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他有病,只有我能治》 第1章 唇不小心贴到对方脸上 排雷:双男主文,有感情线,不喜欢的请绕道,谢谢。 序。 1930年,冬。 “砰!” 一声枪响,惊起林间飞鸟无数。 一群人望着山崖下深不见底的丛林面面相觑。 满脸胡子的大汉粗着嗓子喊道:“他中了一枪,又从这么高的山崖滚下去,不可能还活着。” 领头人往远处山头的寺庙望了一眼,神情有些忌惮,他想了想冲手下挥手:“撤。” …… 2023年,冬夜。 寂静的茅山脚下,一辆红色奔驰急刹停在小道边。 林舒扬推开车门,率先跨出来的是一只修长的腿,然后是整个身子。 他长着一张干净帅气的脸,漂亮的桃花眼里含着些许雾气。 他打开后座车门,拿了一件褐色的羊绒大衣穿在身上,片刻后,身体有了暖意。 手腕上的机械腕表此刻正指向夜里十一点五十五分。 今天是2023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冬至,十五分钟前,新闻时实播报,茅山脚下发生了一起轿车坠落事件,车内人员受伤情况严重。 救护车赶过来至少需要四十分钟,记者呼吁,附近如果有医生还请尽快带着救护药品赶来抢救。 很不幸,林舒扬就是外科医生,幸运的是,从他家到事发地点只有十公里。 仅仅十分钟的时间,导航就把他带到了山脚下。 面前只有一条小道可以通人,车已经无法再开进去,林舒扬从后备箱取出药箱便不再迟疑,直接打开手电筒,抬腿往远处灯光微亮的方向迈去。 与此同时,1930年的茅山脚下,山林中也是一片寂静,一个男人躺在枯草丛中,他穿着黑色西装,内里是白色衬衫。 此时的白衬衫已被鲜血浸湿,他艰难地想动动手指,却发现手指已经失去了知觉。 太冷了…… 身体里流失的血液,让他体温渐失,目光也开始涣散。 唯有心口处那枚戒指大小的墨玉环,还在散发着点点温热。 …… 走了一会,林舒扬抬起手腕,此刻指针已经指向凌晨十二点零三分,他皱了皱眉头,抬眼再次打量四周。 前方,哪里还有什么灯光,整个山谷,只有他手里的手电筒散发着清冷的光芒。 该不会是走错了。 他扬起手电筒照了照,四周除了枯草还是枯草。 正当他打算原路返回时,鼻尖忽然闻到一股血腥味。 这味道他太熟悉了,外科室每天都要接诊几个血流成河的伤患,不是胳膊划伤就是大腿砍伤,也不知道这年头哪来的那么多“不法分子”。 循着味道走过去,他扒开路边的枯草,里面赫然躺着一个人! 视线随着手电的光线扫过那人全身,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年龄和身量和他差不多,一米八几的样子。 惨白的脸颊上挂着几根枯草叶和泥土,身上也粘了不少,看样子是从上面滚下来的。 林舒扬上前检查了一下,发现男人胸前一片鲜红,血腥味就是从这儿传来的。 流了这么多血…… 他不禁疑惑,荒郊野外,这人是来干嘛的? 林舒扬扒开男人的眼皮看了看,又将手按在颈侧探了探。 “没死,还有的救。” 林舒扬将男人放平,打开药箱,一转头却发现男人半睁着眼睛。 他有些诧异,流了这么多血居然还没昏过去,意志够强大的。 他边动作边自言自语:“美强惨这个词,现在用来形容你再合适不过了。” 在他没看见的地方,男人胸口的墨玉环悄然滑落到后颈的衣服里。 见男人毫无反应,他又说:“别怕,我是医生,还能说话吗?告诉我你是怎么受伤的?” 男人还是没反应,似乎是又昏了过去,他不再言语,戴上医用手套,认真地给他处理伤口。 消毒后,他发现,这奇怪的洞状伤口里,有东西。 此时靠他自己也没办法挪动这个男人,伤口虽然不深,但还在不断地流血,必须马上手术。 好在他的药箱里东西齐全。 半个小时后,手术结束,伤口已经被缝合并贴上棉纱。 “好了,你的命算是保住了,不过最好还是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才行。” 他掏出手机,却发现手机上一点信号都没有。 得,看来今晚有点衰。 天气寒冷,林舒扬脱下羊绒大衣盖在男人身上。 他自己现在却因为刚做了一场手术额头冒汗,有些热。 夹起那颗从男人身体里取出的异物,林舒扬面色凝重。 如果他没看错,这东西应该是,子弹! 看来以前那些胳膊腿受伤遇到的“不法分子”,跟眼前这个比起来,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片刻后,他斜睨着男人,有些戏谑地开口。 “兄弟,我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可别是黑社会啊,看你长的还不错,是个警察也说不定,坏人要是长了你这张脸,那就太可惜了。” 不过并没有人理他,叹了口气,眼下也没办法去支援那起轿车坠落事故的伤患了,面前就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伤患,他不能把他丢在这不管。 简单收拾一下之后,他将药箱系在后腰上,把手电筒竖着揣在黑色休闲裤的裤兜里,光线向上。 或许有人看见会找过来也说不定。 他弯下腰打算把人抱起来,可他低估了对方的体重,人没抱起来,他自己反而一个趔趄,唇不小心贴在了对方脸上。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唇,心里想着,虽然冷冰冰的,但触感好像还不错。 抱不动,他只好双手穿过腋下拽起男人的肩膀,打算把他拖到车子里。 来的时候他走了八分钟,可现在他原路返回,拖着一个人走了快半小时,也没看见车。 他放下男人,呼吸有些急促。 “真是见鬼了。”他的车居然不见了! 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地上的男人睁开了漆黑的眸子,目光瞥向林舒扬后方,微微摇了摇头。 下一刻,林舒扬后颈一痛,眼前一黑,倒在枯草丛中。 林舒扬倒下前内心:td,被黑社会偷袭了! 第2章 去上海找他 林舒扬倒下后,枯草丛中霎时涌出四五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为首的那个手掌还停顿在半空中,见目标倒下去,他赶紧过去拉着胳膊把地上的男人扶起来。 “屹哥,我们来晚了。” 该死,屹哥居然受伤了。 常雨心中有些自责。 他们一行人从上海来到镇江,是为了见某个大人物,这位大人物行踪成谜,好不容易打听到点蛛丝马迹,结果还是扑了个空。 回程的路上,荣显屹不知看到了什么,抬腿就追了过去,可山间的小路树林众多,他们一行人很快就把荣显屹跟丢了。 找了大半夜,终于在附近看见一束直冲天际的光,悄悄潜伏过来发现,荣显屹果然在这边。 常雨见荣显屹身边还有个不知是敌是友的男人,于是当机立断,先打晕了再说。 其余几人立刻围在他们身边,警戒地看向四周。 荣显屹吃力地站起来,身上的羊绒大衣滑落在地,他目光凌厉地射向林舒扬。 “扶我过去。”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语气中却带着惯常的命令口吻,以及不容置疑。 常雨扶着他走到林舒扬面前,荣显屹半蹲着身子,伸手关上他口袋里手电筒的开关。 倒是多亏他了,常雨才能找到这里。 然后,他伸手摸向林舒扬毛衣领口处,一把扯下墨玉环。 常雨眼中充满了疑惑,但未等他多想,荣显屹便开口:“这个人的命先留着,不必管他,我们回上海。” “是,屹哥。” 两步之后,荣显屹停下脚步,目光瞥向地上那件羊绒大衣。 有眼色的小弟立马捡起,递到大佬面前来。 “给他盖上。”大佬丢下一句话便抬腿离开。 他? 有些迷惑的小弟,匆忙将衣服往林舒扬身上一搭,脚步飞快地追上队伍。 五天后,林舒扬终于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茅山还是那个镇江的茅山,谁能想到他走着走着,竟然走回了九十三年前。 那天早上林舒扬醒来之后,正背着药箱往山下走,还好遇到好心的刘婶收留了他。 他这才了解到,现在的时间1930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冬至。 他穿越到民国十九年了! 怪不得他的车会不见,怪不得会遇见一个中了枪伤的男人。 可是,那个男人的同伙居然把他打晕了,更过分的是,还把他家的祖传墨玉环给拿走了。 那天晚上,他其实并没有完全昏迷,他听到了那群人的谈话。 当时有个叫常雨的人喊那个伤患叫做“屹哥”,而那个伤患蹲在他身边时说过,他们要回上海! 林舒扬理清了状况后,目光微敛,心中下决定,他必须得把墨玉环拿回来。 得知他要去上海,刘婶拿出了手帕,里面包着的是这个时代的钱,两块大洋和五个一角钱。 “刘婶,您这是做什么?”虽然他现在在这里身无分文,但是也不好白要人家钱! 刘婶又跑到床头,从枕头下拿出了一张照片和一个信封。 黑白照片里是一个精神的年轻小伙跟刘婶的合照,小伙比刘婶高出一头,俩人都笑得很灿烂。 “小林,这照片里的是我儿子,他叫李贵,他爸去的早,家里就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 三年前他去上海打工,这个孝顺的孩子,每个月都会给我写信,还能寄两块大洋回来给我。 可是,上个月他只寄了一封信回来,说最近活不好干,没挣到什么钱。 这个月都到月底了,他也没封信寄回来。 我担心他是在外面出了事,不肯告诉我。” 林舒扬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您想让我去上海顺便看看他是吗?” 刘婶点点头:“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穿着也讲究,家里定然也是大户人家。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流落在山脚下,但是我想着,你既然要去上海,能不能按照信封上面的地址找到李贵帮我告诉他,让他早点回来,隔壁村的苏家丫头还等着他呢!” 接过照片信封和钱,林舒扬承诺:“刘婶放心,去了上海,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李贵,把您的话转达给他,这几天多谢刘婶的照顾。” 说完他从药箱里拿出一瓶碘伏和棉签还有一叠创可贴交给刘婶。 “我见你割草经常会碰到手,这是消毒用的,擦在伤口上就行,防止感染。” 刘婶连忙摆手:“我一个农村妇人,哪里用得了这洋药水啊!” 林舒扬却硬塞到她手里,微微一笑,语气悠扬:“刘婶就收下,就当我报答您这几日的照顾,您是个好人,我相信,您儿子也一定是个有福气的人。” 第二天一早六点钟,他就被刘婶叫醒。 没办法,这里交通还很落后,得赶早上的三轮车去县里,再转车去市里,才能买到去上海的火车票。 路费一共花掉了一块大洋,林舒扬才终于坐上了去上海的火车。 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上海是什么样的,又会遇到些什么人,他对即将到达的地方充满了想象。 抬起手腕,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半了,随即目光瞥到手表旁边那截发白的灰色布料,和外面的褐色羊绒外套特别不搭。 因为他里面穿的是刘婶用李贵的旧衣服改出来的老式衬衣,再看看脚边放着的破旧木箱,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任是谁也没有想到,一向走在时尚前沿的林医生有一天会是这样的装扮! 坐在走道隔壁的女生,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碎花棉衣,自他上车以来,就偷偷打量了好几眼,此时见他一笑,立马红了脸。 林舒扬早已注意到,对此他见怪不怪,还回以女生一个礼貌的微笑。 女生的脸更红了,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火车已经缓缓开动,林舒扬估算了一下,按照这个速度,最起码得要五六个小时才能到上海,他眯起眼睛打算睡一个回笼觉。 大约两个小时后,他被吵醒。 “这里有没有人是大夫?有人晕倒了!” 他捏了捏眉心,在一片寂静中沉稳开口:“我是医生,带我过去!” 第3章 劫财可以,劫色不行 喊话的人是火车的工作人员,他穿着一身制服,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一眼林舒扬,原来是个年轻人,来不及多想,他便领着人往前面走去。 路上工作人员向他说明情况:“晕倒的是位老先生,他在头等车厢,还请先生走快些!” 林舒扬点头加快了脚步,他买的车票是三等座,因为二等座他买不起。 这位老先生既然是在头等座,看来不是什么普通人。 “先生,到了。”工作人员掀开帘子。 只见一位大约六十岁左右的老者,身上穿着灰色中山装,闭着眼睛毫无生气地靠在座位上。 旁边站着稍微年轻点的老者,看起来应该是管家之类的,他一直急切地呼唤,声音有些尖:“老爷,老爷你快醒醒。” 林舒扬立马放下旧木箱,探了探那位老先生的颈部。 “脉搏消失了。” 另一边,火车工作人员已经告诉管家,来的是位医生。 一听这话,管家慌了:“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我家老爷呀!” 林舒扬没有回话,工作时的他神色异常认真。 探完脉搏的那一刻,他就抱起那位老先生,平放在走道上,进行胸外心脏按压。 管家在一旁干着急,可是这位医生似乎不怎么爱搭理人。 几分钟后,林舒扬停止按压。 管家一喜:“醒过来了,老爷醒过来了!” 重新把老先生扶到座位上之后,林舒扬才开口解释:“老先生是过度疲劳引起的昏厥,以后要注意多休息,不能再劳累了。” 管家道谢:“多谢大夫救了我家老爷,请问先生贵姓?” 说话间,那位老先生的目光落在林舒扬身上,恰好跟林舒扬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林舒扬本能地有些抗拒,仿佛那目光淬了毒般,看的他浑身不舒服。 “免贵姓林,既然这位老先生已无大碍,我就回去了。” 管家想留他,又要留下来照顾老先生,犹豫间,林舒扬已经从头等车厢走了出去。 回到座位,林舒扬看了眼时间,两点多了,这趟车还真是慢啊!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油纸,里面是刘婶给他包的两个玉米馍,他啃了几口,又喝了点水,算是应付了一顿。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穿越到民国来,为什么会遇到那个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男人。 但那枚墨玉环,他必须要拿回来! 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林舒扬转头向身后望过去。 只见后面那节车厢走道上,有三个粗布麻衣的大汉,满脸凶煞。 他们手里各拿着一杆长枪,后面还跟着一个拿麻袋的胖子,正挨个向乘客“收”东西。 “遇上劫匪了,这可咋办!” 坐在走道隔壁的女生开始和身旁的人小声私语起来,边说边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往怀里塞。 正观望间,坐在他对面的一位大叔已经动作迅速地将钱袋子塞进了裤裆里,只留下几个角分零钱攥在手里。 “年轻人,别看了,赶紧把值钱的东西藏起来,留点零头打发他们!”大叔低声提醒。 林舒扬也压低声音问:“这么正大光明的打劫,没人管吗?” “嗐!谁敢管,没看他们手里有枪吗?谁不怕死啊!年轻人,保命要紧!” 林舒扬想了想,这个时候他的确没必要惹麻烦。 不多时,那几个劫匪走了过来,一把抢走对面大叔手里的钱,拿麻袋的胖子掂量了两下,看向人的眼神有些不屑。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看你这穷酸样,就不为难你了。” 接着目光一转,盯上林舒扬,将麻袋往他面前一放,拿嘴努了努,“小子,就别让我们哥几个动手了,自己放进来!” 林舒扬果断地将身上仅剩下的一块大洋和五角钱丢进麻袋里。 手刚要收回,就被人握住。 他抬头,见那胖子目光正盯着他腕上的手表。 得,这下是真的巨亏。 他倒是把这个给忘了,就这么明晃晃地戴在手上,太招摇。 一杆长枪抵上林舒扬腰腹,他无奈脱下跟了他几年的手表,动作慢吞吞的,有些不舍。 “这可是花了好几万买的,小心着点。” 胖子伸手抢过手表就往麻袋里一扔,随即嗤笑一声,“好几万,哼!” 这是……不信? 林舒扬忽然反应过来,这个时代的万元,可以称得上巨款了,谁会用它来买一块手表? 也难怪人家会不信。 正思索间,走道隔壁的女生传出一声尖叫:“啊!你干什么!” 林舒扬看过去,见其中一个拿枪的大汉掐了一把那女生的腰,又拍了拍那女生的屁股,脸上的麻子一抖,笑的猥琐。 “这娘们不错,带走?” 另外几人看他一眼没吱声,算是默许,那麻脸大汉直接抓着女生胳膊就走。 “大哥,俺求求你放过俺,俺爹娘都病死了,俺是去上海找俺表哥的,要是跟你们走了,俺表哥就不要俺了,俺以后可怎么办呀!” 不理会女生的求饶,麻脸大汉动作丝毫未停顿:“少废话,赶紧走!” 车厢里的人看见这一幕,都低着头,敢怒不敢言,毕竟那长枪杵在那,谁都不想挨枪子。 又是在一片寂静中,林舒扬开了口:“站住。” 他有些苦恼地捏了捏眉心,“劫财就算了,劫色你们还算是个爷们吗?” 他无法漠视一个好好的姑娘被劫匪糟蹋,做不到跟这个时代其他人一样的无动于衷。 女生见状立刻向他投来求救的目光:“大哥救救俺!救救俺!” 林舒扬站起来,还没说话,坐对面的大叔就悄悄扯着他的衣摆,小声道:“年轻人,千万别多管闲事,小心丢了命!” 那几个劫匪听见他的话,只是目光不善地盯着他看了两秒,不过很快就继续往前走去,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林舒扬冲大叔微微一笑,伸手将衣摆一扯,抬腿追了上去:“喂,我说让你们站住!” 林舒扬的座位,刚好在车厢最边上,再往前走,就是两节车厢的中间,也就是有门的地方。 他这么一喊,几人停下脚步,连带着林舒扬一共六人,全都站在了这片没人的地方。 气氛一触即发。 第4章 荣少真的会来吗 拿麻袋的胖子似乎是这伙劫匪的头目,他冲其中一个瘦高个使了个眼色,那瘦高个就朝林舒扬走过来,一脸的凶煞。 瘦高个手里长枪一举,照着林舒扬头部的位置,就狠狠砸下来! 长枪砸下来的瞬间,林舒扬身形猛地一闪,躲避的同时伸手握住长枪中间,三两下便将长枪易了主。 他一脚踹倒瘦高个,枪口对准了抓着那个女生的麻脸大汉,语气冰冷:“放了她。” 在场的几人都没想到他身手如此敏捷,拿麻袋的胖子眼神一敛,思索片刻对麻脸大汉说:“麻子,放了她。” 麻脸大汉只好不情愿地,将女生往前一推。 “啊!” 谁知那女生脚步绊了一下,重心不稳,刚好扑在林舒扬身上。 “啪嗒!”长枪掉在了地上。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林舒扬抬手扶起那女生,尴尬地笑了笑,他根本没碰过枪,刚才拿枪的姿势都还是从电视上学来的。 就算那麻子不放人,他也开不了枪。 胖子一见他手里的枪掉在地上,便知道他刚才拿枪只是个花架子,真正会用枪的人,不可能这么轻易把手里的家伙弄丢。 察觉到被骗,胖子脸上闪过一抹杀气,“小子,你找死!” 林舒扬神色一敛,将女生往身后车厢推去:“快跑。” 那女生二话没说,立马就跑,甚至还回头拉了一把车厢门,哗啦一声响。 林舒扬在躲避攻击的空挡,看见那女生略带歉意的眼神,随即毫不犹豫地拉过另一扇,车厢门被关实。 胖子看见这一幕,冷哼道:“哼!你想救人家,人家却把你当冤大头,不自量力!” 林舒扬倒是没觉得冤,把车厢门关上,她才能跑的掉,这是明智的选择。 趁机捡起地上的长枪,他扬起笑脸,随手把枪丢过去:“胖哥,这枪还你,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行不行?” 胖子一把接住长枪,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三人围攻林舒扬一个,他只能尽量闪躲,一不小心肚子上就挨了一拳。 “把他丢下去,别坏了我们的事。”胖子突然说道。 丢下去? 从火车上? 林舒扬默默思索,以这个火车的时速来看,角度合适的话,跳下去顶多擦破点皮。 “你是自己跳,还是我们推?”麻子表情阴险。 林舒扬被逼到车门处,心说这门应该只有乘务员才能打开! 结果他手贱地轻轻推了一下,门就打开了。 他发誓,真的只是轻轻推了一下而已,谁知道这车门这么“灵活”。 还没等他做好准备,下一刻,就被麻子一脚踹了出去。 火车外面是一片荒芜的草地,屁股着地的时候,他手还不小心按在断掉的草根上,钻心的疼。 林舒扬闷吭一声,翻坐起来,却见火车上,麻子正站在门边上,手里端着枪。 他想杀了自己。 这个念头一起,他立马忍着痛往半人高的枯草丛里跑。 “砰!” 林舒扬回头,看见刚才他待过的地面,被子弹打出一撮飞扬的尘土。 这帮人居然真的敢开枪! 这破地方真t烦人! 谁能告诉他,他到底为什么会回到民国时期啊! 林舒扬暗骂一声,却不敢迟疑,又往里跑了一会,直到那列火车消失在视线里,他才停下来大喘气。 药箱还在火车上,钱和手表也被人拿走,现在他全身上下就剩下一块硬邦邦的玉米馍了。 这里荒无人烟,靠走还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林舒扬想了想,又慢慢走回火车轨道旁。 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有一辆货运火车经过,虽然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但总归是往上海方向去的。 货运火车的行驶速度更慢,没怎么费劲,林舒扬就翻了进去。 车厢里摆满了大木箱,他随便找了一个地方侧靠着,思索着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没想到想着想着,就这么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舒扬被饿醒了,外面天色黑暗,无星也无月。 他摸了摸大衣口袋,才发现仅剩的玉米馍也不见了。 大概是翻上火车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去了。 得,这下真是够惨。 他站起来活动了两下,发现屁股已经没那么疼了,便顺着车厢边走边摸索。 走到下一节车厢时,他闻到了一股清香甘甜的味道,有些脏污的俊脸上露出笑意。 “原来这是一辆运送水果的货车,看来我运气还不算太差。” 借着昏暗的光线,他掀开其中一个箱子,手里摸到圆乎乎凉冰冰的东西,是柑橘。 “咕噜~” 肚子发出抗议,他直接剥开柑橘就吃,柑橘清甜多汁,这一吃就有点停不下来。 没过多久,火车速度明显变慢,大约是要到站了。 地上的皮已经堆成一个小堆,林舒扬打了个嗝,然后告诉自己,再吃最后一个。 他伸手熟练地往箱子里一摸,结果却摸到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他心里一惊,不确定地又摸了摸。 这手感,他白天碰过,是枪! 他掀开隔壁的箱子,扒开上面的柑橘,果然也摸到了枪。 这还不止,除了枪,他还摸到了别的东西,放在鼻尖一闻才知道。 是火药。 再往后的箱子,也是一样的情况。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用货运列车假借运送水果的名义来运送枪支和火药,这情况,该不会被他碰到什么“黑色交易”了! 林舒扬叹息,他这运气也是绝了。 不行,得赶紧离开这儿。 这时,火车彻底停下,外面传来人说话的声音,他赶紧蹲下。 一个有些粗狂的男声说:“你的消息准不准,荣少真的会来吗?” “当然,你就在这里守着,我的消息错不了。” 回答的人,声音比较中性化,林舒扬甚至分辨不出这人是男是女。 如果不是天生的,那就只能是伪装过的声音了。 他等了一会,没再听见说话的声音。 也不知道那人到底在哪里守着,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往窗户边挪动。 窗外传来微弱的亮光,紧接着,他就听见有杂乱的脚步声向这边走来。 第5章 再次见面 听声音,林舒扬判断,来人至少有二十个。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他再次感叹自己这倒霉运气。 如果被发现了,他说自己只是不小心走到这里,顺便偷吃了几个柑橘,人家能信吗? 火车外,荣显屹一身黑衣,修长的身材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手上戴着一副黑色皮手套,周身的寒意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有人迎了上来,停在十步之外,见到他立马脸上堆笑:“荣少,您居然亲自过来了,小的带您先验验货?” 跟在荣显屹身边的常雨走到前面,“带路。” 火车里的林舒扬听见外面的对话,猜测这些枪支和火药的买家应该就是这个荣少了。 他打算在那个荣少进来的时候,就举双手投降。 毕竟,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嘛! 不过他听着这次说话的人,声音尖细,并不是先前那个问“荣少真的会来吗”的人。 那个人,他守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正思索间,车厢门被打开,尖细的声音又说:“荣少,东西就在这两节车厢里,您请。” 沉稳的脚步声响起,皮鞋踩在铁皮车厢上的声音尤为清晰。 林舒扬正准备起身,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怒吼:“荣显屹,你去下地狱!” “有埋伏,屹哥快走!”常雨喊道。 屹哥? 听到这个称呼,林舒扬心里咯噔一下。 紧接着,他又听见车厢门关上的声音,还有一声枪响。 发生了什么? 没等他多想,一个圆溜溜的东西从窗外飞进来,刚好滚到他脚边。 借着亮光,他看见那东西在空中飞过时,还在冒烟。 “是手榴弹!”常雨也看见了那东西。 车厢里有火药,一旦手榴弹炸开,整节车厢都会爆炸。 念头一闪而过,或许是人求生的本能,林舒扬迅速抓起手榴弹,用力往窗外一扔。 一道完美的弧度划过空中,手榴弹顺着来时的路线被抛了回去。 只是还没落地,就在空中炸开。 伴随着一声巨响,隐约还传出一声惨叫。 常雨已经做好当肉盾的准备,他双脚离地,就快要扑到荣显屹身上的时候,荣显屹忽然单手抓住他的衣领,一个转身就卸了冲力,将他平稳地放到地面。 荣显屹收回目光,低沉的嗓音响起:“车厢里有人。” 常雨迅速反应过来,立刻让人进去将林舒扬架出来。 林舒扬两条胳膊被人死死从后面按住,根本没有机会举起来做投降的动作。 “我说兄弟,你们能不能轻点,太用力胳膊会骨折的,我不是坏人。” 出火车门的时候,一阵浓烈的血腥味冲入鼻腔,他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身下一片血红。 是那个引荣少来的人,他被人开枪打死了。 身为一名医生,他见过的死人很多,并没有太大的触动,只是看来,他现在的处境比想象中更差劲。 林舒扬看向站台上的男人,男人身后站着一群人,做拥护状。 他猜测,这个应该就是那个叫荣少的人了,只是背着光,一时看不清他长什么样。 男人开口,声音比冬天的温度还要冷上几分:“你是谁的人?” 谁的人? 林舒扬一愣:“我谁的人都不是,我是我自己的人。” 男人走过来,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林舒扬刚想抬头,却没想到,那人直接给他肚子上来了一拳。 “唔!” d,痛死了! 冰冷的声音在他头顶上方响起:“说,你为什么在车厢里?” 林舒扬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尸体,忍着痛低低开口:“大哥,我只是偷吃了几个柑橘而已,用不着这样对我!大不了我给你钱,我买还不行吗!” “偷吃了几个柑橘?” “是啊,那箱子里不都是柑橘吗?” “是吗?” 林舒扬低着头,眼珠转动:“不一定,我只偷吃了其中一个箱子,别的箱子里,说不定是苹果梨什么的。” 男人沉默了一瞬,似乎在思考他这话的真实性。 这时,常雨带着人从火车另一边拖着一个人往这边走来。 说是拖,是因为那个人腿上一片血肉模糊,根本无法行走。 “放下。”常雨发话,小弟立马松开手,将那人扔在地上。 “屹哥,那颗手榴弹就是他扔的,已经检查过,他身上没有别的东西了。” 趴在地上的人,艰难抬起头,看见荣显屹,眼中爆发出浓烈的恨意。 “荣显屹,这样都没能杀了你,算你命硬!” 这人声音粗犷,林舒扬听出来,他就是之前那个说话的人。 看着那血肉模糊的腿部,心里忍不住吐槽:大哥,你说你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往车里扔炸弹,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把自己腿给炸成了这样,何必呢! 荣显屹剑眉轻挑,反而问林舒扬:“手榴弹,是你扔出去的?” 废话,当时车里就他一个,不是他扔的,还能是谁? 林舒扬吐槽归吐槽,大佬问话还是要赶紧回应的,他点点头,装作有些害怕的样子。 开口道:“一开始我还以为那是个石头,就从窗口扔了出去,后来它爆炸了,我才知道那是个手榴弹。真是好险,要是爆炸了,那我肯定被炸死了。” 可不是嘛!要不是他把手榴弹扔出去,别说他,那一车厢的火药要是一起爆炸,在场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应该算是救了这群人的命才对。 也不知道这个一上来就给他一拳的荣少,能不能良心发现,对他好一点。 听到是他把手榴弹扔出去的,地上那人差点没被气死,声音都有些不对劲了:“是你!你坏了老子的大事!你知不知道为了这一天,为了能杀死他,老子等了多久吗!啊!” 这人都这样了,还张口闭口要杀人家,林舒扬觉得,这人要是再说下去,死的就是他自己了。 “这位……呃,老兄啊!人活一世,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何必要去干这种杀人的行当呢?外面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等着你呢!” “杀人?老子杀的是恶鬼!” 第6章 你凭什么杀他 “这些年,他荣显屹仗着自己势大,有多少人惨死在他手中你知道吗?等他杀了你,你就知道自己干了一件什么样的蠢事!” 听完那人说的话,林舒扬皱了皱眉。 恶鬼?用这种词来形容,这个荣少,这么残暴的吗? 恶鬼……荣显屹冷笑一声,走到那人跟前,坚硬的皮鞋踩上那人手指,用力碾了几下。 十指连心,就连只是在一旁看着的林舒扬,都觉得疼。 荣显屹开口:“想杀我,你是为人报仇?还是自以为在惩恶扬善?” 那人咬牙切齿地说:“去年三月,乌巷口,你杀了我兄弟阿铁,今天我是为他报仇的!” 荣显屹表情未变,“阿铁……不记得了,既然你报仇失败,那就下去陪他。” 说话的语气,就像问人今天有没有吃晚饭一样,平平淡淡。 “荣显屹,你不得好……死……”那人话没说完,就被常雨一枪打穿了脑袋。 看见死人,和看见人从活到死的过程是完全不一样的。 林舒扬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亲眼看见一个人被打死的事实。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这里不是2023年,这里是军阀各自为政,战争将起,人命如草芥的1930年。 可即便如此,还是被眼前的这一幕刺激到,他抬头瞪着始作俑者,那个一句话就能决定别人生死的男人。 一字一顿说道:“你凭什么杀他!” 男人转头,冷峻的脸庞暴露在灯光下,林舒扬一下就认出,他就是那天自己救下来的男人。 “是你?” 荣显屹走过来,戴着手套的手指扯过他的外套衣领,冷笑:“穿得起这身衣服的人,会跑到车厢上偷吃柑橘?撒谎之前也不先过过脑子。” 说完,戴着手套的手指移到他下巴,林舒扬皮肤上立马蹿起一层鸡皮疙瘩。 忽然,下巴猛地传来一阵剧痛,他的下巴脱臼了! 这人一定是有病! 林舒扬痛得在心里把荣显屹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最好别让他逮到机会,否则一定不让他好过! 荣显屹松开手,对常雨说:“把他带回去,抓紧搬货。” 林舒扬被人押着往外走,结果刚走几步,周围忽然亮起刺眼的灯光,一群穿着制服的人出现。 “是警署的人。”常雨说道。 警署? 1930年的警察,林舒扬心里松了口气,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这下他应该有救了。 “荣少,好久不见,最近可好啊!”一道浑厚的声音从警察中间传出。 林舒扬望过去,说话的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留着胡须,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他心说不好,听这口气,这俩人认识。 荣显屹淡淡扫了一眼,沉稳开口:“刘署长,这是打算管我荣华门的事?” 刘署长向他身后看了两眼,摆摆手:“不过是死两个人罢了,这大上海每天都死人,我哪管的过来呀!” 林舒扬越听越绝望,看来今天,他是倒霉到家了。 “那刘署长来这里,有何贵干?” “好说好说,人可以走,但火车里的货,要留下。” 荣显屹抿着唇,没说话。 刘署长走过去,小声跟荣显屹说了几句,之后又走回来,笑着说:“这货,我就先帮你保管着,想什么时候要,随时欢迎来取。” 林舒扬看着,心里不停打鼓,这荣少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怎么这警署署长看起来,不像是在为难他,倒像是在谈交易,甚至于还有点讨好的成分在里面。 “屹哥。”常雨也有些不明白,他看向荣显屹,在等他的指令。 荣显屹看了一眼身后的火车,说:“撤。” …… 第二天一早,林舒扬睁开眼睛,就看见荣显屹那张不似人间的冷峻脸庞,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单人床上,房间不大却很整洁。 “醒了。” 林舒扬猛地坐起来,“你想干什么?” 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下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归位。 昨晚他刚被押上车,就被人打晕了,根本不知道他们把自己带到了哪里。 这不,一睁眼就看见了“恶鬼”荣少。 荣显屹望着他,冷笑一声:“怎么,怕我吃了你?” 虽是冷笑,却没有杀气,林舒扬嘴角一提,露出笑容:“荣少,我昨晚说的话,真的没有撒谎,你别看我这身衣服挺值钱的样子,其实……这衣服是我偷来的。” “是吗?” “嗯嗯,真的。” “叫什么名字?” “林舒扬。” 荣显屹又问:“哪几个字?” “双木林,舒适的舒,飞扬的扬。”林舒扬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只好一五一十地回答。 毕竟,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就算查也查不到什么,真名假名都一样。 “我记住了,如果你死了,我会给你立碑。”说完,荣显屹就抬脚准备离开。 立碑? “等等。”林舒扬伸手,本想拉住荣显屹胳膊,结果荣显屹像是料到他的动作般,稍一抬手便躲了过去。 林舒扬抓了个空,“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死了,你会给我立碑?” 荣显屹:“字面意思,很难理解吗?” “你要杀我?”林舒扬是故意这么问的,他很清楚,如果要杀他的话,昨晚就可以动手。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荣少智商很高,做事果断狠绝,就连说话都是能少则少。 之所以留着他,肯定有别的用处。 “不,要杀你的是别人。” “谁要杀我?” 荣显屹想起昨晚,眼前这个人居然敢质问他,凭什么杀人? 不过今天阳光正好,看见他的眼神,荣显屹就明白了,一个未经世事的年轻人,总是会出干一些愚蠢的事,说出一些愚蠢的话。 他没有回答林舒扬,反而问道:“你知道昨晚,除了衣服,你还露出什么破绽吗?” 除了衣服,他还有别的破绽? 荣显屹好心提醒,指了指他的手。 林舒扬注意到,今天荣显屹没带手套,而后才抬起自己的手掌,低头仔细翻看。 第7章 荣显屹的解释 看到手指上面残留着干涸的黄色汁水时,林舒扬忽然就明白了。 因为除了柑橘皮的味道,他手上还有火药味。 火药味道刺鼻,只要沾染上一点,就很容易闻出来。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在说谎。” 荣显屹轻笑,答案不言而喻。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只好承认:“我的确知道柑橘下面,装的是枪支和火药,但我不认识那两个要杀你的人,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我知道。” 林舒扬抬头,目光中满是疑惑:“你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抓我回来?” “终于问到点上了。”荣显屹深呼吸一口气,嗓音显得有些疲惫,他说:“因为我需要一个留下‘活口’,这样,才能引出那个泄露消息的人。” 泄露消息的人…… 是那个在火车外面,说话声音比较中性化的接头人? 林舒扬迅速理清这里面的关系,沉吟着开口:“有人泄露了你会去火车站取货的消息,这个人应该是你身边的人,或许,他跟那个要杀你的人是一伙的,你留下一个从火车站带回来的‘活口’,那个人担心自己的身份会泄露,必然会来救我,这样你就能瓮中捉鳖了,是吗?” 听他说完,荣显屹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凭他的几句话就猜到了大概。 他开口,语气实实在在带着点赞赏的意味,“没想到你虽然蠢,却不傻。” 这话说的,林舒扬顿时就不乐意了,蠢和傻是一个意思,什么叫“虽然蠢,却不傻”? 这明显的矛盾句,肯定是小学老师死的早,语文没学好。 不过他现在也只敢在心里吐槽。 荣显屹颇有耐心地解释道:“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昨晚我带去的人都是临时调遣,他们也绝不会背叛我,所以,我带回来的‘活口’是谁,并不重要,只要消息散播出去,那个人就一定会出现,只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 “什么?” “那个人,他不是要来救你,而是来,灭口。”最后两个字,荣显屹加重了音调,嘴角轻轻上扬,似乎在嘲笑他的天真。 林舒扬终于知道,他一开始说如果他死了,会为他立碑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可有一点他不明白,“你杀人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你大可不必管我的死活,为什么特意来提醒我,还跟我解释这么多?” 问完这个问题,林舒扬看见荣显屹的表情,明显是在说“没想到你不仅不傻,还有点小聪明。” 果然,荣显屹说:“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你还不算笨。” 林舒扬一听:得,看来还是他想多了,在这个荣少眼里,他就跟聪明这个词挂不上边。 自大狂,全世界就你一个人聪明行了! 林舒扬悄悄翻了个白眼。 荣显屹不知道林舒扬在想什么,但那翻白眼的小动作他可没错过。 敢对他翻白眼的人,可真没见过。 他忽然生起一丝兴趣来,连带着语气都带着几分轻快:“再翻一个来看看。” 被发现了…… 林舒扬眨眨眼,打算装傻充愣,脸上扬起呆萌的傻笑:“荣少在说什么,我突然听不懂了呢!” 如此虚伪做作的笑,真难看。 荣显屹忽然伸出手,原本想再卸了他的下巴,让他笑不出来,但今天他没戴手套,只好作罢。 林舒扬看着那手抬起的时候,下意识就捂住自己的下巴,脸上的笑意倏然收敛。 后来看见那手又放下的时候,才松了口气。 荣显屹看见他这动作,颇为满意地挑了挑眉,这也算是达到他的目的了。 遂开口回答林舒扬之前的问题:“在火车站,留你作为‘活口’,算是还你在茅山脚下救我那一命。” 林舒扬瞪大眼睛,原来这家伙早就认出他了。 荣显屹很满意他现在的表情,继续说:“今天特意来提醒你,跟你解释这么多,算是对你在火车站把手榴弹扔出去的奖励。” 林舒扬心说:好家伙,这账算的还挺明白。 “该说的都已经告诉你了,接下来你就期待那个人早点出现!” 林舒扬见他要走,赶紧追问:“要是那个人一直不出现,我岂不是要一直被关在这个房间里?” 荣显屹却摇了摇头:“不会,他若是七天不出现,你应该就饿死了。” “什么意思?你连饭都不打算给我吃?” “为免暴露你的真实身份,吃饭这种事还是免了比较好,我会安排人在门口守着,所以你要小心,那个人大概率会从窗户进来。” 吃饭这种事还能免了??? 林舒扬从床上下来,站到荣显屹面前,虽然对方比他高了几分,但他也丝毫不愿意示弱。 他瞪着荣显屹,说:“对待战俘尚且都要让他们吃饱,你如果不给我吃的,我大可以不配合你,抓内奸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 荣显屹拧起眉头,耐心即将告罄,刀削斧刻般的脸庞覆上一层寒霜,更显冷酷:“那你大可以试试,配合,你有可能会活下来,不配合,你一定活不了。” 林舒扬攥紧手指,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可以他现在的处境,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转头盯着门的方向,问:“你怎么能保证,守在门外的人,里面就没有那个内奸?” “你的问题太多了,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活下去。” “等等,”林舒扬再一次喊住荣显屹,后者脸上明显透露着不悦,眼神中甚至有一丝杀气。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伸出了手,语气平稳:“既然你早就认出我,那墨玉环,你该还给我。” 提起墨玉环,荣显屹眼中的杀气消失,看向林舒扬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等你活下来,再说!” 说完,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开门的瞬间,他看见门外至少有四个人在看守,他们腰侧鼓出一块,很可能是别了枪。 “咔嗒”,门被关上。 林舒扬缓缓放下手,看来从这里逃出去的想法,不太现实。 难道他真的,只能在这里静静等死吗? 第8章 他被骗了 房间里,除了柜子和床,其它地方空荡荡的,连个剪刀都没有,床是木板床,林舒扬想,他总不能把床拆了,拿木板防身! 他看向这个房间里唯一的窗户,窗户上的玻璃雕刻着细花纹,从里面看不清外面,从外面也看不清里面。 他想打开看看外面的情景,结果发现,这窗户居然是从外面锁住的。 “这设计,未免有点反人类了!” 谁家锁个窗户,还得跑到外面去锁? 不过这也说明,他现在的房间是在一楼。 “荣少啊荣少,你考虑的还真是周到,我既然从里面打不开,这样就没人会看见这房间里关的人到底长什么模样了。” 在房间里转悠了几圈,最后他在窗帘后面找到一个茶壶,老式的那种。 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虽然没有吃的,能喝点热水也好。 只是想象总是美好的,他打开茶壶才发现,里面的水根本就是凉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在这的。 不过荣显屹刚才说,如果那个人七天不来,他就会被饿死。 人不吃饭大概能活七到十天,不喝水大概只能活天。 所以,这水应该是他提前准备好,故意放在这的,应该能喝。 “凉就凉!能喝就行。” 房间里没有杯子,他只能直接举起茶壶,往嘴里倒。 说不出来这水有没有变质,可能是太饿的原因,他嘴里发苦,竟然觉得这水有点甜。 喝了几口之后,他就预感到大事不妙,因为他想尿尿。 他急需洗手间。 但是这里没有。 他夹着腿走到门口,门把手打不开,他只能用力拍了拍门,“外面的大哥,听得到吗?” “喂!” 外面传来一个半大少年的声音:“荣少说了,如果你大喊大叫的话,就直接给你吃枪子!” “不是,人有三急,我快憋不住了,大哥,我总不能就在房间里随地大小便!” “随便你。” 林舒扬一噎,“……那就让我憋死算了。” 说完,他气的拿脚狠狠踹了一下门。 d,太憋屈了! 就在他问候到荣显屹第十八代祖宗的时候,门开了。 外面的人递进来一个尿桶,“给。” 然后又关上了门。 解决完之后,林舒扬终于舒坦了,他躺在硌骨头的单人床上,脑子里开始琢磨起荣显屹这个人来。 昨晚他提到“荣华门”三个字,应该是上海的某个帮派,警察署长都笑脸相对,想必这个帮派势力应该挺大的。 而他被人称呼为荣少,很显然是这个荣华门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不过他既然做枪支火药的生意,这个荣华门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帮派。 从昨晚的情况来看,荣显屹确实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也难怪会有人费尽心思想要杀他。 可这人不仅手段厉害,头脑也很厉害,昨晚他们短短几句话的时间,他就已经想到,用他这个“活口”来引出内奸的计划。 这种缜密的心思,一般人做不到。 诚如他所说,之所以留他当“活口”,是为了还他救命之恩,还有告诉他引出内奸的计划,是因为他把手榴弹扔出车厢。 如果荣显屹真的那么冷血无情的话,大可以直接在车站的时候就杀了他,根本没必要留着他。 还有那壶水,以及尿桶。 这说明,他并不是完全的冷血无情,至少,他给他留了活下去的余地。 那么,只要他这次能活下去,荣显屹应该不会再为难他,还有墨玉环,他必须要活下去才能拿回来。 …… 一天一夜过去,那个内奸都没有任何动静,林舒扬躺在床上,觉得别说三天,才一天他就觉得自己快要饿死了。 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如果那个内奸现在来灭口的话,肯定一灭一个准。 眼见着窗口透进来的光线越来越暗,林舒扬不禁觉得有些绝望。 这时,门外传来了说话的声音,他脚步虚浮地走过去,趴在门边听。 似乎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婶,正在跟守卫说话。 “我是荣府的老人了,这的确是少爷吩咐我做的,你们要是不信,就去问问少爷,问完我再进去也行。” 可能是饿极了,林舒扬居然闻到了荷包蛋的味道。 “吴妈,麻烦您在这稍等一下,我去请示一下荣少。” “好,你去,我在这等着。” 吴妈?这又是谁? 过了一会,又听见吴妈说:“怎么样?少爷怎么说?” “荣少正在见客,不让人打扰。” “那可怎么办?我这面都快坨了……” “吴妈,我相信您,不过这面只能放在门口,我会送进去的。” “这……也行,那就麻烦你了。” “您客气了,不麻烦。” 林舒扬在里面听的都快流口水了,面啊!他可太想吃上一口热腾腾的面了。 他往旁边挪了挪。 终于,门开了,一个搪瓷碗被递进来,“荣少赏你的,快吃!” 听到这个声音,林舒扬靠在墙根上还打趣了句:“兄弟,谢谢你啊,又递尿桶又递碗的……辛苦了啊!” 只不过回应他的,是关门声。 面条是清汤面,上面放了一个荷包蛋,饥饿的感觉战胜了理智,林舒扬赶紧端起地上的碗筷,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面条。 温热的面条连带着汤水下肚,这感觉真好啊! 林舒扬正要吃第二口的时候,目光忽然落在窗户上,手里动作一顿。 他想起荣显屹说,那个内奸很可能会从窗户进来,甚至那窗户还是从外面锁上的,既为了防止他开窗户暴露,也为了从外面好打开。 可这种老式窗户,开关都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只要一有动静,外面的人就会进来,内奸就算有机会下手,也很难逃脱。 如果他是内奸,这么明显的圈套,他不可能直接就往里钻。 荣显屹是故意这么说的。 他被骗了! 林舒扬立刻看向手里的碗,他用筷子夹住面条,将碗稍稍倾斜,原本应该清白的汤色却略微有些泛红。 他神色剧变。 是三氧化二砷,无臭无味,但成品往往因为含有杂质,会略微呈现出红色,黄色或灰色。 三氧化二砷,也就是俗称的,砒霜! 第9章 你没死,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 林舒扬赶紧放下碗筷,趴到尿桶上使劲抠嗓子,把刚才那口面条吐了出来。 接着又把茶壶里剩下的小半壶凉水,全部喝下去,再催吐,一直吐到只能吐出来胆汁,他才坐到地上,喘着粗气。 他吃的不多,这下应该能捡回一条命来。 他就说,荣显屹明明说了不给他饭吃,怎么会突然出尔反尔又让人送饭来。 原来,那个送饭的吴妈,就是内奸。 不行,他得把这个消息赶紧告诉外面看守的人才行,他吐成这样,遭了这么大的罪,可不能让人跑了。 谁知,他刚挪到门边,门就开了。 他抬头,看见荣显屹堪称完美的下颚线。 “还活着,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这种死亡角度,居然都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缺点来,真令人嫉妒啊! 林舒扬不合时宜地想。 几分钟后,林舒扬被带到一个房间,房间中间放了一张长桌,桌边摆了七八张靠椅,看起来应该是个会议室之类的地方。 桌子上放着两碟点心和两碟瓜子以及一个圆形茶壶,点心和瓜子未动,只有两只喝了一半的茶杯放在桌子两侧。 林舒扬摇摇晃晃地坐在椅子上,毫不客气地抓心就往嘴里填。 点心噎人,他又打开茶壶闻了一下,是碧螺春泡的茶水,温度刚好,他便直接用嘴张着壶口往下灌。 荣显屹不紧不慢地坐到主位靠椅上,双腿交叠,姿态说不出的高贵优雅。 缓缓开口:“不怕这点心和茶水里,被下毒?” 林舒扬咽下一口点心,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里一看就是刚招待完贵客,要是这里也被下了毒,第一个被毒死的,肯定是你。” 荣显屹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消失。 吃了一盘点心,喝完一壶茶水后,林舒扬满足地靠在椅子上,微微闭起眼睛,想起这两天遭的罪,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只是这笑有点古怪,像是苦笑,又像是因为高兴而笑。 “你笑什么?”荣显屹问。 “当然是庆幸我自己还活着咯,”林舒扬睁开眼睛,桃花眼中唅着一缕光辉,“荣少,你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怎么说话做事比那成精的老狐狸还精?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荣显屹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不必这么夸我,你没死,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 好事? 林舒扬冷笑,这大概是他来到这个时代听到的第一个冷笑话。 这时,常雨走了进来,“屹哥,人抓到了。” 林舒扬看过去,常雨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手里押着一个大约五十岁左右的老妇人,那老妇人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这个,应该就是给他下毒的吴妈了。 进了房间,那两人便松开手,而后笔直地守在门边。 “少爷。”吴妈双膝一曲,跪在地上,她抬头看了一眼离自己最近的林舒扬,目光有些茫然,似乎根本不认识他。 也是,她根本没进去过房间,自然不知道里面的人长什么样。 常雨站到荣显屹身后,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荣显屹轻轻颔首,目光盯着跪在地上的吴妈。 “吴妈,我还没出生的时候,你就在荣府了,这么多年你是看着我长大的,”说到这里,荣显屹身体向前倾了倾,语气变的凌厉,“为什么要帮着别人害我!” 吴妈眼圈一红,眼泪流了下来,她伏在地上喊道:“少爷,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会害了你啊!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不杀你。” 吴妈却摇摇头,“少爷,我做错了事还杀了人,该死!” 林舒扬听见这话,倒是觉得吴妈这人挺勇敢的,专门跟荣显屹对着干。 他看向荣显屹,看见荣显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该不该死,我说了才算,”接着走到吴妈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吴妈,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一个连鸡都不敢杀的人,为什么突然敢下毒杀人了呢?嗯?” 林舒扬忽然想起,那天晚上他听见那个比较中性的声音,至少也应该是个不超过三十岁的年轻人,吴妈这个年纪,就算她想刻意伪装,应该也做不到才对。 所以,吴妈应该只是个传递消息的人,在火车站的,另有其人。 果然,吴妈说:“我没办法,那个人拿我儿子的性命威胁我,我只能按照那个人的话去做,少爷,我愿意给房间里的人赔命。” 林舒扬心想:唔,原来她以为我死了。 听到这话,荣显屹也侧目看了看他一眼,不过却并没有告诉吴妈真相,“那个人拿阿七的命来威胁你,你背叛了我,难道你就不怕我也对阿七下手吗?” “少爷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少爷的性子,您不会这么做的。”吴妈抬起头看了荣显屹一眼,脸上还挂着泪。 荣显屹垂着眼帘,并没有反驳吴妈这句话,他蹲下身子,表情似乎有些无奈,语气也柔和了几分:“吴妈,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答应你,一定把阿七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吴妈却再次低下头伏在地上,一直摇头:“少爷,我不能说,那个人让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了,阿七……会平安无事的。” 荣显屹眉头紧蹙,站起身向后走了几步,似乎颇为无奈。 林舒扬看他这副样子,眉间一挑,看来荣显屹也不是对所有人都那么冷酷,如果地上跪着的是他,此刻至少也得缺条胳膊或断条腿之类的。 这个吴妈,也算是挺有本事,真想继续看荣显屹吃瘪的样子啊! 可他的东西还在荣显屹手里,还是尽快把那个人抓到,然后他好要回他的东西。 他正要开口,想告诉吴妈,他根本就没死。 结果话刚到喉咙口,就看见吴妈突然起身,像失了神智的飞鸟般,直直地向前冲过去。 他连忙起身,却连吴妈的衣角都没拽住。 “咚”一声,吴妈额头撞在墙上,巨大的冲力把她反弹过来,整个人直直地往后仰倒下去。 第10章 待遇提升 林舒扬刚好从后面接住吴妈,他伸手探了探颈部,那里的脉搏已然不跳了。 他不知道吴妈用了多大的力气,只看见鲜血覆盖下的头骨,凹进去了几分。 她说她给他赔命,就真的赔了命。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赔给了谁。 人命,怎么就这么不值钱呢? 林舒扬把吴妈轻轻放在地上,抬头看了眼几步之外的荣显屹,“她死了,你难过吗?” 刚才他明明看见吴妈的动作,却连动都没动一下。 荣显屹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望着吴妈的尸体,过了两秒,他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抬眼看着林舒扬。 薄唇轻启,声音清冷:“难过。她死了,我就没办法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林舒扬差点被气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明明吴妈的死是她自己造成的,可看见荣显屹那副无波无澜,毫不在意的样子,他就觉得无端来气。 “真是冷血。”亏他之前还觉得,荣显屹至少还有点人情味。 不过,很快这些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他走过去,伸出手,目光落在荣显屹微敞的领口,那里露出一角黑色弧度,“你要找的内奸已经找到了,至于幕后到底是谁想要杀你,跟我没关系,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马上就走。” “走?”荣显屹对上他的视线,那一瞬间,林舒扬仿佛从那漆黑的眼眸里看见了悲痛的情绪,不过很快,他就发现,那是他的错觉。 “谁说你可以走了?” 林舒扬一噎,回顾他们之间的谈话,荣显屹的确没说过,抓到内奸就放他走的话。 “你不会是,打算要灭我的口?” 荣显屹冷笑一声,没有回答,目光看向门口站着的两个手下说:“把他带去客房,需要什么,尽量满足他。” 客房?他这待遇是提升了? 只不过带他过去的方式,依然暴力,林舒扬再次被按住双臂,反正他这会也没力气,懒得反抗了。 在被带走前,他连忙说:“喂,堂堂荣家少爷,不会说话不算话!” 荣显屹看他一眼。 他只好再次说道:“我的东西,墨玉环。” “你这么想要?” 当然,那本来就是他的东西。 林舒扬连忙点头。 荣显屹忽然笑了一下,“我偏不给你。——带走。” 等林舒扬走后,房间里只剩下荣显屹,常雨还有吴妈的尸体了。 荣显屹敛起所有表情,就那么看着吴妈的尸体,半晌没动。 常雨走过来,说:“屹哥,我会安葬好吴妈的。” “你也觉得我冷血吗?”荣显屹忽然问。 常雨清秀的脸上露出些许杀意,一定是那个林舒扬说的话,让屹哥不高兴了。 “屹哥,我十岁的时候就跟着你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跟吴妈一样,心里都清楚,吴妈是个固执的人,她认定的理谁也改变不了。她早就知道,只有自己死了,那个人才会放了阿七,所以她以这种方式,死在你的面前,也是希望你能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以后能对阿七多照顾一些。” 说完这些,他抬头看了一眼荣显屹有些发白的脸色,又说了句:“其实我知道,吴妈死了,屹哥心里比谁都难过。” “这么多年,还是你最了解我。”荣显屹微微松了口气,拍了拍常雨的肩膀,脸色也稍微缓和了些。 “我可是你最信任的兄弟,谁还能比我更了解你。”他笑了笑,目光却落在肩膀上,如果屹哥,能把手套摘掉,就好了。 荣显屹拿开手掌,神色有些凝重:“吴妈口中的那个人,应该是她认识的人,否则她不会这么笃定,那个人会放了阿七。” 常雨收回目光,回道:“我明白了,我会去查这几天吴妈都见过什么人。” “嗯,再派个人去吴妈家里守着,如果阿七回来了,就把他带来荣府。” “是,屹哥。” 翌日。 客房里,林舒扬正双手环抱,靠在门框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那边正在剥瓜子的小孩。 说他是小孩也不太准确,因为他看起来应该也有十五岁了,最多不超过十七岁,他的名字叫狗蛋。 就是这么个经典的名字。 荣显屹说了,需要什么,尽量满足他。 所以他就指挥着狗蛋,在这里给他剥瓜子,毕竟,狗蛋给他递过尿桶和一碗面,算是跟他比较熟的人。 剥完一碟之后,狗蛋拍了拍手,目光不善地看过来,“瓜子剥好了,你还有什么需要?” 林舒扬低着头看他,发现他只到自己肩膀的位置,“狗蛋,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荣显屹这个家伙,该不会是雇的童工! “你管我多大,没事我走了。”狗蛋仰着头,气势却不输。 林舒扬慢慢说道:“你们荣少可是说了,需要什么,尽量满足我,现在我需要知道你的真实年龄,你说不说?” “我,我下个月就满十七了。” 果然,一提到荣显屹,他就很听话。 十七岁啊,这个年纪的小伙要是放在现代,应该是在念高中才对。 看着狗蛋那副倔强的脸庞,林舒扬忍不住说教起来:“你小小年纪干点什么不好,干嘛非要跟着那个冷血动物荣显屹,干这些打打杀杀的行当,他逼你了?” 谁知狗蛋眼睛一瞪,表情凶狠:“不准你这么说荣少,我告诉你,下次要是再让我听到你这么说他,我,我饶不了你!” “真怀疑他是给你洗脑了。”林舒扬嘀咕了一句。 狗蛋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那天晚上要不是屹哥说让我给你盖上衣服,你早就冻死了。” 林舒扬一顿,反应过来,狗蛋说的应该是在山脚下的那天晚上,他醒来的时候身上的确盖着自己的大衣。 “原来是你给我盖的……” 狗蛋头一扬,颇为傲娇:“昂!” 提起那天的事情,他就来气,“那天要不是你们把我打晕,我至于在荒郊野外睡一夜吗?当时一醒来我就发烧了,而且整整烧了四天才好啊!” 一口气发泄完,才觉得心里舒服了点。 “看来那天晚上的事,你怨气很大。”一阵脚步声传来,林舒扬转头就看见荣显屹那张冷峻的脸庞。 第11章 心理方面,那我可太熟了 一大早就看见荣显屹,林舒扬觉得刚舒服了点的心情,又不好了。 “一大早就登门,不知道荣少有何贵干啊?” 倒是狗蛋,见到荣显屹,立马一副乖巧恭顺的样子,看见手上残留的瓜子壳屑,赶紧拍了拍,可他怎么拍都拍不掉,只好当机立断,把手背到身后去了。 然后恭恭敬敬地喊了句:“荣少。” 林舒扬在一旁看见狗蛋的全套动作,不禁抽了抽嘴角。 心说这孩子莫不是把荣显屹当成了偶像,至于这么谨小慎微嘛! 连手上有点瓜子屑都不能让他瞧见了? 荣显屹直接略过林舒扬的阴阳怪气,冲狗蛋微微颔首:“嗯,你先退下!” “是。” 狗蛋走后,荣显屹脚步未停,直接就往房间里走去。 林舒扬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却悄悄把脚往前一伸。 谁知荣显屹直接从上面迈了过去,脚步连顿都没顿一下,而后嘴里吐出两个字,带着点轻蔑:“幼稚!” 林舒扬清咳一声,自己刚才的举动确实是有点幼稚了。 “你不杀我也不还我东西,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荣显屹已经靠坐在真皮沙发上,双腿交叠,优雅地伸出手,说:“别急,我们坐下慢慢聊。” 林舒扬看着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心说这天气有那么冷吗,怎么这人总是戴着手套。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沙发,方向一转,坐在了沙发旁边略高的茶几上,然后学着荣显屹的样子,双腿交叠,以俯视的角度看着对方,目光锐利。 “好啊,那我们就来聊聊,你为什么故意误导我,说那个内奸会从窗户进来,让我好好留意窗户?结果却让人故意把有毒的面放进来?” 荣显屹虽然比林舒扬的位置低了几分,但居于上位者的气势却不容忽视。 他毫不客气地接住林舒扬锐利的目光,冷冷开口:“生死时刻,如果你这么容易就轻信别人的话,那只能说明,你就算死了也不冤。” 林舒扬不解:“你活这么大,就没被人打过吗?”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的嘴,实在太”欠了。 最后两个字,他没能说出来,因为荣显屹的眼神,明显带了杀气。 “太什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林舒扬没骨气地改了口:“我是说,荣少的嘴实在是太优雅,哈哈哈,没错,就是优雅。” 荣显屹知道他原本没什么好话,不过既然他已经改了口,也没必要再计较。 他收敛了神色,逐步进入正题:“你学的是西医?” 林舒扬猜测,大概是指那天他给他取子弹的事,所以才会这么问,他点点头。 “心理方面,你学过吗?” 心理? 林舒扬眯了眯眼睛,这家伙该不会是心理上有什么毛病! 难怪整天戴着手套。 虽然他不是心理专业,但关于心理问题,他还是看过几本书的。 于是轻咳一声,说:“心理方面……那我可太熟了,光是抑郁症患者我都治愈过好几十个。” “是吗?”荣显屹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你在哪家医院治的?叫林舒扬这个名字的医生,上海没有,镇江也没有,莫非你还有别的名字?” 好家伙,感情那天问他名字,是为了查他,还说什么如果他死了会给他立碑。 他算是看出来了,荣显屹的话,十句里面八句都是假的,剩下那两句还得对半分。 林舒扬笑了:“你没查到那是你的能力不行,我的名字说破了天也叫林舒扬,中国那么大,你还能每家医院都去查不成?” 他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想查他? 那可真是盲佬摸墙,瞎子登山——没门。 “中国……”荣显屹垂眸低语了一声,中华民国,叫中国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说,你心理上有什么问题?说出来,让我来开导开导。”林舒扬眼中透露出浓厚的兴趣。 荣显屹抬眸:“你搞错了,你要开导的,另有其人。” 林舒扬摆摆手,一脸了解的样子:“我懂我懂,就是你的一个朋友嘛!” 荣显屹却神色认真道:“他不是我的朋友,我不认识他,确切地说,我连见都没见过他。” 见都没见过? “你是说……人格分裂?” 荣显屹目光略显疑惑,这个词很新鲜,他还没听过。 林舒扬见他皱眉,又问:“双重人格?还是……多重人格?” 荣显屹更加听不懂了,索性把这个问题丢回去:“是哪种,等你去了,自己判断。” “去哪里?” “天景路,陈府。” “陈府?”林舒扬一愣,原来还真是另有其人啊! 见他似乎对陈府根本不了解,荣显屹好心讲解道:“陈之宏先生是上海华商商会的会长,在商界的位置举足轻重,颇有威望,他已年过花甲,儿子意外亡故,膝下只有一个孙女和孙子,你要开导的人,就是他的孙子,陈子骞。” 听完之后,林舒扬摸了摸下巴,有些不解:“你连见都没见过人家,为什么要我去开导人家?” “开导他,是你自保的手段。”荣显屹从沙发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林舒扬:“我要你做的,是从陈府取一样东西出来。” “你是说,要我借着治病的名义,去人家家里给你偷一样东西出来,是这个意思吗?” “你要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 林舒扬先是笑,他从茶几上站起来,跟荣显屹面对面而立,神色倏地一敛,说:“我不干!” 荣显屹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反应,表情未变,语气淡然:“墨玉环不想要了?” “想要。”说完,林舒扬眼皮猛地一掀,目光如炬,伸手快速抓向荣显屹领口。 荣显屹侧身躲过,并不出手,然而下一刻,林舒扬的手却就影随形般跟了上去。 几番来回后,荣显屹抬手反击,却被早就有所准备的林舒扬一把将手套脱了下来。 荣显屹一惊,连忙缩回手掌,趁此机会,林舒扬一把扯开荣显屹领口。 第12章 算你狠! 打斗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戛然而止。 一颗纽扣掉落在地上,不甘心地蹦跶了两下,最后归于平静。 两人都明显地愣住了。 林舒扬望着荣显屹漂亮的锁骨下方,那条黑色颈绳上,赫然串着,两枚一模一样的墨玉环。 而荣显屹则盯着林舒扬贴着自己皮肤的那只手,眸光幽深。 “怎么会有两个?”林舒扬脱口而出。 荣显屹回过神来,握住林舒扬手臂,向侧边一拧,就形成反制。 林舒扬被荣显屹按在墙边,喉咙被一条手臂死死抵住,他用力推了两下,发现自己居然撼动不了对方分毫。 他艰难出声:“你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 “你打不过我,别白费力气了。”荣显屹说完,便向后退了两步,松开对林舒扬的钳制。 林舒扬摸着有些发疼的喉咙,目光却落在荣显屹露出一半的锁骨上。 他从没想过,这样好看的锁骨,居然会是在一个男人身上。 不是瘦骨嶙峋的骨感美,而是那种一看就很力量,充满了性张力的美。 直到荣显屹伸手拉了一下衣领,他才收回目光。 “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有两枚墨玉环?” 荣显屹眸光闪了一下,“这个问题,我暂时不予解答。” 林舒扬无奈:“好,换个话题,为什么非要我去陈府?” 荣显屹淡淡看了他一眼,说:“你能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保持理智,这很难得,不过,也不是非要你去,你也可以选择不去。” “不去的话会怎样?” “不怎样,灭口。” 林舒扬咬牙切齿,却只能憋出一句:“算你狠!” 没办法,他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了,毕竟,他真的不能离开墨玉环太久。 荣显屹轻笑一声:“狠?这个字对于我来说,算是一个褒义词,那些在外面摸滚打爬的人,大多都是靠这个字才活下来的,希望以后,你也能用到它。” “我绝对用不到它。” 林舒扬转了个身,假装向窗外看去,心里却莫名想:真是奇怪了,怎么觉得这家伙笑起来,不那么讨厌了? “还给我。”正想着,荣显屹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他转头,看见荣显屹向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节骨分明,只掌心磨出几个茧子。 他才忽然反应过来,手套还在他手里,他抬起手晃了晃。 “你很想要?” 荣显屹只看着他,没说话。 “我偏不给你。” 那语气,跟昨天荣显屹说的话一模一样。 “幼稚。”荣显屹放下手,重新坐回了沙发,“手套有很多,如果你想要,我可以送你一双。” “大可不必。” 林舒扬原本想逗逗他,结果对方根本不接招,他觉得没趣,随手将手套扔在了茶几上。 “还是说说,那个陈府,到底有什么玄机!” 林舒扬这次坐在了沙发上,双腿微敞,神色认真又严肃。 “玄机?为什么这么问?” “废话,你堂堂荣华门难道还没几个偷东西的好手?那陈府要是那么好进,你也不必非要找个医生混进去了。” 林舒扬说完,又加了句:“先说好啊,这次你可别再忽悠我,说真话。” 荣显屹拿起茶几上的手套,重新戴在了手上,像是不太适应了似的,活动了几下手指,然后才开口说话。 “想要进陈府不难,但是想要进陈之宏的房间,就难了。” “你要的东西,在人家老头子的房间里?” “没错。” 林舒扬皱眉:“像他们这种大户人家,不是都有佣人打扫房间?你随便收买一个不就好了?” 荣显屹却摇摇头:“陈之宏的房间,一直都是由他的管家向福打扫整理,向福跟了他十几年,情谊深厚,绝不可能背叛他。” “那……直接进去偷……也行不通?” 荣显屹看他一眼,目光带着点鄙视,但还是耐着性子说:“你知道,向福是什么人吗?” 林舒扬摇头,他怎么会知道?他要是知道就有鬼了。 “大清灭亡后,他才跟着陈之宏。此前,他的师父是大清最后一位太监总管张兰德,他曾负责整个长春宫的安危,身手诡秘莫测,若是打起来,我也未必能赢他。”荣显屹说的时候,眼中泛着一丝亮光。 林舒扬觉得,荣显屹看起来,好像很希望能跟那个向福打一场。 不过,“既然你都没有把握打赢他,那我去,岂不是送死?” “我以为,你能从那个房间走出来,多少是有点脑子的。” 又来了,林舒扬真想给他一拳,荣显屹可能得了一种叫做“好好说话会死”的病。 行,在荣显屹这里,他从一开始的“虽然蠢但不傻”,到之后的“不笨”,这才短短几天的时间,就变成了“有点脑子”。 这进步,还真是感人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就是要智取嘛!你的计划是什么?” 谁知荣显屹却摇摇头,“没有,一切都要靠你自己来完成。” 闻言,林舒扬深吸一口气,有些哭笑不得:“行,那你总得告诉我,你要我偷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谈到这里,话也已经大致说的差不多了,荣显屹起身说道:“这两天,我会让人给你弄一个新的身份,至于我要什么东西,等你顺利进入陈府以后,自会有人告诉你。” 说完,便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 荣显屹走后,林舒扬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们之间的谈话,觉得自己全程都在被荣显屹拿捏,而且是拿捏的死死的那种。 “这感觉真是太令人不爽了,我得做点什么才行。” 好在,荣显屹并没有限制他的出行,在荣府转了一圈,他才感受到资本家的奢侈。 荣府的建筑是个中西结合的风格,从正门进来是个大院子,院子里铺满了石板,中间摆了几盆发财树,左右两侧有小门,走进去通过走廊,是荣府下人们住的地方。 中间主道走过去是超大的客厅,客厅两侧是厨房和餐厅,从楼梯上去,就是主楼了,主楼一共有三层,楼梯两侧全是房间,他粗浅地算了一下,这三层楼至少有二十个房间。 第13章 我们是朋友 荣显屹住在三楼东侧的房间,他住在二楼东侧客房,巧的是,他们俩房间就是上下层的关系。 他合理怀疑,荣显屹是故意这么安排的。 主楼后面还有两个楼梯,走下去之后是一个超大的后花园,花园里种了许多种类的花,即使在冬天,也有几种颜色绽放着。 花园里还有一个亭子,应当是夏天纳凉用的。 当他刚回到二楼客房时,听到楼下传来了几声呼喊。 他站在楼道上,手里扶着雕花红木的围栏,向下望去。 只见一名穿着深灰色长袍的老者正站在客厅朝着厨房的方向喊:“吴妈,快熬碗姜汤出来,太太在外面受了些风寒。” 见无人应答,老者又向前走了两步:“吴妈,吴妈?”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老者抬头向他看过来,视线有些凌厉。 林舒扬猜测这人看穿着,应该是管家,他笑了一下说:“吴妈不在这里。” 她已经死了。 “你是谁?吴妈去哪儿了?”老者问。 结果没等林舒扬开口,楼上就传来荣显屹的声音:“杜叔。” 杜庆喊了句:“少爷,太太回来了。” 荣显屹从楼梯上走下来,路过二楼时,他看了林舒扬一眼,说:“进去。” 那目光,是警告的意思。 林舒扬点点头,反正这是他荣少的家事,他也没兴趣参与,便回了房间。 中午,有人把饭送进他房间,是狗蛋。 狗蛋放下饭菜就要走,林舒扬喊住了他。 “狗蛋,我问你个事。” 狗蛋一脸警惕:“什么事?” “你们荣少就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吗?”林舒扬真诚发问,上午他逛了整个荣府,也没见过除荣显屹以外的荣家人。 狗蛋一脸嫌弃:“你到底是从哪个地方来的?荣家老爷这辈子只娶了太太一个,太太也只生了荣少一个,这件事全上海都知道,‘侬缺西啊’。” 林舒扬脸一垮:“别以为我听不懂上海话,你才‘缺西’,你全家都‘缺西’。” 居然敢骂他傻。 狗蛋一脸无所谓,“反正我全家就我一个,我才懒得跟你这种‘十三点’计较。” 林舒扬不乐意了,他嘿嘿一笑,有些不怀好意。 “你……你笑什么?” “你知道你们荣少为什么让我住在客房,还说需要什么都尽量满足我吗?” 狗蛋摇摇头:“为什么?” 林舒扬神秘一笑,“我问你,你们荣少结婚了吗?” “没有啊!” “那他有喜欢的女人吗?” 狗蛋挠挠头:“好像……也没有。” “那你看他身边的手下,是不是都是男人?” “女人也干不了我们这一行呀!” 林舒扬伸手,一拍狗蛋肩膀,“兄弟,格局还是小了,你就没有想过一点别的可能吗?” 狗蛋一脸茫然。 林舒扬苦恼地拿食指敲了敲眉心,这个时代的人,思想还是比较陈旧的,看来他不说明白,以狗蛋的智商是理解不了了。 他低头附在狗蛋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听完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半晌,他才红着脸,指着林舒扬喊道:“你胡说!这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别看他表面上冷冷清清的不近人情,其实背地里……”林舒扬还没说完,就见狗蛋大叫一声,握起拳头就向他挥来。 “你闭嘴!” 林舒扬眼疾手快,一把攥住狗蛋的拳头,“喂喂喂,你不至于,我就是说了几句大实话而已。” “你还说!” “行行行,我不说了行!” 狗蛋抽回自己的拳头,恶狠狠地威胁道:“要是再让我听到你说这种话,我一定杀了你!” 林舒扬点点头,狗蛋这才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刚才那小子,是真的想杀了他! “还真是护主啊!” 他不过就是想造造谣,给荣显屹添点堵罢了,反正他只是这个时代的过客,他自己的名声也没那么要紧。 “俗话说三年一代沟,算下来,我跟狗蛋可是有三十一年的代沟,也难怪他反应这么大。算了,靠狗蛋散播谣言,看来是行不通了。” …… 傍晚,狗蛋来敲门。 声音冷淡:“太太喊你下去吃饭。” 林舒扬虽有些诧异,但还是跟着去了餐厅。 餐桌上,只有荣显屹一人,其它位置都还是空的。 看来他来得还挺早。 毫不见外地,他拉开荣显屹旁边的椅子就坐下去,“荣少,不介意我坐在这里!”目光一转,笑道:“呦,吃饭的时候,终于舍得把你那手套脱下来了?” 荣显屹侧过头看他,如墨般的眼眸里,露出些许不悦的情绪,同时又满含警告的意味:“你是我在镇江交的一个朋友,记住你的身份,别在我母亲面前露馅。” 林舒扬瞬间明白,想来是那个杜叔告诉了太太有他这么一个人,荣显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跟他母亲说他是他的朋友。 所以荣显屹刚才那话的意思,是让他配合他演戏啊! 林舒扬伸出一根手指,说:“给我一万块钱,我就配合你。” 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浪费了。 一万块钱,在这个时代可不是个小数目。 “等你活着回来,我可以给你一万块。”荣显屹说完,向林舒扬旁边指了指,“坐到那边去,我不喜欢别人离我太近。” 林舒扬撑起下巴,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我们是朋友,况且,肌肤之亲都有了,你别这么见外啊!” 说着,他目光有意无意落在荣显屹领口的位置。 站在一旁的狗蛋,听见这话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一转头,却见到楼梯口走过来两个人。 他只好低下头喊了声:“太太好,杜管家好。” 荣太太生的慈眉善目,虽已年近五十,但也看得出,年轻时候也是个难得的美人。 她穿着一身锦缎旗袍,外面披着一件灰色狐狸毛外套,手腕上戴的不是玉镯之类的首饰,而是一串佛珠,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看起来低调内敛却又不失华贵。 她身后跟着杜庆,两人缓缓走了过来。 经过时,林舒扬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站起来礼貌地打招呼:“荣太太好,我叫林舒扬,是……荣少在镇江认识的朋友。” 第14章 入陈府 荣太太微笑着点点头,“听阿屹说了,这还是他头一次带朋友来家里,正好今天是跨年夜,不介意跟我们一起吃顿饭!” “当然不介意,能跟荣太太这样气质优雅的长辈同桌,是我的荣幸。” 林舒扬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感叹:原来明天就是元旦了,1931年的元旦。 旧年结束,新年伊始。 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荣太太来了之后,佣人们才开始上菜,林舒扬长的好看,嘴又甜,荣太太被他逗的笑意不断。 “听阿屹说,你是医生,这次来上海是打算找一份工作,有合适的去处了吗?没有的话,让阿屹帮你留意一下。” 找工作? 林舒扬看荣显屹一眼,去别人家里偷东西,这也算工作吗? 他微笑:“荣太太,不着急,我已经有眉目了,过几天就去上岗。” “那就好。”说完,荣太太就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林舒扬想起,白天他听见那个杜叔说,太太受了风寒。 不过观她面色,应该只是吹了风,有些咳嗽,温养几日就行。 最后一道菜摆上桌,佣人们才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这时,常雨从外面走过来,他身旁还跟着一个半大的少年,看起来跟狗蛋的年龄差不多,不过一路走来都在东张西望。 常雨看到荣太太,脸上露出笑容:“太太回来了。” 又对着一旁站着的杜庆喊了声:“杜叔。” 荣显屹回头,看了常雨身边的少年一眼,语气淡然:“人接回来了,还顺利吗?” “顺利,人是自己走回家的。”常雨话里有话。 也就是说,没有见到那个带走阿七的人。 荣太太点了点头,目光也落在那少年身上:“常雨,你身边的……就是吴妈的儿子阿七!” “回太太,是阿七。” “吴妈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只是可怜了这个孩子,剩下他孤身一人,就按阿屹的意思,往后让他在这里住下!” 常雨对着身旁的人说:“阿七,快叫太太好。” 阿七眼神摇摇晃晃地看了一眼常雨,才乖巧地冲着前面喊了声:“太太好。” 声音虽有些笨拙,却不掺杂任何杂质。 林舒扬心里蓦地一酸,原来阿七是个痴傻儿,一个目光这样天真无邪的人,那个人居然拿他来威胁吴妈。 不过,他没想到荣显屹居然让人把阿七接过来了,为什么? 一个傻子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信息,没办法帮他抓到那个幕后之人。 是因为对吴妈心存愧疚吗? 愧疚……这个词用在荣显屹身上,显得很是违和。 荣太太笑着招了招手,“好孩子,快坐下吃饭!常雨,你也坐。”说完,她又对一旁的杜庆说:“老杜,你也坐下吃饭,今天就不讲那么多规矩了。” 等所有人都落座之后,一直站在门边的狗蛋瞬间觉得自己跟这里好像格格不入,便低着头往外挪去。 荣太太眼尖,“狗蛋,你也过来,坐下吃饭。” 狗蛋先是震惊,随即便被一阵狂喜代替,有些拘谨地坐在椅子上。 “谢谢太太。” 这一顿饭倒是吃的其乐融融,仿佛在坐的人,都是普普通通的平常人,各自拂去外面的风雪,只是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而已。 …… 两天后,荣显屹拿着一叠证件和一张居民证丢到林舒扬面前。 “这是你的身份信息,记好了,别说错话。” 林舒扬从茶几上拿起来看了几眼,他摇身一变,成了从国外留学回来的海归,还多了对在蜀地做茶叶生意的父母。 “你这些信息,要是查起来的话,靠谱吗?” 荣显屹颔首:“你放心,荣华门做事,从来都讲究滴水不漏。” 滴水不漏? 还不是被人泄露了行踪,在火车站差点让人给炸死。 林舒扬对荣显屹的说辞不置可否,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说。 “这次我们可得提前说好,我帮你拿到你要的东西之后,第一,你要把我的墨玉环还给我,第二,你要给我一万块钱,现金。” 荣显屹轻笑一声:“可以,只要你完成我让你做的事情还能活着回来,你的条件我都会满足你。” “那就一言为定,到时候你可别耍赖。”林舒扬想了想又说:“要不还是立个字据!保险一点。” 一声嗤笑传出,荣显屹说道:“我荣显屹答应的事,不需要靠一张纸来保证,如果我真的想耍赖,你觉得靠一张纸,有用吗?” “说的也是,那就这样!期待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 林舒扬深深看了一眼荣显屹,目光在他领口处停留了几秒,而后穿上自己的羊绒大衣,向外面走去。 荣显屹看了一眼桌上的证件,眉头蹙起:“你就打算这样,两手空空地去?” 林舒扬却连头都没回,声音肆意又张扬:“证件太全反而失真,我会用我自己的办法进入陈府的,你就等我的好消息!” …… 陈府是个很好找的地方,因为它几乎占了天景路的一半,林舒扬在旁边的茶水摊上坐了小半天,才叩响陈府大门。 很快就有下人来开门,他说明来意后,那下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领着他去了里面。 陈府的建筑风格比较中式,是传统的大户人家府邸的样貌。 门口立着两只石狮子,大门建立在台阶之上,院子极为宽敞,房间坐落有序,就连檐角都是很有特色的飞檐。 林舒扬一边四处打量,一边被带到客厅。 下人恭敬地说:“林先生,您先在这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知管家。” 林舒扬礼貌地点点头:“有劳了。” 这两天,他打听了许多关于陈府和那位孙少爷陈子骞的事,心里大致有了些数。 听说陈子骞原本也是个天之骄子,学识和样貌都很出众。 可他十八岁那年,却不小心从山上摔下来,摔断了双腿,从此便从云端跌入泥潭。 听说当时他的双腿摔的并不严重,可偏偏那时候他的心理出现了很大的问题,不愿意配合医生的治疗,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机。 第15章 孙少爷的病,不急? 正常人都受不了这样的打击,陈子骞也是如此,他对生活失去了希望,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再也没出过陈府大门,而且这一关,就是七年。 这七年里,陈府老爷子陈之宏,花重金请了许多医生来治疗,中医西医都试了个遍,结果都是无功而返,没有人能打开陈子骞的心结。 渐渐地,也就没有人敢自告奋勇,要来给陈子骞治病了。 所以,开门的人听说他要来给陈子骞治病,才会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过了大约半小时,陈府的管家才姗姗来迟。 林舒扬见到向福的瞬间,便愣住了。 这不是在火车上,他救的那位老先生身边的管家吗? 难怪当时觉得那个管家说话声音有些尖细。 这可真是巧了,那这么说的话,他救的那位老先生,想必就是陈之宏了。 向福见到他,也是一眼就认出来,“林大夫,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向福在宫里呆久了,思想固化,医生这个比较新鲜的词,他喊着别扭,所以才一直称呼他林大夫的。 不过一见面就说他还活着,怎么这个时代的人,都喜欢说这句话,这难道是什么奇怪的问候语吗? 林舒扬微笑着点头:“向管家不必客气,没想到这个世界这么小,我们居然又碰上了,上次在火车上遭遇劫匪的事你们后来没事?” 他这么问着,心里却在想:向福的身手那么厉害,想必有事的应该是那伙劫匪才对。 果然,向福摆摆手:“我们倒是没什么事,那伙人哪是什么劫匪呀,他们根本就是那附近军队里的人,偷偷溜出来打秋风的。” 林舒扬有些不可置信:“军队的人?” 军队的人,不忙着抵抗外敌,保护一方百姓,反而变着法的欺压和搜刮百姓。 难怪,他们抢劫了一整列火车,也没有警务人员出现。 林舒扬觉得,他对这个时代的了解又深了一分。 向福无奈地笑笑,眼角的皱纹堆在了一起:“现如今驻苏州的军队,是少将严仲奇,他与我们陈家颇有些渊源,所以那些人不敢对我家老爷动手。” “原来是这样。” “对了林大夫,之前你在火车上的行李,被我们带回来了,老爷说您福大命大,肯定不会有事,总有一天会再遇见。您救了老爷一命,我们顺手替您保管一下行李也是理所应当,没想到这么快咱们就重逢了,老爷还真是神机妙算啊!” 他的行李,里面还有他的药箱,那可是他吃饭的家伙。 林舒扬一喜:“那可真是太感谢了。” 一不小心说太多,差点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林舒扬看了眼自己有些脏污的运动鞋,拿出之前准备好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被推下火车之后,我好不容易来到上海,说实话,这几日过的有点不太容易,之所以来陈府,是因为我听说治好孙少爷,报酬比较丰厚,所以,我” 向福听出他话里的囧况,了然地笑笑:“林大夫不必苦恼,既然您是来给孙少爷治病的,那接下来就在府里住下便是,您是老爷的救命恩人,等晚一点,我再带您去见老爷。” “那就多谢。”林舒扬顺利留在了陈府。 只是,他没想到,向福这种高手,竟然是个话痨,一路上都在跟他介绍陈府的构造和风景。 而且,他左一口“您”,右一口“您”的,联想起他以前的身份,林舒扬都快觉得自己是个什么皇亲国戚了。 “老爷就住在前面的繁院里,左边的华院是孙小姐住的地方,右边的锦院是孙少爷的住所,再靠右是绣院,绣院虽是客房,但绿植盆栽比起其它院子一样不少,林大夫就先住在那里!” 听了向福的介绍,林舒扬适宜地提了句正题:“向管家,我可以去看看孙少爷吗?” 谁知向福却说:“孙少爷的事不急。” 呃?不急? 林舒扬疑惑地看着向福。 “我是说,孙少爷的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林大夫既然在府里住下了,日后有的是时间,不必急于这一时。” 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但向福的热情,还是让他感到有些怪异。 “可是我是个医生,我想尽早了解孙少爷的病情,以便确定后续的治疗方向。” 向福脸上的笑淡了几分,虽然还是在笑,但那笑已经不达眼底了,“林大夫,既然已经入了府里,还是听主人家安排的好,孙少爷他这个点,不太方便。”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林舒扬心里咯噔一声,觉得这个陈府可能比想象中还不对劲。 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是我太心急了,既然孙少爷不方便,那就等他方便的时候,请向管家再告诉我一声。” “那是一定的。”向福又恢复了之前的笑容,似乎很满意他的“听话”。 林舒扬在绣院住下,发现整个陈府里,绿植确实很多。 没过多久,就有一名女佣将他的行李送了过来。 “替我谢谢向管家。” “先生不必客气,向管家说了,您要是有什么别的需求,尽管提出来便是。” 女佣的声音柔婉,说话的时候,身子不知怎的,扭来扭去。 林舒扬抬头看去,心说这大户人家的佣人,在招工的时候,难道还看脸不成? 这长相,怎么着也算得上是个网红脸了!再看这身段,如此普通的女佣服装穿在她身上,也难以掩饰她的凹凸有致。 等等,刚才那话,好像话里有话啊! 这个向管家在搞什么鬼?试探他吗? 林舒扬收回目光,语气有些冷:“我暂时没什么需要的。” 女佣走后,林舒扬打开他的行李箱,这个箱子还是从刘婶家拿的。 他答应了刘婶,要帮他找她的儿子李贵,结果刚到上海,就发生了这么多事,现在连他自己,都很难自保。 找李贵的事情,还是等他跟荣显屹的交易结束之后,再说! 打开箱子他的东西都还在,衣服,药箱还有一只关了机的手机。 第16章 来自荣显屹的纸条 大约到了傍晚的时候,才有人来喊他,不过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奇奇怪怪的女佣了,这次来的,是个长相较为普通的女子。 林舒扬却松了口气,心说,这样看着才比较正常。 “先生,老爷请您去用晚膳,请您跟我来。” “好。”林舒扬应了声。 上次在火车上见到陈之宏,林舒扬对他的印象并不好,因为他始终觉得陈之宏当时的目光太过奇怪。 可这次再见到他,林舒扬反而有些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看错了。 因为眼前的老先生,生的慈祥,目光虽有些浑浊,但看向人的眼神却很和善。 “陈老先生,又见面了。” 陈之宏坐在椅子上,抬手示意他坐下,林舒扬顺从地落座。 “上次在火车上太过匆忙,还没来得及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今日就以这薄酒小菜略表一下感激之情,希望你不要介意。” 介意? 林舒扬望着这一大桌子的菜,很难介意的起来。 可能是被饿怕了,他一看见这些香喷喷的饭菜,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表面上却义正言辞地说:“陈老先生客气了,当时那种情况,换做是任何人,我都会去救的。” 陈之宏笑了笑,“听向福说,你是为了给子骞治病,才入的我府里。” 林舒扬故意拿手在腿上来回搓了搓,面上有些报赫:“是,我路上不是被洗劫一空了嘛!所以我就想着,靠着我高超的医术……先混口饭吃。” 听到高超两个字,陈之宏表情明显僵硬了一瞬,不过很快就掩饰住:“年轻人有自信是好事。” 林舒扬厚着脸皮承受了这波夸奖。 他要营造的就是这种略带傻气的医生形象,这样才能让人对他放松警惕。 接下来,陈之宏问了他一些常规问题,比如家是哪里的? 在哪学的医? 家中还有哪些人? 父母是做什么的? 林舒扬按照荣显屹给他准备的身份一一作答,乖巧的像是一个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 末了,林舒扬饭没吃几口,净回答问题了。 “子骞的病有些棘手,你先在这里住下,过几日我再安排你们见面。” 林舒扬还想开口,就被陈之宏打断:“我乏了,在陈府,有什么问题问向福也是一样的。” 林舒扬只好闭嘴。 他看着陈之宏被向福扶着,一步一颤地回了房间。 陈之宏不过六十出头的年纪,可他的身体看起来,似乎很差。 林舒扬默默记下陈之宏的房间位置,转身回了自己的住处。 就这么在陈府过了两日,林舒扬连那位孙少爷的面都没见到过。 这几天,他算是摸清楚了,想要进陈之宏的房间,简直太难了。 因为向福就住在陈之宏隔壁,而他目前唯一能进入繁院的机会,就只有在晚上用餐的时候。 这天,他饭后回绣院的路上,撞到一个人,这人他认识,正是那天试图“勾引”他的女佣。 天色昏暗,路灯距离他的位置刚好有点远。 撞到之后,他听见了一声娇软的呻吟声,才认出来对方。 “先生,夜路不好走,还请小心行路。” 林舒扬还未来得及说点什么,那名女佣就越过他离开了。 如果不是他手里多了一个东西,他一定会认为,那个女佣是故意撞到他身上的。 因为刚才,那个女佣分明用手摸了他的胸膛一把,走的时候还冲他抛了个媚眼。 可恶!居然被占了便宜! 回到房间,林舒扬黑着脸张开手,那个不太正经的女佣给他的是一张纸条。 上面的字迹刚劲有力,写的是繁体字,看起来整整齐齐,让人觉得舒心。 只是内容,却让人不大能舒心的起来。 上面只有一句话,写着:取一把保险柜的钥匙,记住,千万不要跟向福起正面冲突。 很明显,这纸条是荣显屹让人交给他的。 原来那个女佣是荣显屹的人,他都如约进入了陈府,居然还让人来试探他! 试探他会不会轻易被美色所迷惑吗? 可是这跟取东西又有什么关系,陈之宏和向福又不是女人,难道还怕他把持不住不成? 真是奇奇怪怪,搞不懂荣显屹脑袋里天天都在想什么! 而且,荣显屹要他取的东西,是保险柜的钥匙,偏偏又没说这钥匙长什么样? 这让他怎么找? 不过,千万不要跟向福起正面冲突,这这句话算是在担心,他会死在向福手里吗? …… 白天,陈之宏会出去处理公事,但向福却鲜少会离开陈府,有向福在,他根本没机会进入陈之宏的房间。 终于在两天后的晚上,他迎来了一个机会,陈之宏要参加一场宴会,向福陪着他一起去了。 林舒扬换了身暗色的衣服,绕到繁院后门,从墙上翻了进去。 小心翼翼来到陈之宏房间的窗户边,他轻轻推了一下,结果一下就推开了。 陈之宏平时出门都不锁窗户的吗? 林舒扬刚想翻进去,又停了下来。 像陈之宏这样的身份和阅历,如果房间里有重要的东西,他不可能疏忽到不锁窗户的。 那么巧,这样的机会就被他碰到了吗? 一束月光从窗户的缝隙照进屋子里,林舒扬瞳孔一缩。 因为他看见地面上铺了一层极细的白色粉末,屋子里漆黑一片,要不是恰巧被月光照到,肉眼根本看不到这粉末。 果然,今天晚上的一切都是圈套。 他赶紧从来时的路翻了出去,结果刚落地,他就隐约听见汽车的声音。 如果他这个时候回绣院,一定会跟向福遇上,那条路是回绣院的必经之路。 可留在这里等待,更危险。 这时,一阵风吹过,林舒扬听到一串细碎的铃铛声,不是很响,但来源很清晰。 他顺着声音望过去,看见不远处的飞檐下,挂着一只铜铃。 那是,锦院的位置。 林舒扬当机立断,立马飞奔向锦院的位置跑去,只要他够快,就不会被人发现,也不会跟向福遇上。 好在他的预料是准确的,就这样顺利地跑到了锦院后面,为了确保不被人发现,他如法炮制直接翻了进去。 第17章 陈子骞 林舒扬靠着墙根喘粗气,心想:如果刚才再多犹豫一秒,可能都会被向福发现。 不一会,外面就传来呼喊声,隐约听着是在喊抓小偷。 林舒扬两条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如果今晚这圈套是给他下的,这个时候他们应该会先检查地面上的粉末有没有被人踩过才对。 难道今晚除了他,还有别的人? 如果在他走后,还有别人进入了房间,那地上的粉末肯定会被踩到。 听声音,那个小偷还没有被抓到。 得,看来他这运气就没好过。 得赶紧回绣院才行,否则向福若是有意查他,发现他不在住处,他的嫌疑就太大了,以后恐怕没机会再进陈之宏的房间。 可,他刚要走,就看见月光下,有一双琉璃般的眸子,不知看了他多久。 锦院正中间的房间,开着的窗户里洒进一大片月光,一个男人沐浴在月光之下,白皙的脸庞似笑非笑,一双琉璃色的眼眸透露出些许疑惑。 看高度,那个人应该是坐在窗边的。 林舒扬心里一下就冒出了三个字,陈子骞。 见他终于看见了自己,陈子骞眼眸里也染上几分笑意,声音和煦:“不打算进来躲一躲吗?” 什么意思? 外面在抓小偷,而他鬼鬼祟祟翻墙进来,陈子骞不大声喊人,居然问他要不要进去躲一躲? 可看陈子骞那样子,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看来这个孙少爷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林舒扬想,他现在赶回绣院,大概率是来不及了,不如就进去瞧瞧。 反正他进陈府,本来就是为了给这位孙少爷治病的。 于是,他嘴角一扬,施施然的走了个后门。 这座锦园里,似乎没什么人,整个院落里静悄悄的,就连灯光都没有。 林舒扬踏进陈子骞房间的刹那,房间里才亮起一盏不是很明亮的西式纯铜台灯。 陈子骞坐在轮椅上,看见林舒扬走进来,客气地说了声:“坐下说话,你站着的话,我还得仰着脖子看你,累。” “好嘞。”林舒扬找了个凳子,就坐在陈子骞对面,一双桃花眼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对方。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位孙少爷看起来,不像是有自闭症的样子,反而是有点社交牛逼症。 “你来府里,是打算偷什么?说出来或许我能帮到你。” 听听,跟一个小偷也能这么聊得来,甚至还要帮小偷偷自己家东西,这不是社交牛逼症是什么? 当然,也有可能是脑子真的有点问题,毕竟,正常人谁会问出这种话来。 林舒扬记得,他看过的心理书本上说过,对待患者的时候,先不要表明自己医生的身份,以免患者主观上产生排斥的心理。 他摸了摸鼻子,“你不是这家的人吗?为什么会帮我……一个小偷?” 陈子骞摇了摇头,垂下眼帘:“你说错了,这里早就已经不是‘家’了,”他顿了一秒又抬起眼帘说:“只不过这样活了七年太无聊,我想找点有趣的事情做做。” “有趣的事情?比如……帮一个小偷偷东西?”林舒扬实在不太能理解,果然不是专业学心理的,他这知识还是捉襟见肘了。 “有什么不可以吗?还是……你希望我现在大喊,让人来把你抓住。”陈子骞说话的时候,手指一直放在轮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动,发出规律的声响。 林舒扬眉头一皱,这动作有点熟悉啊! 他没说话,陈子骞就默认他是接受了自己的提议,自顾自地说下去:“说说,你要偷的是什么东西?钱?还是物?太大件的物品恐怕不好带出去,我看你身上也没带个什么袋子之类的,怎么这么没经验,就算是偷钱,也得有个袋子装才能多拿点啊!” 林舒扬看了自己身上一眼,他这全身上下也就外套上有两个口袋,确实装不了多少东西。 低下头的瞬间,他的目光忽然瞥到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一本书,书名是《心理与生活》。 这家伙,平时没事都在看这类的书籍吗? 正想着,就听见陈子骞有些阴郁的嗓音:“你不是小偷?” 林舒扬回神,他觉得这位孙少爷的心理,一点毛病都没有。 要说有,也只是被憋的久了,思想跟常人有些不同罢了。 他微微一笑,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伸出手说:“陈子骞,初次见面你好。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林舒扬。” 听他说完,陈子骞的脸色蓦地变了,他没有伸手,而是阴沉地盯着林舒扬看了一会,就连眼眸的颜色都暗了几分。 一直被晾着的手有些尴尬,林舒扬收回去假装摸了摸鼻子。 果然,一旦表明医生的身份,患者立马就产生排斥心理了。 这个时候,陈子骞突然笑了起来,是那种有些不屑的讥笑,“医生?你是医生?看来他还是不死心啊!” 他? 陈之宏吗? 虽然听陈子骞的语气有点怪异,但林舒扬还是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你爷爷自然是希望你能重新振作起来的,所以才会一直请医生来给你治病。” 他总不能说他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不过,“我虽然是辅修心理这方面,但依照我的诊断,你根本没有病啊!” 陈子骞把头仰起,后脑勺搭在椅背上,脸上的笑意不减,双眼却空洞地看着头顶,“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没有病。” “那为什么……”林舒扬问了一半,又停住了,因为他直觉这么问下去,好像会听到一些不太好的答案。 他的身份是个医生,而不是侦探,他只要确认病人是健康的就行了,没必要追根究底。 “怎么不问下去了?”陈子骞却接过话题,“那为什么陈之宏还要不断地给我找医生呢?你是想问这个!” 林舒扬沉默了,一般人是不会直呼自己爷爷的名字的,而且陈子骞在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明显有些咬牙切齿。 豪门多是非,他觉得再听下去,还不如现在出去跟向福好好聊聊天,谈谈人生,说不定活下去的几率更大一些。 第18章 向福的怀疑 这么想着,他毫不迟疑地就转身向外走去。 可身后的陈子骞却叫住了他,“你知道,之前的十四个医生是怎么死的吗?” 这句话,成功让林舒扬停下了脚步! 荣显屹给他信息里面,可没说之前的医生,都死了。 林舒扬狠狠咬了咬后槽牙,又被这家伙给骗了。 这么高的死亡率,如果他早知道这个消息,绝对不会来送死啊! 深吸一口气之后,林舒扬转过身,以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这个人身上,似乎藏着很多秘密,他得套一套才行。 “十四位,记得这么清楚,想必你应该很清楚他们是怎么死的,”林舒扬重新坐回凳子上,双腿交叠,以一副慵懒放松的姿态看着陈子骞,“反正长夜漫漫,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聊点有意思的事情!” “有意思?”陈子骞没想到他会是这种态度,表情有些奇怪:“你就没想过,第十五个死的,就是你吗?” “是吗?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好了。” “赌什么?” “赌我能不能从陈府活着走出去。” 陈子骞看着他,蓦地笑了:“说出这种话,你恐怕还不了解向福是个什么样的人,更不了解陈之宏是个什么样的人!” 向福他算是有点了解,至于陈子宏,荣显屹说他是华商商会的会长,颇有威望。 这几天见到他本人,也觉得跟荣显屹说的差不多,而且比他想象中更和善。 不过,荣显屹的话,还是不能尽信。 虽然见过几次,也不能完全相信自己的眼睛,毕竟人都是会伪装的,谁知道他背地里又是个什么模样呢? 林舒扬满不在乎地笑笑:“不用扯那么多,你就说,赌还是不赌?” “你倒是跟之前的医生不太一样,”陈子骞歪头看着他,一双眼睛微微眯起:“你真的是个医生吗?” 林舒扬也学他,歪着头轻轻一笑:“你猜。” 陈子骞忽然从身后拿出一把匕首,毫无预兆地向林舒扬甩过去。 林舒扬瞳孔猛地一缩,直接向后仰倒,才勉强避过这一击。 匕首擦着他的鼻尖飞过去,直直插在他身后的木柜上,嗡嗡响了几声才停止颤动。 这手法,堪比使用暗器的那些武林高手啊! 真是令人后怕,这要是被扎到,不死也得重伤! 林舒扬腰部一用力,便直起身子,重新找回重心。 看着眼前一脸无辜的陈子骞,他有气都发不出来,怎么他遇到的人,都是这种不正常的疯批,动不动就要取人性命。 他瞪着对面,没好气地说:“你该不会想说,之前那些医生都是被你这样弄死的?” “当然不是,我刚才只是试探一下,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医生,你不是说让我猜吗,这就是我猜的方式。” 一时间,他竟哑口无言。 “那你试探的结果是什么?” “不知道。”陈子骞回答。 不知道? 林舒扬气结。 得,他算看出来了,这人纯粹就是在玩。 他推翻之前的话,陈子骞这个人,多少还是有点病的。 “我跟你打赌,不过赌注是什么?”陈子骞又开口。 林舒扬挑了挑眉:“赌注嘛!不如……谁赢谁就要为对方做三件事,不论是什么事,如何?” “杀人放火也算吗?” “当然,我说了,不论是什么事。”林舒扬心说,如果他输了,那就说明他死了,谁还管你的三件事是什么,下辈子再说! “有意思,你果然跟别人不一样,这赌约,我应了。” 陈子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看穿他的把戏。 不过,如果看穿的话,应该就不会答应跟他打赌了! “现在可以说说,那些医生是怎么死的了吗?” 陈子骞却说:“来不及了,下次再聊!” 林舒扬刚想说为什么来不及了,下一瞬,他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声响。 有人进了锦院。 “把刀拔下来,免得被人看见,不好解释。”陈子骞指了指他身后。 林舒扬却没动,“今晚跟孙少爷简单聊了几句,觉得孙少爷的状态还是可以挽救的,后面我还要多来跟孙少爷聊聊才能更有把握,治好孙少爷心里的病。” “说辞都随你,我是个病人,不会反驳医生说的话。” 这算是达成了共识。 林舒扬这才走过去,拔下柜子上的匕首,他手往前一伸,像是要递给陈子骞。 但却在陈子骞伸出手的时候,忽然抬手丢了过去,带着点小小的报复心理。 陈子骞措手不及,但还是接住了刀柄,没有被伤到。 “真是幼稚。”陈子骞低语一声,迅速将匕首放回身后藏了起来。 门,也在这时被推开。 向福站在门口,一双鹰眼犀利地扫过陈子骞,最后落在林舒扬身上。 “林大夫,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孙少爷的房间里吗?” 好家伙,对他的称呼都从“您”变成“你”了。 “我……”林舒扬刚张口,目光却扫了一下坐在轮椅里的陈子骞,发现他只是一直望着窗外,目光沉寂的如同一潭死水。 “抱歉,向管家,我知道你和陈老先生是为了感谢我在火车上的恩情,所以才收留我在府里管我吃喝。” 林舒扬脸上露出一些急切的神色,继续说:“可我的医术真的很高超,我能救了陈老先生,肯定也能治好孙少爷的病的,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听到林舒扬说起救了陈之宏的事情,陈子骞沉寂的目光泛起一阵波澜,不过只有一瞬。 向福却是第二次从林舒扬口中听到“高超”这个词了,他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说:“所以,你就私自来找孙少爷了?” 林舒扬尴尬地笑笑:“这件事是我不对,可我在府里住了好几天了,一直这么白吃白喝的……我只是想尽快医治好孙少爷,并无恶意。” 他说话的时候,手指一直拧着自己衣角,看起来紧张又无措。 向福见他这副样子,心里倒是信了九分,“那,林大夫见到孙少爷,可有什么收获?” 第19章 陈子欣 林舒扬又看了一眼陈子骞,心里却在想,按照他们刚才达成一致的说辞,他应该跟向福说。 自己跟陈子骞简单聊了几句,有些收获,后面还要经常过来。 可这样说,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一个“自闭”了七年的病人,真的会跟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医生简单聊几句吗? 林舒扬轻轻叹息一声,语气低落:“唉,我在这说了半天,口水都说干了,可是孙少爷的反应就跟现在一模一样,连动都没动过。” 他边说边观察向福的反应,后者表情明显放松了一些,他心里也松了口气。 还好没踩到坑里去,陈子骞这个人,明知道他说了一句有问题的话,却故意不指出来,还说什么“说辞随你”,真t坑啊! 再看陈子骞,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他却看出那眼神中含了一抹诧异。 诧异他没按照之前有坑的那个说辞吗? 他强装重拾自信的样子,自己给自己打气道:“看来往后我得经常过来,我相信以我高超的医术,多开导开导孙少爷,他一定会听进去的。” 听到“高超”两个字,向福的嘴角明显又抽了抽。 “林大夫,以后您还是得到老爷的同意之后,白天再来看孙少爷!最近府里不太平,夜里还是不要走动的好。” “啊,我刚刚好像听见外面在喊什么抓小偷之类的,抓到了吗?” 向福笑笑:“自然是抓到了,一个小毛贼而已,处理干净就是。” 林舒扬听着向福的语气,感觉他后面大概是还有一句没说出口。 总之,合在一起的意思就是:抓个小毛贼而已,跟抓个苍蝇一样简单。 至于处理,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个“处理”法。 他长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最后,林舒扬安全地回到了绣院,向福就被他这么忽悠了过去。 只是,以后要想再进陈之宏的房间,恐怕只会更难。 还有,如果他下次再见到荣显屹,非得咬他一口不可。 没办法,打是打不过了,他只能出其不意用牙齿做武器。 他没想到的是,而再次见到荣显屹的机会,很快就出现了。 第二天傍晚,林舒扬照例去繁院吃晚饭,只不过跟之前不同的是,餐桌上多了一个人,陈家的孙小姐,陈子欣。 陈子欣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身上穿着粉色毛呢长裙和同色外套,皮肤白皙娇嫩。 发型是当下最流行的欧式宫廷卷发,很适合她的瓜子脸,一双大眼睛灵动地眨巴眨巴。 林舒扬打量她的同时,陈子欣也在打量着他。 陈之宏温和开口:“子欣,这两天在家住,就不要去打扰林大夫了,知道吗?” 陈子欣嘴巴一嘟,语气里满是撒娇的意味:“爷爷,我整天待在学校里,好不容易才回一次家,恨不得一直陪着爷爷才好,哪里有空闲去打扰别人嘛!” 陈之宏慈爱地笑了几声:“你这个丫头,就会说好听的话哄我,一转眼还不是又跑没影了。” “我哪有,爷爷。” 林舒扬坐在一旁,倒是安安静静没有说话,这陈家兄妹俩对陈之宏的态度,可谓是两个极端。 陈子欣在女子学校上学,基本上一个月才回家两天,她看起来跟陈之宏的关系很好。 而陈子骞,天天都待在这府里,提起陈之宏的名字,都咬牙切齿。 真是天差地别啊! 林舒扬吃完饭后,便礼貌的打了个招呼,随即便回到绣院。 他根本没想跟陈之宏打招呼,说以后要经常去锦院的事。 因为向福一定已经把昨晚的事情都告诉了陈之宏,可一整天过去了,陈之宏也没有任何话传来,说明他是默认了。 看来明日,他就该再去锦院一趟了。 就在林舒扬准备睡下的时候,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他起身走过去打开门,愣了一下,“孙小姐?” 陈子欣还是吃饭时候的打扮,只不过她手里多了一个小巧的粉色手提包。 “林医生,我可以进去坐坐吗?” “当然可以。”这里是你家,你想去哪里坐都行。 林舒扬侧开身子,把大门敞开着,自己则站在门口的位置。 毕竟,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太危险,他怕这位孙小姐跟那个孙少爷一样,都不按常理出牌。 万一传出点什么扯不清的事来,向福可能会直接捏死他,太危险! 陈子欣自顾自地找了个凳子坐下,见林舒扬站在门口,如临大敌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向福说你这个人有点呆,看来是真的。” 林舒扬笑了笑。 向福觉得他有点呆,那可太好了。 “这深更半夜的,不知道孙小姐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你见过我哥哥了吗?”陈子欣问。 林舒扬点头:“见过了。” 陈子欣忽然站起来走了两步,声音有些急切:“他怎么样?他跟你说话了吗?还是……他把你赶出来了?” 林舒扬看她似乎很关心陈子骞的样子,可一时也分辨不出这是真情流露还是伪装出来的,便试探道:“他……看起来还不错,就是不说话,他也没有赶我。孙小姐,你有时间的话,不如多去劝劝孙少爷,家人的话或许他能听得进去。” 陈子欣听完,脸色却垮了下去:“我也想去看他,可是他根本不愿意见我……我连锦院的大门都进不去。” “啊这……”林舒扬着实有些错愕,“你们不是亲兄妹嘛!” 陈子欣抿了抿嘴唇,语气有些幽怨:“自从哥哥摔断腿后,他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哪里还会在乎我是不是他的亲妹妹!” “孙小姐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努力医治好你哥哥的。” 陈子欣张了张嘴,刚到嘴边的话又被她咽了下去,最后只化作一句:“尽力就好。” 也是,他都是第十五位医生了,估计陈子欣对他也没报什么太大的希望。 “对了林医生,听说你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那你会说法语吗?”陈子欣一扫之前的低迷,又兴致勃勃地换了一个话题。 这脸,变得可有点快了。 “不才,刚巧会一些。”林舒扬说道。 闻言,陈子欣一脸欣喜:“那可太好了,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第20章 平乐歌舞厅 荣府。 荣显屹白天处理公事很晚才回家,此时他刚用完晚饭,双腿交叠坐在餐桌边,手里拿着高脚杯,杯子里是美口酒厂酿造的高端红葡萄酒。 修长的手指晃了晃高脚杯,而后矜贵地抿一口,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高贵又慵懒的气质。 一旁的老管家杜庆忍不住劝道:“少爷,您的伤还没好全,大夫说了不宜饮酒。” 常雨站立在一旁,微微松了松眉心,也就只有杜叔敢劝屹哥了。 荣显屹微微蹙起剑眉,“嗯,这酒也并不怎么好喝,却偏偏有很多人觉得它高贵,争相购买。” 说完他伸手把酒杯交给杜庆,“杜叔,拿去倒了!” 杜庆如愿拿着酒杯向厨房走去。 荣显屹踢开身后的椅子,站了起来,淡色釉面地砖映射出他高大的背影。 他走了几步,沉静如潭的眼眸,凝视着窗外的夜色,沾了酒气的唇显得有些性感。 “跟酒厂的人说,这酒若是要在我荣华门的地盘上卖,我要抽三成的利。” 说完,他转头看向常雨。 常雨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低声道:“知道了屹哥,我明天就去跟酒厂的人谈。” 荣显屹没察觉到常雨有什么不对劲,点点头又问:“吴妈的事,有结果了吗?” “这几天,我排查了吴妈去过的所有地方,只剩下一个地方还没有去了。” “哪里?” “平乐歌舞厅。”常雨回答。 荣显屹听完后,沉静的目光泛起一丝波澜。 …… 林舒扬被陈子欣带到了一个地方。 陈之宏倒是对这个孙女很是纵容,都到了这个点,也敢放她出门,竟也不怕她遭遇什么不测。 林舒扬穿着自己那件褐色羊绒大衣,刚好衬托出身材挺拔,额前垂下几缕碎发,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慵懒,盛了几分笑意的桃花眼正望着霓虹灯闪烁的牌子:平乐歌舞厅。 有几个打扮妖娆的舞女目光紧紧盯着他,扬起笑容正打算上前来搭讪。 还没迈出脚步,陈子欣便出现在他身边,还挽上了他的胳膊。 几个舞女笑容一顿,神色有些失望地走开了。 林舒扬目光落在自己的胳膊上,眼角敛起,抽出自己的胳膊,他不太喜欢这样的触碰。 陈子欣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妥,她拽着林舒扬往里走去:“哎呀,说好了要帮我的,快进去!” 林舒扬:谁跟你说好的,我只是说来看看。 平乐歌舞厅里正放着一首欧洲古典乐,倒是典雅,和歌舞厅的名字平乐相得益彰。 许多人在舞池中央跳舞,台边的座位上有人喝酒有人聊天,灯红酒绿,交杯又换盏,昏暗的光线让来到这里的人们,变的放松下来。 陈子欣拉着他来到一间包厢,上面写着:蔷薇阁。 据陈子欣所说,她最讨厌的同学整天在她面前炫耀自己有个会法语的哥哥,长得还天上有地上无的。 刚巧,那个会法语的哥哥最近留洋归来了,这个同学呢,就邀请了很多同学搞了个聚会,目的就是为了好好炫耀一下她那个会法语的哥哥。 本来陈子欣是不想来的,结果刚好家里来了林舒扬,刚好林舒扬还会法语,她必须带着他来挫挫那位讨厌的同学的锐气。 林舒扬对此毫无兴趣,小学生行为而已,他只是想趁这个机会出陈府,顺便弄点东西。 推开门,说好的很多同学,结果包厢里却只有三个人,一男一女坐在主沙发上,还有一个女生坐在旁边的独立沙发上。 林舒扬目光瞥向陈子欣,同学聚会只有三个人? 林子欣也是有些懵,她向独立沙发上的女生问道:“瑶瑶,其他人呢?” 瑶瑶走过来小声地对她说:“其他人都走了,你不是不来的嘛!我们也准备要走了呢!” 听完后,陈子欣自信一笑大声地说:“没关系,我们也只是路过来看看而已,哈哈。” 说完,她又拉着林舒扬站到那边一男一女面前介绍:“张敏,这位是我表哥,林舒扬。” 林舒扬目光一顿,心说:谁是你表哥? 那位男士看起来倒是年纪也不大,二十三四岁左右,长相也只能算是英俊,绝对够不上“天上有地上无”这种境界。 不等张敏起来介绍,他就主动站起身来,神情有些倨傲,不耐烦地伸出手说:“林先生,我是张敏的哥哥,张俊。nice to et you” 林舒扬看着那只手,没有回应,不用说,旁边的张敏肯定就是林子欣口中讨厌的同学了。 张敏见他没反应,讥笑嘲讽道:“陈子欣,你这表哥也太没有礼貌了,怎么连手都不知道握呀!我哥后面说的那句话意思是‘很高兴认识你’,这只是友好的打招呼的方式而已。” 陈子欣顿时有些气恼:“才不是呢!” 林舒扬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别激动,随即扬起一抹笑容,转身坐在沙发上。 张俊收回手,毫不掩饰地向林舒扬投去轻蔑的眼神,坐下时还故意往旁边挪了挪,似乎想要离他远点。 “林先生居然连english都听不懂吗?” 林舒扬靠在沙发上,毫不在意地翘起二郎腿,姿态放松,他直接用法语问张俊:“ou est zhang takao?” 张先生在哪里高就? 林舒扬发音标准,这点让张俊有些诧异,他正襟危坐,也用法语回答,说他刚回来,打算去家里的商行上任。 不过张俊的发音却没有那么标准,甚至有点磕绊,他忽悠忽悠那些女学生还可以,面对林舒扬这样的,他就显得业余了。 几番对话下来,张俊红了脸。 到最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憋不出来了。 陈子欣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看脸色也知道是林舒扬胜出了。 她拿鼻孔冲脸色难看的张敏冷哼一声:“看来你哥哥也不怎么样嘛!就这点水平也敢拿出来炫耀,还是再回去多留几年洋!略略略~” 张敏被气的哑口无言,只能求助地看向张俊,可张俊红着脸,根本抬不起头来。 第21章 枪口脱险 陈子欣正高兴呢,就看见林舒扬忽然站了起来,向外走去,路过她身边时说了句:“‘表哥’先去趟洗手间,在这里等我一会。” 包厢里的小学生行为,甚至让他觉得有点羞耻,总觉得他在欺负小朋友似的。 可谁让张俊说话和表情都是一副欠收拾的样子呢? 他一个没忍住,就参与其中了。 林舒扬借口去洗手间,原本是打算直接出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他要的东西,结果刚出包厢没几步,还真的尿急了。 没办法,他只好先去洗手间解决一下。 出来的时候,他路过走廊。 突然,从某间包厢里跑出来一个中年男人,跌跌撞撞地倒在林舒扬旁边,如救命稻草般拽住他的衣角,青肿不堪的脸上满是恐惧与哀求。 “先生,先生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林舒扬皱起眉头:“你怎么……”未等他问完,身后不远处的包厢就冲出一群手里拿着棍棒的人,看样子是一群混混。 领头人是个脸上有刀疤的中年男人,他对着地上跪着的那人恶狠狠道:“王福,你还敢跑!他娘的!这次我非把你的腿打折不可!” 与此同时,转角处,荣显屹停下了脚步。 身后的常雨有些不明所以,他探出头望过去,从他这个角度,刚巧能看到林舒扬的侧面。 这时跪在地上的王福,忽然爬起来,指着林舒扬喊道:“货在他那里,他是我老板的亲弟弟,你们别再找我了!” 身后那群人的目光立刻转向林舒扬,趁此机会,王福拔腿就跑。 林舒扬摸摸鼻子无奈道:“我说我不认识他,你们信吗?” 刀疤男嘴角一歪冷哼一声:“废什么话,先抓起来再说。” 得,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林舒扬苦笑一声,拔腿便向那个甩锅的王福追去,此时此刻,他也很想打折王福的腿。 身后的刀疤男也立马带人追了上去。 转角处,荣显屹看着林舒扬奔跑的背影,眉心紧蹙。 这时,一直旁观的沈曼舞从荣显屹身后款款走出来。 她穿着一身红色琵琶襟旗袍,肩上披着白色狐狸毛披肩,匀称修长的双腿却露在外面,更显得她身姿妙曼,妖娆妩媚。 精致的妆容下,沈曼舞脸上始终挂着自信从容的微笑,她柔声问道:“荣少认识那个人?” 面对美色,荣显屹目光中没有泛起任何波澜,他没有回答沈曼舞的问题,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希望能尽快收到沈老板的好消息。” 随即便大步离开此处,常雨见状也紧跟其后。 沈曼舞垂下眼帘,暗自呢喃:“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不解风情。” …… 歌舞厅外面,林舒扬追上王福,跟他平齐,边跑边说话,气息还算稳:“喂,他们要找什么货,你老板谁啊,我怎么就成他亲弟弟了?” 王福就不行了,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听到林舒扬的问话,他大喘了几口气才嘿嘿笑了一声回道:“不好意思啊小~呼~兄弟,他们是~呼~富贵帮的人,我也不知道他们要什~呼~什么货,我被我老板坑~呼~坑了啊!” “那他们怎么不去找你老板?” 王福冷笑:“呵~呼~他早就跑没影了,要不~呼~不然富贵帮的人能找上我?”正说着,王福指了指前面的小巷说:“往哪里跑~呼……他们追不上。狗娘养的,要是被~呼~被我再看见他,我……” “砰!” 一条无人的小巷里,骤然传出一声枪响,王福的话就那么戛然而止了。 林舒扬猛地停住脚步回头望去。 几步之外,王福重重跌倒在地上,后胸染了一大片鲜红的血色。 他中枪了! 王福趴在地上艰难地向林舒扬伸出手,似乎在说:救我。 只不过没撑过三秒,那手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刀疤男在不远处举着枪冷笑:“他娘的,我让你们再跑啊!” 这已经不是林舒扬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了,他虽然还做不到无动于衷,但也不会像第一次那样,去质问别人凭什么杀人。 他看得出来,这群人才是真正的不讲道理,一旦被他们抓到,不管他的身份是什么,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刀疤男打枪的时候,脚步就变得慢了许多,这会见他不动了,反而放松警惕,慢悠悠地朝他走来。 林舒扬举起双手,笑道:“大哥,我不跑了,你千万别开枪,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刀疤男吹了吹自己的枪口,“早这样配合不就好了,何必非要搞出人命呢你说。” 就在刀疤男说话的时候,林舒扬身形一转,动作敏捷地拐进旁边小巷里,奋力奔跑起来。 这里的地形复杂,小巷交错,王福肯定也是想借此摆脱身后那帮人,只是他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娘的,还跑!给我追!”身后传来刀疤男气急败坏的声音,林舒扬不敢迟疑,脚步未有丝毫停顿。 可他毕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对这里的地形不太熟,跑了几分钟后,差点在拐角的地方撞见刀疤男一行人。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得尽快出去才行。 就在这时,前面的巷口出现了一个女人,她似乎刚从家里出门,见林舒扬拼命地往前奔跑,又听见后面有人叫喊站住的声音,立马就明白了状况。 林舒扬看见她转身打开了门锁,冲他招了招手。 这个时候,能找个地方躲一下最好不过了。 他不再迟疑,直接跑进屋里,女人赶紧把门关上,从里面扪住。 “嘘!”女人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林舒扬尽量放缓呼吸,不多时,他就听见外面一阵脚步声跑了过去。 屋子里空间不大,大概十几平的样子,摆设简单整洁,墙上有一扇小窗,恰好能让月光照进来。 看屋子里的摆设,应该是一个人住,若有若无的脂粉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等脚步声消失后,女人才按亮一旁的台灯。 “先生还是等会再出去,他们可能还会回来。”女人声音清亮,声线平稳。 第22章 我从没这么想过 林舒扬这才看清,女人的长相清丽脱俗,她脸上画了妆,身上穿着一件黑色厚大衣,脖子里围着浅褐色流苏围巾。 看上去大约二十岁出头的模样。 林舒扬点点头:“嗯,谢谢你让我进来。” “不客气,”女人微笑着说:“我叫俞星河,就在不远处的平乐歌舞厅上班。” 平乐歌舞厅?上班? 俞星河继续说:“我是那里的舞女,先生若是不嫌弃,有空可以去那里帮我捧捧场。” 林舒扬一愣,“怎么捧场?” 俞星河见他愣住,扑哧一声笑了,她用手含蓄地捂了捂嘴,灵动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般,盯着林舒扬看。 “先生,我可是只跳舞不卖身的哦!” 林舒扬尴尬地笑笑,他只是一时搞不清楚舞女这个职业到底都涵盖了哪些业务而已。 他伸出手说:“俞小姐你好,我叫林舒扬,今天真的很谢谢你,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去给你捧场。” 俞星河见他伸出手,反而有点犹豫,她低下头问道:“林先生,你不觉得我这个工作很丢人吗?” 职业歧视?不存在的。 人各有志,况且,看她的年纪比陈子欣大不了多少,如果可以,谁不想像陈子欣那样活的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呢! 林舒扬微笑:“都是生活所迫,没什么好丢人的。” 俞星河低着头,还是没有伸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舒扬只好放下手,转移话题:“也不知道那帮人走了没有。” 俞星河适时接过话题:“等会我先出去看一看,没人了我再回来叫你。对了,你为什么会被朱老疤他们追着跑啊!” “朱老疤?” 俞星河点头,“对啊,他姓朱,脸上有道疤,所以大家都喊他朱老疤,朱老疤在这一片声名狼藉,很多人都受过他的剥削,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他了。” 朱老疤,这个名字倒是适合他,“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总之,我不是他要找的人,这是个误会。” “误会?那解释清楚不就行了,为什么要跑啊!这样子,你以后岂不是见到他就得躲啊!” “因为,能解释的人已经被他们打死了,我是有口也说不清。”王福死了,对于朱老疤来说,他就是那个可能知道‘货’在哪里的人,就算他解释,人家也不会信的。 “啊?那还真是,麻烦了呢。”俞星河听见死了人,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 “是挺麻烦的。”林舒扬趴在门上听了一会,说:“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了。” “那我先出去帮你看看。” “麻烦你了,注意安全。” 俞星河笑了笑开门走了出去,过了大约七八分钟的样子,她才回来。 “林先生,可以出来了,他们已经离开了。” 林舒扬放心地走了出去,今天真的多亏了她,否则他还真不好甩掉那帮人。 俞星河赶在他说话前开口:“好了,感谢的话就不用再说了,希望林先生记得,有空记得去给我捧捧场就行。”她眨眨眼睛示意他:“快走,万一待会他们反应过来,又跑回来就麻烦了。” 林舒扬不再迟疑,“你说的没错,我会记住的,再见了俞小姐。” “再见,林先生。”俞星河冲他摆摆手。 林舒扬走了两步又折回来。 俞星河有些疑惑,“怎么了林先生?” “我想问一下,你知道这附近哪儿有卖橡皮泥的吗?” “啊?我不知道。”俞星河睁大眼睛,似乎不知道橡皮泥是什么东西。 “那算了,谢谢你。”林舒扬微笑一下,转身离开。 按照记忆,他顺着自己来时的路往外走去,谁知刚要出巷子,就看见朱老疤那帮人又折了回来。 还真被俞星河说准了,真是麻烦。 他正打算换个方向,结果一转头就被人堵住了。 看清来人面孔后,他长出一口气,“大哥,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常雨挑了挑眉,只说了句:“屹哥要见你,跟我来。” “这可太巧了,我也正好想见见他呢!”林舒扬看了一眼不远处,朱老疤正带着人往这边走来,他赶紧跟着常雨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出了巷子,马路上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后面的车窗被帘子挡住,看不清里面的样貌。 常雨拉开后车车门,示意林舒扬进去。 林舒扬刚准备迈进去,忽然向身后的巷子里扫视了一圈。 “怎么了?”常雨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可却什么也没看见。 “刚才,我觉得好像有人在看着我。” 常雨眼神微眯,“你先进去,我过去看看。” “嗯,注意安全。”林舒扬说完便进了车里,常雨顺手关上车门。 昏暗的轿车里,似有暖意流动,隔绝了外面的寒冷。 林舒扬看不清荣显屹的脸色,但他能看到大致的轮廓。 真想给那张脸上来一拳。 林舒扬思考了一下这个想法的可行性,最后觉得还是有点不切实际。 “你怎么会在这里?”荣显屹率先开口,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林舒扬把脚往前一伸,随意地靠在后座上,嘴角挂着一抹讥笑:“怎么,荣少是好奇,我怎么没成为第十五个死在陈府的医生吗?” 闻言,荣显屹眉梢一动:“第十五个,看来你在陈府消息倒是打探的挺清楚。”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 昏暗中,林舒扬目光凌厉,带着少见的怒意死死盯着荣显屹,“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打算让我活着走出陈府。” “能不能走出陈府,要靠你自己的本事,”荣显屹侧头,在昏暗中准确无误地跟林舒扬的视线对上,语气深沉地加了句:“我从没这么想过。” “那为什么在我去陈府之前,你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所有去过陈府的医生,没有一个还活着的!?” 荣显屹沉默了两秒,才开口:“确实没有人再看见过那些医生出现,但,也没有人亲眼见过那些医生的尸体。” 听到这里,林舒扬的怒气转而被疑惑所代替,意思是说那些人可能并没有死吗? 第23章 车内见面 荣显屹的话还在继续:“没有尸体就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死了,所以,你说他们都死了的消息,是从哪儿来的?” 原来他是真不清楚啊! 联想起刚才那句“我从没这么想过”,林舒扬的怒气瞬间就消散的一干二净。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陈子骞说的。” “陈子骞?”荣显屹明显有些不相信。 “都说这陈府孙少爷自从双腿断了之后,就没再说过一句话,真是谣言误我啊!”要不是亲身经历,他也想不到真正的陈子骞竟然那样的一个人。 荣显屹稍一想,便明白这其中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猫腻,“说说看,除了这个,陈子骞还跟你说什么了?” 林舒扬垂下眼帘,他并不打算一五一十地都对荣显屹说清楚,“没什么有用的话,只不过我跟他打了个赌。” “什么赌?” “赌我能不能活着从陈府走出去,”说到这里,林舒扬语气一转,卑微又可怜,“到时候还请荣少让你的人帮帮我,危险的时候拉我一把,可别让我这条小命真的交代在那里了。” “我的人……你是指那个给你传递消息的女人?” “是啊,看不出来你手下还有这种……咳、妖娆多姿的女人,不过你用不着让她去试探我,我是不会轻易被美色所迷惑的。” 荣显屹从他的话里大致猜出都发生了什么,沉吟了两秒才开口:“我没那么无聊让女人去试探你,确切来说,她不算是我手下的人。” “不是你的人?那是谁的人?” 是谁的人荣显屹没有明说,“总之,你可以暂时相信她,有什么消息,你也可以通过她传递给我。” 林舒扬万万没有想到,陈府里唯一一个“自己人”居然不是荣显屹手下的人。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果然还不能太相信别人,特别是荣显屹。 “既然如此,你帮我弄个东西,让那女佣想办法带给我!” “什么东西?” “橡皮泥,最好是没有气味的。” 虽然面团和泥也可以拓印,但这些东西很容易变干,一旦物体的形态发生变化,拓印下来的钥匙印就没那么准确了,所以想来想去,还是用橡皮泥比较合适。 “你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听到荣显屹问出这句话,林舒扬就放心了许多,俞星河不知道橡皮泥,他还担心这个年代没有这种东西呢! “我想过了,直接拿走钥匙被发现的概率几乎是百分百,那跟自杀没什么区别。不如我把那把钥匙拓印出来,直接去配一把一模一样的,岂不是两全其美!” 荣显屹听了之后,默不作声地从座位下面拿出一个小木盒子,递到林舒扬面前。 “这什么?”林舒扬问完一愣,直接接过木盒把它打开,随即用手指往里面戳了戳,内心一阵惊诧。 很显然,盒子里的橡皮泥,是荣显屹早就准备好的放在车上的。 林舒扬心下一沉,语气变得冰冷起来,“如果我没有想到这一点,你是不是根本不会把它拿出来?” 车里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僵硬,就在林舒扬以为荣显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他开口了。 “阿七喜欢玩这个,这是给他准备的。” 林舒扬一愣,原来这东西是给阿七买的。 只是刚巧他提起来,荣显屹就给了他。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还真是被荣显屹这条蛇给咬怕了,搞得现在他看荣显屹做什么事情,都有一百八十个心眼子。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 可他还没说完,就被荣显屹略带冷气的声音打断:“你出来这么久,不会被向福怀疑吗?” 莫名的,他觉得荣显屹生气了,原来这人也会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吗? 由于心虚,他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很轻:“我是被陈子欣硬拉出来的,向福应该不会怀疑到我。” 他说完,车厢里便安静下来,就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很清晰。 林舒扬这才回味过来,荣显屹刚才那话,是说他该走了的意思。 偏偏,他还不想走了。 林舒扬再次开口,语气一派正经:“对了,有件事情很奇怪,昨晚我打算去偷钥匙的,但我看到房间里明显设了陷阱,就匆忙离开了,可后来还有另外一个‘小偷’被向福抓住,难道还有别的人在惦记着那把钥匙?” 说到正事,荣显屹果然不再沉默,而是语气沉重:“陈府不是一般人能进得去的,真正的小偷也不敢把主意打到陈府的头上,那个人,应该是日本人。” 日本人? 林舒扬觉得这事不对劲起来,“你们要的那把钥匙到底是要打开什么?不会是国家机密什么的!”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记住,如果你拿不到钥匙,也绝不能让日本人拿到它!” 荣显屹的语气从没这么严肃过,就连之前威胁他,语气中也是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可现在,如果光线再亮一点,他想荣显屹的表情一定是极度认真的。 这件事既然牵扯到了日本人,那把钥匙一定是个非常重要的东西,荣显屹要那把钥匙做什么? 除了荣华门,他难道还有别的身份? 不过,知道太多死得快,林舒扬秉持着明哲保身的原则,没再多问。 至于牵扯到日本人这事,他心里有数。 “好,我答应你,如果我拿不到那把钥匙,日本人也绝对拿不到!” 谈话已经结束,他也该回去了,陈子欣可还在那里等着他呢。 林舒扬打开车门,瞬间被外面的冷气包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常雨双手环抱靠在车头,见林舒扬出来他便走过来,“我去看过了,巷子里没有人跟踪你。” 没有就好,林舒扬向巷子口望了一眼,之前那种被盯着的感觉还很清晰。 他冲常雨笑了笑,“那可能是我太紧张,感觉错了!” 常雨冷酷地点点头,在拉开车门前又提醒了一句,“不过朱老疤那群人还在巷子里,你注意点。” “好嘞,谢谢提醒。” 常雨不再说话,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几秒后便驱车离开。 林舒扬缩了缩脖子,他出来的匆忙,只穿了件衬衣加外套,这会寒风直吹,脖子都进风。 紧了紧衣领,林舒扬选了另外一条路朝着平乐歌舞厅的方向小跑过去。 第24章 富贵帮秦爷 回到包厢时,包厢里只剩下陈子欣和那个叫做瑶瑶的女生了。 林舒扬这趟厕所上了差不多得有四十多分钟,就算拉肚子也说不过去,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 “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陈子欣一见他回来,焦急地走过来。 林舒扬也表现得有点焦急,“别提了,我真是太倒霉了,得赶紧离开这儿。”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瑶瑶也走过来问,语气关切,只是刚说完就低下了头。 先前林舒扬就注意到,这个女生似乎很内向,不怎么跟人说话,不过看起来跟陈子欣的关系还不错。 他没有避讳,把自己被王福拖下水,接着被人追赶,后来又被人救的事情说了出来,只不过隐去了见荣显屹的部分。 陈子欣听完瞪大了眼睛,“那个王福真的死了吗?” 林舒扬点头,语气凝重:“我们还是尽快回去!” 陈子欣连忙点头,显然有被吓到。 林舒扬看向一旁叫做瑶瑶的那个女生,这么晚,也不好让一个小女生单独回家,便问她:“你家住哪里?我们先送你回去。” 瑶瑶抬眸看着林舒扬,听他这么问,眼中似有惊喜闪过。 只不过她还没说话,陈子欣就先开了口:“你不用管她,她可是姓秦,有的是人送她回家,我们快走!” 秦瑶刚到嘴边的话就这么生生被咽了下去,她习惯性地附和道:“嗯,我没关系的,你们快走!” 林舒扬虽然还不太清楚“秦”这个姓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人家自己都已经这么说了,他也不再坚持,顺着陈子欣的力道,被拉出包厢。 好在回陈府的路上没再出现什么意外,接下来,他只要找准机会,把钥匙拓印下来,交给那个女佣就行了。 在这之前,他还要去一趟锦院。 清晨,林舒扬正在往锦院的方向走去,半路却碰到了陈子欣,还有秦瑶。 “林医生,你这是打算去看我哥哥吗?”陈子欣率先说道。 昨晚还说是表哥,今天就变成林医生了? 林舒扬看向一旁低着头的秦瑶,猜想陈子欣应该是跟她解释过了。 他轻轻颔首:“嗯,我想再去跟他聊一聊,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 “那你……那你能不能帮我带句话?”陈子欣的眼中带着几分希冀。 “孙小姐请说。” 陈子欣咬了咬下唇,语气低低的:“就说,我很想他,如果他同意的话,我想进去看看他,哪怕是远远地看一眼也好。” 这话说的诚恳,他点头:“好,我会把你的话带给他,至于他见不见你,我就不知道了。” “没关系,反正我也已经习惯了……谢谢你。” 一旁的秦瑶悄悄拽了拽陈子欣衣袖,陈子欣这才回神,“对了,瑶瑶今天来,是有事找你。” “找我?”林舒扬有些诧异,他们不过才见过一面,话都没说过几句,秦瑶会有什么事找他? “是这样的,你昨天晚上不是说,被人家误会,还追了你好几条街嘛,瑶瑶她爸是富贵帮的秦爷,你把昨天那个追你的人仔细描述一下,她可以帮你解决这件事。” 秦瑶这才抬起头来,顺着陈子欣的话,轻轻“嗯”了一声。 富贵帮?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昨晚王福说过,那个朱老疤就是富贵帮的人。 荣华门,富贵帮。 这两个名字一联系到一起,他就莫名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感觉。 不过,“我刚来上海不久,冒昧问一下,秦爷……在富贵帮里是什么地位?” 秦瑶蓦地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居然还有人会问出这种问题。 陈子欣也有点诧异,不过还是半解释半问道:“整个富贵帮都是秦爷的,你说他是什么地位?” 唔,原来是帮主级别。 “我明白了。”林舒扬看向秦瑶,带着点审视。 一个帮派老大的女儿,性格怎么会这么内向? 还巴巴地跑来问他要不要帮忙,这也太奇怪了。 被他一看,秦瑶又低下了头,有些圆润的脸颊染上些许红晕,看起来很可爱。 林舒扬顿时明白过来,有点哭笑不得地摸了摸鼻尖。 “喂,你别一直盯着瑶瑶看,她胆子小。”陈子欣手一伸,把秦瑶护在身后。 林舒扬移开目光,神色敛起:“抱歉,我只是太震惊了,一时失态。不过昨晚的事,就不麻烦秦小姐了。” “不麻烦的。”秦瑶连忙摇头,“你相信我,我可以帮你解决的。” 说完,她又察觉到自己刚才语气太急,又小声说了句:“我其实,是想帮帮子欣,希望你能安下心来,把她哥哥的病治好。” “你放心,我是医生,对于治病这件事,我一定会尽心尽力,”林舒扬不再与她们多话,直接迈步,“那我就先过去了。” 身后,陈子欣连忙点头:“嗯嗯,那你快去,记得帮我带话。” 他抬手冲着后面比了个ok的手势。 “子欣,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呀,他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没有没有,瑶瑶,原来你帮他其实是为了帮我,我真是太感动了,你放心,我哥的病要是真的好了,我一定请你去水晶饭店大吃一顿。” 身后对话的声音逐渐消失,林舒扬这才长舒一口气。 秦瑶的表现太过明显,这在他上大学的时候就屡见不怪了。 只是,富贵帮和荣华门到底是什么关系,他还不得而知。 直觉告诉他,跟富贵帮牵扯太多,绝不是什么好事。 况且,富贵帮的势力似乎不小,如果把整件事情说清楚的话,难免会把俞星河也牵扯进来。 昨晚的事只是个误会,以后他只要避着点那个朱老疤,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麻烦。 几分钟后,他来到锦院。 晚上看不清,白天看才发现,整个锦院里,居然连一棵绿植都没有,不管是盆栽还是树枝花草,统统都看不见。 放眼望去,整个锦院里,只有光秃秃的地板,这跟其它地方的对比太明显,给人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尤其是檐角挂的那串铜铃。 第25章 是,也不是 吱呀声响起,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露出陈子骞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你来了。” 林舒扬顺着声音看过去,今天阳光很好,可陈子骞整个人却像是浸泡在阴影里一般,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阴郁的气息,脸色也苍白的可怕。 “没错,我来了。” 他挑眉笑了笑,而后直直地走过去,绕到陈子骞轮椅后面,没等陈子骞自己转动轮椅,他就直接推着轮椅往院子里走去。 “你干什么!”陈子骞想按住轮椅的轮子,却发现自己的力气不敌对方,根本没有作用。 林舒扬颇为专业地说:“人长时间不晒太阳,会缺钙,你年纪轻轻的,可不想骨质疏松!” 当整个人都沐浴到阳光下的时候,陈子骞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手却悄悄伸向了身后。 只是这一次,陈子骞刚摸到匕首,就被林舒扬捏住手腕,手里的匕首也被轻而易举地抽走。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失去匕首,陈子骞显然很不高兴。 林舒扬停止推动轮椅,走到陈子骞面前,手里漫不经心地掂量着那把匕首,眼尾微微上扬:“上次是我没防备,差点让你得逞,这次你还想故技重施?” 他心说:小样,我一个医生还治不了你一个病人了? 陈子骞勉强睁开眼,仰望着面前笑的一脸灿烂的人,心,蓦地一颤。 曾经,他也拥有这样的笑容。 曾经,他也这样毫不畏惧地沐浴在阳光下。 林舒扬不知道陈子骞心里的想法,只是见他表情似乎有些怔愣:“我看你这院子里除了我们俩也没别的活物了,上次的话题,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继续。” “没兴趣!”陈子骞忽然伸手,想要夺回匕首。 林舒扬站在原地,动都没动,手腕却轻轻一扬,直接将那匕首扔到一旁的石板上。 匕首跟地面接触,“哐啷”响了几声才消停。 “你是故意的!” 大约是已经适应了阳光的亮度,陈子骞那双琉璃眸子不再眯起,而是阴沉地瞪着林舒扬。 见状,林舒扬无辜地摊开双手,嘴角挂着几分讥笑:“不好意思,手滑。” 他的确是故意的,陈子骞这个人独自在这院子里沉寂了七年之久,又经常看心理方面的书籍,心理防线太重。 如果好好跟他说话,从他口中是绝对听不到一点有用的信息的。 所以,他打算先激怒陈子骞。 推轮椅,是在抑制陈子骞的行动能力;把他置于阳光下,是为了打破陈子骞惯有的生活环境;甚至故意扔掉匕首,嘲讽他双腿残疾。 这些都是为了激怒他。 不过陈子骞跟他想象中一样,这些并不足以真正激怒他。 林舒扬忽然转了话题:“我们打赌,如果我能活着走出陈府,就算我赢对不对?” 陈子骞不说话,只继续瞪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其实,这赌约的漏洞太大了,昨晚,我活着走出陈府去了一趟平乐歌舞厅然后又回来了,你说这算不算是我赢了呢?” 说完,他也没指望陈子骞回答,而是微微弯下腰,漂亮的桃花眼弯起,仔细盯着眼前那双琉璃眼眸,慢悠悠说:“对了,我是跟你的亲妹妹陈子欣一起去的。” 果然,陈子骞眼中的阴沉在听到陈子欣名字的时候,变成了愤怒。 林舒扬笑意更深了,面对那双怒意不断攀升的眼眸,他又加了一句:“你妹妹跟你不一样,她真的很单纯呢。” 陈子骞攥起的拳头狠狠捶了一下轮椅,语气里满是怒气:“你!不许打她的主意!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动她,我绝不会放过你!” 果然,陈子骞还是很在意陈子欣的,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故意在疏远陈子欣。 面对威胁,林舒扬直起身子毫不在意地笑了一下,“反正我很有可能成为那第十五个人,你的威胁对我来说,很廉价。” 陈子骞深吸一口气,稍稍松了松攥紧的手指,“只要你不把她牵扯进来,我保证,你不会成为那第十五个人。” “哦?你拿什么保证?” “我可以配合你,装作是你治好了我的病,这样你就不会成为那第十五个人了。” 林舒扬挑眉:“你的意思是说,之前那十四个医生是因为没有治好你的病才死的?为什么?你们陈府又不是皇宫,治不好病还要判死刑?这太荒谬了。”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他不信。 可陈子骞却说:“信不信由你,如果我说的话你都不信,那我们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林舒扬轻笑,陈子骞比他想象中还难对付:“好,这个问题暂且不提,我还有别的问题,需要你来解答。” 陈子骞闭上眼睛叹息一声,“你问,我知道的都会回答你。” “你为什么那么恨你的爷爷,陈之宏?” 陈子骞接话很快,“我的腿,因他而残。” 而且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虽有恨,却给林舒扬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排练好的台词,表演的很到位,但情绪还差点意思。 “你是说,你从山上摔下来并不是意外,而是陈之宏导致的?” 陈子骞点头:“可以这么说。” “直接导致还是间接导致?” 这次陈子骞没有回答那么快,而是思考了一秒才说:“间接。” 林舒扬心里大致摸清了陈子骞的路数,他们谈了这么久,恐怕只有这个问题的答案才是百分百真实的。 因为凡是回答很快的问题,都有可能是陈子骞事先想好的答案,真实性有待考究。 “我还有一个问题,陈之宏真的是你们兄妹俩的爷爷吗?”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他就看见陈子骞睁开双眸,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看着他:“为什么这么问?”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至于为什么,我暂时还不想告诉你。”看陈子骞的反应,这个问题应该很重要,他问到点上了。 可陈子骞的回答,却是模棱两可,“是,也不是。” 林舒扬皱眉,这是什么回答? 第26章 如假包换 陈子骞轻笑,带着点嘲讽意味,“言尽于此。我没有故意敷衍你,这就是事实,答案已经给你了,至于怎么理解,就看你自己了。” 是,也不是。 这还是个开放性答案,而且这个答案可琢磨的地方太多了,既然陈子骞不愿意多说,只能暂且先放在一边。 林舒扬点了一下头:“行,最后一个问题,你想重新站起来吗?” 这个问题问完,陈子骞明显愣了一下。 林舒扬神色严肃,目光落在轮椅搭脚的地方,“刚才你捶轮椅的时候,鞋面绷的很紧,脚能动就说明你腿部的神经并没有完全坏死,只要你肯配合治疗,重新站起来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听完,陈子骞忽然大笑起来,不是开心的笑,而是一种嘲讽的笑:“你是不是理解错了?我说的配合你,只是配合你的心理治疗,至于我的腿,”陈子骞收起笑脸,“你想都不要想。” 陈子骞的态度在他意料之中,既然陈子骞心理根本没问题,那么这七年间,他如果想治疗,早就把腿治好了。 唯一的答案,只能是他自己不想治。 刚才他那么说,只是想亲自确认一遍,他用非常理解的口吻说:“我从不勉强病人接受治疗,我尊重你的选择。” 这还是陈子骞头一次听到这样的答案,毕竟之前的那些医生,不管怎么样,都会苦口婆心地劝他接受治疗。 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一开始他以为对方是个小偷,可是他错了,对方是个医生。 现在,他又生起了怀疑:“林舒扬……你真的是个医生吗?” 林舒扬一脸的理所当然:“如假包换,我的确是医生,从业四年,没有治死过任何人。” 没有治死过任何人…… 陈子骞大约是没听过有哪个医生是这么介绍自己的,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不过,我来陈府其实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林舒扬忽然说。 “什么身份?” 林舒扬神色认真:“小偷。” 陈子骞脸色一沉:“你在耍我?” “其实那天晚上,我的确是在偷东西,只不过恰巧还有另外一个倒霉蛋被抓住了而已。”林舒扬直直地看着陈子骞,“我没有耍你,我说的都是实话。” 陈子骞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才相信他说的话,“能骗过向福,你的本事还真不小,或许你真的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也说不定……你要偷的东西,是什么?” 林舒扬摸了摸鼻子,眼神向四周扫了扫,确定没人,他才说:“金条,我要拿到陈之宏保险柜里的金条。” 陈子骞垂下眼帘,“他手里的金条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你那天分明什么都没带,如果你真的是为了金条的话,至少也应该带个袋子装一装。” 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他不过是随口说了个贵重的东西,谁知道陈之宏手里居然有这么多! 根还好,哪怕是别在腰上也能带走,可这百八十根……他就算是把裤子坠掉了也带不走啊! 不愧是华商商会会长,真有钱。 好在陈子骞刚才没有看见他略微震惊的表情,还能圆回来:“金条……倒是比我知道的数量还多那么亿点点,只不过我不傻,有向福在我就算拿到了也带不走,那天晚上我只是去暗中探探风而已。” “探风?你是去探的谁的房间?” “当然是陈之宏的房间。” “是吗?”陈子骞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抬起头来看着林舒扬:“可是放金条的保险柜一直都在向福的房间里啊,你难道不知道吗?” 林舒扬先是一愣,而后迅速反应过来,陈子骞在故意试探他。 他应该知道保险柜的位置吗? 保险柜这种隐秘贵重的东西,一般是不会让很多人知道的。 可陈子骞这么问,却又让人觉得,如果他不知道的话,就很不符合常理的样子。 林舒扬心思翻转,想了个比较保险的回答:“原来保险柜真的在向福房间里。” 他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又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钥匙和保险柜不在一个房间,那就有点难办了。” 陈子骞眯起眼眸,在林舒扬身上打转:“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得到金条?” 听到陈子骞这么问,林舒扬心里反而松了口气,这说明陈子骞是信了他的话,他笑了笑说:“金条可比钱还值钱,你说我为什么要得到金条?” “金条不好出手,普通人拿到也很难有命花,”陈子骞顿了顿又说:“你是军阀的人?” 林舒扬挑了挑眉,没说话。 心里却有些纳闷,他偷个金条,怎么就成军阀的人了? “现在这些军阀,都是表面上支持国政f,实际上都在拥兵自重,每个人都在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要金条,不过是为了招兵买马罢了。” 陈子骞说话时,嘴角一直挂着冷笑,说完他看了林舒扬一眼又说:“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拿到钥匙也可以帮你拿到金条,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不管你是谁的人,将来若是踏进上海……帮我照拂一下子欣。” 陈子骞听起来没什么毛病,这个时期的确如他所说,军阀拥兵自重,可想要招兵买马就得要钱,也难怪陈子骞会认为他是某个军阀的人。 不过,这些政事他管不着,重要的是,陈子骞刚才说,可以帮他拿到钥匙。 从金条到保险柜,再从保险柜到钥匙,迂回了这么久,他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 林舒扬说:“我可以答应你,事成之后,不管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会尽力做到。” 这句话就像是给陈子骞吃了个定心丸,默认了他是某个军阀势力的人。 “父亲还在时,我曾偷偷拿过那把钥匙,也曾打开过那个保险柜,那个时候保险柜里还没有那么多金条……” 陈子骞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许是他说的曾经,是他双腿还健全的时候。 过了大约十几秒他才继续说话,进入正题。 第27章 涟漪 “陈之宏有一个专门放钥匙的地方,在他床头上面的抽屉里,保险柜钥匙就在那个抽屉的夹层里。拿到钥匙之后,保险柜开锁的顺序是,向左拧一圈,之后再向右拧两圈。” 陈子骞说完,抬头望了林舒扬一眼,说:“该说的我已经说完,太阳实在太刺眼,我要进去了。” 这次林舒扬没有阻拦,就那么看着陈子骞自己转动着轮椅进了房间,直到整个人都置身于阴影中。 他们之间的话已经谈的差不多了,再问下去,陈子骞恐怕也不会再回答他。 他捡起先前被扔在一旁的匕首丢还给陈子骞,后者稳稳接住,却没说任何话。 “陈子骞,你妹妹让我给你带句话。” 这句话说完,陈子骞关门的手一顿,只不过依旧是沉默。 他继续道:“她说她很想你,很想见见你,跟你说说话。” 他说完,陈子骞就继续关门的动作,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 只在门完全关闭之前,他才说了句:“谢谢。” 随后门便彻底关实。 谢他什么呢? 谢他把匕首还给他还是谢他给陈子欣带话。 林舒扬轻笑一声,迈步离开。 回到绣院,他就瘫倒在床上,食指不断地敲着眉心。 跟陈子骞说话,实在是太累了。 林舒扬又将他们之间的对话仔细复盘了一遍。 首先,关于那些医生的死因,恐怕并不像陈子骞说的那样简单。 他必须得搞清楚这里的关键,否则还是有可能成为那“第十五个人”。 其次,陈子骞对陈之宏的恨意是毋庸置疑的,从第一次见面他就打算帮他这个“小偷”,而且刚才他也表示很乐意帮他偷金条。 这种做法,很像是故意在给陈之宏添堵。 而且对于陈子欣这个妹妹,他表面上疏远,实则心里是很在意的。 再者,那个“是,也不是”的答案太模棱两可,陈之宏身上的秘密,似乎令人很难想象。 不过,总不可能是被什么妖怪附身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最后,就是关于保险柜钥匙的事情。 他之所以用金条做幌子一步步引出钥匙,是因为通过这两次接触,他看得出,长期的孤独与怨恨,已经让陈子骞的性格变得偏执,他的控制欲和无力感形成诡异的交织。 这会导致他生出一种破坏欲,当他得知对方要做坏事的时候,一开始,他只会静静看着,甚至会帮忙,可到最后他一定会想办法搞破坏,让对方之前一切的努力都白费。 这样他就能从中得到快感,一种以为自己能控制一切的快感。 如果一开始他就表明自己想要的是钥匙,那陈子骞一定会想办法让他在最后拿到钥匙的时候被人发现,或者是根本就不会让他拿到钥匙。 可他将自己的目的变成从保险柜里拿金条之后,拿钥匙这个前提过程就会变得很顺利,也不用担心会被陈子骞挖坑。 至于最后开保险柜的方式,他百分百确定,按照陈子骞说的方法,绝对打不开,甚至还可能会触发什么警报之类的东西。 不过,把保险柜放在一个管家的房间里,这陈之宏还真是信任向福。 傍晚,有人来喊他去繁院吃晚饭,林舒扬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个不太正经的女佣。 他打开门,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才问:“荣少又有纸条让你递给我?” 女佣笑的风情万种,“我只是来喊你去吃饭的,荣少是谁?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 说完无辜的眨眨眼,仿佛自己真的不知道荣少是谁。 林舒扬有点好奇,她是怎么在陈府待这么久还不被向福打死的。 “没有就好,走。”他抬腿往外走,却猝不及防被女佣推进房间里,他皱起眉头看着对方,语气不善:“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人家有名字的,我叫涟漪,”女佣涟漪说着抬手轻轻戳了戳林舒扬胸膛,“下次想见我记得喊我的名字哦。” 林舒扬见涟漪伸手,立马向后一躲,对方脸上明显露出些许失望的表情,他无奈叹气:“你既然是为荣显屹做事,在这府里就不能注意点吗?” “你担心我啊!”涟漪眼前一亮,向前进了一步。 林舒扬果断向后一退:“不,你想多了。” “三句话有两句都是荣少,难怪每次见我你都要躲,生怕我碰到你一下似的,”涟漪做作地抚了一下额头,轻轻叹息:“唉,怎么这年头,长得好看的男人都被男人拐走了呢?可怜我这朵娇艳的小花,至今无人问津呐!” 林舒扬望着眼前这朵“娇艳的小花”,嘴角忍不住抽搐两下。 什么叫长得好看的男人都被男人拐走了? 这涟漪的用词未免有些太大胆,跟这个时代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联想起此人的所有做派,也就不觉得奇怪了,“你要这么理解也没问题。” 林舒扬心说,只要你以后别再动手动脚的占便宜就行。 涟漪吃惊地捂住嘴巴,眼眸中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不会,难道我遇上真的了!你跟荣少谁上谁下呀?” 林舒扬一噎,这个涟漪还真是语出惊人。 活像那些磕cp的粉头子。 他很想问问涟漪是不是跟他一样是穿越来的,结果他还没说话,涟漪就继续说道:“荣少那么强势,他肯定是上面的那个,不过你看起来也不弱,说不定反攻也是有可能的。” “喂,你真的是这个时代的人吗?”连反攻这种词都知道。 “当然。”涟漪停止了自己的意淫,正正经经地看了林舒扬一眼,“我知道我的这些想法很惊世骇俗,有伤风化,一般人是理解不了的。”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2023年还有很多比她更夸张更疯狂的人。 “那你跟荣少……到底谁上谁下呀!”涟漪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盯着林舒扬。 林舒扬眼珠一转,嘴角一勾,笑容里带着点邪气:“这个问题我暂且不能说,为了荣少的面子考虑,先保密。” 果然,他一说完,涟漪的眼中更加兴奋了。 第28章 进入陈之宏房间 林舒扬对于上次在狗蛋那里散播未果的事情还耿耿于怀,现在有个送上门的传播机可以散播谣言,他不用上实在有点浪费。 正当他准备再添油加醋一番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刚才还兴奋地快要跳起来的涟漪,此刻已经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她低着头,面上平静无波,就连语气也变得呆板规矩:“林先生,老爷请您去繁院用晚饭。” 林舒扬惊叹于她的变脸速度,下一刻,另外一个女佣站在门外轻轻敲了敲开着的房门,“涟漪,向管家找你。” “好的,我这就去。”涟漪低眉顺眼地走了出去,腰也不扭了,屁股也收了起来,此时的她,看起来只是个姿色尚可的普通女佣。 原来一个人要伪装,只需要变换一下表情和肢体动作就能变成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见此情景,林舒扬算是又开了眼界,涨了见识。 繁院。 餐桌上,依旧是陈之宏,陈子欣还有他,一共三个人。 陈子欣吃了几口就不动筷子了,陈之宏看着她关切道:“子欣,今天的菜不合胃口吗?” 陈子欣摇摇头:“不是,明天一早我就要回学校了,有点舍不得爷爷。” 陈之宏呵呵笑了几声:“等你毕业,就能在家里天天陪着爷爷了,乖,再多吃点。” 陈子欣还是没有动筷子,她抬头看了一眼林舒扬,有些欲言又止。 林舒扬明白她的意思,咽下嘴里的饭后,主动开口道:“孙小姐,你的话我已经带给孙少爷了,只是他还是老样子,不说话,没有任何回应。” 陈子欣听完双眼一红,可怜兮兮地望向陈之宏:“爷爷,你说哥哥的病什么时候才能治好呀,我都好久好久没有见过他了。” 陈之宏眼中似乎有些无奈,“快了,子骞的病一定能治好的。” 林舒扬立马表示:“陈老先生放心,我一定会用我毕生所学,早日将孙少爷的病治好,而且通过这两次接触,我已经有了治疗方向。” 陈子欣眼前一亮,似乎又燃起了希望。 陈之宏只是笑笑,大约是听多了这样的话,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饭后,陈子欣来到绣院,二话不说就塞给他一把银元,也就是大洋。 林舒扬目测,大约有二十块的样子,“孙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要你能治好我哥哥的病,我以后的零花钱都可以给你,我爷爷的保险柜里有金条,如果你要的话,我也可以帮你要一根来。” 陈子欣说话的时候,眼眸里全是单纯和天真,丝毫不觉得露财有什么不妥。 林舒扬心下一动,“你怎么知道保险柜里金条的事?” “小时候我看见哥哥打开过那个保险柜,里面有好多金条,这些年爷爷的生意越做越好,里面的金条肯定只多不少,真的,你相信我。”陈子欣脱口而出,急着想让人相信她的话。 连陈子欣也说陈子骞打开过保险柜,看来这件事,的确是真的了。 不过,那时候陈子欣大约才三岁多,能记得这件事就不错了,至于打开保险柜的方式,恐怕不会记得。 林舒扬把钱又塞回了她手中,接受贿赂这种事,有违医德,他不会收。 “我相信你,那就等你哥真的被我治好了之后,再给我!” 陈子欣握着手里的钱,语气低落:“你不收我的钱,是不是根本就没把握能治好哥哥的病?” 这丫头,说她傻,她倒是也有聪明的时候,只是,他哥哥的病根本就是装出来的,治不治的好,跟他收不收钱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的意思是说,你这点钱我看不上,等我把你哥哥治好,你让你爷爷给我两根金条,能做到吗?” 陈子欣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猛点头,“能,能做到,成交!”敢狮子大开口,就说明真的有希望能治好。 林舒扬笑了一下,“对了,你明天早上几点走?我去送你。” “不用了,我早上六点就要坐车去学校了,爷爷和向管家会去门口送我的,你就专心想法子治好我哥哥的病就行,不必起那么早。” “这样啊,那我们以后再见了。” 等陈子欣下次再回来,他应该已经拿到钥匙,如果顺利的话,很快就会离开陈府,至于以后……只能有缘再见了。 …… 房间里挂着机械钟表,第二天清晨五点半,林舒扬就准时睁开了眼睛。 现在他已经知道钥匙的位置,身上还有从荣显屹那里拿来的橡皮泥,今天早上陈子欣离开,就是他拓印钥匙的最佳时机。 一切都刚刚好。 因为陈子欣今天要离开,府里的佣人们也都起了个大早,在这偌大的府里忙碌穿梭着。 好在冬天的五点半,天还是黑的,方便他隐藏自己。 陈府很大,从绣院走到繁院正常就需要十分钟,林舒扬边走还要避开府里的佣人,大约用了二十分钟才来到繁院后面。 他紧紧贴在墙边上,放缓呼吸,清晨的宁静让声音变得格外清晰,几分钟后他听见陈之宏和向福离开时关门的声音。 又过了大约三分钟的样子,繁院里变得安宁静谧,林舒扬才翻身进入院子里。 这时,天色已经开始逐渐变亮。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陈之宏房间的窗户边,只是这一次,窗户是从里面被锁上的。 这种情况他早就想到过,所以仔细研究过这些窗户。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备好的铁丝,将一头弯起从窗户缝隙里插进去,小心摆弄了几下,窗户就从里面打开了。 从繁院到陈府大门的距离不算近,陈之宏和向福一行人,一来一回大约需要十五分钟。 可是他必须在十分钟之内拓印好钥匙,给自己留够充足的时间离开这里,否则向福一旦往回走,他就很难安全离开繁院了。 从等待向福走远翻进院墙,再到撬窗他已经用掉了大约五分钟的时间,所以接下来他只剩下一半的时间了。 第29章 钥匙被抢 打开窗户之后,他依然谨慎地扫视了一圈屋子内,确认没有像上次那样的陷阱之后,才小心翼翼地翻窗进屋。 陈之宏的房间里除了家具,还摆放着一些老物件,整个房间整洁又干净,看得出向福每天打扫都很认真。 陈子骞说保险柜的钥匙放在床头上面的抽屉里,他径直走过去,掀开床头盖着的布料。 床头抽屉的设计不知道是哪个木匠的奇思妙想,就这么窄窄的一小块地方,还没有他大腿宽,居然有四个抽屉。 只是每个抽屉都没有找到可以抽拉的地方。 天色还有些朦胧,他找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才在侧面找到几个和木制床头一个颜色的按钮。 藏的如此隐秘,这设计,确实很适合用来藏东西。 林舒扬按下按钮挨个将抽屉打开,前面两个抽屉都是空的,直到打开第三个抽屉,才看见里面放了很多钥匙。 保险柜的钥匙还在抽屉的夹层里,他轻轻敲了敲,发现下面是实心的,根本没有夹层。 第四个抽屉里放的是一些零碎银钱,他敲了敲,抽屉下面同样是实心的。 “怎么回事?难道连放钥匙的地方,陈子骞都给我挖坑了?”他小声嘀咕了句。 他回想当时陈子骞说话时的反应,觉得自己的判断应该是没有错的,于是又辙回去打开第三个放钥匙的抽屉,终于在抽屉上方摸到了一个可以拉动的按钮。 他轻轻向能活动的方向拉动,果然,在抽屉的右边,一块木板缓缓打开了,接着便露出里面放置的保险柜钥匙。 得,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藏的这么隐秘的东西,够费心思的。 不过他的时间已经到了,得赶紧拓印离开才行。 “希望陈子欣走的时候能多墨迹一会,帮我多争取些时间。” 他拿出装在身上的小木盒,深吸一口气放松手指之后,才将钥匙的正反面按压在平整的橡皮泥上,完整又清晰。 从找钥匙到拓印完成,这个过程他用掉了近六分钟的时间,向福这个时候,或许已经在往回走了,时间紧迫,他必须赶紧离开。 可还没等将他手里的钥匙放回抽屉隔层里,身旁忽然伸出一只手,动作快如闪电,如鬼魅般,瞬间就夺走了他手里的钥匙。 这房间里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 林舒扬刚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一道掌风就直逼他后颈而来。 该不会是向福回来了? 靠着本能,察觉到危险的刹那,他猛地低头,迅速弯下腰躲过了这一击。 再抬头时,那个抢夺钥匙的人已经跑到窗边。 林舒扬这才看清,此人穿着一身灰衣,脸上蒙着一块黑布,看起来像个小偷。 这么巧,这次又跟他碰到一起了? 最后,他目光落在那人腰间,斜挂着一把长刀上。 如果他没认错的话,那是……忍刀。 这个人是日本忍者! “站住!”林舒扬赶紧追过去,他答应过荣显屹,绝不会让日本人拿走这把钥匙。 那日本忍者身法敏捷,很快就跳到窗外去。 林舒扬紧跟其后,却见那日本忍者身形一窜,没有急着逃跑,反而跳入了隔壁向福的房间里。 林舒扬第一反应就是:他这不是在自寻死路吗? 下一秒,他倏然反应过来,向福的房间里有保险柜,日本忍者是冲着那个保险柜去的。 可,向福马上就会回来,这个时候去开保险柜一定会被向福抓到的。 他停在窗外思考,自己还有必要掺进去吗? 现在离开,他就能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了。 可就在他思考的这几秒时间里,向福的屋子里忽然传出一声巨响。 这么大的响动,向福一定听见了,怎么办,他是走还是留? 他刚迈开脚步,准备离开,就又停住了。 因为他看见,那个日本忍者居然直接背着一个半人高的绿色箱子从窗户跳了出来,箱子下面还坠着一节断裂的铁链。 原来刚才的那声巨响,是砍断锁链的声音,这个人果然是冲着保险箱去的。 开保险箱拿东西太过费时,他居然另辟蹊径,直接把保险箱砍断背走!? 林舒扬眸光一凛,伸手抓住墙边的竹竿挥过去。 日本忍者正打算翻过院墙,脚步却一滞,拔出腰间的长刀,劈向竹竿。 “啪”一声,竹竿不堪长刀的锋利,应声而断。 “库所!”日本忍者说了句,眼神里满是不屑。 居然骂他是垃圾! 林舒扬眼睛一瞪,拿着半截竹竿冲过去。 日本忍者刚爬上墙头,脚踝就被林舒扬抓住,他一用力,直接将日本忍者从墙头拽了下来。 “你才是垃圾,你全家都是垃圾!” 日本忍者不知道能不能听懂中文,但从语气里也该能听得出来,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林舒扬一把抓住栓着保险箱的背绳,想把东西拽下来,可那日本忍者的身体却像没有骨头似的,诡异地一扭,从他手下滑走。 日本忍者绕到林舒扬身后,直接举起长刀砍下去。 林舒扬狼狈躲开,手里的半截竹竿却瞄准机会,用力打到对方的小腿骨上。 日本忍者闷吭一声,向后退了两步才站稳,露着的眼睛里,满是愤怒和狠厉。 “把保险箱和钥匙留下!” “八嘎!”日本忍者再次挥起长刀向他冲过来。 手边没有趁手的武器,林舒扬只能尽量躲避,唯一的武器,那半截竹竿,也很快英勇就义了。 几番来回,林舒扬早已落了下风,一个没躲开,身上就挨了一脚。 他捂着肚子,心里有点着急。 向福怎么还不来?这陈子欣去学校也不用话别这么久! 再这样下去,他恐怕就要拖不住了。 “喂,上次来偷钥匙的那个,是你同伙!他被关起来了,你不想救他吗?” 这句话,他是用日语说的。 说完之后,日本忍者的动作果然顿了一下,可也只停顿了一秒,便又重新架起攻势。 “他任务失败,死不足惜,肯定早就自尽了,你在骗我!” 说完,日本忍者就再次举刀冲过来。 林舒扬只得闪身躲避,敢情刚才那一顿,其实是在惊讶他日语说的那么流畅不成? 可这次,他跑了几步却觉得不太对劲,回头一看,那日本忍者刚才根本就是虚晃一招,根本没有追过来,而是攀着墙壁,只差一步就能翻出去逃走了。 第30章 向福出手 绝不能让他跑了! 林舒扬赶紧从口袋里随手摸了个东西用力扔过去,精准地砸在日本忍者的脑袋上,日本忍者脑袋一震,脚底一滑,一屁股跌落在了地上。 “咕噜噜”一个小木盒滚了滚,滚到一旁的角落里。 林舒扬暗自后悔,刚才情急之下,他居然把装着橡皮泥的盒子给扔出去了。 日本忍者一只手捂着后脑勺站起来,看向林舒扬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死人般,怒气值似乎到达了顶端,连腰间的刀都忘了拔。 “啊!”他大叫一声,直接赤手空拳向林舒扬冲过来。 林舒扬暗道一声不好,这日本忍者惯用暗劲,刚才那一脚踹的他直到现在才觉得半边身子都在发麻。 这一次,他不一定能躲的过去了。 日本忍者冲过来的刹那,他只来得及向后退两步,险险躲过充满怒气的一拳。 而后他用尽全力将身体侧过去,以减少日本忍者脚上的力道。 可对方像是知道了他的想法似的,腿脚踢到半空中时,居然诡异地转了个弯,直接踹到他腰上。 “唔!嘶~哈~”林舒扬被这一脚直接踹倒在地上,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全身的骨头像是要散架了一般,剧痛难耐。 得,他万分小心地避开向福,结果却栽在了一个日本人手里。 真t让人恼火。 趴在地上的手,忽然摸到一个东西,他定睛一看,发现是他刚才扔出去的那个木盒子。 他握住盒子,手指渐渐收紧。 这个盒子虽然小,但是只要瞄准时机,用尖锐的地方砸在对方太阳穴上,也是可以致命的! “唰唰”的声音响起,是那个日本忍者拔出长刀发出的声音。 林舒扬转头,他狠狠盯着那个日本忍者,睁大眼睛仔细看清他的每一个动作,在心里默默推算他的攻击方向。 他要在对方下刀的时候,也让对方被一击毙命。 就算他这次要交代在这里,至少也得是同归于尽才行! “去死!”日本忍者举起长刀,冲着林舒扬腹部狠狠砍下去。 “锵!”一块石头忽然飞过来,精准地撞击在长刀中间,力道之大,居然直接将日本忍者都震的向后退了两步。 林舒扬转头,看见向福就站在屋顶上,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 可算是来了。 他顿时松了口气,又连忙喊道:“向管家,这人是小偷,别让他跑了。” 向福踩着屋顶的瓦片,就那么直直的跳了下来,那屋檐距离地面至少有三米的高度,可向福的动作却如行云流水般,丝毫不显狼狈,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靠!这家伙该不会是练的什么轻功! 不愧是从皇宫里出来的,牛! 没等他感叹完,向福就已经跟那个日本忍者交上了手。 林舒扬费劲地撑坐起来,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将手里的木盒子塞进口袋里。 接下来,他就坐在地上,欣赏了一出单方面殴打的戏码。 向福单方面殴打日本忍者。 难怪荣显屹特意叮嘱他千万不要跟向福起正面冲突,看了这场单方面的殴打他才明白。 日本忍者虽然身法诡异,可向福却每次都能精准地预测到他的动作,不过才交手不到一分钟,日本忍者先是丢了刀,接着是腿折,胳膊折,最后直接跪在地上,吐了一大口血。 向福毫不费力地取下保险箱放在地上,接着脚尖一用力,挑起地上的长刀,一个回踢踢在刀柄上,长刀直直地插进了日本忍者的心脏处。 之后伸手在日本忍者的身上摸了摸,探进口袋里,将钥匙拿了出来。 大约为了保险起见,他用双手拧断了日本忍者的头颅,“咔嚓”一声,直接毙命! 林舒扬内心狂跳,连审问都不审问一下,就这么直接杀了? 日本忍者死了,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轮到他了! 林舒扬抬头,眼眸里的害怕根本无法掩饰,向福手里提着保险箱,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 他下意识吞了口唾沫,连忙赶在向福动手前开口:“我本来打算去送孙小姐可是半路看见有人鬼鬼祟祟就跟他来了繁院结果看见他偷东西我想阻止但是打不过他还好向管家你来了。” 说完,他深呼吸一口气,差点没被憋死。 向福眉心鼓出两道竖纹,似乎在消化他这语速快到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话,几秒后,眉心才又舒展,微微一笑,伸出手掌。 “林医生,让您受惊了,还起得来吗?” 这是,信了他的话? “能。”林舒扬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借着向福的力勉强站了起来。 不远处的窗边,陈之宏站在那里,冲着这边招了招手,“把人带过来!” 客厅里,林舒扬坐在椅子上,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对面。 陈之宏正一脸关切地望着他,“怎么样,伤的重不重?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不用,我自己就是医生,都是小伤,我回去自己擦擦药就行。”虽然腰上痛的要死,但眼前的气氛更加让人疑惑。 刚才他跟向福说的话看似没什么问题,可实际上却是漏洞百出。 陈之宏是华商商会的会长,不可能想不到他话里的问题所在,可陈之宏对他的态度还是这么和蔼可亲是怎么回事? “那就好,”陈之宏笑了笑,“正好有件事情,我要跟你说,想问问看你有什么意见。” 林舒扬立即表示:“陈老先生有话请讲,我知道的一定都会告诉你。” 陈之宏看了向福一眼,后者轻轻点了点头,陈之宏才继续开口:“是这样的,前几天我写了封信,按照你说的地址,寄给了令尊和令堂,今天一早就收到了消息,他们现在已经在往上海这里来的路上了。” 陈之宏写信寄给他的父母? 看来荣显屹还真给他安排了一对父母,只是,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林舒扬脸色有点难看,语气也有些生硬:“陈老先生,我这次出来就是想靠自己打拼出一些名堂,您写信给我父母是什么意思?” 第31章 他做梦都不敢想的这么美 陈之宏道:“你别误会,只是有些事情,需要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这才冒昧写了信。” 向福在一旁笑着说,“林大夫放心,这是关于你的大事,而且是大好事,估计明天下午,令尊和令堂就能到,我们老爷还特意派了人去火车站接他们呢!” 关于他的大事?还是大好事? 林舒扬心里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这陈之宏,还不会是看上他,打算把陈子欣嫁给他! 陈之宏说:“认识了这么久,我就喊你舒扬,你不会介意!” 他轻轻摇了摇头,心说套完近乎,接下来就该讲述陈家的家庭情况了! 果然,陈之宏接下来的话,跟他想的差不多,“你也知道,我是孤寡老人一个,膝下就只有子骞和子欣这两个孙子和孙女,这么多年了,子骞的病也不见好转,子欣又是个女孩子家,我们陈家这么大的家业,苦于无人能继承。” 说到这里,陈之宏又看着他笑了笑,“那天你在火车上救了我,要不是后来被那帮打秋风的劫匪搅和,我当时就应该邀请你来府里的,不过好在冥冥中自有安排,又让我们遇上了,你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却仪表堂堂,医术高超,子骞要是没病的话,也不一定能比得上你。” 林舒扬差点笑出来,医术高超,这是他自己夸自己的话,怎么被陈之宏用上了? 这么抬高他,该不会真的被他猜中了! “这件事我想了很久才决定给令尊令堂修书一封,只不过在他们到来之前,我还想再问问你的意见,我打算” “陈老先生,”林舒扬赶紧打断陈之宏的话,这话要是真的说出来了,他就不好拒绝了。 突然被打断,陈之宏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色。 他想了想,才用词婉转地说:“我觉得,现在已经是民国了,不适合再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老封建了,感情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您说呢?” 这么说,意思应该很明白了! 谁知听他说完之后,陈之宏和向福对视一眼,都笑了。 向福在一旁说:“林大夫,你误会了,老爷说的,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呃?搞错了? 林舒扬一时有点尴尬,“那是什么意思?” 陈之宏笑了几声,倏然收敛了神色,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的意思是,我想认你做我的义子,你意下如何啊?” 什么? 林舒扬瞪大了眼睛。 收他做义子?这消息的惊悚程度可比要把陈子欣嫁给他还要大。 这老头看上他什么了? 居然要认他做义子,听他话里的意思,不仅要认他做义子,还打算把家业交给他! 这老头,该不会脑子出了什么毛病! “陈老先生,我能问一下,您为什么会产生这个想法吗?” 陈之宏深吸了一口气才说:“其实,我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了,那天在火车上,要不是你,我可能根本活不到现在。从这些日子我对你的观察来看,我觉得你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我陈家偌大的家业摆在面前,你难道不心动吗?” 这话说的,未免也太露骨了,大道理说完,直接拿家业来诱惑他。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什么轮到过他了? 自从来到民国时期,他的运气就从来没好过,对于这种比买彩票中一百万几率还小的事情,他心里更多的是警惕。 陈之宏这么做,背后肯定有其它目的。 可是一想到能继承陈家的家业,这听起来也太诱人了! 什么都不用做,连奋斗都不需要,直接就能继承大把的遗产,他做梦都不敢想的这么美。 “咳,陈老先生,这件事情对于我来说,太过于突然了,我需要好好考虑考虑,暂时恐怕没办法给你答案。” 陈之宏了然地笑了笑:“当然,这是件大事,是该好好考虑考虑,不急,等令尊和令堂到了,你们再仔细商量商量也不迟。” 之后林舒扬又跟陈之宏客气了几句,便忍着腰疼回了绣院。 陈之宏今日的举动太过于奇怪,其中的道道他暂时还想不明白,只能先放到一边。 一回到房间,他就赶紧掏出小木盒,查看了一下里面,还好这个小木盒的上盖跟橡皮泥完全契合的,钥匙印记并没有变形。 忽然想起荣显屹说,这是给阿七准备的,没想到他对阿七倒是挺上心的。 今天早上的事情,虽然向福和陈之宏没有说,但他们心里肯定会对他有所怀疑。 如果借口出去见荣显屹的话,说不定会被人跟踪,不管陈之宏为什么提出要收他为义子,一旦被发现他拓印了钥匙的事情,恐怕也不会再放过他。 向福的身手他已经见识过了,到时候荣显屹得到钥匙,并不一定会保他。 接下来,他只能先把东西交给涟漪,让涟漪带出去给荣显屹,之后再想办法脱身了。 思绪刚想到这里,门外就传来一阵敲门声,涟漪的声音响起:“林先生,早饭已经做好了,您是要去大餐厅吃,还是给您端进屋子里?” 来的正好。 不过这声音这么中规中矩,看来外面是还有别的人在场。 他艰难走过去打开房门,看见外面除了涟漪,还有另外一个没见过的女佣,涟漪正小声跟那名女佣小声说着什么,那名女佣见他开了门,便迈着步子低头快速离开了。 等那名女佣走远之后,涟漪立马换了副表情,妖娆地抬起手指轻推房门,边打哈欠边扭着腰走进房间。 “这一大早的,可把我困死了。” 林舒扬故意大声说了句:“你来的正好,帮我整理一下房间,我待会会自己去大餐厅吃早饭的。” 说完他又看了看外面,确认真的没人之后,才关上房门。 一转头,涟漪已经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放心,如果有人,我一定会比你先知道。”她歪着头,露出自己会动的耳朵。 怪不得她能在陈府伪装的这么好,原来是因为她听力过人,只要有人来,她就会提前做好伪装。 他开口,直奔主题而去:“你什么时候方便出去一趟?荣少要的东西我已经拿到了,需要你尽快将东西交到他手上。” 第32章 夜会 涟漪眼珠一转,目光在他腰上停留了一瞬,“今天早上繁院后院的动静,是你弄出来的?向管家没发现你吗?” 林舒扬轻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向福不仅发现了我,他还救了我。” 涟漪露出吃惊的表情:“还有这种事?快说出来听听。” 林舒扬简单地说了早上发生的事情,“事情就是这样。” 涟漪点了点头:“你确定那个人是日本人?” “他说的日语,用的忍刀,我当然确定。”林舒扬说完,然后拿出小木盒子交到涟漪手中:“我暂时不便脱身,你尽快将这个东西交给荣少,还有,我有些问题要问他,你等我一下,我写张纸条。” 涟漪接过小木盒子,表情有些漫不经心:“你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把这东西交给向管家?” 林舒扬动作一顿,通过他跟荣显屹的交谈,涟漪似乎并不完全是他的人。 不过下一秒,他就两手一摊,无所谓道:“没办法,在这里我也只能信任你了,不过呢,我更相信荣少,既然他敢把纸条交给你,那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说完,他便拖着受伤的腰去拿纸笔,下笔前,他不禁想,这个涟漪能潜伏在陈府这么久不被发现,而且还很游刃有余的样子,还真是不简单,只是不知道,她又到底是谁的人。 来到这里不到一个月,走过的地方不过方寸,就已经遇到这么多卧虎藏龙的人,这个时代,还真是令人出乎意料。 纸条上的内容,他并没有说的很清楚,只隐晦地问荣显屹他“父母”来上海这事到底靠不靠谱,他是否需要提前跟他的“父母”见上一面。 他那“父母”既然是荣显屹安排的人,那么他必然是知道陈之宏打算认他为义子的事情。 可现在钥匙已经拿到手了,这场戏,还有必要继续演下去吗? 写完之后,他折起来交给涟漪,谁知涟漪却当场打开了,一边拆还一边解释:“你可不要生气哦,反正我早晚都会看的,与其我背后偷看,不如当着你的面正大光明的看,对。” 林舒扬本也没打算瞒着她,没有作声。 “哎呀,你这信里怎么一句感情话都没有?上次人家荣少可还担心你被向管家欺负,特意写了句叮嘱的话,你这人也太无情了!” 林舒扬发现自己一个来自2023年的人,思维竟然有点跟不上一个民国时代爱嗑cp的粉头子,真是汗颜! 他干笑两声,“感情嘛,讲究个你追我跑,太热情,岂不是就落了下风。” “说的好像有那么点道理。”涟漪收起纸条,“行,待会我会跟其他人一起出去买菜,乖乖在这里等着我,我肯定给你带来荣少的情书!” “有劳了。” 涟漪走过去麻利地提起床上的被子,三两下就叠的整整齐齐,“好了,被子已经叠好,那我可就走了。” 林舒扬轻轻点头:“多谢涟漪小姐。” 钥匙被涟漪带走,仿佛了却了一件大事般,林舒扬打开自己的药箱,掀开上衣,给自己的腰上涂了止血化瘀的药,之后他又睡了个回笼觉。 中午的时候他睡醒了,可一直等到午饭后,都没有看见涟漪的身影。 直到傍晚吃饭的点,涟漪才再次出现,只不过这次她身边还跟着早上见过的那个女佣。 两人都提着饭盒。 “先生,老爷说您伤了腰不便走动,特意让我们把饭菜给您送来。” 有别人在,林舒扬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说些谢谢陈老先生的话。 涟漪和那名女佣不紧不慢地将饭盒里的饭菜都摆了出来,过程中一直无话,直到收走饭盒,她也没说一句话,没有带来任何消息。 林舒扬眉头轻皱,正想着用什么借口把涟漪单独留下来问一问,却见已经走到门口的涟漪,忽然手腕一甩,从身后向他的床上扔了个东西过来,在她身边的女佣丝毫未察觉到。 林舒扬忽然觉得,她这手法有点眼熟。 涟漪悄悄回头,临走时还冲他眨了眨眼,只是那动作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抛媚眼。 林舒扬内心轻轻叹息,这种时候明明应该是很俏皮的动作才对,估计是媚眼抛习惯了,一时还改不过来! 等来人走远之后,他才关上房门,走到床边从被子上面拿起那个东西。 随即眼中浮现出大大的疑惑。 是一把钥匙。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把钥匙不就是他早上拓印出来的那个吗? 除了颜色,这形状跟陈之宏房间里那把,根本就是一模一样啊! 他费了那么大的劲,腰上都负伤了才把这个东西搞到手,结果荣显屹配好钥匙又让涟漪把东西带回来给他,这是什么意思? 闹了半天,荣显屹该不会是在耍他! 带着大大的疑惑,一直到晚上十二点他都没睡着觉。 外面一片静谧,只有墙上的机械时钟在不停地发出“咯噔咯噔”转动的声音。 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由于他的床就靠着窗户下面,所以一起身便能够到窗户。 他刚把耳朵贴上窗户,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道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是我,把窗户打开。” 是荣显屹! 他居然直接跑到陈府来了? 这大半夜的,也不怕被向福发现。 林舒扬从里面拉开窗户,借着月光,他看见荣显屹那张不似人间的脸庞,正直直的对着他。 下意识看了一下天空,快要到月中了,最近的月亮格外明亮。 他向后挪了一些,给荣显屹让出空间。 荣显屹二话没说,一个漂亮的翻身,就从窗户跳了进来。 林舒扬嘴角上扬,他看准时机,一下扑在荣显屹身上,手臂紧紧地压住对方喉咙,恶狠狠道:“荣显屹,你来的正好,告诉我,你让涟漪把钥匙带回来给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谁知荣显屹却忽然伸手按了一下他腰腹受伤的位置,用力虽只有三分,却瞬间让他疼的一哆嗦,差点叫出声来。 趁着这个机会,荣显屹猛地一翻身,将林舒扬反压在身下。 这才开口,语气清冷:“我说过,你打不过我。” “你t给我起来,我腰快断了!”林舒扬气的爆粗口。 可荣显屹却没动,带着手套的手指熟稔地捏住林舒扬下巴,眼神中透露着几分危险的信息,“下次要是再敢对我出手,我就折断你的胳膊。” 第33章 还来吗? 上次被卸了下巴的恐惧还在,林舒扬只好认怂,“行行行,你是大佬你厉害,我错了,求求您赶紧起来,我这腰还不是为了拿到钥匙才受伤的,嘶~疼死了!” “知道疼,说明你还活着。”荣显屹冷冷说了句。 林舒扬心里把荣显屹从头到脚都骂了一遍,不过好在他还没骂完,荣显屹就起身,终于不再残害他的腰了。 他揉了揉腰身,没有起来,直接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荣显屹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林舒扬,薄唇轻启:“不打算留下来做陈之宏的义子,继承陈家的产业么?” 看来他果然是知道这事的,“这种一看就有坑的事,谁会嫌自己命长往里跳?我觉得再在这里待下去,我会死的很惨。” “那真是遗憾,你还要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直到你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为止。” 他举起涟漪扔给他的钥匙,“你要的东西不就是这个?” 随即手腕一扬,把钥匙丢到荣显屹手中,“拿走不谢。” 荣显屹稳稳接住,“我想要的东西,并不是这个。” 林舒扬索性把被子一拽,蒙住头脸,“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可恶!他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又被这个家伙给骗了! 被子外面半晌听不见任何声响,直到他自己被闷的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才掀开被子。 一抬眼,荣显屹就站在他面前,漆黑的眼眸里情绪复杂。 见他掀开被子,荣显屹才开口:“眼下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除了你,很难再有人能拿到那个东西,这次就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帮我这个忙!” 林舒扬撑着手肘做起来,“这可真是稀奇,我突然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能让荣华门荣少这么低声下气地求我帮你这个忙。” 开玩笑,荣显屹的语气里根本听不出来低声下气。 他只是故意这么说,好让自己听起来能好受点。 荣显屹神色认真,“这个东西对我来说,确实很重要,陈之宏既然要认你做义子,向福应该不会轻易对你出手,就算被发现了,你也依然存有一线生机。” “说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你坑了我那么多次,我凭什么要帮你?” 荣显屹沉默了一瞬,“之前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没想到荣显屹这么能屈能伸,林舒扬一时间有点消化不过来,不过这可是他报仇的好机会,“既然要道歉,总该拿出点诚意来,在火车站,你打了我一拳,还卸了我下巴,这笔账该怎么算?” “你想怎么算?” “大家都是男人,被人打了,当然是用拳头再打回来!”他说着,猛地出拳朝着荣显屹腹部打过去。 原本以为荣显屹会躲,可没想到他这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到了实物。 只是好巧不巧,这一拳打下去,他自己的拳头却率先疼了起来。 “嘶~你肚子上什么东西,这么硬?” 荣显屹掀开外套,露出里面的金属皮带扣。 得,运气之神早就把他踩在脚底碾压了,也不差这一回。 荣显屹嘴角微微上扬,不过一瞬便消失,“还来吗?” “不来了。”林舒扬没好气地说,“说说,你到底想要什么东西?别再跟我打哑谜,搞清楚点,现在可是你有求于我。” 林舒扬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墙上,目光却落在荣显屹那双黑色的手套上。 这个人,十次见他有九次都带着手套,该不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 “我要的东西,是一枚刻着‘利通商行’的印章,还有一份名单,印章和名单一定是放在一起的,但是你记住,拿到名单之后直接交给我,绝对不要看里面的内容。”荣显屹说着,目光忽然变得冷了起来。 林舒扬回神,“没猜错的话,这两样东西都在向福房间里的那个保险箱里!日本人拿钥匙,也是冲着这两样东西去的?” “没错。” “这可比拿钥匙的难度更高,连日本人都参与进来,可想而知这东西有多烫手。”林舒扬冷笑了一下,“拿到东西之后呢?我是会被灭口还是出去以后天天被人追杀?” “我答应你,这件事办完之后,我会保你性命,只要我还活着,绝不会让你比我先死。” 荣显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低沉且坚定,如墨般的眼眸就那么看着林舒扬,仿佛他说的不是一句话,而是一个承诺,一个用生命来扞卫的承诺,莫名让人心底为之一颤。 林舒扬暗骂自己一声没出息。 他就不该看荣显屹那张脸,有那张脸在,他实在没办法狠下心说拒绝的话。 真不知道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让他这辈子遇到荣显屹这样的人。 “好话谁都会说,我拿什么信你?” 听到这句话,荣显屹就知道,林舒扬已经答应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沉稳开口:“我荣显屹说出的话,绝不食言。” “空口无凭。” “要立字据?” “不必,我要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荣显屹知道林舒扬说的东西,是墨玉环,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下方,脸色沉静。 “你可能不知道,二十七年前我衔着墨玉环出生这件事,整个上海鲜少有人不知道,如果我此时把它交给你,难保不会被人发现,陈之宏若是知道我们之间有联系,必然不会容你。” 林舒扬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衔墨玉环而生? 这世上还真有这么邪乎的事情? 等等,他爸妈只告诉过他,他的那枚墨玉环是祖传下来的,可是却没说清楚是哪个祖宗,这荣显屹是民国时期的人,该不会跟他家某个祖宗认识! 或者说,他的那枚其实跟荣显屹身上那枚根本就是同一个 下一刻,他就把这荒谬的想法甩了出去,同一个东西不可能同时存在在同一个时空里,否则解释不通。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说来说去,还是要等我帮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之后,才能把它还给我呗!” 的确,一开始在荣府的时候,荣显屹的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第34章 有人来了 林舒扬觉得自己又被摆了一道,居然跟他玩文字游戏,可气自己当时竟然没察觉到。 只不过,现在才反应过来,已经没什么用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荣显屹也没打算多解释。 林舒扬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 几秒之后他才收拾好心情,挺直腰杆,神情严肃:“陈之宏说,我那在蜀地做茶叶生意的父母,明天下午就能到上海了,这件事情,是你安排的!” 荣显屹颔首:“他们是我安排的人,到了陈府之后,他们会配合你在这里的一切行动,必要时,他们也会护你离开。” 护他离开? 林舒扬挑眉:“总算是从你这里听到一句让我稍微安心点的话了,可是接下来,你不会真的打算让我同意认陈之宏为义父!” 荣显屹沉吟了一下才说:“我原本以为,治好陈子骞或许可以保你性命,不过现在看来,陈之宏本身对你有所图,答应他是你目前最好的自保手段。” 这话说的也没错,可是林舒扬心里还是很抵触,第一次在火车上见到陈之宏时,那双阴戾狠毒的眼神至今都让他难以忘怀。 他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个陈之宏,或许比向福还要危险。 “不过说起陈子骞,我发现他其实根本就没病,而且他跟陈子宏的关系很微妙,或者说他恨陈之宏,这其中的故事,你了解吗?” 荣显屹摇头,神情严肃:“鲜少有人能接触到陈子骞,我对他并不了解。” “那你可以让人去查一查,七年前他双腿残疾的事,据他自己说是陈之宏间接导致的,我觉得这件事情,很重要。” “好,我会让人着手去调查。”荣显屹说完,目光忽然一凛,低声道:“门外有人。” 林舒扬也立马警惕起来,只是还没等他挪下床,门外就响起了涟漪的声音:“哎呀是我,别惊讶。” 说完,门后的门栓轻轻一晃,涟漪就推开门施施然地走了进来,接着又反手将门关上。 林舒扬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向福,白天他杀那个日本忍者的画面还在脑海中晃荡,对于向福这个人,他实在有点害怕。 “你躲在门口干什么?偷听?” “当然不是啦!”涟漪皮笑肉不笑地否认,眼波流转到荣显屹身上,“我可还是头一次见到荣少这么紧张一个人,居然真的夜闯陈府,只身犯险。”说到这里,涟漪夸张地抬起衣袖挡住嘴巴窃窃笑了几下,“我可是很看好你们的哦!” 最后这句话,荣显屹不明白,但林舒扬却很明白。 他尴尬地笑笑,试着转移话题:“你大半夜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不干什么。”涟漪晃着腰肢走到荣显屹身边,不知道为什么,林舒扬觉得她看荣显屹的眼神中似乎有些许敌意。 “荣少,你放心,我嘴巴可紧的很,你们的事,我是不会告诉舞姐姐的。” 荣显屹以为她说的是正事,便应了声:“这些事她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你不告诉她是正确的。” 五姐姐?这涟漪上头还有这么多姐姐? 林舒扬不明所以,下一刻涟漪忽然变了脸色:“正不正确,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荣显屹眉头蹙起,言语冷冽:“虽然不知道你对我的敌意从何而来,但如果你坏了我的事,沈曼舞的面子我照样不会顾及。” 嚯,沈曼舞又是哪个? 原来刚才涟漪说的不是五姐姐,而是舞姐姐。 涟漪冷哼一声,转而向林舒扬走去。 林舒扬正看戏呢,忽然就戛然而止了,果然,荣显屹这张嘴,实在“优雅”,随随便便都能把天给聊死。 涟漪转向林舒扬的时候,脸上又忽然变得生动起来,神色中不乏兴奋之色。 这姑娘大概是学过川剧变脸,随时随地都能变换脸色,难怪每次变得都那么炉火纯青。 “喂,他刚才碰到你了吗?肌肤相亲的那种。”涟漪这话几乎是凑在他耳边说的,荣显屹肯定听不到。 “咳咳咳,”他迟早被涟漪的话呛死。 “别害羞~你腰受伤的事可是我透露给他的,刚才我还听见你说什么‘你腰快断了’,嘻嘻嘻,好可惜没有亲眼看到那个场面呢!” 那个场面,好险她没看到,否则她就会知道,事实跟她想象的绝对是天差地别。 还说自己没有偷听。 不过,原来那时候,涟漪就已经在暗处了吗? 还是说,她的听力真的那么灵敏。 等等,“是你告诉荣显屹我腰受伤的事情?” “嗯呢!”涟漪一脸邀功的表情。 林舒扬看向涟漪的眼神,变得充满怨气,难怪,刚才荣显屹能那么精准地按到他受伤的部位! “你们在干什么!”荣显屹忽然出声,语气中似有不快。 “没干什么,闲聊呢!”他跟涟漪说的话,可不能让荣显屹知道,他直觉,荣显屹现在要是知道自己这么造他的谣,估计会大发雷霆。 涟漪又低低笑起来,整个人都快趴到林舒扬身上,她附在林舒扬耳边轻声说:“我们离得太近,他好像吃醋了呢!” 吃不吃醋他不知道,反正他看荣显屹现在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妙。 他抬手抵着涟漪额头将她推开,好让她离自己远一点。 靠的太近,他很不喜欢。 涟漪似乎还不想起身,林舒扬推的略微有点费劲。 可推到一半时,涟漪忽然自己站直了身体,目光猛地转向门的方向。 她声音压的很低,语气里带着警惕的气息:“有人来了,就在门外十步之外,脚步轻盈,应是高手。” 此话一出,在场的三人心里,同时冒出一个名字:向福。 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向福为什么会深夜出现在这里?他是发现了什么吗? 荣显屹掏出手枪,以防备的姿态挡在林舒扬前面,身体绷得笔直。 林舒扬看见他的动作,有瞬间的出神,因为荣显屹此刻的背影落在他眼里,更像是保护的姿态。 这场景,似曾相识。 可他搜遍自己全部的记忆,也找不到这熟悉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第35章 美色误人 林舒扬房间外面的走廊里,距离房门大约十步距离的地方,向福停下了脚步。 向福眼睛微微闭上,静静听着不远处房间里的动静。 “先生,您别这样,青草虽然只是陈府的一个下人,但也是清白之身。” 这是府里一个叫青草的下人的声音,向福记得。 “你放心,我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这声音,是林舒扬无疑了,只是语气听起来不太让人信服。 “先生,嗯你轻点,啊那你会娶我吗?” “当然,我说了会对你负责,就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听到这里,向福睁开眼,“到底是年轻人,血气方刚。只是男人在这种时候说的话,往往都不可信呐!” 说完,他便转身向繁院走去。 房间里,涟漪伸手轻轻摸了一把林舒扬的脸,妩媚一笑,再说话时,便恢复了自己的声音,“他走了。” “终于走了。”林舒扬挡着自己的脸,赶紧往后挪了一些。 衣柜旁边,荣显屹从阴影中走出来,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林舒扬。 手轻轻一扬,把钥匙丢到林舒扬手中,随即一言不发地踏步上床,掀开窗户便离开。 林舒扬收好钥匙,伸手拍了拍被荣显屹踩过的地方,这床他可是还要睡觉的。 “走了好,我本来都快要睡着了。”拍完之后,他抬头看了一眼涟漪:“你也该走了。” 谁知涟漪却笑望着他问:“说句实话,他真让你碰他了?肌肤相亲的那种?” 林舒扬清了清嗓子:“当然。” 随便碰碰脖子手什么的,应该也算! “是吗?可荣少这个人,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你看他时时刻刻都带着手套,洁癖严重的很,我忽然有点不相信你了。” 原来他天天戴着手套,是因为洁癖! 这洁癖未免有点太夸张了。 至于说荣显屹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林舒扬挑眉一笑:“不好意思,我是男色。” 涟漪支着下巴看了他好一会,才起身,“暂且先信着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说完,便转身从大门悠哉悠哉地离开。 “把门关上,谢谢。” “吱呀”轻微的关门声响起,林舒扬一头瘫倒在床上。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居然又又又答应了荣显屹,帮他偷东西。 是被逼无奈,无法选择吗? 林舒扬在心里想了半天,最后只给了自己四个字的答案。 美色误人。 …… 荣显屹回到荣府时,常雨还在门口等着他,远远见到常雨,荣显屹忽然摘下自己右手上带的手套。 而后脚步未停,径直向常雨走过去。 “屹哥,你终于回来了。”常雨习惯性地伸手,打算接过手套。 荣显屹轻轻颔首,眸子却紧紧盯着常雨的手,他没有把手套交给常雨,而是伸手握住了常雨的手腕。 常雨瞬间瞪大了双眸,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惊恐之色,更多的却是担心。 “屹哥,你这是干什么!” 话未落地,荣显屹就忍不住弯下腰,心脏处传来的剧痛依然还是那么明显。 只是他依旧不肯松开手指。 常雨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屹哥的手掌一如七年前,还是记忆中熟悉的温热感。 “呃~” 直到荣显屹忍不住闷吭一声,常雨才反应过来,连忙用力掰开腕上的手指。 “屹哥,你疯了吗!” 常雨连忙扶住荣显屹胳膊,小心翼翼架起来,不敢触碰到任何一处露在外面的肌肤。 深夜里,家里的佣人都已经睡下,常雨扶着荣显屹走到沙发上坐下,神情担忧又疑惑。 荣显屹靠在在沙发上,缓了好一会呼吸才平稳下来,只是心脏处的钝痛还有余感。 “屹哥,我给你倒杯热水!”常雨转身,打算打开灯。 荣显屹忽然出声制止:“不用了,别开灯。” 常雨脚步又转回来,犹豫着问出心中的疑问:“屹哥,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明知道自己不能触碰任何人,为什么……故意这么做?” 月光透过窗户,只照到荣显屹脚边,看不清脸色,他抬眸看向常雨,嗓音暗哑:“我只是想试试,自己是不是已经恢复正常了。” “这七年我们暗地里已经寻了许多医生和大夫,可是都治不好这奇怪的症状,或许,只有找到那个人,才能让屹哥恢复正常。” “那个人……”七年了,那个人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根本寻不到任何踪迹。 他原本也以为,只有找到那个人才能让自己恢复正常,可以跟兄弟亲人握手,拥抱。 可现在有一个例外,出现了。 …… 由于昨晚睡得太晚,导致林舒扬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打开门,他才发现,地上铺满了白色,居然下雪了。 不仅是地上,还有屋檐和树枝,上面都铺满了白色,而天空中,依然还在不断地飘落着。 站在这半古老的屋檐下,他产生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直到一阵冷风吹来,他才赶紧关上房门,结束这有些矫情的感慨。 很快,荣显屹给他安排的“父母”就要到了,他还是想想,该怎么样,才能尽快拿到那两样东西。 认陈之宏做义父这件事,他心里依然抵触。 只是他没想到,傍晚的餐桌上,向福给他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坏消息。 先是吃饭的时候,他就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陈之宏时不时地叹气,似乎有话要说,却又始终没有说出口。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迟迟没有答应陈之宏,所以他才故作姿态。 直到吃完饭后,他才意识到不对劲,“对了陈老先生,去接我父母的人,还没有回来吗?” 这话一问出口,陈之宏的叹息就更重了。 他这才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陈老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一直站在一旁的向福此时开了口:“还是我来说!林大夫,我们派去的人在火车站没接到令尊和令堂。” “没接到?”林舒扬心想,该不会是荣显屹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第36章 自导自演 向福点点头,目光刻意避开他,继续说:“后来街上发生了一起动乱,有一对夫妇坐黄包车路过时,不幸遇难,经过警署确认,那对夫妇的身份……就是您的父母。” “遇难了?” 听到这个消息,林舒扬脸上露出真实的不可置信,整个人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椅子被他的腿一抵,发出刺耳的声响。 向福满脸沉痛,劝慰道:“林大夫,我知道这个消息对你来说太过于突然,还请节哀。” 节哀? 林舒扬心里只有震惊,没有哀可节。 向福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我们已经跟警署那边打好关系,把令尊和令堂的尸体运了回来,现在就停在府里后面的通院里,去见见他们最后一面!” 闻言,林舒扬跌坐回椅子上,眼眶发红。 其实他心里已经冷静下来,这么巧,专门派人去火车站接人,却没接到。 又这么巧,在街上路过一下就被误伤遇难了。 甚至还贴心地直接把尸体运了回来。 巧合太多,只会让人怀疑。 这一切该不会全是他们自导自演,早就计划好的! 在去通院的路上,林舒扬在心里思索了很多可能。 向福昨晚去了他房间外面偷听,说明他被怀疑了。 今天他的“父母”就死于非命,这实在太过蹊跷。 通院位于陈府后门的位置,看来尸体是从后门运过来的,这里是个堆放杂物的地方,那两具尸体放在其中一间比较干净的房间正中间,被白布从头盖到脚,看不见样貌。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一盏昏暗的灯挂在尸体上方,一阵风从窗户吹进来,吹的灯泡轻微晃动了几下,影子也随之摇曳,为这个房间平添了几分恐怖。 林舒扬半跪在地上,他颤抖着手指,有些不敢揭开白布。 “这下面躺着的,真的是他们吗?” 荣显屹给他安排的“父母”,他只在来陈府之前在荣显屹给他的资料里看过一眼照片,只记得是对普通的中年男女,男的瘦瘦高高,女的脸颊圆润,有些发福。 可是相貌,已经在记忆中模糊不清了。 如果这两具尸体不是荣显屹安排的人,而是陈之宏和向福在故意试探他,可是他却认不出来,岂不就露馅了? “林大夫,这是他们带在身上的证件,你再确认一遍。”向福递过来两张居民证。 林舒扬伸手接过,轻轻翻开,一直红着的眼眶再也忍不住掉下一串泪珠,啜泣出声。 陈之宏拍了拍他的肩膀,“舒扬啊,节哀顺变,这是谁都不想看到的事,可事实已经如此,见完他们最后一面,就让他们入土为安!” 林舒扬泪眼婆沙地看了一眼陈之宏,又用同样的眼神看了一眼向福。 他们都在示意,让他揭开白布。 他伸出手,轻轻捏住白布边角,没有任何犹豫地掀开了白布。 其实在看到证件的那一刻,他就放下了心,因为居民证上的照片跟他记忆中的照片重叠,没什么不同。 有了这个,他就不怕认错了。 再者,陈之宏和向福没有上帝视角,就算怀疑他来这里另有目的,也不一定能想到,他连父母都能作假。 白布下面的两具尸体,面目跟照片上几乎一致,并没有什么陷阱。 看来是他最近的神经绷得太紧,有些草木皆兵了。 他一边掐着自己大腿,一边泪流不止,颤抖的手轻轻抚过尸体中枪的几个部位,心里有些疑惑。 这枪伤看起来的确是在混乱中被击中的,可中了这么多枪,衣服上的出血量却很少。 “爸,妈,对不起。我不该不听你们的话,偷偷跑出来的,否则你们也不会遭此横祸!是我对不起你们。” 他起身跌跌撞撞地来到另外一具尸体旁边,发现出血量一样少的可怜。 “爸,妈,你们醒一醒,儿子不孝,儿子不孝啊!”他一边哭喊,一边摇晃尸体,看起来简直快要悲伤到崩溃。 可,就在他摇晃尸体的时候,发现尸体的头颅随着他的摆动,晃来又晃去。 正常来说,人死后的一段时间里身体会逐渐变得僵硬,他摇晃时,手掌接触的部位就是如此。 头颅会摆动,说明尸体的颈骨根本就是断的! 脑海中忽然划过向福杀死日本忍者时的情景,那时候,向福直接用双手拧断了日本忍者的脖子。 林舒扬低着头,眼神中透露着凉意。 如果他们在中枪之前就被拧断了脖子,那就能解释枪伤部位为什么出血量会那么少了。 因为在中枪之前,他们就已经死了。 “这事也怪我,要不是我给他们写了信,他们也不会大老远的来上海,更不会发生这种事了。”陈之宏忽然说道。 林舒扬抬头,却看见陈之宏颤颤巍巍地打算下跪,一旁的向福赶紧扶住了他,没让他跪下去。 “老爷,这怎么能怪您?要怪就怪那些反动派,是他们挑起的动乱啊!” 林舒扬抬手擦了擦眼泪,又听见向福说:“不过那些反动派已经被击毙了,也算告慰了令尊和令堂的在天之灵。” 他算是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是,他就算追究也无人可追了。 所以,今天这场戏,真的是他们自导自演出来的! 只是可惜,又死了两个无辜的人。 将他们入土为安之后,向福和陈之宏一唱一和地又跟他说了许多话。 他这才明白,原来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让他无所依靠,无所倚仗,更没有任何退路。 这样一来,他必然会答应做陈之宏的义子,这才是他眼下最好的选择。 荣显屹说,那两个人原本是来配合他的,甚至还会保护他。 可现在,又只剩下他一个了。 他让涟漪把这个消息带给荣显屹后,结果只得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拿到东西,我给你想要的。 他想要的…… 这是怕他退缩,所以又拿墨玉环来提醒他么? 已经死了两个人,荣显屹却还是坚持要拿到那两样东西。 他忽然对那份名单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好奇心,那名单究竟有什么名堂,能让荣显屹和日本人都趋之若鹜? 第37章 替人报恩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一天一夜,外面的雪都已经化完了,才松口答应陈之宏,做他的义子。 这消息传过去没多久,锦院里就出现了一个人。 涟漪提着一个饭盒,轻轻敲响了陈子骞的房门。 轮椅声响动,几秒后,房门打开。 陈子骞见到来人,脸上露出少有的笑容,语气里透露出丝丝缕缕的欣喜:“你来了。” 涟漪娇笑着走进去,“看到我,是不是很惊喜?”她举了举手里的饭盒,“刚出锅的梅花酥,我尝过了,特别好吃。” 陈子骞转动着轮椅,跟在她身后:“怎么这次来的这么早?不是下个月才轮到你来照顾我吗?” 涟漪把梅花酥从饭盒里拿出来,摆在桌上,“青草她家里出了事,最近恐怕都不会回来了,所以我就提前顶替她过来照顾你咯!” 家里出了事? 陈子骞挑眉,随即拿起一块梅花酥,轻轻咬了一口,酥脆松软的口感顿时令他心旷神怡,“这两年多亏有你,不仅告诉我外面发生的事情,还总给我带好吃的。” “反正我也缺个人聊天,边吃边聊不是正好嘛!”说着,涟漪往嘴里塞了一口梅花酥。 陈子骞把头转向门外,神情有些惆怅,“涟漪,府里又来了一个医生,很快月亮又要圆满了,你说,我到底该不该告诉他那件事情呢?” “失败了这么多次,你还是不死心?” 闻言,陈子骞的表情逐渐变得阴沉,“没办法,距离上一次,我已经等了很久才等来这一次机会,你应该见过他了,他很特别,还妄想骗我他是来偷金条的,有趣的紧,说不定这次他会成功呢!” 涟漪垂下眼帘,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圈,随即无所谓地说:“你决定就好了,我可不插手这件事。” “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对这件事情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我说过,我是来报恩的,时间到了就会离开,我还得留着我的命去见想见的人呢!”涟漪伸出食指摆了摆,“我可不会那么傻,甘愿成为你的刀哦。” “报恩……”陈子骞仔细咀嚼着这两个字,眉头轻轻蹙起,“可我翻遍记忆,也不记得我对你有过什么恩,我始终看不透你来陈府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搞错了。”涟漪低下头,仔细盯着陈子骞那双琉璃眼眸,轻飘飘地说:“要报恩的不是我,我是替人来报恩的。” “替人报恩?”陈子骞听了,忽然笑起来,眸光紧紧盯着涟漪:“你觉得我会信吗?什么人值得你委身陈府三年,做一个下人来报恩?” 涟漪并不指望他能理解,只是笑了笑,“这个问题或许等我离开的时候会告诉你一声,总之,你且安心受着便是。” 说完,她神色一变,手指快如闪电,一把掐住陈子骞喉咙,狠狠将他掼在后背的轮椅上,目光也变得冰冷狠厉,“我说过,不要用你那双漂亮的眼睛蛊惑我,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把它抠下来!” 刚说完,她另一只手便扣上陈子骞手腕,稍一用力,陈子骞手里的匕首就“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涟漪反而笑起来,掐着喉咙的手指骤然收紧:“用我教给你的手段来对付我,你真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是吗?” 陈子骞一向白皙的脸庞,此刻被掐的通红。 明明都快要窒息了,可他却扯了扯嘴角,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几秒后,涟漪松开手,“真没意思,杀你又杀不得,打也不行,算了,我不逗你了。” 陈子骞忍不住剧烈咳嗽了几声。 等他缓过来,涟漪才继续说:“你刚才说的那个医生,他的确很特别,你应该还不知道,你的好爷爷要收他为义子了!” “你说什么!”陈子骞蓦地瞪大了眼睛,而后眼珠飞速转动,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才将这个消息消化在脑海里。 涟漪说完,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捏起梅花酥慢慢品尝。 “他要收那个医生做义子,他想干什么”陈子骞自言自语,随后看向自己的双腿,眼神陡然清明起来,“他这是打算放弃我了,所以才给自己找到了另外一个猎物,呵~呵呵呵呵。” 涟漪奇怪地看着陈子骞,他明明在笑,眼里却浮现出泪光,“你高兴就高兴,怎么还哭起来了?” 陈子骞看向涟漪,脸上的笑容倏然收起:“不,我不能让他这么做。” 繁院。 林舒扬坐在餐桌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扒着碗里的饭,神情恹恹。 他的“父母”刚死,没胃口才是正常的反应。 还有就是,自从他答应了做陈之宏的义子之后,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就越来越强烈。 特别是,他总觉得现在陈之宏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占有欲,就像野兽看待猎物的眼神。 陈之宏放下碗筷,笑着说:“舒扬,我找人看了一下日子,两日后是个好日子,我打算举办一场宴会,让全上海滩的人都知道你认我做义父的事情,届时你便可以改口叫我义父了。” “嗯,您做主就好,我没意见。”陈之宏的语气分明就是通知,他根本没有反对的余地。 两日后……他可不想真的让全上海滩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看来,他必须要在这两天之内,拿到那两样东西了。 上一次,他从陈子骞口中知道了开保险柜的方式,可按照他的推测,那个方法必定是错误的。 所以他还是要想办法再跟陈子骞聊一聊,好从他那里套出真正开保险柜的方法。 这几天天气一直不好,雪化了之后,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天空也无星无月,夜里只能靠几盏微弱的灯光行路。 林舒扬刻意避开府里的佣人来到锦院门外,行至近处才发现,门口站着两个人。 两条秀气的眉毛下意识拧起,“这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人走过来回话,“林先生,老爷吩咐的,这几日孙少爷病情不太稳定,谁都不能见他。” 病情不稳定?他这个医生怎么都不知道。 第38章 是你想不到的关系 林舒扬板起脸,鼻孔朝天,打算仗仗势:“你们应该知道,陈老先生要收我为义子的事情,而且我还是孙少爷的主治医生,我现在就要进去。” “抱歉林先生,这是老爷吩咐的,您就别为难我们了。” 林舒扬瞬间明白,这哪是不让任何人见陈子骞? 这分明就是不让他见陈子骞。 这个老狐狸,不知道心里在憋着什么坏呢! 正门进不去,他只好假装回绣院,而后悄悄绕到锦院后面,打算翻墙进去。 结果他一只腿刚攀上院墙,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影,顿时吓得手脚一滑,掉了下来。 “林大夫,夜里天冷,您这是打算做什么?” 林舒扬扶着墙壁,才好险没让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挤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干巴巴地说:“我刚才看见一只老鼠跑到院子里去了,就想进去把它抓到来着。” 向福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尖细,“以后捉老鼠这种事,让府里的下人去做就好了,您是老爷认下的义子,将来便是这府里的主人,爬墙这种事情,要是被下人们看见了,影响不好。” “向管家说的对,以后我会注意的。” “下雨天路滑,您回去的路上,小心着点。” “好嘞,我一定小心。”林舒扬扭头就往绣院走去,要不是怕地上的雨水迸到衣服上,他恨不得跑起来。 向福居然守在绣院的后院! 看来这是真的不打算让他有一丝一毫的机会见到陈子骞了。 为什么? 是怕他从陈子骞那里知道什么对他们不利的消息吗? 可是见不到陈子骞,他打开保险柜的机会就会变得很渺茫,两天之内要是拿不到东西,他又该怎么离开这里呢? 同样的夜里,陈子骞也发现了自己院门口站着的两个人。 涟漪从他身后走过来,手里端着一盘瓜子,“看来你是阻止不了呢!” “派人守住不让那个医生进来,这说明,他也在怕,他怕我把他的密码说出去,破坏了他的好事。” “是啊,可是你也没办法出去呀,忘了告诉你,刚才我听见林舒扬就在后院那里。” 陈子骞看向涟漪,“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他推着轮椅就打算往后院去。 “别去了,我话还没说完,林舒扬还没进来,就被向管家给‘劝’了回去,这会已经不在了。”涟漪边说边嗑着瓜子,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地上就堆了一小堆瓜子壳。 陈子骞停下动作,眼眸里终于有了些着急之色:“连向福都亲自上阵了这么说你也没办法把他带进来了。” “是啊,他那么大一个活人,我当然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把他带进来了。” “活人”陈子骞低低呢喃了句。 涟漪嗑瓜子的动作一顿,“你该不会是想要直接杀了他!我告诉你,这事不在报恩的范围之内,我不会帮你的。” 陈子骞轻笑:“你放心,我知道你不会帮我杀人,不过,你没办法带他进来,却可以带我出去,这点要求你应该能做到。” 涟漪想了想,轻轻点头:“行,我可以带你出去,但是你只能跟他说说话,不能耍阴招弄死他,否则我不好交待。” “哦?”陈子骞眉毛一挑,“你跟他之间,关系匪浅?” 涟漪扬起一抹媚笑,语气神秘,“是你想不到的关系。”接着笑容一敛,目光中带着警惕,“记住我说的话,千万别把他弄死了。” 陈子骞从她眼中看不出什么,便移开目光,淡淡说了句:“知道了。” 涟漪这才满意地拍拍手上地瓜子屑,“今夜已经打草惊蛇了,明晚我再带你出去!” “好。”陈子骞低下头,嘴角扯起一抹冷笑。 第二天下午,雨终于停了,林舒扬百无聊赖地坐在池塘边,望着一池枯萎的残枝断叶发呆。 光是进陈之宏的房间已经很难了,向福的房间恐怕更难进,况且经过上次日本忍者偷保险柜的事,向福肯定会更加警惕。 要想拿到那两样东西还能全身而退,实在是太难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眼前一亮,没过多久又暗了下去。 刚才他想的是在繁院放火,他假装冲进去救人,然后再趁机打开保险柜拿东西。 先不说会不会有无辜的人因此丧命,就算他顺利找到保险柜,就算他运气好打开了保险柜,拿到东西之后,他还能从火场里跑出来吗? 林舒扬摇了摇头,要不让荣显屹搞点迷药让涟漪带进来,一口气把陈府的人都放倒? 要是真这么容易的话,荣显屹恐怕早就拿到他想要的东西了。 向福毕竟是在后宫里待过的人,这点下药的伎俩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林舒扬甚至荒谬地想,实在不行,等他继承了陈家的家产再把东西取出来给荣显屹算了。 只是,就算荣显屹等的起,他也等不起。 身后传来脚步声,林舒扬转头望过去,见到涟漪正规规矩矩地向他走过来。 目光撇了一眼不远处,大白天府里人来人往,她倒是挺注意伪装。 只是她姿态虽然正经,说出的话就不那么正经了,“呦,眉眼低垂,脸颊泛红,是在思念那个差点弄断你腰的人吗?” 林舒扬正愁着呢,当然眉眼低垂,至于脸颊泛红,任是谁坐在这里一下午,也得被冷风吹红。 面对涟漪的打趣,他摇摇头,兴致恹恹地回了句,“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来自然是荣少有话要传给你。” 涟漪说完,林舒扬立马就来了精神,荣显屹安排的那两人已经死去的消息,他必然已经知道了,这是有什么新的打算要告诉他吗? 涟漪见他变化这么明显,低低笑了几声:“还说不是,一听到他的名字你就这么大反应,有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理解你的心情,嘻嘻嘻~” 林舒扬这会没心情理会这些,他往四周看了看,先前打扫的人已经离开,于是直接把手伸到涟漪面前,“纸条拿来!” 第39章 他说—— 涟漪却伸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这次没有纸条,只有一句话。” “什么话?”林舒扬连忙收回手问道。 “他说——”涟漪扯着长长的调子,仔细欣赏着林舒扬期待的目光,直到林舒扬皱起眉头,才把下面的话说完,“——让你千万不要盯着陈子骞的眼睛看。” 林舒扬眨眨眼:“没了?” 涟漪也眨眨眼:“没了。” 荣显屹这是什么意思?叫他不要盯着陈子骞的眼睛看。 难道他查七年前陈子骞摔断腿的事情,查到了什么? 可是就一句让他不要盯着陈子骞的眼睛看,这也太奇怪了! 想起陈子骞那双不同于常人的琉璃色眼眸,他心里疑惑丛生。 “好了,话已经带到,我要去干活了。”涟漪说完便转身离开,只是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 林舒扬见涟漪又回来,连忙问:“他还有别的话?” 涟漪妩媚一笑:“荣少没有,但是我有话还没说完。” “你要说什么?” “今天晚上别睡太早,我会去你房间找你的哦!”说完,涟漪便扭着腰身离开,刚扭没几步又立马稳了稳身形,无缝切换成规规矩矩的状态继续往前走去。 不远处,几个扛着扫把的佣人正往这里走来。 林舒扬摸了摸冰凉的后颈,也站起来离开。 涟漪这个人说话行事,实在是有些令人猜不透,尤其在“不正经”这条路上造诣颇深。 到了晚上,林舒扬躺在床上,就算涟漪不说,他也睡不着。 思来想去,还是得见到陈子骞,从他那里把开保险柜的方法套出来再去拿东西才比较稳妥。 否则就算给他一个小时的时间,他打不开保险柜又有什么用呢! 他总不能像日本忍者那样,直接把保险柜背走! 不行,还是得想办法去跟陈子骞好好聊一聊。 林舒扬翻身下床,刚打开房门,就看见涟漪站在门口,一副等了很久的样子。 “我还在想,你到底要在床上翻多久才会出来。” “你来了,怎么不敲门?”林舒扬在心里默默吐槽,这个涟漪到底是个什么怪胎,连他在屋里翻身都能听的出来。 还有上次,为了骗过向福,她居然还会变声,真是个不简单的女人。 涟漪笑了笑,直奔主题:“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去了就知道了。” 林舒扬心下思考了一瞬,临走时看了一眼墙上的闹钟,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看来今晚又要熬夜了。 夜深人静,涟漪对陈府里的路非常熟悉,一路畅通无阻地向前走着,路过锦院的时候,他刻意看了一眼院门处。 只见原本守在院门口的人,此刻正坐在地上,靠着院墙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这一撇让他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涟漪果然是带他去见陈子骞的。 涟漪在陈府里待了近三年,跟陈子骞有联系这并不奇怪,只是有一点他想不明白,既然荣显屹能驱使她为自己做事,为什么那天晚上他却说,鲜少有人能接触到陈子骞,他对陈子骞并不了解。 难道,荣显屹又骗了他! 想起白天涟漪带的那句话,他心里又忽然冒出一个推测,否决了之前的想法。 “前面就到了,你自己进去,有人在那里等你。”涟漪停下了脚步。 林舒扬望着眼前的院子,原来是通院,这里偏僻无人,确实很隐蔽。 他轻轻点了点头,便向通院走去。 “喂,你都不问一下里面的人是谁就这么进去了吗?”涟漪在他身后问道。 他头都没回,自信回了句:“不用你告诉我,我知道里面是谁。” 通院里漆黑又静谧,林舒扬踏进去没多久,就看见其中一个房间里亮起了灯光。 接着便看见门上映出一个人影,那人影坐在轮椅上,轻轻向他招了招手。 林舒扬径直向房间里走去,一开门,他就看见陈子骞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他咧嘴一笑,“好久不见啊,孙少爷。” “不必这么称呼我,恐怕很快,我就要喊你一声叔叔了。”陈子骞推着轮椅,将门关了起来,“今日风大,还是关着门说话比较好。” “哈哈,”林舒扬摸了摸鼻尖,“我也没想到自己怎么突然就长了个辈分,一不小心多了个你这么大的大侄子。” 陈子骞轻笑,“陈家在上海滩也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名下产业累累,如今陈之宏的身体日不如一日,我又是个双腿残疾的废人,过不了多久,你就能继承这数万家产,年纪轻轻就成了人生赢家,走上人生巅峰。我先在这里跟你说一声,恭喜了。” “好说好说,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这个大侄子的。”陈子骞要演戏,那他就陪着他演,“哦对了,还有我那好大侄女,我一定会对你们兄妹俩照顾有加。” 陈子骞脸上的笑容一顿,“你真以为,这世上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为什么不能有?这不就让我给遇到了嘛!” 陈子骞沉默了几秒,才又缓缓开口:“从我前两次见你的情况来看,你应该没有这么蠢才对,陈之宏目的不纯,你不会看不出来。” 林舒扬摆摆手:“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之下,没有人能保持理智,我也不例外,不如你好好跟我分析分析,陈之宏的目的到底哪里不纯了?” “原来你是想套我的话。”陈子骞笑出声音,似乎在嘲笑自己刚才竟然真的以为他看不出来这是个陷阱。 “说套多难听,顶多就是想从你这里打听点消息罢了。”林舒扬背着手在这间堆了杂物的房间里开始踱起步来,边踱边说:“上次我们的谈话很愉快,也多亏了你给我的消息,我才能拿到那把钥匙,希望这次我们的谈话依然能那么愉快。” 陈子骞挑眉:“怎么?你只拿了钥匙,没去拿金条吗?” “其实,我来这里的目的不是拿金条,我也不是军阀的人。”林舒扬停下脚步,看了陈子骞一眼,“抱歉,我骗了你。” 第40章 坦诚谈话 说完,林舒扬便移开目光,继续踱起步来。 “哦,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陈子骞这话说得平平淡淡,语气里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林舒扬心下了然,看来陈子骞早就知道他上次说的话是在骗他了。 不过也很正常,他上次说的话,当时听起来或许没什么问题,只要之后再仔细想想就会发现很多破绽。 陈子骞是个聪明人,他要是看不出来,反而有问题了。 他不再说谎隐瞒,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我要取一样东西,那东西就在向福房间的保险柜里,只不过不是金条,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 陈意骞听了淡淡说道:“钥匙你已经拿到了,打开保险柜的方法我也已经告诉过你,怎么,你还指望我这个废人亲自去帮你取出来不成?” “当然不是。”林舒扬想了想,还是停下来脚步,目光直直地盯着陈子骞。 他神色严肃,目光坦然:“明人不说暗话,你上次告诉我的方法根本就是错的,我骗了你,你也骗了我,我们之间算是扯平了。” “你去试过了?”陈子骞眼里明显透露着惊讶,随即又低下头自顾自地呢喃:“居然能从向福手下逃出来……看来他是真的很看重这个人呢!” 果然,他猜的一点没错,陈子骞上次说的那个方法,是错的! 林舒扬庆幸自己对心理这方面研究过那么一段时间,否则他要是真的信了陈子骞的话,直接去开保险柜,恐怕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你自己自言自语能不能小点声,我耳朵很好,听得见。” 陈子骞丝毫不在意自己呢喃的话被林舒扬听见,“明人不说暗话可是,我凭什么要帮你呢?” 凭什么?这个问题问的好。 林舒扬深吸一口气,“陈子骞,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听到这句话,陈子骞抬起头,目光沉静:“说来听听。” 林舒扬目光澄澈,毫无保留地展示着他的诚意,他缓缓开口:“你帮我拿到东西,我帮你——离开这里,怎么样?” “离开这里?”陈子骞听到这句话,蓦地笑起来,不是轻笑也不是嘲笑,而是一种状似疯癫的笑,直到他自己笑出了眼泪,才慢慢恢复正常!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离开?你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 听了这话,林舒扬心下一动。 陈子骞这话说的很奇怪,一般人在说到别人的时候,很少会有人用东西来形容,当然说人家“不是个东西”这句例外。 可陈子骞说的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句话给他的感觉,仿佛他的说的真的是一种东西,而不是一个人。 陈子骞显然对他口中的“东西”忌讳莫深,甚至觉得离开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依照他对陈子骞的分析,他应该很想离开才对,就算是向福,也不可能在他身上安装gps,中国这么大,只要他想走,总能找到栖息之地的。 “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送你和你妹妹一起离开。” 除了陈子欣,他想不到陈子骞还在顾虑什么。 谁知陈子骞却轻轻叹息一声,丝毫不为所动,“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离开?” “因为我从你的眼睛里能看的出来,你想离开。”这是瞎话,却能唬一唬人。 从眼睛里当然看不出来,林舒扬是从他们之间的谈话中猜测出来的。 