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腾的绿洲》 第1章 “黄风”里的春天 1985年3月初。 早春时节,冬雪渐融。 对于地处新疆南部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的阿克苏市来说,这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一年之中,阿克苏人最“恨”的季节——春天,悄然而至。 藏在冰雪之下,猫了一冬的风沙再次活跃起来,阿克苏市区笼罩在一片浮尘之中。 天空灰蒙蒙的,太阳的轮廓不甚明朗,模糊了时间的变化。倒春寒也来跟着凑热闹,寒风伴随着沙尘,妄图吞噬人类的家园。 傍晚时分,位于“卡坡”边上的农一师客运站外,旅客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小商贩的吆喝声,旅店、饭馆的揽客声不绝于耳,即便是浮尘天,也依旧十分热闹。 前不久,中央出台1号文件,颁布了进一步活跃农村经济的十项政策,如今的阿克苏到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今年,全国人民欢度了历史上“最晚的春节”,春运高峰期也跟着延续到了三月。 林盛华艰难地穿过拥挤的人群,挤到出站口附近,顶着寒风,隔着栅栏,焦急地朝客运站内张望。 他是个身材高瘦,麦色皮肤的中年人,身穿一件深色呢子大衣,手中举着一张用废纸壳制作的简易接站牌,上面用毛笔沾了墨汁,写着“李家保”三个大字。 今天上午,林盛华收到了一封电报,这才得知原本在山东老家务农的侄子李家保,初五刚过,就收拾行李,离开家乡,挤上了开往乌鲁木齐的火车,打算来新疆投奔他,在阿克苏谋一份工作,算算时间,今天下午就能到达。 从山东到乌鲁木齐,三千多公里,坐火车需要花费三天时间。从乌鲁木齐到阿克苏,又是一千多公里路程,而此时的阿克苏还没有通火车,每天只有两班长途汽车来回往返,汽车一路上翻越天山、穿越戈壁,又要再花费整整两天,才能到达最终目的地——阿克苏市。 想到一路奔波而来的侄子李家保,林盛华不由得眉头紧锁,心中十分焦虑。 这是因为,李家宝这次来疆务工,事先并未与林盛华沟通,以至于他还没来得及同妻子吴霞商议,若是吴霞不肯接纳李家保,他夹在中间着实难办。 林盛华心绪纷乱,只能暂且走一步算一步。 “爸,我刚才去打听了一下,班车晚点了!” 一名身材修长,眼眸明亮,朝气蓬勃的青年气喘吁吁地挤到林盛华身边。他是林盛华的儿子,名叫林建新。 周围人声嘈杂,林建新怕父亲没听清,又提高音量解释了一遍。 “听说新和那边刮黄风了,班车今年不能按时达到阿克苏!” 得知这个坏消息,林盛华心中更加担忧,他提高了音量,大声回复道:“好,我知道了。咱们多等一会儿,家保第一次来阿克苏,人生地不熟,又遇上刮黄风,咱们一定要确定他平安到达。” “黄风”是阿克苏人对沙尘暴的称呼,“刮黄风”就是指沙尘暴来了。 “黄风”是笼罩在每一个阿克苏人心头的“梦魇”。因为在这里,一年当中有一百多天都在刮黄风,人们提起它,无不色变。 每当黄风一来,天地骤然混沌,白昼霎时昏暗。飞沙走石,不见天日,一米开外,都看不清对面的人。人们只能暂停户外生产和活动,躲进屋里不敢外出。即便如此,狡猾的沙尘也还是会从门窗的缝隙钻进屋内,在地上、床上、桌上留下一层“足迹”,着实令人苦不堪言。 林盛华和林建新怀着担忧的心情,在寒风和浮尘中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直到暮色降临,客运站的电灯亮了起来,一辆风尘仆仆的长途汽车终于驶进了农一师客运站的院子里。 “来了来了!是乌鲁木齐那边过来的车!” “太好了,等了这么久,班车总算到了!” ……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见长途汽车终于到站,被寒风吹蔫的林盛华和林建新父子俩瞬间打起了精神。 很快就有旅客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从出站口走了出来。 可林盛华却犯难了。 天色越来越黑,简易接站牌彻底成了没用的废纸壳,他只能伸长脖子,努力在夜色中辨别侄子李家保的身影。 林盛华焦急道:“这可咋办,天黑了,看不见牌子,家保可别走丢了。” 林建新闻言,灵机一动,对父亲说:“爸,你别急,我有个主意!” 林盛华面露诧异,“你能有什么主意?你跟家保连面都没见过。” “爸,你就瞧好!”林建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保证道。 林建新说完,深吸一口气,张开双手,凑到嘴边,中气十足地朝出站的旅客们喊道:“李家保!李家保!出站朝右走!” 青年洪亮的嗓音仿佛一枚炸弹,在人群中骤然炸响,引得出站的旅客们纷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 林建新的举动引得林盛华老脸一红,感到十分尴尬。 他正想制止儿子,却看到一个穿着破旧的军大衣,头戴狗皮帽,背着一只脏兮兮的蛇皮袋的高个青年,一边挥手示意,一边快步朝他们走过来。 “大舅,俺搁这儿嘞!” 听到这熟悉的乡音,林盛华定睛一看,来人可不正是他们父子俩正在寻找的李家保嘛。 林盛华大喜,连忙带着儿子林建新一起上前迎接李家保。 “家保,我们总算接到你了!”林盛华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林建新则热情地伸手去接李家保肩头的蛇皮袋。 “家保哥,你好,我是建新,你一路辛苦了,我帮你扛行李。” 李家保见林建新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生怕让表弟受累,连忙躲闪。 “不用不用,俺自个儿来。” “没事,家保哥,你长途跋涉,一路上辛苦了,行李还是交给我来拿。” 林建新不由分说地抢过李家保的蛇皮袋,扛在了自己的肩头。林盛华也在一旁劝阻,李家保拗不过,只好接受了大舅和表弟的好意。 李家保虽然来自山东农村,但向来心思活络,会看脸色,他见只有林家父子两人来接自己,心中顿时有些忐忑,忍不住搓着手,小心翼翼地问:“大舅,俺妗子(舅妈)还好么?” “放心,你妗子好着呢……” 林盛华见李家保问起妻子吴霞,心中“咯噔”了一下,眼神微微闪烁,脑中迅速思考着,他该如何安置李家保,才能平衡好家庭关系呢? 第2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然而,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 林建新丝毫没有感受到父亲的纠结为难,他正沉浸在表哥来疆的喜悦中。 他笑着对李家保说:“家保哥,时候不早了,走,咱们回家吃饭。” 听到儿子这句话,林盛华心中暗叫糟糕,连忙打了个马虎眼,转移了话题。 “家保,你坐了这么多天的车,肯定已经累坏了,客运站到实验林场还有一大截路要走,现在天晚了,路不好走,我看就让建新陪你先在二招住一晚,好好休息一下。” 接着,他又交代了林建新一番,“建新,待会儿去招待所办完入住手续,你带家保下馆子,吃顿好的!” 林建新一听,立刻答应下来。 “好的!爸,你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李家保不好意思让林盛华破费,赶紧摆手拒绝,“大舅,没事,俺不累,这太破费了,还是成恁家去(回您家去)……” “家保,你就别推辞了。”林盛华打断李家保:“你们兄弟俩年龄相仿,正好可以聊一聊。” 林建新也跟着附和道:“家保哥,待会儿我给你好好介绍一下阿克苏。” “中。” 林家父子盛情难却,李家保只好答应下来。 三人一起走出客运站。 林盛华来到路边停放自行车的地方,找到自己的自行车,打开锁链,把李家保的行李放在车后座固定好,推着车,和两个年轻人一起朝第二招待所走去。 到达第二招待所后,林盛华给李家保和林建新两人办好了入住手续,又塞给林建新十元钱和几张粮票,并叮嘱他好好招待李家保,然后便骑上自行车,离开市区,摸黑返回了位于市郊实验林场的家中。 招待所的服务员领着林建新和李家保来到一间四人间的门口,打开房门后,交给两人一把挂着房间门牌的钥匙,并叮嘱道:“虽然现在只有你们两个人住进这个房间,但今晚可能还会有其他人入住,请你们保管好自己的行李物品,若是丢失,招待所概不负责。” 说完,服务员便离开了。 林建新和李家保两人进屋后,各自挑了一张床。李家保将装行李的蛇皮袋放在自己的床下。林建新则坐在床边,一边等李家保放行李,一边打量着这间屋子。 屋内空间不大,却干净整洁。木质门窗,水泥地面,油漆刷墙,屋顶悬挂着一盏明亮的电灯,靠墙摆着四张床。 “不知道待会儿休息时,还莫人(还有没有人)住进来。”李家保想了想,有些不放心,又蹲下身将自己的蛇皮袋朝里塞了塞。 林建新甩了甩手中的票子,催促道:“家保哥,你就别操那份闲心了。走,咱们去下馆子!” 随着改革开放的浪潮席卷全国,阿克苏这个西部边陲小城里的饭馆也渐渐多了起来,烟火气日渐浓郁,但与沿海一些省份相比,粮票制度尚未取消。 林建新记着父亲的叮嘱,带着李家保来到阿克苏市里最上档次的托木尔峰饭店。 托木尔峰饭店的门面十分气派,足足有三层楼,是阿克苏当时为数不多的高楼之一。林建新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吃饭,但想到兜里的十元“巨款”和几张粮票,他的腰板子顿时硬气起来,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饭店,十分阔气地点了几盘硬菜。 交了钱和粮票后,李家保脸上露出了肉疼的表情,龇着牙,小声对林建新说:“建新,这该(这里)吃饭太贵了,要不咱走!” 林建新拍拍自己的口袋,笑着安慰李家保:“家保哥,你远道而来,好好招待你是我爸给我安排的任务,要是我完不成任务,回家肯定得挨批评,你就当帮我完成任务!” “这……” “家保哥,你不用操心钱的事,待会儿尽管敞开肚皮吃,把好菜好饭全都吃进肚里才能回本。”林建新给李家保做思想工作。 李家保犹豫了半天,才勉强点头道:“那……中。” 两个年轻人在托木尔峰饭店里饱餐了一顿。 而此时,实验林场,林家的小屋中。 昏黄的灯光下,吴霞正坐在饭桌旁,皱眉看着窗外的夜色,焦急地等着丈夫和儿子回来吃饭。 桌上的饭菜已经凉透了。 吴霞起身,正准备把饭菜端去厨房热一下,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叮铃哐啷”的声音。 这声音吴霞十分熟悉,正是林盛华骑的那辆老二八杠自行车的专属“交响曲”。 吴霞知道是林盛华回来了,脸色一黑,心里的焦急顿时转化为熊熊怒火。 林盛华刚推门走进屋内,吴霞冷着脸,将手中的菜碟重重地朝桌上一放,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姓林的,这么晚了,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被戈壁滩上的野狼叼走了呢!” 说完,吴霞朝林盛华身后看了看,没看到儿子林建新的身影,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继续数落道:“建新呢,怎么还不回来,又野到哪儿去了?你们父子俩,老的小的都不让人省心!” 吴霞狠狠数落了丈夫和儿子一顿,等到口干舌燥,才气呼呼地休战。 林盛华拉着吴霞的胳膊,让她在饭桌旁坐下,有些忐忑地说道:“老婆子,你骂也骂了,现在该消火了,你坐下来,我有事要跟你商量,你先看看这封电报。”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今天下午收到的那封电报,展开交到吴霞手里。 林盛华是实验林场的副场长,地区有名的林业专家,整天泡在试验田里搞苗木种植实验,是个十足的“树痴”,在自己的专业领域是“大拿”,但在家就是个甩手掌柜,啥也不会,啥也不管,林家里里外外、大事小事都要靠吴霞来操持,所以吴霞的意见,林盛华向来十分尊重。 吴霞看完电报内容,面露惊讶。 “什么,家保从老家来新疆了?” “嗯。”林盛华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妻子脸上的表情。 只见吴霞慌忙起身,催促林盛华道:“你这个死老头子,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快!咱们快去农一师客运站,家保肯定已经到了!” 吴霞说着,就去拿帽子围巾,披上棉衣准备出门,林盛华连忙拦住她。 “老婆子,你同意让家保住在咱家?” “你说什么胡话呢?都是自家孩子,他来新疆投奔你这个大舅,难不成我还会把他赶出去吗?” “你同意就好。”林盛华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般的笑容。 吴霞再次催促道:“咱们得赶紧把家保接回来,阿克苏昼夜温差大,别把孩子冻坏了!” “不用去了。”林盛华这才跟吴霞说了实话:“我就是因为去客运站接家保,所以才回来晚了。” 吴霞追问道:“家保人呢?你接到哪儿去了?” 林盛华小声辩解:“我怕你不接纳他,想着先回家同你商议,就让建新陪他去住招待所了。” 吴霞闻言,一把揪住林盛华的耳朵,训斥道:“好你个林盛华,在你心里我吴霞就是个斤斤计较的小人吗?我告诉你,你想错了!今天太晚了就算了,明天一早,你立刻去招待所把两个孩子给我接回来!” “好好好!我都听你的!” 林盛华的耳朵虽然被拧得很痛,但脸上却满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第3章 新来的地委书记 “家保哥,礼拜天我再带你去逛阿克苏大巴扎,那里可以吃到很多特色美食,面肺子、米肠子、凉皮子、烤包子、缸子肉、馕坑肉、手抓肉、鸽子面……” “礼拜天是啥?巴扎又是啥?” “哦,忘了跟你说了,在新疆,我们管周末叫礼拜天,逛巴扎就是赶集的意思。” 吃完饭,林建新和李家保一边闲聊,一边回到了招待所。 走在招待所的走廊里,林建新绘声绘色地向李家保介绍阿克苏的美食。 “凉皮子爽滑劲道,又酸又辣,再搭配几个热腾腾的烤包子,一口咬下去,肥瘦相间的羊肉馅和皮牙子混合在一起,汤汁鲜美,满口留香,可攒劲了!家保哥,到时候你一定要尝一尝!” 李家保听着林建新的描述,立刻心生向往,“好,礼拜天俺俩去逛巴扎!” 兄弟俩有说有笑地走到房间门口,林建新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没想到屋子里亮着灯,原本空着的床铺上多了一位新房客。 林建新不由得微微一愣。 这位新房客是一位年约五旬,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他身穿一件羊绒毛衣和一条黑色的裤子,外罩灰色夹克衫,衣着朴素整洁,气质儒雅出众。 中年人原本正靠在床头看书,听到开门声,不由得抬头朝站在门口的两个年轻人看去。 双方的视线正好撞在一起。 “小鬼,赶紧进来,把门关严,冷风钻进来了。”中年人率先打破了沉默,招呼两人进屋。 李家保盯着中年人看了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兴奋地说:“叔,俺认得你!” “哦?我今天刚到阿克苏,你怎么会认识我呢?”中年人面露疑惑。 “俺跟恁坐一班车从乌鲁木齐过来咯。”李家保挠挠头,腼腆地笑了笑,解释道:“没想着咱还挺有缘分。”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我看你也有点眼熟。”中年人笑着点点头,问道:“我听你口音像是山东人,你是从口里(内地)过来的吗?” “对,俺老家是山东泰安嘞,俺想待儿这找工作,叔,恁来这儿干哈?”李家保好奇地问道。 “我也来这里工作。” “叔,俺觉得恁不是普通银儿,反正肯定跟俺不一样。” “哦?那你觉得我是什么人?”中年人饶有兴味地问道。 李家保打量着中年人,斩钉截铁地说:“俺看恁有气场,像是当兵嘞!” 中年人被李家保逗笑了,摆手道:“小鬼,你眼力不错,我确实当过兵,不过已经退伍好多年啦!” “叔,恁……” “叔叔,家保哥,你们坐了好几天车,肯定已经很累了,咱们不如早点休息。” 林建新见李家保还想追问,连忙打断了他。 他涉世未深,脸皮薄,不像李家保那样对什么事都充满了好奇心,天生自来熟。同屋的大叔对于两人来说毕竟是个陌生人,在林建新看来,刨根问底着实不礼貌。 “好,咱们早点休息,正好明天一早我还去办事。”中年人点点头,接受了林建新的提议。 临睡前,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公文包,将一份任职文件仔细放好,又将公文包放在自己的枕头下,这才酣然入睡。 此时,林建新和李家保并不知道,今晚与他们同住的这位中年人,正是新调任到阿克苏担任地委书记的谢俊平。 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一场将会改变阿克苏历史和命运的变革即将拉开序幕,而林建新和李家保的人生也将与之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既是见证者,更是参与者……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林家夫妇就起床了。 两人分头行动,林盛华去招待所接李家保和林建新,吴霞则忙着打扫房间,收拾床铺,烧开水,还杀了一只正在下蛋的老母鸡,就等着为李家保接风洗尘了。 等到林盛华带着李家保和林建新返回家中时,吴霞已经烧好了一桌子菜。 “妗子好!”李家保一进门,立刻摘下帽子,朝吴霞鞠躬问好。 “欢迎欢迎!你就是家保,平安到了就好!”吴霞赶紧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着招呼道:“屋里炉子烧得旺,快把棉衣脱了,洗洗手洗洗脸,过来吃饭。” 说完,她拿起暖瓶,往脸盆架上的搪瓷脸盆里倒热水,又接过李家保刚脱下的军大衣和狗皮帽挂在门旁的挂衣架上。 李家保洗漱一番后,从蛇皮口袋里掏出一个粗布包,打开粗布包从里面取出一个用细麻绳扎着的油纸包,递到吴霞面前。 “妗子,这是俺娘让俺给恁带的煎饼,是俺老家嘞特产,恁尝尝。” “家保,你一路上坐车那么辛苦,还带什么礼物啊!都是一家人,你们娘俩太客气了。”吴霞一边接过油纸包,一边感慨道。 坐在饭桌旁的林盛华,盯着油纸包,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神情,他高兴地说:“这可是好东西,正宗煎饼,我在新疆最怀念的就是这个!” “家保哥,你快坐,尝尝我妈的手艺!”林建新招呼李家保坐下来吃饭。 吴霞往李家保碗里夹了个鸡腿,说道:“家保,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面对热情的林家人,李家保知道,他们是真心实意地接纳了自己,不由得心头一暖,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吃完饭后,李家保将自己想要在阿克苏找一份工作的事告诉了林盛华和吴霞两口子。 林盛华立刻答应下来,他拍了拍李家保的肩膀说:“家保,你年轻力壮不愁找不到工作,我去帮你打听打听。” 吴霞跟着附和道:“家保,你就安心住下,先好好休息几天,找工作的事,我也托人问问。” “谢谢大舅,谢谢妗子。”李家保一脸感激地说道。 同一时间,阿克苏市区内。 谢俊平拎着公文包,站在了地委行署大院的门口。 他15岁参军,跟随部队进疆,足迹曾踏遍整个新疆,多年前曾随部队来过一次阿克苏,短暂地停留了三个月。如今他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而这是他第二次踏上阿克苏的土地。韶华不再,角色已变,作为一名有着30年党龄的老党员,一名国家干部,他下定决心一定要为阿克苏做一点事,做一点关乎老百姓实际利益的好事。 想到这里,谢俊平心中的信念变得更加坚定,他手中拿着调任文件,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了地委行署大院。 第4章 春种树冬当柴是老传统? 李家保在林家住下来,休整了几天就闲不住了。 他以前在山东老家干农活,是个手脚麻利的勤快人,向来闲不住,如今这般每天待在大舅家里等吃等喝,闲着没事做,他感觉浑身都刺挠,难受极了。 这天傍晚,林盛华下班回家后,给李家保带回来一条招工信息。 “城东的工地招建筑工人,这工作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能吃苦,肯卖力,就能挣到工资,家保,你想去干吗?” 李家保一听,立刻点头答应。 “大舅,这活儿俺愿意干!” 林盛华见李家保一口答应下来,便对他说:“那好,明天早上咱们早点起来,我带你去工地跟老何打声招呼。” 林盛华口中的老何是个包工头,手下有一支施工队,在阿克苏附近承包各种大大小小的工程,施工队里有几十名工人,这些工人大多是口里(内地)来的务工人员。林盛华与老何是老朋友,他亲自带李家保去工地,是希望老何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多多关照。 林盛华正叮嘱李家保明天去工地的事,林建新推开房门走进了屋内。两人的谈话被打断,不约而同地看向林建新。 林建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放下肩上的帆布书包,快步走到饭桌边,拿起玻璃杯,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凉开水。他似乎渴极了,端着杯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精光,这才开口说道:“爸,家保哥,我回来了。” 吴霞正好端着一盘白菜炖粉条和一碟馍馍走进屋内。她看到林建新,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建新,你怎么回来了?” 林建新是地区农校园艺专业的学生,今年是开学第一天,学校规定,学生必须要住校,平时只有节假日和周末才能回家。按理说林建新今晚应该住在学校才对,可他怎么突然回家了? 林盛华和李家保眼中同样满是问号。 林建新解释道:“今天报完到以后,召开了开学典礼,学校通知我们,明天要进行全市春季植树义务劳动,家在市里和城区附近的学生今天可以回家,自备劳动工具,明天早上在学校集合。” 听到“植树”两个字,林盛华这个“树痴”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他招呼儿子坐下,父子俩就“盐碱地如何种树”“如何提高树苗成活率”等问题展开了讨论。 在种树这方面,父子俩很有共同语言,可以算得上是“知己”。林建新之所以选择读园艺专业,正是因为从小受到了父亲的熏陶和影响,林家父子俩心中都有一个梦,一个绿化阿克苏的美梦。 父子俩聊得热火朝天,俨然忘了吃饭这回事,吴霞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一大一小两个“树痴”,长长地叹了口气。今天这顿饭,怕是又得端去厨房热一遍了。 第二天清晨。 鸡鸣声响起,天空泛起鱼肚白。 林家屋内的电灯亮了起来。 众人起床洗漱的声音随之响了起来。 吴霞在厨房里忙碌着。 双头灶上,前锅里煮着苞谷面糊糊,后锅里蒸着馍馍和地瓜,灶台下,枯枝熊熊燃烧,火焰“哔啵”作响,不一会儿,一阵饭就从厨房里香飘了出来。 吴霞从咸菜坛子里抓出一把酸豇豆,又从辣酱坛子里舀了一碗辣椒酱,麻利地将早餐端上了桌。 今天,林家众人都有各自的事要忙。 早餐后,林盛华带着李家保去了东城的工地,林建新则带上铁锨赶去学校集合。 今年,阿克苏市春季植树义务劳动选定的位置在乌喀路沿线。 林建新兴致勃勃地和同学们一起来到农校负责的绿化任务地段,可看到眼前的景象,他顿时傻眼了。 眼前分明就是一片戈壁滩,地上泛着大片大片的白碱。有的地方地面结了碱壳,龟裂的碱壳下是厚达二三十公分的干燥浮土;有的地方地面砂石板结,地下满是大大小小的石块;还有的地方生长着骆驼刺和红柳,这些植物的根扎得很深,很难挖…… 看到眼前的景象,林建新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这块地分明就是为了应付植树,临时用拖拉机潦草地平了平地,开出几行树沟,做做样子罢了。既没有事先对土地进行灌水排碱,也没有像样的水利设施引水灌溉。这种情况下,盲目种树,种下的树苗根本活不了!到头来不仅白费力气,还浪费了好好的树苗。 不仅林建新气闷,班主任闵老师看着眼前这块地,同样不住地摇头叹气。 他也是林业行家,知道在这儿种树根本种不活,只会延续阿克苏的老传统:春种树冬当柴,来年还是一片荒。 但林业处负责这次植树工作的干部已经把任务层层分解下来了,他也只能按照安排,硬着头皮给班里的学生们做分工。 “今天男生每人挖三十个树坑,女生每人挖二十个树坑,待会儿我和班长带人拉线定点划好距离,你们依次排开。” 闵老师话音刚落,林建新便举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闵老师看到林建新举手,便点了他的名字。 “林建新,你有什么事?” “报告老师,我认为这样植树不行,树苗根本活不了,纯属瞎胡搞!”林建新大声说道。 林建新这话,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全班都是学园艺的,这里的地质条件不适合种树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林建新是班长,平时学习成绩最好,现在连他都觉得在这儿种树没法种活,其他人心里更没底了,于是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我觉得班长的话有些道理。” “树要是种不活,咱们可不就是白费力气瞎折腾吗?” …… 听到大家的议论声,闵老师立刻板着脸教训道:“好了,都别吵了!任务已经分配下来了,那就必须保质保量完成,其他方面不是你们该操心的事!副班长,你带几个男生去拉线定点,林建新,你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闵老师催促大家开始劳动,自己则把林建新单独叫到了一边。 第5章 植树风波 闵老师把林建新带到一旁,避开其他学生,压低声音批评道:“建新,你是班长,也是团员,思想觉悟要高,种树是集体任务,你怎么能搞个人主义,当众扰乱军心呢!” 林建新是班里最优秀的学生,平日里深受闵老师的喜爱和器重,可今天他却成了植树工地上的“刺头”,着实让闵老师头疼不已。 林建新据理力争道:“闵老师,您跟树打了一辈子交道,是种树的行家里手,这里的地质条件、土壤条件您也看到了,前期工作根本没做好,树怎么能种得活?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闵老师无奈地劝说道:“上面分配的任务是让咱们种树,咱们好好种不就完了?至于成活率,那是林业处操心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学生来管。再说了,阿克苏年年搞市政绿化,绿化面积也没见扩大多少,以你一个人的力量改变不了现状!” “可是……” 林建新不死心,还想辩解,却被闵老师打断了。 “退一万步讲,树死了,拔掉明年再种呗,这种事我在阿克苏见多了,你安心干活,再闹,别怪我免了你的班长职务!” 说完,闵老师背着手,丢下林建新,快步走进了植树工地。 林建新望着闵老师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铁锹。他虽然心有不甘,但闵老师的警告犹在耳畔。他只好跟着大家一起投入到了火热的植树劳动中。 大家热火朝天地干了一上午,克服重重困难,终于把树坑都挖完了。 午餐时间,学校把饭菜送到了地头,大家手捧饭盒,前去排队打饭。 闵老师没去打饭,而是忙着在工地里四处寻找林业处的干部,请他们来验收上午挖的树坑。 因为树坑验收通过后,才能去领树苗,植树的后半段工作才能继续进行。 林建新和副班长一起,把同学们挖的树坑都检查了一遍,最后一批从植树工地里走出来。 “班长,走,咱们也去打饭!”副班长拿着饭盒对林建新说道。 林建新记挂着下午栽树的事,心里着急,根本吃不下饭。 他对副班长说:“你先去,我去找闵老师。” “好,那我先走了。”副班长只好先去排队打饭了。 林建新则放下铁锹,快步穿梭在植树工地的各个地块间,寻找着闵老师的身影。 林建新想得很简单,找到闵老师,就能找到林业处的干部,找到林业处的干部后他一定要据理力争,跟他们说明影响树苗成活率的原因,争取尽量补救,让今天种下的这批树苗多活几棵。 林建新找了一会儿,就看到闵老师领着一民一汉两位陌生面孔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林建新连忙冲到三人面前,将他们拦了下来。 “同志,你们好,请问你们是林业处的干部吗?” “小伙子,我们是林业处的,你有什么事?”其中一名汉族干部问道。 林建新说道:“我想找你们反映一下植树的问题。” 闵老师见状,顿时急了,“林建新,我刚才跟你说的话,难道你一句都没听进去吗?今天工地上忙得很,两位同志连午饭都没时间吃,你就别添乱了,该干啥就干啥去!” “闵老师,我非说不可,不然我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林建新坚持自己的决定,他急声对林业处的两名干部说道:“现在这样种树不行,树苗种下去活不了,纯属浪费人力物力,糟蹋树苗!” 林业处的干部们一听,脸瞬间垮了下来,不悦地瞪着林建新,说道:“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我们种过的树比你见过的都多,用不着你指手画脚,你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别逞能!” “林建新,你别捣乱,回去我再收拾你!”闵老师训斥完林建新,连忙向林业处的干部们赔礼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个学生有点一根筋,两位同志,你们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咱们抓紧时间先去验收树坑,验收完了也好赶紧去吃饭。” 林建新又急又气,不肯退让,继续争辩道:“我虽然年轻,但不是不懂道理的人,树苗是花公家的钱培育出来的,‘年年种树年年荒’这是极大的浪费,是可耻的行为!我只是提一点合理的建议而已,不是在捣乱,你们听一听又没有损失,说不定还有帮助!” “这是你们农校的学生,你要是处理不了,就叫你们校长过来!”林业处的干部指着林建新,气冲冲地对闵老师说道。 他们是在开工的前两天,突然接到了地委下达的春季义务植树通知,根本来不及做足植树工作的前期准备,只能紧急抽调车辆、拖拉机,平地、开沟,搞出了这么一片植树工地。 为了完成任务,他们已经泡在这片工地上好几天了,每天连吃饭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嘴上冲起了好几个大泡,每个人都又饿又累,现在还被小年轻指责,心里感到既恼火又委屈。 双方的争吵声引起了大家的关注,不少人都凑过来看热闹。 恰巧这时,谢俊平正好带人来工地上视察植树工作。 他听说工地上发生了冲突,立刻带人赶往现场。 “同志们,都让一让,不要聚集!”谢俊平邹紧眉头,看到一大群人围着看热闹,立刻提高了音量,大声喝道。 跟在谢俊平身边的地委副秘书长程良才连忙疏散人群,劝说大家离开。 “地委的谢书记来了,大家别凑热闹了,赶紧回各自负责的地段干活去,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大家在程良才的劝说下,这才纷纷散开,回到工地上。 谢俊平走到林建新和林业处的干部们面前,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林建新乍一看到谢俊平,只觉得十分眼熟,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脑中霎时灵光一闪,认出了他。 “叔叔,是你啊,咱们又见面了!前几天在二招,咱们住一间屋,您还记得吗?” 没错,谢俊平就是那晚在二招和他们住一间屋的大叔! 林建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大叔并不是一名普通的复员军人,他竟是阿克苏地区新上任的地委书记谢俊平! 第6章 群众的意见要听取 谢俊平盯着林建新打量了一番,认出了他。 “小鬼,是你啊,我还记得你。你不好好干活,跑到这儿来闹什么?” 在场所有人,谁也没想到林建新竟然认识这位新上任的地委书记。 林业处的干部更加着急上火,压根不给林建新开口解释的机会,语气里满是不屑与抱怨,抢着说道:“谢书记,您怎么来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农校的这个学生非闹着不肯好好植树,对我们安排的工作有意见有怨言。” 闵老师一听,心中暗叫不好,怕林建新在领导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连忙开口辩解:“谢书记,这件事有误会,建新是我的学生,他只是怕影响树苗成活率,所以想提点小意见。他年少轻狂不懂事,我一定会好好批评他,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分配下来的植树任务,我们一定会保质保量完成!” 谢俊平听后,脸上的表情不变,摆手示意两人稍安勿躁。 “好啦,我知道了。我们党员、国家干部,从来都不怕群众提意见,也乐于倾听群众的意见和抱怨,对于那些确实存在问题的地方,要自觉查找问题,好好改进,群众若是有好的意见建议,我们更要虚心听取,认真采纳。” 听到谢俊平这番话,林业处的干部和闵老师都默默闭上嘴巴,不再说话了。 谢俊平又将目光投注在了林建新身上,语气平静地问:“小鬼,你有什么意见建议,就当着我的面说说。不过,我要事先说清楚,你如果只是借着提意见的名义故意闹事,那我可绝不轻饶。” 谢俊平身材高大,身高接近一米九,比林建新还高半个头,此刻林建新被他盯着,有种被长辈注视的感觉,林建新不由得手心微微发汗。 他握紧拳头,定了定神,对上谢俊平的目光,认真地说:“谢书记,您不用吓唬我,我是农校园艺专业的学生,家住实验林场,有一些种树的经验,所以才这么着急,想提点意见,看能不能补救一下,让今天种下的树多活几颗。” 林建新说着,快步走进路边的盐碱地,从一个刚挖出的树坑旁,捡起一块泛白的碱土块,递到谢俊平面前,解释道:“谢书记,您看,这是挖树坑刨出来的土块,表层碱非常大,而碱土之下砂砾沉积挤压又凝成了坚硬的土块,这不是个例,植树工地几乎百分之九十都是这种土质,剩下一些地段,虽然土质松软一些,但全都是浮土,一脚踩下去,整只脚立刻就会被掩埋。这种土壤条件根本不适合种树,就算面前种了,也不过是浪费人力物力罢了。” 林建新反映的这些问题,刚才谢俊平在视察工作中也发现了,这正是他来找林业处干部们的原因之一。 义务植树是为了绿化阿克苏,美化各族群众的生活环境,目的是利民,但如果政令执行过程中,只流于表面,树苗只管种不管活,那就违背了初衷。 谢俊平见林建新说得有理有据,对他的看法也在悄悄改变,他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年纪不大,但为人热忱,在种树方面有些见地,而且很有勇气,便鼓励道:“你继续说,有什么好办法,就都提出来,你们农校的老师,还有林业处的干部都在这儿,大家集思广益,想一个可行的方案出来。今天几千号人在这儿流了汗,那就一定要见成果,不能白忙活,一定要把义务植树工作做好!” 林建新闻言,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索性一股脑儿将自己在心中盘算了一上午的种树计策和盘托出。 “谢书记,您年纪比我大得多,经验丰富,肯定知道,在新疆,改良戈壁荒地的土质,主要是在土地开垦平整出来以后,靠放水灌溉,将土壤中的盐碱泡出来,然后在利用排碱沟、排碱渠,排出碱水,通过这种方式,对土地进行几次反复泡洗,降低土壤中的含碱量,使其达到可以种植的标准,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农作物和树木的成活率。今天我们义务植树的这片地,虽然已经开垦出来了,但是并没有事先放水排碱,树坑挖下去半米深都不见一丝潮气,土质又硬,小树苗很难扎根,更别提成活了。恐怕真要应验阿克苏的那句老话‘春种树冬当柴’了。” 林建新望着一排排已经挖好的树坑,摇摇头,忍不住直叹气。 林业处的干部们被林建新这个“学生娃娃”毫不留情地指出了工作中存在的问题,一张张被紫外线和戈壁风沙吹得粗糙黝黑的面容涨得通红,顿时哑口无言,悄悄低下了头。 谢俊平的脸色越发冷峻,他指着植树工地说道:“植树工地的问题,一个学生都能发现,难道你们发现不了吗?这次义务植树的前期工作确实时间紧任务重,但你们是国家干部,其中还有不少人是党员,就该想办法克服困难,而不是草草了事,只做面子工作。” 接着,谢俊平又询问林建新。 “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谢书记,我叫林建新。” “好,林建新,你觉得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吗?” “谈不上办法,只能算是一点小小的建议。”林建新挠挠头,偷瞄了一眼大气都不敢出的林业处干部们,谦虚地说:“我听说树苗已经运来了,植树工作迫在眉睫,提前放水泡地是做不到了,但咱们可以抢时间,种完一块地,就立刻放一块地的水,让这些树苗喝上水,或许能保住其中一部分树苗。” 谢俊平听完,朝林建新点点头,目光扫视过其他人,又问道:“你们呢?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闵老师想了想,回答道:“我觉得建新的办法或许可以试一试,就‘死马当活马医’。” 谢俊平纠正了闵老师的说法。“这可不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事,是必须要有可行性,能切实解决问题的方案。” 林业处的干部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咽了口口水,小声说道:“根据我们的经验,这个学生提的建议,有一定的可行性,只不过实施起来,还有一个巨大的困难无法解决。” 林业处的干部们个个面露难色,谢俊平见状,皱紧眉头问道:“还有什么困难?我和程秘书长都在这儿呢,你尽管说。” 第7章 会来事的年轻人 林业处的干部为难地说:“谢书记,乌喀路沿线没有水利设施,没办法放水。” 谢俊平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背着手,思考片刻,追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树今天必须种,水也必须放!” 林业处的干部摇摇头,无奈地说:“距离工地大约三公里的地方有一处机井,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没有渠道,水怎么弄过来呢?” 面对水的问题,讨论一时间陷入了僵持。 跟在谢俊平身边旁听了半天的地委副秘书长程良才认真想了想,建议道:“谢书记,我建议把水利处的那台抽水机和市政上所有的洒水车全部调到工地上,没有灌溉水渠,咱们就用车拉水,决不能影响植树工作。” “好,老程,就按你说的办,由你负责协调调度,放水浇树的事,要是白天干不完,就晚上加班加点干,一定要确保成活率。” “好,谢书记,我这就去联系。” 水的问题解决了,大家立马分头行动起来。 林建新的目的达到了,他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却被谢俊平叫住。 谢俊平拍拍林建新的肩膀,赞许道:“小林,后生可畏啊,阿克苏未来的绿化工作就需要你这种敢想敢做的年轻人,现在问题已经解决了,你回去好好干活,别再闹了。” 谢俊平语重心长的嘱托令林建新脸色一红。 他事后想想自己刚才举动,心中不由得一阵懊恼,意识到自己过于冲动,当众拦下林业处干部的举动确实欠妥,可能在义务植树的干部和群众中产生不良影响,给植树工作添麻烦。 林建新当即向谢俊平保证道:“谢书记,您放心,我不会再这么莽撞冲动了,刚才是我给大家添了麻烦,我这就回工地,好好劳动好好植树!” “好,你回去。”谢俊平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 参加义务植树劳动的几千名各族群众纷纷收拾好自己的劳动工具,在金色的余晖下,踏上了返程。 在他们身后,乌喀路沿线,一行行、一列列整齐的树苗挺直了腰杆,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 林业处的干部们还在忙碌着。 抽水、运输、浇地,每一个环节都关乎着树苗的成活率,没有一个人敢懈怠,大家全都从心眼里盼着今天种下的树苗能在初夏时节返青发芽,为阿克苏新增一抹绿色。 而此时,东城工地上。 建筑工人们结束了一天的辛苦劳作,下工后,匆忙洗完手就纷纷端着饭碗前往食堂打饭。李家保也端着自己的搪瓷碗跟大家一起排队。 说是食堂,其实只是一间简易的土块房,门口搭了个草席棚子。干体力活儿的人必须得吃饱才有力气干活,工地食堂的饭菜不在于精细,而在于量大。大锅菜冒着热气,肉片泛着油光,米饭馒头管够。在食堂做饭的一对中年夫妻,女的负责打饭,男的负责打菜,大家工作了一下午,早已饥肠辘辘,各自打完饭就自己找地方蹲着吃饭去了。 李家保今天是第一次上工。 一大早,林盛华将李家保带到工地,介绍给了自己的老朋友老何。 李家保以前没有做过建筑工人,完全是个新手,不论是大工的活儿还是小工的活儿都不会干,老何心中正犹豫要不要留下李家保,却听他自我介绍说上过初中。老何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态度也从散漫变成了热情。 这是因为,工地上的工人普遍文化水平比较低,大部分人大字都不识几个,老何正想找个能写会算,头脑清晰灵活的人来看工地,恰巧就遇上了李家保,正如同瞌睡的时候有人递了枕头,他当即拍板,将此事定了下来。 “老林,你这个侄子,今天我就留下了。”说着,他看向李家保,叮嘱道:“小李,虽说你以前没有做过建筑工人,不过不要紧,我正想找个人来看工地,以后你就和其他工人一起住在工地上,负责看工地,平时多注意点工地上的人员进出,每天把建筑材料清点、登记好。” “中,叔,恁放心。”李家保面露喜色,拍着胸脯,一口答应下来。 林盛华走后,李家保拎着装行李的蛇皮袋跟在老何身后一起走进了工地。 工地门口像模像样地扎了个帆布帐篷,帐篷原本是军绿色,但由于阿克苏风沙大,如今早已变成了土灰色。 帐篷旁边还有一排地窝子,一些工人陆续走出地窝子去食堂吃早饭,准备上工。 所谓地窝子,是一种在沙漠化地区建造的简陋住房,五六十年代兵团垦荒时就是住这种地窝子。地窝子挖制方式比较简单,在地面以下挖约一米深的坑,形状四方,面积约两三米,四周用土坯或砖瓦垒起约半米的矮墙,顶上放几根椽子,再搭上树枝编成的筏子,再用草叶、泥巴盖顶。地窝子可以有效抵御风沙,且冬暖夏凉,但通风较差。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住房一代代更迭,从地窝子到土坯房,再到苏式砖木结构的房屋,八十年代的阿克苏市区已经有了一批三层以上的楼房,而这种地窝子反倒不常见了。 李家保以前从没见过地窝子,心中十分好奇,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老何顺着李家保的视线看去,他解释道:“那几个地窝子是工人的临时宿舍,等这个工地上的活干完了,工程交工以后,直接推了就行,方便省事。 老何领着李家保走进帐篷,对他说:“小李,你就住这儿。” “中。” 李家保立马点头,在他看来,老鼠洞一样的地窝子,怎么能比得上齐整的帐篷呢,看来何老板确实很照顾自己。 其实这间帐篷也很简陋,只有一张木板临时搭建的简易小床,角落里还堆着一些杂物,但李家保也不挑剔,他随手把蛇皮袋一放,先不急着收拾床铺,而是催着老何道:“叔……不,老板,俺即每个(今天)就能工作,恁尽管安排! 老何原本因为李家保是熟人介绍来的,心中有些担忧,此刻见李家保很有眼色,拎得清两人之间的关系,是个会来事的年轻人,这才渐渐打消了疑虑。 “走,我先带你在工地上转转,熟悉一下你要干的活儿。” 老何说完,带着李家保走出帐篷,开始向他讲解东城工地的基本情况,为上工做准备。 第8章 帐篷飞上天 阿克苏的春天,狂风像是无情的暴君,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突然暴怒,卷起漫天沙暴,袭击人类的家园。 这一夜。 乌喀路新种下的树苗终于喝上了水。 城东工地上,第一天上工的李家保陷入了酣睡中。 种了一天树的林建新,也徜徉在自己的绿色美梦中。 然而,后半夜,一场十一级的大风悍然来袭,风助沙势,霎时间飞沙走石,沙尘漫天,这场特大沙尘暴对阿克苏的农业生产和各族群众的生活造成了极大的破坏。 路边的电线杆被吹倒,造成大面积停电,不少民房被吹飞了屋顶,牲畜圈舍遭到毁坏,田地里的苗木、作物被吹干。 乌喀路两边新种的树苗全部被吹干,不少树苗甚至在大风中被连根拔起。 林建新尚且有坚固的校舍抵御沙暴,李家保却遭了殃。 东城本就是风口,且植被稀少,大风一来,根本不受任何阻挡,地窝子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住在里面的工人全都安然无恙,但李家保住的帐篷可没这好处。 大风突袭时,李家保正在睡梦中,全然不知危险已经降临。 狂风裹胁着风沙,如同野鬼呼号,一下就将帐篷吹飞了。连带着,李家保的小床也塌了,睡梦中的他顿时被掀翻在地。 风实在太大,李家保根本来不及反应,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行李、衣服乃至被褥就全都消失在了风中。 李家保全身上下仅剩一条裤衩,砂砾打在他的脸上,刀割一样疼。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整个人都被眼前这一幕吓傻了。 李家保是土生土长的山东人,以前哪见过这架势,这场大风冷不丁打破了他对新疆生活的美好幻想。 工友们也被大风和沙暴吵醒了。 大家看到李家保光着身子呆愣在风中,其中一名四川工友连忙上前将他拉进了自己住的地窝子里。 “里个瓜娃子,风辣么大,也不晓得躲一哈,被风吹跑喽啷个办?”工友操着浓浓的四川口音,又急又气地训斥李家保。 李家保这才回过神。 “这风也太大喽,把俺衣衫和行李都吹飞了,真吓银!” “小伙子,天气冷,别冻坏了,我们给你找几件衣服,你先穿着。”另一名工友赶紧打开自己的袋子,给李家保找衣服穿。 一群工友们东拼西凑给李家保凑了一身长短不同、尺码各异的衣服,让他穿在身上勉强御寒。 李家保心中不住地叹气。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比起帐篷,大家更愿意住地窝子了。至少这里保暖防风,不用担心风沙侵袭。 这一夜,李家保缩在地窝子里,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一颗心拔凉拔凉的,眼前一片灰暗,整个人都陷入了茫然之中。 来新疆之前,李家保就听大舅说过,新疆不比老家,条件十分艰苦,但年轻的李家保哪里知道,条件艰苦这四个字背后所要面对的是如此恶劣的自然环境。他心中升起了一丝后悔,头一次对自己来疆务工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李家保不由得想到:自己留在阿克苏真的能有好的发展前途吗?如此恶劣的自然环境,难道就一点改善的办法也没有吗? 无独有偶,地委书记谢俊平心中也有同样的想法。 这天晚上,谢俊平加班到半夜,刚睡下没几个小时,就被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了。 他从这通紧急电话中得知,阿克苏突遭十一级大风袭击,风助沙势,一场特大沙尘暴席卷而来,给人民群众的生产生活造成了极大损失。 谢俊平得知情况后,瞬间睡意全无,披衣起身,背着手,皱紧眉头在屋内来回踱步,脑子里被救灾减灾的各项事务工作和计划塞得满满当当。 屋外,狂风嘶吼,砂砾打在玻璃窗上啪啪作响。 屋内,空气凝滞,尘土从缝隙钻起来,呛得人不住地咳嗽。 沙尘暴遮天蔽日,拉长了时间的轨迹,让这一夜显得格外的漫长。 早上九点,往常这个时候,阿克苏的天空已经泛白,朝阳从地平线处缓缓升起,忙碌的一天即将开始。 然而今天,窗外依旧一片漆黑,半天不见太阳的踪影。 谢俊平看看表,决定不再等待天亮了。他快步走出了屋子。 屋外,大风稍有减弱,沙尘却依旧充斥在天地间。 谢俊平刚一出门,迎面就被大风灌了一嘴沙子。 粗糙的砂砾打在他的脸上,像是一场来自大自然的刻骨铭心的拷问;灌进口鼻中,噎得这位新上任的地委书记几乎说不出话来;刺入眼睛里,又酸又涩,让他不禁想要落泪。 因为,这样的苦日子,他才刚开始经历,而阿克苏各族人民则已经经历了几十年、几百年,甚至上千年…… 若是李家保那样的一般人,或许就被眼前的恐怖景象吓住了,可谢俊平不是一般人。 年少时他便参军入伍,扛起枪杆,跟着部队来到了新疆,足迹踏遍天山南北、荒漠雪山,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军垦精神,锻造了他的筋骨和血肉。同时,他还是一名有着近三十年党龄的老党员,党的教育和培养,塑造了他的灵魂和信念。在困难面前,他不仅不会退缩,而是要迎难而上,最终战胜困难! “呸!”谢俊平吐掉嘴里的沙子,用袖子抹了把脸,眼神变得更加坚毅,快步朝地委办公楼走去。 谢俊平顶着风沙走进地委办公楼,值班的干部看到他,不由得微微一愣。 大风伴着沙尘暴刮了整整一夜,到现在都没停,这样的天气出行困难,大家上班多半会迟到,值班干部没想到谢书记今天竟比平常来得还要早。而且今天提前来上班的人不止谢书记一个人,程秘书长今天同样一大早就来地委上班了,比谢书记还要早一小时。 说曹操,曹操到。 值班干部心里正想到程良才,程良才恰巧走了过来。 “谢书记,这是各县、各单位刚报上来的风灾情况统计表。”程良才走到风尘仆仆的谢俊平面前,将一份刚整理好的报表交给他。 第9章 遭遇特大风灾 谢俊平接过报表道:“老程,辛苦你了,看来昨晚你也没睡好啊,一大早就来忙活这事了。” 在看到程良才的那一刻,谢俊平一直紧锁的眉头,总算稍稍平缓。 地委的这位“老人家”办事果然如同传闻中那样,滴水不漏,心细如尘,是位十分得力的干将。 程良才谦虚地说:“年纪大了,觉少,昨晚那风刮得让人揪心,我索性就早点过来,打电话到各县和各单位,问问受灾情况,不然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底。” 谢俊平无奈地摇头叹气道:“南疆的风沙果然名不虚传,若是没有亲身经历过,真是难以想象。” 程良才又道:“谢书记,东城片区这次受灾比较严重,有居民的房屋倒塌,牲畜圈舍损毁,牲畜丢失,好在没有人员伤亡,但群众财产损失很大。” 谢俊平闻言,刚微微舒展的眉头一下又皱紧了。 他不假思索地说:“关系到人民群众利益的事,可是大事,待会儿叫上晓康,咱们三个人去东城风灾现场看看。” “好的,谢书记,我这就去安排车。”程良才点点头,转身办事去了。 突然,谢俊平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骤然大变,连忙大声叫住程良才:“老程,你等等!” 程良才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谢俊平,疑惑道:“谢书记,怎么了?” 谢俊平焦急地说:“快,给林业处打电话!问问昨天义务植树种下的那几千棵树苗怎么样了!” “好,我这就去给林业处打电话!”程良才连忙应下。他加快脚步,朝着办公室一阵小跑。 谢俊平回到办公室,盯着挂在办公室墙上的那张阿克苏地图研究起来。他目光的焦点正是东城片区。 “叩叩。” 程良才敲了敲地委书记办公室虚掩着的房门。 “进来。” 听见敲门声,谢俊平的视线终于从地图上移开。 “谢书记,我给林业处打过电话了。”程良才一边推开门走进来,一边汇报道。 “林业处怎么说?树苗怎么样了?”谢俊平追问道。 “情况不太好。”程良才脸色难看,叹息着摇摇头道:“风沙太大,乌喀路沿线都是戈壁滩,风沙不受阻拦,直接把绝大部分树苗都吹倒、吹断、吹干了,今年那片地怕是又见不着绿色了。” 听到程良才带来的这个噩耗,谢俊平猛地握紧了拳头。 他刚调任到阿克苏担任地委书记不足一个月,原本正踌躇满志,打算干一番事业,利用春节过后的这段时间,好好改善一下阿克苏的人居环境,带领各族干部群众美化家园、绿化城市,没想到却遇上了11级的特大风灾,在风沙面前狠狠栽了个大跟头。 他不禁开始思考,阿克苏如此恶劣的自然环境,难道就一点改善的办法也没有吗? 面对土地荒漠化,风沙常年袭击群众家园的这个大难题,阿克苏任何人都可以妥协退缩,唯独谢俊平不可以。作为地委书记,在他面前的是狂风沙暴,而在他背后的则是二百多万阿克苏各族群众的利益,二者之间,容不得他做分毫退让,分毫躲避。 谢俊平凝眉沉思,绿化工作没做好,自己之前的工作思路可能存在问题,肯定还有哪里没有考虑周全。 谢俊平正想着,办公室的门又一次被人敲响了。 “谢书记,您找我?”地委副书记、秘书长季晓康走进了办公室。 季晓康个子不高,身材微胖,面容白净,脸上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身穿一套西服,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他刚从中央党校学习回来,是地委班子成员中最年轻的一位,今年刚四十出头,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可不像表面上那么书生气、好说话,相反,他行事老练,遇事果断,工作效率极高,是个十分务实的人。 谢俊平收回思绪,集中精神,将精力放到当前要做的救灾减灾工作中。 他叮嘱季晓康和程良才道:“晓康,老程,人到齐了,咱们就出发,一起去受灾最严重的东城片区走访受灾群众,风灾遇到的问题,咱们能现场解决的,就当场解决掉,不要拖延。记住,以人为本,以维护好群众的利益为工作重心。” “好,谢书记,我记住了。”季晓康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把谢书记这番叮嘱牢牢记在了心里。 程良才也跟着称是。说完,他低头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提醒谢俊平:“谢书记,司机这会儿应该已经准备好了,您看咱们要不要现在就出发?” 谢俊平回答道:“可以,出发。” 谢俊平、季晓康和程良才一行三人,坐上地委的吉普车,动身前往东城片区,亲自走访了解受灾情况,并探望受灾群众。 阿克苏市区的地势东高西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上了“卡坡”基本就到了城边,再往东走没多远就是一片戈壁滩,只零星住着几家散户。 上午十二点多,风沙逞了十几个小时威风,风速终于逐渐减弱。风沙却依旧扎脸、刺眼,走在路上只能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垂下眼,乖顺的像是风沙的“奴仆”。 内地的朋友常常羡慕新疆人眼睫毛又长又浓密,像两把小扇子,忽闪忽闪,勾人心魄,殊不知这美丽的眼睫毛,其实是为了遮挡风沙保护眼睛,因而遗传、发育的如此浓密。 正午时分,天空依旧一片昏黄,像是掉进了橙色颜料桶里,能见度不足一米。 程良才十分熟悉阿克苏市各处的地形,而谢俊平却还不太熟悉,程良才怕谢俊平在风沙里走丢了,便寸步不离的紧跟在谢俊平身边做向导。 谢俊平看到被大风刮倒的房屋、牲畜圈舍、电线杆,和站在风沙中被倒春寒冻得瑟瑟发抖的受灾群众,内心感到无比悲痛。 他站在风沙里,仍由风沙吹打,在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在今后改变了阿克苏历史的决定。 他一定要阻断风沙对阿克苏市区的侵扰,还阿克苏人民一片蓝天! 第10章 纵使千难万险也义无反顾 谢俊平对程良才和季晓康说道:“老程、晓康,走,咱们回地委。” “是,谢书记。” 三人回到吉普车上,由于风沙大,能见度低,司机只能缓慢的行驶着,花了比平时多几倍的时间,一行人这才又返回了地委大院。 谢俊平走进办公楼,顾不得拍掉身上的尘土,便对程良才吩咐道:“老程,召集地委班子成员开会。” “好的,谢书记,会议时间定在什么时候?”程良才问道。 谢俊平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他回答道:“就现在,越快越好。” 说着,他的视线又转向季晓康,催促道:“晓康,你去拿一幅阿克苏地图过来,待会儿开会的时候要用。” “是。”季晓康立刻点头应下。 季晓康和程良才两人分头行动起来。 接到会议通知的地位班子成员立刻方向手中的工作前往会议室开会。 不一会儿,会议室里就坐满了人。 大家刚接到通知的时候,纷纷私下向程良才打听今天谢书记临时召集大家开会的原因,可谁也没能从程良才嘴里问出一丁点的小道消息,只知道这次会议是地委书记谢俊平临时召集的。 谢俊平放眼望去,见会议室的长桌两旁坐满了领导干部,便问程良才:“老程,人都到齐了没有?” 程良才回答道:“谢书记,人都到齐了,可以开始开会了。” 谢俊平见地委班子成员全都到齐了,他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同志们,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咱们就抓紧时间开始开会。我知道大家平时工作都很忙,今天临时召集大家开会,很多人心里都存在疑惑,那我就不卖关子,不绕弯子,不讲废话了。晓康,你把阿克苏地图打开摊在桌上。” 谢俊平示意季晓康把阿克苏地图打开,摊在会议桌上。 季晓康按照谢俊平的吩咐,打开了地图。 作为阿克苏的领导干部,在场每个人都对阿克苏的地形和各县市的位置十分熟悉。 大家一时猜不透谢书记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谢俊平是个务实的人,他接下来的这番话,直接解开了大家心中的疑惑。 “同志们,就在昨天半夜,咱们阿克苏市遭遇了一场罕见的十一级大风灾,并且由于阿克苏市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地带,大风总是伴随着沙尘暴灾害一起来袭,对阿克苏各族人民群众的生产生活造成了极大的破坏。远的不说,就说昨天义务植树种下的那几千颗树苗,我让老程问过林业处了,听说全被风灾毁了。”谢俊平眉头紧锁,痛心地说:“不仅仅是树苗被毁,东城片区还有十几户居民家中受了灾,今天我和晓康、老程三个人一起去走访看望了受灾最严重的几户居民,大家都对大风和沙尘天气深恶痛绝,可是却无可奈何,我认为,咱们作为阿克苏地委的领导有责任也有义务,为人民群众解决风沙侵扰的问题。” 谢俊平这话一说出口,立刻一时激起了千层浪。大家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阿克苏的风沙问题由来已久,造成风沙灾害的原因很多,治理起来千头万绪,恐怕难见成效啊!” “是啊,塔克拉玛干沙漠存在几百万年了,阿克苏才建城多少年,人类的力量在大自然面前太渺小了,想要靠人力战胜自然之力,恐怕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啊!” …… 大家的议论大多都是负面的、消极的。毕竟阿克苏的风沙问题存在已久,这么多届领导班子都没能解决的问题,现在老声重谈,又能有什么实质性的效果呢?在很多人看来不过是瞎折腾罢了,最后还是得回到原点。 这些议论声传进了谢俊平的耳朵里,他立刻敲了敲桌子,提高音量,打断了大家的议论。 “同志们,安静一下!大家有什么意见建议都可以当面说出来,一个一个发言,不要私下讨论,我今天召集大家来开会,就是想请大家群策群力,一起商量个对策出来。” 地委班子成员们听到谢俊平的提醒,渐渐冷静下来,不再私下议论,而是一五一十地将阿克苏风沙治理问题的严峻性和困难全都摆在了桌面上。 “谢书记,阿克苏地处南疆塔里木盆地边缘,东南边就是被称为‘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气候干燥,常年少雨,蒸发量远大于降水量,灌溉和居民生活用水多依赖于天山上流下来的冰川融雪,是典型的绿洲生态农业区,生态环境极其脆弱,而且几十年来垦荒,对天然胡杨林和地表的红柳、梭梭等植被造成了极大的破坏,令本就脆弱的绿洲生态雪上加霜,风沙失去了阻碍它们前进的屏障,自然变得无比猖狂。根据统计,近几年来,阿克苏市每年的沙尘天气多达一百天以上,也就是说一年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刮黄风,塔克拉玛干沙漠以每年5米的速度向阿克苏市推进,也许几千年以后,阿克苏这片绿洲就会像楼兰古国一样彻底被黄沙吞没,消失在人类文明的地图上。我认为治理阿克苏的风沙,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任务,困难很大。” “南疆自古以来就风沙大,阿克苏的风沙问题已经存在了几百万年了,纵观历史,以前温宿的文化和经济比阿克苏市发达,其中一个总要原因就是因为地理位置。大家都知道,温宿县城建在一个‘地窝子’里,四面都是高地,形成一圈天然的防风屏障,这是温宿县城的地理优势,也是它得以在历史上存在那么久的原因之一,再反观阿克苏市区,地形条件方面就没有温宿的那种优势了,所以风沙要比温宿大得多,想要治理风沙,谈何容易。” 听了这两位领导干部的发言,谢俊平并没有被阿克苏恶劣的自然条件和生态环境吓退,而是坚定地说:“这世上从来没有容易做的事,我提出要治理阿克苏的风沙问题,自然考虑过这是一项长期而又艰巨的任务,期间必将面临无数的困难和险阻,但我们身为党员干部,就要带头冲锋,带头攻坚,决不能因为任务艰巨、困难重重,就心生畏惧,退缩不前,迎难而上,艰苦奋斗,攻克险阻,才是我们党员干部身上所有应该具有的革命精神和顽强斗志!阿克苏的风沙治理工作纵使有千难万险,我们也要义无反顾的干下去!” 听到谢俊平这番话,刚才发言的两位领导干部顿时感到羞愧极了。 第11章 我们要做当代愚公 “好了,抱怨的话就不要再说了,要发言,就说一点有实质性意义的意见和建议。”谢俊平环顾参会的地委班子成员,欲求恳切地问道:“同志们,大家都是阿克苏的老同志,对阿克苏的情况十分了解,大家有什么想法和好的意见建议,都可以在今天的会上提出来,咱们共同商议,争取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治理方案。” 谢俊平刚到阿克苏没多久,对阿克苏的情况了解得还不够深入,这场大风灾着实给他好好上了一课。面对这种情况,他意识到自己需要学习和了解的地方还很多,他决定虚心向其他人请教,请大家集思广益,一起为阿克苏的风沙治理工作出谋划策。 参会的地委班子成员摸不准谢书记的心思,毕竟以往历届也有领导曾提出要治理阿克苏的风沙、防治土地沙漠化,可折腾来折腾去,没有一个次成功,最后往往不了了之了。 现在这位刚上任不久的谢书记也动了治理风沙的心思,大家却谁都不敢贸然开口。 会议室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默。 谢俊平的眉头也随着这无声的沉默越皱越紧,一股怒火在他的心头渐渐聚集。 眼看着谢俊平就要发火,程良才顶着压力,率先开口,打破了会议室里凝滞的气氛。 “谢书记,我是咱们地委的老人了,对阿克苏市的情况比较了解,就由我来先开个头,等我发言完了,大家可以再补充。” “好,老程,开始。”谢俊看向程良才,示意他开始发言。 程良才在阿克苏市工作生活了三十余年,对本地的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他决定从地理和历史的角度好好谈一谈阿克苏风沙治理的根源性问题。 “谢书记、同志们,阿克苏的风沙问题由来已久,我认为应该从地理和历史两方面来分析一下这个问题。” 程良才一边说,一边示意大家看那张摊在会议桌上的阿克苏地图。 “咱们阿克苏是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西北边缘的一片绿洲,年蒸发量远超降水量,极为干旱,生产生活、农业灌溉用水主要靠天山融雪和冰川融水,生态环境十分脆弱。由于一些历史原因,曾经在沙漠边缘地区进行过大规模垦荒,当时的垦荒办法比较简单粗暴,就是把胡杨林和红柳滩全部砍掉挖掉,然后推平沙包开垦农田,这样的做法最终导致了天然防风林被破坏,荒漠化进程加快,风沙大肆侵扰。所以我认为治理风沙归根到底是要防治土地荒漠化。” “老程,你说得很有道理,阿克苏土地荒漠化的问题确实十分严峻,若是不加以防治,也许几百年、上千年后,这座城市就会像楼兰古国一样被黄沙吞噬,消失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中。”谢俊平赞同地点点头。 地委副书记季晓康感到有些犯难,他盯着阿克苏地图,眉头紧锁。 “阿克苏的面积那么大,防治土地荒漠化的工作十分艰巨,恐怕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阿克苏的风沙还不知道要吹多少年……” 谢俊平目光无比坚定,郑重地说:“防治土地荒漠化工作任重而道远,如果一年完不成,那就干两年,两年完不成,那就干十年、二十年!只要我们有愚公精神,子子孙孙,一代接着一代干,阿克苏迟早有一天会被绿色包围起来!到那时,阿克苏的天是蓝的,云是白的,空气是清新干净的,各族人民的生活一定会更加幸福,更加美好!” 谢俊平这番话令在座的所有人都感到心中一热,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谢书记所描绘出的未来画卷,绿水青山的阿克苏胜却人间无数! “谢书记说得对,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咱们拧成一股绳,牟足劲干,一定能解决一切难题!” “土地荒漠化治理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可咱们阿克苏人就要做这个当代愚公,一代接着一代干,总有一天能让风沙远离阿克苏!” …… 大家的积极性被激发了出来,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热火朝天,每个人心中都满怀着十足的干劲和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谢俊平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他继续说道:“大家愿意团结起来,朝着同一方向努力奋斗,这是好事,但越是耗时耗力的大工程,就越需要有一个优秀的样板,一个能起到带头作用和示范作用的标杆。我认为,阿克苏的土地荒漠化防治工作,要广泛开展,重点实施,选择一处示范点,集中力量攻坚,为后续工作全面开展打好样板!” “要防风沙,就要种树搞绿化,种树搞绿化又是防治土地荒漠化的好办法。”季晓康说道:“我赞同谢书记的意见,我认为可以在阿克苏周边选择一处地段,作为绿化示范区,好好打一个样板出来,作为阿克苏荒漠化防治工程的标杆!” “晓康,你觉得把这块绿化示范区定在哪里比较合适呢?”谢俊平追问道。 “这……我好没想好,不如听听大家的意见。”面对谢俊平提出的这个问题,季晓康心里暂时还没有拿定主意。 谢俊平将视线投向程良才,想听听这位阿克苏的“老人家”的意见。 程良才对上谢俊平的视线,立马就读懂了他目光背后的含义。 他提议道:“谢书记,对于选择绿化示范区位置这个问题,我认为绝不能做成面子工程,一定要选择一个有实效的地段,树种下了,不仅要保证能活,还要保证能起到防风固沙的作用。” 谢俊平斩钉截铁地说:“没错,既然要植树造林防治土地荒漠化,阻挡住侵袭阿克苏的风沙,那就要选择对城区危害最大的风口沙地!” “那不就是柯柯牙嘛!”一名班子成员脱口而出道。 “柯柯牙?”谢俊平立刻俯身查看地图。 程良才的手指在地图上,阿克苏市的东北角点了一下,说道:“就是这儿。” 谢俊平面露疑惑,询问道:“这个柯柯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第12章 戈壁荒原上的“绿梦” 柯柯牙在维语中意为“青色的崖壁”,但实际上,这里跟“青”这种颜色没有一点关系。它是位于阿克苏市东北方向的一片地势较高、无人居住的戈壁荒原,距离城区仅有五公里,由于地处风口,常年风沙肆虐,是阿克苏市的主要风沙策源地。 “谢书记,这里就是柯柯牙荒地。”程良才跟着谢俊平一起从越野车上下来,同行的还有季晓康。 站在柯柯牙荒原上,谢俊平举目四望,入目皆是一片荒芜。三人向前行走着,谢俊平一不小心踏破白色的碱土壳,整只脚便陷入几十公分深的浮土层中,险些跌倒。 程良才和季晓康扶着谢俊平的胳膊,提醒道:“谢书记,慢点走,小心脚下。” 谢俊平将脚从浮土中拔出,抽回手臂,淡定地说:“我没事,咱们继续走,去前面看看。” 谢俊平说完,继续朝柯柯牙的深处走去,他并没有因为这点小困难就停下勘察的脚步,反而每一步都走得更坚定,更迫切了。 在柯柯牙实地走了一大圈,经过一番考察后,谢俊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柯柯牙荒原的地形地势比他想象中更加复杂,其中既有高大面积的碱土包和高台,又有纵横这多条又深又宽的洪沟,从高台顶端到洪沟底部,坡度十分陡峭,地表植被稀少,仅在部分坡地和洪沟底部生长着几丛骆驼刺和杂草,这零星的一点绿色与一望无垠的戈壁荒原相比,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这样的地形地貌是历经上亿年的地质演变而形成的。 早在海西期,由于地球构造运动,在塔里木海和南天山海之间,隆起了库车—满加里陆。喜山期后,印度板块与塔里木地台的挤压,形成了天山及托木尔峰。大致以如今的阿克苏、温宿之间的卡坡(坡地)为界,东为库车—满加尔盆地,西为塔里木低地。全新世后,塔里木盆地逐渐形成,加上喀拉尤勒滚山不断隆起,天山冰川融化的河流不断切割,在洪积平原边缘形成洪积阶地,柯柯牙即处于这个阶地上。 时间在众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中飞逝,一转眼就到了正午时分。 此时日头高照,戈壁滩上气温迅速升高,众人身上都冒起了汗。 大家不由得想起了新疆的那句老话:早穿皮袄午穿纱,怀抱火炉吃西瓜。 现在的情况正好印证了前半句。 众人早上来时,身上裹着棉衣都觉得冷,现在却冒出了一身汗。 这是由于戈壁沙漠地区昼夜温差极大,白天在太阳的照射下,沙土升温很快,温度迅速升高,气候变得炎热,而到了晚上,太阳落山后,沙土保温性差,热量迅速消散,气温便会立刻降低,气候也随之变得十分寒冷。 季晓康热得直冒汗,汗珠沿着他白净圆润的面庞滑落,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道:“谢书记,柯柯牙是阿克苏城区最主要的风沙策源地。刚才咱们走了一大圈,这里的实地情况您也看到了,自然环境可以说是极其恶劣,咱们真的要在这里开展绿化工程吗?” 程良才心中同样满是担心,“搞绿化,主要就是种树,柯柯牙这片荒地,土壤盐碱大,而且非常缺水,如果要种树,怎么引水,怎么改良土壤,怎么保证树苗成活率?这一条条、一项项都是难题。” “有困难很正常,否则咱们就不会站在这儿了。今天咱们既然来了,就要想办法解决问难,而不是在难题面前止步、退缩。大家不要有畏难情绪,有什么困难尽管畅所欲言,一起想办法,我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我就不信,集中全阿克苏的力量,还能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亲自在柯柯牙荒原上走了一趟,谢俊平深知要想改造柯柯牙这片荒漠,开展绿化工程,困难确实不小,可若是畏难退缩,什么也不做,那他这个地委书记怎么对得起生活在风沙威胁下的二百多万阿克苏各族人民群众? 谢俊平决定向在阿克苏工作时间比较长的程良才和季晓康两人请教。他语气诚恳地问道:“老程、晓康,你们在阿克苏工作的时间比我久,我想请教请教你们,为什么柯柯牙这个地方距离城区那么近,还是阿克苏城区风沙的主要策源地,阿克苏的干部群众却对它放任不管呢?” 听到谢书记的这个问题,程良才叹了口气,他望着眼前荒凉的戈壁滩,心中满是无奈,语气沧桑地说:“阿克苏人民不是不想改造柯柯牙、治理风沙问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程良才向谢俊平详细介绍了历史上人们数次试图改造柯柯牙却均告失败的案例。 其中,最早的案例可以追溯到清朝末年,当时的官员曾重金聘请吐鲁番的工匠前来修建坎儿井,想要引天山冰川融水灌溉土地,在阿克苏市区“卡坡”上边的东城片区植树造林,工程耗费数年,浪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却始终没能在柯柯牙挖出水,只留下了一个个废弃的坑洞,最后以失败告终。建国后,20世纪60年代,有人设想将多浪渠水引到柯柯牙,当时动员群众说引水工程有诸多好处,渴望绿色的人们,手提肩扛,焕发出无与伦比的劳动热情,可最终因引水位置不对,工程废弃了,只留下一条宽阔的大洪沟。 季晓康无奈地说:“谢书记,阿克苏的各族群众心里头其实渴望绿色、喜欢绿色,可‘年年种树年年荒’,大家的信心大受挫败,现在大家一提起种树就直摇头。每年的植树任务分配下去,很多单位就是走个过场,随便种种,交工了事,根本不管绿化成效,都觉得树苗死活跟自己没关系,反正明年还要继续植树。长此以往,大家的心就渐渐凉了,对植树的事也变得冷漠敷衍。” 谢俊平从程良才和季晓康两人的话语中了解了关于柯柯牙的历史,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既然以前从来没人能征服柯柯牙这片倔强的土地,没人能驯服风沙这个肆虐的怪物,那他就来开创先河,与它们斗争到底! 谢俊平坚定地说:“既然前人没能成功,那就从我们这批人开始,一代代干下去,迟早有一天,戈壁将变成金山,荒漠将变成绿洲,一切不可能都将变成可能!” 第13章 性格古怪的林业专家 自从去了一趟柯柯牙,谢俊平就对这片黄土高台魂牵梦萦了。绿化柯柯牙的梦想如同一粒种子,在他的心里生了根。 从此,白天他只要有空,就往柯柯牙跑。有时一个人去,有时拉着地委其他领导干部一起去,足迹几乎踏遍了整片荒原。 到了晚上,他就在自己的办公室和宿舍里,捧着植树造林的专业书籍认真研读,希望从书本中汲取更多的知识和经验,努力寻找解决柯柯牙绿化难题的好办法。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考察、走访加学习的方式,彻底融入了谢俊平的日常工作和生活中。 不知不觉中,就从寒意未消的早春之际,到了草木葳蕤的立夏时节。 五月上旬的一个晚上,夜色已深,地委办公楼里,书记办公室的却还亮着灯。 谢俊平正伏在案头,认真研读一本名叫《造林学》的林业专着。他的手中拿着一支钢笔,时而在书页上圈圈点点,于空白处留下一条条读书笔记,时而笔锋停顿,盯着某一行字凝眉沉思。 今夜同样还没入睡的人,还有程良才。 今天轮到他作为带班领导值夜班,他在办公室里加班处理公务到深夜,困得眼皮直打架,正准备去值班室检查一下干部值班情况,路过书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屋内亮着灯。 程良才脚步一顿,心中微怔,困意全消,脑子里冒出一连串的问号。 这么晚了,书记办公室里怎么还亮着灯?谁在里面?现在正在做什么? 他伸手敲了敲虚掩着的办公室大门。 “当当当!” “进来。” 屋内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程良才推门走进屋内,见谢俊平捧着一本书,正端坐在办公桌后,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谢书记,已经一点多了,您还没回去啊?”程良才尴尬地解释道:“这么晚了,我看您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就想来瞧瞧谁在里面,没想到是您啊!” “已经这么晚了吗?” 