” 苏窈激动得认真脸,肯定点头, “是呢,是呢,刘响,我对你的感谢真是犹如江水滔滔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实在是太感谢你准备的火锅了,你可不知道我老早就惦记这口儿了,今天终于吃上了。” 刘公公:“……” 额额额,那个,不是,太子妃,您对我的话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是太子殿下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重点是太子殿下啊! 您怎么把重点放我身上了! 悄悄瞄一眼。 嗯。 果然,太子殿下现在的表情很复杂。 刘公公识相地抱着拂尘,悄悄往边上挪挪位置。 心想,他准备那么多词,就是想着把两位主子往一块撮合撮合。 然而,并没有什么效果。 无奈的刘公公心中长叹一口气。 哎。 太子殿下的心意都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这太子妃怎么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硬得没反应啊! 啧啧啧。 真是白瞎了太子殿下的一份苦心呦。 可惜这太子妃不长脑子喽。 把羊肉涮好刚想放进嘴里的苏窈在这一瞬猝不及防对上刘公公遗憾的眼神。 时间一秒秒过去。 苏窈点头,竖起大拇指,果断称赞, “嗯,这肉真香。” 刘公公:“……” 果然,他想多了。 太子妃怎么会开窍呢! 裴瑾修见苏窈已经开始动筷,视线在她身上停了停,见她确实比上一次见面清瘦了许多,又想到她在外遇到难民围堵的情况,心头涌出几分不忿,问起, “你遭难民围堵为何不显明身份?” 苏窈吹吹热气,再塞口涮羊肉, “我让人找你去了啊,嘶——这肉可真香啊,也是真的烫,你吃了不,要来点不?” 裴瑾修根本不理她岔开话题的这一套,警醒地微眯眼睛,视线将人盯住, “你不想跟孤有关系?” 苏窈:“……” 啧啧啧。 做人啊,干嘛把话说那么明白。 这整得大家多尴尬,面子上多下不来。 不过,苏窈秉持着要想吃个够,脸皮得要厚的心理,咂舌,争取让自己说话有理有据。 咳咳。 正式说话前先清个嗓儿~ 嚼着嘴里的肉,苏窈含糊说了句, “哪来那么多事!当时人那么多,我脑子乱了,光想着怎么跑了,哪想得了那么多。” 言下之意,还亮什么身份,能来得及跑就不错了。 第136章 自信很好,但要适可而止 “哪啊,”苏窈暴风吸入一口肉,“我说了,我说是东宫的人。” 裴瑾修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像是要在她脸上看出朵花,凤眸微眯,笃定, “苏窈,你在说谎。” 心脏跳快了点,苏窈否认,“呵,怎么会!姐是那种撒谎的人吗?” 裴瑾修呼吸微滞,视线迫近,追问,“那你在扭捏什么?” “怎么可能!” 扭捏? 呵! 搞笑了! 她是那种会扭捏的人吗? “既然不扭捏,为何你不敢看孤?” “你没看我正在干饭,特么的看就看……” 苏窈说着话抬头,就对上裴瑾修正在看她的眼神。 时间过去一秒,两秒,三秒。 苏窈抿了抿唇,果断坐在凳子上的屁股往旁边移了移。 裴瑾修眉头微挑,没出声。 苏窈坚定,“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裴瑾修:“原因。” 苏窈深吸一口气。 虽然说起来可能显得她脸皮太厚,但她还是得要说。 “我怕咱俩距离太近,你会更迷恋我。” 没办法,谁让她的个人太有魅力了。 裴瑾修愣了会儿,良久后出声, “苏窈,孤觉得你从前就挺好的。” “???” “自信很好,但要适可而止。” 苏窈瞪大眼睛。 e——exce ! 现在说这话了! 当初是谁给她表白的? 是谁拒绝之后还表白的? 现在说她自恋! 呵! 搞笑了! 苏窈把碗往桌子上一放,眼睛里在喷火光,很有底气地挑衅, “那你就别喜欢我。” 要不是他突然冒出来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喜欢,她至于这么提心吊胆嘛! 裴瑾修嘴唇嘴张,像是想要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起身时,仗着绝对身高的优势瞥了她一眼,明明他是感情里弱势的一方,态度却不是一般嚣张, “那你还是自恋。” 苏窈:“!!!” 每当她想敬他是个人时,他就会猝不及防地狗。 见人转身,苏窈提声,“诶?你这就走了?” 裴瑾修看过一眼,心思微动,反问,“不然呢?” 这……意思是想留他一起用膳? 那,也不是不可以。 苏窈撸起袖子给自己猛夹了一大筷子肉,满满的一小碗,热气腾腾,扑在脸颊都是温温的一片。 正当裴瑾修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听到苏窈自顾自地说, “那可太好了,肉都是我的了。” 裴瑾修:“……” 脚步止住。 得,他想多了。 他何止不如四弟,还不如那火锅里的涮羊肉。 裴瑾修走后,刘公公也跟着离开了。 离开时回望过来一记眼神。 哎,这太子妃啊。 真是狗咬吕洞宾,一点都不知道咱们太子殿下的心。 太子殿下都已经表现到那份上了,怎么一点都没觉悟呢? 这瞅着可真让人发愁呀。 刘公公直白的眼神看得苏窈心里一阵发毛。 苏窈捅捅宝蓝,不确定地问, “那个……刚才刘公公那眼神是在鄙视我?” 宝蓝乖乖摇头,“应该没有。” “哦,那就好。” 宝蓝小声,“估计刘公公是觉得您太不解风情。” 第137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近视眼 “咳咳!”苏窈被呛着,差点被一口肉噎住,呛声,“啥?你在口吐什么狂言?” “太子妃,方才您不应该对太子殿下那么冷淡的,您跟太子殿下是夫妻啊,夫妻,就是,嗯,太子妃,就是您跟太子殿下之间,您应该懂的啊。” 苏窈头摇得像拨浪鼓,“其实并不懂。” 宝蓝一听着急了,急得跺着小碎步,道, “您想想啊,您跟太子殿下这么久不见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小别胜新婚!您说您跟太子殿下都分开这么久了,怎么看到太子殿下就不激动呢?” 苏窈听得嘴角抽了抽。 小别胜新婚? 哦,不,她不配。 宝蓝见状叹息,“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想到了,我本将心向明月,奈,奈……” 后面的话宝蓝想不起来了,但她想了想,“大概就是要夫妻好好相处的道理。” 苏窈肩全垮了,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嘴里有的没的说起, “昂,是呢,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近视眼, 啧啧啧,可惜了,没缘分呢~” 宝蓝:“……” 我亲爱的太子妃殿下,您似乎误解了我的意思。 对于很久没好好吃饭的苏窈来说,有了火锅之后,当然要好好炫一顿。 而这造成的结果是——她给吃撑了。 吃得太撑了,苏窈想着出去溜溜食。 从帷帐冒头出去的那一瞬,风刮在脸上,腮帮子都在打颤。 苏窈抱了抱手臂,心想,这永州可真不是人待的地儿。 这都开春了,永州居然还这么冷。 在这儿地方多待,她真怀疑自己再在外面多待会儿会变成冰棍。 不过,在下一瞬她在人群中看到了裴瑾修。 他似乎在不断跟身边人交代着什么。 就在苏窈想着要不要撤的时候,裴瑾修正好转头。 于是,两个人的视线隔着人群对上了。 苏窈干咳了两声。 既然被看见,就这么直接走看着也不合适。 所以,苏窈走到了面前,官方地搭话,“你在这里挺辛苦啊。” 裴瑾修自始至终就不是会喊疼喊苦的人,是以,在听到苏窈的话是,只说了句‘还好’,就将一切都带过。 刘公公听到这话可激动了。 太子殿下自从到永州后可辛苦了,日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鬼晚,干的比牛多,饮食也是差到了极点。 呜呜呜。 他的太子殿下啊! 千金之躯啊! 居然在永州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受此待遇。 苏窈一看刘公公激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刚要说话,却又听到裴瑾修开口。 他视线看过来,说,“无妨,你能来,已是很好。” 苏窈嘴角抽了抽,眉头拧了,眼神都看直了。 内心一瞬间,千万草泥马奔腾而过。 卧槽! 搞错了! 装什么深情人设? 不适合你啊! 再说! 你把话说到这份上,让我可怎么接! 我去! 居然会有她接不上话的时候! 天呐! 堂堂段子手! 她退步了! 就在此时,他们之间突然挤出个人,嬉皮笑脸, “诶呀呀,这不是太子殿下啊,这么晚了,还在视察工作,真是勤劳。” 第138章 男人和女人之间并不是全是暧昧 苏窈别头,捂脸,真是没眼看。 但不得不说,这次江凌的出现还是很是时候。 至少,能缓解下尴尬。 妈呀,刚才尬得她五个脚指头都要抠地了。 于是,等回头的时候朝着江凌果断比了个点赞手势。 【干的不错,下次继续加油】 不明所以的江凌看到苏窈的手势,立马回了个‘ok’的手势。 【欧了】 虽然不明白啥意思,但配合一下准没错。 然而,看到这一幕的裴瑾修:“……” 最懂裴瑾修的刘公公见状,立马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接着就架起江凌的胳膊。 刘公公微笑脸眯眯眼,道, “江大人,那边风景不错,走,咱家带您去那边看风景。” 江凌:“诶,我话还没说完呢!诶……&¥” 后面的话没机会说,完全被捂着嘴给拖走了。 惊得目瞪口呆的苏窈,忍不住再擦擦眼。 可以啊,没想到刘公公还有这一面,是她目光短浅了。 裴瑾修见人都走远了苏窈的视线还跟着看,声色淡淡,心里却被醋打翻了,道, “你跟江凌关系倒是不错。” 嗯。 他从东宫护送的侍卫那里听说了,危难时候都没放下江凌独自逃走。 苏窈斩钉截铁道, “你别想歪了,江凌是我哥们。‘哥们’,懂不?” 裴瑾修视线幽幽,刻意加重了语调。 “那你对‘哥们’倒是不错。” 对谁都比对他都强! 苏窈听着他的语调,精致的眉头拧起来了,叉腰提声, “喂,你在想什么?虽然我平常看着苟了些,但也是讲义气的。遇到危险就把别人推出去自己跑路的事我是做不出来的, 别说是江凌,要是哪天你遇到危险,我也不会放下你不管偷溜的。 做人,姐的品性还是很硬的。” 裴瑾修点头,继续问, “所以,来永州就让他一同跟着?” 旁人只知江凌出京是为了养病,但他知道,这一路上他的太子妃身后都有江凌的随行。 “这不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在京城嘛,咱们都不在京城,万一他遇到危险有个好歹怎么办?更何况他还刚刚给我通风报信过,我当然得照顾他。” “原来如此。” 苏窈最看不惯他这冷冷淡淡的态度,就跟个没事人似的。 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顺便提醒下, “你别在这光吃饺子不拜年,好歹人家也救过你,做人知恩图报懂不懂?” 裴瑾修屏息,视线看过去,瞳孔里映着的全是 她的身影,道,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窈一看裴瑾修表现出来的态度好,环抱着手臂,下颌微抬,露出天鹅颈的好体态,骄傲了, “呐,这世上,男人和女人之间并不一定都是暧昧,也会有纯友谊,懂不?” “懂了。” “那就行。” 裴瑾修盯了她一会儿,在收回视线时,冷不防地来了句, “其实,你不用对孤说这么多,孤都明白的,孤知道你另眼相看的人是四弟,自然知道你不会轻易移情别恋,更不会与江凌有什么。” 第139章 孤对你属意,是孤的心意 “那是。” 苏窈在应完后越想越觉得话里的意思不对。 为什么她听他的话里总有种阴阳怪气的意思? 再有,exce ! 这跟裴星衍又有什么关系! 就这也能扯到她白月光身上? 苏窈脑子一上头,一急,直接就爆了粗口,大眼瞪小眼,“裴瑾修,你有病。” 裴瑾修凉凉斜过一眼,姿态矜贵又冷傲,提醒, “你是孤的太子妃,请注意你的措辞。” 苏窈:“……” 卧槽! 还注意措辞! 她都想动手了! 真想敲开他脑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胸膛的小宇宙被点爆,苏窈叉腰,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脾气,准备把这件事给彻底掰扯清楚, “裴瑾修,都跟你说过了,不要喜欢我! 我话都说明白了,你也听进去了,现在居然还阴阳怪气! 你是不是脑子里的筋又搭错了?” 裴瑾修并未被激怒,继续凉凉道, “与孤相较,你的反应才是令人堪忧罢。” “啥?” 裴瑾修倨傲,“你都丝毫不在意孤了,孤为何要记得你的话? 你说了什么,是你的事,孤愿意听到什么,要看孤的心情。” 这话的意思差不多是,我只听我喜欢听的话,对于不喜欢的,可以不听。 比如,她说不喜欢他这件事。 再比如,她说她喜欢四弟,他完全没希望的事。 苏窈愤诧异激动脸,握紧小拳拳。 “再者,你为何要如此大反应? 孤喜欢你,是孤的事, 即便孤对你属意,亦是孤的心意,与你何干? 孤可有强迫你做你不愿做之事? 可有故意疏远冷淡你? 可有为难你欺侮你?” “……” “你我各自安好,孤亦未有何作为,你又何必如此激愤?” “…………” 说到最后,裴瑾修还气死人不偿命地来了句,“太子妃,你多虑了。” “你……” 裴瑾修的一番话,震惊得苏窈半天没说出话。 最后,连连后退被气得喘粗气的苏窈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牛。 真牛。 真是特么的牛里牛气。 谁能想到看似一本正经的太子居然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真不愧是太子,将来要做领导的人,口条就是不一般的好! 话说的简单,说的那么大义凛然,就跟她多白眼狼,就跟她有的选似的! 要是真能选,她不得挑挑? 就她,能看上他? 讽刺谁眼光不好使呢! 苏窈一边比着手势,一边后退着,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你可真是小刀刺屁股,让我开了眼了。” 话还能说成这样,阿弥陀佛,终究是她肤浅了。 裴瑾修本来做好了她要反驳的准备,但听到她的话,到底是脸了黑。 他究竟在期待能从她嘴里说出什么好东西! 再一看,某人已经气哼哼掉头走了。 不过,看着某人气冲冲的背影,心里居然有点开心是怎么回事。 刘公公看到这一幕,悄悄在心里叹口气。 这太子殿下跟太子妃的相处还真是不一般呐。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除了太子妃,还没见谁能让太子殿下一口气说那么多话。 啧啧啧,可惜了,太子妃没懂。 咱们太子殿下那是在计较吗? 不,太子殿下是在吃醋。 对谁都好,都有说有笑的,咱们太子殿下能不吃醋嘛~ 苏窈回到帷帐里直接往床上一栽。 宝蓝被吓了一跳,“太子妃?” 苏窈闷闷闭着眼出气。 得。 别说她吃饱想溜食了。 她刚刚被气着,又撑了。 随后的几天里,苏窈心里憋着口气没跟裴瑾修说话,虽然心底里有气,但还是出了钱去修建民舍。 毕竟,借着花月楼的声势,她赚了些钱,大小也算是个富婆。 接济帮扶需要帮助的人,她完全有这个能力。 而且,她先前也承诺过。 不论那些人信不信,既然是她答应过的事,她就要做到。 这天,苏窈帮忙施粥的时候,刘公公乐呵呵地凑了过来,唤了句,“太子妃。” 第140章 人吓人,吓死个人 苏窈听到声,没回头,眉头却是一挑。 哦呦,裴瑾修的小跟班来了。 看到裴瑾修的人就来气,她想送他一句“滚”,但她有道德给忍住了。 啧。 就这谄媚脸,一看就是夜猫子进宅,没安好心。 刘公公笑嘻嘻脸。 没办法啊,主子们不说话,那他当然就得想办法为主子分忧啊。 于是,刘公公刻意清了清嗓门,诗朗诵般赞美道, “咱们太子殿下真是仁心仁德,这段时间不仅处置了贪墨的贪官,还解救太子妃于危难之中,现下就连难民都安抚好了,这天底下就没有咱们太子殿下办不成的事。” 苏窈听到了话,翻了个白眼,继续舀粥,装没听到。 她想好了,为了让裴瑾修早点死心,她准备少跟他说点话。 省得他整天胡思乱想的。 刘公公小眼睛瞟了瞟,见没反应,于是又开始滔滔不绝, “太子妃您贤良淑慧,不计前嫌为难民生活计,跟咱们太子殿下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 呸呸呸。 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她跟裴瑾修一对?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不过,看着如此殷勤的刘公公,苏窈腹黑心思一起,语调凉凉,正色道。 “刘公公,你这话就说错了。” 刘公公:“???” 苏窈严谨脸,完全公事公办的口吻, “永州受灾,皇上特命太子来赈灾,查处官员贪墨,解决永州困顿,安抚百姓,难道不是他此行的目的?不该是他应尽的职责? 你这么夸,生怕别人不知道太子的所作所为似的, 这样一来,显得太子多么贪功,多想求表扬啊, 这可不太好呢~” 刘公公一听,小眼睛瞪圆,脑门顿时急出了汗, “太子妃明鉴,奴才并不是那个意思啊。” 苏窈面上的表情表示很遗憾, “可我听着确实是这么个意思呢。” 刘公公慌张地去找宝蓝求证。 宝蓝突然被盯,看看苏窈,又看看刘公公,最后,低头盯自己的脚。 然而,这一幕落在忐忑心情的刘公公眼里,像极了默认点头。 苏窈没说话,无辜地耸了耸肩。 最后,受内伤的刘公公落荒而逃。 看到这一幕的苏窈唇角露出坏笑。 该! 话这么多! 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乱磕cp! 嗯呢,人吓人,吓死人,就是这么个理儿。 永州的事解决得差不多,回京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 另一边,京城,驿馆。 “世子,可要动手。” 赢硕俨然胜券在握的模样,一张年轻英俊的脸上写满了阴谋算计,道, “在外动手总比京城方便,既然老天都给了咱们这个机会,自然是该要把握住。” “是,”手下犹疑,“只是,世子……有一件事……” “何事?” “郡主,她……出京了。” “什么?”赢硕拍着桌子站起来,厉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前,前几日了。” 赢硕冷笑,“前几日的事,今日才来报?” 手下立即跪下,求饶,“请世子赎罪,实在是郡主太过狡猾, 先前郡主被您在房间禁足,属下也没想到郡主竟敢如此大胆,居然会私自逃出去,此事是属下的失职,还请世子赎罪。” 第141章 天空飘来五个字 赢硕闭上眼,压抑狂跳不止的太阳穴,平复情绪道, “罢了,此事不完全怪你。” 那丫头是个什么性子,他也不是一天才有了解。 自她醒来便是行事诡异,若非是为了大计,他也不会一直纵容她到如此境地。 手下见并未被问责暂时松了口气,复又回答, “世子放心,属下定会尽全力将郡主找回。” “不必。” “……” “人既然已经出京,那就不必再找。” 原本就是为了计划找来的冒牌货,至于去了哪里,是不是活的,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计划顺利执行。 “旁的事便算了,这次,不能再落空。” 手下迟疑,“那郡主……” 赢硕铁面冷心,“若是遇上了,便带着她的尸首去永州。” 届时,没有比这更好的借口,也没有比这更合适开战的借口。 “……是。” “那,江凌也去了永州,恕属下多言,江凌此人虽近日称病不出,却暗中与东宫有联络,更何况他悉知世子计划,又几次使得世子落空,焉知不是他临阵倒戈的缘故,这样的人一日不除,终是祸患。” 赢硕横瞥过一眼,冷哼, “你说的我岂会不知,可她既然出手管了这件事,在京城要再动江凌,便要考虑仔细。如今,他既去了永州,那便没有什么可顾忌的。 天灾人祸,意外何其多,想要除掉一个人,最容易不过的事。 毕竟,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是,属下明白了。” “事情做得干净点。” “是。 ” 永州。 待到彻底处置好永州事务,安顿好难民已经是七天后的事情。 此时,正是惊蛰,万物复苏,正好迎来了春日熙和的好风光。 苏窈在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在永州发展自己的产业链。 一来,在经历一场天灾后,永州百姓需要一份维持生计的工作, 只有最基础的温饱得以解决,百姓的生活才能趋于稳定, 只有百姓有了稳定的生活,才能心无旁骛地创造财富,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让永州灾后经济恢复快一些。 她研究过了,按着永州的地理环境,可以往绣艺的方向发展, 绣品易保存,且无论是江浙、四川、山西、闵粤的丝线都可以通过水路运送到过来,在路程上会便易许多。 将来绣品完成,无论是送至京中,或是卖到其他各国,都是不愁销路的。 而且,发展刺绣于永州本地的女子原本的生存技能也相匹配, 只不过,先前永州刺绣并未重视,且种类繁多,在技法上也不够精美细致, 若是在此基础上,能够稍加指导,刺绣技法突飞猛进,指日可待。 为此,苏窈已经重金聘了刺绣师父来教习。 且,已明确说明,凡永州的女子均可参与学艺,全部。 至于男子,苏窈按着在京中的归置,在永州开办了琉璃厂,解决就业问题的同时,还能扩大她的商业版图。 毕竟,玻璃在21世纪随处可见,但在东临实在是稀罕物件,京中的琉璃厂每每开工后,制作的新品都售空。 如今,名门贵族琉璃风盛行,极受追捧。 由此可见,办琉璃厂还是很有发展空间的。 现在,光是想想,她就闻到了空气中飘来的暴富的味道。 呐,天空飘来五个字。 暴富不是事。 第142章 嘘,不要因为我的优秀迷恋我 宝蓝看着自家太子妃的图纸,震惊之余往苏窈唇边递了樱桃,真心称赞, “太子妃真厉害。” 苏窈自豪一仰头,抛了飞眼,“那是。” 看着自己规划出来的蓝图,吹吹纸页上未干的墨迹,苏窈满意又欣慰,由衷感叹, “我都要被自己的聪明智慧感动了。” 宝蓝乖乖在一旁,再次投喂樱桃,贴心道, “太子妃真棒,不过,太子妃,您确定不歇歇?您都坐了一个时辰了。” 苏窈摇摇手指头,“no,no,no,宝蓝大宝贝啊,你不懂。” 当完成一件事的时候,就是获得成就感的时候。 有成就感的时候,会累吗? 不,根本不会。 兴奋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累呢! 她完全可以再high三天三夜! 苏窈微笑脸,陷入了沉醉的自我欣赏中,道, “谁说只有男生工作的时候迷人? 明明女生专心投入的时候也很有魅力的嘛~” 刘公公陪着裴瑾修刚到帷帐就听到了这句话。 刘公公在心里轻啧了声。 心想,太子妃最近怎么越来越自恋了呢? 随后,小眼睛向上瞟去看裴瑾修的表情,瞬间放松了。 看太子殿下抿唇不说话的样子,估计也觉得太子妃太自恋了。 嗯。 真真的是应了太子殿下先前的话,自信很好,多了就过头了。 比如,得意中的太子妃。 余光一瞥,瞥见立着的人,苏窈振臂一挥,豪爽招呼,说客气话, “这是我做的计划书,你看看,觉得没问题的话,就派俩人给我,帮我张罗张罗。” 裴瑾修配合地接来看过。 刘公公见太子看得入神,好奇,忍不住抬眼悄悄瞄了一眼。 瞬间五官都拧到一起了。 这字!!! 嗯,好! 太子妃这字写的,真是不失家门风范。 再看自家太子殿下气定神闲的模样。 刘公公再次在心中升起无比敬畏,太子殿下真是不是一般人!这都能受得住! 裴瑾修将图纸还回去的时候,说道, “你的想法很好,你有你的主意,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问过我的意见。” 苏窈重重点头,“嗯呐。” 嗯,其实,她也就是意思意思。 他真给意见,她也不会听哒。 她就是碰巧看到他杵在那了,想跟他炫耀一下。 没错,就是嘚瑟。 没错,人在心情好的时候就是容易飘。 嗯呢,心情好了,情绪就是这么狂飙。 时间一点点过去,身边的人却没走。 苏窈一抬头,正好跟裴瑾修的目光对上。 一秒两秒过去。 最先开口说话的人是苏窈。 只见她难得端坐,挺直了腰板,抬着下颌,脸不红心不慌,郑重地发言, “嘘,请不要因为我的优秀过分迷恋我。” 裴瑾修:“……” 在苏窈的话说完后,空气中顿时沉默了。 沉默中,都能听到空气中飞过尴尬的乌鸦叫。 嘎——啊——嘎——啊——嘎—— 刘公公内心s。 太子妃,您是有多大脸,才能说出来这话儿? 得亏现在刚开春儿,天上还不打雷! 要是到了夏天雷雨季,太子妃,那您可就遭了殃了! 第143章 他居然调戏她!!! 与刘公公相比起来,裴瑾修的表现就显得无比淡定。 只见他在沉默后,颔首,肯定了她的话, “你的确很优秀。” 苏窈环抱手臂,骄傲脸,“那是。” 一脸的自豪,一副‘我知道我很优秀’的样子。 话音刚落下,裴瑾修眉心微颦,欲言又止的声音又响起, “不过……” 苏窈眉头一挑,稍微往他的方向侧了侧,警醒, “不过什么?” 裴瑾修微微俯身,食指指腹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眉眼含笑,言道, “太子妃,有人说过你的脸皮厚吗?” 苏窈:“……” 眼睛眨动了两下。 等回神,再看,先前站在面前的人早已走远,只留了个背影。 苏窈不可置信地转头,懵懵地问在一旁已经看呆的宝蓝, “他,他刚才是在损我吗?” 不。 不对。 不对,不对。 他刚才摸她了。 卧靠! 他刚才摸她了啊! 苏窈盯着宝蓝,回想方才的一瞬,实在是难以相信,再次确认求证, “他!他!他刚才是在调戏我?是!我没理解错!” 他摸她脸! 她很确定! 他刚刚确实的确摸她脸了! 他用他的手指头戳她脸了! 啊呀呀呀啊! 外表是个浓眉大眼的,居然敢揩她油! 可惜她的四十米的大刀啊!抽晚了! 宝蓝已经笑得肚子疼了,但见太子妃看过来,只得拼命忍住了。 怎么办,她觉得懵懵的太子妃好可爱啊。 苏窈气得牙痒痒。 真想把人给削一顿。 可惜,人早不知道去哪了。 另一边,刘公公在跟裴瑾修走出帷帐后,还不忘夸夸, “镇国公和镇国夫人将太子妃培养得真是聪慧。” 裴瑾修眼眸深邃,目光深远,却未发一言。 刘公公未听到反驳,就知道自己的话说到点子上了,继续发力, “太子妃真不是一般人物,换做寻常女子,有谁能有太子妃的计谋和气魄啊。” 裴瑾修负手而立。 确实,他赞同刘公公的话。 但他知道,她的不同,是来自她时代的智慧。 这段时间相处以来,她偶尔在些小事上会怄气,但在大事上处理得很有格局,气度丝毫不输男子, 她为人不吝啬,讲究平等,也乐于帮助处于劣势的人,于是,那些偶尔的小性子就变成了她性格中很鲜明地特点,甚至是难得可爱的地方。 也是在她的言语谈吐行事间,他鲜明地感受到,她的见识,勇敢,不凡,甚至,是她的执着。 她一次次带给他的震惊的同时,让他一次又一次深刻意识到,她和这个世界的不同,她的世界的多姿多彩。 有一个声音不断从心底里涌出来。 他想她能够在身边。 她不愿来他身边没关系,他可以去她的方向寻她。 距离多远都没关系。 只要她能够看到他。 他想让她的眼睛里有他。 于是,因为这次的“调戏”事件,一场无声的冷战悄然而至。 永州的事宜处理完毕,浩浩荡荡的东宫队伍向京城方向出发。 宝蓝看着已经三天不跟太子殿下说话的太子妃,劝着, “太子妃,您一直不理太子殿下只怕是不好。” 第144章 意外来客(1) 呵。 如果可以,她还真不想再搭理他。 苏窈目光坚定,斩钉截铁,毅然决然, “宝蓝,你不懂,我必须要跟他保持距离。” 上次就是因为距离太近,才会被裴瑾修给得逞。 哼。 说好了身份是暂时的。 他也知道她的来历。 更何况,她都已经明确说了许多次,他也明明白白听到了。 居然还敢对她动手动脚! 她没还手已经是够给面子了。 要知道,她将来可是要单飞的人,现在怎么能被这层身份单单给束缚住呢!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坚决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宝蓝对此有不同的意见,弱弱出声, “奴婢不这样认为,奴婢觉得太子殿下是因为喜欢太子妃,才会想要跟太子妃亲近的。” 苏窈:“……” 哦,不。 她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喜欢‘这两个字眼。 现在,要什么’喜欢‘? 她需要的是事业。 抓紧时间壮大自己,赶紧单飞才是最要紧的事。 再说了,她并不想要他的“喜欢”。 宝蓝回忆着看过的话本,继续, “奴婢先前看到过,‘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奴婢觉得,太子殿下实在是太属意太子妃才会如此的。” 苏窈听着嘴唇抽了抽。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啊,呸。 信了这话儿才有鬼。 此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江凌,瞧了瞧苏窈,又瞧了瞧前方太子的背影,眯了眯眼睛,一副‘什么都瞒不过我的样子’,贱兮兮, “冷战呢?你们关系又不和谐了?” 苏窈面无表情,“滚。” “好嘞。” 江凌主打的就是一个心态好和配合。 说滚就滚,而且,是麻溜滚。 春日向来风和日丽,今日的天色却有些阴沉。 清早的光景已经薄雾弥漫,是以,回京的队伍放慢了速度,匀速前行。 耳力极佳,最先走在前方的侍卫警惕地看着前方,勒紧缰绳,抬手在空中做了一个‘止’的动作,队伍缓缓停下。 坐在马车中的苏窈察觉到马车停下,疑惑,“怎么了?” 宝蓝推开马车门去查看情况。 跟驾车的侍卫一起在马车门口的江凌,单手摸着胸口, “今天一早儿我这心脏就跳得扑通扑通的,看来这是要出事的节奏啊。” 苏窈麻木脸,拒绝乌鸦嘴,拒绝矫情, “据我所知,心脏扑通跳是正常的,不跳你就嘎了。” 江凌弱弱抿唇,“……” 虽然她很凶,但她说的也很有道理。 衷心又胆小的刘公公率先到裴瑾修身边,“太子殿下。” 裴瑾修眼眸微眯,似透过薄雾看到后方的情况。 树林和薄雾相辅相伴,冒着新芽的树枝伴着薄雾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是吉是凶,是福是祸,谁也不知,更不知晓在后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薄雾中,隐隐传来清脆的铃铛声和马蹄缓缓向前行进的声音。 东宫的侍卫利刃在侧,随时已经出鞘。 马蹄悠悠踩地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铃铛声也越来越清脆。 只见在雾中显出一道影。 那人骑着一匹枣红马,手持马鞭,踩着褐色小羊皮靴,以深紫色长巾覆面,上面绣着精美繁琐的花纹,配着银色的流苏和串珠,瞧装扮,不是东临的服饰,却有种独特的异族美又散发出神秘的气息,来人发间的编发精巧,发尾更是用银色的小铃铛点缀,那铃声清脆随着马儿的步子发出的声音空灵清脆,极具辨识度,整个人浑身包得严实,只露出两只眼睛,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第145章 意外来客(2) 苏窈眨了眨眼,若有所思。 这服饰……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脑海闪过灵光,苏窈瞬间瞳孔放大。 这,这不就是西舍国的穿衣风格! 不是! 西舍国的人! 难道他们这是又要遇到刺杀了? 天啊撸! 中彩票都不一定有他们这运气! 此时小红马在走出树林后慢悠悠地停下来。 警惕的刘公公立即张开了手臂挡到了裴瑾修面前,喊了人,“护驾,护驾—— 东宫的侍卫利剑已经出鞘,最为首的已经腾空而起率先发起了攻击。 只见那人不躲不避,不慌不忙地从袖口甩出一张符纸。 侍卫本以为是暗器,避过之后再看,发现就是张再简单不过的符纸。 众人:“……” 就在众人不解时,听到那人郁闷碎碎念, “怎么没起作用?难道又失败了?” 众人:“???” 不等裴瑾修下命令,刘公公已然喊话, “何人鬼鬼祟祟?还不快报上名来!” 此话一出,见对面的人眼睛一立,似嗔似怒道, “诶呀呀,你这个小眼睛大呼小叫做什么,我又没有对你做什么。” 那人开始浑身包得严实,只在外面露出两只眼睛,随后,她手腕轻抬,把遮住脸的纱巾拿开,露出原本的面容来,她在看到苏窈后亲切歪头地挥手打招呼, “太子妃,好久不见呀。” 苏窈认出了对方。 这不是西舍派来和亲的嘉昌郡主吗? 这人怎么会在这儿? 而且一副跟她很熟的模样? 苏窈拧眉,“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该不会是有什么阴谋。 赢乐眼睛亮晶晶,笑得有点坏,“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说着话,她从马背上跳下来,精心编制的发尾上缠着小铃铛,跟她腰间腰带上别着的小铃铛有异曲同工之妙,随着她轻快跳跃的动作,铃铛轻碰作响,轻灵又纯粹。 苏窈看了看赢乐,又看了看裴瑾修,瞬间懂了。 悄悄侧头过去说话,“裴瑾修,你这魅力可以啊,人家都追来这儿找你了。” 突然被喊话的裴瑾修冷眼,“你可以闭嘴了。” 苏窈:“哦。” 不过,随即往四周看了看。 赢乐都来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赢硕的人也到了? 要这样的话,那可得提前做好准备了。 毕竟,西舍国的人一肚子的坏水,没安好心眼。 尤其是赢硕。 赢乐见苏窈向四周观望,天真率直地问, “太子妃,你是在找我讨人厌的哥哥吗?” 苏窈:“……” 咳咳,你这么说你哥哥,真的好吗? 赢乐笑嘻嘻地答话, “你放心,我讨人厌的哥哥没来,我是偷偷溜出京的。” 一说起来,小姑娘心里就有气,拿着手里的小皮鞭就开始抽树干撒气,嗔道, “我哥哥可讨厌了,每天就知道凶我,还朝我发脾气,居然还要关我禁闭,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幸好我溜得快。” 苏窈:是我单纯了吗?为什么我从她的话里听不到一点心机? 裴瑾修:…… 刘公公:这西舍国的郡主怎么奇奇怪怪? 宝蓝:这是来跟太子妃抢太子殿下的吗?那她好努力啊! 赢乐很自来熟,“既然都认出我了,难道不该招待我吗?”顺便摸了摸肚子,自然而然地提要求,“我饿了,想要吃东西了,快给我准备东西吃。” 第146章 你有QQ号吗? 虽然对赢乐的话持怀疑态度,但鉴于对方的身份,还是招待了她。 如果赢乐等人真的有图谋的话,敌暗我明,实际上对他们是不利的状态。 局势不明的时候,观察很有必要。 于是,苏窈就成了和赢乐接洽的人。 尽管对于这一决定,苏窈本人很不服,但她还是去了。 面对着一桌的美食,赢乐两口下去,腮帮子吃得鼓鼓的。 苏窈此时是没什么胃口,攥着筷子,试探问了问, “你来——是找太子的?” 毕竟,裴瑾修才是主菜,不管是和亲还是刺杀,裴瑾修都是排第一名,她顶多就算是个配菜。 赢乐腮帮子撑得鼓鼓的,眼睛圆圆的,认真的时候就像个小仓鼠,她嘟囔嘟囔出声, “太子妃,其实我是来找你的。” 苏窈一愣。 找她? 为什么找她? 不会是想来杀她! 那可太不必了。 苏窈吞了下口水,问,“那个……问下,我得罪过你?” “没有啊。” “那你来找我干嘛?” “因为你有意思啊!” “啥?” “我挺喜欢你这个人的,你很有意思的,比那些人有意思多了。” 苏窈在听完之后已经深深拧眉了。 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拼命摇头,明确拒绝, “抱歉,我不是蕾i丝边。” 赢乐目光停了,不解,“那是什么东西?” 苏窈本来想解释的,但一想,“算了,跟你解释,你也不懂。” “呃,好,不过,”赢乐猛塞了一口鸡腿,又说,“奇怪的太子妃,其实,你并不是这身体的主人。” 苏窈惊呆了眼神:“!!!” “不止是你,还有那个,他的情况跟你也是差不多的。” 赢乐说话的时候指的是江凌。 苏窈不知道她是懵的,还是故意在试探,但在听到那刻的惊讶是肯定的。 可来了东临一趟,稀奇古怪的事也遇上不少,是以,她虽然心中诧异,但面上没有变现出分毫,只用嫌弃做伪装,只无辜地耸了耸肩,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吗?怎么会?”赢乐很天真,细心解释,生怕苏窈会听不懂,“那好,我就把话说得再清楚一些,我的意思是,你虽然现在在这个身体里,但你原本不是在这个身体里的,你是从别处来的。那个小江大人也是,他现在身体里的也不是原来的那个,我这样说,太子妃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窈:“……” 在那一刻,苏窈是无语的。 甚至,是怀疑的。 赢乐居然能看出她和江凌跟这个时代的人不一样。 怎么看出来的? 知道她和江凌底细的只有裴瑾修, 而裴瑾修绝对不可能把她的信息对外说, 那这个小丫头为什么会做出精准判断? 难道……这又是个穿越的? 也不是没这可能啊! 心里这么想的时候,苏窈看向赢乐的视线多带了打量。 说实话,之前看到赢乐,她还不觉得什么。 现在看,赢乐的各个行为确实挺奇怪的。 难道,她真的跟她和江凌一样? 那她有必要试一试。 苏窈迟疑,“那个,你有qq号吗?” 第147章 有理有据,令她服气 qq号? 赢乐眉头皱起来表示很不理解,且不懂就问,“那是什么?可以吃的吗?是好吃的吗?” 这下,换成苏窈无语了。 要是来自21世纪,不能没人不明白qq号是什么意思啊。 可赢乐这一双单纯无辜的大眼睛,这表情,显然是真的不知情。 那,既然她连qq号都没听过,又是怎么看出她和江凌身份的? 又看了眼没心没肺认真干饭的赢乐。 苏窈抿唇,内心很是复杂。 总不能这次她真看走眼! 赢乐吃得腮帮子鼓起来,肚子也被食物撑满了,满足地擦了擦嘴巴,见苏窈半天没说话,以为她是在担心,安慰,“太子妃,放心啦,我的发现,没有告诉别人呦,连我讨厌的哥哥我都没有提过哦。” 赢乐说起这话儿的时候脸上带着的表情可自豪了。 听到这话的苏窈嘴角抽动,内心:我谢谢你啊,幸好你没告诉别人,要不我得完。 不过,此时此刻她对赢乐真是前所未有的好奇。 不是21世纪的人却能看出这么多,这年纪小小的姑娘该不会有什么阴i阳眼,预知未来的异能! 心里有这个想法,苏窈就试探地问了句,“你从哪来的?” 赢乐歪了歪头,认真想了想,说道,“我哥哥说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苏窈:“???” “我讨厌的哥哥说,因为我从天上掉下来的,所以,他总嫌弃我,说我脑子被摔傻了,一点都不灵光。” 一提起来赢硕,赢乐就开始碎碎念,面上的表情奶凶奶凶, “哼,明明是他蠢,偏偏他又那么凶,每天就知道凶我,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咳咳,”苏窈干咳两声,“冒昧问一句,你哥知道你这样说他吗?” 赢乐:“当然不知道啊!他总是不理我,又不跟我玩,而且,说坏话不就该是背着人说嘛!” 苏窈:“你们可真是兄妹情深啊!” 行。 这话儿说得有理有据,令她服气! 眼见在赢乐这里再问不出有用的信息,苏窈准备先回去歇歇,从今天早上起右眼皮就一直跳,估计是没睡好。 赢乐见人要走,赶紧把人拦住,“太子妃,你别走啊。” 苏窈回头,“还有事?” 赢乐的视线在她面容上停留了一会儿,正色道,“太子妃,你要小心哦,不出三日,你会有血光之灾。” 苏窈愣了一下,随即微笑,“我可真谢谢你啊!” 她以为能有什么事呢,结果就是这? 敢情这郡主不仅有点神经质,还有会算命的潜质! 有没有搞错! 她是货真价实从21世纪来的诶! 不出三日,血光之灾? 她能信这? 要是真信这神经质郡主的话,那才有鬼咧。 赢乐叉腰,腮帮子气得鼓起来,一板一眼,提醒,“太子妃,我是认真的哦。” 苏窈笑笑,“知道了。” 毕竟,跟小姑娘较什么真呢! 赢乐环着手臂,继续板脸,“太子妃,你这样可是有点不可爱哦。” 苏窈干笑,“呵呵呵。” “没关系,到时候你就信了,你放心,看在咱们认识的份上,我会帮你的。” 苏窈:“……行…………” 昂。 人家这么热情,她还能说什么呢! 赢乐说完后,就蹦蹦跳跳回房间了。 然后,在一旁等候多时的江凌悄无声息地走过来,下颌一抬,对着赢乐离开的放心,问,“这个人有问题?” 苏窈也不知道怎么说。 不知道哪里有问题才真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这小姑娘神经兮兮的,又不断释放善意,真是让她看不明白。 想了想,苏窈开口,“以防万一,还是盯着一点。” 毕竟,命就一条,小心一点,没差。 江凌配合点头,“行,我听你的,反正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说啥就是啥。” 苏窈:“……” 另一边,赢乐回到房间后又开始继续画符。 最近,她很有灵感,觉得她的符要成功了。 画了一张又一张。 最后,留下了最满意的两张符。 翌日。 因裴瑾修,苏窈一行人要回京,偷溜出京的赢乐顺其自然地跟上了他们。 歇息的时候,赢乐低头看着手上的符,又抬头看了眼前面的人,若有所思地嘟囔,“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要不要试一下呢?” 刘公公的小眼睛一瞟,看到正在低头嘀咕琢磨的赢乐。 心想,这西舍的郡主,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憋着坏呢! 尤其,手里不知道拿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秉持着太子殿下生命安全是第一位的心理,刘公公从赢乐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故意绊了一下。 这一绊,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赢乐手里的符飞出去一张。 符一飞,赢乐生气了。 她好不容易才把符画好,还没试效果呢,这现在突然没了一张。 于是,凶巴巴盯住罪魁祸首,气哼哼喊人,“喂,你这个小眼睛的怎么看路呢?” 刘公公做作地惊讶,有理有据,“呀,原来是嘉昌郡主啊!郡主赎罪,奴才眼睛小,未能及时看到嘉昌郡主,请郡主恕罪。” 赢乐生气的模样像个小辣椒,叉腰喊话,“你这个人眼睛小也就算了,怎么心眼还这么小!” 被人身攻击的刘公公点头,“是呢,奴才就是因为眼睛小,心眼才小,嘉昌郡主要是没事,咱家就先告辞了。” 说完,一甩手上的拂尘,直接掉头走了。 赢乐气愤地跺了跺脚,再低头看着手上的符,很是怄气。 她好不容易画成了互换符,得一对才能生效,现在一个飞走了,手上只剩一个,那她怎么用啊! 正想着的时候,胳膊肘突然被撞。 正好撞在肘上,胳膊彻底麻了。 于是,原本捏在指尖的另一张符随着松开的手指又飞走了。 赢乐眼睁睁地看着符飞走,不可置信。 一旁的江凌捂嘴,大惊小怪地惊呼,“呀,这不是小郡主嘛,你怎么在这儿呢!诶呀,我不是故意的。” 嗯呢,他本来是在一旁看戏的。 结果看到刘公公出手了。 他想着,既然刘公公都出手了,那他也不能闲着啊,于是,也出手了。 第148章 又遇刺杀 赢乐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彻底炸毛,“小江大人,你的眼睛是有问题吗?路这么宽,你居然故意撞我!” 仗着一八三身高的优势,江凌平视了会儿,又低头俯视了一会儿,隔空用手指比了下高度,面色凝结,郑重又严谨,“抱歉,以你我之间身高的这点差距,想要看到你,真的不太容易。” 赢乐:“……” 江凌等了等没等到回复,低头一看,只看到赢乐正用忿忿的眼神盯着自己,前所未有的贱,“就是没看到,怎么呢?” 赢乐攥紧拳头,骨节捏的‘咯咯’作响,“你这个人看起来有点讨厌,我可以打你吗?” “啊?” “嘭——” 说出手就出手,赢乐果断出拳,一拳正垂在江凌的鼻子上。 江凌的鼻子彻底酸了,捂着鼻子,难以置信,“君子动口不动手,你——” 赢乐哼一声,不以为意,“我是女子又不是君子。” 江凌:“……” “再说,打你还需要理由吗?” 江凌:“……” 说完,赢乐继续认真脸,“没办法,刚刚你的表情太欠扁了,我一时没控制住手。不过,我想,你是不会生气的!”咬咬大拇指,无辜脸,“毕竟,我说打你之前跟你打过招呼了,我是认真的,从来不说假话哦。” 江凌捂着酸透的鼻子。 感觉有液体流出来。 低头一看。 红色的。 哦,鼻血。 啊! 瞳孔扩张! 鼻血!!! 晕血的他立马倒地上了。 天空中乌云阵阵,迎面潮冷的风拂过,原本还风和日丽的天气突然变天了。 就在此时,空中窜出冷箭,直接朝着裴瑾修的方向射出。 裴瑾修抬手,用佩剑将箭阻断。 侍卫们的警戒心也在这一刻被激发。 刘公公见状,吓了一跳,踮着脚喊人,“护驾,快护驾!” 马车里的苏窈听到‘护驾’俩字就起鸡皮疙瘩,心想,怎么又出状况了! 从马车探头一看,就见从树林里窜出来数十人,将他们的队伍围住,瞧着身上穿的装备,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特地在路上埋伏他们的。 刘公公看到中箭的侍卫伤口渗出黑色的血,惊呼,“太子殿下小心,箭上有毒。” 苏窈:“……” 妈呀,又下黑手! 下死手也就算了,箭上又涂毒。 这是生怕裴瑾修不能死得透透啊! 溜了,溜了,赶紧溜! 空中惊雷阵阵,地面厮杀一片,人早早就被分散了。 苏窈正在大石头后躲着时,被东宫侍卫踢倒的刺客,一扭头正好看到苏窈,于是起身往她的方向来了。 苏窈本来还心存侥幸,在心里一直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然而一睁眼,就见刺客直直是往她的方向来了,于是眼疾手快,趁着刺客抬手挥刀时,抓了一把土直接往刺客眼睛撒,趁机赶紧跑。 跑着跑着,听到右边传来小声的呼唤,就看到躲在一旁朝她挥舞胳膊的赢乐。 在看到赢乐的那一刻,苏窈的心情真是一言难尽。 赢乐说她三天之内有血光之灾,她没信,但没出一天,她真的就遇上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考试前一晚做梦,梦到了考试的卷子,但忘了记答案。 全是悲剧啊! 看明白了赢乐向她比划的手势后,苏窈配合着转过身,直面刺客。 此时的局面,苏窈在面对刺客时,赢乐正好站在刺客的背后。 苏窈站定,大胆喊话,引开刺客注意力,“等一下,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刺客眼神阴狠,“要怪就怪你嫁错人,今日在场的人一个都跑不掉,你就等——” “嘭——”的一声。 站在刺客身后的赢乐果断出手搬了石头砸了对方的后脑勺。 然后,刺客话没说完就已经倒了下去。 苏窈狠狠吐了口气,把提到嗓子眼的心脏重新咽回肚子里,居高临下瞥过一眼,“呐,兄弟,教你个道理,反派死于话多,希望你能记住这教训。不过很遗憾,你再也没机会了。” 然而,她们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其他的刺客,纷纷提刀朝她们的方向而来。 苏窈和赢乐被逼得分路逃跑。 赢乐面对步步逼近的刺客,放狠话,“你别过来!我告诉你,我哥哥是当世子的,很厉害的,你要是敢对我不客气,他不会对你客气的。” 刺客不置可否,举刀挥舞,“郡主是吗?哼!杀的就是你——” 说着,挥刀连砍。 赢乐情急之下想到自己画了许多符,立马都抛了出来,嘴里念念有词,“急急如律令,炸!” 刺客一惊,抬手去挡,只听空中传来一阵微弱的声音,类似于爆竹声。 抬眼去看,那些被扔出来的符在空中旋转了一圈,随着爆竹声,在空中烧了起来,伤人的作用却是一点都没用。 刺客见状,一个回旋踢将空中的符踢飞,振臂要砍。 然而,动作却僵在空中,低头一看,却见胸膛已被刀身贯穿。 口吐鲜血之际,整个人倒在地上,鲜血不断涌出来。 赢乐一抬头,先看到的人是玄衣墨发的裴瑾修。 