陈子骞七年都没出过陈府大门,这七年的时间,外面的世界早已经变化的天翻地覆。 可那天陈子骞怀疑他是某个军阀派来的人时说的那些话,很显然对当下的局势很了解,而且语气中还透露着一丝不屑,自负地以为外面那些人的想法都已经被他看透。 如果不是向往着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他根本不会关心这些。 之前他还疑惑,陈子骞是怎么知道外面发生的这些事情的,直到今天涟漪带他来到这里,他才明白过来,这些大概都是涟漪告诉他的。 陈子骞似乎是信了他的瞎话,整个人都沉静下来。 他转头望向被杂物挡住一半的窗户,目光悠远:“既然你这么有诚意,不如等你听完我给你讲的故事之后,再来决定还要不要跟我做这笔交易!” 讲故事? 林舒扬从角落里找了个断了一条腿的小板凳,用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靠着墙边坐下,准备好好倾听陈子骞即将要讲的故事。 他有预感,这个故事大概就是揭开陈之宏和陈子骞面纱的关键。 只是不知道,陈子骞在这个故事里又掺了几分真,几分假。 陈子骞看着林舒扬的动作,大概是觉得他们之间距离太远,于是推动轮椅向林舒扬靠近了一些,这才开始说话。 “大约是十七年前,那时候我才八岁,忽然有一天,爷爷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奇怪的人回来,他明明比父亲的年纪还要大,可是却从来都不长胡子,过了很久我才知道,原来他是个太监。” 林舒扬心想,原来向福已经跟了陈之宏十七年,那个时候陈之宏大概才四十出头,向福大约三十出头,从年轻到迟暮之年,还真是够久的。 “爷爷回来之后不久,我就发现爷爷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他的房间里多了几面镜子,人也变得爱打扮起来,甚至有时候还会在自己脸上用脂粉。 有一次我不小心打翻了他的脂粉,被他狠狠揍了一顿,差点被剁了手指。 父亲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回来跟爷爷大吵了一架,他们争吵的很大声,我当时害怕极了。 就在我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的时候,没过多久就忽然传来了我父母的死讯。 至今我都能记得爷爷当时的表情,他在没人看见的时候,低着头笑了。 我那时候大概有九岁了,但还是个孩子,当我骤然听到父母去世的消息时,下意识想要从我最亲的人那里寻求安慰时,却看见他正在低头窃笑。 你知道当时我是什么感觉吗?” 第41章 为什么它会选择你 “那种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冷意,瞬间就席卷了全身,我当时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子骞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下来,眼眸里的恨意也变得尤为明显。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从那之后,我就学会了隐藏自己,渐渐地,我的爷爷开始醉心于商界,白天几乎都不在家,只有晚上才会回来,很少会管我和子欣。 我拼命地学习知识,想着成年以后就靠自己的能力,带着子欣搬出去住,离这个冰冷又奇怪的地方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可是有一天,我撞见了极为恶心的一幕,那场景至今想起来,都能令我食不下咽!” 林舒扬听着听着,忽然觉得后背凉飕飕,总觉得陈子骞说的故事,越来越向着恐怖故事的方向发展了。 而陈子骞也不负他所望,下一句就说,“我看见,我那好爷爷正在亲吻一个男人。” 呃,画风怎么突然变了? 林舒扬摸了摸鼻子,忍不住嘀咕:“不过是x取向的问题,用不着恶心的到现在都食不下咽!” 陈子骞冷笑:“一开始,我也以为他喜欢男人,但是接下来,他咬断了那个男人的脖子,一口一口地吸干了那个男人全身的血液,到最后,只剩下一张干瘪的皮贴在骨头上,眼睛像是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一样,又惊恐又无助,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就变成了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林舒扬心说,这不是吸血鬼的故事吗? 没想到陈子骞还看西方的书,涉猎倒是挺广。 他下意识紧了紧衣领,盖住自己露在外面的脖子,特别是大动脉的部位。 这故事,讲的确实恐怖,特别是这深夜静谧的气氛还有陈子骞那阴沉的脸色和嗓音。 陈子骞还在继续:“偏偏,我被向福发现了,还没等我告诉他这不可思议又惊悚的事情,他就捂住我的嘴拎着我进了屋,原来向福早就知道,我的爷爷已经变成一个怪物。” 林舒扬忽然想起,那天他问陈子骞,陈之宏到底是不是他爷爷的时候,陈子骞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是,也不是。” 难道是这个意思? 表面上陈之宏还是他爷爷,可实际上却变成了一个怪物。 林舒扬不禁闪过一个念头:陈子骞说的话,该不会都是真的! 陈子骞见林舒扬眉头紧蹙的样子,目光一凝,一双眼眸紧紧盯着林舒扬,“你是不是觉得我在编故事,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但是更加离奇的,还在后面。” 林舒扬下意识跟陈子骞的目光对上,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恍惚了一下,眼前陈子骞的脸有了重影。 他闭上眼睛甩了甩头,那种恍惚感才消失。 大概是太晚了,他有些犯困。 再次抬眸时,却看见陈子骞也闭着眼睛,手肘搁在轮椅边上撑着,用指腹轻轻揉着眉心,似乎也有些困倦的样子。 他打了个哈欠,就听见陈子骞继续说下去。 “向福把我拎进去之后,让我跪在地上,我听见他喊陈之宏为:老佛爷。 大清都已经灭亡了,我居然还能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称呼,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在做梦,因为只有梦才会这么荒诞。 可怕的是,那不是梦,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的爷爷带着向福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前朝最后一位太后占据了身体,变成一个会喝人血的怪物!” 林舒扬觉得困意让自己的大脑都变得有些迟钝,反应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清朝最后一位太后,应该是(隆)裕太后,也就是光绪帝的皇后。 据说她一生都不得光绪帝的宠爱,却在光绪帝死后辅佐幼帝垂帘听政,成为了清朝真正意义上的最高统治者。 “这么说或许并不准确,谁知道它在成为(隆)裕太后之前披着谁的皮,又是什么身份呢,只不过这一次,它偏偏选中了我爷爷罢了。” 陈子骞重新睁开眼睛看向林舒扬,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不光是我自己在期盼着自己满十八岁的那天,它也在期盼着,因为我,就是他的下一张皮。” “为什么它会选择你?”问完之后,林舒扬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陈子骞的故事,思维直接被他带着跑了。 “大概是弄权失败,忽然发现自己在做生意上面很有天赋,不舍得经营了十多年的产业,想借我的身份继续纵横商场。——这只是我的猜测,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奇怪的是,经过陈子骞这么一说,好像之前让人不太能理解的事情,就全部都能串起来了,“那你的腿和装病,就是跟这件事情有关?” 陈子骞点头:“没错,我从它跟向福的谈话中推测,换身体是有限制的,它并不能随随便便就更换,所以我利用这一点,跟他耗了七年之久,只要我的腿一天治不好,他就不敢轻举妄动。” 也就是说,“陈之宏”想继续接手陈家的产业,不肯舍弃商会会长的位置,所以这七年来一直不停地找医生医治陈子骞。 因为一旦换了身体或许要很久之后才能再换下一个,它不想换上一个双腿残疾的身体,才一直没有动手。 等等! 林舒扬心底一凉。 “陈之宏”忽然要收他为义子,该不会是放弃了陈子骞,打算用他义子的身份来继承陈家的产业! 难怪他总觉得“陈之宏”有时候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猎物。 “哐当”一声。 少了一条腿的板凳向后一歪,林舒扬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嘶~” 坐个凳子都能跌倒,这运气,他找谁说理去? 见此情景,陈子骞忍不住觉得好笑,他用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林舒扬:“现在,你还会觉得自己是个幸运儿,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被这天大的馅饼砸中了吗?” 第42章 别无选择 林舒扬扶着墙站起来,前几天的腰伤还没好全,现在又添了新伤。 他掸了掸屁股上的灰尘,反唇相讥:“你都说了我并不蠢,这不是把你的话给套出来了嘛!” 说完,他心里暗道,他不蠢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得,在这遍地都是人精的地方,他也只能是“不蠢”了。 陈子骞表情未变,似乎并不在意被套话,“那么,你还想继续跟我做交易吗?” “当然,我们的交易当然要继续。”除此之外,他眼下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能知道打开保险柜的方法了,距离陈之宏说的宴会只剩下两天了,他没时间再从长计议。 “你不害怕吗?”陈子骞眼眸微微眯起,“还是说,你根本就不相信我讲的话,觉得我是在骗你?”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你问。” “你尝试过逃跑吗?” 陈子骞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腿,“跑不了,子欣还在这里,我不能丢下她不管。”顿了顿,他又解释了句:“子欣从小心脏就不好,如果告诉她这些事,我怕她会受不了。” 唔,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一边跟陈之宏耗着,一边却在疏远陈子欣,大概是怕自己忍不住把心里这些匪夷所思的秘密告诉她,会吓到她。 陈之宏应该很眷恋商会会长的位置,荣显屹之前也说过,陈之宏颇有威望。 这样的一个人,应该不会对一个毫无威胁的陈子欣下手,甚至于他那么纵容陈子欣,说不定也是在利用她为自己营造一个好名声。 林舒扬相通了这其中的意思,了然地点点头:“ok,那么,你就没想过将你口中的那个怪物,杀死吗?” 闻言,陈子骞猛地掀起双眸,“你的确很特别。一般人听了我说的话,不是想逃就是认为我在胡言乱语,而你,是第一个提出想要杀死它的人。” “谬赞了。”林舒扬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不是不想逃,只是对方已经把他当成了猎物,既然对方非人,那他就算想逃,恐怕也很难逃的掉。 他不信陈子骞没有试过逃跑,如果是因为陈子欣,那他大可用很多手段把陈子欣带走,编造很多种善意的谎言来哄骗她。 可是他宁愿赔上自己的一双腿也要这样跟陈之宏耗着,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跑不了。 不是因为自己不想跑,而是跑了也会被抓回来。 “我们的交易更换一下内容,你帮助我拿到我要的东西,我帮你一起,杀了它。” 陈子骞低下头,似乎是在思考他这个提议的可行性,大约半分钟后才抬起头问:“你看起来不像是杀过人的样子,帮我一起……你下的去手吗?” “你都说了,它是怪物,非人。” “有什么区别呢?它披着人皮,我不信你能下的去手。” 林舒扬一愣,能不能下的去手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没杀过人,却见过许多人被杀了。 陈子骞如果说的是真的,那他和它便只能活一个。 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他相信自己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思考了一下,才说:“我的确没有杀过人,也不能百分百相信你说的故事,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亲自验证一下,它的真面目吗?” 陈子骞目光转向窗外,“明晚就是月圆之夜,你如果想要验证,便在午夜时分去它的房间里看看,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说的话真假与否了。” 月圆之夜? “你的意思是,它会在月圆之夜吸食人血?” 陈子骞回眸看了他一眼,“信不信由你。” 既没说是,也没说否。 看着陈子骞这小子还在跟他兜圈子。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去了。” 陈子骞脸色一僵,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居然能忍住好奇心不去? “为什么?是你说要验证的。” 林舒扬嘴一咧笑道:“我想了想,觉得你说的很真,我信了你的话。” 他要是真去,那才是真的信了他的邪! 陈子骞听后怪异地笑了几声:“你是怕了!就这样你还想跟我做交易,说什么要跟我一起杀了它,真是可笑。” 林舒扬轻轻叹息:“从你这套个消息怎么就这么难呢?你搞清楚,我要的只是你一句话,动动嘴就行。而你要的,我却得拿命去拼才可能完成。让我在月圆之夜去偷看怪物吸食人血,这么危险的事亏你想的出来,真把我当傻子了!”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陈子骞的语气掺杂了些许烦躁。 “你这人说话太没诚意,我突然不想跟你做交易了。”林舒扬摸着自己的下巴故作深沉地分析道:“跟你交易太亏了,我干脆把保险箱直接背走再慢慢想办法打开比较稳妥,上海这么大,只要我藏的好,我不信他能找到我。” “异想天开。”陈子骞眯起眼眸,有些摸不透林舒扬的真实想法,“归根究底,你不过就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开保险柜的方法,我可以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可我现在就想要。”林舒扬忽然神色一敛上前几步,双手按在轮椅两侧,微微弯下身子,目光凌厉地盯着陈子骞,语气薄凉:“你被困于这一方院落里太久,除了跟我交易你别无选择。” 陈子骞猛然惊觉,他自以为主导了全程的谈话,原来早就在他说完陈之宏真实身份的时候,就落了下风。 眼前之人理智惊人,竟一点没有被他所说的话干扰,每次问话仿佛都是精心设计好的一般,一步步诱他入陷阱,一步步把他拿捏在掌心。 到最后,他居然想不到任何办法反击,毕竟对方完全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抽身离开,可是他还不甘心,他还想再试一试! “好,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开保险柜的方法,但是你答应我的事,也必须要做到。” 林舒扬眉眼弯起,“早这么有诚意,不就能早点回去睡觉了嘛!你放心,我不像你,凡是我答应做的事情,都一定会做到。” 第43章 去找他 陈子骞问:“你打算怎么做?” 林舒扬站起身子,扬了扬下巴:“你先说。” 陈子骞想了想才说道:“左三圈,右三圈,再向左回一圈,最后往里用力按压。” “你确定这次没骗我?” “没有。”陈子骞又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处,似乎很是疲惫,“现在能说说,你打算怎么做了吗?” 看起来这个答案应该是真的没错了,林舒扬在心里将开保险柜的方式记下。 “我对它了解不深,不如你来说说,你打算让我怎么做?”他又将问题抛了回去。 “就像杀人一样,杀了它便是。”陈子骞半睁着眼眸,望着灰尘遍布的地面,又加了句:“如果你担心自己下不了手,就去后山看看,草席之下的累累白骨,会告诉你答案。” 陈府后面的那片山丘? 他的“父母”就是葬在那里的。 “我记下了。”林舒扬点点头,觉得陈子骞状态很差:“你……没事?” 陈子骞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淡淡说了句:“我等你的好消息。” 看来是不想再跟他说下去了,也是,以陈子骞的性格,本以为胜券在握的,结果却被他反将了一军,感到挫败是应该的。 “行,你放心,等我拿到东西确定你没骗我,一定会帮你去杀了它的。 说完,林舒扬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陈子骞独自呢喃:“帮我?也是在帮你自己啊!不过——”他嘴角溢出一抹冷笑:“不用你保证,你也一定会去的。” …… 林舒扬出了通院之后,没走几步就看见涟漪的身影。 “这么冷的天,真是辛苦你在这放哨了。” 涟漪扭着腰身走过来,“聊的还开心吗?” 林舒扬轻笑:“你不是都听到了,何必再问我。” 涟漪耸耸肩,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有时候听到的,跟事实是不一样的,就像我听见你在笑,可是却看不清你是开心,还是嘲讽。” “你想多了,我当然是开心,多亏你把陈子骞带出来,否则我还真不好进去见他。” “不客气,”涟漪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你没有盯着他的眼睛看!” 不同于之前的漫不经心,这次涟漪的语气里有明显的试探。 林舒扬无所谓地耸耸肩:“看了,说话时要看着对方的眼睛才能展现出自己的诚意,顺便也能分辨一下对方话里的真假。” 涟漪脸色一变,“你真的看了?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林舒扬语气蓦地一沉:“所以,那句话根本就不是荣少让你带给我的,而是你自己要告诉我的,是!” 果然,他猜的没错,荣显屹跟陈子骞根本没有接触,怎么会忽然传给他那样一句话。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句话是涟漪自己的话,或许是想提醒他什么,但又不想多加解释,所以才借荣显屹的口来告诉他。 涟漪有些诧异地“咦”了一声,“你居然一下就猜出来了,难怪他在你这接连受挫。” “你告诉我那句话,到底是什么用意?” “你这么聪明应该猜的出来,我就是不想多做解释,才说那是荣少让我告诉你的,何必多此一问呢?” 林舒扬点点头,果然是这样。 “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跟陈子骞之间是什么关系?” 涟漪捂着嘴笑了起来,把回陈子骞的话,同样回给了林舒扬,“是你想不到的关系哦!别猜了,我只是个局外人,不会影响你们做任何事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林舒扬向身后的通院看了一眼,“我看他状态似乎不太好,你还是赶紧带他回去休息!” “好,你也慢走不送了。” 林舒扬不再多话,迈步往绣院的方向走去。 躺在床上,他习惯性地在脑海中将刚才跟陈子骞的对话复盘一遍。 虽然陈子骞说的故事有些匪夷所思,但直觉告诉他,在陈之宏的身份上,陈子骞应该没有说谎。 只是,在月圆之夜需要吸食人血这一点,还有待推敲。 就这么想着想着,一直到凌晨四点他才进入梦乡。 可今晚这个梦却有些不同寻常。 在一片黑暗中,他听见了那个声音。 那声音语调清冷,像是警告般,一直在他耳边重复一句话。 “去找他,你自己是解决不了的。” 林舒扬猛然从梦中惊醒。 他立马坐起来,手指下意识摸上自己心口的位置,可是却摸了个空。 墨玉环还在荣显屹那里,已经离开他太久。 难怪,那个声音或者说,另外一个他又出现了! 可是,这次的声音跟上次似乎又不太一样了。 墙上的时钟指到了上午八点的位置,门外传来一名女佣敲门的声音:“林先生,吃早饭的时间到了,您是去大餐厅吃还是在房间里吃?” 林舒扬揉了揉因睡眠不足有些发胀的头脑,应了一声:“我不吃了,午饭我会自己去大餐厅吃,不用再来喊我。” 可门外的女佣又说,“可老爷吩咐了,一定要督促您按时吃饭。” 从他来到陈府的第二天起,每日三餐的时间就很固定,早午两餐在大餐厅和府里的佣人们一起,晚餐则是去繁院跟陈之宏一起。 只要他早上不去大餐厅,就会有人直接把饭菜给他送来房间。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陈府对他照顾的太周到,现在想来,陈之宏大概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计划着要占据他身体了,所以才会让佣人督促他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一餐都不让他落下。 林舒扬叹息一声:“那就把饭菜送过来!” “好的,林先生。” 一晚上只睡了四个小时的时间,他实在困得很,女佣走后他忍不住又闭上眼眯了一会,直到女佣再次敲门把饭菜送来的时候,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穿好衣服把门打开。 大约十点左右,他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一双医用手套装在口袋里,往陈府后门的方向走去。 半路上,他看见涟漪正规规矩矩地站在亭子里,对面是向福,她低着头像是在回话。 向福目光一转发现了他,林舒扬索性停下脚步。 第44章 后山埋骨之地 向福对着涟漪交代了一句,便堆着笑脸向他走过来。 涟漪跟在向福后面,路过他身边时连眼都没抬一下,就那么径直走了过去。 林舒扬不得不佩服涟漪,这种伪装的技能也太专业了,也难怪在向福眼皮子底下这么久都没被发现。 不过,她走的方向,是去锦院的方向,看来她能够自由出入那里。 “林大夫,这是打算去哪儿啊!”向福问。 林舒扬回神,目光里露出淡淡哀伤:“明天陈老先生的宴会就要开始了,到时候我就要改口喊他义父,所以今天,我想去后山跟我父母禀告一下这件事情,我也好久没有好好跟他们说说话了,正好借着这次机会跟他们好好聊一聊,希望他们在天之灵,不要再担心我。” 向福脸上的笑逐渐转为沉重:“说的也是,原本这事就是要跟他们商量的,只是天意弄人啊!林大夫,雨后路滑,山路更不好走,要不我陪您一起过去?” 他轻轻摇了摇头,语气真挚:“不必了,你年纪已过半百,也该称呼一声老人家的,雨后路滑容易出意外,我是个年轻小伙,不怕摔跤,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那那我就不去了。” 向福听到“老人家”和“年轻小伙”的对比,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有时候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真呆还是故意说话气人。 偏偏林舒扬好像意识到自己这么说有点不好,又解释了一句:“向管家,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主要是想跟父母说些悄悄话,你去的话,不太方便,我想‘他们’可能也会觉得不自在。” 这下,向福觉得更尴尬了,“我刚才就不该提出要跟你一起去的,瞧瞧我,人老了脑子也不太灵光了,说悄悄话好,呵呵,好。” “向管家,那我就去了,午饭之前我一定会回来的。” “好,那你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可千万别受伤啊!” “嗯,我一定会注意的。” 林舒扬转头继续向后门走去,脸上的表情敛起,他就知道向福会来问他,所以早就想好了措辞,就怕向福不来问,反而麻烦。 如今在半道遇上,刚刚好。 从陈府后门出去,有一条小路直通后山,山上的树木很少有枯枝,大多都是冬天依然还绿着的松树。 顺着记忆,他来到“父母”埋葬的地方,望着那立着的墓碑,他心里忽然有些悲怆。 这两人也不知道真实姓名是什么,墓碑上写的还是那张假证件上面的姓名。 或许他们都还没来得及真正看一眼上海滩的景色,就被向福拧断了脖子。 静默几分钟之后,他开始向另外一个相反的方向走去。 既然陈子骞说这里有白骨,那一定是在距离这个墓地相反的地方。 山路多泥泞,又是雨后,林舒扬走的很慢,时不时被树上滴下来的雨水淋到。 终于,在半个小时后,他看见了陈子骞说的草席。 他费力地将那厚重的草席拖到一旁,仅露一角的时候,便看见了一截人的腿骨。 等彻底将草席挪走之后,一个直径有两米多的大圆坑呈现在眼前。 “累累白骨……陈子骞的用词一点也没错。”林舒扬嘀咕了一句。 只见那坑里,纵横交错的白骨就像厨房里的柴火一样堆叠在一起,最下方的白骨已经被泥土覆盖,不知是过了多少年。 他拿出口袋里的医用手套套在手上,直接跳了下去,踩在几处没有尸骨的地方。 最上面两具尸骨是灰白色,根据他的经验判断,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两年。 越往下,尸骨的颜色就越深,这些他就无从判断了。 他轻轻翻开一具尸骨,仔细看了看颈骨部位,接着又翻看另一具,就连半陷在泥土里的那具都被他挖出来确认了一遍。 整整十三具尸骨,每一具颈骨部位都有明显的损伤。 这种手法,他几乎百分百能确定,是向福做的。 看来这里放的,应该就是之前那些医生的尸骨了,陈子骞特意让他来看,大概就是想告诉他,他根本没有退路。 不是陈之宏死,就是他死。 只是,为什么这里只有十三具尸骨?还有一具去哪了? …… 于此同时,荣府书房里,跪着一个人。 常雨手里拿着枪,抵在那人头上,那人大约三十多岁,长得一副猴精猴精的脸,此刻被人拿枪指着,一双眼睛露出些许恐惧的神色。 荣显屹半坐在书桌上,修长的腿撑着地面,冷峻的脸色让人不敢直视。 听完下面的人说完话,他俯下身,清冷的眉宇间蹙起,带着一股压迫感缓缓开口:“你确定你说的话,不是在编故事?” 跪着的人连忙解释:“那陈家的孙少爷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呀!我祖上是给人看风水的,那陈家孙少爷的房檐上挂着一只铜铃,我一看就知道,那是驱邪避凶用的。当时我就信了他的话,要不是我买通陈府看门的下人,连夜逃出来,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哇!” 常雨半信半疑:“这么说,陈家老爷真的是专吸人血的恶鬼化身?还专门挑在月圆之夜?” “这我说不好,反正那陈府绝对不简单,当时我连夜跑回了老家江西,我妈说我有一天晚上半夜还起来找刀,吓的她直接拿绳子把我捆了起来,到第二天我醒过来,根本不记得这事,你说邪门不邪门?” 荣显屹沉声问:“除了这个故事之外,陈子骞还跟你说过什么?” 猴精脸男人摇了摇头,“没了,要是早知道我根本不会去那里,陈府出的诊金再高,也得有命拿才行,这要不是我妈托人给我介绍的对象在上海,我是打死也不会再回来的。” 常雨看了看荣显屹,“屹哥,这人怎么处理?” 荣显屹没说话,只盯着猴精脸男人看,目光沉静,看不出喜怒。 猴精脸男人赶紧求饶:“荣少,我知道的就这么多,真的,我一句谎话都没有,千真万确啊!您就放了我!” 半晌,荣显屹轻轻开口:“放了他。” “谢谢荣少,谢谢,谢谢荣少。” 常雨提着猴精脸男人离开后,荣显屹转头看了一眼书柜旁挂着的日历,接着眸光一凝。 今日,正是月圆之夜。 第45章 希望我们之间能有点默契 从圆坑里爬出来之后,林舒扬又把草席挪了回去,他身上已经沾满了泥泞。 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外套,啧了一声,“等回去之后,荣显屹至少得再赔我一件外套才行。” 需要确认的东西他已经确认好了,若隐若现的太阳已经快要行至中天,他想了想,并没有直接回陈府,而是又返回了“父母”的墓地。 快要到达地方的时候,他悄悄躲在一棵大松树后面,没过五分钟,果然看见向福的一角衣袍若隐若现。 他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从大松树后面走出来,刚走两步,忽然脚底一滑,直接趴在了地上。 “啊!”他惊呼一声。 向福听到声音,赶紧快步走了过来,“林大夫,你没事?怎么这么不小心呐!” 林舒扬从地上爬起来,有点尴尬地笑笑:“向管家,你怎么来了,我没事,就是啊!” 话没说完,他脚底又是一滑,直接躺在了地上。 “哎哟喂,快起来,怎么又摔了一跤呀,这也太不小心了。”向福走过来赶紧把他扶了起来。 林舒扬捂着屁股龇牙咧嘴,“嘶~这路太滑,就是可惜了这身衣裳挺贵的,现在全脏了。” “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人没事就好。”向福扶着他的胳膊向前走着,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对了,您怎么从那边走过来了?那不是回府里的路啊,总不会是走错了!” 林舒扬脚步未停,嘴上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刚才本来打算回去的,结果忽然闹肚子,我总不能在我父母的墓旁边解决,就去了稍远一点的地方。” “那,那是不能在这解决。”向福发现他每次跟林舒扬说话,都能被他的话噎住。 林舒扬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向管家,你是来喊我回去吃饭的吗?” 向福点头称是。 一路上林舒扬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向福聊着,心情还算不错,就这么回到了陈府。 换完衣服吃完饭之后,林舒扬拿出纸笔打算给荣显屹写张纸条。 他已经可以确认,之前的那些医生都是向福下的手,或许真如陈子骞所说,因为他们没有治好病,所以被向福以“宫规处死”,就像电视剧里处死太医那样。 陈之宏的上一个身份是太后,这么一想,似乎也很合理。 他已经决定,拿东西和杀“陈之宏”这两件事,都必须要在今天晚上一起完成。 正常人家认义子都是祭祖认子,或是写入族谱告诉家族亲人之类,可陈之宏却要举办宴会广而告知。 他的目的,分明就是要以最快的速度,让全上海滩的人都知道它认了一个义子。 陈之宏的身体也明显越来越差,谁知道宴会过后,陈之宏是打算再养他几日还是立马就要换上他的身份呢! 而且以陈子骞的情况来看,被它盯上之后,恐怕很难逃跑。 有句话说得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他必须要先发制人,才能获得主动权。 更重要的是,再拿不回墨玉环,他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他,就要出来了! 那是他极其讨厌的一件事。 “成败就在今天晚上了,希望我们之间能有点默契。”他望着纸上的字自言自语道。 想要找到涟漪并不难,他只需要在锦院外面徘徊两圈,小声喊一喊她的名字,她就一定能听见。 果然,他回到绣院没出十分钟,涟漪的身影就出现了。 “你喊我来是有什么事?” 林舒扬把折好的纸条递过去:“想办法帮我把这个带给荣显屹,天黑之前一定要送到他手里。” 涟漪接过纸条,依然像上次一样,直接在林舒扬面前打开,她看了一眼里面的内容,眼眸微微睁大。 “要这些东西……你真的信了陈子骞的话?” 林舒扬挑眉:“为什么不信?我觉得他说的有理有据,很真。” “反正我在陈府近三年,可从没见到过什么被吸干的尸体。”涟漪说完把纸条折起来,漫不经心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气恼:“算了,反正我说的话你也不会听,纸条我会送到,你自己……就好自为之!” 涟漪走后,林舒扬暗自呢喃道:“没见到干尸么,看来陈子骞果然在说谎。” 后山的路不好走,陈子骞断了双腿,更不可能自己去,可他却知道那些医生的埋骨之地。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涟漪告诉他的,可涟漪既然知道那些医生的尸体,就说明那些医生死前并没有被吸干血液。 如果陈之宏真的需要吸食人血,那他不可能放着这些送上门的医生不吸。 所以,陈子骞刻意提到月圆之夜,午夜时分,一定是有别的用意。 傍晚,林舒扬照例去繁院吃晚饭,陈之宏今天似乎格外高兴。 “听向福说,你今天去后山不小心摔倒,弄脏了衣服,明天一早我们先去成衣店里买几套衣服再去水晶饭店!” 林舒扬笑了笑:“让您见笑了,我正愁着明天没有合适的衣服穿呢!谢谢您。” 陈之宏摆摆手:“不要这么见外,很快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今晚早些歇息,明天一定要用最好的状态,面对整个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 “好,我知道了。” 林舒扬表面一副听凭安排的样子,心里却在想:今晚恐怕我们谁都早睡不了,至于明天的事,那就看我们之间,到底谁能见得到明天的太阳了。 林舒扬一直开着窗户,他一直等到十一点,都没等到他想见到的那个身影。 “这家伙,应该不会这么不靠谱!” 几分钟后,他听见陈府大门的方向传来拍门声,大概是拍门的人太粗鲁,声响极大。 林舒扬嘴角上扬,看来荣显屹已经想到把向福和陈之宏引出房间的办法了。 他在心里默默计算着,看门的下人从门口跑到繁院,接着向福和陈之宏从繁院走到大门处的时间。 十分钟后,他悄悄关上窗户,从里面锁紧。 看来是等不到荣显屹把他要的那些东西送来了。 时间紧迫,他得赶紧趁着这个时机,去把保险柜里的东西拿到手。 第46章 你要杀了我吗? 锦院的院子中间,陈子骞坐在轮椅上,仰着头望着天上那轮圆月。 涟漪站在他后面,闭着眼睛,不多时缓缓睁开,“有人在敲门。” 陈子骞微微诧异,他隐约也听见了:“这么晚了,谁还会来?” “谁知道呢!”涟漪无所谓的耸耸肩,纸条的内容她看过,知道这是荣显屹让人做的,但她并不打算告诉陈子骞,“守门的人已经往繁院去了,听脚步声很急,来的应该不是什么普通人。” “这个时候来人……”陈子骞兀自嘀咕,“离午夜还有段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 “影响?”涟漪语气冷下来,“这么说,你并没有把我的警告放在心上。” 上次,涟漪警告过陈子骞,不要耍阴险弄死林舒扬,否则她不好交代。 陈子骞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我是耍了点小手段,但他现在还好好的活着,怎么?你要杀了我吗?” “怎么会,我是来报恩的又不是来报仇的。”涟漪语音一转,俯下身,殷红的唇轻轻张合:“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赌什么?” “我赌林舒扬会活下来,赌注嘛,距离报恩结束的时间还有半年,如果我赌赢了,时间就缩减一半,你觉得怎么样?” 陈子骞将轮椅往前推了推,而后掉头面向着涟漪,不紧不慢问道:“你是打算今晚去阻止他?还是去帮他?” 涟漪直起身子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会做,我们就这样静静等着,看最后我们到底谁会赢。” “你看起来,对他很有自信的样子。” 涟漪妩媚一笑:“或许!” 她没有说的是,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荣显屹确实是个很强大的男人。 她的直觉告诉她,有荣显屹在,林舒扬一定能活。 “好,那我们就这样静静等着看,如果到最后他没能活下来,那么你就要在这府里再陪我一年。”陈子骞说到这里,嘴角扯起自嘲的笑,“当然,如果中途我死了,那你立马就可以获得自由。” “可以,那接下来,我们就拭目以待!”涟漪说完,耳朵一动,又说:“我听到繁院方向开门的声音,想必很快他们就要往大门处去了。” …… 已经睡着的陈之宏被叫醒,强忍着睡意穿戴整齐跟向福一起往外走去。 他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脚下却不敢怠慢,因为此刻等在门口的人,是警署署长刘明达。 自古商人不与官斗,这是铁律。 等他们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便看见刘明达一身警服,正站在门口院子里,仰头望着天上那轮圆月,不知在想什么。 他身后站着十几名警员,每个人腰间都配着一把枪。 见状,陈之宏堆起笑脸,快步走过去,“刘署长,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说完他又板起脸对着一旁的下人喝道:“快去让人沏茶送到客厅,怎么能让刘署长站在这里等!” “是,老爷。”下人应了一声立马小跑着离开。 陈之宏又转头堆起笑脸:“刘署长,请随我一起去会客厅,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聊。” 刘明达自陈之宏出现的时候,就不再仰头望月,他听着陈之宏的话,全程未做什么表情,可他像是天生生了张笑脸似的,即使不做表情,那张脸看起来也让人觉得他在笑。 他抬手向后做了个手势,身后的警员们立马排成一排,各个昂首挺胸,表情严肃,手握住腰间的枪把上,仿佛只要稍有不对劲,他们就会立马拔枪。 刘明达的目光在陈之宏和向福之间转了一圈,而后率先迈开步子,“陈会长,那我们就进去再聊!” 锦院里,陈子骞望着陈府大门的方向,问涟漪:“现在那边是什么情况?” 涟漪静静听了一会,眉头轻拧,“离得太远了听不清,不过能隐约听见脚步声,来人很多,至少有近二十人。” “这么大的阵仗,又敢在这个时候来找陈之宏,整个上海滩也找不出几人,还真是巧啊,居然在这个时候过来,”陈子骞一边说话,手指一边敲着轮椅,“如果我是林舒扬,一定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去开保险箱。” 涟漪挑眉:“说不定,他已经去了呢!” 繁院里,林舒扬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这个时候繁院里空落落,静悄悄,唯一在这守夜的佣人都被喊去泡茶了。 深夜被喊起来临时会客,又是在自己家,是不会有人还想着锁门的,顶多就是把门关上或是虚掩一下。 林舒扬畅通无阻地来到向福房门前,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房间里有些黑,向福的房间不同于陈之宏,这间屋子的窗户开在东边,月光能照到的地方有限,整个屋子里显得有些黑暗,味道也有点说不出的难闻。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借着手机闪光灯的光亮寻找保险箱。 那天他在刘婶家醒来确定自己穿越的时候,就当机立断把电量仅剩百分之四十的手机关了机,随后一直放在他的药箱里。 过了这么久,今天打开一看,手机电量只有百分之二十了,不过这也够他用了。 向福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可林舒扬转了一圈,也没见到上次日本忍者背出去的那个保险柜。 难道向福把保险柜移走了? 想了想,他目光落在书桌旁的青瓷花瓶下面,他走过去把花瓶搬下来,掀开上面盖着的布料,果然就是上次见到的那个绿色保险柜。 “放的这么随意,真不知道该说向福是自作聪明呢还是太过自负!” 他目光下移,发现上次被砍断的锁链被换了一根新的,一头连着保险柜,另外一头连着一根埋进地底的铁桩。 难怪上次日本忍者选择直接砍断锁链。 林舒扬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插进保险柜的钥匙孔里,目光一凛:“接下来就看你了,陈子骞。” 左三圈,右三圈,再向左回一圈。 钥匙转动时,发出轻微的齿轮转动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林舒扬目光紧紧盯着保险柜,不敢错过一丝一毫的动静。 第47章 该是你还给我才对 转完之后,林舒扬握紧钥匙,用力向里按了一下,“咔哒”一声脆响,保险柜的门,开了。 他嘴角轻轻上扬,这次,陈子骞没有说谎。 保险柜里一共是上下两层,林舒扬的目光被下面那层金灿灿的黄金吸引,原来这保险柜里,还真有金条! 他目测,这至少得有四五十根,虽然没有陈子骞说的那么多,但也已经是一笔非常巨大的财富了。 林舒扬留恋地在黄金上面摸了一把,随即目光便落在上面一层,这里放着许多的文件,厚厚一摞,唯独没有看见荣显屹说的印章。 他将那份文件全都搬了出来,可还是没看见印章的影子。 “这家伙该不会搞错了,那东西,根本不在这里。” 忽然,他目光一凝,这个保险柜上面的这层,空间似乎比下面那层小了很多。 他伸手在里面摸了一圈,果然摸到一个可以活动的按钮。 和那天从抽屉里拿钥匙一样,林舒扬轻轻拉动按钮,保险柜的侧面便缓缓露出一个狭小的空间出来。 里面放着的,是一个长方形的透明盒子,盒子里装着一枚拇指大小的印章和一个小册子。 “找到了,就是它了。”林舒扬脸上露出笑容。 透明盒子很好打开,林舒扬拿起印章,印章很小,他对着光源才依稀能辨认上面刻着的字:利通商行。 至于另外一个册子,林舒扬拿在手里,荣显屹说让他千万不要打开看。 可,他还偏偏就要看。 谁知一打开,里面的字却不少,而且还是繁体字,密密麻麻的。 不是说是一份名单吗?谁的名字长这样? 很显然,荣显屹又在骗他! 林舒扬在心里冷哼一声,随即用手机将册子里的内容拍了下来。 拍到最后几页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这册子后面还真有一份名单,而且每个名字旁边都按了手印。 他挑了挑眉,这样看来,荣显屹也不算是说谎。 名单一共三页,正当他拍到最后一页的时候,窗口倏地闯进一个黑影,他连忙将印章揣进口袋,还没来得及做其它反应,那个黑影就已经来到他面前,直接冲着地上的名册而去。 林舒扬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名册最后几页,力量两两相抗,一时间谁也不敢太用力。 “你是谁?”刚才慌乱之中,他的手机掉在一旁,闪光灯被挡住,房间里的光线又很暗,林舒扬望着眼前的人,有些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可对方却直接拿了一把枪抵在林舒扬头上,用生硬的中文说道:“放手。” 林舒扬忽然冷笑一声,这口音一听就知道,对方是个日本人。 “你们日本人都这么无耻吗?总喜欢抢夺别人的劳动成果。” 对方重复了一句:“我说,放手!” 林舒扬却骤然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我猜你不敢在这里开枪!” 日本人见他用力,手上却不敢太用力,被他的力道拉着轻轻向前,脚下却一动,突然向他扫过来。 这一记扫堂腿力道十足,林舒扬只能躲避,结果推的太用力,手里的册子被撕开,变成了两半。 “把它,给我。”日本人看着自己手里的一半名册,语气里染上了愤怒。 林舒扬稳住身体后,将手里的一半名册往口袋里一揣,立马向日本人攻过去,“该是你还给我才对!” 如他所料,那个日本人不敢在这里开枪,只能跟他以拳脚相对。 几番打斗下来,那个日本人明显落了下风,林舒扬抓住机会一拳打在日本人脸上。 “你们这些无耻之徒,失败了几十年还不死心,居然敢往海里排放核污水!欠揍!” “你滴,胡说八道!”日本人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林舒扬反手又挥了一拳,“你知道个屁!虽然排放核污水的时候你早就已经死了,但我看见你,就忍不住想揍你!” 日本人被揍的连连后退,差点没站稳。 林舒扬甩了甩发酸的胳膊,忽然抓向日本人手里的名册。 谁知那日本人竟然手一扬撒了一把粉末出来,林舒扬赶紧收手捂着口鼻。 这小日本不知道撒的是什么东西,才吸入了一点点,他的眼泪就忍不住地往下流,等粉末散去之后,日本人已经从窗口跳了出去。 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身上的那一半名册不见了! 可恶!就会耍阴招! “咳咳,这什么鬼东西?”林舒扬边擦眼泪边往窗口追过去。 刚从窗户翻出来,他就看见有个人从后院的院墙翻了进来,肩上还背了一袋子沉甸甸的东西。 月光明亮,他半睁着眼,一眼就认出来,那个人是常雨。 “快拦住那个日本人,名单被他抢走了。” 常雨二话没说,直接拦在那个日本人面前。 林舒扬扶着墙,眼泪止不住的流,视线越来越模糊,头也有些发晕。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院子里的大水缸旁边,顾不上天气寒冷,直接把脸埋进水里,用力眨巴眼睛。 这水缸里的水是用来浇灌花草的,上面结了一层稀薄的冰,林舒扬把脸埋进去的瞬间,全身毛孔都一起缩了缩,太冰了! 那粉末的味道太刺激,如果不这样做,他很可能会失明。 会客厅里,陈之宏和刘明达各坐一边,下人奉上沏好的茶端到刘明达面前。 陈之宏介绍道:“刘署长,这是上好的信阳毛尖,请品尝品尝。” 刘明达盯着茶几上的茶杯,手却没动,“陈会长,原本不该在深夜造访的,只不过有件事情上面催的紧,我不得不来打扰你了。” “有什么事,您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帮到您的,一定会尽力而为。” 刘明达语气一冷,“有人举报,说四天前从蜀地来了两个茶商,跟人做了一笔买卖,谈好价钱交了定金,说好了他们会亲自带着‘蒙顶黄芽’来上海,可结果到了交货的日子,人却迟迟不出现,打听之下才发现,有人看见那两个茶商进了你们陈府,之后就消失了。” 闻言,陈之宏和向福对视了一眼。 第48章 天道好轮回 向福眼中闪过疑惑,他杀那两个人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他们身上带着什么茶叶。 “还有这种事?”陈之宏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问向福:“向管家,四天前可有茶商来过我们府里?” 向福皱眉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回老爷,我记得那天应该是下了雪,天气寒冷,并无人来府中拜访,该不会是那人看错了!” 刘明达又问了一遍:“你确定无人来过?” “确定。”向福回答的斩钉截铁。 刘明达面上扬起笑容,整个人的气场骤然松了下来:“既然有了准话,还请向管家写一份证词,证明那日那两个茶商确实没有来过即可。陈会长,你是我们上海华商商会的会长,代表着我们华人的脸面,德高望重,今夜是我刘明达叨扰了,陈会长不要见怪。” 陈之宏眼眸微微眯起,“谈不上叨扰,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只是刘署长,这种小事您差人过来说一声,我自会让向福过去给您提交证词,深更半夜,何必这么劳师动众地跑一趟呢?” “陈会长有所不知,那两个茶商的买家姓张,是‘那位’家里的人,我这也是为上面办事。人找不找得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这面上工作得做足了才行,要不然我也不好向上面交代。”刘明达的表情看起来颇为无奈。 “原来是这样,”陈之宏立刻明白过来,“既然是上面政府的人,那就不奇怪了,劳烦刘署长亲自跑这一趟了。” 刘明达笑笑。 “向福,给刘署长写一份证词。” 向福低着头答应:“哎,我这就写。” 下人拿来了纸笔,向福弯着腰身伏在茶几上写着证词。 这时,一声尖锐的口哨声音传来,又急又刺耳,向福神色一凛,因为这声音是从繁院的方向传来的。 刘明达看了一下陈之宏说:“陈会长,我看你这脸色不太好,不如就先回去休息,等向管家写完证词我便会带人离开。” 陈之宏摆摆手:“无妨,刘署长好不容易才来一趟,等会我亲自送您离开。” 刘明达又说:“陈会长太客气了,陈会长日理万机,要是因为我休息不好,那我心里可有些过意不去。” “无妨,我这身体还能撑的住。” 不管刘明达怎么说,陈之宏都坚持留下。 向福写完证词后,双手呈交到刘明达手上。 “刘署长,您看看这样写行吗?” 刘明达接过纸张,扫了几眼皱起眉头:“这顺序不太对,哎呦,这恐怕得重新写。也是我的错,这写证词也是有些规定的,我这就让手下人过来,跟向管家一起捋一捋。” 陈之宏眼中闪过一丝凌厉,这刘明达分明就是在拖延时间。 向福为难地看了一眼刘明达:“刘署长,府里下人可能闹出来点幺蛾子,我得赶紧回去看看才行,这……” 陈之宏接话,“证词由我来代笔,向福,你在纸张下面签上名字即可。刘署长,这应该不违反规定!” “这确实不违反规定。”刘明达只好点点头,“哦对了,最近小偷猖狂,刚才那声音似乎有些蹊跷,要不要我派人跟向管家一起去看看?” “这是陈某的家事,就不劳烦刘署长了。”说完,陈之宏看了向福一眼。 向福飞快地在两张白纸左下方签上自己的名字,而后退出会客厅,眸光盯着繁院的方向,脚步飞快地向前走去。 刘明达望着向福离开的身影,悄悄握紧了放在茶几下面的拳头。 …… 锦院里。 涟漪揉了揉耳朵,神色有些不耐烦,“这声音真是难听死了,也不知道是谁,大半夜竟然还吹骨哨。” 陈子骞目光看向繁院的方向,“这哨音不可能是林舒扬吹的,还有别的人在那里。”他想起林舒扬说过,之前他去探风的时候,还有别的人也去了。 经陈子骞这么一说,涟漪也想起林舒扬说过的话,呢喃了句:“难道是日本人?他们也来凑热闹了。” “今晚还真是热闹啊!”陈子骞说着,仰起头看了一眼天上挂着的月亮,嘴角轻轻扯起:“时间快到了,真正的好戏很快就要开场了。” 此时,繁院里,林舒扬抬起头来,抹去脸上冰冷的水珠,再次睁眼时,眼部果然舒服了很多,只是头还有点发懵。 刚才那声哨声他听见了,结果刚转头,就看见一个常雨朝他扔过来一个包袱。 “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 他赶紧伸手接住,这才看清,院子里的日本人变成了两个。 所以刚才的哨声,是日本人在喊他的同伙。 一对二,常雨拉开架势,严正以待。 “你先走,我拖住他。”先前的那个日本人用日语说了句话,同时将手里的名册扔给另一人,另一人接过名册就翻墙而逃。 林舒扬甩了甩头喊道:“那家伙跑了!” 常雨见状抓紧时机,利落地绕到日本人身后,没等日本人举枪,就一记手刀砍在了对方后颈上。 日本人软软倒下。 “我去把东西追回来。”常雨眸光凝起,翻墙追过去。 林舒扬看见常雨手刀的动作,瞬间想起在茅山脚下的时候他就是这么被常雨放倒的。 可这样太不保险了,他走过去蹲下身子,从日本人身上搜出一小包没用完的粉末,冷笑一声。 随后直接倒在对方脸上,“天道好轮回,你自己也好好尝尝这‘辛酸’的滋味!” 倒完之后没过几秒,他就看见那已经昏迷的日本人蓦地睁开眼睛,眼泪汪汪直流,一抬头鼻涕也哗哗往下掉。 林舒扬露出嫌恶的表情,“啧啧啧,真是恶心!” 日本人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两眼一翻,又倒下了。 也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死了。 林舒扬向旁边走了两步,打开常雨丢给他的包袱,边翻边嘀咕:“大蒜,十字架,糯米,桃木剑,迷药,匕首,针管里应该是麻醉剂,还有瓶子里的黑狗血” “这是什么?嚯,黑驴蹄子!” 第49章 你的手没我的枪快 林舒扬不由得赞叹:“连这个都能搞到,荣华门还是有点东西的。” 没想到他纸条上写的东西,荣显屹居然一个不差的都给他送来了,唯一不太满意的地方,就是这些东西不是他亲自送来的。 可惜啊,若是他今天晚上不幸死掉,就再也见不到荣显屹那张脸了。 忽然,他脸色一变。 坏了,刚才脑子发懵,差点忘了,那哨声那么响,向福一定也听见了。 这个时候,向福说不定已经在来的路上。 林舒扬赶紧背上包袱跳进向福房间,捡起手机,然后将之前拿出来的那摞文件放回去,快速合上保险柜门将钥匙拔走。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荣显屹会让人拖住向福,等午夜时分快要到的时候,陈之宏一定会回房间。 虽然吸食人血这一点,很可能是陈子骞编出来的,但编故事的缘由也是有迹可循的,仔细想想,既然它需要吸食人血,就说明它在这个时候需要“进补”,只有“饿”才需要“进补”,这是虚弱的代表。 陈子骞一定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想让他在这个时候过来。 还有,当他问陈子骞希望自己怎么做时,陈子骞说:“就像杀人一样,杀了它便是。” 这句话可以理解为两种意思,一种是陈子骞只是推测,这么说是在拿他当刀使。 还有一种就是,陈子骞曾经试过,虽然没成功,但却知道它会像人一样会受伤甚至被杀死。 所以,基于以上的推断来看,只要向福没回来,他就有机会杀了“陈之宏”。 虽然这么做有赌的成分在里面,但人生有时候赌一赌才能搏出生路,如果今晚不赌,他的处境只会更惨。 失去身体控制权这件事,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一种死法。 可现在,他的一切计划都被日本人的哨声打乱,荣显屹的人恐怕拖不住向福了。 林舒扬刚拔下钥匙没走两步,就听见门外传来了向福的声音。 “你们这些宵小,还敢来!” 林舒扬的脚步顿时停住,现在最坏的情况被他给遇上了! 下一刻,他当机立断,直接往地上一趟,把脸露在了月光能照到的地方。 他的手里悄悄握着一只灌满麻醉剂的针管。 他闭着眼睛,听着向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直到,看见地上躺着的他。 “林大夫?”向福声音里有些不确定。 接着,房间的灯被打开,向福才慢慢走到他身边,“林大夫?” 林舒扬闭着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缓又微弱,假装自己已经昏迷。 他感觉到,向福伸手在他鼻尖探了探。 就是现在! 握着针管的手蓦地动了,针尖扎进向福后背,只是他手指刚按下去一点点,向福就一把捏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拧。 “啊!” 腕骨脱臼,林舒扬痛的惨叫出声。 向福伸手拔下身后的针管扔在地上,脸上的表情有些阴狠,语气阴柔又难听:“林大夫,最后一天了,你老实点不好吗?为什么要弄出这些让人讨厌的小动作呢!” 林舒扬手腕还在向福手里捏着,不断加大的力道几乎让他痛到身体发颤。 可是他却恶狠狠地瞪着向福,“论起讨厌,你才更加令人讨厌!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父母是怎么死的,他们根本不是被人误伤遇难,分明就是你杀的!” 向福嘴角露出阴险的笑意:“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杀人的手法太明显,别忘了我是个医生!” 向福笑了两声松开林舒扬的手腕,站起身子:“这么说,你今天晚上是来杀我,打算给你父母报仇的?” 林舒扬忍着剧痛将腕骨关节复位,他闷吭一声,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是啊!”林舒扬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既然打不过你,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林舒扬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笃定向福不会杀他,毕竟他还有别的用处。 向福冷哼一声,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黑色包袱上面,他好奇地走过去,用脚尖踢开松松垮垮的系带,而后脸色一僵:“大蒜?米?” 向福转头看了一眼林舒扬,脸色古怪,“你带这些东西干什么?” 又一次,他因眼前这个年轻人的举动迷惑了。 林舒扬也看着包袱里露出一角的东西,脸色古怪。 刚才他急着从里面拿东西,根本没时间系好。 他把手放进口袋里,梗着脖子喊了句:“我……我怕我自己饿了还不行吗?” 向福的脸色更加古怪了。 林舒扬说着,向包袱走过去,路过向福身边时,猛地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 他的手里攥着一把迷药,正当他手抬起还没来得及张开的时候,就被向福握住动弹不得。 紧接着喉咙一紧,向福手指掐着他的脖子,直直地把他向后推去,直到后脑勺撞上墙壁才停下来。 向福神色阴狠:“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这是什么手? 他居然撼动不了一丝一毫?难怪能徒手拧断人的脖子。 林舒扬知道自己不是向福的对手,所以才用麻醉剂迷药这种东西来对付他,可是向福实在太厉害了,他根本没有机会把这些东西用在对方身上。 向福掰开林舒扬的手指,他手里的迷药顿时全都落在了地面上。 “想对我用迷药?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 向福说着,掐住林舒扬脖子的手指又紧了几分。 呼吸越来越困难,林舒扬根本说不了话,他不禁想,难道今晚真的就要这么死在向福手上了吗? “放了他!”一道沉稳又凌厉的声音忽然传来。 林舒扬转动眼珠朝着窗口望去。 不知何时,窗外多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一个高大的人影从暗处走过来。 隐没在月光下的脸庞轮廓分明,他手里举着手枪,停在窗口处,看起来并不打算跳窗进来。 一双墨玉般的眼睛就那么盯着向福,虽是平静无澜,却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 荣显屹看了一眼林舒扬,眸光沉了沉,再次说道:“放了他!你的手没我的枪快!” 第50章 来了就好 看见荣显屹的刹那,林舒扬心里蓦地一颤,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底钻了出来。 带着一丝惊喜和不易察觉的甜逐渐蔓延全身。 向福看向窗外,眼眸眯起:“荣华门荣少怎么有空来拜访我们陈府了?” “砰!” 荣显屹二话没说,直接冲着向福心脏的位置开了一枪。 可向福在他稍有动作的瞬间便身形一闪,就地滚了一圈藏到柜子后面,子弹只堪堪擦破他的手臂。 喉咙骤然得到自由,林舒扬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然后迅速提起地上的包袱,朝窗口走去。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抱歉,我来晚了。”荣显屹说着,向他伸出手。 林舒扬望着那熟悉的黑色手套,眼眸里闪过笑意,而后一把握住,借力从窗口翻了出去。 “不晚,来了就好。” 他一回头,却见荣显屹把枪往地上一扔,“你把枪扔掉干什么?” 荣显屹没回答他,而是把话音对准了屋里,“向福,这个机会我等了很久,我们来真正地打一场!” 什么! 林舒扬瞪大了眼睛,表情有些不可置信:“这个时候了你还打算跟他……” “东西拿到,你可以先走了。”荣显屹打断他,往院子里走了几步。 这时,向福从柜子后面走出来,目光在被荣显屹扔掉的手枪上停留一瞬又移开,“我一把老骨头了自然是比不上荣少,不过既然荣少这么有诚意,那我自然要领教一下。” 说完,向福也从窗口跳出来,站到荣显屹对面。 见此情景,林舒扬站在荣显屹身旁说:“行,那向福就交给你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荣显屹伸手拉住他:“你还要做什么?” “我答应陈子骞,要帮他杀了陈之宏,刚才你那一枪声音很响,我想现在它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林舒扬刚说完,向福就出手了,“年轻人磨磨唧唧个没完,不如我现在送你们去下面好好聊聊!” 荣显屹眼眸里的杀气一闪而过,手指早就搭在腰间另外一把手枪上,见向福奔过来,他猛地掏出手枪对准向福心脏的位置,连开三枪。 “砰!砰!砰!” 向福的身形顿在半路上,身上已然炸开三道血花,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你……不讲武……德!” 荣显屹冷笑:“你杀了我两个手下的时候,可没讲过武德。” 向福口中不断溢出鲜血,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瞪大的眼睛显示着他的不甘。 林舒扬瞬间明白过来,刚才荣显屹是故意说要跟向福打一场的,否则向福一直躲在屋里,他也无可奈何。 而且刚才,窗口和屋子里那么近的距离,向福都能躲过子弹,只有距离足够,恐怕很难再打中向福。 所以,只有先诱他出来,再激他先出手,这样才能将他一击毙命! 林舒扬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刚才我还真以为你打算跟他正大光明地打一场呢!这种路数,我可经历太多了。” 荣显屹放下手枪,目光平静地瞥了他一眼:“用最便捷的方法来达到最终目的,这样难道不好吗?” “没说不好,只是不喜欢你将这种便捷用在我身上。”林舒扬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印章,“这就是你要的东西,至于名册,被日本人抢走,常雨已经去追了。” 荣显屹伸手,林舒扬却一下将印章收回,转手从衣领塞进了胸膛处。 他里面穿的是刘婶改的衣服,当时恰巧不小心把衬衣胸前的口袋给缝到里面去了,现在用来做装个印章刚刚好。 “来都来了,不如你也帮我一个忙!事成之后我再把这东西给你。”林舒扬理了理衣领,刻意加了句:“听说你有洁癖,而我,已经好多天没有洗过澡了。” …… 会客厅里,陈之宏拿起写好的证词交到刘明达手里,语气里已经掺了些冷意:“刘署长,这次应该不会再有问题了!” 刘明达扫了几眼,刚要说话,就听见一声枪响。 他眼珠一转,心下想,这应该是荣显屹的人干的,算着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 他笑了笑说:“这证词没问题,多谢陈会长,我就不多叨扰了。” “枪声如此响亮,刘署长不打算去看看吗?” 刘明达脸上笑意未变:“这是陈会长的家事,我不便过问,陈会长还是赶紧回去处理家事,不必相送,告辞了。” 等刘明达带着人走了之后,陈之宏的脸色倏地阴沉下来。 他对着门口站着的女佣说:“过来扶我回繁院。” 女佣低着头走过去,不敢看陈之宏,因为刚才那目光,太吓人! 陈之宏脸色煞白,借着女佣的力才勉强站起来,刚走出会客厅没几步,就又听了三声枪响。 女佣吓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头也压的更低了。 “抖什么!”陈之宏呵斥一声,“扶着我,走快点!” “是,老……老爷。” …… 锦院。 涟漪和陈子骞自然也听见了那声枪响,陈子骞盯着头顶的月亮呢喃:“快了,马上就要到了。” 涟漪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门口那群人走了。” “那岂不正好,它现在回去,简直完美。”陈子骞转头看向涟漪,琉璃色的眼眸里唅着笑:“涟漪,不如我们也去看看繁院里,现在是个什么场面!好多年都没遇见过这么热闹的时候了。” 涟漪本来想拒绝,可这时,繁院方向又接连传来了三声枪响,她咬了咬下唇,手掌轻轻放在了陈子骞的轮椅上。 “好,如果待会你不小心死了,我可不会救你。”说完,便推着轮椅向外走去。 …… 听了林舒扬的话,荣显屹剑眉挑了挑,眼眸中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他放下手掌问道:“你想让我帮你一起,杀了陈之宏?” 林舒扬点头。 荣显屹又瞥了一眼他手里的包袱,“你让我准备这些,也是为了杀陈之宏?” 林舒扬再次点头。 “看来陈子骞也对你说了同样的话。” “也?”林舒扬皱眉,“你怎么知道陈子骞对我说了什么话?涟漪告诉你的?不对!那些话,他还对谁说了?” 第51章 至少你的存在,可以让我觉得…… 荣显屹一边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枪一边说,“我找到一个之前给陈子骞治病的人,他是唯一一个从陈府逃出去的医生,跟我说了陈子骞对他讲的故事。” 说到这里,荣显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那个故事里的陈之宏,是一个会在月圆之夜吸食人血的怪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故事,每个来陈府的医生应该都听过。” “难怪后山的坑里只有十三具尸骨,”林舒扬转了转依然有些疼痛的手腕,表情有些痛苦,“该不会是因为他们知道了这个秘密,所以向福才杀了他们灭口的!” 这么说,那些医生的死,其实跟陈子骞也脱不了关系,可是就算陈子骞跟他们每个人都说了这个故事,那向福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们大可以装作不知道,逃出去就好了。 这里面,难道还有别的地方,是他没想到的? “你手腕怎么了?”荣显屹忽然问他。 林舒扬回神,无奈地看了一眼地上向福的尸体,“还不是他干的,疼死小爷我了。” 荣显屹也冷冷看了一眼尸体,随后目光落在林舒扬手里的包袱上,又问:“你用这些东西来对付陈之宏,有把握吗?” 问完之后,院子里忽然变得异常安静。 林舒扬一直转动手腕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荣显屹抬眸,却见林舒扬转身向前走去,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 走路的步伐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般僵硬。 “林舒扬?”他不确定地喊了一句。 可林舒扬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直直地向前走去,步伐也逐渐从僵硬变的灵敏起来。 他剑眉一蹙,上前拉住林舒扬的胳膊,可林舒扬却敏捷地一把甩开了他。 就在这时,两个人影从房间拐角处走过来。 女佣看见地上向福的尸体,立马吓得尖叫起来,陈之宏也是满脸的阴厉,他一把掐住身旁女佣的喉咙,尖叫声戛然而止。 “阿福!”陈之宏怒吼一声,可地上的人却再也回应不了他,“这都是你们逼我的!” 林舒扬听见陈之宏的声音,立马调转方向,眼神窦然一变,握着匕首就朝着陈之宏冲过去。 “林舒扬站住!”荣显屹知道林舒扬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立马伸手去拽。 这时,一阵阴风乍起,以陈之宏为中心向外散开,凛冽的风吹在身上就像一张无形的网般,瞬间将荣显屹和林舒扬掀翻在地。 陈之宏忽然对着手上的女佣张开嘴巴,疯狂地吸取女佣身上的生机,女佣从一开始的挣扎到垂头不过十几秒的时间。 荣显屹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内心的惊异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挣扎着站起来,向林舒扬走过去。 此刻的林舒扬依然怪异,他目光死死盯着陈之宏,手里的匕首紧握,像个野兽般朝着陈之宏一步一步挪过去。 “你给我醒一醒!”荣显屹一拳打在林舒扬脸上,然后将他紧紧压在地上用身体固定住不让他逃脱。 荣显屹一手死死扣住林舒扬拿着匕首的手腕,一手按在他头上,眸光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林舒扬,你再不醒来,我就折断你的胳膊!” “林舒扬,你再不醒来,我就卸了你的下巴!” “林舒扬,你再不醒来,我就再也不会把墨玉环还给你了!” “林舒扬,你醒来……”荣显屹眸光忽然一颤,“我不想一直这样孤独下去……至少你的存在,可以让我觉得我还能像个人一样的活着。” “林舒扬……你t给我醒过来!听见没有!” 最后一句话,荣显屹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的涵养一直很好,此前从未爆过粗口。 林舒扬眼中窦然恢复清明,仿佛被这一吼,神智忽然回归了。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眼眸,忽而啧了一声,“耳朵都快要被你震聋了。” 心里却再次不合时宜的想,这深情的眼神,要不是时机不对,他差点都要以为荣显屹喜欢他了。 荣显屹见他恢复正常,神色逐渐平静下来,沉声问道:“你刚才是怎么回事?” 刚才……他被人控制了! 林舒扬眸底泛起一抹厌恶,他别开目光,“这个晚点再说,不过……你确定要继续用这个姿势跟我说话吗?” 荣显屹立马翻身站起来,这才忽然发现那阵强劲的阴风已经消失。 林舒扬坐起来,赫然被眼前的一幕惊到。 只见陈之宏手里的女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仿佛全身的血肉都被烘干了一般,渐渐地只剩下一层皮挂在骨头上,恐怖又诡异。 陈子骞的形容竟然是真的! 只不过陈之宏不是吸血,更像是在吸取人的生机,一个人全部的生机。 因为吸完以后,陈之宏的面容明显变得年轻起来,从六十岁变成了四十多岁的模样。 “这也太逆天了!”林舒扬惊觉,自己被陈子骞利用了个彻底,这种怪物,真的是能够被人杀死的吗? 繁院后门的缝隙里,一双琉璃色的眼眸观察到这一幕,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勾起。 “成了,它终于还是迈上了这一步!” 涟漪睁大了眼眸,从前她对陈子骞说的话将信将疑,可眼见为实,这一刻,她才真的感到害怕:“你确定,这就是你要的结果?那我们呢?我们能从它手下活下来吗?” 陈子骞收回目光,敛起神色:“只要他们能坚持一刻的时间,我们都能够活下来,否则,这偌大的陈府里……谁都逃不了!”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还拿我们所有人的性命来做赌注,你真是个疯子!” 陈子骞没有反驳涟漪的话,只意味深长地说了句:“相信我一回!” 院子里,陈之宏满足地扭了扭脖子,感受着身体里充盈的生机,它露出充满邪恶的笑意,而后一把将手里女佣的尸骨扔到一边,扭头看向林舒扬和荣显屹。 林舒扬站在荣显屹身旁,一手拿着桃木剑,一手拿着装黑狗血的瓶子。 “你还不如拿起地上那把匕首,更有杀伤力一点。” 林舒扬摇摇头:“不,我还是觉得这个更厉害,更让我有安全感一点。” 荣显屹没再说话,利落地给手枪装上子弹,做出防御的姿势。 第52章 凭什么 陈之宏看向林舒扬和荣显屹的眼中,似有诡异的光芒闪烁。 “喂,如果今天我们死在这里了,你有什么遗憾的事吗?”林舒扬问了句。 荣显屹紧紧盯着对面,回答林舒扬:“遗憾的事……那可太多了,所以今晚我们绝不能死。” “说的对。”林舒扬语音一转,对着陈之宏笑道:“陈老先生,不对,陈先生,我看现在你这年龄收我做义子刚刚好,要不我们坐下来再好好聊聊?” “晚了。”陈之宏脸上浮现出怒气,“原本我不想这样的,可你们居然杀了阿福,我要你们给他陪葬!” 周围的空气似乎又降了几度,一股肉眼可见的黑色逐渐在陈之宏手掌中,凝聚成球状。 危险的感觉笼罩在现场每个人的心头。 林舒扬脑袋飞速运转,赶在它动手之前赶紧喊了句:“等等,向福不是我们杀的。” 陈之宏动作顿住,眼神狠厉:“那是谁杀的?” “是他。”林舒扬手里的桃木剑一指,指向角落里,“是那个日本人,我亲眼看见是他开枪杀死了向管家。” 荣显屹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 林舒扬义正言辞,说的煞有其事:“上次他们的人来偷东西被向管家杀了,这次他们是来寻仇的,而且他还有一个同伙翻墙逃跑了。” 陈之宏的表情有些迟疑,似乎在思考他这话的真实性。 林舒扬拉过荣显屹的手腕,齐齐往后退了几步,“不信你过去看,他身上还带着毒药,要不然向管家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着了他的道?” 陈之宏眼珠转动,手中的黑球逐渐消散,其他人顿时感到心口一松,那股危险的感觉,消失了。 陈之宏背着手,脚步沉稳地往角落里走去,路过林舒扬身边时,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停下脚步:“可惜了,难得遇到你这样合适的体质。” 说完,眼神倏地一变抬起手臂。 荣显屹还未来得及扣动手枪,就被一股劲风掀翻。 陈之宏一把掐住林舒扬的脖子嘴角露出冷笑:“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吗? 话没说完,一股血腥味顿时四散蔓延。 “哗啦啦!”是黑狗血流到地上的声音。 林舒扬手里的瓶子,空了。 两秒后,被泼了一脸黑狗血的陈之宏仿若恶鬼般咆哮起来:“你在找死!” 就在这时,荣显屹已经扣动扳机,一枚子弹精准地射向陈之宏太阳穴的位置。 “叮!”子弹被陈之宏躲开,射入不远处的墙壁里。 “砰!”荣显屹紧接着又开了一枪,子弹划过陈之宏侧脸,划出一道血痕。 “你也找死!你们通通都该死!”陈之宏怒不可遏。 林舒扬直接被甩开,身体撞在水缸上,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要散架了一样,痛入骨髓。 他挣扎着爬起来,却见陈之宏手里已经凝聚起一个碗口大的黑球,往荣显屹的方向扔过去。 “快跑!” 喊完以后,他才发现,荣显屹根本不需要他担心,陈之宏的黑球根本就打不中他,只不过荣显屹待过的地方被黑球击中,立马出现一个大坑。 “这玩意到底是什么东西?攻击力这么强!” 林舒扬躲在水缸后面,悄悄将地上的包袱拖过来,黑狗血根本没用,眼下只剩下桃木剑,糯米,大蒜,十字架还有一只黑驴蹄子了。 这些东西,恐怕也是一堆没用的废物。 这时,他眼睛一瞥,看见荣显屹闪躲的间隙,冲他扔了个东西过来。 他连忙接住,发现是手枪。 荣显屹这意思,是让他找准时机开枪的意思? “上膛,开枪!” 林舒扬听见荣显屹的话,急的满头大汗,他当然知道开枪之前要先上膛,可是这上膛到底该怎么上? 真实的枪支握在手里,和在电视上看见的不同,他忍着手腕处的疼痛,握住枪支上方用力向后拉,结果膛是上了,可手指却被抛壳窗夹掉一块皮。 他顾不上正在流血的手指,举起手枪对准场中,可是机会稍纵即逝,他举着手枪,犹豫了。 对于一个从没握过枪的人来说,他根本没有准头,如果他打中的不是陈之宏而是荣显屹怎么办? 可荣显屹一直在闪躲周旋,他的体力明显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扭头看向后门处。 既然他是被陈子骞利用的,那么陈子骞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总不可能是为了让陈之宏大开杀戒,他对陈之宏的恨毋庸置疑,最终目的一定还是为了杀掉陈之宏。 结合他之前经历过的那种像是被人催眠了的感受,忽然确定了一件事。 陈子骞,此刻一定躲在某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这被他牢牢掌控在手中的一切。 而这里,此刻最佳的观看之地,只有后门处。 “荣显屹,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就来帮你!”林舒扬喊完,扭头就跑向后门处。 门推开的瞬间,不出意外的,他看见了陈子骞,还有涟漪。 “你们果然在这里,”他猛地俯身揪起陈子骞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早就料到这种情况了?还是说,这就是你想看见的结果?” 涟漪站在一旁没有说话,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复杂。 陈子骞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语气不以为然:“别激动,相信我,这就是最好的结果,只要你们再坚持十分钟,那个人就会来了。” “你t给我闭嘴,凭什么要我们再坚持十分钟?我真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答应帮你,既然要拖延时间,那就大家一起!”林舒扬嘴角扯起一抹冷笑,双手握住轮椅两侧,猛地将陈子骞连人带轮椅挪进院子里。 涟漪一惊,下意识跟进来攥住林舒扬胳膊,“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呵~”林舒扬从口袋里掏出手枪直接指在涟漪头上,眸光凌厉:“这事既然都在他的计划中,他又有什么资格把自己置身事外?你也一样!” 说完,他脚下用力一蹬,直接将陈子骞连人带轮椅踹到了陈之宏身后。 第53章 不必谢我 陈子骞没料到林舒扬居然会这么简单粗暴,眼眸瞪大,眼看着轮椅就要撞到陈之宏的时候,一阵劲风将他固定在原地。 陈之宏转身,手里还控制着一个黑球,看见陈子骞的刹那,脸上竟然划过一丝惊喜:“来得正好,也省得我再去找你!” 说完,陈之宏便将掌中的黑球推向陈子骞,电光火石之间,涟漪突然出现在陈子骞身后,硬生生将轮椅推了出去,可是她自己却来不及闪躲,被那黑球边缘击中。 “为什么?”陈子骞看着被击倒在地上的涟漪,似乎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涟漪费力地爬起来,艰难说道:“时间还没到,我不能让你就这么死了,否则……她会难过。” 陈子骞眸中有震惊,还有嘲笑,替人报恩就能做到这个份上,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 那个人对她而言,真的能重要到这个地步吗? 另外一边,林舒扬已经扶起有些狼狈的荣显屹,然后像是习惯了似的,伸手掸了掸他背上的草屑,“没事!” 掸完之后,忽然愣了一下。 荣显屹轻轻摇了摇头,握紧了手指,刚才在闪躲的过程中,他的手套全都掉了。 他看着前方,面色凝重,“我们都不是它的对手,再这样下去,结局是注定的。” “别急,”林舒扬回神,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我觉得陈子骞或许能给我们带来惊喜。” 荣显屹眸光一闪,瞬间明白他这么说的原因,“你先前奇怪的举动,就是被他控制的?” “荣少真是聪慧过人,不点都能通。”林舒扬状似夸奖般说了这么一句话。 荣显屹没再说话,目光紧紧盯着前方。 陈子骞忽而转头,琉璃眼眸里全是恨意,他死死盯着陈之宏,低沉出声:“也好,你占了我爷爷的身体,又设计害死我父母,今天杀你本该算上我一份!” 陈之宏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早就知道你一直都是装的,我一边养着你,一边看着你想杀却杀不了我那痛苦的样子,真是令人心情愉悦,战乱,痛苦,悲伤,这些东西于我而言就像是鸦片之于瘾君子一样,让人欲罢不能!” “是吗?”陈子骞冷笑,一双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它,“留着我,一定是你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因为你的致命缺陷和天敌,我都知道!” 陈之宏脸色一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令它惊诧的事情,“你的眼,那是我的能力,怎么会在你那儿!难道是……” 陈子骞的眼眸泛起一丝诡异的光芒,整个眼瞳急剧扩大,月光似乎跟他眼眸的颜色融为了一体,视线所及之处,陈之宏的身体忽然就动不了了。 “原来那天,他是用眼睛给我催眠的。”站在一旁观看的林舒扬终于想通这其中的关键,眸底冰冷。 “枪给我。”荣显屹说。 林舒扬刚从口袋里把枪拿出来,就见涟漪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撑不了多久的,要抓紧时间。” 荣显屹接过手枪,直接抬腿用鞋跟给手枪上了个膛,整个动作利落又帅气,一旁的林舒扬差点看呆。 枪口瞄准,下一刻,子弹射出,直直飞向陈之宏眉心。 可,就在最后一瞬,陈之宏忽然大吼一声,身体周围就像是炸开了一层看不见的气流一样,连子弹都被那气流震落。 陈子骞连人带着轮椅都被那气流震开两米远,“啊!”他痛苦地低喝一声,双手捂着眼睛。 “坏了,看来接下来真的要拼命了。”涟漪说着,看了一眼荣显屹,“你若是死了,舞姐姐一定也会伤心,我拖住它,你们快走!” “荣家男儿,没有落荒而逃的胆小鬼!”荣显屹说完,看了一眼林舒扬,还未来得及说话,林舒扬就忍不住弯下腰吐出一口血。 荣显屹连忙抓住他的手腕放在自己肩上,眉心紧皱:“你怎么了?” “我就是,血有点多,随便吐一吐。”林舒扬刚才整个人撞在水缸上,肋骨都断了两根,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只不过,他实在不想让自己在荣显屹面前示弱。 涟漪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眸中露出诧异之色。 无形的气流消失,陈之宏手中重新凝聚起一个比之前大两倍的黑球,它望着陈子骞,狰狞着抬起手。 “快躲开!”涟漪大喊一声,同时捡起地上的桃木剑向陈之宏掷过去。 陈之宏抬起另外一只手臂将桃木剑挥落。 趁着这个空档,陈子骞转动轮椅,向侧边挪了挪,而后整个人从轮椅上翻了下去。 黑球却直直地向原来的轨迹挥过去,陈子骞原本的位置后面,恰好是林舒扬。 林舒扬摸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刚抬起头,就看见那个比人头还要大的黑球直直地向他飞过来。 他蓦地瞪大了眼睛,这都能被击中,他就说自己的运气从来没好过! “嗯!噗!”一阵闷吭声在他耳边响起,紧接着是吐血的声音。 林舒扬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冲击力,摔倒在地上,他颤抖着手指抚上荣显屹后背,“荣显屹,你怎么样?谁让你替我挡的,谁t让你替我挡的!” 荣显屹趴在林舒扬身上,抬手将自己嘴上的鲜血抹掉,声音虚弱却依然坚定,“别t废话!强者保护弱者,天经地义,不必谢我。” 听了这话,林舒扬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个翻身直接把荣显屹压在身下,只不过他双手撑着地面,不敢将重量施加在荣显屹身上。 他瞪着身下脸色苍白的男人,眼眶微微发红,“你是强者?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t让人想” 后面的话,林舒扬没有说出口,而是气恼的锤了锤地面,“我告诉你,你现在的情况非常危险,内脏很可能已经破裂,老老实实躺在这里不许动!” “你” “我是医生听我的!”林舒扬怒吼出声。 荣显屹动了动嘴,结果喉头一甜,他用力将那口血咽了下去,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只是皱着眉头表达他此刻的不满。 第54章 想什么呢? “喂,你们能不能晚点再吵架,我快支撑不住了!”涟漪的话忽然传来。 林舒扬挣扎着爬起来,看见涟漪手里握着一把匕首,正在跟陈之宏近身搏斗。 没错,陈之宏每次凝聚光球都需要时间,只有近身搏斗才是最明智的选择,这样它就无法再凝聚那诡异的黑球。 可涟漪显然已经体力不支,很快就会败落的。 林舒扬扒开水缸旁边的包袱,拿起一包糯米撒过去,“涟漪,让开!” 涟漪身形敏捷,脚尖一用力,迅速远离了战场。 陈之宏正要去追,脚下却一滑,差点摔倒在满地的糯米上面。 “你怎么样?还能看得见吗?”林舒扬蹲下看着陈子骞,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用你那天扔匕首的手法,攻击它。”林舒扬说着往陈子骞手里塞了一包大蒜。 “这个”陈子骞嘴角抽了抽,似乎有些难以忍受大蒜的味道,不过他还是迅速将手里的大蒜一个接一个地向陈之宏掷过去。 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陈之宏要躲开这东西,也能拖延不少时间。 “你说的那个人,到底什么时候来?他真的能对付这个东西吗?”林舒扬捂着自己肋骨的位置,龇牙咧嘴地问。 陈子骞边说,手里的大蒜越来越少,“应该快了。” “应该?你可真不靠谱。”林舒扬说了句之后,就起身向荣显屹的位置走去,“我是没什么别的办法了,走远点,说不定还能多活几秒。” 林舒扬向荣显屹伸出手,“还能起来吗?” 荣显屹早已经坐起来,见林舒扬伸出手,他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裸露的手掌。 刚才林舒扬拉了他的手腕,他也拉了林舒扬的。 不再隔着手套,他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也能感受到对方肌肤的纹理,这样久违的触感,让他无端悸动。 林舒扬差点被打中的刹那,他才明白,自己有多么珍视这样的触感,如果永远找不到七年前那个人,或许,林舒扬就是他此生,唯一能触碰到的人了。 “想什么呢?这都什么时候……我去,那是什么?”林舒扬话问到一半,忽然看见一根发着光的绳子从空中飞下来。 那绳子末端,还坠着一个人,一个身穿道士服的俊俏青年。 之所以说是坠着,是因为那绳子就系在那个青年的腰间。 “啊啊啊~下面的人快让开!快让开!” 林舒扬瞪大眼睛,因为那青年坠下的方向,正是他这里。 他连忙拽起荣显屹往旁边挪了挪,可下一刻,那青年还是掉在了他们面前。 确切地说,是那绳子带着青年落到了他们面前。 “不好意思,它有点不太听话。”青年稳住身子,挠了挠短发,说起话来有点憨憨的。 它——那根会发光的绳子,正诡异地竖着,一端被系在青年腰间,一端竖在荣显屹面前,最上端微微弯起,左右摇摆了两下。 就像是人一样,在打量着荣显屹。 忽然,绳子的头猛地一摆,林舒扬顺着看过去,看见陈之宏逃走的身影。 它身形轻盈,直接跳起从房顶上离开,逃离的速度比兔子还快。 “啊啊啊!又来!”随着青年大喊的声音,那绳子又直直地向陈之宏的方向追过去,瞬间便消失无踪。 院子里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似乎都被刚才那奇怪的一幕惊到,久久不能回神。 “刚才发生什么了?”林舒扬率先开口,随即反应过来,看向陈子骞:“刚才那个,就是你口中的那个人?” 陈子骞狼狈地坐在地上,手里还握着最后一颗大蒜,神情有些呆滞,“应该,是。” 涟漪走过来,直接往陈子骞的轮椅上一坐,整个身子都瘫在上面,“老娘累得都出现幻觉了,居然看见一根绳子在天上乱飞。” 林舒扬心说,不仅你出现幻觉了,在场每个人都出现幻觉了,他扭头看向荣显屹,却见后者正垂着眸,皱着眉,仿佛正在忍受着什么痛苦,又仿佛在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你没事?是不是哪里疼?” 没等荣显屹开口,常雨就从后门跑了进来,看见院子里的情景,他心中一惊,目光落在荣显屹被林舒扬扣着的手腕上。 “放开屹哥!”常雨跑过来,一把推开林舒扬,紧张地扶着荣显屹胳膊,“屹哥,你怎么样?” 林舒扬被常雨这么一推,本就疼痛不已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直接摔倒在地上,屁股先着的地。 这属于二次伤害,他在心里默默地想。 下一刻,林舒扬眼一翻,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当阳光透过窗户照到他眼睛的时候,他才有些不情愿地睁开眼睛,这一觉睡得简直不要太好,毕竟睡的早不如起的晚。 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没睡过懒觉,而且是一睡睡到日头偏西的时候。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回到了荣府之前住过的那间客房里。 肋骨断裂的部位已经被胸带绑住,身上擦伤的部位也被涂了药,看来他身上的伤都已经被医生处理过了。 昨晚发生的一切,在他脑海中重新过了一遍,他苦恼地敲了敲眉心。 “他们说的没错,我充其量也就只能算得上不蠢,居然还自诩聪明,直接就跳进了陈子骞的圈套里,唉。” 林舒扬艰难起身,在床边的椅子上找到了自己的外套,好在手机还好好地在口袋里,并没有损坏。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连忙摸向胸膛的位置,那枚印章不见了。 也是,这么重要的东西,荣显屹肯定会拿走的。 这时,杜庆打开房门,看见他醒来,一脸的喜色:“林先生,你醒了?这可太好了。” 他客气地打了个招呼:“杜叔。” “医生说你这次伤的不轻,得好好躺着休息才行,你饿不饿,我让厨房做点吃的送过来。” 一提到吃的,他的肚子立马就响应起来,“好,那就麻烦杜叔了。” “不麻烦。”杜庆转身要走,林舒扬又问了句:“杜叔,荣少他怎么样了?” 第55章 让他看清楚点 听他这么问,杜庆的表情有些疑惑,“少爷刚参加完宴会回来,现在正在跟常雨书房里谈话,怎么少爷难道也受伤了?” 看来荣显屹并没有跟家里说自己也受伤的事情,林舒扬笑了笑:“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杜庆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你快躺下歇着,饭菜很快就好。” “嗯。” 杜庆走后,林舒扬打开手机,发现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五了。 他打开相册,翻看起昨晚拍到的图片,因为上面写的全是繁体字,所以他看起来有些费劲。 直到看完以后,他还盯着手机屏幕,久久不能回神。 几秒后,手机电量告罄,自动关机了。 荣显屹的书房在三楼,林舒扬上次在荣府的时候就知道。 他眼神一凛,拉开房门就往三楼走去,疾行的脚步中裹挟着一股怒气。 三楼书房里,荣显屹正坐在书桌旁边的椅子上,翻看手里被撕成两半的名册。 他身形挺拔,看不出受伤的痕迹,只是唇色比平时要白上几分。 常雨站在一旁,目光随着荣显屹翻页而动,“屹哥,昨晚我追过去的时候,发现那个日本人跑的方向是往租界去的,而且我在他身上搜到了一枚‘大丰赌场’的赌币,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昨晚那两个日本人应该是日本商会的人。” 荣显屹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不必质疑,他们就是冈田川一的人,日本商会盯着这个东西,已经很久了。” 常雨点点头:“还好这个东西没有落到他们手中,否则,这将会是又一场灾难。” 荣显屹合起名册,递给常雨,眸光凌厉:“名单上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常雨接过名册,“那前面的这些” “烧掉,你也不许看,直接拿去烧掉。”荣显屹的话没有丝毫迟疑。 “是,屹哥。”常雨手里捏着名册,有些欲言又止。 荣显屹看了他一眼,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心里有什么话,就问!” 常雨目光落在荣显屹搁在书桌上面的手掌,问出的话里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气息,“昨晚我看见林舒扬握着屹哥的手腕,可你却没有任何不适,这是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荣显屹眸光一沉,“这个答案,或许也该问一问他。” 常雨张了张嘴,本想再说些什么,可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敲门声,紧接着就是林舒扬的声音:“荣显屹,你把门打开!” 敲门声很大很急,门外的人显然心情有些暴躁,荣显屹皱着眉对常雨说了句,“去把门打开,让他进来。” 常雨走过去,将反锁的门拧开。 林舒扬一眼就瞥见他手里的名册,向里走的时候,直接一把抽了过来。 常雨原本对昨晚把他推倒的事有些愧疚,便没有设防,谁知对方一进来就把他手里的东西抽走,他正要动手,荣显屹却出声阻止了他:“常雨!” 他只好停手,顺便重新把门锁上,而后立在荣显屹书桌旁,看向林舒扬的眼神里,满是不悦。 而林舒扬的不悦都表现在脸上,他直接将手里的名册摔在荣显屹面前,质问道:“你费尽心思要拿到这个东西,到底是打算做什么?” 荣显屹脸色冷峻,微微仰着头看向林舒扬,语气里满是冰冷:“你看过了?” “我不看又怎么会知道你居然是这种人,”林舒扬冷笑,“我原本从狗蛋那里知道,你荣显屹虽然看着冷血,其实是面冷心热,最重感情。可是我看了这里面的内容才明白,你根本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不许你这么说屹哥!”一旁的常雨倏地拿起手枪指着林舒扬,表情严峻。 林舒扬却冷冷扫他一眼,“还有你,你也知道这里面是什么!这种害人的东西你们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得到,难道不是为了给自己谋利吗?” “你!” 荣显屹起身,抬手将常雨的手枪接过握在自己的手里,枪口抵在林舒扬额头,目光冷冷地望着林舒扬:“我说过,让你千万不要看这里面的东西,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昨晚我让你躺好不要动,你不是也没听,最后还是自己坐起来了?” 面对冰冷的枪口,林舒扬不知哪来的无名之火,他一把握住拿枪之人的手臂,眼神愤怒,“开枪啊!你不是要灭口吗?” 书房里气氛有瞬间的凝固,荣显屹将手枪一转,用枪把手在林舒扬头上敲了一下,用了三分力,不重却有些疼。 林舒扬倏地松手,捂着自己头上被敲的地方,眼睛瞪得像一只愤怒的小鸟,“你到底几个意思?” 荣显屹把枪丢还给常雨,疲惫地坐回椅子上,“常雨,现在就烧给他看,让他看清楚点。” 烧? 林舒扬一愣,是他理解的那个烧吗? 这想法刚出,就见常雨从书柜里拿出一个火盆,然后打开名册从后面将名单那几页撕下来放在一边,接着拿起一旁的火柴盒,呲啦一下点燃了名册。 刺鼻的烟火味弥漫,林舒扬眨眨眼,有点窘,他咧嘴一笑,说:“那个,原来这是个误会啊,我还以为呵呵~” 四只黑漆漆的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而后才看着荣显屹正色道:“对不起,我刚才太激动了,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我,谁让你总是说话说一半,你要是早点告诉我,也不会有这个误会了。” 不知道的时候,他还天马行空地胡乱猜测过,甚至还怀疑过荣显屹的身份可能是g产党或者国党之类的。 要是早知道的话,他必然很乐意帮荣显屹拿到这个东西。 “既然你看过里面的内容,应该很清楚,一旦掌握制造鸦片的方法,很容易就能让你一本万利,如果我提前告诉你,很难保证你不动心。”荣显屹沉声道。 没错,那名册前面繁体字的内容,写的就是制造和提纯鸦片的方法。 第56章 蹊跷的宴会 以林舒扬作为医生的角度来看,按照那名册上面写的方法制造出来的鸦片,只需要一次就能让人上瘾。 鸦片的危害,即使他没有亲眼见过,也在历史书上面读到过,如果不是之前的“虎门销烟”和后来的禁毒,后果难以想象。 无数人因为吸食鸦片最后搞得家破人亡,甚至连肉体和灵魂都能出卖。 令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诗人徐z摩的妻子陆小曼,据说为了维持她的奢靡生活,徐z摩因此失去了生命,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件事就是发生在1931年。 一开始,他以为荣显屹得到这个东西,是想用它来谋利,根本不在意这东西所带来的危害,甚至罔顾人命,所以他才会那么生气失控。 而他之所以失控的原因,是因为在现代,他的父亲就是因为不小心染上了毒品,最后在戒毒所里自杀而亡,那是他永远忘不了的画面。 林舒扬整个人都沉寂下来,他点点头,觉得荣显屹的做法是对的,“你说的没错,鸦片的危害太大,是该小心谨慎。” 说完之后,他心里又升起另一个疑惑:“你是怎么知道陈之宏的保险柜里藏着这个东西的?” 荣显屹垂下眼帘,眉头紧锁,抿着唇没说话。 “荣爷就是因为吸食这种经过提纯的鸦片才去世的,所以屹哥对这方面尤为关注。”一旁的常雨烧完纸张后拍了拍手解释道。 荣爷,指的应该是荣显屹的父亲! 难怪他从没见过这位荣老爷,难怪荣显屹会这么做。 “可是,你费尽心思得到这个东西,即使烧了它,也是杜绝不了的,还会有别的人去做,去买卖,去吸食。” 荣显屹抬起眼眸,“一个人做一件事,不是因为知道了结果才去做的,而且有一点你说的不对,只要有我荣显屹在的一天,‘利通商行’这条买卖链就永远不会再有人敢做!“” “利通商行”?那枚印章上面印的就是这个。 林舒扬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荣显屹这个人,最擅长“用最便捷的方法来达到最终目的”。 所以这件事的关键,是在“利通商行”四个字上面,还有那份名单。 正当他想要再问清楚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林先生,饭菜做好了,可以吃了。” 是杜庆,大概是他之前敲门的时候动静太大,杜庆听见了,所以知道他在荣显屹的书房里。 “谢谢杜叔,我知道了,马上就出去。” 他刚应完,就听见荣显屹在身后说了句:“下次敲门记得轻一点,我母亲喜静。” 紧接着,常雨就打开了房门,示意他赶紧出去。 林舒扬揉了揉瘪瘪的肚皮,“我记住了。” 看来关于“利通商行”的事,只能以后再问了。 杜庆给他准备的饭菜是南瓜粥加一碟小青菜,说是他重伤未愈,应该吃的清淡一点,他对这个倒是很赞同,很是感谢杜庆。 心里不免感叹,同样是管家,向福可没有杜庆这么贴心。 “对了杜叔,你之前说荣少参加宴会刚回来,是什么宴会呀?” 杜庆听他问起这个,脸上忽然浮现出八卦的神色,伸手拉了个板凳坐下来,“说起这个宴会,可是蹊跷的很。” “哦?怎么个蹊跷法?” 林舒扬的配合令杜庆接下来的话说的很是顺畅自然,“这宴会是天景路陈家办的,原本是说陈老先生打算认下一名义子,想在宴会上介绍给大家。 可是昨晚这陈老先生却突然失踪,就连陈府的管家都意外身亡,更奇怪的是,听说现场还发现了一名日本人的尸体,也不知是真是假。 一大早,这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上海滩,只不过宴会的日子已经定下,主人家没取消,大家就都想去看看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结果你猜怎么着?” 林舒扬挑了挑眉,继续配合地问道:“怎么着?” 杜庆一拍大腿,语气有些激动,“结果出现在宴会上的竟然是那个双腿残废的陈家孙少爷!他亲口证实了陈老先生失踪的事,还说要接手陈家的家业。 这陈家孙少爷平时称病不出门,没想到一出现就行事果决,手段过人,至于陈老先生原本打算要认下的那个义子,”说到这里,杜庆摇了摇头,“我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凶多吉少”的林舒扬轻咳一声,“那个,陈家孙少爷要接手陈家的家业就没人反对吗?” “那当然有啊,陈老先生可是华商商会的会长,手下的人脉产业都不少,他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一出现就说这种大话,那肯定有很多人不同意啊! 要不怎么说他手段过人呢?据说现场那些反对他的人,全让严少将手下的人给押走了,这一个下马威直接镇住了全场。” “严少将?”林舒扬记得,向福曾经说过,驻苏州军队的少将跟陈家有些关系,那位少将好像就姓严。 杜庆点点头解释:“就是如今驻苏州的严仲奇少将,他跟陈家孙小姐订了娃娃亲,陈家孙少爷也算是他的准大舅子,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你刚来上海不久,不知道也很正常。” “原来是这样。”看来他对上海滩的事情了解的还是太少了。 这时,荣夫人身边的佣人走到门口,“杜管家,夫人喊你过去一趟。” “好,我这就去。”杜庆站起身,“林先生,那我就先过去了。” 林舒扬点点头,“嗯。” 这个严仲奇又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可还记得,当初在火车上装作劫匪的那几个,就是他手下的人。 治下不严,或者是放纵不管,这两个不论是哪一种,都让他对严仲奇产生不了好感。 吃完饭林舒扬准备下楼溜达一圈,消化消化食物,走到后院的时候,看见狗蛋正在跟阿七玩橡皮泥。 狗蛋用橡皮泥捏了个小人,阿七拍手叫好,满脸笑容,看起来很是开心。 先前在荣府的那两天,他也问过阿七,到底是谁带走的他,可是阿七只说,是一个大哥哥在跟他玩捉迷藏的游戏,至于那个大哥哥其它的信息,是半点也问不出来。 第57章 娶媳妇 他走过去蹲下看着狗蛋捏的那个小人轻笑:“这个小人可真好看,阿七喜欢吗?” 阿七开心地点头,“阿七喜欢,狗蛋哥哥说以后要给阿七娶一个像这个小人一样好看的媳妇,给我暖被窝。” 林舒扬又仔细看了一眼那个小人,觉得狗蛋的手艺还得再练练,要是娶一个眼睛比嘴还大的媳妇,阿七半夜恐怕会被吓哭。 狗蛋看见他,脸上的笑意顿时收起,没好气地说了句:“你怎么来了?” 自从上次他意图向狗蛋散播荣显屹的谣言之后,这小孩就开始看他不顺眼了,可是狗蛋越是这样,他就越想逗一逗这个小孩。 “我怎么不能来了?”林舒扬无视狗蛋嫌弃的眼神,直接搂住他的脖子,笑的灿烂,“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荣府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呀?” 狗蛋用力从他手臂下挣扎出来,仰着头,一脸傲娇地指着他,“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我早就用拳头招呼你了。还有,我警告你,以后离荣少远一点,他很快就要跟刘家小姐订婚了。” 林舒扬脸上的笑倏地消失,“订婚?刘家小姐是哪个?” 狗蛋冷哼一声,双手环抱,“刘家小姐自然就是上海滩警署署长刘明达的女儿,刘盈盈。等荣少娶了媳妇,看你还怎么有脸继续待在这里。” 一旁的阿七听见狗蛋的话,开心地蹦起来,“娶媳妇,娶媳妇,阿七要娶媳妇咯!” 娶媳妇? 荣显屹? 这几个字在林舒扬心里徘徊了好一阵,才慢慢顺着血液流遍全身,他深吸一口气,而后冲狗蛋笑了笑,“是荣少娶媳妇,又不是你娶媳妇,你那么开心,小心乐极生悲。” “乌鸦嘴。”狗蛋头一甩,继续跟阿七捏小人去了,打算不再理会林舒扬。 过了一会,他听见林舒扬离开的脚步声,才又回头看了看,嘴里嘀咕道:“其实他也没那么讨厌,我是不是不该这样说他。” 阿七举着小人送到他面前,“狗蛋哥哥,我们一起娶媳妇好不好呀!” 狗蛋回神,对着阿七一脸耐心十足的样子,语气也柔和下来:“好,等天下太平了,狗蛋哥哥跟你一起娶媳妇。” 是啊,男人总要娶媳妇的,荣少那么好的人,娶十个八个都是应该的。 十七岁的少年,已经开始在心里替荣显屹思考,以后这十个八个的媳妇该怎么分配时间暖被窝了。 …… 林舒扬从后院折回,正要上楼梯的时候,一名厨房的女佣小兰喊住了他:“林先生,刚才有人送了一个木箱子过来,说是您的东西。” 木箱子? 难道是落在陈府的那个? “东西在哪儿?”他轻声问。 “在少爷房间里,”说完,小兰又解释道:“当时您不在房间,少爷刚好路过,他顺便就拿走了,还说等您回来的时候,让您去他找他拿。” “好,我知道了,谢谢。” 林舒扬抬头看了一眼楼上,脸上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正好,他也是要去找荣显屹的。 荣显屹的房间就在他房间的上面,林舒扬还从来没进去过,他直接上了三楼,敲响了房门。 “进。”里面传来荣显屹一如既往的清冷嗓音。 林舒扬拧开门把手,看见荣显屹正在衣柜旁边扣着衬衫的纽扣,短发上面有些湿漉漉的,看起来像是刚洗完澡。 而他的木箱子正放在衣柜边的墙角,破旧的外表与荣显屹房间的装修风格极为不符,就像是一块被扔在角落里的抹布一样。 林舒扬关上门走进去,皱着眉来到窗边将打开的窗户关上,“大白天还洗澡,也不怕着凉。” 荣显屹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慢斯条理地穿着衣服。 林舒扬赶在他扣最上面一颗纽扣之前开口又说:“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帮你拿到了,我的东西该还给我了!” 扣纽扣的手指一顿,“说的没错。”荣显屹伸手取下脖子间的两枚墨玉环,转身走向沙发,然后将绳子上的两枚墨玉环都拿下来摆在茶几上。 林舒扬走过去,伸手就要拿走其中一个,可荣显屹却抬手捏住他的手腕。 “你这是什么意思?” “别急,我们坐下来聊一聊!”说着,荣显屹目光落在对面的凳子上,示意他坐下。 林舒扬不乐意了,凭什么荣显屹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他却只能坐那冰冷的小板凳? “好啊,那我们就来好好地聊一聊。”说着,他一屁股坐在荣显屹旁边,还故意坐在上面弹了几下,想要试试这沙发的柔软度,试了几下之后眼底才露出满意的情绪。 见他这样幼稚的动作,荣显屹似乎已经习惯了,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为什么一定要拿回这个东西?它对你来说比生命还重要吗?” “哦,这是祖传的东西不能丢,人嘛,是不能忘本的。”林舒扬淡淡回了句。 “只是因为这个?” “嗯呢!”林舒扬笑了笑,“倒是荣少,上次说你的这枚是什么,衔玉而生?真的假的?” 荣显屹侧目望向他,漆黑的眼眸里,情绪说不出的复杂,“你就一定能保证,那个告诉你这是祖传物件的人,没有骗你吗?” 林舒扬倏地一愣,心里竟然真的闪过怀疑的念头。 如果这东西真的是祖传,为什么会跟他有那么奇怪的联系? 他的爸妈,真的在这件事情上说谎了吗? 见他不说话,荣显屹再度开口,“看,我们都无从辨别这件事的真假,唯一的信息来源不过是父母,与其纠结它的来历,不如说说你想要拿回它的真正原因。” 林舒扬忽然觉得有些烦躁,“这个问题我不回答,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它还给了?” 荣显屹蓦地一笑,嘴里吐出三个字:“看心情。” “真是无耻!”他可终于知道“说话不算话”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了。 “冷血,无耻,伪君子比这更难听的话我都听过,随你怎么说,”荣显屹神色一敛,语气收紧:“总之,我要知道真正的原因。” 第58章 另一个他 林舒扬鼓着腮帮瞪了半天,瞪的眼睛都酸了,愣是没从荣显屹脸上找到一个粗毛孔。 他别开目光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蹦出一句:“它很值钱,这个成色的墨玉,至少能卖几十万,我当然要拿回它,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荣显屹轻轻叹息一声,抬手将茶几上的两枚墨玉环收起,而后起身,“等你想说的时候再来找我。” “等等。”林舒扬拉住荣显屹手指,那冰冷的触感让他瞬间一个激灵。 “你先把外套穿上,我想想这事该怎么跟你讲。” 荣显屹重新坐回沙发,将两枚墨玉环放在茶几上,而后双腿交叠,身子向后斜倚着靠背,姿态说不出的慵懒魅惑,“你最好快点想,我耐心有限。” 林舒扬看着那张无暇又欠揍的脸庞,忽然起身,走到床头拿了个灰色的毛毯。 可转身时一不小心手滑,毛毯掉到了地上。 一道目光扫过。 “我不是故意的。”他捡起来随便抖了抖便扔到荣显屹身上,末了还加了句:“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该死的,他对那张脸实在没什么抵抗力。 荣显屹眼眸中划过一丝诧异,手指轻轻抚平毛毯,丝丝缕缕的暖意逐渐在身上蔓延。 林舒扬没有再坐回沙发,而是坐到了荣显屹对面的凳子上,双肘随意地搭在大腿上,身体微微前倾。 他盯着茶几上两枚一模一样的墨玉环,足足沉默了半分钟才开口:“这个东西从我记事起就戴在我身上了,戴了好多年,它就像是我身体一部分,不可或缺,但也没到离开它活不了的地步。直到七年前。” 听到“七”这个数字,荣显屹的眼神明显动了一下。 林舒扬没察觉到,继续说:“那时候我还在南京念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墨玉环被人偷了,我报了警,但查了十几天一无所获,就在我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夜里,我发现我站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身上穿着自己从未穿过的黑色斗篷,地面上还有一滩血迹,我茫然地站在那里,就像是电影里杀了人的大反派一样。” 后来,他掏出手机才发现,手机上的界面是一个地图导航的界面,上面能明显知道他当时所在的位置,像有人故意打开的。 可是他的手机,只有他自己知道密码。 手机这个东西太现代化了,说了荣显屹恐怕还要追问,他想了想换了另外一个说法,“后来,我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那个地方是上海的一条老街道,同时我发现,自己竟丢失了两天的记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从南京跑到上海,也不知道这两天里我都做了些什么,身上穿的又是谁的衣服。” 他垂着眼帘叙述,丝毫没注意到对面那双越来越深的瞳孔,以及悄然握紧的双拳。 “更奇怪的是,墨玉环也莫名其妙地回到我身上,我迅速逃离了那个地方,连夜回到南京。”林舒扬眼中没有焦点,回想起当时的感受,他不自觉的握紧了双拳。 那时候,他生怕自己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杀了人,惴惴不安。 直到他在自己的手机里看见了一个视频,视频里的人是他自己,或者说是另外一个他录下的。 那个跟自己长着一模一样脸庞的人说:“林舒扬,我借用你的身体做了一件事,千万别惊慌,你会感谢我的,啊不,应该说你们都会感谢我的,呵呵呵!” 视频一共十八秒的时间,可是他却看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视频里的人,眉眼邪肆,语气张扬魅惑,跟他本人的风格大相庭径。 或许是人格分裂。 这个念头一出,他立马就去找了心理医生接受治疗,那个心理医生对他做了情绪疏导,还对他做了催眠,可是试了很多次也没能查出什么来。 当初他见到陈子骞,看见陈子骞用手指敲击轮椅的动作觉得熟悉,就是因为那个心理医生也经常会做这个动作。 因为轻微的有节奏的旋律会降低对方的防备,提高催眠效率。 最后,那个心理医生断定他只是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推荐了一大堆关于心理方面的书籍让他回去慢慢研读。 不过这些,他并不打算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荣显屹,他顿了顿,才抬起眼眸看向荣显屹,“我这种情况,在医学上应该称为人格分裂,是精神病的一种。 也就是说在我的潜意识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人,是‘他’控制了我的身体去了上海,做了一些未知的事情。 但自从墨玉环回到我身上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我很讨厌那种身体被别人控制的感觉,那比杀了我还难受,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拿回墨玉环。这个解释你满意了吗?” 荣显屹听完这段话,剑眉深深蹙起,“也就是说,你完全不知道你身体里另外一个……人格做了什么事情,是吗?” 林舒扬点点头,这理解能力满分啊! 要离开墨玉环,那个人格才会出现么……荣显屹沉着脸,半晌没说话。 林舒扬见他这副表情,心里咯噔一下,“喂,你不会又打算过河拆桥!” 荣显屹倏地掀开毛毯,起身向床头走去。 林舒扬刚想伸手拿走墨玉环,就见荣显屹又折了回来,手里夹着一张纸,说:“这张银票三省通兑,是答应给你的那一万块。” 林舒扬还没伸手接,就见荣显屹一把将两枚墨玉环又攥在了手掌里。 “荣显屹!”林舒扬再也忍不住,直接一把揪住荣显屹的衣领,“你几次三番地反悔,真当我是好欺负的是吗!” 荣显屹无视他的愤怒,慢斯条理地将手里的银票塞进他外衣口袋里,语气淡淡:“收好,别掉了。” 可是这样的态度更加激怒了林舒扬,他用力将荣显屹狠狠掼在沙发上。 结果过程中扯到自己的受伤部位,身体一时支撑不住,整个人直接趴在了荣显屹身上。 “咳咳、咳、”荣显屹脸色一白,剧烈咳嗽起来。 昨晚的伤还没好,被林舒扬这么一压,自然痛苦难当。 可这次林舒扬狠下心来没有管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他病要他——手里的东西。 “把手张开!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第59章 你觉得我能信? 荣显屹缓过气来,手掌左闪右躲,就是不让林舒扬抓到,薄唇微张低语道:“想的美。” 林舒扬动作一顿,眼睛里泛着光,他盯着身下人那张微红的薄唇邪笑一声,“你再躲,信不信我亲你?” “不信。” “好啊,那就试试kan——啊!”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整,林舒扬就被荣显屹掀翻,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他捂着疼痛不已的肋骨,咬牙切齿道:“荣显屹,算你狠。” 荣显屹从沙发上坐起,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衬衫,半蹲在林舒扬面前,似笑非笑,“这样,我正好有个问题需要你帮我解决一下,事成之后,我一定把东西还给你,如何?” “不如何,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 荣显屹理所当然道:“会。” “你是不是在拿我当傻子?”林舒扬爬起来狠狠瞪着荣显屹,“我告诉你,这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上当了!” 荣显屹站起来,走过去将衣柜旁边的木箱提过来,“无妨,拿着你的东西再回去好好想想,想通了再来找我。” 林舒扬气冲冲地夺过木箱,“你大可以放心,我绝对绝对不会回来找你!” “对了,陈子骞说还欠你一个解释,不过他最近会比较忙,过几日他会自己过来找你,你的伤还没好,就不要想着乱跑了。” 林舒扬脚步停顿,听荣显屹说完,才甩门离开。 回到房间之后,他躺在床上怎么想怎么都觉得生气,肋骨还在一旁隐隐作痛。 想着想着,他又想到了一点点能稍微缓解自己怒气的事情。 涟漪说荣显屹的洁癖很严重,可刚才他故意把毛毯扔在地上,只是随便抖一抖就扔给了荣显屹,那上面的灰尘虽然不多,但是一个洁癖严重的人,绝对不会像荣显屹那样直接盖在身上。 所以,他推测,荣显屹根本没有那所谓的洁癖,至于他为什么总是戴着手套,恐怕另有原因。 两天之后的一个晚上,林舒扬找了块黑布蒙在脸上,然后悄悄爬上三楼荣显屹房间的窗边,轻车熟路地用铁丝勾开窗户翻进房间里,而后蹑手蹑脚地来到荣显屹床边。 光线昏暗,他只能看见床上的被子微微隆起,还有枕头的大致位置。 举起手里浸了麻醉药的手帕,他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荣显屹,这可都是你逼我的。 结果他刚准备动作的时候,房间的灯唰一下就亮了。 荣显屹站在衣柜旁,手里还拿着控制电灯的线,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望着林舒扬,“林舒扬,你拿着手帕,是打算做什么?” 林舒扬一把扯下自己脸上的黑布塞进口袋里,心说电视里果然都是骗人的,只蒙个脸根本没用! 转头的瞬间,他咧嘴一笑,举了举手里的手帕,说:“我这不是担心你晚上脸没洗干净,特意来给你擦擦脸嘛!呵呵~~” 这么拙劣的理由。 荣显屹嗤笑:“你觉得我能信?” 林舒扬头一点:“能。” 荣显屹勾勾手指,眼眸里闪着几分危险的信息,“那你过来。” 林舒扬手一抖,手帕掉到了地上,“哎呀,我去把它洗洗再来,等我。” 说着,他便捏起手帕急匆匆地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至于洗完再来?那不可能的。 荣显屹锁上门窗,关了灯,便直接躺下,他可不认为林舒扬还有胆子再回来。 次日一早,林舒扬早早地等在楼梯口,见荣显屹下楼的时候,便弯着腰,一手扶着楼梯上的扶手,一边哀嚎,“嘶~好疼!” 他一抬眼,看见荣显屹走过来,连忙招手:“荣少,快来扶我一把,我要站不住了。” 荣显屹剑眉一挑没说话,走到他身边伸出了自己的胳膊。 林舒扬立马攀上荣显屹手臂,看起来很吃力的样子,“谢谢荣少。” 话音未落,他就猛地抓住荣显屹脖子里拴着墨玉环的那根绳,然后用力一扯。 没断。 他再用力,还是没断。 倒是荣显屹,脖子上被他勒出了一道红痕。 抬眸,对上一双压抑着怒火的寒潭,他赶紧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郑重道歉:“抱歉,刚才我的手不小心抽筋了。” 荣显屹板着脸,将被他拽出的墨玉环塞进衣领里面,转身下楼。 楼下的杜庆看见他站在楼道上,喊道:“林先生,快下来吃早饭了,今天刘小姐特意给少爷送了梅花酥过来,你也来尝尝!” 杜庆说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是欣喜,声音洪亮,生怕有谁听不见“刘小姐特意给少爷送了梅花酥”这句话似的。 林舒扬挑了挑眉,“好的杜叔,我这就来。” 餐桌上,荣显屹面无表情地坐着,在他身旁坐着一位长相甜美的女子,穿着打扮跟陈子欣的风格差不多,都是烫的欧式宫廷卷发,喜欢穿粉色的衣裳。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神却一直黏在荣显屹身上,嘴巴一直不停地在说着什么,脸上表情丰富,看起来是个异常活泼的性格。 可荣显屹却连嘴巴都吝啬张开,只时不时地轻轻颔首,或者“嗯”一声。 另外一边的常雨,忽然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向外面走去。 林舒扬就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见常雨走过来的时候,他眼珠一转,手臂一伸顺势搭上常雨肩膀,边走边说:“常雨兄弟,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可能是熬夜导致的,我给你开点药吃吃!” 常雨将他手臂拨开,冷冷道:“不需要。” “别呀,我医术很高超,你相信我。”林舒扬一路跟着常雨,开启了唐僧模式,嘴里叨叨个不停。 冬天的清晨冷的人直打哆嗦,呼出的气体都是有形状的,林舒扬紧了紧衣领,“这么冷的天,你不在里面喝碗热腾腾的粥,跑到这后院凉亭来干嘛!” 常雨靠在一根柱子上,闭着眼睛,原本他是不想搭理林舒扬的,可对方一直在他耳边叨叨,终于把他给叨烦了,他睁开眼瞪着林舒扬,“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60章 不可能 林舒扬见他终于开口说话,咧嘴一笑,“我就是有点事好奇,想来你这里打听一下。” 常雨:“有事快说,有” “别说的那么难听,我要打听的事跟荣少有关,说他是屁这不太好!” 常雨眼神一凛,直接一拳挥过来。 林舒扬赶紧向后退了几步,举双手做投降状:“别别别,我伤还没好。” 常雨放下拳头,用满含警告的眼神看了林舒扬一眼。 林舒扬微笑,心说,荣显屹到底是给这些人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一个两个地都这么维护他? 狗蛋也是,常雨也是,一点都听不得别人诋毁荣显屹。 “我就是想问问,你们荣少不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嘛!怎么突然就要跟那个刘小姐订婚了?” 常雨靠在石柱上,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怎么?你平时不是跟荣少走的最近吗?他去哪你都跟着,我觉得你应该很清楚这件事才对呀,难道你也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 林舒扬挑了挑眉,这常雨倒是跟狗蛋一个性格,激将法在他们身上简直百试百灵。 他走过去靠在另外一根柱子上,嘴角噙着笑意:“那就说说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屹哥根本就不喜欢她,”常雨看着林舒扬,眼神中情绪忽然变得复杂起来,“跟刘盈盈订婚这件事里面也有你一份。” “我?”林舒扬有些错愕,他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刘盈盈,怎么这事还跟他扯上关系了? 常雨垂下眼帘,沉默了两秒才想好措辞开口:“刘盈盈是警署署长刘明达的独女,而刘明达又是个女儿奴,刘盈盈想要什么,他都会想尽办法送到自己女儿手里的。” 林舒扬明白了常雨话里的意思,“所以,荣少也是被这样送到刘盈盈手里的?” “差不多。”常雨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下去:“在火车站那次,刘明达扣下了那批货,就是想逼屹哥跟刘盈盈订婚,但是屹哥一直没同意。” 火车站那次…… 林舒扬回想了一下,难怪当时刘明达说什么,“货他先留下,荣显屹想什么时候去取,他随时欢迎”这种话。 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现在为什么突然同意了?” “还不是因为你给屹哥写的那张纸条,”常雨冷哼一声,“你当是什么人都能让陈之宏大半夜起身去门口迎接的?要是这么容易,东西早就到屹哥手里了,你也不用你那脑子想想,如果不是警署署长去陈府拖延时间,你能有机会拿到那两样东西吗!”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荣少为了让刘明达去陈府拖延时间,答应了跟刘盈盈订婚?” 常雨再次冷哼,那天林舒扬的纸条他也看了,上面写的内容奇奇怪怪,可是屹哥还是吩咐他把纸条上面写的东西都备全。 那纸条上面还有一句话,就是希望屹哥能想办法拖住陈之宏,否则他一定会死翘翘。 当时他没想到,屹哥居然直接就去找了刘明达,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刘明达的无理要求。 “为什么?荣少不是个轻易就被别人拿捏的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莫不是他对那刘小姐也有点意思?”林舒扬实在有点想不通,堂堂荣华门荣少,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被迫订婚吗? 常雨立马否决,“不可能。” 只是屹哥为什么这么做,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难道,就因为这个林舒扬,很特殊吗? 常雨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掌,陷入沉思。 林舒扬回到餐厅的时候,荣太太也已经坐在了餐桌边,她对待刘盈盈既不显得特别热情,也不会让人觉得冷淡,总之,就是很客气,丝毫没有将刘盈盈当做未来儿媳妇来对待的意思。 按理说,儿子单身了二十多年,作为母亲看见儿子交了女朋友应该很开心才对,可是这荣太太的反应未免也太奇怪了,还是说信佛的人都这么清心寡欲? 这几天他在荣府养伤,用的理由是他在医院工作时遇上医闹,不小心被病患家属打伤,暂时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 荣太太倒是没有什么异议,只嘱咐他好好养伤,安心住下不要有心理负担。 见他过来,荣太太也只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便自顾自地喝起粥来。 “你就是荣少的那个医生朋友!”刘盈盈看见他,一脸笑意地打招呼,“你好,我叫刘盈盈。” 林舒扬微笑着点点头:“你好,我姓林。” 刘盈盈指了指餐桌中间的点心:“快尝尝这个,我一早就去琳轩斋排队买来的梅花酥,可好吃了。” “既然是专门给荣少买的点心,我就不掺和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喝粥。”说着他端起面前的粥碗,津津有味地喝了起来。 “没关系的,大家一起吃” 刘盈盈话还没说完,旁边的荣显屹忽然用力摔了下筷子,而后板着脸起身,声音也有些冷:“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刘盈盈立马跟着站起来,看荣显屹要走,她伸手就要去拉,“你还没尝尝梅花酥呢!” “我不吃甜食。”荣显屹手臂微抬,刘盈盈便抓了个空。 可林舒扬注意到,荣太太却在刘盈盈抬手的时候,目光紧张地望过去,就连一旁的杜庆也一脸紧张,差点没跑过去阻止刘盈盈。 吃饭的时候,荣显屹是不戴手套的,而他们,似乎都很怕有人碰到荣显屹。 林舒扬低下头,默默喝着碗里的粥,眼底却划过一抹锐光。 到了晚上,林舒扬躺在床上,手里举着那张一万块的银票,悠哉悠哉地翘着二郎腿晃悠。 按照现在这物价,一万块随随便便就能买套大别墅了,现在他也算是万元户了,这感觉还真不错。 看了一会,他起身将这张银票叠好收进药箱夹层里,顺便从木箱里拿出刘婶交给他的地址还有照片。 不一会,他就来到荣显屹房门前,抬手敲了敲。 “进。” 第61章 你还要不要脸? 听见里面传出荣显屹一如既往清冷的声音,林舒扬嘴角微微扬起,而后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荣显屹正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本书神色认真,听见林舒扬开门进来的声音,他头都没抬,直接说了句:“这次又想玩什么花样?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放心,我只是过来跟你随便聊一聊,没什么花样。”林舒扬坐过去直接靠在沙发上,目光落在荣显屹手中的书页上面。 荣显屹拿的书,是鲁迅的小说集《彷徨》,手里正在翻看的是短篇小说《孤独者》。 林舒扬读过这本书,对《孤独者》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就是“当整个世界都陷入深眠的时候,唯一醒着的人就会成为孤独者”。 荣显屹将书页一角折起,而后放在茶几上,抬眸看向林舒扬,“怎么,你想通了?” “算是!”林舒扬摸了摸鼻尖,“不过这次,你除了要把墨玉环归还给我之后,我还有三个条件。” 荣显屹挑眉,“说来听听。” “第一个条件,帮我找一个人。”林舒扬把手里的地址和照片放在书页上,“这个人来自镇江的李家村,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名字叫李贵,不过我打听过,这上面的地址是假的,还请荣少费心帮我尽快找到他。” “第二个条件,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答应刘明达,跟刘盈盈订婚,我可不相信你只是因为我的纸条才这么做的,我想听到真实的原因,今晚就说。” 荣显屹轻笑一声:“那第三个条件呢?” “第三个条件嘛!”林舒扬原本是想问他假装有洁癖的事情,但是话到嘴边,他又改了主意,“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说!” “不先问问我这次要你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林舒扬把头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无所谓,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还是等你先解答了我的第二个条件再告诉我!”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提的条件太多,对我来说不划算。” 荣显屹这个人,可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啊! 林舒扬眼眸微眯,“那你觉得怎样才划算?” 荣显屹垂着眼帘,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般,几秒后才抬眸看着林舒扬,认真道:“你有三个条件,那就帮我做两件事,这样你也不算亏。” 林舒扬窦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瞪大眼睛指着荣显屹,“你还要不要脸!奴隶社会都没有你这样剥削人的,你真当我是生产队的驴,只知道干活不知道累吗!” 荣显屹无视他此刻的激动,直接开始解答他的第二个条件。“之所以答应刘明达跟刘盈盈订婚,一来是因为你的纸条,你说如果拖不住陈之宏,你会死”漆黑的眼眸忽然直直望进林舒扬眸底,带着些莫名的情绪,沉声道:“可我,一点也不想让你死。” 林舒扬心里扑通一下,因为荣显屹的话而心跳加速,之前升起的火气和不悦,忽然就消失无踪了。 他垂下手指,有些无措地坐回沙发上,不敢去看荣显屹那张脸。 他无边无际地想,这个时代要是有手机就好了,他可以直接给荣显屹发微信聊天,这样就不用面对面说话,自己也就不会那么被动了。 还有,最好是只打字,连语音都不发,否则光是听见荣显屹的声音,他都能浮想联翩半天。 林舒扬轻轻敲了敲眉心,唉,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居然一次次栽在这个妖孽手中。 “说话别大喘气,二来呢?”快说出来,让他冷静一下。 “二来,上次在火车站被刘明达扣下的那批货,我必须要拿回来。” 随着荣显屹的话音落地,林舒扬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逐渐恢复平缓。 果然,这第二点恐怕才是荣显屹答应刘明达的真正原因,什么因为他写的纸条,不想他死的,全都是幌子。 他抿了抿唇,“还有第三点吗?” “有。”荣显屹回答的斩钉截铁,眸底闪过一抹凌厉,“三来,也是时候彻底解决这件麻烦了,总是被人盯着,真的很麻烦。” 林舒扬轻轻叹息,他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还真有第三点。 果然,荣显屹这个人不管做什么事,目的都不会那么单纯。 “所以,你真的对那个刘小姐一点意思都没有?”听起来,可全是利用呢! 荣显屹伸手将衣领里的墨玉环拿出来,手指轻轻摩擦,“这就是我要你帮我做的第二件事情,想办法让刘盈盈知难而退。” 林舒扬一愣,“就这?这么简单的事情,就是你跟我讨价还价半天要我做的?” “简单?”荣显屹冷酷一笑,“相信我,刘盈盈绝对比你想象中更加难缠,尤其是她对我既然你觉得简单,那就拭目以待。” 说完,荣显屹便起身将书页连带着上面的地址和照片一起拿走,“这个人我会让人帮你找到,你可以回去了。” 林舒扬点了点头,听见荣显屹最后半句话,又觉得不对,“回去?你还没有告诉,你要我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 荣显屹将书放在床头柜上,头也不回道:“那件事,等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什么时候才会需要我?” “快了,腊月十八,我跟刘盈盈订婚的那天。” 林舒扬挠挠头,“所以,你是打算先订婚,等刘明达把上次的货还给你,再想办法让刘盈盈知难而退主动提出退婚?” 只要稍加思考,就会想到,刘明达手里唯一能牵制荣显屹的只有那批货,站在刘明达的角度上来看,只有等订婚之后再交还才最稳妥。 毕竟,荣显屹那么狡猾,反悔这种驾轻就熟的事,他肯定干了不少。 如果他猜的没错,荣显屹要他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跟那批货有关。 荣显屹转身看向他:“说的不错,现在,你可以走了。” 修长的手指抬起,指向门的位置,赶人的话说的直白。 林舒扬忽然咧嘴一笑,而后整个人往沙发上一趟,“今晚,我就睡这了。” 第62章 空玄 沙发柔软又宽敞,睡着倒也挺舒服。 林舒扬瞌上眼眸,把手枕在头下面。 “我不喜欢房间里有第二个人。”荣显屹皱着眉沉声道。 林舒扬扯着长长的音调回道:“习惯就好,凡事总有第一次,以后你就会喜欢了。”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能从我这里拿到墨玉环。”荣显屹下意识认为,林舒扬赖在这里不走,是想趁他睡着的时候把墨玉环偷走。 可林舒扬却忽然起身,向荣显屹走过去,而后拿走床头的灰色毛毯,咧嘴一笑:“你放心,我睡觉绝对老实,至于墨玉环,我等你自己还给我。” 说完,美滋滋地折回沙发,自顾自地盖上毛毯,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自从回荣府住之后,他再也没有在夜晚梦到过身体里那另外一个自己,直到今天下午,他睡下午觉的时候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那声音邪气四溢,他说:“我有预感,很快我就能出去了。” 他猛地惊醒,唯一的想法就是立刻拿到墨玉环,可是那个时候荣显屹不在,出门办事去了。 冷静下来之后,他猜测,或许不一定非要把墨玉环带在身上,只要他离得近些就可以。 所以,他决定,从今天晚上开始就跟着荣显屹,寸步不离。 荣显屹站在那里,沉默几秒后,沉着脸迈步走过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林舒扬睁开眼睛,莞尔一笑:“能从你荣少口中听见这种话,可真是稀奇呀!不过我真的只是想在这里睡个觉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真的。” 说完,他还眨眨眼睛,强调一下自己说的话真的是真的。 “出去!”荣显屹显然不信。 “不出去,我好困,啊~呜~晚安。”林舒扬打了个哈欠,将身子往沙发里面一侧,闭眼睡了起来。 荣显屹深吸一口气,被林舒扬这无赖的样子气笑,他深深看了沙发上的人一眼,而后转身关掉房间的灯,上床睡觉。 他倒是要看看,这次,林舒扬又想玩什么花样! 一晚上,荣显屹都睡得很浅,时刻提防着林舒扬,而林舒扬却睡得很香,一觉睡到了天亮。 直到杜庆上来敲门,他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少爷,外面有人来访,他说自己姓陈。” 姓陈?陈子骞? 林舒扬瞬间清醒过来,一起身才发现,荣显屹早已穿戴整齐,正在开门,“杜叔,带他去一楼会议室等我。” “好,”杜庆应了一声,又说:“少爷,我看那陈先生似乎是那个陈家的孙少爷,而且他身边还跟着个穿道袍的年轻人,这” “无妨,你让他们一起过去。” “好的少爷。”杜庆刚要走,眼角余光一瞥就看见坐在沙发上发型凌乱的林舒扬,他脸上表情错愕,刚想再说话,荣显屹就直接关上了房门。 他抬了抬手,又放下去,而后一脸欣慰。 这么多年,少爷总算是有个正儿八经的好朋友了。 房间里,“正儿八经的好朋友”正顶着一头鸡窝伸懒腰。 “陈子骞来了,你就打算这样出去见人?”荣显屹冷不丁地来了句。 林舒扬伸完懒腰从沙发上下来,“我听见了,这就回去洗漱,你等我一起啊!” …… 十分钟后,林舒扬和荣显屹一后一前地走进会议室。 陈子骞坐在轮椅上喝茶,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一派淡然开朗的模样。 涟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嗑瓜子,翘着二郎腿,姿态万千。 还有一个人,穿着道袍,坐在涟漪对面,正在认认真真地吃点心。 见他们进来,几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过来。 林舒扬指着穿道袍的青年喊道:“是你?空中飞人?” 青年放下手里的糕点站起来,笑的有些腼腆,伸手挠了挠自己的极短的头发说:“我是浮云观的弟子,叫我空玄就好。” “空玄?”浮云观? 修仙门派还是道士? 林舒扬思索间,荣显屹已经落座,他也跟着走过去,坐在荣显屹旁边。 会议桌是长方形的,荣显屹坐在主位上,刚好跟陈子骞面对面,两人目光交汇,有探究,有怀疑,还有一丝杀气在空中相撞。 涟漪用手撑着下巴笑宴宴地望着林舒扬,“几天不见,你该不会把我忘了!在陈府,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个?真是令人伤心呐!” 林舒扬笑笑,瞥了荣显屹一眼,似有所指:“我这不是,得注意点嘛!” 涟漪哦了一声,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陈子骞将目光移到林舒扬身上,忽而笑了笑:“林舒扬,再次见到你,我很高兴。” 想到此人对他做的事情,他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林舒扬神色一敛,刚要开口,身旁的荣显屹就先他一步开了口。 “他帮你除掉那个怪物,你又顺利继承陈家所有的产业,你自然是高兴,可他再见到你,却不见得高兴。” “他高不高兴,你又怎么会知道?”陈子骞反问。 不知道为什么,林舒扬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微妙,明明才见第二面,但他们对对方的态度似乎都很不友好。 他冷哼一声,对陈子骞说:“你耍阴招对我催眠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你觉得我的心是有多大,才能高兴的起来?” 陈子骞轻笑一声,“这件事的确是我不对,我先道个歉,对不起。” 道歉倒是挺快,林舒扬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在陈府,荣显屹也是这样“能屈能伸”,这两人都是一个德行,难怪王八看绿豆,互相都看不顺眼。 他轻咳一声,直接步入主题:“废话少说,你来这里可不是为了道歉,那天发生的事情在座的都看见了,还是先说说那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话音刚落,一旁默默吃点心的空玄忽然又站起来,“我先来说!” 陈子骞点点头,“空玄小师父,坐下说就好。” “哦,好。”空玄坐回椅子上,拿衣袖擦了擦嘴才开口:“其实,那个东西到底叫什么,我也不知道。” 林舒扬:“……” 空玄一脸自信:“但是我能搞定它!” 第63章 封杀 回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林舒扬还心有余悸,如果不是这个叫做空玄的人突然出现,他们在场的人恐怕都没机会看见第二天的太阳了。 “所以,它已经死了吗?” 空玄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我把它跟丢了。” “……你让它跑了?”林舒扬一脸的不可置信。 涟漪笑出声音:“别激动,我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跟你的反应一样,听他继续说下去!我也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空玄尴尬的笑笑,继续说下去:“我们浮云观传承了近千年的时间,平时也就是给人看看风水驱驱邪什么的,不过我的师父在死前才告诉我,我们浮云观弟子还有一项重要的使命要完成,那就是除魔。” 荣显屹听到这里,眼眸微暗,沉声问了句:“那个东西,是魔?” “反正也没有别的叫法,你想叫它鬼也行魔也行,姑且就称它是魔!” 空玄说着,从自己的腰上解下一根腰带,郑重地捧在手上,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这是我们浮云观历代传承下来的宝物,名为封杀,你们别看它长相普通,实际上它是一根龙筋,只有它才能搞定那个东西。” 林舒扬看着空玄解腰带的动作,实在很难把这个东西跟宝物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不过想起那天晚上看见的在天上乱飞还会发光的绳子,也就勉强信了空玄的话。 说完之后,空玄又赶紧将封杀栓回了腰间,“封杀一旦察觉到魔的气息就会自己寻去,我也不知道那魔什么时候会出现,所以只好把封杀当做腰带系在自己身上,以防万一。” 难怪那天看到的情景,是人被绳子带着飞。 林舒扬默默移开目光,为什么他遇到的人都显得这么不靠谱呢? 空玄继续说:“那天我正在睡觉,封杀忽然就带着我飞了起来,后来的情况你们也都看到了,只不过那个东西跑的太快,封杀的追踪是有时效的,所以,我才把它给跟丢了。不过你们放心,短时间内它不会再出来兴风作浪,我也会继续搜寻它的下落。” 涟漪放下手里的瓜子壳,提出自己的疑问:“不对啊,那东西在陈之宏身体里好多年了,你的腰带……呃,封杀为什么没早点察觉到呢?” “这位姑娘有所不知,魔物只有在使用魔气的时候,封杀才能察觉到它的气息,上一次察觉还是好多年前我师父在的时候,只不过当时我师父被一个人打伤了,才让那魔物得以逃脱。” 林舒扬大致理清了这里面的来龙去脉,占了陈之宏身体的东西,姑且就称它为魔,魔至少已经存在了近千年,最大的天敌就是浮云观以及那根腰带。 魔平时以人的身份生活在人间,只要不使用魔气就能像人一样一直生活下去。 那天晚上魔吸食了女佣的生机,应该就是在使用魔气,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封杀才感受到它的气息。 只不过按照陈子骞的说法,魔还会替换身体。 (隆)裕太后是这样,陈之宏也是这样。 林舒扬的目光落在陈子骞身上,空玄说话全程,他都没有开过口,只是安静地听着,似乎没有任何想要问的问题。 林舒扬开口,语气中带着些许凌厉:“那你呢?你又是怎么知道关于魔的那么多事情?还有你那双奇特的眼睛。” 陈子骞垂下眼帘,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其实我之前跟你说的故事,基本上都是真的,我并没有刻意说谎,那些话里面的故事,一部分是我的亲身经历,一部分是我的猜测。” “说清楚点。”荣显屹再次开口,淡漠的语气里隐隐含着些许不耐烦。 陈子骞沉吟了一下才开口:“七年前,它带着我去了附近一座无人的山上,名义上是跟我一起登山,实际上是打算换上我的身体,再让我爷爷的身体不慎从山上滚落下去,这样它就能顺理成章地继续它称霸商界的野心。” 一旁的空玄听到这里,插了一句:“原来魔也跟人一样,有七情六欲啊!” 其余几人的目光立马都射向他,眼神里的意思都大差不差,你个浮云观的弟子,怎么比一个外人对魔的了解还少! 陈子骞点头:“是啊,从某种角度来说,它跟人其实是一样的,有时候甚至比人还要执着。” 空玄似乎看懂了他们眼中的情绪,挠了挠头问陈子骞:“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啊?” “别急,我很快就会说到了。”陈子骞轻笑,“我早就知道它带我去登山不会有好事,一路上都很警惕,我们一路走走停停,一直到了晚上才登上半山腰的位置,没过多久他就原形毕露,对我使用了‘催眠’,想让我乖乖配合它更换身体。 就在那东西进入我身体的一刹那,我突然醒了过来,父母的死以及它杀人的画面不停地在我脑海中闪现,一股强烈的念头支撑着我,我不想将来它用我的身体也去做这些肮脏的事情! 当时,我的身体像是被撕成了两半一样痛苦,就连灵魂都颤抖不已,那一刻,我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那就是用我对身体仅剩下的一点控制权,跳下了山崖。” 林舒扬想起他之前跟陈子骞的谈话,原来那时候陈子骞说自己的腿是陈之宏间接造成的,是这个意思。 另外几人听着陈子骞的叙述,都眉头紧锁。 “跳下山崖那一刻,我明显感觉到身体里有个东西迅速抽离了出去,它也怕,它怕自己刚换上的新身体就这么死了,所以在还没有完全融合的时候立马退了回去。 不过我运气比较好,从那么高的山上摔下来,只是断了两条腿而已,更幸运的是,那东西在我身体里停留了短短几秒的时间,却让我有了不小的收获。”说到这里的时候,陈子骞的眼神忽然变得阴鸷,仿佛之前的淡然开朗只是表象。 林舒扬忽然明白过来,“那短短的几秒,让你获得了它的‘催眠’能力?” 第64章 谁知道呢 此话一出,涟漪眼中闪过一种原来如此的情绪。 空玄则是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荣显屹在一旁默默地听着,眼中并无特别的情绪,仿佛他早已经猜到这个结果。 陈子骞眼神一变,看向林舒扬的眼神中带着些欣赏:“你猜的没错,不过除了这个,我还知道了一些关于它的其它信息。” 空玄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本,还有一支中指长短的铅笔,一脸期待地等着陈子骞的下文。 “它存在的时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久,最开始它只是一股无形的意识,直到两千多年前,秦统一中原之后,它才逐渐有了形态。 中间的事很模糊,我也不知道它都经历了什么,之后便是它成为(隆)裕太后时期的事情了。 它原本在一个不起眼的文官身上,后来被人几番欺负,便觉得权势诱人,一个偶然的机会,它占据了那时候还是皇后的叶赫那拉静芬的身体,最终成为了清朝的最高统治者。 只可惜,清朝很快就迎来了灭亡,她在仓皇逃窜的路上遇到危险,巧合之下才不得已占了一个行商赶路之人的身体。” 空玄边听边在小本本上沙沙地写着,头也不抬一下,嘴里还在念叨着:“行商赶路之人嗯?”空玄抬起头,有些不明白陈子骞怎么说着说着停下来了,“这个人是谁啊?” 另外几人听到这里,心里都明白陈子骞说的行商赶路之人,就是陈之宏。 “我爷爷,陈之宏。”陈子骞沉着声回答了空玄的问题。 “哦,陈之宏”沙沙的声音再次响起,而后猛然反应过来,“就是那天晚上逃走的人,他是你爷爷啊?” 陈子骞垂下眼帘,深吸了口气才继续说下去:“向福原本是叶赫那拉氏的远房表弟,从小便喜欢她,后来不惜成为一个太监,只为能待在她身边,占了我爷爷的身体后,向福也跟着它一起来了我家。 换身体这件事对它来说消耗很大,那时候它想要更换下一个具身体,至少还需要再等两年的时间。 一开始它很不适应,渐渐地它竟然喜欢上了跟人做生意的感觉,权势的滋味它已经尝过,于是便生了称霸商界的野心。” 后来的事,便如那天晚上陈子骞给林舒扬讲的故事差不多,至于吸食人血这一点,的确是陈子骞自己编造的。 还有一点林舒扬并没有猜错,那就是月圆之夜,午夜时分,是魔最虚弱的时候。 所以,陈子骞才会对他催眠,让他在午夜时分去杀陈之宏,也正是因为这样,向福死后,虚弱不堪的魔才会动用魔气吸食人的生机以自保。 而陈子骞早就知道,封杀是那魔的天敌,所以他一直以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魔主动使用魔气,招来封杀,想要永绝后患。 空玄一直在沙沙地记着笔记,没再提出什么疑问。 林舒扬听完之后,冰冷的眼神射向陈子骞,“之前去给你治病的那些医生,都是被你催眠去刺杀陈之宏,后来被向福反杀了,是吗!” 陈子骞沉默了一瞬,而后点头,“是,他们的死的确跟我有关,但他们的名字我一个都没忘,我会去后山给他们建造一个正儿八经的墓穴,不让他们成为孤魂野鬼。” 林舒扬冷笑:“你记得他们的名字,那你分得清哪具尸骨是对应的哪个名字吗?” 陈子骞毫不犹豫地回了句:“葬在一起,就不需要分的那么清了。” “呵~我也差点被你记住,否则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活着的时候还能一个人一间房,死后却要跟十几个人挤在一起,真是万幸啊!” “有人尸骨被人踩,有人尸骨被马踏,乱世之中,死后还能有个归宿也该知足了。” 这明显的火药味,令空玄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一脸的愁眉紧锁,想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表情动作被涟漪看在眼里,顿时被逗笑。 笑声恰巧缓解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涟漪站起身子走到陈子骞轮椅后面笑着说:“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你们就别在这里为了毫无意义的事情争吵了,看把人家空玄小师父急的。” 被点名的空玄,立马起立,将手里的小本本和亲笔揣进兜里,“要走了吗?我跟你们一起,我还有问题想要再问清楚点。” “好啊,正好我也很喜欢跟长得好看的人多聊一聊呢!”涟漪用手背掩着嘴偷笑。 空玄虽然有点呆,但也听得出来涟漪在打趣他,他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是有问题想要再问问陈先生不是你。” 涟漪手一转,捂上自己心口的位置,脸上露出伤心的表情,“又是一个被男人拐走的小哥哥,真是令人难过又兴奋呐!” 空玄眨巴着纯洁的眼睛,根本听不懂涟漪在说什么。 陈子骞却蓦地沉了脸,“十点约好跟吴老板喝茶,我们该走了!”说完又对着荣显屹点了点:“荣少,下次再会了。” 荣显屹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淡淡说了句:“慢走不送。” 涟漪无奈地耸了耸肩,推着轮椅向外走去,空玄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行至会议室门口时,陈子骞又示意涟漪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林舒扬,“我们的赌约还算数,你能活着从陈府走出来,是我输了,我欠你三件事,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说完,才示意涟漪继续推动轮椅,消失在林舒扬的视线中。 林舒扬对陈子骞这个人实在没什么好印象,阴狠又偏执,不拿别人的命当命。 更重要的是,犯了他最不能忍受的错误,对他催眠,控制他的身体。 “三件事?你打算让他为你做哪三件事?”冷不丁地,荣显屹突然问了句。 林舒扬回神莞尔一笑,话的随意:“谁知道呢?你说我要是让他自杀,他能愿意吗?” 还真是记仇啊! 荣显屹眉梢动了动,嗓音沉稳:“他不可能愿意。” 第65章 你没钱? 早饭后没多久,常雨便敲响了林舒扬的房门。 林舒扬打开房门,见门外站着的是常雨,咧嘴一笑:“常雨兄弟,有什么事找我?” “进去再说。”常雨直接从林舒扬身边挤了进去。 林舒扬注意到常雨手里拿着一张照片,照片背面已经泛黄,他敛起笑容将房门关紧。 常雨将手里的照片一举,举到他眼前,“你为什么找这个李贵,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果然,常雨手里拿的是李贵跟刘婶的合照,他伸手准备去接,“你找到他了?” 常雨手腕一转,将照片握进手心,冷着脸声音也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林舒扬抬到半空中的手只好放下,开口解释:“这得多亏了你在茅山脚下把我打晕,第二天我才能被照片中的女人刘婶救走,李贵是他儿子,听说我要来上海,就想让我帮她给儿子捎句话,怎么,这人你认识?” 常雨听他说完,神色才放松下来,“他已经死了。” “什么!”荣显屹一脸惊讶,随即眉头紧皱:“怎么死的?” “吴妈死之前曾去过平乐歌舞厅,跟一个叫俞星河的舞女问过路,我们问了那个舞女,她说吴妈跟她打听了一个地址,我们去了这个地址,查到住在那里的人就是这个李贵。” 听到俞星河的名字,林舒扬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他并没有说自己认识俞星河,“你们怀疑李贵跟绑架阿七的人有关,也就是跟想要杀荣少的人有关?” 常雨点头,“我们去的时候,李贵并不在家,直到两天后我们才在附近一家烟馆里找到李贵的尸体,看起来他是因为吸食鸦片过量导致的死亡。” 李贵吸食鸦片,难怪之后就不再寄钱给刘婶了,鸦片昂贵,他的工钱就算全部拿来吸鸦片也不一定够。 可是李贵死了的消息,刘婶恐怕还不知道,他该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刘婶呢? 等等,“你说他是吸食鸦片过量而死的?” “嗯,没错。” “一个从农村来的小伙子,他能做什么样的工作?一个月能挣多少工钱?” “我们查过他的来历,两年前他来到上海,流浪了几个月后就一直在码头搬运货物,一个月的工钱最多十块大洋。”常雨说完之后,也意识到林舒扬话里的意思,顿时眼前一亮。 “鸦片价格昂贵,那个烟馆的价格更是高的离谱,而能够致人死亡的量,至少需要一斤,李贵手里根本就不可能有那么多钱用来买鸦片。” 林舒扬接话:“要么是有人给他钱,要么是有人故意用这种方式杀他灭口。” “我再去查一遍这个李贵生前都跟哪些人接触过。”断了的线索忽然有了新的突破口,常雨迅速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这一整天荣显屹都没出门,一直到晚上,林舒扬才看见他戴上手套,穿着一身黑色出门。 常雨跟在他身后,林舒扬赶紧拿上外套追上去。 到楼下的时候,却看见荣太太手里正拿着一条深灰色的围巾递给荣显屹,“阿屹,外面天冷,这围巾是妈亲手为你织的,戴上。” 荣显屹眉头轻蹙,看着面前线条扭曲的围巾,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话才能说服对方不让自己戴这个围巾。 林舒扬顺手接过荣太太手里的围巾,咧嘴笑道:“荣太太,这条围巾就交给我,等会出了门我肯定让他戴上。” 荣太太眼里的希冀终于有了着落,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舒扬,你也跟阿屹一起出门的话,我就放心多了,那你们出门一定要小心点,早点回来。” 林舒扬立马点头如捣蒜:“嗯嗯,好的荣太太。” 直到坐在车里,荣显屹才开口问他:“我什么时候说要带你一起出门了?” 林舒扬把手里的围巾一举:“你要戴上吗?” “不戴。”荣显屹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母亲什么都好,唯独在手工方面没什么天赋,偏偏她还对手工乐此不疲。 “那不就得了,”林舒扬将围巾抖开,往自己脖子上一围,“你带着我,我带着围巾,我们一起出门再一起回来,这不是刚刚好嘛!” 荣显屹眉头一挑,眼中划过笑意,“你知道我要去哪里?所以才非要跟着?” 林舒扬将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两圈,一端塞进衣领里,一端垂着身前,看起来又暖和又斯文。 他满意地笑了笑接着回答荣显屹的话:“白天常雨兄弟才提到,吴妈曾经向人打听过李贵的住处,所以你们才能找到李贵这条线索。 可是你们一去,他就死了,嫌疑最大的自然就是那个告诉你们地址的人了,所以我猜,你们一定是要去平乐歌舞厅。” 坐在前面的常雨转头问他:“既然你知道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歌舞厅,你这么费心跟上干什么?那里面有你的相好不成?” “巧了,那里还真有我认识的人,只不过不是什么相好,我答应过要去给她捧捧场的,”林舒扬瞥了一眼身侧,意有所指:“我可不像某些人说话不算话,我林舒扬的人生信条就是,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绝不食言。” 被影射的本人倒是不甚在意,只淡淡回了句:“希望以后,你的人生信条不会再成为别人拿捏你的把柄,祝你好运了。” 林舒扬顿时气结,他可不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荣显屹拿捏又被陈子骞坑的吗! 他心思一转,扭头笑道:“荣少说的是,”他把垂在身前的围巾往荣显屹面前一送,“你能不能看在这条围巾的面子上,借我点钱?” 荣显屹目光垂落,“你没钱?” “有,但现在是晚上我兑换不出来,既然我是去捧场的,肯定得有钱才行,我总不能直接把一万的银票砸进去,那太奢侈了。”林舒扬说着,悄悄把手伸进荣显屹外衣的口袋,“你放心,等我把钱兑换出来,一定马上还给你,我说话算话。” 荣显屹没说话,任由那只手在他口袋里摸来摸去。 第66章 你也来捧场? 几秒后,林舒扬默默地缩回了手,这家伙出门都不带钱的吗? 下一刻,车身颠簸了一下,他假装没坐稳,哎呦一声直接趴在荣显屹身上,手却摸向了另外一边的口袋。 常雨回头,看见这画面立马脸色一变,随即又想起他的特殊性,握了握拳头又抿唇把头转了回来。 荣显屹伸手捉住林舒扬那只不太安分的手,用了力道,“不要得寸进尺!” 林舒扬抬头,看见荣显屹正低头看着他,眸光凌厉,脸色显然有些不悦,他立马直起身坐好。 刚才那姿势,是有点太过亲近了。 他不自在地伸手摸了摸鼻尖,自言自语:“不借就不借,一句话的事”话没说完,两张五圆纸币就递到他面前。 他顿时眼前一亮,伸手接过:“谢谢常雨兄弟,你放心,这十圆我一定会还你的。” 常雨收回手,脸色有些冷:“老老实实坐好,不要再乱动。” “好嘞!” 没过多久,车子就平稳地停在平乐歌舞厅门前,下车的时候,林舒扬伸了个懒腰,车里的座椅有点硬,他有些不太习惯。 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了,上一次还是被陈子欣拉来的,也不知道那丫头知道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心里作何感想。 “跟上。”常雨冷着脸,不太情愿地拉着他的胳膊就往里走。 谁也没注意到,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有双眼睛正默默地盯着。 荣显屹走在最前面,常雨拉着林舒扬走在后面,刚进去没几步就有女人热情地走过来打招呼,“荣少来啦,是来找沈老板的,她正在陪客人,我先带您去君子阁,她一会就过来。” 林舒扬心想,听这话语,荣显屹似乎是这里的常客呢。 他一抬头,就看见舞台中央,那正在唱歌的人,有点眼熟。 “不必喊她,”荣显屹抬手往台上一指,“等她下台,把她带去君子阁。” 女人一愣,看向舞台上正在唱歌的俞星河,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了,“好的荣少。” “她还要多久才能下台?”常雨问。 女人想了想,说:“大概还有半个小时的样子。” 常雨点了点头,松开林舒扬手臂,“你跟屹哥先去君子阁,我到后台去等着。”说完,便示意女人带他去后台。 荣显屹向前走了两步,却发现林舒扬没有跟上来,他回头看过去,正好看见林舒扬在冲着台上招手。 正在台上唱歌的俞星河,目光一下就落在他身上,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荣少,你自己先过去,正好我要捧场的人就是她,待会我再去找你。”林舒扬转头对荣显屹说了句之后,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双腿交叠,打算认认真真地给俞星河捧个场。 眼前的光线忽然一暗,林舒扬惊讶地抬眸,看见荣显屹也坐过来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你也来捧场?” 荣显屹下颚轻点,“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舞台上。 几分钟后,一曲唱完,俞星河从舞台上侧边走下来,从服务员那里端了一杯红酒,而后径直朝着林舒扬的方向走过来。 林舒扬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正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忽然看见有个人拦住了俞星河。 “俞小姐,我我想跟你跳支舞,可、可以吗?”说话的人像是做了亏心事似的,毫无底气,一句话被说的磕磕巴巴,说话时手指还紧紧攥着衣角,显然很紧张。 林舒扬挑眉,这人不就是那天“小学生行为”他见过的张俊嘛! 英文说的挺溜,怎么这会中文却说的有点费劲呢! 俞星河见到忽然冲出来的张俊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微笑着拒绝:“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今天跳舞的场次已经结束了,我们明天再约好吗?” 张俊指着不远处的牌子又说:“可、可是,我看那上面写的,你的场次还有二十几分钟,我我有钱,你,你要多少?” 俞星河微微皱眉,“先生,其实我今天是遇到了一位朋友,所以想提前” “她剩下的时间被我包了,”林舒扬走上前替俞星河解围,而后冲着张俊微微一笑,“张俊先生,又见面了。” 张俊扭头一看是林舒扬,本就发红的脸颜色更加深了,“我那我明天再来。” 说完,便低着头快步离开。 俞星河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呢喃了一句:“张俊”而后莞尔一笑,“还挺可爱的。” 可爱? 林舒扬看着一眼张俊仓皇而逃的背影,有点不太能理解俞星河口中“可爱”的意思。 “林先生,那天你走之后,没再遇见朱老疤那帮人!” 林舒扬摇头:“没有,那天多亏了你,否则我就麻烦了,所以今天特意来给你捧捧场。” 俞星河俏皮一笑,将手里的酒杯放在就近的桌上,而后伸出手,“既然你包了我的时间,又是来捧场的,那我们一起跳支舞!” 林舒扬摆摆手,要他做手术行,跳舞是真不行。 他刚想开口婉拒,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酒杯落地的声音。 他扭头望过去,看见服务员正蹲在地上收拾破碎的酒杯,一边收拾,一边道歉,“对不起荣少,是我没拿稳,对不起,我马上给您重新端一杯过来。” 荣显屹目光落在地上那一滩暗红色的酒水上,轮廓紧绷,嗓音冷淡:“不必了,我不喜欢喝红酒。” 林舒扬看着一地的玻璃渣,眉头不自觉地皱起,这个服务员也太不小心了。 “那位,就是荣华门的荣少吗?我刚才看见你们坐在一起,你们认识?”俞星河清亮的嗓音响起。 “嗯,我们是”林舒扬边回答边看着那服务员收拾,可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那蹲在地上的服务员眼神一变,忽然从衣袖里抽出一把枪来,枪口直指荣显屹。 他蓦地瞪大了眼睛,“小心!” 第67章 任何人,都不行 林舒扬冲过去想阻止那个服务员,脚下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 要不是他反应快,此刻已经狼狈的趴在地上,他还未来得及稳住身形,就听见一声刺耳的枪声蓦地响起。 “砰!” 歌舞厅里的人顿时被这枪声惊得四散逃开。 林舒扬朝着荣显屹的方向望过去,发现枪口对着的方向是天花板,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荣显屹早在那服务员掏枪的瞬间就预判到对方的动作,他眼疾手快地抓住对方手腕,直接将枪口举向上方,在对方开枪的瞬间,手上骤然用力。 “啊!”服务员口中发出一声惨叫,手指被折断两根,随后枪便落到了荣显屹手里。 黑洞洞的枪口指在服务员脑袋上,荣显屹眸底情绪翻涌,声音寒冷如冰:“说,是谁派你来的?” 君子阁里,荣显屹坐在椅子上,目光盯着不远处跪在地上的服务员,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压迫感。 常雨手里正拿着枪指在服务员的脑袋上,见他不说话,常雨直接拿枪背狠狠抡在服务员头上,鲜红的血立时顺着脸颊往下流去。 “我让你说话,哑巴了吗!” 服务员吃痛大喊一声,眼中恨意滔天,他抬眸盯着荣显屹,几秒后又败下阵来,他移开目光,将在场的人一一看了一遍。 沈曼舞就站在荣显屹旁边,见那服务员的目光看过来,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些惑人心神的柔和:“小武啊,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不该这样做的,今天,你若是说出幕后指使者是谁,兴许我还能求荣少饶你一命。” 被叫做小武的服务员没说话,目光又落在,另一边的林舒扬身上。 林舒扬目光沉静,跟小武对视起来,他发现小武的目光里除了恨,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 正当他想继续探究的时候,一直躲在他身后的俞星河忽然拽了拽他的衣袖,语气中满是紧张和害怕,“他的眼神好可怕。” 下一刻,小武的视线又回到了荣显屹身上,冷笑一声开口:“整个上海滩谁不知道,除了那些杂七杂八的小帮会,荣华门和富贵帮才是真正的龙头,这背后利益巨大,谁都想独吞,距离‘分盘会’的时间越来越近,你敢说你不想派人杀了秦爷?” 听了这话,荣显屹眸中平静无波,语气也很平静,“这么说,你是秦爷派来的人。” “我不是秦爷派来的,我只是看不惯你的所作所为,想替秦爷除了你这个祸患,只要你死了,整个上海滩就是秦爷的天下,秦爷仁义,定然不会亏待我们这些生活在底层的普通人。” 常雨冷声道:“满口胡言!他秦广生若是配得上仁义二字,我常雨愿意把自己的头割下来给他当球踢!” 小武反唇相讥:“你不过是荣显屹身边的一条狗,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嚣!” “你!” “常雨,”荣显屹收回目光,轻轻挥了挥手,“既然他一心求死,带出去找个合适的地方解决,别脏了沈老板的地方。” “是,屹哥。” “等一下。”沈曼舞看向荣显屹,眸中带着些许恳求,“你一定要杀了他吗?他是我手下的人,不如让我来帮你问问,或许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你应该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荣显屹丝毫不为所动。 可沈曼舞还不想放弃:“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行吗?” “想要杀我的人,我必杀之。”荣显屹蓦地抬眸,目光凌厉地看着沈曼舞,冷酷出声:“任何人,都不行。” 沈曼舞的脸色倏然变得有些难看,一双如水般的眸子里,满是失落。 得了准话,常雨直接一记手刀将小武砍晕,而后扛着人走出君子阁。 林舒扬站在一旁看着发生的一切,一句话都没说,若是放在以前,他也会觉得荣显屹太不近人情,手段残忍。 可没人知道,先前他听见那声枪响的时候,心里有多害怕。 他不敢想象,如果那个服务员真的开枪杀了荣显屹,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那一刻,他甚至生出一种想要亲手杀了小武的想法。 所以荣显屹的做法,他并不觉得过分,现在的他已经隐隐能够接受这个时代的一切,人做错了事,就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身后,俞星河似乎将他的衣角攥的更紧了。 林舒扬回头,看见俞星河垂着头,紧张地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他轻轻拍了拍俞星河的肩膀,温和道:“别怕,太紧张会导致植物神经紊乱以及肌张力增高,你可能会出现头痛心悸,便秘,失眠这些症状,而且对皮肤也会有不好的影响。” 俞星河抬眸,迷茫地眨巴了下眼睛,似乎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林舒扬看着俞星河逐渐松开的手指微微一笑,“你看,这不是好多了。” “俞星河。” 荣显屹的声音忽然响起,“你的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这突兀的问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林舒扬挑了挑眉,俞星河这个名字,他初听时便觉得很好听,跟她本人也很搭,尤其是俞星河的眼睛,里面像是有星河万千。 只是,荣显屹问这个干嘛? “是我妈妈给我取的。”俞星河怯生生地回答。 “家中除了母亲,可还有别的亲人?”荣显屹将头往后仰了仰,想要看清林舒扬身后的人说话时是什么神情。 可俞星河一抬眸,对上荣显屹那双似乎能穿透人心般的目光时,立马就将头垂的更低,整个人都躲在林舒扬身后。 “我父亲死的早,母亲也在去年病逝,家中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荣显屹又问:“你父亲和母亲叫什么名字?” “我父亲叫俞大柱,母亲名叫柳秀芳。” “那你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我” 俩人一问一答的对话内容让现场的另外两人都感到怪异。 林舒扬想起刚才在歌舞厅,荣显屹主动坐下来听俞星河唱歌的行为,不禁有些怀疑。 这家伙该不会是,看上俞星河了?! 第68章 她在说谎 沈曼舞则是直接打断俞星河的话,“女孩子的生辰八字怎么能随随便便告诉男人?星河,到我这边来。” 说完,她眼波流转,试探似的望着荣显屹,“荣少今天来我这,难道是专门为了星河?” 林舒扬想了想,荣显屹今天来这里,还真是为了俞星河。 果然,下一秒,荣显屹就斩钉截铁地吐出一个字,“是。” 沈曼舞睫羽一颤,眸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表达出来,可一时又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刚走到沈曼舞身边的俞星河,听见这个回答,脚步也陡然一顿,惊讶地望向荣显屹。 “那个,我来解释一下。”林舒扬站出来,不打算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俞小姐,请把上次吴妈来找你问路的过程以及细节再陈述一遍,荣少今天来,主要是为了这个。” 此话一出,沈曼舞的脸色好了很多,但还是有些疑惑,“荣少,这个问题上次常雨不是已经来问过了,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别的猫腻?” 荣显屹倒是没再纠结俞星河的生辰问题,而是用锐利的目光重新看向俞星河,“当着我的面,再重新说一遍。” 听他这么说,沈曼舞自然也明白这件事情里面,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她轻轻拍了拍俞星河的手,柔声说:“星河不用怕,把你那天跟常雨说的话再说一遍就好,荣少是个讲道理的人,不会为难你的。” “嗯。”俞星河看了一眼林舒扬,后者也轻轻对她点了点头,她才开始说:“那天天色已经黑了,我正在向歌舞厅走过来,结果在门口碰到了一位大婶。 她身上穿的衣服样式虽然很普通,但料子极好,我猜她是在某个大户人家家里工作,应该不是坏人。 她一看见我就拉住我的手,问我乌里巷178号怎么走,她想去那里找一个人。 我住的地方距离乌里巷只隔了两条街的距离,我知道那个地方,所以我便给她指了路,她听我说完之后便走了,事情就是这样。” 这听来似乎没什么问题,就是很简单的一个问路过程而已。 林舒扬支着下巴思考,吴妈既然是去找李贵,那么李贵会不会就是阿七口中的那个大哥哥呢? 正思索间,又听见荣显屹问:“把你给她指路的原话,再重复一遍。” 俞星河眉头皱了皱,“过了这么久,我记得可能也不是很清楚了。” “那就想,直到你想清楚为止。” 俞星河秀眉紧蹙,低头思索了片刻才说:“我我当时站在歌舞厅门口的那条路上,我指着乌里巷的方向对她说‘沿着这条路一直向东走,走到头之后再向北拐,之后再向西行走大约五分钟的样子,到第六个路口拐进去就是乌里巷了’。” 荣显屹听完之后又强调了一遍:“我要听的是原话,你想好了?” 俞星河肯定地点点头:“嗯,这就是原话,不会错的。” 荣显屹收回目光,长长的睫毛遮掩住他眼中的情绪,表情淡淡,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沈曼舞听完之后,倒是点评了两句:“这路指的一点问题也没有,而且还很清晰,只要是个识数的人,应该都不会走错。” “的确,一点问题也没有。”荣显屹忽然起身,看了一眼旁边的林舒扬,目光先是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最后又停留在他手臂搭着的围巾上,“跟我回去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这就完了? 林舒扬赶紧把刚取下的围巾重新绕到脖子上,“你等我一下,马上就走。” 他走到俞星河面前,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叠五圆纸币递过去,“说好的来给你捧场,况且刚才我已经把你今天剩下的时间包了,这钱是包场费。” 俞星河望着他手里的钱,轻轻摇了摇头:“这钱,我不能收,我还没有陪你跳舞。” 林舒扬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其实我不会跳舞,但是你唱歌很好听,这些就当作是听你唱歌的门票。” 俞星河还是不肯收,她垂着眼帘,叫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林舒扬拿不准自己这样做是不是伤害到她的自尊了。 这时,沈曼舞却伸手将林舒扬手里的那叠钱抽走,“这平乐歌舞厅是我的,你要给钱也该先经过我的手才对,钱我先收下了,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正好留给我发福利。” 末了又对林舒扬说:“你是荣少的朋友,那就是我沈曼舞的朋友,你放心好了,到时候我给星河的福利,肯定不会亏待她。” 从刚才小武的事情来看,林舒扬觉得,沈曼舞这人还是挺护自己人的,况且这钱经过沈曼舞的手再交给俞星河,的确更加合适。 “那就多些沈老板了。” 沈曼舞温柔一笑,冲他招招手,“你过来,我有点悄悄话要跟你说一下。” 林舒扬本想拒绝,可是目光却捕捉到沈曼舞意有所指地看了荣显屹一眼,他犹豫了一瞬,微微俯身将耳朵靠近沈曼舞。 沈曼舞却不着痕迹地往他口袋里塞了个东西,而后小声在他耳边低语道:“我帮你把钱交到星河手里,你帮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他,记住,一定要明天才能给他哦!” 说完,沈曼舞便离开,微笑看着他,等着答复。 林舒扬下意识揉了揉耳朵,刚才沈曼舞靠的太近,说话时呼吸都喷洒在他耳朵上,有点痒。 沈曼舞本就是个美人,随便往那里一站,都能让人浮想联翩,可林舒扬实在不喜欢她身上的脂粉味道,心中生不出一丝旖旎的念头来。 许是他们刚才的姿势太过暧昧,俞星河和荣显屹都侧目看过来,他轻轻点了点头,答应沈曼舞的要求。 回到车里,荣显屹便问他,“钱哪儿来的?” 林舒扬呵呵笑了笑,“那个,我就是跟常雨多‘借’了点而已,我相信他一定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那个,明天我就去把银票里的钱兑换出来还给他。” 荣显屹似是嗤笑了一声,对此不予置评,几秒后他声音一沉,冷不丁说了句:“她在说谎。” 第69章 明显有问题 这话题转得太快,林舒扬一时没反应过来荣显屹口中的她是指谁。 这时,常雨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来,“屹哥,都处理好了。” “嗯,你把俞星河指路的话,重复一遍说给常雨听听。” 林舒扬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荣显屹说的她,是在指俞星河。 他眉头轻拧,将刚才俞星河指路的话,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 说完之后,常雨立马便说了跟荣显屹同样的话:“那个女人在说谎,都怪我上次问的不够仔细,竟然漏掉了这么重要的细节,屹哥,需要我现在就去把她抓过来吗?” “不必,暂且先安排人跟踪她一段时间,看看她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猫腻。” “不是,虽然俞星河的话听起来是有点不太对劲,但是你们怎么一听就知道她在说谎?能不能有个人来跟我解释一下。”林舒扬举起手,认真提问。 常雨看他一眼,解释道:“吴妈这辈子没出过远门,她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白天尚可通过太阳判断一二,但吴妈问路的时候是晚上,她不可能知道哪里是东哪里又是北,可上次我问的时候,俞星河却说她说完之后,吴妈就按照她指的路走了,这明显有问题。” 经常雨这么一说,林舒扬才觉察到,俞星河说的方向是用东南西北的方式来说的,饶是他听的时候都在脑子里绕了一圈才明白她说的方向到底是哪里。 这或许跟她居住的地方有关,那个巷子里很多门牌号前面都会加上“东南西北”的字样,所以这导致她平时说话遇到方向问题时,都会用东南西北来说明,而不是左右前后。 “原来是这样。”林舒扬在心里过了一遍刚才俞星河的种种反应,觉得她当时的紧张害怕似乎有点过了头,毕竟当时在巷子里她救了自己时,一直都很淡定,甚至还独自出门帮他查看朱老疤是否已经离开。 这样一个人,在君子阁里就算害怕荣显屹,也不至于一直躲在他身后。 看来,这个俞星河确实有点问题,林舒扬沉默了一阵,直到司机小李发动了汽车,他才看着荣显屹的脸庞,认真开口:“荣少,你能不能答应我,在查清这件事之前,不要轻易就判定她的死刑,可以吗?” 荣显屹侧目,深邃如潭的眼眸里带着些许探究。 常雨听见这话,回头看了他一样,目光中透露出少见的八卦神色,“你跟那个舞女,该不会真的是相好!” 林舒扬挑眉,“怎么,如果她是我的相好,你就能对她手下留情?” “那倒不会。” “那你还问,”林舒扬轻咳一声,又解释道,“上次我被朱老疤追赶,是俞星河救了我,为了报答她,我答应一定去歌舞厅给她捧场,所以今天是我第二次见她。” 常雨嘲笑他:“拿十块钱去捧场?” 林舒扬笑了笑,没说话。 直到车子停下,林舒扬率先下车,常雨在后面贴心地为荣显屹打开车门。 荣显屹迈着修长的腿从车里出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常雨的口袋,随后便跟在林舒扬后面走进荣府。 常雨不明所以地眨巴了几下眼睛,忽然摸了摸自己干瘪的口袋,再联想起之前,他终于明白过来。 “林舒扬!你给我站住!” 第二天一早,林舒扬就顶着嘴角的淤青出去将银票兑换成了现金。 满满的一大箱,有纸币,有硬币。 他一个人拖着个大箱子回到荣府,第一时间把钱还给了常雨,“你数数看,绝对一分不少。” 常雨冷冷瞥了他一眼,伸手接过,直接就揣进了口袋里,“如果不够,少几分我就再揍你几拳。” 林舒扬摸着嘴角的淤青“嘶~”了一声,“昨晚我那是让着你,你以为我真的打不过你啊!” “那我们现在再打一场。”常雨作势攥了攥手指,咔啪咔啪的响声立时回荡在房间里。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得去找荣少,你要是手痒痒就去揍一揍狗蛋,”林舒扬边说边走,“那孩子最近说话越来越气人了,管管他,可别让他把阿七带坏了。” 开玩笑,他肋骨的伤可还得好好养着,虽然真打起来他不一定会输,但常雨那手硬的跟刀子似的,他可不想再次负伤。 一路疾行来到荣显屹房门前,林舒扬调匀了呼吸,才敲响房门。 “进。” 林舒扬打开门,发现荣显屹正站在沙发旁,将昨晚他盖的灰色毛毯折叠起来。 他赶紧跑过去,“荣少,这种小事以后还是我来,你放心,我下次早上绝对不会忘记的。”随后便把毛毯接过叠整齐放在一边,“好了。” 天知道,荣显屹这人看着是个冷漠不顾家的男人,可他房间里的东西都摆放的整整齐齐,就连被子都要叠的方方正正,床单上没有一丝褶皱。 活像得了强迫症晚期。 犹记得大学时的男生寝室里,虽然不至于内裤袜子满天飞,但是叠被子这种事,是根本不存在的。 也不知道荣显屹这习惯是跟谁学的。 “钱还给常雨了?” “当然,我说过的话,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 荣显屹掸了掸沙发皮有些褶皱的地方,抚平之后才坐上去,肆意地靠在上面,脸色略显疲惫。 这两天晚上,他都睡得很浅,心里想着,今天晚上,绝对不能再让林舒扬有机会跟他睡在一个房间里了。 林舒扬看着荣显屹的动作,抿了抿唇,那沙发只要坐下反正都是要起皱的,干嘛还多此一举的抚平呢? 不过这家伙,怎么一大早就开始勾引人?瞧那一脸慵懒的模样,真像一只没睡醒的猫。 “你来,有什么事吗?” 听荣显屹这么一问,林舒扬立即收了不该有的心思,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到荣显屹面前,“呐,这是给你的。” 荣显屹脸上的表情闪过一丝错愕,他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林舒扬,语气低沉:“我不过生辰,不需要你的礼物。” 第70章 又是七年前 林舒扬伸出的手一顿,生辰? 随即反应过来,原来沈曼舞要他把这个东西交给荣显屹,是因为今天是荣显屹的生日啊! 他缩回手,将盒子装回口袋里,“哦,那算了。” 如果他直接说这个盒子是沈曼舞给他的,他自己根本不知道今天是荣显屹的生日,那样一定会让两个人都觉得尴尬。 “你等着,我再重新送你个礼物。”林舒扬咧嘴一笑。 “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琢磨一下我让你做的事情,”荣显屹手指抬起,指了指茶几上面放着的两张电影票,“刘盈盈约我今天晚上七点去看电影,你想办法委婉回绝,亦或者你代替我去。” 林舒扬眨眨眼,“不就是看个电影,你连这都不想去?这刘小姐看起来也没那么令人讨厌啊。” “我不喜欢别人的触碰,”荣显屹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中划过一丝厌恶的情绪,“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每天带着手套,是因为我有很严重的洁癖,这件事刘盈盈心知肚明,可她却总是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洁癖? 林舒扬在心底发出一声嘲笑,心说你这点掩人耳目的小伎俩我早就看穿了,现在还在我这装洁癖? 他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你这洁癖挺严重啊,看过医生吗?你这么讨厌别人的触碰,那以后要是真娶了媳妇可怎么办呐!” 荣显屹抬眸看向林舒扬,眸底情绪翻涌,“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别忘了,你的东西还在我这里。” “知道了知道了,看电影的事我会想办法的,你就安安心心等着!”林舒扬说完便迈步离开。 等走到楼下的时候,他才掏出沈曼舞给他的盒子自言自语道:“沈老板,不是我不想给他,而是要等一等,到时候把你跟我准备的礼物,一起交给他。” 他手里捏着小盒子,按捺住心里的好奇心,没有打开。 不过心里却在想,沈曼舞这个名字,他昨晚并不是第一次听见。 在陈府的时候,荣显屹曾经跟涟漪提起过,听起来涟漪跟沈曼舞关系匪浅,而且,涟漪一直称呼她为舞姐姐。 上海滩卧虎藏龙,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沈曼舞能在这乱世中经营那么大一家歌舞厅,背后肯定不简单,涟漪极有可能就是沈曼舞的人。 昨天晚上,沈曼舞看荣显屹的眼神太明显,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喜欢荣显屹,只是,落花有意,流水却似乎还是那么的无情。 沈曼舞自己不亲手把礼物交给荣显屹,反而要他帮忙,大概也是怕被荣显屹当面拒绝。 他忽然觉得,喜欢上荣显屹的人,都挺悲哀的,比如刘盈盈,比如沈曼舞,比如 算了,为了以后能一直赖在荣显屹的房间里,他还是抓紧时间给荣显屹准备一份生日礼物! 这时,杜庆从厨房走出来。 林舒扬扬起笑容喊了句:“杜叔,忙什么呢?” “我让厨房煮点姜汤,太太有些受凉,喝点姜汤暖暖胃。” “嗯,那个,杜叔啊,我想跟你打听点事。” 杜庆微笑点头:“林先生想问什么?” “今天是荣少的生辰,作为朋友,我琢磨着送点什么礼物给他比较好?杜叔,你对荣少比较了解,你帮我出个主意呗!” 杜庆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眉头鼓出来两道竖纹,“荣少生辰从来都不收礼物的,林先生,这件事你还是算了!” 林舒扬有些不解,他还以为荣显屹之前说他不收礼物是因为傲娇,可是连杜叔都这么说,就有些奇怪了,“这是为什么?收个礼物而已,这又不是很正常吗?” “还不是因为七年前”杜庆开了个头,又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你就别送礼物了,少爷会不高兴的。” 七年前?又是七年前。 林舒扬见杜庆一脸不愿多说的样子,便也不再追问。 “我知道了,谢谢杜叔。” “哎,那我就先上去了。” 林舒扬在门前坐了一会,决定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只不过他不打算送礼物了,他打算亲手做一个蛋糕。 过生日嘛,即使不收礼物,朋友在一块吃个蛋糕还是能接受的! 顺便,他还想来两瓶好酒,试试能不能从荣显屹口中套出点事情来。 林舒扬转悠了半天,才在距离荣府很远的街上找到一家做西点的店铺,经过“钱”的商量,老板同意让他自己做蛋糕,并且负责在一旁指导。 顾虑到荣显屹那晚期的强迫症,林舒扬练手了好久才把蛋糕上面的奶油花裱的两相对称,大小正好。 等他提着包装好的蛋糕走出店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林舒扬走在路上隐隐觉得天都快要黑了。 荣家晚饭吃的比较早,往往五点就开始准备把菜端上餐桌,为了赶上饭点,他决定抄近路走小巷回去。 可就在他走进小巷的一瞬间,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 他回头四处望了一下,却没有任何发现。 一般这种时候,继续走小巷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林舒扬犹豫了一瞬,将脚步收回,继续往大道上面走去。 这时,天色变得更暗了,空中黑云汇聚,似乎有一场大雨将临。 林舒扬加快了脚步,几分钟后,在一条路人零星的道路上,还是被人堵住了。 “他娘的,上次让你给跑了,这次我看你还有什么能耐能从我朱老疤手里逃走!” 听见这个声音的一瞬间,林舒扬就想往后退,可是他刚转身,就发现后路也被堵上了。 朱老疤这次带来的人至少有二十个,前后左右都是人,除非他会飞天遁地,否则这次是怎么也逃不掉了。 他只好转身,冲着朱老疤那张阴冷的脸咧嘴一笑:“大哥,其实上次真的是个误会,我绝对不是你要找的人,都是那个王福在胡说八道,我孑然一身,怎么可能有个亲哥哥在这呢?” 第71章 送不出去的礼物 朱老疤毫无素质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到现在了你还想忽悠我,我可是打听过了,你是姓林!” 林舒扬点头:“这倒是没错,我全名林舒扬,你既然打听过了,应该知道我绝对不可能是那个什么老板的弟弟。” “那可真是巧了,王福的老板叫林书牛,你叫林书羊,还敢说自己跟他没关系!” 林舒扬听完愣了一下,他这倒霉运居然连名字都能跟人家撞上,还是兄弟款的。 一个牛一个羊,这可真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我真的不是,要不我们去警署查查,你要找的人绝对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朱老疤把手里的枪一举,眼神突然凌厉起来:“你还想去警署!我他娘的告诉你,这件事警署也管不了!林书牛跑了,只要你乖乖把那批货的下落告诉我,我可以饶你一命,否则,王福就是你的下场!” 林舒扬深深叹了口气,目光往四周看了看,偶尔路过的几个人看见这边的情景,都立马加快脚步离开,生怕自己惹上什么麻烦。 “大哥,我都不知道你们说的货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怎么告诉你?” “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是林书牛的弟弟了,哼,刚才还嘴硬。” 这理解能力,可真是比满分还多一分。 林舒扬烦躁地挠挠头,终于体会到什么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 “行,这局算你赢,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朱老疤露出得意的神色,“什么问题?”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总不可能是在街上瞎晃悠找到的!” “当然不是,”朱老疤吸了吸有些泛红的鼻子说:“昨晚我就在平乐歌舞厅门口看见你了,蹲了这么久,可终于把你蹲到了。” 林舒扬眉头轻皱:“你一直都在平乐歌舞厅门口蹲点?” “老子就猜你在那里头有相好的,果不其然,蹲了大半个月,终于让老子蹲到了你,哈哈哈哈哈,皇天不负有心人啊!”朱老疤这么一笑,他身后的小弟也都附和说他英明神武。 林舒扬有些哭笑不得,他费了这么大的劲才蹲到他,看来朱老疤口中的货不一般,而且既然昨晚朱老疤是在平乐歌舞厅看到的他,那么一定也看见了荣显屹。 所以今天才会来到这里堵他,说不定从他出荣府的那一刻就已经被盯上了。 “你要找的那批货值多少钱?我可以直接把钱给你,你把路让开,”林舒扬举了举手里的蛋糕,“我还赶着回荣府给人过生日呢!” “这可不是钱的事,小子,我知道你跟荣华门有点关系,可正是因为这样,老子今天才非要绑你不可了!”朱老疤冲手下喊了句:“把他给我带走!” “等等。”林舒扬把手里的蛋糕放在路边一个破旧的木架上,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这可是他花了好几个小时亲手做的,就这么浪费了。 “我跟你走,但是别让你的人碰我,否则,那批货你永远也别想知道在哪里!” 朱老疤冷哼一声,抬手便将林舒扬刚刚放好的蛋糕打翻,一脸的邪恶:“那就走!我警告你,要是你敢逃跑,我手里的枪可不长眼。” 林舒扬最后看了一眼被打翻在地的蛋糕,表情沉静,看来这注定是一份送不出去的礼物了。 荣府,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珍馐,荣夫人也早已经落座,只是还有两个位置是空的。 “老杜,阿屹怎么还不下来?再去催一催,还有舒扬,这孩子怎么也半天不见人影?” 一旁不请自来的刘盈盈立马起身:“伯母,我知道荣少的房间,我去喊他下来!” 杜庆还没来得及说话,刘盈盈就已经走到了餐厅门边,荣夫人看了一眼刘盈盈的身影,脸色有些难看。 “荣少,我正要去房间找你呢!没想到你就下来了,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呀!”刘盈盈脚步停下,看着正从楼梯口走过来的荣显屹,白皙的脸庞有些微微泛红。 荣显屹眼中划过一丝不耐烦,面上却没说什么,只低低“嗯”了一声。 行至餐厅门口时,他轻轻抬了抬手臂,像是早已料到刘盈盈会来拉他一般,直接快步走了进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今天是他的生辰,虽然这几年荣家默认不给他大张旗鼓地过,但在这一天,母亲总是会让厨房做上一大桌的好菜,也算是变相在给他庆祝。 其实他知道,昨晚那条围巾,就是母亲送给他的生辰礼物。 他刚坐下,刘盈盈也跟着坐在了他身边的位置,他眉头微微蹙起:“这里不是你的位置。” 刘盈盈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里面雾气蒙蒙,“可是你昨晚才说让我寸步不离跟在你身边的。” 昨晚?昨晚他根本就没见过刘盈盈,又怎么可能跟她说这种话! 这时,杜庆开口:“刘小姐,你还是坐回原来的位置,这里的碗筷都已经摆好了,那个位置是林先生的。” “可是他不是没来吗?为什么我不能坐在这里?”刘盈盈说着委屈地低下头,眼泪啪嗒一下就掉到手背上,“荣少,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现在回去告诉爸爸,让他取消婚约,我不想勉强你。” 荣显屹冷峻的脸上出现一丝松动,声音说不上难听,但也好听不到哪里去:“既然你想坐在这里,那就随你。” 刘盈盈立马破涕为笑:“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荣显屹默默向旁边挪了挪,侧脸看向杜庆,“杜叔,林舒扬怎么还没来?” “林先生出门了,这一下午都没瞧见他人,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杜庆想了想又说:“不过他在离开之前,向我打听过少爷的喜好,说是……想要送少爷一份礼物。” 又是礼物? 荣显屹目光里加了几分冷意。 杜庆赶紧又说:“我劝过他,可是林先生是个有主意的人,他可能不会听我的。” “既然不来,那就不用等他,吃饭。”荣显屹冷冷道。 第72章 打人不打脸 直到饭后,刘盈盈缠着他要出发去看电影,荣显屹才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林舒扬答应过,要帮他解决跟刘盈盈看电影的事情,可是现在时间已经快到了,他还是没有出现。 ——“我林舒扬的人生信条就是,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绝不食言。” 这是林舒扬亲口说过的话,而他也一直在这么做,杀陈之宏这么危险的事情,他都会义无反顾地去做。 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不可能一直到现在都不出现。 “常雨!” 站在书房门口拦着刘盈盈的常雨,听见他语气里的急肃,立马回应,“屹哥,怎么了?” 荣显屹一脸的冷峻,他一把抓起旁边放着的黑色手套,起身向外走去:“立刻带人去查林舒扬今天的行踪,他出事了!” “是,屹哥。”常雨立马下楼去集结人手,无人阻拦的刘盈盈开心地向荣显屹扑过去,“荣少,你是要跟我一起去电影院吗?我们得快点才行,要不然就赶不上电影开幕了。” 荣显屹一把将刘盈盈从自己身上拉开,声音难得的柔声了一次:“现在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待会我会让人送你回去。” “那电影怎么办?我真的很想跟你一起去看这个电影,它讲的是女主人公喜欢上了一个外表冷酷的男人,男主人公一开始不喜欢她,但是在她坚持不懈的努力之下,终于” “刘盈盈!”荣显屹冷声打断她的话,随后又轻叹一声,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柔和一些:“我讨厌不听话的人,你能听我的话,乖乖回去吗?” “我”刘盈盈垂下头,两只手的手指无措地绞在一起,似乎是仔细思索了一番才低低回道:“好,我听你的话。” 荣显屹刚要松一口气,就听见刘盈盈又说:“那你办完事之后,能去我家找我吗?” “不能。” 刘盈盈眼圈一红,还没来得哭,荣显屹便又说了句:“我的事情要办很久,刘小姐还是早点休息!” 说完,荣显屹便向外走去,大刀阔步地离开。 身后的刘盈盈,望着荣显屹修长挺拔的背影,目光逐渐变得痴迷起来,直到那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才自言自语道:“不管多晚,我都会等你的。” 傍晚下了一场大雨,到了晚上雨反而停了下来,空气却异常地冷。 荣显屹从车里走下来,常雨指着地上剩下的蛋糕残骸说道:“屹哥,据西点铺的老板说,林舒扬一整个下午都在他那里做蛋糕,大概四点半左右才出来。 有个路人说,林舒扬走到这里的时候,被一群人围了起来,为首的那个脸上有道疤,不出意外的话,我想那个人一定是富贵帮的朱老疤。” 荣显屹的目光落在地上,被雨水击打得变了形的蛋糕包装盒。 他走过去蹲下身子,轻轻用手指掀开包装盒,里面的蛋糕已经变形,边缘也被雨水冲走大半。 唯有中间斜插着的一块白色巧克力完好无损,上面隐约能分辨出几个汉字。 荣显屹将手套摘下来,修长的手指伸向那块白色巧克力。 常雨忽然说:“屹哥,这蛋糕已经脏了。” 荣显屹手指丝毫没有停顿,捏住巧克力将另一端从蛋糕里抽出来,只可惜巧克力上面的字迹被奶油糊住,难以分辨。 不过荣显屹已经从后面的几个字猜出来这块巧克力上面写的字,很普通,字迹有些弯曲,看起来还有些不熟练,应该是林舒扬亲自写在上面的。 荣显屹,生日快乐!(o) 看到后面的笑脸,漆黑的眸中不自觉染上了几分笑意,他几乎可以想象林舒扬当时的表情,一定跟这个笑脸一模一样。 巧克力,这种甜腻的东西他光是闻着就已经觉得很难吃了,可此时此刻,他却生出一种想要尝一尝的冲动。 这么想着,他就真的这么做了。 咔嚓一声脆响,笑脸部分很快便融化在他唇齿间。 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吃。 “屹哥”常雨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荣显屹的动作显然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下一刻,荣显屹丢掉手里的剩下的半块巧克力,蓦地起身,脸色和眸光一样露着寒光,“天气寒凉,我去秦广生那里喝杯热茶。” 常雨立马瞪大了眼睛:“屹哥,你就打算这样去吗?秦广生巴不得你出现在他们富贵帮的地盘上,不行,要去也是我去。” 冰冷的嗓音响起:“荣华门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常雨一惊,刚才他说的“不行”两个字,太过逾矩,“屹哥,我只是不想你去涉险。” “你放心,我们手里握着‘利通商行’的把柄,他暂时还不敢对我动手。”荣显屹坐进车内驾驶座上,转头对常雨说:“太多人去反而不安全,你回去带兄弟们到富贵帮地盘口等我消息。” “你打算自己去?屹哥!”常雨想要拉开车门,可荣显屹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踩上油门便向着富贵帮的方向冲去。 昏暗的房间里,林舒扬被绑在十字架上,身上只剩下一件白色衬衣,衬衣上面已经被染上一道道血痕。 朱老疤站在他身前,手里拿着一条同样被鲜血染红的鞭子,脸上满是狠戾,“他娘的,你小子倒是挺有骨气,都打成这样了,还不肯说出那批货的下落,看来今天晚上你是真的不想活了是吗?” 林舒扬艰难地晃了晃头,气若游丝:“我说了,我不知道货在哪里,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啪!”朱老疤挥动手里的鞭子,狠狠抽在林舒扬脸上,一道血痕立马出现在颧骨下方。 林舒扬已经没有力气喊痛了,但是心里却忍不住想把朱老疤千刀万剐,他鼓着眼睛狠狠瞪着朱老疤:“打人不打脸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啪!”又是一鞭子抽过来,刚才被抽的伤口旁边顿时又添新伤。 “老子就是要打你的脸,先前你说货在平乐歌舞厅,后来又说在黄浦江边,你他娘的把老子耍的团团转的时候,就没想过后果吗?” 朱老疤冷笑出声,“现在说你不知道货在哪里,老子今天非把你打废了不可!” 第73章 秦小爷 林舒扬痛到麻木,声音依旧虚弱不堪,但是语速却很快:“朱老疤,你为什么非要得到那批货?直接拿钱不是更好吗? 拿到货也无非是要拿去换钱,我手里还有八千多块钱,你放了我,我亲自把钱给你送过来,如果你嫌不够的话,我还可以想办法” 朱老疤瞪着眼睛低声吼道:“这不是钱的事!货是在我手里丢的,我必须要找回来,否则我的命也会保不住,你他娘的赶紧告诉我货在哪!在哪!” 手臂上的伤口被朱老疤用力攥住,林舒扬忍不住大叫出声,真的太t痛了! “做什么呢?搞这么大动静?”一道声音忽然传来。 朱老疤听见这个声音忽然浑身一颤,迅速转过身,“秦秦小爷,您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 林舒扬抬眸看向来人,身体上的疼痛已经让他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只隐约能看清这位秦小爷的身形和长相。 秦广川大约三十岁左右的模样,身高跟林舒扬差不多,体型匀称,下巴蓄着一层淡淡的青色胡茬,脸上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眼尾眉梢带着点邪气。 “怎么?我来这里还需要提前跟你报备不成?” 明明是轻松愉快的语气,可朱老疤却听出一声冷汗,“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朱老疤的一切都是秦小爷您给的,您想去哪都成,您要是不高兴,放一把火把我这烧了我也毫无怨言!” 说着,朱老疤赶紧将旁边的椅子搬过来,“您坐,呵呵呵,您坐下说话。” 秦广川坐在椅子上,动作随意,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抖,目光却落在林舒扬身体那纵横交错的血痕上,眼眸中泛着几丝嗜血的光芒。 “这是怎么回事?” 朱老疤看了一样身后的林舒扬,回过头来时,扑通一声跪在了秦广川面前:“秦小爷,都是我朱老疤没用,让林书牛给跑了,我” 秦广川脸色一变,一把揪住朱老疤的衣领,眼神里杀气四溢:“林书牛跑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差不多半个月前。”朱老疤心中害怕,低着头小声回道。 “半个月,朱老疤,你胆子不小啊,你可别告诉我,那批货也被你给弄丢了!” “秦小爷,您别急,那批货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但是他知道,”朱老疤手往身后一指,“他叫林书羊,是林书牛的亲弟弟,他一定知道货在哪里!真的,我马上就要问出来了。” 秦广川看了一眼林舒扬,忽然大笑起来,“朱老疤,你可真是蠢透了!哈哈哈哈,我真的是头一次见到你这么蠢的人,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秦广川倏地停了下来,眼神阴冷地盯着朱老疤,“你难道不知道,林书牛那亲弟弟跟他是双胞胎,两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你看看他,有哪点跟林书牛长的像了?” 朱老疤越听心越凉。 这时,一直旁听的林舒扬虚弱出声:“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这下总算是真相大白了。” 朱老疤顿时抖如糠筛:“秦小爷,是那个王福说他是林书牛的亲弟弟,我这是被他给骗了呀!早知道,我就不把他给杀了。” 秦广川松开手,嫌弃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一边细致地擦着自己手指一边说:“朱老疤啊朱老疤,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林书牛跑了,你却把唯一知情的王福给杀了,留下这么一个局外人在这里,你这脑子,说里面没有水我是不信的。” “我我保证一定会把林书牛找回来的,秦小爷,您相信我,我保证把货完完整整地交到您手里。” “我还真的没见过,人的脑子里到底有没有水呢!”秦广川把擦完的手帕往朱老疤脸上一扔,随即便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抵在朱老疤头上,“今天正好有这个机会。” “秦小” “砰!”没等朱老疤求饶,秦广川就直接一枪崩开他的脑门,鲜血喷溅而出。 秦广川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几点血迹,啧啧两声,煞有其事地对朱老疤的尸体说道:“你脑子里的水确实有点多,看,都喷到我的衣服上了。” 说完,他抬脚将跪着的朱老疤尸体轻轻踢倒,脸上的可惜一闪而过:“你也别怪我,这世上能做事的人一大把,你不行,自然就要让位给别人咯!” 他抬眸看了一眼林舒扬,手里的枪也跟着指过去,“要不你来接手他的位置?” 林舒扬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对于朱老疤的死,他并不觉得可惜,只是眼前这个秦小爷,看起来更加危险。 直到被枪口指着,林舒扬眼里才露出害怕的神色,跟朱老疤尚且还能拖延时间,可是这个秦小爷是个疯子,他该怎么办? 不过好在,秦广川只是随便问他一下,枪口很快就转移开。 原本朱老疤安排在房间里的手下都被这枪口指了个遍,可是这个时候,谁都不敢说话。 “你来?你来?还是你来?” 最后,秦广川似乎失去了兴趣,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他连问都没问,直接开了枪。 站在旁边的手下,眼睁睁看着同伴倒下去,他睁大了眼睛,忽然朝着秦广川跪下,硬着头皮喊了句:“我来!秦小爷,我来接手朱老疤的位置。” 秦广川脸上露出笑意:“总算有一个胆子大点的人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董二,在家里排行老二。” “哦,这个名字听起来,可不怎么好听。”秦广川摇摇头,随即又是一枪。 林舒扬看着眼前的人一个个倒下,瞳孔猛地一缩,这个秦小爷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没有人回应他,他要杀人,有人回应了,他又嫌人家名字不好听,还是要杀人。 “砰!砰!砰!”接连几枪,这房间里原本朱老疤的人尽数身亡。 最后,林舒扬看见那枪口一转,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对着他眉心的位置,心里一凉。 这次,轮到他了! 第74章 你听话一点 秦广川看着林舒扬,狭长的眼眸里露着笑意,“你放心,我不杀你。” 听了这话,林舒扬心里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这人根本就是个疯子,现在说不杀他,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又因为什么奇葩的理由而想要杀他。 “你的名字是哪几个字?” 林舒扬抿着唇,心里思索着,他该怎么说,这个疯批才能放过他。 “不说?”秦广川忽然捏起他的下巴在他脸上打量了两眼,“这道疤竟丝毫不影响你这张漂亮的脸蛋呢!” 那目光,是林舒扬从未见过的,充满了恶趣味和占有欲。 “双木林,舒适的舒,张扬的扬。”他听话地开口。 “那可太好了,幸好不是牛羊的羊,要不然就太扫兴了。”秦广川收起手枪,抬手打了个响指,门外立马走进来两个人。 “把他弄下来带走,动作轻点,可千万别伤着他。”说完,秦广川便向门外走去,顺便还把染了血的外套脱下,往地上一扔,随口而出:“烧了。” 托那位秦小爷的福,那两个人帮他解开绳子的时候动作真的很轻,生怕他伤到一丝一毫,甚至还贴心地把外套给他披上了。 “多谢两位兄弟了,我自己能走。”即便伤的很重,他还是不喜欢让别人碰他。 可那两人却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随即便移开目光,没说话。 “秦小爷,到底是什么人啊?”他声音不大却也不小,刚好能让走在前面的秦广川听见。 “告诉他,我秦广川是什么人。”秦广川丢下一句便坐进车内。 跟在他身旁的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说道:“秦小爷是秦爷最小的弟弟,也是我们富贵帮的二把手,跟了秦小爷,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跟了秦小爷?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怪? 难道这个秦小爷真的打算让他接手朱老疤,替他做事吗? 林舒扬一边思索,一边坐进了车后座,这里是富贵帮的地盘,以他现在的体力,根本就跑不了。 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秦广川坐在副驾驶座上,见他坐进了,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样的血腥味,可真是令人着迷啊!” 林舒扬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这股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狭小的车里,他只觉得恶心难闻。 就在这时,有人走过来,轻轻敲了敲车窗,秦广川把车窗摇下来问:“什么事?” “刚才秦爷的人来传消息,让您赶紧回府里一趟,说是有很重要的事。” 秦广川指了指黑漆漆的天:“现在?” “是,秦爷说就是现在。” “知道了,”秦广川摇上车窗对司机吩咐:“那就先去秦府看看我那好哥哥,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我!” 司机得了命令,立马便启动汽车,这时,忽然有明亮的光自车后发出。 林舒扬转头向后看去,发现原本朱老疤的院子一圈都被人点了火,火光冲天。 原来秦广川刚才说的烧,不只是烧了衣服,而是整个院子! 这样一个人,跟在他身边能有什么好下场? 难怪朱老疤放着钱不要,非要找回丢失的货,只可惜,最后他还是难逃一死。 秦广川看见那冲天的火光,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有光了,开快点,可别让我那好哥哥等久了。” 司机一听,丝毫不敢怠慢,立刻加快了车速。 …… 大约十五分钟后,车停了。 林舒扬从车窗望出去,看见一排亮如白昼的路灯整齐地排列在秦府大院里。 这一路上,林舒扬都表现得异常听话,似乎是畏惧秦广川般,毕竟亲眼看见他杀了那么多人,没有谁能不害怕。 秦广川似乎也很满意他的表现,到了目的地,颇有耐心地对他说了句:“老老实实地在这里等着我,我很快就出来。” 随后便吩咐手下人,看好车,看好他。 车窗外,一道怯生生的声音传来:“小叔,晚上好。” 林舒扬眸光一闪,这声音,应该是秦瑶。 秦广川打开车门走下车,语气里带着些许惊讶:“瑶瑶啊,这么晚了,你怎么才刚回来?不怕你爸爸生气?” “学校放假了,我一个人在家很无聊,就去同学家里说了会话,这件事爸爸知道的。” “哦,那走,我们一起进去。” 林舒扬忽然冲外面喊道:“秦小爷,能不能帮我讨杯水喝?我已经很久没喝水了。” 秦瑶脚步一顿,有些疑惑地望向车内。 秦广川转身挡住了秦瑶的视线,对着车内回了句:“可以。”接着又一脸笑意地对秦瑶说:“大人的事,小孩子千万不要好奇哦。” 秦瑶想起自己这位小叔的癖好和行事风格,乖巧地低下了头。 听着秦广川的语气,林舒扬判断他应该没有生气,于是又加了句:“多谢秦小爷,我的腿好僵,都快被冻残废了,需要喝点热水暖一” 这次,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秦广川冷着脸打开后车车门,毫无预兆地掐住他的喉咙,“再敢废话,我现在就办了你!” 林舒扬抿着唇不敢再说话,这个秦广川果然阴晴不定,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就想杀了他。 “呵~你听话一点,我就不会生气了。”秦广川看见他惧怕的神色,满意地松开手,随即毫不留情地关上车门,大步向前走去。 “瑶瑶,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跟上!” 秦瑶眼底情绪翻转,听见秦广川的话,犹豫着跟了上去。 林舒扬看见秦瑶离开的背影,眉心拧起,也不知道秦瑶有没有听出他的声音还有他话里的暗示。 这里是秦府,秦瑶是他唯一能认识的人,他不指望秦瑶能救他,但是希望秦瑶能帮他带句话给陈子骞。 富贵帮和荣华门之间显然是敌对的状态,秦瑶不可能直接帮他把消息带给荣显屹,但陈子骞可以。 秦广川如此阴晴不定,手段又这么狠厉绝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朱老疤那里秦广川没有杀他。 但是他有预感,一旦秦广川对他失去了兴趣,等待他的就只有一个结果,死亡! 第75章 当然是因为你呀! 几分钟后,二楼窗户边,有人拉开了窗帘,站在那里向车子的方向看过来。 林舒扬心里稍稍松了口气,看来秦瑶听出了他的声音。 几分钟后,那道身影消失,林舒扬忽然想到,秦瑶胆子小还有些社恐,她就算听出了自己的声音又如何,她也不敢再过来。 十分钟过去了,秦瑶还是没出现,林舒扬不禁有些绝望,只能在心里期待着,秦瑶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把他在秦广川手里的消息带给陈子骞。 很快,秦广川就从大门走了出来,满脸寒霜地向车子走来,拉开车门的动作都带着戾气,似乎是在里面受了气。 紧接着,秦广川又从副驾驶的位置换到了车后座,原本坐在林舒扬身边的手下直接被他提着衣领扔出去。 “咕噜噜”轻微的声音伴随着关门声响起,无人注意到滚落在车身下面的小盒子。 林舒扬伸着的手感到一阵寒意从车外吹进来,紧接着他的下巴就被秦广川钳住,“林舒扬,没想到你居然是荣显屹的人,这下可真是更加有趣了,呵呵哈哈哈!” 望着秦广川脸上几近疯癫的笑意,林舒扬顿时觉得后颈一凉。 他是怎么知道的?刚才里面都发生了什么? 忽然,他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秦家大门走出来,欣长的身姿和黑色的外套在这灯火通明的院子里尤为显眼。 是荣显屹,他竟也在这里! “是不是很想去跟他打个招呼?”秦广川手上力道加重,蓦地扬起一抹冷笑:“别急,等你成为了我的人之后,我亲自带你上门去拜访他。” 林舒扬几乎快要被这力道掐的喘不过气来,更别说说话了。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将汽车车身晃动起来,试图引起荣显屹的注意。 “开车。”秦广川命令道。 林舒扬的目光一直盯着窗外,他看见荣显屹转了头,正在向这边看过来,只差那么一点,要不是秦广川让司机开车,荣显屹一定会发现他。 可偏偏 林舒扬不再装乖巧,目光死死瞪着秦广川,他的运气到底是有多背,才会莫名其妙得罪秦广川这个疯子! 等汽车彻底驶出秦府大门,林舒扬几乎要窒息而亡的时候,秦广川才松开手。 “咳咳咳、咳咳”喉咙乍然得到自由,林舒扬不可抑制地咳起来。 秦广川则在一旁颇有兴趣地欣赏着林舒扬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表情和动作,狭长的眼睛里全是恶趣味。 “秦广川!我很好奇,咳咳、刚才在朱老疤那里,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秦广川这三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听起来还真不错。”秦广川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怎么?不装乖巧称呼我为秦小爷了?林舒扬啊林舒扬,这次是你主动栽到我手里的,居然还来问我为什么?” 林舒扬皱着眉,这个秦广川一直给他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就像,他们今晚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一样。 “你应该问我,我为什么要杀朱老疤才对。”秦广川说完,又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你以为是为了什么?当然是因为你呀!” 林舒扬瞳孔猛地一缩,那种莫名的怪异感越来越强烈:“我?” “是啊,他把你打成这样,难道不该死吗?”秦广川说的一脸理所当然。 “为什么?我们今晚不是才第一次见面吗?” 秦广川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可惜起来:“啊~难怪,看来你是真的把我忘记了。” “我把你忘记了?”林舒扬愣了一下,“我们什么时候见过?” “这个问题,还是留给你自己慢慢想!不急,今天晚上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回忆。”秦广川的笑意味深长,但显然不打算再多说什么。 林舒扬默默回忆了自己过往的记忆,根本找不到任何一个叫秦广川的人,也没有任何一张脸能跟秦广川对得上。 不对,这里是1931年,是民国,他来到这里不过才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如果他见过秦广川,一定不会忘记的。 要么,是秦广川记错了人,要么 林舒扬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极其荒唐的念头,那念头一出,就令他遍体发寒,连手指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之前一直想不通的问题,就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 秦广川的家离秦府不远,汽车很快就停了下来,下车的时候,秦广川伸出手,打算扶林舒扬下车。 林舒扬直接推开秦广川的手,忍着身上的伤痛下了车,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眼前的别墅,整个人似乎都跟之前不一样了。 秦广川见他不领情,也没说什么,只挑了挑眉走在前面,领着他进了别墅。 “这里是我家,以后就是你的牢笼。”秦广川饶有兴致地介绍道,“哦不对,应该说以后也是你的家才对,牢笼这个词太伤感情,不好听。” “这里是我的房间,你的房间下人正在收拾,那里,没错就在我隔壁。” “那边是书房,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你最好永远都不要进去。” “啊,差点忘了,你应该饿了,瞧我这脑子,我马上就让厨房给你做点吃的。” 林舒扬用一种玩味的表情,看着秦广川献宝似的展示着这片属于他的领地,时不时露出一抹冷笑。 不一会,就有下人走过来,是个年轻的女佣,“先生,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林舒扬浑身都疼,但是身上血迹和衣服都粘在一起,他心里实在很难受,便扯着一副理所当然的语调对女佣说:“给我准备一些干净热水,我要清洗一下身上的伤口。” 女佣低着头应了声:“好的先生。” 谁知秦广川脸色却变得难看起来,“站住!” 女佣立马停在原地,低着头,双手紧张地交握在一起。 “你宁愿跟她说话,也不愿意跟我说?”秦广川皱着眉,质问林舒扬。 林舒扬嗤笑一声:“秦广川,你真的该去看看医生,”他指了指脑袋说,“你的脑袋里,说不定也装了不少水呢!” 第76章 这个疯子 这样的话说出来,秦广川却丝毫不生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不就是医生吗?” “我可不接你这样的患者。”林舒扬在心里默默记下,看来上次见面,他连自己是医生的身份也告诉了秦广川。 秦广川一脸的无所谓,“那就让我一直这样病着!”说完,他又对女佣说:“去给他准备干净热水,动作快点。” “是。”女佣如获大赦,连忙小跑离开。 林舒扬自顾自地走进秦广川给他安排的房间里,关上门的瞬间,他才忍不住弯下腰,卸下自己一身的防备和伪装。 如果他所猜想的没错的话,上次跟秦广川见面的,一定不是现在的他。 所以他大胆试探了一下,用恶劣的语气和不屑一顾的表情对待秦广川,模仿他曾在视频里见过的那个自己说话,这样或许自己会更加安全。 结果证明了,他的猜想是对的。 那么也就是说,七年前他失去墨玉环又忽然出现在上海的那次,不仅仅只是从南京跑到了上海,还穿越到了民国时期的上海! 在他消失的那两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或许,从秦广川这里能得到一些答案。 可是接下来他该怎么办? 现在他距离墨玉环那么远,另外一个他会不会趁着这个时机出现? 等等。 林舒扬蓦地抬起双眸,如果七年前他就来过民国,见过秦广川,那会不会在七年前,他也曾见过荣显屹? …… 十几分钟后,下人端来了可口的饭菜,还有热汤。 秦广川要是想杀他早就杀了,想必也不会用下药的手段毒死他。 林舒扬想到这一点,便安心吃了起来。 饭后,下人端来热水,他把房门从里面锁上,而后用热水将身上的伤口附近的血迹都清洗了一遍,那股浓郁的血腥味终于逐渐淡去。 可惜这里没有消毒药水,眼下他也只能先这样了。 最让他惦记的还是脸上那道血痕,谁都不想自己的脸上留下疤痕,可现在他手边也没什么药可用,只能暂时先用清水清洗干净,以免细菌感染,伤口恶化。 床头放着两件干净的换洗衣物,他拿起来闻了闻,是新布料的味道,应该没有被人穿过。 他小心翼翼把衬衫穿上,身上的伤口每碰一下都是钻心的疼,不知不觉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身上也有些燥热。 就在他即将扣上最后一粒纽扣的时候,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他动作一顿,回头,看见秦广川手里拿着一把钥匙,脸上笑意明显:“这里是我家,每一道门的钥匙都在我手里。” 林舒扬装作不在意地转回头,脸上挂上了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这么晚了,你不在笼子里睡觉,跑来我这里蹦跶做什么?” “呵~”秦广川关上房门,边笑边朝着林舒扬走过来,“你这张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毒辣,想必味道一定也很不错。” 听了这话,林舒扬眉头忍不住蹙起,如果说之前他觉得秦广川的话有些不对劲,那么现在他很肯定理解了秦广川话里的意思。 他将最上面一粒纽扣扣好,走到窗边,轻轻拉开窗户,寒冷的风吹进来,立刻吹散了房间里热气。 他转过身看着秦广川,看见他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绿色的小瓶子,眸光一滞。 “秦广川,收起你那副嘴脸,我伤的很重需要休息,没时间陪你玩。” “玩?”秦广川脚下未停,一步步向他靠近,“你要这么说倒也没说错什么?整个富贵帮的人都知道,我秦广川自十四岁起就流连小倌烟花巷弄,十几年来一直对女人避如蛇蝎,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子嗣。我可以拿一辈子去玩。” 林舒扬垂下眼帘,听秦广川说完之后,蓦地笑了起来:“七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可不敢对我说出这种话。” 最后一个字说完,林舒扬猛地抬眸,一双桃花眼里满是玩味。 他尽情地欣赏着秦广川脸上的惊讶,接着是狐疑:“你想起来了?” 林舒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靠在窗边看着秦广川笑。 秦广川无所谓的笑笑:“那又如何?七年前虽然是你救了我一命,但我对你说的话至今难以忘怀。 老天既然让我以这种方式再次遇见你,足以证明,你今晚注定会成为我的笼中鸟,掌中雀。 至于荣显屹,他此刻怕是正站在朱老疤的废墟边发呆呢!” 林舒扬眸光逐渐凝重,原来七年前,他曾救过秦广川一命,只是不知道那个他说了什么话,竟然让秦广川一直记了七年。 而现在,秦广川恐怕已经看透了他打算拖延时间的想法,在秦府的时候,他一定是说了什么话故意引得荣显屹去了朱老疤那里。 “你想拖延时间,我倒是无所谓,可是你自己呢?不难受吗?”秦广川站在他面前,距离不过半米,目光紧紧盯着他,嘴角露出一抹邪笑。 林舒扬瞳孔蓦地一缩,难怪他感觉身体越来越热,心底就像是有只猫在不停地挠一样。 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身上伤口有些发炎导致的热,可是就在刚才,他腿一软差点没站住,只能靠在墙上勉强支撑。 是之前的饭菜! 秦广川这个疯子,竟然真的在里面下了药! 真是无耻至极! 此刻那药效在他体内发作,一阵一阵的燥热充斥着他身体每一寸骨头,他再也支撑不住,撕破伪装冲秦广川吼道:“你t离我远一点!” “好啊!”秦广川举着双手向后退了两步,而后停下来满眼兴奋地看着他,“我倒是想看看,你自己能不能撑过去?到时候,你可别求着我离你近一点,呵呵哈哈哈!” “你这个疯子,做梦都别想!”林舒扬缓缓从墙上滑下来,半跪在地上,原本他开窗还存着从窗口跳下去的想法,可是现在,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话别说的太满,不如我们打个赌,等我数到十的时候,你一定会爬着过来求我的。”秦广川说完,就开始慢悠悠数起来:“一。” 第77章 他身上的伤,都是你弄的? 林舒扬掐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一双眼睛倔强地瞪着前方。 “二。” “三。” 身体上的疼痛逐渐变得麻木起来,林舒扬甩了甩有些发懵的头。 迷蒙中,脑海中似乎又响起了那个邪肆的声音。 他说:“你可真没用,居然让自己落到这个境地,真不明白当初为什么要选你,如果是我,一定会让对面那个疯子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那可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呢!” “滚!”林舒扬用力锤着自己的脑袋,想把那个声音彻底从脑海里赶出去。 秦广川嘴角一直挂着笑,“四。” “五。” 身体里的燥热似乎达到了顶点,林舒扬再也忍不住,一把扯开刚刚才扣好的纽扣。 “啊!秦广川,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就当……七年前我救了一只狗,不,说你是狗,都是对狗的一种侮辱!” 可秦广川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依旧在慢悠悠地数着数:“六。” “七。” “秦广川!如果我今天不死,一定会倾尽全力杀了你!”林舒扬眼眸似沁了血般的红,瞪向秦广川的眼神里,全是恨意。 “八。” “九。” “十。”秦广川望着地上痛苦不已的人,啧啧了两声:“何必要让自己那么痛苦呢?明明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林舒扬蜷着身子半躺在地上,拼命忍着身体里即将喷薄而出的y望,从牙齿间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从没真正恨过谁,秦广川,我发誓,今天你如果不杀了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没关系,以后的事就留给以后去后悔好了,现在,我只想看着你的尊严一点点破碎,你的骄傲一点点被消磨殆尽,你的一切都被我牢牢掌控在手中!”秦广川说着,一步步向着林舒扬的方向走过去。 随后蹲下身子,目光落在林舒扬脸上那道血痕上,“它还是红着的时候更好看一些。”说完便将手伸上去。 只不过,他的手还没碰到林舒扬脸上,门就被人大力踹开。 “谁!”秦广川回头,一脸的不快,看清来人后,脸色忽然一变,“是你!” 荣显屹松开手里钳制着的女佣,满脸寒霜。 他的目光落在秦广川身后,林舒扬半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大开,隐约可见几道狰狞的疤痕。 原本偏白的皮肤此刻像染了霞光般,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一向明亮的桃花眼里,浮起一层朦胧的水雾,令人心弦无端一颤。 荣显屹径直向林舒扬走过去,身上还夹带着外面的寒冷。 秦广川冷哼一声,起身抬起手臂就迎着面向他挥过去。 “这个时候来坏我的好事,该死!” 荣显屹眼神一凛,精准擒住秦广川手腕,而后向后用力一折。 “咔啪!”一声脆响,是手腕骨折的声音。 没等秦广川惨叫完,荣显屹就朝着他裆部狠狠踹了一脚,直接将人踹出两米远。 秦广川趴在地上痛的打滚,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惨叫声太过凄厉,林舒扬迷蒙的眼眸中恢复了些许清明,他看见一道人影逐渐向他靠近,却根本分不清是谁。 荣显屹蹲下身子才发现林舒扬脸上那道血红的伤痕,以及他身上的纵横交错,眸底的黑色愈发浓郁。 “他身上的伤,都是你弄的?” 秦广川费劲地抬起头,看见一双布满杀气的眼眸,他冷笑:“我倒希望是我弄的,荣显屹,你敢孤身一人出现在我富贵帮的地盘上,还真是勇气可嘉,但我不是我大哥,我才不会管那么多,我会立刻杀了你!” 话音落地,门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秦广川从地上爬起来,“我的人来了,今天你跑不了了!” “是吗?”荣显屹冷酷一笑,“真巧,我的人也来了。” 秦广川一愣,转头向后一看,顿时有些傻眼,他的人是来了,可是都被荣华门的绑了起来,嘴巴都被堵住,一个个地低着头,一副丧气样。 常雨走到门前不屑的瞥了一眼秦广川才汇报道:“屹哥,这附近的人都解决了,没弄出什么大动静。” “做的好。”荣显屹脱下身上的外套将林舒扬蜷缩的身体盖住。 手指刚要碰到林舒扬的时候,林舒扬忽然扭头张嘴狠狠咬住他的手掌,饶是隔着手套,荣显屹也感觉到钻心的疼。 他皱着眉,没有说话,任由林舒扬用力撕咬。 不过几秒的时间,林舒扬就松了力道,嘴里神志不清地念叨着:“杀了我,好热,我不好难受,救救我,不!不能嗯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啊!” 荣显屹一记手刀砍下去,林舒扬的声音戛然而止,只有表情依旧痛苦。 “屹哥,林舒扬这是怎么了?”常雨隐约听见声音,但视线完全被挡住,便忍不住出声问道。 “没什么。”荣显屹侧目,眼角余光瞥到滚落在地上的一个绿色的小瓶子,眸中杀气再次涌现。 秦广川见到眼前的情景,短暂的害怕之后,便疯狂地笑起来:“哈哈哈哈,荣显屹,你这么大张旗鼓地,就是为了救他?难不成你也跟我一样,喜好龙\/阳不成? 哦,我知道了,难怪你荣少在上海滩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原来是因为他,怪不得,这七年来我怎么也查不到他的任何线索,原来是被你藏了起来。” 荣显屹声寒如冰:“这么说,你七年前见过他。” “是啊,七年前他救了我一命,我可是一直都想找他报恩呢!”秦广川将“报恩”两个字咬的极重。 “青口老街,如果我没猜错,他是在那里救的你。” 秦广川脸上的笑意消失:“你怎么会知道?” 荣显屹一步步朝着秦广川走去,嗓音薄凉,“秦家九兄弟,自从秦广生掌权后,只有你活了下来。 你还算聪明,知道让他相信,这辈子你都不会有子嗣,翻不了什么风浪。可七年前在青口老街,你还是遭到了秦广生亲信的追杀,差点死掉。” 说到这里,荣显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当年躲在垃圾筐里的那个人就是你了。” 秦广川脸色变得铁青,“我还真是小看你了,竟然连七年前的事都能查到。” 他边说,边盯着荣显屹,等荣显屹离他只有两步距离的时候,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 他迅速掏出手枪,枪口直指荣显屹。 第78章 别走…… 就在秦广川掏出手枪的刹那,荣显屹动作更快,从拔枪上膛到扣动扳机,整个过程不超过一秒,秦广川还未来及扣动扳机,手腕就中了一枪。 “啊!”秦广川惨叫一声,手里的枪也应声落地。 “砰!”荣显屹冷着脸,对着秦广川的膝盖又开了一枪。 秦广川单膝跪在地上,眼眶里的眼珠几乎都要瞪出来,“荣显屹,你敢杀我,我大哥一定不会放过你!你想让整个荣华门的人都为你陪葬吗!” 荣显屹直接将枪口抵在秦广川心脏的位置,而后轻轻俯身,语气低沉:“你太拿自己当回事了,还有,七年前在青口老街,秦广生追杀的人是我,你,只是恰巧出现在那里而已。他要救的人也是我,你,只是顺便而已。” 说完,不管秦广川的表情有多错愕难看,荣显屹直接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子弹击穿了秦广川的心脏,如同一朵血色花朵骤然绽放。 “不不可能。”秦广川瞪大的眼眸中充满了不甘,可即使再不甘,也已经回天乏术。 常雨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看着秦广川的尸体,有些担忧:“屹哥,秦广川不管怎么说都是秦广生的亲弟弟,就这样直接杀了他,恐怕” “不杀他,难道还要留着过年?”荣显屹冷声道。 常雨想了想,说:“屹哥,你们先离开,我去找找看,这里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东西。” “嗯,小心行事。” “知道了,屹哥。” 荣显屹走过去,直接将林舒扬扛在肩上向外面走去,即使隔着几层衣服,他也能感受到对方灼热的体温。 一直到荣府,林舒扬体温也依旧没有下降的趋势。 已是深夜,荣府的人都已经睡着,只有杜庆听见汽车的声音,起身出来问了句:“少爷,您回来了?” 随即他隐约看见荣显屹身上扛着个人,便想去开灯。 荣显屹察觉到杜庆的意图,开口阻止:“不用开灯,林舒扬喝多了,我带他上楼。” 说完,便扛着林舒扬上了三楼。 原来是喝多了,杜庆没多想,转身回房。 房间里,荣显屹拉开点灯,将林舒扬轻轻放在沙发上。 抬头之际,首先印入眼帘的,便是林舒扬脸上那道刺目的血痕,他摘下手套,轻轻在那伤口周围抚了抚。 那伤口虽然已经清洗过,但过了这么久还是不可抑止地红肿起来。 荣显屹轻轻掀开林舒扬身上岌岌可危的衬衫,果然,身上的伤口也如脸上的一样,开始红肿起来,落在荣显屹眼中,只觉触目惊心。 指尖轻触锁骨,他才知道林舒扬身上到底有多烫。 好在房间里一直都备着伤药,他拧着眉打算先给林舒扬的伤口先擦些药,否则任由这些伤口发炎,后果不堪设想。 可他刚起身,手指就倏然被握住,滚烫的温度瞬间透过手指传到心底。 “别走”许是那药效还未散去,林舒扬难受地醒了过来,他微微睁开眼睛,轻声呢喃。 “林舒扬,松手,我去拿药。” 听见这一如既往清冷的声音,林舒扬似乎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可手上的力道却不肯松懈,反而握的更紧了。 荣显屹望着被握住的手指,脸上浮现出罕见的无奈。 林舒扬嘴唇微动,可是声音太过微弱,根本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你在说什么?”荣显屹再次俯下身,想要听得清楚一点。 结果话没听见,耳廓旁边的脸颊却忽然被覆上一片炙热。 他猛地起身,漆黑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慌乱的神色,而始作俑者却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荣显屹,你怎么这么容易上当啊,呵!” 荣显屹一把甩开林舒扬的手,眸底蕴着丝丝怒火:“你早就醒了!” 他不过是刚醒,看见送到嘴边的食物,觉得不食用就太过可惜了。 林舒扬刚想说话,一阵燥热又开始袭来。 他不自觉的蜷缩起身体,嘴角按捺不住溢出细微的呻吟声。 见他这副样子,荣显屹眼底刚聚起的怒火瞬间又消失无踪,他垂着眸低声问道:“我该怎么帮你?” 此话一出,林舒扬只觉得身上的燥热更加猛烈了,“都是男人,你说呢?” 荣显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可疑的红晕,随即转身背对着林舒扬,语气生硬:“我现在去帮你找个女人来,俞星河,可以吗?” 女人? 林舒扬用力咬了自己舌头一口才勉强保持住理智,“不需要,你帮我就行。” 荣显屹扭头,眼底全是愠色:“林舒扬!你想都不要想!” 看见荣显屹的反应和表情,林舒扬心里升起一阵失落感,随即轻声说:“我是说,把我,放在冷水里面……我自己解决。” 闻言,荣显屹二话没说,去浴室放了一大缸的冷水。 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汗水混合血水,林舒扬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要湿透了。 荣显屹走过来,站在一旁,保持着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疏离的意味过于明显,语气也冷得吓人:“水放好了。” 也是,堂堂荣华门荣少,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难得了。 “呵~”林舒扬似是自嘲了一声,好在那药效是一阵一阵的,此刻终于消退了一些,他艰难地从沙发上挪下来,想要自己走去浴室。 可是刚下沙发,他就腿一软,狼狈地跌倒在地上。 没关系,不过几米的距离,他就算爬也能爬过去。 下一刻,身体蓦地一轻,他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扶起来。 他扭头,看见荣显屹眉梢冷峭,紧紧皱着。 “我自己可以,不需要你的搀扶。”他心里蓦地升起一股倔强,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真的把荣显屹推开了。 只是推开荣显屹,他自己也向旁边踉跄了两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目光瞧着不远处浴室的方向,他艰难地挪动着步伐,一步步向前走去。 结果刚走几步,身体里的药效再次冲袭而来,“嗯”他难受地弯下腰,双腿也难以支撑,缓缓向地面倒去。 然后预想中与地面的接触并没有发生,他身体腾空,整个人都被荣显屹抱起来。 第79章 清醒了? 林舒扬下意识抓紧手边的东西,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他手里正握着荣显屹的衣领,同时,耳边响起低沉的嗓音。 不同于以往的清冷,那声音里带着些许气恼:“不该逞能的时候就别逞能,照你这个速度,什么时候才能爬过去?” 许是因为药效的缘故,林舒扬就着这个姿势,双手无意识地攀上荣显屹脖颈,脸颊也往衣服上贴去,那衣服上面的冷意让他感到很舒服。 嘴里却还在负隅顽抗:“荣显屹,我劝你嗯最好赶紧,把我放下来,否则” “否则什么?”荣显屹似乎是故意在折磨他一般,站在浴室门口停下脚步,垂眸问着怀里的人,嘴角挂着一丝冷酷的笑意:“如果你敢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我不介意先折断你的手脚,再一寸寸敲碎你的骨头!” 林舒扬低低笑了起来:“好啊,我不仅敢想,我还敢” “林舒扬!”荣显屹大吼一声,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你现在被下了药,别被药性磨灭了你的理智!” 被荣显屹这么一吼,林舒扬语气也变得有些气性:“没错,我是被下药了,但是你一直顶着这张脸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你t让我怎么把持的住!”