在程良才的提醒下,谢俊平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才猛然惊觉此时已经到了深夜。 他举起手中的书,感叹道:“我最近读到一本林业学方面的好书,书中内容写得深入浅出,很实用,作者是个很务实的人,在植树造林方面很有见地。这几天我一直在反复研读,没想到今天竟不知不觉看到了半夜。” 程良才随着谢俊平的动作,将目光转向他手中的那本叫做《造林学》的书籍上。 看到这本书,程良才面露惊讶。 “谢书记,原来您正在看这本书啊!这本书的作者名叫林盛华,我认识他!” “哦?是吗!”谢俊平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连忙追问道:“老程,你快跟我说说这个林盛华究竟是什么人?” 程良才回答道:“谢书记,说来也巧,这个林盛华就是咱们阿克苏人,目前在地区实验林场当副场长,今年五十岁,是五十年代进疆的支边青年,在实验林场工作了近三十年,可以说一辈子都在跟树打交道,人送外号‘树痴’。” 程良才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林盛华的身影,瘦高个、麦色皮肤,不苟言笑,手上满是老茧,眼睛里只装得下各种苗木。只是他的性格着实有些“古怪”,叫程良才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评价。 谢俊平并不知道其中还有“隐情”,他从程良才口中了解到林盛华的基本情况后,立刻大笑道:“太好了!这就叫‘打瞌睡时遇到人送枕头’!这个林盛华就是阿克苏急需的人才啊,真没想到这样一个优秀的林业专家竟然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谢俊平高兴极了,他握紧手中的《造林学》,兴奋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一口气说了三遍“太好了”,恨不得立马就见到林盛华本人。 程良才见状,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一咬牙说出了“隐情”。 “谢书记,您先别忙着高兴,这个林盛华有个古怪的‘三不原则’。” “老程,什么叫‘三不原则’,你就别卖关子了,把你知道的情况通通说清楚。” 程良才无奈道:“所谓‘三不原则’,就是指林盛华这个人,不爱与人交流,不愿离开地头,不要组织提拔,一门心思扑在苗圃里,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跟他嫁接培育的那些苗木待在一起。不过嘛,撇去他有些古怪的性格来看,他确实称得上阿克苏地区数一数二的林业专家,在植树造林方面是最顶尖的行家里手。” 谢俊平听后却并不在意。 “嗐,我还当是多大的事呢,有才华有能力的人难免有些怪癖,改天我要亲自去拜访一下这个林盛华!” “谢书记,这……” 程良才担心林盛华的犟脾气惹恼了谢俊平,还想再劝,谢俊平却打断他,胸有成竹地说:“他林盛华不是外号叫‘树痴’吗?我请他来搞绿化工作,让他能天天种树,在阿克苏城边上种出一片新绿洲,他肯定乐意。老程,你就放心。” 程良才被谢俊平说服了,他点点头道:“好,谢书记,您亲自出马,一定能说服林盛华。” 地区实验林场位于阿克苏市城郊东南方向,成立于1960年,面积将近17万亩,是新疆最大的国营平原林场,传说地区实验林场的地块,是当年时任阿克苏地委委员、地区实验林场第二任场长的李保庆骑马打桩亲自“画”的一个圈。 当年的地区实验林场,在这片广袤荒凉、盐碱斑驳的戈壁滩上,就像是一座孤岛,仅有几间粗糙的土坯房,几条尘土飞扬的土路。1966年,二百余名南京支边青年离开家乡,来到这里,他们扎根边疆,奉献了自己的青春和汗水,在这里度过了激情燃烧的青春岁月,他们开垦荒地,种植果树、苗木,将昔日的不毛之地,改造成了享誉全疆的绿洲果园,成为了新疆红枣产业的策源地。 六月初的一天,谢俊平来到地区实验林场,眼前是一片浩浩荡荡的绿色,他心中感到由衷的喜悦,觉得此行有价值、有意义。他心中不禁想到:实验林场房前屋后绿树成荫,各族群众生活在一片绿荫之中,什么时候阿克苏全市、全地区的绿色能从零星分布的一小片、一丁点,连成一整片,让整个阿克苏都置身于林海的怀抱中呢? 第14章 前往苗圃暗访 谢俊平正畅想着阿克苏的绿化事业,还没回过神来,司机已经将车停在了苗圃门口。 “谢书记,苗圃到了,林场长就在里面。”司机提醒道。 谢俊平这才从满眼的绿意中回过神来。 他叮嘱道:“好,知道了,我自己去就行了,你不用跟着。” “是。” 谢俊平下了车,独自一人走进了苗圃。他穿梭在一块块实验田间,终于找到了林盛华。 此时的林盛华头戴一顶旧草帽,身上、腿上沾满了泥,正头顶烈日,在地里忙着给苗木剪枝嫁接。 汗水沿着他布满沟壑的额头滑落,滚过满是细纹的眼角眉梢,滴入脚下的泥土中,麦色的皮肤被晒得发红发亮,日渐泛起古铜的色泽。 看到林盛华,谢俊平顿时眼眶一热。眼前这个人哪里还是当初林业学校毕业的意气风发的大学生,简直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谢俊平要不是提前看过他的照片,知道他就是林盛华,几乎根本无法想象眼前这个人就是地区实验林场副场长、有名的林业专家! 这就是我们阿克苏的干部!谢俊平心中既感动又自豪。 不为仕途提拔蝇营狗苟,不求看报喝茶清闲度日,而是在田间、地头、苗圃里,弯下腰、低下头,扎根在泥土里,亲近土地、实干创业。 看来这次他来对地方,找对人了! 谢俊平满心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走到林盛华身边,主动搭讪道:“你工作多少年了?” 苗圃平日里少有外人前来,林盛华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手中的活计不由得一顿。 他抬头朝来人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衬衫,年纪与自己相仿,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正站在田埂上同他说话。 “30年了。” 林盛华随口回答完,便又继续手里的活,将刚嫁接的枝条与截面对准插入,麻利地用塑料薄膜缠紧封好。 谢俊平看着眼前苗圃试验田里的小树苗,继续问道:“这些树都是你栽的?” “嗯,这些树都是我栽的。”林盛华点点头,他扫视过苗圃中成片的树苗,眼中满是长辈般慈爱的目光。 谢俊平赞许道:“我看过一本你写的书,写得特别好!” “什么书?”林盛华有些摸不着头脑。 “《造林学》,不知道谁传到我那里去的,我看后,收获不小。” 林盛华一听,顿时心头一热,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没错,这本《造林学》是他前几年写的一本书,没想到今天竟遇上了读者、知音!眼前这人,自己虽然不认识,但看样子,他也喜欢绿化,喜欢树,他们是一路人! 林盛华对待谢俊平的态度立刻就变得热情起来。 他谦虚地说:“同志,原来你说的是这本书啊,我只会写点跟植树绿化有关的东西,算不上特别好,让你见笑了。” 谢俊平摆手道:“你太谦虚了,整个阿克苏,没人比你更懂怎么搞绿化了,在这方面,我要多向你请教。” 林盛华好奇地问:“你也是搞林业,搞绿化的吗?” 谢俊平面露微笑:“对,我正打算在咱们阿克苏搞绿化工作。” 林盛华大喜,“那咱们是同行啊!可以好好交流切磋。” “我来找你正有这个打算。”谢俊平说:“我有个设想,在咱们阿克苏东城片区,由北向南建设一条宽幅林带,跟实验林场连接起来,为阿克苏筑起一道阻挡风沙侵害的绿色屏障,你觉得有实现的可能吗?” 林盛华是个务实的人,不爱说场面话,他听了谢俊平这番话后,认真思考了片刻之后,回答道:“我觉得你这个设想很好,但有一定的难度。” “能具体讲一讲吗?”谢俊平虚心求教。 “这么大的工程,人力物力都不是个小数目,可不是个人或者哪个单位能独立完成的大项目。” “如果不考虑人力物力等资金问题,单从实际操作方面来看,以咱们阿克苏现在的植树造林技术,能完成这个工程吗?” “有难度。” 听到林盛华这么说,谢俊平不由得眉头微皱,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林盛华作为地区的林业专家,他都觉得有难度,难道阿克苏的绿化工程真的做不起来了吗? 谢俊平正发愁,紧接着,又听见林盛华慢悠悠地说:“但也不是不能克服。” “当真有办法克服?”谢俊平大步走进试验田,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神情。 “嗯。”林盛华点点头,“东城片区地势高,特别是临近温宿的柯柯牙,那是一片地处风口的戈壁滩,阿克苏人都知道风沙是从那里吹过来的,以前也有人想过治理柯柯牙,但都失败了,所以只要能把柯柯牙改造好,用绿色把阿克苏包围起来的梦想就一定能实现。” “你是说,绿化工程的成败,主要就在柯柯牙?” 林盛华点点头。 “没错,阿克苏绿化工程最大的难题就在柯柯牙,而柯柯牙能否改造成功,成败在于一个字——水。”林盛华分析道:“水是生命之源,在新疆,有水源就有绿洲,有绿洲就有生命。新疆的城市,特别是南疆的城市,都是在绿洲的基础上建立的,大绿洲上建起了大城市,小绿洲上建起了小城市,一个城市能承载多少人生存,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片绿洲的生态承载力,其中的核心就是水资源储量。东城片区特别是柯柯牙,之所以绿化工程开展困难,缺水是主要因素,要是能先把水的问题解决了,后续绿化工作就好开展了。” 听了林盛华这番分析,谢俊平觉得很有道理。 “你说得对,植树造林,必须水利先行。水的问题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决,柯柯牙这块硬骨头必须啃下来!” 谢俊平来到阿克苏工作的这几个月,已经充分见识了水对阿克苏农业和林业的重要影响。柯柯牙绿化工程的用水量并不是个小数目,而且这是一项长期工程,解决水利问题,既是当务之急,同时也具有长远意义。 “林场长,你的意见和建议很中肯,确实让我大受启发,我今天来找你请教问题,果然没白来!希望咱们今后能继续讨论绿化方面的问题。” 谢俊平诚恳地向林盛华道谢。 他并没有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经过这次便装暗访,他亲自与林盛华接触了一番,对林盛华有了更深入、更全面的了解。林盛华确实是林业方面不可多得的专业人才,而且为人勤奋务实,基层工作经验丰富,柯柯牙绿化工程如果有他参与,一定会事半功倍! 第15章 引水是个大难题 谢俊平走后,林盛华继续在苗圃里忙碌着,他的全部心思都在栽培苗木上,对于这个突然来到苗圃同自己畅谈绿化梦想的陌生人,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花心思去打听。 林盛华忙碌了一天,天色擦黑才骑着自己的老二八杠自行车,一路“叮叮当当”地回到了家中。 吴霞见林盛华回来了,赶忙去厨房,掀开笼屉,端出热腾腾的饭菜,招呼林盛华洗漱吃饭。 林盛华脱下沾满泥点的旧衬衫,穿着洗得泛黄的老汉衫,端着盆,来到院子里,从水缸里舀了半盆水,趁着暑热未消,匆忙清洗了一番,等到手和脸洗干净了,脸盆里的清水却成了泥浆。 林盛华拿着毛巾一边擦脸,一边走进屋内。 他在饭桌边坐下,抓起一个大馒头就狼吞虎咽起来。 吴霞一边给他夹菜,一边说道:“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对了,我听说咱们实验林场的老张已经在给他小儿子找路子安排工作了,老林,咱们也要早为建新谋划好,最好把他分配到实验林场,这样每天都能回家,你们爷俩也有个照应。” “不行!绝对不行!”林盛华一听,顿时胃口全无,把手中的筷子往桌面上重重地一拍,严肃地说:“建新分配到哪儿工作,那是组织上决定的事,我虽说是实验林场的副场长,有点小权利,但这权利是党和人民赋予我的,我不能拿着公家给的权利去以权谋私啊!何况我是个老党员,更要以身作则,严守党的纪律!吴霞,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又或者,是建新让你来找我说情的?” 吴霞没想到林盛华竟一点情面也不顾,当场就给自己撂脸色,心里很不高兴,立刻争辩道:“林盛华,就你清高,就你了不起,连自己亲儿子的未来也不考虑,有你这样当爹的吗?我告诉你,今天的事,是我吴霞自己提出来的,跟建新没关系,他就是个傻小子,跟你一样,脾气又直又倔,哪考虑过这些问题!你们父子俩不操心,难道让我这个当妈的也跟你们一样不操心吗?姓林的,我告诉你,建新的工作是大事,就算你不操心,我也得操心!” 面对吴霞的唠叨和指责,林盛华依旧坚持自己的立场和原则,不肯退让半步。 “好了,你别说了!”林盛华抬手制止吴霞,板着脸说:“总之,这件事绝对不可能,你不许再提,否则我宁可打报告要求组织撤掉我副场长的职务,就当个普普通通的技术员!” “好,林盛华,我算是看透了,你一点也不为咱们家的事着想!你以后就跟你种的那些树过日子去!”吴霞气不打一处来,她一把摘下脖子上的围裙,团成一团,朝林盛华脸上甩去,一口饭也没吃,生着闷气回卧室去了。 “砰!” 一声巨响,卧室的大门被吴霞重重地关上了。 林盛华接住吴霞朝他扔过来的围裙,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实验林场上百名干部职工,想走后门把子女、亲属安排进林场的人比比皆是,可林场的编制总共就那么多,他作为副场长,如果利用手中的权利把自己的儿子安排进单位,那就等于明晃晃地撕开了一条口子,将来如何服众?若是其他人想效仿,他要上哪儿弄那么多编制? 这些苦衷,吴霞不理解,但却是他坚守的底线。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林盛华这边,夫妻俩因为儿子工作的事陷入了冷战,他正苦于家庭矛盾无法化解,早就把谢俊平这个陌生人忘在了脑后。而另一边,谢俊平却把林盛华牢牢记在了心上。 谢俊平回到地委后,召集地委班子成员,再次召开了工作会议。 会议室里,众人围坐在会议桌旁。 桌面上,阿克苏地图再次被摆了出来。 谢俊平的目光扫视过在场每一个地委班子成员,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对于谢俊平这次召集大家开会的原因,每个人心中都隐隐有预感——多半又是与柯柯牙绿化工程有关。 果然,会议一开始,谢俊平就直奔主题,对众人说道:“我最近去拜访了地区林业方面的专家,咨询了一些关于在柯柯牙开展绿化工程的问题。在柯柯牙种树,固然会面临很多困难,但其中最大的难题是解决水的问题。要想植树造林,水利必须先行!” 听到谢俊平这番话,一名维吾尔族的地委委员摇头叹气道:“谢书记,柯柯牙那地方就是一片不毛之地,而且地势很高,以前挖坎儿井挖了近百米都没打出水,就算现在咱们去打机井,恐怕也得打个好几百米,而且万一打了几百米,还是没有挖出水怎么办呢?” 程良才听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打机井抽取地下水费时费力,不适用于开垦戈壁搞绿化,必须修建一条引水渠,解决东城无河流渠道,缺水严重的问题。” “修渠道这个想法很好,可是水要从哪儿引呢?”另一名地委委员又提出了新的疑问。 谢俊平盯着阿克苏地图看了看,指着柯柯牙北边,一条温宿县境内的大渠说道:“水,从这儿引。” 众人顺着谢俊平手指的方向看去,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复杂,先前发言的那名维吾尔族地委委员,再次皱眉叹气,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谢书记,那是革命大渠,属于温宿县,温宿县委也不会同意的。” 其他地委委员也围绕从革命大渠引水的问题,纷纷议论起来。 “谢书记,革命大渠是温宿县在60年代自力更生修建的‘西水东调’工程,咱们阿克苏地区的前几任书记、专员也曾经设想过从革命大渠引水,但涉及历史遗留问题,沟通不畅,计划均告失败,这次恐怕也难办。” “挖渠的时候咱们没参与,现在想用水,温宿县有怨言,不同意,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水利工程,谁修建谁受益,这是大家默认的事。” …… 谢俊平从大家的言语中了解了革命大渠的基本情况和历史遗留问题,面对引水的难题,他坚定地说:“引水的问题关乎绿化工程能否顺利开展,绝对不容妥协,我看这样,先让地区水利水电勘测设计院对柯柯牙进行勘测,提出规划,温宿县委那边,你们看谁去一趟,跟他们好好沟通,争取让他们尽快同意从革命大渠引水!” “谢书记,我去,我跟温宿县的县委书记唐继成以前共事过,那时候阿克苏还没撤县立市,我在阿克苏县委当过办公室主任,他是下面的公社书记。”季晓康主动请缨。 谢俊平同意了季晓康的请求,将去温宿县委游说的重任交给了他。 “好,晓康,那就由你出面,去温宿县委协商引水事宜。” 第16章 人情牌打不通 在地委决策部署下,地区水利水电勘测设计院的工程师们立刻动身前往柯柯牙荒原,开始加班加点地进行勘探测绘。 而要从温宿县引水,就要获得温宿县委的支持,这是柯柯牙绿化工程能否顺利开展的关键。 季晓康来到温宿县委,打算找时任县委书记的唐继成谈一谈。 他走到唐继成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敞开的办公室大门。 唐继成闻声,抬头一看,见是季晓康来了,立刻起身迎接。 “季书记,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请进。”唐继成快步上前和季晓康握手,请他在沙发上坐下。 季晓康与唐继成握了手,在他的指引下在沙发上坐下,客气地说:“继成,咱们是老同事、老朋友,你别总叫我季书记,太见外了,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晓康就行。” “这哪行呢!”唐继成一听,连忙摆手。 “我说行,就行。”季晓康白净的圆脸上满是笑容,和气地说:“继成,我今天到你这儿来,是想请你这位老朋友帮个忙。” “这……好,晓康,你到底有什么事要找我帮忙?”唐继成疑惑地问。 “是这样的,地委打算在柯柯牙搞绿化工程,想从温宿县的革命大渠开个口子引水,解决绿化工程的用水问题,我想请你帮个忙,把这事给批了。” “你说什么?”唐继成一听,猛地站起身,脸色骤然变黑,“革命大渠可不能随便开口子!不行不行,别的事都好说,唯独这件事绝对不行!” 唐继成连连摆手,直接拒绝了季晓康的要求。 季晓康也站了起来,他苦口婆心地劝说道:“继成,众所周知柯柯牙是阿克苏市区主要的风沙策源地,现在地委下决心要搞绿化,并且将其列为重点工作,这是惠及阿克苏各族群众的好事。现在万事俱备,就差水源,只要你点头同意,绿化工程就事半功倍了!” 唐继成眉头紧皱,不悦地说:“你说柯柯牙搞绿化能惠及阿克苏市几十万群众,但你有没有想过,每年的水资源就那么多,我把水分给你了,你让我们温宿县下面的三个公社,十几万老百姓怎么办?大家都指望着革命大渠里的水灌溉呢!你们搞绿化是重要工作,难道我们温宿县的农业生产工作就不重要了吗?” “继成,我没有说温宿县的农业生产工作不重要,地委的意思是看温宿县能不能在保证农业生产用水的前提下,从革命大渠中匀一些水出来,用于柯柯牙绿化工程。” “不行,这事没商量!那点水,我们下面三个公社都紧巴巴的不够用,实在是力不从心,季书记,你今天要是就为这事来的,那你请回,这个忙我帮不了。” 面对季晓康的再三请求,唐继成就是不肯松口,他索性背过身去不看季晓康。 季晓康本想跟唐继成打感情牌,没想到唐继成态度竟然如此坚决,让他狠狠地碰了壁。他见唐继成一副不肯再跟他继续协商的模样,知道自己今天是彻底白跑一趟了,只好暗自叹气,无奈地离开了温宿县。 季晓康回到地委,找到谢俊平,向他负荆请罪。 “谢书记,对不起,我说大话了,我要向您做检讨。” “晓康,你向我做检讨,总要说明事情的原因?你不要着急,先把事情说清楚。”谢俊平让季晓康坐下慢慢说。 季晓康垂头丧气地说:“谢书记,我今天去温宿找唐继成商量从革命大渠引水的事,可他根本不买账,推脱说革命大渠的水温宿县自己都不够用,说什么也不肯匀一点出来搞绿化。我这次白跑了一趟,没能完成游说任务,所以我要向您做检讨。” 谢俊平从季晓康这番话中,得知了事情的始末,他意识到温宿县不同意从革命大渠引水搞绿化,这不仅仅是县委书记唐继成一个人的意愿,也是温宿县其他领导干部一致的态度。 他鼓励季晓康道:“从革命大渠引水的方案本身就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你能主动担负起去温宿县委协商的重任,足见你作为党员干部的担当精神,协商不成也不必气馁,古时候刘备请诸葛亮出山还曾三顾茅庐呢,咱们多跑几趟,跟温宿县把利害关系说清楚,一定要说服他们,把开龙口引水的事彻底解决了!” 听到谢俊平这番鼓励,季晓康再次打起精神。 “谢书记,我明白了,我再多跑几趟,一定要说服温宿县,解决水的问题!” “这样,我亲自去一趟,去见见温宿县的领导干部,跟他们再谈一谈,要用温宿县的水,还是要尊重一下温宿县那边,凡事先礼后兵嘛。” “好的,谢书记。”季晓康点点头,眼睛再次亮了起来,“那就麻烦您跑一趟了。” 他想着,这次谢书记亲自登门找温宿县的领导干部们做工作,温宿县总不能连他的面子也不给?这事多半能成! 谢俊平也是这样想的,他从繁忙的日常工作中挤出半天时间,亲自前往温宿县。为此,他还特地邀请了阿克苏地区行署的卡德尔专员与他同行。 卡德尔专员在阿克苏地区工作多年,拥有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同温宿县的很多领导干部都曾共事过,很有威望,正好弥补了谢俊平在阿克苏工作时间尚短的不足。 两人结伴来到温宿县,再次就革命大渠引水问题同温宿县委展开沟通。 会议室内,谢俊平向唐继成等温宿县的领导说明了来意,并再次提到了水的事。 唐继成还是和之前一样,连连摆手,不同意。 “谢书记,上次季书记来的时候,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温宿县不是不支持地委搞的这个柯柯牙绿化工程,而是因为我们心有余而力不足啊,革命大渠是温宿县独立建设的工程,理因首先服务于温宿县的农业生产工作,现在勉强够我们自用,哪还有份额分给柯柯牙啊!” 谢俊平和卡德尔专员彼此对视一眼,他们心里都清楚,“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是温宿县的托词罢了,归根到底“革命大渠是温宿县独立建设的工程”才是重点。 第17章 为有源头活水来 卡德尔专员清了清嗓子,对众人说道:“温宿县的难处,地区的领导都了解,下面我来说两句。” 他的目光扫视过在场的温宿县领导干部们,语重心长地说:“我们大家都很清楚,由于一些历史问题,当初确实是温宿县自己独立建设了这条革命大渠,目的也确实是为了解决温宿县的农业生产用水问题,按照谁建设谁使用的原则,大渠是温宿县的大渠,水是温宿县的水,当初地委没有参与建设,现在若是强行给大渠开口子引水,于情于理都不合适,所以我们还是希望能本着友好协商的原则,在水的问题上获得温宿县的支持,希望你们大家能从全局考虑,以大局为重。” 卡德尔专员说完,会议室内陷入了一片沉默。 温宿县的领导干部们显然依旧不愿意分水,但面对卡德尔专员这番恳切的请求,又不好直接拒绝,索性都不再开口,只是用沉默表明自己的态度。 洽谈再次陷入了僵局,温宿县就是不肯答应从革命大渠引水,谢俊平和卡德尔都感到很无奈。这次,他们也和季晓康一样,无功而返。 离开温宿县委,坐在返回地委的车上,卡德尔专员眉头紧锁,不停地叹气:“谢书记,温宿县委领导干部的思想工作不好做啊,关于革命大渠引水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导致的,而是长久以来双方沟通不畅遗留下来的问题。” “有问题就想办法解决,沟通不畅,那就多沟通,咱们党员干部最不怕的就是困难。”谢俊平安慰卡德尔专员,“咱们有空就多跑几趟,多做做思想工作,在柯柯牙搞绿化是有利于人民群众的一项大工程,温宿县的领导干部们会想通的。” “谢书记,你说得对,从地理位置上来说,柯柯牙就夹在温宿县城和阿克苏市区之间,柯柯牙绿化工程不仅仅只是惠及阿克苏市,对于温宿县的各族人民群众来说,也大有益处,引水问题一定能解决。” 地委的领导干部们团结一致,下定决心要搞柯柯牙绿化工程。谢俊平和卡德尔专员离开后,原本坚决不同意在革命大渠开口子引水的温宿县委书记唐继成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一边是温宿县的利益,一边是地委多次来访协商。 在唐继成心里,这哪里是水的问题,简直就像将他架在火堆上炙烤的熊熊烈火。 接下来,谢俊平和卡德尔专员等人,只要一有空就往温宿县跑,找县委的领导干部们谈心,做思想工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将柯柯牙绿化工程的重要性,以及温宿县城和阿克苏市区唇齿相依的关系,一条条、一件件全都摆出来,从全局的角度进行深入透彻的分析。 温宿县的领导干部嘴上不肯松劲,死咬着不同意在革命大渠上开口子,心里却渐渐有些动摇了,大家对谢书记和卡德尔专员所描绘的阿克苏的美好未来产生了一丝好奇,柯柯牙绿化工程真的能阻挡风沙,将亘古荒漠变成繁荣的绿洲,让阿克苏和温宿变成蓝天白云相伴,绿水青山环绕的塞外江南吗?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引水一事却陷入僵局之中,一拖再拖,无法解决。季晓康急得直上火。 谢书记去了温宿好多趟,卡德尔专员更是隔三岔五就往温宿跑,而他作为主要责任人,如今却还没有说服温宿县委同意从革命大渠引水,这令他心中感到愧疚极了,觉得自己工作没做好,拖了后腿。毕竟,没有水,绿化柯柯牙就成了一句空话。 季晓康索性又去了一趟温宿县委。 这次他找到唐继成,一改上次的打感情牌的套路,语气相当硬气,直截了当地对唐继成说:“这水,你给也要给,不给也要给!” 季晓康强硬的态度打了唐继成一个措手不及,他直接愣住了,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样大发雷霆、摆足架子的季晓康,他着实没见过,一时不知该如何招架。 季晓康见唐继成被自己镇住了,便又转换了语气,开始说好话。 “继成,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柯柯牙绿化工程关系到几百万各族群众的切身利益,关乎阿克苏的美好未来,究竟该怎么做你要想清楚,作为领导干部,咱们不求留名青史,至少得在自己执政期间,为老百姓做点实事,你自己好好想想,究竟怎么做才是真正为人民服务,有利于人民群众。” 在季晓康的一番软硬兼施之下,唐继成的态度有了松动,这次他总算没有再直接冷着脸拒绝季晓康,而是委婉地说:“好,引水的事我们县里再开会研究研究,商量一下。” 季晓康一听,立刻说道:“好,那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谢俊平、季晓康等人的努力下,经过一番和风细雨的劝说和反复的软磨硬泡,温宿县委终于松口了。 唐继成苦笑着拨通了地委的电话,将温宿县委开会研究讨论后做出的这一决定告知季晓康:“季书记,我们温宿县委经开会研究后,同意在革命大渠上开一个口子,将水分一部分给柯柯牙用于绿化。” 得知这个好消息,季晓康大喜,电话里传来了他激动的声音:“好!太好了!水的问题解决了,柯柯牙绿化工程前途一片光明!” 挂断电话后,季晓康立刻向谢俊平汇报了这个好消息。得知水的问题解决了,一直压在谢俊平心头的巨石总算稍稍移开了。 与此同时,地区水利水电勘测设计院的同志们来回奔波了几个月,在柯柯牙荒原上,由北向南的20公里范围内进行了大量的野外作业。经过反复勘测选点,测定了几千个数据,选定了干渠路线,并上报地委。 谢俊平拿到干渠路线勘测设计方案后,立刻进行了审阅,并召集地委班子成员一起研究。 可惜会后这份方案却被否决了。 第18章 军垦精神永不磨灭 方案被否决的原因是由于干渠部分地段占用红旗坡农场土地耕地过多,谢俊平建议应该将干渠往西移,从而保护耕地,保障农业生产。 设计小组为了修改干渠路线,再次踏上柯柯牙荒原,开始了第二次勘测选线。他们经过反复测算,依旧以第一次方案中选定的革命大渠引水口为,向南17公里,中间地段向西偏移。 针对设计小组第二次提交的设计方案,地委再次召开了会议。 谢俊平说:“这次的干渠路线设计方案我已经看过了,我认为比较合理。干渠沿线基本都是戈壁荒地,不再占用红旗坡农场的耕地,极大地减少了耕地损失,大家也看看,还有没什么意见建议?” 大家看到修改后第二次提交的设计方案,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我觉得这个方案很合理,阿克苏是南疆传统的农业大区,能少占用耕地当然是好事。” “我也同意,这条干渠修成以后,可以极大地解决东城缺水的问题,后续绿化工作就好开展了。” …… 参会的领导干部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和看法,最终,大家一致通过了设计小组第二次提交的设计方案。 “同志们,水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咱们就可以撸起袖子搞绿化了!”谢俊平指着规划设计图上干渠的位置说:“从温宿县革命大渠至阿克苏市东城之间修建的这条引水渠,全长约17公里,等水渠修建完工后,咱们就动员有关部门和城区各单位职工,沿渠两侧,各营造长168千米长、100米宽的柯柯牙林带,先造林4000亩。” 卡德尔专员听完谢俊平这番话,着实倒吸一口冷气,他摇着头,连连摆手:“啧,168千米长,100米宽,总面积4000亩?谢书记,不买都不买都(不行不行)!” 其他人也都被谢俊平计划中的这组数字惊呆了。 毕竟在阿克苏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开展过如此大规模的植树造林工程,这组数字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霎时间,疑惑、震惊、苦恼的声音纷纷冒了出来。 其中最发愁的要属分管财政的领导干部。 他眉头紧锁,有些着急上火。 “谢书记,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是一项大工程,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办成的,需要大量资金,咱们得提前向上级单位和主管部门打报告立项,而且能不能批下来还要另说,就算工程项目审批通过,专项资金拨下来,也需要一段时间,现在事到临头根本来不及!” 说着,他两手向上一摊,手心里一片空荡荡,就像是这些年来阿克苏财政情况的翻版。 “没有钱,搞绿化工程就是一句空话!可是钱从哪儿来?国家三北防护林工程的植树造林计划早就已经定下来了,列项的单位已经拿到了国家下拨的专项资金,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不在列项之内,没有资金来源,地区财政本就紧巴巴的,经常揭不开锅,怎么办?” 作为阿克苏的地委书记,谢俊平当然知道阿克苏财政的现状,面对抱怨,他温和但坚定地说:“没有钱,咱们就脸皮厚点,多方‘化缘’,尽量从地方财政挤一点,求有关部门从事业经费里面拿一点,有时候也可以向上面要一点,再争取从银行贷一点,总之,通过各种渠道,只要能找到资金,咱们都努力去争取,用这些多方汇聚起来的资金,解决工程耗资的最低需要。” 听到谢俊平这番话,水利处、阿克苏河管处和交通处的领导干部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谢书记,柯柯牙绿化工程不仅仅是植树的问题,还要修渠、修路,现在面临的问题不仅是没有资金,也没有大型机械设备,就咱们河管处的那几台拖拉机、推土机,想要完成这么大的工程,困难重重啊!” “是啊,大家都知道,柯柯牙阶地可不是一马平川,而是沟壑纵横,地表有三十七条洪沟,洪沟平均宽度达到30多米,深度达到10多米,长度达到800多米!要想在柯柯牙修渠、修路、搞绿化,必须把这些土包全部推平,洪沟全部填满,工程量可想而知!” 条件艰苦、缺乏资金、没有大型设备,甚至连现成的可借鉴的模式也没有,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可以说是一项前无古人的事业,一切都要靠摸着石头过河。 在可以预见的重重困难面前,大家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愁云。 程良才见状,鼓励众人道:“大家别垂头丧气的,办法总比困难多,别忘了阿克苏是农一师的师部所在地,这是一支光荣的部队,前身是着名的开发过南泥湾的九旅,新疆解放后,九旅开赴南疆,战士们就地转业复员,放下钢枪,拿起坎土曼,在塔里木盆地屯垦戍边,经过艰苦卓绝的开拓,硬是靠着人力将苍茫戈壁变成了万顷良田,没有他们,就没有今日欣欣向荣的阿克苏。这种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是咱们要继承和发扬的优良传统!同志们,当年垦荒的时候可比现在苦多了,过去能做到的事,没理由现在做不到了,大家要有战胜困难的信心和决心啊!” 谢俊平朝程良才投去赞许的目光,说道:“老程说得对,阿克苏是片宝地,军垦精神永不磨灭,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即便遇到再多难题,咱们也要迎难而上,不能退缩,更不能轻言放弃。” 程良才又说道:“举全社会之力来搞绿化、办林业,大家有钱出钱,有物出物,有力出力,我相信一定能获得咱们阿克苏各族人民群众的理解和支持!” 谢俊平点点头道:“柯柯牙是阿克苏最大的风沙策源地,在这里实施绿化工程,有朝一日用树把阿克苏围起来,大家的日子就好过喽!” 经过谢俊平和程良才的一番鼓励与劝说,大家渐渐打消了心头的顾虑,再次变得干劲十足。 通过这次会议,地委做出决定,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正式启动。 即便没有专项资金,没有大型机械设备,没有现成的模式可借鉴,即便柯柯牙是这块难啃的硬骨头,大家也有信心战胜困难,圆满完成任务!因为所有人心中都怀揣着改变阿克苏的决心,和对美好未来的强烈期盼。 第19章 修渠队伍开赴荒原 冬去春来,1986年3月,阿克苏再次迎来了狂风肆虐、黄沙漫天的春季。 阿克苏地区为了解决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施工的诸多问题,采取了林业、水利、交通、城建多部门联合的模式,充分发挥各自优势,各司其职,协同作战。 由河管处负责造林工程的勘测规划、开荒造田和土地平整,负责灌溉渠道和渠系配套建筑物的规划设计和施工,负责林木供水及水利管理工作。 林业处负责造林工程的林种、树种配制、设计、施工,保障优质苗木供应,负责防护林、经济林、风景林抚育管理工作,承担林木更新、补植新树的一切费用。 交通处负责绿化工程主干道、林间主干道和施工所经道路的修筑,负责在植树义务劳动期间为没有交通工具的单位和群众提供交通工具。 建设处负责造林工程施工点,施工线路的规划和标定。 在各部门中,最先开赴柯柯牙展开施工的单位就是负责修渠和平地工作的河管处。他们要在这片干涸了千万年的盐碱荒原上挖出第一条水渠,引来希望的甘泉。 此时的李家保已经来疆务工整整一年了。 经过这一年的磨炼,他已经完全融入到了施工队的日常工作和生活中,同其他来自全国各地的工人们打成了一片。 由于他脑子灵活,为人处世有眼色,人也踏实肯干,因此很受包工头老何的器重,成了他手下的得力干将,日子过得如鱼得水,再不是一年前那个初到工地就被沙尘暴吓傻的愣头青了。 施工队经过一个冬天的休整,再次迎来了忙碌的春季,工人们伴随着春运的大潮,像候鸟一样,冬去春来,准备迎接新一年的工作。 李家保今年过年没有回老家,而是在林家的盛情邀请下留在了新疆过年。 年后,他也和其他工人们一样重新回到了施工队。 老何今年找到一个新活计——修渠。而这条渠正是柯柯牙绿化工程的主干渠。 4月的阿克苏,春寒未消。 戈壁滩上,料峭的寒风伴随着砂砾在天地间肆虐。 一支由阿克苏河管处处长李伯贤带领的200多人的修渠队伍踏上了柯柯牙荒原,开始进行干渠施工。 李家保就在这支队伍中。柯柯牙的风沙刮在他的脸上,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已经跟本地人学会了一套在风沙中行走的办法:猫着腰,缩着脖子,眯起眼睛,只管低头看着队伍前面的人的腿脚,顶着风沙朝前走。 今天的风沙尚算温柔,只是将黄土撒满施工人员全身,若是遇上呼啸的“黄风”,砂砾刀割一般刮在脸上,嘴皮瞬间干燥起皮,嘴巴、鼻子、脸颊上也会留下一道道血印。 施工队伍在干渠规划路线附近选定了驻扎地,就立刻投入到搭建简易住房的工作中。 “小李,快过来搭把手!”老工人招呼李家保过来帮忙一起盖房子。 “中!俺来嘞!”李家保立刻拿起工具跑过去参加劳动。 在戈壁滩上盖房子,大多是就地取材,泥土砂砾混在一起,加入稻草,再倒上水,和成泥巴,再加上一些从以前的工地上拆下来的烂砖头、旧椽子、木桩子、破草席,很快,就盖起了几间简易土坯房。 等到工人们建好简易住处,通往柯柯牙荒原的简易道路也被一趟趟来回奔波、运输建筑材料和生活用水的毛驴车的车轱辘轧出了雏形。 为什么是毛驴车而不是汽车呢? 这是由于浮土太深,车轮容易陷入其中,毛驴车这种比较落后、原始的交通工具,在这种情况下反倒担起了重任。摇摇晃晃的毛驴车,或是拖着建筑材料,或是拉着一桶桶水,行走在广袤无边的荒原上。水桶在车上摇摇晃晃,一路上大坑小坑不断,路途十分颠簸,常常等到了目的地,一桶水就剩下了小半桶,大半都撒在了路上。这可不怪毛驴不听话,而是因为这块从未被开垦过的处女地,着实野性难驯,对待人类半点也不友好。 然而就是在如此恶劣的自然环境下,工人们依旧顽强地扎下了根,在工地上死磕,没日没夜地大干起来。 由于缺乏机械设备,修渠的工作主要以人力为主。 李家保每天扛着铁锹、坎土曼,和工友们一起开渠挖土,抬着预制板,铺设防渗渠。 戈壁滩上昼夜温差大,白天太阳一升起来,温度立刻升高,热得人浑身直冒汗,而等到傍晚太阳落山后,温度又迅速下降,半夜甚至要裹着棉衣睡觉。 从四月到七月,从春天到夏天,从春寒料峭到骄阳似火。 施工人员干得热火朝天,新修建的干渠像是一条长龙,破开亘古荒原干涸的盐碱滩,十米、百米、千米,工程一天天向前推进。 谢俊平来视察工作,远远地就看到工地上,施工人员顶着炙热的阳光,挥舞着古铜色的强壮臂膀,面朝黄土背朝天,正挥汗如雨地工作着。很多人的嘴唇都干裂得起了一层皮,鼻子流血,也不肯停下来休息。为了确保在规定的工期内保质保量完工,每个人都牟足了劲,与时间赛跑。 为了不打扰施工,谢俊平没有专门让人去找正在工地上带队施工的河管处处长李伯贤,而是一边走,一边看,一边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 经过一番寻找,谢俊平在一段刚挖好,正准备做防渗处理的干渠旁找到了李伯贤。 李伯贤正值壮年,正是干事业的大好年纪。他身材高瘦挺拔,平日里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此刻他与施工人员一起正奋战在修渠的一线。他头戴一顶草帽,穿着一件灰扑扑的的确良衬衫,军绿色的裤子上沾满了泥点,裤脚卷起,脚上穿着一双同样沾满尘土,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解放鞋,原本白净斯文的面容已经在强烈的紫外线照射下晒得黝黑发红,眼角眉梢布满了细纹,嘴唇干裂,泛起一层白皮,整个人比开始施工前更瘦了,眼睛却更亮了,显得精神抖擞、干劲十足,就像是一棵细长挺拔的白杨树,正顽强地与戈壁风沙作斗争。 “喂,小李!原来你在这儿啊,找你半天了!”谢俊平一边喊李伯贤,一边朝他招手示意,快步朝干渠边上走了过去。 第20章 “白衬衫”竟是谢书记 正拿着铁锹,低头施工的李家保,听到这声“小李”,条件反射一般抬起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名身材高大,带着墨镜,穿着白衬衫,年约五旬的中年人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 李家保觉得领头的这个中年人看上去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嘿!看撒呢?赶紧干活!”一旁的工友提醒李家保别傻愣着,赶紧干活。 “哦,知道嘞,俺瞅着那个银很眼熟。”李家保在工友的催促下,继续开始干活。 眼角的余光却继续关注着这个中年男人的一举一动。 正在监督工程施工的李伯贤也听到了这声呼唤。 他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来人竟是地委书记谢俊平和几位地委的工作人员,他连忙跟谢俊平打招呼,“谢书记,您怎么来了?” “柯柯牙条件艰苦,施工比较困难,大家辛苦了。我来现场看看施工情况。”谢俊平看着眼前刚挖好的渠道,询问道:“按照现在的施工进度,能按照原定工期,在今年冬天上冻之前完工?” 李伯贤立刻保证道:“谢书记,请您放心,我们保证在原定工期内完工,把这条防渗干渠修完、修好!” “好!有了这条干渠,种树的事就好办了。”谢俊平拍了拍李伯贤的肩膀,眼神充满了赞许。 李伯贤指着施工现场,向谢俊平汇报了近期的施工情况,并且建议道:“谢书记,我带您沿着干渠走一走,给您好好介绍一下。” 谢俊平点点头道:“好,你带我们去看看。” 李伯贤充当向导,领着谢俊平等人沿着干渠开始巡视。 悄悄关注着谢俊平一行人动态的李家保顿时恍然大悟,这个气宇轩昂的中年人肯定来头不小,连河管处的李处长都客客气气地接待他,可见绝非一般人! 一转眼就到了午饭时间,为了节省时间,让施工人员不必来回奔波,伙房的大厨和小工一起将午饭送到了工地上。 李家保和工友们停下手头的工作,放下劳动工具,拿起饭盒,急匆匆地赶去打饭。 工地上的饭菜都是大锅饭,味道一般,但胜在量大管饱,由于最近天气炎热,大厨今天特地烧了一锅绿豆汤给大家解暑。 李家保打了一碗菜和两个大馒头,蹲在地上,端着碗,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干体力活的人,消耗大,饭量也大,不一会儿李家保就把饭菜囫囵吃进了肚。 他又端着碗去打了一碗绿豆汤,沿着碗边吹凉,正要喝,原本晴朗的天空却突然变成了土黄色,风沙骤起,沙土像是撒胡椒面一样落进了碗里,好好的一碗清热解暑的绿豆汤顿时变了味儿。 施工队的队长看了看天色,大声朝正在吃饭休息的工人们喊道:“刮黄风了,不过今天的风沙不算太大,没吃完饭得快点吃,吃完的人赶紧上工,明天是什么天气还不好说,大家抓紧时间,不能延误工期!” 李家保看着手中这碗撒了“胡椒面”的绿豆汤,眼皮都不眨,直接面不改色地灌进了嘴里。喝完之后,他把碗一收,转身朝工地走去。 如果不能改变,那就只能去适应。 这样的风沙天气,李家保在工地上经历得多了,已经习以为常了。 今天还算运气好,至少吃上了一顿热饭,要是风刮得大,连火都难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柴火一次次被黄风吹灭,连热汤热水都喝不上,只能啃着硬馕干馍,喝着冷水凑合一顿。 谢俊平实地巡视了干渠的工程进度后,心中暂时松了一口气。目前来看,只要不出现重大意外情况,干渠完全可以按照预定工期完工。 水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种树的问题了。 种什么树,怎么种树,种下的树如何保证成活率,一个个新的问题又摆在了谢俊平面前。 受自然地理条件限制,阿克苏的森林资源稀缺、林业不成气候,此时的阿克苏地区林业处就是个处于“瘫痪”的单位,植树造林工作很被动。 为了给这个“瘫痪”的单位注入新生命,使其焕发新活力,盘活整个阿克苏林业布局,谢俊平决定找一个真正懂林业、干林业的人来主持大局。 那么这个主持大局的人选谁呢? 谢俊平脑海里第一时间就浮现出一张黝黑朴实的面容。 没错,就是他了! 盛夏八月的一天。 林盛华正在苗圃放水,场长满头大汗,喘着粗气,急匆匆地跑来找他。 “老林,我就知道你又泡在苗圃里!走,快跟我走!” 场长不由分说地抓住林盛华的胳膊,拖着他就往外走。 林盛华见场长一副焦急的模样,心中一惊,连忙问道:“场长,出什么事了?” 场长好不容易把气喘匀,解释道:“地委的程秘书长刚才打电话过来,点名让你去一趟地委,说是有事找你。” “我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找我能有什么事?”林盛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停下脚步,不肯走了,“我正放水呢,等我把地里水放完再去。” “你这榆木脑袋,怎么这么犟呢!让你去你就赶紧去,地里的事你就别管了,我来安排!” 在场长的催促下,林盛华这才赶紧放下铁锹,衣服都来不及换,骑上自行车,立刻前往地委。 林盛华到达地委后,被程良才带到了地委书记办公室。 他这才得知,找他来地委的人竟是地委书记谢俊平。 更令他感到的意外的是,眼前这位谢书记,就是曾经跑到苗圃找他畅谈绿化的那位白衬衫! 林盛华悻悻道:“原来您就是谢书记啊……” 他站在谢俊平的办公室里,心里十分紧张,手指搓了搓裤缝,手心里全是汗,视线都不知道该朝哪里看,却因此冷不丁地看到谢俊平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本《造林学》,书页已经磨损泛黄了,边角还有折叠的痕迹,显然这本书曾被人反复阅读过许多次。 谢俊平看到林盛华来了,连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并请他在沙发上坐下。 林盛华有些拘谨地落了座,双手像小学生似的,规规矩矩地摆在膝头。 谢俊平见状,笑着同他打招呼,语气温和地说:“老林,你别紧张,今天叫你来,是想像上次咱们在苗圃的时候那样,跟你再聊一聊搞绿化的事。” 第21章 只要能种树,我什么都愿意干 听到谢俊平这番话,林盛华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或许干别的事不行,但搞绿化,这是他的强项,有资格跟谢书记聊几句。 想到这,林盛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谢书记,上次我没认出你,说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你多担待。” 谢俊平摆摆手,“老林,你说的没什么不对的地方,相反,跟你聊过之后,令我很受启发。上次我问你柯柯牙能不能搞绿化,你说得先解决水源问题,现在河管处正带着施工队在挖柯柯牙防渗干渠呢,下一步就是要种树了。” 李家保就是柯柯牙干渠的施工者之一,林盛华当然知道地区目前正在东城修渠,只是他没想到这条渠竟是为了在柯柯牙种树搞绿化专门修建的! 林盛华的眼睛顿时被亮了起来,他挺直背脊,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谨慎地问:“地区真要在柯柯牙种树?计划种多少亩?什么时候开始种?” 面对林盛华一连串的问题,谢俊平笑着回答道:“当然是真的,这是地委开会做出的决议,可不是开玩笑的。目前计划在168千米长的柯柯牙干渠两侧,宽100米的范围内,完成4000亩的植树任务,而且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咱们不仅要干,而且要长期干,一年接一年的搞绿化!” “谢书记,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林盛华惊得猛然起身,不过他脸上的表情除了震惊,更多的则是兴奋:“如果真能年复一年地坚持下去,用树将阿克苏围起来的梦想一定能实现!” 谢俊平笑眯眯地盯着满脸兴奋的林盛华,突然说道:“老林,你到地区林业处当处长!” 林盛华一听,顿时愣住了。 他要是离开实验林场去林业处坐办公室,那苗圃怎么办,他亲手培育嫁接的那些树苗怎么办? 林盛华连忙摆手拒绝。 “不行不行,我只在基层做实际工作,机关工作我没做过,没经验,也做不了!” 谢俊平也不恼,他早就料到的林盛华不会答应。毕竟人人都知道林盛华是个喜欢整天泡在田间地头跟树苗打交道的“树痴”,这些年不知道放弃了多少调任升迁的机会。 他示意林盛华先坐下,然后语重心长地说:“老林,组织上十分信任你,你不要有思想顾虑。” 林盛华低着头不吭声,那意思还是不肯同意。 办公室里的气氛有点僵,两人谁都不肯让步,都在暗自思索着如何说服对方。 谢俊平见软的不行,只好板着脸来硬的。 他严肃地说:“你是党员,必须服从组织安排,对于上级下达的命令,你作为下级,不想干也得干!” 林盛华张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谢俊平又乘胜追击,继续说道:“这事没商量!你回不去了,尽快到林业处上任!” 林盛华被逼急了,恼怒道:”回不去也要回!大不了我回去当个一般职工,伺候我那十万多亩树,比弄啥都强!” 说完,他起身就要离开谢俊平的办公室,谢俊平在他背后喊道:“林场的职务我已经给你免掉了,你回去也没你的位置了,你那十万亩树有人接替你继续管,林业处的处长你不想当也得当!” 林盛华脚步一顿,呆愣在原地,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转身面对谢俊平,苦苦挣扎道:“谢书记,坐办公室的活儿我真的干不了,我还是想到地里栽树。” 谢俊平说:“地委调你来,就是要你栽树!” 林盛华半信半疑道:“谢书记,你不是在哄我?我要是去了林业处,真的还能栽树?” 谢俊平道:“当然能,你想栽多少就栽多少,在柯柯牙栽,在东城栽,把‘卡坡’上面栽满都行!” 林盛华顿时大喜,这才有了继续跟谢俊平交流的意愿。 “好,只要能种树,我什么都愿意干,去当林业处的处长也行。” 林盛华总算同意到林业处当处长,负责阿克苏的林业工作。 谢俊平又说道:“水的问题现在已经解决了,你看在柯柯牙荒漠上种树的事到底有没有戏?树种下去能活吗?” 林盛华想了想,点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我种了三十年树,只要有水,有劳动力,问题不大,栽树我有经验,只要把好技术关,种下去的树可以活。” “好!”谢俊平闻言,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目光变得很辽远,“这事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败,失败了嘛,阿克苏人民会骂我们,那可真成了劳民伤财的恶事。” 说完,他转身看向林盛华,目光无比坚定地说:“这件事一定要成功,不仅要给我们自己,也要给阿克苏人民一个交代。老林,你先拿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出来。” “行,这事我干!” 林盛华受到谢俊平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的鼓舞,迫不及待地想要利用自己在实验林场工作三十年积累下来的工作经验在结合柯柯牙的实际情况,写成一份报告,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植树方案,然后交到谢俊平手上。 林盛华意气风发地走了,程良才走进了谢俊平的办公室。 他见刚才林盛华离开时的表情,就知道他八成已经被谢俊平说服了,同意调任到林业处工作了。 程良才笑着说:“谢书记,看样子咱们的这位林业专家是被你说服了呀!” 谢俊平又好笑,又无奈地说:“老林这个人,你别看他已经五十来岁了,那脾气,就像个小孩,得哄着来,只要是能让他干他最爱的栽树工作,就什么都好商量。不过啊,对于从事学术和专业技术的专家学者来说,孩子气是非常难得的品质,这里面有真诚和童心,有专注和执着,难能可贵啊!” 就这样,林盛华走马上任,当上了阿克苏地区林业处的处长。 他刚一来到单位就发现,林业处基本处于“瘫痪”状态,单位人际关系复杂,报到当天,书记才知道来了个新处长,只好搓着手,略带歉意地对林盛华说:“老林实在不好意思,我今天才知道你调过来当处长了,单位还没来得及给你收拾办公室,准备办公桌和办公用品……” 林盛华这才得知,他这个新处长,竟然连张办公桌也没有。 不过林盛华从来就不讲究这些,他对书记说:“没事,我不爱在办公室待着,平时坐办公室也少,我先跟书记你共用一张桌子办公就行。” 书记点头同意道:“好,只要你不介意就行,我没有意见。” 第22章 父子俩共同的心愿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林盛华每天都要往柯柯牙跑,常常是太阳还没升起就匆忙骑着自行车去了柯柯牙,等到太阳落山,天色擦黑,才又骑着自行车一路颠簸归来。 由于路途比较远,交通不便,林盛华中午根本没时间回家吃饭,他就随身带了干粮和水壶,饿了就啃干馕,渴了就喝一口冷水。为了尽快完成谢俊平交给他的任务,他甚至放弃周末休息时间,整天泡在柯柯牙研究地形地貌、土壤结构。 林建新周末休息,从学校返回家中,推开门走进院子里,却发现家中只有母亲一人正在院子里剁苦草,准备喂鸡。 “妈,我爸呢?”林建新进屋灌了一大杯凉白开,四下张望却不见父亲的身影,于是随口问道。 “你爸又去柯柯牙了,连星期天都不休息,成天就想着栽树,哪管过家里一分钱的事!”吴霞抱怨道。 她切草的动作一刻也不停,不过在提到林盛华时候,语气明显带着情绪,一刀接一刀狠狠剁着砧板上的苦草。 “我爸去柯柯牙干啥?”林建新疑惑地问。 他还不知道林盛华调到地区林业处当处长的事。 “还能干啥,还不是为了栽树搞绿化呗。”吴霞皱着眉头直叹气,“对了,你还不知道,你爸调到林业处当处长了,我原本以为他以后能每天坐办公室,按时上下班了,没想到他倒好,放着好好的办公室不待,天天起早贪黑往柯柯牙跑,说是地区上要在柯柯牙搞绿化工程,他得去实地研究,拿出植树方案,确保种下去的树都能活。” “这是好事啊!”林建新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他几个月前就从表哥李家保那里得知了河管处正在东城修建一条防渗干渠,再结合父亲担任林业处的处长后,天天泡在柯柯牙研究植树方案,种种迹象都表明,地区要在绿化工作上干一番大事业!林建新的心跳顿时加速,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他是地区农校园艺专业的学生,喜欢绿色,喜欢树,他下定决心,以父亲为榜样,也要为阿克苏的绿化事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妈,我去找我爸!”林建新从家里翻出一个行军壶,灌满水,拧上盖子,往脖子上一挂,推着自行车就兴冲冲地出了门。 “你个傻小子干什么去?柯柯牙那么大一片戈壁滩,你去哪儿找你爸?”吴霞赶紧追在林建新身后跑出院子,大声喊道。 “没事,能找到!”林建新头也不回地骑着车子离开了。 吴霞看儿子这副模样简直和丈夫林盛华如出一辙,气不打一处来。家里原本有个“老树痴”,看样子现在又要多个“小树痴”了。她没能拦住林建新,只好跺着脚,憋着一肚子气回到了院子里。 林建新骑着自行车,一路来到柯柯牙。 这里的道路十分颠簸,浮土足足有二三十公分深,可这并不能阻拦林建新的脚步。 但如何在广阔的荒原上找到一个人,可不是意见容易的事,不过这可难不倒林建新。 他略一思索,就知道父亲在哪儿了。 他先沿着施工队轧出来的那条临时施工道路来到表哥李家保工作的施工队营地,跟看营地的老工人打了声招呼,暂时把自行车停在施工队的营地里,然后沿着干渠开始寻找父亲的身影。 种树需要水源,即便没有看过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的规划图,林建新也能猜到,植树范围肯定就在新修建的干渠两侧,只要沿着干渠走,就能找到父亲林盛华。 果然,林建新沿着干渠走了将近半小时,就看到了林盛华的身影。 林盛华戴着一顶被阳光晒成棕黄色的旧草帽,正蹲在地上对土壤进行采样。 一旁的军绿色帆布单肩包里,放着十几份已经采集好的土壤样本。 “爸!” 林建新一边喊林盛华,一边朝他跑了过去。 林盛华听到林建新的声音,转头一看,只见儿子正一路小跑着朝这边赶来。 “建新你怎么来了?”林盛华看到满头大汗的林建新竟跑到柯柯牙来了,感到十分惊讶,连忙问道:“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林建新摇摇头。 “今天是星期天,我回家了一趟,我妈说您调到林业处当处长了,可惜您这处长不爱坐办公室,整天泡在柯柯牙,所以我就想过来看看你。”林建新在林盛华身边蹲下,嘿嘿一笑,主动帮林建新采集土壤样本。 林盛华疑惑道:“你小子什么时候关心过我的工作了?” “哎,我这不是想巴结巴结您嘛。” “臭小子,你要是想找我走后门,我劝你还是趁早死心。”林盛华瞪着林建新,严肃地说:“违反原则的事,就算你是我儿子我也不能帮忙。” “爸,您想哪儿去了,您儿子我是那样的人吗?”林建新哭笑不得地说:“我是听说地区要在柯柯牙搞绿化,您在这个节骨眼上调到林业处当处长,肯定跟栽树有关,我也想出一份力,您也知道,栽树搞绿化也是我一直以来的理想。” 听到儿子这么说,林盛华一直提着的心这才落回了原处。 “你有这份心我很欣慰,但你还是个学生,一定要以学业为重,学好理论知识,才能更好地运用于实践当中。” “爸……” 林建新还想开口,林盛华打断了他。 “你小子别着急,今后有你种树的机会,地区计划要完成4000亩的植树任务,这4000亩要是成活率高、成效好,后续还会一年接一年继续种下去!”林盛华指着面前这片一眼望不到边的戈壁滩说:“总有一天,市区周边的这些戈壁滩都会变成绿洲!” “那到时候,阿克苏岂不是就被绿色包围起来了?”林建新被父亲所描绘的未来图景吸引,透过眼前的戈壁荒原,他仿佛看到了一片花红柳绿、生机勃勃的景象。 第23章 戈壁荒原上“绣”出花 林盛华在柯柯牙的荒原阶地上,克服重重困难,顶着风沙,经过连续数天艰苦的野外作业,完成了对土壤采样工作。 经过研究,柯柯牙的地层岩性依次为粘土、粉砂粘土、砂质粘土、中细砂、粗砂等。砂壤土和粘土层覆盖层约10米。阶地的土壤是发育在砾石基质上的棕漠土,成土母质大致为洪积冲击性的红土母质,分布有沙丘土、盐化土,自北向南,土质由砂砾土向沙壤土过渡,由于地下水位逐渐增高,土地盐碱化危害日渐加剧。化验结果表明,土壤ph值在71~90之间,显碱性。盐碱含量北部较轻,南部较重。盐碱多以硫酸盐、氮化物为主,平均含盐量为287,最高达9867,大大超过国家规定的盐碱含量不得大于10的造林标准。 看到化验结果,林盛华陷入了沉思。 现在柯柯牙土壤的含盐量高于国家规定标准两倍以上,盐碱最重的地段甚至达到了近十倍!这就是柯柯牙地表植被如此稀少的真正原因。 要想在这样的盐碱严重的戈壁荒原上种活树苗,简直堪比绣花,难度极大,且容不得一丝一毫偏差,是一件十分费时费力的精细活儿。 要是一般人面对这种“极限”难题,多半会摇头叹气或是直接甩袖子走人,但林盛华是个“树痴”,他坚信,只要肯钻研,动脑想办法,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种不活的树! 抱着一定要把黄土高台变成绿色家园的坚定信念,林盛华结合自己三十年来种树的经验,绞尽脑汁想办法。 天色暗了下来,林家写字台上的台灯却亮了起来。 林盛华伏在案头,手中握着一只钢笔,正在认真书写一份报告。 在他手边,放着厚厚一摞林业学专着。 地区搞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林盛华负责四千亩地的选树种、规划各个品种苗木的种植区域和范围,以及植树相关的技术培训。 种树这件事,听起来似乎很简单。挖个坑,把树苗放进去,然后再埋上土就完工了。 但这一套粗糙、原始的种树方法绝不适用于柯柯牙。 要想在柯柯牙把树种活,必须有一套适用于荒漠盐碱地的植树方案。 怎么挖坑,怎么种树,怎么埋土,怎么放水,都有讲究。 选什么树种,如何合理安排种植面积和树种分布,每亩地种多少棵树,树苗与树苗之间间距多少,都是学问。 林盛华经过实地考察。土壤采样、化验分析、查阅资料,再结合多年积累下来的林业工作经验,将这些难题和解决方案,全都一条条、一项项写进了报告中。 林盛华终于用一整夜的时间完成了这份报告。他简单校对了一番后,放下笔,长长地舒一口气。他靠着椅背,浑身紧绷的肌肉总算松懈下来,抬头朝窗外一看,这才发现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平时林家起得最早的人是吴霞,今天她刚醒来,就发现林盛华保持着昨晚的姿势坐在书桌前,桌上的台灯也还亮着,看样子似乎一夜都没睡。 吴霞惊讶极了,她连忙喊了林盛华一声。 “老林,天都亮了,你咋还没睡呢?你该不会是熬了一整晚?” 听到妻子的声音,林盛华转身看向吴霞,他的眼球上满是血丝,但眼眸却亮得惊人。 他正在为完成了报告而感到兴奋,于是不以为意地说:“没事,我刚把报告写完,待会儿我赶上班之前去一趟地位,把这份报告交给谢书记!” 吴霞见林盛华这副模样,既心疼又恼火,她起身,披着衣服,走到林盛华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训斥道: “林盛华,你为了工作,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吗?你还以为你是小伙子啊,熬夜伤身,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有什么工作那么重要,就不能等第二天再完成吗?你要是病了,身体垮了,我可不伺候你!” 面对吴霞的指责,林盛华也不恼。他知道吴霞对他是爱之深责之切,因为关心他的身体,才会生气发火。 他笑呵呵地起身,一把搂住吴霞的肩膀,两人一同在床边坐下。 吴霞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只好瞪了林盛华一眼。 “你还有脸笑,我说的话,你这个老头子从来听不进去!” “老婆子,你说的话,我哪敢不听啊!”林盛华连忙求饶,“只是这份报告很重要,是地委的谢书记专门让我写的,上级安排的任务,咱作为下级,当然要立刻执行啊!而且我早一天完成这份报告,不就能早一天向谢书记交差了嘛!” 吴霞冷笑一声,移开林盛华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你都糊弄我几十年了,现在还想糊弄我?我告诉你,门都没有!别人不清楚你林盛华,我吴霞跟你过了半辈子,我还不了解你吗?你这报告是写完了,可是接下来肯定还有一大堆工作等着你去做呢!地区上搞绿化,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工作!” 林盛华被吴霞一番话怼得哑口无言,只好悻悻地挠着头,感慨道:“老婆子,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啊……” 吴霞起身,居高临下睨着林盛华道:“你熬了一夜,至少得把早饭吃了再去地委,我去做饭了,你吃完再走。” 虽然吴霞还是没给林盛华好脸色,但林盛华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好,都听你的。” 林盛华吃完早饭,揣着报告,骑上自行车,赶到了地委,将这份报告交到了谢俊平手中。 谢俊平请林盛华在沙发上坐下,给他倒了杯水。然后便坐下来开始审阅这份报告。 林盛华哪有心情喝茶,他心中既焦急又忐忑,只盼着报告能顺利通过。 谢俊平看完报告,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称赞道:“老林,你这份报告我看完了,还是你考虑问题仔细,这份报告对柯柯牙绿化工作很有建设性意义。” 听到谢俊平这番话,林盛华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第24章 秘密武器88323 林盛华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一股脑将自己的想法全都对谢俊平说了出来。 “谢书记,我去柯柯牙实地考察过了,我认为这4000亩的宽幅林带,在防风林为主的基础上,可以再栽种一部分经济林和风景林。防风林的树种选择新疆杨(白杨)、胡杨和沙枣,经济林包含苹果、香梨、红枣、杏树、桃树、葡萄等优良果树品种。” “依据柯柯牙各个地段土质不同,在土壤条件差的盐碱地、重粘土地上栽植新疆杨、胡杨混交林;在沙土地、粘土地上栽植新疆杨纯林;在轻盐碱地沙壤土地上栽植果木经济林。依据“以林为主,多种经营,长短结合,全面发展”的方针,坚持“因地制宜、适地植树”的原则,实行乔、灌、草花、果、藤一齐上。” “保证造林成功的关键是苗木。林业处负责严把苗木质量关,按照先近后远的原则,到附近林场、农场和苗圃挑选优质苗木,并且依据柯柯牙绿化工程造林进度,合理安排苗木的调运时间和数量,尽量缩短起苗、运输和栽植的时间。” “针对不同类型的土壤,采取不同的技术栽植措施,秋季平地后灌水排碱,冬季进行冬灌压碱,防护林、混交林、经济林和风景林的具体要求各有不同……” 谢俊平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 突然,他开口问道:“老林,今年秋天就开始种树,你觉得能行吗?” 林盛华一愣,“谢书记,阿克苏以往都是春季进行植树,从来没有在秋季开展过植树造林。” “那你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在秋季也开展植树造林工程?” 林盛华面露为难,支支吾吾道:“这……以前没试过啊,万一树种不活……” 谢俊平坚决地说:“没有万一,必须保证成活率!” 面对谢俊平提出的必须保证树苗成活率的要求,林盛华眉头紧锁,认真思考起来。 谢俊平也不催他,而是耐心地等林盛华想办法。他对林盛华很有信心,相信林盛华这位扎根在泥土中摸爬滚打了三十年的林业专家一定有办法解决秋季植树的难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林盛华思索了大半天,总算想出了一个可行的办法。 “谢书记,我想到一个办法!”林盛华说:“平地之后,直接在地上开沟,采用开沟植树的办法来栽种树苗,每条树沟间距5米,树沟深度约80厘米到1米,栽种前需要提前灌水,然后再挖坑栽种,树坑按照统一标准完成直径80厘米,深度80厘米的圆坑,施30厘米的有机肥,垫20厘米的熟土,然后再把树木的根系种植区定在30厘米的位置,树苗栽种上之后,当天就要放水,之后每20天要灌一次水,肥和水跟得上,树就能活。” 谢俊平拿起笔记本,一边听林盛华说,一边认真记笔记。 他盯着笔记本上记下的一串数字,喃喃自语道:“、……” 林盛华听到谢俊平口中的这串数字,十分不解,于是疑惑地问:“谢书记,您在嘀咕什么呢?是不是我的这个栽树方案有什么不妥?” “老林,你误会了,是我对你刚才提出的种植方案的总结,这可是咱们秋季植树的秘密武器。”谢俊平抬起头,朝林盛华笑了笑,解释道:“你是咱们阿克苏地区的林业专家,要是你都没办法,那别人就更没辙了。我认为你这个栽树方案今年秋天咱们可以试一试。” “啊?今年秋天就要开始栽树?”林盛华大吃一惊,被谢俊平雷厉风行的办事态度和极强的执行力震撼了。 谢俊平点点头道:“对,我给河管处和交通处下了死命令,他们也立下了军令状,今年秋天必须完成修渠、平地和修路工作,确保冬季土地上冻之前要把树苗种下去。” 接着,他又认真叮嘱了林盛华一番:“老林,你抓紧一些,前期准备的时间不多了。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没有立项,资金不多,都是地区财政和各部门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购买苗木的事你要多操心,该花的钱一定要花,但能节省的地方也要节省,一定要保质保量。” “是!”林盛华立刻挺直脊背,接下任务。 九月入秋后,经过了将近半年的艰苦施工,这条168千米长,配有505座桥、涵、闸等水利设施的柯柯牙防渗干渠修成了,比原先计划的工期整整提前了两个月! 干渠提前竣工,工地上一片喜气洋洋,李伯贤特地让伙房给施工人员加了一道荤菜作为庆祝。 李伯贤来到工地营区,目光扫视过正在吃饭的众人,找到了刚吃完饭,正在抽烟的老何。 他把老何单独叫到一边,拍拍老何的肩膀,笑着说:“老何,这次修渠多亏你带着你手下的施工队参与工程施工,不然单凭河管处的工程队,干渠根本不可能提前两个月竣工。” 老何连忙拿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殷勤地递给李伯贤:“李处长,您抽烟。” 李伯贤接过香烟,老何又赶紧拿出火柴帮他点上,嘴上客套地说:“李处长,我们就是一群干粗活、卖力气的大老粗,出来干工程,赚点钱养家糊口而已,河管处才是主力军,我们只是辅助。” 李伯贤抽了口烟,吐出一片烟雾,他将香烟夹在指间,继续说道:“老何,虽说干渠修完了,但是接下来河管处还要在柯柯牙平地,你手下的施工队和你那几台推土机就留下来继续跟我们河管处一起平地!” “大家一起干了几个月的活,经过磨合,双方都熟悉了,彼此配合得很默契,而且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也都有感情在,要是能继续一起干活,当然是好事。”老何从鼻子里喷出两管白烟,他捏着烟蒂,眼中满是精明,状似无意般地询问道:“只是这工钱嘛……” “工钱好说。”李伯贤爽快地说:“你放心,修渠是修渠的钱,平地是平地的钱,再给你一万元工钱,你们施工队的工人和推土机都留下来,跟我们一起把平地的活儿干完,你看怎么样?” 第25章 千沟万壑平地难 想到参与平整土地的工作可以再额外赚一万元钱,老何确实动心了,他问道:“工期多长时间?” 李伯贤说:“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计划植树4000亩,按照地委要求,今年秋季植树劳动前,至少需要完成2000亩的平地任务,工期是一个月。” 老何狠狠吸了一口香烟,心中做出了决定。 “李处长,这活儿我干!” 老何跟李伯贤谈妥后,回到营地,让李家保召集施工队的工人开会,将施工队接下来将参与平地工作的事告诉了工人们。 李家保听说能留下来继续和河管处一起平地,心中暗喜,因为他心中正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第二天,施工队就投入到平地工作中。 一个月内,完成2000亩地的平地任务,若是别的地方还好说,但柯柯牙荒原上沟壑纵横,大大小小的深沟足足有37条,而且地质结构非常复杂,坚硬的地方是千万年沉淀压实的板结土层,坚若磐石;虚浮的地方,浮土厚达几十公分,一脚踩进去,瞬间就没过了膝盖。高高低低的土包数不胜数,奇形怪状的地势毫无规律可言。工程难度比想象中更大! 浮土还能用推土机推平,要是遇到板结土层那就彻底没辙了。 黄土在盐碱的胶着下板结沉积后如同岩石一般坚硬,铁锨挖不动,钢钎凿不动,推土机碾过,也只是留下几道浅浅的白印。 老何带领的施工队就遇上了这样的大难题。 施工队的4台推土机苦干了六天六夜,也没能把这高地拿下。 面对这块坚硬难啃的硬骨头,老何急得嘴角冒出一连串的泡,嘴里骂骂咧咧,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工程完不成,李伯贤许诺的一万块元工程款就拿不到,推土机每天在工地上烧着油,工人们每天要吃饭,要发工资。老何只觉得眼前发黑,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午饭时间,李家保匆匆忙忙几口扒完饭,就往河管处推土机班那边跑。 在工地上参与施工的这段时间,他结识了河管处推土机班的班长黄坤。黄坤也是山东人泰安人,两人是老乡,听到彼此说着熟悉的乡音,无形中关系就拉近了很多,再加上李家保很有眼色,会做人,为人处世十分妥帖,开口闭口都是黄哥长、黄哥短的叫着,黄坤心里很受用,平时在工地上很照顾李家保这个小兄弟。 “黄哥,恁吃饭了吗?”李家保见黄坤正蹲在推土机的阴影里一边乘凉,一边跟推土机班的其他工人聊天,连忙一阵小跑来到黄坤身边。 “老弟,过来嘞?俺吃过嘞。”黄坤见李家保来了,也跟他打了声招呼。 李家保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递给黄坤,然后又挨个给推土机班的工人们散烟。 一转眼的功夫,半包烟就散出去了。 李家保帮黄坤把烟点燃,一群男人们便蹲在一起抽起烟来。 在场所有人除了李家保都是有编制的工人,只有李家保一个人是务工人员。在一些观念比较传统的人眼里,像李家保这样从老家来的,没有编制,没有工作单位的人就是个“盲流蛋”,低人一等。 黄坤虽然因为两人是老乡,再加上李家保会来事儿,没有在明面上看不起李家保,但身上还是隐约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推土机班的人看李家保一副殷勤的样子,有人故意拿他开玩笑道:“李家保,你怎么又来了?你们施工队那边这么闲啊?我看应该建议李处长多给你们分点活儿!” 另一个人也跟着起哄道:“你看看我们,每天累得像条狗似的!我在河管处干了这么多年,还从没干过这么难干的活儿,这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就是,从挖渠到平地,就没一个好干的活儿!” 最先开口拿李家保开玩笑的工人,朝李家保吐了一口烟圈,斜着眼睨着李家保,似笑非笑道:“家保,还是你好啊,不像我们这些有单位的人,想跑也跑不掉,我要是你,早不干了,为了这点钱,成天在柯柯牙这鬼地方待着,图啥啊!” 李家保自然能听出对方话里带刺,也能感觉到对方不怀好意,根本看不起自己。但他只是装傻,“嘿嘿”傻笑两声。 “哥,还是恁有工作好,干活累点也没事儿,旱涝保收啊。”李家保眼中露出羡慕的神情,“要是俺也有个工作单位就好嘞,工作脏点累点也没事儿,俺不怕吃苦!可是俺没文化,也没技术,工作单位不好找,没银要俺。” 听到李家保这么说,工人们眼中露出了自豪的神情。 “就是这个理儿,还是得有编制,有个固定的单位才有保障,不然就只是个‘盲流蛋’。” “盲流蛋”三个字深深地刺痛了李家保,他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他悄悄握紧拳头,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跟对方打一架的冲动,脸上的笑容很勉强,讪讪地说:“对,哥哥们说得对。” 工作单位的事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李家保心里,让他意识到同样是干体力活儿,但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 不过李家保不是那种自怨自艾的人,他来推土机班找黄坤,可不是为了听推土机班的工人嘲讽他的,他有自己的打算。 “黄哥,上次恁答应教俺开推土机,即个中么?”李家保凑到黄坤身边,摘下头上的草帽,帮黄坤煽风,眼巴巴地望着他,眼中满是敬佩与孺慕。 李家保讨好的举动让黄坤感到很受用,他叼着烟,睨了李家保一眼,浅浅地应了一句:“中。” “谢谢黄哥!”李家保立刻一脸兴奋地向黄坤道谢。 黄坤将一支烟抽完,在地上按灭烟头,起身对推土机班的其他工人说:“行嘞,大家都别聚在这,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待会儿准备开工了,李处长一直在四处巡查,要是偷懒被他抓到了,小心挨批评!” “知道了,班长。” “行呢,班长你忙,我们走了。” …… 推土机班的工人们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各自离开,回到自己的推土机旁边,准备开始上工。 黄坤对李家保说:“趁现在还有点时间,你跟我上去,我先教教你。” “好!”李家保两眼发光,连连点头。 第26章 施工队跑路了 李家保跟着黄坤一起爬上推土机的驾驶舱,两人挤在一起,黄坤把推土机的基本操作方法给李家保介绍了一遍。 李家保眼睛滴溜溜直转,紧盯着黄坤手指的方向,生怕错过一点细节,耳朵竖起来仔细聆听,将黄坤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认真记在脑子里。 “我刚才跟你说的,你都记住了?”黄坤讲完,拿起水壶,灌了一口水。 ”俺都记住嘞!”李家保的头点得像鸡叨米似的,伸手就想要触碰方向盘。 