接触到裴瑾修的目光,赢乐警醒,指了苏窈被追离开的方向,“太子妃在那边。” 裴瑾修闻言,直接往苏窈离开的方向去了。 赢乐盯着裴瑾修离开的方向看了看,脸有点热。 之前她对东临太子还没什么感觉,但是刚才那一瞬间,东临的太子腾空而起,在空中踢刀的姿势实在是有点帅。 忽然想到什么,赢乐蹲下身,把已经倒地身亡的刺客面具摘下来,看到对方的面容后,一惊。 要是没看错,居然是哥哥的人! 小姑娘生气了,愤愤地继续补了两脚。 她可没忘,刚才这个提刀的人看到她后就要砍呢! 是哥哥身边的人不会不认识她! 既然知道她的身份却还要拔刀相向,证明这事跟哥哥就脱不了关系。 哼! 她以为哥哥只是讨人厌而已,没想到居然能这么坏心眼! 她是他妹妹,居然也要对她下手! 她真的生气了,不要这么坏心眼又讨人厌的哥哥了! 另一边,被追的苏窈提着裙子跑啊跑。 跑着跑着,视线豁然开朗,然而,前方没路了。 苏窈欲哭无泪。 呜呜呜。 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能被逼到悬崖边上。 第149章 苏窈,你不要怕 恐高的苏窈往悬崖边上瞄了眼,回头,面向已经追上来的刺客,好商量地发话, “那个大哥,咱能商量下吗?咱好好的,没必要打打杀杀是!干刺客这行每天面对生命危险,也挺不容易的,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当刺客啊?是缺钱吗?你要是缺钱的话,我有钱啊!我可以给你钱!” “啰嗦!” 苏窈赔笑,点点头, “是呢,是呢,面对死亡嘛,肯定是话多一些的。大哥,你理解下哈!我话多是因为想知道你需求啊!你看这边四处无人,就咱们俩,你要是偷偷放我走,也没人知道。所以,我想着,你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这世上没有谈不成的买卖,你奉了人指令来杀人肯定是有好处的,咱不谈一谈,你怎么会知道我不能给你更多好处呢!” 刺客一听,逼迫的动作微迟,随即又往苏窈的方向逼近了。 苏窈把刺客一瞬间的迟疑捕捉到了,加大力度蛊惑, “大哥,我觉得是这样的哈,你为人卖命实在是太辛苦了,谁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愿意每天刀尖舔血啊,万一遇上哥主子是变i态,那你可就太辛苦了!我见了都为你不值!大哥,你看你要不把我放了,我给你一笔钱,保证你能富足过后面的日子,而且绝对不告诉别人,怎么样!” 刺客本来还不为所动,但听到‘万一遇上个主子是变i态’,眉心一动,脚步迟疑,有点被说服。 “你确定?” 苏窈见对方出声,就知道事情有戏,立马提声, “那必须啊!我是太子妃,你来杀我难道没听过我名号吗?我老有钱了,老大方了,用钱买命,完全没问题的!” 刺客犹豫,“你说的是真——” 话未说完,察觉到气氛不对,警惕回头,只见空中飞来剑,沿着耳朵擦过。 若不是他警醒,此刻,剑身已经抹了脖子。 再看,就见裴瑾修已经出现在面前,且不由分说,先行动手。 刺客抬手,抹去耳边不断渗出的血,愤恨对着苏窈说, “你这个骗子!故意拖延时间!” 说完,立即朝着苏窈的方向进攻。 苏窈瞪大了眼,惊得张大了嘴巴,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卡住,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看着迅速逼近,近在咫尺的剑,脑子一空,甚至忘了身后就是悬崖,连连后退。 心想,大哥,冤枉啊!我没骗人啊!我是真心想交易的,就是没想到裴瑾修能来这么快! 脚下一歪,苏窈一只脚已经踏出悬崖边,重心不稳,半个身子都已经跌出了悬崖。 就在苏窈以为自己要彻底掉下去时,腕上一紧,先被人拉住。 抬头,一看,拉住她的人是裴瑾修。 这一刻,说不震惊是假的。 因为苏窈眼睁睁看着裴瑾修身体被刺客的刀贯穿。 因为距离很近,她甚至能听到刀刃刺破血肉,在骨头上刮过的声音。 胆寒心惊。 为了能拉住她,裴瑾修硬生生挨了一刀。 刺客似乎也没想到这情况,有一瞬的愣神。 也是在这一瞬,裴瑾修单手握紧苏窈的手,用尽力气将她拉起,另一只手忍痛,单手持剑将刀刃震断,趁着刺客行刺时距离拉近,反手握剑划过刺客的脖颈。 苏窈只觉得腕上有很强的力道将她从悬崖上拉上来,等她再看,只见刺客捂着血流不止的脖颈连连后退,接着倒在地上。 而裴瑾修此时俨然用尽了所有力气,失力倒在地上。 苏窈惊魂未定,赶紧跑到裴瑾修身边检查他的情况,“裴瑾修,你怎么样!” 见他伤口不断往外渗血,连忙捂住他的伤口。 可鲜血却不断涌出来,越来越多,裴瑾修的脸色随之也变得苍白。 也是在此时,苏窈发现他身上不止有一处伤,因他穿着玄色的衣裳,所以那些落在他身上的伤并未显得明显,可他的衣袍上有多处破损,显然是负了严重的伤。 苏窈慌了,从来没有这么慌过。 裴瑾修在她脸上见到从未见过的慌张,方才用了太多气力,如今已是气竭,却失笑道,“就这么怕我死掉?” 他原本就有一双很好看的丹凤眼,剑眉清晰硬挺,只不过往日里甚少在他脸上看出太多情绪波动,是以,他总给人一种冷峻刚毅,贵不可攀的距离感。 可此时,他负伤,气息不稳,唇角带着血迹,无端地让他整个人带上破碎感,周身的清冷倨傲也在这一瞬被彻底击溃。 苏窈眼睛突然变得很酸,情绪更不受控,不知不觉眼睛变得模糊起来,眼泪跟着从眼眶砸出来,吸了吸鼻子,没好气, “废话,我多惜命啊!你要是出事,我可怎么办啊!我还想活呢!裴瑾修,你得好好的,你可不能有事!” 话是这样说着,但她视线紧盯着他,一瞬都未曾移开。 见裴瑾修有要阖眼的架势,苏窈急了,慌不择言, “裴瑾修,你可别睡啊,你等一等,我带你去找刘响,他可紧张你了,肯定会想办法救你!你千万别睡啊!好不容易重活一次,你还没查到谁害你呢!你大好人生还没开始呢!你可不能有事!你得坚持坚持!你得活下去!” 裴瑾修只觉得疲惫,失血太多,又值初春,只觉得周身越来越冷,听着她的碎碎念,有气无力,无奈叹道,“苏窈,你怎么到哪里都这么话多?” 苏窈将他的胳膊架在肩膀,扶着他站起来, “我本来就话多,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裴瑾修,你先少嫌弃我点,省些力气,我带你回去!等一会儿见到刘响他们,会有大夫的,到时候你就有救了,你先忍一忍。” 因为被搀扶,裴瑾修能感受到她的紧张,牵扯到伤口,刀口钝痛,伤口要将人撕裂般,他却不忘安抚她的情绪,说话的语调虚弱,有种从未有过的安定, “苏窈,你不要怕。” 苏窈吸了吸鼻子,嘴硬,嘴唇止不住的颤抖,“笑,笑话,我怎么会害怕!” 第150章 吾之若兮,心之念兮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苏窈心里是真害怕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没由来的心慌。 裴瑾修艰难启唇,一句一歇,道, “苏窈,我知你心思。你一直想和我脱离关系,不想因我之故受我牵连。你放心,即便我有事,也不会牵连到你。你想要的和离书,我已写好,就放在显德殿密函中,若我有事,你自可与我和离,无需为我殉葬。” 苏窈脚步一顿,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这些,眼泪流得更凶了,跟不要钱似的,吼道, “裴瑾修,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既然和离书已经写好了,那你就当面拿给我啊,何必现在说!” 裴瑾修失笑,此时意识混沌,言语都成了件吃力的事。 的确,她说的对。 尽管矛盾,尽管不舍,但他还是写下了和离书。 在他出发去永州前,就已经写好了和离书,放入密函中。 他知道,她一直都想跟自己和离,摆脱身份上的束缚。 可他,总是舍不得。 因为他知道,身份是他们之间的牵绊。 他不确定若是没有身份上的羁绊,他能不能留得住她。 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深知她向往的是自由、平等,看似大大咧咧的性格,真倔起来听不进半点劝,完全就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样子。 是以,他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和她分开,会是怎样? 问题在心里反反复复,他自己也难给出答案。 他实在不确定自己在她心中能占多少份量。 说来可笑,在她面前,他竟然一再犹疑,拿不定主意。 可尽管这样,他亦深知,虽然是重活一世,但在他身边仍旧潜伏着不确定性。 他想她能留在身边,却不想她涉险。 所以,在离开京城之前,他写下了和离书。 他想,如此这般,即便他遇到什么不测,她也能去过想过的生活。 但他没想到,她会来永州。 更没想到,他们会再遇到伏击。 苏窈看着他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从没觉得心里这么难过过。 平日里虽然会拌嘴吵架,也会冷战,但在生死关头,情绪又变得不一样起来。 “裴瑾修,你给我听清楚,我的确总想着和离,也很是惜命,因为命就一条,只能活一回,但我没想过看着你有事。裴瑾修,你好不容易再活一次,你再坚持一下,你不能放弃!” 裴瑾修听到她的话,粲然一笑,抬手帮拂去她哭花的脸上的泪痕,道, “苏窈,我说过喜欢是真的,想要跟你长相守也是真的。” 他觉得,有些话还是应该说出来。 否则,只怕再没机会说出口。 “裴瑾修,你是不是傻,都什么时候,你居然还想这些。” 裴瑾修失笑,“因为担心现在不说,就……没机会再说……” 苏窈情绪崩了,“裴瑾修,你是不是傻!” “吾之若兮,心之念兮,欢喜之人,我想她知晓。” 苏窈哽咽,“裴瑾修,我之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坏心眼呢!你都这样了,居然还坏心眼地说这些话,你存心让我难过是不是!” 苏窈哭得眼睛都肿了,却不忘放狠话, “裴瑾修,你以为我真的会难过吗?我告诉你,不会的! 你要是真挂了,回京城我拿上和离书,带上钱,我就走的远远的。 不止是我的钱,你放我那儿的家底儿我也会通通带走,然后天南地北地过吃香喝辣的日子! 我才不会伤心,更不会一直惦记你!” “你听到没有,你要是敢有事,我肯定头都不回地走。 转头就去找年轻好看的小白脸,每天去花天酒地! 我才不会为你伤心,我会活得好好的!” “……好……” 苏窈开始说话还能蛮横,可话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察觉到身边人气息越来越弱,身上靠过来的力气也在不断加重,听到他最后近乎叹息的语调,苏窈彻底慌神, “裴瑾修,你再撑一撑,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不能死掉,欠你一条命,我还不起的!” 此时,裴瑾修因失血太多,陷入了昏迷,再难回应她的话。 苏窈艰难迈开双腿。 钻心的疼痛从腿上蔓延。 苏窈低头去看,只见地上已淌过一片血迹。 分不清是她的血还是他的血。 方才在跌落悬崖之际,她的腿撞在了岩壁的山石上。 刚才情绪绷着,一直未能发觉,现在精力被消耗,稍稍迟钝一点,摧毁人意志的疼痛就开始蔓延。 不止如此,就连老天爷也像是硬要跟他们作对似的,明明是白天,天色却被乌云压得黑沉沉,迎面狂风不止,耳边一直传来闷雷声。 苏窈带着裴瑾修负重前行,路程变得无比遥远难行。 不知过了多久,在沉闷的雷声中夹杂着有急促的脚步声。 此时,天色被乌云遮得昏暗,苏窈实在分辨不清来人是什么身份。 她希望是来寻找他们的东宫侍卫,又怕是不死心的刺客又追上来,不敢呼喊,只能先躲起来观察情况。 然而,她的力气也在这一刻被耗尽。 躲在树丛中,苏窈探头小心翼翼查看外面的情况。 脚步声越来越近,人影轮廓也越来越清晰。 原本靠在她身边的人,似乎在昏迷中也察觉到这一点,眉心拧紧,唇间低语,“……快……走……” 苏窈内心复杂。 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想着让她先离开。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苏窈紧紧攥紧了拳头,骨节发白。 低头,看到的是裴瑾修苍白脆弱的面容。 如果她现在离开,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又流了这么多血,将他一个人放在这儿,无论是她暂时将外面的人引开,或是偷溜离开,再找人回来救他,他肯定活不成了。 想到他不止一次地出手相助,苏窈闭眼,一狠心一咬牙,决定赌一次。 “裴瑾修,我不会把你放这儿不管的。” 如果来的人,是救他们的人,那就是赌赢了, 否则,也没什么可怕的。 来东临这一趟,她体会到许多从前生活未曾经历的,说来,不算亏了。 空中雷声阵阵,冷风欲烈。 原本被卷到树梢的符咒掉下来,再次被风席卷,轻飘飘的,正好落在苏窈身上。 而另一张则是被吹落在裴瑾修身上。 “轰隆”一声,天空雷声愈来愈响。 苏窈只听到雷声和人声混合,落入耳中什么都已听不清。 她拼命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来人,偏眼前一黑,脖颈歪下去,突然没了意识…… 第151章 天雷滚滚,身体互换 不知过了多久,苏窈悠悠转醒。 还没睁开眼睛,先恢复的是意识。 她第一感觉就是觉得身体疼。 哪哪都疼。 脑壳跟着疼。 胸更疼。 挣扎着费力睁开眼睛。 只见是一处安逸温暖的房间。 看着头顶颜色素雅却不失整洁的床幔,感受到周身适宜的温度,苏窈知道,这是得救了。 终于,老天没辜负她的一片心,她活下来了。 就在苏窈睁开眼后,守在一旁的人激动地痛哭出声,“太子殿下!神佛庇佑,太子殿下您总算是醒了,您都已经昏迷三天了。” 苏窈深深拧眉,扭头,就看到激动得痛哭流涕的刘公公。 本来眼睛就小,这一激动哭起来,眼睛更小了,完全就挤成了句号。 还是英文版的句号。 苏窈在看过刘公公之后,挺纳闷的。 为什么守在她床边的是刘公公? 宝蓝呢? 难道不该是宝蓝守着她吗? 刘公公看到床上躺着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激动得格外殷切,嘘寒问暖, “太子殿下,您昏迷了这么久,可有不适?御医!宋御医!” 说完,扭头就喊御医。 苏窈扶着头拧眉,一脸的无语。 太子殿下? 喊太子的话不是该去找裴瑾修? 对着她喊干嘛! 心里想着,就想坐起来。 然而,还没等她顺利坐起来,胸口传来剧烈钝痛,疼得她没力气,身体又跌了回床上。 刘公公见状,赶紧搀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担惊受怕, “太子殿下!太医没来,您有伤在身,可不能起身啊!” 苏窈:“……” 太子殿下? 啥啊! 眼睛没毛病! 看到她难道不是应该喊她太子妃吗? 苏窈出声,“你喊我什么?” 话一出口后,苏窈立即捂了嘴巴。 卧槽! 什么鬼! 她这声音! 她的声音! 她怎么变成男人的声音了! 听这音儿还挺熟悉的! 瞬间,苏窈惊恐地看向刘公公,“我是谁?” 刘公公比他更惊恐,“太子殿下,你可不要吓奴才啊!” 一点没理会刘公公的话,苏窈低头去看。 胸是平的,胸口有血迹,且被严严实实地包扎,但因为伤的重,隐隐有血迹透出来。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裴瑾修在悬崖边上受的严重的贯穿伤,就是伤在这个位置。 苏窈扶额定神,像是被雷劈了,定在那里整个人都不好了。 刘公公在一旁小心翼翼,“太子殿下?” “去,去给我拿个镜子过来。” “啊?”刘公公最开始听到要求有点没反应过来,待到反应过来后,立马小跑着将镜子捧来。 苏窈闭眼先在心里做了心理建设,然后,面对着镜子,慢慢睁开眼。 在睁开眼的那一瞬,看到镜子里映像的那一刻,眼神直了。 因为,她看到镜子里出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裴瑾修的脸。 唯一不同的是,因为受了伤,此时裴瑾修的脸色苍白没血色。 苏窈感觉世界都崩塌了,一时间组织不好语言系统,“啊!我,我……” 刘公公看到突然结巴的太子,趴在床边崩溃大哭, “太子殿下,您这到底是怎么了?您可不要吓奴才啊!” 苏窈闭眼,狠狠吐口气,“太子妃呢?我要见太子妃!” 她必须立马马上看到’太子妃‘! 她倒要看看,她醒过来变成了裴瑾修! 那裴瑾修呢! 他变成谁了? 裴瑾修是不是变成她了! 这一说,直接把刘公公给说懵了,随即劝着, “现在?不合适!奴才知道您惦记太子妃?但太子殿下,您身体为重,您受了这么重的伤,首先得静养!” 苏窈:“!!!” 静养? 静养个屁! 她现在一点都不能淡定。 苏窈强撑着起身,“我说,我要见太子妃!懂?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 刘公公:“是。” 刘公公一边抹泪应下,一边在心中想, 太子殿下真是看重太子妃殿下啊,受了这么重的伤,一睁眼,先想到的就是太子妃,这感情,真是太让人感动了。 另一边,裴瑾修醒来后情况也没有好太多。 因是在归京途中,暂时修整是城中驿站,当地知府已经派兵驻守。 裴瑾修一醒来,就对上宝蓝哭肿的一双眼。 还没说话,就被宝蓝一把抱住了。 宝蓝抱着他嚎啕大哭,“太子妃,您可算是醒了,您,您真的是吓死奴婢了!您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奴婢该怎样跟国公和国公夫人交代啊!” 裴瑾修被熊抱住,抱得死死的,眼神超嫌弃,挥臂直接将人推开,恼怒道, “你这是作甚!” 一出声,裴瑾修的眉头拧得更深了! 这声音…… 怎么是女声! 居然听着还挺熟悉,不令人反感。 再一看,身上穿的寝衣,以及胸前…… 身体并无钝痛,不似有重伤的症状。 宝蓝看着刚刚醒来却态度大变的太子妃,抬手把眼角的泪抹干净,困惑, “太子妃,您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奴婢这就给您叫御医去。” 裴瑾修惊骇,视线盯住宝蓝,实在是难以置信, “孤,你,孤怎么会如此?” 宝蓝不懂,“什么?孤?太子妃,您是想见太子殿下吗?太子殿下就在您隔壁的房间,一直未清醒。您先别急,先好好歇息,您也受了伤,仔细调养最为要紧,否则,待太子殿下醒来,见到您伤未痊愈,也会担忧的。” 裴瑾修的脸色越来越黑。 不急? 他怎能不急? 他怎会在这里醒来? 又怎会变成了苏窈的模样! 这究竟发生了何事! 怎会如此! 就在此时,房间的门推开,抬眼去看,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在这一刻,苏窈和裴瑾修的视线对上,看到彼此脸上的惊讶。 最后,是苏窈发了话,“出去出去,都出去。” 因为苏窈此时是裴瑾修的模样,太子一发话,众人不敢有意见,纷纷退下了。 刘公公临走前,还不放心地多叮嘱了句,“太子殿下,您可要保重身体啊!” 苏窈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滚——” 刘公公迅速,“是。” 宝蓝见状,忧心地看眼床上的人,担忧的话刚到嘴边,就对上裴瑾修阴沉沉不耐烦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顿时止住,先离开了。 在床上的裴瑾修看着已经走到面前的人,深深拧眉,又觉得不可思议,“怎会如此! 第152章 既来之,则安之 苏窈倒吸一口气,叉腰, “你问我?呵呵哒,我变成了这样,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好好的,我怎么就变成你了!” 裴瑾修:“孤怎么知晓?” 他只记得当时似是陷入了昏迷,对后来之事并无印象。 等他再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边守着的人是宝蓝,身体也跟着换了。 别说苏窈此时接受不了,即便是他也不愿接受现如今的现实。 苏窈听他这么说,本来就郁闷的心情更郁闷了。 连带着胸口的伤也跟着疼起来。 苏窈抚着心口,在八仙桌旁坐下,内心哀嚎。 呜呜呜。 她现在跟裴瑾修身体互换了,裴瑾修身上有伤,她就得受着。 奶奶的。 这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真是疼死她了。 刚醒来的时候,她就查看了伤。 其他伤还好说,胸口的贯穿伤最严重,伤口最深,到现在伤口都没有愈合,时不时就会向外渗血。 幸好刺客们只在箭上涂了毒,刀上并未涂毒,否则,就算是大罗神仙来,裴瑾修这条小命也得交代了。 长叹一口气。 苏窈想不明白,她跟裴瑾修身体怎么就互换了? 难道是因为打雷? 拍了拍脑壳。 她发现用力回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心想,难道这算是玄学应在她跟裴瑾修身上了? 转头,对上裴瑾修同样郁闷的眼神。 苏窈觉得,也不是没这么可能。 毕竟,重生,穿越,这种小概率的事发生在她和裴瑾修身上,现在身体互换又算得了什么! 就是不知道,身体互换是暂时的,还是永久性的。 她希望是暂时的。 本来就危险,换成了裴瑾修的身体,那可不就意味着更危险了。 诶呦喂。 越想越觉得丧。 苏窈悲催地趴在桌子上。 想要保住她的这条小命,怎么就这么难呢! 裴瑾修出声,“现在该怎么办?” “凉拌。” “……” “要不然还能怎么办,你是有办法还回去,还是怎么着?” 裴瑾修皱紧眉头,紧抿双唇。 他身为男子,如今却成了女子身体,这实在是匪夷所思,更是荒唐! 这副身躯,无论做什么都束手束脚,极为不适应。 他实在是不能接受!!! 苏窈在一边坐着,冷不防看到裴瑾修皱紧了眉头,觉得有必要提醒下, “那个,我觉得有必要先说一句—— 你,别把眉头皱得那么死,将来如果咱俩身体能换过来,这身体我还要用呢!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有川字纹。” 她年轻美丽,要永远保持十八。 见裴瑾修难以接受的样子,苏窈出声, “放宽点心,现在急也没用了,咱俩身上都有伤,眼下先把伤养好再说!” 裴瑾修实在不可思议,不能接受地看向苏窈, “你居然能接受?” 苏窈喝口水,润润嗓子。 要说她这个人的优点,就是,心大, 缺点,就是,心太大。 互换身体,她的确是不能接受。 可不能又能咋滴?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身体互换,更不知道身体该怎样换回去。 与其,现在一直苦恼,郁闷,她真的情愿歇歇。 毕竟,她现在的身体,胸口疼。 是真的疼! 见到裴瑾修难得的不淡定,苏窈伸出手指,用手指互相指了指,说道, “我穿越,你重生,这都可以! 现在区区身体互换,有什么不能行的!” 嗯呢。 说多了,就是命。 还能怎么着? 先认命,凑合这么着呗。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好死不如赖活着。 嗯呢。 只要有小命在,男的,就先男的,她忍了。 裴瑾修没有说话,但板起来的脸,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大字‘孤不能接受’。 苏窈劝了句,“既来之,则安之,反正现在都成这样了,留得小命在,总会有柴烧。先放宽心。” 裴瑾修:“……” 见裴瑾修不说话想不开的模样,苏窈也来情绪, “喂,你就知足,你想想,那么多人想刺杀你!你现在跟我换身体,怎么看,占便宜的都是你!脸拉那么长,真当我稀罕你这身体?” “…………” “再说了,我是女的,你是男的,我都没说什么,你搁那儿郁闷什么?要知道往后我都要站着尿尿了!我能习惯?我能不郁闷?” 裴瑾修打死也没想到苏窈能说出这番说辞,被口水呛到,急促地咳嗽起来,气得脸色憋红,喝道, “苏窈!” 苏窈听到了没理会,直接把后脑勺丢给他,顺便开口补刀, “理儿就是怎么个理儿,话粗理不粗。” 说完,苏窈也懒得再耗下去,想着先回房间休息。 伤筋动骨一百天,她现在的身体破了个大洞,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为了不让疼痛加倍,她且得好好养着。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嘱咐,“你——” 裴瑾修抬眼。 苏窈目光盯住他,“丑话说在前头,虽然你现在用的是我的身体,但你不要对我身体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 裴瑾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面上的红晕更深, “苏窈,你脑子装的是什么脏东西?” 苏窈嘴角一抽,冷笑,“我说什么了,你反应就这么大!” 裴瑾修:“……” 苏窈摇摇头,一副’我看穿你‘的表情, “啧啧啧,年轻人暴露了,光听你这么说,就知道你脑子里没装什么好东西!污了唧的,该用洗洁精好好洗洗了。” 说完,先走人回自己房间了。 回到房间后,苏窈看着镜子叹了口气。 哎。 谁能想到一醒来居然是这么个情况! 想当初她居然还因为裴瑾修泪腺崩掉,哭得稀里哗啦,结果,一醒,是这么个情况。 不得不说,老天爷是真懂开玩笑的! 一旁跟上来准备伺候的刘公公,只看到自家太子在镜子前照了很长时间的镜子。 心中腹议,太子殿下,什么时候这么自恋了? 正在照镜子的苏窈一点都不知道刘公公的心里活动,盯着镜子看了会儿,就躺回了床上。 不一会儿,药熬好了送了过来。 刘公公小心捧着药碗,提醒,“太子殿下,该喝药了。” 苏窈看了碗里黑漆漆的药,皱眉。 别说喝了,光是这么坐着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苦味。 第153章 请殿下宽衣 苏窈对中药很抗拒,但也知道,东临这地儿医疗水平有限,要想身上伤好得快,喝药是必不可少的。 但她想能少遭罪就尽可能地少遭罪。 瞄了眼,没看到喝药必备,发话问了,“蜜饯呢?没准备吗?” 这下,换成刘公公愣了,“蜜,蜜饯?” 苏窈:“不可以吗?” “可,可以。” 刘公公说着话,赶紧让下面的人去准备。 心想,太子殿下终于开窍了,知道喝药吃蜜饯了。 苏窈一口蜜饯,一口药,皱着眉,喝了半天,总算是把药给喝完了。 期间,看着候在一旁的刘公公,遗憾地摇了摇头。 心想,要是宝蓝小可爱在身边就好了。 贴心可爱的宝蓝小可爱,见她受这么严重的伤,肯定心疼地喂她喝药了。 不像现在,身上再疼,也只得忍着。 而且,刘公公不如宝蓝小可爱好看,更不如宝蓝小可爱顺眼。 有这么个人在身边守着,她真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啊。 这么想着,又是长叹一口气。 瞅了眼已经做好准备守夜的刘公公,苏窈挥挥手,道, “你先下去,我自己可以。” 刘公公迟疑,“……是。” 刘公公走的时候慢吞吞。 心想着,太子殿下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夜里肯定是需要人伺候的。 但太子殿下又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太子殿下的命令,他不能反驳。 这么想着,刘公公已经挪到了房间门口。 回头看一眼。 只见苏窈朝着他的方向,目光坚决地摆了摆手。 走快点。 刘公公抱着拂尘走出门。 行,既然太子殿下不愿他在身边伺候,那他在夜间就警备些,听着些动静,太子殿下一有传唤,他就立马进来。 另一边,给太子妃的药也在同一时间准备好了。 宝蓝将药端来的时候,先试尝了,趁着温度适宜,将药送了过去,顺便备上了各种蜜饯,软声细语地唤人, “太子妃,该喝药啦,蜜饯已经备好了。” 本来面朝里侧的裴瑾修在听到话后不得不起身。 坐起身后看到盛药的托盘里,除了药,还大大小小放着几碟蜜饯,眉心微颦,道, “何须如此麻烦!” 说着,伸手直接接过药碗,仰头,一口气将药喝尽,然后,重新将药碗放了回去。 一整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的利索,看呆了在一旁的宝蓝。 宝蓝低头看看空了的药碗,又看看再次躺下的人。 心想,太子妃好厉害啊,喝药居然不怕苦了。 但想着太子妃一直不喜欢药的苦涩,重新端了茶盏过来,贴心问到, “太子妃可要再漱口?” 裴瑾修并不想跟宝蓝说太多话。 平日里身边伺候的都是刘公公,东宫侍女一律不近前,只负责日常洒扫,是以,他甚少与宫女有所交流。 如今苏窈身边这个贴身伺候的偏偏问题一个接一个,偏偏他又深知苏窈与其关系匪浅,鉴于现在的身份,他不太好发作,只得忍耐。 于是,他仍旧面朝床里侧,避免了过多接触,只说, “你,出去,没有孤,没有我的吩咐,不必进来。” 宝蓝不明就里,但还是应了,“是。” 扭头看了一眼后,确定房间没有纰漏,先退出了房间。 走出房门后,看到候在隔壁房门前的刘公公。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决定在门口守夜。 翌日。 苏窈还没睡醒,刘公公已经隔着屏风问话,“太子殿下,您可起身了,御医来为您换药了。” 苏窈听到了声音,但是,并不想醒。 她还没有睡够。 但刘公公又开始在屏风后喊人了,“太子殿下?” 苏窈单手扶额,认命般地坐了起来。 好,她差点忘了。 她现在是太子。 自律,严苛,从来不赖床的太子。 特么,她现在是这个人设,她得忍,她得装。 “进来。” 听到声音,刘公公从屏风后走出来,顺便带来了御医。 御医请示,“请殿下宽衣,微臣为殿下换药。” 宽衣。 这俩字从御医口中说出来,苏窈下意识捂紧了下领口。 刘公公在一旁善意提醒,“太子殿下,您得宽衣。” 苏窈面上的表情一言难尽,最后,认命般地吐气,“我知道。” 好,是她高估自己了。 她不适应,真的是很不适应。 她实在是不适应换药包扎,要在人面前脱上衣。 而且,御医还是男的。 啊。 天哪。 天哪!天哪! 变成男的也就算了! 还要在男的面前宽衣,光膀子!!! 她这么脸皮厚的人,居然感受到了社死。 御医动作熟练地取下旧的包扎绷布,观察伤口后,重新换药,顺便嘱咐, “太子殿下的伤颇为严重,需小心静养一段时间,切记不可劳累,不可有大的肢体动作。” 苏窈:“……” 我谢谢你。 我真的谢谢你。 知道我伤口深,知道需要静养,那能不能赶紧把伤口包扎上? 她一点也不想光着膀子听人汇报! 御医只觉得有道视线落到头顶。 一抬头,对上了太子凝视的目光。 手上动作一顿,然后动作麻利地赶紧把伤口包扎好,退到一边去。 苏窈在重新穿上衣服后,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她现在用的是裴瑾修的身体,受了伤,可以让御医直接上药。 那裴瑾修那边呢? 她清晰地记得她腿上是有伤的。 那,那裴瑾修是不是也得上药了? 要是上药的话,伤在腿上,难道……难道……难道要…… 苏窈眼神直了,不敢让自己再想下去了,控制着力道起身,一言不发地往隔壁房间去了。 刘公公看到太子殿下一言不发就出门,急得立马跟了上去, “太子殿下,您慢些,您可得仔细,保重身体啊。” 苏窈将隔壁的门推开,只见某人早已经起床梳洗完毕,此时正在靠窗的软榻前端坐,手上还拿了本不知名的书在看。 在推门而入的那一瞬,对方的眼神看过来,目光在空中交汇。 苏窈迈着步伐,直接往目标走去,视线将人来来回回看了一遍,没发现任何异样,问起, “你,没事?” 裴瑾修迎上她的目光,不解其意,“何事?” 第154章 互换符 苏窈摸了摸鼻子。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是自己的身体,话说出来,却是这么的不得劲。 干咳了两声,苏窈含蓄表示,“我记得,我腿受伤了。” “……” “受伤了肯定是需要换药包扎的,你……” 裴瑾修明白她意思了。 还没说话,一旁的宝蓝已经贴心回答, “劳烦太子殿下记挂,方才已经请大夫来为太子妃换药了。” 因为御医是男子,男女有别,是以,大夫是知府请来的女医。 苏窈一听,眼睛瞪得像铜铃,指着裴瑾修半天没说出话来。 裴瑾修见状,不用猜就知道她脑子里大概想了些什么。 难道她以为他很愿意让一个女医来近身处理伤口? 可,现在他的身份是太子妃,他能怎么办! 裴瑾修俊颜薄红。 再者……女子的身体,实在是与之前不同…… 裴瑾修摆摆手,示意宝蓝先下去。 待到房间只剩他们二人后,裴瑾修视线在对方身上停留一会儿,语重心长, “你能不能顾忌下如今你我的身份?多做些符合你我身份的事?” 苏窈想淡定的。 但她现在真的是特别不淡定。 不过…… 身份! 他这么一说,倒是提醒她了。 苏窈立即直起了腰杆。 是啊,她现在是裴瑾修的模样,她是太子,是储君,除了皇帝,她就是最大的。 完全可以嚣张横着走的那种! 一想到这儿,苏窈的腰杆瞬间直了, “知道啊,我是太子,你是太子妃,所以,你得注意跟我说话的态度。” 裴瑾修实在是无法想象,居然在有生之年,在自己的脸上看到嘚瑟的表情,冷着的脸从始至终就没好看过,双手紧紧握成拳, “不许用孤的脸这样说话。” 苏窈摇头晃脑,“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现在我在这身体里,有本事你就换回去。” 裴瑾修:“苏窈,孤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说到这里,苏窈想起来了, “急什么,你对我有企图,我对你可没有动歪心思。” 裴瑾修:“……” 苏窈想了想,下定决心,“我决定了,在我和你身体没换回来之前,你跟我住一起,” 裴瑾修:“什么?” 苏窈骄傲脸,斜睨一眼, “这么吃惊做什么?要不是因为现在这情况,你以为我想跟你住一起?这还不是因为迫不得已!再说了,之前,谁跟我表白来着,什么心之念之,什么兮的,咦,肉麻死了。” 裴瑾修俊脸薄红,“苏窈!” “对了,顺便提醒你,既然演戏就要演好,从现在开始,你要称呼我太子殿下!” 裴瑾修:“……” 正说着话之际,房门被轻叩,房门外传来宝蓝的声音,说赢乐求见。 裴瑾修和苏窈对视一眼。 苏窈先出了声,“让她进来。” 再怎么说,她被刺客追杀之际,赢乐也帮她击退过刺客。 心眼不坏,既然来了就见见呗。 房间的门被打开。 “太子妃你怎么样了?我来看你了。” 人没到,声音先传了过来。 裴瑾修没有忘记此时的身份,且跟赢乐并不熟,也不适应用苏窈的身份去应对,是以,继续低头看自己的书,没动。 而苏窈此时已经坐好,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赢乐进到室内,看到了在软榻端坐的裴瑾修,惊得瞪圆了眼,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独自喝茶的苏窈,彻底懵了,惊呼, “你们怎么跑到对方的身体里了——” 苏窈:“……” 裴瑾修:“……” 赢乐在震惊过后,喃喃自语,“难道我的符成功了!” 苏窈没错过赢乐的话,眯着眼睛将人盯住,问, “符?什么符?你在说什么?” 赢乐有点心虚,“那个,那个就是先前我画好的符,一对的,分别贴在两个人的身上,就能让两个人的身体互换。” 苏窈惊了,“什么?” 赢乐一见对方立眼睛,连忙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那个你冷静一下,我是冤枉的,这件事不能完全怪我。本来我画的符是要自己用的,可是谁想到你们那个小眼睛的大总管绊了我一下,让我丢了一张符,另一张,被你们的小江大人给撞飞了。” “好不容易画成两张让我满意的符,我还没试出效果呢,就没了,我还很伤心呢!谁知道,怎么就会跑到你们身上,让你们身体互换了!” 本来嘛,当初研究符,就是觉得没意思,她想着换到别人身上,那她就可以出去玩了,想玩多久就玩多久,再也不会被发现。 可惜,她画成的符效果没有太明显。 没想到再看到太子和太子妃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居然互换了。 苏窈深呼吸,尽量让自己说话心平气和。 她现在很确定,赢乐跟平常人不一样。 若说先前,她对赢乐一眼能看穿她和江凌不同的身份存疑, 那么现在,赢乐能一眼看出她和裴瑾修身体互换, 就足以证明,赢乐不是一般人。 而且,既然赢乐说符是她画出来的,那么,她跟裴瑾修身体换回来就有了希望。 苏窈努力控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问, “那现在怎么办?” 赢乐被投以期待的目光,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这个……” 苏窈看穿了她的犹豫,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该怎样换回来!” 赢乐讪讪一笑,实话实说, “这个其实也要看机缘的。” 苏窈:“……” 裴瑾修:“……” 赢乐笑笑,继续发言,“就比如,我之前从来没有成功过,这次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成功了, 所以,这符究竟能保持多久的时间,该怎样换回来,目前我也在研究中,所以……所以……” 苏窈听明白了,把她的话接下去,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并不知道怎样才能把我俩换回来是。” 赢乐朝她调皮的一眨眼,“太子妃就是聪明。” 苏窈:“!!!” 聪明? 不,她现在想骂人! 赢乐见状,赶紧安抚, “淡定,淡定,太子妃你要冷静一下,没准过两天符的效果就没了,你跟太子的身体就换回来了呢?” 第155章 谁是幕后真凶? 苏窈冷笑,“过两天?你确定?” 赢乐本来觉得苏窈很可爱的,但突然觉得有点扛不住压力,瞬间变成了小结巴, “那,那个,要是过两天不行的话,那没准再过两天呢?” 苏窈:“你说什么?” 赢乐被逼得连连后退,抱头,发间的小铃铛随之发出清脆的声响,弱弱表示, “或者,再过段时间呢?抱歉,抱歉,时间我真的不确定啊,毕竟,我现在也是在研究中嘛!” 苏窈:“!!!” “其实,你们不换回来也是可以的嘛,你俩是夫妻,夫妻一体,身体什么的肯定互相了解的啊,额,就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我不说,你也是懂的!” 苏窈:“!!!” 裴瑾修:“???” 赢乐一挥手,“好了好了,我会努力的,再见!” 赶在苏窈眼睛喷火之际,赢乐用最快的速度跑了。 可跑到门口,她又冒着生命危险折回来了。 刚才太吃惊,光顾着说话,忘记说正事了。 “对了,差点忘了,我来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说的。” 苏窈:“……” 她被打击了,现在一点精神头都没有。 赢乐:“这次的刺杀,是我那讨人厌的哥哥派来的刺客。” 此话一出,房间的气氛立马不一样了。 裴瑾修出声,“你说,是赢硕派的人?” 赢乐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先前揭下刺客的面具,那个人我认出来了,他就是我哥哥身边的人。” 虽然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对太子和太子妃行刺,但刺杀的事情本身就是不好的,所以,赢乐觉得有必要告知实情。 更何况,那些刺客对她都要杀手。 哼。 当哥哥的想要杀妹妹。 这是什么坏哥哥? 她才不要帮他隐瞒,维护他呢! 还说来东临是为了什么大计! 啊呸呸呸! 她现在就祈祷,坏哥哥的大计一定成不了! 赢乐见在自己话后,室内变得安静,耸了耸肩,继续道, “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至于什么原因我不知道,恐怕要你们去查了。” 说完,继续往门外走,不忘安抚保证, “关于互换符,我会努力研究的,再见。” 苏窈:“……” 裴瑾修:“……” 他们还没来得及再问话,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走出房门的赢乐努努唇。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成就感和挫败感交织着。 成就感,是因为,她画的符终于成功了一次。 挫败感,是因为,符虽然成功了,但她根本没用上,而且,互换身体的是太子和太子妃。 怎么办。 好可惜啊! 虽然来东临和亲,她一点也不愿意。 一直以来,对东临太子的印象也一般般。 可是,那天东临太子踢刀救她的那一幕实在是太帅了。 帅得她对着东临太子离开的背影都看了好几眼。 可没想到,现在太子成为太子妃,太子妃成了太子! 哎。 赢乐长叹一口气。 有点失望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本来觉得太子挺帅的,可太子妃成为太子后,她看太子帅的感觉就没了。 赢乐摇头晃脑地离开。 可惜,可惜,真是可惜了。 她的爱情,还没开始,就这么没了。 在赢乐走后,房间内,只剩了苏窈和裴瑾修。 两人却因为赢乐的话心起波澜。 苏窈扭头看人,问, “你说,这次的刺杀如果是西舍世子赢硕派来的人,那之前的刺杀难道也是赢硕派来的?” 之前,裴瑾修也遇到了一次刺杀。 那次,她肩膀上还扛了一箭,养了好些时候。 可,那时,赢硕还并未来京,是如何对裴瑾修下手? 即便现在,她也有些不懂,赢硕为什么对裴瑾修下手? 难道是因为想杀死东临的储君,然后,借机吞并东临? 她记得,她看到的历史上,东临的确是被西舍灭国。 她也确定,西舍国狼子野心,有吞并他国,扩大自己国家版图的计划。 可是,如果想要吞并,直接刺杀皇帝岂不是更方便? 刺杀皇帝,东临国群龙无首,不是更容易引起混乱,更容易被攻陷? 为什么要三番四次对裴瑾修进行刺杀呢? 这实在是太有针对性了! 那如果是赢硕有杀机,那是不是意味着,不仅之前遇上的刺杀,就连裴瑾修前世也是死于赢硕之手? 毕竟,先前江姝言的蜜合香中确确实实掺了毒物女儿红。 而前世的裴瑾修,着实是死在新婚的那天。 这一世,是因为裴瑾修死过一次,有了前车之鉴,规避了和江姝言的相处,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苏窈眉头渐渐收紧。 似乎,将一切安在赢硕头上,能够将一切因果说通。 可,又觉得有哪里有些牵强。 苏窈觉得是害人的手法…… 就拿前世新婚夜下毒来说,能够在江姝言的蜜合香里掺进毒物女儿红,可见是对裴瑾修和江姝言性情,习惯,都有所了解之人。 且,下毒的方式极为隐秘。 甚至,利用女儿红的毒性,借刀杀人,杀人手法可以称得上悄无声息的阴毒。 而此次遇上的刺杀…… 虽然有赢乐的证词提供是赢硕所为。 可这次的刺杀险虽险,她和裴瑾修能活下来纯属侥幸。 下毒和刺杀,虽然都是杀人的方式,但细看,是两种害人的思维模式,细分之下还是有区别的。 苏窈想不通,也不确定裴瑾修身边究竟得罪过什么人,想着,解铃还得系铃人,估计背后害人的是谁,只有裴瑾修能想出来。 裴瑾修在苏窈的话后,沉默许久,被握在手中的书卷被卷得更皱,他整个人坐在软榻上,阳光从他身后的窗子照进来,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光,却让他的神情全现在阴影中,让人分辨不清他眼底的情愫。 苏窈走过去,在他面前挥挥手,将他的思绪召回来, “怎么样?有没有头绪?” 裴瑾修松开了握在手中的书卷,眸光沉静,已经迅速理清了头绪,道, “为今之计,应是尽快回京。既然得知此次行刺有赢硕参与其中,现如今,他又留在京中,想要有所突破,必然是先从他入手。” 至于,他心中冒出的想法,也必得是回京之后,才能得以印证。 第156章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京城。 花月楼。 房间的门被轻推开,室内温暖如春。 在房间的中央立着一架六扇屏风。 屏风周身木材用的是金丝楠木,表面镶嵌珍贵的玉石,屏风面由浮光软纱织就,混合着金丝线绣成仙鹤的图案,仙鹤翩翩起舞,栩栩如生。 软纱轻薄,虽阻隔视线,却多添了分似真似幻的神秘感, 越是看不真切,越是撩人心扉。 配着仙鹤遨游的图案,更显华丽奢靡,一针一线都造价不菲。足见其主人,富可敌国。 纤纤倩影周身被薄雾水汽环绕,只一个背影便能引得人遐想无数,无限风光旖旎。 来人是名女子,站在屏风外禀报消息, “主人,刚得到消息,太子遇刺身受重伤。” 屏风后的美人置身于由玉石嵌壁堆砌而的浴池中。 雾气蒸蒙时,颈间香汗淋漓。 唇若含脂,肤如凝玉,气息吞吐间便是无限娇柔妩媚。 只见她掀起眼帘,微微侧过头。 “太子虽遇刺,但幸好性命无碍,如今已在回京途中。” 花朝从一旁果盘中捏下一颗葡萄。 若太子性命当真折在赢硕手中,那她只怕要质疑太子的能力了。 不过,现如今…… 花朝拈指一点点褪去葡萄的外衣,只剩晶莹剔透的果肉。 原本,她是不屑于管这些事的。 可,既然是合作伙伴,合作的一方有难,那她也不好太袖手旁观。 再说赢硕…… 虽听他喊过几声‘姑姑’,但她并不觉得赢硕会是长寿之人。 如今,西舍王还活着。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她要找的人还没有找到,现在除掉赢硕,惹来不必要的猜忌,反而无益。 不过,敲打几句,让其警醒一下,还是可以的。 省得赢硕胡乱作死,影响她的计划。 指尖勾动,取来放在一旁的红裳,施展轻功,只一瞬的功夫,人已经跃出了浴池。 赤足点在地面,更显一双玉足无比精巧。 花朝随手取来银簪挽发,闲散道, “事情我已知晓,赢硕那边去帮我递个话。” “是。” 得到指令后,那人迅速离开,房间极静,尚能听到从楼下传来的嬉笑喧闹声,一切静谧安详,宛如方才并未有人来过一般。 花朝单手持团扇,指尖轻点,面前的窗被推开。 初春夜色寒凉,她却独立于窗前。 目光所及,满城灯火,是独属于京城繁华。 视线上移,便是暮沉沉的天色。 花朝浅勾唇角,唇角的梨涡轻显。 如今,人物纷纷登场,这场戏是越来越好看了。 另一边,驿站。 赢硕得知计划失败,眼睛微眯,阴森道, “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 尽管轻笑着,但在场的人都能听出他言语中的阴冷。 像是从地府传出沉重锁链摩擦而过冰冷残忍的声音。 跪在地上的人,连连认错,“是属下失误。” “失误?” “属下也不知为何,当日,属下是有机会的得手,可不知为何空中雷光大盛,竟阻断了属下等人的去路,属下难以下手,这才让他们逃了条生路。” 赢硕冷笑,眼神愈见狠厉, “你的意思是,雷不劈他们,反倒劈你?” “确,确实如此……” 这件事真的是闻所未闻。 别说现在世子质疑,他们至今都觉得不可思议。 从未见过如此怪相。 当日,他们一行人原本是先东宫的人找到裴瑾修一行人。 可不等他们下手,天降雷光,将他们击得后退。 不等他们再攻,又是强烈雷光。 区区人力,如何能与天作对。 他们实在是无法近前,又察觉东宫的人追来,这才离开。 经历一场血战,两方伤亡不小,再拖下去,惊动附近官府,便更没有生路。 赢硕听了他的话,久不作声。 等待的时间越久,便越让人心惊。 只见他缓缓起身,踱步至那人面前,缓言道, “你可知,此次派出多少人?” “属,属下……” “此次派出去的都是本世子的心腹,培养那些人,耗费本世子多少心力,可该除掉的人没有除掉,却被你用一句天象有异盖过。” “世子明鉴,属下所言句句属实。” “句句属实?”赢硕冷眼,“与你同行之人,皆殒命,既然如此,你还活着做什么?都是不成事,本世子又何必再留着废物!” “世子……” 那人还想求情,却先被人扼住喉咙。 赢硕眼皮都未动一下,却是淡淡开口, “解为,下手轻些,别让他死得太容易。” 被称作‘解为’的人回应,“是。” 他黑袍覆身,整张脸戴着银色面具,只两只眼睛露在外面,看不清他的模样,更看不清他的情绪。 “从脚开始,把他全身的骨头都碾碎,哦,对了,记得先割掉他的舌头,本世子不想听到任何吵嚷声。” 被处置的人面露惊恐之色,瞳孔扩张却说不出一个字,想要咬舌自尽,却先被人扼住了咽喉。