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是个男人!” “老子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男人!” 荣显屹定定看着林舒扬三秒,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那攀在脖子上的手还在悄悄摸索着,企图伸进衣领。 “我看你真的需要好好冷静一下!”荣显屹赶在那只手得逞之前,三两步走进浴室,直接将林舒扬丢进了浴缸。 但到底还是收了些力道,浴缸里的水只扑腾出几层水花,并没有溅到外面。 冰冷的水浸满身体,林舒扬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大约一个小时后,林舒扬才裹着宽大厚实的浴巾从浴室走出来,他光着脚,一言不发地蜷缩在沙发上,拿毛毯将自己的头蒙住。 先前的场景在他脑海中回荡,还有他说出的那些话,以及发出的那些呻吟声。 太丢面,太羞耻了! 几分钟后,他听见沉稳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清醒了?” 毛毯里传出闷闷的声音:“嗯。” 随后便是一屋子的沉默。 最终还是荣显屹先开口,“你身上的伤口需要上药,你房间里的药箱我也帮你拿上来了,你是医生,需要什么药你自己心里有数。” 几秒后,林舒扬才掀开顶在头上的毛毯,他先是看了看茶几上摆放的药水和他的药箱,而后才看着站在沙发旁的荣显屹,咧嘴一笑:“多谢荣少,那什么,先前我说的那些都是糊话,你能当做没有听见过吗?” 泛着希冀的眸子眨呀眨,静静等待着荣显屹的回答。 “嗯,我知道。”荣显屹淡淡回了句。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林舒扬垂下眼帘,努力忽视掉心里的失落,用力扯了扯嘴角,“那就好。” “上完药,就回你自己房间休息,我这里没你的换洗衣物。”荣显屹撂下一句话,便拿着自己的换洗衣服走进浴室。 林舒扬听见浴室关上门的声音,垂着眼帘静默了几分钟。 收拾好心情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揭开身上裹着的浴巾系在腰间,而后打开药箱给自己身上的伤口上药。 在水里泡了这么长的时间,伤口周围的皮肉都被泡的发白,稍微一碰都疼的钻心。 “嘶~朱老疤下手可真是狠啊!”其实在朱老疤那里的时候,他很清楚,只要找不到货,朱老疤最多也就是多抽他几鞭子,绝不会要了他的命。 只是他没想到,后面会杀出秦广川这么个疯子,就差一点,他的节操就没了。 虽然他不至于为了节操丢命,但拼命是肯定会的。 算下来,荣显屹也算是救了他一命,虽然丢了些面子,但至少命和节操都还在,一个不少。 十几分钟后,除了后背有两处伤他够不着,其余地方都涂上了药水,他吃了些消炎止痛的药片,在沙发上又等了十几分钟,荣显屹还是没出来。 他不禁在心里嘀咕,这家伙怎么洗个澡比女人还麻烦,这么久了还不出来。 “啊秋!啊秋!啊秋!”连续打了三个喷嚏,林舒扬赶紧跑去荣显屹衣柜里翻了件看起来不太新的衬衫套在身上,然后再裹上毯子坐在沙发上静静等着荣显屹出来。 又过了十几分钟后,荣显屹才打开浴室门,看见林舒扬的身影,眉头明显蹙了一下,“你怎么还在这里?” 蹙,蹙也没用,他可不打算走,之前在秦广川那里,那个声音说的话,他记得很清楚。 他可不想给身体里另外一个人格,有一丝一毫可能出来的机会。 林舒扬惨兮兮地看着荣显屹,“我够不着后背的伤口,还得劳烦荣少帮我擦下药,这么晚了,我也不好去找别人。” 荣显屹随意地擦了擦湿漉漉的短发,便拿起茶几上的药水,“把毯子掀开。” “哦。”林舒扬松开毛毯,后背的伤口在上面,他轻轻将衬衫褪到腰背处,露出受伤的位置。 不一会,他便感觉到清凉的药水涂抹在伤口上。 “衣服哪来的?” 林舒扬摸了摸鼻尖笑道:“在你衣柜里找的,一件衣服而已,荣少应该不会介意!” 身后的人一时没了声息,林舒扬开始转移话题:“对了,我在秦府看见你了,你怎么会去富贵帮?” 荣显屹动作微微一顿,少顷才开口:“去找你。” “找我?” “有人看见你被朱老疤带走,但富贵帮不能硬闯,我只能直接去找秦广生,让他交人。” 林舒扬轻轻点头:“朱老疤是秦广川手下的人,所以那个秦爷才会派人把秦广川叫去,不过我很好奇,你们在里面都说了些什么?” “秦广川说,朱老疤的地方已经被人一把火烧了,人死在房间里,他也在找那个纵火的人。” 第80章 闭嘴!睡觉! 荣显屹停下手里的动作,将药水放回茶几上:“药已经涂好了。” “今天真是多谢荣少啦!”林舒扬龇牙咧嘴地把衣服拉好,一粒一粒地扣着纽扣。 嘴里却不闲着:“朱老疤根本就是秦广川自己杀的,火烧房子也是他的杰作,他倒是会装蒜。那,后来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秦广川那儿的?” 荣显屹想起当时的情景,他刚出秦家大门,就感觉到一道熟悉的视线在看着他,他下意识就向后面看去,那时候秦广川的车刚刚掉头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林舒扬就在那辆车上的直觉,他向前走了两步,秦家的小女儿秦瑶便追出来,怯生生地问他,要找的人是不是林舒扬,是个医生。 她说她听见了林舒扬的声音,就在她小叔秦广川的车上。 想到这里,荣显屹走到衣架旁边,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放在茶几上:“是秦瑶告诉我你在车上,后来我在地上看见这个,才确定你被秦广川带走。” 是那个小盒子。 林舒扬微微笑了笑,他的努力倒是没有白费,只不过秦瑶没有去找陈子骞,而是直接将这消息告诉了荣显屹。 他看着那个小盒子,解释道:“这个盒子,其实不是我的东西,是昨晚沈老板托我一定要在今天交给你,这是她送给你的礼物。” 所以,一开始林舒扬根本就不知道今天是他的生辰。 荣显屹抿着唇,没说话。 林舒扬见他没应答,立马加了句:“我也有给你准备礼物来着,只不过,那东西被朱老疤打翻,现在估计连渣都不剩下了。” 闻言,荣显屹的表情有些松动,“你是说那个蛋糕?” “啊,你怎么知道?” 荣显屹想起那块白巧克力的味道,眼里划过一丝笑意,不过转瞬即逝。 他走过去将房门打开,下了逐客令:“你该回去了。” 刚才不是聊的好好的,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 林舒扬眨眨眼,打算无赖到底,“我受伤了,下不了楼。” “自己走还是我把你扔下去?”荣显屹不为所动。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林舒扬挑了挑眉说道:“我记得你说过荣夫人喜静来着,你再不把门关上,我可就要扯开嗓子喊了。” “你喊一声试试。”冷酷的声音里带着点威胁的意味。 可林舒扬已经不吃他这一套了,直接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喊:“啊……!” 一个音节还没喊完,房门就被合上。 林舒扬立马识趣地闭了嘴,无辜地看着荣显屹,后者正寒着脸大步走过来。 等荣显屹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把两只手臂袖子往上一撸,举到荣显屹眼下,“是先折左边还是先折右边?” 先前荣显屹说过,如果他敢想那些不可能的事,就折断他的手脚再一寸寸敲碎他的骨头。 现在,他主动把手递到荣显屹面前了,可荣显屹却迟迟没有动作。 “我就知道你嘴硬心软,瞧瞧你那傲娇的样,”他说了两句,就看见荣显屹脸色肉眼可见地变黑了,他赶紧转移话题找补:“其实我非要睡在这里的原因你也知道,你如果现在肯把墨玉环还我,我保证立马就走。” “想都别想!”荣显屹撂下这句话转身便关了灯上床睡下。 只是关灯和盖被子的动静有点大,似乎被气的不轻。 黑暗中,林舒扬嘴角缓缓上扬,他可算是摸清了这家伙的性格。 他故意露出手臂上的伤就是在赌,荣显屹不忍心对他怎么样。 小心翼翼地躺下之后,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于是轻轻开口:“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过十二点……荣少,生日快乐!” 快乐……今天他一点也不快乐! 荣显屹闭上眼睛,冷冷开口:“闭嘴!睡觉!” 这坏脾气,还真是不讨喜。 许是药效残留,林舒扬此刻反而觉得精神有些亢奋,再加上伤口疼痛,他根本睡不着觉。 想了想,他又开口问:“荣少,你说这秦广川这么疯,是怎么成为富贵帮的二把手的?就因为他是那个秦爷的亲弟弟?” 房间里一片安静,林舒扬又问:“你就这么把我带走,明天秦广川会不会上门来找荣华门的麻烦?” 就在林舒扬以为荣显屹不会开口的时候,听见了两个字的回答:“不会。” “为什么?你这么笃定?” 房间里再次陷入安静。 林舒扬只隐约记得秦广川被揍了,之后的记忆便是回到荣府之后,根本不知道秦广川已经死于枪口之下。 见荣显屹不回答,他也识趣地不再追问,心里默默思索着,以后再见到秦广川的话,一定要想办法弄死他! 七年前的事,他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相信,能让秦广川记挂这么多年,绝不是因为自己救过他,而是因为恨。 只有恨,才能让秦广川这样的人铭记于心。 所以,今后再见,他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 想着想着,他又想起了先前那个不算是吻的亲吻。 当时做出那个动作完全是下意识,他清楚的知道,在他身边的人是荣显屹,所以才会顺从本心。 原以为自己只是欣赏荣显屹的那张脸,可那一瞬间,他才察觉到,原来他早已经…… 只是,荣显屹厌恶的情绪太过明显,他也只能把那些不该有的情绪按在心里,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 清晨的时候,林舒扬有些低烧,他塞了一片退烧药在嘴里,之后又沉沉睡了过去,直到快中午的时候才醒过来。 荣显屹已经不在房间里,他艰难地爬起来回到自己房间洗漱换衣服。 过了一会,杜庆敲响了他的房门,“林先生,少爷让我来喊你下去一趟,少爷说,要尽快。” “好,我很快就来。” 得到回应后,杜庆便下了楼。 林舒扬穿戴整齐,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脸上的伤痕,还好伤口不深,只要治疗得当就不会留疤。 下了楼,杜庆看见他脸上的疤痕吓了一跳:“林先生,你昨晚喝酒怎么把脸也给伤着了?” 昨晚喝酒? 林舒扬心中了然,这大概是荣显屹的说辞,他笑了笑随口顺着荣显屹的话回道:“昨晚这不是喝多了嘛,不小心刮伤的,没什么大碍,过几天就能好。” 杜庆这才微微点点头:“那就好,少爷说他在后院凉亭等你,让你尽快过去。” 第81章 别靠太近 林舒扬挑了挑眉:“什么事这么急,我还没吃饭。” 杜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苦着脸,“林先生去了就知道了,我跟厨房说一声,让小兰一会把饭送过去。” 林舒扬点点头,转身向后院凉亭走去,刚走进后院,他就听见隐隐约约的啜泣声,是个女人的声音。 走近了他才看清,是那位刘小姐,她正伏在石桌上,身子一抖一抖,哭的很伤心的模样。 荣显屹靠在另一侧的石柱上,双手环抱,深深皱着眉头。 狗蛋则是站在荣显屹身前,紧张的盯着刘盈盈,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面对女人哭,他也没什么好办法,荣显屹这时候把他叫过来,难道是打算让他把刘小姐哄好不成? 他摸了摸鼻尖开口:“这是发生什么了?” 听见他说话,狗蛋立马把食指竖起,“嘘,小点声。” 荣显屹看见他过来,直接向他走过来,“去那边说。” 林舒扬只好跟着向角落里走去,想起那啜泣声,他故意揶揄道:“荣少,你把自己未婚妻怎么了,惹的人家哭这么伤心?” 荣显屹脸色却有些凝重,开口就丢了个大瓜出来:“她说她有了身孕,让我尽快娶她。” 听到这个消息,林舒扬脚下一滑,差点没站稳。 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荣显屹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而且据他观察,荣显屹根本不喜欢刘盈盈啊,怎么可能会让她有身孕呢? 如果刘盈盈真的有了身孕,那荣显屹头上岂不是一片绿油油。 他轻咳了一声猜测道:“你让我来,是想让我诊断一下,刘小姐是不是真的有身孕?” 荣显屹摇摇头,幽深的眸光向凉亭里瞥了一眼,伸手指了指太阳穴的位置:“我让你来,是想让你看看,她这里是不是有问题。” “啊?” 林舒扬再次被惊到,“就算你被绿了,也不至于说人家脑子有问题!” 荣显屹眸光一凛,脸上挂着明显的不悦,林舒扬赶紧一本正经分析道:“我知道你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你这么说,肯定有你的理由,那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会觉得刘小姐……脑子有问题,我洗耳恭听。” 荣显屹的脸色这才缓和些许,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讲了一下。 半个小时前,刘盈盈还很正常,说话言谈举止都和正常人无异。 后来她把荣显屹单独喊到后院,四下无人的时候,她才满脸欣喜地问荣显屹,说她现在有了身孕,婚期打算定在哪天? 可荣显屹根本连碰都没碰过她,只觉得她在胡说八道。 几番对话下来,刘盈盈就变得越来越不对劲,活像一个被负心汉抛弃的可怜女人,哭的歇斯底里。 听完之后,林舒扬猜得出来,荣显屹说的话肯定不会好听,要不然刘盈盈也不会一直哭到现在。 他摸着下巴思索道:“这么说,孩子是别人的?” 荣显屹眼中无波无澜,回答的很中肯,“不清楚,但她很笃定孩子是我的,甚至连时间地点都说的清清楚楚,还有昨晚,她说我去了她的房间。 醒来之后因为我不在身边,她心里忐忑才会来荣府找我。” 林舒扬眉头轻拧,昨晚荣显屹在哪里他再清楚不过,怎么可能会去刘盈盈的房间? 可是荣显屹这张脸,也不可能有人能冒充的了。 林舒扬以审视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凉亭,“在这之前,你有觉得刘小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荣显屹缓缓开口:“她对我的执着难以想象,我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现在想来,大约从一年前开始,她就已经有问题了。” “比如说?” 荣显屹垂下眼帘,沉声道:“我从未给过她好脸色,可每次我冷言冷语对她,第二天她就像忘记了一样,依旧对我笑语晏晏,青睐有加。 还有,她经常说一些我从来没有说过的话,比如她说我昨晚去找过她,诸如此类的事不止一两次。 她口中的我,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就好像……在她的生活里,一直存在着另外一个我。” 林舒扬越听脸色越凝重,“那,除了你,她的父亲刘署长,就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吗?” “不清楚,但我已经让人去传话给他,算算时间应该也快到了。” “那我先去跟她聊一聊。”林舒扬说着便往凉亭走去。 荣显屹伸手拉住他,“等等,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别靠太近,她手里有枪。” 难怪刚才狗蛋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原来是因为刘盈盈手里有枪。 他想了想,说:“你放心,我有办法让她情绪稳定下来。”随即便挣开荣显屹手掌,向刘盈盈走过去。 他脚步轻缓,来到凉亭时,狗蛋还拉了他一把,小声说:”喂,她手里有枪,你最好离远点。” 狗蛋虽然语气不好,但却是在担心他。 林舒扬轻轻一笑,拍了拍狗蛋肩膀:“你都不怕,我也不能怂啊!” 说完,便越过狗蛋向刘盈盈走过去,“刘小姐,我们上次见过的,我姓林,是个医生。” 刘盈盈依旧伏在石桌上没有起身,尖锐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喊道:“走开!你们都走开!” “是荣少让我过来的,他其实很担心你。” 刘盈盈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睛早已经哭的又红又肿,她望了望林舒扬又扭头看向四周,没发现荣显屹的身影,她眼里的泪水顿时又溢了出来,“如果他真的担心我,为什么自己不过来看我?” 没等林舒扬开口解释,刘盈盈就举起手里的枪,愤恨地指着他喊道:“你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林舒扬立马举起双手,嘴里的语调尽量放缓:“别激动,我说的是真的,哭太多对胎儿不好,荣少特意让我来给你诊断一下,万一胎儿出现什么闪失,就太令人遗憾了,你说呢?” 听见胎儿两个字,刘盈盈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神色有些将信将疑,“你说的都是真的?” 第82章 精神有问题? 林舒扬微微一笑:“当然,我从来不对病人说谎。” “那好,我不哭了。”刘盈盈放下手枪,抬手将自己脸颊上的泪水擦干,轻轻抽噎了几声。 不远处,荣显屹悄悄放下了手里的枪,转身离开。 林舒扬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是一派温和的模样,“刘小姐,我可以坐下来给你把把脉吗?” 刘盈盈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伸出手,“你不是学的西医吗?怎么还会把脉?” “刘小姐有所不知,在我们那里,比较讲究中西结合,摸喜脉是一项基本功,很多学西医的人都会的。” “哦,”刘盈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后便伸出手放在石桌上:“那你快帮我看看,我刚才哭了那么久,也不知道对孩子有没有影响。” 林舒扬老神在在地将手指搭在刘盈盈脉搏上,表情有些复杂。 虽然他前面的话大多都是在胡诌,但摸喜脉他还真的会,这是前几年跟医院里的一个老中医学的,绝对靠谱。 可刘盈盈的脉象虽然有些平缓虚弱,但跳动均匀,不浮不躁,是普通的平脉。 她根本就没有怀孕! “怎么样?我的脉象很不好吗?”见他皱着眉,刘盈盈紧张地问道。 林舒扬眉头紧锁,声音也刻意压得很低沉,“从脉象上来看,情况不太好,有几个问题希望刘小姐能如实回答,方便我给你开些保胎药。” 听说情况不太好,刘盈盈立马变得更紧张了,但是她又不敢再哭,只能求救地望着林舒扬用力点头:“你问,我一定说实话。” “刘小姐可还记得,是什么时候怀上的这个胎儿?” 刘盈盈俏脸一红,低下头缓缓说:“是,两个月前,荣少从江西回来的那天晚上。” “那,刘小姐还记得最后一天月事是什么时候吗?” “我的月事一向不太准最后一次,好像是三个月前了。” “那你是怎么判断自己有了身孕的?” “是昨晚,荣少亲口告诉我的,他说我肚子里有孩子了,要尽快举行婚礼才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来找他,他却不承认了。” 林舒扬又问了几个问题,刘盈盈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都一一作答,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她没怀孕,林舒扬都要对刘盈盈说的话深信不疑了。 “我知道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回去给你开些保胎的药,只要你按时吃药,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刘盈盈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好,麻烦你了林医生。” 林舒扬站起来,神情一派温和有礼:“不客气,我是荣少的朋友,以后你有什么不舒服都可以来找我。” “嗯。” 转身的刹那,林舒扬脸色蓦地一变,心里对刘盈盈的情况有了初步的判断。 林舒扬从后院走进大厅的时候,正好看见刘明达和荣显屹从外面走进来。 他和荣显屹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都向会议室走去。 落座后,林舒扬简单的跟刘明达客气了几句,算是相互认识了一下。 荣显屹坐在一旁,等他们客气完之后,才沉着脸瞥向刘明达,“你知不知道你女儿怀孕的事?” “你说什么!”刘明达一听,立马震惊地站起来,一向挂着笑意的脸上此刻满是怒气:“荣显屹,你怎么能这么对盈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林舒扬赶紧打圆场,他感觉下一刻,刘明达的拳头就要揍上荣显屹的脸了,“刘署长,先别激动,我刚才已经给刘小姐把过脉,她没有怀孕。” 刘明达一愣,先后被这两个消息砸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荣显屹也奇怪地看向他,“你说她根本没有怀孕?那她为什么那么笃定自己有了身孕?” 林舒扬轻叹一声,将刚才在凉亭里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说完之后,他看向刘明达问:“刘署长,平日里你有觉得刘小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刘明达摇摇头:“盈盈平时乖巧的很,性格也很活泼,还时常跟家里的小猫说话,她说猫也是通人性的,我们” 说着说着,刘明达突然顿住了,他将信将疑地看向林舒扬,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除此之外,她还有没有别的奇怪的地方?比如,她会说一些你听不懂的话,或者情绪突然失控?” “听不懂的话倒是没有,不过去年在她妈妈忌日的那天,她确实情绪很激动,她一直说,她妈妈想把她一起带走之类的话,甚至摔碎了她妈妈的牌位,不过第二天她就好了,我也就没再把这件事当回事。” 刘明达眼底逐渐变得凝重起来,“林医生,你这么问到底是什么意思?盈盈她到底是怎么了?” 林舒扬摸着下巴缓缓说道:“如果我没判断错误的话,刘小姐这种情况很可能” “是妄想症。”荣显屹忽然接话。 闻言,林舒扬眉梢轻轻挑了挑,看向荣显屹的眼神有些意外。 “妄想症?你是说我女儿精神有问题?”刘明达青着脸问。 林舒扬给出一个专业的解释:“准确来说,妄想症不仅跟精神方面有关,跟心理也有关系,这种病症一般可以分为被迫害妄想症,钟情型妄想症,还有夸大型和嫉妒型这四种主要类型。 你说的刘夫人忌日那天发生的事,可以归类为被迫害妄想症,在她的幻想中,刘夫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想要害死她将她带走,所以才会摔碎牌位,但事实上,这些都只是她的幻想。” 刘明达听了,若有所思地呢喃,“她妈妈是生她时难产去世的,小时候她还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妈妈,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 造成妄想症的原因很多,并不是只由一件事情造成,林舒扬继续解释:“我来上海的时间不长,但也听说过,刘小姐在对荣少这件事情上,异常执着,包括从今天发生的事情来看,这就是典型的钟情型妄想症。” 第83章 想都别想! 林舒扬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继续说:“在她的幻想中,荣少一定也对她情根深种,只是碍于某些原因不能言之于表,久而久之便成为了一种执念,直到荣少答应你跟她订婚,这种幻想便变得愈发不可收拾起来。” 所以,即使荣显屹对她没有过好脸色,但只要她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幻想出一个完美的爱她的荣显屹出来。 她会认为幻想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反而会选择性将现实中发生的事情丢弃,只活在她自己想象的世界里面。 在那里,一切荒谬都是合理。 这时,小兰轻轻敲了敲会议室门,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碗,轻声说道:“林先生,杜管家让我给您送碗粥过来。” 林舒扬揉了揉肚子,起身走到门前,望着那碗热粥,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不过他回头望了眼会议室里的气氛,又扭头对小兰说:“帮我把粥放到餐桌上,我晚些再去吃。” “好的。” 小兰走后,林舒扬又坐回椅子上,默默忍着饥饿,这种时候,这种气氛,实在不适合吃饭。 刘明达垂着眼帘沉默良久,才看着荣显屹问了句:“荣少,你跟我句实话,你到底有没有碰过盈盈?” 荣显屹回答的干脆:“没有。” 是真正意义上的没有,连手指都没有碰过一下。 刘明达放下心来,语气低迷:“我一直以为她只是太喜欢你了,毕竟你跟我年轻时候一样英俊帅气,盈盈被你迷住也很正常,没想到,结果居然会是这样?” 林舒扬又认真打量了刘明达两眼,心说您年轻的时候跟现在,差距未免也太大了点。 不过对于刘盈盈的病情,他该说的还是要说清楚:“刘署长,保险起见,还是尽快带刘小姐去专业的医院再检查一下,该治疗治疗该吃药吃药,否则拖久了后果会很严重。” 刘明达长叹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我就盈盈这么一个女儿,我不想她受苦,医院那种地方还是少去为妙。” 说着,刘明达望向荣显屹,“所以,我还是希望荣少能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如期跟盈盈举行订婚宴。” 林舒扬皱眉:“我想你还是没有明白,妄想症的后果有多严重。” “她不过就是碰上一个喜欢的人,”刘明达看向荣显屹,眼底藏着深深的固执,“我的女儿那么好,我相信荣少以后一定会体会到,只要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病自然就会好了。” 林舒扬无奈地笑笑,总有一些人不听劝,想当然地只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根本不明白这样的做,最后只会伤害他人也伤害自己。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在这规律的节奏中缓缓开腔:“刘署长,我这么跟你说,刘小姐现在只是幻想荣少喜欢她,还跟他有了孩子。 再过几天说不定这孩子就生下来了,之后她可能会到处找孩子,也或许她会幻想孩子被人拐走,甚至是被人杀了,比如荣少,比如你刘署长。” 看着刘明达的脸色越来越黑,他就知道这么说还是有用的,“如果放任不管,她的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 如果是好一点的结果,那么她会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如果是坏一点的结果,那么她不是被人所杀,就是自杀。 现在,你还觉得不让她受苦就是在为她好吗?” 最后一句话说完,林舒扬手指的动作便停下来,随即起身,“作为医生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继续让刘盈盈跟荣少订婚只会放大她心里的妄念,该怎么做我想刘署长心里已经有数。 我答应了刘小姐给她开“安胎药”,不过这药的作用只是安心宁神,刘署长可别说漏了嘴刺激到她就不好了。” 林舒扬从旁边拿出纸笔写下一串药名和用量递到刘明达面前,后者紧紧捏住那张药方,直到此时才沉声说了句:“我知道了。” 荣显屹看着刘明达说:“人在后院凉亭。” 言下之意,你可以把人带走了。 刘明达心事重重地站起来,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荣显屹,而后不言不发向外面走去。 等刘明达走后,林舒扬才扭头看向荣显屹,目光里噙着笑意:“荣少,看不出来你对妄想症还挺了解。” “托你的福,让我对心理产生了兴趣,这几天恰巧看了关于妄想症的书籍,”荣显屹轻叹一声,低低呢喃了句,似庆幸又似可惜,“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林舒扬知道,他指的是上次他说自己人格分裂的事情,应该就是从那时候起,这家伙才看了很多关于心理的书。 不过,这几日他在房间里根本没看见有关于心理的书啊,难道是在书房看的? 难怪经常一钻进书房就好久不出来。 不过,“荣少,这下算不算是解决了你要我做的第二件事情?” 荣显屹说的第二件事情,是让刘盈盈知难而退,虽然刘盈盈并没有知难而退,但刘明达明显对订婚一事有些松动,反正目的都是一样的,这应该也算是完成了! 可荣显屹却冷笑:“眼下刘明达还没有真正表态,况且你别忘了,我要的货还在他手里。” “那我可管不着,只要刘明达最后答应取消婚约,那我就算是完成了,毕竟刘盈盈的病真的不能再拖了,我看得出来他真的很爱这个女儿,刘明达一定会做出正确的决定,不会拿她的生命开玩笑。” 荣显屹表情淡淡,显然对他说的话不太相信,“所以呢?” 林舒扬咧嘴一笑:“所以,你能不能先把墨玉环还给我,这样我就不必每天晚上去你房间里蹭沙发了。” “呵~”荣显屹冷酷一笑,回答跟之前一模一样,“想都别想!” 这个答案在林舒扬的预想中,倒是没什么意外,他没说什么,只默默起身,赶紧到餐桌上吃他的粥去了。 独自坐在会议室里的荣显屹,伸手将脖子上的墨玉环解下。 望着那两枚并无二致的墨色圆环,漆黑的眸底情绪复杂。 第84章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下午三点半,杜庆敲响了林舒扬的房门,“林先生,太太让你过去一趟。” 林舒扬刚给自己身上的伤口涂好药,便打开房门,跟着杜庆一起去了荣太太的房间。 路上他看见狗蛋领着一个人急匆匆地跑进了荣显屹书房,杜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解释道:“那是码头的丁勇,都是跟着少爷做事的人,大概是有什么急事要跟少爷汇报!” 林舒扬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荣太太房间里,除了荣太太还有一位中年妇人在,那妇人手里拿着量尺,应该是个裁缝。 “荣太太,下午好。” 荣太太见他过来,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她指着一旁的椅子说:“舒扬,你坐下,我也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好,”他稳稳坐在椅子上,言行举止都谦和有礼,“荣太太请说。”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今年春节是打算留在上海还是要回父母身边?” 荣太太说的父母,应该是指荣显屹给他安排的那对在蜀地做茶叶的生意的父母,而荣太太还并不知道那两个人已经死亡的事。 他笑了笑:“我今年就不回蜀地了,既然来到了上海,总得做出一些成绩才能回去面见父母。” “这么说,你是要留在上海过年了?”荣太太眼中露出一丝欣喜。 见他点头,荣太太又说:“那可真是太好了,自从你来了我们家,我看得出来,阿屹脸上的笑容变多了,今年你若是肯留下来过年,阿屹一定很高兴。” 是吗? 荣显屹脸上的笑容变多了? 怎么他看见的不是冷笑就是冷笑呢? 林舒扬摸了摸鼻尖,对此并不苟同。 “眼看着离过年也没多少日子了,我请了上海有名的春姐过来,你快站起来让春姐给你量一量尺寸,过年可不能没有新衣裳穿。”荣夫人说着,便招呼他过去量尺寸。 “这怎么好意思?”荣太太要给他做衣裳,这是他没有想到的,同时,这来自长辈的在意和关心,让林舒扬心里感到暖意十足。 之前他还以为荣太太是个清冷的性子不太爱说话,没想到相处久了才发现,荣太太是个这么热心的人。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快来,待会让春姐给你和阿屹做两套一样的衣裳,等过年的时候一起穿上。”荣太太直接拉着他的胳膊站起来,让春姐给他量尺寸。 他不再推辞,顺着荣太太的意说:“那就多谢荣太太了。” “不用谢,不过你们年轻人,以后喝酒还是少喝点,这好好的脸都被刮成这样了,要是你父母看见了得多心疼啊!” 林舒扬尴尬地点点头,他这脸上的伤太招摇,终于还是被长辈给说了。 量尺寸的时候,难免会碰到身上的伤口,不过他都咬牙忍住了,没让人看出来。 量完之后,春姐便带着记好的尺寸和工具离开,荣太太刚想说话却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杜庆赶紧走过去将窗户关上,只留下一点点小缝隙,“太太,您身体不好,可不能再吹风了。” 林舒扬也关切地看向荣太太:“受了风寒还是要吃些药才能好得快,否则拖久了病情反反复复,小病很容易拖成大病。” 荣太太连忙摆手,“我可不想吃药,我一闻到那个味道就恶心想吐。” 杜庆走过来向林舒扬诉苦:“林先生,太太这辈子就怕吃苦药,你是医生,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治一治太太这小毛病?” “老杜,就你话多,我这是老毛病,等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了我自然就会好。” 林舒扬被荣太太这拒绝吃药的态度逗笑,“我这里倒还真有些药,吃起来一点都不苦,荣太太,我看你最近似乎有些流清鼻涕,正好我有治疗风寒感冒的药,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药来。”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哎~这孩子怎么说走就走了。”荣太太在房间里数落杜庆,“都是你多嘴,人家都说了良药苦口,这哪什么有不苦的药?我看就是你们联合起来想哄我吃药。” 不一会,林舒扬便拿着一盒感冒颗粒走进来,交到杜庆手里,“这药不苦,里面是小包装,一天三顿,每次一袋,用热水冲服就行。” 荣太太一脸嫌弃地望着药盒,显然不太相信他的话。 这个时候西药还未普及,大多都还是吃中药,荣太太不信也在情理之中。 凡事总要尝试了才能知道,林舒扬没再过多解释,回房间的路上,他看见之前进入荣显屹书房的丁勇已经出来,正往荣府大门外走去。 狗蛋送走丁勇之后,看见他站在走道上,只淡淡瞥了一眼连话都没说便又去了荣显屹房间。 林舒扬顿时觉得怪异,按理说,狗蛋看见他脸上的伤,怎么着也得嘲讽几句才对,这丁勇到底说了些什么,连狗蛋都开始走高冷路线了。 直到晚饭后,他才意识到那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 平时常雨总是出没在荣府各个角落,可今天一整天了,他也没见到常雨的身影。 来到三楼,他敲响了荣显屹的房门。 可是敲了半天,也没人应答。 “林先生,别敲了,少爷去了太太房里,你还是待会再找少爷!”杜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舒扬转头,目光往对面荣太太的房间看了一眼,荣显屹和荣太太的房间都在三楼,只不过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中间隔了近百米的距离。 “对了杜叔,你今天有看见常雨吗?” 杜庆想了想,摇摇头:“没有,我最后一次见他是昨天,少爷好像有事吩咐他,然后跟着他一起出门了。” 林舒扬眉头轻皱,这么说,昨晚常雨去了秦广川那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荣府。 杜庆问:“怎么了?你找常雨是有什么急事吗?” “哦,我就是有点事想问问他,没关系,明天再问也不迟。”林舒扬心里一紧,但却很快把话题转移开:“太太晚上吃药了吗?” 第85章 养你还不如舒扬 一听到吃药,杜庆脸上立马露出笑容:“吃了,太太尝了一口之后,就把半碗药一口气喝光了,还说一点都不苦,猜你是不是往里面加了糖呢!” 林舒扬微笑点头:“那就好,这药吃上三天应该就能好。” “哎,好。” “哎呦,看我这脑子,”杜庆一拍脑袋问:“太太明日一早要去赐恩寺还愿,让我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贴身物件,太太说要一起带去请住持施福赐恩,去一去晦气。” 杜庆说着,指了指他脸上的伤疤。 也是,他喝个酒都能把脸刮伤,确实是该去一去晦气。 不过他的贴身物件,除了墨玉环就只有之前被劫走的那块手表了,这一时,他还真没有什么贴身物件。 “杜叔,我除了衣裳比较贴身,其它还真没有什么好带的东西。” “那没事,太太说你们年轻人不怎么信这些,无妨,到时候太太给你求一块平安福也是一样的。” “那就谢谢荣太太了。” 跟杜庆说完之后,林舒扬的目光又落在荣太太房间的方向,不知道荣显屹什么时候回来。 荣太太房间里,荣显屹正站在中间,听荣太太讲述当年他出生时的故事,这故事他听了很多遍,但依旧耐着性子听荣太太讲完。 “好险,当时要不是刚好逃到赐恩寺,遇到无名大师,你可能就真的胎死腹中了,无名大师说你衔玉而生必定不凡,将来你的爱人手里,一定也会有一枚跟你一样的墨玉环。” 听荣太太说到这里,荣显屹垂着的眸光忽然深了几分。 “一开始我是对这话深信不疑的,可是打听了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还有第二个像你这样衔玉而生的女孩儿。 如今你就要跟刘家小姐订婚了,不管怎么说也得去赐恩寺还个愿,妈也希望佛祖能保佑你早点治好那不能碰人的怪毛病。”说着,荣太太脸上便浮现出愁容。 荣显屹一直垂着眸,心中忽然涌现出一个问题,如果他的母亲知道另外一个持有墨玉环的是个男人,又会作何感想。 不过,这个问题他终是没有问出口,“还愿的事,母亲去就好,我没意见。” 荣太太怪慎地看他一眼,“我喊你来就是想让你跟我一起去的,难道我想去哪里还要经过你的同意啦?明天早上你把时间空出来,我们早点出发,中午就能赶回来。” “明天早上我没时间,还是让杜叔陪您一起去。”荣显屹冷声拒绝。 “就一上午的时间你都没有?” “没有,明天早上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我的事情还重要?”荣太太皱眉盯着自己儿子,结果盯了半天,对方也没反应,不说话,也没有表情。 荣太太叹息一声,“养你还不如舒扬,人家都知道关心我还给我开药吃,你倒好,整天就知道那些打打杀杀的事,跟你爸一个样。” 荣显屹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药盒,没说话。 “好了,既然你不去的话,那就把脖子上的墨玉环给我,明天我带着它去也是一样。”荣太太没好气地伸出手,等着荣显屹自己解下来。 荣显屹手指伸到领口的位置,又停了下来,“墨玉环,我晚一点再送到您房间里,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哎?”荣太太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荣显屹就迈着步子离开,她自言自语道:“直接解下来给我就好了嘛,为什么还要晚一点再送过来?” 林舒扬靠在荣显屹墙边,并没有离开,不一会他就看见荣显屹从荣太太房间里走了出来,脚步飞快,看见他的瞬间,脚步微微一顿,而后继续前行。 “什么事?” 林舒扬直起身子:“我想知道昨晚我晕过去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荣显屹一边打开房门,一边敷衍道:“没什么。” 林舒扬想跟着走进去,结果却被一只手臂挡在门外,他只好顿住脚步,“我就是想知道,常雨去哪儿了?怎么一天都没看见他?” “他被我安排出去做事,这两天都不会回来。你还有别的事?”荣显屹面无表情,冷冷问道。 “没”话未说完,门就被荣显屹“砰”的一声关上了。 林舒扬摸了摸鼻尖,心说这家伙该不会还记着昨天晚上的事情,所以故意把他关在门外的! 过了一会,门又开了,林舒扬靠着墙坐在地上,扭头看向荣显屹,看见他的眼眸里划过一丝诧异。 “你怎么还没走?” 林舒扬打了个哈欠:“没办法,我睡里面,走不了。” “随你。”荣显屹伸手将房门锁上,而后向荣太太房间走去。 林舒扬在他转身之后翻了个白眼,暗自嘀咕:“说话这么冷,活该你没有老婆。” 就这么坐了一会,没几分钟他就看见荣显屹从荣太太的房间里走出来,于是赶紧起身拍拍屁股咧嘴一笑:“荣少,你可终于回来了,我等着你帮我后背涂药呢!” “没空,去找别人帮你。”荣显屹打开门锁,伸手将他拦在外面,而后毫不留情地关上房门。 “喂,可是我只能找你帮忙啊!”林舒扬敲了几下门,里面都没有任何回应。 他身上的伤在荣府可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能去找谁? 下午那会他自己上药都没有涂后背,晚上要是再不涂恐怕就不妙了。 他抬起手,忽然想起荣显屹说过,荣太太喜静,于是又放下手,默默地坐回墙根。 “你不开门,我就在门口坐着了,除非你把东西先还给我,否则我是不会走的。” 到了半夜,整个荣府都安静下来,林舒扬坐在地上,屁股拔凉拔凉的,他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身体,轻轻叹气。 其实他的房间就在荣显屹房间下面,从距离上来说,在自己房间和在荣显屹房间差别并不大。 昨晚因为那药的原因,他说出了自己都未曾确定的心意。 其实从那时候他就明白,自己借着墨玉环的借口一直赖在这里,只不过就是想要离荣显屹更近一点罢了。 想起昨晚荣显屹说的话,还有刚才的态度,他苦笑一声,打算下楼。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紧接着荣显屹低沉的嗓音便传来:“进来。” 第86章 永远都不能原谅 林舒扬心里顿时一喜,嘴角忍不住上扬,轻快回道:“好嘞!” 轻车熟路地躺在沙发上,林舒扬顿时感到一阵暖意。 “不是要上药?起来,脱衣服。” 林舒扬抬眸,看见荣舒扬手里正拿着药水站在一旁。 他美滋滋地坐起来脱下外套,而后将后背露出来,“荣少,说你面冷心热你还不承认,最后还不是对我心软了?” “少说话,安静点。”不一会,后背就被涂上凉凉的药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涂药的人不同,他竟然隐约在药味里闻到一股淡淡的花草香味。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荣显屹清冷的嗓音打断。 “其它地方自己涂。”涂完后背之后,荣显屹将药水放在茶几上,而后人也坐在茶几上,幽深的眸子盯着林舒扬,像是要从他脸上盯出一个洞来似的。 “你这么看着,我还怎么涂药?”林舒扬眨了眨眼睛,目光直直地跟荣显屹对视起来。 半晌,荣显屹才开口:“你想要墨玉环,无非就是不想让你身体里另外一个人格出现,为什么,你就这么排斥‘他’的存在吗?” 林舒扬移开目光,眯着眼皮缓解一下有些酸涩的眼珠,不答反问:“你知道秦广川为什么对我下药吗?” 荣显屹不假思索道:“因为他喜好龙\/阳,而你,恰巧长得还不错。” 林舒扬睁开眼:“不,他是想报复我,七年前在我丢失记忆的那两天里,曾经见过秦广川。” 闻言,荣显屹眸光一闪,“你想起来那两天发生的事了?” “并没有,”林舒扬苦笑一声,“这只是我从秦广川的话里推断出来的,如果我能想起来的话,或许也就不会那么害怕‘他’再从我身体里出来了。 未知永远是最恐怖的存在,我不知道接下来还会不会再遇到像秦广川这样的人,亦或者还有比他更疯更奇怪的人。 只要一想到身体的控制权不在我自己手里,就会觉得毛骨悚然,总之那种感觉我绝对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荣显屹嗤笑:“陈子骞不是也控制过?” 林舒扬刚才还信誓旦旦的眼神瞬间变得尴尬起来:“那不一样,他那属于开挂,是违规行为,这件事我记他一辈子!而且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他。” 永远都不能原谅么 似乎,自从那天晚上的事情过后,林舒再也没喊过他的名字,一直都称呼他荣少。 果然,还是这么的记仇。 荣显屹敛起所有表情,起身向床边走去:“涂完药记得关灯,我先睡了。” “哦。”林舒扬觉得今天的荣显屹看起来也有些怪异,但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怪异,最后只能归咎于昨晚,大约还是因为他口无遮拦的话,刺激到他了! 涂完药,林舒扬便乖乖地关上灯,悄悄躺在沙发上,“对了,白天我忘记说,如果刘明达真的不想带刘小姐去医院的话,不如找个这方面的专家上门治疗,反正他应该不缺钱。” “嗯,我会转达给他。”荣显屹淡淡应了句。 “那就,晚安了荣少。” 房间里再没有任何声响,林舒扬闭上眼睛,没一会便睡着了。 这一觉林舒扬睡得很沉,迷糊中,他似乎听见荣显屹开门离开的声音,但是眼皮像是坠了千斤重般,一点也抬不起来。 天色微亮的时候,荣显屹便独自一人离开,狗蛋早已等在荣府院子里,见他出来,立马跟上去,“荣少,让我跟您一起去!” 荣显屹脚步未停,冷冷呵斥:“不许跟来。” 可狗蛋还是拔腿跟了上去,“我不,荣少,您就让我跟您一起去,我现在每天都会去松林院训练自己,我的枪法也越来越准了,我” “闭嘴,你想把府里的人都吵醒吗!”荣显屹停下脚步,看着狗蛋的眼神有些不耐烦。 狗蛋立马捂着嘴,小声说话:“我知道这次很危险,但是我更担心您,万一有人耍诈,我还能帮您挡枪子,您就让我一起去!” 荣显屹眸光轻颤,望着狗蛋的眼神变成无奈,“你留在府里,我有别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做。” “什么事?” 荣显屹从脖子里取下那枚墨玉环,连带着绳子一起交给了狗蛋,“等母亲和杜叔走了之后,把这个东西交给林舒扬,记住,除了你谁都不能知道这件事情,明白吗?” 他表情严肃,语气也很低沉,显得很是郑重,狗蛋接过墨玉环信誓旦旦地说:“明白,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说完他又觉得有些疑惑,“可是荣少,这个东西不是你的吗?为什么要交给林舒扬啊?” “不,这本来就是他的东西。”荣显屹抬起手,黑色手套拍在狗蛋肩膀上,“记住我说的话,快进去。” “好的荣少,那你跟码头的兄弟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嗯。”荣显屹深深看了一眼荣府主楼,随即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林舒扬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敲门的人很执着,隔几秒敲几声。 林舒扬实在被吵的睡不着才艰难起身,他打着哈欠看向房间里,发现显屹的床上的被子已经叠的整整齐齐,似乎已经离开很久。 他走过去打开房门,发现外面站着的人是杜庆,“杜叔,早啊!” 杜庆对于林舒扬住在荣显屹房间里的事,早就见怪不怪,他笑了一下问:“林先生,少爷在房间吗?怎么我敲了这么久的门都没反应。” “他不在,好像一早就出门了。” “哦,我就是来告诉少爷一声,太太这就出发去赐恩寺了,既然少爷不在,那等少爷回来了,你帮我跟少爷说一声!” “好,我知道了,你跟荣太太路上注意安全,药记得带上按时吃。” “哎,好。”杜庆离开后,林舒扬揉了揉困倦不已的眼睛,又打着哈欠向沙发走去。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会这么困? 忽然,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用力闻了闻,循着气味,最后在沙发下找到一盒开着的香膏。 一股花草香混合着药的味道冲进鼻端,他仔细闻了闻,里面应该有薰衣草和首乌藤以及其它一些花草的提取物。 这是……安眠香膏,荣显屹特意把它放在自己经常睡的这一头沙发底下,所以昨晚他才会睡得那么沉,早上也不想起。 难怪他一开始不让自己进房间,后来又突然开门让他进来。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 第87章 火拼现场? 林舒扬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之前的瞌睡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冷冰冰的床铺,心里那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他披上外套就往外走,结果刚打开房门,就看见狗蛋站在走廊里,见他从荣显屹的房间里走出来,眼眸瞪得圆鼓鼓。 荣太太走后,府里的人只剩下小兰还在厨房做早饭,刚才狗蛋去了二楼林舒扬的房间,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答,他便下意识地走到三楼溜达溜达。 没想到居然看见林舒扬从荣显屹的房间里走出来,整个人都呆住了。 “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荣少房间里!” 林舒扬关上门大步走过去,“大人的事小孩少管,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要问你,荣少去了哪里?你一定知道是不是?” 狗蛋两只眼睛鼓鼓地瞪着林舒扬,猛摇头:“不知道。” 林舒扬表情一变,学着阿七的语气喊道:“狗蛋哥哥,你快告诉我!” 末了还眨巴了两下眼睛,无辜又可怜。 狗蛋一拳就挥过来:“不许你学阿七。” 林舒扬眼疾手快地攥住狗蛋拳头,脸上表情严肃,语气也很认真:“狗蛋,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找荣少,昨天来府里的丁勇是你带进来的,你一定知道些什么。” 狗蛋挣了几下都没挣脱,心想这人平时看着挺瘦,怎么力气这么大? “你先松开我,我就告诉你。” 林舒扬立马松开,静静等着狗蛋的答案。 狗蛋甩了甩被攥的生疼的手,愤恨地瞅了林舒扬几秒,才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递到林舒扬面前。 看见那东西的瞬间,林舒扬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激动地接过墨玉环握在掌心,“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这是荣少走之前,让我交给你的,他还说,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荣显屹居然主动把墨玉环还给他了? 之前他要了那么多次,荣显屹连口都没有松过,怎么会突然间就想通了? 林舒扬艰难地消化着这个消息,几番思索也没能项目明白这是为什么。 狗蛋见他神情复杂,此时却无心再管那么多,只说了句:“这是荣少交给我的任务,现在我完成了,你把它收好,可别弄丢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林舒扬张开嘴巴,最终却没有发出声音。 等狗蛋走出荣府之后,他也悄悄跟了上去。 按照狗蛋的性格,要是放在平时,一定会追问他关于这枚墨玉环的事。 还有刚才他从荣显屹房间出来,狗蛋也没对他做出口头警告之类的事情,这很不寻常。 联想起昨天送走丁勇时狗蛋的反应,他猜测,狗蛋现在一定是去找荣显屹的。 他一路跟着狗蛋走了大约有半个多小时,最后来到一处废旧的仓库旁边,从这个角度能看见仓库大开的门里面,站着两拨人。 一拨穿黑色衣服,一拨穿灰色衣服,双方人数相当,有人手里拿刀,有人拿棍。 他粗浅地估算了一下,穿黑衣服的和穿灰衣服的双方至少各有近百人,乌压压一片,看着都让人不敢靠近。 这场面,很明显的两方对峙,像电影里黑\/社会准备火拼的现场。 林舒扬认出,穿黑色衣服这边领头的那个,就是他昨天见过的丁勇,除了丁勇之外,还有几个看着比较面熟的人,是之前在火车站荣显屹带过去的人。 看来穿黑衣服这边的,都是荣华门的人了,那么穿灰色衣服的,应该是富贵帮的人。 荣显屹此刻,应该就在仓库里面。 狗蛋躲在一堆废弃的木板后面,步子刚要迈出去,就被林舒扬一把揪住衣领给拉了回来。 同时,一把捂着狗蛋的嘴巴,不让他喊出声:“嘘,先别轻举妄动,我松开手你别喊行吗?” 狗蛋瞪大眼睛点点头,林舒扬手一松,他就压着声音低吼:“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跟踪我?”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林舒扬也同样压低声音快速说道:“你快告诉我,这里现在是什么情况?荣少跟富贵帮的秦爷是不是都在仓库里面?” 狗蛋一脸的为难,可是想到,反正现在他们都已经在这里了,说出来也没什么。 “前天晚上,常雨哥被富贵帮的人抓了,秦广生说他杀了秦小爷,要荣少给个说法。” “你说,秦广川死了?”林舒扬心里猛地一跳,难怪那天晚上他问荣显屹,秦广川会不会上门来找荣华门的麻烦,荣显屹的回答会那么笃定。 现在他很痛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把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问清楚,还有常雨,他是为了救他才被富贵帮抓住的。 “嗯,常雨哥是荣少最好的兄弟,为了救他,荣少肯定会只身涉险,那秦广生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这次还不一定会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来,如果他敢伤害荣少,我就跟他拼命!” 林舒扬看了一眼这座仓库的构造,拉着狗蛋绕到仓库后面,“先别急着拼命,我们想办法听听里面在说什么。” 仓库后面堆放了一些杂物,还有一间简陋的厕所,林舒扬看着地上被人走过的痕迹,顺着厕所走到了仓库侧边,在这里找到一道掉了一半的木质门。 既然厕所是在后面,那仓库里肯定会有出口通往这里,否则要是急了,还得从库外面绕一大圈,等跑到厕所的时候,恐怕早就憋不住了。 狗蛋看见那门的时候奇怪地看了一眼林舒扬,这道门被旁边的杂物挡的严严实实,他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一扇后门的? 不过,走到这里,他们已经隐约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了,这个时候可不能再发出一点动静。 林舒扬回头对狗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悄悄矮着身子从半开的木门下钻进去,进来之后是一条狭窄的走道,再拐过去便是仓库中心。 好在这条走道边上也有一堆木板,林舒扬和狗蛋躲在木板后面,透过缝隙刚好能看见仓库中间的情景。 林舒扬一眼,就捕捉到荣显屹的位置。 第88章 那很不巧 只见在杂物堆放的仓库中间,放着两把红木椅,荣显屹靠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属于上位者的气息展露无疑! 可惜荣显屹坐的位置背对着他,他看不清荣显屹此刻的表情,只能看见一点隐没在阴影里的下颚。 荣显屹对面坐着的,想必就是那位富贵帮的秦爷秦广生了。 秦广生看着是个年近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他体态有些臃肿,一头黑发已然白了一半。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见秦广生那双如鹰般的眼睛,只不过原本应是锐利霸道的气质,却被一张堆满肥肉的脸庞压的所剩无几。 秦广生后面站着两个穿灰衣服的人,那两人手里拿着枪,正指着被五花大绑的常雨。 林舒扬看过去的时候,枪声倏然响起,子弹没入常雨小腿,常雨大叫一声被迫半跪在地上。 看着这一幕,狗蛋和林舒扬都攥紧了拳头,可是他们谁都没有冲动,毕竟他们面前横着这么多木板,就算想过去,也需要时间。 林舒扬跟狗蛋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们得先爬到木板上面,才能翻过去。 另一边,荣显屹的脸色已经冰冷至极,他盯着秦广生寒声道:“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可你还是伤了我的人,看来今天你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和平交易。” 秦广生笑了,笑的一派和睦,“荣显屹,你的人杀了我富贵帮的二把手,那可是我亲弟弟,我要是不让他出点血,怎么向我下面的人交代啊?你说呢?” 常雨忍着腿上的剧痛,重新站起来,用一条腿支撑着全身,鲜血顺着小腿流到地上,混着地上的灰尘聚成一团。 他咬着牙喊道:“屹哥,不能把东西给他,就算我死了也不能把东西给他!” 秦广生脸上的笑意一顿,“你看,他这么不听话,还一心求死,不如我成全他算了。” 说着,他微微抬起手指,身后的人枪口对准常雨太阳穴,只等着他一声令下就扣动扳机。 站在不远处的丁勇等人都纷纷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另一边穿灰色衣服的人见状,也做出同样的反应,双方人马都蓄势待发。 “等等,”荣显屹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枚印章举到身前:“我可以把东西给你,但是我要一个人的命。” 他手一抬,指向秦广生身后刚才那个开枪的人,“我眼里揉不得沙子,更不能忍受自己的人被别人欺负,如果做不到,那我们就手下见真章!反正门口的兄弟们已经都快等的不耐烦了。” 秦广生侧头向后看了一眼,刚才那个开枪打伤常雨的人顿时脸色一变,低下头。 秦广生回头,目光落在荣显屹手里的印章上面,笑了笑:“阿屹啊,你跟你爹的性格真的很不一样,他向来奉行重利保命,而你跟他恰恰相反,不过这一点,我很欣赏你。” “所以?” 荣显屹的话刚落,秦广生的枪就对着身后的人开了火,先前开枪打了常雨的人应声倒下,眼睛瞪得圆鼓鼓,死不瞑目。 另外一个拿枪指着常雨的人,顿时有些慌神,就连远处的灰衣人都有些迷惑,他们只能看见那边发生的事,但是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秦广生用锐利的目光扫视过去,一圈下来,躁动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而后他像没事人一样吹了吹枪口,“我已经很够诚意了,现在该把东西交给我了!” 荣显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浮现,“的确诚意十足,连自己手下的人命都不放在眼里,要说狠还得是你秦广川更狠一点,不过有件事情你一直都搞错了。” “哦?什么事?” “秦广川,不是常雨杀的,是我!”荣显屹话音落地的瞬间,手已经伸向后腰处,电光火石间,两人的枪口在同一时间都指向了对方的脑袋。 只不过一个是站着一个是坐着,从气势上秦广生就输了一截。 不远处的两拨人看见这情景,立马都向着这边奔过来。 “荣少!” “秦爷!” 秦广生大喊一声:“都别动!” 荣显屹则是递给丁勇一道凌厉的目光,后者立即做了个手势,示意身后的人都停下来。 对峙之中,荣显屹慢斯条理地将刚才拿出来的印章重新装回口袋里。 秦广生身后,在荣显屹有动作的那一瞬间,常雨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直接用头撞向身旁人的脑袋,随后趁着那人慌神之际,整个身体都压上去,那只完好的腿用力一踢,身下人手里的枪就飞了出去。 常雨被绑着,双手没办法使用,所以他直接翻身坐在那人身上,用脚抵在喉咙处,不多时,那人就停止了挣扎。 常雨累的躺在地上,看向不远处的对峙场面,表情严肃。 “荣显屹,你以为这样你今天就能全身而退了吗!”秦广生的脸色微变,那双鹰眼里流露出阴狠的神色,“我秦广生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是吗?那很不巧,遇上我你就什么都得不到了。”荣显屹冷笑。 秦广生突然笑起来:“只要一开枪我们俩都躲不开,就算再过一天一夜,我们也还是这样,不如我们把枪放下,痛快地打一场,谁赢了谁就能先从这里走出去,怎么样?” “不怎么样。”林舒扬和狗蛋从木板上跳下来,径直向荣显屹的方向走过去,“这个方法早就被荣少用烂了,您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不学点好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身后肯定还藏着另外一把枪!” 狗蛋赶紧跑过去把脱力的常雨从地上扶起来,“常雨哥,你没事!” “没事,你们怎么来了?”常雨看着狗蛋,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我们当然是来救你的。”狗蛋边说边解开绑在常雨身上的绳子。 林舒扬捡起地上之前被常雨踢飞的枪,利落地上膛而后跟荣显屹站在一起,两道枪口同时指向秦广生。 “荣显屹,没想到你还另外安排了人在这仓库里,”秦广生目光微微转动,表情却看不出有一点点意外,“也是,这里堆放了这么多杂物,藏几个人也很正常。” “你来这里做什么!”荣显屹目光一直盯着秦广生,连看都没看林舒扬一眼,直接冷声问道。 第89章 差点没血溅当场 林舒扬咧嘴一笑,心情倒是还不错:“我这不是听说常雨杀了秦广川,结果被人家抓住,特意来救他的嘛!不过我刚才又听说,秦广川是荣少杀的,等出去之后,我一定好好谢谢你帮我杀了那个疯子啊!” 荣显屹剑眉微蹙:“你不该来这里。” 林舒扬自动忽略这话,“对了,你怎么突然把东西还给我了?狗蛋交给我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荣显屹嗓音微沉:“想给就给了。” 林舒扬深吸一口气,这回答还真是荣显屹的风格,简单粗暴。 被晾在一旁的秦广生一开始脸色还无波无澜,结果听两人在这里聊起来,脸色越来越绷不住。 “你们还真是不知所谓,在这里还有心情聊天,”他眸光一闪,语气阴狠道:“今日你们就都留下来!” 秦广生话音刚落,便抬起另外一只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穿灰衣服的人接到命令,立马跟荣华门的人扭打在一起。 林舒扬见到这个场面,皱起了眉头,这场架打下来,得有多少人受伤,要是放到2023,他们这些外科医生又得熬夜肝。 “这人你能打得过!”他凑在荣显屹耳边小声问。 “不一定。”荣显屹眼眸微眯。 这个回答让林舒扬又重新审视了一下秦广生,这个人看起来不像是个高手的样子,可是连荣显屹都说不一定,看来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就在林舒扬思索间,荣显屹已经动了,他一步一步向秦广生走过去,刻意将林舒扬遮挡在身后,“你想要的东西就在我身上,我同意你之前的提议,我们都把枪放下,公平地打一场。” 秦广生笑了:“好,你比你爹有种,不过你得先让你身后那个人,先把枪放下。” “林舒扬,把枪放下!”荣显屹头也不回地命令道。 林舒扬想了想,将手里的枪放在地上,荣显屹既然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把枪踢远点。”秦广生又说。 “不必了,既然你们要打,我把场地让出来就是。”林舒扬起身,走到常雨和狗蛋旁边,替常雨查看了一下腿部的伤势。 “还好子弹只是打进了肉里,并没有伤到腿骨,等回去之后把子弹取出来,好好养上一两个月就能痊愈。” 狗蛋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没想到你还挺有用的。” 林舒扬笑了一下,没空跟狗蛋斗嘴,他的目光落在仓库中央。 此时,荣显屹和秦广生已经交上手了。 常雨手臂架在狗蛋身上,脸色苍白,目光却一直炯炯有神地盯着前方,神色担忧:“秦广生练的是腿功,他的下盘极稳,屹哥的身高比他高出许多,恐怕很难占到什么好处。” 经常雨这么一说,林舒扬也看出来了,秦广生虽然身上肥肉不少,但动作却很灵敏,几招下来,荣显屹腿上已经挨了一脚。 不过秦广生也不好过,脸上挨了荣显屹一拳,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的脸颊已经开始逐渐泛青,说明荣显屹这一拳是实打实地用了全力。 “咳咳。”荣显屹闷声咳了两下。 林舒扬忽然想起,之前在陈府荣显屹为他挡住陈之宏的攻击,那一下应该伤到了他的内脏,本来应该好好养着的,可是这距离那晚才没几天,现在他跟秦广生打起来难免会牵动暗伤。 这样下去,荣显屹会吃亏的。 林舒扬一边思索,一边打量起整个仓库的构造,这里除了堆放大量的木板和杂物之外,就只有左右墙壁上方各开了一扇小窗。 仓库这个地方,一定是由秦广生挑的,因为他手里有人质,有人质就有话语权。 刚才听他们之间的谈话,秦广生为秦广川报仇是假,想要拿到“利通商行”的印章才是真。 可是他看的清楚,先前荣显屹把印章放回口袋里的时候,秦广川一点都不着急。 那种神色给人的感觉就是,“反正那东西迟早都是我的,现在在你身上多放一会又如何呢?” 他忽然想起那天在平乐歌舞厅,服务员小武说过的话。 “分盘会”的时间快要到了,荣显屹和秦广生几乎都想先杀了对方。 林舒扬倏地心中一沉。 如果他是秦广川的话,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把荣显屹除掉! 另一边正在砍打的两拨人,打的旗鼓相当。 林舒扬猛然发觉,他们全都是用的刀棍,竟然没有一个是用枪的。 如果这时候,有人手里有枪 林舒扬眸光一凛,抬头看向左右两边的小窗口,忽然看见两边同时出现两个黑洞洞的枪口。 一个对准了秦广生,另外一个对准的是荣显屹。 枪口已经瞄准目标,仿佛下一刻就要扣动扳机,林舒扬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就冲过去挡在荣显屹身后。 “砰!” “砰!” 两道枪声同时响起。 一枚子弹没入秦广生肩膀,另外一枚没入了林舒扬腹部。 “呃!” 被子弹击中的瞬间,林舒扬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俩人想点子都想到一块去了。 故意不用枪,只用拳脚。 结果俩人暗地里都安排了人在窗口放冷枪。 不愧是上海滩两大帮派的一把手,一样的狡猾多诈。 “林舒扬!”荣显屹接住他即将倒下的身体,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谁让你挡的,谁t让你替我挡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从荣显屹的眼里看出了惊痛和心疼,仿佛他对荣显屹来说是什么重要的人一般。 林舒扬手捂着腹部,剧烈的疼痛让他反应有些迟钝。 听了荣显屹的话,他心说这次你总该体会到我当时的感受了! 结果听见荣显屹下一句话,差点没血溅当场。 “我身上穿了防弹衣,需要你替我挡吗!啊!” 他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荣显屹。 整了半天他这是自己往枪口上撞,活该啊! “你”早说啊! 话没说完,他眼前的场景忽然一变,荣显屹消失了,仓库也消失了,之前的所有人都不见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他是痛的出现幻觉了吗? 他努力聚焦视线,头顶是一片樟树的枝叶,他整个人都躺在地上。 微微转头,入目的是一条宽敞的沥青混凝土马路,还有不远处耸立的高楼大厦。 林舒扬蓦地瞪大双眸,他这是,回到2023年了?!! 第90章 我,会去找你 林舒扬躺在马路旁的人行道上,腹部伤口还在流着血。 很快就有路人向他走过来,有人问他怎么了,有人拿起手机在拍照,也有人在叫救护车。 可是此刻,他心里却在想。 如果,早知道荣显屹身上穿了防弹衣的话,他想他还是会冲过去。 万一,开枪的人瞄准的是他的头怎么办?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舍己为人的活雷锋,只是那一刻,身体从心做出的选择,最真实。 不过现在这样也好,在陈府的时候,荣显屹为他挡了一次,现在他也为荣显屹挡了一次,就当做是两清了。 现在他们之间横着九十三年的时间距离,以后,大概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 意识的最后,他听见了救护车赶来的声音,随后便沉沦在无尽的黑暗中。 ——“你是谁的人?” ——“怎么,怕我吃了你?” ——“叫什么名字?” ——“如果你死了,我会给你立碑。” ——“你没死,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 ——“我从没这么想过。” ——“下次要是再敢对我出手,我就折断你的胳膊。” ——“只要我还活着,绝不会让你比我先死。” ——“强者保护弱者,天经地义,不必谢我。” ——“可我,一点也不想让你死。” ——“我该怎么帮你?” 耳边的声音不断回旋,林舒扬仿佛在一片黑暗中看见了光亮般,心中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不,他不甘心! 他要回去,他还没搞清楚“利通商行”的事情,还有刘盈盈的病,刘明达还没答应退婚的事,还有荣太太给他定做的衣服,还有 还有,他想亲口问一问荣显屹,如果从心而为,愿不愿意试着接受他的喜欢? 医院病房里,林舒扬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仪器上的心率已经恢复正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太阳落山的时候,一直紧闭的双眸才缓缓睁开。 他微微转动了几下眼珠,看见墙壁电子显示屏上的时间:2024年1月29日。 几秒后,他嘴角缓缓浮现出一抹笑意。 我,会去找你的,阿屹! 两个月后,常雨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袋急匆匆地向三楼书房走去。 “咚咚咚” “屹哥,是我常雨。” “进。”荣显屹站在书桌旁,手里拿着一把全新的勃朗宁1900手枪,除了他手上这把,桌面上还摆放着其它几种款式的枪。 常雨走进书房,看见桌上摆放成一排的枪,眼前一亮,“屹哥,这些都是下一批要运送的货吗?” 荣显屹点点头,将手里的枪放回桌面,他眉梢冷峭,看着常雨淡淡问道:“腿伤怎么样?” 常雨微微一笑:“屹哥放心,早就好了,不会影响‘分盘会’的。” “嗯,彭司令那边传消息过来了吗?” “还没有,不过倒是有个别的消息。” “说。” “那个叫做俞星河的女人,最近跟张家旁支,远洋商行张志远的儿子走的很近,而张志远一直都跟秦广生走的很近。 屹哥,你说这个俞星河会不会根本就是秦广生的人?”常雨皱着眉,有些琢磨不透俞星河的目的。 荣显屹摇了摇头:“如果她是秦广生的人,沈漫舞不会不知道,派人继续盯着她。” “知道了屹哥。”常雨将手里的文件袋举起来解开,抽出里面厚厚的纸张,“名单上的人已经解决大半,这些都是从他们那儿搜来跟‘利通商行’有关的资料。” “先收起来,等分盘会之后,我会仔细查看。”荣显屹坐到椅子上,习惯性地摸了摸脖间的墨玉环。 常雨将文件袋放在书架上,看见荣显屹的动作,眼眸一深,自从那天林舒扬在仓库无端消失后,屹哥一回来就去找太太把墨玉环拿了回来。 并且经常会用手指摩擦墨玉环,“屹哥,林舒扬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他已经想问很久了,只是之前他感觉得到,对于林舒扬的消失,屹哥忌讳莫深。 如今两个月已经过去了,他一时忍不住,便问了。 荣显屹摩擦墨玉环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常雨,“这个问题,只有他自己能解答。” “可是,他就那么凭空消失了,以后还会再出现吗?” 荣显屹摸着手里柔滑的玉质物,语气无比坚定:“会。” 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这时,敲门声传来,杜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少爷,有人送了一封信过来。” 常雨走过去打开房门,“杜叔,把信交给我!” “好,那你拿进去给少爷!” 常雨看了眼信封上的落款,一边把信交给荣显屹一边说:“屹哥,是陈子骞的信。” 陈子骞? 荣显屹挑了挑眉,拆开信封。 “他约我明天上午十点在落轩茶楼见面。” 常雨面露疑惑:“听说自从他接手了陈老先生的产业之后,鲜少跟人私下会面,怎么会突然约你见面? 眼看着离分盘会没几天了,这里面会不会有诈?” 荣显屹放下手里的信,嘴角轻轻勾起:“有没有诈得去了才知道,陈子骞是个极其自负的人,他不屑与秦广生这样的人为伍,这一点大可以放心。” “屹哥,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 常雨沉着了一下才开口:“分盘会有个约定俗成的规定,往年富贵帮和我们荣华门都会邀请一位商界泰斗坐镇,说到底,分盘会的结果会直接影响到很多人的利益,跟商界联系紧密也是一种隐晦地证明帮派实力的手段,最后还可能影响到投签。 秦广生那边已经邀请了日本商会会长冈田川一,如果陈子骞愿意站在我们这一边的话,对我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陈子骞不过才刚接手商会会长的位置,脚跟都还没站稳,他跟商界泰斗四个字有什么关系吗?”荣显屹不屑地反问。 “话虽如此,但好歹也有个华商商会会长的噱头,总归也还是有点用的。”常雨据理力争。 “你想让我趁这个机会邀请他?” 常雨点点头。 荣显屹垂着眸思考片刻,冷笑了一下,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第91章 林舒扬,他在哪? 次日,上午十点一刻,荣显屹才出现在落轩茶楼。 陈子骞选择的包厢在二楼靠窗的位置,荣显屹到达包厢的时候,陈子骞已经喝上了第二杯茶水。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荣少。” 荣显屹丝毫不觉得自己迟到一刻钟有什么歉意,直接坐到陈子骞对面的位置上,他看了一眼站在陈子骞身后的涟漪,从进门开始,涟漪就盯着他,似要把他的脸盯个窟窿出来才甘心。 这个女人一直都对他有着莫名其妙的敌意。 他不在意地移开目光,而后才回答陈子骞的话。 “本来是不想来的,但又觉得太拂华商商会的面子,最后只能勉为其难地过来看看,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陈子骞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听了荣显屹的话,也丝毫不觉得生气,他放下手里的茶杯说:“性子太急可不是什么好事,荣少不如静下心来好好品品这茶,上好的大红袍,挺贵呢!” 荣显屹望着眼前的茶杯,没有动。 见状,陈子骞只好败下阵来,“还真是油盐不进,算了,那我就长话短说。听说分盘会有一局是赌,而上海滩有名的赌徒几乎都在富贵帮手里,荣华门对此应该很头疼!” “商会的事不够你忙,还有时间操心分盘会的事情?” “我不明白你对我的敌意从何而来,但我这次来没有恶意,我是想帮你。” 荣显屹听了这话,目光忽然落在涟漪身上,后者见他看过去,转了转眼珠,悠悠开口:“我作证,他真的是想帮你,不如你先听他说完再做决定也不迟啊!” 荣显屹目光回落在陈子骞身上,语气淡淡,直接将对方话里的意思挑明:“你想代表荣华门,参与赌局。” “跟荣少这样的人说话,的确不该拐弯抹角,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陈子骞眨了眨眼,“我保证荣华门不会输在赌局上。” “商人重利,可陈家和荣家并无利益往来,你突然说要帮我,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陈子骞忽然低低笑起来,“我不仅要帮你赢了赌局,还要作为华商商会会长站在你这一边,荣少这么聪明,不如你来猜一猜我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跟荣华门绑在一起,对陈子骞来说也并非没有好处,至少那些想要暗中使绊子的人,以后做事之前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而陈子骞要付出的显然比他得到的要多,这种不对等的交易必然有猫腻。 荣显屹身体向后,整个背部都靠在椅子上,看向陈子骞的目光有些锐利,薄唇轻启,“猜不到。” “猜不到么”陈子骞深深吸了口气,“其实我真的没有什么目的,只不过是受人之托,帮你一把罢了。” 受人之托? 荣显屹眉头不自觉拧起:“受谁所托?” 涟漪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有些着急,此刻插话进来道:“还能有谁?当然是” “涟漪。”陈子骞打断她的话,“我想荣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必多话。” “真的吗?”涟漪狐疑地看向荣显屹,“你说说看,你猜到的人,是谁?” 荣显屹却只拧着眉,没说话。 “啊对了,彭司令那边传来消息,他已经答应你的要求,我就不再锦上添花了,”陈子骞说着转动起轮椅,“话已经说完,我就先去忙商会的事情了。” “站住。”荣显屹起身,拦在陈子骞面前,“他人在哪?” 涟漪在一旁接话:“他?这没名没姓的,谁知道你说的是谁呀?” 陈子骞也只是抬头看着他,似笑非笑,没说话。 荣显屹加重了语气,重复道:“我是问,林舒扬,他在哪?” 他早该想到的,陈子骞曾说过,他欠林舒扬三件事。 一切不合理的背后,总会有一个能让一切都合理的理由,除此之外他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理由能让陈子骞主动帮他。 此言一出,陈子骞轻轻叹了口气,“涟漪,你若是不问他就不会说出来了,这一局我输了。” 涟漪咯咯笑起来:“不就是一顿饭嘛!堂堂华商商会会长难道还请不起了?” “砰!”荣显屹一拳捶在桌子上,满脸寒霜,“告诉我,他人在哪!” “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我也不知道他人在哪?”陈子骞双手一摊,微笑道:“爱莫能助。” 荣显屹垂下眼帘,低声问:“他是什么时候去找的你?” “两天前的一个夜里,他来找我,说要我兑现帮他做三件事的承诺,第一件就是帮你赢得赌局,第二件是借我们陈家和严仲奇的关系去说动彭司令,不过这件事已经不需要我插手了。 第三件事情嘛,他说还没想好,以后再来找我,谈完这些之后他就离开了,所以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陈子骞说完便把轮椅调转方向,离开了包厢。 两天前,原来他早就回来了。 荣显屹握着拳头,脸上表情淡淡,眼底却早已情绪翻涌。 阳春三月的夜晚依然清冷,荣显屹洗完澡之后,随意拿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短发,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 结实匀称的身材暴露在空气中,胸膛上还挂着几颗未擦拭干净的水珠,甫一接触浴室外冷冽的空气,细腻的肌肤纹理上立时鼓起了一层小颗粒。 忽然,他擦头发的动作一顿,眸光凌厉地瞥向窗口。 下一刻,就有一个黑影翻进来,荣显屹刚要去拿枪,就见那个黑影转身将大开的窗户给关得严严实实。 他停下动作,望着那个穿着一身黑衣的人,眼眸里情绪复杂。 他开口,嗓音微哑:“回来了,怎么不走门?” 林舒扬转身,看见荣显屹的样子,眼眸里划过惊艳,他随手捞起一旁的毛毯,微笑着向荣显屹走过去。 “走门的话,就没有惊喜了。”林舒扬将手里的毛毯披在荣显屹身上,在披的过程中,手指状似无意地轻轻划过荣显屹耳垂,冰冷的指尖瞬间窜过一阵温热。 第92章 感动吗? 林舒扬轻叹一声:“现在天还冷,你就这么从浴室出来,生病了可怎么办? 明明还是那张脸,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温润,可却无端给荣显屹一种奇怪的感觉。 但当他的目光触及林舒扬脖子下方挂着的墨玉环时,又稍稍放下了心里那奇怪的感觉。 荣显屹扯过毛毯,向衣柜走去,“你不是医生吗?该怎么办,问你自己才对。” 林舒扬转过身,目光紧紧跟随着荣显屹走动的路线,他轻笑一声,说:“治病容易,可如果对方是你,我会心疼。” 荣显屹眉头轻蹙,刚想说话,就听见林舒扬又说:“荣太太也会心疼的,啊,还有杜叔,常雨,狗蛋,你身边的人都会心疼。” 穿上毛衣之后,荣显屹的眉头才随着林舒扬的话,逐渐舒展开。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舒扬走过去,笑的一脸真诚:“我一回来,马上就来找你了,感动吗?” 荣显屹却冷下脸:“我白天见过陈子骞,他说两天前你找过他,刚回来?”他冷笑一声,“你什么时候连骗人都不过一下脑子了?” 林舒扬拿手指点了点脑袋,“啊,我差点忘了,真是抱歉。”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表情却没有一点歉意。 荣显屹走过来,“你不是对陈子骞深恶痛觉,为什么一回来就去找他?” “我可以理解为,我回来之后没有第一时间来找你,你生气了吗?” “没有,”荣显屹在距离林舒扬一步距离之外停住,一双如墨的眼眸平静地望着他,“墨玉环你已经拿到,想去哪里是你的自由,我这里已经没有能拴住你的东西了。” “怎么会?你就是那个能栓你要做什么?”林舒扬正说着话,却见荣显屹伸出手,一把扯出他塞在裤腰里的衬衣。 下意识地,他握住了那截如铁有力的手腕。 被握住手腕的荣显屹,只是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便继续将衣服向上撩起,仿佛林舒扬的力道对他来说,只是微不足道,唯有眼底藏着坚定和固执。 他边把衣服往上撩起,边解释:“看看你身上的伤,是不是都好了。” 林舒扬手上的力道逐渐松懈,任由荣显屹将他身上的衣服掀开,嘴角抑制不住流露出一丝笑意。 偏白的皮肤上,除了腹部枪伤的位置留下点疤痕之外,其余地方光洁如初,一如脸颊上的伤痕一样,早已消失无踪。 荣显屹仔细看了看他身上的伤疤,最后下了结论,“看起来恢复的不错。” 说完,便松开手,转身向床边走去,“陈子骞说你不在陈府,这两天你都去哪儿了?” “是他骗了你,我一直都在陈府。” 闻言,荣显屹顿住脚步,转头看向林舒扬,锐利的目光落在他鞋上。 “上海已经好多天没有下过雨,如果你一直都在陈府,那你鞋子上的泥是从哪来的?” 林舒扬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眼中浮现出无奈的神色,“哎,本来我是不想说的,但好像什么都瞒不过你。” 荣显屹抿着唇,目光紧紧盯着林舒扬,等待着他的下文。 林舒扬自顾自地坐到沙发上,脱了鞋,而后整个人都躺下去,熟悉的感觉让他满足一笑,“其实也没什么,我这两天跟空玄去了一趟浮云观。” “去浮云观做什么?” “本来想去那里寻找一些东西,可惜一无所获。啊不,也不能说一无所获,我跟空玄回来的路上,他腰间的封杀忽然有了反应,结果他又做了一回空中飞人,吱哇乱叫地不知道飞哪去了。 估计附在陈之宏身上的那东西,又要开始兴风作浪了。” 荣显屹听完,面色有些凝重,“如果魔养好伤回来,它第一个要对付的一定就是你和我。” 林舒扬一下从沙发上翻坐起来,双手扒在靠背上方,下巴磕在手背,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里面有亮光一闪而过:“所以啊,我赶紧就来找你了,阿屹,你可要好好保护我才行。” 一声“阿屹”,让荣显屹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压下心中那莫名的悸动,故意讥讽道:“怎么?不喊我荣少了?” 林舒扬脸上笑意不减:“在外自然还是要叫的,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随荣太太喊你一声阿屹,你不会介意!” “随你。”荣显屹脱了鞋,便随手将腰间的浴巾扯开,三两下叠放在一旁。 林舒扬眨了眨眼睛,看着不远处穿着平角裤的男人,眼眸中流露出些许失望的神色。 “衣柜上面有新被,记得关灯。”说完,荣显屹便掀开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裹进去。 新被? 他之前在柜子里翻衣服的时候,可没看见过有被子。 林舒扬垂下眼帘,眼底的光重新亮起,“好!” 比起盖毛毯,新被果然更加暖和,林舒扬闻着被子里干燥的棉花味,嘴角的笑根本抑制不住。 阿屹啊阿屹,如今墨玉环已经回到我身上了,可你还是留我在房间里过夜,这是不是说明,你已经习惯了我的存在呢? 关了灯之后,房间里一片漆黑,荣显屹睁着双眸,瞥向沙发的位置,眼底的黑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明明墨玉环已经给他了,为什么还是 …… 清晨,林舒扬下楼,刚从厨房走出来的杜庆看见他一脸吃惊。 他抿唇一笑:“杜叔,早上好啊!” “林先生!你什么时候回上海的?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家里的事,看来阿屹对大家的解释是他回蜀地处理家事去了。 林舒扬:“都处理好了,昨晚回来比较晚,就没好意思打扰大家,不过荣少是知道的。” “处理好就好,”杜庆走近睁着眼睛仔细瞅了瞅他的脸,笑着打趣了句:“还好你这脸上没留疤,要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要伤心呢!” “杜叔,荣太太起了吗?我想去拜访她。” “太太估计还要过一会,最近太太喜欢上打麻将,昨晚熬了一宿,这会睡得正香呢!” 打麻将? 林舒扬点点头,“那不着急,等她睡醒了我再去拜访。” 这时,楼梯上传来荣显屹的声音,“你,跟我出去一趟。” 第93章 你让我去那我便去 林舒扬回头,看见荣显屹一边下楼,一边扣着外衣的纽扣。 黑色的手套丝毫不影响他扣纽扣,明明是很简单的动作,可荣显屹做出来却显得那么矜贵,一股禁欲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眸中颜色一深,问道:“现在就出去?” “嗯,就是现在。” 林舒扬挑了挑眉,跟在荣显屹身后出了门。 车里,常雨已经坐在驾驶坐上等待,看见荣显屹出门,他便下车打开后座车门。 “常雨兄弟,好久不见啊!”林舒扬笑着打了个招呼。 常雨刚开了一半的车门,听见这个声音,猛地抬头看过去,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林舒扬?你,你真的回来了?” “是啊,常雨兄弟,我回来了,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呢?”林舒扬快步走过去,从常雨手中不着痕迹的接过开车门的工作。 荣显屹顺势坐进车内。 “我只是惊讶,没有不高兴,毕竟当时你”常雨抿了抿唇,随即笑着拍拍林舒扬肩膀,“回来就好,我一直都很感谢你为屹哥挡了一枪,等今天办完事,中午我请你出去吃顿好的。” 林舒扬望着拍在自己肩膀上那只手,垂着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悦,“你不必谢我,毕竟我也不是为你挡枪。” “不管怎么说,我都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就当是庆祝你回来,我们一起吃顿饭难道你还要拒绝我吗?”常雨放下手,故意反问。 “吃饭当然可以,不过酒可不能少。” “好说,正好我最近也有些馋酒了。” 林舒扬正准备开口说话,就听见车里传来一道不太愉悦的声音:“你们打算聊多久?上车!” 闻言,林舒扬和常雨对视一眼,互相耸了耸肩,都转身钻进车里。 常雨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屹哥,现在距离跟边老板约好的时间还早,确定现在就要去吗?” “边老板?名单上那个叫边四强的?”边这个姓很少见,但边四强这个名字,林舒扬在手机相册里见过,是那本名册后面其中一个人的名字。 常雨知道他看过那名册的内容,没多想便点点头:“没错,是他。” 林舒扬转头,看向身边的荣显屹,语气中带着些许不确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所以你喊我一起,是打算让我陪你们一起去杀人的吗?” 荣显屹听了这话,扭头看向他,凌厉的目光直直看进他眼底,“杀人?如果是,你想去吗?” 林舒扬眨眨眼,回答的一派真诚:“你让我去那我便去。” 车内的气氛忽然有些凝固,荣显屹脸色的表情虽然没变,但周身却散发出冷意,看向林舒扬的目光也越来越复杂。 “边四强虽然在名单里,但他是个例外,我们这次去是找他要一个消息,并非杀人。”常雨适时解释了句,打破车内的凝固气氛。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再见,他总觉得林舒扬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有问题。 “哦,这样啊,”林舒扬正襟危坐,脸上的表情真诚,“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是医生,其实并不怎么喜欢杀人。” 荣显屹收回目光,将视线转到前方,“常雨,开车。” “好。” “去松林院。” 常雨开车的动作一滞,“我们不是去见边老板吗?怎么突然要去松林院了?” “有事情要处理,之后再去见边四强。” 荣显屹回答的简单,不过林舒扬也听得出,荣显屹这是临时改变的目的地。 大概,是因为他。 他挑了挑眉问:“常雨兄弟,松林院是什么地方?” 常雨边开车边回答:“松林院是荣爷当初用来供兄弟们练习拳脚的地方,后来变成了专门训练的场地,凡是荣华门的人都可以去那里训练,毕竟有时候多一分身手,或许能保自己一命。” 唔,那就是相当于是个体育场嘛!阿屹带他去那里是打算做什么呢? 大约十五分钟后,汽车停在了一道院门前,院子旁边是一大片的松树林,绿意盎然,看来松林院的名字就是由此而来了。 有人跑过来将院子的铁门向两边拉开,常雨直接将车开了进去,停在一间小仓库旁边。 下车的时候,林舒扬看见不远处,不仅有跑道,沙袋和木头人,还有一片宽阔的靶场。 现在太阳不过才刚刚露头,就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来到这里训练了。 其中一个光着膀子正在打沙袋的,就是丁勇。 荣显屹下车的时候便说:“常雨在车上等我,你,跟我一起进去。” 常雨应了声:“好。” 林舒扬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他看着荣显屹大步走进旁边的仓库大门,他也迈开脚步,跟了进去。 路过门口时,有一个年约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瘦高个,身后背着一把宽刀。 看人的时候眼神里透露着一股精光,荣显屹路过的时候还点头跟他打了个招呼。 瘦高个男人双手环抱,看似高冷地点了点头,但语气里全是恭敬:“荣少。” 可是到林舒扬路过的时候,此人却目光不善地打量了他一眼,而后直接向左转身朝常雨的方向走去。 林舒扬有些莫名其妙,怎么才一见面,他就好像惹到了这位看起来像个武林高手一样的人呢! 荣显屹冷声道:“把门关上。” “好啊!”林舒扬回神,顺从地将仓库大门关上,转身跟着荣显屹往里走去。 这个仓库里堆了不少木箱,墙壁上还挂着各式各样的刀,长刀短刀都有,甚至还有几杆冷兵器长枪。 荣显屹顺手取了一把短刀拐进放着铁箱的木架后面,林舒扬看不见木架后面的情况,脚步停顿了一下。 片刻后,他抿唇一笑,继续朝着木架后面走去。 刚拐进木架,他就被荣显屹一推,整个后背狠狠撞在架子上,一把泛着寒光的短刀横在他喉咙处。 “咳咳、”猛烈的撞击令他忍不住咳嗽了两下,一抬眸,就看见荣显屹那双比短刀还冷上几分的眼眸。 第94章 “我们”一直都是“我们” 咳完之后,林舒扬非但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看向荣显屹的目光里带着点漫不经心,语调悠长:“阿屹,你这是做什么?我这一路上可没惹你生气呀!” 荣显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寒着声音步入主题:“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身上明明带着墨玉环,却还是出现了?我说的是——林舒扬的另外一个人格。” 林舒扬听了这话,丝毫不觉得惊讶,从进仓库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荣显屹已经认出他,只是有些疑惑:“你是怎么发现的?我明明跟之前没什么差别才对啊!” “是吗?可是在我眼里,你们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比如?” “除去那些多如牛毛的破绽,你最掩饰不了的一点,就是眼神。” “眼神?”林舒扬眨眨眼,嘴角的笑容愈发邪肆:“我以为我们最大的共同点就是眼神,因为我们看你的时候,同样都充满了爱慕。” “他不会,”荣显屹说得斩钉截铁,“就算有,他也会克制。”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我之前还在想该怎么才能让你开窍呢!” 荣显屹冷笑,手里的短刀向下压了几分,“我跟你不是一路人,回答我的问题。” 不是一路人么?林舒扬忽然握住荣显屹持刀的手,用力往自己喉咙按下去。 刀刃锋利,立时就见了血,荣显屹手上的力道方向一转,眉宇皱起:“你疯了!” “你看,你根本舍不得。”林舒扬松开手,转而沾了一点脖子上的鲜红,轻轻用手指捻开,直到那点红色扩散消失。 荣显屹扔掉手里的短刀,一拳打在林舒扬肚子上,动作迅猛,林舒扬痛的弯下了腰,“你怎么还来这招” 荣显屹捏住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冰冷的眼神几乎要将他冻死在原地,“如果不说,我不介意再卸一次你的下巴。” “好好好,我说。”林舒扬垂眸看了一眼那只捏住自己下巴的手,缓了缓才直起身子,“我的出现,自然是因为之前的我,睡着了,至于你说我是林舒扬的另外一个人格,这么说是不对的,——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一体,‘我们’一直都是‘我们’,从来都不是‘我和他’。” 说完之后,他看见荣显屹脸上浮现出罕见的疑惑神色,于是轻笑一声,“你大可以不必把我们分得这么清楚,因为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你和之前的我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甚至知道的更多。” “所以七年前送我‘礼物’的事情,你都记得。” “当然。” 荣显屹眼底颜色深了几分,手指上的力道也变得更大,林舒扬感受着下巴传来的痛觉,忍不住“嘶~”了一声。 “第二个问题,把你的‘礼物’收回去,我一点也不喜欢。” “这可不是一个问题,你说的是一个陈述句,我回答不了你,因为我现在做不到。” “为什么做不到?” “不为什么,就是做不到。”林舒扬说这话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在上扬,整个神情都在散发着耍无赖的意味。 荣显屹眸光颤了颤,手指上的力道逐渐减轻,直到松开。 他微微垂眸,长长的睫羽随着眼睛眨动,语气也软下来,“我想像个正常人一样,不想一直这样孤独下去。不如你提出条件,告诉我要怎样才肯把它收回去。” 末了他深吸一口气,又加了一句:“不管怎么样,至少给我留下一点希望。” “我的‘礼物’,真的让你这么难过吗?我以为你是愿意的。”林舒扬望着近在咫尺的俊颜,眼眸却透过这张脸在回忆以前,神情变得有些忧伤。 不过片刻,眼眸里又重新聚焦,而后抿唇一笑,“说到条件,我仔细想了想,首先你要先跟刘盈盈退婚,你知道我一回来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有多难过吗?” 荣显屹一直抿着唇听他提条件,只是没想到他第一个提出的竟然是这个。 垂着的眼眸里划过一丝诧异,而后开口:“刘盈盈的病情已经在恢复中,暂时不能受刺激,但退婚是早晚的事,你大可不必担心,这只是我跟刘明达做的一笔交易。”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还有另外一个条件,我听说分盘会一共五局,刀、枪、拳、赌和投签局,我想代表荣华门参加其中一局。” “好。”荣显屹不假思索地一口答应。 林舒扬反而问道:“你不担心我会输?” “担心,”荣显屹向后退了一步,轻微的叹息声响起:“可我别无选择,因为这是你提出的条件。除了这两个,你还有别的条件吗?” “没了,就这两个。” “好,第三个问题,”荣显屹抬起双眸,定定地望着林舒扬,神色无比认真,“在你生活的地方,中国是什么样的?” 闻言,林舒扬眸底划过一丝疑惑,很多之前被他忽略的问题,此刻一一呈现在脑海中。 比如,阿屹看见他凭空消失,之后却从来没有问过他消失的这段时间里都去了哪? 还有,对于他的来历,阿屹也从来都没有深究过。 忽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之前,他曾给过荣太太一盒感冒药,那药盒子上,都会印着生产日期的。 林舒扬回视荣显屹,眼眸里带着笑意,不愧是阿屹,居然已经猜出来他的来历。 所以他问他,未来的中国是什么样? 荣显屹问完问题之后,就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想了想,他用自己鲜少才有的认真语气说:“未来的中国,没有战火和硝烟,是繁华盛世。” 得到答案之后,荣显屹一直紧绷的神色终于放松了些许,就连嘴角都轻轻向上勾起了弧度,“有你这句话,我就明白了。” 林舒扬想起之前在火车站看见的那些枪支弹药,还有“利通商行”的名单,猜测阿屹一定是在做着什么大事!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但现在你既然已经知道答案了,还打算继续做下去吗?” “当然,”荣显屹轻笑,目光里满是坚定:“不管未来是什么模样,事情摆在那里,总要有人去做。” 闻言,林舒扬低声呢喃了句:“这话,听着可真耳熟呢!” 第95章 比起刀,枪更适合你 “我们的话已经谈完,你想代表荣华门参加分盘会,至少要学会一项技能才行。”说着,荣显屹便转身向木架外面走去。 林舒扬在荣显屹的瞬间便扯住他的衣角。 “你还有问题?”荣显屹只好停下脚步。 “你等等,”林舒扬轻笑一声,将自己脖子上的墨玉环取下来,而后做势要戴到荣显屹身上。 荣显屹望着那枚墨玉环,向后退了一步,剑眉再次蹙起:“做什么?” “我只是,想让你暂时帮我保管一下。”林舒扬向前走两步。 可荣显屹又躲开了,伸出手:“我自己来。” 林舒扬脸上的笑意倏然消失,眼底全是偏执:“你再躲,我可就要忍不住亲你了。” “那你大可以试试,看是你的嘴快,还是我的枪快。” 林舒扬低头看了一眼那抵在自己腰间的手枪,毫不在意荣显屹会不会开枪,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依旧固执地要亲手戴上。 双手环过荣显屹脖颈时,他缓缓开口,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语气:“阿屹,你想开枪就开枪,我绝对不会躲。” “林舒扬!”这几个字,荣显屹几乎是从牙齿间挤出来的,又一次,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奈。 一种拿眼前这个人毫无办法的无奈。 林舒扬刚好将墨玉环的绳索扣好,可人却没有退开,呼出的气息喷洒在荣显屹耳朵上,语气轻快地应了声:“在呢。” 荣显屹耳尖一热,抬手便将他推开,“上次的事情,我只当是你被药性磨灭了理智,以后不许靠我太近,别让我厌恶你!” 最后几个字,荣显屹刻意加重了语调。 果然,这样的话成功刺激到林舒扬,看着他脸色变得很难看,荣显屹冷笑一声便转身向外走去。 厌恶! 他说厌恶? 林舒扬不可避免地被这个词击中心脏,与此同时,脑海中忽然想起另一个声音,“如果他已经感到了厌恶,我劝你以后说话做事还是收敛点,免得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听见这淡然冷静的语调,他有些不确定地低声问了句:“你竟然也醒了?” “嗯。”那声音应了一声之后,便再无声息。 林舒扬低着头沉默半晌,听见荣显屹打开仓库大门时,眉眼缓缓弯起,自言自语道:“阿屹向来嘴硬心软,我不相信他真的会厌恶我。” “出来。”荣显屹回头见林舒扬没有跟上,隐隐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说的太重,于是便放缓了声调,“我带你去见刀叔。” “来了。”林舒扬语气轻快。 刀叔,便是先前站在仓库门口,身后背着一把宽刀的人。 林舒扬加快脚步,走在荣显屹身侧,疑惑地问:“你想让我参加刀局?” 荣显屹边走边回答:“刀叔年轻时候是有名的刀客,他的刀比任何人都快,为人高傲,一生只认同比自己强的人。 但后来,天下变成了枪的天下,可他不愿意相信,枪,会比自己的刀快。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败在我手上,因此甘愿加入荣华门,只不过他脾气古怪,只愿意在这松林院安于一隅。 我让你见他是打算让他教你枪法,比起刀,枪更适合你。” “你怎么知道枪更适合我?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 荣显屹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我不希望上次的事情再发生,以后别再愚蠢地用身体去挡子弹,你要学会用你手里的枪口对准敌人,赶在对方开枪之前,一击毙命!” 林舒扬知道,阿屹说的是上次在仓库里他挡枪的事情。 看来这才是阿屹今天带他来松林院的真正目的! 他侧目望着阳光下的男人,俊朗的下巴随着嗓音晃动,最后一句话说完时喉结滚动,似乎是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嗓子。 林舒扬忽然觉得自己的嗓子也有些发干,滚了滚喉结之后,他强迫自己别开眼,望向不远处站在车旁的刀叔。 “阿屹,你让一个精通刀法的人来教我用枪,这会不会太草率了?毕竟我还要代表荣华门参加分盘会。” “你放心,刀叔的枪法用来教你,绝对够格。” 荣显屹说着向刀叔招了招手,刀叔跟常雨说了句话便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林舒扬注意到,刀叔走路时脚步极轻,但却十分沉稳有力。 他曾经观察过,向福走路时也是如此。 看来这位刀叔,也是个高手呢! “荣少。” “刀叔,他叫林舒扬是个医生,我希望你能教教他枪法。” 荣显屹开门见山,说完之后,刀叔精锐的目光便开始打量起林舒扬来。 目光一如之前,有些不屑。 林舒扬伸出手抿唇一笑:“刀叔,初次见面,接下来要劳烦你费心了。” 刀叔没有理会他伸在半空中的手,冷哼一声直接转身向仓库走去。 林舒扬眯了眯眼睛,垂下手臂。 “这位刀叔似乎不怎么待见我。” 荣显屹挑眉,语气里带着点隐晦的幸灾乐祸的意味:“高手总归都是有些脾气的,想要让他正眼看你,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说完,荣显屹便走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双腿交叠,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角。 这时,刀叔从仓库里搬了一个大木箱出来,“轰”的一声撂在地上。 “荣少既然让我教你用枪,那我就先给你简单介绍一下。”刀叔从大木箱里拿出一把又一把的枪支,也不管林舒扬的反应,就开始介绍起来,他说话时语气平淡,语速却极快。 “这是斯普林菲尔德步枪,优点是射击精度高,缺点是……这是美国1917型30口径步枪,优点是……” 说完优缺点之后,刀叔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不过这些你应该用不上。” 林舒扬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出口却言辞犀利:“那就请刀叔少说废话,介绍点我用得上的!” 刀叔精锐的目光瞅向他,似乎对他的感到些许诧异,而后收回目光继续拿起另外几把枪介绍道:“毛瑟1896半自动手枪,优点是威力大,可以装20发弹夹……1911,性能好,火力大……” 刀叔拿起最后一把手枪在手中转了一圈,“勃朗宁1900手枪,射程30米,是最常用的款式。” 说着,刀叔忽然神色一变握住枪柄,枪口直接对准了林舒扬眉心。 第96章 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然而,刀叔想象中的惊慌并没有出现在林舒扬身上。 他神色淡淡,既没有被吓到,也没有被枪指着脑袋的恼怒。 只是抬起眼皮看了那把近在咫尺的枪一眼,然后,伸手从有些呆滞的刀叔手中,几近丝滑地顺走了那把勃朗宁1900。 林舒扬冷笑,刀叔是高手不错,可他是个医生,人手腕上有很多穴位,这一手抢东西的技能,无往不利。 刀叔甩了甩自己有些发麻的手腕,眼神剧变,不再轻视他。 毕竟能从他手上夺走东西的人,不多。 “刀叔是不是忘了上膛!我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所以,”说话的同时,林舒扬手上动作也没有停。 他利落地拉下套筒,枪支在他手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枪口指向刀叔眉心。 “应该是这样才对!” 刀叔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你不知道枪上膛之后,是会走火的吗!” 闻言,林舒扬故意歪头看了他一眼,俊眉一挑,语气邪肆:“我猜,这把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是吗?”他拉长了尾音,又加了一句:“刀叔!” 莫名其妙被针对,他必然是要反击的。 刀叔眼眸微微眯了眯,没有说话。 一直冷静旁观的荣显屹此时起身,赶在刀叔动手前压下林舒扬手中的枪。 “这里不是练习的地方,到靶场去。” 听见荣显屹的话,刀叔脸色缓和了些,他伸手便将林舒扬手里的枪夺走放进大木箱,动作快得让林舒扬差点没反应过来。 “荣少,那我先去靶场,——小子,没看出来你倒是还挺有意思的。”说完,刀叔就搬着大木箱朝着靶场走去。 这时,常雨走过来,“屹哥,我们该去见边老板了。” “嗯。”荣显屹轻轻颔首,对着林舒扬说了句:“记住我说的话,分盘会上别给荣华门丢脸。” 说完,便跟常雨一起离开。 林舒扬目送汽车离开后,望着不远处已经站在靶场中央的刀叔,邪笑一声迈步走过去。 刀叔手里拿着那把勃朗宁,见他过来淡淡说了句:“拆装我只演示一次,看好了。” 刀叔手法老练,拆装的动作流畅,不到十秒的时间,便完成了一次拆装。 林舒扬目光紧紧盯着刀叔手上的动作,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果然,这把枪里是没有子弹的。 刀叔似乎是看出来他的想法,把枪丢给他的同时,说道:“你猜的没错,枪里的确没装子弹,现在你来拆装一遍给我看看。” 林舒扬稳稳接住,向前两步走到刀叔身旁的木桌边,一言不发地按照刚才看见的记忆把手枪拆下又装上。 动作虽然是慢了些,但流程一个没错。 他抬眸,发现刀叔看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丝认同。 接下来刀叔又认真地开始教他如何使用:“肌肉发力端平手里的枪,瞄准之后,不要犹豫,对着目标立刻打过去……像这样……开枪时手要稳,开枪后也要学会慢慢收力,以免被后力震伤。” 这场练习一直持续到下午,即使中午日头正烈,刀叔也没给他休息的时间。 跟常雨的酒饭之约自然是泡汤了。 直到日头偏西的时候,林舒扬才扬起笑脸,那笑容有些张扬,他冲着不远处坐在长椅上的刀叔喊道:“刀叔,过来比试两把?” 刀叔一生最喜欢挑战与被挑战,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枪法不怎么样,但挫挫他的锐气,还是有些必要的。 他大步跨到林舒扬旁边,“怎么个比法?” “既然是7发弹匣,那我们就看谁打中中心环的次数多,如何?” 刀叔嘴角掀起一抹冷笑。 “那就来!” 两分钟后,刀叔望着面前的射击靶,眼神有些不可置信。 林舒扬有些夸张的惊叹声响起:“啊,你打中六发,我只打中五发,看来是我输了。” “你今天真的是第一次开枪?”否则哪个初学者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命中率就能达到百分之七十? 排除天赋异能的因素外,只有一个可能,他枪龄至少两年。 林舒扬将手枪在手上转了两圈,神态肆意又轻狂:“今天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刀叔凝眉看了他几秒,“我们再比一场。” “好啊,不过我先说好,比完之后我有两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那就比完再问!” 林舒扬收起脸上的神态,认真地投入到比赛当中。 两分钟后,刀叔依旧是打中六发,而林舒扬这次也打中了六发。 他转头抿唇一笑,刚要说话却见刀叔一把抽出后背的宽刀,架在他脖子上。 那刀身至少近百斤,甫一拍在他肩上,就压得他弯了膝。 “我再问你一遍,今天真的是你第一次开枪吗?” 林舒扬直起双腿,垂着的眼眸里一片冰冷,“同样的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你一次,别仗着自己手里有刀,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刀叔冷哼一声,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林舒扬手掌一动,眼中杀意一闪而过,不过两秒后又消失。 他看得出来,阿屹其实很尊重这位刀叔,况且,看在他刚才教得那么认真的份上,这口气他必须得忍下。 他把枪挂在大拇指上,缓缓伸出双手,掌心向上。 刀叔眼中出现震惊之色,因为林舒扬的手掌,并没有常年摸枪的痕迹,掌心连一点老茧都没有,只有今天磨出来的几个血泡。 所以,他真的没有说谎。 “哈哈哈,小子,你真是个奇才!”刀叔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抬手便将搁在林舒扬肩膀上的宽刀收起,严丝合缝地插进背后的刀鞘中。 林舒扬看了一眼靶心,瞬间明白了刀叔话里的意思。 “小子,以后只要你勤加练习,必定能派上大用场。”此刻刀叔看林舒扬的眼神已经从最开始的不屑变成了赞许和欣赏。 闻言,林舒扬的唇角终于再次勾起,说了句客气话:“这还要多谢刀叔的指导。现在,我可以问你两个问题了吗?” 第97章 少说话,多吃饭 刀叔爽朗一笑,“当然可以,你想问什么?” “第一个问题,我想知道先前你为什么那么看不起我,明明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我并没有惹到你啊!” 听林舒扬这么问,刀叔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下:“我就是看你长得太俊了,走路晃晃荡荡的,觉得你是个绣花枕头,所以呵呵呵,现在我知道了,人不可貌相,小子,你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有天赋的枪手。” 林舒扬倒是抓住了这话里的重点,他走路晃晃荡荡? 这难道就是阿屹说的“多如牛毛的破绽”中的其中一个吗?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在心里默默记下。 “刀叔,这第二个问题,分盘会快要开始了,你会代表荣华门参加刀局的比赛吗?” 闻言,刀叔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我跟荣少说过,我只在这松林院待着哪也不去,平时教教人能说上几句话就成,外面的那些事情都跟我没关系。” 林舒扬抿唇一笑,“刀叔别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你不想去没人会逼你的。” “你这小子,我先前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再加一条,我就说嘛,你这个笑看起来也忒瘆人了,总觉得在憋着什么坏。” “我这笑还能惹到你了,刀叔,你这可就有点不讲道理了。”林舒扬被刀叔说的哭笑不得,刀叔这样的高手还能害怕他的笑不成。 “总之,你以后还是别这么笑了。”刀叔又瞅了一眼林舒扬手心里的血泡,“行了,今天就到这儿了,你手上的泡可千万别挑,过两天自然就破了。”刀叔说完便把枪都放进木箱子里,打算把木箱搬回仓库。 “无妨,我是医生,知道该怎么处理伤口。”林舒扬抬眸望着刀叔,从他的脸上一直移到胳膊上,试探着问:“刀叔,你的左手是不是受过伤?” 刀叔搬木箱的动作一顿,他重新放下木箱站到林舒扬面前,重新打量了一番:“你小子还真是个医生,怎么看出来我这左手有问题的?” 林舒扬抿唇一笑,根本不把刀叔之前说的话放在心里,“你每次搬木箱的时候,都是左手先放下去,还有你每次从木箱里面拿枪的时候,也都是左手去拿,之后再放到右手里。哦,最奇怪的一点就是你每次转身,都是逆时针旋转,一般情况下只有惯常使用左手的人才会这么做,所以我推测你应该是个左撇子,对吗刀叔?” 刀叔轻笑一声,没否认。 “可是你刚才跟我比赛是用的右手,拿刀也是用的右手,这就让我有些想不通了。直到刚才,你把木箱放下的时候,我看见你左手轻微地抖了几下。” “我就说嘛,能跟在荣少身边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绣花枕头,”刀叔眉毛一挑,“我看,你比那个常雨还要强上几分。” “这句话,对我来说可并不算是夸奖。” 言外之意,跟常雨相比,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刀叔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笑了起来:“哈哈哈,你小子,说话也太损了。” “刀叔,不如让我帮你看看你的伤!”林舒扬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相信我,我医术很高超的。” 谁知刀叔却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这伤治不好的。” “为什么?除了绝症我倒是还没听说过有伤是什么治不好?” 刀叔重新搬起木箱,不太在意地笑笑:“年轻人,何必事事都追究的那么清楚,我这伤,我说了治不好,就算天王老子来了它也还是治不好。” 林舒扬点点头:“明白了,皮肉之伤好治,心伤难医,既然刀叔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 松林院大门处,一辆汽车缓缓停下,常雨从驾驶座下车朝他挥了挥手。 他扫视了一圈空无一人的训练场,这才惊觉太阳已经下山,整个松林院似乎只剩下他和刀叔两个人了。 他走到仓库的水缸旁边,跟刀叔一起洗了洗手,“今天,真的多谢刀叔教我用枪了。” 刀叔捧起一把水避开水缸就往脸上冲,而后用手掌一抹将水珠甩了甩说:“客气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我看荣少的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你了,快些走,荣少可不是喜欢等待的人。” “嗯,那刀叔,我们明天再见了。” “走!” 林舒扬不再多话,刻意低头看了眼鞋尖,而后脚步沉稳地向车内走去。 回到荣府的时候,正好赶上开饭,荣太太坐在餐桌上,看见林舒扬出现,脸上立马露出笑容来:“舒扬,快坐下吃饭,听老杜说你是昨晚才回来的,早知道该让阿屹去接你的。” 林舒扬从下车开始,脸色便有些阴沉。 但听到荣太太的话,立马转阴为晴,“荣太太,我是来府中叨扰的,哪里还敢劳烦荣少去接我?只盼荣太太和荣少不要嫌我烦就好。” 这话,虽然听着像是客气话,但总归还是掺了那么几分气性在里面。 荣太太还没说话,刚落座的荣显屹就沉着脸开了口:“既然知道是叨扰,就少说话多吃饭。” 林舒扬听完,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坐到位置上,脸上委屈的神情尤为明显。 荣太太不明所以地看了身后的杜庆一眼,这两人是吵架了吗? 杜庆眨眨眼,他哪儿知道啊! 荣太太脸色不太好的瞥了荣显屹一眼,把面前的碗一推,“阿屹,去帮我盛碗汤。” 荣显屹没动。 刚走进来的常雨开口说:“太太,要不我帮您盛!” “你给我坐下好好吃饭!” 常雨见荣太太板着脸,只好默默坐下。 荣太太又扭头看着荣显屹,“今天这汤你要是不给我盛,我就,我就不喝了!” 这话说的,可真是毫无威胁之力。 荣显屹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将碗拿走,向厨房走去。 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尤其是荣太太,要是阿屹真的不去的话,那她就太没面子了。 清了清嗓子,荣太太微微一笑伸手用筷子夹了一块糯米藕放到林舒扬碗里,“舒扬,你别把阿屹的话放在心上,他呀,从小说话就不好听,你把这当自己家就行,快尝尝这糯米藕,可好吃了。” 第98章 偏不能让你如愿 林舒扬乖巧地点点头,咬了一口糯米藕之后微笑着对荣太太说:“好吃,谢谢荣” 说着,他目光落在端着汤碗走过来的荣显屹身上,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下去,小声地补齐了后面两个字,“太太。” 荣太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明白过来。 瞧这孩子,都被阿屹欺负成什么样了。 荣太太心里一软。 “母亲,喝汤。”荣显屹把汤碗放在荣太太面前。 荣太太转手就将汤碗放在了林舒扬面前,“舒扬,刚盛出来的汤,快趁热喝。” 林舒扬眉眼弯起,毫不客气地收下那碗汤,汤是红枣银耳汤,里面放了冰糖,味道甜丝丝的。 饭后不久,荣太太让杜庆把过年时给他做的那套衣服还有在赐恩寺里为他求的平安符都一起送了过来。 杜庆直接将东西送到荣显屹的房间,还没来得及敲门,林舒扬就从楼梯上走了过来。 “杜叔,直接给我!” 杜庆笑着把东西交到林舒扬手里,“林先生,年前你走的太急,这些东西太太都保存的好好的,就等着你回来呢!” 摸着手里柔软干净的衣物还有那块样式普通的平安符,林舒扬嘴角不自觉溢出温柔的笑意,“荣太太对我真好,有这样的长辈在身边,荣少过得一定很幸福。” “那是自然,你别看太太平时冷冷淡淡的,但她对少爷的关爱不比谁少,”杜庆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只是可惜,等那刘家小姐病好之后少爷就要退婚,太太这下估计又要发愁了。” “不退婚,太太难道就不发愁了吗?” “也是,就算不退婚,少爷这不能碰人的毛病也”说着说着杜庆忽然反应过来,小声问:“林先生,你已经知道这事了?” 林舒扬抿唇一笑,“嗯,我知道。” 这是他七年前亲手送给阿屹的“礼物”,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也是,朋友间自该坦诚相待,少爷告诉你这个也是应该的。” 杜庆自然而然地认为,是荣显屹告诉他的,于是又叹了口气,“这些年,少爷因为这个怪毛病没少吃亏,以后林先生跟少爷相处可千万要小心些,少爷每次发作起来,心脏都疼得厉害,我看着都揪心啊!” 心脏疼得厉害 林舒扬垂下眼帘,淡淡应了声:“杜叔放心,我会注意的。” “哎,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杜叔慢走。” 杜庆前脚刚走,荣显屹就把房门打开了,四目相对的瞬间,林舒扬眼尾轻轻向上扬起,“阿屹,我可以进去吗?” 明知故问。 荣显屹冷着脸给出两个字:“进来。” 进了房间之后,林舒扬就开始脱衣服,荣显屹冷眼看着他脱到光膀子,终于忍不住问:“你在干什么?” 林舒扬指着一旁叠放整齐的衣物,理所当然道:“荣太太给我的衣服,我试试合不合身。” 说完,他睁着那双漂亮的桃花一眨不眨地望着荣显屹,后者别开脸,耳尖泛起些可疑的红,“那你快穿上。” 林舒扬不紧不慢地拿起衣服,眸中划过一丝狡黠,“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还是阿屹在想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事情?” “林舒扬你够了!”荣显屹忽然走过来,皱着眉头,“不管你要做什么,不要把我母亲扯进来,她接受不了一个对她儿子心怀不轨的男人。” “你又不是她,怎么知道她接受不了?”林舒扬冷笑,“心怀不轨?你觉得我对你,是心怀不轨?” “我不是那个意思,”荣显屹垂下眼帘,嘴角溢出一声喟叹,似无奈又似无措,“林舒扬,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不喜欢男人,你不必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林舒扬慢斯条理地穿上衣服,似乎丝毫没有被荣显屹的话影响到,“哦,那你的意思是,很讨厌我吗?” “讨厌谈不上,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觉得我喜欢你是一件有违天理的事?” 荣显屹没说话,像是默认了这话。 林舒扬脸色再也绷不住,他自嘲地惨笑一声,看向荣显屹的双眸微微发红:“如果你没有一碰人就心脏疼的毛病,是不是早就结婚生子了?” 荣显屹也在心里这么问自己,如果他没有这个毛病,真的就会结婚生子了吗? 见荣显屹不说话,林舒扬又觉得他默认了自己刚才的话。 “可我偏不能让你如愿,”林舒扬眼底神色逐渐变得偏执起来,“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我也绝不会给你跟别人在一起的机会!” 荣显屹抬眸看着他,从这句话里琢磨出了别的意味,“所以你自从下车就一直阴阳怪气,是因为常雨在车上告诉你,我今天去刘家见了刘盈盈?” “是,她有病是她的事,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去见她。” “呵~”荣显屹冷酷一笑,“你真以为自己能掌控得了我?我活这么大,敢像你这样威胁我的人,都下了阴曹地府,你最好不要一再试探我的底线!” 林舒扬蓦地低下头,扣着纽扣的手指轻轻颤抖,一滴血水从掌心缓缓流下,为了避免新衣服被弄脏,他赶紧把手掌拿开,让那滴血水掉到了地面上。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 血泡尽数破裂的掌心就那么呈现在荣显屹眼皮底下,苍白的肤色和血红形成强烈的对比。 荣显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都跟着那只手一起颤抖起来。 刚刚升起的怒气瞬间被一股莫名的情绪所代替,他转身走到柜子里将之前没用完的伤药拿过来。 “自己涂。” “可是,我左手也受伤了。”林舒扬摊开自己左手,掌心上一排见血的月牙伤口尤为明显。 荣显屹只觉心中那消下去的怒火隐隐又有重新长上来的趋势,感情刚才那血泡都是他自己给攥破的! 他目光上移,对上林舒扬那双可怜又委屈的眼眸,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有火没处发的心情。 他深吸一口气,扯开有些发干的喉咙低声说了句:“坐好,我给你涂药。” 第99章 我最近听不得狗吠,一听就头疼 林舒扬立马眉开眼笑,乖乖坐在沙发上,把双手平放在茶几上。 荣显屹则是直接侧坐在茶几上,弯下腰仔细地给林舒扬涂药。 清凉的药水涂上掌心,林舒扬嘴角的笑意愈发放大,他抬眸望着近在咫尺的俊颜,眸色渐深。 “阿屹,如果我在分盘会上赢了,你可以给我一点奖励吗?” “你想要什么奖励?” 林舒扬只是望着他不说话。 荣显屹涂药的动作轻顿,滚动了一下喉结后又说:“不该想的事情别想。” 林舒扬轻笑,“我只是在想,就算你现在对我避之不及,可总有一天你会为我心痛如绞,虽然我也很不想让你伤心,但是那场面光是想想都令人兴奋啊!” “怎么,你还能预知未来?”问完,荣显屹忽然想起他的来历,“我忘了,你本来就是来自于未来,不过按照那药盒上面的日期来看,我大抵是活不到那个时候的。” “是啊,大概就是因为你活不到那个时候,所以我才会降生在那个时候……”后面的话,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荣显屹涂完药,忽然凝神认真地看着他问:“你跟附在陈之宏身体里那只魔之间,有关系吗?” 林舒扬微微垂下眼帘:“这个问题应该也算是有那么点关系!” “那你是什么?” 林舒扬又抬眸看向荣显屹,低声笑起来:“阿屹你想什么呢?我跟你是一样的。” “那就好。” “对了,之前你说让我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林舒扬又问。 “那件事情已经结束,不需要你去做了。” “哦。” 涂完之后,荣显屹拿着药水便起身,起身之后他又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将药水放下,取下脖子上的两枚墨玉环问:“你有没有发现,墨玉环里面似乎多了些颜色?” “颜色?”林舒扬眼珠一转,“你是指,青色?” 那青色在墨玉环里面,像是与墨色融为了一体,又像是自成一片天地。 看起来一点都不觉得突兀,仿佛它就该是那个样子。 “看来你已经观察过,两个月前你回去之后,墨玉环里面就有了这颜色,今天我刻意看了你的那枚,发现里面跟我的这枚一样,你能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吗?” 林舒扬想了想,给出一个令人似懂非懂的答案:“那不过是之前的我,回归了而已。” 回归? 也就是说,他之前认识的那个林舒扬,再也不会出现了? 荣显屹重新把墨玉环戴回脖颈间,手指习惯性地摩擦了两下。 看见这动作,林舒扬眸中闪过诧异,正要说话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杜庆的声音也有些急:“少爷,外面有人找,说是彭司令的人。” 彭司令名字叫做彭德平,如今已是五十三岁的年龄。 林舒扬从陈子骞那里了解过一些,因为彭司令是陈子欣的未婚夫严仲奇的亲舅舅。 据说这位彭司令在众多军阀中还算是个比较仁德之人,为人处世还算圆滑。 可唯独,这位彭司令又有一个大部分掌权者都有的通病,爱美人。 如今已经娶了十八房姨太太了。 楼下。 穿军装的人笔挺地站在客厅中央,听见楼上的脚步声,便望了过来。 荣显屹对着楼下微微颔首,对方也同样做出了回应。 林舒扬走在荣显屹身旁,身上穿着荣太太送来的新衣,黑色的衬衫完美贴合在身体上,下摆被扎在裤腰里,劲瘦的腰身显露无疑。 “是彭司令身边的何副官,这个时候来,不太寻常。”下楼梯时,荣显屹低声说了句,目光却在他腰身上停留了一瞬,不过很快便别开眼。 副官一般都是心腹般的人物,林舒扬边下楼边打量站在大厅里的何副官。 何副官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的模样,笔挺的军装让他看起来格外精神,只是长相有些差强人意,异常宽大的两腮让他看起来有些怪异,此刻他正神色严肃地站着,身后还有两个小兵。 看这架势,似乎来者不善。 “荣少,好久不见。”何副官率先开口,一直严肃的脸上出现客套的笑容。 荣显屹走过去打招呼:“是有些日子没见了何副官,你们这是提前来上海为彭司令探路,还是有别的事情要办?” 何副官目光落在林舒扬身上,没有回答荣显屹的问题,反而嗤笑一声问道:“这位好像不是上次跟在荣少身边的常雨?你们荣华门的人,怎么一个个都长得跟烟花巷里的小倌似的,细皮嫩肉的。” 听了这话,站在何副官身后的两个小兵放肆地笑起来。 荣显屹脸色一沉,林舒扬忽然伸手轻轻拍了拍荣显屹肩膀,抿唇一笑:“何副官这话说的经验十足,要是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是彭司令亲自带着你们去找的小倌,不知道彭司令要是听了这传言,作何感想?” “你!”何副官手指搭在腰间的枪上,可是目光触及荣显屹冰冷的眼神,又按下了心中的怒气,冷笑道:“少拿我们司令来压我,荣少,我就开门见山的跟你说了,今天就是彭司令派我来‘请’你去司令府的,赶紧收拾收拾跟我走!” 请? “彭司令请人的方式倒是别致。”荣显屹眉头轻轻拧起,明明他们之间的交易已经达成,为什么又突然派人来? 这时,荣太太从楼梯缓缓走下来,人未至,声先到:“彭德平身边的副官什么时候连人话都不会说了?” “你是谁?居然敢直呼我们司令的大名?”何副官身后的一个小兵出声。 “闭嘴!”何副官呵斥了句,转头对着荣太太笑起来:“原来是荣太太,我们司令让我代他问您一声好。” 荣太太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你回去跟他说,我最近听不得狗吠,一听就头疼,下次还是换个人来!” 姜还是老的辣,荣太太这话回的实在是高啊! 林舒扬唇角轻轻勾起,看来这彭司令跟荣太太之间有些故事。 第100章 嘴硬心软 何副官即使心里有气,此刻也不敢在荣太太面前发作出来,只能陪着一张笑脸称是。 杜庆把椅子搬到中间,荣太太正好坐在上面,“你刚才说彭德平让你来请阿屹去司令府,他可有说是什么事情?” 何副官打起了太极:“这个彭司令还真没说,我就是个跑腿的,司令的意思我哪儿敢揣度呀!” 荣太太冷哼一声:“那我怎么看你的意思,彭德平是想让我儿子去坐牢?要不我跟你一起去,也好当面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哎呦呦,荣太太,都是我嘴上没个把门的,说错了话,司令的意思是要请荣少去司令府里坐坐,顺便商谈一些事情。 江西路途遥远,您身娇体贵可不能有闪失,荣太太您就别为难我了。”何副官此时的样子,简直跟之前判若两人,看的后面两个小兵都傻眼了。 荣显屹此刻开了口,“母亲,我本来也有些事情要跟彭司令商量,您不必担心我,我的事情还是让我自己解决!” 荣太太张了张嘴,最后却只能妥协:“好,如果彭德平敢对你动手,你就派人来告诉我啊!” “嗯,儿子知道。” 荣太太最后瞪了何副官一眼才噔噔噔地上了楼。 何副官清了清嗓子,再也之前的嚣张跋扈,“荣少,要不,我们这就出发?” “路途遥远,我去收拾些衣物便跟你走。”荣显屹转身准备上楼,林舒扬也转身跟上去。 “我跟你一起去。” 荣显屹侧目,似乎正在思索要不要带上林舒扬。 何副官此时又插了话:“我们司令说了,只请荣少一个人。” “哦?这么说,我还非带上他不可了。”荣显屹嘴角勾起:“何副官别误会,我给彭司令备了些礼物,刚好需要有人帮我提着,我想彭司令应该不会计较的。” 何副官嘴角抽了抽:“那,那既然是这样,多个人也没什么。” 两人收拾完东西,都各自提了一个箱子,荣显屹下楼时,看见林舒扬还提着之前的那个旧木箱。 林舒扬伸出手,示意荣显屹把东西交给他,可荣显屹却没有任何动作,他抿唇笑了笑:“阿屹,不是说需要我帮你提着送给彭司令的礼物吗?” 闻言,荣显屹伸出了手,不过却是接过了林舒扬手里的木箱,“我提着便好。” 林舒扬愣了愣,而后抬起手,看着手掌的伤痕,眉眼弯起。 杜庆等在门口,提了一盒点心,“少爷,这是太太吩咐让厨房做的,我待会放在车上,你们带着路上吃。” 荣显屹轻轻颔首,“嗯,杜叔,明天常雨过来,你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让他安心留下筹备分盘会的事情,我会在分盘会开始之前赶回来。” “哎,好。” 林舒扬走过来,接过杜庆手里的食盒,“杜叔,这个交给我,有件事还要请杜叔帮忙。” “有什么事情林先生说便是。” “麻烦你明天给松林院的刀叔捎句话,就说我暂时要去江西彭司令府上几日,等回来之后再去找他。” “哎,好。” 门外,何副官早已等在车旁边,见荣显屹出来连忙拉开车门:“荣少,请上车!” 可荣显屹却走向另外一辆车:“不必,我们自己开车去。” 身后,何副官张了张嘴,最后生气地坐进车里,“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嘀咕道:“等你到了司令府,看你还能有几分骄傲,哼!” 荣显屹把手里的两个箱子都放到车后座,而后自然而然地拉开副驾驶车门,拉开之后,他动作一顿,想起那双受伤的手掌,又转身去了驾驶座上。 “上车。” 林舒扬顺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而后轻轻关上车门,他望着身旁男人的侧脸,缓缓吐出四个字:“嘴硬心软,呵~” 荣显屹侧目望了望他弯起的眉眼,没说话。 “阿屹,你说彭司令这么着急请你过去,是为什么?” 荣显屹开着车跟在前面何副官的车后面,听到这个问题,他眉头轻轻蹙起:“距离分盘会只有四天,而我跟他之间的交易明明已经谈好,这个时候派人来,要么是他变卦了,要么是有别的突发事件。” “变卦?要是他真的变卦了,你这一去岂不是生死未卜。” “我之所以找他,就是因为我笃定他不会轻易变卦。” “所以,他这么着急找你过去,应该就是遇到突发事件了啊!”林舒扬想起刚才荣太太说的话,八卦之心忽起:“对了,荣太太跟彭司令之间,有故事?” 提到荣太太,荣显屹抿了抿唇,长辈的事情他不好多说,只简单说了句:“彭司令曾经跟我母亲有过婚约,只不过后来阴差阳错,错过了。” “唔,还好错过了,我可是听说这彭司令的姨太太都娶到第十八房了。”狗蛋曾经跟他说过,荣爷这一生只娶了荣太太一人,在这个时代,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荣显屹想到彭司令府里见过的那些姨太太,眉宇间锁的更深了几分。 沉默了一会,他又开口问林舒扬:“你呢?明知道这一趟有危险,为什么还要跟我去?如果你想要拿回墨玉环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林舒扬懒懒地靠在车门边,打了个哈欠,“我连子弹都为你挡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心里再清楚不过,至于墨玉环,这次是我主动交给你保管的,你觉得我还会很想要回它吗?” 荣显屹唇角微不可查地翘了一下,说出的话依旧清冷:“算我多问。” 路上,行至下半夜时大家都困得睁不开眼,便找了一处空地停车休息。 林舒扬在路上已经眯了近两个小时,此时一点困意也没有,他动作轻柔地从后座拿了一件外套过来搭在荣显屹身上。 望着荣显屹那张不似人间的俊脸,久久不能移开视线,良久,他忍不住低下头,想要一亲芳泽。 荣显屹忽然睁开双眸,“林舒扬,你”警告的话还没说完,唇上便一凉,带着淡淡的糕点香味袭入鼻端。 第101章 哄骗 唇与唇相贴只一瞬,林舒扬便起身了,不过只是稍稍离开,他依然保持着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一双溢满悲伤和失落的眼眸就那么看进荣显屹眼底,声音轻颤:“阿屹,我就真的那么令你厌恶吗?” 荣显屹刚抬起的手又了放下去,看着近在咫尺的清隽面庞,一时间竟说不出肯定的话来。 仿佛他只要说一个肯定的字出来,就是罪大恶极。 见荣显屹不说话,林舒扬垂下眼帘,“阿屹,你别生气,我刚才只是一时没忍住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努力只把你当做朋友对待,不会再逾矩半步。” 荣显屹别开目光,淡淡说了句:“那再好不过,记住你说的话。” “算了,我不在这里打扰你休息,我出去透透气,你安心睡!”林舒扬苦笑一声,随后静默地打开车门向不远处走了走,最后靠在一棵大树旁,侧对着荣显屹。 从荣显屹的角度看过去,只隐约能看见个大概的身形,那落寞的影子似一颗石子般掉进一潭清池,力道不大,却足以将原本的清澈搅得天翻地覆。 而大树下,林舒扬低着头,手指缓缓摩擦着嘴角,逐渐绽放出笑意,从一开始的微笑到后来变得愈发邪肆。 他仿佛是解开了什么财富密码般,心头一阵狂喜。 “你明明做不到,为什么还要骗他?”脑海中那淡然冷静的声音倏然响起。 林舒扬嘴角笑意未减,轻声回答:“骗?呵~你说错了,我这不是骗,是哄。” “哄骗二字,倒是被你拆的面目全非。” “我说过,你们都会感谢我的。” 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归于沉寂。 天微微亮的时候,他们才再次出发,林舒扬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坐进车里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荣显屹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启动了汽车。 从上海到江西七百多公里的路程,他们总共开了大概有十几个小时,一直到上午十点才到达目的地。 只不过车刚停在司令府前时,陈子骞也刚好从车里下来,他的腿已经开始治疗,勉强可以下地行走一两步。 涟漪推着轮椅放在车旁,尽心尽职地扶着陈子骞坐上去,而后跟陈子骞一起疑惑地望着荣显屹和林舒扬。 “荣少?林医生,你们怎么也在这里?”涟漪率先开口,一双好奇的眼眸在俩人之间打转。 林舒扬看见陈子骞和涟漪的瞬间也是有些疑惑,他向前走了几步,抿唇一笑:“子骞,世界真是小啊,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你们。” “你们也是为空玄而来?”涟漪眨眨眼。 “空玄?”林舒扬扭头看了一眼司令府大门,心想,原来那天空玄被封杀带到了司令府。 陈子骞点头解释,表情似乎颇为无奈:“我接到消息,空玄小师父不慎掉进司令府,我是专门为救他而来,舒扬,你和荣少来这里,又是为何?” 林舒扬刚想开口,就听见荣显屹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们很熟?” 下一刻,陈子骞就接话:“熟不熟的,荣少应该很清楚才对,我们怎么说也同生共死过,交个朋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朋友?”荣显屹冷酷一笑,看了林舒扬一眼:“你的朋友可真不少。” 说完,便迈开步子向司令府里走去。 林舒扬耸了耸肩,笑着对陈子骞说:“别介意,他眼睛很好,就是摸不到说话的门道,习惯就好。” 陈子骞无所谓地摇摇头,“不介意,反正我也没打算跟他做朋友。” “既然大家这么有缘,还是一起进去!” “好,涟漪,推我进去。” 涟漪推着轮椅朝着司令府大门走去,路过林舒扬身边时,她刻意眨了下眼睛,小声说:“刚才,荣少大约是吃醋了呢!” 闻言,林舒扬眼眸蓦地一亮,随即唇角轻轻勾起。 何副官领着荣显屹一行人来到司令府的会客厅,佣人们规规矩矩地给每人都奉上了茶水。 林舒扬坐在荣显屹旁边,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司令府里的一切。 涟漪推着陈子骞站在他们的对面,咕咚咕咚喝下一杯热茶,殷红的唇抿了抿:“这一路又渴又累,等救出空玄小师父,非得要他给我捶一个月的肩不可。” “几位在这里稍等片刻,司令很快就来。”何副官自见到涟漪,目光就时不时黏在她身上,眼里的猥琐光芒毫不收敛。 涟漪早就察觉到,只是她浑然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丝毫不受那目光影响。 不多时,身形微胖的彭司令便大步跨进会客厅 “彭司令。”荣显屹站起来客气地打招呼。 林舒扬也跟着站了起来,静静打量起彭司令,没说话。 见到荣显屹,彭司令嘴角的胡子动了动客气地笑道:“贤侄,这一路累坏了,突然请你过来,是有诶?你是仲奇的小舅子陈子骞!” 话说到一半,彭司令忽然注意到一旁的陈子骞,随即便转了话题。 陈子骞点了点头:“彭司令目光如炬,陈家子骞见过彭司令。” “哦,你是为那个小道士来的,他就在我司令府的地牢里。”彭司令背着手吩咐道:“何副官,带他们去客房休息,等会把地牢里那个小道士带过去,我跟荣少还有要事商量。” “是,司令!” 陈子骞看了林舒扬一眼,只好先跟着何副官离开。 行至门前时,彭司令忽然喊道:“站住!” 何副官赶紧小跑过来:“司令,怎么了?” 彭司令走到门前,目光灼灼地盯着涟漪,后者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怎么,彭哥哥不认识我了?” 彭……哥哥? 在场的人都被这称呼惊到了。 彭司令眼睛一瞪,指着涟漪,“你,你不是秦家的那个小丫头嘛!你怎么、怎么长成这样了?” 闻言,其余几人都捕捉到了这话里的重点。 秦家?原来涟漪姓秦。 涟漪扫视了一圈几人的表情,心下轻叹一声。 她轻轻抚了抚头发,面上微笑着问:“我长成哪样了?” 第102章 那就奇怪了 彭司令不假思索道:“你小时候就跟个小豆芽似的”面对涟漪越来越危险的目光,彭司令赶紧转移了话题:“咳,那个,何副官呐,给他们的客房记得准备好点,别漏了什么东西。” “是,司令!”何副官再也不敢正眼看涟漪,听这话音,这女人跟司令可是旧识,说不定,还有可能成为司令的第十九房姨太太,他可不敢再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涟漪假笑一声:“那就多谢彭哥哥啦!” 彭司令被这左一口彭哥哥右一口彭哥哥叫的老脸一红,只得假装严肃道:“丫头啊,你先去休息,我这还有要事处理,晚点我再找你。” “好啊,回见啦彭哥哥。” 涟漪和陈子骞走后,彭司令理了理身上的军装,而后背着手朝荣显屹走过去。 “贤侄,快坐快坐,刚才话被打断,我这次找你过来,其实是有个重要的事情诶?我怎么瞧着你身边的人这么面生?”彭司令皱起眉头仔细打量着林舒扬,“你,不是上次来的那个常什么雨的。” 荣显屹淡淡解释:“常雨留在上海处理分盘会的事,他只是负责开车,我带了些礼物过来,”荣显屹微微侧目对林舒扬说:“你去车里把箱子拿过来。” 彭司令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明显是不想自己说的话被第三个人知道。 林舒扬也看出来了,遂顺着荣显屹的话应了声便向外走去。 可刚走了两步,手腕就被轻轻捉住。 他回眸看着荣显屹,目光里带着些许笑意。 荣显屹看了他的手掌一眼,似乎怕他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又加了句:“在车里等我,箱子里物品繁多,你不知我准备的礼物在哪。” 他抿唇一笑:“放心,我明白。” 荣显屹这才松开手,放他离开。 林舒扬走出会客厅,并没有去车里,而是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司令府邸比陈府还要气派,面积也无法放在一起比较。 林舒扬向里走了没一会就在一处小院子里碰见一名丫环。 那丫环年纪大约三十有余,站在拐角处看见他,顿时神色一厉,指着他便呵斥:“你是哪个?怎么能擅闯后院,不知道这院子里住的是九姨太吗!若是扰了九姨太清净,司令可饶不了你!” 林舒扬转头望过去,面上笑得和煦,“姐姐,我是随主人家来司令府谈事的,本来想找个可以方便的地方,可司令府太大,我一时迷了路,麻烦姐姐给我指条路。” 丫环原本见到林舒扬俊朗的面貌便消了气焰,结果听着这一口一个的姐姐,立时连声音都柔成了棉花,“那你也该找个人领路才是,这样,我领你过去。” “那就多谢姐姐了。” 丫环领着他向院子里面走去,时不时侧目看他两眼。 林舒扬刻意挑一个丫环看过来的时机转头望着她,而后笑着问:“姐姐,司令府这么大,为什么我看院子里却没什么人呢?” 丫环偷看的行径被逮了个正着,脸色一红,下意识就回答:“还不是因为前日十八姨太忽然上吊,司令下令不许大家随意走动,否则平时后院可是热闹得很。” “上吊?”林舒扬眉尾一扬。 丫环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我我什么都没说,”她慌乱地指着不远处的厕所道:“你要方便就快点过去,方便完赶紧离开,要是被九姨太看见,你可就倒霉了。” 说完,丫环便快步离开。 前日? 那不就是封杀有反应的那天么? 林舒扬边朝前走边思索,看来还真被阿屹说中了,这司令府里,发生了些不太简单的突发事件呢! …… 会客厅里,等人都走了之后,彭司令才一脸严肃地看着荣显屹,“贤侄啊,有件事情,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 荣显屹坐在椅子上,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淡淡说道:“司令有话直说便是,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彭司令看着荣显屹那慢斯条理喝茶的矜贵模样,忽然低喝一声:“把茶杯放下,看着我!” 荣显屹眉宇轻拧,遂放下茶杯抬眸看过去,一双油墨似的眼眸里带着些许疑惑,声音里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司令,现在能说了吗?” “你上次来,是不是跟我家小十八私下见面了?” 彭司令这没头没脑的问题,让荣显屹沉默了一瞬。 而这沉默让彭司令更暴躁了,“我就不该带你去后院走那一趟,荣显屹啊荣显屹,你说你看着小十八你不别扭吗?你图什么呀!” “彭司令!”荣显屹倏地起身,“我对女人没兴趣,特别是你后院的那些姨太太,如果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恕我不能奉陪了。” “子虚乌有?那小十八死的时候,还在纸上写着你的名字,你敢说你跟她没关系!” “你说你那十八姨太死了?纸上还写着我的名字?”荣显屹皱着眉,彭司令后院的那些姨太太,他不过是见过一次,连谁是谁都分不清,为什么会在死之前写他的名字? “要不是这样,我犯得着大老远地把你喊过来?那纸上密密麻麻写的全是你荣显屹的大名!” 彭司令冷哼一声,手指摩擦着腰间的枪身,“想我彭德平这一生功绩无数,竟然败给了你这张脸上,你实话告诉我,你跟小十八到底有没有暗度陈仓?” “没有。”荣显屹回答的简单迅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我来的时候,你那位十八姨太刚好去寺庙烧香,根本不在府里。” 彭司令一愣,“是吗?我怎么记得是小十五去烧香,还是小十三你果真跟小十八没关系?” “没有。” “那” “那就奇怪了。”荣显屹盯着彭司令,目光在他腰间扫了扫,忽然冷笑一声:“所以彭司令这么着急把我喊过来,就是想确认你那十八姨太有没有给你戴绿帽子?如果是,你打算怎么办?一枪崩了我?” 第103章 对女人不感兴趣? 彭司令这才把手从枪身上面移开,呵呵笑了几声:“这个话,何必要说得那么难听呢? 是个男人他都忍受不了自己的女人给自己戴绿帽子。当初你母亲嫁给了荣昆那小子,我说几句话他都能跟我急眼,更何况是戴绿帽子这种事。” 荣显屹笑了笑没说话,彭德平大概还在记恨当初他母亲被父亲抢走这事,借故发作。 彭司令又说:“既然你说没有,那我也就放心了,对了,你母亲最近” 荣显屹打断后面的话,问:“尸体在哪?我去看看,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留下我的名字,要么是她以前见过我,要么,就是有人故意这么做。” “小十八是我在一个小山村里看上的,她一辈子没出过江西不可能见过你,要说故意”彭司令摸了摸下巴的胡茬,“如果是故意的话,那这人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或是,把引我过来。” 彭司令摇了摇头:“我已经排查过,小十八的人际关系非常干净,她出事前也没什么异常,更没跟人结怨,就那么莫名其妙地上吊了,看着跟殉情似的。” “这么说,对方的目的是想把我引过来。” “光是把你引来司令府能做什么?杀了你?”彭德平冷笑,“当我这司令府是摆设不成?走,我带你去看看尸体。” …… 司令府的后院又分了十几个小院,每个姨太太都分得一间,林舒扬从九姨太的小院出来时刚好看见长廊里荣显屹和彭司令的身影。 荣显屹也看见了他,接着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一旁的彭司令看看林舒扬,又看看荣显屹,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荣显屹之前说的他对女人没兴趣是什么意思,回想起之前在会客厅他看见俩人之间的眼神,顿时明白过来。 “你怎么不在车里等我?”这话,荣显屹问的语气倒是不似往日那边清冷。 “人有三急。”林舒扬冲彭司令点了点头,又笑意宴宴地望着荣显屹问:“你们谈完了?” “嗯,”荣显屹望着不远处那一座座小院落,说了句,“跟着我,别乱走。” “好啊,都听荣少的。” 一旁的彭司令有些不乐意了:“贤侄,不是我说你,我看得出来你们之间这关系,你带他看看花看看景还差不多,我们去看尸体你还带着他,这多少有点不合适了。” 林舒扬眉头一挑,故意问:“哦?彭司令觉得我跟荣少是什么关系?” “你们不必解释,我彭德平虽然不好这一口,但是我充分能理解你们这种,这种感情,其实男女关了灯都一样,就是除了这个手感” 眼见着彭司令越说越离谱,荣显屹攥着手指冷声打断,“彭司令!” “还不好意思了,行行行,我不说了。” 站在一旁的林舒扬,深深地看着荣显屹,眸中带笑。 荣显屹悄悄松了手解释道:“他是医生,看尸体这一块,他或许也能帮上忙。” “医生啊,那行,一起去!”彭德平答应的快,语气有些敷衍,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迈步向前走去。 林舒扬跟着后面,走在长廊上时他伸手拉了拉荣显屹衣袖。 “何事?” “你们说的尸体,是十八姨太?” 荣显屹侧目:“你怎么知道?” “哦,路上听说的,说是前天这位十八姨太上吊自杀了,怎么,她的死有蹊跷?” 荣显屹轻轻颔首,“嗯,彭司令说她死前,在纸上写满了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林舒扬眸中诧异之色明显,“你认识她?” “不认识,所以才要去看。” 听到这个回答,林舒扬脚步微顿,眯着眸思索片刻,才又加快脚步跟上去。 十八姨太的院子里只有一个打扫的老仆,彭司令冲他摆了摆手,老仆便退了出去。 打开房门,房梁中间挂着一根麻绳,而十八姨太的尸体就躺在房间正中央,身上盖着一块白布。 彭司令看了眼地上的白布,神情惋惜,“尸体从房梁上放下来之后,就没动过,那纸也还在桌子上,你们去看!” 荣显屹和林舒扬不约而同地,都先去看了那张写满名字的纸。 是一张宣纸,上面的字迹毫无章法,密密麻麻的,看起来像是涂鸦乱画,难得彭德平还能分辨出来这上面写的是“荣显屹”三个字。 彭德平也走了过来,说:“小十八认识的字不多,写得也难看,一般人模仿不了她的字迹,况且这字我辨认得清清楚楚,要不是贤侄你对女人不感兴趣,我说什么也不相信你跟小十八没关系。” 对女人不感兴趣? 林舒扬抬眸看着荣显屹,似笑非笑。 荣显屹像是没听见彭德平后面半段话似的,转身又去查看尸体,他掀开白布,白布下面盖着的是一具面孔年轻的女人,年龄最多不超过二十岁。 天气还算寒凉,故而尸体并没有什么异味,只是面部微微有些浮肿,皮肤毫无血色,惨白惨白的,看起来有些瘆人。 荣显屹伸出手,正打算查看尸体脖子的位置,手腕却被林舒扬捉住。 “别碰她,我来。”说完,林舒扬便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双医用手套戴上,慢悠悠说道:“人死后尸体会繁殖大量细菌,直接用手可不行,更何况你可是一个有洁癖的人。” 荣显屹看了他一眼,抿着唇没说话。 林舒扬抿唇笑了一下,眼神里满是看破不说破的神色。 不过很快他便敛起神色,开始仔细翻看尸体脖颈上的勒痕,之后又查看了头眼鼻口肢体等部位。 看起来专业又认真。 彭司令看他按到腹部偏上的时候,忍不住出声:“喂,你小子可别动手动脚的,小十八虽然死了,但她也是我的女人,贤侄,你倒是也管管他。” 林舒扬开口解释:“彭司令不必着急,我只是确认一下她的内脏有没有受损,并非轻薄。” “结果怎么样?”荣显屹问。 第104章 人不见了 “身体没有任何损伤,颈部的勒痕也并非死后才造成,”林舒扬抬眼扫视了房间一圈,“如果房间也没有任何变动的话,那么十她的确就是自杀。” 彭德平有些狐疑:“你确定?” “确定。”林舒扬回答得斩钉截铁。 彭德平这才信了荣显屹之前的话:“你还真是个医生啊,不过,医生还会管死人的事?” “道理都是互通的。”林舒扬摘下手套笑了笑起身,目光落在荣显屹身上,“阿屹,你确定不认识她吗?” 荣显屹也站了起来,微凉的嗓音语气肯定:“确定,从未见过。” 彭德平用力捶了一下墙壁,一脸恼火:“他娘的,这事还真t怪异,小十八既然不认识你,那怎么会在纸上写满你的名字?这要是有人故意设局引你过来,那小十八又为什么是自杀?” “万一,做这事的,不是人呢?”林舒扬忽然幽幽说了。 说完之后,在场的几人都隐约听见一声惨叫,不过那声音离得太远,听不真切,配上林舒扬这句话,忽然让人觉得有点瘆人。 荣显屹想起在门口时陈子骞说的话,陈子骞是来救空玄的,既然空玄出现在这里,那么魔说不定也在这里。 他瞬间明白林舒扬话里的意思。 彭德平手一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怪力乱神的事情,我这司令府可是专门找人来看过的,风水好着呢!” 荣显屹沉吟着开口:“彭司令,这件事恐怕跟地牢里关着的那个道士有关,我们需要见一见他。” 彭德平眉梢一挑:“贤侄,你不会也觉得干这事的不是人?那道士就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竟然躲在我司令府的大树枝上瞎嚷嚷,要不是他说认识我那外甥,我早就一枪崩了。”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何副官匆忙跑进来,“司令,司令不好了,地牢里那个小道士突然不见了!” “怎么回事?说清楚点!” 何副官站稳身子咽了口唾沫才说道:“刚才我去地牢里提人,准备把他带去客房,结果在去的路上,那小道士突然飞了起来,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荣显屹和林舒扬对视一眼,都明白空玄身上的封杀一定是感应到了魔气,所以才会突然飞走。 “你他” 荣显屹赶在彭德平骂娘之前开口问道:“他往哪个方向飞了?” “后、后院,往后院来了,我已经派人去搜,”何副官不敢直视彭德平几欲喷火的表情,低下头小声道:“就是不知道去了哪个姨太太的房间。” 林舒扬忽然摸向荣显屹衣领,动作迅速,可还是被荣显屹捉住手腕,“做什么?” “阿屹,墨玉环暂时先给我一下好不好?”林舒扬嘴里说着询问的话,手却灵巧地绕过去解下墨玉环绳索。 荣显屹似乎想到了什么,没再阻止他。 “阿屹,在这里等我回来。”林舒扬边向外面走边把墨玉环戴在自己脖子上,转头的那一刻,微微弯起的眉眼倏地冷下来,眸中一片凌厉之色。 看着林舒扬走离开,彭德平一向有些大条的神经似乎也察觉到这背后的不对劲。 他扭头看了荣显屹一眼,却见荣显屹脸色冷峻,前后不过几秒的时间,便跟着出了门。 “贤侄,我跟你一起。” 何副官见状,也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娘诶,活这么久,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人能在天上飞那么高! 林舒扬挂在脖颈上的墨玉环散发出淡淡光芒,他循着空气中那一点微弱的气息向前走去。 只是这气息似乎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或许是时间变化所致。 他刚迈上长廊没几步,就看见不远处,涟漪正推着轮椅朝这边走过来。 这时,那抹若有似无的气息倏地消失不见,墨玉环周身的光芒也暗淡下来,归于沉寂。 林舒扬只好朝着涟漪和陈子骞走过去:“你们是听见空玄的惨叫声寻过来的。” “是啊,涟漪的耳力一向极好。”陈子骞淡淡回答。 “我听见空玄叫的极为惨烈,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想来想去还是出来看看比较好,”涟漪唇角微微勾起,“你呢?也是冲着空玄来的?” 林舒扬点了点头笑道:“我走到这里就分辩不清声音的来源了,不如涟漪姐姐带路,我们一起去找空玄。” 涟漪举起手背轻轻捂着嘴娇笑了两声:“我怎么觉得许久不见,你变了很多,尤其是嘴,像抹了蜜似的。” 说着,她便推着陈子骞继续向前走去。 林舒扬笑了笑,便当这话是夸奖了。 陈子骞倒是仰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只是到底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之后目光又落在他脖子下方挂着的墨玉环上面停留了一瞬,刚要说话,又忽然眼尖地瞥见林舒扬掌心的伤口。 那手离他不过咫尺远,他想要看得清楚点,便伸手拉住林舒扬手掌,想要看个究竟。 “你这手”陈子骞话才刚开了头,荣显屹和彭司令便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彭司令的洪亮的声音直接盖过他的话音:“怎么样?人找到了吗?” 林舒扬看见荣显屹,眼眸里划过一闪即逝的不悦,不过他也明白,荣显屹是不可能乖乖听他的话待在原地不动的,如果他真的那么听话,他就不是荣显屹了。 下一瞬,他望着荣显屹微微一笑:“我们正要去找,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就一起去!” 荣显屹瞥到林舒扬身后的陈子骞,目光落在俩人交握的手掌上,眸色一沉。 林舒扬本就不喜被人触碰,刚才只是突然看见荣显屹忘记抽开,他垂眸看了陈子骞一眼,不着痕迹地把手掌抽走,顺便敷衍了一句:“小伤而已。” “彭哥哥,又见面啦!”涟漪冲彭德平摆摆手,笑的妩媚。 “秦丫头也在啊,那什么,我们还是赶紧去找人,走走走,我倒是要看看这小道士是不是真的能飞天遁地!” 林舒扬正打算走到荣显屹身旁,可他才刚迈开步子,荣显屹便沉着脸,目光冷冷瞥他一眼,旋即转身大步离开。 第105章 它的目标应该是我 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像是生气了。 林舒扬一边加快脚步追上去一边琢磨,可没等他琢磨明白,不远处的院子里便传出一声尖叫。 “啊!!!”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一直跟在后面的何副官瞬间瞪大了眼睛,指着前方道:“这声音,是从九姨太的院子里传出来的。” 林舒扬一行人赶到院子里的时候,正好撞见他之前见过的那个丫环连滚带爬地从九姨太房间里跑出来,她发丝散乱,一副狼狈模样。 彭德平一把将她提起来喝道:“里面发生什么了!说!” “司、司令,我一进门,就看见九姨太她,她”丫环惊恐地瞪着眼睛,嘴巴张张合合,却一直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林舒扬和荣显屹早已踏步迈进了房间里。 只见一具干瘪的尸骨横在小桌边,露在衣服外面的脸颊和四肢早已变成皮包骨,只能从衣服和发型分辨出这是个女人。 这明显和之前在陈府被吸取生机的女佣,死状一模一样! 林舒扬扫视了房间一圈,发现窗户下方还躺着一个人,他连忙走过去翻看:“是空玄,他额头有淤青,应该是撞到墙壁晕过去了。” 荣显屹从也紧随其后:“他腰间的封杀方向指着窗口,看来那东西是从窗户跑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小九呢!”彭德平和陈子骞几人也进入房间,看见地上躺着的干尸,惊呼出声。 涟漪和陈子骞对视一眼,都从双方眼中看出了惊诧。 “司令,这干尸好像就是九姨太。”何副官咽了口唾沫,小声说。 “什么!”彭德平大步跨过去仔细盯着地上的干尸瞧了瞧,眼中的神色从狐疑逐渐变成不可置信。 荣显屹走过来冷冷瞥了陈子骞一眼,而后才对着彭德平说:“彭司令,凶手还未跑远,请立刻派人搜查。” “这样可不行,”林舒扬接话道,“我的建议是把府里所有人都喊过来,一一排查,并且加强司令府周围的守卫,以防它逃走。” 陈子骞盯着地上的干尸,低低呢喃:“这怎么可能,才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它又出手了。” 司令府训练场空上,陆陆续续走来了许多人,有姨太太,有佣人,有打扫的仆人还有花匠,全部都被集结到一起,就连刚才被吓的魂不附体的丫环也被带过来蹲在一边。 而训练场旁边的高台上,林舒扬一行人正站在上面望着下面的人,似乎想从中看见陈之宏的身影,可司令府里的人几乎都要到齐了,也没有任何收获,就连府外的守卫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林舒扬开口问:“子骞,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换身体这件事情对它来说消耗很大,而要更换下一具身体至少还需要两年的时间,是吗?” “没错,”陈子骞回答了之后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它已经更换了身体?” “当然,这一次它是故意把我们引过来的,不可能再顶着之前那张脸。” 荣显屹早已想到了这一点,此时也开口回答:“空玄还在昏迷,我们不知道先前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无从得知空玄是否已经见过它更换身体之后的面貌,现在把人聚集起来,只是为了暂时困住它,只有等空玄醒过来我们才能进行下一步动作。” “我可不想再像上次那样,差点丧命在它手里,”涟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向身后躺在地上的空玄,“只盼他能早点醒来,否则就算我们把封杀从他腰上解下来,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啊!” “不一定。”陈子骞忽然抬起眼眸,“你们忘了,它是可以像人一样被杀死的,只要我们能辨别出,哪一个是它,司令府这么多枪口可不是摆设。” “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会有很多无辜的人会命丧它手?”涟漪皱起秀眉,如果魔大开杀戒起来,这训练场这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和老仆,恐怕很难幸免。 闻言,陈子骞和林舒扬都沉默不语。 荣显屹也在心里衡量这么做的代价到底值不值得。 “你们说的它,到底是谁啊?什么换身体!能不能有个人来跟我解释一下?”彭德平坐在前面,听见身后的谈话,忍不住回头问道。 然后回答他的,只有沉默,还有训练场中那些姨太太的抱怨声。 “这又是怎么了?把我们都喊过来是要干什么呀,真是的。” “太阳这么大,司令~人家皮肤都要晒黑了!” “你们能不能小点声,我这耳朵都要被你们震聋了。” “那你站远点好了呀,又没人要你跟我们站在一块。” “司令~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呀,我那还打着牌呢!” “” 彭德平被这一声又一声的司令喊的头昏脑涨,他倏地站起来横眉冲着底下吼了句:“都给我闭嘴!安静!” 底下的吵闹声,顿时消失无踪,一个个的都闭了嘴。 这时,何副官小跑过来,“司令,人都到齐了。” “我知道了。” 彭德平转身看向身后,“贤侄,人都到齐了,现在是怎么个说法?” 荣显屹抬眼扫了扫底下的人,淡淡说道:“让你的人给每个人都记录一份口供,查问他们半个小时前都在哪里,做什么,身边可有人证?” 彭德平点点头:“何副官,都听见了?” “听见了司令,我这就去办。” 何副官走后,林舒扬便蹲到空玄身边,仔细探了探脉搏,确认空玄确实还活着之后,他伸出手用力拍打了几下空玄的脸。 可空玄的脸都快被拍肿了,依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你再拍下去,他就真的肿了。”陈子骞推着轮椅过来,忍不住出声。 林舒扬停下手,“他额头的伤并不严重,正常人早就该醒了,可他现在这个样子,恐怕短时间内很难醒过来了。” 陈子骞轻叹:“如果,他一直不醒过来,那我们难道就一直在这里等下去吗?” 一直沉默不语的荣显屹此刻出了声,一双漆黑的眸凌厉地望着台下,嗓音低沉:“我想,它的目标应该是我。” 第106章 你的猜测没有错 最开始,它故意让十八姨太死前在纸上写下他的名字,是为了引他过来。 现在杀了九姨太之后又消失无踪,这样一来,他们必然会选择一个比较稳妥又快捷的办法,那就是把人全都集中起来。 人一多,它才能更好的隐匿其中。 空玄昏迷不醒,封杀无法使用,这个时候,只要它看准时机,动用魔气杀了他再逃跑并非难事。 想到这里,荣显屹下了高台,朝着人群走去。 卓越的气质和俊美的脸庞立时吸引住一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随着他越来越近,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有人悄悄伸出了手。 “阿屹。” 听见这声音,荣显屹停下了脚步,随即皱眉:“你怎么来了?” 林舒扬走到跟前,抿唇一笑:“你不在身边我会害怕,所以我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你才行。” 荣显屹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先前自己跑出去反而让他待在房间里等着的,不是林舒扬又是谁? “你” 话刚出口,林舒扬忽然眸光一凛,抱住荣显屹就往旁边就地一滚。 “砰!”枪声响起,却落了个空。 开枪的人,正是刚才抱怨自己皮肤快要被晒黑的十七姨太,此刻她手里举着枪,一脸狠厉,一击不成,又打算开第二枪。 荣显屹早已摸出身上的手枪,在十七姨太开第二枪之前,一枚子弹精准地打在她手腕上,伴随着一声惨叫,枪也应声而落。 训练场上的人群顿时骚乱起来,特别是那群姨太太们尖叫的声音,震耳欲聋。 荣显屹翻身坐起,抓着林舒扬肩膀紧张问道:“你怎么样?” 漆黑的眼眸中闪过惊慌的情绪,同样的场景他真的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林舒扬“嘶~”了一声,把沾满灰尘的手掌举到荣显屹面前,可怜兮兮地说:“手疼。” 明明是可怜兮兮的语气,可他眼底却闪着笑意。 荣显屹没有错过他眼底的情绪,微微松了口气,神色淡下来,而后便拉着他手臂一起站起来。 有两个士兵上前想要按住十七姨太,可平日里娇滴滴的人,却突然身形一滑,从士兵手下逃脱。 逃出的瞬间还顺势用左手借助士兵的手,把枪口对准了不远处高台上的彭德平。 场面一时间竟无人敢动,只要她扣动扳机,死的,可是一方军阀。 那士兵吓得冷汗直流,可他用力挣扎却撼动不了十七姨太分毫。 “小十七,你把枪放下!”彭德平见状怒喝道。 可那平日里最是胆小的十七姨太听见这中气十足的喝声,却勾起嘴角诡异地笑了笑。 彭德平身后,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出,涟漪目光锐利,直到那匕首插在十七姨太握枪的手背上,才将手收回。 下一刻,没等十七姨太惨叫完,一枚子弹便射入她眉心,声音戛然而止,随即整个人便软软倒在地上。 彭德平寒着脸将手里的枪插回腰间,眸子里的怒火依然未消,“敢拿枪指着老子的人,都在地狱里打滚呢!老子平日里就是太惯着你,才让你无法无天,想造反?先问问老子手里的枪同不同意!” 见人死了,何副官这才挺直腰板问:“司令,这人是不是可以散开了?” 彭德平大手一挥:“让他们都回去!把那个贱人的尸体扔到山上去喂野狗!” 见状,荣显屹和林舒扬都没再说什么,高台上的陈子骞也望着十七姨太的尸体,若有所思。 晚上,彭德平在饭桌上把下面人查到的结果说了出来,原来十七姨太平日里就跟九姨太不对付,而十八姨太,她是新进门的,正受宠,遭人妒忌也很正常。 总之,这一切都是十七姨太的嫉妒心作祟,所以才做出这么多错事,现在人既然已经伏法,也就不宜再追究其它。 这话,在场的人都明白,彭德平这是想息事宁人,把十八姨太和九姨太死亡的疑点都盖住,以免传出去影响军心。 说完之后彭德平秉退一干下人,之后双手撑在桌面上,俯视着桌上几人问道:“你们白天说的那些话我可都听见了,现在赶紧给我解释解释,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来解释。”陈子骞开口,“九姨太的死状想必司令也看见了,那根本不是常人能做到的,我们之前在训练场上说的那东西,称之为魔。它能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吸取一个人全部的生机,并且能附在人身上,只要伪装得当,很难辨别。” “魔?那小道士也曾说过什么魔不魔的,难道这世上真有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存在?”彭德平显然对这个说法还存在疑虑,但想到小九的死状又觉得有些可信。 荣显屹适时说了句:“彭司令,我们此前曾跟这个东西打过交道,还差点丧命在它手里,危险至极。” “这么说,是真的了”彭德平缓缓坐回椅子上,神色复杂,“那,这东西怎么会跑到我府里来了呢?” 陈子骞摇了摇头:“前天空玄小师父落在司令府,就是因为魔动用了魔气,它是什么时候来的司令府还不得而知,但毋庸置疑的是,它一定还潜藏在司令府里。” 涟漪闻言,有些不解地看向陈子骞,“魔不是附在那个十七姨太身上,已经被击毙了吗?你说过它是可以像人一样被杀死的。” “对啊,它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在我府里!” 陈子骞垂下眼帘:“这只是我的猜测。” “你的猜测没有错。”一直沉默的林舒扬站起来。 他推开椅子绕着餐桌走了几步,活动活动有些发僵的双腿,边走动边解释:“首先,魔来到司令府的时间大约在两个月前到两天前的这段日子里,时间太长很难排查它到底换上了谁的身体; 其次,熟悉了司令府之后,它大概是发现彭司令跟荣少竟然是认识的,并且曾经来过司令府,于是它便设计了十八姨太自杀,又留下写满‘荣显屹’三个字的纸张,目的就是为了把人引过来。 而它在引导十八姨太写字和自杀的过程中动用了魔气,所以空玄身上的封杀才产生感应,带他来到了这里,我没记错的话,当时大概是下午两点到三点之间,那时候我刚巧在他身边。” 彭司令点点头:“没错,小十八上吊也差不多就是在那个时间。” 第107章 还真是不禁逗啊 “那就没错了,”林舒扬笑了笑接着说下去,“或许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它怀恨在心,所以这次引荣少过来就是想借司令的手杀了荣少,不过好在彭司令声明大义,并没有着了它的道。 大概是一计不成,它又想了一计,于是下手杀了九姨太,等我们把人都聚集起来的时候,它再伺机动手。 但是它好像越来越聪明了,也或许是畏惧空玄身上的封杀,所以它没再动用魔气,而是使用催眠能力,将十七姨太推了出来。 若是十七姨太能杀掉我们其中一个固然是好,杀不了也能让我们以为死的是它的本体,可实际上,十七姨太只是个被控制的傀儡,真正的魔依然还躲在暗处。” 林舒扬这么一说,彭德平便彻底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生平第一次听说这种匪夷所思的事,饶是久经战场的一方军阀,此刻也不禁觉得汗毛直竖。 陈子骞和涟漪听完之后,面色愈发凝重起来,只有荣显屹表情淡淡,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些。 “如果你的推测都是对的,那它下一步,一定会在暗处再设一场更凶险的局,等着我们往里跳。”陈子骞轻叹一声开口说道。 彭德平缓过来之后,忽然一拍桌子,气冲冲道:“老子戎马半生,竟还遇到这腌臜事,等老子把它找出来,一枪打爆它的头!” 魔虽然可以像人一样被杀死,但如果魔真的那么好对付,他们上次也不会那么狼狈了。 除了彭德平,其余几人都沉默了。 “行了行了,瞧你们这副丧气样!一点气性都没有!”彭德平想起自己那几个貌美如花的姨太太就气不打一处来,心里对魔的愤怒越升越高。 “你们都回去该休息休息,该睡觉睡觉,今天晚上我派人去给你们守门,老子就不信,它还敢到我面前来作妖!他娘的,白白害死了我几个姨太太,老子跟它不共戴天!” 走到客房的院子里,涟漪和陈子骞便向左拐回了之前备好的房间,空玄被安置在涟漪隔壁。 而荣显屹和林舒扬的房间则在右边,并且还是同一间房。 领他们去的何副官临走时还刻意说了句:“这是司令特意吩咐的,房间左右两边都是空房间,绝对不会有人打扰。” 荣显屹望着房间里只摆着一张床,微微皱起眉头。 林舒扬则是扬起眉眼,慢悠悠回了句:“那真是多谢彭司令了。” 何副官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走出房间,指挥着士兵将客房院子一圈围了起来。 林舒扬长长地打了个哈欠,他脱下外套,随后往床上一趟,“累了一天,真的好困,阿屹,来睡觉啊!” 后面一句话,趣味十足,丝毫没有先前困倦的影子,末了还拍了拍身旁的床铺,眉眼含笑。 荣显屹转身便往外走,“睡觉之前,有件事情我们还得去问清楚。” “还真是不禁逗啊!”林舒扬望着荣显屹略微有些急促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随后起身跟他一起去了空玄的房间。 空玄的房间门是开着的,他们走过去的时候,涟漪手里正拿着一杯热水掰着空玄的嘴往里灌。 只是那水进的少,洒的多,根本没喝下多少。 陈子骞也坐在轮椅上在一旁看着,见荣显屹和林舒扬走过来丝毫不觉得惊讶,只是有些担忧地问林舒扬:“他这样子,真的不需要请个医生来看看吗?” “我就是医生,你不信我?” 陈子骞垂下眼眸,“舒扬,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呵~”荣显屹冷笑一声。 林舒扬挑了挑眉,想起白天涟漪说的话,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轻轻向上勾起。 荣显屹站在房间中央,淡淡扫了一眼空玄,而后开口:“今天的事,想必大家心里都有数,魔既然是冲着我,或者说是来的,那么接下来,我们必须在三天之内解决掉它,否则我会直接离开,分盘会不能耽误。” “魔的事情没解决,彭司令会轻易放你离开?你以为客房外面那些士兵真的是为了保护我们?”陈子骞嗤笑一声,“虽然我不知道你跟彭司令到底达成了什么交易,但你如果真的就这样走了,他必定不会再跟你合作。” “这一点不需要你来提醒我,还是管好你自己!” “你一个人走或许容易,可你有没有想过跟你一起来的舒扬怎么办?你要把他留下来,独自面对这一切吗?” 荣显屹冷笑,“你们不是很熟?相互照拂也未尝不可。” 涟漪放下手里的水杯,婀娜多姿地走到俩人中间,“你们俩可真是天生八字犯冲,每次见面这火药味浓得都快呛死人,现在可不是吵架的时候,你说呢?舒扬弟弟?” 林舒扬听见这个称呼,刚摆好的看戏姿势差点没保持住。 他正打算好好欣赏欣赏阿屹吃醋的样子,忽然被打断,心中有些不太愉悦。 “秦姐姐说得有道理,不过,你就没什么要跟我们解释一下的吗?” 秦姐姐 听到这个称呼,涟漪妩媚地笑了笑,“果然,这个问题还是来了。” 荣显屹向身边扫了扫,而后找了张椅子坐下,双腿交叠,一副认真听故事的模样。 陈子骞微微仰头望着涟漪,等待着她的下文。 “其实我也没打算瞒你们,只是从来没人问过我姓什么,”涟漪无辜地耸耸肩,“你们猜想的没错,我姓的秦,就是富贵帮的秦,秦广生是我大哥。” 闻言,荣显屹眼眸微微眯了眯,看向涟漪的眼神带了些许杀气。 涟漪被这目光扫过,顿时感到一股冷意,她连忙解释道:“不过我早就已经跟他恩断义绝,富贵帮的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荣少不必如此看我,我还是我,不会因为一个姓就发生什么改变。 说真的,如果你能杀了秦广生,那我还要好好感谢感谢你呢!” 荣显屹收回那带着寒意的目光,冷冷问道:“为什么?” 第108章 刚才是我喊错了 “既然说了,那我便一次性说完好了,”涟漪说着走到床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吞吞喝完之后才开始继续说下去,“十几年前,富贵帮还没有现在的规模,掌权人也还是我父亲。 我父亲娶了七八个姨太太,一共生了九个儿子,在他快五十岁的时候才生了我这么一个女儿。” 说到这里,涟漪微微笑了一下,不是以往或妩媚或娇俏的笑,而是非常平和恬淡的笑容,仿佛想起了记忆中美好的事物。 “父亲和母亲都很宠我,哥哥们也对我极好,因为我既不会跟他们争家产,也不会跟他们抢女人。 哦对了,只有九哥不喜欢我,小时候还把我推进河里差点淹死,因为他跟我年纪相仿,全家人却鲜少在意他,所以他妒忌我到想要我去死。 撇开这个小插曲,那时候我就是全家都宠爱的小公主,过着这世上最幸福的生活。 可是这一切,全都在我十岁生日那天被秦广生亲手打碎了!” 荣显屹嘴角扯起一抹冷酷的笑:“有传言说,秦嗣原本打算将富贵帮交到二儿子秦广元手中,但很不幸的是,在同一天之内秦嗣和秦广元相继暴毙,最后富贵帮便落到了一向不被看好的秦广生手中。 获利最高者嫌疑最大,秦广生弑父的行径大家心里都明白,只是无人提起而已。” 提起这桩旧事,涟漪倒是神色淡淡,“荣少说的没错,当年我亲眼看见秦广生杀了我父亲,惊慌之下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娘,我娘连夜把我送出了上海,不久之后我的那些哥哥还有姨娘们一个个地都遭了殃,我娘也没能幸免于难。 谁能想到,一向不讨父亲喜欢又平平无奇的大哥,居然会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一个人呢? 我娘曾说过,不管是爱还是恨都不重要,自己活得快活才最重要。 我虽然恨秦广生,但当我真的有机会杀他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根本下不了手,也不知道他杀我那些哥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反正我是做不到。 我娘还说过,恶人自有恶人磨,我也不想勉强自己,索性,我便只当他是个陌生人,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便是放过彼此了。” 这些事情从涟漪的口中说出来,语气平平又淡淡,但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那些彻骨的痛和恨还有杀不得的无奈有多么折磨人。 或许曾经的涟漪也在这种漩涡中挣扎盘旋,直到最后才走出来。 她明明有机会杀了秦广生,最后却又念及亲情而下不了手,直到释然。 能够做到这一点,倒也叫人佩服,试问这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有几个? 倘若她真的杀了自己的大哥,此后余生或许便会活在自己的心结之中,郁郁不得欢。 “我算是越来越理解我娘说的那句话,不管是爱还是恨都不重要,自己活得快活才最重要。 我有自己的心中所喜,根本犯不着为了不值得的人劳心,我涟漪,向来是个随性之人,我只为自己而活。”涟漪轻笑一声,“好了,我的故事已经说完了,各位还有什么疑问吗?” 陈子骞琉璃色的眼眸微微弯起,看向涟漪的眼神温和又细致:“你在我身边三年,我竟从来没问过你姓什么,涟漪,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涟漪。” 林舒扬也抿唇一笑,“刚才是我喊错了,涟漪姐姐。” 只有荣显屹还沉默着没有表态,可屋里的几双眼睛全都盯着他,他只好开口:“你是沈曼舞的人,至于你姓什么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涟漪扬起笑脸,忽然转过身背对着他们,眼眶微微发红,她仰起头深呼了一口气才将有些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 “等等,荣少说的沈曼舞,是平乐歌舞厅的沈老板?”陈子骞忽然说道。 涟漪回过头,“没错。” 陈子骞低下头,自言自语了一句:“这么说,涟漪之前跟我说的替人报恩,是为了她么,而且……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这话,在场的人都能听得见。 涟漪走到陈子骞面前,微微弯下腰,“喂,我说你这动不动就自言自语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我人就在这里,你不直接问我反而自己猜,多少有点不太把我放在眼里了。” “抱歉,七年来养成的习惯,很难改。” 林舒扬抬手敲了敲身旁的茶几,他早在涟漪说话的时候便走到荣显屹身边坐下,俩人之间只隔了一张狭窄的茶几。 等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之后,他才慢悠悠开口:“刚才阿屹的话,让我想到一个可以让魔主动现身的点子,你们想听吗?” “主动现身?”涟漪挑了挑秀眉。 陈子骞微微抬了抬下巴,“说说看。” 林舒扬正打算开口,就听见身旁荣显屹清冷的嗓音:“魔的目的是我们,如果我们离开司令府,它一定坐不住。”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林舒扬微微侧身,手肘搁在茶几上,一双含笑的眼眸盯着荣显屹棱角分明的侧脸,压低声音问了句:“阿屹,我们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最后几个字,林舒扬的语调稍微上扬了几分,悠长的语调听在荣显屹耳中,竟有几分旖旎的意味。 不过这个问题,林舒扬并没指望会有回应,说完之后,他便坐直了身体,仿佛刚才的话不是他说出的一般。 “可这件事,彭司令恐怕不会答应。”陈子骞说着,目光向外看了看,客房院外那些士兵可不是摆设。 涟漪点点头:“是啊,早知道,就不要把十七姨太不是魔的事情告诉他算了,这样就可以假装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我们也能顺水推舟假意离开,暗中将那个东西揪出来。” “这司令府里的任何人都可能是魔,你们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彭司令吗?” 林舒扬的话一出,在场的几人都陷入了沉思。 几秒后,荣显屹斩钉截铁地说:“不会是他。” “为什么?”涟漪问。 “如果是彭司令,那空玄不可能还活着等你们来救他,还有,九姨太遇害的之前,他一直跟我在一起,是谁都不可能是他。”荣显屹看了一眼林舒扬,“这个假设太容易被推翻,你为什么这么问?” 第109章 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我只是想提醒你们,在这里,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别忘了,十七姨太是被控制的,除了十七姨太,魔也可能会控制其他人。谁又能保证彭司令不会被控制呢?” 林舒扬说完之后,陈子骞加了句:“我的‘催眠’能力源自它,虽然用起来的效果远远不及,但这种控制是有限的,类似于今天十七姨太这种程度的控制,它至少需要休养两日才能恢复。” “不一定,”林舒扬摇摇头,“你别忘了,在控制十七姨太之前,它刚刚吸食了九姨太的生机,恐怕它的恢复速度会比我们预估的要更快。” 涟漪伸手按了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你们说来说去也说不清到底谁才是魔,我看不如就等它自己找上门来,到时候我们再随机应变好了。” “涟漪姐姐说得在理。”说着,林舒扬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魔既然需要时间恢复,那今天晚上大概不会再发生什么了,剩下的事情,我们还是明天再想!” 他这哈欠一打完,涟漪也忍不住打起哈欠,结果一传二,二传三,陈子骞也没能幸免。 只有荣显屹默默站起来,非常淡定地朝门外走去。 林舒扬跟在荣显屹后面几步远的距离,一起回了住处。 他们的箱子早已放在房间里,林舒扬刚迈进房间就看见荣显屹从箱子里拿出一瓶药水,而后走到桌旁,说:“过来,我给你上点药。” 昨晚来得这样匆忙,他竟然还记得把药带上了。 林舒扬一愣,随即望了望自己掌心已经结痂的伤口,一边向桌旁走,一边把手背到身后狠狠掐了几把。 当他把掌心的“新伤”摊在荣显屹面前时,明显感觉到一股冷意蔓延。 “我刚才敲茶几的时候,不小心把伤口扯裂了。” 荣显屹拿着药水的手指顿住,眸光冷冷地瞥向他。 那目光仿佛是在说,这理由你自己能信? 林舒扬“嘶~”了一声,正打算示弱,就见荣显屹忽然把药水往桌子一拍,嗓音寒凉:“自己来,涂不涂随你。” 说完,便转身拿出箱子里的洗漱用具去院子里清洗。 林舒扬盯着自己的掌心,有些困惑。 这招似乎对阿屹已经不管用了呢! 他望着桌子上的药水,眸中一阵失落。 拿出洗漱用品,他也去院子里清洗了一番,等清洗完回到房间之后,便看见荣显屹已经和衣躺在床中间,瞌着眼眸。 而床沿下方,放着一层厚褥和一张薄被。 林舒扬看着这场景,歪着头盯着荣显屹看了半天,最后什么也没说,拿起桌上的药水慢吞吞给自己手掌涂了药,等干了之后他才向床榻走过去。 行至床边时,他轻轻喊了几声:“阿屹,你睡了吗?” “” “阿屹?” 床上的人还是没反应。 林舒扬勾了勾嘴角,抱起地上的薄被放到荣显屹身旁,而后侧身躺下,一双桃花眼就那么盯着荣显屹,一眨不眨。 两分钟后,装睡的人睁开眼睛,视线在空气中交汇。 “我还以为你真的睡着了。”林舒扬率先开口。 荣显屹被那目光盯的太久,甫一睁眼便对上一双含情脉脉的笑眼,他倏地坐起来,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说过的话,绝不逾矩半步!” 林舒扬轻笑,“我记得,昨晚我亲了你之后……在车上说的。” “说到做到,这是你的人生信条。”荣显屹挑起那张薄被,一抬手便扔到床下的厚褥上,语气薄凉:“下去!” “阿屹……”林舒扬语气一改,变得严肃起来,“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觉得现在是时候说出来了。” “下去再说也不晚。” 可林舒扬却直接忽略了这句话,自顾自地说道:“我跟空玄去浮云观是想要找一样东西,这样东西其实跟你有关。” 随后,便是长达十秒的沉默。 荣显屹动了动喉结,轻叹一声,“说下去。” 林舒扬挪动身子,往床中间挤了挤,眸中的狡黠一闪而过。 他清了清嗓子才开始说道:“浮云观历史悠久,千年前也是一座人人敬畏的修仙圣地,只是后来天地间的灵气越来越稀薄,修仙逐渐成为了一场遥不可及的白日梦。 浮云观的道士无法再修仙之后,很多活了百年的人便一个个地步入尘土,后人只能靠着一些遗留下来的灵物勉强维持香火。 传承到空玄祖师爷那一代的时候,人们已经不再信仰神与仙,浮云观便另辟蹊径,开始下山去给人看风水,断吉凶。 说白了就是打着幌子在招摇撞骗,因为那个时候,世间既无神仙也无鬼祟,只有一群心怀鬼胎的人断断续续地给浮云观缴纳智商税。 自然而然地,那些灵物便没了用处,传到空玄这里时,就只剩下他腰间的封杀了。” 听到这里,荣显屹才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你要找的东西,是一件和封杀一样的灵物?” 林舒扬轻轻“嗯”了一声,“是啊,我要找的东西是一根骨鞭,确切地说应该是一根脊骨做成的长鞭它跟封杀一样,都是被刻意留在浮云观的东西可是等我去找它的时候,它却不见了” “你要找的骨鞭,为什么会跟我有关系?”荣显屹问了之后,半天听不到回应。 他侧目望过去,发现林舒扬已经闭上双眼,寂静的夜里,平缓的呼吸声听得尤为清晰。 他睡着了。 荣显屹眉目蓦地软下来,轻笑一声,他合理怀疑,林舒扬之前讲的那些话都是现编现卖。 什么修仙,什么骨鞭,全都是幌子。 真正的目的不过就是想赖在这张床上睡觉而已。 他正要抬手将林舒扬抱下去时,目光却被眼前平静俊朗的睡颜吸引住。 没有了平日里狡黠的目光,也没有偏执无赖时的欠揍表情。 此刻的林舒扬,只是一个毫无防备的人。 目光下移。 一向无波的眼眸里映着一张淡红薄唇。 第110章 竟然会是她? 忆起昨夜,他仿佛又闻到了糕点的香味。 渐渐地,他距离眼眸里的薄唇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两张薄唇即将相触的时候,他才猛然惊觉自己在做什么。 这是不对的! 荣显屹倏地挺直腰背,耳边似有惊雷之声。 他循着声音的源处看去,才发现是自己的心跳声,漆黑的眸中浮现出几许迷茫。 如果,他能接触的人不止林舒扬一个? 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 清晨,林舒扬是被荣显屹略带怒气的低吼声喊醒的。 “把腿拿开!” 他一睁开眼,就看见荣显屹近在咫尺的脸庞,昨晚的记忆逐渐归拢,他弯起眉眼轻轻说了句,“阿屹,早啊!” 说完,他动了动四肢,这才发现自己的腿不知何时竟搭在荣显屹身上。 瞬间明白过来刚才那声怒吼是怎么回事。 偏偏他这一动,膝盖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东西,荣显屹闷吭一声,连眸子里都染上了怒意:“林舒扬!立刻给我滚下去!” 意识到他刚才碰到的东西是什么,林舒扬腾地从床上翻下来,背靠着床沿坐在地面的厚褥上,脸颊升起热意,“阿屹,你” “别多想,这只是晨起的正常现象。”荣显屹冷冷打断他,随即从床上垮下来,大步朝院子里走去。 林舒扬低着头,好半天脸上的热意才退下。 这时,脑海中那冷静淡然的声音又响起:“真没想到,你还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林舒扬挑了挑眉,本想否认,可脑海中说话的也是他自己,他想什么都是瞒不住的,沉默片刻他才叹息似的回了句:“可对方是阿屹啊” “别忘了我们的初心。” “不用你来提醒,我记得比谁都清楚。”林舒扬抬起眸,望着院子里正在洗漱的身影,嘴角逐渐向上勾起。 阿屹,我的私心太重,答应你的话,我是做不到了。 司令府的早饭异常丰盛,各色点心汤粥摆满了整张桌子,十五分钟后,林舒扬打了两个饱嗝。 而荣显屹,却并没有吃下多少。 陈子骞也放下碗筷,顺便递了张餐巾给身旁的涟漪。 这时,彭司令带着哈哈大笑的声音走进来,“各位,在我府里住的可还习惯?饭菜还算合口味!” 涟漪擦拭完嘴角后轻轻放下餐巾,“彭哥哥一大早就笑的这么高兴,想必昨天晚上是宿在哪个功夫颇深的姨太太房里了!” “你个小丫头片子,胡说什么呢!”彭德平不太利索地清了清嗓子,冲旁边的下人们摆摆手,示意他们都退下。 等下人们都走完之后,他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伸着头问,“怎么样?你们商量出对策没有?我这府里还有那么多娇滴滴的女人,这万一要是再” “司令,司令,不好了!”彭德平话还没说完,就见何副官拿着帽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司令,五姨太她遇害了。” 在场的人听见这个消息,神色立刻变得严峻。 “什么!”彭德平猛地瞪起眼睛站起来,“我才刚从她那里出来不久,怎么就遇害了!” 林舒扬飞快朝着外面走去,脖子上的墨玉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快去看看!”彭德平也紧跟着走出去。 五姨太的院子在众多姨太太的院子中间显得很是华丽,就连位置都距离彭德平的住处最近。 林舒扬循着空气中那点微弱气息赶到的时候,刚好看见空玄从五姨太房间里的地上爬起来,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 而在他旁边,五姨太已经变成一具干尸。 不远处,一个丫环服饰的女子蹲在地上,紧紧抱着房间中间的柱子,浑身颤抖,看起来被吓得不轻。 林舒扬环顾四周,心口上方的墨玉环已然归于平静,再寻不到一点魔的气息。 魔又吸取了一个人的生机! 而空玄,一定是被腰间的封杀带到这里来的。 “你看见它了?” 空玄甩了甩有些发懵的头,终于看清眼前的人是谁,眸光顿时一亮,“林先生!你也在这里太好了!” 说完,空玄忽然想起昏迷前的记忆,转头看向地上的干尸,神色一紧,朝着林舒扬靠过来,“林先生,我看见了,我看见魔杀了人,它从窗户逃走了。” 说到这里,空玄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后来我不小心撞到墙上晕了过去,对不起,我又让它跑了。” 话音刚落,彭德平和荣显屹一行人也赶到了这里,彭德平看见地上的干尸,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 “小五啊!” 他哆嗦着手,想摸摸五姨太的脸,又实在下不去手,似乎很难接受现实。 荣显屹一进来便颇有深意地看了林舒扬一眼。 无人带路,他竟能自己找到这里来,什么时候他对司令府这么熟悉了? 林舒扬看着空玄问:“空玄,你还记得魔的长相吗?” “记得,它这次是个女人,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看穿着应该是个” “是个丫环。”林舒扬先一步说出了答案。 “对,就是丫环!”空玄点头。 “丫环!”彭德平听见这话,立马掏出腰间的枪指着蹲在柱子旁的丫环,“老子一枪崩了你!” “不是她。” 荣显屹开口,“是先前在九姨太身边的那个丫环。” 此话一出,陈子骞才明白过来,空玄晕倒前时在九姨太的房间里,而并非五姨太这里,而且昨日,最先看见九姨太尸体的人,就是那个丫环! “竟然会是她?”涟漪回想起昨天的情形,有些不可置信。 彭德平也明白过来,立刻问道:“何副官,九姨太房里那个丫环在哪?” “司令,那个丫环昨天被吓得不轻,从训练场回去后,就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出来过。”何副官刚回完话,就有一个小兵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何副官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才说:“司令,十三姨太的院子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就是九姨太身边的那个丫环。” 第111章 灵物“转生” “死了?” 林舒扬下意识扭头看向荣显屹,后者也刚好看过来,疑惑的目光一经交汇又立马移开。 荣显屹直接迈开脚步向外走去:“带路。” 十三姨太的院子和五姨太的院子有些距离,他们一行人走到的时候,士兵已经将尸体围了起来。 尸体不远处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美艳女人,也就是这间院子的主人,十三姨太。 她似乎被吓坏了,有些站不稳,身旁的丫环一直扶着她。 见到彭司令过来,她立刻如见到救命稻草般想要扑过去,可走了几步,又被彭司令脸上的寒霜吓退,只能停在原地小心张望。 见到彭司令过来,围着的士兵立刻让出一条道来。 林舒扬和荣显屹走到尸体旁蹲下,开始查看起这具尸体。 尸体表面看起来并没有任何损伤,脸上的表情也很平淡,像是自然死亡。 令人意外的是,这个丫环年纪看起来并不像有三十多岁,她看起来最多只有二十岁的样子。 但这点却更加证实了他们的推测是对的。 陈子骞对一旁的空玄说:“空玄小师父,你看看这是不是你之前看见的那个丫环?” 空玄看了一会之后,皱着眉头说:“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林舒扬扫了一眼空玄,说:“不用怀疑,就是她。”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说她就是那东西吗?这怎么突然间就死了?”彭司令大声问道。 说完之后,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便又走过去蹲下身子,小声地问荣显屹:“贤侄,你跟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荣显屹先是抬眸看了陈子骞一眼,而后才回答彭德平的问题,“那东西,大约是又换上了一具新的身体,所以才舍弃了原本的这一具。” “这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里,它竟然能换两次身体……”陈子骞手指攥着轮椅扶手,喃喃自语。 彭德平有些疑惑:“等等贤侄,你说这话的意思,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彭司令,”林舒扬起身,扫视了一圈说,“请立刻封锁整个司令府,任何人都不能放出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 司令府会议室。 彭德平坐在主位上,林舒扬和荣显屹坐在一边,陈子骞和涟漪坐在另一边,空玄也在涟漪旁边,正襟危坐。 不出意外的,所有人脸色都很凝重。 “会不会是搞错了,我还是无法相信,这么短的时间内,它竟然又换了一具身体。”陈子骞率先开口。 “是啊,”涟漪看向陈子骞,“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换身体对他来说消耗很大,每换一次,至少要两年才能换下一具身体。 可是他从陈府逃跑之后,到现在也不过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怎么会这么快就又换了一个?” 林舒扬挑了挑眉,“昨天在九姨太死之前,我碰见过这个丫环,当时并不觉得奇怪,现在想来才明白。” 他将自己遇见那个丫环的过程说出来,而后分析:“一开始它看见我,便认出了我,只是那时候它并不想过早地暴露自己,又急着去会客厅查看自己的计谋是否得逞,所以把我带进院子里之后便匆匆离开。 可彭司令并没有像它想的那样,对荣少出手,在我们查看十八姨太尸体的时候,它趁机吸取了九姨太的生机。 那时候空玄刚好被封杀带过去,慌乱之下它只能从窗户逃走,可巧的是空玄撞晕了过去,它便又回到了九姨太的住处,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再故意从房间里跑出来。 当时我们或许都没有注意到,那个丫环在发丝凌乱的掩盖下,面孔其实已经变得年轻许多。 这就是为什么,空玄说它是三十岁左右,而我们看见的尸体却如此年轻的原因。” 涟漪撑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对啊,当初在陈府,我亲眼见到它吸食完生机以后,的确变得年轻了许多。” 荣显屹适时加了句:“在训练场,那个丫环也在,正是因为它当时就在现场,所以才能控制住十七姨太。” “那今天呢?它为什么又要杀我的小五?”彭司令瞪着眼睛问道。 “我刚才查看了一下那个丫环的尸体,尸僵明显,死亡时间至少超过三个小时,也就是说它在杀五姨太之前就已经更换了身体。” 林舒扬沉下眼眸,“或许是我们之前想错了,它并没有变聪明,九姨太的死,应该只是个意外,亦或者是有其它原因,但绝不是为了要杀荣少。” “其它原因……就像今天它又杀了五姨太一样。”陈子骞默默说着,随即他又摇了摇头,“不管是什么原因,我还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更换身体?” 林舒扬沉吟着开口:“或许,在它消失的这两个月之内,意外得到了什么东西也说不定。” 此话一出,荣显屹脑海中闪过两个字,“灵物。” 是昨天晚上林舒扬跟他说的那些话里提到的东西,不知为何,此刻他忽然信了昨晚的话。 “灵物?”涟漪眨眨眼,有些不太明白。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空玄,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立马把手举了起来,“这个我知道,灵物就是上古神族遗留下来的一些具有特殊能力的器物,我身上的封杀就是其中一件。” 刚才空玄听着大家说的话,隐约明白了自己已经昏迷一天一夜,虽然其它的话还听不太懂,但魔在短短两天之内就吸取了两个人的生机,这件事他听得明明白白。 想了想,他又说道:“我们浮云观的《上古闻录》中,记载了一种叫做‘转生’的灵物。” 陈子骞不由问了句:“转生?那是什么东西?” “是一枚扳指,我师父曾说,‘转生’不该叫做灵物,应该叫做邪物才对。 书上记载,得到‘转生’的人将会有用之不完的力量,但也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得到它的人需要补充很多能量,才能转化为用之不尽的力气。 而且,一旦使用便很难再离开它。”空玄说着,挠了挠头,有些不太肯定地加了句:“你们刚才说的话让我觉得……它很有可能是得到了‘转生’。” 第112章 你晚来了一步 转生…… 林舒扬垂着眼眸,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转生”的能力跟能量守恒差不多,用多少就得补多少。 除了这个,它还有一个功能,便是隐藏气息。 如果是“转生”的话,就能够解释的清了。 难怪他两次都觉得墨玉环感应到的气息里掺了别的东西,而且每次能感应到的时间也极短。 “所以,它两次吸取生机其实是为了给自己储存能量,好用来更换下一具身体。” 彭德平忽然眼睛一瞪:“什么!你是说它还要再换一具身体!” 那他府里那些美娇娘们岂不是…… 彭德平一拍桌子,站起来:“这件事都是由你们引起的,我不管那东西现在到底换上了谁的身体,它的目标是你们几个,只要我把你们交出去,它一定会现身!来人!” 这一吼,何副官立刻带着一排士兵冲进来,“司令!” “把他们都给我绑起来!” 这是,打算拿他们当诱饵了? 林舒扬望着满脸戾气的彭德平,目光阴鸷。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怎么回事!” 有小兵跑进来,“报告司令,有人闯进司令府了!” “什么!”彭德平掏出腰间的枪,气势汹汹地冲出去:“他娘的,老子倒是要看看是谁这么不要命,竟敢闯进老子的府里。” 何副官看了看眼前的情况,丢下一句:“看好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随即便快步追上彭德平。 会议室内的几人,面面相觑。 涟漪看向对面,“现在怎么办?他好像是真的打算把我们绑起来。” “一连死了四位姨太太,任是谁都很难心平气和,这件事因我们而起,彭司令这么做,倒也在情理之中。”陈子骞轻叹一声说道。 谁知,荣显屹嘴角轻勾,吐出两个冷冰冰的字眼:“愚蠢!” 空玄听到这话,立马做贼似的看了看一圈正拿枪指着他们的士兵,起身伸着头弯着腰小声对荣显屹道:“你不要命了,这话要是让那个小气司令听见,他肯定会痛下杀手的。” 林舒扬轻咳一声,“空玄,你恐怕是理解错了,荣少这话,说的不是彭司令。” “啊?”空玄挠了挠脑袋,困惑地坐回原位。 而被指“愚蠢”的某人,琉璃色的眼眸一沉,正要说话,门外却传来了彭德平的声音。 “有话好好说。” 只见刚才还怒气冲冲的彭德平,此刻正被一把枪指着脑袋,双手举在头顶上,被人逼着一步一步往会议室里退。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待看清拿枪的人之后,林舒扬惊讶出声,“刀叔!” 荣显屹也从椅子上站起来,“刀叔,你怎么会来这里?” 刀叔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波,他同往常一样,身后背着那把宽刀,见到荣显屹和林舒扬,他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并没有搭话,仿佛根本不认识他们。 “彭德平,我来是想见一个人,只是你的兵一直死守着大门不让我进来,出于无奈我也只好擅自闯进来了。”刀叔说话时语气冷硬,仿佛闯进司令府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顺便的小事。 彭德平眼珠向后瞥了一眼,知道眼前拿枪之人定是跟荣显屹认识,遂摆摆手,命何副官先把人撤走,只留下几个人在暗处。 “既然大家都是认识的,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你想见谁?说个名字。” 刀叔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冷硬的语气蓦地柔和了几分,“周雪梅,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彭司令一愣,似乎在想周雪梅这个名字到底是谁,想到之后,他脸色一变,“你见不到她了。” 刀叔眼神一变,枪口往前送了几分,“为什么见不到!” “她已经死了,而且面目全非。”说道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彭德平眼中流露出些许哀伤的神色,只不过转瞬即逝。 听到这个消息,刀叔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有些不可置信,还有些怀疑,“她是怎么死的?尸骨又埋在了哪?” “就在今天早上,尸骨现在还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只不过,我现在也不知道凶手藏在哪?” 这说的,莫不是五姨太? 林舒扬看了荣显屹一眼,发现他好像也是刚刚才得知,原来五姨太的名字叫做周雪梅,而且跟刀叔认识。 “今天早上?”刀叔拿枪的手忽然有些颤抖。 如果他能早点来的话…… 荣显屹大步迈过去,手掌轻轻压在枪身上,“刀叔,我带你去见见她,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说完,便轻轻压下了刀叔手里的枪。 彭德平没好气地瞥了一眼那垂落下去的枪口,沉重地呼出一口气,又看着刀叔说:“我想起来你是谁了,当初我娶周雪梅的时候,你来抢过亲。 得有十年了,你能找到这里也算难得,但是你来晚了一步,她真的死了。” 当刀叔走出会议室的时候,立刻被士兵包围住,彭德平摆了摆手,“都退下,谁也不准拦他!” 会议室里,只有荣显屹跟着一起去了五姨太的院子,其余人依然被关在门内。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守在会议室外面的士兵忽然全都撤离。 何副官将门打开,仰着鼻子扫视了会议室一圈,而后清了清嗓子道:“司令说,让你们都先回自己的住处待着,哪也不能去。” 涟漪站起来伸展了一下腰身,“终于可以离开这闷死人的地方了。” 何副官目光不由得在涟漪身上停留了几秒,而后又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谁知这一移,冷不丁地对上一双阴鸷的眼眸,心里咯噔一下。 林舒扬盯着何副官,冷冷问道:“荣少呢?” “荣少自然也在客房,你回去就看见了。”何副官被那目光盯得头皮发麻,说完之后便转身飞快离开。 奇了怪了,这小白脸平时看着无害,怎么刚才那眼神这么吓人! 客房,林舒扬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确认荣显屹的位置,可他回了房间却并没有发现荣显屹的身影。 “你在找我?” 身后,传来荣显屹一贯清冷的声音。 林舒扬微微松了口气,缓缓勾勒起一张笑脸,而后才转身,“阿屹,你回来了,刀叔呢?” 第113章 今晚,我们就能把它揪出来 荣显屹走进房间,拿起桌上的伤药,边走边解释:“刀叔在左边客房,他受了点伤,跟我一起来,顺便叫上其他人,说些事情。” 进了刀叔房间林舒扬便注意到,刀叔手背上血淋淋的,触目惊心,像是一拳砸在了什么硬物上造成的。 荣显屹把药水放在刀叔面前,刀叔便自顾自地打开涂抹。 刀叔的房间里只有两张凳子,刀叔一张,荣显屹坐一张,其余人便只能站着。 见人都到齐了,荣显屹便简单概括了一下刀叔的事情。 刀叔的故事说来也很简单。 五姨太周雪梅是刀叔师父的女儿,当年师父临终时要他照顾好周雪梅。 刀叔本打算照顾周雪梅一辈子,可周雪梅却看上了彭德平的权势和地位,即便是做姨太太也要嫁给彭德平。 那时,刀叔一度以为周雪梅是被权势所迫,直到劫亲那天,周雪梅才咬牙说出实情。 后来,为了能顺利进司令府的门,周雪梅甚至开枪打了刀叔惯用的左胳膊,俩人恩断义绝。 这么多年过去了,刀叔心里还未真正放下周雪梅,这次来就是想看看她过的好不好,以此来断了自己全部的念想。 可造化弄人,偏偏他就来晚了那么一步,最后连周雪梅如今的样貌都没见到,人就变成了一具干尸。 荣显屹的概括简单明了,刀叔也一直旁听,没有说话。 说完之后,荣显屹没给大家消化的时间,便进入了正题:“彭司令不会再动我们,但是我们必须要在两天之内把魔揪出来。” 陈子骞还记挂着先前那“愚蠢”两个字的事,闻言嗤笑一声,“这就是你跟彭司令谈的条件?两天之内,说得容易,司令府这么多人,我们去哪把它找出来?” “这不是条件,之前我们的分析都错了,魔来到司令府,就是冲着彭司令而来,我说要两天之内把它揪出来,是因为再过两天就是分盘会,我必须要在分盘会开始之前赶回上海。” 听了荣显屹的话,林舒扬眸中闪过诧异,捕捉到里面的重点:“它是冲着彭司令来的?” “没错,五天前是清明,彭司令在祭祖时抓到一个人,这个人挖了他家祖坟,他一气之下就把人从山上丢了下去。”说到这里,荣显屹目光扫了陈子骞两眼才说,“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应该就是陈之宏。” 陈子骞望着荣显屹怔了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都快忘了那具身体还是他爷爷的。 “如果你想的话,或许还能在山下找到你爷爷的尸体。” 陈子骞沉默了一瞬,垂下眼眸,轻轻说了声:“谢谢。” 空玄小心翼翼地举起手,“那个,我想问一下,你的意思是说,魔被彭司令从山上扔了下去,但是并没有死,而是找到司令府并且实施了报复,是吗?” “没错。” “挖祖坟?”林舒扬轻笑一声,“它该不会就是从彭司令家的祖坟里挖出了‘转生’!” 谁知荣显屹还真点了头,“经彭司令本人说,他祖父下葬时,手上的确戴着一枚碧玉扳指。” “闹了半天,这东西是他自己招来的。”涟漪抚了抚额,有些哭笑不得。 “如果是这样,它让十八姨太死前在纸上写满你的名字看来只能用巧合来解释了。”陈子骞说完又立马否决了自己的话,“不对,它应该也是存了想要把你引过来再顺便除掉你的想法。” “或许。”荣显屹表情淡淡,并不纠结这个问题,“刀叔会留下来帮我们一起对付魔,有他在我们的胜算会大很多。” 一直静静听着他们谈话的刀叔,此刻也开口表态:“关于魔的事情,荣少已经告诉了我,我答应过师父会好好照顾她,我没能做到,但现在,我一定要为她报仇!” 这时,空玄问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荣少,你是不是已经想好怎么把魔给揪出来了呀?” 闻言,荣显屹轻笑一声,随后抬了抬手指。 在场的人,瞬间都明白了他的意思,除了空玄。 见其他人都一脸明白,空玄疑惑地挠了挠脑袋,“你们” 话音刚出,他脑海中忽然灵光乍现,连忙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咧嘴笑起来:“我知道了,是扳指,‘转生’一旦使用便很难再离开,魔一定会随身携带,只要搜出来谁身上有这个东西,就能确定是谁是魔了!” 荣显屹挑了挑眉,眸光深沉:“今晚,我们就能把它揪出来!” 司令府里因为接连死了几个姨太太,其余的姨太太们都觉心头阴云笼罩,唯恐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就连平时不怎么信神佛的三姨太都开始在屋内烧起了香。 可找了半天就只找到一根香,烧香烧三柱,这是最基本的常识,一根香那还不如不烧算了! 但不烧,三姨太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偏生司令府这两日还不许进出,根本无法外出采买,三姨太左思右想,最后差丫环去大太太房里借两根,她那儿常年香火不断,肯定不缺这两根。 可丫环去了一趟,回来却两手空空,“三姨太,大太太说了,您平时不信神佛,这会子突然临时抱佛脚也是无用,若是真的心诚,不如去她那里拜一拜,也能让府里的老神仙熟熟眼。” 三姨太一听,顿时气恼地往凳子上一坐,“这个老不死的,准是气我当初掀翻了她的香炉,这会让我去她那儿拜,明显是想羞辱我!” 可仔细想了想,大太太说的也有些道理,她平时不拜,这一时间她还真没想好拜哪路神仙比较好。 丫环又说:“听说,四姨太和八姨太前脚都已经去大太太那儿拜过了,我回来时,看见二姨太也在往大太太院子里走呢。” “张玉芳也去了?她跟大太太可是最不对付的,”三姨太清了清嗓子站起来,“既然张玉芳都能去,那我去看看也没什么,走。” 等三姨太进了大太太院子里之后,藏在暗处的一个小兵飞快写下一张纸条,然后由另外一人送到彭德平手里。 等到晚上的时候,彭德平将一叠纸条摆在了荣显屹面前。 “贤侄,她们的行踪都在这里了,你看看!” 荣显屹拿起纸条,开始一张一张地看起来,林舒扬拿起一张荣显屹看过的纸条扫了一眼,顿时便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 第114章 白月光 这些纸条上面记录的全都是今天那些姨太太们的行踪。 如今司令府已经封锁起来,但这些姨太太们却一个也没闲着。 大太太一如既往地在房间里烧香拜佛,还允许其他姨太太去她那里一起烧香。 二姨太,三姨太,四姨太还有八姨太去大太太院子烧完拜完之后,还约着一起打了三个多小时的麻将。 六姨太先是去七姨太的院子里送了一块平安符,没过一会,七姨太又去六姨太的院子里送了一把防身用的匕首。 十姨太约着十二姨太去花园里散了散心,顺便结伴一起去安抚了一番一大早就受到惊吓的十三姨太。 十一姨太和十五姨太因为一盒糕点在厨房吵了一架。 十四姨太一整天都在房间里没出过门。 十六姨太往大太太院子边走了几回都没进去,最后又返回了自己的院中。 “贤侄,怎么说?那魔是不是附在了小十四的身上?只有她一整天都没露面,谁也没瞧见她现在长什么样。”见荣显屹拿着最后一张纸条,彭德平着急地问。 现在已知的情况有两个,第一点就是魔身上会带着一枚扳指,也就是灵物“转生”。 第二点就是魔早上刚吸食完五姨太周雪梅的生机,面容一定会变得年轻。 而今天在这府里的所有姨太太们,除了十四姨太没有露面之外,其余的都看不出面容有什么变化。 荣显屹沉默了一会,手指不断地摩擦着脖子上挂着的墨玉环,大约十几秒后,他才开口:“彭司令,十四姨太是不是平时胆子就很小?” 彭德平摸了摸下巴,“这倒是,小十四是我这些姨太太中间胆子最小的,也是最乖巧的一个。” “那麻烦彭司令去安抚一二,正好确认一下她身上有没有‘转生’,面容有没有变化。” “这这样能行吗?”彭德平显然不太愿意,“如果真的是她,那我岂不是羊入虎口,自己送上门去了!” 荣显屹轻轻一笑:“彭司令放心,刀叔会在暗中保护你,如果魔真的动起手来,空玄身上的封杀也会在第一时间察觉。” 末了又加了句:“有句话彭司令一定深有体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彭德平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点下了头,“行,这事是因我而起,它既然摆明了要报复我,迟早都是要面对的,我去!” “彭司令大义,但是千万记得要低调行事。” “我明白。” 等彭德平走后,林舒扬便悠悠问了句:“阿屹,你真的认为是十四姨太吗?” 荣显屹反问:“这些纸条你也都看了,你觉得呢?” “我觉得,还有一个人也很可疑。”林舒扬抬眸,正好看见荣显屹手中拿着的纸条。 而后俩人同时说出了怀疑的对象:“大太太。” 虽然二姨太,三姨太,四姨太还有八姨太都去过大太太的院子里,但谁也不能保证她们看见了大太太。 从某种角度来说,大太太这一天也并没有出过门。 魔吸食了人的生机之后,容貌变化极大,就像一个人拿着十年前的照片和现在对比一样,差距明显到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们之所以把目光全都放在这些姨太太身上,是因为从魔的角度来看,只有这些姨太太们的身份才比较方便隐藏自己。 那些下人和小兵们每天都要穿梭在司令府里劳作,见到的人无数,太容易被发现。 所以这些姨太太们才是魔最好的选择。 林舒扬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沉吟着开口:“有一个问题,我昨天便发现了,但是一直没问出口。” 荣显屹放下手里的纸条,看向林舒扬:“什么问题?” “司令府的这些姨太太们单看或许发现不了什么,但昨天在训练场上他们站在一起我才看出来,她们或多或少都跟荣太太有些像,这些荣太太知道吗?” 荣显屹听完之后,表情淡淡,彭德平找的这些姨太太像谁,他最清楚不过,只是当年他父亲的做法多少也有些不厚道,“这件事,不要让我母亲知道。” “我明白。”林舒扬点点头,彭德平这做法说起来也没什么错,只不过如果荣太太要是知道了,多少会觉得有些膈应。 反正山高水远,他们也不会见面,不告诉她才是最好的。 “这彭司令,这么多年一直都对荣太太念念不忘,倒也难得。” “你觉得他可怜?” 林舒扬轻笑,“不是可怜,是可悲,荣太太是彭司令心头的一束白月光,可他找了这么多和荣太太相似的人做姨太太,恐怕当年的白月光早已经碎了一地,拼都拼不回来了。” “白月光?”荣显屹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词感到很新鲜。 “白月光,洁白无瑕却又遥不可及。是初见倾心……也是爱而不得。” 林舒扬说这话的时候,眸光虽一直在看着荣显屹,但仔细看去,却发现那目光并没有聚焦,仿佛是在透过眼前的人看别人。 荣显屹脱口便问:“怎么,你心头也有一束白月光?” 问完,荣显屹便垂下眼眸,这话问得未免有些太过私人,他不该问的。 可林舒扬却回答说:“有啊。” 荣显屹不禁抬眸看过去,林舒扬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语调悠长,脸上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我的白月光啊,他是个话痨,以前总在我耳边说个不停,那时候我还觉得他挺烦的,但是日子久了,没有他的唠叨我还觉得有点不太习惯呢。” 那一刻,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荣显屹只觉得心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既阻碍着他呼吸,也阻碍了他的心跳。 不过很快,那团棉花便被他团作一团扔到远处,咕噜噜滚了几圈之后,那团棉花又像浸了水般,沉甸甸地躺在角落里。 荣显屹冷笑一声,却少了平日里咄咄逼人的感觉,“既然不习惯,就该去找他才是。” “他可不好找”林舒扬低低说了句,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脖间的墨玉环,而后抿唇一笑。 好在,他已经找到了。 荣显屹突然站起来向外走去,身后的椅子被他的动作一带,发出刺耳的声响。 “阿屹,你去哪?” 回答他的只有荣显屹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林舒扬眉头轻皱,抬腿追上去,可刚走到客房院子的门口,就被看守的士兵挡住。 “司令说了,除了荣少,谁都不能出这个院子。” 林舒扬眸光一沉,心里的有些不安,“让开!” “司令的命令,我们必须服从!”士兵举起手里的长枪,毫不示弱地指向林舒扬。 第115章 这结果我心甘情愿认下了 林舒扬心里的不安愈来愈盛,他正准备动手夺枪,却看见彭司令正好走过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举着枪的士兵见状,小跑过去低低对着彭德平汇报起来。 而林舒扬身后,涟漪推着陈子骞也在往这边走过来,空玄也跟在他们后面。 “彭司令,麻烦让你的人让一让,我要去找荣少。”林舒扬望着眼前拦着他的士兵,眸里带上了愠色。 彭德平听完以后走了过来,他向院外的两排士兵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我也正要找他呢,我已经去过小十四那里,她没有什么不对劲,只是胆子小被吓到了。既然小十四没有问题,那还会是谁?” 这时,何副官蹬蹬蹬地跑过来,到彭德平身边的时候,才紧急刹住,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司令,刚才门口的兄弟说,大概十分钟前他们把少爷放进来了,这会估计已经到大太太院里了。” “什么!他在学校待的好好的,谁让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的!” “说是大太太给学校打电话,说自己病了,要少爷赶紧回来看看。” 彭德平一愣,“大太太病了?我怎么没听说?” 彭德平虽然娶了十几个姨太太,可却只有一个独子,是早年跟大太太生的,今年刚满十八,正是上学的年纪。 林舒扬暗道一声不好,“彭司令,它的目标是你儿子,大太太才是我们一直在找的魔。” 话音刚落,空玄腰间的封杀忽然有了反应,伴随着惊叫声,空玄像一道发光的流星般朝着东边飞去。 “啊啊啊!”空玄惊叫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尤为明显。 “它出手了。”涟漪仰着头说道。 “去大太太院子里!荣少一定也在!”林舒扬话音还未落地,人已经跑出数米远。 彭德平抬手就给了何副官一巴掌,“谁t让人把少爷放进来的!他要是出了事,老子宰了你!还不快走!” 林舒扬赶到的时候,看见荣显屹手里拿着枪,枪口正指着大太太。 大太太明明应该是五十岁左右的年纪,可此刻看起来却只有三十多,她身上穿着黑色镶银边的旗袍,映得嘴角的笑意更加阴暗。 而在她脚边,正躺着一个刚刚被吸干生机的丫环。 一名少年挡在大太太身前,正怒目瞪着荣显屹,“我不允许你伤害我母亲!” “她已经不是你母亲了,让开!” “我不!”少年看了一眼地上的干尸,充满愤怒的眼神里露出些许害怕的神色,“这里面一定是有误会,我母亲不可能会杀人的。” 林舒扬正要过去,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空玄的声音,“喂,谁能来救救我啊!” 他一抬头,看见空玄整个人被夹在树杈中间,上不得下不得,偏偏腰间的封杀还在不停地把他往大太太的方向拽,结果导致空玄在树杈中间越卡越深。 趁着这个空档,大太太目光一厉,一把掐住挡在她身前的少年。 “抱歉了,你还是在树上继续卡一会。”林舒扬说完,眸光一凛,飞快朝大太太的方向跑过去。 这时,彭德平也带着人赶到院门口,看见里面的情景,立马吓得神魂溃散,“立业!” 不过下一刻,荣显屹就从大太太手里把那少年拽了过来,一把将人推出两米远。 偏偏那少年被荣显屹拽过来时,用力推了一把,两相作用下,荣显屹也向后退了几步。 大太太抓了个空,脸上的表情明显变得狠厉起来,她手下迅速凝成一个黑球,不过瞬间便朝着荣显屹打过去。 荣显屹刚稳住身形,黑球便如影随形地冲他飞了过来。 千钧一发间,林舒扬一脚踢在大太太胳膊上,那黑球偏离方向,“轰”的一声炸碎了走道边半人高的路灯石柱。 彭德平连忙跑过去扶起彭立业,见他脖子上只是被指甲刮出几道血痕,微微松了口气。 “爸,这是怎么回事?”彭立业望着眼前陌生的大太太,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 “这事以后再说,”彭德平拉着彭立业便朝院外走去,“你先跟我出来,这里太危险。” “又是你们!”大太太盯着荣显屹和林舒扬,邪笑一声:“这次可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今天,我就要把你们全都埋葬在这里。” 说着,大太太手下又开始凝聚起一颗更大的黑球。 林舒扬看着被轰碎的路灯石柱,心有余悸,“它现在的力量比以前更强了,决不能被它击中。” “所有人听令,谁若能打死院子中间那个女人,我立刻提他做副官!”彭德平洪亮的声音倏然响起。 两排士兵迅速架起了长枪,瞄准院子里的大太太。 荣显屹见状,立马拽着林舒扬躲到一个石柱后面。 可那石柱直径不过一人宽,荣显屹只能把林舒扬整个人都按在石柱上,以一种保护的姿势紧紧相贴。 下一刻,噼里啪啦的枪声响起。 荣显屹闪躲不及,手臂被一枚子弹划伤,他闷吭一声将手臂往里缩了缩。 林舒扬微微仰头,鼻尖恰好触碰到荣显屹下巴,微微露出的胡茬触感有些硬,莫名让他感到一阵心悸。 “阿屹,如果我今天死在这里,你会在心里给我留一个位置吗?” 荣显屹垂眸,刚好能看见林舒扬轻颤的睫羽,他滚动了一下喉结,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了句:“我说过,只要我还活着,绝不会让你比我先死。” 林舒扬目光被刚才微微滚动的喉结吸引,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可是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并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 说着,林舒扬的语气逐渐低沉下来,“我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原本我还想算了,司命的话从来都不会有错,这结果,我心甘情愿认下了。” 最后一句,林舒扬声音轻的像飘起的羽毛般,即使离得这么近,荣显屹也还是没听清,只听见他提到了“司命”两个字。 正想问他司命是谁,喉结处忽然覆上一阵温热。 第116章 这么好的一张脸,杀了太可惜 林舒扬看着那块地方很久了,终于张开嘴咬上去,可他真的含住的时候,却又只是轻轻添了一下。 柔软湿润的感觉瞬间透过喉结传达到大脑,荣显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才抬起手想要把人推开。 可林舒扬却张开手臂,紧紧从后背搂住他。 石柱后面的枪声还在继续,他动作受制,只能出声警告:“林舒扬!” 下一刻,脖间倏然传来一阵痛感,他眉宇皱起,攥紧手指默默忍下。 林舒扬一口咬在荣显屹颈侧,锐利的牙齿嵌进皮肉,鲜血的味道绽放在味蕾之上,他狠狠吸了一口,而后吞咽入腹。 像品尝到了什么美味一般,露出满足的表情。 松开牙齿的瞬间,他轻笑出声,拖着悠长的语调在荣显屹耳边回了句:“我在呢,阿屹。” 石柱后,伴随着一阵哀嚎声,枪声戛然而止。 一阵强劲的气流,直接将院门处的两排士兵全部掀翻,有的直接飞出院门外,有的重重撞在院墙上,晕了过去。 就连轮椅上的陈子骞也被掀翻在地。 彭德平早已带着彭立业消失,不见踪影。 “就凭你们,也想伤我!”大太太得意的声音随之响起。 听见这个声音,林舒扬眸光一凛,松开手臂。 荣显屹却没有急着出去,他垂眸看了一眼林舒扬,被鲜血染红的唇就那么撞进眼底,如同一颗熟透了的草莓,让人忍不住想象,若是咬上一口味道一定很好。 就在他眸色渐深的时候,一张脸忽然出现在石柱旁,大太太邪笑一声:“原来这里还躲了两个!” 林舒扬一把推开荣显屹,另一只手挡住大太太的攻击,随后狡猾地从大太太手下逃脱。 荣显屹举着枪对准大太太,接连开了三枪,可每一枪都被完美躲开。 大太太就像一条游走在水中的泥鳅般,身形扭转极快,在荣显屹枪声不断的情况下,距离越来越近。 荣显屹侧身躲过大太太袭过来的一记鹰勾手,转身的瞬间再次扣动扳机,可大太太身形一扭,那枚子弹只顺着脸颊擦过去,带起一串血珠。 “你找死!”大太太怒目而瞪,一股无形的气流瞬间将荣显屹掀翻,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到石柱上。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荣显屹用力一咽,才将那股血气压下去。 一颗黑球再次在大太太手中形成,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随之发出淡淡光晕。 片刻后,大太太手指一并,刚凝聚出来的黑球又无声消散,她盯着荣显屹,眼中泛着诡异的光芒,“这么好的一张脸,杀了太可惜。” 说完,一道黑色线条从她手中飞出,迅速朝荣显屹飞过去。 那线条诡异,似无形却又有形,像一条毒蛇般在空中涌动,荣显屹闪躲的过程中被那线条缠住手腕,几乎在一瞬间,那线条就顺着手腕爬到了脖颈。 他想挣脱,却被那线条直接捆在刚才的石柱上。 手背青筋凸起,任他再怎么用力竟也撼动不了那黑线半分。 大太太抬手用食指挑起荣显屹下巴,对这张脸是越看越满意,“你就乖乖在这里看着,等我把他们都解决了,便换上你的身体,呵呵哈哈哈!” 下巴接触到冰凉的手指,心脏处那熟悉的痛感再度袭来,荣显屹只能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流露出半点示弱的表情。 另一边,林舒扬眼角瞥见大树下,涟漪刚好将空玄从树杈间解救下来,便从大太太手下脱身,迅速来到空玄身边,“快把封杀解下来!” 空玄急得满头大汗,为了防止自己从天上掉下来,他系的是死结。 这会他刚要解开,封杀就察觉到大太太使用魔气,立马支棱起来,于是死结又变得更加结实起来。 两次三番之后,林舒扬急了,他一把薅住昂着头的封杀,眼神凶狠,口中念念有词,“现在不是你调皮的时候,立刻安静下来,否则别怪我把你关进小黑屋!” 涟漪和空玄都觉得林舒扬是急糊涂了,居然对着一根绳子说话。 可下一刻,让他们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封杀一直昂着的头忽然垂下去,软趴趴地躺在林舒扬手中,仿佛是认栽了般。 见空玄愣住,林舒扬直接自己上手,在空玄裤腰上解死结。 这时,大太太已经来到他们身后,一个小兵举着枪,颤颤巍巍地对着大太太。 除了地上被撞晕的几个小兵之外,其余人都已经跑了,只有他还惦记着彭德平说过的话,打算赌一把,他想要做到副官的位置! 可他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向前一冲,下一刻便落到大太太手中。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小兵便成了一具干尸。 林舒扬也终于解下封杀,转身朝荣显屹看了一眼,随后目光一转,锐利地盯着大太太。 刚吸食完一个人的生机,大太太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又满意地看了一眼手上的扳指,笑得猖狂,“有了这个东西,封杀也不能奈我何!” “是吗?”林舒扬冷笑。 虽然嘴上说着不怕,但看见封杀,它心里还是有些发怵,一时间不敢乱动,只能站在原地和林舒扬对峙着。 空玄忽然在林舒扬身后小声说:“那个,驱使封杀的咒语,师父说不能外传,要不你还是把它给我。” “不需要。” “呃?什么?” “我说,我不需要咒语。”林舒扬说完便动了,他向前走了几步,边走边对着手里软塌塌的封杀说:“小圆球,该你表现的时候到了。” 听到小圆球这个称呼,原本软塌塌的封杀忽然抖动了一下,就像是人受到了惊吓般,随即整条龙筋都脱离林舒扬掌心竖起来,浑身光芒大盛,它的首部微微弯起,像极了长了眼睛的人,恶狠狠地盯着大太太。 大太太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心中发虚,待看见手上那枚碧玉扳指时,忽然又有了拼一把的勇气! 它将嘴巴张到最大,大到将整张脸都完全覆盖住,一团黑雾从它口中飞出,像一道龙卷风般径直攻向封杀。 第117章 魔,就这么死了吗? 封杀身形一抖,整个身形变得笔直,下一刻,它直接从那漩涡中央穿过去,如同一条钢筋瞬间穿透大太太喉咙。 黑雾骤然失去力量的支撑,消散在空气中。 大太太瞪着一双不甘心的眼珠子,缓缓倒下。 封杀再次回到林舒扬手中,它卷成了一个球状,只剩下首部轻轻蹭了蹭林舒扬手腕,似乎在说,我表现得还不错! “你这次表现得很好,”林舒扬抚摸了一下球体轻声说,“累了就睡。” 封杀像是听懂了般,首部缓缓垂下卷成球状的身体也渐渐舒展开,静静地在林舒扬手中,两端垂落下去,仿佛真的睡着了般。 “魔,就这么死了吗?”空玄跑过来看着大太太的尸体,有些不可置信。 涟漪扶着陈子骞也走了过来,看见眼前的情景,都有些惊讶,原本还以为会很难,结果这么快战斗就结束了? 林舒扬想了想,最后还是把封杀放到了空玄手中,同时回答:“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死去,接下来还有一个重要的步骤要做。” 话音刚刚落地,躺在地上的大太太手上忽然碧光大盛,刺得人睁不开眼。 而它喉咙处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到十秒的时间大太太便重新站起来。 “快闪开!”涟漪急忙喊道,同时手中的匕首飞速朝大太太的方向射去。 林舒扬和空玄离得最近,眼睛被那光芒刺到,根本无法睁开眼睛,听见涟漪的喊声,林舒扬只能靠着本能拽上空玄向旁边就地滚了一圈。 可还是被一阵无形的气流波及,两人都被那气流一推,撞在身后的路灯石柱上。 “不好,它飞上了房顶,想要逃跑!”陈子骞仰着头喊道。 石柱上,大太太被穿透喉咙时,那捆着荣显屹的黑线便倏然消失。 心脏处传来的疼痛还未消失,荣显屹只能半跪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捂着左胸口的位置。 大太太飞上房顶时,他自然也看见了,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刀叔早就在上面等着它了! 屋顶之上,一把宽刀拦住大太太的去路。 刀叔神色冷冽,“我要你,给雪梅陪葬!” 站在院子里的陈子骞微微松了口气,旋即又轻轻皱起眉头,“原来他一直在上面等着,只是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拦得住。” 与此同时,院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不重却很有规律。 二姨太、三姨太、四姨太和八姨太同时出现在院子里。 她们目光呆滞,显然是被控制了。 大太太狠厉地瞧着眼前拦路之人,无声对峙。 忽然它手下一动,院子里的几个姨太太立马展开了攻势。 二姨太率先朝着离她们最近的涟漪伸出了鹰钩爪,涟漪神色一凛,手中出现一把匕首。 陈子骞忽然说:“她们只是被控制了,别下杀手。” 彭司令之前那些姨太太都死于魔手,如果他们把这几个被控制的姨太太全都杀了的话,难保这件事结束之后,彭司令不会跟他们秋后算账。 涟漪也想到了这一点,她一边跟二姨太交手,一边冷哼,“知道了,还是管好你自己!” 话音才落,三姨太便已经到了陈子骞面前。 陈子骞腿伤未好全,还在恢复期,失去了涟漪的支撑,他只能靠在树干上,勉强保持站立。 三姨太看着他,嘴角诡异地勾起,似乎对面前这个看起来毫无反抗之力的人很满意。 陈子骞手指抓着身后的树干,并不闪躲,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在三姨太出手的那一瞬间,他眸中光芒一闪,整个眼瞳急速扩大,琉璃色的眼眸似乎与月光融为了一体。 尖锐的指甲在距离他眼球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倏然停顿,三姨太整个人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 另一边,林舒扬和空玄刚从地上爬起来,四姨太就来到了他们面前。 空玄握着手里的封杀,口中默念咒语,语速极快。 可他念了两遍,封杀也没有任何反应。 林舒扬站在空玄后面,见状只低低说了声:“打不过就赶紧躲!” 空玄眼见着面前的女人抬起手,连忙大叫着想躲到林舒扬身后,结果一转身,却发现林舒扬已经不见了,“救命!我平时只会给人看看风水,不会打架的啊!” “呵~”四姨太发出一声冷笑,紧跟在空玄身后,俩人围着半人高的路灯玩起了转圈圈。 林舒扬忍着后背的疼痛,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荣显屹面前,挡住了八姨太的攻击。 “阿屹,你没事!” 荣显屹趁着阵痛消失的空隙飞快回了句:“没事。” 他仰靠在石柱上,冷眼瞧着林舒扬跟八姨太缠斗在一起。 如果不是林舒扬自作主张送了他这该死的“礼物”,他不会这么被动。 陈子骞手指失力,身子从树干上缓缓滑落,明明连动都没动,可是他却喘着粗气,像是刚刚参加了一场短跑比赛。 与此同时,三姨太的身体也缓缓倒下,她闭着眼睛昏倒在了地上。 涟漪第二次抬手将二姨太敲晕,可跟上一次一样,不到三秒的时间,二姨太又站了起来。 “可恶,怎么会这样?” 歇了一会之后,陈子骞又用力扶着树干站了起来,冲不远处开口:“涟漪,把她引到我面前来,我可以解除她的控制。” 涟漪二话没说,几个闪躲就将人引到了陈子骞面前,而后绕到二姨太身后,将她两只手臂都折到后背。 二姨太脸上露出狂怒的表情,口中不断地嘶吼着,直到对上陈子骞的目光,整个人才逐渐安静了下来。 涟漪不敢松懈,直到陈子骞说了一声,“成功了。” 她才松开手,任由二姨太的身体倒在地上。 “累死姐姐了。”跟一个打不倒的人周旋可比杀一个人累得多,涟漪摸了摸被抓伤的后颈,轻轻“嘶~”了一声。 “呃”陈子骞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迅速滑落下去,他以掌撑地,才没让自己狼狈地趴在地面。 第118章 该我送你们上路了 “喂,你没事。”涟漪赶紧过去扶住陈子骞,让他靠在树干上。 陈子骞闭上有些刺痛的双眸,轻轻摇了摇头。 片刻后,他看向不远处正在左藏右躲的空玄虚弱出声:“你把,追空玄的那个,也引过来。” “你确定你现在的状态还能继续坚持?” “能。” 涟漪不再多话,径直朝着空玄的方向走去,眼下的情况,除了陈子骞她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空玄边躲边跑,渐渐地脚步越来越沉重,可身后的人却不知疲倦,穷追不舍。 跑到一片花草地上的时候,脚下忽然被一块石头绊住,身体顿时朝前栽去,他踉跄了几步才免去脸着地的悲剧发生。 可是这么一绊,直接减缓了他逃跑的速度,他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四姨太那张诡异的笑脸瞬间占据了他的瞳孔。 “啊!!!” 下一刻,他身体一悬,直接被抓离原地。 “我这也算是救了你一命,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呀!” 一转眼,他看见涟漪顶着一张笑脸,正饶有兴致地望着他,手里还揪着他的衣领。 “涟、涟漪姑娘,我”没等他说出个所以然来,涟漪便神色一凛,抬手便将他推到一边。 “你好好想想,晚点再说!” 不出意外地,涟漪很快便将四姨太引到陈子骞面前。 她一脚踩上后背,一手按住四姨太的两只手臂,一手薅着四姨太的头发,强迫她抬头看着陈子骞。 就在她快要按不住的时候,四姨太挣扎的力量逐渐小了下来。 直到消失。 解除完四姨太的控制,陈子骞的两只眼睛已经变得通红,原本的琉璃色已然被血丝缠满。 他隐约朝着林舒扬的方向轻声说道:“还有,最后一个。” 涟漪看着他的状况,果断拒绝:“不行,再这么下去,你的眼睛不要了!” “我可以的!”陈子骞拼命睁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情景,眼睛里传来的痛感,让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快去!” 涟漪握了握拳,最后又松开,她扭头朝林舒扬看过去,眸中却闪过诧异,“我想,他已经不需要我们帮忙了。” “什么意思?”陈子骞的眼前越来越模糊,他根本看不清林舒扬那边的情景。 涟漪轻声说道:“意思就是,他自己已经把人给解决了。” 