啪! 黄坤用力打了一下李家保差点摸到方向盘的手,瞪着眼睛训斥道:“你小子想干什么?” 李家保收回被打了的手,讪笑着说道:“黄哥,俺就想摸一摸。” 黄坤伸手揉了一把李家保的脑袋,叹气道:“我还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吗?你现在连走都没学会,就想学跑,胆子也太大了!” “嘿嘿。”李家保挠挠头,脸颊泛红,不好意思地说:“黄哥,恁真了解俺,俺就是想试一试。” “过几天,等我再带你熟悉熟悉操作,到时候再让你试一试。” “中!”李家保赶紧答应下来。 接下来几天,老何这边的施工进度明显停滞下来。 李家保倒是天天往黄坤那边跑。 为了学技术,他将那些冷嘲热讽的声音全都抛在了脑后,一门心思缠着黄坤学开推土机。 在他的软磨硬泡下,黄坤总算让他上手操作了几次。 李家保高兴极了,老何却愁眉不展,每天烟不离手,脾气也变得十分急躁,动不动就在工地上发火骂人。 这天傍晚收工后,老何终于再也绷不住了,他找到李伯贤,决定跟他摊牌。 “李处长,这活儿我不干了!”老何沉着脸,气冲冲地说。 李伯贤拿出烟盒,递给老何一支烟,安抚道:“老何,你别急,冷静点。遇到困难,咱们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嘛,你想想看,你现在已经看了十来天了,要是半途而废,那一万块钱工程款可就拿不到了。” 老何伸手直接推拒了李伯贤递过来的香烟,恼火地说:“我手下四台推土机干坏了三台,你让我怎么冷静,不行不行,就算是不要这一万元工程款,这活儿我也不能再继续干下去了!” 老何心里很清楚,现在推土机的油费、维修费,再加上工人的工资已经超过了一万元工程款,再干下去只会更赔钱,而且按照柯柯牙严酷的地质条件,能不能按时完工都要打一个问号,这种情况下,停工才是及时止损。 老何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活儿谁爱干谁敢,反正他是不干了,所以不论李伯贤怎么劝,老何就是不干了。 当天晚上,老何就把施工队的工人们召集到一起,给大家开会。 老何说:“河管处这平地的活儿太难干了,咱们不干了,我已经跟李处长说了,明天咱们就撤,大家晚上回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明天一早咱们就走!这鬼地方,干个球干!” 听到老何这么说,有工人立刻问道:“何老板儿,工钱啷个算哦?” “就是啊!咱干了十来天喽,可不敢不给工钱撒!” …… 老何示意大家先安静下来,他接着说道:“工钱肯定少不了你们的!对了,我在喀什那边又找了个活儿,你们愿意干的就跟我一起去,不愿意去的咱们就原地散伙儿。” 听老何说要带着施工队去喀什,李家保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 他才刚来新疆一年,在阿克苏都还没站稳脚跟呢,喀什更是人生地不熟,连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他要跟着老何一起去喀什吗?李家保陷入了犹豫中。 工人们也炸开了锅。 大家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施工队中有许多人跟老何是老乡,是他从四川老家招来的工人,这些人信任老何,自然愿意跟着他一起去喀什。那些不太愿意跟老何一起去喀什的大多是在阿克苏本地招的工人,其中就有李家保。 老何背着手说:“大家好好考虑一下,明天早上愿意走的就拿上行李跟我走,不愿意走的,今天晚上来找我,我把工资给你们结算一下,咱们就散伙儿。” 老何说完就离开了。 其他愿意跟老何一起去喀什的工人也各自回宿舍收拾行李去了。 李家保等不愿意去喀什的人聚在一起,商量着对策。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拍着大腿,叹气道:“我老婆孩子都在阿克苏,去喀什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看来我得再找个活儿干了。” 另一名跟李家保差不多年纪的青年垂头丧气地说:“我家是塔里木河那边团场的,本想出来闯一闯,看来得回去种棉花了……哎,真不甘心!” 留下来的人,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苦衷和想法,只有李家保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 大家见李家保一直不开口,便问道:“家保,你打算怎么办?你要不要跟何老板一起去喀什?” 李家保平时在施工队里很受老何器重,再加上他年轻没有家室拖累,大家都以为他会选择跟老何一起去喀什,没想到他竟也选择了留下来。 李家保苦笑道:“俺不太想去喀什,那该俺也不认识银,俺大舅在阿克苏,俺搁这好歹有个亲戚。” 众人唉声叹气了半天,有个别人咬咬牙改变了想法,选择跟老何去喀什,但大部分还是选择离开了施工队。其中就包括李家保。 大家去找老何结算了工钱。 老何按照承诺给工人们结算了工资。 大家拿着钱,叹着气从老何的住处走了出来。 老何见李家保也来找自己结算工钱,叹了口气,说道:“家保,你真的决定离开施工队吗?你还年轻,家也不在新疆,不像其他人那样有顾虑,不如跟我一起去喀什,反正在哪里干活儿不都是为了赚钱吗?” 李家保挠挠头,为难地说:“老板,恁一直很照顾俺,俺都明白,俺还是想留在阿克苏发展,这一年多,谢谢关照,等恁再回来嘞,要是还有机会,咱再一起工作。” 老何见劝不动李家保,只好给他结算了工资,拍拍他的肩膀说:“你脑子灵活,有想法,人也勤快,能吃苦,你大舅在阿克苏,听说他最近当上了地区林业处的处长,你留在阿克苏肯定有更好的发展,咱们以后有缘再见!” 李家保笑着点点头道:“谢谢叔。” 第27章 工地上召开诸葛亮会 李家保将工资揣进口袋里,走出了老何的住处。 屋外天色已经全黑了。 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一轮明月挂在天空中,皎洁的月光洒在柯柯牙的亘古荒原上。 李家保抬头看着头顶上这轮尚未圆满的月亮,恍惚想起,今年的中秋节就快到了,可他却没了工作。 李家保站在营地院子里,想着心事,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这时,一道手电筒的灯光突然朝他照射了过来。 “喂!谁在那儿?”拿着手电筒的人朝李家保呵斥道。 李家保抬手挡了一下刺眼的亮光,眯起眼睛,回过神来,他回答道:“自个银,俺是施工队嘞。” 拿着手电筒的人松了一口气,他走到李家保身边,皱眉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俺睡不着。”李家保看到对方的脸,立刻就将他认了出来。“恁是河管处的李处长?恁咋也莫有睡觉嘞?” 来人正是李伯贤,他盯着李家保打量了一番,对眼前这个青年并没有什么印象。 李伯贤问:“你认识我?” “一起工作好几个月嘞,工地上的银,哪个不认识恁!”李家保立刻回答道。 “小伙子,赶紧回屋休息去,明天还要上工呢!”李伯贤劝道。 李家保摇摇头,失落地说:“俺已经莫有工作嘞,施工队过明儿就要撤走,俺想留在阿克苏,不想去别地儿,何老板已经给大伙儿发嘞工资,过明儿就不用上工嘞。” “老何执意要走,我没能说服他。”李伯贤叹了口气,心中感到有些内疚,他忧心忡忡地问:“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因为这事丢了工作?” “有。”李家保点点头说道:“还有十几个银。” 李伯贤略一思考,对李家保说:“这样,我们河管处正缺人手,你把那些选择留在阿克苏的工人都召集起来,先跟着河管处的施工人员一起干活,等到工程结束,河管处会支付你们劳动报酬。” “中!”李家保一听有活干有钱拿,立刻将这事答应下来。 李家保去找施工队留下的其他工人们,向他们转达了李伯贤的意思,大家已经在工地上干了十来天了,工期还剩下半个多月,大家都觉得可以等工程完工后再去找新工作,于是都选择了留下来。 第二天早上,老何带着施工队和推土机等设备离开了营地,李家保等人则重新合并成一个班组,开始跟着河管处的施工队一起上工。 眼看着工期一天天临近,工地上难啃的几块“硬骨头”始终攻克不下来,这大大拖慢了工程进度,李伯贤实在想不到解决办法,于是决定召集工人们,在工地上开“诸葛亮会”,鼓励大家集思广益,为攻克施工难题出谋划策。 他站在工地中央,看着聚集过来的施工人员,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同志们,今天召集大家现场开一个‘诸葛亮会’!什么叫‘诸葛亮会’呢?就是说咱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诸葛亮,都有资格开动脑筋,想办法、出主意。只要是能加快工程进度,帮助咱们攻克施工难题的办法,就是好办法,河管处一定会采纳!而想出这个办法的人就是咱们的大功臣,我一定会上报到地委,申请嘉奖!” 李伯贤说完,施工人员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出谋划策。 推土机班的班长黄坤率先举手发言。 黄坤说:“李处长,咱们工地上缺乏大型机械设备,现有设备马力不够,就拿推土机来说,土层太硬了,每次推过去,只能撬起一层土皮,感觉使不上劲,我建议给推土机焊上一排钢齿,就像扒地的耙子一样,这样一铲子下去,更好使力,能掘动更深的土层。” 李家保听完黄坤的发言,看着满眼的黄土戈壁,眼角的余光瞄到了新修好的柯柯牙干渠,他不由得回想起在老家种地时的情景。他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好主意。 “俺也有个提议!”李家保连忙举手说道:“俺搁老家种地的时候,每次犁地之前都要先放水,等水渗透到地里,把土泡透,然后趁地没干透,抓紧时间犁地,这样不费事。俺想着,不如试试看,从干渠里抽水,把地泡软了再挖,这样应该会好挖一点。” “好!”李伯贤听了两人的建议,顿时连连点头称赞,“你们的建议都很好,我这就安排人去落实!” 李伯贤现场就部署工作,让人去落实黄坤和李家保刚才提出的两条建议。 他兴奋地说:“看来今天这个‘诸葛亮会’开得很有意义,也很及时,大家集思广益,就一定能想出好办法!” 在场的施工人员受到鼓舞,纷纷发言,提出自己的办法和建议。 每当遇上好的建议,李伯贤就立刻采纳,现场安排工作人员去落实。 会后。 李伯贤叫住黄坤、李家保等提出建设性意见的年轻人。 这些人中除了李家保外,其他人都是河管处的职工,李伯贤都有印象,只有这个李家保,他觉得有些眼生。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李伯贤笑着问道。 李家保答道:“李处长,俺叫李家保,昨晚上就是恁把俺们施工队剩下的银留下来的。” 听到李家保这么一说,李伯贤立刻认出了他。 “原来是你啊!”李伯贤恍然大悟,“昨晚天黑,看得不真切,我刚才没对上号。” “没事没事!”李家保连说道。 李伯贤拍拍李家保的肩膀,对他很满意。 “看来我没有做错决定,把你们留下来果然有大用处!看,今天你就帮我出了个好主意!” 说完,他又看向其他几名青年,笑着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们这些小年轻,脑子灵活,主意多,以后只要有好的想法,都可以直接来找我,咱们大家齐心协力,攻克难题,一定要圆满完成地委交给咱们的平地任务!” 第28章 征服亘古荒原 当天,李伯贤就给河管处的几个领导分了工,由领导干部们亲自带队,组织施工人员放水浸泡盐碱地。 浸泡一整夜后,渗透土层5厘米,次日早晨立刻用推土机刮去这层泥浆,然后接着放水,继续浸泡。 那些泡不到水的地方,只能用锤子、钎条往下砸,用十字镐一点一点往下挖。施工人员起早贪黑在工地上奋战,手掌磨起了水泡,汗水浸透了衣衫,不知吃了多少苦,但即便如此,工程进度依旧不容乐观。 眼看着地委定下的工期一天天逼近,李伯贤彻底坐不住了,每天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而对于柯柯牙荒原来说,人类何尝不是一群妄图将它啃下来的小蚂蚁呢? 程良才来工地视察工作的时候,见李伯贤满脸愁容,询问后,得知他正因为工程难度大、工程进度推进缓慢而发愁,于是建议道:“伯贤,现在工程进度太慢了,恐怕要赶不上工期了。我看要不这样,咱们去请武警部队帮忙,他们懂爆破技术,实在不行,就用炸药把这一座座大土包炸开!” “程秘书长,你的这个办法好,那咱们就试试看!” 李伯贤采纳了程良才的建议,由地委出面,请武警部队帮忙一起参与到柯柯牙绿化工程的平地工作中来。 很快,武警部队的战士们就带着炸药来到了工地。 一开始,炸药安装在土包底部。 所有人撤离爆破作业区。 轰! 一阵爆破声响起。 混杂着浓浓火药味的尘土四散开来。 等到尘土和烟雾散去,李伯贤和武警战士们跑到刚才安装炸药的位置一看,灰白坚硬的土层竟然只炸开了脸盆大一个坑…… 李伯贤望着这浅浅的一个小坑,不住地摇头叹气,眉头皱得死紧。“这可怎么办?用炸药炸,也才炸出这么个小坑,难道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一旁的技术员和武警战士们一起蹲下身,仔细研究了刚才炸出来的这个坑,彼此之间就爆破技术、爆破装置安放等问题进行了一番讨论。 过了一会儿,一名技术员起身,对李伯贤说:“处长,刚才我们和这几位武警同志商量了一下,我们大家都觉得应该加大炸药用量,改进炸药安放位置,再试一次。” 李伯贤问道:“有把握吗?” 技术员回答道:“总要试试看才知道结果,现在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好,那就再试试。”李伯贤同意了加大炸药用量、改进炸药安放位置的建议。 技术员和武警战士们立即行动起来。 这次,他们先提前在土包底部钻出一个深度1米以上的洞,然后加大炸药用量,将大量的炸药填塞进洞中。等众人全部退至安全区域后,又一次引爆了炸药。 轰隆隆—— 一阵惊天动地的炮声响起,柯柯牙荒原的沉寂被炸药撕开。 尘土迸射开来,烟雾遮天蔽日,大地为之颤动。 五六米高的土包终于被炸开了! 众人脸上、头上、身上沾满了灰尘,鼻子和嘴巴里也全都是沙子,可是没人在意这些。 等到烟雾散去,尘埃落定,李伯贤立刻迫不及待地和技术员及武警战士们一起来到爆破现场再次进行查看。 “好!太好了!”李伯贤开着被炸开的土包,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喜的笑容,“柯柯牙这块硬骨头也不是啃不动嘛,我看它就是吃硬不吃软,得动真格的才行!既然现在咱们找到了攻坚办法,那就开干!” “是!” 在武警战士们的帮助下,柯柯牙荒原上响起了一阵阵炮声,一座座土包被攻克,人们这才发现原来亘古荒漠并非不可战胜,只要团结一心,协力,就能战胜一切艰难险阻。 然而柯柯牙绿化工程的开荒平地工作,不仅仅是将地整平,还需要在这个过程中处理各种各样的特殊地形。 土包被了,洪沟却还需要回填,其技术难度和工程量同样不小。 在回填前,要清除表层原状土,破坏渗流界面,使回填土与原状土有效结合,增加稳定性之后,再洒水分层进行碾压,常常回填一条洪沟就需要十几万立方米的土方,工作量相当巨大。 同时,还需要处理分布在荒原上的废弃坎儿井,这些深井就像一处处陷阱,表面覆盖着浮土,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其中,遭遇危险。若是置之不理或是处理不当,在植树造林过程中将存在巨大隐患,有可能会发生漏水、坍塌的情况,给后期管理工作带来极大的困难。 对于这些废弃的坎儿井,主要处理办法是沿着竖井方向回填土方,然后注水浸泡,再回填,再浸泡,如此反复操作,直到不漏水为止。 对于裂缝、暗沟,在施工中采取的办法是用推土机将裂缝、暗沟拦腰切断,再重新回填、注水、辗轧夯实。 盐碱沟的处理方法则采用先处理自然结合面,然后回填、辗轧、筑坝放水浸泡,排碱后,再回填,直至达到稳定的要求。 工期截止前的最后三天,柯柯牙绿化工地上进行了最后的大会战。 李伯贤召集所有施工人员开会。 “同志们,咱们柯柯牙绿化工程的平地任务,距离工期截止还剩下最后三天时间,留给咱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咱们决不能辜负地委和全市人民的殷切期盼!现在咱们必须集中力量、鼓足劲头、撸起袖子进行最后的攻坚冲刺!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了,同志们,从现在起,咱们大干三天,一定要保质保量按时完工!大家说好不好!” “好!” 全体施工人员积极响应李伯贤的号召,劳动热情高涨,鼓足干劲,开始了最后的大会战。 为了保质保量完成平地任务的收尾工作,李伯贤紧急从多浪水管站抽调了一台抽水机,施工人员连夜抽水泡地,经过一整夜的浸泡,第二天,天还没亮,推土机就上阵了,在人力和机械的共同努力下,经过两天一夜的连续奋战,终于圆满完成了平整土地的任务。 经过整整一个月的艰苦奋战,地区河管处出动各类机械1000台,推土45万立方米,开荒平地2100亩,比原定计划还要多完成100亩开荒任务,顺利通过了地区的工程验收,获得了地委领导的一致表扬。 第29章 中秋节失业了 夕阳下,李家保望着眼前一眼望不到头的平坦土地,心中万分感慨。 若不是他亲自参与了河管处从开渠到平地的全部施工过程,见识过柯柯牙荒原的原始地貌,他几乎不敢相信,就是他们这群人,靠着人力和少量的机械设备,仅用了半年多的时间就让这片荒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昔日的千沟万壑如今成了一马平川。高台被推平,洪沟被填满,坑坑洼洼的废弃坎儿井、裂缝、暗沟都被一一抹去。留下的是2000多亩新开垦的土地,在不久的将来,这里将栽种下一棵棵生机勃勃的小树苗,用希望的绿色点染这片亘古荒原。 “小李,你在这儿啊!”李伯贤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将李家保从沉思中唤醒。 李家保收回思绪,看到李伯贤带着一行人走了过来。 为首的男人身材高大,李家保认出他就是之前来工地视察过的地委书记谢俊平。 “李处长好。”李家保赶紧跟李伯贤打了声招呼。 李伯贤向李家保介绍身边的中年男人,“小李,这位是地委的谢书记。”接着,他又向谢俊平介绍李家保,“谢书记,这个小伙子叫李家保,他是咱们工地上的工人,参与了开渠和平地的施工任务,这个小伙子是从山东老家来新疆务工的,年纪不大,不过很有想法,就是他最先提出了放水泡地,然后再施工的建议,而且我听我们河管处推土机班的职工说,他还利用休息时间跑到推土机班跟着学开推土机呢!” “好!对于柯柯牙绿化工程做出突出贡献的人,回头各部门都列一个名单,地委一定会予以表彰。”谢俊平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慈爱地看着李家保道:“阿克苏是个好地方,年轻人好好干,一定能干出一番事业。” 李家保受到谢俊平的鼓励,他脸颊微微泛红,连忙点头道:“谢书记,谢谢恁!” 跟谢俊平同行的人还有季晓康和程良才等人。程良才看看天色,对谢俊平说:“谢书记,时间不早了,河管处平整的土地咱们验收完了,咱们还得会地委开会呢。” 听到程良才的提醒,谢俊平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然后对李伯贤说道:“伯贤,这段时间你们河管处辛苦了,但平地工作只是暂时告一段落。你看,这片柯柯牙荒原还很大,咱们平整出来的这两千多亩地只是九牛一毛,将来咱们还要继续开垦荒原,同戈壁荒漠作斗争,扩大咱们的绿色阵地。” “是,谢书记!”李伯贤立刻挺直背脊,接下了这个任务。 谢俊平带人离开后,李家保盯着他离去的背影,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回想起了自己来到阿克苏后在招待所里度过的第一晚,那天与他同住的中年人正是谢俊平! “叔,恁果然不是普通银啊!”李家保喃喃自语道。 河管处的平地任务完工后,李家保也彻底失业了。 中秋节当天,李家保拎着了一只鸡和两瓶托木尔峰老窖回到了林家。 一进门,李家保就殷勤地向林家人问好。 “大舅、妗子,过节好!建新,好久不见。” “家保哥,过节好!”林建新笑着向李家保问好。 今天过中秋节,学校放假,林建新从学校回到了家中。 吴霞一看李家保带着礼物上门,立刻一边上前迎接,一边数落道:“你这孩子,来你大舅这儿不就跟回自己家一样嘛,还带什么东西啊!你下次在这样客气,就别来了!” 李家保知道吴霞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真的把自己当成家里的孩子,才会出言责怪。 他也不恼,放下礼物,嘿嘿一笑,说:“平时俺工地上也忙了,不得空回来看望恁二老,昨个工作全都干完嘞,即个不是过节么,俺特意给俺大舅带了两瓶酒,大舅、建新咱喝两盅高兴高兴!” 林盛华和吴霞已经知道了老何带着施工队去了喀什,李家保已经失业了的事。 林盛华招呼李家保在饭桌旁坐下,“家保,你坐,让你妗子去炒俩菜,咱们爷仨待会儿喝两盅。” “行,我去杀鸡做饭,家保一路过来辛苦了,先喝点热水,你们爷仨先聊着。”吴霞把为过节准备的葡萄、红枣、梨子、杏干、瓜子之类的水果和干果摆上桌,然后拎着鸡去了厨房。 林家的三个男人围坐在饭桌旁。 林盛华对李家保说:“家保,你的事我和你妗子已经知道了。你不要担心,你不在老何那儿干了,我们再帮你想办法找别的工作,既然河管处的工程已经结束了,你就赶紧搬回来,不然你一个人在外面我和你妗子也不放心。” 李家保听到大舅这番话,心头顿时一热,他连忙说道:“没事,大舅,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一身力气,能找着工作,恁和妗子别担心。” 他好歹来阿克苏一年了,也认识了一些人,不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愣头青了,他不想让大舅和妗子再为了他工作的事操心为难,四处求人,于是赶紧转移了话题。 “对了,建新,恁还记得俺刚到阿克苏那天,在招待所跟咱住一屋里头的叔叔么?”李家保一脸神秘地说:“俺在工地看到他嘞,他的身份可了不得!” “记得记得!家保哥,不瞒你说,其实我去年就见过他了,他的身份我也知道!”林建新朝李家保挤挤眼,唇角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李家保惊讶道:“原来恁早就知道嘞,咋也不跟俺说呢!” 林盛华听着林建新和李家保兄弟俩之间的这番闲谈,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你们兄弟俩说啥呢?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林建新笑着将当初自己与李家保一起住在二招,遇到一个同住一室的中年人的事告诉了父亲。 林建新感叹道:“当初我和家保谁都没想到,跟我们同住的那个叔叔居然是新来的地委书记谢俊平!” 第30章 接下修路任务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巧的事!”林盛华听了也啧啧称奇,瞪大眼睛,面露惊讶。 李家保挠挠头,憨笑道:“谢书记来工地时,跟俺说话了,他说阿克苏是个好地方,让俺好好干,一定能干出一番事业!没跟何老板去喀什,俺不后悔,俺想留在阿克苏长期发展。” “家保,经过这一年多,我也看出来了,你是个能吃苦的好孩子,既然你想留在阿克苏,那我这做大舅的,绝对支持你!这样,你在老家种过地,有务农的经验,明天我去跟林业处下面的苗圃打声招呼,你就先去苗圃干着!” 林盛华刚说完,李家保还没来得及表态,林建新就笑着插话道:“爸,你这才刚调到新单位,怎么就性情大变了呢?” “臭小子,你胡说什么呢?”林盛华瞪着眼睛,抬手朝林建新的后脑勺呼了一巴掌。 “哎呦、哎呦……”林建新捂着脑袋一边叫唤,一边委屈地控诉道:“爸,你不是一直教育我们做人做事要讲原则,不能总想着以权谋私吗?这次遇到家保哥找工作的事,你怎么就单独给他走后门了呢?” 李家保一听,忙说:“大舅,恁别费事嘞,俺能找着工作。” “你小子啊,我平时跟你说别的你记住,倒是把这句记得清。”林盛华哭笑不得,只好解释道:“地区要在柯柯牙搞荒漠绿化工程,我们林业处负责采购苗木,附近的苗圃和林场我都跑遍了,对苗木价格有了深入了解,今天树苗要得急,价格高也得买,可是明年、后年呢?柯柯牙绿化工程可不是搞一次就结束了,而是要长期搞下去,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啊!我们林业处下面的林科所有个苗圃,这些年利用率一直不高,最近我打算招一批人专门去打理这个苗圃,以后柯柯牙绿化工程需要用苗木了,我们争取自给自足,尽量节省经费。” 林建新和李家保听完这番话,这才得知林盛华破例给李家保“走后门”的原因。 “爸,要不您也给我走个后门,让我也去林科所苗圃工作呗。”林建新搓着手,腆着脸请求道。 “你小子还没从学校毕业呢就想着占个工作名额啊?你先把知识学到手,把学上完再说!”林盛华毫不留情地驳回了林建新的请求。 林建新急了,猛然起身,焦急地说:“爸,我这不是着急嘛,万一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怎么办?我也想跟你们一起绿化祖国的大好河山!” 林盛华示意他先坐下,语重心长地说:“纵观历史,从来都不是英雄造时势,而是时势造英雄,绿化工程顺应时势,响应民生,是有利于阿克苏人民的大好事,你有这份心,我感到很欣慰,不过绿化工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干完的,你先好好上学,把技术学扎实,将来一定有你的用武之地!” 林建新叹了口气,只好又坐下来,遗憾地说:“那好,爸,我听你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用知识武装自己的头脑,等我毕业了,再用自己所学的林业技术服务社会服务人民。” 中秋节后,李家保在林盛华的安排下和新招的一批工人们一起来到林科所,开始在苗圃里忙碌起来。 这些年,由于林业处基本处于“瘫痪”状态,林科所也成了清闲衙门,下面的苗圃更是十地九荒。 林盛华虽然不喜欢从事行政管理,但他勤勤恳恳工作了一辈子,根本见不得土地荒置、干部职工懒散的现状。这次他彻底发火了,一声令下,对林业处及下属站所部门开始了自上而下、由内而外的大整顿。林业处的干部职工们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好脾气的处长是个极其讲原则的人,谁说情都不管用。 经过一番整顿,整个林业处从办公环境到办事效率焕然一新,干部职工们的精神面貌和工作态度都发生了极大的转变,林业处的工作彻底被盘活了,各部门各站所各司其职,投入到阿克苏的林业和绿化工作中。 另一边,谢俊平等人回到地委后,再次就柯柯牙荒漠绿化工作召开了会议。 会议结束后,他代表阿克苏地委宣布成立了柯柯牙绿化工程指挥部,由此宣告阿克苏人民对柯柯牙荒原的绿化战役正式开始! 谢俊平亲自担任柯柯牙绿化指挥部总指挥,由卡德尔、季晓康、程良才等地委领导,林盛华、李伯贤、王胜武等地区水利处、林业处、交通处、城建处、阿克苏河管处等部门主要领导干部担任副总指挥,由机关工作经验丰富,组织协调能力很强,善于沟通交流的地委副秘书长程良才担任常务副总指挥,并在柯柯牙现场办公。 土地平整了,是不是就能立刻种树了呢? 答案是否定的,而这又是为什么呢?还有什么难题在等着柯柯牙绿化工程的建设者们呢? 此时,绿化工地上,最难啃的骨头已经被啃掉了,平整好的土地被轰鸣作响的推土机和拖拉机划分成大片的条田。同水渠平行的路基也推起来了。从表面上看似乎已经具备了开始植树的条件。但只有真正在市区和柯柯牙绿化工地之间跑一趟,才能真正体会到,还有难题尚未解决。 此时的柯柯牙道路,还仅仅只是路基,路面高低不平,宽窄不一,而且土基松软,尚未完全成形,时有陷车情况发生,通行极不便利。 所谓“天地交而万物通”,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要解决交通问题,必须修一条通往柯柯牙荒原的路,从而方便进出。 地委副书记季晓康在发现了这个问题后,找到地区交通处的处长王胜武,朝他一笑,用信任的目光望着他说:“胜武,你的任务是把公路修好,保证绿化工程顺利进行。” 此时正是柯柯牙绿化工程最紧张最困难的时期,没有多余的资金购置机械设备,而交通处直属的地区公路工程队仅有一台60年代从苏联进口的笨重且性能老化的平路机,运输车辆则是以第二代解放车为主,施工困难较大。且修建公路,一无图纸,二无设计资料,简直是两眼一片黑。 王胜武是个身材高大、面容黝黑的中年汉子,面对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文质彬彬的季晓康,他丝毫没有因为工程难度大,修路设备老旧奇缺就懈怠推脱,而是点点头,立刻接下了任务。 “是,季书记,保证完成任务!” 就这样,王胜武担起了柯柯牙绿化工程繁重的修路工作。 第31章 道路阻且长 王胜武包票打得快,可实际施工中,面临的问题和困难着实不小。 他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这条柯柯牙主干道按照什么标准来修。 对于这个问题,他去请教了自己最信任的人——柯柯牙绿化工程指挥部常务副总指挥程良才。 程良才和王胜武一起来到工地上,看到坑坑洼洼、满是浮土的路基,就连他这个见多识广、一肚子主意的老人家也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王胜武请教道:“程秘书长,您看这条柯柯牙主干道咱们按照什么标准来修?是按照三级公路来修还是按照四级公路来修,我实在拿不定主意,想听听您的意见。” 三级公路是沟通县及县以上城镇的一般干线公路,通常能适应各种车辆行驶。四级公路则是沟通县、乡、村等的支线公路,年平均昼夜通行量远低于三级公路。 程良才说:“柯柯牙绿化工程绝不是一次性的植树劳动,地委已经决定在柯柯牙打持久战了,不仅今年要种树,以后每年都要种树,要一直长期种下去,来往通行的车辆会比较多,所以交通干道的建设必须要有比较高的标准。我建议主干道应该按照国家三级公路标准修建。” 王胜武点点头道:“好,主干道就按照国家三级公路标准修建。” 虽说定下了修路的标准,但王胜武脸上纠结为难的表情并没有褪去分毫,他苦恼地说:“程秘书长,虽说修路的标准确定了,可现在一没设计图纸,二没设计资料,时间紧任务重,我们交通处是有一些筑路机械,但多是老式设备,这可怎么办?” 程良才安慰王胜武道:“现在设计图纸已经来不及了,工程资金也是捉襟见肘,现在正是柯柯牙绿化工程最严峻最艰难的时候,对于你提出的这些困难,咱们只能灵活处理了。” 说着,他点了点自己太阳穴的位置,说道:“胜武,你们交通处修路筑路的工程经验丰富,你这脑子里肯定存了成百上千份图纸,这次你就在脑子里把施工图纸勾勒出来,然后存在脑海里,直接开始施工!我相信以你的工作能力和丰富的经验,一定能行!” 王胜武见程良才如此信任自己,心中渐渐有了信心,再加上柯柯牙绿化工程已经如火如荼地进行到了这个地步,容不得他退缩放弃,他干脆一咬牙,握紧拳头道:“好!管他呢,先干了再说!” 王胜武带领地区公路工程队开始进行施工。 施工方案的第一步是初步平整路基,放线、确定标高。说具体点就是得先轧路基。 柯柯牙的土壤盐碱含量大,浮土深厚,车辆驶过,尘土立刻像是脱缰的野马,迸射飞扬,卷起漫天烟尘。为了能让这些浮土安分下来,经过再三考虑,王胜武决定抽出资金购置两台消防用自带动力泵的洒水车,用来洒水压土。然而浮土遇水就凝结成粘糊糊的泥巴,那台笨重的平路机遇上这样的泥浆,越发显得笨重,使不上力。不仅没能给施工人员带来惊喜,反倒带来了不少麻烦,影响了施工进度。 王胜武盯着眼前这台又陷入了泥浆里动弹不得的平路机,气得直跳脚。 “这平路机就是个又笨又蠢的铁疙瘩!一陷进泥浆里就动不了,光是今天一上午,这都第几回了?还不如头驴子!” 王胜武是个急脾气,看到陷进泥浆里无法工作的平路机,恨不得上前狠踹它几脚,可是整个交通处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又有点舍不得,只能默默忍下怒火,再想别的办法。 王胜武本就身材高大,现在又怒发冲冠,一旁的几名技术员见他这幅模样,心里直发怵。 “王处长,您……您消消火……”一名技术员小心翼翼地劝说道:“平路机暂时用不了,咱们还可以想想别的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王胜武闷声说道。 几个技术员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其中一人说道:“要不……先让推土机上,推土机体型小、重量轻,操作比较灵活,可能会比笨重的平路机好使。” 王胜武听后,觉得技术员的建议有些道理,便说道:“好,就改为先用推土机初步平整路面,然后打桩放线定标高。 “老大”平路机不管用,就只能让“老二”推土机上场了,“老二”推土机也不管用的时候,就只能请“老三”拖拉机上场了。 拖拉机“突突突”冒着黑烟,扭动着单薄的身子,巨大的轮胎在泥地里来回碾压,竟成了工地上最好用的机械设备。 洒水车被稀泥缠住了,靠它拉拽出来,平路机、推土机陷车了,还得靠它牵引,就连泥浆也在反复碾压中渗入了更深的土层,地面因此变得湿润而坚固。 就这样,在“老大”“老二”“老三”和洒水车的配合下,新修的道路一点点向前延伸着。 为了赶工期,工地上开始昼夜轮番作业,交通处机关和工程队每5个人操作1台水泵。就这样苦战了10天,阿克苏地区交通处终于完成了柯柯牙绿化工程第一期第一阶段7公里的主干道路基的平整轧实任务。 谢俊平和程良才前来视察修路工作,看到主干道的路基被轧得平整而又结实,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胜武,你和你们交通处的施工人员最近辛苦了,我刚才坐车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走错地方了呢!”谢俊平回想起昔日来柯柯牙考察时的情景。那时,这里还是一片黄土飞扬的戈壁荒滩,即使是性能最好的越野车,到了这里也慢如蜗牛。如今,那条大坑小坑密布,浮土深厚,坑坑洼洼的黄土路基终于变得平直,车速可以达到每小时80公里,可以算是初战告捷。 然而修路的工作尚未结束,谢俊平又给王胜武下达了新任务。 “胜武,绿化指挥部有一项新任务要交给你们交通处。为了确保劳动大军的顺利通行,必须在一个月内再完成主干道铺设砂石路面的任务。” 第32章 天地交而万物通 王胜武接下任务,送走谢俊平等人,回过头来一计算,才发现想要在一个月内完成任务,每天至少需要50辆车投入到砂石料运输中。 这下王胜武发愁了。 他背着手,龇着牙,直吸冷气,眉头皱得死紧,不停地摇头叹气。 “50辆车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现在已经是年末,正是汽车运输旺季,又恰逢机动车年检,运输车辆非常紧张,我到哪儿找那么多车?” 程良才见状,故意慢悠悠地在王胜武面前晃悠,眼睛盯着路边的车辆,意有所指道:“哟,阿克苏有车的单位可真不少呢!” 王胜武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王胜武大喜,眉头舒展开来,露出了满口大白牙。 经过程良才的点播,王胜武想起阿克苏很多单位都有车,把这些单位的车借来运输砂石料,就能解决眼前的难题。 程良才见王胜武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暗示,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径直离开了。 王胜武望着程良才离去的背影,偷偷地笑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王胜武将目光投向了阿克苏城区有车辆的单位,他经过多方联络协调,积极动员各单位借出车辆。 一些单位很好说话,积极响应号召,同意将车辆借给交通处用于施工。一些单位却不愿意借车。对于这些不肯借的单位,王胜武就亲自登门拜访。经过一番游说,其中一些单位总算松口答应给交通处借车。还有个别单位根本不买王胜武的账,找了各种理由推脱,说年底单位事务繁忙,车辆需要先供自己单位使用,说什么也不肯借,王胜武连跑几趟后,对方干脆闭门不见,着实让他吃了闭门羹。 这令王胜武感到有些恼火也有些挫败。 身为柯柯牙绿化工程副总指挥的季晓康得知王胜武借车受挫,于是来到工地上找王胜武。他见王胜武垂着头,高大的身躯竟显得有些佝偻,整个人既疲倦又沮丧,劝解安慰的话顿时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眼看着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季晓康转变了策略,拍了拍王胜武的肩膀,对他说:“胜武,最近你辛苦了,你去城区单位借车的事我都听说了。” “季书记,我是真的没辙了。”王胜武叹了口气,头疼地说:“工地上运输车辆不够,就是没白天没有黑夜地干,恐怕也不可能在一个月内完工啊!” “胜武,你这可就是钻牛角尖了。咱们绿化工程指挥部,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还有我、老程、老李、老林他们呢,只要咱们众志成城,一条心,劲往一处使,拧成一股绳,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哪个单位不愿意借车,你跟我说,我帮你去联系协调。” 听到季晓康这番开解自己的话语,王胜武总算想开了,心里好受多了,再次重拾信心。 “季书记,你说得对,我不该钻牛角尖。办法总比困难多,回头我再找那几个单位好好协商一下,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大家都是在为阿克苏的绿化事业做贡献,我想他们迟早会想通的。” “既然你想通了,不钻牛角尖了,那咱们就走。”季晓康笑着说道。 王胜武一愣,问道:“去哪儿?” “人是铁饭是钢,走,我请你吃饭。对了,咱们把老程也叫上。”季晓康又叫上绿化工程指挥部的常务副总指挥程良才作陪,三人一起离开工地回到了城里。 季晓康带着两人来到了此时阿克苏市最好的饭店——托木尔峰饭店。 他自掏腰包,用并不丰厚的工资,点了几个盘菜和一瓶酒。 饭桌上,几杯酒下肚,王胜武心头的郁结彻底烟消云散了。 他夹了一筷子菜,吃得很畅快,不由得感慨道:“好久没吃过这样可口又热乎的饭菜了。” 季晓康知道王胜武连日来一直泡在工地上,每天同施工人员同吃同住同劳动,白天黑夜连轴转,起早贪黑忙工程,常常是饿了就啃一块干馕,渴了就喝一口冷水,下饭菜就是那直往嘴里刮的沙子,不要钱,却叫人难以下咽,还没法拒绝。 可面对如此艰苦的条件和艰巨的工作,王胜武从没叫过一声苦,这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用自己小山一样的背脊默默扛起了这一切。 趁着程良才去上洗手间的间隙,季晓康塞给王胜武30斤粮票,说:“胜武,我知道你饭量大,平时每月的粮票都不够吃,这粮票你收着。” “不行不行!季书记,我不能拿!”王胜武慌忙推辞。 季晓康不由分说地把粮票塞进了王胜武手里,“不吃饱肚子,怎么有力气干活,这粮票你拿上,不要再推辞了。” 王胜武眼眶一热,喉头哽咽,心中滚烫熨帖,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季晓康笑着说道:“快收好,别让老程看到了,要是他也向我要,我可没那么多粮票了。” 程良才从卫生间回来,看到王胜武的神色有些不对,以为他被季晓康批评了,于是连忙替王胜武说好话。 “胜武啊,还是你脑子好使,想出了借调城区单位车辆的好点子,解决了交通处运输车辆不够用的问题,我太佩服你了!” 王胜武黝黑的脸颊上升起一片红晕,不好意思地说:“老程,这都是跟你学的!” 这顿饭吃得王胜武心中无比感动,几乎是泪流满面,身上的压力也因为副总指挥们之间深厚的友情而渐渐消散。 他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在他身后还有一群团结一心,一起为了绿化事业而奋斗的副总指挥们。 这顿饭后,王胜武重新打起精神,继续往城区的单位上跑,经过一番软磨硬泡,终于做通了对方的思想工作,成功借到了车。 很快,阿克苏城区有车辆的单位都参加了义务运输砂石的劳动。 这些参与砂石运输的车辆在参加劳动期间,全都要听从交通处的统一统筹调配。 50多辆车夜以继日地往工地上运输着砂石料。每当夜幕降临,一辆接一辆的运输车辆就像是一条发光的长龙,点亮了寂静的柯柯牙荒原。 经过一个月的奋战,一条平坦通畅的道路出现在人们眼前,这条路向着柯柯牙荒原的尽头延伸着。阿克苏市的各族群众这才相信,地委这一次是动了真格的,要在柯柯牙荒原上搞一个大工程,遏制住风沙的咽喉,同这片风沙的策源地鏖战到底! 大家看到阿克苏正在悄然改变,心中的信心增加了,怨言减少了,积极性提高了。 天地交而万物通,阿克苏的未来或许真的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33章 接下来就是植树了 水渠修好了,土地平整了,道路也修通了,接下来就是植树了。 植树是个季节性很强的工作,必须在一定的时间内统一栽种、统一灌水。以前阿克苏只在春季植树,从来没有在秋季进行过植树劳动。但是今年,柯柯牙绿化工程指挥部决定打破常规,在今年秋季进行一次全民义务植树大会战,动员城区上百个单位,上万名各族群众和驻阿部队官兵到柯柯牙植树。 1986年11月上旬。 深秋时节的阿克苏,寒意已然来袭,昼夜温差极大,这是冬季来临,土地上冻前的最后时光。 天空蔚蓝澄净,胡杨和新疆杨的叶子一片金黄,明媚的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照射下来,仿佛给大地撒上了星星点点的金光,秋风吹过,落叶如同翻飞的蝴蝶,在风中蹁跹飞舞,最终归于大地,缓缓沉寂于泥土之中,伴着时间与岁月,发酵酝酿,成为大地的养分,等待着下一个春天的轮回。 这是一年中难得的好天气。 就在这秋高气爽的日子里,阿克苏地委决定召开秋季义务植树劳动动员大会,动员全市干部群众积极投身到柯柯牙绿化工程的建设中。 这个消息一传出,立刻在阿克苏城区的各个单位和各族群众引起了巨大反响。 一开始,阿克苏的不少群众对柯柯牙绿化工程有抵触情绪,认为这是“劳民伤财”“头脑发热”“穷折腾”“瞎胡闹”。对于在柯柯牙荒原上种树能否存活持怀疑态度,因此缺乏动力,对于分配下来的植树工作,能推就推,能拖就拖,畏难情绪很大。部分单位和个人甚至拒绝上工,不愿意参加植树劳动。 季晓康将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了谢俊平。 谢俊平听后,凝眉沉思片刻,让人把程良才找了过来。 程良才来到地委书记办公室,见季晓康也在办公室里,且谢俊平和季晓康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凝重。他心中暗自猜测,多半是绿化工作进展不顺利,又遇到难题了。 程良才问道:“谢书记,您叫我来,是有什么工作要安排吗?” 谢俊平点点头,“老程,真有你的,一下就猜到我要给你安排工作了。” 他目光信任地盯着程良才,说道:“现在城区的部分单位和个人对地区在柯柯牙搞绿化这件事有意见,不愿意参加秋季植树劳动,需要请你亲自登门做动员工作。” “好,谢书记,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跟他们做思想工作,说服他们参加植树劳动,保证城区所有单位一个都不少。”程良才接下了谢俊平安排的工作。 程良才是做组织协调工作的一把老手,也是一把好手。 对于这些不愿意参加植树劳动的单位和个人,他挨个上门拜访,心平气和地询问不愿意参加植树劳动的原因,态度十分诚恳,工作耐心细致,脸上总是保持着淡定从容的微笑,并且积极想办法帮助这些单位解决参加植树劳动面临的实际困难。 一些原本不愿意参加植树劳动的单位,最终被程良才的真诚所打动,加入到植树劳动的大军中。 眼看着谢书记交代的任务即将完成,程良才却碰上了硬钉子。 程良才来到城区的一家单位,想找单位负责人谈一谈,却被告知有事出去了,不在单位。程良才扑了个空,只好下午再来。可没想到下午的时候,这位负责人又有了新借口,总之就是跟程良才玩躲猫猫,故意躲着他,不肯跟他见面。 程良才不急不恼,耐心等待机会,上午见不着人,就下午来,下午也见不着人,就第二天一早在办公室门口堵着。对方被逼得没办法,总不能一直不来上班?最后还是被程良才找到了。 单位负责人原本想了一肚子说辞,想要借机朝程良才发火,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程良才脸上一直挂着温和亲切的笑容,背着手,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面对程良才的笑脸,单位负责人满肚子的怒火怎么也发不出来了。 没办法,单位负责人只好请程良才进了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能坐下来谈,就是好的开始,说明有戏。 程良才跟着负责人一起走进办公室,他坐在负责人对面,准备跟他好好谈一谈。 可惜对方并不想谈判,所以一直冷着脸,装聋作哑,根本不理程良才。 程良才不管对方态度如何,始终坚持自己的工作原则,保持着诚恳真挚的态度,苦口婆心、一遍一遍地讲道理。 “柯柯牙绿化工程利在百姓、功在千秋,是为了治理柯柯牙这个阿克苏城区的风沙策源地,减轻和消除风沙对城区的侵扰,现在水渠已经修好了,土地也已经平整完了,道路也修通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就是阿克苏城区各单位与各族干部群众对植树劳动的支持和参与。” 程良才劝说道:“你是单位负责人,也是领导干部,思想觉悟应该比普通老百姓高才对,植树造林搞绿化的好处想必你也很清楚,我这个老人家一遍一遍地念叨,估计你还嫌我烦,甚至这些事你比我了解的还清楚呢。” 单位负责人不耐烦地说:“程秘书长,地委是不是闲得没事情干了?大家都知道,柯柯牙就是一块不毛之地,去那儿种树纯属白费力气!更何况以前这种‘年年种树年年荒’的事,咱们阿克苏干得还少吗?” 负责人站起身,背着手,焦躁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脸上带着不屑的冷笑。 “白费力气的事,我们单位凭什么要干?更何况阿克苏从来就没有秋季植树的先例,现在已经十一月份了,树种下去能活吗?要是活不了,谁负责任?我看啊,这次还是和以前一样,就是瞎折腾,纯属浪费人力物力罢了!你们地委要搞面子工程,你们去搞,我们是业务单位,不是机关单位,平时忙得很,就不参与你们植树劳动了!” 第34章 在团结就是力量的歌声中前行 程良才没有因为单位负责人的冷嘲热讽就放弃游说,他脸上的笑容不变,继续慢条斯理地讲道理。 “你说的那是从前,现在跟从前可不一样了。你担心的那些事,地委全都考虑到了,这次是真的准备要大干一场,要在柯柯牙搞一个有实效的绿化工程样板出来。现在种树不同于往年,是经过科学论证,有科学依据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做好了,虽说这是阿克苏第一次组织大家进行秋季植树,但是我们有信心保证种下去的树能活,劳民伤财的事儿地委绝对不干,你不要有这方面的心理负担。” 程良才对开展植树的有利条件一一展开讲解,他讲得有理有据,令人十分信服。 单位的负责人听着听着,就被他说动了,觉得还真想那么回事,态度也不再那么抵触。 他起身给讲得口干舌燥的程良才倒了杯水,并向他道歉:“程秘书长,真对不起,之前是我态度不好,我向您道歉,是我们没有理解地委的一片苦心,片面地曲解了地委安排下来的秋季植树劳动,我们会马上改正错误!” 程良才很欣慰,他笑着颔首道:“你能调整好心态,理解地委的工作安排,组织单位干部职工参加秋季植树劳动就行,我也算没白跑。” 几天后,阿克苏地委、行署召开秋季植树动员大会。谢俊平利用动员大会的机会,现场给干部群众们讲柯柯牙绿化工程的意义、科学依据和美好前景,鼓励大家众人拾柴火焰高,人人都对绿化工作尽一点微薄之力,并且坚持下去,阿克苏的面貌一定会有所改变。他号召阿克苏城区各族军民立即行动起来,投入东城绿化工程建设,为净化、绿化、美化阿克苏贡献力量。 在动员大会上,柯柯牙绿化工程指挥部将提前印好的任务分配表、施工图表、技术要求等,分发给各劳动单位。 动员会后,林盛华和林业处的干部们带着各单位的负责人,来到为与柯柯牙的绿化工地上,现场认定标号,领取任务,讲解施工要求。同时,交通处也积极调配车辆,无偿为没有交通工具的单位和个人,以及学校等缺乏交通工具的单位提供接送车辆,保障交通便利。 全市各单位积极组织干部群众前往柯柯牙种树,大家的植树热情空前高涨,争先恐后报名参加劳动,这是因为阿克苏人从骨子里就热爱绿色,向往绿色,这是每一个阿克苏人守护家园的决心和对美好未来的期盼。 作为地区农校的一名学生,林建新和同学们也接到了参加秋季植树义务劳动的通知。得知地委这次动员了全市各单位的干部群众一起在柯柯牙植树,大家全都很兴奋,班里顿时炸开了锅。 “太好了!咱们这些学园艺的,终于有机会为绿化工作贡献自己的力量了!” “在柯柯牙种树搞绿化,这对阿克苏来说可是头一回,我听说这是个大工程,同学们,咱们大展身手的时候到了!” “只要能种树,让我干什么都行!” …… 大家你你一言我一语,兴高采烈地讨论着。 其中一名男同学忍不住畅享起了几十年后的情景,“咱们现在到柯柯牙种树,等到几十年后,小树苗长成了参天大树,柯柯牙被森林覆盖,到处都是一片鸟语花香的时候,我就能跟我儿子吹牛,说这是你爸爸当年种下的树了!” “哈哈哈哈!” 同学们哄堂大笑。 男生们拍着他的肩膀打趣道:“你这想得太远了?” 女生们则羞红了脸蛋,怒斥道:“还儿子呢,咱们都还是学生,你们这些男生真不害臊……” 这群刚满二十的年轻人,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浑身散发着理想的光芒,心中充满着对未来的无限向往。 林建新心中同样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与期待。 他梦想着成为一名绿化工作者,用自己的双手种下一棵棵树苗,用森林将阿克苏包围起来,用绿色装点自己的家园,到那时,人们就能享受着蓝天白云的好天气,春天赏花开千树,夏天在林中纳凉,秋天尝美味果实,冬天看雪落满枝,再也不用受风沙侵扰,日子就好过了! 就这样,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深秋时节,柯柯牙绿化工程第一次大会战正式打响了。 柯柯牙荒原上第一次迎来了植树的队伍,同时这也是阿克苏各族干部群众第一次在秋季参加义务植树劳动。 林家的父子俩一头扎进绿化工作中,分别在各自的岗位上,以不同的角色参与进了这个改变了阿克苏的未来,也改变了他们的人生与命运的柯柯牙绿化工程建设中。 植树当天,一大早,交通处就派了几辆军绿色的解放牌卡车来地区农校接参加植树劳动的师生们。 林建新和同学们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他们拿着铁锹、坎土曼、十字镐等劳动工具,排着队,井然有序地爬进了解放车的车斗里。大家密密麻麻地挤成一团,等一车拉满,再也塞不下了,便换下一辆车继续拉人。 卡车“嗡”的一下发动起来,载着师生们驶向着柯柯牙绿化工地驶去。 林建新和同学们挤在车斗里,手扶着车斗的围栏,沐浴着金色的阳光,任由微凉的晨风吹拂在脸上。虽然路途略有颠簸,但大家的情绪十分高涨,脸上满是笑容。 林建新作为班长提议道:“同学们,咱们一起唱首歌!” “好!” 这个提议立刻获得了同学们的一致响应。 “班长,咱们唱什么歌?”一名同学问道。 林建新不假思索地说:“唱《团结就是力量》!” “好!”大家齐声说道。 “那我起个头!”林建新清了清嗓子,高声唱道:“团结就是力量!预备,唱!”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大伙儿跟着林建新一起齐声高唱。 嘹亮的歌声飘荡在清晨的柯柯牙主干道上,伴着青年们一路到达本次秋季植树的劳动现场。 第35章 父亲是他的榜样 林建新和同学们下了车,班主任闵老师领着他们来到学校分配的义务劳动地段。 这次柯柯牙秋季植树大会战采用了林盛华建议的种植方法。植树前用拖拉机在平整好的土地上犁出一条条树沟,每条树沟间距5米,树沟深度约80厘米到1米,栽种前林管处已经提前做好了灌水工作,通过灌水先对土地进行压碱。等到第二天植树大军达到劳动现场,头一天放的水除了少部分地段以外,大部分已经渗进了土层中,然后大家就在沟里按照统一标准挖坑种树。 林建新所在的班级需要种植的是混交林,即种植一行新疆杨,然后再种植一行胡杨,依次交错。 正式开工前,林业处将各单位、各地段的负责人集中到一起,现场进行了植树前的技术培训。 闵老师开完会后,回到自己班级负责的地段,把全班同学集中到一起,现场传达林业处培训的技术要领和种植要求。 “这次植树,咱们班负责栽种的是混交林,也就是说,种一行新疆杨,再种一行胡杨,之后再种一行胡杨,以此类推,交错种植。树坑与树坑之间,间隔15米,树坑需要挖成直径80厘米、深度80厘米的圆坑,栽种树苗的时候,需要先在坑底施30厘米的有机肥,再垫20厘米的熟土,然后再把树木的根系种植区定在30厘米的位置。并且采取‘三埋二踩一提苗’的栽树方式。” 闵老师的目光扫视过在场的学生们,又说道:“为了方便大家记忆,绿化工程指挥部将其总结成了一组数字,大家只要记住,立刻就能想起刚才我说的那些技术要领了。” “…………” 同学们口中念念有词,大家发现只需反复默念几次,就能轻松把植树要求中的各项数值牢牢记在脑子里,这可真是个好办法! 于是“”这组数字就成了每个人心中牢记的“植树密码”。 闵老师见学生们都记住了这组数字,便拿起劳动工具,带着大家一起下地干活。 他叫上林建新和另外两名男同学,四个人开始在地里拉线定点。 闵老师教了一辈子园艺,对栽树的标准要求很高,他不仅要求定点定标要竖直,而且还要求横平。 定点的过程中,林建新发现由于树沟昨天刚放完水,有些地方还没有干透,坑里的水甚至能没过脚面,这无形中就增加了植树劳动的难度。 等到所有点都标定完,林建新主动请缨,对闵老师说:“老师,树沟里有些地段有积水,树坑不好挖,我是班长,这样的地段就交给我。” 面对林建新的请求,闵老师眼中满是赞许的光芒,他批准了林建新的请求。 “好,建新,你作为班长,就辛苦你了。” “没事儿,闵老师,交给我,您就放心。”林建新拍着胸脯保证道。 深秋时节,昼夜温差大,为了防寒保暖,人们已经穿上了毛衣毛裤。这会儿绿化工地上的温度还没有升起来,沟里的积水虽说还没上冻,但也冷得刺骨。 来到绿化工地前,谁也没想到会遇到现在这种情况,所以根本没人准备胶鞋。面对这种情况,为了尽快完成学校分配下来的植树劳动任务,林建新一咬牙,干脆脱去鞋袜,挽起裤腿,不顾寒冷,直接跳进了积水中。 刺骨的寒意从双脚直冲脑门,林建新被冻得一哆嗦,他咬紧牙关,先尝试将积水铲出树沟,但发现这个办法效率太低,于是他立刻转变思路,尝试反向操作,把树沟上方堆积的干燥黄土往树沟里回填,利用干燥的黄土来吸水。 一通操作下来,发现这个方法果然省时省力,十分好用。 吸了水的黄土凝结成湿润的土块,林建新的双脚总算从冰冷的积水中解脱出来。 林建新吸取经验,继续采用这个办法,穿梭在工地上,很快就将自己班级负责的这个地块的所有积水全都填平了。 而此时林建新的双脚已经冻得一片通红。 闵老师见状,心疼极了,连忙催促林建新坐下休息,好好把脚搓热,防止冻伤和感冒。 林建新一边就地坐下来,抱着自己的脚来回揉搓,一边反过来笑着安慰闵老师。 “闵老师,我没事。我小时候调皮,冬天在实验林场的大涝坝里溜冰,没想到冰层不结实,直接掉水里了,差点被淹死,侥幸被路过的大人拽了上来,那时候我浑身都湿透了,没一会儿功夫身上的棉衣棉裤就冻得梆硬,不仅不能御寒,反而把我冻得够呛。我一回到家就把衣服全脱了放在火墙上烤着,一个人光溜溜地钻进被窝里,裹着被子直哆嗦,根本不敢告诉父母。” “后来呢?”闵老师一边用铁锹将树沟里吸饱水的泥土铲出去,一边听林建新讲自己小时候的事。 “后来我发烧了,脑子有点晕乎乎的,迷迷糊糊看到我妈回来了,她骂了我几句之后,就抱着我直哭,我当时挺害怕的,因为从她骂我的那些话里,能听出来她已经知道我溜冰落水的事了,我还以为她会打我一顿呢,没想到她背着我一路跑到卫生室,找卫生员给我打退烧针,忙活了一天,怎么也找不到我爸的身影。到了晚上我爸才回家,我妈一问,才知道我爸听说温宿县林场图书室里有一本他一直在找的林业学专着,所以专门跑到人家那里借书去了,对方不肯让他拿走,那干脆在人家的图书室里看了一天书。” 说到这里,林建新嘿嘿偷笑起来。 “这下可好,我妈没打我,反倒把我爸打了一顿,怪他天天就想着搞林业不顾家。后来我才知道,不是我在火墙上晒衣服露馅了,而是大人们把我落水的事告诉了我妈,我妈当时急坏了,一边托人去找我爸,一边往家里赶。还好我身体好,没出什么毛病,就这么没病没灾的长大了。” 林建新将自己的双脚搓红、搓回血,等到脚上的温度恢复正常,才将鞋袜重新套上。 “长大后我自己也学了园艺,跟我爸一样爱上了栽树,我才真正理解了他,搞林业工作不容易,能坚持扎根土地钻研一辈子更不容易,人无完人嘛,谁也不能做到面面俱到啊!不过,在我心里,他是我的榜样,我希望自己以后也能像他一样,一辈子投身到绿化事业中。” 第36章 绿化工地植树忙 林建新再次投入到植树劳动中,他和闵老师一起,将刚才自己填充到水坑里用来吸水的黄土重新从树沟里刨出来。 解决完树沟积水的问题,同学们又遇到了新的难题。 树沟虽说已经提前放水浸泡过了,但板结的土层渗水性很差,往往只有表层十几公分是湿润的泥土,下面依旧是胶着凝积得比石头还硬的土层和大大小小的石块。这样的土质,铁锹根本挖不动,坎土曼也没辙,只能请十字镐上阵了。 十字镐的镐头细长,两端尖锐锋利,中间有一个圆孔,木柄从圆孔穿过,用于固定镐头,木柄和镐头交错垂直,形成一个“十”字形,因而这种劳动工具被称为十字镐。 使用的时候,劳动者握住木柄,胳膊抡圆,用力挥舞着十字镐朝着地面砸下,就能砸开碎石密布、盐碱板结的坚硬土层。对于没有大型机械,单靠人力劳动的情况下来说,这是一件十分称手的工具。 不过,由于十字镐的镐头是铁铸的,分量偏重,女生力气小,使用起来比较费力,因此在工地上主要是男生在使用这种劳动工具。 林建新在班里挑选了几位身高体壮的男生,一人一把十字镐分配下去,并按照树沟分布,一人一行,帮助班里的同学们先把标定好的点刨开。 板结的土层和碎石遇到十字镐就像是遇到了克星。 林建新挥舞着手中的十字镐,用力刨地。镐头扎进盐碱板结的土层中,沉积泛白的土层立刻皲裂,再左右摇晃两下,土块便松动了。若是遇上碎石密布的土层,十字镐也能以最刁钻的角度钻进缝隙里将它们全部撬出来。 “班长,谢谢你!”班里的女同学满脸感激,连忙向林建新道谢。 刚才这个树坑她才向下挖了三十公分就挖不动了,树坑底部全是泛白的坚硬土层,铁锹根本挖不动,她折腾了半天,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铲出一层薄薄的土皮,根本达不到80厘米深的树坑施工标准。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林建新扛着十字镐走了过来。 林建新盯着树坑底部看了一眼,然后让她退后,接着抡圆胳膊,挥舞着手中的十字镐,三两下就凿开了土层,解决了大难题。 而然这还不算完,林建新又帮她把其余几个标定点全都用十字镐挖了一遍,湿土下的碎石块和板结土层全都被撬松了,这样一来,待会儿挖坑的时候就会更加省时省力。 林建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收起十字镐,对女同学说:“这一行的树坑我都帮你用十字镐刨过了,你继续挖,下面要是还挖不动,你再喊我。” 女同学立刻点头道:“好的,班长!” 一旁的另一位女同学见状,也赶紧喊林建新帮忙。 “喂!班长,你也快来帮我刨一下呀!我这儿也挖不动了!” “来了!”林建新扛起十字镐,朝那位喊他帮忙的女同学走去。 “班长,你别总是忙着照顾她们女生啊,我们这些男生也需要你的关心和帮助呢!”一旁正在干活的男生们笑着起哄道。 刚才受到林建新帮助的女生顿时羞红了脸,怒斥道:“班长体贴大度,考虑到我们女生力气小,在挖树坑这方面没有优势,才优先帮助我们,你们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不来帮忙也就算了,还瞎起哄,有困难自己解决,别什么事都找班长!” “就是!你们有这瞎起哄的劲头,不如多挖几个树坑,多种几棵树,给祖国的绿化事业多做点贡献!”女生们不服气地反驳道。 林建新见状,为了不影响大家的劳动效率,他连忙打圆场:“大家别争了,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谁有需要只管喊我,我都帮忙。大家齐心协力,保质保量完成植树任务才是当务之急!” “班长说得对,大家加油干!”闵老师也鼓励大家道:“昨天我跟食堂的炊事员闲聊的时候,他跟我说今天学校食堂管饭,给大家烧红烧肉和西辣蛋,米饭馒头都管饱,大家敞开肚皮吃,不要钱!” 得知今天中午学校食堂给参加秋季义务植树劳动的师生们准备了丰盛且的午餐,学生们的劳动积极性顿时被调动起来,大家更有干劲儿了。 林建新和同学们在地里忙碌的时候,林盛华也正带着技术员们穿梭在柯柯牙绿化工地的各个地块间,检查各单位的植树情况。 这一检查,一些问题就暴露出来了。 比如,一些单位工作不细致,存在怠惰心理,树坑没有达到绿化指挥部要求的标准,深度和直径都不够80厘米,且劳动积极性不高,劳动进度缓慢。 一些单位对技术要求理解不到位,缺乏劳动经验,挖出的树坑不是间距不够,就是歪歪扭扭,竖不成行,横不成列。 技术员看到这样的情形,立刻向林盛华做汇报。 “林处长,一些地块劳动质量实在太差,根本不符合标准,验收通过不了,这可怎么办?” 林盛华皱紧眉头说:“不符合标准,绝对不能通过验收,否则就是对绿化工作不负责任。这样,咱们现在就去有问题的地块现场看看情况。” 林盛华亲自带着技术员来到问题的地块,现场检查。 他看到一些地块确实存在技术员们反映的问题——树坑不符合技术标准、间距不够、行列不整齐。 他当场就把问题地块的单位负责人叫了过来,指着不合格的树坑说:“你们单位挖的树坑没有达到绿化指挥部要求的技术标准,你看怎么办?” 单位负责人面露难色道:“植树造林属于义务劳动,大家植树的质量和水平肯定不能与你们林业处的这些专业人员相比,还请林处长您多担待。” “这不是我个人担不担待的问题,这样不符合标准的树坑如果我们林业处给你们单位走后门验收通过,下一步等把树苗种下去,就会出大问题,树苗根本活不了,大家全都白忙活一场,费时费力不说,还浪费了花钱买来的苗木,到时候谁来承担责任?”林盛华严肃地说:“这次植树劳动,阿克苏的各族老百姓可都看在眼里呢,任何人都不能敷衍了事,绝不能让老百姓失望!” 第37章 必须统一施工标准 林盛华一席话说得单位负责人面红耳赤,愧疚不已。 重话狠话说完了,林盛华话锋一转,语气缓和下来,他继续对单位负责人说:“哪个单位植树劳动完成得好,哪个单位树苗成活率高,等植树劳动结束后,地区都会予以表彰。抓紧时间好好干,树苗还没运来,还有补救的时间。” “哎……好,我这就组织大家返工……”单位负责人叹了口气,向林盛华求助道:“不过你们林业处最好能留一个技术员,现场对我们进行技术指导,毕竟我不是搞农林出身,有些技术细节就怕表达不清楚,传达不到位。” 面对单位负责人提出的实际困难,林盛华点点头道:“好,我去向绿化工程指挥部汇报一下,待会儿派人过来。” 接下来,林盛华又和技术员一起察看了另一些存在施工问题的地块。 通过现场检查并与单位负责人沟通交流后,林盛华找到了症结所在。 归根到底还是培训不到位,参加义务植树劳动的干部群众没有全面掌握技术要领和标准。 但柯柯牙绿化工程决不能因此降低植树造林的标准。 林盛华心中暗暗想到:只能从措施上想办法了。 林盛华迅速将这个情况上报到绿化工程指挥部,与其他几个副总指挥一起想办法协调解决。 他提议道:“为了提高本次义务植树劳动的造林质量,我建议组织林业和水利技术人员在现场进行施工培训,统一施工标准,然后按地段划分责任区,由施工员来回巡视,指导群众按标准操作,把树坑怎么挖,种植过程中有哪些要求,全都面对面跟群众讲清楚。” 季晓康听完林盛华的这番提议,点点头,说道:“我同意。必须统一施工标准,保质保量完成植树任务。另外,我建议所有施工员都应穿着或者是佩戴统一的标识,方便辨认。” “好,就这么办。”其他几位副总指挥也都表示赞同。 季晓康找人调来一批红马甲,分配给林业和水利的技术人员,林盛华再次就施工标准和技术要求对众人做了现场培训。 接下来,施工员们火速上岗,一个个奔波在田间地头的“红马甲”成了绿化工地上最亮丽的风景线。 不论群众在植树过程中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当场向施工员请教。这样一来,大家植树的质量有了明显提高,增效显着。 地区农校的植树工地旁边就是地区财校负责的地块。 财校的师生在植树劳动方面明显不如农校的师生。农校的学生天天学习的就是如何和土地打交道,如何种植栽培农作物和林木,财校的学生与之相比,就显得缺乏相关知识和劳动经验。 两边的工地形成了鲜明对比。 眼瞅着农校的师生干得又快又好,受到了施工员的口头表扬,而财校这边则因为部分树坑不达标而被迫返工,这样一来,劳动进度更是被农校甩在了身后,落后对方一大截。 大家都是年轻学生,难免会互相对比,然而有了对比,就有了竞争。 发现自己学校的工程进度落后了,财校的学生们心中都憋着一口气,不甘心落在农校师生的后面。他们咬咬牙,把这口气化作动力,在施工员的指导下,规范施工标准,埋头苦干,奋起直追。 时间在大家热火朝天的劳动中飞快地流逝,一转眼的功夫,一上午就过去了。 午间时分,太阳爬到了苍穹中央,刺眼而又灼热的阳光令柯柯牙这片戈壁荒原迅速升温。大家早上来的时候,穿着毛衣毛裤都觉得冷,现在到了正午时分,大家全都热得出了一身汗,不少男生甚至把毛衣和秋衣都脱了,直接穿着二道背心在太阳下同柯柯牙坚硬复杂的土层作斗争。 各单位食堂的送餐队伍陆续到达绿化工地,炊事员们高声吆喝着“开饭了”。 此时,林建新所在的班级已经把百分之八十的以上的树坑都挖好了。 闵老师通知同学们收工,让大家先去排队打饭,自己则和林建新一起找来施工员,检查同学们挖好的树坑。 等到树坑都检查完毕,验收通过,林建新这才放下劳动工具,走到地头,从自己的帆布包里拿出饭盒去排队打饭。 闵老师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通知正聚在地头吃饭的同学们,饭后可以休息半小时,引得大家一阵欢呼。 林建新三两口迅速解决了午餐后,随手在地头的水渠里用满是泥浆的浑浊渠水冲了冲饭盒,就将饭盒收进帆布包里。 在别的同学休息的时候,作为班长的他主动放弃了休息的机会,主动向闵老师请缨,去工地上发放树苗的地点领取树苗,为下午的栽树工作做准备。 林建新路过财校负责的地块时,看见几名女生正拿着杯子、水壶,满脸愁容地聚在水渠旁,一边交谈,一边叹着气。 他不由得朝那几名女生多看了几眼。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名身材高挑,曲线婀娜的女生。 在一众女生中,就数她长得最好看,气质最出众。 白皙的皮肤,小巧白皙的鹅蛋脸,柳眉纤长,鼻梁挺直,黝黑明亮的杏眼像是一泓清泉,一张小嘴比樱桃还要红艳动人。乌黑浓密的长发烫成时下最流行的大波浪,用一条雪青色波点丝巾在脑后扎成马尾,上身穿着一件水红色的开衫毛衣,下身为了为了方便劳动,穿着一条黑布裤子和一双黑色布鞋。明明是娇娇女般明艳娇俏的长相和打扮,可眼神却很坚毅,气场十足,一看就很有领导能力,是大家的主心骨。 她就是财校84级会计班的班长黄玉兰。 此刻她正和班里的女生们一起围在水渠边想办法。 今天中午财校负责送饭送水的炊事员搬运水桶下车时,一不小心把水桶打翻了。 这下可糟糕了,学生们上午劳动的时候已经把自己带来的水喝光了,现在没有饮用水可以解渴,顿时陷入了焦虑之中。 “班长,怎么办呀,我口渴,好想喝水啊!”一名梳着两条麻花辫,身材微胖的女生,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焦急地对黄玉兰说。 “是啊,玉兰,你是班长,咱们班平时就数你最有主意,你快想想办法啊!”另一名留着齐耳短发的高瘦女生手中拿着一只军绿色的行军水壶,眼巴巴地望着黄玉兰。 “要是实在不行,我看就将就一下,喝渠道里的水!”一名戴着眼镜的女生扶了扶镜框,皱眉盯着渠道里满是泥沙、浑浊不堪的渠水提议道。 第38章 看什么看,臭流氓! 女生们听到这个提议,当场脸色大变。 “那怎么能行呢,这水也太脏了,喝了万一生病了怎么办?”麻花辫女生虽然很口渴,可看着这浑浊的渠水,怎么也下不去口。 “是啊,水里都是沙子,我可喝不下去……”短发女生也连连摇头。 戴眼镜的女生撇撇嘴,嘲讽道:“你们也太矫情了,我看啊,你们还是不够口渴,真要渴极了,什么水都能喝得下去。” 短发女生立刻反驳道:“要喝你自己喝!反正我不喝,我宁可渴着,或者再想想别的办法!” “你们别吵了!班长,你说怎么办呀?”眼看着短发女生和戴眼镜的女生吵了起来,麻花辫女生连忙满脸无措地看向黄玉兰。 “好了,大家都别争了!”黄玉兰制止了女生们的争吵。 她纤细的秀眉紧锁着,盯着眼前不足一米宽的小毛渠,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饱含泥沙的浑浊渠水是柯柯牙绿化工程的生命之源,可对于人类来说,确实有些难以下咽。 黄玉兰看到有些参加植树劳动的群众为了果腹解渴,无奈将自己带来的干馕泡进渠水里,就着浑浊的渠水勉强下咽,心中暗想,这一口下去,至少有半口的是沙子,可为了缓解腹中饥渴,也只能勉强饮用这渠水了。 黄玉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眼下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要不大家先忍忍,要是实在口渴,就只能将就着喝渠道里的水了。” “啊?真要喝渠道水啊!”麻花辫女生陷入了犹豫。 “反正我不喝,大不了我再忍忍。”短发女生说什么也不肯喝。 就在女生们犹豫不决时,戴眼镜的女生突然看到路边有个穿着藏蓝色毛背心的青年正好奇地朝她们张望,立刻面露不悦,指着他呵斥道:“喂!你是干什么的?你一个大男人盯着我们一群女孩子看什么看,真不要脸,臭流氓!信不信我喊人了!” 其他女生闻言,立刻朝路边看去,众人的视线顿时都落在了青年的身上。 这个穿着藏蓝色毛背心的青年正是林建新。 冷不丁被人指着鼻子骂臭流氓,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只是见她们一群女孩子焦急地围在水渠边,担心她们遇到了困难,需要帮助,才多看了几眼,没想到却被当成了臭流氓。 林建新连忙解释道:“你们别误会,我只是看你们围在一起,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们要是觉得我多管闲事,我走就是了,别乱骂人啊!” “哼!你说这话谁信呐!”戴眼镜的女生显然并不相信林建新的这番说辞。 短发女生这次跟戴眼镜的女生同仇敌忾,站在了同一边。她同样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林建新,双手抱胸,扬起下巴道:“你要是想帮忙干嘛不直接过来?我看啊,你们男的都一个样,你就是看我们班长长得漂亮有气质,所以才一直盯着我们这边看!” 黄玉兰羞红了脸,连忙制止了短发女生,并低声训斥道:“别胡说!流氓的帽子可不能随便乱扣,我看他不像是坏人!” “班长!知人知面不知心!你那么聪明的女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警惕心了?”短发女生皱紧眉头,急声提醒黄玉兰。 这都是哪儿对哪儿啊!林建新听着女生们的窃窃私语,只觉得满脸黑线,无语极了。 他承认,那个被其他女生围在中间,并且称呼为“班长”的女孩子,在人群中确实很显眼,她不仅容貌明艳,气质也很独立出众,衣着打扮十分洋气,一看家庭条件就不错,而且是个做事果断、有领导力的女孩子。可这并不代表他是被她吸引了呀! “算了,真是好心没好报!”林建新心里憋着一口闷气,转身就想走。 黄玉兰却出声叫住了他。 “你等等!” 林建新脚步一顿,转头看向黄玉兰,冷着脸,没好气地说:“又怎么了?我走还不行吗,你们这些女生还想怎么样?” 黄玉兰问:“我们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林建新闷声点点头:“嗯,听到了。” 黄玉兰又问:“你说想帮忙?难道你有办法帮我们解决喝水的问题?” 林建新回答道:“你们不是嫌渠道里的水泥沙大、不干净吗?我的确有办法让你们喝到清水。” 麻花辫女生一听,立刻抿了抿唇,咽了口唾沫,两眼放光,催促道:“你有什么办法?快跟我们说说啊!” “真的假的?你不会是骗我们的?”短发女生则对他的这番话持怀疑态度。 黄玉兰对林建新说:“你要是真有办法,就直接告诉我们,我们班的女同学都在等着喝水呢。” “是啊,有办法就赶紧说出来,别卖关子了,否则谁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戴眼镜的女生冷冷一笑,鄙夷地盯着林建新,显然并不相信他有办法让大家喝到干净的清水。 林建新闻言,皱紧眉头,不乐意了。 “你们这是求人帮忙的态度吗?既然你们不信任我,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还要去领树苗呢,犯不着为了你们浪费宝贵的时间!” 林建新不想再受气,不愿跟她们再多啰嗦,他转身就走。 反正大家本来就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也没义务非要帮助这些对他有敌意的女生,他又不是圣母! 黄玉兰见林建新满脸不悦,直接转身走了,立刻瞪了几个女生一眼,责怪道:“好了,现在把人气走了,你们满意了?” 女生们挨了批评,这才搓着手,悻悻地说:“班长,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呀……谁知道他有没有安好心……” “你们呀,就不能态度友善点吗?平时在学校也没见你们对人这么苛刻呀!”黄玉兰又急又气地说:“大家都是来柯柯牙参加植树劳动的群众,他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第39章 喝上清水的秘诀 面对黄玉兰这番训斥,女生们全都惭愧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班长,我们错了。” “刚才因为喝不上水,所以我们有些太急躁了,才会把火气发到一个陌生人身上……” “我……我就是想刺激他一下,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办法而已,没想到他直接被气跑了……要不我们去把他找回来!” 黄玉兰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说:“我是班长,是我没有协调好,这件事我要负主要责任。趁他还没走远,我亲自去向他道歉,不管他帮不帮咱们,总之他有这份心就是个好人,咱们不该误会他。” 黄玉兰见林建新的背影还没有从视野中消失,她连忙追了过去。 黄玉兰一路小跑,好不容易才追上林建新。 她一把抓住林建新的衣袖,将他拉住,然后冲到他面前,当面向他道歉。 “对……对不起……” 黄玉兰喘着粗气,白皙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刚才跑得太急了,这会儿还没将气息喘匀。 林建新将自己的手臂从黄玉兰手中挣脱,皱着眉头,居高临下盯着她,嘲讽道:“你又想干什么?你别对我拉拉扯扯的,万一别人看到了,误会我是臭流氓,我嘴笨,没你们这些女生能说会道,回头可解释不清楚了。” 黄玉兰的脸颊涨得通红,她虽然外表像个娇娇女,但实际上是个要强的女生,很讲原则,也很理性,她知道是自己和班里的女生们先误会了眼前这个男青年,让对方受了不少气,对方才会对她心生芥蒂,努力撇清关系。 在黄玉兰看来,错了就是错了,只能尽最大努力道歉并寻求谅解,而不是逃避问题。于是等她勉强把气喘匀后,便再次向林建新道了歉。 “真对不起,是我们误会你了,我作为班长,我代表大家,当面向你道个歉。”黄玉兰诚恳地向林建新道歉,黑亮的眸子紧盯着林建新的双眼,眼神中满是歉意。 