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 得了命令,解为先将人带出去。 赢硕在房中只听到一声痛呼,再看,就见解为出现在室内,道, “世子,花月楼来人了。” 赢硕闻声,目光转过,只见解为身后立着一道身影。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房间合上的门再次打开。 解为再次近前,听候吩咐,“世子。” 赢硕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扣,一下接着一下,动作缓慢。 可越是缓慢的动作越是显出他极力压抑的怒气。 “刺杀东临太子之事,先放一放,她既然插手,本世子便不好驳她的情面。” 呵。 他的这位姑姑,性情难测,实力却是不容小觑。 否则,也不会在那位失利之后,父王仍保留她长公主的尊位,让她继续冠着长公主的名号。 如今未撕破脸,有些事就不必做得太难看。 只是,他如今有些看不懂,他的这位姑姑与裴瑾修是什么关系? 竟然为裴瑾修出头。 可无论如何,裴瑾修与花朝有牵涉,这对他来说就不是好消息。 赢硕渐渐收紧拳头,抿紧双唇,直至唇色发白。 说来,来东临前,他设想了多种情况,却独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花朝。 有她在,无论做什么,暗处都像有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种为人掣肘的感觉实在不好。 如今,他在明,花朝在暗,他不会蠢到与花朝明面冲突作对。 只是,此次,大动干戈却未能将裴瑾修除掉,来日不知是否还能有机会。 赢硕定神。 即便除不掉裴瑾修,也并无太大关系,原本他的目标就不是裴瑾修。 解为:“看来世子预料不错,江凌必定早已投靠了太子。” 想到江凌,赢硕眸光愈厉,冷哼,“区区蝼蚁,也敢背叛本世子。” 既然他有这个胆子,那便拿命来偿。 裴瑾修除不掉,难道区区一个江凌还除不掉。 杀一次不行,那就杀第二次。 “可花月楼那边……” 赢硕:“父王虽说不必与她作对,但也没说要对她言听计从。况且,在裴瑾修身上,本世子已然退步。区区一个江凌,若本世子一退再退,岂不是太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可若是……花月楼硬要插手此事?” 赢硕冷笑,并不甚在意,运筹帷幄,道, “那就要看江凌在花月楼能有几分分量。” 他虽对这位姑姑不太熟稔,但关于她的事,亦有所耳闻。 虽不知花朝和裴瑾修之间究竟有何牵涉,但,总不会有感情纠葛。 若真是有感情纠葛,那么,今日来的就不会只是她身边的一个喽啰,反而是花朝亲自上门了。 他这位姑姑,冷心冷情,从不是感情用事之人。 连裴瑾修都不能入她的眼,更何况是江凌。 况且,此次刺杀,他的人折损严重,他原本也不欲再出手。 身为合作伙伴,能做到这份上已经是仁至义尽。 接下来的,也该看那人的手段了。 现如今,他已然退了一步,自然也该进一步。 在这样的情况下,江凌就是颗很好试探的旗子。 抛出一个诱饵出去,至于结果如何,那就是来日之事了。 总得试探出底线,才方便日后行事。 否则,任人压制掣肘,岂不束手束脚。 若这位姑姑当真待江凌不同,倒不失为一个谈判条件。 若并不重要,那么,胆敢背叛他的人,自然要付出应付的代价。 不过…… “花月楼那边多派人盯着些。” “……” 他如今真是有些好奇,花朝和裴瑾修之间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第157章 不习惯,真的是不习惯 自从身体互换后,苏窈和裴瑾修就被迫过上了‘同居’生活。 让苏窈最觉得悲催的就是每天换药的时候。 身体变成男人,她忍了。 每天脱上衣,光膀子,换药,她忍了。 但是,在裴瑾修面前换药,她实在是忍不了。 尤其,裴瑾修看过来时那一言难尽,又欲言又止的眼神。 就好像她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谁懂这种感觉啊! 她冤枉啊。 从来都没觉得这么冤枉过。 当她看到女医给裴瑾修换药的时候也一样。 尤其是裴瑾修回避,又不知该不该回避的眼神。 是那种不知道该不该看,却看了的无辜。 在那一刻,真是让她分分钟想抽出四十米大刀。 眼睁睁看着别人用自己的身体。 士可忍孰不可忍。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就很诡异。 以前,她能自信到老娘天下第一美。 但是现在看到裴瑾修摆出的冷脸,她是看一次膈应一次。 头一次,看自己看到想吐。 好死不如赖活着。 她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赖活着了。 苏窈仰天长啸。 曾经,在大姨妈来的波涛汹涌的时候,她向上天祈祷过,下辈子要变成男的。 但是,她真是没想到,老天爷如此爱戴她,居然让她提前梦想实现了。 可悲催的是,她习惯成为一个女生。 呜呜呜。 突然变成男生,她不习惯,是真的不习惯。 更悲催的是,即便她现在成了一个男的,她也不能去嗨。 别扭的不止是苏窈,裴瑾修同样别扭。 自从身体互换之后,他睡觉就只能平躺。 每天最头疼的就是穿衣服。 以前,他只觉得他的太子妃衣品不错,任何颜色的穿在他的太子妃身上,都是相得益彰的恰到好处。 直到现在,换成是他来穿那些衣裳。 从内到外,从上到下,每穿一次,就让他崩溃一次。 偏偏还不晓得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然后,在身体互换后,烦恼的不止是苏窈和裴瑾修。 刘公公和宝蓝也同样很困惑。 于是,在忍耐五天之后,刘公公和宝蓝忍不住说起悄悄话。 先发言的是刘公公,“你有没有觉得太子殿下有些奇怪?” 宝蓝像是看到知音的眼神,“你也有这样的想法吗?” 说实话,她觉得太子妃也变得怪怪的。 以前的时候,太子妃总是叫她小可爱。 还总喜欢捏她的脸颊。 可是,现在,就连换衣服太子妃都是让她避开,就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为什么太子妃突然不喜欢自己了。 更让宝蓝觉得惊悚的是,她发现太子殿下总是眼巴巴地看着她。 呜呜呜。 她就是一个小宫女啊,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命运要这么吓她! 刘公公也有这种感觉。 怎么说呢,就感觉太子殿下现在不够勤勉了! 太子殿下那是谁啊! 那是众皇子中从小到大的楷模! 以前的太子殿下鸡不叫就起来了。 平日里极为自律,饮食上也甚为控制。 可是现在……饭量涨了。 而且,喜欢发呆。 有事无事就是站在窗前长叹一口气。 就连在案前端坐,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开始打盹。 这让刘公公很是纳闷,按理说,太子殿下的伤在胸口,怎么现在看着太子殿下像是摔坏了脑子呢? 可这话儿,他又不敢当着太子殿下的面说,他只敢自己在心里偷偷地想。 尤其,在面对太子妃的时候,他有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以前,太子妃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 可现在太子妃,天天冷脸,就像谁欠她几百两银子似的。 刘公公愁啊。 东宫里就这么俩活宝似的主子。 怎么出趟门,就变成了这样呢! 要是回京后,皇上问起,他可怎么交代啊! 哎。 以前觉得跟着太子挺好的。 虽然太子冷漠,话少,经常嫌弃他,但起码太子殿下对他好啊。 哪像现在。 呜呜呜。 他总是在太子殿下眼神中看到欲言又止的嫌弃。 终究是变了,连嫌弃都不再是赤裸裸了。 对此,赢乐每次都是干喝水压惊。 一句话都不敢说。 生怕多说一句,她就给说漏了。 每天埋头苦干的事情,就是画符。 画完之后,就去找裴瑾修和苏窈。 然而,一次都没成功过。 至于,江凌…… 不得不说,有的人真是天生就有狗屎运。 最典型的代表人物,就是江凌。 谁能想到那样一场腥风血雨的刺杀中,江凌居然被赢乐锤的那一拳,晕血倒地,平安地躲过了一劫。 在他醒后,得知了昏迷时发生的事情,就想找劫后余生的小伙伴叙叙旧。 他是流着泪去的。 但没想到,看到他的小伙伴时,对方直接说了一句‘滚’。 然后,他就又哭着回来了。 就这样,各人带着各人的心思,重新踏上了回京的路上。 一路上,裴瑾修、苏窈一行人没有再遇到意外。 因为都带着伤,所以,回京的途中放慢了行程,原本七日的路程,用了十日才到达京城。 昭元帝的旨意也一早传了过来。 嘉奖太子平永州灾情有功,待伤养好之后,再进宫复命。 不仅如此,流水的补品从皇宫挪进了东宫。 此时,苏窈身上的贯穿伤虽没有完全好,但已然愈合,只要没有大幅度的活动,日常还是能够行动的。 相比之下,裴瑾修的腿伤已经痊愈了。 他们的队伍进入京城城门后,约莫半个时辰就到了东宫。 彼时,东宫的女眷提前得知太子殿下回京的消息,早早候在了东宫门口。 队伍一到东宫,苏窈率先从马车上下来。 从马车下来的那一刻,看到候在宫门后熟悉的面孔,苏窈心花怒放。 啊。 生活啊。 啊。 人生。 真不容易,终于又看到熟悉的小伙伴,她活着回来啦。 魏良人一愣,和身旁的李美人用眼神交流。 【什么情况,是我眼瞎了吗?太子殿下笑了!还是对我笑了?不能!】 李美人脸上是同样的惊恐。 【太惊悚了!难道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相比之下,孙美人的心情则显得有点雀跃。 【天哪,天哪,太子殿下不仅看我了,还对我笑了,这真是个美丽的早晨~】 第158章 能不能收敛些,不要到处开屏 东宫的女眷虽然各自带着各自的心思,但面上尽量控制,保证不失态。 裴瑾修在苏窈下马车之后,也下了马车。 余光一扫,将各人的表情收在眼底,目光已然沉下,脸色也黑得不像话。 他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 目光流露出从没有过的幽怨。 他是太子! 不是孔雀! 能不能收敛些,不要到处开屏!!! 魏良人先注意到太子妃脸色不对。 不能怨她的目光太多关注太子妃。 毕竟,虽然她们名义上是来迎接太子殿下,但她们实际上更想迎接太子妃。 太子妃对她们一直都挺好的。 至于,太子殿下,她们真的不太熟。 但是,如今,看到太子妃不佳的脸色,魏良人内心狐疑。 【太子妃这是怎么了?瞧着脸色有点不太好啊!不高兴吗?】 李美人眼神跟她对上。 【是啊,不知道因为什么,今天的太子妃看起来有些凶凶呢。】 见身边人有眼神交流,孙美人赶紧加入她们的队伍,挤眉弄眼。 【是不是太子妃来月事了?每次太子妃来月事,情绪都有点不稳定。】 魏良人,李美人,两人对视一眼。 【有道理】 这时,在一旁忍无可忍的裴瑾修上前,挽住苏窈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近乎是咬牙切齿地出声, “太子殿下,你身上还有伤,不宜多言,该回去歇息了。” 苏窈:“……” 懂。 她懂。 不就是嫌她话多,让她闭嘴嘛。 看在心情不错的份上,她给他这个面子! 于是,在裴瑾修的话后,苏窈配合着裴瑾修先往宫殿走。 离开时,还留下一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人没走远,魏良人继续用眼神跟李美人交流。 【为什么太子妃和太子殿下一起回来,瞅着俩人面色不大对?】 李美人一边咂舌,一边摇头。 【啧啧啧,男人啊,就是这么善变】 魏良人:…… 另一边,苏窈在见过东宫女眷之后,直接去了显德殿。 宝蓝本来是跟着裴瑾修的,见其往显德殿的方向走,困惑,“太子妃?” 裴瑾修扭头,刻意模仿了苏窈平时说话的语调, “我有事要跟太子商谈。” 宝蓝:“……是。” 目送太子妃离开的方向,宝蓝眼神多带了感慨。 不得不说,太子妃去永州这一趟,真是去对了。 如今,太子妃虽性情变得些许奇怪,但太子妃和太子殿下的关系越来越好,竟然到了一刻都不愿分开的地步。 不管怎么说,两位主子关系好,就是最重要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太子妃的气场突然变得好强大啊。 苏窈在踏进显德殿后,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然而,还没等她付诸行动,就见裴瑾修跟了过来。 苏窈有点心虚,没跟他视线对视,只说, “你来做什么?现在这儿是我的地盘,你快回同心殿去。” 裴瑾修面带微笑,却是皮笑肉不笑, “需要我提醒你,你如今你是太子,言行举止,就该有所收敛。” 苏窈眼睛转了一圈,没明白,“比如?” 想起来裴瑾修脸就不是一般黑,气得头顶冒烟,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孤从不会对着人笑得猖狂。” 尤其是方才。 在东宫宫门口,她在做什么? 是在显摆牙白吗? 笑得实在肆无忌惮,实在是有失身份体统。 苏窈:“……” 头一次知道,对人热情,也是种罪。 趁着裴瑾修不注意,她悄悄白了一眼。 占着茅坑不拉屎,说的就是裴瑾修。 娶了那么多小老婆,还不理人家,现在她稍微笑一笑,反而成了罪过。 苏窈深吸一口气,好商量, “行,我记住了,往后我会注意的,要是没别的事,你就先回去。” 现在苏窈就想把人送走。 她心里心心念念想着她的小目标。 裴瑾修觉得她的态度实在是殷勤得让人怀疑,狐疑看了一眼。 苏窈乖乖对他挥手再见, “拜拜,慢走,不送。” 裴瑾修脸冒黑线,没眼看,甩袖子走人。 在看到裴瑾修离开之后,苏窈彻底地放飞自我。 直接到书房,就开始翻墙倒柜地找东西。 和离书,和离书,和离书。 她的目标是和离书。 在归京的路上,每距离京城近一分,她的心情就多激动一分。 心心念念的和离书啊,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拿到了和离书,等她以后和裴瑾修身体换回来了,她就能彻底摆脱单飞了。 之前裴瑾修说写好之后放在密函里了,那密函究竟在哪里呢? 看着面前的偌大的书架,苏窈撸起袖子加油干,心想,大不了就是把书架子全都给翻一遍。 懒得搬书,她也没那么大力气,于是就找一本扔一本。 不知不觉,书架子上的书扔了一地。 最终,苏窈终于不负众望,把紫檀匣子里的密函找到了。 在打开的那一瞬,苏窈还不忘吐槽, “不愧是心机boy,藏个和离书都藏得这么隐蔽。” 将书信展开,苏窈定睛聚神,刚想好好阅读一番,就听到身后有道声音响起, “你在做什么?” 第159章 套路,反套路 听到声音,苏窈吓得一跳。 她才刚看了开头‘和离书’三个大字,后面的还没来得及看,就听到了声音,下意识把和离书藏在了身后。 她可不能让裴瑾修发现。 万一他发现后,反悔了呢! 那她这婚不就又离不成了! 一回头,站在书房门口的果然是去而复返的裴瑾修。 裴瑾修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 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就说,为何她会如此迫切催他离开。 原来是为了找和离书! 呵。 真是难为她了! 就那么点脑子,整天就顾着装这事儿了。 瞧现如今这一脸心虚的模样,是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做了亏心事? 苏窈是真没想到裴瑾修会折回来。 瞧着人冷眼旁观地站在一边看着,她讪讪一笑, “你怎么又回来了?” 可能形容得不太恰当。 但不知道为什么,被裴瑾修的目光盯住,她有种偷情被捉的心虚感。 果然,人还是不能做亏心事的。 要不然被抓包的时候,真是心虚。 她现在看着他,底气都不足了。 裴瑾修将她的表情看在眼中,看破不说破, “你在做什么?” 苏窈笑着摆了两下手,打哈哈, “这不是觉得日子过得太清闲,想着你书挺多,想着找两本书看看。” 裴瑾修微笑,“找书看?” 编。 他就静静看着她继续瞎编。 “那可不,毕竟,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我想把灵魂再升华一下。” 裴瑾修:“……” 他如果真信了她的话,那才有鬼! 裴瑾修眼角余光往地上一扫,慢吞吞地开口,还不忘带上微笑, “原来是想找书看,我还以为你是在找和离书。” 苏窈一听这话儿,更是把身后的和离书藏严实了,面上的表情义正言辞, “没有,怎么会,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裴瑾修:“……” 装。 你就继续装。 明明都拿到了,还在这睁眼说瞎话! 裴瑾修继续出声,“方才,我本想离开,恰巧想到和离书一事,所以,想着有必要来一趟。” 苏窈听着眉头一挑。 嘿嘿。 后悔了! 就是防着你这招,先一步先把和离书拿下了。 现在她有和离书在手,再也不怕了。 “关于和离书,当日情况危急,有一事忘了告知于你。” 事关人生大事,苏窈竖起耳朵听,“什么事?” 裴瑾修面露遗憾神色, “先前离京,时间匆忙,我虽写下了和离书,但忘了加盖印玺。” 苏窈:“……” 啥? 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和离书缺了印玺没效果? 不能! 她怎么从来没听过? 哦。 差点忘了,她没听过,是因为她没离过。 苏窈悄悄往裴瑾修的方向瞄了一眼。 内心在考虑,他的话的真实性。 毕竟,裴瑾修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要是被他一两句给糊弄了,没了和离书,那还能不能拿到,又是未知数了。 谁知裴瑾修在环顾书房后,遗憾道, “我本想回来后将印玺补上,不成想书房竟成了如此模样,眼下想要找到密函只怕不容易了。” 苏窈闻言,趁着站在桌后,把已经扔在一旁的密函匣子往更远处踢了踢。 瞥见这一幕的裴瑾修眼角一抽。 果然,他的太子妃,单纯起来不是一般的蠢。 蠢里还透着可爱。 裴瑾修故作淡定,一边认真找寻,一边说, “左右都是答应你的事,还是应该做到,待我将和离书找到,便将印玺给你补上。” 苏窈见状,心开始一点点动摇。 现在,他看起来挺真的。 难道他没说谎? 这么想着的时候偷偷往和离书上瞄了眼。 果然,没有裴瑾修的印玺。 这下,换成苏窈不淡定了。 难道和离书真的需要印玺? 需要吗? 不需要吗?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脑袋里的两个小人已经打了好几架了。 望了眼裴瑾修的背影,咬咬手指头。 妈耶。 她怎么还是不信呢? 趁着裴瑾修找寻的功夫,苏窈也装模作样地找,顺便套路一把, “有必要这么麻烦吗?一个和离书,还需要你的印玺?” 裴瑾修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但眼神中,明晃晃涵盖的意思是‘没文化,真可怕’。 他道,“自来皇家成婚,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凡娶判妻子者,皆书之。皇室婚嫁,必上通宗室,非一己之私也。皇室和离不同寻常,自然需要印鉴。” 苏窈:“……” 心里有点虚,但她面上硬撑了。 可能真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听着裴瑾修说了话,但她没怎么听懂。 看他煞有其事的样子,好像是挺严重的。 想想也是,皇家不仅人多,事儿也多。 手续什么的繁琐一些,也不是没可能。 苏窈很是警惕,继续试探, “你该不会是想把和离书要回去,然后趁机毁掉。” 裴瑾修面对质疑一滞,随即板正身体,有种被质疑后的恼怒,义正言辞, “你若不信,便就此作罢。有言在先,我只是好意提醒,否则,若是日后发现和离书无效,吃亏的是你不是我。” “我就是说说,你急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苏窈内心陷入了无比纠结的挣扎。 到底给还是不给呢?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而且,看着还挺正经的。 可是…… 如果给了,万一被毁了,那她心心念念的和离书就没了。 和如果不给,万一缺了什么,手续流程上有问题,那不还是没用? 苏窈继续咬了咬手指。 最后,在天人交战之际,选择了信一次。 毕竟,裴瑾修义气的时候还挺像个人。 再者,东临封建观念根深蒂固,皇室联姻更具有政治性、目的性,成婚不止是两个人的事,牵涉多,手续什么的肯定也会繁琐麻烦些。 苏窈慢吞吞出声,“既然这样……” 就在苏窈将藏在身后的和离书拿出来时——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一只纤纤玉手伸来,抢劫似的用最快的速度抽走了苏窈手中的那张纸,然后看也不看地撕掉了。 苏窈还没反应过来,和离书就成了碎纸片片。 然后,给扔进了暖炉了。 再然后,冒出来一股烟,连碎纸渣都不剩了。 苏窈难以置信,“裴瑾修!!!” 裴瑾修慢条斯理地解释,为其解惑,“其实,和离书,有签名字迹即可,不需要印鉴。” 苏窈在原地愣了一盏茶的功夫。 在想明白之后,实在是忍不住不爆粗口, “你特么逗我玩呢?” 裴瑾修认真脸,“并没有。” 苏窈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已经开始撸袖子。 裴瑾修后退两步,然后阐述观点, “当日,你我生死一线,我不想你受我牵连,才告知和离书之事。如今你我安然无恙,又多了羁绊,和离之事自然是日后再议。既是如此,为以防万一,和离书不宜留着。” 苏窈被气笑了。 刚才煞有其事装的那么正经,她都被他骗了。 现在,他又来这套! 她要是再信他,她就是狗! “裴瑾修,有人说要你贱吗?” 第160章 真不愧是修狗! 裴瑾修闻言微笑以对,“除了你,没人有胆子敢对我说这样的话。” 裴瑾修的淡定,落在苏窈眼中完全演变成嘚瑟。 而且,还是挑衅的嘚瑟。 苏窈眼冒火光,捏紧了拳头。 瞧瞧,瞧瞧。 每当她敬他是个人时,他就猝不及防地狗。 真不愧是修狗! 裴瑾修只站在那里却像是时时刻刻能洞悉她的想法,带着善意提醒, “苏窈,好好说话,不要骂人,也不要在心里骂人,气大伤身。” 苏窈叉腰,真是被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呵呵哒。 不要骂人? 别说是骂人了,她现在都想杀人了! 真没想到啊! 看着是个浓眉大眼的,谁能想到憋着蔫坏呢! 哎。 人心复杂,终究是她单纯了。 裴瑾修摸了摸鼻梁,眼底闪过一抹不自然,说道, “其实,也不是必须需要和离书的。” 苏窈不爽地斜眼看人,就差给他翻白眼了。 什么意思?说得再清楚些。 “妻妾无所出者殉,换言之,有子嗣就不必殉葬。” 苏窈听后差点吐老血,扶着柱子,盯着裴瑾修看了一会儿,实在是诧异,无语到极点, “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你来生?” 裴瑾修:“……” 他真的不懂她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他的意思还不明显吗? 他是在挽留她啊! 至于子嗣…… 咳咳。 自然是身体互换之后的事。 然而,苏窈在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在脑中补上了好几场大戏,最后,实在忍不了, “裴瑾修,真没看出来,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脑子里居然可以这么污!” 裴瑾修更无语,“你又在乱想什么?” 苏窈面上的表情像是吃了口苍蝇, “别,虽然我现在是太子,但我真心出不来这份力。” 裴瑾修见她越扯越远,越说越偏,冷脸,“你可以闭嘴了。” 苏窈没好脾气,现在看见他就不爽,好不容易到手的和离书,就这么没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从天上一下子落了地。 摆摆手,同样不客气,“你可以滚蛋了。” 裴瑾修:“……” 他脾气好,不跟她计较。 在裴瑾修回到同心殿后,就看到魏良人,李美人,孙美人带了补品请安。 在永州时,他也会收到来自京城的信件,知道太子妃跟这些人相处得极好。 但他实在是不擅长应对女子间的闲话,于是,以路途劳累为由,让宝蓝将人打发了。 与此同时,苏窈得知了东宫女眷去了同心殿。 还带了精心准备的吃的,更气了。 毁了和离书,又占了她的吃的。 现在连小伙伴都没了,通通都去找他了。 郁闷哦。 真是前所未有的郁闷! 怄得她直接去床上睡觉,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 如果不是裴瑾修将她叫醒,只怕她还会继续睡下去。 好不容易睡一觉缓解情绪,苏窈被叫起来的时候,带着起床气,一脸的不高兴, “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 裴瑾修长话短说,顾忌着对方的伤,将人小心扶起来, “父皇要来了,快起身准备。” 苏窈一惊,顿时不困了。 什么? 昭元帝来了。 那她怎么办? 老子看儿子,一看一个准儿,这让她怎么装啊! 是的,得知太子回京,又知晓太子有伤,昭元帝一早就免了太子进宫觐见,但这不妨碍做父亲的昭元帝出宫来看受伤的儿子。 昭元帝不仅来了,还有晋位的惠贵妃跟着一起来了。 裴瑾修叮嘱,“一会儿你就按我说的做。” 苏窈听了他的话,下意识皱了眉,对他的方法迟疑, “这能行吗?” 抬头一对上裴瑾修的眼神,苏窈懂了,重重点头, “行,都听你的。” 苏窈趁机在脸上扑了粉,营造出一副失血过多,重伤未愈,气血双亏的模样。 另一边,临近显德殿,昭元帝抬手,未让人通报,进到显德殿,就看到自己的儿子在案前坐着批改奏折,太子妃侍奉在一旁。 还不等昭元帝出声,惠贵妃已然先忧心, “太子殿下有伤在身,怎的竟还如此辛劳。” 是的,此时,苏窈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在批阅奏折。 昭元帝在立下太子之后,就让太子参与政务。 对太子的培养更是从小做起。 礼、乐、射、御、书、数,君子六艺,可谓无一不精。 更是允许太子涉政,批阅奏折。 东临国地域辽阔,遇到的事情变得繁杂。 于是,随着太子的长大,也是为了将来更能顺利处理政务,昭元帝渐渐放权,让太子学着处理。 因为,单是,奏折种类,就分为奏事折、奏安折、谢恩折、庆贺折, 除却奏事折,其他三种尚可暂缓。 而奏事折又分为紧急,加急,特急,内容非常繁杂,涉及军国大事,或是各地琐碎,皆陈列其中,这就导致工作量非常繁重。 这还不算,臣子呈报的密折。 是以,昭元帝每日遇到的奏折都是成山成海, 若遇紧急灾情奏折,从底层,一层层上报,用时久,传到宫中,反倒会延误灾情。 所以,在昭元帝允许太子涉政后,奏折会先在通政司分类,然后,送往东宫,由太子进行二次甄选。 遇到奏事折,太子会先进行批复,给出建议,再送至宫中,请示昭元帝的意见。 一些地方官员的请安折子,太子即可代为回复,到时候将一应的请安折、谢恩折、庆贺折送入宫中。 如此一来,提高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完成度也极高。 在太子归京回到东宫后,成批成批的奏折也被送过来了。 苏窈听到声音,故作惊讶抬头,起身,行礼, “儿臣不知父皇,贵妃驾到,未能远迎,望父皇恕罪。” 裴瑾修也跟在苏窈身后请安。 昭元帝一抬手,让常公公将人扶起来, “你我虽是君臣,亦是父子,不必太过拘谨。” 余光一扫,见太子面色青白,又瞥见桌上正在批复的奏折,砚台放在一旁,狼毫笔上墨色未干,昭元帝又道, “你也太不爱惜自己身体了,有伤在身就歇着,政务岂是一日就能批复完的。” 说完,责备看了眼候在一旁的太子妃,道, “太子妃,你身为妻室,也该劝诫些。” 裴瑾修屈膝行礼,忍下憋屈,“是。” 惠贵妃有幸能陪同昭元帝一同出宫,知道昭元帝对太子的看重,帮着说情, “皇上,太子受伤,太子妃自然也是操劳的,臣妾瞧着太子妃清减不少,想来这段时间劳心劳力,您就别责备了。” 说着上前,心疼地挽起了裴瑾修的手,将人扶起来。 第161章 从现在开始约法3章 裴瑾修的手被惠贵妃搀扶,面上一僵,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回来,但该有的礼数不少, “多谢慧贵妃劳心,侍奉太子是儿臣职责所在。” 惠贵妃手上空了,面上并不觉尴尬,反而有眼色地附和,“太子妃不愧是出身镇国公府,真真是贤淑宁顺”,转头看向昭元帝,温婉一笑,“有太子妃的照拂,皇上您也能暂且放宽心了。” 苏窈在这时也出声,刻意压沉了语调, “让父皇劳心,是儿臣的不是,御医已经为儿臣诊断过,儿臣伤无碍,修养些时日便可痊愈。” 说完,咳嗽了几声。 这咳嗽的形式还不是一般的咳嗽。 是那种极力压抑却压抑不住的咳嗽。 昭元帝看到儿子硬撑的模样,拧眉,硬是让御医当着面再次诊脉。 待到御医诊断后,得知太子伤情虽无碍于性命,但需要调养一段时间后,发话, “你有伤在身,不必上朝,奏折也不用再批复,一切待伤痊愈之后再说。” 苏窈想着裴瑾修的叮嘱,先谢恩,再迟疑, “谢父皇体恤,只是若因儿臣,政务懈怠,儿臣内心有愧。” 昭元帝不置可否,“政务是处理不完的,为今之计,你的身体要紧。” 苏窈:“是,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昭元帝说完后,目光看向一旁的太子妃, “太子妃多照看些,切勿让太子再劳累。” 裴瑾修深吸一口气,屈膝行礼, “是,儿臣定当全身心照拂太子殿下。” 昭元帝听后,往太子妃的方向多看了眼,但并未多说什么。 在看过儿子状况后,昭元帝这个做父亲的总算稍稍放心,在东宫暂留片刻后,赶在皇宫下钥前和惠贵妃从东宫离开。 惠贵妃陪同着还不忘安慰, “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夫唱妇随,夫妇和睦,皇上您也能放宽心了。” 昭元帝想到方才中规中矩的太子妃,以为太子妃是因去了趟永州,心性有所磨炼,这才变得更加沉稳。 心想着小两口成婚后,多病多灾,又是分别已久,趁此太子此次修养的机会,细细培养培养感情也是好的。 省得每次镇国公府那个铁憨憨每次都吵嚷着,一副‘他家女儿嫁给自己儿子吃了多大亏的架势’。 昭元帝想着,叮嘱惠贵妃, “朕记得东海进贡了东海鱼胶,最宜滋补,你着内务府给太子妃送来,还有血燕,也送来些。 太子那里也多送些药材,朕记得库里尚有百年参,方才,朕瞧着太子脸色委实太差。” “是,臣妾回宫后就派人将东西送来。”说完,惠贵妃叹惋道,“太子殿下勤勉,为皇上分劳,臣妾看着却不免心疼,年纪轻轻若是留下病根,岂不是麻烦,幸好太子殿下如今成家,有太子妃照料。” 昭元帝不知想到了什么,双唇紧抿未再出声。 惠贵妃眼见话已经说到了点上,便不再开口。 是啊,连她尚且都关注太子殿下的伤势,可未央宫里的那尊冷菩萨却对太子殿下不闻不问,连未央宫的大门都不出一步,如此行径,岂非太过冷血。 皇上越是觉得她温婉贤德,才会越对皇后生厌。 惠贵妃掐紧指尖,心中暗恨。 若不是皇后,她的九皇子怎么早产! 每每看到体弱的幼子,惠贵妃便难消心中恶气。 此仇此恨,她终有一日会向皇后讨回来。 昭元帝眸色沉寂未再作声,惠贵妃也不再多言,陪同着昭元帝回宫。 另一边,显德殿。 总算是送走了昭元帝,苏窈彻底松了口气,像泄了气的气球,软趴趴地靠在 软榻上。 刚才,昭元帝随意瞥来的那一眼,让她的心跳简直是要突破极限了。 那叫一个心虚啊。 幸好他们提前做了准备,磨了墨,拿了笔,裴瑾修还替她写了几个字,然后,她才坐在那里装样子。 昭元帝看的时候,她一动不敢动,生怕露馅了。 幸好昭元帝没盯着她写几个字。 要不然,就她那歪歪扭扭,狗爬似的字肯定当场被拆穿了。 裴瑾修洗完手后回来,就见人赖在软榻上,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提裙走来,言明, “从现在开始咱们约法三章。” 第162章 准时的大姨妈 苏窈眉头一动,“什么?” 裴瑾修在她面前坐下,徐徐道, “今日恰好遮掩过,往后未必会这般容易,如今你我互换了身体,在没换回之前,需得谨言慎行。直到身体换回来。” 否则,他们的身份太容易被人看穿,更容易出意外。 苏窈好脾气地点点头。 别说他了,她也很想赶快换回来。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身体也一样。 裴瑾修:“既然你现在是太子,就要端正好身份和态度。” 苏窈紧紧抿唇。 她懂。 不就是不笑,每天板着冰块脸。 苏窈一想到这儿就忍不住叹气,“我尽力。” 原本觉得当太子挺威风的,但没想到意外互换身体成为太子后才发现,当太子居然有这么多条条框框。 虽然手上有权势,但也不能为所欲为。 裴瑾修继续补充,“喜怒不形于色,不想让人看穿心事,表情就不能写在脸上。” 苏窈:“恩。” 知道了。 要做冰块脸。 “行止有度,要节制。” 苏窈认命,“懂了。” 不就是行如风,站如松,坐如钟,卧如弓。 她知道,但并不一定能做到。 “暂时想到的先是这些,若日后再遇事情,我亦会帮你解决,这点你可以放心。” 苏窈重重点头,表示将他的话都已经听进去。 既然是两个人的约法三章,但是,她也有话要补充, “你说的我听明白了,我会尽量扮演好太子的身份,但你也要维护好我身边的关系,我可不想等身体换回来之后,还要解决你留下来的麻烦。所以,拜托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带上笑容,有些亲和力?” 裴瑾修:“我尽量。” 他想好了,在身体换回来之前,非必要他就不出门了。 晃了晃脑袋,苏窈回到内室,准备接着睡觉。 把脸上的粉洗掉,整个人都清爽了,躺回床上的苏窈合上眼。 闭着眼睛躺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又睁开了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了一下午的原因,她现在睡不着了。 往外看了眼,约莫看着人影,但不知道是在做什么,于是,再次下了床。 只见裴瑾修坐在她先前坐的位置,执笔正在写什么东西。 苏窈走近看了,发现他是在批桌子上的奏折。 嗡嗡出声,“不是说了让歇段时间,你怎么还在干活?” 昭元帝让她休息,不就是变相也让他休息。 裴瑾修抬头看她一眼,回复道, “奏折越堆越多,趁着现在闲暇可以将这些处理了。” 说完,又说,“你若是困了,就先去歇息,不用陪我。” “你说这话可真是脸大,”苏窈一边说着一边坐下,“谁说要陪你了,我这是睡不着随便溜达溜达。” 苏窈看着堆了小半张桌子的奏折,紧紧抿唇。 真心觉得,当太子挺不容易的。 每天要干这么多活,居然还要防着被人刺杀。 苏窈想着想着随之一怔,打了个寒颤。 她脑子是秀逗了吗? 怎么会突然想这些! 正想着起身再转转时,忽然见裴瑾修手撑在桌面,眉心紧皱。 苏窈见状,赶紧上前将人扶住,视线往他身上搜寻一圈,问, “你哪不舒服?” 裴瑾修迟疑,“……似是腹痛。” 腰上就像被绑上了什么东西,一直有下坠感。 腹部也是。 浑身没有力气。 手脚也不知为何开始发凉。 前所未有的感觉。 苏窈纳闷,“肚子疼?你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可是不对啊,按理说他们的饮食都是一样的,如果裴瑾修出了问题,她不可能没事啊。 裴瑾修也不知为何。 觉得是腹痛,但又好似不只是腹痛。 苏窈见他面色有些虚白,说道, “你先歇歇,我让人把御医找来给你看看。” 说完,就往殿外走。 走着走着,走到一半,脚步突然停住。 苏窈在心底默默算了下日子,忽然明白裴瑾修为什么会肚子疼了。 先吩咐刘公公去膳房煮红枣桂圆羹,然后,让宝蓝去同心殿取东西。 另一边,裴瑾修等了等没等到御医,就见苏窈面露忐忑地走了过来。 苏窈坐在他面前,尽量放缓了语调,跟他好好说话, “你先不要紧张,你现在的情况应该不是吃错了东西肚子疼。” 裴瑾修抬眸,神色不解地看向她,“那是为何?” 这下,让苏窈也犯了难。 这眼看着她,让她怎么说! 她总不能说因为来大姨妈了。 说起来,她大姨妈的时间一直都挺准的。 苏窈头一回被注视到不好意思,蚊子般出声,委婉表示, “你不用担心,你身体没什么大碍,最多就是这几天的事儿,可能这几天你不适应,但过几天就没事儿了,保证能生龙活虎的。” 啰里啰嗦地说了一通,裴瑾修总算是明白了。 刚才脸色只是虚白,现在脸色是彻底白了。 眼神中还带着不可置信和无语。 同样觉得郁闷的也有苏窈。 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她大姨妈一直来得准,她有什么办法。 看裴瑾修实在是难受,苏窈劝着, “要不还是回床上躺着,能好受些。” 裴瑾修:“……” 他现在能怎么办? 只能听她安排了。 把裴瑾修扶上床后,宝蓝也来了显德殿,顺便把东西也带了过来。 宝蓝迟疑:“太子殿下,还是奴婢来照顾太子妃。” 苏窈挥挥手,突然的心累, “你先去准备个汤婆子,太子妃由我照料就好。” 哎。 比自己来大姨妈更痛苦的就是,看着裴瑾修替她来大姨妈。 可,她能怎么办呢? 只能伺候着。 毕竟,这也是裴瑾修的头一回。 宝蓝:“是。” 苏窈在回到内室前,深吸一口气。 来大姨妈的女生情绪不稳定。 她要做好来姨妈的裴瑾修,情绪崩溃的准备。 进到内室后,苏窈磨蹭走到床边,顶着压力道, “这是我自己研究的在特殊时候用的东西,正好,你现在可以用。” 没办法,她不习惯东临的月事带。 为了舒适和整洁,她早早就研究了姨妈巾。 就是想在姨妈期舒服些,缓解些痛楚。 裴瑾修:“……” 第163章 羊肉汤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尽管裴瑾修一时难以接受,眼下这种情况,还不能不用。 裴瑾修自问,活了两辈子,就没碰到过这么郁闷的事。 真是跟着他的太子妃,总能刷新三观,让他大跌眼镜。 换了衣裳,又用上了苏窈送来的东西,经过一番折腾后,裴瑾修再次躺回了床上。 不一会儿,宝蓝抱着汤婆子回来了,苏窈接过,转头就递给了裴瑾修, “这个汤婆子你抱着,肚子觉得暖和了,整个人都能好受些。” 裴瑾修认命地接过。 确实,腹部觉得暖了,整个人好受些。 连手脚的温度都在慢慢回温。 在一旁的宝蓝看到这一幕,目光欣慰。 从没有在这一刻具象察觉到太子的贴心。 先前只是觉得太子殿下对太子妃越来越好,越来越关注, 没想到在太子妃小日子时,太子殿下竟会如此尽心照料, 更是在刘公公端来红枣桂圆羹后,亲手动手喂给太子妃,眼神不可谓不关心,动作不可谓不温柔,这可真是情投意合,情比金坚,羡煞旁人呢。 此时,有眼色的刘公公和宝蓝已经退了出去,懂事地将空间留给小两口。 裴瑾修只觉得浑身泛冷无力,靠着软枕,一口一口喝下苏窈递来的红枣桂圆羹,热汤入喉,身体渐渐回暖。 事关女子隐秘,他面色有些不自在,却还是问起, “你每次……都会如此难受?” “还行,女生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的,忍忍就过去了。”苏窈拿着汤匙在碗里搅动,选出一颗果肉饱满的桂圆,喂过去,轻松道,“所以,千万不能小瞧女生。每月流血七天,还能活蹦乱跳的生物是很恐怖的。” 裴瑾修张嘴,在尝到桂圆中夹杂着红枣味道时,眉心轻皱,但还是配合咽下。 想到苏窈的话,他眼底划过一抹异色。 他自诩对她尽心尽力,无微不至, 可在这方面,他倒是未曾察觉。 没想到她身体差到这种地步,在这特殊时候,竟是如此难过。 看来,也是该让御医好好瞧瞧,将身体调养好。 苏窈没察觉到他的心理活动,耐心地把一碗红枣桂圆羹喂完。 待到喂完后,苏窈再次开口,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要是没事,就睡,这段时间身上乏力肯定会懒得动的,汤婆子要是凉了就跟我说,我找人给你换新的。” 裴瑾修面对突然的好,有点受宠若惊,“好。” 折腾了一会儿,困劲上来,苏窈收拾收拾准备睡觉。 裴瑾修本来是平躺着的,听到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侧头去看,就见人已经睡熟进入了梦乡。 不知为何,听着呼吸声,有种难得心安的感觉。 眼底静静淌过温柔神色。 他想,似乎……身体互换,也不是太难以接受的事。 至少,在这一刻,她离自己很近很近。 翌日。 因为突然到访的大姨妈,裴瑾修的血槽掉了将近百分之九十,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 苏窈想着这段时间最需要吃的就是补血的食物,闲着没事就去了趟膳房,回来的时候就听到两个人在谈话。 仔细一听,一个是刘公公,另一个是宝蓝。 俩人在讨论昨天夜里的事。 刘公公在听宝蓝描述后,咂舌道, “幸好是太子妃,要是旁人,哪里能有这样的福气!咱们太子平日里对于红枣可是碰都不碰的。” 宝蓝:“太子殿下是不喜欢吗?” 刘公公惊呼,“何止是不喜欢,简直是厌恶到极点。光是闻到味道都会作呕的那种。” “啊?那么严重?”宝蓝念着,“太子妃就不会,还很喜欢掺有红枣的食物呢,像桂花糯米红枣,山药红枣糕,还有绿豆枣泥香奶糕,太子妃都喜欢。” 越是听刘公公这样说,越是觉得,太子殿下真是心仪太子妃。 太子殿下不喜欢红枣的味道, 可是昨日,太子殿下可是亲自喂太子妃红枣桂圆羹。 这得是何等的喜爱啊! 刘公公懂,“太子妃何止是喜欢吃,还很懂吃。” 再是奇奇怪怪的食物,到了太子妃那,总能变成稀奇的菜式。 哪像太子殿下那么挑嘴呢! 就像先前的猪下水! 太子殿下何等金尊玉贵的人! 怎会去吃猪下水! 可是太子妃命人做出的毛血旺,太子殿下就吃了! 不仅吃了,还配了两碗米饭! 要不说,他佩服太子妃呢! 有太子妃在,就没有成不了的事儿! 苏窈听着俩人在廊下的对话,低头,看到托盘里的红枣银耳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头回了膳房。 膳房掌厨看到苏窈,再次迎出来,“太子殿下又有何吩咐?” 他一个膳房的掌厨想要看到太子殿下不容易啊! 今天却见到太子殿下两次! 苏窈将红枣银耳羹放到灶台的一边,“做份羊肉汤。” 掌厨一愣,问道,“太子殿下可是觉得红枣银耳羹不合胃口?” 苏窈只说,“做份羊肉汤,多放羊肉。” 掌厨懂了,往自己嘴巴上拍了一巴掌,“是。” 真是看到太子殿下得意忘形了。 太子殿下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呗,哪来的那么多话! 苏窈见掌厨忙着,再次启唇, “这几日的汤安排乌鸡汤,排骨汤,山药牛肉汤,鲫鱼豆腐汤,红糖当归汤,红糖姜丝桂圆蛋花汤, 菜式安排,鲶鱼牛腩,芹菜虾仁炒鸡腿肉,白斩鸡,归地烧羊肉,枸杞炖羊肉,红焖羊肉,青椒猪肝,酱牛肉,栗子黄焖鸡,四喜丸子, 记下了吗?除荤菜外,其他素材搭配,不用我再叮嘱一遍,你这边可以配上!” 掌厨目瞪口呆,“是,是,是,小人会全安排妥当,请太子殿下放心。” 没见到过太子殿下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更没想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菜名。 幸好他是个厨子,要是换了旁人,稍稍一打岔,就记不住了。 见太子殿下还站在厨房,掌厨不解,小声, “太子殿下还要其他吩咐。” “羊肉汤。” 掌厨:“???” 苏窈木然,“做,我在这等着。” 第164章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掌厨觉得有必要提醒下,“太子殿下,这羊肉汤最讲究火候,要想羊肉鲜美入口香醇,汤香浓郁,这没一个时辰是做不成的。” 苏窈:“所以呢?” 掌厨感觉到压力来了:“……” 所以,太子殿下,难道您要在这等一个时辰吗? 他一个小小膳房掌厨可没这面子啊! 苏窈环顾四周,眼见角落里有把空着的椅子,径自过去坐下。 回头,见掌厨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看,苏窈一扬下颌,示意,“做汤,不用管我。” “是,是,是。” 掌厨先把苏窈刚才念到的食谱誊抄下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太子点的这些菜都是养生补气补血进补的菜式! 掌厨心中赞叹,没想到太子殿下不仅能文能武,还这么懂吃! 佩服的同时,更是撸起袖子加油干。 一个多时辰后,羊肉汤完成了。 掌厨自信满满地端上来,“太子殿下,您瞧。” 汤色泽金黄,散发着浓郁诱人的香气,羊肉块的块头匀称,肉质紧实,骨头被炖得酥软,只看一眼,就能感受到汤异常的鲜美和细腻。最上方撒了些香菜,葱花做点缀,淋了三两滴香油,香喷喷,热腾腾,满满的一大碗,色香味俱全,这样的一份汤,光是看着胃里就跟着暖。 苏窈将盛着羊肉汤的托盘端起,说了声‘谢了’,就将托盘带走了。 刚到显德殿,就看到一脸惊慌的刘公公。 刘公公在看到苏窈后,长舒一口气,道, “太子殿下,您去哪了,可真是让奴才好找!” “哦,去了趟膳房。” 刘公公小跟班似的紧随其后,嘴上更是碎碎念, “太子殿下想吃什么吩咐奴才即可,何必亲自去膳房,您身上伤还未痊愈呢!膳房烟熏火燎的,万一再伤到您!” 苏窈脚步止住,要不是刘公公及时停下就撞上去了。 苏窈出声,“不用跟着了,有事会叫你的。” 刘公公:“……是。” 盯着苏窈离开的背影,刘公公心底狐疑。 是他的错觉吗? 他觉得太子殿下情绪不好呢! 另一边,在苏窈进到殿中先听到了裴瑾修的追问, “去哪里了,到处都寻不到你。” 相同的问题,苏窈耐心回答,“膳房。” 裴瑾修上前,见她端了羊肉汤过来,微诧之后,面色含笑,眼底似有欣喜,道, “你亲自做的?” 苏窈‘呵’了一声,笑他, “这么自恋?想什么呢?让掌厨做的,我也就在一边看了看。” 裴瑾修:“……” 也好。 不管是不是她做的,但她都用心了。 只要用心,就是好的开始。 苏窈坐在桌前,先给他盛了一碗汤,道, “知道你节俭,放心,没浪费,喝,温补脾胃,补血温经的。” 裴瑾修接过,向她方向探去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她的情绪不太对。 裴瑾修:“不用再喝红枣桂圆羹?” 苏窈盛汤的手一顿,微笑,反问,“你能吃红枣?” 裴瑾修一怔,“……你怎会知晓?” 苏窈皮笑肉不笑,“不巧,刚刚听刘响说了一嘴。” 裴瑾修:“……” 果然,他的预感没错,她的情绪的确不对。 从偶然听到对话到现在,一直被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迸发,苏窈起身,愤然, “你有什么喜欢或是不喜欢,可以直接说,你藏着不说,旁人怎能知道你的喜好。” “……” 苏窈提声质问,“你明明闻不了红枣的味道,为什么昨天还要吃红枣桂圆羹?” 裴瑾修一噎,视线对上她的视线,最后选择实话实说, “因为是你派人准备的,我不想你不高兴。” 苏窈一笑,随即反问,“不想我不高兴,所以,你就牺牲你自己?裴瑾修,没看出来啊,你居然有这么伟大的情怀!” “苏窈!” 他想握住她的手,却被她预判,提前后退一步躲开。 “裴瑾修,我不需要你的迁就。” 室内气氛一下子冷到极点。 春日阳光透过红木雕花窗照进室内,落在靠窗的紫檀软榻,落在冰冷的地板上,覆上一层暖色的光,暖色的光一点点前行,融化黑暗,目光所及皆是柔光。 他目光澄净清澈,却不失炙热坦诚,如皓月般皎洁,亦如骄阳般热烈,一眼望过来,柔光在眼底盛开,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他仰头凝望,视线看着她的方向,瞳孔里也映着她的身影,“苏窈,我不信你会不明白。” 一切的恩情爱恋因缘际会,都是无常的,难以得到长久, 人生在世,会有很多恐怖害怕之事,而生命的短暂就像早晨, 因为心有所爱,所以会产生忧愁,担忧所爱之物不能长久所有, 因为心有所爱,所以有了恐惧害怕,害怕失去所爱, 爱一件事,就会担心它, 心中无爱时,便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只要动情,就会不由自主受制于他人。 