林舒扬跟八姨太缠斗了半天,期间也将人打晕过两次,可不出意外的,不过三秒,八姨太便又站了起来。 刚才撞上石柱时,他腰部的脊骨刚好抵上石柱最突出的部位,一时半会那疼痛都难以消除。 在跟八姨太缠斗的过程,总会受到腰伤影响,好不容易将人打晕了,结果对方还是个打不死的小强。 无奈之下,他只能借助墨玉环的力量。 脖间的墨玉环散发出淡淡的黄色光芒,林舒扬一个闪身躲过八姨太的攻击,手指缓缓摩擦着墨玉环。 随着他的动作,一道更为浓郁的明黄光线萦绕在他指尖。 下一刻,他手指倏地指向八姨太,那光线立刻如弦上之箭般,飞速射入八姨太眉心。 很快,八姨太便如同前几人一样,软软地晕倒在地上。 看见这一幕的涟漪和荣显屹,眸中都闪过诧异。 林舒扬也扭头看着荣显屹,而后抿唇一笑。 荣显屹心中忽然咯噔一下,因为林舒扬的笑,和以往不同,这次的笑容里面,充满了苦涩。 还有眼神,就像是恋人即将诀别时,所露出的绝望神色。 他起身,心脏处的疼痛已经消去大半,此刻他只想走近些,仔细辨别一下林舒扬眼睛里的情绪。 就在这时,一直跟刀叔在屋顶打斗的大太太忽然转身飞下屋顶,与此同时,一颗黑球在屋顶炸开。 刀叔闪躲不及,跟着碎裂的瓦片一起摔下来。 大太太脸色苍白如鬼,她回到院子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之前被撞晕的几个小兵抓入掌间,疯狂地吸取他们身上的生机。 “不好,它吸取完生机之后,肯定会变得更难对付。”空玄焦急地捧着封杀,口中咒语不断,期待能唤醒它。 大太太周身碧色光芒缠绕,阴风四起。 涟漪听到空玄的话,抬手甩出一把匕首,直冲大太太而去。 可那匕首在距离大太太一米远的时候,就像是碰到一堵坚硬厚实的墙壁。 “噌”的一声,匕首被反弹回来。 涟漪连忙侧身躲开,下一刻,匕首便插进她身后的树干上,只留下一个刀柄露在外面。 刀叔这时也从地上爬起来,他举起宽刀就朝着大太太砍去,可是刀身一样无法穿过那堵无形的墙壁,反而被一股巨大的反弹之力震退。 林舒扬看着荣显屹朝他走过来,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他知道司命说的时刻,大抵就是现在了。 十步、九步、八步 就在荣显屹距离他只有三步之遥的时候,他忽然转身大步朝着大太太的方向走去。 不带丝毫留恋。 两具干尸像破旧的抹布一样被扔在地上,大太太满意地舔了舔嘴唇,阴笑着看向众人。 尤其是当它看见空玄手中那一动不动的封杀时,顿时笑出了声。 “等我把你们几个老仇人先解决掉,再去找彭德平和他的儿子,反正现在没人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原本我是不想大开杀戒的,但是我发现,比起像人一样艰难地生活在这世上,杀人似乎更简单有趣一些。” “我想成为男人,便穿上男人的皮囊,我想成为女人就穿上女人的皮囊,位高权重也好,纵横商界也罢,我何必那么辛苦自己去拼搏呢?” “我改主意了,等会我便换上彭德平的皮,成为这江西的最高掌权者,谁敢忤逆我,我便杀谁!” “现在,该我送你们上路了!” 一颗黑球在它手中缓缓成型,不过片刻便有篮球大小,可那黑球还在不停地膨胀,变大。 先前炸了路灯石柱的黑球只有碗口大小,而现在…… 空玄苦笑着放下手中毫无反应的封杀,转头看向林舒扬:“这下我们该怎么办?这么大的球,整个院子恐怕都会被炸飞!” 第119章 我说过,他还活着 眼下的情况,他们的胜算微乎其微。 可偏偏大太太的位置就在院门口,他们就算想跑也是无门。 听见空玄的话,涟漪也下意识地看向林舒扬。 目睹了先前他使用墨玉环让八姨太晕倒的场景,她潜意识里便认为在场的人里面,或许只有林舒扬才能有办法对付魔了。 刀叔走过来,他右手虎口已经被震得流了血,可还是紧紧地握着那把宽刀, “从屋顶或许可以离开。”他转头又看向正在走过来的荣显屹,“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不必那么麻烦。”林舒扬忽然步调沉稳地朝着大太太那里走去,轻飘飘的话音落在现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我来解决它。” 荣显屹伸出手,却没有拉住林舒扬。 他们之间就只差了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就像是故意的,林舒扬始终不让他触碰分毫。 他眼睁睁看着林舒扬淡定自若地走进那无形的气流之中。 林舒扬走进去时,丝毫没有受到阻力的影响,甚至连头发都没有任何波动,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走了进去。 方才林舒扬说的话此刻回响在荣显屹脑海中, ——“阿屹,如果我今天死在这里,你会在心里给我留一个位置吗?” 心中仿佛有什么地方坍塌了一角,无端的恐慌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立刻朝着气流中心奔过去。 “林舒扬!你回来!” 可回答他的只有一阵刺目的明黄光芒。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很快,一切都归于平静。 那声炸裂声仿佛被禁锢在了那圈无形的气流之中,传到外面的时候,只是一股稍微猛烈些的狂风。 光芒逐渐褪去,狂风也缓缓归于平静。 荣显屹望着不远处地面上躺着的身影,眼眶发红。 “这,根本连呼吸都没有了,我怎么治啊?”背着药箱的老大夫摇着头往外走,“治不了治不了。” 彭德平看着床边一言不发如同雕塑般的人,深深叹了口气:“贤侄啊,我都已经给你找了十几个大夫过来,这人死了就是死了,你何必这么执迷不悟呢?” “他的体温还是热的,他没有死。”荣显屹垂眸盯着床榻上的林舒扬,一字一顿。 “这话你都说了十几遍了,唉,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明天就是分盘会,你难道连这个也不管了?” 闻言,荣显屹终于有了反应,“分盘会不能不管。” 彭德平终于松了口气,“这就对了,你现在赶回去,晚上就能到上海,你放心,我肯定给他寻个风水绝佳的地方,好好安葬。” “不用了,我会带他一起回上海。”荣显屹忽然起身,目光直直地看向彭德平,认真而又固执:“还有,他没有死!” “行行行,你说他没死,那他就是没死。”彭德平耷拉着眉眼,心里有些不爽。 荣显屹不过是死了一个枕边人,他可是接连死了好几个,要说伤心,他才是最伤心的那个。 这怎么看起来,荣显屹倒是比他还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荣显屹抱起林舒扬,路过彭德平身边时,刻意提醒了一句:“彭司令,魔已除,别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 “当然,这个我早就安排好了,放心贤侄!” 司令府大门处,陈子骞坐在轮椅上,双目用一条白纱蒙了起来。 涟漪站在他身后,耳朵轻轻动了动,“他出来了。” 空玄立刻朝着大门看去,“在哪呢?我怎么没看见?” 下一秒,荣显屹的身影便出现在大门处,他身后跟着何副官,何副官小跑着,恭恭敬敬地把两个箱子放到荣显屹车后座上,还贴心地在上面铺了一层厚垫子。 随即站在车门旁,等待着荣显屹把人放进去。 陈子骞蒙在白纱后面的眼睛,隐约能看见荣显屹抱着人的影子,“荣少,你真的打算就这么把舒扬带回去吗?他已经……” “我说过,他还活着。”荣显屹停下脚步,目光冷冷地瞥向陈子骞,“再让我听到那个字,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空玄挠了挠脑袋,欲言又止,他想了想还是说道:“荣少,林先生脖子上那个东西,我觉得应该也是也是灵物,只是我也不认识它到底是什么,如果可以的话,你能把它摘下来给我看看吗?” 话一说完,空玄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涟漪伸手便揪起空玄耳朵,“我说你这个小道士,拿了‘转生’还不够,舒扬弟弟脖子上那东西本来就是荣少的,你什么都不懂,还是赶紧闭上你的嘴!” 荣显屹衔玉而生的事情,只要稍一打听就能知道。 涟漪没在荣显屹身上看见过墨玉环,只以为林舒扬脖子上那个,是荣显屹送的。 毕竟之前在陈府的时候林舒扬身上还没有这个东西。 空玄揉着通红的耳朵,疑惑地问了句,“你怎么知道那是荣少的东西?” “笨!”涟漪敲了敲空玄的头,而后小声低语,“定情信物懂不懂!” 空玄立刻瞪大了眼睛。 定情信物? 他刚张开嘴巴,涟漪又威胁道:“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再说话,否则我拧掉你的耳朵!” 空玄只好委委屈屈地闭上了嘴。 荣显屹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问陈子骞:“你的眼睛变成这样,分盘会就别去丢人了。” 陈子骞望着眼前那团模糊的影子,握紧手指:“答应舒扬的事,我一定会做到,你放心,明天我就能恢复,分盘会我去定了。” “随你。”丢下两个字之后,荣显屹便朝着车上走去,轻轻地将林舒扬放在厚垫上。 这时,刀叔也走了过来,他刚去过周雪梅的墓地,黑布鞋上还沾着些许泥泞。 他看了一眼车后座的林舒扬,眸中惋惜之意明显,“荣少,我可以代替他参加枪局。” 若是以前,荣显屹听见这句话或许会很高兴,但现在,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枪局的人选,不会变。” 第120章 遇袭 刀叔没再说什么,沉默着坐进副驾驶的位置。 很快,荣显屹便开着车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陈子骞望着消失的车身,自言自语道:“不远千里也要带着一具尸体回上海荣显屹这个人明明是个自私冷酷的家伙,他能这么做还真是让人意外呢!” 涟漪轻轻叹息一声,这次倒是没提醒陈子骞又在自言自语的事,而是略带唏嘘地反问了他一句:“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吗?” 陈子骞下意识问道:“关系?” “是啊,他们的关系,可不是朋友那么简单,只可惜,我原本还以为他能让舞姐姐彻底死心这下”后面的话,涟漪没再说出口,谁也不明白她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是朋友?那是什么…… 陈子骞眉尖一挑,回想起之前荣显屹看林舒扬的眼神,似乎隐隐明白了涟漪的意思。 随即,被白纱覆盖的眸光里露出一抹嫌恶的神色。 只是,脑海中忽然又想起那日在锦院中间,林舒扬站在阳光下的情景,心中莫名一颤。 空玄在一旁举着手,远离了涟漪几步才开口:“那个,我有话想说。” 涟漪妩媚一笑,“反正人都已经走了,你想说什么就说!” “其实,荣少说的没错,林先生的体温还在,他应该还是活着的。” “什么?”涟漪惊讶地喊了一声。 陈子骞也抬头看向空玄的位置,“昨晚之后,他就不让人碰林舒扬一下,你是怎么知道的?” 空玄嘿嘿笑了笑:“早上我趁着荣少跟大夫争论的时候,想要仔细看看他脖子里戴着的那个东西,不小心碰到了他脖子。” “这么说,他真的没有死?”涟漪眸中浮现出些许期待的神色。 “虽然没有脉搏这一点很奇怪,但体温的确还在,一般人死了一个晚上是不可能还保持体温的。” 陈子骞低下头喃喃自语:“是啊,刚才荣显屹抱着他的时候,身体明显还是软的,并没有僵硬。” “或许,跟他脖子上那个灵物有关系。”空玄挠着脑袋,“我刚才就是想再仔细瞧一瞧,谁知道那居然是定情信物。” 陈子骞昨晚没见到林舒扬使用墨玉环的场景,只从旁人口中了解了几分。 听空玄这么一说,他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想象,林舒扬是怎么用一块玉,杀死那只魔的。 想了想,他沉吟着开口:“你说的那个东西,上次他跟你去浮云观的时候,曾经短暂地交给我保管过,可那看起来就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墨玉,并没有什么异常。” 这件事,涟漪并不知道,是以,当她听到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荣少送给林舒扬的东西,他为什么要交给陈子骞保管? 这也太怪了! 还是说,那块玉真的有什么不一般的地方? 闻言,空玄从兜里拿出碧玉扳指“转生”,“你看呃,不好意思,忘了你现在看不见。” 空玄又把“转生”举到涟漪面前说:“你看,这‘转生’在魔的身上,不仅能让它迅速恢复还能转化力量,甚至连封杀都没能杀了它,可是你现在看这枚扳指,它跟普通的扳指也没什么两样对不对?” 涟漪认同地点了点头,“没错,是跟普通的扳指没什么两样。” “所以说啊,这灵物的玄妙,这样看是看不出来什么的,等我回到浮云观再仔细研究研究这东西。”说着,空玄便把“转生”重新塞回兜里。 “你要回浮云观?” “是啊,我要回去找找关于灵物的书籍,看看上面有没有提到过那种墨玉。” “魔都已经死了,你还研究这个干嘛?” “嘿嘿,就是觉得很有趣,万一以后要是还能用上呢!” 涟漪失笑:“你最好希望自己以后永远都用不上才对。” “啊,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还没完成,这种感觉不上不下的,很奇怪,所以我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行。” “好了,我们该回上海了,再不回去,可就赶不上分盘会咯!” 涟漪推着轮椅缓缓向车边走去。 白纱之下,陈子骞似乎看见有什么亮光一闪而过,可等他再仔细去辨认的时候,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回上海的路,正常车速只需要十三个小时左右便能到达,可荣显屹却用了近二十个小时,才终于抵达杭州与上海的交界处。 从下午两点多出发,一直到第二天清晨七点,这中间近二十个小时的时间,荣显屹和刀叔轮流开车,一刻也未停,只是经过颠簸的路段时,他们都刻意放慢了车速。 无人的树林边,刀叔停下了车,察觉到车速变慢,荣显屹缓缓睁开双眼。 “荣少,我去前面方便一下,你再眯一会,等下我继续开车。” 荣显屹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刀叔下车后,便走进树林。 荣显屹转身探了探林舒扬颈侧,又将他身上被颠落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之后才拿起水囊,猛灌了几口水下肚。 忽然,他神色一凛。 察觉到危险的刹那,身体的本能让他立刻弯下腰身。 “砰”的一声枪响,车窗玻璃应声而碎! 为免碎玻璃割伤,荣显屹迅速拉过被子,直接将林舒扬整个人都盖上。 随后将手上的枪支利落上膛。 他微微探出头,不带任何犹豫地一枪击毙刚才开枪之人。 他推开车门,将自己隐藏在车身后面。 刚才匆匆一瞥,不远处人头涌动,对方至少有十几人。 前方不远处便是一座桥梁,而刚才开枪之人就躲在桥下面。 如果刚才刀叔没有把车停在这里,此刻他们必然已经被重重包围了。 “砰!砰!砰!”无数子弹打在车身上,外侧的两个轮胎迅速干瘪下去,车身有些倾斜。 荣显屹躲在车身后面,眉目锐利。 荣家的车很好辨认,即使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对方也很容易认得出来。 这些人二话不说就猛开枪,看来果然是冲着要他命来的。 第121章 林中脱险 荣显屹看准时机,瞄准了领头的几人,连开三枪,每一枪都精准地射进对方心脏处。 弹无虚发! 可对方人数众多,短暂的惊慌分散后,一阵更猛烈的枪击再次袭来。 这时,另一道枪声从树林中射向对面。 刀叔闻声赶来,他手中握着两把手枪,不过几秒的时间,便解决掉五六个人。 荣显屹迅速打开后座车门,从垫子下方抽出两把长枪,一把扔给了不远处的刀叔,一把背在自己身上。 “掩护我!” “明白!” 大树后,刀叔稳稳接住长枪,手上动作敏捷利落,他举起长枪,对着那群即将到达车前的人一顿扫射。 趁着这个机会,荣显屹直接将林舒扬抱起来迅速跑进树林。 这片树林里大多都是槐树,槐树枝叶繁茂,极易隐藏身形,若非如此,刀叔也不会挑在这里停车。 刀叔很快便跟荣显屹在一棵老树下汇合了。 “对方人多势众,刚才我看见桥对面又来了至少三十人。”刀叔脸色凝重,“荣少,把他交给我,抱着他,你跑不远。” 荣显屹抬了抬头,“我们先上去,其它的不必再说。” 刀叔顺着他的目光望上去,这棵老树枝叶茂盛,枝杈也很粗壮,非常适合隐藏。 若不是站在这个角度,还真发现不了隐藏在枝叶中的那根粗壮树杈。 刀叔率先爬上去,而后将林舒扬也拉了上去,接触到林舒扬身体的刹那,刀叔心里划过一丝诧异。 过了这么久,他身上居然还是温热的。 难道真的如荣少所说,林舒扬还活着? 可当他把手指放在林舒扬颈侧时,心中又不免产生失望。 呼吸脉搏全无,他想不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人还能怎么活下去。 荣显屹三两下便攀上树杈稳稳站在上面,他伸手接过林舒扬,抱在自己怀里。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允许林舒扬离开自己一步。 仿佛那是他的所有物般,任何人都不能假手。 “这些人一定已经在这里埋伏很久了,他们一直在等着我经过这里,分盘会召开在即,这么着急想杀我的,只有秦广生。”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对方人手众多,只有我们两个和两杆枪,很难杀出重围。”刀叔说着,目光又落在林舒扬身上,后面那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更何况还要带着一具无知无觉的尸体。 荣显屹透过树叶盯着不远处,淡淡说了句:“再等一等。” “咔啪”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不远处,一群灰衣人逐渐向这棵老树靠近。 有一人站在树干旁,锐利的目光环顾着四周。 刀叔悄悄将枪口对准了他。 只见那人一脚踹在树干上,而后向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说:“这林子这么大,这得找到什么时候!” 另外一人也走过来说,“马哥,照我说,反正不管他们躲到哪儿,只要他们还想去参加分盘会,就都得经过那座桥,否则绕远路的话,那得再花上大半天的时间,那时候分盘会早就过了,不管他有没有死,我们也都算是完成任务了,马哥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被称作马哥的人嘿嘿笑了两声,“你小子这脑袋还挺灵光,没错,秦爷只说不能让他回去参加分盘会,若是能杀掉最好不过,杀不了秦爷也不会说什么。” “那我们,回村里继续?” “也好,刚才正在兴头上,要不是一声枪响,老船家那闺女早就是我的人了,这会也不知道人还在不在。” “马哥,你放心,我留了一个弟兄在那,他们跑不了。” “你小子,等回去之后,我带你去‘大丰赌场’见见世面。” “哎呦,那可真是太谢谢马哥了,我早就想去那儿看看了,谢谢马哥。” “好说好说。”被称作马哥的人正打算离开,忽然打了个喷嚏。 随后他眸光一变,握紧了手里的枪。 刚才抬头打喷嚏的瞬间,他在树上看见了一道人影! “怎么了?马哥?” “树呃”开口的刹那,一颗子弹从上而下径直射入马哥脑袋。 “马哥!” 看见马哥倒下,其余人立刻反应过来,可离得远的人根本看不见开枪的人在哪,只能先找一棵树掩藏身形。 而在马哥身边的人,看得明明白白,那子弹是从上面打下来的。 不过刀叔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下一刻他就跟马哥躺在了一起。 接连两人死在同一处,再笨的人也能想到开枪的人极有可能隐藏在树上。 隐藏在树干之后的人对视一眼,都将手里的枪口对准了被枝叶覆盖的上方。 刀叔悄然将长枪举起,透过树叶的间隙仔细分辨位置,心中盘算着自己能有几分胜算。 “砰砰砰砰砰!”一阵枪声忽然从后方传来。 躲在树干后面的人只来得及将手枪调转了个方向,连扳机都没机会扣动,就被无数颗子弹穿透了胸膛。 丁勇带着几十名荣华门的兄弟赶来,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直到解决完最后一人,丁勇那巡视猎物般的眼神才逐渐收起。 “怎么来得这么晚?”荣显屹的声音从树上传出,紧接着便和刀叔一同从树杈上跳下。 直到此刻,刀叔才知道荣显屹先前说的再等一等是什么意思。 原来他早就已经料到富贵帮的人会在这里设下埋伏,故而提前安排了人来接应。 他就说,怎么有时候那路面并不颠簸的路段,荣少也刻意把车开得那么慢呢! 丁勇上前几步垂下头说道:“荣少,我们来的路上撞见富贵帮在跟远洋商行的人做交易,他们明面上是运送的粮食,可那袋子中间藏的分明是鸦片。” 丁勇说到鸦片时,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我擅作主张把那批货截了下来,因此才耽误了时间,对不起荣少,这事是我的错,跟兄弟们没有关系。” “擅自主张?” 头顶处,荣显屹的声音冷漠,不怒自威的气场令丁勇把头垂得更低了,“对不起荣少,我只是不想让这些害人的东西流到北平,我弟弟戒烟才刚刚有些起色,如果他再不小心被这些东西迷惑,那我家中的老父老母恐怕再无活路了。” 大烟也好,鸦片也罢,这些东西就像一颗毒瘤,总能在不经意间悄然生长,壮大。 只要有利可图,就会屡禁不止。 第122章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拦住这一次的交易只是杯水车薪,可对于丁勇来说,即使明白这个道理,他也不能当作看不见。 荣显屹并不觉得丁勇的做法不对,只是过于莽撞。 谋定而后动这个道理,以丁勇这容易冲动的性格,恐怕很难明白。 “你刚才说,这批货要运去北平?” 丁勇恭敬回答:“是,我听见他们的谈话,这批货就是要运去北平。” “远洋商行的那个接货人呢?” 察觉到荣显屹语气里不再那么冷漠,似乎是消了气,丁勇这才微微抬起头,“荣少,我知道远洋商行跟(政)府有些关系,那个接货的人,我没怎么样,只是把他绑了,他说自己叫张俊,这小子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接手的货里面藏着鸦片,还骂我们栽赃,不过他嘴里一直叽里咕噜的,也听不懂在说什么。” 张俊? 如果他没记错,张志远的儿子就叫做张俊,在平乐歌舞厅他曾见过一次。 还有那个叫做俞星河的女人,跟他也有关系。 “等分盘会结束后把张俊带去荣府。”荣显屹撂下一句话,便抱着林舒扬便往林子外面走去。 “是,荣少!” 直到这时丁勇这才注意到,荣少怀里一直抱着一个人。 这个人他认识,在仓库的时候为荣少挡了一枪,后来在松林院训练的时候,他也见过。 “林医生这是受伤了吗?”丁勇大刺刺地追上去,“荣少,要不把人交给我,我背着他回去。” 荣显屹冷斜他一眼,“不用。” 这声音,怎么比之前还冷上几分。 丁勇求助似的看向刀叔,“刀先生,你说荣少是不是还在怪我自作主张的事儿呢?” 刀叔摇摇头,轻轻拍了拍丁勇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别琢磨这事了,赶紧走,再不走可就赶不上分盘会了。” 分盘会每隔三年开一次,是上海各帮会沿袭了几十年的一场传统盛会,说白了,就是在重新瓜分地盘。 上海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却是寸土寸金,谁都想要多分一块地。 除去租界,他们将其余几个重要的地方划分成了五块,分别对应五局比赛。 就像一块被分割好的蛋糕,谁有本事,谁就能吃上那块蛋糕! 从十几年前开始,上海最大的两个帮派就是荣华门和富贵帮,其余小帮派都逐渐退出了分盘会的舞台,包括曾经盛极一时,而今逐渐没落的同袍会。 分盘会沿袭了几十年,举办过不下十次,这是各帮派之间见面最文明,最和气的地方。 任何人都不可以在这里动手,更不能使用违规的手段赢得五局比赛,否则,将会为整个上海大大小小的帮会成员所不齿,再也没资格参加分盘会,今后也很难再在这里立足。 时过境迁,如今的分盘会除了帮会的人会参加之外,不少商界的人也会过来凑热闹。 毕竟现在,帮会和商界的联系越来越紧密,只要是和利益有关的东西,谁不想来分一杯羹呢? 精明的生意人都明白,分盘会和他们虽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分盘会的结果决定了他们今后该跟谁合作才能获得更多的利益。 这次分盘会的地点是由荣华门和富贵帮共同决定,也就是荣显屹和秦广生都点了头的,——德千马场。 马场旁边有一片宽阔的休息场地,如今已经变成了一间密不透风的房间,唯有面向马场中间的方向大开着一扇门。 从这道门进去,走道两边的百张座椅都已经满座。 场地中间是一片近百平的空地,空地之上被人架起一片擂台,周围用锁链拦着,这是为之后的比赛搭建的角斗场,在角斗场不远处,还有一张四方四正的赌桌。 高座之上,富贵帮秦广生,日本商会冈田川一都已经落座,身后还站着七八个穿灰衣的手下。 而另外一边,只有常雨带着几名荣华门的兄弟在场,主位却久久不见人影。 “离分盘会开始的时间只有不到十分钟,你们荣华门那位荣少到底还来不来了?别是怕了,临阵脱逃啊!”走道边上,坐在最前面的中年男人冷笑着开口。 这声音被刻意提高,整个场地的人都能听见。 常雨锐利的目光扫视过去,眉头轻拧,说话之人是同袍会的副会长赵银,赵银坐在富贵帮的那一面,此刻正翘着腿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望着他。 见他不说话,赵银又开了口:“要我说,荣显屹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他何德何能能跟秦爷平起平坐?” “若是荣爷还在这分盘会倒是还有些看头,如今荣爷一死,你们荣华门怎么还有脸面来啊?” “不如你们也趁早滚回去,练练胆再来!” 这话一说完,场中立时响起低低的嘲笑声。 秦广生也勾起了嘴角,冷哼一声。 荣显屹说不定今天再也来不了了呢! 而另外一边,向着荣华门的众人也忍不住开口回击。 “你们同袍会都已经没落成这样了,居然还有脸来分盘会?要是我,那根本都没脸迈进来。” “可不是嘛,人家会长都没来,派一个副会长来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哈哈哈哈哈!” “我们荣少肯定会在分盘会开始之前来的,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常雨冷眼盯着赵银,并没有开口,他现在代表的是荣华门,这个时候逞口舌之快,只会落了荣华门的面子。 他暗暗记住赵银这个人,有时候秋后算账算得才更明白些。 这时,大门外传来声响,常雨立马看过去。 “是荣少来了吗?” “是不是荣少啊?” “那是谁?怎么坐在轮椅上?” “他啊,他是新任的华商商会会长,陈子骞。” “他怎么会来这里?” “难道也是受秦爷邀请?” 陈子骞坐着轮椅,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涟漪推着陈子骞缓缓从走道向里行走,行至高台处,荣华门的人立刻走过来一起将轮椅抬了上去,放在主位旁边。 看到这个情景,下面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他竟是站在荣华门这边” “虽说是年轻人,还是个残疾,但听说手段过人,能调动军队的人为他做事,也是个不能小觑的人物啊!” “今天这场分盘会,看来有好戏看了。” 第123章 分盘会,现在开始! 陈子骞的眼睛已然好全,他一一扫过高台之下。 其中有些是以前跟他见过面的商人,虽不多,但每个他都微笑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同时,这也是在告诉他们,他站的是荣华门的队。 走道两边的椅子数量不多不少,刚好整整一百张,上面坐着的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支签! 这场分盘会的最后一局,是投签局,也就是说,他们手里的每一支签都至关重要。 高台中间的墙壁上,挂着一个钟表,此刻指针已经指到八点五十八分,还有两分钟分盘会就要正式开始。 可荣显屹依然还是没出现。 冈田川一用生硬的中文低声问秦广生:“秦爷,荣显屹,不会真的,不敢来了!” 秦广生气定神闲地回了句,“无妨,我们再等他两分钟,年轻人嘛,不守时也很正常,就算迟一点再开始也没关系。” 话虽这么说,但秦广生心中却更加笃定,荣显屹这次,恐怕是真的来不了了。 这时,门外又有了动静。 众人连忙伸头看过去。 可这次走进来的,依然不是荣显屹。 沈曼舞穿着一身曲线玲珑的酒红色旗袍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手里拿着一把洁白的羽毛扇。 上海滩有名的沈老板认识的人仰慕的人都不在少数。 她一出现,立刻就吸引了全部的目光,而高台之上的涟漪,眸光却冷冷扫视着那些目光或猥琐或下流的人,恨不得将他们的眼珠子都挖出来。 沈曼舞步调缓慢,纤细的腰身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炙热的红唇轻轻勾起,目光一一扫过场中之人。 她走上高台,站在高台中间,朝秦广生轻轻点头,“秦爷。” 而后又看向常雨,微笑的面容完美遮掩了她眸中的担忧,荣显屹不在,她只能轻轻向着常雨点了点头。 当她目光触及陈子骞以及他身旁的涟漪时,明显一愣。 而涟漪则是回给她一个温柔缱绻而又绵长的笑容。 沈曼舞收回目光,摇了摇手中的羽扇,红唇轻启,“各位,我是这次分盘会的公证人,稍后的环节就由我来为大家一一揭晓。” “我沈曼舞做事,想必认识我的人都很清楚,绝不徇私。” “况且秦爷和荣少都是我的好朋友,我绝不会偏袒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还请各位在接下来的环节中盯紧我,以做鉴证。” 此时,时钟上面的分针已经指到八点五十九分,而秒针则是指到了“10”,还有十秒钟的时间,分盘会就要正式开始了。 可那高台之上的主位,依然空着。 沈曼舞在心中默默计算着,如果荣显屹还不来的话,她必须得再说点什么,好用来拖延一下时间才行。 然后,她还未开口,一直守在门边的两人对视一眼,而后走上前将两扇大门用力合上。 常雨脸色一变,不用多想,这一定是秦广生的意思。 他表面说的好听,实际上连一秒都不想多等,只要荣显屹今天缺席,那整个上海滩,以后就都是他秦广生的天下了。 “时间还未到,你们在做什么!” 可那两个关门的人丝毫没有理会常雨的怒吼,手上动作未停。 涟漪看着沈曼舞明显变得焦急的脸色,袖中匕首已然滑落至手中。 陈子骞轻轻扣住她的手腕,摇了摇头低声道,“分盘会上不能动武。” “可是” 涟漪话还未说完,就听见大门处传来一声巨响,随即大门敞开,明亮的光线立刻充盈进整个场地的走道。 一道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阳光之下。 刚才那声巨响,是荣显屹踹门的声音。 负责关门的两个守卫被这一踹,直接摔倒在地,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此时,时钟刚好指到九点整! 荣显屹大步朝里走去,锐利的目光扫视全场,声音醇厚而有力:“我宣布,分盘会,现在开始!!” 他看起来风尘仆仆,可却丝毫不影响周身那股超然卓绝的气质,仿若九天之上的冷面神君,高高在上。 此刻他怀里抱着一个人,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人情味。 被惊呆的众人此刻才回过神来,不过真正让他们震惊的,是荣显屹怀里抱着的人。 “荣少终于来了。” “可是,荣少抱着的人是谁啊?” “好像没见过。” “这是发生了什么?那个人是死了吗?” “看起来像是死了,真是奇怪……” 见荣显屹终于赶到,沈曼舞和常雨等人都松了口气。 “既然秦爷和荣少都已经到场,那么本次分盘会就要正式开始了,下面,请容我为大家先讲述一下规则。”沈曼舞微笑着开口,她这么一说,下面嘈杂的人声便逐渐消失。 荣显屹行至高台,将林舒扬放在原本为陈子骞准备的椅子上,动作轻柔。 “屹哥,林舒扬这是怎么了?”常雨问。 荣显屹淡淡开口:“他只是睡着了,不要打扰他。” 睡着了? 常雨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不是说好了要参加枪局的,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睡着? 他还未开口问,荣显屹就已经坐在主位上,目光跟对面的秦广生交汇,而后双方都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只是秦广生明显神色有些不佳,而荣显屹则是冷冷勾起了嘴角。 见状,常雨只好将疑惑地目光投向刀叔,他没想到,刀叔这次居然会跟着屹哥一起来分盘会。 刀叔悄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简单描述了一下林舒扬的现状。 常雨听完之后,眼眸里的不可置信更盛了。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林舒扬,心中骇然,屹哥难道真的打算,就这样直接放弃枪局了吗? “第一条规则,分盘会一共分为五局,这五局的顺序是拳、刀、枪、赌还有最后的投签局。 第二条规则,这五局每一局对应的地盘都是现场转盘决定,有且只有一次机会,一旦确定便不能更改。” 随着沈曼舞的话音,她的身旁搬来了一个跟她身高相仿的大转盘,上面的圆形被均匀地分成了五块,每一块上面都写上了地名和编号。 而在这圆形的中间有一根长长的指针,就像时钟上面的秒针一样,笔直,细长。 第124章 拳局 沈曼舞的声音还在继续:“第三条规则,这五局比赛每一局都只有一次比赛机会,胜就是胜,败就是败,任何人都不能反悔。 第四条规则,这五局比赛,除了赌局和最后的投签局,其它三局比赛一旦开始,比赛者生死不论! 但若是一方主动认输,另一方则不能再进攻,否则视为违规。 第五条规则,由于最后的投签局是掌握在各位手中的,不过为了保护各位的安全,每个人投签的选择都是保密的,这一点请各位放心。 最后一条规则,也是最重要的一条规则,凡是参加分盘会的人员,除了比赛者之外,任何人都不能在这里动武,违者,将永远被分盘会除名!” 沈曼舞虽然是个柔弱美人,面上也一直带着微笑,但最后一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震慑力丝毫不减,依旧能让听的人不敢违反她说的任何一条规则。 常雨还是忍不住附在荣显屹耳边劝到:“屹哥,如果林舒扬一直不醒的话,枪局我们还是要换个人才行” “常雨,我知道你的担忧,但不管枪局最后对应的是哪一块地盘,人选都不会更换,明白我的意思吗?” 常雨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没再说什么。 陈子骞想起先前空玄说的话,目光落在林舒扬垂着的手腕上,那手腕垂落地相当自然,一点也没有尸体的僵硬感。 他伸出手,想要试探一下林舒扬是否真的还有体温,可伸至一半的时候,他又忽然顿住了。 ——“他们的关系,可不是朋友那么简单。” 这句话,如同一根刺般扎进他的瞳孔,一抹厌恶之色浮上眼瞳,他倏地把手缩回,而后逐渐攥紧。 脑海中又不断闪现出他撞破‘陈之宏’吸食人生机的那个夜晚,在这件事情上,他其实并没有说实话。 “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涟漪弯下腰问他,“是眼睛还没有恢复吗?” 一张明艳的脸映入眼帘,他蓦地回神。 涟漪在陈府陪了他三年,替人报恩这件事情听起来匪夷所思,他并不全信。 如果 他微微一笑,安抚道:“我没事,不必担心。” 沈曼舞将手掌放在大转盘上面,缓缓开口:“那么现在,第一局拳局对应的地盘即将揭晓。” 随着她话音落地,手上微微一用力,转盘就开始飞速转动起来。 十几圈后,转盘的速度逐渐慢下来,最后停在了三号区域,黄浦码头。 “拳局所对应的地盘是三号黄浦码头,接下来请参赛者站上擂台,比赛将在十分钟后开始。” 拳局,顾名思义。 比的是拳脚功夫,参赛者不能携带任何武器工具,只能以拳脚相搏。 一名赤膊大汉走上擂台,他是富贵帮的参赛选手。 紧接着荣华门参赛的选手也走了上去,两人身材相当,上臂肌肉发达,看起来旗鼓相当。 冈田川一看着场上的两人说道:“秦爷,如果我的,没记错的话,黄浦码头,本来就是富贵帮的地盘!” “没错,冈田会长好记性。”秦广生气定神闲地点点头。 “万一要是输了,那岂不是,就落进他们手里了?” 秦广生微微一笑:“我相信,我的人会尽力的。” 而荣显屹这边就显得安静多了,高座之上的几人都只静静地看着场中,并没有讨论这场比赛的输赢。 几分钟后,荣显屹侧目,轻轻看了眼双眸紧闭的林舒扬,对常雨做了个手势。 常雨得到命令,立刻转身朝门外走去。 见此情景,秦广生也悄悄朝身后之人做了个手势,很快那人就紧跟着常雨一起走出了大门之外。 一旁的冈田川一眯着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悄然盯着对面的荣显屹,掌心来来回回地摩擦着拐杖,心中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不一会,常雨拿了一条毯子回来,盖在林舒扬身上。 而另一边,跟着常雨的人也附在秦广生耳边汇报。 “他真的只是去拿了个毛毯?没干点别的?” “秦爷,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真的只是去车里拿了一条毛毯,其余的什么都没干。” 秦广生微微诧异,又问:“你看清楚了,那车里没人?” “看清楚了,车里没人。” “我知道了。” 十分钟过得很快,擂台上的两位选手也都已经热身完毕。 “叮!叮!叮!”沈曼舞敲响了身后的铁铃,接连三声。 “各位,时间已到,拳局即刻开始!”话音落地,擂台上的两人瞬间都展开了攻势。 “刀叔,你觉得他们俩谁能赢?”常雨忍不住问了身旁的刀叔。 刀叔看了一会,给出一个比较中肯的回答,“目前看来他们两个的臂力和灵活度都不相上下,最终的结果只能看谁的体力更持久一些了。” 荣显屹表情一直很平淡,似乎根本不在意这场比赛的胜负。 涟漪倒是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还点评两句:“秦广生派出的这人,身材倒是不错,就是脸不太行,打低分。” “哇哦,这一拳打得很帅嘛,果然还是荣少派去的人比较养眼,可以给个及格分。” “嘶~这一脚,我看着都心疼。” 一个小时过去了,擂台上的两人依然还在搏斗,可明显,其中一个人的反应已经越来越慢了。 涟漪摇了摇头,有些惋惜:“可惜了,荣少这次恐怕要输了。” 擂台之上,代表荣华门的选手头上挨了一拳,他甩了甩有些发懵的脑袋,举起拳头再次跟对方缠斗在一起,可很快,他肚子上又挨了一拳。 “这么久了,对方居然一点都不觉得累吗?怎么看着反而越来越兴奋了”陈子骞自言自语道。 涟漪听了这话,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是啊,这人怎么跟司令府里那些被控制的姨太太似的,一点都不知疲倦” 陈子骞摇了摇头,“这人应该不是被控制了。” 毕竟,魔都已经死了,除了他谁还会控制人呢! 涟漪秀眉轻皱:“那就奇怪了,我还从未见过体力这么变态的人。” 第125章 这一局,荣华门认输! “我前段时间倒是听人说,有一种药,吃了之后能在一定的时间内让人产生兴奋之感,精神力极为旺盛,只不过药效过后,副作用也很大,除了那些赌上身家性命的赌徒,一般人是不会用这种药的。”说完,陈子骞自己也猛然一惊。 参赛者生死不论,光是一点,和赌上身家性命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话,高台之上的几人都听见了。 而此时,擂台上的胜负已经很明显,从一开始的势均力敌已然变成了单方面的殴打。 秦广生气定神闲地端起一旁的茶杯轻抿,以掩饰自己抑制不住的嘴角。 似乎这场比赛的结果,他早就已经料到。 擂台上,荣华门的参赛选手阿志再一次被打倒。 可接着又硬撑着站起来,眼神死死地盯着对方。 “我还没输!有本事就打死我啊!来啊!” 见此情景,常雨脸上浮现出焦急之色,“屹哥,再这么打下去,阿志恐怕性命不保。” 见荣显屹不说话,常雨又将目光投向了陈子骞,“陈会长,你刚才说的那种药,我也有所耳闻,有什么办法能够证明对方吃了那种药吗?” 陈子骞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 “叮~” 荣显屹忽然敲响了手边的铃,整个房间里所有的人都向他看去,就连擂台上的正在殴打的大汉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这一局,荣华门认输!” 醇厚有力的嗓音回荡在整个场地,底下的人顿时如沸腾的开水般议论纷纷。 在历届的分盘会中,几乎没有主动认输的先例,就算已经没有胜算,参赛者也会为了帮派的面子,一直血战到最后。 特别是拳局和刀局,这两局参赛的人选在最初就应该做好牺牲的准备,不管是为帮派还是为家人。 而且这才第一局,荣华门就主动认输,那接下来的几局,又会如何呢? 擂台上,奄奄一息的阿志听见荣显屹的声音,嘴里还在呢喃着:“不,不能认输,荣少,我不认输!我还能再坚持” 只可惜,这声音之后离他最近的对手能听见。 而此时,代表富贵帮的大汉已经举起了胜利的双拳,眼中的兴奋之色几乎让他整个眼球都充了血般的红。 “叮!叮!叮!”沈曼舞敲响铁铃,“第一局拳局,富贵帮秦爷胜!” 荣显屹站起身,朝着台下走去。 秦广生见状也站了起来走下台阶。 高台两边下行的台阶刚好面对面,秦广生行至台阶下方对着荣显屹笑得一脸和煦,他刚要开口说话,荣显屹就直接越过他朝着擂台走去。 连一个笑脸,甚至是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秦广生。 这般被无视,秦广生如鹰般的眼中闪过一抹恶毒,不过很快就被他掩饰住,而后自顾自地说了句:“年轻人嘛,输了心情不好,很正常。” 荣显屹走到擂台边上时,已经有荣华门的兄弟架着阿志下来,见到他,阿志眼中顿时热泪盈眶,“荣少,我这条命本来就是荣华门的,您不该主动认输。” “你已经做的足够好,”荣显屹神色严肃而认真,一点都没有安慰人的意思,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在擂台上你一共被打倒二十八次,又站起来二十八次,是条汉子!” “荣少,可是我还是” “回去好好养伤,以后我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去做。” 对于阿志来说,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就是他活着最大的目标和信仰,输了这场比赛,对他而言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更何况还是荣显屹主动认输。 如果不给他另外一个目标,他恐怕很难挺过去。 “是!荣少!”阿志虽然是个头脑简单的人,但荣少的用心他听得明白。 眼眶里的热泪再也忍不住,洒落在地面。 直到阿志被架着出了那道门,荣显屹才收回目光,重新回到高台。 “我赢了!我赢了!我赢了!”擂台之上,眼睛充血的大汉还在不停呐喊着,状态仿若癫狂。 秦广生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几名灰衣人立刻跑到擂台上将大汉架下来。 “我赢了!我赢了!我赢”大汉的声音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忽然倒在走道上,随即七窍都开始往外渗血,尤其是眼睛,那抹红色异常醒目。 架着他的几个灰衣人也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状况,短暂一愣之后,立马抬着大汉的尸体迅速离开。 人群中,不知是谁提了一嘴,“七窍流血,这看着怎么这么像是吃了什么药似的!” 这句话犹如一滴水掉进了滚烫的油锅之中,瞬间沸腾起来。 秦广生也没料到,人居然在这里就死了,他扭头看了一眼冈田川一,后者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屹哥,要不要我去把尸体追回来。”常雨看着尸体被抬走,有些不甘心。 那个人,明显是在比赛前吃了药,秦广生这么做,未免也太阴险了。 荣显屹抬手制止了常雨,“每一局比赛都只有一次机会,胜就是胜,败就是败,这是分盘会的规矩,就算你现在把尸体追回来,证明他吃了药又能如何?” “可” “没人规定,比赛前不能吃药。” “如果你拿这一点去质问秦广生,他只会回你四个字。” “兵不厌诈!” 常雨只好将心里的不甘压下去,“我明白了,屹哥。” 沈曼舞将转盘之上的三号区域贴上一个秦字,意思是这块区域便归属于富贵帮了。 秦广生的做派虽然令人不齿,但分盘会的规矩就是如此,她帮不了什么,只能按规矩办事。 “各位,第一局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接下来,我将抽取第二局刀局,所对应的地盘,请各位看好。” 转盘在沈曼舞手下再次转动起来,这一次,指针指向的区域是二号,宝山商区。 宝山商区,依然是富贵帮在上一次分盘会中获得的地盘。 秦广生望着对面依然不急不躁,稳坐着的荣显屹,忽然明白过来。 第126章 千斤斩,刀向鸣 他的目光转而落在转盘之上,二号和三号都是他富贵帮的地盘,荣华门要接手也需得费上一番功夫,这一点他最清楚不过。 所以荣显屹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他这两个地盘。 至于一号的南江商区和四号的平江码头,那本来就是荣华门的地盘,他也没打算要。 不过若是不小心赢了,那他也照收不误。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这场分盘会最终争夺的是五号新世界大街,那一片,才是他们都想要拿到的地方! 沈曼舞的声音响起:“请刀局的参赛者前往门外的场地做准备,比赛将在十分钟后开始。” 由于刀局的危险性较强,未免伤到其他人,比赛的地方定在了门外那片宽敞的马场中央。 此时正值盛春,场地上草色青青,正是吸引人前去踩踏的时候。 大门两侧,有人从外面三两下便将装合的墙壁机关打开,用力朝旁边推去,就像两扇水泥做的厚重大门,需要四人合力才能推开。 两边墙壁被推开之后,众人的视线立刻开朗起来,马场上面的情景一览无余。 从高台上看过去,视野更加宽阔。 “荣少,这一局,我能去吗?”刀叔忽然开口。 荣显屹微微挑眉,稍加思索之后,他点了点头,“既然刀叔愿意出手,我自然是乐意的,那这一局,就有劳刀叔了。” 乐意? 刀叔心想,先前他说要参加枪局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过,他看了一眼对面的秦广生,眼神凌厉。 “好,我一定把上一局输掉的气势,全都赢回来!” 荣华门原本要参加比赛的人选,也算是刀叔的半个徒弟,见刀叔亲自上场,那人立刻让出了位置。 “怎么,你们这是临时换人?这在分盘会的历史上可还是头一遭。”秦广生挑眉问道。 荣显屹回答得不急不缓,“赛前吃药和临时换人,这两样都不违反分盘会的规则,虽然大家都是头一遭,但论手段,我还是比不上秦爷。” 这话说得秦广生顿时有些气结,还没等他狡辩赛前吃药的事,荣显屹的声音再次传来。 “怎么,我不过是换了个人而已,秦爷担心自己会输?” “那你可担心对了,这一局,我笃定你会输!” “而且还会输的,惨不忍睹!” 秦广生被这话激得完全忘记了自己要“澄清”赛前吃药的事,只冷冷笑道:“年轻人,话不要说的太满,小心到时候”他刻意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这里肿得太高!” 秦广生左一句年轻人,右一句年轻人,无非就是强调自己是长辈,而荣显屹不过是个毛头小子。 言语之间,总让人觉得他富贵帮能压荣华门一头。 而这一次,秦广生刻意将“年轻人”三个字音咬的极重。 荣显屹自是明白秦广生的这点心思,他轻轻一笑,淡然回应,“年轻人的好处,秦爷这辈子恐怕是体会不到了。” 这话听在秦广生耳中,简直诛心! 他恨恨地咬了咬后槽牙,转头对身后的人小声吩咐,眼神狠毒:“告诉方齐,速战速决,不要留下活口!” “是,秦爷。” 很快,灰衣人便快步走到马场中间,附在参加刀局的选手耳边传达了秦广生的意思。 听完之后,方齐脸色难看地望着站在他对面的人,目光又在刀叔背上那边把宽刀上停留了几秒。 速战速决? 不留活口? 说的倒是容易。 数秒后,方齐握着手里的弯刀双手合拢,有模有样地行了一个江湖礼仪,自报家门:“弯月刀,方齐。” 刀叔也回了一礼,口中的话掷地有声:“千斤斩,刀向鸣。” “居然真的是你!”方齐眸中一震,“十年前,你便在江湖中销声匿迹,没想到竟是在为荣华门做事。” 刀叔报赫一笑,“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弯月刀柳飞是你师父,十几年前我跟他切磋过,还有些印象。” “正是家师,前些日子家师还跟我提起过,说当年不尽兴,若是有机会还想跟你再比试一场。” 刀叔点点头,“那正好,今日你便代替你师父跟我好好打一场罢,也让我瞧一瞧柳飞教出的徒弟,刀上有几分真功夫。” 方齐咬了咬牙,心中暗怼,这老不死的,以长欺小,竟还说得这般有理。 刀叔似乎瞧出了方齐不大好看的脸色,又加了句:“你既认识我,想必应该知道我惯用左手,不过我左臂有旧伤,今日的比试,我用右手跟你打。” 旧伤? 听了这话,方齐眼中划过一抹亮光,随即暗暗冷笑一声。 “既如此,那就多谢承让了!” 高台之上的涟漪看见那把弯刀的时候,便认出了方齐的身份。 “弯月刀方齐,此人我倒是听说过,别看他长得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心里可坏着呢!” 陈子骞抬头看了涟漪一眼,非常配合地问道:“哦?为什么这么说?” “他跟别人交手的时候,下刀可一点都不会手下留情,更坏的是,他身上还藏着不少暗器,打不过就会耍阴招。”涟漪看了荣显屹一眼,又说:“刀叔在司令府受的伤还没好全,虽然他很厉害,但遇到方齐这样的小人,可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常雨立刻明白涟漪的意思,“屹哥,我现在去告诉刀叔,让他多留意一下这个方齐。” “不用去,”荣显屹侧目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来不及了。” 况且,他相信以刀叔的实力,绝不会吃亏! “叮!叮!叮!”铁铃声响起,沈曼舞的声音紧随而出,“各位,时间已到,刀局即刻开始!” 铃声一响,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马场中间那两道身影。 而在高台之上,无人注意的椅子上,林舒扬似乎被那铃声吵到,眉心微微皱了皱,垂落在椅子旁边的手指也轻轻颤动两下,随后又归于平静。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荣显屹忽然侧目朝林舒扬看过去。 可当他看过去的时候,林舒扬的一切都已经归于平静,瞧不出任何迹象。 第127章 咎由自取 马场中间,沈曼舞说完开始的那一刻,方齐就动了。 他手中的弯刀如同一把杀人的利刃,每次进攻都会挑对方的要害之处。 刀叔目光锐利,方齐一边进攻,他一边后退闪躲。 十几个回合下来,方齐有些气喘,而刀叔却显得游刃有余,从开始到现在,连刀都还没拔出来。 “柳飞就只教了你这些吗!” 从这句话音里,不难听出刀叔是有些失望在里面的。 方齐感到自己被羞辱了,一股血气涌上头脑,他大喊一声:“废话少说,拔刀!” 也罢! 既是比赛,拔刀是对对手最起码的尊重。 刀叔抬起右手,握住身后宽刀刀柄。 就在这时,一抹极细的光线一闪而过,飞快朝着刀叔腹部射过来。 刀叔瞳孔一缩,脚下用力,直接弹跳起身,躲开了这一击。 若非今日阳光十足,那隐藏在衣袖之下的暗针,还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再次落地,刀叔看方齐的眼神已经不似先前那般微微失望,而是一种浓浓的厌弃之色。 “小人行径!” “咻!”他抽出宽刀,以横扫千军之势直劈向方平。 方平神色大骇,刀叔的动作简单迅速,想躲开已然来不及。 他连忙用手中弯刀抵挡,可那把宽刀本就近百斤,再加上刀叔这种霸道的攻势,一把弯刀根本抵挡不住。 弯月刀刀刃处直接被崩断一个缺口,而刀背则直接抵在肩膀上,方齐用尽全力才勉强没让那宽刀直接削了脑袋。 他费劲地扛着宽刀的力道,嘴里却还不肯认输:“刀向鸣!当年若不是你在武器上占了力量的优势,我师父也不会输给你!” 刀叔神色冷冽,手上微微收了些力道,“每一种武器都有它的优缺点,弯月刀轻盈灵巧,全看拿它的人有多大能耐,技不如人也不要把错都归咎于武器上面,而你,一个在比赛过程中使用暗器之人,不配叫我的名字!” 刀叔话音刚落,突然眸光一凛,眼疾手快地挡住方齐暗中刺来的一把匕首,他扣住方齐手腕轻轻一扭,伴随着一声惨叫,匕首便掉落到地上。 刚才他收了力道是为了好好跟方齐说话,可没想到,这一点空档,竟让方齐有机会再耍阴招。 “匕首也是武器的一种,你既不能只钟于一种武器,毁了也不可惜!” 刀叔松开方齐手腕,拿着宽刀的手微微抬起,而后猛然往下拍去,还未来得及收起的弯月刀,应声而断。 “啊!!!” 断裂的弯月刀被宽刀巨大的冲力,直接拍进方齐肩膀里,一时间马场上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见此情景,秦广生咬着银牙,狠狠攥紧了双拳,一双鹰眼里满是戾气! 如今胜负已经很明显,一个连武器断裂且受伤严重之人,不可能再有反击之力。 刀叔向后退了两步,反手便利落地将宽刀严丝合缝地插进背后刀鞘中。 目光冷冷地瞧着方齐,很快,惨叫声就停止了。 而方齐,也已经躺在地上,成了一具尸体。 早在比赛的过程中,沈曼舞便派人去场地旁等着,此刻见方齐倒下了无生息,那人立刻上前查看,待目光触及方齐肩上那把断裂的弯月刀时,眸中神色微变。 这场比赛总共不过十几分钟,可却让看的人大为震惊。 “拿宽刀的到底是什么人啊?从拔刀到结束,才只用了两招,这也太厉害了!” “离得太远,根本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不过看样子,两人应该是认识的才对,怎么就直接下这么狠的手啊!” “你没看见吗?刚才拿宽刀的那个突然原地跳起,准是拿弯刀的那个用了什么暗器。” “这我倒是没注意。” 很快,查看尸体的人便回来向沈曼舞汇报结果。 “叮!叮!叮!” “第二局刀局,荣华门荣少胜!” 沈曼舞说完扫了一眼马场中央无人问津的尸体,又加了句,“弯月刀方齐,并非死于这位荣华门的刀客手里,而是死于自己在弯月刀上涂的剧毒。” 此话一出,众人才注意到,那方齐流在青草上面的血迹根本不是红色,而是深到发黑的中毒之色。 原来方齐早在比赛开始之前,就已经在刀上涂了剧毒,只是他不仅没伤到刀叔分毫,最后反而死在了自己涂的毒药之下。 真是令人唏嘘。 此刻,不少人心中对富贵帮的做派都生出了鄙夷之色。 听了沈曼舞的这句解释,涟漪一副“我没说错,方齐就是这么个阴险小人”的表情。 陈子骞点了点头,这样的结果,完全是那个方齐咎由自取。 而另一边,秦广生微微眯起眼眸,看向沈曼舞的目光,却有些不善。 刀叔迈着轻盈的步伐,重新回到荣显屹身旁,神色认真而严肃,“荣少,上一局输掉的气势,我赢回来了!” “你做的很好,”荣显屹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刀叔微微渗血的虎口上,“刀叔,让常雨带你去上点药。” 刀叔无所谓地耸耸肩,“这点小伤,无碍。” 常雨一把拉着刀叔的手掌就往下走去,边走还边嚷嚷,“刀叔,听屹哥的,我带你去车里上药,瞧这血出的,得赶紧止住才行,快快快,可别落下什么病根。” “我没事,真不用……” “有事,刀叔你这手对你来说非常重要,必须得赶紧上药才行,走走走。” 刀叔一脸无奈地被常雨半拖半拽地走出大门,心里默默为自己刚刚得到,又刚刚失去的“高手形象”哀悼。 行至车边时,常雨才松开刀叔,他转身打开后座车门,从里面拿了一瓶药水塞到刀叔手里。 微微一笑,“刀叔,涂药这种事还得你自己来,我就不代劳了。” 说完,又打开车前座,从副驾驶坐下拿出一张纸条。 刀叔拿着药瓶看着常雨这一番操作,笑出了声,“我就说你小子怎么突然对我这么殷勤,原来是借着我的幌子,出来办事儿的。行行行,这药我自己涂。” 常雨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微微皱起眉头。 第128章 说好的这一局是我去 沈曼舞将一个“荣”字贴在二号区域上,这意味着原本属于富贵帮的宝山商区,将归属于荣华门所有。 “各位,第二局的结果已经出来,接下来我将抽取第三局枪局所对应的地盘,请各位看好。” 沈曼舞轻轻转动转盘,第一次指针指向的是三号地盘,已经有主的地盘不能参选。 沈曼舞简单解释之后,又重新转动起转盘,而这一次指针指向的区域是—— 五号,新世界大街。 看见这个结果,秦广生和荣显屹都下意识地看向对方的表情,四目交锋的瞬间,似有无形的杀意弥漫。 新世界大街,作为一个新建设的地界,其中的商业价值不可估量。 富贵帮因为在上一次分盘会中得到了这块地界,在新世界大街建设成功后,从中谋取的利益足足比其它两个地盘加起来都多。 因为这个地方不仅是有钱人的销金窟,更是烟鬼的汇聚之地。 可,偏偏这块地盘,对应的竟是枪局! 秦广生目光如刃,一双鹰眼转而落在沈曼舞身上,后者微微一笑,避开了他的目光。 陈子骞隐隐从荣显屹和秦广生的交锋中看出来了什么,他侧目瞧着依然无声无息的林舒扬,眸中神色复杂。 这时,常雨和刀叔一起走回了高台。 常雨俯身,在荣显屹耳边悄悄汇报:“屹哥,荣府那边传来消息,闯进书房的人已经抓到,但还没来得及审问,就服毒自尽了。不过,果然如屹哥所料,那个人是日本人。” 荣显屹表情淡淡,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嗯,我知道了,我母亲没受到惊吓。” “没有,荣太太出门跟人打麻将去了,不在府里。” “嗯,接下来,有些人就该坐不住了。” 正说着,对面就有人向冈田川一低语了几句,而后悄然离开。 听完消息之后的冈田川一下意识地看了荣显屹一眼,谁知正好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那种洞察一切的目光,让冈田川一心中一惊,他匆忙错开视线,仿佛再看下去,他心中所想的一切都会被对方看穿一般。 马场上,早就树立好两个射击靶,跟寻常不同的是,这两个射击靶的位置是相对的,中间隔了大约有百米的距离。 而此时,在射击靶的中间又堆砌起了两道半人高的麻袋,长约两米左右。 “如各位所见,枪局不仅要比赛谁射中中心环的次数多,还要在比赛的过程中躲过对方的攻击,这些麻袋就是可供躲避的壁垒,比赛时间半个小时为限,时间一到便不允许再开枪。” 说完,沈曼舞说完又强调了一次,“在这里我再提醒一下,比赛一旦开始,生死不论!” “请枪局的参赛者前往门外的场地做准备,比赛将在十分钟后开始。” 很快,富贵门的参赛者便走到射击靶和壁垒中间,他扭动了几下脖子,又握了握拳头。 “咔嚓啪嗒”的声音回响在马场中央。 可惜观众都离得太远,这声响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而荣华门的参赛者,却迟迟没有出现。 “这都几分钟过去了,怎么荣华门的参赛者还没出现啊?” “不知道啊,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先前嘲讽荣华门的赵银再次开口,“现在站在场地上的人可是号称弹无虚发百发百中的神枪手,邓英武。依我看,荣华门这是怕了!” “邓英武,他就是邓英武啊,据说曾经是袁大帅身边的红人,那枪法神乎其神!” “有他在,这一局,我看荣华门的赢面不大。” 超银嗤笑一声,刻意提高声音,“我说,这眼看着十分钟就要到了,你们荣华门到底还比不比了,要是不比,就直接认输算了,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呵呵哈哈哈!” “有一就有二,这说不定,荣华门还真打算认输呢!” “这可真是分盘会有史以来最大笑话了,哈哈哈哈!” “” “屹哥,这一局,让我去!”常雨听着下方议论纷纷,终是没忍住再次开口。 而荣显屹只是轻轻看着林舒扬,没有回答常雨的话。 见状,常雨直接上前一步,挡住荣显屹的视线,“屹哥,这都什么时候了?新世界大街这个地盘我们不能放弃,富贵帮既然把邓英武请来参赛,这一局就算林舒扬没出事也不一定能赢,让我去,就算我枪法或许不如他,但杀了他我还是有把握的!” 常雨的话其实没错,从分盘会以往的枪局比赛来看,这一局的关键,就是看谁能先杀了对方,否则在对方都还活着的情况下,谁都不可能有机会打中中心环。 就算林舒扬此刻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他又真的能下得了手吗? 荣显屹忽然有些庆幸,林舒扬此刻是昏睡的状态,这样,他就不用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常雨,你应该知道,不管这一局输赢如何,对我们来说其实都一样。” “不一样!屹哥,输赢和放弃是不一样的!” 对上邓英武,就算输了他们至少也尽了力,可如果直接放弃,那就真如赵银所说,荣华门将成为分盘会有史以来最大的笑话。 这个道理荣显屹不是不明白。 他眉目冷下来,“我说了,枪局的人选不会变!” “可是林舒扬他现在” 常雨还想再说些什么,身后忽然一道冷静淡然的声音,“我去,说好的这一局是我去。” 听见这个声音,常雨一愣。 荣显屹看见一道身影从常雨身后走出来,就像之前的某个早晨,看见沙发上面冒出一个人头一样。 那么自然,那么令人心动。 他眸光轻颤,连带着声音都有些颤抖。 但被他刻意掩饰后,几乎听不出任何破绽,他听见自己说:“你终于醒了,林舒扬。”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极轻,生怕说得太重对方会消失一般。 小心又翼翼。 林舒扬轻轻点了点头,“嗯。” 回应完荣显屹,他便上前两步,直接走到荣显屹面前,而后弯下腰身。 轻车熟路地从荣显屹腰间抽走一把手枪,“你的枪借我用一下。” 说着,另一只手又伸进裤子口袋,不过中途,手腕就被荣显屹一把扣住。 第129章 他不要命了吗 荣显屹眉头轻皱,有些不明所以。 “你做什么?” 林舒扬淡然道:“子弹也一起借我。” 荣显屹放枪的位置还有放子弹的位置,不知何时,林舒扬竟了如指掌。 沉默了一瞬,荣显屹才说:“常雨会给你足量的子弹,我这里已经用完了。” 林舒扬点点头,直起身子轻轻将手腕抽出,而后表情淡然地朝常雨伸出手,“子弹。” 对于林舒扬突然“活”过来这件事,常雨的震惊不比刀叔还有陈子骞和涟漪少,特别是在这样关键的时刻。 他下意识地拿出一盒子弹递到半空中,等林舒扬握住盒子另一端的时候,他才猛地反应过来。 如果林舒扬在这场比赛中死亡,那屹哥……一定会很难过。 想到这里,他手指微微用力,扣住弹盒,“你能醒过来就已经足够了,枪局太危险,不如让我替你去。” 说着,便将弹盒往回抽。 然而,林舒扬却先他一步直接用力将弹盒抽走,“这是我的主场,没有让你替我去的道理。” 说完,林舒扬一手拿枪,一手持盒,毫不迟疑地便朝马场中心走去。 身后,荣显屹剑眉微微拧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林舒扬这次醒过来,似乎跟之前……又有些不一样了。 林舒扬刚行至射击靶和壁垒中间,铁铃的声音便紧跟着传了过来。 “叮!叮!叮!” “各位,时间已到,枪局——即刻开始!” 铃声响起的刹那,邓英武便迅速蹲下将身体藏到壁垒之后,林舒扬见状,也立刻蹲了下去。 由于这些麻袋堆积成的壁垒只有半人高,他们想要躲藏只能尽可能地蹲下身子才能将整个人都掩盖住。 沈曼舞话音落地的瞬间,邓英武的子弹便擦着林舒扬的头发梢,射进他身后的草地上。 紧接着便是更为猛烈的攻击,林舒扬几次想要抬头都被子弹擦发而过。 而且不管他从哪个方向出去,对方似乎都能精准地预料到一般,子弹如影随形他根本没有任何开枪的机会。 这场枪局的关键,是先发制人么 只要不给他露头的机会,那他根本就不可能赢,甚至只能躲在这些麻袋后面,当半个小时的缩头乌龟。 而对方,只需要在攻击他的空隙,射中他身后的中心环一次,那就稳赢了。 这个念头刚起,一枚子弹就精准地落在了他身后不远处的射击靶上,并且正中红心! 这一切,都被观众席上的众人看得清清楚楚。 现在,邓英武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只要他能让林舒扬没有露头的机会,那这场枪局的比赛,很快就能出结果。 而林舒扬似乎已经明白了当前的形势,并且毫无反抗之心,他索性靠着身后坚实的麻袋闭目养神起来。 见状,赵银又开始嘲讽起来,“搞了半天,荣华门就派了这么个缩头乌龟上去?” “也是,只要一直躲着不出头,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诶你们说他待会不会在那里就直接睡着了?” “依我看,还不如刚才直接就认输算了!这不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嘛!” 高台之上,荣显屹攥紧的手指反而悄然松开。 “砰砰砰!”马场上的枪声一直未停歇。 忽然,林舒扬睁开双眸。 “……十八、十九、二十!” 在最后一声枪响起的半秒之后,他猛地起身,笔直地站在阳光之下,枪口对准了邓英武身后的射击靶。 看见这一幕,观众席的人都瞪大了眼睛,“他不要命了吗?” “竟然直接把自己暴露出来!” “他想干什么?” “这个时候,只要邓英武再开一枪,就能把他彻底解决了啊!” 然而。 邓英武此刻却迟迟未开枪。 因为他正在壁垒后面更换弹夹。 林舒扬听不见观众席上的议论,他从一开始就注意到,邓英武手里拿的是毛瑟1896半自动手枪,这种枪一次最多能装20发子弹,威力虽大,但要更换弹夹也相当费时。 他闭上眼睛就是在数,数邓英武开枪的次数。 当对方打完最后一枪,要更换弹夹的时候,他就知道。 他的机会来了! “砰!砰!” 林舒扬目光紧紧盯着对面的射击靶,接连开出两枪,每一枪都正中红心。 两枪之后,他又毫不犹豫地立刻蹲下去。 既没伤对方半分,也没让自己伤到半分。 在这种情况下,开两枪已经是极限,而对方更换弹夹的速度明显比他预估的还要快。 就在他完全没入壁垒之后的下一瞬,一枚子弹紧跟而来。 “砰!”子弹射在麻袋上,溅起一片木质碎屑。 高台之上,常雨脸上露出了笑意,“他竟然靠着对方装弹夹的空档,接连打中两枪,还真是出乎意料。” 刀叔听了常雨的话,也点点头自言自语道:“这小子,我都怀疑那天他跟我比试的时候,是不是故意让我了。” 对于林舒扬真的醒过来这件事,刀叔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想起在司令府目睹的一切,也就能想得通了。 好在这小子是真的还活着,否则这场出乎人意料的枪局可就看不见了。 此刻刀叔望向林舒扬的眼中,充满了欣慰。 陈子骞眼眸中也闪过一抹诧异,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初在陈府他们打算杀了“陈之宏”的那个夜晚,林舒扬手里举着枪时,还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现在距离那晚才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他的枪法竟然这么准了! 刚才林舒扬开枪的时候,身上那股子自信张扬的气质,一如当初在锦院。 两个完全不同的场景,两道同样都是站在阳光之下的身影,竟奇异地在他脑海中重合,相融。 “没想到舒扬弟弟还有这么霸气的一面。”涟漪侧目望了一眼紧盯战场的荣显屹,嘴角轻轻勾起,暗自在心中想着。 若是这两人真的为谁上谁下而打起来,还真不一定谁输谁赢呢! 有人高兴,自然也有人愤懑。 赵银望着场中的情况,不甘心地干喊道:“这只是个巧合而已,我看荣华门最多也就只能击中这两枪罢了,后面一定还是邓英武赢。” 这话说完,场中却没几人搭理他,众人的目光全都看向前方,期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马场上,新一轮的攻击已经开始。 第130章 胜负犹未可知 邓英武似乎笃定了林舒扬不会在他子弹打完之前露面,虚开几枪以作震慑之后,便将枪口对准了射击靶,接连三枪都打在最中间的位置。 可就在他开第三枪的时候,一颗子弹精准地射进他右手腕骨! 林舒扬不知何时悄然爬到了壁垒最边缘的位置,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击中目标。 子弹从邓英武腕骨关节处直接贯穿,失去右手行动能力的邓英武只能躲在壁垒后面。 他咬牙忍痛,迅速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料紧紧绑住腕骨处的伤口,以免自己流血过多,同时也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痛感。 趁着这个空档,林舒扬再次站起,一枪接一枪地往射击靶中心打去。 这短短不到十秒的时间,射击靶上已然又多出了四个弹孔。 此时枪局的比赛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富贵帮击中中心环的次数是四,而荣华门击中中心环的次数是六。 “这……这……”赵银张了半天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在荣华门众多双鄙夷的目光下,他缩缩脖子,默默低下了头。 秦广生一双鹰眼紧紧盯着场中,看到这个结果,他深吸一口气,好让自己看起来并不那么紧张。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手心到底出了多少汗。 “上海滩,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枪法如此厉害的人物,”冈田川一冷冷地盯着秦广生,语气也一改之前的和气,变得冰冷起来,“秦爷,这一局,你可是绝不能输的!” 秦广生盯着马场中央,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轻轻向上勾起,回道:“冈田会长,现在时间还早,胜负犹未可知。” “哦?”冈田川一疑惑地将目光转移至马场,邓英武右手已废,一个无法拿枪的人还能有什么胜算? 难道这场比赛还会有什么变化不成? 林舒扬用的手枪,里面只能装七发子弹,射中邓英武使用了一颗,射击靶上面一共使用了六颗,七颗子弹已然耗尽。 为了节省时间,他没有蹲下再更换弹夹,而是直接站在原地更换。 可是偏偏这次他更换的过程不太顺利。 大概是昏睡太久,紧接着精神又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此刻身体终于发出了抗议,一阵眩晕感忽然袭来,眼前一片漆黑。 手中的弹夹还未来得及装进去便滑落在麻袋上,他以手支撑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几秒后,那眩晕感才逐渐消失,眼前也重新恢复明亮,他重新将弹夹摸到手里安装上膛。 “砰!” 就在他上膛的瞬间,一颗子弹从邓英武左手的手枪里,直直射在他右胸膛处。 巨大的威力让他刚刚才稳住的身形瞬间崩塌,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 情势再次逆转。 毕竟谁也没想到,邓英武竟是左右手同用,左手枪法比起右手来也丝毫不逊色。 冈田川一这才明白秦广生先前话里的真正意思,俩人相互对视一眼,无声的笑意逐渐放大。 “哈哈哈,我就说,最后的胜利肯定还是邓英武的!”赵银激动地拍手叫好,昂首看向荣华门众人,眼神轻蔑。 林舒扬中弹倒下的那一刻,荣华门众人心里都是一惊,每双眼睛里都透露着紧张和担忧。 即使他们能看到邓英武开枪,可若是提醒,便是犯规。 况且,在那种情况下,只要能保持一点点的警觉,完全是可以躲过去的。 但偏偏,林舒扬没有躲过去。 “他怎么不知道躲开?”常雨气恼又担忧地捶在荣显屹座位旁的茶几上,震得茶杯里的水都溢了出来。 陈子骞自言自语道:“他刚才,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刀叔接话,“是不太对劲,我分明看见他身形有些晃,手肘紧紧抻着麻袋,像是快晕倒的反应。” “你们说这些有什么用,他才刚刚醒来,现在又中了一枪,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过剩下的几分钟。”涟漪担忧地叹了口气,随即目光便转向荣显屹。 跟她想象中不同,荣显屹脸上并没有惊慌失措,甚至直到现在,他连口都没开过。 “荣少,你难道就不担心他吗?” 荣显屹微微动了动下巴,低沉的嗓音缓缓吐出两个字,“担心。” 涟漪仔细瞧了瞧,最后看见那双浓墨似的眼眸,才终于相信,荣显屹说的担心,是真的担心。 那种心疼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 等她目光再次转向马场上时,眸中却浮现出惊讶。 一颗子弹从林舒扬胸膛处寂静无声地滚落到草地上。 在回上海的路上,荣显屹就给他身上套了一件防弹衣,他是知道的。 可是巨大的震力依然让他胸口处疼痛难当,躺在地上缓了缓之后,他才一边揉着中弹的位置一边坐起来。 “心脏在左边,可子弹却射在右边,是故意的么”林舒扬呢喃了一声。 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属于富贵帮的射击靶上,已经又多出了三个弹孔。 随后场地中便陷入了一场诡异的安静之中。 众人原本以为,这场比赛到这里就已经分出胜负了。 可看见林舒扬没事人一样的坐起来,一个怀疑的念头又在众人心中升起。 难道这枪局的结果,还有反转不成? 涟漪眼珠一转,看了荣显屹一眼:“原来荣少早就知道他身上穿了防弹衣,难怪刚才那么淡定。” 防弹衣可不是谁都能买到的,林舒扬既没钱也没路子,更不可能提前准备好。 唯一的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件防弹衣是荣显屹给的。 屹哥,居然把防弹衣给了林舒扬…… 常雨心中下意识想到。 马场上,依旧安静,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失着。 邓英武右手已经受伤,如果再更换弹夹一定会更加费时费力。 林舒扬已经中弹倒下,攻击力微乎其微,就算林舒扬还有还击之力,他也能用枪里剩下的子弹做防备。 所以这次,他并不急着把枪里的子弹打完,因为他只要保证射击靶上的弹孔比荣华门多出一个,这场比赛便能万无一失了。 第131章 担心…… 毕竟,还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比赛就会结束。 林舒扬猜到了邓英武的打算,他闭上了眼睛,在心中默默计算。 最开始邓英武换完弹夹之后总共朝他开了八枪,后来往射击靶上打了三枪,再之后打中他胸膛用了一枪,他倒下期间,邓英武又往射击靶上打了三枪。 也就是说,此刻邓英武的枪里最多还有五颗子弹。 他睁开眼,从地上薅了一把青草团成一团,而后向上一抛。 一颗子弹瞬间将草团击穿,精准又迅速。 这样的把戏,他接连玩了四次。 每次草团都从不同的位置抛出,直到最后一次,邓英武才没有再开枪。 林舒扬手里接了一根被击落的青草叶,嘴角轻轻勾起。 很好。 现在,邓英武只剩下两颗子弹了。 顿了顿,林舒扬依然不断地向上抛着青草团,即使邓英武已经不再上当。 狼来了的故事,道理虽然简浅,但用起来却很方便。 当所有人都认为“狼来了”是一句谎言的时候,就算“狼”真的来了,也不会再有人相信。 林舒扬最后一次抛出青草团的同时,人却从另一边冒出,枪口直接对准了邓英武。 邓英武虽然知道对方可能会使用声东击西的方式,但接连几十次的青草团已经让他逐渐放松了警惕。 看见林舒扬出现的那一刻,他本能地调转枪口,可这时候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立马躲在麻袋后面,暂避锋芒。 “砰!砰!” 林舒扬接连两枪打在邓英武面前的麻袋上,一阵木质碎屑翻腾。 紧接着他便调转枪口,一枪击中邓英武身后的射击靶中心环上。 此刻,荣华门和富贵帮已然打成了平手。 距离比赛结束的时间越来越近,林舒扬只有再击中一次射击靶的中心环,才能算赢, 邓英武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反击,他将枪口搭在麻袋上面,一只眼睛如猎犬般紧盯对手。 而林舒扬却并没有急着开第二枪,击中一次之后,他便调转枪口,因为他知道,邓英武一定会在这个时候进行反击,否则他将再无机会开枪。 “砰!” “砰!” 邓英武扣动扳机的瞬间,林舒扬也扣动了扳机。 两颗子弹都朝着各自的目标飞驰而去。 “呲~”一道刺耳的摩擦声自半空中响起,那两颗子弹竟刚好撞击在一起,相擦而过。 只不过这一擦,两颗子弹都改变了原本的运行轨迹,纷纷射入麻袋之中。 被半途卸了力道的子弹,射进麻袋时,连一丝碎屑都没有激起。 邓英武瞳孔猛地一缩,思绪翻转间,他再次调转枪口,这次,他瞄准了林舒扬身后的射击靶。 见状,林舒扬丝毫未动,在邓英武调转枪口的瞬间,他扣动了扳机。 这一次,他直接将邓英武射出的子弹在刚出枪口的那一瞬,就精准地击落在地。 随后,他才不慌不忙,不急不缓地调转枪口,目标正是邓英武身后的射击靶。 “砰!” 毫无意外的,中心环多出了一个弹孔。 邓英武站直了身体,僵在原地,他望着手里已经空弹的手枪,神色颓然。 就算再换一个弹夹,他也赢不了了。 两秒后,他抬头望向对面,发现林舒扬正在看着他,还冲他轻轻点了点头。 “叮!叮!叮!”铁铃声恰在此刻响起。 “枪局比赛时间已到,比赛结束!” 高台之上,沈曼舞的声音响彻全场,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这场比赛带给他们的震撼太多了,每次当他们以为胜负已定的时候,结果都会出乎意料。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场比赛在分盘会的历史上也算是绝无仅有,精彩绝伦! 之前嘲讽荣华门的赵银,此刻连头都不敢抬起来,毕竟这脸打的,太响! 看到这个结果,秦广生和冈田川一的脸色就不那么好了,秦广生盯着转盘上的五号区域,目光里闪过一抹寒光。 连带着,他看向沈曼舞的目光也变得阴冷起来。 此时,涟漪的视线刚好看过去,搜寻到那阴冷目光的来源之后,她不可抑制地沉下脸,眼眸中一时间思绪万千。 “哈哈哈哈,我就说这小子是个天才!果然,他一点都没让我失望!” 刀叔洪亮的嗓音响起,自豪感溢于言表。 天才? 陈子骞挑了挑眉,这个词用来形容林舒扬,的确再合适不过。 而荣显屹,自铃声响起的那一刻,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 直到此时,他才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后怕。 他不敢想象,如果邓英武那一枪不是打的胸膛而是头部的话,那结果一定是他不能承受的。 马场上。 林舒扬从麻袋后面走出行至邓英武的面前,而后大方地伸出手,“多谢你,开枪的时候手下留情。” 邓英武看着林舒扬毫无血迹的右胸膛,顿时明白过来,他里面穿了防弹衣。 不过邓英武并没有要跟林舒扬握手的意思,他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林舒扬伸在半空中的手,而后抬了抬自己受伤的右腕,淡声道:“不必谢,以你的枪法这一枪明明是可以打爆我脑袋的,但你没有,所以我也只是礼尚往来罢了。” 说完,他低头苦笑了一下。 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林舒扬放下手,没再说什么,转身静静看着沈曼舞的人在数射击靶上的弹孔。 很快,结果便出来了。 林舒扬跟在那人身后,不紧不慢地走回房间,而后在沈曼舞的话音中上了高台。 “富贵帮打中中心环次数,七次,荣华门打中中心环次数,八次。” “第三局枪局,荣华门荣少胜!” 这一刻,林舒扬如同荣耀加身般,众人看向他的眼神或敬畏,或欣赏,还有仰望。 “舒扬弟弟,刚才你开枪的时候,简直太酷了!”涟漪率先拍了拍林舒扬肩膀。 可却被林舒扬不着痕迹地躲开,最后涟漪只拍到一角衣料。 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小细节,反而故意凑到林舒扬耳边轻飘飘地说了句,“刚才,你可是让荣少担心的差点就要亲自上场,去把你拽回来了呢!” 担心 林舒扬转头,望进一双漆黑如浓墨似的眼眸。 第132章 什么时候醒的?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干巴巴说了句,“我赢了。” 所以,不必再担心荣华门会失去那块地盘。 “嗯。”荣显屹轻轻颔首,他幽幽望着林舒扬思忖半天,最后只是问了句:“什么时候醒的?” 怎么就那么巧,枪局一开始,他就醒了呢? 如果再晚一点,就不必经历如此惊险的比赛了。 他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呢? 林舒扬也在想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最初,他是在陈府中醒来的,那时候之前的他正打算对付“陈之宏”,他从混沌中醒来时,第一件事就是告诉那时的自己“去找他,你自己是解决不了的。” 可很快,他的意识再次陷入混沌之中。 再次醒来时,是在松林院的仓库里,那时候他劝诫自己,不要做出让荣显屹厌恶的事,以免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再之后,他用墨玉环的力量消灭魔之后,才算是真正的醒过来。 没错,他一直都是醒着的,从司令府到上海这一路上,他都是醒着的。 所以,当荣显屹问他是什么时候醒来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沉默间,陈子骞适当开口拯救了他,“舒扬,看见你安然无恙的回来,我很高兴。” “谢谢,”他立马接过话题,扭头看向陈子骞,“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 “放心,我有把握。”陈子骞轻笑,目光盯着林舒扬,他明显感觉得出来,眼前的人似乎对他并没有先前热情了,就连话语间都带着陌生的疏离感。 为什么? 他还没有先表现出疏离,对方反而先表了态,这种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可真糟糕啊! 看着林舒扬刻意回避的目光,荣显屹眸光明显沉了下去。 但眼下分盘会还在继续,并不适合讨论他们之间的事。 就这么幽幽望了林舒扬片刻,荣显屹便强迫自己将目光转向别处。 五号区域已经被贴上“荣”字,沈曼舞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此时距离分盘会开始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 “各位,第三局的结果已经出来,接下来我将抽取第四局赌局所对应的地盘,请各位看好。” 由于转盘上已经有三块区域有了主,这一次沈曼舞足足转了五次才最终转到一块无主的地盘,四号,新江码头。 这片区域之前是属于荣华门的,原本秦广生对这块地盘并不放在眼里,可在第二局刀局之中,原本属于富贵帮的二号地盘,宝山商区被贴上了“荣”字,这让他不得不重新重视起四号地盘来。 听到赌局对应的是四号地盘,秦广生一再阴郁的脸色才终于有些好转。 全上海滩最擅长赌的人,都在他手上,这一局,他势在必得! “赌局所对应的地盘是四号新江码头,接下来请参赛者前往赌桌,比赛将在十分钟后开始。” 一名精瘦的青年男人大摇大摆地坐在赌桌旁,目光扫了扫荣华门的方向,似乎在等着对手出现。 “这人可是出了名的赌王,游百万。”涟漪戳了戳陈子骞肩膀,揶揄道:“你的对手可不简单呢!” 陈子骞抬头,看向涟漪的目光有些疑惑,“刀客、赌王这些你怎么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同样都是在府里,涟漪对外界的了解显然要比他多得多。 一个身手敏捷,听力过人,消息还无比灵通的女人,居然真的肯替别人报恩而甘心在陈府做三年的下人吗? 听他这么问,涟漪唇角向上勾起,露出一贯的妩媚笑容,“我知道而你不知道的事,可还多着呢!” 一旁的常雨看着赌桌的方向,眉头紧皱,沉吟着开口道:“游百万这人我也有所耳闻,听说他曾经在‘大丰赌场’连赌了三天三夜,竟无一次败绩。 就连‘老赌鬼’都没能在他手下讨到好处,反而被他识破‘老赌鬼’出老千的秘密,‘老赌鬼’因此失去了一只手,再也不能上赌桌,下场凄惨。” “哦?这么厉害的人物。”陈子骞轻勾嘴角,“那我可真是荣幸之至呢!” 说完,陈子骞便转动轮椅,朝高台边缘而去。 荣显屹朝身后的人招了招手,立刻有人上前,将陈子骞的轮椅抬了下去。 直到他的轮椅行至赌桌旁,众人才明白过来,这一局,参加比赛的人竟然会是华商商会的会长! “怎么会是他啊?” “听说他之前可是在府里关了七年,赌博这事,他会吗?” “荣华门该不会是真的无人可用,随便选一个人上来的!” “对方可是赌王游百万,这不管是谁来,恐怕赢面都不大。” “说不定人家就是想来玩玩,输赢早已看淡。” 听着下面小声的议论声,秦广生微微向后仰了仰,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只可惜新世界大街对上的不是赌局,否则 是啊,新世界大街对上的为什么不是赌局呢? 秦广生想起昨日,他跟沈曼舞的谈话。 ——“曼舞啊,这箱黄金是我富贵帮的诚意,只要你在转盘上稍稍做些手脚,它就归你了。” “秦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你想办法在赌局开始之前,让转盘停留在五号地盘,新世界大街。” “秦爷说笑了,分盘会的规则向来严明,况且下面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若是做了手脚恐怕当众就会被人揭穿。” “所以呢?” “秦爷别急着生气,我跟秦爷认识这么久了,说没有一点感情那都是假的,秦爷放心,能帮上忙的我自然会帮,黄金呢,我就不收了,但我一定会尽力达成秦爷所愿的。” 现在想来,沈曼舞这个贱货,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她一早就把心思全都放在了荣显屹身上,难怪啊,连黄金都不要! 赌桌上,游百万和陈子骞的面前分别被放上了一副骰子。 游百万习惯性地拿起骰子摇了摇,通过声响来判断用具是否被做了手脚。 片刻后,他放下骰子,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陈子骞看见游百万的动作,也装模作样地拿起骰子,只不过他动作生疏,拿了两次才将装骰子的容器拿起来。 随即,他目光落在手里的容器上,左右翻转,带着一丝疑惑和浓浓的好奇。 仿佛今日,是他第一次接触到这个东西似的。 第133章 怎么样?你敢吗? 事实上,陈子骞的确是第一次接触骰子这种东西。 在他双腿健全时,每天琢磨的都是怎么才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怎么才能逃脱“陈之宏”的魔爪。 根本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接触这种娱乐之物。 后来他把自己关在锦院七年,就更没有机会接触了。 他抬手摇了摇,里面骰子撞击容器的声音尤为响亮。 他把容器放在赌桌上,打开容器,又拿起其中一个骰子放在眼前仔细瞧了瞧。 这番操作下来,明眼人算是都看出来了,他根本就是个来凑数的。 游百万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他忍不住开口求证:“喂,你该不会真的不知道这东西该怎么玩!” “玩?”陈子骞重复了一遍这个字,而后放下骰子,抬眸看向游百万,“既然是玩,不如我们换个玩法好了,你的玩法我可能真的不太会。” 游百万身子后仰,整个人都靠在椅背上,他双手环抱,一脸不屑地笑了笑,“‘大话骰’、‘三公’你若是不会,比大小你总该是会的!” “比大小?”陈子骞思索了几秒,伸手将容器中的骰子全都拿出去,最后只留了一个放在中间。 他微微一笑,抬头看向游百万,“听说你号称‘赌王’,比大小我一定赢不了你,不知道‘赌王’阁下,能不能看在我初出茅庐的份上,听听我的玩法?” 游百万对于这番话里的夸奖,很是受用,他忽然将身子前倾紧紧盯着陈子骞的眼睛道:“你这双眼睛看起来倒是不错,我游百万从不做没有赌注的局,想要让我听你的玩法?可以。” “不如我们再加上一个赌注,如果你输了,就把这双眼睛挖下来给我。” “怎么样?” “你敢吗?” 陈子骞唇角勾了勾,丝毫未露怯意,“这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我的赌注有了,你的赌注你还没说呢!” 游百万忽然笑起来,手指着陈子骞点了点,“小子,你有胆量!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行,如果我输了,我的眼睛也挖下来给你,如何啊?” 谁知陈子骞却摇了摇头,“我要你的眼睛有什么用?”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的一双手,”陈子骞嗓音逐渐收紧,带了点咄咄逼人的气势问道,“怎么样?你敢吗?” 游百万脸色一变,缓缓坐回椅子。 做他这一行的,若是失去了手,那就真的失去了上赌桌的资格,更何况还是两只手。 他眼珠一转,“你不必对我用激将法诱我上当,还是先说说你的玩法到底是什么,说了我再考虑是否应下。” 闻言,陈子骞将赌桌上仅剩下的一颗骰子用容器盖上,而后拿起来晃了晃放在桌上,“就这样,然后我们猜对方的点数是几。” 猜? 对于一个资深“赌王”来说,在赌桌上不存在猜,他靠听就能听出来对方摇出的点数是几。 游百万掏了掏耳朵不确定地问:“就这么简单?” 陈子骞手指轻敲桌面,肯定地点了点头:“对,就这么简单。” 听到如此笃定的回答,游百万反而有些犹豫了,他的目光落在陈子骞的耳朵上,心里想着,这小子该不会耳上功力十足! 他装作不经意地扔了颗骰子在地面,然后仔细观察着陈子骞的反应。 那骰子声音微弱,咕噜噜从桌底下滚到了陈子骞轮椅旁边。 可陈子骞只是静静看着他,似乎丝毫未察觉到那颗骰子的行动轨迹,不管是从脸上,还是眼睛里,都看不出任何破绽。 这下,游百万才放下心来,他清了清嗓子应道:“好!若是你输了就把眼睛挖出来给我,若是我输了我就把这双手剁下来给你当下酒菜,既然这玩法是你定的,到时候输了你可别反悔!”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陈子骞说完,微微垂下眼帘,将眸中疲惫的神色掩藏起来。 赌桌在整个房间的中央位置,两人的对话,都被众人听在耳中,一时间议论声四起。 这般毫无章法的赌法,他们还是头一次见。 更何况,陈子骞自己都承认,他对此道根本不通。 难道猜点数,靠运气就能赢吗? 对方可是号称“赌王”的游百万,这么想也未免太天真了! 就连不知情的常雨也这么认为,只不过他看了自己周围一圈,另外几人竟全都是一副淡定的样子,他也没再说什么。 总归这场赌局就算是输了,也没什么。 至于陈子骞的那双眼睛,那是他自己下的赌注,是生是死都该由他自己负责。 “叮!叮!叮!”熟悉的铃音响起,沈曼舞的声音也紧随而出:“各位,时间已到,赌局即刻开始!” 说完,沈曼舞便走下高台,站到赌桌旁边,以作公证。 相较于前几场剑拔弩张的比赛,赌局显得和谐了许多。 游百万悠悠哉哉地将容器里的骰子一颗颗捡出来,最后只剩下一颗,他刻意将容器抬高,好让所有人都看见他里面只放了一颗。 足足十几秒后,他才将容器合上,“陈子骞是,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陈子骞将容器拿在手中,淡淡回了句:“一起。” “一起……行,一起就一起。”说着,游百万便开始摇了起来,手法变幻极快,就连经常进赌场的人都很难看清他的动作。 而陈子骞,他只是举起容器简单地晃了两下便放在了桌面上,没有手法可言,更没有技巧可言。 往深了说,陈子骞的动作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敷衍。 然而就这简单的两声响动,游百万依然听清了陈子骞手里的骰子是几点。 他心中暗笑一声,随即重重将容器放置在桌面上。 见陈子骞并没有其它动作,他忍不住又有点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是不是有误,“你不看看自己手里的,是几点吗?” 陈子骞僵硬一笑,一副强自镇定的模样,“不用,反正都是猜,等你说出答案之后我再看不迟。” 见状,游百万又微微放下心,他无所谓地摊开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那好,反正规矩都是你定的,你先猜。” 第134章 你该不会是想要耍赖吧 心里却在想,大概这小子对于自己手里的点数,恐怕还不如他知道的清楚。 陈子骞看着游百万,却不急着说出答案,“我是个生意人,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诚信,如果我直接告诉你我的手里的是几点,你能不能也如实告诉我,你手里的是几点呢?” 听了这话,游百万嗤笑一声,“你当这是小孩子在过家家?呵~我怎么可能会告诉” “我的点数是二。”不等游百万说完,陈子骞便开口截断了对方的话。 此言一出,游百万忽然就愣住了。 不止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操作? 华商商会的会长,这么实诚的吗? 直接就报出了自己的点数。 还是,他这么说其实是在故意扰乱对方的视听? 紧接着,他们又听见陈子骞问:“那么你的点数是几呢?” “五。” 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是,游百万竟然真的回答了陈子骞这个问题,并且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就说出了答案。 游百万前后的反应虽然有些怪异,但正是这反差却又让人觉得,游百万也是在故意扰乱视听。 即使说出来又如何,不到最后,谁又能判断这话里的真假? 到了这一刻,秦广生也有些看不明白陈子骞的心思了。 他甚至在心里生起了一丝微弱的怀疑,这场稳打稳的赌局,该不会再出现什么变故? 听到游百万的回答,陈子骞扭头便对沈曼舞高声道:“沈老板,我猜他手里的点数,就是五!” 游百万说是五,他竟然真的相信! 这未免……太草率,太傻气,太不拿这场赌局当回事了! 沈曼舞微微睁大眼眸,她不确定地重复问了一遍,“你确定不再想想?” “确定。” 沈曼舞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游百万,“陈先生已经给出答案,现在该轮到游先生了,请把你的答案告诉我。” 游百万低头沉默了一瞬,才给出自己的答案,他说:“我的答案是,二。” “你确定不再想想?”同样的话,沈曼舞也一样问了游百万一遍。 而游百万给出的答案跟陈子骞如出一辙,“确定。” 两人给出的答案都是对方亲口说出的数字,可到底谁说了真话,谁又说了假话,只有打开容器才能见分晓了。 陈子骞不等沈曼舞开口,便率先对着游百万说道,“游先生,不如我们一起把容器打开,你说好吗?” 听见这话的时候,离陈子骞最近的沈曼舞有一种错觉,仿佛这语调绵长的询问之语,是在哄着谁家小孩似的,不仅怪异,更有一种蛊惑感在里头。 “好。”而游百万就是那个被蛊惑的小孩,陈子骞说什么,他都愿意照做。 “一、二、三,开!”陈子骞话音落地的瞬间,两个容器下的骰子全都暴露在众人眼前。 游百万面前的骰子上面,不多不少,刚好五个点! 而陈子骞面前的骰子上面,却比二多出了一个点,三点! 沈曼舞额角一跳,眸中震惊之色难掩,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将答案公布,“富贵帮游百万的点数是,五!荣华门陈子骞的点数是,三!” “叮!叮!叮!”高台之上,涟漪不知何时走了上去,替沈曼舞敲响了铁铃。 沈曼舞望过去时,刚好看见涟漪敲完,她微微点了点头,而后直接宣布:“第四局赌局,荣华门荣少胜!” 陈子骞盯着自己面前的骰子,微微松了口气,幸好他刚才胡乱说的数字是二不是三,否则这场赌局就被他搞砸了。 铃声响起的同时,游百万猛地抬起头,整个人就像是大梦初醒般,惊恐地环顾着四周。 他明明听见了陈子骞的点数是三,明明他开口时要说的点数也是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口他就听见自己说出的数字是二! 还有,他根本不打算说出自己点数的,可陈子骞一问,他竟然就不受控制地说了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等游百万想明白,沈曼舞的宣布便传入他耳中,这道优美的声音此时在他听来,却犹如恶鬼索命之音。 输了,他的双手就没了,输了,秦爷也不可能会放过他的! “不,我没有输!”游百万猛地站起来,双掌拍在桌面,恶狠狠地盯着陈子骞,“一定是你耍了什么花招,我要跟你重新比一场,这结果我不认!” “不认?”沈曼舞冷冷出声,“分盘会第三条规则,每一局都只有一次比赛机会,胜就是胜,败就是败,任何人都不能反悔!” 说着,沈曼舞转头迎上一双几欲吃人的目光,毫不畏惧道:“秦爷,你的人说他不认这结果,你不打算管管吗!” 秦广生咬着牙根,冲自己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赌局虽然输了,但分盘会的规矩不能坏! “这不可能,我游百万怎么可能会输给你这个毛头小子!”游百万牙呲欲裂,若不是赌桌够长,他恨不得打陈子骞一拳,“一定是你出老千!一定是你出老千!” 出老千么 陈子骞轻轻眨了眨眼,这一局,勉强算是他出了老千。 但那又如何呢? 他这双眼睛也是用自己的命侥幸换来的,有人天生过目不忘,有人生来便聪慧异常,这些难道不都是属于自身的实力吗? 如果游百万一开始就对他设有防备,他也没机会对游百万使用自己的能力。 怪就怪,游百万自己太过轻敌! 秦广生派出的人,拉住游百万就打算把他带下去,可陈子骞却忽然出声:“等等!” 他看着游百万,嘴角挂着一丝笑容:“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赌注?” 闻言,游百万瞳孔猛地一缩。 赌注 如果他输了,就要把双手剁下来。 陈子骞紧跟着又问了句:“你该不会是想要耍赖?” “我”游百万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陈子骞从轮椅后面抽出一把匕首扔在赌桌上,“是你自己来?还是需要人帮你?” 第135章 投签局风波 游百万看着那把泛着寒光的匕首,眼珠飞快转动起来。 突然他灵光一闪,看向一旁的沈曼舞说:“你说过分盘会上不能动武是不是?我记得,你说这是最后一条规则,分盘会上不能动武,否则会永远被分盘会除名。” 说完,不等沈曼舞回答,他又嘿嘿笑了两声看向陈子骞:“你若是对我动了武,那你身后的荣华门可就要被分盘会永远除名了!哈哈哈,你不能对我动手,至少在这里不行!” “哦?这么说,你真的打算耍赖了啊!”陈子骞不急不缓地出声。 游百万梗着脖子喊道:“耍赖又怎么样?我们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可没白纸黑字地写下来。” 沈曼舞适当开了口:“你们之间的赌注,属于分盘会赌局期间所下,按理来说应当” “算了。”陈子骞打断沈曼舞的话,“沈老板不必为难,遇上耍赖之人,跟他说理是说不清的。” 沈曼舞一开口,话里的意思明显是偏向陈子骞的,可这样一来,势必会让富贵帮心生怨恨,况且,沈曼舞开口的时候,秦广生看向她的目光已然不善了。 他记得荣显屹说过,涟漪是沈曼舞的人,而涟漪毕竟在陈府陪了他三年,算得上是朋友。 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他也没有让朋友难做的道理。 他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把沈曼舞摘出去,好让富贵帮不要把目光放在这么一个女人身上。 他将目光转向游百万,眸中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阴沉:“我呢,也不是得理不饶人之人,游百万,你的双手暂时就放在自己身上保管着,等哪天我想要了,再去取来也无妨。” 正主发了话不追究,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游百万的名声自此是一落千丈了。 陈子骞回到高台之上,目光轻柔地看着林舒扬,眉毛一挑,“舒扬,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 “多谢。”林舒扬轻轻颔首,语气淡然。 见林舒扬这副反应,那种陌生的怪异感再次涌上陈子骞心头。 只是不容他深究,涟漪便率先开了口,“刚才你阻止舞姐姐继续说下去,我先替她谢谢你了。” “小事而已,不足挂齿。” 目前四局已过,最后就只剩下了投签局。 而转盘之上,五块区域中也只剩下了最后一块无主的地盘,一号,南江商区。 沈曼舞回到高台中间,将三号区域贴上了“荣”字。 与此同时,赌桌上也被摆放上两个圆形木筒,圆筒与高台之间被一块宽大的木板挡住,高台处无法窥视到木筒的真实面貌,只有观众席位能看见全貌。 “各位,最后一局投签局所对应的地盘毫无疑问对应的是一号,南江商区。” “这一局的胜负将掌握在各位的手中,想必各位已经看过,你们手中的木签一端刻着‘秦’字,另一端刻着‘荣’字,接下来比赛开始之后,请各位由前至后,依次上前将木签投进赌桌上放置的圆筒之中。” “签字向上数多者则为胜,反之,则败。” “当然,若有弃签者,则直接将木签平放在桌面上即可。” “请各位拿好你们手中的木签,慎重思考,投签局将在十分钟后开始。” 沈曼舞的话一说完,观众席上的众人便开始神色各异,有人左右私语,也有人独自沉吟。 虽说那圆筒被木板挡住,上面的人看不见投签的全貌,可现场这么多双眼睛,只要想知道,还是很容易就能知道谁投了“秦”字,谁又投了“荣”字。 这场投签局,说白了就是在站队。 眼下荣华门已经占了三个地盘,而富贵帮却只有一个,在接下来的三年里,若是跟着富贵帮那可能就要缩衣减食了。 可荣华门自从荣显屹接手后,名声却一直不怎么好,而且在荣华门的地盘里,禁止贩卖烟土。 这一点让许多人都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门外一直平静的马场忽然有了声响。 只见一群灰衣人迅速从马场方向奔驰而来,每个人都面色冷峻,手中持枪。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整个房间都被包围了起来。 众所周知,统一的灰衣是富贵帮的标志。 “秦爷,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在分盘会上动武不成!” “就是啊,看这阵仗,难不成是打算逼迫我们都投你富贵帮?” “秦爷,你若是这样,那可就落了下风,是要被人耻笑的!” 一时间观众席上的众人,都有些惊疑不定。 就连自醒来一直眉目平淡的林舒扬,看到这番情景也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常雨俯身在荣显屹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听完轻轻摆了摆手,“不急,先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一旁的涟漪耳尖微动,听见常雨说的话,她眸中浮现出些许震惊之色,而后便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陈子骞知道涟漪耳力极好,便轻轻扯了扯涟漪的衣袖,待涟漪看过来时,才低声问道:“他们在说什么?” 涟漪神秘一笑,“你且看着,待会可是会有一场好戏上演呢!” 好戏? 陈子骞眨了眨眼,目光转向了对面。 直到此时,秦广生才慢悠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而手双手背后,露出一抹颇为和气的笑容。 “各位稍安勿躁,分盘会上不能动武这个规矩,我比在座的任何人都要清楚,我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情呢?” 秦广生刚说完,下面就有人质疑:“那你派人把我们大家都围起来是什么意思?” “实不相瞒,我其实是在保护你们。”秦广生向前走了几步,将高台正中间的沈曼舞推到一边,“我得到消息,有人想在最后一局威胁各位,逼迫你们做出违心的选择。” 说着,秦广生的目光看向荣显屹的所在,意有所指。 “就在刚才,我的人已经提前将那些图谋不轨的人都绑了起来,我知道诸位可能还是有所怀疑,我这就让人把他带过来,当面对质!” 第136章 否认还是承认! 秦广生语气坚定,说得煞有其事,像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一样。 甚至连人证都准备好了。 常雨站在荣显屹身侧,忍不住出声:“看来他这是早有准备啊!屹哥,你说他这脑子里怎么这么多弯弯绕绕,真不知道当初荣爷跟他抢地盘的时候,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林舒扬听着常雨的话里,似乎一点都不着急,皱着的眉头才逐渐舒展开来。 他早应该想到,分盘会这么重要的事,荣显屹不可能不做万全的准备,或许,秦广生的动作他早就料到了。 果然,他刚想到这里,就听见荣显屹悠悠说了句:“今日,便先让他唱足了这出戏,等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再给他致命一击,那场景一定能令他终身难忘!” 说话间,秦广生口中的那名人证,已经被人五花大绑地押了进来。 看见那人,林舒扬竟莫名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直到听见常雨的话,“是孙家三兄弟其中的一个。” 孙家三兄弟? 涟漪问道:“你认识?这该不会真是你们荣华门的人!” “以前是,不过他早就被我们荣华门除名了,”常雨耐心解释了几句,“当初在乌巷口,有人阳奉阴违私自贩卖鸦片,其中主导者就是这孙家三兄弟,孙家老二和老三曾经都是门中之人,他们贩卖鸦片的事情暴露之后,屹哥亲自处置了孙家老三,大家都喊他阿铁,下面那个就是孙家老二孙钢,难怪那件事之后,他便销声匿迹,原来是躲到富贵帮去了。” 阿铁 这个名字,林舒扬听过。 就在他到上海的那天,那个往火车里扔手榴弹的人说过,他杀荣显屹是为了给他的兄弟阿铁报仇。 如今看来,那个人应该就是孙家三兄弟的老大了,他们长得至少有七八分像,难怪刚才他一看见这人就觉得熟悉。 当初那个幕后真正想要杀荣显屹的人,这孙家老二,会不会也知道些内情? 似乎是明白他的心中所想般,荣显屹侧目望过来,薄唇微启:“幕后之人我已经知道是谁,他不过是个局外人。” 这句话,在别人听来或许没头没尾,但对于林舒扬,却正好解了他的疑惑。 这时,秦广的生的声音再度传来:“各位,此人便是那群图谋不轨之人的领头人,他名为孙钢,不知在座的各位是否有人认识他?” “我见过他。”赵银略显尖锐的声音紧跟着响起,“他是荣华门的人,我在乌巷口见过他很多次!” 提起乌巷口,还真有不少人在那里见过孙钢,“我好像也在那附件见过他。” “他不是孙家三兄弟的孙老二嘛!我记得他还有个兄弟,叫什么阿铁来着。” “乌巷口可是荣华门的地盘,这人该不会真是荣华门派来的!” “荣华门想要做什么?他们已经得到三块地盘了,难道这最后一块他们也想万无一失?” “贪心不足蛇吞象,谁会嫌自己手里的地盘多呢?” 一时间,站在富贵帮一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大声讨论起来,言语之间,直接就给荣华门定了罪。 而秦广生见事情这般发展下去,反而闭了嘴,任由下面的讨论不断发酵,壮大。 赵银忽然从座椅上站起来指着孙钢质问道:“你自己说,是不是荣华门指使你的?他们具体都让你干了什么?” 孙钢抬头朝荣显屹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又低下头,大义凛然地摇摇头,“带人威胁你们把木签都投给荣华门这事,是我一人所为,跟荣少没有任何关系!” 这一番否认的话,却直接把赵银的两个问题都回答得清清楚楚。 赵银一听就笑了,“没有任何关系?你这分明就是在欲盖弥彰,死鸭子嘴硬!” 高台之上,忽然传出一声带着鼻音的嗤笑。 似嘲讽,又极具嚣张的意味。 因为这笑声,来自这场栽赃风波里最重要的主角,荣显屹。 这笑声一出,全场都莫名安静了下来,仿佛都在等着看,荣显屹会怎么说。 是否认,还是承认? 秦广生适时开了口:“荣少,对于这件事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荣显屹看都没看秦广生一眼,直接向孙钢开口问道:“孙老二,你知道你弟弟阿铁死前跟我说过什么吗?” 闻言,孙钢猛地抬起头来,看着荣显屹的目光里迸发着浓烈的恨意,只是他一直咬紧牙关,并没有说话。 一旦他指出是荣显屹杀了他弟弟,那刚才的栽赃岂不是都白演了。 荣显屹杀了他亲弟弟,他怎么可能还会继续听命于荣显屹? 孙钢不说话,荣显屹也没指望他能开口,问完之后,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他说,所有的过错都由他一人承担,求我放过你,否则你以为就凭你那点能耐,这么轻易就能从荣华门手下逃脱?” 孙钢眸光一震,眼中的恨意逐渐被一种不可置信的情绪所代替。 而荣显屹的话,还没说完,“他吞枪自尽的时候干净利落,一点都没犹豫,我原本是没打算杀他的。”说到这里,荣显屹从座椅上站起来,步伐沉稳地向下走去。 他口中接下来说出的话,随着一声声的脚步声重重敲击在孙钢心脏上,“可他还是死了,为了保全你。” “怎么会这样?阿铁他他太傻了!”孙钢再也憋不住,眼中浮现出浓浓的愧意。 不过几秒,孙钢又迅速回神,看着一步步向他走来的荣显屹,他心里竟生出几分害怕的情绪。 这几句话说下来,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孙钢跟荣显屹之间存在个人恩怨。 那么孙钢,真的还是荣显屹派来的人吗? 林舒扬记得,当初在火车站,孙老大提起阿铁的时候,荣显屹说他根本不记得这个人了。 那时候的他,看起来显得异常冷酷无情。 可事实上,他一直都记得,而且记得还很清楚。 一如当初吴妈死的时候一样,他明明也很难过,但还是用冷酷无情的外表来伪装自己。 这还真是……属于荣显屹独具一格的作风。 第137章 谁敢不答应! 秦广生眼见局势变化,立刻向下面的人使了个眼色,而后便有两个灰衣人上前拦在荣显屹面前,不让他继续靠近孙钢。 荣显屹垂眸看了看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停下了脚步。 来得匆忙,他没有戴手套。 “荣少,你以为你们这样一唱一和的说几句,就能洗脱自己的嫌疑了吗?”秦广生再次把话题拉回他的“正轨”上。 “嫌疑?”荣显屹冷酷一笑,“其实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在分盘会上准备了不少人马,只不过他们既没有被你抓住,领头人也不是孙钢。”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秦广生的话一经问出,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脸色倏地一变。 这时,门外响起了整齐而有规律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荣显屹,你到底做了什么!” 荣显屹语调凉薄,并没有正面回答秦广生的话。 “我原本以为,你至少也是有些手段的,没想到最后只是找了一个鼠辈,唱了一出无关痛痒的戏而已。” 说到这里,他唇角轻勾,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霸道又嚣张的气场:“现在,你方唱罢,该我登场了!” 高台之上,涟漪微微睁大了双眸,“一般来说,只有军队才会有这么整齐的脚步声,”她耳尖微动,片刻后又说,“来人至少过千。” 陈子骞下意识地看向常雨,后者神色如常,丝毫没有诧异,“原来,这就是他跟彭司令做的交易啊。” “借用军队的人”林舒扬想起,荣显屹曾说,他之所以答应刘明达跟刘盈盈订婚,帮助刘盈盈治疗病情,是因为他跟刘明达做了一场交易。 如果来的是彭司令的军队,那么他们在进入上海地界的时候,一定会遇到阻拦。 可是有刘明达在,他们想要顺利抵达这里,就会变得非常容易。 思索间,上千名身穿军装的人已经抵达现场,他们手里端着长枪,行动迅速果决。 不过几息之间,便将富贵帮的人悉数缴械按压,围着这片房间的人立马换了一波。 不止房间外围了三层,就连整个马场外面都被军队完全包围,若非得到许可,没有人可以从这里安然无恙地走出去! 此时已是正午,他们手上的长枪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威严。 何副官大步走进来,一把将拦在荣显屹面前的两人推开,而后恭恭敬敬地朝荣显屹敬了个军礼,声音洪亮:“荣少,彭司令说了,今天军队的指挥权将全权交给荣少,没有你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从这里出去!” 何副官对荣显屹的敬畏不假,自从那天魔被消灭后,不止是荣显屹,包括林舒扬,陈子骞还有涟漪,这几人在他心里都与“神神鬼鬼”挂上了钩。 他现在是一个也不敢得罪,生怕万一惹恼了他们,自己就会大祸临头。 这时,一旁的孙钢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从地上站起来,大声质问:“荣显屹,就算你没杀阿铁,我大哥总归是你杀的?” “砰!”一颗子弹击中孙钢心脏处,他瞪着眼睛,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最后只能不甘地倒下去。 何副官吹了吹枪口轻蔑又嚣张:“荣少都还没说话,哪儿跑来的疯狗在这乱吠!” 这一出杀鸡儆猴的手段,何副官用的倒是顺溜。 荣显屹淡淡看了眼孙钢,客气地说了句:“辛苦何副官走这一趟。” 随后便转身往高台上走去。 此时,众人已经被眼前的变故惊得不敢言语。 彭司令,那不是江西的那位吗? 荣华门竟然能把军队搞来,这在分盘会的历史上,不,这在任何帮派的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秦广生紧盯着离他越来越近的荣显屹,说出的话已经变得咬牙切齿:“荣显屹,你这么做,难道不怕荣华门被分盘会永远除名吗!” 荣显屹步调沉稳地立在秦广生面前,他微微垂首,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着对方。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肆意:“从今天开始,分盘会的规矩,我说了算!” “你!你太嚣张了!荣显屹,你这是在公然违反分盘会数十年来的规矩,你爹一手建立起来的荣华门会毁在你手里的!” “秦广生,你一个杀亲弑父之人来跟我谈规矩,不觉得很讽刺么?” “胡说八道!我秦广生绝没有做过那种事!”说话间,秦广生只觉得额角在突突直跳,仿佛那根血管想要冲破血肉,直接跳出来一样。 他下意识地往下面扫视了一圈,发现众人大多都在关心自己的安危问题,根本没时间理会他是否真的杀亲弑父。 下一刻,他面上便恢复如常,强自镇定地说道:“你让军队的人来,无非就是想让大家投你荣华门的签,荣显屹啊荣显屹,我还真没看出来,你的野心居然这么大?五块区域你已经占了三块,连这最后一块你都不放过,你就不怕吃相太难看,让荣华门今后都活在别人的耻笑中吗!” 谁知,荣显屹却轻轻摇了摇头,“你说错了,不止是最后一块,你手中的那块地盘,我也要!” 三号区域,黄浦码头,那是这场分盘会中,富贵帮唯一赢得的地盘。 秦广生猛地瞪大了眼睛,“如此行径……你倒是问问下面的人,问问分盘会历代的霸主们,他们答不答应?” 荣显屹步调一转,目光如丛林中的兽王般扫视着全场,嗓音凛冽:“今日我荣显屹说要,谁敢不答应!” 荣显屹就像天生的王者,只是站在那里就足以睥睨天下。 让人忍不住觉得,这世上无人能与之比肩。 此刻,不远处的林舒扬静静望着这样出色的荣显屹,眸中色彩万千。 只是他表情一直淡淡,教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荣显屹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场地,无形的压迫感笼罩在众人心头,在这种情势下,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一时间,整个马场都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 直到这场戏的主导者轻声一笑,才打破这场诡异又紧张的安静气氛。 第138章 分盘会落幕 荣显屹目光瞥向秦广生,嘴角还挂着未完的笑意,“秦爷不必如此激动,分盘会的规矩我自然是要遵守,你放心,你手里的那块地依然是你的,刚才我只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算是回馈你刚才上演的低劣戏码。”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秦广生的反应,转而对刚才被秦广生挤到一旁的沈曼舞道:“沈老板,十分钟已过,投签局还不开始?” 沈曼舞这才从刚才的惊艳中回过神来,她眨了眨有些迷蒙的眼睛,迅速反应过来,随即便敲响了铁铃。 “叮!叮!叮!” “各位,投签局即刻开始!请从第一排开始,由左至右依次前往赌桌投上木签。” 可沈曼舞说完之后,台下竟无一人敢动。 荣显屹淡淡开口,“怎么?是有人对我有意见,还是对荣华门有意见?” 外面长枪林立,他们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着,谁敢动?谁又敢有意见呢? 但荣显屹已经发话了,他们就算不敢动也得动。 排在前面的人率先迈开脚步,哆哆嗦嗦地朝赌桌走去,常雨定睛一看,那第一个走出去的竟然是赵银。 赵银走到木筒前,低头将木签投进圆筒之中,投完之后他才意识到,高台上是看不见圆筒的,随即心一横,大声说了句:“我这支签,投荣华门!” 秦广生望着赵银,目光似淬了毒般,心中一口气血上涌,但他只能用力压制下去。 有了第一个,接下来就顺利了许多,剩下的人全都窸窸窣窣地排起长队,一个个地开始投签。 何副官不知何时站到了常雨身旁,他悄悄扯了扯常雨衣袖,小声问道:“常雨兄弟,你,你看得到林舒扬!” 常雨扭头看了他一眼,客气地笑了笑,“何副官,真是好久不见啊!” 说完,他目光便落在身前的林舒扬身上,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他一个大活人坐在这里,我怎么可能看不见呢?” 听到这个答案,何副官拍了拍自己心口,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果然,这个林舒扬不是个普通人,昨天在司令府,那么多大夫都说救不了,只有荣显屹坚持他还活着,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没死! 乖乖,这太匪夷所思了! 等回去,他一定要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诉司令。 没过多久,投签便结束。 “叮!叮!叮!” 沈曼舞走到赌桌前,望着那圆筒里的木签,连数都没数,一眼便能看出结果。 但流程不能少,她还是仔仔细细地拿过木签开始数起来。 几分钟后,她回到高台,声音清亮:“第五局投签局,荣华门获得签数共五十支。” 秦广生原本已经不抱希望,可当他听到五十这个数字时,眼神明显亮了亮。 可下一刻,沈曼舞的话就将他再次打进泥潭。 “富贵帮获得签数共,两支。” 秦广生眼中的亮光瞬间熄灭如死灰。 倒是一直坐在椅子上的冈田川一忍不住扶着拐杖站起来问,“怎么会只有两支?那剩下的,四十八支都去了哪?” 沈曼舞淡然回答:“剩下的四十八支木签,全都是弃签。所以这一局,胜出的仍然是荣华门,荣少!” 这场分盘会的结果已然非常明了,荣华门得到了四块地盘,富贵帮只得到了其中的一块地盘。 而且这块地盘还是比赛者吃了某种药物赢来的,否则连这唯一的一块,都不一定能得到。 这样的结果…… 秦广生气到极致,反而笑了起来,“荣显屹,今日这场分盘会,是我小瞧了你,荣昆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三年,三年之后,我一定会把失去的都重新从你手中拿回来!” “你还不明白吗?没有三年之后了。”荣显屹忽然说。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分盘会到此为止,以后再也不会有分盘会!”荣显屹冷然出声,语气里的不容置喙,令听者遍体发寒。 秦广生倏地掏出手枪,枪口指向荣显屹脑袋。 下一瞬,无数个枪口都齐齐地指向了秦广生。 面对如此近距离的枪口,荣显屹也丝毫不显慌张,他就那么盯着秦广生高声说了句:“今日我便在此宣布,从今以后,分盘会再也不允许任何人召开!” 说完,他又将目光扫视着场上的所有人,“在座的各位都是有头有脸举足轻重的任人物,谁若是对这个决定不满,最好现在就提出来,否则,过时不候!” 黑压压的枪口之下,谁敢有不满?谁又敢提出来呢? 不过三秒的时间,荣显屹便再度开口:“既然没有人不满,那就好办多了。” 常雨拿出一份宽大的白纸,上面写着:我同意分盘会到此为止,以后永不再召开。 左下角还写明了今天的日期。 常雨将这张白纸放置在赌桌上,旁边备好了笔墨,“既然各位都没有异议,请按照刚才投签的顺序,依次上前将你们的姓名签署在中间位置。” 白纸黑字,总要留下点证据才行。 荣显屹转头看见秦广生手里还举着枪,不由挑了挑眉:“我已经给你留了体面,如果你再这么举下去,我也不介意,大开杀戒。” 体面? 就转盘上那块标了“秦”字的地盘吗? 秦广生想笑,但是却笑不出来。 他缓缓放下了手里的枪,荣显屹说得没错,他还有余地,还有机会。 这个时候敌强我弱,是不适合做鱼死网破这种蠢事的! 他长长叹了口气,整个人似乎都苍老了许多,语气也带上些属于长辈的感慨:“阿屹啊,你爹要是还活着,看见今天这一幕,想必一定很欣慰!” 这话有些反讽的意味,荣显屹权当没听见,他越过秦广生,目光落在冈田川一身上,就这么淡淡扫了一眼,后者却如惊弓之鸟般迅速低下头。 他收回目光,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秦广生,我最后奉劝你一句,跟冈田川一走太近,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以为你们是合作关系?” “但实际上,你只是他手里的一条狗。” “一条只会啃骨头的狗。” 说完,他便转身回到自己的座椅上,丝毫不理会身后的秦广生听完是怎样的反应。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很难再拔除。 尤其是像秦广生这样绝不甘心屈人之下的性子。 荣显屹双腿交叠,两只手臂随意地搭在两侧扶手,静静看着下方一个个排队签字的人,幽深沉静的眼眸仿若来自深渊里的巨兽般,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今天这场分盘会,至此,也该落幕了。 第139章 喜欢……也可以说停就停吗? 晚上十点半,荣显屹才带着一身凉意回到荣府,林舒扬也跟在他身后。 令人意外的是,荣太太一直坐在楼下等着他们。 “太太,少爷他们回来了。” 杜庆轻轻喊了声,荣太太才从迷糊中清醒,她睁开困倦的双眸看向荣显屹。 “回来了?今天分盘会进行的还顺利!” 说完,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起身走到林舒扬面前,“舒扬,我听狗蛋说你今天参加了枪局,怎么样,没受伤!” “荣太太,我一切都好。” “那就好,”荣太太松了口气,随即转头嗔怪地瞪了荣显屹一眼,“你也真是,枪局那么危险,你怎么能让舒扬去呢?他是医生,可不是你的手下,下次要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就算是你去也不能让舒扬去,听见了没有?” 荣显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到底我是你儿子,还是他是你儿子?我还以为你等在这里是担心我,看来是我想多了。” 这话一出,荣太太和杜庆都明显一愣。 平日里,荣显屹可不会说这样的玩笑话,大多时候他甚至连笑都很少。 今日他能这么说,想必心情一定很好,荣太太低头笑了笑,再抬头时又故意冷哼一声,“你有什么好担心的,谁还能让你吃亏不成?” 说着,荣太太目光又落在林舒扬身上,她拍了拍林舒扬手臂,衣料下那略显单薄的手感让她忍不住心疼:“这才出去几天,怎么就瘦成这样了?上次做衣服的时候还不这样” 这时,林舒扬肚子传来一声“咕噜噜”的声音,引得荣显屹和杜叔都向他看过来。 荣太太立刻意识到,“你们不会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没吃晚饭?” 林舒扬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 杜叔立刻去招呼厨房,简单给他们做了几个菜,荣太太见两人都安然无恙地回来,便也不再强撑,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回房间休息了。 饭桌上,林舒扬吃了几口,就有些忍不住问:“你今天借着彭司令的兵做出这么嚣张的事,不怕他们联合起来报复你吗?特别是秦广生。” 荣显屹慢斯条理咽下口中的饭,才回答:“人大多都是怕强临弱的,其他人掀不起设么风浪,至于秦广生,他若是肯安于现状,我恐怕还得另费脑筋,”说着,他望着林舒扬的目光稍稍变得柔和了一些,连声音也放缓了许多,“你放心,在做这件事之前,我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听了这话,林舒扬便放了心,接下来的时间他专心吃饭,没再主动说话。 而荣显屹的饭,却吃得不那么专心,他垂着眸,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碗里的饭,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饭后,两人在楼梯口分别,荣显屹才拉住林舒扬的手,“你身上的伤,需要上药吗?” 伤? 林舒扬下意识摸了摸右胸膛,那里被邓英武的子弹打中,大约是有些青紫。 “不用了,只是小伤,过几天就能好。” 说着,他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指上。 荣显屹松开手,有些不太自然地转过身,做出上楼梯的动作,“嗯,那就早点休息。” “好,你也是。”林舒扬说完,便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直到那道身影关上房门,荣显屹才迈上台阶,同时,他剑眉轻皱,眼眸中划过一丝失落。 林舒扬回房之后,洗了个热水澡,照镜子时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看起来有些严重,于是打开自己的药箱,找了一瓶膏药坐在凳子上涂抹。 涂了一半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他只好放下药膏,一边扣着衬衫的纽扣,一边走过去开门。 门打开,外面站着的人是荣显屹。 他眸中闪过微微的诧异,“荣少?” 荣显屹自林舒扬开门那一刻起,目光便落在那片还未被衣服完全遮掩住的青紫肤色上。 “你有什么事吗?” 荣显屹抬眸,看见桌子上放置着的药膏,便明白了林舒扬刚才正在做什么。 他直接挤进门缝里拿起桌上的药膏,一本正经地对林舒扬说:“我来帮你涂药。” 涂药? 林舒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先前在楼梯口他们不是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吗? 没等他开口,荣显屹便扯开了他的衣领,随即一抹凉意在胸膛处蔓延开,伴随着温热指腹的摩擦,很快那抹凉意就消失无踪。 “够了!”林舒扬倏地回神,立马捉住荣显屹手腕,将他的手挪开,而后迅速转身扣上剩下的两粒纽扣,神色逐渐恢复如常。 “这种小事,就不劳你动手了,如果没有别的事,你还是赶紧回去休息。” 荣显屹将手里的药膏盖上盖子,放回桌面。 他将脖子上的墨玉环解下来,晾在林舒扬面前,眉目之间有些凉意,“刚才我发现,这里面又多了一块黄色。” 林舒扬抬头,神色淡淡地看向荣显屹。 “所以,之前的你又‘回归’了是吗?” “是。” “那现在的你,知道以前的你经历过的所有事情吗?” “知道。” 荣显屹似是松了口气般,重新将墨玉环挂回去,“那就好。” 林舒扬忽然想起在去江西的那个晚上,他曾说过的话。 那时候他说以后只会把荣显屹当做朋友来对待,绝不会再逾矩半步。 这话是一种哄骗。 后来他并没有做到,甚至还咬了荣显屹脖颈一口。 现在他们都回到了荣府,荣显屹应该是担心他不小心让荣太太看出点什么来。 鬼使神差地,他说道:“你放心,我喜欢你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不会让荣太太看出来的。” 到此为止? 荣显屹目光一滞,“喜欢……也可以说停就停吗?” 直到说完,荣显屹才发现自己说出的话,竟有些晦涩难当。 说停就停,自然是不可能的,林舒扬心想。 但他嘴上却回答:“可以的。你放心,等我做完一些事情之后就会离开这里,那时候你就不必再为这件事情而烦恼了。” 第140章 抱歉,以后我会注意的 荣显屹心中那团被丢在角落里的棉花团,此刻又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 堵得他连呼吸都有些沉重。 “林舒扬,你……” 你为什么可以说停就停? 还是,我自始至终都是你那个白月光的替代品? 一抹冷笑浮现嘴角,他继续接着先前的话说下去,只是语气和意思已经天差地别,“你很好!希望这次,你能牢牢记住自己说的话。” 说完,荣显屹眼前忽然有些扭曲,所有景物都在打转。 连续两天两夜的持续输出,让他身体有些不堪重负,唯一休息的时间是从江西回来的路上,他总共眯了不到一小时。 一阵眩晕传来,差点让他没站稳。 林舒扬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扶了荣显屹一把,没想到却被狠狠甩开。 “别碰我!” 林舒扬望着自己被甩开的手,干涩开口:“抱歉,以后我会注意的。” 荣显屹没再说什么,他稳住身形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打开房门,而后离开。 “砰!”荣显屹关门时有些用力。 房间里只剩下林舒扬一人,他自言自语了一句,“连碰一下都那么令你感到厌恶吗?” 说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眉目间的冷淡之色转而被一缕愁绪所代替。 接下来的十几天,林舒扬极少能见到荣显屹,分盘会虽然结束了,但是要处理的事情却很多。 荣显屹每天早出晚归,就连常雨也得一直跟着他忙前忙后。 “屹哥,接下来我们还要去哪?”晚上十点,他们刚处理完富贵帮在宝山商区留下的烂摊子,常雨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这些天荣显屹就像个不停工作的机器一样,一刻都不让自己闲下来,虽然已经很晚了,但常雨看见荣显屹依然精神冷峻的脸庞,就知道接下来肯定还有别的安排。 荣显屹思索两秒,冷声道:“去见张俊。” 自从分盘会过后,他几乎都快要把这个人给忘了。 不久后,轿车停在了松林院。 原本荣显屹是让丁勇把人带去荣府的,但这些日子他们实在都很忙,根本没人搭理张俊。 只能暂时把他先扔在松林院,刀叔时不时会过来投喂他几口吃的,好歹不会让他饿死。 已是深夜,松林院里一片静谧,只有看守大门的两个人还在坚守岗位。 常雨将其中一人喊过来,让他带路去关押张俊的地方。 仓库后面,是一排装修简单的房间,刀叔就住在这里。 而张俊则是被关在距离刀叔较远的那一间,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住过,更加没人打扫。 门打开的瞬间,一股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张俊靠在一根柱子旁,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倏地睁开了眼睛。 “你,你们要干什么?” 常雨率先走进去,见到张俊二话没说就给他肚子上来了一脚,随后冷声道道:“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废话少说。” “shit!”张俊捂着肚子半趴在地上,嘴里一会说英文一会说法文。 常雨皱了皱眉,这家伙叽里咕噜的在说什么呢? 不过随便一想也知道,这个时候他嘴里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啪!”常雨直接又给张俊后脑勺来了一巴掌,“说人话!” 张俊被这巴掌一拍,额头直接磕在地面上,“咚”的一声响回荡在房间里。 他一手捂肚子,一手揉着额头,声音又害怕又倔强,“你们这群强盗!我父亲是远洋商行的boss,我叔叔在(政)府身居要职,你们这么对我,就不怕被抓去坐牢吗!” 荣显屹走到张俊面前,半蹲下身子,开门见山地问:“张俊,半个月前你从富贵帮那里拿到的货里掺了大量鸦片,这件事你知道吗?” 听见荣显屹的声音,张俊才微微抬起头。 他没有见过荣显屹,也不知道荣显屹的身份,但眼前之人看起来气质不凡,应该是这伙人的首领。 想了想,他说:“我拿到的货明明是装的粮食,鸦片这种违禁品我们远洋商行是不可能收的,你们二话不说就把这么大的帽子栽到我头上,根本就是不讲道理。” 常雨在一旁解释了句,“丁勇发现那批货里有鸦片之后,当场就让人拉走销毁了,这小子没亲眼看见里面的东西,怎么说都不肯承认。” 张俊被关了十几天,身上的西装都已经变得脏兮兮,可他言语间依然带着自己大少爷的风范。 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少爷,张志远怎么会派他去接手富贵帮的货? “这批货是谁告诉你,让你去做交易的?” “我是远洋商行的少东家,我想接手哪笔生意,还需要别人来指手画脚吗?”张俊耿着脖子说了句,随后又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实际上他早就后悔了,于是又低着头道:“其实我就是想做出些成绩出来给爸爸看,我想证明自己,可出师不利,谁能想到第一次就遇上了你们” “放了他!” 常雨一愣,“屹哥,就这样直接放了他的话,张家若是找来” 听见“放”这个字,张俊立马保证:“你们放心,我不会透露你们的消息的,只要你们能放我回家,我保证不会有人来找你们的麻烦。” 荣显屹站起来,不再看张俊,“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来,张志远不会傻到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来做,要想搞清楚这背后的交易内幕,只能再想办法从别的地方入手。” 常雨神色怜悯地看了一眼张俊,觉得荣显屹这话说的极有道理,只是没想到张志远一家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生出来的儿子竟然是个如此天真的人。 “我明白了,屹哥,明日我就通知人把他放了。” 张俊心中一喜,“谢谢你们。”他终于不用窝在这满是灰尘的房间里了。 荣显屹转身便朝外走去,常雨也跟在他身后。 这时,身后的张俊忽然又问了句,“你们真的没有在骗我吗?” 荣显屹顿住脚步,常雨也转身看向张俊,“屹哥说了会放你,就一定会放你。” 谁知张俊却摇头:“不是,我是说,那批货里面,真的藏了鸦片吗?” 第141章 不好打扰 常雨没想到,张俊指的居然会是这个,神色有些诧异。 而荣显屹却丢下了一句话:“这批货被你弄丢,等你回去之后,看张志远的反应便能知道真假。” 张俊一愣。 是啊,如果那真的粮食,远洋商行的损失不过九牛一毛,爸爸顶多只会训斥他几句也就算了。 可如果那里面真的是鸦片,远洋商行的损失,就要用惨重来形容了。 那爸爸一定恨不得打他一顿才能解气了。 回荣府的路上,常雨就已经忍不住困倦,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这几天他是不敢再开车了,太危险,所以专门逮了一个兄弟来做司机,这样他就能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稍微休息休息。 望着夜色浓厚的大上海,常雨心中忽然生出些感慨,“屹哥,你说荣爷要是还在,我们是不是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车后座的荣显屹,整个人都隐没在黑暗中,嗓音微哑,“乱世将至,现在这点辛苦恐怕还算不了什么。” 常雨听出他嗓音里的疲惫之感,有些担忧道:“屹哥,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会,等到了荣府我喊你。” 可荣显屹却并不想闭上眼睛,他转头望着窗外的夜色,脑海中满是林舒扬那天淡然的神色,他说“我喜欢你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说这话时,他看得清楚,林舒扬不管是脸上还是眼里,都显得那样平静如常,仿佛这件事对他来说就像吃腻了糖果的孩子,突然有一天看见糖果摆在自己面前时,就不喜欢了一样。 心脏处那种被堵住的感觉,逐渐变成一种钝痛,虽不剧烈,却很磨人。 他闭上眼睛缓了缓,强迫自己想些别的事情,再度睁开眼时,他问常雨:“刘明达那边怎么说?” 常雨立刻回答:“哦,他说过两天就会登报解除婚约,之后会带着刘小姐回乡下住一段时间,医生说这样对刘小姐病情的恢复也有帮助。” “他私自将彭德平的军队放进来,虽然已经引咎辞职,但上面的人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你告诉他,让他等张家老爷子寿宴过后再走,到时候再派几个兄弟保他一路平安。” “好,我明天就去知会,”常雨说着,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刘署长刚被撤职,马上就解除婚约,等这消息一上报,肯定又要被人指责荣家过河拆桥,落井下石了。” 荣显屹轻笑一声,“跟心狠手辣,冷酷无情比起来,我的名声也不差再多这一点指责,这本就是我跟刘明达的一场交易,现在的结果已经是共赢状态,大家都得到了想要的,不必向不相干的人解释。”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一两回了,常雨认同地点点头。 忽然,他想到了荣太太,忍不住揶揄了两句:“屹哥,这样一来,恐怕接下来太太又该愁你的人生大事了。” 人生大事 荣显屹低头看了自己手上戴着的黑色手套。 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有那一天了。 意识自己说错话的常雨,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说出的话,见荣显屹没再出声,他便也识趣地闭了嘴。 将荣显屹送回荣府之后,常雨才回自己的住处,他住的地方虽然离荣府不远,但就这么几分钟的距离他也没忍住困意,闭上眼一路睡了回去。 荣显屹走进大厅之后,却发现二楼林舒扬房间的灯还亮着,门也是虚掩着并没有关实。 大概是听见了他回来的脚步声,杜庆从房间里走出来,打开了大厅的灯。 “少爷,您回来啦,厨房锅里还有碗热鸡汤,要不我给您端来?” “不用了,”荣显屹本想直接回房,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头问杜庆,“杜叔,把那碗鸡汤端去给林舒扬。” “那可不行,”杜庆摆摆手,脸上露出笑意,“林先生房间里有客人,不好打扰的。” “有客?” “是啊,是个姑娘,长得很是水灵,这大半夜的专门来找林先生,我猜啊她准是对林先生有意思,这时候可不好去打扰的。” 荣显屹脸色倏地一沉,“什么人会在半夜来访?她来你们就敢放她进来?” 杜庆脸上的笑意一顿,“这,那姑娘说她姓俞,跟林先生是朋友,而且人是林先生亲自带进来的,我” 杜庆的话还没说完,荣显屹就已经迈步上了楼梯。 “哎?少爷?您这时候去”杜庆顿了一下,才小声说完后面的话,“不太好。” 这些日子荣显屹鲜少在家里露面,就算偶尔见到林舒扬也会刻意避开,杜庆将这些看在眼里,只能猜测两人可能是吵架了。 但林舒扬那边又说没有,可现在看这反应,明显还是吵架了。 杜庆长叹出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随后便转身回房。 年轻人的事儿啊,他是看不懂咯! 林舒扬房间里的客人,是俞星河。 她进了房间之后还没来得及开始说客套话,林舒扬就开门见山地问她:“俞小姐有事就直接说。” 闻言,俞星河咬了咬牙,“林先生,我知道这么晚了我还来找你不太合适,但是我在这里,只认识你这么一个不会看不起我的朋友了,若非迫不得已我也不想来麻烦你的。” 先前在平乐歌舞厅,俞星河在吴妈的事情上撒了谎,可是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俞星河竟然主动找上门来。 林舒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荣显屹并不是个宽空大量之人,他一直没对俞星河出手,想来是有原因的。 而他也想知道,俞星河跟吴妈的死,还有想要杀荣显屹的那个人到底有没有关系。 所以在俞星河上门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便将人带了进来。 听了俞星河的话,他只淡淡说了句,“不麻烦。” 之后,他便安静地等着俞星河的下文,想要看看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而俞星河却敏锐地察觉到,这次见面,林舒扬对她的态度跟之前有所不同,不仅冷淡,还有防备。 第142章 谁允许你来这里的! 冷淡她能理解,但是为什么会防备她呢? 难道是他们已经知道了什么? 俞星河低着头,眸中思绪变化,可今天她带着目的而来,不能半途而废。 她咬了咬下唇,柔弱出声:“林先生,我想请你帮忙找一个人,他已经失踪了十几天,我真的很担心他。” 林舒扬顺势问下去,“你要找谁?” “张俊,上次平乐歌舞厅你们见过,你也认识的。” 张俊,先前在回上海的路上,他听见过丁勇说抓了远洋商行的人,名叫张俊。 过了这么久,他们难道还没把人放了吗?还是说,张俊已经 林舒扬思索间,俞星河又接着说下去:“我跟他是很好的朋友,他也从来都不会看不起我,这次他失踪了这么久,我很害怕。” 俞星河抬起头,蓄满泪水的眼眸可怜兮兮地望着林舒扬说:“林先生,我知道你跟荣少是朋友,所以能不能拜托你,请荣少的人帮我找一找他?荣华门的势力现在几乎涵盖了整个上海滩,要想找一个人出来一定不是什么难事,帮帮我,好吗?” 让荣显屹帮忙找? 人就是他手下的人抓走的,何须再找。 况且荣显屹如今对他,恐怕只剩下厌恶了! 林舒扬摇了摇头:“他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 “因为我跟他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也不会答应我的请求。” 俞星河一愣,一直蓄在眼眶里泪水涓涓流淌下来,她不死心地拉住林舒扬手臂,满脸的恳求之色,“林先生,你真的不打算帮帮我吗?只要你帮我找到他,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林舒扬拧眉看向自己被握住的手臂,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不喜欢这样的触碰。 正当他准备将手臂抽出来的时候,房门被人用力推开,门框撞击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抬头看过去,发现站在门口的人,是荣显屹。 “荣少?你回来了。” 荣显屹身上穿着一件黑色风衣,很明显是刚从外面回来,他满脸寒霜地看着俞星河,大步走过去,一把将有些呆愣的俞星河扯开。 那动作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粗鲁。 俞星河被这一扯,整个人都向后急速退去,后腰直接撞上桌角,疼痛难当。 “啊!”她低声痛呼,垂着的眸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只不过很快就被她掩饰住。 荣显屹忽然出现,看来她今天的目的是达不成了。 荣显屹站在林舒扬面前,冷冽的目光几乎要把俞星河看穿,语气凌厉:“谁允许你来这里的!你的身份不适合出现在荣府。” 俞星河瘦弱的身子不可抑制地抖了抖,她连忙道歉:“对不起,我知道自己身份下贱,我以后再也不会来了,林先生,再见了。” 说完,俞星河便含泪跑了出去。 “俞小姐”林舒扬开口想要喊住俞星河,刚才短短几句话,他还没搞清楚俞星河的真正目的,就这么让她走了,有些可惜。 可他刚开了个头,就看见荣显屹眼眸里的怒火,于是他识趣地闭了嘴。 “俞星河是什么人?她来你就敢让她进来?林舒扬,你是不是没长脑子?” 记忆中,这还是荣显屹头一次发这么的火。 林舒扬冷静分析着,俞星河的身份一定不简单,否则荣显屹不会如此失态。 “抱歉,以后我会注意的。” 这句话,还真是耳熟,荣显屹忽然自嘲一笑,刚才的怒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眸色。 “如果你想见她,就去外面见,不要让我在荣府再看见她的身影,明白吗!” 林舒扬淡然点头,“好,我知道。” 这副不瘟不火的模样,让荣显屹心里有火都没处发。 他深深看了林舒扬一眼,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快步离开。 望着荣显屹离开的身影,林舒扬后知后觉地想到,不管俞星河是什么身份,想必荣显屹都是知道的,他向来做事周全,只要有了防备,俞星河又能对他做什么呢? 算了,俞星河的事他还是不要插手,接下来他得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次日一早,天微微亮的时候,林舒扬就站在楼梯口,等着荣显屹从这里经过。 半小时后,他才看见荣显屹下楼的身影。 好像不管是什么时候,他看见这道身影都会觉得心跳加快,就算是没有记忆的那段时间,他也依然会为之心动。 十阶、九阶、八阶 等荣显屹走近的时候,他才收回目光,轻轻开口,“荣少,我有件事情” 接下来的话,他到底是没能说完,因为荣显屹根本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就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这样冰冷的态度,让他心口一滞,剩下的话他再也无法说出口。 直到荣显屹走出荣府大门,他才回过神来。 算了,反正让狗蛋交给他也是一样。 收拾好东西之后,林舒扬找到狗蛋的时候,狗蛋正在后院墙边教阿七算算术。 被火烧过的棍子正好可以做笔,林舒扬走过去的时候,那一片墙面都被画满了黑色的数字。 “十减去三等于七,七就是阿七的七,记住了吗?” 阿七眼睛亮亮地盯着狗蛋,忽然他一把抢过狗蛋手里的棍子,在墙上歪歪扭扭地写了几画,“狗蛋哥哥,十减去十,是零蛋,零蛋是不是跟狗蛋哥哥的蛋是一个蛋呀?” 什么叫跟他是一个蛋? 狗蛋听完一头黑线,可是,阿七说的好像也没错 阿七见狗蛋沉着脸不说话,一下就把手里的棍子塞回到狗蛋手里面,还轻轻摸了摸狗蛋的头说,“狗蛋哥哥不要生气,都是阿七不会说话,阿七是个傻子,总是惹你生气。” 狗蛋一把将阿七的手扯下来,“小孩子不能这样摸大人的头,记住了吗?” “可是,太太说我已经十七岁了,不是小孩子了。”阿七认真地说,“而且我比长得比你还要高一点点”! 第143章 现在看还有什么用? 狗蛋微微仰头,心里有些郁闷。 这两个月阿七就像吃了什么丹药一样,个子蹭蹭蹭地往上长,眼看着从他鼻梁处就长到自己刚好到阿七鼻梁处。 而且最近他总觉得阿七好像越来越聪明了,这哥哥真是越当越憋屈。 林舒扬站在不远处看着狗蛋和阿七的互动,嘴角不自觉露出笑意,他原本不想过去打扰他们,但是狗蛋率先发现了他。 自从分盘会之后,狗蛋就一直有些崇拜他,毕竟他赢了枪局的事,早已经传遍了荣华门上下。 见他出现,狗蛋立马笑逐颜开地跑过来,“你怎么来了?今天有时间吗?要不我们去松林院,你再教教我枪法!” 林舒扬摇了摇头,他正要说话,目光却瞥见狗蛋身后的阿七眼中闪过一抹不快。 只不过那情绪消失的太快,快到林舒扬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但,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据说阿七是七岁那年不小心磕到脑袋,人才变傻的,当初吴妈花了很多钱给他治病,只是一直没有起色。 脑袋里的病症在这个年代,并没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法。 渐渐地,大家也都适应了这样的阿七。 可刚才阿七和狗蛋算算术的时候,他看了很久,墙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都是阿七的笔记,每一道题的答案都是对的。 或许,阿七已经在慢慢恢复了也说不定。 见他摇头,狗蛋的情绪顿时变得有些失落,“好,那就下次!” 林舒扬神色淡然地解释了句:“我会的其实不多,能教你的我都已经教给你了,如果以后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就多问问刀叔,我的枪法也来自于他。” 狗蛋立马摇头:“我不敢,刀叔太凶了,我还是问你!” 林舒扬忽然伸手,从脖子上取下墨玉环递到狗蛋面前,“我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等晚上荣少回来的时候,你帮我把这个交给他。” “啊?你要走啊!”狗蛋说着,目光又被墨玉环所吸引,“这不是荣少给你的吗?你要还给他你们吵架了?” “没有,我只是暂时离开,带着它不太方便总之,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好说好说,”狗蛋兴冲冲地接过墨玉环,“那你可得答应我,等你回来之后,必须要手把手地教我枪法,总有一天我也一定能成为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嘿嘿!” 林舒扬轻轻点头,“好。” “你放心,今天晚上我会在门口等荣少回来,到时候一定亲自把这个东西交给他,绝不让别人知道。” 林舒扬看了一眼狗蛋身后懵懵懂懂的阿七,神色带着些许探究。 狗蛋见状,立刻拍了拍阿七的肩膀说,“阿七最听话了,你放心,这事阿七不会说出去的,是阿七?” “嗯。”阿七重重点头,“阿七什么都不会说的。” 之后,林舒扬去了荣太太的房间简单说明了一下自己要离开的事情,荣太太还以为他要回蜀地看望父母,便没多说什么,只吩咐他带好随身衣物,并让杜叔亲自把他送去火车站。 杜叔听闻之后,又吩咐厨房做了几盒糕点让他带着路上吃。 这么一折腾,等到他真正出发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 他提着来上海时用的旧木箱,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建筑,足足两分钟后才转身坐上轿车。 “林先生,这次走了,下次什么时候再回来呀?太太说等你下次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带你去赐恩寺拜一拜,还个愿。” 副驾驶上,杜庆说道。 什么时候回来呢? 林舒扬望着车外倒退的街景,想了想说:“快的话大约一月左右就会回来,慢的话,大概要一年……” 或许更久。 …… 荣显屹今日比以往回来的都要早些,早晨林舒扬欲言又止的话音一直徘徊在他心头,短短几个字缠了他一整天,就连张家送来的请帖他都没心思打开看一眼。 天色微暗的时候,他便踏进了荣府大门。 常雨也跟着下了车,“很久没见过荣太太了,我过去打个招呼,屹哥,不介意我蹭一顿晚饭!” “随你。” 结果刚走进大厅,常雨又忽然想起一件事,“屹哥,我给太太买的桃酥落在了车上,我回去拿一下。” “嗯。”荣显屹脚步未停,直接向餐厅走去。 这个点,的确是荣府的饭点,他刻意挑这个时间回来,就是想在饭桌上不着痕迹地让林舒扬知道自己回来的消息,顺便再不着痕迹地找个机会,问问他早上到底想说些什么。 餐厅里,阿七已经洗好手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听见门口汽车的声音,他眼中微微有些诧异。 随即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向后院走去。 荣显屹走过来时刚好看见阿七匆忙的背影,他没多想,只侧目望了望餐桌。 餐桌上此时只放了两道菜,人却一个都没有。 这时,荣太太从楼上走下来。 林舒扬在的时候还时常能跟她聊聊天,讲一讲养生之道,可最近这些日子,谁都看得出来荣显屹和林舒扬之间的异常。 林舒扬离开这事,她心知肚明,肯定跟她这个儿子有关系。 因此见到荣显屹回来,荣太太原本就不太好的心情,更加不好了,“你还知道回来呀?一天天从早到晚的在外头,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荣显屹没说话,往常这种时候,他还是不说话为妙,否则越说越难结束这个话题。 荣太太边埋怨边往餐厅走,路过荣显屹身边时,见他目光有意无意地往二楼瞟去,没好气地说了句:“别看啦,人都被你气走了,现在看还有什么用?” 走? 荣显屹眉头轻皱,紧跟着荣太太进了餐厅,踌躇着坐下,见荣太太一点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他只好主动问了句:“妈,你说林舒扬不在府里?” “是啊!他早上来跟我辞行,这会估计都已经坐上火车了。” “刺啦~”荣显屹猛地起身,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去哪儿了?” 第144章 你凭什么觉得,你不在我会安心 荣太太被这声音吵得眉头一蹙,“我怎么知道的啦,他又没有告诉我。” 说着,她故意瞪了荣显屹一眼,“还不都是因为你呀,整天冷着个脸,对谁都没个好脸色。 舒扬原本是个多开朗爱笑的孩子,我原本以为他至少能影响影响你,结果这些日子反倒被你带偏,连笑容都越来越少了。 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还是吵架,反正现在人都已经走了,你急也没有用。” 荣太太轻叹一声,“快坐下吃饭!老杜说问过舒扬了,他过段时间还会回来的,可能要一个月,也可能要一年。” 荣太太话还没说完,荣显屹就转身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 “哎?你去哪儿呀?不吃饭啦?” 常雨正拎着一包油纸包装的桃酥进门,一个没注意差点跟荣显屹撞到,他迅速反应才勉强避开。 “屹哥,不是要吃饭了吗?你去哪儿?” 荣显屹只简短回了句:“有事!别跟着!” 荣显屹动作利落地坐进驾驶座,而后启动汽车。 “荣少!荣少!等一下!”狗蛋急匆匆地跑过来,用力拍打着车窗。 荣显屹本不想理会,但当他看见狗蛋手里的绳线时,心中咯噔一声。 他直接打开车门,狗蛋摊开掌心,还未来得及说话,荣显屹就直接从将墨玉环抽走,“这是怎么回事?” 狗蛋跑得太急,此时只能一边大喘气,一边说话,“荣少,这个是林舒扬让我交给你的,他说要离开一段时间,带着这个不太方便。” “他什么时候交给你的,还有没有说别的话?”荣显屹摩擦了两下墨玉环,玉质的凉意从指尖一直传达到身体内脏。 “就今天早上,别的话好像没有了。” “我知道了。” “荣少,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呀?”狗蛋试探着问,“这几天我看你们似乎心情都不太好的样子,特别是林舒扬,我都很少看见他笑了。” 吵架? “嗯,差不多,我会把他带回来的。”荣显屹将墨玉环挂在脖间,随即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熟悉的人都能看的出来,林舒扬跟之前不太一样,但只有荣显屹知道,那具身体里不止住了一个人格。 这些天他大致已经想明白,在仓库里时,林舒扬说的那句“‘我们’一直都是‘我们’,从来都不是‘我和他’”的真正意思。 空玄曾经怀疑墨玉环是一件灵物,但他很清楚,墨玉环绝不是什么灵物。 林舒扬身上的这块和他身上的关系紧密,每次林舒扬变换人格的时候,这两块墨玉环里就会多出一种颜色。 就像这两块墨玉环原本就是一体的一样,联想起林舒扬曾经说过的话,他甚至认为,这两块墨玉环跟林舒扬也是“一体”。 不过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恐怕只有林舒扬本人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此刻,他心乱如麻,最强烈的念头,就是立刻、马上找到林舒扬! …… 林舒扬在火车站坐了一下午,他捏着手里的车票有些哭笑不得,如果早知道去镇江的车票一天只有早上七点和晚上七点的车,他就晚点再来了。 但是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来了火车站,也不好意思再回荣府。 坐在这里一下午,他看完了一本书,刚好候车厅里挂着的时钟显示现在已经将近七点。 他收拾收拾便准备等着上车。 “哐当!哐当!哐当!” 伴随着蒸汽火车到站的声音,许许多多的人都提着箱子涌向站台。 林舒扬不想被挤来挤去,便在原地等了一会,待大多数人都上了车之后,他才不紧不慢地提着旧木箱登上火车。 迈上火车的那一刻,他恍惚听见了荣显屹在喊他的名字,可当他看过去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看见。 摇了摇头,他苦笑一声,随即便循着车票上面的座位,一节一节地向里走去,还没等他找到座位,火车就开始启动。 几分钟,他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座位,这是一个靠窗的位置,旁边坐着的是一位穿灰色中山装的瘦小男人,他手里提着公文包,看起来应该是个商人。 放好木箱后,他便坐在座位上,一边望着窗外的夜色,一边想着自己找到刘婶之后,该怎么委婉地告诉她李贵的死讯。 这个善良的中年女人好不容易才将儿子拉扯大,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想必一定很悲痛。 正想着,身旁的座位忽然一沉,他微微侧目看了一眼,结果却蓦地瞪大了眼眸。 “你怎么会在这里?” 荣显屹竟也在这趟火车上! “呵~”荣显屹冷冽一笑,伸出手指精准地钳住林舒扬下巴,“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离开了?” 林舒扬垂下眼帘,“我只是暂时离开。” “去哪儿?” “镇江,我答应要帮刘婶找他儿子,可李贵已经死了,我要把他的骨灰带回去交给刘婶。” “送个骨灰需要一个月?还是一年?” “我”林舒扬微微皱眉,因为荣显屹手上的力道明显加重了,而且似乎还有些颤抖。 但他还是忍了忍,没有喊疼,“我还有些其它的事情要办,正好,我不在你也可以安心处理你自己的事情。” 林舒扬隐忍被荣显屹看在眼里,他松开手,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抓了一下似的,“你凭什么觉得,你不在我会安心?” 林舒扬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荣显屹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你怎么了?” 问完之后,他的目光便落在荣显屹刚才钳制他下巴的手指上,修长,空无一物。 “上车时,不小心接触到别人了。”荣显屹不自觉地弯下腰,心脏处传来的疼痛让他浑身都在颤抖。 是啊,这是七年前他送给荣显屹的“礼物”…… 林舒扬伸出手想要扶着荣显屹,可抬到半空中时又顿住了。 他动了动干涩的嗓音问道:“我让狗蛋给你的墨玉环,你带了吗?” 荣显屹没回答,身子却一歪,整个人都倒在林舒扬怀里。 他颤抖着伸出手环抱上林舒扬劲瘦的腰身,似乎这样才能缓解他的痛苦一样。 第145章 可我此刻,却只想…… 而这个姿势,也刚好让林舒扬看见了荣显屹脖子戴着的两枚墨玉环,他僵硬着身体,任由荣显屹手臂缩紧再缩紧。 大约半小时后,荣显屹才重新坐直身体,他靠在椅背上脱力似的闭着眼睛缓慢呼吸。 直到林舒扬开口,他才睁开眼睛。 “这里人太多,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有件事情是时候解决了。” 说完,林舒扬便起身往车厢尽头走去。 火车上的厕所气味太大,不太合适,林舒扬就这么一直走,直到走到了车尾,所幸最后一截车厢只是堆放了一些货物,中间还剩下一些可以走路的空间。 这里无人打扰,也没有灯光,正好合适。 荣显屹跟着林舒扬来到这里,随即关上了车厢门,他哑着嗓子问:“你要做什么?” 林舒扬转过身,在黑暗中和荣显屹对视,他轻轻开口,“你能追来火车上,我很开心。” 荣显屹冷冷一笑,带着些自嘲的意味,“没办法,在这世上我能接触到的人只有你一个,如果你走了,我上哪再去找第二个?” 果然,他追过来,是因为这个啊。 林舒扬淡淡一笑:“对不起,这七年因为我,让你承受了很多不该承受的痛苦,以后不会了。” 此话一出,荣显屹似乎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你” “是我考虑不周,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还让你多跑这一趟。”林舒扬边说着,边向荣显屹靠近,“不过还好你追上来了,否则下一次我真的不确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现在,我就把‘礼物’收回来。” 荣显屹却反问:“你以为我追过来是为了这个?” 不然呢? 刚才的话不是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吗。 借着车窗透进的微弱灯光,林舒扬来到了荣显屹面前,他伸出手,将墨玉环拿在手中。 “抱歉,你忍耐一下,我很快就好。”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两枚墨玉环都发出淡淡光晕,一抹淡淡的白色光芒自他指尖升起。 只是那白光像是有些腼腆,他费尽力气才将它从墨玉环中拽出几厘米的长度。 白色光芒渐渐将两人的面孔照亮,荣显屹垂着眸,看见林舒扬双目紧闭,每将那白光扯出来一分,脸上的表情就更加痛苦一分。 他心口一沉,想要抬手阻止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林舒扬说让他忍耐一下。 “林舒扬,停下来!” “别说话,很快就好。”林舒扬淡声道。 到底还是因为上次消灭魔的时候消耗太大,现在再想从墨玉环中汲取灵气,实在是费劲。 但他知道,荣显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他不想再拖下去。 “我说让你停下来,听见没有!” 这次林舒扬没再说话,他聚精会神继续尝试着。 终于,那道白光被他拽出墨玉环,下一瞬便没入荣显屹心脏处,而后消失不见。 荣显屹只感觉到一股柔和的暖流自心脏处开始,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先前的疲态一扫而光,整个人就像是刚睡醒般精神抖擞。 成功了! 林舒扬淡淡一笑,身子一软便向下倒去。 一双手臂稳稳接住他下落的身体,接着就听见荣显屹略微发紧的嗓音:“你怎么样?” “我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他挣扎着缓缓坐到地面,后背则靠在一个箱子上。 缓了缓他淡淡开口解释道:“其实这是一个咒术,当初学它是觉得好玩,但没想到最后竟然用在了你身上,还好我没有忘记它的解法,要不然你可就倒霉了。” 听他说完荣显屹并没有接话,黑暗中,也无法看清他此刻是什么表情。 林舒扬想着,这次他或许要很久之后才能再回来了,索性便一次性把话说完。 至于荣显屹听不听,那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情。 “现在这个咒已经解开,你终于自由了,以后你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触碰,拥抱,或是亲吻” “对了,之前我说要你跟刘盈盈退婚的事,你可以当做我没说过,如果她的病能治好,你干脆就娶了她算了。” “还有荣太太,她其实很想抱抱你,等你回去之后,一定要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她一定会很开心。” 顿了顿,他又说,“我知道,你从小受到的教育,接触的人和事物里,都没有男人会喜欢男人,这样的事情在你们的观念里就如涟漪以前说的那样,惊世骇俗,有伤风化,极少有人能理解。” “可有句话你一定没听过,心之所向的喜欢,从来都无关性别,我也只是恰好喜欢上了你而已。” “算了,说这些,大概只会让你更加厌恶我!” “我们之间的距离隔了九十三年,所以我不奢望你能理解我,希望下次回来的时候你还能记得我。” 最后一句话说完,整个车厢里便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荣显屹半蹲在林舒颜身旁,静静听着那近乎于平静的声调,听到最后,胸腔中澎湃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 “林舒扬,你的话说完,接下来该你听我说了。” 林舒扬微微抬头看着那道模糊的人影,他不知道荣显屹接下来打算说什么,但此刻他很想再将荣显屹看得清楚一点。 可下一刻,那道人影忽然变得很近,近到他们都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心中没由来的,狠狠一跳! 紧接着,一只微凉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你说我以后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触碰,拥抱还有亲吻……” “可我此刻,却只想亲吻……你!” 最后一个字,荣显屹说的时候嗓音蓄满了磁性,听在林舒扬耳中,就像一杯烈酒灌下喉咙,反响剧烈。 他几乎都要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耳边不断传来轰鸣声。 下一刻,荣显屹便付诸行动。 不同于林舒扬之前的蜻蜓点水,荣显屹的吻就像他的人一样,充满了霸道与掠夺。 林舒扬毫无抵抗之力,只能任由对方攻城略池。 直到林舒扬唇角不小心被牙齿磕到,品尝到血腥味的荣显屹才停下。 第146章 嗯?我的林医生。 “既然招惹了我,就别想一走了之。”荣显屹用指腹将林舒扬唇边的水迹擦干,轻笑出声,“可惜这里太黑,看不清你现在的样子,但是不难想象,一定很迷人。” 林舒扬的心脏咚咚跳个不停,从很久以前一直到前一刻,他的喜欢从来都没有被回应过。 此刻听着荣显屹口中说出的话,他感觉自己仿若置身云端般,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可唇上的伤口疼痛明显,他便大着胆子低声询问,“你……是什么意思?” “你认为我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 荣显屹说完这句话,林舒扬就沉默了。 他推开荣显屹的手掌,语气里满是认真,“你不说清楚,我不明白。” 虽然光线很暗,但荣显屹知道,林舒扬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一定极其认真。 他用另一只手扣着林舒扬的脑袋,再度吻了上去。 这次,他吻的极为小心温柔,不过片刻又松开,“我从小到大没喜欢过什么人,也不明白什么才算是真正的喜欢,但我每次看见你都想像刚才那样对你,你说这算是喜欢吗?” 这大概,算是一种另类的表白! 每次见到他都想亲他如果这都不算喜欢,那他想不出还能算什么。 “算。”林舒扬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好,下一站我们下车,然后回上海。” “等等。”林舒扬拉住荣显屹衣袖,“我要把李贵的骨灰交到刘婶手中,暂时不能跟你回上海。” “镇江那边最近不太平,等我忙完这阵跟你一起去,否则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镇江那边出什么乱子了吗?” 荣显屹沉吟了一瞬,才说:“g党那边出了叛徒,镇江界内现在很乱。” “你跟g党之间,有关系?”以前他曾这么猜测过,后来又推翻了这个念头,没想到荣显屹居然真的跟他们有关系。 “这个以后再说,总之这次你就听我的,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们一起去。” 荣显屹的语气毋庸置疑,林舒扬只好点头:“好,听你的。” 几分钟后,火车停在苏州站,荣显屹和林舒扬便在这里下了车。 “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一晚,过两天再回上海,正好来了苏州,我还有些事情要办。”荣显屹刚说完这话,肚子就唱起了空城计。 紧接着,林舒扬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 荣显屹垂眸看他,他抬眸看着荣显屹,两秒后,两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来我们得先找个地方吃饭。”荣显屹抬手摸了摸林舒扬腰腹,“母亲说你最近清瘦了许多,要是再饿着你,她又得说我了。” “哪有那么夸张?”林舒扬不太好意思地推开荣显屹手掌,大庭广众之下,他们这样亲昵的举动很容易引起别人注意。 见状,荣显屹却轻轻勾了勾嘴角,将脸凑近林舒扬,“第一次在火车站见你的时候,你撒谎都不打草稿,后来你还趁机主动亲我,在去江西的路上也是,怎么现在变得这么腼腆了?嗯?我的林医生。” 最后一句话,荣显屹语气中明显带着些许调戏的意味。 林舒扬倏地红了耳朵,脸上的淡然再也挂不住,转身就快步往前走去。 边走边语速极快地说:“我肚子很饿,你有想吃的东西吗?前面那家面馆看起来还不错,人多味道肯定好。” 荣显屹弯起眉眼,他忽然觉得,不管是林舒扬是什么样,他都越看越喜欢。 林舒扬说的这家面馆是一家老店,就开在距离车站不远的街道边上,此时已经将近八点,客人依然很多。 店老板忙得不可开交,林舒扬和荣显屹等了十几分钟,两碗热腾腾的鸡蛋面才端上桌。 即使很饿,林舒扬吃面的时候也很斯文,他的嘴唇被面烫的殷红,衬的那张白净面孔看起来竟有些清冷美人的即视感。 荣显屹目光被吸引住,忽然觉得面前的这碗面,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吃了几口之后,林舒扬才想起问:“荣少,你就这么跑出来,荣太太知道吗?” “嗯,她知道。”顿了顿,荣显屹又说,“我还是比较喜欢听你叫我,阿屹。” “好,”林舒扬点点头,“阿屹,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荣显屹夹了一口面条放进嘴里,目光却一直放在林舒扬身上。 “昨晚俞星河来找我,她说张俊已经失踪了十几天,张俊是不是在你手里?” 提起俞星河,荣显屹眉目微不可察地冷了几分,“嗯,不过今天我已经把他放了。” 想起昨晚的事情,荣显屹又认真地说了句:“对不起,昨晚我说话太冲,俞星河来找你一定是有其它目的,我只是不希望你被她利用。” 林舒扬淡淡点头,“我明白,其实我也猜得到,俞星河一定跟那个想要杀你的人有关,我原本也是想静观其变,看看她的真实目的,没想到你会突然闯进来。” 荣显屹顿了顿,忽然说了句:“俞星河,就是那个买通吴妈的人。” 俞星河?买通吴妈? 林舒扬一愣,“她就是那个一直想要杀你的人?为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我妹妹。” 这句话带给林舒扬的震惊程度,远超上一句。 “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父亲就说过,若我是男孩就取名显屹,若是女孩就取名星河,所以我一开始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上了心。” 难怪,在平乐歌舞厅的时候,他又是问人家父母又是问人家生辰八字的。 “那荣太太” 荣显屹摇了摇头,“她跟我不是一母所生,我派人查过,她母亲的确叫柳秀芳,二十年前曾经是我父亲的外室,被我母亲知道后,就跟她们断绝了往来,给钱把人打发走,这件事当时是吴妈去办的,所以我猜她应该是一直都跟吴妈有联系。” “所以,她的消息是吴妈告诉她的,后来带走阿七来威胁吴妈的人也是她。”林舒扬想起先前他问过阿七,阿七说是一个大哥哥把他带走的,如果这个大哥哥是李贵的话,那么李贵的死 第147章 遇到“熟人” 他看向地上的木箱,那里面还放着李贵的骨灰。 “李贵,跟俞星河是什么关系?” 荣显屹:“李贵是俞星河的追求者,他死的那天,俞星河曾给过他一笔钱。” 话至此,剩下的话就不需要多说了,林舒扬沉默了一瞬才呢喃道:“原来真的是她。” 荣显屹冷笑:“很意外吗?外表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白花,背地里却心狠手辣,担心事情败露我会查到她身上,所以把知情的人都送上了绝路。” “说实话,是挺意外的。”林舒扬点了点头,“那你呢?既然已经知道这一切都是她做的,为什么不直接问她?反而要放任她继续作为?” “直接拆穿她多没意思,她既然想杀我,等她拼尽全力自以为成功的时候,再彻底打破她的幻想,这样才符合我的作风。” 从血缘上来说,俞星河是荣显屹同父异母的妹妹。 林舒扬知道,荣显屹虽然做事狠辣,为了达到目的有时候也会不择手段,但他极为护短,特别是对身边的亲人。 也许,他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对待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所以只能暂时先任她蹦跶。 林舒扬望着荣显屹,低低说了句:“阿屹,你总是能把自己伪装的刀枪不入。” 刀枪不入? 荣显屹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那你比刀枪还厉害。” 不知不觉地就入了他的心。 听出这句话的弦外之音,林舒扬低下头笑了笑,“真怀疑你是个久经情场的老手,怎么现在说起话来,这么胆大妄为。” 荣显屹盯着林舒扬脸上的笑意,极为认真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林舒扬微微抬头,看见一双浓墨深情的眼眸。 他不太习惯地别开眼,目光漫无目的地晃了晃说:“我吃饱了,你” 正说着,他忽然停了下来,目光盯着店门口的位置,微微皱眉。 “怎么了?”察觉到异常,荣显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门口来了四个穿军装的人,正打量着店内。 这四人,一个脸上长满了麻子,一个瘦高个,一个身形魁梧,还有一个胖子。 “是他们”林舒扬呢喃道,这几人是他在从镇江往上海去的火车上遇到的那几个劫匪。 也正是因为这几人,最后才导致他坐上了那辆拉了枪支弹药的货运列车。 向福曾说这几人其实并不是什么劫匪,而是军队的人,如今看这几人的穿着,向福倒是没有说错。 这里是苏州,是严仲奇管辖的地带,那这几人出现在这里,倒也正常。 正思索间,那几人已经走进店里,大刺刺地往桌边一坐,原本在那里吃着面的客人,被麻子直接推开,“给爷让让坐,不介意!” 说着,一脚揣在那客人身上,脸上的不屑和嘲笑意味明显。 那客人见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没敢吱声,仓皇离开。 店老板连忙走过来堆起笑脸,“几位军爷,想吃点什么?” 胖子瞪了一眼麻子之后,客气地对店老板说道:“给我们几个一人来碗面,里面多放几个荷包蛋就成。” “好嘞!” 麻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脸上有些不快。 “麻子,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行事不要这么鲁莽,上面最近管得严,别t给我惹事!”胖子低声警告了几句。 “我知道了。”麻子抖着腿,不以为然地四处张望。 这里是严仲奇的地盘,就算要教训这几人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 林舒扬见荣显屹放下来碗筷,便提着木箱站了起来,“我们走。” 可没等荣显屹有动作,身后就传来麻子那难听的声音,“站住!” 被麻子这一喊,另外几人也看了过来,瘦高个对胖子说了句:“胖哥,这小子怎么瞅着这么眼熟呢?” 胖子也觉得有些眼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麻子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林舒扬面前,向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你小子居然还活着?” 此时,胖子也走了过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林舒扬,眼皮一跳,随即眸光微眯。 显然,双方都认出了彼此。 荣显屹起身站在林舒扬前面,望着眼前的几人,漆黑的眸里闪过一丝危险。 “你跟他们有过节?” 林舒扬轻轻点头,“有,他们抢了我的钱还有一块手表。”顿了顿,他又加了句,“还朝我开了一枪,不过没打中。” 开了一枪? 荣显屹眼中的危险逐渐变得明显起来。 瘦高个和身材魁梧的大汉也围了过来,刚准备好面食的店老板见这架势,手里端着两碗面却迟迟不敢过来。 麻子被荣显屹的视线一扫,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忽然对胖子小声说了几句。 随即胖子眼前一亮,眼角余光向两人瞥了瞥,这两人穿着的确不凡,手里提着箱子,想必只是来苏州办事或是探亲,身上一定带了不少钱。 他眼珠一转,笑了笑说道:“小兄弟,上次的事是个误会,不如我们出去重新找个地方好好说道说道?” 衣袖之下,两根黑色的枪管不动声色地指向荣显屹和林舒扬,威胁的意味明显。 见状,荣显屹回头看了一眼林舒扬,后者轻轻点了点头,眸中兴味盎然。 “好,我们跟你们走,不过面钱还得给。”说完,荣显屹从口袋里掏出一摞银圆。 这个动作让胖子和麻子都神色紧张了一瞬,看见他掏出的东西之后才放松下来。 荣显屹把银圆放在桌上,对店老板说:“多出来的就不用找了。” 看见桌上的钱,麻子的眼都快直了,被胖子拽了下才回过神。 两人对视一眼,心说他们果然没看错,出手这么大方,看来还是个小肥羊。 “走。”胖子向另外两人使了个眼色,便转身向外走去。 街道上,胖子和麻子走在最前面,林舒扬和荣显屹走中间,瘦高个和魁梧大汉走在最后面。 路上,胖子和麻子时不时交头接耳低语几声,讨论着待会该怎么对这两只肥羊下手。 而荣显屹和林舒扬也没闲着,低声交流。 “阿屹,你说来苏州正好有事要办,是跟严仲奇有关?” 第148章 这个人格的林舒扬…… 依照荣显屹的性格,想要解决这几个人很容易,如果不是有别的目的,他不会跟这几人周旋这么久,还假意跟着他们出来。 联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林舒扬便大概明白了。 荣显屹侧目看了他一眼,“林医生果然聪明,一猜就中。” “聪明?”林舒扬不咸不淡地瞥了荣显屹一眼,眉间微挑,“我记得你对我的评价一般都是‘不傻’、‘不算笨’,就在昨晚你还说我‘没长脑子’,怎么现在” 他还没说完,荣显屹就将手指放在他嘴上,堵住了后面的话。 因着这个动作,两人都停下了脚步,荣显屹低低说了声:“别说了,没长脑子的人是我,差点让你从我身边逃走。” 逃走?林舒扬一怔,不知道为什么,这话的语气听着竟有些奇怪。 “喂,你们俩还走不走了?”瘦高个拿枪指了指。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一条无人的小巷,只有远处的街道上闪烁的霓虹能传来一丝光亮。 胖子和麻子也停下脚步,一脸不怀好意地转身走过来。 “你这小子也是倒霉,两次都能栽在我们手里,天意呀!”胖子冷笑道。 麻子接过话,“上次被你坏了我的好事,这次我看你往哪儿跑!” 闻言,荣显屹和林舒扬的目光都冷了下来。 荣显屹放下手指,剑眉一挑,“哦?你坏了他什么好事?” 林舒扬顺势放下手里的木箱,还没开口,麻子难听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老子看上的娘们,被他放走了,你说这算不算是报应?”麻子抬起手,本想给林舒扬一拳,可拳头到半空中时,肚子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荣显屹收回自己修长的腿,冷声说了句:“管好自己的手,不是什么人都能动的!” “唰!”胖子和另外两人立马掏出手枪指着两人。 只不过胖子稍稍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些距离,毕竟上次林舒扬轻轻松松夺枪的动作还历历在目。 “废话少说,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我可以不杀你们。” “是吗?”林舒扬神色淡淡,“上次你们假装劫匪洗劫了整个火车,没人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现在你们穿着这身皮,这么明晃晃地打劫,若是把我们放了,不怕被告发?” 此言一出,胖子也就不装了,“你说的没错,今天你们是走不出这里了!” 胖子的话刚落地,荣显屹和林舒扬就动了。 在胖子准备开枪的瞬间,荣显屹就迅速绕到魁梧大汉身后,一脚将人踹到胖子枪口面前,胖子只能被迫半路停手。 而林舒扬则是再一次从瘦高个手里夺走了手枪,随即一枪打在麻子手腕上。 麻子先是被荣显屹一脚踹得差点吐了血,还没恢复过来,双方就打了起来,他连忙掏出枪,结果还没来得及上膛,手腕就挨了枪子,哀嚎声立时在这无人的小巷里回荡。 魁梧大汉虽然看着吓人,但灵活度实在欠佳,荣显屹那一脚把他踹到胖子枪口面前时,他一个没站稳竟直直地扑在胖子身上。 胖子顶着魁梧大汉的重量向后退了几步才一把将人推开,可这时候,荣显屹已经来到他面前,一拳打在胖子太阳穴上。 几分钟后。 荣显屹一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领,一手拿枪指着躺在地上鼻青脸肿不断哀嚎的四人。 林舒扬则是走到一旁,打开了刚刚在打斗中被踢翻的木箱。 还好,李贵的骨灰盒完好无损,没有洒出来。 “听说你们抢了他的钱还有手表,谁动的手?”荣显屹声音冷冽。 胖子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我是我。” “砰!”一颗子弹瞬间穿透胖子手掌。 “啊!!!” 紧接着,荣显屹那犹如恶魔般的声音再度响起:“听说上次还有人朝他开枪了,是谁?” 这次,没人敢说话了。 林舒扬轻轻拿走荣显屹手里的枪,淡淡说道:“你问他们,还不如问我。”说着,枪口便指向了其中一人。 见状,麻子立马跪在地上拼命求饶,他一边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腕,一边声泪俱下,“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上次不该对你开枪的,求求你放过我,我家里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求求你不要开枪!” 这台词倒是经典。 “既然有家有牵挂,就不该做出对不起他们的事,留着你,也只会给他们带来祸害。”最后一句,林舒扬声音的冰冷程度,简直和荣显屹如出一辙。 “不,不要开枪,不要” “砰!”子弹射进麻子眉心,求饶声戛然而止,几秒后就没了气息。 对于林舒扬的果决,荣显屹感到有些惊讶,记忆中,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林舒扬开枪杀人。 这个人格的林舒扬,看起来似乎乖顺听话,清冷淡然,可一旦触碰到他的底线,就会变得冰冷又果决。 开完枪之后,林舒扬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阿屹,刚才忘了问你,人死了对你要做的事情会有影响吗?” 荣显屹摇了摇头,说话的语气给人的感觉就像家常便饭一样:“无妨,留一个活口就行。” 剩下的三人听见这两句对话,顿时心都凉了半截,胖子眼珠一转,也顾不得手掌的疼痛连忙说道:“我,我知道的比他们都多,别杀我,我很有用的,真的!” 瘦高个和魁梧大汉一听这话,瞬间都明白了胖子的意思,“胖哥,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很少出声的魁梧大汉也瞪着胖子,“胖哥,我们几个跟了你这么久,关键时刻你却只想着自己保命!” “我能怎么办?”胖子一脸哭丧样,“这回真是阴沟里翻船,栽到家了!” 哭丧完,胖子忽然眼前一亮,抬头看向荣显屹,“这位爷,您想做的事情是什么?我们几个对这里非常熟,有什么差遣您尽管说,我们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了这话,瘦高个和魁梧大汉脸色才好了些许。 荣显屹半蹲下身子,目光凌厉地盯着胖子,缓缓开口:“想活命,那就看你知道的东西够不够买下你们的命了。” 第149章 床足够宽敞 被这目光一盯,胖子忍不住害怕地吞了口唾沫,“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好。”荣显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听说严少将手下的兵个个都丰衣足食,鲜少有你们这样还需要自己出来捞钱的,这是为什么?” 一旁的林舒扬听见这话,倒是有些诧异,原本他还以为严仲奇只是个对手下约束不严的军官,放任他们在外面胡作非为。 可听荣显屹这话的意思,严仲奇手下的兵根本不缺钱,这几人的所作所为,他或许根本就不知道。 胖子眨眨眼,有些泄气,“丰衣足食,那都是亲兵才有的待遇,像我们这些只负责巡逻的小兵,怎么可能够资格去讨赏呢。” “讨赏?讨什么赏?”荣显屹问道。 “那些亲兵每个月都会发放一批粮还有布料之类的东西,尤其在每年年底的那个月,听说他们的赏金都能比我们一年的钱还要多,只可惜我们资格不够,干不了他们的活。” “他们的活,你知道是什么?” 胖子先是摇了摇头,可看见荣显屹那双明显变冷的眼眸,又立马点了点头,他朝魁梧大汉看了两眼,“你来说!” 魁梧大汉低下头沉默了一瞬才说道:“那些亲兵每天都会分批出去操练,行踪神秘,有一次我悄悄跟着他们,最后到了一处果园,本以为他们私下还靠着这个赚钱,就想进去看看这个果园里到底都种些什么树。 谁知我进去之后才发现,那果园最里面种的全是(罂)粟,而且守卫森严,那天要不是刚好还有另一波人也在那,我可能就回不来了。” (罂)粟! 严仲奇的军队竟私下种植这个东西? 林舒扬看向荣显屹,却见他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 胖子接话道:“(罂)粟是用来干什么的,大家都知道,要不是亲眼所见,谁敢信?堂堂一支军队,竟私下种植这种东西?” 荣显屹忽然起身,随即一脚踩上魁梧大汉的后心口,“如此隐秘的事情,这么容易就被你发现?还能刚好侥幸逃脱?” 魁梧大汉趴在地上,这一脚他根本无法反抗,也失去了挣扎的心思。 而荣显屹语气里的质疑,明显是不信他刚才说的话。 “我说的都是真的!”魁梧大汉咬牙解释:“当时那片果园里不止有严少将,还有几个日本人也在,他们说的话我听不懂,只看见后来他们打起来了,我才趁乱逃走的。” 瘦高个也说了句:“是真的,这事他跟我讲过,当时他逃回来就把这事告诉我了,我替他作证!” “时间。” 魁梧大汉回答:“时间……是去年年底,快要过年的那几天。” 听了这话,荣显屹才收回脚。 魁梧大汉这才得到喘息之地,胖子见状也松了口气。 这应该是信了的意思! “去年年底,那不是陈之宏逃走之后的时间吗?”林舒扬看向荣显屹,“怎么哪里都有日本人的身影?他们到底在这里面扮演着什么角色?” “这件事情,恐怕只有去问严仲奇本人才能知道了。” 胖子连忙插话,“我知道严少将的住所,我可以带你们去。” “不急,”荣显屹忽然转了话题,“这附近有什么无人的小树林吗?” 小树林? 胖子一愣,“有,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十分钟后,胖子、瘦高个还有魁梧大汉都围成一圈都被绑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麻子的尸体也被撂在一边。 出于职业习惯,林舒扬拿出药箱,给胖子的手掌止了血消了毒还缠上了绷带,否则要是这么放任不管,到明天恐怕就要流血身亡了。 “今晚你们就在这里安安心心呆一宿,明天我会来找你们,记住,千万别想着逃跑,否则一旦被我抓住,”荣显屹瞅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冷酷一笑,“你们就只能在地下团聚了,我荣显屹说到做到!” “明白,我明白,我们绝对不会逃跑的。”胖子立马保证。 林舒扬收起药箱,很快就跟荣显屹消失在树林里。 火车站旁边能住宿的地方不少,荣显屹直接奔着最大最豪华的那家而去,——红缨饭店。 这个时候大多住宿和吃饭一起的地方还不叫酒店,而是叫饭店,红缨饭店就是这片楼层最高,灯光最亮的地方。 晚上九点多,饭店里陆陆续续人来人往,荣显屹和林舒扬的出现,也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先生,请问是住宿还是用餐?” “住宿。” “我们这里有单人间,双人间,标准间,豪华间还有” 林舒扬打断服务员的话,“给我们两间干净的单人间就可以。” “好的,先生,房费是五元一间。”服务员从钥匙串上找出两把钥匙,正要取下来时,荣显屹忽然说:“改成豪华间。”怕服务员不明白,又刻意加了句,“只要一间。” 服务员一愣,立马反应过来,将登记信息改成了豪华间,“好的先生,豪华间在三楼,房费是五十一天。” 豪华间的价格居然是单人间的十倍,林舒扬叹为观止。 荣显屹毫不犹豫地掏出一张百元银票放在台面上。 服务员很快就找了零钱,还有一把钥匙,“先生,这是303房间的钥匙,请您收好。” 直到打开房门,林舒扬才发现,所谓的豪华间里面,居然连一个沙发都没有,唯一能睡觉的地方是一张两米多宽的大床。 似乎看出林舒扬的顾虑,荣显屹眉梢一动,嗓音沉缓,“床足够宽敞,我们可以一人睡一边。” “好。”这话要是放在以前,他还会觉得很正常,可荣显屹才刚跟他表露心意不久,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有点怪。 林舒扬垂着头,努力让自己思考一些其它的事情。 还没等他想到什么合适的话题,荣显屹就朝浴室走了过去,“我先去洗澡。” “嗯。”刚才在巷子里,他也出了一身汗,林舒扬打开木箱,找了套换洗衣服出来。 之后便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望着逐渐陷入静谧的夜色,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第150章 一场报复性的谎言 在陈府的时候,日本人就几次三番地想要拿到陈之宏保险柜里的名册,陈之宏死后,他们又似乎跟严仲奇有联系,并且还大打出手。 富贵帮跟远洋商行的人有鸦片交易,而(罂)粟是制取鸦片的主要原料。 日本人,富贵帮,陈之宏,严仲奇还有远洋商行,这几者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荣显屹要找严仲奇,大概也是为了这件事,但他们来苏州只是意外,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就去见严仲奇,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如果今天荣显屹没有来追他,那他们根本不可能来苏州,临时起意去找严仲奇,这似乎又不太像荣显屹的作风。 他做事向来很有计划,奉行用最便捷的方法来达到最终目的 可今天的一切,对于荣显屹来说,都在计划之外。 浴室里有一面镜子,荣显屹洗完澡之后便站在这面镜子前,望着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男人五官深刻,肩宽腰窄,除去那些或深或浅的疤痕之外,每个部位都堪称完美。 良久,他抬起手掌,低头望过去。 他终于,变成了一个正常人。 今天在巷子里,他用拳头击打胖子太阳穴的时候,猛然看见自己手上没戴手套,差点半路收回。 可他硬生生忍住了心中的惧怕感,结果证明,林舒扬没有骗他,他真的不会再心痛如绞,狼狈不堪。 那一瞬间,他心里是狂喜的。 原来想要解除这该死的咒术,竟然这么简单。 而林舒扬 他缓缓抚上自己的嘴唇,回想起在火车上的那个吻,眼中浮现出一片凉意。 虽然他承认那味道还不错,但这么容易就让林舒扬变成了温顺的小绵羊,那还远远不够…… 他要他为自己做过的错事,付出应有的代价! 窗边。 林舒扬思绪杂乱,想着想着,就想起来在火车上,那个霸道而绵长的亲吻。 心,猛地一跳。 下一刻,浴室就传来开门声,荣显屹用浴巾裹着下半身走了出来。 紧实的腰身裸露在外,配上那副冷峻的表情,让人觉得此刻的他既(性)感又禁(欲)十足。 “你有多余的衣服吗?宽松一点的就行。” 林舒扬耳根发烫,拼命克制着自己不去看荣显屹,僵硬着点了点头,“有,我给你找一件。” 接着便打开木箱找了件没怎么穿过的衣服递过去。 荣显屹接衣服的时候,嘴角轻轻勾起,他稍一用力,顺便连带着林舒扬的手掌也一起拽了过来。 身后是床,林舒扬猝不及防被这力道拽得摔倒在上面,还没来得反应,一道身影便压下来。 “怎么办?我现在一看见你,就忍不住想亲你。” 荣显屹向来是行动派,说完之后,便直接覆了上去。 唇齿纠缠了一会,林舒扬腰侧忽然一凉。 荣显屹的手从衣摆下方伸进去,逐渐向上摸索着。 “等等……”那凉意让林舒扬找回了些许理智,微微扭头(喘)息着,“阿屹,你……唔……” 他话还没说完,荣显屹的唇瓣便如影随形地追了过来,手下的动作也越来越大胆。 林舒扬倏地捉住那只在自己身上胡乱游走的手,另一只手抵在荣显屹胸膛。 被激起情(欲)的脸颊微微泛红,就连眼眶里都泛着些许雾气。 荣显屹眼里的林舒扬,此刻就像一只会勾人的妖物般,时时刻刻都在挑衅着他的理智。 他拼命压制着内心的(欲)念,低语出声:“你不想吗?” 林舒扬眨了眨雾气迷蒙的双眼,嗓子发紧。 “我还……没洗澡。” “差点忘了,”荣显屹低笑出声,而后又低下头贴在林舒扬耳边说了句,“那我等你。” 暧昧又惑人心魄。 头一次,林舒扬洗澡洗的莫名有种羞耻感。 等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荣显屹已经换上了他找出来的衣服,此刻正站在窗前。 玻璃上映照出的脸庞晦暗不明,叫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站到荣显屹身后,轻轻环住男人的腰身,“阿屹,在想什么?” 荣显屹转过身,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漆黑的眸里闪过笑意。 “在想你。” 随即,炙热的吻如期而至。 林舒扬极尽配合着,俩人从窗边一直啃咬到床边。 一开始俩人都很投入,可就在最后关头,荣显屹却忽然停了下来。 他深深看着身下意乱情迷的林舒扬,眸中情绪复杂。 几秒后他倏地起身,一言不发地走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 林舒扬睁开眼,静静躺了一会,等身上那炙热的温度下去之后才坐起来。 这时,荣显屹也从浴室里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 林舒扬神色淡淡,率先开口:“被施了咒术的这七年,你过得应该很辛苦。” 闻言,荣显屹侧目看过来,“你看出来了?” “嗯。”林舒扬一边回应一边穿上自己的衣服,“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在身边,却连碰一下都不能碰,还要在外人面前用洁癖来极力伪装自己,一旦不小心被人触碰到,还会心痛如绞。 如果不是我,这些你本来都是不需要承受的,换作是我也不可能轻易原谅始作俑者。” 林舒扬说话的时候,神色淡淡,仿佛他口中的始作俑者不是自己一般。 被戳穿,荣显屹也不再掩饰,他冷笑指着自己后腰上一道深色疤痕说:“这里曾经被一把匕首捅进去过,若是再偏一分,我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当时,我不过是被不小心碰到了一下颈侧,就只能捂着心口变成别人手下待宰的羔羊。 上海滩想要杀我的人多如牛毛,这七年我连睡觉都担心会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他们想要杀我甚至连一颗子弹都不需要,直接用皮肤就能让我活活疼死!多么可笑! 就在我今天爬上火车去找你的时候,这种该死的咒术又一次发作起来。 就算你已经解了它,但是它已经变成了一根刺,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林舒扬你明白吗?我不可能毫无芥蒂地当做它没有发生过!” “我明白,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不对,你恨我也很正常。”林舒扬垂下眼帘,嗓音暗哑:“只是我不明白,在火车上我已经还你自由,你如果想要报复我,大可以用别的方式,为什么要非要用这种,连自己都感到厌恶的方式?” 原来,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他的深情不过是一场报复性的谎言。 第151章 剖心自问 荣显屹冷然,“想要报复一个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的尊严踩在脚底,抹灭他全部的希望,让他想要的永远都得不到。我这样对你难道不是惩罚你最便捷的方式么?” 林舒扬静静感受着这场种了七年的果,心脏就像是被人撕成了两半。 不过短短几个小时间,他便从云端跌落进地狱。 如果这是报复,那么他已经体会到了。 他想要的永远都得不到,他的希望此刻也已经被荣显屹亲手抹灭。 至于尊严…… “所以,你认为当我躺在你身下的时候,就是在把我的尊严踩在脚底吗?” 荣显屹没说话,算是默认。 林舒扬蓦地笑了,是苦涩到令人心颤的笑,“荣少,你果然还是不懂,为心爱的人做什么都是甜的,更何况是做这种事……还好你最后没有继续,否则你就亏大了。” 心爱的人…… 听到这几个字,荣显屹忽然觉得心脏处又传来了那种熟悉的痛感,如果不是此刻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他差点都要以为是咒术又发作了。 “你一直都知道,为什么还那么配合我演下去?” 林舒扬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我又不是你心里的蛔虫,怎么可能一直都知道,我是在刚才洗澡的时候,才突然想明白的。” 只是,即使想明白了,他也还是想赌一把,可惜他的运气一向不太好,最终……还是赌输了。 “那你……” “荣少!”林舒扬声音倏然冷下来,随即拉过被子躺在床侧,“时间不早了,还是早点休息,如果睡不着,你不妨再想一想别的法子来报复我,只除了假装喜欢我这件事,其它的任何招数,我都心甘情愿地接着。” 说完,他便轻轻瞌上眼眸,声线里掺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累了,先睡了。” 可那丝颤抖,还是被荣显屹听了出来,连带着,他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一阵前所未有的悔意袭上心头。 他真的……是假装喜欢吗? 如果是,那为什么他的心脏,会疼的那么厉害? 想不明白的事情,荣显屹会一直想。 只是脑海中思绪纷乱,他很难理出个头绪来。 既然理不出来,那就想想刚才。 刚才,他明明是打算将报复进行到底的,可为什么到了关键时刻,他又停了下来呢? 因为那一刻,他甚至有些害怕。 怕的是,林舒扬如果知道他的想法,会不会就此而恨上他? 为什么会怕? 因为他怕自己会失去林舒扬,怕林舒扬哪天就突然离开,再也不回来。 不回来又怎样呢? 他现在已经解了咒术,他可以和千万人一样,可以肆无忌惮地接触任何人,他甚至可以娶妻,可以生子。 一个林舒扬又算得了什么? 不,不一样! 林舒扬对于他来说,跟任何人都是不一样的! 一个强烈的念头在他心底,嘶吼叫嚣着,像一颗发了芽的种子,拼命地想要冲破泥土,然后伸展枝叶,逐渐成长壮大。 刚才的一问一答,让他剖开自己的内心,一步步直视,观察,了解,直至承认。 他转头看向似乎已经睡着了的林舒扬,不禁想象,如果刚才压在林舒扬身上的人,不是他而是别人,亦或者娶妻生子的人不是他而是林舒扬 一阵恐慌瞬间席卷而来,荣显屹下意识握紧了双拳,立刻终止了这个念头。 不能! 他绝对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 林舒扬,只能是他的! 直到此刻,荣显屹才终于确认了自己的内心,回想起自己先前的话,他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啪!”清脆的声音在这空旷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而林舒扬依然紧闭双眸,似乎真的已经睡熟,丝毫没有被这声音所影响。 人的情绪有时候很复杂,一个念头升起,覆盖住另一个念头。 荣显屹扪心自问,他追去火车上,最开始绝不是因为想要解除那所谓的咒术。 在解除的过程中,林舒扬一皱眉,他甚至就想要放弃解除咒术的机会。 偏偏等到咒术真的解除的时候,一念之差,他做出了无法挽回的事情,说了无法挽救的话。 实在该打! 打完之后,他垂着头,像个知错的孩子般喃喃低语:“对不起,我错了。” “在火车上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我喜欢你这件事也是真的,我只是想要为自己找一个可以放肆的理由,一个可以彻底占有你的理由,谁知道连我自己都信了。” “我说报复,其实我只是有点生气,你不由分说地就把咒术施加在我身上,直到现在你都没有给我一个解释,所以我才,行差踏错。”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给自己开脱,我知道你还没睡,我想告诉你,林舒扬,我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心悦于你。” “不管今天过后,你是否会恨我,我都不会放你离开。” 说完最后一句,林舒扬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根本没有听到过这些话一样,睡得深沉。 荣显屹轻叹一声,没再说话,而是走到床的另一边,像最开始说的那样,这床足够宽敞,他们一人睡一边。 灯光也随之被熄灭。 黑暗中,林舒扬轻轻睁开眼睛,一颗被眼皮锁了许久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无声地渗入枕头。 ——“我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心悦于你。” 阿屹,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吗? 我还敢,再相信你说的话吗? 次日,荣显屹蓦地睁开眼,随即立刻坐起来。 他拉开窗帘悄悄向下看了一眼,只见一排军队正朝这边跑来。 荣显屹起身那一刻,林舒扬就睁开了眼睛,见事情有些不对劲,他出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严仲奇带着人找过来了。”荣显屹回头看着林舒扬,眼中情绪复杂。 而林舒扬却只是淡淡问道:“哦,那我们需要逃吗?” 昨晚,胖子几人其实说谎了,他们身为严仲奇手下的兵,白天都有自己的岗位要守,魁梧大汉如果暗中跟踪去那所谓的果园,那他的岗位谁来守? 就算有人替了他,私下种植(罂)粟这么大的事,守卫一定异常森严。 光是靠他一个人,怎么可能进去之后又毫发无伤地出来? 第152章 严少将,慧眼如炬 如果用巧合来解释的话,虽然勉强也能说得过去,但这么严重的事情,他不仅告诉了胖子,就连瘦高个也知道。 以这几人贪财的程度,从去年年底到现在,不可能不想办法去分一杯羹,还至于在火车站外面做打劫这种事? 荣显屹大概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在说谎,所以昨晚在小树林里,他绑绳子的时候刻意踢了块尖锐的石头在瘦高个旁边。 为的,就是让他们有机会逃走去给严仲奇通风报信。 只要瘦高个发现那块石头,然后再耐心地在绳子上磨一磨,就可以去找严仲奇汇报了。 而在苏州要想查到他们两个相貌如此出众的人,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只不过,严仲奇来的速度明显还是比他预估的要快一点。 他不知道荣显屹具体要怎么做,所以才会问他需不需要先逃走,再静观其变。 荣显屹听林舒扬这么问,便明白,原来林舒扬早已经看出来他的打算。 “不用,我们在这里等着他就好。”说完他目光又转移到林舒扬有些宽松的衣袖上,“可惜今天大概是吃不上早饭了。” “嗯,反正我也不饿,如果你饿的话……那也只能先忍耐一下了。”林舒扬边起身边说。 他说话时语气和神情都很淡然,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整理好衣服,又蹲下穿鞋。 起身的刹那,他忽然有些眩晕,大概是因为昨天逞强解咒术的原因,精神力还没恢复。 荣显屹下意识跨过来想要扶他,他却先一步抓住床沿,一只手如临大敌地挡在身前,“别过来!” 荣显屹脚步一顿,脸上的表情有些受伤。 缓了缓之后,林舒扬才收回手,淡淡道:“我没那么脆弱。” “昨晚的事,我向你道歉,我……” 荣显屹话还没说完,房门就被人用蛮力踹开,几只长枪枪口紧接着出现。 林舒扬向门口望过去,只见一位长相颇为英俊的年轻军官缓步走进来。 他生了一双深邃的双目,神色严肃,眉眼之间隐约能看出点彭德平的影子。 此人想必就是陈子欣的未婚夫、彭德平的外甥——少将严仲奇。 严仲奇锐利的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最终定格在荣显屹身上。 荣显屹同时也在打量严仲奇,能带着军队去上海帮陈子骞镇场子的人,绝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两个都是不甘示弱的人,目光一经接触的瞬间,无声的压迫感开始蔓延,严仲奇身后的士兵都感觉到心头有些沉重。 而林舒扬却神色淡淡,仿佛根本不受这两人影响。 这是一场无形的交锋,彼此都在试探着对方。 终于,严仲奇神色一转,脸上的表情从严肃变成笑脸,而后伸出手做握手姿势,“初次见面,你好啊,荣少。” 昨晚,荣显屹刻意在胖子几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姓名,为的就是让严仲奇知道,来这里的人到底是谁。 看来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荣显屹微微颔首,他看了一眼严仲奇投来的橄榄枝,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抗拒,跟严仲奇浅浅交握了一下,“严少将,慧眼如炬。” 严仲奇冲身后摆了摆手,士兵们立刻放下来了手里的长枪,“荣华门如今在上海滩可是风头无两,我若是连荣少都认不出来,那还不如吞枪自尽算了,也省得将来死于他人之手。” “严少将严重了,如果这里不是苏州地界,我也不一定一眼就能认出你,谁都会有看走眼的时候,关键在于及时止损,后面的判断和选择才重要。” “荣少说得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林舒扬听着这两人打哑谜似的对话,低着头想努力从中分析些什么出来,只不过还没等他理出头绪,严仲奇的话题就转到了他的身上。 “这位想必就是荣少经常带在身边的常雨!” 荣显屹轻笑,“刚刚才说到看走眼,严少将怎么马上就如此配合?”他转头看了一眼林舒扬没打算多做解释,“他不是常雨,但也是我的人。” 可严仲奇的好奇心却渐起,看床上被子的痕迹,这两人分明是住在一起。 他以为像他们这种人,是不可能如此放心谁,在睡觉的时候都离得如此之近。 “能被荣少带在身边的人,想必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荣显屹眼中划过一丝不快,因为严仲奇的目光已经停留在林舒扬身上太久。 林舒扬抬起头向前走了几步,他伸出手,脸上挂着浅淡礼貌的微笑,“严少将,我跟常雨一样,都是荣少手下的人,我叫林舒扬,是个医生。” 严仲奇伸手回握,但却没有立刻松开,他眼眸微眯,语气有些冷,“我听过这个名字,分盘会上赢了邓英武的人,就叫林舒扬,医生?你真的是个医生吗?” 林舒扬用力将手抽出来,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可没有规定医生不能参加分盘会,我的确赢了邓英武,但我也的确是个医生。” 严仲奇眉尖一挑,似乎有些诧异。 医生和神枪手这两个,竟然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荣显屹不着痕迹地将林舒扬向自己身边拉了一下,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分毫不悦,“严少将如此大张旗鼓地来找我,不怕被有心人知道,拿来做文章吗?” 身后,林舒扬看了一眼那只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下意识地甩开。 严仲奇被荣显屹的话一提醒,才像是想到了似的,目光立马从林舒扬身上收回,“荣少好不容易才来苏州一趟,不如就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我的府邸怎么也比这饭店里要强上许多的。” “如此,那就叨扰严少将几日了。” …… 苏州是江南水乡,也是个古香古色味道浓厚的地方,从严仲奇府邸的建造风格就能窥视一二。 荣显屹和林舒扬被安排在两间相邻的客房,严仲奇甚至还让人送了早餐给他们。 之后严仲奇便以公务为由,将他们两个晾在府里。 荣显屹塞了两个包子就去了林舒扬房间,却见林舒扬对着早餐发呆,连动都没动。 第153章 有违天理又如何? 见荣显屹出现,他抬起头问了句:“严仲奇给的东西,能吃吗?” 他不知道荣显屹对严仲奇到底是什么打算,是敌还是友。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在吃食上栽了两次跟头,谨慎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闻言,荣显屹点了点头,“能吃,这个时候他不会对我们动手。” “那就好。”林舒扬这才放心地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 “你就不问问我,到底为什么故意让严仲奇找到我们吗?”荣显屹自顾自地坐到凳子上,望着林舒扬。 “你一定有你的打算,没什么好问的。”林舒扬说完,顿了顿又说,“如果你需要我做什么的话,最好提前告诉我一下,免得我不小心打乱你的计划。” 荣显屹默默攥紧了手指,林舒扬的态度平淡至极,那语气,仿佛他现在让他去死,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心,蓦地一揪。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冷淡?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你没错,所以不存在原不原谅。”林舒扬毫不迟疑地回答着,继续吃着盘子里的小菜。 等他喝完一碗粥并吃完一盘小菜之后,一抬头,发现荣显屹脸上竟挂着一行清泪。 “啪嗒”,筷子掉落在桌面,他望着眼眶发红的荣显屹,有些不知所措。 “你眼睛进沙子了?” 荣显屹垂下眼眸,嗓音微哑,“大概。” 进沙子,自然是不可能的。 荣显屹回答完,心下忽然一动,又抬起发红的眼眶看向对面,“它一直流个不停,你是医生,可以帮我看看吗?” 流个不停?那可能不仅是进沙子那么简单。 “我来看看。”林舒扬站起来走到荣显屹身边,微微弯下腰扒开荣显屹的眼睛仔细查看起来。 比起相信荣显屹是在哭,他更加相信是眼睛感染了细菌。 “眼周有些发红,除了流泪还有别的症状吗?比如痒,或者眨眼的时候有痛感?” “没有。” 没有? 林舒扬刚松开手,腰间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缠住。 紧接着就听见荣显屹闷闷的声音传来,“昨晚的事是我做得不对,你如果心里有气大可以狠狠揍我一拳,或者再重新把咒术施加在我身上,总之就是别用这样冷冰冰的态度对待我,行吗?” 林舒扬面色平静地将腰间的手臂拉开,而后低着头,神色认真,“你放心,短时间内我没有多余的灵气再施咒,就算有我也不会再做出那种事。 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就尽快施展你的报复,我说过,除了假装你喜欢我这件事,其它的任何招数我都心甘情愿地接着。” 他看着荣显屹脸上干涸的泪痕说:“同样的招数用一次就够了,我也希望你能稍微尊重一下我的感受,别再碰我了,行吗?” “呵~”荣显屹苦笑,心里就像被一把没开过刃的刀子捅了一样,钝痛钝痛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什么报复?什么刺?那都是我脑子有病说出的混账话,你能不能……再相信我一次?” 相信? 相信什么? 相信荣显屹说的喜欢吗? 林舒扬垂着眸,几秒之后才冷不丁地说了句:“你说过,你不喜欢男人。” 荣显屹:“我那时候只是,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喜欢上” “够了!”林舒扬倏地捂住自己的耳朵,那几个字,他每听一次,五脏六腑都会跟着疼一次。 他放下手掌,重重按在桌角,深吸了两口气才缓缓说道:“别说了,昨晚的事情我们就当做没有发生过,何必非要搞得两个人都很难堪? 眼下我们还在严仲奇的府邸,等你做完你要做的事情,我们再说。” “不,”荣显屹站起来,发狠似的抱住林舒扬,语气急促,“现在不说,才会让两个人都难堪!” 林舒扬尝试着挣扎,可荣显屹根本不给他一丝一毫挣脱的机会。 “放开我!” “不放!” “放开!” “绝不放!” “荣显屹你!”林舒扬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几秒后,他停止了挣扎,神色如常,“那你说,我听着。” 荣显屹微微转头,嘴唇刚好就在林舒扬耳边,随即他滚动了两下喉结,嗓音低沉:“昨晚,我知道你没睡,后来我说的那些话,你一定都听见了,现在我再说一遍。” “林舒扬,我一念之差做了错事,你不能这么轻易就判我死刑!” “你心里是有我的,而我也早就心悦于你。” “林舒扬,我荣显屹心悦你,喜欢你。” “我喜欢男人,喜欢你这样的男人,这辈子也只喜欢你。” “刘盈盈也好还是什么别的人也罢,她们于我而言,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你一分一毫。” “惊世骇俗如何?有违天理又如何?我这辈子认定了你,谁都不能阻止!” “我从来没这么害怕失去过什么,唯一怕的就是失去你。” 荣显屹松开手臂,发红的眼眶让他此刻看起来多了几分可怜,“我恳求你,再相信我一次。” 林舒扬整个人都怔愣在原地,心跳如雷。 没有人能面对这样一张深情的双眸而无动于衷。 更何况还有那一句句不绝于耳的告白。 荣显屹不是个会用到“恳求”这种词的人,可偏偏将这词用到了他身上。 但是他真的,还能相信吗? “啪嗒”一粒纽扣掉在地上,紧接着门外传来敲门声。 严仲奇忽然出现在门口,脸上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抱歉,我没打扰到你们!” 看见严仲奇的那一刻,林舒扬的脸色倏然一白,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 这里是严仲奇的府邸,深浅不知。 荣显屹这样一个冷静睿智的人,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向他表明心意?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严仲奇在门外,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荣显屹回头望向严仲奇,眼神冷冽:“既然知道是打扰,严少将就不该出现!” 没想到荣显屹的态度会骤变,严仲奇短暂的愤怒之后,心情反而更加好了,“那我晚点再来,你们继续。” 严仲奇走后,林舒扬向后退了一步,“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考虑考虑。” 荣显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目光触及林舒扬那张有些冷意的脸色,又将话咽了下去。 “好。”荣显屹知道不能将人逼的太紧,只好收回目光,默默走出门外。 之后,他望着严仲奇离开的方向,眸光渐冷。 第154章 鱼儿已经开始咬钩 晚上九点,严仲奇派人来将荣显屹带走,说是有事相商。 荣显屹临走时,深深看了眼隔壁紧闭的房门,才迈步离开。 听着脚步声渐远,林舒扬才打开房门,而后悄悄跟了上去。 借着夜色,林舒扬身手敏捷地躲过了严仲奇府里所有下人,最后来到一扇窗户下。 窗户被开了一条细缝,大概是用来给房间通风的,此时却正好能让他清晰地听见房间里的对话声。 荣显屹和严仲奇之间的客套寒暄已经结束,此时正要缓缓步入正题。 “荣少这次来苏州,应该不是偶然!” 荣显屹不答反问:“是不是偶然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我们此刻坐在这里,这才重要不是么?” “这倒是,看来我那几个手下死的不亏,被你利用了都还不自知,这种废物,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严仲奇语气平常,仿佛处理几个手下只不过是一件生活中的小事,就像动动手把衣服上的灰尘掸掉一样简单随意。 看来胖子瘦高个还有魁梧大汉都已经死了,林舒扬默默想到。 这个结果发生在这个时代,并不令人意外。 房间里,荣显屹轻笑一声,“我倒不觉得他们废物,毕竟从他们口中,我可是知道了一件很用的事情。” “哦?说来听听。” “他们说,严少将手下的兵私下经常聚在一起种植(罂)粟,而且数量还不少,难怪都说跟谁都不如跟着严少将,升官虽然不好说,但发财却是很容易。” 严仲奇听完哈哈大笑起来,“荣少真是幽默,我手下的兵怎么会种植(罂)粟呢?” 林舒扬心说,这是打算否认吗?还是说,是魁梧大汉说了谎? 紧接着,就听见严仲奇又说,“我的兵手里拿的是枪,可不是锄头!他们不过是监督者,种植这种事情,自然有普通人去做,他们一辈子劳作命,做这件事正好合适。” 原来,负责种植的都是普通人,而那些士兵,不过是在一旁监督,或者说是监视和看守。 这么说,在这(罂)粟这件事情上,魁梧大汉并没有说谎。 荣显屹没说话,房间再次传出严仲奇的声音,“荣少,我们明人就不说暗话了,‘利通商行’的印章是不是在你手里?” “没错。” “这么说,那份名册也在你手里了?” “的确。” 荣显屹的回答非常快。 林舒扬在窗外,忽然听见手枪上膛的声音,他眉头一皱,但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所以名单上那些莫名死去的人,都是你下的手!”严仲奇拿枪指着荣显屹,眸光森然。 荣显屹顶着枪口,从椅子上站起来,而后轻轻伸出食指将枪口推开,“拿枪口指着合作伙伴,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利通商行’养了这么多人,真正能制造的利益的能有几个? 繁杂的枝叶太多只会影响主枝干的生长,我杀那些人不过是在肃清麻烦罢了。 何必浪费不必要的金钱去养活那些废物,你说呢严少将?” 严仲奇看了荣显屹几秒,而后神色一转,将手枪丢在一旁,“看来荣华门能有今天并不是偶然,有荣少这样的人物在,我相信未来的荣华门一定更加繁荣。 你说得对,那些人的确该清理清理了,但是陈之宏可是我未婚妻的亲爷爷,你怎么把他也清理了呢?” 后面这句话,严仲奇说的时候语气里夹带着几分笑意,这句话根本不是质问,反倒像是在幸灾乐祸。 荣显屹重新坐回身后的椅子,他双腿交叠,姿态肆意,“不把他清理,我又怎么能这么顺利地把‘利通商行’这条线握在手里? 本来我还担心他逃跑失踪会影响我的计划,不过幸好三天前,陈子骞在江西找到了他的尸骨并带回来,如此,我才好安心地来见你。” “那个老家伙,我早就想把他换了,可偏偏他身边有一个向福,秦广生几次三番地对他下手都没成功,没想到却被荣少捷足先登,看来富贵帮的气数大约是真的要到头了。” 荣显屹嘴角轻勾,鱼儿已经开始咬钩,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他沉吟了一瞬,缓缓开口:“‘利通商行’里,你负责提供原料,陈之宏和富贵帮负责加工以及制造鸦片,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负责运送的应该就是‘远洋商行’了。” “跟荣少这种聪明人合作,我想将来一定会很愉快。”严仲奇端起茶几上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上好的洞庭茶,荣少不尝尝?” 荣显屹端起茶杯吹了吹,却没有喝,他目光锐利地看向严仲奇,“我一直有个疑问,希望严少将能为我解答。” “说来听听。” “既然‘利通商行’的产业链和销路都掌握在你们手中,那冈田川一在这里面,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从林舒扬在陈府拿名册和印章,再到分盘会时,冈田川一曾派人去过荣府,就连魁梧大汉也提到过。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有日本人的影子,其中关系实在令人难以猜透。 严仲奇眉尖一挑,“你是怎么知道,冈田川一也跟‘利通商行’有关的?” 荣显屹的语气理所当然:“这不是很明显吗?分盘会上他受富贵帮邀请而去,除了鸦片,我想不到秦广生还有别的生意能跟日本商会扯上关系。” 严仲奇忽然笑了起来,“关于这一点,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闻言,荣显屹微微垂下眼帘,以掩饰住那里面的寒芒。 严仲奇不肯说,那就证明冈田川一的角色并不简单,之前他一直以为冈田川一的人想要得到名册和印章是为了分一杯羹。 但是如今看来,冈田川一的目的并不是这个。 严仲奇的话还在继续,“说实话,之前我就一直担心,你们这些帮派之间也真是奇怪,非要搞什么分盘会。 如今新世界大街和宝山商区都落进了荣华门手中,那富贵帮对我来说也就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了。 荣少,欢迎你的加入,‘利通商行’的大门将为你敞开!” 说着,严仲奇夸张地张开双臂,仿佛真的在荣显屹面前打开了一扇大门般。 第155章 讨价还价 荣显屹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松动,反而问道:“你一个人说的话,能算数吗?” 严仲奇爽快点头:“当然,整个‘利通商行’里,还有谁能比我说话更算数呢!” 荣显屹挑眉:“那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一定会加入?” 严仲奇的表情理所当然:“这世上谁不爱钱?你荣华门人数众多,想让他们死心塌地地跟着你难道不需要钱?‘利通商行’的利益是你无法想象的。 这世上能抵抗得了诱惑的人少之又少,你甚至可以将全天下都视作我们的摇钱树,只要吸上那么一次,他们就会一直一直往里砸钱,直到山穷水尽。 这样一本万利的事情,我不相信会有人不心动。况且,这不就是你来找我的目的吗?” 严仲奇说的热血沸腾,他似乎笃定了荣显屹不会拒绝,所以才说了那么多,以示诚意。 而一直在窗外听着两人对话的林舒扬,却相信,荣显屹这么做的目的,绝不是为了加入他们。 原本他一直对“利通商行”的事有疑虑,听了房间里的对话,现在他已经全都明白了。 “利通商行”就是一条专门制造和贩卖鸦片的产业链,这其中参与的人不乏华商商会会长,上海滩屈指一数的帮派也参与其中,还有手握重兵的少将,以及有着(政)府背景的远洋商行,甚至连日本人也参与其中。 他从陈府拿回的名册,里面的名单只是这个庞大产业链下的几条小虾小鱼,真正负责运作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将自己的名字放在那么明显的位置。 荣显屹一定是从那份名单上察觉到这背后的事情,所以才会来找严仲奇求证。 可求证之后呢?他们又该怎么脱身?还是荣显屹有其它的打算? 房间里,听着严仲奇的话,荣显屹抿了几口茶水,“没有印章,你们的产业链运作起来应该很麻烦。” 荣显屹将茶杯搁在茶几上,继续说:“现在不是(罂)粟收获的季节,而你们之前的货肯定都囤积在陈之宏和秦广生手中,陈之宏失踪之后,你一定派人去找过他,也难怪他会逃到江西那么远的地方去。 陈子骞把自己关在府中七年,能接手大部分产业已是极限,对鸦片的事情并不知情,当初你带着军队大张旗鼓地去帮他镇场面,想必也是为了处理鸦片的事。 之后,秦广生或许接管了陈之宏手里的货,但产量大不如从前,就在分盘会开始的那天,你们还损失了一批将要运往北平的货物。 现在秦广生手里能制造鸦片的地方恐怕所剩无几,这种情况下,除了我,你们没有更好的选择。” 严仲奇眼眸微眯,他不知道秦广生到底留了多少把柄在荣显屹手里,但仅凭几个零散的信息,就能将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荣显屹这个人果然不能小觑。 跟这种人合作,他忽然开始忌惮起来。 “你说得没错,跟你合作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但绝不是唯一的选择,大不了也就是多费些事罢了。 荣少,你这么大费周章地来到这里,到底意欲何为?不妨敞开天窗说亮话!” “我荣显屹要做就要做到最大,我要的,是将整个‘利通商行’掌握在手里!”荣显屹毫无保留地展现着自己的野心,“我父亲曾说过,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有一颗想要做龙头的心,如此,才能成大事!” “龙头?”严仲奇冷笑,“你的口气倒是不小,可你别忘了,这里不是上海滩,现在是你在我的地盘上,居然还想把我踩在脚下,真是可笑至极!” “严少将先别急着拒绝,不妨先考虑考虑再说,反正我也不急着回上海。”荣显屹倏地站起来,作势便要往外走去。 “荣显屹!”严仲奇出声喊住荣显屹。 荣显屹顺势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严仲奇,等着他的下文。 “你想要做龙头就算我不介意,那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如果你不是诚心诚意想要跟我合作,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严仲奇的威胁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荣显屹不怒反笑,他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严仲奇面前仔细盯着对方的眼睛问:“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我不可能?整个‘利通商行’里说话最有权威的人不就是你吗?还是说,你也只是在为别人办事?” 严仲奇动了动脖颈,关节响动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他同样盯着荣显屹,语气森然,“有时候知道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没有否认,那就是在变相承认了,严仲奇背后是谁?是(政)府?还是日本人? 亦或者,这两者都有? 荣显屹心思翻转,眨眼间,他便轻笑出声,“严少将,做生意总是要讨价还价,最后才能给出一个让双方都满意的答案,我承认我的野心是有些大,但我毕竟为此付出了太多。 既然你都说了不可能,那我就退一步,以后由我来接手秦广生和陈之宏在‘利通商行’所有的一切,但利益我要比他们加起来再多一成。 这是我的底价,我不会再让步了,严少将不妨好好考虑考虑,晚点再给我答复也不迟。” 荣显屹说完,便迈步朝外走去,直到他行至门口时,严仲奇才再次开口。 “不需要晚点,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复。”严仲奇眼中划过一抹冷意,抬手拍了拍掌。 房门立刻被人从外面打开,十几名拿着枪的士兵站立在门前,身姿挺拔。 这些人,在他进来时还没有,荣显屹回头,“严少将这是什么意思?” “我刚才说过了,这里是我的地盘,你只能听我的!” 严仲奇不紧不慢地朝门口走过去,军靴踏在水泥地面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想要加一成是不可能的,秦广生和陈之宏俩人加起来对你来说已经是天大的财富了,做人不要太贪心。” 荣显屹蹙起眉头,“你的意思是我只能拿秦广生和陈之宏的那份,一点都不能再加了?” 第156章 可是,我不想把你独自留下 “没错,半点都不能再加了!”严仲奇回答得斩钉截铁。 闻言,荣显屹却眉宇一展,颇为轻松地点了点头,“行,那就这样说定了,回头我们最好签署一份合约,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见荣显屹答应得这么干脆,言语之间甚至有点急不可耐,严仲奇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荣显屹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拿两人份的利益。 什么龙头,什么再加一成,不过都是幌子。 “呵~”严仲奇忽然笑起来,“绕了这么大一圈,原来这才是你的最终目的,这场讨价还价,我甘拜下风。” 荣显屹客气地回以微笑,“严少将也很有原则,这一点我自愧不如。” “原则?我可没有那种东西。”严仲奇说完,门外忽然传来了动静。 林舒扬被两杆长枪指着,被动地从一旁走到门前。 荣显屹脸色一变,眸光瞬间变得冰冷,“严少将,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合作伙伴了,你抓了我的人,总该有个合理的解释!” 严仲奇目光在林舒扬和荣显屹之间打了个转,“荣少,可能你还不太习惯,像我们这种人,跟人合作的时候手里要是没点把柄,晚上是连觉都睡不好的。 特别是跟你这样的人合作,我就更得小心谨慎了。” 荣显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白天他和林舒扬说的话,严仲奇大约是全都听见了,所以,现在才会用林舒扬来威胁他! 他定了定心神,装作一副平静的样子开口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两天后,会有人交给你一批新货,你只需要安全地将这批货送到远洋商行张志远的手中,我就相信你是诚心诚意想要加入我们,到那时,你的人我自然会完好无损地还给你。” “就这么简单?” 严仲奇摇摇头,“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需要亲自去江西取货,这一路上不仅要避开军队的盘查,还要应付秦广生的暗算。 不过到上海之后就会轻松很多,那时候你要立刻把货交到张志远的手中,如果你做不到的话,那么我们先前说的合约就不能作数。” 他转头看了一眼门外的林舒扬,又加了句,“你的小情人也只能永远留在这里了。” 荣显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了林舒扬,心中思索着自己有没有别的筹码可以跟严仲奇讨价还价。 可当他接触到林舒扬那双沉寂如死水般的目光时,一切想法都只能停滞在原地,半分都动弹不了。 “这就是你的目的。”林舒扬声线平稳,仿佛在叙述着一件别人的事情般,“早上的时候,你早就知道严少将在门外,所以才对我说出那番话,这样就会让他以为,我对你来说无比重要,刚好可以当做用来威胁你的筹码。” 荣显屹连忙摇头,眸光里满是惊痛,“不,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原来他在林舒扬心里,已经变成了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连感情都可以出卖的人。 可,造成这一切的人不正是他自己么? 自食苦果大概就是这般味道了。 “你的想法只有你自己知道了,不过这样的报复方式,也挺好。”林舒扬望着荣显屹的目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冰冷,“荣显屹,你再一次让我体会到从云端跌进地狱的感受,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可能会信你了!” “我”荣显屹三两步冲到林舒扬面前,想要为自己辩解,可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无从辩解。 是他太过心急,偏要在不合适的地点说出那些话,所以才会被人拿来利用。 从早上严仲奇忽然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他就该想到的,偏偏那时候他根本没有心思去想这些。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林舒扬脸颊,可伸到半空时又停了下来,他怕听见林舒扬抗拒他的话语。 最后他只说了句:“不管你信不信我,我都不会让你留在这里。” 随即目光便冷冷地看向围在这里的十几个士兵。 “荣少,留不留现在可不是你说了算。”严仲奇的话音刚落,立刻从四面八方又涌来几十个手持长枪的士兵,将这里团团围住。 荣显屹握紧双拳,声寒如冰:“严少将,这是打算彻底撕破脸了!” “我只不过是给你出了一个选择题,聪明人自然都知道该怎么选。” 严仲奇说完,林舒扬忽然伸手抚上荣显屹侧脸。 不过一瞬,荣显屹脸上的寒霜便尽数褪去,而后转过头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他眸光闪了闪,说出的话意有所指,“你还不明白吗?今天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不可能离开这里了,留下来,或许更有意义。” 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答应严仲奇。 那一瞬间,荣显屹清晰地从林舒扬眼中捕捉到后面这句没有说出的话音。 眼下的情况,的确如林舒扬所言,如果他不答应,那么最坏的结果就是他们两个人都走不出这里。 如果答应,只要他完成了严仲奇所交代的事情,他们两个最终都会从这里走出去。 权衡利弊之后,他轻声低语:“可是,我不想把你独自留下。” 林舒扬望着荣显屹的眸光轻轻颤了颤,那目光里的情绪太多,多到荣显屹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丝笑意和犹豫。 下一刻,林舒扬就结结实实给了他一巴掌。 “啪!” 这一声响,连严仲奇都觉得惊诧。 荣华门如今在上海滩举足轻重,荣显屹作为掌权者,手段绝不会比他们这些人逊色。 上位者向来不会容忍被人当众打脸,特别是林舒扬这种身份。 他未免太过自视甚高了。 严仲奇脸上闪过一丝疑虑,如果林舒扬彻底惹怒了荣显屹,那他的价值就没那么高了。 荣显屹脸偏到一边,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当众打脸。 猝不及防挨了林舒扬这一巴掌,他的第一情绪竟是一种畅快感。 比起毫无反应的冷静淡然,这一巴掌反而给他吃了个定心丸。 这至少可以说明,林舒扬还是很在意他。 而且刚才那个眼神,他不会看错。 第157章 真心实意? 打完这一巴掌,林舒扬心里也觉得挺舒畅,昨晚他想了一夜,对荣显屹下咒这件事他是不对,但荣显屹报复的方式显然也有错。 特别是,在那种事情上。 他越想越觉得生气,就算荣显屹捅他几刀或者拿枪在他身体上打几个洞,他也不会说个不字。 可荣显屹明明也对他动了心,却自己骗自己,选择在情事上施展报复…… 还有今天早上,明明知道自己的处境,还无视他的提醒,偏要说出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结果给了严仲奇一个抓住把柄的机会。 做出这一系列的事情,他觉得荣显屹平日里的精明和智商大概都被狗给吃了! 希望这一巴掌能把荣显屹打醒。 畅快感来得快走得也快,看着荣显屹脸上那明显的巴掌红印,他又忽然有些心疼。 自己的手尚且有些发麻,脸大概会更疼。 也不知道,以荣显屹现在的智商,到底有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见荣显屹半晌没什么反应,他又装作心灰意冷的样子,暗戳戳地说:“这一巴掌就算是我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喜欢,成功地让我成为了别人用来威胁你的筹码,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成,可以放心地去做你自己的事了。” 荣显屹回神,终于从这最后一句话里品出味来。 他轻轻碰了碰被打的脸颊,语气里听不出半点恼火,反而有些认真:“我承认在这一点上算是我连累了你,但今天早上我说的话都是发自肺腑。你等我,三天后我会来接你回去。” 听到这里,严仲奇脸上的疑虑才终于消失,同时也更加相信,自己扣下林舒扬的决定并没有错。 荣显屹转身,“严少将,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可以答应,但你必须保证不能动他一分一毫!” “这是自然,你放心,只要你诚意十足,我绝不会动他一根毫毛。” 反之,那可就不一定了。 严仲奇说完,朝门卫的其中一个士兵招了招手,那士兵立即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严仲奇面前。 “他叫仇泗,是我的心腹,他会跟你一起去江西协助你,并告诉你取货的具体地点,荣少,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第二天下午,林舒扬坐在院子的凉亭里,一边整理药箱,一边估算,这个时候,荣显屹大约已经在去江西的路上了。 昨晚从严仲奇那里离开之后,他们就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没有机会再说上话。 