林建新是个刚满二十,血气方刚的男青年,被黄玉兰这样一个容貌出众的女孩紧盯着,整张脸像是被火烧了一样,迅速红透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迅速转开脸,不敢再看黄玉兰,支支吾吾道:“好,我……我原谅你们了,我……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他低着头,快步绕过黄玉兰就想走。 “哎!你等等啊!”黄玉兰见林建新要走,连忙追上去,再次拦住了他。 “我……我想向你请教一下,你刚才说的,让大家都喝上清水的办法是什么?”黄玉兰抿了抿唇,搓着手,眼巴巴地望着林建新,虚心请教。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事要是问不出个头绪,她可不能轻易让林建新离开。 林建新见黄玉兰拦下自己是为了问这事,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因为女孩的眼睛而莫名怦怦乱跳的心脏总算暂时恢复了原本的节奏。 “好,我就帮你们一回,也好让你们亲眼看看,我到底有没有骗人。” 林建新原本因为自己的善心和净水技术遭到了女生们的怀疑而心生郁闷,现在被黄玉兰当面求助,这口郁闷之气总算稍稍纾解。 他接受了黄玉兰的求助,和黄玉兰一起回到财校的地块旁。 刚才嘲讽他的那些女生还等在水渠旁。 她们见黄玉兰带着林建新回来了,脸上都露出了惊喜之色,对待林建新的态度也变了,谁也不敢再出言嘲讽。 林建新来到水渠旁,拿起女生们放在一旁的铁锹,距离水渠一米远的地方开始挖坑。 “他这是在干什么?”短发女生小声同黄玉兰耳语。 黄玉兰摇摇头,眼中同样满是疑惑不解:“我也不知道,咱们先看看再说。” 林建新顶着众人好奇的目光,一言不发,不一会儿就挖出了一个半米深的小坑。 接着,他又朝着水渠的方向挖了一条十公分宽的小引水沟。 财校地块旁的水渠并不是主干渠,而是一条与主干渠相连接的支渠,这条支渠是为了给绿化工地放水,最近才挖出来的,只是一条简易的小毛渠,宽度不到一米,深度也只有几十公分而已,渠边都是土埂子,林建新很轻松地就在渠边开了个口子。 浑浊的渠水顺着口子流了出来。正好通过小引水沟流进了坑中。 众人眼看着坑一点点被渠水填满,神奇的一幕也随之出现了。 坑中的渠水渐渐开始分层,浑浊的泥沙一点点沉入坑底,上层的水质逐渐变得清澈。 等到水坑差不多快填满了,林建新当机立断,用铁锹铲起刚才从渠边梗子上挖开的泥土,迅速回填直至将引水口封死。 引水沟里的水流空了,坑中的水经过沉淀,再也不是当初的泥浆水,而是变得清澈干净,可以饮用了。 众人见证了这神奇的一幕,彻底对林建新刮目相看,并未自己刚才的莽撞行为感到十分愧疚。 “好了,这水差不多可以喝了。”林建新盯着水坑观察了一下,抬起头,对女生们说道。 麻花辫女生拿起杯子从水坑里舀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喝了口,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可以喝,水里基本上已经没沙子了!” “是吗?我也试试!”短发女生接过麻花辫女生手中的杯子,皱着眉头也尝试性的喝了一口。 喝完,她顿时两眼放光,激动地说:“真的可以喝!而且比我想象中好多了,至少不用担心一口水喝下去,半口都是沙子!” 其他人也赶紧拿杯子从水坑里舀水喝。大家干涸的嘴巴和火烧火燎的喉咙终于被清水浸润了。 “同志,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们还不知道要渴多久呢!” “谢天谢地,总算不用喝泥巴水了!” “能喝上清水,要感谢的可不是天,也不是地,而是这位男同志!” 林建新的这个好办法,帮助女生们解决了饮水的问题,大家全都感激地看着林建新,嘴里不停地说着赞美与感谢之词。 第40章 一句话引发的误会 黄玉兰也大口灌了一杯水下肚,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就像是一棵极度缺水的树,终于吸饱了水,再次活了过来。 “同志,谢谢你,你的办法也太灵了,居然真的让我们喝上清水了!”黄玉兰俏丽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了微笑。 林建新帮助她们解决了饮水问题,她对林建新的印象大为改观,这次道谢,是她对林建新真心实意的感谢。 “同志,你是哪个单位的?你叫什么名字?”戴眼镜的女生好奇地问。 刚才她还不信林建新能有办法把浑浊的渠水变成清水,现在是彻底被他折服了,眼神中充满了崇拜。 “你们是地区财校的学生?我是地区农校的学生,我叫林建新,我们班负责植树的地块就在你们班旁边。”林建新朝不远处指了指,“感谢就不必了,大家都是来参加义务植树劳动的学生,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只是你们以后别随便误会人,把人当成流氓就行。” 戴眼镜的女生听到林建新这番话,脸颊顿时一片通红,感到羞愧极了。 她低着头,手指攥着衣角,小声道歉:“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我……我以后不这样了……” “林建新同学,今天多亏你帮忙,我叫黄玉兰,是财校84级会计班的班长,以后你要是有需要帮忙的事,随时可以来财校找我,我绝不推辞!”黄玉兰自知欠了林建新一个人情,她连忙自报家门,将自己的姓名和班级告诉了林建新。 玉兰? 听到这个名字,有着丰富的园艺知识的林建新立刻想到了一种高大而美丽的木兰科落叶乔木——玉兰。 玉兰,别名白玉兰、望春、玉兰花,原产于长江流域,古时多在亭、台、楼、阁前栽植。花朵型大,姿态优雅,花色为白色到淡紫红色,气味芳香,花冠杯状,花先开放,叶子后长,花期10天左右,是中国着名的花木,南方早春重要的观花树木,同时也是上海市的市花。玉兰花外形极像莲花,盛开时,花瓣展向四方,使庭院青白片片,白光耀眼,具有很高的观赏价值,是美化庭院之理想花型。 玉兰为亚热带树种,喜光而稍耐荫。此时的新疆并未种植这种会开花的美丽乔木,林建新也只从书本和画册中看到过玉兰的美丽身姿。 果然是人美,名字也美!林建新默默记住了眼前这个女孩的名字。 “我学的是园艺,你学的是会计,八竿子打不着,以后就算有麻烦,你也帮不上忙,我看还是算了。”林建新是个直肠子,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压根没细想,就直接拒绝了黄玉兰。 黄玉兰脸色微变,平时她人缘很好,没想到在林建新居然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她,她顿时感觉尴尬极了,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财校的几个女生见状,都替黄玉兰打抱不平。 “学会计的怎么了?哪点比不上你们学园艺的?你这人会不会说话啊!” “就是,我们班长一片好心,你不领情就算了,干嘛说话这么难听!” “我们班长在学校可受欢迎了,要放在平时,你连跟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别以为你帮了我们,就可以看不起人!” 女生们原本还对林建新十分感激,很有好感,现在因为他的这番话,压根不想再理他。 “啊……这……”林建新傻眼了,没想到自己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再次惹恼了女生们。 林建新平时跟女生接触少,也没有谈过恋爱,根本不懂女生的心思,不明白女生的情绪为什么会这么多变。 他皱紧眉头,心里很苦恼,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黄玉兰见他这副沉默不言的样子,以为他是被女生们戳中了心中的想法,所以才故意不说话。 黄玉兰的脸色沉了下来,她不服气地瞪着林建新说道:“你们农校的学生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少看不起人!虽说隔行如隔山,但每个专业都有存在的意义!而且我认为,论搞经济,你们农校的学生肯定不如我们财校的,但种地嘛……” 黄玉兰斜着眼睛,睨着林建新,撇撇嘴,冷笑道:“大家都是四肢健全的年轻人,谁还不会干呐!” “就是!”旁边的女生们纷纷附和道:“班长说得对!你们农校的学生有什么了不起的嘛!” “我看这样,既然你们班和我们班的劳动地块挨着,那咱们两个班就来比比看,看谁植树劳动完成得好!” “啊?你确定?你们班真要和我们班比?我们班是学园……” 林建新想说他们班是学园艺的,天天泡在地里跟树打交道,在栽树这方面,经验比财校的学生多得多,若是两个班展开竞赛,恐怕对黄玉兰来说很不公平。 可惜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黄玉兰打断了。 “我确定!”黄玉兰瞪着林建新,扬起下巴,一副不服输的架势,“你废话那么多,该不会是怕了?” 女生们起哄道:“就是,谁害怕谁就是孬种!你该不会担心自己输给女生,所以想临阵脱逃?” “我害怕?你开什么国际玩笑!”林建新指着自己,瞪大了眼睛,心中的怒火也被黄玉兰挑起来了。 作为一个男生,就算他再理智,再大度,也绝不能让一群小姑娘小瞧了自己。 “好!比就比,你肯定会后悔的!”林建新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他心中憋着一口气,大步朝领树苗的地点走去。 林建新与负责发放树苗的林业处干部沟通过后,在树苗分配表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扛着两捆树苗回到了班里。 闵老师见林建新似乎憋着一肚子火,正在默默生着闷气。 他立刻关心地问林建新:“建新,你这是怎么了?怎么领了一趟树苗回来,就满脸不高兴了呢?是不是林业处的人为难你了?” 面对闵老师的问话,林建新抿紧嘴唇,低着头,闷声道:“不是。” “到底怎么回事?可以跟老师说说吗?”闵老师又问道。 第41章 展开植树竞赛 面对闵老师的再三追问,林建新俊脸憋得通红,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将自己刚才帮助财校的女生净水,却因为不善言辞,不小心得罪了对方,在女生们的再三挑衅下,一时冲动,答应对方的班长以植树劳动为赌约,展开一场植树竞赛的事,告诉了闵老师。 现在他已经冷静下来了,可是说出的话、作出的约定却不能收回了。 林建新只能垂头丧气地向闵老师道歉:“对不起,都怪我一时冲动,脑子一热,才会同意跟她们班竞赛。这是我一个人犯的错,不能让全班同学陪我一起承担,要不,我去跟她们道个歉,食言就食言,孬种就孬种……” “哈哈哈!” 闵老师听林建新讲完事情的经过,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他伸手拍了拍林建新的肩膀道:“你呀,太年轻,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你怎么能那样跟人家女孩子说话呢?人家是有心想跟你交个朋友,可你非但不领情,还伤了人家女孩子的自尊心。” “啊?”林建新满脸疑惑地看着闵老师,“闵老师,有那么严重吗?” 闵老师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可是合在一起,他怎么就听不懂了呢?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怎么就伤了黄玉兰的自尊心呢?林建新着实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闵老师点点头道:“是挺严重的,你看,你把人家女孩子都惹恼了,这下朋友做出成,直接成了敌人!这件事确实是你做的不对,下次你可能不能在这么跟人家女孩子说话,不想麻烦人家,不去找人家帮忙就行,何必当面拒绝,叫人难看呢?更何况多个朋友多条路,兴许以后大家还有一起共事的机会呢!” “我一个学园艺的,跟她一个学会计的,还能有什么交集啊?”林建新虽然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重了,情商不太够,但也没把闵老师的提醒放在心上。 闵老师见林建新不开窍,恨铁不成钢地说:“哎……你可真是个不开窍的傻小子!你这一颗心里啊,装的全是树,虽说专注于自己的专业是一件好事,可有时候也会误事。” 言尽于此,闵老师无奈地摇头叹息道:“既然你们已经定下了约定,那么咱们班和她们财校的会计班展开一场植树竞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让她们好好见识一下,专业的和业余的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建新,你要带领同学们好好劳动,绝不能输,否则可不仅仅是你自己丢脸,我也会唯你是问!” 林建新大声说道:“是!” 身为班长的林建新,将财校会计班的女班长黄玉兰向他约战的事告诉了班里的同学们。 同学们一片哗然,都觉得财校的学生想跟他们比赛植树简直是自不量力。既然对方已经下了战书,那他们就绝不会怯战! 要比赛,那就赛到底! 谁输谁赢,终会见分晓! 大家的斗志瞬间被激发起来。 “班长,你放心,种树我们可是专业的,绝不会输给财校那群门外汉!”男生们胸有成竹地说。 “就是,敢挑战我们农校的学生,她们财校的学生也太不自量力了?这次她们毫无胜算,绝对输定了!”女生们也同样很有信心。 午休结束,大家再次拿着劳动工具回到地里,并且分成两组,一组抓紧时间挖剩下百分之二十的树坑。另一组则开始分树苗,准备植树。 在闵老师的协调下,一车车熟土和有机肥料很快就被拖拉机用车斗拉到了地头。 同学们齐心协力,将熟土和有机肥从车斗里卸下来,堆在了地头。 接下来,大家按照柯柯牙绿化工程指挥部规定的施工标准,先在坑底垫30公分有机肥,接着在有机肥上方再垫20公分熟土,并且将树苗按照一行新疆杨,一行胡杨,进行混交种植。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往树坑里填土了,这项工作需要两个人相互配合,一个人负责扶着树苗,使树苗与树坑保持垂直,然后往树坑里填土,等树坑里的土基本填满,再握住树干,将树苗往上提一提,并用脚将虚土踩实,接着继续往树坑里填土,直到第二次将树坑填满,便开始进行第二次踩实,之后再进行第三次填土,直到坑内的土与地面保持同一水平线,一棵树就种好了。这就是“三埋二踩一提”的种树方式。 财校会计班的地块上。 同学们也在黄玉兰的指挥下,争分夺秒地展开植树劳动。 会计班的学生在植树经验和技术方面确实不如农校的学生老道,但他们有着一颗不服输的心。大家一想到自己的竞赛对手是农校的学生,劳动劲头就更足了。每个人在心中暗暗给自己鼓劲,心想着,要是能在植树劳动中超过农校的学生,那传出去可倍有面子! 黄玉兰派人悄悄去打探了一下林建新班级的劳动进度。 打探消息的同学很快就带回了一个对他们来说不算好的消息——林建新他们班已经开始栽树了,而他们班树坑才刚挖完一半。 这样一对比,黄玉兰她们班的劳动进度明显落后了一大截,要想反超恐怕不容易。 打探消息的同学急得团团转,黄玉兰却彻底冷静下来。 既然速度上不占优势,很难超过农校的劳动进度,那她们就争取在质量上胜过对方! 只要待会儿施工员来验收的时候,她们完成的质量高,返工少,那么就能争取到更多时间,甚至会更受好评。 黄玉兰打定主意,按照这个计划,要求同学们按照绿化工程指挥部定下的施工标准,严格对待每一个树坑,争取不返工。 黄玉兰不仅严格要求同学们,她自己同样也严格按照这一套标准,认真挖好每一个树坑。 经过一番奋战,等施工员来对树坑进行验收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财校学生挖出地树坑,质量比起上午有了显着提高。几乎在所有参加植树劳动的单位中,可以说是名列前茅。 “可以开始栽树了。”施工员满意地点点头,对财校的师生们说道。 第42章 弯道超车 黄玉兰带着一名男同学,两人一起去把树苗领了回来。 这时,运输熟土和有机肥的拖拉机也到了财校的地头。黄玉兰又和同学们一起将熟土和有机肥从车斗里卸了下来。接下来,就可以栽树了。 眼看着农校那边已经栽种下一大片树苗,一棵棵小树苗迎着微风,站得笔直。 黄玉兰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她们班必须加快速度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要为了速度放弃质量,栽树的质量同样至关重要。 如何才能提高植树效率,并且保质保量完成植树任务呢? 黄玉兰沉思片刻,心里有主意了。 她将同学们分成三组:一组负责往坑底填30公分有机肥;二组则跟在一组的后面,往有机肥上再埋20公分熟土;三组成员两两结伴,按照“三埋二踩一提”的栽树方法,一人负责填土,一人负责扶树苗并将填埋进树坑里的土踩实。 三组在植树前,每行树沟里分别拉起一条绳子,确保种下去的树能排成整齐的一行。横向也由两名同学拉着一条绳子,作为活动的标线,随着栽树进度不断朝前移动。这样一来,将树苗放置在两条线横竖垂直交错的点上,就能保证种下的每一棵树都能竖看成行,横看成列。 经过一番实践,事实证明种树的效率确实提高了,并且质量也有了保障。 黄玉兰和同学们都高兴极了。 大家都在心里暗想:也许他们真的有希望超过农校的学生! 这样的念头化作了植树的动力,同学们咬紧牙关,奋起直追。 黄玉兰身为班长,更是身先士卒,重活累活抢着干,即使娇嫩的手掌被铁锹柄摸出了一串大大小小的水泡,一碰就钻心般的疼,她也只是一声不吭,咬咬牙,继续埋头苦干,努力跟农校的学生抢进度。 黄玉兰是干部家庭出身,父母都在阿克苏城区机关单位上班。他们是六十年代响应号召,从上海来新疆参加建设的第一批上海知青。黄玉兰是家中独女,长得漂亮,从小就懂礼貌,因此很受父母的宠爱。但这份宠爱,并不是毫无底线、盲目式的宠爱,他们在生活上很关心爱护黄玉兰,但在性格塑造和教育培养方面对她要求十分严格,因此黄玉兰从小到大虽然没吃过什么苦,却也不是娇气软弱的性格。而是十分自立自强、严于律己。 一下午的时间一转眼的功夫就过去了。 太阳从苍穹顶端一点点滑向地平线。 夕阳西下,柯柯牙荒原上,今天的植树劳动即将接近尾声。 各族群众在绿化工地上奋战了一整天,现在终于到了可以收工回家的时候的了。 绿化工地上,一棵棵新栽种的树苗屹立在柯柯牙沉寂千万年的亘古荒原上,昔日的不毛之地如今终于有了第一抹绿色。 农校师生和财校师生都完成了各自地块的植树任务,林建新和黄玉兰不约而同地去找施工员对植树工作进行验收。 林建新找到施工员,对他说:“同志,我们农校今天的植树任务已经完成了,请你去验收一下。” “我们财校也栽完树了,请您验收!”黄玉兰也恰巧走了过来,她同样是来找到施工员对她们班今天栽种的树苗进行验收。 施工员看看林建新,又看看黄玉兰,说道:“真是巧了,你们两家学校都在等着验收,要不,你们商量一下,看先去验收谁的?” 黄玉兰急忙说道:“当然是先去我们财校的工地验收啊!” 林建新皱紧眉头,立刻反驳道:“明明是我先来的,当然应该先去看我们农校的工地!” 黄玉兰瞪着林建新,心想:这家伙真是天生跟我犯冲,不论什么事都想压我一头!可我偏不让他如意! 于是她立刻反驳道:“我们财校的工地离这儿远一点,所以我才会比你慢了一步,要是我们两所学校的工地位置交换一下,肯定是我先来!”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林建新还想跟黄玉兰理论,却被施工员打断了。 “好了好了,你们俩别吵了!”施工员转过脸,劝说林建新:“女生优先,小伙子,你就大度一点,让一让这位女同学!” 施工员又看向黄玉兰,对她说:“同学,我先去你们财校的工地上看看,再去农校那边,你带路,咱们抓紧时间。” 黄玉兰闻言,脸上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点头应道:“好嘞,同志,你跟我来!” 黄玉兰领着施工员朝财校的地块走去。 临走前,她不忘悄悄朝林建新扬起下巴,撇嘴一哼,摆出一副胜利者的架势,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林建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施工员跟着黄玉兰走了,心里气闷不已。似乎只要事情跟黄玉兰有关,就一定会超出他的预期,留下一堆麻烦,叫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施工员跟着黄玉兰来到财校负责的工地上。一棵棵树苗已经被整齐地种进了树坑里。不论是横看还是竖看,每一行,每一列,每一棵树都排列得整整齐齐,植树质量非常高,工程完成得相当好! 施工员沿着地块走了一圈,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 他赞许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你们财校的学生可以啊,树栽得非常好!全部验收合格!祝贺你们,你们大家辛苦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财校的老师和学生们脸上都露出了激动而又喜悦的笑容。 “太好了!班长,咱们栽的树一次性全部验收通过,这下农校的学生肯定没话说了!” “就是,谁说只有他们农校的学生会跟土地打交道,我们财校在种树这方面也不比他们差!” 黄玉兰笑着对同学们说:“咱们今天能一次性全部验收合格,全靠大家协力、团结一心,这份荣誉属于集体,属于咱们全班每一个人!接下来咱们还要再柯柯牙义务植树好几天,希望大家能再接再厉,将团结奋斗、吃苦耐劳的精神继续发扬光大,明天、后天、大后天,直到植树劳动结束,咱们都要争取工程验收一次性全部通过!大家说好不好?” “好!”同学们立刻齐声响应道。 第43章 情理之中与意料之外 “嘀——”一阵汽车鸣笛声响起。 财校的大巴车来接学生们下工了。 “同学们,可以收工了!学校派来接咱们回城的大巴车已经来了,大家赶紧收拾好个人物品和劳动工具,准备上车了!”财校的老师见工程验收完了,便催促着同学们收拾东西,准备返程。 黄玉兰微微一愣,她还不知道农校那边的验收结果呢!要是现在就走了,她和林建新之间的比赛可就没结果了。 不行!全班同学齐心协力,好不容易才一次性通过了验收,她一定要亲眼看看她的竞赛对手那边是什么验收结果。 眼看着同学们都在忙着收拾自己的东西,拿着工具,去排队等待上车,黄玉兰连忙收拾好自己的个人物品和劳动工具,往平日里与自己关系要好的那名短发女生的怀里一塞,叮嘱道:“红英,你帮我拿一下东西,我去农校那边看看情况。” 短发女生名叫邓红英,她接过黄玉兰的紫色帆布包和劳动工具,见黄玉兰要走,立刻朝她焦急地喊道:“班长,你别去了,车已经来了,要是耽搁了时间,车开走了,你怎么回城里呀?” “没事,你别担心,我跑快点,去去就回!待会儿你尽管上车就是,不用等我,我会尽快赶回来的!”黄玉兰说完,摆摆手,转身快步朝农校的地块跑去。 邓红英没能劝住黄玉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跑远了。 老师再次催促大家赶紧排队上车。 邓红英望着黄玉兰离开的方向,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希望黄玉兰能快去快回,赶在开车前上车,否则要是被落在柯柯牙工地上了,可就麻烦了。 黄玉兰此时已经来到了农校负责的地块。 施工员正在对林建新他们班栽种的树苗进行验收。 黄玉兰站在地头伸长脖子,努力望着远处正在对植树工作进行验收的施工员和陪在施工员身边的林建新。 林建新班上男生多女生少,地头冷不丁冒出来一个长得漂亮、气质出众的女孩,大家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她吸引了。 大家或好奇、或惊艳、或疑惑,各式各样的目光全都落在了黄玉兰身上。 “喂,那个女孩是谁呀?” “我也不知道,她好像不是咱们农校的学生。” “她长得真好看,打扮也很时髦,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她好像一直在朝地里看,是想找施工员,还是想找闵老师?总不会是来找咱们班长的?” “这我哪知道呢……要不,咱们去问问,跟她聊一聊?” 同学们交头接耳,背着黄玉兰小声议论起来。 过了一会儿,施工员验收完毕,与闵老师和林建新一起回到了地头。 施工员对闵老师说:“全部验收合格,你们农校的学生干活,我们最放心,后面几天也要再接再厉啊!” 闵老师脸上满是自信的笑容,他笑着说:“放心,我们班是园艺专业的,咱们是同行,种树的事交给我们,你尽管放心,我们班一定会保质保量完成任务!” 同学们得知验收通过,不用返工,全都欢呼起来。 因为这意味着今天的植树劳动到此结束,大家可以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 施工员的这番话黄玉兰也听见了。 农校今天跟她们财校一样,也是一次性通过了验收,她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黄玉兰很不服气,她快步冲到施工员面前,将准备离开的施工员拦了下来。 “同志,你等等,先别走!” 施工员停下脚步,看向黄玉兰,认出了她。 “咦?你不是财校的那位同学吗?你们财校已经验收完了,你还有什么事?”施工员疑惑地问。 黄玉兰咬咬牙,严肃地追问道:“施工员同志,财校和农校的地块都是你在负责验收,我想问问你,今天究竟是农校种树种得好,还是我们财校种树种得好?” 面对这个问题,施工员不由得微微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黄玉兰焦急地催促道:“同志,你快说呀!” “这……”施工员挠后脑勺,满脸为难,纠结了半天才回答道:“财校和农校都是一次性验收通过,你们栽种的树苗都很整齐,并且符合绿化指挥部规定的施工标准,我觉得你们都很优秀,可以说是不相上下。我会把你们两所学校的植树情况向指挥部做汇报,建议其他单位也向你们两所学校学习。” 居然是平手? 黄玉兰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林建新则大吃一惊,心中万分惊讶。 他一直认为自己和班里的同学,在栽树这方面,不论是理论知识还是动手能力都比财校的学生强,可没想到施工员却说今天两所学校的学生表现得都很优秀,财校学生植树的质量丝毫不比他们差,双方不相上下,打成了平手。 在林建新心里,这样的结果,其实等于自己输了。 闵老师好奇地打量着黄玉兰,等施工员走后,他笑着对黄玉兰说道:“你就是建新跟我说的,财校会计班的那个女生班长?你好,我是这个建新的班主任,你们俩打赌的事我都听说了,小姑娘,你很有勇气!” “可惜,最后大家打成了平手,谁也没赢。”黄玉兰满脸失望地说。 “不,是你赢了,我输了。”林建新心里开始有点佩服黄玉兰了。 “啊?”黄玉兰惊讶地抬头看向林建新,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你觉得是我赢了,你输了?” 闵老师很了解林建新,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替他向黄玉兰解释道:“建新是觉得,我们班是学园艺专业的,而你们班是学会计专业的。咱们双方能在栽树这件事上不相上下,实在是出人意料。今天我们班的表现的只能算是情理之中、中规中矩,而你们的表现却在意料之外,令人十分震惊。足见你们确实下了一番苦功,你们非常了不起!我也赞成建新的意见,是你们赢了,我们输了。” 第44章 错过大巴车 黄玉兰听到闵老师这么说,反倒感觉不好意思了。 “老师,您……您也知道我们打赌的事了?”黄玉兰脸颊泛红,绞着手指,尴尬地说。 闵老师笑着点点头,看看黄玉兰,又看看林建新。 “建新把事情的原委都跟我说了,这小子没有坏心,就是性子耿直,嘴巴笨,才会说出伤害你们女孩子自尊心的话,这不是他的本意,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说完,闵老师轻拍了一下林建新的肩膀,催促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人家道歉!” 林建新这才赶紧结结巴巴地对黄玉兰说:“对不起,我郑重向你道歉。是我说错话了,我真的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这是一场误会,希望你能原谅我。” 黄玉兰闻言,目光注视着林建新,重新打量着他。 林建新满脸尴尬,不知所措地挠挠头,视线只和黄玉兰对视了一秒,就慌慌张张地转向了别处,压根不敢看她,年轻质朴的脸上染上了两朵红云。 黄玉兰见林建新一副笨拙,不知该怎么应对的模样,终于相信了闵老师的话。 这个林建新,就是个不懂人情世故,不会讨女孩子喜欢的愣头青罢了,自己也是一时冲动,才会跟他怄气。现在想来,真是毫无意义,白生了一肚子气。 黄玉兰叹了口气,撇撇嘴,无奈地说:“好,这件事我也有错,我当时确实有点冲动了,也不能全怪你,这件事就这样,咱们都别再提了,以后你在你们农校好好学你的园艺,我在我们财校好好学我的会计,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黄玉兰说完,转身就走。 林建新望着黄玉兰的背影,张张嘴,想说话,可最终却因为担心自己嘴巴笨,多说多错,又在不知不觉中惹恼了黄玉兰,于是只好什么也不说了。 等黄玉兰走后,同学们的八卦之魂瞬间熊熊燃烧起来,他们围着林建新,七嘴八舌地问起来,十句话中有九句不离黄玉兰。 “班长,财校那个女生长得真好看,她叫什么名字啊?” “可以啊班长,你居然认识这么漂亮的女生,快跟我们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建新,你究竟跟她说了啥,让她对你不依不饶的?” “就是啊,你快跟我们讲讲呗!” …… 面对同学们提出的这些问题,林建新只能露出一抹苦笑。 他既烦恼又无奈地说:“你们别问了,我今天算是见识了,她们财校的女生真不好惹,我以后见到她,一定想办法绕着走,我可不想再惹麻烦了。” 财校工地旁,邓红英左等右等也不见黄玉兰回来。 眼看着太阳已经沉入了地平线以下,晚霞染红了天空,老师和司机都在催着大家赶紧上车,准备动身返程。 邓红英不敢跟老师说黄玉兰没有遵守劳动纪律,私自脱离集体,跑到农校的地块去了。 她只好一咬牙,拿着黄玉兰的包和劳动工具,先上了车。 大巴车上挤满了学生,大家全都归心似箭,老师也没想到黄玉兰身为班长,居然私自脱离集体,跑到别的地方去了,便没有清点人数,只是问了一句,“大家都到齐了吗?到齐了司机就开车了!” 学生们立刻回答道:“到齐了,老师,咱们赶紧回去,干了一天活儿,肚子都饿扁了!” “就是,赶紧回去吃饭!” “大家今天回去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接着来植树呢!” …… 邓红英夹在同学们中间,想说黄玉兰还没回来,可又怕惹得全车的同学怪罪,她急得不停地从窗户朝外张望,却始终不见黄玉兰回来。 老师不知道黄玉兰还没上车,听到同学们都说“到齐了”,便对司机说:“师傅,人都到齐了,可以回去了。” 司机按下按钮,关闭车门,拉起手刹,发动大巴车,缓缓驶离了柯柯牙绿化工地。 邓红英,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黄玉兰还没回来,她要怎么回家呢? 邓红英担心极了。 直到大巴车载着一车学生远去,彻底消失在视线中,黄玉兰这才赶回了财校工地。 “哎?人呢?该不会是已经走了?”黄玉兰这下慌了。她像是无头苍蝇似的,东张西望,四下寻找,可只在地头的土路上找到了两行深深的车轱辘印。 黄玉兰独自一人,孤零零地站在财校的地头,心中一片茫然。在她身后是大片刚栽种好的新疆杨树苗,在她眼前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柯柯牙荒原。 怎么办?她今天该不会回不了家了?她一个女孩子在这茫茫荒原上会不会遇到危险? 黄玉兰心绪纷乱,感到既害怕又后悔。 早知道她就不意气用事非要跟林建新争个高下,现在错过了学校的大巴车,麻烦大了。 黄玉兰虽然性格要强,但到底只是个二十岁的年轻女孩,面对眼前的困境,她眼眶忍不住泛红,急得差点流眼泪。 “滴——滴——” 一阵汽车鸣笛声响起。 一辆军绿色的解放牌卡车开了过来。 黄玉兰听到汽车鸣笛声,抬起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卡车竟缓缓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闵老师从副驾驶座的车窗探出头,朝黄玉兰喊道:“同学,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们财校的人呢?” 站在车斗里的农校学生也好奇地看着她。 黄玉兰一张俏脸瞬间涨得通红,心里陷入了矛盾纠结之中。 若是她告诉闵老师自己因为回来晚了,错过了学校派来接她们的大巴车,肯定会被农校的学生嘲笑,但却能向闵老师求助,搭乘农校的卡车回程,可若是不说出实情,面子虽然保住了,却会面临无法回家的局面。 黄玉兰迅速权衡了一下二者的利害关系,最后只好一咬牙,向闵老师说出了实情。 “我……我错过了财校的大巴车,老师和同学们已经走了。” “什么?你们财校的车已经走了?那你怎么回去?”闵老师大吃一惊。 黄玉兰抿了抿唇,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闵老师面露担忧,连忙对黄玉兰说:“同学,要不这样,你坐我们农校的车,先跟我们一起回城里!” 第45章 跌进他怀中 黄玉兰心中一喜,连忙点头同意。 “好啊!老师,谢谢您!” 闵老师又朝林建新喊道:“建新,你让大家让一让,给财校的女同学让点位置出来。” 林建新没想到还会遇上黄玉兰,而且还得和对方一起坐车回城里。 可闵老师亲自点了他的名,他不得不按照闵老师的安排,来到车尾,朝车下的黄玉兰伸出手,协助她爬进了车斗。 黄玉兰见林建新伸手要拉自己,她犹豫了一秒,但为了赶紧上车回家,她还是握住了林建新的手,借着他的臂力,上了车。 上车后,两人立刻像是被开水烫了一般,迅速放开了对方。 林建新赶紧握住车斗围栏,耳朵却偷偷泛红了。女孩子的小手触感轻柔绵软,像是有根羽毛轻轻撩过他的心头,悄悄触动了他的心弦。 这感觉对他来说十分陌生,他只好赶紧将视线投向远方,压根不敢看拨乱他心弦的罪魁祸首。 “大家都站好扶稳了,咱们要开车了!”闵老师通过后视镜,看到黄玉兰上了车,便高声提醒大家。他话音刚落,司机就再次发动汽车。 黄玉兰正站在林建新身边,她正想跟林建新之间拉开一些距离,没想到手还没扶稳,司机就发动了汽车。 车身一晃,还没来得及站稳的黄玉兰瞬间就遭了殃,整个人朝着她本想远离的那个人扑了过去。 林建新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朝他扑过来的黄玉兰,两人顿时撞在了一起。 这姿势周围的同学们看在眼里,就好像是两人亲密地搂抱在一起似的。 大家顿时一片哗然,紧接着偷笑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大家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处于情窦初开的年纪,不少人已经有了心仪的对象,甚至偷偷谈起了恋爱,对于感情的事,大家总是格外敏感且热衷于八卦。 立刻就有人开起了两人的玩笑。 “班长,美人在怀是什么感觉呀?” “难怪刚才你不愿意跟我们说这位女同学的事,你该会是早就对人家有意思了?” 这话一说出口,接着就有人起哄道:“什么叫班长对人家有意思啊!我看他俩八成就是小情侣,正在谈恋爱!” “班长,你有对象了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呢?” “嘿嘿,建新,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刚才不愿意说,现在总可以告诉大家了?” “就是!刚才两个班搞竞赛,是因为你惹嫂子生气了?” 大家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你一言我一语,抢着起哄,就连“嫂子”这个词都有人喊了起来。 作为当事人的黄玉兰和林建新则羞得脸颊通红,仿佛煮熟的大虾。 黄玉兰又羞又气,赶紧推开林建新,慌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林建新心跳如擂鼓,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不是的!我们不是那种关系!”黄玉兰咬牙切齿地解释道。 “对对对!你们误会了,我跟她没关系!”林建新也连忙撇清自己同黄玉兰之间的关系。 就在这时,卡车从路面中央的一个坑驶过,车斗顿时一阵颠簸,黄玉兰还没来得及扶稳围栏,身子一晃,再次跌进了林建新怀里。 “哈哈哈哈!”同学们看到两人窘迫的模样,全都大笑起来。 黄玉兰的脸色彻底黑成了锅底。 林建新则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两人慌忙放开彼此。 黄玉兰这次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赶紧一把抓住车斗围栏,站稳了身体。 “你……你就不能站稳点吗?”林建新有些委屈地说道。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就不能离我远点吗?”黄玉兰怒气冲冲地瞪着林建新。 “我还能往哪儿站?车上就这么点位置……”林建新苦笑着说道。 “总之离我远点就对了!“黄玉兰气不打一处来。 身为女生,明明她才是吃亏的那一个,凭什么林建新一个大男生却摆出一副被占了便宜,十分委屈的样子? 林建新只好按照黄玉兰的要求,与她拉开距离,挤到了男生中间。 女生们主动挤到黄玉兰身边,向她套话。 “同学,你是财校的,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黄玉兰。”黄玉兰回答道。 女生们又问:“你跟我们班的班长林建新……” 不等女生们问完,黄玉兰就立刻说道:“我跟他没关系,你们别误会,刚才只是没站稳,纯属意外。” “啊?这样呀……” 女生们面露失望。她们还以为能听到什么不得了的八卦呢。 黄玉兰又补充道:“你们别问了,我跟林建新不熟,而且我也不喜欢他那样的愣头青。” 黄玉兰说完,便冷着脸,摆出一副不愿意继续交谈的样子,女生们铩羽而归,只好不再追问。 男生那边,林建新被大家团团包围。 关系好的男同学搂着他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架势,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建新,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你是怎么找到的?也教我们几招呗?” “都说了我跟她没关系,你们怎么就不信呢?”林建新一张脸快要皱成了苦瓜,他苦恼地解释道:“我真的没有谈恋爱,我跟她不熟。” “你小子就别装了,要是不熟,她能专门来咱们班找你,还三番两次对你‘投怀送抱’?” “那只是个误会……”林建新叹了口气:“刚才你们也看到了,她讨厌我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跟我搞对象、谈恋爱。” 男生们偷偷瞄了眼站在车斗另一头的黄玉兰,见她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总算相信了林建新的这番解释。不过,他们还是不死心地劝说道:“班长,那个女生长得挺漂亮的,你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不如你去试着追一追,说不定能把她追到手。” 林建新听到同学的这个建议,面露惊慌,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想都没想就拒绝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人家哪能看上我啊!除非是天上下红雨了,否则我们俩绝无可能!你们谁都别再拿我开玩笑了,否则回头别怪我收拾你们!” 第46章 绿化工作尚未结束 今天的义务植树劳动结束了,各族群众纷纷离开工地,踏上了归途。 大巴车、卡车、拖拉机、摩托车、自行车…… 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载着辛勤劳动了一天的人们渐渐远去。 然而绿化工作却还没有结束。 林业处的工人们立刻接替植树大军,奔赴绿化一线,开始在工地上忙碌起来。 一棵棵刚种下的树苗,像是嗷嗷待哺的孩子,正在等待渠水的哺育。 工人们穿梭在田间地头,扒开毛渠的渠口,抓紧时间往地里放水,浇灌成片的树苗。 此时的柯柯牙干渠,水流量仅有每秒08立方米。这些水再分到各条毛渠里,水流量更是小得可怜。 林盛华和李伯贤一起站在柯柯牙干渠旁,他看着渠水,不停地摇头叹气:“水流量太小了,这么点水,怎么够用……“ 李伯贤苦笑道:“没办法,就这点水,还是谢书记、卡德尔专员和季书记他们一趟接一趟跑温宿,嘴皮子都磨破了,才好不容易从温宿县委手里讨要来的。现在有水用都要烧高香了,知足!” 林盛华皱紧眉头,为难地说:“还有大片新栽种的林带等着放水呢,这要放到什么时候去?” 李伯贤一摊手,无奈地说:“没办法,只能辛苦工人们连夜放水了。” 林盛华挠挠头,长叹一口气,知道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好和李伯贤一起从干渠边走回绿化指挥部。 柯柯牙绿化指挥部是一间临时搭起来的简易军绿色帐篷,坐落在柯柯牙干渠旁边不远处,紧挨着路边。 平时副总指挥们就在这里开会和临时办公。 帐篷里放着一张长桌,长桌旁摆着几个长条板凳,桌面上放着柯柯牙绿化工程施工图纸和一些文件资料及纸张、墨水等办公用品。 季晓康让程良才把几个副总指挥都叫到指挥部,召开每晚例行的工作总结会。 李伯贤和林盛华针对今天各单位的植树劳动情况向指挥部作了汇报。 季晓康听完后,对程良才说:“老程,我建议把那些在植树劳动中表现出色、造林质量好的单位和个人都列出来,进行报道,通过报纸、电视台等途径,展开对外宣传,给大家树立一些典范,激励各单位群众的劳动积极性。” “好的。”程良才握着钢笔,低头在本子上把季晓康的这个建议记录下来。 “老林。”季晓康看向林盛华,接着说:“按照施工计划,今天晚上林业处的工人要连夜对新栽种的林带进行放水,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你注意盯着点,别忘了叮嘱大家注意安全。” 林盛华点点头道:“季书记,你放心,手电筒已经给工人们配发下去了,今天晚上我和老李会在工地上展开巡逻,一方面是叮嘱大家注意安全,另一方若是遇到树苗倒伏,就立刻现场进行补种。” 季晓康给林盛华安排完工作,又看向一旁的王胜武,说:“胜武,今天来柯柯牙的车辆比平时翻了好几倍,你带人连夜检查一下路面,哪里路基有塌陷,路面有坑洞,连夜填补一下,明天城区各单位的群众还要来植树呢,道路交通一定要保障好。” “好呢,季书记,这个任务交给我,你就放心撒。”王胜武拍着胸脯保证道。 开完总结会,每个副总指挥都被分配了各自负责的任务。 群众们可以回家休息,他们却还要继续在工地上奋战。可是,没有一个人有怨言,因为早在他们接下柯柯牙绿化任务,开始担任副总指挥的那一天,就已经做好了在柯柯牙长期奋战的准备和决心。 副总指挥们正准备离开指挥部,去执行各自的任务,季晓康却叫住了他们。 “大家等一下。”季晓康说道:“忙了一天,都还没吃晚饭,先别走了,我请大家吃顿饭,吃饱了肚子在开干!” 李伯贤微微一愣,满是不解地盯着季晓康说道:“季书记,活都干不完了,我们哪还有功夫跟你去城里吃饭啊!” “就是,季书记,下次,现在还是工作要紧。”林盛华同样推辞道。 季晓康摆摆手道:“不用去城里,就在这儿吃。” 王胜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以为季晓康是开玩笑,他面露疑惑,大手直挠头:“季书记,这工地上,除了胡椒面汤泡干馕,还有撒吃的呢?你不开玩笑了撒!” 季晓康笑着摆摆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我知道大家都忙了一天,肯定没时间好好吃饭,肯定就是啃点干馕应付一下。不过嘛,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肚子才更有力气干活,今晚大家还要继续奋战,得吃点热乎的才行。” 季晓康朝程良才招手示意了一下,程良才立刻去帐篷的角落里,拿出一只钢精锅、一个煤油炉子、几只军绿色的搪瓷碗,和一大捆挂面。 季晓康解释道:“我带了点挂面过来,咱们就得简单煮一下,吃口热乎饭,今天是植树劳动第一天,就当是我给大家开小灶,以后可没这待遇了。” 几位副总指挥早已饥肠辘辘,听到季晓康这么说,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点头同意道:“那好!” 程良才摆好煤油炉子,架起钢精锅,笑着说:“今天就由我老程来给大家下厨,让大家尝尝我的厨艺。” 大家顿时被程良才逗笑了。明明只是简单地煮一锅白水面条,他却摆出了一副大厨的架势,着实让人忍俊不禁,一时间,大家紧绷的情绪全都暂时放松下来。 等到面条煮好,几个人便端着盛满热腾腾的面条的搪瓷碗,“呼噜呼噜”吃了起来,明明只是没滋没味的白水面条,但大家却吃得格外香甜。 吃完饭,林盛华和李伯贤打着手电筒,开始沿着柯柯牙干渠两侧巡查工地。 工人们正忙着给刚栽种的林带放水。 艾则孜今年四十出头,是林业处的老工人,从十八岁起开始从事绿化工作,至今已经工作了二十多年了。对于养护林带,他很有经验。给林带放水的活儿,他已经数不清干过多少回了,就像是吃饭、喝水和呼吸一样,已经成为了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第47章 用身体堵住决口 艾则孜今天也和往常一样,不慌不忙地在毛渠和田埂交界处挖开一个口子,引来渠水灌溉林带。 一条林带并不是漫无边际的,而是按照一亩二分的面积,分成一片一片地,并以田埂划分界限。 一片地放完水,大约需要一个小时。这就要求工人必须盯紧自己负责的地块,等一片地放完水,就赶紧扒开田埂,让水流到下一片地里,若是不能及时将田埂挖开,引导渠水流进下一个地块,那么上一个地块就会由于灌水太多而跑水,不仅会造成水资源的浪费,还有可能会导致新栽种的树苗被冲倒,造成重大损失。 因此有经验的工人,都非常了解渠水的“脾气”,总能顺利引导它们灌溉林带,造福绿化事业。 在以往的工作中艾则孜就是这样一位经验老到的林业工人。 然而,柯柯牙不同于其他地方,即便它表面上已经被人们驯服,开出了成片的土地,栽种上了一行行树苗,但骨子里依旧充满了野性,像是埋伏在暗处的野兽,随时准备将那些信心满满的人类扑倒。 这是由于,碱土渗水性差,不易吸水,渠水无法向土层深处渗透,流速自然就加快了,而浮土则根本无法阻挡水流攻势,被水一冲,就立刻变成了汹涌的泥浆,助长水的威势,肆虐冲刷着刚种下的小树苗。一些小树苗瞬间就被冲倒了,原本整齐的林带,立刻就突兀地空出了一大块。 艾则孜今天就遇到了这样的麻烦。 原本看似平静的渠水,在温顺地浇灌了一片地后,突然变成了激荡的洪流,翻着跟头,裹胁着泥沙,在林带里肆虐起来,刚种下的小树苗瞬间被冲倒了一大片,不仅如此,它还将下一片地块的田埂冲开了一个大口子。 上一片地积攒的水像是被撕开了口子的水袋,沿着田根的决口,如同洪水决堤一般,泥沙俱下,汹涌而来。更不凑巧的是这片地多以沙土、浮土为主,根本没办法阻挡住湍急的水流,口子瞬间被撕裂到了一米多宽。 在水流的冲击下,树苗被冲得东倒西歪。艾则孜见状,脸色顿时大变,心中既心疼又焦急。 必须堵住决口,否则这片地里的树苗都要遭殃! 艾则孜赶紧挥舞着坎土曼取土填埋,想要堵住梗子上的决口。 可是水流量太大,流速也太快了,取土填埋的速度根本赶不上决口处水流冲击的速度。往往一坎土曼的泥土填埋下去,一眨眼的功夫就全被冲走了,根本无济于事。 艾则孜急得团团转。 他心里很清楚,若是决口堵不上,不仅这片地上栽种的树苗会遭到严重破坏,后面几片地也有可能受影响。必须找东西堵住决口! 可是,他要去哪里找能堵住决口的东西呢?更何况现在情况紧急,根本没有时间了! 艾则孜索性一咬牙,当机立断,直接跳进水中,横躺在决口处,用自己的身躯筑起一道堤坝,挡住了汹涌的水流。 柯柯牙渠水本就是天山冰雪融水,冰凉刺骨,再加上现在已经到了十一月,阿克苏的夜晚被寒意笼罩着,而柯柯牙荒原更是冷的让人直打颤。 艾则孜泡在水里,衣服和头发全都湿透了,寒气丝丝缕缕地钻进他的骨头缝、头发丝、胸腔里,来回激荡、冲刷,这种冷瞬间在他的身体里放大了无数倍。 他浑身不停地发抖,短短几分钟,嘴唇就被冻得发白泛青,手脚都快要没知觉了。 水虽说暂时被堵住了,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而且艾则孜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快要冻僵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他慌忙挥舞着四肢,像是狗刨一般,手脚并用,努力把泥土扒拉聚拢到一处,堆积起堤坝。 而就在这时,林盛华正好打着手电筒巡逻到此处。 趴在水中的艾则孜看到不远处的这点光亮,连忙大声呼救。 “喂!阿达西,麦格来、麦格来!(朋友,快来、快来啊)” 林盛华听到喊声,立刻将手电筒的灯光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照去,并大声问道:“谁在那里?” “我是艾则孜,梗子决口啦,快来帮忙堵水撒!”艾则孜焦急地喊道。 林盛华一听,赶紧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过去。 等跑到跟前,林盛华用手电筒一照,这才发现,艾则孜为了堵住决口,竟然整个人都趴在水里,用自己的身体筑起了一道肉墙! 林盛华大惊,慌忙捡起艾则孜刚才跳下水前,扔在一旁的坎土曼,拼命往水里填土。 他和艾则孜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决口堵住了。 眼看着原本肆虐的水流再次恢复了平静,温和顺服地从两人留下的那道三十公分宽的小口子一点点缓缓流进地里,林盛华和艾则孜总算松了一口气。 艾则孜见决口被泥土堵上,水流也被控制住了,总算松了一口气,挣扎着想从水里爬起来。 可是他浑身都已经被冻僵了,手脚脱力,根本使不上力,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爬起来。 林盛华见状,连忙上前扶起艾则孜,将他从水里拖了出来。 林盛华的手一摸到艾则孜的皮肤,立刻感到手下一片冰凉。 他心中顿时暗叫不好。 柯柯牙晚上气温很低,再加上艾孜则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浸泡了这么久,身体的热量大量流失。得赶紧换衣服保温才行! 林盛华看到艾则孜的自行车就停在地边,他赶紧扶着艾则孜,将他驾到后座上,然后扶着他,推着自行车,赶紧往绿化指挥部的方向跑。 等两人来到大路上,可以看见路旁的路灯光亮了,他立刻高声大喊,叫人来帮忙。 有工人听到林盛华的呼救声,立刻赶了过来。 大家看到浑身湿淋淋,趴在自行车上,浑身直发抖的艾则孜,赶紧上前帮忙。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艾则孜抬进绿化指挥部,帮他脱下身上的湿衣服,换上赶紧暖和的衣物,披上军大衣,裹上被子,又架起炉子,烧起开水。 折腾了一番,艾则孜总算缓过劲来,青白的脸颊恢复了一丝血色。 第48章 青春奉献塔里木 副总指挥们听说了艾则孜的事,赶紧放下手头的工作赶回来。 季晓康当机立断道:“盛华,你派几个人送艾则孜同志去温宿县医院检查一下。” 与城区的医院相比,温宿县人民医院距离柯柯牙绿化工地更近一些,因此季晓康建议将艾则孜就近送往温宿县人民医院。 “好!”林盛华立刻点头应允。 两人话音刚落,围在艾则孜身边的一名年轻维吾尔族工人便抢着说:“林处长,我嘛送艾则孜阿卡去医院!” 另一名汉族工人也抢着说道:“我的摩托车,可以借给你们用!” “我也有摩托车,我跟上去看看,多个人手好帮忙!” “我老婆是温宿县医院的医生,今天正好值夜班,你们去了可以找她!” …… 各族工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大家都抢着上前帮忙。 林盛华见大家不分年龄,不分民族,都把彼此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一样关心,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抬起手,示意大家不要争了。 “好了好了,大家都安静一下,听我安排。”林盛华安排了一个有摩托车的汉族工人送艾则孜去医院,又看向刚才自告奋勇要送艾则孜去医院的维吾尔族小伙子,说道:“巴郎子,你也跟着一起去,你们三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哎哎,麻古!(好的,知道了)”维吾尔族青年立刻点头。 “你有摩托车吗?”林盛华问道。 “要克(没有),我嘛骑自行车过去也行呢。” 维吾尔族青年的交通工具是一辆自行车,不过他表示自己骑着自行车去温宿县医院也可以。 一旁的副总指挥王胜武听后,立刻说道:“喂,巴郎子,你会不会骑摩托车?你要是会骑,就骑我的摩托车去!” “会呢会呢!”维吾尔族青年回答道。 “给这是车钥匙。”王胜武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摩托车钥匙,交给了他。 汉族工人和维吾尔族青年一起扶着艾则孜走出了帐篷,赶往温宿县医院。 林盛华给工人们重新分配了一下工作,将三人负责的林带平摊下去,工人们对此并无怨言,大家各自领完任务,再次赶回工地上继续放水。 林业处的工人们忙碌了一整夜,终于赶在天亮前将所有新栽种的林带全部放上了水,并统计好被冲倒的树苗的位置和数量,为接下来的补种工作做准备。 王胜武带领地区公路工程队的施工人员将柯柯牙道路上被压出的大坑小坑,全部再次填平了。 迎着朝阳,植树大军乘坐各种交通工具,再次开赴柯柯牙绿化工地。 晨风中,柯柯牙荒原上,一棵棵新栽种的小树苗已经喝饱了水,正挺直身躯,随着微微风轻轻摆动,像是在跟前来参加植树劳动的各族群众打招呼。 新一天的植树劳动再次拉开了序幕。 从11月11日至11月18日,一周的时间内,阿克苏各族群众累计植树造林430亩,截至11月26日,整整半个月,阿克苏城区先后有72家单位,五万多人次投入到柯柯牙绿化工程的建设中,顺利完成2100亩林带地的平整、开沟、挖渠、打埂等各项工作,并为来年春季植树打好了基础。 柯柯牙绿化工程建设从一开始就吸引了各方的目光,引起了各族群众的高度关注,上万人次浩浩荡荡奔赴柯柯牙荒原展开植树造林运动,立刻登上报纸和电视新闻的头条。 终于结束了为期半个月的植树劳动,黄玉兰洗完澡,正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走进客厅。 客厅的电视柜里摆着一台14寸的熊猫牌电视机,父亲黄鸣正坐在饭桌边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吃饭,母亲朱晓梅将一盘刚烧好的红烧肉端了出来,热腾腾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引得黄鸣和黄玉兰父女俩饥肠辘辘、口水直流。 “就知道看电视,人家做饭好辛苦的嘞,侬还晓得不赶紧吃饭!”朱晓梅嗔怪道。 “新闻就要开始了。”黄鸣挽起衬衫袖口,拿起筷子说:“一边看一边吃。” “妈妈,你辛苦了,快坐下来休息,下次换你看电视,让我爸爸去做饭。”黄玉兰扶着母亲的肩膀,让她在饭桌旁的凳子上坐下,殷勤地帮她捏肩,嘴里不停地说着好话,询问按摩的位置对不对,力道够不够,忙了半天才把母亲朱静梅哄好。 黄玉兰家住在财政局家属院,父亲黄鸣是一名国家干部,母亲朱静梅是一名教师,两人都是六十年代响应国家号召,第一批来新疆支援边疆建设的知识青年。 当年黄鸣和朱静梅在上海高中时,曾是同班同学,两人在学生时代就彼此暗生情愫。黄鸣学习成绩好,是共青团员,思想觉悟高,在看到宣传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影片和歌曲后,不禁对新疆心生向往。 “上海青年志四方,千里长征离浦江,青春奉献塔里木,历史功绩永流芳。” “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就这样,黄鸣满怀着一腔热血,放弃推荐上大学的机会,主动报名要求前往新疆。深爱着黄鸣的朱静梅不顾家人反对,也毅然决然地报了名,和黄鸣一起踏上了开往新疆的火车。 从1963年到1966年,10万余名上海知青翻山越岭,穿越戈壁沙漠,来到了新疆,而这10万人中有46万人,被安置在了南疆塔里木垦区,也就是昔日名震全军的359旅在新疆屯垦戍边的所在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一师。 而此时,农一师的司令部就在阿克苏市。 上海知青们高唱着“人人都说江南好,我说边疆赛江南,送一束沙枣花,塔里木来安家”,踏上了阿克苏的土地。阿克苏市的各族群众纷纷走上街头,夹道欢迎这些远道而来的年轻人。古老的南疆绿洲与浦江边的繁华都市,从此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第49章 谢书记登门拜年 黄玉兰一家人坐在饭桌旁开始吃饭,电视机里开始播放阿克苏新闻。 电视画面中,各族群众正在柯柯牙绿化工地上热火朝天地劳动着,主播声情并茂地介绍着柯柯牙绿化工程的施工情况。 今天柯柯牙绿化工程第一次大会战正式告一段落,主播播报了这次大会战中表现突出的单位和个人名单。 黄玉兰和父亲黄鸣一时竟忘了吃饭,只顾着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屏幕。 随着主播的播报,画面中闪过一个个优秀劳动单位。 “在本次义务植树劳动期间,表现突出的单位有,地区财校……” 黄玉兰听到主播念出自己学校的名字,接着就看到自己和同学们的身影出现在电视里。 她立刻欢天喜地地大喊道:“爸妈,你们快看,我在电视里,这是我们学校!” “在哪里在哪里?快让我看看!”黄鸣连忙伸长脖子,紧盯着电视屏幕。 只不过镜头很快就一闪而过,画面切换到了下一个优秀单位。 “地区农校……” 黄玉兰听到主播接着播报出了地区农校的名字。 与之相对应的电视画面居然是林建新和他们班的同学正在栽树。 在电视上看到林建新,黄玉兰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了。 这家伙可真是阴魂不散呐!黄玉兰咬牙切齿地想到。 不好好在义务植树劳动已经结束了,以后她和林建新桥归桥路归路,估计不会再见面了。至于之前两人之间那些尴尬的经历,就当做柯柯牙荒原上的尘土,飘散在时间里。 黄玉兰在心中自我安慰着。 柯柯牙绿化工程第一次大会战就打响了声势,数万人次井然有序地在柯柯牙绿化工地上连续奋战了半个月,各族群众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大家都期盼着来年春暖花开之时,今秋种下的树苗能返青发芽,长成一片绿色的森林。 时光飞逝,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新的一年。 1987年春节。 此时正是农闲时节。 白雪覆盖在大地上,给冬小麦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杨树和柳树的枝条被银色的冰雪装点,晶莹剔透、妩媚多姿,整个阿克苏到处都是一片银装素裹。 戈壁滩上同样一片雪白,风沙被大雪压住,总算暂时收起嚣张的气焰,乖乖地陷入了沉睡。 家家户户都将炉子烧得热烘烘的,火墙和土炕散发出一阵阵热气,大家走亲访友,欢度春节,惬意地享受着这轻松而又热闹的时光。 天空碧蓝如洗,午后,明媚的阳光洒满大地。 孩子们穿着新衣新鞋,戴着新织的帽子、围脖、手套,手里拿着炮竹和火柴,在雪地上疯跑。 放炮、打雪仗、溜冰,大家玩得不亦乐乎,仿佛随便什么东西都能成为最有趣的玩具。 李家保如今成了林科所的正式职工,有了一份固定的工作,他已经两年没回过老家了,今年他请了探亲假,一路欢欢喜喜地回山东老家过年去了。 大年初一,林盛华一家按照林家往年的老传统,一大早,一家三口就出门了,开始挨家挨户给实验林场的老职工们拜年。 等他们回来,又陆续有人来给他们拜年。 忙了一上午,走家串户拜年的邻居们都各自回家了,林家小院渐渐安静下来。 这时,门外却传来一阵汽车鸣笛声。 吴霞连忙催促林盛华:“老林,你去看看,门外是谁来了。” “好,我去看看!”林盛华连忙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门口。 只见一辆越野车停在他家门口。 谢俊平从车上下来,脸上满是笑容,拱手抱拳向林盛华拜年问好。 “老林,过年好!” 林盛华一惊,没想到来人竟是谢俊平。 他连忙抱拳回礼道:“谢书记,过年好!您怎么来了?外头冷,快请进屋坐坐!” 林盛华朝谢俊平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俊平没有推辞,他笑着点点头说:“好,咱们去屋里坐着说话。” 谢俊平和林盛华一起走进了屋内。 吴霞看到谢俊平立刻热情地招呼他在沙发上坐下,给他倒了杯茶水,又招呼他吃桌上摆着的瓜子花生和糖果。 林建新看到谢俊平,立刻就认出了他,慌忙从沙发上起身,恭敬地说道:“谢书记您好!” 林家三口人,只有吴霞不认识谢俊平,不知道他是地委书记,林盛华赶紧向吴霞介绍道:“老婆子,这位是咱们阿克苏的地委书记谢俊平,谢书记,这位是我爱人,她叫吴霞,这小子是我儿子,叫林建新。” “啊!原来是谢书记啊,您好您好!”吴霞这才得知眼前这人是地委的谢书记,顿时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谢俊平朝吴霞点点头,温和地说:“嫂子,你好。” “那啥,老林,你们先坐着聊聊天,我去做饭,谢书记,中午您就别走了,留下来一起吃顿饭!”吴霞说着,转身就要朝厨房走去。 谢俊平连忙起身劝阻,“嫂子,你别忙了,我坐一会儿走了!” “那怎么行,谢书记,大过年的,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今天一定要留下来,咱们俩好好喝两盅,再聊聊绿化的事!”林盛华也跟着起身,不过他阻拦的人是谢俊平。 林盛华对吴霞吩咐道:“老婆子,你好好准备几个下酒菜,再把我的好酒拿出来!” “好,我这就去准备。”吴霞笑着去了厨房。 林家两口子盛情难却,谢俊平推辞不过,只好和林盛华一起重新坐回沙发上。 谢俊平打量着林建新,问道:“建新,你今年多大了?在上学还是已经工作了?” 林建新回答道:“谢书记,我今年21了,在地区农校上学,还有一学期就毕业了。其实之前咱们见过两次,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 “哦?咱们什么时候见过面?”谢俊平想了一下,一时没有想起来。 林建新说道:“85年春节后,有一天晚上我和我老表住在二招,那天晚上您跟我们住一间房,您跟我们说您是复员军人,到阿克苏是来工作的。后来还有一次,我们学校组织学生参加义务劳动,在乌喀路旁边植树,那次我跟林业处的干部发生了争执,是您过来做的调解,您还认真听取了我这个学生娃娃的建议,表扬了我,鼓励我好好学习,将来为阿克苏的林业生产和绿化工作贡献自己的力量呢!” 谢俊平听完林建新的一番叙述,总算从模糊的记忆中,找到了一丝印象。 “哦,原来是你啊!”谢俊平笑着说:“原来你是林盛华的儿子,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你们父子俩都是好样的,我相信将来你一定能像你父亲一样,干出一番事业!” 第50章 柯柯牙林带遭到破坏 林建新听到谢俊平鼓励的话语,心中暗下决心,决不能辜负谢书记的嘱托,一定要好好学习,把所学知识用于实践中,到基层去,到最需要林业技术的地方去,成为向父亲一样的林业人才,为阿克苏的绿化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 谢俊平今天来林家,除了拜年之外,主要是想跟林盛华商量一下春季植树的事。 谢俊平对林盛华说:“老林,今天我来拜访你,除了拜年之外,其实还想跟你商量一下春季植树的事。” 林盛华一听到“植树”二字,立马挺直背脊,坐直身体,兴致勃勃地说:“谢书记,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谢俊平说:“由于受气候影响,阿克苏能够进行春季植树的时间很短,从三月中旬到四月初,仅有短短二十天左右的时间适合栽树,可树苗种下去之后还需要及时浇水,这无疑又增加了工作量,所以我认为咱们应该早做准备。” 林盛华赞同地点点头,“春季植树确实是时间紧任务重,需要早做准备。” “是啊,今年谢俊平询问道:“老林,你是林业专家,在搞绿化方面经验丰富,我想请教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在这二十多天的时间里,在保证施工质量的前提下,尽量多栽一点树?” 林盛华想了想,回答道:“我有一个办法。” “哦,什么办法,你快说说看!”谢俊平立刻追问道。 “还用秋季植树的那个办法,先浇水,再栽树。”林盛华说道。 “这样能行吗?”谢俊平不确定地问。 因为以往阿克苏春季植树都是先栽树后灌水浇树。 林盛华信心十足地说:“我觉得能行,秋季植树的时候咱们就采用的是先灌水泡地,对盐碱地进行冲刷排碱,然后再栽树的方法,栽树后再立刻放水浇灌树苗,以此来保持地温,保护树苗的根部。春季植树受地温影响较小,完全可以在植树劳动开始前,先对柯柯牙绿化工地进行灌水,把地浇透并且排碱,植树劳动的过程中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栽树上,这样就能提高施工效率。” “好,就按照你的办法来干!”谢俊平点点头,采纳了林盛华的建议。 趁着林盛华与谢俊平聊天的功夫,吴霞手脚麻利地炒了几个拿手好菜,又切了一些提前卤好的酱牛肉、卤鸡、卤猪耳朵之类的凉菜。 吴霞一边摆碗筷,一边催促林盛华。 “来来来,老林,你快招呼谢书记入座,可以吃饭了。” “好!”林盛华应了一声,立刻热情地招呼谢俊平去吃饭。 “谢书记,您快请入座,尝尝吴霞的手艺。” 林盛华话音刚落,两人还没来得及走到饭桌旁,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林处长,不好了,柯柯牙林带出事了!”一名维吾尔族小伙子火急火燎地跑进了林盛华家,向他汇报了一个坏消息。 林盛华顿时脸色大变,他连忙追问道:“迪力夏提,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冒冒失失闯进林家的维吾尔族小伙子名叫迪力夏提,是林业处的职工。按照柯柯牙绿化工程指挥部的分工,柯柯牙林带的后期养护工作由林业处负责。时值新春佳节,林业处的干部职工们都回家过年去了,柯柯牙林带每天只安排了一名值班人员负责巡视,今天正好轮到迪力夏提值班。 一大早,他就骑着自行车,来到柯柯牙林带进行巡视,没想到,眼前的一幕却令他大吃一惊。 秋季刚种下的小树苗竟被毁坏了一大片! 迪力夏提立刻上前查看。 只见,尚未融化的积雪上满是凌乱的脚印。这些脚印,有些是人的脚印,有些是羊的脚印,还有一些细小的脚印,像是老鼠和野兔的。 被毁坏的树苗中,有些树苗是被大风吹倒的,有些树苗是被积雪压断的,有些树苗是直接被人从根部折断了,还有一些树苗则被啃光了树皮,树干上可以清晰地看到被啃噬过的痕迹。 恶劣的自然气候,老鼠、野兔等野生动物的啃噬,放羊人及牛羊的肆意糟践,都成了破坏柯柯牙林带的元凶。 柯柯牙林带是林业处乃至整个阿克苏地区都在关注的重点工程,迪力夏提见林带遭到了破坏,不敢耽搁时间,更不敢隐瞒不报,甚至顾不上现在是春节假期,立刻急匆匆地赶到林盛华家中,将这一情况向他作了汇报。 只是迪力夏提没想到,谢俊平今天居然也在林盛华家中。 谢俊平听完迪力夏提这番汇报,立刻对林盛华说:“老林,这顿饭看来咱们是吃不了了。走!先去柯柯牙看看情况!” 谢俊平带着林盛华和迪力夏提坐上越野车,让司机将他们送到了柯柯牙林带损毁最严重的地段。 到达目的地后,谢俊平和林盛华立即下车,跟着迪力夏提一起,踏着积雪走进了林带里。 “谢书记、林处长,你们看!”迪力夏提指着眼前被破坏的林带,一脸气愤地说:“老鼠和兔子嘛,抓也抓不住,没办法。啊囊死给!放羊的嘛也来搞破坏!撒浪!” 迪力夏提嘴里骂骂咧咧了半天,对于这些被毁坏的树苗,他心中感到十分痛惜。 林盛华走到一棵被啃咬过的小树苗旁,看着原本青灰色的树皮被啃得坑坑洼洼的,漏出的树干已经干枯了,林盛华蹲下身,仔细看了看,然后起身,朝谢俊平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这棵树苗,已经枯死了,救不活了,其他树苗恐怕也难撑过去。” 谢俊平皱紧眉头,放眼望去,被啃噬毁坏的树苗不下数百棵。 而且不仅如此,被风吹断了或是被雪压折了的树苗同样不少。 谢俊平和林盛华跟着迪力夏提一路巡视下来,脸色变得十分凝重。他对林盛华说:“老林,这样不行,咱们得想想办法,必须阻止这种‘天灾人祸’再次发生。” 第51章 谁来当林管站的第一任站长? 林盛华满脸愧疚,心中十分懊悔。 “谢书记,这‘天灾人祸’也有我的错在里面。” 林盛华自责地说:“这是我工作的疏忽,当初在挑选树苗的时候,我考虑问题不够全面,挑选的树苗不够粗壮,刮大风的时候,树苗太细,站不稳,无法抗住大风,很容易被刮倒刮断,而且树干来回摆动,靠近根部的树皮容易与地面摩擦,也会造成树皮破损,从而导致养分无法从根部向上输送,树苗就会逐渐枯死。如果挑选粗壮一点的树苗栽种,或是把树苗的梢头裁短,那么大风来袭的时候,树干摆动幅度比较小,树皮不容易被划破,树苗也不容易被刮倒刮断,树枝也不容易被积雪压折。” 谢俊平见林盛华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既然发现了问题,那咱们就要及时改正,赶在春季植树开始前,只要发现问题,就立刻解决,争取多积累一些荒漠植树造林经验,这样一来,咱们在春季植树劳动过程中出错的可能性就越小,栽下的树成活率就能更高。” “是,谢书记!”林盛华点点头,把谢俊平的叮嘱牢牢记在了心里。 谢俊平又接着说:“刚才你说的那些,只是受‘天灾’影响暴露出的不足之处,至于‘人祸’,我认为主要还是管理不到位,以及对周边群众的宣传不到位,这才导致老乡们跑到柯柯牙林带里来放羊。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单靠林业处抽调干部职工轮流对柯柯牙林带尽心巡逻,肯定是不行的。要知道,柯柯牙林带可不止眼前这点儿,它是一条生长着的林带,不仅仅是林带里面的这些小树苗会长高、长大,变得粗壮,成长为一棵颗参天大树,这条林带也会变宽、变长、变成一道将阿克苏整个包围起来的绿色长城。” 谢俊平停下脚步,看着渠道两边的一眼望不到边,长达数公里的宽幅林带,一个想法渐渐在他脑子里成型。他微笑着说:“看来必须要给这条林带找一群能伺候它们,把它们好好养大的保姆了。” 给林带请保姆?这也太荒谬了! 林盛华微微一愣,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明白了谢俊平的意思。 “谢书记,您是打算安排专人来管理柯柯牙林带?”林盛华一下子就想通了其中的蹊跷。 谢俊平背着手,微笑道:“是的,我认为,可以在地区林业处下面成立一个林管站,招一批技术员和护林员,专门管理柯柯牙绿化工程栽种出来的林带。” “这个办法太好了!”林盛华兴奋地说:“这样一来,今后不论是柯柯牙的老林带还是新栽种的林带都有专人管理了,造林的成活率一定会大幅提高!” 谢俊平收起脸上的笑容,沉吟道:“老林,你先别忙着高兴,这件事等春节后,地区还需要再开会讨论一下,才能真正定下来。而且在此之前还有一个大难题要解决。” 林盛华问道:“什么难题?” 谢俊平用手指轻叩手掌心,以问代答:“谁来当林管站的第一任站长?” 春节后。 地委再次召开会议,讨论即将在三月份植树节前后开展的春季义务植树劳动。 谢俊平的目光扫视过坐在会议桌旁,参加这次会议的地委领导干部,开口说道:“同志们,三月份就快到了,每年这个时候,咱们阿克苏都会进行春季义务植树劳动,今天咱们的劳动地点,仍然定在柯柯牙,这是咱们阿克苏全市各族群众第二次在柯柯牙展开植树大会战。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是咱们阿克苏绿化事业中的一项重大工程,大家一定要高度重视!” 谢俊平在会议上强调,各个口子、各个单位的负责人一定要起到模范带头作用,全力做好春季义务植树劳动的前期准备工作,积极动员各单位的群众投身到义务植树劳动中。 与此同时,柯柯牙绿化指挥部将继续在柯柯牙绿化工程中发挥重要作用,由他本人担任总指挥,其他副总指挥的职务和分工不变,大家继续齐心协力,搞好第二次植树大会战。 谢俊平看着摊在会议桌上的地图,指着上面已经标记好的地段,对众人说:“去年秋天,柯柯牙绿化工程第一次大会战的时候,为了给来年的春季植树劳动做准备,绿化工程指挥部集中力量,调集施工车辆和参加劳动的各族群众,在柯柯牙平整出了2100亩林地。今年春天,柯柯牙绿化工程第二次大会战,将在这2100亩林地上栽种防风林。” 大家面色平静地看着地图上这2100亩林地的位置,因为他们心里都有数,这是去年秋天就定好的事,今年春季义务植树劳动的时候只需要组织群众去栽上树就行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谢俊平话音一转,拿起铅笔,在地图上又画了个圈,继续说道:“今年春天,咱们不仅要栽树,还要再开垦一块地,就是从柯柯牙至农校后面的那一大片荒地。” 卡德尔专员闻言,不禁皱紧眉头。 “谢书记,从柯柯牙到农校后面,差不多有900多亩地,这块地盐碱非常大,地势非常高,非常缺水,土壤非常不适合植树造林,改造起来难度非常大!” 卡德尔专员连用了一串“非常”,强调工程难度之大,想要劝说谢俊平改变主意。 “是啊,卡德尔专员说得没错,柯柯牙绿化工程应该循序渐进,不能盲目冒进,先沿着168公里的渠道,把沿途的宽幅防风林带栽种好,再考虑其他难度比较大的地段也不迟啊!”有人提议道。 谢俊平摇摇头,不肯改变意见,而是鼓励大家道:“卡德尔专员提到的这些问题,我已经考虑过了,那片地确实是一块重盐碱地,开垦和改良土壤的难度很大,但我认为咱们人多力量大,集思广益,一定能想到好办法!” 第52章 在农校召开座谈会 听了谢俊平这番鼓励的话语,程良才作为柯柯牙绿化工程常务副总指挥,他成天泡在柯柯牙工地上,对于柯柯牙绿化工程施工过程中采用的改良土壤的办法和措施了如指掌。 程良才说:“改良土壤的办法,除了从农田里拉来熟土之外,还可以根据土壤中的盐碱含量不同,采取用渠水冲浇盐碱、直接开沟挖排碱渠进行排水排碱,柯柯牙至农校后面的那片地虽然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但只要肯下一番功夫,一定能降低盐碱含量,最终达到植树造林的标准。” 谢俊平问道:“除了这些常用的降低土壤盐碱含量的办法之外,还有没有其他改良土壤的好办法?” 面对谢俊平的这个问题,大家都陷入了沉思,一时想不出还有什么改良土壤的好主意,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季晓康思索片刻,打破了沉默,建议道:“既然这片地就在农校后面,不如请农校的专家一起出谋划策。” 谢俊平点点头,采纳了季晓康的建议,“晓康,你这个建议很好,那咱们就亲自去一趟农校,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好的,谢书记。” “另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大家讨论研究一下。”谢俊平接着说道:“柯柯牙绿化工程第一次大会战已经结束好几个月了,马上就将开始进行第二次大会战,可是之前栽种的林带由于管理不到位,以及对周边群众的宣传不到位,在冬季的时候部分树苗遭到了损毁,我认为单靠林业处抽调人员对柯柯牙林带进行管理,已经不能满足柯柯牙绿化工程建设和管理的需求了,我建议在林业处下面成立一个林管站,招一批技术员和护林员,专门管理柯柯牙绿化工程栽种出来的林带。” “我同意谢书记的这个建议。”