众生之所以会不断地产生各种忧愁恐怖,最终皆因一个爱字。 他的因果,也是一个爱字。 苏窈逆光站着,长久未出声。 是啊。 她懂。 因为喜欢,所以在意, 无论多么自负自信的人,遇到爱情都会自卑到尘埃里, 以对方的喜为喜,以对方的乐为乐,以对方的忧为忧,一颗心扑在对方身上,视线随之追逐,时时在意,事事上心。 就像当初,面对裴星衍她也会陷入自卑的情绪。 说到底,一切产生的情绪,都是因为太在意。 而现如今,他的迁就,无非在变相向她倾诉他的在意。 就像当日在悬崖上,他奋不顾身朝她奔来,在她面前挡下的那一刀。 至今想来,她仍是心有余悸。 她甚至试想过,如果换做是自己,她会不会奋不顾身地冲出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他终于等到她再次开口。 短暂的沉默足以让苏窈情绪冷静,平复下来。 她说,“裴瑾修,即便是喜欢,也不需要刻意迁就或是迎合, 我不喜欢迁就忍让,你无需为了我勉强,这让我会有负担,也会让你辛苦, 即便是感情,也需要平等相待,否则,日子久了,难免心生愤懑倦怠。 我既不会因为你喜欢红枣,就对你另眼相看,也不会因为你不喜欢红枣,就对你嗤之以鼻, 喜欢与否,于这些外物,从来都是不相干的。 所以,往后,你我相处,你的不喜欢,可以明说。” 她不喜欢无节制的迁就, 那种“爱你就放弃一切”的事情,她做不来,也不希望她爱的人去做, 她不喜欢“今天我为你付出一切,将来后悔了,就成为指责指控的手段”的感情, 她觉得感情应该,合则聚,不合则散。 太沉重的感情,她要不起,也不敢要。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人是自由的。 即便是爱情,也该是自由的。 ———— ps:浅提一下哈,男主对女主的心态是随着感情变化而变化的,太喜欢在意的时候会下意识地迁就, 但女主不支持这种感情方式,但她确实也有这样的行为(对四皇子齐王,她在面对追逐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地自卑),但她会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并且纠正,也会意识到跟四皇子的不合适(毕竟人一生中总会遇到一个惊艳的人) 因为女主是有话就明说的性格,所以,她会明说,有误会立刻沟通说明白的。 另外,男主感情线的设定不是一见钟情,是在慢慢的相处中磨合的,毕竟感情要长长久久,也需要朝朝暮暮, 顺便再一提,女主会生气,也是因为潜意识里在意男主(可能她现在没意识到,但很快她会意识到)要是没感情没所谓,肯定也不会动情绪生气啦 第165章 女子报仇,赶早不赶晚 裴瑾修在听完她的话后,一点星光在眼底亮起,精准地捕捉到一丝希望,唇角升腾起笑意,出声询问, “你方才提到‘感情’,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对我也不是全然不在乎的。” 或者说,他在她心中是有一席之地。 只不过,她没发现而已。 苏窈心晃了一下,面上保持了冷脸,横过去一眼, “请不要过分解读,自恋也要适可而止。” 说完,苏窈重新坐在位置上,发话, “别大眼瞪小眼了,赶紧把汤喝了,炖了俩小时呢,一会儿就凉了。” 裴瑾修眉眼含笑,很是配合,“好。” 羊肉汤鲜美,喝下一碗,不止身体暖了,心也暖了。 偷偷往苏窈的方向看去一眼,情不自禁翘起来的唇角压不住。 他肯定,她不是完全不在乎他的。 否则,也不会有这碗热腾腾的羊肉汤了。 趁着天色还早,苏窈去了趟同心殿,把自己先前研制的家伙全都搬到了显德殿。 与此同时,裴瑾修不批阅奏折,闲着无聊看书打发时间。 准备歇息时,裴瑾修一转头,不设防对上一张纯白色的脸,惊得后退三步,没控制住面部表情,待到看清对方的模样时,惊奇又诧异, “你这是做什么?” 苏窈控制着面部表情,嘴唇只张开一条缝,见怪不怪道, “敷面膜啊。” 特意用珍珠粉做的面膜。 货真价实的珍珠粉。 春天到了,用珍珠粉敷个面膜,补水保湿,美白养颜了。 在看到裴瑾修后,苏窈有了主意,勾勾手指,“你,过来。” 裴瑾修心中升腾起一种不好预感,抵触地脚步向后退, “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敷面膜啊!” 不仅如此,转头苏窈就把从同心殿里拿来的瓶瓶罐罐都摆出来,自信满满介绍, “这是唇膜,这是面膜,这是手膜。” 裴瑾修:“???” “你放心,虽然是我调制的,但成分很安全。” 说着,就拿起唇膜的罐罐往裴瑾修的方向过来。 裴瑾修明白了她的意图,脖颈向后仰,对此表示拒绝, “我并不需要。” 苏窈斩钉截铁,“不,你需要。” 说着,抬手将裴瑾修的下巴勾过来。 殿中有烛光映着,裴瑾修的脸被扳过,眼睫猝不及防慌张颤动,眼底一片兵荒马乱。 说话时,苏窈给裴瑾修涂上唇膜,口中念念有词, “春天的时候最需要重视皮肤的保养,脸上要注重补水保湿,嘴唇上也是, 不及时护理,嘴上很容易变干,唇纹也会加深,看上去会很粗糙, 还有手,手膜得用。 我可不想等将来换回身体的时候,我白白嫩嫩的手变成干瘪瘪的鸡爪子。” “苏窈!” 苏窈幽幽投去一记目光,上升至道德,振振有词, “说好的尽职尽责,相互配合呢? 这身体是我的,你只是暂时使用而已, 对于身体的养护,你需要负责,除了不能磕着碰着外,该保养的还是得保养,往后身体换回来,我还要用呢。” 裴瑾修闭眼,握拳,克制情绪。 好,他忍。 苏窈目光一瞟。 不得不说,看到裴瑾修一脸憋屈的样子,苏窈心里可算是舒服了。 宝蓝本来是进来送茶水的,冷不防地看到这一幕,立即低下头去。 没想到太子殿下正在给太子妃涂唇脂,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真是好。 本着不打扰的心思,悄悄放下东西离开了。 等苏窈给裴瑾修抹好面膜,唇膜,手膜,趁着等面膜敷好的功夫唠嗑, “对了,赢硕你打算怎么办?” 说起来,他俩成为这样,罪魁祸首就是赢硕。 之前不在京城也就算了。 现在回来了,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不过,苏窈没忘记赢硕的身份敏感。 身为西舍世子打着送郡主和亲的名义来到东临,那就是两国的建交联谊, 在面子没有彻底撕破前,赢硕要是在京城出什么意外,反倒给了西舍国发兵的借口。 她不会蠢到把刀主动递给对头。 更何况,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有赢硕在,才能把藏在他背后的大瘪三给钓出来。 裴瑾修已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你想怎么做?” 苏窈阖着眼闭目养神,见他并不反对,气定神闲, “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肯定不会喊打喊杀。 但赢硕害得她太不爽了,不让对方脱层皮,难消她的心头之恨啊。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女子报仇,赶早不赶晚。 与此同时,京城的另一端。 驿站。 看到毫发无损的赢乐,赢硕面色铁青,咬紧牙关,压抑着情绪不说话。 赢乐歪头,原地转一圈,仰头,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哥哥,我回来了,看到我,你不激动吗?为什么你脸色居然这么臭?” 赢硕:“……” “咦——”赢乐后退两步,捏着鼻子嫌弃,“哥哥,你脸色为什么这样差呢?你这样丑,狗看了都会嫌弃你。” 赢硕按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绿玉扳指,怒意在这一刻迸发,“滚!” 赢乐手背在后面,慢悠悠地后退,不以为意, “走就走嘛,凶巴巴地骂人干嘛?我在外那么久,你不问我情况也就算了,还这么凶,看来书上说得没错,真是丑人多作怪,你可真是又丑又坏!” 背过身后赢乐还不解气地出声,哼气, “天天这么凶,村口的猪都没你凶。” 说完,气冲冲地跳着脚跑开了。 但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在场的人都听清。 赢硕气得一掌拍碎了楼梯的扶手,木屑都刺进了皮肤里。 想当初,在悬崖底下,该找到的人没找到,意外捡回来这么个东西,不能成事也就罢了,居然一直坏他的事。 赢乐身后的声音,回头,缠在她发间小铃铛,轻灵灵地响,声音愉悦,像是在嘲笑,偏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眼看过去,全是懵懂无知,轻轻掩唇,一张脸上写满了惊讶,却很是认真地开口, “哥哥,你眼睛瞎就得治,要不然平白无故把楼梯扶手拍碎,很容易让人怀疑你脑子有病的!” 说完,不住地摇头,感慨, “瞧瞧,瞧瞧,你现在手流血了。哼,每天看你脸色那么黑,还以为流的血也是黑的呢,没想到,竟然是红色的呢!” 第166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一旁西舍使者看不下去了,劝着,“郡主,您少说些话。” 没看到世子脸色已经黑得掉渣了吗? 拜托您嘞,歇歇! “凭什么啊!”赢乐不高兴不干了,“嘴长在我身上,我又没做亏心事,为什么不能说话了呢!” 西舍使者:“……” 小郡主呦,您想说话,能不能说点好听的话? 您这样说,让我很难办啊! 赢乐骄傲地仰着下巴,心里的小九九拼命转。 哼。 远处看着像个人,实际上根本就不是个人,天天憋着坏,实打实的坏心眼。 敢对她下黑手,还想杀她! 看她怎么气死他! 不是不喜欢她说话吗?那她就偏要说! 不仅要说,还专挑他不喜欢的说。 瞥了眼赢硕受伤的手,赢乐哼气,眼睛向上一翻。 就流这么点血。 怎么不流死你。 赢硕被激得一把抽出侍卫的刀。 在场的人看到都在拦,有的抱腿,有的抱胳膊,有的抢刀,各个没闲着。 赢乐一看赢硕被逼急了要打人的架势,又往楼梯上多迈几步,还不忘叉腰嘚瑟,左跳跳,右跳跳, “打不着,打不着,你胳膊太短,一点都打不着。” 说完,悠哉悠哉地一转弯,回房间了。 赢硕被拉回房后,解为安排了大夫来为其包扎伤口。 见赢硕面色阴沉,阴郁难解,解为提议, “世子,若不如……” “没用。” 赢硕面色不耐,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解为跟在他身边善用的是下毒,但下毒对赢乐没用。 想当初,把那丫头捡回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一点。 那丫头性格颠三倒四,奇奇怪怪,却是个百毒不侵的体质。 在她身上实验过多种毒物,全都没有效果。 若不是为此,他也不会留着她。 但没想到,留着她,反倒给自己惹出这么些不忿来。 现在人没死,倒是天天变着花地想方设法惹他生气! 然而,赢硕不知道的是,这仅仅是开始。 如果说被赢乐怼,是赢硕人生低谷的开始, 那么在接下来的两天里,赢硕就是在下坡路的路上越走越远。 接下来的两天里,赢硕遇到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事情。 比如,吃饭没盐,喝水太咸,睡觉床上全是蟑螂,走在路上被泼水,回去换衣服撞上了挑粪的, 最惨的一次下楼踩空,直接从二楼滚下来把腿给摔断了, 回到房间养伤却被掉下来的房梁砸中了胳膊。 于是,在手受伤之后,赢硕的上半身,下半身均负了伤,每天的生活就是躺在床上,出气比进气多,能动的只剩嘴。 到这种情况还不算完。 明明换了房间,偏偏他住的地方,不下雨的天,屋子却漏雨。 水正好拍在脸上,他光是躺着,也像是不断在被抽巴掌。 真真是印证了,人走背字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 然而,作为出使的西舍世子,东临国是必定是需要尽地主之谊的。 御医天天往驿站跑,熬出来的药却是一次比一次苦。 光是药的气味,呕得赢硕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 就这样,短短两天的功夫,赢硕没死,也被生生扒了一层皮。 连赢乐看了都忍不住摇头,说, “哥哥,你这是坏事做多了,老天看不过眼,开始让你遭报应了。” 赢硕瞪着眼睛,眼神要杀人。 赢乐说完之后就溜了,出门后就郑重其事嘱咐来看病的御医, “拜托在我哥哥的药里一定要多多放些黄连,我哥哥最近肝火旺,需要降降火,麻烦了。” 御医:“……” 行。 即便不叮嘱,他也会这么做的。 于是,赢硕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断,被迫只能休养,别说屋子了,连下床都困难。 得知赢硕情况的苏窈笑得人仰马翻。 裴瑾修见她捂着肚子在软榻上打滚,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就这么高兴?” “那可不,”苏窈扶着雕花小几坐起来,正色道,“我这是教他做人的道理,让他知道,世道艰难,生活不易,多行不义必自毙,需得且行且珍惜。” 说完,继续狂笑。 裴瑾修见她笑得实在猖狂,提醒,“悠着点,小心伤口裂开。” 苏窈哈哈大笑,“不行,不行,实在是忍不住。” 一想到恃才傲物,眼睛长在头顶上,喜欢用俯视看人的赢硕只能憋屈地躺在床上喝黄连的样子,她就像被点了笑穴,笑个不停。 正在此时,刘公公小跑着进到殿中,传话, “殿下,花月楼花老板送来拜帖。” 苏窈听到后,一秒身体做正,下意识看向裴瑾修。 裴瑾修给了苏窈一个眼神。 苏窈让刘公公将拜帖放下后退下,然后收拾收拾,整理好形象就准备出门。 一扭头,见裴瑾修气定神闲在桌前练字的模样,完全没有要出门的迹象,歪头, “还不走吗?” 裴瑾修抬眸,眼神凉凉,“做什么?” 苏窈:“出门啊!” 为了保险起见,她决定把他给带上。 谁让他跟花朝之间关系不一般呢! 裴瑾修写下一个‘定’字,不紧不慢出声,“不去。” 苏窈晃了晃手上的拜帖,“人家把拜帖都送过来了,你不去见见?” “不见。” 回答得非常利索。 “不仅是我,若她向你下拜帖,你也不能去。” 这次换成苏窈不懂了,“为什么?” 裴瑾修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太容易暴露。” 苏窈一听,抿唇后出声,她觉得她很有必要为自己的演技正名, “我觉得,我装的挺像的。” 现在,任谁见了她都可恭敬了。 除了她写字依旧狗爬之外。 但是,没办法,写毛笔字并非一日之功。 尤其,裴瑾修的字苍劲有力,颇具风骨,又是研习多年,别说一时半会儿,就算给她一个月的时间,她也未必能达到他笔力的十分之一。 裴瑾修放下笔,抬眸, “应对寻常人尚可,于她而言,只怕瞧一眼就会露馅。” 苏窈眯了眯眼。 从他的这句话中,她嗅到了不一般的信息。 “你——跟花朝到底什么关系?” 她有种直觉,裴瑾修跟花朝的关系并不简单。 裴瑾修并未深谈,只说,“她是个商人。” 苏窈眼睛眨了两下,没太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苏窈做出一个“哦”的表情,懂了。 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她第二个问题就冒出来了。 “所以,你手上有什么东西是花朝想要,且是她愿意跟你合作交换的?” 第167章 要么功课做在事前,要么小抄带在身边 听到苏窈的问题,裴瑾修凝聚的视线看向她。 四目相对。 苏窈跃跃欲试,就在她吃瓜心起,想着马上就能听到秘密时,只见裴瑾修朱唇,一字一顿,说得却是, “秘——密——” 苏窈:“!!!” 虽然她面上没说话,但她在心里骂了不下一百遍的草i泥i马。 抱着手臂,不可置信地长叹一口气。 她以为从他嘴里能说出什么惊天大秘密,结果半天没憋出一个屁。 而这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苏窈夜里失眠了。 要说娱乐性,没什么比吃瓜更有意思。 上升一级,就是嗑着瓜子吃瓜。 更有意思的就是,嗑着自己瓜子,吃别人的瓜。 最惨的就是,明明嗅到了八卦的味道,马上就要吃瓜了,却发现瓜被人抱走了,连带着勺子也被抢走了,连带着把瓜子也没收了。 她焦虑,她郁闷,她狂躁。 整个人都变得不好了。 裴瑾修任是阖着眼也能知道某人在不断折腾,叹息, “这么晚了,还不睡?” 苏窈整个人呈大字躺着,声音闷闷,百无聊赖,“睡不着。” 睡不着,睡不着。 真的一点都睡不着! 裴瑾修睁眼,往她的方向看,不解,“就因为花朝?” 一说起来苏窈就来气,爬起来,盘腿卧脚地控诉,准备跟他好好讲通道理, “你要不就藏得好好的,什么信息都别让我知道, 可你偏偏在勾起我好奇之后,把话卡住了,这你让我怎么睡得着!” 裴瑾修阖眼,转过头,头脑及其清醒, “拜帖又不是我让她送的,你若是要怪,就去找她,与我并不相干。” 苏窈默默咬牙,见他闭眼,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继续加了把力, “说好的配合呢?你总得向我透露点信息,你这样藏着掖着,很容易让我造成信息差,影响我正常判断的。那万一她上门来怎么办?也不见吗?” 裴瑾修继续淡定,“东宫有侍卫,不经通传,不经允许,她进不来,且她不蠢,不会硬闯。” 换言之就是,凭现如今的身份,想不见花朝,的的确确见不着。 苏窈不肯放弃,继续发力, “可,咱们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换回来啊, 赢乐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虽然我不想多说,但我不得不提一句,她的情况的的确确不稳定,连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做出成功的互换符, 咱们怎么办?难道你和我能躲在东宫一辈子不出去? 假如出去,万一遇到了花朝,怎么办? 难道大眼瞪小眼什么都不说吗? 如果那时,再被看穿,又该怎么办? 要么功课做在事前,要么小抄带在身边, 这样才能万无一失,否则,到时候后悔都没办法找补去!” 裴瑾修:“……” 在口才这方面,他不得不承认,他是佩服她的。 否则,当初,她也不能光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在悬崖边拖延时间撑到他来。 再奇葩的事情,她总能说得理所应当又坦坦荡荡。 他算是看出来,以她不得目的不罢休的性格,今天要是不把想知道的问出来,别说她了,他也别想睡。 认命地坐起身,裴瑾修言道,“你想知道什么?” 苏窈眼睛一亮。 她就知道有戏。 往裴瑾修的跟前坐坐,眼睛放光,问, “你跟花朝之间的秘密?” 裴瑾修静默几秒,“你可知花朝真正的身份?” 苏窈回答得不暇思索,“花月楼的老板娘啊。” “不止如此。” 苏窈:“……” 所以,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裴瑾修眸光微沉,多是斟酌,沉吟,“这件事,说来话长。” 苏窈见状,有眼色地先给他倒杯茶,顺便把瓜子拿来,循循善诱, “那就长话短说。” 裴瑾修接过茶盏放在一旁,道, “花朝不仅是花月楼的老板娘,亦是西舍国的长公主,封号崇宁。” 苏窈:“……” 长公主。 那就是西舍王的妹妹? 那——岂不是说是赢硕的姑姑? 苏窈皱了皱鼻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像是看穿了苏窈的顾虑,裴瑾修言道, “虽是长公主,但她是先西舍王所封的异姓公主,与如今的西舍王关系并不亲厚,我所知晓的也只是她成为长公主之后的信息,至于她从前的身份不得而知。” 苏窈了然地点点头。 本来她对花朝印象挺好的。 一听说,花朝是赢硕的姑姑,她本来还有点担心,以为花朝会帮着赢硕对付他们。 毕竟,她对赢硕也出手了。 但现在来看,花朝和赢硕的姑侄关系未不亲厚。 那她可就放心了。 苏窈:“那后来呢?” 不知不觉中,苏窈就嗑了一把瓜子。 裴瑾修睨了她一眼,继续道, “如今的西舍王,王位来路不正,是弑兄篡位,才得了如今的王位,花朝虽是西舍长公主,但她受恩惠于先西舍王,在如今的西舍王继位后,便隐世出游。” 这也是当初,他为什么会和花朝合作的原因。 “先西舍王留有一子,只不过,在政乱之后,下落不明,不知生死。” 这下,苏窈算是彻底明白了。 为啥花朝会跟裴瑾修有合作。 既然是合作,肯定会有相互之间可以交换的筹码。 那,能够让花朝心动的筹码是什么呢? 花朝和现在的西舍王关系不好,却受恩惠于先西舍王。 而先西舍王有个孩子,还不知所踪了。 就这么看,筹码还不清楚吗? 苏窈眯眯眼笑,一副‘我已经看透’的模样,道, “所以,你是知道前西舍王的儿子在哪的?” 就瞅他这运筹帷幄的劲头,一看就不是今天才想出来的事。 想来想去,先西舍王的儿子——这才是裴瑾修能拿得出手,且能够使花朝心动的条件。 “不错,”裴瑾修坦言,“确实如此。” “那你没将那人的下落告诉花朝?” 裴瑾修:“现在还不是时候。” 苏窈:“……” 她没太明白。 既然是合作关系,为什么不说? 不是时候又是什么意思? 裴瑾修见她面上神色不解,淡淡道,“你以为花月楼只是做酒楼生意?” 苏窈一噎,“不然呢?” 第168章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裴瑾修平静言道,“花月楼在京城经营时间不过一年,却做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背后除却花朝的财力,与她联络的关系也脱不开关系。 花月楼经营的不仅是酒楼,亦是花朝经营的最大信息情报处所在, 有人出钱买消息,便会有人卖消息,有交易,便有买卖,一来一往,花月楼的名声更胜。 否则,你真以为只靠酒水,能吸引得了各地显贵。” 苏窈被惊得半天没说出话。 好。 终究是她眼皮子浅了。 她是真心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关系。 “花月楼的价格,按楼层数起价, 楼层越高,价格越贵,保密等级越高,意味着可交易的信息越重要。 其中,天字号房,为之最。” 苏窈恍然大悟。 难怪呢。 她原先也想过,花月楼除了一楼价格还算可以之外,二楼起步价是二十两,三楼是五十两,四楼百两,五楼,六楼价格更贵,能够去到七楼八楼的少之又少,更别说最高的九楼。 一楼普通的一桌酒席,能够抵得上寻常人家一个月的开销, 更别说往上楼层的消费了,完全就是在向里面砸钱。 她先前只以为来花月楼的都是有钱人,没想到还有这层的隐秘。 更想到花朝送她的天字号的玉牌钥匙。 原本以为就是个房间,在听裴瑾修说完之后,她才意识到那不仅仅是房间,更是身份、地位、财力、能力的象征。 难怪她将制酒配方提供给花月楼,花朝给出的价格那么大方。 实在是根基雄厚啊! 苏窈明白了,问,“那我可以继续和花朝做生意?” “有何不可?”裴瑾修谈及,“我说了,她是个商人,商人最看重的就是利益,只要你对她有利,她便不会拒绝。” 苏窈点点头表示了解了,但随即又冒出来一个疑问, “既然花朝这么有能力,难道她想找的人找不到?必须要通过和你合作才能完成?”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苏窈:“……” 懂了。 跟灯下黑,是一个道理。 裴瑾修:“你可知花朝为何会与我合作?” 苏窈答得飞快,“不就是为了帮她找人?” “那在找到人之后呢?” 苏窈没出声,眼神放空了一会儿,突然与裴瑾修的眼神对上,心里冒出来一个惊人的想法, “该不会是……为了王位!” “你没想错。” “……” “如今西舍王王位来路不正,她若要颠覆王权,势必会需要帮手。以现如今的状况,她需要帮手联手,既可以帮她找人,亦可以助她成事。” 裴瑾修敛神。 说来,与花朝的合作并不算巧合。 前世,花月楼在京城名声大噪,花朝曾率先向他提出合作。 只是,事关重大,他尚在考虑中。 可后来,他还未来得及做出答复,就意外殒命。 重生之后,在花朝再次出现时,他便与花朝定下了合作关系。 那时,也正是重生新婚后的不久,她向他提及东临被西舍灭国的结局。 虽不知将来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了东临覆灭,但既然提早知晓了结果,自然要想方设法杜绝悲剧的发生。 与花朝合作,一来可以作为牵制,二来便是更有利于他找到前世凶手。 苏窈内心咂舌。 看来真是她草率了。 没想到这些人一个个都有心眼子,她后知后觉的居然活到了现在。 抬手摸了下脖子。 真是后脖颈处处冒冷风啊! 在摸到脖子上的喉结时,苏窈悻悻地收回了手。 该死的互换符。 她差点忘了,她现在还是个男人。 裴瑾修:“你无需有负担,只需知晓,她是个商人就好,只要条件合适,一切皆可谈判。” “现在可以睡了?”裴瑾修在说完之后,继续阖上眼,“现在不睡,你敷的面膜岂不是白敷了?” 是她说的,睡觉要睡得早,美容养颜,长生不老。 苏窈:“……” 她能说她在听完之后更睡不着了吗? 她这颗突然躁动的心! 闭上的眼睛没过一会儿又睁开。 苏窈的呼吸有点急。 本来想睡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心慌。 就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什么事似的。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并没有出错,因为京郊有件事正在发生。 春深露重,月黑风高。 江凌被五花大绑捆在树上,嘴还被堵住了。 眼看着面前的人各个带着刀,他却连个救命都喊不出来。 他不知道又惹到谁了?突然就被绑到这儿来了! 好心酸啊! 原先做社畜钱少事多天天挨骂背锅也就算了,本来以为来了东临能过几天好日子,结果穿过来居然还是穿在一个反派身上, 他想好好做个人,奈何他这身份不允许, 他又是当卧底,又是表忠心,可过的日子不是被刺杀,就是在被刺杀的路上,每天提心吊胆,安生日子根本没过几天。 尤其,现在,对付他一个人,居然四个人拿了四把大刀! 太过分了! 更悲催的是,他都不知道到底惹到谁了! 就在壮汉举刀时,动作突然都停住了。 夜风拂过,精美的裙摆落在地面。 在静谧的夜里,这一抹红,妖艳绝美。 江凌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闭着眼睛等着挨刀,然而等了等并没有意想之中的疼痛,睁开眼就看到面前的艳丽红裳,视线一点点上移,就看到纤手拈着团扇在手,人比花娇的花朝。 她发髻如云,鬓间的红牡丹更衬得她的美无与伦比。 江凌一瞬间瞳孔放大,终于看到了救星。 此时,他堵在嘴里的布团也被跟在花朝身边的人取下。 江凌情绪激动,张口就喊人,“姐姐救我。” 姐姐? 花朝团扇轻摇,似笑非笑, “以小江大人的年纪,这声‘姐姐’,花朝可是当不起啊,不过……” 花朝捻着团扇,不紧不慢,笑道, “小江大人若想让花朝帮忙,也无不可,不知小江大人用何交换?” 江凌不暇思索,“我给你当牛做马?实在不行以身相许也可以啊。” 花朝一怔,微笑,“小江大人,多虑了。” 江凌:“……” 花朝执扇轻笑,“小江大人,谈钱可以,谈感情可就俗了。若小江大人出得起价码,花朝倒是愿意帮小江大人这个忙。” 第169章 一箭双雕,何乐不为 江凌欲哭无泪。 钱。 又是钱。 他也想给钱啊。 以前只知道谈感情伤钱,没想到现在谈钱伤命。 可悲催的是,他的钱在去永州时就被抢光了。 现在的他一穷二白,真的是个穷光蛋了。 江凌弱弱出声,“那,可以先赊着吗?” 花朝团扇掩面,鬓间花团锦簇,俨然人家富贵花, “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说着话,花朝眉眼微抬,身边的辛萤心领神会,手指弹出一颗石子,原本在壮汉手中的刀一松。 没有控制刀的力道,刀直直地就往前面掉。 江凌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往自己脑袋的方向掉。 就在江凌以为自己要被劈成两半时,他脖子一歪,眼前一黑,吓晕了。 然而,落下的刀没砍下去,被隔空飞来的银针打歪,径自砍在树上。 花朝笑看晕过去的人,轻晃手中团扇,遗憾地摇摇头。 这胆子,还真是不禁吓啊。 跟随她的辛萤不解,“主人,要救他?” 花朝团扇轻抵着下颌,语气轻缓,气如呵兰,笑靥如花, “先留着他的命,有用处。” 现下,她倒是有另一件事要做。 回头,看向被定穴的几个人,花朝笑问,“是谁让你们来的?” 几人见这阵仗不敢隐瞒,立马给了答案。 得到了答复,花朝笑容更深,唇角的梨涡更是精致可爱。 看来,今晚有的忙了。 驿站。 封闭的房间烛光轻轻晃动,躺在床上的赢硕警觉地睁开眼。 室内除他,并无一人。 “来人。” 门外未有人前来,却闪过一道身影。 赢硕意识到情况不对,艰难动身,想查看情况,只见面前红绸飞速闪过,他来不及躲闪,就已经被紧紧勒住脖子,刚想反抗,空中又飞来利刃,钉入掌心,力道之强直接将他击退几步被钉在墙上。 赢硕痛得额头冒出汗珠,青筋暴起,“谁?究竟是谁?” 衣摆一挥,房间蜡烛顷刻间全被熄灭。 夜色沉沉,没了烛光,屋内一片昏暗,只月光透过窗倾泻而来,只见一道身影翩翩然出现,艳如烈火,精美的裙摆落在地面,华丽精致,背影纤美,发髻如云,魅如夜妖。 赢硕看到来人,瞳孔一紧,却是忍痛赔笑, “姑姑不知为何大驾光临?” 花朝轻笑,微微侧头,“我的人,你都动了,我如何不能亲自来一趟。” 赢硕:“……” 她的人? 谁? 难道真的是…… 花朝手肘抵在桌面,轻托着下颌,笑得妖媚, “我说过我要保小江大人,你好像并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啊。” 赢硕手掌被钉穿,一动不能动,颈间缠绕的红绫更是让他喘不上气,脸色渐渐憋红,逐渐被憋得涨紫,破碎出声, “姑,姑姑,求……姑姑……饶命……” 花朝轻叹一口气,遗憾道,“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本该饶你。” 赢硕听闻,悬着的心暂时放松,偏又听到她言道,“可是,今日,我心情不好,便不能见谅了。” 赢硕:“……” 只觉面前闪过一道银光,接着便是剧痛从手指处开始蔓延,一点点吞噬神经,传到四肢百骸。 赢硕痛得眼眶欲裂,眼球布满血丝,脖颈红绫缠紧,扼得他连一句痛都喊不出来,视线下移,瞥见地面滴下一小片鲜血。 血越流越多。 血泊中横着两根断指。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指被削掉两根。 花朝起身,闲闲道,“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没办法,我只能亲自来一趟了。” 走到面前,冷眼看着赢硕的狼狈,她只身站在那里,眉眼含笑,身量纤纤,就仿佛方才动手的不是她, “看来,只单凭言语,难免轻飘飘没分量,只有身上疼了,才能长教训,日后才会懂得顾忌。你说呢?” 赢硕:“……” 眼角余光扫了眼不断渗血的伤口,花朝转身, “若再有下次,削的便不是手指了。” 说完,便不再逗留。 赢硕看着被戳破洞的手掌,他知道花朝难惹,但没想到在她面前,他竟然连还手能力都没有。 可他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他是堂堂世子,将来整个西舍国的主人,如今,他竟被花朝削掉了手指。 另一边,辛萤请示花朝,“这如何处置?” 花朝睨过一眼,道,“送去东宫,卖个人情,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辛萤:“是。” 只是,她有一事不解,“主人,今日之事为何……” 以主人的身份,区区一个江凌,何必亲自动手。 花朝笑意浅浅。 为江凌自然是不必,但她为的可不止是江凌。 用凤仙汁调和做成的蔻丹,涂在指甲上更显一双手的精致。 “先前他杀江凌未能得手,我已然将话放了出去,让他知晓江凌身后有花月楼, 永州便算了,可回京之后,赢硕还为故意为之, 若我不理会,岂不是任他踩在我头上。” 再者,裴太子那里总要表示。 既然避而不见,那身为合作伙伴,她再怎么说也该有所行动。 毕竟,裴太子伤得不轻呢! 自回了京城,就没出过东宫。 顺水推舟,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呢! “可……您此番插手,只怕会招来误会。” “误会?”花朝轻摇手中团扇,唇角笑容更深,道,“那便让他误会。” 辛萤:“……” “既然赢硕想要试探,我当然也要给他一个答案,左不过是养一个闲人,我还是能养得起的。” 赢硕想要她的把柄。 那她就送他一个把柄。 即便‘把柄’被利用,她也没什么损失。 怕只怕赢硕想要试探,得出了结果,却不敢信。 辛萤担心的是另一件事,“可是,您今日伤他,只怕他心中不甘,愤懑难消,若他向西舍那边传信,只怕会惹来麻烦。” 花朝对此漫不经心,显然未将此事放在眼中,抬手看了眼染好的指甲,笑道, “那便看看,赢启是肯来得罪我,还是让他儿子忍下这口气。” 只要赢盛敢来派人,她便敢迎战。 就怕赢盛没那个胆子。 窗正开着,花朝瞧了眼天上的月亮,起身掩唇道, “时候不早了,乏了,也该歇息了。” 翌日。 刘公公捧着匣子,小跑进显德殿,请示, “太子殿下,花月楼派人送了东西来。” 第170章 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苏窈在接过后,挥手示意刘公公先退下,同时心里也充满好奇。 昨天送了拜帖,没见着面,今天又送了东西来。 能看得出来,花朝还是蛮执着的嘛。 匣子挺轻的,小小的,只有手掌大小,稍微晃了晃,里面有东西晃动,看来盛的东西并不多,就是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苏窈抬了下下巴,询问,“这个盒子要打开看吗?” 裴瑾修未起身,眼睛埋在书里没抬起来,只说,“想看就看。” 苏窈挺好奇,把匣子一打开,在看到里面放的东西后,吓了一跳,当即匣子掉在了地上。 裴瑾修闻声而来,“怎么了?” 说着话,视线垂下,就看到落在地上的匣子。 在匣子里放着的,是齐齐两根断指。 还带着血迹。 经过一夜,血色变得暗沉,却更显狰狞恐怖。 裴瑾修只看一眼,已经有了判断。 这断指很显然是在人活着的时候直接被砍断。 而且,切口平整,可见下手时的杀伐果决。 一大早看到血淋淋的手指头,苏窈有点恶心,想吐,但她忍住了,见东西掉在地上后,心有余悸地瞥了眼,拽了拽裴瑾修的袖子,问, “你有没有觉得那个手指头上的扳指有点眼熟?” 绿色的玉扳指。 她印象中见一个人戴过。 裴瑾修眸光微沉,“这是赢硕的断指。” 苏窈听后惊大了双眼。 所以,是花朝把赢硕的手指砍断了,然后给他送了过来? 立刻揣手,把自己的手指头藏在袖子里,苏窈不懂, “她为什么要给你送来赢硕的手指头?” 裴瑾修沉默片刻,沉色道,“大抵是为了表决心。” 苏窈:“……” 裴瑾修:“她生性敏感,约莫昨日递了拜帖却未得见,心生疑虑。” 毕竟,赢硕是西舍国世子,而花朝是西舍国的崇宁长公主。 虽有不同立场,却同属一国。 在这种情况下,花朝为了合作,自然会划清界限。 这断指就是很好的证明。 以花朝的性格,做出这件事并不奇怪, 无论是因为赢硕的刺杀,以此行径来替他出一口气, 或是,以断指,来证明立场表明决心。 对她来说都是利大于弊,她做得出。 苏窈狠狠吞下吃惊的口水。 恕她没有想象力,她实在想象不到,如花朝那边娇艳柔弱的美人,砍人手指头的情形。 “花朝她敢剁赢硕的手指头,难道她就不怕赢硕报复?” 就赢硕那样的,怎么看都不是个大度的人! 况且,这也大度不起来啊! 这不是别的,是手指。 被砍了,就没了,想长也长不出来。 就赢硕那性格,被骂被怼都能脸黑一天,能忍得了这口气? 裴瑾修显然对此不在意了,将匣子扔进炉子, “这就无需我们多虑了,她既然敢如此行事,必然是有底气。” 苏窈:“……” 懂了。 意思就是,赢硕即便知道是花朝削了他手指头,也不能对花朝怎么样呗。 果然。 世界上最牛的就是,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她又开眼界,长见识了。 不过,有个问题她回京后一直没问, “在赢硕后面的人,你有没有头绪?” 毕竟,敌暗我明,还是得要多做准备。 面对刺杀,不是次次都能侥幸逃脱。 裴瑾修没出声。 若说在赢硕背后的人,他心中的确浮出一个人的印象。 但只是怀疑,并无实证。 如今说出,只不过是徒增烦恼。 不过,他有种预感,得知答案的那一天不会太晚。 另一边,驿站中,经历断指之痛的赢硕忍无可忍,毅然向西舍报信求助。 祈求能够得到父王的支持,给他加派人手围剿花朝。 若此事之后,他还不还手,将来再无他的立足之地。 等了十日,伤口渐渐愈合,待到书信传回,只一个字——忍。 赢硕愤然将信件撕毁。 没想到他受此屈辱,父王竟还不为他撑腰。 解为在一旁劝解,“世子息怒,王上如此定然是有所考虑,您忘了,如今王上虽继位,但飞羽骑尚未归顺。” 飞羽骑,是西舍王室历代暗卫。 顾名思义,飞羽骑,以轻便为主,皆是效命西舍王室死士,自小便接受训练,英勇无比,能够做到一敌百,且,尽忠职守,只听一人号令。 虽只千人,但实力胜过一支军队。 在西舍国历史上这支飞羽骑曾是不败的神话。 而现下,飞羽骑在如今王上继位后却不知所踪。 再结合如今的情况,很难不怀疑花朝与此完全没有关系。 赢硕难忍疼痛,看着被包扎的伤口,赌咒发誓,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总有一日,他要将这口气讨回来。 东宫。 因为收到了手指头,苏窈的胃口受了影响,没胃口,吃不下东西,在殿里带着无聊,就到花园的亭子里沐浴阳光晒晒太阳,顺便放松放松心情。 闭着眼睛,躺在阳光底下,身上暖和的时候,心情也舒服了点。 此时,有道阴影落下来。 苏窈睁开眼,只见出现在视线里的是孙美人。 孙美人先行礼唤人,“太子殿下。” 苏窈:“有事?” 孙美人盈盈浅笑,“妾身想着春日风光好,便来园中逛逛,没想到竟然看到太子殿下。” 其实,她是听侍女说太子殿下在外晒太阳,于是特意赶来的。 虽然激动,但她明白,在太子殿下面前要矜持。 太子殿下性情冷淡,不喜欢太主动的。 “哦,”苏窈见状客气了句,“别站着了,想坐就坐会儿。” 主要是挡到太阳光了。 孙美人:“谢太子殿下。” 面上虽然淡定,但孙美人心里乐开花了。 心想着,太子殿下没拒绝她,这就证明她的机会要来了。 激动的心一起,孙美人更决定好好把握住机会,表现一下。 见太子没再说话,孙美人决定主动挑起话题。 “太子殿下眉宇之间略带疲惫,可是有烦心事?妾身通晓一套按摩手法,能够解乏,太子可要一试? 苏窈:“……” 解乏? 她可没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 现在孤男寡女的,孙美人突然示好,不能不让她多想啊。 果然,再次睁开眼,就看到孙美人含羞带怯,欲说还休的模样。 苏窈的心露跳一拍。 我滴个乖乖。 千算万算,没算到还有这一出。 孙美人说着话,一阵风吹过来,身形一歪,整个人就像蝴蝶,轻盈盈地直接往苏窈怀里跌。 第171章 男人嘛,嘴上说着不要不要 在那一刻,苏窈的心慌得一批。 脑子飞速转。 这情况,她接还是不接? 接的话,孙美人扑过来,她就得把孙美人抱怀里。 那情况。 额。 想想挺奇怪的。 况且,要是让裴瑾修知道她抱了孙美人,估计要刀人。 可不接的话,孙美人直接摔地上。 那情况貌似也不太好看。 正在此时,有一只手伸过来,将孙美人摇摇欲坠,即将要倒下的身体扯住。 苏窈抬眼看到了来人,眼睛一亮,瞬间看到了救星。 孙美人没落入怀抱,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只见,拉住自己的人是太子妃。 裴瑾修面不改色地仅用两个手指捏住衣领便将人拉住,在对方睁开眼后,就松开了手。 末了还不忘用手帕擦手。 嫌弃度惊呆了在旁的两人。 只见裴瑾修语调凉凉,却是句句带刀, “若是站不稳,要么多吃饭,要么少出门。” 言下之意就是,别来这一套。 孙美人惊讶,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话,惊讶到结巴,“太,太子妃……” 内心s:太子妃不是不喜欢太子殿下的嘛? 太子妃不是很和善吗? 为什么太子妃突然变得这么凶? 苏窈也没想到裴瑾修会这么干脆,看着孙美人吃瘪惊讶含泪的模样,搓搓手,觉得有必要说句话缓和下气氛, “那个我觉得——” 裴瑾修皮笑肉不笑,“太子殿下有意见?” 苏窈被看怂了,耸了耸肩,讪讪, “没,没有,我怎么有意见。” 他笑得这么阴,她哪敢有意见啊! 裴瑾修斜睨一眼在旁的孙美人,气场强得吓人, “愣着作甚?走不动?还是等着人把你搀回去?” 孙美人往太子殿下的方向看了看,又看了看太子妃,捂着嘴,沿着小路小跑离开了。 人走了,裴瑾修还不忘横一眼,不忘算账, “怎的?方才你很想伸手抱她?” 苏窈笑笑,解释,“这不是凑巧嘛!我也不晓得为什么这么突然,再说了,你这不是来了嘛!来得还挺及时。” 裴瑾修冷哼一声。 苏窈本想再说点什么的,在张嘴的瞬间忽然意识到气氛不对。 诶,不对啊。 那是他的小老婆,别说抱一下了,就算关系再亲近,也是可以的。 怎么他现在一脸问罪,一副他在捉奸的模样! 人可是他娶回来的,怎么现在怨起她来了呢? 苏窈戳了戳他,提醒,“喂,那是你的孙美人,抱一下又能怎么着?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你觉得合适?不要忘记你现在的身份?不许用我的身体做奇怪的事!” 谁说她可以用他的身体接受别的女人的投怀送抱! 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苏窈听得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在口吐什么狂言?那是孙美人!你娶到东宫里的孙美人,抱一下很委屈?” 人家孙美人都没说什么! 她也没说过什么! 怎么现在他一副她在借着他的身份占便宜的感觉! 裴瑾修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她,像解释,又像是表白, “人,宫里送来的,并非我本意。” 苏窈唇角扯动一下,心直口快, “就算非你本意,可你还是留下她了啊!就像咱俩,这婚事一开始不是你愿意的,但你还不照样结婚了。” 男人嘛,嘴上说着不要不要。 实际上,来者不拒。 都是一个德行。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 “呵!”苏窈叉腰,“行,那你来说说到底有哪里不一样!” “我喜欢你,对她并无意。” “你不喜欢人家,可你知不知道人家青春已经耗在这儿了!” “我——”裴瑾修停住,面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似是透着欣喜, 再开口时迟疑中带着些试探,“你——这是吃醋了?” 苏窈一愣,“什么?” 裴瑾修眯了眯眼睛,肯定,“苏窈,你在吃醋!” “怎么可能?” 吃醋? 搞笑了! 她为什么要吃醋! 裴瑾修:“你介意东宫有她们?” 苏窈:“她——们?” “你是介意在东宫,在我身边有女眷的存在?” 苏窈为什么觉得他突然思路跳转的快到她跟不上? 连忙打住,“我什么时候说过——” 裴瑾修神色笃定,“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完,裴瑾修转身就走,剩下苏窈愣在原地。 苏窈在原地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有没有搞错! 她就是想晒个太阳而已! 怎么还惹出这些事了! 好莫名其妙啊! 苏窈郁闷了一会儿就继续晒太阳。 可没过一盏茶的功夫,刘公公就抱着拂尘跑过来了,急匆匆的跑了一脑门的汗,见到苏窈后急道, “太子殿下,出大事了!您快去管管太子妃!” 哎。 苏窈在心底长叹一口气。 老实说,她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太子妃’这三个字。 这三个字一出,就证明裴瑾修在作妖。 苏窈从躺椅里慢慢坐直身体,“又怎么了?” 刘公公急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太子妃说要遣散东宫女眷!” 了不得了! 真是了不得了! 他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太子妃和太子殿下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形影不离,感情极好。 他也很为太子殿下高兴。 毕竟,苦尽甘来了嘛! 太子妃高兴,太子殿下就高兴! 但他没想到,太子妃反攻起来会这么霸道,居然想要独占太子殿下。 哦呦呦呀! 虽然自从那些美人按着惯例分到东宫的,太子殿下并没有宠幸过。 但是,再怎么说咱们太子殿下也是太子,是储君,身边怎么能只有一个女人呢! 这说出去怎么好听呢? 面子上怎么过得去呢? 京城达官显贵府中都不止一位女眷。 更何况咱们的太子殿下! 如今,东宫只有三四个女眷,将来那也得是三宫六院的! 可现在,太子妃要把东宫女眷全部遣散! 苏窈一听从椅子上直接站起来了。 起的太猛,一下子眼前黑了,幸好刘公公眼疾手快给扶住了。 苏窈站稳之后,立马急匆匆往殿里冲。 真是墓园里边放鞭炮,吓死个人! 遣散东宫女眷! 裴瑾修顶着她的脸可真特么敢啊! 第172章 遣散东宫女眷 与此同时,显德殿。 被传唤到达显德殿的魏良人、李美人,表示很懵。 在听完太子妃的话后,整个大殿里沉默了。 魏良人,李美人对视一眼,谁都想不到事情会这么突然。 只有孙美人垮着肩膀,咬紧嘴唇,险些泪奔。 裴瑾修坐在最上首的位置,眼角余光已经环顾了在场的人,浅声, “你们可有异议?” 在场的人互相看了看。 魏良人和李美人同时开口,“没有。” 魏良人心中默默,说异议,那肯定没有啊! 反正在东宫也是跟小姐妹唠嗑。 跟太子,额,跟守寡也没什么两样。 不过,她挺喜欢这样的,太子不招呼她,她也就不用应付,多省心,多省力。 现在太子妃说要给她们自由,还给笔钱财。 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怎么会有异议呢! 况且,以太子妃向来大度的手笔,肯定不会少,后半生的日子算是不用愁了,也不用心惊胆颤过了。 啊! 本来觉得太子妃好相处已经很难得了,没想到这样的好事还能落在自己身上。 生活真是太美好了。 李美人的想法跟魏良人差不多。 原本她就不是自愿来的,被选上,她也很苦恼。 还以为这辈子就要交代在这里,没想到还能出东宫,这可太好。 曾几何时,她跟魏良人悄悄聊天的时候还提起过。 按着规矩,女眷无所出者殉。 她们虽然名义上是东宫的女眷,但实际上并见不着太子殿下。 在东宫住了这么久,也知道勾搭不上太子殿下。 于是,没事就组队多上上香,求求菩萨保佑,让太子殿下活得久一些。 最好,比她和魏良人活得要久。 没想到从今天起自由了,再也不需要有这样的担忧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太子妃的影响,她觉得,男人嘛,也就那么回事。 生活,还得是自己。 现在魏良人和李美人都没有意见,压力给到孙美人。 视线齐刷刷地看过来。 裴瑾修眉眼微抬,声音虽好听,却透着不怒自威的威严, “她们两个没意见,你呢?” 孙美人欲哭无泪。 她能说什么? 她还能说什么? 她俩都同意了,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本来以为太子殿下近日性情好转,她的机会就来了。 可是,她的宫斗还没开始,就这么被结束了。 偏偏她连太子殿下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呜呜呜。 她可太冤了。 裴瑾修起身,“既然这件事你们没异议,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等一下!” 