那个叫仇泗的人会一路跟随去江西,说是协助,其实不过是监视。 也不知道荣显屹回上海的路上,又会遇到怎样的危险。 身后传来脚步声,林舒扬神色一凛,垂下眼帘。 严仲奇大步走过来坐到林舒扬对面,看着他摆弄药箱,眼中有诧异之色闪过,似乎没想到他真的是个医生。 “林先生,真是抱歉,这几天只能暂时委屈你了。” 林舒扬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从在红缨饭店,严仲奇刻意问他身份的时候,他就隐隐猜到了严仲奇的打算。 年纪轻轻就能做到少将位置的人,绝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况且从在红缨饭店里见到严仲奇第一眼开始,他就觉得此人城府很深。 将他留下来,的确能短暂地威胁荣显屹,但只要荣显屹成功地把货送到张志远手中,严仲奇就不得不把他放出去。 这个把柄太过于临时,如果他是严仲奇,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一样更加长久的把柄,这样才能安心。 一个荣显屹的心腹或者是枕边人,一定知道很多事情。 正好,他也可以借此机会,从严仲奇这里打探到他想了解的东西。 而现在,如他所料,严仲奇主动来找他了。 “不委屈,”他淡淡说着,“说起来还得感谢严少将,否则我也没有机会过几天清闲日子,说句不好听的话,真希望荣显屹完成不了交货的任务,这样我或许就能彻底摆脱他了。” 果然,他一说完,严仲奇的神色明显变得八卦起来,“哦?你跟荣少之间是因为什么意见不和的呢?” “意见不和?”他自嘲一笑,“严少将用词还真是贴心,给我留足了面子。” 严仲奇笑了笑。 “我跟荣显屹的关系,或许跟你想的有些出入,他昨天说的那些深情至极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林舒扬盖上药箱,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恨意,“没有哪个男人愿意雌伏在他人身下承欢,要不是被逼无奈,我不可能任他摆布!” 严仲奇对此不以为然,“男人和男人之间……本就是你情我愿,认真体会一样欢愉,况且我看荣少对你,倒像是真心实意啊!” “真心实意?他杀了我最爱的女人逼迫我跟他在一起,这种真心实意谁敢要?严少将,如果是你,你敢要吗?”林舒扬语气里充满了不屑,可最后一句却问得严仲奇哑口无言。 谁能想到荣显屹喜欢男人就算了,还是个杀了别人喜欢的女人强抢过来的,如果这一切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信呢? 林舒扬说完,在心里为那不存在的“最爱的女人”默哀了一秒。 没办法,他的身份是荣显屹伪造的,家中只有一对父母还不幸去世,严仲奇只要一查就能查到。 亲人好查,恋人就不那么容易查到了,所以他只能编造这样一个狗血的剧情来忽悠严仲奇,至少短时间内不会那么轻易被戳穿。 严仲奇清了清嗓子,才一副理解的样子点点头,“我充分能理解你的心情,只是没想到荣显屹背地里居然会是这样的人,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很好,至少严仲奇已经信了八分。 林舒扬神色一转,变回之前的冷淡模样,“算了,我跟严少将说这些也没什么用,既然你们是合作关系,我总不可能指着你能帮我一把,太阳下山了,我该回去了。” 说完,他便起身提着药箱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严仲奇出声喊住了他:“如果我说我能帮你,你又拿什么来跟我做交换呢?” 闻言,林舒扬轻轻勾了勾嘴角。 …… 第158章 我来……接你……回家 两天后的傍晚,林舒扬被带到一个熟悉的地方,红缨饭店。 不过这次是在吃饭的包厢里。 他一进门,就看见坐在饭桌旁的荣显屹,以及站在他身旁的仇泗。 那天晚上没注意看,今天见到仇泗才发现,这人竟生得一脸俊俏的模样,只是那双眸子有些冰冷。 荣显屹神色有些疲惫,见到他,只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举动。 “荣少,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毫发无伤。”严仲奇一来,仇泗就走到他身边,耳语了几句。 严仲奇听完,轻轻抚了抚仇泗的脸颊,眼神柔和。 林舒扬没注意到身后,自顾自地坐到荣显屹对面,在背对严仲奇的方向给了荣显屹一个安心的眼神。 严仲奇拿出两份一模一样的纸张摆在荣显屹面前,“荣少,这是我们之前的说好的合约,我已经签署完,你看看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荣显屹拿起那两份纸张认真看了一会,之后便拿起桌上的钢笔挥挥洒洒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严仲奇拿起其中一份,而后对折收进怀中,他正要说些什么,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个士兵,对他低声耳语了几句。 他神色一变,简单说了句:“这顿饭我恐怕不能作陪了,荣少,我们下次再会。” 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开,仇泗也立马跟了上去。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这间包厢里就只剩下林舒扬和荣显屹两个人,以及桌上的各色饭菜。 从始至终,荣显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整个过程都沉默无言。 林舒扬忽然有些没底,那天他打了荣显屹一巴掌,他该不会还在为这件事而生气? 他动了动筷子,默默吃着面前的蔬菜和虾肉,房间里一时静默的可怕,只时不时响起几声咀嚼蔬菜的声音。 几分钟后,荣显屹也拿起筷子,吃了几口面前的菜,他吃的极其缓慢,每一口都要咀嚼数下才咽下去。 俩人就这样吃了十几分钟,直到林舒扬吃到有些撑,才终于放下筷子,率先开口。 “我们要回上海吗?” 闻言,荣显屹放下筷子,轻轻点了点头,而后起身便准备往外走。 林舒扬在他走到门口之前喊住了他,而后起身朝前走了几步,“荣显屹,你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前在严仲奇那里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明白?还是……因为那天我打了你一巴掌,你在生气?” 荣显屹转过身看着林舒扬,轻轻摇了摇头。 林舒扬眨了眨眼:“我不明白你回答的是我问的哪个问题。” 顿了顿,他微微垂下眼帘:“如果你不想跟我说话,那我闭嘴。” 话音落地,荣显屹便三两步跨到他面前,他抬眸望过去,看见荣显屹皱着眉滚动了一下喉结。 之后耳边便传来一阵嘶哑模糊的嗓音,“我来接你回家!” 简简单单六个字,荣显屹却说的异常艰难。 林舒扬瞬间睁大了眼眸,他这才注意到,荣显屹穿了一件高领衣衫。 “你嗓子怎么了?”说着,他就伸手轻轻扯开荣显屹脖子上的衣领。 荣显屹脖子一圈被裹上绷带,隐隐能看见里面的血迹,“你受伤了。” 难怪他一直都不说话,就连吃菜都要细嚼慢咽。 仇泗一定是把这件事告诉了严仲奇,所以荣显屹一直不出声,严仲奇也并不觉得奇怪。 只有他不明状况,还以为荣显屹是故意 荣显屹将他的手拿开,嘴角勾勒出一个安心的笑,“小伤无碍。” “你别说话了,我问你眨眼就行,如果答案是是,你就眨一下,如果答案是否,你就眨两下。” 荣显屹重重眨一下眼睛,表示同意。 “除了喉咙,还有没有其它地方受伤?” 荣显屹顿了一瞬,才重重眨了两下眼睛。 “那这次去江西,你是带了常雨去吗?” 荣显屹重重眨眼。 “他是不是在外面?” 荣显屹再次眨眼。 这样听话……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乖顺的荣显屹,令林舒扬感到一阵心疼。 “好,那我们现在就回家。”他提起一旁的木箱,跟荣显屹并肩朝外走去。 常雨坐在驾驶座上,眼皮止不住地往下耷拉,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林舒扬敲响了车窗。 “你去后面,我来开车。” 荣显屹原本打算坐到后座,听见林舒扬的话,他果断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而后坐了上去。 常雨甩了甩有些发懵的头问,“严仲奇没把你怎么样?你会开车吗?” 林舒扬淡淡点头,“会,你放心,严仲奇没把我怎么样。” “好,一天一夜没合眼,我这状态确实不适合再开车了。”常雨从驾驶坐下来,坐到了车后座。 民国时期的汽车和现代还是有很多不同的,最直观的一点就是它的驾驶座在右边。 林舒扬花了一点时间仔细琢磨了一下其它功能,又微微适应了右驾的视野,才开始启动汽车。 这时,后座的常雨忽然问了句:“你认识路吗?” 林舒扬踩油门的动作一顿,“……我方向感很好,你简单说一下路线。” 这意思就是不认识路了,常雨有些担忧,刚想说还是他来开,结果一张口就打了个哈欠。 于是只好将路线告诉了林舒扬。 “我知道了。”林舒扬点了点头,便朝前开去。 他侧目看了一眼荣显屹,问身后的常雨,“你们去江西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他脖子是怎么伤的?” 常雨闭着眼睛靠在后座,虽然有气无力,但依然思路清晰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去的路上倒还好,就是回来的比较坎坷,出江西的时候遇到军队阻拦,还好我们跟彭司令有点交情,所以也算是有惊无险。 最危险的是快到上海地界的那段路,秦广生大概是打算鱼死网破,用尽手段搞偷袭,屹哥脖子上的伤,就是被富贵帮的人干的,匕首刺穿了颈侧,差一点就割破了血管。” 刺穿 光是想想就令人感到一阵后怕,林舒扬强迫自己稳住心神,才没让车走偏,他深呼吸几次之后,才再次开口问常雨,“那个用匕首的人,是谁?” 第159章 别走……好吗? 常雨轻轻摆了摆手,“不认识,反正已经被屹哥一枪击穿了脑袋。 等回去之后你还是给屹哥仔细看看伤口。 一开始在路上没有合适的伤药,后来他又不肯好好休息,一定要亲自来苏州接你,结果在来这里的路上伤口就开始发炎,现在更是连话都说不了。” 常雨说着,便感觉一道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不用看都知道这目光来自于谁。 但他没打算睁眼,正好可以当做看不见,嘴里的话也一直没停,“反正我说的话,屹哥向来不怎么听,等回了荣府,还得是荣太太出马才行” 林舒扬转头淡淡瞥了荣显屹一眼,后者立马收回对常雨的注视,正襟危坐地目视前方。 “这件事还是别让荣太太知道,免得她担心。” 常雨轻轻点头,“反正我这几天不会进荣府,你们要是能瞒得过去,那就不告诉她。” “嗯,对了,你们送的那批货,都是鸦片吗?” “不知道,那个仇泗寸步不离地看着货,我们根本没时间查看,不过屹哥说了,严仲奇是个谨慎的人,他不会直接让我们运送这么大一批鸦片的大概率,这只是个试探我们的幌子,至于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那并不重要只要我们安全送到张志远手里就行” 常雨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林舒扬从后视镜里向后看了一眼,常雨已经歪着头睡着了。 看来这几天,他们经历的危险远比常雨三言两语说的还要多。 常雨尚且如此,荣显屹也一定没有休息好,否则伤口也不会变得这么严重。 外面的天色已然黑了下来,他一边看路,一边时不时的打量荣显屹两眼,在车内安静了大约十分钟后,荣显屹的眼皮也开始有些支撑不住。 “你如果困了就睡一会,有什么话,等你好了我们再说。” 他说完之后,荣显屹模糊地发出一声“嗯”的声音,随后才瞌上眼眸靠着车窗睡过去。 夜间的路不好走,林舒扬回想着常雨所说的路线,朝着上海的方向开去。 中间绕了点路,终于在晚上九点多到达荣府。 他们下车后,常雨便开着车迅速离开。 常雨刚走,杜庆就匆忙小跑过来,“少爷,林先生,你们可算回来了,这几天你们音讯全无,太太都快急上火了。” 林舒扬看了荣显屹一眼,估计他那天大概是直接带上常雨去了江西,连家都没回。 荣显屹轻轻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林舒扬。 林舒扬知道他不能说话,便转移了话题,边说边往里走,“杜叔,荣太太上火严重吗?” “太太这两日总说牙疼,不过连喝了两天绿豆汤已经好多了。” “绿豆汤虽然下火但也不能喝太多,如果她还是牙疼的话,还是要配合吃些消炎的药才行,”林舒扬朝三楼望了望,“荣太太已经睡下了吗?” 杜庆前面刚点着头,听见林舒扬最后一句问话,又连忙摇了摇头说:“太太出去跟人打麻将,还没回来。” 打麻将? 林舒扬停下脚步,“她一般都几点回来?” 杜叔无奈的笑笑,“这几日,太太大概都是将近午夜时分才回来的。” 林舒扬淡淡笑了笑,他算是明白了,“如果太太明天还是牙疼的话,你记得提醒她,经常熬夜也会导致上火。” “……我明白了。” “那我们就先回房了,”林舒扬想了想又说,“杜叔,我们路上没怎么休息,荣太太如果回来你告诉她一声我们回来了就行,等明天我再去拜访她。” 杜庆下意识地点头,“哎,好,那你们好好休息休息,太太那儿我去说。” 直到俩人进了三楼房间,杜庆才反应过来,自言自语了一句:“怎么今天少爷看起来跟平时好像不太一样” 进了房间,林舒扬便放下木箱,“杜叔应该没有怀疑,你先换件衣服,等会我检查一下你的伤口。” 说完,他便走到浴室里,仔细清洗手指。 等林舒扬出来的时候,荣显屹的上衣才穿一半,他下意识地迅速把衣服合拢起来。 可林舒扬还是冷着脸走过来,把他刚合拢的衣服掀开。 “你不是说除了喉咙没有其它地方受伤吗?那你腰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荣显屹不能说话,只垂着眸,像个干了错事的孩子。 林舒扬弯下腰仔细查看了一下伤口,那伤口就在腰侧,大约有一根食指那么长,上面已经结了浅浅一层痂。 “伤口不算深,看样子应该是子弹擦伤导致。”林舒扬微微松了口气,而后直起身子目光锐利地望着荣显屹双眸,“你老实告诉我,身上到底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荣显屹下意识想要摇头,可脖子却立刻传来痛感,他只好重重眨两下眼睛,表示没有。 “那好,你先坐到沙发上,我去拿药来。”林舒扬打开木箱,将药箱取出来,转身的时候,荣显屹已经坐在了沙发上。 他走过去,将药箱放在茶几上,不动声色地说了句:“如果再让我发现你骗我,我就真的不会再信你说的任何话了。” 闻言,荣显屹默默站起来,将袖口卷至上臂,露出一道扎眼的血痕。 林舒扬冷冷瞥了一眼,随即坐在茶几上,双手环抱,语气微凉,“还有吗?” 荣显屹认真想了想才重重眨了两下眼睛,这次是真的没有了。 林舒扬定定看了他几秒才淡淡开口,“坐下。” 像是命令。 荣显屹不疑有他,立马照做。 林舒扬拿取出药水,先处理了荣显屹腰侧和手臂上的伤口,之后才揭开绷带查看脖子。 “伤口处理的没什么问题,既没伤到骨头也没割伤动脉,算你命大。” 林舒扬掩饰住眸中的担忧转身从药箱里拿出一盒消炎药,“这是最后一盒药了,如果吃完之后还不见好,我再想办法回去给你买。” 直到亲眼看着荣显屹吞了药,林舒扬才收起药箱,习惯性地交代,“记得伤口别碰水,清淡饮食。” 他提起木箱,准备回二楼房间,就在手搭上门把手的那一刻,腰间忽然覆上两只手臂,他刚想回头整个人就被身后之人抱了个满怀。 “别走好吗?”荣显屹嘶哑的声音紧接着在他耳边响起。 第160章 我只需要你 一声轻叹自林舒扬口中溢出,“我总得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你松手。” 可身后的人却依然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分毫未动。 他只好又说,“晚点我还会再过来,所以现在可以松手了吗?” 荣显屹这才松开手臂,向后退了一步。 林舒扬忽然脸色一变,转身看向荣显屹空荡荡的领口,“墨玉环,你放在哪了?” 荣显屹抬起被长袖遮住的手腕,只见那两枚墨玉环被穿在一起像腕表般绑在了手腕上。 “呼~”林舒扬松了口气,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打开房门向外走去。 等林舒扬换洗完回来的时候,荣显屹也简单给自己身上擦了擦,之后便坐在沙发上静静等着。 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他立刻站起来,却见林舒扬进来之后,直接走到衣柜旁拿出了之前的被子然后放到沙发上。 “你的伤口一直发炎的话,晚上很有可能会高烧,如果你感到不对劲就拿水杯敲两下床头柜,那样我就听见了,知道吗?” 林舒扬说着,便躺在沙发上,轻轻闭上眼睛,“时间不早了,赶紧休息。” 可荣显屹站在沙发边却不肯走,他眼底闪过一丝犹豫的情绪,不过很快又变成了坚定。 对待林舒扬,他向来是个行动派,心里做了决定,立刻就付诸行动。 他弯下腰,直接掀开被子,而后一把抱起林舒扬就朝床的方向走去。 “你干什么!”林舒扬倏地睁开眼睛,他想下来,又怕动作太大扯到荣显屹身上的伤口。 偏偏荣显屹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只能干瞪眼,直到荣显屹把他放到床上。 他想起身,可荣显屹却按住他,另一只手放在额头上,费劲地说:“这样更方便查看。” 说完,还颇为诚挚地眨了眨眼睛,仿佛真的是为了更方便他查看晚上有没有发烧。 林舒扬冷笑。 是被气的。 “荣显屹,说句真话对你来说就那么难吗?方便查看?你发烧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就算是高烧,烧一晚上也烧不坏你荣显屹的脑子,我看,我还是明天早上再来。” 林舒扬腿上一用力,膝盖直接顶在荣显屹腹部,趁着荣显屹吃痛的瞬间从床上翻身而起。 他冷冷看着弯腰捧腹的男人,语气淡然,“现在你是病人,我是医生,听我的。” “不” 他迈开步子就要往外走,可荣显屹再次从身后抱住了他。 他正要动手,又听见荣显屹破碎嘶哑的声音,“我……想你,我想……离你近一点,别离开求你。” 最后两个字,荣显屹说的极重,却又显得如此卑微。 林舒扬心中一阵动容,沉默了几秒后,他还是用力推开了荣显屹。 然后转过身,平静地看着眼前容貌宛若精心雕刻的男人,“我可以相信那天早上你说的话,但那天晚上你自己也说过,就算我帮你解了咒术,它也已经变成一根刺狠狠扎进你的心脏。 或许你现在是因为新鲜,愧疚亦或是其它原因,所以才觉得自己喜欢我,但那根刺会一直在你心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扎你一下。 我希望你能给自己多一些时间,再仔细想清楚,我,对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说完,看见荣显屹深思的表情,就知道这些话他都听进去了。 他没再说什么,转过身向外走去。 “我想的很清楚。” 听见荣显屹虽然嘶哑但很流畅的嗓音,他倏地停下脚步,猛地回头看过去。 荣显屹紧紧盯着他,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你对我来说,比那根刺重要的多得多。 我不知道你到底重要到什么程度,我只知道,如果有一天让我在自己的命和你的命之间做选择,我的选择一定会是你。 林舒扬,我不需要什么时间,我只需要你。” 心,再次因为荣显屹的话而狂跳起来。 林舒扬怔在原地,脑中不停回荡着那句“我只需要你”。 没有过多华丽的辞藻,荣显屹的情话向来直接又简单, 偏偏,他竟爱极了这份简单。 荣显屹把他拥进怀里,他没有拒绝。 “古人常用生同衾死同穴来形容夫妻感情深厚,我们虽不是夫妻,但我也想每晚能拥你入眠,早晨醒来第一眼就能看见你。 我知道你一定也跟我一样,所以求你,别留下我一个人,好吗?” “嗯。”此时此刻,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更重要的是,荣显屹说得对,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 可下一刻,他忽然反应过来,“你嗓子好了?之前说什么想我之类的话,都是你故意装成那副破碎可怜的样子!” 耳畔一声低笑,说明了事实。 他轻轻挣扎离开荣显屹的怀抱,故作冷淡地质问:“嗓子什么时候好的?” “多亏你给我吃的药,吃下去之后大概半小时左右嗓子就不那么疼了。” 半小时,那是他换洗完刚走进房间的时候。 “你又骗我!” 谁知荣显屹却轻轻摇了摇头,“这可不能算是骗。” 听见这熟悉的话术,他眉梢一动,“不是骗?难道是哄?” “不是骗也不是哄,是我在向你示弱。”说完,荣显屹便微微向前将唇贴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现在这样,才是哄。” 抵不过这样将情话信手拈来的荣显屹,他感觉自己耳根处又开始发烫。 心里轻叹一声,他总是被荣显屹拿捏得死死的,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还真是没出息啊! 清晨,林舒扬被刺目的阳光照醒,他动了动。 很快就有一只手伸过来,帮他挡住眼前的光线。 昨晚,他们只是相拥而眠,并没有发生什么,而且荣显屹的状态也的确不适合发生什么。 心中的踏实感让他们一觉睡到天亮,只是睡前忘记了拉窗帘,所以才会让阳光透进来。 “该起床了,我的林医生。” 荣显屹的嗓音已经恢复了十之八九,若是不注意听谁也想不到他颈侧还缠着绷带。 林舒扬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凌乱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性感。 荣显屹忍不住动了动喉结。 第161章 你是医生,都听你的 但林舒扬没给他进行下一步的机会,便下床开始洗漱,之后又将药准备好放在茶几上,等荣显屹洗漱出来的时候便督促他吃下去。 “虽然你现在嗓子恢复的还不错,但这药还得继续吃,中午如果你要出去的话,记得把药带上。” 林舒扬说话时一本正经,就像科室里叮嘱病人的医生,严肃又认真。 荣显屹吞下药片,又喝了一口水含在嘴里,等林舒扬说完时便精准无误地堵上那张淡红薄唇。 带着淡淡药味的水顺着唇舌流进口中,之后又滑入喉咙。 不苦,反而有一丝甜味。 听见“咕咚”一声,荣显屹才结束这个湿软绵长的吻。 “早晨起来多喝水,对身体有好处。” 被喂了一嘴水的林舒扬还没来得及消化,就听见荣显屹慢悠悠地说了这么一句。 这话,是之前他跟荣太太说的,看来荣太太原封不动地拿来用在荣显屹身上了。 他抬手擦去唇角溢出的水迹,轻轻点头,“说得没错,不过下次你要是想亲我就直说,找这么多理由,不累吗?” 荣显屹挑了挑眉,随后便扣住林舒扬后脑,深深吻上去。 “我现在说,还来得及吗?”深吻结束后,荣显屹抵着林舒扬额头低低问道。 林舒扬微微喘息着回答:“先斩后奏不是什么好习惯,下次不许了。” “好,你是医生,都听你的。” 荣显屹刚说完,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少爷,林先生,你们起了吗?” 是杜庆。 林舒扬向后退开几步扬声回应,“杜叔,我们起了,有什么事吗?” “哦,是陈子骞陈会长来了,说是有封信要交给你。” 陈子骞? 荣显屹和林舒扬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诧异,送封信还需要陈子骞亲自来一趟? 而且这信还是给林舒扬的。 “杜叔,带他去会议室,我们马上就来。”应完杜庆,荣显屹又低声说,“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他,一起去。” 林舒扬点头:“好。” 会议室里,陈子骞坐在轮椅上,手里握着一封被拆开过的信件。 荣显屹和林舒扬并肩走进会议室,坐在陈子骞对面。 “荣少。”陈子骞向荣显屹打了招呼,对于他的到来并没有感到意外,这里是荣府,只要林舒扬不介意,他跟着来这里也无可厚非。 荣显屹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舒扬,有段时日不见了,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林舒扬简单回应,脸上清清淡淡,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又是这种陌生的疏离感,陈子骞觉得很怪异,他轻笑一声又说:“分盘会之后,我曾派人带话来荣府,约你去喝茶,但你却迟迟没有回应,我以为我们应该算是朋友才对。” 带话来荣府? 林舒扬下意识看了荣显屹一眼,后者冷着脸,像是根本不知道这回事一样。 他想起有一天,杜叔本来似乎想要跟他说话,结果中途被荣显屹打断,现在想来,杜叔那时候说了一半的话,大约就是陈子骞约他喝茶这事。 “我没有收到这个消息,或许是有人忘了告诉我。” 荣显屹轻咳一声,好像刚刚想起来似的说:“这事是我忘了告诉你,那天实在太忙,一不小心就忘了。” “这样啊”陈子骞垂下眼帘,没再计较这件事情。 他将手里的信件放到桌面,轻轻推到林舒扬面前,“这封信是空玄写的,他不知道你醒过来,所以就把信寄给了我,这里面有提到关于你的事情,所以我想着应该告诉你一声。” 空玄的信 “谢谢。”林舒扬拿起信件,心里大概猜到空玄提到他的内容。 此前,他和空玄去了一趟浮云观,为的是找骨鞭,可骨鞭已经不知所踪。 但他确定骨鞭当初的确是被留在了浮云观,所以他希望空玄能在浮云观里再查一查,或许能查到骨鞭的去向。 只不过那天空玄还没来得及查,就被封杀直接带去了彭德平的司令府。 现在距离空玄回浮云观已经过去了十几天的时间,想必是他查到了些什么。 空玄的信是写给陈子骞的,他并没有直接提到骨鞭这个词,只说:虽然林舒扬不知道是生是死,但我答应过他要帮他把东西找回来,况且那也是我们浮云观的灵物,我也有义务把它找回来。 那个东西大约是百年前被观里一个弟子偷走,所以才下落不明,不过我在研究转生的时候意外发现,灵物和灵物之间会有些许微弱的感应,现在我已经大致知道那东西的方向了,所以接下来我要去一趟南京。 另外,我们浮云观如今囊中有一点点羞涩,师叔并不同意我去南京,等我安排好观里的事情,就出发去上海找你,万望你能看在我们同过生共过死的份上,借我些银钱,我将感激不尽,以后有需要看风水的活尽管找我。 这段话只是这封密密麻麻信纸上的其中一段,其余全都是一些日常生活中的琐碎小事。 林舒扬倒是没想到,空玄看起来呆头呆脑的,写起信来竟这么多话。 不过按照空玄的意思来看,骨鞭的位置,是在南京了。 见林舒扬放下信,陈子骞便问:“我能问一下,你让空玄找的是什么东西吗?空玄说那是一件灵物,可魔都已经死了,还找灵物做什么?” 荣显屹没有看信上的内容,听陈子骞这么一问,他忽然就想起在司令府的那天晚上,林舒扬曾说过的话。 “骨鞭”两个字出现在他脑海。 骨鞭,是一根脊骨做成的长鞭。 脊骨什么东西的脊骨能做成一根长鞭? 是人的,还是其它东西的? 两道同样疑惑的目光都望向林舒扬,但他没打算解释,“这件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空玄之后到了上海,还得麻烦你派人来告诉我一声,我想跟他一起去南京。” “你也要去?”陈子骞下意识反问。 “嗯。” 荣显屹沉吟了一瞬,也开口:“那东西,对你真的如此重要?” 第162章 严仲奇喜欢的是男人 林舒扬重重点头:“很重要,我一定要找到它。”顿了顿,他又加了句:“我原本就是打算把骨灰交给刘婶之后就去找它的。” 只是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东西在哪里,所以他也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能找到。 “我明白了。”荣显屹将这事记在了心里。 说完,他把目光放在陈子骞身上,眸光逐渐变得冷冽,“正好你来了这里,我也有问题要跟你确认。” “哦?荣少请说。” “陈之宏名下有一家名为‘大成制造’的产业,你知道多少?” 陈子骞皱眉思索了几秒,才想起,“‘大成制造’在我接手之前就已经被卖掉,具体的手续我没细看,怎么,‘大成制造’跟荣华门有牵扯?” 荣显屹面无表情,语气平稳,“‘大成制造’表面上是一家食品加工厂,但实际上他们背地里真正生产的,是鸦片。” “鸦片?”陈子骞眼皮一跳,“你是说这么多年,陈之宏一直在做着制造和贩卖鸦片的生意?” 问完,他又低下头自言自语,“不对,陈之宏逃走之前,不可能提前预见,怎么那么巧,会在我接手之前就被卖掉了呢?” “那就要看你在进行除掉陈之宏的计划之前,还告诉过谁了?比如,严仲奇。” “仲奇?”陈子骞蓦地瞪大眼睛,“我的确提前写信请他来帮我,可我并没有言明具体事宜,他怎么会知道‘大成制造’里,他也有参与?” 荣显屹不答反问,“光是凭他是陈子欣未婚夫这一层关系,就能率领军队从苏州赶来上海为你镇场面,你觉得这合理吗?” “当时觉得很合理,但事后……就不那么合理了。”陈子骞深吸一口气,才平复内心震惊的情绪,“难怪,我一封信他就来了,所以他其实是来处理‘大成制造’的后续事宜,为了避免被我发现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陈子骞蜷紧手指,眸光渐冷,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他竟反被人利用了。 “等等,严仲奇带着军队来上海,是经过(政)府那边同意的,他说在那边有关系,难道说(政)府也有人跟‘大成制造’有染?” 直到听见陈子骞分析出最后这句话,荣显屹才确定,“看来你的确不知道这件事。” 紧接着,他又以嘲讽的语气说:“否则这天大的利益摆在你面前,你不可能无动于衷。” “荣少说这话,未免也太瞧不起……”陈子骞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而后嗤笑一声,“你在试探我?你放心,我对赚这种黑心钱半点兴趣都没有。” “可我有兴趣。”荣显屹忽然勾起嘴角。 “荣少有话不妨说明白点,我已经懒得去猜了。” “据我所知,陈小姐跟严仲奇订下的是娃娃亲,如今两方父母都已不在人世,你想要解除婚约,除非让严仲奇彻底消失,这一点,我可以帮你。” “你怎么知道,我想解除婚约?” 荣显屹表情似笑非笑,并没有急着说出原因,而且微微侧目看向林舒扬。 对于后面这场谈话毫无参与感的林舒扬被荣显屹这么一看,有些不明所以,他眨了眨眼,又看向陈子骞。 回想起刚刚的对话,非常中肯地说:“陈小姐天真烂漫,如果嫁给严仲奇这样城府深厚的人,你一定也不放心,更何况严仲奇知法犯法,结局一定好不到哪儿去。” “我是不放心,但仅凭这一点,荣少就断定我会想退婚?” 听了林舒扬的话,荣显屹眸底神色有些难以捉摸,他收回目光,沉吟了一瞬才说:“这只是表面最直观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严仲奇喜欢的是男人。” 陈子骞:“” 林舒扬:“” “这并不是在开玩笑,对严仲奇的调查早在分盘会之前就已经开始,这次江西之行我答应严仲奇运送一批货物,他派心腹一路跟随,我无意间发现这名心腹的手臂上刻着严仲奇的名字,而且在红缨饭店,严仲奇看这名心腹的眼神再明显不过。” “仇泗?”林舒扬脑海中浮现一张俊俏的脸庞,难怪那天他谈起自己和荣显屹的事,严仲奇会说“男人和男人之间,本就是你情我愿,认真体会一样欢愉”。 严仲奇喜欢男人这一点,他倒是从未想过。 仇泗这个名字一出,陈子骞也从记忆中搜寻到一双略显冰冷的双眸,严仲奇带军队来上海的那次,这个人他见过。 陈子骞放在桌面下的手蜷得更紧了,不过片刻他便理清这里面的关系,琉璃色的眼眸里泛起一抹狠色。 “你想让我做什么?” 闻言,荣显屹勾起唇角,“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你放心,不是什么危险的事。” “好,这次我就信你一回,希望荣少不要让我失望。” 谈话至此,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荣显屹站起来,毫不客气地赶人,“商会里想必还有很多事等着你,慢走不送。” “呵~”陈子骞轻笑一声,“急什么,我还想跟舒扬再说说话。” 一股冷意自荣显屹身上蔓延,他慢斯条理地坐靠回椅子上,双腿交叠,“好啊,那你们聊,我听着。” 这样理所当然的态度,让陈子骞察觉到一丝异样,联想起涟漪说的话,他心底情绪翻涌,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舒扬无奈地瞥了一眼荣显屹,淡淡开口,“对了,这次怎么没看见涟漪,她没跟你一起来吗?” “涟漪,”陈子骞回过神来,语气有些惆怅,“她已经离开陈府,去她喜欢的人身边了。” 三月之期已到,就在昨天早上,涟漪来向他辞行。 看着涟漪背着包袱,他才倏然反应过来,他们说好的三月之期,已经到了。 “你要走了吗?” 涟漪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格外明媚:“当然,以后的路没有我,你可别太想我哦!” 他扶着拐杖,吃力地走到涟漪面前,问她:“如果我想让你留下来,你会愿意吗?” 第163章 你注意点 听到这话,涟漪脸上的笑意不减,语气却冷了几分,“我说,你可不要携恩图报,说好的时间,一天都不能多。” 他摇摇头,说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盘桓在他脑海已久的话,“我的意思是,换个身份,你愿意留下来继续待在我身边吗?” “换个身份?” “比如,陈府女主人的身份。” 这个决定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涟漪在陈府陪了他三年,大约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了。 虽然他也明白,自己对涟漪并没有会悸动的男女之情,但比起以后要娶一个根本不了解他本性的人来说,涟漪反而是合适他的人。 而涟漪跟秦广生已经断绝了关系,离开陈府,她一个女子又能去哪里? 不如把陈府当做家,这样他们也算是各取所需。 可涟漪听完之后,只是眨了眨眼睛,随即便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 “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这种事你也想得出来?而且我对你这样的男人可一点都不感兴趣,姐姐我呀,喜欢的是跟我一样身娇体软的女子,现在嘛,我就要去找我喜欢的人啦,有缘再见咯!” 对于涟漪的言论,他虽感到震惊,但同时也微微松了口气,如果涟漪真的答应了他,或许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涟漪说的对,他们互相都不喜欢对方。 他刚想明白,已经离开的涟漪又折回来,颇为认真地说:“看在我们认识这么久的份上,有件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以后别总是舒扬舒扬叫的那么亲热,荣少的醋意可不小,小心他背后给你使绊子。” 而现在,他看见荣显屹这般无赖的做派,是真的相信涟漪说的话了。 原本他应该是最厌恶这种关系的,可不知为何,此刻他心里却感到一阵酸涩。 之后,林舒扬只是跟陈子骞闲聊了几句,陈子骞便自己转动着轮椅离开荣府。 陈子骞一走,荣显屹就开始旧事重提:“你上次回来,为什么先去见了陈子骞,而不是来见我?” “这件事我们不是讨论过,你说你没有生气。” “是,我是不生气,但是我会吃醋。”荣显屹说的一本正经。 林舒扬嘴角溢出笑意,“我找他也是为了帮你,”简单解释过后,他又说道,“以前我真是错看了你,原来荣少冷冰冰的外面下,内心戏居然这么丰富,你当时是不是在想,我先前说喜欢你其实是在骗你,否则我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就来找你而去找陈子骞呢?” 荣显屹眉梢轻动,拉着长长的语调变相承认,“知我者,非你莫属了。” 说完,便俯身凑过来。 林舒扬眼疾手快地挡住荣显屹嘴唇,耳根微微发烫,他低声提醒道:“你注意点,万一被人看见传到荣太太耳朵里,你要怎么解释我们的关系?” 荣显屹坐直身体,浓墨似的眼眸认真望着林舒扬,“你放心,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她,并想办法让她承认你,承认我们。” “这件事不急……”想要让荣太太承认他们,谈何容易? 林舒扬将话题转移开,“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严仲奇那边应该是相信你了,‘利通商行’的产业链也已经很清晰明了,可这背后的人物都不能小觑,想要彻底将‘利通商行’这颗毒瘤拔除不是件简单的事。” 说到正事,荣显屹也敛起周身的散漫,目光变得幽冷,“昨天我在去接你的路上看见冈田川一也去了苏州,严仲奇急匆匆离开,应该就是去见他。 或许我之前一直都想错了,日本人想拿到陈之宏手里的名册并不是想分一杯羹那么简单。 我怀疑,‘利通商行’背后的真正操控者,就是冈田川一。” “不用怀疑,我在严仲奇府上那两日从下人口中打探到,冈田川一每次去,严仲奇都会隆重接待,冈田川一不过是个商人,如果不是在利益上位置高于严仲奇,他不可能会这么对待冈田川一。” “如果是这样的话,名册前面记载的提炼鸦片的方法,应该就来自于冈田川一,他一定也在陈之宏身边安插了人,之后几次三番派人去陈府,其实是不想让这个方法被别人知道。” 林舒扬还是有一点不太明白,“可是,冈田川一既然和陈之宏是一伙,为什么不直接向他要?” “或许,这就是严仲奇和秦广生都想杀了他的原因。”荣显屹推测,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利益纠纷,所以手握名册和印章的陈之宏就成了众矢之的。 林舒扬忽然向前几寸,近距离地盯着荣显屹双眸,“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对‘利通商行’这么执着吗?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常雨曾说过,荣爷是因为吸食鸦片而死,所以荣显屹才对这方面尤为关注,可仅仅是这个原因的话,还不足以让荣显屹做到这个地步。 “利通商行”背后的水太深,他所做的事情,已经超过了一个帮派头子能做的极限。 荣显屹回视着林舒扬,可是却迟迟没有说话,他眼中有犹豫,也有坚定。 良久,他轻轻抚了抚林舒扬头上翘起的一撮头发,语气笃定,“你这么聪明,不用我说,你也一定能猜出来。” 林舒扬倏地站起来,看了眼大开的门,“都说了让你注意”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杜叔的声音传来,“少爷,林先生,你们谈完该出来吃早饭了。” 他赶紧退后两步,还好杜叔只是站在远处喊了一声,没有过来,否则看见他们这样暧昧的动作,一定会怀疑。 荣显屹淡定起身,“好,知道了。” 不得不说,荣显屹的身体素质过硬,恢复能力也很惊人,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伤口就愈合的七七八八,荣太太对他受伤的事一无所知。 白天荣显屹要处理公事,荣太太也极少能见到他,只偶尔晚上吃饭的时候才能说上两句话。 “这都什么天了,你怎么还穿这么高的领子,也不嫌热?”荣太太忍了两天,还是没忍住说了荣显屹两句。 闻言,荣显屹假装咳嗽了两声。 林舒扬适时开口,“荣太太,这两天中午热早晚天凉,他着凉了,是我叮嘱他要穿暖一些。” 荣太太一听是林舒扬的意思,立马就换了笑脸,“舒扬说的话,还是要听的。” 这么明显的区别对待,就连一旁默默吃饭的阿七都没忍住笑了笑。 荣太太又说,“对了,我听老杜说,你们这几天都住在一块是吗?” 第164章 你……为什么不去我房间睡? 闻言,林舒扬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面上却清清淡淡,没露出一点端倪,只侧目看向身旁的荣显屹。 荣显屹却大大方方地点了头,“是,我最近在看一些关于心理方面的书籍,遇到不懂的地方方便问他。” “哦,这样啊,那你也别看太晚,人家舒扬白天还要去医院工作的。” “嗯,我知道。” 林舒扬提着的心又微微放了下去。 荣太太说得没错,前天他找了份工作,不过不是什么大医院,是一间开在距离远洋商行不远的小诊所。 荣太太放下碗筷,抚了抚腕上的佛珠,目光柔和地望着林舒扬,“本来我还想带你去赐恩寺还愿的,现在你白天要工作,怕是也没时间。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也不太信这个,回头你把平安符交给老杜,我过几天就去赐恩寺。” 平安符,他一直都放在身上,闻言,他直接就拿出来交到了杜庆手上。 刚好他也已经吃饱,便准备离开,转身的瞬间,却看见阿七张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在他和荣显屹之间徘徊。 被他发现后,阿七又立刻低下头。 他忽然想起,这几日似乎都没怎么见到狗蛋。 他没说什么,出了餐厅之后就往后院走去,他发现,之前被用来算算术的墙面已经干净如初,那些黑乎乎的字迹都被清洗的干干净净。 他回头,看见阿七站在身后。 “墙面都被狗蛋哥哥刷干净了,他发现我已经恢复神智,就再也不来跟我玩了。”阿七低着头,说出话流畅利落,丝毫没有刚来荣府时那般乖巧稚嫩。 林舒扬低头望着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少年,清冷出声,“你是什么时候好的?” 阿七抬头跟他对视,眼神毫不畏惧,“一个月前,我睡觉的时候不小心从床上掉下来,头磕到了地上的木盒,忽然就清醒了。” 一个月前,可过了这么久,荣府里却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你应该先去医院做个检查”林舒扬下意识劝告,但已经过了这么久,说也是无用,他便换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不把这事告诉大家?” 阿七垂下头,“我有些害怕。” “害怕?” “嗯,太太是看在我痴傻的份上才一直留我在这里,如果大家都知道我已经好了,一定不会再收留我,可我已经没有别的地方能去了,”阿七顿了顿,又说:“还有一件事情,我想搞清楚。” “你是想问,吴妈的事情。”林舒扬大概猜到了阿七的想法。 阿七点头,复又抬起头用那双莹亮的眼睛望着他,“我问过狗蛋哥哥,当时房间里只有你和荣少还有常雨,可是你们说的话他根本听不懂,我想知道真相。” 吴妈含辛茹苦把阿七养大,还没等到阿七清醒,就一头撞死在了墙上。 阿七想要知道真相,理所当然。 林舒扬斟酌了一番,便将俞星河想要杀荣显屹,之后又怕事情败露逼迫吴妈灭口,从而导致吴妈身死的事情告诉了阿七。 只是,他并没有言明俞星河的身份,只用了那个人来代替。 像阿七这般年纪的少年,最容易冲动。 “你之前说的那个大哥哥,他也已经死了,这一切的背后,都是那个人在操控,只是现在还不到收拾她的时候,你放心,她做了这么多坏事,荣少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阿七垂在两侧的手指,已经都攥成拳头,就连目光也变得有些狠厉起来,“你们不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是怕我去找他报仇吗?” “是。” “我已经十七岁了,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要杀了他为我母亲报仇!” 林舒扬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会开枪吗?你会打架吗?你会杀人吗?” 不等阿七回答,他就直接说出了答案,“这些你都不会,你拿什么去杀她?阿七,既然你能沉得住气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把自己清醒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我相信你也一定能沉得住气好好磨炼自己,等你有了一定能力的时候我自然会把那个人的身份告诉你。” 大概是把这话听了进去,阿七握紧的拳头逐渐松下来。 “明天早上你跟我一起去诊所,我帮你先做个检查,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你再挑个合适的时间把你清醒的事告诉荣太太。 荣太太是个好人,她不会不管你,还有荣少,他虽然表面冷,但接你来荣府其实是他的意思。” 闻言,阿七目光里闪烁着诧异的光芒,大概是没想到真正让他留在荣府的人其实是荣显屹! “只有先成为一个正常人,你才能有更多的机会磨炼自己。我跟你说的这些话,你仔细想一想,想明白了明天早上就在门口等我,我带你去诊所做检查。” 说完,林舒扬便迈着步子离开,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剩下的事情只能让阿七自己想明白再做决定。 …… 饭后不过一转眼的功夫,林舒扬就不见了踪影。 荣显屹没多想,自顾自地去书房处理了一会公务,顺便拿了一本心理方面的书籍,之后回房间洗了个澡。 晚上十点,他捧着那本书坐在沙发上,整整十分钟,那书页没翻动一下。 终于,他忍不住开门来到二楼,敲响了林舒扬房门。 这个时候,已经是万籁俱寂的时刻,家里的下人都已经歇下,就连荣太太这几日也不再出去打麻将早早就睡下。 因此他敲门的动作并不重,可敲完之后,他等了十几秒也不见林舒扬开门。 就在他准备再次抬手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林舒扬顶着一张睡眼惺忪的脸庞出现,白日里的清冷消失不见,此刻的他看起来有种别样的诱人,让人想狠狠欺负。 “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去我房间睡?”荣显屹眸色暗了暗,语气里有些罕见的委屈。 听见这话,林舒扬瞬间清醒过来,他连忙将荣显屹拉进去,关紧房门。 “阿屹,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住在一起比较好,荣太太今天说的话让我觉得很对不起她。” “所以你就打算让我独守空房?” 林舒扬:“”他再一次发现,荣显屹不仅内心戏丰富,用词也越来越朝着一个奇怪的地方发展着。 第165章 我可以吗? 见林舒扬不说话,荣显屹立马转移了话题,“你如果觉得对不起她,那我明天就跟她坦白。” “不行。”林舒扬瞪着荣显屹,平日里清清淡淡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些许歉意,“我就是觉得荣太太一直都对我那么好,我却把她唯一的儿子掰弯了,既觉得有点对不起她,又担心会被她发现。” 掰弯?“你把我哪儿掰弯了?” 林舒扬刚刚酝酿出来的歉意,被荣显屹这句认真又好奇的问题冲散的干干净净。 也是,这个词大概还没出现在这个时代。 他忍俊不禁笑了笑,清冷的面庞因着这一笑,变得极为明媚勾人。 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温热的唇堵在了喉咙里。 荣显屹轻轻啃咬了两下便松开,而后低低询问,“跟我上去好不好?” “不好。”林舒扬果断将人推开,“做出这个决定,一方面原因是因为荣太太,另一方面是因为我睡得不太好。” “为什么睡不好?” “你这几天晚上”林舒扬顿了顿,“总之就是睡不好。” 除了第一天晚上,他睡得还不错之外,之后的几天,荣显屹总是撩完火就睡,这样长久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荣显屹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眸中神色更深了,嗓音也变得暗哑起来,“我可以当做,你是在邀请我吗?” 林舒扬连忙否认:“我不是荣显屹你起开我的意思是你怎么嗯哼别” 荣显屹无视他的反驳,直接把话堵住。 荣显屹的霸道和强势毋庸置疑,在这方面,林舒扬向来不是他的对手。 他不断后退着,直到腿弯撞到身后的床沿,被一只手臂轻轻推倒。 然后就听见荣显屹在他耳边问:“我可以吗?” “我说不可以你就会停吗?”林舒扬一边颤着声,一边难耐地蜷缩着身体。 谁知荣显屹却说:“只要你说,我就停。” 林舒扬没说话。 “不说话,那我就当做你同意了。” 罢了,便随他的愿。 窗外夜色清冷,窗内却明亮灼热。 林舒扬逐渐失了力气,整个似无根浮木般沉沉浮浮。 他张了嘴刚想说话,身体就被一双紧实的手臂捞起来,他连忙勾住荣显屹的脖子不让自己掉下去。 荣显屹手上猛地用力,再次问道:“告诉我,我可以吗?” 林舒扬倒吸一口凉气,极致的痛和愉悦相互交织,已经将他的理智磨得消失殆尽,只能顺从本能回答这个问题。 “可……可以……” 得到满意答案的荣显屹,眼眸里的笑意和温柔几乎快要从里面溢出来。 手上却更加用力了。 林舒扬的房间是客房,床既没有荣显屹房间的柔软,也没有荣显屹房间的大。 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有点挤,可相互拥抱的姿势却能多出很多空间。 林舒扬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全身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碾了一遍似的疼。 他自认为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可事实却让他有些自我怀疑。 要不是他坚决喊停,荣显屹恐怕还不消停。 “睡不着吗?”荣显屹的声音在他脑后响起,带着些暗哑和畅快淋漓发泄之后的餍足感。 “嗯,有些难受。” 荣显屹伸出长臂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下巴磕在他头顶发间低声道:“抱歉,都怪我一时没忍住。” 想起刚才的事,林舒扬耳根一烫。 荣显屹这个人真是越了解越让人心惊,“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什么禁(欲)系,结果没想到你对这方面了解还挺深,要不是这七年” 说着,他便止住了话题,七年前这个话题,可不是什么好话题。 荣显屹却低笑一声接道:“你都说了我很会伪装,这七年我虽然不能跟人接触,但应酬也不少,没吃过猪肉也总见过猪跑,况且,我年少时也有过好奇心,可不是你想象中只接受传统教育的呆板少爷。” 虽然这样想不太好,但林舒扬此刻却觉得之前的他说的那句话,很对。 ——“你们都会感谢我的。” 的确,如果不是七年前给荣显屹下咒,像他这样出色的男人,就算不动情,也难免会有人上赶着送上门,亦或是为了利益而联姻。 总之,可能性太多了。 见他不说话,荣显屹又说,“我忽然很庆幸,庆幸你七年前给我下咒,否则身居于此,我可能真的等不到这么好的你。” 先前还是一根扎进心脏的刺,不过几天时间,就变成了庆幸。 荣显屹这张嘴,还真是巧舌如簧。 林舒扬在心里稍稍吐槽了几句,想了想还是没打算结束七年前这个话题,“你对我七年前对你下咒的事,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说没有是假的,我不止想问七年前,还有现在。”荣显屹目光落在手腕那两枚墨玉环上,眸中神色翻涌,“此前我不敢问,但现在我终于有了一丝底气,至少我确信你不会再无缘无故消失。” 林舒扬也是男人,知道荣显屹的心思,他淡淡笑了笑:“原来你的底气是来自于做……怪不得刚才那么卖力。” 闻言,荣显屹只是笑笑,并没有反驳。 他抬起绑着墨玉环的手腕放到林舒扬眼前,语气缓慢低沉,像是在诱惑般,“现在能告诉我,你跟墨玉环之间,还有你总是变幻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第166章 白月光……是我吗 林舒扬眉眼淡淡,原本他想把一切都说出来的,可话到嘴边,他又觉得现在或许还不是时候。 “有些事,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但七年前,我从未来来到这里,花了两天的时间才找到你,其实就是为了对你下咒术。”话说完,林舒扬放轻了呼吸,生怕错过身后之人的一点声响。 可他又不敢转头去看,跨越时间的距离刻意找到荣显屹,就是为了在他身上下咒术,让他不能跟任何人有肌肤接触,这件事怎么说,都很难让人接受! 但当时醒来的那个他,的确就是这样偏执的性子。 “原来那个时候,你是为我而来。”荣显屹说完这句话之后,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我是说比七年前更早的时间。” 荣显屹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不适,反而有一丝隐约的期待。 这反应跟林舒扬料想的有些偏差,短短几天那根刺这么快就消融了吗? “嗯,那真的是很久以前了,久到你想象不到。” 荣显屹收紧手臂,似要将怀里的人揉进身体里一般,口中说出的话却多了几分调笑的意味,“你该不会是什么成精的妖怪,前世我救了你,所以你才来找我报恩的?前世今生?嗯?我的林医生。” “你是不是小故事看多了,”林舒扬忍不住勾起嘴角,林医生这个称呼他听过很多遍,也被很多人喊过,他从未想过在这三个字之前加上“我的”两个字,竟然会变得这么好听。 “故事里不都这样写?” “收起你那些不可靠的猜测,总之,跟你想的不一样。” “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问。” 荣显屹在林舒扬颈侧轻轻吻了一下才开口,“上次你说的白月光……是我吗?” 白月光? 林舒扬想了一会才记起,在司令府的时候,他们的确讨论过这个问题,当时他们说着说着,荣显屹就突然离开,现在想起那时候的对话,他才后知后觉地想到。 那个时候,荣显屹该不会是在吃醋? 他刻意没说话,良久的沉默让荣显屹的心逐渐下沉。 “原来不是,我还以为林舒扬,以后不许再想那个人!听到没有!” 林舒扬低低笑起来,“我又没说不是,你这醋味也太大了。” 他刚说完,脖子上就被狠狠咬了一口。 “嘶~” “下次再敢骗我,就不是咬脖子这么简单了。” 林舒扬摸了摸颈侧,倒是没摸到血,应该只是留下了个印子。 感受到身后之人的身体变化,他顿时一僵,再这样下去,今天晚上恐怕就不用睡觉了。 他立马转移话题,一本正经地问:“你就不问问,我在严仲奇府里的时候,都跟他说过些什么吗?” 提起这事,荣显屹挑了挑眉,“说到这个,我倒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多了个‘最爱的女人’?” 林舒扬:“严仲奇府里有你的眼线?” “嗯,最近才安插进去的,要不然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你跟严仲奇待在一个地方。” 难怪!他跟严仲奇胡编乱造的话,荣显屹居然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还没回答我。”荣显屹嗓音变得有些沙哑。 林舒扬捉住那只在自己身上不太老实的手,表情有些严肃,“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觉得严仲奇其实根本就不想跟你合作。” “怎么说?” “我假意透露自己想要摆脱你的意思,他就跟我做了一个交易,想必你也早就知道了,严仲奇想让我从你这里帮他拿到名册和印章。” “那又如何?” 林舒扬认真分析道:“这说明他根本就没打算跟你合作,这两天我仔细想了想,让你去江西取货以及签署合约,都只是权宜之计,他的目的就是想得到名册和印章,不出意外的话,我相信他很快就会派人来跟我接触。” “这几天,我也在想这个问题,秦广生已经被‘利通商行’抛弃,否则也不会在江西的路上出动那么多人跟我鱼死网破。”说到这里,荣显屹眉头蹙起,“但是这几天秦广生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不再有任何动作,还有严仲奇那边,也是一样平静,这很不寻常。” “严仲奇这个人城府很深,你千万不要小看他。”林舒扬刚说完,就打了个哈欠。 “我知道了。”荣显屹忽然起身穿好衣服。 “你要回去了吗?” “我们一起回去,你的床太小,我们去楼上睡,”说着,荣显屹便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起来,而后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放心,这个点不会有人看见的。” 林舒扬本来想自己走,可他动了两下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你……动作小心点。” 荣显屹大摇大摆地抱着林舒扬从二楼走上三楼,轻盈的脚步声像是一首催眠的曲调般,林舒扬就在这别样的曲调中渐渐陷入梦乡。 深更半夜,一个男人抱着另一个男人,而且那露在被子外面的肩膀显然能看出来没穿衣服。 一楼的角落里,有人瞪大了眼睛,用力捂住自己的嘴没敢出声。 第二天一早,俞星河听完这个消息,消化了好半天才回味过来。 难怪上次荣显屹看见她在林舒扬房间里,反应会那么大,也难怪林舒扬对她的可怜视若无睹。 原来他们俩还有这一层关系,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清晨的阳光光线十分明朗,可俞星河却站在树下的阴影里,嘴角挂着阴冷的笑。 看来她的计划需要改一改了,不过在此之前,她得亲自去确认一下才行。 “星河,在想什么呢?”张俊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表情一变,立马换成一副惊喜的样子转身轻轻依偎在张俊怀里,双手环抱住他,“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对不起,我早上被家里的事情耽误了时间。”张俊看了看四周有些不好意思地推开她,“星河,你是个女孩子家,在国内要是被别人看见你这样抱着我,对你的名声不好。” 第167章 是很巧 “我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她失落地低下头,“你是不是后悔了?” “怎么会?”张俊立马抬手指天,神色认真,“我发誓,张俊这一辈子都不会辜负俞星河,若违此事,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俞星河这才重新笑起来,她握住张俊立誓的手指,一双星眸紧紧望着对方,“我相信你,张俊,能遇见你真好。” 张俊最喜欢的就是这双星眸,灿若星河,跟她的名字一样,每次被这双眼睛一盯,他就认定面前这个女孩就是他此生所爱,绝不能辜负了她。 “对了,过几天就是你爷爷的寿宴,我想给他准备一份礼物,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张俊神色僵了僵,“我还没跟家里人说我们的事。” “这样啊,那算了。”俞星河松开张俊手指,神色间满是失落。 见她这副神色,张俊有些慌神了。 “星河,你别生气,我,我今天回去就跟他们说,你这么温柔善良,他们一定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 “我没有生气,”俞星河故作坚强的笑笑,“我的身份摆在那里,你如果说了,他们只怕再也不许你跟我见面,是我刚才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对不起,如果我能有一个体面的身份你就不用这么烦恼了。” 张俊心疼地将俞星河搂紧怀里,“等我爷爷的寿宴过后,我再跟他们说这件事,星河,你再等等我好吗?” “好,我等你。”俞星河声音温柔,可如果张俊此刻低头,一定能看见她眸中的冷意。 男人永远只会让女人等,等等等,她母亲等了一辈子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嫁给了俞大柱这个赌鬼。 她可不相信张俊真的会对家里人说,像张俊这种大少爷,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舞女而跟家里人闹翻? 要不是张俊还有利用价值,她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 “之前在歌舞厅里,我看林舒扬跟你认识,你们是朋友吗?” 张俊每每想起林舒扬这个名字,都觉得有些颜面扫地,可是在心爱的女人的面前,又不好表现出自己不好的一面,只好僵硬着点点头,“算是,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我帮过他,他也帮过我,”俞星河眼底一转,抬眸看向张俊,“他是荣华门荣少身边的人,而且也是我们共同的朋友,你爷爷的寿宴能不能也给他一张请帖,他也很想去呢。” 虽然张俊不太想,但对上俞星河那双眼眸,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好,我答应你。” …… 远洋商行旁边一间不起眼的小诊所中,林舒扬给阿七做了个全套的检查,这个时候的仪器还没有那么先进,就算有,也不是一间小诊所能买得起的。 可惜这里不能做一个脑部ct,他只能通过阿七受伤部位借助一些老方法来查看和判断,之后又抽了血液留下来化验。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事情告诉大家?” “我想再过几天,我还没想好该怎么说。” “嗯,你自己决定就好,在此之前,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阿七看着林舒扬,真诚点头,“谢谢你。” 林舒扬整理了一下东西,看着时间差不多便对阿七说,“我带你去吃饭,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阿七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你的腿受伤的话,还是少走些路!” 闻言,林舒扬身体一僵。 他已经极力让自己走路看起来很正常了,没想到还是被阿七发现,不过还好阿七还是个孩子,只认为他是腿受了伤,否则他会尴尬死。 阿七走后没多久,他跟诊所的人打了个招呼便去旁边找了一家餐馆吃饭。 只是他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会遇到俞星河。 不过想起俞星河那天晚上说她跟张俊是很好的朋友,而远洋商行又是张家开的,在这里见到俞星河倒也不奇怪。 俞星河也来这家餐厅吃饭,她穿着一身米色长裙,长长的卷发束在脑后,看起来清丽纯良又无害。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背地里的手段却那么阴狠。 林舒扬的位置面朝餐馆大门,他一抬头,就看见俞星河迈着轻缓的步伐朝他走过来。 “林先生,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俞星河弯起眉眼,似乎很惊喜的样子。 林舒扬淡淡一笑,“是很巧。” “我可以坐这里吗?” “当然。” 俞星河坐在林舒扬对面,脸上的表情有些歉意,“对不起,上次我去荣府,给你带来麻烦了。” “没关系,俞小姐不必在意。” “不过还是很谢谢你让荣少帮忙,张俊他第二天就回来了。”俞星河看着空无一物的桌面说,“你点菜了吗?想吃什么?今天这顿我来请,算是感谢你的帮忙。” 俞星河说得诚恳。 林舒扬却摇头,“我没帮上什么忙,俞小姐不必这么客气,再说哪有让女士请客的道理” 他话还没说完,目光就被门外一辆汽车吸引住,那是荣显屹的车。 大概是好奇他看见了什么,俞星河转头望向外面,却什么都没看见。 “怎么了?” 荣显屹的车,是往诊所方向开的。 林舒扬站起来,抬手从口袋里拿出几块银元放在桌面,“俞小姐,我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这顿饭就当是我请俞小姐了,抱歉。” 俞星河愣了一下,目光有些闪烁,刚才林舒扬抬手的时候,不小心露出了颈侧的一块青紫痕迹。 那分明是被人啃咬出来的吻痕,她最清楚不过。 林舒扬急着离开,并没有注意到俞星河不同寻常的目光。 而俞星河却望着林舒扬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走路走成这样,再加上脖子上的吻痕,看来那个消息是不会错了。 餐馆和诊所在同一条街上,林舒扬一出门,就看见荣显屹的车停在诊所门前。 还真是来找他的,林舒扬唇角轻抿,快步走过去。 他刚走到车尾处,车门就被打开了,荣显屹从车上下来,“我从后视镜看见你从餐馆出来,我是不是来晚了?本来还打算跟你一起用餐。” 第168章 奉为圭臬 林舒扬问:“去哪?” “离这里不远,要去吗?” “好啊,正好我也还没吃。”林舒扬点点头,从容地坐上车后座。 荣显屹关上车门,又绕到另外一边,开车门的时候他动作微微顿了一下。 锐利的目光向四周扫视一圈,可是却没发现任何异常,随即便坐进车内。 等汽车启动的时候,他才从后视镜里看见一双冰冷的星眸。 他不动声色地问了句:“你刚才在餐馆,怎么没吃饭?” 林舒扬实话实说,“本来打算吃的,但是看见你的车就出来了。” 荣显眉屹剑眉微挑,抿着唇没再说话。 开车的人不是常雨,而是一个林舒扬不认识的人,见荣显屹不开口,他也没打算开口。 渐渐地,车内气氛沉默的有些诡异,直到到达目的地,见两人都下了车,新晋司机才松了口气。 荣显屹选的地方是一家私房菜馆,进去之后,他直接就上了二楼包厢。 店老板见他出现,立马询问要不要现在就上菜,他冷着脸说了句,“十分钟后再来。” 店老板不疑有他,便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包厢门。 林舒扬明显感觉到荣显屹周身的低气压,门被关上之后,他便出声询问,“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荣显屹转过身,二话没说就对准林舒扬的嘴唇咬了一口。 林舒扬“嘶~”了一声,没出血,但很疼。 “荣显屹你是不是属狗的?” “你明明在餐馆里见了俞星河,为什么不告诉我?”明明是质问,可荣显屹的语气却一点气势都没有。 林舒扬一抬眸,就看见荣显屹那双浓墨似的眼睛,他轻叹一声,“我没打算不告诉你,只是还没来得说。” 听他这么说,荣显屹的脸色才缓和下来,“以后,在外面你也不能见她她对你心怀不轨。” “她只对你心怀不轨,你哪只眼睛看见她对我心怀不轨了?” 荣显屹振振有词道:“那天晚上她都要钻进你怀里了,这还不算心怀不轨?” 那天晚上,俞星河只是拉了他的胳膊,怎么就变成钻进怀里了? 林舒扬差点笑出声,他轻轻抱住荣显屹,嗓音清澈,“阿屹,你的醋能不能别乱吃,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 俞星河是什么人我知道,今天在餐馆是碰巧遇上,我跟她就简单说了几句客套话而已,你别胡思乱想。” 荣显屹回抱住他,下巴磕在他肩膀上,低沉的嗓音就响彻在耳畔,“我知道,但是,你已经从我身边消失两次了。” 听见荣显屹这句话,他忽然觉得心中一涩,因为他从这带着些微颤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种叫做害怕的情绪。 “第一次你为我挡枪,我明明接住了你,可你还是毫无预兆地从我怀里消失,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你不属于这个时代,我想找你都无从找起! 第二次在司令府,我只差一点就能拉住你,可你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当你走进去的那一瞬间,我甚至连追上去的能力都没有,我跨不过那道屏障,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去赴死,束手无策! 我对你的世界一无所知,那一刻,我好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没有早点回应你的感情。 后来,你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每一个大夫都说你没救了,我只能守着你身体里仅剩的温热期待你能醒过来。 我不敢让别人碰你,我怕别人说你身上是冷的,我感受到的温热只不过是自己的幻想。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醒来,还会不会醒来,但是只要还有这点温热在,我就能骗自己,你还活着。 林舒扬,我知道我不该干涉你的自由,但我真的承受不了,再失去你一次了。” 荣显屹每说一句,身体就绷紧一分,连带着林舒扬的心都越揪越紧。 他从没想过,原来在荣显屹的视角里,他会这么让人没有安全感。 他把荣显屹从自己身上推开,而后双手捧着荣显屹脸颊,指腹轻轻摩擦肌肤,像是安抚,“对不起,那两次都不是我所愿,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了,我答应你,永远都不离开你。” 说完,他便仰起头,循着那片薄唇,轻柔地吻上去。 荣显屹眸光一颤,反手扣住林舒扬后脑,深情回吻。 包厢门传来细微响动,应该是上菜的人要进来了,林舒扬下意识就要推开。 可荣显屹却先一步抬脚将门踹了回去,紧接着将林舒扬抵在门后,不管不顾地吸吮着,唇齿纠缠。 直到俩人呼吸都急促起来,才结束这个绵长的亲吻。 荣显屹意犹未尽地望着林舒扬殷红的纯色,低低出声:“你说过,你向来说到做到,刚才的话你再重复一遍。” 林舒扬微微喘息,很有耐心地又说了一遍,“我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林舒扬,我会把这句话奉为圭臬。” “奉为圭臬”四个字从荣显屹口中说出来,无端就让人心弦为之一颤。 林舒扬垂下眼眸,平复了一下呼吸低低说道:“我饿了。” 店老板端着菜在门外等了将近十分钟,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把菜拿回去保个温的时候,门开了。 荣显屹点的菜不算多,五菜一汤,林舒扬一看便有些狐疑,因为桌上的菜和汤,都是他喜欢的。 鱼是鲈鱼,刺少肉细,虾是剥好的虾仁炒时蔬,豆腐是嫩豆腐,青菜是清炒菜心,莴笋是切成丝凉拌出来的,汤也是他最喜欢喝的鸡汤。 荣显屹夹了一颗虾仁放到他碗里,“别看了,都是你喜欢的,再不吃就真的凉了。 心里泛起一阵感动,他从没有刻意表现过自己喜欢吃什么,可荣显屹却能精准无误地观察出他的喜好。 这顿饭,他觉得吃到嘴里的每一口都像是甜的。 吃着,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最近他还是见荣显屹经常戴着手套。 “阿屹,你是不是还没有把咒术解除的事情告诉荣太太他们?” 荣显屹点头,“嗯,我还有点不太习惯,等过一段时间我再告诉他们。” 林舒扬心想,阿七恢复清醒的事,还有荣显屹恢复正常的事,到时候该不会都挑在同一天告诉大家! 第169章 退婚 饭后,荣显屹又将他送回诊所。 “晚上在这等一会,我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荣显屹想起在后视镜里看见林舒扬走路有些别扭的模样,微微叹息一声,语气却很强硬:“听我的,我会尽量早点过来。” 林舒扬不想在这种小事上纠结,便顺从地答应了。 晚上七点,诊所里除了值夜的人,就只有林舒扬还没有离开了。 昨晚睡得太少,导致他今天一天都有些没精神,等荣显屹来诊所的时候,他已经伏在桌上睡着了。 他刚睁开眼,就看见荣显屹那张被街上霓虹灯照得似明似暗的脸,“你来了。” 说完,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是被荣显屹抱着出的诊所,他转头一看,发现值班的那人也在打盹。 心里才微微松了口气。 荣显屹将他放在车后座,而后坐到驾驶座的位置。 “困的话,你就再睡一会,车座下面有毯子。” “不睡了,”他坐直身子,捏了捏眉心,“这两天怎么都没看见常雨?” 荣显屹一边启动汽车一边回答:“他去外面调查一些事情,这几天都不在,你找他有事?” “没有,就是随便问问。”林舒扬放下手,却摸到手边放着一份报纸。 而今天,车后的灯也刻意被打开。 林舒扬没有看报纸的习惯,可眼下这明显是被人故意放在这,想让他看见的。 他打开报纸,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荣显屹和刘盈盈的照片,标题是:前警察署署长刘明达继被撤职后再经风波,被迫宣布与荣家退婚。 荣显屹和刘盈盈退婚了? 被迫? 他抬头看向前方正在认真开车的人,“刘小姐的病已经治好了?” 荣显屹收紧了下颚线,嗓音低缓,“你想问的只有这个?” 林舒扬听出话里的不悦,淡淡一笑,“你跟刘小姐退婚是迟早的事,不过我看见这个消息还是很开心。” 荣显屹这才轻轻勾起唇角,“刘盈盈的病还需要时间恢复,之后刘明达会带她回乡下疗养,所以在此之前,我跟他的交易也该结束了。” “那这报纸上为什么说刘明达是被迫宣布退婚?他反悔了?” “那不过是记者用来吸引眼球的标题,不必理会,过一段时间人们就会忘记这件事。” 林舒扬放下报纸,“我算是知道你的名声为什么会那么差了,难怪在火车站,孙家老大用恶鬼这个词来形容你。” 荣显屹挑眉,“这种话,你倒是记得挺清楚,我该感谢你当初没用这个词来形容我,冷血无情就算了,恶鬼这个词,着实不太好听。” “恶鬼这个词听着就很难看,当时我就觉得说这话的人眼光不太行。” “这句话,我能当做你是在夸我吗?” “你想听我夸你?” 荣显屹点点头,诚实回答:“挺想的。” “这你就把我难倒了,我不太会夸人。”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今天他们回来得有些晚,荣太太也没有等人吃饭的习惯,所以他们回来的时候,荣太太已经吃完,正擦着嘴角。 杜庆赶紧让厨房把饭菜又热了热,荣显屹却走进厨房把小兰支出去,然后将袖子挽至手肘处,亲自往碗里打了几个鸡蛋。 荣太太见状,差点惊掉下巴,“这,刘家退婚,他不至于受这么大刺激!” 杜庆也面露难色,“少爷可从来没下过厨,看来刘家退婚这事,对少爷的打击不小。” 刺激和打击都没有,要说有,可能也只有理所当然。 林舒扬无奈地开口解释,“是回来的路上,我们打赌他输了,输的人要下厨做饭,所以”他指了指厨房,笑了笑。 “哦,这样啊,我本来还怕他有什么不好的情绪,还好有你在,我放心多了。”荣太太舒心地笑了笑,“老杜你也别太担心,小时候我教他做过青菜鸡蛋面,他不会把厨房烧掉的。” 果不其然,荣显屹做的的确是青菜鸡蛋面。 此时餐厅里就只有他们两个,林舒扬尝了一口,在荣显屹期待的目光中说:“很好吃。” 可等荣显屹自己也吃了一口之后,立刻吐了出来。 盐放的太多,齁人。 林舒扬静静看着荣显屹将他的碗端走然后倒掉,之后缓缓起身,“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荣显屹挫败的心情,听见这句话蓦然又升起期待,“你会做饭?” “当然。”林舒扬淡然一笑,半开玩笑地说,“我可不像荣少,心里装的都是家国天下,像我们这种给别人打工拿工资的社畜,要是不会自己做饭,早就饿死街头了。” “社畜,是什么意思?” 荣显屹抓住的重点总是那么精准,就像上次问关于掰弯的事情一样。 林舒扬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荣显屹又问,“上次你说的掰弯,还没回答我。” 这个问题一问,林舒扬立刻就红了耳根,他不想回答只好把人赶出厨房。 厨房里的食材有限,最后,他也只能做了面食,西红柿鸡蛋面,上面还撒了葱花。 看起来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欲大动。 等吃完饭再洗漱完,已经将近夜里十点,荣显屹本来内心还有些蠢蠢欲动,但林舒扬实在太困,坐在沙发上就睡了过去。 他只好按耐住自己的渴望,将人抱到床上去睡,最后在林舒扬额头轻轻落下一吻,才熄灯睡觉。 第二天一早,林舒扬收到了张家送来的请帖。 “张家为什么会给我送请帖?我跟张家并没有往来。” 荣显屹神色平淡,“或许是严仲奇的意思,张家老爷子的寿宴,他也会去。” 也是,既然严仲奇和远洋商行都是一伙的,张家老爷子的寿宴,他没道理不去。 “看来,严仲奇是打算在寿宴上找我要东西了。” 荣显屹望着那张请帖,眸光深沉,事情恐怕不止这么简单。 想到远洋商行,林舒扬忽然又想起另一件事来,“对了,昨天我在诊所看见一个熟人进了远洋商行的大门。” “谁?” 第170章 舞姐姐,你误会了 林舒扬放下手里的请帖说道:“是彭司令身边的何副官,他穿着便装帽檐压得很低,应该是不想让人认出他。 可分盘会之后他不是已经回江西了吗?怎么会出现在那里?难道彭德平跟‘利通商行’也有关系?” 彭德平是严仲奇的舅舅,而上次又是让荣显屹去江西取的货,现在何副官出现在远洋商行,实在很难让人不将他跟“利通商行”联想到一起。 可荣显屹却很笃定地否决了这个猜想,“彭德平不可能跟‘利通商行’有关系,如果他也是‘利通商行’产业链中的一员,那么当初分盘会他根本不可能借兵给我,这对他们的利益影响太大。” “这倒也是。” 荣显屹看着林舒扬认真的神色,低头在他微皱的眉心轻啄一口,“别想了,我送你去诊所。” “嗯……好。” 得知请帖已经送到林舒扬手里的消息,俞星河勾起了嘴角,笑得真诚:“张俊,谢谢你。” 张俊有些心虚,他明明才刚开口提起林舒扬这个名字,爸爸就已经拿出写好的请帖,听他一说便让他将请帖送了出去。 虽然请帖不是他要来的,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也算是完成了俞星河的要求。 见到俞星河笑容满面的模样,他也就没多做解释。 “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了。” 俞星河伸手搂住张俊,“你对我真好。” “星河,你能不能别去歌舞厅了,我现在有能力养活你,到时候我在外面租一个小洋楼,白天我去上班,你就在家种种花养养小宠物,好不好?” 张俊说的话温柔至极,对未来充满了幻想。 可俞星河却在他看不见的角度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当初她母亲就是这样被荣昆哄得晕了头,她绝不会走她母亲的老路。 她抬起头看着张俊,软软开口,“我现在已经不跳舞只唱歌了,你放心,我一直都很洁身自好,不会让别人碰我的。 虽然我也很想像你说的那样,但是沈老板对我真的很好,先前唱歌的姐姐嫁人之后,歌舞厅就只能靠我支撑了。 如果我现在离开,我会觉得很对不起沈老板,我想等她找到人之后再跟她提这件事,好吗?” “你总是这么为别人着想,”张俊轻轻在俞星河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无奈道,“那我最近就先租好房子等你。” “好。” 是夜,平乐歌舞厅内灯火通明,俞星河唱完歌从舞台上下来之后,不小心撞到一个人,她连忙道歉,“对不起涟漪姐,我不是故意的。” 涟漪瞅了一眼面前小白花似的人,嫌恶似的掸了掸刚才被撞到的手臂,“别在我面前装可怜,我可不是那些眼盲心瞎的男人,跟我装有什么用?收起你那副想哭的表情,撞一下又不会死,我不怪你,走!” 这话声音不大不小,被化妆间里其他人都听了个全。 俞星河脸色一白,眼底却浮现出一抹恶毒之色。 这个涟漪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总是看她不顺眼,说话简直能把人呛死。 她攥紧了手指再次道歉:“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的。” 涟漪没再理会她,回去换了身旗袍,然后将被俞星河碰过的那件丢进垃圾袋。 这个俞星河可了不得,她回来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就看见她跟不同的男人卿卿我我,颠鸾倒凤。 歌舞厅里是有些姐妹做皮肉生意,可人家大大方方地做。 偏偏俞星河把牌坊立的又高又亮,把自己立成了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花,这样虚伪的人,真是无端让她觉得恶心。 出了房间之后,她便提着一份白天买的五香花生仁往沈曼舞的房间走去。 这是舞姐姐最喜欢的小零食。 “咚咚咚”她敲响房门。 里面传来沈曼舞悦耳的声音,“进来。” “舞姐姐,猜猜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涟漪扭着腰肢走进去。 沈曼舞刚对完上个月的账本,她合上账册一抬头就看见涟漪手里提着的油纸包,顿时猜出来那里面是什么东西。 “是吴记的五香花生仁,”沈曼舞笑了笑,“这么久了你还记着我的喜好,快拿来,我好久都没吃了。” “舞姐姐喜欢就好。”涟漪将油纸包放在桌面上,贴心地打开。 “好香。”沈曼舞一颗一颗捏起放进嘴里。 涟漪就坐在一旁,手肘放在桌面上撑着下巴,看着沈曼舞吃。 “舞姐姐,你明天有没有时间,听说最近新出了一部电影,我想约你一起去看。” 沈曼舞想了想,“明天我恐怕没时间,后天倒是可以。” “那就后天。”涟漪眯着眼笑了笑。 沈曼舞被涟漪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便放下手里的花生仁,“涟漪,这几天我忙着歌舞厅的事,都还没好好跟你说过话,这三年你一直都在陈府吗?” 涟漪不着痕迹地坐直身体,微微点头,“是啊。” “当初你突然离开,我还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沈曼舞想起那天在分盘会上看见涟漪和陈子骞说话的情景,带着些探究问道:“你是不是跟了陈家那个少爷陈子骞?他不打算给你一个名分吗?” 名分? 涟漪神色一冷,说出的话音也带着冷意,“舞姐姐,你误会了。” 沈曼舞被这冷意惊到,印象里涟漪从来都是笑脸,这样的神色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见沈曼舞愣了一下,涟漪又低头笑了笑,将眸中的情绪掩去。 再抬头时她又变成了沈曼舞熟悉的样子,“我在陈府这三年只是做下人,我跟陈子骞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我去陈府……也是为了舞姐姐你呀!” 说完,涟漪还刻意眨了眨眼睛,一副期待被夸的模样。 “为我?”沈曼舞眼中有些迷茫,“三年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蓦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涟漪,“陈子骞就是当年在孤儿教养院的那个人?” 涟漪笑眯眯地点头。 她和沈漫舞是在孤儿教养院认识的,那时候她母亲死去之后没多久,她住的地方就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后来才流落到教养院。 那时候她十一岁,沈漫舞跟她同岁,只比她大两个月。 她和沈漫舞容貌都很出色,十二岁那年,经常去教养院做帮工的一个男人对她动了心思。 第171章 沈曼舞是代她受过 那天教养院里有企业家去做慈善,所有人都去了教堂。 但听说那个企业家是从上海来的,她没敢露面,生怕来的人会认出她。 万一秦广生知道她的消息,肯定不会放过她。 正是因为这样,才给了那个帮工可乘之机,因为不管她怎么叫喊,都没人能听见。 狭小的空间里,她的衣服被扯破,头发被狠狠揪住,若是沈曼舞晚来一分钟,她就被彻底欺辱了。 沈曼舞手里拿着扫把,不要命似的砸在那人身上,她至今都能记清当时的情景,沈曼舞叫她快跑。 “你快跑!快跑啊!别怕,我拦着他,你快跑!” 她真的跑了。 当时心里太害怕,有人拉她一把,她没道理还呆在那危险的地方不动。 可等她冷静下来的时候,才猛然想起,沈曼舞也只是一个弱小的女孩子,只拿着一个扫把怎么能打得过一个成年男人? 她掉头就往回跑,顺便从地上捡起一块坚硬锐利的石头。 从小她的听力就比常人灵敏,还没到地方,她就听见了沈曼舞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沈曼舞是代她受过的。 这件事刻在她心上,永远永远都忘不了。 那天做慈善的人就是陈之宏,陈子骞是跟着一起去的,但他却从教堂离开,去教养院里四处溜达。 陈子骞那时候虽然只有十一岁,但富贵人家的孩子发育向来都比较好,个头已经与那个帮工不相上下。 看见陈子骞的那一刻,她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向他求助。 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大。 她和陈子骞闯进去的时候,沈曼舞正被帮工死死掐着脖子,身上的衣服破碎不堪,眼神里也满是被欺辱后的绝望之色。 她手里的石头砸在帮工身上,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是陈子骞将人从沈曼舞身上拽了下来。 最后,陈子骞没能抓住那个狡猾的帮工,让他跑了。 而她只能紧紧抱住沈曼舞的身体,不让别人看见这么狼狈的场景。 之后,沈曼舞的情绪就出现了问题,陈子骞给她找了心理医生疏导,一直到三年后,那个心理医生才功成身退。 两年后,她和沈曼舞也开始走向了人生的岔路口。 平乐歌舞厅的老板徐春娘一生无子女,在教养院里看中了她们两个。 她没去,而是跟着一个开武馆的人离开了。 在歌舞厅能学什么呢? 知识,才艺,那些沈曼舞去学就够了。 她要的是变强,她必须要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沈曼舞。 去了武馆的第二年,她就找到了当年那个帮工,毫不手软在他身上捅了足足十二刀。 对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下手,这是他该得的! 看着那个男人痛苦哀嚎的样子,她心里并没有多痛快。 那时候她忽然明白,报复并不能抹去过去所发生的事,只会让人记忆更加深刻。 但她还是杀了那个人,不为自己,只为沈曼舞。 又过了两年之后,她去上海找到了沈曼舞,那个时候徐春娘病重,平乐歌舞厅已经交到了沈曼舞手中。 她担心在歌舞厅这种风月场所,会有人对沈曼舞动不该有的心思,便跟在沈曼舞身边三年。 直到沈曼舞将生意撑起来,身边结交了各种大人物,确定没人再敢轻易打她的主意之后,她才离开。 她知道,沈漫曼舞喜欢上了一个叫做荣显屹的男人,那个男人她见过,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手上也总是戴着黑色的手套。 杀伐果决,这是她对荣显屹的第一印象。 好在荣显屹对沈曼舞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这让她心里有一丝小小的庆幸。 离开平乐歌舞厅之后,她就去找秦广生了,经过她多日的跟踪观察,最后在一家茶馆实施了行动。 她站在秦广生身后,手里的匕首扎进秦广生颈侧,只要再用力往下一寸便能杀了他。 可惜,她还是没能下杀手。 最后只把人打晕,狠狠踹了一顿才离开。 杀人并不能让她感到快乐,况且秦广生是她亲哥哥,小时候也曾宠过她,她真的做不到。 没能为死去的家人报仇,她感到很挫败,心里也很迷茫,直到她看见陈府在招下人。 沈曼舞说过,如果她能找到当年救她的人,就算为奴为婢也要报答他那三年之恩。 这话,她记在了心里。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陈子骞的身份,但却一直没有告诉过沈曼舞,她可舍不得沈曼舞真的去为奴为婢。 要去,也是她去。 要报恩,也是她去报。 她的舞姐姐只需要骄傲自信地站在那里就好,其它的,都由她来做。 陈子骞曾问她为什么在陈府做下人,她说是替人报恩,实际上,她也很感谢陈子骞的出现。 大概是那天她和沈曼舞都衣衫不整,陈子骞也没仔细瞧过她们俩的样子,所以一直都没认出过她。 很多年过去,不止她和沈曼舞变了样,陈子骞也变得阴郁难测,在陈府的第一年,她差点被陈子骞害死。 她一边想杀了陈子骞,一边又告诉自己不要忘了去陈府的目的。 所幸后来,她跟陈子骞达成了共识,后面两年算是过得比较平静安稳。 渐渐地,她对陈子骞也就恨不起来了。 “居然会是他……自从我接管了歌舞厅之后,陈家这位孙少爷就把自己关在了府里,难怪我一直查不到他。”沈曼舞疑惑地又问,“你是怎么知道,当年那个人就是陈子骞的?” 涟漪耸耸肩,并不打算说实话,“就是意外发现的,那时候你每天都很忙,我就没告诉你。” “所以你去陈府做了三年下人,是因为我的话” 涟漪点点头,拉起沈曼舞的手,一边轻柔地将她手指上的花生皮碎屑擦掉,一边说,“舞姐姐,我知道你一直都想报答当年那个人,可我不舍得你去做下人,反正我皮糙肉厚的,这种事我去最合适不过了。” 沈曼舞心中一阵动容,眼眶里蓄着泪水摇摇欲坠,“也只有你这个傻瓜才会把我的话当真,涟漪,当年的事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就算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去救你,你不必总是觉得亏欠我,更不必为我做这么多。” 第172章 久违了,涟漪 涟漪盯着沈曼舞的眼眶,在那两颗泪流下来的瞬间便接在掌心,而后握紧。 “舞姐姐,我做这些并不是觉得自己亏欠你,我只是希望你以后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这就够了。” 沈曼舞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当初涟漪不声不响离开,她在心里还责怪过涟漪,从来没有想过,这三年涟漪竟是为了她一句话去陈府做了三年下人。 她轻叹一声,“以后啊,我可不敢在你面前乱说话了,真怕你哪天又突然消失不见。” 涟漪摇着沈曼舞的手撒娇道:“不会啦,以后我会一直陪在舞姐姐身边,哪儿都不会去了。” 沈曼舞心想,就算她这辈子不嫁人了,涟漪也总归是要嫁人的,怎么可能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呢? 她正要开口说话,目光却瞥见涟漪身上高开衩的旗袍,“我记得你以前并不喜欢穿这种衣服,怎么这次回来连穿衣风格都变了,而且我看你走路似乎也呃,是腰上还是哪里受伤了吗?” 以前的涟漪总喜欢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头发也一整个地束在脑后,走路说话都像个江湖侠女般。 可是这次回来,涟漪穿衣不仅大胆,还有点露骨,就连走路都要扭着腰肢。 她实在想不出,是什么能将一个人改变得如此之大,难道那陈府并不像表面上看的那样光鲜亮丽,涟漪在那里该不会是受了什么委屈? 看着沈曼舞有些苦恼的表情,涟漪低头看了看自己,小声说道:“我以为,舞姐姐会喜欢我这样打扮,而且,我这样走路都是跟歌舞厅里的姐妹学来的,一步三晃,我还练了好久呢” 沈曼舞听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答案她是真没想到。 “你这个小傻瓜,穿衣服是为了自己开心,行为举止也不必刻意模仿谁,我是你姐姐,你想哄我开心有的是方法,我希望你呀,做自己就好。” 涟漪扯了扯自己大腿上的布料,“舞姐姐,你真的不喜欢我这样啊?” 沈曼舞轻轻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涟漪,“我喜欢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涟漪。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在我心里你就是我最亲的人,你什么样我都很喜欢,明白吗?” 涟漪下意识捂上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面有一颗心脏正在剧烈跳动。 她知道沈曼舞把她当做妹妹,但依旧因为那句“你什么样我都很喜欢”,而心跳如雷。 她想,反正荣显屹喜欢的也不是女人,她的舞姐姐那么死心眼,这辈子大概也就只会喜欢荣显屹这么一个人了,只要沈曼舞不嫁人,那她就能一辈子都陪在她身边。 这样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担心沈曼舞看出她的异样,涟漪连忙站起来,“既然舞姐姐都这样说了,那我现在就去换衣服。” 说完,便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身后的沈曼舞见状,连忙喊了句,“等会记得来我这里吃晚饭。” “知道啦!” 听到回应,沈曼舞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这副急急燥燥的性子。” 涟漪回到房间从衣柜里找出三年前她穿过的那些衣服,她的房间沈曼舞一直给她留着,衣服也保养得很好,丝毫不见旧色。 她换上一身黑色劲装,腰间系着一根银色腰链,之后又将头发整个地束在脑后,长长的马尾高高耸起,末尾刚好到腰部位置。 她擦去唇上艳红的口脂换上一抹淡红,目光清澈透亮,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丝毫没有先前刻意伪装出来的妩媚像。 褪去伪装,此刻镜子里的才是真正的她。 她浅浅一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久违了,涟漪。” 接下来,她该去跟舞姐姐一起吃晚餐了。 …… “沈曼舞!我告诉你,这个世上敢耍我的人还没出生,你是第一个!” 听见这个声音,涟漪站在走廊拐角处停下了脚步,眼神倏地一冷。 声音是从沈曼舞房间里传出来的,说话的人,是秦广生。 “秦爷,分盘会上那么多人盯着,我只是没找到机会下手,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秦广生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对荣显屹情根深重,可惜他连看都不看你一眼,你为他做这么多,他知道吗!” “秦爷,你想怎么样?” “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你为他做了那么多,到底值不值得!” 涟漪一边听着屋里的对话,一边从走廊上抓到一个路过的歌舞厅姐妹,急切道,“青梅,舞姐姐有危险,你现在马上去荣府告诉荣显屹,就说秦广生带人抓了舞姐姐,让他赶紧过来救人!” 青梅见涟漪表情严肃,转头看了一眼沈曼舞房间的方向,连忙点头,“我,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青梅刚转身,又回来问,“可是如果荣少不来怎么办?” 荣显屹这个人冷心冷情,舞姐姐根本就不在他心里,说不定他真的不会过来冒这个险。 涟漪想了想,说,“这样,你去荣府先找一个叫做林舒扬的人,把这件事告诉他,就说是我请他帮忙,他一定会带着荣显屹过来的。” “好。”青梅得了答案,立马向外面跑去。 涟漪深呼吸几次,将心中的情绪压下去,才装作没事的样子从拐角出来向沈曼舞的房间走去。 房间里的对话还在继续,沈曼舞说,“秦爷,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跟荣少没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我说了才算,让你的人去把荣显屹喊过来,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但是不能透露我在这里的消息,明白吗?” 沈曼舞瞬间明白秦广生的意图,“你想拿我做诱饵,引荣少过来?” “是又怎么样?” “我不会让你得”沈曼舞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广生遏住了喉咙。 此时秦广生一双鹰眼里满是恶毒之色,“沈曼舞,之前我对你是不是太客气了?我告诉你,如果今天你不按照我说的做,房间里这么多人,我就让他们一个个地都来享用一遍你的味道,之后再把你脱光了丢到大街上,让你身败名裂!” 第173章 论哄人 他一边说话,手上的力道也在逐渐加重,神色恶毒到极点,“所以有些话,你还是想好了再说。” 沈曼舞被掐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这时,门外响起了涟漪的声音,“舞姐姐,你在里面吗?刚才荣少派人来传话,说他要晚一点到。” 秦广生听到这个声音,蓦地松了手,“原来荣显屹今天本来就要过来?你早说不就好了。” 沈曼舞乍一得到自由,剧烈地咳嗽起来。 荣显屹什么时候说过今天要来了?涟漪在说什么? 她刚想冲外面喊,让涟漪赶紧跑,下一刻,门就开了。 涟漪连忙跑到沈曼舞身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舞姐姐,你怎么样?” “我没事……”沈曼舞抬起头,想问她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没开口就被涟漪的眼神制止了。 涟漪扫了眼房间里的人,除去秦广生,还有十二个穿灰衣的男人,她掩去眸底的冷色,半真半假地安慰沈曼舞,“舞姐姐你别怕,等荣少来了,他一定会救我们的。” 秦广生打量着涟漪,微微眯起眼睛,“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说完他又眉头一展,“我想起来了,在分盘会上你是跟陈子骞一起去的,”说着他眼神一变,“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涟漪心里在冷笑,彭德平尚且一眼就认出了她,她的亲哥哥却只觉得她眼熟。 也是,在秦广生的意识里,她大概早就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我本来就是歌舞厅的人,秦爷带这么多人来,是想干什么?” “不过是聊聊天罢了,”秦广生自顾自地坐到沙发上,“既然你说荣少晚点才来,那我们就在这里一起等一等。” 涟漪给了沈漫舞一个安心的眼神,心里却在担心,也不知道青梅现在到哪儿了。 而青梅,根本就没有出过平乐歌舞厅。 她听了涟漪的话,本想坐黄包车去荣府的,可谁知她回去拿钱的空档,竟被人从后面打晕了。 俞星河丢下手里的凶器,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刚才涟漪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想去搬救兵? 门都没有。 她倒是要看看,这次,她们要怎么脱身! 秦广生带人来的时候,她看见了,可她并不认为以富贵帮如今的落魄能奈得了荣显屹如何。 俞星河歪着头想了想,又觉得如果荣显屹能来,倒也是一件好事,万一秦广生真的杀了荣显屹,那可就太好了。 她望着躺在地上的青梅,勾唇笑了笑,“青梅姐姐,就麻烦你在这里多躺一会,等那边等得不耐烦了,我再来喊你。” …… 荣府,荣显屹照例从诊所将林舒扬接回来,还没停车,他就看见荣府门前有人在等着他。 是门里的兄弟周康,常雨走前,将监视俞星河和富贵帮的事情都交给了周康。 此时他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有事要汇报。 荣显屹把车停下摇下车窗,周康立马小跑过来,“荣少,不久前”说着,他才注意到副驾驶还坐着一个人,天色昏暗,他有些看不清旁边那人的面貌,因此也就止住了话题。 荣显屹开口,“自己人,说。” 周康这才开始继续说下去,“不久前秦广生带着一批人马离开他们的地盘,去了平乐歌舞厅。” “哦?他终于舍得出窝了。”荣显屹语气冷淡,似乎并不惊讶。 “还有一件事情,我觉得有点蹊跷”周康语气有些吞吐,不过还是把接下来的话说完了,“昨天俞星河在枫叶公园见了张俊,但有兄弟说,在俞星河去之前,看见过府里的人也去过那个公园,我觉得这其中可能有猫腻。” “看见是府里的谁了吗?”荣显屹眉头蹙起。 “没有,当时天色还未大亮,只看见个模糊的身形,是个女的,去完枫叶公园之后就回了荣府。” 昨天天色未亮就出门,荣显屹眸光一沉。 荣府里总共就那么几个女佣,要查起来并不难,荣显屹沉吟了一瞬,低声说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暂时不要声张。” “是,荣少。” 巧合之下往往藏着阴谋,林舒扬看向荣显屹,“俞星河收买了府里的人,看来她还是不死心。” 听见林舒扬开口,周康才认出来他的身份,分盘会那天他也在。 荣显屹心下已经走有了判断,“无妨,她掀不出什么风浪来,眼下最重要的,是平乐歌舞厅那边。” “歌舞厅?”林舒扬微微思索,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时,杜庆从府里走出来,“少爷,桌上的菜还热着,太太听见汽车的声音,却迟迟不见人,她说让你们赶紧进来吃饭呢!” 林舒扬冲外面扬声道:“杜叔,我们还要出去一趟,不必给我们留饭了。” “啊?这我知道了。”杜庆不用多问,也知道他们这是还有事情要办,应了一声便进了府里。 荣显屹对现站在车旁一直等候吩咐的周康说:“你先去通知丁勇,告诉他该行动了,之后你再回来带人去平乐歌舞厅。” “好,我马上就去。” 周康得了指令便快步离开。 荣显屹转头看着林舒扬,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跟我一起去看一场戏如何?” “什么戏?” “一代枭雄的落幕之夜。” 林舒扬挑了挑眉,语气淡淡,“行啊,不过秦广生可算不上枭雄,他的体型比较适合狗熊这个词。” 荣显屹没反驳,算是同意了这个说辞。 “我发现你现在这个人格,损人的功夫倒是比哄人的功夫还厉害。” 哄人? 林舒扬想起那天在房间里,荣显屹的哄人方式,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论哄人,我自然是比不过你。” 荣显屹满足地勾着嘴角,启动汽车往平乐歌舞厅的方向开去。 车窗外的霓虹照亮了荣显屹的脸庞,平日里冷峻的面色因着这一笑全然被瓦解,像冬日里的冰遇到夏日的暖阳般,急速消融,从冷变热。 林舒扬向来对荣显屹这张俊脸没什么抵抗力,此刻更是难以挪动目光分毫,他喃喃自语说了句:“阿屹,你笑起来的样子,我很喜欢。” 说完,他就感觉到车速忽然变快了许多。 第174章 秦涟漪居然还活着! 荣显屹也很快察觉到车速的变化,他微微松了松油门,几息之后才将内心的激荡平复。 之后侧目深深看了一眼林舒扬,“我收回刚才的话,比起损人,你哄人的功夫才更胜一筹。” 林舒扬失笑,“我只是说了一句实话,这也算哄人?” 荣显屹下巴一抬,眸光含笑:“你哄的人是我,我说算,那便算。” 这回答还真是,很荣显屹。 …… 十几分钟后,荣显屹的车停在了平乐歌舞厅门口,守在门口处的灰衣人立马跑进去递消息。 秦广生正等的有些不耐烦,听见这个消息,才终于将眉心舒展开。 他对着传递消息人的耳语了几句,等人离开后,他才收回指着涟漪的枪口,冷笑一声,“看来你没有骗我。” 说完,又对沈曼舞道:“等会他来了,你去开门,如果你敢耍花招,先前我威胁你的话,将同样送给她。” 沈曼舞怒目瞪着秦广生,她并不知道涟漪跟秦广生的关系,只觉得今天的事是自己连累了涟漪,可偏偏她太弱,面对这样的威胁,她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秦爷,富贵帮好歹在上海屹立了几十年,你这么不管不顾地威胁我们两个弱女子,传出去就不怕被人耻笑吗?” “耻笑?”秦广生脸上浮现出怒色,“自从分盘会之后,我秦广生被人耻笑的次数还少吗! 我在那些人眼里就跟一条丧家之犬一样,我还在乎什么? 今天,我一定要要了荣显屹的命!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说到最后,秦广川的神色明显变得疯狂起来。 沈曼舞一时间被这样疯狂的神色和话语惊得说不出话来。 身旁却传出一声嗤笑。 涟漪脸上嘲笑的表情明显,她看着秦广生说道:“丧家之犬?形容的还挺贴切。” 秦广生冷冷盯着涟漪,然后冲手下做了个手势,立刻有人上前按住涟漪双臂。 涟漪没有反抗,嘴角的冷笑却未消:“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地,都是你咎由自取啊!大哥!” 听到“大哥”这个称呼,秦广生瞳孔猛地一缩,眼前的这张脸和记忆深处某张脸逐渐重叠融合。 “涟漪,你在说什么?”沈曼舞不明所以。 涟漪,秦涟漪! “你,你还活着!”秦广生此刻的心情极其复杂。 他第一反应是,秦涟漪还活着,当年办事的人居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第二反应是,秦涟漪知道当年他干的那些事吗?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到底想干什么? 第三反应是,秦涟漪活着,除了秦瑶,这是世上唯一一个跟他流着同样血缘的人了。 只是最后的念头一闪而过,感慨心软也只是稍纵即逝。 涟漪不紧不慢地说:“我还活着,你是不是很失望? 刚才那声大哥是我最后一次喊你了,秦广生,如果我知道将来有一天你会站在这里威胁舞姐姐,三年前那个晚上,我就该杀了你,以绝后患!” “三年前!”秦广生瞬间就想起那个被人痛殴的夜晚,从始至终,对方都没有出过声,连面他都没见到一次。 后来他查了很久,才查到一个形迹可疑的女人,但一直遍寻不着。 原来那个人就是秦涟漪! 秦广生反而笑起来,“看来你什么都知道,怎么,还念着我是你大哥,对我下不了手?” 涟漪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当时没能下手,这一定是她此生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秦涟漪呀秦涟漪,你跟你娘可真是像,她到死前都在求我放过你,让我顾念着那点微不足道的亲情。 你说她是怎么想的?亲情能值几个钱?你那些哥哥们,可也从来没顾及过什么亲情!”秦广生昂着头重重叹息道:“我杀他们完全是迫于无奈,这一切都是他们逼我的!” “是啊,是他们逼你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都该死,”涟漪抬起眼眸,冷如寒冰,声音彻骨,“而你,一样该死!” 秦广生忽然举起手里的枪,枪口对着涟漪,“当年没能杀了你,现在让你站在这里,是老天给我的机会,秦涟漪,你早就该死了!” “慢着!”沈曼舞连忙上去拦在涟漪面前,“秦爷,荣少很快就要过来了,你若是现在开枪的话,他一定会有所警觉,这样你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秦广生本就没打算在这时候开枪,只是想起三年前,秦涟漪的身手让他感到忌惮,拿枪指着她,是为了以防万一。 涟漪自然也知道这个时候,秦广生不可能开枪,她正打算说话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拍门声。 秦广生神色一凛,屋里的灰衣人也都举着枪对准了门口的位置。 沈曼舞和涟漪也紧张地看过去。 下一刻,门外传来求救声,“爸爸,爸爸你在里面吗?爸爸救我!” 是秦瑶! 门外,秦瑶被丁勇拿枪指着,脸上满是害怕的表情,她不敢看荣显屹,只偷偷地看了两眼他旁边的林舒扬。 林舒扬在歌舞厅里看见丁勇带着秦瑶走过来的那一刻,其实是有些惊讶的。 不过还没等他问出口,荣显屹就解答了他的疑惑,“你放心,我不会对秦瑶怎么样,只是需要她临时做一个敲门砖,毕竟,她曾经也算是帮过我。” 屋内,秦广生眼睛一直瞪着门的方向,却并没有动作。 丁勇将枪口往前送了送,说:“再敲!” 秦瑶只能再次拍门,眼底却下定决心冲里面喊道:“爸爸,抓我的人是荣华门的人,你如果在里面就赶紧跳窗逃跑,不要管我,爸爸快走!” 这样大的动静,将远处正准备去唤醒青梅的俞星河吸引过来,她躲在拐角处看着沈曼舞房间外的场景,漂亮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惋惜。 荣显屹居然这么快就来了,还真是出乎意料,涟漪那个贱人在里面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不过,富贵帮和荣华门宿怨颇深,这一次两相对决,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好事发生呢! 荣显屹居然只带了林舒扬和挟持秦瑶的人,他还真是狂妄至极,如果今晚他死在了这里,那她后面的计划就用不上了。 今夜,注定是一个精彩纷呈的夜晚,她且看着,到底谁才会是最后的赢家。 第175章 局势变换 林舒扬见秦瑶拼命叫喊的模样,皱着眉淡淡开口,“秦广生应该不会连亲生女儿都不管?” “无妨,只要他知道秦瑶在外面,就不敢随便开枪。” 荣显屹对丁勇做了个手势,后者立马会意,捂住秦瑶的嘴不让她再大喊。 “他既然不舍得开门,那我来开。”荣显屹说着,便走到门前,没有丝毫犹豫地抬起脚,猛地将门踹开。 就在荣显屹踹开门的瞬间,一只手枪向他指过来,他迅速侧身,反手抓住灰衣人的手臂,只听见“咔嚓”一声,手枪便落到了荣显屹的手里。 荣显屹接过手枪,直接将枪口抵在灰衣人心脏处,他抬起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眸看向秦广生,嘴角轻勾。 随即“砰”地一声,灰衣人被子弹击穿心脏,软软地倒在地上。 房间里数十只枪口整齐划一地指着荣显屹,可荣显屹却掸了掸沾了血迹的衣衫,脸上有嫌恶之色,偏偏没有惧意。 “秦爷,你的手下明知道秦小姐在我手里,可他还是打算开枪,这种不听话的手下,我就先替你解决了,不必谢我。” 秦广生只有秦瑶这一个女儿,而且以后也不可能再有子女,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荣显屹笃定,秦广生必然不敢在他开门的时候开枪。 只不过没想到,还真有不长眼的人敢将枪口送到他面前。 对待意图杀他的人,他向来以杀报之! 秦广生一边咬着后槽牙一边瞪着荣显屹,“你以为你抓了瑶瑶,我就不敢对你下手了吗!” 话虽这么说,但秦瑶在荣显屹手里,他还真的不敢动手。 荣显屹向里走了几步,他每走一步,身旁那几个拿枪围着他的人就后退一步,直至退回到秦广生身边。 荣显屹坐在沙发上,周身流露着松快懒散的气质,仿佛他只是来老朋友这里做客一般,周围黑洞洞的枪口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林舒扬和押着秦瑶的丁勇一起走进了房间,在这间不大不小的房间里,双方俨然形成了一场对峙之势。 林舒扬看了一眼被挟持的沈曼舞和涟漪开口道:“秦爷,不如大家都先把枪放下,沈老板她们都是局外人,荣华门和富贵帮之间的事情不该把她们也扯进来,你把她们放了,我把秦瑶交给你,怎么样?” 秦广生眯着眼睛盯了林舒扬几秒,分盘会上他赢了邓英武的场面还记忆犹新,这个人不能小觑。 况且,一旦双方手里都没了人质,那就只能火拼了。 但刀枪无眼,他也不能保证能护住秦瑶。 秦广生没动,也没发话。 荣显屹适时说了句,“我想跟你谈谈关于‘利通商行’的事,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不如就留在这里,我们换个地方谈。” 听到“利通商行”四个字,秦广生神色明显动了一下。 眼下的情况的确不适合下手。 原本,他是打算在荣显屹进门的瞬间就动手的,但秦瑶在荣显屹手里,他不能不考虑秦瑶的性命。 想了想,他冲身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把枪放下,而丁勇也一起放下了指着秦瑶的手枪。 秦广生这才开口答应,“好,我记得这里的天台风景不错,就去那儿,只有我们两个人。” 荣显屹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了,随即起身向外走去,路过林舒扬身边时他刻意俯过去压低声音说,“不用担心我,保护好你自己,周康很快就到。” “好,你也不要让自己受伤。”林舒扬扫视着对面的灰衣人,轻轻应道。 另一边,秦广生也在自己带来的心腹耳边低语。 心腹叫邱严,跟了他十几年,是个可靠之人。 只要把秦瑶带走,他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而他和荣显屹一走,这房间里,他的人有十一个,荣显屹的人算上沈曼舞也只有四个人。 他带来的十二个人,除去门口那个不长眼的尸体,其他都是帮里身手极好之人。 况且歌舞厅外面他还有人,这个时候大约已经离开去办他交代的事情了。 这次,他就不信还会输给荣显屹! 交代完心腹邱严,他又扭头冲秦瑶微微笑了笑,“瑶瑶别怕,在这里跟叔叔们一起等爸爸回来知道吗?” 秦瑶点点头,低声说:“知道了爸爸,你一定要回来接我。” “好。” 秦广生最后瞥了一眼涟漪,随即便昂首跟在荣显屹后面出了房间。 一直躲在暗处的俞星河,见荣显屹和秦广生一前一后地从房间里走出来,眼中闪过懊恼和疑惑的情绪。 一开始她听见枪声,还以为双方会就此打起来,没想秦广生居然这么容易就被威胁到,屁都不敢放一个。 而现在,看俩人的样子更是心平气和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他们要去哪儿?他们要去干什么? 俞星河看见他们往天台走去,眼珠转了转,旋即悄悄跟了上去。 房间门大开着,冷风从窗户吹进来,有些凉。 “风大,我去把门关上。”林舒扬不紧不慢地说了句,然后走过去将门关上。 灰衣人生怕他关门会有什么猫腻,全都紧紧盯着他, 然而就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刻,涟漪动了。 她从袖中甩出一把匕首,顷刻间便插进身后挟持她的人身上,紧接着一脚踢开挟持沈曼舞的人。 不过一息之间,她便拽着沈曼舞站到丁勇身后。 “唰!”灰衣人反应过来,立刻举起手枪。 同时,丁勇也将枪口抵在了秦瑶的头上,“谁都不许动!否则就等着给你们家小姐收尸!” 灰衣人面面相觑,尤其是邱严,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只苍蝇。 秦爷才刚走,他们就把手里的人质弄丢了,秦爷若是知道,恐怕 “我们怎么办?”灰衣人低声询问邱严。 邱严沉默片刻,回了四个字:“静观其变。” 涟漪冲着邱严笑了笑,“你是不是在想,秦广生才刚刚吩咐你,让你先下手为强把秦瑶抢过去,结果他才刚走,你手里的人质就没了,这下可就糟了,完不成他交代的事情,你的下场又会是什么呢?” 第176章 毁掉“利通商行”? 邱严脸色由青转白之后又转青,他一副无话可说的样子,只能举着手里的枪虚张声势。 而沈曼舞也有些惊魂未定,她只知道涟漪认了一个开武馆的人做养父,可从来没见她跟谁动过手,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涟漪的身手。 说实话,有种被惊艳到的感觉。 林舒扬走回去,站到涟漪身旁,“你们没受伤。” “当然没有,”涟漪毫不客气地拍了拍林舒扬肩膀,“没想到我们还挺有默契,你一个眼神我就明白你的意思了。” 林舒扬淡淡笑了笑,刚才他去关门之前,的确刻意看了涟漪一眼,他们也算是一起经历过两次生死,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涟漪又低声说了句:“还好你家荣少不在这里,否则他肯定要吃醋。” “咳咳、”林舒扬轻咳了两声,涟漪说话依然还是这么呃,直率。 他可不想在这里讨论荣显屹会不会吃醋的问题,于是便将话题转移开:“有段日子没见,你变化很大。” “是吗?”涟漪笑笑,眼眸里对自己似乎极为满意。 不过,“我发现你的变化也很大呢!”涟漪审视着林舒扬,“似乎分盘会那天开始,你就怪怪的,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清冷的劲儿,你是不是跟荣少在一起太久,逐渐被他同化了?” 林舒扬笑了笑,这个问题,他还真不好回答,“可能。” 在这种局面紧张的情况下,俩人竟旁若无人地聊了几句,只有丁勇保持着紧张的神经和警惕的眼神跟对面的灰衣人对峙着。 沈曼舞见状,忍不住出声提醒,“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就这样跟他们耗着吗?” 林舒扬还没说话,一旁的秦瑶便怯生生地开了口,“林先生,你们放了我,我知道我爸爸做了很多错事,但我会试着劝他金盆洗手的。” “你觉得你爸爸还能回头吗?”涟漪扭头看向秦瑶,“他杀了那么多至亲之人,手上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金盆洗手并不能洗清他的罪孽!” 秦瑶抬起头定定望着涟漪,“你你是小姑姑,对不对?” 涟漪离开秦家的时候,秦瑶已经四岁多,开始记事也能记人了。 涟漪没否认,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被秦瑶这么一问,沈曼舞也想起来刚才涟漪跟秦广生说的那些话,她轻轻攀上涟漪手臂,眼神无声地望向涟漪,似询问又似安慰。 涟漪对着沈曼舞轻轻笑了一下,“舞姐姐,关于我的身世,我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把我的烦恼加在你身上,你不会怪我!” 沈曼舞摇摇头,还没开口,秦瑶便松开咬着的唇问,“小姑姑,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杀了那么多至亲之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涟漪沉默了几秒,看着秦瑶期待的眼神,缓缓开口:“当年” “涟漪,”林舒扬忽然打断涟漪,神色严肃,“现在观众太多,等一会再说不迟。” 他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打开,周康带着人闯了进来,就连窗口都被架上了几只黑洞洞的枪口。 灰衣人大骇,他们想开枪,可是秦瑶还在对方手里,而且人数悬殊,就算开枪,他们今天恐怕也逃不出去了。 林舒扬向前走了两步,冷然开口:“我是个医生,并不希望看见有人流血受伤甚至死亡,如果你们愿意放下手里的枪,我保证他们不会对你们开枪。” 灰衣人顿时将目光都投向邱严,等待着他来做决定。 与此同时,平乐歌舞厅的天台之上,郁郁葱葱的藤蔓顺着架子蜿蜒攀爬,在两侧架子的尽头有一间布置雅致的玻璃房,房外一圈种满了花草,这个时节已经有各色小花开始绽放。 像是应景般,不远处忽然燃起了一簇烟花,微弱的光芒照射在玻璃房外的小花上,景色格外别致好看。 而房间里,在一盏水晶灯台灯的照耀下,秦广生脸色却有些不好。 也不知道邱严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只是过了这么久,也没听见一声枪响,他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荣显屹坐在秦广生对面,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秦爷,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总该给我一句准话,毁掉‘利通商行’的事,你是帮还是不帮?” 闻言,秦广生奇怪地看了一眼荣显屹,“我很不理解,你既然都知道‘利通商行’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还要那么执着地想要毁了它,天大的利益摆在你面前,你就一点都不心动吗?” 荣显屹神色未变,他沉吟了一瞬才开口,“现在的上海,每十个人里面,可能就有一个烟鬼或者吸食鸦片的人,你觉得,如果像‘利通商行’这样的组织再多出几个,不止是上海,全国上下还能有几人可以保持清醒?” 秦广生没说话,荣显屹也没指望他回答这个问题,继续说了下去,“一个人死亡并不可怕,一座城死亡还有无数座城,可如果这无数座城都死亡了,这个国家还剩下什么? 也许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古往今来被灭国的不在少数,可若是战死沙场也就罢了,一个人,一座城,一个国家,若是连战争都还没开始,就被鸦片这种东西磨灭了意志,每天摇尾乞怜地指望着那块小东西续命,这才是最可怕,也是最可悲的。 到那时,那些西方国家和日本人,根本不需要耗费一兵一卒,顷刻间就能将这片土地踩在脚下,包括人!” 秦广生垂着眼皮静静思索,半晌才出声,“这就是你一定要毁掉‘利通商行’的原因?这未免太可笑了。 如今的世道军阀当道,割一块地就能占山为王,就算没有‘利通商行’,这个国家也迟早会毁在这些人手里! 我只不过是在这乱世之中安身立命敛财生存罢了,你不必拿家国大义来压我。 至于你说的,毁掉‘利通商行’,这件事情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第177章 精心安排的死局 考虑考虑…… “是吗?”荣显屹的声线平稳,听不出情绪。 似乎是想让荣显屹相信,秦广生接着又说:“分盘会之后,严仲奇就打算把我从‘利通商行’除名了,若是可以,我自然也想报复他,让他苦心经营的东西毁于一旦!” 荣显屹轻轻颔首:“这倒是不失为一个好的报复方法,不过在你考虑清楚之前,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之前你和严仲奇为什么都想要杀了陈之宏?” 陈之宏手里握着提炼制作鸦片的方法和名单,以及利通商行的印章,按理说他在利通商行里应该属于主导者。 可为什么不仅是严仲奇和秦广生想要杀了他,就连冈田川一也想从他手里拿回名册和印章? 这一点,一直让他觉得很奇怪。 秦广生听见这个问题,觉得荣显屹大概是信了他,于是没多想就说出了原因,“你既然跟严仲奇谈了合作,想必也一定知道,‘利通商行’的利益极其可观。 在庞大的财富面前,所有人都必须小心又谨慎,我们每次运转输送货物都需要盖上陈之宏手里那枚印章,以此方便每个环节的人来辨别核对。 那枚印章是陈之宏不知道从哪儿造出来的,其上纹路细致繁杂,就算找遍上海滩的能工巧匠也很难能复制出一模一样的来。 可最近一年,陈之宏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他故意使用假的印章导致货物运输出现问题,就在去年十月,我们损失了近百万的货物。” 荣显屹眉梢一动,“那些货去哪了?” “全都掉进了海里。” 这倒是跟他得到的消息不谋而合了,看来秦广生并没有说谎。 说完,秦广生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鸦片这种东西,一旦被海水浸泡过就没什么用了,所以根本没有打捞的必要。 那次之后,其实陈之宏就再也没有再参与过鸦片的事情,我们觉得他大概是想单干,但又不见他有下一步动作,这一点我们一直都没想通。 没有了他手里的印章,我们只好另寻他法,只不过这些方法对于那些外围人员传递消息来说都很麻烦,所以我们就商量着如何除掉他,既能绝了后患,也能把印章和名册握在手里。” “可是有向福在,你们很难得手。” “是啊,我先后派人刺杀了他三回,每次都以失败告终,严仲奇也没闲着,甚至派人去火车上截杀,但也没成功。” 火车截杀? 荣显屹垂眸思索片刻,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被林舒扬在火车上遇到的那次。 那是陈之宏这两年来,唯一一次坐火车,所以当时胖子那群人并不只是为了劫财,严仲奇还给他们下达了杀陈之宏的命令。 但胖子那几人贪生怕死,大概根本就没跟向福交手,否则以向福的身手,怎么可能还能让他们全须全尾地回去。 原来这就是秦广生和严仲奇都想杀了陈之宏的原因,现在魔已经消散,陈之宏为什么要用假印章之事,恐怕很难再寻到原因了。 这些想法不过瞬间,荣显屹抬起眸又问,“你知道冈田川一也一直都在派人去陈府偷名册和印章吗?” “他?”秦广生眼眸微眯,似乎想要从荣显屹脸上分辨出这句话的真假,而荣显屹从始至终表情变化都不大,很难分辨,“他不过就是负责洗钱,名册和印章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你在诓我!” 洗钱大丰赌场! 鸦片重税,寻常百姓或可接受,但像利通商行这样大批量的交易,其所要缴纳的税一定很可观。 用赌场来瞒天过海洗钱,这的确说得过去。 原来冈田川一在里面还扮演着这样的角色,而秦广生似乎还不明白冈田川一真正的身份。 “真正诓你的人,是冈田川一,他不止利用赌场来洗钱,更是‘利通商行’背后的主导者,就连严仲奇都对他尊敬有加,这一点你知道吗?” 果然,荣显屹的话一说完,秦广生眼中便出现了些许慌乱之色,但他却没说话。 “呵~”荣显屹忽然轻笑一声,“我们聊这么久,该拖延的时间也已经拖了,可是你等的人他今晚不会来了。” 这场谈话,秦广生在拖延时间,他也在拖延时间。 秦广生在等冈田川一带人来,他在等周康带人来。 刚才那朵烟花就是周康得手的信号。 他的话说得如此直白,秦广生自然也就没有继续装下去的必要,联想起楼下的平静和刚才的那朵烟花,他顿时明白过来。 “荣显屹,你今天晚上到底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荣显屹冷笑,“那可太多了。” 秦广生心里忽然生出几分恐慌,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双鹰眼里浮现出震惊之色,“是你安排赵银在背后嘲笑我,故意让我想起分盘会那天的事!” “不止。”荣显屹眸光沉静,看向秦广生的目光里异常冰冷,丝毫没有先前想要游说对方的影子。 “光靠一个赵银不足以让你来到平乐歌舞厅,当你愤怒的时候还得有一个提出建议的人才行,这个人不能太陌生,否则你会起疑,最好是心腹之类你完全信任的人。” 一个名字跃然跳出,秦广生惊呼:“邱严!” “你猜的没错,邱严已经被我收买,他跟了你十几年,非常清楚你的为人,之前在仓库里你亲手杀了自己人,这可令不少人都感到心寒。” 秦广生咬着后槽牙极力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愤怒,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一句话,“除了邱严,你还做了什么!” 荣显屹身姿优雅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秦广生,唇角扯出一抹冷笑,“今天晚上‘大成制造’走水,冈田川一现在大概正忙着灭火,没空管你的死活了。” “大成制造”原本是陈之宏手里的工厂,但严仲奇却把它转移到了冈田川一名下,陈子骞也是费了些力气才搞清楚这其中的信息。 冈田川一刚接手不久,严仲奇那边暂时又供不上新的原料,如今的“大成制造”只能生产些加工食品,维持着表面上运作。 他话音刚落,远处便升起一片火光,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视野刚刚好。 今晚发生的一切,根本不是偶然,而是他精心为秦广生安排的死局。 第178章 伤了哪里? 秦广生顺着荣显屹的目光看过去,心中顿时涌现出一股绝望。 那个方向的确是“大成制造”没错,可冈田川一竟然真的为了所谓的灭火而无视他派去的人,无视他的死活。 从一开始他就不该相信冈田川一,而冈田川一很明显,从一开始就没有信任过他! 他玩了一辈子鹰,没想到终是被鹰啄了眼。 邱严被荣显屹收买,没有冈田川一的支援,今天这平乐歌舞厅,他怕是走不出去了。 秦广生眸光沉了下去,他活动了两下有些僵硬的脖颈,手却早已经握紧了手枪。 就这么认输,他不甘心! 气氛陡然一变。 荣显屹和秦广生几乎是同一时间拔出的枪。 这一次,是鱼死网破,没有人会手下留情。 两颗子弹同时从枪口射出,荣显屹侧身险险躲过,身后的玻璃被子弹击碎一角,哗啦啦掉落一地。 秦广生闪躲不及,被子弹击落了手里的枪,他迅速伸脚勾起地上的椅子,狠狠砸向荣显屹。 玻璃房间本就不大,荣显屹无处施展,只能将战场转移到玻璃房外面。 可秦广生发了狠,攻势迅猛,近身打斗之下,荣显屹手里的枪完全没有开火的机会。 俩人身手旗鼓相当,十几招过后,荣显屹终于逮到一个机会。 他反手将枪身狠狠砸在秦广生脑袋上,后者吃痛,向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 趁着这个机会,荣显屹迅速朝秦广生开了一枪,子弹射进秦广生膝盖,他只能被迫单腿跪在地上。 打斗来得猛烈,结束得也很快。 荣显屹甩了甩差点被折断的左臂,紧紧盯着秦广生,眸光如刃。 秦广生忍着剧痛抬起头,直到此刻,他眼中才浮现出惊惧之色,“荣显屹,你真的要杀了我?” 荣显屹开口,声如寒潭,“我原本想再给你一次机会,但你并没有珍惜。” 说着,他再次举起手枪,这次枪口对准的是秦广生的眉心。 就在他准备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一股危险的气息从厚重的藤蔓后面传来,凭着直觉,他猛地将身体向后退去。 “砰!” “爸爸!” 枪声和秦瑶的呼喊声同时响起。 秦瑶从楼梯口冲过来,在她眼中,是荣显屹对着秦广生开了一枪。 “爸爸!”秦瑶不管不顾地冲到秦广生面前,路过荣显屹身边时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竟伸手推了他一把。 若是放在平时,以秦瑶的力道,不可能会对他造成伤害,可偏偏这次他却重重向后倒去。 左臂上方的衣物被鲜血浸透,无边无际的血腥气弥漫进整个鼻腔。 这味道,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 秦瑶冲过来的瞬间,林舒扬就已经发觉到不对劲。 他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赶过来,才堪堪接住荣显屹下落的身体。 心,顿时慌作一团。 他语气急切,平日里的平静淡然全然消失不见,“阿屹!你受伤了?你伤到了哪里?我看不清楚,你告诉我到底伤了哪里?嗯?” 黑色的衣衫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血迹,可鼻端那股熟悉的味道异常浓烈。 林舒扬不敢乱动,在不清楚伤者的情况下,乱动很可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他很想冷静,可该死的,他的手伸在半空偏偏抖个不停。 荣显屹伸出手掌将那只无处安放的手轻轻握住,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平稳一些。 他说,“别怕,我伤得不重,”顿了顿,他又说,“开枪的人躲在藤蔓后面,小心。” 跟在后面的涟漪和沈曼舞也赶了过来,涟漪没等荣显屹的话说完,便耳尖一动。 她拔开藤蔓来到天台边缘向下望去,只来得及看见一个人影一晃而过,根本没看清是谁。 沈曼舞看着现场两败俱伤的情景,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担忧地望了望荣显屹,又担忧地望了望涟漪拨开藤蔓的方向。 涟漪很快就从藤蔓后面回来,脸色凝重,“开枪的人顺着水管爬下去了,我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往歌舞厅里面去了。” 林舒扬转头看向藤蔓之后,眸中一片冷意,“通知周康把歌舞厅封锁起来,这个人必须要抓到!” “好,那这里暂时就交给你了。”涟漪说完,便拉着欲言又止的沈曼舞一起离开。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秦广生,心里默默做了决定。 这一次,她不会再心软。 而秦瑶此时也明白过来,见秦广生只腿部受了伤,眼中的关切之色慢慢退了下去。 她缓缓站起来向后退了两步,眼眸中逐渐有泪光闪烁。 秦广生诧异地抬头,向她招招手,“瑶瑶,你过来,把爸爸扶起来好不好?” 秦瑶却摇了摇头,眼眶里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而下。 秦广生微微叹息,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从小到大胆子太小。 他以为,秦瑶这是吓坏了。 于是用一条腿撑着,艰难地站起来,对着秦瑶笑了笑安抚道:“瑶瑶别怕,爸爸这是小伤。” 说着,他忽然看见离他不远的玻璃房门口躺着一把手枪,是他手里掉落的那把。 而荣显屹还半躺在地上,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神色一动,假装站不稳摔倒在地上,想要去拿手枪。 可就在他即将够到的时候,一只脚忽然将手枪踢的更远了。 他抬头,看见泪流满面的秦瑶,“瑶瑶!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害死我的!” “爸爸,你别再杀人了好吗?”秦瑶大喊道。 “我从前真的相信叔叔们和爷爷的死是个意外,可是刚才小姑姑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就连小姑姑也差点” 秦瑶闭上眼睛片刻后又睁开,模糊不清的双眸里充满了认真,她哽咽着问,“爸爸,我只想知道叔叔们和爷爷到底是不是你下的手?” 秦涟漪! 秦广生在心里只恨自己当初没把秦涟漪斩草除根,他的女儿良善单纯,这种事情根本就不该让她知道! “瑶瑶,你别听那个女人胡说,爸爸不是那样的人,你难道宁愿相信她也不相信爸爸了吗?” 第179章 秦瑶的记忆 不远处的林舒扬听见秦广生的话,低低说了句,“没想到秦广生对自己的女儿倒是呵护有加,都到了这个时候,他都不想让秦瑶知道这残忍的真相。” 荣显屹已经被林舒扬扶着站了起来,他没接话,只默默攥紧了手里的枪。 这时,涟漪又返回了天台。 她一身劲装,脸上面无表情地站在林舒扬身旁,目光紧盯着秦广生。 “你怎么又回来了?”林舒扬问了句。 “有件事情还没做。”涟漪淡淡说:“周康已经把歌舞厅包围起来逐个排查,舞姐姐在协助他。” 林舒扬看着涟漪的眼神,心里大概猜到了她回来是想做什么。 只是…… “啊!啊!啊!” 秦瑶忽然抱着头撕心裂肺地大喊起来,脸上的表情极度痛苦,像是有什么不好的记忆从尘封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秦广生见状,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安抚秦瑶,“瑶瑶,你怎么了,头又痛了吗?药在哪?你身上带药了吗?” “别碰我!”秦瑶大吼一声将秦广生推倒,一双眸子里布满了红色血丝。 她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轻轻向前走了几步站到秦广生面前,她垂着头用死寂般的眼神望着秦广生,声音也趋于平缓,“爸爸,我小时候因为落水生过一场病,烧了十几天才见好,你还记得吗?” “记得。” “那年我还不满五岁,小姑姑不在了之后,我就只能去找小叔叔玩,小叔叔跟我玩捉迷藏,他躲进了五叔叔房间的衣柜里。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把我也关在了里面,只留下一点点缝隙,他还捂住我的嘴巴,让我不要出声。” 秦广生瞪大了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辩驳。 秦瑶继续说着:“我跟小叔叔躲在柜子里,看见你跟五叔叔还有,六叔叔都走进了房间。 我听见五叔叔质问是不是你杀了爷爷,你承认了,你说不止是爷爷,还有二叔叔也是你亲手杀的。 六叔叔瘸了一条腿,他想跑但是被你一枪打死了,后来小叔叔捂住我的眼睛,但我听见,五叔叔也被你开枪打死了。” “原来你都看见了”秦广生闭上眼睛,有些不想面对现实。 他早年受伤严重,失去了生育能力,对秦瑶这个唯一的女儿极尽宠爱,生怕她受到一点委屈,遭到一点伤害。 可命运实在太爱捉弄人,伤她最深的,却是他自己。 秦瑶蹲下身子,雪色的长裙摆铺散在地面,沾着地上还未凝固的血液,很快那片雪色就被晕染成了红色。 “是啊,不止是我,小叔叔也看见了,你把尸体清理走之后,过了很久小叔叔才抱着我离开那间屋子,我吓坏了,可小叔叔却把我带到了河边。 他说如果让我把这事烂在肚子里,否则就把我淹死在河里,我那时候根本说不出话来,只知道哭。 然后,他就真的把我推进了河里。” 听到这里,秦广生猛地睁开眼睛,瞳孔里透着怒气,“秦广川我当初就不该心软留下他!” 秦瑶却像没听见秦广生的话的般,自顾自地说着,“可小叔叔最后,还是把我捞上来了,他担心我醒来之后会胡说,就日夜守着我,一直到我退烧。 你以为他是为了照顾我,而实际上,他每天晚上都会在我耳边威胁我,只要胆敢说出一个字,他立刻就要了我的命! 就算小叔叔不威胁我,我又能告诉谁呢?我太害怕了。 杀人的是我爸爸,被杀的是我亲叔叔,我就像被困在一群野兽中间,周围全是豺狼虎豹,我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只能蹲在原地祈祷这一切都是假象。 或许上天真的听到了我的祈求,在连续十几天的高烧之后,那段记忆就像被关进了一个黑盒子里。 我知道那黑盒子的存在,但却从来都不敢触碰它。” 听到这里,涟漪微微垂下了眼帘,秦瑶心里那个黑盒子,是被她打开的。 片刻后,她又抬起眼帘,该知道的人总会知道,秦瑶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从那以后,我就变得越来越胆小,越来越害怕,尤其怕小叔叔。”说着,秦瑶转动了两下眼珠,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 她有些哽咽地说:“爸爸,我本来不是这样的,我本来也应该像子欣那样阳光开朗,充满朝气地长大,可是这一切全都不可能了,爸爸,我真的接受不了,我觉得我快要支撑不住了,怎么办?” 秦瑶指着自己太阳穴的位置抽泣道:“这里有一根线,它绷得太紧,或许很快就要断掉了” “瑶瑶,都是爸爸的错,别说了,别再说了!”秦广生从地上爬起来紧紧抱着秦瑶,一双眼睛却恶狠狠地瞪着荣显屹。 今天如果不是荣显屹把秦瑶带过来,她根本不可能想起来那些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还有秦涟漪,如果当初她死在那场大火里,秦瑶也不会因为她的话而想起那段不好的记忆! 他们都该死! 刚才被秦瑶推倒时,他刚好摔在了那把被踢开的手枪上面。 他握紧了手里的枪,而后悄悄伸向秦瑶身后。 “爸爸。” 就在他将枪口伸出去的瞬间,秦瑶忽然冷冷喊了一句。 他手指一顿,枪口被一只手握住,秦瑶攥着枪问,“你还要再继续杀人吗?你还要再杀一次小姑姑吗?” 与此同时,涟漪将手里的匕首又悄悄缩回了袖中。 荣显屹和林舒扬也将手里的枪再次背到身后。 再杀一次秦涟漪 秦广生被这句话刺激到,他神情狠厉,一把推开秦瑶,将枪口对准了涟漪,“给我去死!” “砰!” “砰!” “砰!” “秦瑶!”涟漪大喊一声。 三道枪声几乎同时响起,奋力爬起来挡住枪口的秦瑶,雪白的裙上瞬间绽放出三朵血花。 犹如开在雪地里的红梅。 第180章 这就是你的报应 看见秦瑶挡上去的那一刻,涟漪将匕首调转了方向扎进秦广生拿枪的手臂上,秦广生手里的枪应声落地,抱着手臂跌坐在地上。 而另外三枪,无一例外地全都落在了秦瑶的身上,秦广生开了一枪,荣显屹和林舒扬各开了一枪。 涟漪赶紧跑过去接住秦瑶下落的身体,眼眶发红,“你为什么要替他挡枪?你还这么年轻,他根本不值得!” 林舒扬也扶着荣显屹走了过来,看到秦瑶的伤口的位置,林舒扬心里也有些酸涩。 刚才秦瑶挡住秦广生枪口的那一瞬间,他和荣显屹都临时调了方向,那两颗子弹只击中了秦瑶的手臂和肩膀。 秦瑶身上最致命的那一枪来自秦广生,那颗子弹直接射进了她心脏的位置。 “我不是为了替他挡枪,我只是,不想他再杀人了。”秦瑶说着,嘴里吐出一大口血。 她扭头看了一眼呆坐在地上毫无反应的秦广生,含糊地说了句,“这样也好,我再也不用害怕了。” 说完,她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秦瑶!秦瑶!你醒醒!”涟漪痛苦地抱着秦瑶的尸体,泪流满面。 秦瑶这个小侄女,从小就很可爱,她一生都没做过什么坏事,更没伤害过谁。 可偏偏,她有一个杀兄弑父,贪财爱权的父亲。 直到此刻,秦广生才反应过来,他呆呆望着秦瑶的尸体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能张着嘴无声喊着“瑶瑶”两个字。 可惜,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回应他,也再也不会有人喊他爸爸了。 “秦广生,这样的结果,你可还满意?”荣显屹冰冷的话语无疑是在往秦广生的伤口上撒盐。 虽然秦瑶的死并不在他的预料之内,但人已经死了,他并没有可怜这种情绪存在。 从某种角度来说,秦瑶死了,富贵帮才能真正瓦解。 接下来,该轮到秦广生了。 荣显屹正准备抬起手,涟漪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手里握着刚才从秦广生手里掉落在地上的枪,神色冷酷地垂望着秦广生。 “这一次,看在秦瑶的面子上,我给你一个痛快。” “砰!” 秦广生瞳孔一缩,低头看向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正涓涓往外冒着血液。 原来被枪打中心脏这么疼,他的瑶瑶刚才就是在这样的疼痛中死去的啊! 他最疼爱的女儿,最终竟是死在了他的手上。 涟漪抬脚将秦广生踢倒在地上,脚下踩着刚才击中的位置,狠狠拧了两下。 “秦广生,这就是你的报应。” 报应吗 是啊,这就是他的报应啊 临死前,秦广生这最后一个念头让他无比痛苦,是比伤口还要疼上百倍的痛苦。 这个夜晚,曾经盛极一时的富贵帮从此将在上海滩销声匿迹。 平乐歌舞厅距离林舒扬上班的诊所不远,秦广生死后的事情有周康处理,林舒扬便在诊所里将荣显屹手臂里的子弹取了出来。 这是他做过最紧张的一次手术,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医院不让医生亲自做亲属的手术,因为每一刀每一针都像是在凌迟着他的心。 荣显屹半条手臂麻醉的药效还没有过,软嗒嗒地垂放在病床上,整个手术过程林舒扬一句话都没说。 他知道,林舒扬的神经一直在紧绷着,他侧目,看见林舒扬将那颗子弹清洗之后找了个袋子装起来,而后塞进了口袋。 他动了动干涩的喉咙沙哑开口,故意将语气调得很轻松,“林医生,你还有收集子弹的爱好?” 林舒扬走过来俯下身,双手撑在病床上,满脸的认真,“这是我从你身体里取出来的第二颗子弹,我希望永远都不会再有第三颗。” 荣显屹抬起另一只手用力将林舒扬眉心的褶皱抚平,漆黑的眸里闪着笑意。 下一刻,他扣住林舒扬后颈,微微仰起头轻啄了一下对方的嘴唇。 而后低低开口:“你这样看着我,只会令我无时无刻都想亲你。” 林舒扬倏地红了耳根,他推开荣显屹扣在他后颈的手掌站直了身体,轻叹一声道:“阿屹,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看见你倒下的那一刻,你知道我心里有多害怕吗?” 荣显屹敛起了眸子里的笑意,沉声回答:“知道。” 就像前两次倒下的人是林舒扬一样,那样恐慌害怕的情绪,他也永远不想再体会到第三次。 但。 “我不能保证自己以后不再中弹受伤,但不管是什么情况,我都一定会留着我这条命回来见你,任何时候,我都会告诉自己,我的林医生还在等着我回去。” 林舒扬定定看着荣显屹,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淡淡笑了笑,“我明白,你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但我不想站在原地等你。 我是个男人,既可以做你的恋人,也能做你的兄弟,不管你去哪儿我都可以跟你一起。” 荣显屹脸上的表情忽然有点奇怪,倏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兄弟?那可不行。” “为什么不行?” 林舒扬刚问完,唇上就被咬了一口,紧接着就听见荣显屹沙哑魅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对兄弟,我下不去嘴。” 林舒扬失笑,先前紧张担忧的情绪一扫而光,他正想要说话,病房门口忽然传来了东西掉落的声音。 他扭头看过去,今晚诊所值班的姑娘才突然反应过来,顿时捂着通红的脸颊飞快跑了出去。 刚才的亲吻,被同事撞了个正着。 他微微叹息,“这下我的工作怕是做不成了。” 刚才那个姑娘的嘴可不是一般的快。 荣显屹望着门口的方向,挑了挑眉没说话。 …… 再次回到平乐歌舞厅的时候,周康带着人还在门口一个一个的排查,而沈曼舞也将歌舞厅里的姐妹们都集结起来,询问各自的行踪,是否有人同行。 见荣显屹出现,沈曼舞立马上前关切道:“荣少,你的伤没事!” “无碍。” 荣显屹目光在歌舞厅里搜寻了一圈,眉头轻蹙,“俞星河为什么不在里面?” 第181章 留着命就行 沈漫舞从容回答:“哦,她今天下台后一直跟张家少爷在一起,不久前被张家少爷带走,说是看电影去了。” 俞星河一直都想杀了荣显屹,而在平乐歌舞厅里开冷枪的人,嫌疑最大的无疑就是她了。 但也不能排除,还有别的可能。 林舒扬上前几步,站到歌舞厅众人面前。 他本就长相帅气,沉静清冷的气质让他看起来格外吸引人注意。 一双桃花眼不动声色地在众人之间扫视看了一遍,而后才淡淡开口,“各位,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希望你们能如实回答我。” 歌舞厅的姑娘们见到这么优质的男人,一个个眼睛里都泛着亮光,按捺不住的都开始搔首弄姿起来。 “什么问题呀,你说我们一定如实回答。” “这位少爷你想问什么呀?” 林舒扬刚想开口说话,就被荣显屹挡在了身后,他诧异地望着眼前之人的背影。 正想询问,就听见荣显屹冰冷的嗓音,“俞星河下台后,你们谁看见过她和张家少爷在一起,具体时间又是什么?” 这问题正是他想问的,林舒扬抿了抿唇,没说话。 荣显屹虽然长相出色,但光是那冷如寒潭的气质就能吓退人三分,更何况被那双沉下去的双眸注视着,歌舞厅的姑娘们顿时都安静下来。 沈曼舞似乎明白了他们的怀疑,于是先开了个头,“俞星河是晚上八点下的台,在八点半到十点之间你们谁看见过她吗?她是不是真的一直跟张家少爷在一起?” 有沈曼舞开口,其他人便开始顺着说了下去,“俞星河下台之后我看见她撞了涟漪姐,道歉之后她就回去换了身衣服,之后我好像就没再看见过她了。” “我就看见她跟张家少爷从歌舞厅出去,就在不久前,其它时候我就没再见过了。” “我也是,从她下台之后就没见过她人,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说不定真的一直跟张家少爷在一起厮混呢!” “不对啊,我记得那张家少爷快九点半的时候才来的,在这呆了不到几分钟就走了。” “那那她中间这段时间干嘛去了?” 听着歌舞厅的姑娘们七嘴八舌的话,荣显屹和林舒扬已经大致明确,在天台上开冷枪的人就是俞星河。 这时又有一个姑娘说:“我大概在八点半左右的时候看见她从青梅房间走出来,后来就不知道了。” “咦?今天怎么没看见青梅?青梅去哪儿了?” “是啊,我之前还看见她,后来就没再见过了。” 不远处,涟漪正扶着青梅走过来。 “青梅被俞星河打晕了,刚刚才醒过来。” 沈曼舞望过去,“俞星河为什么要把青梅打晕?” “我原本是让青梅去通知荣少过来的,但俞星河却将青梅打晕,看来她是不想让人去通知荣少过来救人。”涟漪心里对俞星河的厌恶,更深了。 青梅捂着后脑勺对沈曼舞点头,“她拿东西把我砸晕的时候,我从镜子里看见了她,我确定,砸我的人就是俞星河。”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沈曼舞说着,将目光移到了荣显屹的身上。 “她一直都想杀了我。”荣显屹淡淡回了句。 沈漫舞眼眸里满是震惊之色,她低下头说,“对不起,是我把她放出去的,我没想到……” 荣显屹朝歌舞厅门口招了招手。 周康立刻走过来,“荣少。” “把人都撤了,着重处理富贵帮残党,另外再派一小部分人,搜寻俞星河的下落。” 周康听见俞星河这个名字,瞬间明白过来。 这么巧,当时俞星河离开时,他不在。 他眼中闪过懊恼,“我一定把这个女人亲手带到您面前!” “找到人后,先把她带去松林院,”荣显屹说完又加了句,“留着命就行。” “是,荣少。” 两天后,陈子骞派人传来消息,空玄已经到了陈府。 自从那天晚上被同事撞破他和荣显屹亲昵的举动后,第二天诊所里的人看见他全都神色各异,或探究或鄙夷或好奇。 无奈,他只好辞去了诊所的工作。 当初之所以找到那家诊所,一来是因为他想找点事情做,二来是想看看能不能从远洋商行那边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但事实上,远洋商行表面上看起来一切正常,除非深入内部,否则他不可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只除了看见过何副官出现过一次,但,那也并不能算是一个有用的线索。 这两天荣显屹忙着处理富贵帮的事,虽然伤还没好,但这是处理富贵帮最好的时机,他不能错过。 林舒扬接到陈子骞的消息,便跟杜庆说了一声,独自前往陈府。 阔别了几个月,再次踏进陈府,林舒扬才发现,陈子骞早已将这里改造得跟之前大相庭径。 原本随处可见的绿植变得少之又少,那些古老的摆件也被挪走换上了些新奇东西。 繁院成了一片废墟,陈子骞大概是想把陈之宏留下的足迹全都抹除干净。 他跟着陈府的新管家,一路来到锦院,还没进去,就听见空玄的声音,“陈先生,您大人大德就帮我这一次,我保证等我赚到了钱,一定马上就还给你。” 他转身对管家说,“我自己进去便可,劳烦管家了。” 管家笑了笑转身离开。 院子里,陈子骞的声音响起,“我并不缺钱。” “我借的不多,一百就行,等我从南京回来你让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顿了顿,空玄又说,“我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你最有钱了。” “当牛做马?”陈子骞呢喃了句,脸上出现思考的表情。 林舒扬行至门口,门虽然没关,但他还是礼貌性地抬手敲了敲门框。 空玄一见他,立马小跑过来,清俊的面庞显得有些激动,“你你你,你居然真的醒过来了!这太神奇了,陈先生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太相信,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当时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封杀会那么听你的话,为什么你能把魔消灭?还有你当时明明都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了,你是怎么醒过来的?” 第182章 你能借我点钱吗? 这一连串的问句,让林舒扬一时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 这其中有很多不能言说之事,想了想,他淡淡一笑,用一句话概括总结:“当时发生的事我记不太清了,总之,我最后醒了过来。” “啊?”空玄张着嘴,“真的不记得了吗?” “你一次问那么多问题,任是谁都不想回答你,”陈子骞转动轮椅出现在空玄身旁,“舒扬,你来了,进来坐。” “好。”林舒扬熟稔地找到一张凳子坐下。 空玄挠了挠脑袋,也坐在了林舒扬旁边,趁着陈子骞倒茶的空档,他低声说,“林先生,我还是想再问你一个问题,虽然有点不太好意思” “你问。” “就是你能借我点钱吗?” 借钱? 林舒扬看了一眼正在倒茶的人,刚才他还听见空玄在向陈子骞借钱,怎么一转眼又找上他了? “你想借多少?” 空玄伸出手掌,“五十,借我五十就行,你放心,等我赚到了钱,一定马上就还给你。” “五十?”陈子骞放下茶壶,眯着眼睛看向空玄,“为什么你向我借是一百,到了舒扬这里就变成五十了?” 空玄面露尴尬,随即哈哈一笑,“那个,我不是看你比较有钱嘛!可是林先生不一样,他在荣少手下做事,赚的都是辛苦钱,我不能借太多。” “我本来打算借给你的,但”陈子骞挑了挑眉,眸中有些玩味的笑意,“那便算了!” “别呀!”空玄立马将凳子挪到陈子骞旁边,郑重地握住陈子骞双手,“陈先生,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一百块,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呢?” 陈子骞抽出自己的双手,慢悠悠说了句,“看心情!” 林舒扬轻笑出声,“头一次见你在别人面前这么放松。” 这话,是对陈子骞说的,陈子骞把自己关在府里七年,或许他自己都没发现,每次他在外面与人社交的时候,其实都有些紧张。 而陈子骞对这话倒是不以为然,世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林舒扬有,荣显屹有,涟漪也有。 可空玄,他常年住在山上,不过是个呆头呆脑的小道士,有什么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一眼便能瞧出来。 他很放心,所以才轻松。 陈子骞笑了笑,“你们要谈的事我大概是不方便听,桌上有茶,你们慢聊。” 说完,便转动轮椅向门外走去,行至一半,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转头说道:“对了” 空玄不知何时绕到了林舒扬身后,他悄悄扒开林舒扬衣领,疑惑出声:“你戴的那个墨玉环怎么不见了?咦,你脖子上是被蚊子给咬了吗?红了这么大一块?” 没等空玄问完,林舒扬就已经合上了衣领,眉宇间有些不悦。 陈子骞回头时,刚好看见了林舒扬脖间的红痕,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他认得,那是被吸吮出来的吻痕。 眸光,瞬间沉了下来,转动轮椅的手指也蜷起缩紧。 空玄看出了林舒扬不太高兴的表情,立马乖乖坐回凳子上挠了挠头,“对不起,我平时在观里毛手毛脚惯了,林先生别太介意,我就是想看看墨玉环到底是不是灵物” 林舒扬倒也没生气,只是他向来不太喜欢这种近距离的触碰,他整理好衣领脸色才柔和下来,“墨玉环不在我身上。” “哦,那好。”空玄脸上的表情有些失望。 见陈子骞停下,林舒扬侧目望过去。 陈子骞这才回神,接着刚才未说完的话道:“我是想问,你们想吃什么,快到晚饭的时间了,我让人去做。” 空玄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我,我想吃鱼,还有鸡,如果有酒那就更好了,嘿嘿!” 林舒扬:“我一会还要回荣府,不必准备我的那份了。” “好,我知道了。”陈子骞神色如常,推动着轮椅离开,顺便将房门关上。 陈子骞走后,林舒扬才问空玄,“你在信中说,你发现灵物和灵物之间有感应,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倒是从未听说过,灵物和灵物之间还有感应。 谈起这个,空玄的精神更盛,“那天夜里我在屋内打坐,忽然一道灵光闪过脑海,我将从司令府带回来的‘转生’拿了出来,然后给它喂了一滴我自己的血,你猜怎么着?” “你给它喂血了?”林舒扬语气有些沉。 “是啊,那故事里不都会写滴血认主什么的嘛,我就想着试一试,结果还真的有效果!” “然后呢?”林舒扬拿起桌上的茶杯,静静盯着那杯中漂浮的茶叶,眸光却深远。 “然后,它竟然把我的血吸收了,一丝都没剩下,就像被人喝进了肚子里一样,我接连又喂了几滴,之后就看见‘转生’发出了一道柔和的光芒,那光芒实在是令人感到舒服极了。”空玄说着,仿佛又感受到那种舒服的光芒般,整个人的神情都有些陶醉。 林舒扬轻抿了一口茶水,将杯中放回桌面,发出“叮”的声响。 空玄这才回过神来,继续说下去,“后来我又继续喂养了它几日,直到有一天,我听见它喊我主人。 它说它无所不知,我想知道什么它都能告诉我,甚至还告诉了我几件浮云观历代观主的秘密,虽然无从查证,但我直觉它说的都是真的。” 对于空玄这毫无道理的直觉,林舒扬竟无法反驳,只问道:“于是你就问了它骨鞭的去向?” “对对对,它告诉我,骨鞭在金陵城,金陵,那不就是南京嘛!所以我确定骨鞭一定就在南京。” 面对空玄的慷慨激昂和笃定,林舒扬却轻轻叹息一声,脑海中种种念头一一闪过。 空玄看他表情有些不对劲,便问:“你是不是不相信啊?那我现在就演示一遍给你看。” 说着,空玄便去兜里翻找转生。 可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转生的影子。 “奇怪,我明明就是放在这里的,怎么会不见了呢?我我该不会是把它给弄丢了!” “别找了,”林舒扬开口,嗓音有些干涩暗哑,“它大概在你下山的那一刻,就已经跑了。” 第183章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跑了?那怎么办?我还指望着它告诉我骨鞭的具体位置呢。”空玄说完才猛地反应过来,嗖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瞪大了眼睛问:“等等,你说它……它跑了!这是什么意思?” 林舒扬攥紧手里的茶杯,片刻又松开,目光里已是一片平静。 “你的血,让隐藏寄居在‘转生’里面的魔得到了养分,它蛊惑你让你每天都喂养它,是为了积蓄力量。 一个灵物怎么可能会开口说话?空玄,你被骗了。” 空玄傻眼了,“我被骗了跟我说话的不是‘转生’,而是魔?可魔不是已经……” “原本我也以为它死了,但现在看来,它当初还是利用‘转生’,给自己留了后手。” 空玄呆愣愣地坐回凳子上,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这个消息。 “所以,它说骨鞭在南京,其实也是骗我的。” 林舒扬点头,“浮云观周围还有些残余的禁制,它想逃,只能引诱你下山。” 空玄听完,肩膀一下就塌了下去,整个人都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般,“也就是说,魔被我重新养活了,而且我还傻乎乎地被它骗,屁颠屁颠地下山给它制造逃跑的机会,林先生,我怎么这么没用啊!” “这大概是命运!”林舒扬低低应了声。 “啊?你是说,我天生就很没用吗?”空玄瘪着嘴,一脸的委屈。 林舒扬轻轻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该来的,逃不掉!就算不是你,也会有其它契机让魔重生。” “林先生,你不必安慰我了,从小到大我什么事都干不好,师傅也说过我很没用。”空玄将头垂的更低了。 忽然,他瞥到了腰间的封杀,又猛地抬起头来,“林先生,会不会是你搞错了?如果魔真的隐藏在‘转生’里,为什么它蛊惑我的时候,封杀一点反应都没有?” 说着,空玄便把系在腰间的封杀解下来放到桌面上。 林舒扬拿起封杀握在掌心,“上次穿透魔身体的那一击,让它力量耗尽陷入了沉睡,短时间内是不会醒过来了。” 空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中的疑惑却更深了,“林先生,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你会知道的这么多?” 他下意识地挠了挠脑袋又嘀咕了一句,“而且,我每次见你都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林舒扬淡然一笑,“正是因为我知道的多,所以责任才越大,”他举了举手中的东西道:“封杀先放在我这里,它现在对你而言,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啊?可是封杀是我师父留给我的,把它交给你,我” “我有办法让它醒过来。” “真的吗?”空玄眼前一亮。 “嗯,我不会骗你的。” “那那好,不过我们可说好了,它只是暂时交给你保管,到时候你还要还给我的。” “好。”林舒扬淡淡应着,将封杀卷成一团放进了口袋里。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啊?从浮云观到上海的路那么远,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跑的。”空玄望着空荡荡的腰间,一时还有些不太习惯。 “如果浮云观里没什么事的话,你不如就在陈子骞这儿先住下来,到了该出现的时候,魔自然会出现,至于骨鞭,我相信它一定也很快就会出现。” 林舒扬顿了顿,又说,“我们的谈话,暂时不要告诉别人。” “哦,可是魔还活着的事,不用告诉陈先生他们吗?还有既然我们不需要去南京了,那我就不需要借钱了,陈先生要是问起来,我该怎么解释?”空玄苦恼地看着林舒扬。 “只是暂时不告诉他们,等时机合适,我再向他们解释,如果陈子骞问起你为什么不去南京,你便说搞错了就好,别的不用多解释。” 林舒扬说完从凳子上站起来,窗外暮色渐起,他该回去了。 “空玄,麻烦你跑这一趟了,谢谢你。” 谢谢你把魔还活着的消息带来,也谢谢你把封杀交还到了我的手上。 “啊?我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你还谢谢我”空玄也从凳子上站起来。 虽然他心情很不好,但林先生这么努力地安慰他,他再垂头丧脸就显得太不懂事,于是他扬起笑脸道:“林先生,后面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尽管找我,我一定随叫随到。” “好。”林舒扬应道。 他走过去将房门打开,看见院子里挺拔的身影,目光一顿。 荣显屹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跟空玄的谈话,应该没有被听到! 听到开门的声音,荣显屹转过身,微微一笑朝着林舒扬走过去。 “你们谈完了?” “嗯,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不久,我来接你回家。” 听见荣显屹声音的空玄走了过来,一脸笑容地打了个招呼,“荣少,好久不见呀!” 荣显屹微微颔首,“空玄,你们商量好什么时候去南京了吗?” 听到这句问话,林舒扬微微松了口气,看来刚才他跟空玄的谈话,并没有被荣显屹听去。 而空玄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容一顿,干巴巴地说道:“啊,那个,我们应该不会去南京了,其实是我搞错了,那东西并不在南京。” 荣显屹脸上露出明显诧异的表情,“哦?那不在南京的话,你们还有其它线索吗?” 空玄瑶瑶头,“没有,我们” 林舒扬望着荣显屹脸上的表情,神色微变,他开口打断空玄,“天快要黑,——空玄,我们先走了。”说完,便越过荣显屹迈步向外走去。 空玄呆呆点头:“哦,那你们路上慢走。” 荣显屹看了空玄一眼,也跟了上去。 路上,林舒扬走在前面,荣显屹走在后面,路过繁院时,荣显屹刻意说了句,“没想到陈子骞竟把它变成了一座废墟。” 林舒扬没搭话,只冷着脸认真地向前走去。 行至拐角处,荣显屹忽然伸手拽住林舒扬,将人按在角落的墙面上,旋即用力亲吻下去。 林舒扬扭头躲开,但荣显屹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动作,毫无停顿地循着他扭头的方向吻过去。 第184章 将来…… 唇齿纠缠。 林舒扬想把人推开,手上却不敢太过用力,因为他知道,荣显屹手臂上的伤口还没好。 无奈,他只能狠狠咬了一口荣显屹唇瓣。 血腥味蔓延在俩人口中,可荣显屹却固执地并没有松开。 不远处,陈子骞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轮椅停在一棵万年青后面,琉璃色的眼眸紧紧盯着角落里那两道相互纠缠的身影,眸中的颜色逐渐加深。 放在轮椅上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起来,他明明是该感到厌恶的,可为什么,胸腔里的情绪并不是厌恶,而是一种绵柔的闷痛感? 他忽然开始疑惑起来。 只是还没等他想明白,视线里便多出一个人。 常雨正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他似乎也发现了角落里的场景,借着暮色将自己隐藏在一根柱子后面。 真是有趣…… 他们现在的位置就像一个三角形,所有人都停留在原地。 他躲在树后面,常雨躲在柱子后面,可他和常雨却能清楚地看见对方。 常雨也发现了他的存在,但只是目光微微一顿,随即便别开眼。 他也收回了目光,不再看向常雨。 这一刻,他们就像忽然生出了某种默契般,相互无视对方的存在。 角落里。 荣显屹目光微微向后瞥了一下,万年青后的轮廓被他看在了眼里。 这时,林舒扬抬腿狠狠踹中了荣显屹小腿,趁着他吃痛的瞬间,一个翻身反手将人按在墙面。 他面色有些恼火,唇色异常地红,努力将眸中那抹恼色掩盖下去。 他开口,声音还带着微微的喘息,语气里带着质问的气势:“荣显屹,你明明听到了我跟空玄的谈话对不对?为什么还要假装不知道?” 荣显屹目光上移,漆黑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不是你不想让我知道的吗?我只是在配合你。” 他一愣,气势瞬间消散:“我” 荣显屹:“可惜被你看出来,你生气了,所以我只能想办法让你消气。”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只是不想让荣显屹知道罢了。 荣显屹手上微一用力,再次将林舒扬抵在墙面,这次质问的人换了身份,“既然没有生气,那你告诉我,你让空玄隐瞒魔还活着的消息,到底是为什么?” 林舒扬别过头,不敢去看那双浓墨似的眼眸,他抿着唇,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荣显屹的心,忽然慌起来,他强行将面前之人的脸颊扶正,紧紧盯着那双漂亮的不可思议的桃花眼,嗓音低沉,“林舒扬,你答应过我,永远都不会离开我,这句话你是不是忘记了?啊?说话!” “我没忘。”林舒扬低低叹息一声,双手穿过荣显屹腋下,轻轻环抱住他。 “阿屹,你别紧张,我不让空玄说出来,是因为我觉得魔虽然还活着,但它上次伤得太重,或许十年,或许百年它都不一定能恢复,等到那时候大家都化作一柸黄土了,现在说出来不过是给大家徒添困扰罢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林舒扬抽回手臂,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眉心微皱:“阿屹,两个人在一起除了感情的维持,还需要相互信任,如今你连我说的话都不信了吗?” “我信,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荣显屹低头在林舒扬眉心轻轻一吻,眼眸里却敛了情绪。 就像林舒扬一眼就能看出他在撒谎一样,他也看的出来,林舒扬并没有说真话。 可那又如何? 不管怎样,这个人都是住在他心底深处的人,他不能再弄丢了。 片刻后,他眨了眨眼,恢复如常,“抱歉,刚才是我不对,如果下次我再这样,你就” “我就怎样?” “你就更用力地咬我,”荣显屹微微向后退开,手指放在唇瓣上眸光含笑,“你刚才咬的太轻,下次记得用点力。” “”都出血了还轻? 明明是某人皮太厚。 林舒扬正在心里吐槽着,却见荣显屹拉过他的手掌,而后十指交错严丝合缝地扣在一起。 “让我牵着你,这样就不怕你走丢了。” 就这样被牵着走在陈府,林舒扬有些不习惯,每遇到一个人他都想挣开,可荣显屹握的太紧,根本不给他挣开的机会。 他只能尽量贴近荣显屹,不让别人看见那双交握的手。 “阿屹,你不觉得两个大男人这样牵着手走在路上,很奇怪吗?” 荣显屹嘴角轻轻勾起,“怕什么?将来我们还要牵着手走过很多地方,见很多人,现在只是提前适应一下。” 他就是要陈府的人都看见,以免有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将来 林舒扬将这个两个字在心里仔细研磨了一番,既觉得甜又觉得苦。 不知道他和荣显屹的将来,还有多久? 他紧紧回握住掌心的温度,既然不知未来,那便用尽全力珍惜当下! 出了陈府大门,就看见荣显屹的车停在不远处。 “对了,常雨回来了,他也在车里。” 荣显屹的话音刚落,常雨却从陈府里面走了出来。 常雨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那双交握的手掌,随即便垂下眼帘,将眸中的酸楚全数遮掩,“屹哥,刚才周康那边传来消息,俞星河的行踪已经查到了,她被张俊安置在张家老宅子里,但张家老爷子目前也在那座宅子里,我刚才是想进去告诉你这个消息,结果跟你们错过了。” 常雨抬起头,神色如常地望着荣显屹,“屹哥,我们现在怎么办?一直在那宅子外面守着吗?” 荣显屹沉吟道:“明天晚上是张家老爷子的寿宴,他一定会提前过去做准备,只要他离开,那些守着他的人也会一起离开,那时候就是抓人的好机会。” “我明白了,屹哥,这就去通知周康。”常雨说完,嘴角向上扯了扯,淡淡冲林舒扬点了点头。 林舒扬刚想开口,常雨便转身离开,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常雨。”他喊了一声。 常雨停下脚步,但却没回头。 第185章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林舒扬将手指从荣显屹掌中抽出来,走到常雨面前,微微垂眸看着常雨颈侧的位置,那里有一道血痕,渗出的血迹已经凝结。 “你受伤了?要不先回去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通知周康的事并不急于这一时,他是个稳重的人,没有得到命令之前,不会轻举妄动的。” 常雨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颈侧,随即摇头,“只是被子弹擦伤而已,这点小伤就不麻烦你了,你跟屹哥先回去,我通知完周康就回家,放心,这种小伤我自己会处理。” 说完,常雨便大步离开。 林舒扬也没再说什么,只口中轻轻溢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常雨的眼神太过明显,即使刻意掩盖,但他也还是能看得出来。 荣显屹走过来,看着常雨离开的方向道:“常雨跟了我十几年,这辈子他都是我的兄弟,你不必想太多,他迟早都会明白的。” “你都知道?”林舒扬诧异抬眸,随即又反应过来。 也是,精明如荣显屹,常雨的心思,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以前我不确定,但自从你出现之后,我才慢慢明白过来,常雨一向是个严于克己之人,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事,走什么路,你不必担心他。”荣显屹轻轻将人带入怀中,下巴磕在肩膀上,低低说道:“你若是有时间,不如多关心关心我,我的伤也还没好。” 林舒扬无奈地笑笑,“你怎么连常雨的醋也吃,阿屹呀阿屹,以前没发现,原来你这么粘人。” “现在知道也不晚。” 林舒扬轻轻拍了拍荣显屹肩膀,温声道:“好了,我们走,回去给你换药。” “好。” 回到荣府,林舒扬先给荣显屹手臂上的伤口换了药,之后他脸色就有些凝重。 荣显屹坐在椅子上,左臂上的伤口明显是感染了,需要使用抗生素。 可他先前带来的药上次已经被荣显屹吃完了,而这个时候的中国,青霉素还没有被生产出来,就连磺胺都还没有问世。 林舒扬将伤口包扎好,严肃道:“接下来几天,你真的要好好休养身体,伤口在恶化,如果你还是这样不管不顾的话,后果会很严重。” 荣显屹皱着眉看了眼手臂,敷衍地点了点头,“嗯。” 林舒扬知道,眼下荣华门在上海滩一家独大,无数双眼睛都在关注着荣华门。 荣显屹想要安安静静地在府中休息,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目光落在荣显屹手腕上,心间一动,“手腕上不能再戴东西,影响血液循环。” 说着,他便动手将那两枚墨玉环解下。 绳子都还完好,他毫不费力地将两枚墨玉环分开,将其中一枚戴在荣显屹脖间。 而另外一枚,还未等他戴在自己脖子上,手腕就被荣显屹扣住。 “这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现在你打算把它收回去吗?” 定情信物? 林舒扬失笑,“墨玉环什么时候成定情信物了?原本我是离开的时候才交给你保管的,但现在我没有离开,阿屹,把手松开。” 荣显屹却并没有松开手,看向林舒扬的眼底透露着固执的神色,“不管是不是,你都要把它收回去了吗?” “是,”林舒扬顿了顿又说,“我戴了它很多年,没有它我有些不太习惯。” “是吗?” “是。” 察觉到林舒扬眼底同样透露着的固执神色,荣显屹逐渐松了手,转而抱住林舒扬腰身,用力收紧,“习惯的确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我希望你也能尊重我的习惯,我习惯了你每天都在身边,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林舒扬将墨玉环系在脖子上,听着荣显屹的话,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荣显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可仔细想想,荣显屹的话,似乎也很正常,他打消了心中的疑虑,将荣显屹从自己腰上扒下来,“我知道了,不会发生那种事情的,现在我们该下去吃饭了,刚才杜叔已经来催过一遍,快穿上衣服走!” “嘶~”荣显屹拎起衣服,夸张地喊了一声,随即将手里的衣服送到林舒扬面前,“我手臂实在疼得厉害,恐怕要麻烦林医生帮我穿上了。” 刚才不知道是谁抱他抱的那么用力,现在倒是知道疼了? 林舒扬了然地笑笑,接过衣服认真给荣显屹穿上。 “不知道荣大少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荣显屹张开手臂配合地问:“什么话?”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等你以后手臂好了也得帮我穿一次衣服才行。”林舒扬将第一颗纽扣扣上,反正扣有些不太顺手,他扣了几次才扣上。 荣显屹却微微低头,暧昧地说,“不用等以后,今天晚上我不仅可以帮你穿,还可以帮你” 林舒扬连忙捂住荣显屹的嘴,没让他把后面那个字说出口。 他红着耳根瞪着荣显屹:“伤没好之前,你想都别想!我先下去了,剩下的纽扣自己扣。” 片刻后,房间里只剩下荣显屹一人,他慢条斯理地将剩余的纽扣一一扣上,之后手指轻轻摩擦了几下颈间坠着的墨玉环,眸色深沉。 …… 饭后,荣太太让杜庆将之前的那枚平安符又交到了林舒扬手中。 “林先生,太太今天刚从赐恩寺还愿回来,主持特意交代,说平安符一定要随身携带,否则就没有效果了,太太说,叫我一定叮嘱你记好。” 林舒扬接过平安符点点头,“好,替我谢谢太太,我一定会随身携带。” 平安符,寓意平安。 虽然从物理层面来说,它并没有什么效用,但从精神层面来说,这是荣太太对他的一片关切之意,他戴着,荣太太也能心安些。 回到荣显屹房间时,他听见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眉头立刻蹙起。 伤口已经在恶化,这个时候绝不能碰水。 他打开浴室门,果然看见荣显屹在往浴缸里放水,热气氤氲。 第186章 陈先生,你是个好人 他还未开口,荣显屹便关了水说:“来得正好,水已经放好,可以洗澡了。” 他一愣,“这水是给我准备的?” “不然呢?” 问完,荣显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伸手将林舒扬拉进去,强势地抵在门后,眸色深沉,“其实我也很想洗,但是胳膊不方便,你可以帮我吗?” 荣显屹这话说的有三分委屈还有三分可怜,林舒扬瞬间就有些心软。 如今天气渐热,白天难免会出汗,身上反而会更容易滋生细菌,不利于伤口恢复。 林舒扬想了想,说:“可以,只要伤口不碰水就行。” “那可太好了。”荣显屹眉梢微挑退后两步,手指开始解身上的纽扣,眸中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直到荣显屹坐进浴缸里,林舒扬才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一抬头便撞进一双满含情yu的眼眸里。 他耳根一烫立刻起身想出去,可却被一只大手用力一拉,整个人都跌进浴缸。 湿透的衣料严丝合缝地贴在身体上,伴随着暖色灯光映入荣显屹眼底。 “荣……唔……” 荣显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以唇封唇。 浴室里,水汽逐渐弥漫。 浴缸里的热水不停晃动,水面拍打着浴缸边缘,溅起层层叠浪…… …… 夜色浓重,陈府锦院院子中间放着一张矮桌,灯火通明的光线映照在空玄微微泛红的脸颊上。 他喝了酒,有些上头,可掌心却还不肯松开青瓷瓶口,时不时地往嘴里灌上一口。 “陈先生,你是个好人,这是我这辈子喝过……嗝,最好的酒了。” 好人么…… 陈子骞眨动了几下睫羽,眸中划过一抹嘲笑。 他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随即,视线落在空玄那张泛着红晕的脸上,脑海中倏地闪过另外一抹红。 林舒扬颈侧的吻痕是和荣显屹…… 还真被涟漪说中了,他们竟真的在一起,多么令人难以理解。 谁能想到,像荣显屹那样一个冷漠狠绝之人,也会有喜欢的人,而且还是一个男人。 当初,他对林舒扬说,他在房间里看见陈之宏在亲吻一个男人,之后又将人吸食而亡。 在这件事情上,他说谎了。 他看见的是,陈之宏亲吻的人是向福,不仅是亲吻,还有…… 纵然住在陈之宏身体里的是魔,不能用常理来衡量对错和喜好,但用的却是他爷爷的身体。 他觉得恶心极了。 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少年,极度的视觉冲击从此在他心上烙下了难以言说的阴影。 他本以为,再度看见类似的场面,他会觉得恶心想吐。 可在那棵万年青后面看见荣显屹亲吻林舒扬的时候,他心中竟隐隐约约有着一丝酸涩之感。 活这么大,他从未尝过人间情事,不明白自己的喜好。 可就在那一刻,他忽然生出一种错觉。 就好像,他心中喜欢的东西被人抢走了般,而那东西不是旁的,是人,是林舒扬。 或许因为那日阳光下灿烂的笑容让他铭记于心,也或许是因为林舒扬助他脱离了苦海。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林舒扬的! 这么想着,他忽然反应过来,他喜欢的竟是个男人。 难怪像涟漪这样出色的女子,在他身边三年他都没能生出喜欢的情绪,原来是这个原因。 真是可笑啊! “陈先生,来,我们一起喝一瓶。”空玄举着青瓷瓶送到他面前,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眼前。 酒,或许是个好东西。 可惜他还从未尝过。 接过青瓷瓶,他猛地灌了自己一大口,辛辣刺激着他的感官,令他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空玄看着他的模样大笑起来,“你也太着急了,哈哈哈,你跟我第一次……嗝,背着师父偷酒喝的时候,一模一样,哈哈哈!” 眼前之人笑的肆意张狂,偏偏又显得无比纯良。 纯良的让人嫉妒。 胸腔中倏地生出一股恶作剧的心理,在他脑海中叫嚣着,怂恿着他将眼前之人的笑容打碎。 他忽而勾唇笑了笑,对空玄说:“你过来点,我有东西要交给你。” 空玄脸上的笑意不减,伸着脑袋凑过来,一双清澈的眼睛盯着陈子骞,神色中满是期待:“什么好东西?” 他伸手揽住空玄后颈,对着那张还沾着些许酒渍的唇贴了过去。 跟想象中不同,空玄的唇极其柔软,原本他只是想贴一下,可感受到那片柔软之后,他却忍不住想要深入。 空玄脸上的笑立刻被震惊所代替,他瞪大了眼睛,不明白眼前的状况是怎么回事。 直到唇瓣被撬开,酒意才猛地褪去,他连忙挣脱开陈子骞的桎梏,像见了鬼似的跌跌撞撞逃离出院子。 陈子骞收回停顿在半空中的手掌,转而轻轻碰了碰唇角。 目的达成了。 那笑容果然瞬间就被他打碎,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近乎病态地笑起来,良久,心中又隐隐有些失落。 明天,空玄就会离开陈府了…… 不久前,子欣被他送去了国外留学。 这偌大的陈府里,很快就又剩下他一人了…… 次日一早,空玄就敲响了陈子骞的房门。 很快,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陈子骞坐在轮椅上,仰头望着一脸歉意的空玄,有些不明所以。 他以为,空玄会背着包袱来辞行,亦或者直接离开。 可万万没想到看见的会是一脸歉意。 空玄挠了挠头,满脸歉意地说:“陈先生,昨晚我喝的太多,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我好像不小心把房间里的瓶子打碎了。” “瓶子?” “就是雕着龙纹的那个……对不起,我也不记得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反正……就是……我早上一醒来就看见它碎了。” 陈子骞心间一动:“昨晚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空玄摇摇头,“我一喝多就会忘事,我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了……那个,那瓶子贵不贵啊?不贵的话,我再给你买一个一模一样的摆上!” 这么说,他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了。 陈子骞眯了眯眼眸,缓缓说道:“明朝生产出来的青花龙纹瓶,我花了三千大洋拍下的孤品,你打算去哪儿买个一模一样的来?” 啥? 三千大洋! 空玄张大嘴巴,傻眼了。 第187章 坐好别动! 清晨的微光照射在窗帘上,随着微风影影绰绰地散落在屋内。 荣显屹轻柔地在身边之人额头上印下一吻,而后才起床,拿起一旁叠放整齐的衬衫穿上。 “几点了?”林舒扬睁开迷蒙的双眼,看着荣显屹。 “快七点,你不再睡一会?” 林舒扬摇了摇头,“今天是张家老爷子的寿宴,我还没有准备贺礼。” “贺礼我都备好了,你不必操心这个,张家老爷子的寿宴就设在张府,我在西街给你定制了几套礼服,上午狗蛋会去把礼服取回来,晚上我们一起去张府。”荣显屹一边说,一边单手扣着纽扣。 “好。”林舒扬撑着酸痛的腰身坐起来,望着荣显屹那条垂着的手臂,目光里满是担忧。 “昨晚我就不该让你”他微微叹息一声,拉住荣显屹正在扣纽扣的手腕,“你先等等,我帮你看看伤口。” 说完,他便感觉到不对劲,荣显屹的手腕温度偏高。 “你过来。”他手上微微用力,将荣显屹拉近,而后额头相贴,“你发烧了。” “发烧?”荣显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额头,“可我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很好,应当不是什么大问题。” 林舒扬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身上穿戴完整的衣服……是荣显屹的杰作。 他穿上鞋,将荣显屹按在床沿,语气是少见的严厉,“坐好别动!” 拆绷带时,他便发现绷带已经被鲜血浸透,当伤口完全暴露在视线里的时候,他心里猛地一沉。 伤口化脓了,周围也又红又肿,难怪会发烧。 荣显屹自然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否则刚才他也不会只用一只手扣纽扣了,此时不用看也知道,林舒扬一定很生气。 可出乎意料的,林舒扬却只是闷声处理伤口,即使疼,荣显屹也没敢吭声,等林舒扬处理完之后,荣显屹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待会我会去附近的诊所给你配些药回来,等到明天再看看效果,如果不行的话,我再想别的办法。” 林舒扬说话时,声线平稳,丝毫听不出有气,荣显屹抬眸瞥了一眼,发现林舒扬的表情也很平淡,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你,不生我的气吗?” 林舒扬将工具放回药箱,回望着荣显屹认真道:“有点,但我是生自己的气,一个巴掌拍不响,昨晚我不该那么放纵你。这次长记性了,不会再有下一次。” 荣显屹一时竟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 不会再有下一次?这还不如生气。 他沉吟了一瞬,诚恳地说:“我仔细想了想,这事主要错在我,你明明都警告过我,可我还是没能忍住。” 说着,他将手掌往一旁的柜子上一拍,响声立时在房间里回荡,“你看,一个巴掌是能拍响的?我伤口恶化这都是我自找的,跟你绝对没有关系。” 所以,下次…… 林舒扬奇怪地看了荣显屹一眼,半晌才淡淡说了句:“嗯,希望这次能让你也长长记性。” 荣显屹彻底闭了嘴,他觉得再说下去,对他绝对没有任何好处。 他看了眼左臂的伤口,剑眉紧蹙。 这痛楚的来源,是跟他同血缘的亲妹妹。 想到俞星河,他眸光一冷。 这次,他不会再心慈手软! 林舒扬从附近诊所将药拿回来的时候,狗蛋也提着两个箱子来到荣府,跟他一起的还有阿七。 离得很远,他就看见狗蛋和阿七边走边说笑,看来这俩人是和好了。 “林舒扬!”狗蛋一看见他,立马将手里的东西往阿七手里一塞,小跑过来,“林舒扬,我听说你把诊所的工作辞了,这下你总该有时间去松林院教我打枪了!” 林舒扬看了一眼狗蛋身后脸色不太好的阿七淡淡一笑,“我之前就让阿七去找过你,可你不是说很忙,没空吗?” 狗蛋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那时候不是在生阿七的气,不好意思来荣府找你嘛!” “现在你不生他的气了?” 狗蛋还没说话,身后的阿七将箱子放在地上立马说:“狗蛋哥,我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了。” “哼!现在说得好听,当时我教你算算术的时候,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我呢!” “没有,我会的东西全都是狗蛋哥你教我的,我从来从来都没有笑话过你。” “真的?” “比黄金还真。” 狗蛋嘴一撇,“说得跟你见过黄金似的。” 阿七低下头,语气有些失落,“我我没见过。” 见阿七这副样子,狗蛋又拍了拍阿七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我已经原谅你了,没见过黄金有什么好难过的,我也没见过,等将来我混出个名堂来,送你一根啊不,是一箱黄金,让你天天看。” 说到最后,狗蛋的下巴高高抬起,一副豪气万丈的样子,仿佛他是老大,而阿七就是他最忠实的小弟般。 阿七立刻抬起头笑意盈盈,一双眼眸格外明亮,“狗蛋哥,我记住了。” 还真是两个小孩子,生气了便不理人,和好了便笑脸相迎。 林舒扬地上的箱子问,“这里面就是荣少说的礼服吗?” 狗蛋点头,“嗯,这里面一共有四套,荣少说你喜欢哪个款式,今天晚上就穿哪一身去张家。” “好,我知道了,今天你还有别的安排吗?” “安排?”狗蛋眨眨眼,然后摇头,“没有,今天荣少就吩咐我去取礼服,我没有别的事情。” “那等下把东西送进去之后,我便跟你去松林院,正好我今天也很有空。” 林舒扬一说完,狗蛋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那我马上就送进去,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来!阿七,快帮我把东西都搬进来。” 狗蛋兴冲冲地搬了两个箱子进荣府,阿七却没走,他看着林舒扬问,“如果我现在就把自己清醒的事情告诉荣太太的话,你可以也教我用枪吗?” 第188章 抓到俞星河 林舒扬想了想说,“如果你真的想学,不管你有没有告诉荣太太,我都可以教你。” 阿七垂下头,似乎是在纠结,十几秒后,他抬起头说,“我现在就去告诉荣太太,不过要麻烦你多等一会了。” “你真的想好了吗?” “嗯,我想好了。” 林舒扬淡然一笑,“好,那我跟你一起进去,正好我手里的药包也要放回去。” 阿七搬起地上剩下的箱子看了眼他手里的药包,“这药是买给荣少的吗?” “你怎么知道?” 荣显屹受伤的事一向不会告诉家里人,阿七却一下就猜中了,林舒扬感到诧异。 阿七说:“我今天早上看见荣少,他脸色很苍白,林医生,荣少是病了吗?” 原来是这样,林舒扬微微点头,“嗯,他最近太累,所以才会生病,需要吃很多药才能好。” “啊?药最难吃了,荣少怕苦吗?” 林舒扬失笑,“哪有不怕苦的人?不过是看谁比较能忍罢了。” 正说话间,荣太太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狗蛋就跟在她身后。 她望着跟林舒扬你一句我一句聊天的阿七,瞬间瞪大了眼眸,随即快步走下楼梯。 阿七听见脚步声,抬头看向荣太太,神情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林舒扬接过阿七手里的箱子,淡声道:“别紧张,荣太太知道这个消息,一定很高兴。” 说完,他便对荣太太点了点头,抱着箱子示意狗蛋跟他一起上了二楼,把空间留给阿七。 “阿七,你……你这是好了吗?” “太太,对不起……” 林舒扬进了二楼房间将门关上,隔绝了楼下的声音。 狗蛋踌躇地站在门后,“你说荣太太会不会也生阿七的气呀!” “你以为荣太太像你一样还是个小孩子吗?放心,不会的。”林舒扬放下箱子却没看见狗蛋搬的另外几个箱子,便问,“你把箱子放哪儿去了?” 狗蛋抬头,眨眨眼,“我放在荣少房间门口了,你不是都住那儿了吗?” 狗蛋说得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林舒扬神色微顿:“你之前一直警告我要离荣少远一点,怎么现在没再听你提起了?” 狗蛋的脸突然就红了,目光从林舒扬锁骨上方移开,“我我就是觉得呃,”顿了顿,狗蛋才组织好语言说:“我其实仔细想了想,像荣少这样的人,能站在他身边的人一定也得跟他一样强才行。 可是我把上海滩那些千金都排了个遍,也没找到一个配得上荣少的人,最重要的是,我看得出来,荣少对你跟对任何人都不一样。 有时候我看见你们站在一起,还觉得你们……挺般配的哎呀,反正这是你和荣少的事,我也管不着,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就行。” 说到最后,狗蛋猛地提高音量,脸就像被火烧似的红。 林舒扬被狗蛋的别扭逗笑,“狗蛋,谢谢你的认可,我跟荣少一定都会好好的。” 说完,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衣领刚才搬箱子时被扯开,狗蛋大概是看见那里的红痕了,所以才脸红。 他不动声色地将衣领理正,而后开始拆分药包,把里面的药材均匀地分成了每顿的量。 “那个,礼服你不先试试吗?”狗蛋见他没开箱子便问道。 “不必,我相信荣少的眼光。”林舒扬分完药包之后,看了一眼窗外忽然说,“狗蛋,今天晚上你带着阿七就住在松林院,或者把他带去你住的地方,总之别回荣府了,明天再回来。” “啊?为什么?荣府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事吗?”狗蛋神色一紧,隐约猜到了什么。 “具体的事情我不方便告诉你,总之你放心,荣少已经安排好一切,你只要按照我说的话别回来就行。” “我知道了。” 林舒扬估算,楼下应该已经结束了,于是便打开房门,站在走廊上向下望去。 荣太太正拉着阿七的手轻柔地拍了拍,“阿七,如果吴妈还在的话,看见你如今的样子一定会很欣慰。” 阿七红着眼眶脸颊上还挂着两行清泪,“太太,您不怪我吗?” “我怪你做什么?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那我以后还能继续住在荣府吗?” “当然可以,以后你就跟着老杜,他年轻的时候是个教书先生,让他教你认字识理,你起步晚可要比别人更加努力才行。” 阿七破涕为笑,黑曜石般的眼睛此刻极为明亮,他用力点头道:“嗯嗯!我一定跟着杜叔努力认字识理,谢谢太太!” 松林院,林舒扬将刀叔教给自己的那套,再加上自己的感悟一起传授给了阿七,至于狗蛋,他只需在旁稍加指导几句便可。 两个小时后,狗蛋甩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坐到长椅上,显然有些疲累。 可阿七却还在练习,不仅练习枪法,还会对着木桩练习拳脚,孜孜不倦,极为认真。 林舒扬知道,阿七是想尽快变强,为吴妈报仇,所以并没有试图劝他。 一直到太阳下山,阿七才终于肯歇息。 这时,松林院门外传来骚动,林舒扬望过去,看见周康正押着一个人走进来。 是俞星河。 终于抓到她了! 之所以不把人带去荣府,是担心荣太太知道俞星河的存在,林舒扬明白荣显屹的顾虑。 “那个女人是谁?周康哥抓她来这里干什么?”狗蛋疑惑地说了句。 “那是……荣少的吩咐,好了,你们也该去洗洗吃点东西了,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我先过去看看。” 林舒扬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阿七,他毫不怀疑,如果阿七知道俞星河就是害死吴妈的凶手,一定会立刻冲上去杀了俞星河。 阿七却似乎从林舒扬看他这一眼里,琢磨出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清澈的眼底浮光涌动。 关押俞星河的地方和上次关押张俊的是同一个地方。 林舒扬循着周康一行人的足迹刚来到门前,荣显屹便紧随而至,常雨也跟在他身后。 见到他,荣显屹第一句话便是,“礼服还满意吗?” 他下意识地点头,虽然他还没看,但,“你挑的,我都满意。” 第189章 这两个蠢货! 虽然天色微暗,但他还是一眼就看见荣显屹明显苍白干裂的唇。 心疼和担忧的情绪立刻涌了上来,眉间泛起一层忧思。 他上前探了探荣显屹额头,温度正常,倒是没再发烧。 心下微微松了口气,“中午我让人送去的汤药你喝了吗?” “喝了。” “倒了。” 荣显屹和常雨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很明显,有人说谎了。 林舒扬眉间一冷,语气也带上些质问,“你把药倒了?” 荣显屹回头冷冷扫了一眼常雨。 常雨向后退两步,不怕死地又说了句,“屹哥大概是得了太太的真传,最怕吃的就是苦药。” 闻言,林舒扬竟有些无言,这母子俩,还真不愧是母子俩。 可如果那伤口再恶化下去,便很难处理了。 “无妨,”他盯着荣显屹,目光清冷,“待会回荣府我看着你喝下去。” 说完,便走进关押俞星河的房间。 荣显屹自知理亏,默不作声地跟上去,走了两步他倏地转头,冷冷丢了一句话给常雨,“在门口等着,不许进来。” 常雨脚步一顿,“是,屹哥” 他垂下眼帘,将眸中的情绪掩盖,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外。 见荣显屹出现,周康识趣地带着手下人尽数退了出去,关紧房门。 俞星河被绑在柱子上,嘴角处淤青明显。 她不哭不闹也不求饶,只冷冷地盯着荣显屹。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以荣显屹的能力想要查出她的身世再正常不过。 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了,只可惜,那天晚上没能杀了他! 片刻后,当她目光转移到林舒扬身上时,嘴角又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来。 荣显屹眸光沉了沉,开口:“俞星河,你知道星河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俞星河神情未变,“自然是我母亲为我取的,她说我的眼睛灿若星河,叫这个名字再合适不过。” “那你母亲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个名字在我出生前,就被父亲当做候选,只不过我没用上,后来才将这个名字给了你。” “你胡说!”俞星河脸上终于绷不住。 她瞪着荣显屹喊道:“我的名字是我母亲取的,跟荣昆没有任何关系!” 荣显屹剑眉微挑,“看来你对自己的身世了如指掌,”随即声音便猛地沉下去,如同冬日里的风凛冽寒凉,“抛弃你和你母亲的人是荣昆,你为何几次三番想要置我于死地!” “荣显屹!你问这话不觉得可笑吗?同样都是荣昆的孩子,凭什么你从出生就高高在上,而我却只能在歌舞厅做一个舞女,活得如此卑颜屈膝?” 林舒扬犹记得第一次见到俞星河的时候,她说介绍自己职业的时候笑得平淡坦然,还问他觉不觉得这个工作很丢人,原来觉得这份工作丢人的是她自己。 “没有人逼你去做舞女,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你懂什么!这个世道从来都没给过我选择的权利!我从小便要为了生存而奔波,不管是什么脏活累活我都干过,可我总不能干一辈子的脏活累活,最后嫁给一个跟我一样的穷鬼啊! 我身无长物,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这张脸,除了去做舞女我别无选择。当然,这一切自然少不了要感谢感谢荣昆那位好太太佟静慧,我变成这样,也是拜她所赐。” 俞星河冷笑两声又对着荣显屹说,“你不如回去问问你那好母亲,当年她都做过些什么?你问问她,祭拜神佛真的能赎去她造过的孽吗! 她处处为难我母亲,最后还将我母亲送给俞大柱那个赌鬼毁了她一辈子,她心里就从来没有过愧疚吗! 别看她表面是一副菩萨模样,背地里却是恶毒至极,蛇蝎心肠!” 荣显屹上前一步凝视着眼前的俞星河,凛冽冰冷的目光在那截白颈上来回扫视,似乎在衡量该从哪边下手将它捏断才比较合适。 无声的压迫感令俞星河不自觉地垂下了眼眸,不敢与之对视。 刚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林舒扬轻轻拍了拍荣显屹肩膀,将他心中的杀意安抚下去。 荣显屹可以接受自己被人误会诋毁,可却不能忍受身边人受委屈,俞星河的那些话他听着都很不舒服,更何况是荣显屹。 荣显屹微微敛起身上骇人的气势,冷声道:“我还留着你的命,是念在你身体里流着父亲的血,如果你并不珍惜,我也不介意割开你的筋骨,让它一点一点流干。” 那语气中的森然冷意,让俞星河不受控制地打了个颤,心中的惧意也在节节攀升。 良久,林舒扬轻咳一声,打破凝固的气氛,他刻意放缓音调,问俞星河:“我有两个问题要问清楚,吴妈和李贵的死,是不是都跟你有关?” 虽然这两者的死因已经被推断出来,但他还是想要从俞星河这里得到确切的答案,才能给阿七还有刘婶一个完整的交代。 俞星河垂着的眼眸抬了起来,她不敢再去看荣显屹,只盯着林舒扬恨声说道,“这两个蠢货,连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他们还有什么活着的必要?” 林舒扬皱眉:“吴妈已经将荣显屹要去火车站的消息告诉了你,你却还要她帮你杀人,甚至用阿七来威胁她,还有李贵,他又做错了什么?” “你知道什么?”俞星河冷冷一笑,“吴妈当年奉佟静慧的命令,要将我们母女俩赶出上海,我和母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她才勉强答应隐瞒我们的行踪,可后来,她自己也怕这事被佟静慧知道,我便用这个来要挟她帮我打听些消息。 我筹谋许久,谁曾想在火车站孙家老大那个莽夫,居然失手了! 为了不让他把我供出来,我只能用阿七来威胁吴妈,让她帮我去灭口。 可只要她一动手,你们必然会查到她身上,所以只有让她永远地闭嘴,我才能安全。 我别无选择,这都是为了生存不得不做出的决定。”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俞星河的语气一转,仿佛她才是最无辜,最被逼无奈的那个。 第190章 我得留着你,慢慢折磨 她继续说道:“而李贵,那个又穷又没用的烟鬼,整天幻想着娶我,他拿什么娶我?就靠他每个月那点微薄的收入吗?我一个晚上就能赚得比他一个月还要多,真是不自量力! 我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阿七杀了,他却背着我偷偷把人给放了,没用就算了,居然还敢不听我的话,真是该死!” 这些话,听的林舒扬频频蹙眉。 可俞星河却像是找到了一个倾诉对象般,丝毫没有停顿,继续说着她心中对这些人的愤懑和鄙夷。 “哦对了,还有小武,他只不过是歌舞厅里一个负责端酒水的下贱之人,居然还说什么爱我,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既然如此,我自然不能浪费这颗既趁手又好用的棋子。” 俞星河越说越兴奋,目光也从林舒扬身上再次转移到荣显屹身上,她一边勾着唇,一边兴奋道:“我骗他说,只要他帮我杀了你,我就嫁给他,跟他远走高飞,这个蠢货真的信了,哈哈哈哈哈,虽然他没得手,但直到死他也没把我供出来,这一点倒是令我对他生了那么一丝丝的感动呢!” 原来在歌舞厅,那个突然开枪要杀荣显屹的小武,也是俞星河的手笔。 林舒扬想起那天的情景,俞星河下台的时候,的确经过一个服务员的身边拿了一杯红酒,而后浅笑嫣然地向他走过去。 谁又能想到,那笑容的背后藏着这样的杀机,一个简单取酒的动作竟是发号杀人指令的信号。 俞星河这个人,还真是疯的可怕! 林舒扬侧目看向荣显屹,后者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惊诧,就连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里,也是一片平静之色。 等俞星河说完她的这些“壮举”,荣显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可惜,你费了这么多功夫,就算是你自己动手,也还是没能杀了我。” 此话一出,俞星河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是啊,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命大!” 她咬了咬后槽牙,眼珠转动,忽而又阴冷一笑,“不过并不可惜,就算没有我,也自然有人会要了你的命!” 林舒扬轻叹一声,“从血缘上来说,他是你的亲哥哥,你为什么一定要对杀他这件事这么执着呢?做错事的人并不是他。” “做错事的人的确不是他,怪就怪他是佟静慧的儿子。”俞星河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我永远忘不了当初她看我的眼神,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简直令人作呕!” 俞星河睁开眼睛,看着荣显屹的眼神里充满了执拗:“她对我母亲做的那些事毁了我母亲一生,我也要让她尝尝每日在痛苦中煎熬是什么滋味,荣昆已经死了,你是她唯一的依仗,只有你死了,我才好名正言顺地成为荣家大小姐,慢慢地折磨她,直到她死!” 荣显屹听完俞星河近乎疯狂的话,眸光虽然依旧冰冷,可唇角却忽然向后勾了勾,“俞星河,你最后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直接杀了你的确配不上你这么煞费苦心的筹谋。” 望着荣显屹脸上的笑意,先前遗留的恐惧再次袭上心头,俞星河忽然觉得遍体发寒。 “我得留着你,慢慢折磨,直到你死!” 荣显屹的声调极其缓慢,沿着周围流动的空气钻进俞星河耳中,而后又顺着血管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击在她心上,恐惧的情绪逐渐被放大,沿着血液流遍全身。 她咬紧牙齿拼命抑制住内心的恐惧,佯装强势地威胁道:“荣显屹,你信不信,只要今天晚上我没能从这里走出去,荣华门荣少喜欢一个男人的事就会成为明天报纸上的头版头条。 到时候全上海滩的人都会鄙夷你,唾弃你,你那些手下全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你,还有佟静慧,她一定想不到,自己明明给荣昆生了一个儿子,可最后还是让荣家断了后!” 闻言,林舒扬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他下意识看向荣显屹,却见荣显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嗤笑道:“头版头条?你是指望着小兰去报社帮你提供消息吗?” 小兰…… 林舒扬瞬间明白过来,周康说的那个跟俞星河见面的人,看来就是小兰了,难怪这两天他都没在府里见到过小兰。 俞星河瞪大了眼眸,“你怎么会你把她怎么了?” “背叛我的人,自然只有一个结果。” 荣显屹伸手钳住俞星河喉咙,语气森然,“我不会杀你,但我会让你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过得生不如死。” …… 常雨一直守在门外,将其他人全都支走,里面的对话他没听全,但模模糊糊也能猜到个大概。 全程,他都垂着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直到听见俞星河那句“荣华门荣少喜欢一个男人”的话音传出来,他才缓缓抬起眼眸。 忽然,视线里出现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从房间后面蹑手蹑脚地向远处挪去。 他下意识就要掏出手枪,只不过那两个身影极为熟悉,下一刻便被他认了出来。 是狗蛋和阿七。 掏枪的动作一顿,他微微挑了挑眉,又将枪塞回原位。 来松林院之前,他和荣显屹回过荣府一趟,杜庆对他们说了阿七清醒的事。 那两个身影不知道在房间后面待了多久,又听见了多少。 但……出于某种私心,他并不想把这件事告诉荣显屹。 他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而后敲响了房门,“屹哥,张家的宴会很快就要开始,我们得抓紧时间离开这里了。” 听见常雨的话,荣显屹才松开钳制着俞星河喉咙的手掌。 目光冷绝地瞥了她一眼之后,便拉起林舒扬手腕向外走去。 房门打开,常雨看见俞星河正低着头剧烈地咳嗽着,脖子两侧指印明显。 他只匆匆瞥了一眼,随即目光便落在荣显屹拉着林舒扬的手上,眸光一滞。 屹哥今天没有戴手套,难道刚才掐俞星河的人是林舒扬? 第191章 可酸涩又如何呢? “让周康把人看好,不许她合眼,等我处理完手上的事再说,还有,别让她轻易死了。” 听见荣显屹的声音传来,常雨才回神,“是,屹哥。” 应完,他便找到周康原封不动地将话传达下去。 车里,林舒扬和荣显屹坐在车后座,气氛有些沉默。 想起俞星河说荣太太的那些话,又见荣显屹紧绷的下颚线,林舒扬想了想轻轻开口,“一个人一个看法,一百个人就有一百个看法,荣太太是个良善之人,我相信俞星河说的那些,一定不是事情的全貌,你别多想。” 荣显屹扭头看向他,目光瞬间柔和了几分,“我明白,母亲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当年发生的事我并不想费心查验,我担心的,是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林舒扬睫羽眨动,嗓音清澈,“荣太太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去罗公馆打麻将了,以罗家的地位不管是严仲奇还是冈田川一都不敢轻易动手,她的安危不用担心。 至于荣府,刀叔也已经守在那里,严仲奇的人如果真的派人去偷名册和印章,我相信有刀叔在,他不可能得逞。 除此之外,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我总觉得,一定还有什么是我没想到的” 林舒扬抬手将男人眉心的褶皱抚平,半开玩笑地安抚道:“没有人能事事都考虑周全,你已经超越了这个世上大部分人,思虑太重,小心英年早逝。” “有你在,我怎么舍得英年早逝。”荣显屹握住放在他眉心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啄了一下,认真又虔诚。 林舒扬目光瞥见不远处向这边走来的常雨,倏地将手抽了回去,佯装着一本正经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常雨还有荣太太他们,你已经可以触碰人的事情?” “这件事,还是再等等!”荣显屹向后靠去,脸庞隐没在阴影里。 之所以一直没说,是因为如果他母亲知道这件事之后,一定会催促他尽快结婚生子。 到那时,他就不得不向她坦白自己和林舒扬的关系了。 只要是关于他的事情,常雨在他母亲面前向来藏不住话,所以暂时还不能告诉常雨。 他并不是怕母亲不同意,那并不会影响他的选择,只是眼下,需要解决的事情繁多,恐怕没时间顾虑她的心情。 可,刚才林舒扬将手抽走的反应又让他生出一股冲动…… “屹哥,已经交代下去了。”常雨坐进驾驶座看了一眼怀表,“现在回去取贺礼之后再去张府时间刚刚好。” “嗯,开车。” 回到荣府,杜叔已经按照他的嘱咐将药熬好,林舒扬践行承诺,将药碗端进房间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荣显屹喝下去。 看着荣显屹那犹如喝毒药的表情,他轻叹一声安抚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这药你至少还得吃上三天。” 荣显屹喝了一大杯水才将口中的难闻的药味冲淡,听林舒扬说完,他眉梢一动。 抬起食指往自己脸上指了指,“对我来说,你才是我的良药,林医生不打算身体力行,治愈一下我吗?” 林舒扬眨了眨眼,在荣显屹期待的目光下,仰头轻轻在他脸上印下一吻。 觑着林舒扬红透的耳根,荣显屹忽然觉得,这药好像也没那么苦了。 之后,林舒扬从箱子里挑了一套白色西装换上。 灯光将他的脸庞衬托地更加白净细致,整个人都散发着清冷绝尘的气质。 而荣显屹则是穿了一套黑色西装,内里搭配了深灰色衬衫,配上那张刀削斧刻般的面庞,整个人都显得高冷又禁欲,张性十足。 常雨将贺礼放进车内,看见俩人肩并肩地从楼梯上走下来,竟莫名觉得赏心悦目。 如果忽略心底的酸涩的话。 可酸涩又如何呢? 常雨自嘲地笑了笑,他连触碰都做不到,更遑论 张家大儿子开了一家远洋商行,在商界也算是远近闻名,二儿子是(政)府要员,举足轻重。 是以张家老爷子的寿宴,想要前往祝贺的人多如牛毛,毕竟谁不想跟这样的人家结交关系呢? 为了不让闲杂人等进入宴会扰了兴致,张家在门口设置了守卫,只有持请帖的人才能进入,若是想要携带家眷,也只能携带一位。 去的都是商界和政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谁家有哪些家眷,张家了如指掌,很难被人钻空子。 当然,这么做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保证这场宴会的安全,以免有宵小之徒存心搞破坏。 距离宴会开始不到十分钟的时候,荣府的车停在了张府门外。 下车前,荣显屹忽然说:“明天晚上若是无事便到荣府吃饭。” 常雨点点头:“好,我记下了。” 荣显屹和林舒扬下了车,交了请帖,并肩走进张灯结彩的张府中。 常雨望着俩人的背影忽然注意到,荣显屹今天没有戴手套。 他连忙下车想过去提醒,却被人拦在了门外。 “只有持请帖者才可入内,兄弟,别让我们难做。”守门人说着,手下却不动声色地亮出了藏在腰间的手枪。 荣显屹和林舒扬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看见常雨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便回他一句,“无妨,你在车里等我们就好。” 常雨向后退了两步,微微点头,叮嘱林舒扬,“照顾好屹哥。” “放心。”林舒扬淡然一笑。 荣显屹和林舒扬一走到宴会厅门口,就有人接过贺礼,由侍者带领坐到为他们安排好的位置上。 林舒扬和荣显屹走进去的瞬间,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或探究,或疑惑,或畏惧,或仰慕。 林舒扬环顾一圈,会场的布置极尽华丽,饶是见惯了现代的富丽堂皇,也不得不感叹资本家的奢华。 可他并没有看见严仲奇的身影,只见到冈田川一坐在距离他们不远的位置上,还有陈子骞,他与冈田川一坐在一起,冲他遥遥点了点头。 “还有几分钟宴会就要正式开始了,怎么不见严仲奇的身影?”他低声问道。 第192章 严仲奇手里竟拿着…… 荣显屹抬眼向二楼眺去,同样压低了嗓音,“张志闻在(政)府身居要职,严仲奇是驻苏少将,他们俩不能同时出现在一处,要避嫌,所以我猜测,严仲奇此刻应该在二楼的某处。” “原来还有这种说法。”林舒扬也向二楼瞧了瞧,可那雕花围栏的空隙里所见有限,看不出什么来。 “我放火烧了‘大成制造’这件事不难查出来,算是与严仲奇和冈田川一撕破了脸,既然他们不打算与我合作,我也没必要再演下去,这次,他应该会想办法避开我私下见你。”荣显屹向远处冈田川一的方向瞥了一眼低声道。 就在这时,张俊从宴会厅入口处走进来,他将手中的银色裱花锦盒放在众多礼盒旁边,视线在宴会厅里扫了一圈,之后便径直朝着林舒扬走过去。 看见旁边的荣显屹时,他目光闪烁了两下,心中还有些许惧意。 被人从松林院放出来之后,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直到那天他在报纸上看见刘家退婚的新闻,才明白绑架他的人竟是荣华门荣少。 他回国已经有一段时间,对这位荣少也有所耳闻,只是那些传闻跟他所见到的大相庭径。 按照荣显屹的说法,他回来之后,真的被爸爸狠狠揍了一顿。 这说明,那批货里真的藏了鸦片。 他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敢问,便只当作自己不知道这回事,安安心心做他的张家大少爷。 如今乍一看见荣显屹那张脸,他下意识就想逃避。 可却又不能不来。 待走到近处,他才清了清嗓子,刻意用法语跟林舒扬打了个招呼,“ bonir”(林先生,晚上好。) 林舒扬眉梢一挑,流畅回应:“zhang,longteps et bient?t”(张先生,好久不见。) 之后又接着用法语加了句,“你的口语精进了不少。” 张俊瞟了一眼他身旁的荣显屹,似乎是想从表情上看对方能不能听懂,但很遗憾,他并没有看出来。 只能接着用法语说:“谢谢你的夸奖,我有件事要单独跟你说,麻烦你跟我到二楼去一趟。” 二楼? 林舒扬侧目看了一眼荣显屹,之后又朝着二楼望了望。 “好,我跟你去。”林舒扬起身,冲着荣显屹轻轻一笑,示意他不要担心。 随即便跟着张俊朝着楼梯口走去。 他刚离开,就有人来到荣显屹身旁跟他攀谈起来,摆明了不想让他跟上去。 宴会即将开始,张府的佣人们开始将贺礼一件一件地往库房搬运过去。 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蹲在地上寻找到那只银色裱花的锦盒,将它放在了最上面而后跟着其她佣人一起往库房搬去。 搬运的过程中,她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在宴会厅耀目的灯光下四处找寻,终于,在改道之前看见了她要寻找的目标。 她有些紧张地收回视线,怀里抱着的礼盒差点掉落。 她是最后一个进入库房的,趁着其他人往外走的空档,她手指哆哆嗦嗦地摸索着锦盒下方,慌慌张张地从里面抽出一包麻纸和一个黑漆漆的东西,之后连忙塞进自己口袋里。 见没人注意到她,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快步走出库房。 松林院。 被绑在柱子上的俞星河望着周围那几双盯着她不让她睡觉的人,眸中闪过一抹嘲讽。 今天晚上她可睡不着,她安排的好戏正在上演,她可还等着看结果呢! 宴会厅二楼,张俊把林舒扬带到了一扇房门前,说:“爸爸让我把你带到这里,你可以进去了。” “是你爸爸要见我?” “不是,要见你的是别人,你进去就知道了。” 林舒扬点头,他猜想这个人一定是严仲奇,“好,谢谢你。” 他将手搭在门把手上,张俊忽然又问了句:“等等,我想知道你跟星河之间……是什么关系?” 林舒扬动作顿住,他望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呆的富家少爷,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俞星河把一切爱慕她的男人都当做棋子,对张俊大概也没有多少真心。 否则在平乐歌舞厅那晚,她也不会利用张俊的身份做掩护,从而逃离歌舞厅。 可看张俊的样子,分明是将俞星河放在了心尖上…… 他思忖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提醒似的说了句:“以后你还是把她忘了比较好,她不适合你。” 说完,便拧开门把手推门走了进去。 林舒扬将门关紧,打量着房间,这里似乎是一间收藏室,整个墙面都被摆放上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些东西都用透明玻璃柜关了起来,大概是为了防止有人不小心将东西打碎。 他顺着玻璃中间的走道向里走去,拐过转角的那一刻,他倏然愣住了。 站在玻璃柜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严仲奇,但让他愣住的却是严仲奇手里拿着的东西。 那是一根大约有两米长的东西,明明是坚硬无比的材质,可拿在手里却异常柔软灵活,光滑的仿若玉质般的本体散发着一股傲然之气。 这东西,就是他一直想要找的…… 骨鞭。 严仲奇今天没有穿军装,而是穿了一套深灰色的西装,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少了几分锐气,但却多出了几分深沉。 见他出现,严仲奇侧目看向他,微微一笑,“你来了。”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过强烈,严仲奇扬了扬手里的骨鞭说,“这里是张老爷子的收藏室,我见这东西挺特别的,就拿出来看看,这东西看起来像是某种动物的脊骨拼接而成,做工巧夺天工,竟丝毫看不出拼接的痕迹,怎么,林先生对它也感兴趣?” 什么拼接而成? 这本来就是一根完整的脊骨,这世上没有人能拼接出这样一条东西出来。 他走过去,目光紧紧盯着骨鞭。 没想到它竟也在上海,跟他离得这样近。 现在封杀在他手里,骨鞭也出现了,而转生 这一切都意味着,距离司命所说的时刻很快就要到来。 第193章 除掉他,你就自由了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可严仲奇却躲开,而后将骨鞭重新放回玻璃柜里,“这是张老爷子的藏品,若是不小心碰坏了我可担待不起,我们还是来谈谈正事!” 严仲奇手上戴着手套,看得出他对待这里的东西很是小心。 见严仲奇关上玻璃柜,他强迫自己收回手指,不想被看出他异样的情绪。 “抱歉,我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有些好奇罢了。” “无妨,有好奇心是好事,这说明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严仲奇一边取下手上的手套,一边意味深长地说道。 往里走去,摆着一张茶几,地上放着几张蒲团,旁边还有两罐棋子。 他与严仲奇对面而居,盘腿坐在蒲团上。 “严少将,上次在苏州,你说可以帮我脱离荣显屹的魔掌,这话还算数吗?” “当然,”严仲奇拿过一旁的棋子,递了一罐白色的放到他面前问道,“要来一局吗?” 围棋么 “我许久没碰过围棋,恐怕会扫了严少将的兴致,就不在这里班门弄斧了。” 严仲奇抬眼盯了他几秒,忽而一笑,“在我面前,你不必紧张。” 说着,他夹起一枚黑子在指间玩弄,“不过是手上无事,想要找点事情做罢了,是输是赢有什么关系?你就算乱摆也没人会说你。” 他紧张吗?他只是还在想该怎么拿到骨鞭。 不过眼下并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既然已经知道它的下落,便不愁拿不到它。 他思忖片刻,拿起其中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上,“严少将说的是,但我棋艺不精,这一子便让我先下如何?” “谁先谁后都一样,不过是图个乐子,我一点也不介意。”严仲奇说着,手上便夹着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之上。 不消片刻,棋盘上的棋子便形成了一片对峙之势,严仲奇这才缓缓开口进入正题,“不知林先生近日可探得那两样东西的所在之处?” 他再次落下一枚白子,手指微顿:“他不让我插手‘利通商行’的事,不过那两样东西我已经知道在哪儿,只是想要拿到手,就不太容易了。” “我相信林先生的实力,能在分盘会上赢了邓英武的人,也一定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不是吗?” 他挑眉笑了笑,当作是默认了这话,随即又敛起神色严肃道:“严少将,我们之间的交易是对等的,我帮你拿到东西,你帮我脱离苦海,可我想知道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一旦我将那两样东西拿到手,就意味着我彻底背叛了荣显屹,万一你过河拆桥,那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都特意将你引到这里了,难道还不能说明我的诚意吗?” 严仲奇落下一枚黑子,抿唇笑了笑又说,“罢了,我的计划告诉你也无妨,只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告诉我那两样东西到底在什么地方,你说了,我自会判断你话里的真假,如果你说的是真话,我才能毫无保留地信任你。” 这个问题,他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捏着手中的棋子做出细细思索的样子。 严仲奇如此执着于那两样东西的存放之地,看来是真的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派人去荣府盗取。 什么自会判断话里的真假,不过是缓兵之计。 像严仲奇这样的人,跟他合作大概率只是为了利用他,绝不可能完全相信他。 比起让他从荣府把东西偷出来,还是自己动手更靠谱。 荣府那边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今天他来的目的就是把存放印章和名册的地方告诉严仲奇,顺便,还可以探听一下严仲奇所谓的计划。 他捏着手里的棋子始终未落,半晌才败下阵来似的将棋子丢回罐内,“这局棋我输了,那两样东西被荣显屹放在三楼书房里,他有一个专门用来存放重要物品的保险柜,被放在书架下面。” 顿了顿,他又刻意加了句:“只不过能打开保险柜的钥匙一直都被他随身携带,除了我没人可以近得了他的身。” 像陈之宏,又或者是严仲奇这类人,他们手中一定都会有一只保险柜用来存放重要物品。 而荣显屹自然也是有这样一个保险柜的,先前他亲眼看见过常雨将印章放进了那个保险柜里,只不过在钥匙的事情上面,他撒了谎。 钥匙有两把,荣显屹一把,还有一把在常雨手中。 名册其实已经被销毁了,严仲奇要这个东西其实用处不大,他真正想要得到的是那枚印章,而今晚,印章并不在保险柜里。 严仲奇听了并没有说话,似乎在思索他话里的真假,几秒后,才用锐利的目光盯着他说:“我暂且相信你说的话,如果让我知道你说了谎,后果你应该明白。” 后面那句话,严仲奇语气里带着威胁的味道。 他了然地点头,“既然是合作,必然要有诚意才行,我的诚意已经摆在你面前了,那么你的呢?” “我的计划很简单。”严仲奇粲然一笑,一派和煦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比二月的天还要冷上几分,“除掉他,你就自由了。” 于此同时,荣显屹跟身旁之人的对话开始有些心不在焉起来,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着。 林舒扬已经去了有一段时间,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严仲奇这个人心眼颇多,不是个好糊弄的人。 就在这时,这场宴会的主角在张志远和张志闻的拥护下从宴会厅入口处缓缓走了进来。 张家老爷子已经七十岁高龄,可从他走路的姿势看,身体依然十分健朗。 他一边走,一边跟走道两旁的人打招呼。 当他目光巡至荣显屹时,荣显屹也微微颔首算是浅浅打了个招呼。 佣人们端着香槟和美酒一杯一杯地摆放在客人面前。 香槟是酩悦香槟,酒是美口酒厂生产的红葡萄酒,盛酒的酒杯是用的高脚杯,全部都是时下最洋气的配置。 荣显屹拿起装着香槟的酒杯送到嘴边,眸光一凛,顿住了。 他将酒杯放到眼前仔细看了一眼,在边缘处发现了些许细微的白色粉末。 第194章 一个疯狂的念头 他不动声色地将酒杯放下,视线极快地搜寻着刚才摆放酒杯的佣人,很快他就锁定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 就在他视线锁定的时候,那妇人回过头来悄悄看了他一眼,他立刻收回视线将酒杯放在唇边,做出轻抿的动作。 等那妇人离开后,他的视线便落在身旁之人的酒杯上,之后又看了眼林舒扬空位上的两只酒杯。 看来加了料的酒只给了他和林舒扬。 那个佣人 会是谁的人? 二楼收藏室。 听了严仲奇的话,林舒扬呼吸一滞。 严仲奇想杀了荣显屹。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立刻就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面上却嗤笑一声,“荣华门的人可不是摆设,你的军队也不可能到上海来杀他,你说的容易,可你要怎么除掉他?” “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想要除掉荣显屹难度不亚于陈之宏,其实上次在苏州是除掉他最好的机会,可惜那时候我还没这个想法,真是可惜至极啊!” 严仲奇把玩着手里的棋子,忽而将它丢进了罐子里,人也从蒲团上站起来。 “同样的机会我不会再错失第二次,至于方法,恕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严仲奇抬了抬下巴,看了眼门的方向说:“林先生,今天的谈话很愉快,我们下次再会!” 话已至此,林舒扬知道从严仲奇口中恐怕套不出什么了,于是便识趣地离开,临走时,他目光忍不住地盯了两眼玻璃柜里那根骨鞭。 从房间出来之后,他本打算直接下楼回到位置上,可视线忽然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连招呼都没来得及跟荣显屹打,便追着那抹身影而去。 “林”张俊刚开了个口,就见林舒扬似乎是看见了什么熟人般追了过去。 他一直在等着,等林舒扬从房间出来,他要好好问问,林舒扬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还是把俞星河忘了比较好?又凭什么说俞星河不适合他! 心里仿佛存着一股气,这个问题不问明白,他寝食难安。 想了想,他也朝着林舒扬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张府门外不远处,一辆福特轿车里,常雨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红封烫金的请帖。 他目光失神地盯着那张请帖看了良久,最终还是走下车朝着张府大门走去。 守门之人看见他揶揄道:“我说兄弟,你怎么又来了?没有请帖我们是不可能放” 没等守门之人的话说完,常雨就将请帖举了起来,抿着唇一副不想废话的表情。 守门之人的话戛然而止,目光怀疑地接过请帖仔细查看起来,几秒后恭恭敬敬地让开了道,“常先生,您请。” 常雨进入张府之后,并没有去宴会厅的入口,而是绕到后面,从一扇小门直接上了二楼。 严仲奇像是早就料到他会出现似的,半倚在门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看见严仲奇的那一刻,常雨脚步微微顿了顿,但还是向前走去。 待走到严仲奇面前时,他侧目向楼下望去,从他这个角度,透过雕花围栏的间隙里刚好能看见荣显屹的位置。 他下意识向走廊里侧挪了挪,生怕被荣显屹看见他的身影。 “既然来了,不如进去手谈一局。” “不必了,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告诉你,以后别再派人联系我,我不可能跟你合作的。” “是吗?”严仲奇忽然出手擒拿住他的肩膀,猛一用力将他推倒在围栏边上。 他想反抗,可严仲奇却先一步预料到他的动作,直接钳住他另一只手腕猛的一折。 腕骨脱臼,痛彻心扉。 可常雨却咬紧牙关,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严仲奇按住他的头,将他的脸贴在冰冷的雕花围栏上,冷笑道:“你说如果让荣显屹看见你跟我在一起,他会怎么想?” 他咬着牙压低音量,颤声回道:“就算屹哥看见了,他也不可能不相信我,严仲奇,你休想要挟我!” “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敢大声呼救,让他来救你呢?” 常雨看着楼下跟张家老爷子正在谈话的荣显屹,抿着唇没说话。 看着看着,他倏地瞪大了眼睛,整个人拼命挣扎起来,几乎就要从严仲奇手下逃脱冲下去。 严仲奇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他按住。 可下一刻,常雨又忽然不动了。 严仲奇顺着常雨的目光看过去,瞧见荣显屹的手正被张家老爷子握在手里,张家老爷子一脸欣慰的表情,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荣昆在世时,倒与张家也有几分交情,看这情况,大概就是张老爷子感叹荣显屹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扭头看向仿若被点了穴道的常雨,眸中有些不解。 不过是很平常的场面,他刚才为什么会那么激动? 而常雨盯着楼下的场景,内心却早已经掀起了惊涛巨浪! 看见张老爷子拉住荣显屹手掌的那一刻,他几欲冲下去。 林舒扬在哪?明明说了让他好好照顾屹哥,为什么却不见人影? 屹哥今天没戴手套,一旦被人触碰心疾发作,后果不堪设想 可下一刻,他就愣住了。 别张老爷子抓起手掌,荣显屹没有丝毫抗拒,而且在跟张老爷子接触后,荣显屹竟也没有丝毫不适的症状,他甚至还能看见荣显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这是怎么回事?屹哥的病是好了吗? 可是,为什么却没有告诉他? 一时间,他脑袋里思绪万千,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停地涌现出来。 屹哥恢复了正常,这意味着,他也能接触到屹哥了。 握手,拥抱甚至是亲吻 是啊,俞星河都说了,屹哥是喜欢男人的,既然林舒扬已经不再是那个特殊的存在,为什么陪在屹哥身边的人,不能是他? 不,论感情,他跟屹哥认识了十几年,这个世上没人比他更了解屹哥,他们之间的感情才是最深厚,最不容割舍! 林舒扬跟屹哥才认识了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若不是因为他特殊,屹哥怎么可能会留他在身边,还跟他 想起那天在陈府看见的场景,他心里的嫉妒就像野草一样,乍一得到些雨水和养分,便疯狂地滋长出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侧目望向严仲奇,低声道:“我可以跟你合作,但前提是,不管你要做什么,都不能动屹哥一根毫毛!” 闻言,严仲奇眼中划过一丝诧异,随即轻轻勾起唇角。 …… 第195章 她为什么要骗我? 张俊跟着林舒扬的脚步,来到府中的花园里,昏暗的路灯照映出另外一人的身影。 他连忙蹲下身子躲到一棵景观树木后面,心下疑惑,那个妇人是俞星河托他安排在府中做事的佣人,林舒扬跟她难道认识不成? 他将身子往前凑了凑,想要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刘婶?”林舒扬望着蹲在地上挖土的妇人,有些不确定地喊了声。 可他没想到,这一出声,蹲在地上的妇人竟惊呼一声,吓得跌坐在地上。 手中拿着一根挖土的木棍,还有一包不知是包了什么东西的麻纸包。 这情景,倒像是在掩埋东西。 “你是小林?”刘婶惊魂未定地望着林舒扬,半晌才不确定地出声询问。 “是我,”他弯腰将刘婶从地上拉起来,“刘婶,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在埋什么?” 刘婶连忙用脚将麻纸包踩住,支支吾吾道:“没没埋什么,我我现在在这家府里做下人,小林,看你的穿着,你是来参加今天晚上张老爷的寿宴的吗?” “嗯,刘婶,前段时间我本来是要去镇江找你的,但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上海?” “我来上海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月了,这几个月阿贵一直都没消息,就连过年也没个音信……我实在待不住就来了上海。” 刘婶说着,眼眶便红了起来,“只是我没想到,阿贵他他竟然已经不在了” 原来刘婶已经知道李贵去世的消息,他垂下眼帘低声道:“对不起,我” 我没能早点找到他,也没能早点将他的骨灰送回去。 “这事不怪你,小林,上海滩这么大,你找不到他也很正常,况且他已经去了这么久,更是难寻。”刘婶大口吸气,拼命将眼中的泪意逼了回去。 他摇了摇头,“不是的刘婶,我找到他了,只不过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 已经死了。 他抬起眼眸忽然问,“刘婶,你是怎么知道李贵死讯的?” 当初李贵寄回家的信件上的地址是假的,刘婶如果是按照地址上去寻李贵的话,一定寻不到,她是从何处知道的? “我来到上海之后,遇到了一个姑娘,她见我拿着李贵的照片,便主动跟我相认了。” “一个姑娘?”用到相认这个词,林舒扬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贵在上海并没有什么朋友,更没有亲戚,何来的相认之说? 刘婶讪笑着点了点头,“是阿贵在这边……相好的姑娘。” 只可惜了隔壁村的苏家丫头,她再也等不到阿贵了。 刘婶轻叹一声,“那姑娘也是苦命的人,她肚子里刚怀上阿贵的骨肉没多久,阿贵就被人杀害了,若不是刚好遇到我,她指不定以后会是什么样呢!” 林舒扬眉头蹙起,试探着问道,“那姑娘,是不是姓俞?叫俞星河?” “你怎么知道?”刘婶诧异地看向他,“你也认识那姑娘吗?” 他心下一紧,果然又是俞星河。 他倒是不知道,俞星河什么时候竟还怀了李贵的孩子? 李贵已经去世三个多月了,可不久前在松林院见到的俞星河,小腹平坦,怎么也不可能怀有身孕,她又在说谎! “我的确认识她。”他说着,忽然意识到刘婶刚才说的话有些不对,她说李贵是被人杀害的,可害人者分明就是俞星河,她怎么可能将真相告诉刘婶? “刘婶,她是怎么告诉你李贵被人杀害的事情的?” “这”刘婶低下头,有些犹豫,“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我怕这件事会连累到你。” 刘婶想了想,语气变得坚定起来,“我已经下定决心要为阿贵报仇了,小林,你今天就当没见过我!” 说完,她便蹲下身子,继续挖坑。 林舒扬也蹲下去,神情严肃地望着刘婶道:“我不知道俞星河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我能肯定她一定没有对你说实话,刘婶,俞星河这个人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良善,况且,她现在跟张家少爷在一起,怎么可能怀有李贵的孩子?” “你说什么?”刘婶手中木棍骤然脱落,一脸震惊地望着林舒扬,“她,她骗了我她为什么要骗我?” “刘婶,你先别急,你把俞星河告诉你的话,原原本本地说给我听,这样我才能帮你分析出她为什么要骗你,好吗?”林舒扬向四周看了看,又说,“这里很隐秘,应该不会有人过来,你可以慢慢说。” 刘婶眼神慌乱,六神无主地将俞星河告诉她的话,东一句西一句地说了出来。 俞星河说,她怀了李贵的孩子,原本是打算跟着李贵回乡的,可就在她们准备出发的前一天,李贵因为得罪了权贵,而被人活生生给打死了。 李贵死了之后,她几欲轻生,要不是因为肚子里怀了孩子早就跟着李贵一起去了。 后来她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杀害李贵的人就算在权势滔天,也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经过她的多方打探,终于查清了那些打死李贵之人的真实身份,那个人就是荣显屹。 俞星河原本打算帮李贵报完仇之后,就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下去找他,否则她一个人活在世上恐怕也无法养活这个孩子,要不是碰巧遇到了刘婶,今天晚上她就自己来了。 “今天晚上?她要在今天晚上杀了荣显屹?” 刘婶下意识点了点头,“她说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我想着她肚子里还怀着阿贵的孩子,这个险还是让我来冒比较合适,况且是为了帮阿贵报仇,我就按照她说的做了” “刘婶!”林舒扬语气急切,“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她这是在利用教唆你去帮她杀人吗!” 刘婶心下一慌:“我她说的那么诚恳,我也没想到她会骗我,她还说,那个荣显屹身边还有一个人会跟他一起来张府,就是他们一起打死了阿贵,我我以为她说的都是真的” 第196章 俞星河的计划 跟荣显屹一起的人,那说的不就是他吗? 俞星河竟连他也想一起杀了? 他自问,可从来都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情。 “告诉我,她的计划是什么?” “她,她先是托人把我安排进张府做下人,说张老爷子寿宴这天,就是我们唯一能动手的机会。”刘婶脑袋里已经慌作一团,她一生没与人勾心斗角过,从没有想过一个那么单纯善良的姑娘,会在这么大的事情上骗她,利用她。 林舒扬出声询问,引导刘婶将剩余的话都说出来:“她都让你做了什么?” “她说让我找一个银色裱花锦盒,那锦盒下面有一个暗格,暗格里备了一包毒药还有一颗手榴弹,就,就是地上这个。”刘婶抬起脚,指着地上的麻纸包和旁边黑漆漆的东西说道。 手榴弹? 林舒扬顺着刘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这里的地上光线太暗,又被刘婶刻意挡住,如果不是刘婶说,他还真没发现地上居然还放着一颗手榴弹! 俞星河这个女人,是存了心不想让他和荣显屹活着! 也是存了心不想让刘婶活着! 他克制着心中的怒意又问:“然后呢?” “然后,她让我把药下在酒水里,端到荣显屹和跟他一起的人的位置上,她,她给我看过荣显屹的照片,所以我认识他 那姑娘还说,如果荣显屹没喝下酒水就让我拉开这个手榴弹,可是我害怕,宴会厅里那么多人,这东西会牵连很多无辜的人,我不能这么做……所以才想着把它带到这里埋起来。” 刘婶又想起那几杯已经被下了药的红酒和香槟,心里猛地一跳,“小林,你老实告诉我,阿贵真的不是那个荣显屹杀的吗?那阿贵到底是怎么死的?啊?” “害死李贵真正的凶手,是俞星河。”林舒扬望着地上的麻纸,猛然明白过来。 “你已经下过药了!” 刘婶还震惊于林舒扬的上一句话,闻言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我是下了” 她刚一开口,林舒扬就起身飞快朝着宴会厅的方向跑了过去。 “怎么会是那个姑娘阿贵怎么会是她害死的呢?她骗了我,她坏了,那,那我岂不是害错了人!”直到此刻,刘婶才清醒过来。 她望着地上的药包和手榴弹,心里一惊,连忙将东西填进坑里埋好,而后跌跌撞撞地追着林舒扬而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都消失,张俊才从景观树木后面站起来,他紧紧攥着两只拳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刚才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俞星河不仅骗了那个妇人,也同样骗了他。 因为那个银色裱花锦盒,是他亲手提进来的,除了他不应该还有人知道那是俞星河交给他的才对,可是那个妇人却说的如此准确。 俞星河说,那里面是她亲手绣的一幅长寿图,让他带进宴会厅,虽然是借着他的名义,但也算是尽了一份孝心。 他信了。 