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玉经之三僚风水》 第1章 雁之殇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人生长恨长东! 这一首相见欢,出自南唐后主李煜本该掌握天下的手中。此时一首相见欢却道尽世事的无常,人生的悲凉。转眼间繁华落尽,帝王竞成囚徒。可怜一支秃笔写尽天下的悲凉凄苦,终归救不了已经姓宋的大唐。 寒来暑往,千余年后的此时此刻,这首用楷书写在宣纸上的“相见欢,”再次出现在我已浑浊的视线中。相见欢,相见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唐宋元明清转眼淹没在时间的长河中,然一曲“相见欢”便似咋日才写就的。李唐王朝千年前已灰飞烟灭 ,一句人生长恨水长东历万古犹似墨迹未干。 长江水一路南下,滋润和灌溉了两岸无数的生灵。 江水入赣支出潋江。距此一百余里有个小山村。山村葱葱郁郁,水抱山环。 相传此村始建于唐朝末年。到如今已有千年历史。 这里便是古老相传的中国风水文化第一村三僚。 曾屋在三僚村的中心,迈步向前便到了杨公祠。 “ 李煜在诗词上造诣是很高的,一首虞美人千古传诵。可叹他于治国无方,又身逢乱世,真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村东首一小酒馆里一中年男子面西而坐。“ 临了丧于宋祖之手,李煜倒是错生在帝王之家,着实可惜。” 左首一高瘦男子丢掉手中烟头,说道“凡坤,依你来说,似李煜这等亡国之君,是命运使然,还是风水祸害” 那被唤作凡坤的男子抬头望天,沉思良久。道“ 金龙,依你看呢?” 门外脚步声响处,一身材瘦弱的男子走入,此人白净面皮,长相甚是清秀。却是龙井的春临到了。 “ 依我看,是风水祸害的,头要风水二要命。” 男子在北边的凳上坐定,说道“平古,来一碗水酒 。” 这时,金龙接道“ 常言道“有福之人,方得有福之地。” 若是命薄之人,身处福旺之地,亦不能获福。” 春临道“ 李后主宽厚仁孝,好生戒杀。继位后,外奉中原不畏卑屈。内轻徭役,以实民力。南唐因此得以偏安十五年。李煜为政重仁慈、宽刑罚,每有死刑论决,莫不垂泪……” “一个满腹经纶的书生,还生就一副菩萨的心肠。” 说话间,一个四十开外的男子走入,只见他满头的白发,一脸的风尘。“乱世本该用重典,杀伐决断。你满纸的春花秋月,如何能消受得了这漫天的长刀短兵”。 众人点头称是。 凡坤抬头看向来者。问道“ 曾寻瑞,这多少日不见你了……” 原来这白发之人姓曾。 “近段时间我去了一趟福建。”曾寻瑞挨着春临坐定问道 “近来身体好。”说完从口袋取出一包烟来,逐个递上“今天的酒钱算我的”。随手将烟放在桌上,说道“抽完还有。” 金龙将手伸出,将烟放在鼻端去闻那烟卷的烟香,复又打量烟身片刻。“玉溪卷烟厂的,这包云烟是正品。”复又将手伸出,呵呵一笑道“还有没有?” 春临问道“寻瑞,是上次那个陈姓商人找你吗”。 曾寻瑞点了点头说道“ 是的 ”。 如果时间回溯到十天前的此时,曾寻瑞正斜靠在宁都汽车站的长椅上休息。他购买了宁都到漳州的车票,还要半个小时汽车将按时出发。 太阳消失在地平线的时候,曾寻瑞的身影出现在漳州汽车站到客大厅。他用了十分钟的时间穿过大厅来到汽车站广场。广场南边的临时停车道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一个男子挨着车门东张西望,满脸的急切。当曾寻瑞身影出现在广场时,男子一眼看到,举步朝这边行来“ 曾先生.这里 。” 曾寻瑞将身坐入副驾驶位,随手将安全带系上,顺手将车门关上。男子将一包烟和一瓶水递上道“曾先生,辛苦了。”曾寻瑞推辞再三,男子索性,将烟塞入曾寻瑞囊中。 “福生家出事啦”,司机五十开外,有点中年发福,一脸和气。“什么时候的事,陈老板。曾寻瑞问道。 陈姓男子答道“上个月十五,他十二岁的孙子水淹死了”。 曾寻瑞一脸严肃,点了一下头,却没将言语来回答。 车子到达云霄陈岱镇已是掌灯时分,每次到陈岱曾寻瑞都是去镇政府旁边那个宾馆落脚。这次也不例外。 曾寻瑞此次赴闽,是要前往陈岱镇竹港村北山。相传竹林七贤陈景肃死后便葬于此地。陈景肃生前曾任南恩州的知州,此山亦因前贤着名,久后人们皆唤作知州山。 东南方向传来车鸣之声。一辆黑色的轿车由远及近,停在当前。车门开处,车内走出一白发黑衣的中年男子,正是曾寻瑞。 “曾先生,阿放马上就到了。” 说话之人正是昨日到车站迎接之人。他把车钥匙放入上衣口袋,接着从下衣口袋掏出一盒烟来,递了一根给曾寻泪,自己点了一根。说道“曾先生,昨晚休息还好。招呼不周,还望见谅!” 曾寻瑞道“ 休息得很好。陈老板破费了。” 陈老板道“ 你从江西来到我们这里,车马劳顿,我理当尽地主之宜,好好款待。” 曾寻瑞笑道“ 都是老朋友,这样倒显得生分啦。 陈老板忙接道“ 不,不,人熟礼节可不能乱了 。” 曾寻瑞站立当下,脸上表情感动,心中暗暗思忖:你若真心对我,我便还你真心。 世人皆如此度量,几时又有真心对待。 唐高宗时陈元光随父领兵万余至福建平乱。后陈父卒,陈元光继位,并奏请在泉州和潮州之间开设漳州,高宗准之。故陈姓为开漳第一姓,陈元光为开漳第一人。世称“开漳圣王。” 陈姓男子为陈元光嫡传,至今己逾三十世。是颖川堂申字辈,叫做陈申蛮。其祖父和陈嘉庚同赴南洋开埠,积累百万家财。只可惜二战死于日寇流弹,至今家道己中落。 过不多时,马路上灰尘再起,一辆两轮摩托里挟着灰尘驶近。径直停在陈.曾二人身前。从车上下来一个男子,短发黑脸,外形甚是精壮。一脸胡须森然,但满口牙齿洁白整齐 “曾先生,让你久等了。” 男子一脸歉意道“ 等下吃饭的时候,我自罚酒三杯 ”。说完递过一个袋子来,说道:“你是知道我是不抽烟。这个你放在身边,将就着抽”。 原来袋中放着一整条烟卷。 曾寻瑞侧身让过,口中说道“ 我们也只是早到一柱香的工夫。这个吗,就不用了。” 男子说道“曾先生,不要客气。” 曾寻瑞口中推辞“ 陈老板,真的不用了!” 这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来,一把将袋子接过。说道“ 我先帮你收着,带在身边怎生方便。” 原来是陈申蛮。只见他打开车门,将袋子放入车内。说道“ 曾先生.阿放,这就走 ”。 行至一顿饭的光景,前方地形稍稍高起。西南方一条小河蜿蜒而过,左手边斜出一条小路,小路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一路向东。路边有个石碑,碑上刻着三个大字“知州山” 转过石碑再行,入眼一片盛开的桃花。粗略估算,该有数千株之多,一阵春风拂过,满眼的姹紫嫣红,花香入鼻,恍如置身世外。 “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耳畔歌声响起,寻声望去,原来是阿放一时情动,竞放声高歌。陈申蛮笑骂道“ 阿放,怎么了?你这歌声也不怎的,和那猪嚎倒有一拼”。阿放也不睬他,自顾自的高歌。 曾寻瑞走在林间,入眼来满树桃花舒玉蕊,一片芬芳在人间,竞为之神往啦。脑海中想起崔护的题城南庄,去年今日此门中…… 只是不知这一片花海中,崔护是否也到此一游。 须臾工夫便行出桃林,林子的尽头有一深潭,潭水清澈见底,入手却是清冷。此时三人上山已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俱觉乏力,便在潭边歇了下来。 陈申蛮寻得一块平整石块搬来,放在曾寻瑞跟前,笑着对曾寻瑞道“曾先生请歇会。” 曾寻瑞点头称是,自去寻了一块石块,并排放着。 “早些时候你说福生家发凶,是怎么回事?”曾寻瑞问道。 陈申蛮一边坐下,一边将烟卷递给曾寻瑞。道“ 去年下半年的时候,福生请了一个先生,也是你们那的,是姓廖的。那先生自称是三元.三合精通,是真真廖金精一脉家传。催丁催财无所不能。”曾寻瑞面色凝重,静静坐在那听着。 陈申蛮脸上表情悲苦。道“福生先是请他看了几处阴宅,廖姓先生也是看的真切,出入不大。福生也就信了他,于是把他请到家中,让他择日建造门楼,好茶好饭供养。不料门楼刚建成不到半月,我那小侄孙便给水淹死了 ”陈申蛮转过头来,正视着曾寻瑞道“ 福生已捎过话来,晚上他会来找你。” 曾寻瑞面露为难之色道“ 福生家宅今年三煞.阴府俱到。切忌修造.动土。你转告他先搬到老屋家去住,到明年夏至后方可动手。” 陈申蛮接道“ 晚上他会来找你,你自己跟他说去”。 曾寻瑞不语。 这时,阿放走了过来。方才他用潭水洗脸,现在水还未干。他一边走一边说“曾先生呀,我爸爸叫你去我家坐坐,吃顿便饭。下午我用摩托载你去”。曾寻瑞笑道“ 好.好,伯父身体好!”阿放道:“托你的福,我爸爸很好,能吃能喝”。 怱然从山那边传来脚步声,一只猎狗从草丛中窜将出来,朝着桃林奔去。紧接着空中传来一声枪响,枪声中夹杂着雁的悲鸣声,只见空中一只大雁径直摔下,落在桃林之中。猎狗跑将过去,将落雁叨起,复又奔回猎人身边。 “申蛮.阿放,你们也在这。这是要去那 ”。猎人大踏步走了过来。 “三叔,你在这打猎啦。”陈申蛮答道:“看上去这雁挺肥壮”。阿放这时也说道“三叔,好枪法。我和蛮叔出来走走”。 猎人六十开外,胡子都白了,但头发却是黝黑,他拎了拎亡雁道“ 该有五、六斤。”接着将眼光朝曾寻瑞这边扫来:“这位是?”陈申蛮道:“曾先生,江西三僚来的。”曾寻瑞接着话茬道"三叔您好。” 这时,空中又传来雁鸣声,沙哑而悲怆。想是与先前中枪亡雁同行的大雁,只见大雁在空中盘旋,口中哀鸣声声,竞不愿离去。三叔此时也不举枪射它,想是枪中没了子弹。猎狗朝天狂吠,正没作理会处.耳听得空中大雁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竞直朝桃林撞去,摔死在方才大雁跃落之处。众人面面相视,脸现惊鄂之色。独猎狗复又奔回桃林,将撞死之雁叨回。摇着尾巴来到猎人身边。此事太过诡异,众人半响说不出话来。 过了良久,众人才听见曾寻瑞在那边自言自语“ 世间竟真有此事,竟真有此事!”头兀自摇个不停,眼中尽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相传昔日元朝元好问曾经历此事。今日亲见亲闻,才知古人诚不欺我。此事却元来是真的。” 方才变故突然,此时众人惊魂未定,听曾寻瑞如此道来,便一起望向他。异口同声道:“此事何事,是吉是凶。” 曾寻瑞道“ 此事着实感人,与吉凶却没甚么关系!” 第2章 雁丘词 元好问生于金元之际,以文章着名。这一日山中游玩,路上遇见一猎人捕雁。其时已入深秋,众雁结伴南飞。成双成对比翼长空。 猎人张弓搭箭,半空中一雁应声而落。此雁着实命苦,随着伴侣本来是要飞往南方过冬,没曾想半路却入了黄泉。 落单的大雁悲鸣声声,旋在半空,竟不愿离去。想是猎人与他有夺爱之恨,此时仇怨之心难以言表。 耳听雁鸣声声凄惨,猎人直觉不寒而栗。半空中大雁止了惨鸣,猎人抬眼望处,只见空中孤雁收起翅膀,止住了飞行,身子便似一块石头,径直朝地上摔去。想是那大雁自知从此孤单,自此天南海北,千山万水形只影单,更有相思之苦刻骨,是以了了生趣,遂投地而亡。 猎人愣在当地半晌,脸现不忍之色,全无猎获之喜。元好问走近身来,取出若干银两来给猎人,将双雁买了过来,再寻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筑冢将双雁葬了。 自此这个地方就有了一个悲情的名字唤作雁丘山。 自此这个世界就多了一首“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依……”的词,词的名字叫《雁丘词》,作者便是元好问。 曾寻瑞娓娓道来,众人听得入了神。 阿放手忙脚乱从兜中掏出一把纸币来塞给三叔,说道“三叔,将这雁卖给我”。另一只手便去拎地上的亡雁。三叔伸手将阿放推开,喝道“就你小子钱多吗?这雁多少钱都不卖。” 阿放苦笑道“我买了是要将它葬了,咱也学回古人,立个高头大墓将他葬了。” 三叔听了一声长叹,道“我这是作孽呀,我自己都来日无多,还伤它性命,拆它姻缘。阿放啊,三叔终此一生再不去打猎了。你听三叔话,到山下去取柄锄头来,掘个坑将这苦命的鸳鸯葬了”! 脸上竟有老泪纵横,想是三叔思之愧疚至极,就差没哭出声来。 这时,曾寻瑞说道“顺便买些纸钱来,烧纸来。” 曾寻瑞本来想说“这对大雁今日遭此横祸,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是怨毒之心难平,我们便多烧些冥币给它,好叫它们到了阴间使钱开路,来世再也不要投身畜道。以平了它们的怨毒之心”。 眼前三叔老泪纵横,曾寻瑞连忙住口,心想此时若说出这种话来,那三叔连死的心都有。 “三叔,陈老板,我们到林子里寻个地方葬它们去!”曾寻瑞招呼道。 陈申蛮点头称是。 三叔道“ 你们先去,我在这看着它们,没的给我这猎狗撕没了,那罪孽更深重啦。” 此事说来可笑,大雁死于三叔之手,反过来年近古稀的三叔倒成了守灵了人,天见可怜,大雁泉下也该瞑目啦。 曾寻瑞和陈申蛮是从右边的小土墩来到林子前。左边一条山脊迎面而来。 二人来到山脊过峡处,曾寻泪从包里取出罗盘来度量方向,原来是兑龙入首。 更远处发脉龙是丁龙。两边开帐均匀有力,龙身丰满有情,竟是一处风水真龙地。若在此处点穴入葬,十余年后总应丁贵皆发,财帛丰足。 这时陈申蛮凑了过来,问道“此地怎样?曾先生。” 曾寻泪沉思片刻。想想陈申蛮平日里对自己真也不错,每逢年节总有礼来往。便跟他说了实话,“此地甚好,龙穴俱佳。晚些时候你寻个机会立个土印,每逢清明来这里烧烧纸钱。此地大贵,他日定出官贵。此事不宜太多人知晓。” 陈申蛮口中称是,脸上满是感激之情。 过了好大一会,阿放扛着个锄头回来。锄头另一头挑着个袋子,满满一袋子烧纸。陈申蛮招手示意阿放过来。阿放走到近前,将手中锄头放下,便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喘气。 陈申蛮执着锄头,将一大块草皮锄干净。再挖了一个二尺来宽,三尺来深的墓坑来。 阿放突然问道“曾先生,你看要不要择个时间入葬。” 曾寻瑞闻言,心中好笑,脸上却一本正经,道“现在将近晌午,正是吉时!我们这就把他葬了。” 阿放忽又道“只可惜没人打幡。” 众人来到三叔身边,小心翼翼将双雁“请”到坑中。再将两边松土推入坑中,使双脚将土夯实了。寻来几块石头放在上面。远远看去,一个坟冢便筑好了。 众人心情登时大好,便似欠人钱物终于还清,再不相欠。 阿放更似小姑娘似的,采来许多桃花插在冢上。临了一把火把纸钱焚在冢前,大家对着坟冢拱了拱手便离开这里。 众人回到陈岱镇已过了响午,午饭时间已过。陈申蛮作东,请大家在镇上最大的饭店吃饭。曾寻瑞本与陈申蛮约好今天到知州山帮他年迈的父亲找个生基地,不料中途突生变故。风水先生下午概不登山,也只有等明天啦。 陈申蛮也不气恼,曾寻瑞给他点的桃林那块地他非常满意,心想:若不是这样,我怕是找不到如此好的地方,真是好事多磨。午饭的时候,还悄悄塞了个红包给曾寻瑞。下午就扛着锄头偷偷到桃林立了个土印。 曾寻瑞是在下午一点半左右回到宾馆。众人执意把他送到宾馆大厅,说了一大堆客气话,也就各自散了。 曾寻瑞回到客房,放水冲了个冷水澡。洗好澡便上床休息,时间已快三点啦。 阿放是在指针指在下午四点时来的。“咚”“咚”的敲门声把曾寻瑞从睡梦中吵醒。 阿放家是在陈岱镇,董塘村。村里六成以上是姓陈的。 董塘村与大山顶村接壤,右手边便是石前村,村里多渔民。 阿放的爸爸过开年该有七十啦。年轻时是个跑船的,去过马来和新加坡,见多识广。满口闽南口音,说起官话来干涩难懂。 听到摩托的轰鸣声,阿放的父亲从客厅迎了出来。看上去比上次见面老了许多,但脚步依然轻快。 “曾先生,欢迎!吹迎!”阿放的父亲站在门口张开怀抱来迎。 曾寻泪下得车来,快步迎上,说道“陈叔,转眼两年未见,陈叔风采依旧!”宾主寒喧几句,便牵着手走进厅中,来到茶几前坐下。 “阿放呀,你去三楼左手边第二个房间第三个抽屈里将我的水仙取来,我要用它来招待贵客”。 “好嘞” 阿放应道“曾先生,不是你来,我爸还不舍呢。” 曾寻泪心下感动,嘴上忙道“我们都是老熟人,不是贵客。凡事从简才是”, 水仙茶原产福建漳平、建阳一带,汤色橙黄、香如兰花、滋味醇厚回甘,素以漳平手工水仙为佳,刘氏手工水仙更是茶中极品。 只一会工夫阿放便从楼上取了茶来,陈叔从盒中取出一块茶来,揭开包在上面的锡纸,便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便是站在大门口也是闻得到。 “阿放,你骑车去大山顶龙泉井取一大瓶泉水来,水仙须用此水才能品出真味,且水需用柴火灶烧开才为上。” 阿放应道“ 我这就去,两位稍等片刻。”门外摩托车轰鸣声响处,阿放一骑绝尘而去。 “陈叔,上午我同申蛮,阿放去知州山探山寻地,遇到一件事情。”接着一五一十的将上午之事说与陈叔知道。陈叔惊讶异常,并不十分相信,但从曾寻瑞口中说出,又不得不信。 “真有此事?我活了七十年了,别说见过,听也没听过”,陈叔说道“我那兄弟成日里上山打猎,下水摸鱼,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飞禽走兽性命。真是罪过呀,罪过!” 陈叔虽未亲眼目睹,但听曾寻泪描述也觉此事之惨烈,绝非三言二语所能说尽,不觉心中恻隐之心顿起。并对曾寻泪诸人掘地葬雁大加赞赏,称这是行了一件功德之举,当获福报。说到三叔立言从今往后,再不打猎时陈叔大喜“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我把你请到家中,是有件事要托付于你。” 陈叔转过话题,正色道“ 你看我,年近古稀,在世时日已无多。我想在知州山.大山顶附近找个风水稍好的地方,筑个生基,此事就要劳烦曾先生啦!” 曾寻瑞早就料到此间相邀便为此事而来,道“陈叔,我会尽力的。” 第3章 祈福 三叔午间去打猎,转了半天,也没啥收获。临了想回家时,不期竟猎得一雁,正自满心欢喜,不料同行之雁竞自绝,追随同伴而去。 扁毛畜牲虽不能言语,然其行足见大雁生时的怨恨与悲伤。想到万物皆有灵,自己这么多年来不知害了多少生灵性命,不由得竟流出冷汗来。 三叔自陈岱和众人别过,便自回家去了。他家在岱东,步行一会便到得。 他家房子不大,是座平房,连着厨房只五六间。里面住的人丁更少,就他和老伴。算上猎狗也就三口,让人总觉有些清冷。 三叔本来是有个儿子,早年间出海到今天都没回来,不知是去见了龙王,还是去那里发达了竟不愿回家。 留下个六岁的男娃儿也随他娘改嫁了。二女儿嫁到潮州那边,家境也不是很好。每到过年过节的时候才回娘家看看。 “吃过饭没有,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家。饭菜在锅里热着。” 三叔走进院子的时候,老伴正在屋檐下晒太阳, 三叔答道“ 吃过啦!今天阿蛮请客。”说罢将猎枪挂在墙上,转身来到桌前,往茶壶中续了点茶叶,再将开水瓶提来往壶里注水。一个人就这样喝起茶来。 “老头子,今天怎么空着手呀”老伴笑问。 “唉!”三叔长叹一声。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过了良久,等心情平静下来,才慢慢将事情的始末说与老伴知道。 老伴听完连脸色都变了。哆嗦着道“真的吗?你这是造孽呀?老头子。这样不行,我要到妈祖那烧炷香去”。说罢从身上掏出一把钱来递给三叔“你快给江西来的先生送点钱过去,大雁因你才没的,它的丧事肯定是我们来办。你就跟他说,咱家经济不好,要他别嫌少。” 说罢便急匆匆朝村东头的妈祖庙去了。 三叔却不着急,自顾自的喝了一会茶。坐在厅中发了一会呆。复又起身走到屋檐下踱步。末了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快步走回客厅,从墙上取下猎枪,拿在手上端详良久,脸上又现犹豫之色。最后还是拎着猎枪来到院中石碾旁,闭上眼睛,抡起猎枪用力的砸在石碾上。“啪”的一声,木制的枪托登时裂成数块,枪管也弯曲。眼看着是不能用了。 三叔随手将废枪扔在地上,再用脚去踩,口中发出“哈哈”大笑,笑声中殊无半 分笑意,便似哭泣一般,却有悲意! 三叔是步行去董塘的。岱东到董塘不远,就五六里地。三叔常年行猎,奔走于山林之间,脚力甚健,五六里地半个时辰便到。 曾寻瑞坐在西席,正对大门。三叔一走进来便被他看见。忙停下筷子,站起身来,“三叔来了,三叔吃饭!” 众人听言,皆放下手中筷子朝大门望来,只见三叔手中拎着瓶酒,正自从大门外行来。陈叔招呼道“阿隆,来了!快来吃饭”。便着人添了碗筷来。 席间还有阿放的老婆,陈叔的老伴俱都热情招呼。 三叔也不客气,径再走到席前,在北首的位上坐下。 这时阿放嘿嘿一笑,说道“叔啊,你这酒是带来喝的吗”?三叔笑骂道“就你小子眼尖,不是喝的,难道是看的。来,你把盖开开”。说完,将酒瓶递给阿放。阿放伸手接过,抬眼看,见瓶身写着三个大字“竹叶青”。不由叫道“好酒,二十年的竹叶青。”说罢,用手将瓶盖揭去,用力将瓶中木塞拔出,一股醇厚的酒香登时在大厅中弥漫开来。 曾寻瑞向来不喜饮酒。只要是酒,他就算是喝这么一点点,也是立马面红耳赤。阿放,陈叔知他习性,是以从来不用酒水来款待。只管他好茶即可。众人将这些情由讲与三叔明白,三叔也就不再劝曾寻瑞饮酒啦! 席间三叔忽然唤了陈叔,两人一并离席,来到无人处似是有事相商。良久才回到席上。 席间众人相谈甚欢。阿放和三叔两人酒杯来酒杯去,很快一瓶竹叶青就见底了。三叔看上去一丝醉意都没有,阿放却是一脸涨红,便连舌头都大了。 两个女人都离了席,三个小孩吃完饭都去写作业去啦。 漳平水仙确是好茶,入口醇香,入肺清凉,曾寻瑞和陈叔二人对饮,从下午喝到现在,也记不起喝了多少杯,只记得厕所跑了七八趟。席上二人都只是吃菜,饭是怎么都咽不下去。 一顿饭吃了足有一个半时辰。众人离席来到茶几前,下午阿放去大山顶装的一大瓶水只剩一半啦,今天够不够喝都是个问题? 陈叔又往茶壶里注水。一提水壶轻飘飘的,没多少水。便叫“翠莲,烧点开水来。”原来,阿放的媳妇名字叫翠莲,姓付,是宁化嫁过来的。已为陈家生了五个小孩,老大.老二在县城云霄寄读。 坐在曾寻瑞身边的三叔突然站起身来,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握着一个红包,只见他恭恭敬敬的来到曾寻瑞跟前,却将眼神看向陈叔, 陈叔会意,说道“曾先生,阿隆说,他今天上午害了两只大雁,是你去找的地方葬了大雁。大雁是阿隆害死的,大雁的丧事就该阿隆负责,这是天经地义,酬金就应该由阿隆来付。” 三叔听了陈叔吾词,毕恭毕敬地将红包奉上。 曾寻瑞一听直觉好笑,觉得天下荒唐之事莫过于此。阿隆是猎人,不去打猎难道去打人吗?那两只大雁命苦,折在阿隆手上,难道要把阿隆推出去斩了才合法度。退一万步讲,大雁就算今曰不死,难道从今以后便得永生。也不知那一日便丧命另外一个猎人之手,成为他人的盘中之餐。 眼见世人如此良善,那于众生却是一件好事! 曾寻瑞大方接过红包。将红包拆开,将红纸收于囊中。然后将钱币还给三叔。正色道“红包我收了,这点钱是我给你老人家买点吃的”。 曾寻瑞满脸严肃之色,嘴角却带着浅浅的笑意。 三叔呆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众人用赞许的眼光看向曾寻瑞,觉得此事如此处理,最叫人服气! 这时,陈叔出来打圆场,将钱币分成两半,一半交给曾寻瑞,一半还给三叔。“ 一点不收是不成的,这样好了 ”。 曾寻瑞从中取了张拾元纸币收起。说道“ 那就这样 ”。说罢离席而去…… 第4章 天玉经 曾寻瑞娓娓道来,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这时凡坤问道“第二天,你去知州山没有。” 曾寻瑞道“当天晚上,陈申蛮开车到阿放家来接我,同行的还有陈福生。” 这时金龙问道“就是那个儿子被水淹死的福生?” 曾寻瑞点头称是。春临开口笑道“这下可好了,福未生,祸先生。” “那就应该叫陈祸生啦”金龙接着道。 大家听了,竟自哈哈笑了起来。 此时夕阳已经落山,天色渐渐暗下来。 曾寻瑞付了酒钱,众人就此散了。 吃过晚饭,曾寻瑞在马路上散起步来。 “曾寻瑞,吃了饭没有?” 迎面曾雷金走了过来,问道“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到家,刚从福建回来。”曾寻瑞问道“你这是要上哪去,雷金。” 曾雷军道“我这是要去宪清家,听他说那杨公的传奇。寻瑞,你也没什么事,一起去喝杯茶!” 曾宪清家在三僚村横坑组,距此也就十几分鈡的脚程。 曾宪清在村子里是那种比较有名气,有威望的人。七十出头,年轻时在福建三明、建阳一带帮人看风水。 如今年岁大了,就在家中将养身体,村里年轻人都爱去他家,听他讲述昔日杨公行走江湖的故事! 于是二人结伴而行,一起来到曾宪清家中。 “雷金,寻瑞,来了,吃饭没有?”二人来到宪清家时,宪清正坐在屋檐下剔牙。见二人走进院来,便起身相迎,将二人迎入厅中。 “都吃过啦!”二人答道。 三人在厅中圆桌前坐下。宪清将茶壶的水加满,给每人倒了一杯。笑问“寻瑞,近段时间有没有出去走动走动啊。“两家虽离的不远,但平时没事很少来往。是以寻瑞刚从福建回来宪清并不知晓。 曾寻瑞道“近段时间去漳州云霄转了转。” 说完从身上取出两包红塔山递给宪清。宪清推辞良久,见曾寻泪心意真诚,也就收下了。 宪清问“是帮人做了,还是看了。” 曾寻瑞道“看了好几家,有些说要做,有些想要修。只是上半年都没啥吉日,我择的日都是下半年秋后。” 曾宪清点头道“ 哦,好啊!都是你们年轻人世界了。我是老了,不行啦。” 曾寻瑞接道“清叔春秋正旺,老当益壮!” 曾宪清从身上掏出烟来,给曾寻瑞递了一支。雷金是不抽烟的,所以宪清没请他的烟。 曾宪清将烟点燃,问道“雷金,上次我们说到那里了。” 活脱脱一副说书人的样子。 雷金答道“清叔,您说到黄巢起兵乱唐,杨公带着天玉经……” 这一条小道从山那边曲折而来,想是刚下过雨的缘故,路上 泥泞之极,落脚处皆为泥浆所污。路边怪石嶙峋,若是晚上去看便似恶鬼般立在道旁,等在那里要吞食路过的行人。 杨筠松是申末时分到这里的。他从长安一路行来,跋山涉水,也记不起走了多少时辰。 这里是昆仑山脉岷山地界,四周尽是巍峨大山,总少见村庄农舍。眼看着天色将暗,看来今日是又要露宿山野。 杨筠松心中苦笑。索性在道旁寻一干净地方坐下歇息。心想“这附近恐怕是没有人家的,行多几里,也是枉然,没的把个鞋袜弄脏弄湿总不划算。好歹明天寻个干净地方再走。 眼见四周群山环绕,既奇,且秀,更兼险峻。忍不住从包裹中取出罗盘来要考量一番。 打开包袱,首先看到的是用草纸包着的二张炊饼,一身换洗的衣裳。罗盘是夹在中间,一本手抄的书本放在罗盘正面。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都瞧不清楚。书皮上那三个大字倒看的真切。 “天玉经” 这时,小道的尽头传来“得、得”的马蹄声。杨筠松忙将包袱掩起,疾步跑到路边怪石丛中将身藏好。 抬眼处,只见二骑疾驰而来。马上乘客剽悍。一身黑色劲装,暮色中看不清楚相貌。 等到二骑远去,杨筠松才从乱石丛中立起身来。也没再回到小道上,转身走进路边林子深处寻那过夜的地方。 林子深处却是另一番景象。遍地绿草茵茵,一些不知名的花儿遍地开着,树上还挂着许多果实。只是不知能不能摘来充饥。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四周天地一片漆黑。黑夜笼罩的深山老林自是恐怖之极。 杨筠松常年四处流浪,这种情形他是见得多了。他随便拣个地方坐下。方才刚下过大雨,地上还有些积水,看来是要坐等天明啦。 杨筠松是窦州人,自小天赋异能。释、道、儒三教皆通。懂长生之道,通变化之能。能降魔擒妖,呼山唤水。 尤以风水之术独步天下,可与王禅鬼谷比肩。 他本为僖宗朝钦天国师。唐室无道,国运已衰。黄巢起兵乱唐,天下刀兵四起,民不聊生。 杨筠松知是天意使然,从来便是兴衰轮回,人力怎能相抗。是以也不与黄巢争斗。独自离开长安,游历起天下来。 杨筠松生的是菩萨心肠,自小便慈悲。无论浪迹天涯何处,看到世人贫穷困苦,总是要救上一救。他堪天舆地,积累了无数功德,后世都称他为“救贫”仙师! 黑暗中,杨筠松盘脚坐在草地上。他将右手五指平伸,指尖指天,大拇指掐无名指,正是道家驱魔手诀。 听他鼻息平缓,转眼间竟已入定,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子里忽起一股阴风。径直朝杨筠松刮了过来,待到近前,忽又转了风向,绕开杨筠松朝林子深处而去。 入定中杨筠松已有警觉。待他睁开眼来,四下里一片漆黑,也没什么变化。 他回首看向林子深处。不知何时,林子深处竟有一盏灯火亮起。灯火碧绿,也不知是用什么油点燃。 杨筠松自知其中古怪。 天地之间,人、魔各有其道,各行其是,无故最好不要招惹。正欲闭目入定,又见林子深处似有灯笼浮动,朝着这边而来。 杨筠松长身而立,站在那静观灯笼动静。 果不其然,那灯笼影影绰绰朝这边而来,到得近前一看,执着灯笼的是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女童,身旁站着一个须眉皆白的老人,想来是女童的爷爷。 老人作个揖说道“这林子夜深露寒,保不定来个豺狼野兽什么的。公子如若不嫌,不如到舍下休息一宿,天亮再去赶路如何。” 杨筠松知这其中有古怪。但见这一老一少诚意相邀,心中豪气顿生,就不管他是神是魔,总得会他一会。 杨筠松还了一揖,说道“那就打扰老丈了!” 说罢使举步随那老人而去。 第5章 供养 杨筠松随着老者朝林子深处行去,女童提着竹笼在前照明。 不大一会,便就倒了。老者将杨筠松迎入舍中。搬来一把有扶手的椅子请他坐了。然后将灯笼挂在墙上,取出火石来将桌上火烛一并点亮。 杨筠松四下打量。房子是用木料制成的。大部隼卯工艺制成,小巧而精致,称作小舍再合适不过。 房中也没什么摆设,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靠墙有一张床。 一进房中,杨筠松便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入得鼻来。他贵为大唐国师,长年出入皇家大院,自知这种香味是檀香木独有的。稍一思忖,便想到这房子是檀香木建造的。 过不多时,女童提着个食盒进来。径直走到桌前,揭开盒盖,从盒里取出三碟小菜,一碗米饭,一壶清酒来。然后怯生生的小声说道“公子,请吃点饭。” 女童也没等杨筠松搭腔,一溜小跑回到隔壁房中。 杨筠松走到近前,只见桌上摆放着一碟花生米,一碟青椒炒肉,一碟青瓜焖鸡丁。尽管是家常小菜,但色香俱佳。杨筠松自从离开长安,每日里半饥半饱,常常是一个炊饼管一天。此时小菜尚有热气冒出,也没想太多,先吃饱再说。 杨筠松吃完饭,将碗碟筷子收回盒中。 这时老者端着个脸盆进来,盆中装满热水。老者将脸盆放在桌上,再将搭在肩上的毛巾放入盆中,说道“公子,洗刷一下便睡了。”说完提着食盒便走。走到门口时,还不忘把门带上。 杨筠松这一宿好睡,直至上午辰时才醒转。 那个食盒又摆放在桌子上。桌上一张字条,用食盒压在桌上。 杨筠松起身,将那字条取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公子,盒内有些粗淡早点,请公子将就着吃。隔壁灶间火炉上有温水可供洗刷。午饭在炉灶第二格暖着,你自去取来食用。老朽去到集上买些应用之物,很快就回!”字是用小楷写就的,笔迹清秀,笔法严谨,是一笔好字。 杨筠松食用过早点。再从身上取出一锭银子,和碗碟一并放入食盘中。提过自己的行囊,杨筠松便要离开这里。 此时天色晴朗,万里无云。只见这小舍原来是座落在一株古榕树下,古榕树数人连臂也圈不过来。树冠便似华盖一般遮顶小舍,风雪也就不会落到小舍上去。 小舍正中门上挂着一幅画,纸色苍老,画中一个长发女子正在梳头,只能看到半边脸。心想“看那老丈年已逾百,却还这么风雅!” 杨筠松闭目思忖,良久。只见他伸手入怀,取出张红纸来放在小舍不显眼处。这才转身离开这里。 杨筠松并未回到小道上去,而是转身走进大山更深处。杨筠松并不喜人世繁华,每到一个地方他总往深山老林,人迹罕见的丛山峻岭中去实现属于他的人生价值。 一路行来,山势渐行渐陡。到得后来,需手脚并用才能攀将上去。 杨筠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登上这座山来。 两山井峙的当头出现一块平原之地,放眼望去, 足有几里之大。一条小道当中穿过。这万山之中,山中有山,山中又有平原。若未寻到上山之路,那便只好徒手攀登。 有平原便会有人家。果见一片梯田层叠间有人影浮动,对面山脚下也有炊烟升起。杨筠松休息片刻,举步便向小路走了过去。 忽听身后脚步声起。回头看去,只见小道那边奔过来一群人。当先四人抬着一顶轿子,八足便似未落地般疾驰过来,奔跑虽快,但轿子平稳得很。轿子后面跟着十余名彪形大汉,短打装扮,身上都携带各种刀刃。 杨筠松走在路上,眼见这种情形,知有大事要发生。当下是避无可避,赶紧将身让在道旁。那干人众也未理睬他,只当他是当地的山民正好路过此地。 对面路上忽奔出两骑来,直迎着这边过去的那些人。很快两拨人便汇到一处,都止住了脚步。 轿子停处,轿中走出一人。大约三十来岁,一脸的英气。身着一袭白袍。白袍如雪,如雪的白袍上却绣着一朵正在燃烧的火熖。 杨筠松发现,这些奔跑的大汉所穿衣服都绣有火焰的图案。 马上乘客也跳下马来,看装扮便是扬筠松昨日遇见之人,只见他走到白袍人身前,拱手道“在下是当今大齐文宣武皇帝座下南刀王帐前信使,特来拜见大悲明王!” 原来白袍人是明教的大悲明王。 大悲明王拱手还礼,说道“原来是孟刀王的特使,久仰了” 信使又道“我奉南刀王之命,特来转交一封书信。” 信使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恭恭敬敬递了过去。 大悲明王接过书信,转身回到轿中。良久,明王复又从轿中行出,手中也拿着一封书信。 明王缓步走到信使身前,将书信交给信使。 “刀王的书信我已看过。我回复了一封书信。上面讲的很清楚。刀王现在好。” 原来早年间明王闯荡江湖,与刀王有过一面之缘。刀王是岭南人,为大齐五虎将之南刀王,为人豪爽,有万夫不敌之勇。明王也很钦佩,平日里,经常有书信往来。 信使伸手接过书信,道“刀王他很好。” 明王出口相邀“信使一路辛苦了。光明顶距此不远。信使能否赏光,到光明顶去喝一杯。” 信使忙接道“多谢明王。卑职还有公务在身,不敢停留,”说完又是拱手,又是作揖。一脸的诚惶诚恐。 转眼间,小路上众人走的干干净净,又恢复了先前的安宁。 等众人走远了,杨筠松才从藏身之处走出。顺着梯田的水渠,他来到山脚下。 山脚下一幢房子,占地百余方,共有房间五六间。屋后一大片竹林。 杨筠松根据太阳现在的位置,推测出此宅应该立的是巽山。此宅对方空陷,地势低落,出的便是兑口。再看坤方也是低陷,不由得摇起头来。 这时,房中走出一男子来。男子面容憔悴,见房前空地上站着个陌生人,便发言相问“兄弟,你是?” 杨筠松答道“我是游方的风水先生。我来问你,你这房子建好已有多少年了?” 男子半信半疑,答道“快二十年了。” 杨筠松又道“你住进来后就药碗不停的!” 男子惊道“你怎么知道。” 杨筠松又道“你现在没有男丁,次次生的都是女娃。” 男子更精。忙将杨筠松迎入屋内。连忙叫他老婆烧水煮饭,很快,一壶热茶便端上桌来。 原来这男子姓尹,是个山民。平日里以耕种为生,偶尔也去打猎。乡下地方,日子也过的去。二十岁那年他盖了这座房子 ,也成亲了。谁知从那以后他就一病不起,每日是汤药不断。现在四十大几啦,膝下尚无男孩。大女儿都二十出头了。父老乡亲都劝他寻个风水先生看看,这荒山野岭又上哪去找。若到城里去请,只怕又花不起这个钱。 现在是家徒四壁了。 杨筠松知他家境不好,生计都有困难。便道“尹兄弟,你这阳宅只要筑一围墙,避开前方崩破水口即可。管我两餐一宿便算作酬金。” 尹姓男子听了。忙叫他老婆去寻那下蛋的母鸡宰了来款待杨筠松。 吃过午饭,杨筠松从包裹中取出罗盘来。并叫屋主寻来红线并几根桩子使用。 杨筠松仔细测定围墙位置,并在正北方留一门以供出入。用事日课选用在十日后则日,此日可催丁财。用时日课选用清早卯时,此时大旺男主。并立桩牵线以作标志。一通忙活下来,太阳又下山了。 第6章 难却 一天又过去了。 太阳下山了。 夜幕又笼罩大地。世间万物皆投入黑暗的怀抱。 在黑暗的怀抱里,美与丑都一样,因为看不见。 在黑暗的怀抱里,悲伤和幸福总能让人感受到。 但凡幸福的人,总喜欢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春风满面的走在大街上。 但凡悲伤的人,总是在凄风冷雨中一个人躲在偏僻的角落里,偷偷的哭泣。 悲伤从来就不是件很光彩的事。 繁星挂满天空 。 林子深处,古榕树下,用檀香木砌成的房子里又亮起灯来。 老者就坐在有扶手的椅子上。桌面上放着杨筠松留下的那锭银子。食盒却不见了。 此时的房中有两个人,还有一个人坐在杨筠松休息过的床沿上。 烛光下只见此人长发披肩,眉目便似用笔墨描出来的一样。正是门上所画之人的模样。 老者一脸悲愤之色,眼睛里却透着恐惧的神情。只听他咬牙切齿的道“就算是魂飞魄散,老夫今晚也要跟他斗上一斗。” 床边女子轻轻的说道“那魔道行如此高深,父亲你就让我从了他。” 话音平淡,听不出是喜是忧来。 老者走近床边,伸出手来抚摸女子长发。满脸慈祥父亲的表情。“小却,都是为父没用,不能护你周全。”老者斩钉截铁的道“待会我与老魔周旋。你便寻个机会,能逃便逃!” 老者仰头长啸! “老夫生时何等威风。没曾想做鬼却不得安生!” 距此一百多年前唐代宗宝应元年,慕容铭因年老体衰死于长安高阳原。慕容铭,字曦皓,鲜卑人。唐朝名将,骁勇善战,有霸王之勇。唐代宗了其心愿,将其葬于昆仑山脉之氓山之中。 老者便是慕容铭。 慕容铭生前经常到氓山游玩,人前常说死后若能葬于岷山则此生无憾,唐代宗成全了他的心愿。并在山脚大榕树下用檀香木建房,供看墓人居住。转眼百年,看墓人早已亡故。这时大唐国运已衰,就没人再理了。 氓山为昆仑山横断山脉。山势走向自西向东,尽收兑震先后天气。后天震 ,先天离。震木生离火。后天兑,先天坎,兑金生坎水。天地相生。故葬于此地,能免轮回之苦。却宜修仙。 慕容铭求百年后葬身此山,并不是贪图此山风景。却是想了轮回之苦,鬼仙成圣。其时历百年而小有成效。 床沿女子姓柔,名难却。生前是当地大户人家的小姐。因情枉死,冤魂飘到此地。慕容铭怜其情深命苦,便认作女儿,一同在氓山之中修行。 不料,上个月北氓山千年鬼王经过此地,看到柔难却貌美,便要纳来作妾。慕容铭自是不允,鬼王仗着势大,言明今夜要来抢亲。 昨夜慕容铭乘着凊风经过树林,离杨筠松身周数丈风竟不能行。知此人是世间得道之人。便化作生前相貌相邀留宿。本想说明情由,请他相助,柔难却坚决不允。说阳间之人,岂可与阴间之鬼相斗,请他相助岂不是害他性命。 到了白天,慕容铭不便与杨筠松相见。便早早将早点做好。留下书信,说上街购买应用之物去了。 静夜中,林子里风平浪静。远处传来几声未宿候鸟的鸣叫,像是在寻找同伴。天空繁星点点,月亮在众星的簇拥下朝着西方而去。 夜已深了。 天空中忽一块乌云飘来遮住明月,失去月华的大地登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不知从哪里起的一阵阴风,吹得树林东倒西歪,犹如群魔起舞。阴风径直朝老榕树扑去,榕树势大,便多大风来,它也伸手拦下。 阴风凛冽中,一乘轿子从风中飘来,落下榕树前。紧接着四周响起丝竹管弦吹奏之声,曲意甚是欢快,倒像是迎亲的曲子。只是在这黑如漆墨,阴风阵阵的深山老林响起,那是叫人听了直觉毛骨悚然。 榕树下,檀香屋的小门打开了。门开处,一个金袍金甲,头戴亮银盔,手执溜金长枪的人走了出来,立在当前。 此时房前空地上已立着二十多个看不清容貌的鬼影。有抬轿的,有吹吹打打的。余下众鬼皆手捧礼盒,像是来送彩礼的。 这时,当中一个身披婚庆礼服的鬼怪走了出来。 “慕容老岳丈,小婿有礼了!” 右手挥出,丝管之声登时止住。 慕容明先以礼待之。回了一辑。道“氓山大仙光临寒舍,寒舍蓬荜生辉!” 氓山鬼王道“那日小婿途经贵地,得与令媛惊鸿一瞥,自此相思入骨,茶饭不思。还望岳丈成全。”说罢示意众鬼将礼物送上。 慕容铭道“ 小女待字闺中,年岁尚幼。尚未到成婚年龄。只怕是无法成全,” 说罢,脸色登时寒起。 鬼王也不恼他。说道“将军若是成全了我。我可助你修行,保你平安。从此再无人敢来骚扰你。” 只是称呼变了,改称将军。 慕容铭道“只怕是我这女儿跟了你,从此便入十八层地狱,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原来鬼王残忍好杀。每每娶得新人回来,先是纵情玩弄。日后玩的腻了,便会当成食物吃了。若是嫁给他,那是倒八辈子霉了! 鬼王没有说话。 只见他左手一挥,一股大力立即向慕容铭当胸击去。 慕容铭长枪当胸。“铮”的一声响,那力道击在枪身上,顿时散去。慕容铭也“蹭·蹭·蹭”连退三步这才止住身形。 慕容铭昔日大唐名将。工于布阵,长于武功。生平罕逢对手。此时与千年老妖对阵,也毫无惧色。 岷山鬼王“咦”的一声,手中多出一柄长剑来。虚空朝慕容铭劈去。慕容铭见状,将长枪舞起,护住周身上下。剑芒一触枪影便即散去,发出“啪啪”之声。 岷山鬼王将剑祭在半空,长剑在空中便似陀螺般转起圈来,幻化出无数剑影朝慕容铭奔去。 慕容铭将枪舞得水泄不通。长剑甫一接触,便被枪影拔开,转瞬不见。只是这样舞枪尤耗体力,鬼王剑影似无穷尽,时间一久,慕容铭自当落败。 慕容铭知岷山鬼王未使厉害手段对付自己。自己现在是人家砧板上的肉,想什么时候切便什么时候切。 看来这鬼是做不成的了。须得瞅准时机,拼个魂飞魄散,也要击他个身受重伤。好教难却逃出生天。 想到这里,慕容铭咬紧牙关。长枪脱手飞出,直朝鬼王当胸扎去。 场上变化须臾。鬼王也未想到慕容铭出此狠着。长枪转瞬即到,已无可避让时,探手将身旁一鬼提将过来,护在身前。 “嗤”长枪将那鬼扎了个透心凉后力兀自未尽,还将鬼王撞退数步。 鬼王的利剑没了长枪招架,径自往慕容铭当胸疾射而来。 慕容铭所披金甲大有来头。乃是太宗皇帝用天外陨石打造的,坚不可破,且有避邪降魔之功。 当年代宗许它陪葬,现在是派上用场了。 没有枪影护体,长剑虽不能洞穿慕容铭身体。但剑上力道太大,直接将他撞飞出去,落在榕树之下,半晌也不见他爬起来。 第7章 天玉经: 之震雷 “爹……” 从房中抢出两人来,正是柔难却和那女童。柔难却扶起慕容铭。只见慕容铭气若游丝,口,鼻之中都冒出血来,眼看着不能活了。女童执着他的手大声呼喊“爷爷,爷爷。” 慕容铭此时己不能言语了。 岷山鬼王走近身来。此时亲还未成,自己倒先把岳父斩了,总觉得心虚。便伸手来扶柔难却。“夫人,先起来…… ” “把你的手拿开。”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鬼王抬头望去,只见榕树后转出一个青年书生。 青年书生中等个子。一袭青衣破旧,衣上污迹斑斑。头上扎着书生巾,面容清秀,眉目间尽是风尘之意。看两鬓一片霜白。来人正是杨筠松。 杨筠松原是宿在尹姓男子家中。尹姓男子真心款待,将家中生蛋的母鸡也宰了,凑得几枚鸡蛋来,还往邻居家借了点猪肉。一桌晚饭倒也张罗的丰盛。 吃过晚饭,女主端来热水供杨筠松洗脸.洗脚使用。待到入房休息,已是晚上戌时末。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杨筠松从梦中惊醒。 昨晚老者相邀留宿,杨筠松便料到此间有事发生。老者也不是常人。 他留下的那张红纸是有灵性的,此间若生事端,他那里立时就能感应。 杨筠松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也没向主人告别。提着包裹便走了…… 杨筠松行到柔难却身边,见到慕容明眼下情况危急,便叫女童回房取了一碗水来,伸手入怀取出一枚药丸来交与柔难却,道“姑娘,快把这丸药给你父亲服下。” 杨筠松这才转过身来,冷冷地对氓山鬼王说道“等我把这边的事忙完,等会再来会你。”左手衣?在身前一挥,便似画出一条线来。 氓山鬼王只觉对方衣袂拂过之处,便有一股力道排山倒海朝自己攻来,登时连退几步才稳住身形。心中不由得一惊,知是遇上高手。 杨筠松抱起慕容,转头对二女说“你们先回家去。”走到屋前,看了一眼门上美人。又看了一眼柔难却。 门外众鬼大呼小叫,说话间便似要攻上来。 杨筠松走了出来。 杨筠松站在大门之前,冷冷的看着他们。 岷山鬼王在对面一拱手道“阁下怎生称呼?” 杨筠松淡淡道“鄙人是个游方的浪子,无名无姓!” 岷山鬼王又道“你是游方的浪子也好,是个教书的书生也好。终归是尘世中人。今日我与慕容相争,总是阴世之事。我知道你有些手段,但事不关你,我劝你还是早早离开。” 看杨筠松刚才动作,便知此人不是等闲之辈。是以不用言语冲撞他。 杨筠松性情平和,并不喜斗。岷山鬼王说的也有道理。自己一个阳世之人去打抱阴世不平之事,总是打破了三界的平衡。况且,欺男霸女,恃强凌弱之事遍地都是,自有因果报应。 岷山鬼王见他沉吟不语,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便招呼群鬼,要入屋去掳柔难却。 “且慢”杨筠松忽道“鬼王您是不知。慕容于我有二饭之恩,一宿之情。昔日韩信得一饭之恩都以千金相谢。今日一宿二饭之恩自当报以万金。可我身上那有那么多银两。说不得,只有保他们今夜性命。鬼王请回,明日再来!”说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时,屋中传来一个声音,弱弱地道“公子走时不是留下银子啦!” 杨筠松笑道“银子能充饥吗?” 岷山鬼王见此情形,知今日之事不能善终。一场争斗在所难免。但见杨筠松只得一人,己方却有二十多鬼,自不惧他。 杨筠松又从怀中取出一张红纸来,纸上既无文字也无铭记。只见他随随便便往门上一贴,檀香屋登时生出一股紫气,转眼间将房子笼罩起来。 氓山鬼王不再啰嗦,又将长剑祭起。剑影起处,只见无数剑芒朝着杨筠松攻去。剑芒来势迅如奔雷,转眼即到。 杨筠松还是方才作为,只见右手虚空划过,剑芒就穿不过来,便似投到一堵墙上,落在杨筠松身周。 氓山鬼王见状大喝一声,身子突然拔高,足有十几丈,青面獠牙,一脚朝杨筠松踩下,一脚朝檀香小屋踢去。若被踩中踢上,杨筠松和小屋那便完了。 这时,杨筠松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来,正是天玉经。只见他左手持经,右手朝东方天空指去。口中大喝一声“江东一卦之震雷,起!”手指处,东方天空雷声骤起,一道闪电直接劈在氓山鬼王的头上! 就在这时候,几个小鬼趁机从左侧迂回,朝着小屋奔去。看来想到房中掳掠柔难却,只是鬼影一触及紫气,便惨呼一声,化为乌有。 岷山鬼王被雷电当头击中,元神几欲 离体而去。这一击毁了他几百身苦修。十几丈身体向后倒下,身后二十几个小鬼自是遭殃了。躲避不及的,直接被压在身下。 岷山鬼王倒地,良久才坐起身来。杨筠松站在那静静的看着他,也没再出手攻击。 鬼王一脸惊恐,道“你是什么来历,竟能请动雷公电母助阵。”此时鬼王已还回本身模样。 杨筠松道“你不知我来历,我却知你过往。鬼王在世时是鱼姓,大名俱罗。是也不是。” 鬼王十分诧异, 道“ 你怎么知道?” 杨筠松继续说道“你本为隋朝名将。一生战功无数,忠君爱民,对朋友是忠肝义胆。若是遇上不平之事,总是要管上一管。唉!没想到。” 脸上满是惋惜之意。 鬼王见他竟知自己前生之事,便如往日故友一般,觉得十分亲近。想想自己在阴世所作所为,又感到十分惭愧。 “小友,你有所不知啊?” 鱼俱罗是鲜卑人,祖居青海。鱼俱罗少时便雄武。成年后身高八尺,力大无穷。跟随隋文帝东征西战,战功无数。声名显赫,官至大都督。 “世人皆以为我是战死”鬼王说出一件往事来… “得,得”一骑战马驰进军营来。 帐中一大将正在地图前谋划战事。此将身高八尺,腰宽膀圆,正是大都督鱼俱罗。 “吁”战马在帐前停下,马上乘客跳下马来。径自朝帐中行去。 鱼俱罗招呼来将坐下“二弟,回来啦,那边战况如何。”原来来将是鱼俱罗的副将周法尚。两人在江湖上闯荡时是结拜兄弟,从军后两人独处时皆以兄弟相称。周法尚小了三岁,是以为弟。 “突厥势大,来了二十万人马,驻扎在距此不远的云顶石城。” 第8章 结发 鱼俱罗闻言大惊,说道“ 二弟,我部有兵马多少。” 周法尚苦着脸道“ 就算上伙头兵,老弱病残。尚不足八万之数。” 鱼俱罗道“ 那是以一敌三。突厥兵凶残好战,善于骑射。若是步战,若能偷袭……”。沉思良久,又问道“突厥人几时到的。” 周法尚答道“早上卯时”。 鱼俱罗道“消息可靠吗?”周法尚答道“可靠,末将可性命担保。” 鱼俱罗喝道“传令兵何在”。门外一精壮汉子进来领命“在!将军有何差遣?” “ 你持我令牌,即刻快马加鞭到相思渡.达奚长儒将军所部求援。请他立即开拔,不得拖援,晚上子时务必赶到云顶城。”传令兵领命策马而去。 鱼俱罗又道“周副将何在?” 周法尚知他在调兵遣将。忙单膝跪地,道“末将在!” 鱼俱罗道“你率五万精兵,经背山圩镇潜至云顶城四周潜伏。此战为偷袭战,全军步行,多带火器硫磺。我们要火烧三军。” 鱼俱罗接着道“突厥现在是疲惫之师,人困马乏。我们要趁他立足未稳,偷袭敌兵。我亲率二万兵马正面攻击。你部戌时务必到位,听我号令行事。” 周法尚领命而去。 军队立马集结,进入备战状态。午时一到,大军开拔,朝云顶石城进发。因此战执行的是偷袭行动,大军化整为零,皆作农夫装扮,专行偏僻小道,悄悄地朝指定集结的位置掩了过去。 鱼俱罗到达预定出击的位置早了半个时辰。计划中酉时末鱼俱罗部潜入敌营放火,得手后吹响号角。 周法尚部号角为令,即从北边杀入,并将火器统统射入敌战马营地。到了子时,达奚长儒大军开到,从西边杀到,断了突厥退路。 酉时一到,众兵将抖擞精神,准备出击。这时天边飘来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鱼俱罗一声令下,众兵将悄没声的摸了过去。 突厥人长途跋涉,的确是人困马乏。 隋军突袭又开展的及时。 而突厥人脚跟都还未站稳,布防也还未展开。 一路几个哨兵都拄着枪嗑睡。先行的探子摸过去几下就把他们了结了。 鱼俱罗遣了一队人马去寻敌人的粮草库。自己带了两千人去寻敌人的马圈。 酉时末一到,众兵将一起动作,将火药点燃,登时敌营火光冲天,人叫马嘶,乱成一团。突厥众将士临危不乱,一边组织人手灭火,一边朝隋军包抄过来。隋军分散出击,多的一队也只得两三千人,如何与二十万突厥兵抗手。 鱼俱罗命令号角兵吹响号角。此时北方敌营应火光大起,火箭纷飞。谁知北方敌营悄无声息。要知道,北方偷袭一发动,敌军便要分兵增援,自己压力大减,便有机会归拢兵马,战力大增 。 鱼俱罗命令再吹号角。北方悄无声息。 到第三次吹号角时,鱼俱罗终于明白自己折在自己的副将手中。 三天后,云顶城之战果表呈到隋文帝手上,大概意思是“鱼俱罗夜袭突厥,毙敌过万,终因寡不敌众,所部尽皆战死。鱼俱罗身中百余箭,竟不得全尸。副将周法尚拼死抵敌,后达奚长儒部大军赶到,两军会一处,大破突厥,毙敌十余万…… 氓山鬼王说完愤慨不已。 “其实我是遭周法尚算计,死的不明不白。大丈夫死於战场冲杀之中,那是死得其所,无怨无悔。我是被人算计才战死沙场,历史还不明真相,世人还道我无能。战功也尽入周法尚囊中,而我死无全尸,还做了孤魂野鬼。我一口怨气难消!” 杨筠松饱读天下书籍,他看岷山鬼王长相与宫中隋朝遗书中鱼俱罗相貌一般无二,便笃定鱼俱罗便是鬼王。至于鱼俱罗是被算计而死,书中就没记载,杨筠松也就不知了。 “我的三魂七魄随风飘荡来到氓山。我厌恶世人险恶,了了轮回之心。便在这苦修鬼仙。自知也做过很多伤天害理,欺负弱小的事。小友,你便灭了我!从此,阴界中便没有我这冤鬼!人世中也就没有鱼俱罗的怨气!” 杨筠松无言。 此时不管怎么说都是错的。 “鱼将军,过去的都过去了。谁都有犯错的时候。”慕容铭淡淡道。 柔难却扶着慕容铭缓缓走过来,后面跟着女童。此时强敌已去,笼罩檀香屋的紫气也自行褪去了。 “慕容将军,你的伤势没事。刚才差点伤你性命。”氓山鬼王说道 。满脸的愧疚之色。 慕容铭看向杨筠松,深鞠一躬道“公子,多谢相救之恩。”柔难却和女童也各自行礼,感谢救命之恩。 杨筠松将身一让,不受他们的大礼。说道“慕容将军,你我同朝为官。如今你有危难,我出手搭救,本是应该的。” 慕容铭闻言一脸诧异,满脸疑惑的看着杨筠松。 杨筠松又道“将军是代宗朝将军,而我是僖宗朝国师。您说是不是一朝为官。况且,您还是前辈。”说罢一躬倒地。说来也巧,杨筠松与慕容嫡孙还有交情。常有来往,去过慕容府上,瞻仰过慕容遗像。 “你就是大唐国师杨筠松?”慕容铭一字一顿问道。 其时,杨筠松已名满天下。在当世的影响与袁天罡,李淳风比也不分伯仲。 慕容铭虽在阴世,阳间的传闻也听过不少。每每世人说起扬筠松,总是满脸敬爱之色,便要当作神仙一样来崇拜。 慕容铭此时见到杨筠松,便如他乡遇故知一般。忙不迭问起家中情况,杨筠松将所知一一讲给慕容听了。 当说到黄巢兵乱大唐,大唐已风雨飘摇时,慕容铭一声长叹“天下兴亡事,皆入梦中来” 过了良久,慕容才从感触中走出来。做了个“请”的手势,将杨筠松请入房中,说起另外一件事来。 过不多时,杨筠松从房中行出,缓步走到岷山鬼王身边伸手将鬼王扶起。说道“将军生前被人算计,才致今日下场。这是你三世的劫难。将军且放下仇怨,从新开始。” 岷山鬼王恨恨道“但教鬼王还在,仇恨之心终是不死。除非公子灭我三魂,去我七魄。” 杨筠松道“慕容将军敬慕将军生前的英武,忠烈,有意要化解这一段前世的仇怨,他有一个计较……” 慕容铭生前功勋卓着,当世英雄是看不上几个。唯独说起鱼俱罗时推崇备至,一脸敬佩之色。今见鱼俱罗落此下场,心中恻隐之心顿起。知他爱慕女儿之心是真,只是方法用的过了头。 于是,他请杨筠松出面调停,若是鱼俱罗从此向善,女儿便可从了他。 第9章 画中人 鱼俱罗是地道的鲜卑人,性格直爽,勇敢而真诚,热情且好客。待人行事是全无心机。 鱼俱罗生前遭结义好友算计,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死后怨恨难消,便化作了厉鬼。 杨筠松要灭他容易。但要灭他心中仇恨却是难的。 “这,这……”鱼俱罗拿眼偷瞄柔难却,脸上竟红了起来“公子,今后我改了便是。但是柔姑娘她。我又伤了他爹…,” 一时全无英雄气概,满眼的都是儿女情长。 鲜卑人有白人血统,男子都英俊,女子皆美貌。鱼俱罗生前便以高大英俊闻名军中。惨死之后,英俊之中便多了几分乖戾之气。 鱼俱罗本是至情至性,行止中自有豪侠之气。想当日惨死好友算计,怨毒之心自是与日俱增。然即便哪日不死,得以逃出生天,总不成便能活到今日。 想隋帝当年君临天下,富有四海,今日还不是化作黄土一抔。周法尚当日奸计得逞,转眼次年命丧高丽。自己数百年来以怨毒之心行恶毒之为……鱼俱罗不由打起寒颤来,向善之心顿生,行恶之意骤减,身上的戾气也在不知不觉中散去。 鱼俱罗生时好友算计,死得凄惨。但苍天也不负他,使了杨筠松来渡他。如今他得美眷相伴,随着他数百年的仇恨之心顷刻烟消云散。 此刻许他神仙不死,他也宁可在这陪伴他的佳人在阴世。 转眼间,干戈化为玉帛。鱼俱罗戾气全消,已经走出魔障,忘记了仇恨。 鱼俱罗领着众鬼走了。 榕树下洒满月色,天地一片宁静。 慕容伤后体虚,已经去休息啦。 柔难却一袭白衣站在月色中,看去便似一幅山水画。杨筠松也在画中。 “公子天亮就要走了,你终究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柔难却朝扬筠松做了一个福道“多谢公子相救之恩!”杨筠松也没有闪避,受了这一礼。 “日后我会回来看你!”杨筠松突然有种离愁的感觉。说道“我将这块玉佩送给你。” 杨筠松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来,轻轻放在柔难却手上。说道“你要带在身边,它会保你平安!” 柔难却点了点头。 掌心中玉佩散发出徐徐的温暖,入手来便似有春风拂面。月光下玉佩通体碧绿,便如情人眼角的泪水,在描述一个相逢不能相守的故事。 “姑娘成全鱼将军心愿,化解他几百年的怨毒。这是无上的功德”杨筠松伸手扶着柔难却双肩道“只是苦了你啦!”柔难却幽幽道“鱼将军能看上我 ,我便欢喜了。人鬼殊途,总是辜负了一场相逢!” 杨筠松无言。 竟不知是成全了辜负,还是得到了失去!凡此种种,尽在不言中! 柔难却伸手将门上的画像取下来交与扬筠松,“白天我都是入到画中去。天亮你走了,就让他随你到海角天涯!”说罢掩面入屋去了! 杨筠松又开始他的似无穷尽的天涯之路。现在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离愁! 只是他从未有相逢的欢喜。 这离愁从哪来的竟不得知。 他送给柔难却的玉佩有些来历。是唐僧西行途中女儿国王赠与的上古玉佩,此玉温润似君子,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平时用作装饰。危难之时,却是能用来护身保命。任你再大的凶险,再强的魔鬼都不能伤她半分。 慕容铭吃了杨筠松的药丸,伤势已好了大半。 鱼俱罗跨越几个世纪的怨毒仇恨之心己得到满足。三天后搬来与柔难却双栖双宿。阳世称之为入赘上门。 柔难却将画送与杨筠松,白天就无处栖身了。杨筠松传她法门,教她每日里到玉佩中修行。玉佩至阴之物,于鬼仙修行大有好处。柔难却索性带上女童一起住进玉佩中修行。 晌午时分,杨筠松翻过一座大山,来到一个集市中。集市不大,有个几百人的样子。 入村处竖着个牌子,上面写着三个大字“丝茅墟!” 晌午时分,街上已没什么行人。几个饭馆里都空荡荡的。酒馆里有人大声吆喝,行着酒令。 杨筠松寻了个清静的饭馆进去坐下。小二哥过来招呼,杨筠松要了一小碟花生,一大碗兰州拉面。 不大会,花生米和拉面端上桌来。杨筠松抄起筷子来,将面左右搅拌,使汤中美味尽入面中。 门外马蹄声起。 两骑马奔至门外。马上乘客勒紧缰绳,骏马人立。一声马嘶,马上乘客跃下马来。小二哥急步行上,接过缰绳,自去把马拴好。 马上乘客甚是豪壮,一身的肌肉,动作却很迅疾,一看就是练家子。两人步幅奇大,只几步便到了店中,选在一处偏僻的桌前坐下。 店家忙迎了上来。问道“客官要吃些什么!” 那个年轻一点,脖子上有个疤的汉子答道“你这好吃的尽管上来。” 杨筠松看这两条汉子直觉眼熟,却又记不起在那见过。这时,只听一个汉子道“海信使,唐军细作追着咱们不放,好歹想个主意将他们……”说罢,右手做个手起刀落的样子。 这时,杨筠松才记起,这两人正是那日山中送信的大齐南刀王的信使。有一个姓海,眼下遇到麻烦,正合计着杀人灭口。 海姓大汉将眼光朝这边瞄了一下,见杨筠松正低头吃面,看样子,没留心这边动静。“解兄,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那解姓男子“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 店小二陆续将菜端将上来。一大碗红烧牛肉,清炖甲鱼,红烧鲤鱼,糖醋排骨,店中一应好菜尽数上桌。 二人取过酒来,倒满杯中。一口酒,一口肉的大吃起来。 “店家,添一壶酒来。”解姓汉子喝道。 “客官,酒来了,客官慢用”只一忽儿,小二将酒添了上来。 “且慢,小二哥,你带我去茅厕解个手。”海姓大汉忽道。他发现这个小二不是方才那个。“好勒”店小二道“客官,那边。”朝着大汉迎了上来,伸手指着他身后道。脚下一脚没踩实,一个趔趄朝着大汉扑了上去。右手手中已多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 海姓大汉行走江湖多年,事事小心提防。 他见店中小二忽换了人来,心中便生起疑来。店中只四、五台桌,这里又是偏僻地方。一日不见几个客人。一个小二都闲的要死,请两个小二来,店家不把老婆.儿子都赔了才怪。是以故意打听茅厕位置,那人刚到此地,自是不知,眼见行藏被看破,干脆便动起手来。 大汉心中起疑,也未料到对方这么快动起手来。一声大喝“解兄弟,酒中有毒。”身体向左急闪,敌人尖刀从右掠到。擦着胁下刺过去啦! 第10章 偷袭礼 这边刚一动上手,街道两边响起尖锐的哨声。十几条大汉分别从酒馆里,饭馆中,杂货铺两旁窜将出来。 这些大汉手执刀刃,转眼间将小饭馆围了起来。 店小二偷袭不成,右手一挥,顺势将刀掷向左边的解姓大汉。左手凌空扫过,一包石灰粉末扬起,阻了海姓汉子的追击。身子几个起伏,闪至大门口站定。 海姓汉子见机施宜,化解了小二的偷袭,正待下狠手毙了小二,又被粉末阻了攻势。抬眼间见十几条大汉将这里团团围住,心知是着了埋伏。 街面上顿时乱了起来。 行人纷纷避让,两边店面也慌忙关门。不远处街角几个胆大的站在那里看这边热闹! “海信使,解将军,宋某这边有礼啦。” 包围人众中走出一个五十上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来。看样子,是这帮人的领头。 海信使将背上包袱取下,从中抽出一柄大刀来拍在桌上。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川蜀秀士宋玊,你这礼行的也未免太大了。先是使个手下来个偷袭礼,现在领着十几个人来行个包围礼。我看,你是想送我的终!” 宋玊哈哈一笑,道“岂敢!岂敢!海信使武功太高,若不行点手段,我这礼怕是行不成的” 众人都将目光紧盯信使这边。全没留心杨筠松那边还有一个人存在。 海信使缓缓将刀抽出,凌空劈了几劈。笑道“我这刀也想向宋先生问个好!” 话音刚落,店中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一股杀气在无形的弥漫开来。四下里“仓啷啷”一片兵刃出鞘的声响。 宋玊干笑二声,道“这个好不问也罢。若动起手来,大家都讨不了好去!” 海信使道“宋先生苦心积虑要将我留下,是想要我的命呢,还是想要我的财。”解将军手持长剑,将身贴近,与他背靠着背,警惕他身后动静。 宋玊将手连摆,道“我哪有本领要信使的钱财性命呢。况且这谋财害命的勾当。犯了王法,要砍头的!” 海信使听他说的圆滑,知此人不好对付。问道“你想怎样。” 宋玊听闻,故作轻松道“我只不过想借明王的信笺观瞧一番。久闻明王笔力雄浑,文采过人。信使身上既有明王手笔书信,你就借我瞻仰一番,立即奉还。” 海信使一听,知道大事不好。与明王交换书信之事已泄密了。 此事关系重大,海信使早作准备。他已将信中内容熟记,书信早在火中焚化。只要他不说,这世上除了明王自己没有人知道。 海信使脸现杀气,问道“你是忠武军鹿晏弘的人。” 话音刚落,人已窜起,一刀已挥出,朝着宋玊脖颈处斩去。宋玊早有防备,耳听得刀声破空,知这一刀来势太猛,顺手提起一把椅子朝刀风上撞去,人己斜掠开去。大刀砍在椅身上,椅子顿时四分五裂。饶是宋玊闪避的快,刀光还是将他上衣撕出个口子来。 解将军手执长剑,已冲到大门口。堵在门口一名手握长枪的大汉将他截住,当胸一枪猛扎过来。解将军也不闪避,伸手抓住枪身,臂间猛一发力,汉子竟被他倒提起来,顺手扔在路边水沟里。 只一个回合,解将军的人已站在大街上。 人众中跳出一个精瘦汉子,手持尺把长的短刃,朝着解将军扑了上来。 解将军引剑南下,朝着汉子斜削过去。一招长虹贯日使的是既狠又稳。汉子身法奇快,形如鬼魅。解将军剑招刚一出手,已不见了汉子身影。 背后刀风呼啸,汉子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的左胁,一刀朝他胁下扎去。解将军心头大惊,知是遇上高手。忙将身扭正,短刃堪堪刺过,差点就在他身上扎出个透明窟窿来。 海信使刚杀到门口,便有三个汉子将他围住。当先一个使判官笔的趁着他举刀挡剑的当儿,一笔朝他眉心扎来。他将刀一横,挡在眉间,“铮”的一声响,判官笔点在刀背上。海信使趁他攻势已老,守势未生之际,飞起一脚朝他裆下踢去,那人一人惨叫,摔出去四·五丈远,倒在地上不动了。 另一个汉子见状,提着大刀就上来了。一刀朝海信使下盘削去。来者身材矮小,喜攻人下三路。使一把厚背砍刀却巨大,显然力沉,练的是外家功夫。 海信使斗得兴起,见脚下大刀来斩,便一个旱地拔葱,平地拔高一丈,半空中,大刀过顶抡起,一招力劈华山直劈下来。汉子不知厉害,举刀来挡。海信使一刀半空斩落,力大无伦。刀又是把宝刀,削铁如泥。只听得一声惨呼,持刀汉子直接被劈为两半,血水流了一地。 解将军练的是外门功夫。他是行伍出身,战场上都是一招见生死,比的是招猛力沉,挨着不是死,也是重伤。 解将军大小阵仗过百,但从未遇到像今日这般身形似鬼魅的对手,打到后来竟不知怎么打了。挨了数刀,虽不致命,但心里却着急起来。眼见敌人短刃刺来,他把心一横,竟似没看见一般,任由刀刃刺入右胸。那猴子似的汉子这招本是虚招,等他回剑招架之时再割喉才是狠招。 虚招实击让他意外了一下。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间,解将军一掌拍出,直接拍在那人头顶。那人哼也来不及哼一声,便倒在地上。只见他天灵盖破碎,脑浆流了一地。 解将军一掌劈了此人,去了一个强敌,心中正喜,腹部忽传来剧痛。低头一看,一枚枪头从后腰穿入,从前腹穿出。同时两柄鬼头刀也砍在左右大腿上。 原来三个汉子趁他力劈敌人之时,同时偷袭。解将军心知自己今日万难逃出生天,便起了拼死之心。反手一剑,将背后持枪汉子连枪一起劈为二截。剑势一回,将砍他左脚汉子的半个脑袋连着肩头削下来。 砍他右腿的汉子见势不妙,转身拔腿想跑。解将军拔出腹中被劈为二截的枪来,一枪将他钉在地上。 此时,他双脚几乎被砍断,腹中肠子都流了出来。生机已绝。嘁出了他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海兄,我先走一步了,你多保重!” 第11章 算尽 午后的丝茅墟变成了修罗场。 大街上血流成河,尸横遍地。空气中弥漫着血液的腥臭味,让人闻了想呕。 不远街头转角处,那几个看热闹的胆大之人也已经走了。场面太血腥,看了让人想吐。是人都会受不了。 海信使见同伴被敌人围攻战死。自己近在咫尺也无法救他一救。来的路上两人曾有约定,完成这次任务后回家陪陪老婆孩子。如今看来,这家是回不了啦,黄泉路倒走到一半啦。 海信使大刀上已斩杀了七人,他自己受伤也自不轻。左手挨了一记狼牙棒,右腿被一剑洞穿,一只眼睛也被敌人暗器打伤,肚子上又中了三枚飞镖。 对方宋玊还没出手。 大街上两个汉子正在夹攻他。一个使剑,一个使鞭。使剑的剑走轻灵,剑招狠毒,招招专挑咽喉招呼。使鞭的更狠,鞭身布满倒刺,若被它招呼上,一身皮肉那就开花了。 只见使鞭的一鞭从南边抽来,鞭尾却倒转东边绕回反击。海信使见鞭影铺天盖地,已避无可避。只有就地一滚,堪堪避过。但是胯部还是被鞭尾亲了一下。火辣辣的,说不出的难受。 海信使一跃起身,正待还击。没曾想使剑的早已算准他起身的位置,一把剑早就候在那里。噗嗤一声,利剑直接穿入他的右胸。海信使胸中巨痛,心想这下完了。脚下一发力,长剑穿胸而过,他便与使剑的汉子面对面站着。那汉子心道不妙,忙想撤剑后跃,但为时已迟。一片刀光匹练而起。刀光中他被整齐的一分为二。 使鞭的见他如此神勇,竟忘记使鞭来攻杀他。海信使神智已模糊,行将就死。他是凭感觉掷出了他这一生中最后的一刀。 丝茅墟又恢复平静,街面上已没有打斗声和惨叫声。只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似乎在向人们讲述刚才的拼杀有多惨烈。几只野狗闻到血腥味寻了过来,那些肚破肠流的尸体成了它们口中的美食。 宋玊站在血腥的大街上,看着遍地的死尸,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因为他还站在这里,其它人都躺在地上啦!他将是这场争斗的最终受益者,也是唯一的! 宋玊早上刚换的新鞋被地上腥臭而浓稠的血液染红了,他踩着属下的尸体,一步一步小心走到海信使的死尸前。地上的鲜血开始向低处流去,凝集了起来。 宋玊向来是个小心的人,行事基本上是算无遗策。他能活到今日,主要得益于他这种天生的性格。他先挥刀将海信使的头斩下来。没有头的尸体才是真正的死人。他以前的上司就是因为这样一个小疏忽,被诈死的敌人一刀砍下头来。 在这个世界,若想保住自己的头,就要想办法让别人的头先搬家。 宋玊将他的蚕丝手套戴上,戴上手套的手指同样灵活,却能百毒不侵。人的生命太脆弱,只一种毒便保管要了你的小命。 当一切准备就绪后,他才开始在海信使没有头颅的尸体上寻找他想要的东西。与此同时,他不想要的东西也找上了他。他仿佛感觉到背上被蜜蜂蛰了一下,接着钻心的巨痛从心口传来的时候让他确认这事是真的。他低头竟看见带倒刺的鞭梢竟出现在他的前胸。 没有人能算无遗策,最终智者千虑,也有一失。 那个使鞭的汉子是川西乐山人。早年间是成都龙虎镖局的镖师。他使的软鞭和鞭法都是从祖上那继承的,一套“流星”鞭法在当地很有名气。前些年,镖局因经营不当破产,他便投到大唐忠武军杨复光所部·都将鹿晏弘军中,直接首领宋玊,职业是杀手。 这次奉了上头命令,截杀大齐孟刀王的信使,并截取明教大悲明王写给孟刀王的书信。跟踪已有二、三日,眼看着过了丝茅墟再有个二、三日行程,便进入大齐的势力范围。昨日,宋玊下令在丝茅墟截杀大齐信使。 海信使临死奋力一击,只是重伤了使软鞭的汉子。宋玊战后来到战场,不去替战死属下收尸也罢。他面露胜利者的狞笑,为了不让污血脏了他的衣服,他是踩着属下的尸体走来的。同样他有今日的成就,想必也是踩着属下的死尸爬上来的。心中不由悲愤顿起,妒意萌生。偷冷一鞭子把宋玊也带走啦。 现在街面上是真正的安静下来。过了许久,街边几个衣衫破烂的乞丐探头探脑的走了出来。站在路边东张西望,确定街上没有活物后这才走到街中。挨个去搜那地上死尸的衣囊口袋。运气好的还能寻到些金银细软来,发点小财,过几天安生日子。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西方的群山之中。 东边的路口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路上尘土大起,遮天蔽日。转眼间,马嘶声抵近。只见二十余骑快马奔了过来。那几个化子见此阵仗,“嗖”的一声又奔到墙角藏了起来。 马上乘客尽皆下马。朝街上空地聚拢过来。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站在那里。 “禀告明王,大齐信使海笙,解方战死,我们来晚了。”一条汉子打扫完战场回来报告。 “禀告明王,发现大唐忠武军鹿晏弘部宋玊尸体。其率十三名杀手攻击大齐信使,尽皆战死。没有活口。” 白衣男子点了点头,道“将死尸堆在路口,点火烧了。要快。” 这帮人行事也真迅速。 一拨人去农户家中购买木炭,柴火。农户正愁不知如何处理这些死尸,如今有人掏银两买炭焚尸,正是求之不得。 很快,一座高达四尺的木柴山就搭好啦。十几具死尸垒在木柴上。白衣汉子命人在四处点火。顿时,大路上火光冲天,“噼噼啪啪”之声不绝于耳。那群汉子见火烧得旺了这才策马而去。 人总是畏惧火的 ,怒火使你失去理智,欲火使你抛弃尊严。 人始终不能没有火的。冰冷的时候,火能给你温暖。饥饿的时候,火能将大米变成米饭,填饱你已经空空如也的饥肠。 杨筠松默默的看着街中正在灿烂盛开的火花。心中竟不知早上还生龙活虎的一众汉子现在应该既不饿,也不冷。究竟是死了。 第12章 妄言 店家和小二是被宋玊那帮人打昏后扔在柴火间里。现在正摸着头走出来。 杨筠松还坐在那里。 面已经吃完,碗放在桌上。杨筠松默默地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店家走过来。 杨筠松道“老板,结帐。” 店家是个四十左右的壮汉,走起路来脚下矫健,脚步轻快。“三个铜板,客官。” 杨筠松从身上取出三个铜板给他。问道“请问这附近有客栈吗。” 店家答道“对面杂货铺左边第三间右转便是。这里乡下地方,就是寒酸点。”说完走到门口指给他看。 杨筠松提起包里,起身便走。 走到门边,忽又折返,指着厨房后门,那里有个草坪,草坪上有个竹杆,上面晾着很多衣服。还有一个鸽子笼挂在上面。 杨筠松笑笑道“你觉得那件衣服晾在这合适吗?”说完便走了。 店家闻言,脸色大变,抢上一步,将身拦住杨筠松去路,道“客官,且慢。”接着朝小二使个眼色,小二会意,“咣”的一声把门关上。店内顿时一片漆黑, 店家和小二一前一后把杨筠松围在当中。 杨筠松将包裹轻轻放在桌上,然后很镇静的坐下来,并未开口说话,只冷眼静观两人动作。 店家开口说话“客官,哪条道上的?” 杨筠松道“我是个游方的风水先生。今日路过此地。” 对面店小二摇头示意店家不要轻信。左手比了一个杀人灭口的动作。右手亮出一抦匕首来,悄没声的朝杨筠松背心扎去。 杨筠松道“都是我妄言。老板要杀了我灭口。”说完,站起身来,匕首从他身后滑过,多个二、三分便能伤到杨筠松。 小二刀势已老,偷袭不成。索性便强攻上来。左拳朝他太阳穴猛击,右手匕首朝他当胸刺来。 杨筠松见店小二出手狠辣,刀刀致命,起因竟是因自己一句实话,心中气苦。心知此时若不使点手段,今日恐难生出此间。眼见匕首迎面袭来,也不闪避。身子迎将上去,已错开刚才位置。店小二拳剑落空,只觉胸前“膻中穴”一麻,杨筠松右手拇指已按在上面。稍一发力,店小二“咕咚”一声,一头栽在地上。 “ 点穴 ”店家惊呼。一时竟忘了进攻。 杨筠松将已瘫软在地的店小二扶起,将他斜倚在椅子上。“夺”的一声,反手将匕首掷在桌上。缓缓的坐下,说道“店家,还来不来。” 店家看着杨筠松,一脸惊恐之色。要待上前动手,对方一指便撩翻店小二,自己决计不是人家对手。要待逃,小二又在人家手上。正不知如何理会时。耳听得杨筠松又缓缓道“我说是看风水的,你怎么就不信呢?”杨筠松打开包裹来,将罗盘取出来,用力在空中挥了挥,好教店家看见。 店家看了半信半疑,问道“ 你真的是看风水的。那你又怎么会点穴这么高深的武功呢?”杨筠松听了摇头苦笑。 杨筠松不论身在何处,不管身处多大的风险,不到生死之际是决计不会动手。 有时候,你杀一个人容易。但要让一个人相信你就难了。现在,杨筠松既不想杀他们,也不想被他们杀了,而且还要让他们相信自己就难了。 杨筠松告诉店家自己是南方窦州人,会看风水。常年在江湖上行走,从关内一路来到此地。自己会点三脚猫武功,但很下乘,并不高明,勉强用来防身保命尚可。以前有个朋友,好像也是什么明教的。自己无意中见过明教服饰,知道明教教服特点。 店家心中暗想“刚才此人一招便制服了伙计,此时并未出手相害。看来是无恶意。”他虽口口声声说“武功下乘,” 但动起手来,伤自己二人性命是举手之间事。况且,自己也有过失,竟把绣有光明图案的衣服晾在太阳下面。人家好心提醒,反过来自己却想要了人家性命。 店家是贵州人,姓张,名字叫晚乔。早年间在云南入的教。后来被教中主管联络的堂口指派到这里。明里是饭馆老板,暗地里是这方圆几十里的联络官,主管情报工作。店小二是协助他的副手。 今天一大早收到飞鸽传书,说大齐信使今天会到这里。若有异动,要这边策应周全。 大齐信使一到这里,张晚乔便知道了。急忙飞鸽传书明教在川桂的分部,报告这里情况凶险。大唐忠武军鹿晏弘部专管暗杀、截击的宋玊领了十多名老练狠毒的杀手在丝茅墟设伏阻击。大悲明王一接到飞鸽书信,立即飞马疾驰赶了过来…… 明教分部指使张晚乔二人协助大齐信使攻防。二人知此事凶险,已做了最坏打算。不料午间两条汉子潜入伙房,趁他们不备将二人击晕投入柴火间。汉子将毒药投入酒水中,换了小二衣裳托了酒壶,便想用毒酒将信使毒翻,也省得一番争斗。不料海信使识破毒计,两家便动起手来。结果是大家此时都在街中的烈火中化为灰烬。 张晚乔和小二却捡了一条性命。 张晚乔也是明事理的人。心想自己在这件事上也是莽撞。杨筠松若心怀敌意要对付自己的话,直接走上前来结果自己便可。他提醒自己把不能暴露的秘密居然置于光天化日之下,确实是出于一片好心。对他而言,是良言,不是妄言。 所以来说,说良言,行好为都是需要实力的。实力不够,良言变妄言,好为变成妄为,结果害的是自己。 就好像刚才,如果不是杨筠松实力够强,早成了他们的刀下之鬼。良言也就成了妄言。 张晚乔已想清其中关键,明白此事全是自己过错。刚才差一点就误伤好人。 他看杨筠松三十出头,便身怀高明武功,那风水之术就更不用说。张晚乔此时已看出杨筠松不是一个平常的人。 第13章 国师 张晚乔长躬倒地,道“张某误会先生啦,还差点伤了先生性命,实在是该死。” 张晚乔手中亮出一把匕首,刀光一闪,他居然用右手匕首把左手的食指斩了下来。 杨筠松大吃一惊,道“张老板,你这是何苦呢!” 明教源于波斯,大唐武则天延载元年传入中土。明教的组织结构以严谨着称。明教的教徒遍布四海,有数十万之众。明教教规森严,甚至有点偏激。明教教规第一百四十一条、补充之三.就明确规定:教中信徒若因自己误判,失察致教友、朋友遭受不同程度的损伤,需自断一指。若致人死亡者,需交与执法堂酌情处置。 张晚乔触犯的正是这一条。只是他既没弄伤杨筠松,更没能力要杨筠松的命,是以自断一指以示惩戒。 但是如果他要了杨筠松的命,那错的就是杨筠松。他就变成一个拼死捐卫明教的英雄。他可以心安理得享受明教给予的物质奖励。杨筠松的良言就变成妄言啦。 这个世界如果你执着一件事的是与非的时候,我会觉得莫名其妙。其实成与败才是关键的。 我知道杨筠松现在想的跟我一样。 张晚乔用右手握住受伤的左手。单膝下跪,说道“张某自觉愧对公子,今自断一指以谢罪。” 杨筠松愕然,说道“我不怪你就是了。”说完急忙打开包裹,从里面取出一小瓶药末来均匀的洒在断指处。 张晚乔只觉一股清凉从手上散开,断指处立时不疼了,鲜血也止住啦。杨筠松右手捋起左手?口,手上一用力,撕下条两指宽的布来帮张晚乔把伤处包扎好。 此时店小二还瘫坐在椅子上。扬筠松走了过去,伸手在他胸口揉了一下,店小二登时醒转。他睁开双眼,满眼的疑惑望着张晚乔? 张晚乔从地上拾起断指,拿来一个很小的罐子装起断指。这才将刚才发生的事情扼要的跟他说了。 这一来店小二也坐不住了。抄起桌上的匕首也要断指谢罪。杨筠松早就料到店小二醒来也会行此一着,出手将刀夺了,“你就断发意思意思就行啦。”匕首挥过,削了他额前的一缕头发。 杨筠松背起包裹,抱拳道“ 现在我与二位各不相欠,告辞了!” 此时夜幕已笼罩大地,四周黑沈沈的。大街上那焚尸的火越烧越旺。 人体浴火转眼成灰。凤凰涅盘,浴火竟得重生。重生之后能否永生,我看老天也不知道。 杨筠松打开门,走到街上。他要到杂货铺左边第三间右转的客栈投宿,今晚他不想露宿。这是一个多么荒唐的逻辑。只要有地方投宿,他就不去露宿。实在找不到地方安身的话,他哪里都能住。比如乱葬岗、破庙。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已不是国师、钦天监。而是游方的先生,既然选择做游方的先生,那就应该适应和尊重流浪天涯的生活。 “先生,留步。”张晚乔三脚并作二步,赶了过来诚恳的说道“先生与我们是未相欠,我们却还欠先生一个人情。客栈那边到了这个钟点,客都满了。先生不如到我店中将就一晚。” 张晚乔说的是大实话,小客栈客房太少,只四、五间。每日里都是早早就客满。 杨筠松沉思片刻,想想他说的也有理。道“那多谢张老板啦。”说完从身上掏出一些碎银递给张晚乔,道“店家, 这些够吗?” 张晚乔既没接受,也没推辞。委婉地笑答“我那里住宿和吃饭一样,走的时候给钱。”大凡天下客栈经营,客人入宿都是先给房费才能入住。若是走的时候再付房费的话,恐怕十个中倒有五、六个瞅空溜了逃帐。 小二正在伙房忙碌着。砧板上有切好的牛肉,现在他正从水缸中拎出一只王八来。张晚乔请杨筠松坐下,然后冲了一壶热茶端上桌来。桌上早前就摆好几个点心,有花生米,杏仁,蚕豆。 张晚乔道“先生,你先在这喝会茶。我这就烧菜去。” 杨筠松知他是要盛情款待自己。心想“明天走时多给他点银两。总不能让人家亏了本招待自己。” 伙房传来煎炸之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不一会,一大桌菜就端上桌来。 菜品相当丰盛,红烧鲤鱼,白斩鸡,烤鸭,林林总总十几个菜。汤是王八汤,清炖的。这一桌下来,算银子的话不下二十两。 临了,张晚乔又到厨下提出一坛酒来。边走边拍开酒封,说道“先生,这坛酒是我自打开店就封在这里的。该有十年光景啦。明天就要离开这啦,今晚我们三个一醉方休。” 杨筠松接道“张老板明天也要离开这里。” 张晚乔心知说漏了嘴。他不善说谎,但心思却缜密。他先到门外看了看动静,再把门关上,将门闩插上。他也不想瞒杨筠松,只压低声音来说话。便似此时外面正有一个人扒在门缝中偷听一般。 明教虽说势大,行事却极诡秘。今日这里出了这么大变故,死伤这么多条人命。到得明日便是江湖尽知。 宋玊是忠武军帐下,今日他折在这里,忠武军损了兵将肯定有人来过问,追查。余下一众汉子各有师承门派,日后师门知道有门下弟子命丧此地,也会寻来问个究竟。到了那时,这里便是各路人马,黑白两道聚集之地。 这是个秘密据点。为过往的明教教徒提供饮食,信息一类服务的。甚至明教中人都不知道丝茅墟有一个明教的据点。其特点就是要绝对保密,切不可为外人知。今日一场厮杀却把据点推到风口浪尖,到得明日,那是天下尽知。保不准哪日江湖中爆出这里是明教的据点。所以这里已没有存在的价值。明教黄山光明顶分部已飞鸽传书,命令张晚乔二人明日天亮前撤离这里。 杨筠松此前是大唐国师,现在是游方的先生。他从未入过江湖,只知道官场险恶,却不知江湖的险恶。官家若要杀人,还会先问你一个罪名,找人来审一审。江湖之中却没这些啰嗦,看你不顺眼,顺手把你斩了就是。讲究的是弱肉强食,强者生存。 杨筠松日间看到张晚乔把绣有火焰图案的教服晒在外面,出言提酲是出于一片好心。 杨筠松与明教既无好感,也没交恶。与张晚乔他们更是第一次见面。他虽身怀不凡武功,却从来不会招惹别人。 杨筠松深知官府惧怕明教势大,正在大力剿灭教徒。民间若有人提供线索,剿灭教徒都会得到丰厚的报酬。 杨筠松发现张晚乔秘密,不去报官,反而出言提醒他。实在的善良行为。只是这样一来,别人就知道你发现他的秘密。 江湖上对待发现自己秘密的人,最保险的方法,一刀宰了。到得那时,谁还管你是好心还是恶意。 第14章 谁是魔 张晚乔一口干尽杯中酒,小二随即将酒杯满上。杨筠松向来没有饮酒的习惯,茶量倒是挺大。他喜欢左手茶壶,右手茶杯,自斟自饮。 张晚乔看着杨筠松,说道“先生,世人都说明教是邪教,专门杀人放火,拐卖人口,淫人妻女。那是无恶不作。何以先生……” 杨筠松道“ 这是坊间传闻。是些别有用心人的谣传。明教直正的教义却是好的。” 张晚乔追问道“先生难道知道明教的创教本义。” 杨筠松道“明教崇拜的是光明之神,原名摩尼教。发源地在西域。”张晚乔点头称是。店小二满脸钦佩之色,道“先生,这个你也知道。” 杨筠松又道“明教教众入教的誓言是行善去恶,拯救世人。立志与欺凌弱小,鱼肉百姓的组织及个人对抗。总不免有些行为伤及官家,地方豪门的利益。” 张晚乔愤愤道“上个月华阳县恶霸尹谷强欺凌村姑花忆容一家。指使仆人打死花忆容老父,强纳花忆容为妾。花忆容兄长去益州(成都)府告状,竟被官家定为诬告,活活被杖毙在公堂之上。” 这时,小二忽然插嘴,问道“你知道成都官家与恶霸是什么关系?”张晚乔道“小方,人家初来乍到,又怎么会知道。” 张晚乔咂巴嘴巴,喝了一口酒,又道“他们是舅表关系。后来成都分部“玄武坛”知悉此事,坛主“龙井龙王”云龙率教徒灭了此霸,救出花忆容。” 小方这时又来补充,道“听说前几日成都官家的头颅被人挂在城墙上,不知是真是假。”张晚乔道“八成是真的” 杨筠松道“黄巢兵乱大唐,扬言要救民于水火。背地里却烧杀抢掠,恶事干尽,那才是真真一个魔王。”小方好久没插上嘴,抢先道“黄巢是曹州的不第秀才。后来不知怎地就造反称王。听说他的军队没粮时还吃死人呢。胃口真好,” 杨筠松道“黄巢造反是要称王称霸,自立大齐国,是想灭大唐而代之。就算哪一日得了天下,他一家倒是鸡犬升天,帝王荣身。但于天下众生来说,却见不到好来。自古以来都是兴也百姓苦,亡也百姓苦。” 张晚乔道“那日天下不苦了,老百姓能吃饱穿暖,恶霸不再欺凌弱小。这世界自然就没了明教。” 这个世界,只要你实力十足。你尽管是魔,但一样能像神一样的存在。 三人越谈越投机,一顿饭直吃到戌时末。张晚乔让出自己的卧房来给杨筠松休息。自己和小方将店中饭桌拼起,放上个枕头便是床了。 杨筠松心中十分过意不去,推辞再三。看张晚乔和小方是真心对待,心中也不忍拂他好心。再三谢过,便回房休息啦。 到了黎明时分,张晚乔入房叫醒杨筠松,“先生,我和小方要离开此地,先生不如和我们同行,” 杨筠松向来都是信步而行,并无什么非去不可的地方。眼见这里已成是非之地,越早离开越好。不如就和他们一齐上路,到了前面地方再各奔西东。便道“也好,”说罢,提了包裹便行。 张晚乔在饭店四周早就布好木柴.松油。他只带几件衣裳。这时,小方也提着包里过来了。张晚乔索性也将衣裳借放到小方包袱中。他就空着手了。 张晚乔见众人收拾妥当,便走到房前,打亮火折投到松油上。霎时,一股火苗窜了起来,房子大火烧了起来。三人快步离开这里。 不知在什么时候,大街上的火已熄了。只见满地的灰烬。风起的时候,灰烬迎风起舞。竟分不清哪些是骨灰,哪些不是骨灰。 三人是踩着露水离开丝茅墟的。 张晚乔和小方脚步飞快。两人得明师指点,脚上功夫了得,是以故意加快脚步,要让杨筠松全力追赶,那样就能找回昨天的一点面子来。谁知杨筠松便似闲庭信步,不急不忙。身子与二人始终一步之遥。但听二人气喘吁吁,而杨筠松鼻息调匀。 就这样赶了一百余里的路程,已到了泸州地界。前面一条小路从两山中穿过,行到尽头,地势豁然开朗,入眼一大片向着北边的房子。北方山脚下树影掩映中一条小河向东北方流去。 这一个小镇人口不少,得有一两千人口。现在刚过午饭时候,街上行人还很拥挤。 有时候街上拥挤,不是因为人多,而是因为街窄。这里便是这样,街道很狭窄,尽管只几人走在街上,便会觉得拥挤。 三人行到街尾。 街尾有棵大槐树,槐树下有座房子。房子前挂着金字的招牌,“夜槐镇平安客栈” 三人沿着长街而行,奔着平安客栈而来。小二见来了客人,忙迎了过来“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宿。” 三人今日起的太早,昨晚又聊得太晚,加之又赶了一上午的路。自然有些困乏了。 “伙计,先来三间上房 !”小方打着哈欠道。 小二应声道“ 二楼还有上好的客房。客官,楼上请”。三人就跟着上楼去了。 过了多时,门外传来“嘎哒.嘎哒”的声音,一个老汉牵着一只驴子出现在店门口。驴背上坐着一个年龄与老汉相仿的妇人。老汉伸手扶着妇人,妇人从驴背上下来。 “店家,还有房没有啊?”老汉还在门外就问道。店小二迎上来道“客官,早啊。您是要一间,还是两间?” 老汉道“我们是老两口子,在一起都睡了几十年。到了你这里,难不成还想分开我们,”店小二嘻嘻笑道“老哥夫妻恩爱,要分开自是不成” 老汉接着又道“你拿些草料来,我这驴子饿了。”小二接过缰绳,牵到马厩拴起来。马厩里放着许多草料。 老两口手牵着手走进店来,在临窗的桌子坐下。老妇人张开已没剩几颗牙的嘴叫道“小二,给我来碗饺子。要肥肉馅的。”然后转头问老汉“老头子,你想吃什么。你牙口好,你就来碗廋肉馅的。”老汉点了点头说道“再来一碗廋肉馅的饺子。外加四个大肉包。” 店小二应了一声“好嘞,马上就到” 现在已过了饭点,店内吃饭人也不多。在这吃饭的一般是这里的住客。偶尔也有路过的人来这打个尖,吃上一顿便走。 第15章 公子世无双 人到每一个地方去都是有目的的。 如果您到茅厕里去,不外乎是内急了,内急了,去茅厕是正确的。 如果您想穿新衣,戴新帽,您就应该去布行。里边有各种各样的布料,绚丽多彩的花纹,颜色供您选择。还有最好的裁缝为您缝制。 想穿新衣,戴新帽。去布行是正确的。 午后的夜槐客栈来了一批既不是吃饭,也不是住宿的人。 这批人有七八个。个个都是精壮汉子。穿着清一色青色长袍,后背都绣着“忠武”二字。腰间系着黄牛皮的腰带,腰带上别着牛皮刀鞘的钢刀。看衣着服饰,分明是驻扎在这一带的忠武八都军。 像这种人到客栈来既不吃饭,也不住宿是正常的。穿着这种衣裳去哪都没错,因为他们手里有刀。 这批人是骑马来的,骑的都是高头大马。他们策马来到槐树前,然后勒住缰绳止住马的去势,齐刷刷跳下马来。其中二人站在门边警戒,余下众人都进到客栈之中。 此时店中已没几个人。靠窗的老汉夫妇正在吃饺子,左首角落里还有一个驼背的汉子在喝酒,他在这已住了三天,天天就坐在那喝酒。 众军士走进店来,店中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其中一个军官装束的汉子朝店内诸人扫了一眼,径直来到柜台前。说道“店家,我们是忠武军鹿晏弘都将部下缉拿司的。” 店家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汉子。“不知将军光临小店有何公干?” 店家抱拳行礼,态度是不卑不亢。转头吩咐小二道“快去备几个小菜来,再把前几年,我从山西带回来的汾酒拿出来款待军爷。” 自称是忠武军的汉子道“店家不必客气。本地近期接连发生采花大盗,奸淫妇人,伤人性命的重案。你这里若有陌生人客过往要即时上报。” 说罢展开手中画卷,画卷中是一男子,看样子三十上下。旁边用行书写着“缉捕令:今缉拿采花大盗一名。此盗属流窜作案,外地窜入。今重赏白银一千两擒拿此贼。 左下脚盖着忠武八都军的大印。 这是真正的海捕,官家竟连大盗姓甚名谁都不知。图中画像也很粗糙,若是照着画中图像去捉拿大盗,世上人人都与他相似,看到仔细处,则世上没人与他相同。 “只要看到陌生,可疑之人我一定第一时间报告将军”店家诚恳地说“将军为乡邻安全日夜操劳,一方平安全倚仗将军啦。今备了一点小菜,请将军喝杯薄酒再走。” 军官装束的汉子一拱手,道“多谢店家美意。今日军务繁忙,还有许多地方没有招呼到,改天。” 说罢,众人行出店去。 众军士纵马而去。街道上留下一溜的灰尘。 店家站在街尾相送,众人离去便也回到客栈中。左首角落中那个驼子忽然自言自语“如今天下真不太平,上个月华阳恶霸尹谷强被人摘了项上人头。头两日,益州太守的首级竟被人挂在城墙上,现在益州的政务都是忠武军鹿晏弘代管。好歹安生两日,天杀的采花大盗又采起花来。” “这些还是小事。曹州黄巢兵乱大唐。说不得那一天大唐就变成大齐。刀兵战乱,生灵凃炭,天下几时才得太平,老百姓那日才得安生。”正在吃饺子的老汉接过话头说道“如今大唐国祚不稳,李姓江山根基已被动摇。黄巢大齐军兵锋直指长安,不日就要杀到洛阳城下。” 驼子道“姓李的守江山,姓黄的抢江山。平头百姓夹在中间,攻守之下,不是家破,就是人亡。”两人越说越对胃口。驼子招呼道“老哥,过来喝杯酒如何了” 老汉也是爽快人,道了声“好。”招呼小二添一壶酒来。“ 婆娘,我叫小二领你到房中休息。”老妇假装嗔怪道“要你管。我偏要在这吹吹风。你就尽管喝醉,待会我好揪你耳朵,” 老汉来到驼子桌前拱手道“我姓凌,叫我凌老汉即可。兄弟怎生称呼。”驼子站起身来还礼,造”我姓蔡,凌大哥就叫我蔡驼,叶大哥,坐下喝酒。” 两人一连干了两三杯。 凌老汉长叹一声,道“可惜我老了。若是还在少年时,我也要去寻个师傅。”凌老汉一脸憧憬的眼神 “ 练就一身的功夫,行走天涯。看见不平之事,便伸手管一管。”蔡驼吃吃一笑道“ 那大哥是要学无霜公子啦。”凌老汉压低声音道“ 蔡兄弟,也听说过无霜公子。”蔡驼点点头 。满脸的崇敬之色“ 只可惜从未见过。也不知道,世上有没有这个人,或者这只是江瑚的传说。就好像救苦救难的观音世,又有谁当真见过。” 凌老汉笑道“ 观世音倒是见过。但是庙里泥塑的。” 蔡驼正色道“上个月有人说在苏州见过无霜公子,不知是真是假。”凌老汉忙问道“谁说的。无霜公子到了苏州。” 蔡驼道“ 我也是在酒馆里听别人家说的。” 这时,店家也缓步走过来,道“你们说的无双公子就是那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无双公子。” 凌老汉道 “店家,我们说的是“天下长春,世上无霜”的无霜公子。” 蔡驼也道“店家,你说的无双公子人如玉, 世无双,该是戏文里的!” 店家笑道“ 我来告诉你们。无双公子同无霜公子,其实是同一个人。”两人听了不觉愕然,凌老汉开口说道“店家你是说无双公子和无霜公子,其实上是一个人。” 店家点了点头 ,道“ 二位客官且先听我说说。” 凌老汉听他语气,像是也知一些无霜公子的传闻,此时要说与两人知道,便对蔡驼道“我们先听店家讲讲。”心下却想:他若是讲无霜公子坏话,我立马出言打断。不让他讲下去即可。 店家开口说话。 “你们这样尊崇无双公子。那你们知道他为什么叫无双公子吗了。” 凌老汉答道“天下长春,世上无霜。刚才不是说过吗?” 店家又道“这是其一。说的是无霜公子的情怀。但愿天下春长驻,世间再无风霜来。但是还有其二,你们想知道吗?” 二人异口同声答道“愿闻其详。” 店家说道“无双公子剑法无双,轻功无双,学问无双。只因世上没人见过无双公子,竟不知他长相如何。似这等人才风范,即便长得又矮又黑,也当得起“无双公子”这几个字。” 一直静静坐在那里的老妇忽然道“无霜公子其实是个女子!” 第16章 坎之煞 江湖中传说的都是无霜公子如何劫富济贫,如何帮助弱小贫穷。至于性别倒从未提及。既言无霜公子,世人皆知公子是对青年男子的尊称。若是女的,称作无霜小姐才是啊! 凌老汉笑道“无霜公子我是没见过。无双小姐我倒见过。而且我知道她在那里。”二人听了都吃了一惊,江湖何时兴起一个无双小姐,倒是从未听人讲起。不知这小姐有何手段,做出些什么大事来。 两人将眼光看向凌老汉,示意他讲下去。 凌老汉将手一指,说道“无双小姐在那。”蔡驼、店家朝他手指处看去,不觉心中好笑。只见临窗的桌前一个老妇正在吃饺子。分明是凌老汉的老伴,又哪里有什么无双小姐。 老太婆见大家都在看着她,竟似有些害羞。喃喃道“以前是无双小姐,现在老得牙都没剩几颗。早就成了无双老太婆啦!”叶老汉解释道“我老伴小名叫作无双。我老丈只得她一个孩子,所以便称作无双。老太婆耳朵背,顺风听到无双二字,便道是我在说她坏话,所以故意说话捣乱。”大伙听了不觉好笑,心想这老两口一天不吵个二三回架,那这一天就不知怎么过啦! 杨筠松是住在二楼右手边的那个房间,站在窗前能看到整条大街。今早起床便赶了百余里脚程,浑身都觉得非常疲惫,就斜倚在床边小憩了一会。待到醒来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 杨筠松来到隔壁张晚乔和小方门前,只见二人房门紧闭,敲得几敲,也不见里面有人回应,知二人困乏,还在休息之中。便转身来到楼下客栈大堂之中。 现在快到晚饭时分,大堂中人客渐渐多了起来。杨筠松挑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小二迎了上来将手中抹布熟练的擦拭桌面,问道“公子,您吃些什么?” 杨筠松取出一锭银子来交与小二,说道“你帮我备一桌好饭好菜来,店中好吃好喝的尽管上。银子不够的话到时再给你补上。完事你再到楼上叫我同伴下来吃饭即可。” 小二将银子拿在手中掂了掂 ,说道“这银子足够二十两,就算叫上两桌饭菜,也用不了这么多。公子稍等。” 杨筠松又道“你先帮我盛碗稀饭,上点花生米来。” 今日只早间在丝茅墟吃了一点东西,午时末才到这里,接着在房中休息到此时,杨筠松直觉腹中着实饥饿,便先要了一碗稀饭来对付对付。 等到饭菜端上桌的时候,天色已暗下来。门口路上的人却多了起来。小二过来将灯掌上,张晚乔和小方也从楼上下来,二人神情都还有些疲惫,看来是真的累了。 杨筠松起身相迎二位入席。 张晚乔和小方入得席来,见一桌好饭好菜热气腾腾,此时才觉腹中饥饿难耐。杨筠松笑道“张兄,小方,来吃饭。我是先喝了些粥的。” 张晚乔揉了揉眼睛,问道“杨先生起床已有些时候了了” 杨筠松道“我也是刚起来。” 小方不信,道“饭菜你都张罗好了,肯定比我们起来早多了。” 杨筠松指了指二人的碗道“汤应该凉些啦,先喝点汤暖胃?” 早前杨筠松在碗中盛满汤汁,此时喝着也不烫嘴。 张晚乔脸露感激之色,道“先生想的真周到。多谢啦。” 汤是老母鸡和人参熬炖的,此时喝来最是暖胃。 小方直喝了三碗鸡汤,吃了二碗米饭才觉腹中舒服了些。张晚乔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知他饿极,道“小方,饿了不能吃的太快,要细嚼慢咽,不然对胃不好。”小方打着饱嗝,用手去摸肚子,道“太饿了。一到这里,我就想吃饭。那时太困,还不觉得。现在睡醒了,才感到腹中打起鼓来。” 杨筠松放下手中碗筷,道“也是,也是。” 这一顿晚饭半个时辰不到就吃完了。小二见众人吃完,送了些水果上来,是香蕉和番茄之类的,都是消食的。张晚乔叫住小二,问道“小二,多少银子啊?” 店小二一指杨筠松 ,答道“这位公子已付过了。” 此时门外行人逐渐多起来,成群在夜色下朝着西南方位行去。杨筠松好奇,问道“小二,你这里晚上有庙会,戏会什么的是?” 小二道“公子,你以为这些人是去看戏?那倒不是。前段时间,从南方来了个先生,看风水的。能看阴宅阳宅,断人祸福是真的很准。每天入夜他便会在镇南边林姓祠堂旁讲解堪舆,风水。大伙晚饭后都会去听听。看到好时,再请先生到家中看看风水。” 杨筠松应了一声“哦,原来是这样。” 小二又道“几位客官吃完饭,何不到那边转转。说不准先生与你们有缘,帮你们寻个风水好的地方,转眼便发达了!” 杨筠松一行人来到祠堂前时,那里已黑鸦鸦一片的站满了人。更有些人自个带了凳子来,端坐在戏台前,全神贯注在听台上之人的演讲。 两支火把斜插在台柱两边,戏台上灯火通明。 戏台正中放着一张桌子,桌面铺着红布,红布上放着一个米袋,米袋上放着一个罗盘。演讲之人约摸四十出头,远远看上去长相斯文,额下留着半尺来长的胡须,很有道骨仙风之相。 “向先生,今天就讲一讲艮卦的消砂纳水!”人群中有人提出要求。那边也有人在喊“向先生,先讲流神空位是如何形成的,要如何才能规避了。”“讲一讲八条歌……” 祠堂前人声嘈杂,每一个人都想听到自己想听到的内容。但凡是个人都是喜欢讨便宜的。其实只要付出一些代价,把先生请回家去,你就可以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着您喜欢听的东西。 向先生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道“福主们不必争吵。昨日讲到地虎食骨之忌,今天我就先讲一讲八卦之煞。大家先请静一静。” 其实要讲什么,台上先生早就计划好的。台下诸人听到台上先生公布今天开讲的话题,渐渐的安静下来。 “坎龙坤兔震山猴,巽鸡乾马兑蛇头,以及艮虎离猪此即为八卦之煞” 向先生喝了一口茶,接着说“坎卦包含壬子癸三山。龙即是辰龙,指二十四山之辰山。当阴.阴二宅立壬子癸三山,若见辰方有水来去,此即是八卦之煞。若辰水来,凶祸立见。若辰水去,或出辰口,立壬山,兼加合法度,则无忌……” 台下一男子出言相询“ 壬为离纳,离为火,火生于寅,冠带到辰。壬山丙向口出辰方,此即是冠带口。向先生,是也不是。”向先生点头称是,说道“福主说的大是,看来阁下对风水一道很感兴趣。” 第17章 堪舆 台下男子谦虚了几句。 再问“壬山原是属火的,他居于坎水之首,却不属于坎卦。向先生对此又有什么见解?” 台上向先生答道“后天离,先天乾。先天乾纳壬午,故后天离午也能纳壬,此为先后天互换之理。壬为火胎,生于寅,而旺于午。” 向先生喝了一口水,接道“后天坎,先天坤。先天坤纳癸,故后天坎也来纳癸。水路若得子癸同行主大吉利,二十四山只得此一卦有此理数。坎水胎为丙,此为水火不相射之根源。水长生于申,坎亦纳之,旺于子,子即坎也,而墓于辰。其中天地造化之妙,真有神鬼莫测之功。” 台下诸人听了,尽皆鼓掌称好。 这时,坐在右边一男子又问道“八卦之煞说辰为坎煞。辰自不是吉地。只是纳甲坎又来纳辰,辰为坎水墓库。其中吉凶如何区别。” 台上向先生道“坎卦三山壬子癸。其中凶吉要区别对待。壬山即是丙向,辰丙互为交媾,且壬山辰水为次煞,若形峦到位,此地不凶反能获福。若是立子山午,辰方有水流入明堂,此时为正煞。大家要小心提防,小则疾病缠身。大则损丁破财。且三房最是凶险。” 台下男子追问“ 那立癸山丁,辰水又如何。” 台上向先生随口答道“出口破财,来水损丁。应在申子辰年见凶。” 台下众人知向先生不愿再说。堪舆一道博大精深,其中玄妙处总不方便说与外人知晓。几个明事理的人备了些礼物,礼金上台交与向先生。 向先生得了好处,心中自然欢喜。这话也讲得流利多啦。“坎在九星是破军星。九星是贪·巨·禄·文·廉·武·破·辅” 台下一男子自我介绍道“我姓林,叫做英真。现在我住的房子立的是子山,坤方有水上堂,巳方出水口,有桥路过往。请问向先生,我这宅子吉凶如何?” 向先生举目望去,见提问之人站在东北角人群中,着黑色短褂,正是方才第二个登台奉送礼金之人。心中已自有了计较。问道“林福主,你这宅子建成已有多少年啦?”“这,这……”林英真登时被问住。想是宅子落成已有些年头,向先生忽然问起,急切之中倒是想不起来。 林英真思索良久。突然想起自己儿子今年二十岁,是在搬入新宅次年出生的。“到今年已有二十一个年头啦。向先生!” 向先生又问“林福主今年贵庚。” 林英真再答“ 我是属牛的,过了年四十啦。” 向先生笑道“你这宅子入住不到一年半载,便会有喜事上门。比方说添丁,发财之事!” 林英真听他一言中的,,心中不由得佩服。道“这倒是没错。我入住新宅第二年便添了一男丁。以前住在老屋也养了几胎,都是女娃。” 这事村里人都知道。 向先生接着道“你这宅子丁财都好,人口也平安。只是每到端午过后,宅中便会有蛇虫入侵,你要多备些雄黄之物,房前屋后多放点去,那样蛇虫自会退去。” 林英真道“每年入夏之后,家中时常有蛇虫入屋。向先生,这是何故,可有法子化解?” 向先生道“这与出水口位置有些关系。化解方法倒是有的,只需建造一个门楼,便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些问题。” 林英真接道“建造门楼,早些时候是有人提过这个建议。只是门楼该建在那个位置,又该如何修建?几时动手呢?” 向先生道“这个要到实地堪察才能给出方案。” 林英真听了笑道“那就有请向先生明天到舍下喝杯茶。到时再向先生请教。” 向先生道“好·好……” 这时台下有人急了,一个声音在那大喊大叫“林英真,你的好了没有。” 林英真寻声望去,见是街尾卖豆腐的刘天成在那急得直跺脚。此人最是性急,做得却是慢性子的营生。 林英真笑道“刘大哥,好了,好了。” 刘天成一开口便道“向先生,刚才我也到台上给你送红包。我叫刘天成。” 向先生第一眼便认出他是第一个登台送礼的人,刘天成却怕他忘记,是以开口提醒。 向先生见他性急,便知他是直爽之人,言语中就不免有些唐突。于是笑道“多谢刘福主赏赐。刘福主又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呢。” 刘天成言语甚是干脆,开口便直奔主题“我是个卖豆腐的,生意一直还行。小本经营,也有些储蓄。自从前年重修我爷爷阴宅后,就大变天啦!” 向先生看着刘天成,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刘天成咂巴嘴巴,接道“从那以后就事事都不顺心,家里人也老生病。我老爸更是一病不起,现在还躺在床上吃药。家中原有的那些积蓄,到如今全都败光了。向先生好歹想个法子,救我们一救。” 向先生认真听他讲完。心想“这刘天成把我当成无所不能的神仙啦。你得跟我说清楚你爷爷阴宅的坐山,兼加,还有来水出口,我才能知道问题出在那里。” 向先生问道“好,好!刘福主可否知道爷爷阴宅立的是什么山头!” 刘天成一脸茫然,说道“这个我倒是真不清楚,也没人跟我说起过。” 向先生道“刘福主,我们要先看到风水,再用罗盘仔细测量,端详来水出口是否合局。这样才能找出发凶的原因,福报的根本……” 刘天成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打断说“是,是。明天就去帮我看看。一大早我来接你。” 向先生又道“刘福主不用心急。我答允林福主在先。你相邀去看在后。刘福主,你看后天帮你看如何。” 刘天成这才想起他早先答应了林英真,自己鲁莽,一时竟把这事忘了。“行,行!向先生你说什么时侯就什么时候。今天我先留点定金在你那里,到时我再来接你。” 说罢,几步便上得台去,留下一个红包便离开这里。 扬筠松一行人在祠堂前站了片刻便即离开。此时天上月圆,清冷的月光洒遍苍穹,大地上万物皆入月色怀抱。 第18章 无辜·有辜 此时,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三人漫步在月色中,晚风拂面而来。随风而来的是山坡上那片盛开桃花的芬芳,此时已是人间四月天。 恍惚之间,杨筠松想起了那棵老榕树,还有榕树下的檀香屋,还有那个月华如练的夜晚,还有那个画中人。如今画轴随在他身边去到海角天涯,其中滋味竟似有些断肠。 “杨先生,今晚那个向先生可是你的同行。”小方笑嘻嘻地道。杨筠松点头称是。小方接着又道“你觉得那个人风水学问如何。是你的好,还是他的好。” 杨筠松答道“自然是他的好。” “杨先生深不可测,是个世外高人。向先生只是个市井中靠风水之术谋生的,岂能跟杨先生相比。”张晚乔江湖历练久了,见多识广。他早就看出杨筠松不是平常之人。 转过街角,远远的就能看到街尾的那棵大槐树。披着月光的大槐树此时看上去就像个慈祥的长者,正在小心翼翼呵护身前的夜槐客栈。一切都显得那么祥和,那么温馨。 街两边店铺都已关门。 一条很长,但是狭窄的街道月色下静悄悄的。纯洁、柔和的月光在此时,此地竟变得像刀光一样耀眼,刀刃一样锋利。 一声凄厉的哨声划破长空。 转眼间,街头,巷尾,房顶出现十几条鬼魅似的黑衣人,将杨筠松三人围在街当中。 黑衣人持刀将三人围在长街之上。没人开口问话。只见左边黑衣人用手比了个二,右边黑衣人比个三。跟着摇了摇头。中间黑衣人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两边黑衣人便又点了点头。 一众黑衣人便如手中长刀一样冰冷,只待中间之人号令,便要掩杀过来。 杨筠松一眼看出中间黑衣人便是这帮杀手的领头。他虽不愿杀伤别人,但别人要他性命他也不愿。 有时候制止杀戮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戮。 月光下也不见杨筠松如何动作。但觉他身形一晃,人已出现在黑衣人面前,挥手就朝他前胸要害拍落。黑衣人这一惊不小,自己这一边正待出手,敌人转眼攻到身前,自己反倒是成了防守了。 黑衣人闪身急退,旁边两名黑衣人迎了上来。左边一人使的是厚背砍刀,只见他左一刀,右一刀,中间一刀拦腰斩来。刀势行到半空,刀锋一立,实招却是当面劈来。 杨筠松见他刀势凌厉,也不用力与他相争。身形一闪,竟从他的左边掠到右侧,正好躲过这一招。黑衣人一刀落空,就势顺回刀身。却用刀抦去撞击杨筠松胸口。只是这样一来,他自己的右胁也空门大开。杨筠松看准时机,欺身而上,伸出手指在黑衣人的右胸期门穴上点了一下,黑衣人顿时瘫软在地。手中刀抦也撞在杨筠松胸口,只是那时已发不出力来了。 杨筠松一击得手。背后刀刃破空之声骤起,杨筠松也不闪避,身子随着刀风而动,右手凌空一抓,堪堪抓住刀背。此时刀刃距他脖颈处仅有数寸。黑衣人长刀被制住,左手起处,手中亮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匕首划破夜色,径自朝杨筠松咽喉抹来。此时两人相距不足三尺,匕首来势快逾电闪,眼看着杨筠松就要折在刀下。 杨筠松目中寒光一闪,右手力透刀背,“呛”的一声,刀身竟拦腰折断。杨筠松顺势将手中断刀一带,断刀立时护在脖颈处。闪着寒光的匕首“铮”的一声,抹在断刀上,发出刀剑撞击的刺耳声。 黑衣人一击不中,弃了手中断刀刀柄,右手手腕翻处,又亮出一柄匕首来。杨筠松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迎着匕首便扑了上去。黑衣人右手匕首当胸刺来,左手匕首使个“撩刀式”,自下向上朝扬筠松腹部划去。扬筠松身形似定未定,右手胸前拂过,将当胸刺来匕首引开,手上去势未消,瞬间化掌为指,轻轻的点在黑衣人腰腹间的督脉上。黑衣人喉头发出“咯”的一声,登时昏死过去。那手“撩刀式”也只使到一半。 黑衣人在此伏击三人,事先是有周密计划的。不料杨筠松上来便出手攻击,转眼己方已被放倒二人。这却是计划中没估计到的。现在伏击变成了被攻击。一时之间,张晚乔和小方站在那里倒成了看热闹的。 黑衣人围在那里死死盯住杨筠松,并没有上来攻击的意思。杨筠松将手负在身后,也冷冷的盯望黑衣人。 只听得一个黑衣人说道“我们是忠武军鹿晏弘部下。奉命前来剿杀丝茅墟明教余匪张晚乔,方小觉。经过我们调查,你只是一个路过的客商,与明教并无瓜葛,你可以走啦!” 黑衣人说的冠冕堂皇。言下之意是:你不是明教中人,我们不杀你。事实上是,你是明教中人,我们也奈何不了你。 这时张晚乔走了过来,说道“杨先生,此事本就与你没有半点关系,我们也不想牵连于你。你先走!” 转身冲着包围的黑衣人大声说道“这位杨公子只是在我店中吃饭的客人,从头到尾都不知我身份。你们不能乱杀无辜。” “有时候,我想乱杀无辜,可惜杀不了。到头还差点被无辜杀了。”包围圈外不知何时一个老汉和一个老妇站那里说话。老妇人接道“那人若被你杀了,便是有辜的了。就像今天杨公子,他若被人杀了,你说他是有辜还是无辜?” 黑衣人见是两个老人,便道“你们两个与此事无关,就不要在这里啰嗦。快回家去!等下刀剑无眼,伤了就不好” 老汉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也想回家睡觉。只是我们与此事有关,大大的有关。” 黑衣人不解,问道“你跟此事有什么关系。”老汉道“我是明教乐山堂的左护法,老太婆是右护法。我们也是奉命来接应张晚乔和方小觉的。” 老太婆说道“他们若是被你们杀了,我又拿什么回去复命。” 老太婆话音刚落,身形突起。右手已长剑在手,一剑便朝眼前黑衣人刺去。 张晚乔见来了两名援手,心中大喜。也在包围圈中发动攻势,一时竟成里外夹击。 第19章 规则 扬筠松站立街中,大声喝道“你们一边是鹿晏弘帐前杀手,一边是明教的教众。你们是因为什么在这里厮杀,争斗,我一个浪迹天涯的游子是管不了,也不想管。” 说到这里,杨筠松面上一寒,眼中杀气森然,道“ 你们不管使用什么武功,什么武器,包括暗器都可以。