苏窈用了最快的速度回了显德殿,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裴瑾修手一挥,发号施令,“你们先下去。” “是。” 苏窈叫人离开,问话, “你就这样把人给遣散,你觉得合适?” 裴瑾修眼睛微眯,郑重其事地反问,“她们留在这里也是虚度年华,既然如此,放她们离开有何不可?难道你想她们老死在这里,虚度此生?” 从前,他对此事并未在意。 想着,左不过是按着份例从宫里送来的人,在东宫养着便养着。 他从没有众生平等的概念,自小他所接受到的便是尊卑有序,是以,从前并未在意。 送来东宫的人,他不喜欢,既然不喜欢选一处殿宇安置便是。 虚与委蛇,他是做不到的,以他的身份也不屑于去做。 可随着与她相处的时间越来越久,常听到她口中的“人人平等”,潜移默化间,他的思想也有所改变。 既然他对那些人无意,放她们离开并无不可。 原本想着,这件事在换回身份后再做即可。 没想到今日孙美人居然故意行撩拨之举。 也是今日孙美人的出现以及行为,让他意识到不能再拖了。 谁也不知他们究竟何时能换回身份,今日之事,他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苏窈:“……” 行,她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但是,这件事哪里会有那么简单。 东宫的女眷,说遣散就遣散,他有考虑过这件事传出去的后果吗? 裴瑾修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道, “无需忧虑,此事自是由我一力承担。” 苏窈:“……” 一力承担? 承担个鬼呦? 抽风的是他,但传出去都会说是太子的授意。 太子没发话,太子妃敢这么干? 她现在顶着太子的身份,悲催的就是她! 既然事情决定了,说干就干,裴瑾修很有行动力。 因为魏良人,李美人,孙美人都是从民间选上来拨到东宫的,且位份低,身为太子妃是有权发号施令的。 但有个人的情况略有不同——江姝言。 裴瑾修目光微沉,已然在想对策。 江姝言是太子嫔,是有品阶的,且江姝言的背后是江家,处置起来会稍稍麻烦些。 正想着该用怎样说辞时,外间传来了通报,说江姝言来了。 自从苏窈建立女子学堂以来,都是江姝言帮着处理事情。 离京前苏窈给了她自由进出东宫的权利,好方便她行事。 是以,江姝言是在回到东宫后才听闻了今日发生的事情,然后,便来了显德殿。 江姝言在看到裴瑾修后,率先言道, “太子妃帮了我许多,我如今也知晓太子殿下的心意,我定不会让您和太子殿下为难。” 言下之意,她知道了东宫遣散女眷的消息,她对此并不介意,愿意离去。 裴瑾修本来以为江姝言是最难处置的一个,没想到竟会如此容易。 于是,现在连仅有的一个困难也解决了。 苏窈木然着一张脸,问裴瑾修, “你现在觉得满意了?” 裴瑾修:“这件事应该问你,现在,你可满意了?” 苏窈:“我特么&¥!” 哼。 现在高兴,太早了点。 还是想想明天怎么办! 果然,在东宫传出遣散女眷后,京城起了一小波波澜。 人人都说太子宠妻,为太子妃遣散东宫女眷,钟情至此,实在是做丈夫的楷模。 谣言越传越广,而这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从宫里传来消息,说皇上要见太子殿下。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正是早膳时刻。 苏窈听到内心闪过无数的草泥马。 连捏在手上的肉包子都给rua烂了。 看看,麻烦来了! 一旁的裴瑾修很是淡定,用餐后擦擦唇角, “无妨,我陪你一起去。” 苏窈咬牙切齿,“要不然呢?” 不多时到了皇宫,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到了勤政殿。 见到在御案后的昭元帝,苏窈深吸一口气,率先请安,“儿臣参见父皇。” 裴瑾修紧随其后请安。 昭元帝抬眼看了眼下首的人,视线转回宣纸上,继续勾画,只说, “听说你遣散了东宫女眷?” 说到这儿,苏窈就觉得嗓子干,压力山大,吞了口口水,艰难启唇, “回父皇,儿臣——” 还没等苏窈把话说完,裴瑾修已经把话接过, “请父皇赎罪,一切是儿臣的主意,请您莫怪太子殿下。” 昭元帝眉头稍挑,“哦?” 裴瑾修脸不红气不喘,语调轻缓,娓娓道来, “实在是儿臣倾慕,心系太子殿下情难自制。 儿臣承认,儿臣有儿臣的私心,儿臣与太子殿下琴瑟和鸣,想与太子殿下一生一世一双人, 儿臣想,女子年华韶光短暂,儿臣不愿看她们在东宫蹉跎光阴,故儿臣想放她们自由, 若父皇责难,惩罚儿臣便是,请莫要再迁怒太子殿下。” 昭元帝听得手狠狠一抖。 抬起头来,往裴瑾修的方向多看了几眼。 没看出来啊。老苏家的闺女不仅能说出长篇大论,说起肉麻的话来一点也不含糊。 看来当初,他决定让老苏家的女儿去一趟永州确有成效。 这回来才多久,夫妻俩感情就好成这样。 得亏他明智啊! 要是没他,这儿子的生活可如何是好! 这么想着的时候,往苏窈的方向白了眼。 第173章 茶味太特么浓 苏窈在一旁听得高血压都要上来了。 这味。 好茶啊。 太特么茶了! 她从没想过这话儿能从裴瑾修嘴里说出来。 从没想过,看似一本正经的裴瑾修,说起瞎话来居然这么顺溜。 心中暗暗咬牙。 裴瑾修,你大爷的,我信你就是狗! 昭元帝浅咳了一下,提到, “行了,朕知道这是太子的决定,你也不用将责任尽数揽在自己身上。” 自己儿子是什么性格,他怎么会不清楚。 如果未经太子同意,这件事也办不成。 倒是难为老苏家的女儿肯如此为太子分担。 如今,这俩孩子看着着实有了夫妻的样子。 既然两人已经有了决定,且夫唱妇随的,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看到这一幕的苏窈内心s:我冤枉啊! 这根本就不是我办的事! 昭元帝目光沉了沉,不知想到了什么,咳嗽了两声,说道, “既然你们二人已经有了决断,左不过是你们的家事,你们拿主意便好,朕不再过问。 但是,江家需得妥善解决好,朕不想听到任何非议。” 裴瑾修答得迅速,“是。” 苏窈跟上,“是。” 昭元帝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决定说出来, “你们成婚也有段时间,子嗣之事也该上心,皇家最重要便是子嗣绵延。” 咳咳。 本来这话儿不该他说,但有什么办法,除了他估计也没人叮嘱,所以,只得他这个老父亲来开口了。 听到这话儿的苏窈内心是无语的。 这对她来说可真是太难了。 她没那个心,也出不上这份力。 然而,裴瑾修回答时面上居然带上了恰到好处的羞怯,道了声,“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苏窈:“……” 谨遵教诲? 遵个头呦! 待裴瑾修、苏窈离开后,殿中剩下常公公在一边伺候着。 昭元帝在完成画作后,放下笔,思虑怅惘,问了声, “你说,朕这样由着他们,是不是太过纵容了?” 常公公微笑,“皇上自有皇上的考量,皇上的决定就是对的。” 常公公陪在昭元帝身边多年,看着昭元帝一步步走来。 从皇子成为王爷,再成为皇帝,也是亲眼看着昭元帝身边的人来来回回,怎会不了解昭元帝的心思。 身在皇家,得了这泼天尊崇和尊贵,也会付出代价。 说出去,旁人未必信。 在皇家也会身不由己。 皇上一生所爱,所钟情的只有敏妃娘娘,可惜,天不遂人愿。 皇上何尝不想与一人一生一世相守,可偏偏天妒红颜,敏妃娘娘走得太早了。 宫中确实有几位娘娘,可能够让皇上念念不忘的只有敏妃娘娘。 如今的惠贵妃只眉眼与敏妃娘娘有几分相似,在宫中却已是盛宠不衰。 而在惠贵妃之后,宫中再没有进过新人。 人人都羡慕惠贵妃经久不衰的恩宠,但他这个自小跟在皇上身边的人知道,皇上只不过是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在麻痹自己,幻想着实现那未能兑现的一生一世。 只怕皇上现如今对太子殿下的纵容,也有几分出于这份心理。 昭元帝坐在御座,眸光淡淡,凝聚在一点,目光悠远,似是看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身边的人多了又有什么用? 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算的算计,真心总是少的可怜。 就连身边的女人,也无非是巩固朝堂,稳定权力的手段。 身在皇室,不能有私人的情感,不能感情用事,得活得冷静拘谨,在遇到云若之前,他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直到遇上云若。 她是彻彻底底改变他的人。 她教会了他什么是爱,如何去爱,给了他温暖,给了他真心,教会了他许多他从没有的东西。 以至于在云若离开后,长夜漫漫孤寂难眠时,他总忍不住想,做人不能随心随性,时时事事受约束,即便坐上了至尊的位置,想想,总没有什么意趣。 身边无人陪伴,一眼看过去,万里河山也不过寥寥而已。 寻常人家想要的一生双人一世相守,到了皇家成了奢求。 偏他身为皇帝,肩上甩不开这千万重的责任。 曾几何时,他很想告诉她,曾经他们许愿的天下昌平,他做到了。 好好照顾他们的孩子长大成人,他也做到了。 他好想她能来到身边跟他说一句话,可终究是不能够了。 现在想来,他和云若做不到的事,孩子能做到也是好的。 他和云若的孩子,自然值得最好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暖春晚风习习,月上柳梢头。 惠贵妃亲自来显德殿请昭元帝用膳, 她着了一身紫色宫装,凌云髻间选用梅花八宝岫玉步摇,映衬着整个人端庄静美,眉间的一点花钿更添风韵。 恰好看到昭元帝在案前阖眼小憩。 常公公见人来了,本想出声,先被惠贵妃制止了。 常公公略停了停,先退到了一旁。 惠贵妃走至昭元帝身边,目光温情凝视着昭元帝的眉眼。 余光一瞥,看到桌上铺开的纸卷。 上面写着【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视线收回时,不禁伸手落在昭元帝的眉眼间,轻唤了句,“皇上。” 昭元帝闻声,眉心微动,缓缓睁开眼。 眼前人和记忆中的模样重合,昭元帝眼中有潮意涌动,轻叹了句,“云若?” 惠贵妃未听清,询问,“皇上?” “别说话,”昭元帝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像是拥抱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声音低沉,祈求一般,“先别出声,让朕静静地抱一会儿。” 至此,惠贵妃噤了声。 昭元帝环抱着惠贵妃。 惠贵妃依顺地依靠着拥抱她的怀抱。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有时皇上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他是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他的失神,隐隐成为她的忧虑。 可是,她又忍不住想,即便如此,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皇上在自己身边,只要皇上能允许她时时伴在身边,那就足够了。 她所求的不多,只要皇上在身边就好。 第174章 一夫一妻就挺好 苏窈和裴瑾修从勤政殿出来后,临到宫门口,遇到了裴星衍。 说来,很久没有看到裴星衍,苏窈的心情有些激动。 任是再和美的春风都抵不过在他眼底漾开的温柔。 “四……四弟好。” 幸好她反应快,赶紧把四皇子改成四弟。 裴星衍恭敬行礼,“太子殿下。” 这一幕被裴瑾修看在眼里,凉凉出声, “齐王殿下这是看不到本太子妃?为何不行礼?” 苏窈:“……” 裴星衍:“……” 虽然没说话,但在反应过来后,苏窈的眼神简直能杀人。 裴瑾修,你脑子被狗踢了? 裴星衍在微微停顿后,迅速调整了情绪, “见过太子妃,太子妃安好?” 裴瑾修笑笑,回礼,“见过齐王殿下。” 说着,主动挽上了苏窈,宛如寻常恩爱夫妻的模样,微笑以对, “多谢齐王殿下记挂,我与太子殿下自会恩爱绵长。” 裴星衍眼底划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失落,但他很快掩藏了情绪,温和笑道, “太子与太子妃夫妇和睦,自会白头偕老。” 裴瑾修理所应当地接受,“自然,多谢齐王关心。” 说着,自然而然地道别,挽着苏窈离开。 裴星衍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不禁回首看了眼人离开的方向。 近些时日,尽管在府中,他亦听说了许多。 比如,太子重情重义珍爱太子妃为救太子妃身受重伤。 再比如,京城中传扬太子与太子妃感情甚笃。 今日又听闻,东宫遣散所有女眷。 想来,这桩桩件件,换作任何女子都很难不为之动容。 随安不忍看到自己殿下伤神,道, “殿下,如今太子妃过得很好,您又何必总是放不下。” 换句话说,即便太子与太子妃不睦,殿下也不该与太子妃有任何牵扯。 况且,整个东临谁人不知太子是储君,是皇上尽心培养的储君,太子妃的人选势必得是家世厚重。 所以,太子与镇国公府结成的婚事,几乎是心照不宣的事。 明明自家殿下有大好前途,又何必为了太子妃去淌这趟浑水。 裴星衍目光怅远。 若是早知道她的身份,早向父皇求恩典,不知如今的情况会不会不一样。 迟了一步,错一步,终究是步步错。 另一边,苏窈在走远后秋后算账,一把将裴瑾修的手甩开, “裴瑾修,你有病!” 一直把他当个正经人,没想到他茶起来味这么重! “你要是非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你——” 苏窈气结,“为毛啊?” “我吃醋了,你这都看不出来?” “……” “凭什么他已出现,你眼里看到的就都是他,我哪里比他差?” 苏窈抱臂,“人和人之间,不好直接比较的。” 又不是一个人,比什么比嘛。 裴瑾修强制让她转过身,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郑重其事, “苏窈,有时候别太执着,擦亮眼睛看看清楚,抛开滤镜,他未必那样好,我未必太糟糕。” 苏窈迎着他的目光,顷刻间心跳快了好几拍。 拍开他的手,将视线投放到一边,不看他,也不接着他的话再往下说, “不懂你在说什么。” “窈窈!” 一声来自老父亲的呼唤,只见镇国公苏勇不知道什么来了。 苏勇今日本来是在家中打拳的,恰好听到了府中下人的谈话,才知道东宫发生的事。 在得知后,他一路跑去了东宫想要确认情况。 结果一到府上才得知裴瑾修和苏窈进了宫。 于是,他改道又杀到了皇宫来。 看到自家闺女,苏勇激动上前,拉着裴瑾修的手就开始嘘寒问暖,这一通下来,看得苏窈眼红呦,在心中一直呐喊,阿父,阿父,你往这边看,我才是你的窈窈啊。 奈何苏勇根本听不到她的心里话。 被苏勇拉住的裴瑾修面上的笑容渐渐撑不住。 他这是第一次感受到泰山大人如此热情。 好。 他得承认,他对热情的泰山大人有点招架不住。 苏勇看着自家闺女越看越喜欢,看到一旁站的太子,今日难得给了好脸色,拍了拍苏窈的肩膀,给予肯定, “这事儿办得委实不错。” 虽说闺女嫁了太子。 但说起闺女的婚事,他总憋着一口气。 太子娶了自己闺女,身边还有那么多小老婆,这让他瞧着着实窝火。 谁不知道女人多的地方心眼子多。 心眼子多的地方事儿就多。 事儿多的地方操心就多。 他家窈窈那么单纯的人,怎么能把心思都浪费在那些身上。 他整天想着自家的宝贝闺女,时不时就忍不住叹口气。 没想到,今天竟然听到太子将东宫女眷都给遣散的消息。 不错,不错,像个有担当的老爷们了。 他觉得,做人就该一心一意。 娶那么多,一颗心掰成好几瓣,能顾得上来嘛! 还是现在好,一夫一妻就挺好。 嗯,不错,不错。 他现在看太子这个女婿有点顺眼了。 被苏勇拍肩膀时,苏窈咬牙使劲撑着。 内心哀嚎, 阿父呦,我的肩膀! 您这力道再重点,我这骨头架子都碎了。 苏勇性子直爽,心里的开心都写在脸上,振臂一呼, “今个高兴,走走走,阿父请客,咱们去花月楼吃酒去。” 一听说去花月楼,苏窈就没法往前走,提议, “要不……换个地方。” 花月楼里有花朝。 主要是现在身份没换回来,她怕见到花朝会露馅。 苏勇一听不乐意了,眼睛一横, “怎的,花月楼难道还装不下太子殿下的排场?” 京城谁不知道花月楼的名儿,还有什么比在花月楼吃饭更有排场的。 苏窈被反问,压力山大,“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勇眉头一动,“哦?那是什么意思?” 裴瑾修在这时出声,“太子的意思是,无需铺张,在家用膳也是可以的,”说着,视线追过去,询问苏窈,“是,太子。” 苏窈拼命点头,“对,对,对,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行,”苏勇道,“既然窈窈都开口了,咱们就回府上,正好咱家厨子合心意,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裴瑾修微笑,“好。” 第175章 外面的世界 要说,京城最轰炸的消息,就是东宫遣散女眷。 而这其中,最开心的要数镇国公府,最气急败坏的当属江府。 这边镇国公府有多开心,那边江府就觉得有多晦气。 尤其是江太傅。 在得知消息后那脸黑的,跟厨房的锅底有一拼。 见到江姝言,江太傅三两重的骨头开始跟桌子作对,用力拍着,恨不能把桌子拍碎, “你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丢尽了我江家颜面,你居然还有脸回来。” 江姝言在回来时就预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想来也奇怪,以前的她最是害怕,可如今只觉得平静。 面对着来自父亲的盛怒,江姝言只平心陈述事实, “太子殿下说的是和离。” 和离,并非休弃。 和离,是双方协商后的自愿分开。 休弃,是过错,是七出之内的女子德性过失。 二者有着天壤之别。 江太傅一边拍着桌子,一边喊, “这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从东宫被赶出来的人。” 说的是和离! 哼! 可说出去,还不是尽被人看笑话。 笑话他这无能的女儿。 连带着他都要被笑话! 不能笼络太子也就罢了,居然还敢给家族抹黑。 江太傅看着人,越看越心烦,抬手指着大门的方向, “你给我滚,别想着赖在家里接受供养,我江家丢不起这个人, 今日,你从这个大门走,往后再也不要进我江家的大门,我江家只当没你这丢人现眼的女儿。” 江姝言在听完江太傅盛怒的发言后,屈膝行礼,全了礼仪, “父亲动怒,是女儿的不是, 既然女儿惹父亲不快,女儿离开便是。” 今日回府原本就是来家中告知消息。 她料定了父亲会动怒,更没想过父亲会留她。 以前,她以为只要自己够乖,就能得到父亲的看重。 可,其实,并不是。 父亲这人看重名声,看重脸面,看重权势,唯一不看重的就是亲情。 父亲肯对她稍稍好一些是因为太子。 当日,父亲能将她推出去讨好太子, 如今,不得势遭父亲嫌弃是情理之中。 在说完该说的话之后,江姝言离开。 刚到府门前,就遇上了江夫人和江静雅。 江夫人看到江姝言冷嗤,讥讽道, “呀,我当是谁,原来是太子嫔啊, 哦,不对,不是太子嫔了, 现在满大街的百姓谁不知道,太子殿下看重太子妃遣散东宫的女眷,只专宠太子妃, 咱们这位从江府出去的前太子嫔,不过是个从东宫被赶出来的弃妇而已。 一个被舍弃的,亏你还有脸,还好意思进江家的大门。” 江夫人看江姝言不顺眼。 加上之前的旧事,准备新仇旧仇一起清算。 恨不能多生几张嘴,一起奚落江姝言。 换做以往,江姝言在听到这话儿肯定已经泪眼婆娑,但此时,她在安静听完江夫人的奚落后,只平心道, “太子殿下说的是和离,并未休弃。” 江夫人眼睛一斜,满眼轻蔑, “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被男人不要的!亏你还有脸提,真是不要脸。” 江姝言笑笑,“自然是有区别的, 太子殿下说的是和离,便是和离, 大夫人若硬说是休弃,岂不是故意歪曲太子殿下的旨意? 故意歪曲太子殿下旨意,是罪,姝言不敢,故而要说与大夫人,明辨明白。” 江夫人被话激得瞪了眼睛, “你个小蹄子,谁给你的胆量轻狂?也不看看你现如今的身份,居然敢在我面前放肆!打量着我好欺负,还是以为,还会有人给你撑腰!” 想起在江姝言身上吃的亏,江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伸着胳膊就要打,被人先拦了下来。 江夫人看拦住自己胳膊的是江静雅,说话, “拦我做什么,我今天要好好教训这个小浪蹄子。” 江静雅凝眉,“好了,母亲,难道您还觉得事情闹得不够难堪?事已至此,您又何必再闹,惹人笑话。” 江夫人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回手,狠狠警告, “看在我静雅的份上,今日就不与你一般计较,赶紧滚,往后再也不要踏足一步,不要站脏江府的地。” 说完,气冲冲离开了。 江姝言听着奚落难听的话,心中平静得激不起一点波澜。 原本今日来就是为了最后的了断。 现在,把话说完了,也该离开了。 在江姝言转身后,江静雅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今后有什么打算?” 江姝言脚步停住,回头。 江静雅音色淡淡,说的确实事实, “父亲的性格,你很清楚,你与东宫断绝关系,父亲定容不下你, 你呢?怎么打算的?可想过往后的打算? 女子不易,即便是和离,也难免旁人的闲言碎语。” 江姝言一时愣神, 她没想到在江家唯一关心她将来的,居然是高傲的嫡长姐。 江静雅上前两步,从袖子里拿出两张纸张,递了过来,道, “这两张,一张是京郊上庄子的地契,一张是西市铺子的房契, 庄子上的东西一应俱全,可以直接去住, 铺子是做绸缎生意的,流水富足,足够应对你日常开销, 你若无处安顿,这倒是个办法, 房契地契在此,无论你是自己住,或是变卖,有了银钱,都不至于无处傍身,无处可去。” “长姐……” “若要说道谢的话,那倒不必了,我能做得只有这些。” 如今,她管理着江府的中馈,这点事,她还能做主的。 江姝言看着,心生无限感激, “多谢长姐好意,不过,我已经想好了另一个去处。” 江静雅:“什么?” “我想出去看看。” 虽说是和离,但给了她许多钱财。 那些钱财足够她富足过往后的生活。 江姝言抬头,从房檐视线再放远一些就能看到春日和丽的天光。 蓝天白云,飞鸟青山,只要踏出一步,尽在眼前。 她道,“先前,一直生活在府中, 后来,又生活在东宫的院里, 其实,想想不过是从一个小的笼子转到一个大的笼子里, 我从来不知,也不敢想外面是什么模样, 从没有看过外面的天,也没有过看到外面的景色。”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生命是依附旁人而活。 在家,需要依附的是父亲, 在东宫,需要依附的是太子。 她若是想要活下去,首先就要依附他们。 她需要看他们的脸色,揣度他们的心意,时时小心,以他们为先地生活, 可直到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她才知道,人的一生,不该这样过。 她才明白,女子也该有女子的生存之道。 她明白了什么是尊重,什么是自信,什么自爱。 更明白了,喜怒哀乐,爱恨嗔痴,从来都是因为为自己,而不是为别人。 她也可以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能力,可以将生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若说曾经她是逐水飘零的浮萍, 如今,她愿做一纸风筝,能够飞向天空,寻找自己的方向。 她想去外面看看,看看在高墙之外的天空,去看看山河万里,去看大漠孤烟,去看江南烟雨, 她想走出去,不想再捆在后宅中,勾心斗角,洞察人心,惴惴不安地过日子。 她想离开这儿,到远一些,再远一些的地方去。 江静雅从来没有想过,在后宅中唯唯诺诺,时时挂着眼泪的小小庶女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能拥有这样坦然的目光。 时间才过去多久,对方身上已经找不到任何从前的影子。 不过,这是好事。 她从来都不喜欢以眼泪示弱来博同情的方式。 如今,对方的心性,就很令她欣赏。 江静雅在沉默后开口,“既然有了打算,那就去做。” 她将房契地契交在对方的手中, “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要回的道理, 你若不想要,或是变卖,或是送人,都随你。” 说完,转身进府。 “长姐。” 江姝言在她身后唤她。 江静雅脚步微停,没有回头,只微微侧过,说了句,“有缘再见。” 又或者,再也无缘再见。 说来,如今的她,都未必会有江姝言的胆量。 她没办法去这高墙之外的世界。 父亲再是凉薄,母亲再是短视,终究是父母。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为人子女,怎能不孝,又怎能置父母于不顾。 她在享受江家嫡女的身份那一刻就决定了,她的命不止属于自己,她有家族的使命,有父母的期望,有肩上的责任,她做不到潇洒,更做不到一走了之。 所以,她想,江姝言的决定挺好的。 至少能走出去。 看到外面她看不到的世界。 第176章 前生孽,今世毕 从镇国公回来天色已晚,苏窈和裴瑾修是乘马车一同回来的。 苏窈环着手臂,挂在脸上的表情略带不爽。 因为占着她的身体,回到镇国公府,裴瑾修不是一般的受欢迎。 她总算明白,女儿跟女婿有什么区别了。 也是因为裴瑾修,她头一回知道冷板凳是什么滋味。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着,突然停了下来。 苏窈内心警觉,一下子醒神。 说实话,她现在最害怕的就是马车突然停下,那意味着又有意外发生。 她现在真的是一点意外都经不起了。 马车外,传来东宫侍卫的驱逐声, “去去去,一边去,不要挡路。” 苏窈很小心地挑开车帘往外看一眼。 只见挡在马车前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不仅头发是白的,就连眉毛胡须都是白的,穿着一身旧袍子,脚步踉踉跄跄,腰间还别着一个酒葫芦。 这么一瞅。 苏窈觉得有点眼熟。 于是,又细瞅了瞅。 不瞅不知道,一瞅吓一跳,这不是曾经在她梦里出现过的白发老爷爷嘛。 在梦里钓鱼,指点她的那位! 她本来以为那就是个梦,没想到居然在现实中遇见了。 老人家见了苏窈,显然是已经认出了对方,弯眼一笑很是慈祥的模样,自来熟地张口就问, “诶,你们有没有见过我小徒弟啊?她是个小女娃,大概这么高,眼睛大大的。” 一边说着,还一边在空中比划着。 苏窈看到无比模糊的描述,干笑, “恕我直言,您这也没个具体描述,想找起人来,还真不容易找。” 老人家目光一定,捋了捋胡须, “没见过吗?不应该啊,你们身上的互换符不就是她下的吗?我以为你们是见过面的。” 老人家同苏窈说话的时候,顺便指了指苏窈旁的裴瑾修。 苏窈一听愣了,随后,惊讶开口,“您知道互换符?” 知道互换符,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能解互换符? “那是,”老人家神情骄傲,“区区互换符而已,多大点事。” 苏窈眼睛放光。 啊。 皇天不负有心人! 终于啊,她终于看到希望了。 她终于要解放了! 不过,她没有错过老前辈的话。 这位老前辈说他们身上的互换符是他小徒弟下的, 可他们身上的互换符是赢乐下的, 难道……他的小徒弟会是赢乐? 赢乐确实是个女娃娃,而且……身高貌似也能符合。 苏窈和裴瑾修对视一眼,显然都想到了这个方向。 老人家开口了,“既然你们身上有互换符,那就证明你们肯定是见过我小徒弟的,你们帮我把徒弟找到,我就帮你们把符咒解了,如何?” 苏窈眼神呆滞了片刻。 信息量接收得有点多,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待到反应过来后,她决定先问清楚,毕竟,最近遇到奇奇怪怪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您怎么确定,这就是您小徒弟的符咒呢?万一是别人呢?” “这一看就是我玄门宗法,我自然看得出。” 苏窈:“……” 玄门? 这又是哪跟哪? 她从来没听过啊! 裴瑾修见苏窈困惑,声音压低, “我倒是听说过江湖上有玄门,但其行踪飘忽不定,没人知道具体地点,也很少有人见过他们。” 玄门是很独立的存在,除非主动现身,否则其他人很难寻到他们的踪迹。 苏窈点点头。 懂了。 大抵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办人事的组织。 既然人家都这样说了,那就带老前辈去试试呗。 万一,那赢乐真是他徒弟,他们这身上的互换符不就有着落了。 路上苏窈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忍不住问, “您确定,这真的有法解?” 说实在的,自从回到京城,就没从赢乐那里听来一点好消息。 她等的花都谢了。 老人家信誓旦旦,“区区互换符而已,小事一桩。” 看老人家颇有自信的模样,苏窈决定一试,遣人去了趟驿站将赢乐请来。 赢乐来的时候不太情愿,还没进门,声音先传了过来,嘴上说着, “太子妃,您也太心急,符咒我还在研究中,还没研究出来呢。” 话音刚落,赢乐进来,就看到房间除苏窈、裴瑾修之外的第三人。 是个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头。 老人家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赢乐。 “小徒弟,为师可算是找到你了。” “……” 四目相对,空气一下子变得安静了。 这让苏窈和裴瑾修这两位旁观者,看得有点迷糊。 苏窈动了动眉头,用眼神示意。 【就这大眼瞪小眼的情况,究竟认识还是不认识】 裴瑾修同样用眼神回复。 【先看看再说】 最后打破僵局的人是赢乐,只见她一扬下颌,发间的小铃铛叮铃铃地响,她问的是苏窈, “这老头是谁啊?” 苏窈:“……” 裴瑾修:“……” 不是说是师徒? 难道还有徒弟不认识师父? 老人家上前,急切表示,“丫头,丫头,你不记得为师了?我可是你师父啊!” “师父?什么师父不师父的,从来没听过,”赢乐皱眉,躲得远远的,不仅自己躲开,还让对方躲开,“你这怪老头,离我远一点,要是再乱说话,小心我把你的胡子拔光。” 说完,凶凶比画了一个手势。 苏窈表示看不懂。 这老前辈能认出赢乐是他徒弟,为什么赢乐却认不出人? 难道失忆了? 这么一说,她好像记起来了。 赢乐曾经跟她提过,赢硕说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难道……这其中会有什么关联? 转头视线看向老人家,问, “老前辈,您说她是你徒弟,有什么凭证没有?” “凭证?”老人家想了想,“你们瞧一瞧,我小徒弟耳后是不是有颗胭脂痣?在右耳上,她从小就送来我身边,我记得她耳朵上是有胭脂痣的。。” 苏窈去瞧。 果然,在赢乐右耳朵上确实有一颗胭脂痣。 这个角度,老人家可看不到赢乐耳后,却能准确说出赢乐有胭脂痣。 这就很能证明老人家话的可信度了。 赢乐摸了摸耳朵,不明所以,看了看在面前白发苍苍的老人,一点印象都没有,偏头,神情很是苦恼, “真是我师父吗?可我真是没印象,我没记得见过他啊。” 苏窈:“那这是怎么回事?” 老人家出声,“说起来,我小徒弟溜出谷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了,我是等了许久等不回来,只好自己出谷来寻了,去了好多处地方,近几日才来了京城。” 哎。 他的小徒弟失踪已经很久了。 本来玄门中人远遁尘世,是不出谷的。 可偏偏小徒弟找不到了,也不知道是遇到了困难,还是出现了其他情况,一无所知的他只能拼着这把老骨头出谷来寻。 现在好不容易见到小徒弟,居然还不认识自己了。 伤心呦。 苏窈转头问赢乐,“你记不记得从前的记忆?就是在成为郡主之前的记忆?” 赢乐想了想,随即摇头, “不晓得了,从我醒来,他们就告诉我,说我是郡主啊,还说我是从高处摔下来,把脑子摔坏了,这才记不起从前的事。” 她只知道自己是郡主。 但从前的记忆是一点也没有的。 话说到这苏窈将事情猜了个大概。 大抵是赢乐不知什么原因出了意外,又恰好遇到了赢硕,这才被钻了孔子。 估计赢硕给赢乐安上郡主的身份,再明目张胆光明正大地以和亲为由,留在京城,以此,来实现自己的计划。 现在她总算明白为什么说是兄妹,但这俩人的性格却是如此天差地别了。 看了看众人,赢乐半信半疑,指了指人,问, “所以,他真的是我师父?” 老人家看不下去了,“丫头,你要不是我徒弟,怎么会画符?” 要说他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脑子有点不够使。 偏偏在众师门中天赋是最好的。 学什么都是最快的。 估计脑子缺的那点灵光,全贴补在天赋上了。 赢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东西就像是刻在脑子里的,每天睁开眼,想到的就是这些。”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没学过,但她就可以徒手画符。 只是,画出来的符,总感觉在什么地方差一点。 因此,在效果上总会时灵时不灵。 于是,她为了克服这一点,就开始进行了实践。 可惜,每次她在画符的时候,每次被人看到都会被嘲笑,觉得她是脑子有问题,总做些奇奇怪怪的事。 如果,她真的是老头的徒弟,那就证明,不是她做事情奇奇怪怪,是那些人少见多怪了呗。 “丫头,看好了,这符叫互换符,为师再给你示范一次。” 老人家说着话,从怀里掏出黄色符纸在空中一挥,执笔在手腾空勾画,口中低声念着咒语,朱笔一勾,一气呵成的动作连贯流畅,只是一瞬的功夫,便将符咒完成了。 赢乐看了一遍操作,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 想当初,她是琢磨了许多天,实验了许多天,才堪堪画出了两张符。 没想到,在老头手里完成得这么轻松。 有意思,她决定跟着学了。 而且,比起来的话,还是老头的话更有说服力。 不像那个坏哥哥,每天拉着脸,就知道耍心眼。 在心里经过对比后,赢乐拿定了主意。 赢乐重重咳嗽了一声,面上的表情有点傲娇,道, “虽然我现在什么也都没想起来,但是看你这个老头还蛮有意思的份上,就先认你当师父。” 老人家找到徒弟自然是开心的,也不忘兑现诺言,将写好的符咒,交予苏窈, “这是你们需要的符咒,拿好了,仅此一份,再没有了。” 苏窈看着手上的符咒,一时间犯了难,追问, “老前辈,那这个符,我们该怎样用啊?” 拜托,拜托,她急需一份说明书。 老人家捋捋胡须,解释, “互换符,也称阴阳符,阴阳颠倒,乾坤颠覆,是为乱象,如今,想要化解,便是乾坤归位,阴阳得其所。” 老人家指导,“今夜子时,你用阴符,他选用阳符,放于怀中,明日破晓时分,便能恢复正常。” 苏窈有点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 睡一觉就行了? 老人家肯定点头,“这是自然。” 苏窈此刻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谁能懂,她忍了一个月,现在她终于能恢复正常的生活了。 见苏窈实在欣喜,老人家目光顿了顿,说道, “小姑娘,你可记得我曾经说的?缘起缘灭,一切轮回皆有因果,此行不易,你可要珍惜眼前人啊。” 苏窈:“……” 诶? 怎么又突然提到她了? 这就挺突然的。 至于因果…… 什么因什么果? 她能来到东临本来就是件偶然的事。 说出去都没人信。 这跟因果能扯上什么关系? 老人家看着裴瑾修,目光深远,又说了句, “前生孽,今世毕,终得缘法,你会自有你的造化。” 说完,招呼赢乐,“徒弟,走喽,走喽。” 赢乐应一声,跟着人就走,走之前不忘嘱咐苏窈, “太子妃,麻烦你跟那个混蛋哥哥说一声,我走啦,我已经知道他骗我了,再也不回去啦。” 说完,朝着苏窈招了招手,蹦蹦跳跳走了。 苏窈将符拿在手上,见某人正在出神,轻轻捅了捅对方的手肘,问, “嘿,想什么呢?这么愣神?” 裴瑾修收回思绪,看她, “现在高兴了?总算能换过来了。” “是呢!”苏窈伸了个懒腰,“总算可以做自己了,难道你不高兴?” 说着,拉住裴瑾修,迫不及待,“走走走,咱们快回去睡觉。” 裴瑾修:“……” 驾车的侍卫:“……” 这一幕,看在别人眼中是一向沉稳自持的太子殿下拉着太子妃要回去睡觉。 咦—— 画面太美,让人不敢想象。 意识到自己话被误解的苏窈,干笑一下, “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她就不信他不明白她话的意思,非给她装糊涂。 哼。 原先总以为他是个冰块,现在总觉得他是红心萝卜。 扒了一层,还有一层。 裴瑾修笑笑,坦然,接着她的话往下说, “是那个意思也无妨,我不介意。” “呵呵哒,我介意,快回去!”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可不得赶快试验试验效果。 回去的路上,苏窈坐着无聊无聊,往裴瑾修的方向看了眼。 忽然想到刚才那位老人家的话。 方才,那位老人家说,前生孽,今世毕。 前世孽,今世毕。 所以,意思是,裴瑾修这辈子会得一个好结果。 她觉得,他活得也挺不容易的。 所以,应该可以的。 毕竟,面对那么多弯弯绕绕他都扛过来。 所以,他应该能够活到最后…… 第177章 步步春风再无你 回到东宫后,苏窈赶紧将符揣在怀里,拉着裴瑾修躺回床上,准备睡一觉等待明天的结果。 裴瑾修见她实在心急,只得配合。 然而,躺到床上后苏窈并睡不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 苏窈忍不住睁开眼,往身边看了眼,试探问了声,“嘿,你睡了吗?” “没有。” “没有你为什么不说话?” 裴瑾修闭着眼,音色淡淡,“食不言,寝不语。” 苏窈:“……” 虽然她没说话,但她已经在心底悄悄翻了个白眼。 她要悄悄吐槽。 每次看他正经的模样,都像个古板的小老头。 知道他没睡着,苏窈干脆坐起来,“你是不是也睡不着?” 裴瑾修睁开眼,视线看向她,用眼神给了她肯定答复。 苏窈觉得,应该是情绪太激动的原因,需要做点什么把精力发泄转移一下。 下床,穿上鞋子,她准备去拿本书看看。 看书犯困,有利睡眠,这法子百试百灵。 不得不说,裴瑾修的书架上放的东西真是不少。 苏窈在书架面前找寻着,书太多,半天没个头绪,正想着让裴瑾修给个参考意见呢,一转身,不知道碰到了哪里,东西霹雳乓啷掉了一地。 裴瑾修视线一紧,已经率先走过来,弯腰,从一堆书籍中精准地捡起了画轴。 苏窈看到他紧张的态度,意识到这肯定对他来说是意义非凡的东西,先道歉,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这个画轴对你这么重要,你要不要打开看看有没有损坏?你放心,这些我也会收拾好的。” 说完,怕他不相信,还比了三个手指头。 裴瑾修未说其他,先将画轴打开,查看有没有损坏。 因为苏窈的位置离裴瑾修很近,所以,他在打开画轴时,她看到了画轴上的画作。 是女子的画像。 上面还提着一句诗。 【三生清风三里路,步步春风再无你】 明明字字句句未提遗憾,可字里行间却全都是遗憾。 苏窈看着画卷上的女子,目光停滞,呢喃,“这是……” 裴瑾修闻言抬头,解释,“这是我母妃。” 敏妃,是他的生母。 画中一笔一画勾勒出的人物轻灵空逸,寥寥几笔却尽显人物风姿,足见作画之人的用心和熟悉,不需要多余的着墨,却将人物的风姿描绘得淋漓尽致。 苏窈见画卷纸页略泛黄,想来,这幅画应是在很久很久之前所作。 又知晓昭元帝在书画上颇有造诣,心中料定,这幅画恐怕是出自昭元帝之手。 裴瑾修视线凝结在手中画卷,低声提及, “母妃去得早,与她相处的时光实在是太过短暂。” 母妃去世时,他不过三岁孩童。 印象中母妃的模样越来越模糊,许多事已经记不得了。 他只知,他的母妃是父皇最钟爱之人。 即便宫中盛宠不衰的慧贵妃也不及母妃当日的十分之一。 在母妃去后,父皇曾罢朝七日,不顾众臣的反对,为母妃举办了隆重葬礼,并让母妃以皇后的礼仪下葬,追封德慧皇后,给了母妃前所未有的荣宠。 母妃去世,父皇追思伤身,久久缠绵病榻。 最后,是太后出面,料理宫中事务,并命人将母妃的旧物收藏,免得父皇睹物思人,伤情伤身。 也是在那时,他留下了这仅有的画卷。 只能在静夜思念时,聊表哀思。 也是从那之后,宫中鲜有人再提及他的母妃。 苏窈没想到他的父母居然有这么深沉的感情,也难怪昭元帝会对他如此偏爱,大抵是爱屋及乌。 不过,裴瑾修也没让人失望,在众皇子中不是一般的优秀。 视线再看回画轴,苏窈的视线略有停顿。 为什么她觉得这画上的人这样眼熟? 是在哪里见过呢? 苏窈在脑海中搜寻,脑海间闪过一道灵光,她瞪大眼睛仔细地去分辨。 瞬间心被惊得漏跳一拍。 这画像上的人,分明就是她的历史老师啊! 准确来说,是她老师年轻时候的模样! 苏窈一时间瞠目结舌。 怎么会这样? 是巧合吗? 只是样貌相同的两个人? 心跳突然不受控地加速跳动起来。 苏窈觉得头脑被信息冲击得有些混乱。 现在想想,当初她为什么会研究东临的历史呢? 那些资料,她就是从老师那里看到的。 起初,她还不理解,同一个组的论题那么多,老师为什么会对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国感兴趣,区区几页的资料,居然日日夜夜反复研究。 如今再看到这画卷,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她在心中尽量说服自己,一切只是凑巧罢了。 可心底又有另一个声音,事情桩桩件件拼在一起,没办法只用巧合来解释。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凑巧的事! 裴瑾修想到她总能了解稀奇古怪的东西,不知她能否了解母妃遗物中所包含的含义。 “你来看这些。” 转身,将放在琉璃盒子里的东西拿来。 是两个厚厚的本子。 这是云林寺,云寂大师交给他母妃的遗物。 里面有两个厚厚的本子,他本以为是母妃的一些记载,可在打开后却发现,发现上面都是一些密密麻麻的图案。 满满的两本全都是。 他一直未得能破解,只好将东西留存。 苏窈接过,在看过之后,心凉了半截,顿时印证了自己刚才的猜测。 这一切真的不只是巧合那样简单。 因为,她发现,那两个厚厚的本子上,全部是用英文记录的。 再细看,是日记。 还好她英文不错,能看得懂上面记录的内容。 日记上的内容,大多都是来到东临的记录。 日常的点点滴滴都记录其中, 从与昭元帝的相识、相恋,再到两厢厮守, 从起初来到这个时代的迷茫,到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再到憧憬实现盛世昌平, 字里行间既有女子对爱情希冀,亦有开阔前瞻的眼界和胸襟。 在看到名字落款时,苏窈更确定了心中所想。 原来,一切真的不只是巧合。 这真的是她老师的日记。 她的老师,从未步入过婚姻,将所有的时间精力奉献于事业。 她从没有想到,在这背后,居然隐藏着这样的一段故事。 她记得,老师常有练字的习惯。 一手瘦金体灵动快捷,笔劲苍劲,至瘦而不失其肉,风姿绰约,兼容刚劲阴柔之美,每每令人惊艳。 而老师常写的一句是——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当时,她看到还打趣,问老师是不是有念念不忘的人。 对此,老师一笑了之,半真半假地说起,她做了一个梦,梦中一切似真,而梦醒之后,一切烟消云散。 宛若庄周梦蝶,分不清什么真实,什么是虚幻。 明明说的是一句笑话,可她清晰地看到老师在转身时眼里中浮动的泪痕。 那是她的老师啊,是她一直敬重,待她亲厚如母的老师。 她记得,她在跟随老师研究东临历史时,她看到东临太子亡故的记载,看到史官对东临太子的评语,看到了东临的覆灭,还感叹了句‘天妒英才’。 那时,老师就站在她的一旁,泪水彻底湿润了眼眶。 她当时不明白老师为什么会有这突如其来的情绪。 可现在想来,她所看到的只是一段记载, 可在老师眼中,那是老师的人生,那字里行间里墨色的字迹留存的是她的存在和她爱着的人。 她现在,才明白了老师那时怅然的失神。 所以,这会是因果吗? 她的因果? 是她来到东临的原因? 难道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裴瑾修看着卷轴上的画像,低眉时黄晕的烛光落在他的眉宇,化解了他英庭眉宇间的冷冽,平添了三分温暖,让他整个人都增添了温厚的气息。 他说,“母妃已经去了太久,在母妃去后,为了不再勾起父皇的伤心,她的事成了禁忌,宫中再没有人提及。” 他自小便明白了何为内敛,何为喜怒不形于色。 因而,有再多的思念,也要自制,不能放纵,更不能为人所知。 苏窈听着他平静陈述的声息,见他低眉眼中遮挡了情绪,抬手抹了眼角,忍住眼底汹涌澎湃的潮意,声声肯定, “相信我,无论她是不是在你身边,她都很关心你。” 裴瑾修侧过头来,凝望的视线看向她。 苏窈刚才看到了日记上记录的内容。 日记上有记载初为人母的喜悦,有十月怀胎的艰辛却抵不过对孩子降生的憧憬。 点点滴滴,无不是一个母亲对于孩子血脉相连最原始最衷心的期盼。 君子怀美玉,英秀修伶俐。 他的名字,父母已经赋予了最好的含义。 “世界上没有父母是不爱惜自己子女的,你的母亲也一样,我相信,她一定很爱你。无论她是否在你身边,她都很爱很爱你。” 她相信,连对自己都会如此祥和温柔的老师,对待自己的孩子一定会更加怜惜。 如果老师陪在身边,裴瑾修一定会是最幸福的小孩。 裴瑾修被她眼底的坚定所打动,心间顷刻被烈焰温暖融化,只剩澎湃的心跳,伸手将人揽入怀中,紧紧追随她的气息。 气息缠紧变得浓烈时,她似乎听他说了声“谢谢。” 在突然被抱住的那一刻,苏窈有一瞬愣神。 随后,她伸出手臂轻轻抱了抱他。 从前,她只以为自己来到东临是一个偶然。 认为这不过是命运同她开的一个玩笑。 她在东临的种种境遇,不过在机缘巧合下填补了她生命的空缺,补足了她命运的遗憾。 可直到方才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或许,她来到东临的一趟,似乎弥补的不止是她生命中的空缺,还有他生命中的空白。 或许…… 真的是有冥冥中的天意,她来到东临不止是巧合,更是为了遇到一个人。 第178章 距离越来越近 翌日。 阳光悄然从殿中照进殿内,透过层层床幔,落在床上,点一两点光斑。 苏窈眼睫微动,似是有所察觉,渐渐睁开了眼。 入眼的是熟悉的一切,她抬手揉了揉眼,显然并没有睡够。 然而,视线一停,她看到的是纤细手指,顿时欣喜。 呀! 变回来了! 没有骗人! 真的变回来了! 把身边的裴瑾修晃醒,激动地告诉他这个消息。 裴瑾修缓缓睁开眼,对此并没有太大惊喜。 因为习惯,他很早就醒来了。 其实,他觉得身份互换挺好的。 身份互换,他就能天天看到她,时时在一处。 身份换回来之后,只怕她又躲得远远的了。 见裴瑾修没说话,苏窈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将他的思绪拽回来,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太高兴,太激动,不知道说什么了?” 裴瑾修见她的手在面前招呼,抬手拉下她的手,但没有松开。 空气一瞬间变得安静。 苏窈的手被握住,温度似是从手上传递过来,一点一点向上攀沿,最后,让她的脸颊个跟着被染红。 视线交缠,四目相对,明明没有说一个字,却陷入了极限拉扯,心跳都跟着加速跳动。 他忽然喊了她的名字。 “苏窈。” 苏窈无故心跳漏一拍,莫名其妙地结巴,“怎,怎么?” 裴瑾修视线稍稍下移落在她嫣红的唇色上。 她的眼尾都氤氲着浅浅的红,经过一夜,她的头发睡得乱糟糟,眼神却清明程亮,一点都不影响她的漂亮。 裴瑾修另一只手捧起她的脸庞,偏头过来。 