卡德尔专员说:“柯柯牙林带去年种了几万棵树苗,今年还要再种几万棵,接下来每年都要继续种树,有专人管理,能够更好地保障树苗成活率。” 卡德尔专员也是柯柯牙绿化工程的副总指挥,他很清楚,按照柯柯牙绿化工程的发展规划,未来每年的春秋两季,柯柯牙都要进行植树大会战,这绝不是一亩地两亩地、一棵树两棵树的事,而是用绿色将阿克苏包围起来的伟大事业。 “我同意,这个提议。” “我也同意。” …… 参会的领导干部经过一致表决,一致同意成立一个专门管理柯柯牙林带的林管站。 程良才问道:“这个新成立的林管站叫什么名字好呢?” 季晓康说:“既然是管理柯柯牙林带的林管站,当然应该叫柯柯牙林管站。” 谢俊平摇头道:“不对。” 季晓康问:“谢书记,那您认为应该叫什么名字呢?” 谢俊平略一思索,说道:“我看这样,全称就叫‘柯柯牙三北防护林管理站’,至于简称,就按照晓康的提议,叫做‘柯柯牙林管站’。” 卡德尔专员微微一愣,“可是咱们阿克苏的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并没有被纳入三北防护林工程啊?” 谢俊平微笑道:“美好的心愿总还是要有的嘛。咱们搞柯柯牙绿化工程,与国家搞三北防护林工程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是为了防风固沙、防治土地荒漠化、建设绿色美好家园。咱们好好干,干出成绩、干出实效,说不定哪一天就被纳入三北防护林工程了,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大家被谢俊平这番话逗笑了,心里对于柯柯牙绿化工程充满了信心。 也许就像谢俊平所说的那样,即使现在有很多困难,但只要心怀理想与信念,坚定不移地干下去,未来一定会充满光明与希望。 “好了,下面再说一个急需解决的实际问题。”谢俊平正色道:“柯柯牙三北防护林管理站承担着柯柯牙绿化工程植树造林后的林带管理和养护工作,可以说是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任务艰巨、难度较大,工作很不好干。因此需要一个有较强管理能力,且具有丰富林业知识和实践经验的人来担任站长。大家想想看,由谁来担任柯柯牙林管站的第一任站长比较合适呢?” 对于谢俊平提出的,谁来当柯柯牙林管站第一任站长的这个问题,大家纷纷私下讨论起来。 可讨论了半天,谁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既要懂管理,还要有丰富的林业知识与实践经验,即便有符合条件的人选,也大多已经在林业口子上或是各个林场担任着重要职务,根本调不过来。大家苦思冥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到哪儿去找这样的人才。 程良才见状,代表大家向谢俊平汇报道:“谢书记,这一时半会的,确实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我看等会后再让组织部和其他各个口子上的同志们商量一下,拿出个推荐名单。” 谢俊平听后表示同意,并叮嘱道:“好,老程,这件事你多操心,其他同志如果有合适的人选,都可以推荐到组织部,咱们尽快落实,争取在三月份春季义务植树劳动前把站长人选定下来。” 会议结束后,谢俊平带着季晓康来到地区农校,与地区农校的领导和教师代表进行了座谈。 谢俊平在座谈会上提出,地区今年春季计划开垦和改良柯柯牙至农校后面的那片地,总面积约900亩。 他对参加座谈会的农校领导和教师们说:“今天我和晓康来农校,就是想跟大家聊一聊,如何对这块重盐碱地进行土壤改良,使其能够植树造林搞绿化。” 校长闻言,脸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地区真的要开垦农校后面那片地?” 他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肯定不行,那片地盐碱度高达98,远高于国家造林标准要求的ph值不高于81,根本没办法种树!谢书记您就别开玩笑了。” 第53章 试种水稻改良土壤 谢俊平耐心地说:“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前两年,柯柯牙荒原上还没有进行绿化工程建设的时候,也有人说那儿是不毛之地、绿化禁区,根本种不活树,可你看,咱们全市各族群众团结一心,不也在那儿种下了几万棵树,建成了一条柯柯牙林带吗?你们不要有畏难情绪,要相信人定胜天,利用科学的办法,一定能成功。” 一名教师苦笑着摇摇头,说道:“谢书记,哪有您说的那么容易,那片地盐碱严重,水源缺乏,我们农校曾经尝试过在那里进行水稻种植试验,可惜却以失败告终。” 谢俊平不肯放弃,劝说道:“那是过去,现在不一样了。柯柯牙干渠已经修好并投入使用了,水源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土地开垦平整出来以后,会修建配套的毛渠,完善灌溉系统,我希望你们能重启水稻种植试验,再试一下。你们是农校的老师,是咱们阿克苏地区农业方面的专家,要是你们都不愿意再尝试一下,那就没人能办到这件事了。” “这……” 农校老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信心将这件事承诺下来。 谢俊平见状,又说道:“如果在重盐碱地进行水稻种植试验,并获得成功,那就证明重盐碱地的土壤改良方法,除了以往的更换熟土和用水冲碱排碱这两种传统的方法之外,咱们又探索出了一条全新的土质改良方法,对于阿克苏乃至整个南疆绿洲地区来说都是新突破、新成就!” 说到这里,谢俊平紧盯着在座的农校领导和教师们,语气恳切地说:“你们想想看,如果水稻都能种活,那么在这片地上植树造林就更不在话下了。” 农校领导和教师代表们听完谢俊平这番话,凑在一起,交流了一下,最终意见达成了一致。 校长对谢俊平说:“好,谢书记,我们试一试。” 谢俊平含笑点点头,“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成功。” 座谈会结束后,谢俊平的这趟农校之行,拉开了重盐碱地试种水稻改良土壤的序幕。 组织部那边却是一片焦头烂额,对于柯柯牙林管站站长的人选,大家还没有什么头绪。 而然就在此时,有人却“自投罗网”了。 吐尔洪·赛买提拿着申请调动的材料来到地区组织部,想找自己的老同学,时任组织部副部长的玉山·马木提帮忙办理调动手续。 吐尔洪·赛买提今年已经40岁了,20年前,他从阿克苏地区农校园艺专业毕业后,几经调动,进入塔里木农垦大学,成为了一名大学教师,教授果树栽培。在工作期间,他爱岗敬业,耐心教导学生,带领学生在学校的果园里施展才华,积累实践经验。 可是由于塔里木农垦大学离家远,来回交通不方便,吐尔洪·赛买提心里一直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能调回阿克苏市当老师。 前不久,吐尔洪·赛买提获得了“自治区优秀教师”的荣誉称号,在前往乌鲁木齐领奖期间,他正巧和阿克苏市一所高中的校长同住一个房间,两人相谈甚欢。校长了解到吐尔洪·赛买提想调回阿克苏工作的心愿后,盛情邀请他到自己工作的高中任教。 一想到可以回到阿克苏市和家人团聚,吐尔洪·赛买提当即便欣然同意。 想要从塔里木农垦大学调动回阿克苏市可不容易,即使已经有了接收单位,中间要办的手续依旧不少。吐尔洪·赛买提这次来组织部就是想找自己的老同学玉山·马木提帮忙的。 玉山·马木提是吐尔洪·赛买提的发小,两人小时候住得很近,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学,是多年的老朋友、老同学了。 吐尔洪·赛买提来到组织部,敲了敲玉山·马木提办公室的大门。 玉山·马木提手中翻看着干部履历表,正在为选站长的事头疼。 听到敲门声,他头也不抬地说道:“请进。” 吐尔洪·赛买提推开虚掩着的门,走进了玉山·马木提的办公室。 “亚克西姆,玉山江!” 玉山·马木提听到声音,抬头朝来人看去。 他看到吐尔洪·赛买提那张满是笑容的圆脸,立刻认出了来人。 玉山·马木提立刻起身握住吐尔洪·赛买提的手,同他握手。 “亚克西,吐尔洪,你怎么来了?” 吐尔洪·赛买提圆润的脸颊微微有些泛红,不好意思地说:“玉山江,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咱们是认识这么多年的老朋友、老同学,只要是不违反纪律、不违反纪原则的事,只要我能帮得上忙,我肯定帮!”玉山·马木提让吐尔洪·赛买提在自己办公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关切地询问道:“吐尔洪,你先跟我说一说,究竟是什么事?” 吐尔洪·赛买提从公文包里拿出自己的调动材料,交给玉山·马木提,说道:“你也知道,我在塔农大教了这么多年书,可是家人都在阿克苏市里,每次回家很不方便,跟家人聚少离多,所以我想调回阿克苏市工作。现在我已经跟市一中的校长说好了,他让我去他们市一中当老师,我需要办理调动手续,所以今天想找你帮下忙,把章子盖了。” 工作调动可不是小事,特别是从塔里木农垦大学调动到阿克苏市,必须要经过农一师组织部和阿克苏地区组织部双方的批准,才能办完调动手续。 现在吐尔洪·赛买提已经跑完了前面各个环节和部门的手续,现在就等着地区组织部盖章了。 “原来是这个事啊!你稍等,我先看看你的调动材料。” 玉山·马木提接过吐尔洪·赛买提交给他的调动申请材料,低头翻看起来。 这些材料中有一张纸就是吐尔洪·赛买提的个人简历。 玉山·马木提看完吐尔洪·赛买提的个人简历,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有管理经验,又有丰富的林业知识和实践经验,这样的人才不就在眼前嘛! 玉山·马木提一颗心顿时狂跳不止,但脸上依旧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 他收起吐尔洪·赛买提的调动申请材料,语气平静地说:“你的材料我看过了,没什么问题,可以办理调动。” 吐尔洪·赛买提一听,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接着,他就听到玉山·马木提又说道:“你的调动申请材料先放到我这里,你回去等通知。” “好,我等你的好消息!”吐尔洪·赛买提没有多想,立刻答应下来,然后高高兴兴地离开了组织部。 只是他没想到,一场调动风波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54章 吐尔洪的调动风波 吐尔洪·赛买提走后,玉山·马木提立刻拿着调动材料去找程良才。 “程秘书长,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玉山·马木提走进程良才的办公室,满脸笑容地向对程良才说道。 程良才正在为柯柯牙林管站的站长人员而发愁,听到玉山·马木提这番话,他疑惑地问:“什么好消息?” “柯柯牙林管站站长人选的事,有眉目了,我要向您推荐一个人,他肯定合适!”玉山·马木提眼角眉梢都透着欣喜,他将手中的调动申请材料摆到程良才的桌面上,指着这份材料,对程良才说:“就是这个人,他叫吐尔洪·赛买提。” “哦?是吗!我看看!”程良才一听,连忙拿起摆在自己桌面上的调动申请材料,仔细看了起来。 程良才一边看材料,玉山·马木提一边向他介绍吐尔洪·赛买提的个人基本情况。 “吐尔洪·赛买提是塔里木农垦大学园艺专业的一名教师,毕业于地区农校,今年四十岁,是一名党员,有着丰富的林业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由于学校离家远,所以他想调回阿克苏市工作,市一中的校长邀请他去任教,他今天来组织部想办理调动手续,我看了他的简历,觉得他就是咱们正在寻找的林业人才。” 程良才看完吐尔洪·赛买提的个人简历,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吐尔洪·赛买提确实是个难得的林业人才,若是让他调到市一中去任教,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他应该去更能发挥他才干的地方!”程良才脸上同样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让他当柯柯牙林管站的站长,绝对很合适!” 他起身拍了拍玉山·马木提的肩膀,高兴地说:“你给咱们阿克苏挖掘出了一个有真才实干的林业人才,这下柯柯牙林管站的站长人选总算是有眉目了!必须记你一功!” 玉山·马木提却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为难地说:“程秘书长,您先别忙着高兴,吐尔洪·赛买提可不一定愿意当柯柯牙林管站的站长。” “哦?”程良才微微一愣。 玉山·马木提接着说道:“推荐他当柯柯牙林管站站长的事,我还没跟他说呢。” 程良才闻言,连忙说道:“这个吐尔洪·赛买提还在不在?你把他叫来,我亲自跟他谈。” “他已经走了。”玉山·马木提说道:“我把他的调动申请材料留了下来,让他回去等消息了。” 程良才得知吐尔洪·赛买提已经走了,只好遗憾地说:“那这样,你去通知他,让他明天再来组织部一趟,我要亲自跟他谈一谈。” “好的。”玉山·马木提点点头。 可他转念一想,自己和吐尔洪·赛买提是老同学、老朋友,自己却背着他,将他作为柯柯牙林管站的站长人选,推荐给了程良才,事先并未告知他,如今看来多少有些欠妥当。更何况,柯柯牙条件艰苦,柯柯牙林管站又是刚成立的新单位,所有工作都得从头开始,可以说是千头万绪。吐尔洪·赛买提会同意放弃调到市一中当老师的机会,去柯柯牙林管站当站长吗?玉山·马木提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程良才见玉山·马木提站在自己办公室里,低着头,没有要走的意思,便疑惑地问:“玉山部长,你还有什么事吗?” 玉山·马木提苦笑道:“程秘书长,吐尔洪·赛买提想调的是市区里面的单位,如今却让他去柯柯牙当林管站的站长,他的思想工作恐怕没那么好做。” 程良才自然也知道两家单位的工作环境和工作内容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他沉吟片刻,对玉山·马木提说道:“林业处的副处长艾尼瓦尔·艾买提,也是地区农校园艺专业毕业的,而且他政治觉悟较高,口才很好,脑子灵活。我看就请他来当说客,给吐尔洪·赛买提做做思想工作,说服他去当柯柯牙林管站的站长。” 第二天。 玉山·马木提按照程良才的安排,把吐尔洪·赛买提叫到了组织部,又将林业处的副处长艾尼瓦尔·艾买提也请到了组织部。 吐尔洪·赛买提还以为玉山·马木提已经给他盖好章子了,心里觉得调动的事肯定能办成,没想到一到组织部却傻眼了。 原来等着他的人不只是自己的老同学玉山·马木提,还有地委秘书长程良才和地区林业处的副处长艾尼瓦尔·艾买提。 玉山·马木提向吐尔洪·赛买提介绍道:“老同学,这位是地委的程秘书长,旁边这位是地区林业处的副处长艾尼瓦尔·艾买提。” “程秘书长,艾尼瓦尔副处长,你们好。”吐尔洪·赛买提有些紧张,他连忙向两人问好并握手。 ”吐尔洪同志,你好!”程良才同吐尔洪·赛买提握了手,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吐尔洪·赛买提是个中等个子的维吾尔族中年男子,身材匀称,不胖也不瘦,一张圆脸,看上去很和善,微卷的头发梳理得很整齐。 刚才两人握手时,程良才摸到吐尔洪·赛买提的掌心有一层厚厚的老茧,立刻就清楚了,眼前这位教园艺的大学教师,可不是只会纸上谈兵的书生,而是真正躬耕于田野中,将理论知识与实践结合起来的劳动者。 程良才心里对吐尔洪·赛买提更满意了。 他朝艾尼瓦尔·艾买提使了个眼色,艾尼瓦尔·艾买提立刻领悟了他的用意,对吐尔洪·赛买提说:“吐尔洪同志,我听说你准备调回阿克苏任教,所以想找你谈一谈。” 吐尔洪·赛买提闻言,顿时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调到市一中任教,与林业处八竿子都打不着,艾尼瓦尔副处长想跟自己谈什么? 他疑惑地问:“您想跟我谈什么?” 艾尼瓦尔·艾买提与程良才对视一眼,程良才朝他点了一下。 艾尼瓦尔·艾买提便直接开门见山,语重心长地对吐尔洪·赛买提说:“吐尔洪同志,现在地区正是用人之际,你学的正好就是林业,我们正需要你这样的林业人才!你不去实践,光去教书怎么能行呢?要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能量啊!” 第55章 在柯柯牙栽了个大跟头 吐尔洪·赛买提愣住了,“可是……我不教书,还能干什么呢?” “当然是到我们林业处来工作!”艾尼瓦尔·艾买提说道:“我跟你一样都是地区农校园艺专业毕业的,我们学林业的人,不能只埋头做学问,还需要将理论知识用于实践,你到林业处来工作,这里可以为你提供更广阔的发展空间和施展才华的天地!” 听了艾尼瓦尔·艾买提的这番话,吐尔洪·赛买提心脏怦怦直跳,他有些心动了。 这些年来,他对果树栽培深有研究,一直渴望到更广阔的天地里去实践自己的研究理论。艾尼瓦尔副处长的提议对他来说,既是诱惑,也是挑战。 “我到林业处工作以后,能把我这些年对于果树栽培的理论研究成果应用于林果业生产中吗?”吐尔洪·赛买提小心翼翼地问道。 艾尼瓦尔·艾买提拍着胸脯,一口答应道:“当然可以,只要你来林业处工作,种树栽树的事,你尽管放手去干!” 听到这话,吐尔洪·赛买提陷入了纠结犹豫中,一边是安稳平淡的教书生活,一边是可以实现理想的林业工作,二者着实令他难以抉择。 艾尼瓦尔·艾买提见状,知道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对吐尔洪·赛买提的想法产生了影响,他心中的天平已经开始动摇。 于是他继续乘胜追击道:“现在机会就摆在你面前,能不能抓住就看你自己的了,你一定要好好考虑清楚,究竟在哪个岗位上,才能真正体现出你的价值,发挥出最大能量!” 吐尔洪·赛买提想了想,他已经四十岁了,人生中留给他追求理想的机会已经不多了,而现在正有一个机会摆在他面前。 沉默了片刻后,吐尔洪·赛买提一咬牙,点点头道:“好,我不去市一中教书了,我去林业处!” “好!”艾尼瓦尔·艾买提一听,顿时两眼放光,咧嘴笑了起来。 他用力握住吐尔洪·赛买提的手,激动地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选择来林业处工作,咱们学林业的人身上都有一股子韧劲,就像树一样,扎根土地,不畏艰难,奋力向上!” 艾尼瓦尔·艾买提做通了吐尔洪·赛买提的思想工作,就轮到程良才上阵了。 他对吐尔洪·赛买提说:“最近地区新成立了一个单位,叫做柯柯牙‘三北’防护林管理站,简称柯柯牙林管站,是区级建制,事业编制,定编70人,隶属地区林业处,其主要业务是负责工程造林、设计规划、苗木供应和造林抚育管理工作。吐尔洪同志,你就去柯柯牙林管站当站长,正好到基层去锻炼锻炼,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把工作做好!” 吐尔洪·赛买提此时还不知道柯柯牙林管站是个什么样的单位,他见程秘书长和艾尼瓦尔副处长对自己如此信任,立刻点头同意,并保证道:“请领导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工作,不辜负你们对我的信任和期望。” 几天后,吐尔洪·赛买提被任命为柯柯牙“三北”防护林管理站的书记和站长,调动手续也全都办好了。 吐尔洪·赛买提离开了塔里木农垦大学的三尺讲台,终于调回到了阿克苏工作。 而然,本以为调回阿克苏就能与家人团聚的吐尔洪·赛买提却被新的工作单位和新的工作环境打了个措手不及,彻底傻眼了。 柯柯牙林管站是个什么单位? 吐尔洪·赛买提在上任之前并不清楚。 直到他拿到地区任命他为柯柯牙林管站书记和站长的红头文件,并亲自来到柯柯牙后,才知道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这个新单位说着是叫柯柯牙林管站,可实际上,柯柯牙就是一片千沟万壑、寸草不生的戈壁滩! 吐尔洪·赛买提原本满怀着一腔热血,准备施展拳脚大干一场,可看到眼前这幅荒凉的景象,他整个人瞬间被戈壁滩上狂风吹了个透心凉。 荒无人烟的亘古荒原上,只有一条水渠从天边一路延伸而来,水渠边有一条沙土路,水渠两侧种着一些比成年人的拇指还细的小树苗。这些小树苗与一眼望不到边的柯柯牙荒原相比,就像是秃子的头发,又少又稀疏。更何况在如此恶劣的自然环境下,这些小树苗今年能不能返青发芽还是个未知数呢! 吐尔洪·赛买提心里绝望极了。 难道柯柯牙林管站管的不是树,而是沙子? 由于分了神,他一时没有察觉脚下的路况,一不小心踩进了浮土中。 而这浮土下竟是一口废弃的坎儿井! 吐尔洪·赛买提整个人顿时掉进了废井,弄了一身土不说,还差点受伤。 好在这口废弃的坎儿井里并没有水,且底部井壁已经塌陷,如今就是个略深的大土坑。 这些废弃坎儿井,就像是一道道历史的印记,记载着阿克苏人民在柯柯牙这片土地上与自然的抗争与和解。 吐尔洪·赛买提灰头土脸地从深坑里爬出来,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眼中除了茫然还是茫然,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片迷茫中。 没有办公室,没有宿舍,没有职工,甚至连一棵像样的树都没有,这还是个单位吗?今后要如何开展工作? 吐尔洪·赛买提觉得自己不仅在深坑里摔了一跤,在工作上也栽了个大跟头。 他思前想后,最终决定辞职。 可是贸然辞职就意味着丢了饭碗,吐尔洪·赛买提没办法,只好又给老单位塔里木农垦大学打了电话。 塔里木农垦大学那边得知了吐尔洪·赛买提“上当受骗”的事后,立马安慰他,“你啥时候回来,学校这边立马接收你!” 塔里木农垦大学的答复就像是一颗定心丸,吐尔洪·赛买提心里顿时有底了,辞职的决心也更坚决了。 吐尔洪·赛买提写了一份辞职报告,他拿着辞职报告,找到地委秘书长、柯柯牙绿化工程副总指挥程良才,将这份辞职报告交到了程良才手中。 第56章 我不干了,我要回去教书! 吐尔洪·赛买提递交完辞职报告,就什么都不管了,整天待在家里,就等着回学校教书。 几天后,吐尔洪·赛买提接到通知,程良才叫他到地委来一趟。 吐尔洪·赛买提心中有些忐忑,他已经在脑海中想象了无数种他和程良才见面后的情景,但最终的结果都是程良才朝他大发雷霆。 吐尔洪·赛买提索性心一横,动身前往地委,走进了程良才的办公室。 来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并且打定主意,不管程良才是劝说还是批评,他绝不改变主意,一定要离开柯柯牙那个鬼地方,回学校继续教书。 程良才见吐尔洪·赛买提来了,立刻起身迎接,非但没有批评他,反而心平气和地同他握手,并请他坐下。 “你的辞职报告我已经看过了,你为什么不愿意在柯柯牙林管站工作呢?能跟我说说原因吗?”程良才给吐尔洪·赛买提倒了一杯茶,然后在他对面坐下,一脸平静地问道。 “程秘书长,我以前不知道柯柯牙林管站是什么样的地方,等我到了那儿才了解情况。那就是片戈壁滩,哪有林带!而且我一到那儿就掉进了废弃坎儿井,还好我运气好,没有受伤,否则这会儿我早就躺在医院里了!” 吐尔洪·赛买提摆摆手,想到柯柯牙恶劣的自然环境,他脸上顿时露出一抹苦笑。 “我怕了!我真的怕了!我原本是一名大学老师,每天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给学生传授知识,干净体面,受人尊敬。在柯柯牙说不定哪天把命都丢了,我真的干不了,您找别人去干!我要回学校继续教书!” 程良才听完,皱紧眉头说:“你糊涂啊!你是一名党员,你的党性在哪里?面对困难,怎么能轻易退缩呢!更重要的是地委看重你的专业才能,所以挑选你作为柯柯牙林管站的站长。这是出于多方面考虑,我们信任你,也相信你一定能在柯柯牙绿化工程建设中发挥最大的作用!” 吐尔洪·赛买提来之前就做好了挨训的心理准备,他低着头闷声道:“你们事先也没说柯柯牙是那种地方啊,要是早知道,我肯定不会同意去当柯柯牙林管站的站长。” 听了这话,程良才有些恼火。一向好脾气的他,忍不住板起脸,严肃地批评吐尔洪·赛买提:“柯柯牙现在条件是艰苦了一些,可你是一名党员,这不该成为你退缩的理由!地区上上下下花了大功夫搞柯柯牙绿化工程,阿克苏全市各族群众都积极投身到绿化工程建设中,这是因为大家都想改造柯柯牙,改变阿克苏的现状,铸造一条绿色长城,遏制风沙,守卫家园,造福子孙后代!大家心里想的都是集体利益,只有你为了一己私利闹着要辞职!” 吐尔洪·赛买提低着头,不说话,额头直冒冷汗,内心饱受煎熬。一边是地委对他的信任,一边是现实的压力,他夹在中间,一时进退维谷。 程良才深吸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冷冷地说:“你别忘了,是党和人民培养了你,如果你非要临阵脱逃,当个逃兵,那也行,以后我们都会看不起你,你可别后悔!” 吐尔洪·赛买提一听,赶紧说:“程秘书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 他的声音渐渐变小,再次低下头,说不出话了。 程良才见状,知道这事恐怕还有转圜余地,于是继续加码。 他对吐尔洪·赛买提说:“党培养教育我们,哪里需要我们,我们就要去哪里,你竟然说怕,你怕什么呢?你不要有畏难情绪,地委信任你、支持你,我们都是你的后盾,你只管放心去干!你要记住,你不是一个人,我们都在你身后!” 吐尔洪·赛买提小声说:“要是……要是我达不到你们的要求怎么办?” 程良才安慰吐尔洪·赛买提道:“你不要怕,就算达不到要求,也不算犯错误啊!你有经验,有技术,要是你都不行,那别人就更不行了,我们怎么会怪你呢?我们大家的目的是把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搞好,遇到困难,就大家一起齐心协力解决困难,没有什么是克服不了的!这样,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回去再好好考虑一下。” 吐尔洪·赛买提慢慢地起身,走出了程良才的办公室。他身上仿佛背着千斤重担一般,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每一步都像是踏进了迷雾中一般,他心中对于自己的未来充满了迷茫。 吐尔洪·赛买提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皱着眉头,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晚上,吐尔洪·赛买提的妻子热孜万古丽做好饭,推开房门喊他吃饭,一进屋,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一点火光在黑暗中闪烁着,房间里烟雾缭绕,熏得人直咳嗽。 “咳咳!” 热孜万古丽吓了一跳,还以为房子里着火了,她一边咳嗽,一边赶紧伸手摸到电灯开关,拽着绳子,拉开电灯。 灯光顿时亮了起来,照亮了整间屋子。 房间里根本没有着火,但地面上布满了烟头,吐尔洪赛买提手指间还夹着半根香烟。 热孜万古丽见状,气不打一处来,立刻指着吐尔洪·赛买提的鼻子大骂起来:“你看看你,抽了那么多烟,我还以为房子着火了呢!你以前天天想着调回阿克苏工作,现在好不容易调回来了,又躲在家里不去上班,你想干撒呢!” 吐尔洪·赛买提被热孜万古丽大骂了一顿,总算回过神来。 他正满心烦闷,又被妻子热孜万古丽骂了一顿,顿时脾气也上来了。 他像是驱赶苍蝇似的,烦躁地朝热孜万古丽摆摆手:“你没看我正在为工作的事烦心吗?去去去!便来烦我!” 热孜万古丽追问道:“你工作上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倒是跟我说说呀!一个人生闷气有什么用。” 吐尔洪·赛买提不领情,一脸不耐烦地说:“你一个女人懂什么,工作上的事,我跟你说了也没用。” 热孜万古丽不服气地说:“女人怎么了?你把所有事都憋在心里就能解决问题了?你是个大男人,遇到事情,就去想办法解决,不要总是犹豫不决,天天躲在家里不出门,像个大姑娘一样!” 第57章 贤妻热孜万古丽的劝说 最近几天,细心的热孜万古丽早就发现吐尔洪·赛买提有些不对劲。他似乎被什么难题困扰着,今天整个人的情绪更是跌到了谷底。所以哪怕是跟丈夫吵一架,她也一定要问清楚丈夫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 吐尔洪·赛买提拗不过热孜万古丽,只好将所有事都告诉了她。 热孜万古丽听后,对吐尔洪·赛买提说:“你已经四十岁了,不是四岁,也不是十四岁,到了这个年纪,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你受到了党的教育和培养,就该好好工作,不管你是去柯柯牙林管站当站长,还是回学校教书,我都支持你。” 听了妻子这番话,吐尔洪·赛买提终于彻底打消了后顾之忧。 他一夜未眠,考虑整整一晚上,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在天亮的那一刻,他最终做出了决定——留在柯柯牙林管站,好好干,干到底! 吐尔洪·赛买提再次来到程良才的办公室。 这次,他的脚步变得十分轻松,仿佛一下子卸掉了千斤重担一般。 程良才见吐尔洪·赛买提又来了,他悄悄观察了一下吐尔洪·赛买提脸上的表情,立刻就猜到了答案。 “你来了?三天时间可还没到呢。”程良才微笑着说道。 吐尔洪·赛买提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程秘书长,我已经想好了,我不辞职了,我愿意留在柯柯牙林管站工作!” “好!”程良才立刻起身,握住吐尔洪·赛买提的手,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 吐尔洪·赛买提坚定地说:“程秘书长,放心,这次我不会再轻言放弃,我一定好好干!” 几天后,吐尔洪·赛买提背上一袋子馕,就去了柯柯牙。 柯柯牙绿化工程第二次大会战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全市32万余名各族群众积极投身到本次绿化大会战中,沿着12公里长的绿化工地,依次铺开,开始了植树劳动。 按照柯柯牙绿化工程的总体规划,今天春季需要种植防风林带2100亩,并在新开垦出来的900亩土地上种植果树和水稻,其中水稻试种面积500亩,其余土地栽种果树,种植的果树品种有沙枣、红枣、葡萄、苹果、香梨、桃树和杏树。 地区农校等城区学校也和其他城区单位一起,参加了今年的春季义务植树劳动。 林建新和同学们一起坐着学校接送他们上工的解放牌大卡车,再次来到柯柯牙绿化工地进行植树劳动。 站在摇摇晃晃的卡车车斗里,林建新不由地想起了去年秋天参加植树劳动时的情景。 一张俏丽的面容立刻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中。 林建新顿时浑身一震,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真是活见鬼了,他怎么突然想起黄玉兰了? 去年从遇见那个女生开始,就没一件好事! 新建新在心里默默祈祷,今年最好两所学校的劳动工地离得远一点,大家谁也不要遇到谁。 卡车司机将农校的学生们送到了劳动工地旁。 林建新和同学们一起下了车,闵老师在人群中找到林建新,对他说:“建新,柯柯牙绿化工程指挥部刚才下了通知,叫各单位派人去开现场会,你跟我一起去。” “好的,闵老师。” 林建新跟着闵老师一起朝开现场会的地块走去。 不一会儿,两人就到达了目的地。 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刚刚成型的林带。 拇指粗的小树苗像是列队等待观摩的士兵一般,笔直的树干直指云霄。 林建新觉得眼前的地块十分眼熟,他略一回忆,立刻回想起来。这里正是他们班去年秋季义务植树劳动期间负责栽树的地块,眼前这些小树苗,全是他和同学们去年秋天种下的! 柯柯牙绿化工程指挥部让他们到这里来干什么?今天这场现场会究竟有什么目的? 林建新此刻脑子里全是问号。 其他单位的负责人也陆续到达,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私下交流了一番,都不清楚为什么把他们叫到这里来开现场会。 所谓新疆的“邪”,怕什么就来什么。 林建新之前还在心里期盼着今年不要遇上黄玉兰,没想到远远地隔着人群,黄玉兰的身影再次闯入了他的眼帘。 林建新顿感眼皮一阵狂跳,呆呆地望着黄玉兰所在的方向,半天没有回过神。 这时,程良才和林盛华带着几名林业处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 “建新,你看什么呢?快回神,领导们来了!”闵老师见柯柯牙绿化工程指挥部的副总指挥们来了,赶紧提醒正在走神的林建新。 林建新听到闵老师的提醒,这才猛然回神,收回视线,朝刚到达现场的两位副总指挥看去。 “各单位的人都到了吗?”林盛华压低声音问身边的工作人员。 “林处长,各单位的人都到齐了。”工作人员回答道。 林盛华点点头,对程良才说:“老程,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开始。” 程良才“嗯”了一声,他作为柯柯牙绿化工程常务副总指挥,率先开始发言。 “同志们,在今年的春季义务植树劳动正式开始之前,我们柯柯牙绿化工程指挥部决定先召集大家过来开一个现场会,让大家看一看去年秋季树栽的比较好的地块,和特别差的地块,咱们现场进行一下比较。目的是希望大家能对植树劳动重视起来。” 听到程良才这番话,大家顿时悄悄议论起来。 “看来阿克苏的绿化工作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是啊,今后可不能再糊弄了事了,否则就要当众出丑了!” “哎……我们单位去年秋天参加植树劳动的时候,工程质量完成的很一般,今天会不会被绿化工程指挥部抓典型,当反面教材啊!” …… 一时间,几家欢喜几家愁,来开现场会的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 程良才指着面前的地块,赞扬道:“大家眼前这片林带是去年秋季义务植树劳动中,工程质量完成得最好的几块地之一,这块地的施工单位是地区农校,大家要向地区农校的师生们学习!” 第58章 林管站开始招工 听到领导当众表扬农校,林建新和闵老师两人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膛,心里感到很自豪。 林建新暗下决心,今年的春季义务植树劳动也要带领全班同学好好干,继续力争上游。 接着,大家又跟着程良才、林盛华及林业处的干部们参观了另外几片工程质量完成的特别好的地块,其中就有黄玉兰她们班栽种的那片林带。 林建新的视线不由得穿过人群朝黄玉兰看去。 黄玉兰听到领导的表扬,脸上露出了一丝浅笑,眼中满是骄傲与自豪。 突然,她像是感觉到有人正盯着自己看,一回眸,就和林建新的视线交汇在了一起。 林建新冷不丁对上黄玉兰的视线,心中顿时一紧,慌忙转开了脸,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并没有认出黄玉兰。其实他此刻早已心跳如擂鼓,脸颊莫名地染上了一丝红晕。 黄玉兰也认出了林建新。她想到两人之前的种种误会,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了。 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居然又在柯柯牙碰上他了!黄玉兰郁闷极了,心中梗着一口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十分憋屈,可又不能当众发作,只好也立刻转开了视线,装作没看见林建新,干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现场会结束前,程良才对众人说:“今后,柯柯牙绿化工程指挥部将会把这种现场会的形式,作为传统延续下去。以后每次义务植树劳动开始之前,都会组织大家开现场会,看一看哪个单位干得好,哪个单位干得差。今天大家回去以后,一定要按照统一的施工标准,好好干,等到秋天,咱们再开现场会的时候,让干得好的单位当众受表扬,干得不好的单位当众出出汗!” 程良才的这番话给各单位都敲了警钟,没有人再敢掉以轻心,大家全都悄悄在心里下了决心,一定要成为受表扬的单位,而不是“出汗”的单位! 林建新和黄玉兰两人心中各自怀着小九九,好不容易熬到开完现场会,彼此都悄悄地舒了一口气。 现场会结束后,林建新和闵老师一起朝农校的工地走去,没想到黄玉兰和财校的老师竟跟他们同路。 闵老师不由得朝黄玉兰多看了一眼,稍稍回忆,立刻就认出了她。 “那位财校的同学,是你啊!真巧,咱们又见面了!”闵老师笑着跟黄玉兰打招呼。 这下黄玉兰即便想装作不认识也不行了。 她只好赶紧向闵老师问好:“老师您好。” 财校的老师打量着闵老师和林建新,问道:“玉兰,你认识这两位同志啊?” 黄玉兰解释道:“王老师,这两位是地区农校的老师和学生。” “哦,你们好!”王老师笑着跟两人打招呼,“刚才看了你们农校去年栽的树,施工质量非常高,我们财校要多多向你们学习!” “哪里哪里,您太客气了,财校也是模范单位,施工质量一点不比我们差,我们也要多向你们学习!”闵老师和王老师两人互相寒暄起来。 “我们财校的工地就在前面。”王老师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工地,问道:“你们农校今年的工地在哪一片?” 闵老师笑着说:“巧了,我们今年还跟你们是挨着的,我们在那片地。” 说着,他伸手指了一下财校旁边的地块。很巧,农校今年和财校的工地又挨着。 林建新和黄玉兰听到两人这番话,忍不住脸色微变,默默在心里抱怨,这是什么孽缘,才会又和对方的工地挨着…… 闵老师和王老师没有看出两个学生之间隐藏着矛盾,王老师好奇地问道:“今年地区成立了一个柯柯牙林管站,负责管理柯柯牙绿化工程中的植树造林、设计规划、苗木供应和造林抚育管理工作,这事你们农校那边听说了吗?” 闵老师点点头道:“我听说了,柯柯牙林管站是新成立的单位,归地区林业处管理,技术员加上护林员,地区上给了70个编制,现在正在招人,地区已经向全国各大林场发了招工公告。” 林建新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瞪圆了眼睛,心情十分激动,心脏在胸腔中快速跳动起来。 林建新喜欢树,也喜欢种树,他最想从事的工作就是绿化工作。先前父亲一直鼓励他好好学习理论知识,打牢基础,将来为阿克苏的林业和绿化事业做贡献。他今年即将毕业,正面临着分配工作的事。恰巧地区成立了柯柯牙林管站,并且正在招工,林建新的心思顿时活络起来。 林建新心中暗想:要是能分配到柯柯牙林管站工作就好了,到时候就能每天都跟树打交道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插嘴道:“闵老师,正好我们这一届学生今年就毕业了,我能申请去柯柯牙林管站工作吗?” 闵老师一听,立刻语重心长地说:“建新,柯柯牙林管站是一个刚成立的单位,你们年轻人到这样的单位去,确实能拥有更广阔的天地,更好地施展自己的才华。可是你也要冷静地看清楚柯柯牙的现状,这里的自然条件、工作环境和福利待遇可比不上城区单位或者是其他林业单位,柯柯牙的自然环境十分恶劣,柯柯牙林管站的条件非常艰苦,到这里来工作,你要做好吃苦的心理准备。如果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只是一时热血上头,意气用事,老师劝你最好打消到这里来工作的念头。” 林建新并没有因为闵老师的这番话而退缩,他坚定地说:“闵老师,你说的这些问题,我早就已经考虑过了。我不怕吃苦,只要能种树,让我干什么都行!搞好绿化事业,守卫我们赖以生存的家园,这是我一直以来的理想,现在正好有一个能实现我的理想的机会,我不想放弃,我想到柯柯牙林管站工作!” 闵老师十分惜才,向来对林建新爱护有加,他皱紧眉头,继续劝说道:“建新,老师建议你还是再冷静地考虑一下,你学习成绩优异,在学校的时候各方面都表现得十分突出,一定能分配到一个好单位,你真的要放弃吗?这未免有点太可惜了?” 第59章 主动申请去最艰苦的地方工作 林建新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一点也不可惜,我愿意到基层工作,扎根基层,为阿克苏各族群众做一点实事,哪怕柯柯牙条件艰苦,我也不怕,我认为柯柯牙林管站是最适合我工作的地方。” 闵老师见劝不住林建新,只好对他说:“这样,这件事你先回家跟你父母商量一下,好好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要是他们都支持你,等植树劳动结束,回学校以后,你写一份申请报告,申请分配到柯柯牙林管站工作,我帮你交给学校。” “好的,闵老师。” 林建新脸上满是自信的笑容,父亲在林业岗位上奉献了一生,本来就是个十足的“树痴”,母亲性格开朗,平日里也很开明,他相信父母一定会支持自己的决定。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决定将会在林家掀起轩然大波。 此时,一旁的黄玉兰听到林建新与闵老师之间的这番谈话,心思也跟着悄悄动了起来。 她和林建新一样,今年也即将面临毕业分配。 去基层最需要人才的地方,去一片能施展自己的才华的天地,这同样也是黄玉兰的心愿。 等到了财校的工地,目送闵老师和林建新走远,黄玉兰悄悄向王老师打听:“王老师,柯柯牙林管站那边招不招咱们会计专业的毕业生呀?” 王老师一脸诧异地看着黄玉兰,惊讶地说:“玉兰,你该不会也和农校那个傻小子一样,想去柯柯牙林管站工作?” 黄玉兰小声说:“我……我就是问问情况。” 王老师撇撇嘴,连连摇头,“就算柯柯牙林管站招会计,你也千万别去!你一个女孩子,哪能去那么艰苦的地方,太受罪了!不行不行,你可不能去!” 黄玉兰王老师一脸不赞同,只好讪讪地说:“王老师,我知道了。您别急,我这不是快毕业了要分配工作了嘛,所以想四处多打听打听情况。” 王老师听黄玉兰这么说,这才松了一口气,安慰她道:“你别急,你品学兼优,还是班长,一定能分到好单位,我跟你爸爸妈妈都认识,你工作的事,他们也都很上心,你就放心,能帮忙的地方,我们都会帮助你。” “好的,王老师,我知道了,我先去干活了。” 听完王老师这番话,黄玉兰的心情非但没有变轻松,反而隐隐有些失望。 等到将来毕业分配的时候,如果分配到了一个城区待遇好、福利好、工作环境好的单位,人家看中的究竟是她的个人能力和才华,还是父母师长的人情关系? 黄玉兰虽说家庭条件不错,父母都是有文化、有工作,非常体面的人,但她并不娇气,而且非常有主见。 与其在父母的羽翼下一直被他们呵护着,她更愿意去广阔的天地中自力更生,奋斗出属于自己的一番事业。 黄玉兰决定回家以后,跟父母好好谈一谈。 另一边,林建新总结了去年秋季植树劳动的经验,带领同学们一起投入到了热火朝天的劳动中。 盐碱土层板结难挖,树坑底部碎石密布,这些困难都难不倒林建新。 他和班上的男同学们一起挥舞着十字镐,将难啃的“硬骨头”统统搞定。 树沟积水,无法下脚,这次他特地带了一双胶桶靴,穿上靴子,跳进水里,将积水一一引流。 等到树坑全部挖好,并且验收通过,接下来就到了栽树环节。 按照柯柯牙绿化工程的统一规划,地区农校的师生们今年负责栽种果树。 吃完午饭后,林建新带着几名男同学去找林业处的工作人员领树苗。这次他们领回了一大捆枣树苗。 枣树苗周身布满了尖刺,一不小心就会划伤手。 大家小心翼翼地将成捆的枣树苗分开,然后每个树坑里栽种一棵树苗,栽种过程中严格按照柯柯牙绿化工程指挥部制定的施工标准,每个人都把“”这组数字牢牢记在心里,先在坑底填上30公分有机肥,然后再垫20厘米的熟土,再把树木的根系种植区定在30厘米的位置。填土的过程中采取‘三埋二踩一提苗’的栽树方式,并确保每一棵树都整齐地排列在一条线上,做到每一行、每一列,不论是横看还是竖看,都排列得十分整齐。 经过一整天的奋战,农校的师生们再次高质量地完成了栽树任务。 夕阳下,大家聚在地头等车。 早上来的时候,工地上还是一片荒芜的景象,现在已经栽种上了成片的枣树苗。 一棵棵枣树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同大家挥手问好。 经过一天的劳动,大家的手掌磨出了水泡,手指被扎出了血孔,但看到眼前这幅生机勃勃的景象,疲惫顿时一扫而空,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都说‘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卖钱’,今天春天咱们种下了枣树苗,到了秋天,一定能收获大筐大筐的红枣!”一名男同学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吸溜起了口水:“咱种的这些红枣,肯定好吃,就是不知道咱们有没有这个口福了!” 班里的女生笑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是饭桶啊!” 男生挠挠头,红着脸憨笑道:“我这不是干了一天活儿,饿了么!再说了,难道你们不想尝尝咱们亲手种下的枣树结出的红枣?” 女生立刻反驳道:“咱们班干活最多的人是班长,他才是最有资格吃枣子的人。” 女生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给周围的女生一人分了一颗糖,最后还剩下几颗,她走到林建新面前,全都一股脑儿塞到了他手里。 “这是我家亲戚过年送的大白兔奶糖,班长,你今天辛苦了,吃糖!” “怎么没我们的份儿啊!” 男生们眼巴巴地看着几个女生剥开糖纸,把散发着浓浓奶香味的白色圆柱形奶糖塞进嘴里品尝,顿时馋得直咽口水。 林建新正想把糖分给大家,就听见旁边财校的工地上传来焦急的呼喊声。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许多人正围在地头,脸上的神情十分焦急,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财校那边好像出事了! 第60章 晕倒在工地上 “班长,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班里的同学一边朝财校那边张望,一边询问林建新的意见。 林建新心中也有些担忧。 他也正朝财校的方向张望着。 由于两所学校的劳动工地之间还有一点距离,他也不知道财校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看情况,似乎有些紧急。 林建新此时顾不得自己与黄玉兰之间的私人恩怨,决定先去查看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对班里的同学们说:“大家在这儿等车,不要乱跑,我先带几个人先过去看看情况。” 林建新叫上几名男生,一行人快速朝财校的工地跑去。 等他跑到人群外围,立刻抓住一名财校的男生,询问道:“出什么事了,你们怎么都围在这儿?” 男生满脸焦急地说:“我们班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走着走着,突然就倒在地上了昏过去了!” 林建新一听,连忙追问道:“出事的人是黄玉兰?” “嗯,对。”男生点点头。 林建新急声说道:“好,我知道了。让我看看情况,要是不行,得赶紧把她送去医院。” “大家让一让,不要围在一起,否则会导致空气流通不畅!”林建新一边大声喊着,一边从人群外围挤了进去。 人群中央,黄玉兰正躺在地上,她的脸色十分苍白,头上布满了细汗,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呼吸有些急促,手脚冰冷,浑身轻轻颤抖。 “玉兰!玉兰!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呜呜呜……你……你到底怎么了!”黄玉兰的好友邓红英跪坐在黄玉兰身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慌乱地喊着黄玉兰的名字,却不敢碰她。 林建新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前,探了探黄玉兰的呼吸和脉搏,他感觉黄玉兰手腕的皮肤一片冰凉,布满了黏腻的汗珠,脉搏跳动十分急促,于是赶紧将黄玉兰扶起来,让邓红英帮忙扶着她。 “她可能是低血糖。”林建新判断道。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黄玉兰的脸颊,呼唤她的名字。 “黄玉兰,你醒醒!睁开眼睛,看着我!” 林建新喊了黄玉兰好几声,黄玉兰才勉强撑起全身力气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可眼前的视线却一片模糊,根本对不准焦距,只是觉得这个喊她的声音既陌生又熟悉,模模糊糊的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醒了醒了!班长醒了!” 见黄玉兰睁开了眼睛,邓红英立刻抹了把眼泪,欣喜地喊了起来。 林建新想起刚才班里女同学硬塞给他的几块大白兔奶糖,于是赶紧把糖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来,剥了糖纸,塞进黄玉兰嘴里。 “你给她吃的是什么?”邓红英见状,连忙问道。 “奶糖。”林建兴说道:“你们谁有吃的?给她找点吃的,她这应该是低血糖犯了。” 同学们闻言,赶紧去自己的包里找可以果腹的食物。 奶香味与甜味在黄玉兰的舌尖弥漫开来,她本能的咀嚼起了嘴里的奶糖,视线也渐渐有了焦距。 她这才看清林建新那张讨厌的脸竟然近在咫尺。 “你……”黄玉兰正想开口,林建新立即抢先一步,问道:“你没事了,有没有好一点?要是还不舒服,就赶紧找老师送你去医院。” 邓红英也跟着说道:“是啊,玉兰,要不还是让王老师找车送你去医院,你刚才一下子就昏倒了,可吓人了!” 黄玉兰摇摇头,拒绝了邓红英的提议,“我没事,就是刚才突然手脚没劲,浑身直冒冷汗,眼前直发黑。” “你这是低血糖犯了,刚才的情况危险,你下次可得注意,不要太劳累,饿了就赶紧吃点东西,实在不行,口袋里准备几颗糖,也能应急。”林建新叮嘱道。 他一边说,一边把口袋里剩下两颗大白兔奶糖全塞进了黄玉兰手里。他见黄玉兰低血糖的情况稍有缓解,就起身离开了。 其实,主要是林建新想起之前与黄玉兰之间不愉快的相处经历,怕黄玉兰不但不领情还要怪罪他,他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主动与黄玉兰保持了距离。有时候,他是真的弄不懂女孩子们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索性想不通就不想了。 “谢谢你!”黄玉兰握紧手中的奶糖,望着林建新离开的背影,连忙对他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你好休息。”林建新脚步微微一顿,头也不回的抬手示意了一下,表示自己听到了,然后再次迈开腿,快步离开了。 他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离开了,既不邀功,也不求回报,只是微微泛红的耳朵出卖了他此刻有些慌乱的内心。 晚上回到家。 黄玉兰思前想后,决定跟父母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自己毕业分配工作的事。 吃完晚饭后,黄玉兰郑重地要求父母二人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搬了个小板凳,隔着茶几,坐在两人对面。 她正襟危坐,俨然一副谈判的架势,严肃地说:“爸爸妈妈,我就快毕业了,有件事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黄鸣和朱静梅夫妇俩打量着黄玉兰脸上的表情,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他们心里直犯嘀咕,担心女儿出了什么大事,或是遇到了大麻烦。 黄鸣小心翼翼地问:“囡囡,你到底要跟我们说什么事?” 黄玉兰心一横,对黄鸣和朱静梅说:“我听说地区成立了柯柯牙林管站,设了70个编制,现在正在招工,我想打报告,申请去柯柯牙林管站工作。” 地区成立柯柯牙林管站,设了编制,招了工,就要发工资,工资支出是从财政上出的,黄鸣在财政局工作,自然知道这件事。只是他没想到女儿黄玉兰竟会主动要求去柯柯牙林管站工作。 夫妻俩听到黄玉兰这番话,顿时愣住了。 过了片刻,朱静梅终于回过神来,她满脸震惊,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急声训斥道:“囡囡,你知不知道你在讲什么?柯柯牙林管站那个单位你可千万不能去!” 第61章 开明的父母 黄玉兰不服气地反驳道:“为什么我不能去?” 朱静梅焦急地说:“你脑子坏掉了呀?柯柯牙是什么地方?那就是一片戈壁滩,要什么没什么,穷得一塌糊涂,而且风沙大得很,你一个女孩子去那里,一阵风就把你刮跑了!你绝对不能去!” 黄玉兰并没有被母亲这番话吓到,她对母亲说:“妈妈,更何况我又不是没有去过柯柯牙,去年秋天我就去那里种过树了,最近我们学校又在柯柯牙参加春季义务植树劳动,我已经了解了那里的情况。柯柯牙确实条件艰苦了一点,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我才不会被一阵风就吹跑呢,你不用吓唬我!” 朱静梅又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你只是去种了几天树而已,跟长期扎根在柯柯牙工作可不一样,你要是去柯柯牙林管站工作了,就要天天跟树打交道,泡在风沙里、泥土里,要吃很多苦!你才二十一岁,你还年轻,放着好日子不过,干嘛非要去吃那个苦头呢?” 黄玉兰信心十足地说:“我有我自己的理想,柯柯牙的天地十分广阔,能更好地发挥我的才能,体现我的人生价值,我想为阿克苏的绿化事业做出贡献!” 朱静梅见劝不住黄玉兰,生气地说:“理想?理想能当饭吃吗?理想能让你少吃苦,过好日子吗?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你不听我的话迟早要后悔!” 说着,她瞪着一旁沉默不言的丈夫黄鸣,伸手狠狠拧了一下他的胳膊,把火气撒在了他身上。 “黄鸣,你倒是说句话,管管她啊!囡囡就是跟你一样一根筋、十三点!” 黄鸣被拧得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冷气,慌忙开口求饶。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咱们有话慢慢说,我也劝劝她,你不要生气。” “哼!张口闭口都是理想!这一点,她就是遗传了你!” 朱静梅狠狠瞪了黄鸣一眼,回忆起了年轻时的往事。 “当年你也是看了一部宣传片,就被动员成功了,高喊着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需要的地方去,然后被火车皮拉来了新疆。你想想,那时候日子多苦啊,天天在团场垦荒种地,每天都是两个月亮一个太阳,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的都是粗粮,一点油水也没有,还根本吃不饱,天天饿得肚皮嗷嗷叫!” 朱静梅口中的两个月亮一个太阳,是说那时候每天天不亮,就踏着月色就起来干活,白天一整天都要顶着太阳的曝晒辛勤劳作,到了晚上,月亮出来了才收工,这样的日子几乎是连轴转。 听到妻子讲过去的事,黄鸣也陷入了回忆中,他忍不住感慨道:“当年咱们刚到新疆的时候,每个月工资只有3元钱,第四年工资才涨到31元5角,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冬天,我们实在饿得不行了,我用一件毛衣跟当地老乡换了5个苞谷,跟你一起藏起来,偷偷吃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熬过去。” “那时候物资特别匮乏,整个团场,就场部有一个商店,我攒了好几个月工资,想买双鞋,结果货架上只有一双鞋,不仅尺码不对,还都是右脚!当初多亏我爸妈和你爸妈寄点吃的穿的过来,不然啊,日子简直要过不下去了。”朱静梅感慨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共同回忆起了那段艰苦但难忘的岁月。 说着说着,朱静梅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怒火慢慢消散了。 黄鸣见状,立刻对朱静梅说:“老婆,谢谢你当年愿意跟我一起来新疆,这些年你跟着我吃苦了,受委屈了。” 朱静梅叹了口气,说:“算了,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你看,咱们家现在日子不是过得蛮好嘛,咱们俩工作也调到城里了,每个月拿工资,收入也很稳定,囡囡现在也长大了。只不过上海是回不去了。” 黄鸣露出一丝微笑,安慰朱静梅道:“其实我认为当年咱们选择留在新疆,没有回上海,其实也是不错的选择,毕竟回去了工作、住房都难办,留在阿克苏也不错。” 黄鸣是个乐观向上的人,从来不会自怨自艾,永远对工作和生活充满了热爱。对于自己和家人现在的生活,他感到很满足。 朱静梅看着黄鸣眼角眉梢都是满足的笑容,被他的情绪所感染,握住他的手,无奈地说:“我这辈子,就是栽在你手里了,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咱们家就在哪儿。” 黄玉兰见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撅起嘴,说:“爸爸妈妈,你们当初那么苦都坚持下来了,凭什么觉得我坚持不下来?你们应该支持我去基层工作才对啊!” 黄鸣语重心长地说:“囡囡,爸爸妈妈不是不支持你追求自己的理想,我跟你妈妈想的是,我们尽自己所能,托关系也好,怎么样也好,给你安排进一个城区的单位,这样工作轻松一点,离家也近。我们是年轻时吃过苦的人,所以希望你能少吃一点苦。希望你能明白爸爸妈妈的苦心。” “爸爸妈妈,谢谢你们,你们的苦心我都理解,所以也希望你们能理解我的想法。我申请去柯柯牙林管站工作,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确实想去那里工作。” 黄玉兰认真地说:“爸,谢书记每次开动员大会的时候都说柯柯牙绿化工程只要坚持干下去,总有一天能用绿色把阿克苏包围起来,我也期待着这一天能早日到来,所以我想去基层,去柯柯牙,去当一名绿化实践者,为阿克苏的发展和建设贡献自己的力量。” 听了黄玉兰这番话,黄鸣沉思片刻,郑重地问道:“囡囡,你真的已经考虑好了吗?不会再改变主意,或者是后悔?” “爸爸,我已经想好了,我绝不后悔。”黄玉兰坚定地回答道。 黄鸣对黄玉兰的决定表示支持。 “好,那爸爸支持你,你去写申请,写好以后早点交给学校,如果柯柯牙林管站需要你,你就去那儿工作!” 朱静梅知道黄玉兰从小就性格倔强,她决定的事,自己是劝不住的,而且丈夫黄鸣也对此表示了支持,她再继续反对也没什么意义了,干脆做个开明的父母,选择支持女儿的决定。 “囡囡,你自己做出了选择,那就要对此负责,妈妈尊重你的决定。” “爸爸妈妈,谢谢你们!”黄玉兰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第62章 好日子是奋斗出来的 林建新倒是没有像黄玉兰一样急着将自己打算去柯柯牙林管站工作的事告诉父母。 这主要是因为,春季义务植树劳动开始后,林盛华就直接背着铺盖,拎着一大包馕,住在了柯柯牙绿化工地上,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这次春季义务植树劳动,全市共有32万余人在柯柯牙荒原上,沿着12公里长的绿化工地进行植树劳动,经过一周的艰苦奋战,植树25万多株,其中宽幅林带2100亩,果树及水稻900亩。 林建新所在的地区农校,再次在本次植树劳动中荣获劳动先进单位称号,成为全地区各单位学习的榜样。 一直等到义务植树劳动结束,林盛华这才抽空回了一趟家。 不过,他也只是仅仅在家停留一晚,拿些换洗衣物而已,因为绿化工作还尚未结束,接下来,还要对新栽种的林带进行灌溉养护,并继续平整土地、修筑毛渠,完成这次大会战的收尾工作。 虽说父子俩都在柯柯牙绿化工地上忙碌着,但压根没有见面的机会,林建新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父亲了,今天他见父亲破天荒地从柯柯牙绿化工地上回来了,决定趁着全家人一起吃完饭的机会,向父亲坦诚了自己想去柯柯牙林管站工作的意愿。 饭桌上,林建新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父母。 “爸、妈,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林建新说道:“我听说地区新成立了一个柯柯牙林管站,我准备回学校以后就打报告,申请分配到柯柯牙林管站工作。” 林盛华一听,立刻对儿子的决定表示支持。 “柯柯牙林管站正是用人之际,刚好你今年毕业,正巧赶上了!这是好事,建新,爸爸支持你,你尽管去打报告!”林盛华笑呵呵地说:“但是我先说好,我可不能给你走后门,能不能进林管站,需要经过考核和筛选,全凭你自己的本事。” 林建新见父亲十分支持自己,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点点头,信心十足地说:“爸,你放心,我不找你走后门,我一定能凭自己的本事进柯柯牙林管站!” 林家父子俩对于林建新毕业分配工作的事聊得热火朝天,吴霞却将一张脸拉得老长,脸色黑成了锅底。 她重重地一拍桌子,生气地说:“不行!这事我不同意!” 林建新不由得一愣。 他原本以为父母都会支持自己的决定,可没想到母亲吴霞竟然不同意。 “妈?你为啥不同意?”林建新疑惑地问。 吴霞一听,更来火了。 她伸手狠狠一拧林建新的耳朵,训斥道:“你还有脸问为什么!我为了你工作的事操碎了心,不知道有多少个晚上合不着眼,就盼着你能分个好单位。你倒好,居然要申请去柯柯牙那个鬼地方!那里有什么好的,不就是片戈壁滩吗?看把你们父子俩迷地,一个二个都想往里头扎!” “哎哎哎!妈!耳朵耳朵!您快放手!”林建新奋力将自己的耳朵从吴霞的手里解救出来。 他捂着耳朵,哀怨地看着吴霞,委屈地说:“妈,我的耳朵都快被您拧掉了,咱们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吴霞瞪了林建新一眼,心里的火气还没消,她没好气地说:“我好好跟你说话,你也得听才行,我每次好好跟你说话的时候,你什么时候好好听了?” 林建新被吴霞一顿臭骂,只好向父亲使眼色求救。 林盛华收到信号,立刻帮着林建新劝吴霞。 “老婆子,柯柯牙可不是什么鬼地方,而是个好地方!” “好地方?好地方能天天刮沙子?好地方能寸草不生?好地方能是戈壁滩?姓林的,你别想帮着这小子糊弄我!”吴霞同样狠狠瞪了林盛华一眼。 林盛华连忙解释道:“老婆子,我可没有糊弄你,你别看柯柯牙现在还是片戈壁滩,将来可是座金银山!” “那好,你倒是说说,哪来的金银山?” 林盛华起身,给吴霞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开始娓娓道来。 “地区现在正在柯柯牙搞绿化工程,不仅栽种了防风林带,还种了一大片果园,等果子成熟了,拿去卖掉,可不就能赚一笔收入嘛!地区的领导说了,柯柯牙林管站负责管理这些林带和果园,创造出来的经济价值,也归柯柯牙林管站。你说,这可不就是金银山嘛!” “真的?”吴霞半信半疑看看林盛华,又看看林建新。 林盛华和林建新立刻使劲点头。 林建新走到吴霞身后,讨好地帮她捏着肩,并趁机说道:“妈,我是学园艺的,分到哪个单位都得在地里跟树打交道,反正都是栽树护林,在哪里工作又有什么区别呢?你也知道,我可不是坐办公室的料,要是让我去坐办公室,我是一刻也待不住的,肯定会被逼疯!” 林盛华也跟着劝说道:“建新说得对,他这点随我,我也不是坐办公室的料。柯柯牙林管站其实也挺不错的,跟别的单位没什么区别。虽然现在条件差一点,但是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你看咱们当年刚到实验林场的时候,这里的条件也很差,没有几棵树,住的都是地窝子,就像戈壁滩上的一片荒岛,现在日子不也越过越好了?” “爸说的没错!”林建新赞同地说:“好日子都是奋斗出来的!你们当年建设了实验林场,现在我就去建设柯柯牙!” 吴霞看着他们父子俩一唱一和,实在是没辙。 她知道自己劝也劝不住这父子俩了,只好叹了口气,无奈地说:“算了,你们父子俩的事,我是管不了了……建新,你想去柯柯牙林管站工作,那你就去,好好干,别给你爸丢脸。” 林建新见母亲不再反对,脸上立刻露出了兴奋地笑容:“妈,你真是太好了!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给你们丢脸的!” 新建新一激动,手上的力气没有控制好,顿时把吴霞捏地龇牙咧嘴。 吴霞一边吸气,一边朝林建新的手上拍了一巴掌。 “你个混小子,轻点!” “好好好!刚才是我太激动了,我给您赔不是,您还有哪儿不舒服,我继续给您按摩!”林建新被打了一下也不恼,脸上的笑容反而更灿烂了。 父母的支持最能鼓舞人心。 林建新打定主意,明天回学校就把申请书交上去! 第63章 绿了绿了 林建新和黄玉兰回到学校,各自向学校递交了申请书,主动要求去新成立的柯柯牙林管站工作。 与此同时,柯柯牙林管站也通过各种渠道,向全国各大林场发布了招工信息。 天山林场、十堰林场,以及阿克苏市周边的各个林场、乡镇、团场,纷纷有人报名。 工人们带着家属,从全国各地来到阿克苏,汇聚在柯柯牙这片土地上。 一个充满新生力量的单位即将登上柯柯牙绿化工作的舞台。 而此时,参加义务植树劳动的大军已经结束了植树大会战,撤离了柯柯牙这片绿化战场。 但林盛华、李伯贤、王胜武等柯柯牙绿化工程指挥部的副总指挥们依旧还在柯柯牙这片土地上埋头苦干。 新栽种的树苗正是急需水分滋养的时候,放水不仅要及时,而且还要保证把地浇透。 道路及林间两边的田埂和毛渠也还需要工人进行修缮。 吐尔洪·赛买提作为柯柯牙林管站的站长,天天泡在柯柯牙的绿化工地上。 没日没夜地给刚栽种的树苗放水,每天要沿着林带来回步行二三十公里。 为了确保树苗成活率,保证每一棵树都能喝饱水。吐尔洪·赛买提干脆以柯柯牙为家,把树苗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来照顾呵护它们。 累了,他便就地一躺,在地头眯一会儿;渴了,就喝一捧渠道里的水;饿了,就从布袋里拿出一块馕啃两口。 时间一长,布袋里的馕早已风化地比石头还硬,根本啃不动,他只好拿着馕,来到水渠旁,把馕浸入渠水中泡一泡,这样一来,馕泡软了,可吃进嘴里,有半口都是沙子。 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吐尔洪·赛买提一次也没回过家。 直到树苗全都喝饱了水,道路和土地修整完毕,四通八达的毛渠修缮好,绿化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工人们全都离开了柯柯牙绿化工地。 吐尔洪·赛买提这才迎来了一个难得的休息日,终于可以回家和家人团聚了。 整整半个月没有回家的他,兴冲冲地骑着摩托车回到了家中。 吐尔洪·赛买提推开门,走进自家小院中,脸上满是喜悦与激动。 妻子热孜万古丽正坐在葡萄架下的雕花木床上。 木床上铺着一条色彩艳丽的石榴纹羊毛毡,羊毛毡上放着一只小方几。 热孜万古丽正在给孩子们缝补衣服。 原本难看的破洞和补丁在她的巧手下化作一片片精美的刺绣图案,像是一朵朵开在衣服上的巴旦木花。 “媳妇儿,我回来了!”吐尔洪·赛买提朝着热孜万古丽喊道。 热孜万古丽听到声音,抬头朝吐尔洪·赛买提看去。 只见吐尔洪·赛买提浑身都是土,衣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脸上胡子拉碴,头发也结了块,皮肤更是晒得黝黑发亮,就像一个落魄的流浪汉,哪里还有半点昔日大学老师的风范。 热孜万古丽挑挑眉,故意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问道:“同志,你找谁?” 吐尔洪·赛买提顿时愣在原地,呆呆地问:“媳妇儿,是我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哦,吐尔洪,原来是你啊!”热孜万古丽脸上的表情故意表现得很夸张,仿佛刚认出眼前的人是自己的丈夫,她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惊叹道:“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你十几天不回家,我都快忘记你长什么样了,还以为是有人走错门了呢!” 吐尔洪·赛买提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工作,许多天没有回家,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全要靠热孜万古丽一人操持,这是妻子在同他开玩笑,同时也隐晦的提醒他,他没有尽到一个当丈夫的人该对家庭尽到的责任。 吐尔洪·赛买提的脸顿时变得通红,对于家人,他心中感到十分愧疚。 “我……我这也是在忙工作嘛……我向程秘书长立下了军令状,要保证树木的成活率至少在80以上,所以没能顾上你和孩子,是我对不起你们……” 吐尔洪·赛买提越说声音越小,头也越垂越低。 柯柯牙严酷的风沙都没能让这位维吾尔族的中年汉子屈服,妻子一番隐晦的责问,却叫他惭愧地低下了头。 热孜万古丽见状,知道丈夫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苦心,心中的怨气顿时烟消云散了。 她拎起铜壶,拿出脸盆,对吐尔洪·赛买提说:“你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先洗洗脸洗洗手,你这些天在外面肯定没有吃好饭,我去给你做饭!” 一阵暖流随着妻子温柔的话语流淌在吐尔洪·赛买提的心间,他知道妻子这是原谅他了,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接下来,吐尔洪·赛买提还是每天起早贪黑往柯柯牙跑。 他的眼睛每天都盯着那些树苗,期盼着它们泛绿。因为绿,代表着树活了。 吐尔洪·赛买提带着护林员们,每20天就要给林带放一次水,确保每一棵树苗都喝饱水。 就这样,他一连盯了两个多月,这些树苗却像是跟他对着干似的,就是不发芽不泛绿。 吐尔洪·赛买提心里十分着急。 要是树苗没活,成活率大打折扣,他立下的军令状就没法兑现了,他这个站长可是要担责任的! 吐尔洪·赛买提急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火气蹭蹭往上冒,嘴角冲出一大串水泡。 经过一番煎熬与等待,风沙肆虐的春天结束了,阿克苏迎来了阳光明媚的仲夏六月。 六月底的一天,吐尔洪·赛买提照常一大早就来到林带里巡查。 这次他终于看到眼前的树苗长出了柔嫩的树叶,开始泛绿了! 吐尔洪·赛买提见状,简直欣喜若狂,他骑上摩托车,一口气冲到地委,一路跑进了程良才的办公室。 “程……程秘书长!”吐尔洪·赛买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喘着粗气,脸上满是兴奋地笑容,对程良才喊道:“绿了……绿了!” 程良才不解地问:“吐尔洪站长,你别急,把话说清楚,什么绿了?” 第64章 树木成活率超过国家标准 吐尔洪·赛买提好不容易喘匀气,立刻大声说:“树绿了!柯柯牙林带活了!” “说完了?”程良才问道。 吐尔洪·赛买提回答道:“说完了。” “好,我知道了。”程良才面色平静地说。 吐尔洪·赛买提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程良才脸上的表情,见他一脸平静,似乎一点也不激动,心里顿时直犯嘀咕。 树活了,这是天大的喜事,证明柯柯牙绿化工程没白干,大家的努力和付出没有白费,可为什么程秘书长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这件事呢? “程秘书长,那……那我回去继续干活了……”吐尔洪·赛买提挠挠头,讪讪地说道。 他正准备离开,程良才却叫住了他。 “吐尔洪站长,你等等。”程良才笑着叫住吐尔洪·赛买提,对他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地区一直都在关注着柯柯牙,树绿了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每天至少要在地里来回走十多公里,天天盯着那些树苗,就盼着它们早日发芽。” “程秘书长,原来这些事,您都知道啊……”吐尔洪·赛买提嘴唇动了动,脸上的表情呆呆的,心中却流淌过一阵暖流。 原来程良才并非不关心柯柯牙的情况,恰恰相反,正是因为非常关注,所以才对柯柯牙的情况了如指掌,不论大事小事都能在第一时间掌握情况。 “回去,好好干,把树木成活率统计一下,报上来。”程良才叮嘱道。 “是!” 吐尔洪·赛买提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地委。他一回到柯柯牙,就立刻组织护林员和技术员,一块地一块地进行验收,对树木成活率进行统计汇总。 “吐尔洪站长,春季植树的树木成活率统计出来了。”技术员拿着一张统计表对吐尔洪赛买提说道。 吐尔洪·赛买提连忙追问道:“快,给我看看!” 吐尔洪·赛买提接过技术员交给他的统计表,焦急地看向最终统计数字。 按照国家规定的植树造林工程标准,树木成活率必须达到85才算合格。柯柯牙这次春季植树大会战栽种的树苗,树木成活率竟然高达873,超过了国家规定的植树造林工程标准! 柯柯牙亘古荒原上,首次出现了绿色林带! 在这场黄与绿、人与风沙的较量中,希望的种子伴随着一棵棵小树,扎进了柯柯牙的黄沙中,柯柯牙未来可期! 看到这组数据,吐尔洪·赛买提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下来,狂跳不已的心脏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他脸上满是喜悦的笑容,眼眶却不由自主地红了。 树活了,工程达标了,他没有辜负地区领导的信任,完成了自己立下的军令状! 但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在不久的将来,阿克苏各族群众一定能将这条林带变为一片林海,让阿克苏这片绿洲焕发勃勃生气。 吐尔洪·赛买提将统计表上报到地区,将这个喜讯告诉了程良才。 程良才又将这份喜报交到了谢俊平手中。 谢俊平得知柯柯牙春季植树的树木成活率达到了873,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对于阿克苏来说,这条绿色的林带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它意味着人们同柯柯牙荒原宣战的第一炮打响了!防治荒漠化的工作取得了阶段性胜利,阿克苏各族群众定将凭借自己的力量战胜风沙,战胜恶劣的自然环境! 谢俊平大笑着对程良才说:“老程,太好了!这个数字大大超过了我的预期!当初我想着树苗能活五六成就不错了,没想到居然达到了873!事实证明,老林的方案完全正确!” 他背着手,激动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老程,给自治区和国家林业部那边打报告,把柯柯牙绿化工程建设取得的成绩好好汇报一下,这可是咱们阿克苏的大喜事!” “好的,谢书记,我这就安排。”程良才点点头,把这件事记了下来。 谢俊平又说:“柯柯牙绿化工程目前初步取得了阶段性胜利,大家都辛苦了,我得请你们这些副总指挥们吃饭才行!” 