但不能杀死人命,你可以生擒,也可活捉你的对手。甚至也可重伤你的敌人,但是如果出手杀死人命,在下便是拼了性命,也要阻上一阻。” 说完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杨筠松已出现在房顶上“要知道,此人就算罪大恶极,罪恶深重,他日自有官家来收拾他。”杨筠松口气变得和缓了。从心底里,他还是支持大唐律法的。 好好的一场街头截杀,竟被人用规则限止了行动。 一众黑衣人听了杨筠松的话哭笑不得。忠武军鹿晏弘的指示是:击杀二人,不留活口。杨筠松定下的规矩是:只可生擒,不可死杀。 这个世界大多数规则都是强者制定的。从来就没听说有弱者来制定规则,让强者去遵守的。 只要是规则,就不存在绝对的合理·公正,它能保护的仅仅是一部份人的利益。 现在,杨筠松来制定规则,有人会遵守吗? 夜空中突然响起三长两短的哨声。一众黑衣人听到哨声,也不去与叶无双等人缠斗,身形便似幽灵一般,分别从街头,巷尾,房顶遁去。临走时还不忘记带走那两个被杨筠松制服的人。 “ 我是明教乐山堂左护法凌思抚 ”老汉过来抱拳称谢“ 多谢杨公子出手相救,明教永感大恩!” 杨筠松回了一礼,道“刚才出手,我是保命自救,凌护法言重了。” “ 杨公子方才定下的那个规矩,我倒是喜欢得很。” 老妇过来行礼“ 我是乐山堂右护法叶无双。见过杨公子。” 杨筠松抱拳回礼,道“ 无双护法好身手。” 张晚乔,方小觉等三人行过礼后,这才走上前来,单膝跪地,道“ 丝茅墟据点明教弟子张晚乔,方小觉参见两位护法 ” 说罢,纳身使拜。杨筠松忙一个闪身让在右近。凌思抚,叶无双受了这一礼,口中说道“二位辛苦啦。” 说罢伸手相扶。 张晚乔起身,将这二日发生的事情详细讲与两位护法知道。凌思抚与海信使平日里交情甚好,听到海信使力战而死,不由得老泪盈眶。只见他朝着丝茅墟方向拜了几拜,“ 老海,一路走好……” 叶无双待他情绪稳定,说道“杀手现在退是退了,我们下一步又该怎样了” 凌思抚略一思忖道“ 鹿晏弘的杀手来的快,去的也快。我猜是回去搬救兵了。待会若是忠武军铁骑过来,那就不好对付了。我们当务之急,是先撤离这里。” 张晚乔道“客栈是不能回去了。只有趁着夜色离开这里。” 凌思抚点了点头 ,说道“如今只有这样啦。” 小方恨恨的说道“若是五行旗的兄弟在这里,就不用怕他什么忠武鉄甲。” 皎白的月光下,一只穿着衣服的黑狗出现在众人视线中。黑狗快步奔到众人近前,只见它摇着尾巴,晃着脑袋,并未向众人吠叫,反倒像是来迎接主人回家一般。 黑狗身上穿着件白色的衣服。白色的衣服上绣着一朵正在 熊熊燃烧的火熖。黑狗似有意抖动身子,好教众人看见。凌思抚看到眼前情景,便道“我们且跟着它走。” 黑狗领着众人穿过长街,长街尽头一溜的民房铺展开来,沿着小河一直延伸到山脚下。 黑狗沿着巷子东拐西拐,走出巷子时已到了河边。河边泊着一只小船,黑狗“ 腾”的一下跃上小船。众人正在犹豫间,黑狗站在船上朝岸边众人吠叫起来,想是黑狗见大伙没跟上,是以出声提醒众人登船。 凌思抚转头看向众人,道“ 我们便从水路离开这里。” 说罢便带头登船。 众人一一上得船来。月色中 ,小船悄悄离了岸。张晚乔和小方把着桨,却也不知朝那划去,于是齐齐的看向黑狗。黑狗似通人性,跑到左边船头,站在上面吠叫起来,二人会意,划动手中木桨,小船朝西北方驰去。 远处传来马蹄声,蹄声踢踏响了半天,也不知有多少骑。众人站在船上看去,只见镇中此时灯火映红了半边天空,不时传来战马的嘶鸣声。 河水是朝太阳下山的方向流去。此时小船是顺水而行,张晚乔只须把住方向,小船便会快速向前驶去,根本不用人力去划桨。转眼间,夜槐镇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 驶了一会,眼前水面越来越宽,两岸青山纷纷向后边倒去,众人此时不知已到什么地方,但知离那夜槐镇远了去。 天边月华已隐,苍穹大地一片漆黑,眼看着黎明就要降临了! 昨日,丝茅墟一场血战,鹿晏弘折了十数名手下。当夜便有密探飞鸽传书上报。 今早,扬筠松三人前脚刚离开丝茅墟,鹿晏弘的人后脚便赶到。鹿晏弘接到密报:密探半年来明察暗访,发现墟中有明教的秘密据点存在,昨日一场血战,让据点浮出水面。 张晚乔临走焚毁店铺,更坐实了密探的情报真实。情报中提到,据点存在已有十多个年头,主要负责人为一张姓男子,协助他开展工作的是一方姓青年男子。明面上的身份是饭店的老板和小二, 杨筠松昨日入得局来,如此变数谁又能估计得到。 泸州还是鹿晏弘的势力范围,夜槐镇遍布忠武军的眼线。三人一入镇来便引起他们的注意。 入夜,鹿晏弘的杀手赶到。对付明教,鹿晏弘轻易不动用忠武军铁甲,而是按江湖规矩以暗杀,伏击对付。 事先细作已打探清楚,张、方二人武功一般,哪怕只出动一名杀手,便可完成任务。 杨筠松是过往的路人,细作自不知他的底细。索性一并视作明教中人,杀了便是。 不想杨筠松赤手空拳,只两招便放倒两名杀手。并立下奇怪规矩,只许众杀手生擒,却不许杀手杀人。众杀手一时进退两难。 加之明教乐山护法现身,黑衣人知伏击落空。是以鸣哨示警,召了众杀手撤离。 第20章 笑言 黎明,不知不觉中已撕裂了夜的黑衣裳,在山那边画上了一笔淡蓝色的水彩! 小船平稳的航行在水面上。 水面上吹来了和黎明相伴而行的微风。黎明为这个世界带来了光明,而在这个光明的世界,风的到来吹走了夜魔留下的恐惧和忧伤。新的一天开始啦! “ 汪,汪,汪 ”黑狗忽然吠叫起来,冲着岸边“汪、汪”直叫。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前面岸边站着好些人,正朝着这里招手。大概意思是叫小船到那边岸上停靠。 凌思抚站立船头,也朝岸边挥手示好。口中问道“朋友,这里是什么地方啊?你们又是哪条道上的英雄?” 岸上汉子大声答道“ 这里是益州(成都)地界,凌护法。我们是“玄武坛”云龙坛主的部下。我们奉了坛主命令,在此迎接二位护法及众位弟兄!” 小船自夜槐顺水行来,不知不觉入了沱江,半夜工夫行了一二百里水路,天未大亮已到了益州。 凌思抚吩咐张晚乔转舵,小船便朝着岸边划了过去。黑狗不等小船靠岸便“扑通”一声跳入江水中,径直游水来到岸边,浑身湿漉漉的奔到刚才说话的男子身边直摇尾巴,态度很是亲热。男子也从身上取出一块肉来喂到黑狗嘴里。 张晚乔小心将船靠近岸来。小方执着缆绳跳上江岸,岸上一男子从小方手中接过缆绳,轻轻牵引船头泊在岸边石级上,船还未停稳当,凌思抚一个箭步已上了岸。 “我是益州青羊堂香主辜逢鸣。奉云坛主之命在此迎接凌护法,已恭候多时啦!”辜逢鸣忙迎上行礼,身后那只黑狗跟他寸步不离。这时,杨筠松和叶无双一干人也上得岸来,辜逢鸣迎上与众人见过了礼。 此时,天色已大明,杨筠松见岸上诸人皆两眼鳏鳏,精神也不见振作。知他们在此候了一夜,到得此时也还未睡觉。 叶无双开口问道“ 辜香主,老龙叫你来这迎接我们。他自己呢在那里!” 辜逢鸣拱手道“ 云坛主在山上相候。本来他打算亲自来迎诸位。奈何教中教务繁忙,一时脱不开身来。” 这时,从右近林中奔出十数匹马来,马上骑者清一色的白冠白衣,白衣之上一朵熊熊燃烧的火花是如此醒目。众骑奔到辜逢鸣身前尽皆停下。 众骑士翻身下来,一一过来与辜逢鸣见礼。辜逢鸣一一抱拳还礼。末了指着凌思抚,叶无双道“ 这二位是乐山堂的凌护法,叶护法。以及丝茅墟的暗探张晚乔,方小觉。” 辜逢鸣将眼光看向凌思抚,示意他来介绍杨筠松。凌思抚会意,朝众骑士一抱拳道“ 我是乐山凌思抚,在这见过众弟兄。” 接着指着杨筠松道“这位是我的朋友,杨筠松杨公子!日前数次出手相助本教弟子脱险。” 辜逢鸣和众骑士闻言,齐向杨筠松鞠了一躬。说道“明教上下同感大恩。” 杨筠松躬身还礼。说道“众位言重啦。”心想,日后好歹寻个机会与他们说清楚。 骑士牵了五骑马来,一一交给杨筠松五人。辜逢鸣在一旁说“ 本想寻个轿子来,没想到乡下地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骑马虽然颠簸,倒是快了许多。几位辛苦啦!” 益州明教玄武坛总部修建在青城山天仓峰,风景优美,背靠轩辕峰,面朝白云溪,更与真武宫为邻。 沱江平原到青城山也不过百余里,快马两、三个时辰便到。 众人策马而行。此时平原上炊烟袅袅升起,许多早起的农人来到田间地头劳作。不远处农舍中不时传来孩子的啼哭声和女人的咒骂声。 众人策马奔了将近二个时辰,沱江平原逐渐隐去。前边地势渐行渐陡,路也崎岖起来。四下里万山峥嵘,千峰竞秀。看看是到了青城山脚,马竟不得行啦。 众人翻身下马,杨筠松手挽了缰绳,欲待将马还给骑士。一青年骑士过来对众人说道“各位只管放了缰绳,马儿会自己四处去觅食。待到我们要找他们时,只须吹响口哨,马儿就会回到此地集中。” 小方忽然问道“ 你们就不怕马儿跑丢了或被人掳了去。” 青年骑士道“ 这种情况,这里从未出现。” 小方自不知这里附近几十里都是明教的地盘,四周遍布玄武坛暗哨。陌生人空手进来都不容易。更别说是骑了一匹马出去。 众人下马,抖擞精神便往山上行去。现在是入夏季节,山中却凉快非常。众人攀了半晌,眼前一座座山峰拔地而起。只见四周崇山竣岭峡峙,当中一大片茂林修竹挺立,中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这青城山既奇且秀,不愧为川中第一名山。 对面山道中行来两名男子。男子见这一行人正攀上山来,远远地便开口相询“请问是乐山凌护法,叶护法吗?” 凌思抚应道“ 正是。”叶无双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二人转眼来到众人面前。其中一人抱拳道“ 在下燕飞南。” 另一人也抱拳道“在下楚时越。” 燕飞南道“我们奉了龙王法令,来此迎接各位大驾。” 众人皆抱拳回礼。 “ 凌护法、叶护法、辜香主,以及各位兄弟,爬了这半天山,想是都已累了?”楚时越笑道“龙王令我俩率滑杆队下山相迎,众兄弟辛苦啦!” 此时山道上又走出一众人来。只见十二名壮汉抬着六乘滑杆正朝这边赶来。 滑杆转眼到了近前,燕飞南、楚时越过来相请众人乘坐。众人推辞再三。二人说奉了龙王的命令来接众人上山,众人若是不乘滑杆,到时龙王要责罚二人办事不力。 众人不忍拂了龙王一片苦心。俱入滑杆坐定。 楚燕二人看着众人,脸上满是犹豫之色,似是心中有话要讲。这时,凌思抚说道“昨夜一夜未睡,一上滑杆倒有些困了。只是白天日光刺眼。终是睡不踏实。” 言罢转向楚燕二人道“ 二位就再行行好。帮我找点布巾之类的东西来,让我蒙上眼晴好好休息一下。 二人不解。凌思抚朝二人连使眼色,二人这才会意,道“护法要布巾遮目,我来找找看有没有。”涚罢伸手入怀,不一会便摸出一条黑色的眼罩来,道“布巾是真没有。眼罩倒是有的,护法是要几个呢?” 凌思抚道“ 我们六个人每人一个。他们和我一样一夜未睡。此时戴着眼罩,躺在滑杆中,大伙且去会一会周公。” 第21章 蔽目 无论是谁,只要戴上眼罩,他就看不到天上的太阳。 无论是谁,只要戴上眼罩,他就看不到水中的月亮。 对于戴上眼罩的人来说,这个世界是陌生的。他无法预知脚下沟和坎的存在。如果要去青城山的话,只能坐在滑杆中被人抬着去。可惜沿途的风景就不能尽收眼底。 扬筠松现在便坐在滑杆中。戴着眼罩坐在滑杆中。他知道从戴上眼罩那一刻开始,沿途的风景只能用耳朵去听。他也知道有人不愿他看到沿途的风景,因为它通向一个神秘的地方,青城山天仓峰明教玄武坛总部。 杨筠松心下知道,玄武坛邀他作客,却又不想暴露总部的位置,最好的办法是让他闭上双眼,坐着滑杆去。 杨筠松一来是客,二来还有恩于明教教徒。试问一下,你请你的恩人到家中作客,却要恩人闭着眼睛戴着眼罩来,这究竟是绑票,还是勒索。 适才楚燕二人欲言又止,原是想明说此事。正自犹豫间,凌思抚过来解了这个为难, 那就是领着叶无双等一众明教中人陪着扬筠松一起戴眼罩睡大觉, 想是一夜未睡的缘故,迷迷糊糊中扬筠松睡着了。梦中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子轻微一 震 ,感觉滑杆落到了实处。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叫道“杨公子,睡醒了没有?” 杨筠松答道“睡醒了。现在到了那里,眼罩能摘了么。” 凌思抚笑得勉强。道“杨公子,你几时想摘都成的。” 杨筠松这才伸手揭去面罩,抬眼环顾四周。只见四下里林木森蔚,碧幛丹岩,溪间烟飞雾绕,深远莫测。左首云天外,一峰耸立,伸手便可摸着天。此峰有个名头,唤做“白云峰。” 燕飞南,楚时越领着众人来到山中一块石头前站定。石头整个镶嵌山体中,石身上爬满各种植物的根茎,中午的阳光照在上面,石头裸露的部份闪闪发光。 楚时越快步走到石头左侧,从身上取出一个形似日字的物件插入左侧石缝中。燕飞南此时也来到石头右侧,从怀中取出一个形似月字的物件来插入右侧石缝中。过不多时,石头中传来“轧、轧、轧的声音,石头正中竟出现一道犬牙相交的石缝来,石缝便似好戏刚开场的帷幕慢慢地从中间张开。一道宽阔的石门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楚燕二人躬身相请众人入内。 众人越过石门,举步朝大山腹中行去。 这个山中城堡何其大。墙壁是用麻条石彻成的。入口处宽逾二丈,二乘马车可同时进出。一条长廊足有四五丈深,两边石壁上插着四五支火把。 长廊的尽头是一个大厅。大厅纵深有七八丈,横向也有五六丈。大厅天花板上镶着三四颗珠子,珠子发出月华似的光芒。光芒下人的毫发都看得请楚。原来珠是夜明之珠。夜明珠下一个人站在那里,远远看去都能感觉到此人周身散发出来的豪迈之气,原来人是非常之人。 楚燕二人停下脚步,右脚后退一步,屈膝跪倒。“禀告龙王,属下将左右护法,辜香主,杨先生已请到厅前。” 厅中之人是玄武坛主、龙井龙王云龙。 龙王说道“辛苦各位啦。你带张晚乔,方小觉先下去休息。” 张、方二人在教中是细作身份。正常情况下是没机会到这里来,更别说是见龙王。 凌思抚抱拳行礼,朗声道“乐山凌思抚参见龙王。” 叶无双也行了参拜礼。接着是辜逢鸣过来参拜。 杨筠松不是明教中人。算是客人身份。自也要上去客气客气。“学生杨筠松,拜见云龙云先生。” 龙王伸手相扶,道“ 杨公子客气啦。” 大厅中空空如野,此时连张椅子都没有。 龙王伸手在空中拍了三拍,登时从大厅四处走出许多人来。有扛桌子的,有提凳子的。动作干净利落,竟没发出一点声音来。桌、凳刚布置停当,另一拔人端着菜肴,酒水而来。转眼工夫,一桌丰盛的筵席出现在大厅之上,夜明珠的光华之下。 大厅宽阔,教中每有大事发生,教众都会到此集结商议对策。平时里若有贵客光临,明教也会在此设筵款待, 龙王相请众人入席,众人也不客气,纷纷入席坐定。 龙王,将酒水交与辜逢鸣。 辜逢鸣拍开酒封,一股醇厚香甜的酒香飘了出来,这是一坛窑藏多年的五粮液。 席间,杨筠松算是客人。辜逢鸣提了酒罐来给杨筠松杯中斟酒,杨筠松忙起身相谢。待斟倒龙王杯中时,龙王却将酒杯翻转扣在桌子,说道“今天我就以茶代酒!”说罢,叫人去换了个茶杯来。 凌思抚大奇,问道“ 龙王酒量,世间少有。你几时又喝起茶来。” 叶无双也满脸的不敢相信,笑道“ 老龙都不喝酒,这天下的酒庄看来是要亏本了。” 龙王与无双是姑表之亲,无双向来都是这样称呼龙王。 龙王苦笑,道“你以为我不想喝那是错了,我是不能喝。” 众人更奇,问道“不能喝。龙王不能喝,那是天大的笑话。” 无双小姐差点把喝到口中的酒喷出来。 龙王也不理会众人反应,慢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慢地说道“我受了伤,受了很重的内伤。若要活命的话,两年之内要滴酒不沾。” 这话说得认真,应该不是玩笑话。 龙王自从入了江湖,生平大战何止百数,从来没听说过龙王被人打了个半死。 二十五岁那年,龙王以一己之力大战洛阳神王师徒十几人,也以一刀之伤毙了对手不下二十人。自此一战成名,此后江湖中罕遇对手。 从此,江湖给他取了个外号“ 龙王 ,” 江湖上,江南以“神鵰”无敌。塞北则以“龙王”无双。 凌思抚轻声说道“那人是何方高手,竟能伤得了你。” 云龙一言九鼎,从来是说一不二。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没有人会怀疑。 云龙苦笑一声“ 那人不是人,是魔 ” 第22章 伤神 益州少城有九门,东南方三门。正东门叫阳城门。正西门叫宣明门。 益州太守衙门座落在阳城门靠近织造局方向。太守衙门建筑规模宏大,城墙厚重,城楼高大。长长的行宫彰显王权的威严。 益州太守离树熏及其家小居住在后殿“ 荣华”园中。园中珍玩古画无数,园内四季花香不断。正月梅花,二月杏。总有四时应时不谢花朵在园中盛开! 衙门内官员办公的地方在右殿“勤事厅。” 勤事厅一溜十多间房屋,官员们做文案,档案存放,证据收集,仵作验尸报告等工作都是在这进行。 离树熏现在正在办公。 他办公的房间在西北乾方,左手直入第三个房间便是。 离树熏现在正四平八稳的坐在他那张宽大舒适的太师椅上。每当坐在这张太师椅上他都喜欢闭目养神。 他每日里养尊处优,神养的是精气十足,正愁没处宣泄。于是地方上的官员同僚便纷纷来帮他解决这棘手的问题。 现在他身边有三十二房小妾,都是地方上的官员从民间购买回来孝敬他的年轻貌美的女子,是人都知道,此物最是伤神。 可恨的是有些官员竟不知趣,拼命从百姓手中搜刮那种用金子和银子铸成的物件,自己不要,反倒全给了他。这叫他很伤神,每日里都在思虑如何花销这些养神之物。 这不,今天一大早,这种伤神的事情又找上门来。 现在,他坐在太师椅中不是闭目养神。而是在聚精会神听着来自辖区双流县县尉的伤神报告。 事情是这样的。朝廷下拨双流水灾救灾款二十万两银子被县尉不小心截住了。县尉不认识银子,以为是些“石头” 所以把这些伤神之物全扔给了离树熏。离树熏勃然大怒,痛斥县尉是想要他的命,他家里能放东西的地方都放满了这种“石头。” 这叫他很伤神! 不过,离树熏对县尉也展开了报复。他毫不客气的把县尉调到益州府,让他到一个一天只能贪污一万两“石头”的部门上班。 他就是要让他尝一尝伤神的感觉有多痛苦! 县尉前脚刚走,让离树熏更加伤神的事后脚便来了。 陵州县令是两个人来的。 陵州县令是应天府人,四十上下年纪。他父亲是个生意人,于买卖一道非常精明。这个县令是他父亲花二十万两银子帮他捐来的。到今日上任快满一年了! 县令进门便拜倒在地。 “陵州县令符添印参见太守。” 符添印身材高大,身形魁梧。他这么一弯身下拜,离树熏才看到他身后之人。 只见一名十七、八岁的女子站在那里。女子着一袭鹅黄色衣裙,白皙无瑕的脸上透出淡淡的粉红,薄薄的双唇便似玫瑰花瓣娇艳得要滴出水来。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仿佛在轻轻颤抖。 女孑发现有人在看着自己,便娇羞地低下了头。只见她脸上泛起一抹桃红。一眼看去只觉美艳不可方物,清丽可涤尘世。 “符县令快快请起,这里又不是公堂之上!” 离树熏忙起身相迎。 离树熏一脸的慈祥友爱,指了指女子问道“这位是令千金。” 说着从身上摸出一锭金子来,说道“侄女,初次见面,这是大伯给你的见面礼!” 符添印笑道“离大人,今天我来就是为了此事。”转头对着女子道“ 大人赏赐,你就收起来。” 符添印又道“ 离大人,这姑娘是我前段时间收养的义女。她是双流县人,前段时间,双流水灾,她一家七口都被水淹死啦。我看她可怜,就认她作义女,带在身边。” 离树熏一脸同情之色。说道“川渝连年洪涝水灾,百姓是苦不堪言。你我为一方父母官,当为天下黎民生计着想。” 符添印忙接道“ 我知道离大人日夜为天下百姓操劳,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大人可千万不能操劳成疾。”顿了一顿,又道“我这义女不仅美貌温柔,而且通音律,晓诗赋。其祖父与太白先生都有交情,也算是书香门第。只是今日已破落得只剩她一人。” 这时,门外一个冷似冰霜的声音传了进来。“据我所知,双流沈先生与李太白向来都有交情,家中收藏太白手稿甚多。上个月双流水患,一家七口一夜之间被人毒死,家中藏品尽失。沈先生小女当时不在家中,方逃了一条性命。” 门外之人缓步行入,顺手将手中包袱掷落地上。 包袱落地,滚了几滚,系着袱的结便开了。一颗还在滴血的头颅出现在地面上,正是方才离开的双流县县尉。 走进之人正是龙王云龙。 龙王淡淡地说道“ 你们也不用叫喊,没人会来救你们的。整个衙门的人都被我控制了。” “你是打算怎么死?”龙王冷冷地道“你伙同双流县尉毒死沈先生一家。指使仵作隐藏真相,将尸首抛入洪水之中毁尸灭迹” 那女子听到这里,只觉得肝胆欲裂,可是自己一个弱质女子,仇人身为朝廷命官,这仇恨几时才能得报?心中悲愤交加,一口热血喷了出来。顿时昏死过去。 龙王看了看地上的女子,叹道“ 可怜 ”接着抬头盯住符添印,说道“ 可恨。“ 符添印心知不妙,转头去看离树熏,只见他坐在太师椅上,神情镇定,看不出一丝慌乱来,正在闭目养神。 “ 你看沈姑娘年轻貌美,这才收了杀心。你胁迫沈姑娘邻居,编造她一家七口皆死于水灾的谎言。”说到此处,龙王的语气变得和缓一些,道“你命人四处找寻,打捞沈姑娘家人尸首,还自己花钱葬了这些死难之人,这还是件人干的事。虽说你做这些事情是为欺骗世人,好让沈姑娘感激你葬他家人之恩。但此事毕竟也是善的。” 符添印忽然开口说话“ 壮士尊姓大名。我不想死了都不知死于何人之手。” 云龙道“ 在下明教“玄武坛主”“ 龙井龙王”云龙的便是。” 第23章 离树熏 “沈姑娘感激你葬他家人,无以为报。便认你作了义父,好在日后好好尽孝于你,便如亲生女儿侍奉你一生一世,报了这份恩情。你今天带她来益州,却原来是要将她送给上司欢娱,做人家小妾。好为日后官场铺平道路。” 云龙说到这里,又看向地上的女子,脸上现出悲悯之色。 符添印趁他一个不注意,一个箭步窜到门外。扯开嗓子高喊“ 有刺客,有刺客” 龙王也不阻他,只拿眼冷冷看着他。 符添印扯开嗓子呼救,四下里静悄悄一片,过了半晌也不见有人响应,更不见有人朝这边奔来。心想龙王没有骗他,这太守府只怕没有会喘气的。要待抬腿逃命,双脚软绵绵的却像被抽了筋去,站立都成问题,更别说是逃跑啦。 龙王走过来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符添印,道“你若是不跑不叫,我还可给你留条全尸。” 手中刀光一闪,符添印人头落地。云龙用脚挑起人头,伸手拎了,走进屋内,将两颗人头放在一起。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的家人与此事无关。你没有伤他们。”离树熏此时也坐不住了。符添印刚才大声呼救,到现在也没什么动静。离树熏不由得心慌。他倒不是担心他的老婆和三十二房小妾,他担心的是父母和孩子。 “ 没有 ”龙王淡淡道。 离树熏这才放下心来。龙王说的每一句话他知道都是能相信的。 离树熏又道“ 华阳尹谷强是你杀的。” “是的”龙王回答道。 “尹谷强是我老表。你杀了他,华阳百姓倒得安生啦。” 离树熏说道。 龙王道“ 今天我杀了你,益州百姓也得安生。” 离树熏点了点头,道“那倒是。”忽又问道“ 你杀了我之后,过不了几天,这益州又会来一个新太守,你知道他是好是坏。” 龙王道“ 我不知他是好是坏。你是坏的,我是知道。” 离树熏又道“到得那一天,你发现这个太守也不怎的,又过来一刀杀了。你说是也不是。” 龙王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他的意志向来是坚决的。但今天却感到莫名的迷惘。 离树熏再道“那怕你有通天的本领,这世上的贪官总是杀之不尽。官场之中,你若不贪,你便不配为官。” 龙王无语。离树熏所言句句在理。真理不容置疑。并不会因为是从坏人口中说出而变成歪理。 离树熏又道“ 但凡是官场,都是官官相护,坑瀣一气。十个人中倒有九个是不好的。你总不至于都一刀斩了。就算大家伸头来给你砍,你的刀都要砍钝了。” 龙王没有回答。他从没做过官,官场的黑暗,他是不知。这刀若是砍得多了,这刃口是会钝的,他是知的。 所以,刀是要经常去磨,它才会快。 离树熏又道“ 我在你这个年纪时,我也是豪气干云,也想铲尽世上不平。建设一个清明的世界,让众生不再受苦,让人间没有贫富欺凌,没有欢悲合离,甚至没有生老病死。现在想想都觉得可笑。” 龙王想想离树熏说得也有些道理。今天自己一刀了断离树熏,天下从此是少了一个贪官。但谁又能保证明天上来的那个就是好官,这似乎不是一个人的问题,而是整个社会出了问题。明教每天里忙着除暴安良,这暴不见少,良却日见少了。 龙王甚至在怀疑,自己是在除暴,还是在行暴。 离树熏叹了一口气,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龙王,说道“ 龙王侠名遍布海内,忠勇天下尽知。我虽是一个贪官恶人,心中也是仰慕得很!” 忽然之间,龙王觉得离树熏好可怜。便像一个刚刚偷吃了糖被父母训斥的小孩。 “在我临死之前,龙王能让我讲完一个故事吗?” 龙王点了点头。每个生命都有一个故事,故事的开头和结尾都是一样的。故事的经过您会停住脚步去听一听吗。 时间回到六十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离树熏出生在贵州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中。他亲爱的妈妈在他出生当晚便难产死了,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便是那个只有一只左眼的爸爸。 离树熏从小便乖巧懂事,是个在饥饿中成长的孩子。十二岁以前他从没吃过一顿饱饭。别人欺他,骂他,他也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从小便尝尽人间冷暖,知道人心险恶。 离树熏从小便聪慧过人,有过目不志之能。他的春天出现在他十三岁那年。那年,他的爸爸已经饿死了,把他留在这个陌生的人世间。他以乞讨为生,当他再一次饿昏在长街上时,一对善良的夫妇收留了他。 善良的夫妇供他吃,供他穿。供他入私塾求学。他也刻苦上进,在二十一岁那年中了金榜题名。从此,他走上了官场仕途。 离树熏说到此处,忽然打住,道“龙王,我也是穷苦出身。世上的贫穷困苦,饥寒交迫我都亲身经历过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其中的辛酸。” 龙王看他眼上湿润,似有泪花盛开。想来他此时应该流的是辛酸泪,因为他讲述的便是辛酸的往事。“ 你少时被人刻薄对待,每日里衣食不周。如今你有能力啦,你反过来便要刻毒对待世人,让世人都食不饱腹,衣不遮体。是也不是。” 离树熏没有回答,道“自从我进入官场,我是严於律己的,宽於待人。我也做着你今天的梦,总以为自己很伟大。总觉得自己能改变世界,能让世界没有贫穷,没有饥荒。” 离树薰一声长叹“你想要世界没有贫穷,没有饥荒。首先你就要这个世界没有世界。世界都没有啦,自然就没有饥荒与贫穷,” 龙王一时愣住。道“ 没有世界的世界又是什么世界?” 离树熏道“天知道!” 离树熏整整衣领,将脑袋放在桌子上,然后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一下。道“你过来一刀从这里剁下去,我就没有世界了。世界上就没有我啦。就这么简单。” 龙王忽觉得手中刀很重。重到他提不起来。像这种可怜、可悲、可恨、可恶的人,自己今天一刀斩了他,他从此得到解脱去了。 第24章 心魔入侵 离树熏的身子忽然抽搐起来。就好像女人生孩子,从他的身体中又生出一个身体来。只是这个身体有点大,足有六尺左右。 身体看了一眼浑身冒汗的离树熏,笑道“离老板,你休想摆脱我。就算你死了,我也要控制你的魂魄。” 离树熏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道“只要能摆脱你,我便三魂七魄也不要啦!” 身体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在房中兜着圈。看到地上的首级和昏迷的女子,身体发出女人一样的尖叫。 “杀人啦,杀人啦!” 身体跑到龙王跟前,问道“是不是你杀的,算你狠,竟敢跑到衙门杀人!” 身体很神秘地说“不要杀人,只要你跑到他身体里去控制他的神智,比杀了他好玩多了。” 龙王厌恶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什么东西。怎么看着你好像住在他身体中一样。”。 身体小声说道“我不是东西,也不是人。我是魔,大家都管我叫心魔!你们住在屋子里,房子中。我住在身体里,血肉中。” 龙王听了心头一震,知道此物可怕,竟能入人体内,制人神智。当下全神戒备,周身气息流转。说道“你现在是住在他身体里,” 说罢指了指离树熏。 心魔道“ 算上今年,我在他身体中已住了三十年。你又是什么东西,为何一定要杀他呢。” 龙王道“ 我不是东西,也不是魔,我是人。我要杀他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心魔道“ 如果到了晚上,有人扛着家伙去拆你的房子,你说跟你有关系没有?” 龙王顿时醒悟,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若杀了他,便似拆了你的房子,害得你没地方住。” 心魔连连点头称是。 龙王给他出了一个主意。道“那你可以搬家呀!” 心魔大叫道“ 你说得倒轻巧。你们建个房子都要先找个地方,而且要找那种山清水秀风水好的地方。而且还要去买砖、买瓦,买木料,不花了三年五年房能建起来吗。” 龙王道“那倒是。” 心魔又道“我们是要找那种身居高位有权,有势,富甲一方,妻妾成群的身体住进去,魔性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万一入到一个穷光蛋,倒霉鬼的身体中那是倒了八辈子霉,魔力将大打折扣。” 龙王道“ 离树熏所干的事其实都是你们干的。” 心魔得意洋洋,说道“当然是呀。离树熏一个正人君子,根本不懂干坏事。自从我住进他身体后,每天我都让他去嫖,去赌,去贪赃,去妄法。他的身体只是一个工具,真正满足的却是我们。” 龙王此时才明白,离树熏其实是一个正人君子,只因三十年前心中入魔,才干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 龙王忽然笑着“ 如果我一刀砍了你,离树熏便能做回好人。” 心魔也笑道“ 我是魔,是不死的 。只要众生颠倒妄想不灭。我辈魑魅魍魉众魔不死。三界之中,只须你一生正气,一心向善,不着世间功名利禄相,即便是漫天的妖魔都奈何不了你!” 龙王正色道“ 心中有魔,魔便是魔。心中有道,魔便是道。我心中无魔亦无道,只得一颗热血丹心向阳开。我一生会过天下英雄无数,但与魔从未有过争斗。今日便拿你这心魔开刀。” 心魔嘻嘻笑道“ 魔本无形,皆向心中生。龙王你杀心屠魔,其时便已入魔。” 龙王哈哈大笑,道“ 明教又名摩尼教,崇拜日月之神。任你是心生之魔也好,相生之魔也罢,青天白日之下,自也难遁形。我一刀下来,管叫你形神俱灭。” 话音未毕,已兜头一刀斩下。刀风凌厉,便似十二月从西伯利亚刮过来的风一样凌厉,侵人肌肤。 心魔不是人,只有人才有肌肤,而魔没有。心魔不是人,人在一刀之下会血溅当场,一刀分为两截,而魔呢? 魔在一刀之下会分为几截? 魔本无形体,皆由心生。每一个生命心中寄生的魔都不尽相同,要知道每个人心中所思所念都不一样。 如果你心底干净,本性良善,那你心中之魔便会美丽动人,纯洁动心。此时你心中之魔便有了另外一个名字:心神。 道曰:一念成魔,一念成佛。神、魔只在你念想之中而生。没有谁的念想会像一块馒头那样香甜实在,吃到腹中就不会肌饿。而魔从念想中来,试想你一刀砍在念想之中,谁的念想会一刀两断。 念想不会一刀两断。心魔自也不会一刀两断。心魔喋喋怪笑,身体随着刀风而动 ,龙王一刀两式,横砍直劈。尽皆落空。 龙井龙王大喝一声“好。” 只见他身形抖动,便如蛟龙出海。武学绝学“云龙八变”一经施展,只见满眼尽是云龙身形,竟寻不出云龙本尊在那。武学一道,练到穷尽处,便是神魔也惧。 心魔发出一声怪叫,迎着刀光冲了上来,伸手便来夺龙王手上兵刃。龙王止住身形,刀势一消一带,心魔一条手臂登时被刀斩落。没有血光暴闪,心魔断臂处又长出一条手臂来。 心魔挥动又长出的手臂。脸上神采得意。只见他手腕翻转,手上出现一道蓝幽幽的光影,非兵非刃,光影见风而长,霎时已有数米长,便如一条毒蛇朝龙王脖子咬去。 龙王越战越勇。虽与魔争丝毫不见惧色。只见他刀光划破长空,便如一道闪电,直直的劈落光影之上。光影见刀光凌厉,扭头要跑,龙王发起狠来,伸手便朝光影抓落,他倒是想夺了心魔兵刃,看看这魔是使什么兵刃。心魔不想龙王如此骁勇,要待收回光影已是不及, 龙王一手抓住光影,光影入手竟似活物,冰冷滑溜。甚至还发出“嗷”的一声,细听便如婴孩啼声。急切中不及细想,翻转刀身,便似杀鸡一样一刀抹在光影上。光影此时避无可避,登时被斩下一截来,落地便化,地上倒留下一滩蓝色的液体,也不知是甚么东西。 此时,心魔脸上也变成蓝色,蓝色中还带着一丝惨白。只听它厉呼一声,魔性暴涨,左手来夺龙王手中大刀,右拳朝着龙王当胸击来。龙王对当胸一拳也不理睬。他要硬挺这一击。右手大刀见招拆招,顺着对方手势翻转,一刀斜撩而上,心魔上半身已被斜劈成二半。只是此时心魔右拳已击实龙王胸口,其力逾千钧。龙王口吐鲜血,人被击飞数丈,撞在墙壁上,墙壁登时裂开。手上长刀也脱手飞出,“夺”的一声,正好扎在桌子上,刀柄兀自颤动不已。 离树熏被心魔入体控制神智,心中气苦,几十年来一直在挣扎之中。他本是谦谦君子,无奈被心魔控制,以至变成魔的化身。 离树熏看了看立在桌上的钢刀,心想:我被心魔控制,日夜为他魔性煎熬。如今真是生不如死。“龙王,我敬你是条汉子。如今将养父母相托于你。我自以身殉道。” 心魔也被龙王一刀重创,眼前离树熏抬头向着桌上钢刀撞去,惊呼一声“ 不要呀、 不要!” 要待飞身阻止,已来不及啦!” 桌上血光迸射,离树熏的头颅离开离树熏的身体。 心魔在惊呼声中便似海市蜃楼般消失在空气中。不知又去到哪里啦! 第25章 以身殉道 心魔那一拳着实不轻。 直到今日,龙王还感觉到胸口隐隐的疼痛。气息也不是很顺畅,总有气促、胸闷的感觉,像是伤处淤血堵塞,还未全散开。 龙王每日里运功疗伤,辅以伤药丹参内服,疗效也不显着。若按目前伤情进展,痊愈到伤前一半也须三个月以上。 席上菜肴并不多,只得七八个。但都是些山珍。第一个端上席来的是一煲汤水,汤水是哈士馍、口蘑菇熬制的,既清又鲜,汤水中浮着一只熊掌,这是上八珍的清炖熊掌。海味是红烧鱼唇,红偎鲍鱼。下八珍是川竹笋,龙须菜。还有几味甜点。以及一些消食的水果。 龙王端起茶杯,说道“我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众人也端起酒杯来,碰杯致敬。凌思抚这时说道“ 龙王杯中的是茶,我们喝的是酒,杯就不用干了。意思到了就行。” 众人都附和称是。 这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女子走了过来。女子手中捧着一盅熬好的药汁,只见她轻手轻脚将药盅放在龙王席前,柔声道“云先生,先喝药,再吃饭!” 龙王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席上空位道“忆容,坐下吃饭。如遇呢?” 众人皆出声招呼忆容入席。那个被唤作忆容的女子对众人施了一礼,道“ 众位大哥,众位朋友慢用。忆容稍后便来。” 龙王端起药盅,伸嘴吹去盅上热气。盅上热气渐渐散去,龙王端起药盅一饮而尽。忆容忙递上一杯清水,药汁苦涩无比,食过药汁后需用清水漱口,不然会影响口感。 忆容让龙王将漱口水吐到药盅中,再端起药盅又回到来的地方。临走时说了一句“龙先生,我去找如遇。” 叶无双从煲里盛了一些哈士馍,口蘑茹熬制的汤水,说道“前两日听人说益州官家被人除去。我只道是老龙做的。真没想到是他自己杀了自己。” 龙王脸有愧色,说道“ 我本想一刀灭了心魔,便可救他突破魔障,做回自己。不料临了若不是他自戕去了魔咒,我怕是难以逃出生天。” 辜逢鸣叹道“离树熏被心魔入了体去,日夜为心魔折磨,驱使。我估他活时倒不如死去。但凡情根深种,魔神附体。此情此景最是煎熬。离树熏虽非大勇,也有小智。他挥刀砍下自己头颅,我当许他一个钦佩。” 凌思抚接着道“世人终难逃一死。离树熏官居高位,人前他是风光无限,人后又有谁知他心魔附体的痛楚。他能舍下偌大个家业,甘愿此身殉道却魔,当为他浮一大白!”说罢,将杯中酒饮了一半,另一半全洒在地上。 叶无双道“ 离树熏在泉下若能喝到你这杯酒,他也当浮一小白。” 众人纷纷将杯中残酒洒落于地上 。 大厅中顿时酒香四溢。 龙王道“话虽如此说,我们终是相欠于人家。好歹也要想个法子,偿还他一二。” 辜逢鸣道“明教合教上下当赡养他的养父母,善待他的妻儿。他的妾只怕太多,又还年轻,这又该如何安排。” 凌思抚笑道“ 这倒好安排。我们拣些年少英俊的少年郎,将这些妾明媒正娶过来做老婆,不就行了。” 扬筠松听了不觉莞尔,心想明教中人行事果断,恩怨分明,诙谐中又带几分神秘,心中也是大大的喜欢。总觉似这般行亊做人倒比满口仁义道德,一身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更可爱。 龙王也觉好笑,说道“这事交给凌护法去办理!” 接着又对叶无双道“无双大姐,我有一事相托!” 叶无双道“你有事情托付于我?老龙,就凭你的声望和能力,天下还有你办不了的事情。” 龙王接道“此事却要女人去办才好。” 叶无双笑道“难道是生孩子,我又太老了。” 龙王也笑道“那倒不是。” “ 忆容,如遇 ”龙王叫了两声。 只听得大厅那边传来两声脆生生的答应声。接着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子走了过来。其中一人正是刚刚离开的花忆容。 二女来到龙王身前,问道“云先生有什么吩咐!” 龙王指着席间空位,轻声对二女说道“忆容,如遇你们坐下吃饭,大哥有话跟你们讲。” 龙王性子豪爽,向有燕赵之风范,言语行事从来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如今面对两个妙龄女子,却尽力装出温柔模样来,叫人看了总觉好笑。 “我已跟你们讲了多少次,不要叫我作什么先生,我又不是私塾的教学。你们叫我云大哥我才欢喜。”龙王佯装生气。没曾想那个叫作如遇的女子说出一句差点让他呕血的话来“云先生不要我们叫先生,那我和容姐姐就叫你恩公。” 那名叫作忆容的女子姓花,三个月前华阳尹谷强贪图她的美色,意图霸占为妾。龙王出手除了尹谷强,将她救了出来。此后一直住在这里。 一袭紫色衣裙的女子姓沈,名字叫做如遇。那日她晕倒在益州太守府,龙王走时将她带了山中,到如今已有半月余。 沈如遇,花忆容在叶无双身畔坐定。顾盼间见席上众人皆看向自己,席间尽是男人,二女不觉脸上发热,一朵红晕出现在青春面庞之上。 二女低着头坐在那里,便似犯了什么错似的。龙王见她俩这等表情,知二人怕了生分,日后年岁长了,自然就好转。 龙王向叶无双说出自己托付之事。“无双大姐,我将忆容、如遇托付于你。让她姐妹二人拜你为师。” 叶无双道“ 老龙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自己轻功,刀法都独步武林,“云龙心法”更是享誉江湖,却叫两个妹妹来学我那三脚猫的功夫,放着自己绝技不传。你这叫作不地道。” 龙王正色道“叶护法,我这不是和你说笑。我所习练的武功外家功夫居多。“云龙心法”更不宜女子修练。况且,我一个莽撞大老爷们,真不知如何教练两个娇滴滴的女娘。你峨眉派武功适当女子修练,你师父静心师太创立峨眉派,一部“飞弦羽经”便与“易筋经”相争也不逞多让。如果你觉得吃亏的话,我便传你家老头“云龙八变”身法,作为交换,你看如何。” 叶无双正想开口说话,旁边凌思抚已插嘴接道“好哇,好哇,龙王你是当真们吗。” 叶无双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你说好,那便由你来教。我是还未允承下来!” 第26章 严师慈母 凌思抚沮丧地对云龙说道 “云坛主,我是答应了,只是你这个老表姐叶护法不答应,我看你就死了这条心! 叶无双忙接道“ 就你在这嚼舌根。我是没答应,但我也没拒绝呀。这事成与不成,就看某些人们表现。” 龙王朝二女使了个眼色。 二女会意,二女离席,径直来到大厅旁边的一个房间,过了一会二女复又行出,双双来到叶无双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口中说道“师父在上,徒儿在下。徒儿给师父磕头啦!” 另一女接道“ 师父在上,徒儿在下。徒儿已收拾好房间,请师父饭后入房休息休息。” 二女心思灵敏,观叶无双表情 ,知他很久没有好好休息。是以收拾好房间来迎师父回房休息。 叶无双年逾六旬,身边并无儿孙。早年间曾养过一个男孩儿,养到六岁时便夭折。此后每日里江湖奔波,过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活,自己也不知道哪一天就没了,就没有再要孩儿,江湖中只与老伴凌思抚相依相靠,少时倒也自在快乐。 现今老来,每每见人家儿孙满堂,手中抱着一个婴儿在喝奶,膝下还有一个吵着要吃糖的孩童。如此天伦之乐的情景每每入梦来,两口子都倍感失落。如今天上掉下一对如花似玉的徒儿来,心中早就乐开花了。只是为人师表,便是为人父母,最起码的尊严 还是要有的。眼见二女跪地磕头,心中母爱迸发,什么师教尊严早抛之脑后,忙起身来扶二女。急切中,手肘触翻桌上盛汤之碗,刚盛的一碗上好的哈士馍、口蘑菇熬制的熊掌汤水倒了一桌面。 叶无双扶起二女,接着伸手入怀摸索,取出一枚戒指和一条项链来。说道“容儿,遇儿,今日初次见面,为师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们。只得这一枚戒指和一条项链,是我父母传给我的。今日送给你们,就当是见面礼。”众人抬眼看处,只见戒指上还镶着一块美玉,美玉光泽柔和,晶莹剔透。再看那项链粗细适中,吊坠也是块美玉,美玉上也镶着块钻石。 此时,辜逢鸣笑道“早知道叶护法收徒送这么好的见面礼,我也来拜师。” 二女见师父送的见面礼如此珍贵,也不敢伸手去接,只把眼睛看向龙王。龙王见状,哈哈一笑道“ 师父送你礼物,你们收了便是。” 叶无双见二女迟迟不敢伸手来接,想起自己在这个年纪也是这般模样,少女的羞涩与少年时的纯洁,普天之下都是一样的。叶无双看着心中欢喜,便直接走近身来,取了项链戴在如遇脖颈之中。再将戒指套入花忆容右手食指。 此时再看花忆容,沈如遇,只见二女便如喝了七八斤烈酒,从眉梢眼角一直红到脖子上,真真的人面桃花。 辜逢鸣又说话“ 二位姑娘,这是拜师, 又不是见新郎倌。你们又红什么脸。” 叶无双在旁边笑道“辜香主,你若再打趣我的徒儿,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接着对着二女说道“容儿,遇儿,你们便领为师去休息。” 二女同时应了声是。花忆容对沈如遇道“你带师父去休息。我去伙房取点热水来给师父洗脚。” 沈如遇点头道“是。” 四人看着师徒三人离去。 “杨公子,辜香主,凌护法你们一夜未睡,到了这个时候,也该疲倦了。我叫人安排你们休息。” 龙王说道。 杨筠松、凌思抚自昨夜在泸州夜槐河岸登舟,顺风顺水船入沱冮,之后泊船益州,弃船纵马三个时辰才到这里,不觉时间已过了整整一天。舟马最是劳顿。二人自夜槐上船至今都没有像样休息过,此时酒足饭饱,龙王一说到休息二字,两人瞌睡连天,连连点头称是。 辜逢鸣自半夜便在江边等候,也是一夜没有合过眼,睡眠对他来说,也是最需要的。 这一觉好睡,醒来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玄武总坛地处山腹之中,自是看不到日月星辰。但觉堡垒内四周凉风习习,通风处理的相当到位,住在里面一点也不觉得气闷。 杨筠松行出房间,来到大厅之上。 大厅上张晚乔,方小觉正在和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说话。杨筠松抬眼看了看四周,并不见叶无双、沈如遇等人。想是都还未醒转。 “杨公子,休息好了!辛苦你了。” 这时,张晚乔也看到了他,朝他挥手说道。 转眼三人已行到近前。“休息得很好,张大哥,小觉,你们也起来啦。” 杨筠松忙迎了过来。张晚乔,方小觉身上背着一个包袱,看样子是要离开这里。 五短身材的汉子年纪四十出头,他看了杨筠松一眼,再和张晚乔耳语了几句,这才一抱拳,对着扬筠松道“ 我是益州武候三支香的香主,在此见过杨公子。” 益州武候三支香,敬的不是天地人,而是过去,未来,如今。 杨筠松抱拳回礼,道“香主你好!” 张晚乔道“ 杨公子,待会我和小觉要离开这里,龙王指派我俩到武候县行事,这位便是我们的香主。” 说完,伸手指了指五短身材的汉子。汉子接口道“杨公子,日后有空闲到武候来玩玩。” 杨筠松笑笑道“一定,一定。” 这时,一名绿衣男子走了过来。 绿衣男子的绿衣上绣的不是火焰,而是一只正在飞翔的鸽子。一看便知此人专门负责通讯,联络的工作。 绿衣男子边走边说“你们马上动身。” 他也未与杨筠松打招呼,匆匆走过他的身边,消失在大厅的转角处。 张晚乔,方小觉,三支香香主朝扬筠松一抱拳,道“杨公子,江湖再见!”说罢便离开大厅而去。 凌思抚不知什么时候已站立在身后。 想是在张晚乔一众人离开后他才到大厅上。叶无双今日收了两个徒弟,凌思抚也就稀里糊涂当起师公来。二女也甚乖巧,凌思抚刚一起床,二女便备好冼脸水,刷口水。照顾的是无微不至。 第27章 入教 杨筠松回头去看,只见凌思抚一张脸洗得干干净净。昨日在夜槐初见他时,他一张老脸上的老垢乌黑发亮,也不知多久没洗脸了。今天不知为何洗得这么干净,险些便认不出来。 凌思抚见他盯着自己脸看,居然像个小姑娘似的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喃喃道“ 都怪那两个小姑娘……” 杨筠松心中好奇,问道“ 凌护法,你怪人家小姑娘什么?总不成是你睡着了,人家小姑娘偷偷把你的脸洗得这么干净。” 凌思抚道“这倒不是。这脸是我自己洗的。这头发是两个小姑娘帮我梳。” 杨筠松这才发现,凌思抚一头本来如杂草般的头发现在梳得油光闪亮,头上做了个幞头,幞头直接绕在发髻上,发髻上里着绢罗之类的丝巾。 杨筠松上下打量凌思抚,发现他那膝盖上有补丁,肩背处破了一大块的衣服不知何时变成了一袭的圆领袍衫,袍衫是深青色的,月明珠的光华照在上面,便似水光在浮动,不用手去摸便知是上等的绸丝制成。再看他的脚上,那双又黑又脏的破草鞋此时已换成了黑色的靴子,现在的凌思抚看上去既干净又华丽,便像个新郎倌似的。 但是这个新郎官的脸却是红的。只见他便如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站在那里,全不似往日叱咤江湖,风云天下的明教护法凌思抚。 杨筠松此时自然明白。花忆容、沈如遇眼见师公衣着破烂,形容邋遢。便趁他睡觉的时候帮他缝制了这身衣服和这对靴子。 凌思抚纵横江湖,向来是不修边幅,他活了六十多年都没有这样齐整的打扮过。今日被两个小姑娘收拾成这般模样,倒让他害起羞来。 龙王看到了他的窘迫神态,心中也感好笑,口上却道“凌护法,你这一身行头好标致啊。” 凌思抚一时语塞,干瞪着眼睛不知如何应答。“老龙啊,老头子不就穿了一身新衣,你就不要再调侃他了。你看把他整得满脸通红,就算喝了二十斤烈酒他都不曾这样,哈、哈、哈…… ”这时叶无双过来解围,只是看到凌思抚神态举止,自己倒是先哈哈大笑起来。 凌思抚大急,倒是窝里先反起来。只听他大声道“ 老太婆也是新衣、新鞋,你们怎就不觉好笑。” 叶无双平日里穿戴都极讲究,此时她一袭崭新的丝绸衣裙既没人觉得意外,也没人觉得好笑。只觉得她原本就是这个样子,再自然不过。 这就是世人常提起的成见。有时也叫作固执偏见。 这样闹得一闹,众人都觉心情轻松,舒畅。龙王止了笑声,道“大家坐下吃饭!”大家依言入席坐定。 很快,伙房便将菜肴端上席来。 晚饭以汤食为主。 第一个端上来的是一盅燕窝莲子羹。接着杭州名菜宋嫂鱼羮,简阳羊肉汤,一一端上席来。还有东坡肉。 主打的是一煲佛跳墙。佛跳墙以鲍鱼、干贝、海参、 猪肚、火腿等三十余种上等食材精心熬制而成,香味浓郁,荤而不腻,入口微软鲜美。 米饭是用响水贡米煮熟的。 席上,龙王一边招呼众人吃菜,喝酒。私底下不时将目光 朝杨筠松这边瞄来。杨筠松心中早就有觉察,但看他目光中全无恶意,心想:此地隐秘,平日鲜有陌生人来往。今日自己一个外人到此 ,龙王身为此地主人,小心提防,戒备自己,那是情理中事。是以心中也不在意,只等黎明快点来临,自己也好早些离开这里。 龙王忽站起身来,说道“凌护法,叶护法,辜香主,你们随我来一下。”说罢离席而去。凌思抚不知何事,对着杨筠松笑道“我们去去就来,杨公子先在这喝会酒,吃点菜。” 三人也离席而去。 杨筠松一人坐在那自斟自饮。眼见三人匆匆而去,也不知是教中出了什么大事,三人去商量应对之策。 还是龙王起了疑心,要联手三人对付自己。明教行事素以光明磊落自居,自不屑使阴谋诡计暗算。待会若动起手来,自己将来历说与他们知道,想来龙王不会伤自己性命, 过不多时,龙王复又行回大厅。四人匆匆而来, 转眼间已行到杨筠松跟前。 杨筠松坐在那里,手中端着酒杯,杯中盛满美酒。杨筠松看他们行得虽快,但目光中全无杀气,看来心急是有,杀心全无。 不料,龙王领了众人行到跟前,不见拔刀相向,而是右膝扑通跪倒。“明教云龙参见国师!” 这一变故杨筠松却始料未及。 此刻,龙王就算举剑来刺,扬筠松也不会怪他。自己得知人家秘密,杀人灭口那是平常之事。 杨筠松见行藏已露,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起身相扶龙王。龙王见杨筠松伸手相扶,便将身站起。杨筠松又将其余三人扶起。 此时,大家已重新见过礼,众人又回席中坐下。杨筠松心中好奇,龙玊是如何发现自己秘密。自己小心行藏,真不知哪里出了破绽。 杨筠松笑问道“ 龙王是凭什么说我是杨筠松!” 龙王道“ 国师昨日入住泸州夜槐,是不是有一包袱遗落客栈之中!” 杨筠松顿时想起,行囊之中确有个东西是会暴露身份。本应早就毁去,只因这个东西罕见,自己不舍,留在身边倒成了祸患。 龙王道“国师行李也到了此地。泸州夜槐的教中弟子已将国师行李快马送到山上。” 杨筠松知身份已暴露,便点了点头道“我已辞官不做。现在是浪迹天涯的游子。你们不要再叫我什么“国师”,我姓杨,叫我杨筠松即可。” 叶无双道“ 杨国师,你不愿做唐僖宗的国师,不如到我明教来做教师。” 凌思抚道“ 老太婆不要故说。明教只有教主,哪来的教师。杨公子,噢…不,国师,你若入明教,我便将护法之位让给你。” 凌思抚认识杨筠松稍久,一直都是管他叫杨公子。 叶无双道“明教怎么就不可以有教师?国师入得教来,教大伙看风水,寻龙脉,大家都懂风水相地之术,寻个好地方,做个好风水,管教子孙后代都福泽绵长,那又有什么不好!” 龙王喝道“ 无双护法,休要胡说。风水一道博大精深,融古会今,又岂是想学便能学会。” 转过头来,恭敬地对杨筠松道“国师若愿入教,我便以“龙王”之位相让。” 那边凌思抚大叫起来“ 龙王你不地道,居然抢我生意。”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第28章 教主明空帝 杨筠松眼见大家说得高兴,便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人家叫他国师他也答应。人家叫他公子他也答应。 只怕时间久了,他倒忘记自己是公子还是国师。 “大家静一静。”龙王说道“ 大唐国师名满天下,学富五车。今日我们有幸遇上,说什么也得也跟他学习学习。” 这时辜逢鸣也开口说话“ 世人只道杨公子以堪舆风水名闻天下。却鲜有人知杨公子于武学之道,也是学究天人。” 杨筠松听众人越说越离谱。忙出声制止。道“ 龙王,香主过奖了。杨某也就一个江湖骗吃骗喝的混混,当不起如此夸奖。” 叶无双抢白道“ 杨公子国师,你的堪舆之术究竟如何,我是没有见识过。但你的身手如何,我是亲眼目睹。昨夜泸州夜槐,你出身两招,便放倒两名鹿晏弘的一流杀手。这等骗吃骗喝的功夫,我倒是从未见过。” 凌思抚补充道“ 我和鹿晏弘的那批杀手交过手。去年在杭州九堡,三个杀手追杀我,我当时正好和江干香主在乔司见面。一番厮杀,我和江干香主都负伤不轻。” 凌思抚边说边露出身上伤痕给大家看,只见一条腥红的伤疤从他的前胸划过,直到小腹肚脐处。力道若再强上几分,凌思抚只怕当场便给开了膛。 叶无双道“当日若不是我和杭州护法及时赶到,你和翁香主只怕撑不了多久,不死也得重伤。” 凌思抚又道“ 你昨夜仅凭两招便震退鹿晏弘杀手十多名。并划出只可捉人而不能伤人性命的道道来。这在江湖上是闻所未闻的。” 杨筠松讪讪笑道“ 昨夜我是情急拼命。若不是两位护法及时赶到,我和张大哥,方小弟怕是见不着今天早上的日头。” 叶无双见杨筠松句句谦逊,说着说着竟发起火来,便如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那样。“你撒谎,你骗人。想不到一国之师还会撒谎骗……” 凌思抚见状急忙制止“ 老太婆,杨公子这是谦虚,你怎么说人家是撒谎骗人。” 杨筠松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怎么也看不出一丝生气的痕迹来。 辜逢鸣静静地在听。 他知叶无双虽然老来刁蛮,任性。但所言之事句句是真。心中也不自觉生出一股仰慕之心。 辜逢鸣道“ 杨公子身为唐朝国师,寻龙点穴的功夫自是冠绝天下。而且身怀绝顶的武学,文章自可比拟太白,如此旷世奇才,倒叫我遇上了,好歹也要结交结交。”说罢提起酒坛,先往自己杯中倒满酒。然后提着酒坛行至杨筠松跟前,双手交与杨筠松。示意他也往杯中注酒。杨筠松会意,提起酒坛斟满酒杯。然后双手端起酒杯,辜逢鸣也将酒杯举到胸前,两人一个照应,一仰脖子将杯中酒干尽。 此酒有个名堂,江湖中称之为结交酒。哪天你在江湖中遇到敬佩,仰慕之人,他若愿意和你喝这杯酒,那你们便已相交,是朋友了。 杨筠松放下酒杯,笑道“ 辜香主,你刚才说话有些矛盾。” 辜逢鸣不解,问道“杨公子,请恕在下愚昧,还望公子指点迷津。” 杨筠松道“辜香主,你说我寻龙点穴的功夫冠绝天下,我是愧不敢当。我身为大唐国师,自当为唐皇效命,寻真龙,点真穴那是我份内之事。大唐既寻得真龙,复得真穴,李家天下当享千秋兴盛,万世昌隆。” 杨筠松娓娓道来,大伙倾耳细听,再无人出言打断。 杨筠松续道“大唐开疆立国,到今日也仅仅是两百余年。如今天下大乱,黄巢兵乱大唐,李姓天下是刀兵四起,眼看江山就要不保,大唐是摇摇欲坠。在真龙真穴庇护下,大唐竟是这般光景。” 辜逢鸣愣了一愣,道“既有地理,还有天道……” 矛盾就在此。辜逢鸣夸奖杨筠松寻龙,点穴,相地之术,而杨筠松身为大唐国师,李姓一脉的丧葬,阳基阴宅选址择日都是由他一手操办既然他堪舆之术这么好,大唐李姓该从中获福才是。而如今大唐衰败得快要亡国。 现实岂不是又在否定杨筠松的堪舆之术。 龙王这时开口说话 ,道“堪舆一道只讲地理。荣华富贵若要久长时,还需顺天时,合人心。杨公子堪舆学问是不容置疑的。李唐如今衰败,皆是他自己一家子作孽。老子抢儿子的老婆,这事一般人都干不出来,倒出现在帝王之家。” 凌思抚道“李唐其实早就没了。当年武后把持朝政,废中宗,立豫王,天授元年废睿宗。自立为皇,改囯号“大周。” 叶无双道“ 世人都说武皇是骄奢浮逸,虚荣自私,刚愎自用的统治者。说她后宫男宠三千,比起玄宗皇帝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筠松道“世人如何评论武皇的都有。也有人说武皇得到皇位后,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国力明显强大。称她统治的大周“政治开元,治宏贞观”,实在的开创一个盛世。武皇再怎么不济,她于明教来说,都是有恩。” 众人尽皆不解。 龙王问道“武则天有恩于明教,这我真没听教中长老提起过。明教从来是有恩必报,从来不敢忘恩的。” 杨筠松道“ 武皇是明教第一任教主。” 众人尽皆大惊,凌思抚大呼不信。道“明教第一任教主姓明,叫做空帝,我是知道的。” 杨筠松笑道“ 凌护法,明字下面一个空字读作什么字。” 凌思抚念叨“ 明字下面一个空字,这个是什么字呢?” 只见他抓耳挠腮半天,也想不起来。 龙王见他大半天也说不出来,一副猴急的模样。便道“杨公子,是读作曌字!” 杨筠松点头称是。说道“武皇本名武曌,则天是后来才有的名字。武皇曾削发为尼,她一生都信奉佛教。明教源于波斯,其教义与佛教相同,教徒也是以素食为主。讲究的是清净光明,大力智慧,以渡人,渡世为己任。” 叶无双急问“那她是怎样当上教主的。她武功很好。应该不比老龙差。”。 扬筠松笑道“ 她武功与龙王相对差不多,也是一位武林高手。” 第29章 兵与匪 龙王忍俊不禁,笑道“明教主的武功跟我比是好上许多。但若与叶护法比嘴上功夫,不出三招,便要败下阵来。” 杨筠松忍住不笑。接着道“ 武皇执政大唐天下,中原一开始是没有摩尼教。波期总教也不知如何得知武皇信奉佛教。便于天授元年派遣使者来华传教。” 叶无双问道“你是说天授元年以前,中土是没有如今的这个明教。” “ 是的。”杨筠松点头称是。道“周武·长寿二年,武皇在洛阳召见使者,在经过多次交流、商讨后,武皇准许波斯摩尼教来华传教,但于教义上要稍作修改。使者欣然而应。并恳求武皇担任摩尼教来华传教的首任教主。” 叶无双道“原来武皇能做教主并不是因为她武功有多高。人家看她是皇帝,便请她做教主,好教面子上有光。” 杨筠松道“武皇做了明教教主,明教在中土传教便方便得许多。因武皇原名武曌,曌字拆开便是明空,影射明月当空,世界一片清明。武皇任教主后,其在教中身份便以明为姓,以空为名,因为她是帝王,是以帝字结尾。而摩尼教也以她教中之姓为名,改作明教。” 辜逢鸣道“ 我入教几十年,尚不知教中还有这样一个典故。我辈有幸奉武皇为教主,心中当是自豪得紧。” 杨筠松又道“终武皇武周一朝,明教得武皇恩宠,在华传教诸多便利,不几年竟传教几十万。一时风光无两” “唉”杨筠松长叹一声,说道“可惜好景不长。神龙元年,武后被迫禅位太子李显。自此武周一朝结束,李唐复辟。李唐对武皇开辟的政治,宗教都进行了清算。明教首当其冲。” 龙王愤愤不平,道“ 这简直是政治迫害。武皇若不禅位,明教便好过许多。” 叶无双怒道“ 武皇教主其实根本不用让位,只要她一声招呼下来,咱几十万教众冲上前去,管叫把个李唐冮山掀个底朝天。从此开天辟地,索性建个新的朝代,便叫“明朝。” 叶无双这几句话讲的慷慨激烈,众人不由叫起好来。 杨筠松接道” 明教教众近百万,入唐传教第一任教主便是武则天本人 ,李唐恐教中有武周军事、政治势力渗透,百万教众便是百万大军。那是可以毁天灭地的。于是,朝中颁布法令,在民间大肆搜捕、屠杀教徒。地方官府若逮着明教中人,可不分青红皂白,举刀便将人砍了。” 辜逢鸣道“ 我教为了能在中土延续下去,只能将教中事务从明面上转移到地下行事。行动就不免诡异。终日里躲躲闪闪,真是窝囊透了。” 这么多年来,明教众人是过的憋屈,成日里提心吊胆。既要提防官府剿杀,又要小心江湖同道算计。好在明教上下齐心,励精图治,在教主震天雷的带领下,明教这些年来,实力反倒强大起来。只待日后实力壮大,便可再树武皇大旗,光复大周。 这时,大厅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燕飞南扶着条浑身鲜血的男子走了过来。男子脸色惨白,一条刀伤横过他的前胸,伤势极重。 龙王忙迎将上去,问道“ 燕护法,冷香主,发生什么事啦。” 那名受伤的男子姓冷,叫做冷尽,是山下离碓镇(都江堰)的香主,常年驻守山前,是玄武坛的第一道防线。 冷尽受了重伤,牙关咬的紧紧的,但神智还算清醒。“龙王,入夜山下来了一批夜行人,总有二十几个。夜行人强闯山下哨卡,动起手来了。” 冷尽边说边将手中一块令牌递给龙王。说道“ 这是从死尸身上搜出来的。” 龙王伸手接过令牌,令牌上血迹斑斑,血迹中“忠武” 二字显得特别刺眼。 龙王点头道“知道啦,香主先下去治伤。” 燕飞南扶着冷尽走了。 龙王站在厅中。脸上表情甚是凝重。过了须臾,龙王大喝一声“兑金使者何在。” 话音刚落,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个身穿黄色衣服的男人出现在大厅上,男子单膝下拜,道“兑金在此,龙王有何吩咐。” 龙王道 “兑金使者,你率十名兄弟,连夜赶往益州,探听鹿晏弘忠武军本部动静!” 兑金使者领命,口中发出一阵急促的哨声,瞬时间,大厅四周冒出十几个黄衣长刀的男子朝兑金使者靠拢, 兑金使者领着众人朝龙王做了一个揖,转眼间走的无影无踪。 燕飞南领了冷尽去包扎伤口,不一会便回到大厅。 “龙王,是鹿晏弘的杀手来探听虚实。”燕飞南道“ 山下兄弟折了二十几个。” 龙王道“伤了这么多兄弟。 有没有将这些人都留下。” 燕飞南道 “毙了十八个,还擒了一个活口。有一个跌落山崖,不知是死是活。兄弟们正在山下搜寻。” 龙王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传令下去,要山下各道关口加强戒备,安排弓弩手潜伏在险要地势阻击入侵。” 龙王眼中杀气毕露,道“但凡来犯之敌一个也不能放过,统统格杀勿论。” 燕飞南领了龙王口令,转身而去落实各项御敌措施。 龙王又召来教中信使,道“你连夜启程赶往泸州来凤王仙芝大军驻地传我口令,要他发兵攻击益州忠武军,明教会从离碓镇方向策应。时间定在十五日后申时动手。” 信使领命连夜出发,奔泸州去了。 龙王安排妥当,复又回到席前坐定。 “杨公子,看来一时半会是走不了啦。”龙王道“忠武军看来是吃定我啦!” 杨筠松道“ 龙王是何时与忠武军结上冤的。” 龙王道“忠武八都军以鹿晏弘部最残忍好杀,其大军过处是寸草不生,沿途劫掠,兵锋所到之处是十室九空。鹿晏弘假借剿匪之名,实则上是眼红我教中财物。鹿晏弘残暴之名便在唐军中也为人不齿,杨复光更不屑与他为伍,离他远远的。” 辜逢鸣道“ 鹿晏弘这般天怨人怒的家伙,我们便寻个机会除了他去。” 龙王道“ 我也曾有过这个打算。只是鹿晏弘行止谨慎,处处提防,凡事都做的滴水不漏,况且身边高手如云,一直没找到机会下手。” 凌思抚道“也不知鹿晏弘有没有随军出征。我们不如便到益州,杀入他军营中去,将这狗贼斩了,为民除害。” 第30章 虚妄与柔媚 杨筠松道 “ 鹿晏弘是常州人。善于奉承,以柔媚自进。实在的不无学术。” 凌思抚道“ 杨公子此言差也。鹿晏弘于溜须拍马屁这一道学术却深得其中精髓。以 宰相王缙之明,尚入其彀中。” 扬筠松道“ 那倒也是。鹿晏弘若无王宰相提携,他哪会有今天的权势。” 龙王道“ 鹿晏弘并不听命于李唐,他盘踞川中是自立为王。他虽为忠武军八都头之一,但对顶头上司杨复光是阳奉阴违。” 辜逢鸣道“鹿晏弘到处烧杀抢掠,扩充军备。其它七个军头都以他为不耻。” 叶无双道“现在主意竟打到老龙头上来了。我们好歹也要会他一会。” 杨筠松道“也不知鹿晏弘天性便是如此,还是因为心魔控制,迷失了本性。” 此时夜已深了。众人身处山腹之中,自然看不到日夜星辰。只是夜深了,人便会想睡觉,此时即便身处天堂也是一样。 益州柳城,当地人也称作温江。是距今四千多年前古蜀囯“鱼凫王国”的发祥地。 柳城水路通畅。金马河,扬柳河,江安河,清水河四水开源流通柳城,转身汇入滔滔东去的沱江。 柳城地处益州平原腹地,与青羊,郫县,双流,离碓接壤,柳城素以物产丰饶,地富民丰闻名。 鹿晏弘是半个月前来到这里。 鹿晏弘将忠武军驻扎在柳城万春,这里原是“鱼凫古国”国都所在地,清水河流经这里,岸两边杨柳依依,美不胜收。 鹿晏弘早就听人说柳城民熙物阜,物产富饶。心中早就想过来搜刮一番。 上个月华阳恶霸尹谷强被人抄了家,灭了口。 鹿晏弘当时正在山南西道的渝州抢掠、搜刮民间百姓财物长达半月之久,正愁没地下手。听闻此事,便率部将八万多人,浩浩荡荡奔益州而来。明面上说是来剿灭青城山的匪教,暗地里,实是来搜刮当地百姓民脂民膏的。 老百姓这次可想错了。鹿晏弘此次大军开赴益州,不仅仅是要搜刮民财,也有打算要攻占青城山,剿灭天仓峰明教玄武坛,抢夺明教教中资产。这样一来,油水大了,临了还落下一个剿匪的好名声。 只不过于百姓来讲,真正的匪却是鹿晏弘。明教在益州一带已逾百年,并未动过当地百姓一针一线。 鹿晏弘端坐在有十八道哨卡把守的鱼凫国皇宫大殿中。看着金碧辉煌的宫殿戒备森严,鹿晏弘有种君临天下的感觉。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心想“这做皇帝的感觉就是好。” 只是他此时的心情却不是太好。正在对着一名团级校尉打扮的人破口大骂“许校尉,你这是怎么搞的,三天时间了,你领二百人去犀浦黄财主家只带回来这点银子,二万两都不到。你这是怎么办事的。你信不信明天我就革了你的职,” 许校尉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浑身抖抖擞擞,看来是吓得不轻。 “鹿将军!”许校尉颤声道“黄老财说他家没有银子,我和众兄弟在他家住了三天,里屋,外层,院子,走廊,厨房茅厕找了不下十遍,连他房梁上的瓦也揭过来看了,只找到这么多。” 鹿晏弘道“我说你真是笨蛋傻瓜。你只须将他家中小儿,女人抓过来。” 边说边将右手立起,比个砍的手势。道“ 吓他一吓,不就有了。” 许校尉摸了摸脑袋,支吾道“我倒未这样试过。这不就成了敲诈勒索,抢了吗?我们是去征集军饷的,这样一来,不就成了匪…” 说到这里,校尉心知说漏了嘴,急忙顿住了口。头低的更低啦。 鹿晏弘站起身来,满大殿去找刀要砍了许校尉。师爷见状,上前将他劝住。 “还不快滚,明天出去若不想法多筹些军饷回来,便是我也要斩了你去。” 转头安慰他道“ 将军,现在正是用人之时。让他再试试。” 鹿晏弘一屁股坐在前朝皇帝留下的龙椅上,狠狠地道“还不快滚!” 许校尉前脚刚走,刘校尉后脚便来了。 刘校尉一脸春风,准确来说,刘校尉是两个人来的。他还扛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只见他肩上拱着个五花大绑的人,这人一头长发,眉目姣好,却原来是一个妙龄的女子。 刘校尉将女子随手扔在地上,“扑通”一声跪倒在殿下,道“壬火团校尉刘一刀参见将军。” 鹿晏弘稍通易理,其帐前各部皆以八卦之纳甲命名。便似这壬火团,顶头上司便是离火都尉。盖因离纳壬寅戌,一个都尉辖三个校尉。这离火都尉辖下是壬寅戍三个校尉,皆精于火攻。 鹿晏弘道“ 刘校尉,你今日去郫县万家庄筹集军饷,怎生还带个女子回来。我要的是银子,你抢个娘们回来顶个屁用。” 鹿晏弘面色森然,一副暴风雨将要降临的模样。 刘一刀忙道“ 卑职无能,军饷只筹得二十万两。”说罢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来毕恭毕敬地交给师爷。“卑职回家路上,看见这女子长得水灵,便顺手带了回来,献给将军享用,好解军中无趣。” 鹿晏弘走了上来,拿眼仔细观瞧地上女子,复又伸手在女子脸蛋上捏了一把,在女子胸前腿上摸得几摸。说道“好紧致的皮肤,好漂亮的脸蛋。” 吩咐左右正要把女子抬入寝宫,师爷走了过来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鹿晏弘哈哈一笑道“ 刘校尉辛苦了。女人这个东西我这里不缺少。地上女子既是你幸苦带回,就赏给你把玩。只是要小心身子!” 刘一刀忙叩头谢恩。屁颠屁颠又把女子扛在肩上,高高兴兴的走了。 刘一刀的校尉营扎在距此十里地的邹家村。快马疾驰半个时辰便到啦。 刘一刀先将女子横放在马背,自己翻身上马,复将女子身子托起,置于两膝间,然后策动跨下军马,领着二百手下回营去了。 回到邹家村校尉大营时,天边已暗了下来,帐外也点起火把来。 刘一刀在帐外将马停住,帐外兵士上来接过疆绳,另二人从刘一刀手中接过五花大绑的女子,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易手之间还不忘在女子身上揩了一下油。 刘一刀看在嘴里,却也没有说破 。吩咐道“抬到我寝营去。待我玩得几玩,稍后便赏给兄弟们解解馋。” 第31章 无霜公子 明月不知何时已挂在河堤柳树的树梢上。清水河水潺潺,不知疲倦地日夜朝东流去。 寒来暑往,竟不知匆匆而去的河水带走了多少人的青春与梦想。 刘一刀吃好饭,从校尉营食堂出来的时候,月亮已经爬上了柳树梢。 校尉营帐房座落在食堂的东南方,从食堂过去有一箭之地。 刘一刀现在正走在这一箭之地上。 校尉营帐房外几个夜哨的兵士正在聊天,刘一刀矫健的脚步声惊动了他们。等他们抬头看向来路时,刘一刀已行到他们跟前。 三个兵士忙站起身子,行了一个军礼,其中一个瘦高汉子说道“ 刘校尉,人给您看的好好的,现在正在帐中休息。” 他是这三个人的领头,是个伍长。 李唐府兵编制为:府、团、旅、队、伙、伍,其中伍是基础作战单位,三人为一伍。 刘一刀点了点头,道“你们先到四处仔细巡查,提醒各处哨卡小心戒备。” 刘一刀说完这句话,转身便入到帐中去了。 唐军行军开拔,校尉(团)以上官长有单独宿营的待遇,军中称之为“帐房”。校尉以下军士是不提供单独宿营,与众兵士住在一起,军中称之为“营房。” 刘一刀是住在帐房的。 军帐八平方开外,是用硝制的兽皮围护而成,帐门斜对面开了一个窗,窗下面放着一个床。床头上一根红烛正在燃烧自己照亮别人。 床上躺着一个人。 一个被五花大绑的长发女人。 女人口上被布团堵的严实。只留鼻子呼吸。古时土匪掳掠民女,都会先将口腔堵上,一是怕民女大声呼救,招来麻烦。二是怕遇上烈性女子,保不定她给你来一个嚼舌自尽,等你发现时,她已成一条死尸。 刘一刀伸手取出堵在女子口中的布团。 女子睁开眼来,见床前立着一个身材魁梧,长相狰狞的汉子。 长发女子十七、八的样子,是柳城万春翁家庄人。虽说是乡下村姑,长得却像大家闺秀一般,模样也很可人。能知书又识礼,老两口省吃俭用,供她上过私塾。一手女红是远近闻名。 今天一大早,翁姑娘收拾好昨夜刚做的女红,要到附近集市售卖。翁老爹和翁大妈也到地里摘了些蔬菜瓜果,一家三口吃过早饭,便离家朝镇上闹市行去。 这一通集赶下来,已过晌午,将近未时末了。 这一日买卖下来,一家三口共换得二十几钱碎银。翁老爹心疼闺女,还不忘到镇上最大的绸缎庄扯了一块上好的布料,好给闺女缝身新衣裳。 不想回家的路上却遇上刘一刀。 刘一刀是到万家庄征收军饷回营的。 他一连三天都没看到过像样的女子,一眼瞅见道旁翁姑娘如此标致,打量四周也没什么行人。便指使手下将她掳了过来。 翁老爹护女心切,与众兵士动起手来,被一脚踹在胸口,此时也不知是死是活。 翁姑娘虽是一个年轻的女子,遇事却十分镇定。她也不大喊大叫,只将幽怨的眼神看向刘一刀,道“将军既然看上了我,只需明说既可。” “也不知我那可怜的老父怎样啦。” 翁姑娘垂下双眉,眼眸中有泪溢出。 刘一刀只道小姑娘胆小,惧于自己威势。自己只需再哄他一哄,小姑娘定会委身相从。 对于女人,强暴总不如顺从。 刘一刀撒起谎来。“你父亲没事。我已吩咐手下将他送到医馆疗伤。不几日便可康复。” 翁老爹是没事了。 自今日以后他都平安无事。他不用愁吃啦,也不用愁穿啦,再多的银子也不能诱惑他。此时他正仰面朝着苍天躺在小路旁,身旁还有他的老伴。 他们就这样静静躺在路边,像母亲一样温柔的月华将他们揽入怀中,仿佛在呵护他们已伤透的心灵。 天地间又一片清明。无边无际的月色下,一个穿着月色的人影站在月色中,人影取出一锭银子来,放在翁老爹胸前。 人影转身而去,消失在茫茫的月色中。 翁姑娘听他说得轻巧,,心中却知事情的严重。她已料到父母十有八九是没了,心中倒是了了一个牵挂。 翁姑娘淡淡道“ 那就多谢将军啦。” 刘一刀倒未料到此时她还会出言相谢,愣了一愣,支吾着道“那是应该的,日后说不得还是老丈人!” 翁姑娘脸色黯然,又道“将军能否将我身上捆绑除去。你就是叫我跑,我也是跑不动的。” 刘一刀顿时明了。无论是谁,如果一天只早上喝了点稀饭,吃了点咸菜,你就是在后面拿着刀赶他,他也是跑不动的。 他连忙召来一名士兵,交待他到伙房弄了点食物来,与翁姑娘充饥。 他亲自动手,将翁姑娘身上绳索除去。 翁姑娘被绳索绑了大半天,此际除去捆绑,身上绑过的痕迹一时半会也不会褪去。 很快,士兵从伙房端了些食物过来。是些红烧猪腿,清蒸里脊的大荤食物,吃在口中,最易饱腹。 翁姑娘心下悲苦,此时完全没有食欲。强做笑颜吃了些食物。便叫士兵将饭菜端了下去。 刘一刀等了这么一会,心中早已猴急。士兵刚刚行出帐外,他已迫不急待的朝翁姑娘扑了上来。 翁姑娘面色死灰,眼神看上去悲愤而坚定。 刘一刀上下其手,伸手便要去解她身上衣裳,翁姑娘也不伸手相抗。刘一刀见她服服帖帖,此时是完全服了软,心中戒备之心顿去。伸嘴便朝她脸颊亲了过去。 翁姑娘眼中精光乍现,便如一只潜伏的野狼在一刹那间将双手十指朝着刘一刀的双眼戳去。 刘一刀要待掉头相避,已是不及。只得将头低下,翁姑娘十指登时戳在他的额头上。只是这样一来,刘一刀却是自己将左耳凑到了她的面前。 翁姑娘一击未中,接着一口咬住刘一刀的左耳,牙上一发狠劲,登时扯下半只耳朵来。 刘一刀一声闷哼,右手挥处,一掌将翁姑娘击得飞了起来,摔下床去。 刘一刀伸出右手摸了摸只剩下半只的左耳,飞起右脚,一脚踢在翁姑娘腰腹间,翁姑娘身子斜飞起,撞在帐篷上,被帐篷皮革弹飞,复又摔落地上。一直咬在口中的半只耳朵“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伴随一大口又浓又腥的鲜血吐了出来。 翁姑娘双眼紧闭,嘴角此时正不停渗出黑血来。想是内脏受了重击,也不知还能不能活命。 刘一刀发起狠来。此时他也懒得去寻他那把赖以成名的钢刀。 只见他一把揪住翁姑娘已被鲜血染红的头发,右脚踩在翁姑娘前胸,左手托住她的下巴,右手按住她的天灵盖,左手向右发力,右手向左发力。 眼看着翁姑娘一个长满秀发,脸上五官精致,眉间春色正浓的头颅便要给揪下来。 怱然背后冷风袭至,刘一刀感到有只手在他后背的“风门”穴上轻轻点落,顿时一身劲道全部缷去。 刘一刀心头大惊,知道来了劲敌。张开大嘴呼救。嘴是张得老大,竟是发不出一点声音,紧接着,他的双眼也看不见东西,只觉四周一片漆暗。 月亮已行到了半空,大地上月色更浓,远远看去,便似深秋的重霜不知何时又来到了凡间。 只是此时已是人间四月天。 第32章 一指霜花 刘一刀遇刺身亡的消息,一大早便从邹家村上报到万春鹿晏弘处。 前来禀报消息的是刘一刀的副手,壬火团的副尉张韧。 壬火团在凌晨卯时就开始集结。昨夜刘一刀有口令留下,今日卯时集结,前往距此三十里地的祝家庄征集粮饷。 张韧是壬火团的副校尉,壬火团的二把手。平日里,集结,操练部队都是由他负责。 今早,张韧将部队集结在操场待命,只等刘一刀一声令下,部队就要开拔,往祝家庄而去。 部队集结在操场候了多时,也不见刘一刀身影出现。众兵士只道昨晚刘一刀温柔乡里太拼命,以致于今早床都起不了。 “传令兵何在?”张韧喝道。 传令兵疾步奔了过来听令。“传令兵在此。” 张韧道“你去帐房请刘校尉来开拔部队。” 传令兵一声得“令!”快步朝着帐房奔了过去。 传令兵是一脸慌恐地冋来复命。“回禀副尉,刘校尉已惨死营怅中,不知何故。” 众兵士却一点也不奇怪。 刘一刀昨日领着大家去郫县万家庄征集军饷,众人都知他回营的路上掳了个小娘子。只道他整夜贪欢,落了个精尽人亡的下场。 张韧听言,疾步来到刘一刀帐前。掀开帐门抬眼看去,只见刘一刀披甲未解,俯身倒卧床前。再看床上女子时,只见床上一大卷麻绳放在那里,女子却是不见影子啦。 众兵士将死尸抬出帐外,仔细察看刘一刀死因。只见他全身上下除耳朵被咬去一半,再不见其它伤处。 直到众人翻转尸体,一个细心的兵士才发现死尸后背“风门”穴上胄甲竟成粉末,仅一指大小。 张韧沉声道“刘校尉是被重手点了“风门”穴致死的。出手之人武功深不可测,仅凭一指一招便取刘校尉性命。” 此时,那个细心的兵士又有新发现。他指着死尸后背说道“大家有没有发现,甲胄成粉末处是什么形状。” 众兵士一经提醒,尽皆细心观瞧。 有人说道“这不就刘校尉被人点了“风门”穴,一个手指的形状。” 也有人说道“ 我是看不出什么古怪来。只知这一指劲力太也大了。竟连甲胄都成了粉末,五脏六腑我看都被震裂了。” 众兵士七嘴八舌,怎么看、怎么说的都有。 忽然,一个弱弱的声音说道“我看像花。像十月霜重的霜花。” 说话之人是个瘦弱的少年兵士,便是最小号的军装穿在他身上也大得去了,乍一看倒像是从那里偷来穿的,十分的不合身。 张韧似有所悟,道“ 花,霜花。一指霜花。” 人群中有人惊叫,“天下无霜 ,世上长春。一指霜花:无霜公子。” 人群中立时有人反驳,道“应该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无双公子!” 鹿晏弘一边喝着他的燕窝莲子羹,一边皱着眉听张韧讲完。 “无霜公子。”鹿晏弘自言自语道“天下无霜,世上长春。一指霜花,无霜公子。倒底是个什么模样的一个人物。总不成是世上无双!” 鹿晏弘抬起头来,看着张韧,道“刘一刀既已死了,壬火团倒缺了个校尉。你本是副职。” 鹿晏弘沉思良久,方才道“ 壬火团副尉张韧听令。” 张韧一听,知他有军令要发布。忙就地跪倒,道“壬火团副尉张韧在此听令。” 鹿晏弘道“今任命你担任壬火团级校尉,并兼任壬火团级副尉。你要好生领导部队,切不可让我失望。” 张韧“咚,咚,咚”先磕了三个响头,说道“ 张韧万死不敢相负将军所托,虽粉身碎骨亦忠于职守!” 鹿弘晏唤左右取过来笔墨,便在餐桌上写了一纸任命状交与张韧,道“张校尉,你领了任命状便先回营地去。今天就不要去祝家庄。先寻个地方葬了刘一刀,日久我怕是要臭了。” 张韧再三谢过恩后,便离开了鱼凫国宫殿,策马回到邹家庄做他的校尉去了。 张韧离开只一会,师爷匆匆来报“ 将军,乐山范无刑,峨嵋吏有治,崆峒山志山和尚求见,正在大殿候着。” 鹿晏弘一听大喜,忙道“我这就去接见他们。” 说罢,便起身快步朝大殿行去。 鹿晏弘脚步匆匆,不一会儿便行到大殿之外。 此时大殿之中太师椅之上端坐着三人。看服饰装扮便知是江湖中人。 坐在左首的是一个道姑扮相的女子,四十上下年岁,想是山中修道之人,清心寡欲,看上去便如三十左右的女子。只是眉目间冷若冰霜,女人的风情却一丝也寻不出来。 道姑左手边坐着一个秃头的中年人,中年人一张脸坑坑洼洼,一张嘴也是歪的,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叫人看了觉得好笑。头上一根发茬也寻不见,光溜溜的直发出光亮来。他这头不是剃的光头,而是秃成这样。此人便是崆峒志山道人。 崆峒本为道家门派,光头向来为佛门弟子。此人崆峒门下道人,却顶着个秃头与人相见。他自己如若不说,外人总以为是僧非道。 志山道人对面坐着一个中年秀士,一身书生打扮,两鬓两捋秀发飘逸,看上去有种清秀出尘的感觉。再看他脸上五官时,却是生得贼眉贼眼,一张大嘴齿黑唇红,总是玷污了一副书生的好行头。 这唇红齿黑之人便是素有乐山土地之称的范无刑。 鹿晏弘从殿外行入殿内,一副欢迎光临的恭敬神态。朝着三人又是点头,又是哈腰。这才走到大殿之上、不知那朝遗下的龙椅上坐定。 鹿晏弘一抱拳,道“末将鹿晏弘,恭迎三位大侠光迎。” 殿下三人忙抱拳回礼,因他们三人是江湖中,自是不来行跪拜之礼,只拱手作揖。 三人自然不会忘了自报家门。 只见那道姑装扮的女子行了个无量佛,道“贫道峨嵋吏有治,参见鹿将军!” 说罢右手执着拂尘,横过胸前。右手手掌立起,竖在前胸,算是行过礼啦。 崆峒志山和尚,乐山范无刑一一过来拜见。 宾主表面上都是一团和气,只是背地里不知又有什么狠毒图谋。 第33章 三七分成 志山道人没有说话的时候,他的嘴与常人是无异的,此时他一开口说话,一张嘴便完全歪到一边去了。“鹿将军突然召唤,贫道等不敢怠慢,连夜赶来,不知将军有何差遣。” “三位辛苦啦”鹿晏弘打了个哈哈,道“我又有何能何德召唤,差遣道长。我将三位相请到柳城,是有一件事要与三位相商。” 说罢将眼看向殿下三人。 范无刑道“ 将军此次到柳城来 ,想是为 了征集粮饷而来。益州,柳城一带地富民丰,将军定能得偿所愿。” 吏有治道“ 将军十万大军陈兵万春。征收粮饷区区小事,只数百人便足以胜任。” 吏有治笑问道“ 不知将军大军开到,又有什么定夺。” 鹿晏弘见已入正题。自己所谋之事,便是三人欲行之事。只待有人说破,事情便可一拍而合。 “ 忠武军近期是有些动作。”鹿晏弘道“益州太守离树熏前几日被人斩于府中,三位可有听说。” 志山道人道“ 此事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我远在渭州也有听闻,说益州太守被刺客斩于太师府中。” 范无刑补充道“当夜死了三人。前来汇报工作的双流县尉,陵州县令,都是被斩下头来。” 吏有治道“ 三个官爷的首级都被人悬挂于益州城门。刺客当真了得,太守府中取人首级,便如入无人之地。” 鹿晏弘道“ 你们可知刺客是谁?” 吏有治道“ 坊间传闻种种。我听人说是泸州王仙芝部下,“拙剑”许献所为。” 范无刑道“又有人说是华山白笠干的。这些天白笠也在这一带,有人看见了他” 志山道人也道“白笠武功既高,又爱多管闲事。保不定便是他。” 鹿晏弘道“ 事发当天白笠在华阳县,我有眼线看见了他。他在华阳呆了两天。” 吏有治忽道“我倒忘了,此事定是青城山龙井龙王所为。明教玄武坛便设在青城山中。” 鹿晏弘这才点了点头,说道“此事确是青城龙王所为,我大军驻扎在此,便为此事而来。” 范无刑道“ 将军是要上山剿灭明教。” 鹿晏弘点了点头,道“是的。明教魔头刺杀朝廷命官,罔顾王法条律,欺压乡民,鱼肉百姓,罪不容诛。我已将行动计划向忠武军节度使杨复光上报,杨复光正在审核计划的可行性。” 明教诛杀朝廷贪官,不守王法是真。于乡民百姓却并未曾欺压。此时天下大乱,大唐有王法,大齐也有王法,若守了大唐王法,便犯了大齐王法。若守了大齐王法,便又逆了大唐王法。此时不如自立为王,强者为王,我便是王法。 范无刑道“青城山上机关重重,艰难险阻那是多了去。一路之上无数暗哨伏兵,五行使者神鬼出没,五行遁术更是所向披靡。三年前,忠武八都头王建王将军也曾领兵攻打青城山,只到半路人马便损失过半,结果是铩羽而归。” 吏有治道“传说玄武坛建在青城山腹之中,外人从未有人去过。青城山何其大,区区一个筑在山中之城又如何去找。” 鹿晏弘一拱手道“这就是我要仰仗各位的地方。” 范无刑,吏有治,志山道人异口同声地道“我们三派都是江湖中小小门派。招惹攻打明教那是万万不敢。” 鹿晏弘哈哈一笑,道“事成之后,教中财物我便分给各位二成如何。” 三人沉默,半响也未曾开口说话。鹿晏弘也没有说话。大殿之中一时死寂,死一样们沉寂。 末了,范无刑也哈哈一笑,道“富贵险中求。一口价,三七开,我三人每人一成。” 吏有冶更一字一顿地说“ 还要替我三人绝对保守秘密。” 鹿晏弘自然点头称是,道“ 这个自然,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天下绝不会有第五个人知晓!” 三人要与忠武军合作,去剿灭青城山中明教教众,却又惧怕日后明教报复,是以要求鹿晏弘替他们保守秘密。 天底下,真正能保守秘密的却只有死人。 吏有治为人女儿的时候,是乐山,峨眉山一带有名的美人,其父吏史在黄湾镇附近小有名气,是个小财主,家道殷实。 吏有治自小便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 吏家祖上在玄宗朝出过小官,是渝州的一个小县令。后因安史之乱,举家搬迁到峨眉山下黄湾镇定居。在镇上附近购置了上百亩田地,山川。每年租与镇中农户耕种,收些佣金。虽非大贵,也是中产之家,并不比朝中小官小吏的差到那里去。 吏有治十八岁那年,一股盘踞在乐山一带的土匪窜到黄湾镇打劫,吏家一家三十余口无一幸免,家财尽失,房屋也被焚毁。匪首见吏有治年轻貌美,便掳回山寨作了押寨的妇人。 当年还是明教玄武坛、兑金使者的云龙获知此事,单枪匹马闯入山寨,以一人之力挑了山寨,救出吏有治。 此战当年轰动江湖,云龙以一己之力对战三百余人,斩杀包括匪首在内二百一十九人,收编三十几人,其中就包括志山道人、范无刑。 兑金云龙见吏有治孤苦,家中亲人尽亡,从此世上再无可依靠之人。一时侠心大起,生了要保护吏有治一世周全之心。便与吏有治结为兄妹,带回坛中供养。待得日后吏有治有了相托之人,再以兄长之礼嫁了便是。 只是世事无常,好心往往便会办出坏事来。 云龙当年已有女眷,恩爱非常。儿子也出生几个月啦。其时,吏有治十七,八年岁,正是少女怀春的懵懂年华,他得云龙相救,心中已有相许之意。云龙高大威猛,剑眉星目,一身武功出类拔萃,正是世间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 云龙江湖中人,行事大马金刀,快意恩仇,与小女儿的情长却知之甚少。他见吏无治一个娇滴滴的女娘,心中兄长担当顿生,事事回护,却与男女情爱之心并无半分瓜葛,纯纯的兄长对小妹的关爱之心。 第34章 亲情与爱情 吏有治一片春心却全寄托在云龙身上。一日不见,心中便慌慌得六神无主。 云龙看在眼中,只道是妹妹依赖自己之心太重,一有时间,便更加呵护起她来。一边四下里寻找才貌俱佳,真心可靠的少年来与她为伴。心想:治妹豆蔻年华,只需帮他寻个如意郎君来,她身边有了依靠,日久自然便与自己生分啦。 吏有治心中念想却恰恰相反。 她见云龙每日里关怀倍至,温柔对待,一有时间便来问候自己,倒把亲情误会,当作爱情啦! 心中只道是云龙担心自己已有家室妻小,若再与自己有染,终究不是体面的事情,会被他人误以为是趁人之危。心想:只需自己挑明可以作小,龙大哥心中自然欢喜。 又有哪个英雄好汉会拒绝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相伴,况且她还不介意做小。 当云龙再一次从外地回来问候她时,吏有治轻解罗裳,对着云龙又是投怀,又是送抱。云龙慌忙将房门掩上,说明自己已有家小,自己只是将她当作小妹看待,实在的不是贪图她的万种风情,千般美貌。 吏有治又道是云龙以为:他若与自己行了好事,自己便会逼迫于他,要他休了发妻,迎娶自己,便言明自己可以做小。 吏有治却是不知。云龙虽英武不凡,胆略过人,但于男女之情却甚专一,但凡遇上男人三妻四妾的,他都嗤之以鼻,抽空都要上去惩戒一番。 只是世人大多如此,一有臭钱便要纳妾,管是管不过来的。不过,世人若要云龙纳妾,那便比要世人不要纳妾更难! 云龙此时才明白,吏有治芳心暗许,皆因自己对她太好,方寸之间已逾越了亲人的关心,倒成了情人的柔情。如此下去,将会害了她终生。是以逐日减少与吏有治接触,每日里只管她吃好,喝好。一边着紧为她物色如意郎君。 吏有治被人拒绝,心中想法却很极端。她只道自己身子己被乐山匪首糟践,早不是黄花闺女,云龙一个英雄豪杰,自然看不上眼。 吏有治少年风华,便为劫匪毁家,身边亲人尽失,这是人生之一大不幸。 吏有治青春美丽,却被土匪掳去蹂躏。土匪自不懂怜香惜玉,都是些豺狼虎豹,几日下来,肉体上的伤害自是不小。如今再被云龙拒绝,精神上伤害更大。几日里茶饭不进,只默默在房中枯坐,叫人看着都觉心痛。 云龙看在眼里,心中也很着急。一时间却并无办法可想,总不成自己真就把她纳过来作妾。心想她少年心性,一时转不过弯来。只需过多几日,自然便会淡忘此事。 吏有治终归没能自渡,过了人生这个坎。 半个月后,云龙从中原回来。刚回到坛中便有人禀报上来,说吏有治在他离开后第三天,也离开了青城山,也不知她去了哪里,至今既不见她回来,也没她消息。 云龙是又惊又急,心中后悔没派人盯着她,一是怕她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二是怕她一个柔弱女子,单身在外行走,若是遇上恶人坏蛋,如何能保全自己… 云龙不敢再往下想去。只能发动教中兄弟江湖朋友帮忙寻找。几经周折,半年后终于在峨眉山的峨眉派一众女子中找到了她。 云龙心下黯然,心中顿生相负于她的亏欠之心。几次寻到山中,要相劝于她。吏有治总是避而不见,托人传话说道“师太已遁入空门,不便与尘世男子相见。” 云龙又不便用强,硬闯道观见她一面。只能月月到观中多奉上些香火钱,好叫她日子过得安生些。每日里心中都在祈求苍天保佑她平安。 究竟起来,其中是爱情还是亲情,云龙自己也是分辩不清。“自己既不能给她名分,当初就不该相救于她。” 这字字泣血的说话,便是那晚吏有治哭着说出来的。 吏有治在峨眉山中青灯古佛,暮鼓晨鈡,转眼已过了二十多年, 她拜在慧心师太门下,每日里修练武功心法,二十年过去,倒是练就一身好功夫,足以跟江湖中的一流高手相较,此时的她,不仅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身边的一些弱小啦。 只是青春年华渐行渐远,史有治再不是当初那个懵懂少女啦! 志山道人原是甘肃平凉地方上的一个无赖泼皮,吃喝嫖赌无一不好。父母拿他全无办法,只得将他赶出家门。志山道人也是硬气,晚上回去一把火把自个家烧了,自此就踏上流浪江湖的道路。 志山道人一路上小偷小摸,,不觉已行得几千里,到了川中乐山一带。这段时间该他背时,借摸皆不得手,反倒被人逮住打了个半死,扔在长街之上。就在这一天,他遇上了范无刑,因为此时他也被人扔在长街的那一头。 范无刑是乐山本地人。是个落地的秀才,上过私塾,一手小楷写的像模像样。也去应试过几回,但都名落孙山。渐渐地便死了仕途之心,在村里开了个私塾,以教村里童子识字为生。 此人有个坏习惯,就是好嫖。仗着腹中有些墨水,懂得一些“云想衣裳花想容”的句子,四处勾引乡间一些荡妇怨女,行苟且之事。 今日,他与街头卖豆腐的王二嫂大白天私通,正好被王二哥遇上,一通好打过后,被扔到长街之上。 这也算是一场患难相遇,两人都被人打个半死,再扔到街上。 范无刑以先生之尊,日夜与人私通,还被主家抓了个现行,似这等德行,便是贴钱,乡亲也不愿将子女送到他门下学习。 两人都觉前途茫茫,生计都没着落。便相携而行,寻到乐山匪窝,做起土匪来。 那日云龙杀上山来,以一人之力挑了匪巢。两人见机得快,立马反水,帮着云龙砍杀土匪兄弟。待到云龙问话时,立即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编造自己原是贫苦农民,因遭地方恶霸欺凌,妻女被抢,父母兄弟被杀,没奈何这才做起土匪来的谎言。 云龙听了直咬牙切齿,说日后定将为他俩报仇雪恨。 自此,两人又入了明教,在青城山脚做起暗哨来。 第35章 离家的孩子 明教组织结构严谨,教中教条森严,入教弟子必须严格遵守教条,正确理解教义。 教中弟兄若有违背,执法长老向来是按照教条严厉执法,从不枉法殉私。 志山道人,范无刑是土匪出身,天生秉性就不好 。加上在匪巢中待了这么久,浑身上下,匪气十足。 明教中清规戒律这么多,二人经常是一不小心便触犯了教条。云龙念他们初入教来,只道他们真心入教,便有心宽容,对他们只言语训斥,并未对他们行体罚之刑。 两人在青城山下做了三个月暗哨。 每日里潜伏在深山老林、杂草丛生的山道旁,以及怪石嶙峋的陡坡上都留下他们的足迹。 新入教的弟子都要先做三个月哨兵,目的是要锻炼刚入教弟子的意志力,观察力,以及持久坚韧的能力。再根据综合实力进行有针对性的强化训练,使每个弟子的潜能都得到充分的体现。 熬过三个月的哨兵后,云龙将他俩安排到灵池县放山堂黄囊经黄香主手下。 二人本来在市井中游荡惯了,一身泼皮的习性。这数月来在人迹罕至的青城山下潜伏、训练,每日里只与走兽爬虫为伍,和清风明月相伴,竟不知是如何熬过来的。 此时,两人复又回到城镇市井之中,满城的繁华入眼来,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已是明教中人。 志山道人寻了一家酒馆,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范无刑则在街尾“怡香园”前停住脚步,只见他理了理领口?头,这才缓步走了进去。 三个时辰后,两人又出现在长街之上。两人此时面露满足的神态,只是云龙给他们的这几个月饷银都入了别人的囊中。志山道人还在那里慷慨陈词“ 银子又不能吃,也不能玩,留他作甚。没了再想办法去挣。” 只是他们没想办法去挣。 倒是想办法去抢了。 深夜,两人潜入那家白天就观察打量好的当铺。志山道人二话没说,挥刀将掌柜砍了。范无刑一匕首将伙计扎了个透心凉。 两人席卷了店中全部资产八千余两银子,悄然而去。 两人来到荒山野地,一五一十的将赃银分了。然后一个朝西,一个朝东,各奔东西去了。 次日事发,官府来了很多公差,附近街道都封锁了。公差上街挨个询问近日可见过陌生人等。 黄香主已隐隐猜到此事是新来的两名教徒所为。两人至今未回,更坐实此事是他们干的。这两人自然是志山道人与范无刑。 只是此事万万不可宣扬出去。明教上百万教众,其中难免有心怀不轨之人。哪怕你教条再严,教义再清,总有不受教化之人,怀凶恶之心行事。到了这个时候,明教总是默不作声,只在教中发出诛杀令,将叛教之人诛杀。 志山道人也知其中厉害。是以他只在夜间赶路,所行之处皆是荒郊野岭。如此夜行晓宿,三年后终于回到了平凉。他偷偷寻回老家。悄悄地将二千两银子放在父亲床头,银子上面放了张纸条,上面歪歪斜斜地写道“我还活着。我当年烧你房子。现在我赔银子还你。” 二十多年来,老父只当他已客死在异乡。没曾想他居然还活着,还带了这么多银子回来,真是喜出望外。忙着屋前屋外找寻他去了。 志山道人此时已到崆峒山中,拜在崆峒掌门云中子门下,这一躲便是十多年。明教众人倒未寻到这里来。 鹿晏弘为攻打青城山天仓峰,四处搜集整理青城山天文、地理、水文的有关数据。为得到第一手的资数,数次派人上山实地勘查皆被明教的暗哨斩杀。现在他手头上仅有一些含糊的纸质材料,一般的观光旅游还能派上用场。但对于行军打仗来说,却是一点用场都没有。 今日,他绞尽脑汁,费尽思量仍彷徨无计之时,殿下传令兵来报“ 将军,军情营细作八组求见。” 鹿晏弘一脸愁容,没好气地道“传他来见便是。” 不一会,传令兵领进来一个青年汉子。汉子行到大殿之下,扑通一声单膝跪倒,口中称道“ 忠武军情报营、第八细作小组组长左辅参见将军。” 鹿晏弘抬眼打量殿下之人。 来者三十出头,瘦小精干,一身晒得黑黑的。远远看去便与农夫一般无二。 鹿晏弘行军打仗多年,自知细作、暗探之类要越普通越好。放在人群之中一点都不起眼才算合格。若是俊男美女,叫人过目不忘,去做个戏子还行。若去做细作、间谍,不消几日便被人识破了。 “左组长,请起! 你有何事上报。”鹿晏弘淡淡道。 左辅将身站起,立在殿下,一张黑黝黝的脸上似有得意之色浮起,只所得他说道“将军,这些年来我行遍陕甘川藏,终日混迹在乡间农舍。经过明察暗坊,总算是有了一些线索。” 鹿晏弘笑道“左组长辛苦啦!你又有些什么新发现?” 左辅道“二十年前,明教龙王单挑乐山鬼愁涧猛虎寨,三百一十名匪徒的事情将军可还记得。” 鹿晏弘听他说有新线索,新发现,只想他早早报将上来。耳听得他忽又转了话头,扯到龙王单桃猛虎寨往事,心中已有些不喜,冷冷地道“这件往事与你的新线索,新发现又有什么干系!” 左辅接着道“龙王单挑猛虎寨,是为营救一个女子,而这个女子我已找到!” 鹿晏弘听言心中大喜,道“如此辛苦你啦!” 左辅道“这个女子姓吏,叫作有治,是峨眉派慧心老尼的带发徒弟!” 鹿晏弘道“好,好,如此甚好。” 左辅道“龙王当日单挑猛虎寨,击杀二百余匪。当中有三十余匪倒戈投入明教。一年后有二人叛教出逃,明教寻了二十多年都未寻到,倒教我找着啦!” 鹿晏弘忙问道“这两人如今身在何处!” 左辅道“一个是个秃头的道士,好像叫作什么志山道人,现在在崆峒山,是崆峒派云中子的关门弟子!” 左辅舔了舔舌头,话说得多了,口内难免干燥。鹿晏弘连忙请他在殿中看座,须臾间,府内女佣奉上一杯茶来。 左辅将嘴吹散杯中热气,轻轻的啜了一口,这才道“还有一个叫范无刑,是个落第的秀才,平素里有点文采。只是向来喜好嫖娼营妓。如今在乐山一带。” 第36章 慧极必伤 鹿晏弘道“ 你见过此人没有。” 左辅道“ 我在乐山的一个朋友认得此人,经他引见,我们还在一起吃过饭,喝过酒。” 鹿晏弘道“此人除了好色,还有其它别的爱好没有。” 左辅答道“此人除了好色,还很贪财。” 鹿晏弘不由笑了,道“ 其实贪财好色也不是什么缺点。世上男子那个不是如此。这种嗜好的男人不难对付,只须给他送个万把两银子,临了再给捎上几个老些的军妓,保管就是你要他杀了自己爸爸,他也不会迟疑。” 左辅恭维道“ 将军御人之道比之太宗也不遑多让。” 鹿晏弘道“岂敢,岂敢。太宗皇帝文治武功,天下无双。可叹他的子孙却不肖,不爱江山却爱美人。才给武后篡了权,才有了安史之变。如今天下稍定,曹县黄巢又来起兵乱唐。若太宗皇帝在世,看天下谁敢来作乱。” 鹿晏弦此言却是不虚,李唐太宗之能天下尽人皆知。他平日对上司总是奉承谄谀,说的尽是些恭维趋附之词。此时评价起太宗皇帝来,倒是出于肺腑之言。 左辅静静听着。心想:鹿晏弘虽负于僖宗皇帝,但对太宗却是真心敬佩。 但凡自古奸雄,虽行事为人不齿。然对于过往的大能,大智之者,心中总怀敬仰之心。 一番感慨过后,鹿晏弘又道“ 此人身世家道可有调查清楚。” 左辅道“ 此人还有一兄一弟。不过都是些庄稼汉,耕种为生。生计过的都很辛苦。”左辅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道“ 据我所知,此人当年叛教出逃,一路向东,躲到了千里之外川东丰都青牛山。这一躲就是二十多年。他在青牛山中拜了丰都武当流通门的七尺道长为师,习了二十来年功夫,手底下还也有些硬。” 鹿晏弘道“ 此人好对付,只需女人和银子便可摆平了他 。” 左辅接道“那倒也是。” 鹿晏弘又道“ 左组长,那个道人底细可有打探明白。” 左辅道“道人好赌,并不好色。他在崆峒山中拜了云中子为师。他少年时强练崆峒绝学七伤拳, 乱了法门,以至于七者皆伤。结果是嘴也歪了,眼也斜了,甚至于顶都谢了。成了个没有头发的道人。” 鹿晏弘道“七伤,七伤 ,一练七伤,七者皆伤。七伤拳是既伤敌,也会伤己。二十年的七伤拳,已有小成。不过此人也好对付,既然好赌,那就着落在银子身上。” 左辅道“ 将军,这两个嫖赌之徒是用银两便可打发得了。只是这第三个人倒是不好对付。因为她既不好赌,也不好色,。” 鹿晏弘道“ 你说的便是那个龙王从猛虎寨中救出的女子!” 左辅道“ 此人最是重要。据眼线上报,女子在山上住了半年多,于山上机关路线最是清楚。” 鹿晏弘道“ 那她为何下山,倒是去做了尼姑。总不成也是因为守不了山上的规矩。” 左辅道“那倒不是。此女却是为了一个“情”字!” 鹿晏弘道“情之一物,最是叫人断肠。她什么不惹,倒惹上一个情字。想是情到深处,却无处着落。结果是上山做了尼姑干脆。” 说到情字,鹿晏弘似深有感触。 左辅道“正是如此。此人苦恋龙王,一是因为龙王替她报了家仇,救了她性命。再则来说,龙王风流倜傥,又有那个怀春的少年女子不欢喜。” 鹿晏弘道“没曾想龙王的风流只在江湖之上,而在情场之中却是刻板的很,一点都不风流!” 鹿晏弘忽问道“左组长,你知道深情到了尽头,却又变作了什么?” 左辅脱口而出道“恨,将军,那自然是恨啦!” 鹿晏弘哈哈一笑,道“我们只需使些旁人多在她耳边说龙王坏话,说龙王在每个地方其实都有女人,是个淫棍。当年相拒于她,正是因为她已被土匪破瓜,是个二手货。坏话多了,好的也会被说成不好啦。” 左辅也哈哈大笑道“此时爱意雪藏,仇恨却萌芽生长。每每情到尽头,却用仇恨之心对待时,最是可怕。听到我们要剿灭龙王,只怕不用我们去请,自己便送上门来献计献策啦。” 此时,三人都被鹿晏弘请到温江县万春的鱼凫宫中。因为昨夜一夜好赶,现在正安排在宫中上等客房中休息。 今日天气变故突然。上午天上还是万里无云,当空艳阳高照。响午过后,从东北方向飘过来一片乌云,遮住了阳光。渐渐的西南方向传来隐隐的雷声,雷声似止未止之际,西北方向一声霹雳炸响。雷声耳听有闪电回应,便越发的响了起来,一声一声轰隆起来, 天空渐渐黑暗起来,闪电划破漆黑的天空。这时山那边刮过来一阵狂风,只吹得军旗猎猎作响。风似止未止之际,天空中下起倾盆大雨来。这雨势起来越大,并不见得稍减,一直下到傍晚时分才见缓了下来。 在这风雪飘摇的傍晚,鱼凫宫殿中支起一张大席来。只见殿中人影穿梭,仆人往来不停。不大一会,一席的山珍海味便铺展开来。有熊掌,豹胎,鱼唇,燕窝,鱼刺,都是一些山珍海味。平常人见都难得见上一回,吃就更不用说啦! 吏有治三人此时已醒转。 三人梳洗完毕,随着仆人来到大厅。此时鹿晏弘已在席前相候,见众人陆续来到,忙迎将上来,相问众人休息可好,尽说是招呼不周,还望见谅。大尽了一番地主之宜。 客气了一番之后,众人才在席上坐定。 鹿晏弘招呼众人吃菜。范无刑与志山道人平日里猪鸭鱼肉是吃得不少,但似这等山珍海味却是见也未见过几回。是以也不客气,执筷挟起都不知叫啥名字的菜肴吃将起来。只觉入口或是滑爽,或是酥软,与平常猪肉鱼肉大不相同。 峨眉派荤素混食,并不强制派中弟子素食。吏有治自小家教良好,又是女子,吃食起来自是细嚼慢咽,斯斯文文。只是看着席上二人狼吞虎咽,汁水四溅,间或唧着嘴巴,便如猪食一般,不由得皱起眉来。 鹿晏弘右手执着筷子,殷勤得相劝众人吃菜,一张脸上笑容绽放,便如盛开的花朵一般。 这时,从后殿行出来三个俏丽的女子。 女子手中托着一个玉盘,玉盘不小,上面放着码得整整齐齐的金条,金条金光闪闪,不用说都是足金。 三女行至三人背后,然后将俏生生的身影停生,站在了三人背后。 第37章 情深不寿 鹿晏弘拍了拍手,掌声响处,又一名女子走了过来。 这次女子手中捧着的是一坛酒。酒坛漆黑,一个酒封却是红色的。女子将酒坛交与鹿晏弘,转身向席上众人福了一福,便即行开了。 鹿晏弘伸手接过酒坛, 对着席上众人哈哈一笑道“ 这坛汾酒听人家说已窖藏百年,今日难得几位贵客光临,咱们今日便来尝他一尝。” 说罢,揭去泥封,拔去木封,提起酒坛便给三人杯中倒满了酒。 方才木塞开处,众人只觉一股酒香馥郁而来,便似处子的体香一般迷离恍惚,叫人神往。此时再往杯中看去,只见酒液莹澈透明便如水晶,叫人竟不忍张口将它吞入腹中,似乎只是看看便已醉了。 鹿晏弘端起酒杯,三人也举杯相迎。 鹿晏弘口中说道“为我们的真诚合作,干杯!” 手上做了一个请酒的动作,一仰脖子喝完了杯中酒。 志山道人,范无刑几时见过如此美酒,没等杯字说完,却已将杯中酒干完。 吏有治偶尔也会喝点酒,只是酒量不大。不胜酒力。只将杯中汾酒浅尝了一点,只觉入口醇厚绵甜,回味悠久,韵味无穷。 志山道人不好色,却好酒,每日里都要喝上两杯。可怜活了四、五十年,似今日里这般美酒生平却从未喝过。此时一杯汾酒下肚,酒瘾忽的就上来了。眼见鹿晏弘并不着急添酒,只是招呼众人吃菜,心中不由得着急起来。 志山道人口中说道“鹿将军,我也来敬你一杯。” 说罢,径直从鹿晏弘面前取过酒坛,便给众人杯中倒起酒来。 “ 祝鹿将军官运亨通。也为我们的精诚合作干杯。” 话音未落,志山道人连个请酒的手势都来不及做,一杯酒已经见底了。还待提坛来倒,酒坛此时已被坐在右侧的范无刑取了过去。 范无刑将众人杯中之酒添满,举杯也来致祝酒辞“ 我也来祝福鹿将军官运亨通,财运亨通,万事亨通。” 他倒是斯文些,还未忘记给众人请酒。只见他左手衣袂护于口鼻处,右手端着酒杯,穿过左手?底凑近嘴来。旁人从外边便看不到他喝酒的样子。 范无刑将酒坛交与吏有治,道“吏真人,你也来敬鹿将军一杯!”范无刑见吏有治虽年逾四十,但一眼看去体态丰盈,容颜俏丽,竟不由得意乱起来。 吏有治伸手接过酒坛,一向清冷忧郁的眼神此时竟现出妩媚来,妩媚得就像把刀,不经意间又透出一丝杀气来。 只见她伸手抹了抹坛口,擦拭方才倒酒泼溅在坛口四周的残酒,她也不着急往众人杯中斟酒,倒是先致起祝酒词来“ 我也祝鹿将军官运亨通,官儿是越做越大。” 边说边将三人杯中酒倒满,临到最后,才将自己杯中酒添上。 吏有治双手捧着酒杯,端在胸前,口中说了声“各位,请啦。” 吏有治这一杯倒是一干而尽,眼见范无刑,志山道士也干尽杯中酒,吏有治嘴角掠过一丝残忍的笑容。 鹿晏弘举杯待饮,忽的师爷行近,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鹿晏弘脸上神色大变。只听得他对师爷说道“你命忠武军立即集结,先到四处险要关口设卡把守。” 眼见鹿晏弘放下手中酒杯,却与三人说起话来。吏有治眼中现出失望的神色。 鹿晏弘道“刚才探子来报,说温江、万春一带出现许多生人面孔,我命手下前去查探清楚。” 鹿晏弘嘴上说的轻巧,眼中神情却很凝重。此时他心中有事,竟忘了杯中还有酒未尽。 志山道人酒意渐浓,催促道“吏真人,还不快将酒杯满上。” 吏有治淡淡说道“这一杯就足够啦。你今后再不会有酒瘾啦!” 志山道人听了大奇,心想:世上又有什么好酒,一杯便能解了自己将近三十年的酒瘾。不禁抬头看向吏有治,心中倒想她说得明白些。不想一看之下,心中不由大惊,手中酒杯也自手中摔落地上,一只蓝田玉制成的酒杯就此摔得粉碎。 吏有治一张脸不知何时已变成绿色,她本就身穿一袭绿色道袍,此时一身皆绿,倒似一尊玉观音一般。 志山道人再转头看向范无刑。此时范无刑正也回头来看志山道人。两人一照面,不由得同时惊呼起来“你的脸怎么也是绿色的!” 志山道长一张歪嘴的丑脸,范无刑一张色眯眯的老脸此时皆变的碧绿的,便如菜园里的芹菜一样碧绿碧绿的。 两人一起抬眼看向鹿晏弘,只见他一张老谋深算,皮笑肉不笑的脸上并无异样。心中十分奇怪,他的脸色怎么没有变化。稍一思忖,方才明白其中原因。 志山道人忽地朝鹿晏弘扑了上去,要与他拼命。“鹿晏弘,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却下毒害我。” 情急之下,出手便是七伤掌绝招“七伤天地。” 范无刑从后面包抄过来,口中厉喝道“ 鹿晏弘快取解药来。” 右手已亮出一柄长剑,朝着鹿晏弘咽喉便扎了过去。口中还不忘朝吏有治招呼道“吏真人,快出手,我们合三人之力擒住此人,逼他交出解药。” 此时,殿中窜出几名黑衣蒙面人,护在鹿晏弘身周,抵住了二人攻势。 两人此时已剧毒攻心,攻势只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范、志两人只觉腹中巨痛,却那还能出力攻击别人。鹿晏弘此时就算站在他们跟前,他们也奈何不了鹿晏弘。 吏有治坐在席前,手中提着酒坛往杯中倒酒,正一个人喝得有滋有味。范无刑见状忙提配道“吏真人,酒中有毒!” 吏有治道“我自然知道酒中有毒。你们这次倒是错怪好人啦。” 吏有治碧绿的脸颊上现出得意的神情。道“毒是我下的 。与鹿晏弘并无关系!” 范无刑道“你倒酒时故意擦拭酒坛,却悄没声的将毒药放在酒水之中!” 吏有治道“是的。 志山道人道“ 只是可惜了这坛百年的好酒。” 只见他跄踉着行到吏有治身边,一把从她手中抢过酒坛,仰头咕咚咚喝起来。 吏有治道“道人倒识趣,这毒酒喝一口是死,喝一坛也是个死字而已!”! 鹿晏弘在一众蒙面人的保护下,又走近前来。道“吏真人,你何故要毒死自己呢?” 还没等吏有治开口回答。范无刑已接上话茬,说道“ 鹿晏弘你真糊涂。你要她带着你去剿灭他的心上人,她心中自是不愿。可是她若不从你,你便要剿灭他的师门。她心中也是不愿。” 范无刑腹中绞痛,此时说话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你拥兵十万,吏真人自知无法与你相抗,她只能以死相拒!” 吏无治叹道“ 只是你们两个倒枉送性命。你们在青城山下做了三个月的哨卡,熟悉上山之路及哨卡布置,若不将你们带走,留下终也是个祸患!” 鹿晏弘忽道“ 你宁死都不负龙王。龙王当年负你,你心底难道不恨他!” 吏有治道“ 我自是恨他。他要负我是他的事。只是今生我却不相负于他。” 范无刑道“你如此待龙王,龙王终是不知。倒是冤枉了你一世的深情!” 吏有治道“ 人是不知,但是天知道!” 志山道人一口气将坛中酒水喝干净,挥手将酒坛摔在地上。口中大呼痛快。转身便朝殿外行去。殿上也无兵将去阻他。 志山道人行得几步,身子摇晃,脚下踉跄。挣了几挣,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第38章 无霜·观音 此时,鱼凫宫殿外雨越下越大,天地间暴雨倾城。老天爷此时似已怒发冲冠,他要将九天之上所有的雨水倾泻到人间,世人太肮脏,他要将众生浆洗干净。 鹿晏弘空算计一场,还倒贴了一坛百年的汾酒。 他本来打好如意算盘。 山下有范无刑,志山道人带路。山上有吏有治指点路径,再加上手上忠武军鉄甲十万,自忖要攻下玄武坛并非难事。 吏无治一杯毒药,不仅带走了范无刑,志山道人。差点还要了自己的性命。此时想起还觉惊心。 志山道人,范无刑已死去。 殿下转出几名兵士,抬着两具死尸到荒郊野岭去葬了。 吏有治斜倚在桌子上,两手耷拉着悬在桌边沿上。鹿晏弘也不去靠近她。只叫一名护卫上前查看。 护卫抽刀在手,走到近前。护卫右手将刀立在胸前,左手便去推吏有治身子。 吏有治身子在护卫一推之下,软软地瘫倒在地上。口角渗出些黑血来,看样子已经死绝。 鹿晏弘打量了一下地上吏有治已没有生命气息的身体。心中对她至死都不相负的深情也有些感动。 鹿晏弘淡淡道“这个女人倒也命苦。你去取副棺材来,把她抬出去葬啦!” 鱼凫宫外忽然雷声大作,一道闪电更直接扑入殿中来。只见白光一闪,闪电炸在大殿中第六根柱子上。柱子顿时从中裂开,一团火焰从裂开柱子的木屑中燃烧起来。火焰摇曳中,一个人影行了出来。 人影一袭白衣。 大殿上此时灯火通明,便地上一枚绣花针也能瞧得清楚。只是众人看在此人身上,只觉他一袭白衣似是干净无比,等你眨眼再去看时,人影身上白衣却是肮脏无比。看到仔细处时,忽又觉得其实人影穿的是黑衣。 再看人影面目,宛如看到一汪清水,他的面目竟隐在清水之中。当你觉得他是白衣胜雪的时候,清水中便是一张世间无双公子的脸。就在你眨眼之际,白衣变成黑衫的一瞬间,那张脸便变成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脸。 殿中数百名兵将、仆人,竟不知身影是从哪冒出来的。方才电光一闪,众人就已发现人影站立在大殿之上。 众人想到此处,心中不寒而栗。身影难道是随着闪电来的。 大殿上“仓啷啷”兵刃之声大作,众兵将将鹿晏弘团团围在中间。大殿之上空气之中弥谩着紧张的气氛,兵刃抖动之际,一股股无形的杀气披展开来,令人汗毛都为之竖立起来。 大殿之上,此时躺在地上的吏有治静静的便如睡着了一般。世问再大的风险,再凌厉的杀气,再美丽的爱情,她既不害怕,也不追求。 人影走到吏有冶尸体前停下。 