距离一点点拉近,越来越近。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醒来的原因,空中的阳光都带着梦的味道。 苏窈看在近在咫尺的人,一瞬屏息。 轻颤的眼睫却泄露了她慌乱的情绪。 这就挺突然的。 离这么近。 他,他是要亲她吗? 他已经靠她这么近了,是要亲她! 那她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她要拒绝吗? 这个问题一冒出来,她诧异地发现,她居然并没有太想拒绝。 怎么会这样! 她是突然被裴瑾修的颜迷昏眼了吗? 人已经越来越近了,只一指的距离。 留给她思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就在紧急关头,苏窈强势刹车,侧过头去,抬手挡住裴瑾修靠近的唇,慌不择言, “那什么,刚睡醒脑子不清晰,还是下次再说。” 裴瑾修眉心微动。 下次再说? 那也就是说并不反感。 不反感,也就是可以亲近的意思。 意随心动,他在人要逃开时,腕上用力将人留下。 苏窈没想到他会突然发力,重心一下子后移,跌了回去。 两个人的距离迅速贴近,裴瑾修顺势揽住她的腰。 苏窈失策,抬头刚想反驳,双唇轻启时,裴瑾修的气息直接灌了过来。 他身上有惯有龙涎香的气息。 苏窈瞳孔瞬间绽放到最大,脑中也是一片空白。 裴瑾修微抬起身,柔声道,“闭上眼睛。” 苏窈觉得在那一瞬,自己一定是傻了。 否则,不会他说什么,她就照做。 春日清晨的光全充斥着缠绵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裴瑾修低眸看过来,瞳孔里映着的全是她的影,声音轻,尽是蛊惑,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不一样。” 她的唇很红,很软。 他不知,他亦是。 苏窈只觉得脸上的温度传到脑子,简直要炸开,赶忙将人推开,丢下一句“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就落荒而逃。 在快速逃离后,苏窈捧住脸。 深呼吸。 下一秒,用力拍了拍脸颊。 摸了摸额头。 她刚才怎么了? 怎么觉得自己不知不觉被带跑偏了呢! 一点不设防地就陷了进去! 要命了!要命了! 真是要老命了! 另一边,在苏窈走后,裴瑾修受到了秦穆的消息,随即出了东宫,径自去了花月楼。 花朝见了人轻摇团扇,笑意缓缓, “太子殿下真是让人好等啊,如今想您一面真是不容易。” 裴瑾修不做拖延,“这是你要找的人。” 花朝眸光一绽,笑言,“多谢太子殿下,为了表示感谢,这份消息便当是我的谢礼了。” 说着,便将受到的密函交了出去。 裴瑾修在看到消息后,神色巨变。 神思久久未能平静。 原来,他的猜测竟是真的。 花朝浅浅颔首,放下团扇,拿起了酒盏, “太子殿下,合作愉快。” 第178章 距离越来越近 翌日。 阳光悄然从殿中照进殿内,透过层层床幔,落在床上,点一两点光斑。 苏窈眼睫微动,似是有所察觉,渐渐睁开了眼。 入眼的是熟悉的一切,她抬手揉了揉眼,显然并没有睡够。 然而,视线一停,她看到的是纤细手指,顿时欣喜。 呀! 变回来了! 没有骗人! 真的变回来了! 把身边的裴瑾修晃醒,激动地告诉他这个消息。 裴瑾修缓缓睁开眼,对此并没有太大惊喜。 因为习惯,他很早就醒来了。 其实,他觉得身份互换挺好的。 身份互换,他就能天天看到她,时时在一处。 身份换回来之后,只怕她又躲得远远的了。 见裴瑾修没说话,苏窈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将他的思绪拽回来,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太高兴,太激动,不知道说什么了?” 裴瑾修见她的手在面前招呼,抬手拉下她的手,但没有松开。 空气一瞬间变得安静。 苏窈的手被握住,温度似是从手上传递过来,一点一点向上攀沿,最后,让她的脸颊个跟着被染红。 视线交缠,四目相对,明明没有说一个字,却陷入了极限拉扯,心跳都跟着加速跳动。 他忽然喊了她的名字。 “苏窈。” 苏窈无故心跳漏一拍,莫名其妙地结巴,“怎,怎么?” 裴瑾修视线稍稍下移落在她嫣红的唇色上。 她的眼尾都氤氲着浅浅的红,经过一夜,她的头发睡得乱糟糟,眼神却清明程亮,一点都不影响她的漂亮。 裴瑾修另一只手捧起她的脸庞,偏头过来。 距离一点点拉近,越来越近。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醒来的原因,空中的阳光都带着梦的味道。 苏窈看在近在咫尺的人,一瞬屏息。 轻颤的眼睫却泄露了她慌乱的情绪。 这就挺突然的。 离这么近。 他,他是要亲她吗? 他已经靠她这么近了,是要亲她! 那她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她要拒绝吗? 这个问题一冒出来,她诧异地发现,她居然并没有太想拒绝。 怎么会这样! 她是突然被裴瑾修的颜迷昏眼了吗? 人已经越来越近了,只一指的距离。 留给她思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就在紧急关头,苏窈强势刹车,侧过头去,抬手挡住裴瑾修靠近的唇,慌不择言, “那什么,刚睡醒脑子不清晰,还是下次再说。” 裴瑾修眉心微动。 下次再说? 那也就是说并不反感。 不反感,也就是可以亲近的意思。 意随心动,他在人要逃开时,腕上用力将人留下。 苏窈没想到他会突然发力,重心一下子后移,跌了回去。 两个人的距离迅速贴近,裴瑾修顺势揽住她的腰。 苏窈失策,抬头刚想反驳,双唇轻启时,裴瑾修的气息直接灌了过来。 他身上有惯有龙涎香的气息。 苏窈瞳孔瞬间绽放到最大,脑中也是一片空白。 裴瑾修微抬起身,柔声道,“闭上眼睛。” 苏窈觉得在那一瞬,自己一定是傻了。 否则,不会他说什么,她就照做。 春日清晨的光全充斥着缠绵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裴瑾修低眸看过来,瞳孔里映着的全是她的影,声音轻,尽是蛊惑,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不一样。” 她的唇很红,很软。 他不知,他亦是。 苏窈只觉得脸上的温度传到脑子,简直要炸开,赶忙将人推开,丢下一句“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就落荒而逃。 在快速逃离后,苏窈捧住脸。 深呼吸。 下一秒,用力拍了拍脸颊。 摸了摸额头。 她刚才怎么了? 怎么觉得自己不知不觉被带跑偏了呢! 一点不设防地就陷了进去! 要命了!要命了! 真是要老命了! 另一边,在苏窈走后,裴瑾修受到了秦穆的消息,随即出了东宫,径自去了花月楼。 花朝见了人轻摇团扇,笑意缓缓, “太子殿下真是让人好等啊,如今想您一面真是不容易。” 裴瑾修不做拖延,“这是你要找的人。” 花朝眸光一绽,笑言,“多谢太子殿下,为了表示感谢,这份消息便当是我的谢礼了。” 说着,便将受到的密函交了出去。 裴瑾修在看到消息后,神色巨变。 神思久久未能平静。 原来,他的猜测竟是真的。 花朝浅浅颔首,放下团扇,拿起了酒盏, “太子殿下,合作愉快。” 第179章 偏执愤恨 二月二,龙抬头,又是春耕日。 意味着天地交泰云兴雨作而万物生长,是东临极为重视的日子。 更有御驾亲耕的习俗。 民间称为‘皇娘送饭,御驾亲耕’。 指的是在二月二这一日,皇帝亲自到耕田中劳作,皇后扮作寻常妇人到田间为皇帝送饭,为的是体验农事,体恤民情。 因江皇后以身体不适推脱,陪昭元帝一同前往的便是惠贵妃。 这一日,不仅皇家受重视,寻常百姓也将这一日视为‘迎富贵’的日子,更有‘二月二,龙抬头,金子银子满地流’的俗语。 民间活动沸沸扬扬,除了舞龙之外,还要吃富贵果。 宫外热闹,宫中也是一片繁华,夜间布置宴席。 宫廷妃嫔,皇子公主,皇室宗族皆在其中。 坐在最上首位置的是太后,昭元帝,江皇后。 惠贵妃是唯一贵妃,位置仅次江皇后,今日宴席也是她准备的,颇具贵气的紫色宫装穿在身上,更显她的容貌姣好,明媚大气,正是惠贵妃得意之时。 见江皇后端坐,惠贵妃视线看向江皇后,娇笑, “今日难得设宴,皇后娘娘也该多些欢喜才是。” 江皇后只当并未听到她的话,端坐在不理她的挑衅。 惠贵妃沾沾自喜。 如今连宫宴皇上都交由她来安排,可见她在皇上心中地位不一般。 即便皇后正位中宫,从开宴到现在,皇上都没跟皇后说一句话,更没有看过皇后一眼。 就凭这一点,这局她便赢了。 惠贵妃笑颜盈盈,眼底笑意明显,主动向昭元帝敬酒。 昭元帝视线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瞬,眸光微沉,并未言语。 站在昭元帝一旁的常公公看到这一幕,不免在心中多了声叹息。 可惜了。 尽管相貌有几分相似,性情却是根本无法与那位相较。 苏窈看着宫里你来我往笑里藏刀的敬酒,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只专心吃菜,不该说的话一句不说,不该看的人一个不看。 在看到一道炙羊肉时,她眼前一亮,拿起筷子多吃了几口。 在她对面的裴星衍看到她的动作,目光微滞,不知想到了什么,垂眸时多了落寞的情绪。 本来席间是一片祥和的气氛,直到婉妃突然口吐鲜血。 常公公眼尖最先看到这一幕,随即喊话, “护驾!护驾!快护驾!” 然而,婉妃的吐血只是第一个。 随后席间人纷纷出现了症状,纷纷吐血倒地,场面一片混乱,空中弥漫了淡淡的血腥味。 昭元帝胸口钝痛,只觉眼前眩晕,浑身用不上一点力气,眼睁睁看着方才繁华祥和席间转瞬变成人间炼狱,痛呼哀嚎不绝于耳。 然而,身侧却没有丝毫动静,他视线转过,看向身侧的江皇后,眸光诧异,“是你!” 江皇后内心悲凉。 从开席到现在他只看了她一眼,却是在这一刻。 江皇后脊背挺直,双手叠放在膝上,坐得端庄,微侧过头,视线不畏惧地对上昭元帝的视线,缓缓勾唇微笑,反问,“是又如何?” 惠贵妃吃痛,同样惊诧,“你,你怎么敢?你,你,你居然敢行刺,谋害皇上!” “本宫有何不敢?”江皇后语调淡淡,“不过,你还是说错了一件事,本宫谋害的不只是皇上,而是在场的所有人。” 惠贵妃倒吸一口冷气,因为疼痛,因为恐惧,脸上再也不见得意神色,抬眼去看,席间人纷纷伏在桌上,面色狰狞痛苦。 “你怎么能——” 对上惠贵妃愤怒的眼神,江皇后面露讥讽, “本宫为何不能?就凭你,也敢不自量力跟本宫争!你以为你承宠多年,真的是因为他爱你? 哼,可笑,你所得到的宠爱,不过,是因为你长得像那个人罢了, 偏你还沾沾自喜,不知轻重,想要跟本宫一争高低。” 惠贵妃急忙去找寻昭元帝的视线。 可对方并没有看她。 先前所有的揣测在这一刻被印证,惠贵妃觉得疼痛,更觉得心痛,万箭穿心不过如此。 江皇后看着席间的乱状,眼中情愫癫狂,心中更是畅快,多年的压抑在这一刻倾泻而出,是难得的满足。 她面向昭元帝,丝毫不避讳地坦露心迹,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在宫中,冷眼看着,只觉得可笑。 惠贵妃长得再像她又如何? 她不是她,徐云若早就死了,这一切不过是你的自欺欺人而已。 你遇到再多的人,可拼拼凑凑,再也拼不出一个徐云若。” 昭元帝冷笑,“所以,这便是你谋反犯上的借口?” “是又怎样!谋反又如何? 你从没有真心善待过我,凭什么要我事事为你考量! 你凭什么要求我贤德!” 在未央宫待过的每一天,都沉重无比。 她不过是套上壳子的傀儡,扮演着他们想要的皇后。 从来没有人在乎过她的感受。 从来没有人关心她的情绪。 她在这宫中待了一年又一年,却连一点点温暖都感受不到。 她只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痛苦。 凭什么在宫中只有她一个人凄惨,旁人还可以享受天伦之乐。 她要毁掉这一切。 全部都通通毁掉。 记忆如潮水,翻涌而来,江皇后缓缓起身。 她走到大殿的中央,看着前方,至今她都能记起自己从宣德门进入皇宫的那一幕。 她是皇后啊,是国母。 可是为什么她的日子,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都是那么地痛苦。 她想要呐喊,可身边的人就像是聋子,哑巴,丝毫没有人理会她。 江皇后半是感慨半是回忆地开口, “我是江府嫡女,我出身名门,身份高贵, 我以为,我这一生自是受人艳羡的, 从宣德门进到皇宫的那一刻,我知道,我是皇后,我的使命与常人不同, 可我也想过如寻常人家那般相夫教子,与夫婿相敬如宾, 可是你——” 她视线狠狠盯住昭元帝,“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将这一切都毁了。” 想起那个让她嫉妒得发疯的女人,她一腔只剩下了愤恨, “她只不过是一个从宫外来的贱人,身份来历都不清楚,却能得到你的重视, 明明我才是你的结发妻子,可你居然对我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起初,我还时常安慰自己, 我想,富贵人家尚且三妻四妾,更何况你是皇帝,后宫三宫六院佳丽三千也是可以的,大不了,我便大度些,容下她便好。 反正,我还有我的孩子,我在宫中的日子也不会太难熬。 可偏偏你们连这点念想都不肯留给我。” 第179章 偏执愤恨 二月二,龙抬头,又是春耕日。 意味着天地交泰云兴雨作而万物生长,是东临极为重视的日子。 更有御驾亲耕的习俗。 民间称为‘皇娘送饭,御驾亲耕’。 指的是在二月二这一日,皇帝亲自到耕田中劳作,皇后扮作寻常妇人到田间为皇帝送饭,为的是体验农事,体恤民情。 因江皇后以身体不适推脱,陪昭元帝一同前往的便是惠贵妃。 这一日,不仅皇家受重视,寻常百姓也将这一日视为‘迎富贵’的日子,更有‘二月二,龙抬头,金子银子满地流’的俗语。 民间活动沸沸扬扬,除了舞龙之外,还要吃富贵果。 宫外热闹,宫中也是一片繁华,夜间布置宴席。 宫廷妃嫔,皇子公主,皇室宗族皆在其中。 坐在最上首位置的是太后,昭元帝,江皇后。 惠贵妃是唯一贵妃,位置仅次江皇后,今日宴席也是她准备的,颇具贵气的紫色宫装穿在身上,更显她的容貌姣好,明媚大气,正是惠贵妃得意之时。 见江皇后端坐,惠贵妃视线看向江皇后,娇笑, “今日难得设宴,皇后娘娘也该多些欢喜才是。” 江皇后只当并未听到她的话,端坐在不理她的挑衅。 惠贵妃沾沾自喜。 如今连宫宴皇上都交由她来安排,可见她在皇上心中地位不一般。 即便皇后正位中宫,从开宴到现在,皇上都没跟皇后说一句话,更没有看过皇后一眼。 就凭这一点,这局她便赢了。 惠贵妃笑颜盈盈,眼底笑意明显,主动向昭元帝敬酒。 昭元帝视线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瞬,眸光微沉,并未言语。 站在昭元帝一旁的常公公看到这一幕,不免在心中多了声叹息。 可惜了。 尽管相貌有几分相似,性情却是根本无法与那位相较。 苏窈看着宫里你来我往笑里藏刀的敬酒,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只专心吃菜,不该说的话一句不说,不该看的人一个不看。 在看到一道炙羊肉时,她眼前一亮,拿起筷子多吃了几口。 在她对面的裴星衍看到她的动作,目光微滞,不知想到了什么,垂眸时多了落寞的情绪。 本来席间是一片祥和的气氛,直到婉妃突然口吐鲜血。 常公公眼尖最先看到这一幕,随即喊话, “护驾!护驾!快护驾!” 然而,婉妃的吐血只是第一个。 随后席间人纷纷出现了症状,纷纷吐血倒地,场面一片混乱,空中弥漫了淡淡的血腥味。 昭元帝胸口钝痛,只觉眼前眩晕,浑身用不上一点力气,眼睁睁看着方才繁华祥和席间转瞬变成人间炼狱,痛呼哀嚎不绝于耳。 然而,身侧却没有丝毫动静,他视线转过,看向身侧的江皇后,眸光诧异,“是你!” 江皇后内心悲凉。 从开席到现在他只看了她一眼,却是在这一刻。 江皇后脊背挺直,双手叠放在膝上,坐得端庄,微侧过头,视线不畏惧地对上昭元帝的视线,缓缓勾唇微笑,反问,“是又如何?” 惠贵妃吃痛,同样惊诧,“你,你怎么敢?你,你,你居然敢行刺,谋害皇上!” “本宫有何不敢?”江皇后语调淡淡,“不过,你还是说错了一件事,本宫谋害的不只是皇上,而是在场的所有人。” 惠贵妃倒吸一口冷气,因为疼痛,因为恐惧,脸上再也不见得意神色,抬眼去看,席间人纷纷伏在桌上,面色狰狞痛苦。 “你怎么能——” 对上惠贵妃愤怒的眼神,江皇后面露讥讽, “本宫为何不能?就凭你,也敢不自量力跟本宫争!你以为你承宠多年,真的是因为他爱你? 哼,可笑,你所得到的宠爱,不过,是因为你长得像那个人罢了, 偏你还沾沾自喜,不知轻重,想要跟本宫一争高低。” 惠贵妃急忙去找寻昭元帝的视线。 可对方并没有看她。 先前所有的揣测在这一刻被印证,惠贵妃觉得疼痛,更觉得心痛,万箭穿心不过如此。 江皇后看着席间的乱状,眼中情愫癫狂,心中更是畅快,多年的压抑在这一刻倾泻而出,是难得的满足。 她面向昭元帝,丝毫不避讳地坦露心迹,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在宫中,冷眼看着,只觉得可笑。 惠贵妃长得再像她又如何? 她不是她,徐云若早就死了,这一切不过是你的自欺欺人而已。 你遇到再多的人,可拼拼凑凑,再也拼不出一个徐云若。” 昭元帝冷笑,“所以,这便是你谋反犯上的借口?” “是又怎样!谋反又如何? 你从没有真心善待过我,凭什么要我事事为你考量! 你凭什么要求我贤德!” 在未央宫待过的每一天,都沉重无比。 她不过是套上壳子的傀儡,扮演着他们想要的皇后。 从来没有人在乎过她的感受。 从来没有人关心她的情绪。 她在这宫中待了一年又一年,却连一点点温暖都感受不到。 她只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痛苦。 凭什么在宫中只有她一个人凄惨,旁人还可以享受天伦之乐。 她要毁掉这一切。 全部都通通毁掉。 记忆如潮水,翻涌而来,江皇后缓缓起身。 她走到大殿的中央,看着前方,至今她都能记起自己从宣德门进入皇宫的那一幕。 她是皇后啊,是国母。 可是为什么她的日子,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都是那么地痛苦。 她想要呐喊,可身边的人就像是聋子,哑巴,丝毫没有人理会她。 江皇后半是感慨半是回忆地开口, “我是江府嫡女,我出身名门,身份高贵, 我以为,我这一生自是受人艳羡的, 从宣德门进到皇宫的那一刻,我知道,我是皇后,我的使命与常人不同, 可我也想过如寻常人家那般相夫教子,与夫婿相敬如宾, 可是你——” 她视线狠狠盯住昭元帝,“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将这一切都毁了。” 想起那个让她嫉妒得发疯的女人,她一腔只剩下了愤恨, “她只不过是一个从宫外来的贱人,身份来历都不清楚,却能得到你的重视, 明明我才是你的结发妻子,可你居然对我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起初,我还时常安慰自己, 我想,富贵人家尚且三妻四妾,更何况你是皇帝,后宫三宫六院佳丽三千也是可以的,大不了,我便大度些,容下她便好。 反正,我还有我的孩子,我在宫中的日子也不会太难熬。 可偏偏你们连这点念想都不肯留给我。” 第180章 年少绮梦皆成空 提到孩子,那是她永远的痛。 想到孩子,江皇后语调带上了些许颤抖, “昭儿早夭,我再是心痛也只能忍耐,后来有了祁儿我便精心照看。 你喜欢她,与她日夜厮守,形影不离,我管不了, 你们恩恩爱爱,无视我的感受,我也忍了。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我的儿子下手。 我就祁儿一个孩子了,她却对我的祁儿不管不顾。 你总说她良善,可若不是她存了坏心思? 若不是她,我的儿子怎么会死!” 提到这,江皇后厉目嘶吼,整个人逐渐癫狂, “当年时疫,明明她是会医术的, 她明明救了那么多人,怎么就不能救我儿子? 是她!她就是故意的, 明明她有方法,可她却故意推迟,她让我的祁儿活活病死! 她何其狠毒,明明已经得到一切,却还要我祁儿的性命! 她杀了我儿子,欠我儿子一条命, 身为人母,我当然要替我儿子讨回来。 凭什么她害死了我的儿子,还能好好活着? 凭什么她的儿子可以取代我的儿子,凭什么本该是我的一切要被她夺走? 她活着!我怎么能容忍她继续活着!” 江皇后抹去脸上激动的泪水,视线迫近昭元帝, “裴辛铎,你知道吗? 我可以忍受你对我无情,可以忍受你爱别的女人,甚至,可以容忍你们的孩子, 但我不能容忍她的孩子抢夺我孩子的一切,更不能容忍她夺走我儿子的命。 我的祁儿,他才四岁啊,他还那么小,他每天下了学,都会来我宫里问安,他有什么错? 我的儿子有什么错,明明他那么好,可我却没能留住他! 是她!是她!都是她! 她能救人,她明明已经救了那么多人,她明明可以救我儿子的,可她偏偏见死不救。 我的祁儿被她毁了,那我就要她付出代价, 我要她死, 不止是她,就连她的儿子也该死,统统都该死。” 江皇后越说情绪越激动,说到最后直接嘶吼着嚷出来。 多年尘封在她身上的泥塑在这一刻不断脱落,她再也不是无悲无喜的泥菩萨,而是爱恨嗔痴皆系于一身的深宫女子。 “啪——”的一巴掌,昭元帝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打在她脸上,目光冰冷得像是在看一个怪物,语调更是从未有过的嫌弃憎恶, “你真是疯了。” 江皇后动作僵硬地摸了摸脸颊,似是感受不到疼痛。 她慢慢直身上身,改用俯视的目光回看,冷嘲, “你现在的表情可比她临死前的表情好看太多了, 可惜了,你们再是相爱又如何? 连她的最后一面,你没有见到。” 昭元帝情绪翻涌想要起身,却没有丝毫的力气,身体重新跌回座位,仇恨的眼神却恨不得将她剥皮去骨。 江皇后冷眼看着他的挣扎,笑道, “没有的,今夜我在殿中点的是女儿红,分量不轻,足够使人麻痹失去行动能力。” “你说,我疯了,”江皇后怅然地叹了口气,“或许,大抵我早就疯了。” 江皇后后退两步,抬头无望地看了眼暗沉的天色,昂着头颅道, “你以为我在宫中就真的欢喜吗? 你以为我的日子就不难熬吗? 你我成婚后,你身边的女人多了一个又一个,你可能想过我的感受? 没有,没有,从来没有, 你对我就像是例行公事的敷衍,你的眼睛里何曾看到过我? 我原以为,最是无情帝王家,你是皇帝,不会过多在意儿女情长, 可为什么她是例外? 在遇到她之后,你整个人都变了。 你把所有的感情都给了她, 甚至,还想动摇我的位置。 裴辛铎,你对我实在是狠心无情。 幸而老天有眼,徐云若得到了帝王独一无二的宠爱,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聪慧,她这样的一个人占尽了天机,注定了要短命。 可笑的是你, 她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即便她走了多久,你想了多久,念了多久, 即便你的惠贵妃与她再像,终究也不是她, 一切不过是你的痴心妄想罢了。 真情? 呵,我得不到的,你们也不配得到。” 惠贵妃身体已经没有丝毫知觉,可江皇后的每句话都传入了她的耳中。 她想抬头看眼她最爱的男人,却连一个动作都是艰难无比。 江皇后深吸一口气,她收回了目光,眼中的黯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歇斯底里的癫狂, “我心里尝遍了痛苦,那我便让她在地底下也不得安生, 我要让她看着!让她好好看着我是怎么对他儿子的! 我不仅要取她的性命,我还要亲手将她的儿子抚养长大, 我让他一天天长大,却不给他任何关爱, 我要让他备受冷漠,我要看着他煎熬,我就是要长长久久地折磨他。 徐云若不是很会讨人欢心吗? 不是有很多人都喜欢她吗? 那我就要让她儿子,成为人人都不敢亲近的冷血, 我就要让她的儿子成为一个孤家寡人, 但凡徐云若有的,我都要在她儿子上讨回来。 我要把她的儿子养大,然后再杀了他, 我要让你不仅痛失你所爱,十多年后,还要再经历一次痛失你与你所爱的儿子。” 说完,她轻飘飘扫过眼神来,看向昭元帝, “就像此刻,你精心培养的儿子,悉心栽培多年,却一朝命丧, 难过吗?痛吗? 我偏要让你痛到极致。” 昭元帝:“你简直恶毒!” “恶毒?”江皇后笑得疯癫,“你有资格这样说我?你说我恶毒?可仇恨的这把刀是你亲手递给我的。” 她看着昭元帝,眼神从开始的飘忽,到最后一点点加深,最后成了滔天的愤恨, “我的确恨她!可你知不知道,比起恨她,我更恨的人是你。” 江皇后冲上前来,扼住他的领口,死死地盯着他, “她害死了我的儿子,我恨她! 可你却故意要恶心我,你无视我的丧子之痛,居然让我去抚养她的儿子,连最后一点尊严都不肯给我。 你将裴瑾修安排在我名下,无非是为了他将来考虑,给他嫡子的身份,给他拥有更加顺理成章的名分, 你所作的一切,全都是为了裴瑾修,为了徐云若, 你轻贱我,无视我,羞辱我, 我如何能不恨! 我恨得恨不能啖汝之肉!” 昭元帝冷笑,看她的眼神冰冷到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原来这些年,你都是这样想的。” 江皇后:“难道不是吗?” 昭元帝看她,眼里只剩嫌恶, “你以为朕让你抚养瑾修是故意羞辱你? 真是可笑!你憎恨至此,却不知,这一切都是你父亲求的。” 江皇后不信,“你胡说!” 昭元帝:“是江卓临死之际说你宫中寂寞,希望有一子可以抚养。 朕原本属意让你抚养七皇子, 可江卓求了朕许久,求着朕让你抚养瑾修, 说哪怕只是记在你名下,也不至让你受人轻看。 他存的什么心,为的是什么,朕不信你会想不明白。” 只怕江家出了位皇后还不满足,还期盼着将来成为名正言顺的太后,继续弄权,继续维护江家的地位。 江皇后一点都不信,“你胡说,你在胡说,我父亲怎会如此!” “自古社稷立嫡立长,嫡子不在,长子优先, 江卓一生弄权,又擅长揣度朕的心意,他的话存有私心,无非是为了你的将来考量。 狂悖,专权,贪墨,僭越,自恃功高,肆意任用亲信,打压朝廷官员, 他的罪名无论哪一项都足以全族背负处置, 尽管他为臣不恭不顺,但朕仍然成全了他, 看在他赴死的份上,朕全了他最后心愿, 否则,你真以为朕会愿意让你抚养瑾修。 可是…… 可是,朕没想到,当初云若居然是遭你毒手。” 江皇后笑着,满眼的不信, “你胡说! 你杀了我父亲!他的死是你造成的。 我父亲为了朝廷兢兢业业多年,你却杀了他! 你杀他,无非是你忌惮我江家的权势, 连带着你对我的冷漠,也是因此对。” 昭元帝冷嗤,对此不置可否, “忌惮江家权势? 分明是江卓不知进退,他以辅政大臣自居,利欲熏心,罔顾君臣,罔顾超纲,朕杀他天经地义, 朕已经格外开恩,未牵涉江家族人, 你的兄弟位至太傅,朕更是让你享受皇后尊荣, 你有何不满足?” 江皇后嘶吼,“可这一切都不是我要的! 你娶了我,却不爱我,不肯善待我的昭儿,祁儿,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温厚贤德? 我儿子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都不配有, 我儿子没有活下来,这后宫的孩子就都不配活着。” 太后听着江皇后癫狂的话,气得身体发抖, “皇后,你真是疯魔了!” “你闭嘴!”江皇后眉目欲裂,“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江皇后瞪着人,“你跟他们一样,假仁假义,若不是你授意,他不会如此对我!” 视线转回来,江皇后再看向昭元帝,步步逼近, “既然不爱我,你为何还要娶我? 我一生的痛,全都是你带给我的,裴辛铎,我恨你。” 昭元帝眼底没有丝毫愧疚,反而更冷漠, “你我之事,本就承受父母之命! 更甚者,全是因为你父亲的执意。 否则,你以为朕为何娶你? 你如今说你不得已,难道当年的朕有选择? 既然满腹牢骚不情不愿,你父亲又何必要裹挟于朕!” 当年,江家势强。 太后虽然帮他登基,却还是要受限于江家。 若想亲政,江卓以辅政大臣身份,强势想要结成这门亲事。 也是因当日所迫,太后对皇后一直不喜,他对这位居高自傲的江家千金也生不出情意,但该给她的皇后体面他都给了。 江皇后听闻,跌在地上痴痴地笑了起来。 是啊。 年少绮梦,她匆匆见过他一眼,从那之后,眼里便再没有别人。 她喜欢他,想嫁给他,也如愿地嫁给了她。 父亲对她说,她会幸福的。 她信了,能够嫁给喜欢的人,她当然会是幸福的。 她以为他会对她好。 可后来她才知道,他对她好,也能对别人好。 她以为他会一直如此。 可他偏偏在徐云若出现后,他的眼里就没了别人,从始至终只对她好。 江皇后从地上起来,手一扬,抹去脸上斑驳的泪痕, “罢了罢了,如今再说这些又何必呢!” 无论再说什么,她的孩子都回不来。 她的恨也平复不了。 江皇后的裙摆拖在地上,从泛着冷光的砖石上擦过。 她踩着台阶,一点一点迈上最高处,居高临下地俯视昭元帝,毅然决然道, “既然我为权力所阻,那我为何还要臣服? 既然强者为尊,那我就要去做最强者。 我要得到权力,我要颠覆你裴家的江山。” 她要登上万人之巅,做东临的天。 届时,谁还能左右她的想法,能还能再对她说不。 第180章 年少绮梦皆成空 提到孩子,那是她永远的痛。 想到孩子,江皇后语调带上了些许颤抖, “昭儿早夭,我再是心痛也只能忍耐,后来有了祁儿我便精心照看。 你喜欢她,与她日夜厮守,形影不离,我管不了, 你们恩恩爱爱,无视我的感受,我也忍了。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我的儿子下手。 我就祁儿一个孩子了,她却对我的祁儿不管不顾。 你总说她良善,可若不是她存了坏心思? 若不是她,我的儿子怎么会死!” 提到这,江皇后厉目嘶吼,整个人逐渐癫狂, “当年时疫,明明她是会医术的, 她明明救了那么多人,怎么就不能救我儿子? 是她!她就是故意的, 明明她有方法,可她却故意推迟,她让我的祁儿活活病死! 她何其狠毒,明明已经得到一切,却还要我祁儿的性命! 她杀了我儿子,欠我儿子一条命, 身为人母,我当然要替我儿子讨回来。 凭什么她害死了我的儿子,还能好好活着? 凭什么她的儿子可以取代我的儿子,凭什么本该是我的一切要被她夺走? 她活着!我怎么能容忍她继续活着!” 江皇后抹去脸上激动的泪水,视线迫近昭元帝, “裴辛铎,你知道吗? 我可以忍受你对我无情,可以忍受你爱别的女人,甚至,可以容忍你们的孩子, 但我不能容忍她的孩子抢夺我孩子的一切,更不能容忍她夺走我儿子的命。 我的祁儿,他才四岁啊,他还那么小,他每天下了学,都会来我宫里问安,他有什么错? 我的儿子有什么错,明明他那么好,可我却没能留住他! 是她!是她!都是她! 她能救人,她明明已经救了那么多人,她明明可以救我儿子的,可她偏偏见死不救。 我的祁儿被她毁了,那我就要她付出代价, 我要她死, 不止是她,就连她的儿子也该死,统统都该死。” 江皇后越说情绪越激动,说到最后直接嘶吼着嚷出来。 多年尘封在她身上的泥塑在这一刻不断脱落,她再也不是无悲无喜的泥菩萨,而是爱恨嗔痴皆系于一身的深宫女子。 “啪——”的一巴掌,昭元帝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打在她脸上,目光冰冷得像是在看一个怪物,语调更是从未有过的嫌弃憎恶, “你真是疯了。” 江皇后动作僵硬地摸了摸脸颊,似是感受不到疼痛。 她慢慢直身上身,改用俯视的目光回看,冷嘲, “你现在的表情可比她临死前的表情好看太多了, 可惜了,你们再是相爱又如何? 连她的最后一面,你没有见到。” 昭元帝情绪翻涌想要起身,却没有丝毫的力气,身体重新跌回座位,仇恨的眼神却恨不得将她剥皮去骨。 江皇后冷眼看着他的挣扎,笑道, “没有的,今夜我在殿中点的是女儿红,分量不轻,足够使人麻痹失去行动能力。” “你说,我疯了,”江皇后怅然地叹了口气,“或许,大抵我早就疯了。” 江皇后后退两步,抬头无望地看了眼暗沉的天色,昂着头颅道, “你以为我在宫中就真的欢喜吗? 你以为我的日子就不难熬吗? 你我成婚后,你身边的女人多了一个又一个,你可能想过我的感受? 没有,没有,从来没有, 你对我就像是例行公事的敷衍,你的眼睛里何曾看到过我? 我原以为,最是无情帝王家,你是皇帝,不会过多在意儿女情长, 可为什么她是例外? 在遇到她之后,你整个人都变了。 你把所有的感情都给了她, 甚至,还想动摇我的位置。 裴辛铎,你对我实在是狠心无情。 幸而老天有眼,徐云若得到了帝王独一无二的宠爱,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聪慧,她这样的一个人占尽了天机,注定了要短命。 可笑的是你, 她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即便她走了多久,你想了多久,念了多久, 即便你的惠贵妃与她再像,终究也不是她, 一切不过是你的痴心妄想罢了。 真情? 呵,我得不到的,你们也不配得到。” 惠贵妃身体已经没有丝毫知觉,可江皇后的每句话都传入了她的耳中。 她想抬头看眼她最爱的男人,却连一个动作都是艰难无比。 江皇后深吸一口气,她收回了目光,眼中的黯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歇斯底里的癫狂, “我心里尝遍了痛苦,那我便让她在地底下也不得安生, 我要让她看着!让她好好看着我是怎么对他儿子的! 我不仅要取她的性命,我还要亲手将她的儿子抚养长大, 我让他一天天长大,却不给他任何关爱, 我要让他备受冷漠,我要看着他煎熬,我就是要长长久久地折磨他。 徐云若不是很会讨人欢心吗? 不是有很多人都喜欢她吗? 那我就要让她儿子,成为人人都不敢亲近的冷血, 我就要让她的儿子成为一个孤家寡人, 但凡徐云若有的,我都要在她儿子上讨回来。 我要把她的儿子养大,然后再杀了他, 我要让你不仅痛失你所爱,十多年后,还要再经历一次痛失你与你所爱的儿子。” 说完,她轻飘飘扫过眼神来,看向昭元帝, “就像此刻,你精心培养的儿子,悉心栽培多年,却一朝命丧, 难过吗?痛吗? 我偏要让你痛到极致。” 昭元帝:“你简直恶毒!” “恶毒?”江皇后笑得疯癫,“你有资格这样说我?你说我恶毒?可仇恨的这把刀是你亲手递给我的。” 她看着昭元帝,眼神从开始的飘忽,到最后一点点加深,最后成了滔天的愤恨, “我的确恨她!可你知不知道,比起恨她,我更恨的人是你。” 江皇后冲上前来,扼住他的领口,死死地盯着他, “她害死了我的儿子,我恨她! 可你却故意要恶心我,你无视我的丧子之痛,居然让我去抚养她的儿子,连最后一点尊严都不肯给我。 你将裴瑾修安排在我名下,无非是为了他将来考虑,给他嫡子的身份,给他拥有更加顺理成章的名分, 你所作的一切,全都是为了裴瑾修,为了徐云若, 你轻贱我,无视我,羞辱我, 我如何能不恨! 我恨得恨不能啖汝之肉!” 昭元帝冷笑,看她的眼神冰冷到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原来这些年,你都是这样想的。” 江皇后:“难道不是吗?” 昭元帝看她,眼里只剩嫌恶, “你以为朕让你抚养瑾修是故意羞辱你? 真是可笑!你憎恨至此,却不知,这一切都是你父亲求的。” 江皇后不信,“你胡说!” 昭元帝:“是江卓临死之际说你宫中寂寞,希望有一子可以抚养。 朕原本属意让你抚养七皇子, 可江卓求了朕许久,求着朕让你抚养瑾修, 说哪怕只是记在你名下,也不至让你受人轻看。 他存的什么心,为的是什么,朕不信你会想不明白。” 只怕江家出了位皇后还不满足,还期盼着将来成为名正言顺的太后,继续弄权,继续维护江家的地位。 江皇后一点都不信,“你胡说,你在胡说,我父亲怎会如此!” “自古社稷立嫡立长,嫡子不在,长子优先, 江卓一生弄权,又擅长揣度朕的心意,他的话存有私心,无非是为了你的将来考量。 狂悖,专权,贪墨,僭越,自恃功高,肆意任用亲信,打压朝廷官员, 他的罪名无论哪一项都足以全族背负处置, 尽管他为臣不恭不顺,但朕仍然成全了他, 看在他赴死的份上,朕全了他最后心愿, 否则,你真以为朕会愿意让你抚养瑾修。 可是…… 可是,朕没想到,当初云若居然是遭你毒手。” 江皇后笑着,满眼的不信, “你胡说! 你杀了我父亲!他的死是你造成的。 我父亲为了朝廷兢兢业业多年,你却杀了他! 你杀他,无非是你忌惮我江家的权势, 连带着你对我的冷漠,也是因此对。” 昭元帝冷嗤,对此不置可否, “忌惮江家权势? 分明是江卓不知进退,他以辅政大臣自居,利欲熏心,罔顾君臣,罔顾超纲,朕杀他天经地义, 朕已经格外开恩,未牵涉江家族人, 你的兄弟位至太傅,朕更是让你享受皇后尊荣, 你有何不满足?” 江皇后嘶吼,“可这一切都不是我要的! 你娶了我,却不爱我,不肯善待我的昭儿,祁儿,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温厚贤德? 我儿子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都不配有, 我儿子没有活下来,这后宫的孩子就都不配活着。” 太后听着江皇后癫狂的话,气得身体发抖, “皇后,你真是疯魔了!” “你闭嘴!”江皇后眉目欲裂,“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江皇后瞪着人,“你跟他们一样,假仁假义,若不是你授意,他不会如此对我!” 视线转回来,江皇后再看向昭元帝,步步逼近, “既然不爱我,你为何还要娶我? 我一生的痛,全都是你带给我的,裴辛铎,我恨你。” 昭元帝眼底没有丝毫愧疚,反而更冷漠, “你我之事,本就承受父母之命! 更甚者,全是因为你父亲的执意。 否则,你以为朕为何娶你? 你如今说你不得已,难道当年的朕有选择? 既然满腹牢骚不情不愿,你父亲又何必要裹挟于朕!” 当年,江家势强。 太后虽然帮他登基,却还是要受限于江家。 若想亲政,江卓以辅政大臣身份,强势想要结成这门亲事。 也是因当日所迫,太后对皇后一直不喜,他对这位居高自傲的江家千金也生不出情意,但该给她的皇后体面他都给了。 江皇后听闻,跌在地上痴痴地笑了起来。 是啊。 年少绮梦,她匆匆见过他一眼,从那之后,眼里便再没有别人。 她喜欢他,想嫁给他,也如愿地嫁给了她。 父亲对她说,她会幸福的。 她信了,能够嫁给喜欢的人,她当然会是幸福的。 她以为他会对她好。 可后来她才知道,他对她好,也能对别人好。 她以为他会一直如此。 可他偏偏在徐云若出现后,他的眼里就没了别人,从始至终只对她好。 江皇后从地上起来,手一扬,抹去脸上斑驳的泪痕, “罢了罢了,如今再说这些又何必呢!” 无论再说什么,她的孩子都回不来。 她的恨也平复不了。 江皇后的裙摆拖在地上,从泛着冷光的砖石上擦过。 她踩着台阶,一点一点迈上最高处,居高临下地俯视昭元帝,毅然决然道, “既然我为权力所阻,那我为何还要臣服? 既然强者为尊,那我就要去做最强者。 我要得到权力,我要颠覆你裴家的江山。” 她要登上万人之巅,做东临的天。 届时,谁还能左右她的想法,能还能再对她说不。 第181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江皇后站在最高处,她俯瞰着殿宇中的乱状,眼中的癫狂宛若自己才是一切的主宰, “从今往后,东临的一切由我做主。” 从今天起,她便是这千古一帝。 她站在权力之巅,看谁敢对她的话置喙。 她父亲未能做到的,她会做到。 早知她一生为情苦不堪言,她又何必汲汲营营? 她应该从开始看重的就是权力,牢牢将权柄握在手中。 掌握最高的权力,仰人鼻息看人脸色便是旁人! 江皇后微微侧头,斜眼过去,余光从昭元帝面容上扫过,眼中只剩轻蔑,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你以为,你死了就能跟她遇见?痴心妄想。” “你见不到她的,永远见不到的。 我会将她的尸骨挖出来,我要将她挫骨扬灰,让你们生生世世都不得相见。 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们谁也别想得到。 江皇后见昭元帝眼中闪动着浓烈的恨意,心中只觉得愉悦。 他终于也能这样清晰明了恨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 她微微俯身迫近昭元帝的视线,微笑, “恨我吗?那就长长久久地恨下去! 这便是你此生辜负我的代价!” 从袖中拿出匕首,匕首锋利的刀刃闪出一抹冷光。 江皇后将匕首紧握在手中,一点点迫近昭元帝。 “叮铃——”一声。 匕首被击中后打落。 江皇后手上落空,一时震惊,侧头去看,只见空中飞过来一支箭,迎面而来。 她用最快的速度连连后退,在紧急时刻偏头,才不至被利箭射穿头颅。 “嘭——”的一声,大殿的门被撞开,偏门也依次被撞开。 不过一瞬的功夫,从殿外冲进来的御林军已经控制了局势,占据了主导权,将江皇后团团围住。 江皇后内心惊骇,转头再去看昭元帝。 可还没等她看清对方的模样,眼前一黑,脸上已经重重捱了一巴掌。 力道之大,直接让她倒在地上。 江皇后顾不得脸颊的疼痛,抬眼去看,就见昭元帝缓缓从座位上起身,行动如常,哪里有半点中毒的迹象。 扭头,再看席间,席间的人纷纷醒来,恢复了行动。 江皇后心漏一拍,不肯相信眼前这一幕,“怎么会?” 昭元帝将她的慌张看在眼中,冷嗤,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瑾修早已洞悉了你的阴谋,你所看到的不过是一场戏而已。” 否则,他当真差点忽略了盘踞在身边的毒蛇。 在场的人均先服用了解药,毒性并不致命,只会有短暂的麻痹神经作用,稍缓片刻症状便能缓解。 而婉妃率先吐血的状况,无非是事先安排,为的是做戏的效果更逼真而已。 江皇后没想到精心筹备多年,居然功亏一篑。 看到一旁为首的裴瑾修,江皇后再也没有掩藏心中的恨。 果然,那个女人的儿子,跟那个女人一样可恨。 徐云若毁了她一次, 她的儿子又毁了她第二次。 可恨,着实可恨! 太后在孙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起身,看着狼狈倒地的江皇后, “皇后,你可知错?” 江皇后掩唇笑了笑,歪头看一眼,语调凉薄玩味, “怎么?太后这是又想居高临下地教诲我? 如果是,那就大可不必了。 多年来,你们究竟长着一副怎样的嘴脸,不用我说,你们自己亦心知肚明,何必现在假惺惺?” 说话间,江皇后眸光闪过一抹狠厉,拔下发间金簪,就往最近的昭元帝身上刺去,却被御林军打落,只是一击便将她击溃在地。 被击中的江皇后倒在地上,直接吐出来一口血。 众人没想到江皇后癫狂至此,已经落败却还要做困兽之斗。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看着死不悔改的江皇后,发话, “刺杀皇帝,是何等罪名?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你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你就不为你江氏族人考虑?” “为他们考虑?” 江皇后像是听到了笑话,忍痛仰头大笑。 她痴痴得笑了出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笑得血和泪一起混合流下。 她问,“我为何要为他们考虑?我在深宫寂寞多年,他们可曾为我说一句话?为我做过一件事? 江慎胆小怕事,知道我是个不得宠的皇后,恨不得与我摆脱关系,划清界限, 他躲我躲得远远的,何曾有过一点做兄长的担当? 他不为我考虑,我又为何要管他的死活? 至于旁人,呵,那便更不相干了。 既是如此,我为何还要为他们考虑? 既然无所顾忌,我又有什么不能做的?” 她仰头,面向昭元帝,眼底充满了绝望,笑问, “刺杀皇帝,罪过大是吗?是要诛九族吗? 好啊,没问题啊,那就株连九族, 这正和你心意不是吗? 你一直忌惮江家,我父亲去后,你仍不满足, 如今,正好给你了你机会,让你将江家处置而后快, 怎么样满意了吗? 哈哈哈,反正我是不怕了, 黄泉路上不会寂寞,有的是人给我作伴。” 见她没有半点悔悟,昭元帝下令, “将她压入天牢,在朕下令前,不允许她死。” “是。” 领旨后,御林军派人将江皇后带了下去。 另一边,已经趁机踏入宫门的赢硕没有等到暗示接应的人。 夜色深深,宫中一片悄然的静谧。 在夜里,这份安静令人隐隐透着不安。 解为出声,“世子,迟迟未有人接应,会不会出了意外?要不要先撤?” 赢硕亦是心存怀疑,可又心有不甘。 如今,已经进入了东临内宫,只要按着计划再攻进去,便能得手。 届时,他就立了大功一件,在父王面前,他才能更有分量。 眼下退,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呀,这夜色已深,不在房中歇着,为何要来此处呢?” 一道悠悠然,似娇似嗔的女声传来。 赢硕目光一紧,抬头之间宫墙之上翩翩然立着一位女子。 红裳被夜风吹得舞动,手中团扇轻摇,悠闲又肆意,眸光流转,唇角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在她鬓间的艳色牡丹即便在暗夜中仍旧不失颜色,月下独自妖娆妩媚,真是应了书中的那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榄露华浓’。 在看到花朝的那一刻,赢硕视线一紧,惊觉不妙。 然而,瞧见了赢硕慌张的花朝却笑意更深,团扇摇得轻快, “别怕,今夜来寻你的人,并不是我,我不过是来看个热闹而已。” 说着话,一把银枪从花朝身后而来。 银枪精妙擦过花朝的裙摆却未伤分毫,力道足劲,直冲着赢硕而来。 解为及余下侍从拼命阻拦,却被力道震得连连后退,直退到墙根底下。 花朝果真如自己说的,只在一旁悠闲看戏。 银枪嵌入墙体,赢硕抬眼去看,只见面前的人一柄银枪在手。 那人身披银色铠甲,银冠束发,英姿飒爽, 眉眼不羁且豪迈,行动间有雷霆万钧的威势。 心底有所猜测,“你是——苏简!” 苏家长女,苏简,战无不胜,首次破例被封为的女将军,是整个东临的传说。 苏简眉眼中带着凌厉英气,手握银枪力道凌厉, “看来你听说我的名讳!” 赢硕:“……” 在苏简面前,赢硕抗争不了几招,轻易便分出了胜负,赢硕等人直接被伏。 余下的人马,更是被苏简的人制服,一行人直接押至狱中。 赢硕愤懑,临走时,还看到对他微笑的花朝。 花朝见人走远,也不欲多留。 见一旁屹立的苏简,花朝言笑晏晏,施施然行礼, “事已至此,花朝便先告退了,还望苏将军转告太子殿下,他欠我一个人情,来日,我是要向他讨还的。” 说完,施展轻功,翩然离开。 被押到牢笼中的赢硕,看到另一间牢笼的江皇后,心中愤懑更浓。 早知如此,他真不该轻信对方。 第181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江皇后站在最高处,她俯瞰着殿宇中的乱状,眼中的癫狂宛若自己才是一切的主宰, “从今往后,东临的一切由我做主。” 从今天起,她便是这千古一帝。 她站在权力之巅,看谁敢对她的话置喙。 她父亲未能做到的,她会做到。 早知她一生为情苦不堪言,她又何必汲汲营营? 她应该从开始看重的就是权力,牢牢将权柄握在手中。 掌握最高的权力,仰人鼻息看人脸色便是旁人! 江皇后微微侧头,斜眼过去,余光从昭元帝面容上扫过,眼中只剩轻蔑,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你以为,你死了就能跟她遇见?痴心妄想。” “你见不到她的,永远见不到的。 我会将她的尸骨挖出来,我要将她挫骨扬灰,让你们生生世世都不得相见。 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们谁也别想得到。 江皇后见昭元帝眼中闪动着浓烈的恨意,心中只觉得愉悦。 他终于也能这样清晰明了恨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 她微微俯身迫近昭元帝的视线,微笑, “恨我吗?那就长长久久地恨下去! 这便是你此生辜负我的代价!” 从袖中拿出匕首,匕首锋利的刀刃闪出一抹冷光。 