程良才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吃饭谁不愿意啊,特别是这次还是谢书记您请客!” “当然得我请客啊!我自掏腰包,请你们吃饭!你们看是去银华饭店还是去托木尔峰饭店,我都没意见,听你们的,你们可是柯柯牙绿化事业的大功臣!” 谢俊平和程良才两人相视而笑。 80年代的阿克苏,纵然条件艰苦、自然环境恶劣,但漫天黄沙与贫瘠的土地上却有一股清流存在。他们在这里交汇、协作,他们有着共同的理想和信念,并为之而努力奋斗。不怕苦,不怕累,不计较个人得失,甘愿奉献自己,照亮阿克苏的前程。 晚上,谢俊平在银花饭店备了两桌薄酒,请柯柯牙绿化工程的副总指挥们吃饭。 大家端着酒杯,就着几盘小菜,一边推杯执盏,一边畅谈着柯柯牙的未来。 仲夏夜的暖风伴着酒香,流淌在每个人的心间,令在场每个人都迷醉在对未来的美好生活的畅想中。 第二天,地委召开会议。 谢俊平在会议上,向参会的领导干部们公布了春季义务植树劳动取得的好成绩,873的树木成活率,像是一剂强心针,彻底激活了大家的绿化热情。 谢俊平决定乘胜追击,他说道:“同志们,咱们的绿化任务任重而道远,千万不能因为取得了一次好成绩,就骄傲自满,懒散怠惰。今年秋天咱们阿克苏还要进行第三次植树大会战!” “好,谢书记,你说,咱们接下来怎么干,在哪儿干?我们都跟着你干!”卡德尔专员信任地看着谢俊平,笑着说道。 谢俊平打开阿克苏地图,指着柯柯牙靠西边的戈壁滩说道:“第三次大会战,咱们的主战场就定在这!” “这是……三毛以西?”卡德尔专员盯着地图上这片荒地笑不出来。 第65章 这一次要在风口上种树 众所周知,柯柯牙是阿克苏风沙的主要策源地,而“三毛以西”则是柯柯牙的风口。 这里常年刮风,地表寸草不生,柯柯牙本就土壤盐碱化十分严重,“三毛以西”更是重灾区。地表是一层厚厚的浮土,而浮土之下则是又白又硬如同铁板一样的重盐碱土层。 季风寒流从这片风口地长驱直入,根本不受任何阻拦。若是在这里植树,树苗种下去,还没来得及缓过劲,就会被吹干,更别提熬过漫长的冬季。 今年春季植树好不容易达到了873的成活率,大家好不容易对柯柯牙绿化工程建立起了一点信心,现在秋季第三次植树大会战,却把地点选在了风口上,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太疯狂、太不可理喻了! 卡德尔专员摇摇头叹气道:“谢书记啊,您可真是每年都给我们出难题……” 谢俊平却说:“我们是阿克苏的领导干部,遇到困难,我们自己不去想办法解决,还能等着谁给我们解决?” 卡德尔专员劝说道:“谢书记,三毛以西处在风口上,要想把树种活,简直难如登天。我是怕这次秋季植树的树木成活率太低,会打击大家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信心。树死了可以再种,信心要是丢了,就很难再找回来,这才是我最担心、最害怕的事!” “几个月前,咱们开展春季植树大会战的时候,没人能想到成活率会达到873,现在的情况也一样,没有开始做之前,谁能保证在三毛以西展开秋季植树大会战就一定会失败?”谢俊平据理力争道:“正是因为三毛以西的位置特殊,处在风口上,咱们更要征服它。同志们,柯柯牙绿化工程从来都没有退路可言,必须迎难而上,彻底改造它!” 与前两次植树大会战不同,第三次秋季植树大会战最终将主战场定在了条件最为严苛,自然环境最为恶劣的“三毛以西”。 谢俊平把林盛华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一次,他要给林盛华安排一个新任务。 “谢书记,我猜您找我过来,一定是又要给我安排工作了?”林盛华一走进办公室,就开门见山,直接对谢俊平说道。 他来之前就已经得知,地区要对“三毛以西”展开攻坚,第三次秋季植树大会战的地点就定在这片风口上。谢俊平这个时候叫他到办公室来谈工作,多半就是为了这件事。 果然不出林盛华所料,谢俊平点点头道:“老林,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地区打算在‘三毛以西’开展第三次植树大会战,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有没有什么办法保证能把树在这片风口地上种活?” “要想在‘三毛以西’种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林盛华说道:“不过,谢书记您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我无论如何也要完成任务。我先去‘三毛以西’实地考察一下,采集一些土壤样本回来化验研究,拿一个植树方案出来。” “好,老林,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谢俊平眼中满是信任,伸手拍了拍林盛华的肩膀,“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好办法,啃下这块硬骨头。” 面对巨大的挑战,林盛华非但没有退缩,反倒被激起了斗志。 如何在风口植树? 林盛华没有经验,整个阿克苏也找不出一个有经验的人。 既然没有实践经验,那么就去书本中找答案。 接下来一个月,林盛华白天带着几个技术员,起早贪黑泡在戈壁滩上,采集土壤样本。他的脚步踏遍了“三毛以西”3000亩土地的每一个角落,经过不懈努力,一共采集了58个土壤剖面样本,几乎可以说是对“三毛以西”了如指掌了。晚上,他就一头扎进气象局的资料室里,查阅与柯柯牙相关的记录。 他一连半个多月都没回家,天天住在柯柯牙绿化工地上,随身携带的,只有一只水壶和一袋干馕。 可林盛华却不觉得这样的日子苦,因为他心里除了绿化工作,再也装不下其他私欲。 谢俊平听说林盛华一头扎进柯柯牙,每天忙着采集土壤剖面样本,研究在“三毛以西”的植树造林的办法,已经许久没回过家了,便决定亲自去看看他。 谢俊平带着程良才一起,两人坐上越野车,来到了柯柯牙荒原。 此时,日头已经偏西,太阳就快要落山了。 倾斜的阳光将影子拉得瘦长。 谢俊平远远地看到有个人正背对着他们,蹲在一个沙包前,那人正是林盛华。 “老林!”谢俊平朝着林盛华的背影喊了一声。 林盛华听到有人叫自己,转头朝来人看去。 见来人是谢俊平和程良才,林盛华赶紧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沙土,脸上露出了笑容。 “谢书记,程秘书长,你们怎么来了?” “我和老程过来看看你,听说你已经把柯柯牙当成家了,好多天都没回去过了。”谢俊平走到林盛华面前,笑着说道:“怎么样?有什么进展吗?” “最近我一直在实地采集土壤坡面样本,还查阅了一些柯柯牙的气象资料,我有信心啃下这块硬骨头,您就放心!”林盛华拍着胸脯,自信地说。 谢俊平脸上满是赞许地笑容,他点点头道:“老林,有信心是好事,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块硬骨头你啃不下来怎么办?” 林盛华回答道:“要是啃不下来,责任我一人承担!但只要有一丝机会,我都想尝试一下!以前确实没经验,但咱们可以摸着石头过河嘛!” “哪能叫你一个人担责任,我是柯柯牙绿化工程指挥部的总指挥,我才是第一责任人,我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谢俊平一边说,一边与程良才和林盛华一起,登上了沙包旁边不远处的大渠龙口。 谢俊平举目远眺,在漫漫戈壁黄沙中,隐约可以看到一条狭长的新林带正向着天边蔓延生长。 “老林,老程,咱们在柯柯牙这片土地上,从最开始的勘探,到种下第一棵树,再到今年春天栽种的新林带树木成活率达到873,其中做了多少严密周全的科学考察,进行了多少艰苦细致的工作,从绿化方案到施工技术,每一个环节,咱们都付出了无数辛劳与汗水,如果这样还是失败,那我认了!责任我承担!” 第66章 一起努力建设柯柯牙 林盛华听完谢俊平这番话,心中很感动,他张张嘴,却苦于不善言辞,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将自己复杂的心绪表达出来。 一旁的程良才笑着说:“老林不分白天昼夜泡在柯柯牙,对柯柯牙比对自己家还熟悉,要是这样还能失败,那简直是天理不容!” 程良才的这番话逗得谢俊平和林盛华哈哈大笑起来。 接下来,林盛华和技术人员们通过对采集到的58个土壤样本进行了化验,得到的化验结果是:盐碱很重,达到了587。 这个结果不容乐观。 国家制定的植树造林标准中,土壤盐碱含量要在1以下。结合阿克苏的实际情况,结合柯柯牙绿化工程前两次植树大会战的经验,土壤盐碱含量至少要降到3以下,才能保证树木的成活率。 改良土壤成了当务之急。 林盛华和技术员们废寝忘食,查找资料、总结经验,再结合多年搞绿化的经验,为此制定出了一套改良土壤的方案。 首先是因地制宜。柯柯牙阶地是由天山脚下的洪积平原,经过冰川融水形成河流不断切割冲刷,历经亿万年沉积,在洪积平原边缘形成的阶地。土壤盐碱含量从山脚冲积扇上游到下游呈现越来越重的分布趋势。林盛华认为可以借用水源,采取上游段以开沟挖渠排水为主,利用自然水头差,冲浇盐碱,从而达到改良盐碱地的目的;针对下游末端盐碱较重的情况,则采取以开沟挖渠排水的方式。 林盛华将这份方案交给谢俊平,方案获批通过,并应用于柯柯牙绿化工程中。 林盛华终于忙完了手头的工作,他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回过家了,今天终于能回家休息一下了。 这天下班前,他回到林业处,将单位工作安排好,刚走出办公室,准备回家,就在走廊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建新!”林盛华朝着那人的背影喊道。 那人闻声,脚步一顿,回头看去,父子俩顿时四目相对。 他正是林盛华的儿子林建新。 林盛华快步走到林建新面前,疑惑地问:“你怎么跑到林业处来了?” 林建新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举起手中的报到证,兴奋地说:“爸,我是来报到的!” “报到?报什么到?”林盛华满脸不解。 林建新撇撇嘴,无奈地说:“爸,你都快一个月没回家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分配申请批下来了,我被分到柯柯牙林管站工作了!” “是嘛!”林盛华一听,顿时大喜,连忙说道:“儿子,恭喜你得偿所愿!” 他那张被柯柯牙的风沙吹得又黑又糙的脸上满是笑容,就连皱纹的缝隙间都堆满了掩不住的喜悦。 林盛华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心中十分感慨。 儿子已经长大了,有了一份喜欢的工作,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 林盛华如今既是他的父亲,也是他的领导,他叮嘱林建新道:“建新,你到柯柯牙林管站之后要好好工作,不要丢了咱们老林家的脸。另外,不要因为我是你父亲就想着能有什么特权,你跟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要是不好好工作,肯定要挨批评,挨处分,到时候我可绝不手软。” 林建新闻言,脸上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爸,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可不是那样的人,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 “那就好,我只是给你提个醒。还有,以后在单位别叫我爸。”林盛华强调道。 他这个人,一辈子刚正不阿,不搞裙带关系,现在儿子被分到林业处下面的柯柯牙林管站当技术员,他作为林业处的处长,可不会因为父子关系,就给他走后门搞优待。 “是,林处长!”林建新从善如流,按照林盛华的要求,跟其他人一样,以职务来称呼他。 林盛华满意地点点头,“嗯,你去办手续,待会儿咱们一起回家。” 林建新拿着报到证,去报完到,办完了入职手续。 他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黄玉兰迎面走了过来。 黄玉兰也看到林建新。 两人不由得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林建新觉得十分尴尬,他和黄玉兰勉强算是认识,但关系可不算好,不打招呼显得有些没礼貌,可打了招呼又怕对方根本不领情,到时候叫他面子往哪儿搁。 犹豫片刻,林建新还是开了口。 “你……” “你……” 没想对面的黄玉兰竟也开了口。 林建新顿时感到有些尴尬。 这时,黄玉兰抢先一步说道:“你也是来报到的?” “嗯。”林建新闷声点头。 “好巧,我也是。我被分配到柯柯牙林管站当会计了,你呢?”黄玉兰问道。 林建新没想到黄玉兰居然跟自己成了同事,心中十分惊讶,面对黄玉兰的提问,他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呃,是……是挺巧的,我也被分到柯柯牙林管站当技术员了。” 两人本就不算熟悉,再加上之前有过节,即使误会解开了,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只能是一问一答尴尬地聊了一句,就无话可说了。 林建新在自己的专业方面是一位十分优秀的人才,遇到难题时,总能想办法解决,可面对女孩子时,却束手无策,苦恼极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与之相处,整个人都显得呆呆愣愣,浑身直冒傻气。 气氛顿时变得很尴尬。 “那个……我……我先走了,你去办手续……”林建新挠挠后脑勺,找了个借口想要开溜。 黄玉兰却连忙拦住了他。 “等一下!” “你……还有什么事吗?”林建新耳朵悄悄泛红,一跟黄玉兰说话,他就不自觉地感到紧张。 “春季植树的时候,我低血糖犯了,谢谢你跑来帮忙,我觉得我以前确实是误会你了,今后大家在一个单位工作,就把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都忘了,咱们一起努力建设柯柯牙!” 听到黄玉兰这番话,林建新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没事,今后大家都是同事,多多互相帮助,一起好好干。” 误会彻底说开了,两人冰释前嫌,相视一笑。 第67章 像一棵树一样扎根在荒原上 7月,骄阳似火。 柯柯牙荒原上气温急剧升高,白天热得就像个大火炉。 今天是林建新和黄玉兰去柯柯牙林管站报到上班的第一天。 一大早,柯柯牙林管站的站长吐尔洪·赛买提就亲自去林业处,将两人接到了柯柯牙林管站。 此时的柯柯牙林管站,只有几间五六十年代建的破旧土坯房。 就这,还是吐尔洪·赛买提跟地区打了好几次报告,好不容易要来的。 原先这里是一处雷达站,后来荒置了,考虑到柯柯牙林管站没有办公室和宿舍,地区才把这几间土坯房批给了林管站。 吐尔洪·赛买提骑着摩托车在前面引路,后面跟着一辆毛驴车。 这辆毛驴车是吐尔洪·赛买提从住在附近的老乡买买提大叔那里借来的。 买买提大叔手中挥舞着小皮鞭,亲自赶着毛驴车,林建新和黄玉兰两人坐在车沿,行李放在马路车上,用麻绳栓紧。 毛驴车一路摇晃,车轱辘在柯柯牙荒原上轧出两道绵延向前的车轮印,所到之处,车轮掀起一片烟尘,但很快尘烟就融进了柯柯牙的风沙里。 毛驴车沿着颠簸的土路,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了柯柯牙林管站的小院前。 “吁——” 毛驴车停了下来。 买买提大叔操着浓重的维语口音,对林建新和黄玉兰说:“到了到了!” 然后他和吐尔洪·赛买提一起,帮着林建新和黄玉兰将行李卸了下来。 “阿卡,热合买提!”吐尔洪·赛买提感激地和买买提大叔握了一下手,用维语连连道谢。 买买提大叔捋着花白的山羊胡,笑着摆摆手,连说不用谢。 他认为柯柯牙林管站是在为阿克苏的老百姓干实事的单位,他们的到来,令这片荒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这里即使是牧羊人也十分嫌弃荒凉,不愿意来,现在却有了一条绿色的林带。有绿色就意味着有希望,林管站的职工就是给柯柯牙带来绿色希望的人。 附近的老百姓也是这样想的,他们都很支持林管站的工作。 买买提大叔临走前告诉吐尔洪·赛买提,下次如果还需要用毛驴车,随时去找他,然后笑呵呵地赶着毛驴车离开了。 吐尔洪·赛买提目送买买提大叔的毛驴车离开,然后转身笑着对林建新和黄玉兰说道:“林建新同志、黄玉兰同志,欢迎你们到柯柯牙林管站工作。这里就是咱们的办公室和宿舍了。虽然目前条件比较艰苦,但是日子总会好起来的,希望大家能克服困难,好好工作。” 吐尔洪·赛买提说着,朝身后的小院子里喊了一声:“艾力江,快来帮忙!” “麻古!” 随着吐尔洪·赛买提的呼喊,一名与林建新和黄玉兰年纪相仿的维吾尔族青年从院子里跑了出来。 他个子很高,身材消瘦,头发浓密卷曲,长着一张瘦长脸,五官轮廓深邃,鼻梁又高又挺,皮肤晒得黝黑,身上穿着一件沾着尘土的旧海魂衫,和一条同样沾满尘土的蓝布裤子,手上满是老茧,厚实的指甲盖像是一个个小铁锹,一看就是个本分勤劳的人。他的眼睛十分明亮,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整个人显得朝气蓬勃。他的全名叫做艾力·依不拉音,是从天山林场招工过来的护林员,三月份到的柯柯牙,如今已经在林管站工作四个月了。他的父亲就是天山林场的一位老护林员,如今他也和自己的父亲一样,成为了一名林业工作者,守护、照看着柯柯牙的一草一木。 “你帮黄玉兰同志拿一下行李,带她去右边的女职工宿舍。”吐尔洪·赛买提对艾力·依不拉音说道。 艾力·依不拉音立刻热情地上前,帮助黄玉兰拿起铺盖卷和行李。 “吐尔洪站长、艾力同志,多谢了!”黄玉兰连忙向吐尔洪·赛买提和艾力·依不拉音道谢。 她跟在艾力·依不拉音身后,走进了女职工宿舍。 “林建新同志,我带你去男职工宿舍。”吐尔洪·赛买提笑着帮林建新拿起一件行李,领着他朝男职工宿舍走去。 说是女职工宿舍、男职工宿舍,其实只是名字叫着好听罢了。 雷达站的这个老院子,里面一共只有一排房子,三间半屋子。 其中一间用作办公室,办公室的左边是男宿舍,右边是女宿舍,男宿舍隔壁是半间塌掉的屋子。柯柯牙林管站搬进雷达站小院后,吐尔洪·赛买提亲自带人将倒下的土坯墙重新修葺了一下,搭了个草棚子,作为平时堆放工具的储物间,并不能住人,所以只能算是半间。 至于食堂,是在女宿舍旁边临时用土坯糊了个灶台,又用几根木棍和草席勉强支起了一个棚子,用来生火做饭,解决大家的三餐问题。 草棚子下还放着几个塑料大水桶,桶里储存着清水。 雷达站没有自来水,喝水要到五百米外的柯柯牙干渠打水。因此住在宿舍里的林管站职工们,每天都要轮流去渠道边打水回来把塑料桶灌满。 艾力·依不拉音帮黄玉兰把行李放进了女职工宿舍。 黄玉兰连忙说道:“艾力同志,谢谢你,我自己来收拾就行。你去忙。” “好。”艾力·依不拉音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黄玉兰打量着这间女职工宿舍。 屋子的窗户开得很高,而且很小,这样建造主要是为了阻挡风沙,防止大量的沙子钻进屋内,缺点就是屋内通风、采光不好。 屋内靠墙是一排大土炕,所有人都得睡在大通铺上。 黄玉兰看到大通铺上铺着各式各样的被褥、毛毡,只有靠门的地方还有一个空位,可能是因为离门比较近,进进出出的人多,且风沙容易从门缝钻进来,所以大家都尽量避开这个位置。 黄玉兰和林建新来林管站工作的时间比之前招来的护林员们晚了好几个月,因此也没什么选择的余地,再加上黄玉兰早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即便这里的生活条件比她想象中还要艰苦,但她心理上是能接受的。 她抓紧时间,将自己的被褥铺在了大通铺上。 另一边,林建新也手脚麻利地铺好床,放好了行李。 “来来来,大家到办公室开个会!”吐尔洪站长站在院子里大声喊道。 第68章 别人能干,那我们也能干! 等林建新和黄玉兰收拾好床铺和行李,吐尔洪·赛买提站在院子里喊道:“林建新同志、黄玉兰同志,你们收拾好东西就出来,大家一起开个会。” 听到吐尔洪·赛买提站长的喊声,林建新和黄玉兰快步走出了宿舍。 护林员们也陆续骑着摩托车、自行车,赶着毛驴车,来到了林管站。 今天是周一,每周一上午柯柯牙林管站都要开例会。 由于人比较多,办公室坐不下,所以干脆就在院子里开会。 等人来齐了,吐尔洪·赛买提拿着花名册开始点名。 “艾则孜·依米提!” “巴!” “艾力·依不拉音!” “巴!” …… “林建新!” “到!” “黄玉兰!” “到!” …… 柯柯牙林管站的职工有汉族,也有维吾尔族,有男同志,也有女同志,由于林业工作比较艰苦,总体来说主要以男职工为主,只有少数女职工,而且这些女职工大多是男职工的家属,是同丈夫一起来到柯柯牙林管站工作的。 吐尔洪·赛买提,点完名,收起花名册,对众人说道:“好,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就开始开会!” 他指着林建新和黄玉兰两人介绍道:“这位是刚分配过来的技术员,林建新同志,他毕业于地区农校,学的是园艺专业,在校期间学习成绩优异,拥有丰富的林业知识。旁边这位是黄玉兰同志,她也是这次新分配过来的职工,毕业于地区财校,学的是会计专业,在校期间同样十分优秀,一直在班里担任班长职务,今后在咱们柯柯牙林管站担任会计。大家鼓掌欢迎!” 听完吐尔洪·赛买提的介绍,大家纷纷鼓掌表示欢迎。 吐尔洪·赛买提接着又向林建新和黄玉兰介绍了柯柯牙林管站的情况,并对两人说:“柯柯牙条件非常艰苦,我听说你们是自己主动申请,要求分配到柯柯牙林管站工作的,这点非常难能可贵,希望你们能保持初心,扎根在这片戈壁滩上,好好工作。” 吐尔洪·赛买提最初听林业处的领导说要分来两个毕业生,而且是他们主动打报告,申请分配到柯柯牙林管站工作的,吐尔洪·赛买提的心中既震惊又苦恼。 震惊的是,这两个年轻人竟然有勇气、有决心到柯柯牙这么荒凉偏僻的地方工作,实在是难能可贵。苦恼的是,柯柯牙自然环境恶劣,工作和生活条件艰苦,这两个年轻人恐怕待不住,等到他们心中理想的火焰被风沙吹灭,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心灰意冷,离开这片戈壁滩。 林建新和黄玉兰并不知道吐尔洪·赛买提心中的担忧,他们只想着好好在柯柯牙林管站好好工作,发光发热,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林建新面带笑容,自信地对吐尔洪·赛买提说:“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工作,不辜负党和国家的培养,不辜负吐尔洪·赛买提您的信任。” 黄玉兰也跟着点点头,并询问道:“吐尔洪站长,我们会好好工作的,您尽管给我们安排工作。” 吐尔洪·赛买提闻言,背着手,点点头道:“咱们柯柯牙林管站承担着柯柯牙绿化工程植树造林的育苗、养护、放水、护林等各项工作,要管理的林带和树木特别多,所以技术员和会计也得跟护林员们一起照看这些林带。护林员每人要管理80亩林带,你们俩也一样。林带每20天需要放一次水,林管站每月都要对林带管理情况进行考核,要是树死了,可是要扣工资的。” 吐尔洪·赛买提一边说,一边打量着两人脸上的表情变化。 80亩地可不是个小数目,即使是有经验的管理员都需要没日没夜地泡在田间地头才能管理得过来,交给两个新手来管理,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吐尔洪·赛买提这样安排工作,就是想考验一下林建新和黄玉兰,看看他们来柯柯牙林管站工作,到底是一时冲动,空喊口号,还是真的能沉下心,克服重重困难,在柯柯牙干下去。若是他们吃不了苦,那就趁早离开。柯柯牙林管站需要的是干实事的职工。 林建新和黄玉兰听到80亩地这个数字,心中确实有些惊讶,不过这并没有打消他们的劳动热情和积极性。 别人能干,那他们也能干! “吐尔洪站长,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像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好好照看这80亩地的树苗!” “对,别人能做到的事,没道理我们做不到!” 听到两人的话,吐尔洪·赛买提微笑道:“好,有魄力,我等的就是你们这句话,好好干,咱们一定能把柯柯牙建设得更好!” 就这样,林建新和黄玉兰一头扎进柯柯牙的林带里,开始了与树木打交道的日子。 从此,栽树、放水、管护责任区的树木等单一又重复的工作,伴随着两人度过了无数的日日夜夜。 柯柯牙的林带是按照一亩二分的面积来划分地块的,放完一片地需要一个小时左右,80亩地,一字排开,绵延好几公里,一眼望不到边。 等到林建新真正开始在林带里劳作,给林带放水时,才知道这份工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艰苦得多。 他常常是从白天放水到晚上,又从晚上放水到白天,不分昼夜泡在田间地头。 柯柯牙的昼夜温差极大,常常白天热得人汗流浃背,晚上却需要穿军大衣、厚棉袄御寒。 林建新为了抓紧时间给林带放水,常常累了就直接裹着军大衣躺在地头眯一会儿,然后起来接着干活。 柯柯牙的水是天山冰川融水,冰凉刺骨,而且脾气很难捉摸,时而温顺,时而野性难驯。再加上柯柯牙土壤盐碱含量大,浮土虚土较多,难以阻挡水流的攻势,在水流的冲刷下,很容易冲断田埂,导致决口和跑水。 每当这时候,林建新就得赶紧挥舞着坎土曼挖土堵住决口,控制住水势,不能任由水资源肆意浪费。 这样的工作,对于林建新这个大男人来说都是难题,更何况是黄玉兰。 她在工作中遇到的困难只会比林建新更多! 第69章 放水时遇险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黄玉兰的皮肤就晒黑了好几个色号,原本纤细白嫩的掌心,磨出了一串大大小小的水泡。其中有些水泡已经破了,在手掌上堆积起了一层老茧。 黄玉兰家庭条件好,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在柯柯牙林管站工作的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她人生中最艰难的日子了。 但她性格要强,即使吃苦受累,也绝不抱怨,而是咬牙将心中的委屈与身体的疼痛,全都默默咽进了肚子里,继续埋头苦干,丝毫不肯落在别人后面。 经过这番锻炼,她整个人褪去了稚嫩的学生气,从一个纤细娇柔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朝气蓬勃,坚定而又阳光的劳动者。 林建新与黄玉兰虽然吃了很多苦,但总算是圆满完成了第一次放水任务。 可这仅仅只是个开头,因为每隔二十天,这些树就要喝一次水,他们很快就又进入了第二次放水工作中。 这一次,他们明显比上一次更有经验了,工作中也更加从容。 吐尔洪·赛买提将这一切全都默默看在了眼里。 能熬过第一次艰苦的劳动固然是好事,可是对于柯柯牙林管站的职工们来说,往后每天都将重复这种辛劳而又单一的劳动,能吃得了苦、耐得住寂寞,才能真正做好这份工作,对于林建新和黄玉兰两人来说,这才刚开始呢。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有些技术员和护林员刚来时热情高涨,可干了一段时间后,发现柯柯牙的林带着实难伺候,渐渐气馁,萌生了退意。 一些人选择了离开。 而另一些人,也不过是因为没有退路,只能苦苦煎熬。 真正热爱绿化工作,愿意为柯柯牙绿化建设贡献力量的人反倒成了少数。 技术员和护林员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时不时就会有一些新面孔出现在柯柯牙林管站。 这里的工作有多难干,只要干过的人,都沉默了。 不是说不出难处,而是难处太多,简直无从说起。 林建新对于树的喜爱是刻在骨子里的。 即便是日复一日的做着放水、养护林带的工作,每天面对的都是寂寞与辛劳,他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并且越干越从容。 然而,柯柯牙荒原上还隐藏着许多未知的危险…… 深秋的一天。 清晨时分,天刚蒙蒙亮。 虽未入冬,但柯柯牙荒原已经冷得像冰窖一样了。 林建新打了个哈欠,用坎土曼挖出一些泥土,将毛渠上为了放水开的口子堵上。 为了给树放水,他熬了一整夜,现在终于放完水,可以收工了。 他打着手电筒,拖着疲惫的身躯,打算离开林带,回林管站的宿舍休息一下。 走着走着,突然,他发现前方跑水了。 林建新顿时一激灵,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要是跑水了,林带里的树木喝不到足够的水,就可能会枯死! 到时候考核不过关,扣工资是小事,要是影响了整个柯柯牙林带的树木成活率,那才是坏了大事! 林建新不敢耽搁,赶紧扛着坎土曼朝跑水的那片地跑去。 不料跑水地方,地面之下是一片虚土,林建新一脚踩上去,整个人就连带着脚下的虚土一起掉进了一个四五米深的大坑! 其实这并不是一个深坑,而是很早以前废弃的坎儿井。 柯柯牙工程建设平地的时候,推土机推过来的浮土意外掩埋了这处坎儿井,导致从地表上看,这里是一片平地,可实则下面是“空心”的,并且由于给林带放水,渠水流到这里的时候,不断向下渗透,导致下面积攒了许多水,而表面则是一片被泡软了的浮土层。 林建新一脚踩上去,浮土层根本承受不住,立刻就塌陷了,地面上的水更是“哗啦”一下灌了进来。造成了林建新被困在坑底积水中的危急局面。 林建新此时还不知道这是一处废弃的坎儿井,他整个人都被吓懵了。眼看着积水迅速没过了自己的腰部,饶是林建新这样性格冷静的人,也瞬间被吓得冷汗狂流。 在这荒郊野外,他一个人落进了危险的深坑中,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寒意如同跗骨之蛆一点点沿着林建新被水浸湿的身躯往上爬,他冷得浑身直发抖。 他意识到,如果没人来救他,他很可能会淹死或是冻死在这里! 林建新整个人顿时被死亡的恐惧所笼罩。 难道他今天就要命丧于此? 有那么一瞬间,极度恐惧之下的林建新想到了放弃。 只要就势往这水里一躺,放弃抵抗,很快就会彻底睡去,再也醒不过来。 可很快,林建新又想到,自己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在这里等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绝不能主动放弃! 林建新的求生欲熊熊燃烧起来。 他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因为贪玩,在结冰的涝坝里溜冰,不幸掉进冰窟窿里的事。 那时候他也曾这么恐惧,但好在他是幸运的,遇到一个路过的叔叔,将他从涝坝的冰窟窿里救了出来。 这次他还能有那么好的运气,再次化险为夷吗? 林建新从来就不是个性格软弱的人,只要有一线生机,他就绝不会放弃! 冰凉彻骨的水让林建新的身体渐渐麻木,越来越多的水涌入深坑中,林建新越发感到恐惧。 他一边手脚并用努力想要往上爬,一边急声喊道:“有人吗?救命啊!” 林建新在坑中呼喊救命,可是半晌也无人应答。 因为柯柯牙荒原本就寂静荒凉,而这一片林带是他的责任区,除了他,平时几乎不会有人过来。其他工人负责的林带与他的责任区还隔着一段距离,所以他的呼救声被人听到并且赶来救他的可能性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但即便是自救,也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因为深坑的坑壁被水泡得十分松软,轻轻一碰,泥巴就往下掉,双手根本没有着力点,林建新的双脚更是陷在稀泥里,仿佛有千斤重,一点也使不上劲。 想要靠自己的力量从深坑中爬出来的这条路也被堵死了。 新建新心中充满了绝望。 难道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只能在这里等死吗? 林建新不甘心,不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绝不会放弃希望! 第70章 惊心动魄的一夜 “救命!救命啊!” 林建新继续喊着,声音已经嘶哑,也依旧用尽全力大声呼救。 喊,他还有希望活下来,不喊,那可就真完了! 林建新的求救声在荒原上若隐若现地飘荡着。 艾力·依不拉音负责的片区正好紧挨着林建新负责的林带,他也正在给林带放水。 这时,他隐约听到有声音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他心中顿时一阵发毛,整个人都变得紧张起来。 艾力·依不拉音犹豫了片刻,觉得这好像是人的声音,于是握紧手中的坎土曼,当做自己的武器,前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查看。 林建新在水坑中恍惚听到了人的脚步声,他立刻竭尽全力再次大声呼喊起来。 “救命!救命啊!” 艾力·依不拉音来到林建新负责的片区,他听见声音就是从附近传出来的。他仔细辨认了一下,对方似乎是一位汉族男性。 “谁在喊?人在哪?”艾力·依不拉音打着手电筒,一边警惕地四处打量,一边大声询问道。 林建新听到有人声传来,连忙用手捶打着坑壁,嘴里继续呼救。 “喂!我在这儿,快来人啊!救命啊!” 深坑里发出的声音终于引起了艾力·依不拉音的注意。他拿着手电筒四处照,终于发现了喊声的来源。 只见地面上有一个很深的大坑,声音就是从坑中传出来的。 由于天还没亮,若是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这里的地面上有个坑。 艾力·依不拉音连忙来到坑边,用手电筒朝下一照,立刻就发现了被困在坑中的新建新。 “救命!快救救我!” 手电筒刺眼的灯光照在林建新脸上,不知道是被灯光刺激的,还是因为终于在绝望的等待中看到了一丝获救的希望,林建新觉得自己的眼睛一阵酸涩,直想流泪。 艾力·依不拉音见林建新被困在坑底的积水中,顿时脸色大变,意识到现在情况十分危急,必须赶紧想办法把林建新救上来! “你等等,我这就想办法!” 艾力·依不拉音左看看右看看,也没有找到绳子之类的能把林建新拉上来的工具。 怎么办,怎么办! 艾力·依不拉音急得团团转。 最后他灵机一动,冲进地里拔了一棵白杨树苗,充当工具。 艾力·依不拉音这时候已经顾不上这算不算破坏树木,是否属于违反林管站的规定,当务之急是要救人! 他握着树苗的一头,将另一端伸进坑里,朝深坑中的林建新喊道:“快抓住,我把你拉上来!” 林建新赶紧握住树干,在艾力·依不拉音的帮助下,从深坑中爬了上来。 终于脱离险境。 林建新浑身脱力,体温迅速流失,躺在地上,四肢不受控制地打摆子。 艾力·依不拉音见状,心中暗叫不好。 他赶紧背起林建新,拼命朝林管站的方向跑去。 艾力·依不拉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大汗淋漓,好不容易背着林建新跑进了林管站的小院子里。 “快……快……来人啊!”艾力·依不拉音喘着粗气,大声喊道。 黄玉兰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呼喊声,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她赶紧抓起自己的军大衣,披在身上,撒着鞋子就从宿舍里跑了出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黄玉兰惊慌地问道。 突然被人从熟睡中喊醒,黄玉兰此刻整个人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中,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是……是林建新,他……他出事了!”艾力·依不拉音气喘吁吁地说道。 天还没亮,光线不足。黄玉兰定睛一看,这才注意到艾力·依不拉音背上还背着一个人,这个人正是林建新。 林建新此时的状态非常糟糕,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整个人脸色惨白,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趴在艾力·依不拉音的背上,浑身直打摆子,抖得像筛糠。 黄玉兰大吃一惊,瞬间清醒过来。 “快!先把他送回宿舍!”她当机立断,冲上前,架起林建新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与艾力·依不拉音一起迅速将林建新送回了宿舍。 大家最近几天都在忙着给自己负责的林带放水,一忙起来,根本不分白天黑夜,吃住都在地头,很少回来休息,此时男职工宿舍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黄玉兰对艾力·依不拉音说:“他身上的衣服全湿了,你赶紧帮他把衣服脱了,用被子捂一捂,我去烧点热水!” “麻古!”艾力·依不拉音立刻点点头,答应下来。 黄玉兰和艾力·依不拉音兵分两路。 一个人去烧水,一个人帮助林建新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 林建新在艾力·依不拉音的帮助下,将身上的湿衣服脱了下来,钻进了厚实的棉被中,捂了半天,总算稍稍缓过劲儿。 黄玉兰在灶台下架起火,一个锅烧水,一个锅做饭。 不一会儿,开水就烧好了,她将开水灌进暖瓶和水壶里,又用另一个锅煮了一锅西红柿鸡蛋面。她将鸡蛋面盛进军绿色的搪瓷碗里,一手提着水壶,另一只手端着满满一碗香喷喷的西红柿鸡蛋面走进了男职工宿舍。 “开水我已经烧好了,还煮了一点鸡蛋面条。林技术员,你吃点东西,暖暖身子,再泡下脚驱驱寒。夜里凉,你又泡了冷水,可别着凉感冒了。”黄玉兰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水壶放在地上,将装着鸡蛋面的搪瓷碗和一双筷子放在了靠墙摆放的旧木桌上。 那是一张断了一条腿的旧课桌,断掉的桌腿下垒了几块砖头,充作宿舍里摆放物品的桌子。 “艾力同志,你忙了一晚上,肯定饿了,锅里还有面条,你也来吃点。” “黄会计,热合买提。”艾力·依不拉音没想到黄玉兰给自己也做了一份鸡蛋面条,他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神色,连忙向黄玉兰道谢。 “林技术员,面条你趁热吃,艾力同志,你也别客气,赶紧拿上碗出来盛面条,不然面条在锅里闷久了就不好吃了。”黄玉兰说完,转身离开了男职工宿舍。 第71章 坎儿井与新疆绿洲 林建新坐在床上,手中捧着黄玉兰亲手做的热腾腾的鸡蛋面条,看着忙前忙后照顾自己的艾力·依不拉音,一股暖流缓缓地流淌在他的心间。 柯柯牙林管站就像一个大家庭,职工们之间亲如一家,彼此关照,不分性别,不分民族,大家是一个集体,凝成一股绳,心永远都在一处,谁遇到了困难,其他人都会来帮忙,这份真挚的情谊令林建新无比动容。 柯柯牙林管站的日常工作固然是枯燥乏味且十分辛苦的,但这个集体是有人情味的,所以林建新愿意坚守在这里继续干下去。 林建新对艾力·依不拉音说:“艾力同志,今天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可能就死在那个大坑里了。” 回想起之前命悬一线的经历,林建新现在还有些后怕。 艾力·依不拉音摆摆手道:“这没撒,林技术员,那种情况,谁看到了,都会去救你,你好好休息,吃点饭。” “好,你也快去吃饭。” “行呢,我也去吃饭了。” 艾力·依不拉音拿着自己的碗离开了宿舍。 林建新放了一整夜的水,又经历了一番死里逃生,现在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肚子立刻“咕咕”叫着唱起了空城计。 他捧着碗,“呼噜呼噜”吃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把一碗面条全都吃光了,连汤都没剩下。 热腾腾的鸡蛋面条吃进肚子里,填饱了林建新的肠胃,他感觉自己浑身都热了起来。 林建新把水壶里的热水倒进盆子里,用热毛巾把身体擦了一遍,换上一身干净衣服,从宿舍里走了出来。 天已经亮了。 林管站的小院变得热闹起来。 大家围在艾力·依不拉音身边,正在听他讲述今天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林建新放水遇险的事。 吐尔洪·赛买提也听说了这件事。 他正准备去宿舍看望林建新,没想到林建新正巧迎面从宿舍里走了出来、 “林建新同志,我正想去看看你呢。”吐尔洪·赛买提一脸关心地问:“我听说你放水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一个大坑里,你没事?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吐尔洪站长,我已经没事了,多亏艾力同志及时赶到救了我,我才能化险为夷。”林建新心有余悸地说道。 “你没事就好。”吐尔洪·赛买提听林建新说自己没事,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他紧锁的眉头却没有松开,“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听说那个坑里有水,你在冰水里泡了很久,还是要多休息才行,今天我给你批一天假,你在宿舍好好休息,别往外跑了,工作的事明天再干也行。” “吐尔洪站长,谢谢您,我真的不用休息,我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领导如此关心自己,还专门给自己批了一天假,这让林建新心里感觉很温暖,但他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说什么也不肯休息。 “什么重要的事?”吐尔洪·赛买提疑惑地问。 林建新解释道:“之前天太黑没看清,现在天亮了,我想再去看看我昨天晚上掉下去的那个大坑,顺便再检查一下,林带里有没有其他隐藏的‘陷阱’,找找那些大坑形成的原因,尽量避免下次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吐尔洪·赛买提赞同地点点头,他觉得林建新说得没错,发现问题就要尽快查明原因,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杜绝类似的事件再次发生。 吐尔洪·赛买提对林建新说:“这样,我跟你一起去。” “好。” 林建新和吐尔洪·赛买提一起来到他负责的那片林带,找到了那个害他遇险的深坑。 吐尔洪·赛买提眉头紧锁,围着深坑走了一圈,对于这个深坑出现的原因,心里渐渐有了眉目。 他停下脚步,对林建新说:“林建新同志,你掉进去的这个深坑,其实是一处废弃的坎儿井。” “废弃的坎儿井?” 林建新不由得愣住了。 吐尔洪·赛买提点点头道:“没错。柯柯牙荒原上有许多废弃的坎儿井遗址,你掉进去的那个坑,就是其中的一处。可能是柯柯牙绿化工程建设初期平地的时候,河管处的工人没有注意,推土机推过来的浮土盖住了井口,下层没有压实,这样一来,林带放水的时候,水从浮土层渗透到坑底,中间形成了空洞,你一不小心踩在了浮土层上面,浮土层承受不住,就塌陷了。” “原来如此!”林建新恍然大悟。 坎儿井是一种古老的水利设施,早在先秦典籍里便有记载,《史记》和《汉书》中称为“井渠”。坎儿井,是世界上最大的地下水利灌溉系统,距今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汉通西域后,井渠法在新疆日趋完善。 新疆托克逊县柯尔伽依乡有一处水系分布岩画。据考证,此岩画距今已有2000多年。岩画上有一组规则排列的小圆坑,就是掏挖井泉的迹象。最后一个圆坑之后,一条小渠延伸而去,与现在的坎儿井极为相似。 新疆的坎儿井在天山南北均有分布,吐鲁番、哈密、木垒、奇台、库车、和田等地,均能找到它们的身影。 但每当提到“坎儿井”三个字时,人们最先想到的就是吐鲁番。在吐鲁番,一眼眼坎儿井从天山脚下一字排开,一路延伸到吐鲁番盆地的腹地,清澈冰凉的天山冰川融水沿着坎儿井的地下渠道,从地底流淌而来,滋润着有“火洲”之称的吐鲁番,在这里滋养出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洲,可以说没有坎儿井,就没有吐鲁番绿洲的繁荣与兴旺。 《温宿府乡土志》记载,清末的温宿地方官从吐鲁番聘请工匠前来柯柯牙开凿坎儿井,引地下水垦田造林,因耗资甚巨,半途而废。建国前,也曾再次尝试在此挖坎儿井,可惜挖掘数十米后,始终不见水出,最终也是铩羽而归。 为何坎儿井能让吐鲁番绿洲焕发勃勃生机,可在柯柯牙却修建不成呢? 这是由于吐鲁番的土质为沙砾和黏土胶结的钙性土壤,质地坚硬不易坍塌,这成了开凿坎儿井的天然优势。而阿克苏不具备这样的优势。 坎儿井在阿克苏从来就没有兴盛过,所以也无从谈及衰落。然而,那些已经废弃的深坑却一直隐秘地匍匐在柯柯牙的大地上,偶尔张开嘴戏弄一下地上劳作的人们。 林建新很不幸,成为了其中之一。 第72章 柯柯牙绿化工程的名声打响了 吐尔洪·赛买提针对废弃坎儿井的隐患问题,组织柯柯牙林管站的职工们,沿着林带摸排了一遍,将发现的坑洞都填平了。 但还有很多废弃坎儿井悄悄潜伏在柯柯牙荒原各处,尚未被人发现,这些未知的隐患,为柯柯牙林业工作增添了新的困难。 “哎,柯柯牙林管站的工作不好干啊!”吐尔洪·赛买提带着林建新一起沿着柯柯牙林带巡视,他看着眼前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林带,背着手,叹了口气。 “这世上哪有好干的工作,咱们柯柯牙林管站虽然条件艰苦,工作比较艰辛,但是咱们付出的汗水与辛劳并没有白费。”林建新的眼神十分坚定,对于柯柯牙林管站的工作充满了信心,他同样望着眼前这片仿佛长龙一般的林带,说道:“有付出才有收获,树木成活率达到87,高于国家造林工程标准线,这是咱们柯柯牙林管站为阿克苏绿化事业做出的贡献,是一个值得骄傲的成绩。” 是啊,当初谁都没想到,在柯柯牙真的能把树种活,就连吐尔洪·赛买提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他当这个站长,都经历了一番风波,做了许久的心理斗争,才最终决定扎根在这里,为阿克苏,为绿化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 “对了,建新,今天上午我去林业处开会的时候接到通知,最近上面有领导要来阿克苏,行程中有一项就是要来参观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要来看看咱们这条柯柯牙林带,你跟大家说,这几天把各自负责的责任区打理好,不要让上面领导来参观时觉得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吐尔洪·赛买提叮嘱道。 林建新点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待会儿我就通知大家。” “嗯,把要求跟大家说清楚,明确责任划分,谁要是出差错、掉链子、不好好干,到时候扣工资别来找我求情,我谁的面子都不给!” 林建新按照吐尔洪·赛买提的要求,将消息通知下去。 柯柯牙林管站的职工们得知近期上面领导要来视察参观柯柯牙绿化工程的消息,全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立刻忙碌起来。 补种树苗,除草,拉线修边……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林带里一片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 九月底,中央和自治区的领导先后来到阿克苏,在地委书记谢俊平和地区行署专员卡德尔的陪同下,视察了柯柯牙绿化工程。 中央和自治区的领导参观了柯柯牙林带,了解到柯柯牙绿化工程的树木成活率超过了国家植树造林标准,达到了87,都很高兴,高度评价柯柯牙绿化工程现阶段取得的成就。 得知这个好消息,柯柯牙林管站的职工们欢欣鼓舞,大家脸上全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吐尔洪·赛买提把林建新叫到一旁,对他说:“建新,最近林业部要召开全国工程造林研讨会,咱们阿克苏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因为表现特别突出,造林成效特别好,将作为典型,在研讨会上进行专题汇报发言,地区林业处那边决定从咱们柯柯牙林管站选一名技术员去参加这次会议,我觉得你专业知识丰富,工作能力强,平时在单位各方面表现突出,对柯柯牙林带的情况了如指掌,而且胆子大,语言组织能力和表达能力比较好,你就是那个最适合的人选,我决定推荐你去参加会议。” 林建新大喜,能代表阿克苏,代表柯柯牙绿化工程的所有建设者们,去参加全国工程造林研讨会,这对他来说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同时也是组织对他的信任和鼓励。 林建新连忙对吐尔洪·赛买提说:“吐尔洪站长,谢谢您,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我这就去准备汇报材料,在研讨会上一定会好好介绍咱们柯柯牙绿化工作!” 接下来,林建新代表阿克苏前往山西大同出差,参加全国工程造林研讨会,并在会上做了专题汇报,向来自林业部领导和来自全国各地的林业专家、林业工作者代表,汇报了柯柯牙绿化工程建设情况。林建新的汇报引起巨大反响,柯柯牙绿化工程得到了与会专家的肯定和关注。 一转眼,就进入了十月份。 柯柯牙绿化工程第三次大会战即将打响。 柯柯牙绿化工程指挥部集中各施工单位的力量,对三毛以西展开了改造。 成片的沙丘被推平,洪沟被填埋,推土机和拖拉机在工地上轰鸣着,昔日的荒原被平整成一条条整齐的田地。 接下来就是对三毛以西大量的重盐碱地进行改良。 经过多次灌水压碱之后,土地改良获得成功。 土壤盐碱含量大大幅降低,终于达到了可以植树的标准。 林盛华又开始忙碌起来。 为了保证秋季种树的发芽率,加快生长速度,林盛华决定采用截杆标准苗,同时出于节约资金考虑,林盛华决定在柯柯牙林管站建立苗圃,以便实现自己育苗的目标。 柯柯牙林管站要建苗圃,这可不是光想想就能干成的事。 首先需要解决的就是人才和技术的问题。 为此,林盛华决定从地区林科所抽调一些技术骨干和有经验的工人,去柯柯牙林管站工作,帮助柯柯牙林管站把苗圃建起来。 与此同时,还要对柯柯牙林管站的技术员和工人展开培训,手把手教授他们如何育苗,把知识和经验传授给他们。 林盛华做事向来认真仔细,凡事喜欢亲力亲为。 既然决定要在柯柯牙林管站建设苗圃,他便亲自来到了林科所,向林科所要人。 可没想到,却碰了个软钉子。 他让林科所的所长召集干部和工人开会,希望大家能主动报名去柯柯牙林管站工作,可他在台上动员了半天,台下众人却根本没人响应。 这样的局面令林盛华有些措手不及。 所长见林盛华眉头紧锁,担心他发脾气,只好私下对他说:“林处长,您别生气,这事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大家都在林科所干习惯了,叫他们调到柯柯牙那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去,肯定没人愿意。” 林盛华严肃地说:“柯柯牙林管站现在确实条件比较艰苦,但林科所有党员也有干部,现在柯柯牙林管站正是用人之际,急需人才去建设苗圃,若是推三阻四找借口,就太辜负党和国家对他们的培养和教育了!” 第73章 筹建苗圃自主育苗 听完林盛华这番话,所长羞愧地低下了头。 “那……我再动员动员大家……”所长硬着头皮说道。 所长和林盛华再次回到会场。 这次轮到所长给大家做动员工作了。 所长说:“同志们,虽然柯柯牙林管站目前的工作环境比较艰苦,但柯柯牙绿化工程是咱们阿克苏绿化事业的重中之重,党和国家培养了咱们,现在需要咱们去柯柯牙工作,咱们就得义不容辞地往前冲!大家不要有畏难情绪,你们想想看,在林科所,只能每天埋头在这儿一亩三分地里,柯柯牙就不一样了,柯柯牙有着更广阔的天空,我呼吁咱们党员干部和有志向的工人,积极报名,去柯柯牙,去最需要林业人才的地方!” 听完所长这番动员,台下的干部和工人们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讨论起来。 有人不以为然,有人犹豫动摇,还有极少数人在林盛华和所长的反复动员下,一咬牙,下定决心,决定去柯柯牙工作,为阿克苏的绿化事业发光发热。 李家保作为林科所苗圃的一名工人,也和其他工人们一起坐在台下聆听领导讲话。 李家保已经在林科所的苗圃工作快一年了。 他脑子灵活,为人勤奋好学,在林科所苗圃工作的这一年里,他学习和掌握了许多苗木培育方面的知识,积累了一些工作经验,平日里,打理起苗木十分得心应手技术便堪比老工人,深得领导赞扬和器重。 但林科所里关系错综复杂,苗圃就那么大点,留给李家保发挥个人能力的空间十分狭窄。 李家保是个有野心有期望的人,他不甘心就这么一辈子做一名普普通通的工人,在林科所苗圃这一亩三分地里浪费时间、浪费青春,蹉跎到退休。 他望着坐在台上,一脸严肃的大舅林盛华和愁眉不展的所长,想到表弟林建新也在柯柯牙林管站工作,于是咬咬牙,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去柯柯牙林管站工作! 毕竟,比起林科所,柯柯牙可以给他提供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周围的人还在犹豫不决,李家保率先举起了手。 所长见他举起手,便问道:“李家保同志,你有什么事?” 李家保站起身,当众说道:“所长,我愿意去柯柯牙林管站工作!” 林盛华见李家保主动申请调到柯柯牙林管站工作,脸上的表情终于稍稍缓和。他望向李家保的目光里,既有长辈对晚辈的支持,也有上级对下级的欣赏。 所长听完李家保这番话,悄悄松了一口气。 “好!”所长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目光扫视过台下众人,朗声说道:“李家保同志是咱们林科所苗圃的优秀工人,现在他主动提出调到柯柯牙林管站工作,这种奉献精神值得大家学习!我希望大家能像李家保同志一样,踊跃报名!“ 李家保主动申请去柯柯牙林管站工作,在林科所起到了表率作用,会议结束后。 陆续有几名党员干部和林科所的工人找到所长,主动表态愿意去柯柯牙林管站工作。 林盛华与所长经过一番研究,从中挑选出几名年轻有为,工作能力强的技术员和工人,将他们调到柯柯牙林管站工作,建设和管理新苗圃。 林盛华亲自带着这批职工来到柯柯牙林管站报到。 吐尔洪·赛买提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林盛华是个直性子,不喜欢绕弯子,他直接向吐尔洪·赛买提说明了来意。 “吐尔洪站长,为了节约资金,降本增效,地区要在你们柯柯牙林管站建立一个新苗圃,以后柯柯牙绿化工程使用的苗木,需要靠你们自主培育。我今天来你这儿,就是为了这件事。” 吐尔洪·赛买提前阵子就接到了通知,不过由于林管站人手不足,职工没有育苗方面的经验,成立新苗圃的事就耽搁了下来。 吐尔洪·赛买提愧疚地说:“林处长,您每天那么忙,还要操心我们柯柯牙林管站新苗圃的事,我真是太惭愧了。” “你不必自责,柯柯牙林管站的情况,我很清楚,你的难处我都明白,所以我这次就是来给你送人才,帮你想办法的!”林盛华指着自己带来的这几名新调到柯柯牙林管站工作的职工,笑着说道。 林盛华原本大可不必亲自来一趟,但为了体现地区对于在柯柯牙林管站建立新苗圃这件事十分重视,他最终决定亲自来一趟。 另一方面,林盛华考虑到接下来地区即将开展秋季植树大会战,于是决定对柯柯牙林管站的职工们进行业务培训,亲自教授育苗等相关的林业技术,从而提升职工们的业务能力,更好地服务于柯柯牙绿化工程建设。 林盛华从播种讲到扦插,从育苗讲到栽树,所有的经验他全部毫无保留、倾囊相授。 林建新拿着笔记本,认真听讲,专心做笔记。 自从来到柯柯牙林管站工作,林建新便扎根在了柯柯牙,工作日从不回家,只有周末放假的时候才偶尔回去一趟,买点东西看望父母,再拿些换洗或是换季的衣物。 林盛华平时工作也很忙,经常不在家,有时甚至连周末都要加班,即便林建新周末回家,也常常见不着父亲的面。几个月来,父子俩总共也没见过几回。 这次林盛华来柯柯牙搞培训,林建新心里十分兴奋。 而更令他感到高兴的是,表哥李家保竟然主动申请从林科所苗圃调到柯柯牙林管站工作了。 以后他们兄弟俩,就可以在柯柯牙这片土地上并肩战斗! 中午下课后,大家都赶紧回宿舍拿饭盒排队打饭,林建新合上笔记本,快步走到林盛华面前,想跟父亲说几句话。 “爸!” “咳!” 林建新刚一开口,林盛华就脸色一变,抬手放在唇边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 林盛华压低声音责怪道:”不是跟你说了吗?在单位不要叫我‘爸’,叫‘林处长’!” 林建新脸上顿时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好好好!林处长!“林建新解释道:“我这不是好久没见您了,过来跟您打声招呼嘛!” “有什么事回家咱们再说,这里是你的工作单位,我这次过来不是来看你的,而是来办公事的,要是让人知道我是你爸,岂不是会怀疑我公私不分?不行不行,这样影响不好。”林盛华连连摇头。 父子俩正说着话,李家保也朝他们跑了过来。 第74章 青春的烦恼 “大舅,建新!”李家保朝两人喊道。 “咳咳!”林盛华又是重重地一咳嗽。 李家保吓了一跳,忙问:“大舅恁咋啦?” 林盛华瞪了李家保一眼,强调道:“你也一样,在单位,不要叫我‘大舅’,叫‘林处长’。” 李家保挠挠头,只好按照林盛华的要求,叫了他一声“林处长”。 林盛华对两个小辈说:“我找吐尔洪站长还有点工作上的事要谈,你们俩赶紧去吃饭。” “中!大……哦,不,林处长!” 李家保差点又喊错了,他连忙拉着林建新离开了。 “家保哥,你在林科所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跑到柯柯牙来了?” 排队等着打饭的时候,林建新好奇地问道。 李家保压低声音道:“建新,恁不知道,林科所那一亩三分地很复杂,俺想出来闯一闯,俺觉着在柯柯牙工作不孬,所以就申请调到这该工作嘞。” 林建新拍拍李家保的肩膀,热情地说:“家保哥,既然你来柯柯牙工作了,以后咱们兄弟俩就在这儿好好干,柯柯牙的未来大有可为!” 林建新一副挥斥方遒的模样,大手一挥,“你看这外面,这片广阔的天地都是咱们的舞台。” 他正热血澎拜地畅想着未来,冷不丁听见身后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 “林建新,到你了,你发什么呆呢?赶紧打饭,你要是不打,就让我们这些排在你后面的人先打饭!” 黄玉兰捧着饭盒,站在林建新和李家保身后,皱着眉头说道。 林建新这才猛地回过神,转头一看,发现刚才训斥自己的人是黄玉兰,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神色。 “咳,不好意思,我这就去打饭!”林建新赶紧将自己的饭盒递给炊事员。 李家保也朝身后的人看去。 黄玉兰那张青春靓丽的面容顿时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的心脏顿时狂跳起来,眼底闪过一丝惊艳的光芒。 炊事员给林建新打了一碗菜,菜上面放了两个大馒头。 林建新捧着自己的碗,对神情有些呆愣的李家保说:“家保哥,赶紧打饭,到你了。” 李家保提到提醒,这才赶紧收回视线,把自己的饭碗递给炊事员。 打完饭,林建新和李家保走到墙根处,找了几块砖头,垫在屁股底下坐着,端着碗开始扒饭。 李家保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黄玉兰的身影,耳朵也微微有点泛红。 林建新并没有发现表哥今天有点不对劲。 他三下五除二就把一碗菜和两个大馒头塞进了肚子里。 他偏头一看,旁边的李家保,碗里的饭菜竟然才吃了几口而已。 林建新惊奇地问:“家保哥,你咋还不吃饭呀?” 他们这个年纪的小伙子,饭量大消耗快,吃饭向来不挑嘴,都是狼吞虎咽,恨不得连碗一起囫囵吞下去,李家保今天着实有点反常。 他注意到李家保一直盯着一个方向看,便也顺着李家保视线的方向看去。 只见黄玉兰与另一名女同志,两人坐在小板凳上,正在食堂的棚子下面起吃饭。 “哎!家保哥,我跟你说话呢!”林建新伸手在李家保眼前晃了晃。 李家保这才猛然回过神。 林建新嘿嘿一笑,悄悄对李家保说:“你刚才一直盯着那边,在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李家保眼神躲闪,结结巴巴地说。 “家保哥,我都看到了,你分明是在看那两位女同志!”林建新斩钉截铁地说。 他撞了一下李家保的肩膀,笑着问:“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 “别瞎说!”李家保脸颊瞬间涨得通红,羞恼道。 “你脸都红了,别不好意思啊!” 林建新偷偷指着两人,压低声音,向李家保介绍道:“家保哥,我给你介绍一下,那个短头发的女同志是王芳姐,她是咱们林管站的出纳,不过她已经有对象了,她对象是个小学老师,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你没机会了。她旁边那个长头发扎辫子的女同志叫黄玉兰,是咱们林管站的会计,她还单着,没有对象,就是……” “就是什么?”李家保追问道。 林建新皱着眉头,五官纠结,一副为难的模样,纠结了半天,才组织好语言,委婉地说:“黄玉兰同志跟我是一届毕业的,一起来柯柯牙林管站工作的,她各方面都很优秀,勤劳踏实,能吃苦,不像外表那么娇弱,是个工作能力很强,很有主见的女同志,只不过她的性格太倔强,太要强了,不论做什么事,都不肯落在别人后面,有时候太强势了,而且批评起人来,毫不留情,一点面子也不给,说实话我平时都不敢得罪她……” 说到这里,林建新觉得自己表现得好像有点太怂了,连忙补救道:“那啥,我……我这可不是怕她,我只是觉得男同志要让着女同志,不跟她计较罢了。” 说完,他想起之前自己意外掉进坎儿井,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回到林管站后,黄玉兰忙前忙后照顾他,又是烧开水,又是做饭,那一碗鸡蛋面的滋味他至今难忘。 想到这里,林建新的心头一暖,回想起了黄玉兰温柔善良的一面,便又继续说:“不过在生活中,黄玉兰同志确实是个好人。她为人热心,心地善良,偶尔也有温柔体贴的一面,长得也……也很漂亮……” 林建新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知道黄玉兰是个好姑娘,但夸她的话,却不好意思说出口,说到最后,把自己闹了个大红脸。 李家保认认真真听着林建新介绍黄玉兰的情况,眼神忍不住又往那边飘。 林建新也跟他一样,傻乎乎地盯着黄玉兰看。 兄弟俩心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感在悄悄酝酿。 林盛华给柯柯牙林管站的职工们做完育苗培训,大家便投入到了柯柯牙新苗圃的建设中。 以前每次柯柯牙绿化工程进行植树大会战前,林盛华都要带着林业处的工作人员,去周边林场采购树苗。由于时间急,需求量大,价格往往比较高,一点也不划算。 现在柯柯牙林管站建了新苗圃,等苗圃能够实现自主育苗了,每年春秋两季义务植树劳动时,树苗供应就有了保障,并且可以节省一大笔开销,这对柯柯牙绿化工程的长期建设而言,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 第75章 啃下三毛以西这块硬骨头 10月中旬,水稻进入丰收期。 农校水稻种植试验田传来了好消息。 这块昔日谁都不看好的戈壁滩,在经过开荒平地,灌水压碱,并试种水稻后,竟创造了奇迹! 当年开荒,当年种植,当年获得丰收,平均亩产稻谷500公斤! 同时,经过测量化验,这块昔日的重盐碱地,通过种植水稻进行土壤改良后,盐碱含量竟然降低到了3! 也就是说,种植水稻改良土壤的方法是可行的。这对柯柯牙绿化工程建设来说,可以说是重大突破! 得知这个好消息,地委书记谢俊平特意前来视察。 当他望着昔日的重盐碱地,如今正翻滚着金色的稻浪,农校师生正挥舞着镰刀对稻田进行收割,入目皆是一片丰收的景象,这令他心中感到万分激动。 重盐碱地里水稻丰收意味着柯柯牙大有可为,意味着阿克苏绿化事业未来的发展道路可以走得更宽更远!谢俊平透过这片金黄的稻田,看见了阿克苏不可低估的未来。 10月下旬。 地委、行署在地委礼堂召开了秋季植树造林动员大会。号召城区各族军民积极投入全民义务植树运动,保质保量按期完成今年秋季的柯柯牙绿化工程建设任务。 行署的卡德尔专员主持动员大会,地委副书记、绿化指挥部总指挥季晓康作动员报告。 季晓康在报告中回顾了3年来柯柯牙绿化工程的建设情况。 他说:“去年入秋到今年春季柯柯牙绿化工程,调动了城区各单位82万人次,修好长10千米的砂石路面和2条水渠,平整出2500多亩土地,挖出了近2万条栽树沟,进行冬灌压碱。今年3月,栽树254万多株,成活率达到了873,已达到国家规定的工程造林标准。今年春天栽种的枣树结了枣,桃树开了花,整个柯柯牙绿化工程一片生机,树木长势喜人,多次受到自治区领导的好评,他们称赞这样大规模的绿化在新疆是少有的。柯柯牙绿化工程已创造出良好的条件,今秋的主要任务是平地、打埂、挖渠、挖排碱沟、种树,希望各单位的干部群众能再接再厉,在柯柯牙绿化工程建设中再创辉煌!” 季晓康的这番讲话,令大家欢欣鼓舞,信心倍增。 从1985年,地区决定在东城的柯柯牙搞绿化,种植人工林带,防治土地荒漠化,抵挡侵扰城区的风沙开始,到现在已经整整三年了。 柯柯牙绿化工程取得的成绩十分可喜。 阿克苏各族群众依靠自己的力量,结束了千万年来柯柯牙荒原上没有树的历史。 在这片土地上,不断生长着的绿色林带绵延向前,水稻、果树等作物长势喜人,这证明了亘古荒原经过治理和改造,是可以变成绿洲的! 动员会结束后,第三次植树大会战正式打响。 阿克苏各单位、城区各族群众再次投身到了柯柯牙绿化建设中,努力为植树造林事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这几乎成了阿克苏每年春秋两季的传统,也成了每个阿克苏人坚守的信念。 每年植树大会战开始时,柯柯牙绿化工地上人山人海,每天三四万人在义务植树。 各单位的群众们边挖沟、边挖坑、边栽树,而柯柯牙林管站的护林员就跟在后面浇水。 这段时间,是柯柯牙林管站的职工们最忙的时候。 林建新现在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植树劳动期间,他吃住都在工地。 白天,义务植树大军把一棵棵树苗栽种在柯柯牙的土地上后,林建新等护林员就开始抓紧时间给树苗浇水。 在三毛以西这种风口地种树,及时浇水是树苗成活的关键。 为了保证成活率,护林员们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不分白天晚上给树苗浇水。 林建新有时候晚上干活干累了,实在困得不行,就靠在田埂上眯一会儿,饿了,就啃几口硬邦邦的干馕,勉强填饱肚子,根本顾不上管好吃不好吃。 植树劳动进行了十二天,林建新瘦了一圈,但整个人却变得黑了,也结实了,性格更加沉稳,做事更加沉着冷静。 这次大会战,63万人次参与了义务植树劳动,平整土地1100多亩,修筑毛渠9000米,挖排碱沟4000条,运输土方量25万立方米,栽树9万多棵,圆满完成柯柯牙绿化指挥部下达的植树任务。 一棵棵小树苗,排着整齐的队列,扎根在了三毛以西的土地上。 它们像是最坚定的哨兵,用自己身躯抵挡住风口处强劲的风沙,无声地扞卫着身后的阿克苏市区,守卫着阿克苏人赖以生存的家园。 次年春天。 冬雪消融,万物复苏,草长莺飞,春意渐浓。 柯柯牙林带里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林带从渠道两侧一路衍生到了三毛以西,这条长达十几公里的绿色长龙已经初具规模。 去年秋天在三毛以西种下的树木已经开始发芽了。 杨树截杆标准苗已长到拇指粗,高度也达到了3米高,一条条林带整齐规范,树木排列整齐,像是列队等待检阅的士兵一般,身杆笔直,昂首挺胸。 去年秋天种下的树木,今年春天成活率竟达到了97! 这意味着几乎所有树木都活了! 能在三毛以西这样的风口地创造出如此惊人的成绩,几乎可以算是一个人工奇迹! 谢俊平和林盛华站在壮实的苗木前谈笑风生。 谢俊平看着眼前的树苗,不禁感慨道:“老林,三毛以西这块硬骨头,要叫别人,可能根本不敢动手,只有你有能力把它啃下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柯柯牙幸亏有你呀!” 林盛华也很高兴,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嘴里却谦虚地说:“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荣誉属于集体,属于每一位柯柯牙绿化工程的建设者。” 不久后,自治区党、政、军领导来阿克苏检查工作,在听完柯柯牙绿化工程汇报后,由指挥部成员陪同来到了柯柯牙。 站在昔日风口的3000亩地面前,指着枝叶茂密的树林,谢俊平向领导们汇报道:“这是1987年秋季植的树,经过统计,成活率达到97。” “树木成活率达到了97?”领导们大吃一惊,“你们阿克苏的这个柯柯牙绿化工程搞得好!” 领导们对柯柯牙绿化工程给予了高度评价,并将这一喜讯上报到自治区、林业部和中央。 从此柯柯牙的名声更加响亮了,疆内外不少单位纷纷慕名前来参观学习。 然而当柯柯牙林管站的职工们还处于喜悦与兴奋中时,一场巨大的危机,即将降临…… 第76章 照片里的姑娘是谁 对于柯柯牙林管站来说,每年春秋两季是最忙碌的时候。地区按照惯例,将组织全市各族群众参加义务植树劳动。而柯柯牙林管站的职工们则需要在群众们栽完树之后,立刻对林带进行放水,并负责后续的补种和养护工作。 过完年后,气温回暖,草木萌发。 进入三月后,距离春季植树大会战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最近,吐尔洪站长每天起早贪黑,带领职工们忙着做春季植树前的准备。 管理苗圃、给新平整的地块放水压碱,对前两年种下的老林带进行春灌…… 一件件工作压下来,大家全都忙得陀螺一般团团转,根本停不下来。 大家每天几乎都是天色黑透了才回宿舍休息。基本上一趟到床上,头沾上枕头就能立马睡着。 但细心的林建新却发现,他的好朋友艾力·依不拉音最近情绪有些不对劲。 整天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做什么事都似乎心不在焉,经常是自己叫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而到了晚上,大家忙碌了一整天,回到宿舍几乎是倒头就睡,可艾力·依不拉音却常常睡不着觉,独自一个人披着军大衣,蹲在宿舍门口,望着夜空发呆。 有一天晚上,林建新吃坏了肚子,半夜急着去上厕所,刚走出宿舍,冷不丁就看到门口蹲着个人,吓得他脸色惨白,差点魂飞魄散,踉跄了一步险些跌倒。 林建新心脏狂跳不已,正想喊人,刚好艾力·依不拉音听见动静,转头朝他看过来,林建新总算看清这个蹲在宿舍门口的人竟是艾力·依不拉音。 他这才将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声咽了回去。 “艾力江?”林建新皱紧眉头,惊魂未定地问道:“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蹲在门口干什么?” “我……我睡不着觉……”艾力·依不拉音烦恼地挠挠头,叹了口气,转开视线,低着头,情绪很低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白天工作那么忙,你晚上不睡觉,身体怎么受得了?你赶紧去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林建新好不容易平复好狂跳的心脏,便立刻催着艾力·依不拉音去睡觉。 突然,他注意到艾力·依不拉音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心里感到有些好奇,不由得伸长脖子,凑上前查看。 “你手里拿得着什么东西?”林建新好奇地问。 “没……没什么东西……”艾力·依不拉音慌忙站起身,将手中的东西往怀里藏。 林建新将艾力·依不拉音的举动看在眼里,越想越觉得他的举动都太反常了。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艾力·依不拉音的手腕,严肃地追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干嘛急着藏起来?你大晚上不睡觉,该不会干了什么坏事,怕人知道?” “我没有干坏事!”艾力·依不拉音立刻大声拒绝。 他喘着粗气,眼中饱含着怒火,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林建新一愣,手一松,艾力·依不拉音立刻从他手中挣脱,捂着藏在胸口处的东西,冲进了宿舍。 林建新望着艾力·依不拉音的背影,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可能是误会他了。 艾力·依不拉音平时工作认真,为人热心,乐于助人,肯定不可能干坏事,可能他只是单纯睡不着,所以在外面透透气罢了。 林建新觉得自己误会了艾力·依不拉音,决定明天郑重向他道歉。 第二天早上去上工的时候,林建新找了个借口,叫住艾力·依不拉音,等其他人都离开了宿舍,他便郑重地向艾力·依不拉音道歉。 “艾力江,对不起,昨天晚上我误会你了,我要向你道歉。” 艾力·依不拉音呆呆地看着林建新,没想到林建新竟然会因为昨天晚上的事主动向自己道歉。 他连忙摆摆手道:“咱们俩是好朋友,你不要说对不起,没撒事儿,我没有生气,都是误会。” 他一边说,一边叹了口气,低下头,闷声道:“要怪就怪我自己,一点点事就弄得晚上睡不着觉,一点也不像个男人……” 林建新见状,伸手拍了拍艾力·依不拉音的肩膀,和他一起在大通铺边上坐下来,语重心长地问:“艾力江,你最近到底怎么了?你要是真拿我当朋友,就跟我说说,看看我有没有什么地方能给你帮上忙。” 艾力·依不拉音低着头,陷入了沉默。 他粗糙黝黑的手指紧捏着衣角,似乎正在做心理斗争。 林建新没有催他,只是默默陪他一起坐着。 过了半晌,艾力·依不拉音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终于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张照片。 他摩挲着手中的照片,目光紧盯着照片里的人,缓缓说道:“昨天晚上我手里的就是这张照片。” 林建新看向艾力·依不拉音手中的这张照片。 照片里的主人公是一名年轻美丽的维吾尔族姑娘。她穿着一条艾德莱斯连衣裙,头上戴着一条红纱巾,乌黑的头发编成一条粗粗的长辫子,眉毛纤长,像是两条细长的柳叶,双眼深邃,仿佛泡在泉水里的两颗黑葡萄。眉眼间含情脉脉,唇角带着浅浅的笑容,似乎正透过照片与艾力·依不拉音对视着。 “这是谁呀?”林建新好奇地问:“这么漂亮的女孩儿,难不成是你的心上人?” 林建新这话一问出口,艾力·依不拉音的脸颊顿时一片通红。 林建新一看就知道自己这回肯定猜对了。 “她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儿?你们怎么认识的?”林建新问道。 他跟艾力·依不拉音年纪相仿,却还没有谈过恋爱,但最近心里多了一丝莫名的悸动,所以对于青年男女谈恋爱交朋友的事,感到有些好奇。 艾力·依不拉音最近正在为感情上的事发愁,听到林建新这一连串的问题,索性就打开了话匣子,将自己心中的苦闷向好友林建新和盘托出。 林建新默默听完艾力·依不拉音的这番叙述,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最近总是一副无精打采、心事重重的样子了。 第77章 远方的心上人 照片中的维吾尔族姑娘名叫马热艳木,今年二十岁,是艾力·依不拉音的心上人,也是他的未婚妻。两家住得很近,两人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彼此深爱着对方。 