人影隐藏在清水里的眼腈忽然看向鹿晏弘。突然之间,大殿中响起一个声音,声音婉转,初听似仙乐一般,再听却又如鬼泣一样。“鹿将军,此女已死。我念她情深。将军能否让我将她尸体带走。” 鹿晏弘不知身影是人是魔,一直躲在众将保卫之中。此时听那身影开口相询,便分开众人,强装镇定地道“阁下是否便是一指霜花:无霜公子?” 身影看着鹿晏弘。道“我若不是无霜公子,鹿将军便要出手阻止我带走这地上苦命的女人!” 鹿晏弘支吾道“这,这…” 鹿晏弘一时为难。若说允许身影带走地上的女尸,这岂不是落了自家威风。忠武军屯气十万,竟让一个身影带着一具女尸来去自由,日后传到江湖上去,自己将颜面扫地。 但要说阻止此人,鹿晏弘是半点把握都没有。此人不似人间所有,不是魔,就是仙。便是百万军中取将帅首级也非难事,此时要在十万大军中带个死人离开自非难事 人影见鹿晏弘没有回道,便道“ 鹿将军,你可知道,世间传说的无霜公子,只是众生无助时的精神寄托。这便如观世音菩萨。众生每每艰难困苦时,总希望世间有大慈悲来渡他一渡。此时你若出手渡他,你便是无霜公子,你便是观世音。正所谓世人若怀慈悲良善心,世上无处不观音。” 鹿晏弘叹道“ 众生颠倒,世人妄想。每个人都有艰难困苦,这该是命中之劫。劫难之时,自渡才为上,人渡总为下。渡人渡到头时,不意竟成了害人!” 人影道“ 佛渡有缘之人。众生皆苦,佛亦苦,无霜也有难处!” 鹿晏弘道“ 我观你形体容颜,不似凡间所有。我只要你一句实在回答,你是不是无霜公子。你若不答,我便拼了十万将士性命也要阻你一阻!” 鹿晏弘语音刚落,人影脸上一寒 ,一身衣袍无风自舞,大殿中火烛摇曳,登时便灭了几支。 众将士忙将鹿晏弘护在中间,四周兵士持刀戒备。一场大战马上就要爆发。 人影忽然说道“ 世上无人见过无霜公子,并不是因为无霜公子不存在。而是见过他的人不存在。从今日开始,你们便是见过无霜公子还存在的人。” 人影伸手抱起地上的吏有治,一步一步朝殿外行去。此时天地间似有感应,又一道电闪扑入殿中来,抱着吏有治尸体的人影消失在电光中。 他竟似乘着闪电而去! 第39章 传闻 清晨的青城山脚一片静寂,偶尔传来几声早起觅食的鸟鸣声。入眼处,满山葱翠,绿树依依。山间小溪潺潺,翻山越岭流到这里,溪边几只山羊正在饮水。 此时,对面山道之中走下三个人来。 当先一人剑眉星目,身体高大挺拔,正是玄武坛主、龙王云龙。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青年一眼看去普普通通,只见他两鬓白发依依,眉目间英气内敛,却原来是杨筠松。 行在杨筠松身后的汉子四十开外,五短身材,脚步扎实。听他脚步声便知他下盘功夫了得。来者正是益州青羊堂辜逢鸣香主。 溪边饮水的山羊听到脚步声匆匆而来,受到了惊吓,“噌”的一声窜到对面密林中去了。 龙王行到宽阔的山坡上,口中发出一声啸声。啸声清脆悠长,传出去总有十里开外,惊得山中宿鸟都扑腾出树林,投天空飞去。 啸声刚停不久,山坡那边传来马的嘶鸣的声。三人抬眼看去,只见远处山坡上奔过来几匹骏马。骏马奔得飞快,转眼已到了三人跟前。 一匹黑得油光发亮的骏马似与龙王相熟,只听它口中发出啾啾之声,便似老友相见一般,径直将一颗马头来拱龙王。龙王伸手抚摸马首,马匹仰首长啸回应。 龙王揽起缰绳,一脸关爱的抚摸黑马的鬃毛,道“黑风,又要辛苦你啦!” 龙王手搭马鞍,“腾”的一声跃上马背,“杨公子,辜香主,你们各去选一匹马,我们这就上路。” 杨筠松选了一匹白马,辜逢鸣选了一匹棕色的骏马。二人纵身上马。马声嘶鸣,三人纵马而去。 昨日,山下探子报上山来。上报称不知何故,驻扎在温江县万春的忠武军鹿晏弘十万鉄甲,不知何故,一夜之间,撤得干干净净。 龙王得报,今日就和杨筠松,辜逢鸣下得山来,准备前去探个虚实。 扬筠松在青城山中一住就是半个月,此时得知山下强敌已撤,便也随着龙王下山走动走动。 马蹄“得、得”声中、骏马奔了约摸半个时辰,三人策马来到泰安镇。 泰安镇在青城后山山脚,归离堆县(都江堰)的管辖。镇上居民也不多,只两、三千,居民多为川西土着人,也有少数的桂人,湘人。 三人翻身下马,手执缰绳牵着马,缓步走在镇中街道上。 临街绸缎铺左首一家酒楼看上去比较气派,还为过往马客提供马料。三人牵着马走进酒楼,伙计迎了上来。三人将缰绳交与伙计,吩咐伙计给马将养些水草。便转身走入店中。 店中食客不多。 此时临近中午,店中人客逐渐多了起来。龙王一眼相中一张临窗的桌子 ,三人走了过去,龙王在东首的位上坐定,杨筠松、辜逢鸣在北边和南边落座。空下西边好教伙计上菜时方便。 泰安镇不大,但店中吃食不少。 龙王取过菜谱来翻看,菜谱上菜肴不下百个,龙王拣贵的点了十几道菜来。伙计过来取走菜单,说道“三位客官,稍等。” 便下后厨招呼厨子料理上来。 稍臾,伙计端着一壶茶并三个杯回来。伙计将三个摆放在三人面前,再往杯中注满茶,“客官,先喝杯热茶解解渴。这是地道的西湖龙井。”伙计说道“三位喝点什么酒。” 三人中,龙王眼下有伤,不宜饮酒。若取坛酒来,杨筠松与辜逢鸣对饮,龙王一人独自喝茶,总觉得无趣。杨筠松抬眼去看辜逢鸣 。辜逢鸣笑道“我看三人一起饮茶如何!” 杨筠松也笑道“我正有此意。” 转头吩咐伙计道“今日不饮酒。” 伙计附和道“喝茶健康,喝茶好 !” 适才伙计并未吹牛,刚才端上桌来的龙井确实地道,三人闻那茶香扑鼻而来,观那茶汤清碧透明,喝到口中甘香如兰,幽而不冽,真真的上等龙井。 辜逢鸣道“这倒是家良心的饭馆,连赠饮的茶水都如此地道。” 龙王道“ 辜香主有空招呼一声,叫附近兄弟若要上馆子时,便到此处来。咱们也来捧捧他的生意。” 辜逢鸣道“这是个办法。” 杨筠松含笑坐在那里,点头称是。 茶过三巡,第一道菜便端上桌来。 第一道菜唤作“白果炖鸡,” 是青城四绝之一。一端上桌来,三人只觉清香扑鼻,看那盅中炖鸡,肉嫩色黄,令人色欲大起。 伙计给三人面前小碗盛满鸡汤,道了声:三位先喝点汤。说罢,便又去后厨取菜去了。 三人端起小碗,浅尝了一点。只觉汤水入口香甜,虽见油而不腻,吞落腹中竟有燕窝汤的感觉。 辜逢鸣吹散碗中热气,端了起来一口吞入腹中。右手执起勺子,又将小碗盛满。 第二个上桌来的是青城山老腊肉。 转眼间,桌子已满满当当的摆上十一个菜,有宫保鸡丁,青城泡菜,甜皮卤麻鸭,红油水饺。三人一一品尝,味道都甚好,量也足,三人便是撑死也吃不完。 此时已近正午时分,店中食客眼看着越来越多。饭店,酒馆最是人多口杂,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辜逢鸣下手第二台桌子上,便有五个汉子正在畅谈着昨两日才发生事情,只是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听来,还是自己瞎编的。 此时,桌子下首一个自称老锅的精干汉子说道“ 十多日前,无霜公子独闯万春鹿晏弘大帐,一人单挑忠武军十万大军,你们说这事是人干的吗” 老锅身边坐着一个猎人打扮的中年汉子。猎人摇头表示不信。道“我只知道忠武军昨晚全军撤离了万春,大伙都不知为何。但老锅说无霜公子一人单排十万大军,你便打死我也不信。” “老锅大哥,你说的无霜公子是那个无双公子。” 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满眼崇拜的神情,问道。 现在轮到老锅吃惊,问道“难不成无霜公子还有两个。一个都让那些恶人,坏蛋消受不了了。” 少年道“无双公子确有两个。你听我说来。一个是天下长春,世上无霜,一指霜花,无霜公子。此时的霜,是风霜的霜,江湖中传闻,无霜公子的一指霜花,世间已没有敌手。即便是大罗金仙,在他霜花一指之下,也只能是弃械投降。” 第40章 再见 老锅似是不知江湖上还有这种涚法,一时好奇之一心大起。忙问道“那还有一个呢?小齐。” 小齐喝了口酒,续道“另外一个无双公子,却是单双的双。” 此时,桌上一秀才模样的汉子插进话来。说道“据我所知,无双公子和无霜公子本就是一人。” 坐在桌子上首的汉子看上去沉稳刚健,他静静地坐在那里,默默地听别人说话,听到此处,也禁不住插进话来。道“也有人说江南有一个无双公子,江南无双公子是单双的双。就是戏文里说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无双公子。” 小齐道“ 没错,跟我知道的是一样。刘大哥。” 刘大哥又道“漠北的无霜公子,便是小齐刚才说的那个“霜花一指”的无霜公子。关于无双公子是一个、还是两个,其中争执挺大的。” 猎人说道“你还别说呢。前些日子华阳两个老表因此事争执,还动起手来。结果是闹到县太爷那里,报了官!” 老锅此时着起急来,道“你们还想不想听,两日前无霜公子独闯万春军营的事,这是独家报料。我有一个远房的亲戚在忠武军当差,这是内部消息,” 老锅一脸得意神态。 桌上之人听他这样说,忙道“想听,想听。” 老锅又道“ 想听的话,就不许插嘴。” 众人又道“不插嘴,不插嘴。” 老锅这才道“你们知是不知,无霜公子却是为何要独闯军营。” 老锅说罢拿眼看向桌上四人,说到此处,需有人来问“却是为何,” 老锅才好把话讲下去。 只是桌子四人刚才已应承绝不插话,是以只眼巴巴的看着老锅,等着他讲下去。 老锅气苦,道“我说到此处,你们要问我却是如何,我才好把话讲将下去。” 四人登时醒悟,都开口相询道“却是为何。” 老锅摇了摇头,一脸不高兴。道“无霜公子独闯忠武军营,却是为了想救一人。” 此时故事已说到精彩处,小齐脱口而出,“想救一人?” 老锅朝小齐投去赞许的眼光,续道“是的,相救一人。这个人是个女人。 ” 桌上四人同时惊呼 “女人!” 桌上四人脑海里已出现一幅美丽的画面,无霜公子独闯军营,只是为了相救如花似玉的美人。无霜公子大杀四方,与十万忠武军对峙,最后救出了美人。从此二人双栖双宿,闯荡江湖。 老锅接道“这个女人是个道姑。” 众人听了都叹了一声,心下里都觉失望。众人都道这个女人一定是美若天仙,是无双公子的心上人,没曾想却原来是个道姑。 老锅道“ 这个道姑却不简单,她是峨眉山峨眉派慧心师太的弟子。已在山上住了二十多年。听说是叫什么治来的。” 龙王听到此处,面上青筋暴露,手中拳头握得咯咯作响。辜逢鸣忙按住他的双手,轻声道“治妹肯定没事,她有无霜相救。” 老锅又道“ 你们却是不知忠武军为何要抓峨眉女尼。” 猎人道“我们自是不知。我们又不是忠武军,忠武军要做什么,我们又怎么会知晓。” 老锅道“峨眉道姑来历不简单,她与如今的明教龙王是拜过把子的兄妹,端的是个江湖中们的大人物。” 龙王虽名震江湖,名扬天下。但他行事向来低调,不喜张扬。每每行侠之时,都是蒙面而行,锄奸之时,下手也甚狠辣,不喜留活口。世人多听龙王之名,却鲜有人与龙王朝过相。是以此时龙王就落座在邻桌,世人也不识龙王庐山真面目。 老锅道“忠武君鹿晏弘也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晓得龙王与道姑的这种关系,便将道姑请到了军营之中。” 小齐道“你猜龙王知不知道此事。”老锅道“此事忠武军行事非常隐秘,我看龙王倒得今日也未必得知。” 猎人笑了,打趣道“你却得知。” 老锅白了他一眼,也没发作。续道“鹿晏弘早就想攻打青城山天仓峰明教,只是苦于不识路。派了探子上山探路,却又被明教的人做了。正没处理会时,好歹逮住了峨眉道姑这根救救命稻草。” 秀才模样的汉子道“莫非你说道姑能帮忠武军拿下天仓峰明教了” 老锅道“这倒被你说着啦,道姑若愿相助忠武军,鹿晏弘攻下青城天仓峰的把握便大多了。” 秀才又说“ 道姑应是不愿相助忠武军。龙王不知道姑有难,倒是无霜公子出手相救,是不是这样。” 老锅道“事情大概是这样的。只是具体经过,秀才你是不知。且听我慢慢道来。” 小齐此时急了,忙催促道“锅大叔,你只是快讲,不要再卖关子啦!” 老锅道“小齐,你不用心急。其中经过我要表个明白才能讲得清楚。” 老锅讲了这老半天,口也渴了。端起酒碗来一饮而尽。小齐忙提壶将他杯中酒满上。 老锅又投来赞许的眼光,对着小齐道“儒子可教。” “道姑还是女儿身时,曾被土匪劫到山中,土匪头子看她年轻貌美,便留了下来,要作压寨的夫人。当年,龙王单枪匹马,单挑了土匪三百余人,救出了道姑。” 猎人道“你是说龙王单挑猛虎寨,单枪匹马救娇娘的故事。至今江湖上还津津乐道,传为武林中的一段佳话。” 老锅忙点头道“是啊,是啊!,” 秀才道“龙王当年此举,义薄云天。我当为他浮一大白!”秀才说罢,端起酒碗,对着青城山方向一拜,仰头将一碗酒喝了下去。 老锅却道“龙王此事却是好心办成错事。龙王将道姑带回坛内,好生供养,凡事都温柔相待。道姑当年十七、八年岁,正是少女怀春的懵懂岁月,龙王又是个高大挺拔,世间少有的美男子。道姑一片芳心全系在龙王身上。” 小齐道“龙王既救了人家,人家又真心欢喜他。娶了便是。土匪抢都要抢来做老婆。龙王倒好,人家是送上门来,真也便宜他了。” 老锅道“世人皆如此想,龙王当时怎生想法,我是不知。我只知鹿晏弘威逼利诱,要道姑讲出山上的道路,道姑至死也未说。当日,无霜公子入到军营只救出一条死尸来。” 众人听了不禁唏嘘,都感念道姑情深一片,至死不负心上人。 龙王听到此处,只觉双目欲裂胸中气血翻涌,却又无处着落。心中悔恨悲痛至极,已到了无复以加的地步,整个人便要炸裂一般,只觉喉间一甜,一口鲜血喷射而出,人也昏死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龙王才悠悠醒转。 也不知身处何地, 龙王只觉得满室的檀香味扑鼻而来。 此时,门帘揭开处,一个道姑装扮的人走了进来。尽管已近二十年没见面,龙王还是一眼便认出来,进来的女子正是吏有治。 第41章 龙王的柔情 龙王此时还道是梦中,眼见吏有治款款而行,竟不敢出声招呼她。只怕这一出声,这梦便醒来,俗话道:春梦了无痕。再想入梦却已万难。 龙王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吏有治走了过来,便连呼吸也止住了。他希望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从此在这如画的梦中不用离去。 而梦终究会醒,而人也终究离去。 吏无治走到床头,面露喜色。轻轻的道“龙哥,你又醒了,该吃药啦。” 此时一声“龙哥”便与二十年前无异,龙王又喜又惊,心想这难道不是梦。便挥起右手,一记耳光重重抽在自己右脸上。挥手之际。带着胸口老伤,他不由得皱起眉来。右脸也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他终于明白,自己本来就在现实之中。 梦中所思所想,有时也会成真,这叫梦想成真。 龙王现在就梦想成真,活生生的吏有治便站在他身边。 龙王一把抓住吏有治的素手,好教她不会再从眼前消失。 龙王一时情动,那只向来握在刀柄上的右手,不知何时已抚摸在吏有治的脸颊上,轻轻抹去她眼角曾经死别的泪水。 好在此时已换作了生逢的喜悦之泪。 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龙王轻轻抚摸着她长发,说道“治妹,苦了你啦。大哥没保护好你。” 此时究竟是亲情,还是爱情,已不重要。死别后的生逢更让人肝肠寸断。 若得一生相守,管叫他终生不负。这不仅仅是爱情。 亲情,友情亦复如此。 龙王看着吏有治,一脸关切的神情“ 治妹,我只道再也看不到你啦!” 龙王此时一身的英雄气概尽去,满眼的只剩儿女情长。 吏有治幽幽道“ 那日我已死在万春。无霜公子出手相救,从十万大军之中,带走我的尸体。也不知怎的,我又活了过来,只好像大睡了一场。” 龙王将吏有治轻轻带到身前,仔细端详她周身上下。只见吏有冶身子比二十年前初见时丰满了不少,容颜也从当年的俏丽变成了妩媚,显得更有女人味。此外再无什么异样。 “无霜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龙王自言自语道。 “治妹,你见过无霜公子没有了。”龙王忽然问道。 吏有治答道“ 龙哥,我醒之时跟你一样,也是睡在这张床上。还多亏了难却妹妹照顾。我在这里住了将近一个月啦,没有见过无霜公子!” 龙王又道“那我在这里又住了多久了?” 吏有治道“算上今天,你在床上已躺了十天了。中间曾醒了两次,只是你那时还不清醒,满口的胡言乱语,不一会儿,便又睡去。” 说到此处,吏有治脸上泛起红霞来。 龙王一脸疑惑,道“我曾醒过来两次,还在梦里说胡话,那我都说了些什么胡话。” 吏有治脸上更红,道“我也记不得你梦中说了些什么。” 龙王忽然道“ 治妹,你脸上怎么突然这么红。” 吏有治没有回答他。只是说“龙哥,你把药先喝了,我这就去给你取午饭来。” 龙王看着吏有治离开的背影,心中竟自生出一丝恐慌来,他怕吏有治又像二十年前那样,一去再不来相见。 “治妹,你不要走!”龙王颤抖着声音道。 此时已走到门边的吏有治又行了回来,柔声道“龙哥,我不会走。我去取点饭菜来。” 不大一会,吏有治提着食盒回来。 房中有一小桌,吏有治将小桌挪到床前,又从食盒中取出几碟小菜来放在桌上,再揭去食盒上层,从食盒中层取出一大碗米饭和两副碗筷,再揭去食盒中层,从中端出一大碗汤水来放在桌子上。 等这些忙完后,吏有治走到床前要相扶龙王起身。龙王嘿嘿一笑,道“治妹,这却不用。” 龙王内功深厚,所习“云龙”心法精湛,一些小伤小害根本就动不了他。只是这世上还有一种伤,任你绝顶高手,大罗金仙若被他伤着,也会半生不死,这种伤,伤的是心,有时因为爱,也有时因为恨。 那日,龙王在泰安得悉吏无治死讯,心中悔恨交加,伤心欲绝,加上益州心魔重伤未愈,一口精血吐了出来,当时差点就要了他的小命。 如今在这里将养了十数日,元气已在睡梦中自行恢复。此时眼见吏有治大难不死,心中悔恨之心渐去,身上伤患之处登时见好。便连先前老伤也已痊愈。 吏有治此时却道他是逞能,道“龙哥,你昏迷这么多天,身子虚弱,却是逞不得能。” 说罢,走将上来,轻扶着龙王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下倒好,轮到龙王一脸通红的坐在床边,神情扭捏得的象个小姑娘。 吏有治心中大奇,问道“龙哥,你一个大英雄、大豪杰怎么红起脸来。” 龙王低头只是吃饭,也不去睬她。便似一个犯了错的孩童。 “龙哥,你怎么不吃菜呀,是不是菜不合你的胃口。” 龙王堪堪吃完一碗饭,居然忘了去挟菜来就着饭吃,吏有治还道他是菜不合味口。 龙王是红着脸吃完这顿午饭的。 吏有治将剩饭剩菜一并收入食盒之中,提了食盒要走。 这时,龙王问道“ 治妹,当日我是三人在一起吃饭,还有一位扬姓的公子,还有辜香主你是认得,他们是不是也在这里。” 吏有治道“辜香主我倒没有看见,与你同来的那位青年公子倒还在。我去找找,他应该在柔妹妹那里。” 此时,杨筠松正和柔难却在一起。 柔难却自从那日从了鱼俱罗,心中虽是有怨有悔。想到自己虽委屈成全鱼俱罗,却从此化解他千年的怨毒之心,也算是幸福了他人,痛楚却自己默默承受。 鱼俱罗虽为八尺大汉,在情感上却非常细腻。 他见柔难却每日里曲意奉承,知她意中之人实非自己。此时心中他戾气已去,怨毒之心也消,实在的一个忠厚老实之人。 他与柔难却同房这么久,却是未有夫妻之实。 鱼俱罗知有些话自己若不挑明,别人自不便去说。 他居然说经过这段时间相守,自己并不实在欢喜柔难却。 还说柔难却有许多缺点让他接受不了,庆幸自己还未与柔难却行夫妻之行。他想另寻新欢,与柔难却只结拜成异姓的兄妹。 第42章 成全 慕容和难却自然知道鱼俱罗心中想法,知他明里虽说嫌弃柔难却,暗里却是实在的成全她。只是若真如此,总觉相负于他,心中也恐他魔心再起,正不知如何理会。鱼俱罗似已看清父女心中顾虑,想自己当日称魔时,也不知枉杀了多少生灵,自己虽一心向善,父女一时也不会全信。 鱼俱罗在檀香屋旁挖沟埋桩,再用木头重新垒了一排房子。他与柔难却既已是兄妹,那柔难却的父亲便也是他的父亲。只是檀香屋不很宽敞,自己建个房子,一家人住在一起也宽敞些。 只是如此一来,倒叫慕容为难。鱼俱罗隋朝名将,慕容唐朝为将,中间差了何止百年,反过来前朝的前辈倒称今朝的后辈为父,那是万万不可的。是从他仍称鱼俱罗为鱼兄。只是这样一来,柔难却又成了他的小妹。 几人在榕树下日日修炼。 大家都真心相待,从善如流,只觉修炼进展也快了些。每日里也能食些米汤,不再单靠香火供养。白昼里也可四处走动,不用再躲躲藏藏。 只是小女孩修为尚浅,白天还需回到杨筠松送与柔难却的暖玉中修行。 翁姑娘在万春邹家村偷袭刘一刀,发起狠来也咬去他半只耳朵,自己却被刘一刀一拳打得昏死过去。醒来时便发现自己到了这个陌生地方,一棵老榕树下,一座檀香木建造的房子里。 翁姑娘足足昏迷了半个月。 她终是熬了过来,到得第十六天已能进些米汤。鱼俱罗怜她命苦,竟以几百年的阴修之气帮她续命,翁姑娘见她高大英俊心中也甚欢喜。 翁姑娘身子逐渐好转,已能到处走走。便问起是谁将自己救到这里来。慕容和难却有意成全,都说是鱼俱罗出手相救。 鱼俱罗自不愿承认,便坦诚相告,自己真不知她是谁救的,一觉醒来,便发现她卧在檀香屋前。翁姑娘自然不信,日夜都以恩人相称于他。今日一早,翁姑娘便叫上鱼俱罗,两人一同上山寻人参、灵芝去了。 慕容又到附近圩镇中购买大米,油,盐之物,现在这里突然添了这么多口,家中存物都已食完。 柔难却和杨筠松站在老榕树下。 柔难却看了看杨筠松,道“这些人都是你救的了,杨公子。” 杨筠松道“难却,应该是你们救的。我只是把他们送到这里来,是你们给他们治伤,帮他们调理。只是辛苦你和慕容将军啦!” 柔难却笑道“杨筠松杨公子,你倒是做了好事不留名,倒把功劳全给了我们。” 杨筠松道“ 难却,你也不要公子长,公子短的叫我,叫我筠松即可。” 柔难却嗔道“还筠松即可。我想你是想我叫你国师。只是叫你国师显得老了些。我看我还是叫你无霜公子。霜花一指,无霜公子。 ” 杨筠松忙伸手按住她的嘴,道“难却,不要乱讲。” 着手处双唇娇吁喘喘吹气如兰,双唇之人也不恼他举止,顺势就将娇躯往他怀中倒去。杨筠松忙伸手揽住,将她抱在怀中。 “杨公子,柔妹妹” 吏有治正在四处寻找他们,不意闯将过来,此时杨筠松怀里正抱着柔难却,登时尴尬。 吏有治却似未看到,口中自言自语“这是怎么回事,自打受伤后我这眼睛就看不清楚。改天得寻个大夫好好医治、医治。” 杨筠松附在柔难却耳边轻声道“ 还好,吏姑娘眼神不好,不然羞也羞死啦。” 柔难却白了他一眼,道“还吏姑娘眼神不好,我看是你眼神不好!” 杨筠松伸手拉住柔难却纤手, 道“龙王醒啦,我们看看他去。” 柔难却将杨筠松伸过来的手荡开,再将杨筠松手臂屈起,自己的手却从臂弯处穿过,就这样两人来到了檀香屋前,龙王住的房门之外。 杨筠松站在门外叫道“龙王,我是杨筠松,前来拜见龙王!” 门“吱呀”一声打开,吏有治站在房内道“杨公子,柔妹妹,请进。” 此时,龙王正坐在椅子上,看见他们站在门口,忙招手叫他们进屋去。 杨筠松牵着柔难却的手走进屋来。 吏有治忙取过椅子招呼两人坐下。转身又取过茶壶来,给两人倒了一杯茶,转身便在龙王身畔坐下。 柔难却走了过来,拉着吏有治的手,道“吏姐姐,他们男人在这说话,我们便出去玩玩。” 吏有治笑道“好哇!” 两人便手拉着手走了出去。 龙王心中放心不下,道“你大伤初愈,不要走远啦!” 二女此时已经走远,竟不知她们有没有听到龙王的嘱咐。 杨筠松看了龙王一眼,见他精神旺盛,神色也与以往无异,知他已无大碍。便道“龙王,身体恢复得还好?” 龙王哈哈一笑,道“若不是杨公子相救,我这条命怕早已了帐啦!” 杨筠松道“龙王言重啦,都是龙王你自己福大命大!” 龙王道“遇上你,我是福大。遇上你,治妹她是命大。” 杨筠松道“龙王说笑啦。” 龙王问道“ 杨公子,怎的不见辜香主 。” 杨筠松道“辜香主回益州去啦。他要我转告你,教中之事他会料理好的,你好好养病。” 龙王道“ 我的伤已好大半。晚些时候我要去泸州王仙芝那里一趟。带着个女人不很方便,我想让她在这住久些时候,也不知麻不麻烦。” 杨筠松道“ 待会我与此间主人说道说道。主人非常热情好客,吏姑娘大伤初愈,主人定不会相拒。” 龙王道“那就有劳杨公子了。” 龙王说完,伸手入怀掏出张银票来交与杨筠松,道“这是这些天来,我兄妹二人在这吃穿用度的开销,麻烦杨公子转交此间主人。” 杨筠松忙伸手相拒,道“这个你须自己交给主人才是。恕我不能代劳。” 龙王笑道“我是你救到这里的,舍妹也是你救到这里的。我不交给你又交给谁。无霜公子。” 杨筠松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道“待会柔姑娘回来,你交给她也可。她便是此间主人的女儿。” 第43章 不良帅 “ 那我便亲自交给柔姑娘。”龙王收起银票,说道“我伤好以后要去泸州相见大齐王仙芝,我想请杨公子同行。我们一起去会会王仙芝。” 杨筠松想了想道“ 王仙芝号称天补平均大将军,当世一大豪杰,我也想会会他。只是我与他素不相识。无故相见,倒是怕触了他的忌讳。” 龙王道“ 我也是在曹州(山东荷泽)与王仙芝有过一面之缘,那年他领了许多盐民在长垣造反,人称海内诸豪都统,实在的威风八面。转眼三年过去了,如今他大军屯 兵泸州来凤,上个月托人传话与我,要我去来凤与他相见。” 杨筠松道“ 这里是昆仑山脉、岷江地界中羊峒地方(九寨沟)。此去泸州,来去也只一千余里,龙王快马几日便到。” 龙王道“ 杨公子从长安出发,一路西行,到得这里,是走了多少时间?” 龙王突然相问这个,杨筠松不知他是何用意。想了想道“ 该有二年光景。” 龙王道“ 杨公子所过之地,世人只知无霜公子,全没人知你杨公国师。无霜杨公子,你隐藏之深,我是佩服得很。” 杨筠松道“龙王什么意思,我是越听越糊涂。” 龙王道“ 近几年来,长安西行,入川驿道所到之处,无霜公子先后出手一百二十三次。” 杨筠松笑道“ 无霜公子每次出手,你倒似跟在他屁股后面,一五、一十的做好记录。” 龙王也笑道“ 明教弟子不下百万。江湖中不管江南、漠北,但凡江湖上出了点什么新鲜事,明教不出十日,保管知晓。” 明教耳目之多,信息之灵,江湖中早有传闻,杨筠松自也不能否认,道“那倒也是。” 龙王道“ 渭南蕴空山,蕴空禅师几十年官府都拿他不到,一夜之间被霜花一指点在太阳穴上,当时便了帐。汉中定军山独角魔神被一指穿心,汉中百姓甚至在定军山建了一个庙,以此来感谢、纪念无霜公子。” 龙王如数家珍,随便就说出十几个来 都是近年死于霜花一指的大盗和魔王。龙王早就有意铲除,只是去了几次,都扑了场空。 “街头圩尾说书的先生,每每说到无霜公子,保管能多挣几文碎银。为了能让书说得生动些,先生还写了一首四言绝句送给无霜公子。没想到只几个月便传遍大江南北,妇孺皆知。” 龙王喝了一口茶,道“天下长春,世上无霜。一指霜花,无霜公子。”龙王说完,用调侃的眼色看着扬筠松。 杨筠松等他说完,道“你若以为我是无霜,你便错了。” 龙王却笑道“ 你的确不是无霜。不过无霜公子却是你!” 龙王说完这句话,收起了笑容。神情顿时严肃起来,说道“ 我云龙虽是草莽出身,但从不敢自甘堕落 。杨公子国师出身,今日浪迹天涯,久后必将留芳百世。我有一事本想高攀于你,说出来又怕让你见笑。” 杨筠松笑道“ 留芳仅得百年,遗臭却能万载。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我们只管做好今天,龙王,我们是兄弟朋友,没有什么高攀低攀的。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了便是。” 龙王犹豫了一下,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将这句话讲出来。 “我想与你结为金兰兄弟!” 龙王豪侠之名布于四海,义薄云天汇于三江。江湖中人,皆以能与他相识为荣。 杨筠松素不喜拉帮结派、江湖结义之事。云龙要与他拜把子,这是破天荒地第一次。他也喜龙王侠骨柔情,心想自己流浪江湖,多一个兄弟总不是坏事。便道“我是甲寅生人,云兄弟那年生人。” 此时改了称呼,换作兄弟相称。 龙王道“我是丁未生人,属羊的。长你八岁。” 两人当即来到古榕树下,檀香屋旁空地之上撮土为香。两人指天盟誓,跪地立约,结拜起兄弟来。 柔难却,吏有治后山游玩回家。看见二人在那跪跪拜拜。柔难却心中好奇,上来询问道“杨公子,云大哥,你们在这干什么!” 云龙,杨筠松此时已行好结义之礼,站起身来了。 龙王道“我与杨公子已八拜相交,是兄弟啦。” 柔难却伸手拉住吏有治的手。道“吏姐姐,我们也来结拜姐妹如何?” 转眼又过了三日,龙王身上伤势已经痊愈。一大早起来,只觉神清气爽,精神百倍。于是起床走出房来。 清晨的朝阳已从山那边探出头来。古榕树下,檀香屋前一大片草坪露水晶晶,碧草茵茵。草坪一直向左边延伸而去,几间用橡木新建成的房子阻了草坪的去路。新房子里炊烟袅袅。 龙王置身在这如诗如画的环境里,脚步轻盈,似是不忍踩在这柔弱的小草身上。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便伤害了小草的性命。 慕容从冒着炊烟的房子里走了出来,一眼看见龙王站在草坪上练气,便迎了过来。 慕容铭边走边说道“龙王,起这么早啊!身体恢复地好!” 龙王一看是慕容铭正朝这边走来,忙迎了上前,说道“慕容将军,您也起的这么早!” 两人很快便会在一起。 龙王问道“你这个房子有些古怪,我住在里边每日里都觉精神百倍,神清气爽。只这几日下来,我的病患竟已好了。就连以前老伤,我猜怎么也得一年半载,没曾想,此时也已痊愈!” 慕容笑道“ 龙王内功深厚,身强体壮。不论住在那里,身体都会好的快些。” 龙王道“我只觉得这屋子神秘。房中便似有股什么神奇的力量,懂得治病疗伤。” 慕容铭道“不良帅袁天罡为寻得此地,走遍中离峒周边八百里。最终还是相中此地。 ” 龙王道“ 袁天罡,你说的莫非是太宗朝国师袁天罡。民间传说他活了二百多岁,今日都还健在。将军怎生说他是不良帅。不良人又是什么人。” 慕容铭道“ 不良人是主管侦缉逮捕的差役。世人都不知袁国师还有一个身份,他其实同时还是个得道的道士,他炼丹,修心,使得性命长生,暗中组织不良人供李唐君王驱使,故袁国师也是不良帅。” 龙王听得目瞪口呆,半响说不出话来。 慕容再道“此处受昆仑山脉龙息,得岷山之灵滋养,实是一处天地交泰所在,日月同辉的地方。凡夫在这修练百年,也可羽化成仙。” 杨筠松不知何时已行至两人身后。 杨筠松笑道“袁天罡旷世奇人,今时今日尚在人间。我每日里流浪江湖,实是指望有缘能遇上他。也好跟他学习学习!” 第44章 袁天罡 “杨国师既想与不良人相见,不良人哪敢怠慢!” 杨筠松语音刚落。一个清静幽深的声音在三人耳中响起。 三人寻声望去,只见老榕树下,檀香屋的房檐前,不知何时已有个长相清奇的道人站在那里。道人衣袂飘飘,竟不似红尘中人。 慕容铭一见道人,忙奔前数步,道“袁真人大驾光临,慕容这边有礼啦!”说罢屈膝便要行跪拜之礼。真人手中拂尘轻轻一扫,慕容竟自跪不下去。 “慕容将军别来无恙!” 道人径自走到杨筠松身边,手中拂尘拂过,行了个无量佛,道“不良人袁天罡见过国师。” 杨筠松是儒家弟子,行的自然是儒家礼数。只见杨筠松将左手压住右手,双手皆缩于?中,再举手加额,将身长鞠一躬。杨筠松此时行的是儒家标准作揖礼,受礼之人是前朝国师,杨筠松此礼行的甚是规矩。 “扬筠松参见前朝国师袁真人!” 与杨筠松见过礼后,袁天罡又过来与龙王见礼。龙王是江湖中人,行的自然是抱拳礼。 龙王抱拳拱手道“明教云龙见过前朝国师袁真人。” 龙王见他道士打扮,头上一顶道冠结成发髻,身披一袭素色道袍。颌下三抹长须,脸上清秀雅致,浑身上下也看不出二百年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龙王还道他与自己相仿年纪。 袁天罡回了一礼,道“云公子明教玄武坛主,是当世的英雄豪杰 。一身“云龙八变”身法精妙无比。云公子,不良人这厢有礼啦!” 云龙道“ 云龙这点微末本事,倒教真人见笑啦!” 袁天罡是太宗朝国师,生于隋末,至今已逾二百余岁。 袁天罡是个天文学家,精通地理风水,擅长寻龙点穴之术。太宗闲来也夸他堪舆之术与鬼谷相争也不见落于下风。 袁天罡尊道教,能炼丹。喜好修炼长生之术。且精于相术。 太宗在世之时,命他去川蜀寻觅风水宝地。袁天罡自益州青城山一路寻去,翻过峨眉山,攀上武功山,历时何止十年。 登过的山,淌过的河有多少,一时竟记不得了。 川蜀之地,千山万水。群山绵亘, 众山或险峻挺拔,或巍峨秀丽,也有的是气势磅礴,叫人一看便觉荡气回肠。 不同的山情,便会形成不同的风水。或主富、或主贵、或主败绝、或主僧道。袁天罡逐一斟查清楚,仔细记录。并叫随从做好标志。立好界碑。 这一日寻到岷水之畔,岷山之中的中羊峒。只见群山皆逐岷水曲折奔西南方向而去。万山千壑中忽生出一块平地来。平地上碧草青青。 袁天罡十年寻龙点穴,到得此时才寻出如此一个地方。 此地白虎穿堂,青龙摆尾,壬龙落脉,而申水相欺,即不主贵,也不主富。与俗世的功名利禄全无关系。若是一户丁贵皆旺的人家住在这里,只须一年半载他家就会生出诸多事端来,损丁、破财接踵而至。 袁天罡却看出此地妙处。此地不富不贵,是大凶、却也是大奇。此地不宜生人居住,却宜亡魂鬼修,重伤将死之人若能来此住上十天半个月,不用药石也能活命。 此地大富大贵之人居住,日久定是损丁破财,家族衰落。 若是贫穷困苦,衣食都不得周全的人有缘能到这里住上一住,只消个一年半载,不贵也能有个小富。 袁天罡知此地神奇,却也不说给他人知道。反道此地大凶,生人勿近。临到走时,种了一株榕树在此,也算是留下个记号。 转眼,榕树已在这花开花谢将近二百个春秋啦。 袁天罡心中想得明白。 像这种大凶、大奇之地,比之大贵、大富之地更是难寻。自己好生守住此地,待日后归隐之时便到这里求仙问道、炼丹画符。 袁天罡与代宗大将慕容铭私交甚好。慕容也有求道之心,只是不得其法。有空便寻到袁天罡求教。一次两人相聚到半夜,袁天罡酒醉说漏了嘴,将这个秘密说给慕容知道。 不料慕容铭动用十万兵士,寻了十年,终于在他死后的第二年找到了这个地方。代宗皇帝念在慕容战功显着,扶佐李唐,平定叛乱,便将这个地方赐给了他。三年后将慕容迁葬此地。 袁天罡云游天下,每年都会到中羊峒来住上一段时间。 慕容心怀愧意,心知自己相负于好友。每次见到袁天罡,总是要行跪拜之礼,以表示心中不安、愧疚之薏。 袁天罡也不十分怪他。 每次回来都要传他一些鬼修的法门,并告诉他鬼修界有一个非常神奇的修练秘法,鬼仙修行时若能得到二位国师同时发功相助,还有机会修回肉身来。 袁天罡此次回来已有二天。 只是他将身隐在檀香屋中、慕容供奉他的牌位之上。他每日里看着众人进进出出,大家却完全看不到他来。 此时檀香屋中生人来了这么多。都是些女娘,伤患之人。袁天罡怕自己冒味玩身惊吓众人,是以等到扬筠松开口相邀才现身相见。 袁天罡一到这里,杨筠松心中便觉察出异常。知道此地有大能到来。这二日来,杨筠松时刻戒备,防那大能偷袭攻击。 直到此时,袁天罡现身相见,杨筠松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柔难却从厨房探出头,招呼道“云公子、杨公子、父亲,回来吃早饭了。” 一眼看到袁天罡也站在那里,愣了一下神。半响才道“国师爷爷,你回来啦!” 一脸欢喜的表情。 柔难却嘴上招呼别人回去吃饭,自己反倒从房中出来啦。 柔难却奔到袁天罡跟前,款款行了一礼,道“柔难却给国师爷爷行礼啦。” 袁天罡满眼慈爱的看着她。道“难儿,我们该有一年没见面啦!”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来交与柔难却。“这是爷爷送给你的见面礼。 ” 袁天罡云游天下,只要回来这里,都会有礼物相送柔难却。袁天罡此时已是二百多岁啦,柔难却二十出头,管他叫爷爷却也不亏。加上慕容,正好是一家三口。 第45章 道儒改命 柔难却拉着袁天罡的手,一对相隔二百八十多个春秋的祖孙,就这样心情愉快地手拉着手,朝冒着炊烟的房子行去。 柔难却牵着袁天罡走进房来。鱼俱罗正从灶间端着一大锅稀饭走来。 柔难却叫道“大哥。” 鱼俱罗将一大锅稀饭放在桌上,道“小妹,吃早饭啦。” 一抬眼看见柔难却身边站着一位中等身材,面容清奇的道人。自己以前从未见过,心知家中又来了客人。 鱼俱罗忙走上前来,拱手道“鱼俱罗这厢有礼啦。真人就请吃点粗谈早饭。” 柔难却依偎在袁天罡怀中,道“ 大哥,这是我的国师爷爷,也是此间真正主人。 鱼俱罗不禁愕然。他观袁天罡面容举止。顶多不过四十左右。柔难却却说是她爷爷。两人举止亲密,倒像一对神仙伴侣。 柔难却道“这倒也怪你不得。我以前没跟你说起过。我这个爷爷已快三百岁了,是太宗朝的国师袁天罡袁真人。” 袁天罡对着柔难却笑骂道“ 就你这小丫头爱胡涚。” 转身对着鱼俱罗道“鱼将军别听小姑娘贫嘴。” 说罢,袁天罡对着鱼俱罗行了个拱手礼。说道“贫道袁天罡见过鱼将军。” 袁天罡为隋文帝庶子,开皇三年生人。 鱼俱罗卒于开皇十三年,其时袁天罡年满三十,袁天罡少时见过鱼俱罗,所以认得鱼俱罗。 鱼俱罗也是见过袁天罡。只是那时袁天罡还是孩童,与今日外表形容截然不同,鱼俱罗自是不识。鱼俱罗战死沙场,化为厉鬼,两百多年外表却是没有变化。 众人食过早饭,时间已到了辰时中。 翁姑娘撤下早饭,换了一壶清茶端上桌来。吏有治、柔难却正在厨房洗刷早饭用过的碗筷。 慕容取过茶壶,将众人杯中一一满上茶水。道“袁真人,这次是到那座仙山游玩,会过那位高人。” 袁天罡道“ 慕容将军,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慕容不解,问袁天罡道“ 真人,恕老朽愚昧。我是真不明白袁真人言下之意。” 袁天罡正色道“当世高人,又有哪个能高过国师杨筠松。武林之中,龙王若称第二,谁又敢妄称第一。鱼将军更是,二百年前便已成名,三千鉄甲便平了突厥。座上之人那个不是英雄豪杰,高人名士。” 袁天罡说罢朝众人拱了一拱手,道“贫道一日会见古今三大高人,实是人生一大幸事。慕容你说是也不是!” 慕容道“ 袁真人言之有理,杨公子、龙王、鱼将军确是古今英雄,高人。只不过我的人生幸事,比真人那要多一点。” 袁天罡不解,道”慕容将军此话含糊,我是不解。” 慕容道“ 袁真人,你今日幸会三大高人。我今日却是幸会四大高人。” 袁天罡道“ 这里原来还藏着一个高人。慕容还不快请出相见 。” 慕容道“请倒是不用请。高人此时正在我的面前。” 袁天罡会意,道“ 熟人算不得数。” 袁天罡似是想起一件往事来,说道“半年前我去西岳华山游玩,不期在金锁关偶遇张天师,我们二人夜宿西峰寺,连夜就论起道来。” 龙王问道“真人说的张天师又是哪一位。” 袁天罡道“天师道的张道陵。” “论道中,我们也论及阴修亡魂的阴修之道。张天师说此道老子《道德经》六十章就有阐述。原文是: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魂不灭,行肉体以行之。” 杨筠松道“ 我也有听人言,无相之法能帮阴修之人修出肉身来。只是此道太过凶险,一旦失手,将形神俱灭!” 袁天罡道“若阴修之人自行无相之法,十万人中难得一人能成。此时若得二位囯师施以援手,大抵是能成的。”说罢抬眼看着杨筠松。 杨筠松知他意思,道“袁真人,无相之法,实行有形之道。此是道家的法门,我是一个儒生,自是不懂。我有天玉经一部,其能将无形的风水化作有形的富贵,若到极致处时也能改天换命。今日我们道儒联手,便是魂魄我也要让他生出个肉身来!” “便是魂魄我也要让他生出个肉身来!”龙王重复着杨筠松的这句说话,大声道好。道“ 杨兄弟这句话说得豪迈。大丈夫生于世间,没什么事不能做的。真人,我有什么能相助你们吗了” 袁天罡略一思索,道“ 龙王,要不这样,我和杨国师作法之时,你便在周围警戒。防止有邪魅偷袭或恶鬼争道。” 说罢伸出示指来,说道“龙王,伸出右掌来!” 龙王依言伸出右手,袁天罡凌空画出一道符来,末了一指点在龙王虎口上。道“我已将宿士教最霸道的四象咒植入你右掌之中,只要你念动咒语,伸手击出,便是大罗金仙也立毙掌下。” 袁天罡说罢,便将四象咒传与龙王。龙王纳头便拜,袁天罡这无疑是传了他道家的高深功夫。 道教分为五派,分别是麻衣、宿士、众阁、全真、茅山。 袁天罡修的是宿士派。 宿士指的是饱学之士。修练宿士派多是老成博学之士。练的是气,长生之气。 慕容耳听得袁天罡、杨筠松竟是要以道家的无相之法,儒家的天玉之功相助自己阴修成人,心中是十分的感激。说道“ 两位国师相助老朽等阴修肉身,老朽是感激不尽。两位国师逆天改命,虽能使考朽阴魂再获重生,只是这样一来,国师触犯天条,只怕是难逃天道惩罚。此事是万万不可。” 袁天罡道“ 天有道,人亦有道。天道不古,却说无常。人道若悔,苍天总来相欺。” 龙王道“ 说什么天道,地道。阴道,阳道。魔道,神道。我自行我道。总将不欺于心,不负于人。” 杨筠松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视众生为刍狗。天有道而行不忍之行。地欺心,竟分东南西北中。人长恨,月不长圆人离分。今日,我辈刍狗倒要反将过来,视天地为刍狗,视圣人为刍狗。” 众人齐声叫好。鱼俱罗忽然说道“谁是谁的刍狗还难说。是神是魔练练才知晓!” 第46章 七赤 七杀 夜暮已经降临,入夏后的夜总是来的晚些。晴朗的夜空繁星点点。明月已经爬到老榕树的头上。几只夜归的鸟儿,倘佯在月华中,远远看去,便像是从月亮中飞出的一般。 龙王端坐在月光中。身后便是檀香屋的大门。大门已紧紧关上。 月华深情地拥抱着檀香屋。檀香屋四周紫气弥谩开来,竟似把月光也包围起,连同着檀香屋一并揽入怀中。 紫气是杨筠松布下的。这是九紫离火化生的气。 九紫离先后在震,震为雷。武夫将帅。护道之应。 龙王盘脚坐在草地上。两只手掌平放在双膝之上。他右手之上四象咒分居四指之上 ,太阳居于示指,少阴居于将指,太阴居于环指,少阳居于季指。 龙王左手上托着一个罗盘。 罗盘指针此时位于兑字,兑为金,金色赤。故兑为七赤。七赤即为七杀。七杀即为杀天、杀地、杀神、杀魔、杀古、杀今。 第七杀却是为自己留的:自杀。 很快便到了丑时末,天地间迎来一日中至阴的时辰,子时。 笼罩檀香屋的紫气愈来愈浓。檀香屋中也现出毫光来。毫光中似有金光抖擞,慢慢地金光与毫光融汇到一起, 此时,檀香屋中两光交汇,愈来愈强。渐渐地竟变作透明的一般。檀香屋竟似消失不见了。 时间渐渐进入子时。一日中纯阴不阳的时辰到来啦。天地间静寂一片,月亮已行至正顶中天。 远处忽然传来乌啼声,随即月色中的天空风起云涌,便似有人把墨水泼向天空,所有的星星都不见啦,天空中登时漆黑一片。 紧接着山谷之中狂风骤起,只吹得龙王的衣袍猎猎作响。 狂风朝着老榕树疯狂扑了过来,无奈老榕树有紫气笼罩,狂风吹在紫气之上,便如吹在最坚固的城墙上面,登时撞散开去。 狂风之后便是闪电。一道闪电撕开黑夜,朝着檀香屋劈了下来。檀香屋中也一道白光骤起,迎着闪电撞击过去。半空中响起噼噼啪啪的声音。 白光凝而不散,忽又落下,便如一张巨大的帐蓬,将老榕树连同檀香屋四周都笼罩起来。 闪电还未行远,雷电忽又袭来。半空中几声霹雳骤起,便似一把利刃朝着檀香屋劈落。此时檀香屋中行事到了关键时刻,龙王恐二位国师无暇顾及。便出手挡下雷电的攻势。 龙王心中念劫咒语。右手示指凌空点出,四象咒之太阳咒出手,一道强光在指尖闪烁,一股刚猛无匹,烈日般炎热的力量在指间生起,径直朝雷电袭去,雷电登时被太阳咒截住,龙王收回手指,复又置于膝上。 雷电被龙王太阳咒截住,似乎也动了杀心。一击不中,接着又劈下五、六个雷电来,皆被龙王以太阴、少阳咒接住。 此时已到子时末,子时一过,便入了丑时,丑时是阴尽阳生的时辰,天地万物也逐渐清醒过来。 夜空中乌云翻涌起来。翻涌的乌云朝着一个地方凝集起来。慢慢地形成一个无比巨大的拳头。一道闪电点亮夜空,拳头裹挟着闪电,直接从半空中砸落下去,砸向古榕树下檀香屋。 龙王见状,大呼来的好。左手曲起作拈花状,手指指向与罗盘指向平行,刹那间,罗盘天池滋滋作响,天池中幻化一道闪电来连接着龙王的左手掌心。 半空中巨拳猛击下来。龙王也不慌张,左手一翻,从天池幻化的七伤闪电迎风而长,立时化作七尺长短的长剑,长剑上剑芒莹莹,剑气森森吞吐不定,足有尺许长。 云龙左手七尺七伤剑,右手四象咒四象齐开,脚下“云龙八变”第八式“矫龙飞天”施展开来。只见云龙一人一剑腾空而起,朝半空中拳影直扑了过去。 拳影见龙王攻到,便伸出大拇指朝龙王按了下来。龙王右手太阴指迎了上去,左手起处,七伤剑脱手飞出,化作一片惊鸿,直直地朝拳影深处射了辻去。 刹那间,漫天的拳影便似满天的烟花炸燃开来,长空中隐隐传来惊呼声。 “好厉害的四指四象” “好厉害的一剑七杀!” 炸裂的拳影便似烟花一样盛开,在漆黑的夜空中释放出无数华丽的翡翠流苏,一道又一道划破长空。万紫千红观之夺目,神亦为之夺。 须臾,满天烟花散去。散去的烟花也带走了浓墨似的乌云。无数的星星又出现在大地之上。半空中一个人影摔将下来,摔落在榕树之前草坪之上。 半空中跌落之人正是龙王。 龙王跃到半空与拳影相争,虽用七杀剑,四象咒将拳影击退。但自己也为拳影重伤,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龙王甫一落地,便翻身坐起。只见他一脸苍白,口角处有血渗出。 此时天地一片平静,象什么事也未曾发生一样,月华如练,繁星似锦。 古榕树周围的紫气,也逐渐散去,檀香屋便露了出来。 檀香屋内漆黑一片。屋中毫光、金光也已不见,屋中死寂一片。 也不知过了多久,檀香屋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屋中走出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来,女子眉目便似画出来的一般,正是柔难却。 柔难却站在檀香屋前,草地之上,月光柔和的洒在柔难却苗条的身子上。 此时坐在草地上运功疗伤的云龙,抬眼看到柔难却倩影在月光下楚楚动人。此时他大抵也知道一件事了“ 杨袁二人成功了。” 魂魄是没有影子。柔难却婀娜的身形被月光投影在草地上。这就说明柔难却现在是肉身,她成功啦。 柔难却此时也发现了盘坐在草地上的龙王,忙过来相扶龙王起身, 柔难却关切地问“龙王大哥,你这是怎么啦,是受伤了啦了?” 龙王道“ 不碍事。方才被一股阴邪之气入了体去,静坐一下便无事。。” 龙王嘴上说得轻松,口中一口热血却喷了出了。 龙王运气调息,只觉心中气血翻涌。柔难却见状开口相询,龙王张嘴回答,一时气血上涌,再也控制不住,一大口老血喷将出来。 龙王一口淤血吐将出来,心中倒舒服多了。气血也不再翻腾。 第47章 天道 龙王生性好强。 他不想让别人知他已身负重伤,是以将一口老血强行压制在胸腔之中,不肯呕吐出来。 但凡受伤之人,只需将一口淤血吐出,伤情便自好了大半。 鱼俱罗正好从檀香屋中走出,刚走出大门,远远的便看见龙王口喷鲜血。心知不妙。口中大叫“ 不好,龙王被天道伤了。” 鱼俱罗一个箭步窜到龙王身前,运指如风,先点了龙王的“期门穴”“膻中穴。” 接着双手抵在龙王后背“至阳穴”“中枢穴。”一股纯阳之气缓缓注入龙王体内, 龙王只觉一股暖流注入体内,全身都觉受用之极。 过不多时,杨筠松三人从房中出来。匆匆行到龙王跟前。 龙王此时脸色也转红润起来。鱼俱罗以纯阳之气助他疗伤,此时自己都是满头大汗,胸腹间起伏不定。 袁天罡蹲下身来,说道“龙王,辛苦你啦!” 边说边伸出右手,轻轻搭在龙王右手脉博之上,只觉他脉息平稳,强劲,知他并无大碍。便道“区区一个天道,便想伤我们的龙王,那是不自量力。” 袁天罡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小盒来,小盒古香古色 ,盒身上雕龙画凤,精美异常。 袁天罡揭开盒盖,盒中一枚药丸异香扑鼻,色呈金赤,月光下光泽流动,一看便知珍贵异常。 袁天罡将药丸取出,将小盒又收回怀中。轻声道“慕容将军,麻烦你去取点水来,好让龙王吞服药丸。” 袁天罡自三十岁便开始求道,练丹。他行遍天下,足迹遍布五湖四海,四处寻觅仙草,仙药,再用神仙之法炼之,丹丸奇效无比。常人若于病危之时得他一丸,性命保管无忧。 不一会,慕容铭取了水来交与龙王。 龙王自知袁天罡丹药稀奇,心知自己伤患熬熬便能过去。他素不喜相欠于人。便道“袁真人,我不碍事,并不需要药丸相救。袁真人药丸金贵,世所罕见。就留给更需要他的人。” 世人若求药丸,不知要费尽多少口舌,奉上多少金银,袁天罡也不见得便会给上一颗半粒。今日里自己慷慨赠送,不曾想龙王竟会出言相拒,这倒让他始料之所不及。 袁天罡性子执拗,古怪。 他若赠予的东西你若不收,他总会想方设法让你拒绝不了。有时候甚至是不择手段。行事常叫人哭笑不得。 他若不想给你的时候,你就算将刀架在他脖子上,都是没用的。 龙王不受袁天罡药丸,这倒叫袁天罡意外。 袁天罡为了要让龙王接受他的药丸,却行了一件让大家都意外的事。 袁天罡脸上神情变了,变得古怪起来。平日里的温文尔雅变得古里古怪。只见他左手示指戳出,直朝着龙王的的任脉点去。众人离得虽近,只是事出突然。众人万万没想到他会偷袭龙王。 若在平时,龙王要避开袁天罡如此偷袭自也不难,只需施展“云龙八变”身法的“惊若矫龙”即可。龙王身经百战,什么样的凶险都经历过。 只是今日情况大是不同。他本来就被天道掌风伤及,内腑震伤。况且此时盘腿坐在地上。身上穴道还被鱼俱罗封了几处。此时便是一个孩童,也能取他性命 。 龙王面露不甘之色,口中说“袁真人,我与你无怨无仇……” 他本想说,我与你无怨无仇,你却又为何要出手害我性命。只是刚说到仇字,袁天罡右手中射出一物,直朝龙王口中而来,龙王正开口说话,不及躲闪,只觉一物入口,异香扑鼻,感觉便是一粒小丹。小丹入口即化,立时化作一股暖流,直往全身经脉,四肢百骸而去。 龙王这边药丸刚一入口,那边任脉一麻,袁天罡示指已点在他的任脉上。 龙王只觉小腹任脉一股清凉之气入得体来,瞬间行遍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穴道。清凉之气先入丹田,再行至手太阴肺经,经手厥阴包心经,到手少阴心经,依次流通足少阳胆经,足少阴肾经等十二处经脉。 杨筠松一看,却原来是袁天罡用自身修为助龙王打通任脉。便行至龙王身后,对着鱼俱罗说道“ 鱼将军,你请休息片刻。” 鱼俱罗正在运功助龙王疗伤。他得杨筠松、袁天罡相助才阴修出肉身来,只是为时太短,阳气亏乏。此时已累得满头大汗,他见杨筠松相请自己休息,知杨筠松也要出手相助龙王疗伤。道了声“杨公子,你请。”便起身让开。 杨筠松缓步行到龙王背后,手指轻轻点在龙王督脉之上。龙王只觉督脉之上,杨筠松指尖传来春风一样的气息瞬间行遍脊柱,自足少阴肾经,至足少阳胆经,复又行至手少阴心经,最终流入丹田。 龙王此时自然知道,杨,袁二人在助自己打通任督二脉。 杨筠松儒家出身,修得是谦谦君子之道,真气自是谦让温和,便如春风一般。 袁天罡精于道修,修的是长生不老之术。出手难免趋于清凉。道家追求“无为而治” 但凡清凉处,便为道门中人真修时。 龙王体内道、儒二气交融,二气一阴一阳,一正一反,转眼行遍十二道经脉,三百六十五处穴位,只觉浑身上下,周身百骸,便连头发丝中都充满力量,身上的内伤、外伤,在不知不觉中便全都好了。 杨筠松、袁天罡真气如此行了七、八个周天,眼见龙王脸色越来越红润,浑身衣袍也无风自鼓,知此时已帮他打通任督二脉,此时若再将真气注入他体内,反倒是害了他。 龙王得二人打通经脉,周身气息流转,丹田内真气是越积越多,衣袍竟为流转的气息鼓起。杨筠松,袁天罡各各将手指缩回,缓缓地走了开来。 杨筠松、袁天罡一夜之间,先是硬扛天道袭击,抵住了无数雷劈电击,终于让三人阴修大成,有了肉身之果。 此时再助龙王打通任督二脉,耗费了不少真气,就算他们是半仙之体,此时也不觉有些累了! 第48章 财不露白 中羊峒从东北斜坡下山,沿着杂草丛生的山间小道一直往前走,行约半个时辰,便拐到了官道上去了。顺着官道朝日落的西南方向行去,不久便能看到勿角镇的集市了。 勿角镇是个山区乡镇,辖区不是很大,人口却是不少 ,足有四、五千人之多。这在蜀地西北来说,算是个人口大镇。 集市上也算繁华,街两边店铺不少,酒馆饭店到处都是,当铺、杂货店夹杂在当中。 三天后的晌午,杨筠松和龙王出现在勿角镇熙攘的大街上。 一入勿角镇,两人先是寻找钱庄,最终在集市最繁华的路段中找到了“蜀银”钱庄。 两人走进钱庄来。此时已快午饭时分,店中人客不多,几个小商贩正在柜台存银子。 一个看样子是肉贩模样的人满面油光,双手油腻,正在笑嘻嘻地对掌柜的老板说道“今天买卖还算可以,两口猪卖了三十多两银子。整数都存上,碎银我就放在身边好使唤。” 不大一会,店中伙计走了过来,问道“客官是要存还是取现银?" 龙王道“我是要取点银子使用。” 龙王又对着杨筠松道“兄弟,我去取点现银来,你在这稍等。”说罢便跟着伙计朝着柜台行去。 掌柜的四十开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右手正在七上八下的拨弄算盘。一见龙王走了过来,掌柜将滑落到鼻头上的眼睛扶正,乜斜着眼睛打量龙王。 “客官是要存银子还是取银子?”掌柜老板慢条斯理地问道。 勿角镇商贾不少,小买小卖的更多。进出钱庄多以熟客居多。 龙王与杨筠松一进店来,掌柜的便知这两个是外地刚来的小商小贩,心中正在寻思,得找个机会坑他们一坑, 龙王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来。道“掌柜的老板,我要取一万两银子。” 掌柜老板听龙王一开口,便是要取一万两银子,顿时被吓了一跳。“蹭、蹭、蹭,连退了数步。 龙王心中大奇,自已要取一万两银子,掌柜的至于吓成这样吗。 龙王能做明教玄武坛主,是有一定实力的。他不仅武功奇高,而且身价不菲,江湖 传言他的父兄在江、浙一带经商,做的是票号和私盐的生意,究竟有多少资产没有人清楚。 掌柜的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掌柜的从龙王手中取过银票来仔细端详,再从柜台中拿出放大镜来认真辨别真伪。如此忙活了大半天,才道“银票是真的,只是我这小号那有这么多现银。” 龙王又道“一千两银子总有。” 掌柜的道“一千两还是有的,只是要算上七七八八的碎银,还要等上一会。” 龙王道“ 那就先取一千两,那你不是还要找我九千两银票。” 这下掌柜又犯难啦,他这柜台里都拿不出一万两银子来,却哪里有九千两银票拿来找零。“这,这。你还是去城里取。乡下地方没有这么多。” 杨筠松走了过来,从怀中摸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来,说道“一万两的银票我是没有,一千两的银票我这倒是有的。” 说罢将银票交给掌柜的先生, 掌柜的接过扬筠松的银票,再依依不舍地将一万两的银票还给龙王。说道“客官取一千两银子,小店是要收取二十两银子作为佣金。客官取还是不取。” 杨筠松知掌柜的欺自己两人面生,趁机便要敲上一把。天下做钱庄生意皆是如此,相处熟了便好说话一些。 杨筠松道“掌柜的老板,你们快点兑了现银给我。二十两佣金我给你便是。” 掌柜的眉开眼笑,道“好、好,我这就去取去,客官稍等片刻。”说罢,便转入后台库房中去了。 不料,掌柜的老板一去如泥牛入海,半响不见动静。龙王心想此事有点不妙,莫非遇上了黑店。 龙王站在店中大声喝道” 掌柜的老板,你到底够不够现银兑换。再不出来,我们便要走啦。” 店中静悄悄的,此时连跑腿的小二也不见了踪影。更别说掌柜的老板。 龙王回过头来,对着杨筠松道“兄弟,此地古怪,我们先离开此地。” 杨筠松苦笑道”大哥,我只怕我们离不开此地啦。” 接着“噗咚”声响起,身后的大门也被关上。龙王回头朝大门方向看去,只见紧闭的大门下站立着十几个不良人,那个掌柜和伙计也在其中,正在指手划脚地说着什么,表情很是得意。 此时,不良人已成扇形围拢过来,手中钢刀都已出鞘,钢刀之上刀光闪烁,店中顿时杀气弥漫开来。 待到离杨筠松二人只六.七步距离时,不良人才止住脚步,当中一个四十出头的不良人右手一挥,众人纷纷散开,将二人围在了中间。 那个四十出头的不良人提过来一把椅子,在大厅之上坐定。满满的一副官老爷作派。 “上个月的时候,水扶州官办的光启”票号,半夜被一伙蒙面持刀的歹徒抢劫,抢走一百多万两银子,三万多两金子。不知两位可有听说。” 龙王道“我兄弟二人初到贵地,还未听人说过。” 不良人头目嘿嘿冷笑,道“方才刘掌柜和伙计来报,说你们到钱庄来取现,一开口便是要取一万两。请问如此数目巨大的银票又是从那来的。” 龙王一时语塞。他身上银票自不是去抢的。但总不能告诉别人这些银票是明教活动经费,既有从地方恶霸家中搜刮来的,还有江浙商人资助的。更不能告诉他们,像这样一万两的银票还是最小的,十万两面值的银票他身上还有三张。 杨筠松笑道“我兄弟二人是益州一带的骡马贩子,成年在川南,川西北做些小生意,十多年下来,有个万把两银子的积蓄,难道便犯了王法?” 不良人首领道“你们有银子不犯法。我们也只是请你们到官府协助调查,事情弄明白后你们便可以回家。” 杨筠松自知其中底细。自己和龙王若随了他们去,只怕在半路上便被他们砍了,落下个拒捕逃窜的罪名,身上这些银两自然便成了他们的。 第49章 富不露相 盛夏的午后总是炎热异常,池塘中的水都要被煮沸了,一池的鱼儿都在水深火热中挣扎。 此时您若能坐在古榕树下,檀香屋前,您就会感慨,炎热的夏天似乎遗忘了这里。 古榕树下微风习习,檀香屋前绿草茵茵。绿草茵茵的草地上放着五把椅子,袁天罡和慕容,鱼俱罗就坐在椅子上。 还有两把椅子却是空着的。昨天坐在上面的是杨筠松,龙王。 杨筠松和龙王今天下山去了。 以前慕容几人阴修时,每日里喝点米汤便可度日,十斤大米半年都食用不完。 如今三人得袁、杨二人相助,阴修出肉身来,饭量倒是见涨了。便是柔难却,每餐也要吃够一大碗米饭。鱼俱罗就更不用说啦,一天五、六斤大米只够他塞肚角。 只有小女童因阴修时间不长,如今还不能去修肉身,此时正在玉佩中修炼。加上吏有治,翁姑娘,满满的一桌八个人吃饭。 这没几天下来,米缸便见底,油盐也剩得不多。 杨筠松和龙王吃过早饭,告别了众人,便下山到附近的勿角集市,购买粮食以及其它应用之物。 现在,袁天罡三人坐在老榕树下,置身在夏日里最宝贵的徐徐吹来的凉风中,口中品着中羊峒独有的青雪茶,心中自是惬意之极。 杨筠松,龙王此时的处境相比起来,便差了许多。此时两人被十几个不良人团团围住,关上大门的“蜀银”钱庄又闷又热,十几口闪烁寒光的大刀并未带来一丝清凉之意。 十几个不良人,假借缉捕侦办之名,要捉拿两人。实则上是图谋龙王身上的银子。一个不良人抖动手中脚链手铐,走上前来,便要锁了两人, 两人若是手脚被锁住,然后提刀来杀,自然方便得多。斩后再胡乱给个罪名,提着首级再到衙门领些赏银。 到头来还落个“杀贼缉凶”好名声。 龙王久历江湖,自是知晓这些人心中打算。只是不良人却不知,即便自己锁了这两人,若要伤这两人性命,也是万难。 两个不良人右手持着钢刀,左手提着手铐脚镣欺到云龙身前,手中钢刀凌空虚劈二刀,喝问道“是你自己来,还是我们动手。” 龙王伸出右手,笑道“ 还是我自己来。把你的手铐脚镣扔过来,我看结不结实。 左边那个身材高廋的不良人狞笑道“ 结不结实,你戴上便知。”说罢将手铐扔了过去。 手铐脚镣都是精钢猛火锻炼而成,坚固无比。 龙王伸手接过手铐,拿在手中随便看了一眼,道“ 纯钢打造,也不知质量如何。” 龙王左手握着手铐的中间,右手执着手铐手环处,只见他只这么轻轻一扯,手铐登时断成二截。 龙王提着断成二截的手铐,说道“ 兄弟,如今的精钢怎么这么不济。我轻轻一拉便断了。兄弟,你来看看。”说罢,将断成二截的手铐递给了杨筠松。 扬筠松伸手接过手铐,拿在手上掂量了一下,道“这手铐是纯钢锻打的,大哥,你力气好大,竞把它扯成了两截。待会官老爷怪罪,我们便是要赔的。” 杨筠松提起手铐,众人见他握着扯断手铐的断口,看样子是要把手铐再接回去。 不大一会,杨筠松手上居然出现一副完整的手铐。 杨筠松嘴上说道“你这铐子质量不怎的,你再换过好的来!” 说罢,便将手铐掷还给他们。 一众不良人只看得目瞪口呆。 龙王徒手扯断精钢手铐,众人已看得目瞪口呆。 杨筠松再徒手接回手铐,那该要多大的手劲,想想也是匪夷所思。 不良人心知遇上了硬手。若是动起手来,自己这十几个人恐怕还敌不过人家三拳两脚。若是就此放过二人,心中又是十分的不甘。 杨筠松拿眼扫向一众不良人,只见众人面露惧色,目光中却闪烁贪婪的神情,只让人看了即觉得憎恶,又觉得可笑。“各位官爷,我兄弟两人一个月来,去得最远们地方便是这里,勿角镇。” 杨筠松说道“各位再到其他地方查一查,探一探,兴许便能找出些线索来。我们真与此事无关。” 一个矮胖的不良人道“ 天下又有那个犯案的盗贼,会拍着胸膛说,这事是自己干的。” 龙王嘿嘿一声冷笑,身子微微一晃,便到了矮胖汉子身前。矮胖汉子大惊,手中钢刀横起,便朝龙王面门劈来。 龙王也不闪避,二指凌空挟出,堪堪拿住刀身,接着力透指尖,“呛啷”一声,钢刀应声而断。指上劲力未穷,忽的变抓,直朝中脘穴抓去,只一个照面,矮胖汉子中脘穴被制住,龙王将他倒提起来。 龙王此时任督二脉已通,一身内功,外功已登峰造极。举手投足间皆是绝招。 一众不良人见同伴被制,挥舞着钢刀便要上前解救。 “大哥,先不要伤他性命!”杨筠松冷冷道“ 你们最好不要出手。若动起手来,我大哥三招之内便解决了你们。” 众人也知扬筠松不是吓唬自己,而是在警告自己。一时便都止住了脚步。 龙王随手将矮胖汉子掷在地上。口中喝道“ 你们不就是与掌柜的串通好了,知我身上有些银两。于是借着办案的方便,好将我两人锁了,再寻个理由,找个地方将我二人斩了,我身上的银两不就成了你们的。” 杨筠松淡淡接道“若不是我们也有些手段,只怕早被你们祸害啦!” 一众不良人被说破心事,怔怔地半响无言以对。不良人虽为官吏,此时行的却是匪行。只是今天师出不利,偏生挑了两个高手作为猎物下手。 有时候,谁对谁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够强,那就永远不会错。 杨筠松又道“ 我知道你们这些不良人,老是打着缉贼拿凶的幌子,四处欺凌良善弱小,敲诈百姓钱财。你们到是开个价来,想要敲诈我们多少银子。” 龙王也道“还是不仅要钱,而且连命也一并要了!” 领头模样的不良人做了个手势,一众不良人忽地一声全撤到大门前站定。 看样子是要把守住大门,提防着二人从大门闯将出去。 不良人首领站在大门前,拱了拱手,说道“ 两位武功高强,我们自认不是对手。两位既说此事与你们无关,我们也信啦!二位能否留下个万儿来,日后也好上门请教、请教。” 言下之意便是,今日你们两个厉害,我们留不下你。有种的留下姓名来,日后我好来找回场子。 龙王若不愿相告,大可说个虚名假姓了事,不良人自也奈何不了他。 龙王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仰俯皆无愧于天地。如今不良人请教他的名姓,他也不惧不良人秋后算帐。 “我便是明教“龙井龙王”云龙,随时在益州青城恭候各位赐教。” 杨筠松倒未以真名相告。 杨筠松道“ 我叫易竹均,是龙王兄弟。” 第50章 水扶州 “蜀银”钱庄的大门又缓缓打开。 钱庄大白天关门。一些着急用钱的,一些想存钱都在门外等了老半天啦。此时大门一开,众人便一窝蜂的涌进来。 掌柜的朝伙计使了一个眼色,伙计忙迎上众人,拱手道“小号今日暂停营业,各位客官明日再来!” 众人一入店来,抬眼便看见一众不良人站立在大厅之上。心中已隐隐猜到此间有事发生,此时掌柜的再使了伙计来拦住入内,众人尽皆退出店去,远远地站在街上看热闹。 龙王也甚豪气,对着此时正缩在屋角的掌柜喝道“掌柜的,你快快给我取出一千两银子来,给这些兄弟每人封够二十两银,其余的帮我包起来即可。” 龙王说完,转身对着一众不良人抱了抱拳,道“ 这个世道,我知你们也不容易。你们想要我的命,我是自然不给的。但是给碗酒钱什么的,我还是愿意。” 平常的酒水,平常的酒量,二十两银子可以喝半年。 一众不良人见龙王如此豪气,心下不由得钦佩起来。“龙井龙王”的威名众人早有耳闻,此时他的胸襟胆量,更叫众人折服。 此时再看龙王身旁的杨筠松,普通的书生打扮,一身的温和谦让,完全一个饱学之士的派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眼前之人竟能徒手接上扯断的精钢手铐。 不一会,不良人撤得干干净净。掌柜的将剩余的银两,用一块崭新的绸缎包好,再恭恭敬敬的交给龙王。 掌柜的心惊,他惧怕龙王日后报复,议定的二十两佣金他都不曾收取。想以此来换取龙王的谅解。 龙王装作不知,提起包裹,和杨筠松不紧不慢走出了“蜀银”钱庄。 掌柜的和伙计一直相送到店外 杨筠松,龙王出得店来,先寻到街东的骡马市场,市场上精壮骡马不少,二人花了三十两银子购买了一公一母两头骡子。 两人赶着骡子,到“旺记”粮食店买了一百斤大米,一百斤花生油,都让那头公的骡子驮着。再到绸锻庄买了十几种花型,颜色的布料,都让母的骡子驮着。 现在老榕树下,檀香屋前年轻女子三四个,个个都是如花年华。自古以来,美人除了喜欢英俊少年郎外,大多还喜欢用绫罗绸缎来缝制衣裙。 龙王样貌虽然豪迈,心思却极细腻。他还购置了诸如胭脂、唇红,洗发用的皂荚缝衣用的针线。等到几百两银子使完,骡子身上驮的东西也像小山一样。 “兄弟,今日买了这么多东西,够山上用一阵子啦。”龙王道“ 晚些我们便到泸州去一趟,会一会王仙芝去!” 扬筠松答道“是啊,是啊。王地主的地耕一下,今年收成应该不会差。” 杨筠松忽然讲出这种胡话来,龙王大感诧异,一脸不解地看着杨筠松。 杨筠松压低声音道“后面有个汉子,跟了我们半天,也不知是什么路数。” 龙王会意,故意提高声音道“ 今天买这两头骡子回去,就是为了耕地使用,平里日赶个集什么的,又可用来驮驮东西。” 说完压低声音对杨筠松说道“前面有条巷子,我们想法把他引到巷子里去。” 两人边说边拐进街尾的一条巷子里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沿着巷子一直往前走,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桃林出现在小河两岸。小河水面不宽,但是河水清澈见底,几条小鱼徜徉在清澈的河水中。 一条精壮的汉子匆匆行来,穿过巷子来到小河边。小河边桃树上拴着两头骡子,骡子正在低头吃草。 小河边静悄悄的,只有“哗、哗”的流水声和骡子不时发出的嘶鸣声,汉子此时已知自己被人故意引诱到了这里。 杨筠松不知何时已将他的退路拦住。 龙王慢慢地出现在汉子的面前。 汉子被龙王和杨筠松前后包抄,脸上不见惊恐反倒现出喜色。汉子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明教参拜礼,口中说道“明教水扶州姑且参见龙王。” 龙王心生怀疑,说道“你是如何知道我是龙王。” 那个自称姑且的汉子说道“龙王适才在钱庄训斥不良人,我也在街上人群之中。” 姑且说罢转过身来,朝着杨筠松鞠了一个躬,道“姑且见过易公子 。” 杨筠松拱手还礼。 姑且道“龙王何时来到水扶州中羊峒地界,怎的教中兄弟都没得到消息。” 龙王自不便将近日经历说给他知。便道“我是临时决定,和杨兄弟,不,是易兄弟到这边走走。沈香主近来可好,教中现在还顺利。” 姑且答道“我尾随龙王一路到此,便是有事要相告龙王。水扶州安乐堂半月前生了变故,沈香主出事了。” 龙王问道“教中发生什么变故,沈香主出了什么事情。” 姑且道“半个月前,沈香主带着三个兄弟,到水扶州“黄龙”钱庄打听钱庄一百万两赈灾款被劫之事,回来的途中遭到一伙蒙面人的袭击,沈香主和三个兄弟不幸遇难。” 龙王听了脸色大变,道“此事是什么人干的,我们有没有线索。” 姑且道“ 现在还不知是什么人干的,也没找到什么线索。我们只是在沈香主遗体上找到这个东西。” 姑且边说边从怀里取出一件东西来,双手捧到龙王面前, 龙王取过来一看,却原来是从衣服上扯下来的一角衣襟。想是沈香主与袭击的蒙面人拼杀,顺手从蒙面人衣服上扯下来的。蒙面人撤得匆忙,也没将这衣襟带走。现在倒成了凶手留下的唯一证据。 龙王将衣襟递给杨筠松,道“兄弟,就这块破布,我们有没有方法查出凶手。” 扬筠松道“ 蒙面人袭击沈香主,我猜测他一定发现了赈灾款被盗的一些秘密,而且袭击他们的蒙面人,与抢劫赈灾款的人,是同一伙人。” 两人听了都点头称是。 龙王道“沈香主遗体在何处,是火化了还是土葬了。” , 第51章 白衣 甘露 姑且道“ 沈香主遇害后,安乐堂众兄弟义愤填膺。一方面着人快马上报益州青城山玄武总坛。一方面四处调派人手明察暗访,收集蒙面人线索。众兄弟发了誓言,凶手一日找不出,沈香主就一日不下葬。”。 龙王道“其它三位遇害的兄弟呢。” 姑且道“沈香主和三位兄弟的遗体放在一起,都用冰保护着。只等龙王前来定夺。” 龙王满意地点点头,道“ 你以前在教中是什么职位。” 姑且忙俯身道“ 我是水扶州安乐堂四个副香主中的艮贪狼星。 安乐堂有四个副香主,分别坤乙土星、巽巨门星、乾禄布星四个副香主。沈香主原名沈易,安乐堂共有教众二千余众,驻地在水扶州下安乐村。 龙王道“从今天开始,安乐堂香主就由你暂时兼任。你要带领一众教徒为沈香主报仇。”。 姑且道“只要有我一口气在,就不会让龙王失望。” 龙王道“ 今日我手头上还有点事未完。” 说罢指了指正在河堤上吃草的骡子,说道“明天早上辰时你还到这里来寻我。” 姑且道“ 好的,龙王。明教在勿角的秘密联联络点已转移了,在…?” 说到此处止住了口,却朝扬筠松这力看来。 龙王道“这是我兄弟,但说无妨。” 姑且这才说道“蜀银钱庄右手边第三间杂货铺。” 龙王伸手入怀,取出来那张一万两的银票来交给姑且。说道“安乐堂突生变故,如今正是开销大的时候。这个你先拿上补贴、补贴。” 杨筠松、龙王到了日落才回到老榕树下。袁天罡、慕容铭、鱼俱罗还坐在那里喝茶,聊天。厨房上面又升起缕缕炊烟,三个女生又张罗起晚饭来。 杨筠松止住了骡子,在檀香屋前停下。慕容忙迎了上来,笑问道“ 杨公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带回来两头骡子。” 杨筠松道“路上出了点意外,不然早就回来啦。” 鱼俱罗已经帮龙王把米、油还有青菜,肉菜搬进了厨房。吏有治和柔难却正在洗菜,翁姑娘刚把淘好的米倒进锅中。龙王笑着对三个女子说道“杨公子那边,带回来些你们喜欢的东西。你们还不去看看。” 吏有治道“杨公子又怎么会知道我们喜欢什么。云公子,你净胡说。” 龙王道“ 你们去看看便知。” “吏姐姐,翁妹妹,这些东西我们确实喜欢。” 柔难却早早就跑到杨筠松身边,一看骡马上驮着的是绸缎、胭脂之类的女红用品,忙对厨房中吏有治二女招呼起来。 龙王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袁天罡提起茶壶帮他倒了一杯。龙王端了茶杯一饮而尽。袁天罡提壶再倒。如此连喝了三杯,龙王才开口说道“今天,我在山下勿角镇遇上不良人了。” 袁天罡“哦”了一声,道“你们今日倒是遇上些什么事,你说来听听。以你今日身手,便是遇上大罗金仙,也是不会吃亏的。” 龙王道“亏倒不曾吃,只是遇上件挺棘手的事情。还望袁真人指点。”接下来,便将白天遭遇一一说与袁天罡听了。 说罢,龙王从身上取出沈香主临死前、从蒙面人身上撕下的衣襟交给袁天罡。 袁天罡伸手接过,拿在手中仔细端详,末了从中抽出一根丝来,再从身上取出了火折将丝点燃,再将丝线燃烧过后的灰烬置于右手之上,半响之后才道“ 这种布料是剑南道扶州同昌郡独有的,叫做提花葛布,最是适合夏秋时穿着。” 龙王道“同昌郡又是在那里。” 袁天罡道“同昌郡便是水扶州,也叫作扶州。此地在隋朝却是叫作同昌郡。” 龙王道“哦,扶州在隋朝时原来是叫作同昌郡,这个我倒是真不知晓。” 袁天罡道“我看这块葛布做工精细,手感柔滑,是块上等的葛布。上等的葛布都唤作绉,素以同昌缎面绉为最佳,同昌缎面绉又以白衣镇甘露村,张氏产的为最好。” 杨筠松道“甘露村张氏有四、五百人,听说有一个叫做张行的,织布手艺最好,附近有钱人,到了夏天都到他那买布的。” 龙王道“兄弟,我们明天就到白衣镇去看看。” “五位高人,高高人,过来吃饭啦!”柔难却手扶着厨房的门高声喊道。 此时,夕阳已消失在群山中,无限的美好终被夜色笼罩了。 次日天刚亮,杨筠松和龙王就下山去了。他们昨夜就计划好啦,杨筠松前往白衣镇寻找布料出处,龙王前往勿角镇与姑且接头,再到水扶州安乐堂处置教中事务。 不一会,两人又行至官道上,龙王还往西南勿角镇方向行去。 杨筠松则朝反方向,迎着太阳升起的东南方向走去,白衣镇离这里也不太远,只两个时辰便能赶到。 此时朝阳已探出头来,四下里凉爽之极。官道上也没什么行人。 杨筠松行了约摸个把时辰,前面地势逐渐平坦开阔,官道两边的房舍也密集起来。看来前面不远处便是白衣镇。 官道行到前面忽然不见啦。杨筠松走到近前才知,原来这里有个大急弯,站在远处看过来,就像是个断头路。 杨筠松抬头看去,此时官道两边景象又不相同。只见田野上,山脚下无数,官道两边葛树遮天蔽目,也不知有多少数目。 杨筠松用了半个时辰才穿过葛林。刚出葛林,对面行来几骑快马。马上乘客表情严肃,个个都精壮剽悍。却原来是昨日在“蜀银”钱庄遇上的那一干不良人。 马上乘客奔得飞快,全没留神路上行人。一眨眼便去得无影无踪啦! 出了葛林,便到了白衣镇。白衣镇因葛布着名,相传以前这里是叫葛布镇的。 白衣镇不只葛树多,人口也不少。这里专门从事纺织的人口就有两三千人。加上老人、孩子,怎么也得有个四、五千人口。 大街上商铺密集,除了酒馆、饭店,大都是销售布匹的。这里票号、钱庄倒是不少,有个两三家。 大街上的商贾都是倒卖葛布的二手贩子,赶上生意好时,一年也能赚个二三十万两银子。 早上杨筠松与龙王起得早,柔难却等人还没把饭煮熟。此时赶了半天路,腹中也不觉饥饿起来,便抬脚朝左边的饭馆行去。 第52章 观世音 杨筠松走近店来,只见店招上写着三个大字“早饭店。” 连个像样的店名都没取。 想是老板生意做得实在。你一大早到他那去,自是为了吃早饭,他只需让你吃得好,吃得饱即可。 毕竟再响亮的店名也不能当饭吃。 早饭店中客人还真不少。大堂中几乎是座无虚席。杨筠松找了半天,才寻到一个空位。 杨筠松用衣?扇了扇凳面。先前客人刚走,此时板凳还是热的。 杨筠松这边才刚坐下,那边伙计来得及时。 伙计道“客官,吃点什么。” 杨筠松道“小二,你先给我来三个奶渣包子,一壶酥油茶,半斤牦牛肉。” 小二道“好嘞,马上就到。” 不一会,小二便将酥油茶、牛肉、包子端上桌来放在杨筠松面前。这一张方桌不是很大,却已坐着三个客人。三个客人也不像是熟人,都是各吃各的。 店小二将吃食摆放整齐,道“公子,五钱银子。” 杨筠松从身上摸出一些碎银递了过去,店小二接过用手掂了掂,道“多谢公子。” 扬筠松整了整衣冠,这才喝了一口酥油茶,然后举起筷子挟了一块牦牛肉放入口中,慢慢地咀嚼起来。 “听公子口音,你不是本地人。” 杨筠松早就发现,对面桌上之人老是打量自己,也不知他有何用意。此时竟开口相询 。杨筠松素不喜骗人,只有将实话相告 。 杨筠松道“公子好眼力。我确实不是此地人氏。我是岭南道窦州府人氏。” 杨筠松看他年纪虽比自己稍长,但也大不了几岁,是以也称他作公子。 那人又道“公子是岭南人,那到川蜀足有几千里地?骑马也得行上半年。 杨筠松道“ 如果马快的话,三个月也是能到的。只是人就辛苦许多啦。” 那人又问道“公子到白衣镇是做什么营生的。” 杨筠松道“我在姑苏的时候,听人说起天下葛布,当以川西水扶州同昌县、白衣镇的为最。价格也很公道。所以过来看看行情。顺便饱览一下川蜀大地壮美河山,品尝一下川味川菜。” 那人说道“ 公子,你遇上我,该你造化好。我便是白衣镇甘露村的,我姓张,乡亲们都叫我林古。我的大名是祖泉,公子就叫我祖泉!” 杨筠松道“我姓易,小名竹筠 公子便叫我易竹筠。” 杨筠松一时不想以真实姓名告知,便将筠字拆开为名,取扬字一半为姓。 张祖泉道“不瞒易公子说,上个月初,扶州不良人到我家买走几百匹葛布。说是夏天到了,要买些葛布回去做差服。我们家的葛布做工精细,夏天穿着清凉透气。它好象还有一个名,叫什么名字来着。一时倒忘了。” 杨筠松轻声道“好像也有人唤它作绉布什么的!” 张祖泉一拍大腿道“对,没错,就叫绉布。” 张祖泉道” 扬公子既想做布匹生意,不妨到我们甘露村看看。甘露村的绉布在白衣镇是最好的,去了保管不会让你失望。” 杨筠松此次来白衣镇,正是要调查那块衣襟布料的出处,再顺藤摸瓜,寻出袭击明教香主的原凶。进一步揪出水扶州赈灾款的背后元凶。 此时,张祖泉开口相邀自己去甘露村,杨筠松是求之不得。正好借着布贩之名,行着四处寻找布襟出处之实。 杨筠松道“ 那就多谢张公子啦。只是现在是盛夏天气,骄阳似火,倒是辛苦张公子啦。”。 张祖泉道“ 不辛苦,不辛苦。我们那一点也不热。去了你便知道。” 张祖泉偕着杨筠松走出早饭店,一路朝着东街行去,街头有个肉案,二人通过肉案,就拐进了南街。南街不是很长,只二十来米,街两边布匹店居多。 二人行出南街,入眼来一大片桃林。桃树上硕果累累,只把枝头都压得弯了下去。 桃树掩映中,一条小河静静流淌在桃林丛中,一条小船泊在岸边。 张祖泉行到岸边,伸手从桃树上解下缆绳来,提着缆绳轻轻一跃,便上了船头。 “易公子,我们走水路去罢。水路近些。” 张祖泉站在船头说道。 杨筠松听他招呼,便也上了船来。 小船渐渐离了岸,张祖泉用竹竿拔正船身,小船顺水朝前方驶去。 不一会儿,小船驶出了桃林,眼前河面也逐渐宽了起来。小船行驶了有半个时辰,右边又一条小河从崇山峻岭中穿出,汇入到当前河水中来。 小船开始逆行,行到右边的小河中去。小河水面水流明显小了许多,张祖泉开始划动桨来,小船慢慢地逆水而行。 张祖泉道“易公子,一柱香时间便到了” 杨筠松站在船头,道“待会你划桨累啦,便换我来。” 张祖泉道“那倒不用了。这边水流又不湍急,轻轻板上一桨,便行出老远,一点都不吃力。” 说话间,岸边传来狗吠声,小孩的啼哭声。地势也渐渐开阔起来。群山环绕中现出一个山谷来,甘露村便在山谷之中。 张祖泉将小船靠了岸,将小船泊在石阶前。二人抬步沿着石阶走到岸上,山谷中凉风习习,到处都是绿树成荫,全没有夏日的炎热。 张祖泉边走边道“易公子,你知道这里为啥叫作甘露村?” 杨筠松道“我自是不知。我就来猜一猜。张公子,说错了,你可不要笑话我!” 张祖泉道“ 你倒是说涚看,我怎么会笑话你呢!” 杨筠松站定身子,指着东南方一高耸的山峯说道“ 张公子,我观此峰高耸,站在此处看去,便似观世音坐在莲花台上。” 杨筠松说完看了看张祖泉。 张祖泉点了点头,道“此山叫作菩萨山,相传是观音坐莲化的。” 杨筠松接道“菩萨山右首山峦起伏,上细下粗,远远看去,便似菩萨手中的净瓶。我想,这河水也是那里开源的!” 张祖泉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知道。莫非你以前来过此地。” 扬筠松道“以前我是想来这里看看,但一直都没有时间。如今终于来到这里,巴山蜀水千山万水,这一方大好河山,便让我尽收眼底。” 第53章 亏本生意 张祖泉道“这条河确是菩萨山发源而来,人们都道是观音菩萨净瓶里的甘露倒出来,汇集成河的。时间长了,人们都叫这里甘露村。” 杨筠松笑道“你们村人人都喝着观音净瓶里的甘露,真是太幸福啦。” 张祖泉认真地道“有件事说了你也未免会信。前年水扶州大旱,赤地百里,连泉眼里的水都干啦。唯独我们甘露村的甘露河水不见少,反而多起来。附近十里八村的,都用牛车赶到这拉水。” 杨筠松知这是水文现象。这条小河或是千百年前地震开裂形成。一旦天下干旱,四周的水都会向这里倒渗过来,人家那里连喝的水都没有,他这里倒有水浪费。 杨筠松自不会这样说来扫他兴。而是附和着道“你这里的水是菩萨净瓶中的甘露。便是天下的水都干了,你这里的水也不会少一滴的。” 张祖泉听了心中高兴。道“易公子说得夸张了些。天下若都没水了,那都上甘露村来拉水,那甘露村不就吵闹无比啦。” 两人顺着河堤往前走,地势越来越宽敞。一排排的房舍排列其间。每个房子的前面都用竹杆架起一长溜的架子,上面晾晒着密密麻的葛缕。经过暴晒的葛缕会从黄褐色变成雪白,下一步便是绩葛啦。 张祖泉带着杨筠松来到山脚下,山脚下一幢房子坐南朝北,大门正朝着菩萨山,站在大门前能看到甘露河的来水,左砂,右砂都很丰满匀称。 张祖泉领着杨筠松走入院中来,院中一个老者正在晾晒葛缕。现在快近午时,太阳暴晒下,黄褐色的葛缕便会变的雪白起来。 张祖泉走近老者,喊道“爷爷,我回来啦。” 老者一脸不耐烦,道“你这臭小子,一大早便跑到白衣镇去了。你还知道回来呀。” 张祖泉道“我在白衣镇遇上一个南方来的布商,都到我们家来啦。” 转头对扬筠松道“易公子,这是我爷爷。甘露村他织的葛布最好。江湖人称“葛布圣手”张行的便是。” 杨筠松朝张行望去,只见他满头白发。身材消瘦。看样子该有八十上下,但动作矫健,看他晾葛手法熟练,快捷,便是少年人也比不过他。 张行也回过头来看向扬筠松,手上动作却不见丝毫迟缓。 张行笑道“易公子,你好!” 杨筠松道“张爷爷,你好!” 杨筠松与张祖泉年岁相当,在张行面前,本来就是孙子辈的。 张行吩咐道“林古,你请易公子到客厅喝茶。再告诉你娘,上午有客人,要她多弄几个菜。” 张祖泉道“好嘞,我娘在那啦!” 张行道“你娘刚才还在煮葛,这会又到那去啦。” 这时,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响起,“我到树上采了些葛藤回来,家里葛藤没有啦。”一个女人抱着一大捆葛藤走进院来。 张祖泉道“家里来客人啦,爷爷叫你多弄几个菜。” “知道啦”中年女人应了一声便走啦。 接着厨房那边传来鸡的惨叫声。 张祖泉往杨筠松杯中倒满茶,道“易公子,喝茶。我妈在杀鸡款待你。” 不一会,张行晾晒好葛丝回来啦,一进门便道“易公子,让你久等啦。葛缕煮后要赶紧晾晒,久了便容易坏的。” 杨筠松道“张爷爷客气啦。我初次造访贵府,也没奉上点礼物,失礼的该是我。” 张行客套了几句,便问“易公子是南方人。” 杨筠松答道“我是岭南道,窦州府人。” 张行道“少年的时候,我是去过广州府的。南方天气炎热,饮食都喜甜的。你们那里的语言究竟奇怪,我呆了三年,竟连一句也听不懂。” 张行忽地想起一事,道“林古,你快去告诉你娘,客人是南方人,吃不得辣。要她弄得清淡点。” 张行看着杨筠松道“我似你这么大时,也是走遍天下,行遍神州。如今老了,只能待在家里等死啦!” 言语中,充满无奈。 杨筠松只好说道“ 爷爷春秋正盛,来日方长。” 心中实指望能安慰他一二。 张行收了感慨,道“易公子到扶州来,是想做葛布的买卖。” 杨筠松点头道“是的,我想选一批上好的绉布,拿到南方去卖,南方入夏后,一直到年末都是暑热。大家都中意葛布穿着清凉,去汗去湿。” 张行道“哦,你有这个打算。我拿些上好的来给你看看。” 张行说罢,进到里屋,从房中取出一绢布来交与杨筠松。 杨筠松伸手接过,但觉绉布入手柔软,布面光滑,还带着丝丝凉意。确实是块上等的葛布。 只是与沈香主撕下的那块葛布不同。 杨筠松想了想,道“这种葛布你这里还有多少!” 张行道“现货不多,我去看看才知道。” 张行说罢复又回到回屋,半响才出来,道“现货如今只剩二十一匹,易公子。” 杨筠松道“这些我全要了。” 杨筠松说罢,伸手入怀,掏出那块衣襟来,交给张行。“ 张爷爷,你这边可有这种葛布。” 张行伸手接过衣襟。衣襟早被杨筠松修剪,此时是块巴掌大小的布块。 张行拿了布块只看了一眼,便进到里屋拿出一绢布来,再和布块放在一起,比较起来。良久才道“ 这种布料叫做提花葛,如果老汉没看过眼的话,整个扶州只有我这能生产。易公子也喜欢这种葛布。” 杨筠松道“ 这是扶州的一个裁缝朋友给我的。他叮嘱我说,若在那里看到这种布料,就帮他带点回去。既然是你这生产的,就全给我!” 张行面露尴尬之色,道“易公子,你早二个月来倒是有的。如今全被官家买走了,只剩这么多。”说罢,将手上的那绢布扬了扬。 杨筠松面露惋惜的神色,道“你手中的这绢布我要了。” 吃过午饭,杨筠松叫张行报了价,然后要他们把总帐算了。 一会儿,张祖泉送上来一张帐单,说道“那个提花葛布太少了,我爷爷说送给你。绉布一共是二十一匹,每匹是十五两银子。一共是三百一十五两。零头就不要啦。易公子,你给三百两就可以啦!” 第54章 无问 杨筠松伸手入怀,取出一张银票来交给张祖泉。 张祖泉接过银票,只见银票上分明写着“现银伍佰两,凭票取银。”盖的是“开元通宝”的大印。 张祖泉道“易公子,我们也没那么多银两找零呀。” 杨筠松道“ 我没有说要你找零。张公子,你有空时将这些布匹规矩整齐,到了明天,麻烦你将布料送到勿角镇“明”记杂货铺,交给杂货铺的老板姑且即可。这一来一往将近一天的脚程,今天又蒙你们盛情款待。我还怕这点银子给的不够。” 张祖泉道“ 从这里到勿角镇,便是送上十回的货物,也不用三十两银子的花销。” 杨筠松道“张公子,要不这样。银票先压在你这里。等明天到了勿角镇,我再给现银你便是。” 张祖泉这才收起银票。 这时,张行从里屋走了出来,说道“易公子,难道你不怕我们收了你的银子,却又吞没了你的布匹。” 杨筠松道“万一我这银票有假,张爷爷岂不亏得大发啦。” 张祖泉笑道“ 银票真假,拿到钱庄一验便知。杨公子尽管放心,明天下午我一定将货物送到勿角镇去的。” 杨筠松再回到白衣镇时,已到了下午未时末。 张祖泉将他送到南街桃林岸边。 张祖泉将小船靠了岸,杨筠松从船头跳到岸上。小船中此时还载着二十几匹粗葛布,张祖泉说是要将这些布匹送到邻镇去。 两人抱拳作别,张祖泉划着小船顺水而去。不一会便驶出了桃林,不见了踪影。 杨筠松穿过南街,转入拐角,便来到东街之上。此时未申时分,天空中骄阳似火,大地便似在火炉之中,众生便是炉中之肉,眼看着就要被烤熟了。 杨筠松也快要被烤熟了。此时若想不被烤熟,最好的办法是去寻个阴凉的地方躲起来。杨筠松此时也躲进了路边的一个茶馆之中。 茶馆是南北朝向,地势上甚是通透。杨筠松走进茶馆,一股凉意迎面而来。 但凡是座南朝北的房子,一到夏天总是凉爽一些,到了冬天就会暖和一点。 杨筠松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大堂中稀稀落落地有七、八个人在喝茶聊天。杨筠松要了一壶龙井,一碟蚕豆过来。 邻桌三个大汉正在吹水。 坐在东首那个满脸胡子的大汉,口沫横飞地说道“你们说说,如今江湖上,剑术以谁的为高。” “要我看,当今武林之中,华山笑剑客冷然一手华山兑剑法出神入化,江湖之中罕遇对手。”西边席上精瘦汉子说道。 “华山冷然剑术的确超凡,但若是遇上无问的无心三剑,却也不知胜负如何?”靠南边板凳上,坐着一个秀才模样的青年慢慢说道。 满脸胡子的大汉道“却不知无问的无心三剑,若是与无霜公子的霜花一指相比,究竟是谁高谁低。” 精瘦汉子此时又道“你们倒是忘了一人。此人姓云名龙,是明教的“龙井龙王” 一身武功高深莫测。独门绝技“云龙八变”更有神鬼莫测之功。传说他与心魔都有争斗,结果心魔都被他斩了。” 龙王益州太守衙门恶斗心魔之事,最终还是被人看见。两个月时间不到,竟从益州传到扶州来了。 秀才模样的青年不信,说道“ 心魔都在心中,况且还是魔,凡间金铁岂能伤它。” 精瘦汉子道“ 有一件事你们却不得不信。龙王、无问、冷然都有人见过,是个实实在在的人。试问,世上又有谁见过无霜公子,无霜公子究竟是人还是神,竟不得而知。” 无霜公子夜闯忠武军营。别人也只是看到他的影子。无霜公子便如人的念想,每个人的心中念想不同,所以每个人眼中的无霜公子也不同。 “这倒未必。无霜公子便是神,我也要与他比划比划。”门口有人冷哼道。 来者是个身材高瘦,面目冷峻的青年剑客。青年剑客便似一柄脱鞘的长剑站在那里,剑气森然。浑身上下竟似被寒气笼罩,一入得屋来,室内温度登时为之一降。 青年剑客走进店来,不知从哪里飞来几只讨厌的乌蝇,“嗡、嗡”作响朝着青年扑了过来。青年面露厌烦的表情。 店中一道剑光闪过,乌蝇的“嗡、嗡”响声嘎然而止,纷纷掉落在桌子上,地面上。众人拿眼去看,却见苍蝇干挣着两腿,却再也飞不起来。 却原来是身上翅膀被剑光削了去。 店中客人只看得目瞪口呆,喧哗之声静了下来。只剩下一片“嘘、嘘”之声。 青年剑客大踏步进来,走到一张靠窗的桌前落下。口中淡淡的说道“店家,给我来壶上好的佛动心,一碟花生米。” 佛动心便是碧螺春,原产自姑苏吴县的东西洞庭山。为茶中珍品。 店家一脸愧疚,说道“乡下地方,小店只有龙井,佛动心是真的没有。客官。” 青年剑客道“你那里没有,我这里却有。” 说罢,从身上掏出一个瓷瓶来,交与店家。说道“你拿去帮我冲出一壶来,水温不宜过高。” 佛动心为朝中贡品,民间并不多见。 店中静了一会,秀才模样的青年又说起话来。“你们听说没有,去年重阳的时候,无问和无霜却在泰山之上朝过相啦。” 精瘦汉子道“不是说世上无人见过无霜公子吗?你说无问见过无霜,那你不就是说,无问三剑不是世上之人,那便是神仙啦。” 青年剑客坐在那里喝茶,耳听他们说话,嘴边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 满脸胡须的大汉道“ 我听到到的却是另外一种说法,说其实有人见过无霜。无霜公子是一个少年公子,长相俊美无比,原是个状元郎,不知怎的不求功名,反倒行走起江湖来。” 精瘦汉子问道“秀才,你倒是先说说无问、无霜动上手没有,谁赢谁输呀。” 秀才模样的青年道“ 你就知道打打杀杀。无问、无霜都是世上高人。无霜是状元,人家无问也是探花。二人一见如故,见面便论起太白、子美的词诗来,点评起颜筋柳骨那家强些。相谈甚欢。” 第55章 书剑 杜甫字子美,李白世人称之为太白。两人文采不分伯仲,皆为唐时学问大家。 精瘦汉子道“你倒把无问、无霜与诗书李杜相提并论” 秀才道“杜子美只识得吟诗作对,笔力遒劲,文釆过人,只是手无缚鸡之力。李太白倒是喜欢醉酒写诗,舞得一手好剑。有几分侠客的风采。他们文墨高下我是不取妄言。但若论起武功来,子美,太白自不如无问、无霜。” 店中客人听得兴起,都踱步近前好听个明白。 店外突然传来马嘶声,紧接着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十几骑骏马奔将过来,停在了大门之外。 从马背上跳下十几条黑衣劲装的汉子,个个都是虎背熊腰,彪悍至极。 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从人众中行了出来,抱拳说道“ 我是扶州不良官差李治燃。本州辖区近段时间匪盗四起,贼人猖狂。百姓是终日提心吊胆。我等不良官差奉了扶州太守之命侦办、缉拿匪盗。” 李治燃说到这里,抬眼打量了一下店中众人。朗声说道“我们现在是例行公事,查验过往人客身份。各位请配合我们的工作。”说到此处,身边不良公差抖了抖手中镣铐。那意思分明在向众人示威,你若不配合,我们便锁了你。 店中人客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只等着不良公差上来查验身份。 青年剑客坐在靠窗的桌子前,一杯一杯地喝着茶,一粒一粒地嚼着花生米。不良公差进来这么久,他眼角都未朝他们瞟一眼。 不良人一进店来,便发觉得此人与众不同,此人背负长剑,一看便知是个行走江湖的剑客。再看他神态傲慢,神情不屑,对自己视而不见,不良人不由得怒起心头,便有意要为难于他。 三个不良人行至青年剑客身边。青年剑客低头喝茶,抬头嚼花生米,眼中竟似没看见有人到了近前。 三个不良人将右手按在刀柄之上,店中气氛登时紧张起来。 “我们是扶州不良公差,现在例行公事,查验你的身份。”中间的不良公差喝问道“ 你是那里人氏,你身负长剑招摇过市,我们有理由怀疑你的身份。” 青年剑客这才放下茶杯。道“江湖中人,没有身份。我的剑是用来杀人灭口的,并不是用来招摇过市吓唬人的。” 青年剑客言语犀利,一句话便挑明,长剑的真正用途。 一阵“呛啷啷”刀剑出鞘的声音响起,三个不良人拔出钢刀来,齐唰唰对准了青年剑客,喝道“ 水扶州“黄龙”钱庄一百万两赈灾款是你劫的?” 青年剑客笑道“ 这分明是你我一起去劫的。你倒忘了!” 不良人闻言神色大变,也不答话。三柄大刀劈开炎热的空气,兜头朝青年剑客砍下。刀风凌厉,刀光眩目,竟是下了死手。 青年剑客头也未抬,只将碟中花生米挑起三颗,三颗花生米便如长了眼睛似的激射而起,直撞在刀身之上。“哐当”一声响起,长刀竟从中折断。 花生米骨碌碌掉在地上,竟不损丝毫。 三个不良人手中刀刃折断,面面相觑站在当地,眼中神情惊恐,便如见了鬼一般。 大门口又传来刀刃出鞘的声音。只见人影晃动,五条手持长刀的身影朝着青年剑客扑了过来。 青年剑客脸上神情一寒,这才缓缓地将身站起。 当先三个不良官差弃了手中断兵,手腕翻处,露出柄匕首来。匕首上秋芒吞吐,一看便知不是凡铁。 转眼间,五柄长刀,三把匕首几乎同时朝青年剑客招呼过来。店内人客中立时有人惊呼起来,众人都道青年剑客万难闪避,因为此时他已被刀光笼罩,前后左右上中下俱有匹练刀光侍候,全身无一处不在攻击之中,眼看就要血溅当场,立时毙命。 杨筠松端坐在桌前,眼看着不良人出手如此狠毒,不由得皱起眉来。他不是为青年剑客担心,而是为一众不良人担心。 有时候,你对别人狠毒,便是对自己狠毒。你若仁慈为人,往往都能得到友善的回报。 此时便是如此。八柄长刀短匕狠毒的付出,也换来了恶毒回报。 大厅上一道剑光闪起,剑光一闪即逝。划破了漫天的刀光,于是刀光也消失不见啦,却留下漫天的血雨。 漫天的血雨中,八个不良人手扼着咽喉,咽喉中热血飙射而出。想是一众不良人被长剑割断喉管,此时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眼睁睁地看着咽喉中热血迸射而出。 八个不良人倒在大厅之上。青年剑客已到了大门之中,衣裳之上竟连一粒鲜血也没溅上。背上长剑剑袂飘飘,便似亘古便在那里,从未离过鞘一般。 大厅上沉寂,死一样的沉寂,便只乌蝇飞过的“嗡嗡声”,也能听得清请楚楚。 “阁下莫非就是点苍无问剑客?” 那个首领模样的不良人李治燃,开口打破了这死一样的寂静。 青年剑客道“有心无问,点苍三剑。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活着。活着最重要。” 李治燃不由得笑了,道“你到底是还活着。只是我那八个兄弟此时倒在地上,究竟是死啦!” 青年剑客道“他们若还站在这里,那倒在地上的便是我啦!李阁下莫非是要为他们讨个公道。” 李治燃道“ 世上只有强权 ,那里去寻公道。你若被他们斩了,公道便在我这一边。” 青年剑客道“ 公道不公道,只有天知道。世上几时有过公道,满眼的都是歪门斜道。” 青年剑客说罢,伸手从身上取出一锭金子来。金子金光闪闪,足有四五十两之重。 青年剑客说道“不良人擒凶捉贼,本意也是要守住世界平安,和谐。只是有人执法过度,为了破案不择手段,竟不知是执法还是犯法。今日,这八人暴力执法,撞在我的手上,其行固然可恶,但罪不至死。如今,我便破点钱财给他们。” 青年剑客将黄金放在柜台上。说道“你将金子取去。找个钱庄兑些白银来,平均地分给他们的家小。他们自己是死了。家中妻儿老小却还要开销。” 青年剑客口中发出一声长啸,不多时,从林中树荫下奔出来一匹骏马,骏马径自奔到众人身前。 骏马前膝落地,口中一声马嘶,似是在招呼青年剑客快点上马。 第56章 饥饿英雄 不良人初到时有十三、四条大汉,如今被青年剑客毙了八个,余下之人仅是一个手掌之数。算得上是损失惨重,吃了大亏。 往日,都是他们横行执法。没曾想今日却被他人执法自己,落了个死伤惨重。 青年剑客已纵马离去。 几个不良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离去,消失在葛林之中。 不良人似乎忘了自己到这里来的工作。不再查验店中人客的身份。只默默将死者同事的尸体搬到大街上停着,再寻来一些草席盖上。便也匆匆策马而去。 此时已将近申酉时分,天边一抹夕阳无限好,晚霞将整片天空都染红啦。 杨筠松行走在无限好的夕阳下面。无限好的夕阳中没有一丝风,多情的风似乎也为如画的夕阳陶醉,一时竟忘了舞动。于是,空气便闷热起来。闷热的空气总叫人焦躁不安,此时便需要雨水来驱赶闷热。 要下雨的话,先就要打雷。电闪雷鸣过后,雨大概就会来啦! 当杨筠松走出那片葛树林后,天空中传来了第一声雷鸣。 夕阳似乎受了惊吓,慌忙躲进了乌云中。 现在不再是夕阳的天下,晚霞的世界了。无边无际的乌云从天边涌来,云涌便会带来风起,于是大地上狂风顿生。天地间一片末日景象,乌云遮天,狂风扫地,一场雷雨转眼便到。 杨筠松走在电闪雷鸣的大路上。他现在是真正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曲折的官道上只得他一人独行。 杨筠松转过山脚的时候,天已完全黑下来了。天空中电闪雷鸣依旧,只是只见狂风,暴雨却迟迟没到。 老天有时也会开世人玩笑,狂风过后未必便是暴雨。雷声大,雨点小的事时有发生。 但是电闪雷鸣,狂风过后,没等来暴雨,却等来袭击的事,却并不多见。 只是这并不多见的事倒教杨筠松遇上啦。 杨筠松的步伐素以轻快,稳健着称。但当你的脚步一个不小心,落到一个陷阱中,一个用大网铺在地上的陷阱中时,那你的的步伐马上会变得既不轻快,也不稳健。而这时又有人告诉你,大网是用西域的金刚丝编织而成,刀枪不坏时,那你就该发慌啦。 杨筠松此时便在网中。 网被人提到空中。 杨筠松此时便是落入陷阱的人。成了别人的猎物。 猎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壮汉。长着一脸的大胡子,身材高大,身体壮硕。正一脸坏笑地盯着杨筠松。 猎人看上去刚学劫道不久,一脸的憨厚、老实,偏又要装出一幅穷凶极恶的样子,叫人看了不觉得可怕,倒是觉得可笑。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汉子摸着脸上的长胡子,便如台上的戏子般,说道“我是川蜀巨盗,威震川陕六省的独行大盗,千里不留行,万里不留踪的便是我。今日你落在我手中,快快把身上的金银细软留下,大爷我还可饶你一命。” 此时呼啸的狂风停了,漫天的乌云也已散去。逐渐的一弯明月露出头来,大地上一片朦胧。 杨筠松道“英雄,你要劫道,好歹也要戴个面具,蒙个面什么的。免得日后人家认出你来。” 大汉道“这倒也是。” 大汉忽地行到路边,双手抱着一棵碗口粗的松树。只听他口中发出一声怪叫,松树竟被他连根拔起。 大汉将松树扔在路边,然后伸出碗口大的拳头,在杨筠松面前晃了晃,道“碗口大的拳头,怕不怕。快把身上的金子,银子掏出来给我。要不然,我一拳打在你头上保管打得你脑浆迸裂,一命归西。” 大汉觉得如此还不够吓人,索性呲着牙,裂开嘴,尽力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来。 杨筠松看了直想笑出声来,脸上却是一幅可怜巴巴的样子。说道“ 英雄,我已三天没吃饭啦,却哪里有银两孝敬你老人家。” 杨筠松听他话虽说得凶恶,但观他眉梢眼角,却是一股天生的憨厚、诚实。全不是恶人之相。该是忠厚之人遇上了什么天灾人祸,实在没有法子啦,才走上了劫道这条路。 杨筠松救贫之名流传万古,皆因他生就一副慈悲心肠,见不得世人悲苦。 如今,这汉子劫道索要钱财,若是在往日,早就一掌毙了他,为当地百姓除了这一害。只是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看不出汉子身上有一丝邪恶之气,便生了要渡他之心。 汉子听了,没好气地道“你身无分文,这大夜晚的跑到荒郊野岭来干嘛。这倒叫我空欢喜了一场。” 杨筠松居然哭出声来,呜咽着道“ 我是想寻个没人的地方,结果了自己。这样倒比活活饿死来得痛快。英雄,要不用你碗口大的拳头给我来一下,我便是做鬼啦,都会感激你的。” 汉子“蹭、蹭、蹭”连退了几步,连连摇手道“ 这可不行,这可不行。” 说罢,从身上摸出半个烧饼来递给杨筠松,道“我今天也只是吃了半个烧饼,不过比你还好点。你是三天没吃饭啦。这么便给你!” 扬筠松从网格中伸出手来,接过烧饼。这半个烧饼被汉子捂在怀中半天,饼身上早就沾满了汉子的汗水,现在是又馊又咸。 杨筠松倒未料到汉子如此仗义,自己吃剩的半个烧饼都能与人分享。手中握着半个烧饼,倒犯起愁来。 汉子的目光却死死盯着烧饼,不时还伸出舌头来舔舔嘴唇。想是他此时十分的饥饿,这半个烧饼对他来说,便是世上最美的佳肴。 扬筠松道“英雄,你自己都饿成这样。却将半个烧饼让与我,你自己又如何度日。” 汉子道“我比你扛饿。而且我早上还吃了半个,你是三天都没吃饭。你快吃了。” 杨筠松苦笑道“英雄这样瞪着我,我是着实咽不下去。” 汉子这才发现自己失礼了,连忙转过身来。口中却说道“ 你三天没吃东西啦。本来要喝点水,再吃烧饼。只是这荒山野岭哪有水。” 第57章 劫道 扬筠松眼见汉子背过身去,忙将烧饼收入囊中。口中却发出咀嚼之声,连呼“好吃,好吃!” 汉子道“你小心点吃,注意别噎着啦。”杨筠松这边却听到他吞咽口水的声音,心中不由得感动起来。 过了一会,杨筠松这才道“英雄,我吃完了。现在能不能将我放下来了。” 汉子转回身来,眼见杨筠松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正在揉着肚皮。腹中尽管饥饿难忍,心头却涌上一种自豪感来。自己半只烧饼,便救回一条人命。那可是佛祖说得七级浮屠,自己半只烧饼便换将过来,那是大划其算。想到此处,腹中饥饿渐去,倒是想也想得饱啦。却没想到,自己初衷,原是来害人 。 汉子伸手解开系在树上的绳结,大网便从中张开一道口子来。 杨筠松挣扎着从网中爬了出来,慢慢地将双脚踩到实地上去。这时大网之中突然传来撕裂的声音,月光下杨筠松抬眼来看,大网此时却裂成了二半。 杨筠松道“ 英雄,你不是说大网是西域金刚丝编织而成,刀兵水火都伤他不得。如今我只是在网中稍一挣扎,怎就便撕裂成两半啦。” 大汉挠了挠头,一脸的不好意思。说道“我若有西域金刚丝的网,我就不至于出来劫道。这张网是我从河边捡来的,早就破烂不堪。是我花了三天时间才修补好的。没曾想,第一次上路劫道,便遇上你这穷鬼。倒可怜了我这张破网啦。” 杨筠松道“你是第一次劫道?” 汉子道“我这叫开门不吉。第一次拦路抢劫便遇上了你,三天都没吃饭的人。我本来计划是杀人越货,没曾想却救了一人。” 脸上表情哭笑不得,眼神中却充满失望与孤独。 杨筠松道“ 若想谋财害命,倒也不难。你不如去买个刀来,使刀害命倒比用网方便些。你只需将刀锋打磨锋利,保管是一刀两断,钱财也便到手啦。” 汉子一脸苦笑,道“问题是我没钱买刀啊。” 汉子忽地伸手摸在杨筠松身上,接着打量起靴子来,脸上现出兴奋的神色。道“我看你这衣服、靴子质地都还不错。你脱了下来,拿到当铺去当。保管能换回几文银子来。” 杨筠松听了,是既觉好气,又觉得好笑。道“ 只是我身上衣服若拿去当了,我倒是要光着屁股四下走动,这似乎不太好!” 汉子道“我们先到镇中四处逛逛,看见那家衣服忘记收啦,顺手牵来即可。寻个隐蔽地方,你就赶紧换上。” 杨筠松听了哈哈大笑,道“英雄此法甚妙!我们将衣服当了,先饱餐一顿。再买个锋利的大刀来,咱俩再一起去谋财害命!” 汉子点了点头称是,道“我们只谋财,不害命。” 杨筠松看他此时眼中,竟浮现不忍之色。知他此际心中善恶交战,若要他真个去杀伤人命,他的善念又上了心来。 两人计议停当,便又来到白衣镇。 此时已近戌牌时分,大街上还有些人走动。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大汉被人从酒馆中抬了出来,口中兀自讲着胡话。“我还没醉,谁说我醉了。” 茶馆大门已被关上。 大门外八具尸体已不见了。想是官府来人,将尸首收走啦。地上被人用水冲过,四周看不到一丝血迹。 大汉走着走着,忽地停住不走了。 杨筠松鼻中闻到川味红烧狗肉的味道。 他既闻到,大汉也自然闻到了。大汉身强体壮,半个烧饼如何能过一日。如今有不要钱的狗肉香味来闻,自是不能错过。 杨筠松推了推他,道“英雄,站在这里只能闻闻香味,不如进去吃个痛快。” 汉子听了直咽口水。道“我也有此意,只是我们没有银子。” 杨筠松道“我若不是英雄半张烧饼救命,只怕此时已是死了。待会我们吃饱喝足,你便寻个机会溜走,万事有我在那担待着。” 汉子连连摇头,道“此事不可,万万不可。” 杨筠松道“去与不去,你自己做决定。我是与其饿死,倒不如做个饱食之鬼。” 说罢,一脸的慷慨悲歌,从容赴死的表情,走进店去。 店中此时人客稀少,只得靠窗的桌上还有几个人在喝酒吃肉。 水扶州这边日夜温差大。白天热得让人怀疑人生,晚上却是清清凉凉,便似秋天又到了。 杨筠松抬眼朝大街之上望去,只见汉子还在店外徘徊。杨筠松招手叫他进来一起吃饭。汉子摇头,他虽落魄至此,但若要他行骗吃骗喝之为,总是玷污了好汉行径。 杨筠松选了靠大门的桌子坐下,好教汉子在街上也能看见。店中小二上来招呼道“客官,这么晚了,想吃点什么。” 杨筠松道“你这里的招牌菜是什么? 小二道“小店的招牌菜是红烧狗肉,只是现在是盛夏时节,客官吃不吃得习惯。” 杨筠松道“你便做得清淡一些。” 杨筠松翻开菜谱,道“再来一个清炖猪蹄,一个红烧五花肉,一个爆炒青椒,还来一盅乌鸡炖人参汤。” 末了指了指门外大汉,对着小二说道“那人是我朋友。为人最是拘谨,你去帮我叫进来吃饭。” 小二应了声“是,” 说道“一共是一两九钱银子。客官要不要再来一壶酒。加起凑个整数,二两银子。” 杨筠松口中说道“要得、要得。” 杨筠松从身上取出二两碎银,用左手衣?遮住,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银子交给了小二。并叮嘱道“不要被门外之人知晓。” 小二此时暗自猜测,只道外边之人喜蹭吃蹭喝。杨筠松有意试探与他。 不大一会,酒肉都端上桌来。门外汉子也像个小媳妇似的,走进店来,表情上甚是扭捏,全没适才劫道时的英雄气概。 杨筠松慌忙起身,招呼汉子入席。 汉子看着满桌的吃食又咽起口水来。这些可比烧饼好吃了不知多少,吃上一顿,可管饱三天不饿。 杨筠松道“英雄,先来一碗乌鸡汤,暖暖胃。” 杨筠松执起勺子,盛了满满的一碗汤水递到汉子面前。轻声说道“英雄,趁还有点热,赶紧喝了。此物最是暖胃。” 第58章 采花大盗 汉子伸手接过汤水,口中却说道“我倒是有半年没喝过如此好酒啦。” 杨筠松又将酒壶递给汉子,道“英雄,我将酒壶交与你,你想怎么喝,便怎么喝。” “ 那就多谢啦”汉子又接过酒壶,揭开壶盖闻了闻。口中连声赞道“好酒,好酒。” 然后将盖盖上,说道“这是扶州十二将白酒,入口甘甜,酒液清澈,是川中好酒。后劲还特别大。” 杨筠松笑着提醒道“ 英雄,你要先喝些汤水暖暖胃,再来饮酒才好。” 汉子道“ 兄弟说得没错,一看见酒我倒要忘了!” 杨筠松道“ 我们先干了这碗中之汤!” 说罢,将盛着汤水的碗端起,汉子也举碗相迎。 此时,碗中汤水只是温热,两人一仰脖子便喝了大半碗。 杨筠松放下手中汤碗,道“ 我姓杨,父母取个名字,叫作筠松。还没请教英雄尊姓大名。” 汉子口中正咬着一块狗肉,红烧的狗肉香喷喷,软酥酥的,嚼在口中舒服之极。 汉子耳听杨筠松那边开口相问,他这边便张嘴回答。一大块狗肉嚼都没嚼,直接吞落腹中去了,只噎得他双眼翻白。 汉子忙喝了一大口汤,然后伸手在咽喉部位用力按摩起来,良久才感到舒服些。说道“ 你倒还好些,最起码还有父母双亲给你取个名字。我自小父母双亡,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也没什么正经的名子。村里乡亲们都叫我长生。 ” 杨筠松听他讲得悲惨,心中不禁起了同情之心。道“ 昔日汉朝太祖皇帝刘邦,出身也是贫穷之家,少时以售卖草鞋为生,年轻时也没少挨过饿。如此出身的人却成就刘家江山几百年。自古英雄皆不论出处,我辈男儿当奋发图强才是,” 杨筠松说罢,缓缓从身上取出那半只烧饼来,轻轻地放在桌上。道“长生兄弟天生一副侠义心肠,兄弟我是领教啦。你宁可自己忍饥挨饿,也要渡人一时温饱。” 长生看了看桌上烧饼,接着又抬头看了看杨筠松 ,良久才道“ 杨兄弟还说三日未食,我倒是被你骗得好苦。” 杨筠松道“ 长生兄弟,我并非有意相欺。 此地人多口杂,有些事情不说也罢。待我们酒足饭饱之后,寻间客栈歇下,我们兄弟再促膝长谈。” 长生抬眼环顾四周,不知何时又来了几个宵夜的人。夜越深,店中人众反倒逐渐多了起来。 待到二人酒足饭饱之际,已到了戌时末。 二人离开饭馆,来到了东街客栈前。 客栈前立着个大大的店招,上面用楷书写着四个大字“悦来客栈。” 楷书写得古朴苍劲,笔力雄浑,是一笔好字。 二人行入客栈大堂,大堂中此时空无一人。 “掌柜的,有人投宿啦。” 杨筠松唤得几声,一个掌柜模样的人从里屋行了出来。 掌柜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道“客官是要住宿的。” 杨筠松道“打扰老板好睡啦。我兄弟二人是要来住宿的。” 掌柜的说道“客官投宿的时辰有点晚了。店中已没有上房。如今只剩单房两间,客官是否将就一晚,还是上到其它客栈看看去。” 长生说道“有房即可。什么上房、下房的。老子已露天半个月啦” 杨筠松忙抢过话头,对着掌柜说“我这兄弟,酒量不好,偏又好酒。一喝酒就醉,一醉便爱说胡话。” 掌柜说道“酒要适量,切不可贪杯 。” 说罢抬眼朝长生看去,只见长生脸色铁青,一身酒气却臭不可闻。心想,此人确实是喝了不少酒的。 长生此时也知自己说漏了嘴。便连忙说起胡话掩饰“ 我才没醉,清醒得很。” 杨筠松走上前来,从身上取出银两会了房钱。 掌柜的取过烛台,正要领着两人到客房中去休息。忽听得街头传来急促的锣鼓声。 锣鼓声在寂静的夜里越敲越急,直惊得房前屋后的狗儿都吠叫起,漆黑的四周纷纷亮起灯来。 杨筠松问道“掌柜的 ,这深更半夜的,敲锣打鼓是为了什么。” 掌柜的放下烛台,说道“又是那天杀的采花贼在害人,今日却不知是谁家的闺女遭了殃。” 原来白衣镇、勿角镇近段时间,不知从哪里流窜来了一个专采少年女子花的贼人,隔三差五的出来祸害良家闺女。算上今天,已经是第六天啦。 为了抓住釆花贼,乡亲们约好,那里出事了,便以敲锣打鼓为信号。 听着锣鼓声,大伙都要出来帮忙围捕贼人。只是贼人武功高强,轻功卓绝那怕是围上了,也是奈他不何,几个青壮后生冲在前面,倒是枉送了性命。 长生道“那乡亲们为什么不去报官呢?” 掌柜的说道“我们都报到扶州太守衙门啦。衙门派了不良人来捉贼,只是贼没捉着,不良人自己倒死在贼人手里。” 长生道“不良人都不是贼人对手?” 杨筠松却知,掌柜说得应是上午发生在茶馆那件事。不良官差暴力执法,却招致青年剑客无问的暴力抗法,结果死伤惨重。 掌柜的从里屋提着一杆长剑走了出来,说道“你们是回房休息,还是去看看热闹。” 掌柜的提着长枪来到大街之上,此时大街之上灯火通明,每家每户的青壮汉子都穿好衣服,提着兵刃加入到围捕的队伍中。 这时,从南边街头奔过来一个青年壮汉,气喘吁吁地道“ 淫贼窜到南街去了,乡亲们,快到南街去捉贼呀!” 众乡亲正不知上那去围捕采花贼,此时壮汉来报,淫贼跑到南街去了。于是,大伙都朝南街包抄了过去。 杨筠松静静地站在客栈外面,看着一群人都朝南街奔去。而刚才报信之人眼见众人朝南街奔去,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自己却朝北街快速行去,眼看着就要消失在长街之上。 