他带进来了。 他放进了宴会厅。 可,他从没想过,那锦盒下面居然还藏着毒药和手榴弹! 为什么? 他如此真心地待她,她为什么要如此利用自己? 甚至在平乐歌舞厅连缘由都没问,就声称俞星河一直跟她在一起,他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想帮她解围 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蠢极了。 不,他要去找俞星河,他要问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俊绷着脸,攥着拳头,一言不发地朝外面走去。 宴会厅里,每个桌子上都摆满了珍馐美味,这场寿宴已经进行了一大半,张老爷子似乎是很久没经历过这样热闹的场面了,格外高兴。 每个桌上他认识的人,都会去聊上几句。 林舒扬冲到宴会厅门口时,张老爷子正在冈田川一和陈子骞那一桌说话。 他目光极快地捕捉到荣显屹的位置,见他正在跟一位长者侃侃而谈,而桌上的酒杯似乎分毫未动。 他微微松了口气,放缓脚步走了进去。 他刚迈进宴会厅,荣显屹的目光就向他扫视而来,随即便回头跟那位长者说了声什么,大步朝他走过来。 “你去哪儿了?怎么会从外面回来?” 荣显屹的语气里有些紧张和担忧。 见人还好好的并没有什么异常,他松了口气低声说,“这件事说来话长,桌上的酒杯你没动!” 闻言,荣显屹剑眉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随即压低声音,“没动,你知道了那酒有问题?是严仲奇下的手?” “不是他,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刘婶。” 刘婶? 荣显屹在脑海中搜寻了一番,隐约想起刘婶这个人来,“是当初在山脚下救了你的那个刘婶?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来那个端给他酒的佣人,应该就是这位刘婶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刘婶就是李贵的母亲,而李贵又与俞星河有关,所以 “她来上海找李贵,结果遇到了俞星河,俞星河巧言令色骗她说是我们害死了李贵,之后又撺掇她为李贵报仇……总之,还好你没喝下那杯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林舒扬敛着眉,一向清冷的面庞变得冷峻起来,心里生出一种想要立刻杀了俞星河的冲动。 荣显屹拉住林舒扬微微颤抖的手,大拇指指腹安抚地在他手背上来回摩擦,“别生气,俞星河这点小伎俩很容易就能识破,现在她人已经在松林院,只能是粘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至于那个刘婶……” 被荣显屹这么一抚,林舒扬觉得心里安静了许多。 这时,刘婶也来到了宴会厅门前,看见荣显屹站在林舒扬身旁,她在原地踌躇着没敢进去。 林舒扬顺着荣显屹的视线看见了刘婶的身影,轻叹一声,“你别怪她,她也是被利用的,我会去跟她说清楚。 另外,严仲奇的确在二楼,你所料想的都没有错,他刻意向我打探了印章存放的位置,我想今晚,刀叔应该会很忙。” 第197章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荣显屹收回视线,不舍地松开手,微微颔首,“宴会快要结束了,你先去把刘婶的事处理好,我在这里等你。” “好。” 林舒扬将刘婶带到一处安静的地方,一五一十地将李贵的死告诉了刘婶。 “他的骨灰还在我那里,原本我是想去镇江交给你的,现在既然你来了,抽个合适的时间我再把它交到你手上。” 刘婶将脸上的泪水抹去,整个人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她原本以为至少俞星河肚子里还有李贵的骨血在世,可现在什么都没了,就连她自己也被人利用,差点错杀了一个无辜之人。 她轻轻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住在哪,我自己过去取就行,不必劳烦你再跑一趟了。” “我住在华阳路上的荣府,你若是去了就说我的名字,自会有人带你进去找我。” “荣荣府?”刘婶抬头看着林舒扬,似乎还没想明白这里面的关系。 “嗯,我就是那个跟荣显屹一起来的人,李贵的骨灰也是他差人帮忙火化的。” 刘婶半天没回过神来,原来,她差点连小林都给害死了 林舒扬见她不说话,便又问道:“刘婶,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还回镇江吗?” “我我还没想好,我来这里原本是想给阿贵报仇的,可是小林,我能不能今天晚上就跟你们一起去荣府,我想早点见到阿贵。”刘婶说着,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 带刘婶回荣府? 林舒扬仔细想了想,荣府那边的事刀叔应该能应付,而刘婶,她只是想早点去拿回儿子的骨灰,就算住在荣府一晚,荣显屹应该不会介意。 “好,那等会宴会结束,你就跟我们一起回荣府,明天早上你想去哪里我再送你。” 刘婶连忙点头致谢,“谢谢你小林,那我现在就去跟管家说一声,然后在门口等你们。” “嗯,好。” 刘婶离开后,林舒扬站在原地没动,眸中一片冰冷之色。 俞星河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却做尽恶事。 她的计划看似完美,但她高估了刘婶的能力,也低估了刘婶的善。 否则今天这场寿宴只怕是无法顺利进行,而刘婶也必定会再次成为她的弃子。 俞星河…… 他在心间将这几个字仔细搓磨了一番。 既然荣显屹下不了手…… 那么他来,也是一样的。 他抬起眸迈开步子,准备回宴会厅,目光却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怎么这么像常雨? 他有些不确定,想追上去看看,可一眨眼的功夫,那道身影便消失在视线里。 常雨没有请帖,没办法进来,大概是他看错了。 再次进入宴会厅时,这场宴会已经进入尾声。 荣显屹正坐在原来的位置上,遥遥跟陈子骞对视。 等他走近了,荣显屹才收回视线,而不远处的陈子骞看见他,倒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礼貌回应了一下,便将视线落回荣显屹身上,“事情已经说清楚了,不过刘婶想跟我们一起回荣府,拿回李贵的骨灰。” 荣显屹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遂点了点头,“那便带她一起回去。” 桌上原来的酒杯已经消失,换上了两杯清茶,林舒扬低头,看见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个瓷碗,碗里放着几只剥好的虾仁。 “今晚的桌上没什么你喜欢吃的菜,先吃几只虾仁垫一垫,等回家再吃点别的。” 这场宴会从开始,他便一直没机会坐下来好好吃点东西,如今桌上也只剩下残羹冷炙,这几只虾仁,看来是荣显屹刻意给他留的。 他拿起筷子,将碗里的虾仁吃了个干净。 “非常感谢各位今天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我的寿宴,原本我是不打算这样大肆操办的,只是拗不过两个爱子的一片诚孝之心,这才广邀各位来府中一聚……” 张老爷子站在台上说了些场面话,满足欣喜之意溢于言表,看得出来,对于今天这场宴会,他极为满意。 而在台下不远处,两个中年男子束手而立,面貌有些相似,只是其中一个看起来圆滑世故,脸上一直挂着和善的笑意,另一个看起来面色沉静,有些不苟言笑。 这两个想必就是张老爷子口中的爱子,张志远和张志闻了。 单从面貌上看,谁也想不到这俩人私下竟会跟鸦片扯上关系。 可在这纸醉金迷的大上海,这样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大有人在。 林舒扬漫无边际地想着,却见那位不苟言笑的(政)府要员张志闻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阿屹,你跟这个人打过交道吗?”他低声问。 “没有,今晚是我们第一次见。” 荣显屹刚说完,张志闻就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 “今晚宾客太多,一直没时间跟你打招呼,多年不见,荣家小子居然已经是个能撼动上海滩局势的人物了,比之荣昆,你的确更加出色。” 说着,便朝荣显屹伸出手。 面对身居高位之人,荣显屹没有倨傲的资本,从张志闻站到他身旁的那一刻,他便站了起来,至少这样他不需要仰视对方。 见张志闻伸手,他也不吝啬地将手掌伸出来,跟对方浅浅交握了一下,“原来是父亲的旧识,张叔叔刚才的话未免言过其实了,我只想安安静静地管理好父亲留下的家业,并没有想要撼动上海滩局势的野心。” 张志闻锐利的目光在荣显屹脸上停留片刻,而后才轻笑一声,“如此便是最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过锋芒毕露可不是什么好事,宴会要结束了,回去记得替我向你母亲问声好。” “张叔叔的话我记下了。” 张志闻走后,荣显屹立刻敛了眉。 “他说的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林舒扬听着俩人的对话,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张志闻一共说了两句话,第一句像是夸奖,第二句却像是警告。 荣显屹垂着眼帘,眸中情绪暗涌,叫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第198章 接下来的路,恐怕不好走 宴会结束后,宾客们陆陆续续地从张府离开,荣显屹和林舒扬也跟随着人潮一起向大门走去。 刚出张府大门,林舒扬就看见刘婶背着包袱正站在一旁等他。 “小林,你们出来了。”刘婶连忙走过来,有些不敢看荣显屹。 当时她明明看见荣显屹喝了那杯酒……还好后来小林告诉他,荣显屹并没有真的喝下去,否则她就错杀了一个无辜之人。 现在看到荣显屹好好地站在这里,她心里既觉得后怕,又很愧疚。 荣显屹视线却落在刘婶身后背的包袱上,那略微破旧的布料下方明显有个鼓包,形状看起来就像是一枚手榴弹! 他眸光微敛。 这个妇人难道还是不死心,想要借机杀了他不成? “刘婶,你背着包袱这是……” “哦,我刚才已经跟管家辞工了,我来这里本来是为了……现在也没待下去的必要了。等我拿了阿贵的骨灰,就带他回村子里。” 林舒扬点点头,他没想到这么快,刘婶就已经想开,还把以后的事情都想好了。 不过这样也好,回村子里总比待在这波云诡谲的上海好。 刘婶悄悄抬头向上看了一眼,却见荣显屹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明明是个跟小林一般大的年轻人,可那目光却实实在在令她产生了恐慌的情绪。 她连忙低下头。 她做了错事,怎么着也得给人道歉才对。 她双膝一弯,跪在地上:“对不起荣先生,我差点害了您,真的很对不起……” 刘婶这一跪,立时吸引了不少宾客的目光。 林舒扬抬眼望向荣显屹,却只见他微微弯下腰将刘婶扶起来。 “我知道你是被人利用,真正想要害我的人,我不会放过她,这里人多,跪着不合适。” “您真的不怪我吗?” “嗯,不怪。” “荣先生您是个好人,谢谢您。”刘婶擦了擦脸上的泪,借着荣显屹的力量站了起来。 “刘婶,我们先上车。” 林舒扬领着刘婶来到车前,打开车门他才发现,常雨并不在车内。 刘婶小心翼翼地上了车,坐到最里面的位置,她抱着怀里的包袱屁股只挨了一点点座位,生怕自己把车给弄脏的模样。 “常雨去哪儿了?” 齐家的车已经缓缓向外驶去,这个时候,偏偏常雨不在车里? 他刚问出这句话,就看见常雨弯着腰,捂着肚子正一步一步地朝这边走过来。 “屹哥,林舒扬,你们这么快就结束了?嘶~不行,我吃坏了肚子,还得去一趟。”常雨说了句,就又捂着肚子跑进不远处的厕所里。 林舒扬:“” 荣显屹:“” 林舒扬想起先前在张府内看见的一闪而过的身影,心里那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等常雨再回来时,整个张府外就只剩下他们这一辆车,孤零零地杵在月色中。 常雨上了车,察觉到车里气氛有些怪异,他低下头道:“对不起屹哥,是我耽误了时间。” 荣显屹静静凝视了常雨几秒,淡淡说了句:“无妨,还能开车吗?” “能。”常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刚才屹哥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看透了般。 常雨目光向荣显屹身侧瞥了瞥,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这车后座竟有些挤。 林舒扬坐在边上,荣显屹坐在中间,而另外一边却坐着一个妇人? “她是谁?” 林舒扬开口解释:“她是李贵的母亲,我们刚好在宴会上遇到,这次她跟我们一起回荣府取李贵的骨灰。” 常雨张了张嘴,最后没说什么,只点点头默默启动汽车。 林舒扬侧目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荣显屹,眸中还是有些疑惑,他明明可以做前面的,为什么非得在后面挤,而且还非得坐中间 此时的马路上,寂静无声,林舒扬很快就将目光转向窗外。 总觉得今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十分钟后,常雨猛地刹住了车。 刘婶本就坐得不多,这一刹车她头直接撞上了前座,她惊呼一声揉了揉额头,睁大眼睛望着窗外,没敢出声询问。 “出什么事了?”虽是问句,但荣显屹的声线平稳,似乎这条路上发生什么他都不觉得意外。 林舒扬也皱眉望向前方,这条路上除了道路两侧河边隐约有两三点灯光之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屹哥,前面的路过不去了,地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个大坑,要不是刹车及时,我们就掉进去了。” 在车后座视线有限,闻言,林舒扬打开车门向前走了几步,果然看见马路上横着一条半米深的沟壑。 这条路就像是被人从中截断了般,这近一米宽的大坑,路两边又是河,汽车想过是过不去了。 “走另外一条路。”荣显屹冷然出声。 林舒扬重新坐上车,望着荣显屹,“我们来的时候这条路还好好的,现在变成这样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 “接下来的路,恐怕不好走。” 常雨心中咯噔一下,边倒车边出声询问:“屹哥,为什么这么说?” 荣显屹侧目望着窗外,神情严肃:“这条路上不仅有警署,距离租界也很近,如果有人想要在路上动手,风险太大。 可现在这条路难以通行,我们就只能走青口老街那条路,那条路鱼龙混杂,就算有人炸了那条街也没人会管,是设埋伏动手杀人的绝佳之地!” 常雨再次踩下刹车,他终于明白,严仲奇为什么要他拖延时间了。 如果他们跟其他宾客一起离开,跟他们同路的人里就有很多身份贵重之人,严仲奇想要在路上下手必然受制。 可现在因为他的刻意拖延,给严仲奇制造了一个完美下手的机会。 可严仲奇明明答应过,不会伤屹哥。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荣府那边的人得手吗? 还是,严仲奇有别的打算? “屹哥,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闹肚子耽搁了时间,我们也不会陷入这样被动的局面。” 荣显屹对这件事未予置评,而是催促常雨开车:“继续开车,丁勇会在青口老街接应我们。” 听到这话,不仅是常雨,林舒扬都感到惊讶,“你早就料到有人会在我们回荣府的路上动手?” 第199章 他是严仲奇的人! 这个问题一问出,林舒扬脑海中忽地响起在宴会厅二楼,严仲奇说过的话。 ——“同样的机会我不会再错失第二次。” 心头猛地一跳。 难道在他们回荣府的路上动手,就是严仲奇口中的机会吗? 所以截断道路让他们不得不走青口老街口的人,就是严仲奇! 他竟这么快就打算对荣显屹动手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原来是这个意思。 张志闻和严仲奇是一伙的,所以他刻意来说那几句话,是因为他知道严仲奇打算在路上动手。 那么荣显屹呢? 安排丁勇在青口老街接应,难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严仲奇的计划了? 听到他的问话,荣显屹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是神,怎么可能事事都料到,我只是习惯给自己多留些后手,多些安排总是没错的,现在这不是就派上用场了么。” 原来是这样。 可听了荣显屹的话,林舒扬并没有觉得轻松多少,前路依然生死未卜。 一旁的刘婶听着他们的对话,隐约明白了什么,手指下意识攥紧了包袱一角。 常雨听说有丁勇接应,心里倒是松了口气,既然屹哥早有安排,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他重新启动汽车,后退一段距离之后,朝着另外一条路口驶去。 临近青口老街时,车内的几人都将枪准备好握在手里,因为前方已经隐约能听见枪声。 林舒扬看了一眼荣显屹身侧的刘婶,微微叹息,早知道他就不该把刘婶带来的。 “刘婶,前面可能会有危险,待会你就躲在车里,千万不要出来知道吗?” 刘婶点了点头,又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那隐约的枪声令她心头一阵恐慌。 犹豫片刻,她开始悄悄地解开包袱,手指在里面不停摸索着,就在她准备将手伸出来的那一刻,冰冷的枪口抵上了她的额头。 “荣,荣先生” 林舒扬抬手握住荣显屹手臂,眸中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那你要看她手里拿的是什么!”荣显屹冷酷出声,指着刘婶的枪口纹丝不动。 林舒扬一愣,看向刘婶,只见刘婶哆哆嗦嗦地捧着一枚手榴弹缓缓举到半空。 一时间车内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般。 “刘婶,你不是把它给埋了吗?” “我,我后来又去把它挖出来了,我本来想拿了阿贵的骨灰之后,带着它去找俞星河为我们阿贵报仇的,可是,可是我觉得你们或许能用到它” 刘婶的眼神里,虽然有惊慌,但也有真诚。 这番话一说出来,荣显屹脸上冰冷的表情松动起来。 他原本以为这妇人还是冥顽不灵想要暗中对他下手,答应她上车,就是为了看她到底想搞什么鬼,一个毫无身手的妇人他还不至于制服不了。 而故意坐在中间,就是为了防止她半路动手。 只是,他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显然,跟他预想的不一样。 望着刘婶粗糙手掌里那颗手榴弹,荣显屹终于明白,林舒扬为什么那么执着要带着李贵的骨灰回镇江去,给她一个交代了。 他挪开手枪,将手榴弹从刘婶掌心取走,眼下他或许真的能用到这个东西。 常雨一直在开车,听着后面的对话,一直也没听出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直到荣显屹将东西取走时,他才从后视镜里看见。 结果手下一滑,车身猛地一歪,他连忙扶好方向盘,才没让车撞到路旁的墙壁。 林舒扬也没想到,刘婶居然还存了去找俞星河报仇的心思。 这个善良的妇人唯一的指望就是儿子,如今这唯一的指望没了,对她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也难怪她会受俞星河蛊惑做出下毒的事情来。 “刘婶,李贵的仇我会帮他报,我保证。” 刘婶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砰!” 异变突起,一颗子弹击穿车前的玻璃,笔直地冲着荣显屹而来。 察觉到危险的刹那,他身体迅速朝林舒扬的方向倒下。 “嗯……” 子弹擦过他的脖颈没入身后的座椅上,带起一串血珠。 “呲~”常雨猛地刹住车。 “下车!对方有狙击枪,车里不安全。” 林舒扬几乎在荣显屹开口的瞬间就已经打开车门,朝着刚才那颗子弹射过来的方向迅速开了一枪。 子弹击打在三楼一扇玻璃窗上,那名狙击枪手身影一闪而过,迅速躲到墙壁后面。 趁着这个空档,车里的几人全都躲在一旁废弃的院墙后面。 青口老街之所以是老街,就是因为这里废弃的房屋太多,人烟稀少才更适合行凶。 就在他们刚躲进院墙后面的时候,破败的屋内走出几个人。 丁勇正被人扶着从屋内走出,一脸惊诧:“荣少。” 看见丁勇一身是血的模样,荣显屹寒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邱严!”丁勇一手捂着伤口,声音却带着恨意,听起来中气十足,“一开始他一路上都很安静,可等我们到这里之后没多久,他忽然就发了难,我腰上这枪就是他打的。” 邱严? 那个原本跟在秦广生身边的人,难道 林舒扬眉头紧蹙,“他是严仲奇的人?” 丁勇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他开了一枪之后,那些隐藏在此地的人就都冒了出来,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今天这场局是严仲奇设的,那邱严必然就是严仲奇的人了。 有邱严通风报信,那些隐藏起来的人一定是打算先把丁勇一行人解决掉,之后再专心对付他。 只是青口老街地形复杂,丁勇对这里极为熟悉,想要在短时间内解决掉丁勇一行人,并不是那么容易。 先前他们听见的那几声枪响,大约就是丁勇他们所开。 可邱严,他既然是严仲奇的人,就说明,在置秦广生于死地的事情上,他也有参与,甚至让邱严假意归顺助了他一把。 先杀秦广生,再杀了他,到时候整个上海滩的帮派将会群龙无首,成为一盘散沙。 严仲奇他到底想做什么! …… 第200章 说,你到底是谁! 与此同时,荣府屋顶上。 刀叔身后背着宽刀,双手环抱,如同一座雕塑般立在上面。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布衣,双目微合,就连呼吸都极为轻缓,若非仔细辨认,几乎没有人会发现在那高耸的屋顶之上,还站着一个人。 忽然,刀叔倏地睁开了双眸。 锐利的目光朝着荣府门外扫视过去,随后微微一愣。 只见荣显屹一脸寒霜,正领着十几个兄弟从荣府大门向里走来。 荣少这么快就回来了? 可是怎么不见常雨和林舒扬那小子? 而且,他身后那些人,看着有些眼生。 刀叔收回视线,眼中疑惑重重。 等人走进荣府院子里时,他才借着力从屋顶翻跃而下。 荣显屹神色一凛,迅速对身后众人做了一个不要轻举妄动的手势,目光平静地看着刀叔行至跟前。 “荣少,今晚荣府并没有什么异常,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回松林院了。” 荣显屹微微颔首,“嗯”了一声,便带着人继续朝里走去。 “等等。”刀叔忽然出声。 荣显屹停下脚步,再看向刀叔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警惕。 刀叔缓步行至荣显屹面前,忽而一笑,“荣少,你雇我来守着荣府,总该把辛苦钱先给我。” 荣显屹垂眸思索片刻,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刀叔眼皮一跳,抬起手伸了过去。 手指相触的瞬间,刀叔忽然方向一改,转手朝着荣显屹喉咙抓过去。 荣显屹迅速闪身躲过,从怀里掏出一把枪,只是还没等他开枪,刀叔的刀就已经压在了他肩上。 刀叔站在“荣显屹”身后,神情警惕地望着那群举着枪,却又不敢开枪的“荣华门兄弟”,“谁都不许动!” 紧接着,他手上猛地一压冷声质问道:“就你这身手也敢冒充荣少!说,你到底是谁!” …… 青口老街。 邱严已经带着人将这方废弃的院落围了起来,他举着手里的枪对准破旧的屋子冷笑一声,扬声道:“荣少,今天晚上你逃不了了,能亲手送你上路,真是荣幸之至啊!” 屋内,荣显屹一行人贴着墙面,此刻敌众我寡,只能小心行事。 见屋内无人应答,邱严脸色一沉,“没想到有一天,堂堂荣少也会做一个缩头乌龟,躲在破败的小屋里不敢露头,人人都说你智慧过人,手段狠绝,可谁又能想到,最后你会死在我手里! 你真以为我能看得上荣华门那点小财小富,轻易就被你收买吗?实话告诉你,早在一年前我就已经是严少将阵营的人了,之所以假意被你收买,是为了配合你除掉秦广生那个蠢货! 呵~秦广生已经死了,我身为他的心腹,潜藏在荣华门里伺机替他报仇,传出去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待会,等你也死了之后,我便能名正言顺地成为富贵帮新的领袖,顺便,再将荣华门并入富贵帮,到时候整个上海滩谁见了我不得尊称一声,邱爷。” 邱严说着,似乎是想象到了那个他说的画面,近乎癫狂地大笑起来。 屋内,林舒扬却不屑地冷笑一声,“此人怕是也得了什么妄想症,严仲奇怎么可能会让他美梦成真,背叛者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只怕是到时候他的美梦还没做热乎,严仲奇就会把他这颗废弃的棋子给除掉。” 听了这话,荣显屹眉梢一动。 是啊,秦广生死了,富贵帮已经被并入荣华门。 如果他也死了,那么只要再顺理成章地扶持一个新的掌权者上位,上海滩就会完全被严仲奇掌控,“利通商行”也将在这里畅通无阻地壮大起来。 “原来,严仲奇打的是这个主意。”他低低呢喃了一句。 整个屋内,脸色最苍白的人就是常雨了。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严仲奇彻头彻尾地给骗了,都是因为他,才会让大家都陷入这样的困境。 他慢慢攥紧了手指,手背的青筋根根分明。 可现在后悔也是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该怎么突围出去才行,他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头顶缸口大的洞上。 丁勇手里握着枪,脸上的怒气明显,“荣少,让我出去跟邱严这个王八蛋拼了!我就是死也要杀出一条血路上,护送您离开!” “别冲动!”荣显屹冷喝一声,将蠢蠢欲动的丁勇钉在了原地。 随即,他也将目光落在了头顶的洞上。 这片的房间连成了一排,从屋顶可以直接跃到隔壁院落里,之后再从邱严那群人的后方偷袭,才有可能为屋内的人制造突围的契机。 只不过,这个任务的危险系数极高。 毕竟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一个狙击手在时时刻刻盯着他们。 几乎是同一时间,林舒扬和常雨都上前了一步开口道:“我上去。” 林舒扬和常雨互相看了一眼对方,林舒扬率先开口道:“我枪法比较准,说不定可以直接击穿邱严的脑袋。” 常雨却说:“你实战经验太少,况且你今天穿的衣服太显眼,很容易被人发现,还是我去比较合适。” 一旁的丁勇有些不明白他们在争什么,就是莫名地也想争一争,可他一动,伤口就撕心裂肺地疼,最后只能作罢。 荣显屹此刻发了话,“这件事常雨去做最合适,待会我会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常雨,” 常雨上前一步,“屹哥。” 听了荣显屹的决定,他心中反而松了口气,至少,屹哥一直都是相信他的。 荣显屹拍了拍常雨的肩膀,沉声道:“小心行事,安全第一。” “我明白。”常雨侧目看了一眼那只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眸中失落的情绪一闪而过。 林舒扬看了一眼蜷缩在墙角眼巴巴望着他的刘婶,没再争执。 常雨,是荣显屹极度信任之人,或许,他不该对他有所怀疑的。 院外,邱严见屋内久久没有动静,正准备让人进去,就听见荣显屹的嗤笑声。 “邱爷?我竟不知一条跟在秦广生身边的狗还有这等心思?” 第201章 你受伤了? 邱严心中怒气升起,还没开口,又听见荣显屹加了句:“哦,我差点忘了,你现在已经是严仲奇的狗,还是一条想要翻身做主人的狗。” “荣显屹!死到临头你还在嘴硬!今天我就让你好好看清楚,到底谁才是那条只能向人摇尾乞怜的狗!” 邱严正要带人冲进去,又听见荣显屹蛊惑似的说道:“邱严,你真的以为严仲奇会如你所愿让你成为上海滩的邱爷吗?他只不过是在利用你,如果你今天愿意就此罢手,我可以让你成为富贵帮的新主人。” “富贵帮的新主人?呵~你说得好听,不过是眼下局势所迫而已,以你荣显屹睚眦必报的性格,今天我若不杀你,来日焉能有命在?”邱严冲手下人做了个手势,不再迟疑向院内走去,“荣显屹,你该下地狱去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空档,常雨已经从屋顶悄然跃到隔壁院落里,他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抹了围在院子后面的三人的脖子。 鲜血喷涌而出,尸体倒下的细微响动并没有惊动院前怒火中烧的邱严。 常雨缴获了几人手中的枪支,正要想办法绕到前面去时。 忽然,几个黑影向他冲了过来。 就在邱严带人进入院子的那一刻,荣显屹拉开手榴弹的安全销精准地投了过去。 “轰!” 这颗被俞星河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手榴弹,爆炸范围极其有限,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也只炸死了不到十人,邱严只是轻伤。 危急时刻,他竟拉了一个人挡在自己面前,这才逃过一劫。 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在这片老街区,可却犹如投入海中的一粒石子般,悄无声息被吞没,没有激起任何浪花。 荣显屹领着丁勇等人冲出去,跟邱严带领的人正面对决起来,林舒扬拉着刘婶也冲了出去。 一朵烟花绽放在漆黑夜空,火光明亮而急促,仿佛在为这场激烈的枪战祝贺纳彩般。 常雨放完信号之后,转身就逃,而在他身后,几名日本忍者穷追不舍。 看见信号,荣显屹立刻明白,常雨那边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目光在邱严带来的这群人之间徘徊,这些人虽然数量不多,可身手却很差劲,绝不是严仲奇军队的人。 他和林舒扬视线遥遥相汇,无需多言就明白了彼此心中所想。 很快,邱严带来的人就都被解决掉。 荣显屹踩着邱严的脸,眸光如刃,声寒如冬,“一群乌合之众,看来严仲奇还真是让你来当炮灰,现在你该明白他是在利用你了!” 邱严眼神死死盯着满地的横尸,似乎不敢相信这样残忍的事实。 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荣少,你别杀我,我知道严仲奇的一个秘密,只要你别杀我,我一定……” 伴随着一声枪响,摇尾乞怜求饶的声音戛然而止,荣显屹垂下枪口,将脚挪开。 丁勇忍不住问:“荣少,您就这么把他杀了,不想知道严仲奇的秘密吗?” “一个两面三刀的人口中能有几分真话,不过是求生的权宜之计,不必管他,带着兄弟们赶紧离开这里,严仲奇一定还有后招。” 荣显屹的话音刚落,一颗子弹就朝他飞驰而来。 “小心!” 林舒扬的话音刚落地,荣显屹就已经就地滚到墙边,堪堪躲过这一击。 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狙击手! 可下一刻,他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他们早就知道暗处还藏着一名狙击手,一直在等着他出手,是以早就有防备。 林舒扬循着子弹射过来的方向,迅速锁定了那名狙击手的位置。 可就在他开枪的那一刻,那名狙击手也同样锁定了他。 两枚子弹互相交错,裹着疾风呼啸而过。 而此时,林舒扬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 “不!”荣显屹大喊一声,用尽全力朝着林舒扬的方向飞奔过来。 危急时刻,一直躲在林舒扬身后的刘婶忽然用力推了一把。 林舒扬被这力道推向一边,刚好被飞奔过来的荣显屹接个正着。 “刘婶!” 还未稳住身形的林舒扬,立刻转身接住了刘婶下滑的身体。 那名狙击手被他一枪击中眉心,这颗潜在的威胁已经解除。 但刘婶也被那名狙击手的子弹击穿了喉咙,她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可除了不断溢出的鲜血之外,连一个字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林舒扬眼眶发红,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刘婶是救不回来了。 如果她不推那一把,那颗子弹是不可能落到她身上的。 这是她第二次救了自己。 他哑着嗓音承诺道:“刘婶,你放心,李贵的仇,我一定会替你报。” 听见这句话,刘婶才终于不再试图开口说话,一双眼睛也逐渐失去焦距。 荣显屹也蹲下去,轻轻覆上刘婶的双眼,他垂下眼眸沉默了一瞬,还是低声道:“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 林舒扬放下刘婶,怔怔看着自己掌心的血,像是刚刚回神般。 这血不是刘婶的。 他抬眸看向荣显屹腰侧,瞳孔猛地一缩,“你受伤了?” 刚才荣显屹接住他的时候,他的手按在了荣显屹腰部的位置,当时没时间注意,现在回想起来,那一瞬间荣显屹明明闷吭了一声。 荣显屹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院外传来枪声,紧接着就是常雨的声音,“屹哥,小心藏在暗处的日本忍者!” 林舒扬和荣显屹倏地站起来,今天这场杀局,冈田川一竟也派了人手! 看来他们这次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嘭!” “噗!” 常雨被人从院外一脚踹进院内,身体撞碎了身后的破旧水缸,抑制不住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常雨,你怎么样?”荣显屹和林舒扬一左一右地将常雨从地上扶起来。 就在这时,几十名身穿黑色夜行服的日本忍者从墙头跳下来,手持忍刀,将他们团团围住。 常雨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狠狠瞪着那些日本忍者,“我没事,这些人神出鬼没,很难缠。” 荣显屹目光从这些黑衣人身上一一扫过,森然之意显露无疑,“看来这就是严仲奇最后的杀招了。” 第202章 希望你说话算话 闻言,常雨面露疑惑,“屹哥,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荣显屹没说话,只侧目看了一眼林舒扬,林舒扬微微点了点头,淡淡开口:“严仲奇的军队大约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容易进入上海,他手上无人可用,所以才会利用邱严来虚张声势。 那名狙击手应该是张志闻的人,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谁能有这个能力调动狙击手来截杀我们。 而这些日本忍者是冈田川一的人,这三方人马都聚齐了,再无其它,所以只要我们能把这些人解决掉,往后的路便能畅通无阻。” 常雨听完林舒扬的分析,感到一阵心惊,严仲奇为了今晚还真是筹谋已久。 而他,竟也是严仲奇筹谋中的一环 “我已经发了信号,周康很快就会带人赶过来!” 虽是这么说,但从松林院赶到这里路程遥远,根本来不及支援。 他们心里都明白,今天这场仗,是一场非死即活的硬仗! 常雨向前走了一步,将荣显屹挡在身后,“今天我就是死,也一定不会让严仲奇的计谋得逞!” “也算我一份。”林舒扬单手解开染了血迹的白色西装,随手扔在就近的一名忍者身上。 战斗一触即发。 经过跟邱严一战,他们手里的子弹所剩无几,荣显屹开枪击中其中一名日本忍者之后,果断将手枪掷向朝他砍过来的人脑袋上。 那人还没来得及下刀,就被这一枪砸晕。 荣显屹脱下身上的黑色西装,又一把扯下领带系在流血不止的腰间,侧身躲过刺过来的一刀之后,抬起腿一脚将人踹在院墙上。 丁勇原本身上就有伤,刚才的枪战中又被打中了胳膊,此刻只能勉强跟其中一人撑几招,眼见那把刀就要砍到他脑门上,半空中忽然伸出另一把刀,将砍向他的那把刀直接挑了回去。 常雨飞快对他说了句:“你伤得太重,找个地方躲一躲。” 丁勇瞪着面前仿佛源源不断的日本忍者,从地上捡起一把忍刀,用仅剩下的一条胳膊向着对方刺过去。 林舒扬夺走一名忍者手中的刀,反手便将人抹了脖子,他刻意割在大动脉的位置,没费多少力气,但却足以致命。 十分钟后,他身上的白色衬衫已经被鲜血染红大半,整个人都像是从血水里走出来似的。 从前他是救人治伤的医生,此刻却是夺人性命的刽子手。 “唰!”刀锋划过颈侧,鲜热的血喷涌而出。 他睁着眼睛闭之不及,一颗血珠喷溅进去,眼前的一切霎时被那抹血色覆盖。 脑海中忽然传来一阵笑声,令他头痛不已,他闭着眼睛甩了甩头,连身旁挥过来的刀刃都没看见。 荣显屹瞳孔一缩,顾不上与他缠斗之人,直接跨过去伸出长臂将林舒扬从刀下捞走。 “嗯”利刃划过衣衫又割破绷带直至嵌入皮肉,这一刀好巧不巧割在了手臂伤口处, 荣显屹闷吭一声,锐利的疼痛险些让他没能站稳,可下一瞬他眸光一凛,强打起精神抬腿朝着来人踹过去。 “林舒扬!你怎么样?” 林舒扬没回话,此刻他脑海中正在进行着一场身体争夺战。 “你为何会在此刻醒来?” “因为,我感受到了杀戮的气息。”这是一道泛着森然冷意的声音,“你既然不行,那就换我来。” “不行,你行事太过极端,我暂时还不能把身体交给你。” “暂时?呵~你是想等到死了之后再把身体交给我!我们是一体的,你想什么能瞒得过我?” “我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没做,交给你,我不放心。” 那声音顿了顿,又放缓语调,温和商量道:“这样,我答应你只出去一会,之后我再把身体让给你,如何?” 清冷的声音沉默了几秒,因为他感受得到,这话并没有欺骗的成分。 见他还在犹豫,那道声音有些焦急,“你看看他身上的伤还能坚持多久?你再犹豫下去,他可能就要死了!” “好,希望你说话算话。” 再度睁开眼,林舒扬一只眼睛血红,嘴角勾勒出一抹嗜血笑意。 被衣领遮住的脖间,墨玉环周身流转着淡淡的红色光芒。 荣府院落里,十几名黑衣人的尸体堆叠在一起,远远望去就像一座小山丘般。 而在这尸山旁边,“荣显屹”正半跪在地上,肩头横着一把宽刀,被宽刀压着的那条手臂无骨似的垂落着,已然失去知觉。 刀叔立在一旁,身上甚至连一点血迹都未沾上,他低头望着眼前的人,脸上表情很是无奈。 “你顶着这张脸,我还真不好对你下手,既然你死活不开口,那就等荣少回来再处置你!” 刀叔说完,便将宽刀一转,刀背极有分寸地撞在那人后颈处,将人暂时拍晕过去。 随后,他望着面前的尸山,又陷入了深思。 未免守在荣府的人太多会引起对方警惕,今天晚上这整个荣府就只有他一个人在,荣显屹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万一荣太太先一步回府看见这场面 刀叔默了默,认命地开始动手处理尸体。 青口老街,废弃旧院中,林舒扬将最后一个日本忍者逼到墙角,脸上始终挂着嗜血笑意。 “你是最后一个了,害怕吗?” 日本忍者惊恐望着满地的同伴尸体,忽地对上那双血红的眼睛,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溃。 没等林舒扬动手,他自己便举起手中的刀,当场剖腹自尽。 “剖腹自尽了?真是遗憾呐!”林舒扬低低呢喃了句,随手扔掉了手里的刀。 他站在这满院的尸山血海中,转头对上荣显屹探究的目光,忽而弯起眼睛,状似纯良地笑了笑。 “这下我们都安全了。” 常雨跪在地上,脸色痛苦地合上了丁勇双目,那双总是怒气腾腾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 “兄弟,是我对不起你来世一定偿还这份债给你。” 常雨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环视整个院子,此刻这里只有他们三个还是活的了。 第203章 我的神君大人 荣显屹望着不远处正向他走来的林舒扬,下意识摸了摸脖间的墨玉环,他目光紧紧盯着眼前之人,似要从那双血红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来。 满地的血腥味充斥在鼻腔里,就连眼前也变成了一片血红,他身形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 林舒扬连忙跨步而来,一抬手却发现自己满手是血。 他倏地缩回手掌用力在身上擦了擦,可是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因为他身上也没一处是干净的。 擦不干净,他索性不擦了。 直接将荣显屹从地上抱起来,嘴里嘀咕着,“反正我们身上都很脏,等回去我再帮你洗干净便是。” 说完,他才发觉怀里的人身上体温高得吓人,“你发烧了?” 他一低头,就对上荣显屹那双如墨的眼眸,以及一张毫无血色的薄唇,那张薄唇轻轻嗡动了一下,发出的声音有些轻颤。 “你,是谁?” 他一愣,下一刻又弯起眼睛,纯良地笑了起来,“我当然是你的林医生啊!我的神君大人。” 最后几个字,他说的极轻,可却又一字不落地传进了荣显屹耳中。 荣显屹眼前忽然出现重影,眼皮再也支撑不住,合在了一起。 视线里最后的景象,就是林舒扬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一半血红,一半纯良。 就在荣显屹闭上眼睛之后,林舒扬的笑容倏地消失,他微微侧目觑了一眼常雨,语气有些不耐烦。 “还不起来离开这里,是想跟他们一起躺下吗?” 这样陌生的语气令常雨表情一僵,迟钝了几秒才从地上站起来。 再望过去时才发现,林舒扬已经抱着人迈出了院门。 他不再迟疑,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外走去。 这时,周康带着人赶了过来,看见院子里的惨状,周康眼眶不可抑止地红了。 “常雨哥,我们来晚了。” 常雨摇了摇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来已经很快了,他神情悲怆地扭头望向地面,低低说道:“把院子里弟兄们的尸体都带回去好好安葬。” 周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眼便看见丁勇的位置,昔日把酒言欢的兄弟此刻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样的事情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早就该习惯了才是。 周康默默点了点头,带着人进了院子。 常雨刚向前走了两步,就看见林舒扬开着车从他面前经过,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就像是完全忘记了他这个人一样。 他停在原地呆了很久,心中思绪繁杂,可唯有一丝嫉妒的情绪萦绕心头,始终挥散不去。 林舒扬将车速开到最快,车前面的玻璃被子弹击碎,疾冷的风灌进车内,很快就将他身上的血迹吹干。 “吱——”汽车停在荣府门口,林舒扬动作极快地熄火下车再将荣显屹从后座抱出来。 刀叔从房顶上翻身落地,稳稳地站在院子里。 看见荣显屹是被林舒扬抱着进门的,他神情一紧,“荣少这是怎么了?你们不是参加宴会去了吗?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最后一句话,是因为他原本以为林舒扬今天穿的衣服是红色,等离得近了他才发现,那衣服根本就是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特别是林舒扬那只染了血的眼睛,触目惊心! 林舒扬抬眸看了一眼刀叔,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声音冷冽,“帮我准备干净的开水,他中了一枪,必须马上手术。” 刀叔二话没说,转身就去喊醒了一名佣人去厨房帮忙烧水。 十分钟后,刀叔提着一大桶热气腾腾的开水来到三楼。 房门打开,林舒扬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眼睛里的血色也已经清洗干净,只那脸色还是冷峻地有些陌生。 “荣少醒过来了吗?我这还有重要的事得汇报给他。” 林舒扬接过木桶,连门都没有让他进,只冷冷丢下一句,“再重要的事也得等手术之后再说,麻烦刀叔守着这扇门,在手术结束之前,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说完,便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刀叔盯着眼前的房门眉头紧锁,看来荣少这次的伤,不轻。 他没说什么,只转了个身默默站在房门外,像林舒扬所说的那般,守着这扇门。 不知过了多久,林舒扬终于将荣显屹身上的伤口都处理好,小心翼翼地将他身上的血迹擦干净,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他夹起那颗从荣显屹腹部取出来的子弹,盯了片刻之后,从药箱里找出一个密封袋保存了起来。 昏迷中的荣显屹,脸色苍白的可怕,身体却烫得厉害。 他从药箱里拿出仅剩的一粒退烧药放进口中,混合着温水渡进荣显屹腹中。 药已经喂进去,可他却还不想离开,十分留恋地描绘着荣显屹的唇形。 良久,他才起身,手指轻轻抚上荣显屹脸颊,目光执拗地盯着床上的男人,温润的嗓音缓缓响起,“神君大人跳入轮回台的时候可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脆弱的一天?”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不过他也没指望荣显屹能回应他。 顿了顿,他又说:“不过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消失,从前都是你守护我,这一次,轮到我守护你了,想甩开我,你怕是做不到了。” 房门打开,见刀叔站在门前,他一点都不意外。 刀叔听见动静,立马转过身问道:“情况如何了?” 他侧开身子,让刀叔能看见房间里的情形,“他太累了需要休息,你刚才说的重要的事情,先跟我说也可以。” 实际上,他也很累,但是现在他还不能休息。 刀叔见到房间里依然躺着的荣显屹,思索片刻便点了点头,“也行,荣少说过,若是他不在,荣华门的一切都可以交给你负责,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若是他不在,荣华门的一切都可以交给你负责。” 这句话仿若一根柔软的羽毛般在他心尖轻轻拂过,让他忍不住回头又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男人! 唇边忽而绽放出一抹笑意,而后才关紧房门跟在刀叔身后离开。 第204章 他不会来 荣府后院有几棵梧桐树,刀叔将那个和“荣显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绑在其中一棵树干上。 临近的时候,刀叔便说:“此人大概是易了容,神情和嗓音都跟一模一样,足以乱真,我差点被他骗过去。” 林舒扬行至那人身旁,抬手捏住那人下巴,目光冷彻。 “易容么这张脸的确很逼真,以假乱真,呵~难道这就是严仲奇煞费苦心想要置荣少于死地的原因?还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呢!” 秦广生死了,富贵帮被荣华门接手,如果荣显屹也死了,那么再派一个假的荣显屹出来,荣华门就算是完全落入严仲奇的手中了。 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下的一手好棋。 只可惜,严仲奇的计划一样也没得逞。 他眸光一厉,伸手将那张酷似荣显屹的脸皮用力揭下! “呲啦~”一声,不带任何犹豫地,整张撕了下来。 “啊!”面皮被蛮力揭下,昏迷的人硬生生痛醒过来,原本白净的面孔被拉扯得通红,部分皮肤隐隐渗出血迹。 “仇泗?”看见面皮下的面孔,林舒扬眸中闪过些许诧异之色,他垂下眸,像是想到了什么般,眼神忽然变得有些玩味。 刀叔侧目问道:“你认识他?” “当然认识,他可是严仲奇的枕边人。” “枕”刀叔瞪大了眼睛,被这个词弄的一时有些语塞。 这个枕边人是他理解的那个枕边人的意思吗? 仇泗听见这话,也扬起了那双冰冷的双眸。 林舒扬没理会刀叔的心情,只玩味地盯着仇泗,“让你来掌管荣华门,难怪严仲奇会那么放心,仇泗,他派你来的时候,难道都没有考虑过,如果失败你会是怎样的下场吗?” “不过一死,没什么好考虑的。”仇泗垂下眼眸,低低回道。 “哦?他这么不在乎你的生死?” 闻言,仇泗的眸光轻轻颤了颤,“在不在乎都已经不重要了,这一天早来晚来总是会来,我落到你们手里的那一刻,便没打算活着回去。” “别这么悲观,说不定他会不顾一切地来救你呢!” 仇泗下意识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不可能的,如果你想用我来对付他,实在没必要,我对于他来说只是一颗比别人更好用一些的棋子罢了,我劝你别白费力气。”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林舒扬抬起仇泗的下巴,眼眸里俨然闪烁着期待的神色,“好好留着你这条命,如果到明天早上为止,他还没有来救你,我便亲自帮你解脱。” 说完,他松开手指又对瞠目结舌的刀叔说:“刀叔,还得麻烦你帮忙送一封信去张府。” “好。” …… 张府。 严仲奇看完手里的信,额角青筋暴起,手里的信纸也很快被攥成一团。 张志闻面色沉重地看了他一眼,“这次的计划失败,我希望你以后能收敛一点,上海不是你能随意兴风作浪的地方。” “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我们的利益,若是你肯多出些人给我,结果也不至于此。”严仲奇深吸一口气,想要将心中那颗躁动的心稍稍安抚下去,可结果却无济于事。 “我已经损失一名狙击手,这次就当做是个教训,以后上海这边的事你最好还是不要再插手。” “再给我准备点人。” 张志闻眼睛一瞪,“你还要做什么!” “救人。”严仲奇将手里的纸团用力掷在地面,抬脚就向外走去,“我的人在荣显屹手里,我必须要去救他!” “你给我站住!”张志闻大喝一声,“这个时候,你那运筹帷幄的心思都跑哪儿去了?这封信送到你这里的意义就是为了让你跳进他们的圈套,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严仲奇脚步顿住,他很想装作听不见冲出去,可理智却让他迈不开脚步。 张志闻见他一副隐忍克制的模样,叹了口气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仇泗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下属,你犯不着为了他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再说,他们也未必就真的会对他下杀手,留着他远比杀了他要有价值,你若是想要救他,徐徐图之也未尝不可,何必要急于这一时呢?” 无足轻重的下属 严仲奇在心里否认了这个说辞,仇泗对他来说,远比他自己想象的重要得多。 可张志闻的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如果他是荣显屹,留下仇泗,可以想办法从他口中撬出更多有用的信息,杀了他,未免得不偿失。 只是这样一来,仇泗难免要多受些皮肉之苦了。 见他情绪有所松动,张志闻又说:“等冈田先生那边得出空来,何愁没有办法救人,眼下上海你已经不能再久留,还是抓紧时间回苏州!” 良久,严仲奇才低低说了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话一出口,他才觉得心中像是空了一块似的,有些闷痛。 仇泗一定能理解他的苦衷! “天快亮了,可是你要等的人还是没有消息,看来他是把你弃了。” 梧桐树下,仇泗艰难地抬起头,听到林舒扬的话,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我早就劝过你别白费力气,他是不可能为了任何人而不顾一切的。” 林舒扬轻叹着摇了摇头,“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再给他十分钟的时间,如果他还是没来的话” 仇泗轻轻闭上了眼睛,内心的绝望早已经浸透了他每一寸骨头,“杀了我,不必再浪费那十分钟的时间了,他不会来。” “别急,我很好奇,你真的一点都不怕死吗?还是在担心自己活着会给他带来麻烦?” 闻言,仇泗的睫毛颤了颤,却没说话。 “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林舒扬看了一眼远方泛起的鱼肚白,将手里的匕首搁在手腕衣袖之上来回摩擦了两下,神情隐隐有些兴奋之色。 第205章 令人不寒而栗 “既然你一心求死,我便成全你,”他眼珠轻转,又说,“不过我对你倒是挺有好感,生命的最后,如果你有什么话想要带给严仲奇,我可以代劳。” “我”仇泗张了张嘴,知道自己真的难逃一死了,心头一时思绪万千,可唯独没有什么话是想要对严仲奇说的。 “我没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一句都没有?” “没有。” “好,那便如你所愿。” 话音落地,林舒扬手中的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锋芒,没有多余的动作,一刀封喉。 鲜血顺着仇泗的脖颈流进衣衫,不过片刻便没了气息。 林舒扬丢下染了血的匕首,望着仇泗的尸体,眸中的兴奋之色愈发明显,“你放心,很快我就会送他下去陪你。” 不远处的刀叔望着这一幕,眉头紧紧蹙起,他总觉得眼前的林舒扬跟他认识的差距甚大,大到他都有些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也易了容。 不过很快他就否决了这个想法,心里觉得,林舒扬变成这样,大概是因为被荣显屹受伤给刺激的。 就像从江西回来的时候,荣显屹那不太正常的样子一个情况。 直到林舒扬的身影消失在后院,他才摇了摇头。 算了,年轻人的事,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随即,他又重重叹了口气,院子里这具尸体,看来又得他来处理了。 林舒扬走到楼梯口,身形忽然一晃,他连忙抓住一旁的扶手才稳住身形。 随即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这一晚上他的精神都没松懈过,身体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透支的后果让他眼前一阵发黑,但他却执拗地睁着眼,不肯这么轻易睡过去。 这时,身后忽然细微的响动。 他神色一凛。 紧接着便传来常雨的声音。 “屹哥,他怎么样了?” 他眉梢一挑转身望过去。 常雨还是那一身染了血的衣服,脸色憔悴,看起来似乎也一直没休息过的样子。 “常雨,”他扬了扬下巴,意味不明地说了句常雨的名字,“我原本觉得你虽然智商不算高,但胜在忠心,执行能力强,可现在看来,你已经没有这个资格再待在他身边了。” 常雨脸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张府里,我见过你。” 常雨瞳孔猛地瞪大,心头忽然生出一丝恐慌的情绪来。 林舒扬却向前走去,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常雨,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像早已经洞悉了一切般,“早不闹晚不闹,偏偏在那个时候闹肚子,你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 常雨动了动眼珠,下意识否认,“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没有请帖,根本进不去张府。” “人在说谎的时候,眼睛通常都会朝着右上方看去,之后眼神还会到处乱瞟,就跟你现在的样子一模一样。” 常雨低下头,没有反驳这话,片刻后他又抬起头跟林舒扬对视,“我说了,我没有进去过张府,闹肚子也只是个意外,如果你是想用这个来离间我和屹哥,那你尽管去试,屹哥不可能不信我。” 林舒扬忽然出手,用力掐住常雨的脖子,狠厉道:“我告诉你,如果你胆敢再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我会亲手,送你下地狱!” 那眼神里的嗜血光芒,令常雨呼吸一滞,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林舒扬,冰冷,狠厉,神色疯狂。 仿佛下一刻就会真的扭断他的脖子一样。 令人不寒而栗! 可林舒扬说完之后,便甩开手冷笑一声,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常雨被甩得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他紧紧盯着那道身影,心中的恐慌开始不断地扩大。 他被发现了。 林舒扬会把这事告诉屹哥吗? 如果他真的告诉了屹哥,屹哥会怎么对他? 林舒扬上了楼,第一件事就是探了探荣显屹的体温,当他的手放在额头的那一刻,眉心便紧紧蹙起。 先前只是低烧,现在荣显屹已经是高烧了。 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严仲奇和俞星河,他心中的杀意就止不住地涌现。 眼前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他晃了晃身形闭上眼睛,拼命压制住心中想要杀人的冲动。 许久才慢慢睁开眼睛,而后脱下鞋,侧身躺在荣显屹身边,目光留恋地望着荣显屹。 直到他眼皮再也撑不住合上的时候,才低低呢喃了句:“我的神君大人,再见了。” 说完,便陷入了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林舒扬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意识回笼,他缓缓睁开眼,一双桃花眼里一片平静淡然。 他刚一扭头,就看见荣太太站在门口。 荣太太打麻将打了一个通宵,她一回来便睡下了,下午一醒来,就听佣人说,荣显屹被林舒扬抱着回来像是受了重伤。 她着急地跑过来敲门,可是敲了半天也没有反应,便只好自行进来。 可她没想到最先入眼的,竟是这样的一幅画面,她怔在原地,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林舒扬和荣显屹躺在一张床上,手臂还搂在荣显屹腰间,姿势暧昧。 看见荣太太的那一刻,他脸色一白,慌忙从床上起身。 “你们这” “荣太太,我昨晚实在太累,一不小心就睡着了,”他半真半假地解释了句,又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荣显屹,转了话题,“荣少他受了重伤,现在还在昏迷中。” 原本荣太太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怪异。 可听林舒扬这么一解释,她也就将心中那点怪异忽略了过去。 可是听见后面那句话,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连忙走到床边担忧地望着荣显屹,“我就说他怎么突然对我打麻将的事上了心,还特意帮我约好人,原来又是去干这些个危险的事情去了,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不让人省心。” 荣太太说着,眼眶便红了起来。 林舒扬垂下眼帘,“荣太太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他。” 说完,他便转身向外走去。 荣太太忽然喊住他:“等等。” 第206章 就当我们从来没有遇见过吧 他顿住脚步,转身看向荣太太,却见荣太太指了指地上的鞋轻叹一声:“地上凉,先把鞋穿上。” 他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太慌张,竟然忘记了穿鞋。 于是点了点头,默默走过去将鞋穿上。 这时,杜庆也端着药走了进来,他拉住杜庆,交代道:“杜叔,我不在的时候,这药每天三顿就拜托你了。” “好,”杜庆点点头,之后又问,“林先生,你是要出远门?” 远门…… 确实很远,只不过远的不是距离,而是时间。 他用力扯出一抹极淡的笑容来,说:“不算远,我会尽快回来的。” 说完,他便回了二楼,从箱子里将那只关了机的手机拿出来,揣在身上。 从昨晚开始,一直到现在,荣显屹身上的烧就没退过,他必须得回现代一趟,拿些抗生素,否则以荣显屹现在的状态,恐怕很难撑得过去。 不过在回去之前,他还有件事情要做,得去一趟松林院。 想到俞星河这个人,他的眸光就变得冰冷无比,整个人都是清冷的。 只是他刚出荣府大门,就遇到了一个人。 张俊似乎是一直在这里等着,看见他,快步走了过来。 “林先生,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他原本并不想理会,可想到昨晚在张府收藏室里看见的东西,他眉梢一动,停下了脚步。 “你想问什么?” 张俊缓了缓急切的心情,咽了口唾沫说道:“昨晚在花园,你和刘婶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在花园? 他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当时张俊竟然也在。 “所以呢?” “我想见她,我想见俞星河,昨晚我回老宅,宅子里的下人告诉我,她被荣华门的人带走了,你一定知道她在哪里对不对?” “你昨晚既然听见我跟刘婶的谈话,想必对俞星河也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你这么着急想要见她,是打算继续听她的辩解?” 张俊低下头,眉宇之间浮现出痛苦之色,“我,我就是想听她亲口告诉我,我想要一个答案。” 的确,不管别人怎么说,张俊也该亲自向俞星河求证才能死心。 “既然如此,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林舒扬淡淡道:“我要你从你爷爷的收藏室里,帮我取一样东西。” …… 半小时后,林舒扬和张俊来到了松林院,再次来到这里,张俊明显感到有些紧张,直到他来到当初关押自己的地方,心里反而平静了许多。 林舒扬推开房门,房间里站着三个荣华门的人,他们紧紧盯着俞星河,一旦发现她想合眼,抬手就是一巴掌。 俞星河近三十多个小时没睡觉了,又被绑在柱子上,身心俱疲。 可这几个看着她的人尤为敬业,轮换盯着她,一点都让她休息。 接连几次打盹,她的半边脸颊已经被打的又红又肿。 林舒扬一进门,便挥手将看着俞星河的几人屏退。 看见林舒扬,俞星河不满血丝的眼眸立刻瞪大,“你竟然还活着!你为什么还活着!” 说完,她神情又隐隐有些期待,试探着问道:“荣显屹呢?他怎么没来?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林舒扬淡淡回了句:“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和荣显屹都活得很好,你的毒药和手榴弹一个都没派上用场。” “什么!”俞星河垂下眼帘暗自嘀咕:“难道她中途退缩了不成?这个胆小如鼠的蠢妇” “她是蠢妇,那帮你把毒药和手榴弹带进府里的我,在你心里又算是什么?” 听见这充满痛苦的控诉之声,俞星河再次抬起眼帘,这才看见走在林舒扬身后的张俊,神情一怔。 “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不来这里,又怎么能见你呢?”张俊苦笑一声,“星河,我来只想问你一句,你让我把锦盒带进府中的时候,可曾想过若是刘婶真的在宴会上杀了人,我该怎么办?” 俞星河偏过头,没说话。 “星河,我本来已经决定了要在爷爷寿宴之后就向家里人说我要娶你的事,可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娶我?”俞星河嗤笑道:“张俊啊张俊,我是该说你天真呢还是说你傻呢?你们张家在上海滩是名门望族,而我只是一个风尘女子,你觉得你父亲会同意我们俩还是你爷爷会同意我们俩?” 张俊望着眼前跟以前判若两人的女子,心间一片冰凉。 俞星河从来不会跟他说这么刻薄的话,也不会用这种嘲讽的语气对他,可悲哀的是,他发现,这才是真正的俞星河。 “我在国外投资了一个朋友的项目,每个月都有盈利入账,我想过,如果家里实在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那我就带着你去国外,那些钱足够我们十年内生活无虞了,况且我还有双手可以劳作,就算过得没那么富裕,但至少不会让你挨饿,你想买什么我都会给你买”张俊红着眼眶惨笑一声,“可是现在看来,这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俞星河还是那副不相信的表情,可听着张俊说完,脸颊上却流下了两行泪水。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相信你吗?这个世上最不能信的就是男人的嘴,张俊,我跟你在一起,从始至终都只有利用,反正现在你也已经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俞星河瞪着张俊,恶意地说道,“要不是看在你姓张的份上,我根本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呵~”张俊口中发出笑声,可脸上却早已泪流满面,他大步跨上前捏住俞星河的下巴,原本想要爆发的情绪在看见俞星河脸上的巴掌印时瞬间又消了下去。 他盯着俞星河那双星眸看了许久,终是移开了目光,缓缓松开手指,背过身去。 “俞星河,就当,我们从来没有遇见过。” 张俊说完,便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离开了松林院。 张俊走后,俞星河的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她狠狠瞪着林舒扬,“你为什么要把他带来?他跟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从头到尾都是我在利用他,你……你不许动他!” 第207章 谁敢伤害阿屹,我就要让谁付出代价 林舒扬没有理会俞星河的话,而是走过去将房门关紧。 之后才转过身冷冷睇着她:“俞星河,张俊给了你一颗真心,可是却被你扔到地上狠狠踩了几脚,你现在才想起来紧张他,未免太晚了些。” “是啊,不过是个喜欢花言巧语的男人罢了,我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紧张他做什么”俞星河虽然嘴里这么说着,可心里想的却是她跟张俊相处的点点滴滴。 张俊从始至终都没有碰过她,这一点是以往所有男人都没有做到的事。 他说要等他们结婚的那天再碰她,她从来都不信,从来都不认为张俊真的会娶她。 可是听了张俊今天的这番话,她悲哀地发现,这世上竟然还有人真心待她至此。 林舒扬没给俞星河过多的思考时间,“你跟张俊之间的事已经解决,接下来该算一算我们之间的账了。” 俞星河眉梢一挑,对上林舒扬冰冷的眼神,“你想杀了我?” “没错。” “好啊,不管怎么说,在血缘上我也是荣显屹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情人杀了亲人,呵呵呵,”俞星河冷笑,“这样也好,以后只要荣显屹看见你,就会想起他还有个亲妹妹死在了你的手上,你说他还会继续跟你在一起吗?” “这一点,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林舒扬举起手里的枪,对准了俞星河的眉心。 直到此刻,俞星河才慌了起来,一双星眸此刻紧紧盯着枪口,“你不能杀我,就算你跟荣显屹睡在一张床上,你也不能做荣华门的主,他还没说要杀我,你擅自做主就不怕他怪你吗?” 林舒扬忽而轻笑一声:“我既然跟他睡在一张床上,那他的事,我就能全权做主,他是我的人,你三番两次动我的人,已经活得够久了!” 说完,他神色一冷,手指搭上扳机。 俞星河剧烈挣扎起来,惊恐地瞪着林舒扬,“不!你不能杀我!我是荣家大小姐,你不能杀我!”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人撞开。 阿七跑了进来,用力按住了林舒扬拿枪的手,神色焦急,“你不能杀她。” 而后又低声说了句:“太太和常雨哥也在门外。” 林舒扬一怔,扭头看向门外。 只见荣太太满脸震惊地望着他,神色由不可置信慢慢转为……嫌恶。 刚才的话,她都听见了 “荣太太” 剩下的话,全都淹没在一个冰冷的眼神里。 望着荣太太异样的眼神,他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这个时代,几乎没有哪个母亲能接受自己的儿子跟一个男人在一起的事实。 就算有,那也是极少数。 虽然荣太太的反应在他意料之内,但他万万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望了望荣太太身侧的常雨,眉头蹙起。 “是常雨哥跟太太说了俞星河的事,所以太太才会来这里。”阿七站在林舒扬身旁,低低解释了一句。 荣太太将目光转移到被绑在柱子上的俞星河身上,缓步走进房间,常雨也默不作声地跟了进来。 看见荣太太,俞星河反而没那么害怕了,她咬牙切齿地喊了声:“佟静慧!” 荣太太在俞星河面前站定,神色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语气稍稍严厉了几分:“柳秀芳没教过你对待长辈要用敬称吗?” “你有什么资格提我母亲?都是你害了她一辈子!是你害他嫁给了俞大柱那个赌鬼,她根本不是病死,而是被俞大柱打伤了肺腑,活活拖死的!” 俞星河就像是找了一个情绪的发泄口一样,神情狰狞,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恶毒的气息。 “你知道吗?她一直到死前都在跟我说,‘星河啊,妈这一辈子全都让佟静慧那个女人给毁了,你一定要帮我讨回这口气,就像你设计让俞大柱掉进水井里那样,我要她也痛苦一辈子!’”俞星河的表情里透露出些许无奈的痛苦。 “佟静慧,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称长辈?当年你把我和我母亲送给俞大柱的时候可曾想过你还是我的长辈?” 荣太太听完,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当初,我让吴妈送你们回乡,那笔钱足够你们娘俩衣食无忧一辈子,是柳秀芳不甘心离开上海中途逃跑,最后才落到了俞大柱手中,我自问对你们娘俩已经仁至义尽,只要你们不出现在我面前,我便可以当你们不存在,没想到在柳秀芳眼中我却成了那个最恶之人。” “你少在这里装无辜!如果你真的这么大度,当初就该让我们娘俩进荣家的门,不过是娶个姨太太罢了,若不是你心胸狭窄,荣昆怎么会突然跟我们断得那么彻底!” “那是荣昆的选择,我让他在我和你母亲之间二选一,他选择了我。”荣太太垂下眼眸冷笑一声,“如今我倒是不明白了,为什么男人的错,到头来却全都归咎在女人身上。” 原本她以为这件事永远就这么过去了,她自己也不想整日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徒添困扰。 可没想到,荣昆当初犯下的错,竟差点害了她唯一的儿子! 她抬起眼眸,看向俞星河的目光已然冰冷一片:“俞星河,你对阿屹做的事我都已经听说了,说实话,如今想来,我当初对你们还是太过仁慈,所以才给了你伤害我儿子的机会!” 林舒扬看见荣太太向他走过来的时候,已经隐约猜到荣太太的意图,是以,他并没怎么反抗地,就让荣太太抽走了他手里的枪,甚至还朝前递了递。 见荣太太手里拿着枪,俞星河再次慌了起来,“你要干什么!佟静慧,你害了我母亲不够,如今还要害我,你的心肠怎么这么歹毒?你啊!” 荣太太这一枪打在了俞星河的膝盖上,她这一生仿佛是头一次对人开枪般,这一枪打完,她的手都在颤抖。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难消心头的怒意。 “俞星河,你说得对,我的心肠就是这么歹毒,谁敢伤害阿屹,我就要让谁付出代价!” “这一枪,是因为你行路不正,既如此,那以后便别再行路,也好过你越走越歪!” 第208章 我爱他 “砰!”荣太太对准俞星河另一只膝盖,而后闭上眼睛,又开了一枪。 “啊!!!佟静慧,你不得好死!”俞星河两只膝盖的血顺着裤腿流到地面。 尖锐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几乎要昏厥过去,可偏偏下一刻又被疼醒。 此刻,她只想死了了事。 终于,在反复两次之后,她如愿地晕了过去。 连开两枪,荣太太再也绷不住,手一松,枪就掉在了地上。 “你身上毕竟流着荣昆的血,我若杀你,对九泉之下的荣昆不好交代,便就这样。” 荣太太身形踉跄了两下,林舒扬心中一紧,刚想动作,常雨便从后面扶住了她。 伸出去的手,只好又缩回来。 荣太太稳住身形,挥开常雨的手,挺直脊背,下巴微扬,双手端在腹前,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过去,属于豪门太太的气度显露无疑。 他们本就离得不远,不过五步的距离,荣太太就在他面前站定。 “林舒扬,刚才你跟俞星河说的话,我在外面都听见了,现在我问你,你对阿屹,是不是真的有那种心思?” 荣太太的语气,让林舒扬觉得,仿佛下一步,荣太太就该甩给他一张银票,让他离开荣显屹了。 他内心苦笑一声,郑重地点了点头,目光平静又坚定:“荣太太,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我的的确确喜欢阿屹,我爱他。” 荣太太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直白,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 不止是荣太太,就连他身旁的阿七也愣住了,片刻又低下头,神情似懂非懂。 而常雨,听了这句话之后,更是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他竟然敢在荣太太面前把话说得如此大胆直白,理直气壮! 下一瞬,他又感到一阵挫败,至少这一点,他做不到。 今天他故意告诉荣太太俞星河的事情,就是希望荣太太能从俞星河口中知道荣显屹和林舒扬的事。 俞星河已经疯得彻彻底底,见到荣太太一定会提及此事。 可他没想到,来到松林院之后,结果会是这样。 他的那点小心思,似乎在林舒扬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显得自惭形秽。 而他,也败的彻底。 荣太太接连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消化刚才林舒扬说的话。 她思索了一瞬,沉吟道:“那阿屹,他知道你对他的这份心思吗?” 林舒扬目光坦然,“知道。” “那”荣太太再次眨了眨眼睛,脑海中蓦地浮现出先前在三楼荣显屹房间中看见的那一幕,终于明白她先前那种怪异之感从何而来了! 即使在昏睡中,若是不慎接触到别人皮肤,荣显屹依然会心痛如绞,那痛会令他从睡梦中惊醒,这一点,虽然是不小心,但也算是她亲自验证过。 而当时,林舒扬的手搭在荣显屹身上,看见她之后匆忙起身时,分明是接触到了荣显屹皮肤。 可荣显屹却并没有任何不适出现 她睁大了眼眸,身上豪门太太的气质已然不知不觉消散。 “你为什么……可以触碰他?” 此刻的荣太太,相较于面上,内心的震惊更甚。 闻言,林舒扬情绪并没有多大波动,对于解咒这件事,荣显屹虽然还没有告诉大家,但他并不打算让荣太太误以为,这个世上只有他能接触荣显屹。 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他不想说出,荣显屹这不能碰人的毛病的始作俑者其实是他。 他视线从荣太太身上移至常雨,后者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他好像想说什么,又觉得不该说,可不说又有些不放心,说了又有很多顾虑 最后在脸上形成了极为纠结的表情。 林舒扬收回目光,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门外,又看了一眼身旁表情有些疑惑的阿七,沉吟道:“其实阿屹这不能碰人的毛病已经好了,就在不久前。” 听他说了这句话,常雨脸上的表情忽然就如释负重般松懈了下来。 而荣太太则是扭头看向常雨,像是在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般。 “如果这次他没有受伤的话,我想他原本是打算在今天晚上就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的。”说到这里,林舒扬刻意看了一眼常雨。 而常雨接收到他的目光之后,蓦地就想起昨晚,在进入张府之前,荣显屹的那句话,——“明天晚上若是无事便到荣府吃饭。” 常雨指尖微微颤抖起来。 所以,屹哥原本是打算在今天晚上的餐桌上告诉他们的 可他做了什么呢? 思及此,常雨心中的悔意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殆尽。 林舒扬没在意常雨心中在想什么,下一瞬他便将目光放回到荣太太身上,“荣太太,阿屹他并非有意要瞒着这件事,他只是一时间还没习惯,请您不要怪他。” “怪他?我怎么会怪他呢?这是好事啊!”荣太太似乎被这消息轰炸地失了神,只凭着本能在回应林舒扬的话。 很快,荣太太脸上就浮现出笑意来。 七年来的心病,终于消除了,她比任何人都高兴。 比起刚才在门外听到的那些话带给她的冲击,现在的话对她来说才更加振奋。 “阿屹终于可以和正常人一样了,这实在是太好了,以前给他找了那么多医生也没治好,这突然间”荣太太说着,突然想到林舒扬的身份,不也是个医生吗? 她抬眸盯着林舒扬问,“难道,是你治好的阿屹?” 因是他种下的,果也是他解的,但林舒扬自问,他实在没脸在荣太太面前承认。 不能承认,却也无法否认。 最后便只能沉默以对。 可这沉默此刻在荣太太眼中,却是默认的意思。 她神情一阵激动,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眼角余光里忽然瞥到一个熟悉的物件。 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似乎正在努力说服着自己什么。 十几秒后,她才恢复以往的神态,而后微微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嘴唇。 就在林舒扬以为荣太太接下来的话,是准备语重心长跟他谈让他离开荣显屹之类的话时,却听见荣太太重重叹了口气。 第209章 我杀她,天经地义! “没想到阿屹连墨玉环都送给了你,看来他对你也这可真是唉!” 说到最后,荣太太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林舒扬听明白了荣太太的意思,于是伸手将衣领间的墨玉环捏在手里,解释道:“荣太太你误会了,这并不是阿屹身上的那一枚,这枚,是我的。” 他并不想让荣太太误会。 可听了这话,荣太太却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你,你的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墨玉环一共有两枚,阿屹身上有一枚,我身上也有一枚。” 荣太太用力眨了眨眼睛,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可是无名大师说”话一出口,她就愣住了。 无名大师说,荣显屹衔玉而生必定不凡,将来他的爱人手里,一定也会有一枚一模一样的墨玉环。 这话,还真是一分一毫都没差。 只是她从来没想过,无名大师所说的“爱人”会是一个男人。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那“必定不凡”到底是怎么个不凡法了。 荣太太重新仔细打量起林舒扬来,半晌,才转头看了一眼门外敞亮的天色。 口中低低嘀咕了一句:“只可惜,荣昆这个混蛋这次,大概是真的要绝后了” 这话,只有离得最近的林舒扬听见了。 他眸中闪过一丝光亮,诧异地望着荣太太。 荣太太回过头来,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其实,有两个儿子也挺好,省得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婆媳关系了,”说着,荣太太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那个,你们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婚,婚礼这事需,需要提上日程了吗?” 林舒扬万万没有想到,荣太太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听到婚礼两个字,他耳根又不自觉地烧了起来。 婚礼和荣显屹 荣太太的接纳性,居然这么强大的吗? 他心中觉得有些疑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出来。 这显然,跟他设想的不太一样。 荣太太似乎也觉得现在说这个有些不合适,立马又摆了摆手,“咳,这件事,还是等阿屹醒来之后再说。” 林舒扬微微一笑,认真道:“荣太太,谢谢你。” 谢谢你的认可和包容,谢谢你不同于常人的气度和接纳性,也谢谢你一直以来给予的关切和温暖。 荣太太也笑了笑,“傻孩子,我有什么好谢的,这不是都是命嘛!” 之后,她目光在房间里转了转,瞥到柱子上的俞星河时,神色又倏地冷下来,“这里的事我就不管了,既然你说阿屹的事你能全权做主,你想怎么做,我都不会拦着你。” 这意思就是,俞星河是死是活,她都不会管,只要人不是死在她手里就行。 “我还要回去照看阿屹,就先回去了。” 林舒扬点头:“我明白了,荣太太慢走。” 荣太太向外走了两步,发现常雨和阿七都还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常雨,阿七,跟我回去。” 常雨这才抬起头,目光无神地应了句,“好。” 随即便迈开麻木的步子,跟在荣太太身后离开了松林院。 阿七却没有任何声响。 林舒扬目送荣太太的身影消失,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微扬,能够被长辈认可,阿屹知道了,一定也很高兴。 “砰!” 一声枪响骤然炸裂。 刚行至车旁的荣太太脚步一顿,片刻后又像是没听见似的从常雨打开的车门里钻进车后座,神情平淡。 林舒扬猛地回头,却见先前被荣太太扔在地上的枪不知何时竟被阿七握在了手中。 阿七目光狠狠地瞪着俞星河,见她身上被打中一枪还不够,紧接着又开了一枪。 俞星河腹部胸口各中了一枪,剧烈的疼痛让她再次从昏厥中醒过来,紧接着便吐出一口鲜血,她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开枪的人,似乎不明白一个傻子为什么会开枪? 林舒扬目光微沉,抬手将阿七手里的枪夺走,“阿七,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阿七转头看了一眼林舒扬,眸中的恨意浓烈:“昨天晚上你跟荣少在这里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就是她!是她害死了我母亲,我杀她,天经地义!” “所以今天你是刻意跟着荣太太过来,伺机报仇。” “是,我必须要杀了她!” 望着阿七眼中透露出的杀意,林舒扬心中微微叹息,昨天他教阿七用枪的时候,是希望将来他至少有自保的能力,没想到,不过才一天的时间 “阿七,你做的没有错,但是你要记住,当你手里握着枪的时候,心里一定要想着你在乎的人,枪是杀器也是保护身边人的利器。” 阿七心中隐隐明白了林舒扬的意思,眼中的恨意逐渐消退,“我记住了。” 林舒扬轻轻抚了抚阿七的头,“你已经报了仇,现在追上去还能跟荣太太一起回荣府,去!” 阿七扭头深深看了一眼浑身是伤,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句的俞星河,眼中的怜悯一闪而过。 他连忙别开眼,对着林舒扬点点头便向外走去。 行至门口时,他又忽然停下脚步,问了一句:“你说的爱,是什么?” 林舒扬:“你以后会明白的。” “哦。”没得到确切的答案,阿七垂下头,快步朝荣太太追过去。 这间屋子里今天倒是异常热闹,有张俊,荣太太,常雨还有阿七。 现在人都走了,只剩下林舒扬还在这里。 他向前走了几步,用枪挑起俞星河下巴,看见那双曾经被伪装成良善又无辜的星眸里,此刻充满了祈求。 只可惜,他的眸光里却是冰冷一片。 第210章 我叫裴信,这是我的警号 阿七的枪法太差,那两枪没有一枪打中要害,只会让俞星河感到痛苦,血流不止。 当然,只要时间足够,俞星河依然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所以俞星河在祈求他,帮她结束这漫长的痛苦折磨。 他冷笑一声,将剩余的几颗子弹倒进掌心,慢吞吞地装进口袋。 在俞星河期待又逐渐失落的目光下,亲手将这份祈求打得支离破碎。 “不……” “我没有那么好心帮你解脱,虽然原本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你,但没想到最后打在你身上的子弹竟然没有一枚是出自我手。” 他低头望着俞星河脚下汇聚的血流,不带丝毫情感的嗓音继续响起,“照这个速度,最多再有十分钟,你就会感到心跳越来越快,眼前也一阵一阵地发黑,身体就像被冰雪覆盖了一样冰冷,再之后,你就会感到心跳在一点点地变慢,它会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再也不会跳动为止。” 说完,他退后两步转过身向外走去,“这个过程希望你慢慢享受,我还有事,不便再奉陪了。” 他关紧了房门,将先前看着俞星河的几人喊过来守着,不准任何人进去。 他仰头望了望碧蓝的天空。 俞星河虽然可恨,但也可怜。 她被柳秀芳支配了意志,满脑子都是报复荣太太。 她不甘自己的命运,野心大于实力,最终也将死在这条充满荆棘和谎言的路上。 不知道在生命最后的这段时间里,俞星河对那些因她而死或被她害死的人,心里有没有产生过一丝愧疚。 他垂下头,目光里一片淡然。 不管有没有,都跟他无关了。 抬起手指轻轻摩擦了两下脖间坠着的墨玉环,良久,才迈着步子离开。 林舒扬走后没过多久,俞星河就在这漫长而绝望的痛苦等待中,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夜空沉寂,明亮的繁星在一层雾霾中若隐若现。 车水马龙的街道旁,明亮如昼的商厦将周围都照得亮了几分。 商厦正中间的屏幕右下角显示着当天的日期:2024年5月6日。 劳动节刚过,所有人都变得忙碌起来,明处的,暗处的,都一样忙碌。 商厦后面的一条商业街,排列着许多饭店大排档和酒ktv之类的地方。 就在其中一家叫做“夜色”的酒后面,一片昏暗得连led灯都照不到的角落里,几个青年正伸着头低声交谈,旁边还有一个青年在四处张望。 不多时,其中一个人从随身提着的黑色箱子里取出一个透明又小巧的密封袋,交到了另外一个人手中。 忽然,一直在张望的青年大喊了一声:“快跑!有条子!” 紧接着,身后就亮起了警灯。 一时间,那几个青年立刻看准一条逃亡路线,疯狂奔跑起来。 “站住!再跑就开枪了!”一名警察骑着电动车穷追不舍。 他将电动车的把手拧到最大,紧紧跟着拿箱子的青年,可他刚喊完,却见那青年从腰间抽出一把枪来。 他神色一凛连忙弃了电动车,啐了一声:“老子还没拔枪,你倒是先开上火了!” 话音刚落,一枚子弹就擦着他的耳朵飞向身后。 他就地打了个滚,手里的枪口对准了青年拿箱子的手腕。 “砰!” 子弹发射出去,却没击中那个身形灵活的青年,被躲了过去。 就在这时,另一侧跑过来一个人影,那人似乎是来接应青年的,抬手就对着他开了一枪。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子弹已经发射出来,正对他心脏的位置。 他瞪大了眼睛,仿佛看见了死亡在向他招手。 “嗯”子弹没入血肉。 可闷吭声却不是来自那警察,而是林舒扬。 他万般惊诧地看向自己手臂处,那里被一枚子弹击中,正在流血。 他抬眸看向不远处正在逃匿的两人,不过几秒的时间,开枪的人和提着箱子的青年便一溜烟地消失无踪了。 他飞快扫了一眼现场,又看向身后穿着警服手里拿着枪的男人,大致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看来他竟是无意中,替人挨了一个枪子。 那警察愣在原地,连人跑了都不知道追了,只瞪着两只眼睛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林舒扬。 不是从左边右边或是上边过来的,就是整个人突然出现在他身前,就像鬼魅一样地冒了出来。 可是人怎么会突然间“冒”出来呢? 这不科学! 他揉了揉眼睛,看见身旁有棵参天大树,瞬间守住了自己心中的科学。 那伙人已经跑得没影,追是追不上了,他瞥见地面滴落的血迹,目光一震:“你受伤了,得马上去医院。” 说着,他便伸出手打算去扶人。 林舒扬察觉到此人的意图,趁着转身的机会,向后微微退了一步,错开了那只向他伸过来的手。 “不必了,我自己处理就可以。”话说完,他淡淡扫了一眼面前的警察,原本只是淡淡一扫,没想到这一扫,却让他有些移不开眼了。 这个警察的脸,竟长得和仇泗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不远处明亮的路灯和高楼大厦,他几乎要以为自己还在1931年。 可眼前的人,看他的目光里丝毫没有熟悉的影子。 “这是枪伤,你打算怎么处理?还是跟我走!谢谢你刚才从树上跳下来救了我一命。”警察一脸正色,只眉头有些皱起。 是了,这里是2024,就算这个人跟仇泗长得一样,亦或者是仇泗的转世,他们也是互相不认识的两个人。 凌晨他才在1931年一刀抹了仇泗的脖子,晚上却无意识地为这个跟仇泗长得一样的人挡了一枪,还真是天道好轮回…… 不过这个警察说得对,他差点忘了,这里是2024,是和平年代。 他中的是枪伤,如果是他自己去,恐怕没有哪家医院敢收他。 “警察同志,麻烦你带我到最近的医院,处理完伤口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叫裴信,这是我的警号,”裴信亮出了自己的证件,停顿了几秒之后又收了回去,“我先带你去医院处理伤口,以后若是有什么问题尽管联系我。” 他点了点头,心中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裴信。 第211章 巧合地有些诡异 一个小时后,林舒扬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血液流失的不算多,但他脸色却很苍白。 医生离开后,裴信才开口:“你的检查报告很快就会出来,可以先躺下休息一会。” “谢谢你裴警官,我还有事,要先离开了。”他拔掉身旁已经充了一半电量的手机站起来。 结果却因为起得太猛,眼前黑了一下。 “等等。”裴信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回椅子上,目光锐利,“我还没问你,你为什么会在那棵树上?” 他扶着额头缓了缓,才明白过来裴信这是在怀疑他,伤口处理好了现在该轮到审问环节了。 “我没有在树上,是你以为我在树上,我出现在那里只是个巧合而已。” “是吗?就算你出现在那里真的是巧合,可你的反应实在太冷静,太平淡了,正常人遇到这种事,绝不是你这样的反应。” “裴警官,我大概忘了告诉你,我的职业是一名医生,见惯了生死,冷静一点平淡一点很正常。” “医生?”裴信语气里带着质疑,明显不太相信。 “没错。” “哪家医院的?” “我工作的医院在镇江” 五分钟后,林舒扬不耐烦地捏了捏眉心,裴信这架势,大有要把他带进警局审问的意图。 可他实在没时间再跟这个人耗下去了。 荣显屹还昏迷不醒躺在床上,等着他带药回去。 就在他脑海中想着该怎么脱身的时候,裴信的电话响了。 裴信看了一眼手机,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我出去接个电话,待在这里不要乱动,等我回来还得带你去局里做个笔录。” 他手指立马上移,扶着额头冲裴信摆了摆手,虚弱道:“我现在就是想动也动不了,裴警官大可以放心。” “喂,韩队,我在医院……”裴信边接电话边向外走去,最后将病房门一关,人就站在门口。 林舒扬神色一敛,从椅子上坐起来,打开窗户向下望了望。 这里是五楼,裴信就守在门外,他想尽快摆脱裴信只能从这里离开。 他抱着水管,脚下踩着墙面,一步一步地向下移动。 手臂上的伤口渗出血迹,但他却丝毫不敢停顿。 四楼……三楼……二楼…… 偏偏这个时候,裴信发现了他。 “你想干嘛!停在那里别动!” 裴信在窗口喊完,转头就向走廊的楼梯跑过去。 他当机立断,直接从二楼高的地方跳了下去。 身体着地的那一刻,膝盖磕到了地上的石子,尖锐的疼痛让他眼前又是一黑。 不过很快他就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向医院外面跑去。 裴信很快就会追过来,若是被他追到,就更加麻烦,更加浪费时间了。 医院外面是一条车来车往的宽阔马路,刚出院门,裴信的身影就出现在他身后。 “站住!你跑什么!” 这时,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路边,恰好就停在他身旁,也恰好打开了车门。 他没多想,直接钻了进去关上车门,嗓音冷冽:“开车!快点!” 手里被他当做武器抵在司机的喉咙上,颇有些亡命之徒的意味。 司机没动,低头看了眼横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机,面无表情。 林舒扬:“……” “开车。” 直到后座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司机才松开刹车一脚油门瞬间就将裴信甩在身后。 林舒扬收回手机,扭头看向后座的位置,说了声:“谢谢。” 刚才若不是这人出声,他根本没有发现后座上居然还坐着一个人。 刚才的声音,明显是刻意被压低的,像是不想被人认出来。 后座的男人半个身影都隐没在阴影里,但还是不难看出那优越的身形。 他脸上戴着黑色口罩,就连眼睛也被一只宽大的墨镜盖了个严严实实。 像是某个不想被人认出来的明星。 林舒扬瞬间就明白刚才这人为什么要刻意压低嗓音了。 “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男人依然压着嗓音,顿了顿又说:“想去哪里,我可以送你。” 听见这话,林舒扬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那感觉就像,跟他说话的人仿佛不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而是久别重逢的故人。 可他的确不曾认识哪个明星。 他原本想拒绝,瞧了一眼窗外才发现,他们竟不知何时已经上了高速路。 “……我要去镇江。” “嗯,那挺巧的,我也要去镇江。” 林舒扬心中多了几分警惕,觉得今天晚上的巧合未免过于多了些。 可当他打开手机看见导航上的路线的确是在往镇江方向去的时候,又稍稍放下了心。 他需要的药在药店买不到,只能托医院的同事帮他,在微信上简短地跟同事说明之后,他便放下手机,静静望着前方。 后座的男人似乎睡着了,一路上都没再出声。 直到车快要驶出高速的时候,男人才再次开口,“我要去xx医院,不知道你打算在哪里下车。” 林舒扬强撑了一路,才没让自己睡着,听见这话,下意识就说:“我也去xx医院。” “那正好。” 下车时,后座的男人又说,“等会我还要回上海,你要一起吗?” 真是巧了,他拿完药之后也要回上海。 林舒扬站在车外隔着车窗看向后座的男人,淡淡的目光里已然泛着丝丝冷意。 “不必了,我跟你不顺路。” 事实上,他没有说实话,拿完药之后,他还是要赶回上海的,但绝不是跟这个男人同行。 他话音一转说道:“这一路上还没来得及感谢你,方便的话,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顺便我把路费转给你。” 谁知车内的人沉默了片刻,直接对司机说:“开车。” 很快,黑色迈巴赫便消失在林舒扬的视线里。 他望着车远去的方向,眉头狠狠皱起。 这个人,这辆车,就像是专门出现,只为了将他带到镇江来似的,一切都巧合地有些诡异。 但现在人既然已经走了,他也没精力去思考这些,转身快步走进医院。 第212章 加速! 十几分钟后,林舒扬便提着一个药箱,从医院里走出来,坐上一辆约好的快车往上海赶去。 车窗外夜色浓重,引人深思。 他能自由地穿梭在1931年和现在,其实是因为距离。 当两块墨玉环距离足够近的时候,他就能跨过时间,去到荣显屹所在的时空。 同样,当两块墨玉环的距离足够远时,他就会被迫重新回到自己所在的时空。 当初他去浮云观时曾将墨玉环托给陈子骞保管,就是因为这个。 将墨玉环放在荣显屹身上,也是这个原因。 只要两枚墨玉环在一处,他就能一直留在荣显屹身边。 而现在,他必须先下高速,再一步步朝着荣府的位置走过去。 一步步走回到荣显屹身边。 他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轻轻揉了揉眉心。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总是感到异常疲累,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精神。 像是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撕扯,在叫嚣。 他解下脖间的墨玉环仔细瞧了瞧,如今这块称之为墨玉环的东西已经不再是纯黑色。 青、黄、红三种颜色均匀占据了这块石头的五分之三,剩下的五分之二依然还是纯黑。 那片黑色深深印在他眼眸深处,像是有着某种奇异的吸引力般,不断盘旋着,蛊惑着他。 他猛地闭上双眼,连忙将东西重新戴回脖间。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他要先把药送到荣显屹身边。 “师傅,麻烦把车开快一点。” “最多只能开到一百二,再快就超速了。” 他对着车上挂着的二维码一扫,转了一千块钱过去,沉声道:“加速!” 司机收到到账的提醒,立马将车速飙到了一百三十多,连摄像头都不管不顾了。 “先生您坐好,我保证最多一个小时就能到上海。” 事实证明,欲速则不达,违章超速不可取。 就在距离下高速只有十公里的时候,隔壁车道忽然有一辆车速不算快的车像是瞎了眼般,陡然变道过来。 左边是围栏,右边有车,这是一个无法变道的局面。 司机只能猛刹车,可他车速太快,最后还是跟前面那辆车撞在了一起。 林舒扬在这猛烈的撞击下身体难以控制,脑袋直接磕在了车窗上。 “嗡——”耳边倏然响起刺耳的鸣叫声,他抬眼向外看去,在意识完全陷入黑暗前,看见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了旁边车道上。 …… 林舒扬像是做了一场梦般。 他在仓库为荣显屹挡了一枪之后,不知怎么又回到了现代。 之后,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被人送去了医院,又在医院醒来。 可醒来之后的事,他就有些迷糊了。 明明身体还是他的,意识也还是他,可偏偏却不能真切地体会到那是他自己。 他知道自己跟着荣显屹去了江西彭司令府,在一众姨太太之间找出了魔,并以自身将魔消除。 分盘会上,他赢了邓英武,火车上,他解了荣显屹的咒术。 跟荣显屹的每一次亲吻他都铭记于心,红缨饭店的谎言,跟严仲奇的假意合作,荣显屹受伤 再之后,秦广生死了,严仲奇在张府宴会后回程的路上设计截杀,他为荣显屹取药而回到现代。 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他都历历在目。 就连跟荣显屹在一起的那些夜晚,他都没有错过分毫。 可这一切对他来说既真实又虚幻。 就像跟恋人亲吻时,唇与唇中间被隔了一层透明的塑料纸,不影响视线却极其影响感官。 他就像被关在水缸里的鱼,只能透过玻璃看着外面的世界。 灵魂似乎被人从身体里抽离开,没根没落地漂浮着。 脚下的每一步路他都看得见,但都落不到实处。 渐渐地,他感到自己的灵魂似乎落到实处,手指微动的瞬间,他能甚至能感觉到坚硬的泥土触感。 这次不再是隔着塑料纸,也不再是隔着玻璃观望。 他的身体,他的意识,他的灵魂终于都归于了一处。 可没等他睁开眼,脑海中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蛰伏其中,现在终于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骤然炸裂开来。 …… 荣太太在府中急得坐立不安,一向注重保养的她,短短两天内,头上就生出了几根白发。 已经两天两夜了,荣显屹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并且高烧不退。 找来了好几个医生都束手无策,只能先用林舒扬之前交给杜庆的药先吊着。 这两天,林舒扬也不见了踪影,真是叫人着急。 荣太太拧了拧浸了冷水的毛巾,而后敷在荣显屹滚烫的额头,愁容满面。 就在这时,杜庆抱着一个红木盒子走了进来。 “太太,刚才门外有个姓张的先生说,这个里面是林先生要的东西,他联系不到人又赶着要出国,所以就把东西留了下来,由我们转交给林先生。” 荣太太此刻也没什么心思去好奇盒子是什么东西,只随意扫了一眼。 而后指了指床头柜说:“那就先放在这,等舒扬回来了再交给他便是。” “哎,好。”杜庆依言将红木盒子放在了床头柜上。 “太太,少爷这里我来照顾着,您回去歇息歇息,老这么熬着,少爷知道该心疼了。” 荣太太摆了摆手,“不在这儿,我也睡不着,常雨那边有舒扬的消息了吗?” “还没有。” “这孩子,可别是出了什么事才好……”荣太太呢喃了句,眉间愁色更重了几分。 床上的荣显屹双目紧闭,脸上泛着因高烧而产生的潮红,唇色苍白干裂。 荣太太时不时用湿毛巾给他蘸一蘸嘴唇,可还是挡不住体内的高热灼烧。 “阿屹,舒扬说会想办法治好你,可到现在已经两天两夜了,他也没有半点消息,我真担心他是出了什么意外,”说着,荣太太又重重叹了口气,“你们两个,还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窗外夜幕低垂,荣太太收回视线拉住荣显屹的手指,握在掌心里,眼眶忍不住红了一圈。 面上却故作凶狠道:“明天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可就要改主意不同意你们俩在一起了,听见没有!” …… 第213章 他想起来了 一道惊雷声猛地炸裂开来,仿佛将那天都炸开了一道光口般,无数光芒尽数落下。 记忆也犹如无数的光芒碎片,慢慢浮现。 一开始是零零散散的,毫无章法,直到很久之后才渐渐重组在一起。 “苍龙,以后你便在此守护它罢。” 一道柔和中裹挟着威严的女声响起,令人心中不自觉地就想要听从她的话。 林舒扬有些疑惑,她是谁?苍龙又是谁? “万载岁月已过,你这小石头竟还是这般无知无觉的模样,也不知女娲娘娘为何命我来守护你……这偌大的宫殿里,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真是寂寞啊!” 这道低沉的声音一出,他心中便浮现出一个名字,苍龙。 “这苍龙是个什么狗屁神君?整日里在我耳边念叨这念叨那的,烦都烦死了,真想长腿跑出去,远离这个地方。” 这声音是他自己! 女娲娘娘,苍龙神君,小石头 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自己是谁。 想起来那万载岁月里的点点滴滴。 也想起来……他为什么会成为林舒扬了。 一滴雨水落在眉心,将清明渗进皮肤,林舒扬蓦地睁开了眼睛。 他从地上坐起来,环顾四周,远处漆黑无边,只有淡淡的微光照亮了他周围笔直的松树。 以及两座相邻不远的墓碑。 其中一座墓碑上面写着林玉成与爱妻许青之墓。 另一座墓碑上面的名字,密密麻麻,足有十几个。 林玉成和许青,是当初荣显屹给他安排身份时,那对蜀地父母的名字。 所以这个地方应该是,陈府后山。 那么旁边那一座,想必就是陈子骞为那些死去的医生所建的集体墓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 当时在高速公路上,他出了车祸 然后那辆黑色迈巴赫又出现了,难道他是在那个人的车上被送到这里来的? 对了,药箱! 他连忙摸向自己身旁,还好药箱没有丢。 低下头,他才发现,那抹微光来自他脖间的墨玉环或者说,是他的本体——五色石。 此刻五色石上,青、黄、红、白、黑五色俱全,这五种颜色交相辉映,微光流转,像是在为他觉醒了记忆而欢呼雀跃。 他轻轻抚了抚五色石,将那光芒按压下去,之后嘴角咧开一道弧度,嘿嘿一笑,“走咯,该去寻我的神君大人……呃,不对,他现在是荣显屹,而我是林舒扬,嘿嘿,这名字可比小石头好听多了!” 荣显屹房间里,荣太太实在支撑不住困意,伏在床边睡了过去。 没过多久,五色光芒渐起,灯光也未能夺走它丝毫光彩。 与此同时,床头那只红木盒子里骤然爆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盒子上盖被那光芒冲开,躺在里面的骨鞭悄悄露出一个头来,小心翼翼地左右张望着。 它像是一个有意识的主体一般,窸窸窣窣地朝着五色光芒的中心游过去。 就在它即将到达的那一刻,一双眼睛骤然盯上了它,它身形在空中停顿了一瞬,又立马缩回红木盒子里,还顺带将盖子一勾,合上了。 荣显屹顺着骨鞭缩回的方向扭头看见了床头的红木盒子,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他心中十分确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那东西给他的感觉很熟悉。 他很想起来一看究竟,可身体和头沉重得就像不是他自己的似的。 尤其是手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掌,接着便看见了睡着的荣太太。 原来他的手被母亲握住了,难怪怎么都抬不起来。 这一垂眸,眼角余光便发现了脖间正在发光发热的东西。 他抬起另一只手将墨玉环向外扯了扯,当他看清那里面的颜色时,瞳孔猛地震了震。 这上面原本只有青、黄、黑三种颜色,白色和红色是什么出现的? 想起前两次墨玉环中出现颜色的情况,他心里蓦地慌了起来。 如果前两次林舒扬的解释,是“之前的他回归了”,那么这次呢?他身上又发生了什么? 没等他想明白,那五色交辉的光芒就暗淡了下来,恢复往日的沉寂。 荣显屹挣扎起来的动静惊醒了荣太太,她睁开眼睛,脸上立马出现惊喜欣慰的表情。 她连忙扶着荣显屹坐起来,“阿屹,你终于醒了!你这是要做什么?快躺下。” 干涸的喉咙发出的声音晦涩又暗哑,荣太太仔细听才辨别出其中几个字眼,他说:“见林马上” 荣太太立刻明白了,随即轻叹一声,“阿屹,你先别急听我说,你昏迷的这两天,舒扬说是去为你寻找治病的法子去了,现在还没回来,你放心,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了。” 治病的法子 荣显屹想到那天林舒扬拿走墨玉环时的情景,心里猛地一沉。 已经两天了,他还没有回来,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还是回不来了? 上次林舒扬在仓库突然消失,回来之后又把墨玉环强行交给他保管。 他隐约从这些事情上猜出来,林舒扬能在未来和现在穿梭,跟两枚墨玉环之间有很大的关系。 或许是要特定的条件,也或许是足够的距离…… 他虽然不确定到底是哪种,但他确定,只要两枚墨玉环都在他这里,那么林舒扬就能一直留在他身边。 即使他们已经融为一体,但他心中始终觉得不安,因为不管林舒扬是什么身份,他都不属于这个时代。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迟早都是要回去的。 而现在,林舒扬消失了两天,墨玉环又出现这样的异状,这让他不得不多想。 是物,就总有耗尽时,若是墨玉环没有了能让人穿梭时空的能力…… 那天林舒扬把墨玉环拿回去的时候,他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可是太快了。 快到他还没有做好任何准备。 快到他们才刚开始,就面临结束。 他的林医生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心,蓦然空了一块。 这一切没有答案的猜测就像是一把锄头,一下一下地将他的心刨的鲜血淋漓。 第214章 你帮我脱 荣显屹茫然的抬头,撞进一双满是担忧的眼神里。 接过荣太太递过来的水杯,他轻轻抿一口,润了润干涸的喉咙低低说道:“妈,我饿了,想吃西红柿鸡蛋面。” 此时已是深夜,府里佣人都已经睡下,荣太太将水杯放在一旁,又拿起旁边的枕头垫在荣显屹身后。 “好,那你在这里坐一会,妈亲自给你做,很快就好。” 荣太太走后,房间里静谧得可怕,荣显屹侧目看向窗户的方向,思绪逐渐飘远。 他将自己与林舒扬认识以来经历的所有事情都回味了一遍,或许是因为身体还在发着高烧,也或许是因为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总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两滴清泪已经滴在了身前的被子上。 从小到大,他只在父亲的尸体前哭过,可认识林舒扬之后,他似乎就很容易落泪。 因为他只要想到,往后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心里就止不住地发颤。 “明明说好永远都不会离开我,这次,却是你骗了我” “谁骗你了?你可别冤枉我。” 林舒扬轻车熟路地撬开窗户,从外面翻了进来,而后站起来颇为帅气地掸了掸衣领上那不存在的灰,笑宴宴地朝床边走去。 他抬手在有些呆愣的荣显屹眼前晃了晃,又伸手摸了摸额头,随即笑容一敛,“完了,该不会是烧傻” 话音未落,他就被荣显屹抱了个满怀,滚烫的温度立刻透过衣料传到他皮肤上,引起细微的颤栗之感。 他能感觉到,荣显屹抱得很紧,特别紧,紧到他手臂的伤口似乎都裂开了,生疼! “神荣显屹,这才多久没见,你也太热情了,就是这热情我有点招架不住,嘶~” “这两天,你去哪儿了?”荣显屹的嗓音暗哑,声线隐忍而克制,手上的力道却一点没松懈。 林舒扬愣了一下,“两天?” 他以为自己不过是走了几个小时,怎么就两天了? “回答我。”荣显屹加重了语气,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颈侧,忽然就忍不住红了耳根。 他被荣显屹抱在怀里,身体前倾,整个人都不得劲。 可荣显屹却像是发了狠似的,丝毫不给他挣脱的空间。 他无奈地举起手中的药箱,说:“我去给你弄药了,这不,我把药弄回来了,你先松开我,我胳膊上还有伤呢?疼死了。” 荣显屹立马松开,视线在他两条胳膊上扫视了几圈,却没看出来到底伤在哪里。 “对不起,我刚才太用力了。” “这个不重要,赶紧把药吃了,我再帮你看看伤口是什么情况。”他把药箱放在红木盒子上,将里面的药拿出来,正好杯子里的水温度刚好,便一并送到了荣显屹面前。 荣显屹二话没说,将一把药吞了个干净。 “真乖。”林舒扬脸上露出笑意,“来,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你伤口。” 荣显屹望着林舒扬脸上的笑容,滚了滚喉结,说:“你帮我脱。” 原本荣显屹就是病人,手臂伤得还很严重,要他帮忙脱衣服也很正常。 可当他看见荣显屹脸上的潮红时,就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在撩拨他。 偏偏他对上那双漆黑眼眸时,看见的又是极其认真的神色。 他只好轻咳一声,将心中那点旖念压下,伸手解荣显屹身上的纽扣。 “我不在的这两天,你感觉怎么样?除了伤口疼,还有别的地方不对劲吗?” “有。” 林舒扬手上解着纽扣,抬头问,“哪里?” 荣显屹手往自己心脏一指,“这里,疼。” “心脏怎么会疼?”就算是烧也烧不到心脏去呀。 林舒扬眉头紧锁,后悔自己没带个听诊器过来。 “我以为你回去就回不来了,所以这里很疼,但是现在看到你站在我面前,它就不疼了。” 荣显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紧紧盯着林舒扬,神色认真,末了还轻轻勾了勾嘴角。 话听得林舒扬心头一震,那笑却看的林舒扬心头一痒。 他恶向胆边生,抬头就堵上了荣显屹的唇。 荣显屹只微微一愣,很快就反客为主,一手扣住林舒扬的后脑,舌尖挑开林舒扬的唇瓣。 还没等他深入,门口就传来了荣太太的声音,“阿屹,面做好呃好好了” 林舒扬立马站直了身子,想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亲吻的时候被长辈撞见,他实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饶是他一颗石头,都觉得脸颊烧的厉害。 当他目光看见荣显屹身上被他亲手解开的衣衫时,脸颊上的热度更甚了。 荣显屹看起来倒是神态自若,下意识地拢了拢衣服,只那双不敢跟荣太太对视的眼睛泄露了他此刻的紧张。 相比两个当事人,荣太太显得镇定多了,手里的面碗有些烫,她只能硬着头皮把面端进来放在茶几上。 房间里气氛尴尬,她觉得自己身为长辈,理应表现得更自然一点,于是便开口问道:“舒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哦,就刚回来不久。” “哦。”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荣太太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算了,她承认刚才的画面对她冲击有些大,还是赶紧回去慢慢消化消化。 虽然她知道自己儿子跟林舒扬的关系,但想象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 老天爷呦! 她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看见两个男人亲吻,而且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的儿子 怎么说呢? 就是觉得,那画面还挺挺养眼的。 见荣太太往外走去,荣显屹才开了口,声音里带着点破釜沉舟的气势:“母亲对刚才所见之事,难道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啊?刚刚刚,刚才啊,这,这有什么好说的?”荣太太忍不住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自家儿子。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 难道她还得说一下观后感不成? 第215章 谁害羞了? 真是越来越不知羞了。 正好这个时候,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于是顺势说道:“我乏了,既然舒扬在这里,那我便放心地回去休息了。” 说完,便快步离开,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荣显屹原本是打算借此机会摊牌,见荣太太要走,他张开嘴想要把人喊住,结果林舒扬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让他没机会开口,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大好机会溜走了。 “你看看你刚才那态度,把荣太太问得都结巴了,”林舒扬松开手转而捏了捏荣显屹腮帮,“看不出来你脸皮还挺厚,我们接吻,你还想让荣太太说什么?” “我想跟她谈一谈我们俩的事,也是时候让她知道了。” “她早就知道了。” 荣显屹一怔:“什么时候?” “就两天前在松林院”林舒扬简单把那天发生的事绘声绘色地说了出来,末了说了句:“咳,她还问,我们俩的婚礼需不需要提上日程。” 荣显屹听完,垂着眸没说话,足足三十秒之后才掀开衣服说:“先看看我的伤口。” “哦。”林舒扬没多想,立马俯下身查看,那么一打岔,他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荣显屹伤在腰侧和手臂,腰侧倒是还好,只是手臂的伤,伤上加伤比较严重。 伤成这样,也不知道刚才荣显屹抱住他的时候,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他动作熟练地给伤口消毒,涂药再重新缠上绷带。 “好了,接下来好好休养几天按时吃药,很快就能恢复。” 系好绷带,他正要直起身子,忽然被荣显屹按住肩膀,整个人仰面躺倒在了在床上。 紧接着,荣显屹一个翻身,跨坐在他腰上。 他顿时被惊地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你干什么?” 荣显屹垂着眸,望着林舒扬的目光里带着些许探究,下一刻便猛地俯下身,鼻尖对着鼻尖。 低声问道:“现在的你,又是哪一个你?之前的你,是否又回归了?” 他们离得太近,近到呼吸交缠,近到林舒扬能听见自己的心脏正在砰砰跳个不停。 他望着荣显屹那张脸,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才回答道:“现在的我就是最真实的我,你可以理解为你在火车站遇到的那个我,至于其他那虽然也是我,但出于某些原因,他们不会再出现了。” 说完,他表情变得有些别扭,嗫嚅着问了句:“你该不会喜欢的……是别的我!” 荣显屹轻笑一声,抬手轻轻拨了拨他额前被雨水泅湿的碎发,语调缓慢悠扬:“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他额头皮肤泛起一阵颤栗,觉得荣显屹撩拨的不是头发,而是他的心弦。 “咕咚”他又吞咽了一口口水,“想。” 荣显屹撩拨完头发还不罢休,修长灼热的手指从他发间一路滑至颈侧,之后又迂回到耳垂,不紧不慢地轻轻捻柔着:“既然想知道,那你就先说说,那些‘别的你’,还有现在的墨玉环都是怎么回事?” “你你确定要用现在这个姿势说吗?” 荣显屹好整以暇反问道:“那你想用什么姿势说?” 林舒扬一把抓住那只在他耳垂上揉来揉去的手指,万般无奈道:“你先下去,我保证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还不行吗?” 再这么揉下去,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落到实处的魂都快要飘了。 荣显屹眉梢一挑,“可是,我喜欢这样的姿势。” 这语气,明显带着无赖的意味。 林舒扬睁大眼睛瞪了一会,又将头扭向一边,赌气道:“那我不说了。” “你确定?” “我”确定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他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他的耳垂,此刻正被某人衔在牙尖,灼热的温度瞬间包裹住整个耳垂。 一阵酥麻颤栗之感席卷而来,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握着荣显屹的手,艰难出声,“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荣显屹这才直起身子,“那你说,我听着。” 这个狗屁苍龙,怎么在哪都能欺负他? 林舒扬心里愤愤地想着,脸上却是一副正正经经的表情,“实话告诉你,其实,我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什么?” 听出荣显屹声音里隐含的疑惑,他心里微微有些得意,“想知道吗?那你先起来,我得坐着才能告诉你。” 荣显屹听了这话,又俯下身低低说道:“刚才你主动吻我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这么害羞。” “谁?谁害羞了?”他梗着脖子声音很大,一副死不承认的态度。 可他一抬眼就瞥见了一对漂亮的锁骨,声音顿时又低了下去,“我没有” “呵~”荣显屹低笑一声,从林舒扬身上起来,坐到了床头慢条斯理地扣着纽扣,“现在可以说了。” “呼~”林舒扬长出了一口气,翻身坐在床沿,偏白的皮肤上还残留着未消退下去的绯红。 他清了清嗓子,伸手从脖子上将东西解下来放在掌心,而后摊开摆在荣显屹面前。 “这个就是我。” 荣显屹扣纽扣的动作一顿,强大的理解能力让他迅速做出了判断,“你是说,你其实是一块石头?” “你要这么说也没错,但我这块石头可不是普通的石头。”林舒扬翘起来二郎腿仰着下巴道:“你知道女娲娘娘补天是用的什么?” 荣显屹把自己脖子上的玉环也取下来,放在林舒扬掌心,闻言回道:“五色石。” “不才,正是我。”林舒扬咧嘴一笑,语气里充满了自豪,“女娲娘娘补天之后,就只剩下我这么一块了,世间仅有,独一无二,现在你知道我的来头不简单了!” “所以,你把自己一分为二,一块在我这里,另一块在你自己身上,这样你就能依靠它穿梭时空了那么那些‘别的你’又是怎么回事?”荣显屹半推半估,指了指林舒扬掌心的两枚五色石,“跟这些颜色有关?” 第216章 你喂我 “这你都能猜出来”林舒扬下意识摸了摸鼻尖,嘀咕了一句,又点点头,认真道:“你猜的没错,因为当初我把自己的一分为二的过程中出了点差错,本体受损,所以才分裂出这些不独立但又不统一的性格出来。 五色石分为黑、青、白、红、黄五种颜色,这五色又对应着五行中的金、木、水、火、土。 木代表生长,我成为林舒扬之后,只有木的性格才是我原本的性格,如果从多重人格上面来理解的话,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我的主人格。 而火,它代表破灭,杀戮在它这里就是王道,鲜血会让它变得兴奋,一切不顺它意的东西都会被灭亡。 至于土,它代表融合,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想的,当初分裂出来的时候,它跟谁融合不好,非得跟代表破灭的那个融合,结果就变得上不上下不下,偏爱钻牛角尖的性格,说好听点是偏执,说难听点就是一根筋,不懂变通。 哦,还有水,水代表浸润,它是这几个颜色中性格最稳重,做事最像我的,就是有时候胆子小了点,说话平平淡淡的没什么滋味。 最后就是金了,金代表敛聚,所以它没有被分裂出来,而是跟我的本体目标一致,只要有机会就会把那些分裂出去的颜色收回。 所以,每当哪个分裂出去的颜色变得虚弱的时候,就会被金收回本体中。 咳,我说了这么多,你听明白了吗?” 荣显屹伸手将两枚五色石收进掌心,神色说不上难看,但也是有几分凝重在里面的。 “我可以理解为,这些颜色虽然被分裂出来,但它们其实都只是放大了你原本性格中的一些特性。 归根究底,它们都来自于你,最后也都归合于你,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你们’从来都是一体,不分你我,是吗?” “对对对,早知道我就直接这么告诉你算了,省得我解释了那么大一长串,渴死我了。”林舒扬端起一旁只剩下个杯底的水杯仰头喝下去,不太解渴。 他一转头,看见了茶几上还放着一碗面,立刻走过去把面端了过来,喝了几口面汤。 “荣太太给你做的,温度刚好,快吃!” 荣显屹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手臂,理所当然道:“你喂我。” “我倒是不介意,就是我这胳膊跟你一样,也受了枪伤,你就可怜可怜我!”林舒扬把碗往荣显屹脸前一举说,“我端着,你自己夹。” 荣显屹夹了一筷子面放进嘴里,还没吞下去,就看见林舒扬喉结滚动了两下。 他又夹了一筷子,往林舒扬面前送了送,“一起吃?” “好啊!”林舒扬立马把头伸过去,张开嘴巴等投喂。 荣显屹十分配合地将面条塞进他嘴巴里,边喂边看了看他那条受伤的胳膊 之前他还以为林舒扬说胳膊受伤是托词,可现在看来确实是受了伤。 “你胳膊的枪伤是怎么回事?严重吗?那天晚上我记得你并没有中枪,所以是后来伤的?” 提起这事,林舒扬心中就有些五味杂陈,“这事说来话长,我就不细说了,不过我这次回去遇到一个很奇怪的人。” “你是指在未来,你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 “嗯,当时我”林舒扬简单将自己遭遇的事情说了一遍,顺便把胳膊受伤的原因也说了出来,“就是不知道高速上当时载我的那个司机伤得重不重。” 荣显屹听完,并不关心那个司机,“看来未来的世界也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安全,你实话告诉我,以后你还会再回去吗?” 林舒扬眼珠一转,故意说:“这个,这可不好说。” 荣显屹神色认真,追问道:“那若是你回去了,再也回不来,怎么办?” 林舒扬一愣,并不是因为这个问题难以回答,而是因为他从荣显屹的语气里听出了小心翼翼,和些许紧张的情绪。 他忽然想起那天在一家私房菜馆的包厢里,荣显屹说的话,他说“你已经从我身边消失两次了。” 消失这个词,它光是听起来就很残忍。 一如当初他发现苍龙跳进轮回台的时候一样。 他理解那种心情,所以他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认真地盯着荣显屹双眸道:“我的本体在你手里,只要你不放我走,那我就永远都不离开,你在哪,我就在哪。” “那好,从现在开始,你的本体就是我的了。” 林舒扬听着这话,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荣显屹这话说的倒是认真,可配上嘴角的笑意,他就忍不住地从这句话里品出了点其它的意味来。 什么叫就是我的了? 搞得好像咳,“那个,面吃完了,你要不要再躺下睡一会?” 荣显屹放下筷子,看着林舒扬将碗筷放回茶几上,等人转过身的时候,他轻轻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说:“过来,我们一起。” “不行,我刚才淋了点小雨,得去洗个澡。” “嗯,那你注意点,伤口别碰到水。” “好。”林舒扬从衣柜里找了两件换洗衣服,转过身时他才忽然回想起刚才自己问的那个问题,于是又走到床边。 “怎么?”荣显屹抬眸看向他,“不如别洗了,反正你不洗我也不会嫌弃你。” 林舒扬却趁着他抬眸的时候,顺势伸出手指挑起他的下巴,一脚搭在床头柜上,微微俯身。 他微微一笑,桃花眼弯起好看的弧度,活像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花花公子,“这位少爷,你是不是忘了回答我的问题。” 荣★良家少爷★显屹眉梢挑了挑,“什么问题?” “你见过我所有分裂出来的性格,所以,你到底喜欢哪一个?” “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当然。” 荣显屹嘴角轻勾,抬手轻而易举地将下巴上的手指握在掌心,稍一用力,林舒扬就跌进一个炙热的怀抱里。 第217章 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荣显屹闷吭一声,默默承受着身体撞击伤口带来的疼痛。 即便如此,他也不打算松开手。 “这个问题是没有确切答案的。” 林舒扬眨了眨眼睛,意思是说他自己也不知道喜欢哪个吗? 他刚想开口问,就听见耳畔再次响起荣显屹的声音:“一个人的性格并非一成不变,只不过有些特性明显,有些特性隐晦,我们不能因为这些显着的特性就忽略那些隐晦特性的存在。 开朗的人也会有阴郁,易怒的人也会有心平气和之时,没有谁规定一个人必须按照某种性格来活着。 呃……我这样说,或许你能明白地更透彻些: 我喜欢你耍小聪明的样子,也喜欢你故意撩拨我的样子;我喜欢你隐忍克制时的模样,也喜欢你认真严肃时的神情; 我喜欢你对待敌人时的冷漠,也喜欢你医者仁心的慈悲;我喜欢你说喜欢我时的羞怯,也喜欢你亲吻我时的每一寸呼吸,更喜欢你动情时的每一个表情,发出的每一声喘息…… 我喜欢你的所有,不管是哪一个你,对我来说,那都是你,都是一个叫做林舒扬的人。 如果你非要我说出一个答案来的话,那我只能说,每一个性格的你,我都喜欢。 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林舒扬听着那一长串的“我喜欢”和“也喜欢”,心里早就像被浸了蜜似的甜。 嘴角咧开的弧度根本收不回来。 “我以前真是错看你了,这说起情话来就跟写小作文似的,啧啧,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所以,你满意我的答案吗?” 他含笑点头:“满意,非常满意。” …… 荣显屹的高烧在一个小时后终于退了下去,俩人躺在床上相拥而眠。 对于荣显屹来说,此刻能抱着林舒扬是“失而复得”之后的喜悦,是解除疑惑之后的清明和坚定。 而对于林舒扬来说,此刻能抱着荣显屹是一场跨越万年的情感羁绊,是爱而得之的满足。 房间里灯光未灭,两道呼吸轻缓而绵长,他们闭着眼睛谁都没有再说话,各自感受着对方的存在,很久很久才睡着。 三天后,常雨才鼓起勇气踏进荣府。 他手里握着一张纸条,敲响了三楼书房的门。 “屹哥,是我。” “进来。” 常雨打开门,看见荣显屹正站在书架前,似乎是在找什么书。 关门前,他看了看走廊,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关紧房门而后反锁。 听见常雨反锁房门的声音,荣显屹转过身,表情也变得异常严肃。 “梁先生那边来消息了?” “是,”常雨走过去将掌心的纸条摊开递到荣显屹面前,“今天早上刚传来的消息。” 荣显屹接过纸条,那上面只写了一句话:张志闻和冈田组织上会解决,严仲奇由你来动手。 看完之后,荣显屹便拉开抽屉拿出一盒火柴,将纸条烧了个干干净净。 “屹哥,张志闻是(政)府要员,冈田川一背后也有日本宪兵队做后盾,想要除去他们,恐怕并不容易。” “上海滩并不只有我们,既然梁先生说组织会解决他们,那我们要考虑的就是如何解决这位严少将,正好,我们跟他新仇旧账一起算一算!” 提起严仲奇,常雨眸光一闪,垂下了头,“屹哥,有件事我要向你坦白。” 闻言,荣显屹抬眸睇了常雨一眼,而后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双腿交叠,嗓音微凉:“说。” 常雨攥紧了手指,片刻又松开,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嗓音微微发颤,“张家老爷子寿宴那天晚上,我见了严仲奇。” “你为什么见他?” “因为他说,如果我不去的话,他就在寿宴上对你动手,我知道这只是一句虚假的威胁,可我还是想亲自进去确认一下。 我担心他知道了你不能被人触碰的弱点会在暗地里使阴招,所以我拿着他给我的请帖,进去找他了。” 荣显屹回想起那天晚上,心中大致有了猜测,“所以当时你们就在二楼,你们谈了什么?” 常雨点头,“是,当时我跟他就在二楼,我看见你跟张老爷子握手,那一刻,我以为”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有机会了,可是结果却行差踏错,一步成殇。 荣显屹接话道:“你以为我的病好了却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不信任你,所以便答应严仲奇,在宴会结束后拖延时间,是吗?” “是,”常雨苦涩一笑,“原来屹哥你早就猜到了,严仲奇答应我,这件事之后他便让我参与‘利通商行’跟北平那边的交易,我头脑一热就答应了他,只是没想到,他要我拖延时间,竟是为了当晚就对你下手!” 常雨说着,一拳砸在地面,手背上青筋鼓起,根根分明,“要不是我,丁勇和那些兄弟也不会死!你也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我对不起他们,也对不起屹哥你” 荣显屹不知何时走到了常雨面前,一截黑色的裤管出现在常雨朦胧的视线中,“屹哥” 他抬起头,看见那张出现在他脑海中无数次的脸庞,或冰冷,或无情,或认真,或严肃 但从未像现在这样,复杂。 荣显屹半蹲在地面,目光平视着常雨,“常雨,你跟在我身边十几年了,我们一起经历过生死,是永远的好兄弟,没有及时告诉你我恢复正常的事,是我的错。” “不错的人是我,我已经没脸再待在荣华门” “常雨!”荣显屹猛地提高音量,打断常雨的自怨自艾,“你还不明白吗!那天晚上就算没有你,严仲奇也会想别的办法拖延时间。 他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地让你来当这个‘背叛者’,并不是因为这件事非你不可。 他自诩聪明,善于玩弄人心,之所以选择你,不过是因为你是我的左膀右臂,如果你真的因此而消沉下去,或者离开荣华门,那才真的如了他的愿!” 第218章 我,我亲了陈先生…… 常雨愣了愣,似乎明白了严仲奇的真正意图,心下不由得一紧。 荣显屹见常雨的表情,便知道他的话起了作用,于是站起来,神情恢复以往的冷峻:“还有一点,在严仲奇原本的计划里,是打算让仇泗来取代我。 但就算仇泗演得再好,也很难骗过你,所以他让你来拖延时间,等仇泗取代了我之后,就能顺理成章地拿这件事把你赶出荣华门,亦或者是杀了你永绝后患。” “严仲奇的心机竟如此之深。”常雨觉得,跟严仲奇这样的人打交道,他的脑子真的不够用。 “可是屹哥,严仲奇在苏州轻易不会来上海,而苏州又是他的地盘,梁先生把解决严仲奇的事交给我们来做,这恐怕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的确。”荣显屹点了点头,又说:“起来说话。” 想明白了,常雨也就不再像之前那样自怨自艾,从地上站了起来,只拳头还紧紧攥着不肯松开。 这次他被严仲奇耍了一道,来日一定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仇泗的尸体在哪里?”荣显屹忽然问。 “仇泗的尸体当时是刀叔处理的,依刀叔的性子估计会把人埋起来。” 说到这个,常雨就有些懊恼,如果仇泗还活着的话,那么他们倒是还能作为一个引严仲奇出苏州的筹码。 可现在人已经死了,便没了价值。 “你问问刀叔尸体埋在了哪。” 听见荣显屹这么说,常雨下意识就想问找仇泗的尸体做什么,结果他还没开口,就听见下一句话:“挖出来,送到严府。” “啊?这样严仲奇也不会气到从苏州跑出来!” 荣显屹却冷酷一笑:“他会感谢我把尸体送回去的。” 常雨眨了眨眼睛,不是很明白。 “照我说的去办。” “是,屹哥。”常雨没再多问,退了出去。 房间里,荣显屹神色晦暗,低声自语了一句:“先礼后兵这次便算是我先送你的一份大礼,礼貌的事情做完之后,就该兵戈相向了。” 说完之后,他便转身回到书架前,继续寻找着他要找的书,几分钟后才在最上面一层的书架上找到一本《神异经》和一本《太平广记》。 林舒扬手臂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他正打算趁着荣显屹在书房的时候偷偷溜出去逛一逛,结果还没迈出荣府大门,就被人给堵了回来。 “林先生,我要找你看病。”空玄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一双眼睛里却充满了无助。 他只好将人带去了后院,顺便从厨房端了一碟点心又拎了一壶茶水。 天气渐热,凉亭里微风轻曳,正是个适合谈心咳、看病的好地方。 “说,你怎么了?” 空玄面色红润,体格康健,说起话来都中气十足。 实在看不出来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 林舒扬手肘放在石桌上,掌心托着下巴,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脸上的表情有点耐人寻味。 空玄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视线毫无目的地扫视着不远处盛开的几簇小花。 “林先生,我听说你你们医生把心病叫做心理问题,我觉得我心理可能是出现问题了,你能帮我治治吗?” “心理问题?你?”林舒扬一听,乐了,“你会有什么心理上的问题?穷的?” 空玄连忙摇摇头,“就是”空玄支支吾吾的有些说不出口,他目光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才把头往前一伸小声说道:“林先生,你能不能发誓,不把我说的话告诉别人啊?” 这么神秘? 林舒扬来了兴趣,“你放心,我们做医生的,为病人保密是最基本的职业操守,你快说来听听。” “就是前几天,你去陈府找我的那天晚上,我不是喝多了嘛,结果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瓶子,本来我是想去市场上重新买一个赔给陈先生的,可是陈先生说那只瓶子居然是孤品,而且还花了三千大洋才买回来,当时我就愣住了,我这辈子就算不吃不喝,也得要好几年才能赚到这么多钱” “等等,”林舒扬打断空玄像放鞭炮一样一连串的话,“所以你还是因为,穷的?” “不是!”空玄挠了挠头,脸色有些发红,“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我那天晚上喝醉之后,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我亲了陈先生的嘴唇。” “啊?” 空玄低下头,声音有些闷闷的:“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这几天我一看见陈先生就会想起那个梦,而且我一想起来那个梦,心跳得就会特别快,林先生,你说我病得是不是很严重?还能治好吗?” 林舒扬听完没有说话。 这哪是病啊?空玄这是喜欢上陈子骞却不自知啊! 见他不说话,空玄又问了一遍:“林先生,我这病怎么说?能治吗?” “你这病是有点严重。”林舒扬犯了难。 空玄从小在浮云观长大,对感情估计了解不多,特别是他喜欢上的还是个男人。 而陈子骞他心思难测,空玄遇上他恐怕讨不到什么好处。 “空玄啊,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回浮云观?” 空玄一愣,觉得这话题转得有点太快,“我暂时不能回去,我还欠陈先生三千大洋呢,而且你还没把封杀还给我。” 封杀 提起封杀,林舒扬眸光顿了顿。 “咳、这倒也是,对了,你有没有把自己做梦的事,告诉陈子骞?” 空玄连忙摇头,“当然没有,这么奇怪的梦要是被陈先生知道了,肯定会觉得我不正常很讨厌我!” 林舒扬想起陈子骞跟空玄说话的情景,觉得“讨厌”应该不至于。 要说讨厌,陈子骞也并不那么让人喜欢的起来,尤其是想到后山那座埋葬了十几人的坟墓。 要不是陈子骞,那些医生也不会死于非命,就连他也差点成为其中的一员。 第219章 这天,怎么还不黑…… 当初他以为陈子骞只是开玩笑,没想到他竟真的为了省事把这些人全都葬在了一起,还真是,让人心里觉得不太爽呢! 他望了望红着脸还垂着头的空玄,眼珠一转,随后一脸严肃道:“空玄,你这病恐怕得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才能治。” 空玄微微抬头,“以毒攻毒?” “对,意思就是说,得下猛药!” “什么猛药?” 林舒扬咧嘴一笑:“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十分钟后,空玄攥着衣角,神情紧张又带着些许疑惑地离开了荣府。 凉亭里只剩下林舒扬一人,他望着空玄的背影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双眸子里盛满了笑意。 他将碟子里最后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又喝了一杯热茶,而后才提着东西往厨房走去。 等他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荣显屹刚巧从楼梯走下来。 荣显屹穿了一条黑色西裤,上面是一件深灰色衬衣,两只袖口被挽至小臂处,就连领口也微微敞开,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慵懒又不失尊贵的气质。 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眉眼逐渐弯起。 “看什么?”荣显屹来到他面前,伸手将他嘴角的一粒碎屑拂去。 林舒扬眉毛一扬,实话实说:“还能看什么,当然是看你好看。” 荣显屹轻笑一声,手指却没离开,目光也随着手指在林舒扬唇上绕了一圈。 “咳咳、”身后传来杜庆的咳嗽声,林舒扬立马向后退了一步,心里有点窘。 荣显屹这才放下手指,目光有些不悦地瞥向杜庆。 杜庆笑了两下,硬着头皮把手里的信递到荣显屹面前,“少爷,刚才有人来送信,说是给您的。” “嗯。”荣显屹接过信,杜庆就忙不迭地钻进了厨房,恨不得自己根本没出现过。 荣显屹拆开信封扫了两眼说:“刘明达要带着女儿回乡下了,明天一早的火车。” “这么快?那位刘小姐的病都好了吗?”林舒扬想起上次在后院凉亭里,刘盈盈还曾拿枪指过他。 “好没好我不知道,那跟我没什么关系。”荣显屹挑了挑眉,“看你很感兴趣的样子,不如明天跟我一起去火车站?” “你要去送他们?” “嗯,刘明达做警署署长的时候没少得罪上海这些末帮流派,没有荣华门的庇护,他们这一路很难顺利到达目的地。” 林舒扬眨眨眼,“哦,原来你是去镇场子的,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 “我以为某人是去见前未婚妻最后一面的,毕竟人家可是对你迷恋的很。” 荣显屹向前走了两步,微微垂眸,眸中含笑:“我怎么闻到一股醋味?” 林舒扬却仰起头,宣誓主权似的在荣显屹那张近在咫尺的唇上亲了一下,“你没闻错,我就是在吃醋。所以你可要记住了,你是我的人,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都只能有我一个。” “本来就只有你一个。”荣显屹被眼前之人浅浅的一吻勾的眼神一暗,“没人的时候,你倒是大胆。” 他抬眸看了一眼门外,口中微不可察地发出一声叹息,“这天,怎么还不黑” 昼夜时间轮转,五月的天,晚上将近七点天色才完全黑下来。 空玄站在陈子骞门前,从太阳下山一直到夜幕降临,那抬起的手都没能敲下去。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陈子骞的声音。 “你在这做什么?我看了你快十分钟了,也没见你动一下。” 一听见这声音,空玄心中陡然一紧,僵硬着转过身,“原来你不在房间啊。” 陈子骞转动轮椅,缓缓靠近,“我刚从外面回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我就是想问那个什么青花龙纹瓶的钱,我能不能分期还给你?” “分期?”陈子骞推开房门,背对着空玄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进屋。 空玄边回答边跟着陈子骞身后往里走去,“我已经跟上余路一家姓温的小姐约好,明天就去她家里给她瞧瞧风水,我按照以往在浮云山下的收入算了算,我一年最多也就只能赚几百个大洋,再除去衣食住行,我一年只能攒三百块,所以,这三千大洋我差不多要十年才能还完了。” “唔,可以,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陈子骞脱下身上的外套,将最上方的纽扣解开才觉得松快些。 “你腿脚不方便,我来我来。”空玄上前接过陈子骞手里的外套,挂在衣架上。 “陈先生,我知道你不缺钱,但东西是我打坏的,我若是不把钱还给你,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 “睡不踏实?看来是我们陈府的客房布置得还不够舒适。” 空玄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客房的床比我在浮云观睡得还软,房间也比我在浮云观住的房间大,我” “你刚才说,明天早上就打算去给人看风水?姓温?” “啊对,没错。” 陈子骞抬起双眸,目光在空玄身上扫视了一圈,“那温小姐芳龄已近而立之年,却迟迟没有成婚的打算,平日里最爱邀请像你这样俊俏的男子寻欢作乐,在整个上海滩可是出了名的,她请你去,真的只是为了看风水?” 空玄表情有些呆,似乎没想到这位温小姐还挺出名,但是他瞧了瞧自己这一身灰不溜秋的长衫,觉得自己跟“俊俏”两个字应该搭不上边! “我就是个看风水的,温小姐应该瞧不上我,陈先生不必担心,不可能的。” 陈子骞冷哼一声,垂下眼帘没再说话。 空玄想起林舒扬说的话,心跳忽然快了起来。 他捂住自己心脏的位置,觉得再这样跳下去,他恐怕就没多少时日可活了,于是又硬着头皮说:“陈先生,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欠你的钱我都一定会还给你的,今天晚上” 陈子骞侧目望过去,在等着空玄的下文。 第220章 我在治病 可他等了一会,空玄却迟迟没有说出下面的话,他只好轻叹一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空玄脸一红,说出的话却变成了:“今天晚上,能不能再给我口酒喝?” 陈子骞蓦地笑了,“想喝酒直说便是,何必要绕这么大的圈子,我这里可不缺酒喝。” 空玄笑着挠了挠头,眼神却闪闪躲躲,不敢跟陈子骞对视。 自从陈子欣被送走之后,陈子骞便让人打造了一张矮桌放在锦院,与他坐着轮椅的高度刚好契合。 照例,佣人们将饭菜都端到锦院中间的矮桌上,又特地放了一瓶酒在空玄面前。 “陈先生,你真是个好人。” 这话,空玄不是第一次说,但这次,陈子骞却听出了这句话里似乎有些遗憾的意味来。 他眼眸微微眯起,觉得今天的空玄看起来跟平时不太一样。 “你今天除了见温小姐,还见谁了?” 空玄打开酒瓶,将瓶子紧紧握在手里,闻言眨了眨眼睛,斟酌着回道:“我今天,还见了林先生。” “林舒扬?” “嗯,我就是跟他随便聊两句,没说别的。” 陈子骞微微点头,他还什么都没问呢,空玄就这么急着解释,那事实必然不止随便聊两句这么简单了。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道凉拌三丝放在空玄碗里,“喝酒前先吃些菜,”而后又不着痕迹地问:“你是在哪儿见到他的?” “在荣府。” “你去找他?有事?” 空玄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连忙摇了摇头,为了避免自己说错话,他只能举起手里的酒瓶猛灌了一大口。 陈子骞一边往空玄碗里夹菜,一边问:“他最近还好吗?” 空玄咽下嘴里的酒说:“他看起来挺好的,感觉比前段日子开朗了许多,嗯变得爱笑了。” “是吗?”陈子骞收回筷子,眼眸中的失落一闪而过。 他的腿没瘸之前,也是个天之骄子般的存在,他的骄傲和自尊都不允许他再去惦记一个眼里心里都是别人的人。 所以即使他明白自己喜欢林舒扬,也不会自作多情地去想那些会掉身价的事情。 这份喜欢,除了他自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陈家只剩下他这么一个独苗,等他的腿恢复之后,就该考虑传宗接代的事情了。 陈家的香火,不能断。 他的妻子最好也是商贾人家,条件不需要多好,只要听话懂事就可以。 这么一会,他甚至将自己见过的那些合作伙伴都逐个考虑了一遍。 “陈先生。” 空玄的脸突然放大在他眼前,瞬间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抬头,看见空玄站在他面前,弯着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带着些许酒香的气息萦绕在他鼻尖,令他突然喉头一紧,嗓音暗哑问道:“何事?” 空玄的目光从陈子骞的眼睛,逐渐向下方移动,掠过鼻梁,扫过鼻尖,最后停在了那张丰润的唇上。 空玄想起白天林舒扬跟他说的话,——“有句话叫做心病还得心药医,你听说过!你现在这种情况其实就是被梦里的情景给魇住了,要是想要治好,你得把梦里的事情真真切切地做一遍,之后你这心病一准能好。” 说实话,听完的那一刻,他觉得林舒扬比他师叔还像招摇撞骗的骗子,总觉得那话虽然离谱,但又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在里头。 他听了林舒扬将近十分钟的长篇大论,终于被说服了。 他信了。 他想把病治好。 所以他要把梦里的情景真真切切地做一遍。 可是当他看见陈子骞的嘴唇时,又觉得他的梦好像不是这样的 他刚想起身,大脑却忽然一顿,整个人都放空了。 陈子骞抬起手指轻轻捏了捏空玄的脸颊,嘴角微微上扬,说出的话语调缓慢,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慵懒:“空玄,刚才你心里在想什么?” 空玄垂着眼帘,目光空洞无神,乖巧地回道:“我在想我做的梦是不是哪里记错了” “你的梦?什么梦?” “梦”空玄像是一台上了锈的机器般,反应都慢了半拍,他缓缓抬起眼眸,视线游离在陈子骞脸上,直到看见那张丰润的唇才终于想起来似的,低低说道:“我梦见,我好像亲了这里。” 空玄说着,手指也点在陈子骞唇上。 陈子骞嘴角的笑意一顿,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他以为那天晚上的事,空玄早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怎么 没等他想完,唇上便一凉,他蓦地瞪大了眼睛,心跳都漏了一拍。 空玄演示完之后,立马就离开了他的唇瓣,嘴里还解释道:“就像这样。” “空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回神,不可置信地瞪着空玄。 可空玄却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我在治病。” 陈子骞愣了,“治什么病?” 空玄说:“我有病,我看见你心跳的很快,我得把病治好才行。” 他稍微想了想,大概猜出了空玄去找林舒扬是因为什么。 治病? 呵~ 他倒是没听说过还有这种治病方式! “是林舒扬告诉你,这样可以治病的?” 空玄点头。 陈子骞被气笑了,“这种话你也能信,我是该说你傻还是该说你傻呢!” 空玄不说话了,只迟钝地伸手挠了挠头。 “平时就一副傻气的模样,被控制了,就更傻了。”陈子骞呢喃了一句,忽然伸手在空玄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空玄被这一巴掌扇得头都侧到了一边,他眨了眨眼睛,目光里逐渐恢复了神采。 他捂着脸颊回头看了一眼陈子骞,思绪还未完全理清现在的情况。 “你你打我干嘛?” “清醒了?” 空玄委屈地点点头,他刚才难道又喝多了吗? “清醒了,那就可以开始治病了。” “啊?”空玄瞪大了眼睛。 没等他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却见陈子骞忽然从轮椅上站起来,一手抓着他肩膀,一手搂着他后颈。 紧接着,他的唇就被陈子骞堵的严严实实。 那梦里的场景再一次,重现了。 …… 第221章 要不……试试? 荣府书房。 “屹哥,苏州那边传来消息,仇泗的尸体已经送到严仲奇府上了。” 荣显屹翻阅着手里的书,没抬头,只轻轻“嗯”了一声。 常雨见状,便默默退了出去,顺便将房门关上。 荣太太正在一楼沙发上摆弄一团毛线,她打算赶在今年冬天之前织两条围巾出来,一条给荣显屹,一条给林舒扬。 听见常雨下楼梯的声音,她便转头看了一眼杜庆,杜庆立刻会意,从厨房提着一个食盒走过来递到荣太太手上。 “常雨。”荣太太坐在沙发上,微笑着冲常雨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常雨走到荣太太跟前,恭敬地喊了声:“太太,您喊我有事吗?” 荣太太把食盒放到常雨手里说:“这是厨房今天刚做出来的槐花糕,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这个了。” 常雨接过食盒,心中一暖,没想到荣太太还记得这个,“太太,您对我真好。” “你跟着阿屹这么多年,对我也不差呀,”荣太太笑着道:“就上次你带来那个桃酥,我就很喜欢。” “嗯,那下次我再给您带一份过来。” “好的呀,不过不必刻意去买,等你哪天得空的时候再买就好,我没那么馋。” “我知道了,太太。” 常雨说完,看见林舒扬从二楼走了下来,他神情一变,而后又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太太,我有点事想跟他聊聊,就不打扰您了。” “去去!”荣太太摆摆手,又坐回沙发开始摆弄起那团毛线来。 林舒扬晚饭吃的不多,这会有点饿了,原本是想到厨房找点吃的,结果半道被常雨截了胡。 “我想跟你谈谈。” 他目光一瞥,看见常雨手里提着食盒,立马就答应了,“行,那我们去会议室谈,你等等,我提壶茶水。” 五分钟后,林舒扬吃着槐花糕,喝着荞麦茶,等了半天,槐花糕都快吃完了也没听见常雨开口。 他望着食盒里只剩下两块的槐花糕,拍了拍手,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说,你要谈什么?” 常雨有些心疼地望着食盒里的槐花糕,默默盖上了盖子,而后才抬眸看向林舒扬:“你为什么没有把我去过张府的事情告诉屹哥?” 距离荣显屹醒来和林舒扬回来已经过了三天,可今天他在书房跟荣显屹坦白的时候,荣显屹明显还不知道他曾进去过张府。 明明,林舒扬是知道的,那天晚上还刻意警告了他。 可林舒扬却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荣显屹,这让他有些不理解。 “哦,这事啊!”林舒扬想起那天晚上,被代表破灭的人格主导身体的时候,自己还掐着常雨的脖子放狠话,便觉得有点尴尬,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尖才说道,“其实原本我也不确定,我那天晚上是诈你的。” 结果还真被诈出来了。 常雨表情一滞,垂下眼帘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那个,那天晚上我情绪也不太好,你脖子没事?” 常雨抬眼看了林舒扬一眼,觉得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才是他最开始认识的那个林舒扬。 “没事,那天换做是我,情绪也好不到哪去。” “没事就好,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谈这个?” 常雨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你,不恨我吗?” 这下林舒扬就有点不理解了,常雨虽然做错了事,但归根究底他也没犯下多么不可饶恕的错,用到“恨”这个字眼,未免有点小题大做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大概也就明白了常雨心里的纠结,于是清了清嗓子说:“常雨,白天你已经跟荣显屹坦白过了,他也并没有怪你,这说明在他心里,你依然是他的好兄弟。 他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常雨一向是个严于克己之人,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事,走什么路’,既然他这么信任你,那我也一样,我信任他,所以也信任你,至于恨那是你想多了。” 常雨心中因着林舒扬这段话,有些动容。 原来他在屹哥心里,是这样一个人,而林舒扬跟林舒扬的磊落比起来,他的确有些小人心态了。 以后的路,他想他知道自己该怎么走了。 想通了以后,常雨的笑都轻快了许多:“林舒扬,谢谢你的信任,也祝福你。” 常雨走后,林舒扬便回到三楼洗了个澡,头发擦干之后他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书。 看着看着他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荣显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过去扫了一眼,林舒扬手里捧着的书是一本关于心理方面的书籍,他看过,全篇都是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他实在想不到这本书里面有什么值得人笑出声的地方。 “在笑什么?” 林舒扬合上手里的书,看着全身上下只裹了浴巾的荣显屹,咽了口口水。 他有些挪不开眼,目光紧紧盯着那一对精致的锁骨回答道:“就是在想,空玄到底有没有胆子亲陈子骞。” “听说下午空玄来找过你,你跟他说什么了?” “那不重要,”林舒扬从沙发上站起来,轻轻戳了戳荣显屹受伤的胳膊,“你这里恢复得怎么样?” 之后又戳了戳腰侧,“还有这里。” 荣显屹捉住了那只在自己身上绕来绕去的手指,眸光深了几分,“你是医生,我恢复得怎么样你不知道?” 荣显屹说话的时候,刻意将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林舒扬耳侧。 不过一瞬,林舒扬便觉得耳根烧了起来。 他连忙后退,走到窗边,边走边说:“我虽然是医生,但也不能感同身受,我怎么知道你恢复到哪个程度了。” 晚风微凉,站在窗边,他才觉得身上的热度退了几分。 他刚想松口气,身后却贴过来一具温热的身躯,腰上也缠上了一双紧实有力的手臂。 荣显屹从身后拥住他,醇厚的嗓音在他耳边缓缓响起:“我也不知道恢复到哪个程度,要不,试试?” 第222章 舍命陪君子 试试试? “怎么试?”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那只覆在他腰上的手指便挑开他衣服的下摆,循着胯骨向后滑去,“你说呢?” 这意思太过明显,他只觉得荣显屹手指所过之处,就像燃了一把火般,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他连忙伸手将窗户关上,又一把拉上窗帘。 而后才腾出空来将那只在他身上四处点火的手指从裤腰里抽出来。 他唇角一勾,趁着荣显屹怔愣的片刻,毫不犹豫地将人用力一推,然后他们俩便一起跌到了被子上。 他半撑着身子,目光灼灼地盯着荣显屹,“伤口疼吗?” “不疼。” 荣显屹的嗓音低沉又富有磁性,刚说完这两个字,便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林舒扬已经低下头,轻轻咬住了他的喉结。 湿软温热的舌顺着喉结一路蜿蜒,最后停在了颈侧。 他以为林舒扬会咬下去,就像在司令府那天晚上一样,可林舒扬却只是轻轻用牙齿磨了磨,并没有真正咬下去。 “怎么不用力?” 林舒扬抬起头,眉眼弯起:“我又不是小狗,不咬人的。” “是吗?”荣显屹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淡红薄唇,手上一紧,便将俩人调了个姿势。 “可是我会。”荣显屹指尖挑开林舒扬领口,随后便俯下身用力在林舒扬肩头狠狠咬了一口。 “嘶~你真属狗”剩下的话,林舒扬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全都淹没在了荣显屹唇中。 荣显屹吻的极为温柔,他小心翼翼地描绘着林舒扬的唇形,之后又开始慢慢碾磨起来。 林舒扬只觉得全身的神经都被这一个吻麻醉了,不自觉地松开唇瓣,跟眼前之人纠缠起来。 “明天早上有事吗?”荣显屹忽然松开他,微微抬头问道。 “没没事。” “那今晚,不睡了可以吗?” 林舒扬眨了眨眼睛,舌尖舔了舔唇瓣笑道:“好啊,那我就舍命陪君子,决战到天亮。” 话音刚落,荣显屹就用力将人捞起来抵在墙边,带着一丝克制的嘶哑嗓音低低说道:“这可是你说的。” 随后便将那丝克制彻底丢开…… 初夏的夜微风阵阵,那扇没关严实的窗缝里透进一缕暖风,淡蓝窗帘被那暖风裹挟着飘扬起来,像一根浮木漂浮在海水中,只能随海浪不停地游荡着,漂过山川,越过河流,时而湍急,时而轻缓 直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夏夜的风才停止漂泊,淡蓝窗帘也重新归于平静。 林舒扬被荣显屹从浴室抱出来,迷迷糊糊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立刻睁开了眼睛:“不对,今天早上好像要去火车站送刘小姐” 荣显屹轻轻“嗯”了一声,将人裹好被子才说:“你不是不去?” “我什么时候说不去了?” “你没说去,我以为你不想去。” 林舒扬想到白天,荣显屹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的时候,他的关注点放在了别的地方,确实没说自己也要去的事情,他一张嘴,就先打了个哈欠。 “啊唔~不行,待会你走之前叫我,我要跟你一起去” 荣显屹挑眉:“你确定?” “确定。” “好,那你睡,到时间我会叫你。” “嗯”林舒扬从鼻腔里轻轻发出声音回应,眼皮早就已经支撑不住合上,不过三秒便头一歪睡着了。 荣显屹拨开林舒扬额前的碎发,轻轻印下一吻,“早知道你也要去,就不折腾你这么久了。” 他目光顺着林舒扬柔软的碎发一直游离到锁骨,之后又看见肩头的齿痕,他咬的时候用了力道,此刻那齿痕已经变得青紫,他眸光一暗,呢喃出声:“打上印记,就不怕把你弄丢了。” 就这么定定看了一会,荣显屹才起身关灯,而后掀开被子拥着身侧之人入睡。 刘明达要做的火车是十点出发,九点四十分荣显屹和林舒扬才出现在火车站。 刘明达一直站在候车厅门口,像是专门在等着人,他身旁放着两个大箱子,刘盈盈就坐在其中一个箱子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到荣显屹身影出现的那一刻,刘明达才终于松了口气。 “荣少,多谢你能来送我。” 荣显屹微微颔首,“你因我丢掉官职,我保你性命无虞,这很公平。” 刘明达笑了笑,没说话。 一旁的林舒扬瞧了瞧一直低着头的刘盈盈,她就像失聪了般,听见身边的人说话,没有丝毫反应。 于是他蹲下去,轻轻问道:“刘小姐,你还记得我吗?” 刘盈盈这才微微转动眼珠,向他这边瞅了瞅,而后又收回目光,继续盯着地上看,声音细微:“记得,你是医生。” 林舒扬微微一笑,忽然指着外面的太阳问:“你觉得今天的天气怎么样?” 闻言,刘盈盈抬头向门外看了一眼,不过很快就垂下头,低低回道:“阳光很好,碧空如洗,风和日丽,我喜欢。” “我也喜欢,希望以后你看见的都是这般景象,刘小姐,再见了。” 林舒扬起身,像是了了一桩心事般,终于放下了心。 良久,一直垂着头的刘盈盈才悄悄抬起头,望着门边刘明达对面欣长的身影,低低说了声:“再见了。” “火车快开了,这一路上我会让周康负责你们的安全,直到你们到达目的地为止。”荣显屹冲身后招了招手,周康立马带着四五个兄弟走了过来。 “刘先生,刘小姐,我是周康,这一路上就由我和几个兄弟护送你们了。”周康提起地上的箱子说道。 “好,多谢。”刘明达不再迟疑,低声在刘盈盈耳边说了两句,刘盈盈便起身跟在他身边向里面走去。 林舒扬望着那几道身影有点感慨地说:“第一次见到刘明达也是在火车站,那时候我还在想,终于有警察来收拾你这个黑社会了,结果他一开口,我才知道是我自己想错了,你们俩根本就是沆瀣一气,蛇鼠一窝。” 第223章 从未…… 荣显屹没反驳这话,只低低笑了笑,而后便向火车站外面走去。 林舒扬抬起脚步跟上,出了火车站之后,荣显屹极为绅士地拉开车门,示意他先坐进去。 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正要坐进去时,目光却瞥到不远处,有个熟人。 “怎么了?”荣显屹见林舒扬动作顿住,顺着目光看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灰衣,戴着灰帽的人从出站口走了出来,他身上没带任何行李,一出站就四下张望了一圈,随后将帽檐压得更低了。 “那个人,是彭司令身边的何副官。”林舒扬笃定道。 之前在诊所他看见何副官走进远洋商行的时候,何副官就是这身装扮。 “他怎么又来上海了?在彭司令身边这么闲的吗?” 荣显屹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虽然没什么变化,但目光却已经变得冷冽起来。 他转头对着车前的司机吩咐道:“去跟着他,看看他来上海的目的,注意隐蔽,别被他发现了。” “是,荣少。” 林舒扬看着司机走远,心下大概猜到,上次他随便提了一下何副官出现在远洋商行的事,想必荣显屹留了心,刻意派人去查过。 如今何副官再一次出现在上海,恐怕没那么简单。 傍晚时分,严仲奇府里一片静谧,负责洒扫的下人动作小心又翼翼,生怕弄出动静来会惊动什么似的。 尤其是路过严仲奇房门前时,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自从昨晚有人把一具尸体放在府门口,又被严仲奇亲自抱进房间里之后,这房门就只打开过一次。 那一次是一名下属来敲门,结果门开了,那名下属被一枪崩了脑袋。 严仲奇冷冷撂下一句话,“谁再敢来打扰我,我见一个杀一个!” 之后那房门就再也没开过。 洒扫的下人望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不禁在心里嘀咕:已经一天了,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而房间里,正弥漫着难闻的臭味,仇泗的尸体已经开始溃烂,就连面目也很难看出往日的样子了。 可严仲奇却把人放到了床上,紧紧搂着,从黑夜到天亮,再从天亮到天黑。 直到他嘴唇干裂才终于放开仇泗,“你乖乖躺着,我去喝口水,就来找你。” 说完,他便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茶壶往嘴里灌水。 灌着灌着,他手背上的青筋逐渐暴起,随后狠狠将水壶甩在了地上。 水渍溅了一地,巨大的声响回荡在房间里。 “啊!”他喉间发出一声低吼,似不甘,似悔恨,似痛苦。 他以为荣显屹至少会利用利用仇泗,他以为仇泗能等到他,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跟荣显屹谈判的准备。 可是猝不及防的,他竟等到了一具早已经腐烂的尸体! 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如何能甘心! 荣显屹,林舒扬! 他将这两个名字反复嚼了几遍,眼眸中的恨意强烈,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他缓缓转过身,踉跄着朝仇泗走过去,行至床边时,他再也撑不住跪在地上,酸涩的眼眶里流露出几许泪光。 “仇泗,仇泗”他不停地念着这个名字,可这世上再也没人会回应他了。 迟缓的心脏直到此刻才开始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感,他忽然觉得有些悲凉,因为从开始到现在,他都不能确定仇泗心里,到底有没有他。 先前那个叫做林舒扬的人说过一句话,他说“没有哪个男人愿意雌伏在他人身下承欢”。 他当时不以为然,但之后却在想,仇泗的心里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但这个问题,他始终没有问出口。 因为就算他问了,仇泗的回答也不见得会是真话。 他与仇泗之间既是恋人,也是仇人。 因为他的见色起意,仇泗唯一的妹妹成为了他威胁他的筹码。 一开始,仇泗的不肯妥协和硬骨头让他的征服欲渐起,之后又一再攀升。 他想将这个人全身的硬骨头都打碎,让他只能待在自己身边,一刻都不能离开。 可这种征服欲却逐渐变了味道。 为了折断仇泗的傲骨,他强迫着仇泗去杀人,强迫着仇泗为他做事,强迫着仇泗承受他的一切 直到他找到了仇泗的一根软肋,他那唯一的病秧子妹妹。 才终于把人困在身边。 这一困就是五年的时间,他以为仇泗心里至少也是有他的。 可自从半年前仇泗的妹妹病逝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在仇泗脸上见过一次笑容。 仇泗惯会隐忍,即使是在情事上,不到顶峰的时候,仇泗都会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他时常怀疑,过去五年来,仇泗对他的顺从只不过是因为妹妹而一直在隐忍。 可仇泗妹妹病逝后,仇泗除了不笑之外,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以为,他跟仇泗会一直这样走下去。 可现在,只有他一个了。 他抱着仇泗尸体的时候忽然想到,原来这些年仇泗从未主动说过一句喜欢他的话。 从未 陈子骞坐在轮椅上,目光眺望着不远处漆黑的客房,那双琉璃色的眼眸越来越暗沉,越来越焦急。 天都已经完全黑了,空玄竟还没回来。 什么样的宅子看风水需要从早上一直看到晚上? 莫不是那温小姐,将人留下过夜了!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管家从石板路上快步走了过来。 “少爷,刚才门外有个小孩来捎话,说是空玄小师父让他来给您带个话,温家的宅子有些麻烦,这几天他就不回来住了。” 陈子骞听完,瞳孔中神色一冷,转头盯着管家,一字一顿地重复道:“不回来住了?” 管家被那目光一盯,顿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但带话的人就是这么说的,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是,带话的人是这么说的。” “呵~”陈子骞冷笑一声,转动轮椅便回了锦院。 昨天他才告诉过空玄那温小姐的秉性,今天就不回来了。 空玄,你好样的! 第224章 只是顺便 管家站在原地,直到看见轮椅进了锦院大门,才微微松了口气。 心说少爷刚才还挺吓人的。 他正准备离开,忽然又见他家少爷去而复返。 那轮椅平时转动起来都没什么声响,可此时却“吱吱”地响起来,可见转动的人用了很大的力气。 不过片刻,陈子骞便行至管家身边,冷声道:“备车,我要去一趟温家。” 上余路靠近江边,五月夜晚的风沁人心脾,可陈子骞心里却像是烧了一团火般,丝毫感受不到凉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气空玄在躲着自己,还是在气空玄的傻,明知道那温小姐不是什么正经人,偏还要住在温宅。 温家小姐名叫温寒珊,她父亲死得早,没几年母亲也去世了,幸好还有个爷爷一直照顾着她和妹妹长大。 温老先生原本是个私塾先生,教书育人,不知怎的,竟把温寒珊教进了商界。 温寒珊从十几岁开始打拼,打拼了十年才终于在上海混出些名头,华商商会里头就有她一份。 只不过这世道对女人还是有些苛刻,温寒珊的名声并不怎么好。 那些传言,陈子骞也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原本他听过就抛之脑后了,但现在,他却要见一见这位温小姐了。 温宅的下人没把他领到会客厅,而是直接把他领到了一处房门外,房间里灯火摇曳,笑语不断。 那笑语不止有女子,还有空玄。 他蜷了蜷手指,差点调头就走。 就在这时,门开了。 只是开门的人,令他感到诧异。 “好久不见呀!”涟漪扎着高高的马尾,脸上的笑容是他从没见过的爽朗,有一瞬间,他差点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快进来,你不是找寒珊商讨商会的事儿嘛!”涟漪让开身子,示意陈子骞进门。 陈子骞这才看清房间里的情景,于是冲着涟漪点点头,转动着轮椅进了房间。 房间大约是温寒珊的卧房,里面的布置倒是简洁大方,房间中央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打了一半的麻将。 他扫了一眼满头被纸条贴满的空玄,后者立刻低下头专注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麻将,一副极为认真的模样,只那僵硬的肢体泄露了他的紧张。 涟漪关上房门,走到桌前附在沈曼舞耳边低声说了两句,沈曼舞立刻站了起来,看向陈子骞的眼神有些动容。 陈子骞只向她淡淡点了点头,随后目光便落在一旁的温寒珊身上。 温寒珊倒是没站起来,反而将手肘撑在桌上,一双杏眼上下打量起陈子骞,那目光流转间,甚至称得上有些露骨。 “温小姐,冒昧叨扰,还请见谅。” “长得好看的人,不算叨扰。”温寒珊笑盈盈地说了句,随后指了指坐在她左边的空玄,“陈会长要不要帮帮他,这一晚上他都快把底裤给输光了。” 这般大胆的话语,陈子骞还是头一次在一个女人口中听到,他不禁多看了两眼温寒珊,觉得传言,或许并不假。 而空玄听见这话,垂着的头更低了。 涟漪拍了拍沈曼舞肩膀,示意她先坐下,而后开口道:“寒珊啊寒珊,空玄脸皮薄,你再这么说下去,他恐怕就要钻到桌底下去了,你就别再逗他,放他一马!” 陈子骞却来到了空玄身旁,微微一笑说:“恭敬不如从命,既然温小姐盛情相邀,陈某也没有推却的道理,空玄输掉的,我会帮他赢回来。” 没等温寒珊说话,涟漪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是你,来真的?” “当然。” 一旁的沈曼舞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陈先生,也会打麻将?” 陈子骞含蓄地回答:“会一点。” 会一点就敢这么大言不惭,温寒珊听完,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可一个小时后,温寒珊笑不出来了。 陈子骞说到做到,不仅一张纸条没贴,反而把她们另外三个脸上都贴上了几张。 “不玩了,没意思。”温寒珊一把推开面前的麻将,而后双手环抱不悦地望着陈子骞,“陈会长这么晚来找我,是要商量什么事?我可不记得商会里有什么是需要会长亲自跟我商量的。” 陈子骞微笑道:“哦,我忘了。” 这话说的漫不经心,明显就是敷衍,他抬头望了一眼窗外已经行至中天的月亮故作惊讶地说:“啊,原来都快深夜了,陈某就不叨扰了。” 温寒珊冷笑,“慢走,不送。” 陈子骞转头望向空玄,却不知何时,涟漪已经把人拉到角落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稍微提高了音量喊道:“空玄,你不打算跟我一起回去吗?” 闻言,空玄和涟漪同时转头看向陈子骞。 空玄愣了一下,说:“我,我不是让人带话回去,说我这几天都不会去了吗?” 陈子骞眸中的不悦一闪而过,还未开口,就见涟漪一脸耐人寻味的表情望着他,“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还劳烦陈会长亲自来温家领人?” 陈子骞默了默,说:“只是顺便。” “是吗?”涟漪笑了笑,明显不信,“那你恐怕要失望了,空玄在寒珊这儿,一时半会恐怕还走不了。” “为何?” “还能为何?比起整天对着一个男人,我要是空玄我也想留下来呀,寒珊可比你好看多了。” 闻言,陈子骞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空玄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我留下来,是因为温小姐需要我。” 这话一说完,陈子骞的脸色更不好了。 沈曼舞走过去轻声说道:“涟漪,别这样说话,毕竟他是” 涟漪拉过沈曼舞的手腕走到一旁,低声耳语了几句,后者听完一脸的震惊。 随后目光在陈子骞和空玄之间打了几个转,蓦地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我之前还担心你被他呃,看来真的是我想岔了。” 涟漪若有所思地低声问沈曼舞,“舞姐姐觉得,陈子骞跟空玄般配吗?” 第225章 人家不愿意跟你走 沈曼舞摇了摇头,“我对他们两个并不是很了解,若是从家世上来看,恐怕有点难,不过若是单从长相来看,我觉得他们呀,很般配。” “这么说,舞姐姐并不觉得他们有违纲常,不为世人所容?”涟漪语气中带着一丝希冀,问出的话都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这世上的偏见太多,只要是真心实意的感情,那便不算违背纲常,”沈曼舞下巴微扬,“世人容不容那是世人的事,关他们俩个什么事呢?” 听完这段话,涟漪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不过片刻又被她压了下去。 迟疑着又问了句:“可是舞姐姐,如果荣少喜欢的人也是一个男人,你还会继续喜欢他吗?” 沈曼舞愣住了,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而另一边,陈子骞和空玄就像两只对峙的公鸡般,互相盯着对方,可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陈子骞脸色很难看,而空玄脸上的表情很茫然,还有一丝困惑。 就在这时,温寒珊走过来,站到了俩人中间,她面对着陈子骞,看起来就像是把空玄护在了身边般。 “陈会长,我请空玄小师父来家里看风水是付了钱的,你想把人带走,不应该先问问我吗?” 陈子骞微微抬头,此刻他特别恨自己的腿还没恢复完全,不能站起来,只能仰视着温寒珊。 这让他感觉自己似乎处于弱势之地。 “温小姐,空玄只是来看风水,并不是卖身,我要带他走为何要问你?” “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温寒珊笑了笑微微俯身,“不过我看空玄小师父,并不想跟你走呢!” 随后,温寒珊便转头问空玄,“你要跟他走吗?” 空玄连忙摇头,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还让他有些难以理解,想不明白。 当时,他明明已经打算要打退堂鼓了,可不知怎么,陈子骞竟主动亲了他的嘴唇。 还说什么给他治病 他想,林舒扬要么是医术不精,要么就是在故意骗他,因为昨晚过后,自己的病不但没好,反而更严重了。 他现在不光是看见陈子骞回心跳如雷,就连想到都会如此 他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到这样,是很不对劲的。 可是回陈府? 那会要了他的命! 温寒珊双手一摊,“看,人家不愿意跟你走。” 陈子骞握着轮椅的指节寸寸发白,大有要将那扶手捏碎的趋势。 他冷笑一声,随后一言不发地转动轮椅向外移动。 “等等。”涟漪站在轮椅前面,拦住了陈子骞,微微叹息一声,“寒珊这边的确是出了问题,所以空玄才必须要留下来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那个东西还会再出现,我希望你也能留下来,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陈子骞眉头皱起,沉默片刻才问道:“说清楚点,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分钟后,陈子骞算是听明白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温寒珊有个不满十六岁的妹妹叫温寒雪,温寒雪在家中养了许多的小猫小狗,可是最近这几日,每到下半夜,这些小猫小狗便接连死亡。 温寒雪请了兽医来看,可是结果却什么都没瞧出来。 最后还胡诌出是温家风水不好这种荒唐话来。 可这话,却也让人半信半疑。 因为那些小动物尸体上面,没有丝毫伤口,偏偏还成了一具具干巴巴的尸体。 要不是那几只小猫身上的皮毛辨识度太高,温寒雪都差点认不出来那是她养的。 温寒珊对于风水一说并不怎么认可,但是抵不过一颗宠妹妹的心。 她跟沈曼舞是好友,于是便向沈曼舞打听认不认识看风水方面的大师。 当时涟漪也在场,听温寒珊这么一说,立刻就想到了空玄。 空玄在来上海之前,不仅给陈子骞写了信,还给涟漪也写了信。 所以涟漪便直接将空玄介绍给了温寒珊,结果看完那些小动物的尸体之后,空玄和涟漪心里都冒出了同一个想法。 因为他们都见过被魔吸食生机之后的尸体,那些人跟这些小动物一模一样。 今天晚上,她们就打算盯着那些小动物一宿,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在江西,那东西已经消亡,不可能再出现才是。” 听陈子骞这么说,涟漪却不以为然,“谁知道这世上会不会有什么其它的东西跟它一样呢?” 空玄却挠了挠脑袋,重重叹息一声,“其实这件事跟我有关,那东西或许还活着” 空玄在心里跟林舒扬说了声对不起,才无奈地将自己把转生弄丢的事情说出来。 温寒珊和沈曼舞听完之后,并不是很明白他们说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涟漪便开始跟她们简单解释了一遍。 陈子骞的目光落在空玄身上,有些复杂,还有些生气,“你觉得是你把‘转生’弄丢了,所以你就打算靠自己把它抓住是吗?” 没等空玄答话,他又冷笑一声继续说:“空玄,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要脑子是干什么用的!这种事情你应该第一时间通知林舒扬来解决,而不是自己在这里逞强!” 空玄委屈地瘪了瘪嘴,“我也想将功赎罪来着……” 陈子骞毫不留情面地打击道:“你连封杀都没有,如果今天晚上来的真的是魔,你打算拿什么对付它?靠你那看风水的脑子吗!” 说完,陈子骞抬手捏了捏眉心,一副被气得不轻的样子。 大约是陈子骞的音量太大,屋子里的几个人全都睁着眼睛看他,他捏完眉心一睁眼,就跟八只眼睛一一对视了一圈。 “这件事非同小可,既然林舒扬上次有办法击败魔,那这次也只能找他来解决。温小姐,我建议今天晚上大家都不要轻举妄动,明天我会亲自去荣府把人请过来,否则今天晚上若是发生什么危险,恕我无法奉陪了。” 次日一早,荣府便迎来了一位客人,这人不是陈子骞,而是昨天才到上海的何副官。 第226章 老哥哥? 何副官穿了一身便衣,不过今天没有戴帽子。 他本来就长得差强人意,再加上一脸虚假的笑意就显得更加难以入眼了。 “荣少,我这次来,是奉了彭司令的命令来送礼的。” 送礼? 林舒扬看了一眼何副官身后的大箱子,心说昨天你从火车站出来的时候,可什么都没带。 这箱子莫不是才刚买的! 荣显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那箱子,淡声道:“我跟彭司令的交易已经结束,都已经过了这么久,彭司令为什么要给我送礼?” 何副官笑了笑,面上的表情看起来极其真挚,“荣少,您也知道我们彭司令就那么一个儿子,上次要不是你们及时救了少爷,那后果不堪设想,不堪设想!这不,彭司令越想越觉得应该好好感谢感谢你们,所以特意备了点薄礼送过来。” “哦?”林舒扬走过去,拍了拍那半人高的大箱子,“不知道彭司令让你送的是什么礼?这么大的箱子,里面装的可别是个人!” “林老弟你这就说笑了,这美女不对荣少的胃口,美男嘛,嘿嘿,有你在彭司令又怎么可能故意挑拨离间呢?”何副官边笑,边打开了箱子,“这里面啊都是江西的一些土特产,在上海可是很难买到的!” 很难买到不代表买不到,看来这些东西,何副官应该找了很久。 林舒扬伸头看了一眼,那箱子里放着一大包酸枣,还有一盒精致的茶饼,以及一些冻米糖和金丝黄菊之类的东西。 这一箱东西看起来不少,但实际上也花不了多少钱,唯一难的大概就是能把这么多东西凑齐,跑了不少腿,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 何副官暗自晃了晃酸痛的小腿,将箱子里的东西介绍了个遍。 荣显屹听完之后,倒是欣赏似的点了点头,“正好,我母亲最近正在研究这些花茶,这份金丝黄菊想必她会很喜欢,这礼我收下了,回去替我谢谢彭司令,改日我一定抽空去司令府拜访。” 最后这句话,虽然客气,但已经有赶人的意思了。 何副官脸上的笑意一顿,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荣少,我上次来上海还没好好欣赏欣赏着上海的风土人情,这次彭司令特意批了我几天假,我想在这里多待上几天,还望荣少能看在彭司令的面子上,容我在府中住上几日。” 要住在荣府? 林舒扬抬头跟荣显屹的视线一经交汇,便立刻想到了何副官来上海的意图。 荣显屹还没说话,林舒扬便伸手拍了拍何副官肩膀,“何副官,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你实话告诉我,你留在上海其实就是想去歌舞厅看看沈老板!” “这”何副官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分盘会台上那道婀娜多姿的身影,当时他确实是忍不住多看了沈曼舞几眼。 虽然他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沈曼舞,但林舒扬这么一说他正好可以借驴下坡,有了一个“不正经”却又“正当”的理由留下来。 他嘿嘿笑了几声,“林老弟,还是你懂我!” “好说好说,”林舒扬走到荣显屹身边,拽着荣显屹手臂状似亲昵地说道,“何副官难得来一趟,人家都喊我林老弟了,不如就让我这老哥哥住下来?” 老哥哥? 这话一说出口,林舒扬自己差点没笑场。 何副官听了,心里也有些膈应,哥哥就算了,这前面加个老算是怎么回事? 他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不过这点不悦,他也不敢在面上露出来。 荣显屹垂眸望了望抱着自己胳膊的手指,微微颔首,“嗯,你说让他住,那就住便是。” 听见这话,何副官立马客气地弯了弯腰,笑容满面:“那真是多谢荣少,这几天就叨扰了。” 客房在二楼,何副官跟着佣人去了房间。 荣显屹和林舒扬也回到房间里。 “说,你调查这个何副官调查出什么来了?” 荣显屹觑他一眼,眸中带笑:“他不是你的老哥哥么?怎么一转头就成何副官了?” 林舒扬不自在地咳了两声,“那不是气氛就烘托到那个份上了吗?” 荣显屹笑了笑没再打趣他,之后便正色道:“上次你说看见何副官进了远洋商行之后,我就让人去查了查这个人,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原来他跟严仲奇私下往来极为密切。 上次去江西取货时,我就觉得那个接头人有些熟悉,只不过当时那人包裹地太严实,现在想来那人应该就是他了。” “你是说,何副官其实也跟‘利通商行’有关?那分盘会上他为什么还要帮我们?” “你弄错了,帮我们的是彭德平,他只是个听命行事之人,虽然他跟严仲奇私下有来往,但却不敢不服从彭德平的命令,这次他突然出现在上海,想必跟严仲奇脱不了关系。” 林舒扬摸着下巴,一副深沉的模样分析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主动提出要住在这里的目的,应该不是想要杀你,毕竟我看他身手也不怎么样,靠他自己未免有点以卵击石的意味。 所以,不是为人,那应该就是为物,荣府里有”他眉梢一挑望向荣显屹,语气笃定,“印章!” 荣显屹点头,“除了印章,不做他想。” 林舒扬啧啧了两声,“我当初就是被你骗去陈府偷印章的,现在又有人来你这里偷印章,我看啊,这枚印章不吉利,不如你干脆把它交出去得了,省得闹出这么多事情。” “嗯,有道理。” 林舒扬不淡定了,“你真打算把它交出去?” 荣显屹煞有其事地反问:“有何不可?” 林舒扬转念一想,顿时明白了荣显屹的意思。 这时,杜叔敲响了房门,“少爷,林先生,陈先生来了,现在在会议室里等着呢!” “陈子骞?”林舒扬想起那天他对空玄说的那番话,心下一紧,“他不会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 第227章 温家我们必须去 虽说他跟空玄说那番话有那么一点点不道德,但他也就那么一说,就算空玄真的照做了,顶多也就是被陈子骞扫地出门,老死不相往来。 嗯,正好也省得还那三千大洋了。 走去会议室的路上,林舒扬就一直猜想着,这空玄到底有没有亲上呢? 会议室里,陈子骞已经等候多时,看见俩人并肩走进会议室,他只轻轻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出于心虚和好奇,林舒扬率先开了口,“咳,那个,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荣府?空玄呢?他怎么没跟你一块来?” 提到空玄,陈子骞就冷笑了一声,看向林舒扬的目光也带上了些冷意,“空玄病重,不便出府。” 这话里透露的意思就是,陈子骞已经知道关于空玄“生病”的事,并且也知道了他忽悠空玄亲他,眼下正生着气呢! 林舒扬表情一顿,不便出府? 空玄该不会被陈子骞给揍了! “那什么,空玄他没事?” “托你的福,尚且安好。” “那就好。”林舒扬松了口气。 荣显屹手指敲了敲桌面,冷声道:“你来找我们,应该不是为了空玄。” 等陈子骞的目光对上他,他才继续未完的话:“说正事。” 陈子骞努力忽视掉内心的不爽,将温家发生的事以及他们的猜测都说了出来,“昨晚又死了五只猫和两条狗,我看了尸体,可以确定是魔所为, 这些天死去的猫狗数量与日俱增,按照空玄所说,我推测魔是在积蓄力量,但它虚不受补,只能从动物开始补起,假以时日它一定会把目光对向人的生机。” 听完陈子骞的话,林舒扬垂下了眼帘,将眸中的情绪尽数遮掩。 这个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这才多久又开始搞事情,就不能消停点,让他过段舒心的日子吗? 不过,陈子骞的推测也并非没有道理。 魔现在还很虚弱,如果在这个时候能把它扼杀在摇篮里,那司命所说的时刻,会不会就不会到来了 “你来我这里,是打算让我们跟你一起去温家?”荣显屹倏然蜷紧了手指,眉目间尽是冷意。 陈子骞大概能猜到荣显屹的语气之所以这么冷硬的原因,毕竟上次在司令府,林舒扬因为魔,差点没醒过来。 “我知道你的顾虑,但魔既然出现了,总有一天会挨个地找上我们,现在不要了它的命,难道要任由它壮大起来不成?” “东西是空玄弄丢的,除魔也是他身为浮云观弟子的职责,这件事,理应由他负全责。” “荣少恐怕还不知道,空玄身上的封杀早就被舒扬拿走,现在他身无长物,你让他怎么负责?” “该怎么负责就怎么负责,总之,这次我们不会再参与进去。” “荣少!” 眼见着俩人说话声音越来越大,林舒扬只好站起来打断俩人之间的对话,“你们先别吵,空玄手里的封杀的确在我这儿,魔还活着的事情我也早就知道,这事不能怪空玄。” 说着,他又转头看着荣显屹认真道:“阿屹,温家我们必须得去。” 荣显屹抬眸望进那双桃花眼眼底,从里面看出了坚定。 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转头望向陈子骞,“什么时候去?” “宜早不宜迟,今天晚上我们就去温家蹲守,”陈子骞微微松了口气又说,“昨晚我已经询问观察过,那东西一般会在半夜两点到三点之间出现,不过昨晚我并没有看见人,只看见一道模糊的虚影,这说明它目前还无法夺取人的身体,这种时候我们的胜算更大。” 林舒扬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趁着魔还虚弱,我们就要了它的命。” 这话一说完,他眸光忽然一凛,正要转头看向门外时,脸颊却被荣显屹手掌轻轻一抚。 “别看。”荣显屹低声说了句。 林舒扬瞬间明白过来,门口偷听的人想必是何副官,让他听见他们今天晚上要去温家,岂不正好给了他下手的机会。 荣显屹见他眼神一变,便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随后手指轻轻在他脸颊上摩擦了两下,温声道:“那就听你的,今天晚上我们就去温家,会一会那只魔。” 许是俩人之间的动作太过亲昵,陈子骞下意识地别开了眼。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并没有觉得心中酸涩,只脑海中忽然想到那天晚上,他好像打了空玄一巴掌。 那一巴掌,应该很疼! 陈子骞达成目的便离开了荣府,傍晚时分荣显屹把常雨叫到书房,吩咐了几句。 随后,常雨就敲响了何副官的房门,十来分钟之后,俩人便有说有笑地出了门,往平乐歌舞厅的方向走去。 荣显屹站在书房窗边看见俩人离开之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之后又低头瞧了一眼书桌旁的保险柜,眸光逐渐狠厉起来。 这一次,他才是那个布局之人! 房间里。 林舒扬打开衣柜,从隔板上面取出一只红木盒子,而后搁到茶几上,缓缓打开。 荣显屹醒来的第二日,杜庆就告诉他,张俊送了一个红木盒子过来。 当时,他并没有着急打开,只将盒子收进了衣柜中。 而现在,他望着红木盒子里如玉般的脊骨,竟有些不敢伸手去碰它。 这根脊骨来自于苍龙,苍龙便是青龙,是守护东方的神兽,亦是女娲娘娘亲封的神君。 当年苍龙跳下轮回台后,本体被封印在了玉琼峰。 他气愤苍龙的不告而别,更恨他的欺瞒和固执。 所以他去了玉琼峰,亲手将这根龙脊从苍龙的身体上抽了出来,不止是龙脊,还有龙筋。 之后龙脊成为了一根骨鞭,龙筋成为了一根绳子,名叫封杀。 他花了不少精力才将骨鞭和封杀赋予灵智,让它们能像灵兽一样对他的话做出反应,这样他会觉得苍龙并没有离开,还一直在他身边。 可那时候他因为本体被一分为二,情绪时常会难以控制,骨鞭和封杀没少遭到他的恶意蹂躏。 第228章 到底有没有亲上? 骨鞭质地太硬,打不碎也折不断,他又不舍得真的将骨鞭拆散,便只能整日捉弄封杀。 他将封杀打成死结,看着封杀在地上打滚,还会将它团成一团当球踢来踢去。 心情好时他就叫它“小圆球”,心情不好时,他就把它关进玉琼峰上黑漆漆的石洞里。 到最后,封杀一看见他都有些害怕了。 不过他情绪失控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司命找到了他,帮他将身体里分裂的情绪全都按捺了下去。 司命掌管着世人的命格,能知晓过去,也能看透未来。 那一次,司命告诉了他一句话:轮回世间,若遇转生,本体必将消散,然而缘分未尽 司命那个老家伙的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他也没指望司命能给个通俗一点的解释。 但这话却点醒了他。 那时候天地间的灵气已经开始越来越稀薄,不少神族都开始积蓄力量将自己封印,以待日后灵气复苏。 可苍龙已经跳下轮回台,他没有机会再等待灵气复苏了,只能永生永世轮回在人间。 等待灵气复苏还不知要等待到何时,他不想等那么久,也不想让苍龙在人间喜欢上别的任何人。 反正苍龙身上有他的五色石,想要找到苍龙易如反掌。 或许没了苍龙的记忆,他更容易把人拐到手,到那时,谁还管本体消不消散的事儿。 可是轮回台一跳,他就没了跟苍龙的记忆,这让他犯了难。 于是在跳轮回台之前,他将骨鞭和封杀都交给了当时盛极一时的浮云观,并连哄带骗地叫他们一定把东西保管好,以便将来这两样东西能够再回到他手上。 说是连哄带骗其实也不尽然,他知道苍龙为什么舍弃本体也要跳下轮回台的原因,说到底还是因为司命那个老家伙。 众神都选择了封印自己,明哲保身,可偏偏那个老家伙算到将来人间会有劫难,还偏偏把这事单独告诉了苍龙。 当时他就藏在苍龙袖中,将司命的话听了个全,那老家伙还说什么“世间万物皆有缘法,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若不是苍龙箍着不让他出来,他非把司命揍趴不可。 将骨鞭和封杀安置好之后,他忽然想到,自己可以把记忆封在其它分裂出来的人格里面,这样就不怕自己不记得苍龙了。 但事情还是没有如他预期的那般顺利,他跳了轮回台,却生生跟苍龙隔了九十三年的距离。 他的记忆也没能及时恢复,差点就要跟苍龙错过。 不过好在,他当初做了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那就是把自己的本体一分为二,让五色石指引着他和苍龙相遇。 现在,骨鞭和封杀都在他这里,司命所说的那个劫难也已经出现,甚至还跟“转生”绑在了一起。 轮回世间,若遇转生,本体必将消散。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的本体离消散也不远了 想到这里,林舒扬在心里痛骂了司命一顿。 随后才伸出手,轻轻抚了抚红盒子里的骨鞭,他身上没有五色石,骨鞭不认识他,对他的抚摸毫无反应。 他想了想,最后又将骨鞭放回了衣柜,连同封杀一起。 温家靠近江边,从荣府开车过去至少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九点半荣显屹和林舒扬便开始出发,直到快十一点才到达温家。 不过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温家不仅有陈子骞和空玄,涟漪和沈曼舞也在。 陈子骞三言两语便将涟漪和沈曼舞出现在这里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随后几人就全都坐在了温寒珊屋里。 整个屋子里,最开心的就是温寒珊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尤其欣赏长得好看的人。 恰好今天晚上,这间屋子里每一个人都是能令她满意的长相。 只可惜荣显屹身上的气势太重,让她不敢肖想,于是便将目光对准了林舒扬,粲然一笑:“这位小兄弟想必就是空玄口中的舒扬弟弟!” 林舒扬还没做出反应,荣显屹便伸手握住林舒扬的手,冷脸看向温寒珊,“温小姐说话还是正经些好,你口中的舒扬弟弟,可没有像你这样的姐姐。” 温寒珊倒是不在意,脸上的笑容未消,正要开口时,涟漪凑过来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听完之后,温寒珊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再看向林舒扬时,那目光已经变成了惋惜。 林舒扬清了清嗓子,任由荣显屹握住自己的手,“温小姐眼光不错,那什么,我们就坐在这里干等吗?” 沈曼舞看见那双交握在一起的手,又看了一眼涟漪,心中似是明白了什么,她眼神一暗,目光瞥向窗外。 “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在这坐一会,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去温二小姐养小动物的院子里。”空玄说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林舒扬把手抽出来拍拍空玄肩膀,“我们去窗边聊聊?” 空玄正有此意,立马站了起来跟林舒扬一起走到窗边。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这边一走,那边涟漪就往桌子上一趴,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 沈曼舞和温寒珊眼中的八卦光芒亮起来,立马趴到桌子上等着涟漪的好耳力给她们分享八卦。 “空玄啊,那天你” 空玄鼓着腮帮打断林舒扬的话,“林先生,我觉得你说的方法不管用,而且,还觉得你跟我师叔很像。” “啊?你师叔?” 空玄点头,气势如虹:“我师叔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 林舒扬闭了嘴,片刻后又开口,“那你到底有没有亲上?” 空玄脸一红,先前的气势顿时消散,“那天我本来想算了,但是陈先生他他忽然主动亲了我,我觉得我好像把那个梦记错了,在梦里也是” 空玄说话的语速极为缓慢,林舒扬忍不住打断他,“等等,你的意思是说,不管是在梦里还是现实,都是陈子骞主动亲了你?” 第229章 你不许去! 另一边,涟漪转述完这句话,三人的目光立刻一震,全都看向了陈子骞。 荣显屹和陈子骞没有凑这种热闹的习惯,都端着脸笔直地坐在一旁。 看见那几道目光看过来,陈子骞顿时想到了窗边可能谈到的话题。 他深吸了两口气,轻轻转动轮椅,把耳朵往涟漪那边凑了凑。 窗边。 空玄点了点头,随即又满脸疑惑:“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说陈先生他,他为什么要亲,亲我啊?我虽然是个道士,但也是个男人,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林舒扬抬手敲了一下空玄的脑门,一脸无奈又惋惜地啧啧了两声,“我觉得,你有空还是多去平乐歌舞厅那条街多逛一逛,进去多看多听,或许你就能明白他为什么要亲你了。” “你说的平乐歌舞厅是涟漪姑娘住的那里吗?” 林舒扬点头:“对。” “哦,那我知道” “你不许去!”陈子骞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旁边,没等空玄的话说完,就直截了当地阻止了空玄。 随即又将目光转向林舒扬,“你能不能别总给他出馊主意?” 林舒扬无辜地摊开手,“我只是友好地建议,”随即轻轻一笑,目光里带着些打趣地意味,“如果你觉得我的方法不好,不如你亲自告诉他算了,何必弄得人家空玄小师父心里七上八下的呢?” 陈子骞目光微顿,“这件事情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别再掺和进来了。” 林舒扬回头冲着空玄深深叹了一口气,“空玄,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我也爱莫能助了,你自求多福!” 空玄看了一眼陈子骞,突然觉得心中憋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的,难受得紧。 这几天他心里确实七上八下,连睡觉也不得安生,特别是昨晚还熬了夜,精神状态一差再差。 刚才陈子骞还用一种近乎命令的语气对他说“你不许去!” 这让他感到非常难受。 陈子骞察觉到空玄幽怨的目光,抬眸望过去,琉璃色的眼眸背对着灯光,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射出一层阴影。 空玄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陈子骞的眼睛这么好看,睫毛像个小刷子一样浓密又纤长。 他一时看呆了,先前心里的那点不快,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怎么?你就这么想去?”陈子骞似笑非笑地说了句。 空玄回神,连忙捂住了自己心脏的位置,逃似地跑到桌前给自己猛灌了一杯凉水。 一抬头,才发现涟漪,沈曼舞和温寒珊都一脸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 后背顿时感到一阵冷意,“你们都看着我干嘛?” 温寒珊忍不住笑道:“当然是看你长得俊俏呀!” “是吗?”空玄呵呵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是头一次听人说我长得俊俏,谢谢温小姐。” 涟漪悄悄看了一眼陈子骞,用口型说了句:“路漫漫其修远兮。” 依照空玄这迟钝的性子,陈子骞恐怕还要走很多弯路,所以她才说,路漫漫其修远兮。 与此同时,常雨跟何副官还在平乐歌舞厅里把酒言欢,你来我往,推杯换盏,称兄道弟,喝得不亦乐乎。 “何副官,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嗝、喝得这么痛快过,真是相见恨晚,相见恨晚啊!” 常雨举着酒杯,眼神有些迷离,说完,就又喝了一杯酒下肚。 何副官连忙又给常雨酒杯里倒得满满当当,“常雨兄弟,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天咱们一定要喝的尽兴,来,再来!” 常雨端起酒杯,放到嘴边才刚喝了一口,就支撑不住,眼睛一闭趴在了桌上。 酒杯里的酒洒了出来,顺着桌面的纹络流淌进常雨衣袖,不过片刻桌面上的酒水便都被衣袖吸走。 何副官试探着喊了几句:“常雨兄弟?常雨兄弟?” 见人没有反应,似乎是真的喝醉了,何副官脸上的表情一变,嘴角露出冷笑。 他走到常雨身边,不确定地又推了推常雨肩膀,见人是真的没有反应了,才动手从常雨口袋掏出一串钥匙。 “这人呐!一喝多,什么话都藏不住,”何副官望着手里的钥匙不以为然道,“多简单的事?严仲奇那小子,说到底还是太嫩,哼!” 何副官将钥匙踹进裤兜,临走前,还狠狠踢了一脚常雨小腿,“真t能喝,差点把我都喝趴下了。” 然后才哼着小曲悠哉悠哉地向外走去。 就在何副官离开后不久,常雨倏地睁开了眼睛,他揉了揉被踢痛的小腿,眼神冰冷,丝毫没有先前的醉态。 等小腿上的痛觉消散之后,他才起身,一步一步地离开平乐歌舞厅。 何副官雇了辆黄包车,一路上那嘴里的小曲就停过。 可黄包车晃着晃着,把他的头都晃得有些晕了。 等到达荣府的时候,他有些不快地看了那车夫一眼。 车夫憨笑,脊背微微弯下去:“先生,您的车费还没给呢。” 何副官从怀里掏出一把零钱,从里面挑出三角钱递到车夫面前。 车夫连忙伸手去接。 可何副官却将手一挪,直接将那三角钱扔到了地上,脸上挂着恶意捉弄的笑:“自己去捡!穷鬼!” 车夫愣了一下,最后还是弯下腰将地上的三角钱一个一个捡了起来,随后一言不发地拉着黄包车离开了这片区域。 何副官装模作样地整了整衣领,走进荣府。 他看了一眼院子里平时停放车辆的地方,现在已经空空如也。 已是深夜,荣府里已经漆黑一片,只有楼梯上新装的几盏琉璃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何副官顺着楼梯小心翼翼地来到三楼,他先是轻轻敲了敲荣显屹的房门,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才确信里面真的没人。 随后便走到书房的位置,掏出从常雨身上顺来的钥匙,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一把能打开书房的钥匙。 只是这书房的门合页有些生锈,他一推便发出“吱吱呀呀”刺耳的声响。 第230章 过一天开心一天…… 进去之后,何副官伸着头盯着外面,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静静听了十几秒,确认没惊动任何人之后,才将头缩回去,不过他却也不敢再将门关上。 谁知道这门再关上时,声音会不会更大? 何副官借着微弱的月光轻手轻脚地在书房里寻找严仲奇说的那个保险柜,很快就在书桌旁找到了。 这种保险箱并不复杂,只需要一把钥匙就能打开,他将从常雨身上顺来的钥匙,一个一个地插进去试了一遍。 终于,最后一把钥匙让他如愿地打开了保险柜。 就在他打开保险柜的那一刻,头顶的灯忽然亮了起来。 紧接着,门口出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常雨正一手拿着微型相机,一手举着枪站在门口处。 何副官反应过来的瞬间,手立刻就往怀里掏去,可还没等他摸到枪。 小腿上就猛地被钉入一颗子弹。 “砰!” “啊!” 他惨叫一声,心里疼得想骂娘。 鲜血顿时顺着腿部流到地面。 可他一抬眼,却被常雨的眼神吓的不敢再动作。 他确信,如果自己再动一下的话,下一枚子弹就会射进他的眉心。 常雨将相机塞进口袋,脚下轻轻一踢,门再次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他缓步走进去,脸上的笑透着无尽冷意:“何副官,酒还没喝尽兴,你怎么跑了?嗯?” 早上五点,荣显屹才开着车从温家离开,他走后不久,空玄也不情不愿地跟着陈子骞离开了温家。 他们熬了一宿,也没见到魔的半点影子,那些小动物们也没有遇害。 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不敢来。 也或者是他们运气不好,魔刚巧换了目标。 林舒扬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打了个第n个哈欠,“那东西这次没来,以后应该也不会来温家了,这茫茫人海,恐再难寻它咯。” 虽然很困,但林舒扬说话时的语调却微微上扬,不仅没有遗憾可惜之意,反而透着几许庆幸。 荣显屹自然是听出来了,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你先前一副笃定了要把魔抓到的模样,怎么没守到,你反而还有些高兴?” “也不能说是高兴,”林舒扬再次打了个哈欠,“就是觉得,它要是一直躲着不出现,那我我们也就能轻松许多,过一天开心一天,啊呜~我真的撑不住了我先眯一会。” 过一天开心一天 这话听着,无端让荣显屹感到一阵心慌。 就仿佛,林舒扬口中的“过一天开心一天”过完之后,他们就要生离死别了一样。 他侧头看了一眼身旁之人,发现林舒扬已经闭上眼睛,额头放在车窗上随着车身晃动而晃动着。 熹微的晨光透过车窗洒在林舒扬侧脸上,那削瘦的脸部轮廓像是被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般。 不耀眼,却能夺走他所有的目光。 荣显屹眸光变得异常柔和,刚泛上来的些许困意,被眼前美好的不可思议的情景冲散开来,脑海中瞬间清明了许多。 直到车停下,林舒扬也没有醒来,荣显屹打开副驾驶车门,直接将人抱了出来。 林舒扬身架并不小,身高也只比荣显屹矮了那么两三厘米,但这些日子他确实瘦了许多,是以,荣显屹抱起来并不算费力。 常雨听见汽车的声音,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刚出门就看见荣显屹抱着林舒扬的画面。 他下意识地垂眸,片刻后又重新抬起,视线不躲不闪,步调沉稳地走到荣显屹面前,“屹哥,人已经抓到了,照片也已经让门里的兄弟拿去洗,等洗出来之后我再派人送到彭司令手中。” 荣显屹停下脚步,听常雨说完,才微微颔首道:“做得很好,先把人安置在松林院,你也回去休息,下午五点我们再一起去会会他。” “好,屹哥,那我就先走了。” “嗯。” 常雨离开后,林舒扬似乎是被他们说话的声音吵到了般,皱着眉将头往荣显屹胸膛埋了埋。 正巧,这时荣太太正站在楼梯口,瞧见这一幕,她不自觉地别开了目光! 随后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妥,于是轻咳一声,走过去关切道:“阿屹,你们这是一晚上没回来?” 荣太太这话刚问完,似乎就想到了什么,见荣显屹一点头,她顿时就有些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睛,“那个,要不我今天就搬到二楼住,以后你们不不用去外面。” 她说完就见荣显屹脸色有些不对,于是立马又说:“阿屹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要是实在不行,我搬去荣家老宅住也可以,正好我” 她话还没说完,荣显屹就出声打断她:“妈!” 荣太太抬头,“嗯?” 荣显屹认真道:“我跟他昨晚出去是办正事,你不用担心什么,更不用搬出去。” “哦,这样啊!” “谢谢您。”荣显屹突然说了句。 “这有什么好谢的?”荣太太笑了笑,心里却明白荣显屹说的谢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想了想说:“我也并不是那些思想老旧的老顽固,你和舒扬虽然在大多世人眼中还难以令人接受,但这事也不是只有你们独一份。 当初我还没嫁给荣昆的时候,就见证过一对跟你们一样的有情人在一起过,只是那个时候还不像现在这样,大家都提倡新时代新思想,那个时候他们是不敢让家里人知道的。 可是这世上最难藏住的就是感情,最后他们各自都迫于家里给的压力分开了,其中一个跟家里安排的女子成了婚,另一个,跳河自尽了,而那个成了婚的,给家里留下一脉香火之后,也饮毒而去。” 说的最后,荣太太眼中满是哀伤与惋惜,“如果当初他们的家人能多一点理解,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你说的,是舅舅?” 荣显屹有个未曾蒙面的舅舅,当初就是跳河自尽,荣太太这么一说,他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 第231章 是这样吗? 荣太太深呼吸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她望了望荣显屹怀里的林舒扬说:“从第一次见到舒扬,我就看出来你对他很特别,更何况,他身上还有另外一枚墨玉环,无名大师的话不会有错,他注定会是你所爱之人。 那天在松林院我问过舒扬,现在同样的问题我也要再问你一遍,你对舒扬的心思是否也如他一样?” 荣显屹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之人,漆黑的眸里氲出柔和的笑意,“我的心思跟他不一样。” 荣太太严肃的表情,差点因为这一句话破防,下一刻又听见荣显屹说。 “他总想着过一天算一天,我却想跟他过一辈子。” 这句话说完,怀中之人的耳根忽然红了起来,荣显屹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很快又放下去。 荣太太却露出欣慰的笑。 “妈,那我先抱他上去,补觉。” “好,去!”荣太太望着荣显屹抱着林舒扬上楼的背影,心中不免生出些酸涩之感,虽然不合时宜,但她总有一种儿子终于长大了的感觉。 可惜荣昆不在,她也无处诉说这种心情。 荣显屹将林舒扬放在床上,又腾出手来将他的鞋子脱掉,之后站在床边笑道:“还在装睡?” 林舒扬没动。 荣显屹俯下身在他耳边低声道:“再装,我就亲你了。” 林舒扬立刻睁开了眼睛,他眉眼一弯,抬头飞快地在荣显屹唇上啄了一下,“是这样吗?” “不是,”荣显屹眸光一暗,手掌伸到林舒扬后脑,将人紧紧扣住,随后猛地咬上那张淡红薄唇,长驱直入,肆意纠缠。 良久,才微微抬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带着无尽魅惑的嗓音低低说道:“是这样。” 林舒扬大口喘息着,闻言,忽然嘿嘿笑起来,“荣显屹,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跟我说过,要跟我过一辈子这种话?” “怎么?你不想?” “怎么会不想?”他想了太久太久,以前甚至还贪心地想要永恒。 但现在他想,一辈子的时间也不短。 一辈子,也挺好。 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荣显屹唇角,“真好听,你再说一遍给我听听,好不好?” 荣显屹握住那根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吻了一下,“林舒扬,你听好了,我不止想跟你过好每一天,还想跟你一起过一辈子,所以,如果你有什么顾虑,能不能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 林舒扬抽回手指,翻身坐起来,“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再考虑要不要把我的顾虑告诉你,这个亏本的买卖你考虑一下?” 荣显屹不假思索:“什么问题?你说,我都告诉你。” 林舒扬表情神秘地小声问道:“你是不是gong党?” 荣显屹倒是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你不是早就猜出来了?” “猜是一回事,但就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好,那我告诉你,我的确是g”荣显屹后面的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林舒扬捂住了嘴巴。 “你声音小一点!”林舒扬低喝完,又紧张地跑到门外和窗边瞧了瞧,确定没人之后,才放下心来。 荣显屹被他这一番动作弄的笑出声来,“你在干什么?” “我怕隔墙有耳,而且你就这么说出来了?万一被人听见怎么办?”林舒扬看过的那些抗日神剧里,地下工作者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对自己的身份也都是绝口不提,这要是泄露出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荣显屹敛了笑意,“你别太紧张,严格来说,我并没有加入他们。” “啊?你不是?” “我只是答应了一个人,要帮他做两件事而已,不算加入。”荣显屹脱了鞋,躺在床上,又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过来,我慢慢说给你听。” 林舒扬依言躺下,心里揣着好奇。 荣显屹将人搂在怀里,拉上被子才开口,“我早年被父亲的仇敌追杀,是梁先生救了我一命,我因他而了解到gong党这个组织,但我知道,我不适合加入他们。 出于对梁先生的感激,我答应帮他做两件事情,其中一件就是向苏区定期提供军火,当初,你在火车上看见的那些就是。” “等等,”林舒扬有些不解,“我记得那辆货运列车就经过苏区,为什么还要运来上海,再送回去?” “我说的提供,可不是提供,况且,货物总要从我手里送过去才安全。” “那,另一件事情是跟‘利通商行’有关?” “嗯,”荣显屹紧了紧手臂,“另一件事梁先生一直没开口,直到去年,他才约我去镇江会面。 梁先生在gong党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他的行踪一向不会对外透露,我们在九霄万福宫里见了面。 他交给我一叠照片,上面全都是吸食鸦片的那些瘾君子丑态百出的模样,引起我注意的,是一张跟我父亲死时表情一模一样的照片。 我父亲并不是吸食过多才去世,而是在戒掉的过程中,身体承受不住,生生将自己的心脏剜了出来!” 林舒扬心头一震,他知道戒毒很难,有些人忍受不住会自残,甚至会自杀,但只要心志坚定的人都是能成功的。 虽然他没见过荣昆,并不知道荣昆是个怎样的人,但能把荣华门发展成如此规模,想必不是什么软弱之人。 退一步说,就算荣昆心志不坚定,想要自杀,那他大可以选择上吊,撞墙,或者是咬舌自尽,但把自己的心脏生生剜出来,其中痛苦令他难以想象。 荣显屹静默了几秒,又继续说道:“‘利通商行’生产出来的鸦片,只需要吸食过一次便再难戒掉,只能永远堕落在无间地狱里,富人拿它当作消遣,家财散尽,穷人更是为它变得丧心病狂。 出卖肉体,出卖亲人,出卖灵魂的比比皆是。 梁先生有句话说得对,一个人的身体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连意志都被磨灭的一干二净。 就像我父亲,他劳苦半生才将荣华门发展壮大,也曾是叱咤半个上海的风云人物,可最后的下场却如此凄惨。” 第232章 一个美丽的误会 荣显屹深吸一口气,以此来缓解心中的悲闷。 林舒扬不忍他再说下去,便接了后面的话:“所以,你答应了那位梁先生,帮助他将‘利通商行’这个毒瘤彻底拔除,是吗?” “嗯,印章和名册在陈子宏手中的事情也是他告诉我的,要想对付‘利通商行’首先就要从这两样东西入手。 我之所以答应他,一是因为我父亲,二是因为我敬重梁先生,他是为了家国大义,以前我不理解这种心情,现在我似乎慢慢有些理解了。” “那这个梁先生一定是个能名垂千史之人。” “或许。” 林舒扬忽然想到一件事,抬头问道:“你说你跟梁先生是在九霄万福宫见的面,那我在茅山脚下救了你那次” “就是那次,”荣显屹低头亲吻了一下林舒扬仰起的额头,随后将下巴抵在上面继续说下去,“从那里出来之后,我偶然发现有一伙人想对梁先生下手,听谈话,那伙人背后之人也跟梁先生一样都是组织里的人,情况紧急,我没时间再去提醒梁先生,只能故意制造障眼法将那群人引走。 谁料一不小心竟中了山林里猎人设下的陷阱,最后被那伙人击中一枪从山崖上滚了下去。 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是你把我从地狱拉了回来!” 林舒扬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还觉得后颈有点疼,故意冷哼一声道:“这年头,好人难做啊,我救了你,你手下把我打晕了不说,你居然还把我墨玉环给顺走了,当时给我心里那个气啊,啧啧,恨不得把你衣服扒光凌迟算了!” “衣服扒光?”荣显屹短促地笑了一声,“当时我摸了摸空荡荡的脖子,以为是你顺走了我的墨玉环,结果回上海的路上才发现,我的那枚掉到脖子后面了,那时候我才知道,我误会了你。” 林舒扬愣了一下,随即低低笑了起来,“那还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如果那天荣显屹没有顺走墨玉环,没等荣显屹回到上海,他就会因为两枚墨玉环距离太远而被迫回到现代。 那他们之间,或许将再无交集。 “后来呢?你把组织里有人想杀梁先生的事情告诉了他?”问题一问完,林舒扬就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哦,难怪,之前我说要去镇江,你说gong党出现了叛徒那边很乱,那个时候梁先生应该是查出来那个叛徒的身份了!” “你很聪明,猜的分毫不差,现在那个叛徒已经被解决,他遗留下来的问题也已经都在处理中,不过你放心,我不算他们的人,那个叛徒也从来不知道我的身份,所以这件事对我不会有什么影响。” 林舒扬眼珠一转,悄咪咪地问了句,“你想不想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那位梁先生的组织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他虽然不能准确的说出哪个年份会发生什么事情,但近代史上发生的那些大事他都知道。 人都有好奇心,尤其是对未来。 他以为荣显屹也一样,可荣显屹却摇了摇头,“你告诉我又如何?历史之所以已经成为历史,就说明它的发生是必然不可逆的,你告诉了我,若我想去阻止却阻止不了,岂不是徒添困扰? 退一万步来说,你告诉了我,难道就不怕我成为历史中的一环吗? 人活着总要有些盼头,未知才能令人心中满怀希望,提前知道答案只会让人感到索然无味。” 这话,林舒扬听了却觉得有些耳熟。 当初他躲在苍空袖中听见司命说完那些话时,苍龙就说过:“司命神君既然已经算到未来那场大劫需要我去破解,那便不必问我是否愿意,因为不管我的想法如何,最终都会按照你说的方向去发展,不过破解那场大劫之后,我的下场便不必告诉我了,未知才能令人心中满怀希望,提前知道答案只会让人感到索然无味,提不起劲来。” 这言论跟苍龙还真是一个腔调。 不过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说出同样的话也不足为奇。 想到司命,他忽然又想到刚才在楼下,荣太太说的那句话,她说“更何况他身上还有另外一枚墨玉环,无名大师的话不会有错,他注定会是你所爱之人。” 这无名大师话说得倒还挺好听。 “阿屹,刚才在楼下荣太太说的无名大师,是何方神圣,他怎么知道我注定会是你……呃,所爱之人?” 荣显屹沉默了一瞬才回答这个问题,“当年我母亲身怀六甲的时候,被我父亲的仇敌追杀,她逃到赐恩寺,是无名大师救了她,我出生之后,无名大师就告诉她,说我衔玉而生必定不凡,将来我的爱人手里一定也会有一枚跟我一样的墨玉环。” 说到这里,荣显屹不由得转变了看法,“从前我只以为这是那些所谓高僧骗人的话术,可现在看来,这位无名大师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赐恩寺无名大师”林舒扬想起之前,荣太太曾两次让他一起去还愿,提到的地方就是赐恩寺。 而且第一次在仓库里他之所以会突然回到现代,就是因为那天荣太太带着荣显屹身上的那枚墨玉环去了赐恩寺。 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 而且,这位无名大师说的话,让他瞬间就想到了司命那个老家伙。 看来,他真的得去赐恩寺看看才行了。 “在想什么?” 许是见他许久未说话,荣显屹捏了捏他的耳垂低声问道。 “我在想呃,我在想你答应梁先生要将‘利通商行’除掉的事情,可是现在不管是张志闻还是冈田川一跟严仲奇,好像都挺难解决的,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这话题又被转到了之前的问题上面,明显是林舒扬不想告诉他某些事。 荣显屹当做没发现林舒扬的这点小心思,回答道:“‘利通商行’这条产业链我们基本已经摸清了门道,所以只需要将这几个关键人物拔出,剩下的不足为虑。” 第233章 人心不古 说着,荣显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才继续说下去:“梁先生已经回消息,冈田川一和张志闻,组织里自会有人去解决他们,至于严仲奇,我会亲自送他上路!” 对于严仲奇,原本还觉得想要引他出苏州不容易,但何副官的出现,说不定可以拿来利用利用。 还真是这边刚困,那边就有人来送枕头。 林舒扬了然:“看来,何副官那边你已经安排好了。” “嗯,到时候要跟我一起去吗?” “当然,”林舒扬将腿搭在荣显屹腰上,身子却微微向后挪了几分,颇为轻佻地用手指捏着荣显屹的下巴,眼眸微眯,“有仇不报非君子,我的人被他伤成这样,我定要他百倍奉还回来!” “你的人?”荣显屹眉梢一挑,伸手握住那只搭在自己腰上的小腿,猛地一翻身将人压在shen下,眸中yu色渐浓,“我可以认为,你刚才是在勾” 林舒扬赶紧捂住荣显屹嘴巴,望着对方眼中那明晃晃的神色,心里顿时后悔起自己刚才伸腿的举动。 晚上来就已经让他有些吃不消了,要是白天还来,他这腰恐怕离断也不远了。 他瞪着身上之人,没什么气势地低吼道:“荣显屹!我没有!我不想!我困了!要睡觉!” 可荣显屹却轻笑一声,握住小腿的手逐渐上移,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深,“都是男人,你想不想我会不知道?” 林舒扬身体一颤,只瞪着荣显屹不说话。 荣显屹低头,慵懒好听的嗓音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就一次,可以吗?” 林舒扬醒来时,天色已经擦黑,荣显屹早已经不在房间,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原来已经六点多了。 他这一觉才睡了六个多小时。 肚子里传来“咕噜噜”的声响,他知道自己该起来吃晚饭了。 结果一起身,腰部的酸痛就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心里来来回回将荣显屹骂了个狗血淋头。 有句话说得好,男人在床上说的话,决不能信! 说好的一次,结果呢?还不是 “没想到这龙做了人之后,就变得阴险狡诈起来,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他将自己整理好,一下楼便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荣太太正在沙发上收整毛线,见他下楼,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阿屹走的时候让人不要打扰你,正好你醒了,刚好赶上吃晚饭。” “荣太太,你这是准备织围巾?” 他想起先前,荣太太就给荣显屹织过一条,那围巾针线凌乱,有宽有窄,荣显屹不愿意戴,最后还是他戴的。 “是呀是呀,你看出来啦!”荣太太举着手里只织了几厘米长的毛线,脸上明显有些欣喜,“我最近几个月又练习了好久,这次肯定比之前织得更好,我打算织两条同色系的围巾,等到今年冬天你和阿屹一起围上,多好呀!” 林舒扬眼前一亮,有些憧憬荣太太所说的那个画面。 不过下一刻,他想到荣太太的手艺,又觉得那画面可能会有些搞笑。 “荣太太,原来您不仅人长得好看,性格也很可爱。” “你这孩子,就会挑好听的话说。”荣太太被夸赞之后,有些不太好意思地低头笑笑,随即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抬头问:“对了,我记得你父母在蜀地那边,他们……知道你跟阿屹的事儿了吗?” 林舒扬默了默,不久前他才看见过,他那对蜀地父母的坟头草都长得半人高了。 荣太太见他表情不对,猜测道:“怎么了?是不是他们不同意?” “不是。”林舒扬摇摇头,他只是觉得这事不好说,一直以来,荣太太对他都很好,他的身份都是荣显屹捏造出来的,包括他那对蜀地的父母。 在身份这件事情上,他并不想骗荣太太,但也总不能告诉荣太太,他是从未来穿越而来,在这里根本没有什么父母! 擅长忽悠的林舒扬,头一次感到有些头疼。 正当他犯愁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荣显屹的声音,“他的父母早在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荣太太表情错愕,“去世了?” “嗯。”荣显屹回答的极快,脚步也不紧不慢地行至林舒扬身旁。 林舒扬侧目望过去,以目光询问:你这样骗荣太太好吗? 荣显屹回以一个无奈的眼神: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说辞了。 荣太太自顾自地嘀咕着:“原来那时候说的处理家事,处理的竟是这样的事,难怪一走就是那么久” 荣太太感觉自己明白了真相,又想到之后她还问过林舒扬父母的事,那时候林舒扬还笑着回答说他们一切都好。 要是早知道,她肯定不会问这种问题。 徒惹人伤心。 荣太太愧疚地握住林舒扬双手,满眼疼惜:“可怜的孩子,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那段时间你一定很难过。” “呃其实也没有太难过” 荣太太眼眶泛红,拍了拍林舒扬的手背:“傻孩子,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林舒扬有些心虚,好在荣显屹很快就将他的手从荣太太手里抽了出来。 “这件事已经过去许久,母亲就别再提起,我们都饿了,先去吃饭!” “好。”荣太太只好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饭后,荣显屹照例去了书房处理公室,林舒扬则来到了荣太太的房门前。 他刚抬起手,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荣太太画着淡妆,身上披着一件藏蓝色披风,手里拎着小包,一看就是要出门的样子。 “荣太太,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儿?” 荣太太笑了笑:“我约了几个姐妹一起打麻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点点头,直接摊开手掌,掌心里放着一枚极为普通的平安符。 “荣太太,既然您要出门,那我就长话短说,这枚平安符是您从赐恩寺替我求来的,不管怎么说,我都应该亲自去还个愿,所以我来是想要问问您下次打算什么时候去赐恩寺,带上我一起!” 第234章 引蛇出洞的计划 荣太太连忙点头,“那好的呀,其实上次我就想说,这平安符还是要自己亲自去拜一拜,才显得心诚的,难得你有这份心,那我们就……明天就去!” “好,”林舒扬收起平安符,微笑道,“那您晚上打麻将别太晚,熬夜伤身体。” “我晓得啦,十点之前我就会回来的,不要担心我,快回去!” 荣显屹从书房回去时,林舒扬正站在衣柜旁边,手里拿着红木盒子。 他一进来,林舒扬便将东西放了回去。 “在看什么?”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盒子是张俊送来的,至于里面的东西,他见过一次。 并不简单。 “没看什么,就是明天要跟荣太太去赐恩寺,看看衣柜里有没有什么合适的衣服。”林舒扬走到沙发边坐下。 “你去赐恩寺做什么?” 林舒扬一脸的理所当然:“还愿啊!” 荣显屹短促一笑,随即又想到白天说的话,眸光微顿:“你是想去见无名大师?他跟你有渊源?” “渊源谈不上,就是想去谢谢他,谢谢他当年救了荣太太,也谢谢他告诉荣太太那些话,否则荣太太现在对我的态度可能不会这么好。” “这倒是,那你不应该看衣服,应该看看口袋里还有多少钱,赐恩寺的香客不比从前,你多捐些香火,无名大师想必会非常受用。” “行,我听你的。”林舒扬拍了拍身侧的沙发,“我们来聊聊何副官,我知道你下午去见了他,打算怎么利用他来引蛇出洞的?跟我说说呗,我好奇。” 荣显屹走过去,动作矜贵优雅地坐在沙发上,而后下巴轻抬,微微侧目,嗓音魅惑:“想知道?” 林舒扬坐直身体,点头如捣蒜,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荣显屹却收回目光,不相干地说了句:“今天外面风太大,吹得我嘴唇很干。” 嘴唇干? 这小心思也太明显了。 林舒扬低低笑了出来,随即凑过去在荣显屹嘴唇上“唧”亲了一口。 “现在能说了!” 谁知荣显屹却淡淡瞥了他一眼,“我的意思是,想让你帮我倒杯水,你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林舒扬脸上的笑意一收,冷哼一声,“装,你就装!” 他嘴上很不屑,却还是起身倒了杯水放到茶几上,“荣大少,趁着我还没坐下,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了!” 他话音刚落,手腕就被荣显屹用力一拽,身体骤然失衡,他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结果两条腿一分,直接跨坐在了荣显屹腿上。 这姿势让他心中警铃大作,“你别太过分,大不了小爷不听了。” 他一手抵着荣显屹胸膛,作势要起来。 荣显屹却将他的手往后一拉,而后双手搂上他后背,下巴磕在他肩窝里,唇间溢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紧接着耳边便传来那低沉又好听的嗓音:“就这样让我抱抱你,可以吗?” 真是见鬼的“可以吗?” 这明明是一句询问,可他发现,每次荣显屹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他都无法拒绝荣显屹。 林舒扬认命地点了点头,双手也攀上荣显屹紧实的后背,低低“嗯”了一声。 “严仲奇是个极为理智之人,我先将仇泗的尸体送到他面前,就是在挑战他的理智,我私下让人查过,他与仇泗之间纠葛颇深,看见仇泗尸体的那一刻,他一定想把我碎尸万段都不解恨。 何副官虽然跟利通商行没有直接的关系,但这些年他从严仲奇那里也得了不少好处,你别看他长得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家里的姨太太比彭司令还要多。” 荣显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等着林舒扬接话。 果不其然,他一停顿,林舒扬便发出啧啧的感叹声,“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娶那么多姨太太,也不怕自己吃不消。” 林舒扬说完,荣显屹才接着说下去,“何副官从严仲奇那儿得到的钱财,数量必然不小,由此可窥一斑,但他们说到底其实也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严仲奇让他来偷印章,无非是觉得我们不可能会怀疑何副官,毕竟当初带领军队来分盘会的人就是他。 我和常雨已经审问过何副官,严仲奇让他得手之后立刻赶去苏州,张志闻也会派人在荣华门地盘之外的地方接应他。” “那张志闻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何副官被我们发现了的事。” 要不然这消息泄露出去了,还怎么把严仲奇骗过来? 荣显屹冷笑一声:“现在,想必已经知道了。” “啊?你是打算将计就计?” “没错,直接让何副官写信给严仲奇,说印章已经到手要严仲奇亲自来拿,但不管是用什么理由都太牵强,严仲奇不可能会上当。 所以我不仅将何副官被我们发现的事泄露出去,还顺便把他给放了,做戏得做全套。 我给他准备了一封信,只要他在逃避我荣华门追捕的同时,成功把信交到那个接应他的人手里,再经由此人送到张志闻手中,那这个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林舒扬微微思索了几秒,便明白了荣显屹的意思,“你故意放了何副官,却又不断派人追杀他,他若是不想死,必然会按照你说的,把信交给那个人。 但何副官一定会尝试真的逃跑,只要你派去的人够厉害,那他必然会认清现实。 经过逃亡的洗礼,沿途留下的痕迹便很容易被人查出来,当何副官把信交给那个人的时候,那个人一定会深信不疑。 我猜,那封信你其实是以何副官的名义写给严仲奇的,内容大概是:印章在我手里,但我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你必须来救我,除非见到你本人,否则我不会把印章交给任何人。 哦对了,最关键的一点,信上面一定会盖上那枚印章的印记,这样才能证明何副官确实拿到了印章。 这样一来,何副官偷了印章被发现,逃走之后又一直被荣华门追杀这件事情,就会变得更加真实可信。 可是信既然已经送到了张志闻手中,就意味着送到了严仲奇手中,经由张志闻传给严仲奇的消息,可信度更高。 我觉得这个计划已经很完美了,为什么你要说计划才只成功一半?” 第235章 什么叫节、制 趁着林舒扬说话的时间,荣显屹身体微微前倾,伸手将茶几上的水杯端过来,一口一口地将杯中的水尽数喝完,等他把水杯放回去的时候,林舒扬也刚好说完话。 他唇角向上勾了勾,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你很聪明,而且跟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这句话,倒是把俩人一起给夸了。 “这封信很关键,但是不能真的由何副官来写,想要让张志闻和严仲奇都相信这封信的内容,就要将他们每个人的心思都揣摩透彻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像何副官这样贪财怕死之人,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命和利益,他既然帮严仲奇拿到了印章,就一定会趁机索要财物,所以那封信里,还得加上一个筹码。 但是加了这个筹码,严仲奇或许会直接派人从他手里拿到印章,然后杀掉他,所以他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他会把印章藏在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并要求严仲奇亲自来把他送到江西地界,才能把印章交给他,这么做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灭口。 这封信的内容至此已经没有什么破绽了,但你要知道,这封信并不会直接交到严仲奇手里,而是要先经过张志闻的手。 印章对于让他们来说极为重要,掌握了印章就相当于古代皇帝手里握着玉玺一样,是权利的象征,严仲奇想要,张志闻这样的政客一定更想要。” 听到这里,林舒扬蹙起了眉头,“那这么说的话,张志闻恐怕不会立刻把信交给严仲奇了,他一定会想办法先找到何副官,可是这样一来,那信岂不是很难到得了严仲奇手里?” “不,这信一定会原封不动地到严仲奇手里。” 林舒扬身体微微后仰,跟荣显屹拉开了些距离,他望着荣显屹那胸有成竹的表情,大概猜到了原因:“你是说,严仲奇也并非完全信任张志闻,他在张志闻身边也安插了眼线?” “嗯,不管是秦广生,陈之宏还是张志闻,他都会安插自己的眼线,否则他这种人,是连觉都睡不安稳的,不然你以为严仲奇会放心让张志闻的人去接应何副官么?” “这倒也是,那这次,我们就让他有来无回!” 林舒扬说完就从荣显屹腿上站了起来,“白天睡太多,我现在睡不着看会书,你如果困的话,就自己先睡,不用管我。” 他拿起床头先前荣显屹看过的那本《孤独者》,脱了鞋子靠在床头看了起来。 可他刚翻开第一页,头顶就投下一片阴影。 