艾力·依不拉音的父亲是天山林场的老职工,因此他对于护林员的工作并不陌生,可由于家中兄弟姐妹众多,根本轮不到艾力·依不拉音接父亲的班。 为了解决工作问题,减轻家庭负担,艾力·依不拉音在得知柯柯牙林管站成立并且正在招工后,便报了名,被招到了阿克苏,一头扎进了柯柯牙。 天高路远,黄沙漫漫,交通不便。 艾力·依不拉音与马热艳木之间隔着一千多公里的遥远路途。 彼此只能把思念默默埋在心里。 艾力·依不拉音来柯柯牙林管站工作前,找到马热艳木,同她告别。 他已经做好了自己被马热艳木痛骂一顿,并且分手的准备。 可没想到马热艳木对他的决定很支持,临行前嘱咐他去了柯柯牙林管站,一定要好好工作,等工作稳定了,他们就结婚,组建一个小家庭。 艾力·依不拉音来柯柯牙林管站工作已经整整一年了,从离开他离开家的那天到现在,与马热艳木也已经整整一年没见过面了。 前不久,他收到了父母的来信。 看完信中的内容,他整个人都慌了。 原来,马热艳木的父母觉得他的工作单位离家太远,一年都回不了一次家,不同意女儿远嫁,希望两人分手,并且已经物色了新的女婿人选,开始为马热艳木张罗婚事。 父母希望他能在工作和结婚之间做出选择,如果坚持留在柯柯牙林管站工作,最好能写封信跟马热艳木说清楚,不要耽误了女孩子的青春,让人家继续白等下去。 艾力·依不拉音十分苦恼,他知道自己的家庭条件不好,要是放弃这份工作,回去以后肯定会增加家里的负担,可若是让他与马热艳木分手,他同样不能接受。 这整整一年的时间里,两人分隔两地,常常好几个月才有一封书信来往,艾力·依不拉音不确定马热艳木有没有变心,有没有爱上他父亲给她介绍的新对象,是不是已经准备要嫁给别人了。 一想到马热艳木即将嫁人,成为别人的新娘,艾力·依不拉音的心就像刀割一样痛苦。 如今他就像是被架在火堆上炙烤一般,身心俱受煎熬,面临着两难的抉择。 所以这些天以来,他一直过得浑浑噩噩,夜不能寐,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到工作中,满心满脑子想着的都是马热艳木。 艾力·依不拉音将自己心事一股脑儿全告诉了林建新。 他垂着头,直叹气,眼神中满是失落。 “林技术员,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别总是凡事都往坏处想。”林建新安慰艾力·依不拉音,爱情和婚姻是你和马热艳木两个人之间的事,不管你父母怎么说,她父母怎么想,只要你们俩还坚定地爱着彼此,就没有人能拆散你们!” 艾力·依不拉音苦笑着说:“没有用,你看看我现在的情况,看看咱们林管站现在的情况,我给不了她幸福的生活,我只会耽误她……” 林建新对艾力·依不拉音的这番话很不赞同。 “你为人诚恳,心地善良,工作认真,吃苦耐劳,是个好同志,咱们柯柯牙林管站虽然现在的条件艰苦了一点,但我相信将来一定会好起来的!你看树都能在柯柯牙生根发芽,你的爱情也一定能开花结果!” 林建新又问:“你与马热艳木互通书信的时候,她有没有说过要跟你分手,再也不等你了?” “要克。”艾力·依不拉音摇摇头。 “那不就得了嘛!”林建新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你看,分明就是你想多了,说不定人家马热艳木正等着当你的新娘子,等着你跟她结婚呢!” “林技术员,你真的认为,马热艳木还在等着我?”艾力·依不拉音被林建新说动了,心脏不由得狂跳起来。 “那当啊!”林建新拍着胸脯保证道。 “可是……两个多月前我给她写了一封信,她到现在都还没给我回信……”想到这件事,艾力的心中又有些忐忑起来。 “冬天下雪,路不好走,再加上中间赶上过年,肯定是邮电局把你们的信件耽搁了,实在不行,等礼拜天休息了,你去一趟邮电局,问问情况。”林建新拍拍艾力·依不拉音的肩膀,劝他不要多想。 艾力·依不拉音仔细回想着马热艳木写给他的每一封信里的内容,每次都是说她过得很好,让他不要担心,并且叮嘱他好好工作,照顾好自己。字里行间都带着浓浓的关心与爱意。 艾力·依不拉音摩挲着手中的照片,目不转睛地盯着照片中的马热艳木,自言自语道:“马热艳木,对不起,我不该怀疑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应该听你的话,好好工作,而不是每天胡思乱想……” 艾力·依不拉音猛地站起身,大声说道:“这样不行!绝对不行!” “艾力江,你……”林建新也跟着站了起来。 艾力·依不拉音一脸认真地说:“我得去工作了,为了我和马热艳木的未来,我要好好工作,把工资攒下来留着结婚用!” “艾力江,太好了,你终于想通了!”林建新很高兴,他笑容满面地对艾力·依不拉音说:“走,咱们去工地!” 艾力·依不拉音小心翼翼地将马热艳木的照片放进枕头底下的旧皮夹里收好,然后打起精神,拿起劳动工具,和林建新一起走出林管站,迎着朝阳,快步朝着工地走去,就像是正在追逐着即将到来的美好生活。 此时,艾力·依不拉音并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马热艳木也正思念着他。 这位善良勇敢的维吾尔族姑娘,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这对有情人很快就将再次重逢! 第78章 艾力的未婚妻来了 傍晚时分,林建新和艾力·依不拉音一起收工,朝林管站的小院子走去。 今天柯柯牙林管站的气氛和往常似乎有些不一样。 黄玉兰等几名女同志正聚在院子里,围着一个人,叽叽喳喳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林建新和艾力·依不拉音一走进院子,立刻有人喊道:“来了来了!艾力同志回来了!” 艾力·依不拉音满头雾水。 人群则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一个拎着编织袋,周身风尘仆仆的维吾尔族姑娘映入了他的眼帘。 这位维吾尔族姑娘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中等身高,身材纤细消瘦,一头乌黑的长发编成一条长长的辫子,头上戴着一条花头巾,身上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棉衣,两条纤长的眉毛在眉心处连接起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蕴含着千言万语。 只不过,她的眼底泛起一层淡淡的青色,嘴唇也有些泛白起皮,她是个温柔漂亮的维吾尔族姑娘,只是此刻显得有些疲惫憔悴。 她直勾勾地望着艾力·依不拉音,嘴唇轻轻蠕动,眼底渐渐浮泛起一层泪花。 艾力·依不拉音同样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 从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就像傻了一样,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愣在原地。 林建新越看越觉得眼前这个维吾尔族姑娘很眼熟。 他微微皱眉,思索起来。 突然,他脑中猛地灵光一闪。 对了! 照片! 艾力珍藏的那张照片! 那张照片里的维吾尔族姑娘此刻就在站在眼前! 她是…… “马热艳木,你怎么来了?”艾力·依不拉音总算回过神来,他把手里的坎土曼朝地上一丢,满脸惊喜,快步跑上前。 马热艳木到达柯柯牙林管站的时候,艾力·依不拉音还没有回来,林管站里只留了黄玉兰和几名女同志在办公室里处理日常事务。 黄玉兰见马热艳木背着编织袋,走进院子里,便走出办公室,询问她有什么事。 马热艳木告诉黄玉兰,她是千里迢迢赶来找自己的未婚夫艾力·依不拉音的,黄玉兰见她舟车劳顿、一脸憔悴的模样,便让她去办公室里休息一会。马热艳木却拒绝了这个提议,坚持要在院子里等艾力·依不拉音回来。 黄玉兰没办法,眼看着差不多快到下班时间了,便和其他女同志一起陪着马热艳木一起在院子里等人。 马热艳木站在林管站的院子里,原本心里很紧张,神情也十分拘束,但在看到艾力·依不拉音的那一刻,忐忑与焦虑,统统化作了对恋人的爱意与思念。 “艾力江!”马热艳木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在看到艾力·依不拉音后,总算松弛下来,她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她放下手中的编织袋,眼底含着激动的泪花,一边神情凝视着眼前的恋人,一边慌忙伸手帮他拂去身上的尘土。 “咱们都已经一年没见面了,你晒黑了,也瘦了,是不是工作太忙太辛苦了?”马热艳木眼底满是心疼。 “没有,我在这儿挺好的,大家都很关心我,也很照顾我,我每天跟林管站的同志们一起,同吃同住同劳动,一点也不辛苦。”艾力·依不拉音挠挠头,笑呵呵地回答道。 林建新走到黄玉兰身边,压低声音,小声问道:“这个女孩是艾力同志的对象?” 黄玉兰惊讶地看着林建新,“你怎么知道?” 林建新说:“艾力同志之前私下给我看过他对象的照片,照片上人好像就是这个姑娘。” 黄玉兰点点头道:“嗯,她叫马热艳木,她来林管站的时候你们还没回来,我就跟她闲聊了几句,她今天刚到阿克苏,人生地不熟,打听了好久,求了好多人,好不容易有一个赶毛驴车的维族大叔答应把她送过来。” 说到这儿,黄玉兰叹了口气,感慨道:“从城里到咱们柯柯牙林管站,这一路上人烟稀少,路也不好走,她一个年轻女孩肯定吓坏了,要是我也得担心万一路上遇到坏人怎么办。再加上她之前坐了上千公里的长途汽车,一路辗转了好几天,实在是太辛苦、太不容易了。” “看来马热艳木也深爱着艾力同志啊!”林建新打心眼替艾力·依不拉音感到高兴。 之前艾力·依不拉音还在担心马热艳木会跟他分手,没想到马热艳木竟然背着家人偷偷跑到柯柯牙来找他了!由此可见,马热艳木也是真心爱着他,期盼着能跟他组建家庭,一起生活。 艾力·依不拉音紧盯着马热艳木,心里一片火热。 “马热艳木,你别总是问我的情况了,我在这儿好着呢。你呢?最近过得怎么样?艾力·依不拉音握住马热艳木的手,询问道:“两个月前,我接到家里的来信,我父母在信中说,你父母不同意咱们俩的婚事,想在本地给你物色一个对象,我当时很着急,赶紧给你写了一封信,可是我等了两个月,却一直没有收到你的回信,我还以为你已经决定要跟我分手了……” 马热艳木见艾力神情有些低落,立刻握住他的手,解释道:“你的信,我收到了,我也给你写了回信。怎么,你没收到我的回信?” 艾力·依不拉音摇摇头。 “难怪你不知道我要来找你……”马热艳木叹了口气,向艾力依不拉音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她的父母见艾力·依不拉音去柯柯牙林管站工作之后,整整一年都没有回过一次家,就觉得艾力·依不拉音是个不顾家的男人,不值得女儿托付终生。再加上如果两人结婚,马热艳木就要离开家,去千里之外的阿克苏定居。他们作为父母不希望女儿远嫁,可若是艾力·依不拉音放弃工作,返回家乡,两人未来的生计又没了保障。所以才会找到艾力·依不拉音的父母商量退婚的事。 但这只是马热艳木父母单方面决定的事,马热艳木依然深爱着艾力·依不拉音,她不愿意跟艾力·依不拉音分手,更不肯接受父母介绍的对象。 于是她在收到艾力·依不拉音写给她的信后,得知艾力·依不拉音不愿意同自己分手,并且依旧深爱着她,想同她结婚。马热艳木便立刻给艾力·依不拉音写了一封信,在信中向他表明了心意,并且告诉他,自己打算偷偷来阿克苏找他。 就这样,马热艳木悄悄收拾好行李,拿着自己多年积攒下来的私房钱,背着父母,离开了家乡,前往阿克苏寻找自己的恋人。 第79章 半夜大风来袭 这是一场浪漫而盛大的奔赴。 马热艳木以前从来没有离开过家乡,这一路上,一直胆战心惊,晚上都不敢合眼,除非困极了才眯一会儿。期间吃了多少苦,她全都默默咽进了肚子里,没有告诉艾力·依不拉音,因为她不希望自己的恋人为自己担心。 艾力·依不拉音听完马热艳木的叙述,虽然马热艳木没有叫苦也没有叫累,但艾力依不拉音知道,她这一路上一定很不容易,顿时感到心疼极了。 他握紧马热艳木的手,郑重地说:“辛苦你了,以后咱们俩就在一起,我一定会好好工作,好好照顾你,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好!”马热艳木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艾力的对象来柯柯牙林管站找他的事传到了吐尔洪·赛买提的耳朵里。 吐尔洪·赛买提立刻赶回柯柯牙林管站。 他一走进林管站的小院子,就看到艾力·依不拉音正满脸笑容地跟一位维吾尔族姑娘说话。 吐尔洪·赛买提一边叫了艾力·依不拉音一声,并朝他们走去。 “艾力同志!” 艾力闻声,转头朝来人看去,见是吐尔洪·赛买提来了,于是赶紧跟他打招呼:“吐尔洪站长。” 吐尔洪·赛买提走到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面前,朝他们笑了笑,向艾力·依不拉音询问道:“艾力同志,我听说你对象大老远地来林管站找你了?就是这个小姑娘吗?” 吐尔洪·赛买提的视线落在了马热艳木身上。 “吐尔洪站长……亚克西姆斯孜……”马热艳木紧挨着艾力站着,有些紧张地绞着手指,小声向吐尔洪·赛买提问好。 “亚克西。”吐尔洪站长朝马热艳木点点头,温和地说:“小姑娘,你不要紧张,我叫吐尔洪·赛买提,是柯柯牙林管站的站长,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马热艳木。” “你好,马热艳木,你千里迢迢来柯柯牙看望艾力同志,一路上辛苦了。” 吐尔洪·赛买提看了看天色。此时太阳已经下山了,霞光也开始渐渐消散,夜幕即将降临。 他身上一点领导架子也没有,反倒像是一位邻家长辈一般,关心地问:“你在阿克苏有亲戚吗?有没有住的地方?” 马热艳木摇摇头。 她抿了抿唇,抬头与艾力·依不拉音对视一眼,握紧他的手,鼓起勇气对吐尔洪·赛买提说道:“我是背着家里人来柯柯牙找艾力江的,我是他的对象,他的未婚妻,我已经决定了,我要跟他结婚,但是我家里人不同意,所以我这次来柯柯牙就不打算走了,我要跟艾力江在一起!” 吐尔洪·赛买提看向艾力·依不拉音,问道:“艾力同志,你呢?你心里是什么想法?” 艾力·依不拉音同样握紧马热艳木的手,坚定地说:“我也想跟马热艳木结婚,我家里人其实是同意我们在一起的,而且我们也订过婚了,只是现在他父母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不过我爱马热艳木,我也想跟她结婚,只要她不嫌弃我,我会一辈子对她好,同她一起好好过日子!” 马热艳木听了艾力·依不拉音的这番话,不禁脸颊涨得通红,就连眼眶也跟着泛红了。 她是背着父母偷偷跑出来的,父母肯定已经发现她离家出走了,一定正在大发雷霆,对她很失望,将来她和艾力结婚,父母也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甚至可能根本不愿意再认她这个女儿。 不过她并不后悔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因为她相信艾力一定会好好对她,他们将来结婚后,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吐尔洪·赛买提是个开明的人,艾力·依不拉音平时在工作中的表现他全都看在眼里。他相信艾力·依不拉音的人品,也相信马热艳木没有看错人,既然两人是奔着结婚的目标在谈恋爱,那么对于两人的感情,他持支持的态度。 只是眼下的情况确实有些棘手。 马热艳木大老远地前来投奔艾力·依不拉音,可两人现在毕竟只是恋人,还没有结婚,工作、住宿、吃饭,都是难题。 吐尔洪·赛买提沉思片刻,心里有了主意。 “这样,咱们林管站正好缺个打杂的后勤人员,马热艳木,既然你现在没有地方去,也没有工作可以干,就留在林管站当杂工,平时负责给食堂的阿不力孜大厨打打下手,每天按时把林管站里里外外的卫生打扫一下。” 马热艳木一听,立刻感激地点点头,连忙向吐尔洪·赛买提道谢。 “吐尔洪站长,热合买提、热合买提!这份工作我愿意干!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工作!” 吐尔洪·赛买提见马热艳木接受了这份工作,又说道:“以后你就住在林管站的女职工宿舍里,虽然柯柯牙林管站条件简陋了一点,也给不了你多少工资,但你既然选择留下了,以后就是这个集体的一份子,大家不管什么民族,什么学历,都是一家人,要团结友爱,和睦相处。” “嗯!”马热艳木重重地点头,将吐尔洪·赛买提的嘱托全都牢牢记在了心里。 艾力·依不拉音也很高兴,整个人都沉浸在于未婚妻重逢的喜悦中。 他一想到以后马热艳木就能留在柯柯牙林管站跟自己一起工作,他的心里热乎乎的,感觉生活更有盼头了。 当天晚上,马热艳木就住进了林管站的女职工宿舍,成了黄玉兰等人的新室友。 夜色渐深。 宿舍的煤油灯熄灭了。 大家忙碌了一天,此刻全都陷入了睡梦中。 然而,屋外广阔的柯柯牙荒原上,却刮起了一阵十级大风! 大风席卷着沙尘瞬间遮住了皎洁的月亮。 天地间顿时一片昏暗。 狂风如同暴君一般,肆虐而来。 陷入睡梦中的柯柯牙林管站职工们,却还没有察觉到危险正悄然降临。 屋外风沙越来越大。 风声呼啸,如同恶鬼嘶鸣,砂砾砸在门窗上,像是下雨一般,噼啪作响。 哗啦! 院子里的草棚子被大风刮倒了! 祸不单行的是,女职工宿舍顶上那片用草席搭成的屋顶竟然被狂暴的大风吹飞了! 第80章 宿舍屋顶被吹飞 “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女职工们吓坏了,慌忙披上衣服就往宿舍外面跑。 黄玉兰慌乱中不忘抓起一支手电筒,大声朝大家喊道:“大家不要慌乱,先到屋子外面去,注意安全!” 住在男职工宿舍的几名男青年也惊醒了。 林建新赶紧拿着手电筒出来查看情况。 屋外风沙漫天,让人睁不开眼,沙子迎面砸在裸露的皮肤上,皮肤立刻感到一阵疼痛。 林建新赶紧对匆忙从破屋中跑出来的女职工说:“大家先到我们宿舍避避风!” 女职工们没办法,只好先跟着林建新一起去了男职工宿舍暂避风沙。 风沙呼啸了一整夜。 这一夜,谁都没敢合眼。屋外风声嘶嚎,沙子从门窗的缝隙钻进屋内,屋子里又闷又热,混杂着各种气味,着实令人难受。 可女职工宿舍的房顶已经被风吹翻了,大家只能在这儿躲着,并且还得默默在心里祈祷男宿舍的屋顶牢固一点,不要再被风沙破坏。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家一直熬到了第二天早上。 风速减弱,风沙渐渐变小,但天地间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能见度很低。 吐尔洪·赛买提顶着风沙,骑着摩托车,一路跌跌撞撞来到柯柯牙林管站。 吐尔洪·赛买提一进院子,就看到食堂的棚子被吹到了,女宿舍的屋顶也被掀翻了。 他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喂!有没有人!”吐尔洪·赛买提站在风中大声喊道。 男职工宿舍中。 林建新听到吐尔洪·赛买提的声音,立刻对众人说:“我好像听到吐尔洪站长的声音了,我去出去看看!” 林建新打开宿舍门,走了出去。 吐尔洪·赛买提看到林建新从男宿舍里走了出来,赶紧快步朝他走去。 “其他人呢?”吐尔洪·赛买提焦急地询问道。 “昨天晚上女职工宿舍的房顶被风吹飞了,大家就都躲到男职工宿舍避风了。”林建新解释道。 吐尔洪·赛买提一听,立刻推开门,走进男职工宿舍。 吐尔洪·赛买提走进屋内,见大家都在屋里,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大家没事?”吐尔洪·赛买提问道。 大家纷纷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黄玉兰说道:“吐尔洪站长,我们没事,就是风沙太大,大家担心男职工宿舍这边的屋顶也被吹飞,所以一晚上都没敢合眼。” 李家保平时也住在林管站的职工宿舍里,他也是昨天晚上那场大风的亲历者。 他不由地回想起了自己刚来阿克苏务工时,在东城工地上经历的那场大风灾。 昨天晚上的情况与那天相比,简直不遑多让。 “昨晚上那风太吓银了!”李家保缩着脖子,唏嘘不已,“就跟俺当初刚到阿克苏时一样,‘呼啦’一下就把房顶掀飞嘞!” 一位女职工担忧地问:“吐尔洪站长,女职工宿舍现在没法住了,今后我们住哪儿啊?” 吐尔洪·赛买提眉头紧锁,思考了半天也找不到解决办法,只好说:“我要去找柯柯牙绿化工程指挥部的领导商量一下,咱们柯柯牙林管站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们不能不管!” 其他人也纷纷议论起来。 “对,去找上面领导给咱们解决!柯柯牙条件艰苦,让咱们住在雷达站的旧房子里也就罢了,现在这旧房子被风吹坏了,好在人没事,总不能真叫咱们‘天当被、地当床’?” “是啊!总得想办法给咱们解决住宿和办公问题!” …… 听到大家的这番抱怨,吐尔洪·赛买提劝说道:“好了,大家的意见我都听到了,我会去找上面领导协商,打一份报告,争取给咱们柯柯牙林管站盖新的办公和住宿场所。” 大家一听,总算重新打起了精神。 吐尔洪·赛买提又叮嘱道:“大家都别再抱怨了,咱们来柯柯牙林管站,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享受的。当然,一心只想享受的人也不会选择来咱们这么艰苦的地方工作。大家还是要把重心放在工作上!等风沙小一点了,就赶紧去各自的责任区,统计这次风沙灾害对柯柯牙林带造成的损毁情况,及时对枯死、折损、倒伏的树木进行补栽,一定要保证树木的成活率,今年的春季植树劳动就快开始了,不能让大家失去信心啊!” “好,站长,您放心!” 大家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听完吐尔洪·赛买提这番话后,便立刻将关注的重点放在了工作上。 每个人来这里工作之前,都已经做好了吃苦的心理准备,即便在风沙面前也绝不能退缩、怯懦! 一直到下午,风沙才逐渐减小,林管站的职工们立刻出动,前往各自的责任区,检查林带受损情况。 傍晚时分,吐尔洪·赛买提带着统计表,骑上摩托车,马不停蹄地赶往地委。 他来到程良才的办公室,向他汇报了这次风灾对柯柯牙林带造成的损失。 程良才看完统计表,皱紧眉头叮嘱道:“吐尔洪站长,你回去以后,一定要尽快组织护林员补种树木,将损失降到最低,保证树木的成活率!” “是!”吐尔洪·赛买提点点头。 程良才安排完工作,见他还没走,有些诧异地问:“吐尔洪站长,你还有什么事吗?” “程秘书长,我还有件事要跟您汇报!”吐尔洪·赛买提说道:“这次风灾把雷达站的屋顶吹飞了,我们柯柯牙林管站没有地方办公和住宿了,希望上级领导能帮助我们这方面的困难。” 当初就是程良才出面把雷达站的旧房子分配给柯柯牙林管站使用的。他很清楚那就是三间半破土坯房,年久失修,只能勉强住人。没想到这次大风来袭,竟把房顶吹飞了,使得柯柯牙林管站的房屋问题不得不摆到了台面上。 程良才不是个不近人情的领导,他能体会柯柯牙林管站职工们的无助和委屈。 柯柯牙林管站每天的日常工作那么辛苦,职工们每天起早贪黑忙绿化,可到头来,却连一间能遮风挡雨的屋子都没有,大家心里肯定很恼火,工作积极性怎么可能不受影响呢? 第81章 搬进新砖房 “好的,这件事我知道了。”程良才对吐尔洪·赛买提说道:“房子的事我向谢书记汇报一下,争取从经费里拿出一部分钱,给柯柯牙林管站修建几间办公室和宿舍。” “热合买提!热合买提!”吐尔洪·赛买提一听,心中大喜,脸上也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他连忙同程良才握手道谢,“程秘书长,我代表柯柯牙林管站全体职工感谢你!” 程良才握住吐尔洪·赛买提的手,粗糙的掌心令他微微一愣。 他不由得低头看向那双与自己紧握的大手。 黝黑的手背有着皲裂的痕迹,掌心更是布满了粗糙的老茧,指甲盖厚实得像一个个小铁铲,指甲缝里带着一点棕黑色的泥土。 这分明就是一双农民的手,一双天天干农活的手! 可是谁又能想到,眼前这位风尘仆仆、不修边幅的维吾尔族中年汉子,一年前还是一位站在三尺讲台上,光鲜亮丽、受人尊敬的大学老师! 他身上的这些变化,比任何言辞华丽的报告都更有信服力,这是他真正俯下身,扎根基层,艰苦奋斗的最好证明。 这样的变化不仅仅只在吐尔洪·赛买提一个人身上,还体现在柯柯牙林管站每一位职工的身上。 想到这里,程良才紧紧回握住吐尔洪·赛买提的手,动容地说:“吐尔洪站长,你放心回去工作,房子的事包在我身上,无论如何,地区一定会解决柯柯牙林管站职工们工作和生活中的切实问题!” 吐尔洪·赛买提带着程良才安排的任务回到柯柯牙,带领职工们继续投入到紧张的林带补栽和养护工作中。 与此同时,程良才向谢俊平汇报了柯柯牙林管站的宿舍遭遇风灾的事,并申请拿出一部分资金重新修建柯柯牙林管站的办公室和宿舍。 谢俊平得知情况后,立刻批准了这个申请,并且要求柯柯牙绿化工程指挥部,根据绿化工程规划,为柯柯牙林管站选址建房,争取早日让柯柯牙林管站的职工们住上宽敞明亮并且结实的砖房。 忙碌的春季植树大会战,在浮尘笼罩中,拉开了序幕。 经过十多天的艰苦奋战,植树大军离开了柯柯牙。 一条条新栽种的林带,再次扩大了柯柯牙的绿化版图。 柯柯牙林管站宽敞明亮的新砖房也盖好了。 大家欢天喜地地搬进了柯柯牙林管站的新房子。 新房子明亮宽敞,而且十分安全。 崭新的门窗和玻璃,使得屋内采光良好,墙壁是用结实的砖块砌起来的,屋顶用了结实的房梁和厚实的毛毡与沥青,即便是十级以上的大风也无法再将房顶吹飞。 这次,大家不用再像以前住在雷达站时那样,一群人挤在破旧狭小的土坯房里了,单身汉两人住一间宿舍,已婚夫妻可以单独分到一个单间。这样的好日子是大家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两人找到吐尔洪·赛买提,吞吞吐吐了半天,总算说明了来意。 此时春季植树大会战结束了,忙碌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他们俩便把结婚这件事搬上了日程。 “吐尔洪站长。”艾力·依不拉音红着脸,羞涩地说:“我和马热艳木能不能申请一个单间?我们打算把它作为结婚后的小家。” “太好了!你们俩要结婚了吗?”吐尔洪·赛买提大笑起来,伸手拍了拍艾力·依不拉音的肩膀,恭喜道:“你申请单间的事,我批准了!祝福你和马热艳木!对了,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我们希望越快越好,但马热艳木的父母那边……还得再想想办法……”说到这件事,艾力·依不拉音脸上不由得露出了苦恼的表情。 马热艳木心里同样很不好受,她握住艾力的手,低着头,沉默不语。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吐尔洪·赛买提能看得出来,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彼此深爱着对方,而且两人都是踏实勤劳、品行端正的年轻人,若是因为父母的原因不能在一起,确实有些太可惜了。 他略一思索,对艾力·依不拉音说:“这样,我给马热艳木的父母写一封信,给他们讲讲你在柯柯牙工作的情况,你是一位好同志,是一个值得马热艳木托付终生的男子汉,我替你给他们做做思想工作,说说好话,劝一劝他们,或许能让他们改变对你的看法。” 艾力·依不拉音听到这个提议,脸上立刻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那可真是太感谢您了!您是国家干部,也是咱们柯柯牙林管站的领导,我想马热艳木的父母看到您的来信,一定会相信您的话,改变对我这份工作的看法!” 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彼此对视一眼,他们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希望的光芒。 说干就干。 吐尔洪·赛买提回到办公室,拿出钢笔、墨水瓶和信笺纸,开始给马热艳木的父母写信。 将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两人在柯柯牙林管站工作和生活的情况,通过信件告知他们。 写完信后,吐尔洪·赛买提就叫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将这封信寄了出去。 过了大半个月,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终于收到了马热艳木父母的回信,与这封信一起寄来的还有当初马热艳木写给艾力·依不拉音的回信。 原来这封信根本就没能寄出,便被马热艳木的父母私自扣下了。 他们原本是希望艾力·依不拉音与马热艳木能对彼此死心,不再来往,可没想到竟逼得女儿不惜离家出走也要去柯柯牙林管站找艾力·依不拉音。 等到他们发现马热艳木“失踪”时,一切都为时已晚。女儿已经坐上了长途班车,去了阿克苏。 他们对此很生气,甚至不想再认马热艳木这个女儿。 直到他们收到吐尔洪·赛买提的来信,在看完这封信后,才渐渐被说服,终于了解到艾力·依不拉音是一位品行端正、工作努力的优秀林业工人,而且对马热艳木也很好。 面对女儿一心要嫁给艾力·依不拉音的事实,作为父母,他们为了女儿的幸福,最终接受了女儿的决定,同意两人在一起。 不久后,他们将动身前往阿克苏,亲自参加马热艳木和艾力·依不拉音的婚礼。 第82章 艾力和马热艳木的婚事 一转眼就到了四月中旬。 此时正是春光灿烂,万物复苏之际。 柯柯牙的果园里,各个品种的果树纷纷进入了花期。 一树树杏花、桃花、梨花、苹果花竞相绽放。 红的、粉的、白的花朵簇拥在一起,暗香浮动,稠丽雅致。 远看如烟霞,近看如粉肌。 如云如雾缭绕枝头,一朵朵、一簇簇,像少女明艳的微笑,灿烂而娇媚。 繁花满树,落英缤纷,如梦如幻,冲破沙尘的束缚,以最温柔的姿态妆点着这片戈壁绿洲。 整个柯柯牙林管站都被一股浓浓的花香包围着,令人心旷神怡。 谁能想到,两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戈壁滩,如今柯柯牙的大地上不仅有了绿色,还迸发出蓬勃的生命力。 几天后,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的父母结伴来到柯柯牙。 两家如今已经和解,父母们决定尊重儿女的决定,同意他们结婚。 他们这次来柯柯牙,就是为了张罗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两人的婚事。 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的婚事最终定在五一劳动节这天举行。 得知这个好消息,大家都替两人感到高兴,纷纷向他们送上了祝福。 吐尔洪·赛买提帮了大忙,正是他说服了马热艳木的父母,才最终促成了两人的婚事。两家人都很感谢吐尔洪·赛买提。 婚期已定,接下来就是筹备婚礼了。 由于艾力·依不拉音与马热艳木两人在阿克苏并没有亲戚,新娘从哪里出嫁,新郎在哪里举办婚宴,顿时成了难题。 林建新和黄玉兰作为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的朋友得知这件事后,私下商量了一番,决定去找吐尔洪·赛买提帮忙。 吐尔洪·赛买提是柯柯牙林管站的一把手,年纪比他们大许多,人生阅历丰富,平时在工作和生活中十分照顾他们这些小年轻,他们也从心底里把他当成了最值得信赖的领导、长辈、大哥。林建新和黄玉兰都觉得这事得请吐尔洪·赛买提出面帮忙。 林建新匆忙走进吐尔洪·赛买提的办公室,一脸焦急地说道:“吐尔洪站长,大事不好了!” “发生什么事了?林建新同志,你慢慢说。”坐在办公桌后的吐尔洪·赛买提,放下手中的钢笔,询问道。 “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的婚事遇到了大麻烦,我觉得这事得找您商量一下,请您多多帮忙。” 林建新将两人遇到的麻烦告诉了吐尔洪·赛买提。 吐尔洪·赛买提听后,微微颔首,对林建新说:“这件事我知道了,我去找艾力同志和马热艳木同志的父母谈一谈,只要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尽全力帮助他们解决困难。” 听到吐尔洪·赛买提这番话,林建新稍稍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离开办公室,立刻去找黄玉兰,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吐尔洪·赛买提则叫人把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的父母叫到了办公室。 两家人正为孩子的婚事发愁,被吐尔洪·赛买提叫到办公室来的时候,眉眼间皆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吐尔洪·赛买提对两家的长辈们说道:“我们柯柯牙林管站的干部和职工就像一家人一样,我今年四十多岁了,也可以算是艾力江和马热艳木两人的长辈,我们家是阿克苏的,如果你们不嫌弃,就让马热艳木从我家出嫁!” 马热艳木的父母闻言,彼此对视一眼,担忧地问:“吐尔洪站长,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您了?您的妻子和家人能同意吗?” 吐尔洪·赛买提笑呵呵的,拍着胸脯保证道:“我妻子是个大度且开明的女人,她一定会同意的,你们不用担心。” 马热艳木的父母小声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接受吐尔洪·赛买提的提议和帮助。 他们满脸感激,向吐尔洪·赛买提连连道谢。 “吐尔洪站长,太感谢您了,您是我们的恩人,两个孩子的婚事让您费心了,马热艳木出嫁的事就麻烦您了。” “你们别客气,艾力江和马热艳木两个人都是我们柯柯牙林管站的优秀职工,能给他们帮上一点忙,是我的荣幸。”吐尔洪·赛买提笑着说。 马热艳木的父母与吐尔洪·赛买提商定了女儿出嫁的事,可艾力·依不拉音的父母却还在为婚礼的事发愁,脸上的愁容丝毫未减。 吐尔洪·赛买提又对艾力·依不拉音的父母说:“我听说举办婚礼的地点还没有定下来,我倒是有个建议,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艾力·依不拉音的父母连忙问道:“吐尔洪站长,您有什么建议,快告诉我们!” 吐尔洪·赛买提说:“柯柯牙果园里的果树正好进入花期了,特别漂亮,不如就将婚礼地点定在果园里!果园里场地开阔,正好可以办一场婚礼麦西热普,到时候宾客们聚在一起,大家载歌载舞,多热闹啊!” “麦西热甫”意为“聚会”,是一种古老的维吾尔民俗文化活动。 当代维吾尔族民间经常举行的\"麦西热甫\"名目繁多,主要分为与喜庆节日有关的麦西热甫,与农牧业生产有关的麦西热甫,与社交活动有关的麦西热甫,与民俗活动有关的小型麦西热甫。 男女婚嫁、妇女生第一个孩子、给孩子起名、男孩儿行割礼、女孩儿成年等喜庆的日子里都要举行“托依麦西热甫”,意为“喜庆麦西热甫”,其规模宏大,气氛隆重、热烈。 举行麦西热甫的地点可以在家庭院落,也可以在葡萄架下或果园草坪。参加麦西热甫的人数不等,少则十几人,多达成百甚至上千人。无论规模大小,人人都把参加麦西热甫视作大事。 果园确实是个举行婚礼,办麦西热甫的好地方。 艾力·依不拉音的父母听到吐尔洪·赛买提的这个建议,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好好好!吐尔洪站长,您的这个建议太好了!就这么办!就这么办!”艾力·依不拉音的父母高兴极了,连连点头夸好。 第83章 绚丽的艾德莱斯绸婚纱 吐尔洪·赛买提笑呵呵地说:“好,那咱们就说定了,到时候马热艳木从我家出嫁,婚礼地点就定在柯柯牙果园,到时候咱们把柯柯牙林管站的各族职工都邀请来参加婚礼!” 两家父母听后都满意地直点头,心里十分高兴。 吐尔洪·赛买提心里也很高兴。 这是他担任柯柯牙林管站的站长以来,职工们举办的第一场婚礼,而且是在这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地点也定在柯柯牙果园里。 这么热闹的事,一定要多一点人来参加才热闹! 吐尔洪·赛买提立刻就想到了柯柯牙绿化工程指挥部的各位领导们。 特别是常务副总指挥程良才!他一直心系柯柯牙,不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都一直在关心帮助着大家。林管站新修建的这批砖房,就是他找程良才要来的。 吐尔洪·赛买提对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的父母说:“我打算请一位德高望重的人来主持这场婚礼,这个人就是地委的副秘书长程良才,程秘书长平时很关心咱们柯柯牙林管站,现在咱们柯柯牙林管站要办喜事,我打算亲自去邀请他!” 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的父母一听,顿时紧张起来。 地委副秘书长,那可是个大官!比吐尔洪·赛买提这个柯柯牙林管站的站长官还大! 这样的大官是随便能请来的吗?先不说他愿不愿意主持这场婚礼,就连他能不能来参加婚礼都得打个问号! “吐尔洪站长,你的而这个想法很好,可人家毕竟是领导,不一定愿意来给我们这样的普通维族工人主持婚礼……” 吐尔洪·赛买提见几人似乎有所担忧,他笑着安慰道:“民族团结一家亲,来到柯柯牙林管站,不管哪个民族,都是一家人,程秘书长肯定会来!” “那好,吐尔洪站长,就麻烦您去跟程秘书长说说。” 难题都解决了。 接下来大家便自发行动起来,利用周末和工作之余帮助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筹备起了婚礼。 吐尔洪·赛买提回家跟妻子热孜万古丽商量了一下让马热艳木从自己家出嫁的事,得到了妻子的支持。 热孜万古丽是远近闻名的巧手主妇,刺绣技术和缝制衣服的手艺特别好,她邀请马热艳木到家里做客,想要亲手帮她做结婚礼服。 马热艳木有些羞涩,便邀请了黄玉兰陪自己一同前往。 黄玉兰一口答应下来。 她陪着马热艳木来到吐尔洪·赛买提家。 热孜万古丽摆出干果、馓子等零食,热情地招待了两人,还专门泡了一壶女孩子爱喝的花茶。 她兴高采烈地拉着马热艳木,帮她量尺寸,做结婚礼服。 马热艳木原本有些紧张,但在热孜万古丽的热情招待下,她渐渐放下心防,紧张的情绪也慢慢消除了。 热孜万古丽选用上好的艾德莱斯绸给马热艳木做婚礼礼服,并且参考了最近流行的西式婚纱样式,她拿着图样与马热艳木讨论,力求让她穿上最喜欢、最合体、最漂亮的婚纱出嫁。 艾德莱斯绸是新疆极富民族特色的独特产品,是维吾尔族妇女最喜欢做衣裙的绸料。艾德莱斯绸的质地柔软,轻盈飘逸,尤其适于夏装。艾德莱斯绸色泽十分艳丽,与沙漠边缘单调的环境色彩形成强烈对比,突出了维吾尔族人民对现实和未来生活的热恋和追求。 艾德莱斯绸图案呈长条形,有的呈二房连,错落有致地排列,有的为三房连,交错排列。南疆一些地区的艾德莱斯绸,图案更加富于变化,样式很多。采用植物图案的有花卉、枝叶、巴旦木杏、苹果、梨等。采用饰物图案的有木梳、流苏、耳坠、宝石等。采用工具图案的木锤、锯子、镰刀等,采用乐器图案的有热瓦甫琴、都塔尔琴等。其他还有栅栏、牛角等。 艾德莱斯绸基本为四大类型,按色彩分为黑艾德莱斯、红艾德莱斯、黄艾德莱斯,另外还有多色调艾德莱斯。各种绸的基色为一种,但又恰到好处地搭配其他色彩,以凸显图案、纹格,艳丽中不失端庄,飘逸中不失稳重。 热孜万古丽给马热艳木挑选的是一块红艾德莱斯绸布料。红艾德莱斯绸,图案为红色,底色用黄色或白色,色彩鲜艳,富于青春气息。 热孜万古丽将这块布料披在马热艳木身上,让她去看穿衣镜中的自己。 这块红艾德莱斯绸很衬皮肤,显得马热艳木更加青春靓丽,娇艳动人。 “马热艳木,你真好看!等艾德莱斯绸婚纱做好了,你出嫁那天穿在身上,一定会更美,一定能把艾力江迷得神魂颠倒,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黄玉兰盯着马热艳木看直了眼,她在一旁捂着嘴,一边偷笑,一边打趣道。 马热艳木的俏脸顿时羞得一片通红,她赶紧捂着脸从镜子前跑开了。 另一边,林建新带着一群林管站的男青年们,来到果园,他根据果树花期和空间大小,选定了最适合举办婚礼的场地。 接下来就是搭棚子、平地、清理杂草、布置场地等工作。 大家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全都挂着喜悦的笑容,大家一起帮助艾力·依不拉音准备婚礼,谁都不觉得累,反倒觉得十分有趣,干劲十足。 吐尔洪·赛买提亲自去地委,找到程良才,向他发出了邀请。 站在程良才的办公室里,吐尔洪·赛买提笑容满面地递出了请帖。 “程秘书长,我们柯柯牙林管站的护林员艾力·依不拉音和他的未婚妻马热艳木,五一的时候打算举办婚礼,婚礼地点就在柯柯牙的果园里,我想请您为他们主持婚礼。” 程良才接过请帖,站起身,走到吐尔洪·赛买提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高兴地说:“柯柯牙林管站的职工结婚,这是喜事啊!成了家,在柯柯牙定居下来以后,更能全身心地投入到护林工作中,这是好事!五一的时候我一定去参加婚礼,亲自为这对新人主持婚礼!” 第84章 漂亮的花帽叫朵帕 一转眼就到了五一当天。 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昨天一起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今天就是他们办婚礼的日子了。 恰逢五一劳动节,林管站放假,大家都来参加两人的婚礼。 年轻姑娘和小媳妇都去马热艳木那边帮忙,男职工们则去给艾力·依不拉音助阵。 马热艳木和她的父母婚礼前一天就住到吐尔洪·赛买提家里了。 一大早,太阳还没升起,吐尔洪·赛买提家的小院子里就忙碌了起来。 热孜万古丽就拿出新做好的艾德莱斯绸结婚礼服让马热艳木穿上,接着又帮她梳头、化妆,好好打扮了一番。 马热艳木的母亲看着即将出嫁的女儿,眼中饱含着泪水,拿出一条红色的纱巾盖在马热艳木的头上。 热孜万古丽见状,笑着劝说道:“阿恰,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等到新郎官来接新娘的时候,你再哭,到时候哭得越大声越好。” 一旁的黄玉兰,好奇地问:“热孜万古丽阿恰,大喜的日子为什么要哭,而且为什么说哭得越大声越好?” 她身上穿着一条漂亮的黄色艾德莱斯绸连衣裙,头上戴着一顶新疆维吾尔族女孩非常喜欢的“戈兰姆朵帕”。 “朵帕”即为“花帽”,“格兰姆朵帕”又称为“塔什干朵帕”,是一种采用“格架绣”制作而成的绣花小花帽。 花纹主要用草绿、桃红、紫色、兰色等绣成几何变形的玫瑰花叶纹样,装饰于顶部四方和下沿帽帮处。这种绣法富有?体感,具有明显的凹凸状,密布组织,很少留有空间,品质厚实,具有很强的观赏性,多受未婚的维吾尔少女喜爱。 今天,黄玉兰将作为马热艳木的伴娘之一,陪伴在这位新娘子身边,见证这对新人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 热孜万古丽笑着回答了黄玉兰的问题。 按照维吾尔族人的习俗,女儿出嫁的时候父母亲属都会大声哭泣。 因为在过去,女儿嫁人,就要离开娘家,从此以后夫妻二人共同生活,组建起一个新的家庭。山高路远,车马难行,不能再经常见面。每个女儿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心肝宝贝,一想到从此以后再难与自己的女儿见面,父母亲人便会与新娘子抱头痛哭,表达依依不舍之情。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哭嫁的习俗。 但随着时代的发展,交通越来越便利,父母与子女见面变得更加容易,风俗与观念也发生着潜移默化的改变。 现在,维吾尔族人结婚依旧保留着“哭嫁”的习俗,但大多都是“光打雷不下雨”,属于婚礼中的一种形式和流程而已。 黄玉兰听完热孜万古丽的这番讲解,点点头,了解这一习俗。 只不过,她觉得马热艳木的父母到时候肯定不是“光打雷不下雨”,多半要搂着女儿大哭一场。 毕竟算起来,马热艳木与艾力·依不拉音结婚,以后留在柯柯牙定居,确实算得上是远嫁,父母再想要与女儿见一面,确实要费一番功夫,一路颠簸好几天时间。 另一边,艾力·依不拉音同样起了个大早。 他昨晚激动得一整夜都没睡着,一大早就爬起来开始为迎亲做准备。 清晨,第一缕阳光升起。 新郎官艾力·依不拉音便和伴郎林建新等人一起,坐上装饰得十分喜庆的马车,准备去吐尔洪·赛买提家中迎接新娘子马热艳木。 在他们身后,另一辆马车上坐着一车维吾尔族乐师,他们打着手鼓,吹着唢呐,弹着都塔尔,一路迎着朝阳,将喜庆欢快的乐曲声洒满柯柯牙大道。 迎亲的队伍进了城,离吐尔洪·赛买提的小院越来越近。 乐曲声远远地飘进了黄玉兰的耳朵里。 她听到动静,赶紧跑到门口探查情况。 只见,一辆装饰着鲜花和艾德莱丝绸的马车远远地行驶过来。 黄玉兰立刻转身跑回屋内,兴奋地说:“来了来了!新郎官快到门口了,大家快准备好!” 马热艳木一听,圆溜溜的大眼睛里立刻闪动着欣喜而又紧张的光芒。 她有些紧张地握住母亲的手,母亲同样紧紧回握住她的手。 热孜万古丽笑着说:“好姑娘,别紧张,你的新郎官就要来迎接你了,你不是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吗?” “是啊!你们一定会幸福的!”黄玉兰也笑着说道。 迎亲的队伍到了门口,欢快的乐曲声响了起来。 艾力·依不拉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在伴郎们的簇拥下走进了女方家中。 艾力·依不拉音今天打扮得很精神,他穿着一件白衬衫,外面是一套藏蓝色的西服,脚上穿着锃亮的黑皮鞋,胸口戴着红艳的玫瑰花,头上戴着一顶黑底白色巴旦木花纹刺绣的朵帕。 传统的巴旦木朵帕是新疆维吾尔族普遍佩戴的一种花帽。 它是用巴旦木果实变形并添加花纹的图案装饰。花帽上的巴旦木果核状如月牙,犹如腹中即将要问世的母胎,意味着新生命的开始。它们分别旋转排列在帽子的东南西北四侧,代表了生命里的四时——新生、强壮、衰老、死亡。诠释着维吾尔人的生命观:月的阴晴圆缺、人的生老病死,都不是人为所能主宰的。因此,人们应该珍惜短暂的生命,积极实现个人的人生价值,一如沙漠绿洲上努力生长枝繁叶茂的巴旦木。 巴旦木朵帕的诞生,据说源起于12世纪的朝代更迭。 公元955年,喀喇汗王朝接受了伊斯兰教并定为国教,定国旗为“星月蓝旗”。公元1176年,西辽契丹灭喀喇汗王朝,不甘屈服的维吾尔人民,从此将“星月蓝旗”变形为“半月星辰”的巴旦木纹,绣在黑布上缝制成花帽朵帕,天天戴在头上,以此纪念灭亡的喀喇汗王朝,代表不屈不挠的生命之力。 艾力·依不拉音将右手放在胸膛中央,向女方的亲属及宾客们鞠躬,并一一握手问好。 对方也同样向他回礼问好。 主持婚礼的阿訇已经来到吐尔洪·赛买提家中。 接下来就是举行仪式了。 第85章 维吾尔族婚礼仪式 传统的维吾尔族婚礼分两天进行。 第一天在女方家举行出嫁仪式。 这天的上午,伴郎们簇拥着新郎,一路吹吹打打去女家娶亲。 然后新郎和新娘将举行传统的维吾尔族婚礼仪式。 举行仪式时,客人男左女右,分为两厢,由阿訇居中主持婚礼,念古兰经,询问新郎和新娘是否愿意结婚,在得到双方肯定的回答后,阿訇将一块馕掰成两块,蘸上盐水分别送给新郎和新娘。新郎和新娘当场将沾了盐水的馕吃下去,这表示两人将同甘共苦,白头偕老。 这时出嫁仪式进入高潮,在音乐和歌声中,众宾客齐声赞颂“美满婚姻,地久天长”。 男女宾客和青年们欢歌曼舞,琴瑟悠扬,行祥云聚,喜气洋洋,舞毕即入席就餐。 这天下午,新娘穿戴一新,在姑娘们簇拥下,上马或坐车,径往男家驶去,一路上是吹吹打打,热闹非常。 欢快的乐曲声和口哨声吸引着大道上过往的行人。 按照习俗,新娘到婆家时,男家的大门前要点燃一堆驱魔除邪的神火,由一位客人钳一点火星在新娘头上绕三圈,新娘也绕火堆走一圈才能登堂入室,进入新房。 有的男家从门前到新房的通道上,用毛毡,地毯铺地,表达对新娘的特别尊重和热烈欢迎。 第二天是婚礼的高潮,在男方家举行揭盖头仪式。 这一天同样是在欢宴中度过的。 女方家的亲戚到男方家去,男方家要热情款待,喜筵开始时,男女双方的至爱亲朋必须用水壶洗手。然后依次围坐在地毯或毡子上。在客人面前,洁白的布单上摆满了喜糖、葡萄干、杏子、大枣、花生和糕点等,主人用具有民族特色的烤馕、抓饭和羊肉招待客人。宾客们边吃边谈,一派祥和欢乐的景象,小伙子们弹起“都塔尔”引吭高歌,跳起欢乐的维吾尔族舞蹈。 饭后,年长的客人们都告别离去,只有青年男女们留下,等待为新娘揭盖头。 揭盖头时,男女双方的主要客人必须在场。女方客人在左,男方客人在右,同作“都瓦”,即“祈祷”,这时男方有一客人,一般是妙龄少女,突然从人群中跑出来,轻巧敏捷地将新娘头上的面纱揭去,新娘的真容显露,整个新房里便沸腾起来。这时欢乐的歌舞开始了,一对对青年男女,在手鼓和热瓦甫的伴奏下,踩着鼓点,和着乐曲,跳起传统的刀郎舞,新郎新娘在大家的邀请下,步入会场,轻举舞步,巧转腰肢,所有在场的人也都纷纷参加。 之后,便请客人入席吃喜宴。 在吃喜宴之前,先是请客人喝茶、吃喜糖、吃干果和点心,之后是馕、抓羊肉和抓饭。 在客人们饱餐之后,又开始唱歌跳舞。 有的地方跳传统的维吾尔民间舞蹈,大家相互邀请,个个起舞。而现代城市的维吾尔族人,大都举行交际舞会,以示庆贺。 维吾尔族的婚礼举行方式,由于地区的不同,举行的方式也不尽相同,城市和农村也不一样,有的地方还保留新娘进屋要跳火盆,或由舅舅抱着新娘上车等习俗,但城市里的这些婚俗已简化,增添了符合时代精神的新内容。 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的婚礼在传统维吾尔族婚礼习俗的基础上进行了简化。 今天上午艾力·依不拉音来接新娘马热艳木,并举行传统的婚礼仪式,举行完仪式后,便与马热艳木及其家人和朋友们一起来到柯柯牙果园,举行揭盖头仪式和宴会。参加婚礼的宾客们聚在一起,一起吃饭、跳舞,欢度这喜庆欢乐的时光。 艾力·依不拉音走进屋内,终于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新娘子马热艳木。 看到穿着艾德莱丝绸婚礼礼服,打扮得比玫瑰花还要娇艳的马艳木,艾力·依不拉音直接看傻了眼,只顾着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连婚礼流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满眼、满心、满脑子都只有眼前的新娘。 大家见状,顿时哄堂大笑。 阿訇走到艾力·依不拉音身边,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艾力·依不拉音这才回过神来,顿时臊得满脸通红。新娘马热艳木的脸颊也涨成了红苹果,羞得不敢再看自己的新郎。 阿訇按照传统维吾尔族婚礼仪式的流程,询问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道:“艾力江、马热艳木,你们俩是否愿意结为夫妻,不管健康还是疾病,富贵还是贫穷,都忠于彼此,深爱对方?” 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异口同声地回答道:“我愿意!” 阿訇得到两人肯定的答复后,将一块馕掰成两半,沾上盐水,分别递给两人。 两人各自将馕吃下,寓意着今后他们将会“同甘共苦、白头偕老”。 看到这一幕,男女宾客们全都齐声高呼,向两人送上最美好的祝福。 “木巴热克伯乐送!(结婚快乐)” “美满婚姻,地久天长!” 出嫁仪式进入到高潮,欢快的音乐响起来,男女宾客们在院子里欢乐地起舞。 马热艳木即将跟随艾力·依不拉音一起登上迎亲的马车。 在此之前,她将同父母做出嫁前的告别。 马热艳木的母亲一想到女儿马上就要嫁人了,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她搂着马热艳木大哭起来。 马热艳木紧紧回搂住母亲,眼泪也不由得“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马热艳木的父亲张开手臂将母女俩搂进怀中,也红了眼眶,他叮嘱马热艳木结婚后要好好与丈夫过日子,一起努力经营好他们的婚姻和家庭。 “好了好了,新娘子快别哭了,再哭妆都花了,就不好看。” “阿恰,你也别哭了,擦擦眼泪,时间差不多了。” 黄玉兰和热孜万古丽在一旁安慰马热艳木母女,提醒她们新娘要同新郎一起上马车了。 马热艳木的母亲纵然心中万般不舍,但还是一边擦眼泪,一边放开了女儿。 马热艳木被艾力·依不拉音抱上了马车。 车夫挥舞着皮鞭,在欢快热闹的乐曲声中,赶着马车,载着新郎新娘,向着柯柯牙果园驶去。 伴郎、伴娘以及女方的父母和宾客们也纷纷骑着各自的交通工具,或是赶着马车、毛驴车,跟在新人们身后,向着举办婚礼宴会的地点进发。 第86章 掀起你的盖头来 一场婚礼唤醒了这片沉寂的土地。 今天,柯柯牙果园里热闹非凡。 葡萄藤长出了嫩绿的枝叶,苹果花在枝头盛放,粉白的花瓣,嫩黄的花蕊,一簇簇聚在枝头,与热闹的婚礼交相辉映。 地面上铺着供宾客坐下休息的地毯和毛毡,地毯上和毛毡上铺着白色的绣花长桌布,桌布上摆着一盘盘干果、蜜饯、馓子、方糖、瓜子、花生,以及应季水果——大而饱满的桑葚。 宾客们陆续达到了果园。 艾力·依不拉音的父母站在门口,热情地迎接宾客,并同大家互相行礼、握手问好。 “亚克西姆斯孜!” “亚克西!” …… “木巴热克伯乐送!” “热合买提!” …… 李家保今天没有加入迎亲队伍,而是作为男方的朋友,负责在果园接待来宾。 这时,一阵“滴哒”的马蹄声伴随着欢快的乐曲声传了过来。 立刻有人兴奋地大喊起来:“来了来了!新郎新娘来了!” 很快,新郎将新娘接回来的消息就在宾客们中传开了,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今天的新郎官有多帅气,新娘子有多美丽。 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从马车上下来,宾客们立刻鼓起掌。 黄玉兰和林建新等人作为伴郎和伴娘也陪着新郎新娘一起下了车。 这时,程良才也到了果园,他笑着向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这对新人送上祝福:“木巴热克伯乐送!新婚快乐!” 吐尔洪·赛买提立刻迎上去,向他问好:“程秘书长欢迎欢迎!” 接着又向新郎新娘及其他人介绍道:“这位是地委的程秘书长,他也是咱们柯柯牙绿化工程的常务副总指挥。今天就由他来为新郎新娘主持婚礼。” “程秘书长,亚克西姆斯孜!”艾力连忙将右手放在胸口,向程良才鞠了一躬。 “亚克西!”程良才笑着回礼,并与他握手。 等到婚礼宴会正式开始。 程良才按照新式婚礼的习俗,拿出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两人的结婚证,现场为两人颁发结婚证,宣布两人婚姻合法有效,并祝福他们结为夫妻,叮嘱他们要夫妻和睦、同心协力、恩爱互助,在生活和工作中一起携手并进,组建一个幸福美满的新家庭。 艾力·依不拉音与马热艳木接过结婚证,两人隔着头纱相视一笑。 这时,男方宾客中的一位少女笑着跑上前,灵巧地揭开了马热艳木头上的红头纱,马热艳木俏丽的面容顿时展现在大家眼前。 宾客们立刻鼓掌欢呼。 音乐声再次响了起来。 马热艳木的脸蛋涨得通红,眼中满是娇羞与深情。 艾力·依不拉音脸上则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他低下头飞快地在马热艳木的脸上亲了一口气。 大家见状,顿时哄笑起来,喝彩声、口哨声、祝福声此起彼伏。 宴会开始,各种新疆美食被依次端到了宾客的面前。 伴郎伴娘们伴随着音乐开始入场,自发跳起了维吾尔族舞蹈,宾客们也纷纷加入其中。 这种群众性的自娱舞蹈是婚礼麦西热甫最主要的内容。其时,坐在一隅的“乃额曼其”,意为“乐师”,和“达班迪”,意为“鼓手”,唱奏起包括木卡姆音乐在内的本地传统歌舞曲,起始的“散板序唱”仿佛是要告诉人们,欢乐的歌舞就要开始了,请大家做好准备,其功能类似于汉族戏曲中的“开场锣鼓”。待音乐进入节奏,人们便自发地起身入圈手舞足蹈,亦可相邀共舞。 他们跳的这种舞蹈叫做“赛乃姆”。 赛乃姆是维吾尔族人民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在喜庆佳节以及举行婚礼和亲友欢聚时都要举行麦西来甫聚会,都要跳赛乃姆。 赛乃姆主要发源于从事农业生产、民族聚居、文化极为发达的南疆各绿洲。在维吾尔族古典音乐十二木卡姆形成过程中,就吸收了早已在民间流传的赛乃姆。赛乃姆的表演风格多样,质朴生动,节奏与动律带有鲜明的民族特点。它以其独立的形式广泛流传至今。 赛乃姆的音乐,是在各地区民间音乐的基础上形成的歌舞音乐,曲调优美、深情,节奏鲜明,由数量不同的歌曲组成,演唱时可以增减,但顺序不能颠倒,必须和音乐节奏紧密配合,和舞者情绪发展相适应。 赛乃姆的伴奏乐器,一般有弹拨尔、热瓦甫、都它、沙塔尔、达甫(即手鼓)等。 手鼓在赛乃姆中,起着重要作用,既掌握速度,又以响亮流畅的鼓声渲染气氛,鼓舞人心。 负责演奏的乐师和演唱者们一般会位于宴会的一角,专门进行演奏和演唱,不参与舞蹈。“舞者不歌,歌者不舞”是赛乃姆的传统,在演唱的过程中,既有经典传唱,又有旧曲填新词的即兴编唱。 赛乃姆舞蹈自由活泼,没有固定的程式,舞者即兴表演,合上音乐节奏即可,可一人独舞、两人对舞或人同舞。 赛乃姆舞蹈,一般由中速逐渐转快,当歌舞进入高潮后,大家常用热情的声音呼喊“凯——那!”意为“加油啊”。这时人声、鼓乐声欢腾喧闹,把火热的气氛推向高潮,使所有参加者无比激动、兴奋。 在新疆,这里的人,会说话就会唱歌,会走路就会跳舞,这里的音乐和舞蹈,充满乡野的气息,却又时时震撼心灵,充满着自由、奔放、欢乐与和谐的灵魂,喜怒哀乐在歌舞中浑然天成,这些弥散在空气里的色彩和旋律是他们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和赖以生存的灵魂支柱。 举手投足间,脚尖轻轻点地,手腕灵活翻转,肩膀与脖子和着节奏抖动,身体的每一块的肌肉都与音乐的鼓点配合得完美无缺。 姑娘们的一回眸一巧笑,舞姿时而含羞,时而奔放;小伙们个个英姿飒爽,热情豪放地旋转,激昂潇洒地跳跃。 亲朋好友和在场宾客们在悠扬、高亢的曲调中歌唱爱情,在轻盈、豪放的舞步中守望幸福。 第87章 舌尖上的新疆美食 举办婚宴,肯定少不了美食。 宾客们在参加婚宴时,入场前,需要先用铜壶里装着的流动的清水,将双手洗净,然后才能进入婚宴场地。 在完成一系列婚礼仪式,待新娘揭开盖头后,婚宴便开始了。 馕、拉条子、抓饭、羊肉汤、手抓肉、烤肉等新疆特色美食依次端到宾客面前,大家尽情享用着丰盛的美食。待到吃饱喝足之后,便加入到了跳舞的人群中,用舞蹈抒发心中的愉悦和对新人的祝福。 在新疆维吾尔族婚宴招待宾客的美食中,必不可少的食物就是馕。 馕是维吾尔族群众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传统食品,也是维吾尔族饮食文化中别具特色的一种食品。 馕既可以作为日常饮食,也可以作为零食,或是外出时充作干粮。在维吾尔族人心中,这世上最好吃的馕就是自家打的馕,每当离开家乡时,父母亲人都会在远行者的行囊里塞上几个自家做的馕,这些馕不仅寄托着家人对远行者的爱,也寄托着远行者对家人的思念。 “馕”字起源于波斯语,维吾尔族食用馕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馕是用“吐努尔”即“馕坑”烤制而成,呈圆形。 馕多以发酵的面为主要原料,辅以芝麻、洋葱、鸡蛋、清油、牛奶、盐、糖等佐料。 馕的种类很多,皆因和面工序、添加辅料成分、馕的形状、烤制的方法等不相同而名称不同。 在阿克苏地区有两种最具特色的馕,一种是号称“馕中之王”的库车大馕。库车大馕,圆形薄片状,直径足有四五十公分,大如车毂,薄而酥脆,即可当饭,亦可佐以茶水,做消遣零食。 另一种则是“柯坪恰皮塔”,俗称“薄皮馕”,这是一种在新疆阿克苏地区柯坪县独有的特色美食,薄如纸张,厚度仅几毫米,以薄、脆、味道鲜美着称,裹着鲜嫩的柯坪羊肉,吃在嘴里,美在心上。 此外,还有仅巴掌大,厚度4到5公分,中间有一个窝的“窝窝馕”;用死面做馕,将清油或羊油揉入面里,擀薄后烤制的“千层馕”;把冰糖水涂在表面的甜馕;用酥油和牛奶、羊奶、骆驼奶和面制成的“油馕”;还有一种将肉馅和在或包在发酵的面粉中烤制的馕,俗称“肉馕”。 馕由于含水少,久储不坏,便于携带,加之香酥可口,富有营养,深受各族群众喜爱。 除了馕以外,婚宴上还准备了“兰格曼”。“兰格曼”也称“凉面”“拉面”“拌面”“拉条子”,在新疆有句俗语,“三天不吃拉条子,身体就像打摆子”。由此足见,新疆各种群众对这种面食的喜爱。 在阿克苏地区,天山冰川融水从山涧流出,汇聚成河流,自天山深处一路向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奔流而去,形成诸多内陆河流。塔里木河、渭干河、阿克苏河、托什干河奔涌不息的河水,滋养着阿克苏的土地,浇灌着一垄垄麦田。 维吾尔族世代种植小麦,至今已有数千年的历史。阿克苏的小麦筋度高、韧性好,制作出来的拉条子,弹、爽、滑,嚼劲十足。 拉条子的配菜几乎涵盖了所有市场能见到的蔬菜。白菜、韭菜、辣椒、茄子、豆角、蘑菇、芹菜、蒜薹等,并佐以牛、羊肉配炒。 香气扑鼻、有荤有素的菜码盖在手工拉出的面条上,这样一碗拉条子,菜和面都有了。 食客们用筷子将菜码与拉条子拌在一起,原本雪白的拉条子盘根错节地浸在浓郁的汤汁中,裹上了喷香的孜然味,微酸的番茄味,再加上一丝丝辣味和鲜美的羊肉味,吸溜一口吃进嘴里,顿时唇齿留香,令人胃口大开,常吃不腻,吃完后则经久不饿,干活更攒劲。 抓饭绝对称得上婚宴必不可少的重头戏。 抓饭,维吾尔语称“婆罗”,是维吾尔族群众最喜爱的传统食品之一。 抓饭是用大米、羊肉、胡萝卜、洋葱、食油等原料做成的饭。因吃这种饭时多用手直接抓着吃,故俗称“抓饭”。 阿克苏温宿县位于天山脚下,地形北部为山区,南部为冲积扇平原,光照和热量充足,水资源丰富,地下水位比较高,形成了大片天然湿地,有“天山山水画廊”之称。 当地农民世代种植水稻,温宿大米品质极佳,颗粒均匀,色泽鲜亮,垩白少,透明度好,油性较大,蒸煮米饭清香细腻,口感香软,弹性适中,余味回甜,冷饭不回生,十分适合制作抓饭。 说到新疆抓饭,最有名的就是源自于阿克苏地区沙雅县海楼镇的抓饭。 海楼镇是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渭干河冲积扇平原上,的一座绿洲小镇,“海楼”一词是吐火罗语的音译,一个部落族名。 关于抓饭还有一段动人的传说。 相传在一千多年前,有一位精通医术,名叫阿布艾里·依比西纳的老人,在他晚年的时候,身体很虚弱,吃了很多药也无济于事,后来他研究了一种饭,进行食疗。 他选用了羊肉、胡萝卜、洋葱、清油、羊油和大米加水加盐后小火焖熟。这种饭具有色味、香俱全的特点,很能引起人们的食欲。于是他早晚各吃一小碗,半月后,身体渐渐地恢复了健康,周围的人都非常惊奇,以为他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后来,他把这种“药方”传给了大家,一传十,十传百,便成为现在的维吾尔族人普遍吃的抓饭了。 这个传说是否真实,且不去考究,但抓饭是一种营养十分丰富的食品,却是实实在在的。羊油、洋葱、胡萝卜和大米都是含多种维生素的补品,特别是胡萝卜被人们称为“小人参”和“地参”。用这样的原料做的饭,自然十分滋补。 在新疆抓饭的种类有100多种,除用羊肉做抓饭外,还有用牛肉、鸡肉、鸽子、鹰嘴豆、葡萄干、杏干、鸡蛋、南瓜等作辅料做成的抓饭,每一种都各具特色。 维吾尔族举办婚宴,会广邀亲朋好友参加宴会,前来祝贺的宾客很多,非常热闹,因此做抓饭需要支起炉灶,用一只巨大的铁锅来做饭,这样做出来的抓饭不仅量大,而且味道特别好。 抓饭的制作要使用大量的清油,以追求抓饭的饭粒颗粒松散、晶莹油亮,互不粘连。一大锅做好的抓饭,往往会有小半锅的清油渗到下面,这使抓饭看起来是从油里捞出来的一样。 晶莹油亮的米粒,香甜的胡萝卜丝,酸甜爽口的葡萄干,软糯的鹰嘴豆,最美味的就是抓饭上那块鲜甜软嫩,十分入味的羊肉。 羊肉佐以米饭和胡萝卜,肉香饭香混合在一起,瞬间征服了宾客们的味蕾。 第88章 民族团结一家亲 羊肉是新疆美食的根基。 新疆的宴会向来是无肉不欢。 新疆的羊肉做法多样。 从羊头到羊蹄,从羊肺羊肠到羊肝羊肚,每一样都能做成美味佳肴。 新疆人常常自信地说,“新疆羊吃的是中草药,喝的是矿泉水,走的是金光道”。 天山南北水草丰美,冰川融水汇聚成一条条河道,将高山、草原、戈壁一路串联起来,野生植物资源十分丰富。 于是,这里的羊也变得“精明”起来,专爱吃有营养的野生中药草。山上的羊,吃着雪莲、红景天、雪菊;草原的羊,吃着板蓝根、黄芪、大黄、牛蒡子;戈壁的羊吃着甘草、大芸、罗布麻…… 羊肉的肉质也变得格外细嫩,少膻味,而多鲜美。不论是清炖还是炙烤,或是做成各色小吃,都是绝佳的上等食材。 而其中最原汁原味的吃法,就是手抓羊肉。 手抓羊肉是新疆维吾尔族和哈萨克族的一种传统羊肉食用方法,因用手抓吃,故得此名。 手抓羊肉做法较简单,即先将带骨的羊肉剁成块,放入清水中煮熟,捞出后上面撒上洋葱末、盐、再浇点滚汤即成。 烹制手抓羊肉的过程十分简单,先把羊肉剁成大块,放入锅中边煮边将浮在锅内浮沫捞出,再把洋葱剁成条,羊肉煮至40分钟时加入胡萝卜、恰马古小火慢炖,熟后将肉块和胡萝卜、恰马古摆放盘中,上放洋葱片并撒少许盐水,可以上桌了。 不需过多的调料,只需要简单的盐,就能将羊肉本身的鲜美体现得淋漓尽致。佐以洋葱,不仅能消除羊肉的油腻感,更能降血脂降血压,堪称绝佳搭配。 而在羊肉汤中,同羊肉一起煮熟的胡萝卜和恰玛古,吸收了油脂后,更能激发出自身的甜美味道,吃起来十分软糯清甜。 “恰玛古”光听名字,这似乎是一种十分神秘的植物,其实它是一种学名叫做“芜菁”的植物。 恰玛古形似萝卜,根茎生长于地下,呈圆形,表皮乳白色,淀粉含量较高,煮熟后食用,口感绵软。 恰玛古原产于中东地区,西汉时张骞出使西域将其带回了中原。新疆人民食用恰玛古已经有两千年的历史,恰玛古在南疆少数民族心中的份量就如同汉族人看待人参一样,不同的是恰玛古可以天天食用也不会上火,因此维吾尔族人将恰玛古称作“长寿圣果”。 关于恰玛古,还有一个古老的传说。 相传在很久以前,有一个游牧的小伙子骑着骆驼赶着羊群来到这里,在苏巴什河畔住了下来,太阳落山后,千年修炼的精灵化为少女来到了小伙子身边,不久,他们结合了。两人生了很多孩子,他们的后代男子强悍,女子美丽,个个能歌善舞、勤劳聪明,一家人过着快乐幸福的生活。 不知从哪天起,肺痨、霍乱、虚痨、瘰疬、热毒风肿等病魔偷袭了这里的人们,很多人因患病而痛苦、重病无法医治而丧生。上苍不忍让善良的人们受太多的苦难,撒下强健身体的神奇植物——恰玛古,人们吃下这种雪白的果实后,不仅填饱了肚子,还治愈了疾病,从此恰玛古就被人当做了极佳的食材和滋补品,并被称为“长寿圣果”。 与讲究原汁原味,注重食材本身的鲜美味道的手抓肉相比,撒上孜然、辣椒面等香料的烤羊肉串,是最深受全国人民喜爱的羊肉烹制方法。 烤羊肉串,是将上好鲜羊肉切成大小均匀的薄片、拌以洋葱沫、黑胡椒、腌制约半小时、穿在铁签上。以果木为炭火,放在特制的烤炉上烤、并上下翻动。快熟时,再往羊肉串上面撒上适量的辣椒面、孜然粉、精盐。经过炭火炙烤,混杂着孜然香味的羊肉串香味扑鼻,油脂滋滋冒出,其色呈焦黄、油亮,令人食指大动,口水直流。 在新疆,烤羊肉串是外地人的叫法,本地人称之为烤肉,也可用维吾尔语称其为“卡瓦普”。 吃烤肉,可以拿着铁签直接撸串;也可以将烤肉从铁签上剔下来,用馕卷起来,包着吃,这种吃法叫做“馕包肉”;还可以佐伊黄面食用,称之为“黄面烤肉”,这是一道新疆有名的小吃,既可当饭,又可当菜;或者与“拉条子”“凉皮子”“烤包子”一起食用,同样风味极佳。 新疆方言爱带“子”,美食也不例外。 热情好客的新疆人,用风趣幽默且朗朗上口的新疆方言,总结了一首美食顺口溜。 抓饭烤肉拉条子 大盘鸡揪片子 薄皮包子烤包子 风干肉纳仁马肠子 炮仗子拨鱼子 干煸炒面二节子 羊心羊肝羊蹄子 羊腰子烤肠子 西红柿辣子皮伢子 米肠子面肺子 椒麻鸡馓子凉皮子 粉汤和九碗三巷子 凉粉扁豆面旗子 卡瓦斯配上酸奶子 油香油馕油塔子 没结过婚的羊娃子 小酒再喝给几杯子 绝对舒服到心窝子 新疆的美食都带子 不吃你得后悔一辈子! 今天是柯柯牙林管站成立以来,第一次有职工举办婚礼。 对于李家保、林建新和黄玉兰等年轻人来说也是第一次参加维吾尔族同志的婚礼。 大家除了敞开肚皮享用这些地道的新疆美食之外,还相互邀请,伴着乐曲,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维吾尔族音乐和舞蹈的魅力就在于,节奏感十足,极具感染力。即便是不会跳舞的人,听到这旋律欢快,节奏感极强的乐曲,也会忍不住受到感染,随着音乐,舞动起来。 程良才与吐尔洪·赛买提坐在一起,两人盘腿坐在地毯上,吃完饭后,便开始交谈起来。 “好,真好啊!”程良才开怀大笑,他指着舞池中正随着音乐载歌载舞的各族青年们,说:“什么是民族团结,这就是民族团结!不是空喊口号,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同吃、同住、同劳动、同欢乐,我学习你的知识,你学习我的文化,彼此交流,共同进步!” 程良才说着,朝吐尔洪·赛买提投去赞许的目光,竖起了大拇指:“吐尔洪站长,你们柯柯牙林管站不仅是咱们阿克苏地区的‘劳动先进单位’,更应该给你们评一个‘民族团结先进单位’!” 第89章 当一回媒人 吐尔洪·赛买提脸颊微红,连忙谦虚地说:“柯柯牙林管站条件艰苦,大家在工作和生活中经常互帮互助,久而久之就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比起获得荣誉称号,大家更看重的是彼此之间真挚的感情。” “你说得对!”程良才点点头,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舞池中,穿着黄色艾德莱丝绸连衣裙,戴着绣花小花帽的黄玉兰,格外美丽动人。 黄玉兰对维吾尔族的音乐和舞蹈并不陌生,以前就会跳一点,今天跟着其他维吾尔族姑娘学了一会儿,就基本掌握了舞蹈的节奏和动作。 她随着乐曲声,舞动手臂,旋转身子,像是一只灵巧的蝴蝶。 林建新同样是个疆二代,虽然以前不会跳维吾尔族舞蹈,但他学习能力很强,性格也外向,跟着维吾尔族小伙子们跳了一会儿,就学得有模有样了。 黄玉兰和林建新两人面对面跳起舞来。 李家保在舞池里跳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动作很不协调,就不好意思地退到一边,不再继续跳了。 他坐在地毯上休息,看着舞池里翩然起舞的黄玉兰,忍不住脸红心跳,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爱慕之情。 程良才也注意到了正在跳舞的林建新和黄玉兰。 他指着两人,好奇地询问吐尔洪·赛买提:“这两个年轻人叫什么名字,也是柯柯牙林管站的职工吗?” 吐尔洪·赛买提顺着程良才手指的方向看去,林建新和黄玉兰的身影映入了眼帘。 他回答道:“是的,那个小伙子叫林建新,女孩子叫黄玉兰,两个人都是一毕业就分配过来工作的,一个是技术员,一个是会计。” “他们俩工作情况怎么样?”程良才又问道。 “好!特别好!”吐尔洪·赛买提竖起了大拇指,“林建新同志在工作中十分认真负责,他林业知识丰富,技术好,还乐于助人,非常优秀。黄玉兰同志别看她是个女孩,工作中可一点不比男人差,特别坚强,特别能吃苦,业务能力也很强,巾帼不让须眉。” 程良才听后,满意地点点头。 “我看他们俩倒是郎才女貌,很般配,要是都没有对象的话,倒是可以给他们彼此介绍一下,说不定能成一对,再给你们柯柯牙林管站添一桩喜事。” 吐尔洪·赛买提听后,笑着说:“他们俩有没有对象这件事,我也不清楚,但我看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都很高兴,不如把他们俩叫过来,您亲自问问情况。” 程良才说:“好啊!你去把他们叫过来,我问问!” 婚礼的气氛很热闹,年轻男女欢聚一堂,程良才见林建新与黄玉兰两人年纪相仿,正值青春年华,一问情况,又得知两人是同事,各方面都很优秀,足以匹配,便便动了当红娘,牵红线的念头。 吐尔洪·赛买提配合程良才,将林建新和黄玉兰叫了过来。 “这位是程秘书长。”吐尔洪·赛买提向两人介绍道、 “程秘书长好。”林建新与黄玉兰顿时有些紧张,两人都显得十分拘束。 “来,请坐,不要那么拘束。”程良才示意两人坐下。 “对,坐下来聊聊。”吐尔洪·赛买提也笑着说。 林建新和黄玉兰两人在地毯上坐了下来。 程良才语气温和地说:“我听吐尔洪站长说,你们俩是一批分到柯柯牙林管站工作的,在柯柯牙林管站工作,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大家都很团结,能为绿化事业做贡献,我对这份工作很满意。”林建新正襟危坐,回答道。 “嗯,我也觉得挺好的,以后我会和大家一起继续努力工作。”黄玉兰也跟着点了点头。 “那就好。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愿意扎根在柯柯牙,我很欣慰。”程良才趁势继续说道:“不过工作归工作,生活归生活,组织不仅关心你们的工作,也很关心你们的生活。怎么样?工作以后有没有找朋友、谈对象?” 听到程良才直白的问话,林建新和黄玉兰的脸颊顿时涨得通红。 “咳……”林建新尴尬地轻咳一声,红着脸小声说:“还……还没有。” 黄玉兰则直接羞得说不出话来,低着头一声不吭,手指紧紧绞在一起。 程良才见状,心里有数了。 面前这两个小年轻,都是一心只知道工作,压根没有谈过恋爱的新手。 他笑呵呵地说:“没找过朋友、谈过恋爱,也不要紧。我看你们俩年纪相仿,又在一个单位工作,工作和生活上接触的机会多,不如就由我来当一回媒人,给你们俩牵一条红线,你们俩试着处一处对象,若是觉得彼此合适,就能把终身大事定下来了。” 程良才说完,林建新一张脸彻底涨成了猪肝色。 黄玉兰更是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林建新连忙摆手拒绝道:“不行不行,我们俩不合适……我……我没往那方面想过,我……我要好好工作!” 黄玉兰听到林建新这么说,心里又羞又气。 她作为女孩子,她都还没说什么呢,就叫他一个大男人抢先开口拒绝了。这叫她的面子往哪儿搁啊!以后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别人还当她黄玉兰很差劲,被男方嫌弃了呢! 黄玉兰当即握紧拳头,一阵咬牙切齿,抬起头,瞪了林建新一眼,对程良才说:“程秘书长,您就别乱点鸳鸯谱,取笑我和林建新同志了!我也认为,我们俩确实不合适,我只想好好工作,暂时不想谈对象。” 程良才的提议被两人拒绝了,他并不生气,反而觉得这对年轻人很有意思。 两人的想法都一样,都只想好好工作,不急着解决个人问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是很有默契了,可两人偏偏都没有发现这种默契,还觉得他是在乱点鸳鸯谱。 程良才觉得林建新和黄玉兰两人多半能走到一起,可既然现在两人都不肯接受他的建议,那他也不好再逼他们,于是安抚两人道:“好,既然你们不愿意,那就当我没说,以后你们俩还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关系,好好工作,不要因为今天的事影响同事情谊。” “嗯,我记住了。” “好的,程秘书长。” 两人点点头,同时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第90章 你早点成家,我早点抱孙子 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的婚礼结束后,柯柯牙林管站又恢复了往日平静。 但林建新和黄玉兰两人的心绪,却因为婚礼上程良才的那场“乱点鸳鸯谱”,泛起了层层涟漪。 两个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小年轻,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在读书与工作之后,恋爱与婚姻被摆上了自己的人生日程。 程良才为林建新和黄玉兰牵红线的事不知是谁传了出去。 很快,整个柯柯牙林管站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李家保得知消息后,情绪变得很低落。 他知道自己喜欢黄玉兰,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但也深深地感到自己和黄玉兰之间的差距。