杨钧松看在眼里,口中大声的喝问道“报信的乡亲,你这是要去那里呀!” 那汉子却似没听见一般,脚下步伐却愈行愈快,一转眼便消失在北街之上。 扬筠松眼睁睁地看着,报信汉子消失在视线中。 长生和掌柜的此时站在杨筠松身边,也已看出报信人可疑。正待起身追赶,忽觉身边人身浮动,一阵劲风从身边掠过。再看杨筠松时,已不见了踪影。 第59章 色魔 通常来白衣镇赶集的乡民,是很少会去北街的。就算是青天白日之下,您若进入北街,都会觉得阴风阵阵,鬼气森森。 北街通街只得二十来间店铺,棺材铺倒占了一半,有七八家。附近十里八乡有人过世的,都要到这来选购棺材。 余下些店铺,不是卖墓碑的,便是卖寿衣,花圈,香烛之类的。还住着十几个弓腰驼背的中年人。 这些人以收尸抬棺为业。民间称之为“八仙。” 总而言之,北街的服务对象不是活人,而是死者。所售卖的商品也不是活人的应用之物,只有死人才用得上。 你若通过北街阴森的街道再往前行,一棵枯藤老树迎面而来。老树也不知活了多少百岁了,地上根茎盘根错节,身上枯藤百转千回,便是世上心术最灵敏的人也寻不出根藤的始终来。 老树的左首边是一片山冈,山冈上怪石磷殉,杂草凄凄。成群的乌鸦从这里飞起,在天空中绕了几个圈,复又飞回到老树的巢穴中去。 山冈有个恐怖的名字叫“乱葬冈,” 但凡是无人认领,无钱入葬的尸首都会投到这里来。 这倒便宜了古树上栖息的成百上千只乌鸦。隔三差五的,总会有一次饱餐的机会。 距此二三十里脚程有一座山。山脚下一大片茶花树林,也不知有几千几万棵。 茶花开到芬芳时,天地间粉红一片,花香随风飘到白衣镇来。 茶花盛开时,却多有杀气同来。花瓣为杀气所伤,花朵断头向下掉落,便如刀砍的一般。 是以一片姹紫嫣红中却杀意森然,便是世上最胆大的猎人,也不敢在茶花盛开的季节到山上来。 消失在白衣镇北街的报信汉子,此时却出现在茶花树林的深处。 茶花树林的尽头别有洞天,茶花树生长到这里,忽地不见了踪影,一大片无边无际的竹林出现在眼前。竹林掩映中,忽地现出一泓瀑布来。 瀑布水流湍急,“轰隆隆”地从山上撞将下来,落到竹林之中。年深日久,竟冲出一个深潭来。深潭连着一条小河,小河弯弯,河水清清头也不回地流向从未去过的远方。 月色掩映中,报信的汉子出现在瀑布之前,深潭的旁边。 汉子忽地抬头望月,口中却发出狼的嚎叫声,叫声中充满孤独与残忍,凄厉而又悲伤。 汉子叫得几声,月亮都被它吓得躲到乌云中去了,再也不敢出来相见。 深潭中传来“扑通”一声,汉子竟投身到深潭之中,挣扎几下便不见了踪影。 跳进水中的人一般都会被水淹死,淹死了的人都会到孟婆那里讨一碗汤喝。 汤是孟婆汤。 水是黄泉水。 跳进深潭的汉子没到奈何桥去,此时却出现在一个石洞之中。 原来深潭之中,有一水路连着石洞。人若入水,只须潜水片刻,便会从洞口浮出。 天地造化,总是鬼斧神工之妙。其中要紧道理,想是想不明白。 洞中也不知有甚么古怪,四周不见一支火烛,却是亮如白昼。 报信的汉子浑身湿漉漉地行到石洞正中,诡异的脸上挂着邪惑的笑容。 汉子的身体忽地抽搐起来,脸上却露出了幸福满足的神情。身子也像长蛇蜕皮一样,不住的挣扎, 不大一会,汉子抽搐的身子停了下来,一个跟他一个模样的人出现在他的身边。 转眼间,山洞中忽地一个人变成两个人。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色狼,今天到白衣镇收获不小,连采了三朵花。可笑那些乡民无知,竟想与本王作对。还敲锣打鼓的,却忘了放炮仗送送咱们。” 那个被唤作色狼的汉子道“ 凡人那能与大王相抗,那是不自量力。” 被称作大王的汉子道“ 你就别大王、小王的叫我。你是色狼,我是色魔。本来的一体两人。就不用客气,叫我色魔即可。” 色狼道“ 您是色魔,是可以称王的。而我是色狼,只是你手下的一个卒子,是供你差遣的,尊卑可大了去。” 色魔道“ 话虽这样讲。但是我的无形魔心,若没有你的有形狼身依附,便什么都不是啦。” 色狼道“我的狼身有了您的魔心相附,才能夜夜采花,倒是我三生修来的福份。” 色魔道“爽快是你的,只是阴元却被我收了去。只要那一天我成了色神,我一定相助你成魔。” 色狼道“那我先谢过大王啦!” 色魔忽问道“我们如今采了多少花啦,这个我倒忘啦。还是要你最清楚。” 色狼道“这个嘛,我也要算计算计。” 过了半晌,色狼才道“大王,从姑苏到大理,洛阳到益州,再到如今的水扶州,我们前前后后共采了九百九十朵花,大王不是说采满一千次,您就可羽化成仙啦。如今只需十朵花,大王成仙指日可待。” 色魔哈哈大笑道“但教那日我色魔成仙,成圣,我色魔自当保佑我色狼、色鬼子孙色心满满,想怎么色,便怎么色。再也不用偷偷摸摸行采花之事。每日都要无色不欢。叫天下颜色到我好色面前都花容失色,方不失我色魔本色。” 色狼鼓掌叫好,道“到那个时候,大王便是大神了。世间色欲之徒当给您建祠立庙,供奉你千年万载的香火。” “我道是谁,却原来是色魔和色狼在这里做清秋大梦。”这时,从洞口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色魔寻声望去,只是洞口水潭边,不知何时已有个青衣青年站在那。青年神态安祥, 便似闲庭踱步般行了过来。 再看他身上衣裳,干干净净,竟不带一丝水渍。 来人正是杨筠松。 心魔心中纳闷,说道“你是什么人,你是怎么寻到这里来的。你身上怎么不为水湿啊!” 杨筠松道“ 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尘世中人。我身上不为水湿,是因为我心中干净,心中干净,便大千世界也是干净的。自然就不惧世间污水来袭。” 心魔道“ 大千世界便有大千生命,你眼中的干净,在我们看来,便是肮脏无比。” 杨筠松淡淡地道“这是两种认知的争端,也就是道与魔争,谁赢了,谁便是干净的” 杨筠松口中语气虽然平淡,眼中杀气却森然无比。 第60章 九紫 色魔听了,也不由得点头称是。说道“ 阁下此话讲得实在。道与魔本相心中生,其中是非总是复杂。这便与世间的兵匪一样,兵行匪道,自古就很平常。而江山社稷,又有几回成于道德君子之手。” 说到此处,色魔顿了顿,道“色狼,人家寻到此处来,便是要与咱们争上一争,究竟谁是干净的。你便上去招呼招呼,万万不可让人家失望了。” 色魔一边说话,一边将右手朝左边胸口伸去。 只见他左边胸口心窝处,不知何时竟露出一截刀柄来。色魔伸出右手握住刀柄。慢慢地便要将刀从心中抽将出来。 不一会儿,色魔将心中魔刀完整地从心口中抽了出来。 魔刀蓝幽幽的刀身,也没甚么刀鞘,心魔的心便是刀鞘。 色魔“呵”了一口气在魔刀上,魔刀竟被吹得弯了起来,魔刀竟似一块布一般弱不禁风。 色魔招了招手,道“色狼,你过来。” 色狼眼见色魔招呼,忙行到近前。道“大王,又有什么交待。” 双眼却盯在魔刀之上,死死地盯在魔刀之上。, 色魔道“ 我知你早就看上这把魔刀。今日便成全你的心愿,我将魔刀交传与你。你要好生使用。” 色魔心中似是不舍,过了良久才将魔刀交给色狼,道“这个山洞便是我用此刀砍出来的,不信你去砍砍石壁,试试便知。” 色狼听了心中大惊,他万万没想到,如此宽敞的石洞竟是色魔一刀一刀砍出来的。 这听起来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而色魔却做到了。 色狼手提起魔刀,轻轻的一刀砍在石壁上。 石壁上,一道蓝幽幽的刀光一闪而过,一块巨大的石头被砍了下来,石头重重地摔在地上,竟然都化成了粉末,消失在空气之中。 巨大的石头在魔刀一斩之下竟化为空气,扬筠松即便亲眼目睹,也不愿十分的相信。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让杨筠松感到吃惊。 色狼第一刀是砍在石头之上的,那是色魔让他试刀,他的第一刀砍在石头之上是没有错的。 色魔将魔刀交与色狼,本意自然是要色狼提着这把刀去砍杀杨筠松。所以色狼的第二刀应该是向杨筠松砍去的,才是正确的。 石洞中蓝幽幽的刀光又在闪动。色狼挥出了第二刀,石洞中似有一道闪电掠过。 色狼的第二刀并没有砍向杨筠松,而是朝着色魔斜斜的斩将过去。 只见蓝幽幽的刀光,斜斜地掠过色魔的魔幻之体,刀光所到之处,竟带出一股绿油油的液体, 刀光消失,色魔竟被自己心头魔刀斩成了空气。 魔刀是色魔用心头之血养了千年才炼成的。色魔的色性与魔性皆入刀中。 杨筠松道“ 狼性比魔性更加可怕。色狼,你本不应该斩杀色魔,你没有色魔附体,有把握能灭了我吗?” 色狼哈哈大笑,道“我虽没有色魔附体,却有魔刀在手。要斩你是举手之劳。” 杨筠松衣袂飘飘,周身竟生出一股风来。也笑道“你不妨过来试试。” 色狼口中大笑转眼变成狞笑,道“色魔都被我斩了,更别说是你啦。你又不是小娘子。我对你兴趣不大。你若识相,便快快溜之大吉。“ 杨筠松道“ 若没试过,我心中总是不甘。” 色狼口中狞笑再变,竟变成狼嗥,嗥声便如凄厉的哭声,哭声又杂着嗜血的孤独,听了叫人毛骨悚然。 狼嗥声中,色狼扑身而上,手中魔刀划破了空气,蓝幽幽的闪电再起,直直地朝杨筠松头顶斩将下来。 杨筠松知魔刀邪毒,心中自也不敢托大。只见他双掌合十,身上衣袍无风自鼓。须臾,双掌打开,掌心中生出一股紫气来。 紫气迅速漫延开来,转眼将扬筠松周身笼罩。 紫气中杨筠松七赤七杀剑也从右手中暴涨出来,剑上剑芒吞吐不定。 色狼魔刀转眼砍到,蓝幽幽的刀风中竟带来阵阵腥臭味。 魔刀径直砍在紫气之上,一声“铮”的声音传到耳边来。魔刀竟似砍在金鉄之上。紫气似是缩了一缩,魔刀却被弹了回去。 色狼举刀再砍。紫气也暴涨起来,护在杨筠松头顶。 紫气中扬筠松手中七赤七杀剑岀手 ,穿过紫气,七赤七杀剑迎上了魔刀。 一剑七杀迎上魔刀,竟传来“轰鸣”之声,刀剑上火花炸开,竟传来霹雳之声。 色狼手中魔刀被七杀剑荡开,七杀剑芒也被魔刀吞噬不少。 色狼口中狼嗥再起,好端端的人脸上此时竟长出个狼嘴来,脸上表情恐怖,手中魔刀横砍直劈,转眼又朝杨筠松攻了上来。 杨筠松嘴角露出冷笑,手中七赤七杀剑剑芒再盛。此时竟有三尺长短。 色狼魔刀刀势一变,刀锋一转,劈到半空的魔刀连削带打,已自右边掠起,朝着杨筠松当胸斩了过来。 魔刀再一次斩落在紫气之上。此时紫气凝集成形,竟似生就双手五指一般,紧紧捏住了魔刀。 魔刀虽然邪毒,但紫气是九紫先天离火化成,最是天下邪恶克星。 色狼魔刀被紫气拿住,一时竟拔不出刀来。心中气苦,一声狼嗥又嚎出来,双眼赤红,一张狼嘴上唾沫横飞。 杨筠松手中七赤七杀剑带起一道寒光,悄没声的朝色狼紧握魔刀的双手削了过来。色狼此时正与紫气使力相挣,只是紫气身兼先天乾、后天离的洪荒之力,一个色中之狼岂可比拟相争的了。 若是弃了魔刀,色狼手中没了兵刃,自知更不是杨筠松对手。心中暗叫不好,心想,心魔此时若是还在,身边倒是多了一个助手。 杨筠松的七赤七杀剑,温柔得便似春风,轻轻地划过色狼紧握在魔刀上的双手。 于是,色狼的双手离开了色狼的双臂。色狼变成一个没有手的色狼。 色狼的双手正握在魔刀的刀柄上。 魔刀此时已掉落在魔刀开劈的山洞之中。 杨筠松右手的七赤七杀剑已收了起来。七杀剑并非金铁打造,它是一股气凝结而成。 这股气有个可怕的名字,叫作杀气。 七杀剑是杨筠松心中杀气凝集而成。 一旦杨筠松心中杀气升腾之时,便是七杀剑出鞘之际 第61章 终南山 色狼的手被齐腕削去,立时血流如注。 狼血与人血是有些差别。其中差别杨筠松自然能分辨。 色狼断腕处一开始流出来的血是褐色的,而且特别腥,还带着臭味。这自是狼血无疑。 色狼是狼,狼流出来的自然是狼血。 等到断腕处流血逐渐转红,鲜红的时候,杨筠松这才出手封住色狼臂上偏历穴、手三里诸穴,色狼伤处鲜血渐渐被止住。 色狼流了这许多的血,人已昏迷过去。 杨筠松从身上青衣扯下一大块布来,将色狼伤口包扎妥当。然后拾起地上魔刀,拿在手中看了看,心想“此刀魔性太大,又邪恶之极,实在是大凶之物,留着它自是祸害生灵。好歹也要想个法子将它炼化了。” 魔刀似有灵性,蓝幽幽的刀身竟颤抖起来,便似受了伤的小动物一样。 魔刀之上竟似传来“嘤嘤”啜泣之声,便似婴孩发出来的。杨筠松知魔刀已有灵性,竟知自己起意要毁了它去,是以出声告饶。 杨筠松思忖片刻,道“魔刀,你是邪恶,不祥之物,本想炼化了你。你竟知出声求饶,我念在你修行不易,便把你封在深潭之中罢了。” 杨筠松话声刚落,魔刀之上“嘤嘤”泣声也自停了。魔刀刀身竟自弯转,便似朝杨筠松叩头称谢一般。 杨筠松哈哈大笑,道“这倒大可不必,你好自为之。” 说罢左手挥出,将魔刀投入深潭之中。 色狼昏迷良久,这才悠悠醒转过来。 杨筠松抬眼朝他看去,只见他原先绿莹莹的狼眼,现在变的黑白分明。脸上的狼嘴此时也没了踪影 。 “ 我已将你身上狼血放尽,现在你又是人啦!”杨筠松淡淡说道。 色狼似懂未懂,满脸神色迷茫,他身受重伤,又失血过多,身体虚弱至极,醒转时间不长,复又昏昏睡去。 又过了良久时间,色狼复又悠悠醒转。精神上好了许多。已能起身坐在地上。杨筠松从洞中寻来一个石碗,到潭边盛了一碗水来。道“你先喝点水!” 色狼流了那么多血,体内水份也流失不少。此时正口干舌燥。杨筠松将碗凑近他唇边,道“我来喂你。” 色狼渴极,一连饮了两碗水,才道“够了。” 杨筠松见他神情逐渐好转,知他性命已是无忧。便道“我知你往日所行罪恶,是有情非得已的苦衷。你人身狼血,心智又为色魔控制,才造下这么多罪孽来。今日你双腕尽失,总算是遭了报应。我也不再为难你了。” 杨筠松说罢,看了色狼一眼,转身便要离去。 “公子,你想知道我身上为何会有狼血吗?” 身后色狼开口说话。 杨筠松道“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身上狼血已去,日后你要好好的做人。” 色狼道“我身上狼血是已没了,但是手上两腕却也不见了。是个废人啦。你倒不如一剑结果了我干脆。” 杨筠松缓缓转过身来,厉声道“那被你祸害的女子们,又找谁去诉苦呢?” 色狼道“你大可一剑斩了我去,我是罪有应得。” 杨筠松道“我剑下不杀无用之人。日后自有人清算于你。” 杨筠松知他一心求死,已失了对生的渴望。 色狼道“日后清算那是日后的事情。今日我便有一事想要说出来。但教世上有一人知道,我便是死到九泉之下也是无怨无悔的。” 色狼是陕西咸阳人,咸阳位于八百里秦川腹地,是古丝绸之路的第一站。 色狼的父母是做布匹生意的商人,从小家道殷实。色狼姓沈,父亲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沈望。母亲是南方临安人,姓玉,闺名生姻,祖上是书香门第,在当地小有名声。 沈望自小便聪慧过人。能一目三行,有过眼不忘之能。十二岁府试便成为陕西童生第一名 。 三年后,十五岁的沈望赴京参加礼部考试,家中双亲对他是信心满满。不曾想他此去便如黄鹤一去不复还,双亲寻子十余年,散尽了家财,行遍了天下,终是寻而不得。 咸阳到长安最多不过一日脚程。早上启程,傍晚便到了长安。真正的是朝发夕至。 沈望早就听人说起,长安有个白鹿原,风景最是优美,人文也好。白鹿原有处突出的山岭,可以俯瞰八百里秦川,秦人都称之为凤凰嘴。 沈望看看离考试还早,登时起了要游山玩水,访问名山古刹的兴趣,于是携了书僮,取道白鹿原,朝凤凰嘴而来。 从咸阳去白鹿原,两人绕道终南山,再到蓝天县,便是白鹿原所在地。 沈望一路行来,处处游玩。不觉时间已过了六、七日。 这一日,沈望和书僮来到终南山北麓、太白峪。此地隐士众多,有妖隐,也有仙隐,还有人隐。峪中石景奇特,风光秀美。 沈望是下午未申时分到得这里。山中少有客栈,两人借宿在太白峪狼毒沟。 传说中,狼毒沟中多狼妖隐居,狼妖隐于山中,白天化作美貌女子,勾引不知情的青壮男子,到了晚间便使狐媚之术采取阳元以资修炼。 沈望年少气盛,全不信民间传闻,偏要到狼毒谷中借宿,自此他的人生便生出变化来啦。 沈望借宿之家,主人是个修练多年的狼女。她见沈望和书僮都是少年男子,血气方刚,竟莽撞地送上门来。心中自然欢喜得紧。 一夜下来,书童男阳尽失,半夜便丢了性命。 沈望则被狼女拘于山中,日夜为狼女差遣,供狼女淫乐。 狼女施展邪术,将沈望身上血液大半易为狼血。不几个月下来,沈望竟变成半狼半人的怪物。每当沈望被人攻击,心中暴躁,恐惧的时候,他便会现出狼形来。 若是在平常时候,沈望还是一副读书人的模样,出现在世人面前。 说到此处,沈望叹了口气,道“自那日后我便由人入魔,做了十多年的色狼。后来色魔住进我的体内,日夜强迫我干那苟且之事,伤害世问无辜的女子,替他采取阴元,供他修练之用。” 杨筠松道“ 你抽冷斩了色魔那是对,不论出于什么目的。你行此功德之事,日后定得善报。” 第62章 弃魔从商 沈望道“什么功德不功德,善报不善报的。我行险斩杀色魔,却是为我自己好的。” 杨筠松道“ 你做一件事情,到头来却对自己有大大的坏处。十有八九你都不会去做的。” 沈望道“人心皆如此。我先为狼女掌握,再为色魔控制,日夜为他魔心操纵,为他色欲横流,心中是一万个不愿意。天见可怜,今日色魔放松对我的防范,竟以魔刀相授,我心中登时有了主意。” 杨筠松笑道“ 你这个主意便是:先斩了色魔,然后挥刀斩了我。到时,此地便是以你为大。有了魔刀相助,你便可以修魔修仙啦。色魔被你斩了,你倒立时成了色魔。” 沈望道“你这话说得倒也不错,当时我是有这个想法。那时,我虽有人形,却是实在的狼心狼血。既为色狼,自然便想成为色魔,色神。这就好比世间的学子,今日中了进士,来日便想做个状元郎,总不是错的。” 杨筠松道“你若成了便是对的。” 沈望点了点头,道“只是万万没想到,你竟是个厉害的主儿。抬手之间便将我放倒在地,还斩断了我的双手。我因此得了一些好处来。身上狼血尽去,又做回人来,一个没有双手的人来。” 沈望口中唏嘘,竟不知祸多还是福多。 杨筠松见他年岁与自己相仿,此时双手尽失,往后的日子自是难以过活。一时起了恻隐之心,道“你在这休养一段时间,待伤好之后,便回咸阳寻你的父母双亲去!” 杨筠松边说边从身上取出一张银票来,说道“我给点盘缠你。路上吃用花销还是够着。你租驾马车来,不几日便回到咸阳去啦。” 沈望抬眼打量,见是一张面值一千两的银票,这在当时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沈望面现凄苦神色,道“我回咸阳又能怎样。父亲早在六年前就死在寻我的路上,母亲也削发为尼出了家。他们不知我的情况,只道我早就不在人世。我却知家中处境,我和色魔常常去到陕甘一带,家中情况我是知道的。只是日夜为色魔附体,始终也寻不到机会与他们相见。” 杨筠松听了也觉心酸,说道“银票银子虽然不多,但是做点小本营生还是够的。不如你到随近集市上,租个店面,做些小生意去。” 沈望道“拿一千两银子,去做个小生意是足够的,只是我手上不方便,遇上客人要个东西什么的,我有臂无手,又该如何给了人家。” 杨筠松想了想,道“那就请个伙计,帮忙打理即可。” 扬筠松接着又道“ 等你伤好以后,你到距此不远的勿角镇“明记”杂货铺寻我即可。到时,我会帮你安排妥当。” 沈望道“勿角镇,勿角镇距此半日行程,我倒是去过的。” 杨筠松忽问道“ 这座山叫作什么山。” 沈望道“我听当地人说,此山叫作菩萨山,也有人叫作观音山。” 杨筠松是在凌晨才回到白衣镇,此时白衣镇上静悄悄的。 白衣镇上静悄悄一片,杨筠松的到来,引得街边几条夜游的狗儿狂吠起来,打破了天地间的宁静。 “悦来”客栈此时是关门闭户。杨筠松伸手在门上叩了几叩,客栈内悄无声息,大门自己倒裂开一条缝隙来。 杨筠松伸手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原来里面并未拴死。想是老板见杨筠松深夜未回,只 是将大门关上,并未上了栓去。 杨筠松轻手轻脚行入店中,复又将大门掩上。 黑暗中,忽觉大堂内人影晃动,同时,四周也亮起火把来。大堂之上顿时灯火通明。大堂之中登时现出二十几条大汉来。 大汉手持明晃晃的钢刀,清一色的黑色劲装,将杨筠松团团围在中间。 一众黑衣大汉中,簇拥着个白衣首领来。白衣首领白白净净,手中还摇着把扇子, 白衣首领旁边,一个汉子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杨筠松看出大汉正是长生,忙出声唤道“长生、长生。你还好?” 地上汉子听到有人叫他,身子虽被绑得结实,但口上却没给堵上,只听他道“ 我现在不太好,被不良人拿住了 。” 杨筠松奇道“不良人拿你作甚,你又没杀人越货。” 长生道“不良人拿人,还需要作甚吗?先严刑逼供,再问你个罪名便是。” 杨筠松道“那倒也是,到时我们都没地说理去。” 白衣首领在那边冷冷道“我是扶州府不良帅衣布荀。据细作通报,昨天白天,这里有八名不良人被害。昨日夜间又有采花贼猖狂,连害了三名黄花闺女。我等连夜从勿角镇赶来侦办此案。” 杨筠松道“我们只是个布料商人,到白衣镇来,只是想进一些布料回去售卖。与官爷所说的命案并无干系。还望官爷明察秋毫。” 衣布荀道“世上又有那个凶手行凶后,会拍着胸膛说,此事与自己大大的关系。还不是在严刑拷打之下才会认罪。” “八个不良人是我杀的。与其它人全没关系。” 此时,大门外有个声音冷冷说道。 “点苍无问!” 衣布荀白净的脸皮登时现出森然杀气,喝道“ 你倒是好汉做事好汉当!” 大门被缓缓打开,大门开处,一个青年剑客站在长街之上。青年缓缓行入店来,每一步都行得那么仔细,便如行在薄冰之上。 青年剑客便是点苍无问。 无问的眼神象刀刃一样锋利,锋利中又夹杂着刻骨的怨毒与仇恨。若被这种眼光扫上一眼,管叫你当场汗毛倒立起来。 衣布荀被这种眼神盯着看了良久,脸上笑容依旧,一点没有受到惊吓的样子。 “荀布衣,我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无问道“你做了事情,却是一躲十数年。如今便连姓氏都倒过来所叫啦。” 荀布衣是点苍派的大弟子,一手点苍剑法在江湖之上罕逢对手。十多年前点苍派一场大火,派中高手死伤过半。荀布衣自此也没见影踪,世人都道他命丧大火,万万不曾想到他原来投身官府,做起不良人的首领来。名字也由原来的荀布衣反了过来,叫做衣布荀。 第63章 无问苍天问鬼神 衣不荀眼中闪过一丝惊色,脸上笑容也罩上了寒霜。只听得他冷冷道“ 有心无问,点苍三剑。江湖中传闻你剑法了得,少有人能在你手底走出三剑。你自恃剑法了得,无故屠杀不良官差,怕是犯了王法。”衣不荀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自己过往的身份,倒是罗列起无问的罪名,论起王法来。 衣布荀话音刚落,一众不良人舍了杨筠松,“齐唰唰”地将无问包抄起来。 无问缓缓地抽出后背长剑来, 长剑划破空气,空气中发出“咻、咻”声响。 无问将剑尖指向地面,道“ 荀布衣是点苍叛徒,今日我要清理门户。你们这些不良差人,若是想看到待会的日出,便滚到一边去。” 一个不良人小头目模样的人道“ 你要清理门户,而我们也要缉拿凶手,惩办罪恶。你杀害不良人在先,淫贼采花之事也与你脱不了干系 ,我们若不办你,只怕也不好交差。” 说罢,手中钢刀立起,包围圈顿时也缩小了不少。 无问本来指向地面的剑尖慢慢抬起,剑芒在剑尖上吞吐不定。不良人挥刀护住周身要害,一场拼杀马上就要开始。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已经到来,天、地便似被丢进墨缸里,而墨缸又被丢进一间 从未见过日月的房子里。 伴随黑暗到来的,往往是杀戮与罪恶。在漆黑的夜里杀人总是方便些,罪恶也隐藏得更深。 黎明最是黑暗,却是离天明曙光不远。 夕阳无限美好,转眼便被黑暗吞没。 “悦来”客栈内此时杀气纵横,二十几道刀光下,一柄长剑闪着寒芒,便似一道闪电在无问的手中闪烁。 闪电所到之处,便会有霹雳来迎,倾盆大雨转眼便至。 长剑所到之处,便会有头颅落地。头颅在脖颈处,人才能活命。 此时,无问的头颅便面临离开脖子的危险。一柄毒蛇一样的横刀朝着他的脖子吻了过来,使刀之人站在无问的身后,看出手便知是个善于偷袭的行家。只见他刀行得极慢,不带一丝风声,待到离无问脖梗近前时,刀势一转,立时变得快逾闪电,转眼便要砍在无问的脖颈之上。 无问手中的闪电暴起,他还是觉得自己头颅留在自己脖子上好些。若要敌人的头颅离开敌人的身体那便需要自己动手。 无问已出手。“无问三剑”第一剑“问苍生”便如一道霹雳在大堂中炸响,一众不良人只觉一道闪电在头顶上掠过,接着脖子上一凉,耳边响起一个奇怪的声音“无问苍生问鬼神,”接着人就没有知觉啦。 无问剑客的无问剑已经入鞘。 十五个持刀包围他的不良人手中还紧握着横刀,刀已出鞘,刀锋森冷。只是刀上攻势还未发出。 一众不良人瞪着死鱼般的瞳孔,咽喉上似被什么东西划过。一道白白的痕迹。直到此时才流出血来,血居然越流越大,过不多时便喷射而出。 一剑断喉。苍生也罢,鬼神也罢,倒是应了那一句: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只是无问剑却是用来斩杀苍生的。不论那个苍生被它问候上,恐怕都要变成鬼神啦! 黑夜终于被撕开一道口子,黎明的曙光款款行来,苍茫大地迎来了第一缕阳光。 黑夜已渐行渐远,昨夜不管有多少的恐惧、忧伤都一并掩埋在夜的坟墓里,也一并带走了“悦来客栈”中,无问剑问候过的一众不良人。 从此,传说中的冥界阴世,倒又多了不少枉死的鬼魂! 无问剑客面无表情,全然没有一剑便送走十数条性命的喜悦。 命丧他人之手自然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这叫做送死。 他人命丧自己之手,也不是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这叫做杀人、是凶手。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也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真正的强者是不会妄动刀兵,枉伤人命的。他总能完美地让你顺从他,屈服他,甚至崇拜他,让你比以前生活得更好,这才是真正的强者 。 无问是个真正的剑客。在他的无问剑下,多少苍生都变成了鬼神。 无问绝不是真正的强者。真正的强者是能把鬼神变成苍生的。 无问默默地从身上掏出一锭金子来,金子总是闪闪发光的。他把闪闪发光的金子放在柜台上,然后和颜悦色地看着正在瑟瑟发抖的掌柜,和颜悦色地道“这锭金子足够你去购买二幢这样的房子。余下有多的,你便去寻个驼背佬来,把这些人扛出去葬了。” 无问有一个很好的习惯。只要是他杀的人,就算去借银子、抢银子,他都要让这个人回归到泥土中去。他从来都是既管杀,也管埋的。 衣布荀身边还有六、七个不良人,正在持刀警惕四周。杨筠松已将长生身上的五花大绑卸去,长生身上除了五花大绑,衣服还被腥血染红。 衣服自然是长生的无疑。 鲜血却是不良人血管里的。 杨筠松若是出手,是能阻止这一场屠杀的。只是仇恨一旦萌芽,杀心便会四起,究竟是需要一个了断。 不良人身为官差,擒贼拿凶,本为职责所在。 无问一剑问苍生,师门血仇,他又怎能不寻个公道。 这已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为了生存,你如何作为都没有错,只要你能生存下去。即便是世上最强的强者,首先他必须是活着的。 死了的永远是英烈! 活着的才能叫英雄! 衣布荀自然不愿意做英烈。此时,他若还不站出来面对无问,那他便是狗熊了。 衣布荀手中折扇收了起来,缓缓地从腰带中抽出一根布条来。 布衣剑,传说中的布衣剑出现在衣布荀手中。 点苍有三把剑,向来为天下武林敬仰。 第一便是布衣剑。 布衣剑并非金铁铸就,相传点苍老祖与元始天尊曾有一场邂逅,天尊将道袍撕下一条传与老祖,从此点苍就有了镇教至宝:布衣剑。 此剑古怪得很,对手若是良善,平凡之辈,它便是最平常的布带一条,用来扎扎裤腰倒还可以。 只是此剑一旦遇上血债累累,穷凶极恶之徒时,此剑立时变得坚逾金铁,锋利无比! 第64章 再问沧海 不良人是成一个圆形倒在大堂之上,中间地势稍低,流出的鲜血便汇聚在上面。 有血腥味的地方,便会有苍蝇。如今是盛夏季节,正是苍蝇猖狂的季节。过不多时,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便从四面八方赶将过来,停泊在血泊之上,美美的饱餐起来。 衣布荀也来到血泊之前。一众苍蝇受了惊吓,便纷纷让开。 衣布荀俯首打量地上不良人的死尸。死尸血已流尽,此时生机尽去,惨白便会出现在脸上。 红润的脸颊总是代表生机与健康。 惨白的脸上注定不是疾病便是死亡。 衣布荀手握着布衣剑,将剑尖部份置于血泊之中。布衣剑一接触到血液,剑身迅速变红,衣布荀随手挥动,剑上竟传来龙吟之声,剑身也是炙热无比,便如一把刚从炼剑炉中取出的铁剑,煅炼得红通通的。 衣布荀不慌不忙,复又将布衣剑置于血水中,空气中传来一阵烧糊的腥臭血腥味,地上鲜血竟被布衣剑吸得干净。 衣布荀将布衣剑举在半空,右手抖动起来。只见通红的剑身一层层的剥落,转眼间,一柄秋水样的长剑出现在半空中。 无问已站在大街之上。 无问缓缓的抽出背负长剑,无问的剑尖还是指向地面。 他一直以为,用剑尖对着人是不礼貌的。只有当你的长剑洞穿对方的胸膛,割断对手喉管的时候,那是你致以敌人最崇高的问候。 因此,越崇高的问候越要命。 衣布荀也来到大街之上,面对面的站在无问面前。 此时,朝阳也在努力地朝山头爬去,天地在一片朝气蓬勃中苏醒过来。 在如此美好、且充满希望的早晨,无问的无问剑再一次问候起苍生来。 衣布荀不但是不良统领,也是个人。是人便是苍生。苍生都祈求苍天的眷顾。 苍天的眷顾还未降临到衣布荀头上。 无问的无问剑挟着风云,转眼便要问候衣布荀的咽喉。 衣布荀的布衣剑指天划地,从戌乾西北方位掠至东南巳丙来路,堪堪将无问的无问剑的问候荡开。布衣剑去势未尽,便朝无问的前胸疾刺过来。 无问对当胸刺来的布衣剑视而不见。手中长剑风云再起,隐隐竟有波涛汹涌之声,近听又似万马奔腾而至。 这便是无问三剑的第二剑“无问沧海。” 传说中,“无问沧海”能聚四海之力,为剑上一击。便日月星辰也为之色变。 沧海也罢,桑天也罢。相对于人而言,沧海何其大,但于桑天而言,沧海又何其小。 人立于天地之间,仰而问桑天,俯而问沧海:人以蝼蚁之渺小,却能将天地山河尽入胸中来?只是,天地山河千年无恙,人的生命转眼成灰。 于是,无问三剑的第二剑便是“无问沧海问桑天,天地山河笑红尘!”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 痴情无聊,无问剑无情。它只会问候你的咽喉和心脏,一剑问候过来,敢保再痴的情,再真的爱都将成为过去,皆成了天地山河的笑话。衣布荀布衣剑平平递出,眼看便要刺中无问的心脏。 无问的无问剑后发而先至,无问剑便似一道闪电,裹挟着洪荒的力量朝着衣布荀脖子扑了过来。如此一来,衣布荀的布衣剑还未洞穿无问的心脏,自己的项上人头倒要先被无问剑斩落下来。 衣布荀见势不妙,手中布衣剑一圈一带,回剑来格挡无问剑。无奈无问剑去势太快,这一剑沧海竟似不可抵挡,衣布荀眼看要血溅当场。 电光火石间,衣布荀已知今日绝难讨了好去,心中顿生两败俱伤的念头,口中大喝一声“布衣斩 、起!” 布衣斩最近一次出现在江湖,是在距今十多年前。江湖之中也只有一个人会“布衣斩,” 那便是点苍的荀布衣。天底下也只有点苍派中,有一柄相传是元始天尊授与的布衣剑。此剑实为天尊身上衣摆,饮血便可幻化成剑。 衣布荀喝声未止,掌上布衣剑幻化一道夺目的惊鸿,自衣布荀手上激射而出,夺目的惊鸿便去夺无问的命啦! 无问身为点苍派中弟子,自知“布衣斩”在江湖十大杀招中排位第五,出手便是无救,心中也不存侥幸之心了。 东方的朝阳终于爬上了东方的山顶,比夕阳更美好的朝阳总为人们带来希望。伴随着阳光亲吻衣布荀脖子的是无问的无问剑,一剑苍海并不是一见苍海。他带来的是离别,头颅与身体的离别。 情人的离别总是带来相思之苦。 身体的离别却能将人世间所有痛苦一并带走,连同你的快乐。 “有心无问,点苍三剑”一共有三剑。第一剑“无问苍生,” 加上今日的两次,无问一共出手八十二次,问候了八百多苍生。 第二剑“无问沧海,” 无问前后使用过两次。上一次使用是在五年前。 无问纵横江湖,一剑沧海便少有对手,堪称无敌。第三剑“无问苍天”总没有出手的机会,只因一剑沧海之下便没了活口,一剑苍天又到那里去找寻对手。 如今在“布衣斩”下,一剑苍天终于寻到了对手。 可惜无问却没了出手的机会。 无问的沧海一剑已吻上了衣布荀的脖子,无问的心脏也为布衣斩收缩起来,剑气已划破了无问前几天才换上的新衣裳。 天地间最快的速度便是光速。比光更快的速度那便是曹操的速度:说曹操,曹操便到。 杨筠松不是曹操,却有曹操的速度,比光、比闪电更快的速度。 杨筠松的双手,此时竟已架住无问的右手。一剑沧海再也施展不开,剑上杀气凝而不散,竟发出凄厉的啸声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杨筠松的左肩撞在衣布荀右胸之上。衣布荀顿时“蹭、蹭、蹭”连退十几步,布衣剑也离无问胸膛远了去。 杨筠松站在大街之上,两人之中。 只见他胸脯之上起伏不定,口中呼吸也不甚匀称,脸上竟流出冷汗来。 似这般情形,杨筠松有生以来只经历过两次。 第一次在长安。两年前杨筠松在百万大齐军中救出僖宗,第一次感觉到流血的滋味。 第二次便是在今天。 第65章 草青青 杨筠松站在大街之上。 旭日东升,杨筠松沐浴在阳光之下。 无问、衣不荀手提着长剑,站在无限希望的朝阳之中。二人眼中的暴戾杀气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天底下竟然有人能从无问剑下,布衣斩中丝毫无损的救出人来。简直是匪夷所思! 二人亲身经历,此时刚从鬼门关中回来,心中兀自不敢相信,此事居然是真的。, 二人一脸的疑惑神态,他们甚至怀疑,现在站在眼前的人,究竟是神还是魔。 杨筠松朝二人拱了拱手,道“两位适才也算是经过了生死的洗礼,这许多的恩怨就放下。” 无问手中剑已入鞘,手上无剑的他看上去祥和得多。“ 方才若不是公子出手解救,无问此时已是死人。公子相救之恩情同再造。公子吩咐,无问不敢不从。” 说罢,无问剑客长躬倒地。 衣布荀负手站立当地,掌中布衣剑插在地上。 衣布荀道“ 我便是点苍布衣剑客荀布衣,布衣在这多谢公子相救之恩!” 布衣剑客说罢,俯身便拜到当地。 杨筠松忙作揖还礼。那边布衣剑客又道“日后不管公子有什么差遣,布衣万死不敢有辞!” 杨筠松道“衣大人言重啦。” 荀布衣脸有愧色,嘴上是欲言又止,心中似有难言之隐。半晌才道“公子取笑啦!”眼睛却朝无问看去,又道“布衣不敢请教公子大名。公子自是天下一等一的大英雄,大豪杰。我这里有件事情说与公子听,还望公子来论个公道!” 杨筠松道“我不是什么大英雄,更不是什么大豪杰 。我叫杨筠松,一个平常之人。” 江湖之中,对方若亮出真名号,你若有意相交,一般都用真名号回应对方。日后相见便算是朋友啦! “杨筠松,杨筠松。这个名字我倒是在那听过,一时却想不起来。”荀布衣自言自语道。 “无问见过杨国师!”无问又行了一个大礼,道“民间早有传闻,说大唐国师杨筠松弃官不做,却到民间救起苦难,行起侠义来。世间皆称之为救贫公子杨筠松。没想倒却叫无问遇上,那是三生有幸哪!” 荀布衣这才恍然大悟,他虽是扶州不良人头目,但于民间传闻,却不如日夜混迹市井的无言清楚些。 荀布衣道“布衣拜见救贫公子杨恩人!”杨筠松伸手相扶道“布衣先生客气啦!我看我们不如寻个地方,好好坐下来喝杯酒如何!” 荀布衣年岁长于杨筠松,杨筠松便以先生相称。 此时已是辰牌时分,朝阳已离开山头,朝着中天行去。三人在街上寻了家酒馆,选个个包厢坐下。 包厢不似大堂人多口杂,说起话来也方便些。 很快,店中小二便将吃食送到包厢来。随着小二一起到包厢来的还有一个人,高大而健壮,正是长生。 长生一见到杨筠松,口口哈哈笑道“杨公子,你跑到这里来喝酒,怎地也不叫上我。” 抬眼看到座上的无言和荀布衣,脸上登时现出惧色啦。 杨筠松也笑道“怎么会忘了英雄呢,我正要差了小二去寻你。”说罢示意长生坐下。 无问,荀布衣不喜他莽撞性格,还当他是来骗吃骗喝的。此时见杨筠松待他神情熟稔,只道他与杨筠松是老交情,老朋友了。当下也来相请长生入席落坐。 点苍派位于点苍山中。 点苍山发脉昆仑山,山脉一路南下,起伏千里,最终归于洱海。洱海在南沼的蒙舍诏境内,点苍山便在洱海之畔。 点苍山也有人称作灵鹫山、玷苍山。 点苍山之所以被人称作点苍山,皆因山上积雪历夏不化。寒冬百里点苍,盛夏苍翠欲滴,形成独具风格的山色苍翠一点绿,故名点苍山。 荀布衣三岁未满,便被父亲带入点苍山,拜在点苍无妄剑客门下。 荀布衣的父亲荀阁夏是行伍出身,是大理南沼国王阁罗凤擢授,天宝战争中大败唐军的清平大将军段俭魏帐前大将。 在天宝战争中,荀阁夏一人之力斩杀五员唐军大将,素以骁勇善战闻名于南诏国。 荀阁夏追随段俭魏,终日征战沙场,常年都回不了家。身边有妻不能厮守,膝下有子也无空教养。无奈之下,只得将孩子送入点苍山,投在无妄剑客门下,托与无妄剑客管教。荀妻也一并住在点苍山,方便日夜抚养,照看孩儿。 荀妻姓草、闺名青青。是大理南诏国施浪诏部落中人。施浪诏部落以白族人居多,而大理则以白族女人美色为最。草青青更是施浪诏第一美人。 自古英雄爱美人。 荀阁夏以英武冠绝大理南诏诸国。 草青青浅浅一笑便可倾倒大理诸国。如此郎才女貌本是天作之合。荀阁夏有此如花美眷,本该日夜厮守,去过那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快活日子。 只是人性本就贪婪。有了美人之后便会还要江山。 荀阁夏便是如此。他于功名权杖十分向往。新婚蜜月也只在家中厮守了半个月,往后更是半年也不回一趟家来。 这倒让草青青守起活寡来。她是有苦也不能言。试想草青青二十出头年岁,正是花开的季节,也正是需要男人甘露滋润的时候,她却独守空房。 点苍无妄四十来岁,与荀阁夏算起来是表亲的兄弟。他于二十出头入道点苍,一直都在山中修炼。 男人四十并不见老,倒是显得更有魅力…… 荀布衣说到此处,便止住了口。 此时不用他去说,众人都已猜到,无妄剑客与草青青干柴烈火,一碰便着,无妄到替荀阁夏尽起义务来。不但调教他的孩儿,对他的妻子也是照顾的无微不至。 无问听了,半响也不曾言语。却抬头来看扬筠松。 杨筠松想了想,道“草青青是布衣先生的亲娘。布衣先生总不至于诽谤娘亲。先生蒙冤十数载,总不出来澄请事实,总是想保全师傅和娘亲的名声,是以先生不惜背负杀师判教的罪名,一人便扛将下来。” 荀布衣听了感动,声音也哽咽起来。道“那一晚我父亲突然回来。师父和娘亲事先也未曾得到消息。当即被捉了个现行。父亲如何肯吃这个亏,当即便动起手来。” 第66章 天蓝蓝 三人听到此处,知事已不太好了。 荀布衣将深埋心底十数年的秘密,却在今日一股脑的说出来,心中也感到对不住娘亲和师父,到头来,自己终没能为他们守住秘密,保住他们的清白。 荀布衣道“ 父亲虽长年不回家中,但每日里供养却是丰厚的。娘亲耐不住寂寞,却与师父私通起来,总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杨筠松道“ 你师父此事行得有失偏颇,人家妻儿相托,他却打起主意来。” 荀布衣耳听杨筠松如此说来,,心中似有不忍。他生身父亲自是荀阁夏,每日里吃穿用度也是父亲供养的。自从孩提时代起,一直陪伴他的却是师父。自打“呀、呀”学语开始,师父每日里总要抱他几抱。日后更是教他读书,识字,并授以点苍派高深武功。无妄剑客虽有负于荀阁夏,但于荀布衣而言,却是个再称职不过的师父。 长生的一席话倒教众人惊讶,不过细想起来也有几分道理。 “要我说,荀将军此事行得不对!” 无问听长生言语,倒是合了胃口。道“英雄且说来听听!” 长生将眼看向荀布衣,道“首先我要言明,我如此说话,与荀大人捉拿,捆绑我全无关系,荀大人千万别认为我是恶意报复。我讲的是公道话。” 荀布衣眼角现出不自然的神色。道“英雄但讲无妨。” 长生道“荀将军应该更爱江山,功名。他明知自已常年征战沙场,就不应该去娶媳妇。战场上刀枪无眼,谁又能保证次次都能凯旋而归。古来有云,将军难免阵前亡,人家不就成了寡妇,到头来还不是别人的新娘。” 长生说完抬眼打量三人,见三人没有打断他,心想自己这话说得有些道理。于是又道“ 荀将军将妻儿托付无妄剑客照看,想必是非常了解,信任无妄剑客。只是你将如此美貌的女子,托与一个男子照顾,这便如将几十万两金子,交与一个家徒四壁的朋友手中一个道理。再好的交情在金钱和美色面前都不堪一击。试想天下又有那个男人,能在如花的女人面前,金光闪闪的金子面前守得住本份。” 无问听了,脸现不喜之色。道“英雄倒是说起我师父的不是来啦!” 长生听他出言训斥,心知自己说错话啦,忙道“不敢,不敢。” 杨筠松道“ 荀将军当日气度要是能大一点,事情便不至于如此。荀夫人不守妇道,与无妄剑客有了私情,这其中也有他的不是。荀夫人如此行为,皆因寂寞引起,他只需将夫人带到身边,荀夫人心头有了着落,自能回转心意。他若是不能原谅荀夫人相负自己,心中怨愤难平,大可一纸休书休了她去。成他人之全,索性将荀夫人让与无妄剑客。这孩儿倒底是跟他姓荀,流的是荀家的骨血。这自古娶妻,便是为了生子传承祖宗基业。妇人若是不良,休了便是。以荀将军的功名事业,便再说几房娘子也是小事!” 荀布衣道“只是父亲当日不是如此想法,而是气苦攻心,与师父拼起命来。师父心中有愧,处处留手,也没全力与他相斗。只是可怜了我的娘亲,一边是结发的夫君,一边是情投意合的情人,那个有损伤她都不愿看到。她深知两人拼命,皆因自己而起。只道自己若是死了,争斗便能停息,于是投身父亲剑上,把命送在父亲手里,以平了他的怨恨之心。” 荀布衣说到此处,脸上表情甚是悲苦,便连眼眶也湿润啦。事情虽已过去十数载,但于他来说,却是终身难忘。“我当时就站在旁边,万万没想到娘亲会如此了断。要待出手相救却是迟啦。” 杨筠松摇了摇头,说道“你娘亲是想以死谢罪,实在的指望你父亲的原谅。” 荀布衣道“娘亲即便死了,父亲也不肯原谅她半分。倒是师父见娘亲惨死,心中是着实悲痛,一时竟忘了招架,也被父亲一剑斩了。” 荀阁夏与草青青虽有夫妻的名份。只是荀阁夏长年在军中,夫妻一年半载也见不着面,更别说厮守在一起,日久自然就生分啦。 无妄剑客受人相托,自不敢疏忽,每日里都会看望、教导孩子,自不免与做母亲的草青青有些接触,这一来二往十数个春秋,倒是有了夫妻之实。荀布衣自小在娘亲和师父的陪伴下成长,在他的生命中,娘亲是娘亲,师父便是父亲,娘亲与师父在一起再自然不过。父亲反到成了亲戚。 荀布衣道“父亲一剑毙了娘亲和师父,便是再大的怨仇也该解开了。却不料父亲却将娘亲和师父的尸首,尽皆斩成数段还不解恨,更挥刀朝我扑来,骂我是野种,要将我一并毙于剑下。” 杨筠松叹道“想是你父亲急怒攻心,悲愤交加,一时迷了心智。过不多时便会好转。” 荀布衣却淡淡道“ 父亲举剑朝我杀来,我本能挥剑格挡。不料父亲此时悲愤还未平息,心智又已尽失,竟朝我剑上扑将过来,我要待回剑相避,却是慢了些,眼睁睁地看着长剑刺入父亲的心脏。” 此是荀布衣一面之辞。究竟当日如何,是荀布衣主动出手诛杀父亲,为娘亲及师父报了仇去。还是真如荀布衣所言,是父亲自己撞到剑上的,世间只有荀布衣一人清楚。 荀布衣道“ 我为保住娘亲及师父声名,便将山上的几名女仆,还有几名刚入门的师兄弟一并斩了,然后一把火将山上房子及尸首一并焚毁。” 杨筠松道“自此你便背上了杀师叛教的罪名。这多少年来,你也不出来澄清,倒是辛苦你啦!” 无言道“就算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当日你诛杀云弄峯上一众同门,却也不该。 ” 点苍山上共有十九峯,从南至北分别为:云弄、沧浪、五台、莲花、白云、鹤云、三阳、兰峯、雪人、应乐、观音、中和、龙泉、玉局、马龙、圣应、佛顶、马耳、斜阳峯。 点苍教总教设在莲花峯。无妄剑客居于洱水之西,云弄峯上。十八座峯上分别有点苍成名高手居住,每到教中有事发生,众人便会聚在一起,共同商讨应对之策。 第67章 公道 荀布衣当日为守住这个秘密,将云弄峯上烧火做饭的仆人,还有几个同门的兄弟姐妹尽数屠杀,一并投入火中焚烧。如今无问质问起来,荀布衣心中有愧,半晌也无法作答。 杨筠松道“ 布衣先生当日大开杀戒,枉杀无辜,想是为保全娘亲与师父的名声。此事越少人知道,自是越好。只是枉杀了这么多性命,倒真是罪过呀!” 无问想想也是,荀布衣当日大开杀戎。手段虽然残忍,但是动机却是明白的,是要保全师父、娘亲名声。 无妄剑客在江湖声名向来都好,有“点苍无妄,天下有福。一剑南来,邪魔归西”的称号。若叫江湖上传开他淫人妻室的丑行来,只怕连点苍一派从此都抬不起头来 若教自己遇上这种事情,只怕也会如此行事。是以训斥之后,再也不提起此事。 杨筠松道“布衣先生,此事的经过你已讲得清楚,我们也听得明白。你娘亲虽有负于你父亲,但你父亲过失也自不小,他并未尽到做丈夫的责任。你娘亲与你师父私通 ,一则是因为寂寞,二来我看他们也是真心相爱。你娘亲这边刚死,你师父那边便去了抵敌之心,甘愿被你父亲屠戮。追随你娘亲一道去了黄泉。如此一来,龌龊的私通,却成就了一段凄美的爱情。行为虽不是端正,对于他们最终的选择,我也为他们浮一大白。” 扬筠松将酒杯举过头顶,口中说道“无妄剑客,荀夫人,你们行不义之事,相负于荀将军,相亏于世间礼法,但于真情却未相欠。今日,我们不论是非,只讲真情真心。我杨筠松请你们唱一杯罢!” 说罢将杯中酒水尽数洒于地上。 杨筠松将酒杯放下,长生提壶将酒水满上。 荀布衣双眼看向杨筠松,神色中充满感激之情。 无问端起杯中酒,道“我代亡师回敬杨公子一杯。亡师今日得杨公子还了一个公道。他在泉下也是感激!” 杨筠松举杯相迎,道“ 公道不公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说道。人于世上仅几十春秋而已,但凡为人处事,若能问个无愧于心那是最好。有些时候,若有些辜负,亏欠,也不要斤斤计较。” 杨筠松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往日仇来,往日忧,都入这杯中,咱一口干尽,管叫他宿世的恩仇,千年的怨毒都一并在腹中消化。” 杨筠松手拿空杯,抬眼看向二人。 无问,荀布衣稍一思忖,各自举起手中酒杯,目光却朝杨筠松看来,行了个干杯的动作,口中也未言语,一仰脖子便饮尽杯中酒。 杨筠松放下酒杯,面露赞许的神色,道“从此我们便是朋友,是兄弟啦!” 杨筠松为人素来谦让,并不喜与人相争。世人若道他是无能之辈,不与人争是因无力相争,那便错了去了。他能官至当朝国师,文治武功,举世也不得几人能与他抗手,他不与人争,是不屑与人争,只要不伤及他的身家性命,你便欺他几欺,他也是笑笑便作罢。 适才无问与荀布衣相争,沧海一剑,布衣斩下,天地都为之失色,这倒激起杨筠松心中豪气:自己能否与二剑对抗,从中救出人来,那才叫本领。世人不知,杀人的叫本事,救人的才叫本领。 有本事的人,总喜欢走在阳光明媚的大街上,唯恐世人不知他的本事和他的贡献。 有本领的人,总是在你最绝望,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为你带来希望,带来帮助,然后默默地消失人群之中。 这时,酒馆大堂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脚步声响处,有人走进店来。 这包厢有些古怪,大堂说话,包厢里能听得明白,包厢里说活,大堂中却听不清楚。 杨筠松一听到这个声音,豪气中带着豪爽,正是龙王也到了此地。 大堂中龙王说道“鱼大哥,我们先在这吃点早饭,待会再到甘露村看看,杨兄弟究竟何事一夜未回。” 大堂中一人答道“ 龙王,你说怎样便怎样。只是以杨兄弟本领,世上能伤他的人,我看还未出生。” 听此人说话语色苍劲,有明显的鲜卑口音,正是鱼俱罗。 龙王道“ 我自不担心。只小丫头却放心不下心上人。早上还吵着要一起来呢。” 鱼俱罗道“ 小姑娘爱惜情郎,一日不见,倒似三秋。真恨不恨将杨公子拴在裤腰带上,她才放下心来。” 鱼俱罗如今有翁姑娘相伴,两人真心相爰,渐渐地,鱼俱罗对柔难却爱慕之心渐去。 龙王道“ 翁姑娘还不是一样。鱼大哥!” 杨筠松站起身来,便要出去与他们相见。忽听大街之上铁蹄声起,接着传来马的嘶叫声,马嘶声此起彼伏,竟似有几千几百数之多,马嘶声将止未止,大街之上又传来整齐划一步兵行进的声音。声音是从东北角传来的,从厢房南边窗户望去,只见东北方向灰尘四起,遮天蔽日,这是有大军开到的迹象。 接着大街之上传来刺耳的鸣金之声,声音二长二短,却是在号令部队停下。 这鸣金之声有些讲究。若是三声长嘶,便是号令部队进攻。若是三声短促声起,便是鸣金收兵,通知将士明日再战。 短促而刺耳的鸣金之声刚停下,大街之上马蹄声、脚步声立时止住,一个中气充沛的男子声音响起“大唐武定节度使李茂贞将军着王仙芝叛军尚让来见!” 杨筠杉惊道“原来是宋文通到了。” 长生道“你却是识得此人?人家说是李茂贞,而你识得是宋文通!” 杨筠松道“ 宋文通便是李茂贞,我在长安见过几面,是个厉害的角色。” 说罢转头对着荀布衣道“他还有一个秘密的身份,他也是十二峒主,不良人统帅,是你的顶头上司。” 荀布衣道“杨国师取笑了!” 这时,大街之上一个声音回道“原来是不良人出身宋文通到了。我是大齐文宣武皇帝御前大将王仙芝将军部将,尚让将军帐前传令兵,着不良人来见。” 两军各执一词,眼看着便要兵戎相见。 第68章 瓦岗寨 杨筠松说道“长生,我托你帮我去办一件事,你到大堂之上去帮我把这个人找来 。” 接着就把龙王的形容特征说与长生知晓。 过不多时,厢房的门又被推开,长生领着龙王和鱼俱罗走了进来。 杨筠松忙起身相迎,无问一听是青城山龙王到了,忙抢过来见礼。 青城龙王,点苍无问,华山冷然,还有就是无霜公子,四人鼎足江湖,都是如今天下最拔尖的高手,只是四人从未朝过相,无问游历川蜀多年,一来是寻找荀布衣,二来是想会会龙王,只是一直都未如愿。没曾想今日能在这遇上龙王。 龙王一听“点苍无问”也在此间,心里也很惊喜。龙王抬眼打量无问,见他身材单薄瘦削,但神情冷峻,抬眼间,精光四射。看他年貌,比起自己来还小上几岁,该与杨筠松不相上下。 接着荀布衣也过来相见,只是他此时已改了称呼,自称是点苍荀布衣,而非不良人衣布荀。 无问站在一边,也未过来说破,脸上倒露出赞许的神色。想是在心底已认了这个师兄。 当介绍到鱼俱罗时,杨筠松井未如实相告。只说他是明教执法长老,姓余,字则法。众人见他身高八尺,是低头走进厢房来的,门高不足六尺。一看便知此人了得,自是英雄好汉无疑。 这时,小二已添了两副碗筷过来。杨筠松吩咐小二再添了一些酒水,菜肴端上桌来,众人重新落座。 席上众人相谈甚欢。全没了方才的恩怨情仇。杨筠松说起昨晚在菩萨山遇色魔斗色狼之事,众人听了都咂起舌来,都说此事太过离奇。对于沈望的遭遇,大家都起了同情之心。 杨筠松道“晚些时候,若是有个双手尽失的年轻人,寻到勿角来,你吩咐教中兄弟好生招待,择个地方,开个小店与他谋生。这是我答应过人家的。其中一切开销用度,我都会承担的。” 龙王道“杨兄弟那里话来。 此人也是命苦之人,明教自会渡他一渡。我云龙今日在此放下话来,此人一生吃穿用度皆由明教供养,我还要帮他娶妻生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杨筠松道“那我在这替他谢过龙王啦。” 杨筠松说罢,从身上取出那半截衣襟来,放在桌上。说道“昨天我去到甘露村,也寻到了“葛布圣手”张行。” 杨筠松端起酒杯,饮了一口酒水。说道“ 张行跟我说起,这块葛布是他那里织出来的,只是早些时候,全部都被扶州官府买走啦。” 龙王道“勿角镇银子被劫之事,说不定便是官家监守自盗,倒把脏水泼到江湖中来。我明教定要查他个水落石出,还天下一个公道。还武林一个清白。” 杨筠松将衣襟递给荀布衣,说道“我现在才想起,若说扶州官府,布衣剑客再熟悉不过。你来看看这衣襟有没有什么古怪。” 荀布衣伸手接过衣襟,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起来。 杨筠松笑道“张行老人家倒是好客,还供养了我一顿午饭。我无故询问布料来路,总觉不便开口。于是托言我是布料商人,要购买与这布襟一般布料,这话头一打开,一路问将下来,没几句便知这布襟的出处。只是如此一来,若不买他几匹布料,倒显出骗子本色来。” 龙王哈哈大笑道“那大唐的杨国师,到了此间岂不成了骗吃骗喝骗消息的骗子啦。” 杨筠松也笑道“ 只怕这骗子是做不成了。我买了几百两银子的葛布,吩咐他们今日送到勿角镇去。我看如今盛夏将至,葛布最宜夏天着装,我便请明教众兄弟换件衣裳!” 龙王止了笑声,道“杨兄弟,这倒是花费了多少银两,我这就补回给你。” 杨筠松道“ 银两就算我先借给你啦,日后你还我便是。” 大街之上,忽然传来“咚、咚、咚”的战鼓声,看来两军在口角上交过嘴后,此时都在排兵布阵,眼看着就要真刀真枪地交起手来。 战鼓响一会,四下却未有号角声来应。天空中却传来一片强弩破空之声。众人只见厢房南边窗户上空一片黑压压的强弩掠过,也不知有几千几万支 。 强弩本是朝着攻守阵地而去,只是有些弩箭失了准头,倒是朝着街道两边民房扑了过去 几支也不知是大唐,还是大齐射出的弩箭穿过窗户,朝着厢房中众人射了过来。 龙王伸手将来箭一一接下,口中说道“如此漫天弓弩乱飞,白衣镇一众乡亲怕是要遭殃了。” 杨筠松道“ 宋文通,尚让争的是天下,此时战端一开,战乱之下,白衣镇百姓难逃家破人亡之灾。” 无问道“ 只是我们人单力薄,明知他们在闹市之中开战是殃及平民,却也不能阻上一阻。” 鱼俱罗是隋朝名将,一生征战沙场,于行军布阵,战略战术自是优于常人。只听得他说道“当年隋帝与瓦岗翟让相争,有一次在中州(河南)小镇遭遇,两军也似今日这般,便在镇上摆开战场,厮杀开来。” “后来又怎样呢?”长生问道。 鱼俱罗道“这一战惨烈非常,整整厮杀了一个上午,隋军大败,瓦岗也是惨胜。瓦岗寨众人只不过是群出身绿林的土匪,翟让更是杀人犯出身。他们击败隋军后,索性连小镇一并灭了,抢光镇上金银细软,稍有姿色的女娘都被掳到山上去淫乐啦。” 长生接着说“事后却说是隋军无故屠村,却教瓦岗众英雄遇上。瓦岗寨浴血奋战,到底将众凶手剿灭,为一众乡亲报了仇,” 鱼俱罗笑道“长生兄弟原是知道这件事!” 长生身材已是少见的魁梧,只是与鱼俱罗比较起来,还是矮了一个头。 长生也笑道“戏文中是这样说的。余大哥所说之事,我是当真不真。” 荀布衣道“ 当年中州小镇的悲剧,看来又要在扶州白衣重演。刀兵之下哪里还有百姓的活路。” 第69章 宋文通 杨筠松听了,不由得摇起头来,道“便是隋杨胜了,小镇也难逃灭顶之灾。只是说辞到寸便会改上一改:瓦岗寨众匪劫掠小镇,屠杀百姓。隋杨正义之师正好路过此地,大军拼死剿匪,终为地方去了一大害。” 鱼俱罗叹道“ 自古成王败冠。受苦的都是苍生黎民。” 这一句老生常谈人人皆知,若哪一天受苦的变作王侯富贵,黎民苍生便能幸福吗? 杨筠松忽道“当年我在长安时,与宋文通有过几面之缘,也算是相识之人。我这里有一个计较相救白衣镇。”接着杨筠松将心中想法和盘托出,请了众人来参考计议。 众人听杨筠松将计划说完,都觉策划周详,算计周全,当下也无他法可行。便各个按照杨筠松计策行事去了。座中诸人都是当世高手,便千军万马中也可来去自由。 只长生武力低下,杨筠松让他留在酒馆中,作为后备、机动力量。长生自然知道自己本事低微,若是同去相助众人行事,大家倒要腾出手全照顾他。他是忙不曾帮上,倒是添了乱来。 转眼间,包厢中众人走得干净,只留下长生一人在喝闷酒。杨筠松不知从哪寻了抦长剑回来,交给长生防身。长生身材魁梧,虽不识武功,但蛮力还是有的。千军万马中若想保命,也不是难为之事。 杨筠松离了酒馆,来到大街之上。迎面一个身穿甲胄,骑着高头大马的军官,策马奔来,手中马鞭朝他脸上抽将过来,喝道“那里来的不知死的蠢货。大唐武定节度使大军正在剿匪,想活命的快让开。” 杨筠松轻身朝路旁一闪,躲开皮鞭的抽打,也避开战马的冲撞。 杨筠松一抱拳,道“将军,我与贵军统帅宋文通将军曾有一面之缘,是个相识。麻烦将军通报通报,便说长安人杨益求见。” 杨筠松字益,世人只知杨救贫,却鲜有人知杨筠松的表字。 谁知军官听了,却是哈哈大笑,道“堂堂的大唐武定节度使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我看你是大齐派来的杀手,想趁机接近李将军,好行暗杀之事。”军官说完,挺起手中长枪,朝着杨筠松当胸槊了过来。 杨筠松道“我真与宋将军相识,你去通报通报便知。若是我言语中有丝毫欺瞒,你回来再斩我也不迟。” 扬筠松一脸真诚,口气诚恳地说道。 杨筠松口气越是恳彻,军官越是不愿相信。眼见杨筠松又轻轻一闪,军官长枪又刺空了。 军官见他闪躲有度,身法灵动,已看出眼前之人不寻常。手上长枪抖动,枪身刹那间竟似变成软的,便似毒蛇一般,朝着杨筠松咽喉扎将过来。此时看他脸上神情,便知他是下了死手,要置杨筠松于死地。 杨筠松一眼看出,军官使的是陕、甘一带“灵蛇枪法。” 这长枪材质也不是用的柘木,而是用鹿筋加金丝制成,软中带硬,一枪刺出,鹿筋枪便如吐信毒蛇,总能从你未曾想到的地方杀将过来。 杨筠松见军官杀招出手,知他杀心已起,他端坐马背之上,又是用长枪来攻,自已自难近他身来。此时东北方一簇强弩破空而起,直朝着他后背电闪而来,杨筠松却浑然不觉。 军官端坐马背,自能看得清楚。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眼看着杨筠松不是毙于枪下,便是被强弩射成一个刺猬。 杨筠松看清军官长枪来路,左手凌空虚晃,不去护住咽喉要害,手上拇指指天划去,隐隐挟带风雷之声,紫白掌已然出手。 长枪来势迅即,枪尖传来破空之声,枪刃寒芒闪动,转眼已到杨筠松咽喉部位。杨筠松左手紫白掌之六白乾金手从离方探出,手上纹风不起,堪堪将带着啸声劲风的长枪握住,拇指缠绕,按在无名指肚之上,正是六白乾金的方寸之间。 杨筠松手上劲力生处,握住枪身只轻轻一带,马上乘客再也乘坐不稳,连人带枪摔落马下。 此时强弩射至背后,已到了避无可避之时。杨筠松也不慌张,右手衣袂拂过,一股柔若春风?底而生,护住周身上下。 弩箭转瞬即至,似被春风阻住。竟无法穿过?底春风,纷纷掉在大街之上。 军官此时已从地上爬起身来,眼前杨筠松如此手段阻敌,惊得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音,眼中神色惊恐,便似见了鬼魅一般。 耳听脚步声纷沓而至,只见从大街转角处,巷弄深处,商铺中抢出十几名唐军装扮的士兵,将军官护在中间,与杨筠松对峙在长街之上。 杨筠松收了紫白掌诀,改行抱拳作揖礼数,道“我与宋文通的确相识,将军去报与他知晓,便说杨益在此。我便在这候着,若有半句虚假,将军再回来要我的小命也不迟。” 军官思忖片刻,心中应该是有了主意,说道“ 我这就去帮你通报。只是你站在此处,不能妄动。若是妄动,你便是李将军的朋友,我们也会诛杀于你。” 军官几句场面话说完,又吩咐一众军士留在当地看管扬筠松,这才策马而去。 此时,两军还未正式交战,只是各用强弩来射杀对方有生力量,暗地里却加强工事,调兵遣将起来。 约摸过了一柱香的光景,军官又出现在大街之上。 军官策马来到杨筠松跟前,战马仰天长啸,军官翻身下马。 军官再见时已客气了许多,只见他抱拳行了大礼,口中说道“李将军想请杨公子到帐中相见。” 杨筠松回了一礼,道“如此倒教将军辛苦啦!” 军官将手中缰绳交与杨筠松,说道“此马识得路途,你只需策马而行,它会带你去见到李将军的。” 杨筠松伸手接过缰绳,右手将缰绳挽起,左手搭在马鞍之上,“腾”的一声便跃上了马背。 杨筠松在马背上行了个谢礼,说道“那我便去啦!多谢将军成全。” 战马也甚乖巧,不等杨筠松驱动,已奋起四蹄,朝着东街之上奔去。 越往前行,街道两边军士越多,大街之上旌旗招展,刀剑出鞘,满眼的森森肃杀之气。 众兵将虽不识得杨筠松,但是识得杨筠松胯下战马,眼见扬筠松战马奔来,众兵将即不阻他,也懒得与他招呼,任由他自由去来。 战马却是行在去甘露村的路上,不一忽儿便拐入南街,南街之上众商户都已关门闭户,大街之中唐兵却愈发多了起来。 战马驮着杨筠松行出南街,来到街头的桃林前。桃林前桃树下一个白衣女子立在那里,眼前杨筠松一人一骑来到,便在那里招手示意,口中说道“杨公子,这里,这里。” 第70章 正臣楼船 杨筠松一人一骑行到桃林前停下,战马竟似通人性,只见它前蹄屈而俯于地上,好叫杨筠抬脚便可够着地面,便似在平地跨步一般。 杨筠松下得马来,战马长嘶一声,也未多做停留,转身便朝来路奔了回来。 杨筠松抬眼朝树下女子望去,只见她二十出头,一袭白色衣裙,脸上五官精致,头上秀发飘飘。杨筠松行到近前,行了一个儒生的礼数,说道“小生杨筠松,见过姑娘。” 女子也回眼打量杨筠松,见来者三十出头,中等身材略显消瘦,两鬓霜染似在向光阴倾诉岁月的沧桑! “姑娘”杨筠松轻声唤道。 女子不觉失态,脸上也泛起红霞,忙做了一个福,道“ 杨公子安好。小女子奉了李将军命令,在此迎接国师公子大驾!” 杨筠松眼见女子青春的脸上飞出红晕,只道自己举止形容有什么不妥之处,倒叫眼前少年女生看了都觉脸红,正不知如何理会。女子看他窘迫神态,禁不住娇笑出声来。 女子笑道“公子,小河中有船候着,我们这就乘船去见将军!” 女子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转身便朝桃林深处小河边行去。 河边停着一只小船,小船雕龙画凤,做工精细,一个艄公装扮的人立在船头,手中执着蒿,正在那里等待杨筠松的到来。 杨筠松随着女子登上船来。艄公待二人上了船来,这才起锚起岸,口中说道“贞娘,公子,坐稳了。” 小船划破平静的水面,慢慢地驶离桃林深处,顺水朝着前方驶去。 小船顺流而行,渐行水面渐宽,不一会又到了两水交汇处。杨筠松回头望去,甘露村流出的河水默默地汇入两水之中,两水再相携而行,相伴着投沧海而去 小船又行了一会,前方水路陡然增宽,已是碧波浩渺了,看来船已行到江湖之中。 水天一色的江面上风平浪静。天空中几只白鹭在盘旋,一艘巨大的船只泊在江边。 艄公手扳篙桨,左手桨叶划动起来,小船慢慢朝岸边驰去,停靠在大船的左近。 杨筠松抬头望去,原来江边泊着的是一艘战船。远远看去,船高首宽,便如一座高楼耸立在水面上。船上甲板离出水面接近二丈余,若从水面小舟登船,都要等大船上放下绳梯来,沿着绳梯攀登而上。 小舟甫一接近大船,艄公执桨稳住小 舟,待小舟平稳的泊在水面上,艄公立起身上,对着大船之上喊叫道“ 船上的兄弟听着,客人已经到了,快放下绳梯来迎接!” 艄公这边话音刚落,甲板之上立时有了回应,有人答话道“客人稍等,马上就好。”想是主人早已安排妥当,甲板之上早有人候着,只等客人一到,便放下绳梯相迎上船。 过不多时,大船之上缓缓放下来一架绳梯,绳梯落于小舟之中,三人攀着梯子便登上船来,站立在甲板之上。 这艘战船十分巨大。杨筠松目测,战船长度少说也有九丈,船身宽阔,也不下三丈之数。甲板之上,一座三层的高楼拔地而起。高楼的右面墙上通体用油漆刷得金黄,上面用楷书写着四个斗大的字,“正臣楼船。” 楼船之上旗幡招展,旗幡分有五色,分别代表金木水火土,金色白、木色青、水色黑、火色赤、土色黄。不同颜色旗幡图案也不相同,大抵绣得都是些飞龙、麒麟、猛虎之类。 当中主楼上一面紫色的旗帜宽逾丈二,旗上绣着一条出海金龙,金龙口吐龙珠,龙身盘旋,一个斗大的“唐”字绣在旗帜正中。 楼船每层都设有防护的女墙,女墙坚若磐石,可以防御敌人强弩,矢石的攻击。女墙上开有箭孔,箭孔可以发射弩箭,火石。 楼船常年行走江湖之中,不仅用作水军作战,战时也用作陆军运兵船,水路行军较之陆路行军是要快上一些。楼船体量巨大,一趟运兵三、五千不在话下。 太平盛世楼船便有了游船的作用,船上饮食起居一应俱全,便如一座移动的城堡,一年半载不上岸来,都能生活无忧。 “杨公子,将军有请公子!”一个十五、六岁丫环打扮的女子,款款行到杨筠松跟前,弱弱的说道。 “好、好,那就有劳姑娘带路。” 杨筠松道。抬眼看,甲板上已不见艄公和女子的踪影,想是他们接人的任务已完成,此时回去复命了。 杨筠松随着丫环穿过甲板,来到楼船的主楼之前。进出主楼的大门是关着的,大门的两侧插着两面旗帜,旗帜上绣的是一个“李”字。 丫环伸手在大门上敲了两敲。主楼中有人问道“是客人到了吗?” 丫环答道“是,客人已到了门外。” 大门被缓缓打开。 大门开处,两名甲胄分明的女兵站立当地。女兵二十出头,看上去英姿飒爽,眉目清秀,换上红装便是美人了。 杨筠松举目望去,只见主楼内装饰华丽,便如宫殿一般金碧辉煌。 地面是用蓝田白玉铺造的,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蓝田玉日暖生烟,远远看去似有袅袅雾气升腾,弥漫开来。正中有雕龙的座椅,画凤的屏风。两侧有熏炉、香亭、烛台一堂。 杨筠松心想,这宋文通倒晓得享受,便一艘战船也布置得如此华丽,比之长安宫殿也不逊色多少。宋文通于大唐是有些功劳的。光启三年,宋文通凤翔保僖宗,灭李昌符,功拜武定军节度使。 如今,已是王侯的身家啦。 “将军在二楼等候杨公子。”左边的女兵说道。右边女兵复又将大门关上。 通往二楼的楼梯处理得非常巧妙,入口设在一楼的夹角处,几扇屏风立在那里,若不走近断然不知,楼梯原来是设在此处。 小丫环此时已退下,换了女兵领着杨筠松上楼。看来楼船安保十分到位,处处提防滴水不漏。 楼梯宽敞,铺着厚厚地毯,地毯触脚柔软。此地若用玉石铺就,上楼倒是要小心许多。 杨筠松拾级而上, 二楼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说道“国师大驾光临,末将未克远迎,还望国师见谅!” 二楼之上,一个人笑吟吟地站在楼梯口,张开了双臂,正在那欢迎扬筠松的到来。 第71章 慈不掌兵 杨筠松上一次与宋文通见面,是在京城大明宫中。那是在六年前立秋后的第五个下午,杨筠松到大明宫含元殿拜访宦官张承业,两人相遇在大明宫。 不觉六年光阴转眼而过,两人再见已是在川蜀之地,岷水之中。杨筠松抬眼打量宋文通,只见宋文通容颜如玉,较之六年前青涩,此时眉眼中更露出几分英气来。宋文通长相俊美,生得像个女娘一般,看上去是弱不禁风,实则内心无比强大。 杨筠松走上楼来,抱拳说道“宋将军,六年不见,将军韶华依旧!” 宋文通拿眼来看,只见杨筠松两鬓已霜白,眉梢眼角皆留下风尘的痕迹。几年不见,倒是沧桑了不少。 杨筠松本只长他两、三岁,此时看上去,倒似年长他十数岁一般。 宋文通抱拳道“ 国师学究天人,每日里醉心天文地理,总想穷天地之玄妙,倒是春秋见长啦。” 宋文通说罢,过来携了扬筠松,二人便朝内室行去。 二楼装饰便没有一楼考究。地上铺的是波斯的毯子,毯子上放着一张红木的茶案,并几张雕花的椅子。南墙边放着一张书桌,书桌上笔墨纸砚齐整。此外房中再无他物。 二人在茶案前坐下,宋文通道“国师,我们先喝点茶如何。” 杨筠松道“ 久闻将军珍藏的“明月”秋茶世间少有,便天门人陆羽也没喝过几回。今日我有幸叨扰,真是幸甚。” 宋文通道“国师以钦天监之尊,天下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倒在这笑话起我来。”说罢,从 茶案抽屉中取出一个紫砂容器来。揭开密卦的盖子,手持茶勺从中取出一些散茶来,再将散茶尽数倒入珐琅彩紫砂茶壶中,口中说道“水来。” 话音刚落,一个丫环从外室进来,手中提着一壶刚烧开的水。宋文通示意她将水壶放下即可,丫环放下水壶,说了句“将军小心,水烫。”便又回到外室。 宋文通往茶壶中注入一些开水,接着摇匀茶壶洗茶,洗罢将壶中茶水倒了去,复又往茶壶中注水,内室之中立时茶香四溢, 宋文通提壶往杯中注满茶水,然后举杯相邀杨筠松饮茶。杨筠松举杯相迎,二人对饮了三杯,这才放下茶杯说起话来。 宋文通说道“当初国师辞官不做,离开长安转眼已有三年了。万没想到在这川蜀之地能遇上国师。” 杨筠松道“黄巢起兵乱唐,天下狼烟四起,民不聊生。当日我辞去官爵,实是想到民间游历一番,看能不能寻到治国救民之道。” 言语之间,扬筠松将这些年的经历择要与宋文通讲述了一些。 宋文通倾耳细听,他向来都在官衙之中,朝廷之上,从未到江湖之中历练,于江湖的掌故,轶事都不熟悉,杨筠松娓娓道来,他在那里是听得津津有味! 一番讲述下来,足有半炷香时辰。 宋文通又提壶将茶杯满上,道“哪日我也寻个机会,跟着国师到江湖之中走动走动,长长见识。” 宋文通言毕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道“国师,今日你寻到我这里,我可有什么事可以为你效劳的?” 杨筠松道“武定大军陈兵白衣镇,是要与大齐尚让交战,乘机灭了他去。” 宋文通答道“是有这个想法,现在正在调遣兵将。” 杨筠松道“ 宋将军,你将战场选在白衣镇中,我看着却是不妥之极。” 宋文通道“ 你说的不妥我也知晓。战场之上,弓弩乱飞,刀枪并举,铁蹄践踏,白衣镇居民定是多有损伤。大半恐怕都要家破人亡。我跟踪尚让大半年了,好不容易在此截住他的去路。若是放他离去,心中总是不甘。” 杨筠松道“将军只需对他围而不攻,尚让冲杀过来,大军便往后缩上一缩。如此周旋数日,尚让粮饷武器定会接济不上。此时大齐便会不战自溃。你们救了白衣镇,镇中百姓定有感将军大恩于千秋万世。” 宋文通思忖片刻,说道“国师这个提议,今日我便依了你。” 向来战场之上金戈铁马,人命之于草芥都不如。兵锋所过之处,屠村屠城之事也是平常的很。自古有言:慈不掌兵、义不经商。 宋文通道“国师稍等,我这就去把命令吩咐下去。” 过了一会,宋文通回到茶案之前坐下,道“国师,军令已传达下去。镇上居民当感你大思。” 杨筠松道“将军才是他们的恩人。我想相救他们,只是也没这个能力。将军一声号令下去,便救了这几千条人命,造了几千级浮屠呀!” 杨筠松也没想到事情发展得如此顺利,早先的那些图谋、计划都派不上用场啦。心中也自欢喜。 宋文通道“国师,我也有一事相求于你。” 说罢静静地看着杨筠松。 杨筠松心中苦笑,这账要的也太快啦。当下拿定主意,只要能救下白衣镇众多百姓,宋文通便是要自己立时去死,那也是从了他去。 宋文通不等他开口。说道“ 国师今日在楼船上歇上一夜。这就是我相求于你的事。” 杨筠松心知事情断不会如此简单,眼下也只能小心应付,仔细周旋了。当下打了一个哈哈,道“如此便叨扰将军啦。” 宋文通相请成功,早在他意料之中。说道“ 国师即已到了楼船之上,我便带你到船上各处走动走动。” 杨筠松道“楼船事关重大,又是水师重器,其中秘密不为外人知晓才是。我一个江瑚中人,不去更好。” 宋文通“ 你如今虽身在江湖,但在我心目中你永远是国师,是钦天监。我是不会提防于你的。” 宋文通说罢,便拉了杨筠松的手,朝外室行去。 杨筠松左手被宋文通右手拉着,身不由己,便随着他朝外室行去。 杨筠松的手被宋文通握住,只觉他手掌姣小,手指纤长,便似暖玉一般,散发出一阵阵的温馨,更与年少女子的柔荑一般无二,便似没有骨头。 第72章 女人的世界 宋文通领了杨筠松,踏上了通往第三屋的楼梯。第三屋是楼船的顶层,楼顶上飞檐走拱,屋檐上的飞檐翘角,便像似一只张开翅膀飞翔的大鹏鸟。 第三层的建筑面积只有一、二层的一半大小。 朝向船首的另一半建成一个阳台。阳台上面自没屋顶遮盖,三面却有半丈围栏围着阳台。围栏雕龙画凤,工艺考究,只是看去色泽暗哑,不见光鲜。却原来是用牛皮包裹着的。围栏上红旗招展,一架水筒般粗细的千里望架在围栏正中,上面有遮阳伞遮盖。 阳台正中放着一面丈二的战鼓。战鼓旁立着一面高约二丈余的幡旗。幡旗招展,正在江风中猎猎作响。 三楼之上,阳台之后,丈余的大门铁将军把守,想是房中存放着要紧的物资,是个军事重地。 杨筠松和宋文通站在阳台之中迎面江风徐徐吹来,入眼千里江山如画。滚滚岷江水迂回在群山之中,也不知投哪里去了。 “国师!”宋文通对着正看着远方出神的杨筠松说道“你是大唐国师,自是精通玄学之道。依你看,这战鼓的摆放和幡旗的位置也该有些讲究?” 杨筠松收敛心神,道“战鼓为发声之物,大口一张,响天震地。”杨筠松看了看天上的日头,然后推算出兑方的所在。说道“日后你将战鼓挪到此处来。” 说罢指了指兑方的位置,说道“战鼓有口一张,兑方八卦为口,此二口通气,行山泽通气之妙,鼓舞士气之功。兑有金气护卫,能聚肃杀之气。” 转眼晌午将至,到了用餐时间。 宋文通大摆筵席款待杨筵松。席上山珍海味,应有尽有。武定军数位高级将领入席相陪。 杨筠松环顾四周,也未见早前河边迎接的艄公和女子,心想二人级别不够,是以未到席上相伴。 杨筠松已在船上呆了半天,眼见楼船上水手,士兵,将官,以及打杂的仆人,伙房的厨子,个个都是身躯娇小,声音清脆。更有几个将军打扮的汉子,满脸的大胡子,言语间总是有意无意装得粗声大气。只是那满脸的大胡子,明眼人一看便知不是长出来的,倒像是粘上去的。 这里倒像是只宋文通与艄公是男的,余下的一千多人都是扮作男人的女子。 杨筠松眼见船上透着古怪,众人连性别都要遮掩,也不知是什么用意。只能自己小心戒备,以免阴沟里翻船,着了恶人的奸计。 用过午饭,宋文通差了一名丫环来,相请杨筠松到船中午休。通过甲板的时候,远远的看见,甲板上艄公倚着船舷,站在那里看着匆匆而去的江水发呆。杨筠松见状走了过来,笑道“兄弟,在这看江水呢!” 艄公听到身后有人发问,回过头来,见是杨筠松站在身后,笑道“杨公子,吃过午饭了?”杨筠点了点头,说道“吃过啦。” 杨筠松挨着艄公,扶着船舷站在甲板上。艄公见状,连忙挪动身子,与扬筠松保持米许的距离。 好像杨筠松是个麻疯病人,生怕被传染了一样。 杨筠松装作不知,问道“兄弟,你吃过饭没有。” 艄公也点了点头,道“刚刚吃过。这不,到甲板上吹吹江风,看看江水来啦。” 杨筠松道“这江水滔滔,日夜川流不知停息。我看未必都是朝东而去。” 艄公若有所思,道“朝不朝东,我是不知。但终究是要入海的。这便如世上的人,每天都奔向不同的去处。到头来,还不是同归黄土之中。” 这个道理世人皆知, 明知到了临了都是一样,却总在茫茫人海中找不到归宿。 杨筠松听他如此说话,知他心中定有愁绪,便想来开解开解他。 这时,一阵江风从艄公身畔拂过,朝杨筠松吹来。江风徐徐,便如情人的抚摸。此时,情人的抚摸是不曾有,但是风中的女人味却的确是真的。 女人身上才有女人味。 而杨筠松鼻中闻到的女人味,他敢断定是艄公身上传来的。 莫非艄公竟不是男人。 杨筠松装作有意无意,朝着艄公喉头,胸前看去。这一看之下,杨筠松心头一惊。差点便要叫出声来。 只见艄公喉间平垣,胸前却丰满异常。梢公竟真的不是男子,而是个娘子。 艄公此时也有惊觉,他见扬筠松脸上表情诧异,知自己秘密被人觉察,脸上登了红了起来,掩面行了开去。 杨筠松一觉醒来已是未时末。 这些日子睡眠都不很好 。昨晚上半夜,杨筠松追踪色狼到菩萨山。等回来悦来客栈已到黎朋时分。 一直到方才,杨筠松都没片刻休息。 杨筠松刚醒不久,宋文通便使了丫环来,相请扬筠松到二楼喝茶,聊天。 饮了几巡茶,宋文通起身相邀扬筠松到甲板上走走 。到甲板下船舱看看。 甲板之下还有三屋。最下面一层是动力层,几千几万片桨撸排列整齐。行船之时,顺风顺水时三百人同时挥桨才能前进。 第二层是伙房和食堂,一长溜的炒锅锃光发亮,两边大米堆积如山。鸡鸭鱼肉都用冰镇着。正常来说,二层伙房都蓄备了二千人半年的食粮。 最上面一层便是楼船上的宿营舱,舱内有二千余席床位,席位分上下铺,没有设置中铺。舱内通风良好,住在里面一点都不觉得气闷。 等到从船舱中出来,夕阳已经下山,月亮升起来了。白鹭和燕子在月色中翩翩起舞,月色在波涛中沉沉浮浮。天地间渐渐安静下来。 晚饭的时候,宋文通却不见了人影。席间相陪的是一个长着胡子的军爷。军爷说道“将军晚上有军务在身,不能陪伴先生左右。还望见谅!” 军官四十出头,言语中粗声粗气,一股很爷们的作风。只是他军装下的雌雄早被杨筠松看穿。 晚饭后,杨筠松也到甲板之上吹江风、看江水。他顺着船舷踱起步来,只见甲板上人越来越少,始终也不见白衣女子的身影。 第73章 暗香浮动 夜空中繁星点点,月华如练普照江河大地。大地上众生千千万,夜空中明星万万千。 不觉时间到了酉时时分,甲板上吹响了宿营的号声。月色中三三两两的兵士站在甲板上,扶着船舷,吹着江风,此时宿营的号角响起,众人依依不舍地离开甲板,回到船舱宿营去了。 甲板之上只留下几名值夜班的哨兵。 杨筠松也回到了宋文通款待他的房间之中。 房间位于楼船二楼,梯口右拐便到。一盏宫灯挂在梯口,楼上楼下都被映照的一片光明。 房间大小适宜。地上铺着波斯的地毯。一盏羊角琉璃灯点亮了床头。榻上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整个房间都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 床头小几上放着一套衣裳,灯光映照在上面流光幻影,一看便知是用上等绸缎制成。旁边放着洗漱用品,毛巾、皂荚一应俱全。 杨筠松见榻上枕衾如此华丽,竟自不忍心使用。只将眼睛看看,心中已是很满足。 杨筠松已经习惯江湖流浪生活。心中并不向往奢华的人生。他并未到榻上去感受奢华的睡眠。而是将身睡倒在地毯之上。 杨筠松身子刚一接触地毯,睡意便涌上心头。这两日来他都未曾好好休息一下,睡上一觉。 将睡未睡之际,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杨筠松睡意顿去,半夜敲门也不知是敌是友。 杨筠松一闪身来到门前,手握着门把忽地一把将门打开。 门外并不见敲门人。四下里静悄悄的。杨筠松抬头朝三楼看去。三楼之上白影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杨筠松再闪身,人已来到三楼阳台上 。阳台上月色皎洁,天地都在夜色之中。 三楼之上静悄悄的,早就没了夜行人的影子。 “杨公子,今夜月色如此迷人,不如便到这上面来一览如泻月华,总是好过在房中地毯之上酣睡。辜负了如此良辰美景。” 声音是从楼船之顶,三楼之上传来的。杨筠松抬眼望去,只见茫茫的夜色之下,飞檐走拱的翘角之上,一个一身白色霓裳的女子站在上面。皎白的月色笼罩着她,此时看去,便如一个凌波的仙子,月中嫦娥一般! 杨筠松并不着急登上屋檐去赏月,而是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是睡在地毯之上的。” 飞檐翘角上女子道“猜的呗。” 杨筠松再问“你叫做什么名字,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女子招了招手,道“你先上来,我就来告诉你。” 月色下,女子容颜看不真切,只听她笑语盈盈,便觉喑香浮动,倒是先自醉了。 杨筠松道“ 要我看,你倒不如下来阳台之上。若在阳台之上听涛赏月,身子还可四处走走。古今中外,又有那个人爬到飞檐之上,翘角之下,象个猴子一样在那赏月呢!” 女子嗔道“ 你才是猴子呢。只是飞檐这么高,我又该如何下来呢?” 杨筠松道“你是如何上去的,便就如何下来。” 女子道“我是稀里糊涂的便上到飞檐之上。等到要下来的时候,我已是清清楚楚的,所以就不敢下来了。” 杨筠松道“那你便稀里糊凃的上去,再稀里糊凃的下来便是。” 女子道“可是我此时清楚的很。一时难得糊涂。这可如何是好!” 女子看上去竟有些急了,脚下一个不稳当,人已从飞檐跌落下来。 杨筠松自知女人不是寻常之人。此时见她从飞檐之上跌落,姿式却是相当丑怪,与平常之人坠落并无不同,全不似身怀武功之人。 杨筠松手上紫气生处,凌空朝女子跌落的身子点去。半空中紫气升腾,护住女子周身上来,便如云朵一样飘落地面。 紫气甫一触地,女子已长身而立。只见她站立当地,朝杨筠松福了一福。道“多谢公子相救。” 月华之下,女子站在阳台之上。 月华之下,杨筠松也站在阳台之上。 白衣女子站在阳台之上,与杨筠松离的近了,月光下女子的一颦一笑都能看得清楚。 女子身穿一袭白色拖地长裙,内衬粉色锦缎里胸。一头乌黑的秀发在风中飞舞。 杨筠松一看之下,心中又是吃惊,又是好笑。月光下这个女子,分明是换上女装的宋文通。 杨筠松道“ 宋将军,你怎么穿起女人衣服来啦?” 白衣女子道“ 杨公子好眼力。日间与公子相见那人的确是宋文通。” 杨筠松问道“ 那你是谁呀?” 白衣女子道“ 我是李茂贞!” 杨筠松道“ 你当我不知。宋文通凤翔保得僖宗周全,僖宗皇帝国姓相赐以表谢意,此事是天下尽知!” 李茂贞道“ 那倒也是。天下人皆知杨筠松是大唐国师。世上却又有谁知无霜公子是谁?” 杨筠松哑然,道“ 莫非你知无霜公子是谁。” 李茂贞道“天下只有你才知道无霜公子是谁。你若问我宋文通是谁,我倒比你清楚。” 杨筠松道“ 我与宋文通也算是故交。究竟宋文通是谁,你若问起,我还真不知道。有时便是看镜中自己,我都觉得陌生,竟不知镜中之人是那位。杨筠松又是谁,我又是谁?” 杨筠松此时说话,初听似相矛盾。细想却真是如此。你便与天下人都是相熟,一日看到自己,却会感到陌生,竟不知来者是何人? 李茂贞听了,也自痴了。究竟起来,自己是谁,倒是旁人才是最清楚的。 李茂贞半响不曾说话。 杨筠松道“莫非你便是宋文通,宋文通便是李茂贞。” 李茂贞此时才回过神来,道“ 杨公子说得不错。宋文通便是李茂贞,李茂贞便是我。” 杨筠松道“我与宋文通相识十余年,竟不知宋兄弟竟是个娘子。” 杨筠松一时是哭笑不得,说道“我这以后是叫你兄弟,还是叫你小妹呀?” 李茂贞脸上红了一红,说道“ 我从未将此事告诉别人。杨公子,你是第一个知道,宋文通是李茂贞,李茂贞却是个女人。” 李茂贞眼中神情变了。竟现出女儿娇态来。 第74章 疏影横斜 杨筠松眼中神情也变了。 李茂贞将这天大的秘密告诉杨筠松,足见她对杨筠杉的信任与期望。当日,两人相交时,李茂贞是以宋文通男子身份出现,那是兄弟之交,朋友之情。 今日再相逢时,李茂贞却是以女子的样貌相见,并且告诉杨筠松,我本来就是女人。如今相告,是出于对你的信任与了解。 有朋友信任自然是好事,那是责任与担当,也是自身能力与自我价值的体现。 没有能力的人永远得不到朋友的信任。 但是,如果这个朋友相交时是男人,有一天他却对你说,其实我是一个女人,我非常信任你,此时的信任就不仅仅是信任。 杨筠松看着李茂贞,说道“不管你是李茂贞,还是宋文通,你都是我的朋友。” 李茂贞道“ 能和杨公子这等人物做朋友,茂贞是心满意足啦。” 杨筠松道“ 李将军年纪轻轻,便官拜节度使,统领几十万大军。假以时目,称王拜相自不在话下。能与李将军做朋友,筠松是三生之幸。” 李茂贞道“是朋友便要真心真意,如今我有一事相求于你。” 杨筠松道“ 只要我能办到,就不会让你失望。” 杨筠松相求宋文通放过白衣镇众乡亲,宋文通当场便答应了自己。如今李茂贞说有事相求自己,杨筠松心中有了打算,就算李茂贞要了自己性命,自己也会毫不犹豫给她便是。 自己一条性命,换来白衣镇几千条性命,那个大划其算。 李茂贞从?中取出一物,一脸坏笑地转过头去。等她再转过头来时,出现在杨筠松面前却是另外一张脸。贞娘的脸。 杨筠松道“ 李茂贞、贞娘。原来到白衣镇来接我的贞娘便是你,李茂贞。我说我在船上一直找不到贞娘,原来他一直在我身边。” 杨筠松哈哈大笑起来,李茂贞此事行得古怪,他倒是大大的喜欢。 李茂贞又开口说话,听在耳中却是男人的声音,宋文通的声音。“ 国师寻找贞娘何事,文通这就帮你把他传到此间” 李茂贞又道,此时却是女人声音“杨公子安好,小女子奉了李将军命令,在此迎接国师大驾!” 这句说话,正是昨日两人在桃林见面,贞娘说的第一句话。 杨筠松也道“姑娘,我们这就上船!”说罢自己倒先哈哈大笑起来。一时之间却把李茂贞说有求之事忘了。 李茂贞道“ 我一个女儿之身,每天穿着男人的衣裳,学着男人的腔调,在一群大老爷们之中周旋,我是早就厌倦透了。我看江湖之中,行侠仗义,济危救困,快意恩仇,倒比朝堂之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痛快得多。” 李茂贞说完看着杨筠松,道“我这相求之事,便是相求你带我去行走江湖。江湖之中,我好向往。” 李茂贞抬头望着月亮,满脸的女儿情长。“到得那时,我便能穿着漂亮的裙子,戴着漂亮耳环,背着锃亮长剑,骑着雄健的快马行走江湖,遇上不平之事,便管上一管。” 朝堂之上,倒是真没有江湖之中痛快。 杨筠松本是仕途出身,官至钦天监,被僖宗帝拜为国师,也算是位极人臣。到头来还不一样入了江湖,官场中的险恶他是没少领教过,心中早就萌生退意。 如今,杨筠松已在江湖中闯荡多年,深知江湖之中的险恶并不比朝堂之上少了多少,尔虞我诈也是被玩到了极处。为了追名逐利更是不择手断。 于是杨筠松得出一个总结: 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江湖险恶。 有人的地方就有朝堂,朝堂罪恶。 不同的是,在朝堂之上杀人放火,是光明正大的,因为边些凶手是领了执照的。 险恶被放大,于是便变成罪恶。 杨筠松知道这些,李茂贞自然也知道。两人同朝为官,其中遭遇与感受也自差不太远。况且,李茂贞还是女儿之身。 杨筠松既未应承,也未拒绝李茂贞提出的要求,淡淡的道“ 江湖并不是化外之地,李将军最好不要入江湖。” 李茂贞道“ 杨公子,你就不要再叫我李将军啦,你便叫我贞娘。我入江湖一不争名,二不逐利,三也不去抢那武学秘笈。我入江湖只为穿回裙子,做回女人。” 杨筠松道“ 贞娘,你若只是想做女人,穿裙子,这也好办。你隐姓埋名,找个好人家嫁啦,每日里相夫教子,也好过江湖之中,朝堂之上。” 李茂贞道“我说杨公子呀,你倒说的好听。当日你辞了国师不做,干吗不去寻个隐蔽的所在,说一房媳妇,养一群儿女。却也到这江湖之中掺和什么。” 杨筠松一时无言以对,支吾了半天。 李茂贞又道“ 杨筠松,你若不应承我。我马上传令,通知军队平了白衣镇” 杨筠松见她柳眉倒竖,怕是惹她急了,她真会如此行事。便道“ 贞娘,天亮之后,你把军中要紧之事安排妥当,便随我到江湖之中行走一番。” “好的”李茂贞点头称是,道“ 杨公子,“正臣”楼船之上一众兵将、水手都是女子,想是你已看出来啦,” 杨筠松道“ 我是觉得船上古怪。众兵将虽然甲胄在身,却怎么也看不出男子的雄壮之气,阳刚之风,个个都是娇小玲珑。却原来是一船的巾帼英雄。” 李茂贞道“ 杨公子,你是迄今为止,第一个登上战船的男人。这船上的秘密,天底下也只你一人知晓。战船上一众兵将虽是女儿之身,若是上到战场之上,杀伐起来,并不比男子差上半点。” 杨筠松点了点头,道“ 巾帼不让须眉,古有花木兰,今有李茂贞。娘子与汉子相比,从来便不逞多让呀!” 李茂贞笑道“你此话说得倒是在理,我听着心中欢喜。如今夜深阑珊,公子先回房休息。待我把军中事务处置妥当,明早便会来寻你!” 杨筠松只觉眼前白影一闪,身边已不见了李茂贞身影。李茂贞已不知去了那里。 此时月已入中天,正是午夜时分,月华更盛。天地间白茫茫一天,万物都已入梦中去了。 第75章 画皮 杨筠松这一觉好睡,睡到辰时都未醒转。直到一阵敲门声响起,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梦乡。 杨筠松从地毯之上站起身,行至门前,伸手将门轻轻打开。 敲门之人正是昨日那个小丫环。 小丫环手中端着个铜盆,只见房门开处,杨筠松站立其中。盈盈笑道“吵闹公子啦。奴婢取了些水来,公子洗漱干净,到楼下用点早点。” 丫环款款走进房来,轻轻将铜盆放在墙角的红木雕花架托之上。 小丫环四下打量,见榻上被衾未动,枕巾未移,全不见有人睡过的痕迹。心想他昨晚肯定是在地毯之上度过的。 杨筠松洗漱干净,掩上房门,随着小丫环下楼去了。 用过早点,杨筠松来到甲板之上转了一圈,一路之上既未看到男装的宋文通,也不见女装的李茂贞。想是李茂贞当下有要紧的事还未办妥,待会自会出来相见。 “杨公子,李将军请你二楼相见!”忽听背后有人说话。 杨筠松转过身,只见一个女子站立当地,正是昨日在桃林相迎的贞娘。 扬筠松此时已知,贞娘只不过是戴上面具的李茂贞。 杨筠松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自己便是李将军,却又说李将军请了自己相见。等上到二楼之后,他还真看到二楼之中,茶案之前宋文通坐在那里。在等自己来相见。 杨筠松自知宋文通便是李茂贞,此时李茂贞就在身边,那茶案前的宋文通又是谁呢? 李茂贞见杨筠松一脸茫然之色,知他这惊吃得不小,便道“杨公子,我们喝杯茶再走。” 宋文通一见李茂贞和杨筠松走进屋来,忙起身相迎。口中说逍“李将军,杨公子,请坐!” 自己却站在茶案之前,只等二人来落座。 杨筠松细心打量眼前的宋文通,只见他举止、神态、外表与昨日的宋文通并无什么不同。言语之间的语调,音色也是一模一样。 李茂贞一脸的得意之色,对着宋文通道“如今你才是李将军,我是贞娘。我看杨公子心中疑惑不少,你将原来面目与他相见,好教他心中明白。” 宋文通点了点头,道“是,将军!” 说罢使转到屏风后面去了。 李茂贞提起茶壶,给杨筠松和自己的茶杯,都倒的满满地,然后学着江湖人的口吻说道“兄弟,来饮一杯茶!” 过不多时,宋文通又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看他脸上时,却是一张艄公的脸。 李茂贞摇了摇头,道“这只是昨日你与公子相见时的面目,我说的是你的本来面目。” 艄公又点了点头,道“好的,将军” 便又转身屏风后去了。 再出现在杨筠松面前时,却是一张百分百的女人脸容。杨筠松一眼望去,只见穿着宋文通衣服的女子浅笑盈盈,眉清目秀也是十分的美貌。 李茂贞道“ 杨公子,这次保管你看到的是真实的。” 说罢转头对女子道“你去换回我的样貌。” 杨筠松道“李将军,你这易容之术着实厉害。叫人真假难分?” 李茂贞道“ 这易容之术却也不难,只不过是画张皮来戴在脸上。但是若要将所易之人的性格特征,行为举止,言谈音色一并模仿的不差分毫,这可难了去了,这便是画骨了。世人都知,画皮容易,画骨难!” 杨筠松道“你这画皮之术着实高明,我是佩服得紧。” 李茂贞道“ 我这易容之术,源于东瀛忍者柳生画皮一派,比之东土大唐的易容之术是要高明一些。” 女子易回宋文通的容颜,从屏风后转了出来,默默地站在茶案之前。 李茂贞示意女子坐下说话,道“秦护卫,我与杨公子有事要出去一趟。快则一两个月,慢的话半年便会回来。如今将军中事务交与你打理,你要仔细应付。 ” 秦护卫道“将军办完事早些回来。你交给我的事情,我一定认真对待,绝不敢有负将军,令将军失望。” 李茂贞道“我对你自是放心,不然也不会将此事交与你去打理。不过这样一来,倒是幸苦你啦!” 杨筠松与李茂贞回到桃林时,已到了响午时分。一路之上是杨筠松操的桨,行的船。 杨筠松活了三十多年,这行船划桨之事还真没干过。小船儿直在江中打起转来,忙活了半天,杨筠松才掌住了舵儿,逆水朝白衣镇方向驰去。 远远看去,河边桃林深处两匹白马正在吃草,马儿毛色油光闪亮,体态匀称,一看便知是两骑骏马。 杨筠松将小船靠了岸,李茂贞手提缆绳跳上岸去,再将缆绳系在岸边木桩之上,小船便泊稳当了。此时杨筠松也上得岸来。 李茂贞行到白马近前,伸手将缰绳解开,手提着缰绳对杨筠松道“这里有白马二匹,你一匹,我一匹。正好。” 杨筠松笑道“ 李将军,此马是你事先安排妥当的?不然事情那会如此凑巧。待到要行路时,便有马儿候在这里。” 李茂贞笑道“ 这叫无巧不成书。江湖之中,什么事都会有。你尽管来骑,保管不会有人寻你麻烦便是。” 说罢,将缰绳交与杨筠松。 杨筠松接过缰绳,脚踏马蹬,一翻身便上了马背。白马嘶鸣声中,二骑离了桃林,朝着白衣镇方向而去。 白衣镇上今日景象与昨日大不相同。大街之上已不见武定军踪影,只见街道两边房檐上。屋顶上的弩箭还稳稳扎在那里,并未被人拔去。 二人策马拐过街角,来到东街之上。东街之上冷冷清清,街道两边肉摊、菜摊都不见人影,两边的商铺大都是关着门的。 马啼“得、得”声中,杨筠松勒紧马缰,在酒馆前停了下来。酒馆大门倒是开着的,但是店内没什么客人,大堂之上只得二、三个人客坐在那里喝酒。 大堂中人耳听马蹄声响,知有人到了。忙抬头来看,见是杨筠松和一个白衣女子行到近前,忙迎了上来,说道“杨公子,你回来!” 第76章 天下苍生 迎上前来之人正是长生。 长生从杨筠松手上接过马缰,说道“我去帮你把马拴好。” 杨筠松道“ 这位姑娘是我朋友,你将她的坐骑一并牵过去拴好了。” “ 好嘞,杨公子!”长生应了一声。李茂贞这时已将马缰递了过来,道“多谢小二哥啦!” 长生笑道“我倒是成了店小二啦。” 杨筠松也笑了,道“李…哦,贞娘,这是我的朋友长生,并不是店家的小二哥。” 长生又道“ 若要说我是小二,却也未必全错。龙王已将酒馆买下来了,我便留在这里做个小二,倒也是好的。” 杨筠松道“ 龙王将酒馆买了下来?” 长生道“龙王他们昨天入夜时分便回来啦。那时街上的军队还未撤离,还与大齐的尚让交起手来。龙王和无问他们天黑回来,本来想在酒馆等你回来会合。不想老板却非要赶我们出去,说我们来路不明。龙王一时怒起,掏银子顺手将酒馆买了下来,倒是把掌柜的赶了出去。” 如今兵荒马乱,龙王一众人在酒馆内躲避战乱,等待朋友相会,那便如大雨天借个屋檐躲雨一般,雨停了便会走的。大不了伸手要点好处便是。酒馆老板却偏要将人赶出店去,还好遇上的是龙王。若真遇上恶人,一刀将他砍了便是。 龙王是豪侠之士,爽快之人。自不会与酒馆老板这种人计较。他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酒馆买了下来,老板倒被赶了出去。 李茂贞道“ 你们为何不去租个客栈住下,舒舒服服地等待杨公子的到来呢。” 长生看了贞娘一眼,只觉眼前女子非常好看,心想杨公子眼光真好。道“姑娘,你是不知,军队一入镇中,三个店家倒是跑了两个,还有一个是闭门不开,你总不成翻窗越墙进去。况且,我们事先有约定,大伙皆往酒馆中会合。若是换了地方,众人回来却又是到那里相寻。”长生说着将马牵到街旁草地上拴了起来 杨筠松携了李茂贞走进店来,只见大堂之中还坐着一人,正在自顾自的喝酒。 杨筠松拣了张临窗的桌子,招呼李茂贞过来坐下。窗户的外框之上还插着几个箭弩,也不知怎么便射到这里来了。所幸只是射在房子窗框之上,没有射入世人的胸膛之中。 长生已将马匹停好,回到酒馆之中。眼见杨筠松与李茂贞坐在大堂之内,窗户之下,便笑嘻嘻地走到近前,道“二位客官要吃些什么。”杨筠松也笑嘻嘻地道“小二,先给我来个水煮牛肉,还有口水鸡,再来个东坡肘子,最后再来一个香茹黄芪汤!” 长生面露难色道“客官,现在这些都设有,因为厨子也跟着老板跑了。现在店中只有牛肉凉拌,猪耳朵凉拌,还有就是花生米,蚕豆,客官就将就吃一点。” 杨筠松道“ 那就将就将就。”说罢对着李茂贞道“ 贞娘,乡下地方,也没什么好吃好喝的。而且,我们也是倒霉,竟选了一个连厨子都跟人跑了的酒馆,只能吃点凉拌,花生充饥啦。” 杨筠松说完笑话,接着便说起正事来。 杨筠松问道“龙王不在店中吗?” 长生道“龙王见你良久未归,出去寻你去啦,已走了有一会啦。” 杨筠松道“无问,荀布衣,还有余则法他们呢?” 杨筠松堪堪便要忘记,自己当初介绍鱼俱罗时,说他是明教的执法,叫作余则法的便是。 长生道“无问和龙王一起出去啦。荀布衣,余则法还在睡觉。听他们说,昨晚一夜都未睡觉。” 杨筠松道“那你知不知,龙王去那里寻找我啦。” 长生道“临走时,龙王并未对我说起。我是不知。龙王走时只对我说过,很快便会回来。” 杨筠松又问道“大堂之上,那名男子你认识吗?” 长生答道“那位客人是龙王带回来的,我从未见过,并不相识 。” 杨筠松道“龙王带回来的。哦,我知逍啦。开水在那里,你帮我提一壶来,我想泡点茶水喝。” 长生应道“ 厨下有现成的开水,我提来便是。” 杨筠松转头对着李茂贞道“ 贞娘,你是想喝茶,还是喝酒呢。” 李茂贞道“ 我喝点茶水便可。” 杨筠松道“ 江湖之中,就是这般,初入江湖难免不习惯。” 李茂贞笑道“我却觉得这般甚好,满满的江湖味道。” 不大一会,长生便端上来满满一碗凉拌卤牛内,一碗猪耳朵,一碟花生米,还有两大碗米饭。 杨筠松也已把茶泡好,提壶给李茂贞杯中茶满上,再给自己倒了一杯。 杨筠松端起杯中茶,道“贞娘,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李茂贞也举杯来迎,道“ 杨公子,咱们一干为敬。” 李茂贞话说的铿锵有力,脸上表情坚毅,看去便如成名已久的江湖女侠。 此时,大街之上又传来“得、得”的马蹄声,两骑快马奔将过来,停在大门之外。 马上乘客下了马来,一个豪爽的声音响起 “长生,杨公子回来没有。” 不待长生回答,杨筠松起身迎了出来。口中说道“ 大哥,我回来啦。” 一听到那个豪爽的声音,杨筠松便知是龙王回来啦。 龙王看上去有些憔悴,一副没睡好觉的样子,只是英武之气不损分毫。他快步迎着杨筠松行了过来,道“回来就好。这次你功劳不小,救了白衣镇几千人的性命。” 杨筠松道“ 不敢,不敢。都是李将军宅心仁厚,不愿妄动刀兵,杀伤人命,还有大哥功劳也是不小。”杨筠松此话说得极有讲究。李茂贞就在近前,他把功劳让与了李茂贞,李茂贞虽知他说得圆滑,只是耳中听了,心中却也是舒服的。 龙王道“ 李茂贞这人也是还行的,有些名将风采。杨公子,但凡能跟你做朋友的无一不是些才兼德备,出类拔萃的人物。李茂贞自也是如此。他眼中能有天下苍生,难得,难得。” 龙王这些说话,倒是肺腑之言。他自未料到李茂贞便在近前。一番言语,倒让李茂贞听了感触良深,一时之间,竟有些迷茫。 第77章 碧霞九天 长生听了龙王说话,心中很是受用。因为他也是杨筠松的朋友,自然就是出类拔萃,德才兼备的人物。 只见他咧开嘴笑道“ 龙王说得在理。想我与杨公子相交良久,自知公子向以天下为先,以苍生为重,与我是差不多的。” 说罢将眼睛瞄向杨筠松,满脸的恳切神态,自是怕他拆穿自己,其时两人相识不过四、五日,与良久相差甚远。 杨筠松笑道“我与长生英雄相比,是要差一些的。他便半张烧饼也能让与人去,尽管自己也是饥肠辘辘。” 不管哪个天下为先,都应该自己为先。你若自己都吃不饱,又拿什么来供养天下。 龙王哈哈大笑,他见长生身高体壮,一脸的人畜无害,知他憨厚爽直倒是有的。若说先天下的情怀,看他却总觉得不像。 龙王笑罢,说道“ 兄弟,我带你认识一个朋友,他为见你一面,不惜身入险地!” 龙王说罢,领着杨筠松来到大堂之上,那个陌生男子身边,陌生男子见龙王与杨筠松行到近前,也起身相迎。 龙王一指陌生男子,介绍道“ 这位是大齐王仙芝帐前大将尚让将军。” 龙王又一指杨筠松,介绍道“这位是唐朝国师扬筠松,如今他己辞官不做,与我是八拜之交。” 杨筠松眼前唤作尚让的男子,年纪约摸四十多岁。只见他身材伟岸,肤色古铜,五官轮廓分明,眼中神情英武,着一袭紫衣长袍。 杨筠松朝着尚让行了一个江湖的礼数,口中说道“ 杨筠松见过尚将军!” 尚让连忙以礼相还,抬眼打量杨筑松。眼前杨筠松三十出头,一袭青衣青袍,眉间鬓角写满沧桑,看上去普通之极,怎么也不似个名动天下的国师。 杨筠松万没想到,尚让为见自己一面,竟会随着龙王同到此地,而李茂贞也随自己来到这里。杨筠松心中苦笑,正不知作何理会时,李茂贞已走了过来,问杨筠松道“ 这几位英雄从未见过,是杨公子朋友!” 杨筠松见李茂贞出声相询,便笑道“是的,这几位英雄都是我的朋友。” 说罢,又指着李茂贞对众人说道“ 这位是恒山剑客“ 碧霞九天”李贞娘,江湖之中号称“九天云外,碧霞宫中,恒山一剑,贞娘手中”的使是。今日回来的时候正巧在大街之上遇见了。” 这个名号是杨筠松现编的,众人自是从未听人说起过。眼见杨筠松说的认真,众人还道的是真的。 恒山之上九天宫,位于恒宗峰西北侧的高阜之上,又名碧霞宫,宫内供奉的是九天玄女娘娘、眼光娘娘、耳光娘娘、乳母娘娘诸神。 杨筠松曾到山中游玩。如今李茂贞行走江湖,杨筠松寻思着得给他取个响亮名号才是。若是给她取个“天下无敌,”“世上无双”的名号总是太俗,也不合李茂贞女子身份。他思索良久,忽想起恒山九天宫来,心头一亮,李茂贞的名号也有了着落。“九天云外,碧霞宫中,恒山一剑,贞娘手中!”李贞娘的便是。 李茂贞抱拳在手,对着众人拱手道“恒山“碧霞九天”李贞娘见过众位英雄。” 李茂贞从未去过恒山,自不知碧霞九天只不过是山上的一个宫殿。杨筠松以宫殿为名,给她取了个“碧霞九天”恒山贞娘剑客的名号,听在耳中还是挺响亮的,江湖味十足,便自认了。 只是自己从未上过恒山,也未练过恒山剑法,那日若遇上行家只怕当场便露了馅去! 杨筠松将众人一一做了介绍,引荐给李茂贞相识。大家见过礼后,便算是朋友啦。 龙王对众人拱了拱手,道“ 尚将军,碧霞仙子,杨兄弟,无问兄弟,你们先在这喝会茶,我去去就来。” 杨筠松道“云龙大哥,你这是又要上哪里去?” 龙王道“ 我去外边寻个厨子来,炒菜给大家下酒。唉,店里什么食材都有,只是我们都是些大老爷们,哪个识得烹饪之术。” 龙王说罢 ,起身便朝外行去。 “且慢”李茂贞站起身来,说道“龙王倒是忘了,我便是个女子吗!” 龙王摇了摇头,涚道“你是客人,那有客人下厨侍候主人的道理。”说完头也不回地便走了。 杨筠松抬头看着李茂贞,一脸的不敢置信,问道“贞娘,你会烹饪、做菜?我倒是不信。” 别人不知,杨筠松却是知晓,李茂贞虽是个女娘,但在人前却是以男子身份出现。她外表虽然柔弱,但于攻守之道却甚英勇。战术、战略运筹帷幄、妙到毫巅,向以出奇制胜闻名大唐。但要说如此一个沙场英雄还识得烹饪,厨艺,那便杀了他也是不信的。 过了好大一会,龙王复又一人转回,看来他并未寻得厨子带回来。 龙王一脸失望表情,摇着头走进店来,说道“ 镇上一十二家馆子都寻遍了,大半都没开门,几家开门的却说厨子都回乡下去了。我便出高价都请不回来。我待说去他们店中去吃时,他们却说今日不营业,忙不迭地便要关门。” 长生站在一旁说道“ 看来只有吃凉拌卤菜啦。这些倒是多了去,便几天都吃不完。” 卤肉已经是熟的,切丝加盐加油加辣椒便可食用,只是味道单一,老是吃这个便自腻了。用来款待客人更显得寒酸。 李茂贞刚才被龙王拒绝,此时龙王空手而回,并未请回来厨师。李茂贞便再毛遂自荐,说道“还是我来!” 龙王此时也没得法啦,说法“那就辛苦仙子啦!长生,你到厨下帮忙。” 李茂贞解下身上长剑,递给杨筠松收好。手挽袖子,便随了长生到后厨去了。 龙王端起茶杯,口中说道“来,尚将军,杨公子,无问剑客,来喝茶。等会我们便来尝尝碧霞仙子的厨艺。”转头问杨筠松道“碧霞仙子是你朋友,想必你是经常吃她煮的菜。” 杨筠松道“那倒也是。只是每人口味不同,有时候你觉得好吃时,人家却未必也觉得好吃!” 第78章 大齐国师 龙王放下茶杯,提起茶壶将众人杯中茶水满上。然后对着杨筠松道“尚将军今日到白衣镇来,便是要见一见杨兄弟。如今这里也没外人,尚将军有什么说话,便尽管说了!” 无问剑客忽站起了身,说道“尚将军,龙王,杨公子,我有些内急,需要去解决一下,失礼啦!” 想是无问猜到,尚让的说话,是有些机密。他坐在这里,若等到人家来驱赶时便不好啦。人家即便相信了他,让他知悉秘密,日后机密若有不测,只怕自己也逃不了干系。是以借故离开。 三人自知无问看清其中利害,是以无问借机离开也未曾挽留,任由他去了。 尚让话说得也干脆,单刀直入,“我这次犯险到白衣镇来,是为了要相见杨公子。” 杨筠松道“ 尚将军只需招呼一声,杨某便会寻到军营来与您相见。如今您屈尊犯险到白衣镇来相见于我, 杨某是惴惴不安哪。” 龙王说道“事情是这样的。你昨日定好计策,我们便分头行动。你一人奔唐军大营去了,我一人便去了大齐军营。无问便到唐军粮草营前潜伏,荀布衣则到大齐粮草营前潜伏。鱼俱罗居中传递消息。” 尚让听了,倒吸了一口凉气,道“龙王,昨日我若未曾听你劝告,你便要放火烧我的粮草营?” 龙王脸现尴尬之色,道“计策定是这样定的,却也未必真是这样行事。” 自古都是一样,两军若是对阵交兵,行事起来,都极狠毒。阵场之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来不得半点仁慈。 昨日,龙王潜入大齐军营,求见尚让。龙王与王仙芝是有些交情,但此时统帅却是尚让,尚让完全可以不买他的帐。云龙两军阵前行游说之事,本是兵之大忌。尚让完全可以把他当作大唐细作,一刀砍了了事 。 事情若真发展到这种地步,龙王也怪不得尚让。尚让当真要杀龙王也不容易,龙王此时任、督两脉俱已打通,便千军万马中若要逃命也不是难事。 荀布衣那边得了消息,龙王劝阻、游说失败,还险些遭了毒手。荀布衣便会动作起来,放火焚烧大齐粮草军营。尚让自也不能责怪龙王。此时双方已成水火之势,立于不能两全之地。 所幸事情并未发展到如此地步,两军将帅在云龙、杨筠松游说、劝阻之下,权衡再三,各各在天亮之前撤走重兵,再寻地方决定去了。 尚让又道“ 龙王,你想偷袭我军营,烧我粮草,恐怕也非易事。我大齐粮草不管开拔到那里,都有重甲保护,暗哨重重。你那同伴只怕还未靠近粮草营,倒先成了箭下之鬼。” 龙王忙道“那是,那是。” 尚让道“ 杨公子,今日我到白衣镇相见于你,却有一件要紧的事。” 杨筠松不解,道“杨某不才,尚将军有什么事要赐教于我。” 尚让道“我奉了大齐皇帝的旨意,在江湖之上寻找杨公子。只是杨公子神龙一般人物,行踪是见首不见尾。至今我寻你已有大半年光景啦。” 杨筠松道“尚将军是奉了大齐皇帝之令寻到我的?” 尚让答道“是的。如今唐皇无道,朝政荒废,官吏腐败。大唐三分天下,倒被齐皇占了二分。齐皇本为关东盐民,通文墨、善骑射,出身草芥。因不满地方官吏巧立名目,苛捐杂税,便举旗反唐,天下英雄豪杰纷纷揭杆而起,响应齐皇,不多时便杀到长安城下。” 齐皇黄巢,杨筠松自是知的。黄巢本是曹州、冤句的不第秀才,是有些文采,懂点武功。但尚让说他出身草芥,那便错了。黄巢出身盐商家庭,在当地最起码也算是中产之家。其时关东大旱,民不聊生,地方官吏弃民生于不顾,强迫百姓徼税服役。百姓无路走投,便在黄巢的煽动下起了反唐之心,奉黄巢为王,不多时,战火便烧到长安城下。 杨筠松只在那静静地听了。也未说话。 齐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聚集这么多的百姓来响应,听他号令,那自是有真本领的。只是天下本就旱涝连年,加上黄巢刀兵一起,众百姓不是死于饥荒,就是死于战荒。要说黄巢救民于水火,那便是个大笑话。他只不过趁着天下大乱,做起他的帝王之梦来了。 尚让又道“ 齐皇今已称帝,唐皇弃皇城根基于不顾,逃窜他乡。齐皇出身民间乡里,自知民间疾苦。今日黄饱加身,定会行仁政,轻徭薄赋,爱民如子。大齐天下在齐皇的统治下再开贞观盛世。” 杨筠松长叹一声,道“什么盛世不盛世。天下百姓能吃饱饭便是盛世。” 龙王也道“天下百姓若能衣食无忧,谁又会造什么反呢!”! 尚让也点头称是。说道“齐皇以天下百姓衣食为已任,誓不负天下百姓,不负初衷,不负苍天。”说罢,尚让从怀中掏出一卦书信,说道“齐皇这里有一封书信,让我转交于你。书信我带在身上已有半年,今日,我总算完成使命,交到公子手上。”说罢双手持着,递了过来。 杨筠松也伸双手接了过来,然后小心翼翼将书信纳于怀中。 尚让眼见杨筠松将书信收起,便道“龙王,杨公子,如今我的任务也已完成。军中还有很多事务等着我回去处理,我便先行告辞了。” 龙王道“尚将军,那里话来,如今饭菜转眼便好了,你无论如何吃过饭再走。” 杨筠松也道“尚将军,我一收了书信,你便说要走,倒成了我赶走你的。你若不留下吃饭,我便将书信还给你。” 尚让笑道“我是真的军中有事。咱们后会有期。”说罢张口发出一声长啸,街头葛林深处一声长啸回应,转眼两骑快马奔将过来。一骑快马之上乘着一名黑衣黑袍们男子,另一骑快马之上却无人骑行,想是尚让的坐骑。尚让翻身上马,身法干净利落。 尚让坐在马鞍之上,朝着二人一拱手道“杨公子、龙王,兄弟我先走了。”快马长啸声中,二骑已绝尘而去。 第79章 齐皇书信 两人目送尚让二骑去得远了,才回到大堂之上坐定。杨筠松伸手入怀,取出方才尚让转交的书信轻轻放在桌子上,说道“我与大齐黄巢素不相识,他无端写封书信给我,又是什么道理。也不知他信中有什么说辞。” 龙王笑道“打开一看不就知了。” 杨筠松道“我们兄弟两人便来欣赏欣赏这齐皇的手笔书法。” 书信用一个麻纸信卦套着,信卦上写着“杨公筠松先生亲启。”右下角没有落款,日期,却盖着大齐文宣武皇帝的大印。 杨筠松揭开信封封口烫金,然后拿起信封轻轻一抖,一张写满小字的绢纸,便轻轻飘落桌面之上。杨筠松正待把信封放下,手上感觉却告诉他信封内还有物件未取出。便执起信封再抖,这才从信封中又跌落一张纸片来,一张川纸做的纸片。川纸大小与信卦一样,又很厚实。像是被卡在信封之内,二次抖动之下才从信封之中跌落出来。 杨筠松捡起纸片一看,却原来是一张银票,银票上方写着光启钱银,光启是官办的票号,因其面额巨大,在民间并不多见。 杨筠松笑道“ 龙王,你买酒馆的花销有着落了。” 说罢,将银票递给龙王。 龙王伸手接过,只见银票正中写着一行字:现银十万两,凭票取银。银票做工考究,有考瓷的防伪,用两张川纸复合而成,中间还有水印。 龙王笑道“大齐黄巢也真小气,一个称王称帝的人,送张银票才十万。太小气啦。”说罢将银票还给杨筠松。 杨筠松挥了挥手道“ 银票先放在你那里保管。改日到益州府兑现出来,拿去救济灾民。” 杨筠松这才打开信笺,信笺是用行书写就的,只见笔划间浓纤折衷,行笔飘若浮云,矫若惊龙,确实是一笔好字。 “杨公筠松 :钧鉴:公素以堪舆相地之术闻名天下,以救贫救苦之心享誉世间,只是巢与公缘薄,一直未能与公谋面。今修书一封,奉上纹银十万两托尚让转交,以表巢对公的仰幕之心,结交之意。 今唐皇无道,天下荒废。巢欲取而代之,再建王道乐土,再现太平盛世。巢拥兵百万,身边却无道德高明之士相助。巢仰慕公已久,今惊闻公已辞去大唐国师高位,游荡江湖去了,此实为李唐的一大损失。 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公置天下兴亡于不顾,却到民间救助一些小疾小苦,此实为不智不举。巢盼公再起雄心,救民于水火,挽大厦之将倾,与巢携手再创不世之举。巢当以大齐国师相许,与公平分天下,再创盛世。 公见到此信后,请速到长安与巢详谈。巢将在长安等候公的先临。 信笺的落款没写日期,只写着大齐文宣武皇帝的字样。 杨筠松苦笑道“黄巢叫我去他的大齐国做国师。” 说罢将书信递给龙王。 “黄巢请你去做大齐的国师?”龙王伸手接过书信说道“那明教有了国师的朋友,从此就不用躲躲闪闪啦!” 这时,长生从厨下端了一煲汤上来,放在桌子上,杨筠松一看色泽,便知是单县的羊肉汤,单县羊肉汤呈白色乳状,鲜洁清香,不膻不腻。入夏饮来最是滋补。 第二碗端上桌来的是麻婆豆腐,麻婆豆腐是川中名菜,麻婆豆腐具有麻、辣、鲜、香、烫、翠、嫩、酥的特点。而且色泽红亮,豆腐的形状又是完整的,美味又下饭。 接下来端上桌来的是东坡肘子,西湖腊鱼,宫保鸡丁。李茂贞也一身油烟味地从后厨走了出来,拍拍手道“后厨的食材只能做出这些菜来,请各位品尝品尝。” 杨筠松抬眼看了看李茂贞,说道“贞娘,辛苦你啦!” 长生大声说道“贞娘不但人长得美貌,厨艺更是高超,剑法肯定也是一流的。谁若是娶来做了媳妇,他家里肯定是烧了高香!” 杨筠松喝道“长生别胡说。”抬眼见李茂贞一脸娇羞,竟似并不十分着恼。 长生这时又道“怎的荀布衣,余则法睡了大半天,还未睡醒,我去叫他们来吃饭。” 不大一会,鱼俱罗,荀布衣睡眼朦胧地从楼上下来。