他抬起头,看见荣显屹那双墨色瞳孔正灼灼地盯着他,嗓音微哑:“睡不着,不如做点别的事情。” 他一听,怒了,直接站在床上,低头瞪着荣显屹:“你都快奔三的人了,懂不懂什么叫节、制!” 荣显屹无辜地拉开床头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套棋盘和两盒棋子,“我是想问你,要不要跟我下一会象棋。” 林舒扬身形一僵,盯着棋盘看了好几秒才快速眨动了几下眼睛,而后别开目光重新坐下去,将手里的书举到脸前一厘米的地方,想要当做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一只手从上方将他手里的书按下去,似是并没有计较他刚才的误会,只重复问了句:“想不想跟我下一会象棋?” “咳、这棋盘是什么时候买的?之前我怎么没见到过?” “昨天刚买,据说是用乌檀木所制,手感极好,要试试吗?” “乌檀木?那我得试一试。” 片刻后,房间里响起轻微棋子落盘的声音,等棋盘上的棋子都摆好之后,林舒扬就开口道:“手感细腻,质地凉滑,确实不错,那我先走一步?” 荣显屹却摇了摇头,戏谑地望着林舒扬:“如果你能告诉我,节、制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就让你先走。” “”到底还是没把这一页翻过去。 林舒扬以掌抚额,语气消沉:“我错了,您先走。” 荣显屹唇角勾起,毫不客气地捡起一只马,先行一步。 最后两人下了个平局,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打破僵局,谁知这一僵就僵到了半夜。 荣显屹支撑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手下一动,走错了一步,林舒扬赶紧抓紧机会将了他的军。 “你输了。” 荣显屹叹气,一副后悔不及的样子。 虽然林舒扬知道荣显屹是故意的,但看见荣显屹那么努力做出的悔恨表情,内心还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次日一早,林舒扬便跟着荣太太一起去了赐恩寺。 出发前,荣显屹问了句:“要我跟你们一起吗?” 林舒扬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还是跟常雨把何副官那边盯紧一点,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就不好了。” “嗯,那你去。”荣显屹知道,林舒扬去赐恩寺一定是为了无名大师,而且这件事,林舒扬并不想让他知道。 他站在窗边,望着林舒扬和荣太太坐上车,杜庆很快便开着车消失在视线里。 他收回目光,转身去衣柜旁换了一套衣服,随即抬头瞧了瞧衣柜上方,那里有一块隔板,隔板上面放着一只红木盒子。 他盯了几秒,最终还是抬手将盒子取了下来。 …… 同样的清晨,陈子骞也刚换上一身衣服,准备出门。 可他刚推开房门,就看见空玄站在门前,身上还背着一个洗得有些发白的包袱。 看见包袱的刹那,他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就连看向空玄的目光也带着几分冷意:“你要走?” 空玄点点头,有些不敢直视陈子骞的目光,“我有点担心魔还会去温家,所以这几天我还是要住在温小姐家的。” “是她让你去的,还是你自己想去?” “呃,都,都有。”空玄内心有点纠结,因为他其实并不是很想住在温家,可是温小姐说了,如果他不去的话,那这次看风水的钱就不能给他。 赚不到钱,他拿什么还那只瓶子的钱? 况且,这温小姐出手阔绰,答应的报酬非常丰厚,他又实在很心动 第236章 教你什么是喜欢 陈子骞从鼻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既然如此,那你走了便别再回来。” 说完,便转动轮椅越过空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锦院。 空玄站在原地,突然觉得心口有点闷闷的。 陈先生好像是生气了,但是他说的也没什么惹人生气的话呀! 还有,这里本来就是陈先生的家,他只是暂住,既然陈先生说不让他回来,那他不回来就是。 空玄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几口气,才背着包袱向外走去。 穿过一道圆拱门时,他忽然被人拽住手腕,还没等他看清是谁,那人就猛地一用力,将他拉进怀中。 “陈、陈先生?”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起来。 他下意识挣扎,身体向后仰去,想要站起来。 陈子骞冷眼瞧着他巴不得远离自己的模样,手指倏地一松。 陈子骞松得太突然,空玄一时没收好力道,结果一屁股坐在了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 “哎呦~”他揉了揉屁股,心里想的是,这地面怎么比他们浮云观的地面还要硬。 “疼吗?”陈子骞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来。 空玄一抬头,就对上一双情绪复杂的琉璃色眼眸。 他张开嘴巴,还没说出话,陈子骞又问:“你们浮云观的道士,是不是都不能成婚?” “啊?”空玄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能的,只要还俗就可以成婚,我有一位师叔当年就是还俗了才成婚的。” “那你呢?” “我?”空玄眨眨眼,眼睛里满是迷茫,不明白陈子骞是指什么。 “我是说,如果你有了喜欢的姑娘,会还俗,然后跟她成婚吗?” 空玄忽然红了脸,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师父说了,像我这种迟钝的性子,哪个姑娘要是跟了我,得倒八辈子的霉,我不想害了人家姑娘,所以从来没有考虑过还俗的事。” 说完,他便打算从地上起来,可陈子骞却伸手按住了他肩膀,头也垂的更低了。 低到他一抬头,就能碰到陈子骞的鼻尖。 他不敢乱动了,甚至连呼吸都屏住。 耳边又响起陈子骞温和的声音:“那如果,温小姐说喜欢你,想要你跟她成婚,你会为了她还俗吗?” 他蓦地瞪大了眼睛,“温,温小姐为什么会喜欢,我?” “这不是重点,回答我的问题,”陈子骞极有耐心地在他耳边又重复了一遍,“如果她说喜欢你,你会为了她还俗,跟她成婚吗?” “我我不知道。” 听到这个答案,陈子骞放在空玄肩膀上的手指,慢慢游移至空玄下颚,而后捏住,轻轻将空玄的头抬起来,目光相对,“你不知道什么?是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这么做?还是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喜欢?” 空玄睁着大眼睛,目光却从陈子骞的眼睛一直落到那张丰润的唇上,他根本没听清陈子骞说了什么,只听见自己心跳如雷的声音。 然后,他就咽了口口水。 “怎么不说话?” 空玄这才回神,“我说什么?” 望着空玄这副傻气十足的模样,陈子骞忽然笑了,他松开钳制着空玄下巴的手指,仰着头坐在轮椅上大笑起来,就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笑得异常酣畅。 空玄更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了,只能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拍了拍屁股上和包袱上的灰尘。 “空玄,我教你!”陈子骞停止了笑声,仰头望着空玄。 “你想教我什么?” 陈子骞唇角勾起,温声道:“教你什么是喜欢,也教你如何去喜欢人,你不用听林舒扬的话去平乐歌舞厅,等时机到了,你想要的答案,我都可以告诉你。” …… 赐恩寺。 林舒扬跟着荣太太恭恭敬敬地给佛像上了香。 这赐恩寺从外面瞧着面积倒是不大,只能算是一个小庙宇,前殿的佛像却不小。 三米多高的金身看起来宝相庄严,一双慈悲的眼睛悲悯地望着远方,仿佛真的能普度众生。 他将带来的一卷小额银票交到小和尚手中,说是香火钱,小和尚一时看不出来那一卷银票到底有多少钱,心里估摸着肯定不少,嘴角的笑差点压不住。 但还是忍着内心的喜悦,说了些“施主慈悲心肠”“佛祖必会保佑”之类的场面话,随后便一溜烟跑去了后殿。 荣太太从蒲团上站起来,又虔诚的双手合十弯腰拜了三次,而后才转过头来说话:“舒扬,我待会要去后面静室跟随住持和小师父们一起诵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林舒扬连忙摇了摇头,“诵经我就不去了,我想在这里四处转转,您大概要诵到什么时候,我到时候直接在车里等您。” 荣太太笑了笑:“我就是随便问问,知道你们年轻人都不喜欢诵经,瞧把你吓的,那你待会最好找个小师父领着,慢慢看一看,我大约要一个小时后才会出来,不着急的。” “……嗯,我知道了。” 荣太太刚走,先前收了他香火钱的小和尚就小跑过来,快跑到他面前时才放缓脚步,而后双手合十念了一句法号,“阿弥陀佛,施主,我师父知道您来了,特意让我来请您去禅院坐一坐,喝杯清茶。” “你师父?”林舒扬心里感慨了一番,他前脚才捐了香火钱,后脚就被请去喝茶,看来不管是在哪儿,都得有钱才行呐! 小和尚点点头,“我师父法号无名,施主请跟我来。” 无名 这倒是巧了,他也正好想要见一见这位无名大师呢! “有劳小师父带路。” 绕过佛像,林舒扬跟着小和尚来到后殿,跟他想象中不一样,赐恩寺从外面看着面积不大,里面却内有乾坤。 只不过这里大多房间都是空的,香客太少。 小和尚领着他走了大约近十分钟才来到一处院门前,“施主,我师父就在里面,您一进去就能看见他了。” 第237章 为了让他永远也见不到他么…… 他点点头,小和尚便离开了此处。 面前的院门用的是朱红油漆,只是年岁太久,上面的颜色不规则地脱落下来,看起来有些破旧。 他推开木门,向里面走去。 这院子不大,院墙边上有一棵老树,此时是初夏,老树上长满了青葱葱的嫩叶,微风吹过,地上的树影都轻轻摆动起来。 那树影中摆着一张石桌,石桌旁的木凳子上坐着一名身穿灰色僧服的老和尚。 林舒扬走过去,看见那老和尚留了一下巴的灰白胡须,脸庞清瘦,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气质。 那老和尚手中正在泡茶,石桌上摆着一只茶壶,三盏茶杯。 老和尚将其中一盏泡好的茶杯推到他面前,呵呵笑了两声:“既然来了,就坐下尝一尝,这是寺里的清茶,味道寡淡,最适合清心凝神。” 林舒扬笑了笑,坐在木凳上,将面前的茶杯端起来拿在手里,用指腹轻轻摩擦着杯身,“无名大师似乎早就知道我会来,连开水都提前烧好了。” “若是连这点都算不到,我这司命神君的名号岂不是白叫了。”无名捋了捋灰白胡须,眼中笑意不减,说出的话却让林舒扬手里的茶杯差点滑下去。 林舒扬将茶杯往石桌上一放,整个人倏地站起来,抬手就揪住了老和尚的衣领,“你t还真是司命那老家伙!” 老和尚身子半吊在空中,先前那副得道高僧的气质荡然无存,“我都说了让你先喝口清茶,你偏拿在手里玩,你看看你看看,脾气收不住了!你先松手,有话好好说。” 林舒扬却揪得更紧了,眸光里除了气愤还多了一丝探究:“不对,司命那老家伙怎么可能没把自己封印起来?你真是他?” 老和尚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手一直扒拉着领口。 林舒扬松开手,老和尚才得到喘息,狠狠咳嗽了几声。 等他抚平了呼吸,林舒扬已经坐在凳子上,一边抿着清茶,一边气定神闲地看着他,“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和尚清了清嗓子,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哆哆嗦嗦地抿了一口,“我只是一缕神魄转世,身体孱弱,寿命不多,可禁不住你刚才那样折腾。” “是吗?”林舒扬似笑非笑,“我敢保证,如果你没有给我想要的答案,你的寿命还会更短。” “你唉,罢了罢了,左右我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见你,你想要问什么,我告诉你便是。”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我跳下轮回台之后,会跟苍龙相隔那么远,整整九十三年的时间,要不是我提前有准备,说不定苍龙老死的那天我还没出生,”林舒扬眼眸微微眯起,盯着老和尚的目光透着几丝危险气息,“当时只有你知道我要跳轮回台的事,你说,是不是你在暗中搞鬼?” 老和尚摆摆手,一脸无辜状:“你要跳轮回台的事又没告诉我,我哪儿知道呀,更别说搞鬼” “你当初跟我说那些话,明里暗里不就是让我也跳下去找苍龙嘛!”林舒扬冷哼,“再说,若是连这点都算不到,你司命神君的名号岂不是白叫了。” “咳、那个,这事,你还真冤枉我了。”老和尚将凳子向后挪了挪又继续说:“你难道就没怀疑过,是苍龙在搞鬼吗?” “苍龙?”林舒扬愣了一下,忽然想起在苍龙跳轮回台之前,似乎在那周围徘徊过几圈。 “是啊,他在轮回台边上刻下法阵,在他跳下去那一刻才启动,所以只要有人跳下去,就会跟他错开近百年的时间,可那时候除了你,不可能还有别人会跳轮回台了。” 所以,苍龙是故意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永远也见不到他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和尚反问:“你觉得呢?” “他是为了,不想让我纠缠他。”林舒扬垂下头,回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画面。 因为苍龙从来都没有回应过小石头的喜欢。 不不对! 林舒扬抬起头,“你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话,是我不知道的?” 老和尚将凳子又往后挪了挪,“我就是把告诉你的那句话,也告诉过他,他以为你会因他而消散,所以” “所以他故意刻下法阵,就算我跳下轮回台也永远见不到他!这样,我们不遇见,就不会应验你说的那句屁话了!” 林舒扬再次站起,大步走到老和尚面前,气势汹汹地将人从凳子揪了起来,“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这张破嘴,你说你天天干点什么不好,整天净研究煽风点火鼓动人心这些旁门左道,我看你不应该叫司命,你应该叫撕大嘴!” 老和尚憋红了脸,“你生气归生气,人身攻击就有点不道德了。” “你配说道德这两个字吗?”林舒扬被气笑了,“是,你掌管世间命格了不起,可为什么一出事,别的神族都在明哲保身,苍龙却要被你忽悠来解决什么大劫难?还说什么非他不可,你觉得自己就道德了吗?你觉得自己就公平了吗!” 说完,林舒扬松开手,深深呼出一口气,这些话憋在他心里太久,现在说出来倒是觉得舒畅了许多。 老和尚跌坐回凳子上,伸手拍打着心口顺气,语气倒是有些委屈:“我只是一缕神魄,你跟我发这么大脾气也没用不是。” 林舒扬直接坐在石桌上,低头望着老和尚问:“如果你不想挨揍,那就说点实在的,那场大劫到底是什么?具体又会在什么时候到来?说清楚点!” 老和尚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一旁整了整僧服,随后挺直脊背,双手背到身后重重叹息一声,“我来此间本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情,要不是你性子太急我早就说到这儿了。” 林舒扬冷眼瞧着老和尚,语调清冷:“说下去。” 第238章 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老和尚点点头,转过身背对着林舒扬,一只手伸出来捋着灰白胡须,身姿傲然,颇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气质。 “想必你已经见过那股浊气,它生于天地初开之时,囿于混沌之中数年,直到两千多年前,它才渐渐生出自己的意识,后来又逐渐有了形态,但它那时候只能作为一股黑色的浊气游荡在世间。 它虽然有自己的意识,但大多数时候它跟那些山林里的植物区别并不大,通俗点说,它是没有任何智慧的,只是凭着本能汲取能量壮大己身。 难过、痛苦、悲伤、愤怒,这些从人身上产生的负面情绪都能成为它的养料,经历了数千年的汲取,它才有了如今的形态和智慧。” “你的意思是,那个被我们称之为魔的东西,其实是一股浊气?”林舒扬眉头紧蹙,他知道清气,却还是头一次听说浊气。 老和尚点头:“我说这件事非苍龙不可的原因,是因为当年苍龙在一场大战中脊骨被利器重伤,染了疫气险些丧命,是女娲娘娘将封存在九曦印里那至纯至净的清气引出来,为他洗伐筋骨才救了他一命。 那清气世间仅存,自此便与苍龙融为一体,而这世间唯一能克制浊气的恰好就是那股存在于苍龙体内的清气,所以这件事,非他不可。” 林舒扬这次却沉默了。 他没想到,这件事背后,竟还有这样的渊源。 老和尚转过身,见林舒扬一脸沉思的模样,忽然问了个问题:“你知道,什么地方人的负面情绪才最多吗?” 林舒扬抬头,思忖道:“每个人都有负面情绪,但要说最多这恐怕很难定论。” 老和尚呵呵一笑,下一刻又严肃起来,“这世上,只有战争才会产生不可估量的负面情绪。 从战国到秦统一中原,这期间大战小战无数,那股浊气不仅生出了自己的意识,还有了形态。 千年前宋金战争之后,那股浊气又生出了智慧,这千年来它从未停止汲取养分,如今它有‘转生’这样的灵物在手,能够汲取的养分只会更多。” “等等,”林舒扬打断老和尚,“你说它是靠汲取负面情绪才变成现在的形态,可是为什么我们见到的那东西,吸食的却是人的生机?” “你若是每天都吃素也会厌烦没胃口的,有了智慧之后,它换换口味不是很正常嘛!” 林舒扬对于这个回答,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感情这浊气还知道荤素搭配了? 老和尚摆摆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接下来有足够的负面情绪供它食用,它就能凝结出自己的实体,到那时候,这世上便再没什么东西能克制住它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虽然有时候我说话不太中听,但,绝无妄言!”说这话时,老和尚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认真。 接下来的中国会发生什么,林舒扬心里一清二楚。 历史课本里的话他至今都铭刻于心,现代的繁荣昌盛都是先辈们用血肉换来的,他们是为了保卫大国也是为了守护小家。 他们付出了自己的全部,以血肉之躯铸就了无数的不朽传奇 可不曾想,这竟会成为一股浊气成长变强的契机。 林舒扬心中生出一股气性来,恨不得立刻将那股浊气找出来挫骨扬灰。 即使豁出性命,即使本体消散,他也在所不惜! “苍龙的脊骨和龙筋都在我手中,司命,如果撇开苍龙,我要怎么做才能把那股浊气彻底消灭?” “你?你不行。”老和尚老神在在地摇了摇头。 “我为什么不行?”林舒扬眸光一沉,“你并没有告诉过苍龙清气的事情,否则他不可能把本体封存在玉琼峰,既然你刻意不告诉他,难道不是为了让我来做这件事吗?” “苍龙是守护东方的神,这件事,只能由他来做,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宿命,任何人都无法替代。 至于我为什么不告诉他,那是因为,以苍龙的性子若是他知道了,恐怕等不到跳轮回台,他早就以己身跟那浊气同归于尽了。” 林舒扬下意识攥紧手指,语调里已经染上了急躁之意:“那现在呢?你在这里等我到底是为了告诉我什么?” “世上之事皆有缘法,你要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老和尚眼看着林舒扬按响了十指,立马向后退了两步,语速极快地问了句:“那枚平安符你可还带在身上?” “带了,然后呢?”林舒扬面色不善,目光冷冷盯着老和尚。 “十天之后,那浊气会再出现,你戴好平安符,或许能保你一命。” “保我一命?那苍龙呢?他会如何!” “他他自然有他的命数,咳、这个,我真的不能透露给你。” 林舒扬向前走了两步,老和尚忽然往地上盘腿一坐,双手合十闭着眼睛道:“就算你现在打死我,我也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老和尚闭着眼睛等了半天,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生怕林舒扬真的走过来暴揍他一顿。 可他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动静。 睁开眼,他才发现林舒扬整个上半身都趴在石桌上,一动不动,侧着的脸上瞧不出神情,就连目光都有些木然。 “你” “我没事,石桌凉,降火。” 老和尚闭了嘴,不敢再说话。 十几分钟后,林舒扬才从石桌上起身,他走到老和尚面前,半蹲着跟老和尚平视,嗓音轻缓:“我知道,对于不能说的你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不过今天你已经告诉了我许多事情,谢谢你,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说到最后,林舒扬唇角向上勾起,那笑容甚至称得上灿烂。 说完,他起身抬头看了一眼那棵缀满嫩叶的大树,目光悠远而坚定。 “老家伙,其实在这里见到你我挺高兴的,但,希望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话音落地的时候,林舒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朱红木门里。 第239章 差距越来越大 老和尚也抬起头,望了望头顶那片绿意盎然的枝杈,而后微微笑了笑。 片刻后,他才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气喘吁吁地走到石桌旁坐下来,翻开第三盏茶杯,倒了一杯清水进去。 等那水声停止的时候,开着的朱红木门里出现了一道身影,那身影气质出尘,一步一步地朝着石桌走去。 老和尚将茶杯推到对面之后,才抬起头看向来人。 低沉轻缓的嗓音响起:“司命神君,好久不见。” 老和尚微微一笑,“的确是很久了,行路易渴,坐下喝杯水!” 林舒扬在车里跟杜庆聊了几句,荣太太便从赐恩寺里走了出来。 这一趟赐恩寺之行,让他想明白了一件事,所以回荣府的路上,他看见的风景都觉得格外顺眼。 回到荣府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荣太太有些累,便回了房间休息。 杜庆从厨房端了一碗滋补热汤,脚步刚踏上楼梯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哎呦,差点忘了,我还得去检查检查阿七的课业才行。” 杜庆连忙又下楼,结果刚走两步又发现自己手里还端着汤,一时间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老糊涂了,站在原地笑了两声。 林舒扬从厨房清洗完双手走出来,看见的就是这幅情景。 “杜叔,笑什么呢?” 杜庆转头看过来,脸上的笑又好笑又无奈:“我笑自己年纪大了,老糊涂了!我这本来想把汤端去给太太的,一上楼又想起来阿七还在后院,我得去给他检查检查课业,我这刚想往后院走,才瞧见自己手里端着汤碗。 你说我急什么?我把汤送去给太太,然后再去后院不就成了吗?结果我这,还骑虎难下了!” 最后一句,杜庆明显有开玩笑的嫌疑,再加上那笑到眼睛都眯成一条缝的表情,林舒扬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杜叔,你开了一上午的车太累了,这样,你把汤端去给太太然后回房间休息一会,阿七的课业我去看。” 杜庆一想,连忙点了点头:“也好,去赐恩寺之前,我给阿七布置几道算术题,还有一本《论语》让他抄写下来,你帮着看看就行。” “好,我知道了。” 杜庆这才端着汤碗往楼上走去,一边走还一边笑着摇了摇头,心说,这人呐,不服老不行咯! 林舒扬来到后院,看见凉亭里不止坐着阿七,还有狗蛋。 阿七手里拿着毛笔,正一脸认真地在纸上挥墨,应当是还在抄写《论语》。 而狗蛋则是安静地坐在一旁,下巴搁在石桌上的两条手臂上,趴在阿七对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阿七。 他刻意放轻了脚步慢慢来到狗蛋身后,正在执笔的阿七发现了他。 他连忙将食指竖在嘴唇上,示意阿七别说话。 阿七丝滑地移开视线,继续认真地抄写文字,仿佛刚才他只是随意地抬了一下眼而已。 狗蛋对此一无所觉,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虽然他不喜欢写字,但特别爱看阿七写字的样子。 那让他有一种,很微妙的满足感。 就在他探究这种满足感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的时候,一只手忽然重重拍上他的肩膀。 他吓得立马从凳子上跳起来,“谁!谁偷袭我!” 林舒扬闪身躲开狗蛋的拳头,站到阿七身旁。 狗蛋这才看清来人,有点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你干嘛要故意吓我?我的心都差点跳出来了。” 林舒扬故作严肃地盯着狗蛋,沉声道:“我这是在试探你的警惕性够不够灵敏,你忘了,我教你开枪的时候就说过,有时候我们开枪除了要瞄准目标之外,还要警惕自己有没有被别人瞄准。” 狗蛋眨了眨眼,垂下头,“哦,我刚才没太注意。” “那下次你可得提高警惕了。”林舒扬伸手拍拍狗蛋肩膀,一副老师傅语重心长的模样。 “我知道了。” 一直旁观的阿七此时忽然说了句:“狗蛋哥,你看不出来,他就是故意吓你的吗?” 狗蛋一抬头,就看见林舒扬嘴角压抑不住的笑,顿时明白过来,他被捉弄了! 心头一时气恼,二话没说就一拳挥了过去。 林舒扬眼疾手快地抓住狗蛋手腕,“我错了我错了,下次我保证不会再吓你了,真的。” 狗蛋奇怪地看他一眼,嘀咕道:“你好像变了。” 林舒扬咧嘴一笑,“是变得更帅气了吗?” 狗蛋却摇摇头说:“应该说,是之前的你变了,现在的你倒是跟我最开始认识的你比较像。” 林舒扬挑了挑眉梢,他那些分裂出来的性格大相庭径,就连狗蛋都能看出来不对劲,也难怪每次荣显屹都能立刻区分出来。 “说话别这么老气横秋的,你才十七岁不是七十岁,”他敛了笑容岔开话题,“对了,杜叔今天开车有些累,我答应他来看看阿七的课业,阿七,你的算术题拿来我看看。” 阿七将一旁装订好的册子拿过来,翻开其中一页。 林舒扬看了两眼,发现杜庆手写的算术题都是些经典的题目,譬如鸡兔同笼,买邮票等。 而阿七的答案,虽然过程有些繁杂,但最终的答案却都是对的。 他不由得仔细打量了阿七一眼,这才清醒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学习的进度就赶上了四五年级的学生,这孩子莫不是个天才? “怎么了?我解的不对吗?” 林舒扬回神,指着鸡兔同笼的题目说道:“你解的都没错,但是我这里却有一个更好的解题方法,要听吗?” 阿七不假思索地点头,眼眸中一片认真之色,“听。” 林舒扬拿起一旁的铅笔在册子上唰唰写了起来,“这个解法叫做一元一次方程,我们可以假设” 阿七听得聚精会神,偶尔还会提出自己的疑问。 而狗蛋站在一旁,却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满眼都是大写的懵。 他无措地捏了捏衣角,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恍然间他才惊觉,原来不知不觉中他跟阿七之间的差距已经变得越来越大了。 第240章 关于苍龙的记忆他又知道多少? 从前,他是说一不二的狗蛋哥哥,不论他说什么,阿七都不会反对。 还会一脸崇拜地盯着他看。 可是自从阿七好了以后,他说的话就再也不会有人言听计从了,甚至他所拥有的那点微末的学识,在阿七面前也变得越来越幼稚,越来越不堪一击。 虽然这一点让他有时候感到挫败,但阿七能好起来,他还是从心底里为阿七感到高兴。 他挪了挪脚步,轻轻地离开后院,没在那里继续待下去。 他靠在荣府大门外的墙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信纸,这张看了无数次的信已经被揉得快要看不清上面的字迹了。 十几分钟后,他再次将信纸踹进口袋,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而后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 半小时后,阿七终于将林舒扬所说的一元一次方程理解了个大概,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不停地举一反三,反复求证。 林舒扬都差点答不上来他的问题。 “阿七,你要是小时候没伤了脑袋,现在说不定已经是个举世闻名的人物了。” 阿七停下手中的笔,淡淡说道:“其实我父亲很出名,他姓胡,曾在上海中等商业学校和南京高等商业学堂都就读过,我记得小时候我母亲经常在我面前夸他是这个世上最聪明的人,只不过,我五岁的时候他就去世了,记不清他的样子,到现在估计也没什么人还记得他了。” “那你的聪明应该是遗传,”林舒扬伸手想揉一揉阿七的头发,可是却被阿七躲开了,“揉一下又不会变笨。” “万一会呢?”阿七说得一本正经。 林舒扬只好收回手,没打算讨论这个问题。 谁知阿七又说了句:“还有,我听说拍人肩膀会长不高,你以后还是别再拍狗蛋哥的肩膀了。” “你相信这些道听途说的话就算了,怎么还管上别人的事了?”林舒扬觉得狗蛋那老气横秋的语气可能是跟阿七学来的。 “狗蛋哥才不是别人。” 林舒扬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但他一个二十多岁的人了,也不能跟一个小孩斤斤计较这些,“行行行,我才是那个别人,一会该吃饭了,你把东西收一收,等吃完饭再过来研究。” “等等,”阿七执着地看着林舒扬,“你先答应我,以后不再拍狗蛋哥的肩膀才行。” 林舒扬双手环抱,看向阿七的目光变成了探究,“我为什么要答应你?这是狗蛋他自己的事情,若是他不喜欢自己就会跟我说,你凭什么来管他的事情呢?” 阿七目光闪了闪,垂下眼帘低声道:“也许我现在还没有资格来管,但将来我一定有资格。” 林舒扬不假思索道:“那就等你将来有资格了再管不迟。” “喂,”阿七站起来走到林舒扬面前,目光澄澈,“只要你答应我,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跟荣少有关。” 林舒扬摸了摸鼻尖,“那你先说来听听,我再考虑要不要答应你。” “不行,你先保证,我再说。” “你这小孩”林舒扬说话间,趁着阿七不注意,抬手便撸了一把阿七的头发,随后才点头道,“行,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拍狗蛋的肩膀了。” 阿七理了理被林舒扬弄乱的头发,嘴里嘟囔了一句:“幼稚。” “说,到底是什么事?” 阿七这才说道:“今天你跟荣太太走后,没过多久,我就坐在这里,看见三楼荣少房间的窗户里忽然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虽然那时候太阳才刚出来不久,但那道光芒比太阳还要耀眼,就像彩虹一样,极为眩目。 我原本想去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一敲门,就被荣少赶走了,大约半小时之后,我才看见荣少从房间里走出来,可是他当时的表情很奇怪,就像” “就像什么?” 阿七皱着眉细细思索着形容道:“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的荣少身上总带着一股能冻死人的冷劲儿,但今天我看见的荣少,虽然也冷,却并不令人感到害怕,反而让人觉得有些亲和。” “我知道了。”林舒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说完这句话便拔腿向三楼跑去。 回房间的路上,他感到一阵惊慌和害怕,可当他真的打开房门从衣柜里拿到那只红木盒子的时候,心里反而又平静了下来。 他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空荡荡的,嘴角蓦地溢出一丝苦笑。 他怎么就忘了,五色石都在荣显屹身上,若是他真的想要探究这红木盒子,那骨鞭必会产生感应。 骨鞭和封杀原本就是从苍龙本体上抽取出来的,有五色石做媒介,它们跟苍龙很容易就能融为一体。 更重要的是,封杀里面还存有他的部分记忆。 现在红木盒子里的东西都不见了,再结合阿七所说,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荣显屹已经融合了苍龙的部分本体,那么……关于苍龙的记忆他又知道了多少? …… 白天还是阳光明媚,到了晚上却阴云沉沉,天空开始飘起层层细雨。 林舒扬站在窗边,透过连绵细雨看见荣显屹的车缓缓驶进荣府大门。 车灯将雨点照得一清二楚,但坐在车里的人却看不清面貌。 他将淡蓝窗帘拉上,转身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孤独者》翻到上次折起来的那页开始看起来。 房间的门是开着的,他坐下不到三分钟,就听见楼梯上传来极具节奏感的脚步声。 一下一下的,每一声响都仿若敲击在他心间。 他不知道荣显屹若是有了关于苍龙的记忆,会如何对待他。 毕竟,苍龙从未回应过他的感情。 握着书本的手指,寸寸收紧。 荣显屹推开虚掩着的房门,看见林舒扬安安静静地斜躺在沙发上,一只手将书本捧在脸前。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林舒扬的脸刚好被那本书遮了个严严实实。 他目光微微下移,看见林舒扬大开的领口之下,一片冷白肤色的胸膛。 他随手关上房门,视线从胸膛又游移到衣摆下方,那截像是刻意露出来的劲瘦腰身上。 他忍不住滚动了两下喉结,抬步向着沙发走过去。 第241章 就在这里,可以吗? 林舒扬异常的安静,直到荣显屹抽走了他手中的书,他才弯起眉眼,笑着说了句:“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荣显屹将书本随手放在茶几上,另一只手却拉了拉林舒扬掀开的衣摆,又拢了拢林舒扬敞开的领口。 做完这一切,他目光才稍稍平静几分。 林舒扬望着那只停留在自己领口的修长手指,眸光一暗。 下一刻,他趁着那只手还未收回去之前,伸手扣住了荣显屹手腕。 而后借着力道,整个人都从沙发上弹起来像一个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地缠在荣显屹身上。 他生涩地撬开荣显屹的唇瓣,又横冲直撞地啃咬上去。 像是在努力求证着什么。 动作急切又猛烈。 两分钟之后,他停了下来,心也猛地坠落下去。 因为不管他怎么挑逗,对方似乎都毫无反应。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他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又狼狈又可笑。 他微微后退,垂着眸不敢去看荣显屹的表情,盘在腰间的腿也放了下去。 他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苍龙不会喜欢小石头,可是荣显屹却能喜欢林舒扬? 而现在,就连荣显屹也不会再喜欢他了吗? “呵~”他不禁笑出声音来,觉得命运真是可笑。 他慢慢松开双手,一时间心头有些茫然。 他觉得自己是应该说点什么的,可是张开嘴,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忽然,他脸颊被覆上一片温热,细细将脸颊上的凉意一一吻去。 “哭什么?你勾完我就跑,我还没哭呢!本来想看看你能主动到什么地步,现在知道了。” 他呆呆望着眼前之人,差点忘了呼吸。 难道,荣显屹此刻并没有跟封杀里他保存的记忆融合?也没有关于苍龙的记忆? 荣显屹吻完他脸颊上的泪,又开始吻上他的唇角,之后是唇瓣,牙齿以及更深处。 “怎么,刚才不是很主动么?现在又退缩了?”亲吻的间隙,荣显屹在他耳边低低说道。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声音便又被淹没下去。 巨大的惊喜袭击着他的脑海,身体上每一根神经都变得兴奋起来。 直到荣显屹将他压倒在沙发上,他才得到片刻喘息。 “就在这里,可以吗?” 又是“可以吗”…… 林舒扬甩开脚上的鞋,脚尖顺着小腿一直向上,直到勾住荣显屹腰背。 看着对方眼底越来越浓厚的yu色,殷红的唇轻轻勾起,随即仰起头附在荣显屹耳边低声说了句:“今晚随便你在哪里都可以,还有……” “还有什么?” “天不亮,不准睡!” 荣显屹几近崩溃的理智因着这句话彻底失控。 从沙发到浴室,再从浴室到chuang上…… 整个夜晚,整个房间里都留下了他们激烈又疯狂的痕迹。 …… 三天后,常雨带来消息,何副官已经顺利地将那封信交到了接应之人手中。 但做戏做全套,何副官如今依然在被人搜捕追杀,一切都在按照荣显屹设想的方向发展着。 从书房出来之后,常雨将一盒骨灰交给了林舒扬。 “这里面是刘婶的骨灰,她不是荣华门的兄弟,但她说到底也是受了我们荣华门的牵连,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交给你比较合适。” 林舒扬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骨灰盒,“常雨,谢谢你。” “不客气。” “晚上留下吃饭,我记得以前我们一起约了去喝酒,结果没去成,择日不如撞日,你看今天怎么样?” 常雨也想起来,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他眉梢一挑,语气颇为挑衅:“好啊,不过你行吗?我可不跟一杯就倒的花架子喝。” 林舒扬肆意一笑,瞬间被激起了胜负欲:“那我们就试试看,今天到底谁先喝趴下!” 晚饭端上桌,林舒扬和常雨只是简单吃了几口,他们心照不宣,都打算饭后端两碟小菜去后院凉亭喝。 况且,荣太太还在饭桌上,他们就算喝也不好放开肚子喝。 见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林舒扬和常雨便一起站起来,可还没等他们动作,狗蛋突然敲了敲餐厅的门。 “狗蛋?你怎么来了?吃晚饭了吗?如果没吃的话我让厨房把饭菜再热一下。”荣太太率先开口。 “谢谢荣太太,我已经吃过了。”狗蛋一边回答,一边将在场的人都一一扫视了一圈,他向里面走了几步,才说:“荣太太,荣少,我今天是来辞行的。” “辞行?你要去哪儿?” 荣太太话音刚落,阿七手里的勺子和瓷碗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狗蛋哥,你离开这里,还能去哪儿?” “我……”狗蛋有点不敢直视阿七的目光,但他想到自己跟阿七那越来越大的差距,又抬起头直视着阿七。 坚定开口:“我有个表舅在南京做陶刻,前段时间他给我写信,问我想不想去跟他学手艺,我想了很久,现在富贵帮已经归纳入我们荣华门,在上海滩没有人能再威胁到荣少了,我继续留在这里也派不上什么用处,所以,我想去南京跟着我表舅学习陶刻。” “学陶刻?那可是门好手艺,多少人想学都学不来的呢!”荣太太的语气颇为赞同。 荣显屹站起来走到狗蛋身边,只淡淡说了句:“我当初救下你并不是为了要你替我做事,做陶刻固然辛苦,但却能让你以后都能吃饱饭,你若是做好了决定,我不会拦你。” “荣少,我……我以后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林舒扬也走过来伸出手,刚要拍拍狗蛋肩膀,伸至半空时又收了回去,语气故作轻松道:“别整得跟儿子和老父亲告别一样,你那表舅靠谱吗?你见过他?” 狗蛋点点头,“嗯,前几年我父母还带我去南京看过他,他对我也很好。” “那就行,人总要有一门手艺才能更好地在这世间立足,我支持你。” 常雨也笑了笑说:“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狗蛋还没来得及回答这个问题,就见阿七向他走过来,沉着脸,不由分说地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去。 第242章 备车,我要去温家! 林舒扬望着阿七和狗蛋的身影嘀咕了句:“看不出来,阿七这小子平时吃得不多,力气倒是不小。” 狗蛋基本上是被拖着离开的。 常雨走过来蹙着眉,“阿七和狗蛋……吵架了?” “不用管他们了,他们俩感情好着呢!狗蛋要离开,最难过的恐怕就是阿七了。”林舒扬抬手搭上常雨肩膀,低声问道:“你知道酒在哪儿吗?” “当然知道。” 这番低语使得荣显屹侧目,不过他并没有听清说的什么,只投来询问的目光。 林舒扬咧嘴一笑,“那个,我跟常雨有点事要谈,就先走了,晚点再回去。” 说完,便勒着常雨的脖子迅速向后院走去。 不一会,厨房里的人都走了,只有收拾厨房的佣人还在收拾餐桌。 林舒扬和常雨蹑手蹑脚地溜了回来,一个找了两盘花生米,一个去拿酒。 常雨轻车熟路地从厨房里拿出几瓶酒来,出餐厅时刚巧碰见从外面回来的阿七。 阿七垂着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常雨喊住他:“阿七,狗蛋已经走了吗?” 阿七抬起头看了常雨一眼,眼眶一圈还有些未干的湿意,“嗯,他买了明天的火车票,不过,他让我告诉大家,谁都别去送他,他怕自己会舍不得大家。” “这家伙……”常雨无奈轻笑一声,他知道,狗蛋其实就是不想麻烦大家。 林舒扬也从餐厅走了出来,目光惊诧:“阿七,你嘴怎么破了?” 他记得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 闻言,阿七眼中露出些许慌乱的神色,但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却并没有什么异常。 语气也很淡定,“哦,刚才走路不小心磕墙上了,没事,过两天就能好。我先回房了。” 说完,便迈着急促的步伐离开。 磕墙上了? 林舒扬眨眨眼,觉得阿七这话不太可信。 常雨向前走了两步,“走,待会这酒要是不够,我再来拿。” “那得看你到时候,还能不能站得起来了。”林舒扬语气颇为挑衅。 随即也端着手里的盘子跟在常雨身后向后院走去。 …… 夜凉如水,月如钩。 陈子骞正在锦院院子里用拐杖练习走路,锻炼腿部肌肉。 大约走了十分钟的样子,他便将拐杖放在一旁,坐回轮椅,又从矮桌上拿起一盏茶轻轻抿了一口。 这时,管家从院门处走了进来。 看见陈子骞跟前几次他来时,一模一样的动作,管家下意识打了个冷战,才小声说道:“少爷,空玄小师父……还是没有回来。” 握着茶杯的手指渐渐缩紧,声调立马冷了下来:“我知道了,十分钟后再确定一次。” “是,少爷。”管家应完调头就走,生怕再待下去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般。 “等等。” 管家立刻顿住了脚步,缓缓转身,“……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陈子骞转动轮椅向外面移动,一边转一边说:“备车,我要去温家!” “好的少爷。”管家连忙跑进房间给陈子骞拿了一件外套,又连忙跑到轮椅前头去给陈子骞备车。 陈子骞到达温家时,刚好九点半。 那天他说要教空玄什么是喜欢,空玄虽然答应了,但最后还是背着包袱来了温家。 他大概能猜到空玄之所以这么坚持的原因! 为了赔那只瓶子的钱。 他不缺钱,也没指望空玄真的能把这笔钱还给他。 但,这是目前他和空玄之间联系最深的关系,若是他说了不用还,空玄说不定转身就回浮云观去了。 来温家之前,空玄跟他说好了,三天之后一定会回去。 可他从清晨等到日落,从日落等到夜临,空玄始终没有回去。 他倒是要看看,这连陈府一半面积都没有的温家,到底有什么风水是需要看三天都看不完的! 见到温寒珊的那一刻,他连借口都懒得找,直接便问:“空玄在哪儿?我来带他回去。” 温寒珊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陈会长如今倒是坦白,但你要带他回哪儿去?陈府吗?可是陈府是你的家,又不是他的家,难道你还打算让他在你那儿住一辈子不成?” “这一点,就不劳烦温小姐操心了。” 温寒珊却摇了摇头:“不不不,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操心一下的。” 陈子骞无心跟温寒珊纠缠,只冷冷重复了句:“空玄到底在哪里?” “别急呀陈会长,”温寒珊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陈子骞面前,微微俯身,“空玄就在温家他跑不了,不过在你见到他之前,我想跟你谈一谈我们之间的事。” “我们之间的事?” “对,我有一个想法,说出来你听听?” 陈子骞盯着温寒珊看了一会,微微一笑:“不想听。” 温寒珊直起身子,目光跟陈子骞错开,因为她总觉得,那双好看的琉璃色眼眸,似乎能把她看穿似的。 “你不想听,但我还是要说,我想跟你结婚,而且越快越好。” 结婚? 陈子骞唇角发出一声嗤笑,“温小姐在开什么玩笑?我为什么要跟你结婚?我们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温小姐可别告诉我,你喜欢我。” 温寒珊摇摇头,“我不仅不喜欢你,甚至还有那么点讨厌你,但我别无选择。 你放心,我说的结婚只是名义上,等时间一到我立马就可以登报离婚,如果你觉得吃亏,我可以每年从温家商铺抽出一成的利润给你。” “一成的利润能有多少,你觉得我会缺你们温家那点钱?比起这点,我倒是更好奇,是什么原因能让温小姐自降身价,做出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温寒珊垂下眼帘,一向要强的她此刻却一脸落寞与颓败,“我爷爷病重,医生说没几个月好活了,他最想看到的就是我能找个合适的人嫁了,这样他便能没什么遗憾。” 原来是这个原因。 陈子骞想了想:“虽然你的理由很感人,但我并不想答应你。”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看不上你给的价码而已。” 温寒珊秀眉紧蹙,转念又道:“难道你不想知道,空玄心里对你到底是什么感情吗?” 第243章 你这么喜欢它,那便带走 温寒珊这话说的,令陈子骞的心有些动摇。 见陈子骞表情有些松动,温寒珊知道自己说到了点子上,于是立马再接再厉。 “听说空玄从小在山上的道观长大,对感情之事了解甚少,况且这些天我也观察到,他是个反应比较迟钝的人,有时候就算你把话说明白了,他也不一定能完全明白。 我问过他,他根本说不出来自己对你到底是什么感情,所以,你如果想让他看清自己的内心,除了循循善诱之外,还得狠狠逼他一把才行。” 陈子骞听完,依旧是沉默,他垂着眼帘,叫人看不清他眸子里的情绪。 但温寒珊却轻轻勾起了唇角,她知道,陈子骞一定会答应她。 “我爷爷和寒雪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两个人,她们的一切要求我都会想办法去满足,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你今天已经是第三次在晚上来温家了。 我爷爷不是傻子,如果随便找了个人来,他一定不会相信。 况且你是华商商会的会长,有这个身份摆着那里,我嫁给你,爷爷一定会安心很多。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的婚期可以定在一个月之后,等到我爷爷仙逝之后,我们就可以解除关系,空玄那边我也可以帮你去解释。” 陈子骞终于开了口,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说道:“我不良于行,你确定你爷爷见了会安心?” “空玄说你已经能短暂地站起来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这不是问题,你只要在我爷爷面前展示一下他就会相信,”温寒珊顺着陈子骞的目光看过去,又说:“当然,在我们婚姻存续期间,我绝对不会跟你发生任何实质性的接触,你有喜欢的人,我也有。” 听到这里,陈子骞罕见地八卦了一回:“原来温小姐也有喜欢的人,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找他? 温寒珊苦笑了一下,旋即又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耸了耸肩:“他有婚约在身,我跟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了,与其继续纠缠不清,不如快刀斩乱麻,让双方都死心。” “温小姐的魄力,让陈某折服。” “既然折服,那跟我结婚的事,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陈子骞温和一笑:“如果你每年肯给我三成的利润,我就答应。” 温寒珊伸出两根手指,“最多两成,这是我最大的诚意了。” “两成便两成,成交。”陈子骞伸出手,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 商人嘛,总是重利的。 温寒珊在提出一成利润时就猜到陈子骞会提价,两成也是她心里的最终价。 她伸出手,跟陈子骞轻轻交握了一下。 这场交易,算是达成了。 “现在,我可以把人带走了!” “当然,他在我妹妹的院子里,你现在就可以去把他带走。”温寒珊想了想又说,“我们的交易暂时还是要保密,你可别说漏了嘴。” 陈子骞转动轮椅,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放心,保密这种事,我驾轻就熟。” 陈子骞找到空玄的时候,空玄正在蹲在地上,怀里抱着一只灰白斑点的小花猫,手里放着几块小鱼干,一个一个地往小花猫嘴里填。 温寒雪就蹲在他旁边,俩人说说笑笑,关系很不错的样子。 等走近了,他才听见他们之间的谈话。 温寒雪说:“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一只,不过你可千万不能把它给养死了。” 空玄声调瞬间上扬:“真的吗?那我就要这只,你放心我一定会按照你说的方法好好养它,把它养得白白胖胖的。” “可是,你有钱给它买小鱼干吃吗?” “我,我可以去河里给它抓,吃新鲜得更健康,嘿嘿!” “你还会抓鱼?” “当然会了,我们浮云观极少有荤菜,要是不会抓鱼,那岂不是馋死了?” “啊?这么惨?” “这算什么惨,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温寒雪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她眼角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陈子骞,于是伸手戳了戳空玄手臂,“那个人来了。” 那个人? 空玄转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双眸,他立刻站起来,怀里的小花猫身体瞬间失重,害怕地“喵”了一声。 “陈先生,你怎么过来了?” 陈子骞礼貌地冲温寒雪点点头,随后才微微一笑对空玄说:“我来接你回去。” 空玄顿时有些心虚,他虽然答应了陈子骞会在今天回去,但,一想到那天陈子骞说的话他就心烦意乱。 所以便一直拖,一直拖到了天黑。 “我,我已经打算回去了。” “那正好,我们走!” 温寒雪自见到陈子骞起,就没说话,她站在空玄身后侧的位置,似乎有点怕陈子骞。 空玄转过身看了眼怀里的小花猫,表情有些不舍,“寒雪小姐,这只小花猫我还是不带走了,还给你。” “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它吗?” “我现在住在陈先生家里,他不喜欢这些小动物,所以还是算了!” 空玄将小花猫往前送了送,可温寒雪还没伸手,小花猫就落进了一双大手里。 陈子骞将小花猫拿在手里,手臂伸的笔直,那软乎乎的触感令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但他还是克制住没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 “你这么喜欢它,那就带走,我可以允许你在府里养它,但你要保证它不能进我的屋子,尤其不能跑到我床上去。” 空玄呆了一下,立马喜笑颜开,伸手便将小花猫抱了回来,“陈先生,你真是个好人,我保证,我保证它不会跑到你的屋子里,更不会跑到你床上去!” 陈子骞缩回手,不自在地蜷了蜷,“嗯,跟我回去!” 空玄开开心心地抱着小花猫跟温寒雪告了别,又回客房拿了自己的包袱,这才跟着陈子骞回府。 一路上他都抱着小花猫,将先前的心烦意乱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去。 第244章 那你现在到底是谁? 荣府后院。 石桌上歪歪倒倒地摆了几只空瓶子,盘子里的花生米也所剩无几。 林舒扬和常雨都有些醉态,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常雨我跟你说嗝,其实我很佩服你,你心细如发,什么事情都能安排得井井有条,嗝、我就不行,我老是会闯祸,然后让苍龙给我收拾烂摊子” 常雨皱着眉,眯着眼问:“苍龙是谁?我认识吗?” 林舒扬一愣,随即大笑起来:“你不认识哈哈哈嗝,你不用认识他,他就是个话痨,很烦人的!” “不对啊,”常雨拍了拍石桌,嗓音也变得越来越高,“我记得那天晚上你好像说我什么智商不高之类的话,智商到底是什么?我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但我猜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常雨一说完,林舒扬笑得更厉害了。 感情常雨根本没搞懂智商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笑着笑着,忽然觉得身体有点飘。 一睁眼,才发现自己被荣显屹拉了起来,他扶住荣显屹的肩膀,才没让自己重新坐下去,“你、你怎么来了?” 荣显屹冷哼一声,转头对着杜庆说:“把常雨带去客房,麻烦杜叔多照看他一点。” “不麻烦的,少爷。”杜庆应了声,便架起常雨往客房走去。 林舒扬眯着眼睛看见常雨离开的背影,伸手就要去够,“你是不是不行了?你跑什么?你回来!我还要继续哎呦!谁打我?” 荣显屹二话没说,直接将人扛在了肩膀上,伸手就给林舒扬屁股来了一巴掌。 “喝成这样,该打!” 林舒扬喝多了,除了嘴里话多,酒品倒也还算不错。 荣显屹将人放到沙发上,拍了拍那张因为上头而变得绯红的脸颊,“要不要喝点水?” “喝水,我要喝水,水”林舒扬一边摇头一边重复,手却无意识地攀上荣显屹脖颈,随后用力一带,把脸埋进荣显屹胸膛处蹭了蹭,“苍龙,你别跳轮回台好不好?” 荣显屹轻声哄道:“好,我不跳,我就在这里陪着你,那你先把手松开,我去给你倒水。” “我不松,我一松手你就跑了” “你还在轮回台上刻阵法你不想让我找到你” “你、你是故意的,苍龙,你个破神君,你敢骗我” “等我找到你,看我不一拳把你揍趴下!” 荣显屹将脖颈上的双手扒开,眸光认真地盯着眼神迷离的人,嗓音微沉:“对不起,我只是不想你被我牵连。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刻下法阵就意味着,我同样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也很犹豫,但当时我只能那么做。” 林舒扬睁大眼睛,目光清明,先前的醉态仿佛都是假象般。 他仔细盯着荣显屹漆黑的眼底,低低问道:“那现在呢?你既然已经找回了关于苍龙的记忆,还会再一次把我推开吗?” “原来你是故意试探我的。”荣显屹低下头在林舒扬额头印下一吻,“我想把你时时刻刻绑在身边都来不及,怎么会推开你?还有,你想问我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不需要你假装喝醉来试探我,明白吗?” 林舒扬舔了舔唇,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我本来是有些醉,但被你那一巴掌给拍醒了。” “所以你就将计就计,想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找回记忆?”荣显屹边说,边倒了一杯水,说完话,他举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后才递给林舒扬:“温度刚好。” 林舒扬从沙发上坐起来,接过水杯喝了几口,他歪着头,脸上的表情有点疑惑:“不对啊,我在封杀里面存的是我的记忆,你为什么会知道苍龙的想法?” 荣显屹眉梢轻挑:“因为,我在跳下轮回台之前,也将自己的部分记忆封存在了脊骨之中。” 林舒扬彻底愣住了。 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荣显屹接过他手里的水杯放在茶几上,认真的眸光里透着几分笑意,“你到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问题,不觉得有点太晚了吗?” 这还晚? 要不是趁着酒劲,他原本是打算绝口不提,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 他抿了抿唇,没说话。 荣显屹手指轻轻摩擦着脖间的五色石,唇角向上勾起:“小石头,能再遇见你,我很高兴。” 听到这恍如隔世的熟悉的称呼,林舒扬忽然觉得胸腔中有些胀胀的。 他涩然开口,声音沙哑:“那你现在到底是苍龙还是荣显屹?” “有区别吗?” “有!”他重重点头,“区别很大。” 荣显屹坐到沙发上,跟他面对面,“那你说说我们之间有什么区别?” “你们”林舒扬想了想才继续说道:“苍龙是神君,在我还没化形之前,你总爱在我耳边说很多很多事情,但自从我化形之后,你就不怎么爱跟我说话了,就连我向你表白心意,你也只是淡淡地点点头,告诉我不要喜欢你” “苍龙是神,也是一尊没有感情的神。” “而荣显屹是人,是一个感情浓烈的人,你有亲人,有朋友,还有一群同生共死的兄弟。” “只有荣显屹才会喜欢林舒扬,只有荣显屹才会喜欢小石头。” “这就是苍龙和荣显屹的区别。” 听完之后,荣显屹却摇了摇头,“你说错了,我是苍龙也是荣显屹,我们从始至终都是一样的。苍龙是神,但他并非没有感情,他同样也喜欢小石头,拒绝你,只是想保护你。” “保护我?” “女娲娘娘把你交给我的那天,司命神君就找过我,那时候他便已经预见了现在的事情,他说过,你注定会因我而消散,我以为只要疏远你就能改变这结局,没想到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林舒扬仔细思索了一番,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又是那个老家伙!”他心中一阵恼火:“早知道那天在赐恩寺我就应该狠狠揍他一顿才对。” 第245章 不许亲我! 他越想越生气,“不行,我现在就得去揍他一顿,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气!”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说风就是雨,站起来就要往门外跑。 荣显屹及时扣住林舒扬手腕,才没让人大半夜跑去赐恩寺“行凶”。 “现在是深更半夜,山路难行,你打算就这样跑过去吗?” 林舒扬顺势也拉住荣显屹的手腕,“你跟我一起,我喝了酒不能开车,你帮我开好不好?” 那双桃花眼的眼底透着执拗,仿佛今晚他若是不把那老和尚揍上一顿,就会把自己给憋屈死似的。 荣显屹顺着林舒扬的拖拽的力道站起来,却没迈步。 他用力将人拉入怀中,似宠溺又似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用去了,昨天晚上无名大师已经圆寂了。” “圆寂了”林舒扬反应了几秒,才偃旗息鼓似的整个人都挂在荣显屹身上,双手也自然而然地搂住荣显屹腰背,“那天,你也去见他了对不对?我就说那家伙怎么会在石桌上准备三盏茶杯呢!” “嗯,你走之后,我就去见了他,他已是风烛残年,见完我们两个也算是完成了他在这世间最后的任务,今天早上我便收到他圆寂的消息。” “那你们都说了什么?” 荣显屹眸光闪了闪,语气如常:“谈话的内容跟你问他的问题大致一样,你也知道,不能说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说的,我只知道,还有七天的时间,那股浊气便会重新出现。” 只有七天了啊 林舒扬搂着荣显屹的手臂紧了紧,没说话。 就这样沉默了十几秒后,荣显屹将人从自己身上扒下来,眸光沉重,眉宇间也露出几许懊悔之色,“你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林舒扬望着眼前之人,有点不解。 “怪我因为司命的话而刻意疏远你,怪我自作主张在轮回台刻下法阵,怪我白白错失了那么多跟你在一起的时间。” 荣显屹每说一句,语气便向下沉一分。 可林舒扬听完,却嘿嘿笑了起来,“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当初那么无情地拒绝了我?说什么让我不要喜欢你,别总想那些不可能的事,你还说我是因为阅历太少,宫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我才会对你产生错觉。 可是你看,我跳下轮回台成为林舒扬之后,见过那么多人,即使我不记得你了也还是会喜欢上你,所以,你说的话不对,我说的才是对的。” 荣显屹的心因为那句“即使不记得你了也还是会喜欢上你”而感到悸动,哄人开心的话也随之出口:“你是我的小石头也是我的林医生,你说的话永远都对。” 说完,他便捧起林舒扬的脸,作势要吻下去。 可林舒扬却伸手挡住他的嘴巴,板起了脸,眸光微眯,“我还没说完呢,不许亲我!” 荣显屹只好转移目的地,转而在林舒扬掌心轻轻啄了一下。 掌心传来的触感有点痒,林舒扬连忙收掌成拳,改成以食指点上荣显屹眉心,“我现在是该喊你苍龙还是荣显屹?” “你喜欢哪个就喊哪个,你希望我是谁,我就是谁。” 得到满意的答案的林舒扬,唇角轻轻上扬,微微仰起头凑在荣显屹耳边低低说道:“阿屹,现在我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我不怪你,因为我只会一件事,那就是喜欢你!” 说完便头一偏在荣显屹耳廓旁的脸颊上“唧”亲了一口。 “我白天出汗了,你帮我洗洗。”这句话是贴着荣显屹脸颊说的,温热的气息散落,暧昧又惑人。 他轻笑一声,又顺着脸颊一直吻至颈侧,之后是锁骨。 他的吻轻柔又细密,带着隐隐约约的酒香,将荣显屹所有的感官都包裹其中。 荣显屹忍了许久才反客为主,大掌扣住林舒扬腰身,一边吻一边带着他向浴室走去。 哗哗的水声响起,林舒扬身上的纽扣一颗一颗地被荣显屹解开,浴缸里水不过浅浅一层时,衣衫便早已散落一地。 荣显屹将人抱进浴缸,自己也随之站了进去。 水是温的,浸在皮肤上,有丝丝凉意,林舒扬皮肤上泛起了小颗粒。 很快水温便升了上来,身上的温度也随着荣显屹的吻逐渐变得炙热。 最开始荣显屹吻的是脖颈,然后是锁骨,之后是心口,肋骨,小腹 “嗯……” 当荣显屹触碰至感处时,林舒扬忍不住shen吟出声。 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想道。 其实刚才他说谎了,他还是有点怪苍龙的。 可是不管是苍龙还是那座宫殿,他们都回不去了。 而现在,他们或许只有七天能够在一起的时间,他不想将这仅剩的时间浪费在那些不必要的情绪上面。 他只想在接下来的七天里,好好跟荣显屹待在一起,把想做的事情,该做的事情都做完。 把想说的话都说给对方听。 把那些错过的时间全都补回来。 就用这七天的时间…… 这次,他们没有折腾太久,不过云雨两次,某人便扶着腰开始求饶。 这时,时针和分针都指到了十二。 陈子骞正在睡梦中时,脸侧却忽然被一团软乎乎的东西碰了碰。 他睡眠极浅,那东西一碰到他脸颊的时候,他便醒了。 黑暗中,他睁开眼,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那团软乎乎的东西碰完之后还不罢休,似乎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睡觉,整个身体又用力地蹭了蹭。 陈子骞再也忍不住,一挥手就将那东西从床上扔了下去。 小花猫掉在地上,可怜兮兮地“喵”了一声。 几秒后,身子一跃,又爬上了床头。 几次三番之后,陈子骞直接坐了起来,他一打开灯便对上了一双圆溜溜软萌萌的眼睛。 心里的火气忽然就消了一半。 因为那双眼睛,让他想到了空玄。 就这样,一人一猫对视了大半宿,最终还是陈子骞败下阵来,把床让给了小花猫。 十分钟后,他敲响了空玄的房门。 第246章 就这样补偿 “谁呀?”空玄眯着眼打开房门,可是却什么也没看见。 “难道是我听错了?”他嘀咕了一句就要关门。 陈子骞只好出声,“你没听错,是我。” 听见声音,空玄向下一看,这才看见坐在轮椅上的人,“啊,陈先生,你怎么在这?” 陈子骞调转轮椅,声音里隐隐压制着怒气:“跟我来,到我房间去一趟。” 可空玄压根没听出他声音里的怒气,只呆呆地问:“去你房间,做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了。” 空玄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脑袋,跟在轮椅后面向锦院走去。 房门打开,陈子骞将人带到床边,手往枕头旁边一指,还没开口,空玄就一头倒在被子上。 “好困啊,我已经好几天没睡过好觉了,陈先生,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先睡了” “把你的猫抱走!”这句话卡在陈子骞喉咙半晌,也没能说出来。 一人一猫把床占的满满当当,他这个主人却只能坐在轮椅上干瞪眼。 他上哪儿说理去! 早上八点,空玄是被外面的打雷声吵醒的,他慢慢睁开眼,看见窗外正哗啦啦地下着大雨。 然后又闭上眼想再继续睡一会。 不对! 他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揉了揉眼睛,这才确定他不在自己的房间,而是在陈子骞的房间里。 他目光一转,看见陈子骞缩在沙发上,身上只盖了一张薄毯。 他拍了拍头,这才想起来昨晚的事。 他居然在陈先生的床上睡着了 “喵~” 一声猫叫,将他的窘迫击散。 他瞪大了眼睛,连忙扑过去将小花猫从枕头旁抱起来,然后蹑手蹑脚地向外面走去。 就在他准备开门的时候,沙发上传来陈子骞的声音,“给我倒杯水,我渴。” “哦,我马上就倒。”他连忙打开门,将小花猫放到外面,然后又关上门,动作一气呵成。 把水杯递给陈子骞的时候,他才发现,陈子骞的手指冰冷地有些异常。 “陈先生,你是不是生病了?”说着,他便将额头伸过去,抬手掀开陈子骞额前的刘海贴上去。 额头相抵,陈子骞额头的温度明显要高一些。 “你在做什么?” “你发烧了,我去告诉管家,让他给你找大夫。”空玄一溜烟地跑出去,等他跟管家说完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 昨晚要不是他和小花猫占了床,陈先生应该不会生病! “怪我,要不然陈先生也不会发烧。” 不过好在,管家把大夫找来的时候,陈子骞的烧基本已经退了下去,大夫开了些温补的药嘱咐几句便跟着管家离开了。 “陈先生,都是我不好,害你昨晚着了凉。”空玄愧疚地低着头说道。 陈子骞靠坐在床头,看着空玄这幅模样,眸光一闪,温和出声:“你过来。” 空玄走到床边,陈子骞又拍了拍床沿,空玄顺从地坐下去。 下一刻,陈子骞便扣住空玄肩膀,将空玄拉至脸前,四目相对,近在咫尺。 “你,你要干嘛?”空玄望着陈子骞好看的眼睛,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陈子骞轻笑:“你害我生病,不打算补偿我一下吗?” “怎么补”空玄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唇口便被一张微热的唇堵住。 他睁大眼睛,心又开始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陈子骞深入浅出,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品尝了一遍,直到结束这个吻,他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盯着空玄惊慌失措的双眸,唇角轻勾:“就这样补偿,我很受用。” 空玄回神,连忙站起来,他迈开腿就想跑,可手腕却被陈子骞紧紧攥住。 “又想跑?” 空玄急的脸色一红,说出的话都不太利索:“陈陈陈陈先生,你这样是不不不对的。” “哦?哪里不对?” “温小姐说,只有夫妻和恋人之间才能亲,亲嘴巴,你、我、我们不是……” 陈子骞笑了,“那你讨厌我亲你吗?” “我”空玄不说话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空玄,你仔细想想,我亲你时,你到底是生气还是高兴?” 陈子骞等了一会,空玄还是不说话,他又问:“空玄,如果我说我想跟你做恋人,你觉得如何?” 空玄这下彻底愣住了,他似乎有点转不过弯来,一时不明白陈子骞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陈子骞仰着头,一直在等空玄的反应。 可等空玄真的反应过来之后,又猛地摇头,“不行不行不行,你一定是烧糊涂了,男人和男人怎么能”后面几个字,他憋了半天也没说出口。 觉得烫嘴。 陈子骞眸光蓦地沉了下去,刚才的话在他看来就是表白,可空玄的意思,却是在拒绝他! 空玄猛地将手抽出来,一溜烟逃跑了。 房间里,陈子骞垂下头,脸色晦暗不明。 他心底情绪翻涌,诸多念头接连浮现。 空玄总是说,他是个好人。 但他心里清楚,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他的心早在那隐忍的七年里变得阴暗又扭曲。 所以才会喜欢一切阳光下的东西。 特别是那些简单又清澈明亮的,就像空玄这个人一样。 刚才空玄逃跑的背影,让他生出一种,想把人锁起来的冲动。 这样,他就再也跑不掉了! …… 常雨早上醒来便离开了荣府,下午三点多又匆匆走了进来,跟他一起的还有周康。 周康是两天前回到上海的,回到上海的第二天,他便悄悄潜伏到苏州,负责监控严仲奇的动向,以及确保那封信能安全地送到严仲奇手里。 而现在,他和常雨的表情都很严肃,脚步匆匆,也顾不得清理鞋子上的雨水,所过之处地面全是水迹斑斑的痕迹。 从他们出现在荣大门的那一刻,荣显屹便从三楼窗户看见了俩人,等俩人踏上楼梯的时候,荣显屹和林舒扬已经行至书房门口,一左一右地等着俩人。 天空一声惊雷乍响,阴沉沉的天空衬得整个书房里气氛尤为凝重。 第247章 第一课,就是忍 常雨先开了口,“屹哥,狗蛋已经顺利坐上了去南京的火车,我远远地瞧着没让他发现我,正好,狗蛋刚走不久,我就在火车站外面遇见了周康。” 周康顺势接过话头:“荣少,昨天夜里那封信已经安全送到了严仲奇手里,我联系了我们安插在严府的人,直到今天早上严仲奇才喊了两名心腹进去,谈话的内容不得而知,但那两名心腹出来之后,一个去了军队,另一个来了上海,有兄弟看见,他去了‘大丰赌场’。” 周康说完,常雨又说:“‘大丰赌场’是冈田川一的产业,那个人一定是去找冈田川一了,看来严仲奇应该是想借日本人的手来确认何副官藏身的具体位置。” “就在我回上海之前,严府那边又传来消息,严仲奇会在今天晚上从苏州出发来上海,具体的时间不确定,但这消息一定准确。”周康顿了顿又说,“荣少,我们要向冈田川一那边透露何副官的行踪吗?” 荣显屹摇了摇头,“不必,冈田川一不是傻子,他若是想查何副官的行踪的并不难,若是我们可以将消息泄露给他反而惹人怀疑。” “那我们今晚要提前在何副官落脚的地方设下埋伏才行,严仲奇这次带的人虽然不多,但那几个都是心腹,况且严仲奇的身手不容小觑,为人向来又阴险狡猾,我们一定不能小看他。”常雨想起先前被严仲奇按在栏杆上的情景,拳头就不自觉地紧紧攥住。 荣显屹再次摇头,否决了常雨的话:“不,没必要让他见到何副官,只要确保他出了苏州地界,那我们就可以直接在路上动手,他毕竟是一名少将,若是死在了上海,难免有人会以此来做文章,给荣华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好,屹哥,那我现在就去安排人手,严仲奇是开车来的,那他只有一条路可走。” 常雨说完,周康又问了句:“荣少,那何副官那边就不用管了吗?” “继续派人追杀,不要让他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是,我明白了。” 周康和常雨作势要走,林舒扬却喊住了他们:“等等,我觉得你们暂时还是不要去的好。” “为什么?”常雨和周康同时开口问道。 “严仲奇是个疑心很重的人,难道他不知道我们有多想杀了他吗?”林舒扬手指摸着下巴缓缓分析,“他既然决定开车过来,就一定会先派人去探路,今天下了这么大的雨,你们若是提前去布置埋伏一定会留下痕迹打草惊蛇。 我们只需要确定严仲奇具体的出发时间,就可以推算出他会在什么时间经过什么地方,只要火力足够,根本不需要提前设伏,到时候我们直接去把他们团灭岂不更好?” 常雨和周康听完,望着窗外的大雨都下意识点了点头。 是他们太心急了,居然忘记这么重要的一点。 “那么接下来,确认严仲奇具体从苏州出发的时间,就看你们的了。” 晚上八点,下了一天的大雨才渐渐停了下来,夜上海的繁华并没有因为这场大雨而受到任何影响。 不到九点钟,平乐歌舞厅里就聚满了男男女女,暖色的灯光,似乎给每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滤镜般,男人俊朗,女人美艳。 可没过多久,一群连灯光都难以滤镜的人闯了进来。 冈田川一手里握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出现在平乐歌舞厅。 他身后跟着的一群日本人,如鱼群般一贯而入。 “砰”的一声枪响,歌舞厅里的人立马都惊慌起来。 冈田川一冷漠地冲着手下说了句:“把场子清干净,注意,别把不该放走的人放走!” “嘿!” 十几分钟后,原本热闹的平乐歌舞厅里变得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只剩下一群日本人和几个缩在调酒台后面不知所措的女子。 这时,沈曼舞脚步匆忙地赶了过来,见到冈田川一,她才放慢脚步,精致的脸庞也挂上一抹得体的笑容,“这是什么风把冈田先生给吹来了?不知道我这歌舞厅是哪里得罪了冈田先生,瞧您把我这里闹的,竟一个客人都不给我留下。” 冈田川一摸了摸嘴唇上方的胡须,拄着拐杖向前走了几步,直到行至沈曼舞面前,“沈老板这话说得不太对,我滴,难道不是你的客人吗?” 说话间,他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到沈曼舞面前。 沈曼舞看了一眼,却没有接,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变淡,“冈田先生如果想要包场,大可以提前跟我预定,带这么多人来,不由分说就把我的客人全赶走,以后我沈曼舞在上海滩还怎么开门做生意?” 她话音刚落,跟在冈田川一身边的一个日本人抬手就甩了沈曼舞一巴掌,“八嘎!我们冈田会长能来到你这里,是你的荣幸!” 沈曼舞猝不及防被这一巴掌扇得头偏到一旁,脸颊上火辣辣的,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此时她脸颊上一定留下了几道手指红印。 自从接管平乐歌舞厅之后,这还是头一次,她被人当面打得这样狼狈。 眸中冷光闪过,但只是一瞬间。 徐春娘教她的第一课,就是忍。 在这个人命比草贱的世道里,像她们这样身后无所依仗之人,任何权贵都不能得罪,日本人如今在上海行事越发猖狂,她更不能得罪。 否则,不仅是她,就连歌舞厅里的所有姐妹恐怕都要遭殃。 沈曼舞一手捂着脸,缓缓将头转过来,眼眶里泪光半现,眉目轻蹙,一副示弱的姿态。 她还没开口说话,就见冈田川一表情狠厉,提起拐杖就往身后之人腿骨上狠狠砸了一下,“退下!” 用力之大,沈曼舞甚至听见了一声腿骨断裂的声音。 那人被拐杖一砸,抱着腿躺在地上打滚,可嘴里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死死的咬住牙关。 很快就走过来两个人,将地上的人拖走。 冈田川一见人被拖走,这才将目光落在沈曼舞脸上,微笑道:“沈老板,真是抱歉,手下人不懂事,我滴,已经帮你教训他了,希望沈老板不要生我的气。” 第248章 我感兴趣的,是沈老板你 沈曼舞觉得刚才打断腿骨那一幕是刻意打给她看的。 她按下心中的惊悚,伸出手接过冈田川一手中的银票,眼睫轻轻颤了颤:“冈田先生说笑了,开门做生意,客人就是天,今晚您把歌舞厅包下来了,我这就去为您安排节目。” “不必这么麻烦,我滴,对那些节目不感兴趣,”冈田川一两只眼睛笑得几乎眯成了一道缝,“我滴,感兴趣的是沈老板你。” 沈曼舞愣了一下,随即又不着痕迹地笑了笑:“能得到冈田先生的青睐,曼舞受宠若惊,不如我们去那边桌子上坐下喝两杯!” “好,都听沈老板的。”冈田川一一瘸一拐地走到一张桌前坐下,向手下人做了个手势。 手下人接受到命令,便领着人分别去了后台以及包厢。 沈曼舞瞥见他们腰间还别着枪,她缓缓坐到椅子上,还是忍不住出声询问道:“冈田先生这是在找什么东西?还是,在找什么人?” “有个偷东西的小贼藏在了这里,我,必须要把他找出来,这么做也是为了沈老板,你的安危着想,不过你不必忧心,他们不会伤害无辜之人。” 沈曼舞神色微动,冲着不远处的调酒台后面的其中一个女子招了招手,“青梅,去把我房间里那瓶珍藏的红酒拿来,在衣柜旁边的箱子里。” 青梅怔怔地点了点头,从调酒台后面挪出来,一经接触到沈曼舞的目光,她便明白了沈曼舞让她去拿酒的真正意思。 于是朝着后面的住所小跑过去。 半小时前,雨势渐小的时候,涟漪便出门去吴记买了一包五香花生仁。 回歌舞厅的路上,她撞见一个人,那人她认识,是彭德平身边那个猥琐的何副官。 何副官一身狼狈,身后还有人在追,像是在逃命途中。 原本她打算当做没看见的,可前面就是平乐歌舞厅了,一转眼的功夫,她就看见何副官跑进了歌舞厅里。 她连忙追上去,赶在何副官被抓到之前,将人一把拖进了角落里。 不过那些追着何副官的人并没有再继续追踪,只是守在歌舞厅外面。 涟漪觉得有点奇怪,将惊疑不定的何副官拖进了房间里。 “何副官,又见面了。” “涟、涟漪?”何副官哭丧着脸,见到涟漪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觉得自己倒霉。 毕竟在他眼里,涟漪跟荣显屹是一伙的。 “你怎么会出现在上海?还有那些追你的是什么人?不说清楚的话我现在就把你交出去。” 听了这话,何副官反而稍稍放下了点心,“这事说来话长,那些人是要杀我的人……他们利用完我,就打算卸磨杀驴了,”何副官咬了咬牙,“但是我不能死,我得等人来救我,我得活着!” 涟漪回想了一下刚才看见的那几个人,似乎想起来什么,“那些人是荣华门的人” 何副官咽了咽唾沫,没说话。 涟漪却从他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不过联想起刚才那几人明知道何副官进了歌舞厅里却只守在外面的情景,她觉得这事应该没那么简单。 她冲着何副官微微一笑,说:“怎么说我们也算是相识一场,这样,你就先在我这里躲一会,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她话音刚落,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脚步声。 何副官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听涟漪这么一说,立马点头,“好好好,那真是太谢谢” “闭嘴!”没等何副官的话说完,涟漪便眼神一冷,低声喝道。 何副官立马低下头,脖子往衣领里头一缩。 涟漪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听见其中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直奔她房间而来。 她踢了蹲着地上的何副官一脚,警告道:“别出声,有人来了。” 何副官捂着伤上加伤的腿,抿着嘴连忙点头答应。 涟漪站在门后面,手指放到门把手上,那个脚步声已经到门前了。 “涟漪,涟漪你在吗?”门外传来了青梅小心谨慎的声音。 她打开门,一把将青梅拉进屋里,随后关上门,迅速捂住青梅想要尖叫的嘴。 “别怕,我认识他,外面发生了什么?舞姐姐现在在哪?” 她说完,见青梅点了点头才松开手。 青梅将目光从何副官身上收回来,随后捂着心口低声道:“歌舞厅里突然来了很多日本人,为首的是那个日本商会的会长,冈田川一。 他们把歌舞厅里的客人全都赶走了,沈老板现在正在前面周旋,他们来者不善,听谈话,那个会长好像在找什么人。” 青梅说着,又看了蹲在地上的何副官一眼。 涟漪瞬间明白了青梅的意思,看向何副官的目光变得更加冰冷了。 青梅又继续说:“沈老板让我借着拿酒的由头来找你,就是想让我告诉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如果他们要搜就让他们搜,我们得罪不起日本人的。” 涟漪听着外面嘈杂的脚步声,攥紧了拳头。 与此同时,荣显屹和林舒扬等人也准备妥当,即将出发前往苏州到上海的必经之路上,截杀严仲奇。 林舒扬打开房门,刚好看见对面,荣太太也刚好打开了房门! 她披着上次的那件藏蓝色披风,手里拎着小包,似乎又是要出门去打麻将的模样。 可现在已经九点半了,这个时间出门打麻将,荣太太未免也太“敬业”了。 下楼梯时,他们刚好遇上,荣太太远远地就问他们:“这么晚了,你们还要出去呀?” 荣显屹微微颔首:“嗯,有些事情要办。” 不仅是林舒扬,荣显屹也觉得荣太太这麻将打的未免太频繁了些,他眉间轻皱,低声问了句:“这么晚了,您还要出去打麻将?是跟马太太一起还是许太太?” 荣太太脸色一板,佯装不悦道:“我都还没管你这么晚带着舒扬出去干嘛,你倒是先管起我来了!你管我是跟马太太还是许太太,哼,我偏不告诉你了。” 第249章 不怀好意 林舒扬笑了笑,“荣太太说的没错,不过就是打麻将而已,您想跟谁打就跟谁打,”他转头瞪了眼荣显屹,“做儿子的怎么管那么宽?” 荣太太脸色绷不住,笑了,“有空多跟舒扬学学,瞧你刚才说话那样儿,表情严肃得好像我要去杀人一样。” 荣显屹依然皱着眉,没接话。 “不过现在真的很晚了,荣太太,杜叔会跟您一起去吗?”林舒扬又问道。 “他去做什么?我自己会开车的。”荣太太拢了拢身上的藏蓝色披风,神色有些焦急,“哎呀,我都快要迟到了,她们几个肯定都在等我,不跟你们说了,我得先走了!” 荣太太说完,便急匆匆地下了楼。 荣显屹和林舒扬视线交汇,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和无奈。 “我会让人远远跟着她。” 林舒扬点头:“那也只能这样了。” 上车时,忽然跑过来一个人,似乎很着急的样子。 “荣少,不久前何副官跑进了平乐歌舞厅,我们没有进去,但是没过多久,冈田川一突然带着人闯了进去,我们的人现在还在外面守着,等候命令。” 林舒扬听完,眉头皱起,这何副官哪里不跑,怎么偏偏跑到那儿去了? “你们去给沈老板透个消息,不必管何副官的死活,明哲保身即可。”荣显屹顿了顿又说,“若有必要,你们可以对日本人动枪,出了事我担着。” …… 平乐歌舞厅,日本人粗鲁地踹开每个房间,一一查看,甚至连放衣服的箱子都不放过,整个歌舞厅里被弄得一片狼藉。 沈曼舞坐在冈田川一对面,对于后面那些噪音充耳不闻,正笑容得体地聊着天。 “冈田先生是什么时候来上海的?我觉得您汉语说得非常棒!” 冈田川一对于这句夸张很是受用,呵呵笑了几声,“我滴,来这里没多久,但,我学习能力很强,沈老板以为我来了多久呢?” “我觉得,至少要有五年的时间才能将汉语说得这么流利,不过冈田先生也说了,您来这里没多久,那我猜,三年?” 沈曼舞睁着大眼睛,满目期待的望着冈田川一,后者心神一阵荡漾,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沈曼舞放在桌面上的手。 “实际上只有两年时间,沈老板的手是我见过的女人里,手指最好看的。” 沈曼舞连忙缩回手掌,放在桌底用力地拿手帕擦拭着,心中的厌恶情绪越来越强烈。 可她面上却依然在笑,“多谢冈田先生的夸赞,我能冒昧问一下,那个偷东西的小贼偷了什么东西吗?竟惹得冈田先生这么大动干戈。” “这个,沈老板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冈田川一忽然站了起来,皮笑肉不笑地向沈曼舞伸出手,“上次在分盘会上见到沈老板之后,一连几日做梦都能梦见沈老板那日的身姿,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邀请到沈老板去我的住所,小住几天?” 沈曼舞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正想着该怎么拒绝时,涟漪端着两杯红酒走了过来。 她将其中一杯放在了冈田川一面前,微笑说道:“这是美口酒厂最新一批生产出来的红葡萄酒,口感细腻,滋味醇厚,全上海只有三瓶,冈田先生不如坐下来好好品尝一番。” 说完,她又将另一杯放在了沈曼舞面前,并且俏皮地对着沈曼舞单眨了一下眼睛,示意让她安心。 但目光触及沈曼舞脸上的巴掌印时,眉目还是冷了下来,她低下头,脸色沉沉。 冈田川一闻到酒香,明显有些心动,于是坐下来端起高脚杯轻轻晃了晃,“全上海只有三瓶,难道沈老板跟美口酒厂的人认识?” 沈曼舞还没开口,涟漪便接话道:“这瓶酒是罗公馆的罗先生差人送来的,我们沈老板原本是打算留着待会罗先生来的时候再打开,没想到冈田先生今天会过来,便先拿来招待您了,您可别贪杯,要是喝完了,待会罗先生过来恐怕会生气。” 听见罗先生三个字,冈田川一神色微变,有些忌惮。 这个女子话里话外无非就是在告诉他,沈曼舞跟罗先生关系不浅,而且待会罗先生还会过来。 冈田川一不由得仔细打量起涟漪,“你,是不是也去过分盘会?” “冈田先生好眼力。”涟漪点头。 “原来是你跟陈会长一起来的那个。” 就在这时,那群翻箱倒柜的日本人拖着一个灰扑扑的身影走了过来。 涟漪侧目望过去,眸光深沉。 为首的日本人走到冈田川一身边低头用日语说了几句,冈田川一却说:“我们在上海,应该用汉语来交流,这样才能显得我们有礼貌,明白吗?” “嘿!” 冈田川一冷眼扫过去。 那人立马改口,“是。” 冈田川一这才满意地笑了笑,随即走过去用拐杖戳了戳那个灰扑扑的身影。 后者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是他没错,我滴,在分盘会上见过他,好像是姓何,他是死了吗?” “没有,他,只是昏过去了,发现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了。” 冈田川一手里的拐杖往地上躇了躇,吩咐道:“把他带走,不管用什么手段,务必要从他嘴里把那东西的下落撬出来。” “是。” 见何副官被带走,涟漪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她猜得没错,那些追着何副官的人的确就是荣华门的人,就在她取酒的时候,荣华门的人悄悄给她送了消息。 那是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明哲保身。 既然如此,那她就没什么好顾虑的,直接将何副官打晕扔在一间堆放杂物的房间里。 果不其然,很快就被人发现了。 而现在,冈田川一已经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人,想必不会再继续停留。 至于舞姐姐,她都把罗先生搬出来了,冈田川一必然会有所忌惮。 沈曼舞看着涟漪的神色,隐约猜出了她的打算,虽然不知道这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同样希望冈田川一快点离开这里。 见冈田川一转过身,她也站了起来,“冈田先生,看来那个偷东西的贼已经找到了。” 所以,你也该走了。 “是啊,人是找到了,但是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开的歌舞厅里面?”冈田川一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脸上的笑意,令人后脊发凉。 明显是不怀好意。 第250章 冈田川一之死 看来,冈田川一并不打算这么轻易离开。 沈曼舞心里将面前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几乎要冷下脸来。 可涟漪还在这里,她不能冲动,一旦她冲动了,那涟漪只怕会更冲动。 她轻轻拨了拨耳边的碎发,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继续周旋:“歌舞厅是开门做生意的,人来人往,我哪儿知道进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呢?我这儿又不是警署,只要是长了腿的人,都可以进来。” “这话是没错,但,人是在你这里找到的,你,脱不了关系!”冈田川一的目光在沈曼舞那玲珑有致的身材上反复流连着,其中意味不言而喻,“我滴,要回去了,沈老板还是跟我一起走!不要让我用别的手段,带你回去。” 涟漪眯了眯眼眸,里面的寒光半掩着,紧紧锁定在冈田川一脸上,“冈田先生是不是忘了,罗先生待会是要过来的,若是他看不见我们沈老板,恐怕会亲自上门要人的!” “是吗?”冈田川一撇了一眼涟漪,笑容倏地一收,“你真的以为能骗得了我?罗太太是个善妒之人,罗先生如果真的这么看重沈老板,我想,她早就活不到今日了。” 说完,那根拐杖如闪电般直接朝着涟漪腹部戳去。 寒光乍现,冈田川一手指一按,那拐杖下面竟然冒出一根约十厘米长的尖锥。 若是被刺中,非死即伤! “涟漪小心!”沈曼舞惊恐地大喊一声,出声的同时,人也踢开脚边的椅子扑向那根拐杖,试图从中间拦截。 涟漪不慌不乱,眸光冷然,在尖锥即将刺到她的时候,直接抬脚精准地将那根拐杖踢到一边。 这一脚,她用了十成力道。 踢完之后,她一把拉过沈曼舞手腕迅速向后面包厢走廊里跑去。 “舞姐姐,跟我走!” 今晚冈田川一明摆着对沈曼舞势在必得,可没想到却栽了跟头。 拐杖被踢歪的同时,他被那力道一带,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向一旁栽去,一头拱在了桌角上。 头部的剧痛让他暴怒无比,他伸手摸了摸,摸到一手鲜血。 “八嘎!给我把人抓回来!要活的!”暴怒之际,吼出的话都是用的日语。 “嘿!”手下人立刻带上人手追了过去。 冈田川一站在原地,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条丝巾按住伤口。 他越想越气,气的在原地来回走动,拐杖躇地的声音尤为响亮。 就在他盘算着,待会抓到了人之后,该怎么折磨的时候。 一颗子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透了歌舞厅窗户的玻璃,裹着疾风精准无误地射进了他的眉心。 “哗啦啦!”脆弱的玻璃顿时碎了一地。 冈田川一死前的那一刻,眼睛瞪得前所未有的大,那里面全是不可置信以及不甘心。 可最终的结局已定,他再无生还的机会,身体重重摔倒在地。 歌舞厅对面的高楼里,一个人影收起手中的狙击枪,迅速离开。 黑夜中,一角藏蓝衣袍翻涌,留下一阵清风流动,之后又消散于无形。 …… 夜黑星疏,下了一场大雨之后的天空阴云逐渐散去,隐约能看见一两颗高悬的星光时隐时现。 充满泥泞的道路上,两辆汽车隔了大约有百米的距离,正在缓缓行驶着。 前面一辆车里面只有司机一人,他边开边环视着周围环境,是个探路之人。 后面一辆车里,除去开车的人,车内总共坐了四人,严仲奇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目光直视前方。 后座则是坐了三人。 左边的是一名身材瘦小的男人,他手里一直握着一把枪,目光警惕地望向窗外。 右边的是一名身形魁梧的大汉,身上只穿了一件背心,两条手臂露在外面,手臂上的肌肉高高鼓起,一看就很有力量。 坐在中间的人,面目普通,身材欣长匀称,正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忽然,车身经过一个大水坑,车上的人身形全都狠狠晃了晃。 坐在副驾驶的严仲奇脸色一沉,对开车的人说道:“开稳点!” “是,少将!” 此时,后座中间的男人也睁开了眼睛,他目光向窗外扫了扫,开口说道:“车速还能再快一点吗?” 开车的人面露难色:“刚下完一场大雨,这段路上全是泥和水坑,若是开太快,车轮容易打滑,恐怕会更麻烦。” 后座中间的男人不说话了,整个车厢里再次陷入沉默。 十几分钟后,严仲奇忽然神色一凛,“停车!” 车身猛地一晃,又微微向前滑了一下才彻底停下来,车内的几人全都握紧了手枪,神色警惕地望着外面。 包括开车的司机。 “前面不对劲。”严仲奇摇下车窗,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几秒后才继续说道:“青蛙和蟋蟀尤其喜欢雨后鸣叫,一路上这两样东西的声音就没停过,可是前面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太安静了。” 后座中间的男人看了一眼前方,冷声道:“叫前面那辆车立刻停下!” 开车之人立马打开车灯连续闪了几下,前面那辆车才停下来。 就在那辆车停下的瞬间,异变突起,司机直接被击毙在驾驶座上,车前的玻璃碎了一地。 常雨和周康带着人从路两旁的草丛里冲出来,解决掉司机之后,便以车身为遮挡,集中火力猛攻严仲奇所在的那辆车。 只不过严仲奇的反应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直接弃车滚进了旁边半人高的草丛里。 只有开车的司机动作慢了一步,被常雨一枪击中了脑袋。 两方激战,火力迅猛。 混乱中,不知是谁扔了一颗手榴弹过来,在手榴弹抛到半空中时,常雨大喊一声:“快跑!” 那颗手榴弹爆炸时,将那辆汽车也引爆了,一瞬间火光冲天,惨叫声迭起。 方圆十米之内的草丛都变成一片焦色。 常雨和周康狼狈地趴在地上,后背都有轻微的灼伤。 要不是他们跑得快,恐怕已经被炸成了碎块。 草丛里,匍匐其中的严仲奇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第251章 我劝你做人不要太缺德! 正当他准备扔出第二颗手榴弹的时候,一枚子弹直接射中了他手里的手榴弹。 巨大的震力让他心头也跟着一震。 他连忙将手里的手榴弹扔出去,后怕地看向子弹射过来的方向。 一棵粗壮的老树后面,林舒扬瞳孔微微睁大,“电视剧果然又是骗人的,我打中了那颗手榴弹,它居然没有爆炸!” 荣显屹伸手将他拉进树干后面,一枚子弹擦着树皮呼啸而过。 “手榴弹真正能引起爆炸的部位在正中心,除非你的子弹能击穿它的外壳,否则很难让它产生爆炸,小心点,刚才那个开枪的男人不简单。” 林舒扬回想起刚才的那个开枪之人,那人就在严仲奇旁边,是一张陌生的脸,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却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另一边,常雨和周康再次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击。 严仲奇带来的魁梧大汉闪躲不及,被周康分别击中了肩膀和心脏。 那个瘦小的男人很快也受了重伤。 林舒扬枪法极好,即使严仲奇变换了位置,他也能通过草丛的摆动判断出他的位置。 只要严仲奇一动,他就开枪,就算打不中,至少也能让严仲奇没机会再使用手榴弹。 虽然被枪击中爆炸的几率很小,但不是不存在。 严仲奇被刚才的震力震得心头一阵后怕,一旦手榴弹在他手里爆炸,那么他们几个绝对没有生还的机会。 眼下他们只剩下三人,而对方却还有无数人马,这场上海之行,到底还是出了差错。 而现在,孰强孰弱,一眼便能见分晓。 他咬了咬牙,用力将心中的愤意压下去。 片刻后,严仲奇的声音从草丛中传出:“荣少,我想跟你谈一笔交易。” 荣显屹冷笑:“你已经穷途末路,拿什么跟我谈交易?” 说话间,双方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般,都停止了攻击。 事实上,严仲奇手里的枪已经没有子弹了,他将手里的枪扔到一边,笑了笑说道:“我记得荣少的母亲应该是佟家的大小姐,听说当年也是名动整个上海滩的美人,如今这个年岁想必依然风韵犹存才是。” 林舒扬听了这话,二话没说,一枪打进草丛中,“严少将,我劝你做人不要太缺德!” 严仲奇低头凝视着身前射进泥土的子弹,声寒如刃:“既然你们能知道我经过这条路的具体时间,想必也一定知道,我派人去找过冈田先生,你们以为我只是让他去找何副官的下落吗? 那只是其中一点,更重要的一点,我知道你们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必须要握住一条能钳制住你们的把柄,我才能放心地来上海,而这个把柄,就是荣太太!” 常雨听见严仲奇的话,手臂青筋暴起,恨不得立刻将人活剐了! “严仲奇!你到底让人把太太怎么了!” “没怎么,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冈田先生的住所里喝茶,但是如果一个小时后我没有出现在那里的话,可就难说了!” 大树后面,荣显屹和林舒扬对视一眼,几秒后,荣显屹出声,语气中冷意明显:“你想用我母亲来要挟我,以此让我放你离开?” 听了荣显屹的话,严仲奇再次开口:“荣少这话说得不对,我不是要你放我离开,而是要你亲自护送我到冈田先生的住所。” 荣显屹面无表情:“我不跟藏头露尾之人谈交易,你若是诚心,不如站起来我们再谈。” “谈?荣少可要想清楚了,从这里到冈田先生的住所时间可不短,一个小时很快就会过去的。” 大树后面良久都没有再传出声音,荣显屹似乎很纠结,也或许是在考虑。 严仲奇咬了咬牙又说:“荣少,实话告诉你,我手里的枪已经没子弹了,如果你想杀我的话现在是个绝好的机会,只是这样一来,你母亲恐怕也要给我陪葬!” 说完,严仲奇举着双手从草丛中缓缓站了起来。 常雨举着枪,几次欲扣动扳机,最后都忍了下来。 就在严仲奇站起来的那一刻,原本准备开枪的林舒扬,却忽然顿住了。 他转头看了荣显屹一眼,眉头紧锁。 严仲奇真的会这么轻易就把自己暴露在这众多的枪口之下吗? 他觉得,事情或许并没有这么简单。 荣显屹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主动从树后面现身。 林舒扬则在树后,密切注视着草丛里的动静。 “严少将好胆量,你的威胁很有分量。” 荣显屹看起来似乎很生气,声音都拔高了一个度:“常雨!让兄弟们把枪放下!我亲自送他们去冈田川一的住所!” 等到所有人都把枪放下的时候,严仲奇却指着荣显屹身后的大树,“林先生,我们毕竟也算是合作过,你这样拿枪指着我,恐怕不太合适!” 闻言,林舒扬从树后面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严少将这话严重了,你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我,何来的合作一说?” 他将手里的枪在食指上转了一圈,而后动作帅气地插入腰侧,“喂,你这少将当的未免太宽容了些,自己都站了起来,手下人却一直躲在草丛里不露面,我要是你,直接把他们一人一枪崩了算了!” 严仲奇脸色微变。 他又故作夸张地加了句:“哦,我差点忘记,你枪里已经没子弹了,啧啧,可惜了。” 林舒扬的话说完,那个面目普通的男人和瘦小的男人都从草丛里站了起来。 严仲奇冷哼一声:“废话少说,我们的车轮胎都被子弹击穿了,看来只能坐荣少的车去冈田先生那儿了。” 荣显屹指了指那个瘦小的男人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手里的枪还有一发子弹。” 严仲奇和那个面目普通的男人一起看向了瘦小男人,瘦小男人接受到指令,只能不情不愿地将藏在袖子里的手枪露出来,当场卸了弹夹。 林舒扬补充道:“还有那位大哥怀里的手榴弹!一并留下。” 第252章 一开始就在演戏 男人看了严仲奇一眼,伸手将怀里的手榴弹掏出来扔在了草丛里。 “这下你们可以放心了!” 荣显屹点点头,率先向前走去,“跟上来,车在前面。” 由于下了雨的原因,大多人都穿了雨靴,一时间,这条泥泞的道路上全是雨靴踏着泥土的声响。 在这嘈杂的声响中,林舒扬仔细打量了几眼跟在严仲奇身边的男人。 这个人长得实在太普通了,即使他身材很高,但是扔进人群里,依然有种让人找不到他的特性。 可是这样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却让他有种熟悉之感。 尤其是那双眼睛。 这太奇怪了。 忽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想法。 他转头想要告诉荣显屹,却刚好撞见荣显屹一闪而过打量的视线。 看来荣显屹对这个人也有所怀疑。 他轻咳了一声,冲着严仲奇说道:“这人生还真是奇妙啊,没想到有一天能和严少将这么心平气和地并肩行走。” “是吗?我们只是短暂地达成了协议,或许一个小时后,我们又会刀枪相向。” “严少将真是好气度啊,我原本以为我杀了仇泗,再次见面,严少将会不管不顾地要置我于死地呢!现在看来,严少将对仇泗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林舒扬说话间,一直用眼角余光观察着严仲奇身旁那个男人的表情,只可惜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严仲奇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只可惜啊,仇泗死前都还在为你着想,一心求死。” 此言一出,有人终于装不下去,悄悄攥紧了拳头。 林舒扬眉梢一挑,加了把火:“仇泗死前,我曾问他有没有什么话是需要我带给严少将的,可是我没想到他会说” 最后的尾音,林舒扬刻意拉长,然后又故意重重叹息一声,没了下文。 严仲奇朝身旁的男人看了一眼,而后才开口问道:“他说了什么?” 看见这点细微动作的林舒扬,算是彻底肯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他冷冷一笑,说:“他说,他没有什么话要对你说,一句都没有。然后,我就一刀割破了他的喉咙,他的血都差点溅到我身上。” 话音落地的瞬间,一道寒芒闪过,荣显屹迅速伸手将林舒扬向后拉了一把,才没被那把匕首割破喉咙。 只不过,那道寒芒却划伤了荣显屹的手臂。 挥刀之人,就是那个面目极为普通的男人。 这变故发生的太快,但常雨和周康等人的反应也很迅速,不过两息之间,数百只枪口都一齐对准了严仲奇几人。 林舒扬看了一眼荣显屹受伤的手臂,眸光一沉,直接将枪口对准了挥刀之人的脑袋。 严仲奇快步上前,将人挡在了身后,眉头紧锁:“荣少,手下人不懂事失了分寸,还请荣少看在荣太太的面子上不要计较。” 顿了顿,他眼珠一转又说:“若是荣少不解气,我让他现在就滚回苏州去就是了。” 荣显屹嘴角扯起一抹冷笑,倏地对着严仲奇心脏开出一枪。 他动作又快又准,谁也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发难。 瘦小男人见状,大喊一声朝着荣显屹扑过去,却被常雨一枪击中后脑,半道上就倒了下去。 严仲奇瞪大眼睛,眼神里满是惊恐和不可置信,他一张口,嘴里就吐出一口鲜血。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要面子。”荣显屹冷冽的眸光瞥向刚才向他挥刀之人,语调微扬:“是,严少将!” “严仲奇”听到这句话,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下。 而在他身后,面目普通的男人也不再掩饰,抬手缓缓揭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几秒后,那张普通的人皮后面,露出了严仲奇有些阴沉的脸庞来。 “居然被你们发现了。” 林舒扬眸光微眯,缓缓开口,“既然仇泗会易容,那么就不能排除你也会,其实你伪装得很好,但是你忘了一点。” “什么?” “一个人再怎么伪装,眼神总是很难变化的,尤其是在你听到仇泗这个名字的时候。” “所以刚才,你是故意说那些话来刺激我的!” 林舒扬摸了摸鼻尖,咧嘴一笑:“是故意刺激你的没错,但,我说的都是实话,仇泗在死前的确说过,他没有任何话要对你说,啧啧,你这人做的可真是失败啊!” 看来,他真的从未在仇泗的心里住过 严仲奇闭上眼睛,紧紧攥着手里的匕首,几息之后,他才重新睁开眼睛。 手一松,便将匕首扔在地上。 “仇泗的仇我们以后再论,现在,带我去冈田先生那里。”他语气里带着颓意,显得很是疲惫。 说完,他便转身向前走去,可他走了两步却发现,身后的人没一个动脚的。 他停下来,转身望向荣显屹。 “砰!” 林舒扬一枪打在了严仲奇手臂上,位置和荣显屹之前在青口老街受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严仲奇一手捂着伤口,眸中怒意旺盛:“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不想要佟静慧的性命了吗!” 荣显屹向前走了两步,冷冷一笑:“忘了告诉你一个消息,就在不到一小个时之前,你所依仗的冈田先生,被人一枪击穿脑袋,命归黄泉了!” 林舒扬补了一句:“至于荣太太,她现在应该正在许家打麻将。” 一旁的常雨听见这话,想起先前他们来的路上,荣显屹的车曾停下来过片刻,原来那个时候,是荣华门的人来送了消息。 听见荣太太并没有危险,常雨放下了心,看向严仲奇的目光也越发狠厉起来。 严仲奇听着俩人的话,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神情激动地朝着林舒扬的方向靠近:“所以你们从一开始就是在演戏,根本没被威胁到,也根本不打算送我!” 严仲奇只差两步就走到林舒扬面前了,他始终记得,仇泗脖子上那道致命的伤口,是林舒扬割的。 一步踏错,他今天注定是活不成了。 可就算是死,他也要把仇泗的仇给报了! 第253章 丁勇,我给你报仇了 “当然!”林舒扬一边回答,手里的枪也没闲着。 枪声骤响,严仲奇脚步顿住,他腰上出现一个血洞,顿时血流如注。 “礼尚往来是美德,这两枪是还你上次在青口老街的情。” 林舒扬说完,从地上捡起那把刚才被严仲奇扔在地上的匕首,动作利落地在严仲奇另一条手臂上划开一道伤口。 位置,跟刚才荣显屹手臂上被划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好了,现在我的礼还完了。”林舒扬转过身看向常雨,“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严仲奇忽然发了狠,在中了两枪一刀的情况下,居然还能灵敏地避开林舒扬手里的匕首,一把勒住林舒扬。 林舒扬被严仲奇勒着喉咙摔倒在地上,手里的匕首也被严仲奇死死按住。 “就算是死,我也要你给仇泗偿嗯!” 最后一个字,严仲奇还没说出口,勒着林舒扬的手臂就又中了一枪。 是荣显屹开的。 这一枪打在他肘部关节上,手臂瞬间脱了力。 林舒扬反手将匕首插在严仲奇手掌上,用力一按,匕首透过手掌深深插进了泥土之中。 “啊!!!” 严仲奇发出一声惨叫,目光死死盯着林舒扬。 “咳咳、”林舒扬咳嗽了几声,扶着荣显屹伸过来的手从地上站起来,嘀咕着说道,“受伤的老虎尚且还有反扑之力,咳咳、杀人的时候果然不能话太多,小爷差点被勒死!” 看着身上的泥污,他气恼地踢了严仲奇一脚,“新买的衣服,可惜了。” “脏了再买就是,”荣显屹轻轻将人拉到跟前,“解气了?” 林舒扬点点头。 “常雨。”荣显屹沉声喊道,常雨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黑洞洞的枪口直接对准严仲奇心脏的位置,常雨面色冷峻,没有多余的废话,甚至都没给严仲奇开口的机会。 “砰!砰!砰!” 常雨连开三枪,子弹接连射进严仲奇心脏,不过片刻,严仲奇便咽了气,只有一双不甘心的眼睛不肯闭上。 确认人死了之后,常雨才低低说了句:“丁勇,我给你报仇了!” 回到荣府时,荣太太还没有回来,但会客厅里却坐着两个人。 涟漪和沈曼舞。 杜庆连忙走过来解释:“少爷,林先生,她们在这里等了一个多小时了,说是今晚必须要见到你们才行。” 荣显屹微微颔首,“嗯,我们先去换件衣服,等会下来。” “哎,好的少爷。” 三楼房间里,林舒扬换上一身干净的白色衬衫之后,便将药箱拿到茶几上。 “你手臂的伤虽然不深,但还是要处理一下,万一感染就麻烦了。” 荣显屹的衣服刚穿了一半,闻言,他瞥了一眼露在外面的手臂,动作顿了顿。 林舒扬没多想,他一抬眼便看见了荣显屹手臂上的血迹。 “愣着干嘛,过来呀!” 荣显屹走过来,却直接拿起浸了消毒水的棉团将血迹擦拭干净。 “好了。” “呃?”林舒扬拿着药膏抬眼望过去,愣了一下。 只见荣显屹手臂上,光洁如初,血迹被擦干净之后,根本看不到一点受过伤的痕迹。 “你……是因为融合了骨鞭和封杀的缘故么……” 荣显屹点点头:“应该是,我的筋骨曾被女娲娘娘以清气洗濯,能消疫气,生血肉。” 林舒扬倏而一笑,“没想到还会有这种意想不到的效果,看来你这条龙身上的东西,还挺有用的。” 几分钟后,荣显屹和林舒扬并肩走进了会客厅。 见荣显屹出现,沈曼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死里逃生的奔跑让她发型有些凌乱,不狼狈,反而有种凌乱美。 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的冲动。 可荣显屹却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 沈曼舞看见荣显屹身旁的林舒扬,眼神一暗:“荣少,这么晚还来打扰你,你们,实在是迫于无奈。” “平乐歌舞厅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这段时间你们就先在这里躲一躲,等冈田川一的风波过去之后再做打算。” 荣显屹的话说完,涟漪坐在椅子上不由得冷哼一声,“要不是那个何副官被你们荣华门的人追得走投无路,他怎么会跑到我们歌舞厅里去?他不去,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 “涟漪!”沈曼舞叹了口气,“没有人能预料到那个人会跑到我们歌舞厅里去,而且就算没有那个人,冈田川一想必也迟早会去找我,这件事跟荣少没有关系,他肯收留我们,已经是在帮我们了。” 涟漪满含怒气地瞪了一眼荣显屹,不说话了。 林舒扬走过去坐到涟漪旁边的椅子上,侧头低声说道:“话说,你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都这么大敌意啊?我有点好奇。” 涟漪白他一眼,“你看见别的女人含情脉脉地盯着荣少看,你不吃醋?” 别的女人? 林舒扬扭头看了一眼沈曼舞,觉得涟漪这话里好像有什么别的意思。 他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才猛然醒悟,“你该不会是喜” 涟漪赶紧捂住他的嘴,低喝一声:“闭嘴!不许说出来!” 林舒扬瞥了一眼涟漪微微发红的脸颊,了然地点了点头。 看不出来,涟漪喜欢的人,居然会是沈曼舞。 咳、他好像有点体会到涟漪当初问他和荣显屹谁上谁下时候的快乐了。 没等他多想,涟漪就站起来将沈曼舞挡在身后,隔绝了那令她心酸的视线,“荣少,我为我刚才的话向你道歉,但现在冈田川一不知道被谁一枪击穿脑袋,死在了歌舞厅里,平乐歌舞厅以后大概是开不下去了,但是还有不少姐妹在那里,你能帮个忙,保她们一命吗?” “留下你们是看在往日的交情上,至于歌舞厅里其他人,我没有义务管她们的命。”荣显屹语气平淡,显得很是薄凉。 沈曼舞及时拉住涟漪手腕,先一步开口道:“荣少,这个请求或许有些过分了,但歌舞厅里那些姐妹我不能不管,如果你能帮我们这个忙的话,我可以交给你一样东西。” 第254章 您到底去了哪里? 沈曼舞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一封信纸。 “这东西是张俊走之前交给我的,他说这里面的东西会对你很有用。” 提起张俊,荣显屹低头看了眼那纸张,他接过那信纸拆开扫了一眼。 “……” 没看懂。 “张俊说,这封信上的内容,林舒扬可以看懂。”沈曼舞补充了句。 张俊把信交给她的时候似乎很匆忙,只简单说了几句便离开。 张俊还以为,她是荣显屹的红颜知己,事实上她在荣显屹眼里,什么都不是。 原本,她是想借这封信再见荣显屹一面的,跟他说说话。 可是上次在温家从涟漪那里知道了荣显屹和林舒扬的事情之后,她就把这封信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今天晚上,她路过俞星河以前用的那个房间才忽然想起来。 她找出这封信,还没来得及找人送来荣府,冈田川一就出现了,她只能先把信藏在衣袖里。 没想到,最后却是在这种情况下交到了荣显屹手上。 “我?”林舒扬走过来拿起信纸扫了一眼,“张俊这小子,用法语写的信,不过这内容……” 林舒扬仔细看了看,眉心紧锁。 “他虽然把信交到我手里,但是并没有告诉我信里是什么内容,他连信封都没有装,自然是知道我看不懂上面的文字,荣少……其实这信我本来就是要交给你的,只是,我太想救歌舞厅那些姐妹了,所以才……” 沈曼舞心里很忐忑,她不知道这信里的内容对荣显屹到底有没有帮助。 如果没有,那她只能再想别的办法去救人了。 林舒扬神色凝重地看了荣显屹一眼,而后将人拉到一旁低声道:“这里面的内容,写的是远洋商行跟北平那边的交易路线以及联系人的信息。” 荣显屹眸中闪过诧异之色,他没想到,张俊最后居然会把这个重要的信息留给他。 “我会派人去核实这信里面的真假。” “好,待会我把信里的内容用汉字写下来。” 荣显屹转过身,望着沈曼舞:“这封信里的内容对我很有用,歌舞厅里那些人,我会想办法保住她们的命。” 沈曼舞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转头看着涟漪,俩人相视而笑。 “谢谢你,荣少。”这话,是涟漪说的。 她语气诚挚,神情也前所未有的认真。 “不必谢我,公平交易而已。”荣显屹冷冷说了句,又转头喊了杜庆过来,“杜叔,给她们准备两间客房,有什么需要尽量满足她们。” “好的,少爷。”杜庆应了一声,刚要去收拾房间,涟漪就连忙开口。 “等等,给我们准备一间客房就可以了。” 沈曼舞转头看向涟漪,后者轻轻晃了晃沈曼舞手腕小声说:“今天我们好不容易才躲过日本人的追杀,一个人睡我有点害怕。” 望着涟漪水汪汪的眼睛,沈曼舞心里软成了一团,“好,那就麻烦杜管家帮我们准备一间客房!” “好,我这就去准备。” 闻言,涟漪垂下眼帘,眸光里闪过一丝狡黠。 等沈曼舞和涟漪都进了客房之后,荣太太才开着车回来。 一进门,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荣显屹。 荣显屹似乎是专门坐在这里等她,一见她回来,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们的事办完了?舒扬呢?他回来了吗?”荣太太边往里走边问道。 “嗯,他在房间里。” “哦,那我也回房间了。” “妈,”荣显屹沉着嗓音喊了句,“您,今天到底去哪儿了?” 荣太太准备上楼梯的脚步一顿,回头望向自己的儿子,神情微冷:“你不是派人跟着我了?怎么,他们没跟你汇报吗?” 荣显屹头一次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母亲,他只是让人远远的跟着,如果没有极其敏锐的洞察力,很难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 况且,他派去的人,半道上还把人给跟丢了。 “我只是担心您的安危。” 荣太太点头:“我知道呀,我又没有怪你。” 说完,许是今晚风有些大,荣太太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在去找许太太之前,您到底去了哪里?”荣显屹目光沉沉地盯着荣太太,似乎想从对方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来。 可荣太太只是耸了耸肩,岔开了话题:“放心,我都一把年纪了,没有再嫁人的打算,你也不用担心自己会多出一个后爸来,时间不早了,有什么事还是明天再说!” 说完,便直接往三楼房间走去,背影清绝,摆明了不想再多言。 二楼一条微微敞开的门缝里,涟漪望着荣太太上楼的背影,若有所思。 次日。 家里突然多出两个人,荣太太听说了之后,有些不悦。 “这阿屹也太不懂事了,怎么能把女人往家里领呢?一领还是两个” 杜庆连忙又解释了一遍,说她们是因为日本人死在歌舞厅里怕被牵连,所以才暂时在府里躲一躲。 荣太太听完之后,眸光闪了闪,“这样啊,那这事舒扬知道吗?” “知道的,林先生跟那两位小姐都认识,当时他和少爷都在的。” 荣太太点点头,端过杜庆送来的羹汤轻抿一口:“哦,那就让她们暂时住在这里,阿屹他们起床了吗?” 杜庆摇摇头,“还没看见开门,应该是还在睡着。” 而事实上,林舒扬和荣显屹早就已经醒来,只是两个人都赖在床上不想起来。 “严仲奇和冈田川一已经死了,现在只剩下张志闻一个,不过他不用你操心,那位梁先生自然会派人解决,北平的事也有了着落,只需要确认真假便可,所以” 林舒扬躺在床上,两只手掌放在头下面,一边说一遍晃着脚丫子,心情似乎还不错的模样。 “所以什么?”荣显屹侧着身子,一只手臂折起垫在脸颊下方,目光柔和地盯着身旁之人。 “所以接下来五天,你的时间是不是应该都留给我呀?” “嗯,你想做什么?” 第255章 恋人……他和陈先生…… 林舒扬侧目回视,唇角微扬,“来到你的世界这么久,都还没好好地去外面看过,不如你做一个‘民国时期上海滩旅游攻略大全’,我们一起去瞧瞧。” 荣显屹凭着自己强大的理解能力,大致明白了那串名词的意思,他想了想提议道:“你想看风景的话,我觉得杭州更合适,这个季节,那边的景色应当很不错。” “杭州……不,我只想在上海转一转,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路上。” 毕竟,他们大概只有五天的时间能在一起了。 “好,那我好好想一想我们可以去哪里,等我把荣华门的事情交代一下就跟你一起去。” 说得很容易,可荣显屹这一交代,就是一整天。 荣华门如今是上海第一大帮派,事务繁多,常雨和周康俩人从荣府走出去的时候,只觉得头都要大了。 “荣少真的只是离开几天吗?我怎么觉得” 常雨接话:“他好像要离开很久的样子,连码头的账册都交给了我。” 周康沉默了。 常雨也不再说话,他抬头看了一眼半空中被乌云半掩着的月亮,内心沉重不已。 空玄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了,此时正在给小花猫喂小鱼干。 小鱼干是陈子骞让人送来的,连同他的饭菜一起。 只不过他的那份在桌子上都放凉了,他也没动过筷子。 “小花猫,你说我该怎么办呢?”这话,空玄已经问了不下十次,可小花猫却只会“喵”,他听不懂猫语,不明白小花猫在说什么。 “唉!”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仰躺在床头。 他的反应是比常人要迟钝些,但他不是傻。 一开始,他真的以为自己是得了什么病,所以才会去找林舒扬,对于林舒扬的建议,他纵然觉得有点不靠谱,但还是想按照林舒扬说的那样去做。 那大概,也是他内心想要做的事情! 后来,情况有些不可控制,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于是,他逃了。 那天陈子骞说教他什么是喜欢的时候,他其实已经隐隐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见过师叔和师娘相处的样子,他师叔看师娘的眼睛里有光,师叔说,他这辈子算是栽在师娘手里了,但甘之如饴。 师叔跟他说过很多关于跟师娘的事,他从前不理解,可是最近他开始慢慢理解了。 他以为喜欢这种事,只会存在于男子和女子之间,所以一开始他隐约察觉到自己喜欢陈子骞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心理出现了问题。 可是昨天早上,陈子骞说,想要跟他做恋人。 他心里是欢喜的,可当时他太慌了,只能匆匆逃走。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久好久心脏才恢复平时的跳动节奏。 冷静下来之后,他忽然就想到,先前他在浮云观跟陈子骞互相写信的时候,陈子骞曾经提过。 陈家七代单传,他必须尽快把双腿治好,然后娶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子,将陈家的血脉延续下去。 他也觉得,这样做才是正确的。 “但是,陈先生说想跟我做恋人,这个意思会不会是他也喜欢我呢?可我又不是女子” 空玄双目无神地望着房梁被昏暗灯光投射在房顶的黑影,觉得自己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难题。 有些事情他想不通,很纠结。 但又不敢去求证。 小花猫跑到他脸颊边上,软绵绵地“喵”了一声,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期待地望着他,似乎是在要食。 他一个翻身坐起来,又拿了两块小鱼干给它。 就在他准备再躺下去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这么晚了谁会来找他? 空玄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前,“谁?” 门外没有声音,只有一张纸条从门缝里穿进来,这个高度,刚好是坐在轮椅上的高度。 几乎是一瞬间,他便确定外面的人是谁。 那纸条在半空中,只露出一小半的字,他只看见上面写着“我们”两个字。 犹豫了一瞬,他伸手接过纸条,稍一用力,那边便松开手。 纸条上写着:“我们可以谈谈吗?就这样用写字的方式。” 写字隔着门不见面,他就不会心脏砰砰乱跳,也不用担心会发生上次的事情了。 空玄连忙找出纸和笔,直接按在门上写起来:“好,谈什么?” 很快外面又回了纸条过来:“医生说我的腿大约再过一个月就能和正常人一样下地行走了,我坐了七年的轮椅,鲜少去看外面的风景,到时候我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看看这世界的山川河流,顺便,我也想去看看你从小长大的地方,可以吗?” 看到陈子骞腿快要好的消息,空玄不自觉地笑了笑。 于是,在纸条上写道:“好呀,我其实也没有出过远门,最远的地方就是江西了。” 不知不觉半小时过去了,陈子骞从外面的世界迂回试探,一直聊到眼下,他写完最后一个标点符号,将纸条塞进门缝。 “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去,是因为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不管是一个月,还是一年亦或十年一辈子,我都希望你能永远在我身边。 那天我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做恋人,我很认真,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的你,但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回不了头了。 现在我再问你一次,跟我在一起,做我的恋人,好吗?” 空玄读完最后一句话,脸倏地红了起来。 他望着纸条上的“喜欢”两个字,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这几日的纠结和烦恼似乎都被这简简单单两个字挥散,原来,陈先生是因为喜欢他才会做出那些事情的啊! 恋人他和陈先生 听起来,好像就能让人心生愉悦呢! 他嘴角挂着笑,提起笔却怎么也写不下去那个“好”字。 门外的陈子骞大概是等久了,又被外面的风吹了近一个小时,忍不住咳嗽了几句。 良久,陈子骞轻叹一声,说:“我带来的纸都用完了,你可以再仔细考虑考虑,你的答案,明天再回给我也不迟,那我便,先回去了。” 说完,陈子骞目光直直地盯着门缝,仿佛能透过门缝看见里面的人一样。 他握了握轮椅的扶手,忍住了破门而入的冲动,心里却在暗暗想着,如果明天空玄还是没有给他想要的答案 那么他就只能使用一些别的手段,把人彻底留下了! 第256章 这里,从来都不是他的家 听完陈子骞说的话,空玄下意识地伸手扣住门栓,但到底还是没有勇气将门打开,只能静静听着门外轮椅轻微转动的声音,直至消失。 这天晚上,空玄失眠了。 半夜四点多的时候才进入梦乡,梦里的情景也是乱七八糟,天马行空,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故事来。 最后的梦境,是他站在浮云观门口,一转头就被陈子骞拉进怀中,紧接着丰润温热的唇便落到了他的脸上还有嘴角。 可是,他却感觉到一阵湿漉漉的东西在脸上舔来舔去,还有点粗糙 一睁眼,就看见小花猫伸着舌头正在他脸上舔舐。 他猛地坐起来,想起梦境中的情景,羞红了脸颊。 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八点二十分,太阳也早就已经透过窗棂照射进来。 他呆呆坐了一会,忽然从床上翻身下来,连鞋也没顾得上穿,就直接冲到桌旁。 他拿起笔,目光坚定地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好”字。 随后,他便开始穿衣,洗漱,喂小花猫。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将写了“好”字的纸条折起来握在掌心,一步一步地往锦院走去。 大约是因为昨天吹了风的缘故,空玄还没走到房门前,就听见陈子骞咳嗽的声音。 他脚步一顿,内心有点愧疚。 如果昨晚他能把门打开,让陈先生到屋里说话,就不会这样了。 他将手心摊开,望着微微翘起的纸张,下定决心要进去。 可,他刚抬起脚就听见了温寒珊的声音,“这几天你有时间吗?我已经跟爷爷说好了,改天带你去见他,顺便商议一下我们的婚事。” 空玄顿住了。 婚事 是什么意思? 陈子骞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才说道:“这几天商会很忙,如果温老爷子不介意的话,三天后我再去拜访,至于婚事,就按照我们上次说的时间,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听到三天后,温寒珊神情顿了顿,随后又微微叹息一声:“一个月的时间有些久了,我想把时间再往前提一提,爷爷他” “那温小姐希望提前到什么时间?” “半个月,半个月之后我们就举办婚礼。” 陈子骞思索了一番,微微点头:“我没什么问题。” 房间外,空玄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原来陈先生和温小姐要成婚了啊! 这个认知冒出来的一瞬间,他全身都仿佛失去了力气般,脑袋也耷拉下去。 他转过身,循着来时的方向,一步一步地向外挪去。 就连小花猫从他面前经过都没有丝毫反应。 他想不明白,陈先生跟温小姐早就已经商量好了成婚的时间,为什么还要对他说出,要做恋人的话来? 还说,他喜欢他 是在骗他,还是在跟他开玩笑呢? 也是,陈先生很早就说过,会娶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子,延续陈家的血脉,而他 他是个男子,陈先生其实不可能会喜欢他的 毕竟,他永远不可能为陈家延续血脉。 心脏似乎跳得极为缓慢,一下一下的,慢到他都快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了似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关上门的那一瞬间,他才察觉到脸上湿湿的。 他不想哭,但是胸腔里好疼,像是被人狠狠攥住的疼,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好想回浮云观。 他视线茫然地看了一眼房间,随后三两下收拾好自己的包袱。 是啊,这里是陈先生的家,他老赖在这里干什么呢? 这里,从来都不是他的家呀! 陈子骞跟温寒珊谈了几句,心里蓦地感到一阵不安,“那便这样说,三天后的中午我会带着礼品,去温家老宅拜访温老爷子的。” 温寒珊笑了笑,“那就合作愉快啦!” “喵~”门口传来一声猫叫,温寒珊走过去,抱起小花猫,“这只小花猫是空玄从我妹妹那里带回来的,看着很眼熟。” 陈子骞眉头蹙起,这只猫怎么又跑过来了? 忽然,视线里发现一张被折成方块的纸条,他心间一动,连忙转动轮椅过去捡起来。 “这是什么?”温寒珊一边抚着小花猫,一边问。 陈子骞动作急切地拆开纸条,当他看见纸条上笔墨浓重的“好”字时,眸子里的光彩几乎要溢出来。 “这是一个‘好’字。”他轻声说道。 温寒珊挑眉,这回答难道是觉得她不识字不成? 她正要开口,管家忽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少爷,外面来了好多警署的人,您还是赶紧出去看看!” “警署的人?” 温寒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对陈子骞说:“外面的人你不必理会,我会去跟他说清楚的。” 说完,她便轻轻放下小花猫,步伐急促地向外面走去。 管家有些不明所以,“这少爷,我们还要出去吗?” 陈子骞捏着手里的纸条想了想,忽然问道:“来的,可是那位新任的警署署长,罗家少爷罗承沛?” 管家点点头,“是,是他。” 陈子骞了然,看来温小姐口中那个纠缠不清之人,又来纠缠了。 “那便不必管了,温小姐可以应付。对了,空玄今天早上出门吃早饭了吗?” 管家摇摇头,“空玄小师父今天早上起得晚,我便没让人去打扰他,不过不久前,我看见他背着包袱出府了。” “出府?他去了哪里?”陈子骞脸色一变。 “不知道,他脸色似乎不太好,我喊了他两声,他也没理我,” 陈子骞低头望着纸条上的字迹,一时间有些不确定,难道他刚把答案回给自己又后悔,所以跑了?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是,少爷。” 小花猫跑到他腿边亲昵地蹭了蹭,抬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 他忽然反应过来。 空玄一定是来过,所以才会把纸条落在这儿! 空玄是来送纸条的,可是刚才,他在跟温寒珊商议婚事 被听见了吗? 所以,空玄才会背着包袱离开。 连小花猫都不要了! 第257章 两不相欠 交代完荣华门的事,林舒扬和荣显屹终于可以收拾东西出发了。 “我们可以订一艘船,先在浦江上游览一番,经过外白渡桥,之后我们再去华懋饭店吃黑鳕鱼和牛排,听说那里的番茄汤也很有特色,想尝一尝吗?” 林舒扬挽了挽袖口,笑道:“那当然要尝一尝了,反正也不花我的钱。” “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花我的,就是花你的。”荣显屹说的理所当然。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可得抱紧你这个金主的大腿,万一哪天你把我一脚踢开了,我岂不是要露宿街头,嘶~这怎么听着跟我被你包养了似的呢?” 荣显屹抬手挑起林舒扬下巴打趣道:“以你的姿色我可以大发慈悲包养你一辈子!” 林舒扬一巴掌打开荣显屹手指,下巴也顺势移开,“小爷我在未来也是有资产的人,才不需要被人包养。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出发!” 俩人兴冲冲地出了门,还没上车,就被人拦住了。 “空玄?你这是要回浮云观了?”见空玄身上背着包袱,林舒扬诧异地问道。 难道陈子骞不但没把人拿下,还把人给气走了不成? 瞧空玄那一脸苦色,想必是在陈府过得不怎么样。 荣显屹则是面无表情地站在车门前,看着空玄的目光有些不悦。 空玄点点头,“林先生,我是打算回浮云观的,所以你能不能把封杀还给我,那是我师父留给我的,我要把它带回去才行。” 封杀 林舒扬下意识瞥了一眼荣显屹,心下叹息。 半个小时后,会议室里,林舒扬第三次跟空玄解释起了封杀已经融进荣显屹体内的事情。 “当初我把骨鞭和封杀交到你们浮云观手里的时候,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还能用上它们,这件事怪我,当时跟你要来的时候就应该先跟你说清楚的,我” 空玄抬手打断林舒扬的话,“你不用说了,我已经听明白了。” 林舒扬松了一口长气,他盯着空玄丧气沉沉的脸有点担心,“你之前对灵物那么感兴趣,怎么对我还有苍龙反应这么平淡?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空玄摇了摇头,声音低低的,“苍龙神君的事情,在我们浮云观的古藏中提到过,我相信你说的话,可是没了封杀,我觉得自己没脸再回浮云观了,我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 “要不,你暂时留在这里?”林舒扬灵光一闪,“对了,涟漪和沈老板也在,你们可以叫上荣太太一起打麻将。” 可空玄却再次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先去师父的坟前跪两天再想,不管怎么说,是我没把封杀保管好,不过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我就是心里过意不去,想好好跟师父解释一下。” 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荣显屹忽然说了句:“我可以给你补偿,三千大洋。” 三千大洋? 空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空玄欠陈子骞三千大洋的事情,林舒扬告诉过荣显屹,之所以提出这个数,是因为荣显屹看出来,空玄的丧并不全是因为封杀。 背着包袱出现在这里,恐怕跟陈子骞脱不了关系。 他想,空玄现在应该很缺钱这笔钱,封杀既然已经融进了他体内,那么给空玄一些补偿,理所当然。 林舒扬也想到了这一点,刚才他就在猜测空玄和陈子骞之间发生了什么,可空玄却绝口不提,看样子是真的有点什么了。 “如果你觉得不够,我还可以给你更多。”荣显屹又加了句。 空玄连忙摆手,“我觉得三千大洋刚刚好,荣少,你说的是认真的吗?” 荣显屹点头,没说话却分量十足。 空玄捏了捏衣角,目光转向林舒扬:“林先生,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治病的方法,其实是在骗我的对不对?” “呃我就是” 林舒扬解释的话还没说全,空玄就打断了他:“你帮我一个忙,我就不怪你了。”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林舒扬有些哭笑不得,随即又点点头,“你说,要我做什么?” “那三千大洋,还请你帮我转交给陈先生,就说,那只瓶子的钱我全都还给他了,以后就两不相欠了。” 说完,空玄深深吸了口气,最后几个字说出来,他的心似乎又有点疼了。 两不相欠,就意味着他们以后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林舒扬似乎也从这句话里品出了些难过的意味,只不过空玄不想提,他也不好问什么。 “好,我会把钱交给他,也会把你的话带给他。” 空玄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们,以后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林舒扬也站了起来,“你现在就要走?涟漪就在楼上,你要不要跟她聊一聊?” 空玄还算是比较听涟漪的话,如果涟漪能开导开导他,或许他的心情能好些。 “不聊了,我得走了。”空玄用力笑了笑,背着包袱转身向外走去。 会议室里,荣显屹站起来,“还钱的事情不着急,等我们回来再还不迟。” “也是,反正陈子骞那个家伙也不缺钱。”林舒扬点点头,伸手拉住荣显屹手指,“那我们就按原计划,先去浦江游船,再去饭店” “咚咚咚!” 涟漪斜靠在门口,懒洋洋地敲了敲大开的门,“虽然很不想,但还是要打扰你们一下,有件事情我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告诉你们一下。” “很重要?”林舒扬问了句。 “重不重要,那得你们自己来判断。”涟漪边说边走到会议桌前,她双手抻在桌面上,眼神清亮地望着荣显屹,“今天早上,歌舞厅的那些姐妹都被放出来了,我知道你花了不少钱也走了不少关系,作为回报,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在冈田川一被刺杀的那天晚上,我看见了你的母亲荣太太。” 此言一出,林舒扬和荣显屹的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荣显屹眉头微蹙:“说清楚点。” 第258章 你觉得这像话吗? “我跟舞姐姐逃跑的过程中,在歌舞厅附近看见了一个人,那个人戴着帽子看不清脸,但是她身上穿着一件款式别致的披风,披风下面掩藏着一只狙击枪,我恰巧看见了那只枪的面貌,还恰巧听见了她咳嗽的声音。 原本我没有多想,直到后来听到冈田川一被人一枪崩了的消息,我才想起来这个人,直觉告诉我,杀了冈田川一的,就是这个人!” 涟漪语速很快,最后一句话语气异常地笃定。 林舒扬用舌头抵了抵上牙尖,轻笑了一声,似乎不太相信,“你的意思是说,那个扛着狙击枪杀了冈田川一的人,是荣太太?” 涟漪下巴微扬,“嗯”了一声,“原本我也不知道那个人的身份,但偏偏前天晚上我在荣府见到了荣太太,当时她正在上楼梯,身上穿着一件藏蓝色披风,还有她咳嗽的声音,跟我在歌舞厅附近听见的一模一样。” 涟漪耳力好,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林舒扬和荣显屹互视一眼,都沉默了。 脑后高高扎起的马尾垂到身前,涟漪站直身体,顺手将头发甩到身后,无所谓地说了句:“话我已经说了,信不信随你们,不过”她话音一转,语调微扬,“如果你们想要确认的话,三天后的下午,她会去水晶饭店刺杀一个叫做张志闻的人。” 冈田川一、张志闻! 这两个人都是梁先生名单上要杀的人! 荣显屹沉声问:“你怎么知道?” 涟漪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有时候听力太好也是个烦恼,特别是昨晚”她目光在林舒扬和荣显屹俩人身上扫过,虽然没把话说完,但其中意味却不言而喻。 林舒扬清咳一声,“你确定,三天后的事你没听错?” “大致不会错,但若是他们中途改了计划,那就说不准了。” 荣显屹抬眸,目光凌厉:“这件事,我希望你把它烂在肚子里。 “明白明白,我连舞姐姐都没告诉,放心,我嘴巴严得很!”涟漪做了一个封嘴的动作,目光向旁边移开。 不得不说,荣显屹这个人,有时候流露出的气场还真是可怕。 她只跟那目光对视了不到两秒,便一阵心惊。 “我的话说完了,就先走了,你们继续,就当我没来过。”说完,她便脚步飞快地离开会议室。 可她的话分量十足,实在没办法让人当做她没来过。 林舒扬眨了眨眼睛,表情还是有点不能相信,“荣太太和狙击枪枪手联系到一起,你觉得这像话吗?” 荣显屹垂眸思索了几秒,若有所思地开口:“父亲去世之后,有几个月的时间母亲都是在赐恩寺度过的,有一次我去看望她,她并不在,我等了她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她才回来,说是去外面散心。 之后她从赐恩寺回来,也是隔三岔五地就会出去一趟,我一直以为,她真的只是去赐恩寺烧香拜佛” 如果荣太太真的就是那个杀死冈田川一的人,那她的身份,一定跟梁先生脱不了干系。 “可是之前在松林院,荣太太往俞星河身上开枪的时候,她看起来明明就是第一次握枪,我甚至都能看见她的手在颤抖,”林舒扬转念一想,又加了句,“不过,她那两枪开得都还挺准。” 可不是准嘛,那两枪每一枪都打在了俞星河膝盖上,他记得荣太太开第二枪的时候,还是闭上眼睛开的! 当时不觉得有问题,现在想来,却觉得非常有问题。 俩人站在会议室里,面面相觑半天,双双都沉默了。 良久,林舒扬又开口:“你说,杜叔知道这事吗?” 荣显屹点点头:“杜叔,他从小在佟家跟我母亲一起长大,可以说,除了我父亲,他是我母亲最信任的人,几乎每次去赐恩寺杜叔都会跟她一起,这件事情我想杜叔一定知道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那我们要不要跟杜叔谈谈?” “没用的,如果母亲不让他说,那他一个字都不会透露给我们。” “哦,”林舒扬坐到椅子上,表情有些苦恼,“看来今天是游不了浦江了……华懋饭店的黑鳕鱼和番茄汤可以让人打包送过来吗?” 荣显屹低头盯着林舒扬,目光中带着歉意,“我派人去打包带回来。” 林舒扬伸手环住荣显屹腰身,脸在腹部亲昵地蹭了蹭,“不用感到抱歉,荣太太对我一直都很好,她的事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就算我们现在去了浦江也不可能放下心,对了,张志闻三天后的行踪我觉得我们得先确认一下。” 荣显屹手指插进林舒扬头发里轻轻揉了揉,沉声道:“不必确认了。” “嗯?为什么?” “三天后,罗先生会在水晶饭店举办罗承沛和许家小姐的订婚宴,请帖前两天就送来了。论地位,罗先生算是张志闻的顶头上司,他不可能缺席。” 林舒扬的旅游计划终究是没能实施,不过中午倒是如愿以偿地吃上了黑鳕鱼和番茄汤,还有一些其它的菜色。 饭桌上,荣太太不在,说是嗓子不太舒服,让人把饭菜送进了屋里。 阿七面对满桌的美味,只随意尝了几口,将碗里的饭扒完便去了后院继续学习。 涟漪倒是没客气,拉着沈曼舞坐在桌前大快朵颐,时不时地给沈曼舞夹菜添汤。 “涟漪,别夹了,再这么吃下去,我人都要胖上两圈了。”餐桌下,沈曼舞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涟漪的衣袖,声音细微。 涟漪笑了笑,“舞姐姐就算胖上十圈都是美美的,不怕不怕。” 而另一边,荣显屹也在给林舒扬剥虾。 荣显屹剥一只,林舒扬就吃一只,终于,吃到第十几只的时候,林舒扬摆摆手说,“够了够了,我还得留着肚子吃点别的菜,这只给你吃。” 说着,将荣显屹投进自己碗里的虾尾又用筷子夹进了荣显屹的碗里。 荣显屹点点头,起身去厨房洗手。 沈曼舞只抬眸看了两眼,便低下头默默吃着碗里的小山堆。 第259章 你对空玄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 涟漪啧啧了两声,打趣道:“看不出来,荣少也会有为人洗手剥虾的一天,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 林舒扬报赫地笑了笑,没说话。 他觉得两个人之间,不管为对方做什么事,只要是出于自愿且对方也喜欢,那么另一方便不要有任何负担,安心接受就好。 剥虾只是一件很小的事,如果时间允许,他们可以为对方做更多。 只可惜,他的时间不多了。 荣显屹洗完手回来,刚吃几口,陈子骞就来了荣府。 甚至不顾礼数地直接转动轮椅来了餐厅。 陈子骞闯进来第一时间扫视了餐桌一圈,没看见空玄的身影。 “空玄在哪儿?” 涟漪放下筷子,眼里的八卦之光大盛:“怎么?你把人弄丢了?还是气走了?” “我会把他找回来的。”陈子骞手指紧了紧,目光看向荣显屹和林舒扬:“有人看见他来了荣府,还请荣少给我一个准话,空玄现在到底在哪儿?” 这样的态度无端让荣显屹产生了不快,他斜睨陈子骞一眼,冷哼一声,没说话。 “空玄来过这里?”涟漪问。 林舒扬点点头,“来是来过,不过我们聊了一会他就走了。” “走?他去了哪儿?” “那谁知道?脚长在他身上,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咯!” 陈子骞垂下眼帘,脸上露出焦色,“你们聊了什么,方便告诉我吗?” 林舒扬咧嘴一笑,“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无非就是,他托我把他欠你那三千大洋还给你,然后还说从此以后就跟你两不相欠了。” 两不相欠 陈子骞心口蓦地传来一阵钝痛,空玄跟他,如何能两不相欠! 涟漪语调悠长地“哦”了一声,“两不相欠啊,那不是刚好,反正你跟寒珊都快要成婚了。” “成婚?”林舒扬瞬间明白了空玄为什么会是那个丧气样,他本来对陈子骞就没什么好印象,此刻再看向陈子骞,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嘲讽,“既然你都打算跟温小姐成婚了,干嘛还去招惹人家空玄呢?难怪他要跑。” 陈子骞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我跟温小姐只是做了一个交易,等时间一到便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空玄的去处,你不必再费心思打听,另外,严仲奇的死讯想必你已经收到,你妹妹算是自由了。”荣显屹起身,面无表情地越过陈子骞身旁,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林舒扬看着陈子骞那副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错误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陈子骞啊陈子骞,你对空玄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拿婚姻做交易,你还真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他只是不了解事情的真相!”陈子骞出声辩驳。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如果空玄也因为某种原因要跟别人成婚,即使只是暂时的,他也要陪着那个人一起去见家人朋友,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会知道他的妻子是谁,他会跟他的妻子日日相对,难保不会生出真正的感情。到那时,你又如何自处呢?” 林舒扬每说一句,陈子骞的心就缩紧一分。 他无法想象,空玄如果跟别人成婚会是什么样的场景,成婚不仅会登报,还会举行婚礼,在所有他们认识的人的见证下结为夫妻 不,他绝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就算是假的,也不可以! 林舒扬冷笑着下了定论:“陈子骞,说到底,你还是没把他真正放在心上,也不曾真的去考虑他的感受,只想自私地把他扣在身边而已。” 这时,荣显屹去而复返,将几张银票丢在陈子骞腿上,面色冷酷:“主人家并没有留你吃饭的意思,所以,你应该主动离开这里。” 林舒扬补上一句:“慢走,不送。” 陈子骞脸色难看地握紧那几张银票,颇为克制地朝着涟漪和沈曼舞点点头,又深深看了一眼林舒扬,最后目光落在荣显屹身上,“打扰了。” 陈子骞来的突然,走的却很缓慢。 细微的轮椅转动声逐渐消失,林舒扬才转头问涟漪:“陈子骞和温小姐怎么会突然要成婚?” 涟漪耸了耸肩,“还不是因为那个罗大少,过几天他就要跟许小姐订婚了,寒珊不想跟他再有牵扯,刚好温家爷爷身体也不好,就找陈子骞做了一笔假结婚的交易呗,反正我觉得这是个馊主意。” 沈曼舞也点了点头:“是啊,我也不同意寒珊这么做的,婚姻岂能儿戏?更遑论是拿来做交易,只是陈先生好像也很同意这笔交易,我们说的话她也听不进去。” 林舒扬听完之后,一阵唏嘘,“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多故事等等,你说的罗大少,是罗承沛?” “就是他啊!除了他,上海滩还有第二个罗大少吗?” 林舒扬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了。 陈子骞从荣府离开后,推掉了商会里的一切事务,直接让管家开车去了浮云观。 浮云观距离上海有近半天的路程,又是建在山上,轮椅不能上去,陈子骞只能拄着拐杖在管家的搀扶之下,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上爬。 等他大汗淋漓,腿部酸痛难受不已地到达浮云观时却被告知,空玄根本就没回来。 可除了浮云观,他想不到空玄还会去哪里。 他茫然了,内心的慌张在此刻达到顶点。 空玄不见了。 他找不到他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对空玄的了解除了浮云观一无所知。 他不禁扪心自问,难道他对空玄真的如林舒扬所说,从未将他真正放在心上过吗? 不,林舒扬说得不对。 当初,他看见林舒扬跟荣显屹在一起时,只不过是觉得内心酸涩,他还以为那是吃醋。 但其实,那应该只是在嫉妒,在羡慕,羡慕别人的坦荡和两情相悦。 而他对林舒扬的感情也只是欣赏,并非真正的喜欢。 可空玄不一样,他心里十分清楚,他喜欢空玄。 他绝不能允许空玄跟别的任何人在一起,那场景他光是想一想,都心口发闷,想要发狂! 空玄,只能是他的! 空玄,必须是他的! 第260章 我的确后悔了 他望着远方日薄西山的情景,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不管空玄跑到了哪里,他都要把人找回来,用绳子也好,用锁链也罢,他都必须把人牢牢地扣在身边,不让他有任何逃跑的机会! “观主,我腿脚不便,方才上山时有些劳累,想在此叨扰几日,顺便也想等等看,空玄会不会回来。” 观主脸上泛起愁色,又看了一眼陈子骞身旁的管家,愁色更甚了。 他们浮云观如今的状况,每顿饭再多填两副碗筷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 可对方是空玄结交的朋友,他也不好意思伸手要钱。 陈子骞微微一笑,向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把大洋塞进观主手里。 “观主,这是我们一天的住宿费和伙食费,叨扰了。” 啥? 这么多大洋才只是一天的费用? 观主立马眉开眼笑,“陈先生,您太客气了,别说是住几天,就是几个月都行,把这里当自己家,空玄那孩子要是回来了,我第一时间通知您!” 陈子骞礼貌地点头道谢,琉璃色的眼眸里划过一丝笑意。 三天后上午十点半,荣太太收拾妥当,准备出发。 她刚坐上车,就看见荣显屹和林舒扬也坐上了另外一辆车,而且俩人都穿得异常笔挺,看起来像是要去参加什么宴会。 她从窗户里伸出头问道:“阿屹,舒扬,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林舒扬微微笑了笑:“我们当然是要去参加罗大少和许小姐的订婚宴呀,水晶饭店。” 荣太太表情有些诧异,“怎么……前几天都没听你们说起?” “罗太太邀请您,罗先生邀请我,我以为这没什么好说的。”荣显屹淡淡说了句,坐进车后座。 荣太太眨了眨眼,“哦”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只坐回车内的时候,跟驾驶座的杜庆对视了一眼,表情有些担忧。 大约半小时后,两辆车都到达了目的地,水晶饭店。 林舒扬上一次听到水晶饭店这个地方,还是陈之宏打算收他为义子的时候,那时候他没来,时隔近半年之久,他还是来了这个地方。 水晶饭店一共三层,这里的装饰物品大多都是水晶,在这个年代,算是比较稀有的东西了。 宴会将在中午十二点准时开始,现在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荣太太一进去便被罗太太张罗着上了二楼,说是想让她帮许家小姐挑一套合适的首饰出席待会的订婚宴。 荣显屹和林舒扬进去后,也有不少人上前搭话,不过大多都是冲着荣显屹。 林舒扬原本想找个地方坐在,可荣显屹却扣住他手腕,敷衍了对方几句便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宴会厅。 洗手间在二楼,打开雕花玻璃的窗户,刚好能看见水晶饭店后面街道车水马龙的景象,可惜二楼的阳光被对面的一栋建筑遮挡住,显得有些阴凉。 不一会,张志闻的车便从下面经过。 林舒扬估算了一下时间,轻轻开口,“还有半个小时订婚宴才开始,张志闻居然会来得这么早?” “毕竟官低一阶,来得早也正常。” 荣显屹的话刚说完,就见楼下街道上那辆缓缓行驶的车窗里透出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向上瞥过来。 “这都能看见?”林舒扬缩回脑袋,又嘀咕了一句:“为什么感觉这个张志闻跟上次见到的,有那么点不一样了。” 荣显屹却并没有任何动作,他垂着眸,跟下方瞥过来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刹那间,灵魂似乎轻轻震颤了一下。 他眸光猛地一沉,唇角抿起。 房间里,荣太太给许家小姐挑完首饰后,客气地夸赞了几句“罗太太好福气”,“许小姐天姿国色,温婉贤良”之类的话。 之后她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了半边,“如今越到晌午天气越热了,屋子里有点闷,我开窗吹吹风。” 没几秒,她便看见张志闻的车从下面街道经过。 罗太太也走过去向下望了一眼,忍不住啐道:“姓张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上次张家老爷子寿宴,我家先生刻意找了借口不去,如今他却还能巴巴地跑过来,真是没脸没皮。” 荣太太宽慰了几句,“罗先生不去可以,他却不敢不来的呀……不过这些都是他们男人的事,你何必操心起这些?” “是啊,我就是看见他觉得晦气。”罗太太眉间一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拉起荣太太的手,“我记得年轻那会,他是不是追求过你?”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提这个做什么?” 罗太太一脸严肃:“静慧,我可得提醒你一下,这姓张的私底下可干了不少昧良心的事,万一他贼心不死想要勾搭你,你可千万不能被他迷晕了头,听见没有!” 荣太太笑了笑:“你看看我,都五十岁的人了,谁还会来勾搭我?你放心,我心里晓得利害的。” “你心里晓得就好,时间不多了,我得去看看别的地方还有没有什么纰漏,你若是无聊,就下去跟马太太她们说说话。” “好,你去忙,不用管我啦!” 罗太太走到许家小姐身旁说了两句便离开了。 荣太太在窗边吹了会风,随后跟许家小姐打了个招呼便也走了出去。 不过她只站在走廊上往下望了望,等看见荣显屹和林舒扬的身影时才收回目光,随后转身上了三楼。 她来到302房前,轻轻敲了敲门。 …… 陈府。 温寒珊早已等的有些焦急,她昨日便来过一趟,提醒陈子骞别忘了今天要去见她爷爷。 可是却被告知,这几天陈子骞根本不在上海。 今天一早,她便来了,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还有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就要到十二点了。 她在等陈子骞,也在等另一个结果。 这时,陈子骞的车停在了门口,他一回来便直接去了会客厅。 温寒珊松了口气,站起来:“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后悔了呢。” 陈子骞用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眸望向温寒珊,带着些许歉意:“抱歉温小姐,我的确后悔了。” 第261章 哪怕是一句也好 “你这是什么意思?”温寒珊拧眉。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我不打算跟你演戏,也不打算跟你成婚了。”陈子骞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温小姐,这件事情是我反悔在先,稍后我会让人把天福路那间商铺的地契送去温家,我知道你看中它很久了,这便算是我赔偿给你的违约金。” 温寒珊一开始是生气的,因为生意人最讲究的就是诚信,陈子骞却出尔反尔,这是她最厌恶的事。 可陈子骞的违约金实在让人心动,仔细算来,她除了不好跟爷爷那边交代之外,反而得了一笔意外的惊喜,从商人的角度来看,她稳赚不赔。 至于爷爷那边,她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 “陈会长出手果然大气,你这违约金于我来说实在太诱人,我竟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温寒珊想起这两天她在陈府都没有见过空玄,心里猜测,陈子骞的反悔,大概是跟空玄有关,“陈会长,是不是空玄那边知道了什么,需要我去解释一二吗?” 陈子骞苦笑一声,“不必了,就算解释,也无从解释。” 这时,管家忽然疾步跑过来,伴随着这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另外一道沉稳的步伐掺杂其中。 管家先一步跑进会客厅,看了温寒珊一眼,在陈子骞耳边低语:“少爷,罗署长又、又来了。” 话音刚落,罗承沛就长腿一迈,跨进了会客厅。 陈子骞侧目望过去,入眼之人身姿挺拔,眉目俊朗,身上还穿着一套白色燕尾服,只那发型微微有些凌乱,像是刚从某个宴会匆匆赶过来似的。 温寒珊见到罗承沛,眸光颤了颤,“你怎么又来了?这个时候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罗承沛上前一把抓住温寒珊手腕,眸光里闪着疯狂之色,“我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带着这个瘸子去温家老宅了?” “罗承沛!你说话不要这么刻薄,他的腿只是暂时还没恢复好,假以时日一定能站起来。” “你是在维护他吗?温寒珊,他到底哪里比得上我!” 一旁的“瘸子”陈子骞微微叹息一声,开口道:“两位!你们之间的事不妨出了陈府大门再说,我” “你闭嘴!” “你闭嘴!” 陈子骞:“” 温寒珊和罗承沛同时扭头冲陈子骞喊道,陈子骞后面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温寒珊用力甩开罗承沛,声调清冷:“罗少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这句话?你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你别忘了,许小姐现在还在水晶饭店等着你呢!” 罗承沛眼底发红,“我说了,我跟许青青只是家族联姻,跟她订婚只是权宜之计!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她,再等我两年、不,再等我一年的时间,我一定能把罗家大权掌握在手里,到时候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温寒珊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对你家里那些争斗已经不感兴趣了,罗承沛,我因着你这句话,等了一年又一年,现在……我等不起了。” 她深吸一口气,抬眸望进罗承沛眼底:“我见过许小姐,她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妻子,也会是你的贤内助,快到十二点了,你该回去了。” “不!”罗承沛发狠似的将温寒珊扣住,急切地吻了上去 细微的轮椅转动声响起,陈子骞识趣地离开了会客厅,几秒后,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他没有停留,直到轮椅转动到锦院的矮桌旁才停下。 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太阳,没一会眼睛就受不住了。 他闭上眼睛,微微转动了几下眼珠,感受着那酸涩的滋味。 “原来两个人即使彼此喜欢,也很难在一起。”就像温寒珊和罗承沛。 罗家的家世和温家差距太大,温寒珊早该醒悟才是。 可他和空玄,连彼此的心意都还没有说清楚,人就不见了。 “空玄,你怎么,就不能停下来问问我呢?” “哪怕是一句也好……” 在浮云观住了三日,也没有半点空玄的消息,可是除了浮云观,空玄还能去哪儿呢? 浮云观终究是空玄从小长大的地方,不管他去了哪儿,最终还是会回去的。 临走前,他将空玄还给他的那三千大洋交给了观主,只要空玄一出现,他立刻就能得到消息。 到那时,他就能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到那时,他绝不会再给空玄第二次逃跑的机会! …… 水晶饭店,302房门前,荣太太敲了门之后没一会,门就打开了。 开门之人,是张志闻。 见到荣太太,张志闻眼角叠起褶皱,微微笑了笑:“请进。” 荣太太点点头,落落大方地走了进去。 房间里摆设很简单,这是供人商谈事务的地方,茶水和红酒一应俱全,旁边还放着几只钢笔。 “许久不见,怎么突然想起来约我在这里见面?”荣太太坐在椅子上,自己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张志闻坐到荣太太对面的椅子上,嘴角又向上扬了扬,“这不是碰巧知道你也来,就想着单独见你一面,要不然” 荣太太忽然觉得,面前之人脸上的笑有些诡异,因为那笑容让她后脊有些发凉。 没等张志闻说完话,她便轻轻柔柔地笑了笑,抬手给张志闻倒了杯热茶,“志闻,其实这些年,我也挺想单独见你一面的。” “哦?为什么?” 荣太太放下茶壶低头笑了笑,“屋子里有些热,我去把窗户打开。” 她边移步,边说话:“虽然当初我们没在一起,但是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都是一个人,你其实一直在等我。” 她将窗户大开,目光看向对面的建筑,神色忽然一变,脸上的笑意倏然消失。 第262章 我需要五色石 “你一直在等,等我丧夫,可你等了太久,终于忍不住自己动了手”她转过身,带着恨意的目光紧紧盯着张志闻,“荣昆只跟你出去一次就染上了鸦片,你敢说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吗!” 此刻,她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张志闻忽然低低笑了起来,那笑声一开始还有些压抑,笑着笑着就变成了大笑。 他站起来,望着距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女人,目光阴狠:“既然你提起这件事,那我就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好了,的确是我设计让荣昆染上的鸦片,那种经过提纯的鸦片,只需要一次,就能让人上瘾,欲罢不能!” “果然是你!”荣太太拿起桌上的茶杯,手一抬,飞快朝张志闻掷过去。 “砰”的一声,茶杯没有砸中张志闻,而是砸在了张志闻身后的墙面上,摔得四分五裂。 张志闻微微侧身便躲了过去,他抬手将一旁的钢笔攥在手里,眸光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这么恨我?呵~先前的话,我还没有说完,我约你见面其实是为了杀你!” 话音落地,荣太太表情却未见丝毫慌乱,语气沉沉:“那可真是太巧了,我也是!” 就在这时,一枚子弹从对面的建筑里射出来,笔直地穿过大开的窗口,之后擦着荣太太头顶的发丝呼啸着飞向张志闻。 水晶饭店对面的建筑里,三楼窗边,杜庆手里正握着一把狙击枪,表情认真又严肃,跟平时看起来大相庭径。 他对这一枪,势在必得! 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枚子弹在距离张志闻眉心只有不到1厘米的地方,停滞不前了! 就像被一股无形的气流阻挡住了一样。 瞄准镜中传来的清晰景象让杜庆有那么一刻怀疑自己是看花了眼。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次看过去时,依然还是先前的景象。 这太诡异了! 可太太还在房间里。 杜庆顾不上自我怀疑,再次瞄准目标,这枚子弹比先前那一颗还要急,还要快。 可同样的,这枚子弹依然在距离张志闻眉心1厘米的地方,停下了。 杜庆立马扔下狙击枪往楼下狂奔。 302房间内,荣太太被眼前的一幕惊得一时间做不出反应来。 她知道有些人反应足够快的话是能躲开子弹的,但是控制子弹……那是人能做到的事吗!? 可眼前的张志闻却做到了。 他似乎根本没把那两颗子弹放在眼里,确认对面建筑里的人不在了之后,便轻轻一抬手,那两颗子弹立马从半空坠落,随后被张志闻轻易地捏在手心。 子弹跟张志闻手指上的碧色扳指摩擦,发出轻微的清脆声响。 荣太太这才回过神来,惊恐地瞪着张志闻,声音微颤:“你……你是什么东西?” 张志闻轻轻笑了一下,他没说话,而是越过荣太太走到窗边。 这时,杜庆刚好从对面的建筑里跑到街道上,正气喘吁吁地往水晶饭店跑来。 张志闻将手心里的子弹在指尖捻了捻,下一刻,两枚子弹从他指尖接连弹出,如一条直线般,笔直地射进了杜庆眉心。 街道中央,杜庆还未来得及抬头看一眼行凶者的脸,便一头栽倒在了街道上。 张志闻这才转过身,步伐愉悦地向荣太太走过去。 荣太太背着身子,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她心中慌得厉害,可偏偏,她的身体竟动不了分毫。 “你做了什么?” “不过是,把那两颗子弹还回去了而已。”张志闻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荣太太立马反应过来,“你杀了老杜!” 张志闻走到荣太太面前,嗤笑一声,“谁开的枪,那刚才死在街上的,就是谁!” 言罢,他猛地抬手将手里拔了笔帽的钢笔朝着荣太太刺过去。 荣太太想躲,可意志却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只能徒劳地看着那只钢笔笔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房门突然被打开,张志闻猝不及防被一脚踹开,可手里的钢笔还是插进了荣太太肩头。 ——那本来是要插进喉咙的,因着那一脚,偏移了位置。 荣显屹踹完一脚之后,将荣太太护在身后,眸光紧紧盯着张志闻。 林舒扬紧随其后,反手将房门关紧。 因为那两声枪响的缘故,已经有人开始排查房间了。 他们在楼下就看见荣太太进了302的房间,但为了不闹出什么动静来,他们费了一番功夫才拿到302房间的钥匙,结果刚上楼枪声就响了起来。 好险,他们赶过来的还不算太晚,堪堪救了荣太太一命! 张志闻向旁边踉跄了几步,稳住身形的时候,眸子里已经盛满了怒火。 他手下开始慢慢凝聚出一个黑球出来,“原本不想这么快杀了你们,可这是你们自己主动找上门来的,那就送你们一起上路好了。” 林舒扬脸色剧变,张志闻原来竟是被那浊气夺了身体! 他下意识摸向脖间,才想起五色石都在荣显屹身上,他转头看过去,看见荣显屹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手里的枪口对准了张志闻心脏处。 难道荣显屹早就知道张志闻的身份了吗? 这念头一闪而过,下一刻,荣显屹枪里的子弹就射进了张志闻身体里,不过不是心脏,而是掌心。 张志闻不可置信地盯着掌心的伤口,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为什么没能将区区一颗子弹挡住 “老杜,阿屹,他杀了老杜!”荣太太身体得到自由,捂着肩头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神情悲愤。 这时,门外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罗先生的人已经搜上来了。 林舒扬手指已经伸到荣显屹领口,语气淡淡:“我需要五色石。” 荣显屹却挡住了他,神情复杂:“现在还不是时候。” 林舒扬眸光微顿。 是,现在离司命给出的时间还差一天。 可是,“你没听见吗?它已经杀了杜叔!还差点杀了荣太太!阿屹,把东西给我,快!” 第263章 生死共赴 “来不及了。”荣显屹话音刚落,张志闻便从三楼窗户跳了下去,不过几秒的时间就彻底消失在街道上。 与此同时,房门被人打开,罗先生的手下带着人闯了进来。 地面碎了一地的茶杯以及荣太太肩上插的那根钢笔都证明着,这里刚才发生了争斗。 “荣少?这里是怎么回事?” 荣显屹收起手枪,神情淡然地应付道:“有歹徒闯进来伤了我母亲,被我打中一枪之后跳窗逃跑了,你们现在去追,或许还来得及。” 楼下的宴会即将开始,罗先生并不想让这场宴会发生任何意外。 既然荣显屹都这么说了,相信他的话息事宁人,就是这个小插曲最好的结局。 很快来人就带着手下离开,去追踪那所谓的“歹徒”。 为表歉意,罗先生特意安排了一位女医生为荣太太处理肩头的伤口。 …… 荣府院落里,放置着杜庆的尸体,荣显屹和林舒扬亲手用白布将杜庆的尸体盖上,心情沉重。 “为什么不把五色石给我?”林舒扬还是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不是不给你,只是我说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冷静下来,林舒扬也能理解荣显屹为什么会这么说。 司命的话,是不会出错的,既然他说了是十日,那便一定是十日。 其实当时,是他冲动了,毕竟他也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那东西似乎已经完全恢复,它手上有转生,你打的那一枪对它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它很快就能痊愈。” 荣显屹伸手轻轻捻了捻林舒扬的耳垂,轻轻笑了笑,目光柔和:“你忘了,司命说过,我筋骨中的清气专克它这股肮脏的浊气,不管它手上有什么,最终的结局都不会变,明天我们一起去解决它,好吗?” “我们当然要一起去。”林舒扬伸手握住自己耳垂上的手指,而后将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地与荣显屹交错相握。 “既然司命那老家伙不愿意把我们的结局说出来,那我们就自己去争取。 他说你是守护东方的神,这件事只能由你来做,是你的宿命,任何人都无法替代。 但是你不仅是守护东方的神,你也是一直在守护着我的神,我不想管什么宿命,也不想管什么天下苍生,我只想陪着守护我的神,生死共赴。” 荣显屹心中动容,眸光更是因为这段话而柔和得一塌糊涂,他忍不住将人紧紧搂紧怀中,寸寸缩紧。 “好,那我们便一起生死共赴……不管结局如何,我都要你在心里,永远记住我!” 林舒扬“嗯”了一声,静静感受了一会这充满炙热的怀抱,而后才轻轻将人推开。 他把身上一直戴着的那枚平安符拿出来,挂到荣显屹脖子上。 “这枚平安符是荣太太帮我求来的,它出自司命之手,司命这家伙虽然嘴巴很欠,但从来不会做无用之物,或许,它能帮你消灭那股浊气也说不定呢!” 司命说,这块平安符或许能保他一命,那么同理,这块平安符放在荣显屹身上,或许也能保荣显屹一命。 司命那么煞费苦心地让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大概就是为了让他来守护苍龙一次。 反正都是要消散的,那不如,将所有机会都留给荣显屹。 荣显屹不知道这块平安符有什么特殊之处,因为它看起来实在太普通了,丝毫感受不到灵气流动的气息。 他只当,这是林舒扬内心的一种希冀,希望这枚平安符真的能帮上忙。 “好,那我便戴着。” 林舒扬松了口气。 这时,常雨匆忙跑了进来。 他揭开白布看了一眼杜庆的尸体,红了眼圈。 他紧紧攥着拳头,缓了一会才抬头说道:“屹哥,张志闻从水晶饭店逃走之后,就直接回了张府,周康带人守在那附近,一旦他有什么动静,立刻就会有人来报。” “看来他短时间内是不会舍弃张志闻的身体了,”荣显屹点了点头,“让周康他们务必注意,千万不要离他太近,如果他从张府出来了,远远跟着就行。” “好,我明白。”常雨回完又问,“听说太太也受了伤,她怎么样,伤得严重吗?” “我没什么大碍,只是皮肉伤。”荣太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为她处理伤口的女医生背着药箱离开,荣太太的身影也缓缓出现在院子里。 她换了一身白色的衣裳,脸色也苍白,整个人看起来仿佛都苍老了许多,“老杜最喜欢秋海棠了,我记得荣家老宅后面有一片山丘,那里种了许多的秋海棠,就把他埋在那里,他一定很喜欢。” 荣太太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极淡,几乎看不出悲伤的情绪来。 荣显屹点头答应。 交代完杜庆的事,荣太太的目光在荣显屹和林舒扬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荣显屹身上,“有些话我要交代给你,来会议室里说!” 说完,便转身往会议室走去。 林舒扬大概猜到荣太太要跟荣显屹说什么,既然荣太太是梁先生组织里的人,那荣显屹的身份,想必荣太太一定也是知道的。 这是属于母子之间的谈话,也是属于拥有共同信仰之人的思想交流。 他们的具体谈话林舒扬不得而知,他和常雨一起把杜庆带到荣家老宅后面,将尸体埋在了一片橙红色的秋海棠下面。 这个时节的秋海棠才只零零散散地绽开几朵,但是林舒扬知道,再过几个月,这满山丘都会被秋海棠染成橙红色。 林舒扬和常雨离开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 阿七知道这件事之后,独自去了荣府老宅后面祭拜杜庆。 杜庆对阿七来说,是老师,也是长辈,杜庆的离开,阿七心里的悲伤不比任何人少。 暮色四合,整个荣府里都安安静静的,就连佣人做事的时候都将动作放至最轻,偶尔发出一点声响。 房间里,荣显屹和林舒扬躺在床上,从身后轻轻拥着他。 “那浊气是冲着我们来的,它约我母亲见面,就是想杀了她好让我们难过。” “杜叔原本也是打算杀了张志闻的。” “嗯,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张志闻的身体里住进了一个非人的东西。” 林舒扬翻过身,面对面望着荣显屹,“你说它今天晚上会找过来寻仇吗?” “不会。”荣显屹回答的斩钉截铁。 “为什么?” “直觉。” 林舒扬微微诧异,直觉这个词从荣显屹口中说出来,还真是不常见。 他伸手抚上荣显屹鬓角,目光仔细描绘着眼前之人的眉眼。 第264章 你又来! 这张脸简直是巧夺天工,他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鼻尖传来一阵淡淡的香气,他心间一动,问道:“阿屹,你今晚洗澡用的什么?是换了新的香皂吗?怎么味道跟往常不太一样?” 荣显屹低头在林舒扬鼻尖上轻轻一吻,问他:“喜欢吗?” 他心里装着另外一件事,随意回道:“还行,闻着挺舒服的。” “喜欢就好。” 荣显屹嗓音低沉,嘴上一边说话,手却从被子里顺着林舒扬小腿蜿蜒而上,“可以吗?” 这或许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夜晚了,林舒扬轻喘出声,眼神暗了暗。 他捧着荣显屹的脸庞,在嘴唇上用力咬了一口,“你说呢?” 荣显屹手上微微用力,低沉的气音在林舒扬耳边响起,“我要你说。” “嗯”林舒扬口中溢出一声低吟,胳膊勾着荣显屹脖子,明知故问:“说什么?说可以吗?还是说我喜欢你,我爱你。” 荣显屹翻身将人压在shen下,急促的呼吸声彰显着他此刻有多拼命地在压制着自己的理智,手臂上青筋暴起,他眸光认真地望着身下之人,低低回应:“我也一样,一样地喜欢你,一样爱你,我还会永远守护你。” 最后一个字说完,荣显屹蓦地拉开林舒扬衣领,在他肩头狠狠咬了一口。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白天和常雨一起挖土有些累的原因,林舒扬觉得眼皮有些重,可是荣显屹这么一咬,倏然锐利的痛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 “你又来!” 荣显屹松开牙齿,将肩头渗出几丝血色轻轻吮吸干净,随后唇瓣便沿着肩头一路扫过脖颈,耳垂,脸颊,最后来到了另一双唇瓣上,细细碾磨,极尽温柔。 林舒扬精神上觉得尤为亢奋,身体也不自觉地迎合,想要就此陷在这温柔里,深深沉沦。 可思绪却不知道为何,逐渐失了方向,最终和眼皮一起沉沉合上。 荣显屹还被林舒扬的体温包裹着,察觉到林舒扬已经失去知觉,便不再动作,只换了个姿势从后面紧紧搂着对方,感受着对方的体温。 不管是外面的,还是里面的,都那么令他上瘾,都那么令人……舍不得。 直到天色微亮的时候,他才抽身离开,随后将两人身上都清理了一番。 林舒扬睡得很沉,可荣显屹给他洗澡的时候,他还是清醒了片刻,强撑着睁开了眼皮。 他看见荣显屹那极为完美的下颚线,也看见了荣显屹眼底的不舍和坚定。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可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阵熟悉的香味袭上鼻端。 这香味,不是香皂的味道,而是……安眠香膏! 荣显屹曾将它放在沙发下对他用过一次,而这次,药效明显比之前更重。 “你”到底想干什么? 后面的话,连同意识一起消失于那浓烈的香味里。 荣显屹把人从浴缸里捞出来,极有耐心地把林舒扬身体上的水渍擦干,然后一件一件地为他穿上衣服,鞋子。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打开房门,将林舒扬抱到楼下,小心翼翼地放进车后座。 涟漪和沈曼舞从院子里走过来,看见躺在车后座的林舒扬,涟漪下意识问了句:“他怎么了?” “睡着了而已。”荣显屹淡淡回了句。 沈曼舞微微一笑,开口,“荣少,我们是来向你辞行的,这几天多有打扰,实在抱歉。” 涟漪点点头:“我跟舞姐姐打算去上海之外的地方走一走,等冈田川一的风波彻底过去了之后再做打算,荣少,你跟林舒扬可要好好的,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能喝上一杯你们俩的喜酒。” 荣显屹转头看了一眼车内,对涟漪的话没做出任何回应,只淡淡说了句:“那就祝你们,一路顺风。” 大概早就料到荣显屹会是这幅冷淡的态度,沈曼舞反而有些释然了,她没再说什么,牵着涟漪缓步离开。 有的人,注定是可望不可及。 时间一到,便不该再有念想。 此后岁月,她只将这个人放进记忆里,等着时间让她慢慢淡忘,直至消失。 涟漪望着自己被沈曼舞牵着的手腕,眸光里不自觉染上了笑意。 若是能被舞姐姐就这么牵着,一直走下去,该多好啊! 直到俩人的背影消失在荣府大门处,荣显屹也没有急着开车,他靠在车门旁,手指一直在摩擦着掌心的五色石。 大约十分钟后,常雨出现了,“屹哥,张府那边传来消息,张志闻一直都没出过门,只清晨在花园里发现了一个下人的尸体。” “嗯,开车,我们先去一个地方。”荣显屹坐进车后座,将林舒扬扶起来,靠在自己肩上。 常雨坐进驾驶座,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面的情景,他目光澄澈,淡然问道:“屹哥,我们去哪儿?” “平江码头,废弃仓库。” 常雨一边开车,一边疑惑,那座废弃仓库是之前秦广生拿他做人质,逼荣显屹交出印章的地方。 现在那里依然是一片废墟,这个时候去那儿做什么? 开车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他们便到达了目的地。 常雨站在仓库门口,看见荣显屹抱着林舒扬往里走去,一直走到上次林舒扬消失的位置才停下脚步。 他心下冒出一个想法,蓦地惊出一身冷汗。 片刻后,他又想,不管屹哥做出什么决定,他都会认同。 他不奢求其它,只想按照自己的本心,走自己该走的路,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荣显屹蹲下身子,半跪在地面,他望着林舒扬额前那缕总是翘起来的发丝,抬手轻轻拨到一旁,而后低下头在林舒扬眉心印上一吻。 这个吻极其轻浅,却又沉重万分。 足足有十分钟的时间,他才将唇瓣移开,轻轻把人平放在地面。 “现在,才是把它交给你的时候。”他低语一声,将掌心的那枚五色石戴到林舒扬脖间。 第265章 不要忘记我 五色石安静地平躺在林舒扬胸膛上方,冰凉的触感沁入皮肤,林舒扬似有所感般,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想抬手,却发现自己全身就像被打了麻醉般,难以动弹。 就连喉咙也发不出声音来。 只能无声地瞪着荣显屹。 “你醒了。”荣显屹似乎并不觉得诧异,反而轻轻笑了一下,“上次你在仓库为我挡枪时,五色石被我母亲带去了赐恩寺,那时候她还在半路上,我估算过,这个距离大约不会超过三十里路程。 我不知道未来具体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哪里才更加安全,既然你上次从这里回去还能毫发无损地回来,那么我想,这个地方一定是安全的。 从这里到张府刚好有三十里路程,等我戴着另一枚五色石到张府的时候,你就可以回到你原本的世界中去了,林舒扬,你从来,都不属于这里。” 林舒扬紧紧盯着荣显屹,眼角滑下两颗泪珠,无声抗拒着荣显屹的决定。 “抱歉,我食言了,我不能让你跟我一起生死共赴了,”荣显屹用指腹擦去那两颗即将落进发间的泪珠,语气轻颤,“你是五色石孕育出来的生命,本体若是消散,你就永远不会存在于这个世上了,那结果我承受不了。” “我知道这个决定很自私,但就像当年我在轮回台刻下那个法阵时一样,可我心里想着的,一直都是如何守护你,就算再不舍,也得做!” “小石头,你能明白吗?我虽然是神,但也有私心,这私心便是你。” “一直都是你!” “林舒扬,就算是恨我,我也希望你能永远把我记在心里,——不要忘记我,可以吗?” 听到最后那三个字,林舒扬重重闭上眼睛,将视线隔绝。 唯有垂落在地面的手指狠狠颤抖了几下。 这是第二次了,苍龙曾经骗了小石头一次,转身便跳下来轮回台,还自作主张地在轮回台刻下法阵,让他们生生错开九十三年的时间。 现在,荣显屹又骗了林舒扬一次,在他情动之时对他使用迷香,又一次自作主张地以五色石为介,狠心将他送回九十三之后。 如果说从前他是有一点怪苍龙的自作主张,那么现在,他心头已经生出了一丝恨意。 他恨荣显屹的自以为是,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怎么就没能早点察觉那香味的特别之处呢? 他怎么,就那么轻易信了荣显屹呢? 其实,荣显屹做的事情,跟他做的事情本质也并没有什么区别,他把平安符交给荣显屹的那一刻就该明白,荣显屹一定也跟他一样,都存了保全对方的心思。 耳边的话语消失,他再度睁开眼时,只瞧见一个隐没在刺目光线里的背影,那样决绝。 他用力挣扎着,想要冲破身体的桎梏,想要喊住那个身影。 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的,就算他大汗淋漓,用尽全身的力气爬到仓库门口,那道身影也早就消失不见了。 “阿屹你回来!” “荣显屹,你回来” 破碎绝望的声音回荡在这间无人的废弃仓库里。 回应他的,最终只有无尽的黑暗。 再度睁开眼,林舒扬发现自己躺在他自己的房间里。 是他在现代花了将近两百万买的一套三室一厅。 他从床上坐起来,抬手按了按疼痛不已的左胸膛,那里闷闷的,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过一般的疼。 床头上放着一杯水,他想也没想便端过来喝了一口。 温的。 眸光瞬间顿住,思绪逐渐归拢。 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回来过了,水怎么可能还是温的? 这杯水又是谁放在这里的? 他从床上下来,地面上刚好放着一双拖鞋。 他拉开窗帘,发现家里不管是窗台还是桌面,椅子,包括地面都异常地干净。 这些是谁做的? 他家里的钥匙,只有他自己才有,除了他自己会做这些,他想不到任何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望着紧闭的门,大脑陷入短暂的迷茫,难道之前在民国发生的那些事都是幻觉吗? 他根本没有去过茅山脚下,也没有遇见过荣显屹,他只是在家里睡了一觉 不,不可能,他身上穿着夏天才会穿的薄睡衣,不是冬天。 “手机”他在房间里找了半天,才想起来,他的手机在高速上那场车祸里已经被撞碎了。 他只好打开电视,直到看见电视屏幕上显示着的时间才终于消停下来。 2024年5月30日。 他记得荣显屹把他放到仓库的那一天是5月26号,怎么一觉醒来,竟过了四天? 还有,按理说他回到现代,应该是在上海的那条马路边才对,怎么会在自己家里醒来? 荣显屹 已经过了四天,他还在吗? 脖子上的五色石还在,他从头上取下来,望着颜色暗淡的五色石,半晌没有动作。 “啪嗒!”一滴眼泪掉在五色石上面,又顺着边缘流进掌心。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另外一枚五色石,已经消失了。 他心口的痛,是因为那另外一半本体,已经消散了。 消散了,就意味着,他再也无法通过五色石找到那个人了。 “老家伙,原来你说的消散,是这种消散!” 消散一半,也是消散…… 他握着手里的五色石,忽然低低笑出声来,笑着笑着,他的眼泪就止不住了。 “原来你说的保我一命,竟是这样保来的,啊哈哈哈,真是可笑!” 他笑了一会,门铃忽然响了,按门铃的人似乎极为执着,他不开门,对方就一直按个不停。 他随意抹去脸上的泪,走过去问:“谁?” “送外卖的。” 他打开门,看见外面站着一个外卖员,头上还戴着可爱的小黄鸭。 “先生,您可算是开门了,这是您的外卖,祝您用餐愉快。” 他下意识接住外卖员递过来的塑料袋,迟钝地问了句:“这外卖是谁让你送来的?我没有点外卖。” 第266章 你找我干什么? 外卖员脚步一顿,可看起来又急着去送下一单,只能语速极快地回复道:“啊?可是地址就是这里没错啊,先生,我只负责接单,客户的信息订单上面有不过只能看到尾号,您自己找一找,说不定是熟悉的人。” 临走前,又说了句:“麻烦您让他打个好评,谢谢您啦!” 他翻看了一下纸条上面的手机尾号,实在想不到会是谁。 他的手机不在,手机尾号这年头谁还记别人的手机尾号啊? 这份外卖是一碗小米南瓜粥,打开的那一刻,香味扑鼻。 不管这粥是谁给他订的,反正正好适合他现在吃。 一碗粥喝完,他的思绪也整理的差不多了,于是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从抽屉里拿出一叠钞票出门了。 踏上马路的那一刻,他就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这种感觉来的非常微妙,因为在他周围有很多人,可是那目光却来自很远的地方。 或者说,这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直觉。 但他确信,有人在盯着他。 他坐上公交去了最近的店里买了一只手机,又将自己原来的电话卡补办了一张,随后开始在通讯录里寻找那个给他订外卖的手机尾号。 他来来回回翻了三遍,不出意外地,那个尾号的手机号码根本不在他的通讯录里,也就是说,那个人并不是他所熟识之人。 所以,将他从上海带到这里,拥有他家钥匙,做了这一切的人,到底会是谁呢? 三天过去了,林舒扬就这么在家里待了三天,直到晚上七点,一份外卖送到门口。 他穿好衣服,带上手机和前几次一样,从外卖员手里接过外卖,等外卖员走了之后,他便下楼,直接将外卖丢进了垃圾桶里。 他知道,有人在暗中看着他。 这几天那不知名的手机尾号一直在给他点外卖,可他按照订单上面的电话拨过去,店家根本就没有接过这样的外卖订单。 故弄玄虚。 不是每顿都给他送外卖吗?那他就顿顿都扔给那个人看。 他目光在小区里扫视一圈,随后转身准备上楼。 忽然,身后有人喊住了他:“林舒扬。” 这声音,有点熟悉。 他转过身,还没看清眼前之人是谁,一副冰冷的手铐就扣上了他的手腕。 另一端扣在对方的手腕上。 “裴信?” 裴信一把将他拉到垃圾房后面灯光昏暗的地方才开口,“终于找到你了,林舒扬。” “你找我干什么?”他瞥了瞥手腕上的手铐,有些费解,“我没有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裴警官这是什么意思?” 裴信语气平淡,“这么做只是为了防止你再次逃跑,我有些话要问你,方便让我上楼去坐坐吗?” 林舒扬无奈地笑了笑,“不方便也得方便了。” 房间里,林舒扬举起手腕,“现在可以打开了吗?我不习惯戴着这东西。” 裴信却一脸的严肃,“等我问完问题,就会帮你打开,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看着那张和仇泗一模一样的脸,林舒扬只好妥协,他随意地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一派懒散模样,“裴警官想问什么就问!” 裴信伸手从旁边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坐在林舒扬对面,眸光里满是审视:“那天在医院,你为什么要跑?你跟黄毛那帮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跑是因为那时候我有急事,没时间跟你耗下去,至于黄毛你是说那天朝你开枪的那伙人?我根本不认识他们,自然也不会跟他们有任何关系。” “你的急事是什么?” 林舒扬眉梢轻挑:“裴警官,这是我个人的私事,我想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好,那么我们再来说说,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那么巧出现在那里?你知道那里当时正在发生什么吗?” “我出现在那里真的只是个意外,如果我知道那里正在发生什么的话,我绝对不会出现在那里的。” 裴信从始至终都盯着林舒扬的眼睛,他发现眼前这个人似乎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 他常年跟犯人打交道,对方有没有说谎,他很清楚。 “你真的跟黄毛那伙人没有关系?” “千真万确,没有关系。” “我查了你很久,但是你就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毫无踪迹。如果你真的跟他们没有关系,你能解释一下这些日子你都去了哪里吗?” 林舒扬唇角抿起,看来裴信口中黄毛那伙人的来头不简单,所以才会对他穷追不放。 “我不是犯人,我的行踪属于个人隐私,裴警官,你与其将时间和精力放在我这里,不如多去调查调查那天朝你开枪的人,他的枪是从哪里来的?这种武器在国内想要弄到手可不容易,一定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至于我,既然你说你查了我很久,那想必你一定知道,我是个医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违法的事,家庭背景很普通,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你大可以当作没有见过我,调查我对你来说没有任何益处。” 裴信眸子里泛起些许赞赏。 他调查过林舒扬,自然知道林舒扬其实跟黄毛那伙人没有关系,只是,他总要亲自来确认一下才能放心。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林舒扬抬起手腕,“要不你先打开这个,再接电话?” 裴信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来电,眉头轻皱,他伸手摸了摸裤子口袋,脸色一变。 “钥匙……落在车里了。” 林舒扬有些哭笑不得。 裴信的手机还在不停地响着,对方似乎极有耐心,打了一遍没人接,又接着打了过来。 林舒扬瞥了一眼,看见屏幕上面的备注是:麻烦精。 裴信望着手机屏幕,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一会皱眉一会想笑,一会又不耐烦的。 最终,他还是一脸深沉地滑下了接听键。 “喂,有事吗?” 许是房间里太过安静,林舒扬又离得足够近,即使裴信没有开免提,他也能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 “我看见你的车了,裴信,你是来找我的吗?” 听见这个声音,林舒扬愣了一下。 第267章 他是谁 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这声音是严仲奇? 裴信冷笑一声,“大明星,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压根就不知道你在这儿,别自作多情了行吗?” “裴信,你在哪儿?我要见你。” “见我?抱歉,我们人民警cha不提供这项服务。”裴信说完,冷着脸就要挂断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像是预测到他的动作般,语速极快地说了句:“如果你不来,明天我们的合照就会铺满整个网络,你想上热搜吗?” 裴信挂电话的动作一顿,脸色肉眼可见地染上一层怒气。 “我知道你不想,所以我只给你十分钟的时间,我要见你。”电话那头的人撂完话,便直接挂断,没再给裴信说话的机会。 裴信举起手机,差点将手机给砸了,不过最后关头他又忍住了。 他低头瞧了一眼手腕上的东西,焦躁不已。 林舒扬站了起来,“裴警官,正好钥匙也在车里,我们走!” “等等。”裴信望着林舒扬瞧了片刻,忽然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了句,“那个,你能帮我个忙吗?” 林舒扬摸了摸鼻尖,“你先说来听听。” 裴信的总结和表达能力非常强,不过两分钟的时间,就将他和刚才打电话的人之间的事情给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原来那个人叫司景,今年年初刚从国外深造回来,是个大明星。 林舒扬还真没听过这个名字,大概是因为司景之前一直在国外的原因。 而裴信跟司景之间,应该算是前任的关系。 他们认识不到一个月就在一起了,但同样,他们在一起没到一个月,又分了。 具体原因不得而知,总之,裴信认为他们已经分了,司景却一直没同意。 “裴警官,你觉得,对方会相信我是你男朋友吗?” 裴信直接拉着他就往外走,“他不信也得信!时间不多了,我们得快点下去,这疯子什么都干得出来。” “那这个待会怎么解释?”林舒扬举起手腕。 裴信眼神顿了顿,“就情侣间的小情” 林舒扬微微叹了口气,这都能想的出来。 “裴警官,我帮了你的忙,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一周前,我应该出现在了上海的一条马路边上,但那时候我失去了意识,我想让你帮我查一查那个路段的监控,看看是谁救了我。” 小区的监控他已经查过了,一无所获,巧合的是,一周前他回来那天开始,小区的监控就开始整修,一直到现在也没完成。 他不信会有这么巧的事,这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 正巧,裴信是警察,想要调一段监控出来,应该不难。 裴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思索几秒,果断答应了。 “可以,你把那条路的名称和时间段发给我,我现在就可以找人帮你去调,不过待会你可别露馅,还有,别叫我裴警官了,最好是叫一个让别人一听就知道我们俩很亲密的称呼。” “比如?”林舒扬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加了裴信的微信,将地址和时间发了过去。 裴信把消息转了出去,又发出去一行字,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有新意的称呼,“裴信。” 林舒扬轻笑,眼底泛起一丝恶趣味:“我知道了,裴哥哥。” 裴信走出电梯的腿一抖,差点滑倒,低头一瞧,原来地上不知道被谁扔了个香蕉皮,刚好被他踩到了。 “你们这小区人的素质不太行,怎么能随地扔垃圾呢?唉!”他嘀嘀咕咕地将香蕉皮捡起来,扔到厨余垃圾桶里。 裴信的车就停在这个小区旁边的马路边,那里规划了一排停车位,林舒扬走过去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一辆非常显眼的黑色迈巴赫。 他瞳孔一缩,想起先前他回来拿药时遇到的那个人。 那个人,会不会跟把他带回家的,是同一个人? 亦或者,那个人是他? 裴信带着他,一路往前走,最后停在了那辆迈巴赫后面,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前。 “这辆是我的,那辆迈巴赫是司景的,我先找找钥匙,他看见我自己会过来。” 司景? 林舒扬垂眸看了一眼那辆车的车牌号,才发现并不是先前他遇到的那辆。 “找到了。”裴信半个身子都钻进了车里,手腕却还在外面,他用力扯了扯,“你过来点,我够不到。” 林舒扬只好往车门旁靠了靠,眼角余光看见一个戴着墨镜和口罩的人走了过来。 裴信拿到钥匙出来的时候,对方也刚好走到他们面前。 “他是谁?” 听到声音的瞬间,林舒扬就知道,这个人就是司景,只可惜对方戴着墨镜和口罩,他瞧不出那张脸跟严仲奇是否有关系。 裴信一脸的漫不经心,他抬眼看了司景一眼,就开始打开手铐,“能在家里用到这玩意儿的,你说他是谁?” 司景一把扯下墨镜,目光森然地盯着林舒扬,“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手铐被打开,林舒扬揉了揉发红的手腕,咧嘴一笑:“你是前任,我是现任,就这么简单。” 这话刚说完,他心里忽然咯噔一下,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不动声色地伸手搂过裴信肩膀,低下头在裴信耳边轻轻说了句:“这家伙看起来不太好惹,你确定他不会揍我?” 从别的角度看过来,他就像是亲了裴信的脸一样。 裴信还没说话,司景就揪着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拉开,那目光可以算得上是阴狠了,直到此刻,他才确定,这个司景就是严仲奇的转世。 “我警告你,离他远一点,否则我会让你后悔来过这个世界!” 林舒扬一点都没有被威胁的自觉,扭头就朝裴信告状,一脸的无辜:“裴哥哥,他在威胁我,你能不能把他关进去?我怕。” 此言一出,司景的目光就变得更骇人了。 第268章 见你一次咬你一次 裴信连忙掰开司景手指,将林舒扬挡在身后,“司景,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能不能别再打扰我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好吗?非要闹的两个人都这么难堪!” 司景眼眶发红,裴信护着林舒扬的动作,刺痛了他的双眼,也同样刺痛了他的心。 “谁要跟你一别两宽?谁要跟你各生欢喜?我说了我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你,你到底为什么就不能信我一次呢?” 他低头苦笑了两声,又说:“你以为找个人来演戏,就能让我死心吗?你别忘了我的工作是什么?你的演技实在太拙劣,我不会相信的。” 这时候,林舒扬感觉到,那一直盯着他的视线,消失了。 “不是,司景,你为什么非要追着我不放呢?我们已经结束了你明白吗?你跟那个人的事我也已经不在乎了,就当我求你,别再缠着我了行吗!”说到最后,裴信一拳捶在车框上,力道之大,连整个车身都震了一下。 司景沉默了。 林舒扬轻咳两声,“那个,裴警官,你们的事儿我就不掺和了,以后我们微信联系,呃有什么误会好好说,千万别动手。” 裴信点点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稍微敛起情绪,语气还有些生硬,“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忘,你先走。” 林舒扬不再多话,转身往小区里走去。 没想到,仇泗和严仲奇都转世了居然还纠缠在一起。 裴信嘴里说着不在乎,心里只怕在乎得紧呢! 否则,也不会拉他来演戏。 这种馊主意只有失去理智的人才会做,显然,裴信在面对司景的时候,理智几乎为零。 林舒扬走进电梯,脑海中思索着,先前在外面时,注视着他的那道视线为什么又突然消失了? 还有,那道视线到底来自于谁? 电梯在十楼停下,他走出电梯,正在开门的时候,手机微信来了一条消息。 是裴信发来的,一段视屏。 是一周前在上海马路边的那段监控记录。 他打开门,连灯都没来得及开,便站在鞋柜旁将那段视频点开了。 由于是白天,视频里的画面极为清晰,但他所在的位置却在监控的角落里。 几个年轻男女走过,身后才显露出他的身形,他趴在地面上,很快就引来了行人的注意。 只不过,还没等救护车出现,一个高大的人影便拨开人群,弯腰将他抱了起来,随后便消失在监控画面里。 那个人脸上戴着黑色口罩,甚至连眼睛都没露出过一下,全程都只能看见一个背影。 可林舒扬却一眼就认出来,那个人就是荣显屹! 他能听见自己呼吸的颤音,眼前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荣显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为什么不来见他?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灯,忽然开了。 他茫然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看见客厅的墙边站着一个人。 荣显屹戴着黑色口罩,一双眼眸复杂地望着林舒扬。 这场对视,仿佛隔了山海,穿过无数的岁月和时间才终于找寻到那个最终的目标。 林舒扬没动,他甚至有点怀疑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 另外一半五色石已经消散,荣显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这几天,他做了无数种设想,就连梦里,他和荣显屹每次见面的场景都是不一样的。 眼前这种情况,和某次梦境里的画面虽然不尽相同,但也差不了多少。 他恍惚了,一边希望这是真的,一边又怕自己贸然动作,会打破梦境。 最终,荣显屹迈开腿,一步一步地朝着林舒扬走过来。 相顾无言。 荣显屹摘下口罩,抬起手想要触碰林舒扬脸颊。 可林舒扬却后退了一步,没让那只手触碰到自己。 因为他的每一次梦境里,只要一碰到荣显屹,对方就会消失,然后他就会醒过来。 这一次,他却不敢了。 荣显屹的手指顿在半空,眸光有些暗淡,嗓音也低到有些沙哑:“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这个声音,让林舒扬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在医院外面遇到的那个人,当时坐在迈巴赫车后座的人,说话就是这种声音。 “5月6号那天晚上,是你?” 这话说得不清不楚,可荣显屹却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于是放下手点了点头:“是我。” “所以,你是真的,不是梦境”林舒扬鼓起勇气,轻轻接住了荣显屹刚刚落下去的手掌。 温热又真实。 “荣、显、屹!”他倏地甩开那温热的手掌,抬眸狠狠瞪着眼前之人。 被甩开的那一刻,荣显屹心里一阵凉意袭来。 还是,在恨他吗? 恨他自作主张,恨他没有问过他的意愿就把他送回了这里。 即使过了很久,他还是记得那天在仓库里,林舒扬最后看他的眼神。 那样的绝望,那样的恨。 他已经很努力地在克制自己,克制着自己不要见他,不要出现,不要打扰他的一切行为。 可最终,他还是没能克制住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出现,一次又一次地在远处看着他,贪婪着他的一切。 他垂下眼帘,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意:“如果你不想见到我,我可以继续消失,不会再打扰你。” 说完,他便迈着沉重的步伐越过林舒扬,准备离开。 然而下一刻,他手腕被拉住,一回头便对上一双微凉的唇瓣。 林舒扬在荣显屹下唇上狠狠咬了一口才松开,他望着荣显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冷笑一声,“你不是要消失吗?现在可以了,如果以后再让我看见你,我就见你一次咬你一次!” 荣显屹在原地怔了一瞬,下唇上的伤口开始慢慢愈合。 他望着林舒扬那双水光朦胧的眼眸,心狠狠地跳动了一下,他再也忍不住那份悸动,长臂一伸,将人搂紧怀里。 低沉到有些沙哑的嗓音语速极快地响起:“我后悔了,我不想走,我只想待在你身边,你能收留我吗?” 第269章 他要的,很简单 林舒扬好笑地反问:“你都能自己跑进我家里,还需要我收留你?” 荣显屹松开手臂,手指点了点他左心口的位置,眸光幽幽:“我说的收留,是指这里。” 林舒扬冷着脸,一掌拍开那根手指,转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刚才在小区外面,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荣显屹沉默了片刻,随后点点头,“嗯,我看见你跟那个叫裴信的警察,离得很近。” 林舒扬转念一想,既然上次裴信追他的时候,荣显屹能刚好出现在医院门口,想必他也看见了裴信那张跟仇泗一模一样的脸。 以荣显屹的性格,必然会把人调查清楚。 他转身从鞋柜里拿出拖鞋,一边换鞋一边说:“既然你已经看见了,那我就实话告诉你,不久前裴信过来找我,他跟我表白了,我对他有点愧疚,就同意跟他在一起了,所以你现在出现,已经晚了。” 他换完鞋,身后却一点声响都没有。 怎么?难道对他这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扭头看过去,荣显屹只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每次胡编乱造的之前,眼珠都会转动得很快。” “万一,我说的是真的呢?”林舒扬梗着脖子,不愿意那么快承认自己在胡编乱造。 荣显屹此时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他已经能从林舒扬的话里分析出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了,同样的,他也能分析出,林舒扬现在的心理。 他望着林舒扬,目光诚挚,只嗓音还是沙哑得有些不正常,“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出现,早点告诉你我的存在,这几天让你担心了,你可以原谅我一次吗?” 林舒扬脸上的冷意有些维持不住,没错,他要的就是这样的道歉,他要的就是荣显屹能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到底在哪儿。 他要的,就是这么简单。 荣显屹利用五色石将他送回来,是为了保护他,即使这个决定太过武断,即使当时在仓库他真的对荣显屹有过恨的情绪。 但比起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一切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他没有理由去恨这个人,也不想将时间都浪费在这种伤人伤己的情绪上。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再次见到荣显屹的那一刻,内心的狂喜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吞没。 但是,他心里还是有些生气的,因为这几天他过得很不好。 无止境的猜测最是折磨人,可荣显屹却一直躲在暗处,让人给他送外卖,关注他的一切,偏偏就是不出现在他面前。 他怎么能不气? 所以他想要的,只是一个道歉。 “我知道自己错了,那么,你能接受我的道歉吗?” 荣显屹见林舒扬不说话,又重复问了一遍。 林舒扬扬了扬下巴,还不想这么快就放过荣显屹:“我考虑考虑,”说完,他又穿着拖鞋往沙发走去,见荣显屹跟了过来,他目光往厨房瞅了瞅说,“那什么,我饿了,晚饭没吃。” 荣显屹眸光一亮,唇角轻勾,“好,你想吃什么,我来做。” 林舒扬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九点了,肚子也开始咕咕叫起来,“就随便弄个面什么的,要尽快能吃得上的。” “好。”荣显屹应了一声,掏出手机。 林舒扬眉头一皱:“你干嘛?我要吃你做的,不要外卖。” “我知道,冰箱里没有菜,我让人送些食材过来。”荣显屹耐心解释。 “哦。”林舒扬窝在沙发里不说话了。 荣显屹发完信息,便坐到林舒扬身旁,目光柔和地望过去,忽然,他抬手摸了摸林舒扬下巴,“我帮你,把胡子刮一刮。” 林舒扬一愣,这几天,他只刮过一次胡子,现在大概是长出了青茬。 见他没说话,荣显屹又加了句:“有点扎。” 林舒扬在腹诽:扎死你算了。 不过,他没有拒绝,任由荣显屹拿着剃须刀在他下巴上移来挪去。 荣显屹的动作很轻,剃须刀嗡嗡的声音在荣显屹手下,就像是某种安眠曲般,听着就让人感受到一股岁月静好的气息,特别适合睡觉。 如果不是坐着,林舒扬恐怕就要真的睡着了,毕竟他这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 等荣显屹把他的下巴处理得干净又光洁的时候,食材也刚好送了过来。 “你看会电视,我很快就好。” 荣显屹提着袋子去了厨房,林舒扬目光跟随过去,看见荣显屹挽起袖子,处理食材的动作看起来也很熟练的样子。 不到二十分钟,荣显屹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放到餐桌上。 “时间有点紧,只做了海鲜面,你先将就着吃,明天我再给你做别的。” 林舒扬看了一眼面前的海鲜面,觉得卖相还不错,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心下微动,“之前那些外卖,不会都是你自己做的?” 因为这味道,太像了。 “嗯,是我做的。”荣显屹轻轻一笑,低头开始吃起面来。 吃完之后,荣显屹将碗收走,拿到厨房清洗干净然后归位。 林舒扬揉着肚子坐在沙发上,看着荣显屹忙忙碌碌的背影,忽然觉得,荣显屹跟他记忆里,有些不太一样了。 他变得更加成熟,做事说话都透着一股沉稳的味道,特别是他的嗓音,一直都是低沉且沙哑的。 这样的声音算不上好听,但从荣显屹口中说出来,却有种别样的勾人韵味。 大约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荣显屹将袋子里其它食材往冰箱里填的时候,侧目望过来说了句:“你可以先去洗澡,我很快就能把这里收拾干净。” 他走过去,靠在厨房门框上双手环抱问道:“收拾干净之后呢?” 荣显屹轻轻一笑:“之后我把阳台上的衣服收一收,你若是困了,直接睡觉就行,不用管我。” 那一刻,林舒扬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荣显屹这副居家妇男的样子,真t迷人。 他洗完澡出来之后,看见荣显屹果然在阳台上,沙发上放着一摞叠放整齐的干净衣裳,看得出来都是出自荣显屹之手。 他用毛巾随意擦了两下湿漉漉的头发,之后往沙发上一坐。 正好,荣显屹手里的衣服也收拾完了,目光朝他看过来。 他伸出食指,轻轻勾了勾:“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第270章 你不讨厌就好 荣显屹点点头,转身洗了个手,便走过来,坐到他身旁。 “你想谈什么?” 他刚要开口,就见荣显屹忽然又站起来,“稍等一下,我去拿个东西。” 荣显屹把吹风机拿了过来,开着最小的暖风,给林舒扬吹头发。 手指轻柔地穿插在他发间,很舒服。 “现在可以说了,待会我会尽量提高音量让你听清楚。”荣显屹说。 可林舒扬却沉默了一会,静静享受着荣显屹的这份温柔。 不过几分钟,头发便干了。 “好了。” 荣显屹将吹风机暂时放到一旁,重新坐回林舒扬身旁。 林舒扬已经将五色石取下来,放在掌心,原本华光溢彩的五色石现在变得颜色极为暗淡,如果不仔细看,几乎都分不清上面的都有哪些颜色了。 他摊着掌心,目光直直地盯着荣显屹,“另一半五色石已经消散,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来了多久?” “我……是一步一步走到这里的。”荣显屹望着林舒扬微微疑惑的目光,又解释了一遍:“1931年5月26日,从你离开的那一天开始到现在,这中间的九十三年我都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我每过一天,都更加想你一分。” 九十三年? “你的意思是说,你一直从那时候活到了……现在?”林舒扬有些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你明明是凡人之躯,活了这么多年都变成老妖怪……呃,难道是因为骨鞭和封杀?” 荣显屹却摇了摇头,“你还记得你送给我的那枚平安符吗?” “记得。” “那里面,被司命注入了百年的岁月之力,我跟那浊气对峙的时候,平安符被打碎,又因为你那一半本体将岁月之力融进了我体内,只可惜,最后还是没能保住你送我的五色石,让它消散了。” 原来,那枚平安符的作用,竟是这个。 林舒扬不得不在心里骂一声,司命老狐狸! “看来那浊气已经被你消灭了,我那一半本体消散的倒是很值得。” 荣显屹忽然伸出手臂将林舒扬紧紧抱住,眸光轻颤,“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它,本体消散一半,意味着每一次转世,你的寿命都只有原来的一半,你还觉得值得?” 林舒扬轻笑:“寿命减半有什么?总比永远消失的好,阿屹,你不必觉得愧疚,这是司命早就预知的结局,对我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你,现在还生我的气吗?” 林舒扬轻轻推开荣显屹,眼睛凑到荣显屹跟前,直直地望进对方眼底,“我还生不生气,你难道看不出了吗?荣先生,你活了这么久,明知故问倒是学得很熟练。” “我只是太在意你了,我怕你心里有芥蒂,还不肯轻易原谅我。”荣显屹轻叹一声,嘴唇在林舒扬额头上贴了一下,又说,“对于你来说,这几天过得应该很不好。 可是对于我来说,几天的时间真的算不了什么,跟九十三年比起来,这几天的忍耐实在是九牛一毛。 抱歉,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让你担心了。” 林舒扬心头一震,是啊,对于他来说,跟荣显屹只是分开了七天,还有四天在昏睡。 可是荣显屹他无法想象那九十三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他保持着年轻的模样活了这么久,荣太太,常雨,阿七还有许多认识的人都相继离开。 他一个人,该有多孤独啊! “阿屹,那我现在告诉你,一开始我是很生气,但是你已经道过歉,所以我现在已经不生气了,我反而……特别的稀罕你,特别特别稀罕。” 荣显屹眸光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 林舒扬脸一板,手指在荣显屹腮上捏了一把,“不过,你确定这么多年,你没喜欢过其他人?” 荣显屹耐心极好,对于林舒扬的每一个问题,都予以解答,“没有,我没有喜欢过除你之外的任何人,我心里永远都只有你一个,如果不是为了见你,我早就化成了一柸黄土。” 荣显屹的嗓音此刻在林舒扬听来性感极了,起伏不大的声线让每一个字听在耳中都极为舒适。 可这些字连在一起,又让他不自觉红了耳根。 “说起情话来,依然还是这么直白。”他嘀咕了一句,心底像舔了蜜一样,甜丝丝的。 荣显屹握住他放在腮上的手指,之后将它移到了喉咙处,那里有一道浅淡的疤痕,若不仔细看很难看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被那浊气伤到了喉咙,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但声带永远都无法修复,以后也只能用这样难听的声音跟你说话,你会嫌弃我吗?” 听到荣显屹前半段话的时候,林舒扬只觉得有些遗憾,直到听见荣显屹后面半句话,他心里蓦地泛起一阵酸涩。 难怪第一次在那辆迈巴赫车里,他开口说话根本不怕被自己听出来。 原来他不是刻意压低的嗓音,而是声带受损,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他莞尔一笑,歪着头凑过去,在那浅淡的疤痕处轻轻一吻,而后顺着那紧绷的下颚线游移至荣显屹耳廓处,低缓道:“谁说的难听,明明是性感的要死的嗓音,我喜欢。”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荣显屹颈侧,那仿佛蛊惑般的声音渐渐传入心底,他眸子里蓦地流露出笑意,仿若冰冻融化,春风拂面。 “你不讨厌就好。” 林舒扬还有很多话想问清楚,可他一张嘴,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荣显屹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轻轻一笑:“快十一点了,先去睡,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行,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他站起来就往卧室走去,走了几步忽然觉得不太对劲。 刚才那摸头的动作,怎么有点像在摸宠物? 他倏地回头,表情有些怪异,“你不会是一直在暗中看着我长大的?” 荣显屹失笑:“你出生在重庆,后来又去了成都,直到大学才到南京。中国很大,想要找一个人并不容易,我是在你上大学之后才找到你的。” 林舒扬放下心来,“哦,那就好,呃……那什么,你不睡吗?” 第271章 终章 “你先睡,我准备一下明天早上要吃的食物。”荣显屹说着,站起来向厨房走去。 林舒扬躺在床上,明明很困,却一直睡不着。 他等了一会,扒开门缝偷偷瞧了瞧,听见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这才想起来,荣显屹一直在忙,连澡都还没洗呢。 他故意将门留了个缝,然后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又过了一会,他听见浴室门打开的声音,随后不久,隔壁次卧的房门轻轻响了一下。 他倏地从床上坐起来,荣显屹去次卧睡觉了? 人家都是小别胜新婚,怎么这才刚见面就搞起了分居! 他走过去啪地关上房门,而后坐在床边,将今天晚上的一切回想了一遍。 对于他来说,只是跟荣显屹分开了一周的时间,可是对荣显屹他们却分开了九十三年。 荣显屹活了这么多年,该不会是看破红尘打算做和尚了! 他脸色一垮,荣显屹今天晚上对他除了拥抱就只在他额头轻轻碰了一下,甚至他都在他耳边吹气了,他都没反应。 这要是放在以前,荣显屹早就忍不住…… 可是现在怎么……算了! 他一头仰倒在床上把头蒙到被子里,不再去想这件事。 林舒扬已经有半年的时间没有去医院上班,医院早就辞退了他。 现在他没有工作,打算好好休整一段时间再重新去找一份工作。 但是荣显屹却很忙,每天很早便出门,然后留张纸条和做好的早餐放在一起,午餐会让人送过来,晚餐会回来亲手做,之后又回到次卧睡。 就这么过了一周,林舒扬绷不住了。 这天晚上,他洗完澡,故意只围着浴巾在荣显屹面前晃来晃去,可荣显屹却直接从衣柜里拿来了衣服给他套上。 “这个时节感冒就不能吹空调了,会很难受。” “哦。” 又过了几天,林舒扬“梦游”,半夜跑到了次卧,结果被荣显屹裹着被子送回了卧室。 第二天晚上,他不死心地把人拉进浴室,让荣显屹给他搓背。 浴室里温度有点高,荣显屹的衬衫被泅湿,紧紧地贴合在胸膛上。 他瞥了一眼,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 “再搓下去就要破皮了,而且这里温度有些高,你洗完尽快出来。”荣显屹面不改色地走出了浴室。 林舒扬:“” 这都无动于衷? 完了,他的猜测实锤了! 接下来几天,他安分了。 无聊地开始找起工作来,大医院平时太忙,他想多留些个人时间出来,所以只找了比较清闲的诊所。 这几天他已经想明白了,柏拉图式的爱情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 再者,如果荣显屹真的不行,他也可以。 只是,这事说出来太伤男人的自尊,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开这个口。 “在想什么?今天晚上的饭菜不合胃口吗?”荣显屹指着桌上的三菜一汤,打断了他的思绪。 “没想什么,就是觉得,咳、就是觉得我最近好像长胖了点,腰上有肉了,不信你摸摸?” 荣显屹伸手隔着衣料捏了一把,脸上露出笑意:“有一点。” 饭后,林舒扬强烈制止了荣显屹,主动把餐桌收拾干净,又把碗筷都清洗放好。 “从今天开始,这些活我来干。” 荣显屹蹙眉:“这样你会很累。” “男人嘛!累点怕什么?”他不以为意,就当是在锻炼身体了,“我先去洗澡了,你待会再洗啊。” 对此,荣显屹没有异议。 林舒扬洗完之后,荣显屹就进了浴室,水龙头才刚打开不到一分钟,林舒扬就敲响了浴室的门。 “我有东西落在里面了,你快开门,很急!特别急!” 荣显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泡沫,无奈开口:“门没锁,你进来。” 林舒扬一阵诧异,早知道就直接闯进来了,还找什么借口? 他开了门,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荣显屹,随后咽了口口水,反手关上门雄赳赳,气昂昂地朝荣显屹走过去。 荣显屹眉头一皱,“你喝酒了?” “呃……喝了一点。”突然有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林舒扬摸了摸鼻尖,打算开门见山,“那什么,我不是来找东西的,我来找你。” 水声戛止,荣显屹扯过一旁的浴巾打算围上,可林舒扬却拽着不让他围。 “我知道,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件事有点难以启齿,我都明白,毕竟按理来说你现在已经是个……一百多岁的人了,这个身体上有点问题也很正常,那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我的意思是……” 话到嘴边,林舒扬不知怎的,竟有点说不出口。 荣显屹轻叹一声,语气有些无奈,“你的脑袋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他垂着目光示意林舒扬往xia看,“我身体很健康,对你也很有感觉,你别想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林舒扬低头盯了几秒,忽然推了荣显屹一把,脸色难看,“那你的意思就是……单纯的不想碰我。” “不是……” “你别说了,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林舒扬转过身,内心苦涩,“这么多年,你一定遇到过比我更好更合适的人,那我都听见了,你给一个叫文潇的人打电话,跟他说让他不要等你,早点休息,其实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更不用一直在我这里给我做饭,补偿我……” 荣显屹从身后紧紧拥住林舒扬,沙哑的嗓音打断他的话:“文潇是我助理,就是那天来送食材的人,我让他不要等我是因为有一份文件我一时间找不到,所以叫他早点休息,等我找到了自然会带去公司。 还有,在我心里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好,也没有人比你更合适,给你做饭是我心甘情愿的,并且甘之如饴,绝对不是什么补偿。” 林舒扬下意识问了句:“那你为什么这么久了都是一副对我x冷淡的模样?” “怎么会?”荣显屹微微动了动身体,“我明明是忍耐得很辛苦。” 林舒扬感受着抵在身上的东西,有些信了。 荣显屹继续说:“本体消散一半,对你影响很大,你昏睡的那几天一直喊着心脏疼,医生说,你暂时不能剧烈运动,得养着,如果我们……我怕你会受不住。” “医生?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医生,我的身体什么样我会不清楚?这哪来的庸医!” 林舒扬气结,搞了半天,竟然会是这种离谱的原因,“荣显屹,你是不是傻?我前几天做的体检报告还在床头摆着呢!我心、肝、脾、肺、肾,都非常健康!” 他挣开荣显屹的怀抱,回头冷冷一笑:“有本事你就继续憋着!小爷不奉陪了!” 可他没能打开浴室门,身体就被拉了回去。 荣显屹扣住他后脑,狠狠吻了上来。 一开始他挣扎了几下,后来在荣显屹霸道的攻势下还是逐渐缴械投降了。 荣显屹的吻炽烈疯狂,跟他这些天表现出来的温润平和大相庭径。 林舒扬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仿佛都跟随着这一吻跳跃奔腾起来。 一吻毕,他才睁开眼,忽而惊觉后背一凉,“你什么时候脱我衣服的?” “刚才,”荣显屹舔了舔唇,眸中yu色浓重,“小爷后背沾了水,我帮小爷再洗洗澡。” 顷刻间,水声响起。 林舒扬还沉浸在那一声声嗓音性感的“小爷”中,猝不及防就被大掌拉到淋浴下面,温暖的水瞬间包裹全身。 水流顺着荣显屹的手掌在他肌肤上流淌,一路向下。 “你不怕……嗯……我受不住了吗?” “如果你不舒服就喊停,我马上就停下。” “好啊,那我不喊停,你就……嗯哼……别停!” “遵命,我的小爷。” …… 结束的时候,林舒扬已经睡过去了,荣显屹将人抱进卧室,而后一起躺在床上。 林舒扬无意识地在他胸膛蹭了蹭,嘴角挂着些许笑意。 他低头,深邃柔和的眸光包裹着怀里熟睡的脸庞,胸腔里被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 他等了这么久,他的忍耐克制和独自走过的那些艰难岁月,似乎全都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 以后,他可以每晚都拥着心爱之人入睡,清晨醒来,最先映入眼帘的依然是心爱之人。 朝阳似你,暮色如我。 以后的朝朝暮暮,有你便有我。 正文完。 第272章 陈子骞X空玄 番外一 离开上海的那天,空玄直接去了师父坟前,把封杀的事情解释了一遍,之后又在坟前跪了一天一夜才离开。 他原本想把从温小姐那里赚来的钱交给师伯,也就是现在的浮云观观主。 但他还没进门,就看见了陈子骞的身影。 像是见了鬼一样,他掉头就跑。 他不敢见陈子骞,所以连浮云观也不敢回去了。 可是除了浮云观他还能去哪儿呢? 想了半天,他决定去关云镇看望看望师叔。 从浮云观到关云镇路程不近,再加上他一路上边走边寻些看风水的生意,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来到关云镇他才发现,这里是个很热闹的地方,街道两边的铺子几乎都是人,特别是一家武馆门前,更是搭上了擂台,擂台上有人在比武,围观的人将擂台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没有凑热闹的心思,但是却被一群壮汉撞到擂台边上。 一旁的街道上。 缓缓行驶过一辆汽车,车内之人透过车窗往擂台上瞥了一眼,随后便无趣地将窗帘放下来,遮挡住了外面的情景。 空玄被埋没在人群间,他紧紧扒住擂台边缘,才没让自己跌坐在地上。 “你们走路就不能小心点吗?撞到人了。” 可那群壮汉看都没看他,直接上了擂台。 这时周围的人群忽然噤了声般,再也没有先前那般情绪高涨了。 他揉着被撞疼的胳膊,疑惑地抬眼向擂台上面望去。 只见那几名壮汉将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围在中间,擂台一旁走过来一名看起来颇为威严的男子。 他这才发现,擂台中央挂着几个大字:比武招亲。 看到那个“亲”字,他不自觉地想起来陈子骞和温寒珊,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成婚了! 心中蓦地一阵酸涩,台上的事他不关心,于是低着头,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那台上的女子,忽然喊了一声:“喂,那个穿灰色道袍的,你别走!” 灰色道袍? 空玄转头望过去。 “对,就是你,你上来,我要跟你比武。” “啊?”空玄愣住了,随后猛地摇头,“我打不过你。” 刚才离得很远的时候,他可是看见,这女子手里的长枪接连把两个壮汉给打趴下了,他这小身板,根本不够看的。 况且,他为什么要去比武啊? 莫名其妙。 可那女子却不依不饶,直接走过来,揪着他的衣领就把他提到了擂台上。 “放开我,放开我!”这女子是吃什么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 “喂,待会你就随便打我一下,听见没有?”那女子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 他不明所以,还没站稳身形,就听见先前那个看起来颇为威严的男子低喝一声:“你闹够了没有!” “我什么时候闹了?二叔,我现在是在比武招亲,您在一旁看着就好,反正你也不会参加。” “莘月!谁允许你在这里比武招亲的?” “当然是我自己啊,我无父无母,你也不是我的亲二叔,我自己就能做主。”莘月头发一甩,冲着空玄勾勾手,“开始!” “我不”空玄话还没说完,肚子上就挨了一拳,他弯着腰,肚子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告诉你,如果你今天不按照我说的做,我就打到你听话为止。”莘月趁着这个空挡,又低声在空玄耳边低语了一句,“对我出拳,快点!” 空玄苦着脸,连忙向后退了几步,觉得眼前的女子,八成是有病! 他想跑,可是每次都被莘月抓回去,然后身上就会挨上一拳,几次三番之后,他心中蓦地升起一股怒气。 “你欺人太甚!啊!”他抬起拳头就往莘月身上挥过去。 这一拳打在莘月肩膀上,虽然他带了气性,但也就只用了五成力道。 可下一刻,莘月却被他这一拳打得直接躺在了地上。 “你赢了,”莘月一手捂着肩膀,目光扫过身后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刻意扬声对着空玄说,“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妻子了。” 空玄呆住了。 台下却一片哗然。 那位被莘月称作二叔的男人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脸色难看。 他正要走过来,忽然跑过来一个人在他低声说了几句:“二爷,上海那边来人了,来的是那位陈会长,现在已经在会客堂等着了。” 男人眉心一蹙,抬眼看了看莘月的方向,语气带着些许克制:“我现在就过去。” 闻家会客堂里,陈子骞正坐在椅子上,目光紧紧盯着手里的茶杯,神色淡淡,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等的人,便来了。 闻州一进来,便扬起了唇角,动作举止和话语间都彰显着生意人的精明和圆滑,“陈会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陈子骞未起身,只微微点了点头,“闻二爷客气了,我这次来主要是想看看那批货的成色,不知闻二爷何时方便?” “陈会长若是想看,现在就可以,”闻州话音一转,“只不过,那批货在关云镇外面,这一来一回恐怕有些耗时,不如陈会长先在我这里住下,明日一早我们再过去,如何?” 陈子骞了然地笑了笑,他来得突然,闻家完全没有准备,闻州这么说只不过是想要拖延一下时间,好通知下面的人做好准备工作罢了。 “无妨,我看完货便离开,就算晚一点也没关系,闻二爷,还请带路。” 闻州挑了挑眉,只能点头同意,“既如此,那便请陈会长移步,我这就带你过去。” 陈子骞刚起身,莘月就冲了进来,她看了一眼会客堂里的情景,而后不管不顾地揪着闻州衣领质问道:“我都要嫁人了,你却还在这里跟人谈生意?闻州,你心里当真没有我吗?” 闻州眉心紧蹙,将莘月的手从自己身上摘下来,“我是你二叔,没有我的同意,你谁也不能嫁!” “二叔?”莘月冷冷一笑,“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我的亲二叔了?” 闻州攥住莘月的手腕,低低喝道:“莘月!别闹了,我这里还在谈正事,有什么话我们晚点再说。” “为什么要晚点再说?”莘月瞥了一眼陈子骞,表情萧瑟,“你的正事永远都比我重要,行,其实我们也没好谈的,三日后,你就等着来喝我的喜酒,我的好二叔!” 莘月一把甩开闻州的手,刚向外走两步,又停下来转身望着闻州加了句:“对了,那个在擂台上打赢我的人叫空玄,你最好跟你那些手下交代清楚,可别伤到了他,我可不希望三天后我的新郎破了相!” 莘月撂下话就要走,陈子骞却忽然喊住了她。 “等等。” 她回头看过去,不知何时,陈子骞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陈子骞神色有些紧张,就连声线都有些许颤抖:“你刚刚说的名字,是不是……空玄?” …… 第273章 陈子骞X空玄 番外二 空玄莫名其妙地被莘月拽到闻家,又莫名其妙地被带到一间客房。 客房外面站着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他想跑,但是没那个实力。 他抓着自己的包袱,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转茶杯。 转着转着,那茶杯一不小心脱了手,滴溜溜滚到门前地面上,没碎。 他赶紧跑过去,万一这茶杯是个什么孤品,他可赔不起。 就在他捡到茶杯的那一刻,一道阴影从门前笼罩过来。 他抬头,瞬间瞪大了眼睛。 “陈、陈先生?” 陈子骞垂着头,盯着蹲在地上的身影,这一个多月的思念几乎要将他吞没,此刻看见空玄,他第一个念头竟然是,空玄瘦了。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空玄就从他腿边往外面跑去。 他眼疾手快,一把紧紧揪住空玄后衣领,才没让人逃跑成功。 他眸光一沉,心想,果然还是得把人拴起来,他才跑不掉! “跑什么?见到我这么令你害怕?” 空玄站在原地,他现在他跑不掉了,但也不想回头看陈子骞那张脸。 “我,我就是觉得我们再见面……不合适。” “哦?为什么不合适?” “因为……”因为他不想再对一个有妻子的人心动了。 空玄顿了顿,看看不远处莘月正在朝着这边走来,他福临心至,找了个违心的借口:“因为我跟莘月小姐就快要成婚了,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和你……我和你……” 后面的话,空玄却说不出口了。 成婚…… 陈子骞心跳蓦地慢了一拍,目光瞥向莘月,看见莘月身后跟着的闻州,他最近扯出一丝冷笑:“你确定那位莘月小姐是真心实意地要跟你成婚?” “这不重要,反正三日后,我就要跟她成婚了,你,你别再来找我了。” “空玄!”陈子骞忍不住大喝一声,他真的一点也不想再从空玄口中听到成婚这个词了! 空玄心中一紧,用力从陈子骞手里挣脱开。 这时,莘月快步跑了过来,张开双臂将空玄护在身后,对陈子骞则是怒目而视:“你干什么?想欺负人,也得看我莘月同不同意!” 陈子骞眼眸眯起,抬手便朝空玄抓去。 可下一刻,莘月一把扣住陈子骞手腕,用力一拽。 “咔啪” 一声脆响。 陈子骞手臂脱臼了。 “啊!!!” 这声惨叫太过真实,空玄连忙抓住莘月,胳膊,“你别伤害他,快停手,停手!” 莘月没松手,问空玄:“他是你朋友?” 望着陈子骞痛苦的神情和额头上的冷汗,空玄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是,你快放开他!” “好!”莘月眸光一闪,手上再次用力。 “啊!!!”陈子骞的惨叫声再次响起。 “放心,我只是把他的胳膊给接上了而已,”莘月松开手向空玄解释了一句,随后目光又瞥向陈子骞,“不用谢我。” “莘月,你做了什么!”闻州赶过来,望着眼前的情景,眉头又蹙了起来。 “二叔,我做了什么你不是都看见了?”莘月唇角勾起一抹讥笑,“怎么,如果我破坏了你跟这个人的合作,你还要像以前那样让我去祠堂罚跪吗?” 闻州没说话。 陈子骞却开口了,他身上的疼刚缓过来,声线还有些微颤抖,“空玄,跟我回去!” 空玄摇了摇头,“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我……我……” 莘月见空玄一脸为难的样子,截了话头:“既然你跟空玄是朋友,不如留下来参加三天后的婚礼!” 说完,她又瞥了一眼旁边眉心紧蹙的闻州,“至于你跟我二叔的生意,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不会掺和。不过刚才你也听见了,空玄说他不会跟你回去,所以也请你不要再强人所难,他现在是我的未婚夫,我有义务保护他的安全。” 最后一句话,既是说给陈子骞听的,也是说给闻州听的。 闻州忽而捉住莘月手腕,将她拉到房间外面隐蔽的角落,低声道:“你别再胡闹了!他不适合你。” 莘月用力挣扎,可闻州的力气不小,她挣了半天也没挣脱开。 直到闻州看见那截手腕变得通红,才松开手掌。 莘月盯着闻州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二叔,你总觉得我在闹,可这次,我偏偏是认真的!” 房间里。 陈子骞望着空玄,突然笑了笑,“你的纸条我收到了。” 纸条…… 空玄反应了几秒才想起陈子骞说的纸条,是那张写了“好”字的纸条。 他脸色倏地一红,心中开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空玄,其实你也是喜欢我的,不是吗?” 陈子骞说着,向前走了一步。 空玄连忙后退,大声反驳道:“没有!我没有……喜欢你。”最后几个字,他倏然收了声,生怕被别人听见的模样。 “没有?你确定?”陈子骞脚步未停,直到将空玄逼至门后。 他抬起手,轻轻勾起空玄下巴,目光在空玄唇上来回描绘,嘴角绽开一抹笑意:“我不信,你从来都没有拒绝过我的吻,你的身体往往比言语更加诚实。” 他说完,便俯身对着空玄的唇瓣吻下去。 可下一刻,空玄却身子一矮,从他身侧逃开。 他眸光微顿,转头看过去。 空玄站在不远处,一脸怒色:“陈先生,你不可以再做这样的事了!” “为什么?” 空玄放在身侧的拳头攥了攥,下唇也被咬出一排齿痕,“因为……你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能、也不可以再这么做。” “那天,你果然听见了……”陈子骞呢喃一声,却没立刻解释,“空玄,你为什么就不能当面问我一句呢?你可以大声地质问我,为什么跟温寒珊成婚?为什么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可是你没有,你一句也没问,就直接判了我死刑。” 陈子骞说着,神色变得越来越疯狂:“空玄,你每次遇到事情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总想着逃避,你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转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吗!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吗!” 空玄低下头,他承认陈子骞说的没错,他这个人遇到事情喜欢逃避。 