江皇后将匕首紧握在手中,一点点迫近昭元帝。 “叮铃——”一声。 匕首被击中后打落。 江皇后手上落空,一时震惊,侧头去看,只见空中飞过来一支箭,迎面而来。 她用最快的速度连连后退,在紧急时刻偏头,才不至被利箭射穿头颅。 “嘭——”的一声,大殿的门被撞开,偏门也依次被撞开。 不过一瞬的功夫,从殿外冲进来的御林军已经控制了局势,占据了主导权,将江皇后团团围住。 江皇后内心惊骇,转头再去看昭元帝。 可还没等她看清对方的模样,眼前一黑,脸上已经重重捱了一巴掌。 力道之大,直接让她倒在地上。 江皇后顾不得脸颊的疼痛,抬眼去看,就见昭元帝缓缓从座位上起身,行动如常,哪里有半点中毒的迹象。 扭头,再看席间,席间的人纷纷醒来,恢复了行动。 江皇后心漏一拍,不肯相信眼前这一幕,“怎么会?” 昭元帝将她的慌张看在眼中,冷嗤,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瑾修早已洞悉了你的阴谋,你所看到的不过是一场戏而已。” 否则,他当真差点忽略了盘踞在身边的毒蛇。 在场的人均先服用了解药,毒性并不致命,只会有短暂的麻痹神经作用,稍缓片刻症状便能缓解。 而婉妃率先吐血的状况,无非是事先安排,为的是做戏的效果更逼真而已。 江皇后没想到精心筹备多年,居然功亏一篑。 看到一旁为首的裴瑾修,江皇后再也没有掩藏心中的恨。 果然,那个女人的儿子,跟那个女人一样可恨。 徐云若毁了她一次, 她的儿子又毁了她第二次。 可恨,着实可恨! 太后在孙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起身,看着狼狈倒地的江皇后, “皇后,你可知错?” 江皇后掩唇笑了笑,歪头看一眼,语调凉薄玩味, “怎么?太后这是又想居高临下地教诲我? 如果是,那就大可不必了。 多年来,你们究竟长着一副怎样的嘴脸,不用我说,你们自己亦心知肚明,何必现在假惺惺?” 说话间,江皇后眸光闪过一抹狠厉,拔下发间金簪,就往最近的昭元帝身上刺去,却被御林军打落,只是一击便将她击溃在地。 被击中的江皇后倒在地上,直接吐出来一口血。 众人没想到江皇后癫狂至此,已经落败却还要做困兽之斗。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看着死不悔改的江皇后,发话, “刺杀皇帝,是何等罪名?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你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你就不为你江氏族人考虑?” “为他们考虑?” 江皇后像是听到了笑话,忍痛仰头大笑。 她痴痴得笑了出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笑得血和泪一起混合流下。 她问,“我为何要为他们考虑?我在深宫寂寞多年,他们可曾为我说一句话?为我做过一件事? 江慎胆小怕事,知道我是个不得宠的皇后,恨不得与我摆脱关系,划清界限, 他躲我躲得远远的,何曾有过一点做兄长的担当? 他不为我考虑,我又为何要管他的死活? 至于旁人,呵,那便更不相干了。 既是如此,我为何还要为他们考虑? 既然无所顾忌,我又有什么不能做的?” 她仰头,面向昭元帝,眼底充满了绝望,笑问, “刺杀皇帝,罪过大是吗?是要诛九族吗? 好啊,没问题啊,那就株连九族, 这正和你心意不是吗? 你一直忌惮江家,我父亲去后,你仍不满足, 如今,正好给你了你机会,让你将江家处置而后快, 怎么样满意了吗? 哈哈哈,反正我是不怕了, 黄泉路上不会寂寞,有的是人给我作伴。” 见她没有半点悔悟,昭元帝下令, “将她压入天牢,在朕下令前,不允许她死。” “是。” 领旨后,御林军派人将江皇后带了下去。 另一边,已经趁机踏入宫门的赢硕没有等到暗示接应的人。 夜色深深,宫中一片悄然的静谧。 在夜里,这份安静令人隐隐透着不安。 解为出声,“世子,迟迟未有人接应,会不会出了意外?要不要先撤?” 赢硕亦是心存怀疑,可又心有不甘。 如今,已经进入了东临内宫,只要按着计划再攻进去,便能得手。 届时,他就立了大功一件,在父王面前,他才能更有分量。 眼下退,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呀,这夜色已深,不在房中歇着,为何要来此处呢?” 一道悠悠然,似娇似嗔的女声传来。 赢硕目光一紧,抬头之间宫墙之上翩翩然立着一位女子。 红裳被夜风吹得舞动,手中团扇轻摇,悠闲又肆意,眸光流转,唇角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在她鬓间的艳色牡丹即便在暗夜中仍旧不失颜色,月下独自妖娆妩媚,真是应了书中的那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榄露华浓’。 在看到花朝的那一刻,赢硕视线一紧,惊觉不妙。 然而,瞧见了赢硕慌张的花朝却笑意更深,团扇摇得轻快, “别怕,今夜来寻你的人,并不是我,我不过是来看个热闹而已。” 说着话,一把银枪从花朝身后而来。 银枪精妙擦过花朝的裙摆却未伤分毫,力道足劲,直冲着赢硕而来。 解为及余下侍从拼命阻拦,却被力道震得连连后退,直退到墙根底下。 花朝果真如自己说的,只在一旁悠闲看戏。 银枪嵌入墙体,赢硕抬眼去看,只见面前的人一柄银枪在手。 那人身披银色铠甲,银冠束发,英姿飒爽, 眉眼不羁且豪迈,行动间有雷霆万钧的威势。 心底有所猜测,“你是——苏简!” 苏家长女,苏简,战无不胜,首次破例被封为的女将军,是整个东临的传说。 苏简眉眼中带着凌厉英气,手握银枪力道凌厉, “看来你听说我的名讳!” 赢硕:“……” 在苏简面前,赢硕抗争不了几招,轻易便分出了胜负,赢硕等人直接被伏。 余下的人马,更是被苏简的人制服,一行人直接押至狱中。 赢硕愤懑,临走时,还看到对他微笑的花朝。 花朝见人走远,也不欲多留。 见一旁屹立的苏简,花朝言笑晏晏,施施然行礼, “事已至此,花朝便先告退了,还望苏将军转告太子殿下,他欠我一个人情,来日,我是要向他讨还的。” 说完,施展轻功,翩然离开。 被押到牢笼中的赢硕,看到另一间牢笼的江皇后,心中愤懑更浓。 早知如此,他真不该轻信对方。 第182章 不念过去,不畏将来 一场纷乱在夜色至最深时总算落幕。 彼时,东宫。 苏窈视线在第二十八次看向裴瑾修后,终于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你——还好吗?” 从宫中回来后,裴瑾修就沉默着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气氛压抑得挺可怕的。 江皇后在席间的话她听到了。 在他身上承载了江皇后诸多愤恨,只怕他从前的日子并没有太好过。 在愤怒的土壤中,怎么能开出幸福的花。 所以,在裴瑾修沉寂这么长时间后,她觉得,她有必要说句话。 要不他什么话都闷在心里,她怕他会憋坏了。 鲁迅先生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江皇后沉默了多年,一朝憋出个大招,差点让全部团灭。 她有点担心裴瑾修也出点什么意外。 毕竟,今天的事情打击挺大的。 换了任何人都有点扛不住。 裴瑾修眼睫微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他一直能察觉到江皇后对他的不喜,可并不知晓真正的原因。 在江皇后身上,他感受到最多的是冷漠。 那种感觉是,他的一切与她都不相关。 她不会因为他的事,有任何悲喜。 不仅是他,江皇后对每个人都是如此。 她对待宫中的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冷漠。 她不问世事,久居未央宫,将一切事避开,她没有悲喜,宛若世间所发生的一切都与她不相关。 重生后遇刺种种,他深切怀疑设局陷害他的人就在身边。 若是因为皇位争斗,在诸位皇子中轻易分了阵营, 惠贵妃的皇子,最有实力与他相较的是四皇子裴星衍, 可裴星衍从不涉足政事,他对裴星衍虽交往不深,但深知裴星衍的人品,对方不会做出阴私残害之事, 宫中成年的皇子中,五皇子与七皇子虽走得近,但因五皇子生母氏族低微,七皇子生母早逝,二人在朝中并无立足,没有根基,若要行事,没有信服力,想要调派人手,难上加难, 如果与皇位无关,便是有其他图谋。 那在杀害他之后,还会对谁有利? 江慎软弱有余,胆量不足,没有胆子做这事,也做不来此等计划周密之事, 且,江家需要他作为依靠,若他身死,江家失了东宫依仗,只怕江家是最不了见这种情况的。 先有从江凌从密室发现的女儿红,再到回京路上赢硕的刺杀。 若说江凌换了个芯子,情况可以暂缓, 那么,赢硕又是为何不计成本地对他刺杀? 赢硕与他并无仇怨,且苏窈也提到过,若是为了吞并东临,赢硕大可不必费这么大力气,杀他只不过是让东临换一位太子,对东临国力并没有损伤, 唯一能够说得通的就是赢硕在东临与人有所勾连。 而那人能够洞悉他的情况,又能知道回京路线,且对他有颇多了解, 在抛开一切可能之后,剩下的一个答案, 即便再难相信,也会是唯一的答案。 陷害他的人,是那位在宫中不问世事的江皇后。 是他称呼‘母后’,是将他抚养长大的江皇后。 她的沉默孤冷避毫无痕迹一般的存在,躲过了注意力,躲过一切争议。 尽管心中已经认定了答案,却苦于对方行事隐蔽,没有确凿的证据。 直到花朝送来了那封密函。 在那一刻,他才知晓,原来,江皇后为达目的,甚至不惜与赢硕合作。 至于江皇后目的究竟为何,她不肯说,旁人无法探知,便只能由她亲自吐露。 于是,便有了在殿上做的那出戏。 想到江皇后滔天的怒恨,裴瑾修一时陷入了迷惘。 他凤眸中布满不解,眉头紧锁,向身边人问起, “难道我真是可恶之人?” 否则,将他抚养长大的江皇后,怎会憎恨他至此? 苏窈听了他的话第一个不同意,“怎么会?” 裴瑾修低声喃喃,神情惘然,“她如此恨我。” 苏窈深吸一口气,把他的肩膀扳过来,掷地有声地告诉他, “这世上最不该的就是把别人的过错,归咎于自己。 明明做错事情的是她,明明伤害你的人是她,你为什么会对自己产生怀疑呢?” “……” “我们是决定不了旁人的想法的,即便是尽力换位思考,也很难真正的体会到当事人的感受, 就像我们不会感受到江皇后同等的极致偏执和憎恨,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江皇后困在自己的不甘心中走不出来,是她的执着, 可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造成的, 你是这其中的受害者, 上一辈的恩怨,我们无法评说,我们能决定的是自己, 我们能够决定向前看,不心生怨怼,不被过往牵绊。” 苏窈拍拍他的手,安慰, “年轻人嘛,要心生豁达,乐观一些的, 眼前的困难迈过去了,就要向前看, 前面还有大好时光等着你呢, 莫要为了曾经,辜负将来。 做人要心生坦荡,不念过去,不畏将来。” 裴瑾修被她慷慨激昂的言辞打动,眼底的迷雾重重散开,一点点恢复清明。 他反握住她的手,视线紧紧盯着她, “那你呢?你可愿与我一起?” 她还会再离开吗? 苏窈一噎。 不知道为什么,视线与他的视线交汇,果断的拒绝,她说不出口。 苏窈眼神飘忽了一下,单手托腮,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反问, “你这又是趁机在向我表白吗?” “可以吗?” 苏窈抿了抿唇,脸上的表情透着些傲娇,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得考虑一下。” “好。” 苏窈闻言挑眉,有点不信自己的耳朵, “这么好说话?” 裴瑾修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她已经欣然向他的方向靠近一步,余下的路自然是他来走。 视线紧紧凝在她身上,追问,“所以呢?你的答案是?” 苏窈轻哼了口气,继续托腮。 她仰头望着天空,瞧着那暗夜中的一两点星光,眸光澄澈,灿若繁星,烂如春华,皎皎明月,莫过于此, “我都说了要考虑一下,考虑考虑,当然是需要时间啦,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给你答复。” 裴瑾修追随着她的目光同样看向了天空。 即便再深暗的天色,也会有星光点缀。 尽管光芒微弱,却一直存在。 他攥着她的手,答了声,“好。” 第182章 不念过去,不畏将来 一场纷乱在夜色至最深时总算落幕。 彼时,东宫。 苏窈视线在第二十八次看向裴瑾修后,终于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你——还好吗?” 从宫中回来后,裴瑾修就沉默着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气氛压抑得挺可怕的。 江皇后在席间的话她听到了。 在他身上承载了江皇后诸多愤恨,只怕他从前的日子并没有太好过。 在愤怒的土壤中,怎么能开出幸福的花。 所以,在裴瑾修沉寂这么长时间后,她觉得,她有必要说句话。 要不他什么话都闷在心里,她怕他会憋坏了。 鲁迅先生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江皇后沉默了多年,一朝憋出个大招,差点让全部团灭。 她有点担心裴瑾修也出点什么意外。 毕竟,今天的事情打击挺大的。 换了任何人都有点扛不住。 裴瑾修眼睫微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他一直能察觉到江皇后对他的不喜,可并不知晓真正的原因。 在江皇后身上,他感受到最多的是冷漠。 那种感觉是,他的一切与她都不相关。 她不会因为他的事,有任何悲喜。 不仅是他,江皇后对每个人都是如此。 她对待宫中的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冷漠。 她不问世事,久居未央宫,将一切事避开,她没有悲喜,宛若世间所发生的一切都与她不相关。 重生后遇刺种种,他深切怀疑设局陷害他的人就在身边。 若是因为皇位争斗,在诸位皇子中轻易分了阵营, 惠贵妃的皇子,最有实力与他相较的是四皇子裴星衍, 可裴星衍从不涉足政事,他对裴星衍虽交往不深,但深知裴星衍的人品,对方不会做出阴私残害之事, 宫中成年的皇子中,五皇子与七皇子虽走得近,但因五皇子生母氏族低微,七皇子生母早逝,二人在朝中并无立足,没有根基,若要行事,没有信服力,想要调派人手,难上加难, 如果与皇位无关,便是有其他图谋。 那在杀害他之后,还会对谁有利? 江慎软弱有余,胆量不足,没有胆子做这事,也做不来此等计划周密之事, 且,江家需要他作为依靠,若他身死,江家失了东宫依仗,只怕江家是最不了见这种情况的。 先有从江凌从密室发现的女儿红,再到回京路上赢硕的刺杀。 若说江凌换了个芯子,情况可以暂缓, 那么,赢硕又是为何不计成本地对他刺杀? 赢硕与他并无仇怨,且苏窈也提到过,若是为了吞并东临,赢硕大可不必费这么大力气,杀他只不过是让东临换一位太子,对东临国力并没有损伤, 唯一能够说得通的就是赢硕在东临与人有所勾连。 而那人能够洞悉他的情况,又能知道回京路线,且对他有颇多了解, 在抛开一切可能之后,剩下的一个答案, 即便再难相信,也会是唯一的答案。 陷害他的人,是那位在宫中不问世事的江皇后。 是他称呼‘母后’,是将他抚养长大的江皇后。 她的沉默孤冷避毫无痕迹一般的存在,躲过了注意力,躲过一切争议。 尽管心中已经认定了答案,却苦于对方行事隐蔽,没有确凿的证据。 直到花朝送来了那封密函。 在那一刻,他才知晓,原来,江皇后为达目的,甚至不惜与赢硕合作。 至于江皇后目的究竟为何,她不肯说,旁人无法探知,便只能由她亲自吐露。 于是,便有了在殿上做的那出戏。 想到江皇后滔天的怒恨,裴瑾修一时陷入了迷惘。 他凤眸中布满不解,眉头紧锁,向身边人问起, “难道我真是可恶之人?” 否则,将他抚养长大的江皇后,怎会憎恨他至此? 苏窈听了他的话第一个不同意,“怎么会?” 裴瑾修低声喃喃,神情惘然,“她如此恨我。” 苏窈深吸一口气,把他的肩膀扳过来,掷地有声地告诉他, “这世上最不该的就是把别人的过错,归咎于自己。 明明做错事情的是她,明明伤害你的人是她,你为什么会对自己产生怀疑呢?” “……” “我们是决定不了旁人的想法的,即便是尽力换位思考,也很难真正的体会到当事人的感受, 就像我们不会感受到江皇后同等的极致偏执和憎恨,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江皇后困在自己的不甘心中走不出来,是她的执着, 可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造成的, 你是这其中的受害者, 上一辈的恩怨,我们无法评说,我们能决定的是自己, 我们能够决定向前看,不心生怨怼,不被过往牵绊。” 苏窈拍拍他的手,安慰, “年轻人嘛,要心生豁达,乐观一些的, 眼前的困难迈过去了,就要向前看, 前面还有大好时光等着你呢, 莫要为了曾经,辜负将来。 做人要心生坦荡,不念过去,不畏将来。” 裴瑾修被她慷慨激昂的言辞打动,眼底的迷雾重重散开,一点点恢复清明。 他反握住她的手,视线紧紧盯着她, “那你呢?你可愿与我一起?” 她还会再离开吗? 苏窈一噎。 不知道为什么,视线与他的视线交汇,果断的拒绝,她说不出口。 苏窈眼神飘忽了一下,单手托腮,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反问, “你这又是趁机在向我表白吗?” “可以吗?” 苏窈抿了抿唇,脸上的表情透着些傲娇,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得考虑一下。” “好。” 苏窈闻言挑眉,有点不信自己的耳朵, “这么好说话?” 裴瑾修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她已经欣然向他的方向靠近一步,余下的路自然是他来走。 视线紧紧凝在她身上,追问,“所以呢?你的答案是?” 苏窈轻哼了口气,继续托腮。 她仰头望着天空,瞧着那暗夜中的一两点星光,眸光澄澈,灿若繁星,烂如春华,皎皎明月,莫过于此, “我都说了要考虑一下,考虑考虑,当然是需要时间啦,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给你答复。” 裴瑾修追随着她的目光同样看向了天空。 即便再深暗的天色,也会有星光点缀。 尽管光芒微弱,却一直存在。 他攥着她的手,答了声,“好。” 第183章 空月锁重门,遗憾长存 裴瑾瑜在得知江皇后谋反后不顾阻拦到了天牢。 她的嗓音未完全恢复,看到受刑后的江皇后,声音嘶哑在狱外喊,费劲全力也只艰难喊出“母后”两个字。 江皇后听到呼唤睁开眼。 看到狱外是裴瑾瑜,她收回冷寂的目光,闭上了眼。 不过是个公主,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公主,算了。 当初,她一胎生下祁儿和瑾瑜。 可那年皇城中的时疫带走的偏偏是祁儿。 没用,终究是没用。 江皇后闭着眼睛,无论裴瑾瑜如何呼唤,她都不肯再看一眼。 另一边,勤政殿中昭元帝得知裴瑾瑜去天牢的消息,向常公公问起, “她还是一个字都不肯说?” 常公公面色甚是为难,“是。” 那位自打进了天牢,就没说过一句话。 再多的刑罚落在身上也没喊过一句疼。 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没了法子。 不过,想想也是,那位连江氏一族都不在乎,连大公主都不理会,孑然一身,又还有什么可怕的? 且,那位从来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 只怕想从她口中探消息出来,难啊。 哎。 这人生在世,是要有些盼头的。 但凡有些盼头,总是好说话。 怕就怕,连点盼头都没了。 那可真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昭元帝想到江皇后心中愤懑难消,将折子扔下,起身, “朕倒要看看她能嘴硬到什么程度。” 说完,就朝殿外走去。 常公公陪同着一路跟过去。 心中苦叹,孽缘,真的是孽缘啊。 与此同时,天牢中,到了时辰,狱卒准时来送饭。 看着牢狱中半死不活的人,其中一个狱卒嫌弃麻烦多说了两句, “都已经成这样了,有没有这口饭还有什么要紧的。” “左右都是差事,多送一份少送一份有什么区别。” “这也是嘴硬,天牢的刑都用了这么多,居然一个字都不说。” “算了,算了,这也不是咱们该议论的,把饭放下就走。” 说完,将该有的饭菜放下,两个狱卒说着话走了。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靠在冰冷墙壁的江皇后缓缓睁开眼。 左侧的墙壁有一扇窗,能够看到外面的天空。 瞧着外面阴沉的天色,这是又到了夜间。 江皇后低头看了眼如今的自己。 身上的伤痕遍布,没有一寸的好皮肤。 腿上的骨头被敲断,痛到麻木。 她只能勉强靠墙撑坐着,才让自己不至于像一块烂肉瘫在地上。 谁能想到她会落到这个地步。 这小小的一方牢狱是最后承载她的地方。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后悔。 成王败寇,没什么赌不起的。 睨了眼一旁冷透的饭菜。 江皇后尽量稳住不断颤抖的手,她将盛着饭的碗打碎,拿起碎了的碗片。 碗片在腕上划下。 只留了一道深色红痕。 牢狱中用的碗粗糙,碎了的碗片更是粗粝,毫无半点锋利。 需得拿在手中要用尽全部力气,才能割开皮肉。 江皇后见状未有一丝迟疑拿着碗片便在颈上划下。 超乎寻常的钝痛。 但她不肯放松。 紧紧抓着碗片,掌心被勒破,不断向外渗出鲜血。 残破的身体,目光坚决。 想要从她口中探知徐云若的消息,她偏一个字都不会说。 伤口渐渐越来越深,越来越长。 血越来越多。 想要折磨她,想要碾碎她全部的骨头,想让她死得屈辱。 呵,她偏不会让他如意。 在宫中她已经悲哀了一辈子。 到死这一刻,她再不会让他看轻她一次。 她最后看了眼看不见头的夜色,便彻底闭上眼睛。 若再给她一次机会,那年上阳春日,她情愿不再遇见他。 没有相遇,便不会有这痛苦求而不得的一生。 可叹她这一生,空月锁重门,遗憾长存, 絮果伤春,休恋逝水,锁麟囊中困, 年少贪慕一瞬,误却一生,终是苦海浮沉悔此身。 血液渐渐凝结,一点点凉彻透。 昭元帝到天牢时,看到的是江皇后变僵冷的尸身。 常公公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松开落在地上的碗片布满了血迹,可见求死之人的坚决。 昭元帝:“传朕旨意。” 常公公竖起耳朵,谨慎聆听。 “江氏蓄意谋反,目无法纪,着废黜江氏皇后尊位,贬为庶人, 一切有关江氏的记录通通抹去,宫中再无此人。” 常公公:“是。” “凡江氏近族者,一律收押,秋后处斩。” “是。” 第183章 空月锁重门,遗憾长存 裴瑾瑜在得知江皇后谋反后不顾阻拦到了天牢。 她的嗓音未完全恢复,看到受刑后的江皇后,声音嘶哑在狱外喊,费劲全力也只艰难喊出“母后”两个字。 江皇后听到呼唤睁开眼。 看到狱外是裴瑾瑜,她收回冷寂的目光,闭上了眼。 不过是个公主,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公主,算了。 当初,她一胎生下祁儿和瑾瑜。 可那年皇城中的时疫带走的偏偏是祁儿。 没用,终究是没用。 江皇后闭着眼睛,无论裴瑾瑜如何呼唤,她都不肯再看一眼。 另一边,勤政殿中昭元帝得知裴瑾瑜去天牢的消息,向常公公问起, “她还是一个字都不肯说?” 常公公面色甚是为难,“是。” 那位自打进了天牢,就没说过一句话。 再多的刑罚落在身上也没喊过一句疼。 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没了法子。 不过,想想也是,那位连江氏一族都不在乎,连大公主都不理会,孑然一身,又还有什么可怕的? 且,那位从来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 只怕想从她口中探消息出来,难啊。 哎。 这人生在世,是要有些盼头的。 但凡有些盼头,总是好说话。 怕就怕,连点盼头都没了。 那可真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昭元帝想到江皇后心中愤懑难消,将折子扔下,起身, “朕倒要看看她能嘴硬到什么程度。” 说完,就朝殿外走去。 常公公陪同着一路跟过去。 心中苦叹,孽缘,真的是孽缘啊。 与此同时,天牢中,到了时辰,狱卒准时来送饭。 看着牢狱中半死不活的人,其中一个狱卒嫌弃麻烦多说了两句, “都已经成这样了,有没有这口饭还有什么要紧的。” “左右都是差事,多送一份少送一份有什么区别。” “这也是嘴硬,天牢的刑都用了这么多,居然一个字都不说。” “算了,算了,这也不是咱们该议论的,把饭放下就走。” 说完,将该有的饭菜放下,两个狱卒说着话走了。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靠在冰冷墙壁的江皇后缓缓睁开眼。 左侧的墙壁有一扇窗,能够看到外面的天空。 瞧着外面阴沉的天色,这是又到了夜间。 江皇后低头看了眼如今的自己。 身上的伤痕遍布,没有一寸的好皮肤。 腿上的骨头被敲断,痛到麻木。 她只能勉强靠墙撑坐着,才让自己不至于像一块烂肉瘫在地上。 谁能想到她会落到这个地步。 这小小的一方牢狱是最后承载她的地方。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后悔。 成王败寇,没什么赌不起的。 睨了眼一旁冷透的饭菜。 江皇后尽量稳住不断颤抖的手,她将盛着饭的碗打碎,拿起碎了的碗片。 碗片在腕上划下。 只留了一道深色红痕。 牢狱中用的碗粗糙,碎了的碗片更是粗粝,毫无半点锋利。 需得拿在手中要用尽全部力气,才能割开皮肉。 江皇后见状未有一丝迟疑拿着碗片便在颈上划下。 超乎寻常的钝痛。 但她不肯放松。 紧紧抓着碗片,掌心被勒破,不断向外渗出鲜血。 残破的身体,目光坚决。 想要从她口中探知徐云若的消息,她偏一个字都不会说。 伤口渐渐越来越深,越来越长。 血越来越多。 想要折磨她,想要碾碎她全部的骨头,想让她死得屈辱。 呵,她偏不会让他如意。 在宫中她已经悲哀了一辈子。 到死这一刻,她再不会让他看轻她一次。 她最后看了眼看不见头的夜色,便彻底闭上眼睛。 若再给她一次机会,那年上阳春日,她情愿不再遇见他。 没有相遇,便不会有这痛苦求而不得的一生。 可叹她这一生,空月锁重门,遗憾长存, 絮果伤春,休恋逝水,锁麟囊中困, 年少贪慕一瞬,误却一生,终是苦海浮沉悔此身。 血液渐渐凝结,一点点凉彻透。 昭元帝到天牢时,看到的是江皇后变僵冷的尸身。 常公公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松开落在地上的碗片布满了血迹,可见求死之人的坚决。 昭元帝:“传朕旨意。” 常公公竖起耳朵,谨慎聆听。 “江氏蓄意谋反,目无法纪,着废黜江氏皇后尊位,贬为庶人, 一切有关江氏的记录通通抹去,宫中再无此人。” 常公公:“是。” “凡江氏近族者,一律收押,秋后处斩。” “是。” 第184章 既要朝朝也要暮暮 东宫。 一上午都没有看到苏窈的人影,实在是有些反常。 裴瑾修问刘公公,“太子妃呢?” 刘公公转头就问宝蓝,“太子妃呢?” 宝蓝看看裴瑾修,又看了看刘公公,小声,“太子妃出去了。” 一听这话,刘公公眼睛立起来了,分分钟变太子嘴替, “太子妃出去了,你怎么不陪着呢?” 宝蓝弱弱,“本来是要陪着一起去得,可太子妃说要自己去,不让奴婢跟着了。” 刘公公:“太子妃去见什么人吗?” 宝蓝迟疑着点头。 刘公公又问,“那太子妃是去见什么人呀?” 宝蓝抿了抿唇,有点为难,但被太子殿下的视线盯住,压力实在是有点大。 最后,嗡嗡说出了四个字。 齐王殿下。 这件事并不是太子妃主动的,是齐王殿下的人差人请求见面的。 刘公公一听,呼吸都静止了。 刘公公的小眼睛都不敢往裴瑾修的方向看,生怕被对方眼神飞刀给刮了。 裴瑾修闻言已经起身一言不发向外走。 刘公公抱紧拂尘,小碎步跑起来分分钟跟上。 另一边,逸香阁。 虽是间小酒楼,但羊肉的做法却是一绝。 炙羊肉,烤羊腿,烤全羊,样样滋味美妙,凡是去过的人没有不称赞的。 如今二楼包厢的八仙桌上就摆放着逸香阁的招牌菜。 不仅如此,预备的糕点亦是形形色色。 裴星衍见她饮食不拘的模样,轻言道, “其实,你不是苏窈,对吗?” 苏窈筷子一停,视线看向他的方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裴星衍见她丝毫不回避的目光,微笑, “或者说,你不止是苏窈。” 苏窈不紧不慢地放下筷子。 来赴约时,她就有预感,这不会是简简单单一顿饭。 说来,若是放在从前,被突然问到,她定然是慌乱的, 但此刻,再面对裴星衍不知为什么没了那份窘迫,取而代之的是心如止水的平静。 苏窈笑问,“齐王殿下此言何意呢?” “你放心,我并没有敌意。” 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苏窈没有说话。 “你从前并不喜爱羊肉。” 苏窈懂了。 原来是这里出了疏漏。 当日,从宫宴离开她就发觉他看她的眼神欲言又止。 原本以为是自己的多心,未曾想,原来是真的。 所以,今日他是有意的。 因为想要确认,所以才会特意选在这个地方。 苏窈深吸一口气,问,“所以,你是想在我这里寻求一个答案?” 裴星衍听得一怔。 他多日的苦思良久却抵不过她这轻飘飘的一句话。 是啊,无论她回答是或不是,都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原本就是在两条线上的人。 所有的困惑是他的执着。 寻一个是或不是,无非是能有一个借口可以心安。 无论她是与不是,他都没有任何立场去质疑去怀疑。 裴瑾修赶到逸香阁时就看到撑伞缓步前行的苏窈。 春日多细雨,烟雨蒙蒙。 雨丝尚在空中飘洒,落在地面的雨丝转瞬被吞噬,空气中蒙上一层春的朦胧,似梦似幻,让人的轮廓都变得婉约,风中还送来花的暗香,沁人心神。 裴瑾修在看到苏窈的那一刻,疾步上前,未等苏窈说话,已经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他说,“苏窈,我能对你很好很好,你信我一次,不要走,好不好?” 他希望她能给他一次机会。 他对她的情意并不比旁人少。 无需她辛苦,只要她肯面朝他的方向,余下的路他来走就好。 苏窈在他怀里,闻到他身上浅浅龙涎香的气息,惊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对他的气息如此熟悉。 点了点头,她说了声,“好啊。” 裴瑾修像是没听明白她的话,反而怔住了。 不可置信地紧盯着她,不确定地问, “你说什么?” 苏窈唇角含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我说,好啊。” “不对,不是这个意思。” 苏窈装不明白,歪头,“那还有什么其他意思?” “你——” 裴瑾修接不上她的话一时气结,只急切地注视着她,紧紧攥着她的手,固执地不肯放松一步。 苏窈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顺便把伞交到他手里, “走,我的太子殿下,咱们一起回家。” 裴瑾修紧紧握住伞,视线不肯放松,“所以,你不会走了,是吗?” 苏窈反问,“你希望我离开吗?” 裴瑾修紧紧抿唇,“你明知我并非此意。” 好,他承认,他觉得善于言辞在这一刻并不是太好的一件事。 她聪慧又总是狡猾,分明知晓他话里的意思,却偏要顾左右而言他。 苏窈眼底带着三分狡黠,偏她眉目灵动,更显娇嗔,反问, “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我的人,我为什么还要走?” 曾经,她以为径自的追逐才是最重要的,因此,反而忽略了身边最重要的。 在深思熟虑后,她确定,她喜欢这个人。 她选择相信他。 裴瑾修眉宇舒展,眼底因她更添神采。 苏窈拖着他往前走,“好啦,快走快走,有什么事回去再说,万一一会儿雨下大了,我可不想淋雨。” “ 好。” 与她十指相扣,雨中共撑一把伞。 苏窈欣然。 两情若是久长时,既要朝朝也要暮暮。 第184章 既要朝朝也要暮暮 东宫。 一上午都没有看到苏窈的人影,实在是有些反常。 裴瑾修问刘公公,“太子妃呢?” 刘公公转头就问宝蓝,“太子妃呢?” 宝蓝看看裴瑾修,又看了看刘公公,小声,“太子妃出去了。” 一听这话,刘公公眼睛立起来了,分分钟变太子嘴替, “太子妃出去了,你怎么不陪着呢?” 宝蓝弱弱,“本来是要陪着一起去得,可太子妃说要自己去,不让奴婢跟着了。” 刘公公:“太子妃去见什么人吗?” 宝蓝迟疑着点头。 刘公公又问,“那太子妃是去见什么人呀?” 宝蓝抿了抿唇,有点为难,但被太子殿下的视线盯住,压力实在是有点大。 最后,嗡嗡说出了四个字。 齐王殿下。 这件事并不是太子妃主动的,是齐王殿下的人差人请求见面的。 刘公公一听,呼吸都静止了。 刘公公的小眼睛都不敢往裴瑾修的方向看,生怕被对方眼神飞刀给刮了。 裴瑾修闻言已经起身一言不发向外走。 刘公公抱紧拂尘,小碎步跑起来分分钟跟上。 另一边,逸香阁。 虽是间小酒楼,但羊肉的做法却是一绝。 炙羊肉,烤羊腿,烤全羊,样样滋味美妙,凡是去过的人没有不称赞的。 如今二楼包厢的八仙桌上就摆放着逸香阁的招牌菜。 不仅如此,预备的糕点亦是形形色色。 裴星衍见她饮食不拘的模样,轻言道, “其实,你不是苏窈,对吗?” 苏窈筷子一停,视线看向他的方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裴星衍见她丝毫不回避的目光,微笑, “或者说,你不止是苏窈。” 苏窈不紧不慢地放下筷子。 来赴约时,她就有预感,这不会是简简单单一顿饭。 说来,若是放在从前,被突然问到,她定然是慌乱的, 但此刻,再面对裴星衍不知为什么没了那份窘迫,取而代之的是心如止水的平静。 苏窈笑问,“齐王殿下此言何意呢?” “你放心,我并没有敌意。” 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苏窈没有说话。 “你从前并不喜爱羊肉。” 苏窈懂了。 原来是这里出了疏漏。 当日,从宫宴离开她就发觉他看她的眼神欲言又止。 原本以为是自己的多心,未曾想,原来是真的。 所以,今日他是有意的。 因为想要确认,所以才会特意选在这个地方。 苏窈深吸一口气,问,“所以,你是想在我这里寻求一个答案?” 裴星衍听得一怔。 他多日的苦思良久却抵不过她这轻飘飘的一句话。 是啊,无论她回答是或不是,都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原本就是在两条线上的人。 所有的困惑是他的执着。 寻一个是或不是,无非是能有一个借口可以心安。 无论她是与不是,他都没有任何立场去质疑去怀疑。 裴瑾修赶到逸香阁时就看到撑伞缓步前行的苏窈。 春日多细雨,烟雨蒙蒙。 雨丝尚在空中飘洒,落在地面的雨丝转瞬被吞噬,空气中蒙上一层春的朦胧,似梦似幻,让人的轮廓都变得婉约,风中还送来花的暗香,沁人心神。 裴瑾修在看到苏窈的那一刻,疾步上前,未等苏窈说话,已经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他说,“苏窈,我能对你很好很好,你信我一次,不要走,好不好?” 他希望她能给他一次机会。 他对她的情意并不比旁人少。 无需她辛苦,只要她肯面朝他的方向,余下的路他来走就好。 苏窈在他怀里,闻到他身上浅浅龙涎香的气息,惊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对他的气息如此熟悉。 点了点头,她说了声,“好啊。” 裴瑾修像是没听明白她的话,反而怔住了。 不可置信地紧盯着她,不确定地问, “你说什么?” 苏窈唇角含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我说,好啊。” “不对,不是这个意思。” 苏窈装不明白,歪头,“那还有什么其他意思?” “你——” 裴瑾修接不上她的话一时气结,只急切地注视着她,紧紧攥着她的手,固执地不肯放松一步。 苏窈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顺便把伞交到他手里, “走,我的太子殿下,咱们一起回家。” 裴瑾修紧紧握住伞,视线不肯放松,“所以,你不会走了,是吗?” 苏窈反问,“你希望我离开吗?” 裴瑾修紧紧抿唇,“你明知我并非此意。” 好,他承认,他觉得善于言辞在这一刻并不是太好的一件事。 她聪慧又总是狡猾,分明知晓他话里的意思,却偏要顾左右而言他。 苏窈眼底带着三分狡黠,偏她眉目灵动,更显娇嗔,反问, “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我的人,我为什么还要走?” 曾经,她以为径自的追逐才是最重要的,因此,反而忽略了身边最重要的。 在深思熟虑后,她确定,她喜欢这个人。 她选择相信他。 裴瑾修眉宇舒展,眼底因她更添神采。 苏窈拖着他往前走,“好啦,快走快走,有什么事回去再说,万一一会儿雨下大了,我可不想淋雨。” “ 好。” 与她十指相扣,雨中共撑一把伞。 苏窈欣然。 两情若是久长时,既要朝朝也要暮暮。 第185章 一朝勘破 苏勇知道昭元帝心情不佳,进宫劝着昭元帝, “你要是心里不好受的话,就说出来,我听一听,也能帮你分担分担。” 别说昭元帝了,这事儿搁谁身上都不好受。 苏勇认死理,一心觉得,女人多了,事儿是真多。 但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他不敢说。 昭元帝经此一遭,他只觉得疲惫。 从未有过的疲惫。 苏勇性子直,哥俩好地搂住昭元帝的肩膀,大剌剌地承诺, “你要是闲着,就可以来找我喝酒,要是觉得喝酒没意思,我也能陪你下会儿棋。” 虽然他并不是特别喜欢下棋。 下棋有什么意思,一坐就坐半天,放再多垫子,都觉得屁股疼。 说起下棋,昭元帝就嫌弃,嗤了一声, “算了,就你那臭棋篓子,走一步,悔三步,朕懒得跟你下棋,朕也不费那个事。” 苏勇见他不上套,又提议,“那咱钓鱼去?” 说起来钓鱼,还不等昭元帝给出答复,苏勇仰头哈哈大笑,想起来昭元帝年轻时一桩糗事,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行军时,你在河边抓鱼,鱼没抓到,还把自己栽进去了,溅起来的水花,把我这边的鱼都给惊到了,害得咱们那天一条鱼没抓到,只能煮蘑菇汤凑合一宿。” “怎会不记得,朕记得你当时饿急眼了,何止蘑菇汤,连草根都吃了不少。” 昭元帝从小在宫中,从未见过行军队伍中的豪爽,见了旁人在河边叉鱼,自己也学了,去河边去叉鱼。 因为是第一次,不仅鱼没叉到,反而直接栽到了水里,浑身湿透。 苏勇就在他一旁叉鱼,见鱼被惊跑了,那个憨憨是又惊又跳,结果一转头见他栽到水里,反而是笑倒了,也掉进了水里。 “我当时就在想,这哪来的混蛋臭小子,笨成这个样,连个鱼都抓不到,要不是看在是我兄弟的份上,我早一脚把他踹回河里边游了。” 昭元帝瞪眼,“你居然还这样想过!” “那是!你让我鱼跑了,我在心里骂骂你怎么了!” 昭元帝哼口气,“真没看出来,你看着壮实,心胸肚量却那么小!” 苏勇气势汹汹,说起来的话有理有据, “我肚量小?我都没怨你让我饿肚子呢,你怨什么我肚量小。 再说了,心里边骂骂你怎么了,我又没当面骂你! 要不是我现在说,你到现在都不知道呢!” “你这大老粗,尽憋着坏!” 苏勇摆摆手,“一般一般,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了。” 说起过往,就像是回到了曾经的少年时光。 昭元帝被以往的记忆勾起,眼底终于浮现出了笑意。 苏勇一见昭元帝脸上有了笑模样,心情也变好了, “就是嘛,人就得多笑一笑,老话怎么说来着,笑一笑十年少,咱们可得活大点年纪,你的孙子我的外孙,咱都没看到,我早早就想好了,将来我可是要带着我外孙练兵打仗的。” 昭元帝嫌弃,“若是个孙女,也是你教?那能教出个什么?舞刀弄枪的像什么样子!” 苏勇对此表示不服,挺起胸膛,骄傲写在脸上, “怎么了!我家简简就像我,哪不好了!” 昭元帝哼口气,也很不服,“幸好朕的儿媳不像你。” 苏勇挺着胸脯,“我家窈窈那是像我夫人,怎么,你有意见?” 昭元帝表示,“也像你,说起话来,啰里嗦的地方像你。” 讲道理倒是像郑嫣。 “皇上,臣妾求见皇上——” 殿外出来女子的哭诉声,常公公进来禀报,面色带着为难, “皇上,惠贵妃在殿外求见。” 昭元帝未出声。 常公公看眼色行事,“不如,奴才让惠贵妃先回去?” 苏勇见状闭紧嘴巴,假装自己不存在。 昭元帝抬手止住,起身。 罢了,该来的,总会要来的。 殿门打开,只见惠贵妃凄惶地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在看到昭元帝的那一刻,惠贵妃急忙跪着上前,紧紧抱着昭元帝,祈求, “皇上,您别不要臣妾,您若觉得臣妾有哪里不是,臣妾可以改的,臣妾可以改。” 替身也好,看着她怀念别人也好, 她可以不在意,她通通都可以不在意的。 她只想陪在他身边,只想每天都能看到他,关心他的生活起居。 她不想离开,她只想陪着他而已。 惠贵妃紧紧抱着昭元帝,声泪俱下, “皇上,臣妾是真心喜欢皇上的,臣妾可以不在乎名分,臣妾可以什么都不要,臣妾只求能够陪伴在皇上身边,求皇上不要厌弃臣妾,您对臣妾有什么不满您教导臣妾,臣妾绝不有二言。” 所有的荣华富贵她可以通通舍弃。 昭元帝看着痛哭的惠贵妃,心中泛起五味杂陈。 江娆说得对,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他所爱之人,已经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如今再面对这张面容,只觉得荒唐。 曾经他一直沉迷在梦中,可一朝勘破,从梦中醒来,再也回不去了。 他推开惠贵妃的手,将她扶起来。 惠贵妃见他还肯扶她,内心感动,眼中激动砸下来一颗泪珠,情动,“皇上……” 昭元帝看过她一眼,松开了她的手,只说了一句,“送惠贵妃回宫。” 说完,再没了言语。 惠贵妃错愕,还未等她做出反应,昭元帝已然转身。 似是明白了什么,惠贵妃不顾阻拦地呐喊,却再换不来昭元帝的回眸。 也是在这日,昭元帝做了一个决定。 退位为太上皇,居行宫,再不问政事。 在昭元帝退居行宫后,太子继位,年号宁康。 新帝继位,册封原太子妃为后,大赦天下。 第185章 一朝勘破 苏勇知道昭元帝心情不佳,进宫劝着昭元帝, “你要是心里不好受的话,就说出来,我听一听,也能帮你分担分担。” 别说昭元帝了,这事儿搁谁身上都不好受。 苏勇认死理,一心觉得,女人多了,事儿是真多。 但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他不敢说。 昭元帝经此一遭,他只觉得疲惫。 从未有过的疲惫。 苏勇性子直,哥俩好地搂住昭元帝的肩膀,大剌剌地承诺, “你要是闲着,就可以来找我喝酒,要是觉得喝酒没意思,我也能陪你下会儿棋。” 虽然他并不是特别喜欢下棋。 下棋有什么意思,一坐就坐半天,放再多垫子,都觉得屁股疼。 说起下棋,昭元帝就嫌弃,嗤了一声, “算了,就你那臭棋篓子,走一步,悔三步,朕懒得跟你下棋,朕也不费那个事。” 苏勇见他不上套,又提议,“那咱钓鱼去?” 说起来钓鱼,还不等昭元帝给出答复,苏勇仰头哈哈大笑,想起来昭元帝年轻时一桩糗事,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行军时,你在河边抓鱼,鱼没抓到,还把自己栽进去了,溅起来的水花,把我这边的鱼都给惊到了,害得咱们那天一条鱼没抓到,只能煮蘑菇汤凑合一宿。” “怎会不记得,朕记得你当时饿急眼了,何止蘑菇汤,连草根都吃了不少。” 昭元帝从小在宫中,从未见过行军队伍中的豪爽,见了旁人在河边叉鱼,自己也学了,去河边去叉鱼。 因为是第一次,不仅鱼没叉到,反而直接栽到了水里,浑身湿透。 苏勇就在他一旁叉鱼,见鱼被惊跑了,那个憨憨是又惊又跳,结果一转头见他栽到水里,反而是笑倒了,也掉进了水里。 “我当时就在想,这哪来的混蛋臭小子,笨成这个样,连个鱼都抓不到,要不是看在是我兄弟的份上,我早一脚把他踹回河里边游了。” 昭元帝瞪眼,“你居然还这样想过!” “那是!你让我鱼跑了,我在心里骂骂你怎么了!” 昭元帝哼口气,“真没看出来,你看着壮实,心胸肚量却那么小!” 苏勇气势汹汹,说起来的话有理有据, “我肚量小?我都没怨你让我饿肚子呢,你怨什么我肚量小。 再说了,心里边骂骂你怎么了,我又没当面骂你! 要不是我现在说,你到现在都不知道呢!” “你这大老粗,尽憋着坏!” 苏勇摆摆手,“一般一般,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了。” 说起过往,就像是回到了曾经的少年时光。 昭元帝被以往的记忆勾起,眼底终于浮现出了笑意。 苏勇一见昭元帝脸上有了笑模样,心情也变好了, “就是嘛,人就得多笑一笑,老话怎么说来着,笑一笑十年少,咱们可得活大点年纪,你的孙子我的外孙,咱都没看到,我早早就想好了,将来我可是要带着我外孙练兵打仗的。” 昭元帝嫌弃,“若是个孙女,也是你教?那能教出个什么?舞刀弄枪的像什么样子!” 苏勇对此表示不服,挺起胸膛,骄傲写在脸上, “怎么了!我家简简就像我,哪不好了!” 昭元帝哼口气,也很不服,“幸好朕的儿媳不像你。” 苏勇挺着胸脯,“我家窈窈那是像我夫人,怎么,你有意见?” 昭元帝表示,“也像你,说起话来,啰里嗦的地方像你。” 讲道理倒是像郑嫣。 “皇上,臣妾求见皇上——” 殿外出来女子的哭诉声,常公公进来禀报,面色带着为难, “皇上,惠贵妃在殿外求见。” 昭元帝未出声。 常公公看眼色行事,“不如,奴才让惠贵妃先回去?” 苏勇见状闭紧嘴巴,假装自己不存在。 昭元帝抬手止住,起身。 罢了,该来的,总会要来的。 殿门打开,只见惠贵妃凄惶地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在看到昭元帝的那一刻,惠贵妃急忙跪着上前,紧紧抱着昭元帝,祈求, “皇上,您别不要臣妾,您若觉得臣妾有哪里不是,臣妾可以改的,臣妾可以改。” 替身也好,看着她怀念别人也好, 她可以不在意,她通通都可以不在意的。 她只想陪在他身边,只想每天都能看到他,关心他的生活起居。 她不想离开,她只想陪着他而已。 惠贵妃紧紧抱着昭元帝,声泪俱下, “皇上,臣妾是真心喜欢皇上的,臣妾可以不在乎名分,臣妾可以什么都不要,臣妾只求能够陪伴在皇上身边,求皇上不要厌弃臣妾,您对臣妾有什么不满您教导臣妾,臣妾绝不有二言。” 所有的荣华富贵她可以通通舍弃。 昭元帝看着痛哭的惠贵妃,心中泛起五味杂陈。 江娆说得对,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他所爱之人,已经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如今再面对这张面容,只觉得荒唐。 曾经他一直沉迷在梦中,可一朝勘破,从梦中醒来,再也回不去了。 他推开惠贵妃的手,将她扶起来。 惠贵妃见他还肯扶她,内心感动,眼中激动砸下来一颗泪珠,情动,“皇上……” 昭元帝看过她一眼,松开了她的手,只说了一句,“送惠贵妃回宫。” 说完,再没了言语。 惠贵妃错愕,还未等她做出反应,昭元帝已然转身。 似是明白了什么,惠贵妃不顾阻拦地呐喊,却再换不来昭元帝的回眸。 也是在这日,昭元帝做了一个决定。 退位为太上皇,居行宫,再不问政事。 在昭元帝退居行宫后,太子继位,年号宁康。 新帝继位,册封原太子妃为后,大赦天下。 第186章 番外:前世 看着昭元帝在面前一点点咽气,江皇后内心痛快到极点,眼角笑出了眼泪。 