龙王笑问道“睡醒没有,二位,你们先去洗把脸。我们等着你吃饭。” 鱼俱罗道“你们先吃,洗好脸,我马上就来。” 李茂贞花了个半时辰才把午饭张罗好,大家吃将起来,半个时辰已是酒足饭饱。 席上众人都夸李茂贞菜烹饪得好,色香味俱全,只看桌子碗碟便知,便似洗过一样的干干净净。 龙王吃完饭,在大堂之上坐了一会,便回房睡觉了。他昨晚通宵没有休息,一直坚持到现在。如今是酒足饭饱,困意顿上心上,呵欠连天,再也支撑不住,便回房睡觉了。 杨筠松已有整整两天没回古榕树下檀香屋中,他心中牵挂柔难却,便打算回檀香屋看看,顺便也带她出来玩玩,好让李茂贞有个女伴,行动也方便些。到得明天再去勿角镇看看沈望有没有寻过来。还有就是张祖泉的葛布送到没有。 鱼俱罗本来也要回檀香屋去,因为那里有他的翁姑娘。他在氓山一带呆了几百年,如今再到这集市之中来,竟似有些留恋,便要杨筠松转告翁姑娘,自己与龙王在白衣镇很好,晚点便会回去。 长生却在那哇哇大叫“这下可好啦,贞娘走了,我们几个又好吃凉拌卤肉啦。” 无问和荀布衣已经冰释前嫌,再也不是生死仇敌了。两人正坐在一起讨论能否将无问三剑和布衣斩融汇起来,创出一套更高的武功来振兴点苍派。 杨筠松和李茂贞翻身上马,在众人的目光中离开了白衣镇。 两骑奔了一会,转眼到了葛林之中,李茂贞看着遮天蔽日的葛林,便勒住马缰,跳下马来。说道“杨公子,这里凉快,如今日当正午,我们先在这凉快地方歇会。” , 第80章 兰亭观 官道之上,葛林深处一条小路斜斜岔了出来,小路是用鹅卵石铺就的,两边绿草茵茵,几可没了小腿。小路曲折蜿蜒,径直往林子深处延伸。 杨筠松手挽缰绳,将马儿牵到葛林深处,草地之上。马儿看到遍地碧草青青,竟自欢嘶起来,头也不回地奔入草海之中,李茂贞坐骑附近去饱餐一顿。 葛林之中忽然传来悦耳动听的鸟叫声,听在耳中便如笛声一般,清脆婉转,悠扬曲折。却原来是黄鹂的鸣叫声。 黄鹂是夏候鸟,不仅叫声悦耳,长相也是悦目。 这种鸟儿长的是真好看!一身辉煌灿烂的金黄色羽毛,配着黑色的条纹斑块,珊瑚红色的长嘴,显得十分的醒目又充满时尚感。 一般有两只黄鹂鸣翠柳的地方,便会有一行白鹭上青天的白鹭。李茂贞抬头看天,上青天的一行白鹭是良久都未看到,耳边倒是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流水声时断时续,声音该是随风而来。风是东南风,流水声也该是东南方向传来。 李茂贞忽道“杨筠松公子,我有些口渴了。我听东南方向有水声传来,那里肯定有山泉流过。” 杨筠松道“ 贞娘渴了是吗?我坐骑之上备有清水,我去取来给你解渴。” 李茂贞道“你那竹筒中的水又馊又咸,哪有山泉水好喝。” 杨筠松脸色凝重,说道“再往前去便是深山老林。这种地方最多鬼魅邪祟。我们虽不惧它。无故也不要去招惹他们。” 李茂贞道“我们是去喝点山泉水,喝完水我们便走。难不成这山泉水也是山中鬼魅家的?” 杨筠松道“这水本是无主之物,谁强便是谁家的。” 李茂贞道“那我们便一路寻将过去,看看风景,喝喝水!” 说罢拔腿朝东南方向行去。 杨筠松也未再去阻她,只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二人沿着小路奔东南方向而去。 二人越往前行,山林越是幽深。渐渐地小路上也杂草丛生。再行得一会,小路终于到了尽头,消失在漫天的青草丛中。 小路的尽头,一道山脉出现在眼前。山脉从东南方向逶迤而来,奔西北方向蜿蜒而去,当中一条峡谷穿过,峡谷迂回盘旋,便似一条游动的长蛇,在崇山峻岭中辗转而去。 李茂贞奔到峡谷近前,口中大叫“有峡谷肯定会有水,那泉水定在峡谷之中。” 两人来到峡谷之中,放眼望去,只见谷中怪石嶙峋,两边的峭壁便如刀斧斩下来的一般。谷中乱石,枯木比比皆是,却哪里又有什么泉水流淌。 此时再听那潺潺的水流声,初听仿佛便在眼前,再听又觉远在天边。杨筠松知有古怪,便一步抢到李茂贞身前,道“我来开路,你在后面紧跟着我。” 前面已是无路可走,两人踩着乱石横穿峡谷,来到了峭壁之前。峭壁高十数丈。 杨筠松抬头看了看天,道“贞娘,天色已晚,我们回去罢。”李茂贞道“杨公子,我听那水声忽远忽近,寻了这半天踪影全无。其中定有古怪,既然来了好歹也要寻个明白。” 李茂贞说罢,身子凌空而起,径直朝峭壁上掠了过去,只见她几个闪纵,人已到了峭壁之上。 杨筠松见了,心想今日又回不了檀香屋。神秘古怪的溪水声勾起他的好奇心,那怕犯险,他也要去问个究竟。于是他也纵身来到峭壁之上, 杨筠松低声道“贞娘,你跟紧在我身后。”此时二人已到了悬崖之上,转身进入到了真正的深山老林之中。 老林之中光线阴暗,笔直高大的古树枝叶遮天蔽日,只有斑驳稀疏的光线透过树木的枝叶照射进来,使得森林格外地神秘诡异。森林里弥漫着飘忽不定的迷雾,却出奇地安静,仿佛所有生灵都未曾涉足此地。 李茂贞跟在杨筠松身后,二人的脚步声打破了老林的寂静。李茂贞道“怎么行了这么久,这水声还是忽远忽近。便似在故意捉弄我们一样。” 杨筠松道“ 贞娘,你听说过海市蜃楼吗?” 李茂贞道“ 这与寻找山泉水有关系吗?” 杨筠松道“ 蜃是海里的一种动物,蜃吐气便能形成城市楼阁,蜃以此来蒙骗世人。今日我们听到的山泉水流似乎就在身边,其实它是拫本不存在。这是梵音,索命梵音。” 李茂贞道“海市蜃楼我是没见过。这索命咒音倒是听人说起过。” 杨筠松在前披荆斩棘,李茂贞在后面紧紧跟着。两人在老林之中缓步向前。行了有一柱香光景,眼前忽然开朗,深山老林之中忽现一个平坦,开阔的地方来,方圆足有几里之大。山坡上一座道观座南朝北,绿顶白墙,台阶上绿草如茵,观前一口月牙形池塘,池塘中几尾金鱼游回游去。 杨筠松和李茂贞沿着小路来到道观近前。两人沿着如茵的台阶朝道观行来。 道观大门上挂着一幅木匾,木匾上写着一幅对联。上联是:天地有情长若春日。下联是:山林无事自是清流。横幅是:天地有道。再往前行入得观来,只见左手亭,右手殿,隔不多远就有一道装饰精美的间墙耸立其中。 间墙正面却是白色的底,上边用毛笔写了一墙的字,走到近前一看,却是临摹王义之的“兰亭序。” 此观有了特别之处,它的观名不是写在大殿之上,而是不知从那寻来一个巨大的花岗石,花岗石立在道院的左侧,上面雕刻着三个大字:兰亭观。 杨筠松与李茂贞到来已有些时间,却不见观内有道童或是道姑出来招呼。兰亭观中竟似空无一人,杨筠松深感此观古怪,越发想寻个明白。 杨筠松迈步进入第一座大殿内,只见大殿之中供奉着一位红脸虬须,金甲红袍,三目怒视,左手执风火轮,右手举金鞭的神仙雕像,这位威风凛凛的神仙就是道教的护法神将王灵官。 杨筠松取过来三支香,晃亮火折点烧。对着王灵官神像鞠了三个躬,便朝三清殿行去。李茂贞在后面跟着杨筠杉,杨筠松做什么她也做什么。 三清殿中供奉的是道教的最高神仙“三清天尊”,三清天尊最为世人信仰。杨筠松又请了三支点上。然后在墙角的功德箱中投入一锭银子。 兰亭观四面环山,位于群山包裹着的一个山谷中,现在虽只申牌时分,谷中却已暗将下来,到了掌灯时分。 观中虽不见人影,但是火烛却还是有的。现在已是入夜时分,要待下山去为时已晚,杨筠松和李茂贞只好在观中呆上一晚。 杨筠松掌了火烛,携了李茂贞寻到道观的斋堂。斋堂建在道观的左侧,中间空出一个过道,是以斋堂与道观是分开的。 杨筠松来到斋堂之前,伸手轻轻推开斋堂的大门,火烛照耀下,斋堂很是宽大,并排放着十张斋桌。 观中平常吃饭的道士应该不少,看桌上干净整洁,也无灰尘老污,想是观中道士下山办事去了,一时没得回来,倒留下三清天尊自已看守观院啦! 第81章 人心有善恶 刀剑无错对 斋堂左边有一道房门,推门进去,便到了兰亭观的斋厨。杨筠松二人掌灯行入斋厨,眼前景象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只见斋厨贮藏食物的架子上的挂着十几只烤得金黄的烤鸭,案板上一只猪腿横在那里,旁边还有一整块牛排,牛排之上又放着一块肉。杨筠松看了半天也不知是什么肉,李茂贞过来才认出这是块牛里脊肉。 牛里脊眼肉位于里脊肉的前端质地最是细嫩,适合做成牛脯或切成薄片涮火锅。 道教并不十分要求吃素。但即使吃肉,也断然不吃牛肉。因为牛是有功劳的。而且道教的老子在出函谷关的时候,坐骑就是青牛,所以牛在道教的地位可以说是非常高的。 眼前这些兰亭观中道士,不仅吃鸭肉,猪肉,居然还吃起牛肉来,一看便知不是正经的道士 杨筠松从架子上取了两只烤鸭来。烤鸭数量众多,不易被人发觉,又是熟食。然后又寻原路回到斋堂之上,把门轻轻掩好,两人悄没声的回到道院之中。 杨筠松将手中烤鸭分了一只给李茂贞,道“ 晚上只能吃这个充饥了。” 李茂贞看着油腻的烤鸭,摇着头道“这么大,又这么油,我是不要。” 杨筠松耐心地说“这么大,可以撕开来吃,这么油,吃了才不会饿。贞娘,江湖之上,便是这样。今日有烤鸭吃,还是好的。有的时候,饿得都抓老鼠吃。” 李茂贞道“战场之上并不比江湖之中好得半点。有时仗打得久了,粮草供应不上,饿上三.五天都是常事。饿到急时,有些将士便连死尸也吃得下去。” 杨筠松道“我看道观之中古怪颇多。道士虽然荤素不忌,但是从未听说道士也去吃牛肉的。你看这群道士,牛排、里脊样样不缺,牛肉是吃得不亦乐乎。那是什么正经道士。” 李茂贞点了点头,道“道门中人,向来不食牛肉,这是天下尽知。我看观中道士都是假的。” 杨筠松道“ 便不是假的,也是一群恶道。贞娘,现在我们先填饱肚子, 待会再躲到佛像之后去,大哥这就带你行走一回江湖。” 李茂贞说道“ 这叫“隔墙有耳偷听之术,” 在江湖之上并不高明,也不入流。我们将他们擒了过来,再拷问他们便是。” 杨筠松道“ 话也不能这样讲。同样一把刀,若是坏人用它来屠杀良善,那此刀便是凶器,便是恶的。同样是这把刀,到了法场之上,行刑的刽子手用他来砍下杀人恶魔的首级时,此刀便变成了利器,代表了正义。” 李茂贞道“那倒也是。人心才有善恶,刀剑并无错对。” 杨筠松又道“ 我这就到佛像后面看看,你将就吃些烤鸭,待会饿了,可是不好消受的。” 杨筠松身子轻轻一晃,便从李茂贞眼前消失不见啦。 李茂贞将烤鸭提到鼻端闻了一闻。烤鸭自是要现烤的才好吃,皮酥肉嫩,咬一口满嘴流油,吃半只心满意足。此时烤鸭己是凉了,香味自然减半,不过咬在口里,皮还是酥的,肉却柴了。 李茂贞才吃了一个鸭腿,腹中便觉有些饱了。 杨筠松从大殿之上回到院中,道“贞娘,你便藏到大殿之上,三清天尊神像后面,天尊神像后面空间还算大的,我已寻了床席子帮你铺好了,你便到上面休息休息,最好带上你的烧鸭!” 李茂贞不觉好笑,道“躲在天尊后面吃烤鸭,没的玷污了天尊。到时天尊责怪下来,便你来担待如何。” 杨筠松道“我们吃饱了是为除恶,顺便还为天尊清理了门户,我看天尊感激都还来不及,又怎会责怪呢?” 李茂贞道“ 你便是天尊一般。你怎么去想,天尊也怎么去想。” 李茂贞从观中寻出一张纸来,小心将烧鸭包好。然后来到大殿之上,三清天尊神像之前,在蒲台之上磕了三个头,这才纵身跃到神像后面。 神像后面确实宽敞,一个人睡在上面绰绰有余,便两个人也容得下来。杨筠松已在上面铺好席子,摆上枕头,使如一张床铺一样。 李茂贞忽道“ 你又躲到那里去呢?” 杨筠松道“ 殿上菩萨这么多,随便那里都行。” 杨筠松说罢吹熄了手中火烛。然后再把火烛收入怀中,以备急时应用。 兰亭观四周有大山阻挡,直到戌时月入中天,才将月光洒到谷中来。兰亭观立时沐浴在月华之中,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静溢之中透着空灵,空灵之中却带着神秘。 山谷四周静悄悄的。此时已到戌时末了,山谷之中全无动静,扬筠松心中苦笑,心知自己一场算计都成了空。估计他们今夜是不会回来啦。 心中正沮丧间,大殿之上忽转来“轧、轧、轧”机关转动的声音,杨筠松心中一惊,借着月光朝大殿看去。大殿之中,王灵官的神像缓缓随着“轧、轧”之声转动,不大一会,地面上竟现出一个口来,一支火把从地中探了出来,接着从地中冒出一个头来。 原来王灵官神像下有地道口连接谷外,地道之中有机关,启动机关,地道便自开启,人就从地道之中走了出来。 杨筠松身形晃起,已从道院之中消失,也不知躲到那里去了。 随着火把出现在大殿之中,一个道人从地道中钻了出来。 道人一出地面,便即闪在一穷,接着又一个道人从地底钻了出来。不大一会,从地底钻出来十八个道人。 第十九个从地底钻出来的就不是道人了。却是一个不良人穿戴的中年汉子,接着第二人不良人钻了出人,前前后后又从地底钻出五个不良人。不良人左手执火把,右手提着一个袋子,袋子不大,却不时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 最后一个出现在大殿上的,是个忠武军打扮的汉子。汉子身材健壮,站在大厅上,便如一座鉄塔一般,走起路来虎虎有声。一眼看去,便知是个久历杀场的悍将。 第82章 道士涮牛肉 忠武军打扮的汉子,是最后一个离开地道,站在大殿之上的。 军装汉子甫一站定,一个瘦高的道人立时送过来一把椅子,毕恭毕敬地对军装汉子道“廖将军,请坐。” 大殿上又传来“轧、轧、轧”的响声。一个道人行到王灵官神像后面,启动机括,神像便慢慢复到原位,脸上表情威严地注视着大殿。 “玉阳子,清阳子。”大殿之上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道人道。 “ 道长, 有什么吩咐!” 两个身穿黑色道袍的道士行出人众,对着白袍道人道。 白袍道人说道“你领众兄弟将斋堂的斋桌搬到大殿来,我们便在大殿之上议事。” “是,道长!” 玉阳、清阳子答道。领着十几个道士去斋堂搬台凳桌椅去了。 白袍道人又道“坎阳子、离阳子、震阳子、兑阳子、你们师兄弟几个去斋厨,将一应食物料理,烹饪好,再到酒窖中取几坛好酒,一并送到大殿之上食用。” 这时,又有几个黑衣道士送上来几把掎子,请了一众不良人在大殿之中坐定。 十几个黑衣道人一起动作起来,搬桌子的,提凳子的,只几个来回,众人便在大殿之上搭起四张桌席来。 这边桌席刚刚搭好,那边就有人送上热水、热茶,招呼军装汉子和一众不良人入席食用。 大殿之上,三清殿中,李茂贞躲在神像后面。 大殿上一下子来了二、三十个人,殿中一时之间,热闹了起来。李茂贞躲在神像之后,自然看不见来者长相。只是听来者言语交谈,便知都是些男子无疑。 不一会儿,大殿之上便传来牛肉的香味,还有烤鸭的香味。一个鸭公叫似向声音响起“窖藏十年的泸州白酒来了。请各位开怀畅饮!” 白袍道人拍开酒封,说道“廖将军,涮牛肉时,我都喜欢来上一杯十年的泸州白酒,最是过瘾的。” 白袍道人这一席上,只坐了两个人,白袍道人和那被称作廖将军的军装汉子。 七个不良人坐在另一张桌席前,桌席位于下首。还有两张桌席是空的,桌上碗筷已摆放整齐。一众道士忙碌好了,自会前来入席。 廖将军端起酒杯,凑近鼻端闻了一闻,道“常春道人,你这酒确实是好酒,我只闻一闻,便是要醉倒了。” 说罢哈哈大笑。 常春道人也附和着笑道“廖将军若是欢喜,改天我叫玉阳子送几箱到府上去。” 廖将军道“我这是又喝又拿,怎么好意思!” 常春道人道“你这是哪里话来。我们都是老朋友啦。能孝敬你,那是我的福份。” 常春道人手端着酒杯,转身来到不良人席前。说道“傅侦缉,李捕头,尹番役,还有一众的不良兄弟,今日还得多亏兄弟们出力,才有这么大的进帐。我提议,待会多分一份给你们。如今,我们先干了杯中酒。” 常春道人一仰脖子,干了杯中酒。席上不良人也举杯相迎。 邻桌的廖将军也站起身来,举杯相敬,道“廖某人也敬各位不良同事一杯。” 忠武军和不良人都是为李唐服务的,这样论起来,双方也算是同事。 李茂贞藏在神像后面,一开始大殿上动静不大,她屏气凝息,以防被殿中诸人察觉。如今大殿上酒杯来、酒杯去,杯觥交错,酒酣耳热,自就不用再刻意掩饰行藏。 廖姓将军一开口说话,李茂贞便觉得耳熟。只是自己躲在神像之后,行偷听之为,自不能出去与他相见,心中又一时想不起在那里见过此人。直到他大赞酒好之时,李茂贞心头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此人是谁。 此人姓廖,名立,是忠武八都军三都头王建军中的一名部将。廖立勇猛善战,于战略谋划上颇有心得,懂兵法,颇得王建器重,去年王建汉中兵败,李茂贞正好也在汉台福王府中,王建来跟福王借兵,廖力也在随行人员之中。李茂贞与他有一面之缘,有过几句说活。 廖立懂兵法,识谋划,这在三都军中人人都知道。 正常来说,有长处的人便会有短处。短处说白了,便是缺点。廖立也有缺点,他一好女色,二好贪杯。这在忠武军中人人尽知。 他不管在那行军打仗,有二件东西不可或缺:美人,美酒。 常春道人又回到桌上,一个黑衣道士端过来一个炉子,炉子小而巧,炉中几根木炭烧得正旺,炉上一口小锅,锅中早已凋制好的汤水翻滚着,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使人食欲大开。 黑衣道士小心的将炉子端上桌来,道了声“真人,将军慢用,汤卤已滚烫了!”说罢便去侍候不良人一桌了。 常春道人举起筷子,道“将军,涮牛肉最是要趁热,此时汤水开了,正是时候!”说罢,挟起一快牛肉,放到汤中涮了一个来回,然后挟起放入口中嚼了起来。 廖立也举筷扶了一快牛肉,放入锅中涮了起来,口中却道“ 这酒肉虽是有了,却觉总不完美,今日夜深,又下不了山去。” 常春道人知他品性,他是无日不欢。便道“前两日玉阳子下山,迷了几个带上山来。现在还有二个是活的,其中一个十七,八年岁,应该还是个处的。我本来想留着自己用。如今廖将军来了 ,便让与你!” 廖将军脸上神色不动,心中却乐开了花。口中说道“真人客气了?” 常春道人道“将军客气啦。 此人能侍候你,倒是她的福份” “玉阳子,你拿点食物到地窖中给那人食用,告诉她洗漱干净,今夜有贵宾要她侍候。客人一高兴,少不了他的好处。” 玉阳子此时正在席间喝酒,吃肉,听到常春道人吩咐,忙道“知道了,真人!” 玉阳子起身来到后厨,从厨中取了一些熟食,用食盒装好,用右手提着,左手执着一支火把,便朝道观的后山行去。 玉阳子到了后山,迈步走上朝东北方的小道上。行到一处叉角处,忽地停住,伸手在右边的树上按了一下,寂静的夜里传来“轧、轧、轧”的声音,当中慢慢裂开一缝隙,现出一个地道的入口来 第83章 司马称 过了好大一会,玉阳子这才从地道中出来。此时背上却背着一个人。背上之人像是熟睡,竟不见动弹。玉阳子将背上之人放在草地之上,这才腾出左手来启动树上机关,“轧、轧、轧”声中,地道口又合上了。 玉阳子转过身来,抬起右腿朝地上之人踢去,地上之人似是酣睡已极,“扑、扑”两脚踢在身上,竟不见丝毫反应。 玉阳子口中骂骂咧咧,道“好死不死,却在这个时候死了,倒是便宜了我。若留在洞中,过不多时,便要臭了。” 原来地上之人不是睡着了。而是个死的。阴冷的月光一如既往的洒在地上死尸身上,只见草地上一地死尸的头发,头发拔散开来,遮住了大半张面孔。地上死尸身材娇小,看样子死者是个女人。 玉阳子此时也懒得去背,伸出右手提起死尸左脚,伸出左手提起死尸右腿,倒拖着死尸朝后山深处走出。 从这里行出一箭之地,有一个大山凹,凹中豺狼出没,隔三差五的总会到这来转转。以前狼群本不到这边来,只是有一天它们突然发觉,坑中不时会有不用出力猎捕便能吃到的死尸,死尸皮薄肉嫩,吃起来一点不柴,于是天天都到这里来碰碰运气。 算上今天这具,这个月玉阳子已经供养了野狼十五天,今日是农历六月二十五啦。 玉阳子倒拖着女尸,口中咒骂声不断,深更半夜抛尸确不是件好差事。 但深更半夜遇上一个幽灵般的身影更不是个好相遇。身影似是随着月光而来,就这样静静的站在玉阳子面前,玉阳子先是愣了一愣,心头猛地一惊,待要张口呼叫,只觉左边太阳穴上,像是被什么点了一下,从此他的生命便再也没有呼叫的机会啦! 李茂贞在神像之后听得清楚,兰亭观中居然还有羁押人质的所在,想是他们每次出谷,看见年轻貌美的妇人 ,便想法子迷昏,再通过地道带回观中看押,到得那天高兴时,便去取来享用。 李茂贞人前虽是男身,是功勋卓着的李将军。背地里却是实在的女娘。“正臣”战舰一众女将都是她从各地收容,相救回来的。 前些年在燕赵之地,她一次便斥资二十万两,替两百多风尘女子赎身。其中若想从良嫁人的,李茂贞也不去阻她,还贴上嫁妆。若想跟着她的,李茂贞便传授她们武功,将她们供养在战舰上。 她的战舰上便如一个女儿国,她便是这个国家的君王,国民都是这个君王,从民间拯救回来的苦命之人。她在战舰之上有一个比“武定李将军”更响亮的称呼,“女帝李茂贞!” 此时耳听众道士如此欺凌女人,简直不把女子当人看。心头不由火起,正待现身出手惩戒这群恶人,相救地窖中女子,忽觉眼前似有人影一闪,接着一片纸条射了过来。李茂贞伸手抄起纸条,借着大殿上火烛看去,依稀看见纸条上写着六个字“此事我会处理。” 字是用燃过的蜡烛写的。 大殿上此时酒喝得昏天暗地,牛肉也涮得暗地昏天。众人一时兴起,竟叫起拳来。 王灵官王善静静地站在大殿之上。只见他一脸威严,三目怒瞪着在他护法神将大殿之上,喝酒涮牛肉的一众苍生。可惜他现在只是个用木头雕刻成木偶,也奈何不了他们。 世人只道苍生沧桑,但求一日安定足矣。 如今看这天下苍生恶毒起来,便世上最邪,最毒的邪魔也自愧不如。 一般人性之恶,都是在酒足饭饱后,逐渐显露出来。 玉阳子去了已有一会,众人只道他趁机快活去了,一时竟忘了回来。 这些人,向来只关心自己。 这时,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不良人说道“常春真人,把今日的收成倒出来清点清点,一五一十的分了,大家好睡觉。” 常春道人道“向侦缉说得是。你若不提,我还差点忘了。戌阳子,你叫上几个人,将不良官爷带来的布袋,尽数提到大殿中来。” 戌阳子听到吩咐,忙放下手中酒杯,道了声“是。” 转头叫上三个道士,一溜烟来到大殿角落,将七个布袋提到大殿正中间。 常春道人和忠武廖立离席,来到大殿之中,布袋之旁。常春道人大声说道“众兄弟吃饱喝足,又到了分金的时候,大伙过来瞧个明白。” 常春道人话音刚落,大厅上二三十人都围了上来,双眼都盯在七个布袋之上。 戌阳子伸手从一众布袋中提了一个出来。只见他伸手解开系在袋口的绳子,探手入内取出一张字条来。 戌阳子展开字条,念道“保华乡:宋地主家,黄金二百两,和田羊脂白玉手镯一对,作价黄金五十两。” 说罢,戌阳子倒提口袋,将袋中之物尽数倾倒于大殿之上。登时大殿中金光闪闪,一地的黄金使得众人手中的火把也自惭失色。 这时从不良人中行出二个人来,正是傅侦缉和尹番役。两人蹲下身来,仔细校对数目。那个被唤作兑阳子的道士手中托着算盘,眼睛看着傅、尹二人。 对了一会,买番役抬头道“数目正确,羊脂白玉手镯一对,作价五十两黄金。现金二百两,总计二百五十两。” 兑阳子手中算盘“噼啪”作响,口中说道“保华乡,宋地主家黄金二百五十两。扣去十两交与兰亭观道长算作食宿的花销。” 傅侦缉从怀出取出一个长盒来,打开盒盖,从中取出一杆司马称来。火烛下只见司马称长仅三十厘长,看材质是用象牙制成的。 傅侦缉取过来一绽金子,放入称中称了一下,正好是二十两。 傅侦缉将金锭交与常春道人,道“真人,这里没有十两的金子。我给你二十两黄金,你找零我十两便是。” 常春道人伸手接过,再从身上掏出二锭小些的金子来,放入傅侦缉的司马称盘中。 傅侦缉提称一称,“常春道人找回散金两绽,共一十两黄金。” 第84章 永和九年 众人吃饱喝足,便在大殿之上分起金银来。李茂贞在佛像后听得清楚,黄金足有二百五十两之多,兑成白银便是三千多两。那姓宋的财主家中真是富足。也不知不良人和道士是怎样把这么多的黄金弄到手上来的。 这时,忽听大殿上叫嚷起来。有人说道“金子分成三份是没错的。但若是平均分,那却是不公平的。”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立时有人附和。“是的,是的!”更有人高声叫道“大家都是一样的出力,况且,我们还折损了两个师兄弟。” “依你来看,那是要如何分法,你们才觉得公平公正。” 傅侦缉问众道士道。 众道士一片哗然,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道士说道“傅大人话说得也不尽然。并不是我们要如何分法,而是事实上便该如此分法。” “你倒是说说事实上刻如何分法。”不良人中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人问道。 站在左首的道士脚上有点跛,但不明显,只听他开口答道“ 要我说多少个人头,便分成多少个份子。” 跛道话音刚落,下首一个沙哑的声音接道“ 丑阳子,未阳子,现今连命都没了。他那一份子却是少不了的。” 刀疤脸道“这一趟行动,我们总共出动三十人不到,便廖将军加上兄弟这几个,也不足道友半数。若按人头来分,我们几个岂不连个三分之一都没有。若如此分法,我是不会认可的。” 刀疤脸话一说完,几个年轻的道人开口便要反驳,跛道连忙出声喝止。众道似是敬重于他,都愿听他号令,便都住口不说了。 跛道这才来答刀疤脸的说话。“不良官爷,那要如何分官爷才是认可的。” 刀疤脸道“二一添作五,三份平分。大不了我们再凑点份子,捐了出来算是给死难兄弟的抚恤。这是出于自愿的,多少随自己心意。” 刀疤脸如此说话,不良人中又争吵起来。一个眉清目秀的不良后生道“要是如此说法,我也来说上两句。上个月大伙到水扶州打劫官银“光启”票号,那回生意做得大了,前后出动了不下百人。 此事过去不久迄今不过月余,大伙总还记得。” 不良人中立时有人附和,道“ 大伙自然还记得。票号中有个镖师刀上功夫厉害得紧,连连砍翻三名兄弟。后来傅侦缉和兄弟联手才将他制服。一场厮杀下来,不良兄弟倒是折损了五、六个。” 不良后生接道“我看不止这些!事情过去半个月后,明教水扶州安乐堂主“一笔惊天”沈易看出端倪,带着三名教徒从勿角镇追查过来,尹番役接到密报,领了二十多个兄弟,在勿角以南三十里地的高岭峡截杀,一场混战下来,兄弟们又死了四个。” 刀疤眼道“前后算起来,这次行动弟兄损失了十多个,重伤的更不在话下,总有二十来个,我们又上那去要抚恤金,伤药的钱呢。” 不良人此时表情非常悲痛,一脸的愤愤不平。 廖立等刀疤脸说完,接着道“ 那次行动不良同事确实力出得大了。一应线索消息都是不良人获取的,结果还损了那么多人!” 常春道人这时也来说道“ 水扶州之行,不良兄弟的确是出了大力气,我在这里谢过啦!” 说罢朝了众不良人作了一个揖。不良人知他话中还有话,一时竟忘了还礼。 常春道人又道“ 那次行动虽然凶险,毕竟收获还是大的。赈灾款一百三十万两悉数到手,还有黄金三万多两,加起来也得有个一百六七十万两银子。到头来,兰亭观仅入帐三十万两不到,这又是怎么分的。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我几时又曾声张过。如今计较起来,我到要问个明白。” 一众道士听啦,随即闹起哄来。 大殿之上登时有些闹将起来的势头。 神像之后的李茂贞听了,这才知晓,上个月水扶州百万赈灾款失窃,原来是这帮人做的。不良人为地方官差,不想保一方平安,反倒是做起强人劫匪来,那是万万不该。日后朝廷知了,追究下来,怕是连九族也保不住啦。 李茂贞心头纳闷的是,廖立身为忠武八都军三都头王建的部将,又得王建器重,怎么也跑来趟这浑水了。八都军军饷丰厚,不似不良人那般,是官制外的差役,俸禄就少得多了。 李茂贞自是不知。前些时候,廖立到军中汇报军情,无意中见到王建随营的小妾。这房小妾是王建新近才迎过门来,年方十八,生长得柔媚异常,有倾国倾城之色。廖立见到,竟把持不住,趁着王建不在,居然行了强暴之事。 廖立色欲过后,心中清醒过来,才知此事行得不妥。王建肯定不会轻饶,日后定会有杀身之祸。带了十多个亲信,连夜遁出军营,逃到川中之地来了。 常春道人未出家前是川陕一带的劫匪,没人知他是那里人氏,他自孩提时便在江湖浪迹,父母双亡。连他自己都不知自己姓氏,更不知自己老家那里。 二十多岁的时候,常春道人打劫了一个告老还乡的大员,他手段残忍,屠杀了大员一家三十余口,引起朝中震怒,派了几万大军来剿灭他。 常春道人带着一众劫匪四处逃窜,一路从秦地逃到蜀地,最终被困在川西之地,一百余劫盗被官军尽数剿灭。 就在这个时候,常春道人遇上了还是兵卒的廖立。两人一场恶战,常春不敌廖立,被廖立生擒。 廖立拿了他,便要到上司面前讨赏。常春苦苦哀求,倾尽这些年抢劫所得,从廖立手中买了条命来。 从此,常春道人便在川西水扶州、中羊峒一带干起劫匪的营生。劫也行得有些原则,只谋财不害命。 兰亭观以前是有真道士修行的。 兰亭观虽然建在崇山峻岭,山谷之中,但它是大有来历的。相传东晋大书法家王羲之曾到过此地。间墙之上“兰亭序”便为王羲之所书。此观为纪念王羲之,故命名为“兰亭观” 世人感叹,世间难见“兰亭序”。孰不知深山老林之中,百年道观间墙之上,王羲之一笔“兰亭序”,已经过岁月沧桑几百年啦! 第85章 争执 兰亭观四面环山,东南方向更是峭壁危崖,外间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也不知当初王羲之是如何寻到这个神仙所在,风水清雅之地。 常春道人却是知道这个地方的。 十多年前,他和一帮劫匪在山下行劫一个商队。这种事他们每个月都要干上十几回,次次都是手到擒来,从未失过手去。 只是这一次却出师不利。 整个商队看上去又疲又惫,简直是不堪一劫。众匪只道三下五除二,便解决了他。不料商队中行出一个半百的中年汉子,不慌不忙地阻住了他们,只一会儿,便将二十几个劫匪撩翻在地。 常春见机得快,转身而逃,投入茫茫的群山之中。那汉子后面紧跟不舍,在密林之中穷追了四、五日这才罢手。 常春慌不择路,窜入深山之中。这几日里疲于奔命,不知不觉中竟迷了路径。在山中兜兜转转了半个月,不意竟寻到山谷之中,兰亭观之前来了。 那时,观中有十几个道士,都是一些真正清修之人。他们在谷中开荒垦地,种菜种粮。平日里很少下山去化缘,只在山中静修。 常春无意寻到此处来,却叫观中众道人倒了霉去。 常春劫盗生涯多年,一直想寻一偏僻所在作为巢穴,用来存放赃物和躲避追捕。兰亭观地处深山老林腹地,位置隐秘之极,倒是现成的好地方。 常春也不声张,悄悄的隐蔽在老林之中。待到了深更半夜,再潜到观内斋厨之中投毒。他在众道饮用的水缸中,投入满满一 包的鹤顶红,那是足以毒杀一百人的量。 到得次日午间,众道都被鹤顶红送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了。 从此,兰亭观便是常春一个人的。他也摇身一变成了常春道人。 李茂贞耳听得大殿之上吵声一片,心中暗想,殿中之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此时因为分赃之事争执,吵到急眼时,难免就要动上手来。自己只需等他们两败俱伤时,再出手料理即可。 廖立听常春道人如此说道,似是对此事缘由也不甚清楚,便问傅侦缉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傅侦缉。” 傅侦缉似是也不知事情究竟,一时无言以对,转头问刀疤脸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刀疤一脸茫然神色,道“ 什么怎么回事,傅侦缉,你说的是那回事。” 傅侦缉脸现怒色,道“ 上个月水扶州之事。我们该分常春诸道五十万两银子,你们究竟是给了没有。” 刀疤脸道“ 哦,傅侦缉原来说的是这件事。此事尹番役才最清楚 。” 刀疤脸轻轻一闪,又将尹番役推了出来。 傅侦缉正待询问尹番役,尹番役倒是没有再推卸,说道“ 常春道人,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分明给了你们五十万两银子,马车都整整装了十几二十车。如今却说三十万两,你把当日点数的道友叫来,我要当面对质一下。” 常春道人眼见不良人一个推托一个,到了无可再推之时却说给了,心知他们心中定是有鬼。所以一时之间也不发火,只冷冷道“玉阳子,你把那日清单拿来,我倒要和尹番役对上一对。” 常春道人连叫上几声,也不听有人来应上一声。 这时,道人之中有人答道“ 真人适才吩咐玉阳师兄到地窖中办事,一时倒未注意他几时回来。” 此时,大殿之上全不见玉阳子人影,众人只道他上茅厕去了,便遣了几人到茅厕去寻。不大一会,找寻的人回报,茅厕未曾见到玉阳子。 常春道人此时才感到事有不妙。偏生要对账之时,经办之人却不见了影子。忙道“坎阳子,离阳子,你带上几个人到后山地窖去看看,怎么到了要紧关头,玉阳子却又不见啦!” 坎离二阳叫上几个道士,匆匆而去啦。 过了好大一会,几个道士匆匆而回,坎阳子气喘吁吁地道“ 后山之中不见玉阳道兄影子,我们几个把后山找了个遍。还有地窖中那名年轻的女子也不见啦。那个年纪大点的倒还在。” 不良人中立时有人说道“我看是玉阳道友吞没了二十万两银子,今日怕东窗事发,偷偷带着美娇娘藏了起来。” 话音刚落,不良人中发出一阵哄笑声来。 跛道不慌不忙,道“此事说来蹊跷得紧,待到要叫玉阳子出来对质,玉阳子却不见踪影啦。我倒是怀疑玉阳子被谁谋害了,好叫到头来死无对证。” 不良人中登时有人喝道“瘸子,你不要血口喷人。你不就是想坑我们二十万两银子。你们现在人多,尽管持刀来抢便是。何苦设局来陷害我们。” 廖立见大殿之上群情激动,担心如此闹将下去,后面就不好收拾。忙出来打圆场道“诸位道友,诸位不良兄弟。大家不要再争吵,以免伤了兄弟和气。此事日后再慢慢追查下去,相信一定会水落石出,还大家一个清白。” 廖立话刚说完,人群中立时有人怼道“ 廖将军,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痛,只一个人倒是分走一份银子。却在这里说起风凉话来。有种的,把你那一份给大家分了,如何!” 廖立本来是要做和事佬的。不想人众中有不知死活的,居然对他如此刻薄说话。不由得心头怒起,起意要杀个一来敬百。道“这话是谁说的,有种的话,便站出来承认一声。我倒要让他明白,我一个人为啥便能分一份。” 廖立连叫了二三回,这才从殿角行出一个瘦削的道人,年龄与廖立相差无几,只是一张背却是驼的。 道人缓缓行到廖立跟前,道“廖将军堂堂一个忠武偏将,还不一样落草为寇。怎的跑到这里来逞威风啦。你倒是想让我明白什么东西,贫道在这受教了。” 廖立道“刚才说话之人是你吗了” 驼背道士道“是我你又想怎的,廖立!”想是驼背道士心中也火起,索性便直呼他名姓。 廖立道“ 我用我的刀来告诉你,我一人便能拿一份的原因。” 廖立说罢,手中刀当面直劈过来,眼看着便要将驼背道人一分为二。 常春道人未料到廖立会下此重手,口中叫道“廖将军,且慢!” 廖立却是不知这驼背道人今年才二十出头,看去却像四五十岁一般。天生的肌肉萎缩导致背都驼了,心里很是自卑和偏激,行事说话都与常人不同。 第86章 牵机药 廖立行伍出身,一柄大刀使得是大开大合,刀猛力沉,讲究的是一刀见生死。 驼背道士语气尖酸,言语是刻薄恶毒,但凡想到的无不说出口来,俗话道:恶言一句六月寒,刀剑尚比之不及。此时眼见廖立钢刀猛斩下来,心知大事不好,慌忙中提起一张凳子护在头顶。 廖立盛怒之下不及细想,手中钢刀挥出,朝驼背道人当头砍下。他本意只是想教训教训一下他,好在众人面前立个威信,并不是非要取他性命。刀势行到半空,刀锋向左掠去,却去斩他左手。 驼背道人那知他心思,只道他非斩杀自己不可,慌乱中欺到左边提凳护顶,右手便去拔背上长剑。百忙中身子一凉,只见半张凳子连同半边身子已被大刀卸下,血水和内脏在大殿上流了一地。 廖立一刀毙了驼道,心中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驼道再怎么尖酸刻薄,却也罪不至死。况且,他与自己还是同一阵营的人。 大殿下首这时跃出三名道士。 三名道士长剑出鞘,剑芒如虹,便朝廖立扑了过来。 三名不良人护在廖立身前,手中横刀拖过,反身将刀鞘掷出,“夺”多一声,刀鞘射入王灵官雕像胸口之上。 三个道人挺剑来刺,三名不良人提刀来挡,立时便拼杀起来。 常春道人脸上阴恻恻的,他既未提剑加入拼杀,也未喝令众道住手,只是站在那里旁观。 廖立将刀倒提手中,大殿之上又有几名道士扑了上来,廖立侧身让过,一个箭步跃上桌去,口中大叫“大家且住手,我有话说。” 众道都把目光看向常春道人,看他是何意思。常春道人见了,说道“廖将军下手也太狠毒,一出手便把丑阳子斩成两半,他也只不过讲了几句实在话。”说罢将手举起,示意众道先住手听他说话。 常春道人话说得阴损,廖立也未去理会,口中说道“ 丑阳子死在我的刀下,我便赔十万两银子给你们。常春你看如何。” 常春脸上神色未动,也未开口说话。却将眼神瞄向兑阳子。 兑阳子会意“丑阳子一条性命,怎的就只值十万白银。” 廖立问道“你到说说,你想要多少。” 兑阳子抬头看向常春,常春从衣?中比出三根手指。兑阳子看了,立即答道“最少三十。” 廖立稍一思索,才道“ 好,三十我能给你们,今天的这七包全都归了你们,若算起来还不止三十。从今往后,我们便分道扬镳,各干各的啦。” 廖立说罢,朝傅侦缉等人使了个眼色,说道“ 金银细软都给了你们,我们这就下山了。” 兑阳子听了,忙示意几个道士守在王灵官神像近前,看样子是不想廖立及一干不良人离去。 廖立脸上一寒,说道“常春,莫非你仗着人多,要将我们留在这里。” 常春脸上忽露出笑容,笑容诡异且残忍。常春道“廖大人,我们还有一笔账也该算算了。” 廖立不解,道“我们还有什么账未算。” 常春道“ 二十年前,我们在益州相遇,你不是从我手上要走了二十多万两金子。” 廖立脸上神色顿变,脸上杀气也毕露出来,道“ 常春真人今日是非要留下廖某不成。二十年前若不是你出了这些钱,你又怎能活到今日。” 常春道人笑了,道“廖大人军人出身,心肠却这么慈悲。当年你勒索我金银,钱一到手,就应该做了我。” 廖立道“ 我当初没有杀你,今日你又要如何对我。” 常春道“我却不会象你一样,留下一个祸根来收拾自己。我会把二十年前的连本带利收回来,再加上我这些年的营生所得,几千万两还是有的,足够我到任何地方去快活一辈子。这深山老林我是呆腻了,再也不想回来啦。” 廖立嘿嘿冷笑几声,手中钢刀凌空虚劈,喝道“只怕我手中钢刀不答应。就凭你,就想把我留在此地。” 常春道人道“凭我是没有这个能力留下将军,若是鹤顶红,再加上牵机药 ,大概还是能留下将军的。” 廖立闻言心头大惊,道“ 常春,你在酒水食物中下了毒。” 常春居然一脸得意神采,笑嘻嘻地道“我只过在酒中下了能毒死一百人的砒霜,再多加点牵机药而已。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廖立一脸的恐怖,直瞪着常春道“这酒你不是也喝了,观中十几个道士不也喝了,你不会把自己也毒杀了?” 常春道“这坛酒我是一口也没喝,我全把他倒进了这个皮囊中。” 说罢,常春道人从宽大的?袍中取出一个皮囊来,顺手丢在地上。 廖立这才想起,常春每回喝酒,都将宽大道袍遮住口鼻,外人只道他道骨仙风,便连喝酒的动作也带几分仙气,万没想到他暗地里却是害人勾当的掩护。 大殿之上,一众道士听了常春的言语,知他投毒竟然连观中道士也不放过,那可是他的徒子徒孙。不由得悲愤中来,倒转剑身,提剑便向常春杀了过来, 常春也不躲避,满脸慈悲神态看着众道。众道奔到近前,提剑要砍,无奈腹中绞痛,手上无力,竟连刀剑也提不起来,“扑通”声响,纷纷倒在常春脚下。 常春看了,眼中竟似也有愧疚之色,口上道了声“无量天尊。” 说道“你们也不要怪我,我今日若不这样行事,日后你们定会这样行事对我。若是被人害了,倒不如先出手害人,这才是正道。” 说罢,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剑,看到地上痛苦挣扎,还未气绝的道士,便行上前去,一剑了结了,倒教众道死前少受了许多痛楚。 一众不良人横七竖八倒在大殿之上,与众道士的尸体交叉在一起。 常春挨个点起数来,却发现少了一具尸体,一查却原来是尹番役。 常春忙举火烛寻出殿去,只见道院之中躺着一个人,走进前一看,正是不良人尹番役。 常春道人怕他还未死透,举剑将他的头颅斩了下来,放在他的脚上。然后回到观中,提了一大壶松油出来,均匀地倒在尸体身上,手中火把点处,死尸登时燃起熊熊大火来。 第87章 梵音 常春道人待尹番役尸身上火起,便提了油桶,回到了大殿之上。 大殿之上倒着二十几具死尸,空气之中没什么血腥味。松油刺鼻的气味弥漫整个大殿。常春道人手提着油桶,正在小心地将松油泼洒在一地死尸身上。 廖立是斜倚着桌子倒在地上,手中还握着那把跟了他十数年的大刀。常春看他双目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心头着实是不舒服。索性提刀走了过去,挥刀将头颅砍将下来,飞起一脚踢到大殿的角落之上。 常春将刀掷落地上,伸手在无头死尸怀中摸得几摸,摸出来几张做工精细的纸张来,火烛中看得分明,原来是些银票。常春将银票收了,和从其它尸身上搜来的银票放在一起,一并收入怀中。 “常春道人,恭喜发财啦!”常春耳边忽然响起“恭喜发财”的祝福之声,心中不由大惊,心想观中已无活口,莫非玉阳子此时竟寻回观中来了。 玉阳子此时是死是活,常春自是不知。他也是以为玉阳子携了窖中女子躲藏了起来。 常春忙抬头来看,只见大殿之中确实站着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只是男子不是玉阳子,女子也不是地窖中女子。 而是杨筠松和李茂贞。 火烛将大殿照得通明。杨筠松青衣青袍,李茂贞白衣白裙。只一眨眼工夫,两人便出现在大殿之上,常春还道是殿中神佛看不过眼,此时现出身来嘲笑自己。 常春道人一脸慌恐,颤声道“你们两个是神是鬼,怎地出现在这里。”常春在谷中待了不下十年,深知大白天平素都少有人寻到此间,如今深更半夜两个人出现在大殿之上,这一惊着实不小。 杨筠松道“我和这位姑娘在深山之中迷了路,不经意间就转到这里来了。打扰道长谋财害命啦!” 常春道人半信半疑,眼中凶光乍现,右脚起处,地上一柄长刀被他踢飞,朝着杨筠松当胸激射过来。他心中打定主意,不管是神是佛,先下狠手毙了这个男的,剩下这个女子便好对付了。 杨筠松自不会让他暗算得逞,右手一圈一带,竟自握住了刀柄。 常春眼见一击落空,知是遇上了高手,遂抄起火把,朝大殿中松油上投去。火把一接触松油就会燃起熊熊大火,自己便可趁着大火遁走。 杨筠松手中大刀激射而出,堪堪将即将落地的火把带飞,“夺”的一声,钉在对面大门之上。 李茂贞背后长剑在手,口中娇喝声起,一人一剑朝着常春道人扑了过去 。 常春双手扬起,身周登时起了一层白雾。杨筠松见了,口中喝道“贞娘,这雾有毒,小心。” 李茂贞止住身形,用衣袖掩了耳鼻,复又挺剑朝白雾扑了上去, 只是此时已没了常春踪迹,地上却现出一个地道口来,地道口“轧、轧”声响,眼看就要关上了。 常春适才靠着白雾阻了李茂贞攻势,接着左脚踏到震位,右脚斜起行至中宫五黄方位之上,地上立时现出一条地道来,常春纵身窜入地道。 常春一入地道,立即持剑在手,守住地道入口,只待一有敌人入侵,立时刺他个透心凉。 不论是谁被刺了个透心凉,都会小命不保。杨筠松自然也一样。你若想保住自己的小命,最好的办法是:先刺别人一个透心凉。 杨筠松小命保住了。他也未刺人家一个透心凉。他只是用两根手指挟住了常春那柄叫人透心凉的长剑。 常春见状,知事已不好,忙弃了长剑,正待挥动双手,扬起迷雾来遁身。不料,李茂贞长剑早就候在那里,只听“嗖、嗖”两声响过,常春道长手掌齐腕而断,迷雾从此以后是再也扬不起来啦。 常春口中惨叫连连,脸上神情惊恐愤怒。杨筠松拾起地上的火把,淡淡道“ 常春道人,你一生作恶多端,今日你双手已断,我也懒得要你性命,就看你自己造化罢。” 杨筠松说罢,转头对李茂贞道“贞娘,我们且到地道之中转一转。” 这时,地道之中忽传来爬虫行走的声音,细听少说也有成千上万只,紧接着身后传来常春凄厉的惨叫声。杨筠松听了心中不忍,执了火把回到地道口一看,只是常春身上爬满不计其数像蚯蚓一样的血虫,血虫畏惧光明,一见火光便纷纷逃窜,再看常春道人时,已是奄奄一息,眼看着不能活了。 血虫长年生于地下,见光便死,闻到血腥味便上,多以腐尸为食,常春身上血肉为血虫吞食,过不了多时,便会变作一堆白骨。想他几千万两的身家,只怕此时也不能从血虫口中买条命来。 杨筠松手中执着火把,沿着地道一路前行。地道越行越宽,待到后来似是行到一个大厅之上。大厅宽敞异常,大厅之上堆放着几百口木箱,木箱上都挂着铁锁,铁锁锁得死死的。 李茂贞挥剑斩断锁头,杨筠松伸手打开盖来。只见一木箱的都是金子,箱子正面写得清楚:箱内合计黄金二千一佰两。 看来,大厅之上,木箱之中装得都是金银之物。 李茂贞脸上忽现诧异神色,说道“杨公子,我又听到了山泉流水声。” 杨筠松道“我也听到了,贞娘。泉水声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 洞中也不知杨筠松是如何辨别方向,手指从东北艮方指出,停在了东南巽方。李茂贞也道“我听到的声音也是从这传来。 杨筠松道“ 怎的在这山中洞里也能听到泉水流动的声音。莫非这索命梵音便在这深山之中。” 李茂贞道“这泉水之声若即若离,忽远忽近,从白衣镇葛林一直寻到此处都是这样,当真是古怪得紧。也不知它是要索了谁的命去。” 杨筠松道“声音从东南方向传来,只是在这山中洞内四下皆是厚土,也不知声音究竟是如何传到我们耳中来的。” 李茂贞道“杨公子,莫非这水声有魔性,我们已着了魔去。只是不知常春、廖立等人以前是否也能听到这奇怪的泉水声。” 第88章 乾离相汇 杨筠松说道“ 道也罢,魔也罢,今日倒叫我遇上了,好歹也要跟它照朝相。” 李茂贞道“只是我们都不知它在何处,这相又到那里去朝。” 杨筠松道“ 水声是从东南方向传来。东南方为四维巽卦,五行属木。我们只须用后天乾山之金去制它,再用先天乾金化的后天离火泄之,相信梵音将无处遁形。” 李茂贞道“ 杨公子,这是你的堪舆之术。用到妙处,也可降魔吗?” 杨筠松道“ 堪舆一道,博大精深。若要用到妙处,先要学到通时。若是到了通时,便是了道成仙,也非难事。更别说是降魔擒怪了。” 杨筠松不慌不忙来到西北乾位之上。洞中是纹风不动,杨筠松青袍却是无风自鼓。只见他缓缓抬起左手,指尖上紫芒吞吐不止。 杨筠松后天掌已出手。 杨筠松的拇指搭在无名指的指肚上,指肚上一道紫气闪过,无名指指尖突地金光闪烁,只见从指尖慢慢地生出一道金光来,金光越长越长,竟有三尺开外。 李茂贞此时再凝神去听那泉水声,杨筠松指尖金光乍现,耳中泉水声似是受了惊吓似的,戛然而止。过不多时,耳边却又响起正直、和雅、清澈、深满、周遍远闻佛的梵音。 梵音入耳,似高山之流水,如世外之清幽,净心灵之浮尘,去红尘之喧嚣。李茂贞听了,脸上表情迷离,手足竟随着梵音翩翩起舞。 杨筠松眉头微皱,口中喝道“去!” 无名指上金光激闪而出,朝东南方向电射过去,没入了泥土之中。耳中佛的梵音也从中而断,一时没了声响。 过了半晌,李茂贞才从梵音中清醒过来。右手拔剑出鞘,剑尖斜指,护在身前。口中说道“好厉害的梵音,若不是杨公子出手,差点便要入魔去了。” 杨筠松道声“贞娘,小心!” 左手拇指抬起,与中指指尖相搭于掌心。掌心后天离火忽起,后天离火为无根之火,火色青绿,最喜先天巽木相生相成。 杨筠松手掌离火越烧越大,李茂贞站在旁边,不觉火花灼热,却觉火焰清冷,便似十二月的凛冽寒风一般。 李茂贞此前从未见过后天离火。今日才算明白,后天离火却原来是冷的。只是又不知此火是什么材质点燃的,故而不热反冷。 索命梵音已隐去有一会,此时突然再起,既不是佛号梵音,更不是溪水潺潺之声。却是重复适才大殿之上争吵、叫骂之声,还有常春道人惨绝人寰的惨叫声。 杨筠松左手托着离火,右手顺着左手平平推了出去,离火脱手飞出,又朝东南方向而去。这后天离火着实厉害,只见它转眼到了地道的东南方,火焰附着在洞壁上竟也燃烧起来。 火势看着也就越来越大。 耳中惨叫之声也自停息。 杨筠松待离火燃烧了一会,这才走上前去,伸手将离火灭了。 洞壁被离火燃烧了许久,便是泥土也被烧成灰了,纷纷从壁上掉着下来。燃烧后的泥土不一会便掉完,此时再看洞壁之上,却又现出一道门来。 杨筠松也不敢托大,掌中七赤七杀剑凝气而成。左手轻抚李茂贞头顶秀发,掌中紫气源源不断,立时护住李茂贞周身上下。 李茂贞面露感激神态,目光竟似娇羞起身,一脸女子怀春的驼红色,口中说道“ 多谢杨公子周全。” 杨筠松于男女情事不甚了了,心中还道她是受惊害怕,便道“贞娘,你跟在我身边。没我招呼切记不要走开。” 杨筠松手中七赤剑暴涨,剑芒吞吐间,已直直地劈落在洞壁大门之上。大门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打造的,七赤剑劈在上面,竟似砍在空气中一般,大门却是丝毫不损。 杨筠松手中七赤剑也不是凡铁,它是由扬筠松掌上紫白诀、七赤兑金幻化而成,是真正的无坚不摧。不曾想今日砍在大门之上,却是丝毫无损,七赤兑剑终是遇到对手了。 杨筠松心头怒起,手中力道加到了六成,挥剑便又朝大门劈去。 七赤剑劈在大门正中,剑身轻易地便洞穿了大门。杨筠松手中剑一离大门,大门却又安好无恙,便似抽刀断水一般 ,快刀过后,水流又怎么会断。 这时,李茂贞在身后道“ 杨公子,你不妨试试用手去推推,说不定便开了。” 杨筠松道“这剑砍都没什么用。这门也真实古怪,以前从未遇过。用手又怎能推开。看来要用震天雷轰它啦。” 说罢伸出左手推在门中。 这时,奇怪的事情出现啦。七赤剑两剑砍在上面都丝毫不损的大门,竟被杨筠松单手轻轻一推,便开了。 杨筠松心头奇怪,世间竟有凡铁不惧七赤剑。究竟是什么材质打造的。他心中好奇,仔细打量起大门来。过了半晌,心中终于算是明白啦。 原来这大门非金非铁,更不是用木头打造成的。大门的材料也太不太罕见,只是打造大门的工艺却是稀奇。 大门的材质是用北海坎水打造成的。 北方坎地本来属水,七赤兑金见于西方。兑金生坎水,坎水为兑金死绝方。杨筠松用七赤兑金去削一白坎水,兑金尽被坎水泄去。坎水本为弱质,是以单手便可开门。 杨筠松手持火把,举步跨过了北方坎水门。本来地道之中阴冷,外面世间的风是不会吹到此间来的。杨筠松刚跨过坎水门,面前忽地一股阴风刮到面前。 杨筠松只道是有邪魔驾风偷袭,忙将七赤剑护住身上要害,只待邪魔来袭。 李茂贞与杨筠松背靠着背,长剑斜指,把扬筠松的空门是看得滴水不漏。 风很快便过去了,风中也没有刀兵来相害。杨筠松和李茂贞朝着风起的地方行去。 道路是越行越宽,竟似来到一个草原之上。杨筠松举高火把,抬眼朝四下张望,只见眼前空旷旷一片,竟似一眼看不到边。 杨筠松抬头看天,只见漆黑的天空繁星点点。李茂贞在身后道“ 山洞之中怎么会有天,还有星星,我看我们无意之中闯进了另外一个世界。杨公子,你说呢?” 杨筠松点点头,道“ 的确如此。只是不知我们闯入的是哪一界。是魔界,还是仙界l” 第89章 巽为风 两人回头朝来路望去,火光下只见一条小路从远方蜿蜒而来,小路穿过平坦的草原出现在二人脚下,茫茫天地之中却哪里还有山洞和坎水门的影子。 草原上拂过轻柔的风,风轻柔地便似美人望断秋水的眼眸,秋水一泓皆为春风吹皱,无奈春风只是过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游子与春风皆是过客,佳人眉间秋水尽入岁月的星河中! 杨筠松是个游子,李茂贞却不是春风。 李茂贞是个女人,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因此,和天涯游子同行的不仅仅是春风,有时候也会是个女人。 杨筠松手持着火把,火把在微风中翩翩起舞,远方在火光中朦朦胧胧。 李茂贞忽道“杨公子,前方不远处好似有个城镇什么的,我们不妨到那歇个脚。等到天亮了再作打算。” 杨筠松点头称是,道“ 好的,贞娘!” 两人顺着小道朝东南方行去,行了大半个时辰,小道越行越宽,眼前竟现出一座城池的轮廓来。两人行到近前,只见城墙高大,目测三丈有多,一溜的麻条巨石砌就。 城外既无瓮城,也没有护城河守护,想是此城并非兵家着重之地,是以防守戒备并不是特别森严。 东方的天空又泛出鱼肚白来,缕缕晨曦不慌不忙地穿透漆黑的天际露出脸庞来,驱赶了最后一抹夜色离去。黎明到来了,一缕缕便如慈母般温柔的阳光登时泽及天下。 杨筠松看着一脸疲惫的李茂贞,说道“贞娘,此时天已亮,城门大抵是开着的。我们先入得城去,再寻个客栈来住下。你看如何?” 李茂贞道“ 杨公子,昨日我一入江湖,今日便到了这神秘的世界。不管如何也得到城中看个稀奇,看看这个世界的江湖又是怎生个模样。” 杨筠松叹道“ 那个世界的江湖其实都差不多,弱肉强食,成王败寇!” 李茂贞也叹道“只是不知,普天之下,是否有一个世界是强肉弱食,败王成寇,那倒叫天下人向往!” 杨筠松道“ 如果一支军队拜一个常败将军为帅,打起仗来那是逢战必败,几个冲锋下来,我看军队都不复存在,又如何称王。到时只怕是成亡啦!”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东南方向城门行了过去。 两人折返小道,沿着小道一路前行。行不多时,小道便拐入一条夯实平整的官道之中。官道宽阔平直,尽头处一座巍峨雄壮的城楼高耸入云,红色的城墙上雕刻着各种花纹,显得庄严肃穆。 此时朱红城门已大开,两列戎装的军士表情威严的戒备在城门两侧,此时天色尚早,入城的百姓没有几个,倒是有几个人出得城来。 两人行到城门近前,抬眼看只见城门正中两个斗大的字用朱红颜色漆着,隶书的笔法雄健,笔力遒劲,写的是“巽城”二字。 杨筠松携了李茂贞迈步便要入得城去,两边军士抢出数人,拦住二人去路,当中一人喝道“ 女子自可入得城去。” 说罢侧身让开,示意李茂贞可以通过。 李茂贞不知究竟,回头来看杨筠松。杨筠松笑道“贞娘你先入城,我稍后便来。” 杨筠松抬眼打量一众军士,只见众人披挂齐整,腰间大刀杀气森然,脸上五官横眉立目,只是言语间不管如何厉声喝斥,听在耳中却总少了男人的雄浑粗壮,直如一个女娘扯着嗓子学男人说话一般 。 几个兵士手按刀把之上,将杨筠松团团围住。看样子竟是怕杨筠松跑了。 众兵士中有人开口问话,此人腰带是青翠色,余者皆是绿色,一看便知是守城军士的首领。 首领开口第一句便问道“ 你是从哪里来的,到巽城来干什么。” 杨筠松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心中早已想好应对之辞。答道“我是西南坤地人,到巽城来要釆购一些木材应用。” 杨筠松观此城地处东南,正是八卦巽山的属地。此城号巽城,想是自己阴阳差错,无意中越过北极坎水门,竟入到了后天八卦中的巽地来。 再看守城军士皆为女娘,巽为长女,巽城即为女城,城中自阴盛而阳衰。便连行军打仗都是以女子为主,男子倒是留在家中洗衣做饭带孩子。 杨筠松何故说是坤地来客。皆因坤为巽之后天,坤为老母,巽为长女,坤巽后先天行相见之欢。坤土为巽木克制,巽又得克入之宜,坤为母而生巽女长,又有生育之恩。 杨筠松想得明白,自己若说坤地来者,到此是做来木材生意的。巽地五行属木,城中木产最是丰富。自己说是木材商人,为生意而来,想来守城军士断不至于相拒自己入城。 首领听了,脸上冰霜渐去,口气也柔和起来。又问道“ 坤地的国君又是谁?我一时倒是忘了。” 杨筠松道“ 坤地的国君姓辅,名弼,国号坤土。为大地之实,育万物之始。” 首领听了,点了点头,又道“ 公子既是坤地人,身上可带有坤地的身份证件之类的。” 杨筠松听了,便伸手入怀摸了半晌。末了取出几枚金锭来,满脸尽是失望神色,道“ 来时行得匆忙,身份证件竟未带着。坤地土能生金,也不知坤土生的这个东西,能不能证明一二。” 说罢,便将手上黄金递了过去。 首领伸手接过,只见手掌之中金光灿灿,一看便知成色极高。 首领道“ 不过巽地也有土,这黄金如何便不能是巽土生的。” 杨筠松道“ 巽是木而非土。” 首领又道“那巽地的土又是什么土?” 杨筠松道“ 巽地的土是火生的土。” 首领道“ 那坤地的土又是什么土?” 杨筠松道“ 坤地的土能生金。但凡金银皆从坤土中来。” 首领道“那巽木又是什么生养的。” 杨筠松道“ 巽木是北方坎水生养的,木喜水而忌金,能生离火而克坤土。” 首领道“ 若是巽木与兑金相逢,要如何作为,才能两全。” 第90章 兑金坎水 杨筠松答道“ 巽与兑不期而遇,此时巽为后天,兑则居於先天。先天兑金最是欢喜克削后天巽木。兑金小试锋芒,巽木便伤亡大半。如此一来倒是成全了兑金,于巽木而言,终究是个劫数。” 首领听了杨筠松言语,脸上顿现惧色,不过转眼便恢复常态,口中说道“ 依先生说法,此时更无化解之法,应对之策了吗?” 杨筠松眼见首领神情变化突然,此时虽强作镇静,但言语中显见底气不足,所谓关心则乱也。便道“兑金虽能克木,但坎水却能泄其锋芒。是故坎水发生于兑金,金煞之危则能消弥于无形。此即所谓化煞生权,不受其害,反授其益之妙用。” 杨筠松此时说的是五行生克,八卦利害互为之数,其数若论到精妙处,实能穷天地之变化,费世人之所想。生未必生来,克却是虚席以待生至,然生未至,而克已至死绝之地。此死绝之地向以五行起十二长生,一路寻至死 、墓、绝、胎之地,然死未绝,彼长生帝旺之地已至也。 杨筠松说得精彩,首领听在耳中却不很明白,心下却知来者是有些真才实学,全不似个买卖木材的商贩。 首领念及此处,心中起了请教之意,于是又问道“ 先生,这煞若能化去,反倒生出权益来,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这煞又该如何去化解,才不至于生出害处来?” 杨筠松道“ 若要化煞,先需溶金。此时便要劳南明离火的大驾啦。” 首领不解其意,但火乃木生还是知的,便道“ 南明离火若来到巽地林木之中,巽木岂不是要大遭其殃,焚毁殆尽。先生,其中莫非还有甚玄妙所在。” 首领初见杨筠松时,眼见他三十出头,是以公子相称的。此时见他确有些真学问,于是便改了先生来称呼他了。 杨筠松道“ 木能生火,火势一旺便能熔金,金化开便生出水来,水到头来还不是生出木来。火为木生,火即为木之廉子、木之子息,若是木已生不出火来,那便是老朽之木。人若老朽,自也是生育不出婴孩来,木若老朽,自也是生不出猛火来,那与人之绝户,是一个道理的。” 杨筠松娓娓道来,首领听在耳中虽不知甚解,但也知其中紧要处妙不可言。 李茂贞站立当地已良久,耳听得二人金木水火土讲了半天,却迟迟不见守城的军士放行杨筠松入城来。索性折返去路,掉头便又出了城去,回到了杨筠松近前。 首领眼见李茂贞复又出得城来,知她久候杨筠松不到,心中忐忑,是以又寻出城来。杨筠松与李茂贞年貌相当,众军士都道两人若不是恩爱的两口子,那便是亲大哥带着小妹妹来城里玩啦。 首领眼见李茂贞气鼓鼓的行到近前,便开口问道“ 姑娘不是进城去了,怎么这么快便出了城来。” 李茂贞道“ 你们无端将我大哥阻在此地,我一人进城去无趣的很,你们倒底什么时候,才能放我大哥入城去。” 首领笑了笑,道“ 姑娘,你大哥现今便可入得城去。你大哥学问很好,方才我向他讨教了几个问题,倒是让姑娘你久等了。” 李茂贞一脸得意神色,道“ 这还消你说,我大哥可是大唐国师杨筠松,学问自然是高得去啦。” 李茂贞话一出口,便知已说漏嘴啦,心中还指望首领耳朵背,没有听得清楚明白,携了杨筠松正待入城去,不料首领早已候在两人去路,登时又将二人拦下。 李茂贞见状,便开口问道“ 长官,你方才不是说我们兄妹二人可以走了,怎的又要阻住我们去路。” 首领虽阻了二人去路,但脸上表情却甚恭敬,首领未曾开口先以笑颜相对,接着说道“ 姑娘,我有几句说话问完,你便可入得城去。” 李茂贞见她笑意盈盈,看去也不似有恶毒图谋,便道“长官,你有什么说话尽管问。但使我知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茂贞心中后悔,方才自己不小心的一句漏嘴说话,恐怕又惹出新的事端。 首领第一题问出口来“你说得大唐,可是那个建都长安,敢言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琉的李唐王朝。” 李茂贞点头称是。只是盛世李唐只是存在於往日。如今天下动荡,大唐王朝岌岌可危,不日或被大齐黄巢收入囊中也是不无可能。首领既未问及,李茂贞自也懒得去说。 首领看了一眼杨筠松,这第二题便是有关扬筠松的。首领问道“ 姑娘是说如今这位先生,便是大唐国师,救贫公子的扬筠松杨仙师,是与不是?” 李茂贞抬眼朝扬筠松看去,自己无意泄露他的行藏身份,也不知他是否恼怒,如今看他脸色自然平和,竟似不着半点色相,究竟是道行高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李茂贞也以能与如此风范的人物为伍而自起豪来,说道“ 长官莫非你还能寻出第二个杨筠松来。莫非还要取出个身份证明来给你看个明白。” 李茂贞此话说得唐突,首领听在耳中也不以为忤。反倒是行到杨筠松跟前,双手抱拳过胸,却是行了一个军礼,口中说道“巽城左兼辰轸宿分金见过杨国师筠松先生。” 杨筠松忙行了一个书生礼回见辰轸宿,说道“辰将军多礼了,杨某人现今已辞官不做,辰将军唤我作筠松兄便可。” 辰轸宿与杨筠松见过礼来,两人相互客套寒暄了几句。 辰轸宿口中喝道“巽阳旋过来听令。”站在左近一名高瘦的军士大步迈到近前,只是她单膝跪地,道“巽阳旋在此听令。” 辰轸宿道“巽阳旋,你领杨先生兄妹二人到城东南紫微天市垣中宿下,吩咐垣中人等好生款待二人,切不可轻慢了贵客。” 巽阳旋应了声“得令!” 便将身站起,候在杨筠松两人近前,只待二人起步,三人便可一同前往。 第91章 天市垣 杨筠松.李茂珍与辰轸宿别过,便随着巽阳旋入得城来。行不多时,一条护城河出现在眼前,河面宽有十丈之数,河水清清,便水中游鱼也能看得分明。 护城河两岸垂柳依依,河中有舟船穿梭往来。看河水潺潺绕城而过,想是就近有大江大河,河水皆投身江海中去了。 巽阳旋约摸二十出头年岁,身材高挑,体格一点也不强壮。她领着二人朝护城河行去,护城河上吊桥横亘于河面之上,河面离了桥面还有丈余高度,是以河中小舟往来并不会因此受阻。 三人一路行来,不觉已到了河边。河边杨柳垂岸,一块石碑出现在柳丝掩映之中。李茂贞走到近前,只见石碑打磨得干净齐整,碑面上刻着一溜的文字,文字勾点圆润,撇捺生动,正是一笔上好的行书写就的。 碑上文字告知过往的人们,此河唤作巽城“辰水”河,此桥叫做巽城“贪狼”桥。贪狼桥每日里按时起降,凌晨卯时贪狼桥将准备降于辰水河两岸,此时您便可通过贪狼桥进出巽城啦。白天贪狼桥横亘于辰水河上,桥上行人络绎不绝。每每无限好的夕阳没于对面山巅之时,贪狼桥便会缓缓升起,城门也会关上,此时正是申时末,巽城将不再欢迎您了! 也许是为时尚早的缘故,贪狼桥上行人不多。杨筠松一行三人通过贪狼桥,下得桥来,当前又一座城楼耸立在眼前,比之外边瓮城城楼要高大雄伟许多,看来已是到了主城。 主城城门并没有军士把守,行人不经盘查便可自由进出。城楼之上旗幡招展,城垛之中精兵目光森然。一个斗大的牌匾悬挂于城门正中,朱红的底上,写着两个楷书的大字:辛城。 杨筠松自然知晓,东南巽巨门素喜辛地,此事八卦中尽人皆知。昔日文王发明后天八卦,参照河洛之数,对应阴阳生克,穷尽天地先后相会变数之玄妙,终而创出纳甲之法,使了巽去纳辛,一并归于巨门之中。 巽阳旋领了杨筠松,李茂贞通过辛城城门,三人出现在辛城的大街之上。 只见城中商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大街上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日头渐渐行至中天,已到了上午辰牌时分。 巽阳旋领了两人朝东南街道行去。大街之上行人大都是女子,男人却很少见。李茂贞不明究里,心中十分奇怪,便道“巽将军,我看这巽城之中,大街之上,怎么都是些女子,姑娘,却少见男子,爷们。” 巽阳旋听了,脸上竟自红了一红。说道“巽城是个女城,城中凡事以女人为主。男人只是在家中浆洗衣服,烧茶做饭,缝缝补补之类的家务事,若未得到家中女主的允许,是万万不可到长街之上抛头露脸的。” 李茂贞听了哈哈大笑,只觉天堂都没此地好。如此一来,女子倒是扬眉吐气,男人倒成了缩头乌龟。比那东土大唐不知好上多少倍。 行着行着,李茂贞忽皱起眉来。巽阳旋见了,只道她不是饿了,便是行得累了。便柔声道“李小姐,你莫不是行得累了,还是腹中饥渴啦婀!” 李茂贞摇了摇头,道“我现在既不劳累,也不饥渴。只是心中有一事不明,久思也不得其解?” 巽阳旋笑道“ 李小姐又有什么事情不明,你去问问杨公子不就知啦!杨公子大唐国师,学究天人,三界之内没有什么问他都解不了。” 李茂贞道“这个问题他也解不了。我想,你倒是该能解开的。” 巽阳旋忙道“我年岁不长,阅历不多,学问更是不行,如何能跟杨国师比肩,解开小姐心中疑问。” 李茂贞道“我只来问你,你这巽城之中,养育小孩的是男子,那么,生育小孩又是谁?莫非也是男子不成。” 巽阳旋听了扑嗤一笑,道“ 男人那里能生小孩。生小孩自然是女人的事。城中女子只须将小孩生下,便将孩子交与男子抚养。自己便到外面图谋大事去啦。” 杨筠松不紧不慢跟在两人身后,不时抬眼打量四周。只见城中的商铺客栈,一色的吊脚楼建筑风格,飞翘的檐角、透亮的天窗。建筑材料用得都是上等楠木,楠木能历千年而不朽,木质散发幽香,经久而弥新如故。 三人越往前行,眼前地势越见开阔,街上行人越见稀少。不一会儿,便行到了长街的尽头,不远处一片茂密的树林出现在视线中,树林中一道高耸的围墙时隐时现,绕过树林围塘向北延伸而去。 围墙东南方向建了一个门楼,门楼的规模既不高大,也不雄伟,只是个小巧玲珑的模样。只见门楼上雕梁画栋,飞檐走拱。走拱上雕有龙、凤等神兽,上盖的琉璃瓦发出森森的绿气,便是活物一般。飞檐之上垂下米许的流苏,流苏晶莹剔透,一眼看去,便知是用珍珠玉石制成的。 门楼的两边摆放着看门的麒麟,麒麟神态威严,神情却极和睦。门楼正中挂着一块横匾,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草字,细看却是“巽辛皆入巨门中”这几个字。 杨筠松一行三人来到门楼前,此时大门是关着的。巽阳旋行至门前,伸出右手在大门之上叩了三下。这边叩门之声未止,那边“吱呀”一声,大门已经打开。想是门内有人候在那里,只待客人敲门,门立时便开了。 “巽大人,小的这就开了门来。”大门开处,一名约摸十七八岁的男子站立当地。男子唇红齿白,便如一名处子般好看,偏生身上衣服穿着古怪。只见他一袭白色罗裙,上面绣着繁复精致的牡丹花纹,腰间一条淡蓝色丝绸腰带,脚上穿着一双绿缎制成的绣花鞋,这不正是一副丫环的扮相。若不是他开口说话便是男子口音,外人还真把他当成一个娘子啦! 男子脸上五官精致,一副嘴脸却是奴才相。男子开了门来,只见门外立着三人,当中一人正是巽城左兼辰轸宿帐前巽阳旋副将,登时一张俊脸之上露出谄谀之色来。 第92章 好生款待 谄谀少年将大门打开,毕恭毕敬地迎了出来。 巽阳旋见了少年,神色立时严肃起来。口中说道“阴府,这位杨先生是巽城的贵客,如今要入住天市垣中礼宾院来,你要好生款待,殷勤侍候。” 阴府点头哈腰,口中连声称是。 巽阳旋又道“你去将接待女宾的元辰寻来。” 阴府脸现为难之色,道“巽大人,元辰在西北方乾门女宾部,这里是东南方巽门男宾部,我却是去不得女宾院寻她的。” 天市垣是巽城用来招待重要来客的礼宾院。院中有条古怪的规定,男宾院的侍应是不能到女宾院去的,女宾院的侍应却可随意到男宾院来,院中男侍若是不小心触犯,是会被院方严厉处置的。 巽阳旋隶属巽城左兼军事部门,平日少到天市垣礼宾院来,自是不知院中这些规矩。 巽城礼法处处维护女子尊严,男子在城中便如囚徒一般,毫无权益可言,谈笑间便可拿来羞辱。 忽听院中花园深处传来脚步声,不大一会,几个和阴府一样服饰的男侍行了出来。男侍们脚步匆匆,脸上神情却极疲乏。 男侍身后一个青年书生缓缓行了出来。书生一袭白衣,便连履冠都是白的,手中执着的一把扇子也是白的。书生衣袂飘飘,远处看去,便如九天仙子临凡一般。 一众男侍行到阴府近前。 阴府待众人站定,便引了众人过来给巽阳旋三人见礼。 杨筠松抬眼打量众人,只见众人年岁与阴府不相上下,全身上下服饰与阴府并无二样,便脸上神态也与阴府一致,并无不同。 众男侍礼毕,便自觉分成二队立于门楼两侧。但凡有客人光临,男侍们都会列队欢迎。 “你们男宾院又有贵客光临?”白衣书生一尘不染地行了过来,道“我们女宾院可有数月无人问津啦。” 听他言语清脆婉转,声若莺啼,却分明是个女子的声音。 阴府见了书生,眉间现出喜色来。说道“元辰,你来得正巧。女宾院今日来了稀客,正在这里候着呢!” 来者正是女宾院的女侍元辰。元辰实在的一个女娘,偏生穿了书生的服饰,一副男子的行头,着实让人不解 。 元辰此时也看到了立在门楼前的巽阳旋,忙行了过来见礼,道“天市垣礼宾院女侍元辰见过巽大人。” 巽阳旋点头表示回礼,道“这位李小姐是巽城的贵客,今日要入住到女宾院。元辰,你要好生款待,万不可轻慢了贵客。” 元辰给杨筠松扣李茂贞行过了见面礼,口中说道“巽大人尽管放心,元辰一定将李小姐款待得无微不至。” 说罢转头对着列队的男侍喝道“罗天退,年空,你二人去取乘轿子来,把李小姐送到女宾院“燃香”阁中。” 一高一矮两名男侍行出队列,口中应了声“是,小的这就去取轿子来。” 巽阳旋见事已安排妥当,便转过头来面向杨、李二人,说道“杨先生,李小姐,你们便先在院中将就住下。末将这就回去复命啦!” 过不多时,男侍罗天退,年空抬着乘软轿来到李茂贞踉前。元辰见状,也行了过来,揭开轿帘相请李茂贞入轿。 李茂贞得她殷勤款待,心中也起了感动之意,推辞良久,这才入得轿来。元辰与杨筠松道过了别,转身随着轿子往奔女宾院去了。 不一会,天市垣又安静下来。巽阳旋回去复命了。李茂贞被元辰接到女宾院中。杨筠松举目朝院中望去,只见院内古木参天,既有轩辕柏,也有凤凰松,还有章台古梅,不远处将军柏下立着块石碑,石碑温润光泽,便似刚从水中捞出一般,细看却原来是块巨大的玉石。玉石不事雕琢,只是在上面刻了三个大字“天市垣。” 阴府不紧不慢的跟在杨筠松身后,眼见杨筠松眉间目梢布满倦意,便道“杨先生我们不如先回宾院休息去?” 杨筠松点了点头,道“也好,那就有劳阴侍应前面带路啦!” 杨筠松却有些倦了。昨日兰亭观内,地道之中,不意闯入如今这个世界,迄今已整整一日,不曾有过休息。 阴府听了,忙道“杨先生,这边请。”说罢,领着扬筠松穿过一片银杏林,银杏林后一池荷花出污泥而不染,一幢庄园立在池塘岸边, 庄园的大门左首立着块石碑,碑上刻着四个篆字:泽睽山庄。大门正中也挂着一块横匾,上面四个大字却是草书,写得写龙飞凤舞,细看却是“荷香雅致。” 山庄四周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五间抱厦上悬“林深怡心”的匾额。整个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花园锦簇,剔透玲珑,后院满架蔷薇、一树梨花,当中一注泉眼正滋滋地冒出泉水来。 阴府领着杨筠松通过垂花门楼,便来到庄园的院落之中。垂花门楼下一个年岁稍长的男侍正坐在那乘凉,眼见阴府带了客人进来,忙起身相迎。阴府看来是这里的头目,只见他此时腰杆也挺得直直的,言语也是中气十足。 “丛魁。”阴府对着年岁稍长的男侍道“你去将伙房,厨子,杂役都叫到此处来,听我使唤。” 被唤作丛魁的男侍听了阴府吩咐,道“是,阴府,我这就去办。” 不大一会,丛魁领着六七个男侍回来。此时只看来者服饰,便知都是些做什么工作的。只见其中三人穿着厨师的服饰,余下之人该是伙房的杂役,买办之类的。 阴府见府中男侍俱已到齐,便招呼众人在院中站定,好听他言词说话。 阴府此时目光从容,语气淡定,说道“杨公子是巽城的贵客,巽大人早有交待,要我们好生伺候,我们务必要让杨公子吃好,住好。” 院中一名厨子道“只是不知这杨先生欢喜什么口味,只需这烧出的菜合了他的口味,保管他住在这里,便不想走了。” “我看吃得好了,还要玩得好才行。”另一个男侍接口道“ 我们再从女宾院中寻个肤白貌美的女子过来,供这杨先生酒足饭饱后消遣,到时只怕赶都赶不走啦。” 第93章 巨门太乙 杨筠松被迎入宾院泽睽山庄的中堂之中。 中堂宽敞典雅,金顶重檐,朱漆雕梁,古香古色,一派的富丽堂皇。堂中摆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几案,案上一套越窑青瓷的茶具当中摆放着。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案上设着大鼎。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官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 杨筠松在案前太师椅上坐定。 院中男侍忙行了过来,伸手揭开白瓷的茶罐,一股清香立时扑鼻而来。男侍取来茶则,小心从罐中取出来一些茶叶投入茶壶之中。 堂中下首.屏风之后放着一具三鼎的风炉,炉上水已烧开。男侍行了过去,将炉上水壶提将起来,复又回到案前,小心将壶中热水注入茶壶之中。 杨筠松观那茶叶品相,只见茶芽细嫩、色泽带紫、其形如笋,正是长兴紫笋茶,乃是江浙名茶。 男侍将第一道洗茶之水弃了,复又往壶中注水,过了须臾,这才将茶汤斟入杯中,然后双手将杯端至扬筠松面前,口中说道“杨先生,请用茶!” 杨筠松伸手端起茶杯,只见杯中茶汁碧绿如茵,兰香扑鼻,饮在口中甘味生津,回味无穷,精神登时为之一振。 杨筠松一连饮了十几杯。男侍提起茶壶,要待将壶中老茶弃了,重新填入新茶去。杨筠松见了,忙摇手道“ 茶喝到这里便可以啦。我现在倒是想休息一下。” 男侍止了手上的动作,道“杨先生,那你便入房中休息一会。待会午宴好了,我再来相请先生。” 杨筠松摇了摇头,道“待会吃饭的时候,你们就不用等我。更不要来叫我。” 别墅中卧房十数间,杨筠松就近选了一间进去,只见西北窗前一张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床沿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杨筠松入得房来,随手将门关上。眼见房中布置温馨,格局高雅,心想这里该是巽城招待达官贵人的所在,自己一个浪迹天涯的游子,倒是蒙她们错爱了。 杨筠松这一觉好睡,醒来已是未申时分。夕阳已落到窗后丛林深处,此时房中已是暮色沉沉,一副入夜的模样。 杨筠松开门走出房来,右转进入回廊,回廊的尽头便到了中堂。 中堂之中此时已掌上灯来,四盏羊角琉璃灯摆放在堂内四个角落,灯托之上。几案之前,主席太师椅上端坐一人,巽阳旋立在左边,正往茶壶中加水。 几案前还坐着两个人相陪,其中一个杨筠松识得,是日前在城门朝过相的辰轸宿。另一个通身紫衣,头上系着发绾,腰间佩着长剑,杨筠松并未见过。 杨筠松快步走近堂前,口中说道“辰将军,巽将军,你们也到了这里。杨某在这谢过你们的盛情款待。” 辰轸宿眼见杨筠松出现,忙起身上前相迎,相请扬筠松在东首的位置坐定。接着便开口相询“杨先生如今可曾休息好了!” 杨筠松点头称是,道“如今休息好了。多谢诸位真心款待!” 言毕复又站起身来,向众人躬身行礼,以示心中的感激之情。 辰轸宿忙起身还礼,巽阳旋与紫衣佩剑人将身一闪,没受他这一礼。 主席位上端坐之人见杨筠松行礼相谢,既未还礼,也未回避,只淡淡一笑道“杨先生不必客气。这本是待客之道,先生不必相谢!” 巽阳旋这时奉上来一杯热茶,道“杨公子,请坐下饮茶。” 杨筠松抬眼打量主席位上之人,只是他浑身上下也与自己一般,一袭青衣,而且还戴着青冠,着着青履。布料质地也较自己好了许多。一眼看去神情端庄,气度高华,隐隐地竟有些王侯之气,显见不是平常人物。 主席之人右手端起茶杯,道“巽城区区小小地方,能有大唐国师如此人物光临,当真是蓬筚生辉,荣幸之至啊!” 杨筠松举杯相迎,道“ 杨某早已辞官不做,只是个浪荡天涯的游子,阁下倒是错爱啦!” 巽阳旋提壶将众人杯中茶水斟满,道“杨先生若还在大唐做国师爷,那就没空游历天下,怎生又会到这里来。” 主席之上青衣人放下手中茶杯,笑道“ 杨先生,我是知道你姓甚名谁的。你却还不知我的姓名来历。” 杨筠松道“阁下气度不凡,自不是平常人物。杨某心中自是仰慕得很,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青人衣道“ 我叫巽阳施,字太乙,于九星中又被唤作巨门,世人都唤我作巨门。承蒙城中百姓乡邻错爱,推举我做了这巽地的主人。” 原来主席位上之女子,正是巽城之主巽巨门。 杨筠松见女子眉目姣好,体态丰腴,身上散发着成熟女性的魅力。成年女子世人谓之长女。巽巨门便是长女。 杨筠松双手过顶,行了一个拜见君王的礼数,口中说道“大唐游子杨筠松拜见巽城女王巨门大人。” 巽巨门起身还礼,说道“杨先生礼大了。” 二人礼毕,复又将身坐下。巽阳旋过来将杯中茶水注满。 巽巨门道“ 杨先生大唐国师,大唐是李姓天下,这我是知的。大唐五湖四海,九洲天下,物阜民丰,百姓是安居乐业,自是上好的一个人间。” 杨筠松听他言语,知他并不知李唐近来百年变故。如今是民不聊生,他却还以为是国富民强,眼看着就要江山不保了。 巽巨门又道“天地之间,分成三界。众生居于天地之间,上有天庭欺凌,下有地府侵扰,以不足百年之身,却要受这千般之苦。倒不如我们巽地,居于八卦之中,位于东南之方,不在三界内,却在五行中,总是自在得多。” 杨筠松道“ 你这巽城位于八卦之中,左有辰水来生,自能获福不浅。然先天兑金总来相侵后天巽木,八股煞气是遮天蔽目,巽地始终是日夜惊心。” 第94章 兑金武曲 巽巨门与艮之丙,兑之丁同为天干三阳。巽为坤出,为坤之长女,是故巽在天干虽为三阳,而入八卦后却是女身。 兑也为坤出,为坤之少女。其五行属金,居九星之武曲,有个响亮的名号,叫作兑武曲。 兑武曲素与巽巨门不和,时有争斗。巽木自不敌兑金,一场斗争下来,巽木总是伤亡过半。 巽巨门待杨筠松说完,道“巽地如今便是日日惊心,夜夜不寐。如今杨先生来啦,天幸巽城有救。巽城举城上下男女老幼,实在的指望杨先生出手相救。” 杨筠松道“ 巽城有辰水河环绕,把持住入城隘口,自无大碍。兑金最忌坎水,水性虽柔弱,却能泄去兑金的金煞之气。水为金生,金见水则泄也!” 巽巨门道“ 可恨那兑武曲早就做了防备。竟以重金邀来艮土,看样子是要以土来制水於死地。” 杨筠松道“艮土最是怕巽木刑克。到了要紧关头,我看巽木也不必跟他客气。” 巽巨门道“艮土贪狼有兑金武曲重兵环护,只怕巽木还未近得身来,倒是先遭了兑金的毒手。” 杨筠松点了点头,道“那倒也是。兑金有备而来,自会保得艮土周全。胜算方能大些。” 巽巨门道“ 只怕如此一来,巽城便难逃灭顶之灾。杨先生好歹给我们想个两全的法子。” 杨筠松点头称是,道“ 巽王,你的原配震廉贞如今去了哪里。” 巽巨门道“杨先生是说震雷。他被亁金禄存困在东方震城已有三个月啦。如今是凶多吉少,自身都难保啦。” 杨筠松知这一场巽兑之争,牵扯到八卦诸山的切身利益,各方霸主都亮出刀剑,加入到战团中来啦。 杨筠松道“ 你二妹离文曲如今可在南方。” 巽巨门道“ 文曲妹子如今正在震地与廉贞大王一同对抗乾禄存。兑金最忌文曲妹子以离火相克,却喜老母坤土来生。老母坤土却又喜离火来相生。” 巽巨门姊妹三人。巽巨门为长女,离文曲为二妹,兑武曲为小妹。 巽巨门与离文曲是姊妹关系。 巽巨门於离文曲是有生养之恩。盖因巽木生离火。 坤母向与巽巨门不和,巽木总是欢喜克制坤土,坤土便与兑金一道制衡巽木。 如此一来,巽木若被坤母兑金制住,离火便失了生养的根源。离火本着自身利益出发,便也与巽木结了盟。 杨筠松道“ 八卦之中,五行之内,不是兄弟,便是姐妹。本来是该相亲相爱。你们八个倒好,如今是动起刀兵来,非要争个你死我活。” 巽巨门听了,脸现愧色。道“ 我自也不想这样,只是他们拿着刀来架在我脖子上,我总不成是引颈待屠!” 杨筠松道“常言道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此中若是当真有人恃强凌弱,杨某自不会袖手旁观,到底也要为你寻个公道。巽王还请放心。” 巽巨门面上现出喜色来,道“杨先生若出手主持公道,相救巽地,巽城上下无不感激先生的恩德。” 回廊之中传来脚步声,不一会两个女子走进中堂来。灯火下看得分明,正是女宾院的女侍元辰和住在女宾院的李茂贞。 元辰入得堂来,先是行到巽巨门近前,道“女主,天市苑中晚宴已置办妥当,就等女主前去开宴。” 巨门点头道“好,我知道了。”说罢指着李茂贞道“这位便是与杨先生同行的李茂贞小姐?” 元辰道“女主,是的。” 听元辰言语,李茂贞得知眼前之人正是巽城的女主巽巨门。忙上来行礼,道“大唐李贞娘见过巽王女主巨门大人。” 巽巨门笑言道“李小姐,不必客气。咱们这就吃饭去。” 天市苑中晚宴极其丰盛,巽王完全是以国宾的标准款待杨筠松两人。巽巨门眼见杨筠松答应相助自己拒敌,眉间忧色渐去,席间是不停地劝酒劝菜,那是大大的尽了一番地主之宜。 这一顿晚宴花费了两个时辰有余。宴毕巽巨门复又将杨筠松送回庄园中去。 李茂贞却没随元辰回女宾院去。她在山庄中选了一间卧房住下。众人知她依恋杨筠松,笑笑便由得她去了。 巽巨门眼见夜已渐深,便与杨筠松两人别过。在辰轸宿与巽左旋,紫衣剑客的护卫下回太乙宫中去了。 不一会儿,山庄中安静下来,只有几个男侍还守在庄中听候客人差遣。 杨筠松独自坐在中堂之上喝茶。早前他允诺巽城女主,答应相助她拒敌之事,此时才得安静下来,心中正自盘算这敌又该如何去拒。 忽地一阵香风袭来,杨筠松抬头望去,只见李茂贞款款行了过来。 李茂贞似是刚刚沐过浴来的,浑身散发着女人的味道。杨筠松眼见李茂贞行到近前,便道“ 贞娘,你也还没有睡?” 李茂贞道“ 杨公子,给我倒杯茶水来。我刚刚洗过澡,如今头发还未干,便到堂上来晾晾。待头发干了,便可去睡觉啦!” 杨筠松道“ 我怕晚上喝茶会让你睡不踏实。贞娘,你便喝杯开水!” 李茂贞点了点头,道“也好,杨公子便帮我倒杯开水来。” 杨筠松抄起水壶,往几上三只茶杯中注满开水。李茂贞不解,道“杨公子,我只得一人,你为何却倒了三杯水来。” 杨筠松道“ 我倒了三杯水来,一并放在案上凉着。你想要喝时,就不会太过烫嘴。” 李茂贞道“杨公子心思倒是很细腻,事事都行得周全。”说罢便端起几案上的水喝了起来。 李茂贞将杯中之水喝完,将茶杯放回案几之上,杨筠松见了复又将杯中水注满。 李茂贞又取过来一杯水喝了,说道“杨公子,那日在兰亭观中,地道之内,我们莫名其妙地便来到了这一方世界。你说这里是八卦的世界,那八卦的世界又是那一方世界。” 杨筠松道“ 八卦的世界,便是五行的世界。贞娘,你若要问它是哪一方世界,这一时之间倒是说不清楚,也描述不了的。” 第95章 弱水三千 李茂贞道“八卦之中,还有如此大的一个世界。若不是今日无意中闯入,我是始终不敢相信。” 杨筠松道“世人只知头上有天,天上有仙界。脚下有地,地下有冥界。却不知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三千众生,便有三千世界。” 李茂贞听了,神都为之往,笑道“睁眼一个世界,闭了又是一个世界。既有荒唐的世界,还有悲惨的世界。” 杨筠松道“现如今大齐黄巢起兵反唐,他倒是想改变世界。” 李茂贞道“也不知兰亭观中,那两个关在地窖之中的女子,此时又处身在怎样的一个世界中。” 杨筠松安慰道“ 我倒忘了告诉你。观中两个女子,年轻的那个已经死了。我将她葬在后山之中。另外一个女子,我将她身上捆绑缷去,领到附近一个山洞藏了起来。顺便还给她捎去十几只烤鸭。” 李茂贞点了点头,道“如今夜已深了,杨公子,我们也该去到梦里的世界啦!” 杨筠松道“贞娘,明日我打算去兑城一趟,看看那边的动静虚实。你便在山庄等我,入夜我便回来。” 杨筠松回到房中,躺在床上,心中盘算着明日到了兑城该如何行事,不知不觉便睡着了。来到了周公的世界。 一宿好睡,杨筠松离了周公,回到八卦的世界中来,不觉已到了辰时。 杨筠松来到盥室洗漱干净,男侍送上来套白衣供他换洗使用。白衣崭新,是上等的布料缝制的,和白衣一并送来的还有一顶白冠,一双白履。 杨筠松这一身青衣已穿了数日,早已肮脏破旧不堪,还满是汗腥味儿,如果再去穿着倒显得不雅,与那离乡逃难的人儿也不相上下,没奈何只得将它弃了。 男侍送来的新衣大小尺寸与扬筠松身材相衬,便如量身定做的一般。杨筠松穿在身上舒服极了。配上履冠,一个浊世佳公子出现在对对面的镜子中,杨筠松似曾相识。 杨筠松离了盥室,来到中堂之中。李茂贞已候在那里。杨筠松行到几案前坐下,李茂贞早已将茶沏好,伸手取来一个杯子,右手提壶将杯中茶水斟满交与杨筠松,道“杨公子先饮一杯暖暖胃。” 杨筠松伸手接过,道“贞娘,早上好,你起的该有一会了。” 李茂贞道“我也是刚刚起床,比你早个半炷香的时间。杨公子休息的还好吗。” 杨筠松点了点头,道“ 我休息的很好。” 李茂贞道“如今是盛夏时节,正是天热的时候。在这庄园之中,却一点不觉炎热,反倒是凉爽极了。” 一个男侍走近前来,道“杨先生,李小姐,请移步至餐房用些早点!” 待到二人食过早点,回到中堂时,几案前又有几个人坐在那里饮茶。当中一人青衣青袍,正是女主巽巨门。紫衣剑客坐在右侧,元辰正在那里斟茶侍候。 杨、李两人行近,先向众人问过早安,然后在几案前坐了下来。 巽巨门待二人坐下,道“杨公子,李小姐,宾院简陋,自不能与大唐豪华的宫殿相比,二人可住的习惯。” 杨筠松道“泽睽山庄夏日凉风习习 ,冬天温暖如春。如此好地方并不多见,我们住的很是自在。” 元辰斟了两杯茶水请二人来饮,杨筠松伸手接过,说道“巽王,我今日想到兑城中去,到那里探探虚实,入晚便会回来。” 巽巨门想了一想,道“兑城在西方,离这遥远,一日之间快马也奔不到一个来回。你怕是要在那住上一夜。” 杨筠松道“那我便明日回来。”说罢转过头来,对着李茂贞道“贞娘,你便住在庄园中,我最迟明天便会回来。” 杨筠松去兑城是有目的图谋的,人多了反倒不好行事。 李茂贞一脸不高兴,道“你去哪,我便也去哪。我们一早便说好的,我随你闯荡江湖,你可不能把我落下。” 巽巨门听了,笑道“杨先生,你便带了她去,你把她留在这里,她若是偷偷跑来寻你,只怕麻烦就更大了。” 杨筠松想想也是,便道“那你便随我去,你去换上普通百姓的衣服,我们这就出发啦。” 巽巨门道“杨先生早些回来,城中还有一些事务等我去处理,我这就告辞啦!” 不大一会,李茂贞穿了一身乡下人的衣服回到堂中。杨筠松也觉一袭白衣显眼,容易引人注目,便也回盥室之中,换回那身跟了他一年多的青衣来。 两人来到宾院大门时,阴府牵着两骑快马候在那里。快马毛色光泽,体态匀称,一看便知是日行千里的骏马。 杨筠松心想是巽巨门差了阴府牵马在此相候,心中一阵感动。两人接过马疆,翻身上了马来,快马长啸声中,两人策马朝向西行的大道奔去。 很快,两人纵马来到西方城门出口 城门口一队军士守在那里,挨个盘查入城的百姓。但对出城的却不作理会,扬筠松很快便出了城来。 快马越往西行,官道之上行人便越稀少。道旁良田千顷,远方高山耸立。 行了一会,忽见前方官道之上一骑“得、得”而行,马上乘客不时回头朝来路上张望,似是等着谁来与他相会。 杨筠松纵马奔到近前,抬眼朝骑士望去,心中不禁吃了一惊,马上之人居然是巽城女主巽巨门。 巽巨门借口公务未办,先行离开。暗地里却命亲信牵来马匹,一人独自踏上了西行的路上。 巨门身为巽城之主,胆识过人,有勇有谋。她早前就有打算,一人潜入兑城去,打探城中虚实,以及兑金的军备攻防。无奈城中大臣不允,说此事军自有城中细作办妥,她是巽城之主,万万不可前去犯险。如今杨筠松说要到兑城看看,她口中答应的爽快,心中却是老大不愿意。她倒不是怕杨筠松犯险,而是怕杨筠松见了兑武曲,被她一番言语说得变了心来,又去相助兑金对付自己。 巽巨门勒停马来,道“杨公子,我也随你到兑城走走,看看兑金是如何的厉害法。” 第96章 繁华三千 李茂贞见了巽巨门,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道“巽女王,你几时也到这里来了。” 方才两人在城中别过,李茂贞只道她回城中处理事务去了,万没想到她此时却出现在西行的道路之上。 李茂贞又道“莫非女王也想到兑城去。” 巽巨门道“正是,李姑娘。其实我早就有到兑城走一趟的打算。” 李茂贞道“你可是一城之主,单枪匹马到兑城去,那险冒得可大了!” 巽巨门道“兑城之中又没人识得我,人家如何知道我是巽城的主子。” 李茂贞道“ 自古兵家最喜诡异行事。万一兑城的细作已渗透到巽城,他是识得你,你却不识他。” 巽巨门道“ 这倒也是,不过我也有防范。如今我人在这里,但是巽城之中还有一个巽巨门坐镇着。” 李茂贞道“城中还有一个巽巨门,你是分身有术,还是找了一个与你相似的人做了替身。” 巽巨门道“我不识分身之术,但替身还是有的。城中就算有兑城细作,他们也不太容易弄清我的行踪。” 杨筠松忽道“贞娘,你将你的画皮给女王一张。” 李茂贞听了,从身上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交给巽巨门,道“女王,你戴上这个,保管你自己都不认得自己。” 巽巨门道“易容。” 杨筠松道“是的,你将脸上容貌易了,到了城中也方便行事。细作间谍无孔不入,我怕你的行踪已经泄密,城中细作早已获悉。只消飞鸽传书告与兑城,他们布下精兵强将埋伏,只怕我们也难以全身而退。” 巽巨门听了点头称是,心想大唐杨筠松名不虚传,世人只知他堪舆之术名冠天下,却不知他的韬略谋算之道也不寻常,实在的一个不世出的人物。 杨筠松又道“待会到了人多的地方,我们便不称你作女王啦。这里我岁数最大,你们便管我叫大哥,贞娘年纪最小,那便是三妹。女王居中,我便以二妹招呼你。女王,你看如何?” 巽巨门道“ 那我们便是一家子,大哥,我听你的。”说罢,转头又来招呼李茂贞,道“小妹,你说是不是。” 三人计议停当,便纵马朝前奔去。 奔了一会,前方一座城池出现在视线中。城池建制很小,还没有巽城的三分之一大小。城门朝东南方,正对着大道。 城门样式奇特,正中顶上雕刻着一条吐信的长蛇盘旋在城门上,一块斗大的牌匾悬挂在城门正中,上书两个金漆的大字“巳城。” 巽巨门道“ 此城叫作巳城,还是巽城的辖地。城中百姓多以养蛇为生。这里的蛇胆非常便宜,蛇羹取材地道,香甜可口,大哥,小妹,我们入城喝一盅如何。” 李茂贞听了连连摆手,道“ 便是猛虎豺狼,我都不惧它。唯独这小小的蛇虫,我是谈之都色变,如何敢去吃它。要去你们二个去,我才不去。” 世间女子都惧怕蛇虫蟑螂之物。这长蛇吞舌吐信,身子蜿蜒盘旋,形容看去非常可怖,便是男子也没几人不惧怕它。 杨筠松笑道“小妹害怕长蛇, 怕到连吃都不敢去吃它。二妹,我看我们继续赶路,到前面城中吃饭如何。” 巽巨门道“ 好!大哥。其实我也害怕蛇虫。过了巳城,很快便到了离城的地界,我们便到离城去吃午饭。” 要去离城,先要经过丙城。丙城是离城地界,是座辖区面积和巳城不相上下的小城。 等到离城时,已是未牌时分。三人此时腹中已有些饥饿,便在城中寻了家可以供给马料的饭店歇下吃饭。 三人走进店中,选了张南墙下的桌子坐下。“ 二姐” 李茂贞问道“我们骑的快马,怎么到了离城好像都特别高兴,便连马嘶也嘹亮起来,跑得也欢快!” 巽巨门道“这离城是我二妹的辖地,我二妹治下南方,是离火的天下。城中盛产马匹,离城的马儿匹匹都是快马,膘肥体健,奔跑起来便如风一般。我们所乘之马便是离城产的,如今它们回到生养的地方,心中也自欢喜起来。” 李茂贞道“哦,原来是这样。这离城原来是你亲戚家的。” 巽巨门道“我与离妹已有十数年没见面啦,如今她正在我原配震郎廉贞城中,合力对抗乾禄存的侵犯。要不我倒要拜访她一下,走走亲戚去。” 三人吃过午饭,马匹也是水草饱足。杨筠松付了饮食的花费,三人翻身上马。 快马一声长啸,提足往西行的路上奔去。 离城径直往西,便可到丁城。丁城也是离城的辖地。丁城再往西行,便到了四墓之地未城,城市面积也明显大了起来,城中商贾云集,商铺林立。未城是父母之地坤城的辖地,未城再往前行便到了坤城。 一入坤城,巽巨门举止神情立时严肃起来。所行之处都是偏僻的所在,言语也明显少了。 坤城城市面积巨大,幅员广袤,巽城和离城加起来都没它大。三人策马奔了良久才奔出城去。 待出得城外,李茂贞问道“ 二姐,坤城是你母亲的城池。到了坤地,你也不看看母亲去。” 巽巨门道“二妹,你是不知。我与坤母最是不和。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我便没看过坤母的好颜色。” 李茂贞道“这是为何。坤母既不待见你,就不应该把你生出来。” 杨筠松道“这也不能怪坤母,不过巽二妹也没有过错。此是天道使然,自然法则造成的。” 巨门道“杨大哥说的没错。我心中也从未责怪过母亲。谁叫我天生是巽木,偏生母亲天生是土,母亲若与我亲近,便要日夜被我克制。这一日两日的还好,时间长久了,便谁也会受不了的。” 说话间,三人离了坤城,纵马朝申城奔去。到了申城已是日落时分,三人未作停留,马不停蹄又朝庚城疾驰而去。 庚城已是西天兑金的辖地。繁华景象叫人侧目。兑城向以城中盛产黄金闻名八卦,庚金为戊土生,属兑金治下,城中万物皆为纯金打造,夜色中观去,-片金光照亮了西方的半边天空,当真的繁华三千,富贵一万。 第97章 明灯三千 花开满城 杨筠松一行三人,纵马来到庚城。其时月上柳梢头,已到酉时开外。入城的大门早已关上,护城河的吊桥也自收了起来。 杨筠松望河兴叹,道“ 看来今夜我们兄妹三人要以天作被子,以地作床,露宿荒郊野岭啦。” 李茂贞笑道“ 这叫仰能观天,俯能就地,天地皆为我用。何等的英雄豪迈。” 巽巨门道“我看月色正好,我们不如策马赶往兑城去。这一路之上兴许会有一两个小市镇,到时我们便可到市镇中投宿,” 于是,三人策动快马,快马“得、得” 声起,趁着月色,一路向西奔去。 天上明月也往西方而去。此时已行至中天,月华皎洁无暇,苍茫大地皆被月色泽及,世界沉浸在无私而博大的月光之中。 三骑越往西行,地势越见开阔,-路之上却不见农舍和城镇,入眼来尽是辽阔的田野和无边的月色。 前方道路上忽传来强弩破空之声,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有人在那高声呼喊“那人已着了我的弩箭,大伙赶将上去将他擒下。小心别伤他性命。” 紧接着前面大道上火光浮动,喊杀声起,只见数十名手执长枪,身披重甲的骑兵正在追赶一骑黑马。 黑马马臀之上中了数箭,此时血流不止,但仍神骏不凡,奔得飞快。马上乘客身穿白衣,背上负着一柄长剑,手中持着一扞长枪。 黑马身上负伤,此时本该止血疗伤,它却奋蹄狂奔,伤处血流加速,马力消耗的更快,奔跑的速度逐渐慢了下。 身后追兵越追越近,黑马要待发力狂奔,无奈身上伤处剧痛,足下四蹄无力,“扑嗵”一声,栽倒在当地,口中悲鸣声声,眼看着是不能活了。 一众追兵见状,忙策马抵近,将白衣人团团围住。白衣人脸色苍白,手持长枪慢慢地站了起来。只见他背上白衣已为血水染红,一支弩箭插在背脊之上。 杨筠松一行三人正纵马朝这边奔来,眼见这边动静,忙勒马回缰,站立当地不再前行。 杨筠松心中明白,自己若是掉转马头往来路奔去,重甲精兵见了,心中定然起疑。自己两女一男,深更半夜不去睡觉,却骑着快马狂奔这又怎能不让人心中起疑。所以索性勒马停在那里,只待重甲精兵过来盘问。 重甲精兵早就发觉,对面道上奔过来三骑快马。精兵中弓弩手已张弓搭箭,对准三骑,只要三骑勒马回奔,便会用弓弩去射杀三人。 此时深更半夜,三骑又在这节骨眼上,出现在这抓捕现场,重甲精兵一阵乱箭,只当是同党接应之人射杀了便是。 杨筠松勒马驻立原地,既不前行,也不后退,精兵见了,就也不用弩箭来射他们。当中一人招手让三人过来。 杨筠松见了,转头对二女道“记着,我们是兄妹三个。我大,你二,她三。天下张姓最多,我们便也说是姓张的。” 李茂贞,巽巨门点了点头,道“大哥,我们知道了。” 三人策马缓缓行到重甲精兵跟前。火光中众兵将看得分明,来者原来是一个文弱书生和两名柔美的女子,并且随身都未携带兵刃。心中警惕也就放松许多了。“呼啦啦”上来十几骑将三人围在了当中。 精兵中一名银甲黑衣的军官策马奔出包围圈。军官一脸凶相,满脸的大胡子,便如看门的尉迟将军一般。 大胡子杀气腾腾,喝道“你们快快下得马来。” 杨筠松此时还不想与他们冲突,心中还存有侥幸,企图用言语蒙混过关,便依言翻身下马。李茂贞,巽巨门也跟着下了马来。 大胡子见了,脸上表情稍见和缓。道“你们两女一男,深更半夜在这荒山野地纵马狂奔,却是要去往那里,又如何深更半夜还在赶路。莫非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杨筠松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道“将军,我们是兄妹三人,是兑城人。日前到庚城做点小生意,混个生活。没想到却误了回城的时辰。” 大胡子道“你这生意如何做到半夜三更还未收摊,还在荒郊野地纵马。莫非你们做的是兑城独有的生意。” 远近皆知,兑城有一门生意是独一无二的,只有兑城才能做。 兑为酉,酉便是鸡。别人只知兑城的鸡闻名八卦。却不知兑城的鸡便是兑城的女人,而且是少女。但凡是兑城的女子,年满十八岁时,都要去做一天鸡,不管是什么身份,如果没有做一天鸡的经历,兑城都不会承认她是合格的兑城人。 做一次鸡是每个兑城女子应尽的义务,是一种荣誉和尊严。 兑城的男子没有做鸡的经历,所以兑城的男子是没有尊严和地位。在家中男子只能带孩子,洗衣做饭。便是在军队中,也只可能是卒子,能当上将军统帅的是少之又少。 兑城和巽城一样,都是以女人为集权的城堡。不同的是,兑是小妹,巽是大姐。 大胡子耳听杨筠松自称是兑城人,两骑乘坐的又是如花似玉的女娘,便道她们是做鸡营生的兑城人。因为生意太好,这才误了回城的行程。 大胡子却不是兑城人,他只是兑城的雇佣兵。他是坎城人。兑城不仅鸡多,它还盛产黄金。在兑城,黄金是俯拾皆是,在兑城住宿,吃饭,店家是不收费用的。因为但凡给的不见银子,便是金子,这些兑城已经太多。你便在他那吃上半年,住上半年,临了走的时候,还管他要上几千两黄金,他立时便给了你。 坎城人是属水的,最喜兑金来生。坎城的青壮男子都喜到兑城来。 兑城不止金多,而且鸡多。八卦中男子也是一样,对这两者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兑城中男兵都是雇佣军,多数来自坎城,也有来自其它城堡的。如果没有得到兑金武曲的允许,雇佣军入夜后不允许入城去的,他们的营房都扎在城外。 杨筠松一副生意人的嘴脸,伸手从身上取出一些金锭来,道“ 将军,小小生意,还望将军多多关照。” 杨筠松却不知兑城的这些典故。嘴上说着多多关照,手上也将金子递了过去。 大胡子却会错意啦,他伸手接过杨筠松递过来的金子,口中叫道“申大,申二,你们将这两个娘子带回营中,今晚我要好好享受一番。” 杨筠松不解,道“将军,你如何要将令妹带到军营中去,我们是要回家啊。” 大胡子哈哈大笑,道“你不是要我关照你的生意吗,如今我来关照你的生意,你却说要回家。你这生意怎么能这样做呢。” 第98章 关照 杨筠松口中说的关照,原意是要大胡子放任自己一行三人离去。不要以各种理由为难,盘查,甚至抓捕自己。 大胡子嘴上说的关照,与杨筠松原意相差甚远。他认定这一行三人,干的是做鸡的营生。自己这一队精兵不下三十人,全都是精壮汉子,对她们而言,自是再好不过的生意,是以要自己对他们关照 。 杨筠松一时哭笑不得,心想大胡子倒把自己当成老鸨子,拉皮条的。 杨筠松道“我们是正经人,不会做这种生意,将军会错意了。” 大胡子盯着杨筠松看了半天,忽道“我看你们不是兑城人。” 说罢,右手一挥,立时又有十几名铁甲精兵围了上来。 大胡子抖了抖手中长枪,道“只要是兑城中人都知道,在兑城做鸡是个崇高的职业,这与上京赶考的学子一样,受人尊重。便是如今的兑王武曲大人,她也是做了一天的鸡,才够资格当上大王的。你敢说做鸡的人不是正经人。在兑城,做鸡的都是正经人。不做鸡的便不是兑城人。” 说罢,挺枪便朝杨筠松刺来。 大胡子见扬筠松文弱,自己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几枪下来准保将他毙于当地,两个如花似玉的女人便是自己的了。 杨筠松眼见明晃晃的枪尖朝自己当胸刺来,知对方已生疑心,此时不下狠手恐难脱身保命。当下右手疾起,手上四指舒展,拇指如钩,紫白掌法己使了出来,一招“艮土有贪”脱手而出,仰着枪尖抓了上去。 大胡子不料杨筠松出手便来捋自己长枪,左手力道生处,长枪变刺为扫,枪尖便似毒蛇一样,奔着杨筠松的咽喉刎了过去。 杨筠松一招“艮土有贪”却未变招。看上去平平无奇,却又妙到毫巅,便似长枪自己送到杨筠松手中一般。扬筠松随手一抓,便将长枪抓在手中。 大胡子见状,驱动胯下战马,连人带枪,还有战马一并朝杨筠松撞去。此时两人相距不过一杆枪的距离,战马一撞之下何止千斤。杨筠松此时避无可避,只能用身子硬扛战马冲撞之势。 大胡子胜券在握,脸上也露出狰狞之声。 杨筠松不慌不忙,右手猛一发力,将大胡子手中长枪夺了过来。战马此时堪堪冲到,杨筠松左手拂出,轻轻按在战马头上,战马竟不能前行。杨筠松手上力道生处,战马连同马背上的大胡子被掀翻在当地。 杨筠松将手中长枪掷给李茂贞,道“三妹,你要好好保护二姐。” 李茂贞伸手接过长枪,一招长虹贯日划破了夜空,道“ 大哥,放心,我来保护二姐。” 三骑战马长啸声中,径自朝二女扑了过来。李茂贞长枪指地,将巽巨门护在身后。 巽巨门俯下身去,从地上拾起一块两指大小的石块来,道“小妹,你看我的。” 只见巽巨门手握石块,瞅准一名奔在前面的铁甲精兵飞出手中的石块,石块正好击在精兵的前胸鉄甲之上,精兵一声惨叫,口中鲜血狂喷,“扑嗵” 一声摔下马来。 李茂贞喝了一声彩,道“ 二姐好功夫!” 说罢,手持长枪迎着冲过来的两骑快马扑了上去。 马上精兵见有人迎面扑来,手中长枪朝着来者咽喉挑去。李茂贞见长枪来势迅猛,一挑不中,便会变招“横扫千军”朝自己当胸横扫,若是不幸被它击实,只怕是要血溅当地。 李茂贞自知其中厉害。敌人长枪已破空挑来,枪尖之上寒芒闪烁,眼看就要挑落在李茂贞的脖颈处。 李茂贞的脖颈纤细,雪白,若是被人一枪挑在上面,纤细雪白的脖子将要血肉模糊。 巽巨门眼见李茂贞遇险,急忙俯身拾起一块石子来要打那马上精兵。忽然眼前人影一闪,李茂贞不知如何已欺身至快马跟前,马上精兵长枪登时落空。 马上精兵见李茂贞已窜到近前,便策动战马扬蹄来踹李茂贞,李茂贞身形一晃,已到了战马右侧,精兵见状,弃了手中长枪,反手抽出腰间钢刀,朝着李茂贞当头砍到。 李茂贞手中长枪出手,钢刀砍到中途便即停下。只听得一声惨叫,铁甲精兵被她一枪挑下马来。 方才冲上前来的三骑已去其二,余下一人要待冲上前来对敌,只是他见二女如此神勇,心中倒自先惧了。 马嘶人叫杂乱的声音中,忽地响起数声尖锐的长啸声。正在围攻杨筠松的四、五骑铁甲精兵,耳听啸声响起,俱皆撤马回缰,迅速撤回到队伍中, 听到啸声,众骑迅速集结起来,转眼列出一个方阵。 方阵之中,十数名弓弩手执强弩,弩上箭矢已上弦,触动机括便可击发。弩箭朝着同一个方向,那便是杨筠松三人站立的地方。 铁甲精兵训练有素,于行军布阵,攻防之道自是十分熟稔。但于单打独斗并不见长。方才与杨筠松等人动上手来,数招之内便被放倒几人。此时眼见扬筠松三人不好对付,索性集结队伍,竟是要以强弩来射杀三人。 杨筠松脸上神色一凛,右手立时凝聚出一股剑芒来,剑芒见风而长,转眼已有三尺长短。 杨筠松七赤剑在手,道“ 你们若用弩箭招呼我,我便用手中之剑款待你们。” 方才被杨筠松连人带马掀翻在地的大胡子,此时又出现在方阵之中。大胡子不知杨筠松手中七赤剑的厉害,道“我看你是个变把戏的江湖术士?没的变出一把破剑来与军中强弩对抗。你去死,只是可惜了这两个小娘子。” 大胡子言毕,又喝道“放!” 方阵之中弩箭凌空而起,尖锐的破空之声摄人心魂,立时上百支弩箭朝着杨筠松三人激射而去。 杨筠松手中七赤剑护住身前,李茂贞和巽巨门此时都站在身后。七赤剑非金非铁,却能无坚不摧,是紫白诀中七赤兑金幻化成形。七赤剑凌空划去,弩箭与之相触,竟自成了粉末。 第99章 伤害 大胡子适才一招之下,便为杨筠松所制,心中是恼羞成怒。 他身为这一干铁甲骑士的首领,平日里颐指气使,盛气凌人。开口、闭口间都是往日如何征战沙场,大杀四方的英雄事迹。没曾想今日被一个手无寸铁的文弱书生一招撩翻在地,这无疑是重重打了他的脸。 大胡子怀恨在心,下定决心要取杨筠松性命,以报方才被掀落马之恨。他却不知,杨筠松方才若要取他性命,那是易如反掌。 杨筠松自不惧他,手中七赤剑剑芒纵横,护住了周身上下。弩箭竟入不得他身周三丈以内来。 大胡子眼见杨筠松如此本领,心头惧意顿生,心知遇上了高人。 此时一波强弩急射,数百支弩箭皆落于杨筠松身前三丈开外,杨筠松、李茂贞、巽巨门三人却是毫发不损。 这一轮急射下来,弓弩手随身携带的箭矢已告罄。弓弩手将弓弩收起, 随手将腰间长刀拔了出来。 大胡子见弩箭伤杨筠松不得,心中是既惊又怕。寻思今日若要取这几人的性命,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若要说就此放任他们离去,心中总有不甘。 大胡子盘算再三,最后决定以整支队伍三十余命,去搏杨筠松一行三人性命。 大胡子如意算盘打好。第一步便是要将三人分开包围,他已看出李茂贞,巽巨门武力明显弱于杨筠松。己方只须合力将二女擒了,杨筠松阵脚便会大乱,到时要取他性命便容易多了。 三十余骑铁甲展开包抄的队形,慢慢地朝杨筠松三人逼近过来。 铁甲每三人分成一组,当先一人手执长枪,策马在外围远攻。余下两人手持大刀贴近猎杀。此时是近身肉搏,进攻的人多了反倒不好。若是三人一组采用车轮战法,只怕耗也要把杨筠松三人耗死。 李茂贞身为大唐武定节度使,久历阵仗,精于阵法,一眼便看穿了大胡子图谋。口中说道” 大哥,二姐,敌人要将我们分割包围,再用车轮之法击杀我们。他们采用的是一长两短,近处用刀来砍,远处用枪来扎的打法。我们千万不要被他们冲开了。” 杨筠松道“ 三妹,放心。你和二姐看住我的左右和后面,以防敌人偷袭。正面就算敌人有千军万马,他们也休想突破过来。” 铁甲精兵来的好快,第一波攻击已冲杀过来。当先一马蹿到近前,“嗖“的一枪奔杨筠松当胸刺来。余下两个步兵一左一右,挥刀朝杨筠松左胁和背脊砍来。 这次包抄过来的是三组九个人。 负责第二轮攻击的三人刀枪在手,站在左近掠阵。只待第一组攻击将扬筠松三人分开,这组人马便冲将上去,大开杀戒。 还有三人持刀挺枪立在右边,只待敌人一旦被冲散分隔,便会包抄过来。 杨筠松身处重重包围之下,眼前既有明枪,背后又有暗箭,一时之间是危机四伏。 马上铁甲精兵手中长枪往杨筠松当胸刺到,杨筠枪看准长枪来路,身子往左一闪,长枪贴着右胸掠过,精兵手上一抖,长枪竟似活物,枪尖竟自弯转过来,又朝杨筠松咽喉咬了过去。 杨筠松左手探出,手心朝上,刚好托在长枪之上,铁甲精兵只觉杨筠松掌心生出一股吸力来,长枪一时被吸住前也前不得,退也退不回,心中大骇。 精兵撤手要待弃了长枪,此时却觉长枪之上生出一股吸力来,将手掌吸在长枪之上,此时要待撤枪也是不得的。 精兵心中惊恐之极,便似见到鬼怪一般。他生平战仗何止数十,各种凶险都有经历。 如今和杨筠松一交上手来,双手竟被敌人单掌吸在长枪之上,自己便是要弃械也弃不了。长枪竟似从手中长出的一般。 杨筠松此时若要取他性命,便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杨筠松见他脸现惊惧之色,心中不由起了恻隐之心,说道“这次我便放过了你。你要好自为之。”说罢,掌心离了枪身,精兵立觉枪上吸力顿去。 李茂贞长枪在手,兜头拦住持刀来砍杨筠松左胁的步兵。 步兵自恃身上有重甲护体,对李茂贞当胸刺来的长枪不管不问,似是要拼上一死,也要在杨筠松左腰子上砍上一刀。 李茂贞知他欺自己是女子劲小,要以重甲来硬扛自己一枪。他却不知李茂贞外表柔弱,手底下是有真功夫的。如今被人如此轻慢,心中不由气苦。 “嗖”的一声,长枪击实在步兵胸口铁甲之上。步兵至死都不敢相信,李茂贞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手上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道,长枪竟然击穿铁甲,洞穿胸膛,他连哼也没来得及哼一声,便死在当地。 李茂贞抽出长枪,汉子的死尸轰然倒地。 偷袭杨筠松后背的步兵,眼见巽巨门两手空空护在杨筠松身后,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只待自己冲上前去,便会以厉害手段对付自己。 步兵不由得迟疑了。适才他看得清楚,巽巨门随手弹出一石,便将铁甲的骑士击落马下,打得口吐鲜血,此时也不知是生是死。 大胡子已见识过杨筠松手段,却未料到巽巨门、李茂贞二个女子也如此厉害。眼见步兵上得阵来,却不敢抵近厮杀,气得是破口大骂,连声催促步兵冲上前去拼命。 杨筠松见大胡子自己躲得远远的,却是一味的驱使部下上来送死,越发看不惯他了。便道“ 有种你自己上来试试,你来与我二个妹妹比划比划。” 李茂贞长枪前挺,挑衅着道“是个大丈夫就不要躲得远远地,做了缩头的乌龟。有种上来一刀将我砍了,取我首级呀!”说罢伸出小指朝大胡子比划了一下。 大胡子先是被人叫阵,再又被人取笑,心下是又羞又怒,脸上却不动声色,道“我是军中主将,如何能下到阵中与你们这些亡命之徒厮杀。” 说罢,口中语气一变,对着一众部下喝道“你们还不上去将这三个恶贼擒下。恶贼若是跑了,这几个月的军饷你们就别想要啦。” 这一干兵士都是佣兵,有来自坎城的,也有来自艮城的。都是兑王花重金雇佣过来的。 兑城中男人都极平庸,懦弱,城中攻守军事都由女子负责。佣兵则是负责外城的防务,军营都扎在城外。 刚才追杀的白衣人,被怀疑是来自震城的细作,一路逃到此地才被截杀。 不想在深更半夜的荒郊野岭遇上杨筠松三人,众人都以为他们是做皮肉营生的兑城人,便起了要照顾他们生意之心。待到后来杨筠松断言拒绝,大胡子心中生起疑来,仗着人多,便要用强来掳三人。不料刚一动上手,自己便被掀翻下马,部下也是折了两人。 杨筠松见一时之间,众兵将不再上来相攻,知他们也是惧了。便将七赤剑收入紫白诀中。说道“ 兄弟只是个正当的生意人,今夜凑巧经过此地,与各位将军素不相识,远日无仇,近日也无冤。众位将军何必苦苦相逼、非要取我性命不可。众位将军请高抬贵手,放兄弟一条生路!” 一众铁甲精兵听杨筠松如此说话,都默默不作声。杨筠松如此手段,却说是行商之人,总是叫人不敢相信。耳听他出言相求自己放过,却出手连毙己方两人,也不知是谁放过谁去。 他们既从未相识,又何来冤仇可言。只是人与人相杀,相争,倒不尽然是因为冤仇。更多时候是因为利益。 杨筠松恳请一众精兵放过自己。此话却是讲到了实处。君不见,但凡世上能仁慈待人的人都会得到仁慈的对待。 精兵放过杨筠松,其实是在放过自己。 精兵提刀要害杨筠松,而杨筠松一时又不想死,为了生存,杨筠松不得已要与他们对抗。对抗的过程自然会出现死亡。 人活在世上,其实每天都在被别人伤害,同时也在伤害别人。对待伤害最好的办法便是伤害,除此别无他法。 第100章 云娘 黎明到来之前,大胡子领着一干部下撤走了。 大胡子心中明白,凭着自己这些人马,若想留下杨筠松,似乎是不大可能。