可是他都已经亲耳听见陈子骞和温寒珊商议婚事了,还有什么好问的呢? 他虽然是个道士,但也是个男人,他有什么立场去质问陈子骞? 那只不过会让他难堪罢了! 他何必……要去自取其辱呢? 第274章 陈子骞X空玄 番外三 陈子骞的这番质问,倒才真的是不讲道理。 空玄压下心头的涩意,抬起头目光直直望进陈子骞的眼底,语气透着决绝:“陈先生,我仔细想过,我们从来就不应该有开始的,从喝酒那天开始这一切就错了,我离开就是不想这个错误继续下去。 所以,你说的那些根本就不重要,你也不用再找我,我希望从此以后,我们便当做互相不认识对方,做陌生人。” 空玄很少用这么认真的语气说话,也极少一次说出这么长串的话,陈子骞一时有些愣住了。 他反应了几秒才将空玄的话消化完,先前疯狂的神色已经消失,转而换上了一副奇怪的表情,“我从来不知道,你还会考虑这么多事,但我觉得你说错了,我们之间从喝酒那一天开始,才是真正正确的开始,做陌生人?抱歉,我做不到。” 空玄默了默,垂着的眼眸看不清情绪,他并不想跟陈子骞争论什么,因为他知道在这一点上,他并不是陈子骞对手。 但,他也不想再给自己任何理由和借口再去喜欢这个人了。 他想了想,抬起眼眸,缓缓开口:“陈先生,如果你不想跟我做陌生人的话,那便留下来参加我和莘月小姐的婚礼!” 婚礼,成婚…… 陈子骞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听见空玄说这种词汇了,每一次,他都能感受到彻骨的冷意和无尽的慌乱。 他想,这场婚礼,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它发生! 就在这时,莘月走了进来,直接就将空玄拽到身后。 一双杏眼略带敌意地瞧着陈子骞,“陈先生是,你可以走了,我二叔还在外面等着你呢!” 陈子骞刚想开口,就看见莘月目光冷冽,两只手掌握在一起,手指关节发出咔啪咔啪的声响来。 他下意识摸了摸肩膀的位置,心里有些发怵。 空玄低低说了句:“陈先生,你快离开这里,再说下去也是无益,若你还当我是朋友,那便留下来参加三天后” “别再说了!”陈子骞倏地大声喝道,他再也不想从空玄口中听见那两个字了! “好,那我便留下来看看,你们最后……到底该如何收场!” 说完这句话,陈子骞便大步跨出去,身影逐渐消失。 陈子骞走后,莘月往门外瞧了瞧,看见闻州追着陈子骞离开,她才转过身,双手环抱望向空玄。 “接下来,我们来谈一谈先前未说完的话题!” 空玄点点头,整个人像是失了力气似的,垂着脑袋耸着肩,慢吞吞地坐到桌旁的椅子上才开口说:“莘月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三天后的那场婚礼只是一个假的仪式,是演戏,我可以答应你。” 莘月挑眉,“你先前不是还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我嘛?怎么这陈先生一来你就改变主意了?你跟他,真是朋友?” 空玄沉默着,没说话。 莘月等了半天,见空玄不想说,也没再追问。 她走到空玄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顺手倒了两杯温茶,其中一杯推给了空玄,一副“我有故事,我很想说给你听”的表情。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中你吗?” 空玄摇摇头。 莘月笑了笑,“我在关云镇生活了二十年,从来没见过你,所以我知道,你一定是从外地来的,选择你,是因为三天后你可以无牵无挂地离开,不用担心别人的流言蜚语。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是个道士,肯定没有什么喜欢的人,所以啊,我选中你,可是考虑了很多因素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喜欢的人呢?”空玄低低问了句。 “那还不简单,像你长相这么俊俏,要是喜欢了谁,那对方肯定不会拒绝,两情相悦的人……你肯定早就还俗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呀!可是你看看自己身上的道袍,灰扑扑的,一看就知道你不太注意自己表面的形象,哪像是有喜欢的人的样子?” 莘月说完,眼珠一转,又有些不确定地问空玄:“喂,你该不会真的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我没有。”空玄握住茶杯,将里面的温茶一饮而尽。 “没有就好,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三天后你陪我演一场戏,事成之后不管我想要的结果有没有达成,我都会付给你五百大洋,一分不少!” “好。”空玄垂着眸,在心里默默地想,这场戏既是演给莘月那位二叔看,也是演给陈子骞看。 如此,也好。 三天转眼便至,这几天陈子骞每次想要去找空玄,都会被莘月拦住。 要不是亲耳从闻州那里得到答案,他几乎都要怀疑莘月是真的看上了空玄。 可即便如此,这几天一直见不到空玄,也足够让他恼火。 偏偏莘月武力值太高,他和管家加起来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思来想去,他只好去找了闻州。 “闻二爷,眼看婚礼在即,你还坐得住?” 闻州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并未接话,反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陈会长,那批货你已经看过了,商会和我们闻家合作的事,不知道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陈子骞盯着闻州看了半晌,忽而笑起来,“闻二爷还真是个合格的生意人,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想着生意的事,陈某自愧不如。” “那,陈会长的答案呢?” 陈子骞笑容一敛,抬头看了眼门外的天色,“那批货成色不错,在上海的时候我便见过样品,我过来的目的并不是真的为了看货,而是为了看看这关云镇的闻二爷到底值不值得我力排众议,将供货商换成你们闻家,如今看来,在生意场上的闻二爷果然跟传闻中一样,”他转过头,回视闻州,缓缓说出后面的四个字,“一丝不苟!” 闻州轻笑,“能得到陈会长的认可,是我的荣幸。” “合作的事,我们现在就可以签署协议,但,今天这场婚礼,怕是办不成了!” 闻州拍了拍手,立刻有人将协议拿了进来,“陈会长,签署完协议,我就该去换衣裳了,时间不等人,晚了,怕是会错过吉时。” 换衣裳? 陈子骞眉梢轻动,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缓缓向上勾起。 第275章 陈子骞X空玄 番外四 空玄睁开眼,视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身上还穿着一身红衣,可是却不在婚礼现场,而是在一辆车上! 昏昏沉沉的脑袋让他本就不太灵敏的反应变得更加迟钝了。 直到他的视线里出现一双好看的琉璃色眼眸。 “醒了?” 空玄连忙坐直身体,脸色微红。 他刚才,是靠在陈先生肩膀上,而陈先生还搂着他的肩膀 不对,“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记得,他刚换上喜服,出门时莘月身边的丫头让他喝了一杯喜茶,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拍了拍脑袋,目光猛地顿住,因为他的手腕上被绑着一根绳,另一端在陈子骞手上。 陈子骞唇角勾了勾,眸光里满是执拗,“这样,你就没办法再逃跑了。” 空玄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想去猜,只低着头开始用另外一只手去解手腕上的绳结。 陈子骞扣住他另一只手,语气冷然:“你要做什么?” “我得回去,莘月小姐还在等着我,你松手!我不会跟你回去的。”空玄用力挣扎,可是手腕却被陈子骞牢牢扣住,他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陈子骞冷笑:“你倒是有情有义,可你不知道,这个时候,那位莘月小姐恐怕已经快要跟闻二爷进洞房了。” 空玄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说,你虽然不见了,但莘月的婚礼并没有被耽误。”像是怕空玄不明白似的,陈子骞又多解释了几句,“莘月只是闻家收养的养女,她和闻二爷并非真正的叔侄,他们俩个两情相悦,如今又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想必以后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对你下药,把你交给我的,也是闻二爷的手笔,可见他早就做好了安排。” 陈子骞想起闻州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心里无端有些不爽。 若不是关心则乱,他也不至于让闻州摆了一道。 听陈子骞这么说,空玄反而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 如此,莘月小姐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至于那五百大洋,他根本没打算要。 只可惜,他自己却身陷囹圄,不得脱身。 沉默了一瞬,他抬头看进陈子骞眼底,神色坦然:“陈先生,那你现在把我绑起来,是打算做什么呢?” 空玄的语气和神情太平淡了,陈子骞心中有一瞬间的慌乱,不过当他目光触及手腕上的绳子时,又稍稍放下了心。 他微微笑了笑,语气变得温和起来:“我先带你回陈府,等我把手上的事情安排好,就跟你一起去其它地方走一走,这是我们说好的。现在一月之期已到,我的腿也已经恢复如初,这几天你可以好好想一想接下来我们可以去哪里。” 空玄移开目光,不说话了。 车还在行驶,天色也越来越暗。 大约一个小时后,空玄才再次开口:“管家,麻烦前面停一下车,我想方便一下。” 管家从后视镜里看了陈子骞一眼,后者出声:“停车。” 很快,车就停了。 空玄举起手腕,“陈先生,这个可以解开吗?” 陈子骞微笑:“我跟你一起去。” 路旁有片树林,树林里长满了半人高的草木,空玄下了车,便往里走去。 陈子骞跟在他身后,目光一刻也不肯离开。 空玄望着已经黑透的天,步子稍稍放缓了些,他头也不回地问道:“陈先生,你知道我在写下那个‘好’字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吗?” “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是不是疯了。” 听见这个回答,陈子骞心里咯噔一下,没等他做出反应,就听见空玄忽然笑了起来。 他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空玄,你……” “对了,你的腿刚好,应该还需要好好养着,平时走走没问题,但是像奔跑这种事情肯定还不行,所以……”说到这里,空玄停了下来。 他转头借着夜色微微仰起头,看了陈子骞一眼,而后轻轻一笑,说:“所以,就到这里!” 说完,他撩开长袍,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 一道寒光闪过,那绑在手腕上的绳子立时断开,得了自由的空玄转身便往树林深处跑去。 陈子骞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他伸出手,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空玄!你又想跑!” 他循着空玄逃走的方向,想也没想就追了过去。 正值盛夏,这里的草几乎能漫过人的脖颈,尤其是蚊虫更是多如牛毛。 陈子骞无暇顾及脖子上被草叶割伤的伤口,也没时间驱赶身上的蚊虫,甚至连腿部的疼痛都被暂时忽略掉,他的眼中只有前方那个若隐若现的人影。 “空玄,别再跑了,这里草木旺盛难保不会有毒蛇出没,你……”话还没说完,前方的人影忽然停了下来。 他连忙赶过去,却听见空玄大喊一声:“别过来!” 空玄的语气很急,带着些许警告的意味,可陈子骞还是分毫未停地赶了过去。 等他追上空玄的时候才发现,空玄所在的这片地方草木极为稀少,树杈间透进来的光线也很暗淡。 前方,夜色浓重之处,一双幽绿的眸光紧紧盯着空玄,那是一种十分危险的光芒。 是一只雄壮的成年狼! 空玄站在原地,望着身侧之人,脸上满是焦急,“不是让你别过来吗?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陈子骞沉声回道:“你在这里,我如何能不过来?” “……那现在怎么办?我听说狼都是成群出现的,现在只有一只,很快可能就会有一群狼过来……它、它动了!” 陈子骞从六神无主的空玄手里拿走匕首,眸光紧紧盯着前方,低声道:“待会我说跑你就顺着来时的路线跑回去,然后跟管家一起去附近的村子里找人来救我,明白吗?” “不,我不走,等我们把人找过来,根本就来不及了!”空玄从地上捡起一截树枝握在手里,语气坚定:“祸是我闯的,要走也是你走!” “空玄!现在不是纠结谁对谁错的时候,照我说的做,快走!” “来不及了,它要过来了……” 空玄话音刚落,那泛着幽绿眸光的狼就迅速朝着他们扑了过来,龇开的嘴里,一口锋利的牙齿泛着寒光,仿佛只要一口就能将眼前的猎物撕裂咬碎! 第276章 陈子骞X空玄 番外五 千钧一发之际,陈子骞用力将空玄推开,手中的匕首在那头狼前腿上划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吃痛的狼,瞬间将目标对准了陈子骞,它低吼一声再次朝着陈子骞发起进攻。 空玄被推倒的瞬间,手里的树枝也断了半截,断口呈尖锐状,他目光触及那尖锐的树枝时,立马就爬起来,举起树枝往狼身上扎下去。 可狼察觉到危险,转动身体躲了过去。 树枝插进了地面,空玄一时竟没能拔出来。 下一刻,那只狼就一口咬断了树枝,目光凶狠地盯着空玄。 “闪开!”陈子骞大喊一声,手中的匕首再次挥舞过来。 可狼的动作更快,它咬断树枝之后,立刻就张开嘴咬住了空玄小腿。 “啊!” 尖锐的牙齿穿透了小腿肚上的血肉,空玄被迫跌倒在地上,惊恐地望着眼前的猛兽。 只要那只狼再用力咬下去,他的腿就要断了! “空玄!”陈子骞手中的匕首狠狠插进狼脖子上,狼吃痛,松开了牙齿。 陈子骞拔出匕首,还没来得及刺下去就被掀翻在地,匕首也掉在一旁,一人一狼在地上缠斗起来。 人的力气难以抵得过猛兽,更何况是发了狠的猛兽! 陈子骞躺在地面,双手死死地掐住狼脖颈,目光对上那双幽绿眼眸。 偏偏这次,他那从魔身上得来的催眠能力,此刻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心中大骇,手臂的力量难以支撑,下一刻,尖锐的牙齿就穿透了他的肩膀。 狼血,混合着人血流淌在地面,陈子骞痛得几乎失去了神智,只能徒劳地挣扎着。 “噗呲!” 空玄将匕首狠狠插进狼另一侧脖颈,温热的鲜血喷洒在陈子骞脸上,他倏地回神。 不能就这么认输,空玄还在这里,他不能倒下! 身体里的潜能瞬间爆发,趁着狼松懈的时刻,他用尽全力翻身把狼按在身下,抬手便拔出匕首,不要命似的反复插进去,再拔出来。 直到那只狼再也没有力气挣扎,脑袋也重重地垂在地面上。 陈子骞满身满脸都是血,他最后一次,将匕首插进了狼的眼睛里,确认狼真的没有任何反应之后,才脱力地趴在狼身上。 空玄把匕首插进狼脖颈的时候,被狼的身体甩了出去,此刻他拖着受伤的腿正一点一点地往陈子骞这里爬过来。 看见陈子骞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时候,他的内心比刚才看见狼扑过来还要慌乱。 “陈、陈先生,你怎么样?你抬起头看看我,陈先生!陈子骞!你抬头看看我!” 陈子骞歇了一会,用力地抬起头,看着空玄轻轻笑了一下,“我没事。” 空玄看见陈子骞肩膀几乎见骨的伤口,忍不住湿了眼眶,“对不起,都怪我乱跑,害你变成了这个样子,对、对不起。” 陈子骞伸出手,拉住空玄,声音微弱:“那你现在还想跑吗?” “不跑了,我不跑了,我再也不跑了。”空玄从地上坐起来,想扶着陈子骞起来,可一伸手就摸了满手的鲜血,他忍不住哭出声来,“陈先生,你流了好多血,你会不会,会不会” “我不会死。”陈子骞吃力地从狼身上爬起来,“你刚才叫我的名字很好听,别再叫我陈先生了,那样显得,太生分。” 没等空玄回答,他又说:“还能站起来吗?我们得尽快离开这儿,万一真的有狼群过来,我们就真的要死在这儿了。” “能!”空玄抹了一把眼泪,借着陈子骞手臂的力量站了起来,“我们快走。” 陈子骞搀着空玄,一步一步地往回走去。 刚才经历的一切太过凶险,非生即死,被狼撕咬住肩膀的时候,他想了很多。 脑海中的念头也很杂乱,但其中最强烈的念头,依然是空玄。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喜欢空玄的简单,可到生死之间,他才明白,喜欢一个人,并不只是喜欢某一处,某一点,他喜欢的,是空玄的全部。 不管是傻气也好,逃避也罢,那都是组成空玄这个人的重要成分,在他看来,傻气可以变成可爱,逃避那是因为他做得还不够好。 他自己就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可遇到空玄,他想把安全感全部都交给空玄。 “空玄。” “嗯?” “我有一件事还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 “我跟温小姐,并没有成婚。” “哦,啊?”空玄愣住了。 陈子骞表情淡淡,目视前方,“嗯,就是你听到的意思,原本我跟她之间就是一场交易,只不过后来我后悔了,就在你逃走的那天,我后悔了。” 空玄不是很明白,“那,那温小姐怎么办?” “她?她从我手里得到了天福路那间商铺,此刻恐怕开心得嘴都合不拢,她是个商人,跟我也并无感情,她跟罗家那位大少爷才是郎有情妾有意,天生一对。” 空玄听完,将陈子骞的话在脑海中过了几遍,才明白过来,他张了张嘴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管家的声音打断。 “少爷!空玄小师父,你们在哪儿?少爷!” 大约是他们许久未回,管家担心,所以找了过来。 陈子骞高声应了句,“我们在这里。” 管家连忙循着声音跑过来。 陈子骞又低声对空玄说:“你腿受了伤,待会让管家背你回去。” 空玄没拒绝,因为他的腿很疼,走得实在太慢,他们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才行。 这里离上海还有很长一段路程,他们只好到附近的镇子上找了一家诊所治伤。 管家在一旁看着俩人身上的伤口,不受控制地龇牙又咧嘴,实在是那伤口看着都疼啊! 空玄的腿并没有伤到骨头,只是失血过多,需要多休息。 而陈子骞,在到达诊所,躺在病床的那一刻,就陷入了昏迷。 他肩上的伤口实在太过惨烈,血肉几乎被撕咬脱骨,肩胛骨上面的皮肉也被撕开一大片。 失血加上剧烈的痛,非常人所能忍受,他能坚持到诊所才昏迷,已经是极限。 凌晨一点,诊所的病房里,管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已经打起了瞌睡。 空玄却睁着眼,没有丝毫睡意。 他从床上坐起来,呆呆望着另一张病床上的男人,眉心紧锁。 第277章 陈子骞X空玄 番外六 陈子骞说,他和温小姐之间只是一场交易。 后来,他后悔了,因为自己。 所以,他喜欢的人真的是自己吗? 如果,他们真的做了恋人…… 之后,他又后悔了怎么办? 空玄呆坐在病床上,想了一整夜,也没得到答案。 陈子骞昏睡了一整晚也没有醒来的迹象,第二天上午,空玄和管家便将陈子骞放在后座,驱车往上海赶去。 回到陈府的时候,已经是夜里,等一切安置好的时候,空玄才发现,陈子骞发起了高烧。 管家连夜把大夫找了过来,“陈先生肩膀上伤口有些恶化,我先开些药,如果三天还不退烧的话,恐怕就危险了。” 空玄心里猛地一沉,自责和愧疚蔓延,恨不得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是自己。 可老天不会满足他这个愿望。 又昏睡了一天一夜,回到陈府的第二天下午,陈子骞才终于睁开眼睛。 空玄一直守在床边,实在困了就趴在床沿睡一会。 陈子骞睁开眼,一转头就看见空玄趴在自己身旁,睡着了。 他手指一动,空玄立马就醒了,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空玄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终于醒了。” 陈子骞想笑一笑,可嘴唇干裂得厉害,一扯就钻心地疼。 他只好出声说:“帮我倒点水,渴。” 空玄立马从茶壶里倒了一杯热水,“水有点烫,你等一下,我先吹一吹。” 看着空玄细细吹着热气的模样,陈子骞的心才终于落回原处。 他真怕一觉醒来,空玄又不见了。 还好,空玄没有离开,就在这里,就在他身边。 “我扶你起来。”空玄把水杯放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把陈子骞扶起来靠在床头。 喝了半杯水之后,陈子骞才感觉到舒服了许多,只是伤口依然疼得厉害,身体也酸软无力。 “你的腿怎么样?” 空玄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小腿,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碍,皮肉伤,好好养养就行。” 说完,空玄伸出手放在陈子骞额头上试了试,之后又试了试自己的,“好像没有那么烫了,这药有效果。” 空玄不自觉地露出些许笑意。 陈子骞望着空玄的笑脸,心中一动,伸手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你坐到我旁边来,让我抱抱你好吗?” 空玄望着陈子骞那苍白的几乎都看不见血色的唇,没拒绝,乖乖靠了过去。 他一手轻轻揽住陈子骞脖颈,一手环住陈子骞腰背,低低解释道:“你肩膀不方便,还是我来抱你!” 陈子骞先是一愣,而后满心喜悦。 这样主动的动作,还是第一次。 这是不是意味着,空玄心里也是有他的。 “空玄,不要再让我找不到你了,那感觉我再也不想品尝第二次。” “我”空玄犹豫了,他想了几秒才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口,“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好,你想问什么,我都如实回答。” 空玄抿了抿唇,缓缓问道:“你跟温小姐之间的交易是什么?” 陈子骞如实回答:“那天我去温家接你回来,温寒珊说她爷爷病重,急需要一个结婚对象,好让她爷爷走得没有后顾之忧,而我刚好符合她的要求,所以她便找上了我。作为报酬,她答应每年将温家商铺的利益分给我两成。” “那你后悔了,温小姐的爷爷该怎么办?” “前段时间,罗家大少跟许家小姐的订婚宴闹了个笑话,因为男主角一直没有出现,他跟温寒珊在一起,我相信再过不久,就能喝上他们的喜酒了。” 空玄想起,那天晚上陈子骞说过,温小姐跟罗家大少才是两情相悦,天生一对。 看来这件事情,应当是真的。 “那,那天晚上你写给我的纸条上面说,你喜欢我那现在呢?” 陈子骞伸出那只完好的手臂,紧紧搂住空玄腰身,语气也变得认真,“空玄,或许那天是我没有说清楚,写在纸上的字也没有说出来更加具有说服力,所以现在我再说一次,你听好。” “我喜欢你,喜欢这个叫做空玄的人。” “或许是从那天晚上,你第一次从空中飞过出现在我面前开始,也或许是之后我们互通书信谈天说地开始,更或许是那天我一时冲动亲了你开始。” “总之,我发觉自己喜欢上你的时候,已经回不了头了。” 陈子骞说着,轻轻叹息一声,“空玄,我并非你口中的好人,我曾经身陷囹圄七年不得脱身,我也曾间接害了别人性命,我的心不像你那么纯净,阳光,美好,我活在阴暗里太久,心也早就变得阴暗难明。” “那天你突然消失,我找了你很久都找不到你,我在心里甚至想,等我找到你,不管是用绳索也好,铁链也罢,我都要把你牢牢捆在身边,不给你任何离开我的机会” “空玄,你所看到的那个温和明朗的陈子骞只是一种假象,真正的陈子骞其实很不堪,这样的我……以后你还愿意这样抱着我吗?” 陈子骞越说,情绪越紧张,就连身体都紧绷起来。 刚说完,他就后悔了。 后面那些话,他原本不想说出来的,但抱着怀里之人的感觉实在太过安逸和满足,他情不自禁就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和盘托出。 他紧张,他也害怕,他怕空玄转身就会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远离他。 空玄听完,沉默了很久。 久到陈子骞的心越来越往下沉。 忽然,空玄侧过头,微凉的唇在陈子骞脸上轻轻碰了一下,随即在耳边低语:“我师傅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面孔,有的人是两副,有的人是三副,他生前经常担心我以后会被人骗,可是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好人。” 陈子骞微微睁大眼眸,有些不敢确定,刚才脸颊上的触感,到底是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可是他都已经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告诉了空玄,空玄竟然还说,他是个好人 第278章 陈子骞X空玄 番外七 空玄的话还在继续,“你说的那些,我其实了解一点,杀那些医生的凶手并不是你,虽然你也做了一些事情,但以魔的心性,就算没有你,那些医生……也不见得就能安全离开陈府。” “你说你想把我捆在身边,可是你找到我之后,并没有真的这样做,一根小小的绳子其实根本拴不住我,可见,你也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那么坏。” “陈先陈子骞,你很好,至少在我这里,你一直都很好。” “你会不厌其烦地跟我通书信,我每次啰嗦的话还有那些无聊的问题,你都会认真地回我,我缺钱,你也愿意借给我,我想喝酒,你就给我酒喝这些,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我。” “所以,你不要妄自呃,那个什么薄的,总之,你就是很好。” “陈子骞是个好人,我很很喜欢。” 听空玄说完,陈子骞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他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欣喜,就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有了自己的想法般,在欢呼在雀跃,每一滴血都跳跃着幸福的音符。 直到空玄松开双手,站到一旁,他才回神,“你,真的是这样想我的?” “嗯。”空玄点头。 “空玄,空玄” “嗯?我在呢。” “空玄,空玄,空玄”陈子骞一遍遍地喊着空玄的名字,似要将这个两字刻进骨血般,清晰又坚定有力。 空玄却有点担心,他伸出手在陈子骞眼前摆了摆,“你没事,我一直都在这里。” 陈子骞失笑,他只是太高兴了,可惜他伤得太重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遍遍地喊空玄的名字,来平复自己激荡的内心。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陈子骞望着空玄憔悴的脸色,心底蓦地泛起心疼,“我已无大碍,你把管家喊来照顾我就行,你的腿伤还没好,快回去休息。” 空玄有些不想走,可他还没说话,就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那,那我去喊管家过来。” “好,走路慢些。” “嗯。”空玄拄着拐杖行至门口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陈子骞,而陈子骞也刚好在看着他,见他回头,微微一笑。 他连忙转过头,脸颊有些泛红,随后便一瘸一拐地离开了锦院。 空玄的腿养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好全,陈子骞伤得比较重,足足三个月,那些被撕咬开的血肉才长好,只是整个肩膀都留下了难看的疤痕。 陈子骞脱了上衣,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肩膀处的疤痕,眸光闪现出遗憾之色。 他的两条腿上已经有了难看的疤痕,没想到上半身也没能幸免,留下了这样可怖的痕迹。 “子骞,你”空玄在推开门的瞬间,愣住了。 他倏地转过身,脸颊有些发烫。 随后心下又有点疑惑,明明陈子骞只是光着上半身而已,都是男人,他们也没什么不同,以前在浮云观,大家一起洗澡的时候也瞧见过别人,可偏偏看见陈子骞他心跳极快,脸也一定红了。 陈子骞反应过来,也立马套上了衣服,将肩膀处的疤痕遮严。 而后淡定地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空玄肩膀,“咳、你刚才要说什么?” 空玄眼角余光看见一摆衣角,知道陈子骞已经穿上了衣服,于是转过身,随后目光一顿,“你,你纽扣扣错了。” 陈子骞低头一看,他把第二个纽扣,扣到了第一个洞眼里,之后的几颗全都错了位。 “哦,那我重新扣” “我帮你扣!”空玄脱口而出。 陈子骞一愣,空玄却已经上了手,口中振振有词,“你肩膀处的伤还没好全,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是少动为好。” 空玄解开上面的纽扣,目光瞥见陈子骞肩膀上的疤痕,眸光一暗。 陈子骞微微垂眸,刚好看见空玄有些黯淡的神色,他的心顿时有些闷闷的痛感,“那里,是不是很难看?” 空玄点头。 陈子骞的心疼得更明显了,他伸手拢了拢衣领,想要把里面盖住,可空玄却用力将衣领扯开。 那布满疤痕的肩膀被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羞愧和难堪在陈子骞心中交织,“你松”他正要张口制止空玄,下一刻话音又戛然而止。 因为空玄忽然低头吻在了那片疤痕上面。 “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狼咬伤,肩膀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空玄手指轻轻抚了上去,声音有些颤抖,“还疼吗?” “不疼了,”陈子骞握住空玄手指,随后将衣领拢合,“只是看起来有碍观瞻,你会介意吗?” 介意? 空玄抬起水光湿润的眼眸,不解地望着陈子骞,“我介意什么?” 陈子骞无奈,只能一字一句地解释清楚,“我们现在已经是恋人了,我们会亲吻,以后还会坦诚相见,你介意我肩膀上这难看的疤痕吗?如果你看见它甚至是一想起来,就觉得恶心的话,那就是介意,我自己看见都觉得” 空玄连忙捂住陈子骞的嘴,语气焦急,“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我看见它心会揪起来,但不是恶心,也不是介意,而是心疼。” 陈子骞将空玄的手拿开,内心动容,“你说的都是真的?” “嗯,都是真的。” 陈子骞长臂一伸,紧紧搂住空玄,脸颊在空玄耳朵上来回轻蹭,“你不介意就好,还有,那天的事就算再来千万回,我也还是会去追你,站到你身边,你不许再为这件事自责,听见了吗?” 空玄不吱声了。 陈子骞松开空玄,双手捧起眼前之人的脸颊,俯身吻了上去。 一开始,他只是轻轻啄了几下,见空玄没有拒绝,随后又含住空玄的下唇瓣,细细吸吮着。 他微微睁开眼睛,看见空玄合上了双眸,于是便转换阵地,唇齿纠缠起来。 吻着吻着,他的双手便换了地方,一手揽着空玄腰身,一手扣着空玄后颈。 空玄几次有些呼吸不过来,想要转头,结果都被他按了回来。 直到管家的敲门声响起,才将空玄从缺氧的边缘解救回来。 第279章 陈子骞X空玄 番外八(终) 陈子骞冷冽目光立马射了过去。 “少爷,车已经备、备、备、备好了,我们该、该、该出发、发了。”管家站在门外,眼观鼻鼻观心,说完这段磕磕巴巴的话之后,觉得后背都有些湿了。 少爷的目光,还是那么吓人。 “我知道了,你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管家立马脚步飞快地跑出了锦院。 空玄背对着门,脸颊绯红。 一半是因为憋气憋的,一半是因为被管家撞见这样的情景,羞的。 更何况,刚才纠缠间,陈子骞的领口被他不小心扒开,此刻大开着,半个胸膛都露在外面。 这场景实在是太过……旖旎暧昧了。 管家离开后,陈子骞收回那吓人的目光,看向空玄时已经变得温润和善,在看见空玄那红透了的脸颊时,眸中不自觉染上了笑意,“空玄,你搬来锦院,跟我一起住!” “啊?” 陈子骞又加了句:“今晚就搬。” 空玄低着头,一边想一边将陈子骞的纽扣全都解开重新扣好,等扣完之后,他才点点头:“好,小花猫总是喜欢跑到锦院来,我住在这里,正好看着它,不让它跑到你的床上去。” 小花猫其实已经不小了,在陈府的这四个多月,它长大了很多,身子也胖了一大圈。 陈子骞挑了挑眉,觉得空玄或许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他转念一想,并没有多做解释。 “商会里还有事,那我先走了。” 空玄往旁边挪了挪,“你快去,管家肯定都要等急了。” 陈子骞留恋地看了空玄一眼,迈步离开。 空玄白天去河里捞了不少小鱼给小花猫吃,等他清洗完身上的污泥时,陈子骞已经从外面回到府中。 空玄一开门,就看见陈子骞有些疑惑的表情。 “你不是答应我,今天搬去锦院住吗?怎么还住在这客房?” 空玄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哦,我今天发现了一条河,那里面有很多小鱼,我捞着捞着就忘了时间,直到看见太阳下山我才回来。” 空玄说话的时间里,陈子骞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他低头鼻尖凑在空玄领口闻了闻,眸中带笑:“你用了皂角?” “呃我身上鱼腥味有些重,不想把这味道带去锦院,所以刚才洗澡的时候就用了点皂角,这味道你不喜欢吗?” “喜欢,你的一切,我都喜欢。”陈子骞说完,便越过红了脸的空玄,一脸笑意地走进房间里,“时间不早了,我帮你一起搬东西,等搬完之后我们再吃晚饭。” 空玄摆摆手,“我也没什么东西好搬的,就几件换洗衣服,和一个包袱,我直接拿过去就行。” “好,那你拿上东西,跟我走!” 空玄拿上包袱和衣物跟在陈子骞身后,到了锦院之后,他指着左右两边的房间问:“我住在左边这间还是右边这间?” 陈子骞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转身对空玄招了招手,“你先过来。” 待空玄走近时,陈子骞才淡淡一笑,“不是左边,也不是右边,我的意思是,你跟我住一起。” 空玄脚步一顿,瞪大了眼睛,“啊?住、住一起?可、可是你房间里只有、只有一张床啊” 空玄越说,话音越低,到最后才反应过来似的,脸颊红了个透。 他转身就想往回走,可陈子骞却先一步抓住了他的包袱,一用力就将他拽了回去。 “怕什么?”陈子骞直接将空玄拉到床边,指着床中间的被子说:“这床很宽敞,如果你介意,中间可以放一床被子挡着,空玄,你白天答应了我的,你要食言吗?” 后面那句话,陈子骞是盯着空玄说的,虽是质问的话语,可他的语气却带着一丝可怜的意味,像是祈求般。 空玄眨了眨眼睛,在陈子骞希冀的目光下,缓缓点了点头。 月上中天。 已是深夜时分,可空玄弓着身子躺在床侧却有些睡不着。 陈子骞床很软,被子也是新做出来的,很暖和。 可一想到中间那床高高垒起的被子旁边还睡着陈子骞,他就有些紧张,脑子里总会想一些陈子骞那些亲吻他的画面,脸颊和身体都有些发烫,烫的他难以入睡。 一连几天,空玄都是到后半夜才睡着,这直接导致陈子骞早上出门的时候,他都还没醒。 这也间接导致了,管家每次来敲门的时候,都万分地小心翼翼。 “少爷。” 陈子骞打开房门,脸色沉沉,“今日不去商会,你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 管家弯下腰,将手里的喜帖递过去,双目直视地面,“少爷,温小姐差人送来喜帖,请您给回个话,若是您去的话,她好为您安排上座。” 陈子骞接过喜帖,翻开看了一眼,上面新郎的名字毫无悬念,是罗承沛。 即是成婚这种喜事,那必然免不了要喝喜酒了。 陈子骞目光向身后看了一眼,嘴角轻勾,不过一瞬又放了下去。 “你去回话,就说请温小姐帮我安排两个普通位置即可,届时我一定会带上贺礼参加她的婚礼。” “是,少爷,我这就去回话。”管家弯着腰,转身就想走。 陈子骞又喊住了他,“等等,你再加一句,麻烦温小姐备上几瓶好酒,要最烈的那种。” “好的,少爷。” “去。” 管家如获大赦,连忙小跑出了锦院。 陈子骞关上房门,转身走到床边,盯着床上熟睡的身影,久久未动。 他低着头,眼底的克制几乎快要按捺不住心底的渴望,只能垂着长长的睫毛将那克制加叠。 三天后,是温寒珊和罗承沛的婚礼,陈子骞原本有些自己的计划,结果却连婚礼现场都没能去。 因为空玄发烧了。 “把贺礼送过去,顺便代我祝他们百年好合。” 管家应了声“是”,而后离开。 空玄是因为夜里把被子踢到了地上,晚上着凉才导致的发烧,再加上昨晚的一场秋雨,空玄一整天都烧得昏昏沉沉,吃了药便睡过去了。 陈子骞望着中间那碍眼的被子,为自己当初的提议感到懊悔万分。 等到晚上的时候,他就把中间的被子尽数撤走,随后躺在床上掀起被子,伸手将空玄捞进自己怀里。 夜里,空玄的烧才退下去,他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陈子骞怀里,头枕在陈子骞的手臂上。 温暖又踏实。 他脸色微红,眼睛无力地眨了几下,随后往陈子骞怀里挪了挪,又睡了过去。 感受到怀中人的动作,陈子骞缓缓睁开眼,嘴角噙笑。 空玄这场病来得急,走得却很慢,将近十天才完全好。 不过这场病,却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了。 晚上,陈子骞将空玄拉进怀里,额头相抵,四目相对。 “空玄,一百天,早就已经过了。”陈子骞嗓音微哑,话音意有所指。 空玄眨眨眼,诚实答道:“是过了,你的肩膀终于完全好了。” 陈子骞微微叹息,将话说得更明白些:“空玄,我的意思是,我想跟你……坦诚相对。” “坦、坦诚……相对?” “是,就像这样。”陈子骞说着,丰润的唇便贴上了空玄,手指却搭上了空玄裤腰,一边吻着一边褪着。 空玄睁大了眼眸,抬手想要阻止,可陈子骞却缠住了他的舌,吻势骤然变得激烈起来。 他心神一晃,腿上就感到一阵凉意。 陈子骞拉着空玄的手放在自己腰间,低语道:“听话,你也帮我褪下去,好不好?” 空玄大口呼吸了几口空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呼吸就再次被夺走。 空玄手指不停地往回缩,心里羞极了。 陈子骞低低笑了声,“算了,不为难你,我自己来。” 空玄感受到那片滚烫,身子僵了僵。 “紧张吗?” “……嗯。” “别怕,我们慢慢来。” … 今夜的风很大,没过一会便下起了小雨,秋风裹挟着细雨飘过树梢,掠过屋檐,一路飘飘荡荡,时缓时急,最终飞上高山之巅,被撞碎成一片绽放开的金银玉露…… 风停了,雨夜停了,秋天的夜是凉的,但屋内相拥的俩人却格外炙热。 “空玄,如果将来我们老的走不动了,我们就约定好时间,一起离开!” 因为,我受不了没有你的世界,也不想留你活在一个没有我的世界里。 空玄轻笑:“好。”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 第280章 阿七X狗蛋 番外一 1936年,南京。 寒冬已过,春风拂绿了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叶。 古巷一家陶刻店里,一名年轻人正坐在桌前,他手里拿着一把刻刀,正认真地雕刻着手里的陶器。 “小六哥,你这手艺可是越来越纯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像你一样厉害。” 闻言,小六刻下最后一刀,才抬起清俊的眉眼看向身旁的人,“只要你能沉得下心,以后一定比我厉害。” “真的吗?” “真的,相信你自己。”说完,曹小六便低下头做着清理的工作。 不多时,陶刻店的店主钟稳走了过来,“小六,忙完了吗?” 曹小六抬头,眉眼弯起,“舅舅,我马上就好。” 钟稳望着曹小六手上的陶器,对上面雕刻的纹理很是满意,他点了点头,“你手上的活忙完之后,到里间去找我,我跟你说件事情。” “好。” 曹小六应完便尽快完成手上的活,随后便进去找钟稳。 “舅舅,你找我什么事情?” 钟稳戴着一副老花镜坐在桌前,朝曹小六招招手,“你过来。” “这是” “一幅极其细腻的江山图。” 曹小六盯着桌面上的图纸,眉心轻皱,“这幅图若是雕刻在陶器上,恐怕要费很大一番功夫了。” 钟稳取下老花镜,看着曹小六笑道:“小六,舅舅的眼睛已经快要看不清这上面的纹理了,所以这幅图交给你,你有把握把它完整刻下来吗?” 曹小六又仔细瞧了瞧那幅画,随后郑重地点点头,“舅舅,你放心,最多十天,我一定能完成。” “不急,客人给了我们半个月的时间,慢工出细活,我们做陶刻的,最忌心切,你且将这幅画拿走,陶器明日才会送过来,半个月之后客人会亲自过来取。” “我明白了,舅舅。” 曹小六将画拿回去仔细研究了一番,发现这幅江山图上面有个人物虽然小小的,可是却莫名有些像一个人。 一个,他放在心里快五年的人。 思绪逐渐飘远,他想起离开上海的前一天晚上,阿七拉着他质问:“狗蛋哥,你为什么要离开?在这里不好吗?” 他说,“我只是答应了舅舅,不好反悔。” “那你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他摇了摇头。 阿七忽然就红了眼眶,“狗蛋哥,你能不能不走?” 他沉默了片刻,坚定地再次摇了摇头:“阿七,我必须要走。” 之后发生的事情,他此刻想起,还觉得心有余悸。 因为阿七亲了他。 唇与唇相磕的瞬间,他看见阿七一贯清澈的眼眸变得极暗,盛满了一些他看不懂的神色。 阿七咬他咬得疼了,他心中一恼,便咬了回去。 直到他们俩人嘴里都泛着血腥才松开彼此。 他手指下意识抚上了自己的唇瓣,目光柔和下来。 快五年的时间了,他早已明白那个吻的意味。 只是,不知道阿七……是否还记得他。 作为一个陶刻师傅,狗蛋这个名字有些上不了台面,舅舅建议他改个名字。 他的父亲姓曹,于是他便给自己取了曹小六这个名字 六,毕竟比七排名要靠前些,就像他比阿七的年龄要大那么一些一样。 半月的时间很快,曹小六不出意外地将成品送到了钟稳的面前。 钟稳戴上老花镜将陶器和画仔细比对了一番,末了点了点头,“刻的很好,小六,下午一点客人会过来取走,你准备一下,把它装进盒子里,到时候由你亲手交给客人。” “好的,舅舅。” 曹小六把陶器放进木盒之前,手指又轻轻摸了摸那个像极了阿七的小小人像,随后才小心翼翼地将陶器放进去。 下午一点还不到,曹小六便进了钟稳的屋子,泡好茶叶等待着那位客人的到来。 很快,他就听见外面传来钟稳的声音:“胡先生,您要的东西就在里面,请跟我来。” “辛苦钟师傅了。” 对方的声音很年轻,但声线平淡又清冷,甚至有些漠然。 曹小六听见这个声音,不知怎地,竟有些心跳加速。 钟稳又说:“胡先生误会了,这件陶器全程都是我徒弟曹小六执刀雕刻而出。” “哦?曹小六……”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那位胡先生口中说出来,他莫名有些紧张。 与此同时,门开了。 “小六,将那件陶器拿过来。” “是。”他转身将身旁的木盒搬过去,还未来得及看一眼那位胡先生长什么样。 等到他放好木盒抬起头时,那位胡先生却背对着他,正仰头看墙上挂着的陶刻样式,半晌都没有回头。 “胡先生,您不先看看成品满不满意吗?”他忍不住开口。 “不必了,我相信你,一定能让我满意。”说话间,胡先生的头也并未转过来。 曹小六有些不解,转头看向钟稳。 钟稳摆摆手,“小六,你先出去。” 曹小六依言离开,只在出门前又往那位胡先生的方向看了一眼。 侧脸如画,线条流畅,就连喉结看起来都很完美。 曹小六收回目光,走了出去。 下午五点,陶刻店已经要准备关门了,曹小六却还在店里,他这些日子为了刻那幅江山图,拖延了许多别的陶刻物品,只能点灯继续雕刻。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淌着,不知不觉,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十点的位置。 曹小六站起来伸展了两下身体,又揉揉干瘪的肚子,准备出去吃点东西再回家。 这时,店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他脱下工装,穿上厚外套,狐疑地走过去。 这个点了,谁还会来敲门? “谁呀!” “我姓胡,白天落了东西在这里,回来取。” 听见这个声音的瞬间,曹小六立马就想到了胡先生。 他打开门,看见一个戴着围巾和灰色狐帽的男人,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 胡先生很高,曹小六要微微仰着头才能看见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又黑又亮,带着几分深沉。 他侧开身子,“胡先生,请进来!” 胡先生进门后,曹小六又立刻把门关上了,因为外面的风实在太大。 “胡先生,您白天落了什么东西?我帮您找找!” “一只钢笔。” 曹小六进了钟稳的屋子,一眼就瞧见椅子上放着一个精美的盒子,他打开,看见里面果然躺着一只钢笔。 舅舅只会用毛笔写字。 这东西必然不可能是舅舅的。 曹小六拿着盒子走到外面,看见一旁的桌子上放着灰色狐帽和一条围巾。 而胡先生就站在不远处,正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第281章 阿七X狗蛋 番外二 看见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曹小六呆住了。 “你你是阿七?” 曹小六的语气里带着些不确定,因为眼前之人跟记忆中相差实在太大,他甚至有些不敢认了。 “你终于,认出我了。”阿七微微笑着,眼眸里盛着的,满是眼前之人。 曹小六站在原地,一时有些挪不动脚步。 只心下情绪翻涌,五味杂陈。 见曹小六不动,阿七只好一步一步朝着他走过去,这十几步的距离,他走的异常缓慢,仿佛要将他们分开的这几年时光一次性走完一样。 等他走到曹小六面前站定时,脸上的笑再也保持不住,张开双臂便搂住了曹小六。 “狗蛋哥,不,小六哥……我好想你,你呢?想我吗?” 阿七的嗓音有些颤抖,像是在哭。 曹小六蓦地想起那天晚上,阿七红了眼眶的模样,也想起年少时,那个意外之吻。 他想推开阿七,可阿七却好像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般,一时竟难以推动。 “阿七,我也挺想你的,你能不能先起来,我快要站不住了。” 话说完,他手上忽然摸到一片湿热,放到眼前一看,他心里顿时一惊,瞪大了双眼。 “阿七,你受伤了!” 他吃力地扶着阿七坐到椅子上,这才发现他腹部的衣物已然被鲜血浸湿。 “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我送你去医院。” 阿七却立刻抓住他的手,“不能去医院,小六哥,只是皮肉伤,你帮我简单处理一下就行。” 阿七皱着眉,转身走进里间将药箱拿出来,“做陶刻总是难免会伤到手,这个药箱是舅舅备的,里面只有些纱布和药膏,你把衣服脱了,我帮你清理伤口。” 阿七依言将外套脱掉,扒开上衣,露出腹部的伤口。 曹小六望着那道比中指还长的伤口,不禁眉头紧蹙,“是刀伤,你为什么会中刀伤?又为什么不肯去医院?阿七,这些年,你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用棉布将血迹清理干净。 阿七闷哼一声,随后忽然短促地笑了一声:“你想知道吗?我偏不告诉你。” 这赌气似的语气,令曹小六不禁抬头看了一眼阿七,那冷峻的表情和眉眼,让他心中一滞。 随后又低下头,继续清理伤口,“对不起,我不该问你这些问题。” 也是,他们分开了将近五年的时间,阿七也再也不是那个当初阿七了。 原本他以为,自己学好了手艺,就能光明正大地站在阿七身边,至少不会拖他的后腿。 可是今天,在他看见胡先生背影的时候,就产生一种可望不可及的感觉。 胡先生身上穿的衣服,和他的行为举止都透着矜贵,那是他骨子里永远都没有的东西。 所以,他看见胡先生侧脸时,也从没把他跟阿七联系在一起。 可是没想到,胡先生就是阿七。 那个他放在心里的人。 如今,已然变成了他高不可攀的模样。 或许,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是天生的,不管他如何努力,都改变不了。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良久,曹小六的声音才响起,“好了,伤口包扎好了,这个药膏你带着,一天抹三次,效果很好的。” 阿七伸手接过药膏,目光复杂地看着曹小六,可对方却只顾着收拾药箱,连头都不肯抬一下。 他只好穿好外套,戴上围巾和帽子,准备离开。 “等等。”曹小六喊住阿七。 阿七眼眸里的笑意一闪而过,转过身却看见曹小六手里拿着一个东西。 “你的钢笔,别忘了带走。” 阿七目光盯着那只钢笔,眸光渐渐暗淡了下去。 他并没有立马接住,而是沉着声音问:“小六哥,这么多年你是不是早就已经把我忘了?你给荣少和荣太太写信,还有常雨哥也写过,可就是没有给我写过,一封都没有!如果我不出现在你面前,这辈子,你是不是都不会再想起我了?” 曹小六沉默了,他不是没有给阿七写过信,只是那些信,他从来都没有寄出去过罢了。 因为他不知道,对于阿七来说,那天晚上的吻到底算什么? 或许只是一时冲动,或许只是个意外,或许阿七根本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可他却一直放在了心里。 他不知道阿七心里是如何想的。 所以,他从始至终也没敢把那些信寄出去。 他在等。 他轻轻摇了摇头,说出口的话却是:“你不是,也从来没给我写过信吗。” 是啊,他明明给荣太太还有荣少、常雨哥都写过信,阿七若是想知道他的地址,轻而易举。 可是这么久,他也从未收到过阿七的信,只从荣太太和常雨哥的回信里了解到一点阿七的情况。 他没能等到阿七的信,也无从得知阿七的态度。 他想,阿七或许是后悔了那天晚上的冲动…… 阿七抿着唇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沉默地从曹小六手里拿过钢笔。 随后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家陶刻店。 许久,曹小六才挪动脚步,然后按部就班地,就像他先前想的那样,先出去填饱肚子,再回家睡觉。 刚开始来到南京的时候,他住在舅舅家,可时间久了,他看得出来,舅妈有些不太高兴。 于是等他赚了钱的时候,便在陶刻店不远的地方租了一间屋子,屋子不大,还不到二十平,但已经足够他居住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他随便洗了洗便准备躺下睡觉。 今夜的风很大,关着窗户也能听见外面“呼呼”的风声。 不知道阿七现在有没有回到住的地方,是不是还在外面? 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张冷峻精致的脸,没想到阿七长开后,会是这个样子。 真好看。 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着,心里却微微发苦。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他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觉得,门外的人可能会是阿七。 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可深更半夜,谁会来敲门? 他透过门缝向外看去,看见一撮灰色狐毛。 真的是阿七! 他连忙打开门,下一刻,阿七就直直地倒在他肩上,手里还提着一个灰色面具。 “小六哥,恐怕……又要麻烦你一次了。” 第282章 阿七X狗蛋 番外三 在阿七倒下的那一瞬间,他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他紧张地往外面望了望,确定没人后才扶着阿七进屋,用脚将房门关上,单手锁紧。 “小六哥,我好累,能不能在你这里借宿一宿?”阿七说完,便失去了意识。 曹小六将阿七放在床边,刚想开口,就见阿七身子一软,仰倒在被子上。 “阿七,阿七你醒醒!”他点亮灯光,随即目光一凝。 阿七手臂上,又添了新伤。 …… 次日一早,曹小六一睁开眼,就看见阿七放大的脸庞。 他连忙坐直身体,顾不上厚棉衣从肩上滑落,心跳都漏了一拍。 阿七在干嘛? 他为什么离得那么近? 就像……在偷亲他一样。 阿七望着曹小六的动作,眸中划过失落。 他坐直身体从床上下来,“小六哥,谢谢你昨晚收留我,还一直坐在床边守着我,我已经好多了,现在就走。” 曹小六刚想说话,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阿七神色一凛,迅速将外套穿上,手指放进了口袋里。 曹小六倒是神色如常,起身走到门边。 “小六哥。”阿七的语气里带着警惕。 曹小六回头笑笑,“别紧张,我知道是谁。” 说完,他便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亭亭玉立,长长的麻花辫垂在脑后,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见到曹小六,立马扬起笑容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来。 “曹大哥,你的早饭,今天是粉丝包和豆腐脑,我给你加了几块我娘淹的酸萝卜,可好吃了。” 曹小六伸手接过,“谢谢,待会我去陶刻店的时候,再把食盒还给你。” “嗯,好。”那姑娘正要离开,目光却瞥见曹小六屋子里还有一个人,“曹大哥,你有客人在呀?早知道,我就多盛一碗豆腐脑了。” 曹小六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阿七冷冷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我不吃豆腐脑。” 那姑娘表情一滞,“哦”了一声,随即又对曹小六笑了笑,“那我先走了,晚点见。” “嗯,晚点见。” 阿七望着那姑娘的笑颜,以及曹小六脸上的温柔,心口刺痛了一下。 “小六哥,那个姑娘是谁?”他艰涩出声。 曹小六关上门,一边将食盒里的东西往外拿,一边回答:“她叫小云,是我租的这间屋子房东的女儿,她娘在街道上摆了一个卖早点的摊子,我的早餐都是在那儿吃的,算是支持她们的生意,后来时间久了,小云便帮我把早餐送过来,等我去陶刻店的路上再顺便把食盒和饭钱给她。” 阿七闻着粉丝包的香味,却没有任何食欲,因为他看得出来,那个叫小云的姑娘看曹小六的眼睛里,满是喜爱。 “阿七,既然你不吃豆腐脑,那这粉丝包你就将就吃点。”曹小六把粉丝包放到阿七面前。 可是阿七却没有接。 “算了,估计这包子你也吃不惯。”曹小六缩回手,低头笑了笑。 可下一刻,阿七却从他手中将包子拿走,一口一个,顺带还把那碗豆腐脑给吃了个一干二净。 曹小六看得目瞪口呆,“你不是不吃的吗?” “我吃饱了。” “哦。”曹小六揉了揉干瘪的肚皮,打算待会再去吃点别的。 阿七忽然说:“小六哥,我能在你这里多住几天吗?我的伤需要时间养一养。” 曹小六想都没想便点头答应:“当然可以,只要你不嫌弃这儿。” 走在路上,曹小六却有些担忧,阿七不肯告诉他为什么会受伤,恐怕这件事背后不简单,尤其是那个面具,让他心里很不安。 将食盒还给小云之后,他又买了几个粉丝包用油纸包着,一边往陶刻店走,一边吃。 街道上卖报的小童还在大声呐喊:“号外号外,日本司令部松井英下昨夜被刺身亡。” “号外号外,日本司令部松井英下昨夜被刺身亡。” 曹小六买了一张报纸,看见上面的新闻,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这些日本人,早就该死了。 也不知道是哪位英雄,居然把松井英下杀死了。 大快人心。 这一整天,曹小六的心情都变得极好,就连昨晚没睡好的疲惫都一扫而光。 陶刻店关门的时候,曹小六从街边打包了两份馄饨回去。 可是等他回到屋子里的时候,阿七却不在,这间不算大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曹小六心里生出一股失落感,屋子里空荡荡的,就好像阿七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不是说好的,要养伤的,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我回来了,小六哥。”身后,忽然传来阿七的声音。 曹小六转头,看见阿七手里也提着两份馄饨,“你,怎么也买的馄饨啊?” 阿七看见桌子上放的两碗馄饨轻轻笑了笑:“没关系,如果吃不完,那就明天热一下再吃。” “嗯。” 阿七和曹小六坐在桌子两旁,馄饨的热气氤氲在俩人中间,即使曹小六抬起头,也看不清阿七的神色。 “阿七,荣太太他们还好吗?” 阿七顿了顿:“我也许久未回去了,我走之前,荣太太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打麻将,荣华门几乎都交给了常雨哥打理,荣少行踪不定,我也极少能见到他。” “那林舒扬就一直没再回来过吗?” 阿七摇摇头:“没有。” 曹小六低下头,“那荣少,一定很想他。”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曹小六默默地吃着馄饨,很快一碗馄饨就被吃完了。 “小六哥,我也很想你。” 曹小六抬头,看见阿七眼眸里透露着熟悉的清澈,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神色。 阿七的话,让他有些想入非非,可这话,昨天在陶刻店见面时他就已经说过。 现在又说,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阿七站起来,走到曹小六身边,微微俯身,目光直直盯着曹小六的眼睛问:“小六哥,你还记得你来南京之前的那个晚上吗?” 如此近的距离,曹小六几乎能看清阿七的每一根睫毛,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低低回道:“记得。” “那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们做了什么吗?” 曹小六眨眨眼,沉默了。 阿七嘴角轻扬,语调里带着点欢快的意味:“不记得了吗?那我来帮你回忆一下。” 第283章 阿七X狗蛋 番外四 “回忆什么?” 曹小六刚问完,就看见阿七的睫毛骤然在他眼中放大。 两张刚吃完馄饨的唇,紧紧贴合在了一起,异常地炙热。 曹小六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唇上的触感。 可很快,阿七就不满足于唇瓣相贴,趁着曹小六怔愣的片刻,撬开了对方的牙齿。 曹小六蓦地反应过来,一把将阿七推开,整个人都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口喘息着。 “你,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阿七被推开,嘴角依然挂着笑意,“我太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了,小六哥,今天我真的很高兴。” “高兴你也不能不能” 阿七上前一步,“不能什么?”他说着,手指轻轻抚上了曹小六的唇,“不能亲你吗?” 曹小六脸色倏地一红,他望着阿七那双黑亮的眼睛,大脑几乎无法思考。 “小六哥,难道你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来南京?又为什么会去你舅舅的陶刻店吗?” 此言一出,曹小六终于找回了一丝清明。 他向后退了几步,好让自己和阿七拉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出来,“我知道你为什么来南京,昨天晚上,我帮你处理伤口的时候,在你的口袋里看见了金陵大学的邀请函。” 那张邀请函里的内容,是请阿七去任教的。 金陵大学的教师 听起来,就很光鲜的样子。 曹小六默默捏了捏手指,“阿七,能再次见到你我很高兴,但,你该去走你该走的路,做你该做的事情了。” 其实他知道,阿七任教的日期就是明天。 所以,他从没有奢望,阿七能在他这里长住。 “该走的路”阿七低低笑了笑,再次抬步朝曹小六靠近,“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是该走的路,也没有什么是该做的事,只有我想做的事,只有我想走的路!” 曹小六不断后退着,直到后背抵上书桌,退无可退。 “小六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给你写信吗?” 曹小六仰着身子,微微抬头,“为什么?” “因为,我怕你还在生我的气,我怕你不想理我。”阿七说着,忽然伸手从曹小六腋下穿过去,轻轻搂住他,顺势将他后仰的身子扶正,而后收紧手臂,将两具胸膛紧紧贴合在一起。 “我为什么生气?” “因为那天晚上,我忍不住亲了你,可是你却狠狠咬了我一口。” 曹小六心里猛地一跳,“我没有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写信?我还以为,你一定是讨厌我了。”阿七的语气很低,听起来又委屈又可怜,可在曹小六看不见的地方,他眼眸中却并没有丝毫伤感,反而带着一丝狡黠。 曹小六听了,连忙反驳:“我怎么会讨厌你?阿七,我只是不敢给你写信罢了,我担心” “担心什么?” “我担心,你根本不知道那天晚上自己在做什么,我担心,你后悔了。” 阿七微微叹息,“小六哥,其实你可以直接问我的,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哪怕是一刻都没有。” 曹小六眨巴了几下眼睛,差点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这个答案,是他幻想过无数次的答案,如今就这么真切地在自己耳边,被阿七亲口说出来了。 “所以,你亲我是因为” “因为我喜欢你啊!”阿七敛起眸中的狡黠,松开曹小六低头凝视着,“小六哥,不管你是什么样,我又是什么样,这都不妨碍我喜欢你,身份也好名利也罢,那些东西在我这里连你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对于我来说,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比你更加珍贵,你明白吗?” “我”曹小六低下头,有点不敢看阿七的眼睛,“你真的这样想吗?我只是一个整日跟陶器打交道的人,身上每天都会沾满灰尘,将来的每一天或许都是如此,可是你不一样,你” 阿七抬手堵住曹小六的嘴巴,随后用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眼睛,“如果我刚才说得还不够清楚的话,那就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行动来证明!” “行动?” “嗯,好听的话谁都会说,但是小六哥,我之所以答应金陵大学的邀请,就是因为你在这里,我是来找你的,这就是我行动的第一步,以后,我还会有更多的行动。” 这世上好听的话确实很多,可曹小六却觉得,阿七的话比这世上任何人的话都要动听,至少,他已经沦陷了。 “阿七” “嗯?” “我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就不说。”阿七说完,便闭上眼睛轻轻吻了下去。 曹小六心跳如雷,忽然偏头躲了过去,“我觉得,我们该该该,该睡觉了。” 睡觉? 阿七挑眉,目光在那张单人床上扫了一眼。 清晨,曹小六睁开眼,发现阿七已经穿戴整齐,心里蓦地有点愧疚。 昨晚,阿七非要他睡在床上,自己则是在椅子上坐了一夜。 “阿七,你昨晚,该不会一夜没睡?” “怎么会?我睡了一会的,小六哥,我该走了。” 今天是阿七到金陵大学任教的日子,曹小六点点头,又想起阿七身上的伤,“你身上的伤涂药了吗?有没有好点?” 阿七轻笑,“放心,小六哥。” “嗯。”曹小六坐在床头,想到阿七要走了,心情有些低落。 金陵大学离这里还是挺远的,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一片阴影罩下来,曹小六下意识抬头。 微凉的唇瞬间覆了上来,不过只是蜻蜓点水。 阿七担心曹小六会躲开,所以只浅浅触碰了一下便移开。 “小六哥,记得要想我。” “嗯。”曹小六害羞地将头埋进被子里,只传出一声闷闷的回应。 阿七离开之后的第五天,曹小六心里就生出一种想要去金陵大学找他的冲动。 可最终还是按捺了下来。 一直过了一个月,阿七都没有过任何消息传来。 曹小六鼓起勇气去了一趟金陵大学,可他问了很多人,都没有人听说过阿七。 最终在一位老师的口中才得知,那天,阿七根本就没有来报道。 曹小六茫然了。 阿七……他去了哪里? 第284章 阿七X狗蛋 番外五 阿七说,来南京就是为了他,接受金陵大学的邀请也是因为他在这里。 阿七还说,给他一个机会,让他用行动来证明。 可是现在,他已经消失了一个月不见踪影。 就像,没有出现过一样。 曹小六回到住处,一边担忧,一边犹豫,最后还是决定给常雨写封信,打听一下阿七的下落。 等他把信寄出去之后已经是下午四点多,西边的天际泛起霞光,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小六,你回来了。” 曹小六一抬头,就看见房东许婶坐在他房门口。 “许婶,您怎么来了?我这个月的房租已经交过了呀。” 许婶笑了笑,将凳子挪到桌旁,指了指桌上的点心说:“这是小云做的花生酥,你尝尝看,正好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好。”曹小六坐到许婶对面,并没有打算吃桌上的点心。 “许婶,有什么事您就直说!” “是这样的,我听小云说你在南京还有个舅舅,那你的父母呢?他们在哪儿?” “他们已经过世好几年了。” 许婶脸上浮现出歉意,“对不起啊小六,我没想到他们都不在了。” “没关系许婶,您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哦,我就是,我”许婶一咬牙,直接将目的说了出来:“小六,我们也认识快两年的时间了,你也知道许婶是个直爽的人,那我就直接问你了,你心里对我们小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曹小六愣了一下,“小云” 他忽然明白许婶今天来的目的了。 “许婶,我只是个做陶刻的小工匠,年长小云几岁,小云是个好姑娘,在我心里她就像我的妹妹一样,将来她一定能嫁给一个比我好上百倍的人。” 许婶听完,瞪着眼睛,“你的意思是,你对我们小云根本就没那个意思?” 曹小六点点头,没说话。 许婶脸色一变,拍桌而起,“那你还天天跟我们小云眉来眼去的,小云这个丫头还跟我说什么你们两情相悦,搞了半天,是她看错了人!” 曹小六也站了起来,目光直视许婶,“我对小云从来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许婶,让小云误会是我的错,很抱歉给你们造成了困扰,我希望您能给我几天时间,我会尽快找到房子搬走的。” 许婶深吸了几口气,才将心情平复下来,她重重叹了口气,随即又摇了摇头,“可惜了,其实我还挺看好你的,既然你对小云没那个意思,那就尽快搬走!” 许婶走后,曹小六便开始着手找房子这件事。 他索性跟钟稳又请了两天假,终于将找房子的事落实了下来。 新租的房子在另外一条街,距离陶刻店稍微远了点,不过好在价格公道,房屋干净。 他将自己的东西全都装进两个大木箱里,跟许婶打了招呼。 “小六,那个租金我待会好好算一算,你先搬东西,等晚上你再过来一趟,我把该退给你的租金都退给你,你放心,我不会少你的。” “好,那晚上我再过来一趟。” 搬家是一件很耗费精力和时间的事情,因为所有东西都要重新布置。 不过索性,曹小六的东西并不算很多,他收拾了一个小时,便差不多将自己常用的东西都收拾摆放好,至于其它东西,以后再慢慢弄也不迟。 他把两个大木箱塞进了床底,随即目光落在床头上放置的小盒上。 那里,存放的全都是他写给阿七,但却从来没有寄出去过的信件。 他写给常雨哥的信算算时间,昨天应该就已经寄到了。 如果常雨哥回信坏了,他的地址还是原来的!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曹小六忙不迭地跑了回去。 “许婶!” “小六来了。”许婶应了一声,看见曹小六跑过来,她旁边的小云欲言又止,眉头紧锁。 许婶连推带攘地将人撵进了屋里。 “小六啊,这是退给你的租金,你数数看,这个月一共收你二十天的租金,今天我就不算了。” 曹小六却将银钱退了回去,“许婶,我想麻烦您一件事,如果有人给我写信,或者是来找我的话,还请您”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请问,曹小六是住这附近吗?” 许婶抬眼打量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男人,低声对曹小六说:“找你的人来了,这钱你就拿走。” 她说着,就将钱塞进了曹小六口袋里。 曹小六转头看过去,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常雨哥” 常雨显然也看见了他,眸中闪过打量之色,随即迈步而来。 他连忙几步跑过去,站到常雨面前,心中满是欣喜,“常雨哥,是我啊,我是狗蛋。” 常雨点点头,抬手轻轻摸了摸曹小六的头发,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笑意:“我知道,我认出来了。” 曹小六觉得,几年不见,常雨哥的气质似乎变得更加沉稳,也更加内敛了。 他挠了挠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常雨哥,不过我现在的名字叫曹小六,不叫狗蛋了。” “嗯,我知道,我就是来找你的,小六。” “找我?”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是不是阿七他” 常雨打断他:“我们换个地方说。” “好。” 曹小六把常雨带到了自己新租的房子里,“常雨哥,对不起,这里我才刚搬进来,连热水都还没来得及烧,你先坐一会,我这就去烧。” “不必了,”常雨喊住他,“小六,你收拾一下东西,跟我回一趟上海。” “啊?为什么?” “我带你,去见阿七最后一面。” 曹小六脚步顿住,他艰难转身,就连呼吸都有些小心翼翼。 “最后一面是什么意思?” 常雨垂下眼眸,语气沉沉:“时间不多了,我们路上再说。” 曹小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车的,他只知道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车后座。 他怀里还抱着那个装满信件的木盒子。 第284章 阿七X狗蛋 番外五 阿七说,来南京就是为了他,接受金陵大学的邀请也是因为他在这里。 阿七还说,给他一个机会,让他用行动来证明。 可是现在,他已经消失了一个月不见踪影。 就像,没有出现过一样。 曹小六回到住处,一边担忧,一边犹豫,最后还是决定给常雨写封信,打听一下阿七的下落。 等他把信寄出去之后已经是下午四点多,西边的天际泛起霞光,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小六,你回来了。” 曹小六一抬头,就看见房东许婶坐在他房门口。 “许婶,您怎么来了?我这个月的房租已经交过了呀。” 许婶笑了笑,将凳子挪到桌旁,指了指桌上的点心说:“这是小云做的花生酥,你尝尝看,正好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好。”曹小六坐到许婶对面,并没有打算吃桌上的点心。 “许婶,有什么事您就直说!” “是这样的,我听小云说你在南京还有个舅舅,那你的父母呢?他们在哪儿?” “他们已经过世好几年了。” 许婶脸上浮现出歉意,“对不起啊小六,我没想到他们都不在了。” “没关系许婶,您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哦,我就是,我”许婶一咬牙,直接将目的说了出来:“小六,我们也认识快两年的时间了,你也知道许婶是个直爽的人,那我就直接问你了,你心里对我们小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曹小六愣了一下,“小云” 他忽然明白许婶今天来的目的了。 “许婶,我只是个做陶刻的小工匠,年长小云几岁,小云是个好姑娘,在我心里她就像我的妹妹一样,将来她一定能嫁给一个比我好上百倍的人。” 许婶听完,瞪着眼睛,“你的意思是,你对我们小云根本就没那个意思?” 曹小六点点头,没说话。 许婶脸色一变,拍桌而起,“那你还天天跟我们小云眉来眼去的,小云这个丫头还跟我说什么你们两情相悦,搞了半天,是她看错了人!” 曹小六也站了起来,目光直视许婶,“我对小云从来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许婶,让小云误会是我的错,很抱歉给你们造成了困扰,我希望您能给我几天时间,我会尽快找到房子搬走的。” 许婶深吸了几口气,才将心情平复下来,她重重叹了口气,随即又摇了摇头,“可惜了,其实我还挺看好你的,既然你对小云没那个意思,那就尽快搬走!” 许婶走后,曹小六便开始着手找房子这件事。 他索性跟钟稳又请了两天假,终于将找房子的事落实了下来。 新租的房子在另外一条街,距离陶刻店稍微远了点,不过好在价格公道,房屋干净。 他将自己的东西全都装进两个大木箱里,跟许婶打了招呼。 “小六,那个租金我待会好好算一算,你先搬东西,等晚上你再过来一趟,我把该退给你的租金都退给你,你放心,我不会少你的。” “好,那晚上我再过来一趟。” 搬家是一件很耗费精力和时间的事情,因为所有东西都要重新布置。 不过索性,曹小六的东西并不算很多,他收拾了一个小时,便差不多将自己常用的东西都收拾摆放好,至于其它东西,以后再慢慢弄也不迟。 他把两个大木箱塞进了床底,随即目光落在床头上放置的小盒上。 那里,存放的全都是他写给阿七,但却从来没有寄出去过的信件。 他写给常雨哥的信算算时间,昨天应该就已经寄到了。 如果常雨哥回信坏了,他的地址还是原来的!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曹小六忙不迭地跑了回去。 “许婶!” “小六来了。”许婶应了一声,看见曹小六跑过来,她旁边的小云欲言又止,眉头紧锁。 许婶连推带攘地将人撵进了屋里。 “小六啊,这是退给你的租金,你数数看,这个月一共收你二十天的租金,今天我就不算了。” 曹小六却将银钱退了回去,“许婶,我想麻烦您一件事,如果有人给我写信,或者是来找我的话,还请您”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请问,曹小六是住这附近吗?” 许婶抬眼打量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男人,低声对曹小六说:“找你的人来了,这钱你就拿走。” 她说着,就将钱塞进了曹小六口袋里。 曹小六转头看过去,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常雨哥” 常雨显然也看见了他,眸中闪过打量之色,随即迈步而来。 他连忙几步跑过去,站到常雨面前,心中满是欣喜,“常雨哥,是我啊,我是狗蛋。” 常雨点点头,抬手轻轻摸了摸曹小六的头发,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笑意:“我知道,我认出来了。” 曹小六觉得,几年不见,常雨哥的气质似乎变得更加沉稳,也更加内敛了。 他挠了挠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常雨哥,不过我现在的名字叫曹小六,不叫狗蛋了。” “嗯,我知道,我就是来找你的,小六。” “找我?”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是不是阿七他” 常雨打断他:“我们换个地方说。” “好。” 曹小六把常雨带到了自己新租的房子里,“常雨哥,对不起,这里我才刚搬进来,连热水都还没来得及烧,你先坐一会,我这就去烧。” “不必了,”常雨喊住他,“小六,你收拾一下东西,跟我回一趟上海。” “啊?为什么?” “我带你,去见阿七最后一面。” 曹小六脚步顿住,他艰难转身,就连呼吸都有些小心翼翼。 “最后一面是什么意思?” 常雨垂下眼眸,语气沉沉:“时间不多了,我们路上再说。” 曹小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车的,他只知道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车后座。 他怀里还抱着那个装满信件的木盒子。 第285章 阿七X狗蛋 番外六 一辆汽车平稳地行驶着,曹小六望着外面浓重的夜色,呆呆坐了一会,忽然回过神来。 他转头看向身旁之人,问道:“常雨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七他到底怎么了?” 常雨的脸庞隐没在黑暗中,曹小六根本看不清常雨的表情。 “小六,你知道阿七的身份是什么吗?” “他他不是在研究数学吗?金陵大学的邀请函我看过,可是他为什么又没有去呢?” “因为那天他在去金陵大学的路上,遭人伏击,他伤得很重,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醒。” 原来是这样,难怪金陵大学的老师说他根本就没去报道。 遭人伏击 曹小六脑海中蓦地闪过那张灰色面具,心中的不安陡然变得剧烈起来,“是什么人伤了阿七?” 常雨沉默了几秒,才低低开口:“日本人。” “日本人?”曹小六不自觉攥紧了拳头,“阿七跟日本人怎么会扯上关系?难道” “松井英下,是阿七杀的。” 听了常雨的回答,曹小六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常雨吐字清晰,声音铿锵有力,他不会听错。 常雨继续说:“阿七,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这身份想必你现在应该已经明白了,这几年他做的事情不少,但这次却在南京栽了跟头。” 曹小六将怀里的木盒抱得更紧了些,“常雨哥,阿七是不是根本就没打算去金陵大学报道?他是因为我,才选择留在了南京,所以才会被日本人发现。” “原本他杀了松井英下之后,应该立马撤离南京,但他并没有。” 常雨的回答,印证了曹小六的猜测。 如果不是因为他,阿七不会遭人伏击,也不会一直昏迷不醒。 他果然,只会拖阿七的后腿。 他难过地垂下头,将下巴放在了怀里的木盒上,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那阿七,现在怎么样了?” 常雨伸手轻轻抚了抚曹小六的头发,似有不忍般,但说出口的话,却依然让曹小六感到心痛:“阿七已经昏迷了一个月,或许就在这两天。” 就在这两天 曹小六后知后觉地回味着这几个字,才明白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他拼命忍住眼中的水光,艰涩出声:“常雨哥,可以让车,开得更快一点吗?” “好,”常雨抬头,对着司机说了句,“开快一点。” “明白。” 从南京到上海,他们在车上经历了将近九个小时的时间,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汽车行驶到荣府的时候,天空已经有些蒙蒙亮了,黑暗的夜已经过去,再过不久,太阳就会从东方升起。 时隔五年,再次踏进荣府,曹小六有一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这个点,荣府里的人都还在睡梦中,常雨和曹小六谁也没有贸然开口,整个荣府里都安静得有些可怕。 常雨直接将曹小六带到二楼一间房门前,压低嗓音说道:“阿七就在里面,如果你有什么话就现在跟他说,虽然他可能已经听不到,但是晚了,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常雨哥,谢谢你带我回来。” “不必谢,我先回去休息了,晚点再过来。”常雨隔着门向里面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曹小六推开门走了进去,他看见阿七躺在床上,原本光彩熠熠的眼眸紧闭着,脸色呈现出一种灰败的青。 他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一疼。 他关上门,将怀里的盒子放在一旁,一步一步地走到床前。 “阿七”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阿七的脸,是温热的。 真实的触感让他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一串串地滴落下来。 “这不是梦,阿七,阿七阿七!” “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那天你还好好的。”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我不该贪心让你留下来,那天我就应该赶你离开,这样或许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阿七,你醒醒好不好?我这些天看不见你,我真的很想你。” “很想很想。” 这句话说出来,曹小六忽然就明白了,原来自己这些天,每一天都在期盼着阿七再次出现,阿七在他心里的位置,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擦干眼泪,将木盒抱了过来,坐在床边仔细瞧着阿七的脸庞,低低说道:“阿七,其实我还有很多话没有告诉你,你听得到吗?” “不管你能不能听到,我都要说。” “你不是质问过我,为什么这五年来从没有给你写过信吗?” “其实我写了,只是从来都没有寄出去过而已。” “那些信,就在这个盒子里,你听我念给你听。”他说着,就要伸手打开木盒。 这时,一只手,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指。 “小六哥”虚弱的声音随之响起。 “阿七,你醒了!”曹小六激动地站起来,放在腿上的木盒掉在了地上,盖子也被震开。 但是他已经顾不上木盒了,他的全部目光都在阿七身上。 “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水?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阿七虚弱地摇了摇头,“小六哥,我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他轻轻笑了笑又说,“小六哥,能在死前再见你一面,我真的很开心。” “不,你别说那个字”曹小六有些哽咽。 “小六哥,”阿七垂下眼帘,看见地上打翻的木盒时,目光一顿,随后又不着痕迹地移开,抓着曹小六的手却握的更紧了,“如果,我还能活着的话多好,我还想跟你在一起,很久很久呢!” 曹小六连忙回握住阿七的手,“那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只要你活着,那我们就一直一直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他俯身,在阿七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声音里带着祈求:“阿七,我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我去南京,学陶刻,就是为了不拖你的后腿,我想站在你身边,我想堂堂正正地站在你身边,可是如果你我不知道自己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阿七忽然张开手臂,紧紧抱住曹小六,动作矫健地实在不像是一个将死之人。 他嘴角向上扬起,语气轻快:“小六哥,你这算是,在跟我表白吗?” 第285章 阿七X狗蛋 番外六 一辆汽车平稳地行驶着,曹小六望着外面浓重的夜色,呆呆坐了一会,忽然回过神来。 他转头看向身旁之人,问道:“常雨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七他到底怎么了?” 常雨的脸庞隐没在黑暗中,曹小六根本看不清常雨的表情。 “小六,你知道阿七的身份是什么吗?” “他他不是在研究数学吗?金陵大学的邀请函我看过,可是他为什么又没有去呢?” “因为那天他在去金陵大学的路上,遭人伏击,他伤得很重,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醒。” 原来是这样,难怪金陵大学的老师说他根本就没去报道。 遭人伏击 曹小六脑海中蓦地闪过那张灰色面具,心中的不安陡然变得剧烈起来,“是什么人伤了阿七?” 常雨沉默了几秒,才低低开口:“日本人。” “日本人?”曹小六不自觉攥紧了拳头,“阿七跟日本人怎么会扯上关系?难道” “松井英下,是阿七杀的。” 听了常雨的回答,曹小六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常雨吐字清晰,声音铿锵有力,他不会听错。 常雨继续说:“阿七,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这身份想必你现在应该已经明白了,这几年他做的事情不少,但这次却在南京栽了跟头。” 曹小六将怀里的木盒抱得更紧了些,“常雨哥,阿七是不是根本就没打算去金陵大学报道?他是因为我,才选择留在了南京,所以才会被日本人发现。” “原本他杀了松井英下之后,应该立马撤离南京,但他并没有。” 常雨的回答,印证了曹小六的猜测。 如果不是因为他,阿七不会遭人伏击,也不会一直昏迷不醒。 他果然,只会拖阿七的后腿。 他难过地垂下头,将下巴放在了怀里的木盒上,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那阿七,现在怎么样了?” 常雨伸手轻轻抚了抚曹小六的头发,似有不忍般,但说出口的话,却依然让曹小六感到心痛:“阿七已经昏迷了一个月,或许就在这两天。” 就在这两天 曹小六后知后觉地回味着这几个字,才明白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他拼命忍住眼中的水光,艰涩出声:“常雨哥,可以让车,开得更快一点吗?” “好,”常雨抬头,对着司机说了句,“开快一点。” “明白。” 从南京到上海,他们在车上经历了将近九个小时的时间,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汽车行驶到荣府的时候,天空已经有些蒙蒙亮了,黑暗的夜已经过去,再过不久,太阳就会从东方升起。 时隔五年,再次踏进荣府,曹小六有一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这个点,荣府里的人都还在睡梦中,常雨和曹小六谁也没有贸然开口,整个荣府里都安静得有些可怕。 常雨直接将曹小六带到二楼一间房门前,压低嗓音说道:“阿七就在里面,如果你有什么话就现在跟他说,虽然他可能已经听不到,但是晚了,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常雨哥,谢谢你带我回来。” “不必谢,我先回去休息了,晚点再过来。”常雨隔着门向里面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曹小六推开门走了进去,他看见阿七躺在床上,原本光彩熠熠的眼眸紧闭着,脸色呈现出一种灰败的青。 他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一疼。 他关上门,将怀里的盒子放在一旁,一步一步地走到床前。 “阿七”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阿七的脸,是温热的。 真实的触感让他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一串串地滴落下来。 “这不是梦,阿七,阿七阿七!” “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那天你还好好的。”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我不该贪心让你留下来,那天我就应该赶你离开,这样或许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阿七,你醒醒好不好?我这些天看不见你,我真的很想你。” “很想很想。” 这句话说出来,曹小六忽然就明白了,原来自己这些天,每一天都在期盼着阿七再次出现,阿七在他心里的位置,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擦干眼泪,将木盒抱了过来,坐在床边仔细瞧着阿七的脸庞,低低说道:“阿七,其实我还有很多话没有告诉你,你听得到吗?” “不管你能不能听到,我都要说。” “你不是质问过我,为什么这五年来从没有给你写过信吗?” “其实我写了,只是从来都没有寄出去过而已。” “那些信,就在这个盒子里,你听我念给你听。”他说着,就要伸手打开木盒。 这时,一只手,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指。 “小六哥”虚弱的声音随之响起。 “阿七,你醒了!”曹小六激动地站起来,放在腿上的木盒掉在了地上,盖子也被震开。 但是他已经顾不上木盒了,他的全部目光都在阿七身上。 “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水?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阿七虚弱地摇了摇头,“小六哥,我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他轻轻笑了笑又说,“小六哥,能在死前再见你一面,我真的很开心。” “不,你别说那个字”曹小六有些哽咽。 “小六哥,”阿七垂下眼帘,看见地上打翻的木盒时,目光一顿,随后又不着痕迹地移开,抓着曹小六的手却握的更紧了,“如果,我还能活着的话多好,我还想跟你在一起,很久很久呢!” 曹小六连忙回握住阿七的手,“那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只要你活着,那我们就一直一直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他俯身,在阿七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声音里带着祈求:“阿七,我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我去南京,学陶刻,就是为了不拖你的后腿,我想站在你身边,我想堂堂正正地站在你身边,可是如果你我不知道自己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阿七忽然张开手臂,紧紧抱住曹小六,动作矫健地实在不像是一个将死之人。 他嘴角向上扬起,语气轻快:“小六哥,你这算是,在跟我表白吗?” 第286章 阿七X狗蛋 番外七 曹小六没注意到阿七的异常,回抱住对方,“是,从五年前开始,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阿七,我也想跟你在一起很久很久,所以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不想你离开” “好,那我们就在一起,很久很久。”阿七微微扭头,轻轻舔了一下曹小六的耳垂,随后又将牙尖抵在上面,磋磨了两下之后才松开,“小六哥,真想把你吞进腹中,这样我们就能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曹小六被耳垂的触感惊地浑身一震,所有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心跳也骤然加快,阿七后面的话他根本没听清。 可此刻他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阿七,你的力气好大,抱得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抱歉,是我太激动了。”阿七松开曹小六,坐在床头,一双眼眸仿佛坠了星辰般,光芒万丈地望着曹小六。 曹小六眉头微蹙,“你是不是在骗我?” 眼前的阿七,和先前那副行将就木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他不得不怀疑起来。 阿七忍不住笑了:“小六哥,被你发现了,我这条命,老天爷暂时还收不走,所以我们还能在一起很久很久。” 曹小六睁着大眼睛,用力地眨了眨,脸上的情绪不停变换着。 他先是觉得开心,因为阿七活得很好。 之后是有些生气,觉得阿七不该拿这种事情来骗他。 再之后,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清明,原来他的私心这么重,重到他想要不管不顾地跟阿七在一起。 即使他们身份有差,面貌有别,他也想将阿七据为己有,他想在阿七这个名字前面,加上一个“我的”。 “小六哥,你是生气了吗?”阿七见曹小六脸上的神情一直变化,却一字未言,心底有些发慌,“小六哥,常雨哥对你说的那些其实都是真的,那天我去金陵大学的路上遭到日本人的伏击,九死一生,之后便陷入了昏迷,是常雨哥派人把我救回来,直到前两天我才醒过来,那时常雨哥恰巧收到你的来信,我就拜托他去南京将你接回来” “然后顺便骗我说,你时日无多,想要看看我是什么反应,是吗?”曹小六沉声接话说道。 阿七拉住曹小六的手,垂下了头,“对不起小六哥,我知道你心里总是在贬低自己,就算我跟你表白,你也还是不敢对我有所回应,所以才想用这种方式逼你一把,如果你要怪我的话,你就狠狠骂我一顿,或者打我一顿也好,但是小六哥,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曹小六原本是想要骂几句出出气的,但阿七的话说的又可怜,又卑微的样子,实在让他有些骂不出口。 阿七抬起头,眼中含着水光,双手一起握住曹小六的手左右轻晃,“小六哥哥,你能不能原谅我?就这一次,好不好?” 听着这样软乎乎的语气,曹小六的心也一下软了。 那时候,阿七神智还未清醒,就总是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他总是很难拒绝阿七的要求。 没想到,现在也一样。 他认命似的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笑意,“那就说好,我只原谅你这一次,如果以后你再敢骗我,那我就永远都不会再理你了。” “好。”阿七把曹小六的手背拉到唇边,唧亲了一口。 曹小六蓦地想起先前掉在地上的木盒,将手抽出来,转身想要把盒子拿起来。 可他一转身,就愣住了。 因为那木盒的盖子被摔开,里面的书信本该散落一地的,可是现在却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他愣了两秒,猛地转身看向阿七:“我的信,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阿七抿了抿唇,最后还是重重点头。 “你!”曹小六指着阿七,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那些信里,写的都是他的心事。 如今都被阿七看见了,他以后还怎么抬起头来? 等等,那天他去陶刻店,只有阿七在屋子里,所以信就是那个时候被拿走的! 阿七伸手拉住曹小六抬起的手指,还想故技重施:“小六哥哥” “放开我!”曹小六用力一甩,却没能甩开,他气愤地用另一只手将阿七推开,还没来得及放狠话,就听见阿七惨叫一声。 “小六哥,我虽然醒了,但身上的伤还没好透,你这一推咳咳,推得我心口好疼。” 曹小六又生气,又心疼。 但是他一想起那些信被阿七看了个遍,生气的情绪就略胜了一筹。 他冷笑一声,“疼死你算了,我算是想明白了,这世上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了,你若是死了,我立马就找一个比你好看比你真诚的人唔。” 曹小六的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阿七封上。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眼眸,逐渐在阿七的攻势下熄了气性,之后不自觉地闭上眼睛,开始生涩地回应起来。 “小六哥,别生气了好不好?”喘息的空档,阿七贴着他的耳垂说了句,随后没等他回答,再次吻了上来。 罢了,不管是五年前还是现在,他都拿这个人没办法,只能任由他作为了。 一抹亮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在曹小六的身上,他站在窗前,听着荣府里的动静,眼眸中满是笑意。 “这个点,太太应该已经起身,很快就会下来吃早饭了。”阿七靠坐在床头,晶亮的目光始终望着窗边之人。 曹小六点点头:“可惜来得匆忙,没给荣太太带礼物,我都有点不好意思去见她了。” “礼物嘛你不是早就准备好了?” 曹小六回头,有些不解。 阿七笑了笑,随后指了指衣柜,“小六哥,你把衣柜打开。” 曹小六依言走过去,打开了衣柜。 “就是那个红色的盒子。” 曹小六将盒子抱下来,打开了盖子,“这是那件陶器。” 那件他刻了半个月的陶器,客人就是阿七。 阿七点点头:“这件陶器本就是准备好要送给太太的,它是你亲手刻的,所以也应该由你亲手送给她。” “难道那个时候,你就已经打算好了?”曹小六抬头,却见阿七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身边。 阿七微微一笑,黑亮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曹小六,嗓音低沉:“是啊,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打算好,一辈子都缠着你了。” 第286章 阿七X狗蛋 番外七 曹小六没注意到阿七的异常,回抱住对方,“是,从五年前开始,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阿七,我也想跟你在一起很久很久,所以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不想你离开” “好,那我们就在一起,很久很久。”阿七微微扭头,轻轻舔了一下曹小六的耳垂,随后又将牙尖抵在上面,磋磨了两下之后才松开,“小六哥,真想把你吞进腹中,这样我们就能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曹小六被耳垂的触感惊地浑身一震,所有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心跳也骤然加快,阿七后面的话他根本没听清。 可此刻他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阿七,你的力气好大,抱得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抱歉,是我太激动了。”阿七松开曹小六,坐在床头,一双眼眸仿佛坠了星辰般,光芒万丈地望着曹小六。 曹小六眉头微蹙,“你是不是在骗我?” 眼前的阿七,和先前那副行将就木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他不得不怀疑起来。 阿七忍不住笑了:“小六哥,被你发现了,我这条命,老天爷暂时还收不走,所以我们还能在一起很久很久。” 曹小六睁着大眼睛,用力地眨了眨,脸上的情绪不停变换着。 他先是觉得开心,因为阿七活得很好。 之后是有些生气,觉得阿七不该拿这种事情来骗他。 再之后,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清明,原来他的私心这么重,重到他想要不管不顾地跟阿七在一起。 即使他们身份有差,面貌有别,他也想将阿七据为己有,他想在阿七这个名字前面,加上一个“我的”。 “小六哥,你是生气了吗?”阿七见曹小六脸上的神情一直变化,却一字未言,心底有些发慌,“小六哥,常雨哥对你说的那些其实都是真的,那天我去金陵大学的路上遭到日本人的伏击,九死一生,之后便陷入了昏迷,是常雨哥派人把我救回来,直到前两天我才醒过来,那时常雨哥恰巧收到你的来信,我就拜托他去南京将你接回来” “然后顺便骗我说,你时日无多,想要看看我是什么反应,是吗?”曹小六沉声接话说道。 阿七拉住曹小六的手,垂下了头,“对不起小六哥,我知道你心里总是在贬低自己,就算我跟你表白,你也还是不敢对我有所回应,所以才想用这种方式逼你一把,如果你要怪我的话,你就狠狠骂我一顿,或者打我一顿也好,但是小六哥,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曹小六原本是想要骂几句出出气的,但阿七的话说的又可怜,又卑微的样子,实在让他有些骂不出口。 阿七抬起头,眼中含着水光,双手一起握住曹小六的手左右轻晃,“小六哥哥,你能不能原谅我?就这一次,好不好?” 听着这样软乎乎的语气,曹小六的心也一下软了。 那时候,阿七神智还未清醒,就总是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他总是很难拒绝阿七的要求。 没想到,现在也一样。 他认命似的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笑意,“那就说好,我只原谅你这一次,如果以后你再敢骗我,那我就永远都不会再理你了。” “好。”阿七把曹小六的手背拉到唇边,唧亲了一口。 曹小六蓦地想起先前掉在地上的木盒,将手抽出来,转身想要把盒子拿起来。 可他一转身,就愣住了。 因为那木盒的盖子被摔开,里面的书信本该散落一地的,可是现在却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他愣了两秒,猛地转身看向阿七:“我的信,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阿七抿了抿唇,最后还是重重点头。 “你!”曹小六指着阿七,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那些信里,写的都是他的心事。 如今都被阿七看见了,他以后还怎么抬起头来? 等等,那天他去陶刻店,只有阿七在屋子里,所以信就是那个时候被拿走的! 阿七伸手拉住曹小六抬起的手指,还想故技重施:“小六哥哥” “放开我!”曹小六用力一甩,却没能甩开,他气愤地用另一只手将阿七推开,还没来得及放狠话,就听见阿七惨叫一声。 “小六哥,我虽然醒了,但身上的伤还没好透,你这一推咳咳,推得我心口好疼。” 曹小六又生气,又心疼。 但是他一想起那些信被阿七看了个遍,生气的情绪就略胜了一筹。 他冷笑一声,“疼死你算了,我算是想明白了,这世上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了,你若是死了,我立马就找一个比你好看比你真诚的人唔。” 曹小六的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阿七封上。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眼眸,逐渐在阿七的攻势下熄了气性,之后不自觉地闭上眼睛,开始生涩地回应起来。 “小六哥,别生气了好不好?”喘息的空档,阿七贴着他的耳垂说了句,随后没等他回答,再次吻了上来。 罢了,不管是五年前还是现在,他都拿这个人没办法,只能任由他作为了。 一抹亮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在曹小六的身上,他站在窗前,听着荣府里的动静,眼眸中满是笑意。 “这个点,太太应该已经起身,很快就会下来吃早饭了。”阿七靠坐在床头,晶亮的目光始终望着窗边之人。 曹小六点点头:“可惜来得匆忙,没给荣太太带礼物,我都有点不好意思去见她了。” “礼物嘛你不是早就准备好了?” 曹小六回头,有些不解。 阿七笑了笑,随后指了指衣柜,“小六哥,你把衣柜打开。” 曹小六依言走过去,打开了衣柜。 “就是那个红色的盒子。” 曹小六将盒子抱下来,打开了盖子,“这是那件陶器。” 那件他刻了半个月的陶器,客人就是阿七。 阿七点点头:“这件陶器本就是准备好要送给太太的,它是你亲手刻的,所以也应该由你亲手送给她。” “难道那个时候,你就已经打算好了?”曹小六抬头,却见阿七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身边。 阿七微微一笑,黑亮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曹小六,嗓音低沉:“是啊,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打算好,一辈子都缠着你了。” 第287章 阿七X狗蛋 番外八(终) 曹小六下楼的时候,荣太太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早茶。 听见下楼的脚步声,荣太太转头看过来,笑着招手:“狗蛋,快过来让我看看。” 曹小六大步走过去站到荣太太面前,“荣太太,我回来了。” 荣太太一边打量,一边说:“长高了,也壮实了不少,比以前也白了些,听阿七说你现在叫曹小六,那我还是喊你小六!” 阿七也走了过来,“太太,小六哥这次回来,给您带了礼物呢!” “礼物?” 曹小六将怀里的红木盒子打开,“荣太太,我这些年也没什么别的长处,就只学了陶刻这一样手艺,这个陶器上面的江山图是我一刀一刀刻出来的,还请您不要嫌弃。” 荣太太将陶器拿出来,目光落在上面的图案上,她手指轻轻抚过那凹凸不平的刻纹,眉眼都温柔了许多:“这上面的江山图是荣昆生前最喜欢的一幅,你刻的很好,比那幅画还逼真,我很喜欢。” “您喜欢就好。”曹小六转头看了阿七一眼,原来那幅江山图还有这样的故事,难怪阿七要选择那样一幅复杂的图。 跟荣太太又说了几句话之后,他们便一起吃了早餐,就像五年前那样,熟悉又温馨。 只可惜荣少和林舒扬都不在。 荣太太说,荣少这几年极少回来,只偶尔出现几次,但也不会多做逗留。 坐了一晚上的车,曹小六吃完早饭后才觉得自己困倦得厉害。 回到阿七房间坐了一会,便直接窝在沙发上睡了起来。 “小六哥,你说以后我们一起都留在上海好不好?” 阿七正跟曹小六说着话,可对方半天都没反应,他走进才发现,原来曹小六已经睡着了。 他弯腰,直接将曹小六抱起来,轻轻地放到床上,而后盖好被子。 三月阳春,窗外阳光正盛,一如阿七此刻的内心。 他原本以为,曹小六应该过另外一种人生,他学了陶刻,身边有喜欢他的人,也有照顾他的舅舅。 只要他不出现,曹小六将来应该会娶一个像小云那样的姑娘,在南京置办一套宅子,一边做陶刻,一边照顾家里。 再过几年,曹小六应该就会有自己的孩子,平凡快乐地过完这一生。 只是他没能忍住自己的渴望,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曹小六面前。 他跟那附近的人打听过曹小六,除了住处、早点摊,和陶刻店,他几乎不会去别的地方,而在陶刻界,曹小六也渐渐地从默默无名变得小有名气了。 他想,只要他离开,曹小六一定会按照他所想的那样生活下去。 可当他看见曹小六那些信件的时候,就改变了主意。 原来,他们两个心里一直都记挂着彼此。 他的狗蛋哥,他的小六哥,心里也一直都有他。 所以,他要把曹小六,变成“他的”,再不让任何人觊觎。 “小六哥,我很自私,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不会再放你离开。” 在荣府住了五天,曹小六有些坐不住了。 “阿七,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小六哥,你说,我听着。” “虽然舅舅准了我的假,但我也该回去了,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所以我想明天就回南京。” 曹小六说完,阿七眸光立马就黯淡了下来,他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问:“小六哥,你有没有想过在上海开一家陶刻店,不再回南京了?” “开一家陶刻店?”曹小六挠挠头笑道,“哪有那么容易,一来我没那么多钱,二来做陶刻也是有门路的,况且舅舅年纪大了,我在南京还能帮帮他,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离开南京。” “如果,钟先生也愿意来上海呢?” “啊?” 阿七放下毛巾,双手捧住曹小六的脸颊,有些黯淡的眸光低低凝视着他:“小六哥,我舍不得你走,可是南京那边我恐怕是回不去了,一旦踏入就会被人盯上,届时,我们想要再见面,就更难了。” “那,那怎么办?” “就当做是为了我,留下来好吗?” 曹小六有些为难,“那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一想。” “小六哥,对不起,我让你为难了。” 曹小六知道,阿七不能去南京,是因为他的身份。 “阿七,你不要多想,你做的事是对的,我永远都支持你,至于我们”曹小六想了想,最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望着阿七那双眼睛,头脑一热,就吻了上去。 阿七有些黯淡的眸光,瞬间亮了起来。 很快,他就反客为主,将主动权握在手中。 曹小六躺在床上的时候,脑中才闪过一丝清明,他连忙抵着阿七的胸膛,羞得脸颊绯红,就连说出的话都毫无气势:“不,不能再继续了” 阿七恍若未闻,低头将曹小六的耳垂含住,细细吮吸着。 他知道,耳垂就是曹小六最敏感的地方。 果然,曹小六很快便放弃抵抗,任由他动作了。 “阿七我疼。”曹小六疼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那我不j去了。”阿七停下了动作,细细亲吻着曹小六的额头,眼睛,还有唇角,“小六哥,我舍不得你离开。” “我也,舍不得你啊!” 曹小六忍着痛,抬起头亲吻上阿七的眼睛。 罢了,反正他也是拒绝不了阿七的,早晚都要疼上一回,疼便疼! 阿七感受到曹小六的主动,胸腔里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般,搅得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小六哥,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小六哥,是我的!” “你也是嗯,我的阿七!” 阿七低笑,手上动作更加用力了,“是啊,你是我的小六哥,我是你的阿七,我们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飘在云端的曹小六听见阿七那句“融为一体”,还是不免有些害臊,不过很快,他便被阿七带上更高的地方,整个人都放空了心思,满眼都只剩下眼前之人了。 在荣府又住了两天之后,曹小六还是踏上了去南京的火车。 火车站,是曹小六一个人去的,常雨要处理荣华门的事走不开,阿七接到了新的任务。 回到南京之后,曹小六很快就投入了工作中,直到两个月后,钟稳忽然说,他打算把陶刻店搬去上海。 “舅舅,您真的这么打算?” “地点和铺面都已经有着落了,你收拾收拾,三天后,我们就搬!” 当天晚上,曹小六就收到了阿七的信,上面只有一句话:“小六哥,我会在上海等着接你。” 他蓦地想起,那天晚上,阿七曾问过,如果舅舅也愿意去上海,他愿不愿意留下。 原来,阿七并不止是说说而已。 去上海的路上,曹小六终于从钟稳口中得知,原来鼓动他将陶刻店搬去上海,选铺面谈租金的事,都是阿七在办。 甚至连他们的住处都一并处理了。 车窗外景色倒退得很快,距离上海也越来越近,曹小六不自觉弯起了眉眼。 到了上海,钟稳一家便开始到住处开始布置东西,曹小六也帮着搬东西,不过他瞧了半天,也没瞧见院子里有自己的住处。 “小六哥,我来接你了。”阿七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 他转头,顾不得其他人,直接扑到阿七身上抱了个满怀。 “阿七,谢谢你。” 阿七没说话,等曹小六抱够了松开他,他才握住曹小六的手,轻笑道:“小六哥,我们走!” “去哪?” “去,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 曹小六被这简简单单几个字砸的晕头转向,直到他站在一座宅院里才回过神来。 “小六哥,这座院子离荣府不过两条街的距离,以后方便我们去看望荣太太,中间那间屋子是我们的房间,左边是书房,右边屋子里有很多陶器和工具,那是给你做陶刻的地方,以后若是你不想在店里刻,就把东西拿回来,在家里刻,你觉得好不好?” “好” “小六哥,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许久未见,难免要缠绵许久。 只不过第二天一早,阿七就收拾行装准备离开,手里还捏着那张灰色面具。 “小六哥,这次,我可能要离开很久。” 曹小六故作轻松地笑笑:“嗯,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陶刻师,一边工作,一边赚钱养家,你安心地做你的事便好,不管你离开多久,我都会在家里等着你。” 他神色一敛,又认真道:“但是,你要记住,一定要活着回来。” “好,我会记得,有人在家里等我回来。” 阿七不在的时候,曹小六便每日做陶刻,有时会去荣府看看荣太太,跟荣太太聊聊天。 半年后,阿七才回来。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近十年的时间,曹小六最后一次等阿七回来的时候,已经三十岁出头,他正坐在屋子里做陶刻,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小六哥,我回来了。” 曹小六动作顿了顿,却没回头,“嗯,你等我一会,等我把手上的刻完。” 大约半小时后,他才放下手里的陶器,刚转身,就被阿七紧紧抱住。 他拍拍阿七后背,笑道:“年纪不小了,怎么手劲还是这么大。” 阿七却抱的更用力了:“小六哥,以后,我再也不走了。” 再也不走了 曹小六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瞬间湿了眼眶,他也紧紧搂住阿七腰背,低低说了声:“好。” 第287章 阿七X狗蛋 番外八(终) 曹小六下楼的时候,荣太太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早茶。 听见下楼的脚步声,荣太太转头看过来,笑着招手:“狗蛋,快过来让我看看。” 曹小六大步走过去站到荣太太面前,“荣太太,我回来了。” 荣太太一边打量,一边说:“长高了,也壮实了不少,比以前也白了些,听阿七说你现在叫曹小六,那我还是喊你小六!” 阿七也走了过来,“太太,小六哥这次回来,给您带了礼物呢!” “礼物?” 曹小六将怀里的红木盒子打开,“荣太太,我这些年也没什么别的长处,就只学了陶刻这一样手艺,这个陶器上面的江山图是我一刀一刀刻出来的,还请您不要嫌弃。” 荣太太将陶器拿出来,目光落在上面的图案上,她手指轻轻抚过那凹凸不平的刻纹,眉眼都温柔了许多:“这上面的江山图是荣昆生前最喜欢的一幅,你刻的很好,比那幅画还逼真,我很喜欢。” “您喜欢就好。”曹小六转头看了阿七一眼,原来那幅江山图还有这样的故事,难怪阿七要选择那样一幅复杂的图。 跟荣太太又说了几句话之后,他们便一起吃了早餐,就像五年前那样,熟悉又温馨。 只可惜荣少和林舒扬都不在。 荣太太说,荣少这几年极少回来,只偶尔出现几次,但也不会多做逗留。 坐了一晚上的车,曹小六吃完早饭后才觉得自己困倦得厉害。 回到阿七房间坐了一会,便直接窝在沙发上睡了起来。 “小六哥,你说以后我们一起都留在上海好不好?” 阿七正跟曹小六说着话,可对方半天都没反应,他走进才发现,原来曹小六已经睡着了。 他弯腰,直接将曹小六抱起来,轻轻地放到床上,而后盖好被子。 三月阳春,窗外阳光正盛,一如阿七此刻的内心。 他原本以为,曹小六应该过另外一种人生,他学了陶刻,身边有喜欢他的人,也有照顾他的舅舅。 只要他不出现,曹小六将来应该会娶一个像小云那样的姑娘,在南京置办一套宅子,一边做陶刻,一边照顾家里。 再过几年,曹小六应该就会有自己的孩子,平凡快乐地过完这一生。 只是他没能忍住自己的渴望,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曹小六面前。 他跟那附近的人打听过曹小六,除了住处、早点摊,和陶刻店,他几乎不会去别的地方,而在陶刻界,曹小六也渐渐地从默默无名变得小有名气了。 他想,只要他离开,曹小六一定会按照他所想的那样生活下去。 可当他看见曹小六那些信件的时候,就改变了主意。 原来,他们两个心里一直都记挂着彼此。 他的狗蛋哥,他的小六哥,心里也一直都有他。 所以,他要把曹小六,变成“他的”,再不让任何人觊觎。 “小六哥,我很自私,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不会再放你离开。” 在荣府住了五天,曹小六有些坐不住了。 “阿七,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小六哥,你说,我听着。” “虽然舅舅准了我的假,但我也该回去了,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所以我想明天就回南京。” 曹小六说完,阿七眸光立马就黯淡了下来,他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问:“小六哥,你有没有想过在上海开一家陶刻店,不再回南京了?” “开一家陶刻店?”曹小六挠挠头笑道,“哪有那么容易,一来我没那么多钱,二来做陶刻也是有门路的,况且舅舅年纪大了,我在南京还能帮帮他,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离开南京。” “如果,钟先生也愿意来上海呢?” “啊?” 阿七放下毛巾,双手捧住曹小六的脸颊,有些黯淡的眸光低低凝视着他:“小六哥,我舍不得你走,可是南京那边我恐怕是回不去了,一旦踏入就会被人盯上,届时,我们想要再见面,就更难了。” “那,那怎么办?” “就当做是为了我,留下来好吗?” 曹小六有些为难,“那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一想。” “小六哥,对不起,我让你为难了。” 曹小六知道,阿七不能去南京,是因为他的身份。 “阿七,你不要多想,你做的事是对的,我永远都支持你,至于我们”曹小六想了想,最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望着阿七那双眼睛,头脑一热,就吻了上去。 阿七有些黯淡的眸光,瞬间亮了起来。 很快,他就反客为主,将主动权握在手中。 曹小六躺在床上的时候,脑中才闪过一丝清明,他连忙抵着阿七的胸膛,羞得脸颊绯红,就连说出的话都毫无气势:“不,不能再继续了” 阿七恍若未闻,低头将曹小六的耳垂含住,细细吮吸着。 他知道,耳垂就是曹小六最敏感的地方。 果然,曹小六很快便放弃抵抗,任由他动作了。 “阿七我疼。”曹小六疼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那我不j去了。”阿七停下了动作,细细亲吻着曹小六的额头,眼睛,还有唇角,“小六哥,我舍不得你离开。” “我也,舍不得你啊!” 曹小六忍着痛,抬起头亲吻上阿七的眼睛。 罢了,反正他也是拒绝不了阿七的,早晚都要疼上一回,疼便疼! 阿七感受到曹小六的主动,胸腔里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般,搅得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小六哥,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小六哥,是我的!” “你也是嗯,我的阿七!” 阿七低笑,手上动作更加用力了,“是啊,你是我的小六哥,我是你的阿七,我们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飘在云端的曹小六听见阿七那句“融为一体”,还是不免有些害臊,不过很快,他便被阿七带上更高的地方,整个人都放空了心思,满眼都只剩下眼前之人了。 在荣府又住了两天之后,曹小六还是踏上了去南京的火车。 火车站,是曹小六一个人去的,常雨要处理荣华门的事走不开,阿七接到了新的任务。 回到南京之后,曹小六很快就投入了工作中,直到两个月后,钟稳忽然说,他打算把陶刻店搬去上海。 “舅舅,您真的这么打算?” “地点和铺面都已经有着落了,你收拾收拾,三天后,我们就搬!” 当天晚上,曹小六就收到了阿七的信,上面只有一句话:“小六哥,我会在上海等着接你。” 他蓦地想起,那天晚上,阿七曾问过,如果舅舅也愿意去上海,他愿不愿意留下。 原来,阿七并不止是说说而已。 去上海的路上,曹小六终于从钟稳口中得知,原来鼓动他将陶刻店搬去上海,选铺面谈租金的事,都是阿七在办。 甚至连他们的住处都一并处理了。 车窗外景色倒退得很快,距离上海也越来越近,曹小六不自觉弯起了眉眼。 到了上海,钟稳一家便开始到住处开始布置东西,曹小六也帮着搬东西,不过他瞧了半天,也没瞧见院子里有自己的住处。 “小六哥,我来接你了。”阿七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 他转头,顾不得其他人,直接扑到阿七身上抱了个满怀。 “阿七,谢谢你。” 阿七没说话,等曹小六抱够了松开他,他才握住曹小六的手,轻笑道:“小六哥,我们走!” “去哪?” “去,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 曹小六被这简简单单几个字砸的晕头转向,直到他站在一座宅院里才回过神来。 “小六哥,这座院子离荣府不过两条街的距离,以后方便我们去看望荣太太,中间那间屋子是我们的房间,左边是书房,右边屋子里有很多陶器和工具,那是给你做陶刻的地方,以后若是你不想在店里刻,就把东西拿回来,在家里刻,你觉得好不好?” “好” “小六哥,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许久未见,难免要缠绵许久。 只不过第二天一早,阿七就收拾行装准备离开,手里还捏着那张灰色面具。 “小六哥,这次,我可能要离开很久。” 曹小六故作轻松地笑笑:“嗯,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陶刻师,一边工作,一边赚钱养家,你安心地做你的事便好,不管你离开多久,我都会在家里等着你。” 他神色一敛,又认真道:“但是,你要记住,一定要活着回来。” “好,我会记得,有人在家里等我回来。” 阿七不在的时候,曹小六便每日做陶刻,有时会去荣府看看荣太太,跟荣太太聊聊天。 半年后,阿七才回来。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近十年的时间,曹小六最后一次等阿七回来的时候,已经三十岁出头,他正坐在屋子里做陶刻,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小六哥,我回来了。” 曹小六动作顿了顿,却没回头,“嗯,你等我一会,等我把手上的刻完。” 大约半小时后,他才放下手里的陶器,刚转身,就被阿七紧紧抱住。 他拍拍阿七后背,笑道:“年纪不小了,怎么手劲还是这么大。” 阿七却抱的更用力了:“小六哥,以后,我再也不走了。” 再也不走了 曹小六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瞬间湿了眼眶,他也紧紧搂住阿七腰背,低低说了声:“好。” 第288章 荣显屹X林舒扬 番外一 “你什么时候忙完?” “快了,还有个视频会议。”荣显屹放下电脑,在林舒扬额头轻轻吻了一下,“等忙完这段时间,我们就去三亚度个假!” 林舒扬拿手指狠狠戳了几下荣显屹肩头,“原来你在计划这个,难怪最近那么忙,不过你得给我个准确的时间,我也是要跟领导请假的!” “最多三天就能忙完,我已经请人制定了这次的旅游计划,为期两周。” “好,我知道了,那你忙!”林舒扬转身,步伐轻快。 一个半小时后,荣显屹才结束视频会议,他迅速冲了个澡,等出来时,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 林舒扬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很明显是已经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拉开被子躺进去,而后用熟悉的姿势搂住林舒扬腰身,满足地用下巴蹭了蹭林舒扬的发丝。 已是深夜,万籁俱寂,这样的时刻最容易让人入眠。 可荣显屹今夜却有些睡不着。 他想起了第一次遇见林舒扬的场景。 那时候,他父亲和秦广生刚决裂不久,他被秦广生的人一路追杀,逃到了青口老街。 那天,他以为自己会交代在那里,可是生死之际,出现了一个人。 那个人带着黑色的斗篷,全身都像是笼罩在黑暗中一样。 可偏偏在那一刻,却成为了他的一丝光亮。 那个人就像是有着某种神奇的魔法般,只出现了几秒,那些追杀他的人就调转方向,追着那个人离开了。 他挣扎着起身,才刚站起来,就听见不远处的垃圾筐里似有异动。 不过等他再次细听时,又没了动静。 他知道这里不能久留,便强撑着向人多的地方走去。 只不过,他才刚转过一条巷口,就又遇见了那个人。 “你是谁的人?” 那个人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伤口的疼痛让他一阵恍惚,只觉得眼前似有一道光芒闪过,随后就听见那人在他耳边低语:“从今往后,除了我,你谁也不能靠近,否则……我会生气~” 一开始,他只以为这是一句疯话,可之后的几年里,他却为这句疯话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不能跟任何人有肢体触碰,也不能跟任何人亲近,就像得了某种怪病一样,寻医也是无果。 他甚至以为,自己永远会这样孤独下去。 直到那天晚上,在山下,他遇到了那个能触碰他的人。 那天他虽然受了重伤,但林舒扬给他处理伤口之后,他能模糊地感觉到,林舒扬给他穿衣服的时候,触碰到了他的皮肤。 而他,竟然没有任何不适。 可眼前之人,跟七年前那个人几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即使他没有见过那个人的面貌,也能记得那个人的声音和语气,所以当时他丝毫没有将林舒扬跟七年前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常雨把人打晕后,他的意识才真正清醒过来,他觉得,之前那或许是他的错觉,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能那么正常地触碰他? 他不相信,但也不可能刻意再去试探,因为他怕试探的结果会令他痛不欲生。 他拿走了林舒扬身上的墨玉环,之后发现自己的那枚还在脖子上挂着时,他就有预感,他跟林舒扬一定还会再见。 只是没想到,六天之后,他们就再次相见了,在火车站。 他把人带了回去,他以为,像林舒扬这样一个只会耍小聪明的人在上海这种地方是活不长的,可没想到,他竟然活着从那间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开始有些欣赏起林舒扬了。 正好,他需要一个人,去帮他做一件事。 于是便用墨玉环来威胁林舒扬为他做事。 那天,林舒扬拉开他衣领的时候,他其实是震惊的,因为林舒扬碰到了他的皮肤,可是他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原来那天晚上,并不是他的错觉。 这个世上,真的有他可以接触到的人,这个世上,真的有例外! 后来,他去了陈府,再一次触碰到了林舒扬,他发现自己有些贪恋那样的感觉,只不过,他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异常。 再后来,越是跟林舒扬接触,他就越贪恋那种感觉。 可是,他没想到,林舒扬竟然跟七年前那个人,是同一人! 他一边贪恋,一边又有些恨。 最后,大约还是贪恋占了上风。 他在秦广川那里找到林舒扬的时候,只一眼,他就恨不得杀了秦广川。 虽然他后来也那么做了,但心里的情绪却越来越复杂。 尤其,在听到林舒扬说“喜欢他”的时候,他的心几乎要跳出来般,躁动不已。 他只能把人扔进冰冷的浴缸里,落荒而逃。 可林舒扬那勾人的模样一直在他脑海中浮现,最后,还是在洗澡的时候抒解了一番。 想到这里,荣显屹轻叹一声,一个清浅的吻落在林舒扬发间。 这些他回想过无数次的画面,自从等到了林舒扬之后,便很久没再想过。 其实从那时候起,他应该就已经喜欢上林舒扬了! 后面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但令他最深刻的,还是那天在仓库林舒扬为他挡枪的场景。 他明明安排好了一切,可偏偏没有想到,会有一个人,以血肉之躯为他挡子弹。 尤其,挡完之后,林舒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是第一次,他体会到“失去”的滋味。 他想,那滋味他再也不要体会第二次,但是,他不仅体会到了第二次,还有第三次 那一次,是他亲手,把林舒扬送走的。 地点还是在那间仓库。 他忍着心被撕裂的痛,一步一步地走向能把林舒扬送回现代的路。 而此后的八十多年,他只能靠着回忆来支撑自己日复一日地走下去,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再次走到林舒扬身边。 那是他找到林舒扬的第二年。 他知道,历史之所以是历史,是因为所有事情发生都是必然的,他改变不了。 可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去见了林舒扬。 林舒扬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墨玉环被人偷了,那个人,其实是他。 第288章 荣显屹X林舒扬 番外一 “你什么时候忙完?” “快了,还有个视频会议。”荣显屹放下电脑,在林舒扬额头轻轻吻了一下,“等忙完这段时间,我们就去三亚度个假!” 林舒扬拿手指狠狠戳了几下荣显屹肩头,“原来你在计划这个,难怪最近那么忙,不过你得给我个准确的时间,我也是要跟领导请假的!” “最多三天就能忙完,我已经请人制定了这次的旅游计划,为期两周。” “好,我知道了,那你忙!”林舒扬转身,步伐轻快。 一个半小时后,荣显屹才结束视频会议,他迅速冲了个澡,等出来时,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 林舒扬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很明显是已经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拉开被子躺进去,而后用熟悉的姿势搂住林舒扬腰身,满足地用下巴蹭了蹭林舒扬的发丝。 已是深夜,万籁俱寂,这样的时刻最容易让人入眠。 可荣显屹今夜却有些睡不着。 他想起了第一次遇见林舒扬的场景。 那时候,他父亲和秦广生刚决裂不久,他被秦广生的人一路追杀,逃到了青口老街。 那天,他以为自己会交代在那里,可是生死之际,出现了一个人。 那个人带着黑色的斗篷,全身都像是笼罩在黑暗中一样。 可偏偏在那一刻,却成为了他的一丝光亮。 那个人就像是有着某种神奇的魔法般,只出现了几秒,那些追杀他的人就调转方向,追着那个人离开了。 他挣扎着起身,才刚站起来,就听见不远处的垃圾筐里似有异动。 不过等他再次细听时,又没了动静。 他知道这里不能久留,便强撑着向人多的地方走去。 只不过,他才刚转过一条巷口,就又遇见了那个人。 “你是谁的人?” 那个人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伤口的疼痛让他一阵恍惚,只觉得眼前似有一道光芒闪过,随后就听见那人在他耳边低语:“从今往后,除了我,你谁也不能靠近,否则……我会生气~” 一开始,他只以为这是一句疯话,可之后的几年里,他却为这句疯话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不能跟任何人有肢体触碰,也不能跟任何人亲近,就像得了某种怪病一样,寻医也是无果。 他甚至以为,自己永远会这样孤独下去。 直到那天晚上,在山下,他遇到了那个能触碰他的人。 那天他虽然受了重伤,但林舒扬给他处理伤口之后,他能模糊地感觉到,林舒扬给他穿衣服的时候,触碰到了他的皮肤。 而他,竟然没有任何不适。 可眼前之人,跟七年前那个人几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即使他没有见过那个人的面貌,也能记得那个人的声音和语气,所以当时他丝毫没有将林舒扬跟七年前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常雨把人打晕后,他的意识才真正清醒过来,他觉得,之前那或许是他的错觉,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能那么正常地触碰他? 他不相信,但也不可能刻意再去试探,因为他怕试探的结果会令他痛不欲生。 他拿走了林舒扬身上的墨玉环,之后发现自己的那枚还在脖子上挂着时,他就有预感,他跟林舒扬一定还会再见。 只是没想到,六天之后,他们就再次相见了,在火车站。 他把人带了回去,他以为,像林舒扬这样一个只会耍小聪明的人在上海这种地方是活不长的,可没想到,他竟然活着从那间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开始有些欣赏起林舒扬了。 正好,他需要一个人,去帮他做一件事。 于是便用墨玉环来威胁林舒扬为他做事。 那天,林舒扬拉开他衣领的时候,他其实是震惊的,因为林舒扬碰到了他的皮肤,可是他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原来那天晚上,并不是他的错觉。 这个世上,真的有他可以接触到的人,这个世上,真的有例外! 后来,他去了陈府,再一次触碰到了林舒扬,他发现自己有些贪恋那样的感觉,只不过,他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异常。 再后来,越是跟林舒扬接触,他就越贪恋那种感觉。 可是,他没想到,林舒扬竟然跟七年前那个人,是同一人! 他一边贪恋,一边又有些恨。 最后,大约还是贪恋占了上风。 他在秦广川那里找到林舒扬的时候,只一眼,他就恨不得杀了秦广川。 虽然他后来也那么做了,但心里的情绪却越来越复杂。 尤其,在听到林舒扬说“喜欢他”的时候,他的心几乎要跳出来般,躁动不已。 他只能把人扔进冰冷的浴缸里,落荒而逃。 可林舒扬那勾人的模样一直在他脑海中浮现,最后,还是在洗澡的时候抒解了一番。 想到这里,荣显屹轻叹一声,一个清浅的吻落在林舒扬发间。 这些他回想过无数次的画面,自从等到了林舒扬之后,便很久没再想过。 其实从那时候起,他应该就已经喜欢上林舒扬了! 后面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但令他最深刻的,还是那天在仓库林舒扬为他挡枪的场景。 他明明安排好了一切,可偏偏没有想到,会有一个人,以血肉之躯为他挡子弹。 尤其,挡完之后,林舒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是第一次,他体会到“失去”的滋味。 他想,那滋味他再也不要体会第二次,但是,他不仅体会到了第二次,还有第三次 那一次,是他亲手,把林舒扬送走的。 地点还是在那间仓库。 他忍着心被撕裂的痛,一步一步地走向能把林舒扬送回现代的路。 而此后的八十多年,他只能靠着回忆来支撑自己日复一日地走下去,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再次走到林舒扬身边。 那是他找到林舒扬的第二年。 他知道,历史之所以是历史,是因为所有事情发生都是必然的,他改变不了。 可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去见了林舒扬。 林舒扬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墨玉环被人偷了,那个人,其实是他。 第289章 荣显屹X林舒扬 番外二 他不止一次拿走过墨玉环,因为失去一半本体是件很严重的事情,可那时候,墨玉环看不出任何问题,他几经研究也没研究个所以然出来。 他每次都会在夜里拿走,天亮前再还回去。 可最后一次,被林舒扬发现了。 也是那次,让林舒扬一直误以为是他身体里的第二个人格,出现了。 当他把墨玉环还回去的时候,林舒扬便自己去了上海,回到了1923年。 他忽然明白,原来自己也是这历史中的一环。 青口老街的相遇,竟是他自己造成的。 自那之后,他不再出现在林舒扬身边,只远远地望着,一天又一天地等待着…… 第一次,林舒扬在仓库为他挡枪,之后回到现代的时候,他就在那条马路对面,救护车是他叫来的,但却一直没敢出现。 直到那天,他算着时间,看见林舒扬从医院跑出来,他就明白,他该出现了。 他就像林舒扬曾经跟他说过的那样,把他从上海送到了镇江,之后又一路跟着他上了高速,将他从车里救出来,送回到能够回1931年的地方。 大概是等待已经成为了习惯,之后的等待对于他来说,已经变得微不足道,因为他知道,再过不久,林舒扬就会再次回到这里。 他在那条马路等了很久,林舒扬一出现,他便将人带走了。 后来,他竟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林舒扬,对于林舒扬来说,他是在最后关头自作主张将他送走人,他醒来后,会不会依然用那种充满恨意的眼神看着他呢?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再过一段时间等林舒扬冷静下来再见面比较好。 可那天晚上,他看见林舒扬跟裴信靠得那么近,他沉淀了九十三年的冷静,瞬间不复存在。 他等不了了,也再也不想再等了! “嗯?你忙完了。”怀里的人忽然睁开眼,嗓音还有些刚醒来的慵懒。 荣显屹回神,温柔地笑了笑,“嗯,把你吵醒了吗?” 林舒扬翻了个身,双手搂住荣显屹,仰起头,已经恢复清明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荣显屹:“是啊,就是你把我吵醒的,所以……我要惩罚你。” “你想怎么惩罚我?” “我想”林舒扬说着,嘴唇却已经凑到了荣显屹耳边,说出的话却有些冷:“罚你去次卧睡。” 荣显屹挑了挑眉,“好,那我走了。” 他作势要起身,林舒扬却勒着他的脖子,一把将他扣住:“喂,你还真去啊?” “假的,”荣显屹笑了笑,轻轻将林舒扬的手从身上拿下来,“你嘴唇有点干,我去给你倒杯水,听话,我很快就回来。” 林舒扬舔了舔嘴唇,还真的有点渴,“那你记得给我加点蜂蜜,我想喝甜的。” “好。” 不一会,荣显屹便端着热水走进来。 “温度刚好。” 林舒扬接过水杯,大口喝了几口,荣显屹接过水杯,将剩下的半杯水喝完。 他将水杯放置在床头柜上,而后双臂撑在床单上,目光幽暗地望着林舒扬:“困吗?” 这句问话的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林舒扬眨眨眼,故意说:“困,困得很。” 可话虽然这么说,但眼睛却睁得很大,一双桃花眼在荣显屹脸上身上轮流打转。 这副俏皮的模样看在荣显屹眼里,根本就是在勾引他。 他猛地低下头,咬住林舒扬唇瓣。 一吻毕,林舒扬却将头一转,故意道:“小爷困得很,就不陪你啦!” 荣显屹低低应了声:“哦。” 随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林舒扬听着那语气里有些委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了,于是挣扎几秒后,转头悄悄向后望了一眼。 谁知一转头,就看见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荣显屹好整以暇,似乎一直在等着他转头般。 林舒扬眼睛一瞪,暗骂一声老狐狸,还没来得及说话,腰腹便覆上一只手,荣显屹低沉的嗓音随之响起:“小爷现在还困吗?如果还困的话,不如我抱小爷去浴室清醒清醒。” “嗯”林舒扬忍不住喘息一声,双手攀上荣显屹脖颈,“为什么我每次说反话,你都能知道?还故意气我?我看你这些年活得真是越来越狡猾了!” “不是狡猾,只是太了解你,你的一举一动,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铭记于心。”荣显屹在林舒扬唇角轻轻吻了一下,指腹同目光一起摩擦着林舒扬唇瓣,“林舒扬,你的名字曾在我心间徘徊过千万次,你的一切我都格外在意,我知道,最近我忙于公事冷落了你,所以你心里有点生气。” 林舒扬心间一软,“你都知道,还故意气我。” “我打算将公司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其实这些天我一直在交接,也在制定公司后续的发展方向,我不只是为了跟你去三亚,此后我将退居幕后,做一个有名无实的老板,到那时,我的所有时间都是你的。” “公司是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打拼来的,就这么退居幕后,你不会后悔吗?” 荣显屹轻笑:“哪有那么不容易?我活了这么多年,会得比别人多点也很正常,经营公司也一样。你放心,我要做的事情,从来不会后悔,我只想多一点时间来陪你,把从前那些年你不在的一切都补回来。” 林舒扬知道,荣显屹之所以会这样,其实是因为他只有原先一半寿命的原因。 只是谁也不知道他原先的寿命是多少,或许是七十,或许是九十 总之,未来……谁也说不好哪天他就走到头了。 所以,荣显屹格外珍惜他们能在一起的时光。 他故作轻松打趣道:“这么说,你真的打算做一个家庭妇男了?” 说完他又想,那荣显屹岂不是每天都只能看到他一个人? 看久了,难道就不会腻吗? “纠正一下,是家庭夫男。”荣显屹说着,细密的吻便落下来,一边吻一边抽空安抚:“你别担心,就算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着你,我也会觉得看不够。” “还有,不管你的寿命还有多少,都跟我所做的决定无关。” “有一天,我们便过一天,有一年,我们便过一年,与其想这些没用的事情,不如好好珍惜当下,你说呢?” 林舒扬被这若即若离的吻撩的心火难耐,可听着荣显屹的话又很舒心,他尽量配合着荣显屹的动作,低chan回应:“阿屹,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当下,你还是少说话嗯……多做事比较好。” “那……你给不给?” 林舒扬没说话。 荣显屹又吻至他耳廓,问:“回答我,要,还是不要?” 林舒扬被磨得没脾气,低低应道:“……要。” 可荣显屹今日不知怎的,动作不肯太大,一直在深入浅出地磋磨着。 磨得林舒扬彻底没了脾气。 最后,荣显屹将人紧紧抱住,抵至shen处时,林舒扬忍不住叫喊出了声。 三天后,他们便踏上了去三亚的旅途。 只是没想到,在飞机上,他们竟然碰到了裴信和司景。 第289章 荣显屹X林舒扬 番外二 他不止一次拿走过墨玉环,因为失去一半本体是件很严重的事情,可那时候,墨玉环看不出任何问题,他几经研究也没研究个所以然出来。 他每次都会在夜里拿走,天亮前再还回去。 可最后一次,被林舒扬发现了。 也是那次,让林舒扬一直误以为是他身体里的第二个人格,出现了。 当他把墨玉环还回去的时候,林舒扬便自己去了上海,回到了1923年。 他忽然明白,原来自己也是这历史中的一环。 青口老街的相遇,竟是他自己造成的。 自那之后,他不再出现在林舒扬身边,只远远地望着,一天又一天地等待着…… 第一次,林舒扬在仓库为他挡枪,之后回到现代的时候,他就在那条马路对面,救护车是他叫来的,但却一直没敢出现。 直到那天,他算着时间,看见林舒扬从医院跑出来,他就明白,他该出现了。 他就像林舒扬曾经跟他说过的那样,把他从上海送到了镇江,之后又一路跟着他上了高速,将他从车里救出来,送回到能够回1931年的地方。 大概是等待已经成为了习惯,之后的等待对于他来说,已经变得微不足道,因为他知道,再过不久,林舒扬就会再次回到这里。 他在那条马路等了很久,林舒扬一出现,他便将人带走了。 后来,他竟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林舒扬,对于林舒扬来说,他是在最后关头自作主张将他送走人,他醒来后,会不会依然用那种充满恨意的眼神看着他呢?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再过一段时间等林舒扬冷静下来再见面比较好。 可那天晚上,他看见林舒扬跟裴信靠得那么近,他沉淀了九十三年的冷静,瞬间不复存在。 他等不了了,也再也不想再等了! “嗯?你忙完了。”怀里的人忽然睁开眼,嗓音还有些刚醒来的慵懒。 荣显屹回神,温柔地笑了笑,“嗯,把你吵醒了吗?” 林舒扬翻了个身,双手搂住荣显屹,仰起头,已经恢复清明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荣显屹:“是啊,就是你把我吵醒的,所以……我要惩罚你。” “你想怎么惩罚我?” “我想”林舒扬说着,嘴唇却已经凑到了荣显屹耳边,说出的话却有些冷:“罚你去次卧睡。” 荣显屹挑了挑眉,“好,那我走了。” 他作势要起身,林舒扬却勒着他的脖子,一把将他扣住:“喂,你还真去啊?” “假的,”荣显屹笑了笑,轻轻将林舒扬的手从身上拿下来,“你嘴唇有点干,我去给你倒杯水,听话,我很快就回来。” 林舒扬舔了舔嘴唇,还真的有点渴,“那你记得给我加点蜂蜜,我想喝甜的。” “好。” 不一会,荣显屹便端着热水走进来。 “温度刚好。” 林舒扬接过水杯,大口喝了几口,荣显屹接过水杯,将剩下的半杯水喝完。 他将水杯放置在床头柜上,而后双臂撑在床单上,目光幽暗地望着林舒扬:“困吗?” 这句问话的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林舒扬眨眨眼,故意说:“困,困得很。” 可话虽然这么说,但眼睛却睁得很大,一双桃花眼在荣显屹脸上身上轮流打转。 这副俏皮的模样看在荣显屹眼里,根本就是在勾引他。 他猛地低下头,咬住林舒扬唇瓣。 一吻毕,林舒扬却将头一转,故意道:“小爷困得很,就不陪你啦!” 荣显屹低低应了声:“哦。” 随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林舒扬听着那语气里有些委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了,于是挣扎几秒后,转头悄悄向后望了一眼。 谁知一转头,就看见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荣显屹好整以暇,似乎一直在等着他转头般。 林舒扬眼睛一瞪,暗骂一声老狐狸,还没来得及说话,腰腹便覆上一只手,荣显屹低沉的嗓音随之响起:“小爷现在还困吗?如果还困的话,不如我抱小爷去浴室清醒清醒。” “嗯”林舒扬忍不住喘息一声,双手攀上荣显屹脖颈,“为什么我每次说反话,你都能知道?还故意气我?我看你这些年活得真是越来越狡猾了!” “不是狡猾,只是太了解你,你的一举一动,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铭记于心。”荣显屹在林舒扬唇角轻轻吻了一下,指腹同目光一起摩擦着林舒扬唇瓣,“林舒扬,你的名字曾在我心间徘徊过千万次,你的一切我都格外在意,我知道,最近我忙于公事冷落了你,所以你心里有点生气。” 林舒扬心间一软,“你都知道,还故意气我。” “我打算将公司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其实这些天我一直在交接,也在制定公司后续的发展方向,我不只是为了跟你去三亚,此后我将退居幕后,做一个有名无实的老板,到那时,我的所有时间都是你的。” “公司是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打拼来的,就这么退居幕后,你不会后悔吗?” 荣显屹轻笑:“哪有那么不容易?我活了这么多年,会得比别人多点也很正常,经营公司也一样。你放心,我要做的事情,从来不会后悔,我只想多一点时间来陪你,把从前那些年你不在的一切都补回来。” 林舒扬知道,荣显屹之所以会这样,其实是因为他只有原先一半寿命的原因。 只是谁也不知道他原先的寿命是多少,或许是七十,或许是九十 总之,未来……谁也说不好哪天他就走到头了。 所以,荣显屹格外珍惜他们能在一起的时光。 他故作轻松打趣道:“这么说,你真的打算做一个家庭妇男了?” 说完他又想,那荣显屹岂不是每天都只能看到他一个人? 看久了,难道就不会腻吗? “纠正一下,是家庭夫男。”荣显屹说着,细密的吻便落下来,一边吻一边抽空安抚:“你别担心,就算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着你,我也会觉得看不够。” “还有,不管你的寿命还有多少,都跟我所做的决定无关。” “有一天,我们便过一天,有一年,我们便过一年,与其想这些没用的事情,不如好好珍惜当下,你说呢?” 林舒扬被这若即若离的吻撩的心火难耐,可听着荣显屹的话又很舒心,他尽量配合着荣显屹的动作,低chan回应:“阿屹,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当下,你还是少说话嗯……多做事比较好。” “那……你给不给?” 林舒扬没说话。 荣显屹又吻至他耳廓,问:“回答我,要,还是不要?” 林舒扬被磨得没脾气,低低应道:“……要。” 可荣显屹今日不知怎的,动作不肯太大,一直在深入浅出地磋磨着。 磨得林舒扬彻底没了脾气。 最后,荣显屹将人紧紧抱住,抵至shen处时,林舒扬忍不住叫喊出了声。 三天后,他们便踏上了去三亚的旅途。 只是没想到,在飞机上,他们竟然碰到了裴信和司景。 第290章 荣显屹X林舒扬 番外三 不止是在飞机上,就连下了飞机之后,他们住的酒店都是同一家,而且司景和裴信就在他们楼下。 林舒扬想着,好歹也是认识一场,该过去打个招呼。 谁知他还没敲响房门,就听见半掩着的门内传来争吵声。 “司景,你只订一间房是什么意思?我们说好的,只要我陪你来这里玩几天,以后你就再也不会纠缠我,但是这仅限于游山玩水,其它的恕不奉陪!” 其它的…… 林舒扬眼珠一转,靠在墙边,好整以暇地听起了墙角。 房间里,司景见裴信有了怒意,却一点也不着急,他指了指卧室里的两张床说:“这是标间,你想到哪儿去了?只不过我为了配合你的假期,出来的这几天推了几个代言,赔了不少违约金,所以只能省着点花钱了。” 裴信喉间一噎,梗着脖子冷哼:“我可不信你会缺那点订房间的钱。” 司景将手机往裴信面前一放:“我的密码你都知道,如果不信,你可以自己查查,我所有银行卡里面的余额,总共加起来不超过一万块,接下来我们还有别的安排,所以得能省则省,我现在是真的很穷。” 裴信心间微微有些动容,有些相信司景的话,他拿起手机,输入自己的生日,解开了司景的手机锁。 原来他的密码还没改。 裴信心里有一丝动容,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些。 他找到银行app正要点进去,屏幕上方忽然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阿景,你是来找我的吗?刚才我在酒店大厅看见你了。” 发信人是,子砚。 裴信刚刚才扬起的嘴角立马垂了下去,眼中也变得冰冷一片。 难怪司景非要来这里,原来是因为这里……有人在等着他。 他将手机熄屏,面无表情地丢到司景手里,“建议你把手机密码改掉,我们已经分手了,再用我的生日做密码不合适,万一哪天你的财产出现问题,还得牵扯上我。” 司景有些不明白,裴信刚才对他的态度明显柔和了很多,怎么突然就冷了下来。 他连忙起身拉住裴信:“你去哪儿?” “我去哪儿,跟你有关系吗?”裴信甩开司景,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别跟着我!” 林舒扬站在门口,闪躲不及,被裴信撞了个正着。 不过裴信只冷冷看了他一眼,并未言语,随后便离开。 林舒扬摸了摸鼻尖,轻叹一声,追了过去。 电梯里,他率先开口:“那什么,我原本想着来跟你打个招呼,不小心就听见你们的谈话了,我觉得你们之间应该坐下来好好聊聊,有什么事情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该说的已经都说了,我跟他,再无可能。” 林舒扬哑然,心说,你俩上辈子都纠缠不清,这辈子恐怕也一样。 正思索间,裴信忽然说:“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可以陪我喝一杯吗?” “行。” 说是喝一杯,裴信却一口气干了五瓶啤酒,外加一杯白酒。 林舒扬看得出来,裴信哪里是来喝酒的,他分明就是来买醉的。 见裴信有了醉态,林舒扬才开口,眸中闪了些许八卦之色:“说说,你跟司景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看你这副样子,明明是用情至深,还偏偏装得满不在乎,太别扭了。” 裴信扭头看过来,“我说了,你能保密吗?” 林舒扬笑了,“你这喝了酒怎么跟小学生似的,行行行,我保证不让第三个人知道。” 可裴信却把桌子上林舒扬的手机关了机,一脸认真:“司景是公众人物,若是传出去对他影响不好……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告诉你。” “够严谨。” “二十三岁那年,家里逼着我相亲,我无奈之下跟家里人出了柜,我爸差点打断我一条腿,但我从来没后悔过,我知道自己的取向,也一直在等一个人,遇到司景的那天,我就知道,我等到了。” “我跟他就像前世见过般,才见过三次面就在一起了,他小时候受了很多苦,一路拼搏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和名气,我心疼他,所以什么都让着他,他善于察言观色,所以也一直很照顾我的情绪,事事都做得很周到。” “我承认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甚至想过跟他在一起一辈子可是有一天,我发现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我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件暂时性的替代品罢了。” 裴信一边说,一边往嘴里灌酒,说到这里,他低低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有些凄凉:“我知道那天他跟那个人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在意的也从来都不是这个我没想到这么荒唐的事竟然被我遇到了,做替身这种事太可笑,我受不了,于是揍了他一顿提出分手。” 林舒扬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不是妥妥的替身文学嘛! 如果是真的,司景这家伙,确实很欠扁。 “你怎么确定自己是替身?他亲口承认了?” “何须承认?”裴信指了指门口的地方,眼神冰冷,“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林舒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仔细瞧了瞧。 司景正站在门口,而他旁边还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竟然跟裴信有六分相似。 林舒扬“嘶~”了一声,这也太t狗血了! 他一转头,才发现裴信已经从另外一扇门离开,只留下满桌的酒瓶,和没付钱的账单。 林舒扬咬了咬后槽牙,默默打开手机把酒钱给付了。 “怎么是你?” 他刚付完钱,就看见司景那张欠扁的脸。 “我跟你很熟?”他轻蔑地笑了笑,目光在司景旁边之人身上扫了扫,“是挺像的。” 他打算离开,司景却拦住他:“你知道裴信在哪儿?” 他还没说话,司景旁边的人就开了口:“裴信?他真的在这里?” “我说了,我是跟他一起来的,冯子砚,我拜托你能不能别再跟着我,我是真的真的不知道你也在这里,如果我知道的话,我就是死也不会来这里。” “阿景,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你知道就好,还有,你的微信我已经拉黑了,以后不要再试图联系我,谢谢!” 冯子砚脸色难看地在原地站了几秒,而后低下头,低低说了声:“我知道了。” 看见冯子砚离开的背影,林舒扬有些不明白了。 他怎么瞧着,司景对这位裴信话里的正主没有半分情义? 替身什么的……裴信该不会是搞错了? 第290章 荣显屹X林舒扬 番外三 不止是在飞机上,就连下了飞机之后,他们住的酒店都是同一家,而且司景和裴信就在他们楼下。 林舒扬想着,好歹也是认识一场,该过去打个招呼。 谁知他还没敲响房门,就听见半掩着的门内传来争吵声。 “司景,你只订一间房是什么意思?我们说好的,只要我陪你来这里玩几天,以后你就再也不会纠缠我,但是这仅限于游山玩水,其它的恕不奉陪!” 其它的…… 林舒扬眼珠一转,靠在墙边,好整以暇地听起了墙角。 房间里,司景见裴信有了怒意,却一点也不着急,他指了指卧室里的两张床说:“这是标间,你想到哪儿去了?只不过我为了配合你的假期,出来的这几天推了几个代言,赔了不少违约金,所以只能省着点花钱了。” 裴信喉间一噎,梗着脖子冷哼:“我可不信你会缺那点订房间的钱。” 司景将手机往裴信面前一放:“我的密码你都知道,如果不信,你可以自己查查,我所有银行卡里面的余额,总共加起来不超过一万块,接下来我们还有别的安排,所以得能省则省,我现在是真的很穷。” 裴信心间微微有些动容,有些相信司景的话,他拿起手机,输入自己的生日,解开了司景的手机锁。 原来他的密码还没改。 裴信心里有一丝动容,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些。 他找到银行app正要点进去,屏幕上方忽然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阿景,你是来找我的吗?刚才我在酒店大厅看见你了。” 发信人是,子砚。 裴信刚刚才扬起的嘴角立马垂了下去,眼中也变得冰冷一片。 难怪司景非要来这里,原来是因为这里……有人在等着他。 他将手机熄屏,面无表情地丢到司景手里,“建议你把手机密码改掉,我们已经分手了,再用我的生日做密码不合适,万一哪天你的财产出现问题,还得牵扯上我。” 司景有些不明白,裴信刚才对他的态度明显柔和了很多,怎么突然就冷了下来。 他连忙起身拉住裴信:“你去哪儿?” “我去哪儿,跟你有关系吗?”裴信甩开司景,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别跟着我!” 林舒扬站在门口,闪躲不及,被裴信撞了个正着。 不过裴信只冷冷看了他一眼,并未言语,随后便离开。 林舒扬摸了摸鼻尖,轻叹一声,追了过去。 电梯里,他率先开口:“那什么,我原本想着来跟你打个招呼,不小心就听见你们的谈话了,我觉得你们之间应该坐下来好好聊聊,有什么事情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该说的已经都说了,我跟他,再无可能。” 林舒扬哑然,心说,你俩上辈子都纠缠不清,这辈子恐怕也一样。 正思索间,裴信忽然说:“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可以陪我喝一杯吗?” “行。” 说是喝一杯,裴信却一口气干了五瓶啤酒,外加一杯白酒。 林舒扬看得出来,裴信哪里是来喝酒的,他分明就是来买醉的。 见裴信有了醉态,林舒扬才开口,眸中闪了些许八卦之色:“说说,你跟司景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看你这副样子,明明是用情至深,还偏偏装得满不在乎,太别扭了。” 裴信扭头看过来,“我说了,你能保密吗?” 林舒扬笑了,“你这喝了酒怎么跟小学生似的,行行行,我保证不让第三个人知道。” 可裴信却把桌子上林舒扬的手机关了机,一脸认真:“司景是公众人物,若是传出去对他影响不好……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告诉你。” “够严谨。” “二十三岁那年,家里逼着我相亲,我无奈之下跟家里人出了柜,我爸差点打断我一条腿,但我从来没后悔过,我知道自己的取向,也一直在等一个人,遇到司景的那天,我就知道,我等到了。” “我跟他就像前世见过般,才见过三次面就在一起了,他小时候受了很多苦,一路拼搏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和名气,我心疼他,所以什么都让着他,他善于察言观色,所以也一直很照顾我的情绪,事事都做得很周到。” “我承认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甚至想过跟他在一起一辈子可是有一天,我发现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我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件暂时性的替代品罢了。” 裴信一边说,一边往嘴里灌酒,说到这里,他低低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有些凄凉:“我知道那天他跟那个人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在意的也从来都不是这个我没想到这么荒唐的事竟然被我遇到了,做替身这种事太可笑,我受不了,于是揍了他一顿提出分手。” 林舒扬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不是妥妥的替身文学嘛! 如果是真的,司景这家伙,确实很欠扁。 “你怎么确定自己是替身?他亲口承认了?” “何须承认?”裴信指了指门口的地方,眼神冰冷,“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林舒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仔细瞧了瞧。 司景正站在门口,而他旁边还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竟然跟裴信有六分相似。 林舒扬“嘶~”了一声,这也太t狗血了! 他一转头,才发现裴信已经从另外一扇门离开,只留下满桌的酒瓶,和没付钱的账单。 林舒扬咬了咬后槽牙,默默打开手机把酒钱给付了。 “怎么是你?” 他刚付完钱,就看见司景那张欠扁的脸。 “我跟你很熟?”他轻蔑地笑了笑,目光在司景旁边之人身上扫了扫,“是挺像的。” 他打算离开,司景却拦住他:“你知道裴信在哪儿?” 他还没说话,司景旁边的人就开了口:“裴信?他真的在这里?” “我说了,我是跟他一起来的,冯子砚,我拜托你能不能别再跟着我,我是真的真的不知道你也在这里,如果我知道的话,我就是死也不会来这里。” “阿景,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你知道就好,还有,你的微信我已经拉黑了,以后不要再试图联系我,谢谢!” 冯子砚脸色难看地在原地站了几秒,而后低下头,低低说了声:“我知道了。” 看见冯子砚离开的背影,林舒扬有些不明白了。 他怎么瞧着,司景对这位裴信话里的正主没有半分情义? 替身什么的……裴信该不会是搞错了? 第291章 荣显屹X林舒扬 番外四 司景诚恳地望着林舒扬:“裴信的酒量不好,桌上的空瓶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我担心他一个人会出事,麻烦你告诉我他的下落,算我求你。” 林舒扬摇了摇头,目光看向裴信离开的方向:“我真不知道他去了哪,不过他刚从那道门离开,你现在去找,或许还能追得上。” “谢谢。”司景转身就往门外冲过去,差点一头撞在玻璃上。 林舒扬啧啧了两声,“也不怕把自己撞死。” 他看得出来,司景提到裴信的时候,眼里的担忧骗不了人,而看向冯子砚的时候,眼里的厌恶也骗不了人。 看来这次,裴信是真的搞错了。 “在看什么?” 荣显屹的声音忽然传来,林舒扬回神,笑了笑:“没什么,我看见你的信息了,不过刚才有点事,还没来得及回你。” “嗯,所以我来找你了。”荣显屹伸手拉住林舒扬,“正好,我刚才来的路上看见有人在唱歌,嗓音不错,要去听听吗?” “唱歌?好啊,去听听。”林舒扬举起手,将每根手指都跟荣显屹交错相握,而后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 荣显屹望着交错相握的手指,内心再次被填满。 走在路上,有不少行人向他们投来或惊讶,或羡慕的目光,林舒扬见荣显屹垂着头目光柔和,便开口笑道:“在陈府的时候,你不是说过,将来我们要牵着手走过很多地方,见很多人,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有什么感想?” 荣显屹停下脚步,在熙攘的人群中捧住林舒扬脸颊,低头便吻了上去。 直到听见一声“咔嚓”拍照的声音,荣显屹才结束这个绵长的吻。 林舒扬有些顶不住周围人的目光,耳根通红。 “我的愿望还得加上这个,现在我的感想就是”荣显屹凑在那通红的耳根边沉沉低语,“想快点回酒店。” 林舒扬连忙抬手捂住荣显屹的嘴,心跳如雷。 虽然荣显屹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是有种怕被人听见的羞窘感。 这时,不远处响起了舒缓的吉他声,伴随着清亮的歌声,“在我的怀里,在你的眼里,那里春风沉醉,那里绿草如茵” 林舒扬指了指广场那边人群聚集的地方说:“你说的就是那里吗?唱得真不错,这首歌我很喜欢,我们过去看看!” 荣显屹按捺下心中的躁动,宠溺地点了点头:“好。” “多少年以后,往事随云走就在某一天,你忽然出现,你清澈又神秘,在贝加尔湖畔。” 一曲唱完,林舒扬侧头望着荣显屹丝毫未变的脸庞,目光幽远:“那一天,你也是忽然就出现在我面前,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但幸好,那并不是梦。” 弹吉他的人换了一首伤感情歌,荣显屹握了握林舒扬的手,轻声问:“还听吗?” “太伤感了,不听了,我们走!” 广场中间有个圆形水池和喷泉,林舒扬走着走着脚步一顿,因为他看见裴信就在喷泉对面。 而裴信旁边站着的人,是冯子砚。 “你想过去打个招呼吗?”荣显屹显然也看见了裴信。 “算了”这应该也算是情敌见面,他过去掺和什么? 只是他刚说完,那边的冯子砚却忽然就掉进了水池里。 被裴信结结实实的一脚给踹进去的。 林舒扬和荣显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惊讶和看戏的神色,于是非常默契地一起抬起脚步向对面走过去。 这时候,司景匆忙跑了过来,一把抓住裴信手腕。 裴信却一把将人甩开,脚步虚浮地踉跄了两步,随后抬手指着水池里狼狈不堪的人道:“我看他不爽很久了,你刚才应该看见了,是我把他踹下去的,麻烦你跟他说清楚,以后别再来烦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司景扭头看向水池,目光暗沉。 而冯子砚此时才从水池中站起来,整个人身上都是水,就连头发也被水打湿,看起来好不狼狈。 他看了司景一眼,又立刻低下头,语气无措地喊了声:“阿景” 裴信冷笑一声,转身想走,可酒精让身体里的神经都变得有些迟钝起来,大脑发出了指令,脚却不太听使唤,转身的时候脚和脚一拌,整个人都朝着地面栽下去。 荣显屹适时地扶了一把,才免了一场灾难。 司景见状,立马将裴信从荣显屹手里拽出来,可下一刻,裴信就用力把他推开。 “别碰我。” “你喝多了,我带你回去。”司景强势地扣住裴信手腕,半推半拽地将人往酒店拉去。 水池里,一直被忽视的冯子砚忽然跑上来,张开双臂拦在司景和裴信前面。 “司景,你明明说过,你跟他在一起不过是因为他跟我长得像,你们明明已经分手了,为什么他现在还在跟你纠缠不清?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冯子砚的声音尖锐,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这里,纷纷走过来看热闹,甚至有人拿出手机开始录像。 不知是哪句话刺激到了裴信,他的目光忽然就清明了许多,随后用力掰开司景手指,“我把房间让出来,你们的事,不如去房间里解决,我可不想跟你们在这里丢人现眼!” 司景大喊一声:“裴信!” 裴信停下脚步。 司景望着周围的摄像头,忽然大步走向裴信,不由分说地扣住裴信后脑就吻了上去。 “你疯了!”裴信推开司景,对着周围人吼道:“别再拍了!有什么好拍的!” 司景笑了起来,“裴信,你怕什么?你怕刚才的视频流出去,会对我造成不好的影响吗?承认裴信,你心里根本就放不下我!” 他目光一转,看向一旁满眼不可置信的冯子砚,“还有你,我是答应过将来会好好照顾你,但那不是答应你,而是答应你父亲!我答应他照顾你只是因为当年他帮过我,我看在他的面子上才一直容忍你,可是你做了什么?你把我说的话偷偷录下来又经过剪辑发给裴信,难道你以为这件事我不知道吗?” “我我只是” “还有,以后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你父亲的恩情我早就已经还完了,从今往后你的死活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他又走到裴信面前,“那段录音你应该还存在手机里,你拿出来让我听一听,其中的误会我亲自解释给你听,今天正好人都在这里,我们一起把话说个明明白白。” 第291章 荣显屹X林舒扬 番外四 司景诚恳地望着林舒扬:“裴信的酒量不好,桌上的空瓶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我担心他一个人会出事,麻烦你告诉我他的下落,算我求你。” 林舒扬摇了摇头,目光看向裴信离开的方向:“我真不知道他去了哪,不过他刚从那道门离开,你现在去找,或许还能追得上。” “谢谢。”司景转身就往门外冲过去,差点一头撞在玻璃上。 林舒扬啧啧了两声,“也不怕把自己撞死。” 他看得出来,司景提到裴信的时候,眼里的担忧骗不了人,而看向冯子砚的时候,眼里的厌恶也骗不了人。 看来这次,裴信是真的搞错了。 “在看什么?” 荣显屹的声音忽然传来,林舒扬回神,笑了笑:“没什么,我看见你的信息了,不过刚才有点事,还没来得及回你。” “嗯,所以我来找你了。”荣显屹伸手拉住林舒扬,“正好,我刚才来的路上看见有人在唱歌,嗓音不错,要去听听吗?” “唱歌?好啊,去听听。”林舒扬举起手,将每根手指都跟荣显屹交错相握,而后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 荣显屹望着交错相握的手指,内心再次被填满。 走在路上,有不少行人向他们投来或惊讶,或羡慕的目光,林舒扬见荣显屹垂着头目光柔和,便开口笑道:“在陈府的时候,你不是说过,将来我们要牵着手走过很多地方,见很多人,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有什么感想?” 荣显屹停下脚步,在熙攘的人群中捧住林舒扬脸颊,低头便吻了上去。 直到听见一声“咔嚓”拍照的声音,荣显屹才结束这个绵长的吻。 林舒扬有些顶不住周围人的目光,耳根通红。 “我的愿望还得加上这个,现在我的感想就是”荣显屹凑在那通红的耳根边沉沉低语,“想快点回酒店。” 林舒扬连忙抬手捂住荣显屹的嘴,心跳如雷。 虽然荣显屹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是有种怕被人听见的羞窘感。 这时,不远处响起了舒缓的吉他声,伴随着清亮的歌声,“在我的怀里,在你的眼里,那里春风沉醉,那里绿草如茵” 林舒扬指了指广场那边人群聚集的地方说:“你说的就是那里吗?唱得真不错,这首歌我很喜欢,我们过去看看!” 荣显屹按捺下心中的躁动,宠溺地点了点头:“好。” “多少年以后,往事随云走就在某一天,你忽然出现,你清澈又神秘,在贝加尔湖畔。” 一曲唱完,林舒扬侧头望着荣显屹丝毫未变的脸庞,目光幽远:“那一天,你也是忽然就出现在我面前,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但幸好,那并不是梦。” 弹吉他的人换了一首伤感情歌,荣显屹握了握林舒扬的手,轻声问:“还听吗?” “太伤感了,不听了,我们走!” 广场中间有个圆形水池和喷泉,林舒扬走着走着脚步一顿,因为他看见裴信就在喷泉对面。 而裴信旁边站着的人,是冯子砚。 “你想过去打个招呼吗?”荣显屹显然也看见了裴信。 “算了”这应该也算是情敌见面,他过去掺和什么? 只是他刚说完,那边的冯子砚却忽然就掉进了水池里。 被裴信结结实实的一脚给踹进去的。 林舒扬和荣显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惊讶和看戏的神色,于是非常默契地一起抬起脚步向对面走过去。 这时候,司景匆忙跑了过来,一把抓住裴信手腕。 裴信却一把将人甩开,脚步虚浮地踉跄了两步,随后抬手指着水池里狼狈不堪的人道:“我看他不爽很久了,你刚才应该看见了,是我把他踹下去的,麻烦你跟他说清楚,以后别再来烦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司景扭头看向水池,目光暗沉。 而冯子砚此时才从水池中站起来,整个人身上都是水,就连头发也被水打湿,看起来好不狼狈。 他看了司景一眼,又立刻低下头,语气无措地喊了声:“阿景” 裴信冷笑一声,转身想走,可酒精让身体里的神经都变得有些迟钝起来,大脑发出了指令,脚却不太听使唤,转身的时候脚和脚一拌,整个人都朝着地面栽下去。 荣显屹适时地扶了一把,才免了一场灾难。 司景见状,立马将裴信从荣显屹手里拽出来,可下一刻,裴信就用力把他推开。 “别碰我。” “你喝多了,我带你回去。”司景强势地扣住裴信手腕,半推半拽地将人往酒店拉去。 水池里,一直被忽视的冯子砚忽然跑上来,张开双臂拦在司景和裴信前面。 “司景,你明明说过,你跟他在一起不过是因为他跟我长得像,你们明明已经分手了,为什么他现在还在跟你纠缠不清?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冯子砚的声音尖锐,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这里,纷纷走过来看热闹,甚至有人拿出手机开始录像。 不知是哪句话刺激到了裴信,他的目光忽然就清明了许多,随后用力掰开司景手指,“我把房间让出来,你们的事,不如去房间里解决,我可不想跟你们在这里丢人现眼!” 司景大喊一声:“裴信!” 裴信停下脚步。 司景望着周围的摄像头,忽然大步走向裴信,不由分说地扣住裴信后脑就吻了上去。 “你疯了!”裴信推开司景,对着周围人吼道:“别再拍了!有什么好拍的!” 司景笑了起来,“裴信,你怕什么?你怕刚才的视频流出去,会对我造成不好的影响吗?承认裴信,你心里根本就放不下我!” 他目光一转,看向一旁满眼不可置信的冯子砚,“还有你,我是答应过将来会好好照顾你,但那不是答应你,而是答应你父亲!我答应他照顾你只是因为当年他帮过我,我看在他的面子上才一直容忍你,可是你做了什么?你把我说的话偷偷录下来又经过剪辑发给裴信,难道你以为这件事我不知道吗?” “我我只是” “还有,以后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你父亲的恩情我早就已经还完了,从今往后你的死活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他又走到裴信面前,“那段录音你应该还存在手机里,你拿出来让我听一听,其中的误会我亲自解释给你听,今天正好人都在这里,我们一起把话说个明明白白。” 第292章 荣显屹X林舒扬 番外五 裴信抬头望着司景,忽然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眼前之人了,“你知道今天的视频如果流传出去会有什么后果吗?” “后果?”司景低低笑了几声,“不过就是被雪藏,被封杀,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复出而已。” “你既然知道,还在这里继续发疯!” “是啊,我就是在发疯,从你一次次拒绝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 裴信攥了攥手指,“好,既然你想把话说清楚,那我们回去说,我不想被人围观。” “好。” 冯子砚眼底闪过一抹怨毒之色,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神情凄苦:“司景!你太无情了,我那么喜欢你,你却负我至此” “真是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林舒扬一肘子撞在冯子砚后脊骨上,反手夺走冯子砚手中的匕首。 冯子砚一惊,还没来得及叫喊,就被荣显屹卸了下巴,随后按住臂膀将人往酒店的方向带去。 林舒扬随手将凶器往旁边的垃圾桶里一丢,然后对裴信笑了笑,“不介意的话,带上我们一起!” …… 不太宽敞的房间里,站着五个男人,虽然并不拥挤,却让人觉得闷。 “房间里有点闷,我开个窗通通风。”林舒扬走过去将窗户打开,深吸了一口气,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荣显屹手上一用力,冯子砚的下巴便归了位。 剧痛让他一时半会还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在房间里的几个人身上打转。 司景从行李箱里拿出一瓶酸奶递给裴信,“你喝了不少酒,喝点酸奶你会好受一点。” 裴信接过酸奶喝了几口,他看了一眼酸奶瓶上的牌子,没说话。 司景的目光这才落在荣显屹身上,“荣先生,我曾在拍卖会上见过你一面,荣华集团的荣总,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刚才的事真是谢谢你了。” 荣显屹微微颔首,看见司景那张跟严仲奇相差无几的脸,他的眸中并没有丝毫波澜。 林舒扬看了眼一言不发的裴信,抬手摸了摸鼻尖,随后走过去拉住荣显屹,“裴警官,你们之间的事情呢,我和我先生就不参与了,如果之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再联系我就好。” 他转头对着荣显屹咧嘴一笑,“走,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们了。” 荣显屹看了一眼那大开的窗户,点点头,跟着林舒扬一起走了出去。 果然,他们刚回到房间,林舒扬就跑到窗边把窗户打开,伸着头听下面的谈话声。 荣显屹拿了一个抱枕走过来,温声道:“垫到肚子上,否则时间久了肚子会被硌疼。” 林舒扬头都没回,伸手将抱枕塞到肚子和窗台之间,竖着耳朵听下面的谈话。 荣显屹站在一旁,无声地笑了笑,目光里满是宠溺。 “我跟裴信在一起是因为他长得很像你,之后我几次三番地制造偶遇跟他见面,没想到他很快就提出要做我男朋友。”裴信的手机里的这段录音播放了三遍。 播完之后,裴信举着手机质问司景:“你说这是经过剪辑的录音,可我不是傻子,这中间有没有剪辑的痕迹我分辨得出来。” 冯子砚坐在地上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司景抿了抿唇,“你听到的这段话,中间确实没有被剪辑,但这并不是全部,你跟我说过,做事要做好,听话要听全,现在我就把这段话原原本本再说一遍。” “首先,这段话我并不是说给他听的。”司景手一抬,指向地上的冯子砚。 冯子砚身形一缩,打了个冷颤,“阿景,我这样做只是不想你被别人抢走。” “闭嘴!”司景冷哼一声,转头看向裴信时,表情又变得柔和起来,“我常常做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我一直抱着一个人的尸体痛哭流涕,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我醒着的时候都能感觉到那种心被撕裂的痛苦和悔恨。” 裴信眉头蹙起,“所以,你说的那段话,其实是在跟你梦里那具尸体说的?” “是啊,我知道你觉得这很匪夷所思,我不告诉你的原因,就是怕你用这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司景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之后才睁开接着说道:“冯子砚的脸虽然跟我梦里那具尸体的脸有些相似,可是我却很清楚的知道他不是那个人,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你。” 裴信仰头喝了一口酸奶。 “一开始,我跟裴信在一起是因为他长得很像你,之后我几次三番地制造偶遇跟他见面,没想到他很快就提出要做我男朋友。” 听到司景说这段话,裴信睫毛颤了颤。 “我当时心里高兴极了,直到有一天早上,我看见他安静地躺在我身旁时才猛然醒悟过来,原来我要找的人并不是你,而是裴信。虽然你们很像,但对于我来说,裴信在这世上是独一无二,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的存在!” 司景说完,目光紧紧盯着裴信,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可裴信那张脸却没有半分情绪,他失落地垂下眼帘。 “这就是那段话的全部内容,我已经说完了,或许一开始我接近你的目的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但我对你的感情不作假,你从来都不是任何人的替身,我也不屑把感情寄托在一个替身身上。” 裴信握着酸奶瓶子的手有些颤抖,他动了动唇,可是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能继续沉默。 司景眼眸里的光逐渐黯淡,声音都变得有些有气无力起来:“裴信,我说的话句句真言,如果你还是不愿意信我,那我也不勉强你,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缠着你了。” “我信。” 裴信扫了冯子砚一眼,忽然抬起头,定定望着司景,“我相信你说的那个梦,可是司景,我们既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就说明我们不合适,所以,到此为止!” “不!我不信!凭什么他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要不是因为他,你一定不会不管我的!”冯子砚忽然从地上站起来,目光怨毒地盯着裴信,“你的出现,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我会帮阿景把这个错误纠正过来!” 第292章 荣显屹X林舒扬 番外五 裴信抬头望着司景,忽然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眼前之人了,“你知道今天的视频如果流传出去会有什么后果吗?” “后果?”司景低低笑了几声,“不过就是被雪藏,被封杀,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复出而已。” “你既然知道,还在这里继续发疯!” “是啊,我就是在发疯,从你一次次拒绝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 裴信攥了攥手指,“好,既然你想把话说清楚,那我们回去说,我不想被人围观。” “好。” 冯子砚眼底闪过一抹怨毒之色,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神情凄苦:“司景!你太无情了,我那么喜欢你,你却负我至此” “真是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林舒扬一肘子撞在冯子砚后脊骨上,反手夺走冯子砚手中的匕首。 冯子砚一惊,还没来得及叫喊,就被荣显屹卸了下巴,随后按住臂膀将人往酒店的方向带去。 林舒扬随手将凶器往旁边的垃圾桶里一丢,然后对裴信笑了笑,“不介意的话,带上我们一起!” …… 不太宽敞的房间里,站着五个男人,虽然并不拥挤,却让人觉得闷。 “房间里有点闷,我开个窗通通风。”林舒扬走过去将窗户打开,深吸了一口气,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荣显屹手上一用力,冯子砚的下巴便归了位。 剧痛让他一时半会还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在房间里的几个人身上打转。 司景从行李箱里拿出一瓶酸奶递给裴信,“你喝了不少酒,喝点酸奶你会好受一点。” 裴信接过酸奶喝了几口,他看了一眼酸奶瓶上的牌子,没说话。 司景的目光这才落在荣显屹身上,“荣先生,我曾在拍卖会上见过你一面,荣华集团的荣总,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刚才的事真是谢谢你了。” 荣显屹微微颔首,看见司景那张跟严仲奇相差无几的脸,他的眸中并没有丝毫波澜。 林舒扬看了眼一言不发的裴信,抬手摸了摸鼻尖,随后走过去拉住荣显屹,“裴警官,你们之间的事情呢,我和我先生就不参与了,如果之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再联系我就好。” 他转头对着荣显屹咧嘴一笑,“走,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们了。” 荣显屹看了一眼那大开的窗户,点点头,跟着林舒扬一起走了出去。 果然,他们刚回到房间,林舒扬就跑到窗边把窗户打开,伸着头听下面的谈话声。 荣显屹拿了一个抱枕走过来,温声道:“垫到肚子上,否则时间久了肚子会被硌疼。” 林舒扬头都没回,伸手将抱枕塞到肚子和窗台之间,竖着耳朵听下面的谈话。 荣显屹站在一旁,无声地笑了笑,目光里满是宠溺。 “我跟裴信在一起是因为他长得很像你,之后我几次三番地制造偶遇跟他见面,没想到他很快就提出要做我男朋友。”裴信的手机里的这段录音播放了三遍。 播完之后,裴信举着手机质问司景:“你说这是经过剪辑的录音,可我不是傻子,这中间有没有剪辑的痕迹我分辨得出来。” 冯子砚坐在地上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司景抿了抿唇,“你听到的这段话,中间确实没有被剪辑,但这并不是全部,你跟我说过,做事要做好,听话要听全,现在我就把这段话原原本本再说一遍。” “首先,这段话我并不是说给他听的。”司景手一抬,指向地上的冯子砚。 冯子砚身形一缩,打了个冷颤,“阿景,我这样做只是不想你被别人抢走。” “闭嘴!”司景冷哼一声,转头看向裴信时,表情又变得柔和起来,“我常常做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我一直抱着一个人的尸体痛哭流涕,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我醒着的时候都能感觉到那种心被撕裂的痛苦和悔恨。” 裴信眉头蹙起,“所以,你说的那段话,其实是在跟你梦里那具尸体说的?” “是啊,我知道你觉得这很匪夷所思,我不告诉你的原因,就是怕你用这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司景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之后才睁开接着说道:“冯子砚的脸虽然跟我梦里那具尸体的脸有些相似,可是我却很清楚的知道他不是那个人,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你。” 裴信仰头喝了一口酸奶。 “一开始,我跟裴信在一起是因为他长得很像你,之后我几次三番地制造偶遇跟他见面,没想到他很快就提出要做我男朋友。” 听到司景说这段话,裴信睫毛颤了颤。 “我当时心里高兴极了,直到有一天早上,我看见他安静地躺在我身旁时才猛然醒悟过来,原来我要找的人并不是你,而是裴信。虽然你们很像,但对于我来说,裴信在这世上是独一无二,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的存在!” 司景说完,目光紧紧盯着裴信,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可裴信那张脸却没有半分情绪,他失落地垂下眼帘。 “这就是那段话的全部内容,我已经说完了,或许一开始我接近你的目的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但我对你的感情不作假,你从来都不是任何人的替身,我也不屑把感情寄托在一个替身身上。” 裴信握着酸奶瓶子的手有些颤抖,他动了动唇,可是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能继续沉默。 司景眼眸里的光逐渐黯淡,声音都变得有些有气无力起来:“裴信,我说的话句句真言,如果你还是不愿意信我,那我也不勉强你,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缠着你了。” “我信。” 裴信扫了冯子砚一眼,忽然抬起头,定定望着司景,“我相信你说的那个梦,可是司景,我们既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就说明我们不合适,所以,到此为止!” “不!我不信!凭什么他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要不是因为他,你一定不会不管我的!”冯子砚忽然从地上站起来,目光怨毒地盯着裴信,“你的出现,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我会帮阿景把这个错误纠正过来!” 第293章 荣显屹X林舒扬 番外六 裴信眸光闪了闪,眉心不自觉蹙起。 冯子砚说完幽幽看了司景一眼,随后踉跄着走出房间。 而司景还沉浸在裴信的那句“到此为止”里面,耳边轰鸣,根本不知道冯子砚在说什么,也没注意到冯子砚的离开。 “裴信,你对路边的小猫小狗都能奉献爱心,为什么偏偏对我这么冷心冷情?我不过是做错了一次,你就将我打进十八层地狱,让我永不超生,呵呵哈哈哈,”司景神经质地笑了一会,神色忽然一敛,“我不惜赔偿违约金也要跟你来这里,那么就按照我们先前说好的,你陪我在这里好好玩几天,离开这里之后我跟你就是陌生人,再也没有瓜葛。” 裴信看了一眼手机,眸光沉了沉,随后坚定摇头:“算了司景,再多几天也不过是互相折磨,不如现在我们就分道扬镳,各走各路!” “不行!”司景连忙拽住裴信衣袖,“房间和景点我都订好了,为期五天,你不是也已经请好假期了?裴信,就连这最后五天的时间你都不肯给我吗?” “抱歉,我只请了三天假,我从来就没想跟你一起待那么长的时间,现在更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再跟你待下去了,所以,再见了!”裴信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狠心将衣袖从司景手中抽走,转身向外走去。 “裴信!你出尔反尔,难道不怕我让你成为明天的头版头条吗!” 裴信脚步微顿,头都没回地说了句:“随你!” 之后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房间。 “砰”地一声响,房门被关上,司景全身仿佛都失去支撑般,顺着沙发边滑落下去。 楼上。 林舒扬听见那声响巨大的关门声才把上半身从窗外缩回来,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荣显屹,脸上的表情有些唏嘘。 “这俩人,明明都已经说清楚了,怎么还能搞成这个样子?” 窗外已经暮色四合,荣显屹将窗户关上,顺手把窗帘也拉合起来,“你对别人的事倒是挺上心。” 林舒扬把怀里的抱枕放到沙发上,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是想看看热闹,而且他们俩个分明就是严仲奇和仇泗的转世,你不觉得看见他们俩,心里会有一种微妙的期待感吗?” “期待什么?” “仇泗前世帮着严仲奇做了不少坏事,可他现在却是一个警察,这反差感就很让人期待,我好奇他和司景最后到底能不能走到一起,我还期待,看见司景一次次在裴信那里吃瘪的表情。” 荣显屹坐到沙发上,伸手拽住林舒扬,稍一用力,便将人按坐在腿上,“严仲奇早就已经变成一柸黄土了,你心里还记恨他?” 林舒扬挪了挪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不记恨他,我就是想给自己找点乐子,你说,裴信真的就这么走了吗?” “裴信走没走我不关心,我比较关心你刚才在楼下说的那句话。”荣显屹望着眼前之人,手指放在林舒扬后颈处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 “哪句话?”林舒扬刚才勾着身子在窗外听了半晌,脖子有些僵硬,此刻荣显屹按得恰到好处,舒适的感觉让他不自觉微微仰起了头。 可这仰头的动作看在荣显屹眼里却变成了邀请的信号,他俯身在林舒扬颈侧轻咬了一口才回道:“你说‘我和我先生’,想起来了吗?” 林舒扬说的时候只是顺口一说,可现在这句话从荣显屹嘴里说出来,他耳根忽然就烫了起来,嘴上却还在贫着:“那不然我说什么,我和我朋友?嘶~” 他刚说完,荣显屹就加重了力道,咬得他颈侧生疼。 “再说一遍,我是你的谁?” 林舒扬看准时机,一下从荣显屹腿上跳开,故意说道:“朋友,就是朋友。” 荣显屹早就料到他有这个动作般,在他跳起来的瞬间,就抬手拉住了他的衣角,等他说完之后才用力一拽,随后猛地起身,将他整个人都压在沙发上。 “荣显屹,你越来越狡猾了!” “我们明天就走。” “啊?”不是说好的两周时间吗?怎么刚来就要走? 荣显屹深深望着他,神色认真道:“我们去爱尔兰,去比利时,去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我想成为你名副其实的——先生。” 林舒扬呼吸一滞,“你是认真的?” “嗯,前所未有的认真。” “那……”林舒扬眉心一皱。 荣显屹立马改口,“是我考虑不周,还没来得及跟你求婚,就先说领证的事,你不用急着回答我,等我准备一下向你求婚之后你再回答也不迟。” 林舒扬却摇了摇头,“我不是在意这个,求婚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想要的答案,但……你是不是忘了,不管我们去哪个国家都需要先办理签证。” 荣显屹眸光一滞,随后轻轻点头,“还真把这个给忘了,我待会就让文潇去办,现在——” 林舒扬双手勾住荣显屹脖子,桃花眼里泛着几许诱人的光芒,“现在怎样?” 荣显屹正要说话,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现在,看来只能去开门了。” 门打开,林舒扬没想到来的人居然会是裴信。 裴信一进门,就往窗台的方向扫了扫,随后才开口:“很抱歉打扰到你们,我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请你们帮忙。” 帮忙? 林舒扬眨了眨眼,手指了指沙发,示意裴信坐下,“裴警官,你这一脸严肃的样子可不像是来度假,倒像是来抓犯人。” 面对林舒扬的打趣,裴信的表情依然严肃,就连说话也是公事公办的语气,“林先生,荣先生,一个小时后我就会离开这里,我想恳请你们帮我看着司景,暂时不要让他回去。” “能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理由吗?” 裴信默了默,随后开始了长达半个小时的谈话。 谈话结束时,林舒扬摸了摸鼻尖,“我们这么配合你,有什么好处吗?” 裴信笑了笑,伸出手,“配合警察是每个公民的义务,不过我们是朋友,以后你们若是需要帮忙,我一定也义不容辞。” 林舒扬抬手跟裴信交握,脸上露出笑容,“既然是朋友,义不容辞也是义务,这个忙我帮了。” “谢谢,冯子砚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回上海的路上,我也该走了。” “那就祝你,一切顺利!” 裴信走后,林舒扬看了看脸色不佳的荣显屹,小声问道:“你不想帮他?” 第293章 荣显屹X林舒扬 番外六 裴信眸光闪了闪,眉心不自觉蹙起。 冯子砚说完幽幽看了司景一眼,随后踉跄着走出房间。 而司景还沉浸在裴信的那句“到此为止”里面,耳边轰鸣,根本不知道冯子砚在说什么,也没注意到冯子砚的离开。 “裴信,你对路边的小猫小狗都能奉献爱心,为什么偏偏对我这么冷心冷情?我不过是做错了一次,你就将我打进十八层地狱,让我永不超生,呵呵哈哈哈,”司景神经质地笑了一会,神色忽然一敛,“我不惜赔偿违约金也要跟你来这里,那么就按照我们先前说好的,你陪我在这里好好玩几天,离开这里之后我跟你就是陌生人,再也没有瓜葛。” 裴信看了一眼手机,眸光沉了沉,随后坚定摇头:“算了司景,再多几天也不过是互相折磨,不如现在我们就分道扬镳,各走各路!” “不行!”司景连忙拽住裴信衣袖,“房间和景点我都订好了,为期五天,你不是也已经请好假期了?裴信,就连这最后五天的时间你都不肯给我吗?” “抱歉,我只请了三天假,我从来就没想跟你一起待那么长的时间,现在更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再跟你待下去了,所以,再见了!”裴信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狠心将衣袖从司景手中抽走,转身向外走去。 “裴信!你出尔反尔,难道不怕我让你成为明天的头版头条吗!” 裴信脚步微顿,头都没回地说了句:“随你!” 之后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房间。 “砰”地一声响,房门被关上,司景全身仿佛都失去支撑般,顺着沙发边滑落下去。 楼上。 林舒扬听见那声响巨大的关门声才把上半身从窗外缩回来,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荣显屹,脸上的表情有些唏嘘。 “这俩人,明明都已经说清楚了,怎么还能搞成这个样子?” 窗外已经暮色四合,荣显屹将窗户关上,顺手把窗帘也拉合起来,“你对别人的事倒是挺上心。” 林舒扬把怀里的抱枕放到沙发上,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是想看看热闹,而且他们俩个分明就是严仲奇和仇泗的转世,你不觉得看见他们俩,心里会有一种微妙的期待感吗?” “期待什么?” “仇泗前世帮着严仲奇做了不少坏事,可他现在却是一个警察,这反差感就很让人期待,我好奇他和司景最后到底能不能走到一起,我还期待,看见司景一次次在裴信那里吃瘪的表情。” 荣显屹坐到沙发上,伸手拽住林舒扬,稍一用力,便将人按坐在腿上,“严仲奇早就已经变成一柸黄土了,你心里还记恨他?” 林舒扬挪了挪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不记恨他,我就是想给自己找点乐子,你说,裴信真的就这么走了吗?” “裴信走没走我不关心,我比较关心你刚才在楼下说的那句话。”荣显屹望着眼前之人,手指放在林舒扬后颈处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 “哪句话?”林舒扬刚才勾着身子在窗外听了半晌,脖子有些僵硬,此刻荣显屹按得恰到好处,舒适的感觉让他不自觉微微仰起了头。 可这仰头的动作看在荣显屹眼里却变成了邀请的信号,他俯身在林舒扬颈侧轻咬了一口才回道:“你说‘我和我先生’,想起来了吗?” 林舒扬说的时候只是顺口一说,可现在这句话从荣显屹嘴里说出来,他耳根忽然就烫了起来,嘴上却还在贫着:“那不然我说什么,我和我朋友?嘶~” 他刚说完,荣显屹就加重了力道,咬得他颈侧生疼。 “再说一遍,我是你的谁?” 林舒扬看准时机,一下从荣显屹腿上跳开,故意说道:“朋友,就是朋友。” 荣显屹早就料到他有这个动作般,在他跳起来的瞬间,就抬手拉住了他的衣角,等他说完之后才用力一拽,随后猛地起身,将他整个人都压在沙发上。 “荣显屹,你越来越狡猾了!” “我们明天就走。” “啊?”不是说好的两周时间吗?怎么刚来就要走? 荣显屹深深望着他,神色认真道:“我们去爱尔兰,去比利时,去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我想成为你名副其实的——先生。” 林舒扬呼吸一滞,“你是认真的?” “嗯,前所未有的认真。” “那……”林舒扬眉心一皱。 荣显屹立马改口,“是我考虑不周,还没来得及跟你求婚,就先说领证的事,你不用急着回答我,等我准备一下向你求婚之后你再回答也不迟。” 林舒扬却摇了摇头,“我不是在意这个,求婚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想要的答案,但……你是不是忘了,不管我们去哪个国家都需要先办理签证。” 荣显屹眸光一滞,随后轻轻点头,“还真把这个给忘了,我待会就让文潇去办,现在——” 林舒扬双手勾住荣显屹脖子,桃花眼里泛着几许诱人的光芒,“现在怎样?” 荣显屹正要说话,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现在,看来只能去开门了。” 门打开,林舒扬没想到来的人居然会是裴信。 裴信一进门,就往窗台的方向扫了扫,随后才开口:“很抱歉打扰到你们,我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请你们帮忙。” 帮忙? 林舒扬眨了眨眼,手指了指沙发,示意裴信坐下,“裴警官,你这一脸严肃的样子可不像是来度假,倒像是来抓犯人。” 面对林舒扬的打趣,裴信的表情依然严肃,就连说话也是公事公办的语气,“林先生,荣先生,一个小时后我就会离开这里,我想恳请你们帮我看着司景,暂时不要让他回去。” “能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理由吗?” 裴信默了默,随后开始了长达半个小时的谈话。 谈话结束时,林舒扬摸了摸鼻尖,“我们这么配合你,有什么好处吗?” 裴信笑了笑,伸出手,“配合警察是每个公民的义务,不过我们是朋友,以后你们若是需要帮忙,我一定也义不容辞。” 林舒扬抬手跟裴信交握,脸上露出笑容,“既然是朋友,义不容辞也是义务,这个忙我帮了。” “谢谢,冯子砚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回上海的路上,我也该走了。” “那就祝你,一切顺利!” 裴信走后,林舒扬看了看脸色不佳的荣显屹,小声问道:“你不想帮他?” 第294章 荣显屹X林舒扬 番外七 荣显屹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我只是在想,裴信这个人,似乎比我想象的要更加坚韧。” 林舒扬想起仇泗死前说的那些话,轻声说了句:“或许,他本来就是这样。” 不过很快,他又想到另外一件事,“可是我们要怎么看着司景?总不可能轮流蹲在门口守着。”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们先去楼下餐厅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做别的事情。”荣显屹起身,拉着林舒扬一起去了一楼。 用餐时林舒扬才知道,这家酒店的老板原先受过荣显屹的恩惠,想要知道司景的动向,只是一句话的事。 “荣先生,902房间外的监控我们会时刻关注,一旦有什么异常,我们会第一时间联系您的。” 荣显屹微微颔首:“有劳了。” 酒店经理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态度恭敬有礼:“荣先生,我们酒店有一处温泉,我们董事长说今晚只对您二位开放,还请您不要嫌弃。” 荣显屹转头看见林舒扬跃跃欲试的表情,点头接受,“那就麻烦经理带路了。” “这边请。”经理一边带路一边介绍,“我们酒店的温泉属于低温温热矿水,里面含有非常丰富的矿物质和微量元素,经常泡一泡对身体大有好处,另外我们酒店的温泉水会定期更换,不用担心卫生问题……就是这儿了,里面已经为您备好了毛巾和浴巾,有什么需要请您再联系我。” 温泉池上方稀薄的热气漂浮缭绕,池边围了一圈嫩绿的小草,看着便让人身心都放松下来。 经理贴心地关上了门,将空间全都留给了荣显屹和林舒扬。 “水温刚好,阿屹,你快下来。”林舒扬坐在温泉池中,一转头就看见荣显屹站在他身后,随后便下了水,靠坐在他身旁。 林舒扬目光落在荣显屹那对漂亮的锁骨上,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扒开荣显屹衣领时的场景,他不禁抬手抚上去。 “跟初见时一样,还是那么好看。”随即,他目光又移至荣显屹俊美无铸的脸上,感叹道:“真难以想象你是个活了一百多岁的人,说出去谁信呢?不过再过几年你还是这样,但那时候,我恐怕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荣显屹捉住锁骨上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碰了一下,“你是一块石头的样子我都见过,怎么现在还怕自己变老了?再说,我也不会一直都是这个样子,那枚平安符里的岁月之力很快就要消耗完了,到时候你别嫌弃我就好。” 林舒扬笑了笑,将话题转移开,“裴信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坐上飞机了!” 荣显屹搂着林舒扬后腰,用力往前带了带,“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想别人的事?” 肌肤贴在一起,林舒扬能感受到那比温泉水还要滚烫的皮肤,他抬眸,在荣显屹眼眸里看见明显的yu色。 “在……这里?” “放心,这里只有我们俩个,不会有别人。”荣显屹说完,便俯身吻了下来。 岸边的小草被温泉池里溢出来的水打湿,时间太久,差点溺死在那温暖的泉水中。 “嘶~膝盖疼。” 荣显屹将林舒扬fan了个身,低头在那通红的膝盖上轻轻吻了吻:“怎么不早点说,都红了。” “刚才正在兴头上……没注意,你慢下来才感觉到teng。” 荣显屹手臂挡在林舒扬后背和台阶之间,yao腹用力往前推了推,“这样可以吗?” “嗯……可以,”林舒扬眨了眨带着水汽的眼眸,低低开口要求,“你再……再kuai一点。” “好!” 因着林舒扬的话,荣显屹整个人都变得更加兴fen起来,以至于后来林舒扬那一声声破碎的“an一点”,都被耳廓旁某根兴奋的神经全部阻隔在外。 林舒扬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回的房间了,只记得是被一双有力的手臂一路抱着回去的。 睡着之前,他在心里默默发誓,以后绝对不泡温泉了,不,是绝对不跟荣显屹一起泡温泉! 荣显屹从行李箱里找出一支药膏,细细涂抹在林舒扬膝盖上。 过了许久,那原本通红的膝盖已经变得青紫,荣显屹眸中心疼之色明显,心里暗暗想着,下次应该带上一个软垫才行。 原本他们第二天的计划是要去三亚湾和白银谷的,结果林舒扬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两点半。 “醒了?”荣显屹站在窗边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我们现在去三亚湾还来得及,但白银谷恐怕只能明天再去了。” 林舒扬从床上坐起来,几秒后又一头躺了下去,看向荣显屹的眼神里透着一丝哀怨,控诉道:“我腰疼,现在哪里都不想去,只想躺着。” 荣显屹走过去,熟练地摸到他腰肌处轻重有度地按起来,“昨晚是我的错,一看见你那么勾人的模样就忍不住……” 他冷哼,直接打断后面的话,“这话你说着不觉得嘴熟,我听着都耳熟。” “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荣显屹俯下身轻轻吻了吻林舒扬眼尾,“饿不饿?碧螺虾仁怎么样?或者糖醋排骨?” “咕噜噜~” 林舒扬下意识捂住不争气的肚子,“……再加一道五香酥鱼。” “好,你先去洗漱,等你洗好,饭菜也差不多能送来。” 四十分钟后,林舒扬餍足地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还是你做的糖醋排骨比较好吃,不过这道五香酥鱼还不错,虾仁也还凑合。” “饱了吗?” “嗯!对了,司景那边什么情况?他出门了吗?” 荣显屹摇摇头,“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一直在房间,期间叫服务员送了两箱酒进去,这会儿恐怕已经烂醉如泥了。” 司景靠着这两箱酒在房间里待了整整五天,林舒扬和荣显屹的行程倒是一点一点没被他耽误。 直到第六天,司景终于坐不住,随意收拾了一下自己,便戴上口罩和墨镜拖着行李箱走出房门。 只不过他还没走出酒店大门,就被拦了下来。 “是你们?” 荣显屹直截了当地说了句:“你暂时不能离开这里。” 司景当下就冷了脸:“荣总,我想你还管不到这么宽!” 林舒扬摆摆手道:“别激动,不让你离开这里,其实是受裴信所托。” “裴信……”司景摘下墨镜,通红的眼眸紧盯着林舒扬,“他为什么这么做?” 林舒扬挑眉笑了笑,“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顺便讲个故事给你听听。” 第294章 荣显屹X林舒扬 番外七 荣显屹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我只是在想,裴信这个人,似乎比我想象的要更加坚韧。” 林舒扬想起仇泗死前说的那些话,轻声说了句:“或许,他本来就是这样。” 不过很快,他又想到另外一件事,“可是我们要怎么看着司景?总不可能轮流蹲在门口守着。”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们先去楼下餐厅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做别的事情。”荣显屹起身,拉着林舒扬一起去了一楼。 用餐时林舒扬才知道,这家酒店的老板原先受过荣显屹的恩惠,想要知道司景的动向,只是一句话的事。 “荣先生,902房间外的监控我们会时刻关注,一旦有什么异常,我们会第一时间联系您的。” 荣显屹微微颔首:“有劳了。” 酒店经理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态度恭敬有礼:“荣先生,我们酒店有一处温泉,我们董事长说今晚只对您二位开放,还请您不要嫌弃。” 荣显屹转头看见林舒扬跃跃欲试的表情,点头接受,“那就麻烦经理带路了。” “这边请。”经理一边带路一边介绍,“我们酒店的温泉属于低温温热矿水,里面含有非常丰富的矿物质和微量元素,经常泡一泡对身体大有好处,另外我们酒店的温泉水会定期更换,不用担心卫生问题……就是这儿了,里面已经为您备好了毛巾和浴巾,有什么需要请您再联系我。” 温泉池上方稀薄的热气漂浮缭绕,池边围了一圈嫩绿的小草,看着便让人身心都放松下来。 经理贴心地关上了门,将空间全都留给了荣显屹和林舒扬。 “水温刚好,阿屹,你快下来。”林舒扬坐在温泉池中,一转头就看见荣显屹站在他身后,随后便下了水,靠坐在他身旁。 林舒扬目光落在荣显屹那对漂亮的锁骨上,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扒开荣显屹衣领时的场景,他不禁抬手抚上去。 “跟初见时一样,还是那么好看。”随即,他目光又移至荣显屹俊美无铸的脸上,感叹道:“真难以想象你是个活了一百多岁的人,说出去谁信呢?不过再过几年你还是这样,但那时候,我恐怕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荣显屹捉住锁骨上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碰了一下,“你是一块石头的样子我都见过,怎么现在还怕自己变老了?再说,我也不会一直都是这个样子,那枚平安符里的岁月之力很快就要消耗完了,到时候你别嫌弃我就好。” 林舒扬笑了笑,将话题转移开,“裴信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坐上飞机了!” 荣显屹搂着林舒扬后腰,用力往前带了带,“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想别人的事?” 肌肤贴在一起,林舒扬能感受到那比温泉水还要滚烫的皮肤,他抬眸,在荣显屹眼眸里看见明显的yu色。 “在……这里?” “放心,这里只有我们俩个,不会有别人。”荣显屹说完,便俯身吻了下来。 岸边的小草被温泉池里溢出来的水打湿,时间太久,差点溺死在那温暖的泉水中。 “嘶~膝盖疼。” 荣显屹将林舒扬fan了个身,低头在那通红的膝盖上轻轻吻了吻:“怎么不早点说,都红了。” “刚才正在兴头上……没注意,你慢下来才感觉到teng。” 荣显屹手臂挡在林舒扬后背和台阶之间,yao腹用力往前推了推,“这样可以吗?” “嗯……可以,”林舒扬眨了眨带着水汽的眼眸,低低开口要求,“你再……再kuai一点。” “好!” 因着林舒扬的话,荣显屹整个人都变得更加兴fen起来,以至于后来林舒扬那一声声破碎的“an一点”,都被耳廓旁某根兴奋的神经全部阻隔在外。 林舒扬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回的房间了,只记得是被一双有力的手臂一路抱着回去的。 睡着之前,他在心里默默发誓,以后绝对不泡温泉了,不,是绝对不跟荣显屹一起泡温泉! 荣显屹从行李箱里找出一支药膏,细细涂抹在林舒扬膝盖上。 过了许久,那原本通红的膝盖已经变得青紫,荣显屹眸中心疼之色明显,心里暗暗想着,下次应该带上一个软垫才行。 原本他们第二天的计划是要去三亚湾和白银谷的,结果林舒扬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两点半。 “醒了?”荣显屹站在窗边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我们现在去三亚湾还来得及,但白银谷恐怕只能明天再去了。” 林舒扬从床上坐起来,几秒后又一头躺了下去,看向荣显屹的眼神里透着一丝哀怨,控诉道:“我腰疼,现在哪里都不想去,只想躺着。” 荣显屹走过去,熟练地摸到他腰肌处轻重有度地按起来,“昨晚是我的错,一看见你那么勾人的模样就忍不住……” 他冷哼,直接打断后面的话,“这话你说着不觉得嘴熟,我听着都耳熟。” “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荣显屹俯下身轻轻吻了吻林舒扬眼尾,“饿不饿?碧螺虾仁怎么样?或者糖醋排骨?” “咕噜噜~” 林舒扬下意识捂住不争气的肚子,“……再加一道五香酥鱼。” “好,你先去洗漱,等你洗好,饭菜也差不多能送来。” 四十分钟后,林舒扬餍足地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还是你做的糖醋排骨比较好吃,不过这道五香酥鱼还不错,虾仁也还凑合。” “饱了吗?” “嗯!对了,司景那边什么情况?他出门了吗?” 荣显屹摇摇头,“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一直在房间,期间叫服务员送了两箱酒进去,这会儿恐怕已经烂醉如泥了。” 司景靠着这两箱酒在房间里待了整整五天,林舒扬和荣显屹的行程倒是一点一点没被他耽误。 直到第六天,司景终于坐不住,随意收拾了一下自己,便戴上口罩和墨镜拖着行李箱走出房门。 只不过他还没走出酒店大门,就被拦了下来。 “是你们?” 荣显屹直截了当地说了句:“你暂时不能离开这里。” 司景当下就冷了脸:“荣总,我想你还管不到这么宽!” 林舒扬摆摆手道:“别激动,不让你离开这里,其实是受裴信所托。” “裴信……”司景摘下墨镜,通红的眼眸紧盯着林舒扬,“他为什么这么做?” 林舒扬挑眉笑了笑,“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顺便讲个故事给你听听。” 第295章 荣显屹X林舒扬 番外八(终) 司景跟着林舒扬和荣显屹来到房间,刚坐下就拿出一颗糖放进嘴里,这几天的颓废让他的低血糖又开始隐隐作祟。 林舒扬拿了瓶矿泉水递给司景,“这里没有酸奶,你喝点水将就一下。” 看见司景摘下口罩下的脸,他忍不住在心里啧啧了两声。 不管是在屏幕里还是之前他看见的司景,都是一副轮廓深刻,阳光干净的模样,可这才几天不见,司景就像是换了张脸似的,那下巴上布满了胡茬,眼睛里也失去了光彩,整个人看起来又颓又丧。 他敢保证,这个时候他要是拍下一张照片放到网上去,恐怕司景的粉丝都认不出来。 “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司景接过水便放在了一旁,急切地追问。 荣显屹忽然把司景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拽下来,放在手里看了几眼,而后直接丢进旁边还盛着水的玻璃杯里。 司景眼中明显有了怒意,还没开口就听见荣显屹问他:“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先说说,你对冯子砚这个人了解多少?” 司景抿了抿唇,眉心微蹙,似乎有些想不明白荣显屹为什么这么问。 片刻后,他才开口:“冯子砚虽然看起来干干净净,但认识他这么多年,他骨子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他父亲在的时候就依靠他父亲,他父亲死了就只能依靠我,这些年我给他的钱不下百万,但他兜里却存不下一分钱,因为他除了爱那些奢侈品之外,还沾上了赌博。” 林舒扬点点头,“就这些?” “我所知道的就这些了。” “哦~”林舒扬跟荣显屹对视一眼,“接下来的故事就由我来说。” “司景,你跟裴信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大约半年前,我曾经不小心撞见过他和一伙毒贩打交道,只不过当时那伙人手里有枪,裴信没能抓到他们,之后那伙人就更加小心翼翼,裴信很难再搜查到他们的行踪了。” “就在你们来三亚的前半个月,裴信才终于查到那伙毒贩的线索,而这线索来自于——冯子砚。” 司景眼角一跳,“冯子砚难道还吸毒?” 林舒扬点点头:“你只说对了一半,他的毒瘾来自一个叫jack的外国人,是这个人强行让冯子砚染上了毒瘾,目的嘛,大概是为了让冯子砚离不开他。 而jack就是裴信一直在追踪的那伙毒贩的领头人,冯子砚染上毒瘾之后便一直跟jack保持着不太清白的关系,他曾威胁过裴信,如果裴信依旧对你纠缠不休的话,他就会想办法毁了裴信,当然这威胁没什么用,但冯子砚很快就换了一个说辞,这次他不打算毁了裴信,而是打算毁了你。” “冯子砚这个疯狗!”司景攥紧了手指,恨不得将冯子砚立马关进精神病院去。 “裴信这才对冯子砚的话上了心,因为那次见面,他恰好发现了冯子砚胳膊上可疑的注射痕迹,查了冯子砚之后,他跟jack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就浮出水面。 那天在广场上他碰见冯子砚,你以为他为什么会把冯子砚踹进水里?还不是因为冯子砚故技重施,又拿你来威胁他。” 林舒扬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继续说下去:“裴信他们查到了冯子砚和jack之间的关系,却很难查到jack的行踪。 冯子砚手机里虽然被安装了窃听程序,可最近一段时间却一直没有跟jack联系,不过托你的福,那天晚上冯子砚走出房间之后,立马就联系上了jack,裴信接到同事发来的消息,当天晚上就跟在冯子砚后面回了上海。” 司景听完,已经大致明白了这里面的关系,裴信回上海是为了抓jack那伙人,他一再地拒绝自己,其实为了保护自己,冯子砚没有威胁力,可冯子砚身后有一个毒贩做靠山,裴信不得不被威胁。 裴信委托林舒扬和荣显屹在这里看着他不让他回去,也是为保护他。 “可是,他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些事情告诉我?我也可以帮他,而不是像个傻子一样躲在这里,因为他的那些话像滩烂泥一样过了五天。” 荣显屹冷笑,锐利的目光扫过司景,随后又移到被丢进水杯的十字架上。 司景眉梢一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三两步走过去拿出十字架,在十字架背后发现了一个东西。 “是窃听器,冯子砚干的,不管裴信跟你说什么,他都能知道,所以裴信当然不能把计划告诉你咯。”林舒扬刚说完,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看着屏幕上“裴信”两个字,心里蓦地松了口气,看来jack那边的事情已经落幕了。 他当着司景的面接通电话,“喂,裴警官,事情都办完了?还顺利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才回道:“办完了,jack已经落网,司景他怎么样?你能帮我去看看他吗?” 林舒扬还没来得及回答,司景就一把夺走了他的手机,声音急切:“裴信,你声音不对劲,你是不是受伤了?你在哪?我现在就去找你!” “不行!你现在不能来。” “为什么?难道到了现在,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司景眼前一阵眩晕,身体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声音里带着些许绝望,“裴信,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对你说的话都是真话,我从来没骗过你,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相信我” 电话那头的裴信叹了口气,“司景,你先听我说,我不是不信你,我不让你过来是因为你现在出门可能会很危险,你先把电话给林舒扬好吗?” 林舒扬蹲下去,从司景手里抽出手机,“裴警官,你家这位大明星已经因为酗酒和低血糖晕了过去,你打算什么时候过来把人接走?我跟我先生可还有别的计划呢,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帮你看着他。” 电话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裴信说:“我现在就过去,在我过去之前,还要麻烦你们看好他,千万不要让他出酒店门。” 林舒扬看看挂断的电话,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司景,不满地嘀咕道:“这裴信会不会太夸张了点,之前是不让他回去,现在怎么连酒店门都不能出了?” “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荣显屹走过来,点开手机上的视频播放键。 视频里的人是司景,视频的内容是一段独白:“很抱歉,因为我的私人问题而占用了大家的时间,关于网上流传的那段视频,里面的人的确是我,我亲的那个人就是我喜欢的人,没错,我喜欢的人他跟我一样,是个男人。 但是请大家不要再去深究他的信息了,因为很可惜,他已经不要我了,是我一直在纠缠他,我希望他以后的生活不要因为我而被打扰,算是我恳求大家,给我留下最后的一点体面! 今天过后,我会退圈,喜欢我的粉丝们我要向你们说声对不起,很抱歉让你们失望了,真的很对不起。” 荣显屹关上手机,对林舒扬解释道:“这段视频是他在出门前才发出来的,而他说口中说的那段视频,就是那天晚上他在广场上亲了裴信的视频,不过好在视频里只能看出是司景,裴信的脸并没有露出来。” “啊这难怪裴信不让司景出门,这个时候出去,恐怕会被娱乐记者们堵个正着。” 看完视频,林舒扬对司景的看法忽然就改变了,变得有点佩服。 佩服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可惜,“司景这是直接葬送了自己的前程啊,他把这段视频发出去,以后恐怕再也无法复出,这家伙也太冲动了。” 荣显屹不以为然:“你看见的这段视频在两分钟之前就已经被删除,不过几百万的播放量,算不了什么,司景身后的公司我接触过,他们的公关能力很强,想必很快就能把这件事压下去。” 五个小时后,裴信就出现在酒店里,司景还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谢谢你们帮我照看他。” 林舒扬点头:“你来了就好。” 他说完,发现裴信唇色苍白地有些不正常,“你不会真的受伤了?” 裴信虚弱地笑了笑:“抓捕jack的时候,不小心被他打中一枪,不过伤的是皮肉,养一段时间就能好。” 这时候,司景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裴信的笑脸,他连忙起身,一把抱住裴信,声音有些颤抖:“你来了。” 裴信回抱住他,低低应了声:“嗯,我来了。” “裴信,我抱住你,就不想松手了。” “那就一直抱着,想抱多久就抱多久” 林舒扬和荣显屹默契地离开房间,顺手关上房门,将空间留给了裴信和司景。 “文潇说我们的证件明天上午就能送过来,机票也已经订好,下午五点的飞机,等到了爱尔兰那边大概是晚上七点钟,我们在那里住一晚,第二天就去领证,你觉得怎么样?” 荣显屹说完,林舒扬却没出声,他回头,林舒扬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 “裴信说,他也会做跟司景一样的梦,他俩做的这个梦该不会是因为那时候你让人把仇泗的尸体送去严府,所以诶?你做什么?” 没等林舒扬把话说完,荣显屹就直接把人拦腰扛在肩上朝着房间走去,他嗓音微沉,末尾语调却有些上扬,“他们的事比我们的事还重要?” 林舒扬趴在荣显屹肩头笑出了声:“荣显屹,你怎么什么醋都吃?” 荣显屹进了房间,把人从肩上轻轻放下来,低头在林舒扬扬起的嘴角吻了吻,“我刚才说的行程,你到底听到没有?” “听到了,你说我们坐明天下午五点的飞机,等到了爱尔兰之后在那里住一晚,第二天就去领证,我觉得”林舒扬故意拉长了语调,在荣显屹满怀期待的目光下,才弯起眉眼轻声说出最后两个字,“很好。” “那就好。” “阿屹,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什么?” “说好的求婚呢?” “你不是说,我们之间已经不需要” “谁说不需要?”林舒扬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戒指我都准备好了,要不你现在求一个我看看?” 荣显屹挑了挑眉,从自己口袋里也掏出一个小盒子,“怎么办?我也准备了戒指,用哪个求好呢?” 俩人相视一笑,随后紧紧相拥在一起。 这世上最幸运的事,莫过于,我买好戒指做好了跟你共度一生的准备。 而你, 也刚好跟我一样。 第295章 荣显屹X林舒扬 番外八(终) 司景跟着林舒扬和荣显屹来到房间,刚坐下就拿出一颗糖放进嘴里,这几天的颓废让他的低血糖又开始隐隐作祟。 林舒扬拿了瓶矿泉水递给司景,“这里没有酸奶,你喝点水将就一下。” 看见司景摘下口罩下的脸,他忍不住在心里啧啧了两声。 不管是在屏幕里还是之前他看见的司景,都是一副轮廓深刻,阳光干净的模样,可这才几天不见,司景就像是换了张脸似的,那下巴上布满了胡茬,眼睛里也失去了光彩,整个人看起来又颓又丧。 他敢保证,这个时候他要是拍下一张照片放到网上去,恐怕司景的粉丝都认不出来。 “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司景接过水便放在了一旁,急切地追问。 荣显屹忽然把司景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拽下来,放在手里看了几眼,而后直接丢进旁边还盛着水的玻璃杯里。 司景眼中明显有了怒意,还没开口就听见荣显屹问他:“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先说说,你对冯子砚这个人了解多少?” 司景抿了抿唇,眉心微蹙,似乎有些想不明白荣显屹为什么这么问。 片刻后,他才开口:“冯子砚虽然看起来干干净净,但认识他这么多年,他骨子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他父亲在的时候就依靠他父亲,他父亲死了就只能依靠我,这些年我给他的钱不下百万,但他兜里却存不下一分钱,因为他除了爱那些奢侈品之外,还沾上了赌博。” 林舒扬点点头,“就这些?” “我所知道的就这些了。” “哦~”林舒扬跟荣显屹对视一眼,“接下来的故事就由我来说。” “司景,你跟裴信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大约半年前,我曾经不小心撞见过他和一伙毒贩打交道,只不过当时那伙人手里有枪,裴信没能抓到他们,之后那伙人就更加小心翼翼,裴信很难再搜查到他们的行踪了。” “就在你们来三亚的前半个月,裴信才终于查到那伙毒贩的线索,而这线索来自于——冯子砚。” 司景眼角一跳,“冯子砚难道还吸毒?” 林舒扬点点头:“你只说对了一半,他的毒瘾来自一个叫jack的外国人,是这个人强行让冯子砚染上了毒瘾,目的嘛,大概是为了让冯子砚离不开他。 而jack就是裴信一直在追踪的那伙毒贩的领头人,冯子砚染上毒瘾之后便一直跟jack保持着不太清白的关系,他曾威胁过裴信,如果裴信依旧对你纠缠不休的话,他就会想办法毁了裴信,当然这威胁没什么用,但冯子砚很快就换了一个说辞,这次他不打算毁了裴信,而是打算毁了你。” “冯子砚这个疯狗!”司景攥紧了手指,恨不得将冯子砚立马关进精神病院去。 “裴信这才对冯子砚的话上了心,因为那次见面,他恰好发现了冯子砚胳膊上可疑的注射痕迹,查了冯子砚之后,他跟jack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就浮出水面。 那天在广场上他碰见冯子砚,你以为他为什么会把冯子砚踹进水里?还不是因为冯子砚故技重施,又拿你来威胁他。” 林舒扬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继续说下去:“裴信他们查到了冯子砚和jack之间的关系,却很难查到jack的行踪。 冯子砚手机里虽然被安装了窃听程序,可最近一段时间却一直没有跟jack联系,不过托你的福,那天晚上冯子砚走出房间之后,立马就联系上了jack,裴信接到同事发来的消息,当天晚上就跟在冯子砚后面回了上海。” 司景听完,已经大致明白了这里面的关系,裴信回上海是为了抓jack那伙人,他一再地拒绝自己,其实为了保护自己,冯子砚没有威胁力,可冯子砚身后有一个毒贩做靠山,裴信不得不被威胁。 裴信委托林舒扬和荣显屹在这里看着他不让他回去,也是为保护他。 “可是,他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些事情告诉我?我也可以帮他,而不是像个傻子一样躲在这里,因为他的那些话像滩烂泥一样过了五天。” 荣显屹冷笑,锐利的目光扫过司景,随后又移到被丢进水杯的十字架上。 司景眉梢一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三两步走过去拿出十字架,在十字架背后发现了一个东西。 “是窃听器,冯子砚干的,不管裴信跟你说什么,他都能知道,所以裴信当然不能把计划告诉你咯。”林舒扬刚说完,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看着屏幕上“裴信”两个字,心里蓦地松了口气,看来jack那边的事情已经落幕了。 他当着司景的面接通电话,“喂,裴警官,事情都办完了?还顺利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才回道:“办完了,jack已经落网,司景他怎么样?你能帮我去看看他吗?” 林舒扬还没来得及回答,司景就一把夺走了他的手机,声音急切:“裴信,你声音不对劲,你是不是受伤了?你在哪?我现在就去找你!” “不行!你现在不能来。” “为什么?难道到了现在,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司景眼前一阵眩晕,身体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声音里带着些许绝望,“裴信,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对你说的话都是真话,我从来没骗过你,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相信我” 电话那头的裴信叹了口气,“司景,你先听我说,我不是不信你,我不让你过来是因为你现在出门可能会很危险,你先把电话给林舒扬好吗?” 林舒扬蹲下去,从司景手里抽出手机,“裴警官,你家这位大明星已经因为酗酒和低血糖晕了过去,你打算什么时候过来把人接走?我跟我先生可还有别的计划呢,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帮你看着他。” 电话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裴信说:“我现在就过去,在我过去之前,还要麻烦你们看好他,千万不要让他出酒店门。” 林舒扬看看挂断的电话,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司景,不满地嘀咕道:“这裴信会不会太夸张了点,之前是不让他回去,现在怎么连酒店门都不能出了?” “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荣显屹走过来,点开手机上的视频播放键。 视频里的人是司景,视频的内容是一段独白:“很抱歉,因为我的私人问题而占用了大家的时间,关于网上流传的那段视频,里面的人的确是我,我亲的那个人就是我喜欢的人,没错,我喜欢的人他跟我一样,是个男人。 但是请大家不要再去深究他的信息了,因为很可惜,他已经不要我了,是我一直在纠缠他,我希望他以后的生活不要因为我而被打扰,算是我恳求大家,给我留下最后的一点体面! 今天过后,我会退圈,喜欢我的粉丝们我要向你们说声对不起,很抱歉让你们失望了,真的很对不起。” 荣显屹关上手机,对林舒扬解释道:“这段视频是他在出门前才发出来的,而他说口中说的那段视频,就是那天晚上他在广场上亲了裴信的视频,不过好在视频里只能看出是司景,裴信的脸并没有露出来。” “啊这难怪裴信不让司景出门,这个时候出去,恐怕会被娱乐记者们堵个正着。” 看完视频,林舒扬对司景的看法忽然就改变了,变得有点佩服。 佩服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可惜,“司景这是直接葬送了自己的前程啊,他把这段视频发出去,以后恐怕再也无法复出,这家伙也太冲动了。” 荣显屹不以为然:“你看见的这段视频在两分钟之前就已经被删除,不过几百万的播放量,算不了什么,司景身后的公司我接触过,他们的公关能力很强,想必很快就能把这件事压下去。” 五个小时后,裴信就出现在酒店里,司景还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谢谢你们帮我照看他。” 林舒扬点头:“你来了就好。” 他说完,发现裴信唇色苍白地有些不正常,“你不会真的受伤了?” 裴信虚弱地笑了笑:“抓捕jack的时候,不小心被他打中一枪,不过伤的是皮肉,养一段时间就能好。” 这时候,司景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裴信的笑脸,他连忙起身,一把抱住裴信,声音有些颤抖:“你来了。” 裴信回抱住他,低低应了声:“嗯,我来了。” “裴信,我抱住你,就不想松手了。” “那就一直抱着,想抱多久就抱多久” 林舒扬和荣显屹默契地离开房间,顺手关上房门,将空间留给了裴信和司景。 “文潇说我们的证件明天上午就能送过来,机票也已经订好,下午五点的飞机,等到了爱尔兰那边大概是晚上七点钟,我们在那里住一晚,第二天就去领证,你觉得怎么样?” 荣显屹说完,林舒扬却没出声,他回头,林舒扬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 “裴信说,他也会做跟司景一样的梦,他俩做的这个梦该不会是因为那时候你让人把仇泗的尸体送去严府,所以诶?你做什么?” 没等林舒扬把话说完,荣显屹就直接把人拦腰扛在肩上朝着房间走去,他嗓音微沉,末尾语调却有些上扬,“他们的事比我们的事还重要?” 林舒扬趴在荣显屹肩头笑出了声:“荣显屹,你怎么什么醋都吃?” 荣显屹进了房间,把人从肩上轻轻放下来,低头在林舒扬扬起的嘴角吻了吻,“我刚才说的行程,你到底听到没有?” “听到了,你说我们坐明天下午五点的飞机,等到了爱尔兰之后在那里住一晚,第二天就去领证,我觉得”林舒扬故意拉长了语调,在荣显屹满怀期待的目光下,才弯起眉眼轻声说出最后两个字,“很好。” “那就好。” “阿屹,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什么?” “说好的求婚呢?” “你不是说,我们之间已经不需要” “谁说不需要?”林舒扬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戒指我都准备好了,要不你现在求一个我看看?” 荣显屹挑了挑眉,从自己口袋里也掏出一个小盒子,“怎么办?我也准备了戒指,用哪个求好呢?” 俩人相视一笑,随后紧紧相拥在一起。 这世上最幸运的事,莫过于,我买好戒指做好了跟你共度一生的准备。 而你, 也刚好跟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