这些年她所有的压抑,所有的不痛快终于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 都死了。 所有她讨厌的人都死了。 只有她,只有她是活着的那一个。 现如今只有她,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登上最高的位置。 她不仅会拥有权力,还能够牢牢将权力掌握在手中。 再也没有人可以忤逆违背,她的意愿。 看着高高在上的龙椅,她走过去。 一步步迈上台阶。 一步步走近。 越来越近。 明黄的颜色在眼底盛开。 从今日起,她便是这千古一帝。 任谁也不敢再对她说一个不字。 江皇后正在欣赏得意之际,一把剑从后穿透了她的身体。 她低头。 眼睁睁地看着利剑从身体穿堂而过。 滴答,滴答。 鲜血落在地上,越来越多的鲜血穿成了线落在地上。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明明她只差一步而已。 仅仅只是一步。 江皇后忍着剧痛难以置信地转身,看到站在身后面无表情的江凌。 而在他手上赫然握着剑的剑柄。 江凌松开了手,木然地看着江皇后倒地。 江皇后瞳孔急剧扩张。 明明只差一步而已。 她实在不能相信,她经营的一切竟然会止步于此。 身体被利刃穿过,撕心裂肺般地疼痛,她极力地硬撑着,却控制不住鲜血的不断涌出。 艰难抬头,脸上的表情却因为疼痛变得狰狞,盯着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凝望她的人,她破碎出声, “为……为什么?本宫对你不薄,你为何如此?” “为什么?” 江凌喃喃重复了她的话,从她身边经过,然后慢慢蹲下身。 看着她脸上挣扎和疼痛,他缓缓启唇, “姑母,原来您也是知道疼的吗?” 江皇后吐出一口鲜血,身体痛到抽搐。 江凌闭着眼,轻叹着感慨言道, “姑母,我能理解您想杀太子,也从不介意成为您手中的刀 , 可,您为什么连姝言都不放过? 她明明那么纤弱,她明明是那样地信任您, 您是她的亲姑母,您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他在密室里精心培育了那些妖异的女儿红。 也按照吩咐,在送给姝言的蜜合香里,掺入了女儿红。 可他从来不知道,姝言会因此丧命,会落到那样凄惨的人下场。 “当时,您只对我说,女儿红含有微末毒素,日积月累,才会挥发毒性, 您并没有告诉我,女儿红是遇到酒水便会化作剧毒的东西。” 他知道江皇后想要杀太子。 他本以为,江皇后让姝言接近太子只不过是为了迷惑太子。 只要除掉太子,他就有机会可以跟姝言在一起。 却没想到江皇后一早就做好了计划,为的就是让姝言成为她借刀杀人的替罪羊。 后来,太子的确如江皇后所愿,死在了成婚的当日。 可他的姝言也死在了那一天。 凌迟之刑。 一刀一刀,剥皮去骨。 若说凌迟之刑最残忍的地方就是,行刑人不能一刀结束受刑人的性命,要控制力道,让受刑人感受每一刀剥离血肉的疼痛。 可那是他的姝言啊。 他眼睁睁地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没错,他的确恨昭元帝。 因为是昭元帝下的命令。 可他更恨的是在幕后做这一切安排的江皇后。 明明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 可是偏偏……偏偏江皇后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丝毫不顾惜地就将姝言推了出去。 可怜他的姝言,到死都还被蒙在鼓里。 祈求着她的好姑母能够替她求情,能够帮一帮她。 至死,都抱着微弱的祈求。 如此这般,他怎能不恨。 此仇,此恨,他如何能平复。 江皇后想要说话,可一张口就会有鲜血涌出来。 江凌无视她的挣扎,“您可知,我夜夜都能听到她对我哭诉, 她对我说她怕疼,她说不断求饶,可刀子还是在她身上一刀一刀划下, 她明明是最怕疼的,可因为您,因为您的借刀杀人,姝言饱受凌迟之苦。” 眼角落下一滴泪,江凌抬手抹去,睨过一眼倒在血泊的江皇后, “我不在乎旁人,我只在乎她, 可是,因为您,我连这点念想都没有了。” 江凌伸手,将剑抽出,看着鲜血染满剑身,用帕子将血迹擦拭,漠然道, “如今,太子死了,昭元帝去了,就连您厌恶的慧贵妃也死了,您的心愿也算实现,可以死而瞑目,该下去见姝言赔罪了。” 他看着江皇后即便咽气也不肯闭上的双眼。 将剑收起,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回头。 看到来人,他浅浅颔首,“世子,可还满意?” 第186章 番外:前世 看着昭元帝在面前一点点咽气,江皇后内心痛快到极点,眼角笑出了眼泪。 这些年她所有的压抑,所有的不痛快终于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 都死了。 所有她讨厌的人都死了。 只有她,只有她是活着的那一个。 现如今只有她,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登上最高的位置。 她不仅会拥有权力,还能够牢牢将权力掌握在手中。 再也没有人可以忤逆违背,她的意愿。 看着高高在上的龙椅,她走过去。 一步步迈上台阶。 一步步走近。 越来越近。 明黄的颜色在眼底盛开。 从今日起,她便是这千古一帝。 任谁也不敢再对她说一个不字。 江皇后正在欣赏得意之际,一把剑从后穿透了她的身体。 她低头。 眼睁睁地看着利剑从身体穿堂而过。 滴答,滴答。 鲜血落在地上,越来越多的鲜血穿成了线落在地上。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明明她只差一步而已。 仅仅只是一步。 江皇后忍着剧痛难以置信地转身,看到站在身后面无表情的江凌。 而在他手上赫然握着剑的剑柄。 江凌松开了手,木然地看着江皇后倒地。 江皇后瞳孔急剧扩张。 明明只差一步而已。 她实在不能相信,她经营的一切竟然会止步于此。 身体被利刃穿过,撕心裂肺般地疼痛,她极力地硬撑着,却控制不住鲜血的不断涌出。 艰难抬头,脸上的表情却因为疼痛变得狰狞,盯着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凝望她的人,她破碎出声, “为……为什么?本宫对你不薄,你为何如此?” “为什么?” 江凌喃喃重复了她的话,从她身边经过,然后慢慢蹲下身。 看着她脸上挣扎和疼痛,他缓缓启唇, “姑母,原来您也是知道疼的吗?” 江皇后吐出一口鲜血,身体痛到抽搐。 江凌闭着眼,轻叹着感慨言道, “姑母,我能理解您想杀太子,也从不介意成为您手中的刀 , 可,您为什么连姝言都不放过? 她明明那么纤弱,她明明是那样地信任您, 您是她的亲姑母,您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他在密室里精心培育了那些妖异的女儿红。 也按照吩咐,在送给姝言的蜜合香里,掺入了女儿红。 可他从来不知道,姝言会因此丧命,会落到那样凄惨的人下场。 “当时,您只对我说,女儿红含有微末毒素,日积月累,才会挥发毒性, 您并没有告诉我,女儿红是遇到酒水便会化作剧毒的东西。” 他知道江皇后想要杀太子。 他本以为,江皇后让姝言接近太子只不过是为了迷惑太子。 只要除掉太子,他就有机会可以跟姝言在一起。 却没想到江皇后一早就做好了计划,为的就是让姝言成为她借刀杀人的替罪羊。 后来,太子的确如江皇后所愿,死在了成婚的当日。 可他的姝言也死在了那一天。 凌迟之刑。 一刀一刀,剥皮去骨。 若说凌迟之刑最残忍的地方就是,行刑人不能一刀结束受刑人的性命,要控制力道,让受刑人感受每一刀剥离血肉的疼痛。 可那是他的姝言啊。 他眼睁睁地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没错,他的确恨昭元帝。 因为是昭元帝下的命令。 可他更恨的是在幕后做这一切安排的江皇后。 明明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 可是偏偏……偏偏江皇后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丝毫不顾惜地就将姝言推了出去。 可怜他的姝言,到死都还被蒙在鼓里。 祈求着她的好姑母能够替她求情,能够帮一帮她。 至死,都抱着微弱的祈求。 如此这般,他怎能不恨。 此仇,此恨,他如何能平复。 江皇后想要说话,可一张口就会有鲜血涌出来。 江凌无视她的挣扎,“您可知,我夜夜都能听到她对我哭诉, 她对我说她怕疼,她说不断求饶,可刀子还是在她身上一刀一刀划下, 她明明是最怕疼的,可因为您,因为您的借刀杀人,姝言饱受凌迟之苦。” 眼角落下一滴泪,江凌抬手抹去,睨过一眼倒在血泊的江皇后, “我不在乎旁人,我只在乎她, 可是,因为您,我连这点念想都没有了。” 江凌伸手,将剑抽出,看着鲜血染满剑身,用帕子将血迹擦拭,漠然道, “如今,太子死了,昭元帝去了,就连您厌恶的慧贵妃也死了,您的心愿也算实现,可以死而瞑目,该下去见姝言赔罪了。” 他看着江皇后即便咽气也不肯闭上的双眼。 将剑收起,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回头。 看到来人,他浅浅颔首,“世子,可还满意?” 第187章 番外:徐云若 我叫徐云若,是历史系的一名老师。 我有一段不能为人所知的经历。 那是在二十前发生的事。 我回到了历史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国家,东临。 我在那里遇上了我的爱人。 尽管他的身份是皇帝,可在他身上我看到的更多的是孤独,我们相知相惜,共同孕育了孩子。 我们一起开通航海通道,让江南水师可以开拓海上业务往来,我们一起兴建教育,企图让每个人获得拥有知识的权利,我们普及医疗,让每个人都有病可医。 我以为,这就是幸福了。 可我忽略了一件事。 他是皇帝,在他身边不止有我一个女人。 尽管在我之后,他没有再宠幸过其他人,但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嫉妒是最难消的。 女人的妒忌是原罪,是最旺烈,最难扑灭的大火。 每每看到皇后,我都能感受到她的不甘和失望。 而我所能做的只是远远避开。 我以为,只要我躲开,就不会和她发生冲突。 直到那年发生了时疫。 其实,我对医术了解并不多,所了解的不过是资料上记载的一些治疗时疫的药方。 我能做到的就是将所知道的药方写下来,提供给御医坊做研究,以此尽快研制出能够解除时疫的药方。 可是,我不知为什么,皇后会以为我精通医术。 当她带着病重的三皇子来到我面前时,我能做的也只是联系御医按着药方煎药。 可惜,三皇子体弱,最终未能幸运留下来。 而皇后抱着三皇子的尸身抬头看我的那一眼,我知道,一切都避无可避了。 那日,她趁着他去春猎的时候,将匕首埋入我的心口。 在大火中,我看着她眼底的狰狞破碎。 那一刻,我竟然觉得她杀掉的不仅仅是我,还有她自己。 她把我们人格上的精神彻底杀灭在那一天。 我以为,我的生命会就此终结。 可是,我没想到,在我睁开眼时,发现我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一切都像从未变过。 一切都像从未发生过。 我分不清那究竟是我的一场梦,还是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如果是梦,那为什么我所经历的爱恨嗔痴那样刻骨铭心? 为什么我的感受那么真实? 那些点点滴滴就像烙印,是我无法磨灭的记忆。 可若不是梦,那我经历的又是什么? 我找不到任何我存在的痕迹。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年又一年过去。 直到在二十年后,我真实看到东临国的记载,看到东临领先于其他国家的文明发展,我才知道我是真实存在过的。 我想知道我的丈夫,我的孩子的消息,可在薄薄的纸页上,却只有一句话作为概述。 寥寥几字,诉说了一个国家的颠覆。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结果。 我想回去。 我想回到东临。 我迫切地想要回到过去。 可无论我用尽怎样的办法,都无法回到过去。 所以,我想,如果有一个人能回到过去。 能回到我曾生活的那个时代,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事件会不会有所改变。 我希望有那样一个人。 希望她能够替我回到过去。 回到我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替我看一看那个世界,看一眼我爱的人,看一看那一切。 我希望,她的到来,她的出现,她的存在,会让一切有所改变。 第187章 番外:徐云若 我叫徐云若,是历史系的一名老师。 我有一段不能为人所知的经历。 那是在二十前发生的事。 我回到了历史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国家,东临。 我在那里遇上了我的爱人。 尽管他的身份是皇帝,可在他身上我看到的更多的是孤独,我们相知相惜,共同孕育了孩子。 我们一起开通航海通道,让江南水师可以开拓海上业务往来,我们一起兴建教育,企图让每个人获得拥有知识的权利,我们普及医疗,让每个人都有病可医。 我以为,这就是幸福了。 可我忽略了一件事。 他是皇帝,在他身边不止有我一个女人。 尽管在我之后,他没有再宠幸过其他人,但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嫉妒是最难消的。 女人的妒忌是原罪,是最旺烈,最难扑灭的大火。 每每看到皇后,我都能感受到她的不甘和失望。 而我所能做的只是远远避开。 我以为,只要我躲开,就不会和她发生冲突。 直到那年发生了时疫。 其实,我对医术了解并不多,所了解的不过是资料上记载的一些治疗时疫的药方。 我能做到的就是将所知道的药方写下来,提供给御医坊做研究,以此尽快研制出能够解除时疫的药方。 可是,我不知为什么,皇后会以为我精通医术。 当她带着病重的三皇子来到我面前时,我能做的也只是联系御医按着药方煎药。 可惜,三皇子体弱,最终未能幸运留下来。 而皇后抱着三皇子的尸身抬头看我的那一眼,我知道,一切都避无可避了。 那日,她趁着他去春猎的时候,将匕首埋入我的心口。 在大火中,我看着她眼底的狰狞破碎。 那一刻,我竟然觉得她杀掉的不仅仅是我,还有她自己。 她把我们人格上的精神彻底杀灭在那一天。 我以为,我的生命会就此终结。 可是,我没想到,在我睁开眼时,发现我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一切都像从未变过。 一切都像从未发生过。 我分不清那究竟是我的一场梦,还是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如果是梦,那为什么我所经历的爱恨嗔痴那样刻骨铭心? 为什么我的感受那么真实? 那些点点滴滴就像烙印,是我无法磨灭的记忆。 可若不是梦,那我经历的又是什么? 我找不到任何我存在的痕迹。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年又一年过去。 直到在二十年后,我真实看到东临国的记载,看到东临领先于其他国家的文明发展,我才知道我是真实存在过的。 我想知道我的丈夫,我的孩子的消息,可在薄薄的纸页上,却只有一句话作为概述。 寥寥几字,诉说了一个国家的颠覆。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结果。 我想回去。 我想回到东临。 我迫切地想要回到过去。 可无论我用尽怎样的办法,都无法回到过去。 所以,我想,如果有一个人能回到过去。 能回到我曾生活的那个时代,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事件会不会有所改变。 我希望有那样一个人。 希望她能够替我回到过去。 回到我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替我看一看那个世界,看一眼我爱的人,看一看那一切。 我希望,她的到来,她的出现,她的存在,会让一切有所改变。 第188章 番外:江家 得知江皇后谋反刺杀昭元帝的消息,江太傅直接在府上昏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全家老小已经收押在狱中。 江太傅想不到,躲来躲去终究没有躲过这一劫。 更想不通,好好的,江皇后为什么要刺杀? 就没想过会连累他们吗? 都已经如此过了大半辈子,再忍下去又何妨? 将就凑合活着,至少还能保留着皇后的名分! 现在倒好,废黜尊位,贬为庶人,连带着江氏一族都跟着遭殃。 看着如今落魄撂倒的地步,江太傅在狱中大喊, “江娆啊江娆,你可真是把我江氏一族给害苦了。” 身为江家人,没有沾到一点皇后的好处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要饱受灭顶之灾。 江夫人此时更是崩溃,拼命捶打江太傅, “老天爷呀,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我怎么会如此命苦啊!” 秋后处斩,那他们还有多久能活? 如今暖春,时至秋日,不过短短数月而已。 那岂不是从今天起就开始算着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相较江太傅和江夫人的哭天喊地,江静雅的表现就显得异常冷静。 京中千金,因她是江府嫡女从来都高看她一眼, 她自小享了这份尊荣,如今,一朝跌落,也没有什么再可抱怨的。 本来以为性命就此了断,但是没想到天下有了大赦的消息。 因昭元帝退位,太子裴瑾修继位,新帝登基,天下大赦,江氏一族,也因此得了一线生机。 原秋后处斩的旨意,改为流放, 着江氏族人发配岭南流放三千里,男子三代不得入仕为官,女子贬为官奴。 江太傅听到大赦的消息本是松了口气, 但一听到流放的消息瞬间面如死灰。 为何他这一生就这样惨? 父亲擅权独揽,屡屡挑衅,遭皇家忌惮,使得父亲去后,江家一直不受重视,他空有太傅的称谓,实际在朝廷上是举步维艰。 多年来,他一直谨言慎行,不肯相差踏出一步,小心翼翼,蹉跎至今, 妹妹是中宫皇后,可惜是个不受宠的,江家没有得到半点恩惠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因为她疯癫的刺杀,全族受连累。 三千里,流放三千里啊! 想到千里的流放路,江太傅只觉得前所未有过的心寒。 岭南远在千里之外,地广人稀,有多少流放的囚犯是死在路上的? 死在路上,不过成为路边野狗一餐,连尸骨都存不下。 他自小长在京城,从没去过穷乡僻壤的地方,深知自己吃不了这份苦。 夜间,趁着狱卒轮值休息的空档,他解开腰带悬梁自尽干脆结束了性命。 不是没想过咬舌自尽。 可他没那份魄力,也下不去手,于是只能选择自己能接受的死法。 比起千里流放,悬梁自尽还能少吃些苦头,也不至于死在荒郊野外,落得魂魄无依的地步。 他这一生所有的胆量都用在了此刻。 等狱卒巡查时,再看到江太傅,已然是一具冰冷的尸身。 未经流放的囚犯,死在牢狱是对圣旨的大不敬。 也是因此,牢狱中多了狱卒值守,凡是能寻短见的东西都尽数收了去。 为了防止类似事情的发生,一间牢房关押几个人,为的就是互相监督。 牢狱中的人一多,环境恶劣,难免会感染病痛,江夫人就这样感染了风寒。 囚犯无权看大夫,江夫人的风寒一日又一日地变得严重,直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江夫人病得老眼昏花,咳嗽不止,浑身酸痛,却不肯松开江静雅的手。 虽说她一生刁钻刻薄,落得如今的地步,也算因果循环,临了临了,她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但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江静雅。 她的女儿无一不好,偏偏时运不济,却受连累至此。 这让她如何心甘。 想到江静雅往后被贬为官奴,要一直过着为奴为婢的日子,江夫人的心就疼得难以附加。 她这么好的女儿,为什么要受这份罪? 没有依靠,没有权势,她的女儿将来可要如何是好? 江静雅看到江夫人的痛苦,紧握江夫人的手, “母亲放心,女儿会好好的。” 她想好了,即便被贬为奴,她也会尽量活下去的。 犯错的并不是她,她没有必要因为旁人的错误结束自己的生命。 死很容易,活下去才更需要勇气。 想通了这一点,她便没有什么可怕的。 江静雅越是懂事,江夫人越是心疼。 她紧紧攥住江静雅的手,直到彻底咽了气。 江夫人病死,狱卒用一张草席裹了,早早拉出去埋葬。 众人对江静雅的遭遇无一不是唏嘘。 从前的千金大小姐又怎样? 现如今还不是关在牢狱里。 江静雅只当未听到,并不理会旁人的讥讽。 看着窗外的天空,她想到了江姝言。 其实,早些逃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她想,此时的江姝言一定在游览大好河山。 她从前未能看到广阔的天空,只怕往后更没有可能了。 从牢狱出来,江静雅被分配教坊司为舞姬。 教坊司隶属礼部,管理宫廷礼乐,宴席舞曲。 柳条拍在栏杆上,教坊司嬷嬷不耐其烦,提醒, “江姑娘,还要我说多少遍,你这腰肢不够软,笑也不够甜,舞练成这样,如何献艺?” 长时间练习江静雅额头已冒了一层细汗,腿酸疼得更不像自己的。 她缓口气,“我会尽力的。” 教坊嬷嬷摇摇头,“也是,这支舞你这年纪学起来是晚了些,要的是婀娜灵动,你这骨头硬成这样是不成了。可别的地方已经不缺人了,否则,我也没必要将你领了来。” 叹了口气,教坊司嬷嬷摆摆手, “罢了罢了,继续练,但愿勤能补拙,你这儿能有所进步。” 说完,让人示范了动作,指挥江静雅, “今日抬腿动作,你再练习一千次,既然一支舞练不成,那就分开一步一步练,我就不信,练不成了。” 江静雅按着教坊司嬷嬷的指示接着练习。 可腿上早已酸疼得没了知觉,脚下一歪,直接栽了下去。 江静雅膝盖磕在石阶上,顿时渗出一片血迹。 教坊司嬷嬷见状,提声惊叫,“你这也太不小心了。” 第188章 番外:江家 得知江皇后谋反刺杀昭元帝的消息,江太傅直接在府上昏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全家老小已经收押在狱中。 江太傅想不到,躲来躲去终究没有躲过这一劫。 更想不通,好好的,江皇后为什么要刺杀? 就没想过会连累他们吗? 都已经如此过了大半辈子,再忍下去又何妨? 将就凑合活着,至少还能保留着皇后的名分! 现在倒好,废黜尊位,贬为庶人,连带着江氏一族都跟着遭殃。 看着如今落魄撂倒的地步,江太傅在狱中大喊, “江娆啊江娆,你可真是把我江氏一族给害苦了。” 身为江家人,没有沾到一点皇后的好处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要饱受灭顶之灾。 江夫人此时更是崩溃,拼命捶打江太傅, “老天爷呀,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我怎么会如此命苦啊!” 秋后处斩,那他们还有多久能活? 如今暖春,时至秋日,不过短短数月而已。 那岂不是从今天起就开始算着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相较江太傅和江夫人的哭天喊地,江静雅的表现就显得异常冷静。 京中千金,因她是江府嫡女从来都高看她一眼, 她自小享了这份尊荣,如今,一朝跌落,也没有什么再可抱怨的。 本来以为性命就此了断,但是没想到天下有了大赦的消息。 因昭元帝退位,太子裴瑾修继位,新帝登基,天下大赦,江氏一族,也因此得了一线生机。 原秋后处斩的旨意,改为流放, 着江氏族人发配岭南流放三千里,男子三代不得入仕为官,女子贬为官奴。 江太傅听到大赦的消息本是松了口气, 但一听到流放的消息瞬间面如死灰。 为何他这一生就这样惨? 父亲擅权独揽,屡屡挑衅,遭皇家忌惮,使得父亲去后,江家一直不受重视,他空有太傅的称谓,实际在朝廷上是举步维艰。 多年来,他一直谨言慎行,不肯相差踏出一步,小心翼翼,蹉跎至今, 妹妹是中宫皇后,可惜是个不受宠的,江家没有得到半点恩惠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因为她疯癫的刺杀,全族受连累。 三千里,流放三千里啊! 想到千里的流放路,江太傅只觉得前所未有过的心寒。 岭南远在千里之外,地广人稀,有多少流放的囚犯是死在路上的? 死在路上,不过成为路边野狗一餐,连尸骨都存不下。 他自小长在京城,从没去过穷乡僻壤的地方,深知自己吃不了这份苦。 夜间,趁着狱卒轮值休息的空档,他解开腰带悬梁自尽干脆结束了性命。 不是没想过咬舌自尽。 可他没那份魄力,也下不去手,于是只能选择自己能接受的死法。 比起千里流放,悬梁自尽还能少吃些苦头,也不至于死在荒郊野外,落得魂魄无依的地步。 他这一生所有的胆量都用在了此刻。 等狱卒巡查时,再看到江太傅,已然是一具冰冷的尸身。 未经流放的囚犯,死在牢狱是对圣旨的大不敬。 也是因此,牢狱中多了狱卒值守,凡是能寻短见的东西都尽数收了去。 为了防止类似事情的发生,一间牢房关押几个人,为的就是互相监督。 牢狱中的人一多,环境恶劣,难免会感染病痛,江夫人就这样感染了风寒。 囚犯无权看大夫,江夫人的风寒一日又一日地变得严重,直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江夫人病得老眼昏花,咳嗽不止,浑身酸痛,却不肯松开江静雅的手。 虽说她一生刁钻刻薄,落得如今的地步,也算因果循环,临了临了,她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但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江静雅。 她的女儿无一不好,偏偏时运不济,却受连累至此。 这让她如何心甘。 想到江静雅往后被贬为官奴,要一直过着为奴为婢的日子,江夫人的心就疼得难以附加。 她这么好的女儿,为什么要受这份罪? 没有依靠,没有权势,她的女儿将来可要如何是好? 江静雅看到江夫人的痛苦,紧握江夫人的手, “母亲放心,女儿会好好的。” 她想好了,即便被贬为奴,她也会尽量活下去的。 犯错的并不是她,她没有必要因为旁人的错误结束自己的生命。 死很容易,活下去才更需要勇气。 想通了这一点,她便没有什么可怕的。 江静雅越是懂事,江夫人越是心疼。 她紧紧攥住江静雅的手,直到彻底咽了气。 江夫人病死,狱卒用一张草席裹了,早早拉出去埋葬。 众人对江静雅的遭遇无一不是唏嘘。 从前的千金大小姐又怎样? 现如今还不是关在牢狱里。 江静雅只当未听到,并不理会旁人的讥讽。 看着窗外的天空,她想到了江姝言。 其实,早些逃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她想,此时的江姝言一定在游览大好河山。 她从前未能看到广阔的天空,只怕往后更没有可能了。 从牢狱出来,江静雅被分配教坊司为舞姬。 教坊司隶属礼部,管理宫廷礼乐,宴席舞曲。 柳条拍在栏杆上,教坊司嬷嬷不耐其烦,提醒, “江姑娘,还要我说多少遍,你这腰肢不够软,笑也不够甜,舞练成这样,如何献艺?” 长时间练习江静雅额头已冒了一层细汗,腿酸疼得更不像自己的。 她缓口气,“我会尽力的。” 教坊嬷嬷摇摇头,“也是,这支舞你这年纪学起来是晚了些,要的是婀娜灵动,你这骨头硬成这样是不成了。可别的地方已经不缺人了,否则,我也没必要将你领了来。” 叹了口气,教坊司嬷嬷摆摆手, “罢了罢了,继续练,但愿勤能补拙,你这儿能有所进步。” 说完,让人示范了动作,指挥江静雅, “今日抬腿动作,你再练习一千次,既然一支舞练不成,那就分开一步一步练,我就不信,练不成了。” 江静雅按着教坊司嬷嬷的指示接着练习。 可腿上早已酸疼得没了知觉,脚下一歪,直接栽了下去。 江静雅膝盖磕在石阶上,顿时渗出一片血迹。 教坊司嬷嬷见状,提声惊叫,“你这也太不小心了。” 第189章 番外:江静雅 看着江静雅流血不止的膝盖,教坊司嬷嬷眉头皱得死死的, “瞧你这伤,没十天半月是没法儿好了,这多耽误功夫啊,你本来跳得就比旁人差,再耽误了,如何能行?” 怕就怕,要是怕腿摔坏了,连跳舞都不成。 “练不成就不练,何需说这些!” 一道男声传过来,在女子众多的教坊司中显得格外突兀。 教坊司嬷嬷见到来人,面上一怔,“王爷?” 随即换上了恭敬态度,又问,“您为何来此?” 江静雅惊讶看着来人,可想到如今身份不好多说,只沉默当做不识。 裴泽尧没好气地瞪一眼,“看什么看,没看见人伤了,不知道传御医?” 教坊司嬷嬷笑了,“王爷,真是说笑了,咱们怎么能劳烦御医呢。” 但王爷都发话了,显然是旧相识,也不好驳了王爷面子,再看江静雅时态度有所好转,给身边的人发话, “别愣着了,快去请个大夫来给江姑娘看看腿。” 裴泽尧见状,直接将人给抱起来,没好气说道, “不必了,本王带她看御医即可。” 江静雅面色虚白,更是惊讶裴泽尧的做法, “不劳王爷费心,王爷将我放下来。” 裴泽尧瞪她一眼,“都到什么时候了,还逞什么强。” 血都已经把衣服渗透了,可见伤得不轻。 见江静雅一脸抗拒的模样,裴泽尧张口就怼, “怎么你年纪轻轻,一双腿就不想要了?” 说完,带着江静雅就往外走。 教坊司嬷嬷见状,连忙拦人,面有苦色, “王爷,您不能将人带走啊,您就这样将人带走,我这里没法交代啊。” 裴泽尧面色不耐,“本王先将人带走,你想要交代,自会给你个交代,等着。” 说完,带着江静雅就走,不再停留。 江静雅见他实在固执,提醒, “裴泽尧,你这样做会因我受牵连。” “是又如何?是我有事,又不是你有事,你不是一直都看不上我?说这些做什么?” 江静雅没再出声。 分配到教坊司的确是出乎她的意料。 日子没有太好,但也不至太糟。 教坊司中女子大多是获罪官员女眷,家族罚没时,充入教坊司。 因为负责宫中礼乐,所以选人会格外注重样貌, 主要练习的是歌舞,音律,戏艺,乐器。 恰好,她最不擅长的便是歌舞。 裴泽尧见她一直不肯说话,面色崩得厉害,问, “你我再怎么说也是相识一场,你见着了我,就不知道向我求情?我现在好歹也是个王爷,是能够见到皇兄,能够求到赦免你的恩典的。” 先前对江家的处置是父皇下的旨意, 父皇对江家意见颇深,事情无法转圜, 可现在不一样了,皇兄登基为皇,事情会有转机的。 “算了。” 他所说出的条件的确让人心动,但江静雅有自知之明,清醒出声, “你没必要因为我触怒皇上。” 先有祖父专权,后有姑母设局行刺,差一点荼毒整个皇室。 江家向来备受忌惮,在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的恩典下才勉强保住一条命,怎么可能还有生路。 裴泽尧咬牙,“你这个人就是想得太多!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我都没嫌麻烦,你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他将江静雅安顿好,御医很快就来诊治。 伤筋动骨一百天,江静雅伤得不轻,御医嘱咐需要修养一段时间,期间坚决不能再练舞,否则,会落下病根影响一辈子。 裴泽尧闷头听完了御医的嘱咐,待到御医离开后,问, “方才御医的话,你都听到了?要好好修养。” 江静雅:“我没事,不过小伤而已,过些时日就会好。” 她如今的身份,有什么资格提修养。 说着,想要起身,但被裴泽尧按着肩膀,重新跌回座位。 江静雅气愤抬头,“裴泽尧!” 裴泽尧只说,“你在这儿等着,我这就进宫,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宫,拦都拦不住。 裴泽尧进了宫,直往勤政殿去。 经过通禀后进到殿中,见到殿中身影,先行行礼, “臣弟参见皇兄,皇兄,臣弟今日前来有一事请求。” 裴瑾修眼皮子没抬一下,已经猜中来人的心思, “为江静雅。” 裴泽尧眼底闪过一抹惊诧,“皇兄?” 裴瑾修冷哼一声,“跑到教坊司抢人,你嫌事情闹得不够大?” 动静不小,即便他想不知道也难。 裴泽尧一时静默,拿不准对方的话里的意思。 裴瑾修见对方愣着没说话,再次开了口, “去户部领文书,把人带走,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裴泽尧一听欣喜,却还是不肯走。 裴瑾修睨了一眼,见人愣着不动,提了句,“还不走?” “皇兄,还有一事。” “说。” “我想娶她。” 不是冲动,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裴瑾修静了片刻,抬起头来,视线严肃迫人, “你知道她的身份。” “知道。” 裴瑾修气得直接把书摔在他脑袋上, “知道还有此请求?你在想什么?” 裴泽尧笑了笑,将书捡起来,递过去, “皇兄,不怕你笑话,其实我一直都喜欢她,奈何我母妃并不得宠,以江家身份定然是看不上我这碌碌无为的皇子, 那时,我想着,即便惹她生气,与她多说几句话也是好的。 即便有所关心,也不敢明目张胆,就怕别人笑我痴心妄想, 可现在不一样,这是我唯一可以帮她的机会, 皇兄,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也没什么旁的野心,我只想你恩准我这一次。” 裴瑾修听完一段肺腑之言,起身,从他手上将书接过,提醒, “她是罪臣之女,你是王爷。” 裴泽尧立刻出声,“臣弟可以不要——” 裴瑾修拧眉打断他的话,“不要说你不要王爷的身份,你没有王爷的身份,便什么都做不了,更护不住她, 再者,父皇尚在,若是让他知道你为了江静雅放弃王爷的身份,你让父皇作何感想?你还要不要给江静雅活路? 还有你的母妃,难道为了一个江静雅,你连你母妃都不顾了?” 裴泽尧一时犯了难,“那……” 他不能不管母妃,却也不忍看到江静雅继续这般生活。 裴瑾修吐口气,“她是罪臣之女,你若要娶她,她只能为侧妃。” 裴泽尧一时失落。 侧妃。 他对江静雅的性情再熟悉不过。 她又岂是愿意做侧妃,看人脸色仰人鼻息过活的人? 他直起来腰杆,试探问出一句, “那……臣弟可否不娶正妃?” 裴瑾修没说话,只视线幽幽看过来。 裴泽尧笑了笑,“皇兄,您也是知道的,江静雅这个人脾气还是挺大的,是那种宁折不弯的性子。” 裴瑾修懒懒出声,“你自己的王妃,你想娶便娶,不想娶也没人会逼你。” 裴泽尧一喜,这是松口的意思,于是又问, “那……府中妾室,也是可以没有的是吗?” 就怕皇兄为了指标,随便给他府里塞人。 裴瑾修摆摆手,“那便是你府上的私事了,不必桩桩件件请示朕的旨意。” 言下之意就是,妾室你想娶就娶,不娶也可以,随你心意。 见裴泽尧欣喜,裴瑾修尚有一事提醒, “你和江静雅的婚事,别太铺张。” 一说到这,裴泽尧垮了肩膀,“是。” 裴瑾修一听这丧气的语调,凝眉, “只是说不要铺张,没说让你委屈她,一切礼制按规章即可,即便有所增添,也别太过,省得落人口实,招惹是非。” “多谢皇兄。” “父皇那里也记得去一趟。” 一说到这儿,裴泽尧有点犯难, “那……等过些时日,等伤她好些了,我再带她去见父皇。” 就是不知道父皇那里,会不会像皇兄这里这么好说话。 裴瑾修一听,简直是把‘恨铁不成钢’写在了脸上。 等伤好了再去? 伤都好了,谁还能看出受过伤? 趁热打铁,这点事儿都不懂? 说不定父皇见他求情赤诚,又怜惜江静雅,心软一把呢? 怎么关键时候,脑子突然不开窍了? 裴瑾修狠狠白了人一眼,已经转过身继续做事了,只说, “明日,你们随朕一同去向父皇请安。” 裴泽尧一听,顿时喜笑颜开。 皇兄肯陪着一起去见父皇,那最好不过了呀! 有皇兄在,事情说不定更有把握。 “多谢皇兄。” 裴瑾修摆摆手,“去,去!” 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也算是成全一桩美事了。 另一边,得到旨意的江静雅从来没有想过在自己身上会有转机。 再看到裴泽尧时,带上了应有的礼数。 就这样一日两日过去,江静雅渐渐养好了腿伤,两人见面的机会也越来越多。 这日,在两人见面,江静雅例行公事地请安后,裴泽尧突然一言不发地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江静雅惊讶,猛然抬头看着面前的始作俑者,提声喊人,“裴泽尧!” “这就对了嘛,”裴泽尧音色懒懒,径自坐下,“你见了我本来就总凶巴巴,突然对我恭顺起来,我倒觉得不习惯了。” 这一说,江静雅反而有些不自在了。 闷了半天,只说了一句,“如今,身份不同。” “有什么不同?” 江静雅屏息,心知他是明知故问,不欲辩解,也不愿多说。 裴泽尧见她不肯多言,伸手将她的手攥住。 江静雅一时错愕,不明白他又想做什么。 却听到他说,“在我面前你不必拘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需要小心翼翼。那不是你,也不适合你。” 她不需要唯唯诺诺,不需要谨小慎微,不需要虚与委蛇,不需要看旁人脸色。 他所注意到的从来是那个人群中一眼见到骄傲自信的姑娘,活得正直又坦荡。 他喜欢她的自信,也不希望她失去自信。 江静雅只觉得他的几句话落在耳中振聋发聩。 不过短短时日,她就像重新活了一遍,从前的自己仿佛冥冥中离自己远去。 甚至,她有点不敢想从前的自己。 因为她害怕她想到从前,会撑不过去现在。 她更没想到会有人对她说这番话。 “谢谢你。” 裴泽尧抬手摸了摸鼻梁,面上的表情稍显不自在, “谢什么,反正往后也是一家人的。” 江静雅先是一怔,随后面上渐渐染上了红晕。 察觉自己的手还被牢牢握住,江静雅挣了挣,但没能挣开。 裴泽尧不肯松手,反而将她的手又握紧了些,美其名曰, “先熟悉一下。” 江静雅心间微诧,“从没看出你是这样的人。” 裴泽尧爽朗一笑,“那就再了解了解,眼下不了解无妨,反正咱们有的是时间。” 江静雅浅笑应下,“好。” 如今日光明媚,光辉灿烂。 江静雅心中默默。 愿,苦尽甘来终有时,一路向阳待花开。 第189章 番外:江静雅 看着江静雅流血不止的膝盖,教坊司嬷嬷眉头皱得死死的, “瞧你这伤,没十天半月是没法儿好了,这多耽误功夫啊,你本来跳得就比旁人差,再耽误了,如何能行?” 怕就怕,要是怕腿摔坏了,连跳舞都不成。 “练不成就不练,何需说这些!” 一道男声传过来,在女子众多的教坊司中显得格外突兀。 教坊司嬷嬷见到来人,面上一怔,“王爷?” 随即换上了恭敬态度,又问,“您为何来此?” 江静雅惊讶看着来人,可想到如今身份不好多说,只沉默当做不识。 裴泽尧没好气地瞪一眼,“看什么看,没看见人伤了,不知道传御医?” 教坊司嬷嬷笑了,“王爷,真是说笑了,咱们怎么能劳烦御医呢。” 但王爷都发话了,显然是旧相识,也不好驳了王爷面子,再看江静雅时态度有所好转,给身边的人发话, “别愣着了,快去请个大夫来给江姑娘看看腿。” 裴泽尧见状,直接将人给抱起来,没好气说道, “不必了,本王带她看御医即可。” 江静雅面色虚白,更是惊讶裴泽尧的做法, “不劳王爷费心,王爷将我放下来。” 裴泽尧瞪她一眼,“都到什么时候了,还逞什么强。” 血都已经把衣服渗透了,可见伤得不轻。 见江静雅一脸抗拒的模样,裴泽尧张口就怼, “怎么你年纪轻轻,一双腿就不想要了?” 说完,带着江静雅就往外走。 教坊司嬷嬷见状,连忙拦人,面有苦色, “王爷,您不能将人带走啊,您就这样将人带走,我这里没法交代啊。” 裴泽尧面色不耐,“本王先将人带走,你想要交代,自会给你个交代,等着。” 说完,带着江静雅就走,不再停留。 江静雅见他实在固执,提醒, “裴泽尧,你这样做会因我受牵连。” “是又如何?是我有事,又不是你有事,你不是一直都看不上我?说这些做什么?” 江静雅没再出声。 分配到教坊司的确是出乎她的意料。 日子没有太好,但也不至太糟。 教坊司中女子大多是获罪官员女眷,家族罚没时,充入教坊司。 因为负责宫中礼乐,所以选人会格外注重样貌, 主要练习的是歌舞,音律,戏艺,乐器。 恰好,她最不擅长的便是歌舞。 裴泽尧见她一直不肯说话,面色崩得厉害,问, “你我再怎么说也是相识一场,你见着了我,就不知道向我求情?我现在好歹也是个王爷,是能够见到皇兄,能够求到赦免你的恩典的。” 先前对江家的处置是父皇下的旨意, 父皇对江家意见颇深,事情无法转圜, 可现在不一样了,皇兄登基为皇,事情会有转机的。 “算了。” 他所说出的条件的确让人心动,但江静雅有自知之明,清醒出声, “你没必要因为我触怒皇上。” 先有祖父专权,后有姑母设局行刺,差一点荼毒整个皇室。 江家向来备受忌惮,在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的恩典下才勉强保住一条命,怎么可能还有生路。 裴泽尧咬牙,“你这个人就是想得太多!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我都没嫌麻烦,你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他将江静雅安顿好,御医很快就来诊治。 伤筋动骨一百天,江静雅伤得不轻,御医嘱咐需要修养一段时间,期间坚决不能再练舞,否则,会落下病根影响一辈子。 裴泽尧闷头听完了御医的嘱咐,待到御医离开后,问, “方才御医的话,你都听到了?要好好修养。” 江静雅:“我没事,不过小伤而已,过些时日就会好。” 她如今的身份,有什么资格提修养。 说着,想要起身,但被裴泽尧按着肩膀,重新跌回座位。 江静雅气愤抬头,“裴泽尧!” 裴泽尧只说,“你在这儿等着,我这就进宫,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宫,拦都拦不住。 裴泽尧进了宫,直往勤政殿去。 经过通禀后进到殿中,见到殿中身影,先行行礼, “臣弟参见皇兄,皇兄,臣弟今日前来有一事请求。” 裴瑾修眼皮子没抬一下,已经猜中来人的心思, “为江静雅。” 裴泽尧眼底闪过一抹惊诧,“皇兄?” 裴瑾修冷哼一声,“跑到教坊司抢人,你嫌事情闹得不够大?” 动静不小,即便他想不知道也难。 裴泽尧一时静默,拿不准对方的话里的意思。 裴瑾修见对方愣着没说话,再次开了口, “去户部领文书,把人带走,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裴泽尧一听欣喜,却还是不肯走。 裴瑾修睨了一眼,见人愣着不动,提了句,“还不走?” “皇兄,还有一事。” “说。” “我想娶她。” 不是冲动,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裴瑾修静了片刻,抬起头来,视线严肃迫人, “你知道她的身份。” “知道。” 裴瑾修气得直接把书摔在他脑袋上, “知道还有此请求?你在想什么?” 裴泽尧笑了笑,将书捡起来,递过去, “皇兄,不怕你笑话,其实我一直都喜欢她,奈何我母妃并不得宠,以江家身份定然是看不上我这碌碌无为的皇子, 那时,我想着,即便惹她生气,与她多说几句话也是好的。 即便有所关心,也不敢明目张胆,就怕别人笑我痴心妄想, 可现在不一样,这是我唯一可以帮她的机会, 皇兄,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也没什么旁的野心,我只想你恩准我这一次。” 裴瑾修听完一段肺腑之言,起身,从他手上将书接过,提醒, “她是罪臣之女,你是王爷。” 裴泽尧立刻出声,“臣弟可以不要——” 裴瑾修拧眉打断他的话,“不要说你不要王爷的身份,你没有王爷的身份,便什么都做不了,更护不住她, 再者,父皇尚在,若是让他知道你为了江静雅放弃王爷的身份,你让父皇作何感想?你还要不要给江静雅活路? 还有你的母妃,难道为了一个江静雅,你连你母妃都不顾了?” 裴泽尧一时犯了难,“那……” 他不能不管母妃,却也不忍看到江静雅继续这般生活。 裴瑾修吐口气,“她是罪臣之女,你若要娶她,她只能为侧妃。” 裴泽尧一时失落。 侧妃。 他对江静雅的性情再熟悉不过。 她又岂是愿意做侧妃,看人脸色仰人鼻息过活的人? 他直起来腰杆,试探问出一句, “那……臣弟可否不娶正妃?” 裴瑾修没说话,只视线幽幽看过来。 裴泽尧笑了笑,“皇兄,您也是知道的,江静雅这个人脾气还是挺大的,是那种宁折不弯的性子。” 裴瑾修懒懒出声,“你自己的王妃,你想娶便娶,不想娶也没人会逼你。” 裴泽尧一喜,这是松口的意思,于是又问, “那……府中妾室,也是可以没有的是吗?” 就怕皇兄为了指标,随便给他府里塞人。 裴瑾修摆摆手,“那便是你府上的私事了,不必桩桩件件请示朕的旨意。” 言下之意就是,妾室你想娶就娶,不娶也可以,随你心意。 见裴泽尧欣喜,裴瑾修尚有一事提醒, “你和江静雅的婚事,别太铺张。” 一说到这,裴泽尧垮了肩膀,“是。” 裴瑾修一听这丧气的语调,凝眉, “只是说不要铺张,没说让你委屈她,一切礼制按规章即可,即便有所增添,也别太过,省得落人口实,招惹是非。” “多谢皇兄。” “父皇那里也记得去一趟。” 一说到这儿,裴泽尧有点犯难, “那……等过些时日,等伤她好些了,我再带她去见父皇。” 就是不知道父皇那里,会不会像皇兄这里这么好说话。 裴瑾修一听,简直是把‘恨铁不成钢’写在了脸上。 等伤好了再去? 伤都好了,谁还能看出受过伤? 趁热打铁,这点事儿都不懂? 说不定父皇见他求情赤诚,又怜惜江静雅,心软一把呢? 怎么关键时候,脑子突然不开窍了? 裴瑾修狠狠白了人一眼,已经转过身继续做事了,只说, “明日,你们随朕一同去向父皇请安。” 裴泽尧一听,顿时喜笑颜开。 皇兄肯陪着一起去见父皇,那最好不过了呀! 有皇兄在,事情说不定更有把握。 “多谢皇兄。” 裴瑾修摆摆手,“去,去!” 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也算是成全一桩美事了。 另一边,得到旨意的江静雅从来没有想过在自己身上会有转机。 再看到裴泽尧时,带上了应有的礼数。 就这样一日两日过去,江静雅渐渐养好了腿伤,两人见面的机会也越来越多。 这日,在两人见面,江静雅例行公事地请安后,裴泽尧突然一言不发地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江静雅惊讶,猛然抬头看着面前的始作俑者,提声喊人,“裴泽尧!” “这就对了嘛,”裴泽尧音色懒懒,径自坐下,“你见了我本来就总凶巴巴,突然对我恭顺起来,我倒觉得不习惯了。” 这一说,江静雅反而有些不自在了。 闷了半天,只说了一句,“如今,身份不同。” “有什么不同?” 江静雅屏息,心知他是明知故问,不欲辩解,也不愿多说。 裴泽尧见她不肯多言,伸手将她的手攥住。 江静雅一时错愕,不明白他又想做什么。 却听到他说,“在我面前你不必拘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需要小心翼翼。那不是你,也不适合你。” 她不需要唯唯诺诺,不需要谨小慎微,不需要虚与委蛇,不需要看旁人脸色。 他所注意到的从来是那个人群中一眼见到骄傲自信的姑娘,活得正直又坦荡。 他喜欢她的自信,也不希望她失去自信。 江静雅只觉得他的几句话落在耳中振聋发聩。 不过短短时日,她就像重新活了一遍,从前的自己仿佛冥冥中离自己远去。 甚至,她有点不敢想从前的自己。 因为她害怕她想到从前,会撑不过去现在。 她更没想到会有人对她说这番话。 “谢谢你。” 裴泽尧抬手摸了摸鼻梁,面上的表情稍显不自在, “谢什么,反正往后也是一家人的。” 江静雅先是一怔,随后面上渐渐染上了红晕。 察觉自己的手还被牢牢握住,江静雅挣了挣,但没能挣开。 裴泽尧不肯松手,反而将她的手又握紧了些,美其名曰, “先熟悉一下。” 江静雅心间微诧,“从没看出你是这样的人。” 裴泽尧爽朗一笑,“那就再了解了解,眼下不了解无妨,反正咱们有的是时间。” 江静雅浅笑应下,“好。” 如今日光明媚,光辉灿烂。 江静雅心中默默。 愿,苦尽甘来终有时,一路向阳待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