双方若真动起手来,自己这一众人马,怕是活不过今夜。所幸奉命捉拿的人,已被自己拿住。只是自己部下一死一伤,倒是折了二人。 大胡子本事不怎样,却是死要面子。一路上再三勒令众部下,今夜之事切不可张扬出去,否则便以军法从事。 一众兵士心中也自窝囊,自己三十余人,倒被杨筠松一行三人吓得落荒而逃。此事若在军中传开,日后自己又如何在军中做人。是以心中下定决心,就算利刃加颈,自己也是无论如何也不泄露此事。 杨筠松待众人去的远啦,这才招呼二女策马朝兑城奔去。 三人一路疾驰,不觉天已大亮。李茂贞忽道“我们与兑城佣兵已交过手,朝过相啦。虽说晚上他们未必看清我们。只是我们此刻前往兑城,还是要小心为上。” 说罢,从身上取出三张薄如蝉翼的面具来。杨筠松点头称是,三人勒马,在道旁小河边将容貌易了。 再行得一会,道上行人逐渐多了起来,田野中也现出许多村庄。一座巍峨挺拔的城门出现在视线中。城门正中“兑城” 二字巨大,便是离了这么远,也看得清清楚楚。 三人将事先准备好的入城凭证取在手中,随着一众入城的百姓朝着城门行去。 杨筠松一行三人入得城来,城中繁华景象尽收眼。 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街道朝西方、北方延伸而去,站在街头一眼望去,竟看不到长街的尽头。 此时是辰时之末,街上商贾渐渐多了起来,行至狭窄处已有些拥挤。长街之上行人不断,从四面八方赶来,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东西的,还有驻足观赏兑城景致的游客。 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客栈、公廨等等。 西街与北街接驳处有一家客栈,客栈大门却是朝向南街,南街商户经营衣帽鞋袜为主,一溜的布料绸缎商店。 杨筠松三人牵着马来到客栈前。 店中小二见有客上门,忙迎上前来,问道“客官是住店还是打尖。” 杨筠松道“ 小二哥,你先将马匹牵下去,将养些水草。我们既要住店,还要打发一下舌尖。” 店小二从三人手中接过缰绳,道“公子,小姐请到店中喝口热茶,我先将马儿牵到马厩去照料。” 杨筠松走进店来,只见店堂中宽敞明亮。西北靠墙摆放着一张柜台,柜台后面有一扇门。此时门已关上,柜台之前也不见有人。 店堂中整齐的摆放着八张四仙桌,东边的墙上开有窗户。阳光从敞开的窗户倾泻进来,店堂中立时洒满既温馨,又充满希望的阳光。 杨筠松一行三人在临窗的桌前坐下。桌上摆放着一把茶壶并四只茶杯。壶嘴上热气氤氲,想是小二已往壶中续了热水,此时还不曾冷去。 李茂贞先往杯中注入半杯茶水,然后端起杯来左右摇晃,使杯中之水将杯子清洗干净。洗毕将杯中之水弃了,再往杯中续了满满三大杯茶水,道“大哥,二姐,先喝杯茶!” 一个小二从后厨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烧肘子,快步送到西边的桌席上,道“ 客官请慢用。” 西边桌席前坐着四个人。坐在下首的蓝衫汉子对着小二道“ 伙计.再给我添壶酒来。” 小二应道“是,客官。” 说罢对着后厨喊道“ 西首席上添好酒一壶。” 小二转身来到杨筠松桌席前,问道“三位客官吃些什么。” 李茂贞道“小二哥,你先来三盅百合红枣莲子炖的汤水。”, 店小二面现难色,笑道“ 小姐,店内只有猪心炖莲子的汤水。也不知合不合三位口味。”李茂贞道“我来问你,你这汤水中加了生姜没有。” 店小二道“ 伙房将生姜去皮拍碎,投入汤水中一并熬制而成。三位来一盅如何。” 李茂贞道“ 猪心莲子汤清热下火,镇静安神,小二哥先送三盅来。” 店小二应道“是,小姐。”说罢又来相问杨筠松和巽巨门道“ 二位客官又要吃些什么。” 杨筠松问店小二道“ 小二哥,你要取菜谱来,我才好点菜呀!” 巽巨门道“ 小二,你去将店中拿手的好菜都张罗上来。我们也懒得去翻看菜谱。” 小二正待去取菜谱来给杨筠松观看,听巽巨门如此吩咐,便道了声好。转身入到后厨伙房去了。 大街上传来“得、得”马蹄声,几骑快马奔到近前,在客栈门口停了下来。 当中一骑白马上,跃下个绿袍银甲的军士,余下数人勒缰候在马上。军士右手按在刀抦上,迈步朝客栈大堂行来。 大堂之上人客不多,军士抬头朝堂中客人扫视一眼,目光最后停在柜台的方何。口中叫道“云娘,我回来啦。” 过了半晌,柜台后的那扇门缓缓打开,一个紫衫绿裙的女子走了出来。女子一眼看见银甲军士站立当堂,忙离了柜台朝大堂行来,一脸的关切之色。 银甲军士朝紫衫女子迎了上来,伸出双手将女子轻轻扶住,口中说道“云娘,如今你身子还未大好,千万要小心调养。” 紫衫女子脑口起伏,脸上神色苍白。一看便知虚弱之极。 银甲军士扶了女子在堂中椅上坐定。 银甲军士从身上摸出个羊脂小瓶来。他将小瓶轻轻放入女子手中,然后紧紧握住女子双手,柔声道“ 云娘,你吃完这瓶中的药丸,身子就该大好了。到时,我们便可回家。” 女子点了点头,双眸中似有泪水晶莹,眼神中却充满憧憬的甜蜜。“小琼,都是我拖累了你。” 小琼伸手拭去云娘眉间的泪水,一脸深情地看着身前的云娘,口中淡淡地道“ 云娘,你没有拖累我。是我没本事,没有保护好你。” 大门口传来一声马嘶声,接着有人催促道“小琼,我们该走了。” 小琼伸手来扶云娘,说道“云娘,来,我扶你回房。” 说罢,又朝门口方向道“好,丁将军,我马上就来。” 云娘摇了摇头,道“小琼,你先回去。人家丁将军还在门口等你。你不用管我,我自己慢慢能回房去。” 小琼不由分说,伸手将椅上云娘抱了起来,抬腿便朝柜台行去。 云娘被小琼抱在怀中,开始还假意挣得几挣。只是脸上神色幸福甜蜜,心中倒是希望从此被小琼揽入怀中,天再长,地再久也不分离。 快马长啸声中,小琼一行人已经离去。云娘不知何时坐在柜台后面,怔怔地看着快马消失的方向,发起呆来。 杨筠松席上的菜也上来了,红烧的,清炖的,都是些大荤的吃食。 巽巨门唤过来小二。这回过来的小二哥,是帮三人牵马到马厩照料的小二哥。 “小姐,还要些什么。 ”小二哥问道。 巽巨门道“ 小二哥,你还给我来个猪心莲子汤。再给我开三间上好的房来。” 此时已到晌午时分,客栈中人客眼看着多了起来。大堂之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不一会,小二将汤水送了上来。巽巨门道“ 小二哥,你将汤水送到我房中去。此汤水味虽不美,但却有个妙用。饮之清毒祛火,安神静心。如今我想休息休息,就指望它来静心安神了。” 第101章 日落之地 巽巨门入住在二楼。 巽巨门入住的房间位于二楼正北坎方。方位是大好,只是一个窗户临街开着。街中一天到晚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不时有吆喝叫卖声,讨价还价的声音传到房中来。 巽巨门是八卦巽地人。巽地居东南,五行属木,最喜北方坎水来生。 巽巨门素来不喜西方、西北方,此二方为乾兑金旺之地,木入乾兑无异于羊入虎口,有九死而无一生 。 杨筠松生于大唐大和八年,岁次甲寅,纳音为水。水为金生,水亦能泄金煞,故金衰。木为水生,木见水来为生入,为贪狼 ,故生旺。 故巽巨门起意随着扬筠松来到西方兑城。有杨筠松甲寅水来泄兑金西天金煞,她巽巨门自可不必太过惧怕金煞。 巽巨门将临街的窗户关上,同时拉上窗帘来遮阳。房中一片漆黑,街上的吵闹声也被挡在窗外。 巽巨门自打离了巽城,一路上没有片刻休息。如今是疲累之极,是以身子甫一触及床上被褥,人便已沉沉睡去。 睡梦中,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巽巨门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巽巨门起身打开房门,李茂贞站在门外,右手中捏着个纸条。 巽巨门转身回到房中,伸手收起窗帘,推开窗户。窗外一片夜色弥漫,已经到了掌灯的时分。 “小妹,杨先生起床没有。”巽巨门寻来火石,点亮了桌上的烛台。 李茂贞走进房来,将手中纸条放在桌上,道“杨先生早就起了床,只是不知如今上哪去啦!” 纸条原来是杨筠松留下的书信。烛光中,巽巨门看得分明。 “ 二妹、小妹:我先到兑城王宫探个究竟,你两人在客栈中等我消息。我没回来之前千万不要离开客栈。切记!落款是杨筠松。 杨筠松是在未时末醒转的。 他也曾试图敲门唤醒二女,无奈二女睡得正香,门敲了半响,也不见房中动静。是以杨筠松留下书信,先行离开了客栈 杨筠松离了客栈,来到了大街之上。夏天午后的阳光最是灼热,空气也似被凝固了一般,纹风不动。长街之上也不见什么行人,此时日影西行,大街上不少商贩收拾规矩好货物,或是肩挑手提,或是用螺马驮着货物回家去了。 大街上行人少了,大部份人都回家陪老婆孩子了。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如果您有老婆,并且还有一个叫您爸爸的孩子,您此时便有了家。同时有了牵挂,也有了寄托,夜黑了,你便会想到回去,因为那里有您的老婆和孩子? 大街上行人少了,还有一部分人的去向便很分散。有些人去了赌场,直到今天 ,这些人都想把昨天输了的钱赢回来。 也有些人怀揣着从赌场赢来的钱,兴高采烈地来到南街的妓馆中寻相好的。 更多的人到了晚上,都喜欢到街角的酒馆中小酌两杯,顺便吹吹牛,讲讲这些日来自己的见识与遭遇。这种地方龙蛇混杂,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只要您能在这种地方待上一会,总是能听到你想听到的东西。 扬筠松自然知道,但凡你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若想打听些什么事情。此时,您只要到酒馆,茶馆去待上一会,保管您会听到你想听的东西。 因此,杨筠松在东街之上寻了家门面最大的酒馆,抬腿走了进去。 杨筠松将身来到酒馆大堂中。大堂中酒香扑鼻,人声鼎沸。大门口一张四仙桌上挤着六七条大汉,大汉皆赤祼看上身,正表情严肃的行着酒令。 大堂之上二十多张酒桌,现在是座无虚席。杨筠松一时竟寻不到地方来坐。 店中酒保见了,忙迎上来道“公子,您是来喝两口,还是来找人的。” 店中常有客人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要等到家中亲人寻来,才用担架抬了回去。现如今西北角落上便有一个,此时正躺在地上,口中兀自说着胡话“我还没醉,我还没醉…” 杨筠松笑道“我本是想来喝二口的,小二哥。只是店中已无虚席,总不成站着喝酒。” “这倒也是。”酒保一脸愧色,说道“ 喝酒本来是件很享受的事。邀上三、两好友,使点花销请上一壶上好的酒水来,配上几个精致的小菜,再点上一柱龙腹香。朋友间一边喝酒吃菜,一边畅谈人生理想。那自然是最好的。” 这时,旁边酒桌上一个喝得半醉的汉子道“ 酒保,我看你酒还没喝多少,倒是说起混话来。在兑城,只是女人才有如此待遇。” 杨筠松听了,心中疑惑不解。便问道“兄弟,你倒是说说,如何“在兑城,只有女子才能有此待遇”,莫非男子就不能享受这个待遇。” 半醉的男子自顾自的喝酒,却不再来理会杨筠松。 酒保忽问杨筠松道“公子不是兑城人?” 杨筠松见店内无坐,抬脚便欲离开。耳听得酒保出言相询自己,便道“小二哥如何知道。兄弟我来自乾地。是从西北方来的:” 乾城位于西北方。若从兑城去往乾地,过了辛地,戌地便到了。兑、亁二城离的并不遥远,若是纵马狂奔,不消半日便到。 酒保听杨筠松自称是来自乾城,脸上露出亲近的神情,说道“公子原来是乾城来客。自然不知兑城中规矩。” 杨筠松道“ 兑城中有什么规矩,我还真不知道。小二哥方便说来听听,好让我知道了,小心不要坏了城中规矩。” 酒保不答反问道“ 公子,你可知道酒馆生意为什么这么好,座无虚席吗!” 杨筠松道“ 那自然是店中酒水上好,招呼周全,花销也实惠。但凡客人都喜欢光顾这种地方。” 酒保道“ 公子,你顶多也只能算是猜中一半。店中吃喝不只是花销便宜,而是根本不要花销。你吃饱喝足了,拍拍屁股走人,根本不会有人伸手管你要开销。大家都是如此。” 第102章 兑为口 杨筠松听了不敢相信,道“不要银子,天天都可来此白吃白喝,难怪客人这么多。只是这一回两回的还好说,天长日久的,只怕是兑城的金山银山都会吃没了。老板总不成把老公孩子都卖了,来供养这么多的大老爷们。” 杨筠松倒是知道,兑城与巽城都是女城,城中以女子为尊,男人向来没什么地位。城中老板大抵都是些女娘,男人不过是些打杂的小厮,跑堂的伙计而已。 酒保接道“ 客官你是不知,兑城中的男人一生没几个见过金银钱财这种东西,这些东西都掌握在女人手里。每到要使用花销之时,都是有女人出面来处理。” 杨筠松道“难不成是男人在酒馆吃完喝完,便到掌柜那里挂个帐头。日后家中女人携了钱财,来到酒馆认个账便是。” 酒保摇了摇头,道“这倒不是。城中女人也知这样也太刻薄男人,日久也怕城中男人生出乱子来。兑王武曲大人便定下一个规矩,城中女子每人都要供养城中男子一天。” 杨筠松道“小二哥,你的意思是说,城中每个女子都要供养全城男子一天,人人都是如此。” 酒保点了点头,道“是的,人人都是如此,便是武曲大王也不例外。城中共有人口六万出头,女子人丁兴旺,三人中倒有两人是女的,算下来该有四万之众。每人供养一天,一趟下来便是四万多天。” 杨筠松听了,心中暗想,这人生不过百,便是百年也只得三万多天,城中女子却有四万多人,每人养你一天,这一个轮回下来,便是四万多天,一百多年啦。 也不知这城中男子究竟是幸福还是痛苦,试想一个男人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便有人供养着,只是到了时候帮忙繁殖一下后代即可,每日里只管缝缝补补,洗衣做饭带小孩,细究起来,这与养在猪圈里的那位猪大哥并无什么不同。 酒保道“ 这供养也有限制,兑王划定几个地方供养城中男子。若是去了其它地方,那就是要有花费的。” 杨筠松道“ 你不是说城中男子一生也没见过几回钱财,既没钱财.自然就无法开销。只是兑城中这许多的酒楼茶馆,形形色色的商铺林立,又是指望谁去花销呢?” 酒保道“客官,这你又不知道啦。这些要花销的地方自有城中女子去光临,她们掌握着兑城百分之九十九的财富,她们才有购买力呀!” 酒保顿了顿,又道“ 还有就是你们这些外地的客人。每日里到兑城来的外地人都不少,有坎城的,艮城的,坤城,你们乾城来的最受欢迎!” 杨筠松问道“如何我们乾城来客最受欢迎。” 酒保道“ 你们亁城和兑城一样,五行都是属金的。听说乾城的金子比兑城多了去。兑城不是欢喜乾城的人,而是喜欢亁城的金子。” “这倒是一句大实话。我喜欢!”杨筠松说道“小二哥,你刚才不是说,喝酒要三两知己好友,来一壶上等的美酒,添几味精致的小食,这样喝着才有品味。我初到兑城来,城中也没什么朋友。如今我们说了这半天的话,在我心目中你便是我的朋友了。这样,我便请你去那喝上一杯,一切花销都有我承担。你看方不方便。” 酒保面露向往的神情,道“客官,若要上那种地方去喝上一杯,花费是很大的。” 杨筠松笑了笑,伸手从囊中摸出一锭金子来,道“ 小二哥,你看这个够不够。” 酒保抬眼看去,只见杨筠松手中金锭金光闪闪,约摸估计十两有多,便是在那种地方醉上两天,也还是有多的。忙道“够了,够了。” 说完,似是想起一事来,脸上又露出为难的神色,道“只是我在店中跑腿,一时半会又走不开,这倒如何是好。” 杨筠松道“那倒也是,改天你有空,我再来请你。”说罢,拔腿便要离去。 酒保见状,似是急了,忙道“客官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杨筠松点了点头,道“行,小二哥可要快点。” 不大一会,酒保满脸喜色的回来,道“客官,我们这就去。” 杨筠松随着酒保离了酒馆,一路朝西街行去。西街之上行人逐渐减少,街旁店铺房舍装修却明显精致,豪华起来。 前方绿树掩映丛中现出一处宅子来,宅子红墙绿瓦,飞檐走拱,两扇朱红的大门半掩着,大门正中挂着一块横匾,横匾上写着“兑庐” 二字。 酒保领着杨筠松朝“兑庐”行去,行到门前停下脚步。脚步声传入宅院中,有人闻声出来相迎。 杨筠松抬眼望去,见迎出来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女子一袭鹅黄色衣裙,扎着绿色裙带,一眼看见,让人觉得既青春,又美丽。 女子见来客是两名男子,便问道“公子是来喝两杯的,还是想来找个姑娘解闷。” 酒保听了,一指杨筠松道“ 这位公子来自乾城,今日到这里来喝上两杯。” 杨筠松点了点头,道“听朋友说起,兑庐的酒甘甜清洌,回甜无穷。今日正好来到兑城,是以和朋友前来品上一品。”说罢指了一指酒保。酒保听了,忙道“公子,我并未跟你介绍这里的酒品如何,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筠松含笑不语。 女子听酒保介绍,知杨筠松是乾城来客,脸上表情便份外生动起来。忙将杨筠松迎入院中。院中假山楼亭,一池清水中几尾金鱼游来游去。 亭榭便在池塘中间,一弯木桥连接假山之后的石径。亭榭建得小巧又精致,亭中一张白玉砌成的桌子,桌上摆放着三只羊脂白玉玲珑杯,当中一把紫砂西施壶。桌前配着三张梨花木雕成的椅子。亭榭左首空地上放着一具别致的熏香炉,炉中插着三支上等的熏烟。此时虽未点燃,但是淡淡的香气已顺风飘散开来。 这时,对面又行过来个中年女子,看了杨筠松一眼,道“ 公子,你便请到池中亭榭饮酒如何,只是花费要稍多一些。” 第103章 玲珑杯 西施壶 酒保听了,知来者见自己二人衣着平常朴素,全然不像有钱之人,便道“ 这位公子是乾城来的贵客,你别看他…” “兄弟!”杨筠松开口打断酒保言语。只见他伸手从囊中取出一锭金子,笑道“夫人,你看这些够还是不够。” 中年女子笑了,道“够了,够了。你手上金子便是在这里醉上两、三日,也还是绰绰有余。” 言毕,又吩咐鹅黄色衣裙女子道“丁晶依,你领二位公子到亭中去,要好生侍候人家。” 丁晶依小声应了声“是。” 杨筠松问中年女子道“想必夫人便是“兑庐”的掌柜老板?” 中年女人点头称是,道“是的,我便是此地的掌柜。日后公子若到了兑城,有空便到兑庐来喝上两杯,老娘是欢迎之至。”中年女人说到此处,脸上表情甚是真诚。杨筠松心中暗想:若是酒喝完了,却拿不出金子来会帐,只怕这张脸上马上要冷若冰霜啦! 杨筠松含笑道“这个自然。既然掌柜的到了这里,我不如先把今日的花销先给了你。到时若是不够,我再补足便是。” 掌柜的远远地便看到杨筠松走进园来,她见杨筠松衣着寒酸,心中便起了戒备之心。兑庐时常有些衣着光鲜的穷鬼光临,似这等衣着寒酸的顾客却不多见。 但凡是眼生的顾客,兑庐都是先付帐,再服务的。如今杨筠松自己提出来要先支付花销,掌柜的自然满心欢喜,忙道“这样也好。公子是富贵之人,行事自然爽快。” 忽地,不远处竹林深处传来女子的声音。杨筠松寻声望去,只见一片翠竹掩映丛中,现出一幢与竹色相近的楼宇来。楼宇飞檐走拱,雕梁画栋,建得虽不高大,做工却极精细。 传来的声音似乎在寻找一个叫名叫“ 丁南极”的人,其目的是要换一个男侍什么的。 掌柜的听了,一脸的不耐烦,道“又是兑鱼袋在鬼叫,今天已给她换了三个男侍,她却还不够使用。” “公子,那边有客人招呼,我就先行告退了。”掌柜的又道“待会公子酒足饭饱,便到“小楼”中休息。” 丁晶依领着两人穿过石径,来到木桥前。木桥是拱形的,有丈许宽窄。两边的扶手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鸡像,鸡像形状各异,有低头觅食的,也有曲颈向天歌的。 三人拾级而上,通过木拱桥,来到亭中。 丁晶依待二人坐定,提壶往两人杯中倒了一杯水,笑道“公子先喝一杯水解解渴。”说罢,行到亭榭左首,将香炉中的熏香点燃,不时一股甜香、柔美的气味入得两人鼻中,闻之很是受用。 杨筠松伸手端起桌上杯子,只见杯中之水只得半杯,水色晶莹剔透。杨筠松一口将杯中之水吞落腹中,初时只觉水中带着一股淡淡的甜香味道。到得腹中,甜香味道忽化作一股清凉之气,清凉之气经腹中丹田朝四肢百骸流转开来。一瞬之间,杨筠松只觉数日的疲惫尽去,人越发精神起来。 酒保见丁晶依倒杯水来款待自己,心中极是不喜,顺手将杯中之水倒入池中。杨筠松要待阻他一阻,已是不及。 丁晶依看在眼中,脸上神情露出惋惜之意,道“这位公子想是要喝酒啦!”说罢,又往杨筠松杯中倒了一杯,道“这水有个名头,兑庐人唤它作神仙水,男人喝了最见好处。公子,您倒是识货的。” 杨筠松道“丁姑娘,你再给他倒一杯!” 丁晶依道“这桌上三只玲珑杯,这壶中也就三杯神仙水。”说罢提壶来倒,此时壶中那里又有水流出,终究是空了。 杨筠松又道“兄弟如若不嫌弃,我就将这一杯让与你。你是不知,这水与平常之水大是不同。” 酒保连连挥手相拒,道“这水便是水,莫非还能喝出个酒味来。我随你来,是为喝酒来的。其实,好酒才是神仙水。公子!” 杨筠松见他一再相拒,便不再客气,举杯将杯中之水一饮而尽。 丁晶依待杨筠松喝完,便将西施壶与玲珑杯收拾齐整,放入一旁的瑶盘中,道“公子要喝什么酒,吃什么菜呀?” 白玉彻成的桌子下设有暗格,丁晶依从中取出一本绵缎书皮的册子来,使双手交与杨筠松。 杨筠松接过册子翻看了一下,说道“ 姑娘,这“玉箫天涯吹落梅”又是什么菜呀?一看菜名取得如此文雅,想来定是个好菜。” 丁晶依道“这道菜的做法繁复至极。看似普通的小肉条,内里却暗藏玄机。每条牛肉都是由四条小肉条拼凑而成的,羊羔坐臀、小猪耳朵、牛腰子以及兔肉和獐腿肉糅合在一起组成的四种口味。肉有五种,但每一种和另一种之间,顺序不同,吃起来的口感大是不同。光是味道,就有二十五变,合五五梅花之数。又因肉条形如箫管,故而取了个文雅的名字,叫作“玉箫天涯吹落梅”。 杨筠松道“这一片冰心在玉壶又是什么菜呢” 丁晶依道“公子,其实这便是开心白菜,不过是用玉壶做成,其汤如泉水清澈,其菜如花般清爽,且以玉壶盛汤,故言“一片冰心在玉壶。” 杨筠松再点了几个大荤之菜,便将菜谱递给酒保,道 “兄弟,你看你欢喜吃什么,便尽管点!” 酒保推辞了一下,便伸手接过菜谱,又点了几道菜来,都是他平日里少有吃过的菜肴。 丁晶依待二人点好菜,说道“公子又要喝点什么酒水呢?” 酒保道“ 姑娘只管将兑庐中好酒送上桌来便是。” 丁晶依点头称是,道“ 二位公子稍等。我这就去取酒水来。” 丁晶依离去不久,又有一个着青绿衣裙的女子送上一壶茶水来,这次饮茶用的是景泰蓝的青瓷杯,茶壶是栗色暗黑的供春壶。壶中茶汁水色青绿,闻之茶香扑鼻,喝在口中生津回甘,清香入腹。原来又是一壶好茶。 杨筠松放下茶杯,道“兄弟,我们相识这么久了,都还未请教兄弟大名!” 酒保听了,答道“我姓巳,排行第三,也没取名字。家里人都叫我巳三。公子,你贵姓大名?” 杨筠松道“我姓杨,小名不易。” 巳三道“ 今日托扬公子的福,我巳三才有幸到兑庐喝上一回酒,享上一回福。日后只怕再没有机会了。” 杨筠松听他说得心酸,便安慰道“巳兄,你请放心。日后只要杨某到了兑城,定会来寻你,咱们再到这里来喝上二杯。只是你在酒馆当差,我倒是怕误了你的营生。” 第104章 夜风拂衣如雪花 “杨公子误会了。”巳三说道“我也不是酒馆的使唤,小二哥。” 巳三眼见扬筠松不解的神情,便说出一席话来好叫他明白。 “但凡是兑城的男人,年满十八岁都要到酒馆跑上一天的腿,做上一日没有工钱的小二。人人都是如此。杨公子,今日正好轮到我跑腿听使唤的日子,不想凑巧遇上了杨公子。要不是朋友顶替我的差使.怕是没空闲随你到这来了。” 杨筠松此时总算明白:原来酒馆跑腿的小二是没有人工的,但凡是兑城的男人都要在酒馆做上一天的小二哥。这兑城有男丁二万,一趟下来便是二万天,倒也为酒馆省了不少的花销。 今日正好轮到巳三当值。 杨筠松相邀他到兑庐饮酒,巳三自不愿错失这大好机会。于是说动身边要好的朋友顶替了他的工作,随着杨筠松便上这来了。 巽巨门是在酉时中刻离开客栈的,她留下口信给客栈伙计,要他转告杨筠松.,自己去西街朋友家了。 李茂贞下楼吃过晚饭,便回房休息去了。巽巨门一个人悄悄溜出客栈,并未惊动李茂贞。 巽巨门来到长街之上。此时月满长空,天地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月色中,朦胧的夜色照亮了匆匆夜归人脚下回家的路。 街道上全无白天的喧嚣与繁华,此时繁华落幕,大街上的喧嚣也被宁静取代了。 巽巨门出了客栈,来到南街之上。沿着南街行了一会,眼前出现一个十字路口,巽巨门选了西边的大街行去。 西行的大街特别的宽敞、平坦,路两边高大的榆树枝繁叶茂,顺着长街一路朝西方延伸而去。 巽巨门行入西街,身子没入在榆树影子的怀抱中。 融入树影的巽巨门变了个人似的,只见她动若脱兔,一纵身留影去,夜风拂衣如雪花,转眼便连影子都不见了。 巽巨门如此行了一会,不觉便到了街尾,眼前豁然开朗,远方山脚下一座巍峨的宫殿矗立在月色之中。 街尾榆树下停着数骑高头大马,几个军装的汉子正在月色下聊天。 巽巨门止住去势,将身隐入榆树的繁枝茂叶之中。 月下军装汉子正说着话,全没留意这边动静,浑然不知巽巨门已到了近前。 月色下,一个手执马鞭的汉子开口说道“兑王武曲有言在先,今晚坤母会驾临兑城,故而命我们在此迎接。如今都快酉时末了,却连影子都不见一个。小琼,我看坤母大半是不来啦!” 小琼道“丑大哥说的也是。只是兑王没传令让我们回去,我们只有在此等着,兴许坤母晚一点便到了!” 丑大哥道““早知要在这等这么久,我就带壶酒过来喝着。”大汉一脸愤愤之色。 小琼道“那倒也是,我就带点下酒的菜来。”说完对着站在右首的男子道“小青,你就带张桌子来,我们兄弟三个便在此喝酒等人。” 小青也笑了,道“今晚月色如此皎白,正是千里共婵娟大好时候。我们三个在此赏着月,饮着酒,哪怕等到天亮,心中也是欢喜的 。” 小琼一听到欢喜二字,心中却似极忧愁。淡淡道“只是月不长圆人离分。有时候,相聚倒不如分离,月圆总不如月缺。” 有心的人儿总在天涯期待海角的相聚,却不知相聚之后便是离分。这倒不如彼岸花与叶,花开叶落,生生世世永离分。 这从未曾有过相聚,自然就没有别离之苦。只得一个念想在心头。 小青不想自己无意的一句笑谈,却触到了小琼的伤处,一时没了主意,也不知该如何言语来宽慰他。 丑大哥并不是人长得丑,而是姓丑。他见小琼如此多愁善感,只因害怕离别的痛楚,便连相聚的欢娱也一并责备起来。自古人生终究是好景不久,到得头来不过是一枕黄梁,月焉有不缺之理,月缺之时,怕就怕得是人们离别之际。 丑大哥道“月盈月亏,欢悲离合,凡此种种,自古便难得周全。人的一生,不过数十春秋而已,直如白驹过隙,转眼便已成百年之身。要我来说,这离别那怕是明日将至,今朝的相逢我也要笑颜以对。有些人,有些事,我们不妨将它放在心中,它便和你朝夕相处,从此再也不会有片刻的离别。” 小琼叹道“何事长向别时圆,终究有恨。” 世人总不知道,月缺之时,残月会不会像离别的人一样默默地躲在角落里,一个人伤心的啜泣。 小青耳听得他叹息声声,知他终是挂念着一个人,于是笑道“小琼,你到这个时辰还没回家,只怕云娘等得心急啦。不如这样,我和丑大哥在这迎接坤母,你便回家陪伴云娘。” 丑大哥接道“小青说得没错,你就先回家,云娘身子不太好,需要你的陪伴。“ 小琼并不是兑城人,他来自艮城。 在艮城,小琼可不是平常之人,他是艮王贪狼的第三个儿子。 小琼自小便显露出不同寻常的才能,于文治武功一道更是识见非凡,懂礼数、知进退,深得艮王器重。艮王常在人前称赞这个儿子。 小琼虽有雄才,却生就一颗水做的心,既温柔,又善良,更有赤子的一片痴心。 艮王知他天性如此,日后人见得多了,亏吃得多了,心性便会慢慢成熟。人之初,人性大多都是善的,只是一番人生历练下来,大多是变的既狡诈,又虚伪,更是狠毒与凶残。 不幸的是,小琼还来不及变得凶残狡诈,他那颗水做的心倒日见枯萎啦。 小琼病了,他水做的心造不出血来,心田也日见干枯,死亡在向他招手。 艮王遍寻八卦诸城的名医会诊,都是束手无策,说是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病症,着实不知该如何救治。 小琼靠着汤药熬了将近三个春秋,人也日渐枯萎,神形俱失,眼看着离死不远。 这一日,一个年貌与小琼相当的女子寻到城中,自称与小琼曾有一面之缘,如今听人说小琼病重,恳求艮王让她见上一面。艮王见她情真,便应允了。 艮王是用沉痛的声音说出这句话的。“姑娘,便是见上一面又能如何。琼儿眼看着大限将至,离死不远啦!” 这个女子便是云娘。 第105章 真情泪 云娘是离城人。 两人是在三年前的深秋,一个烟雨朦胧的黄昏,邂逅在坎地的子癸湖畔。云娘一袭白衣,手执罗伞便似从画中走出来的人儿,俏立在烟雨迷离的子癸湖畔,柳丝之下。 小琼骑着白马,沐浴在秋风秋雨中,出现在云娘如秋水般的双眸之中。此时,小琼与秋风皆为过客。云娘秋水里,罗伞下依偎在子癸河边已悄悄变黄的柳丝丛中。 两人在漫天的秋风秋雨中一见倾心,秋风在此时似也变的风情无限,停下脚步来,要为这一场不经意的邂逅喝上一声彩。 转眼三年过去,当初在子癸湖边秋水中如诗如画般邂逅,总叫人难以忘怀。每每看到小琼当日赠与的玉佩, 云娘脑海中便浮现出稚气未消的脸庞,和那一往情深的眼神。 云娘几经周折,离了离城,取道巽城,经过震城,终于在昨日天黑之前到了艮城。她历经诸般辛苦,寻到艮城来,便是为了见上小琼一面。 三年过去了,如今的云娘正值青春妙龄,便如枝头的花儿一样灿烂芬芳,无时无刻不散发出青春的气息与诱惑。而此时的小琼却静静地躺在床上,世间所有诱惑到了这里都止住了脚步,原本该青春四溢的脸上也是死气沉沉。 云娘到了此刻,终于明白小琼三年来为何没来寻自己。便是到了眼前,小琼也不会再看她一眼,再握握她的手,深情地说上一句,“云娘,怎么到如今才来找我,只怕是晚啦。” 念及此处,云娘双眸中秋水化作泪水。都是那该死的邂逅让她的生命第一次为情流泪。 云娘深情的泪水淌过她桃花般的脸庞,自古人面与桃花交相辉映,才能更添春色。可惜此间只有小琼死灰色的脸颊上,溅满从云娘桃花般人面上滴落的泪珠。泪珠晶莹剔透,竟没入到小琼的口中,将他那早已干枯的双唇也滋润起来。 只是此时也没有人来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深情地说上一句“云娘,别哭,” 云娘只能自己去擦,这叫坚强。漂亮的女人更需要坚强。 泪水朦胧中,云娘感觉裙袂好像被什么东西扯了扯,接着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道“云娘,你来啦。” 站在一旁的丫环惊奇的发现,已经昏睡半个月的小琼此时居然开口说话,便慌忙奔出将这个好消息告知艮王去了。 云娘眼见小琼醒转,心中自是大喜过望。只是想到适才自己痛哭流涕的样子,不由得又显出女儿娇态来,将头转向一边。 不一会,艮王和太医匆匆赶到。小琼和云娘正说着甜蜜话儿,不想在这当儿有人闯入,连忙止住了话头,一本正经起来。 艮王快步行近床前,一眼看见小琼死灰色的脸上竟泛出红晕来,心中是又喜又惊。忙问太医道“这是什么道理。” 太医心中也自诧异:早间他来看过小琼,那时病人气息奄奄,脸色死灰,一看便知时日无多。不想这半天工夫不到,病人竟似好了大半。 太医将手伸入被衾之中,帮小琼把起脉来。只觉小琼脉息和缓,不似以前那样冲突散乱,脉息中的邪气似也被正气压制,竟现出大病初愈的症状来。 “人家小情侣正说着悄悄话,我们唐突闯入。坏了人家的好事。小情侣便害起羞来,脸自然便红了。艮王。”太医道“我给少主把过脉,少主脉息平和,全不似先前那样杂乱。少主洪福齐天,不想竟有好转的脉象。” 太医说完又问道“莫非艮王又从那里寻来民间的偏方,无意中对了病症,倒把少主的病治好了。” 艮王一脸的不敢相信,道“琼儿已有一月滴水未进,全靠先生的金丹续命,又哪里来的救命偏方。” 小琼挣扎着试图坐起身来,站在一旁的云娘要待伸手相扶,只是看到他的父亲便在近前,终是羞於出手。将身轻轻一闪,让在一旁。 太医见了小琼动作,连忙出言制止。道“少主大病未愈,身子虚弱,千万不可用强。” 忙又唤丫环取过来一个枕头,垫在了小琼头下。 小琼动得一动,口中气息竟自急促起来,过了半晌这才平息,口中却说出一段匪夷所思的话来。 “我也不知究竟昏睡了多久。只是在昏昏沉沉中感觉似有甘露滴入口中来,甘露一入腹中,但觉五脏六腑无比受用,眼睛也就能睁开啦。不想睁睛便看到云娘站在这里啜泣,没想到临到头了,还能见上你一面。”说罢,便无限深情的注视着云娘。 那边云娘却着起急来,分辩道“我才没有哭泣,我是被沙子迷了眼,这才流泪的。” 这时,丫环插嘴道“少主说得没错。云姑娘一见到少主这般模样,便流起泪来。有些泪水滴落到少主脸上,顺着脸颊便流到少主口中。不知怎的,少主便醒转,睁开眼来。” 艮王闻言是既惊又喜,忙追问丫环道“你是说云姑娘的泪水让琼儿变成眼前的模样。” 丫环点了点头,怯生生地道“是的,艮王,我看到的便是这样。” 太医听了,口中啧啧称奇,说道“上古医书《黄帝内经》之《素问》经第八卷记载,说道有一种唤作“真情泪”的秘方, 效果最是灵验。初时我还不十分相信。今日看来,倒原来是真的。” 艮王听了不解,问道“ 什么是“真情泪”的秘方,先生,我倒是越听越糊涂。还望先生明言。” 太医道“ 艮王,经书上写得明白。说道少年男子若得了不明不白的奇怪病症,那怕是死到当头,只须寻来“真情泪”服下,保管是泪到病除 ?” 艮王道“云姑娘流下的莫非便是“真情泪” 琼儿无意中服下,倒是捡了一条小命。” 太医点点头,道“我看大半是这样。不过这真情泪应用起来,却颇多讲究。须是对症入药,才能见到效果。” 艮王道“这其中又有些什么讲究呢?先生。” 太医道“素问经上是这样描述的。这泪需是真心爱慕病人的人流出真心的泪,原则上以那种邂逅重逢的为佳。而且两人的四拄八干要成相生互补之势才见奇效。切忌水火相射之局则反受其害。少主洪福齐天,无意中得云姑娘“真情泪”续命,当真是天幸。” 第106章 亢金龙 小琼得了云娘“真情泪”续命,再辅以百年的人参,千载的灵芝滋补,不出三月,身子已经大好,俊俏的脸庞又显露出青春的光泽来。 云娘在艮城待了月余,日夜相伴在小琼的左右,眼见小琼身子骨日日见好,便告辞回离城去了。 不想云娘这边刚离开艮城,那边小琼神情便日见消沉。艮王知儿子天性痴心,他与云娘真心相爱,尽管只离分一日,于他们而言,却是有如三秋。艮王吩咐城中料理财务的管家置办了一份厚礼,差人便到离城提亲去了。 转眼十天过去,提亲的队伍回到城中,却带回来不好的消息。 那一日,云娘别了艮城,便踏上回家的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云娘越发觉得自己是离不开小琼了。只是总不成就此便从了小琼,好歹也要等他明媒正娶,大红花轿嫁将过来才是道理。 云娘离了艮城,行了四日方到得震城。一路上随从见她闷闷不乐,知她心中挂念小琼,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好话来安慰她。知她是少女怀春,只有见到心上人,眉间心头自然就舒展开来。 云娘在震城宿了一夜,天亮便奔巽城而去。路上若抓紧时间赶路,不出三天便可回到离城。 这一日穿过一片山地,眼前一条河流阻住去路。河中水流也不甚湍急,只是两岸水面却很宽阔。 云娘知又到了辰河岸边。便勒马止缰,招呼同行下了马来。河面上虽没有桥梁连通两岸,却有舟船往来方便过往的人客。 两人在岸边等了半晌,水面上全不见动静,往日河中往来摆渡的舟船全不见踪影。 岸边有个简易的码头,码头上站着几个等船的人。一个小媳妇打扮的女人,穿着大红团花衣裙,怀中抱着一个襁褓。旁边一个六十开外的老者手持旱烟管,蹲在地上正哒哒地抽着旱烟。小媳妇见了,抱着婴孩忙闪到一旁。正巧云娘手挽马缰正行到近前,登时与小媳妇撞了个正着。 云娘忙弃了马缰,伸出双手将小媳妇扶定。小媳妇双手紧紧抱着婴孩,却将大半个身子朝云娘怀中撞来,云娘只需往左闪出半步, 小媳妇当场便要跌倒在地。 小媳妇抬头来看,见伸手扶住自己身子的是个年轻的女子,眼中不由得现出尴尬之色,道“多谢妹子啦,不然我便要摔上一跤。”说罢,伸出手来轻轻抚摸怀中襁褓。襁褓中婴孩似正在熟睡,襁褓包里得密不通风。河边风大,小媳妇怕风闪了怀中婴孩。 云娘拾起马缰拴在岸边木桩之上,然后转身过来,笑着对小媳妇道“没事的。小姐姐怀抱着宝贝,莫非是要回娘家去的。” 小媳妇点了点头,道“妹子只说对一半,如今我是从娘家回夫家去的。” 云娘道“哦,我倒是说成反的啦。小姐姐,孩子他爸呢。” 小媳妇道“我是一个人回娘家的,孩子他爸我也不知他死哪去了。” 云娘道“如今世道不太平,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在外行走诸多不便,也不安全。小姐姐你日后外出,好歹也要寻个人来同行。” 小媳妇点头称是。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拉着家常,随从静静地站在岸边,不时抬头朝水面上望去。 小媳妇自称是巽城辛氏,年前嫁到辰水河对岸的辰城申氏为妻。丈夫是个老实的庄稼人,没有太多的毛病,就是喜欢醉酒。 说到此处,小媳妇忽道“妹子劳驾帮我抱一会小孩,我去寻个地方方便方便。” 云娘听言,忙伸手接过婴孩,道“小姐姐快去快回,千万不要误了过河的舟船。” 小媳妇道“妹子尽管放心。我去去便回。 小媳妇言毕,便朝右边的一片树林奔去。 云娘手中抱着襁褓,心中慈爱之情顿生。只见她伸手揭开襁褓的遮盖,想要看看婴儿的小脸蛋。岂料襁褓之中哪有什么婴孩,却是一条五彩斑斓的长蛇盘旋其中。 长蛇二话不说,张嘴便朝云娘扑了上来。云娘见状,心中知道不妙,要待闪避已是不及。左手之上微微一麻,长蛇一口咬实,行动迅若闪电,转眼消失在匆匆而去的河水中。 云娘知道着了暗算。仓促之中也不知如何应对。只觉长蛇伤处传来一阵酸麻,片刻之后便无异样。 随从却是脸色大变,忙闪至云娘身前,伸手点了云娘左手上的“少泽”“中诸”“少商”诸穴,以防毒性漫延。 随从掠起,径自朝右边的树林扑去。半空中长剑出现在手上,剑上森森杀气,竟自惊飞了林中的宿鸟。 随从在林中寻了数遍,全然不见出手暗算的小媳妇,想是早就逃遁远了。 此时渡河的舟船靠岸,随从没奈何只得收起追凶之心,登船渡河去了。 好在云娘伤处一路之上不见异常,迄今尚看不出毒发的迹象。随从知其中厉害,时刻护在云娘身周,片刻也不敢有疏忽之心。 不多时到了辰城,这里已是巽城地界。随从不敢停留,在长街之上雇了一乘轿子,抬起云娘便朝离城赶去。 三日后随从护着云娘,快马加鞭回到了离城。云娘此时还与从前一般并无二样,只是人却日渐消瘦起来。 离文曲知了其中原委,不由得勃然怒起。当下使人将事情通报给巽城知晓,辰城是巽城属地,巽城自有责任彻查此事。 离王连夜召集城中太医到离城王宫等候听用。另一方面发出军令,集结部队,加强城防。 一众太医会诊过后,齐聚大殿商讨救治之法。只是主张大不相同,大殿之上立时争吵声起。 众医根据云娘对当时情形的描述。综合手上长蛇齿印判断,估计攻击云娘的长蛇来自坎地的辰水一带。在这一点上,众太医的认知倒是大同小异。 辰地自是巽城属地无疑。 五行中癸、申、辰皆为水相,北水坎地实为万水之源,癸申辰三水皆源于坎地,是实在的纳甲联盟之邦。辰为水之墓,行绝、胎之为,但于巽木却有养育之恩。 第107章 别离花 八卦世界的水都是源于北地坎水。 北地坎水向为西天兑金所生。坎水一路向东流去,流经一个叫辰地的所在。 坎水到了辰地,便有了一个新名字“亢水。” 亢水中生长着一种奇毒的蛇虫,叫作亢金龙。世人都知亢金龙为二十八宿之东方第二宿。亢金龙本来有个名字叫李道通,是通天教主的记名弟子,封神一战中亡于万仙阵。 八卦世界里的亢金龙虽不是李道通 ,却是他七魂中的尸狗、吞贼二魂流浪到此化生的。 八卦世界里的亢金龙是一条蛇。这是一条奇怪的蛇,男人若是被它咬了,和被蚊子叮了一下差不多, 痒上一痒,便就好了。 女人若是被它咬上一口,七天之内与常人无异,七天以后阴元渐失,人也开始茶饭不思,消瘦下来。半年以后皮肤开始溃烂,头发也慢慢掉光。一年后全身腐烂,最后化作一堆腐肉死去。 天亮以前,会诊结果终于出来啦。 云娘被辰地亢水河中亢金龙所伤。若要化解云娘体内蛇毒,只有服用西天兑城中“离别丸,” 一日一丸,连服三年,到时云娘体内蛇毒自能解去。 兑城西山之巅有棵树,开妖艳赤红的花,结悚目惊心 的果。三年一开花,花开叶落。 此花究竟命苦,终其一生,总不得绿叶来护。花开叶落,生生世世永分离。 此花有个名头,唤作“别离花,”日后别离花结出果来,又涩又苦, 便又唤作“别离果。” 离别丸其实便是别离果,兑城之中也只兑王有这又酸又苦的果实。小琼为了得到这种果实,不惜以万金来换,并且还要在兑城服上三年的兵役,随时听候兑王的差遣。 小琼已在兑城服了两年的兵役,别离花开了一回,就在去年燕子天涯的时候。如今果实早就 熟了,不知燕子又去了谁家? 小琼心中牵挂云娘,小青、丑大哥心中自然清楚。只是军中戒律森严, 小琼自不能想走就走。 大道上传来齐整的脚步声,一乘龙形的步辇出现在前方路面上。四个紫衫女人抬着步辇朝着三人奔来。 步辇是用上等的花梨木雕刻而成,做工考究,匠心独具。步辇之上端坐着一个表情威严的女人,女人一袭黄棕色裙袍,头上梳着高高发髻,右手之上执一根龙头杖。 来者正是八卦世界的坤母乙辅弼。 丑大哥见状,忙领了小琼、小青迎了上来,“扑嗵”一声,单膝跪到在路中,口中说道“ 兑城金衣将士丑慈,丑青、艮琼在此恭候坤母大驾光临!” 四个抬辇的女子放慢脚步,坤母端坐在辇上受了这一礼,口中说道“三位久等了,坎水,乾金,巽木,还有离火,震木、艮土、巽木诸位大王都到齐了罢,,” 丑慈道“ 眼下只有巽巨门,乾禄存二位大王未到 。其它人都来齐啦。” 坤母点了点头,道“乾金禄存自然是会来的。也许此时正在来路之上。巽巨门向与兑武曲交恶,眼看着就要兵戎相见。我看她多半是也不会到兑城来了。” 坤母话音刚落,半空中传来一阵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一条人影从茂密的树冠丛中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众人身前。 来者朝着步辇行了个参拜礼,道“巽巨门见过坤母大人。” 早前巽巨门便收到乾父坤母的邀请,要她到兑城协商两城争端之事,到时亁父坤母愿居中调停。 届时八卦诸王都会参与,函中约定的时间便是今晚。 函中强调保证每一位参与者的生命安全,自然也包括巽巨门。 坤母见了巽巨门,点了点头,笑道“巨门,你来了便好,我还道你不来啦。” 巽巨门道“我若不来,只怕大伙都要道我是理亏啦,所以不敢前来。坤母大人,我们这就走!” 行不多时,众人便来到兑城之下。此时城门前灯火通明,城门大开,一大队甲胄分明的将士把守在城门前。 那个叫做丑慈的将官带着众人跨过扶城河,通过戒备森严的城门一路向前,不一会便到了兑城王宫的勤事殿中。 勤事殿此时已有六七个人。 坐在正东的汉子体魁武,貌威严,不怒而自威,正是震雷廉贞大王。震廉贞在五行中是属阳木的,为长男。 八卦中与震廉贞与巽巨门是夫妇正配。 巽巨门朝着震廉贞行去,在东南方的位上坐定。 南方午位上的离火文曲也到了,巽巨门对着她笑了一笑,表示自己看见她啦。 北边的坎破军正在和东北艮贪狼争论着什么。两人面红耳赤,就差没大打出手。 坤母也在西南的位置坐下。只见她将龙头杖往地下杵了杵,众王知她有话要说,便都静下声来。 坤母喝了口茶清清嗓子,道“今日相请诸位大王齐聚兑城议事厅,为的是论一论这些年来,八卦中的恩怨是非。” 坤母环视殿中诸王一眼,续道“此事要从艮贪狼的三子艮琼说起。贪狼,你将事情的原委陈述陈述。” “好的,坤母。”艮贪狼道“此事要从二年前说起。犬子艮琼多年前得了一种怪病,我求遍天下名医,用尽世间良药都无济于事。就在犬子行将大限之时,却被一个女子用眼泪治好。” 坎破军听了不以为然,调侃道“莫非贵公子是绛珠仙草,那女子是神瑛侍者。人道绛珠仙草生于上古年代的无稽谷,因天旱无水浇灌,眼看着就要枯死。倒是神瑛侍者用眼泪滋润,救下他一条草命来。” 艮贪狼正待把事由交待清楚,不想坎破军开口打断,而且言语中揶揄轻慢之意明显,不由得心头火起,喝道“坎破军,坤母叫我来陈述事情原委,你却来故意打断,莫非是不想我道出事情真情。” 坎破军将眼乜斜着艮贪狼,道“这又不是你家。莫非你便说得,我便说不得。” 艮贪狼被他这样一激,眼中直冒出火来,抬手将手中酒抔朝着坎破军面门激射而去。坎破军猝不及防,登时被一杯酒狠狠地砸在脸上。 坎破军又岂是好相与之辈。吃了如此大亏,他又怎肯善罢甘休。只是他右手一抖,手中破军杖凌空而起,朝着艮贪狼天灵盖劈落下来。 艮贪狼见敌人手中兵刃出手,心中知道今夜一场恶战难免,一道电闪掠过,贪狼剑已在手中。贪狼剑上剑芒吞吐,转眼二人已对上七八招。 小琼此时正在殿外负责安保,不想殿中却先动起手来。忙抢入殿来维持秩序,旁人只道他要帮忙父亲诛杀坎破军,立时窜出一人抵住小琼。来者正是兑王武曲大人。 艮琼知兑武曲误会,说道“兑王,我是来维持秩序的。” 巽巨门一见兑武曲,仇人相见份外眼红。随手抄起一把筷子便要朝兑武曲当胸射去。 忽然身后有一只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袂,小声的说道“ 巽王,且慢。”巽巨门回头一看,杨筠松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 第108章 公道 是非 杨筠松离开兑庐的时候,已到了半夜时分的戌时。 巳三此前从未到兑庐来喝过酒,如今有了机会,自不会轻易放过。可怜他从傍晚一直喝到半夜,此时早已是烂醉如泥。 杨筠松早已付过了花销。巳三就算在这里醉上一天两天,花销也是够的。 园中女侍见巳三醉倒,便过来搀扶他回房休息去了。 杨筠松离了兑庐,将身来到大街之上。 此时月入中天,月华如练,兑城笼罩在皎白的月色之下。 杨筠松先沿着大街北行,不一会便到了街尾。巳三早先说得明白,到了街尾,便要拐到右手边大路上西行。 越往西行,道旁的林木越见稀少。到得后来,夜色下一片宽广的草原出现在眼前,西行的道路穿过草原,一路向西,西边是一片莽莽苍苍的青山。 青山连绵起伏,山峦相叠,千峰拔地,万笏朝天。 一座宏伟壮观的城堡座落在山脚下。城墙陡峭挺拔,足有十几丈高。城楼上灯火通明,戒备的士兵四处游走。 杨筠松自是知道,眼前城堡便是兑城王宫。只是城中戒备森严,要想入得城去自不是件容易的事。巳三言道王宫西北方有暗道进出,只是不知如今还行不行得通。 寂静的草原上忽地传来“得,得”的马蹄声,杨筠松举目望去,只见远处西南的来路上出现三骑健马,正朝西行的道路上奔来。 杨筠松见状,身子几个急闪,掠到左近的草地上将身伏下。 夜色下,当先三名骑士手执火把,策马行来。一乘四人抬的凤辇跟在后面,凤辇上坐着一名黄袍的女人。 一名青衣的女子空手随着凤辇一路前行。此时杨筠松虽离的道路远了些,但从背影身形,他便认出步行女子正是巽巨门。 待到众人行得远了,杨筠松这才现出身来,悄没声的朝城堡的西北方掠去…… 巽巨门不想杨筠松此时也到了兑城王宫,心中是又惊又喜,险些便要叫出声来。 杨筠松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巽巨门会意,将头点了一点。 大殿之上此时叫骂声,打斗声乱成一片,全没人留意杨筠松的出现。 坤母眼见众人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便下到场中来控制局面。忽听殿外有人喝道“乾父禄存大王到了,大家快住手。” 大殿之外缓缓行入一人。 烛光中看得分明,来者金袍金冠,腰间扎一条镶着紫玉的腰带。金袍之上挂着禁步,冠上垂着冕旒。 艮贪狼一见金冠之人出现,便止住了手上的争斗,说道“乾父禄存大王到了,我们便先住手,请他来断个公道如何。” 来者正是西北亁禄存。此时八卦诸王俱已到齐。 乾禄存面如冠玉,体甚雄伟。只见他不紧不慢地来到大殿之上,举目环顾众人一眼,沉声喝道“大家同在八卦之内,五行之中。有了什么矛盾、争端,大可坐下来共商解决之法,周全之道。万不可轻举刀兵,伤了和气。” 艮贪狼点头称是,道“ 贪狼蒙乾父坤母召唤,连夜便赶到兑城来。” 亁禄存在西边靠北的座上坐下,道“贪狼,你先将事情的始末细细说出,我来看看这是怎一回事,究竟谁是谁非。好歹寻一个公道来,叫众人都服气。” 艮贪狼正待开口讲述,大殿之上却已有人开口说话,说话之人是个女子,只见她一袭红衣如火,坐在南方午位上。却原来是离火文曲大王。 离文曲道“ 亁父王,您召集我们到兑城来理论是与非。这其中是非便是是非。”, 乾禄存听了也不生气,道“原来是中女南方离火曲儿,莫非你认为父王失了偏颇,论不出是非公道来。” 离文曲道“是非总是混淆,公道又哪里去找。常言说得好,公道自在人心。只是人心大不相同,立场又怎会一样。有时候你眼中的是,到了我这里,难保便是非啦。乾父王。” 亁禄存道“那倒也是。曲儿莫非是说八卦之中没有公道,如何行事都有是非。只能这样无休止的争斗下去,拼个你死我亡。” “亁父王,你言重了。”巽巨门忙来护住离文曲,道“ 二妹自不是这个意思,父王同为八卦一脉。八卦中的是非曲折若要求得明白,最好是用法来度量才是道理。” 震廉贞听了哈哈大笑,道“巨门,那我们便去将韩非子请来。韩非向来都主张法制,但凡是人都靠不住。” 大殿门口也传来一阵哈哈大笑,一个宏亮的声音传入殿中来,“只怕韩非眼下没空。我们两个先到了一步啦。” 众人抬眼朝大殿门口望去,不知何时门口出现两个须发皆白长者,正举步朝大殿行来。 当先一人面相清奇,一部雪白的胡须垂於胸前,一袭淡青色的衣裳飘飘欲仙。头上并未戴冠,满头银丝被绾于顶上,垂于两鬓。 长者大踏步来到大殿之上,朝着四下里作了一揖,说道“在下伏羲,见过八卦中的众位朋友。” 杨筠松听了大吃一惊,伏羲是上古圣人,华夏民族的人文先驱,与女娲、神农同为开天三皇,先天八卦便是创于伏羲之手,到得今时,也不知过了多少世啦。 大殿之上八卦诸王见是伏羲到了,一时之间全安静下来。再也没有谁来争吵。 与伏义同来的长者取过来一把掎子,恭敬地相请伏羲坐下。伏羲也没客气,大大方方地在椅子上坐下。 “我叫姬昌,今晚有幸来到八卦之中,兑城之内见过众位。” 姬昌说罢朝众人行了一礼。 姬昌就是周文王。 文王灭商兴周,并以周礼治国。周朝得享七百年天下。 文王倒排先天八卦,重启天地玄黄,历时十数载创出后天八卦。从此世间便以先天为体,后天为用,山川河流,金木水火土,东西南北中皆入八卦中来。 杨筠松抬眼打量文王姬昌,只见他中等身材,长相甚是儒雅,一袭流黄色长袍,脚上穿着黑底的布靴。 第109章 寡爱的法家 伏羲为三皇之首,人文之祖。 上古世界为洪荒一片,天地未开。日月星辰无象,山川河流无形。 忽一日,盘古利斧斩开混沌,开天辟地。自此清者上升为天,浊者下沉为地,是为天地。 伏羲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旁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始画八卦,立太极,分二仪,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 自此便有了八卦,先天八卦。 文王姬昌,黄帝后裔,西伯之侯。少时被纣王拘于羑里。历七载之寒暑,尽天地之玄妙,观万物之消长,以先天八卦为体,开创了后天八卦。后天卦象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致役乎坤,说言乎兑,战乎乾,劳乎坎,成言乎艮。 后天八卦向以为用。 伏羲与姬昌现身八卦之中,着实让乾禄存吃了一惊 。只见他双膝跪地,口中说道“乾禄存见过人皇伏羲,文王姬昌。”说罢,便叩起头来。 殿中余下诸王见状,忙纷纷起身离座,来到大殿之上,行起跪拜之礼来。参见二位圣贤。 伏羲始创八卦为体,姬昌再创八卦为用。乾禄存一众八卦诸王实为二位圣贤的子息。 自古凡人生儿育女。圣贤生下的却是道德文章,还有就是获得幸福的应用之法,规避灾祸的化解之道。 只是再怎么圣贤的人,见到自己的子息,他都是和颜悦色的。伏羲、姬昌也是如此。二人行到殿中相扶众王起身。 杨筠松混在人群之中,随着大家一起跪拜。 伏羲伸手扶起乾禄存,道“乾禄存,八卦之中以你为天,六亲之中以你为父。五行属金,是纯阳之身,主管世间的权杖。所谓乾甲纯阳北极内,乾金多贵且而富,你可是富贵双全呀,” 乾禄存在伏羲跟前竟不敢直起腰来,道“多谢伏义大帝栽培,成全。” 文王扶起了坤辅弼,笑道“小乙,我们该有上千年没见面。你倒是越长越见年轻了。” 坤母在九星中为辅弼星,世人都知辅弼为坤母的名。但是坤母的字却来自纳甲,坤纳乙,坤乙是她的字。 文王向来称呼坤母为小乙。 坤辅弼眼中竟浮现出少女的羞涩,道“上一次相逢我想是在殷商,那时您在羑里。千年弹指一挥间,再见已是李唐的天下。” 文王叹了一声,道“ 李唐的月亮也还是商周的那一个。只是人心却已大变。想我大周礼法素以人为本、以礼立序、以德治国、以乐致和,到了今时是荡然无存。世人蝇营苟狗,不知羞耻。常怀险恶之心,行罪恶之为。为达目的,坑蒙拐骗是无不用其极。” 文王脸现悲愤之色,口中啧啧不已。 试想,天下人若都尊“周礼,”行道德之事,弃利己之为,则不负周礼成书的治世初衷。 坤辅弼道“文王,如今的年代,您若行周朝的礼法,世人便要笑话您,说您是傻瓜。儒家的仁爱已成了治世的空谈,总不如法家的寡爱思想切入现实。人心为万恶之源 ,法举千般刑罚,万恶之源也会惧它一惧。” 文王听了,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只是这法家维护的是王道尊严,实为王道之法。与那世间的平民百姓并无太多关系。” 文王建国于岐山之下,积善行仁,倡导笃仁,敬老,慈少,慈悲心肠行的是慈悲之法,并无半点相负于周朝的子民。 文王转身将余下之人一一扶起,那边伏羲回到大殿上坐定。 宫中侍从在大殿之上并排放着两张玫瑰座椅,文王在左边的座椅中坐定。 八卦中一众人等成半月形立在伏羲、文王近前。此时大家都不再争吵,静静地站立当地,只等二圣的言语来教诲。 伏义见状,脸上现出慈祥长者的笑容,道“ 你们都回座中坐下,不必如此拘束。我们都是一家人。” 伏羲说完,又对震王廉贞道“周礼的父慈子孝,震廉贞,你来说道说道。如今文王便在眼前,若有不解之处,也好请教请教周公。” 廉贞是震雷在九星中的名,震雷的字出于纳甲,单字一个庚,他的字便叫震庚。 震庚居于日出之东方,少有才气,在八卦中素以文昌闻名。 震庚耳听得人皇始祖伏羲点名,要自己说道周礼中的父慈子孝,便向前踏上一步,道“ 伏义大帝,周文王在上,周礼深远而博大.精深而和谐。廉贞天性愚味,恐十成中知之不及半成,理解中自不免出偏差,还望二位不吝指教。” 周文王点了点头,道“你先说说看。” 震庚清了清嗓子,道“周礼中的父慈子孝强调的是,父母长辈要慈爱,子女晚辈才孝爱的核心主题。这就涉及一个“易”的问题,便是用慈爱付出去“易”孝爱的得到。由此也产生了另外一种质疑,父母长辈若不慈爱,子女晚辈就不必孝爱的人伦争论。争论中心是平等与对等引发的。” 周文王看了看伏羲,伏羲点了点头,道“你却说说如何的父慈子孝才是既平等,又对等的。” 震庚道“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你可以同时拥有很多兄弟,很多姐妹,很多朋友,以及很多属于你的女性。但父亲,永远只能有一个。如果说,一个孩子同时拥有多个父亲,而母亲只有一个的时候,那这个家庭的人伦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人群中忽地有人扑嗤一笑,一个声音说道“还出现很大的人伦问题呢?肯定是这个母亲有很多的汉子,这个孩子便有很多的父亲,倒教结发的那个戴了绿帽,做了王八。” 众人寻声望去,眼见说话之人一袭雾霾蓝长袍,正是北方坎破军在说话。 伏羲笑了笑,道“破军说的倒是大实话。廉贞,你还没说完呢。” 震庚又道“而作为一个父亲,他同时拥有很多个孩子是允许的。这叫做多子多福,却从来没有多父多福的说法。而真正平等的父慈子孝是建立在一个父亲,一个孩子的基础上的。” 第110章 雷风相薄 伏羲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多个孩子,一个父亲构建的父慈子孝是不平等的。” “是的,伏义大帝。”震雷点了点头,续道“ 每个父亲的第一个孩子,只要是正妻所生,那便是嫡长子。周礼的嫡长子继承制是宗法制度最基本的一项礼教,王位和财产大多是由嫡长子继承。而这个父亲还会有第二个孩子,第三个孩子,这些都是嫡次子,嫡次次子了,都是不具备合宗法制度的物质与地位的继承权了。此时,父亲的慈爱在嫡长子、嫡次子身上体现的便有差别,临了却要求长子与次子回报的孝爱都是一样,这是不平等的。正常来说,付出多少,得到多少,那才是平等的。付出的少,而得到的多,那叫商人,是商朝人才干的事,而不是父慈子孝。” 殷商时期,商业非常发达,被称作“商葩翼翼,四方之极”,商朝多位君主都修建了驰道来发展商业。故后世称以营利为目的、低买高卖的族群为商人。 周文王接口说道“ 依你来说,周礼提倡的父慈子孝是不平等的,莫非是错误的。” 震雷道“ 周礼倡导的父慈子孝是正确的,没有错。做父亲的对自己的孩子慈爱,做孩子的对自己的父母孝爱,这叫天经地义,亲亲之爱。父慈子孝虽然不是错误的,但也不能说它十分的正确,因为它不对等,难免就会出现一些不平等。” 伏羲哈哈大笑,道“ 就算没有周礼的教化,老子对自己的孩子慈爱那也是自然的,只是将来孩子对自己的老子是否孝爱,那却难说得很。因此父慈大抵是有的,子孝却不尽然。” 周文王道“ 廉贞对周礼强调的父慈子孝诠释得清楚明白,深刻剖析了宗法礼教的不足之处,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儒家治世还需要逐步完善,当下并不十分的成熟。” 震雷听了,忙躬身倒地,行了个大礼,说道“亷贞一番胡乱言语,倒教二位圣贤笑话了。“ 说罢.缓缓退回人众之中。 伏羲道“每个人除了有父亲,有孩子。他还会有兄弟姐妹,这叫做手足之情,周礼称作悌爱。” 伏羲说罢,举目朝众人望去,众人只觉他眼神威严,都纷纷低头避让。 伏羲又道“当初我以天地定位,使山泽通气,避雷风相薄,故水火不相射,据此定出八卦,生出五行,再以二十四山分列周天,自此便有了你们乾.坤.震.巽.坎.离.艮.兑父母兄弟姐妹八个了。” 伏羲创先天八卦,以乾为天,坤为地。以乾为南,坤为北,定位天南地北。此即为父母之卦。 又以离午为火,居地之正东。以坎子为水,居地之正西。此即为中女及中男,此时水火成交媾之势,并不会相欺相射。 震庚为雷,居地之东北。巽辛为风 ,居地之西南。震为长男,巽为长女,此时皆为木行。雷动风横,难保双方皆起了薄幸之意。 临了便是艮丙为山,居地之西北,山为土。兑丁为泽,居地之东南,兑为金。金向为土生,故有山泽通气之说。艮与兑为少男少女同行。 伏羲道“ 你们一家八口居住在八卦中,金木水火土不缺,东南西北中一应俱全。上有父母双亲亁坤慈爱,身边还有兄弟姐妹的悌爱,下有二十四山,四十八分金供你们驱使。如今你们在八卦中王霸一方,莫非安生日子过得久了,没的竟要拿兄弟姐妹练手,行起同室操戈的事来。” 八卦诸王此时才算明白,伏义、文王如何忽地便到八卦中来。想是二圣不知从哪里听到风声,知道八卦之中起了内讧,一众兄弟姐妹有了不二之心,要相互屠戮。 二圣倾尽半世精力,始创出先后天八卦。如今眼看着卦中兄弟姐妹角力,要使性命相搏,一番厮杀过后,八卦终将毁于一旦。 是以二圣勿勿赶来,实在的指望消弥这一场争端。 八卦诸王被伏羲说中心事,每个人都觉得心中委屈,吃亏的原是自己,自己没奈向才奋力反击。 忽听周文王开口说话。 周文王道“ 艮贪狼,如今你有什么说话,尽管悉数讲出。便有天大的事我和伏大帝都会为你做主。” 艮贪狼听了,脸现感激之情。只见他先行到二位圣贤近前,扑通一声便要跪倒。伏羲远远地伸手相扶,艮贪狼竟自悬在半空,跪不下去。此时伏羲相扶之手离了艮贪狼身子尚有丈二的距离。 伏羲淡淡说道“艮贪狼,不必拘礼。为你们作主本是我们份内之事。当日我既把你们创了出来,于我而言,你们便是我的子息孩子。日后你们对我孝爱如何那是你们的事。但我对你们的慈爱将一如既往。” 艮贪狼眼见二圣不愿受他这一礼,也不敢再用强。便道“ 事情的始末小儿艮琼最是清楚,因为小儿亲身经历事情的经过。大帝,文王,能否由小儿来为大家讲述。” 伏羲点了点头,道“艮琼,这个名字我听朋友说起过,只是人却没有见过,原来是你的公子。好,他人在那里,你去将他叫来,跟大家讲述清楚。” 艮贪狼道“小儿在兑城当差,两位圣人稍等,我这就去寻他来。” 不大一会,艮贪狼领着一个银袍银甲的青年兵士回来。兵士见了伏羲,文王,赶紧拜伏在地,口中说道“艮琼见过伏羲,文王两位圣人。” 伏羲看了看艮琼,道“艮琼,你起来说话,我和文王在这里听着。你将事情始末讲得明白些,我们听得也就清楚些。” 艮琼又磕了三个头,这个站起身来,道“ 此事要从三年前.我的一场大病说起…” 艮琼一场大病几年未愈,眼看着病入膏肓不行啦。临到了时,艮琼三年前邂逅的一个离地女孩,叫作云娘的女子竟用泪水将艮琼治好。 艮琼捡了条命来,还得如花的美眷相伴,不出月余,身子竟自大好。 云娘自也是满心欢喜, 她与艮琼三年前在子癸湖畔的秋风秋雨中邂逅。两人一见倾心,临别时互赠信物,约定冬至后,大雪纷飞时,再到子癸湖畔相逢赏雪。 两人击掌立盟,说好的不见不散。 不料艮琼回到艮城便一病不起,人也日渐消瘦。一日又一日病将下来,艮琼便连生活也不能自理,更如何在冬至后,去冰天雪地的子癸湖畔与云娘卿卿我我,诉说别后的相思之苦。 艮琼的爽约是无奈的。他自知自己时日无多,不能相伴云娘始终。好在两人相见日短,全是少年人的一见钟情。只消光阴悄悄流逝, 自己终将从云娘的记忆中淡去。 艮琼自是不知,云娘却是坚守了约定。一直在冰天雪地的子癸湖畔,候了艮琼半月之久,这才伤心的离去。 第111章 三年生死两茫茫 云娘在坎地的子癸湖等了艮琼半月,总不见心上人儿前来相会,无奈之下便踏上了回家的路。 云娘自是真心欢喜艮琼,不然她就不会在冰天雪地的坎地一等便是半月,实在的指望见上艮琼一面。 云娘是南方离城人。 南方气候自与北地不同。 哪怕是在数九寒冬,在离城也是轻衣薄纱。只觉清凉,不觉寒冷。 云娘只道艮琼是个多情的公子,欢喜处处留情,见到漂亮的女生都要许个愿来,过后便春梦了无痕,当不得真的。 只怪当初的邂逅太过美丽,云娘也知太过的美丽往往都是短暂的,一时之间却也难以从短暂的美丽中自拔。每每到了深更半夜,念及那日的相逢,便是在睡梦之中,她如花似玉的脸上都要绽放出笑容来。 只是在长长的睫毛下,却是一汪秋水泛滥。竟不知是是因为相思,还是因为伤心。 如此两年过去啦。 一日,云娘用过早饭,信步来到宫中“壬园”闲逛起来。 “园”是个大花园。 园内名花异香盈风,佳木繁阴欣欣向荣,加上飞泉碧水喷薄潋滟,奇秀幽美不可方物。 云娘缓步行至丙张湖畔,岸边一溜的丁柳都抽出新绿来,倒也有几分相似坎水之北,子癸湖畔的风情。 云娘正自怔怔出神,忽听园中传来女子言语的声音。云娘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凉亭中有人在说话。 凉亭中说话之人,云娘却是识得的。 凉亭中说话之人,是宫中的两名女医官。浅蓝色衣裙那个叫离伈,着紫衣紫裙的那个叫作离悳。 离伈离悳言语之声并不高亢,音色甜美而清亮,叫人听在耳中大是受用。 只听得离伈说道“前两日应邀去艮城的壬太医,昨天下午回宫啦。” 离悳道“ 听说是去艮城帮什么人看病去了。昨晚我还跟他见过一面。离伈,你说艮城偌大一个王城,怎地生个病,倒上离城来找医生了。莫非,艮城之中竟寻不出一个好点的太医来。” 离伈道“我说也是。听人说,这次生病的可不是平常之人,而且一病便是三年,眼看着不行啦。” 离悳道“怎的病了三年,眼看着不行了,这才想起四处寻医.八方求药。这户人家心也恁的粗了。我倒是不知这是户怎样的人家。” 离伈道“悳妹,你此话倒是说错了。生病的是个少年郎,乃是艮王贪狼的三公子。三年前不知怎地就染上奇怪病症。艮王遍访八方名医,用尽世人奇药,竟也治不得他的病来。若是平常之人,只怕早就化作白骨啦。” 云娘听了心头一震,二人言语中的艮王三公子不正是艮琼吗。莫非正如两位女医官所言,艮琼那日湖边惊鸿一瞥,便生出病端来,眼看着是生死两茫茫了。 云娘悄没声的行到二人近前,好将两人言语听得明白些。 亭中之人并未发觉亭外有人近前。只听得离悳道“伈姐,你说的艮王三公子,莫非便是那个叫做艮琼的少年公子。三年前我和公主云娘在坎水以北,子癸湖畔倒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是个大好的人物。没曾想竟遭此业报,落了个病死的下场。” 离沁点了点头,道“听人说道:这艮琼实在是个神仙般人物。他身为艮城三公子,却从来不会仗势斯人。为人处事,向以周礼自律。八方中人都传闻这艮三公子风神俊朗,玉树临风,是八卦之中少有的标致人儿。” 离悳叹了口气,道“那怕你便是神仙般人物,死到临头,不消几年也就落得白骨几根。” 云娘无意中听到二女言语,才知自己错怪了艮琼。当日艮琼未到坎水来赴约,却原来是因了他已重病缠身,朝不保夕啦。 云娘不远千里,历尽车马劳碌,寻到艮城中来,与艮琼见上最后一面。只道是从此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情到深处竟自不能释怀,流下真情的泪水来。 不想这真情的泪水入到艮琼腹中,竟自成了灵妙丹妙。艮琼早已枯萎的心田,在真情泪水灌溉下,又焕发出生机来。 这便是爱情的力量,用到好处时,是能起死回生的。 艮琼是在提亲队伍回来的第三天离开艮城的。 艮琼将养了这些时日,身子已是大好。经历过这场生死磨难的他,心性已日趋成熟,行事也日见从容。 他骑着那匹艮城独一无二的当星马,佩带着那柄九紫离火锻造的八白天市剑,在一个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黄昏,悄悄地离开艮城。 只要是在八方之地,八卦中人都知道,在震城的卯山之巅,有一座山峰叫做庚峰。庚峰苍翠峭拔,云遮雾绕,远处看去,便有如在云天之外,九天之中 在这众鸟高飞尽的庚峰之中,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住着一个人,一个无所不知的人。 没有人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来到庚峰的。相传上古伏羲初创八卦时,此人便在山中。 大伙都叫这人作“长庚先生。” 因为这人住在“庚”峯之上,时间已经很长很长啦。大伙掐头去尾,只留一个长字带一个庚字,叫他作长庚先生! 长庚先生对世事无所不知。 震城有一个传说。说有一个怕老婆的男人,一有机会便四处藏私房钱。如此这般十几年下来,男人老了,不想竟把藏私房钱的地方忘记。正自心急之时,邻居给他出了个主意,说只要寻到长庚先生,先生便会告诉他私房钱藏在哪里。 也不知是真是假,有人传说卯山长庚先生不仅知人间之事,便连天上的事情他也是知的。山下常有人上山来寻长庚先生问道,见过他的却没有几人。 艮琼离了艮城,连夜策马便朝震城而去。他第一个要去的地方,便是卯山之上的庚峯,庚峯之上有他要找的人:长庚先生! 此去震城,先要经过寅地,寅地一路向东,非止一日,便来到震地的辖区甲城。甲城再往前行,大概两天的快马疾驰,午后便到了震城。 震城为太阳升起的地方,居于正东。 一入震地,只见此处方物果与他处不同。入眼处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第112章 长庚先生 卯山在震地的正东方。 但凡去登顶卯山的人,一般都不会入到城中去。 而是沿着护城河一路向东。行至一盏茶工夫,护城河右拐,转而朝东南方流去。 此时,您站立当地,抬头朝正东方向望去,一座巍峨耸拔,壮观雄伟的青山便出现在您的眼底。 此时,您已站在卯山的山脚下,卯山就在您的眼前。 艮琼一路疾驰,次日午后未时便赶到了卯山之下。 艮琼胯下坐骑非同寻常,乃是二十四星气中的天马。 此马有个名头,叫作“当星马,” 神骏非常。一日之间奔个万把里,都不带喘息的。此马遇水能渡,逢山能攀,艮城上下对它是敬爱有加,直如父母般供养在城中。 艮琼策马来到山脚下。 寻常马匹要奔三四日的脚程,当星马一日便到。 艮琼带住缰绳,当星马一声长嘶,止住了去势。 艮琼轻轻跳下马来,伸手抚摸着当星马头颈处的鬃毛。当星马通了人性,也将马首来拱,回应艮琼的爱抚。 当星马此时神采奕奕,全不似奔了一夜半天的模样。只听它不时引颈长啸,啸声洪亮激昂,精神倒是见长啦。 艮琼大病初愈,经过这一夜的颠簸,神情倒是见衰啦。 艮琼从马鞍上取了水和干粮来,伸手在马臀上轻轻拍了一下,道“你也去吃点草料,待会还要驮我上山去。” 当星马会意,只是它也不能言语。只能以一声马嘶来回应,仿佛是在说“如此也好。” 当星马奔到山前。山脚下一大片青草欣欣何荣,长势正好,当星马大是欢喜。 艮琼胡乱吃了一些干粮,水倒是喝了大半壶。接着又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瓷瓶来,瓷瓶通体雪白,溜光水滑。 艮琼从瓶中取一丸药粒来,和水吞入腹中。过不多时,腹中药丸见效,艮琼的精神明显好转啦。 歇了半晌,艮琼站起身来,伸出右手拂去身上的尘土。 当星马在山前草地上啃得正欢,全没留意这边动静。艮琼抬脚朝草地行去,来到当星马跟前。 当星马竟似知艮琼来意,只听它一声长啸,摇着尾巴停在艮琼右近,只等着艮琼上得鞍来,便要朝卯山之上奔击。 艮琼手挽缰绳,道了一声“小星,辛苦你啦。”说罢,便纵身上马。当星马二话不说,奋蹄便朝山上奔去。 山道越行越见陡峭,马蹄落处,道上尘土与碎石齐飞。崎岖的山道沿着山脉通向大山的深处。 大山深处众山连绵起伏,层峦叠嶂,千峯竞秀,万壑争奇。峯峦之上常年云雾缭绕,似在九天开外。 当星马骏勇非常,奔跑在崎岖的山道之上,它是如履平地。艮琼只觉眼前青山纷纷朝身后倒去。 山中忽传来“轰鸣”的水流声响。 当星马绕过一道山坳,眼前豁然开朗。入眼处一道山崖横亘在峭壁之上,峭壁上万水倾泻,奔腾而下,却原来是一道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 山势行到此处,缓得一缓。山脉之上开出屏嶂来。屏嶂左右匀称有度,前后蜿蜒有情,复又回头相护山脉,当中便现出一个宽敞的峡谷来。 艮琼策马行到峡谷之中。 谷中碧草如茵,小溪潺潺。小溪边长着一簇一簇不知名的兰花。 兰花飘逸淡雅,高洁清香,便如一位兰衣兰裙的处子,此时正站在小溪边,含笑看着艮琼的到来。 离了小溪不远的草地上,也不知是谁用木料在那搭了一个亭子,亭中放有一张桌子并几把凳子。 登山之人行到此处,便可入到亭中休息休息。此时若是渴了,旁边小溪中还有溪水解渴。 大山之中的山泉水清冽甘甜,喝在口中很是受用。若是此时右手之上再有一只烤得金黄,冒着香气的烤鸭,左手之上端着一杯从窑藏了二十年的酒坛中倒出的杏花村酒,那真是羡煞旁人啦。 艮琼自没有上好的汾酒和喷香的金黄烤鸭。 他从家中带来的,已有点馊,看上去有点象月亮的大饼倒还有好几张,此时被整齐地放在马鞍旁的杂物袋中。 两个既有烤鸭,又有汾酒的汉子正坐在亭中吃喝,艮琼的出现令汉子吃惊不小,不由得放下酒杯,一起朝艮琼看了过后。 艮琼也不曾想到在这大山深处,峡谷之中,木亭之下,居然有两个人在这饮酒吃肉。眼见两人朝这边看来,便礼貌地回了一个微笑。, 当星马奔入谷中,径自来到小溪边上。艮琼知它渴了,便从马鞍之上翻身下来,任由当星马到溪边饮水。 当星马这一通好喝,直把马腹都灌得溜圆。 艮琼待马儿喝足,这才从马鞍上取出水壶来。 艮琼行到小溪边,先用水壶盛了半壶来饮,待饮到心满意足时,再用水壶盛了满满一壶山溪来备用。 亭中两名大汉眼见艮琼竟是骑马上山,心中是十分的惊异。 两人自知上山之路既陡又峭,崎岖非常。便是步行也要打起十分的精神,小心的攀爬。唯恐一个不留神掉到山谷中去,摔个粉身碎骨。 不想眼前这个少年人竟能纵马上山,那胯下之马,该是何等的神骏。马上乘客的驱马之术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公子好骑术。”木亭之中那个黑袍汉子站起身来,对着艮琼一拱手道“在下坤地未城·未获鹿见过公子。”接着左手边红袍汉子也起身行礼,道“未城未获离见过公子。你我在这千山之中,卯山之巅竟得相逢,实在是缘份使然。公子若不嫌弃,过来喝一杯如何。” 艮琼看得清楚,眼前黑袍汉子面白无须,脸上样貌清秀,言语中也很文雅,三十出头的年岁。红袍大汉年纪稍长,人长得魁梧,站在那里便如铁塔一般。 艮琼此次上山来寻长庚先生,只是听人说道长庚先生隐居在卯山庚峯的坤度岭上。 他在山脚问明卯山庚峯的所在,便纵马上到山中来。山脚的老汉告诉他,从山下抄东边山路登山,到了半山之中就能看到一注瀑布,瀑布水势奇大,声若雷霆,似九天银河倾泻而下。 此时再行大山深处行去,不一会便能看到一处峡谷,峡谷叫作“阳衡谷。”但凡登山的人到了这里都要歇上一会,因为这里有清甜的山泉供过往的人解渴。 如果那一天,您登顶卯山。却忘了到这里来喝上一口“阳衡谷”清甜的山泉水。那你便算不上真正上过卯山,登顶庚峯啦! 第113章 阳衡谷 艮琼心中暗想,眼前这两个汉子在谷中喝酒吃肉,莫非是住在山谷附近的。若是住在这附近,说不定便识得长庚先生。自己寻个机会来,相请他们引见,倒省去一番辛苦的寻找。 念及此处,艮琼脸上现出笑容来。朗声说道“小弟是离此不远的艮地人,姓艮名琼。二位大哥好,艮琼这边多谢啦。” 未获离哈哈大笑,道“艮公子不必多谢,快快过来喝酒的便是。” 未获鹿也道“公子先来喝上一杯薄酒,再来多谢也不迟。” “那就叨扰二位大哥啦!”艮琼边说边朝木亭行去。亭中两人见状,忙出到亭外相迎。三人几句寒喧之后,这才回到亭中坐下。 未获鹿取过来一只酒杯,提起酒坛来为艮琼满上杯中酒。艮琼见杯中酒浆清澈透明,酒香飘散开来,闻在口鼻之中,只觉醇厚甜香。 未获鹿端起酒杯,相请艮琼干杯。 “艮公子,浊酒一杯喜相逢。来干杯!” 艮琼举杯相迎,道“小弟我不胜酒力,浅尝轻酌尚可,这杯就不要干了。” 说罢,伸嘴抿了一小口。 这边艮琼刚把酒杯放下,那边未获离提坛将酒杯满上,说道“艮公子但请放心,山中酒水多的是。公子尽管开怀畅饮。” 他见艮琼饮得小心,只道他以为自己酒水无多,是以浅尝辄止。 艮琼道“ 多谢二位大哥盛情款待。小弟量薄,平日素少饮酒,只需一杯两杯,便自醉倒。倒叫两位哥哥见笑。” 艮琼说完,举杯和未获离对饮起来。 未获鹿道“饮酒之时,也吃点菜来,量便要大些,醉也会来的迟些。”说罢,扯下一只鸭腿交与艮琼。 艮琼推辞良久,方才伸手接过。道“ 二位大哥是世外高人,隐居在这谷中,倒也是逍遥自在。” 未获鹿道“我们兄弟二人在谷中是已经住了大半个月啦,酒坛都空了十几个。” 艮琼道“未大哥是说,你们已在亭中住了十几日。” 未获鹿点了点头,道“是的,艮公子。” 艮琼又道“想是大哥欢喜山中景致,中意蝉鸣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生活,厌倦了山下的纷争与喧闹,是以到这谷中过起隐居的生活来。” 未获鹿摇了摇头,道“这倒也不是。” 未获离接道“我们兄弟二人在山上住了这么久,是为了等一个人。” “等人,等什么人?”艮琼故作不解,随口问道。心中已隐隐猜到,二未所等之人,说不定便是自己所寻之人。 看来这长庚先生也不是想见便能见到的。二未在这直等了半月,到得今天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长庚先生。' 艮琼想到此处,心中登时凉了半截。 艮琼所料果真不错,只听得未获离道“我们在这等的这个人,叫做长庚先生。不知公子有没听说过。” 艮琼道“长庚先生!未大哥口中说的长庚先生,是那个天上人间,古今中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长庚先生。卯山长庚在八方之地,八卦之内声名显赫,便我五岁的小侄子也是知的。” 未获离听了,点了点头,叹道“这长庚先生的名头是有这么大。只是不好相见。”说罢.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 艮琼见了,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艮公子,今日上到卯山,是到山中来散散心,看看风景,还是有什么想法呢。”坐在一旁的未获鹿开口问道。 艮琼思忖良久,方才答道“我来此地的目的与两位大哥是一样的。” 未获鹿道“你也是到山中来寻长庚先生的?” 艮琼点了点头,道“是的。” “只是长庚先生神一样人物,要见他一面怕是难过登天。”说到此处,未获鹿转过话题,道“艮公子好骑术,竟能策马登顶卯山。未某好生钦佩。若叫长庚先生知了,怕是立时要来与你相见。” 未获离说道“但要驱马登山,上好的骑术自不可或缺,但胯下若无良驹,我怕也是行不通的。” 艮琼道“那倒也是。” 未获离道“我观你这马样貌神态,与我多年前在离城见过的一匹马十分相似。” 艮琼道“离城为午马之城,天下名驹应有尽有。未大哥看过的又是那一匹呢。” 未获离道“ 此马唤作当星马,是二十四星气中的天马。古今中外,天上人间只得一匹,此外再无第二。” 艮琼道“未大哥好见识。” 未获离道“艮公子好福气。你是从那里寻来如此良驹,真是羡煞旁人啦。” 艮琼道“ 未大哥好眼力。家父在离城有些相熟的朋友,到时我去寻一两匹良驹来,送给大哥代步。” 未获鹿道“只是我大哥偏生欢喜今日的这一匹。艮公子,你便成全了我大哥,将马赠与他。” 艮琼听了未获鹿言语,脸上一寒,心中已知眼前两人不是善类,于是冷冷道“未大哥说笑了,小弟这就告辞啦!” 说罢从身上取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转身便要离去。 未获鹿道“公子且慢。 艮公子是初入江湖,倒是可怜了一个大好的人儿。” 艮琼冷冷一笑,道“未大哥要待怎样。” “江湖之中.人心最是险恶。你骑着如此好马闯荡江湖,我便起了图谋之心。”未获鹿一副苦口婆心的嘴脸,道“ 陌生人的酒我是从来不喝的。” 未获离道“熟人的酒我也不喝,我只喝自己的酒。” 艮琼心头一惊,厉声道“你们在酒中下了毒?” 说罢伸手去拔腰间八白天市剑,忽觉腹中酸麻,手上无力,剑竟自拔不出来。 未获鹿嘻嘻笑道“ 艮公子错怪我啦。我在你杯中下的也不是什么毒药。此药叫做“清心散,” 药性最是奇特。服药之人只需一生不悲不喜,不惊不恐,却是一点都不碍事,保管你长命百岁……” 未获鹿话未说完,艮琼咕咚一声, 尸身栽倒当地。 未获鹿后面的说话,艮琼是再也听不见啦。“悲喜惊恐四字,那怕只犯上一个,立时便要了性命。天下也无药可治。” 艮琼的尸身倒在木亭的门口,草地之上。未获离,未获鹿自在木亭之中饮酒,便如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第114章 不悲不喜 不惊不恐 太阳每日都从卯山之巅升起。到得正午都会准时光临离地的上空。 如今日薄西山,又到了夕阳无限好的时候。 阳衡谷的天空渐渐暗下来。归鸟拖着疲惫的身躯,挥舞着曾经比翼双飞的翅膀,孤独地从天边回到了山中。 未获鹿冷眼看了看草地上的死尸,道“你看是挖个坑将他埋了,还是扔到山中去喂狼。” 未获离道“这小子和我们也没什么冤仇。我们害他性命,只不过是贪图他的宝马。我看留他一个全尸,挖个坑将他葬了。” 未获鹿道“我去将马拴好,你去寻个锄头来才能挖坑。” 未获离这才想起,在这大山之中,一时又上那去寻个锄头来挖坑。此时若要挖坑,那只好用手去挖。 未获离一脸愧疚表情,对着艮琼的死尸道“ 我本想挖个坑来葬你。无奈手上没有锄头,没法子只好将你抛尸在山林中。” 未获鹿道“老离。我看寻些枯枝败叶来,一把火将他烧了干净。” 未获鹿道“ 一时之时,我倒没想到还可以火葬。我们分头去拾些柴火来,到时将死尸往上一扔,那比土葬省事不少。” 山中枯枝遍地都是,两人拾来在山谷空地上码放整齐。眼看着柴剁堆积到半人高时,两人将尸首抬过来放在柴剁之上, 随手取来一把松针当作引火之用。 此时天已入黑,夕阳无限好的余晖没入西天无尽的群山中。一片乌云从西北方飘了过来,紧接着风也刮了起来,直刮得老林中树木连腰都直不起来,树上的败叶纷纷扬扬,便如送葬队伍开道的纸钱。 未获离取过来火石,要待点火焚毁死尸。无奈此时风大,一时之间这火竟点不起来。 未获离只得收了火石,心想待会风停了,再来点火焚尸也不迟。 不曾想风越刮越大,风中还夹杂着雨点。待到风将停未停时,又下起雨来,雨越下越大,好一场倾盆大雨。 未获离二人急忙退回亭中避雨。 这一场暴雨到下半夜还没停。 山中雨水越聚越多,会到一处,竟自形成了一股可怕的洪水。洪水奔腾,从山上撞将下来,拍在阳衡谷中。山洪势大,裹挟着断枝和泥石,势不可挡地冲过山谷,头也不回地朝山下汹涌而去。 当星马奋力挣脱束缚,临走时还不忘叼起艮琼尸身,奋蹄往西南山峯上奔去。 “那人又醒了。”一个小姑娘从房中奔出,口中大声说道。 晨曦的薄雾笼罩下,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站在院中。 小院座落在一片湘妃竹丛中。远远看去,一片青翠竹色掩映,一座古香古色的木屋忽隐忽现。 中年男子听了,点了点头,道“ 他身子还未大好,现在需要好好的将养。花庚,千万不可吵闹他。” 那个被唤作花庚的女子点了点头,道“他每日都会醒转片刻,不一会又沉沉睡去。” 中年男子又道“今天是第几天。” 花庚想了想,道“今天是第七天啦。” 一阵“咈哧、咈哧”的声音响起,接着一匹草青毛色的马出现在竹林中。 马儿高大雄健,英武不凡,细看正是艮琼胯下坐骑当星马。 竹林深处,院落之中遍长青青碧草,当星马却视而不见。只见它神色黯然,便如一个忧心忡忡的人儿,满怀心事,一时之间全没了食欲。 清瘦男子知它心中所虑,上前轻抚马肩上的鬃毛,柔声道“你的主人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也不知当星马是否听懂他的言语,只知他语音刚落,当星马将头轻拱男子身子,似在表达心中的感激之情 。 忽听“吱呀”一声开门声响,两人抬眼望去,只见木门开处,一个二十上下的男子倚门立着。男子举步要待朝这边行来,只是脚下无力,步伐轻浮,险些便要跌倒在地。 当星马一眼看到,嘴上发出一声欢嘶,两人只觉眼前青影闪过,当星马已出现在男子的身畔,木屋之前。 花庚见了,忙行将前去,伸手扶住男子。男子与花庚年岁相仿,如今被她双手扶着,倒先害起羞来。道“ 多谢姑娘啦!相烦姑娘帮我取把椅子来,我自坐得。” 花庚听了脸上一红,心中暗想:自己急切中伸手相扶男子,倒是犯了男女授受不亲的忌讳,失了礼数。忙松开扶着男子的手来,嗔道“ 你要坐自己去取去,怎地又吩咐起我来。” 这时,清瘦男子走了过来,道“ 花庚,不要胡闹。你去房中将桌子和椅子一并搬来,我们便在院落之中吃早饭。” 花庚“嘟”着嘴去了。 不一会,一张小方桌搭在草地之上。清瘦男子也没闲着,回房取出几张椅子并碗筷。 很快,一桌上好的早饭端上桌来。当中一大钵干贝排骨粥,菜肴都是些山珍,有清炖羊肚菌,猴头菇山药玉米羮,还有一碟红皮的五香花生。 男子也不客气,不待主人招呼,三大碗排骨粥便吞落腹中,精神顿时大好。 不管是谁,若教他昏迷个七天七夜,保管他醒转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吃饭。 男子再喝了一碗羊肚菌炖的汤,此时腹中已有六成饱。当两碗猴头菇山药玉米羮下肚,他已有十成饱了。 男子吃罢,也不言语。静静端坐在桌前。 过了一会,男子站起身来,此时他脚下也不轻浮,只觉四肢百骸周身通泰,浑身上下精力充沛。 男子将椅子挪到一旁,“扑通”一声,双膝硊拜在草地上,口中说道“多谢二位救命之恩,艮地艮琼终一生不敢相忘。” 少年男子正是艮琼。 那日在阳衡谷中,艮琼遭未获鹿暗算,用兑了“清凉散“的酒水取他性命。 艮琼待知不好时,也是迟了,早就着人算计,一时急怒攻心,正好犯了“清心散”的忌讳,毒性发作,转眼便人事不省,毒发身亡。 未获鹿二人暗算得逞,便收集柴火,要用一把火葬了艮琼。天幸紧要关头,天上便下起雨来,倒叫二人如意算盘落了空。 只是此时艮琼已没了气息,自不知其中惊险过程。 第115章 善恶行道 清瘦男子见状,忙闪身让到一旁,没有受他的跪拜之礼。 花庚来不及回避,便端坐在桌前,大大方方地受了他这一拜。 花庚待艮琼拜完,这才起身离座,说道” 艮公子,我们于公子而言,只是有收容之情。但要说到救命之恩,你要相谢的却是它”说罢一指当星马道“ 我们在大雨滂沱中发现了此马,此马口中叼着你。而你当时已没了气息,” 当星马正低头啃食地上青草,花庚的一番言语也不知它听懂没有。 “是的,花庚没有骗你。你的救命恩人是这匹马。”清瘦男子说道“不是我们。” 艮琼点了点头,道“ 我在山谷中遭人暗算,该是马儿救我逃离险地。我记得我当时已没了知觉,大抵是死于非命了。若不是二位收容救治,我又怎能活到现在。” 艮琼当日倒在木亭之外,草地之上。 后来未获离二人打算火葬了他,再后来,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使得二人计划落空,当星马预知危险,挣脱缰绳叼着他逃离洪水暴发的险地,艮琼却是不知的。 花庚听了,笑道“如此说来,我们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方才我受了你一拜,便算作两清啦。” 艮琼道“救命之恩情同再造,又岂是一拜之下便能两清。” 艮琼心中苦笑,这花庚姑娘将自己一条性命看得如此廉价,不过是一个响头的价值。 清瘦男子道“ 艮公子言重啦。我们出手收容相救于你,是出于恻隐之心。当日青马叼着你出现在这里,我们总不成见死不救。公子能大难不死,这多半还是你自己造化好,命不该绝。” 清瘦男子此时说的是大实话。 您也许真心相救别人于危难之中,但能不能救活却是另外一回事。总不成到头来救不活,便成了虚情假意。 这便如有些人想加害别人时,却也未必当真便能害到别人,你总不能当他其实心中并不想加害于您。 艮琼想了想,道“ 恩人此言差矣。我这大难不死的造化,便是为能得您相救而生。我在死生之际能遇上您,便是我此生最大的造化。” 清瘦男子听了艮琼言语,想想也是有些道理,便道“ 艮公子竟如此说,我便认了罢。公子来到卯山,想来是有什么打算!” 艮琼道“实不相瞒恩人,我来到卯山,是想求见长庚先生的。” 清瘦男子听了,道“你上到山中,是来寻长庚先生的。” 艮琼点头称是。当下将自己这几年的经历和盘讲述,从三年前在坎地子癸湖畔初遇云娘,一直说到数日前在阳衡谷遭人暗算。 “你是说未地未获鹿,未获离到了卯山阳衡谷。” 艮琼点了点头,道“是的,恩人莫非也识得未城二未。” 清瘦男子摇了摇头,道“我并不识得他们,只是听人说起过。未城二未,大哥叫作未获离。这人也没什么恶迹,只是生平恋马成癖,但凡见到良驹宝马,便会想尽法门来巧取豪夺。或买、或骗、或偷或抢只要能得到,是无所不用其极。” 艮琼笑道“ 这我已领教了。恩人,” 清瘦男子又道“ 弟弟叫作未获鹿,是八方之地有名的用毒高手。人前向以儒生形容出现,背地里却阴险狡诈,干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 艮琼道“恩人说得没错,未获鹿四十上下岁数,面白无须,长相甚是儒雅,我倒把他看成了文章道德之士。” 清瘦男子话重心长地道“ 切不可以相貌度量人心。艮公子,你年少不知人心险恶。却不知有些人面目虽然可憎,但一颗心却是正直的。” 艮琼道“恩人教诲的是,艮琼牢记心中。” 清瘦男子点了点头,又道“未获鹿善于用毒,精于药理。手中害人的毒药毒方无数。听人说他有一方毒药,叫做“清心散,最是高明厉害。” 艮琼恨恨道“那厮便是用“清心散”害我的。” 清瘦男子道“ 清心散无色无味,叫人防不胜防。传说中若不幸中了此毒,只须心中不悲不喜,不惊不恐,毒性便不会发作,相安无事了。只是人活世上,又如何能做到惊喜悲恐皆无,那又与死人何异。” 艮琼道“ 便是六根清净的得道高僧,他能勘破“贪,痴,嗔”三毒,但于惊恐悲喜也难尽除。” 这时,花庚收去桌上的剩粥残羹,端着一壶热茶上桌来。清瘦男子提壶倒了二杯,道“艮公子,喝杯茶。” 艮琼眼见杯中茶水色泽青绿,茶香扑鼻而来。确实是一味上等的茶水。 清瘦男子放下茶杯,提壶又将杯中茶水注满。说道“那日公子到得阳衡谷,该是喝了不少谷中的泉水。” 艮琼道“阳衡谷的山泉水便如琼浆一般,清凉透心,甘甜可口,我自喝了个大饱。临了还将水壶装满带走。” 清瘦男子笑了笑,道“ 你是不知,阳衡谷的山泉水发源於卯山之巅的庚峯,相传是至廉至贞廉贞星的血液化成的水,故名廉贞水。” 艮琼道“原来阳衡谷中的山泉水还有这么动听的名字,恩人,您若不说,我怕是终究都不会知晓。” 清瘦男子又道“ 廉贞水不仅名字动听,泉水可口,她还有一个妙用,艮公子,你是大受其用啊。” 艮琼心中暗自思索这泉水还有什么妙用,此时耳听男子说道自己大受其用,心下登时洞明,道“ 莫非这泉水还有治病救命的妙用。我得以生还,全倚仗这廉贞泉的妙用,恩人。” 清瘦男子道“正是。这山泉水至廉至贞,最是“清心散”这种邪惑毒物的克星。我看未获鹿做梦也想不到,这“清心散”一旦遇上亷贞水,你便又悲又喜,惊恐失措也是无妨,顶多也是让你睡上一大觉。” 花庚口中啧啧不已,说道“ 此事说来也太凶险。当初未获鹿若不用“清心散”,而用鹤顶红,断肠散,牵机药等正经的毒物,廉贞水便自克制不了。艮三公子怕是活不了命啦。” 花庚此时浆洗好碗筷餐具, 走到近前来听二人说话。 第116章 真心人 清瘦男子淡淡说道“那都是艮三公子自己的造化。命不该绝,自然会有救星出现。” 艮琼道“遇上你们,是我今生最大的救星,最好的造化。” 清瘦男子道“ 艮公子言过其实。我们也没为你做什么。我们只是希望,公子他朝若遇上生命垂危,贫穷困苦之人,便伸出手来渡他一渡,好叫他知道人心尽管险恶,但是良善之人也为数不少。” 艮琼听他言语,心中大为震惊,只觉此人情怀高尚,隐隐中有渡世之心。一时竟无言以对,只是一个劲的点头称是。 清瘦男子又道“艮公子,你在这里坐了大半天啦。你身子还未大好,元气也没恢复。”说罢,招呼花庚道“ 花庚,你扶艮公子回房休息!” 艮琼听了,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只见他先绕着院子跑了几圈,接着又连翻了几个跟头。这才来到清瘦男子跟前,说道“我身子已大好,元气也已恢复。现在不需要休息,更不需要花恩人搀扶啦。” 清瘦男子见他又是翻跟头,又是跑步,却面不改色,气不喘,知他确已大好。便道“艮公子年少气盛,这病说好便好啦。” 清瘦男子将壶中老茶弃了,然后取来新茶续上,招呼花庚添入开水去,二人又在院中喝起茶来。 清瘦男子提壶往艮琼杯中添茶,道“ 艮三公子,如今你身子已经大好,不知又有什么打算。是先到离城见过云娘,还是去辰地追查亢金龙的击向呢。” 艮琼略一思索,道“我看我还是要先去找找长庚先生。如今事情不明,也无线索,若无长庚先生的指点,我一时无从下手。” 花庚正巧提着热水壶过来添水,听到艮琼言语,便道“长庚先生便在你面前……” 清瘦男子要待制止已是不及,花庚已将言语说完,清瘦男子脸上青筋暴起,怒不可遏。 不过他也未训斥花庚。只是脸色难看。 花庚“嘤咛” 一声掩面回房去了。 艮琼观清瘦男子不过四十出头年岁。但见他言语举止法度从容,道德情怀也很高尚,只道他是在卯山隐居的有道之士。不料花庚一个疏忽说破,眼前的清瘦男子便是长庚先生。 世人都说长庚先生年逾千秋,是个白须白发的老人家,与眼前这个青衣清瘦的男子形容相去甚远。 也许是每个人的认知不同,所以每个人心目中的长庚先生也自不同。如果在怀春少女的心目中,长庚先生自然是白衣飘飘,面如冠玉的少年郎君。 艮琼从未见过长庚先生,自不知长庚先生究竟是白须白发,还是白衣白袍。自从他见过青衣清瘦的男子后,他终于知道长庚先生是什么模样。 艮琼复又站起身来,只见他缓步行到清瘦男子跟前,口中说道“艮琼给救命恩人长庚先生磕头啦。” 说罢便拜倒下去。 长庚先生这次并未回避,大大方方地坐在桌前受了他这一礼。艮琼还待再拜,长庚先生伸手止住,道“艮公子,不用再拜啦。” 艮琼依言回到桌前坐下。 长庚先生待艮琼坐定,说道“艮公子打算什么时候前往辰地。” 艮琼道“ 长庚恩人,我身子已经大好,打算明日便前往辰地。” 长庚先生看了艮琼一眼,见他面现焦虑之色 ,知他心中挂念云娘。便说道“在辰地亢水以西有个村落。村落座落在娄山之下,村落的名字叫做阳关村。你到了阳关村,再往北行,不消半日脚程,便到了一个唤作潴聚澄凝的所在。” 长庚先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抬眼看了看艮琼,只见艮琼表情严肃,正在洗耳恭听。 长庚先生又道“潴聚澄凝这个地方聚八方来水,是个偌大的湖泊,亢水便是从那发源的。湖泊东南方向的堤岸上有座道观,道观叫作无边观。你到观中,寻到观中道友,便说是卯山长庚叫你去的。到时观中道长无际道人便会现身相见,他自会好好接待你的。” 艮琼道“多谢长庚恩人相助、指点。” 长庚先生道“此去一路之上颇多风险,艮公子你要小心谨慎。危急中还要多长几个心眼。” 艮琼点头称是,道“谨记长庚恩人教诲。” 长庚先生又道“ 艮公子三年前子癸湖畔一游,回到家中便一病不起,你不觉得蹊跷吗。” 艮琼道“ 我自小修习家传的“贪狼”心法,身子虽不敢说如何的强壮,但是抵抗力还是可以的。 不想子癸湖畔的一场秋风秋雨让我卧床三年,若不是云娘“真情泪”的救治,只怕此时我已经是死啦。” 长庚先生道“ 我在山中也有听闻,说艮城三公子不知怎的,就一病不起。艮王寻遍八方名医,也是束手无策,眼看着就不行啦。” 艮琼道“父王为了帮我治病,遍寻世间神医仙药。这样一来,我病不见好, 生病之事倒天下尽知啦。” 长庚先生道“你知为什么八方名医,世间灵药都治不了你的病吗。” 艮琼道“ 一众名医都说我得的是疑难杂症,行医数十载都没曾遇过。只知治不了,却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长庚先生道“他们都是行医治病的郎中,自然看不出来问题来。今日我来告诉你,三年前你没得病,而是被人施了蛊。” 艮琼心中一惊,道“长庚恩人莫非是说,当日有人下蛊要害我性命。” 长庚先生道“ 是的。下蛊之人歹毒非常,给你下了异常歹毒的蛊“痴心蛊。” 传说痴心蛊虫是痴心炼化而成,中蛊之人血肉尽为蛊虫吞食干净,只得一颗痴心完整 。” 艮琼越听越惊,道“我大病三年不愈,原来是“痴心蛊”作怪呀!” 长庚先生道“你此时是不是奇怪,“痴情蛊虫在你体内三年,怎的没吞食你的血肉。” 艮琼点了点头,眼中竟自露出恐惧之色。蛊虫向以歹毒,残忍着名,但凡是个人都不惧一刀断头,却怕蛊虫入体。 长庚先生又道“ 三年来“痴心蛊”虫不来吞食你的血肉,你道是为何。” 艮琼摇了摇头,道“我是不知,长庚恩人您才知道!” 长庚先生道“因为你不是痴心人,你是真心人。” 真心和痴心常被人混淆。 真心是发自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感,她不会屈服于时间或空间。永恒不变。 痴心是一个人情感的最高表现,伹是她屈服于时间和空间,在时间和空间的影响下,痴心是善变的。 痴心蛊虫尽管嗜血成性,可是也不敢去吞食真心人的血肉。因为真心人的血肉相对痴心蛊而言,倒成了至毒之物。 长庚先生道“痴心蛊虫在你体内住了三年,虽然不能吞食你的血肉,但是能侵蚀你的生机和阳气。平日里你服下的灵妙丹药,大多都便宜了痴心蛊虫。总是你命不该绝, 将死未死之时,离城云娘出现,几滴真情泪下,痴心蛊虫烟消云散。” 艮琼恨恨不已,道“也不知这下蛊之人是谁,若叫我拿住,定不轻饶。” 长庚先生道“ 这个是天机,现在还没到泄露的时候,我若泄露天机,难逃天遣。” 第章117 绿竹客栈 花庚方才一个不小心,道破了长庚先生的真实身份。想是她惧怕先生责备,趁着先生还未发作,先自入屋躲藏起。 如今眼见二人在院中相谈甚欢,心知已是风平浪静。于是又从房中出来,战战兢兢地行到院中驻足观望。 长庚先生见了,招手叫她过来。 花庚见状,踩着小碎步朝这边走来,在长庚先生身边站定,螓首兀自低垂。 长庚先生站起身来,伸身摸了摸花庚头上的秀发,道“艮公子,这是我小妹花庚。” 艮琼忙站起身来,对着两人长揖倒地,道“艮琼见过花庚恩人。” 花庚吃吃一笑,道“饭都吃过一回啦,还见过。” 长庚先生听了,一本正经的说道“ 人家艮公子行的这叫“周礼,” 花庚,你便要用“周礼”去回报人家。” 花庚嘟了嘟嘴,道“周礼我是不懂的。要不.我直接给他磕个头算啦。” 艮琼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摔倒在地。只见他慌忙起身离座,口中说道“花恩人。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长庚先生也自笑了,道“艮公子请坐下喝茶。花庚若强要给你磕头,到时你磕还她便是。” 说罢,转头对花庚说道“大哥要离开片刻, 花庚,你来陪艮公子喝会茶。” 眼看着长庚先生回到房中,花庚脸上神色立变,立马从一个乖乖女变成了刁蛮公主。只见她先将茶壶推给艮琼,道“来,给恩人倒茶。” 艮琼心中好笑,也觉得有趣,忙提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毕恭毕敬地道“恩人请饮茶。要不我再给你磕个头。” 艮琼自是知晓,自已昏迷这些天来,一直都是花庚照看自已,花庚于他而言,确是恩人不假。 花庚也自大度,摆了摆手道“磕头就算了,你就跟我倒茶。” 艮琼道“你大哥一时半会不会出来,我看我还是再给你磕几个头。当然,茶也是我来倒。” 花庚将头摇得拨浪鼓似的,道“你这是想害我,万一被大哥看见,我不就完啦。” 艮琼笑道“那倒也是。” 花庚道“我说你小子造化就是好,每日里上卯山来想见我大哥的人多了去。不知怎的,我大哥怎的就见了你,还救了你一命。害得本姑娘侍候你七八天。” 艮琼一脸感激的神色,道“花庚姑娘相救之恩,艮琼毕生不敢相忘。 ” 花庚道“我哥都说你是“真心人,” 痴心蛊都害你不得,我便信了你。 ” 花庚情窦初开,已自有了被爱和爱人的冲动。 艮琼问道“那两个用“清心散”害我的人,说在阳衡谷已等了半个月,只为见上你大哥一面,不知你们知不知道。” 花庚道“我们自然知道。他们一上山我们便知道了。我们能看到他们,他们却看不到我们。大哥说这两个人心术不正,来路不明,虽不屑出手惩罚他们,但要与他们相见,是万万不能。” 艮琼道“他们若是寻到这里来,你们又将如何处置。” 花庚道“这个你放心,只要我们不想见的人,他们永远不可能寻到这里来。” 艮琼急了,道“明天我将要离开这里,离开你们。如果那一天我回来找你们,只怕是也找不回这里来。” 花庚“扑嗤” 一笑,道“你若来了,一到山中我们便知道啦,到时自会出来与你相见。” 说到这里,长庚先生已自房中出来,二人见了,立马止了话头。 长庚先生取过来一封书信交给艮琼,道“我写了一封书信,你带在身边,到时交给无边观的无际道人即可。有些事,他能帮到你的。” 长庚先生说罢,又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瓶来,“ 以后在江湖中行走,要事事小心。我这里还有一些药丸,能解百毒,你随身带着防身!” 次日一早,艮琼别过长庚先生,花庚姑娘 ,骑着当星马离开湘妃竹下的小木屋,策马往阳衡谷而去。 阳衡谷中洪水冲击的痕迹还历历在目,木亭也被洪水冲垮不见了踪影。 在木亭中住了半月的未获离,未获鹿的也不知去何啦。 当星马奔到阳衡谷,竟自发出两声长啸。 下得山来,艮琼未作停留。策马上了通往辰地的东南大道。 东南大道路面平坦,大道笔直。 路边是一望无垠的田野。田野上五谷作物长势一片大好,金黄的稻浪随风起舞。 田野中不时有人影浮动。不远处传来老牛“哞、哞”的叫声,几头小牛犊正在田野上戏耍。 此时辰牌时分,大道上南来北往的人络绎不绝。有人鲜衣怒马疾驰而去,也有人肩负重担缓步而行。 大道越往南行,地势越见低落。入眼来山川河流纵横。 当星马奋蹄急奔,傍晚时分赶到了乙地。 乙地为震城辖区 ,是前往东南辰地的必经之地。 乙地城池建制规模很小,但城中景象却很繁华。长街之上商贾云集,一幅太平盛世的景象。 艮琼策马入得城来。 当星马缓步行走在长街之上。 长街是东西走向,越往西行,街上行人越见稀少。 不一会便到了街尾。 街尾拐角处一家客栈座落当地。 客栈大门漆成朱红的颜色,一个招牌却是绿色的。招牌上用金漆写着几个大字,“坤乙绿竹客栈。” 客栈建制也又大,是幢两层高的房子。房子外墙蓝绿相间,看在眼中,让人觉得十分的清爽。 艮琼策马行到近前。大门口两个小厮正在聊天。 小厮眼见有客人到了门口,忙止住话头,迎上前来。 “公子,是打尖还是投宿。小店还有上好的厢房等着您呢!” 小厮看上去年岁比艮琼稍大,是个二十五、六的青壮汉子。 “今夜我要在客栈住上一晚。”艮琼边说边翻身下马,道“伙计,你这里可有马厩。” 先前坐在门口聊天的另一个小厮忙接道“公子,有。我们这里的马厩既宽敞又通风,还有上等的水草供养公子的座驾。” 艮琼将马缰交与小厮,道“伙计,你将马牵下去将养一些水草。” 艮琼缓步行到客栈中来, 客栈的一楼是个宽敞的大厅。大厅正中摆放着一张大圆桌,桌面铺着锦缎的大红台布,搭配着楠木的椅子。 左边墙根处三张四仙桌放在当地。右边墙角窗台之上培着土,土上碧草青青,数茎半支莲开在那里。 半枝莲的花色鲜艳夺目,五彩缤纷。有的洁白如玉,有的鲜红似火,有的深黄若金,而那粉色的则像一层又淡又薄的胭脂。 第118章 五欲 八风 绿竹客栈的客房座落在二楼,上楼的梯口位于一楼拐角处,客栈的左后方。 二楼十数间客房,过道上打扫得干净整齐。此时天已入黑,走廊墙壁上了几盏气死风灯已点亮。 艮琼来到柜台前付了押金,小厮领着他上了二楼,来到厢房之中。 厢房之中干净整洁,应用之物一应俱全。东边的窗户前一树的紫薇花开。细看花树的根却在楼下,花树一路长大,到得后来.竟自爬到二楼的窗台上。 艮琼在窗前的紫藤椅上坐下。 紫藤椅旁边有张楠木的茶几,茶几上自然有茶壶和茶杯,还有几味干果。 店中小二已将茶水沏好,艮琼提壶倒了一杯,喝了几口,只觉热茶入到腹中,人也精神起来。 艮琼从身上取出一个木盒来,木盒是用紫檀木雕刻而成的,只半只手掌大小。 艮琼小心翼翼用左手托着木盒,用右手轻轻揭开盒盖,盒内垫着紫色的锦缎。锦缎上放着一块玉佩。 这块玉佩是三年前子癸湖畔云娘相赠与的。艮琼一有空闲便会取出来,痴痴看上大半天。 玉佩温润光洁,色泽淡雅,便似一块刚从玉壶中取出来的冰心一样,在烛光中散发出只有处子才有的清香。 “伙计,给我来间上房。”楼下大堂之中有人大声说道。 只听小厮说道“客官,您来晚啦,上房如今是没有了。偏房倒是还有一个。客官要不将就住上一宿。” 过个半晌,才听来者悻悻的说道“ 现在夜渐深了,大抵别处也没了上房。如今只好在这将就一晚。” 艮琼只觉来者言语的声音,说话的语气听着耳熟,只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艮琼将紫檀盒盖上,收入上衣衣囊之中。接着打开房门,举步便朝楼下行去。 艮琼走在楼道之中,抬眼朝一楼大堂望去。只见大厅之上站着一个男子。 男子黑衣黑袍,三十出头年纪,正是那日在阳衡谷中出手暗算自己的未获鹿。 未获鹿比时正在柜台给付押金,背朝着梯口,是以并未留意到楼上有人下来。 大厅上只得未获鹿一人,艮琼四下张望,并未看到未获离。 艮琼不想竟在客栈之中看到了未获鹿,正是应了那句冤家路窄的常言。只见大厅上的未获鹿神情沮丧,脸上全然没有那日在阳衡谷初见时的儒雅与自信。 未获鹿付了押金,没有马上回房休息。只见他来到大厅左边的四仙桌前坐下。 小厮提过来热水把茶沏好,问道“客官,您要吃些什么?” 未获鹿想了想,道“伙计,你先给我上个凉拌猪耳朵,要辣些。再就来个热菜清蒸桂鱼。” 小厮听了,脸有难色,道“客官,桂鱼我怕都卖完了。伙房中鲤鱼倒还有一条。小店的红烧鲤鱼远近闻名,客官要不要尝一尝。” 未获鹿点了点头,道“也好。伙计,你先拿些花生米上桌来。” 小厮又道“好的。客官要不要来上两杯。” “伙计,你是不知,未先生向来只喝自己的酒。”艮琼笑吟吟的走到二人身前,道“贵店的酒怕是不合他的口胃。” 未获鹿闻言大吃一惊,抬眼看处,只见艮琼一脸春风地站在大厅之上,正朝自己缓缓走来。 艮琼便似与久别的好友重逢一般,显得既真诚又热心。 艮琼道“那日在阳衡谷中蒙先生好酒款待,在下是感激不已。先生与在下当真是有缘份,不期今日又相逢在乙地。那便由我来作东,相请先生喝上一杯!” 说罢便在四仙桌前坐下,对着小厮道“ 伙计,贵店中最好的酒水取一坛过来。” 那日,未获鹿两人在阳衡谷算计得手,正要焚尸灭迹时,不料天上下起了倾盆大雨,二人只得回到木亭中相避,只待风停雨歇再作打算。 雨越下越大,下到半夜也不见停歇的迹象。暴雨更引发山洪。山洪汹涌,所到之处是片甲不留,阳衡谷自难幸免。 山洪洗劫了阳衡谷,木亭没撑多久便被洪水冲走。两人没早作打算,离开木亭到高处相避洪水。待到险象环生时,已是晚了。未获鹿百忙中捞到一棵连拫拔地的大树逃出生天。 未获离却没这么幸运,木亭垮塌之时,一棵碗口大的横墚击在他的头顶之上,他被洪水冲下山去。此时多半是死了。 当星马警觉得早,在山洪将到未到之际,挣脱束缚,叼着艮琼离开险地。 当时两人正在亭中熟睡。待到山洪暴发,两人只顾自己逃生,又哪里会去理会这一人一骑。 不一会,店中小二送上一坛酒来。艮琼伸手接过。 艮琼去了泥封,拔出木封,一股芬芳清甜,醇和绵柔的酒香立时入了鼻端来。 艮琼提坛倒了满满的两杯酒,自己伸手端起一杯,说道“未先生,今日我来请你喝一杯酒。” 说罢一仰脖子,干了杯中酒。 未获鹿看了看杯中酒,再看了看艮琼,道“ 艮公子,当日我相请你喝酒,是图谋你的宝马,要害你的性命。今日公子回请我,我身无长物,不知公子有什么图谋。公子若想取我性命,你腰间有刀,拔刀上来便是。这酒就不用喝了。” 艮琼哈哈大笑,道“ 但凡是个人,总不免生“五欲”之心,贪、色、名、食 、睡五欲尽人皆有。众生皆知五行生出八卦,却少有人知,人心有“五欲,“ 五欲它生出“八风”来:利、衰、称、讥、毁、益、苦、乐。” 说到这里,艮琼似笑非笑地看着未获鹿,吾语之中不觉有些森然之意。 “世人遇着“利”风,便生“贪”着。那日,未先生眼见我的坐骑神骏,便生了贪欲,起了利心。于是“毁”我之心立起,于是,我的“苦”便成就你的“乐”啦!” 未获鹿苦笑,伸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 艮公子说的也是。如今我人便在这里,公子大可八风齐动,五欲齐来。先用“讥”笑于我,再用“毁”灭了我。到时你是“利、乐”无穷,我是“衰、苦”无边。公子尽管上来动手便是。我是决计不会抗手。” 第119章 情人的吻 艮琼将酒杯满上,不急不忙地道“ 未先生,我“五欲”未动,你倒“八风”先自起啦!” 未获鹿道“ 我“八风”起处,是懊悔当日没点火焚了你。哪怕是挖个坑葬了你也好,也就没有今日的结果。” 艮琼点了点头,道“那倒也是。此刻你心中肯定奇怪,我已服了你的“清心散,”如何还能坐在这里和你说话。” 未获鹿道“ 清心散”下向来不留活口,你算是第一个。莫非你已到了“不悲不喜,不惊不恐”的境界。” 艮琼道“但凡能做到“不悲不喜,不惊不恐” 的人,大抵都是死人了。如今我还活着,遇到事情是既惊又恐,大悲大喜。” 未获鹿道“艮公子命好硬,“清心散”都毒你不死。我那大哥没你命好,此时十有八九已葬身洪水之中啦!” 未获鹿说完,心中悲恸,泪水竟自流下来。 只见他伸手去擦脸上泪水,宽大的袖袍起处,不意带动桌上酒杯,“咣当” 一声,酒杯摔落地上,酒水尽数洒在他的长袍之上。 艮琼见状,忙取过酒杯满上,复又放在未获鹿面前。道“你是说未获离先生洪水中千古啦。唉!未先生还请节哀。” 店中小厮见了,忙送上来一块毛巾给他擦拭身上酒水。未获鹿伸手接过,手拿着布巾,弯腰去擦拭身上残酒。艮琼坐在对面,未获鹿腰一弯,只见他后背之上电芒暴闪,朝着艮琼当胸电闪而至。 未获鹿不愧是江湖老手,他先是言语示弱,好教艮琼疏于防范。暗地里布下埋伏,伺机一举射杀艮琼。 他先以衣袖扫落桌上酒杯,再借弯腰擦拭酒水之机,将后背正对艮琼前胸,此时两人只隔一张四仙桌,不到一丈距离,未获鹿腰一弯下,背上暗器便即电闪而至。 看来艮琼这回是万难幸免。 未获鹿也是这样想的。 这一次他偷袭艮琼的暗器不下百余枚,每一枚都细如毛发,都用剧毒的药水泡了七七四十九天,见血封喉,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使用的。 未获鹿大出了一口长气,慢慢地直起腰来。他甚至不愿去看对面桌前的艮琼,因为着了这种暗器的死相是惨不忍睹的 他这种歹毒的暗器却有一个动听的名字,叫作“情人的吻,” 不管你身体那个部位被它吻上,你都难逃一死。但凡是着了这种暗器的人,眉间嘴角都会现出诡异、满足的笑容,便似被情人刚刚吻过一般。 过不多时,死尸全身溃烂,不消一会,尸体化作一滩脓血,臭不可闻。 未获鹿不由得为艮琼叹息,他若一上来便痛下杀手,此时死的多半是自己。 只是当他看到对面座位中空空如也时, 才知道自己高估了自己。他右手一圈一带,就要伸手去拔腰间长剑,忽觉胁下一麻,京门穴上被人轻轻点了一下,长剑就此拔不出来啦。 艮琼不知何时又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就好像他从未离开,一直就在那里坐着,四平八稳的坐着。 艮琼将酒坛推到一边,吩咐店中小厮添了一壶热茶来。 艮琼弃了酒水,喝起茶水来。 艮琼看了看未获鹿,道“未先生,算上今天,我们也只得两面之缘,你却几次三番要取我性命,莫非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倒是碍着您啦。” 未获鹿苦笑,发自内心的苦笑,道“艮公子好手段,未某甘拜下风。” 适才艮琼点了他胁下期门穴,阻他兵刃出手。回手之际,顺手将他的百会、太阳诸穴也点了,好叫他不能动弹。 如今,未获鹿全身上下只得眼睛,嘴巴能动。 艮琼道“未先生过奖了。未先生才是好功夫。一手暗器使的是出神入化,无孔不入。” 未获鹿道“我那些微末技俩,在艮公子看来,只不过是些江湖的杂耍功夫。” 艮琼笑而不语,只见他缓缓摊开手掌,未获鹿抬眼望去,艮琼掌心之中,十数枚细若发丝的针芒躺在那里。 未获鹿道“ 艮公子难道是用手接下我的暗器。” 艮琼道“我不是用手接下的,我是用胸膛接下你的暗器,再用手拔出来。” 未获鹿大惊失色,道“你用胸膛接下我的暗器,再用手拔出来!” 艮琼点了点头,道“未先生你偷袭的太过突然,我一个闪避不及,前胸、手臂之上还是着了十数枚。” 这些针芒的毒性如何,未获鹿自是知的。就算一根针芒的毒性,也足够致三头大象死命。如今艮琼连中十数枚,居然一点事都没有,这不由得让他怀疑起自己的制毒本事来。 未获鹿自是不知,艮琼已服下长庚先生的药丸。长庚先生赠予的药丸能解百毒,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情人的吻”尽管剧毒无比,却也奈何他不得。 未获鹿脸上现出乞怜的神情,道“艮公子,你不如将这针在我身上扎上两扎,让我瞧瞧这针毒不毒得死人。” 初见艮琼时,未获鹿还抱着侥幸的心情。心想凭着自己的本领,与艮琼周旋一番,抽冷取了他的性命,顺便再把当星马掳过来据为己有。 如今这一个回合下来,自己轻易不使用的独门暗器“情人的吻,” 吻在他的胸前,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那种诡异,满足的笑容并没有出现在他的脸上。 未获鹿自是想让诡异,满足的笑容出现在敌人脸上。如今不出现在敌人的脸上,那就让笑容出现在自己脸上。 艮琼看了未获鹿一眼,过了良久才道“未先生,这针芒有没有毒,你是最清楚的。其实针芒有没有毒,那要看针芒在谁的手里。如果它在善良人的手里,针芒是没有毒的。但是,如果它到了恶人的手中,那它便是剧毒无比啦。” 艮琼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此时夜已深了,到了休息的时候。 次日,艮琼起了个大早。 简单的梳洗之后,艮琼来到大厅之上。大厅之上空无一人,小厮此时还未起床。 此时天还未亮,大厅之中漆黑一片。 第120章 亢水浊 当黎明的曙光出现在地平线时,当星马的四蹄已踏上了通往辰城的大道。 天将明未明,鱼肚白隐隐在东方浮现,黎明渐渐拉开了帷幕。 天破晓了,沾满朝露的清晨降临,晨风带来芳香,景色之如童颜欣欣。 清晨温柔、清凉的风拂面而来,艮琼策马迎风狂奔。 艮琼只觉道旁的山山水水在眼前一闪而逝,飞快地朝身后奔去,转眼不见踪影。 当星马越奔越快,一骑绝尘在大道之中。 当朝阳爬上山顶的时候,当星马已奔出去两三百里地,出现在一个小镇中。 小镇不大,紧挨着大道。 艮琼一人一骑奔入小镇中,在一家冒着炊烟的小吃店前停了下来。 小吃店是座平房,占地也不宽。临街的方向搭着一个草棚,草棚下摆着几张桌子。 艮琼翻身下马。 此时为时尚早,草棚中还没有食客,艮琼是第一个。 平房中一个矮小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 “公子,吃点什么呀!” 中年妇人手中拿着块抹布,一边问道,一边擦起桌子来。 艮琼道“老板娘,你这里有什么吃的。” 中年妇人一边擦着桌子,一边答道“ 小店有胡饼,馎饦,卤煮,胡麻粥,白米粥,公子要吃点什么呀!” 艮琼道“老板娘,先来两个胡饼,一碗馎饦。” 馎饦其实就是内汁面片汤,胡饼就是馕,一种以芝麻,胡核仁入馅的馕。 不一会,中年妇人便将馎饦,胡饼端上桌来。艮琼取过来筷子,左手抄起胡饼,便吃将起来。 一碗馎饦,两只胡饼吃将下去,艮琼直觉大饱。 艮琼付了花销,纵身上了马背。 当星马一声长嘶,离了草棚,奋蹄朝前往辰城的大道上疾驰而去。 还未到晌午时分,艮琼一人一骑便到了辰城郊外。 辰城的郊外是连绵起伏的群山,阳光下山色青翠相间,浓淡相宜。一碧如洗的蓝天白云悠悠。 前方来路“嘚嘚”的蹄声响起 ,一个农夫打扮的老汉赶着一头骡子朝这边行来, 骡子看上去并不很强壮,身上驮的东西却很沉重,压得它只“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眼看着舌头都伸出来了。 老汉赶着骡子转眼到了近前,艮琼一个飞身从马背上跃下,站在路边跟老汉打起招呼来。 “大爷,又到城里去了,买了这么多好东西呀!” 赶骡子的老汉耳朵有点背,听得不是很清楚。艮琼只好提高说话的声音。 老汉停下了脚步,道“是啊。老汉到城里买了些粮食和家用,还给闺女扯了些花绡的布料。年轻人,你在这里等人哪?” 艮琼又靠前几步,大声道“大爷,我在这里不是等人的,我要向你打听一个地方。” 老汉道“年轻人要上哪里去呀?打听地方找我算你找对人啦,这附近我都熟。” 艮琼道“大爷,我要到辰地亢水去,这路怎么走啊。” 老汉听了,道“年轻人.你是要到辰地亢水去,好,我来告诉你这路怎么走。” 老汉转身,指着来路说道“你顺着这路一直朝前走,到了前面你会看到一棵梧桐树,一棵老大的梧桐树。梧桐树下有三条路,中间那条大道是往辰城去的,你抄右手边的路去走,右手边的路是往北的,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北,不用太久便到了亢水啦。” 艮琼听了,朝着老汉鞠了一个大躬,道“多谢大爷指点啦。” 老汉道“这没什么的,年轻人。我看眼下晌午将到,我家离这不远,年轻人不如上我家吃个饭,再往亢水而去。” 艮琼笑了,道“大爷,我去亢水有点急, 这饭就以后再来吃。” 艮琼别过老汉,策马往辰城方向而行。行不多时,眼前一棵笔直的梧桐树出现在田野中。 梧桐树高大挺拔,一树的绿叶遮住了晌午的阳光,站在树下已能看到辰城的城墙。 艮琼依老汉指点,策马上了右边的道路。 道路两边金黄一片,风吹麦浪又到的丰收的季节。当星马穿行在似无穷尽金黄的海洋中。 前方道上忽然蹄声大作,数骑快马由远及近,迎着艮琼奔了过来。 快马奔到近前放缓了速度,当中一个青衣乘客朝着艮琼拱了拱手,道“兄弟,我们几个要去辰城,请问这道通不通辰城。” 原来这几条汉子也不知是从哪来的,行到这里,一时不知前往辰城的路怎么走,是以勒马相问艮琼。 艮琼见马上乘客四十左右年纪,一身的仆仆的风尘,想是已赶了很久的路。 “兄弟,顺着这条道,你一直往前。不一会,你便会看到一棵梧桐树。站在梧挏树下,远远的你便能看到辰城的城墙啦。你选了中间的大道去走,不用多久,你便到了辰城。” 青衣汉子看起来非常急切,谢也没道上一声,领着众人朝艮琮的来路纵马奔去。 艮琼策马再行,当星马奋蹄疾驰,半炷香后总算是奔出了这一片金黄的海洋。 一个不是很大的村庄出现在“海洋”的尽头。 只要是个村庄,便会有很多的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 艮琼最先听到的是小孩的啼哭声,紧接着传来女人的咒骂声,然后一个男人扛着锄头出现在道路上。 扛着锄头的男人似乎受了什么委屈,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只见他行得几行,一把将锄头扔在地上,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 石头有半人高,长条形模样。 石头上刻着几个大字,大字面向大道,并未被男人身子遮住。艮琼看得清楚,是“亢水浊 ”三个字。 艮琼放慢速度,当星马缓步行到男人跟前。 “大哥,请问这里便是亢水吗。”艮琼小心翼翼问道。 男人正生着闷气,一时之间无处发泄。艮琼这时上前问路,倒是触了他的霉头。 “你上别处问去,我不知道。”男人理也不理。 艮琼笑了笑,正待策马再行。忽听身后有人说道“ 年轻人,他跟媳妇吵架了,不要理他。” 艮琼回头去看,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领着个孩童走了过来。 老人问道“年轻人,你是要去亢水?” 艮琼见状,忙从马上跃下,点头道“是的,大爷!” 老人又道“亢水有清浊之分,这里是亢水浊,也算是亢水。” 第121章 凝湖晚景 老人看了艮琼一眼,又道“亢水清离这里就要远些。顺着小道一路往西,便到了娄山之下。山下有个村庄,村庄叫做阳关村,阳关村还有个名字便叫作亢水清。” 艮琼道“阳关村便是亢水清。” 老人点了点头,道“是的。亢水发源于西北一个叫作潴聚澄凝的山中湖泊。亢水一路流来,流经了阳关村,然后来到了这里。水路也不算长,算来总有几十里地。临了 都汇入辰河去了。” 长庚先生当日并未提到阳关村便是亢水清, 艮琼知道每个人的表述都有不同,但意思是一样的。 老人又道“只是亢水古怪得紧。这水刚从湖中流出时,虽不是很清澈,但也不浑浊,吃是不能吃的。只是这水一到阳关村附近,不知怎的,忽然变得清澈无比,更如泉水一般,水中竟有甘甜之味。” 艮琼笑道“亢水能饮,倒是省了乡亲们掘井取水的工夫。” 老人道“年轻人,你是不知,我们是做梦都想这样。只是亢水一离阳关村,马上就变了样,变得既不清澈,也不浑浊。待到了我们村附近,这水居然变得如粪坑里的水那般,又脏又臭,又那里能喝呀。日子久了,乡亲们把村子的名字都忘了,都称这里作亢水浊啦。” 说了这会话,老人身边的孩童叫嚷起“爷爷,宝宝要吃糖。”老人听了,忙应道“好的,爷爷这就带宝宝买糖去。” 老人领着孩童走了,生闷气的男人也不见了踪影,艮琼策马再行,消失在西去的道路上。 当星马一路疾驰,越往西行,艮琮只觉眼中的山色越见青翠,小道旁野花着素装,五彩纷呈不时传来芬芳。 当星马穿过一片山坳,眼前现出一个山坡,山坡上碧草青青,山坡四周繁花似锦。身有双飞翼的玉腰奴在花丛中翩翩起舞,惹得一众花儿招展起花枝来。 山坡的西南方是一片树林,林木郁郁葱葱,当中一条河水穿林而过,树影掩映中,林子深处现出一个村庄来。 艮琼骑马来到河边,只见河中流水潺潺,岸边几尾小鱼在水中游来游去。 艮琼下了马来,伸手捧了一捧河水来洗脸。只觉河水入手清凉,入眼清澈,只是不知这水入口是否也是清甜。于是,取了水壶盛了一些来饮,果如老人所言,这水也是入口清甜,便与卯山阳衡谷中的廉贞水相比,也不遑多让。 艮琼用水壶取了一壶来,当星马已在河边饮了个大饱。艮琼翻身上马,一人一骑直往树林深处行去。 树林深处现出一个山谷来,山谷中静谧安详。 十几座红砖砌就的房子坐落在山谷四周。艮琼的到来引起了路边一只正在打盹黄狗的注意,黄狗二话不说,便狂吠起来。 于是,北边的房子大门打开。大门开处,一个身穿大红团花衣裙的女子走了出来。 女子一边整理身上的衣裙,一边骂骂咧咧道“阿黄,大白天的,鬼叫什么。” 黄狗被女子训斥了几句,竟自止住了吠叫。女子抬眼见艮琼一人一骑出现在谷中,口中长嘘了一口气,转头对着房子道“没事了,快出来。” 紧接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探头探脑地走了出来。艮琼见了,对着男子拱手道“这位兄弟,前往猪聚澄凝湖…” 男子神色紧张,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他看都没看艮琼一眼,只对女子说了声“花妹,我先走了。” 临走,还不忘在女子前胸揩了一把油。 女子倒显得大方,倚在大门之上,乜斜了艮琼一眼,说道“大兄弟是要去潴聚澄凝湖,那你沿道前行,到了村口再右转,那一条道是往北的,是到凝湖去的。千万不要上左手边那道,那是往南,却是往离城去的。” 艮琼拱手谢过,策马待行。耳听女子又道“阳关村到凝湖最少也要半日的脚程,如今快未时了,怕是晚了。大兄弟不如住下,明天再去!” 艮琼笑了笑,道“那倒不用。” 言毕伸手在当星马的臀部拍了一下,道“马兄,我看要快点啦,不然就要赶夜路了。” 当星马会意,口中一声长啸,四蹄起处,转眼到了村口。艮琼这才知道,当星马当真到了快处,那便是陆地飞行,坐在马背上便如腾云驾雾一般。 北上道路是愈行愈险,但星马却是愈行愈快。一路之上,几个下山的樵子,猎人见了,还道是天马下凡,都在路旁祷告、膜拜起来。 天色将晚未晚之际,当星马出现在一片湖光山色之中。此时夕阳将落未落,凝湖之上晚霞万道,竟不似人间所有。 莽莽青山,青青翠翠层层叠叠,林深绵延向天逐。 山映水绿,烟波萦萦绕水来。乌篷划破湖中天, 夜幕似雾雾绵绵。 艮琼不觉痴了,心中暗想,他日若能与云娘到此神仙地方双宿双飞,总好过功名利禄千百回啦! 艮琼站在湖边举目眺望,只见暮色沈沈中,东边的湖堤上数棵苍劲的银杏树在晚风中摇曳,一座红墙绿瓦的道观在银杏树下忽隐忽现。 艮琼策马上了湖畔小道,当星马径直往东堤之上奔去。 不一会,艮琼一人一骑到了东堤之上,道观近前。艮琼翻身下马,伸手在马鬃上摸得几摸。当星马会意,将马首来就艮琼双手,然后便自行离开,独自去觅食啦。 道观建在山脚之下,观前一大片绿地碧草青青,一架铜铸的香炉安放在草地正中,香炉中香烟缭绕,寄托了众生对幸福美好生活的向往。 艮琼拾级而上,来到了道观的山门之前,观前数棵银杏树苍劲挺拔,一树的金黄总难招架岁月的秋霜。 艮琼跨过山门,举步朝观中行去。 此时天色已暮,观中已是烛光一片。 烛光中,一个青衣的小道迎了上来。 小道行到近前,行了一个道家的礼数,口中说道“施主,里面请。” 艮琼道“道长,请。” 小道领着艮琼来到观中斋房,斋房中的道士取来斋饭斋菜款待艮琼。 第122章 道士的女儿 艮琼用过斋饭,小道又来相请艮琼到居士林中饮茶。 居士林是观中接待在家人的所在,在道院的下手。居士林中布置的温馨自然,并不注重道家的氛围,与一般的大户人家客房并无二致。 小道待艮琼坐定,提壶为艮琼将茶满上,口中说道“观院之中酒是不能饮的,小道只能用斋茶来招待施主啦。” 艮琼伸手端起茶杯,说道“酒能乱性,总不如饮茶使人心境平和。”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然后从怀中取出长庚先生的书信,说道“我这里有长庚先生书信一封,有劳道长转交无际真人。”说罢,使双手交与小道。“便说是艮地艮琼求见真人,还望真人不吝赐见。” 小道双手接过,道“施主口中的长庚先生,莫非便是无所不知的卯山长庚?” 艮琼点了点头,道“正是。” 小道又道“施主稍等片刻,小道这就去通报真人。”说罢,提壶将艮琼杯中茶水满上,告辞去了。 过了一会,窗外脚步声起,小道勿勿回来。 “施主久等了!”小道快步走进房来,道“施主请随贫道来。” 艮琼听了,也没开口说话,跟着小道出了居士林。 小道领着艮琼出了居士林,然后左转穿过三清殿,通过三清殿便到了玉皇殿前,玉皇殿中几个道士正在晚课,小道招呼艮琼动作快点,不要被殿中道士发觉。 玉皇殿再往前行,便到了灵官殿。两人快步通过灵官殿,便来到山门殿外, 小道领着艮琼掩身到殿前阴暗处,小声问道“施主,这个围墙你能翻过去吗?” 艮琼不解,道“我们从山门出去便可,如何偏要翻墙出去。” 小道小声道“这其中原委,待会你自会明白。我只是问你,这墙你是能不能翻出去。” 艮琼观那围墙足有丈二高下,常人自难逾越。艮琼自小习武,这丈二围墙自不在话下。 艮琼点了点头。 小道说了声“那小道就先出去了。” 话音刚落,小道身形拔地而起,右脚尖在围墙上点了一下,身子已无声无息地到了墙外, 艮琼见了,心中也不甘示弱。只见他身子凌空而起,右脚也未在围墙上借力,人已到了小道的身边。 小道见了,小声夸了一声“好功夫。”艮琼装作没听见,未作理会。 出了道观,小道领着艮琼沿着围墙阴暗处右行,待到了前面树林深处,两人又拐入林中。 待到二人行出树林.已到了凝湖岸边。 凝湖岸边一艘坊船停在那里,船中漆黑一片。 小道从身上取出一物含在唇间,随即便响起一阵夜宿黄鹂的清脆叫声。叫声起处,坊船之中火烛亮起,一个人站在坊船之上朝两人招来,像是招呼二人上船去。 小道见了,小声对艮琼道“真人相请你上船去。” 艮琼问道“无际真人在船上吗?” 小道道“是的。” 艮琼又道“那我们上船去?” 小道答道“我不能上船,我要在岸边警戒。” 艮琼想了想,道“道长小心啦。” 艮琼说完,月色中只见他几个起伏,人已到了舫船之上。 船上之人见状,立刻挥蒿起桨,舫船悄无声息地朝湖心荡去。 船帘被人从里面掀起,一个小道童探出头来。道“施主,快进来!” 艮琼依言入到舫船之中。 这是一艘平顶的舫船,有丈余高下,长约二丈余,宽则不到九尺。船中布置简单,色调沉着,体现的是道家清静无为的理念。当中紫檀茶案前一个白袍的道人坐在那里。 道童引着艮琼入到船中。道人忙起身相迎。 “艮施主远道来访,贫道未克远迎,还望施主见谅。” 道人将艮琼迎到茶案前。 这时道童送了开水上来,道人将茶杯,茶海逐个清洗完毕,便冲泡起茶来。 “艮琼冒昧造访真人,耽搁真人清修,还望真人见谅!” 道人笑了笑,道“施主请喝茶。” 艮琼也笑了笑,道“真人请喝茶。” 主宾对饮了一杯,道人提壶将杯中茶水满上,道“长庚他还好,我与他该有两甲子没见面啦。” 艮琼道“ 长庚先生他很好。先生托我问侯真人,说那日有空,定要到辰地凝湖来拜访真人。” 艮琼抬眼打量起无际道人来,只见他一袭白色道袍纤尘不染,头上并未戴冠,只是挽了个道髻。看他形容举止,也不过四十出的年岁,却说与长庚先生一别已有两甲子。两甲子可是百二春秋,常人怕是早就化作一捧尘土啦! 道人道“长庚信中说到,施主是艮王贪狼的三公子。三公子大驾光临无边观,贫道明日要大开斋筵款待三公子。” 艮琼道“ 真人客气啦!明日大早我便要赶往离城。今朝深夜无故打扰真人,我都於心不安啦!” 道人道“这里前往离地也不太远。山下阳关村有近路通往离城。施主既到了这里, 就请多待上两日,玩上一玩。” 艮琼道“ 一路之上已耽搁数日,离城那里情势紧急,再也拖延不得。” 这时舫船似又靠岸,道童从船头进来,道“真人,到了。” 道人听了,从案前站起。朝着艮琼一招手,道“施主,你随我来。” 说罢,便朝船头走去。 这回船是靠岸了,但岸是在湖心的一个小岛礁上。 艮琼随着道人上了岸,舫船又往江心划去。 岛礁不大,岛上的树木却很茂盛。道人领着艮琼快步行进在长满小草的小道上,往小岛深处走去。 眼前出现一片草地,挨着草地有一幢房子座落在那里,房中有灯火闪烁,在无边的月色下显得异常神秘。 道人领着艮琼来到房前。 道人左手提着灯笼,伸出右手来敲了敲门。 不一会,房中传来踢踏的脚步声,接着门被打开,开门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少女见了道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道“爸爸,你来了。” 道人点了点头,道“是的,诺儿,你到厨房弄几个菜来,我一个远方的朋友到了,我请他到这里来坐坐。” 第123章 封神 三人走进屋来,少女自去厨房料理吃食。 道人先将灯笼挂在灯架上,然后又将桌上的火烛点亮。大堂之中登时亮堂起来。 这是一座用木头砌就的房子。从其清晰的纹理和木屋散发出的降香味来看,用的应该是降香黄檀木。 镂空的雕花窗桕上烛光点点。大厅正中立着块雕空的玲珑屏风,屏风上雕刻的是老子骑青牛出函谷的图案。 整幢房子完全是木制结构,梁柱之间以榫头卯眼互相穿插衔接,直套斜穿,结构牢靠精致。 不一会,少女整治好几味小菜端上桌来。 道人从厢房中出来,身上白袍换了青衣。 道人在东首主位坐定,少女挨着道人坐下。 道人慈爱地抚摸着少女的长发,道“诺儿,晚上辛苦你啦!” 少女一脸幸福的表情,道“爸爸,你都几天没回来看诺儿啦。” 道人柔声道“爸爸这几天比较忙,等有空了,爸爸天天回来陪诺儿。” 诺儿道“爸爸不许骗人。” 道人道“爸爸不会骗人。诺儿,你现在饿了没有,若是饿了,就吃点东西,早点睡。我和这位朋友还有些话说。” 诺儿调皮地道“诺儿才不饿呢,不想吃东西。你们也要早点睡。”说罢,诺儿朝艮琼福了一福,道“公子,慢用。诺儿先行告退啦!” 少女说完,便回房休息去了。 道人扶起筷子,道“艮施主,来吃点菜!” 艮琼道“真人,我在观中用过斋饭,此时还正饱着。真人就不用峉气。” 道人也没再客气,提箸挟来一粒花生米放入口中咀嚼起来,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你随小道来见我时,一路之上躲闪行藏,便是出观也是翻墙而出。行动既不光明,举止也不正大,完全偷偷摸摸。你肯定纳闷,心中不免便生出疑来。” 艮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此时我若说既不纳闷,也不生疑,真人自也不会相信。” 道人道“ 不管是谁,行事如此鬼祟,着实也难叫人不起疑心。” 艮琼笑道“ 自古能人异士大都行事怪诞,异于常人。总是行非常之事,才成得非常之就。” ”艮施主倒会说话。”道人看了艮琼一眼,说道“ 通天教主的名头你听说过吗?” 艮琼想了想,道“真人是说截教的教主通天玉宸道君吗。” 道人道“是的。通天教主是鸿钧老祖的关门弟子,是上古混元大罗金仙。与阐教圣人太上老君、元始天尊是师兄弟。 通天教主有了徒弟叫作申公豹。这申公豹心术不正,好搬弄是非,早先原是元始天尊的徒弟,与姜尚是同门的师兄弟。” 艮琼道“真人是说申公豹原是元始天尊的徒弟,后来投入通天教主截教门下。” 道人道“ 是的。天尊派姜尚,申公豹下山,原意是要两人辅佐西周武王伐纣。不料申公豹得了纣王的好处,贪图纣王许下的高官和厚禄,半路之上反倒伐起西周来。天尊清理门户,便将申公豹逐出师门。” 艮琼到辰地亢水来的目的,是要寻找“亢金龙”下落和出处。在卯山他得长庚先生指点,推荐他到亢水的发源地,凝湖之畔的无边观求见无际道人,寻求道人的帮助, 如今无际道长是见着了,道长也热情款待了他。并且将他请到位于湖心小岛的女儿家中来。可是只字不提、不问艮琼此行的目的,却说起千年之前,武王伐纣那一场神魔之争来。 艮琼挂念云娘安危,心中焦急非常。要待开口说明来意,只是眼见道人谈兴正旺,又怕扰了他的兴致,一时之间只能忍着。无奈焦虑之心却掩藏不住,转眼之间便从心头爬到了眉头之上。 无际道人却似并未察觉,只顾自顾自地说话。 “申公豹被元始逐出师门,心中是恨恨不已。为了报复元始,他转而投入元始的同门师弟,通天教主门下。通天教主自立截教。截教教义强调的是自我,注重的是个人修为。而元始天尊创立的阐教,强调的是无我,认为所有事物都是相互依存的,与截教个体的意识和思想产生的自我格挌不入,成了水火相射之势。故而当元始决定助周伐纣之时,便是通天起意助纣为虐之际。” 艮琼自幼饱读诗书,通古博今。当年的阐、截两教相争争自是知的。 艮琼道“通天教主的自我最终还是败了北,界牌关前,万仙阵大破诛仙阵,通天教主一败涂地,一众的人魔都到封神榜中等待封神去了。” 道人道“只怕是姜子牙的神还没封好,文王的后天八卦已在西岐问世啦!” 文王姬昌遭奸佞陷害,被纣王帝辛囚于羑里七载。在此期间,文王重排伏羲先天八卦,几经排演,始创出后天八卦。 后天八卦真正问世是在武王伐纣,周朝一统的西岐,始创地却是在殷商的羑里。 无际道人说到这里,举杯相邀艮琼喝茶。艮琼见了,忙举杯相迎,两人对饮了一杯。 道人道“八卦有先后之分,先天的八卦创于伏羲太昊之手,伏羲创造了八卦,教导世人渔鱼行猎,发明了琴瑟,使得众生乐音和谐,是实在的\"人文初祖。” 艮琼静静扡听着。他只想道人快点说完,自己还有事要请教于他。 道人却不慌不忙,道“ 文王着《周易》,重排先天得后天,又创八八六十四卦,第一个提出了宗教礼法,以礼治天下的政治主张,开辟了一个崭新的封建制度。” 说到此处,道人神情凝重起来,道“世人都知八卦先有先天、再有后天,总少有人知,八卦其实还有一天!” 艮琼听了,不觉大吃一惊,三界之中,八方之内,古往今来只有先天为体,后天为用的八卦为神人共知。如今道人却说八卦还有一天,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艮坤开口问道“真人莫非是说,八卦在先天、后天之中,却原来是还有一天,艮琼愿听真人详言。” 道人又看了艮琼一眼,这才缓缓说道“先天八卦、后天八卦之间,还有一天八卦,它就叫作中天八卦。” . 第124章 通天八卦 “ 中天八卦!”艮琼惊道“真人是说,除了先天后天,还有一天叫做中天,我是第一次听真人这样说的。” 道人道“这中天八卦是通天教主推演创立的,也叫做通天八卦。意在扰乱先后天八卦建立起来的,天地万物生克的秩序。三界之内,八方之中少有人知。” “那真人是如何知道的?”艮琼脱口而出,问道。 艮琼问得唐突,好在道人也不生气,道“是长庚先生告诉我的。他在托你转交的书信上写得明白。你到这里来的目的先生也在信中告诉了我。” 卯山长庚天下事先生无所不知,无所不尽人皆知。想是有些事情,先生即便是知了,也不会说与世人知,自也是有先生的忌讳。 道人道“先生恐通天八卦势力已渗入道观之中,是以在信中要我小心行事,不要露了行藏,被中天八卦的细作知了去。所以我在与艮施主相见之初不得已做了些防备,行事就不那么光明正大。” 艮琼这才知道,道人为何要选在船上相见自己,小道士为何要领着自己偷偷摸摸地翻墙出观,却原来是道人防备隔墙有耳做的措施。 道人道“通天教主在界牌关之中,万仙阵之内被元始、老君联军大败,教中弟子死伤殆尽。通天道统大伤,遂心生不忿之念,要重炼地水风火,再开世界。可是封神一战,人魔已分,各司其位,三界之内清明一片,通天一时也难再起风浪。” 道人喝了一口茶,再道“ 通天教主怎肯就此罢休。他知不管是神是魔,是人是鬼,总难跳出五行生克之外, 但凡五行尽存於八卦之中。如今只须重排八卦,再立五行,管叫天地颠倒,魔神不分,到时,他就可再与元始、老君一争长短!” 艮琼听了,说道“ 通天着实厉害。到时八卦驳杂,五行错乱,三界之内又是一场浩劫降临。” 道人道“通天此事行得歹毒。如今他的中天八卦已有小成。只须挑拔先天后天相争,让二卦斗个你死我活。到时,通天的中天八卦便可坐收渔翁之利。到得时机成熟,中天一统两卦,通天教主便可再与阐教一争长短。” 艮琼道“道长是说,如今八卦的争端便是通天教主挑拨的。” 道人点了点头,道“我看是。长庚信中提到,三年前你曾到坎地子癸湖一游,此后便一病不起,还险些丢了性命。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艮琼道“难道我是着了通天的暗算不成。” 道人道“坎地的后天为坎王破军大王统治,先天为坤母辅弼统治。坎坤先后天相会,本来是块大好的福地。只是那天你不幸遇上中天八卦的坎王。” 艮琼道“中天八卦的坎王。” 道人道“ 通天教主的中天八卦坎地另有其人。他便是通天的亲传弟子多宝道人。多宝道人是先天“多宝鼠”变化而成的。坎为子,子为鼠,多宝鼠主管坎地正是鼠尽其用。” 艮琼愤愤不已,道“原来害我的是多宝老鼠。” 道人道“多宝鼠以“痴心蛊”算计你,不料你是真心人,并不十分惧怕他的痴心蛊。拖得三年,待到撑不住时,云娘又用真情泪救了你。你倒是捡了条小命来。” 艮琼听了,一时神伤,道“只是云娘如今却生死未卜,我便是舍了这条性命,也要救她一救。” 道人见了,安慰道“艮施主不用担心,云娘眼下没有性命之忧。” 艮琼心下稍安,问道“真人,云娘是在辰水渡口,被一个穿大红团花衣裙的妇人以亢金龙暗算,难不成这妇人也是通天指使的。” 道人道“ 辰地为坎纳,为坎水之墓,亦为坎地之煞。同时它又隶属巽王巨门法统,巽巨门向来待他不薄, 通天教主的中天八卦辰地是在龟灵圣母治下。龟灵圣母是通天的亲传弟子,本体是上古神兽赑屃,有龙的血脉,是龙生九子中的第六子。龟灵圣母的法宝是日月珠,珠中含有太阳和月亮的灵气,是件非常历害的法宝。辰为龙形,故通天将辰地交与圣母打理。” 艮琼道“当日云娘在渡口相遇的妇人,莫非便是龟灵圣母变化的。” 道人点了点头,道“我看十有八九是。龟灵圣母一到了辰地,便寻到亢水之中,要收伏亢金龙,亢金龙是二十八星宿之一,生于辰地亢水之中,原本是天神。只怕此时已被龟灵圣母制服,听的是圣母的令,行得也是圣母的事。” 艮琼剑眉一挑,森然道”龟灵圣母就算有三头六臂的手段,我也要寻她问个公道。” 道人道“艮施主先听我说。龟灵圣母本为女体,以妖艳着名。封神一战被圣人接引道人降服。道人将圣母打回原形,交与白莲童子带回西方。不料童子误开装有上古妖蚊的包裹,可怜圣母被妖蚊吸尽精血而亡。” 道人叹了一声,又道“妖蚊逃得生天,更有一部逃窜至西方极乐世界,将西天的十二品莲台吃了三品,现今只剩得九品莲台。众生也只得九品莲台登彼岸啦。” 艮琼道“圣母这般结局,总也可怜。云娘与她并无冤仇,她无故相害就不应该。向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圣母究竟是可恨的。” 道人道“艮施主你是不知。圣母没了性命,三魂七魄在三界流浪。通天知了,收了魂魄,并为圣母重塑肉身,重获肉身的圣母自此便驻守在辰地亢水之中。那日圣母暗算云娘,却是通天的主意。这公道却应该找通天要的。” 道人说到此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续道“ 听人说,巽城与兑城交恶,动了刀兵。震王廉贞出手相助巨门拒敌,却遭到乾金禄存大军攻城,离火文曲大人见状,兵锋直指乾城,坎地也不甘示弱,便引癸水相射离火。如今八卦之中倒有六卦起了争端,八方之地是刀光剑影,杀声四起。如今只得艮坤二地还算太平。” 艮琼失声惊问道“真人,如今八卦战乱,刀兵四起,看来都是通天教天挑拔.离间的。先天、后天八卦一乱,他的中天八卦便可乘虚而入,打二卦一个猝不及防。” 第125章 八白艮土运 道人道“三年前,你在坎地子癸湖被多宝暗算,和如今云娘在辰地亢水被亢金龙咬伤,其实都是通天布的一个局,目的是想挑起艮地与坎地,离城与巽城的争端,到时坤辅弼就不能置身事外,八卦就彻底乱了。” 艮琼道“如今细想起来也果真如此。当日我从坎地回城,不出数日便一病不起。父王深感事情蹊跷,为何去了一趟坎地我便变成这般模样,自不免怀疑是坎王出手加害。艮、坎两地素无交好,加之如今巽、兑二城起了争端,连带也牵扯到艮、坎二王利益,双方早就有了对敌之心。” 道人道“ 艮坎二城若起刀兵,才正中了通天的下怀。” 艮琼道“好在父王处事谨慎,只是喑地里派人调查事情真相,另一方面加强城防。只是这三年来断绝了与坎地的外交,便连民间的交往也一并停了。” 道人笑道“ 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你活不到今时,你父王会有什么想法就不好说啦。” 艮琼点了点头,说道“那就着了通天的奸计。” 道人道“ 通天一计不成,便再生一计。于是就有了龟灵圣母在辰水渡口用亢金龙暗算云娘这一出。辰地是巨门的属地,云娘在辰地出了差错,巨门难辞其咎。巽巨门与离文曲虽说已经结盟.若是云娘有个好歹,我看离文曲也不会善罢。” 艮琼听了,语气坚定地道“云娘不会有事的。便是舍了性命,我也要护她周全。” 道人看了看艮琼,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来,说道“长庚托你捎带的书信是一封两信,一信是给我的,还有一信却是留给你的。”道人说完便将书信递给艮琼。 艮琼伸手接过书信,心想长庚先生定是有难以言表的言语,是以诉诸笔端书于纸上。当下抖开书信. 入眼来是一纸的绳头小揩,艮琼不由得脱口赞道“长庚先生好书法!” 艮琼展眼来看,烛光下满纸的揩字竟似在动,便如活物一般在缓缓蠕动,朝着书信正中方向聚集起来。旋即,一道毫光自纸面骤现,毫光中一张清瘦,儒雅样貌的男子面容出现。 艮琼见了,不由得吃了一惊,道“长庚先生。” 毫光中现出的样貌正是长庚先生。 毫光中的长庚先生似也看到艮琼,开口说道“艮琼小友,你好。” 艮琼虽知眼中的长庚先生只是幻影,却也起身恭恭敬敬拜了一拜,口中说道“长庚恩人好!” 长庚先生竟似听得,点了点头,道“通天教主图谋八卦,再立中天之事,你是第三个知道的。此事关系重大,迄今我还没有告诉第四个人。” 艮琼道“艮琼自当严守秘密,便只字片言也不敢泄漏。” 长庚先生又道“当今八卦大乱,先天、后天交兵,全因通天教主而起。通天欲用中天八卦取代伏羲文王的先天后天,到时五行生克颠倒,阴阳错乱,八卦二十四山,山山崩破,三界将陷入万劫之地,届时神魔难分,人鬼不辩,雌雄同体,天地将混沌一片。” 说到此处.长庚一声长叹,道“此为天数,天向不以为人知。长庚修道逾千载,浑浑噩噩中竟自知了。自古泄漏天机,必遭天遣,长庚向来对天行之道颇有微辞。” 艮琼道“ 天高高在上,如何知道万物苍生的苦楚。哪怕是没有泄漏天机,苍天又曾饶过谁。” 长庚脸现认可的神态,道“天若有道,又如何惧怕世人知悉,天若无道,总是怕众生合力相抗,天便失了威严,没了面子。如今,长庚便拼得一拼,泄露天机,倒要看看天道如何消遣我。” 无际道人哈哈大笑,道“长庚,你这话我爱听。世人遇到为难之事,总说天意如此,几时又想过要挣他一争。” 长庚先生道“无际,如今八方之内大乱,你身为道门中人,自该替天行“道” 为苍生黎民解忧!” 无际脸现愤愤之色,道“ 天下太平之时,儒家总以三纲五常,文章道德来治世,满口的忠孝仁义。一到天下大乱,儒家这一套行不通了,便躲藏起来,还说什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向来恬静淡雅,与世无争的道家此时倒要与天争上一挣!” 无际说完,拿眼来看艮琼,道“ 艮施主,你身为八卦中人,此事与你是有大大的干系。” 艮琼心下明白,长庚先生将这天大的秘密告诉自己,便是要自己担负这天大的责任。 艮琼道“长庚先生,无际道长,但凡有用上我的地方,请尽管吩咐,艮琼万死不辞。” 长庚先生道“艮琼小友,你身为八卦艮地的三公子,八卦的兴衰存亡与你自是关系重大。所谓:八卦兴亡,匹夫有责也。” 艮琼点了点头,道“艮琼知道啦。” 长庚又道“如今天下是中元甲子,岁次是甲寅值年,行的是八白艮土运。你知不知道,直至今天,通天为何还没对艮地下狠手。” 艮琼不解,道“恩人莫非是说艮地如今得运,是以通天也不敢太造次啦。” 长庚道“ 金是土生。木能克土,坎水生之,然木总不成长于众水之中,实则是木克土,而长于土。水若无土则为雨,雨从天降,始终还是落到地上来,那便是水啦。火为木生,火烬则成灰,灰辗转和得水来,日久便成了土。是以说,金木水火若无土,它又上那里去安身,到何处去立命。” 艮琼道“恩人说的是。脚下若无土,又哪里来的世界。脚下若有土,金木水火四行皆从中来。” 长庚点了点头,道“ 通天教主虽然狂妄,一时之间倒也不敢来犯艮地。只待金木水火四行被他制住,乾坎震巽离兑六卦也被他收伏。到时八运一过,他便会来对付你们。” 艮琼道“ 恩人料敌机先,艮城也好早作防范,艮琼在这谢过恩人出手相救。” 长庚摇了摇头,道“ 我只能让你知天机,若是说到相救,这大半还是要靠你们自己。” 无际道人笑道“ 艮公子,你是不知,长庚先生向来是只动嘴,不动手的。” 第126章 七赤黄仓, 长庚被无际道人抢白,却一点也不着恼。笑道“ 无际道友说的也是。” 道人又道“ 我这话还没说完全。我忙活多时,动手做了许多事情,到头来却不如你的一句说话。细想起来,这动手比之动口,那是大大的不如。” 长庚听了无际言语,也没作理会。 “艮公子,依我之见,你暂时就不要去寻圣母、亢金龙的下落。”长庚先生道“ 你就先往离地去。” 艮琼道“ 恩人,我到辰地来是想寻找凶手,索取解药。若我空手到离城去,云娘没了解药,这可如何是好。” "长庚道“ 艮公子,以你现在的修为,就算是找到了龟灵圣母,你也讨不来解药。龟灵是上古神兽赑屃,神通广大,我怕你对付不了,” 艮琼剑眉向上一挑,道“ 为了解药,龟灵就算有三头六臂,我也要与她斗上一斗。” 长庚道“艮公子,你先听我说。如今我们准备还不够充分,你贸然去动龟灵,我怕引起通天的警觉,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对于云娘来说,你其实就是天底下最好的解药。你只需日夜相伴云娘左右,说不定云娘的蛇伤便自好了。” 无际道人也道“那日你在坎地被多宝老鼠暗算,也是百药无效,倒是云娘一滴泪水救了你的命来。” 艮琼听了两人安慰的言语,心下也自宽慰了少许。 长庚又道“你到了离地,除了相伴云娘,还要设法劝解、阻止离文曲起兵报复巽巨门,万万不可让通天奸计得逞。” 艮琮道“ 此事艮琼一定办妥,决不会使恩人失望,让通天奸计得逞。” 长庚道“ 兑城西山之中有一古怪的树,结出的果实苦涩无比,却能克制亢金龙的毒性。女子食之,更能青春常驻,花开不谢。” 艮琼听了大喜,道“既有如此良药,那云娘是有救了。” 长庚道“ 此树开妖艳赤红的花,结苦涩辛酸的果。三年才得开一次花,结一次果。” 艮琼道“恩人,这果三年才结一回。如今这花开了多久?还是正在结果。” “上一回结果是在两年前。”长庚道 “这种果实叫作“别”离果,此处的“别”是不要的意思,而不是分别的意思。说白了就是不要离分之果。世上若没有离分,那便是长相厮守了。” 艮琼道“ 吃苦涩的别离果,得甜蜜相守之实。哪怕是再苦再涩,也是值得。” 长庚道“别离果为兑王武曲所有,轻易是不会给人的。要想得到别离果,怕是要大费一番周折。” 艮琼道“只要能得到别离果,兑王便是要我拿命去换,我也是不会眨一下眼!” 长庚道“兑王命是不会要你的。却会要你在兑城服上三年的兵役,正好是花开一回的时间。” 艮琮道“ 便是花开三回的时间,我也是认了。” 长庚道“兑王怕人讹她。你在城中服役一天,她便会给你一颗别离果,多是不会给的。” 艮琼道“只要能救云娘性命,兑王不管如何为难,我也只能认了。” 长庚道“你一心要救云娘,足见你对云娘是深情一片。八卦之地如今杀机暗伏,危机重重,你也是要管上一管的。” 艮琼道“恩人,我是知的,八卦若被通天占了,我和云娘自难逃被中天八卦杀戮的命运。艮琼虽只这点微末本领,自然也是要与通天教主周旋到底。” 长庚点了点头,道“艮公子,你把离城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就到兑城去。你先在城中安顿下来,再寻机到兑王军队中服役,这样一来可以赚取别离果为云娘治病,二来还要去查探黄仓的下落。” 艮琼道“ 好的,长庚恩人。” 长庚道“ 黄仓是中天八卦兑地的主子,本相是只六七尺高的大公鸡,封神之战死于接引道人之手,是通天教主的记名弟子。黄仓日常出没在兑城西山丁峯附近。西山为日落之地,阴煞之气尤重,你要小心。” 艮琼道“多谢恩人提醒,艮琼自会小心行事。” 长庚道“你在兑城之中,一要暗中保护兑王的安危,提防黄仓刺杀兑王。二要留心兑军的调拔,兑军若起兵攻巽,你要没法阻止,并尽早通告巽王,要她做好防备,不到万不得己,切不可与兑军交兵。另外,你的艮城少主身份也不可暴露,到时要换个身份。兑城素与乾地交好,你进到城中.切记要自称是乾城来客,并使些金钱换张身份证明来。” 长庚说完,又对无际道人道“ 无际,八卦这场浩劫,还指望你们道家来化解,你要相助艮公子行事。晚些时候,我会去天界的七重天,相请八卦的缔造者伏羲、文王出面干预此事。” 长庚先生说到此处,面容自毫光中渐渐消散,毫光也慢慢回缩到纸面中去。此时再去看书信,只是上面赫然写着,“艮公子,信便写到这里,公子小心行事!”落款是“卯山长庚。” 艮琼小心将书信叠好,收了怀中,道“真人,那我天亮便往离城去。” 道人道“ 艮施主,你按长庚指点行事,我自会暗中相助你的。” 未及天亮,艮琼便乘舟离了小岛,来到无边观前的草地之上。此时当星马也不见踪影, 艮琼引声长啸来召唤当星马。不一会,只见当星马从山脚下,树林中之奔了出来。 艮琼纵身上马,当星马踏着露水离开了凝湖,往离地而去…… 艮琼这一番经历说将出来,众人只听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众王呆了半晌,大厅上一时鸦雀无声。 忽听地兑武曲哈哈大笑,道“ 艮琼,原来你是艮地人。你还说你是乾城来客,姓甲名胄。我倒被你整整骗了三年。” 兑武曲说完,又转头对伏义和文王道“我想一个连身份、名姓都要做假的人说的话,是当不了真的。两位圣贤以为呢i” 离文曲听了,当即出言反驳起来。“小琼这叫忍辱负重。他以艮地三公子之尊,居然在兑城服了三年兵役,这军中辛酸,大家不用说都是知的。” 第127章 怀恨的兑武曲 兑武曲嘿嘿冷笑,道“ 离文曲,艮三公子这种行为叫作潜伏。他在军中三年,只不过是图谋我的“别离果”为心上人治病。我念在他情深款款,并不曾亏欠于他,每日都会给他一枚果子相救心上人。” 艮琼道“兑王确实待我不薄 。只是我在兑城三年,也为你做了不少事情,只是你不知而已。” 兑武曲道“ 你在兑城只不过是银甲军士的级别,干的是巡城安保的工作。若要说到为我做了什么事情,只怕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艮琼道“ 我做的事情,并不十分强调资格和等级。这是一种责任和担当。我来问你,半年月前你是不是去了一趟坎城。” 兑武曲道“ 三月份的时候,坎王破军大寿,我应邀前去赴宴,莫非此事还要向你汇报不成,” 艮琼道“ 我记得你是带了二十名侍卫随行,回来的却只是兑王你一人。” 兑武曲闻言,脸上神色大变,喝道“我在回城的路上被人伏击,二十余名贴身侍卫尽皆战死。此事是我生平恨事,从未在人前提起过,你却知了,看来偷袭我的人是你。”说罢将手一挥,立时上来十数名银甲侍卫将艮琼团团围住。 “ 你们便是要拿我,也是要等我将话说完。”艮琼不慌不忙地道“ 偷袭你的人来了不下三十人,而且个个都是高手。你奋力博杀,连毙十数名敌手。就在你力竭不敌之时,战场中出现一个青衣剑客。这个剑客你自不认得,因为他是蒙面的。剑客挥剑接住刺客,你便有机会逃出生天。临别之时,你还将此物馈赠蒙面剑客。” 艮琼边说边从身上取出一块黄玉来,道“兑王,你看这个是不是你的。” 兑武曲听了,脸上忽又现出惊喜之色来。当即喝令众侍卫退下。开口说道“ 那日在亥地天突峡出手相救的莫非是你,你将玉佩给我认上一认。” 兑武曲款款行到艮琼近前,只见她此时笑语盈盈,眉间眼角风情尽露。便似个多情的少女见着心上人一般,哪里还有半分杀伐决断的王霸之气。 艮琼眼见她如此温柔对待,只道她是感念自己当日出手相救,此时又不敢十分相信,是以要取回玉佩看个清楚。当下便将玉佩交给兑武曲。 兑武曲伸手来接玉佩,忽地左手右切,乘势上翻,已制住艮琼虎口合谷穴,右手寒光一闪,手中匕首已抵在艮琼咽喉之上。 兑武曲忽施辣手制住艮琼,全在众人意料之外。大厅之上惊呼声四起。 艮贪狼眼见爱子被兑武曲制住,手中贪狼剑起处,人已朝兑武曲扑了上去。 坎破军见状,挥舞破军杖拦住了艮贪狼,两人登时斗在一起。 离文曲女儿心上人被人制住,自不会袖手旁观,只见她双手一错,掌心一朵离火生起。 火焰吞吐不定,朝着兑武曲扑了过去。 大厅之上乱作一团,震廉贞,巽巨门俱兵刃在手,瞅准时机便要扑上前来。 杨筠松静静站在巽巨门近前。众人还道他是巨门的随从。 伏羲见了,脸上的亲亲慈爱之色登时凝住,取而代之的是长者严厉,失望的表情。 文王见了,心下自也不欢喜。只见他缓缓站起身来,道“八卦众弟兄挥刀相向,自相残杀,通天见了自是欢喜,他倒是不费一兵一卒,八卦倒先自把自已给料理啦。” 众人动起手来,都是出手狠毒,招招都想致对手死命,文王的说话是一字也没听在耳中。 周文王一番言语下来,眼见众人全没住手的意思,心下也不由火气。 周文王右手凌空,手掌在空中挥舞了几下。众人只觉手中兵刃似是遇到无形的磁力,竟自施展不开,掌握不住,脱手朝周文王飞去。 众人手上兵刃被文王收去,大厅上刀光剑影是不见了,却又响起一阵破口大骂之声。 众人没了兵器厮杀,立时又打起口仗来。 一直默默坐在西北角的乾禄存干咳了两声,道“ 大家先安静下来,便有天大的事,大帝和文王也会为我们做主的。” 艮贪狼大声道“ 你叫兑武曲先放了艮琼,我们再坐下来好好说话。” 亁禄存转而问兑武曲道“ 兑武曲,艮三少曾救你性命,助你脱险。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对待人家。” 兑武曲道“若是我先派人暗杀你,然后再出手相救,你是要感恩我,还是要怀恨在心。” 乾禄存道“兑武曲,你说埋伏你的是艮琼,相救你的也是艮琼。当日他伏击你,自是为取你性命。如何在紧要关头,他又要蒙面来救你。况且,你的玉佩怎的会到艮琮手上,我怕其中是有什么误会。你先放了他!” 兑武曲道“ 这便是艮琼的厉害之处。他先是差人伏击我,待到我不敌之时再出手相救。来日便可以救命恩人的身份出现,达到控制我和兑城的目的。玉佩是剑穗的黄玉,那日交手被敌人削下,掉落地上。没想到被艮琼拾了去。倒成了他露出马脚的铁证。” 亁禄存听兑武曲如此说法,一时之间也不知谁对谁错,便道“ 好在伏羲大帝和文王都在此地,艮琼即便真的有错,也该交由两位圣贤发落。你这样制住他倒是你的不对。” 乾禄存说完,回到西北角上坐下。 众人皆将眼光看向伏羲、文王。 这时,伏羲开口说话。道“武曲,如今你擒住艮琼,打算怎样处置他。你是杀了他呢,还是放了他。” 兑武曲道“ 大帝,等我查清艮琼潜伏兑城真实的目的,我自会放了他。” 伏羲道“ 你不是说艮琼到兑城来潜伏,是贪图你的“别离果”为心上人治病。想是艮琼还有什么图谋,直到今天你才知道。” 兑武曲道“我怀疑艮琼才是通天教主的细作。他奉了通天的指使,潜伏在兑城,暗中挑拨兑城与八卦的矛盾,方便通天日后扶植中天,剿灭先后天。可怜云娘倒被他骗得好苦。” 艮琼被兑武曲制住。他全没料到兑武曲竞会出手偷袭,一个不备着了道儿。耳听得她反诬自己才是通天细作,心中自是气苦。 第128章 蒙冤的艮三少 伏羲听完兑武曲的说话,转而对艮琼道“艮公子,兑武曲说你是通天的奸细。长庚先生说你是他的朋友。这其中难道有人说谎。” 艮琼苦笑,道“事情越发复杂了,我怕是有负长庚先生了。” 兑武曲喝道“我看你是有负八方之地的父老乡亲。” 说罢唤左右侍卫取了手铐脚镣来给艮琮戴上。 兑武曲吩咐道“你们将犯人押到天牢,好生看管起来。” 几名侍卫答应一声,便要押着艮琼离开。 伏羲摇了摇头,道“ 且慢!你说艮琼是通天的细作,那是要拿出确凿的证据来,大家才会信服。不然,贪狼他们是不会让你们带走人的。你若用强,双方再动起手来总是不好。” 艮贪狼脸色铁青,眼中杀气森然,此时反倒显得冷静异常。只听得他干咳两声,道“兑武曲,我便说你是通天的奸细,你早就被通天收买。大帝,文王,你们信是不信,” 伏羲笑而不答。 文王道“贪狼,一面之辞总归是一面之辞。总是要有证据才能让人信服。 “ 艮琼不是奸细,兑武曲自也不是奸细。” 一个男子从人丛中走了出来。 男子两鬓霜染,一袭青衣,很普通的一个人。 大厅中只有巽巨门一人知道男子是杨筠松。 杨筠松行到伏羲,文王近前,俯身拜到在地,口中说道“ 大唐杨筠松见过两位圣人。” 伏羲,文王并未阻他行礼,端坐厅上受了他这一拜。 杨筠松礼毕起身。 这时伏羲,文王从座中站起身来,朝着杨筠松行了一个拱手礼,道“伏羲,姬昌见过国师。” 杨筠松站在巽巨门身后,一直声色未动。此时忽然现身而出,报出名号,倒让巨门吃了一惊。耳听得他说艮琼不是奸细,自是认可。再听他说兑武曲也不是奸细,心中却是老大不愿意。便道“杨公子,你如何知道兑武曲不是奸细。我看十有八九是的。” 杨筠松道“ 巨门大王,兑王武曲确不是奸细,奸细另有其人。” 兑武曲抬眼打量杨筠松,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 巨门却一脸愠色,道“那你说奸细是哪一个。” 杨筠松却不着急回答。 大厅中忽响起百灵鸟的鸣叫声。声音三长两短,复又两短三长,一共叫了三回。众人寻声望去,声音是从杨筠松这个方向发出来的。 不一会,一个身形高挑的劲装卫士从厅外走了进来。 卫士金袍金甲,头上戴金盔,脸上蒙金罩。一看便知是兑军中的金甲精兵。 金甲精兵走进厅来。只见他并未先去拜见兑武曲,甚至看也没看兑武曲这边一眼。 金甲精兵行到大厅之中站定。兑武曲见了,喝问道“ 你这卫士,是谁让你进来的,你到大厅之上做甚?还不快滚下去。” 金甲精兵总数不足三百人。 精兵是从兑军十数万作战部队中,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一色的精兵强将,战力强悍,是兑武曲的禁卫军。不到万不得己,兑武曲是不会动用这支部队。 金甲精兵被兑武曲呵叱,并未立即退出大厅。 金甲精兵伸手指向扬筠松,道“我是杨公子召唤进来的。” 众人这才明白,杨筠松适才模仿百灵鸟鸣叫,原来是暗号联络之声。想是二人早有约定,大厅之中百灵鸟鸣叫之时,便是金甲精兵迈步入殿之际。 兑城之中,向来只有兑武曲一人能号令金甲部队,世上再无第二人能调动这支队伍。如今却有人说,是听了杨筠松召唤出现在大厅之中,兑武曲登时感到大事不好。出现这种情况,一般会有两种可能:一是金甲部队被敌人渗透,队伍中出现了叛徒。二是厅中金甲士兵是假扮的,敌人也穿戴金袍金甲出现在大厅之中。 兑武曲神色不变,道“杨国师好高明的手段,我这兑城的禁军也听你使唤。” 杨筠松笑了笑,道“ 黄仓大人那里话来。杨筠松见过通天教主高徒,黄仓将军阁下。” 兑武曲听了,眼中掠过惊恐的神色。惧色一闪即逝,兑武曲很快恢复常态。 兑武曲将手一挥,喝道“银甲将士听令:你们去将这个说浑话的大唐人擒了,他若敢反抗,就地诛杀。” 银甲将士得了兑武曲号令,尽皆刀剑出鞘,朝着杨筠松包抄过来。 大厅中金甲精兵见状,忙将杨筠松护在身后。口中说道“兑城穿山乙酉军,毕宿部下丁春,丁秋,丁夏,丁冬一众兄弟,你们先行退下,我有话要说。” 兑城穿山乙酉军毕宿大队共有一十二人,是负责勤事殿大厅安保工作的银甲精兵。精兵分别以春 秋 冬 夏 古 往 今 来 东 西 南 北命名。 兑城以兑姓为尊,兑王和金甲精兵都是姓兑的。银甲精兵次之,以丁姓为尊,再次之便是铜甲精兵,铜甲精兵大都是姓巳的。最后是铁甲精兵,铁甲驻守外城,大部份是雇佣兵,那里人都有。军中长官却是兑城丑姓的人担任。 银甲精兵被金甲精兵道破姓名,顿时怔在当地。尽皆抬眼看向兑武曲,复又转头看向金甲精兵,一脸的狐疑神态。 兑武曲见状,忙又喝令众精兵上前擒拿杨筠松。 “你们看看我是谁?”金甲精兵一边说道,一边缓缓从头上取下头盔,登时一头长发披肩而下。 金甲精兵原来是个女子。只是兑城中女子参军那是常事,象金甲禁卫军这等紧要的军事部分,大部是由兑城的女子组成的。 当金甲精兵揭去面罩之时,大厅之上众人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只见面罩后现出一张与兑武曲一模一样的脸来。 又一个兑王武曲出现在大厅之上。兑城居然有两个兑武曲。 金袍金甲的兑武曲复又将头盔戴上,转身朝伏羲、文王拜倒在地,口中说道“兑城武曲拜见伏义大帝,周文王二位圣贤。” 伏义微微一笑,道“你自称自己是兑王武曲,那她又是谁呢。”伏羲说罢一指兑武曲问道。 金袍金甲的兑武曲道“ 伏羲大帝,如果我说他是通天的弟子,十罗刹女毗蓝婆的儿子,大名鼎鼎的黄仓,只怕你是不会信的。因为同样的话,杨国师已说过一回。” 第129章 罗乞察娑 “杨国师的说话,我自是不会怀疑。”伏羲缓缓从座中站起身来,道“黄仓是罗刹女毗蓝婆的孩儿,通天教主的徒儿,本相是只大公鸡。通天教主开创的中天八卦,兑地是由他来统领,主管的。” 周文王接道“ 大帝,你我的先后天八卦中,兑地也是属鸡的。只是我们兑地所属的鸡,与通天的鸡是大有不同的。” 伏羲道“ 文王,你我的先后天八卦中,属鸡的兑武曲是个少女的身份。而通天八卦中的黄仓却是只大公鸡。雌雄便自不同。” 周文王道“ 如今兑城出现两个兑武曲,我看其中有一个便是黄仓这只大公鸡变化的。大帝,我们好歹也要把这只大公鸡揪出来。要不然,八卦怕是永无宁日。” 伏羲点了点头,道“ 又何止是永无宁日。通天是想用他的中天八卦取代你我的先后天,我们怕是再无来日啦。” 伏义说罢取出两枚药丸来,道“眼下二人都自称是兑武曲,其中有一人肯定是假的,是大公鸡黄仓变化的。文王,我这里有药丸两枚,你叫她们服下。我这丸药,若是雌性女子吞服,那是滋阴养颜,受用无穷。” 说到此处,伏羲慈祥的脸上忽现出杀机来,道“若是雄性男子吃了,管叫他阳脉迸裂,吐血而亡。” 文王伸手接过药丸,转头看向大厅,道“你们是谁先来尝尝,伏羲大帝这药丸的滋味。” “我先来”金袍金甲的兑武曲大声应道。 文王摊开手掌,道“你自己取!” 金袍兑武曲走上前来,伸手从文王手心取了一枚,看也不看便放入口中。 文王待金袍兑武曲吞了药丸,这才回过头来招呼兑武曲,道“这里还有一枚,却是为你留的。” 兑武曲听了,笑道“大帝说这枚药丸,于女子大是利好,我自不会错过。”说罢,便朝文王走了过来。 兑武曲行到文王近前,伸手来取文王掌心之中的药丸。 文王端坐在座中,手掌平伸而出,正好位于前胸的位置。兑武曲伸手来取药丸,右手正对着文王左胸,手掌堪堪触及文王掌心,袖管中一道白光电闪而出,“扑嗤”一声没入文王左胸。 兑武曲一击得手,身子已向后疾退数丈,然后站立当地,笑嘻嘻的来看文王。 文王似未料到兑武曲会出手暗算自己,被白光穿胸,登时没了气息。 只是如此一来,兑武曲等于承认了自己便是大公鸡周仓,通天教主的徒弟啦。 金袍金甲的兑武曲,自然便是真的兑武曲。 兑武曲一个箭步蹿将过来,要察看文王伤情。伏羲摆了摆手,道“文王他不碍事的,你不用担心。” 兑武曲当即喝道“丁古、丁今,还有丁来、丁往,你们四人到厅上来保护二位圣贤安全。” 黄仓偷袭得手,眼见厅上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身子再闪,便朝着大厅之外扑去。如今他身份已暴露,自不愿留在城中等死。 黄仓身子闪处,眼看便要出到大厅之外。迎面一道剑影凌空而起,正好拦住了黄仓的去路。 黄仓止住身形,抬眼看去,只见大厅的门口,一个青衣的男子站在那里。 黄仓见状,也不言语。只见他抖动双臂,二道白光自?管中无声无息激射而去,朝着青衣男子的喉间电闪而至。 黄仓暗器出手,人也朝大门扑去, 此时守在大门口的正是杨筠松。 早前,巳三口中提到的入城暗道确实存在,只是入口处有人把守,而且位置隐蔽。 也正是因为位置隐蔽,洞口的安保便不十分严格,只得两人看管。 杨筠松悄没声的摸近洞口。 两个把守一个在打盹,一个在抽旱烟。再过多几个时辰,下一拨把守上来,他们就可以回营去休息了。 杨筠松出手将二人放倒,一闪身便入到地道中。 地道一开始狭窄导常,行走时背都不能直起,要弓腰侧身而行。 杨筠松行了一会,前面越行越见宽敞。待到后来,便似来到一个地洞之中。 杨筠松手持火把,朝地洞走去。 正行走间,忽觉鼻端腥臭味起,紧接着一阵阴风迎面刮来。 阴风来的突然,火把闪得几闪,便自熄了。 地道之中立时漆黑一片。 地道之中自然是阴暗潮湿,密不透风的。如果地道之中忽然刮起风来,那这个地道便有些古怪了。 这个道理杨筠松自然知道。 杨筠松左手起处,将熄灭的火把弃在一旁。 黑暗中,一道剑芒自杨筠松手腕处冉冉升起,剑芒吞吐不定,却是越长越长,转眼间便已超过三尺。 杨筠松七赤剑已经在手。 七赤剑剑芒闪烁,照得洞中便如白昼一般。杨筠松抬眼打量四周,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个地洞之中。 地洞是个正方形,只一间厢房大小,高却有二丈上下。 洞中空地上,一个正方形的铁笼放在那里。铁笼中关着一个人。 笼中之人此时也发现这边光起,正扒在笼中朝这边张望。 剑芒中,杨筠松看得清楚,笼中之人是个女子,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女子。 杨筠松举步正待朝铁笼行去,忽地平地一股阴风骤起,紧接着腥臭味袭来。杨筠松知有古怪要出现,便站立当地,静观其变。 过不多时,洞中响起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喋喋怪笑,紧接着一个形如药叉,穿着青衣,左手持独股杵,右手持念珠的老媪,从眼前的洞壁之上,土层之中走了出来。 老媪行到杨筠杉近前,抬眼上下左右仔细打量起他来。 杨筠松只觉老媪一到近前,腥臭之味更是令人作呕。心中暗想,这老怪物也不知多少肘候没洗脸刷牙啦。 老媪将独股杵杵在地上,开口说起话来,“你这年青人,居然不怕我的腥臭和阴风,定是黄仓那小子给你服下了罗刹散。” 杨筠松万没料到,眼前这个形同罗刹的老媪,说话的声音却如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般,娇嫩动听。若是没有看到来者,杨筠松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如此温柔婉转的声音,竟是出自一个形同恶鬼的老妪之口。 第130章 人肉的滋味 “黄仓”这个名字,杨筠松自是知的。 黄仓的母亲是罗刹女毗蓝婆,他的父亲是谁杨筠松不大清楚。有人说孔雀大明王是黄仓的父亲,也有人说通天教主才是黄仓的生身父亲。 杨筠松却是知道,通天教主是黄仓的师父,那是真实不虚的。 杨筠松耳听得老媪称呼黄仓为那小子,又说自己是事先服用了罗刹散,这才不惧怕她的腥臭味和阴风。 言下之意,却未把自己看成是外人。 可见平日里少有人到这里来。便是来的都是服食过罗刹散,黄仓派来的人。老媪大抵是不识自己身份,还道自己也是黄仓派来的。 只是这老媪是谁? 如何又出现在兑城的地道中,而那笼中关着的又是谁? “黄仓那小子在兑城呆得还舒服,他已好久没下来看我啦。兑城的女子皮嫩肉鲜,他怎得没让你带几个下来给我享用呀!” 老媪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怀中摸出一件物事,放入口中啃了起来。 杨筠松听她说的话乱七八糟,自己全然不知话中的意思,便随声附和道“黄仓在兑城生活的很好,他要我转告您老人家,过段时间有空便会来看您。” 老媪听了很满意,道“这还差不多,不然我可要骂他娘啦。” 老媪又从身上取出一件东西,道“今天我高兴,也请你吃一个。”说罢,便递了过来。 杨筠松心中感激,心想眼前这老媪虽面目可憎,却不是小气的人。眼见她取出食物,要与自己分享,自也是个大方之人。便道“多谢老人家啦,我怎么好意思吃您的东西。” 老媪哈哈大笑,道“年轻人,不要客气。只是今天这个也确实是老了些,咬着塞牙。” 说罢,老媪看向铁笼,又道“黄仓再不送些年轻的来,我便把铁笼中的这个小娘子给吃啦!” 杨筠松闻言大吃一惊.心想,这老媪当下吃的,难道是人肉不成? 杨筠松适才没仔细看老媪吃的是什么食物。此时凝神去看,只见老媪正捧着一只人手在啃食,吃的是津津有味。 这是一个吃人肉的老媪。 吃人的人叫做魔,叫做鬼。 老媪便是魔鬼。 杨筠松此时才发现,地洞之中,角落之上,散落着无数惨白的骸骨。 杨筠松一眼望去,便知这些都是人的骸骨。也不知这老媪在洞中呆了多久,想是平日里都是以吃人度日的。而这些被吃掉的人,都是黄仓提供的。 老媪一边啃着人臂,一边问道“年青人,黄仓那小子叫你到地洞中来做什么。通天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杨筠松面色如常,声音却变了,变得冷冰冰,那种彻骨寒心的冷冰冰。 杨筠松一字一顿地道“黄仓那小子叫我来杀了你。” 杨筠松手中七赤剑芒暴涨,剑身中此时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 杨筠松知道眼前食人老媪已经成魔,自己并无十足胜她的把握。是以一出手便拼上全力,左手一圈一带,掌中隐隐有雷声传来。 后天掌之九天震雷诀已施展开来。 老媪从人臂上连皮带肉扯下一大块来,放入口中正要咀嚼,耳听杨筠松语气忽得变冷,并扬言要杀了自己。心中不由得一惊,迎面一阵冷风已袭到,忽觉,当面剑气森然,七尺剑已朝自己胸口刺来。 老媪见状,独股杵一挺,身子疾往右边 掠去。 杨筠松左手震雷诀早就侯在当地,老媪这样一闪,等于是将身子自行送上。待觉不妙时, 老媪忙止了去势,左手独股杵往身前一杵,人便向后急退。 老媪变势虽快,杨筠松震雷诀也自不慢。山洞中一声雷鸣炸开,老媪已自挨了一掌。只是老媪见机得快,后跃及时,这一掌之力倒被卸去十之三四。 老媪直打了好几个趔趄,才将掌力卸去,身子这才站稳。 老媪嘴角渗出血来,也不知是适才嚼食的人臂上留下的,还是被杨筠松击中,受了内伤出的血。 杨筠松全力一击,也只是令老媪受了一些内伤,心中也自骇然。手中七赤剑凌空虚劈,剑上剑芒已自白芒变作了金芒。 老媪见了,脸上现出惧色来,口中喝问道“你是什么人,倒是有些手段,只是要杀老身,我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老媪话音未落,手中念珠激射而出,念珠到得空中,竟化作黑龙模样。 黑龙来势快逾闪电,张口朝杨筠松当头咬来。杨筠松手中震雷再起,迎着黑龙击了过去,洞中霹雳声再起,直震得山洞都摇晃起来,洞顶泥土簌簌跌落。 杨筠松直退了三四步,这才稳住身形。 黑龙也自跌落在地,跌落在地的黑龙又变回原来的念珠形状。 只是念珠大部都已震裂。 老媪“狞笑”一声,挥舞着独股杵便要扑上前来。 杨筠松手中七尺剑指天划天,掌中震雷诀烁今震古,迎着老媪便冲上前去。 不料,老媪手中独股杵凌空飞起,朝着杨筠松当胸激射过来,身子却往洞壁上遁去,转眼间便没了踪影。 老媪作势要与扬筠松死战,临了却飞出独股杵攻击扬筠松前胸要害,杨筠松缓得一缓,老媪便借机土遁去了。 杨筠松痛下杀手,自是要除了这个以吃人度日的老媪。不想老媪见机得快,借着土遁逃得生天。 “公子,蓝婆逃了,你快来救我。”铁笼里的女子只道扬筠松是专程来营救自己的,眼见老媪逃遁,是以出声提醒杨筠松相救自己。 杨筠松正自懊恼。 他知似老媪这等吃人的恶魔,自己今日大意没将她留下,日后流窜到民间,又不知有多少无辜的生命,要沦为她口中的食物。 耳听得笼中女子出声相呼,杨筠松道“姑娘,我这就来救你。” 杨筠松快步来到铁笼前,手中七赤剑轻轻一挥,铁笼被削成了两半。 女子道了声“多谢公子相救。”便从砍成两半的笼中爬了出来。 女子二十出头年岁,蓬头垢面,但一双眼睛灵动清澈。 也不知她被关笼中多久了,此时浑身上下,只得眼眸之中.还算干净! 第131章 花齿 女子一出铁笼,便拜倒在地,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说罢,复又叩起头来。 杨筠松忙伸手相扶,道“姑娘,现在还不到谢恩的时候。如今我们还身处险地,先离开这里才是当务之急。” 女子听了,点了点头,道“公子说的是。我们就先离开这里。” 杨筠松又道“姑娘跟在我身后,我在前头开道。” 女子眼中现着感激的神情,说道“公子,你也要小心。” 两人沿着地道一路前行,地道时宽时窄,曲折蜿蜒。 地道是顺着山势挖掘的。 行着行着,走在前面的杨筠松忽停下脚步。 女子轻轻扯了扯杨筠松衣袂,柔声问道“公子,前面是不是出现三条岔路。” 杨筠松道“是啊,姑娘先在这里等我一等,我先去探探那条路才行得通。” 杨筠松此时总算明白,巳三从未到地道中来过,他也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因为地道中的情况他是一概不知。 女子又道“公子,我们便选右手边那条道去走,那是通的。” 杨筠松道“姑娘,你怎么知道。莫非你到这里来过。” 姑娘沉默了一下,才道“公子,我叫做兑武曲,这条地道就是我下令修建的。战时用来备战屯兵,平时备荒屯粮。半年前,我被人晴算,囚禁到了这里。若不是公子出手相救,我怕是要再也见不着天日,屈死洞中啦!” 杨筠松惊道“你便是兑王武曲?” 女子点了点头,道“是的。如今在城中那个兑武曲,是大公鸡黄仓变化的。暗算我的也是那只大公鸡。” 杨筠松现在又明白一件事情。兑城与巽城交恶, 看来并不是兑王的主意。因为兑城与巽城相争,是从半年前才开始。那时兑王已被人囚禁在洞中,又如何与人相争。 杨筠松道“兑王,我们离了这里。到时去捉了这只公鸡来,把他的毛都拔了,为你报仇。” 兑武曲听了“扑嗤”一笑,道“这只公鸡是也太可恶,我便吃了他的心都有了。” 兑武曲忽又问道“我还没请教公子大名呢?” 杨筠松悄一思忖,便如实相告。 “兑王,我不是八卦中人。我来自大唐,姓杨,叫做筠松。” “杨筠松”兑武曲喃喃地道。 女子依稀间记得,这个名字,自己曾听人说起过。只是这个叫作杨筠松的人,是个怎样的人,一时之间却记不起来了? 两人顺着地道前行,说话间已走出去很远。再往前行,眼前已不见去路,地道到了尽头。 杨筠松皱了皱眉,道“我看你记错了,此路行不通的。” 兑武曲笑了笑,道“ 这路到了绝处,有时也会逢到生机来,杨公子!” 兑武曲说完,来到右边的洞壁之前。 洞壁之上也没什么异处 ,除了土之外,还是土。 兑武曲将耳朵贴在洞壁上,接着用手去敲击洞壁。 兑武曲先轻轻敲了三下,一轻两重,然后凝神去听洞壁动静。 洞壁也不见有什么反应。 兑武曲再敲,这次是两重一轻。 这次洞壁有了反应。 不大一会,左边洞壁上传来“轧、轧.轧”的响动,洞壁竟自从中裂开,现出一道门来。 兑武曲朝杨筠松招了招手,道“杨公子,我们可以走了。” 两人迈步跨过机关控制的大门, 兑武曲启动开关,门又慢慢关上,严丝合缝,竟看不出丁点破绽来。 两人再往前行。此时地道像是往地面延伸,是上坡的路,路上有阶梯开步。 一路上兑武曲眉头紧锁,像是在思索什么问题,怕是一时又没找到头绪,是以眉头紧锁。 兑武曲忽道“我是实在想不起来啦。杨公子,你是做什么营生的。” 杨筠松笑道“我只是大唐国一个普通的平民而已,为了生存,做过很多的营生。” “大唐国,大唐国!,”兑武曲忽地尖叫,道“我想起来了,你是大唐国师杨筠松,是也不是,不许骗人。” 杨筠松点了点头,道“以前是,现在不是。” 兑武曲不解,问道“杨公子,是便是,又什么以前是,现在又不是。” 杨筠松道“我是杨筠松不假。以前我是国师也不错,所以说以前是。现在我已辞官不做,是个平常人,所以说现在不是。” 兑武曲在洞中被人关了半年,那种绝望,无助的心情,你若不是亲身经历,那是永远也体会不了的。兑武曲所以一时想不起杨筠松是谁,那是这半年来她身心俱疲,已忘记了思考和记忆,一些脑海中不那么深刻的人和事,自然而然便忘了。 兑武曲却道“我听人说,杨筠松又叫救贫先生,也有人叫你作无霜公子,是大唐的国师,上天入地是无所不能。十罗刹的蓝婆,在你的掌下,也只有逃命的份。” 杨筠松惊道“兑王.你是说,刚才那个老媪是罗刹女蓝婆。” 兑武曲点了点头,道“是的。黄仓的母亲毗蓝婆和蓝婆都是罗刹女。论起来,蓝婆还是黄仓的大姨呢。 ” 杨筠松道“ 罗刹为六道中的饿鬼道。蓝婆共有姊妹十个,蓝婆是老大,黄仓的母亲毗蓝婆排行第二。世人都叫她们作十罗刹女。” 兑武曲道“ 那黄仓不是有九个姨娘啦。” 杨筠松道“是的。其中排行第五的花齿罗刹女,便是红孩儿的娘亲,牛魔王的夫人铁扇公主。如今花齿修得正果,成了地仙,不再与罗刹夜叉为伍啦。” 兑武曲道“看来罗刹中也是有好人的。” 地道中忽地起了一阵凉风,朝着扬筠松二人吹来。 杨筠松见状,忙对兑武曲道“快到我身后来。”手中七赤剑一挺,迎着凉风便上去了。 兑武曲却道“公子,我们已到了洞口。这风是天地间的清风,是不会害人的。” 紧接着,杨筠松耳中又听到了流水声,洞中空气顿时清新起来,心头也为之一畅。 地道的出口位于一座小山之中,小山只二十来丈高下,洞口位于半山之中,一挂瀑布从山顶飞流直下,洞口便隐在瀑布之后。 站在洞口,地面之上是看不真切的。 第132章 鱼玳宫 杨筠松轻声问道“兑王,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兑武曲道“公子,这里就是兑城。如今我们身处的地方,位于兑城的西北方,是兑城的鱼玳宫,平日里少有人来,是宫中应急避难的所在。从这里到兑城王宫,走路也只需片刻工夫。” 杨筠松道“今晚的兑城,应该是客人多多。” 兑武曲不解,笑道“杨公子不正是兑城的客人吗,只不过是不速而已。此外,兑城还有其它的客人不成。” 杨筠松道“我自也算得上一个。” 当下将在兑城外遇见坤辅弼,巨门二人的事情说了。 兑武曲静静地听杨筠松讲完,道“坤辅弼,巽巨门都到了,乾禄存和其它四王多半也是会来的。莫非是黄仓假我的名义,将八卦诸王骗到了兑城,再寻机将众人害了。” 杨筠松在未遇到兑武曲之前,是不知如今兑城实际掌权者,是变作兑武曲模样的黄仓。而黄仓不管用什么手段,将八卦诸王“请”到兑城来,那目的是不言而喻。 杨筠松道“兑王,现在你算是逃出了险地。我看不如先寻个隐秘的所在,好好地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裙,然后再作打算。” 杨筠松说的是大实话。试想一个女孩子,大半年没洗过澡,没换过衣裳,会是怎样的一个模样。 兑武曲自是知道。面颊上不由得飞出红晕来,好在她脸上有一百八十多天的老垢遮着,杨筠松自是看不出来。 兑武曲怯怯地道“那杨公子又有什么打算,还会不会再来寻我。” 杨筠松道“兑王,我先到王宫去,黄仓若有什么阴谋诡计,我也好提前揭露他,让他阴谋不能得逞。” 兑武曲听了,点了点头。只是双手却死死拽住杨筠松衣袂,不让他离去。 杨筠松回过头来,双手抉在兑武曲肩上,笑道“兑王,我这就去将那只大公鸡擒来,你就等着拔光他的毛!然后再将他炖来吃了。” 直到杨筠松与她约定,到时以百灵鸟的鸣叫声为信号。兑武曲听到叫声,便赶到王宫来与扬筠松会合, 兑武曲这才松开了手,任由他离去。 眼看着杨筠松纵身跃下山去,瘦削的背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兑武曲忽地感到很无助,心中莫名其妙地感到很失落,这个感觉她以前从未有过。 鱼玳宫其实也是兑王的寝宫, 往日兑王经常到这里来就寝,宫中的布置、地形她是再熟悉不过。 兑武曲下了山来,熟门熟路地摸进宫中。此时夜色已深,宫中众人大都已入睡,只得几个值夜的兵士,不时地到四处游荡,巡视。 兑武曲首先来到往日沐浴更衣的地方,这里叫做“汀兰水榭,” 汀兰水榭中有一个池子,池中有温泉的泉眼。温泉有四时不干之泉水,泉水冷热适宜,置身其中,便如又回到了母亲温暖的怀抱。 这半年来,兑武曲便连洗脸的水,也不曾拥有过,就更别提泡温泉啦。 如今故地重回, 看着池中水气氤氲,泉水潺潺,心中竟不敢相信此情此景是真的,还道自己又回到了梦中。 兑武曲也不知在温泉中泡了多久,她在泉水中睡着啦。等她醒来的时候,只觉周身通泰,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感到不舒服。 兑武曲穿上平日里最欢喜的鹅黄衣裙,她现在便如一只凤凰,涅磐已渡,眼下又开始重生。 浴已经沐过,衣也更好了,现在到安抚肚子的时候。 这一百多日来,兑武曲吃了三百多根萝卜,二百多条红薯。黄仓从未让她吃上一顿熟食,她甚至忘了红烧肉是什么滋味。 眼看着蓝婆啃食人肉,兑武曲竟流下了口水。 要吃东西自然要到御膳房去,御膳房什么食物都有。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御膳房的食物怕都已凉了。但在这个吃了半年的红薯萝卜的兑武曲面前,别说是冷.便算是生的,都成了世上最可口的饭菜。 当兑武曲撕下第三只烤鸭大腿的时候,兑城王宫的方向传来百灵鸟的鸣叫声。 兑武曲自是知道,这是约定好的杨公子出声召唤自己。当下烤鸭也不吃了,换上套金甲侍卫的金袍便朝兑城而去。 黄仓趁文王不备,出手暗算,此时正要夺门遁逃,不料被青衣男子杨筠松阻住去路。 黄仓袖中“巽羽”针出手,直取杨筠松咽喉。 巽羽针自带三昧真火之力,厉害非常。而且一发便是十数针,针针夺命。 以周文王之能,尚着了他的暗算。 杨筠松脚下不丁不八,手上是四正四隅,后天掌中二黑坎水诀施展开来,迎面挡住巽羽针的三味真火。 巽羽针是黄仓目中三味真火炼就。三昧真火是人体中先天的灵能与灵热,最忌后天二黑坎水刑克。 黄仓一击不中,知是遇上高手。双手一错,掌中已多出一对判官笔来。 判官笔左守右攻,一笔指天,一笔划地,杨筠松立时为森森笔影笼罩。 杨筠松右手七尺剑护在身前,左手坎水诀轻轻拂过,只见被二黑坎水抵住的三味真火巽羽针掉了个头,又朝黄仓扑了过去。 黄仓见状,忙止住了身形,急向左近相避。杨筠松也不上前追击,只死死看住大门。黄仓若想从此出击,只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黄仓大急,口中“喔、喔”怪叫,发岀公鸡打鸣的声音来。 一道金光闪过,兑武曲已到了杨筠松近前。“杨公子,你先退下,黄仓牢狱我半年,这笔账,我要亲自跟他算一算。” 黄仓见了兑武曲,口中嘿嘿冷笔,道“兑武曲,这半年来红薯,萝卜还吃得习惯。我早该让蓝婆吃了你 ,那就没有今日之患啦。” 兑武曲哈哈大笑,道“蓝婆吃不吃我,自是听通天吩咐。通天留不留我,难道还要问过你。” 兑武曲手中武曲剑当胸刺出,“今日我不扒光你这一身的鸡毛,我就对不起杨公子相救之恩啦!” 黄仓举笔格开兑武曲刺来长剑,道“我还道你是自个逃出来的,原来是大唐来的这个老白脸救了你。你几时又多了一个相好的!” 第133章 北方的狼 兑武曲听了,脸上不由得现出一朵红霞来,眼睛也朝杨筠松看去,手上自也慢得一慢。 黄仓见机得快,手中判官笔一挺,左虚右实,上开下合朝兑武曲攻了上来。 兑武曲被黄仑说中心思,此时是又羞又恼,不觉乱了攻守的法度。黄仓手上加紧攻势,意图一举拿下兑武曲。 判官笔划破空气,发出狰狞的啸声,便如一匹来自北方饿了三天三夜的狼,朝着兑武曲雪白粉嫩的脖颈咬去。 就算是又黑又粗的脖子,若是被这只孤独的饿狼咬上一口,那么这个拥有又黑又粗脖子的人,基本上就不会再有任何烦恼了。 世界上真正没有烦恼的只有死人。同样,死人也没有快乐。 只要有杨筠松存在的地方,再凶恶的饿狼,也没机会咬破您迷人的脖颈。 杨筠松手中七赤剑惊鸿乍现,赶跑了那只孤独的狼,也挡下了黄仓手中这杆判官的笔。 黄仓满以为这一击之下,兑武曲不死也要重伤,没想到杨筠松飘逸一剑,便将兑武曲人从狼口救下,心中自是不服。嘿嘿冷笑道“ 我看你们是想用车轮战!索性便一块儿上!” 杨筠松收了七赤剑,冷冷地站在那里看着黄仓,既不提剑上来攻击,也不去答他的说话。 这时,八卦诸人已回过神,震廉贞提着震天棒抢上前来, 喝道“似你这等邪魔外道,大家赖得跟你讲什么道理。出手将你毙了再讲道理。” “多谢震大哥!多谢杨公子”兑武曲此时已凝住了心神,转头对黄仓道“半年前,你在天突峡偷袭我时,怎么就忘了讲江湖规矩啦。今日,我们便一对一,你就放马过来。” 兑武曲话音未落,手中武曲剑揽起一弯秋水,秋水森森然,径直往黄仓当胸倾泻而至。 这样一来,兑武曲倒抢了先手,不待黄仓动手,先自放马过去了。要知道,先发制人,后发往往制于人。 武曲剑一剑三式,第一式“秋水斩”已施展开来,黄仓只觉前后左右皆为剑气包围,四面八方处处杀机四伏,怕是满天神佛此时也救不了他。 大厅上再次响起“喔、喔”的公鸡打鸣声,打鸣声中黄仓现出原形来。 只见一个鸡首人身的怪物出现在大厅上。 怪物的头部不大,呈三角的形状。怪物顶着赤红的鸡冠,额部和眼眶皮肤粗而糙,眼珠是圆形的,小而黑。怪物嘴巴短而呈黄色,锋利并带有勾嘴。 正是大公鸡的模样。 怪物小而黑的眼中闪出金光,金光聚在一起,幻化出一柄剑来。 剑滴溜溜一转,便到了怪物手中。 怪物手中有了剑,迎着秋水斩便扑了上去。 大厅上“霹雳”炸响,漫天的秋水,一地的金光都不见了踪影。只见怪物短而黄的勾嘴中渗出血来,兑武曲连退了数步才站稳,看情形内脏是没伤着。 兑武曲喝道“黄仓,你终于现出原形来啦。今天,我要把你的鸡冠斩下来泡酒。”手中长剑徐徐推出,武曲剑第二式“春风斩”接踵而至。 武曲剑起处,一股春风自剑底而生。 冰冷的剑底竟生出漫天的春风。春天才有的春风,春风温暖地更像是情人的怀抱,总让人回味无穷。 若是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还隐藏着一柄冰而冷的剑。不管是谁,若想去享受这片刻温暖,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怪物如今便沐浴在春风中,武曲剑底生出的春风中。 “春风斩”这一式温柔的便如情人的呼唤。不过这呼唤带着死亡的气息,并无有相携秋水揽星河的浪漫。 怪物目光迷离,竟自忘了招架。无论谁在春风遍体的环境中,首先想到的就是享受,没人会去拒绝。 大厅之外一道闪电掠过,紧接着一股冰冷的寒风平地而起,径自往大厅之中刮来。 寒风中传来一个威严而冷峻的声音,“黄仓,黄仓!” 怪物此时正沉浸在兑武曲“春风斩,” 营造的温柔的死亡气息之中,突如其来的冷风让他清醒过来。口中大声应道“师父!师父!” 方才还温暖如春的大厅,随着寒风的到来,立时变得冷若侵骨,便似掉进一个冰窟一般。 寒风中一个人缓步行出。 来者三十出头模样,面白如玉,高大俊朗。只见他头上冠巾,腰间束带,一副文土的扮相。身上穿白衣,着白履,周身纤尘不染, 伏羲见了来者,从座中站起身来,哈哈笑道“ 通天教主,老夫在此等候多时啦!”说罢,举步迎向青年文士行去。伏羲所过之处,便带来一股暖流。暖流渐溢渐宽,于是,大厅上便不再寒冷。 白衣的青年男子赫然便是通天教主。 八卦诸人一听是通天教主到了, 俱将双手按在兵刃之上,齐刷刷的站起身来。 通天教主看了看怪物,道“你过来。” 怪物跪行到通天身前,道“黄仓拜见师父。”通天也不搭理,伸手在怪物鸡冠上点了一点,便朝伏羲迎了上去。 通天教主道“大帝,我们好久没见面啦。封神一别,到今日已逾千秋了。” 通天教主一眼看到坐在厅中的周文王,笑道“原来文王也到了,怎的不过来相见。通天见过周文王!” 说罢,拱手行起礼来。 伏羲道“若在平时,文王早过来给您请安啦!今日文王受了一点伤,你自是不能怪他。” 通天一惊,道“这是什么厉害角色,居然能伤得到文王。” 伏羲淡淡道“这个角色确实厉害。伤害文王的厉害人物,正是教主的高徒,通天八卦兑地的主子,黄仓黄大王。” 通天转头来看黄仓,装模作样地道“黄仓,是你伤的文王?” 黄仓点了点头,道“是的,师父。” 通天又道“ 大帝,都是我这个师父管教不严,等回去后,我会好好的惩罚他的。文王是被伤了那里,我来帮他疗疗伤!” “这倒不用。” 周文王站起身来,笑道“多谢教主关心。我伤已大好。教主高徒虽然了得,但一下两下就想要了老夫性命,只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想是周文王被黄仓暗算,他圣人之身,自无大碍。适才他运功疗伤,此时已经痊愈。 第134章 无忌 通天教主听了,口中发出嘿嘿冷笑,道“黄苍哪有伤害文王的本事。武曲大王只温柔一剑,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只怕此时已取了他性命去。” “通天教主在上,兑城武曲谢过教主不杀之恩!”兑武曲口中说道谢恩,脸上却是冷冰冰的,殊无半分感激之意。 兑武曲道“ 教主将我囚在洞中半年之久,只消一日不供给我红薯、萝卜,我怕是早就饿死了。看管我的蓝婆以生人为食,教主只需一个点头,蓝婆不用两日便将我吃得干净,只怕是连骨头也剩不了几根 。” 大厅外传来一阵狞笑声,接着一个干净甜美的女子声音响起,“ 小姑娘细皮嫩肉,吃在口中自然是满嘴甜香,回味无穷。无奈教主不允,我只能啃那些又柴又涩的老骨头,半年下来,我都瘦了好几斤。”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从厅外走进来一个老媪。 老媪弯腰曲背,形如夜叉,偏生言语的声音清脆动听,正是罗刹女娘蓝婆。 怪物黄仓听了蓝婆言语,喝道“姨娘,不要胡说。此事与教主没有关系。” 黄仓眼见蓝婆一句话便说漏了嘴,急忙出声喝止,不让蓝婆再说下去。 蓝婆在地洞中见机得快,借着土遁逃了性命。杨筠松九天震雷着实厉害,就算她闪避得快,胸口还是被掌风扫中,受了不轻的内伤。 蓝婆只道眼前敌手,乃是兑城邀来助拳的高人。兑武曲一旦被营救成功,通天这半年来的精心布局,只怕都要泡了汤。身在兑城的黄仓自然就危险了。 蓝婆一口气遁行到蓬莱仙岛,见到正在碧游宫中静修的通天教主,当下将事情原委说与通天知道。 通天原先计划:是要到九紫离火运初年,再动手入侵先天、后天八卦。如今突生变故, 通天临时改变计划,决定便在今晚动手。 通天出手治好蓝婆内伤,差她去通知通天八卦一众门人,今晚到兑地汇合。自己驾风便先朝兑城而来。 他自是没有料想到,伏羲、文王已候他多时啦。 蓝婆此时扶的是三股杵,她的独股杵在洞中袭击杨筠松时丢了。 蓝婆缓缓走进厅来,一眼看见杨筠松,眼中不由得露出惧色来。 她挨了杨筠松一掌,对杨筠松是又恨又怕。此时她仗着有通天在场,气色也见壮起来。她一指杨筠松,口中恨恨地道“教主,就是这小子伤的我,他一出手就想取我的性命。” 通天闻言朝杨筠松看去,只见眼前之人中等身材,三十出头年纪,青衣青袍,身材削瘦,两鬓霜染,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显眼的地方,完全是一个平常人的模样。 通天袍袖起处,一股森冷劲风在袖底生成,通天袍袖拂处,森冷劲风化作一股巨大无朋的力道,径自往杨筠松当胸撞去。 杨筠松见状,脸上神情也自变了。安祥的神态瞬间变作一个冷面冷心杀手的神情。一脸的桀骜不驯,满面的森森杀机。 杨筠松双眉一挑,冷然道“通天教主,好大的排场。” 只见他左手护在身前,右手食指迎着凌厉寒风形成的力道点去。 半空中一声炸响传来,杨筠松“蹭、蹭、蹭连退了三步,仍立足不稳,又退了两步,这才算止住身形,站稳脚步。 通天教主身形晃了几晃,险些站立不稳。通天是上古枭雄,便是以老子、元始、伏羲之能,与他相比也是不相伯仲。今日甫一与杨筠松交手,竟与这青衣人打成了平手,心中不由一惊。心想:难怪蓝婆险些命丧他手,此人确实是个高手。口中哈哈笑道“我叫通天,阁下你是知的。我却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伏羲哈哈大笑地走了过来,道“通天教主,我来告诉你这位先生是谁。这位先生来自大唐,姓杨叫做筠松,大名鼎鼎的救贫国师杨筠松是也。” 通天听了,怔了一怔,旋即拱手道“阁下原来是大唐国师杨筠松杨先生,难怪这般了得。通天这厢有礼了。” 杨筠松微微一笑,抱拳回了一礼,道“教主客气啦!” 杨筠松表面上是声色未动,胸腑间此时实有说不出的难受。他倾尽全力使出霜花一指与通天教主森冷劲道相抗,终是差了许多。他一连退了五步,也没能将通天攻势尽数卸去,还是有不少的力道撞击在身上,此时已受了不轻内伤,险些当场便要吐出血来。 半空中忽传来琴瑟和鸣的声音,初听声音似是从远方传来,再听时声音已到了大厅之中。 月色朦胧中,两人霓裳飘飘,乘风而来,便似九天仙子下凡般,轻轻落在大厅之前。 抚瑟的是个女子。 女子肤色苍白,宛若冰雪,一金一银的眼眸空洞而虚无,令人心中发寒,一袭白衣白裙,裙裾上绣着金色花纹的图案。 女子容颜完美至极,让人觉得既美艳深邃,又诡异神秘非常。 与女子一同到来的,是个黑脸的男子。 男子身材高大异常,黑脸黑须,黑衣黑履。头上绾着黑巾,腰间别着黑鞭。一眼看去,给人一种威严,雄霸的感觉。 两人落在大厅之前,琴瑟之声戛然而止,两人收了琴瑟,举步便朝大厅中行来。 两人行到通天教主身前,俯身便拜倒在地。 黑脸汉子道“通天八卦乾地赵公明拜见教主!公明来迟.还望教主责罚。” 白衣女子道“通天八卦坤地金灵圣母拜见教主。金圣来迟,还望教主责罚!” 通天见二人到了,心中自是喜欢,脸上却不动声色,道“ 你们到了便好,责罚的事以后再说。” 伏羲见了,抚须笑道“通天八卦的乾、坤二卦有道教黑虎玄坛赵公明,和凤凰变化的斗姆元君金灵圣母主管,看来要吞并我先后天是胜券稳操啦?” 文王缓步走了过来,道“我看也未必。” 说罢,抬头朝乾父、坤母道“乾禄存,坤补弼,人家通天八卦的乾父坤母到了,你们就过来认识认识,尽尽地主之宜!” 第135章 三魂七魄 坤辅弼和乾禄存齐声应道“是,文王。” 坤辅弼扶着龙头杖行到厅前,在金灵圣母面前站定,口中打了个哈哈,瓮声瓮气地道“圣母何时又做起通天八卦的坤母来,辅弼今日才听文王说起。圣母今日光临,想来是要一统八卦,再造五行,以中天八卦取代先后天不成。” 金灵圣母的脸上冷若冰霜,看不出任何表情,她甚至都没抬眼看坤辅弼。 “正是”金灵圣母只回道了两个字。 金灵圣母本相是只凤凰,是道教女神斗姆元君。 金灵圣母拜入通天门下,是通天的亲传弟子。 金灵圣母的法力非常高强,拥有众多强大的法宝。龙虎如意、四象塔、七香车和飞金剑都是金灵圣母的法宝。 万仙阵之战中,她成功地击败了阐教众位高手,包括瑶池圣母之女龙吉公主,截教叛徒洪锦等。 在与阐教的文殊广法天尊、普贤真人、慈航道人的对战中,以一敌三,丝毫不落下风。 直到燃灯道人出手,祭出定海神珠,才将圣母毙于万仙阵中。 圣母阵亡后,三魂中的“幽精”魂,七魄中的“矢狗,与臭肺、非毒,吞贼”四魄上了封神台,余下魂魄却被通天收了, 如今又被通天炼作人形,做起通天八卦的坤母来。 坤辅弼听金灵圣母的答话,心头不由火起,喝道“圣母若要灭了先后天,辅弼这根龙头杖怕是不会答应。” 金灵圣母缓缓抬起头来,说道“坤母,你们先天,后天一家人都自相残杀,自相算计。你看你这乾、离父女二卦,还说道先天后天会一处,却偏生离火来克削乾金,以中女来制衡老父,究竟是荒唐,矛盾。总不如通天的八卦,既不分先后,也不讲究生克,大家一道通天成仙,岂不好哉。” 坤辅弼道“八卦互易,五行生克,这是伏羲大帝从世间万物变化,四季兴废替代,日月星辰流转中总结出来的规律,这是不容置疑的真理。通天教主虽号称通天,我看要通理才行哪。” 金灵圣母淡淡地道“理通是不通,那倒要看你的实力如何。” 乾禄存面如冠玉,赵公明是黑脸黑须,两个都身材高大,说起话来却很和气。 亁禄存先作了一个揖,道“禄存见过玄坛赵元帅。” 赵公明姓赵,字公明,他的名字叫作玄朗。 赵公明本相为日精。 后羿射下九日,九日化为九鸟,墬落于青城山,变成了九鬼王。这些鬼王会行病害人,赵公明机缘凑巧,得以化身为人,避隐在蜀中,日夜修练起道行。 张道陵在青城山炼丹时,收赵公明护卫丹室。 张道陵丹丸炼成,分丹与赵公明同食。赵公明得食丹丸,始通变化之道。 张道陵闲来也传些修道的法门,却不承认是赵公明的师父,只说是主仆关系。 赵公明形容酷似张道陵。张道陵便命他镇守玄坛,因此被称为玄坛元帅。 赵公明的坐骑是青城山中一头吊睛黑虎,故又有人称他作黑虎玄坛元帅。 后来,赵公明在闻太师的怂恿下,拜入通天门中,下山行起助纣为虐的为来,被上古散仙陆压斩于万仙阵前,落了个与金灵圣母一样的下场。 赵公明与金灵圣母是道侣,这段姻缘还是通天撮合的。 赵公明回了一揖,道“亁禄存,你这乾父做了上千年啦,我还在天上为日精之时,你便是啦。如今,我蒙教主看得起,也到通天八卦中做起乾父来,这其中有什么讲究,乾兄可要指点指点才是。” 乾禄存知他说的是反话,便也将反话来回答他。道“赵元帅那里话来。赵元帅若是欢喜做乾父的话,我便将先后天八卦的乾父让与你去做,你便将你的武财神之位让与我。赵元帅你看如何?” 赵公明哈哈大笑,道“索性,我连瘟神的职位一并让与你。” 乾禄存连连摇手,道“瘟神之位还是你自己留着,乾禄存怕是消受不起。” 传说中,瘟神有五个,分春、夏、秋、 冬,中五个瘟神。 春瘟张元伯,夏瘟刘元达,秋瘟赵公明,冬瘟钟仕贵,中瘟史文业。 东方青瘟鬼刘元达,木之精,领万鬼行恶风之病。 西方白瘟鬼就是赵公明,日金之精,领万鬼行注气之病,注气之病便是今日说的传染病。 南方赤瘟鬼张元伯,火之精,领万鬼行热毒之病。 北方黑瘟鬼钟士季,五月五日水之精,领万鬼行恶毒之病。 中央黄瘟鬼史文业,土之精,领万鬼行恶疮痈肿之疾。 说到这里,赵公明正色道“今日通天八卦得通天教主号令,齐聚先后天的兑地,自是少不了一番争斗。待会动起手来,乾禄存你可千万不要客气。” 乾禄存脸上也是一寒,道“赵元帅还请放心,我自会与你周旋到底。” 此时,大厅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教主,赵元帅,金灵圣母,黄仓你们都到了,我算是第四个到的。”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鹅黄道裙的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头上戴着玉冠,左手莲花、右手之上一条样子丑怪的长蛇正吐着舌头。 来者正是巽地辰河亢水之中的龟灵圣母。 龟灵圣母是通天八卦巽地的主子。圣母本体是只乌龟,喜在水草丰盛的地方落脚。她手中长蛇正是亢金龙。 通天点了点头,表示看到了龟灵圣母的到来。 不一会儿,北方坎地的多宝道人也到了。世人皆知多宝道人本体是只多宝鼠,只是看道人四十左右年纪,样貌甚是惹祥,举止也很端正,完全寻不出鼠辈那种鼠牙雀角,胆小如鼠的特征来。 多宝道人见过通天,自与赵公明,金灵圣母一众站在一起。 通天八卦离地的主子是火灵圣母。 火灵圣母还有一个名字,叫作“火符星。” 火灵圣母是邱鸣山散仙,是地道的商汤子民。火星圣毋的师父不是通天教主,而是多宝道人。火灵圣母在截教五大圣母中,排在第四。 火灵圣母是穿大红道袍来的,她头戴金霞冠,腰束水火绦。火灵圣母素以隐身术闻名三界,三昧真火向来少逢对手! 五行火到了离地,是火旺之时,故名午火,其长生之地却是在艮地的寅城。 世人尽知,火生于寅,旺於午,而墓于戌。 和火灵圣母一同到来的,还有中天八卦艮地的主子,商汤的“北伯侯”祟黑虎。 崇侯虎:北伯侯,性情阴狠残暴,鱼肉乡邻,横行霸道,视人命如草芥,并且甘心为纣王服务,很得商纣的信赖和倚重。后被通天收为三代弟子,是火灵圣母的门下。万仙阵中被元始亲传弟子广成道人毙了。 第136章 半浊 通天八卦已到其七,现在只剩下震卦的主子未到。 先后天八卦中震为长男,五行属木,六爻四阴二阳。震王为廉贞星,故名震亷贞。 廉贞星为天命、阳衡。阳衡起,则震雷动。震为雷,主豪侠英武。 只是通天八卦中,又是通天教主的那位弟子能担此殊荣,坐上震卦主子的宝座? 两名金甲侍卫推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走进大厅,男子头上蒙着黑布,手上也被绑得扎实,不过脚下步幅却异常沉稳。 金甲侍卫将男子押到兑武曲近前,道“这名男子行迹可疑,一直在城外徘徊,半夜三更还想入到城中,我们将他擒了,交与兑王发落。” 兑武曲点了点头,道“你们先给他解开捆绑的绳索 ,去了蒙面的黑巾。人家到得兑城,便是客人,我们要以礼相待,不能与那些邪魔外道一般对待。” 金甲武士应了一声,动手解开男子身上的捆绑,揭去蒙住男子眼鼻口舌的黑布。 男子四十开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衣,眉目间显得清秀异常,一副身子骨却很清瘦。 一眼看去,便是一个不第秀才的模样,普通的再也不过。 艮琼此时已脱了黄仓控制,站在人群之中观望。一眼看到揭去蒙面黑布的男子,心中不由大吃一惊,口中叫道“长庚先生,你怎地也到了这里。” 说罢,分开众人,便要上前相见。 仗羲借手拦住了他,轻声道“艮三公子请留步!” 通天教主行到青衣男子身前,眉目中似有些愠色,道“长庚,你怎么现在才到,怎么还是被人五花大绑捉来的。” 赵公明见了,却是面露喜色,道“长庚公子,现在就差你没到,不然通天八卦早就到齐啦!” 艮琼闻言大惊,心想:莫非这卯山的长庚先生,竟然就是中天八卦震地的主子,通天教主的徒弟。 卯山长庚确实是中天艮卦的主子,却不是通天的徒弟,而是通天的小弟。 盘古开天辟地,一气化作三清。 一气是道门始祖鸿钧道人,三清是上清老子李耳,太清元始天尊,玉清通天教主。世人只知一气之后有三清,却不知一气之前还有半浊。 半浊、一气、三清大抵都是一样的,皆是从盘古法身中变化而来。不同的是,他们化变的过程却有先后之分。 半浊实是盘古开天辟地那一刻的意识。其为半浊,余者则为半清,实则是清浊混淆。 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半浊不清不浊,上不能为天,下不能入地,始浮于天地之中。 盘古一气化作鸿钧道人,三清再化老子,元始,通天。此时他的意识形成的半浊还在半空中游荡,不见结果。 盘古遂将半浊化为“长庚,” 让他与日月同寿,与天地同庚,能知天上人间事,尽通古今往来情。 “半浊”意识形成的最早,却最晚得到盘古的化生,是以鸿钧,老子一众人称呼他为小弟。 老子立人教为太清,教化人族。 元始天尊立阐教为玉清,阐明天道之意。 通天教主立截教为上清,截取天道一线生机。 “半浊”长庚是意识所化,向不喜功名利禄,遂隐居在伏羲大帝的八卦卯山庚峰之中,过着他那与天地日月同在的生活,倒也比通天,元始争王争霸的杀戮生涯好过许多。 长庚先生似是听到艮琼的说话,抬眼朝这边看来。 长庚先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已看到对方,只是并未上来与艮琼相见。 伏羲、文王上前与长庚先生相见。 长庚先生在三界中名不见经传,自没有鸿钧、老子一众兄长声名显赫。 伏羲、文王却知先生之能,知他生性喜静,不好嚣张跋扈与人相争, 却喜隐居世外,与日月为伴,与山川为邻,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世人尽知元始、通天之能,日久倒是把长庚先生给遗忘了。 伏羲与长庚见过礼,这才缓缓转过身来,一字一句地对通天说道“ 教主,现今你的中天八卦已经到齐啦,你倒是说说,你要如何对付我的先天和文王的后天八卦。” 伏羲话音刚落,一个清脆悦耳的少年女子声音响起。“伏羲老儿,怕了是不是。通天教主光临八卦,自是来剿灭你们的,难不成是来走亲戚的。若是你们自动退出先后天,拜入教主门下,中天八卦兴许还会收留你们,饶了尔等不死。” 说话之人正是蓝婆。蓝婆外貌虽丑怪,言语的声音却极娇嫩动听。 通天教主面现赞许的神色,点了点头,道“蓝姑娘已将我的话说了,伏羲,你看如何。” 震雷廉贞听了,两眼直要冒出火来,喝道“你这老妖婆,我先灭了你再说。” 说罢手中震天雷起,便要上前攻击罗刹蓝婆。 文王见状,轻声制止的了震廉贞的举动。道“亷贞,现在还没到动手的时候。” 八卦中兑为口,口最擅长言语之争。兑武曲嘿嘿冷笑,道“ 罗刹婆,你是什么时候勾搭上通天老贼的,倒是做起老贼的姘头来啦!” 伏羲听了,忙制止道“兑丫头,不要胡说。” 通天教主丰神俊朗,倜傥不羁,实是个少见的风流人物。蓝婆弓腰驼背,面如鸡皮,完全一副夜叉的模样。兑武曲却说他们是风流的姘头,众人听了不觉好笑,有几人便要笑出声来。 通天自不会与兑武曲争嘴,只淡谈道“我早该让蓝婆吃了你。” 蓝婆不声不响,暗地里却将三股杵祭起,杵上三股金光浮起,直朝兑武曲当胸射来。 兑武曲嘴上赢了,正自暗暗欢喜。不想蓝婆出手偷袭,正危急间,身前一片如练剑光凭空而起,将三道金光击落在地。 兑武曲抬眼望去,却原来是艮琼出手护住自己。兑武曲自是知道,艮琼在兑城三年,前前后后相救自己不下十次。 兑武曲轻声道“艮三公子,这是你第十一次救我。其实你每次出手,我都知道是谁。” 兑武曲脸上一红,道“云娘身子如何,现今该是大好了。” 艮琼道“多谢武曲大王关照,云娘在您的别离丸调理下,身子是日日都见好啦!” 第137章 八音 伏羲捋了一捋白须,道“我听蓝姑娘语气,先天、后天若是不顺从,教主便要领了通天八卦,将我们尽数屠戮,平了先后天。教主是否真的要下这么狠的手。” 伏羲和通天都是自盘古开始,就已存在的大能之人,至今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春秋。蓝婆样貌虽然老迈,但若论起年岁,顶多不过千余而已,在这诞生在盘古开天辟地上古之人眼中,直如婴儿无疑。此时叫她姑娘,倒是把她叫老啦! 通天道“伏羲大帝,我也是情非得已。通天八卦要重炼五行,更新八卦,将天下万物悉数收入通天卦中来,第一个要征服的便是你的先天和文王的后天。大帝和文王已统治八卦这么久啦,也该易个主人啦。” 伏羲道“教主,你看这样成是不成。我与文王退隐,将先天后天传与教主,大家就不要再为八卦的归属争执,流血。我真的是厌倦了杀戮,每每想是当年的封神一战,万仙阵中的刀光剑影,我如今还不寒而粟,” 伏羲这个提议,通天大感意外,于是道“我自也不愿与大帝为敌,大帝若真有意化干戈为玉帛,通天将永远不敢有负大帝和文王。” 伏羲道“教主,你负不负我和文王,那是后话。只是如今之计,你先就不能有负于先后天八卦和五行生克。” 通天听了大是不解,问道“大帝,你话说得深奥,我不大明白。” 伏羲道“ 只要教主不去擅改先后天八卦的架构和体现的主义,以及现有五行的生克关系,那就是没有相负先天后天啦。” 通天教主道“ 大帝的意思是说,你和文王退稳之后,就将先后天交与我打理。只是到时天下仍要行先后天的法度,那还有我通天八卦什么事?我不就成了大帝请来照看先天后天八卦的佣人啦。大帝你是不知,我此来是要革先天、后天的命,你倒把我当成不要佣金的仆人啦,” 伏羲接道“ 教主,你那通天的八卦,眼下总还是不够健全。待到那日通天八卦成熟啦,先后天自然就会退位让贤的。” 通天哈哈大笑,道“大帝,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看你们的先后天才不够健全。一会说坎北离南,再过一会又说是坤北乾南。我想一个连东南西北都分不太清楚的八卦,又怎么会是一个合理、健全的八卦。你看,我的通天八卦便更合理度。我们以八音定位八方。通天八卦的正北为丝音,正南为匏音,正东为革音,正西为敔音。通天八卦统治之下,八音齐鸣,四方同乐,还管他什么东西南北,春夏秋冬,” 伏羲道“八卦之内起金、石、丝、竹、匏、土、革、敔八音自是大好。只是八音再好,若无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卦成全,八音怕是鼓乐不起,丝竹难闻。” 通天反驳道“ 伏羲,我看你们先后天内是一音都不起,我想,一个世界若是死寂一片,完全没有八音的乐声来滋润和灌溉,那就让我来解放它!” 伏羲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教主是一意孤行,这先后的命你是无论如何也要革的,完全没有折中的法子。” 通天点了点头,一脸的自信神采,说道“大帝,通天八卦若真的不行,到时自有人来革通天的命。” 伏羲点了点头,道“那倒也是。只是我这命,你又打算怎样来革的,教主,你倒是划出一个道道来。” 震廉贞一众八卦中人听了伏羲说话,都磨起拳,擦起掌,备起战来,只待伏羲一声令下,便要冲上前去,与中天八卦众人拼个你死我活。 长庚先生从人众中闪身出来,举步行到通天身边,和通天小声地说起话来。 通天听了长庚言语,先是蹙眉摇头,再说了一会,又点起头来,到得后来,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也有了笑容 。 不一会,两人交耳交谈说完了。 通天抬起头来,指着长庚对着伏羲和文王道“ 大帝,文王,这是我四弟卯山长庚先生,他有几句话,要和众位说上一说。” 长庚先是抱拳向大厅上众人作了一个揖,这才说道“大帝,文王,以及先后天的一众朋友们,今天通天八卦众人到兑城来,也不是说要来革谁的命,平谁的反。我们来,只是想和先后天的朋友交流,学习。适才我三哥言语之中冲了一点,还望众位先后天的朋友见谅一二。” 震廉贞道“ 你三哥不仅言语冲一点,我看还只不过是手段狠毒一点,心肠黑一点而已。长庚先生,我看你花花肠子也只不过多一点而已。” 更有人喝道“ 通天教主不是说要平了我们,那就放马过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革了谁的命。” 文王见状,便出声制止,道“ 众兄弟先静一静,让长庚先生将话说完。若是他说了大家不爱听的,到时骂回去即可。” 长庚先生待众人静下声来,方才道“伏羲大帝早在上古时便创出先天八卦。大帝尽览物性、穷探天理、洞悉人事,历时数十载,始创出先天八卦。” 通天话声刚落,蓝婆便在那叫嚷起来。“长庚先生,我真怀疑你是不是通天八卦的,是不是教主的弟弟。怎地在两军对垒的阵前,倒数说起敌人的好处来。” 赵公明道“我说罗刹婆,你不要在那里嚷嚷。人家伏羲是有这个功绩,我们自也不能否认。只须待会动起手来,我们下狠着将他们灭了,先天八卦的一切,不就是咱们的。” 乾禄存嘿嘿一声冷笑,道“赵兄的话未免说得太满了,待会动起手来,谁灭了谁,还很难说。不过你们放心,八音五声的通天八卦,我们是决计不会要的。” “列位先听我把话说完。”长庚先生清瘦的脸上神色冷然,道“ 教主的通天八卦创于封神之后,比之文王的后天八卦晚了将近五六十年。教主以八音取代八卦,以五声“宫、商、角、徽、羽”代替五行“金、木、水、火、土。” 教主欲以“五声八音”通天,建没一个琴瑟和鸣,箫管同乐的八卦世界。初衷倒也不坏。” 第138章 宫 商 角 徵 羽 当年,文王姬昌被纣王扣押在羑里七载。囚禁期间,文王每有空闲,都要进行深入研究,反复推演伏羲的先天八卦。 他将先天八卦的每卦两两重叠组合形成新卦,共计六十四卦。创造出后天八卦。 后天八卦是对四时推移、万物生长规律的总结,是对先天八卦的继承、创新和发展。 先天八卦是天地自然之象的八卦。 后天八卦则是四时推移、万物生长收藏的八卦。 世间向以先天八卦为体,为源。后天八卦为用,为流。 说到这里,长庚先生清了清嗓子,续道“ 你们也许不知,通天八卦的“五声,”实则也是从五行中衍化而来。五行虽相生相克,但万物皆从生克中来,此话是真实不虚的。” “长庚先生,我倒是要问问你”通天八卦坎地多宝道人道“这“五声”的羽声又是什么五行。” 长庚笑道“羽声在五声中居第五,在五行中排第三,是属水的。羽声的旋律流畅,节奏柔韧灵动。闻之到底是能让人感到身心自由和轻松。多宝道人身居坎水,正是五声中羽声的世界。” 多宝道人道“先生说的不错。羽声听来确是先生形容的感觉。直到今日我才知道,羽声听来有这种感觉,原来它是属水的。” 赵公明道“长庚,你倒是说说属金的是什么声。” 长庚道“五声中商声便是属金的。商声高冗激昴,有金戈铁马的韵味。商声起处,总能激发人的斗志和豪气。赵元帅是乾金老父,商声的妙用自是最清楚。” 赵公明道“长庚,你说的倒也不差。原来先生也是通音律的。只是还有还一点你未说上。” 长庚怔了一怔,拱手道“还望元帅指点指点。” 赵公明哈哈大笑,道“但凡商声起处,便似有金戈鉄马袭来。金戈铁马所至,那便是杀戮的开始。你想,战场之上怎少得了血腥的味道,死亡的气息。” 长庚点了点头,道“赵元帅说的也是。商声发金铁之音,往往都是来索命的。” “五行之金,打磨锋利,上到战场,是能取人性命的。”坤辅弻淡淡地道“但是想杀伤人命的应该是持有五行之金的这个人。要知道,再锋利的金铁,它都不会自个去寻个人来杀,只有到了想杀人的人手中,它才变作了大杀器。若是到了良善人手中,大抵是会将五行之金炼作锭子,拿到市场去换些食用之物。每个人每日都要吃食才能活命,这金此时便成了活命之物。” 金铁其实并不锋利,它的锋利是人心打磨出来的。人心不但险恶,而且还很锋利,总是能吹毛立断。 众人听了坤辅弼言语,都有了一些感触,情绪也不再那么高亢,大厅上喊杀之声也安静许多。 长庚道“坤母说得大是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坤行土,为大地,大地生养万物。包容万物。能比天长的厚德便是地久啦。金虽为五行之首,却是五行之末的土生养的。若是没有厚德的土,世上那来锋利的金。” “长庚先生,世上若没有金,那倒是一件好事。你想,世上若没有金铁,就没法子制造那么多锋利的刀剑来。到时人们相争,也只能是徒手啦。”金灵圣母笑道“五行之中,土相又是五声的那一声,长庚先生还没说与我们知。” 长庚道“金灵圣母,五声中徵调是属土的,徵声是五声中的第四个调式。徵声的韵律平缓,悠扬而博大,听在耳中能让人感到平静和安宁,旋律最是包容。” 金灵圣母道“长庚先生,你说万物皆从土中来,这世上若无土,万物皆化为虚无。如此说来,这五行之中,坤土是最大的,最重要的五行?” 长庚说道“五行之中相生相克,相辅相成,并无主次之分。世上若无土,则无万物。世上若无火,那土又从那里来。盖因火能生土。若是世上无有木林,那火又怎么生得起来。盖因木能生火。其中生克循环,不过是参透自然往复的一种规律而己。” 金灵圣母又道“五声只是一种音律,一种响动,它并没有实在的存在,看不见,也摸不着。它又是如何入的五行?” 长庚道“五声虽说无形,但它却是有魂的。” 金灵道“长庚,你是说五声不但有五行,它还有魂魄。” 长庚点点头,道“是的,圣母。” 火灵圣母听了大奇,道“长庚,你来说说五行离火的五声魂魄,是怎生个样子。你若说得对时,我便信了你。” 长庚道“ 离火在五行中排行第四,是五声中的第三个声调“角”声。角声的旋律温暖有力,热烈有情,总是能激励人们追逐自己的梦想到天涯。若是在寒冬腊月听到角声,您会感到莫名的温暖。若是在寒冬腊月去听羽声,你便置身在温暖的被窝里,这心只怕是凉的。只因羽声五行是属水的。热是角声的魂,凉是羽声的魄。” 赵公明哈哈大笑,道“到了今年冬至,我偏偏去听听属水的羽声,看看长庚说的是不是真的。” 长庚道“宫商角徵羽五声,便如金木水火土五行一般,两者既相互对应,也相互制约,既相互成就,也相互毁灭。凡此种种,缺一而不可也。其中矛盾,便如坎离水火一般,既成相射之势,复又行交姤之礼。” 赵公明问道“长庚,按你的说法,通天八卦的五音,和先后天的五行是有莫大的关系。那通天八卦的八音,总不成和先后天的八卦也扯上关系!” “ 八卦是五行生化出来的,同样,八音也是五声生化出来。赵元帅,五行五声既有关系,八卦八音自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 长庚道“ 金、匏、石、木、竹、革、土、丝是为八音。乾、坎、艮、震、离、坤、兑是为八卦。八音的金音对应的便是八卦的乾三连。八音的匏音对应的便是八卦的坎中满。八音的石音对应的便是八卦的艮覆碗。八音中的木音对应的便是八卦的震仰盂。八音中的竹音对应的便是八卦中的巽下断。八音中的革音对应的便是八卦中的离中虚。八音中的土音对应的便是八卦中的坤六断。八音中的丝音对应的便是八卦中的兑上缺。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第138章 宫 商 角 徵 羽 当年,文王姬昌被纣王扣押在羑里七载。囚禁期间,文王每有空闲,都要进行深入研究,反复推演伏羲的先天八卦。 他将先天八卦的每卦两两重叠组合形成新卦,共计六十四卦。创造出后天八卦。 后天八卦是对四时推移、万物生长规律的总结,是对先天八卦的继承、创新和发展。 先天八卦是天地自然之象的八卦。 后天八卦则是四时推移、万物生长收藏的八卦。 世间向以先天八卦为体,为源。后天八卦为用,为流。 说到这里,长庚先生清了清嗓子,续道“ 你们也许不知,通天八卦的“五声,”实则也是从五行中衍化而来。五行虽相生相克,但万物皆从生克中来,此话是真实不虚的。” “长庚先生,我倒是要问问你”通天八卦坎地多宝道人道“这“五声”的羽声又是什么五行。” 长庚笑道“羽声在五声中居第五,在五行中排第三,是属水的。羽声的旋律流畅,节奏柔韧灵动。闻之到底是能让人感到身心自由和轻松。多宝道人身居坎水,正是五声中羽声的世界。” 多宝道人道“先生说的不错。羽声听来确是先生形容的感觉。直到今日我才知道,羽声听来有这种感觉,原来它是属水的。” 赵公明道“长庚,你倒是说说属金的是什么声。” 长庚道“五声中商声便是属金的。商声高冗激昴,有金戈铁马的韵味。商声起处,总能激发人的斗志和豪气。赵元帅是乾金老父,商声的妙用自是最清楚。” 赵公明道“长庚,你说的倒也不差。原来先生也是通音律的。只是还有还一点你未说上。” 长庚怔了一怔,拱手道“还望元帅指点指点。” 赵公明哈哈大笑,道“但凡商声起处,便似有金戈鉄马袭来。金戈铁马所至,那便是杀戮的开始。你想,战场之上怎少得了血腥的味道,死亡的气息。” 长庚点了点头,道“赵元帅说的也是。商声发金铁之音,往往都是来索命的。” “五行之金,打磨锋利,上到战场,是能取人性命的。”坤辅弻淡淡地道“但是想杀伤人命的应该是持有五行之金的这个人。要知道,再锋利的金铁,它都不会自个去寻个人来杀,只有到了想杀人的人手中,它才变作了大杀器。若是到了良善人手中,大抵是会将五行之金炼作锭子,拿到市场去换些食用之物。每个人每日都要吃食才能活命,这金此时便成了活命之物。” 金铁其实并不锋利,它的锋利是人心打磨出来的。人心不但险恶,而且还很锋利,总是能吹毛立断。 众人听了坤辅弼言语,都有了一些感触,情绪也不再那么高亢,大厅上喊杀之声也安静许多。 长庚道“坤母说得大是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坤行土,为大地,大地生养万物。包容万物。能比天长的厚德便是地久啦。金虽为五行之首,却是五行之末的土生养的。若是没有厚德的土,世上那来锋利的金。” “长庚先生,世上若没有金,那倒是一件好事。你想,世上若没有金铁,就没法子制造那么多锋利的刀剑来。到时人们相争,也只能是徒手啦。”金灵圣母笑道“五行之中,土相又是五声的那一声,长庚先生还没说与我们知。” 长庚道“金灵圣母,五声中徵调是属土的,徵声是五声中的第四个调式。徵声的韵律平缓,悠扬而博大,听在耳中能让人感到平静和安宁,旋律最是包容。” 金灵圣母道“长庚先生,你说万物皆从土中来,这世上若无土,万物皆化为虚无。如此说来,这五行之中,坤土是最大的,最重要的五行?” 长庚说道“五行之中相生相克,相辅相成,并无主次之分。世上若无土,则无万物。世上若无火,那土又从那里来。盖因火能生土。若是世上无有木林,那火又怎么生得起来。盖因木能生火。其中生克循环,不过是参透自然往复的一种规律而己。” 金灵圣母又道“五声只是一种音律,一种响动,它并没有实在的存在,看不见,也摸不着。它又是如何入的五行?” 长庚道“五声虽说无形,但它却是有魂的。” 金灵道“长庚,你是说五声不但有五行,它还有魂魄。” 长庚点点头,道“是的,圣母。” 火灵圣母听了大奇,道“长庚,你来说说五行离火的五声魂魄,是怎生个样子。你若说得对时,我便信了你。” 长庚道“ 离火在五行中排行第四,是五声中的第三个声调“角”声。角声的旋律温暖有力,热烈有情,总是能激励人们追逐自己的梦想到天涯。若是在寒冬腊月听到角声,您会感到莫名的温暖。若是在寒冬腊月去听羽声,你便置身在温暖的被窝里,这心只怕是凉的。只因羽声五行是属水的。热是角声的魂,凉是羽声的魄。” 赵公明哈哈大笑,道“到了今年冬至,我偏偏去听听属水的羽声,看看长庚说的是不是真的。” 长庚道“宫商角徵羽五声,便如金木水火土五行一般,两者既相互对应,也相互制约,既相互成就,也相互毁灭。凡此种种,缺一而不可也。其中矛盾,便如坎离水火一般,既成相射之势,复又行交姤之礼。” 赵公明问道“长庚,按你的说法,通天八卦的五音,和先后天的五行是有莫大的关系。那通天八卦的八音,总不成和先后天的八卦也扯上关系!” “ 八卦是五行生化出来的,同样,八音也是五声生化出来。赵元帅,五行五声既有关系,八卦八音自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 长庚道“ 金、匏、石、木、竹、革、土、丝是为八音。乾、坎、艮、震、离、坤、兑是为八卦。八音的金音对应的便是八卦的乾三连。八音的匏音对应的便是八卦的坎中满。八音的石音对应的便是八卦的艮覆碗。八音中的木音对应的便是八卦的震仰盂。八音中的竹音对应的便是八卦中的巽下断。八音中的革音对应的便是八卦中的离中虚。八音中的土音对应的便是八卦中的坤六断。八音中的丝音对应的便是八卦中的兑上缺。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第139 非匪他 适才长庚与通天附耳言语交谈了些什么,伏羲此时已明白了个大概。想是长庚将通天八卦的五声八音,与先后天五行八卦之间的血脉之情分说清楚。通天先是摇头不允,待听到后来,又是觉得长庚言语不虚,点起头来。 长庚的言外之意,通天自是明白。长庚无非是用两卦之间的血脉之情来打动自己,要自己放弃对先后天八卦的想法。 当年截教、阐教主义之争,通天与元始,老子还是兄弟之亲,不是一样痛下杀手,争得是你死我活。 自古以来,只要是争端一起,大多数时候是不会顾及血脉之情,亲亲之义。 真正能制止争端的是实力。只有当你的实力真正强大时,自然就没有人敢来与你相争。 真正能挑起争端的也是实力,只有当你的实力足够强大时,总是会对别人的好东西,生出一些不应该有的想法来。 通天今日大举入侵八卦兑地,自是想一举荡平八卦。先后天的实力他是摸得清楚,若无胜算,他是不会轻易动手的。 先后天诸人虽然修为深厚,功力高强,但一贯在八卦中养尊处优,向来少在战场厮杀,拼命,大多都没有实战经验。而通天八卦中赵公明一众人可是参加过封神之战的大杀神,大小阵仗不下千余。动起手来,自是有胜券在手。而自己与蓝婆对阵伏羲、文王,虽不能大胜,但也不至于立时落败。待赵公明等料理了对方,便可合众人之力拿下伏羲文王。 只是杨筠松的意外出现,通天的胜券便有些悬了。 蓝婆在洞中被人袭击,通天开始还以为是文王或是伏羲出的手。待到方才杨筠松仅以霜花一指便接下自己“上清逍遥手”攻击,心中已知胜算不多。 通天思忖良久,心中已自有了除去杨筠松的想法。 通天道“杨先生,我四弟长庚方才说道,先后天有五行八卦,通天则有五声八音。常言道,五行生八卦,八卦生二十四山,二十四山又分天地阴阳。十二地支为地为阴,十天干为天为阳。我想请教杨先生,这五声生八音,八音又再生出些什么来。是否也有阴阳之分?杨先生若是能说得我心口皆服,我通天八卦此后便不再与先后天相争啦。” 杨筠松道“ 长庚先生博学多才,无所不知。筠松自不能与先生比肩,相提并论。教主不耻下问,若教筠松凑巧答上,教主想来也是不会食言的。” 长庚道“我通天三哥一言九鼎,向来是言出必行的。” 杨筠松点了点头,道“ 教主:五行、八卦生二十四山。二十四山由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地支,甲、乙、丙、戊、已、庚、辛、壬、癸十天干组合而成,天干为阳,地支为阴。天阳地阴交姤,自此天地之间便有了万事万物。” 杨筠松看了看长庚和通天,又道“ 五声八音则化生二十四听,二十四听由钟、笙、簇、笛、洗、箫、宾、瑟、则、吕、射、鼓十二律,黄、大、夹、姑、中、蕤、林、夷、南、应十吕组成,吕声为阳,律音为阴,阳声阴音每每阴阳交泰,声音交响,便组成了二十四听: 黄钟、大吕、大簇、夹钟、姑洗、中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长庚先生,通天教主,筠松无知,还望两位指点。” 通天听了,默不作声。 长庚先生看了看通天,道“杨先生博学,所言真实不虚。” “杨先生精通音律,知天文,于地理之道更是冠绝古今,通天算是领教啦!”通天道“杨先生一指便化解了我的上清逍遥手,通天甘拜下风 。通天想请先生赐教几招,不知可否。” 伏羲喝道“教主,你是上古大能,杨筠松只不过是当世的凡人而已,如何能与教主动手。教主若是手痒啦,伏羲来与你切磋切磋便是。” 通天道“ 伏羲,你是不知,杨先生人是凡人,手上功夫却已是入了圣的。蓝婆在他手下只走得一招,便险些丢了老命。我只是想跟他讨教几教,保证不伤他性命便是。” “我看教主您是想教训教训一下我。”杨筠松傲然道“我便接教主三招。三招过后,还望教主践行诺言,从今往后,不再前来侵犯八卦之地。” 通天教主点头称是。心下却想“今日自是不再侵犯八卦。今天我便来侵犯你,先把你毙了再说。” 伏羲忽道“两位且慢。”说罢招手示意杨筠松过去。 杨筠松依言行至伏羲身前,轻声道“大帝有什么吩咐!” 伏羲面有忧色,道“通天上古便已得道,如今他身具上万年的功力。就算是我与他对敌,也要十分的小心应付。杨公子,你一个凡人,便算从吃奶时便开始修练,到今天也不足四十春秋的功力,又如何能跟通天放手一搏。” 杨筠松脸上神色淡定,微微一笑,道“大帝,我辈凡夫俗子,始终是难逃一死的。若是今日我与通天一战,能换来八卦的安定与和平,那自也是值得的。” 伏羲脸上现出赞许的神情,只见他缓缓伸出右手中,随着手上五指的逐次打开,一粒闪闪发光的药丸出现在他的掌心之中。 伏羲道“这颗丸药是用上古的天星石,瑶前石乳,万年的灵芝,菩斯曲蛇胆精炼而成,至今已有几千年了。杨公子,你服了他,对你会有些好处的。 ” 杨筠松慌忙摆手相拒,道“大帝,你这颗药丸如此珍稀难得,筠松怕是不配…” 忽见一物仰面疾射而至,径直朝杨筠松当面弹射而来,杨筠松闪避不及,那物直窜入口中,“咕咚“一声已吞入腹中。 杨筠松吞入腹中的,正是伏羲大帝掌心之中的上古灵药。 伏岁轻声道“杨公子,将丹田之气聚起,自督脉循行至长强,陶道、大椎,哑门、风府、脑户、百会、水沟,神庭诸穴。” 杨筠松一听,知是伏羲在传自已功法消化上古丸药,当下依言将真气聚集,自督脉行至长强、风府、百会诸穴到得任脉。再依伏羲之言,将真气导出任脉,经会阴、曲骨、中极、关元、阴交、下脘、中脘、上脘、天突、廉泉、承浆诸穴到冲脉… 不一会,杨筠松在伏羲的指导下,真气已在体内行了好几个周天。药丸的药力也已消化,融入到四肢百骸中来。 杨筠松服下药丸,一时之间也没觉察出药丸有什么奇特之 处。只是觉得周身上下通透,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感觉。 第139 非匪他 适才长庚与通天附耳言语交谈了些什么,伏羲此时已明白了个大概。想是长庚将通天八卦的五声八音,与先后天五行八卦之间的血脉之情分说清楚。通天先是摇头不允,待听到后来,又是觉得长庚言语不虚,点起头来。 长庚的言外之意,通天自是明白。长庚无非是用两卦之间的血脉之情来打动自己,要自己放弃对先后天八卦的想法。 当年截教、阐教主义之争,通天与元始,老子还是兄弟之亲,不是一样痛下杀手,争得是你死我活。 自古以来,只要是争端一起,大多数时候是不会顾及血脉之情,亲亲之义。 真正能制止争端的是实力。只有当你的实力真正强大时,自然就没有人敢来与你相争。 真正能挑起争端的也是实力,只有当你的实力足够强大时,总是会对别人的好东西,生出一些不应该有的想法来。 通天今日大举入侵八卦兑地,自是想一举荡平八卦。先后天的实力他是摸得清楚,若无胜算,他是不会轻易动手的。 先后天诸人虽然修为深厚,功力高强,但一贯在八卦中养尊处优,向来少在战场厮杀,拼命,大多都没有实战经验。而通天八卦中赵公明一众人可是参加过封神之战的大杀神,大小阵仗不下千余。动起手来,自是有胜券在手。而自己与蓝婆对阵伏羲、文王,虽不能大胜,但也不至于立时落败。待赵公明等料理了对方,便可合众人之力拿下伏羲文王。 只是杨筠松的意外出现,通天的胜券便有些悬了。 蓝婆在洞中被人袭击,通天开始还以为是文王或是伏羲出的手。待到方才杨筠松仅以霜花一指便接下自己“上清逍遥手”攻击,心中已知胜算不多。 通天思忖良久,心中已自有了除去杨筠松的想法。 通天道“杨先生,我四弟长庚方才说道,先后天有五行八卦,通天则有五声八音。常言道,五行生八卦,八卦生二十四山,二十四山又分天地阴阳。十二地支为地为阴,十天干为天为阳。我想请教杨先生,这五声生八音,八音又再生出些什么来。是否也有阴阳之分?杨先生若是能说得我心口皆服,我通天八卦此后便不再与先后天相争啦。” 杨筠松道“ 长庚先生博学多才,无所不知。筠松自不能与先生比肩,相提并论。教主不耻下问,若教筠松凑巧答上,教主想来也是不会食言的。” 长庚道“我通天三哥一言九鼎,向来是言出必行的。” 杨筠松点了点头,道“ 教主:五行、八卦生二十四山。二十四山由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地支,甲、乙、丙、戊、已、庚、辛、壬、癸十天干组合而成,天干为阳,地支为阴。天阳地阴交姤,自此天地之间便有了万事万物。” 杨筠松看了看长庚和通天,又道“ 五声八音则化生二十四听,二十四听由钟、笙、簇、笛、洗、箫、宾、瑟、则、吕、射、鼓十二律,黄、大、夹、姑、中、蕤、林、夷、南、应十吕组成,吕声为阳,律音为阴,阳声阴音每每阴阳交泰,声音交响,便组成了二十四听: 黄钟、大吕、大簇、夹钟、姑洗、中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长庚先生,通天教主,筠松无知,还望两位指点。” 通天听了,默不作声。 长庚先生看了看通天,道“杨先生博学,所言真实不虚。” “杨先生精通音律,知天文,于地理之道更是冠绝古今,通天算是领教啦!”通天道“杨先生一指便化解了我的上清逍遥手,通天甘拜下风 。通天想请先生赐教几招,不知可否。” 伏羲喝道“教主,你是上古大能,杨筠松只不过是当世的凡人而已,如何能与教主动手。教主若是手痒啦,伏羲来与你切磋切磋便是。” 通天道“ 伏羲,你是不知,杨先生人是凡人,手上功夫却已是入了圣的。蓝婆在他手下只走得一招,便险些丢了老命。我只是想跟他讨教几教,保证不伤他性命便是。” “我看教主您是想教训教训一下我。”杨筠松傲然道“我便接教主三招。三招过后,还望教主践行诺言,从今往后,不再前来侵犯八卦之地。” 通天教主点头称是。心下却想“今日自是不再侵犯八卦。今天我便来侵犯你,先把你毙了再说。” 伏羲忽道“两位且慢。”说罢招手示意杨筠松过去。 杨筠松依言行至伏羲身前,轻声道“大帝有什么吩咐!” 伏羲面有忧色,道“通天上古便已得道,如今他身具上万年的功力。就算是我与他对敌,也要十分的小心应付。杨公子,你一个凡人,便算从吃奶时便开始修练,到今天也不足四十春秋的功力,又如何能跟通天放手一搏。” 杨筠松脸上神色淡定,微微一笑,道“大帝,我辈凡夫俗子,始终是难逃一死的。若是今日我与通天一战,能换来八卦的安定与和平,那自也是值得的。” 伏羲脸上现出赞许的神情,只见他缓缓伸出右手中,随着手上五指的逐次打开,一粒闪闪发光的药丸出现在他的掌心之中。 伏羲道“这颗丸药是用上古的天星石,瑶前石乳,万年的灵芝,菩斯曲蛇胆精炼而成,至今已有几千年了。杨公子,你服了他,对你会有些好处的。 ” 杨筠松慌忙摆手相拒,道“大帝,你这颗药丸如此珍稀难得,筠松怕是不配…” 忽见一物仰面疾射而至,径直朝杨筠松当面弹射而来,杨筠松闪避不及,那物直窜入口中,“咕咚“一声已吞入腹中。 杨筠松吞入腹中的,正是伏羲大帝掌心之中的上古灵药。 伏岁轻声道“杨公子,将丹田之气聚起,自督脉循行至长强,陶道、大椎,哑门、风府、脑户、百会、水沟,神庭诸穴。” 杨筠松一听,知是伏羲在传自已功法消化上古丸药,当下依言将真气聚集,自督脉行至长强、风府、百会诸穴到得任脉。再依伏羲之言,将真气导出任脉,经会阴、曲骨、中极、关元、阴交、下脘、中脘、上脘、天突、廉泉、承浆诸穴到冲脉… 不一会,杨筠松在伏羲的指导下,真气已在体内行了好几个周天。药丸的药力也已消化,融入到四肢百骸中来。 杨筠松服下药丸,一时之间也没觉察出药丸有什么奇特之 处。只是觉得周身上下通透,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感觉。 第140章 论剑 杨筠松迈着稳健的脚步回到大厅之上,通天教主已候在那里。 通天一袭白衣,手中握着一柄通体皂黑的剑。剑长三尺六寸五分,剑鞘上有青色莲花覆绕其上。 青萍剑! 青萍剑是创世青莲中的青荷叶所化,是通天教主最中意的佩剑。 青萍剑的剑鞘是皂黑色的。 青萍剑的剑刃是青森森的。 通天教主看了杨筠松一眼,目光冷得像块冰,寒冷的冰、亘古不化。 通天的语气也像块冰,冷冰冰地道“杨先生,拔出你的剑来。” 杨筠松周身上下都绽放出勃勃生机,眉间嘴角也露出友善而自然的微笑,杨筠松此时便如一股暖流,一缕春风.足以融化世上最坚硬的寒冰。 杨筠松道“心中的杀气,便是手中的长剑。教主!”只见他右手起处,一道剑芒自掌心生起,剑芒吞吐不定,转眼已有三尺长短。 七赤剑。 七赤剑为杨筠松心中杀机所化,非金非铁,它不能吹毛立断,只能除魔卫道。 通天教主冷笑道“杨先生,原来你这杀人的长剑,是藏在心中的。” 大厅上传来“龙吟”之声,青萍剑已然出鞘,剑刃上青森森的剑气冰冷了整个大厅。 通天教主口中大喝一声,道“第一剑,杨先生!” 通天教主一袭白衣无风自舞,衣袂飘飘凌空而起。一眼看去,便如九天仙子御风而行,只是脸上神情狰狞,倒是像个恶魔更多一些。 通天教主手中青萍剑幻出漫天的森森剑影,剑影飘忽不定,都是朝着同一个地方而去。 那个地方便是杨筠松的咽喉和胸膛。 杨筠松眼神一凝,手中七赤剑轻轻挥出,自五黄中宫逆势而出,护在东南巽方面门之前。掌中先天掌诀指天划天,一股紫气氤氲而起,护住了杨筠松周身上下。 杨筠松自知通天教主的通天手段。眼见通天的杀气遍地袭来,杨筠松凝神聚气,此时取的是完全的守势。杨筠松自是知道,自己只须守住三招,与通天论上三剑,这场请教便算是应付过去啦。 青萍剑电闪而至,击实在七尺剑芒之上。七尺剑“呻吟” 一声,剑芒立时消失。 青萍剑中宫直入,朝杨筠松当胸刺了过来。 杨筠松只觉一股刚猛无俦的剑气当胸袭来,七尺剑芒不敌剑气,竟自幻灭了相避杀气。眼看着杨筠松就要被青萍剑一剑穿胸,命丧当地。 杨筠松嘴角也现出一丝狞笑来,先天掌诀九紫离火全力施为,“九天九紫”己施展开来,青萍剑竟自穿不过紫气。 通天见了,口中喝道“好厉害的护体紫气!” 手中青萍剑剑气暴涨,发出“嗤、嗤”之声,眼看着就要突破紫气的防护。 就在此时,杨筠松忽地收了护体紫气,身子借着青萍剑上的力道,向后跃去。青萍剑上力道太过强大,杨筠松把持不住,直摔出去二十几丈远,身子撞破身后的墙壁,摔出大厅之外去了。 先后天八卦中诸人见状,齐齐起身要到厅外相救杨筠松。兑武曲是第一个冲出去的。 过不多时,杨筠松又出现在撞破的墙洞之中,脚步坚定地回到大厅之上。 杨筠松淡淡地道“通天教主,多谢赐教!” 杨筠松伸手拭去嘴角的血迹,右手缓缓抬起,一道金光出现在右手之中。 此时出现在杨筠松手中的,是一把金色的七赤剑,闪着金色剑芒的七赤剑。 通天教主的青萍剑法只有三式。方才那一剑有个名子,叫做“菡萏恨生,” 是青萍三剑的第一式。 菡萏不过是池塘中还未盛开的荷花。最是花中仙子,出污泥而不染,不知何事竟生出恨来,还险些要了杨筠松的性命。 通天教主道了声“杨先生,小心啦。”手中长剑指天,剑尖上现出一朵赤红的荷花来。通天手中长剑一抖,荷花的花瓣纷纷跌落,花瓣到了半空,忽地化作利剑。利剑像长了眼睛似的,纷纷朝杨筠松激射过去。 杨筠松七赤剑金芒暴涨,迎着漫天的飞剑扑了上去。 有时候,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众人只觉青影一闪,杨筠松已凌空跃起。七赤剑在半空中划过,剑上的金芒匹练而起。花瓣化作的利刃甫一触及金芒,尽数纷纷跃落在地。 杨筠松余势未尽,手上七尺剑直指通天胸口刺来。 通天教主哈哈大笑,左手一抄,竟徒手来抓七赤剑,右手青萍长剑一挺,反削杨筠松咽喉。 扬筠松脚下轻点,身子如同风中的柳絮随风而动,轻轻地闪开了通天的杀招。 杨筠松止了去势,七赤金芒圈回护在身前。剑芒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弧,洒下一地的金黄,便如东升的朝阳霞光万丈。 通天教主的青萍剑已攻了上来, 青森的剑气与金黄的剑芒交织在一起,发出了犹如恶鬼一般的怪啸声,仿佛要将天地万物都吞入口中。 通天的第二招,青萍剑第二式“芙蕖恨别”已使将出来。 芙蕖其实就是盛开在水面的荷花,最是清雅高洁的象征。此时入到通天的手中剑端,却成了无可奈何的恨别。 也不知道是欢聚乐,还是恨别苦,只知道“芙蕖恨别”这一剑,不管到了哪里 ,那里就会有离别。 当这一剑和您的脖子相聚时,您的头颅便会和您的身子离别,从此再无相聚的时候。 这一剑和您脖子相聚只得一瞬间,而脖子和身子的恨别,纵是千秋万古也不会再相逢。 相聚是短暂的。通常来讲,短暂的相聚过后,往往是和天一样长,和地一样久的离别。 通天教主的青萍剑为了与杨筠松的脖子相聚,剑上青森森的剑气暴涨,竟自突破了金芒构筑的防护,眼看着就要和杨筠松的脖子相聚。 杨筠松自是知道,脖子一旦与青萍剑相聚,身子立马便要离别。自己便要与这个世界离别。 对付恨别最好的办法:那便是拒绝相聚。 杨筠松左手先天掌疾起,二黑坤土诀已然出手。 第140章 论剑 杨筠松迈着稳健的脚步回到大厅之上,通天教主已候在那里。 通天一袭白衣,手中握着一柄通体皂黑的剑。剑长三尺六寸五分,剑鞘上有青色莲花覆绕其上。 青萍剑! 青萍剑是创世青莲中的青荷叶所化,是通天教主最中意的佩剑。 青萍剑的剑鞘是皂黑色的。 青萍剑的剑刃是青森森的。 通天教主看了杨筠松一眼,目光冷得像块冰,寒冷的冰、亘古不化。 通天的语气也像块冰,冷冰冰地道“杨先生,拔出你的剑来。” 杨筠松周身上下都绽放出勃勃生机,眉间嘴角也露出友善而自然的微笑,杨筠松此时便如一股暖流,一缕春风.足以融化世上最坚硬的寒冰。 杨筠松道“心中的杀气,便是手中的长剑。教主!”只见他右手起处,一道剑芒自掌心生起,剑芒吞吐不定,转眼已有三尺长短。 七赤剑。 七赤剑为杨筠松心中杀机所化,非金非铁,它不能吹毛立断,只能除魔卫道。 通天教主冷笑道“杨先生,原来你这杀人的长剑,是藏在心中的。” 大厅上传来“龙吟”之声,青萍剑已然出鞘,剑刃上青森森的剑气冰冷了整个大厅。 通天教主口中大喝一声,道“第一剑,杨先生!” 通天教主一袭白衣无风自舞,衣袂飘飘凌空而起。一眼看去,便如九天仙子御风而行,只是脸上神情狰狞,倒是像个恶魔更多一些。 通天教主手中青萍剑幻出漫天的森森剑影,剑影飘忽不定,都是朝着同一个地方而去。 那个地方便是杨筠松的咽喉和胸膛。 杨筠松眼神一凝,手中七赤剑轻轻挥出,自五黄中宫逆势而出,护在东南巽方面门之前。掌中先天掌诀指天划天,一股紫气氤氲而起,护住了杨筠松周身上下。 杨筠松自知通天教主的通天手段。眼见通天的杀气遍地袭来,杨筠松凝神聚气,此时取的是完全的守势。杨筠松自是知道,自己只须守住三招,与通天论上三剑,这场请教便算是应付过去啦。 青萍剑电闪而至,击实在七尺剑芒之上。七尺剑“呻吟” 一声,剑芒立时消失。 青萍剑中宫直入,朝杨筠松当胸刺了过来。 杨筠松只觉一股刚猛无俦的剑气当胸袭来,七尺剑芒不敌剑气,竟自幻灭了相避杀气。眼看着杨筠松就要被青萍剑一剑穿胸,命丧当地。 杨筠松嘴角也现出一丝狞笑来,先天掌诀九紫离火全力施为,“九天九紫”己施展开来,青萍剑竟自穿不过紫气。 通天见了,口中喝道“好厉害的护体紫气!” 手中青萍剑剑气暴涨,发出“嗤、嗤”之声,眼看着就要突破紫气的防护。 就在此时,杨筠松忽地收了护体紫气,身子借着青萍剑上的力道,向后跃去。青萍剑上力道太过强大,杨筠松把持不住,直摔出去二十几丈远,身子撞破身后的墙壁,摔出大厅之外去了。 先后天八卦中诸人见状,齐齐起身要到厅外相救杨筠松。兑武曲是第一个冲出去的。 过不多时,杨筠松又出现在撞破的墙洞之中,脚步坚定地回到大厅之上。 杨筠松淡淡地道“通天教主,多谢赐教!” 杨筠松伸手拭去嘴角的血迹,右手缓缓抬起,一道金光出现在右手之中。 此时出现在杨筠松手中的,是一把金色的七赤剑,闪着金色剑芒的七赤剑。 通天教主的青萍剑法只有三式。方才那一剑有个名子,叫做“菡萏恨生,” 是青萍三剑的第一式。 菡萏不过是池塘中还未盛开的荷花。最是花中仙子,出污泥而不染,不知何事竟生出恨来,还险些要了杨筠松的性命。 通天教主道了声“杨先生,小心啦。”手中长剑指天,剑尖上现出一朵赤红的荷花来。通天手中长剑一抖,荷花的花瓣纷纷跌落,花瓣到了半空,忽地化作利剑。利剑像长了眼睛似的,纷纷朝杨筠松激射过去。 杨筠松七赤剑金芒暴涨,迎着漫天的飞剑扑了上去。 有时候,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众人只觉青影一闪,杨筠松已凌空跃起。七赤剑在半空中划过,剑上的金芒匹练而起。花瓣化作的利刃甫一触及金芒,尽数纷纷跃落在地。 杨筠松余势未尽,手上七尺剑直指通天胸口刺来。 通天教主哈哈大笑,左手一抄,竟徒手来抓七赤剑,右手青萍长剑一挺,反削杨筠松咽喉。 扬筠松脚下轻点,身子如同风中的柳絮随风而动,轻轻地闪开了通天的杀招。 杨筠松止了去势,七赤金芒圈回护在身前。剑芒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弧,洒下一地的金黄,便如东升的朝阳霞光万丈。 通天教主的青萍剑已攻了上来, 青森的剑气与金黄的剑芒交织在一起,发出了犹如恶鬼一般的怪啸声,仿佛要将天地万物都吞入口中。 通天的第二招,青萍剑第二式“芙蕖恨别”已使将出来。 芙蕖其实就是盛开在水面的荷花,最是清雅高洁的象征。此时入到通天的手中剑端,却成了无可奈何的恨别。 也不知道是欢聚乐,还是恨别苦,只知道“芙蕖恨别”这一剑,不管到了哪里 ,那里就会有离别。 当这一剑和您的脖子相聚时,您的头颅便会和您的身子离别,从此再无相聚的时候。 这一剑和您脖子相聚只得一瞬间,而脖子和身子的恨别,纵是千秋万古也不会再相逢。 相聚是短暂的。通常来讲,短暂的相聚过后,往往是和天一样长,和地一样久的离别。 通天教主的青萍剑为了与杨筠松的脖子相聚,剑上青森森的剑气暴涨,竟自突破了金芒构筑的防护,眼看着就要和杨筠松的脖子相聚。 杨筠松自是知道,脖子一旦与青萍剑相聚,身子立马便要离别。自己便要与这个世界离别。 对付恨别最好的办法:那便是拒绝相聚。 杨筠松左手先天掌疾起,二黑坤土诀已然出手。 第141章 至哉坤元 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 坤元是至大无边的,万物皆依赖她生成。坤元地道,厚德载养万物。德性与天相合而无有边际。 杨筠松先天掌中二黑坤土诀,便是从“至哉坤元”中变生过来的。这一诀中,隐隐有坤元似无穷尽的地道之力。 二黑坤土诀起处,堪堪抵住了通天教主匆匆来与杨筠松脖子相聚的青萍剑。二黑坤土的坤元地道之力,“一剑恨别”的洪荒上清通天杀气缠斗在一起,空气中竟自传来“霹雳”之声。 一道闪电过处,大厅上“霹雳”炸响,竟自掀翻了大殿的重檐殿顶,一条人影如败絮般从掀翻的殿顶直飞出去。 通天教主“蹭、蹭、蹭”连退三步,这才稳住身形。杨筠松如败絮般的身子,从掀开的殿顶跌落下来,人甫一着地,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杨筠松以坤元地道之力,与通天上古先天恨别杀气相抗,初时还争了个不相上下。但通天太古万年的先天修为,又岂是杨筠松三十余春秋的后天功力能比拟的。青萍剑虽未能与扬筠松咽喉相聚,气却险些让杨筠松与这个世界离别。 杨筠松若无伏羲上古灵药护体,只怕早就被通天毙了。上古药丸不仅护住杨筠松元神、肉体,还增强了他几百年的功力。 杨筠松被通天先天剑气震飞,他的二黑坤元地道之力也使得通天连退三步,始稳住身形。 通天先天剑气太过霸道,不仅将杨筠松震飞半空,而且还将他的内脏也一并震伤。 杨筠松一口伤血吐将出来,脸上现出惨白之色。此时,他体内的上古灵药显出疗效来。药力迅速护住杨筠松心脉,修复他被剑气震伤的内脏。 杨筠松只觉得体内一股柔和之气流动,转眼间已遍及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胸腹间那一股翻江倒海的痛楚立去,脸上神色也恢复了正常。 杨筠松坚定的脚步,从容地回到大厅之上。杨筠松还是淡淡地道“再谢通天教主赐教。” 众人听他语气平和,中气充沛,浑不似被人伤得口吐鲜血的模样,倒好似那一口热血并不是他喷吐的一般。 通天教主被他坤元地道之力,震得一震,手心也自有些酸麻。眼见杨筠松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心中知道,伏羲给他食下的药丸发挥了奇大的作用。 通天教主口中“嘿、嘿”冷笑,竟自收了青萍剑。 众人举目看去,此时出现在通天手中的,是一柄通体赤红,浑身上下散发出血腥、死亡气息的长剑。剑上血渍似已干涸,日久竟变成了赤红之色。 人众中有人惊呼,“诛仙剑!通天诛仙剑一出,哪怕是大罗金仙也抵受不了,元始天尊也招架不住。” 诛仙剑是件上古先天元宝,昔日与元始交锋时,元始竟也招架不了,被通天削去头顶数片莲花瓣,始逃得生机来。 如今通天用上古先天诛仙剑来对付杨筠松,显是将杨筠松一介凡夫俗子,当作上古大能通天神仙来对敌。 明眼人自是看出,通天已下了决心,今日非诛杀杨筠松不可, 杨筠松自是知道,诛仙剑神魔俱屠,毁天灭地的可怖威力。但杨筠松是人,非神非魔,非天非地,诛仙剑能诛神魔天地,却也未必能杀得了杨筠松这一个凡人? 杨筠松自信满满,脸上全无惧色。 杨筠松缓缓抬起右手,此时出现在他掌中的既不是白色剑芒,也不是金色剑芒,而是无色无相,什么也看不见的虚空一片。若不是空气中传来气流划破空气的“嗤、嗤”之声大作,旁人还道他是右手握拳站立当地。 杨筠松七赤剑有三式,分为天地人三招。 起首式是白色剑芒,太白金星,世间总以金星为太白,故杨筠松的第一剑,五行是属金的。 乾为天,五行亦是金相,故扬筠松七赤三剑的第一剑,便是乾天剑。 第二式是金黄色剑芒。坤元在九紫中为二黑,土色实为金黄。 杨筠松的第二剑五行是属土的。坤元为地为母,是滋生世间万般事物的土地。杨筠松的第二剑便是坤地剑,是用来保护天地间万物苍生的一剑。 七赤剑末了一剑,便是“苍生剑,”苍生剑便是“天、地、人”三剑中的“人剑。” 有天,有地之后便有了苍生、万物。不论道行修为再怎么高深的神,或是魔,大抵都是苍生修行,进化来的 。而苍生中又以人为最。 君不见,但凡上古大能之人皆为人形,盘古,后羿,共工… 人才是天地间最伟大的存在。他既可以成魔,也可以成佛,全在人心的转念之间。 漫天的人心,便是满天的神魔。 苍生剑芒没有耀眼的色相,却有无孔不入的杀气。苍生剑芒也没有五行属性,也许它是属水的,也可能是属火的。 人心总是善变的,相同的五行在不同的人心面前,总是大有千秋。 通天教主手中带着血渍的诛仙剑缓缓划破空气,大厅之上立时充满了死亡的气息,血腥的味道。 通天教主的青萍三剑,也叫作“青萍三恨。” 一恨“菡萏恨生!” 再恨“芙蕖恨别!” 三恨“白玉恨婵!” 白玉婵其实便是莲子。莲子洁白如玉,素有白玉之称。然莲心却是青绿色的,清苦无比,世人称之为婵。 婵之所以清苦,皆是因婵少了娟的陪伴。婵孤独清苦,心中慢慢的又苦又涩起来。只是终了,也没等来娟的宽慰,日久,便生出恨来。 又苦又涩的恨。 “青萍三恨”自然是用青萍剑使将出来。用诛仙剑使青萍剑法,通天教主也是头一回。 厅上众人眼见通天诛仙剑出手,尽皆让到大厅四周,大厅之外相避,以免无故被剑气伤及,谁也不想枉送了性命。 杨筠松脸上神情也凝重起来,右手虚晃数招,护在身前。 若不是他手上不时传来“嗤、嗤”剑芒破空之声,旁人倒是不知,他手中还握着一柄七赤剑。 第141章 至哉坤元 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 坤元是至大无边的,万物皆依赖她生成。坤元地道,厚德载养万物。德性与天相合而无有边际。 杨筠松先天掌中二黑坤土诀,便是从“至哉坤元”中变生过来的。这一诀中,隐隐有坤元似无穷尽的地道之力。 二黑坤土诀起处,堪堪抵住了通天教主匆匆来与杨筠松脖子相聚的青萍剑。二黑坤土的坤元地道之力,“一剑恨别”的洪荒上清通天杀气缠斗在一起,空气中竟自传来“霹雳”之声。 一道闪电过处,大厅上“霹雳”炸响,竟自掀翻了大殿的重檐殿顶,一条人影如败絮般从掀翻的殿顶直飞出去。 通天教主“蹭、蹭、蹭”连退三步,这才稳住身形。杨筠松如败絮般的身子,从掀开的殿顶跌落下来,人甫一着地,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杨筠松以坤元地道之力,与通天上古先天恨别杀气相抗,初时还争了个不相上下。但通天太古万年的先天修为,又岂是杨筠松三十余春秋的后天功力能比拟的。青萍剑虽未能与扬筠松咽喉相聚,气却险些让杨筠松与这个世界离别。 杨筠松若无伏羲上古灵药护体,只怕早就被通天毙了。上古药丸不仅护住杨筠松元神、肉体,还增强了他几百年的功力。 杨筠松被通天先天剑气震飞,他的二黑坤元地道之力也使得通天连退三步,始稳住身形。 通天先天剑气太过霸道,不仅将杨筠松震飞半空,而且还将他的内脏也一并震伤。 杨筠松一口伤血吐将出来,脸上现出惨白之色。此时,他体内的上古灵药显出疗效来。药力迅速护住杨筠松心脉,修复他被剑气震伤的内脏。 杨筠松只觉得体内一股柔和之气流动,转眼间已遍及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胸腹间那一股翻江倒海的痛楚立去,脸上神色也恢复了正常。 杨筠松坚定的脚步,从容地回到大厅之上。杨筠松还是淡淡地道“再谢通天教主赐教。” 众人听他语气平和,中气充沛,浑不似被人伤得口吐鲜血的模样,倒好似那一口热血并不是他喷吐的一般。 通天教主被他坤元地道之力,震得一震,手心也自有些酸麻。眼见杨筠松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心中知道,伏羲给他食下的药丸发挥了奇大的作用。 通天教主口中“嘿、嘿”冷笑,竟自收了青萍剑。 众人举目看去,此时出现在通天手中的,是一柄通体赤红,浑身上下散发出血腥、死亡气息的长剑。剑上血渍似已干涸,日久竟变成了赤红之色。 人众中有人惊呼,“诛仙剑!通天诛仙剑一出,哪怕是大罗金仙也抵受不了,元始天尊也招架不住。” 诛仙剑是件上古先天元宝,昔日与元始交锋时,元始竟也招架不了,被通天削去头顶数片莲花瓣,始逃得生机来。 如今通天用上古先天诛仙剑来对付杨筠松,显是将杨筠松一介凡夫俗子,当作上古大能通天神仙来对敌。 明眼人自是看出,通天已下了决心,今日非诛杀杨筠松不可, 杨筠松自是知道,诛仙剑神魔俱屠,毁天灭地的可怖威力。但杨筠松是人,非神非魔,非天非地,诛仙剑能诛神魔天地,却也未必能杀得了杨筠松这一个凡人? 杨筠松自信满满,脸上全无惧色。 杨筠松缓缓抬起右手,此时出现在他掌中的既不是白色剑芒,也不是金色剑芒,而是无色无相,什么也看不见的虚空一片。若不是空气中传来气流划破空气的“嗤、嗤”之声大作,旁人还道他是右手握拳站立当地。 杨筠松七赤剑有三式,分为天地人三招。 起首式是白色剑芒,太白金星,世间总以金星为太白,故杨筠松的第一剑,五行是属金的。 乾为天,五行亦是金相,故扬筠松七赤三剑的第一剑,便是乾天剑。 第二式是金黄色剑芒。坤元在九紫中为二黑,土色实为金黄。 杨筠松的第二剑五行是属土的。坤元为地为母,是滋生世间万般事物的土地。杨筠松的第二剑便是坤地剑,是用来保护天地间万物苍生的一剑。 七赤剑末了一剑,便是“苍生剑,”苍生剑便是“天、地、人”三剑中的“人剑。” 有天,有地之后便有了苍生、万物。不论道行修为再怎么高深的神,或是魔,大抵都是苍生修行,进化来的 。而苍生中又以人为最。 君不见,但凡上古大能之人皆为人形,盘古,后羿,共工… 人才是天地间最伟大的存在。他既可以成魔,也可以成佛,全在人心的转念之间。 漫天的人心,便是满天的神魔。 苍生剑芒没有耀眼的色相,却有无孔不入的杀气。苍生剑芒也没有五行属性,也许它是属水的,也可能是属火的。 人心总是善变的,相同的五行在不同的人心面前,总是大有千秋。 通天教主手中带着血渍的诛仙剑缓缓划破空气,大厅之上立时充满了死亡的气息,血腥的味道。 通天教主的青萍三剑,也叫作“青萍三恨。” 一恨“菡萏恨生!” 再恨“芙蕖恨别!” 三恨“白玉恨婵!” 白玉婵其实便是莲子。莲子洁白如玉,素有白玉之称。然莲心却是青绿色的,清苦无比,世人称之为婵。 婵之所以清苦,皆是因婵少了娟的陪伴。婵孤独清苦,心中慢慢的又苦又涩起来。只是终了,也没等来娟的宽慰,日久,便生出恨来。 又苦又涩的恨。 “青萍三恨”自然是用青萍剑使将出来。用诛仙剑使青萍剑法,通天教主也是头一回。 厅上众人眼见通天诛仙剑出手,尽皆让到大厅四周,大厅之外相避,以免无故被剑气伤及,谁也不想枉送了性命。 杨筠松脸上神情也凝重起来,右手虚晃数招,护在身前。 若不是他手上不时传来“嗤、嗤”剑芒破空之声,旁人倒是不知,他手中还握着一柄七赤剑。 第142章 诛仙 “通天,我来会一会你的诛仙剑,领教、领教教主通天的杀招!”伏羲迈步来到大厅上,护在杨筠松身前。 通天教主引动手中诛仙剑,正待发起攻势。眼见伏羲上得场来,便道“伏羲,等与杨先生论完这最后的一剑,通天再来会一会大帝 。” 通天已打定主意,今晚要下狠手除去杨筠松,如今连诛仙剑都请出来啦。 通天和杨筠松论剑前有约定,三招过后,通天的八卦日后将不再来侵犯先后天,从此五行八卦与五声八音共存,相安无事。 通天心中想得明白,当下只须借着论剑的机会除了杨筠松。对方实力大减,自己便可一鼓作气平了伏羲、文王的先后天。事前与杨筠松的约定不过是几句空话,笑谈而已,自是当不得真的。 伏羲冷冷笑道“教主如今连诛仙剑都请出来了,我看教主不是要和杨先生论剑,教主是想要封杨先生的神。诛仙剑是上古先天元宝,封神一战中,就连老子和元始也对敌不过,加上燃灯道人,也不过斗了个平手。杨先生不过一介凡夫,如何能与先天元宝论剑。这便如一个才几个月大的婴孩,如何能与年富力强的壮汉相争。” 其中要紧关键之处,伏羲又岂能看不出来,他自是不会让通天奸计得逞。 伏羲心中雪亮,自己得杨筠构这个生力军相助,实力已是盖过了通天的八卦。通天八卦图谋先后天由来已久,两卦已成水火相射之势,一场血腥的争斗已是在所难免,只是争个迟与早而已。 如今通天教主欲借论剑之名除去杨筠松,先后天八卦自是不会袖手旁观。杨筠松这个麻烦本就因先后天而起,伏羲为护得杨筠松周全,已不惜与通天开战。 通天教主哈哈大笑,道“伏羲,我与杨先生有三剑之约。莫非大帝要杨先生毁约,做那背弃信义的小人。”说罢,抬眼朝杨筠松望去。 杨筠松知他这是激将之计,心中也知这最后一剑论得凶险,通天定会全力诛杀自己,自己的“苍生剑”万难抵敌“诛仙剑。” 在这危急的当儿,伏羲挺身而出,要替杨筠松接下了通天教主的诛仙剑,杨筠松只需说道“教主以诛仙剑来对付我一个凡人,这剑我是没法论下去。就算教主用诛仙剑杀了我,也不见得是件很光彩的事。” 如此一来,杨筠松便可退出战斗。伏羲早已成圣,是人文始祖,自是不惧通天诛仙的宝剑。 杨筠松不意卷入到这场通天与先后天的纷争中来。 在大唐的世界里,人人都知先天后天,五行八卦。却少有人知通天八卦,以及通天的五声八音。 杨筠松堪天舆地,向来是以五行八卦的生克消长,先天后天的相会流破,来审定世间的兴衰存亡。若那一天,世间的五行大都变成“宫、商、角、徵、羽”五声,只怕扬筠松也要失业,到时便要做个乐师去了。 杨筠松淡淡说道“我与教主是有三剑之约。这最后一剑我自会向您请教。我这个“婴孩,”倒也不是十分惧怕教主这个年富力强壮汉。” 杨筠松右手起处,无相无形的“苍生剑”指向地面。 杨筠松道“大帝,诛仙剑诛的是仙。我是人,并不十分怕他。大帝还请放心。” 通天教主狞笑道“杨先生说得大是。我这诛仙剑向来只诛仙。这与人对敌,倒还是头一回。” 伏羲见了,脸上表情凝重。 通天教主右手起处,朱红的诛仙剑凌空而起。但见剑端杀气森森,腥风飒飒,满厅的皆是朱红色的杀气。 大厅上诸人此时都已让到了厅外。 诛仙剑所过之处,大厅上一应摆设皆成粉末。诛仙剑此时便像是个恶魔,无法无天的恶魔,毁天灭地的恶魔,朝着杨筠松扑了过来。 扬筠松此时便如是在风口浪尖,万丈巨浪的夹击之中,全无还手之力。 杨筠松就像是个襁褓中的婴孩,正面临着一个丈二身高彪形大汉,盂鉢般大拳头的攻击,小小婴孩又如何抵敌得了。 杨筠松手中“苍生剑”依旧指向地面,掌中先天掌诀也没施展开来。 杨筠松在通天漫天的剑气中居然闭上了眼睛。脸上神情安详而平静,嘴角居然还露出了微笑,甜甜的微笑。 扬筠松此时便像是个婴孩。 一个刚刚被娘亲哄着入睡,躺在母亲温暖怀怉中进入梦乡的婴孩,天大的杀气都与他无关。 诛仙剑无比强大的杀气凌空而至,朱红色的剑影已完全将杨筠松笼罩。 伏羲,文王大叫一声“不好,” 双双掠起抢入厅来,要相助杨筠松脱险。 就在此时,朱红血腥的剑影中忽然传来“嘤咛” 一声惊呼,紧接着狂风巨浪,漫天杀气尽皆消失,大厅之中风平浪静起来。 通天教主呆呆地立在大厅之上,目光呆滞,口中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诛仙剑已入鞘,入了鞘的诛仙剑杀气全无。 杨筠松居然没有成灰。 他的胳膊,他的腿依然还在,他的头颅也没有离开脖子,心脏依旧在跳动。只是一袭青衣千疮百孔,像是被遮天的剑气划破,倒露出一身雪白的内衣来。 杨筠松口中没有狂喷热血,身子也没有被击飞数十丈。他还站在原地,“苍生剑”依然斜指地面,嘴角的浅笑依旧,只是闭着的眼睛此时已经睁开。 杨筠松还是淡淡地说道“通天教主好厉害的诛仙剑。” 第142章 诛仙 “通天,我来会一会你的诛仙剑,领教、领教教主通天的杀招!”伏羲迈步来到大厅上,护在杨筠松身前。 通天教主引动手中诛仙剑,正待发起攻势。眼见伏羲上得场来,便道“伏羲,等与杨先生论完这最后的一剑,通天再来会一会大帝 。” 通天已打定主意,今晚要下狠手除去杨筠松,如今连诛仙剑都请出来啦。 通天和杨筠松论剑前有约定,三招过后,通天的八卦日后将不再来侵犯先后天,从此五行八卦与五声八音共存,相安无事。 通天心中想得明白,当下只须借着论剑的机会除了杨筠松。对方实力大减,自己便可一鼓作气平了伏羲、文王的先后天。事前与杨筠松的约定不过是几句空话,笑谈而已,自是当不得真的。 伏羲冷冷笑道“教主如今连诛仙剑都请出来了,我看教主不是要和杨先生论剑,教主是想要封杨先生的神。诛仙剑是上古先天元宝,封神一战中,就连老子和元始也对敌不过,加上燃灯道人,也不过斗了个平手。杨先生不过一介凡夫,如何能与先天元宝论剑。这便如一个才几个月大的婴孩,如何能与年富力强的壮汉相争。” 其中要紧关键之处,伏羲又岂能看不出来,他自是不会让通天奸计得逞。 伏羲心中雪亮,自己得杨筠构这个生力军相助,实力已是盖过了通天的八卦。通天八卦图谋先后天由来已久,两卦已成水火相射之势,一场血腥的争斗已是在所难免,只是争个迟与早而已。 如今通天教主欲借论剑之名除去杨筠松,先后天八卦自是不会袖手旁观。杨筠松这个麻烦本就因先后天而起,伏羲为护得杨筠松周全,已不惜与通天开战。 通天教主哈哈大笑,道“伏羲,我与杨先生有三剑之约。莫非大帝要杨先生毁约,做那背弃信义的小人。”说罢,抬眼朝杨筠松望去。 杨筠松知他这是激将之计,心中也知这最后一剑论得凶险,通天定会全力诛杀自己,自己的“苍生剑”万难抵敌“诛仙剑。” 在这危急的当儿,伏羲挺身而出,要替杨筠松接下了通天教主的诛仙剑,杨筠松只需说道“教主以诛仙剑来对付我一个凡人,这剑我是没法论下去。就算教主用诛仙剑杀了我,也不见得是件很光彩的事。” 如此一来,杨筠松便可退出战斗。伏羲早已成圣,是人文始祖,自是不惧通天诛仙的宝剑。 杨筠松不意卷入到这场通天与先后天的纷争中来。 在大唐的世界里,人人都知先天后天,五行八卦。却少有人知通天八卦,以及通天的五声八音。 杨筠松堪天舆地,向来是以五行八卦的生克消长,先天后天的相会流破,来审定世间的兴衰存亡。若那一天,世间的五行大都变成“宫、商、角、徵、羽”五声,只怕扬筠松也要失业,到时便要做个乐师去了。 杨筠松淡淡说道“我与教主是有三剑之约。这最后一剑我自会向您请教。我这个“婴孩,”倒也不是十分惧怕教主这个年富力强壮汉。” 杨筠松右手起处,无相无形的“苍生剑”指向地面。 杨筠松道“大帝,诛仙剑诛的是仙。我是人,并不十分怕他。大帝还请放心。” 通天教主狞笑道“杨先生说得大是。我这诛仙剑向来只诛仙。这与人对敌,倒还是头一回。” 伏羲见了,脸上表情凝重。 通天教主右手起处,朱红的诛仙剑凌空而起。但见剑端杀气森森,腥风飒飒,满厅的皆是朱红色的杀气。 大厅上诸人此时都已让到了厅外。 诛仙剑所过之处,大厅上一应摆设皆成粉末。诛仙剑此时便像是个恶魔,无法无天的恶魔,毁天灭地的恶魔,朝着杨筠松扑了过来。 扬筠松此时便如是在风口浪尖,万丈巨浪的夹击之中,全无还手之力。 杨筠松就像是个襁褓中的婴孩,正面临着一个丈二身高彪形大汉,盂鉢般大拳头的攻击,小小婴孩又如何抵敌得了。 杨筠松手中“苍生剑”依旧指向地面,掌中先天掌诀也没施展开来。 杨筠松在通天漫天的剑气中居然闭上了眼睛。脸上神情安详而平静,嘴角居然还露出了微笑,甜甜的微笑。 扬筠松此时便像是个婴孩。 一个刚刚被娘亲哄着入睡,躺在母亲温暖怀怉中进入梦乡的婴孩,天大的杀气都与他无关。 诛仙剑无比强大的杀气凌空而至,朱红色的剑影已完全将杨筠松笼罩。 伏羲,文王大叫一声“不好,” 双双掠起抢入厅来,要相助杨筠松脱险。 就在此时,朱红血腥的剑影中忽然传来“嘤咛” 一声惊呼,紧接着狂风巨浪,漫天杀气尽皆消失,大厅之中风平浪静起来。 通天教主呆呆地立在大厅之上,目光呆滞,口中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诛仙剑已入鞘,入了鞘的诛仙剑杀气全无。 杨筠松居然没有成灰。 他的胳膊,他的腿依然还在,他的头颅也没有离开脖子,心脏依旧在跳动。只是一袭青衣千疮百孔,像是被遮天的剑气划破,倒露出一身雪白的内衣来。 杨筠松口中没有狂喷热血,身子也没有被击飞数十丈。他还站在原地,“苍生剑”依然斜指地面,嘴角的浅笑依旧,只是闭着的眼睛此时已经睁开。 杨筠松还是淡淡地说道“通天教主好厉害的诛仙剑。” 第143章 恻隐之心 杨筠松适才行的是险着。 凶险无比,全无把握的才叫险着。 诛仙剑成名已久,诛仙剑向来只诛仙佛。盖因诛仙剑威力无穷,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便是上古大能之人也胜它不得。 世上又哪有凡人能与之抗手。就算是上品的凡修,通天的五代弟子去料理,也是绰绰有余,自也不用通天的诛仙剑出手。 杨筠松自是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通天诛仙剑的对手,与其对敌,无异是以卵击石。伏羲出面替他招架,他倒是想立马退下阵来。 只是这样一来,杨筠松又觉不妥。自己与通天约定,论剑三招。此时若退下阵来.岂不成了言而无信之人。 杨筠松向以言语无信为不齿。 待听到伏羲将自己比作婴孩,将通天诛仙剑比作年富力强的壮汉时,杨筠松心中有了主意,便想行上一记险招。 伏羲作出这个比喻时,是强调论剑双方实力的不对等,通天用诛仙的宝剑来诛人,伏羲伸手管上一管,自是在情理之中。 杨筠松从中却得到一个信息,诛仙剑从未诛杀过人。通天教主用剑来对付一个凡人,这是头一回。 不管再怎么强壮,再怎么恶毒的汉子,当他面对的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时,大都会萌生善心,不会忍心去伤害这个小生命。 这就叫恻隐之心。也许您明明知道,恻隐之心促使您做的事情,将对自己不利。但当面对一个柔弱的小生命时,大多数人还是下不了手去伤害这个小生命。 诛仙剑是诛仙的剑。因为仙佛足够强大,诛仙剑若不把仙佛诛灭,仙佛便会把诛仙剑诛灭。 当诛仙剑面对的是一个凡人,一个无力自保的凡人时,这便如一个壮汉面对一个嚷着要吃奶的婴孩一样,壮汉自然没有奶水喂养婴孩,但若要壮汉去击杀这个小生命,我看,是个人都下不了这个手。 杨筠松打定主意,不管通天的诛仙剑再怎样攻击自己,自己是一概不出手反击。 杨筠松赌的便是:诛仙剑是上古先天元宝,先天元宝都是有生命,有灵气的。诛仙剑一旦发觉自己是个凡人,一个无力招架的凡人,既不是仙,更不是佛,诛仙剑自不屑来诛杀自己,坏了诛仙剑不诛杀凡人的先例。 通天教主虽说是诛仙剑的主人,却也只知诛仙剑无往不利,大杀四方,满天的神佛都不是它的对手。 通天既未用诛仙剑诛人,自也不知诛仙剑只诛神仙,不诛凡夫俗子的缺点。他眼见青萍剑拿不下扬筠松,这才不顾伏羲抗议,请了诛仙剑出场。 通天只道诛仙剑一出,杨筠松是在劫难逃。却不想杨筠松手也懒得出,只是闭目养神,轻描淡写地便与他论完了这一剑。 此时大厅上一片狼藉,杨筠松穿着亵衣站立当地,一袭青衣已是破烂不堪。 兑武曲命人取了一套金衣来交与杨筠松换上。杨筠松也不伸手来接,示意侍从放在一边即可。 通天脸上竟有了一丝落寞的神情。他见杨筠松身上青衣虽然褴褛,但是脸上神色不变。通天道“杨先生好手段,诛仙剑也奈何你不了。” 杨筠松道“诛仙剑不喜恃强凌弱,与教主却是唱起反调来。” 通天教主无语。良久 。 通天教主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通天八卦诸人听着,从今以后,通天八卦不再与先后天相争,五声八音也不再与五行八卦相斗。” 通天说完,转头对着伏羲和文王道“ 我在这里把话说明白。日后通天八卦若再与先后天冲突,那都是个人行为。与我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伏羲、文王,通天先行告辞啦!” 大厅上人数虽不众多,却几乎囊括了天、地、人三界。 杨筠松自大唐而来,先不说他是不是国师,首先,杨筠松是个人,这是真实不虚的, 伏羲,通天上古便存在,此时己入化境,早就入了圣来,说他们是天,那是半点也不为过。 不管是通天的八卦也好,伏羲文王的八卦也好,是八卦就会有二十四山,是山终归是土生就的,有土的地方自然便是地啦 。 通天八卦与先后天的争端,其实便是通天教主与伏羲文王的争端。八卦也不过是挑起争端的借口,进行争端的棋子而已。 事实上,八卦五行应用得最多的,毫无疑问是三界中的人界。天界是八卦的制定者,地界是八卦的实施者,人界才是八卦的应用以及受益者。 试问,世上若没有人,又怎么会有五行、八卦。 三界之中,有天、有地之后,才有了人。人界在三界中是最弱的存在,故有“上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说法。 杨筠松自然也是人,一个做过大唐国师的人。杨筠松在大唐芸芸众生中也许算得上是个大能之人,但与通天、伏羲之流比将起来,那便如一只蚂蚁之仰望大象,实在的是微不足道。 如今,这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却连抗通天诛仙的三剑,以通天的本事居然收拾不了一个来自大唐的杨筠松,通天万丈的王霸之心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第143章 恻隐之心 杨筠松适才行的是险着。 凶险无比,全无把握的才叫险着。 诛仙剑成名已久,诛仙剑向来只诛仙佛。盖因诛仙剑威力无穷,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便是上古大能之人也胜它不得。 世上又哪有凡人能与之抗手。就算是上品的凡修,通天的五代弟子去料理,也是绰绰有余,自也不用通天的诛仙剑出手。 杨筠松自是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通天诛仙剑的对手,与其对敌,无异是以卵击石。伏羲出面替他招架,他倒是想立马退下阵来。 只是这样一来,杨筠松又觉不妥。自己与通天约定,论剑三招。此时若退下阵来.岂不成了言而无信之人。 杨筠松向以言语无信为不齿。 待听到伏羲将自己比作婴孩,将通天诛仙剑比作年富力强的壮汉时,杨筠松心中有了主意,便想行上一记险招。 伏羲作出这个比喻时,是强调论剑双方实力的不对等,通天用诛仙的宝剑来诛人,伏羲伸手管上一管,自是在情理之中。 杨筠松从中却得到一个信息,诛仙剑从未诛杀过人。通天教主用剑来对付一个凡人,这是头一回。 不管再怎么强壮,再怎么恶毒的汉子,当他面对的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时,大都会萌生善心,不会忍心去伤害这个小生命。 这就叫恻隐之心。也许您明明知道,恻隐之心促使您做的事情,将对自己不利。但当面对一个柔弱的小生命时,大多数人还是下不了手去伤害这个小生命。 诛仙剑是诛仙的剑。因为仙佛足够强大,诛仙剑若不把仙佛诛灭,仙佛便会把诛仙剑诛灭。 当诛仙剑面对的是一个凡人,一个无力自保的凡人时,这便如一个壮汉面对一个嚷着要吃奶的婴孩一样,壮汉自然没有奶水喂养婴孩,但若要壮汉去击杀这个小生命,我看,是个人都下不了这个手。 杨筠松打定主意,不管通天的诛仙剑再怎样攻击自己,自己是一概不出手反击。 杨筠松赌的便是:诛仙剑是上古先天元宝,先天元宝都是有生命,有灵气的。诛仙剑一旦发觉自己是个凡人,一个无力招架的凡人,既不是仙,更不是佛,诛仙剑自不屑来诛杀自己,坏了诛仙剑不诛杀凡人的先例。 通天教主虽说是诛仙剑的主人,却也只知诛仙剑无往不利,大杀四方,满天的神佛都不是它的对手。 通天既未用诛仙剑诛人,自也不知诛仙剑只诛神仙,不诛凡夫俗子的缺点。他眼见青萍剑拿不下扬筠松,这才不顾伏羲抗议,请了诛仙剑出场。 通天只道诛仙剑一出,杨筠松是在劫难逃。却不想杨筠松手也懒得出,只是闭目养神,轻描淡写地便与他论完了这一剑。 此时大厅上一片狼藉,杨筠松穿着亵衣站立当地,一袭青衣已是破烂不堪。 兑武曲命人取了一套金衣来交与杨筠松换上。杨筠松也不伸手来接,示意侍从放在一边即可。 通天脸上竟有了一丝落寞的神情。他见杨筠松身上青衣虽然褴褛,但是脸上神色不变。通天道“杨先生好手段,诛仙剑也奈何你不了。” 杨筠松道“诛仙剑不喜恃强凌弱,与教主却是唱起反调来。” 通天教主无语。良久 。 通天教主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通天八卦诸人听着,从今以后,通天八卦不再与先后天相争,五声八音也不再与五行八卦相斗。” 通天说完,转头对着伏羲和文王道“ 我在这里把话说明白。日后通天八卦若再与先后天冲突,那都是个人行为。与我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伏羲、文王,通天先行告辞啦!” 大厅上人数虽不众多,却几乎囊括了天、地、人三界。 杨筠松自大唐而来,先不说他是不是国师,首先,杨筠松是个人,这是真实不虚的, 伏羲,通天上古便存在,此时己入化境,早就入了圣来,说他们是天,那是半点也不为过。 不管是通天的八卦也好,伏羲文王的八卦也好,是八卦就会有二十四山,是山终归是土生就的,有土的地方自然便是地啦 。 通天八卦与先后天的争端,其实便是通天教主与伏羲文王的争端。八卦也不过是挑起争端的借口,进行争端的棋子而已。 事实上,八卦五行应用得最多的,毫无疑问是三界中的人界。天界是八卦的制定者,地界是八卦的实施者,人界才是八卦的应用以及受益者。 试问,世上若没有人,又怎么会有五行、八卦。 三界之中,有天、有地之后,才有了人。人界在三界中是最弱的存在,故有“上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说法。 杨筠松自然也是人,一个做过大唐国师的人。杨筠松在大唐芸芸众生中也许算得上是个大能之人,但与通天、伏羲之流比将起来,那便如一只蚂蚁之仰望大象,实在的是微不足道。 如今,这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却连抗通天诛仙的三剑,以通天的本事居然收拾不了一个来自大唐的杨筠松,通天万丈的王霸之心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第144章 馈赠 转眼之间,大厅之中通天八卦众人走得干干净净。 大厅上几凳桌椅,一应摆设皆被通天剑气毁坏,屋顶和厅墙也被杨筠松身子撞裂。 大厅上是一片狼藉,满眼的断壁残垣,看样子是要大修一番了。 “杨公子,你怎么还没换上衣裳,是不是锦衣你不欢喜?”兑武曲说道“那我去寻身青衣来给你换上。” 杨筠松还站在那里,静静地站在那里。 杨筠松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只是没有开口说话。 大厅上众人,巽巨门与杨筠松算是相熟的。 巽巨门行到杨筠松身前,道“杨公子,八卦中的这一场危难……” 巽巨门突然尖叫起来,道“杨公子,你的耳朵怎么流血啦!” 杨筠松的耳朵中流出血来。 杨筠松的眼睛中也流出血来。 紧接着,杨筠松的鼻孔中也流出血来。 杨筠松的七孔中皆有鲜血流出,杨筠松的人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伏羲与文王双双抢了过来,伸手托住杨筠松将要着地的身子。 杨筠松的口鼻眼耳中不停地有鲜血溢出,杨筠松的脸色也变得惨白,不见一丝生气。 杨筠松的人也昏迷,死一样的昏迷。 巽巨门见了,心头大乱,颤声道“杨公子这是死了吗?” 文王摇了摇头,道“杨先生有大帝先天灵药护住心脉,死是死不了的。” 兑武曲取了青衣回到大厅,转眼见杨筠松倒在血泊之中,这才明白他一直不把金衣换上的原因。 想是诛仙剑虽不来诛杀杨筠松,但剑上杀气太过霸道,剑气所过之处是寸草不生。 杨筠松有伏羲先天灵药护住心脉,剑气要伤他性命自是不能。但是剑气过处,却将他的五脏六腑震裂,杨筠松受了重伤。 杨筠松重伤过后,只需盘膝打坐,将先天灵药生成的内力行上几个周天,身上伤患自是能大好。 只是杨筠松不甘示弱通天,强忍住一口伤血,全凭一口真气支撑。外人看他是神色无异,举止正常,实则上那时他胸中是翻江倒海,几欲撑裂。 是以兑武曲取来金衣要他换上,可是又有谁知晓,当时杨筠松手足无力,耳晕目眩几欲跌倒,哪里又有能力将金衣换上。哪怕是多说上一句两句,都仿佛要头裂而亡。 乾禄存,坤辅弼,离文曲一众八卦中人眼见扬筠松伤重,关切之心都不禁溢于言表,一起不约而同地看向伏义与文王。 伏羲轻轻将杨筠松身子放落地上。 “杨先生只是被剑气震伤,并无大碍。”伏羲道”兑武曲,你收拾好一个安静的房间来,给他将养休息。杨先生睡上一大觉,自是能大好!” 伏羲从身上取出一枚药丸来,交与兑武曲,道“这是一枚伤药,待会你喂他吞服。” 这时文王也开口说话,“武曲,我身上也没甚稀奇物件。正好有一支凡品的山参,你煎水给他喝下!” 文王说罢,便将人参递了过来。 兑武曲伸手接了,拿在手中一看,只见人参有鼻子有眼,手足四肢一应俱全。却哪里是支凡品的山参,完全是枚上万年已炼成人形的先天人参。 乾禄存见状,也从身上摸出一支灵芝来,道“杨公子伤成这般,全是因为八卦而起的。这个就算我的一点心意。” 坤辅弼、震廉贞、离文曲一众人见状,也不甘示弱,纷纷从身上取出金贵的东西来,要兑武曲转交扬筠松。大厅上登时洋溢着无比温馨的友爱互助之情来。 伏羲脸上现出慈祥的笑容,道“大家心意到了即可,杨公子也不需要这么多东西。从今往后,你们八卦一众兄弟姐妹要相亲相爱,友好互助,切不可再同室操戈,干那仇者快,而亲者痛的事情。正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只要咱们卦中兄弟不起内乱,自相残杀,自也不惧怕他通天的八卦。” 大厅之外忽响起掌声,接着一个声音传了进来,道“伏羲,好一句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伏羲听了厅外人言语,心中大喜,忙朝厅外迎上前去,口中说道“长庚先生,我还道你是自行走了。” 不知不觉中,长夜悄悄隐去,天自大亮起来。 晨曦初照,那柔和的光芒中,蕴含着无尽的温暖和希望,为新的一天涂抹上了一层瑰丽的色彩! 长庚先生站立在瑰丽的晨曦初照中,脸上的微笑柔和得像天边那一抹初升的朝霞。 长庚先生笑了笑,道“我是最后一个光临这里的,自然也是要最后一个告辞这里。” “但凡是真正的大能之人,向来只会在关键紧要,最后的时刻才会现身。长庚,你说是也不是。”伏羲说罢,复又对文王道“文王,我与长庚先生有约,要前往三十六重天中,拜见老祖鸿钧。文王,你不如一同前往。” 周文王先与长庚见过礼,道“我自是想去拜见老祖。只是此间杨先生身子还未大好,我看不如这样,大帝与先生先行,我稍后再来。” 伏羲点了点头,道“那我便与长庚先走一步啦!” 伏羲话音未落,只见他脚下凭空生出两朵祥云来,大帝与先生踏着祥云而去。 坤辅弼、乾禄存一众八卦兄弟姐妹,皆奔出厅外相送,直到二圣消失在天边的晨曦中。 长庚在上古龙晶石器时代,就与伏羲相识。 那时,伏羲已创出先天八卦,炼出风、火、雷、电五行生克,并定出乾南、坤北、离东、坎西的先天方位。 长庚对伏羲的先天八卦十分赏识,对五行生入克出的自然法道万分推崇。 伏羲对长庚无所不知的渊博学识也无比钦佩。两人英雄识英雄,遂成了莫逆的交情。 通天教主意图用通天八卦控制先后天的计划,长庚是第一个知道。 封神大战之后,通天与老子、元始割袍绝交,从此再也没有来往。 长庚天性清静和善,向不喜与人争。 当年通天与元始的“截”“阐”两教之争,长庚秉的是中立的态度,既不去相助通天,也不去反对元始,只独个儿在山中饮茶度日,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第144章 馈赠 转眼之间,大厅之中通天八卦众人走得干干净净。 大厅上几凳桌椅,一应摆设皆被通天剑气毁坏,屋顶和厅墙也被杨筠松身子撞裂。 大厅上是一片狼藉,满眼的断壁残垣,看样子是要大修一番了。 “杨公子,你怎么还没换上衣裳,是不是锦衣你不欢喜?”兑武曲说道“那我去寻身青衣来给你换上。” 杨筠松还站在那里,静静地站在那里。 杨筠松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只是没有开口说话。 大厅上众人,巽巨门与杨筠松算是相熟的。 巽巨门行到杨筠松身前,道“杨公子,八卦中的这一场危难……” 巽巨门突然尖叫起来,道“杨公子,你的耳朵怎么流血啦!” 杨筠松的耳朵中流出血来。 杨筠松的眼睛中也流出血来。 紧接着,杨筠松的鼻孔中也流出血来。 杨筠松的七孔中皆有鲜血流出,杨筠松的人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伏羲与文王双双抢了过来,伸手托住杨筠松将要着地的身子。 杨筠松的口鼻眼耳中不停地有鲜血溢出,杨筠松的脸色也变得惨白,不见一丝生气。 杨筠松的人也昏迷,死一样的昏迷。 巽巨门见了,心头大乱,颤声道“杨公子这是死了吗?” 文王摇了摇头,道“杨先生有大帝先天灵药护住心脉,死是死不了的。” 兑武曲取了青衣回到大厅,转眼见杨筠松倒在血泊之中,这才明白他一直不把金衣换上的原因。 想是诛仙剑虽不来诛杀杨筠松,但剑上杀气太过霸道,剑气所过之处是寸草不生。 杨筠松有伏羲先天灵药护住心脉,剑气要伤他性命自是不能。但是剑气过处,却将他的五脏六腑震裂,杨筠松受了重伤。 杨筠松重伤过后,只需盘膝打坐,将先天灵药生成的内力行上几个周天,身上伤患自是能大好。 只是杨筠松不甘示弱通天,强忍住一口伤血,全凭一口真气支撑。外人看他是神色无异,举止正常,实则上那时他胸中是翻江倒海,几欲撑裂。 是以兑武曲取来金衣要他换上,可是又有谁知晓,当时杨筠松手足无力,耳晕目眩几欲跌倒,哪里又有能力将金衣换上。哪怕是多说上一句两句,都仿佛要头裂而亡。 乾禄存,坤辅弼,离文曲一众八卦中人眼见扬筠松伤重,关切之心都不禁溢于言表,一起不约而同地看向伏义与文王。 伏羲轻轻将杨筠松身子放落地上。 “杨先生只是被剑气震伤,并无大碍。”伏羲道”兑武曲,你收拾好一个安静的房间来,给他将养休息。杨先生睡上一大觉,自是能大好!” 伏羲从身上取出一枚药丸来,交与兑武曲,道“这是一枚伤药,待会你喂他吞服。” 这时文王也开口说话,“武曲,我身上也没甚稀奇物件。正好有一支凡品的山参,你煎水给他喝下!” 文王说罢,便将人参递了过来。 兑武曲伸手接了,拿在手中一看,只见人参有鼻子有眼,手足四肢一应俱全。却哪里是支凡品的山参,完全是枚上万年已炼成人形的先天人参。 乾禄存见状,也从身上摸出一支灵芝来,道“杨公子伤成这般,全是因为八卦而起的。这个就算我的一点心意。” 坤辅弼、震廉贞、离文曲一众人见状,也不甘示弱,纷纷从身上取出金贵的东西来,要兑武曲转交扬筠松。大厅上登时洋溢着无比温馨的友爱互助之情来。 伏羲脸上现出慈祥的笑容,道“大家心意到了即可,杨公子也不需要这么多东西。从今往后,你们八卦一众兄弟姐妹要相亲相爱,友好互助,切不可再同室操戈,干那仇者快,而亲者痛的事情。正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只要咱们卦中兄弟不起内乱,自相残杀,自也不惧怕他通天的八卦。” 大厅之外忽响起掌声,接着一个声音传了进来,道“伏羲,好一句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伏羲听了厅外人言语,心中大喜,忙朝厅外迎上前去,口中说道“长庚先生,我还道你是自行走了。” 不知不觉中,长夜悄悄隐去,天自大亮起来。 晨曦初照,那柔和的光芒中,蕴含着无尽的温暖和希望,为新的一天涂抹上了一层瑰丽的色彩! 长庚先生站立在瑰丽的晨曦初照中,脸上的微笑柔和得像天边那一抹初升的朝霞。 长庚先生笑了笑,道“我是最后一个光临这里的,自然也是要最后一个告辞这里。” “但凡是真正的大能之人,向来只会在关键紧要,最后的时刻才会现身。长庚,你说是也不是。”伏羲说罢,复又对文王道“文王,我与长庚先生有约,要前往三十六重天中,拜见老祖鸿钧。文王,你不如一同前往。” 周文王先与长庚见过礼,道“我自是想去拜见老祖。只是此间杨先生身子还未大好,我看不如这样,大帝与先生先行,我稍后再来。” 伏羲点了点头,道“那我便与长庚先走一步啦!” 伏羲话音未落,只见他脚下凭空生出两朵祥云来,大帝与先生踏着祥云而去。 坤辅弼、乾禄存一众八卦兄弟姐妹,皆奔出厅外相送,直到二圣消失在天边的晨曦中。 长庚在上古龙晶石器时代,就与伏羲相识。 那时,伏羲已创出先天八卦,炼出风、火、雷、电五行生克,并定出乾南、坤北、离东、坎西的先天方位。 长庚对伏羲的先天八卦十分赏识,对五行生入克出的自然法道万分推崇。 伏羲对长庚无所不知的渊博学识也无比钦佩。两人英雄识英雄,遂成了莫逆的交情。 通天教主意图用通天八卦控制先后天的计划,长庚是第一个知道。 封神大战之后,通天与老子、元始割袍绝交,从此再也没有来往。 长庚天性清静和善,向不喜与人争。 当年通天与元始的“截”“阐”两教之争,长庚秉的是中立的态度,既不去相助通天,也不去反对元始,只独个儿在山中饮茶度日,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第145章 疯狗 封神大战中,通天惨败。 教中一众门人弟子,不是惨死在万仙阵中,便是被阐教的门人、高手降服。 其中长耳定光仙、毗芦仙更是主动叛逃到西方教中。 这一仗下来,通天身边名家高手损失殆尽,直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通天逃回到碧游宫中,立时大开道场,重炼风火,要召回已往封神台上去的一众门人的三魂七魄,重塑肉身,再与元始论个长短。 老子早就料到通天会有此行,便以”天地玄黄玲珑宝塔”镇住封神台,好教通天计谋不能得逞。 通天一番操作下来,仅召回赵公明、金灵、火灵圣母一行六七人的部份魂魄。 通天自是失望无比。 阐教此时势大,教中高手如云。通天有自知之明,自知自己已做不起元始的对头。 如此一来,通天倒把主意着落到八卦的这一方天地中来。 通天有今日的下场,不去检讨自己,反倒是责怪起周文王。用通天的话说,武王若不起兵伐纣,截教便不会兴师助纣,世间就不会有封神这一场浩劫,自己也就不会有今时的下场! 但凡是儿子犯错,大多数人都会责怪老子。武王便是文王的二子。 于是,通天再开道场,重炼八卦,此时前有伏羲的先天八卦,后有文王的后天八卦。通天索性将自己的八卦,取了个中天的名字,影射如日中天的意思。 中天八卦这个名字,倒也比先天八卦、后天八卦响亮了不少。 只是“中”与“通”皆为平舌音,字音近似,叫得久长了,慢慢得便叫成了“通天八卦!” 通天教主的八卦。 通天教主身边只得七名弟子,分别是赵公明,金灵、火灵、龟灵圣母,还有多宝道人,崇黑虎,以及大公鸡黄仓。 而通天八卦八方,是要八人镇守的,如今还差了一方,总不成通天教主亲自出马去驻守这一方。 这时,通天教主想到了长庚先生。 长庚先生已在东方卯山之上,庚峯之中隐居了数千年,有他来担任通天八卦之震卦卯山之主自是大好。 于是,通天寻到卯山之中,打起长庚先生的主意来。 通天先是反省自己当年助纣确实不该,以至有了封神的这一场劫数,心中是十分的后悔。如今要另排八卦,再创五声八音来为自己赎罪,希望长庚肩负起“通天八卦”在震卦卯山的有限责任。 长庚先生从善如流,耳听得通天讲得真切,只道他是真心向善,两人又是兄弟之亲,便也允诺了下来。 及至后来,长庚洞察出通天真实意图:原来是要用“通天八卦”取代先天后天,待实力强大时,再与“阐教”一较高下。 长庚被通天欺骗,心中自是气苦。 长庚声色不动,只将通天这一番图谋知会了老祖鸿金。 老祖自是怒起,唤来坐骑“九重云”,便要下山收拾通天教主。 长庚先生却是不允。 要知道通天教主诓骗长庚入伙自是不义。但长庚暗里通风报信,背叛通天教主更是不仁。 自古以不仁对付不义,这便如疯狗咬您一口,你便咬回疯狗一口一般无二。 长庚自不愿做这只疯狗。 长庚要用仁义来对待通天的不义。 长庚一方面通知伏羲,文王,要他们早作准备,提防通天发难。另一方面时刻关注通天动向,及时将情况反馈给伏羲文王等人。 考虑到若将情况过早公布,难免引起八卦诸人的恐慌与骚乱,八卦中人却是不知这回事的。 杨筠松突然的出现,硬接通天三剑,使得通天教主万丈的雄心,一霎间俱皆成灰。正是长庚最想见到的结果。 当年界牌关前,万仙阵中通天大败,那是因为对手实力太强。元始不仅有鸿钧、老子、普贤真人,昆仓客陆压道人一众高人相助,西方教中两位教主准提道人、接引道人也到场掠阵,通天是输得心服口服。 如今大唐来的一个流浪的国师,却与他轻轻松松论上三剑。青萍剑与诛仙剑尽皆出鞘,到底也奈何他不得。 通天心知自己气数已尽,王霸之心立去,灰心与绝望是到了无复以加的地步,从此再也不来与先后天八卦相争啦! 杨筠松也不知昏迷了多少时候,这才悠悠醒转。 恍惚中,杨筠粉只觉淡淡的檀香味入到鼻端来。抬眼只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细细打量一番,身下是一张柔软的木床,精致的雕花装饰的大是不俗,身上是一床的锦缎被褥。一架古琴立在墙角之中,一照铜镜安放在木制的梳妆台上,满屋子显得是即清新又雅致。 杨筠松仰卧床上,试着将丹田之气导出,往周身五经八脉行去。一个周天下来,只觉全身上下通泰,胸中烦闷、爆裂之息尽去,身上伤患已是大好。 杨筠松掀被正要起身,忽听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窃窃的交谈声,正朝这边而来。 杨筠松心中暗想,此时窗外有人说着悄悄话,自己这时起身开门出去,倒显得唐突,扰了人家的谈兴。 杨筠松忽又将身卧下,只待窗外之人离去,自己这才将这床起了。 不料,窗外之人行到近前,竟自将脚步停下,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话来。 窗外言语的声音细软、温甜,却是女娘的声音。 一个声音道“这姓杨的公子已昏迷七天啦,也不知能不能醒转。听人说,通天的这一剑着实厉害,便是元始也消受不了。我看,姓杨的公子怕是完了。” 另一个声音道“丁紫遥,莫非你也看上了杨公子,倒替杨筠松生死着起急来。你大可放心,杨筠松有大帝先天灵药护住心脉,只怕到时你都死了,人家还是活得好好的。” 丁紫遥淡淡地道“ 丁紫逍,你不要胡说八道。杨公子是个大能大义之人,我是感念他相救兑王、八卦之恩,却那里敢有其它非份之想。” 窗外之人却原来是兑城的两名女侍应,一个叫做丁紫逍,一个叫做丁紫遥,听言语的声音,约摸十七八的年岁,正是花开的季节。 第145章 疯狗 封神大战中,通天惨败。 教中一众门人弟子,不是惨死在万仙阵中,便是被阐教的门人、高手降服。 其中长耳定光仙、毗芦仙更是主动叛逃到西方教中。 这一仗下来,通天身边名家高手损失殆尽,直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通天逃回到碧游宫中,立时大开道场,重炼风火,要召回已往封神台上去的一众门人的三魂七魄,重塑肉身,再与元始论个长短。 老子早就料到通天会有此行,便以”天地玄黄玲珑宝塔”镇住封神台,好教通天计谋不能得逞。 通天一番操作下来,仅召回赵公明、金灵、火灵圣母一行六七人的部份魂魄。 通天自是失望无比。 阐教此时势大,教中高手如云。通天有自知之明,自知自己已做不起元始的对头。 如此一来,通天倒把主意着落到八卦的这一方天地中来。 通天有今日的下场,不去检讨自己,反倒是责怪起周文王。用通天的话说,武王若不起兵伐纣,截教便不会兴师助纣,世间就不会有封神这一场浩劫,自己也就不会有今时的下场! 但凡是儿子犯错,大多数人都会责怪老子。武王便是文王的二子。 于是,通天再开道场,重炼八卦,此时前有伏羲的先天八卦,后有文王的后天八卦。通天索性将自己的八卦,取了个中天的名字,影射如日中天的意思。 中天八卦这个名字,倒也比先天八卦、后天八卦响亮了不少。 只是“中”与“通”皆为平舌音,字音近似,叫得久长了,慢慢得便叫成了“通天八卦!” 通天教主的八卦。 通天教主身边只得七名弟子,分别是赵公明,金灵、火灵、龟灵圣母,还有多宝道人,崇黑虎,以及大公鸡黄仓。 而通天八卦八方,是要八人镇守的,如今还差了一方,总不成通天教主亲自出马去驻守这一方。 这时,通天教主想到了长庚先生。 长庚先生已在东方卯山之上,庚峯之中隐居了数千年,有他来担任通天八卦之震卦卯山之主自是大好。 于是,通天寻到卯山之中,打起长庚先生的主意来。 通天先是反省自己当年助纣确实不该,以至有了封神的这一场劫数,心中是十分的后悔。如今要另排八卦,再创五声八音来为自己赎罪,希望长庚肩负起“通天八卦”在震卦卯山的有限责任。 长庚先生从善如流,耳听得通天讲得真切,只道他是真心向善,两人又是兄弟之亲,便也允诺了下来。 及至后来,长庚洞察出通天真实意图:原来是要用“通天八卦”取代先天后天,待实力强大时,再与“阐教”一较高下。 长庚被通天欺骗,心中自是气苦。 长庚声色不动,只将通天这一番图谋知会了老祖鸿金。 老祖自是怒起,唤来坐骑“九重云”,便要下山收拾通天教主。 长庚先生却是不允。 要知道通天教主诓骗长庚入伙自是不义。但长庚暗里通风报信,背叛通天教主更是不仁。 自古以不仁对付不义,这便如疯狗咬您一口,你便咬回疯狗一口一般无二。 长庚自不愿做这只疯狗。 长庚要用仁义来对待通天的不义。 长庚一方面通知伏羲,文王,要他们早作准备,提防通天发难。另一方面时刻关注通天动向,及时将情况反馈给伏羲文王等人。 考虑到若将情况过早公布,难免引起八卦诸人的恐慌与骚乱,八卦中人却是不知这回事的。 杨筠松突然的出现,硬接通天三剑,使得通天教主万丈的雄心,一霎间俱皆成灰。正是长庚最想见到的结果。 当年界牌关前,万仙阵中通天大败,那是因为对手实力太强。元始不仅有鸿钧、老子、普贤真人,昆仓客陆压道人一众高人相助,西方教中两位教主准提道人、接引道人也到场掠阵,通天是输得心服口服。 如今大唐来的一个流浪的国师,却与他轻轻松松论上三剑。青萍剑与诛仙剑尽皆出鞘,到底也奈何他不得。 通天心知自己气数已尽,王霸之心立去,灰心与绝望是到了无复以加的地步,从此再也不来与先后天八卦相争啦! 杨筠松也不知昏迷了多少时候,这才悠悠醒转。 恍惚中,杨筠粉只觉淡淡的檀香味入到鼻端来。抬眼只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细细打量一番,身下是一张柔软的木床,精致的雕花装饰的大是不俗,身上是一床的锦缎被褥。一架古琴立在墙角之中,一照铜镜安放在木制的梳妆台上,满屋子显得是即清新又雅致。 杨筠松仰卧床上,试着将丹田之气导出,往周身五经八脉行去。一个周天下来,只觉全身上下通泰,胸中烦闷、爆裂之息尽去,身上伤患已是大好。 杨筠松掀被正要起身,忽听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窃窃的交谈声,正朝这边而来。 杨筠松心中暗想,此时窗外有人说着悄悄话,自己这时起身开门出去,倒显得唐突,扰了人家的谈兴。 杨筠松忽又将身卧下,只待窗外之人离去,自己这才将这床起了。 不料,窗外之人行到近前,竟自将脚步停下,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话来。 窗外言语的声音细软、温甜,却是女娘的声音。 一个声音道“这姓杨的公子已昏迷七天啦,也不知能不能醒转。听人说,通天的这一剑着实厉害,便是元始也消受不了。我看,姓杨的公子怕是完了。” 另一个声音道“丁紫遥,莫非你也看上了杨公子,倒替杨筠松生死着起急来。你大可放心,杨筠松有大帝先天灵药护住心脉,只怕到时你都死了,人家还是活得好好的。” 丁紫遥淡淡地道“ 丁紫逍,你不要胡说八道。杨公子是个大能大义之人,我是感念他相救兑王、八卦之恩,却那里敢有其它非份之想。” 窗外之人却原来是兑城的两名女侍应,一个叫做丁紫逍,一个叫做丁紫遥,听言语的声音,约摸十七八的年岁,正是花开的季节。 第146章 身无寸缕 丁紫逍道“如此英雄人物,我也是欢喜的。从来美人都爱英雄,怕的是,英雄是不是也爱美人。” 丁紫遥道“逍妹说的也是。其实英雄是用来钦佩、瞻仰的,若是那一天英雄属于你了,怕是也与常人一般,并无两样。” 丁紫逍“嗯”了一声,道“我看兑王倒与杨公子挺般配。杨公子又救了兑王性命,兑王自该以身相许才是。” 丁紫遥道“杨公子也帮了长庚先生一个大忙。你倒是说说,长庚先生又要如何回报。真正的英雄豪杰行事,大多是不指望回报的。” 丁紫逍不解,道“杨公子帮了长庚大忙?” 丁紫遥道“逍妹,你是不知。长庚先生与通天关系微妙,听人说还是兄弟之亲。他是被人诓骗,才入得通天八卦。” 丁紫逍道“遥姐,这些话你又是听谁胡说的,我自是不信。” 丁紫遥道“前两日,文王说的。文王总不成也妄言胡说。” 丁紫逍道“文王自不会胡乱说话。” 丁紫遥道“文王还说,长庚性情最是和善清静,总是不欢喜功名利禄。他被通天教主诓骗,入了通天八卦。通天自是指望他相助自己拿下先后天。无奈,长庚先生总是不允。” 丁紫逍道“通天的野心长庚自然知晓。他若一时糊涂,真个相助通天行事,先后天的麻烦怕是大了。” 丁紫遥道“那倒也是。长庚一来不愿通天伤害先后天,二来也不想先后天伤及通天。长庚只想两家都没损伤,便把通天与先后天的争端给了结啦。那日,杨公子硬扛通天三剑,虽说是被通天打成重伤,在床上直躺了七日还不见好转,但这些也不过是身体上的损伤,算是外伤。而通天教主却是受了内伤的。” 丁紫逍惊道“杨公子居然把通天打成内伤,你若不说,我还真是不知。我说通天撤的那么快,匆匆忙忙地便走了,却原来是受了内伤。” 丁紫遥笑了,道”通天不是被杨公子打成内伤,他是被杨公子气成内伤的。” 丁紫逍呵呵直笑,道“遥姐胡说啦!你总不会说此话也是文王说的。” “逍妹,你听我把话说完。”丁紫遥道“杨公子硬接通天三剑,通天最厉害的诛仙剑也杀他不得,逍妹,你说是也不是。” 丁紫逍道“此事大家都有目睹,自然是的。” 丁紫遥又道“杨公子在论剑前与通天曾有约定,三剑过后,通天八卦将不再侵犯先后天。通天以上万年的修为,与杨筠松这个不足四十年的后生晚辈相斗,结果是不相上下。这便如一个体壮如牛的青壮汉子,与一个出生不足月余的婴儿角力,青壮大汉用尽手段,竟自胜不了婴儿。逍妹,你说,青壮汉子又会作何感想。” 丁紫逍道“这个青壮汉子真也没用,连个婴孩也胜不了。我看他要寻个地缝钻进去,寻块石头来将自己砸死算了。” 丁紫遥道“这个青壮汉子便是通天教主,他用尽手段都伤杨筠松不得,心中自是又气,又恨,悲愤难当。我看他当时是连死的心也是有的。” 丁紫逍道“通天是上古大罗金仙,他便是想死,也是死不了的。只是他没能大胜杨公子,心中气苦,从此气出内伤来,说不得便会消停会,野心也会收敛收敛。” 丁紫遥道“这样一来,通天八卦与先后天的争端不就化解于无形了。咱们先天后也没啥损伤,只是可惜了勤事殿大厅,无端遭了通天剑气的毒手,已破烂不堪了。” 丁紫逍道“勤事殿大厅推倒重建便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丁紫遥又道“通天教主更没什么损伤。他心中虽然气苦,然总不至于一气之下便有个好歹,没了性命。大不了是野心被挫,意志消沉. 从此不再来三界之中作威作福罢了。长庚要的便是这种结果,杨筠松便给了他这种结果。杨筠松不正是帮了长庚一个大忙吗!” 丁紫逍点头称是,道“杨公子这个忙帮得有点大。便是我们先后天,也是托他的庇护,才有当下的太平安宁。” 丁紫遥道“我们只顾着说话,倒忘了兑王的吩咐,迟了怕是要挨骂了!” 两个女子说完,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杨筠松待两人走远,这才掀开锦被,从床上站起身来。忽觉身上凉嗖嗖的,非常清凉,杨筠松这才发现,那身跟了他三个月的亵衣,已不知在什么时候,被谁褪了去,此时他是赤身露体,身无片缕啦。 杨筠松脸上一红.慌忙又钻回到被褥之中。如今只有等人来啦,取过衣裳来,杨筠松这床才能起得了。 不大一会,窗外又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大门开处,兑武曲走了进来。 兑武曲眉头紧锁,满脸忧容地走了进来,直奔床头而来。 不知怎地,杨筠松一见兑武曲进来,只觉脸上又热又烫,竟觉难为情起来。 杨筠松支吾着道“兑王,您能不能帮忙取身衣裳来,我想起床啦。” 兑武曲正自朝着床头走来,忽听得杨筠松开口说话,立时怔住了,过了半晌才道“杨公子,你终于醒过来啦,我还道你是要死了。” 只见兑武曲胸口越伏,语音急促,心中欣喜与激动一眼便能看出。 杨筠松笑道“我怕是一时半会还死不了的。便是要死,我也要穿戴齐整,不能光着身子便死了。” 兑武曲噗嗤一笑,道“好,好,好,我这就帮你取衣裳去。” 杨筠松又道“兑王,最好帮我取身青衣来。锦衣太过洋气,我一个浪迹天涯的浪子穿着锦衣,总是不衬。” 兑武曲前脚刚走,窗外又传来脚步声。 这次进来的是周文王、乾禄存、坤埔弼、艮贪狼一众人。 众人见杨筠松醒转,都是喜上眉梢,纷纷上前给杨筠松行礼。 杨筠松此时赤身露体,身无片缕,自是不能起身还礼。只能一个劲地说道“多谢,多谢!” 想是众人见杨筠松伤重,俱都留下相伴左右。 众人日夜都来探看杨筠松,一连六日都不见他有起色,心中不免都有些了惶惶不安之意。 如今眼见扬筠松醒了过来,众人心中自是大喜过望。 第146章 身无寸缕 丁紫逍道“如此英雄人物,我也是欢喜的。从来美人都爱英雄,怕的是,英雄是不是也爱美人。” 丁紫遥道“逍妹说的也是。其实英雄是用来钦佩、瞻仰的,若是那一天英雄属于你了,怕是也与常人一般,并无两样。” 丁紫逍“嗯”了一声,道“我看兑王倒与杨公子挺般配。杨公子又救了兑王性命,兑王自该以身相许才是。” 丁紫遥道“杨公子也帮了长庚先生一个大忙。你倒是说说,长庚先生又要如何回报。真正的英雄豪杰行事,大多是不指望回报的。” 丁紫逍不解,道“杨公子帮了长庚大忙?” 丁紫遥道“逍妹,你是不知。长庚先生与通天关系微妙,听人说还是兄弟之亲。他是被人诓骗,才入得通天八卦。” 丁紫逍道“遥姐,这些话你又是听谁胡说的,我自是不信。” 丁紫遥道“前两日,文王说的。文王总不成也妄言胡说。” 丁紫逍道“文王自不会胡乱说话。” 丁紫遥道“文王还说,长庚性情最是和善清静,总是不欢喜功名利禄。他被通天教主诓骗,入了通天八卦。通天自是指望他相助自己拿下先后天。无奈,长庚先生总是不允。” 丁紫逍道“通天的野心长庚自然知晓。他若一时糊涂,真个相助通天行事,先后天的麻烦怕是大了。” 丁紫遥道“那倒也是。长庚一来不愿通天伤害先后天,二来也不想先后天伤及通天。长庚只想两家都没损伤,便把通天与先后天的争端给了结啦。那日,杨公子硬扛通天三剑,虽说是被通天打成重伤,在床上直躺了七日还不见好转,但这些也不过是身体上的损伤,算是外伤。而通天教主却是受了内伤的。” 丁紫逍惊道“杨公子居然把通天打成内伤,你若不说,我还真是不知。我说通天撤的那么快,匆匆忙忙地便走了,却原来是受了内伤。” 丁紫遥笑了,道”通天不是被杨公子打成内伤,他是被杨公子气成内伤的。” 丁紫逍呵呵直笑,道“遥姐胡说啦!你总不会说此话也是文王说的。” “逍妹,你听我把话说完。”丁紫遥道“杨公子硬接通天三剑,通天最厉害的诛仙剑也杀他不得,逍妹,你说是也不是。” 丁紫逍道“此事大家都有目睹,自然是的。” 丁紫遥又道“杨公子在论剑前与通天曾有约定,三剑过后,通天八卦将不再侵犯先后天。通天以上万年的修为,与杨筠松这个不足四十年的后生晚辈相斗,结果是不相上下。这便如一个体壮如牛的青壮汉子,与一个出生不足月余的婴儿角力,青壮大汉用尽手段,竟自胜不了婴儿。逍妹,你说,青壮汉子又会作何感想。” 丁紫逍道“这个青壮汉子真也没用,连个婴孩也胜不了。我看他要寻个地缝钻进去,寻块石头来将自己砸死算了。” 丁紫遥道“这个青壮汉子便是通天教主,他用尽手段都伤杨筠松不得,心中自是又气,又恨,悲愤难当。我看他当时是连死的心也是有的。” 丁紫逍道“通天是上古大罗金仙,他便是想死,也是死不了的。只是他没能大胜杨公子,心中气苦,从此气出内伤来,说不得便会消停会,野心也会收敛收敛。” 丁紫遥道“这样一来,通天八卦与先后天的争端不就化解于无形了。咱们先天后也没啥损伤,只是可惜了勤事殿大厅,无端遭了通天剑气的毒手,已破烂不堪了。” 丁紫逍道“勤事殿大厅推倒重建便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丁紫遥又道“通天教主更没什么损伤。他心中虽然气苦,然总不至于一气之下便有个好歹,没了性命。大不了是野心被挫,意志消沉. 从此不再来三界之中作威作福罢了。长庚要的便是这种结果,杨筠松便给了他这种结果。杨筠松不正是帮了长庚一个大忙吗!” 丁紫逍点头称是,道“杨公子这个忙帮得有点大。便是我们先后天,也是托他的庇护,才有当下的太平安宁。” 丁紫遥道“我们只顾着说话,倒忘了兑王的吩咐,迟了怕是要挨骂了!” 两个女子说完,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杨筠松待两人走远,这才掀开锦被,从床上站起身来。忽觉身上凉嗖嗖的,非常清凉,杨筠松这才发现,那身跟了他三个月的亵衣,已不知在什么时候,被谁褪了去,此时他是赤身露体,身无片缕啦。 杨筠松脸上一红.慌忙又钻回到被褥之中。如今只有等人来啦,取过衣裳来,杨筠松这床才能起得了。 不大一会,窗外又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大门开处,兑武曲走了进来。 兑武曲眉头紧锁,满脸忧容地走了进来,直奔床头而来。 不知怎地,杨筠松一见兑武曲进来,只觉脸上又热又烫,竟觉难为情起来。 杨筠松支吾着道“兑王,您能不能帮忙取身衣裳来,我想起床啦。” 兑武曲正自朝着床头走来,忽听得杨筠松开口说话,立时怔住了,过了半晌才道“杨公子,你终于醒过来啦,我还道你是要死了。” 只见兑武曲胸口越伏,语音急促,心中欣喜与激动一眼便能看出。 杨筠松笑道“我怕是一时半会还死不了的。便是要死,我也要穿戴齐整,不能光着身子便死了。” 兑武曲噗嗤一笑,道“好,好,好,我这就帮你取衣裳去。” 杨筠松又道“兑王,最好帮我取身青衣来。锦衣太过洋气,我一个浪迹天涯的浪子穿着锦衣,总是不衬。” 兑武曲前脚刚走,窗外又传来脚步声。 这次进来的是周文王、乾禄存、坤埔弼、艮贪狼一众人。 众人见杨筠松醒转,都是喜上眉梢,纷纷上前给杨筠松行礼。 杨筠松此时赤身露体,身无片缕,自是不能起身还礼。只能一个劲地说道“多谢,多谢!” 想是众人见杨筠松伤重,俱都留下相伴左右。 众人日夜都来探看杨筠松,一连六日都不见他有起色,心中不免都有些了惶惶不安之意。 如今眼见扬筠松醒了过来,众人心中自是大喜过望。 第147章 衣冠 震廉贞走近床前,开口问道“杨先生感觉如何,身上的伤患好些没有,胸口还会不会疼痛难受?” 杨筠松听了,忙点头答道“多谢震王关心,筠松身子已是大好。” 震亷贞生性豪迈,言语也是爽快。只听他说道“我还道杨先生身子还未大好,行动也不方便。不然,我们这许多人来看你,你只躺在床上,也不起身相迎。” 杨筠松脸上一红,支吾道“这,这…” 这时,几个宫中的女侍走进房来,当先一人手中捧着个锦盒,盒中摆放着一袭白色的棉绸亵衣。 女侍捧着锦盒站在床前,轻声道“杨公子要更衣啦,各位大王请回。” 众人此时这才明白,杨筠松所以没有起身相迎自己,不是因为他伤势未好,而是因为他没穿衣服。 众人皆哈哈大笑,道“杨公子,你先穿戴整齐,待会我们再来看你,” 众人与杨筠松别过,举步行出房去。 第二个女侍手上捧着的是一套丝绸织成的青衣,第三个女侍手中捧着一对天青色的靴子走了房中。 兑武曲是第四个进来的,她手中拎着一对足衣。 巽巨门和李茂贞是最后进来的。 李茂贞在客栈中候了一夜,也不见杨筠松和巽巨门回来,只道两人在宫中出了意外,次日一大早便朝兑宫寻了过来。 李茂贞刚行到半路,前方道上蹄声大作,几骑快马奔了过来。 快马奔得甚疾,转眼到了李茂贞近前。 李茂贞举目望去,只见当先一骑白衣飘飘,正是巽王巨门。 巽巨门自也看见前方策马奔来的李茂贞。 两人勒住马缰,会到了一处。 与巽巨门同行的,还有二骑兑城的金甲骑士。 李茂贞脸上神情凝重,只道金甲骑士是追击巽巨门的敌人,伸手便要去拔腰间长剑。 巽巨门见了,忙道“李姑娘,这些都是朋友,不是敌人。我正要到客栈寻你。” 李茂贞问道“杨公子呢?杨公子现在又在哪里。” 巽巨门道“杨公子还在宫中,现在他不方便来迎接你。到了宫中你自能见到他。” 李茂贞耳听巨门如此说法,心中半信半疑,随着三人便朝着兑宫而去。 “贞娘,你也来啦!”杨筠松眼见李茂贞也到了宫中,忙开口招呼起她来。 “李姑娘早就到了这里。你是今日才看到她,人家早在六七天前就看着你啦!” 巽巨门道“只是那时你只是呼呼大睡,不知道而已。” 杨筠松脸上又红了一红,道“多谢两位大王,这些日来帮忙照看舍妹!” 兑武曲道“李小姐小姑娘一个,能吃能走,又需要谁来照看。倒是杨公子这几日只知呼呼大睡,倒让人家照看了不少。” 巽巨门眼见杨筠松脸都要红到脖子上去了,便道“杨公子眼下要更衣,我看,我们先到养心殿去等他!”说罢拉着李茂贞的手便要走。 李茂贞一脸关切神色,道“杨公子,你身子已经大好,没事了!” 杨筠松点了点头,道“贞娘,我身子大好,早就没事啦!你和巽王到殿中等我。” 杨筠松待脚步声远去,这才揭开被子,坐起身来。 杨筠松先将房门拴上,然后从锦盒中取出衣帽鞋袜,穿戴起衣裳来。 不一会,杨筠松穿戴整齐。 兑武曲送上来的衣帽鞋袜用料上等,做工考究,大小肥廋与杨筠松身材十分相衬。 杨筠松伸手拔出门栓,轻轻打开门来。 房门开处,一阵轻风迎面吹来。风中隐隐有芬芳的花香,细闻处,又似处子的幽香。 杨筠松举目望去,入眼处繁花似锦,花丛中流水潺潺,一弯小桥横卧在流水之上。 原来杨筠松是置身在一个花园之中。 花园之中不仅有似锦的繁花,还有掩映的翠竹。一条通幽的曲径旁,两个紫衣的少女俏立在轻风里。 轻风徐徐,紫衣飘飘。 紫衣少女似是听到了开门声,一起朝这边看来。 随着紫衣少女眼眸同来的,还有紫衣少女的脚步声。 两个紫衣少女款款行到杨筠身前。 当中一个瓜子脸的女子柔声道“杨公子穿戴好了,丁紫遥见过公子。” 那个看上去小上一两岁的女子也上来见礼,道“丁紫逍见过公子。” 杨筠松忙躬身回礼。 丁紫遥又道“兑王命我二人在此相候杨公子。公子这就养心殿与众人相聚。” 杨筠松道“姑娘,这就请!” 二女领着杨筠松穿过花丛,转入曲径之中,曲径通往小桥。 如此行了片刻,眼前景象大不相同。目之所及皆是崇阁巍峨,层楼高起。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行。青松拂檐,玉栏绕砌。当中一殿,古朴清雅。一块石碑,立在殿前。 石碑上刻着三个楷书的金字“养心殿。” 养心殿由前殿,中殿、后殿构成。 养心殿布局严谨,风挌典雅。周文王一干人等正在中殿之中。 中殿是养心殿的要紧所在,兑王平日常到殿中休息。 二女领着杨筠松通过前殿,绕过回廊,往中殿而来。 中殿之上,坎王破军正在说话。 坎破军道“待会杨先生来了,我自是要相请先生到坎城去住上两日,好好地款待、款待他。文王到时可要帮忙说道、说道。” 坎破军说罢,目光朝着文王看了过去。 艮贪狼听了,接口道“ 二哥,如此最好。艮地与坎城相邻,到时我便相请先生上艮城去盘桓数日,让我表一表心中的感激之情。” 经过这一场变故,八卦众兄弟对自己往日的作为都深感后悔。此时,误会尽去,众人自是和好如初,又称兄道弟起来。 这时,乾金禄存开口说道“破儿、贪儿,你们倒是说说,先生是离你们那里近些,还是离我乾城近些。” 坎破军哈哈大笑,道“先生如今在兑城,兑城与乾城是一衣带水,是紧挨着的。先生自然是离您那里近。乾父王,我看要不先让先生先上您那儿,迟些时候,再到坎城,艮城中去。” 第147章 衣冠 震廉贞走近床前,开口问道“杨先生感觉如何,身上的伤患好些没有,胸口还会不会疼痛难受?” 杨筠松听了,忙点头答道“多谢震王关心,筠松身子已是大好。” 震亷贞生性豪迈,言语也是爽快。只听他说道“我还道杨先生身子还未大好,行动也不方便。不然,我们这许多人来看你,你只躺在床上,也不起身相迎。” 杨筠松脸上一红,支吾道“这,这…” 这时,几个宫中的女侍走进房来,当先一人手中捧着个锦盒,盒中摆放着一袭白色的棉绸亵衣。 女侍捧着锦盒站在床前,轻声道“杨公子要更衣啦,各位大王请回。” 众人此时这才明白,杨筠松所以没有起身相迎自己,不是因为他伤势未好,而是因为他没穿衣服。 众人皆哈哈大笑,道“杨公子,你先穿戴整齐,待会我们再来看你,” 众人与杨筠松别过,举步行出房去。 第二个女侍手上捧着的是一套丝绸织成的青衣,第三个女侍手中捧着一对天青色的靴子走了房中。 兑武曲是第四个进来的,她手中拎着一对足衣。 巽巨门和李茂贞是最后进来的。 李茂贞在客栈中候了一夜,也不见杨筠松和巽巨门回来,只道两人在宫中出了意外,次日一大早便朝兑宫寻了过来。 李茂贞刚行到半路,前方道上蹄声大作,几骑快马奔了过来。 快马奔得甚疾,转眼到了李茂贞近前。 李茂贞举目望去,只见当先一骑白衣飘飘,正是巽王巨门。 巽巨门自也看见前方策马奔来的李茂贞。 两人勒住马缰,会到了一处。 与巽巨门同行的,还有二骑兑城的金甲骑士。 李茂贞脸上神情凝重,只道金甲骑士是追击巽巨门的敌人,伸手便要去拔腰间长剑。 巽巨门见了,忙道“李姑娘,这些都是朋友,不是敌人。我正要到客栈寻你。” 李茂贞问道“杨公子呢?杨公子现在又在哪里。” 巽巨门道“杨公子还在宫中,现在他不方便来迎接你。到了宫中你自能见到他。” 李茂贞耳听巨门如此说法,心中半信半疑,随着三人便朝着兑宫而去。 “贞娘,你也来啦!”杨筠松眼见李茂贞也到了宫中,忙开口招呼起她来。 “李姑娘早就到了这里。你是今日才看到她,人家早在六七天前就看着你啦!” 巽巨门道“只是那时你只是呼呼大睡,不知道而已。” 杨筠松脸上又红了一红,道“多谢两位大王,这些日来帮忙照看舍妹!” 兑武曲道“李小姐小姑娘一个,能吃能走,又需要谁来照看。倒是杨公子这几日只知呼呼大睡,倒让人家照看了不少。” 巽巨门眼见杨筠松脸都要红到脖子上去了,便道“杨公子眼下要更衣,我看,我们先到养心殿去等他!”说罢拉着李茂贞的手便要走。 李茂贞一脸关切神色,道“杨公子,你身子已经大好,没事了!” 杨筠松点了点头,道“贞娘,我身子大好,早就没事啦!你和巽王到殿中等我。” 杨筠松待脚步声远去,这才揭开被子,坐起身来。 杨筠松先将房门拴上,然后从锦盒中取出衣帽鞋袜,穿戴起衣裳来。 不一会,杨筠松穿戴整齐。 兑武曲送上来的衣帽鞋袜用料上等,做工考究,大小肥廋与杨筠松身材十分相衬。 杨筠松伸手拔出门栓,轻轻打开门来。 房门开处,一阵轻风迎面吹来。风中隐隐有芬芳的花香,细闻处,又似处子的幽香。 杨筠松举目望去,入眼处繁花似锦,花丛中流水潺潺,一弯小桥横卧在流水之上。 原来杨筠松是置身在一个花园之中。 花园之中不仅有似锦的繁花,还有掩映的翠竹。一条通幽的曲径旁,两个紫衣的少女俏立在轻风里。 轻风徐徐,紫衣飘飘。 紫衣少女似是听到了开门声,一起朝这边看来。 随着紫衣少女眼眸同来的,还有紫衣少女的脚步声。 两个紫衣少女款款行到杨筠身前。 当中一个瓜子脸的女子柔声道“杨公子穿戴好了,丁紫遥见过公子。” 那个看上去小上一两岁的女子也上来见礼,道“丁紫逍见过公子。” 杨筠松忙躬身回礼。 丁紫遥又道“兑王命我二人在此相候杨公子。公子这就养心殿与众人相聚。” 杨筠松道“姑娘,这就请!” 二女领着杨筠松穿过花丛,转入曲径之中,曲径通往小桥。 如此行了片刻,眼前景象大不相同。目之所及皆是崇阁巍峨,层楼高起。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行。青松拂檐,玉栏绕砌。当中一殿,古朴清雅。一块石碑,立在殿前。 石碑上刻着三个楷书的金字“养心殿。” 养心殿由前殿,中殿、后殿构成。 养心殿布局严谨,风挌典雅。周文王一干人等正在中殿之中。 中殿是养心殿的要紧所在,兑王平日常到殿中休息。 二女领着杨筠松通过前殿,绕过回廊,往中殿而来。 中殿之上,坎王破军正在说话。 坎破军道“待会杨先生来了,我自是要相请先生到坎城去住上两日,好好地款待、款待他。文王到时可要帮忙说道、说道。” 坎破军说罢,目光朝着文王看了过去。 艮贪狼听了,接口道“ 二哥,如此最好。艮地与坎城相邻,到时我便相请先生上艮城去盘桓数日,让我表一表心中的感激之情。” 经过这一场变故,八卦众兄弟对自己往日的作为都深感后悔。此时,误会尽去,众人自是和好如初,又称兄道弟起来。 这时,乾金禄存开口说道“破儿、贪儿,你们倒是说说,先生是离你们那里近些,还是离我乾城近些。” 坎破军哈哈大笑,道“先生如今在兑城,兑城与乾城是一衣带水,是紧挨着的。先生自然是离您那里近。乾父王,我看要不先让先生先上您那儿,迟些时候,再到坎城,艮城中去。” 第148章 兑卦胃宿 坎破军话音未落,坤辅弼接口笑道“兑城是离乾城不远,莫非坤地便离兑城远了么?如何杨先生就不能先到坤城走动走动。” 八卦中坎北离南,兑西震东,坤城居于西南之隅,而乾地位于西北之地。 若从兑城出发,前往乾城的路程,与前往坤地的路程基本是一致的,相差无几。 大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当先两个紫衣女子行入殿中,一袭崭新青衣的杨筠松紧随其后。 杨筠松举步迈入殿中,口中连声说道“筠松来迟,让各位大王久等啦。” 杨筠松一脸惶恐之色站立当地,不停地作揖赔不是。 众人见是杨筠松到来,尽皆起身相迎。 杨筠松一一与众人见过礼。 众人眼见杨筠松身体无恙,伤情已是大好,尽皆满心欢喜。 文王点头微笑,道“姬昌见过杨先生。” 杨筠松长躬到地,口中说道“大唐扬益见过文王大人!” 杨筠松一连拜了三拜。 文王伸出手来搀扶,道“杨先生多礼啦!” 众人一阵寒喧过后,便回到座中坐下。 文王举杯相请杨筠松饮茶,道“杨先生,适才八卦诸王都在这里商讨,要相请先生回城中好生款待,以表对先生的感激之情和钦佩之意。至于先上那家去,这还是要看先生你的意思!” 杨筠松听了,忙将身站起,对着众人拱手道“众位大王抬爱杨益了。杨益只是做了份内的事情。这么多日来,众位大王一直相伴在左右,杨益感激不尽。” 震廉贞听了,笑道“我们感激你,你又来感激我们。这样感激来 ,感激去,终也不是办法。如今我想请先生到震城小住几日,先生是不是能赏个面子呀!” 杨筠松道“廉贞大人言重啦!杨益一定到震城拜访大人。” 文王哈哈大笑,道“如此说来,杨先生第一个要去的便是东方“震”城啦:” 乾禄存道“杨先生先去东方“震”城自是大好。只是一路行来,第一个要经过的便是西北之地“乾”城。这一路上车马劳禄,到时杨先生便请在鄙城喝上一口清茶,将养将养再行,我看也是好的。先生你看呢?” 杨筠松忙道“行行,到时倒是要打扰禄存大人啦!” 李茂贞一直静静地坐在兑武曲身边,这时忽开口说话“杨公子,那日我们无意中入到八卦之地来,到得今日,该有成个月啦。也不知你大唐的那一帮兄弟朋友,如今是怎生个模样。” 杨筠松知李茂贞此时言语用语,自是要为自己解围。 杨筠松脸上露出愧疚之色,道“禄存大王,廉贞大王,巨门大王,文曲大王, 武曲大王,破军大王,辅弼大王,贪狼大王,咳…” 杨筠松将八卦诸王叫了个遍,要待出言相拒众王感情邀请,一时之间,却又说不出口来。 李茂贞会意,开口说道“众位大王盛情相邀,我与杨公子是感激不尽。只是大唐还有些事等他回去处理,耽搁久了,怕是会不好的。” 杨筠松这才拱手道“杨益回去将大唐之事处理妥当,到时再来拜访众位大王。” 亁禄存道“杨先生在大唐的事情棘不棘手,若有用得上的地方,杨先生只管招呼一声,乾禄存随叫随到。” 这时,兑武曲开口说话,“杨公子要回大唐自是可以,只是必须带上我,我也是想到大唐的世界去看上一看。” 这些天来,兑武曲都是和李茂贞在一起的,每每听李茂贞说起大唐的人物风华,不由得起了神往之心,便起意要到大唐的世界看上一看。 文王听了,说道“武曲,你是兑城之主,如何能随便离开自己的城堡,到别的地方去呢!” 李茂贞道“杨筠松还是大唐的国师呢,他还不是一样地到你们这里来啦。” 杨筠松道“兑王忽地起意要到大唐去,想来是贞娘你怂恿的!” 兑武曲道“杨公子,这是我自己的主意,与贞娘是没有关系。” 周文王道“武曲,你忽然起意要到大唐去,这兑城中没了主子,我怕是要出乱子的。” 兑武曲道“这个我早已经做了安排。” 兑武曲叫道“丁紫逍,丁紫遥。” 兑武曲语音刚落,两个紫衫女子勿勿从殿下转入,快步行到兑武曲身前,道“丁紫逍,丁紫遥在。兑王有什么吩咐。” 兑武曲道“文王和八卦一众大王都在此间,你们快去参拜、参拜!” 丁紫逍,丁紫遥应道“是的,兑王!” 二女当即行到文王和八卦一众人等近前,恭恭敬敬地行起参拜之礼来。 少顷,二女礼毕,复又行回到兑武曲近身。 兑武曲道“紫逍,紫遥,近段时间我要出趟远门,今将兑城交与你们二人管理。你们可要尽心尽力,切不可松懈了事!” 二女听了,抬眼看了看文王和八卦一众大王,轻声道“是的,兑王!” 兑武曲又道“这大厅之上没有外人。不是我的兄弟朋友,便是我的父母双亲,文王更是创出八卦的圣人,你们不用惧怕。” 坤母见了,柔声道“紫逍,紫遥,你们快到我这里来。” 二女抬眼看向兑武曲。 兑武曲道“坤母叫你们去,你们去了便是。” 二女得了兑武曲许可,这才拔腿往坤母所在的方向行去。 兑武曲道“这两个女孩子都是我的亲信。你们别看她现在文文弱弱的模样,行起事来却十分厉害,文治武功都是一流的。兑城交与她们管理,我是十分的放心。” 坤母正和二女说着话儿,二女便似孙女一般围在坤母身前,坤母大是欢喜这种天伦之乐。 坤母道“文王,武曲说要去大唐长长见识,我看就让她去!兑城我帮这两个丫头看着,应该是不会出什么乱子的。到了大唐,武曲有杨先生照看,自也是万无一失。” 杨筠松正待推辞。没曾想李茂贞已待他回了话。 李茂贞道“坤母大人尽管放心,到了大唐有杨公子罩着,武曲她是一根头发都不会有损伤的。” 乾禄存这时开口说活“到时杨先生送武曲回来,可说什么也得上乾城坐上一坐,到时我也跟你到大唐走上一遭。” 杨筠松心中苦笑,脸上却是阳光明媚。连声道“ 一定,一定。” 李茂贞和兑武曲却是一脸欢喜的神色, 巽巨门静静地站在一边,眼睛却看着杨筠松,眼中神色复杂,也许她此时也有话要对杨筠松诉说,也不知是为了什么,这话终究是没能说出口来。 众人有说有笑,不觉到了吃饭的时辰。 吃过饭,众人又喝了一会茶,说了一会话。 然后,杨、李、兑三人在文王的帮助下,通过兑卦的胃宿十二度,二八分金与三七分金的分野处,往大唐的世界去了。 第148章 兑卦胃宿 坎破军话音未落,坤辅弼接口笑道“兑城是离乾城不远,莫非坤地便离兑城远了么?如何杨先生就不能先到坤城走动走动。” 八卦中坎北离南,兑西震东,坤城居于西南之隅,而乾地位于西北之地。 若从兑城出发,前往乾城的路程,与前往坤地的路程基本是一致的,相差无几。 大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当先两个紫衣女子行入殿中,一袭崭新青衣的杨筠松紧随其后。 杨筠松举步迈入殿中,口中连声说道“筠松来迟,让各位大王久等啦。” 杨筠松一脸惶恐之色站立当地,不停地作揖赔不是。 众人见是杨筠松到来,尽皆起身相迎。 杨筠松一一与众人见过礼。 众人眼见杨筠松身体无恙,伤情已是大好,尽皆满心欢喜。 文王点头微笑,道“姬昌见过杨先生。” 杨筠松长躬到地,口中说道“大唐扬益见过文王大人!” 杨筠松一连拜了三拜。 文王伸出手来搀扶,道“杨先生多礼啦!” 众人一阵寒喧过后,便回到座中坐下。 文王举杯相请杨筠松饮茶,道“杨先生,适才八卦诸王都在这里商讨,要相请先生回城中好生款待,以表对先生的感激之情和钦佩之意。至于先上那家去,这还是要看先生你的意思!” 杨筠松听了,忙将身站起,对着众人拱手道“众位大王抬爱杨益了。杨益只是做了份内的事情。这么多日来,众位大王一直相伴在左右,杨益感激不尽。” 震廉贞听了,笑道“我们感激你,你又来感激我们。这样感激来 ,感激去,终也不是办法。如今我想请先生到震城小住几日,先生是不是能赏个面子呀!” 杨筠松道“廉贞大人言重啦!杨益一定到震城拜访大人。” 文王哈哈大笑,道“如此说来,杨先生第一个要去的便是东方“震”城啦:” 乾禄存道“杨先生先去东方“震”城自是大好。只是一路行来,第一个要经过的便是西北之地“乾”城。这一路上车马劳禄,到时杨先生便请在鄙城喝上一口清茶,将养将养再行,我看也是好的。先生你看呢?” 杨筠松忙道“行行,到时倒是要打扰禄存大人啦!” 李茂贞一直静静地坐在兑武曲身边,这时忽开口说话“杨公子,那日我们无意中入到八卦之地来,到得今日,该有成个月啦。也不知你大唐的那一帮兄弟朋友,如今是怎生个模样。” 杨筠松知李茂贞此时言语用语,自是要为自己解围。 杨筠松脸上露出愧疚之色,道“禄存大王,廉贞大王,巨门大王,文曲大王, 武曲大王,破军大王,辅弼大王,贪狼大王,咳…” 杨筠松将八卦诸王叫了个遍,要待出言相拒众王感情邀请,一时之间,却又说不出口来。 李茂贞会意,开口说道“众位大王盛情相邀,我与杨公子是感激不尽。只是大唐还有些事等他回去处理,耽搁久了,怕是会不好的。” 杨筠松这才拱手道“杨益回去将大唐之事处理妥当,到时再来拜访众位大王。” 亁禄存道“杨先生在大唐的事情棘不棘手,若有用得上的地方,杨先生只管招呼一声,乾禄存随叫随到。” 这时,兑武曲开口说话,“杨公子要回大唐自是可以,只是必须带上我,我也是想到大唐的世界去看上一看。” 这些天来,兑武曲都是和李茂贞在一起的,每每听李茂贞说起大唐的人物风华,不由得起了神往之心,便起意要到大唐的世界看上一看。 文王听了,说道“武曲,你是兑城之主,如何能随便离开自己的城堡,到别的地方去呢!” 李茂贞道“杨筠松还是大唐的国师呢,他还不是一样地到你们这里来啦。” 杨筠松道“兑王忽地起意要到大唐去,想来是贞娘你怂恿的!” 兑武曲道“杨公子,这是我自己的主意,与贞娘是没有关系。” 周文王道“武曲,你忽然起意要到大唐去,这兑城中没了主子,我怕是要出乱子的。” 兑武曲道“这个我早已经做了安排。” 兑武曲叫道“丁紫逍,丁紫遥。” 兑武曲语音刚落,两个紫衫女子勿勿从殿下转入,快步行到兑武曲身前,道“丁紫逍,丁紫遥在。兑王有什么吩咐。” 兑武曲道“文王和八卦一众大王都在此间,你们快去参拜、参拜!” 丁紫逍,丁紫遥应道“是的,兑王!” 二女当即行到文王和八卦一众人等近前,恭恭敬敬地行起参拜之礼来。 少顷,二女礼毕,复又行回到兑武曲近身。 兑武曲道“紫逍,紫遥,近段时间我要出趟远门,今将兑城交与你们二人管理。你们可要尽心尽力,切不可松懈了事!” 二女听了,抬眼看了看文王和八卦一众大王,轻声道“是的,兑王!” 兑武曲又道“这大厅之上没有外人。不是我的兄弟朋友,便是我的父母双亲,文王更是创出八卦的圣人,你们不用惧怕。” 坤母见了,柔声道“紫逍,紫遥,你们快到我这里来。” 二女抬眼看向兑武曲。 兑武曲道“坤母叫你们去,你们去了便是。” 二女得了兑武曲许可,这才拔腿往坤母所在的方向行去。 兑武曲道“这两个女孩子都是我的亲信。你们别看她现在文文弱弱的模样,行起事来却十分厉害,文治武功都是一流的。兑城交与她们管理,我是十分的放心。” 坤母正和二女说着话儿,二女便似孙女一般围在坤母身前,坤母大是欢喜这种天伦之乐。 坤母道“文王,武曲说要去大唐长长见识,我看就让她去!兑城我帮这两个丫头看着,应该是不会出什么乱子的。到了大唐,武曲有杨先生照看,自也是万无一失。” 杨筠松正待推辞。没曾想李茂贞已待他回了话。 李茂贞道“坤母大人尽管放心,到了大唐有杨公子罩着,武曲她是一根头发都不会有损伤的。” 乾禄存这时开口说活“到时杨先生送武曲回来,可说什么也得上乾城坐上一坐,到时我也跟你到大唐走上一遭。” 杨筠松心中苦笑,脸上却是阳光明媚。连声道“ 一定,一定。” 李茂贞和兑武曲却是一脸欢喜的神色, 巽巨门静静地站在一边,眼睛却看着杨筠松,眼中神色复杂,也许她此时也有话要对杨筠松诉说,也不知是为了什么,这话终究是没能说出口来。 众人有说有笑,不觉到了吃饭的时辰。 吃过饭,众人又喝了一会茶,说了一会话。 然后,杨、李、兑三人在文王的帮助下,通过兑卦的胃宿十二度,二八分金与三七分金的分野处,往大唐的世界去了。 第149章 皇带 正说话间,杨筠松耳中“得、得”马蹄之声大作。只见前方官道之上尘土飞扬,几骑快马疾奔过来。 马上骑士穿着唐军的战衣,战衣上血迹斑斑。当先一名骑士喝道“阮校尉,你先回去通报田令孜,说大齐铁甲掩杀过来啦,要他调动神策军早作防备。” 阮校尉道“刘校尉,那你们呢?” 刘校尉道“我们几个留下阻敌…” 刘校尉话音未落,只听“嗖、嗖”声起,数十支利箭凌空袭来。紧接着来路之上又奔出数十骑快马来。马上乘客鲜衣亮甲,却原来是大齐的追兵到了。 阮校尉见状,自知眼前情势危急,当下一拱手道“刘挍尉,你们多保重了。”说罢,便策马狂奔而去。 一众大齐追兵转眼追了上来。 刘校尉一行三骑一字排开,”仓啷啷”声中,三人手中刀枪并举,阻住了追兵去路。 杨筠松听刘校尉言语中提到“田令孜,”心头不由得大惊,心想“莫非僖宗皇帝也入到川中啦。” 田令孜是个宦官,深得僖宗皇帝宠信。僖宗不管去到哪里,身边总是有田令孜同行。 李茂贞这边也说道“看来僖宗也到了川蜀,只是不小心露了行藏,倒叫大齐的细作知道,如今领着人马追杀过来。” 其时两人离刘校尉人等还有三四十步远近,见状轻轻将身隐入林中。 刘校尉眼见追兵杀到近前,心中也不慌张。只见他手中长枪一挺,口中哈哈大笑,道“你们这帮黄巢的私盐贩子,本将军今日便在这里诛杀了你们。” 大齐追兵一路追来,前方三骑人马横在道上,阻住了自己去路。只见这三人一脸的有恃无恐,便似身后有千军万马一般。 大齐追兵不知虚实,自也不敢莽撞行事。当中二十余骑翻身下马,分作两拨人马 悄没声的朝密林深处掩将过去。 刘校尉自是知道,大齐追兵此举是要入林搜索,看看有无奇兵埋伏。 刘校尉轻蔑地笑道“对付你们这帮私盐贩子,有我兄弟三人便足矣!” 大齐追兵止了去势,勒停马来。当中一骑越众而出,马上乘客铜盔铁甲,手持丈八蛇矛。 “李唐气数已尽,你们那个僖宗整个就一昏君。如今我们大齐文宣武皇帝替天行道,仁政爱民,不日大唐的江山将要尽数入了大齐的版图。你们三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快快下马降了,我保你们不死。”蛇矛骑士厉声喝道。 刘校尉道“那黄巢就是个吃人的恶魔,还配说什么替天行道。今日我便在这里先杀了你,好教天下人知道,助纣为虐的下场。” 刘校尉言毕,手中长枪起处,朝着蛇矛骑士掩杀过去。 蛇矛骑士眼见长枪朝自己咽喉刺来,手上竟是不招不架,只见他蛇矛一挺,也是朝刘校尉当胸刺来。 蛇矛骑士口中发出“唧、唧”奇怪声响,声响将止未止,猛见蛇矛之上一物电射而出,径自朝刘校尉咽喉扑来。 此时,刘挍尉手中长枪,眼看着就要洞穿蛇矛骑士的咽喉,忽觉眼前一花,紧接着脖子上一麻,手中长枪竟不听使唤,径自掉落地上。 第149章 皇带 正说话间,杨筠松耳中“得、得”马蹄之声大作。只见前方官道之上尘土飞扬,几骑快马疾奔过来。 马上骑士穿着唐军的战衣,战衣上血迹斑斑。当先一名骑士喝道“阮校尉,你先回去通报田令孜,说大齐铁甲掩杀过来啦,要他调动神策军早作防备。” 阮校尉道“刘校尉,那你们呢?” 刘校尉道“我们几个留下阻敌…” 刘校尉话音未落,只听“嗖、嗖”声起,数十支利箭凌空袭来。紧接着来路之上又奔出数十骑快马来。马上乘客鲜衣亮甲,却原来是大齐的追兵到了。 阮校尉见状,自知眼前情势危急,当下一拱手道“刘挍尉,你们多保重了。”说罢,便策马狂奔而去。 一众大齐追兵转眼追了上来。 刘校尉一行三骑一字排开,”仓啷啷”声中,三人手中刀枪并举,阻住了追兵去路。 杨筠松听刘校尉言语中提到“田令孜,”心头不由得大惊,心想“莫非僖宗皇帝也入到川中啦。” 田令孜是个宦官,深得僖宗皇帝宠信。僖宗不管去到哪里,身边总是有田令孜同行。 李茂贞这边也说道“看来僖宗也到了川蜀,只是不小心露了行藏,倒叫大齐的细作知道,如今领着人马追杀过来。” 其时两人离刘校尉人等还有三四十步远近,见状轻轻将身隐入林中。 刘校尉眼见追兵杀到近前,心中也不慌张。只见他手中长枪一挺,口中哈哈大笑,道“你们这帮黄巢的私盐贩子,本将军今日便在这里诛杀了你们。” 大齐追兵一路追来,前方三骑人马横在道上,阻住了自己去路。只见这三人一脸的有恃无恐,便似身后有千军万马一般。 大齐追兵不知虚实,自也不敢莽撞行事。当中二十余骑翻身下马,分作两拨人马 悄没声的朝密林深处掩将过去。 刘校尉自是知道,大齐追兵此举是要入林搜索,看看有无奇兵埋伏。 刘校尉轻蔑地笑道“对付你们这帮私盐贩子,有我兄弟三人便足矣!” 大齐追兵止了去势,勒停马来。当中一骑越众而出,马上乘客铜盔铁甲,手持丈八蛇矛。 “李唐气数已尽,你们那个僖宗整个就一昏君。如今我们大齐文宣武皇帝替天行道,仁政爱民,不日大唐的江山将要尽数入了大齐的版图。你们三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快快下马降了,我保你们不死。”蛇矛骑士厉声喝道。 刘校尉道“那黄巢就是个吃人的恶魔,还配说什么替天行道。今日我便在这里先杀了你,好教天下人知道,助纣为虐的下场。” 刘校尉言毕,手中长枪起处,朝着蛇矛骑士掩杀过去。 蛇矛骑士眼见长枪朝自己咽喉刺来,手上竟是不招不架,只见他蛇矛一挺,也是朝刘校尉当胸刺来。 蛇矛骑士口中发出“唧、唧”奇怪声响,声响将止未止,猛见蛇矛之上一物电射而出,径自朝刘校尉咽喉扑来。 此时,刘挍尉手中长枪,眼看着就要洞穿蛇矛骑士的咽喉,忽觉眼前一花,紧接着脖子上一麻,手中长枪竟不听使唤,径自掉落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