黄玉兰就连他的表弟林建新都看不上,又怎么可能看得上他呢? 李家保又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 几年前他还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来新疆投奔大舅林盛华之后,情况才稍有好转,这两年终于成了一名林业工人,可也仅此而已,每个月工资只有几十块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哪有钱结婚娶媳妇。更何况以他的文化水平,黄玉兰肯定是看不上他的。 李家保有些难过,也有些不服气,更多的是一股深深的挫败感。 他心想,也许是他还不够努力,他一定要改变现自己的命运,让自己变得更有钱,更有社会地位,更加光鲜亮丽。 林建新和黄玉兰之间的各种流言蜚语,不知不觉中传到了林盛华的耳朵里。 林盛华平时一心忙于工作,儿子从小到大一直都很优秀,很少有让他操心的时候。 乍一听到关于林建新的流言蜚语,林盛华还以为只是名字相同的陌生人罢了。可仔细一听,这流言传得像模像样,点名说这个林建新是在柯柯牙林管站工作。 这下名字和工作单位都对上了,林盛华终于确定大家口中的这个林建新正是自家的傻儿子。 孩子大了,工作也稳定了,做父母的,没有人不操心儿女的婚事。 林盛华也不例外。 他倒是有些好奇,程秘书长想要给自家傻儿子介绍的那个叫黄玉兰的女同志,究竟是位什么样的姑娘。 星期天,正好赶上林建新和林盛华父子俩都休息。 林盛华将林建新叫回家。 吴霞烧了一桌子林建新爱吃的菜。 待到吃饱喝足,林盛华问道:“建新,你现在已经到柯柯牙林管站工作快一年了,工作的事已经稳定了,感情上的事,有没有什么着落?” “咳……” 林建新正端着碗大口扒米饭,听到父亲的问话,心中一惊,嘴里的米粒顿时呛进了气管里。 他一张脸憋得通红,连忙放下碗,转过头,捂着嘴,咳得昏天暗地。 吴霞见状,又急又心疼,连忙上前帮他拍着后背顺气。 “你这孩子,吃个饭怎么也毛毛躁躁的,又没人跟你抢!” 说完,她又瞪了林盛华一眼,埋怨道:“食不言寝不语,有什么话,你就不能等孩子吃完饭再问吗?” 林建新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喘匀气,他抬手抹了抹眼角呛咳出的泪花,红着脸,连忙说道:“爸,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我还年轻,感情的事以后再说。” “年轻?”吴霞挑挑眉,不满地说:“你已经老大不小了,可以考虑个人感情问题了,你早点谈对象、成家,我也能早点抱孙子。” 林家已经几十年没有小孩子出生了。有一些与吴霞同龄的人,因为孩子结婚早,这会儿已经当奶奶、当外婆了,整天抱着小孙子四处串门了。 每当吴霞看到别人怀里抱着奶呼呼的小孙子时,心里都会悄悄生出一股羡慕之情。 “妈,你这考虑得也太长远、太没谱了?”林建新抱怨道。 得! 他爸只不过在操心他感情方面的事,他妈倒好,直接略过谈恋爱结婚的环节,幻想起了抱孙子的场景。 这都是哪对哪儿啊! 林建新只觉得万分头大。 吴霞原本还在轻柔地帮林建新拍背顺气,现在听到他这番话,气得直接朝他后脑勺呼了一巴掌。 “你个傻小子,遇到好姑娘,要趁早下手,不要总是犹犹豫豫,拖拖拉拉,拖到最后,好姑娘都有对象了,就剩你还单着!”吴霞没好气地说。 林盛华也在一旁说道:“我听说你们单位有个姑娘叫黄玉兰,跟你一批工作的,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林建新揉着后脑勺,委屈地说:“爸,妈,你们俩怎么也跟着瞎起哄!” “我们这是在关心你,怎么能叫瞎起哄呢?”林盛华纠正道。 吴霞也劝说道:“你爸说的那个姑娘有对象吗?人怎么样?要是还不错,你就试着接触接触,或者带回来给我们看看也行。” 林建新实在听不下去了,他连忙打断父母的唠叨,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你们俩别催我找对象了,我放假难得回来一趟,你们俩要是再这样,下次我就不回来了。” “你这孩子!”吴霞瞪着林建新。 不等吴霞再开口,林建新直接起身,说:“我吃饱了,先回房间休息了,爸妈,你们慢慢吃。” 林建新说完,赶紧脚底抹油溜回了房间,只留下林盛华和吴霞两人坐在饭桌旁干着急。 吴霞望着林建新开溜的背影,又气又无奈,只好催促林盛华:“老林,你说的那个姑娘,你见过吗?” “见过。”林盛华想起之前去柯柯牙林管站培训的事。 “那你快给我说说,那姑娘长什么样,性格怎么样?家里什么情况?”吴霞推搡了林盛华一把,像是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问个没完。 林盛华揉揉胳膊,无奈地说:“长得挺好,性格挺好,家里情况听说也挺好。” “是嘛?”吴霞一听乐了,连忙催促道:“这事你可得上点心,最好能托人,联系一下女孩子的父母,要是他们家也这方面的意思,咱们无论如何也要撮合她和建新处对象试一试。” 林盛华虽然也很关心儿子的终身大事,但他觉得吴霞这样,确实有点太过火了,难怪儿子不接受。 他认为感情的事,还是应该顺其自然,父母操心是一方面,孩子自己舒心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他打了个马虎眼,支支吾吾地回应道:“嗯,我知道了,等我工作不忙的时候,就去打听打听。” “什么叫工作不忙的时候?”吴霞对于他的这个答复很不满意,她数落道:“你有工作不忙的时候吗?你少糊弄我,你要是不肯去打听,那我自己去!” 吴霞心里打定主意,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个叫做黄玉兰的姑娘。 第91章 缘分妙不可言 林盛华没把吴霞的话放在心上。 他心想:吴霞一个普通林场职工能闹出什么花样来,叫她自己折腾去,折腾一阵子,折腾不出什么花样,自然就冷静下来了。 林盛华想通后,立马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继续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工作中。 另一边,黄玉兰也趁着周末休息回到了家里。 朱静梅听说女儿前阵子参加了柯柯牙林管站同事的婚礼,而且还当了一回伴娘。便开始对女儿的婚姻大事上了心。 趁着今天黄玉兰回家,朱静梅旁敲侧击地问:“囡囡啊,你最近在单位怎么样呀?” 黄玉兰没听出母亲的话外之意,笑着回答到:“挺好的呀,每天都和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哎呀,我不是问你工作上的事!”朱静梅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我是问你,有没有在单位遇上合适的小伙子?” 黄玉兰这下听懂了母亲话里的意思。 合着她是在打探自己感情方面的情况啊! 黄玉兰很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在沙发上坐下,撇撇嘴道:“妈,我这才刚工作呢,你就急着催我找对象,你就这么希望我早点嫁出去呀?” 朱静梅在黄玉兰身边坐下来,解释道:“妈妈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提醒你,要擦亮眼睛,不要被那些不三不四的社会闲杂人员欺骗了,如果在单位遇上合适的小伙子,其实可以考虑一下,毕竟大家都是吃公家饭的,彼此知根知底。” “妈,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你是我的女儿,你的事我怎么可能不操心?” 黄玉兰正同母亲朱静梅争辩着,父亲黄鸣腰间系着围裙,手里端着两盘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好了好了,你们母女俩别争了,先过来吃饭,今天囡囡回来,我特意烧了两个拿手好菜。” 黄鸣将盘子放在饭桌上,招呼母女俩过来吃饭。 母女俩正在怄气,听到黄鸣招呼吃饭,便彼此一言不发地来到餐桌旁坐了下来。 “你们俩别生气了。”黄鸣见状,忙替两人打圆场:“先吃饭,先吃饭。” 说着,他夹起一块肉放在女儿黄玉兰的碗里,又夹起一片莴笋放在妻子朱静梅的碗里。 黄鸣对朱静梅说:“你们母女之间有话好好说,别怄气。女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做父母的要尊重。” “我怎么不尊重她了?黄鸣,你不要拉偏架!”朱静梅不满地瞪了黄鸣一眼。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对,咱们家都听你的!” 黄鸣安抚了妻子朱静梅一番,又对女儿黄玉兰说:“囡囡,你妈妈也是为了你好,我们都是过来人,生活经验比你丰富多了,有些好的建议,你还是要听一听的,不要总是觉得不耐烦。” 黄玉兰撇撇嘴,“知道了,爸爸……” “先吃饭,囡囡难得回来一趟,尝尝爸爸的手艺,你以前最爱吃爸爸烧的红烧肉。” 在黄鸣努力调和下,一家人总算是围在一张桌子旁吃了顿饭。 吃完饭后。 黄玉兰帮忙收拾了碗筷,主动去洗碗,黄鸣也跟了过去。 父女俩一起一个收拾灶台,一个开始洗碗。 黄鸣问道:“囡囡,你妈妈不在,你悄悄跟爸爸讲,你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或者是有没有男孩子追你?” “没有。”黄玉兰摇摇头。 “真没有?” “真的没有!” 眼看着黄玉兰又要闹脾气,黄鸣只好说:“好,爸爸就是随便问问,你别生气。” 黄玉兰心情很烦躁。 倒不是因为在生父亲的气,而是因为一提起处对象、谈恋爱的事,她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就冒出了林建新的身影。 自从之前参加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的婚礼之后,程秘书长亲自给她和林建新牵红线的事就在柯柯牙林管站传遍了,大家私下里都拿他们俩的关系开玩笑,不管她怎么解释,大家都只当是小年轻不好意思承认,仿佛认定了他们俩绝对在偷偷摸摸谈恋爱一样,这着实令她很苦恼。 黄玉兰握紧手中的洗碗布,努力将林建新的身影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逐出去。 她叹了口气,对父亲说:“爸爸,我没有生您的气,我是在跟自己生气呢,我妈那边,你帮我劝劝她,感情的事,还是顺其自然。” “好,爸爸听你的,我会好好劝劝你妈妈。”黄鸣笑着点点头。 晚上,临睡觉前,黄鸣和朱静梅躺在床上,朱静梅催促黄鸣关灯。 黄鸣将女儿嘱咐自己转达的事告诉了朱静梅,劝她不要把女儿逼得太紧,感情的事还是得顺其自然。 朱静梅这会儿已经消气了。她冷静下来后,仔细想了想,也就想通了。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爱情观,她和黄鸣相遇得早,很年轻的时候就确定了感情。女儿也许是还没有遇到那个对的人,自己确实不该把女儿逼得太紧了。 可她拉不下面子认错,虽然心里想通了,但嘴上还是没好气地说:“她的事我不管了,也管不了,随便她,我不掺和了,只要她自己过得好就行。” 黄鸣一听就笑了,他知道妻子这是口是心非,其实不过是心里想通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罢了。 黄鸣和朱静梅夫妻俩,都决定尊重女儿的意见,一切顺其自然。 可没想到,这件事却并没有他们想的那样被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有时候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吴霞这个在所有人眼中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中年女人,竟然真凭借着自己强大的行动力,顺藤摸瓜一般,循着一点点线索,找到了黄玉兰的父亲黄鸣。 吴霞拎着一网兜水果,等在财政局的门口,等到下班时间,拦住了推着自行车刚走出单位大门的黄鸣。 见到黄鸣的那一刻,吴霞只觉得眼前这位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有些眼熟,一时没想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他。 黄鸣盯着眼前这位将自己拦下来的大姐,一手推车,一手扶了扶眼镜框,疑惑地问:“同志,你有什么事吗?” 听到黄鸣的上海口音,吴霞脑中骤然闪过一张比黄鸣要年轻一些的面容。 她惊讶地问:“你是不是以前从实验林场调走的那位黄会计?” 第92章 与救命恩人重逢 黄鸣一怔,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以前在实验林场工作过?” 吴霞一听,立刻笑着说:“黄会计,我刚才就看你眼熟,没想到真的是你啊!” 黄鸣听吴霞这么说,不由得盯着她仔细打量起来。 他越看越觉得吴霞眼熟,好像是以前实验林场的人,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对方叫什么名字。 “你是……你是……”黄鸣微微皱眉,努力回想着吴霞的名字。 “我是吴霞啊!我们家老头子叫林盛华,就是实验林场那个又高又瘦的技术员!”吴霞主动提醒道。 经过吴霞的提醒,黄鸣立刻想起来了。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吴霞!你爱人是林技术员!”黄鸣面露喜色,激动地说:“咱们已经十来年没见过面了,你看我这个记性,只觉得眼熟,名字到嘴边了,就是叫不上来!” “嗐,没事,你都调走十几年了,从你调走以后咱们就没见过面了,我和老林还一直记着你当初对我们家的帮助呢!”吴霞感激地说:“那年冬天,我们家建新趁大人不在家,偷跑到林场的大涝坝溜冰,不小心掉进冰窟窿里,多亏你路过救了他,当时要是再迟一迟,那小子就没命了!” “哈哈,没事没事,当时那种情况下,谁从涝坝旁边路过,看到有小孩子落水都会出手相救的,我只是碰巧路过而已。”黄鸣挠挠后脑勺,谦虚地笑了笑,他顺着吴霞的这番话,回想起了自己当年从涝坝里救起的那个小男孩。 他还记得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他把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的小男孩从涝坝里捞上来以后,小男孩一边打哆嗦,一边不忘嘱咐他不要把这事告诉大人,然后飞快地跑了。 可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告诉孩子的家长呢? 黄鸣回到场里,将这事告诉了其他同事。 大家听完他的描述,有人立刻说道:“你说的这个孩子好像是林技术员的儿子!” 其他人也赞同地点点头道:“林盛华的那个儿子平时皮得很,你说的小孩肯定是他!” 一名年轻女同志说:“今天场里组织妇女开会,吴霞这会儿肯定还在会议室里坐着呢!这么大的事得给她说一声,我这就去找她!” 说完,她便离开了办公室,快步去会议室找吴霞。 吴霞接到通知,得知儿子落水的事,吓了一跳,假都顾不上请就赶紧跑回家了。 结果回到家后,看到自己的猴崽子脱得精光,正缩在被窝里捂着呢。 吴霞当时吓坏了,伸手一摸儿子的额头,发现掌心下一片滚烫,立刻不由分说地把他从被窝里拽出来,套上衣服,背着他就往医务室跑。 直到打了退烧针,林建新的体温降下来,吴霞才松了一口气。 回家后,林建新自然逃不过一通臭骂和一顿痛揍。 后来吴霞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黄会计骑着自行车从涝坝旁边路过,恰巧救了落水的林建新,便买了礼物,和丈夫林盛华一起亲自上门向黄会计道谢。后来没过多久,黄会计就调走了,两家也因此断了联系,这一晃就是十几年过去了。 黄鸣客气地问:“吴大姐,你今天到财政局有什么事吗?” 吴霞跟黄鸣叙完旧,这才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 她可不是来财政局办事的,而是专门来找黄鸣的。 只是她没想到黄玉兰的父亲黄鸣就是当年救了自家儿子一命的那位黄会计。 这缘分真是没谁了! 吴霞不知道黄鸣就是昔日老同事、自家儿子的救命恩人时,原本打算跟黄鸣聊一聊自家儿子和对方闺女的事,看能不能把两人凑在一起,组成一个“好”字,若是能结成儿女亲家,那可是一桩大喜事。 现在,突然认出了对方,她反倒冷静下来,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吴霞支支吾吾地说:“没什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下次再来也可以,现在已经到下班时间了,你这是准备要回家吗?” “是啊,我正准备回家烧饭呢。”黄鸣点点头。 吴霞赶紧将手中的一网兜水果塞进黄鸣手中。 “黄会计,咱们这么多年没见面,这水果你拿回去吃,改天我和老林一定要请你吃饭!” 黄鸣立刻推辞道:“不行不行,你拿回去自己吃,我们家有水果!大家都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了,吴大姐,你太客气了!” “黄会计,你收下!多亏了你,你是我们家建新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你,他早没了!”吴霞一边推拒,一边手上麻利地将网兜绑在了黄鸣的车把手上。 黄鸣推辞不了,只好收下,他问道:“吴大姐,你们家那个小家伙,还好?现在是在上学还是工作了?” 吴霞笑着说:“我们家建新中专毕业后已经开始工作了,现在在柯柯牙林管站当技术员。” 黄鸣一听,顿时瞪圆了眼睛,惊讶地说:“真巧!我女儿也在柯柯牙林管站工作!” 吴霞邀请道:“可不是嘛,下次咱们两家好好聚一聚,我烧菜给你们尝尝,你们全家正好也可以再回实验林场看看。” “好啊,吴大姐,下次我一定带着家人一起去拜访你们!”黄鸣没有多想,笑呵呵地答应下来。 吴霞见黄鸣接受了自己的邀请,索性就把日子定了下来:“我看就这个星期天!你们全家人要是没什么事,就到我们家来吃饭!” “好,吴大姐,我回去跟静梅说一声,星期天的时候我们去你们家拜访。” “嗯,那咱们就说定了,你们一定要来啊!我等着你们!” 吴霞与黄鸣约定好见面的时间。 今天她这趟可真没白来。 看来林家和黄家确实是有些缘分的。 林盛华还不知道吴霞居然真把这事办成了。 六月初,柯柯牙林管站统计了今年的树木成活率,并上报到地委。 今年的树木成活率再次达到了93以上,超过国家植树造林工程树木成活率标准。 第93章 黄叔一家来做客 柯柯牙这片昔日的不毛之地,如今已经逐渐建立起了自己的绿色生态系统,各族群众也在一年接着一年的植树劳动中积累了丰富的栽树经验,每年栽的树都能保证成活率高于国家标准线。柯柯牙林带真的如同昔日谢俊平和林盛华等人畅想的那样,面积不断扩大,像一条绿色的长龙一般盘踞在柯柯牙的大地上,并不断向着远处延伸。 地区对柯柯牙工程十分重视,喜讯一传来,便立刻上报自治区和上级主管部门。 经过三年来的奋斗,柯柯牙绿化工程的名声已经在疆内外打响了。 自治区很多领导和部门来阿克苏检查工作的时候都会来柯柯牙视察一番,特别是今年自治区“三学一优”团要来检查工作,地区十分重视这件事。 林盛华最近一直在往柯柯牙跑,对于柯柯牙林带的事,他比谁都上心。 柯柯牙苗圃从三月初投入建设以来,工人们便开始没日没夜地育苗栽植。 如今,苗圃里,新疆杨和胡杨幼苗长势喜人,一片片绿油油的小树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按照规划,今后柯柯牙防风带建设中需要的苗木都将由这片苗圃自主育苗。 晚上,林盛华一回到家,吴霞便在他耳边反复叮嘱,让他去柯柯牙林管站的时候通知儿子林建新,星期天一定要回家,有一位老朋友要来林家做客。 林盛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地问:“谁要来咱家?” “就是以前从咱们实验林场调走的那位黄会计。”吴霞说道:“老林,你还记不记建新小时候,有一年冬天滑冰掉进涝坝里了,是黄会计路过救了他。” “哦!你说的是黄鸣啊!”林盛华一下子就想起了黄鸣。 他还记得对方是个文质彬彬的男人,个子不高,脸上戴着一副眼镜,是一位上海知青。 “对!就是他!”吴霞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十分愉悦,“你说巧不巧,黄玉兰那个小姑娘居然是黄会计的女儿!” 林盛华原本正在挽袖子准备洗手,听到吴霞这话,顿时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半晌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你怎么知道那个小姑娘是黄鸣的女儿?”他皱紧眉头,不解地问。 吴霞瞪了他一眼,数落道:“你天天只关心工作,别的什么事都不上心。上次我说想打听一下黄玉兰那个小姑娘的家庭情况,你说你工作忙,让我自己去打听,所以我就去打听了一下。听说她父亲叫黄鸣,在财政局工作。我就想着去跟人家见一面,聊一聊。” “什么!你居然真去打听了?”林盛华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连忙追问道:“你不会是跑到人家工作单位找人去了?” 他没想到吴霞的行动力竟然这么强,她还真对这事上了心,并且还叫她打听到了。 这一点,他倒是低估了吴霞。 吴霞说:“这倒没有。” 林盛华正要松一口气,又听见吴霞继续说:“我问了他们单位的门卫,趁着下班,在单位门口就把他拦住了。” 林盛华一听,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你……你……”林盛华指着吴霞,一张脸涨得通红,“你就不觉得不好意思吗?我不是说了吗,儿子感情上的事,咱们做父母的不该瞎掺和,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我又没干什么坏事!再说了,我要是不亲自找上门,哪能把他认出来?”吴霞瞪了林盛华一眼,“他是建新的救命恩人,我请他们全家来家里吃饭,合情合理,而且还能趁机撮合两个小辈,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啊!” 林盛华被吴霞堵得说不出话来,于情于理,吴霞请黄鸣和家人来自家吃饭这件事都挑不出毛病。 林盛华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这可能就是林家和黄家的缘分…… 第二天,林盛华去柯柯牙林管站的时候私下将林建新叫到一边,通知他星期天一定要回家一趟,说是小时候救过他的那位叔叔要带着全家一起来林家做客,他作为当事人必须在场。 林建新一听,立刻答应下来。 当初要不是那位好心的叔叔正巧路过并且救了他,他可能就淹死了,这份恩情林建新一直记在心里。 等父亲走后,林建新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立刻跑去将这件事告诉了表哥李家保,他让李家保星期天跟他一起回家。家里来人,肯定要做好吃的,正好可以给李家保也改善改善伙食。 星期天一大早,林建新和李家保就回到了林家。 李家保特意去柯柯牙附近的老乡家里买了一只土鸡拎回去。 林建新也买了一尿素袋甜瓜,绑在自行车后座上驮回了家。 林建新和李家保前脚刚进家门,正合力将甜瓜卸下自行车。 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来了来了!”吴霞从厨房里探出头,朝林建新喊道:“建新,你快去看看,可能是你黄叔叔一家来了!” “好,我去看看!” 林建新放下手中的尿素袋,快步走到门口,打开了大门。 大门外,一对中年男女与一个年轻女孩正一人推着一辆自行车站在林家门口。 “请问这里是林盛华家吗?”中年男人问道。 男人话音刚落下,林建新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一道惊呼声传来。 “林建新?” 林建新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朝中年男人身边一看,瞬间瞪大了眼睛,也惊呼道:“黄玉兰?” “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林建新先一步反应过来,解释道:“这里是我家。” 他看了看面前的中年男人,又看了看黄玉兰,心中暗想,难道这就是母亲说的,今天会来林家做客的黄叔一家? 自己的救命恩人竟是黄玉兰的爸爸! 想到这儿,他赶紧调整好脸上的表情,露出了热情的笑容,打开自家大门,对三人说:“您就是黄叔叔?您没走错,我爸就是林盛华,您快请进!” 黄鸣见状,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点点头道:“好。” 第94章 巴扎天逛巴扎 黄家三口人将自行车推进了林家的院子里。 林建新朝屋内喊了一声:“爸、妈,黄叔叔他们到了!” 林盛华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声音,赶紧从屋内走了出来,吴霞也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从厨房里钻了出来。 “哎呀!小黄,你们可算来了!这一转眼,咱们已经好多年没见过面了!”林盛华笑着上前,热情地同黄鸣握手。 黄鸣见到林盛华,也不禁感慨道:“林大哥,好久不见!” 吴霞也同朱静梅、黄玉兰母女俩握了手。 她热情地抓着黄玉兰的手,久久没有松开,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小姑娘长得真俊,你是叫黄玉兰对?我听说你和我们家建新是一个单位的,都在柯柯牙林管站工作。” “阿姨好。”黄玉兰被吴霞当众夸奖,俏脸顿时染上了一层红晕,“对,我跟林技术员是一个单位的。” “嗐,你们俩年纪差不多,不用拘束,叫名字就行了。”吴霞笑呵呵地说。 黄玉兰偷瞄了林建新一眼,建新两个字怎么也叫不出口。 林建新看出黄玉兰浑身上下都透着尴尬二字,便对母亲说:“妈,外面热,咱们先进屋,正好今天买了甜瓜,我去杀瓜给大家尝尝!” “对对对!你们一家大老远过来,快进屋休息一会儿!老林你陪客人聊聊天,我去做饭!”吴霞这才放开黄玉兰的手,连忙招呼黄鸣一家进屋休息。 黄玉兰松了一口气,朝林建新看去,目光中带着一丝感激。 林建新朝她微微点头,然后就去杀瓜了。 李家保看着两家人互动,仿佛一个局外人一般,心中有些苦涩。 “建新,俺跟恁一起。”李家保跑去给林建新帮忙。 吴霞杀了一只鸡,烧了一桌好菜,林盛华拿出自己珍藏的好酒,在酒桌上同黄鸣推杯置盏。 饭桌上,吴霞专门安排林建新和黄玉兰坐在一起,还不停地催着林建新给黄玉兰夹菜。 朱静梅很快就明白了吴霞的用意,猜出她有意撮合两个孩子在一起。 她今天经过一番观察,觉得林建新是个不错的小伙子,身材高大,五官端正,品行良好,待人真诚,父母也都是老熟人,家风淳朴,再加上林建新与黄玉兰两人年纪相仿,又在一个单位工作,若是两个孩子能在一起,她也是乐见其成的。 朱静梅与吴霞想到一块儿去了,便也催促道:“囡囡,你把这个鸡腿夹给建新,男孩子饭量大,多吃点。” 黄玉兰不情愿,朱静梅便在桌下悄悄拍拍她的腿,示意她照做。 黄玉兰只好硬着头皮把鸡腿夹给了林建新。 朱静梅这才满意了,她笑着说:“你和建新在一个单位工作,平时休息了,可以一起出去玩一玩,你们都是年轻人,肯定能相处的来。” “对对!”吴霞也跟着点头道:“年轻人还是要多跟年轻人相处,别只顾着工作,该休息的时候也要好好休息,劳逸结合。” 吴霞说着,目光转向林建新,说道:“建新,下次休息,你和玉兰一起出去玩一玩,逛逛街,吃点好吃的,改善改善生活。” “对,囡囡,建新是个大男人,平时生活上肯定粗枝大叶的,你是女孩子,在日常生活中要多照顾他一点。”朱静梅叮嘱黄玉兰。 林建新偷瞄了一眼黄玉兰。 黄玉兰今天跟着父母来林家做客,事先特意打扮了一番,比平时在单位时更加光彩夺目,林建新心跳忍不住加快,觉得也许按照父母的建议,跟黄玉兰处一处对象,也挺好。 黄玉兰怎么也没想到今天跟着父母一起来林家做客,竟成了变相相亲,相亲对象还是林建新。 回想起两人之间的“孽缘”,黄玉兰直想叹气,仿佛所有人都和程秘书长一样的想法,认为他俩很合适。 黄玉兰仔细回想了关于林建新的所有事,觉得他虽然偶尔有点憨,有点耿直,但本性确实不坏,而且勤奋好学、工作认真,性格稳重踏实,是个好人。既然父母对他的印象很好,两家关系也不错,都是知根知底的,那她就试着跟他相处一下,若是性格和生活习惯实在合不来,在分手也不迟。 如此一来,也省得父母总是操心她的个人问题。 黄玉兰心中打定了主意,而她的想法竟与林建新不谋而合。 一顿饭吃下来,宾主尽欢,林建新与黄玉兰两人处对象、谈恋爱的事就这么不知不觉地定下来。 李家保看着其乐融融的林家人和黄家人,心中的情绪渐渐从苦涩变成了麻木,整个人陷入了沉默中。 青涩的感情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彻底夭折了,只剩下无限的惆怅,心里空落落的,好像缺失了一块,无从寻找,也无法弥补。 回柯柯牙林管站工作之后,李家保主动和表弟林建新,以及黄玉兰之间保持了距离,每天起早贪黑泡在苗圃里,照顾地里的树苗。 林建新和黄玉兰两人不知不觉中走得近了一些。 两人都是头一次谈对象,心里很羞涩,并没有公开恋爱关系。 只是大家都能感觉到,两人似乎比以前走得更近了。 大家私下打趣开他们,两人只是笑笑,什么也不肯多说。 过了一段时间,两人渐渐熟络。 又快到周末了,星期天恰逢城区巴扎天,林建新主动邀请黄玉兰一起去逛巴扎。 巴扎上有很多好吃的,正好可以改善改善伙食,而且还可以买到很多日常生活用品。 另一方,林建新也是想趁机增进两人的感情。 面对林建新的邀请,黄玉兰一口答应下来。 “行,我跟你一起去巴扎逛一逛。” “好,明天我去你家找你。”林建新兴奋地说道。 两人开始处对象以来,林建新去过黄玉兰家几次,每次去黄玉兰家,黄玉兰的父母都很热情地招待他,对他就像对待亲儿子一样。林建新从一开始的不好意思,到后来,对待二老也像是对待自己的父母一样了。 黄玉兰的父母都很希望两人能尽快走到谈婚论嫁的那一步,只是两人对待感情都属于比较慢热,比较慎重的那种,都想等到足够了解对方,两人磨合得更加默契时,再考虑结婚。 这可着实急坏了两家的父母,可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顺其自然了。 第95章 烤包子与面肺子 林建新今天换了一件新衬衫,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整个人拾掇得很精神。 一大早,他就骑上自行车,赶往黄玉兰家,等着接女友一起去逛巴扎。 黄玉兰今天也专门打扮了一番。 朱静梅透过窗户看到林建新来了,正推着自行车在外面等着黄玉兰。 她立刻快步走进女儿的卧室,脸上的表情比黄玉兰本人还急切,连声催促道:“囡囡,你快点呀,建新在外面等你呢,别让人家等久嘞。” “妈,我知道了!” 黄玉兰听到母亲的催促,只好抓紧时间,用一条丝巾将蓬松浓密的头发绑住,扎成一个蝴蝶结,换上一条姨妈从上海给她寄来的新款连衣裙,穿着一双小皮鞋,背着单肩包,身姿摇曳地出了门。 林建新一看到黄玉兰走出来,眼睛顿时看直了,整个人只知道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黄玉兰走到林建新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喊了他一声:“嘿!看傻了?赶紧回神!” 林建新这才猛然回过神,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你这条裙子真好看……” “只是裙子好看?”黄玉兰不满地问。 “你……你也好看……”林建新转开视线,眼睛都不敢再看黄玉兰了。他的脸颊涨得更红,活像个熟透的西红柿,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平时在林管站没见你这样穿过。” 黄玉兰耸耸肩,一摊手,无奈地说:“在林管站天天工作都忙不过来了,哪有时间打扮啊,再说了,平时在柯柯牙,连人都见不着几个,我哪有心思打扮。” 黄玉兰说完,便催促道:“咱们快走,不然一会儿路上太热了,我今天要去巴扎上买点日用品。” “好,上车。”林建新拍拍后座,对黄玉兰说道。 黄玉兰侧坐在林建新的车后座上,伸手扶着他的腰,林建新长腿一蹬,骑着自行车,载着黄玉兰,两人一起前往巴扎。 “巴扎”,是维吾尔语,意为集市、农贸市场,它遍布新疆城乡。 在南疆维吾尔人聚居地区,差不多每个乡镇、交通路口,都有巴扎。 新疆因地处丝绸之路这条中西贸易通道的中段,各族人民特,别是维吾尔人具有重商、崇商、经商的传统。 新疆各地的巴扎,就是他们长期从事商贸活动的场所。 这里平时有若干店铺,供售日杂百货。每逢巴扎天,方圆几十里的群众纷纷前来“赶巴扎”。 巴扎一般每星期一次,多在星期五或星期日,相邻的几个巴扎,可将时间错开,城镇越大,人口越多,巴扎的规模也就越大,商贩和商品种类就越多。 巴扎类似内地的集市,逛巴扎就相当于赶集。巴扎上除了各种商品和手工艺品之外,还有许多新疆特色小吃,比如:凉皮子、凉粉、米肠子、面肺子、烤羊肉串、各种各样的馕、烤包子、酸奶刨冰、冰淇淋等。 林建新和黄玉兰达到巴扎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正是人流量最高的时候。 阿克苏市区的各族群众,以及周边临近乡镇和一些从其他县上远道而来的群众,都聚集在了这里。 他们中有一些人是来摆摊做生意的,有一些是来逛巴扎购置生活用品的,还有一些则是来这里打牙祭,品尝美食小吃的。 黄玉兰从自行车后座跳下来,与林建新并肩,两人推着车,从巴扎入口走了进去。 林建新见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便对黄玉兰说:“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再逛!” 黄玉兰点点头,接受了这个提议:“好,先去吃点东西。” 林建新见巴扎入口处就有一家卖馕和烤包子的店铺。这家店铺门口两个馕坑,一个馕坑在烤馕,另一个馕坑在烤烤包子。不少人正围在馕坑旁边等着购买新鲜出炉的热馕和烤包子。 烤包子维语叫“萨木萨”,是深受新疆各民族群众喜爱的食品之一。 做烤包子得用新鲜羊肉,最好选择肥瘦均匀的羊腿肉,太瘦的肉不太适宜做馅,口感太柴,一般得肥瘦各一半。 烤包子主要是在馕坑烤制。包子皮用死面擀薄,四边折合成方形。包子馅用羊肉丁、羊尾巴油丁、洋葱为馅料,加入孜然粉,精盐和胡椒粉等调料调味,并加入少量水,拌匀而成。 把包好的生包子贴在馕坑里,十几分钟即可烤熟。 烤包子的皮色黄亮,入口皮脆肉嫩,味鲜油香。 制作烤包子,馅料离不开新疆群众最喜爱的两种食材,羊肉和洋葱。 羊是纯食草动物,所以羊肉较牛肉的肉质要细嫩,容易消化,高蛋白、低脂肪、含磷脂多,较猪肉和牛肉的脂肪含量都要少,胆固醇含量少,是冬季防寒温补的美味之一,可收到进补和防寒的双重效果。 洋葱营养丰富,既能抗寒,抵御流感病毒,又是天然的血液稀释剂,经常食用,对高血压、高血脂人群具有很好的保健作用。 而且,为了保证包子的味道鲜美,新疆烤包子内的肥肉比例都较高,加入适当洋葱后,一方面可有效除去羊肉的腥气,另一方面两者相互搭配可起到调和降低肥肉高脂的作用,使烤包子营养搭配均匀,吃起来肥而不腻。 这种搭配法,可算得上是维吾尔族千百年来民族智慧的结晶之一。 林建新买了十个烤包子,又问黄玉兰还想吃点什么,黄玉兰想了想,建议去吃米肠子和面肺子。 米肠子与面肺子是利用羊的下水做的一道新疆特色小吃,深受维吾尔、回族等少数民族的喜爱。 巴扎上,每个羊杂摊主的手艺都各不相同,掌握着自己的独门味觉秘方。 手艺高超的师傅,做出来的面肺子和米肠子,用料扎实,风味独特,再佐以独门酱料配方,并且把握好锅中的温度,便能让食客们平常到其中的绝佳风味。 制作面肺子,首先是将羊肺子洗净,然后将和好的面用水洗出面筋,剩下的面糊加油和盐,灌入面肺内,然后扎紧气管,放入水中煮两小时左右即可。 米肠子是将羊肠洗净后,用切碎的羊肝、羊心、羊肠油、加胡椒粉、孜然粉、精盐拌入大米,灌入羊肠中,用水煮,待半小时后,在肠中扎眼使之漏气,再蒸一小时即熟。 肠糯鲜,肺软嫩,吃的时候加上老板秘制的调味汤料,再撒上还有香菜、蒜泥、辣椒等调味。 资深老饕还会加入一些羊杂,如肠子、肚丝、黑肺子丝等食材,与米肠子和面肺子拌在一起,夹起一块,轻轻一咬,满口流香。品尝这道美食,需要注意的是一定要趁热吃,若是错过了入口的最佳温度,这道美食将会失去灵魂,色香味骤然流失,再难体会其中的美味。 米肠子和面肺子是新疆巴扎上一道特殊的美食。 对于爱它的人来说,它是人间美味,一段时间不吃,便会十分想念。不爱它的人,则把它当作一道黑暗料理,敬而远之,绝不轻易尝试。 黄玉兰心想:既然谈恋爱,那么至少在吃饭口味这件事上得达成一致,否则今后结了婚,两人口味不同,在吃饭问题上就容易闹矛盾。 好在林建新并不挑食,也挺喜欢吃米肠子、面肺子之类的羊杂。 他欣然点头同意,没有觉察到这是黄玉兰在考验自己。 两人找了一家摊位比较干净的小吃摊,找了两个空座位,坐下来,买了两份面肺子,并让老板加入少许米肠子,浇上汤料,撒上香菜、蒜蓉和辣椒,配着烤包子,吃了起来。 第96章 土肥皂与库休克 吃完饭,林建新又和黄玉兰一起去买日用品。 巴扎上有很多摆摊的维吾尔族摊主。 水果、蔬菜、干果、香料、铜器、土陶、艾德莱斯绸、朵帕、手工木器、海娜花和吾斯曼草,以及各种生活用品,各色商品琳琅满目。 黄玉兰大老远就闻到一股略有些刺鼻的油料味儿。 她顺着这股味道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名维吾尔族摊主在地上铺了一块布,上面堆着许多棕黄色的圆疙瘩。 摊主自己坐在一旁,也不吆喝,只等着顾客自己上门。 黄玉兰看到这些圆疙瘩,便快步上前询问价格。 “老乡,你这土肥皂怎么卖的,多少钱一块?” 摊主竖起一根手指,操着不熟练的汉语回答道:“一毛钱、一毛钱!” 黄玉兰拿起两块土肥皂,从钱包里翻出两毛钱,一边递给摊主,一边对林建新说:“这种维族老乡自制的土肥皂挺好用的,虽然味道不好闻,但是洗衣服特别干净,而且特别耐用,我买了两块,给你分一块。” 土肥皂是维吾尔族人家的日常用品,制作历史有一个多世纪。土肥皂,就是采用传统方法生产的肥皂。维吾尔族群众将其称之为“吐哈齐苏甫”,意为圆形肥皂。 在新疆,不少维吾尔族群众聚居的地方都有加工土肥皂的民间作坊。在这些地方中,因为阿克苏地区库车县制作土肥皂的技术相当高,所以库车的土肥皂很受维吾尔族群众欢迎。 土肥皂的制作方法比较简单,以残剩的羊尾巴油为主要原料,将其用火反复三次熬制,然后使用模子固形,固形后再接受太阳的烘干,最后,新鲜的土肥皂就这样诞生了。 土肥皂制作虽然简单,但是它的作用很多。 由于土肥皂在加工过程中,不添加任何化学辅料,所以它用起来不伤手,维吾尔族人常用它来洗婴幼儿的衣服,这样洗过的衣服不会对婴幼儿的皮肤产生刺激作用。而且,土肥皂的去污力强,用它来洗夏天的白衬衣,白衬衫会崭新洁白如初。此外,如果身上长了疙瘩,皮肤瘙痒,维吾尔族人都用土肥皂清洗,洗洗就好了。 不仅如此,土肥皂的价格还很实惠,一直颇受少数民族家庭主妇们的青睐,这也是为什么100多年了,民间还在延续这种古老工艺。 接下来,黄玉兰逛到卖手工木器的摊位时,目光不禁被地摊上摆放着的精致木碗和木勺吸引住了。 她蹲下身,拿起一把木勺端详起来。 维吾尔族木勺,被维吾尔族群众称为“库休克”,是新疆古老手工技艺的产物。在新疆阿克苏地区柯坪县,勤劳朴实的维吾尔族人将这种精美的手工技艺一代代传承至今。 南疆的维吾尔族木勺“库休克”与新疆其他地方生产的木勺有明显的区别,是用天然杏木制成,制作过程不添加任何物理和化学成分,属纯天然纯手工制成品。 制作木勺的工序分为:选材、切割、挖勺、抛光,最终才能制作出一把成品。 选材时,需要选用树龄20-30年,树干没有破裂,生长过程中没有遭遇过虫害的杏树,手工匠人把杏木锯成15~20厘米长,再用斧子劈成约7厘米宽的节,用阿塔勒嘎雕挖木勺雏形的头部,雕平木勺头部使之成型,最后再用卡西卡特把已经成形的木勺的头和把打磨平整光滑,只做到这一步,一把精美实用的手工木勺“库休克”就制作完成了。 因为是用杏木制作的,所以“库休克”自带一股淡淡的果木清香,用这种杏木勺,舀起一勺清汤或米饭,一股夹杂着杏子味的饭香钻进鼻孔,迅速沁入心脾,顿时令人食欲大增。这就是柯坪县纯手工制作木勺的魅力所在。 黄玉兰挑选了两把木勺和两个木碗,将其中一套送给林建新。 林建新见黄玉兰要付钱,赶紧打开钱包想抢着付钱。 黄玉兰却拦住了他,不肯让摊主收他的钱,而是自己把钱塞进了摊主手里。 “刚才你请我吃饭,没道理买日用品也让你付钱,我也是拿工资的人,这点小钱还是拿得出来的,我希望咱们在日常相处中,能是平等的,而不是某个人单方面的付出。”黄玉兰望着林建新,平静而又认真地说。 她不愿做攀援的凌霄花,也不愿学痴情的鸟儿,不需要自己的恋爱对象像泉源、险峰那样,常年慰藉着她,时刻展现着自己的威仪。 在爱情里,她希望双方是平等的,就像诗歌《致橡树》里写的那样: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 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同分担;雾霭、流岚、虹霓,我们共同分享。 “好,听你的。”林建新没有强求,也没有生气,反而更加欣赏黄玉兰,爱她坚强、独立的品质。 黄玉兰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和林建新两人有说有笑地逛着巴扎。 不远处,热孜万古丽扯了扯吐尔洪·赛买提的袖子,指着前面的两个汉族青年说道:“吐尔洪,你快看,前面那两个人是不是黄玉兰和林建新?” 吐尔洪·赛买提顺着热孜万古丽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名汉族青年正推着一辆自行车,一名穿着连衣裙的长发女孩正走在他身边,两人一副有说有笑的模样。 吐尔洪·赛买提仔细辨认了一下,点点头,惊讶地说:“没错,就是他们俩!” 热孜万古丽捂着嘴,偷笑道:“我就说嘛,他们俩很般配,肯定是一对!你瞧,这不就撞见两人正在处对象!” 最近几个月,林建新和黄玉兰两人的八卦在林管站职工内部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觉得两人肯定在偷偷谈恋爱、处对象,只是没有公开而已。这不,今天正巧就被他们逮了个正着。 第97章 柯柯牙果园的水果成熟了 “走,咱们过去跟他们俩打声招呼。”热孜万古丽兴致勃勃地对吐尔洪·赛买提说。 “不行不行!这……不太好!”吐尔洪·赛买提连忙摇头,神情有些犹豫。 “没关系,都是一个单位的人,有什么可尴尬的,再说了,他们俩处对象,这是好事啊!到时候他们结婚,还能不请你这个站长?”热孜万古丽说道:“大家知道他们俩之间的恋爱关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你有什么可纠结的。走,我喊他们一声。” 热孜万古丽拉着吐尔洪·赛买提,穿行在拥挤的人群中,朝着林建新和黄玉兰喊道:“林技术员、黄会计!” 吐尔洪·赛买提没办法,只好跟妻子一起快步朝林建新和黄玉兰走去。 林建新和黄玉兰正在一个卖桃子的摊子前,准备买点桃子,他们听到好像有人在叫他们,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吐尔洪·赛买提和热孜万古丽正朝他们这边走来。 吐尔洪·赛买提对上林建新和黄玉兰的视线,便抬起手朝两人示意。 黄玉兰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情。 她和林建新的处对象的事,还没有在林管站公开,没想到今天结伴逛巴扎,竟遇到了站长夫妻俩。 不过她转念一想,她和林建新谈恋爱的事,大家迟早都会知道,早一点还是晚一点,没什么太大区别,所以很快就想通了。 “吐尔洪站长,热孜万古丽阿恰。”黄玉兰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你们今天也来逛巴扎呀?” “嗯。” 热孜万古丽点点头,目光在黄玉兰和林建新两人身上来回转。 “你们俩……真的在谈对象啊!”热孜万古丽直白地问道。 “嗯……”黄玉兰脸颊微微有些泛红。 “哎呀,你们呀,怎么不早说呀?什么时候开始谈的?大家都还不知道呢!”热孜万古丽好奇地问。 “我们也才刚谈恋爱没多久,暂时还没跟大家说。”林建新见黄玉兰一脸窘迫,连忙替她解围,主动回答了热孜万古丽的问话。 吐尔洪·赛买提笑着说:“你们俩不用紧张,你们俩现在工作也稳定了,确实到了该谈对象的年纪了,大家都觉得你们俩很合适呢,你们俩在一起,大家都替你们感到高兴。” “吐尔洪站长,谢谢您。”黄玉兰不好意思地说。 “那行,今天只是凑巧了看到你们俩在一起,你们俩谈恋爱的事,我不会乱说,你们放心。”吐尔洪站长安抚两人道:“你们慢慢逛,我们也要去买东西了。” 林建新和黄玉兰连忙点头道:“好的,吐尔洪站长,您去忙!” 吐尔洪·赛买提和热孜万古丽两人笑着离开了。 黄玉兰伸手轻轻锤了一下林建新的胸口,埋怨道:“你看,这下糟了,我跟你出来逛巴扎被吐尔洪站长看到了,肯定要不了几天,林管站的职工就都知道咱们俩是一对了。” 林建新不解地说:“可这是事实啊,大家早晚会知道。” 黄玉兰被他这话一噎,觉得确实是这么个理,但心里就是有种淡淡的不爽。 林建新又继续说:“你又漂亮又优秀,大家要是知道我跟你谈恋爱,肯定会羡慕我。” 黄玉兰听到林建新这么说,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确实美滋滋的,很受用,她微微扬起下巴,有些骄傲地说:“好,你说的有些道理,那我就不担心了。” 她说这话,其实是因为心里也渐渐认可了与林建新之间的恋爱关系,并且真心经营这段感情。 接下来,没过几天,林建新和黄玉兰正在谈恋爱的消息就在林管站传遍了,大家纷纷送上祝福,十分看好他们这一对。 当初程秘书长“乱点鸳鸯谱”,竟真的一语成谶了。 一转眼的功夫,夏天去了,金秋时节,是收获的季节。 柯柯牙果园迎来了大丰收。 葡萄、梨子、苹果、红枣等水果挂满了枝头。 而且最近几天,马热艳木也检查出来怀孕了。 这是她第一次怀孕,她的早孕反应很严重,每天反胃呕吐,吃不下东西。 这令艾力·依不拉音既高兴又担忧。 他每天既要忙着养护林带,给林带放水、除草,还要操心照顾家中刚怀孕的妻子。整日在林管站宿舍,与柯柯牙林带之间来回奔波,再加上没休息好,整个人很快就瘦了一大圈。 黄玉兰见状,便叫马热艳木多休息,还与林管站其他几个女同志一起,主动帮马热艳木分担林管站的一些杂活。 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夫妻俩都很感谢大家的帮助。 马热艳木吃不下饭,水果倒是能吃下去,特别是葡萄、梨子、苹果之类的水果,由于口味酸甜,汁水丰富,深受马热艳木的喜爱。 黄玉兰与几名女同志一合计,决定找站长吐尔洪·赛买提商量一下,帮马热艳木从柯柯牙果园里“讨要”一些水果。 吐尔洪·赛买提最近也正在考虑柯柯牙果园里这些水果的处理问题。 柯柯牙果园属于柯柯牙林带的一部分,柯柯牙林带又是由柯柯牙林管站负责日常管理和养护,但柯柯牙林带却并不是柯柯牙林管站的资产,柯柯牙林带是柯柯牙绿化工程的重要组成部分,归柯柯牙绿化指挥部和地区直接管理。 这些水果究竟该如何处置,吐尔洪·赛买提有些犯难了。 他把副站长和几个技术员叫到办公室来开会,商量今年这批水果的处理方式。 “今天把大家叫过来,主要是想开个会,商量一下今年咱们柯柯牙果园里那批水果的事。” 吐尔洪·赛买提愁眉不展,心里拿不定主意,便询问众人道:“今年果园里的葡萄、红枣等水果已经成熟了,该怎么处理,大家有没有什么好的意见?” 大家闻言,立刻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水果熟了,就得及时采摘,否则烂在枝头或是落在地里,都是损失。” “采摘水果容易,麻烦的是怎么处理,是全部上交给地区,还是咱们林管站自己就有权处理?” “咱们柯柯牙林管站出了这么多力,没道理要把辛苦得来的劳动果实,全部上交给地区?” “是啊,咱们林管站条件艰苦,大家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现在好不容易盼到水果成熟了,不管是自己吃,还是拿去卖了,增加收入,都比全部交给地区要好。” “可是果园属于柯柯牙林带的一部分,柯柯牙林带又是柯柯牙绿化工程的一部分,是地区的重要工程项目,咱们柯柯牙林管站只是负责管理和养护。咱们要分果子、卖果子,柯柯牙绿化工程指挥部那边,还有地区上的领导们,他们能同意吗?” 讨论到这里,大家顿时都犯难了。 第98章 劳动的果实最香甜 林建新想了想,说道:“吐尔洪站长,不论果子怎么处理,咱们首先要做的是尽快组织职工进行采摘,耽误了采摘期,果子烂在树上,那就太可惜了,至于果子怎么处理,我觉得还是得征求一下地区的意见,最好能给个明确的说法,看今后柯柯牙果园的经营权、归属权怎么划分。” 吐尔洪·赛买提点点头道:“对,你说的有道理,地区可能也没想到咱们真把果树种活了,还喜丰收。正好最近快到中秋节了,咱们赶在节前,把摘下来的果子送到地委去,交给地委来处理。” 吐尔洪心想,他要趁着这次机会跟地委的领导们谈一谈,争取把果园的管理权和经营权争取到柯柯牙林管站手里,给职工们创收。 第二天,吐尔洪·赛买提就找来一批纸箱子,组织柯柯牙林管站的职工们去果园里采摘水果。 果园里的葡萄、红枣、国光苹果、黄元帅苹果被工人们从枝头采摘下来,分门别类装进了纸箱中。 吐尔洪·赛买提留下一部分水果分给林管站的职工们,剩下的则全部装车,用一辆小四轮拖拉机拉着送到了地委。 满载各种水果的小四轮一进地委大院,就引来了众人围观。 程良才也闻讯赶来。 吐尔洪·赛买提从车斗里跳下来,快步走到程良才面前,笑着说:“程秘书长,我给你送好东西来了?” 程良才伸长脖子,探着头朝车斗里看去。 “那些箱子里装着的都是水果?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水果?”程良才疑惑地问。 吐尔洪·赛买提嘿嘿一笑:“程秘书长,您忘了?五一的时候你还去我们柯柯牙果园里参加过婚礼呢,这些水果都是我们柯柯牙果园里摘下来的!” 程良才闻言,面露惊讶:“这么多啊!没想到柯柯牙那地方,居然真的能把果树种活,还结出这么多果子!” 这也不怪程良才会如此惊讶。 要知道,三年前柯柯牙还是一片戈壁荒原、不毛之地,根本没人相信在那儿能把树种活。可是,经过不懈努力,阿克苏各族群众不仅在柯柯牙这片土地上把胡杨、新疆杨、沙枣等防风林种活了,还在这片土地上种活了杏树、桃树、葡萄、红枣、苹果等果树。这一箱箱香甜的水果,是所有人汗水的结晶,也是柯柯牙具有巨大经济潜力的预示。 程良才心中大喜,连忙让人去把今天在单位办公,没有外出的地区领导们都叫出来。 谢俊平接到干部通知,也从办公室里走到了地委院子里。 程良才欣喜地向他汇报了柯柯牙果园迎来丰收的喜讯。 谢俊平听后,十分高兴,对程良才说:“这个消息太好了,正好快过中秋节了,你带人把这些水果分一分,给参加柯柯牙绿化工程建设的各单位都送一份,让阿克苏的群众们都尝一尝劳动的果实!” “是,谢书记,我这就去办!”程良才笑呵呵地带着工作人员分水果去了。 吐尔洪·赛买提赶紧上前向谢俊平问好。 “谢书记,您好。” 谢俊平同吐尔洪·赛买提握了手,笑着说:“吐尔洪同志,你们柯柯牙林管站的工作搞得好,不仅防风林树木成活率高,果园也搞得有声有色嘛。” 吐尔洪·赛买提黝黑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谦虚地说:“谢书记,养护林带是我们的本职工作,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只不过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想向地委请示。” 谢俊平道:“哦,什么事?你先说说看。” 吐尔洪·赛买提说:“柯柯牙果园试种成功,今后每年都会结果,今后这些果子该怎么办?之前一直是林管站的职工在管理柯柯牙果园,今后果园的经营权和归属权怎么划分呢?” 谢俊平听完,点点头道:“你提出的这个问题,确实很重要。你们柯柯牙林管站本来就条件艰苦,职工在养护好防风林带的同时,还要负责管理果园,付出了辛勤的汗水,若是等到果子成熟了,却丝毫得不到经济上的收益,这对大家的工作积极性是一种挫伤。我认为,柯柯牙果园的经营权,应该交给你们柯柯牙林管站。” 吐尔洪·赛买提听后,十分感动,连忙向谢俊平道谢:“谢书记,谢谢您,我代表柯柯牙林管站全体职工感谢您。” 谢俊平能看到柯柯牙林管站的艰难,设身处地替林管站的职工们着想,这令吐尔洪·赛买提觉得很感动。 谢俊平又接着说:“但柯柯牙果园毕竟是属于柯柯牙绿化工程的一部分,具体的管理办法地委还要再开会讨论一下,出台相关的规定,并且下发下去,你们按照文件要求来办。” 吐尔洪·赛买提点点头:“好的,谢书记。” 时值中秋佳节,城区各单位都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产自柯柯牙果园的水果。 阿克苏的各族群众头一次品尝到了劳动的果实。这些葡萄、红枣、苹果,都被大家当成了宝贝捧在手心里,舍不得吃,大家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有人忍不住吃一口,顿时感到无比香甜,真是吃在嘴里,甜在心上。 甚至于,大家见面时的问候语也变成了“你吃上柯柯牙的水果了吗”。 这个时候,吃上水果的人都会自豪地回答,“吃上了,可甜了!” 没吃上的人,则捶胸顿足,连忙追问:“分完了吗?在哪儿可以领到。” 大家吃了柯柯牙果园里的水果,纷纷表示,今年参加柯柯牙绿化工程植树大会战的时候,一定要多种几棵树,来年好再尝尝柯柯牙的水果。 等到中秋节后,又到了每年展开秋季植树劳动的时间。 地区召开秋季义务植树动员大会的时候,大家的劳动积极性空前高涨。 这次,不用林业处的干部催,各单位纷纷主动前来“抢任务”,生怕来晚了,任务被其他单位抢完了,来年就尝不到柯柯牙美味的水果了。 第99章 既要治沙也要致富 十月底,义务植树劳动即将接近尾声,自治区“三学一优”检查团来到阿克苏检查工作,并参观柯柯牙绿化工程建设。 看到眼前这条一眼望不到边的林带顽强地生长在戈壁荒原上,阻断黄沙,守卫着阿克苏城区,检查团的成员们全都感到十分振奋。他们亲自拿起铁锹、坎土曼,与参加义务植树劳动的阿克苏各族群众们一起,在柯柯牙的土地上,种下了一棵象征着希望的绿化树。 检查团参观完柯柯牙绿化工程后,被眼前的绿化盛景和阿克苏各族群众顽强奋斗的精神面貌感染,高度盛赞柯柯牙绿化工程不仅是物质文明建设的典型,更是精神文明建设的典型,并将其总结为16个字组成的“柯柯牙精神”,即:自力更生、团结奋斗、艰苦创业、无私奉献。并号召阿克苏各族群众继承和发扬“柯柯牙精神”,以顽强拼搏的进取之心,一代接一代地投身到柯柯牙绿化工程中,将荒漠变为绿洲,共建绿色家园。 谢俊平满意地宣布:柯柯牙绿化工程经过各族群众的共同努力,所栽植的各类树木成活率平均达873,杨树年高生长量超过2米,径粗生长达2厘米以上,完全符合国家规定的工程造林质量标准,计划到1990年完成亩造林任务,到1995年扩大到亩,远景规划发展到3万亩。 秋季义务植树劳动结束后。地区召开会议,讨论柯柯牙绿化工程未来的发展道路。 柯柯牙一期工程,规划面积20万亩,主要是以防风林带建设为主。 但随着防风林带规模不断扩大,栽植、养护的资金投入及职工工资等日常开销,日趋庞大,需要的人手也越来越多,但资金却入不敷出。 面对这种局面,柯柯牙绿化工程管理制度必须进行进一步改革调整,以解决目前人手和资金严重短缺的问题。 地委会议室内。 地区分管各个口子的领导们齐聚一堂,就柯柯牙如今面临的问题展开了讨论。 程良才作为柯柯牙绿化工程常务副总指挥,对柯柯牙绿化工程目前的养护和管理制度进行了汇报。 程良才说:“1987年3月柯柯牙‘三北’防护林管理站成立,同年4月,柯柯牙林管站和水管站通过调查研究,结合工作实际,制定了《柯柯牙林地承包合同书》,经职工大会讨论,上报主管单位,批准于5月初正式实施。林管站、水管站的承包户签订首批承包责任制合同。合同内容主要有各项规章制度、造林成活率指标和奖惩办法。承包管理责任制的落实,稳定了职工思想,极大地调动了职工生产管理积极性。这为近几年来,柯柯牙林带树木成活率超过国家人工植树造林成活率85的标准线,奠定了基础。” 听完程良才的报告,谢俊平说:“前期制定的《柯柯牙林地承包合同书》确实对柯柯牙绿化工程建设起到了良性作用,但在当前柯柯牙绿化工程规模不断扩大的情况下,单靠这份合同,以及不足以解决当前资金和人员问题。” 说到这里,谢俊平的目光扫视过在场的领导干部们,他继续说道:“同志们,现在柯柯牙绿化工程面临的问题是需要进一步深化改革,解放生产力,结局资金和人员短缺的问题。归根到底这是制度的改革,是在柯柯牙绿化工程原定基础上,进行的布局调整。” 谢俊平指着摊在会议桌上的柯柯牙绿化工程规划图。 “在新疆,特别是南疆地区的人工造林工作中,一说起新疆杨,大家就会想起生态林,而一提起果树,大家就会想到经济林。 而这两类树,也正是柯柯牙绿化工程的根基,支撑起了咱们阿克苏荒漠绿化的半壁江山。 按照人类与树木的栽植和生产的规律来说,“见树不见人”是治沙,“见树又见人”则是致富。前者是指生态林,而后者则是指经济林。 “见树不见人”,虽然生态环境受到了保护,但其发展模式单一,缺乏经济社会应有的活力;“见树又见人”,虽然人类活动对生态环境有着某些干扰和影响,但这种干扰在可控范围之内,影响不大,其展现出的是经济活力和持续发展的魅力。 所以我认为在搞好防风林的基础上,必须大力发展经济林,只有把林业经济搞起来了,让承包土地搞林业的各族群众口袋里有钱,生活有保障,大家才能安心搞绿化,专心搞绿化,阿克苏的林业才更具活力,更有前途。” 季晓康点点头,十分支持谢俊平的这套理论。 他说:“在咱们阿克苏,防风林建设与经济林建设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如果没有新疆杨等生态林的保护,搞经济林就是纸上谈兵,反之亦然,如果没有果树等经济林的支撑,荒漠绿化最后的结果就是供血不足,营养不良,最终也会走向失败。” 对此,参加会议的众人,心中同样深有感触。 既要治沙,也要致富。 阿克苏鱼与熊掌都要得! 这不是阿克苏人贪心,而是因为经济林与生态林已成为不可分割的一体。 只有既治沙又致富,才能保住新开拓的绿洲,真正实现人进沙退目标。 可是,但凡是改革,最初必然会遇到很多的阻力和麻烦。 阿克苏的各族群众能接受地区对柯柯牙现有的管理和经营模式进行改革吗? 不少人心中都产生了这样的忧虑。 有人问道:“谢书记,咱们的想法很好,可是真要实施起来,老百姓能支持咱们吗?” 谢俊平坚定地说:“柯柯牙绿化工程刚开始的时候,支持的人论个数,反对的人成把抓,可咱们认准了目标,不管别人说什么,就是一门心思干到底,因为这是对老百姓有好处的,咱们哪怕是硬着头皮也要坚持下去!” 第100章 改革迫在眉睫 听了谢俊平这番话,众人坚定了信心。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柯柯牙绿化工程开展之初,条件那么艰苦,处境那么艰难,大家都坚持下来了,没道理半途而废。 绿洲是南疆生态的重要组成部分,有水有树才有人,经济才能发展,人类才能生存。如果没有树,那就谈不上经济和社会的发展。 谢俊平说:“绿洲与人类休戚相关。在阿克苏,每个人都要树立植绿、护绿、兴绿、爱绿的绿色文明意识,不论职业,不论男女老少,不分哪个民族,植树造林,绿化祖国,人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如果我们的思想都统一到这上面来,那么,没有钱可以有钱,没有人可以有人,没有地可以有地,没有水可以有水,造林绿化就能克服种种困难,不断取得新的进展。” 季晓康赞同道:“咱们阿克苏搞绿化造林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事业,需要一代又一代人坚持不懈的努力。柯柯牙绿化工程正是一项改善生态环境、造福人民群众、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伟大事业。在柯柯牙绿化工程初期,工程的出发点是为了保障阿克苏各族群众基本的生存条件,目的是阻挡风沙,给大家创造一个“天蓝、地绿、水清”的理想生产生活环境。现在生态效益已经初见成效,接下来就是要争取经济效益了。” 程良才也点点头说:“当初在3000亩生态林带建设之初,柯柯牙绿化工程就出台了防护林每亩补贴15元,经济林不缴租金、不缴水费、林管站提供技术指导的政策,招了承包户来‘护绿’。如今是时候对原有政策进行改革了。” 为了把柯柯牙绿化造林工程管理好,地委行署决定由阿克苏河管处、地区林业处、红旗坡农场三方联营,以充分发挥各自的优势,同意将《阿克苏地区柯柯牙绿化造林工程联营协议书》合同定为20年。根据联营协议书,对各方的责任和权利进行划定。 阿克苏河管处负责绿化造林工程的勘测规划开荒造田和土地平整。 负责灌溉渠道和渠系配套建筑物,如闸、桥、涵、渡槽、跌水等的规划设计和施工。 负责从温宿革命大渠引水和水量的分配调度。 负责引水总干渠及其配套建筑物经常性的维修、养护、更新、扩建及技术改造,保持工程的完整,保证安全供水。 成立一个区级水管站,并负责水管站站房、水管设施的建设和交通工具的配备。 为三方联营的防护林、经济林、风景林供水。 负责配水通讯线路的架设和维护。 负责沿引水千渠各闸点电力线路的建设和沿干渠交通主干道的路面养护。 林业处负责柯柯牙防护林工程林种树种的配置设计施工和优质苗木的供应。 负责防护林、经济林、风景林抚育管理的一切生产管理费用,包括浇水、施肥、松土、除草、修枝、病虫害防治、收获等。 在林业处下设一个区级林管站,并负责林管站站房的基本建设,生产工具和交通工具的配备。 除引水总干渠外,负责灌水农渠、毛渠及田间工程的维修养。 承担合同期内林木更新、补植新树一切费用。 红旗坡农场职责是为柯柯牙绿化工程无偿提供18万亩荒地。 待到果树生长成熟开始挂果,各责任方进行收益分成。 从果树开始结果起,按照总产量,林业处占47%,河管处占47%,红旗坡农场占6%。 为了便于计算和管理,减少矛盾,充分调动各方的积极性,实行产量指标包干的分成办法。产量指标是参照和柯柯牙防护林工程自然条件大致相同的红旗坡农场、实验林场果园的平均数字,并考虑自然灾害和其他方面的因素,偏低20%~30%。 根据实际丈量果园的面积和双方共同商定的产量指标,每年由林业处向河管处和红旗坡农场分批提供新鲜水果产品,果品的质量三方都是同等的。 附在协议书后的果树产量指标是联营三方进行分成的净产量指标,不论是遇到丰产年、平产年或低产年,林业处一律先向河管处和红旗坡农场交足应交的果品数量,遇丰产年林业处多留,遇低产年林业处少留,这样有利于提高林管工人的积极性。 果树老林需要更新时,果树产量指标经三方协商后可作适当调整。 防风用材林种植的胡杨和新疆杨,10年达到成材指标,每亩产材10立方,收益亦按果树的分成比例进行分成。 沙枣柳树等收益由林业处与河管处对半分成。 这个新政策出台后,对柯柯牙林带的管理责任和收益进行了明确划分,大家明确了责任,也有了明确的分配比例,干起活儿来干劲更足,也更有动力了,工作效率大大提高。 吐尔洪·赛买提收到地委行署下发的文件,组织林管站的职工们进行了学习。 吐尔洪·赛买提高兴地说:“制度、政策很重要,国家不搞,政府不搞,私人不搞,地就只能荒着,现在我们的制度越来越好,柯柯牙一定会变成绿色的海洋!” 职工们学习了这些新出台的政策后,心里同样十分喜悦。 这份合同意味着,未来二十年,他们可以参与到各自所管理的林带和果园的收益分成中了,若是家中劳动力比较充足,还可以承包更多土地种植果树,增加家庭收入。 这个好消息不仅在柯柯牙林管站职工们中间传开了,甚至连一些疆内外的果农也闻讯来到柯柯牙,承包土地种植果园。 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涌入柯柯牙,柯柯牙林管站也变得忙碌起来。 林建新和黄玉兰等人不再负责林带养护工作而是全力投入到林管站的日常工作中。 林建新每天和其他技术员们一起奔走在柯柯牙的田间地头,带着刚来柯柯牙的果农们看地,签合同,讲解政策。 黄玉兰则每天埋头在账目中,将柯柯牙的一笔笔账目,全都算得清清楚楚。 柯柯牙这片沉寂千万年的土地正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勃勃生机。 第101章 去内地采购优质果树苗木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春光正好。 1989年春天,改革春风吹拂着柯柯牙这片昔日的亘古荒原。 如今,成片的林带在这里焕发着盎然生机。 柯柯牙林带里,柳树抽出嫩绿的枝条,杨树冒出一丛丛杨花的花苞,林带里,蒲公英、野荠菜、车前草全都悄悄从地里钻了出来,舒展着绿油油的嫩叶。 老职工和新果农们也各自忙碌起来。 为了保障果树苗木品质,地委行署开会研究后,决定派林业处的专家前往内地采购优质果树苗木。 林盛华很重视这件事,决定亲自前往内地出差,采购优质果树苗木。 首先,他就将目光投向了老家山东。 山东是农业大省,林果业在全国名列前茅,苹果、梨等水果声名远播,且拥有在全国范围内规模数一数二的大型苗圃,盛产各类优质果树苗木。 阿克苏与山东的地理纬度差不多,温度条件也较为相似,同属北方,十分适合种植苹果、香梨、桃、杏等水果。 从种植周期、果树产出年限、水果耐储存和长途运输等条件上看,在阿克苏种植苹果,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林盛华便将采购目标锁定在了山东优质苹果苗木上。 这次出差,林盛华还需要带几名工作人员。 他在林业处挑选了半天,都没有找到特别合适的人选。 为此,他一连几天都有些愁眉不展。 这天,林盛华来到柯柯牙林管站视察工作,突然看到正在苗圃中忙碌的李家保。 林盛华感到眼前一亮,困扰他好几天的难题顿时迎刃而解。 李家保就是他一直在找的合适人选! 这可不是因为李家保是他的侄子,他才想让李家保跟他一起出差办事,而是因为李家保自身确实有许多适合这项工作的特质。 首先,李家保老家就在山东,他对山东的情况十分熟悉,会讲一口流利的山东方言。 其次,他本身就在苗圃工作,对各类苗木十分熟悉,拥有一定的技术和经验,在选购苗木的过程中,不容易上当受骗。 再加上李家保是个有胆识、有眼色,会来事的年轻人,他的口才很好,头脑灵活,嘴甜,招人喜欢,与各行各业、各种不同性格的人都能打成一片。因此,林盛华认为带李家保一起出差绝对大有帮助。 林盛华朝正在苗圃里干活的李家保喊道:“家保!” 李家保听到有人叫自己,朝地边一看,只见林盛华正与柯柯牙林管站的站长吐尔洪·赛买提一起站在地边看着他。 林盛华朝他招招手:“你过来一下!” 李家保赶紧停下手里的活,拎着铁锹从地里走了出来。 “林处长好!吐尔洪站长好!”他用袖子随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向林盛华和吐尔洪·赛买提问了声好,并疑惑地问:“恁叫俺过来,有啥事?” 林盛华开门见山,对李家保说:“你准备一下,最近跟我一起出一趟差。” “出差?”李家保微微一愣,忙问道:“咱上哪儿出差?” 林盛华回答道:“地区派我去内地采购一批优质苗木,我决定去山东,你跟我一起去一趟。” 李家保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连连点头道:“中!俺这就收拾行李!” 李家保心中大喜。 一方面是为能回一趟老家感到开心,另一方则是因为林盛华挑选自己跟他一起出差,这证明上级领导认可他的工作能力,这事要是传出去,那他在单位可太有面子了! 林盛华见李家保一副欢欣雀跃的模样,立刻提醒他道:“咱们这次去山东是为了办公事,可不是让你占公家的便宜回老家探亲的,这点你得拎得清。” “是!”李家保立马摆正姿态,收起心中的窃喜。 林盛华叮嘱道:“我看中的是你的工作能力,不是因为其他私人感情。咱们出差就要有出差的样子,好好工作,把组织交代给咱们的任务完成好,决不能因为各自私心耽误了公事。” 经过林盛华的一番敲打,李家保郑重地点头保证道:“林处长,恁放心,恁说的俺都记着嘞,俺保证,这次出差一定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工作上,绝不会犯错误。” “好,我让人去买车票,你等我的通知,这周之内,咱们就要出发。” 林盛华选定了跟自己起出差的人选,就让林业处的工作人员去订车票了。 几天后,林盛华带着李家保一起踏上了去内地采购优质果树苗木的旅途。 另一边。 远在天山以北,木垒县菜籽沟村的老甘家则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之中。 身为一家之主的甘庆国盘腿坐在土炕上,手里拿着一根黑得发亮的老烟枪,一边往烟锅里塞碎烟叶,一边唉声叹气。 妻子张彩云坐在他身边,脸上的表情同样很凝重。 两个儿子,蹲在土炕前,默默看着愁眉不展的父母,心情也跟着七上八下、忐忑不已。 大儿子甘志强今年已经十九岁了,瘦高个,皮肤黝黑,同父亲长得很像,都是长手长脚的身型,长着一张端正的国字脸。 因为家里穷,勉强供他读到初中毕业,之后就没有再继续读书,而是回到家里跟着甘国庆一起下地干活好几年了。 小儿子甘志军今年才七八岁,长得又瘦又小,鼻子下面拖着两管鼻涕,像是吸溜面条似的,不停地吸着鼻子,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此刻正滴溜溜地转着,一会儿看看唉声叹气的父亲,一会儿看看愁眉不展的母亲,一会儿又看看身边沉默寡言的哥哥,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甘庆国拿起火柴盒,从里面摸出一个火柴,在火柴盒侧面,擦亮了火柴,点燃了烟枪。 他将烟枪叼在嘴里,沉默地抽了半晌。 他的嘴巴“嗒嗒”动着,白色的烟雾不时从嘴里冒出,刺鼻的烟味充斥在这间窄小破旧的屋子里。 如今他正陷在两难的抉择里。 妻子张彩云见他半天也拿不定主意,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当家的,咱家都听你的,得赶紧做决定撒。” 说着,张彩云的目光落在了大儿子甘志强身上。 她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忧虑:“以咱们家现在这个条件,一年到头在地里刨食,也挣不上几个钱,只能勉强不饿肚子,志军还小,可志强已经大了,以后咋娶媳妇撒!” 第102章 甘家的抉择 菜籽沟村是山沟沟里的一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土地贫瘠,自然资源匮乏,许多农民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贫穷是这里的代名词,提到菜籽沟村,附近几个乡镇的人无不摇头叹气。 这里的人均耕地面积很少,再加上土地贫瘠,生产设备落后,生活在这里的农民,常常是从年头忙到年尾,种出来的庄稼只够养活一家老小,若是遇上天灾或是疾病,那更是雪上加霜,日子几乎快要过不下去了。 甘庆国一家,自祖上从甘肃迁来新疆后,就在菜籽沟村定居了。甘家几代人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他们踏实做人,辛勤耕作,可是土地给予他们的仅有微薄的回馈。 甘庆国二十多年前娶了媳妇,有了自己的家庭,延续着父辈们的人生轨迹,整天在地里辛苦刨食。 一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日子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家里住的还是父母留给他的,已经年久失修的破旧土坯房。 大儿子甘志强原本学习刻苦,头脑聪明,学校的老师们都觉得他是块读书的料,可是因为家里没钱,初中毕业后,只能回家跟着他一起务农。 如今好几年过去了,甘志强已经十九岁了,按照当地的习俗,到了可以谈婚论嫁,讨媳妇的年纪了。可是甘家哪里拿得出钱给他盖新房、讨新媳妇呢? 更别提下边还有个才七八岁,准备上学的小儿子甘志军。 甘家的日子可以说是过得紧巴巴的,时常捉襟见肘。 甘庆国最近听说阿克苏市区边上有个地方叫柯柯牙,那里最近出台了一系列果园承包政策,优惠力度很大,只需要花很少的钱,就能承包几十亩土地种果园,合同时间长达二十年,不仅如此,在柯柯牙承包土地种植果园,还有农业用水、林果技术、果树苗木等方面的扶持政策,疆内外很多人都慕名而来,希望能趁着这个好机会,种植果园,发家致富,改变自己的人生和命运。 甘庆国不禁心动了。 与眼前家中这几亩薄田相比,举家搬到阿克苏,在柯柯牙种果树,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可是,去柯柯牙种果树,真的就能改变一家人的命运吗?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甘志强心里着实拿不定主意,烦闷的情绪笼罩着他,他只能像是发泄一般,不停地抽着旱烟,用腥辣的烟丝麻痹烦躁的心绪。 张彩云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当家的,你倒是说句话啊!去还是不去,总要有个说法,光是抽烟能解决啥事?” 甘庆国抽尽最后一口烟,将烟锅在炕沿上磕了磕,烦闷地吼道:“催什么催,催命一样,这又不是小事情,这是咱家的大事,天大的事,肯定得好好想想!” 张彩云被丈夫吼得缩了缩脖子。 她心里同样憋着气,便又梗着脖子说:“都想了这么多天了,还有什么好想的?不就是要么去,要么不去的事撒!” 甘庆国瞪了张彩云一眼:“你一个婆娘,你懂撒!别瞎掺和!” “甘庆国,你!”张彩云心里很委屈,重重地哼了一声,“哼!好,不管就不管!” 她别过脸,气的胸口不停地起伏。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甘志强猛地从地上站起身,握紧拳头,开了口。 “爹、娘,你们别争了!”甘志强看向父亲,坚定地说:“天天困在这个山沟沟里,只能见到巴掌大一片天,我不想一辈子这样,还不如到外面去闯一闯!” 甘庆国一愣,问道:“强子,你真是这样想的?” “嗯!”甘志强重重地点点头,坚定地说:“爹,咱们就去阿克苏种果园!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甘志军左看看右看看,虽然听不懂哥哥和父亲在说什么,可他听到了“果园”两个字,立刻乐开了花。 果园好啊! 果园里有香甜的果子吃! 不仅能吃饱肚子,还解馋! 甘志军心里想着解馋,可实际上却被反而被自己的幻想馋出了口水。 他摸了摸嘴角的口水,冲到甘庆国面前,眼巴巴地望着他,急切地说:“爹,咱们啥时候去阿克苏种果园啊?我想吃杏子、桃子,还想吃苹果!” “吃、吃、吃!没出息的东西,长了一张嘴,就知道吃!”甘庆国瞪了小儿子一眼,伸手用烟锅磕了一下他的脑门,没好气地说。 张彩云看见这一幕,立马不愿意了。 她从炕上跳下来,一把将甘志军搂进怀里,心疼地揉着他被敲红的脑门,呵斥道:“甘庆国,你个愣怂!把小军打坏咧咋办!厄滴个乖乖,让娘看看,别头打坏咧!” 张彩云搂着甘志军心疼地帮他揉着脑门上的红印。 甘志军倒不觉得脑袋有多疼,跟好吃的水果比起来,这点打不痛不痒的,根本不算啥。 “爹,那咱去不去阿克苏撒?”甘志军从母亲张彩云怀里探出头,眼巴巴地问道。 甘庆国对上甘志军那双满是渴望的眼眸,叹了口气,重重地一拍大腿:“我甘庆国没本事,一辈子就这样了,可强子和小军还小,总不能一辈子也跟我一样窝囊?既然两个孩子都想去外边瞧瞧,那咱家就去阿克苏闯一闯!” 甘庆国拗不过两个孩子眼中的渴望,最终拍板决定,变卖家产,离开菜籽沟,举家搬迁到柯柯牙,种果园去! 就这样,甘庆国一家变卖家产,凑了三万块钱,离开了祖辈居住的山沟,翻越天山,穿过大漠,一路颠簸,来到了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的阿克苏。 他们小心翼翼地怀揣着全部家当——三万元钱,经过一番打听,找到了柯柯牙林管站。 这天正巧是林建新接待了他们。 林建新带他们去看了的,并向他们详细介绍了相关政策。 此时,一些职工和果农家里的地已经种上了果树幼苗,一个个果园已然有了雏形。 甘志强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 他扯了扯父亲的衣袖,凑到父亲耳边小声说道:“爹,我觉得这里可以,咱别犹豫了,把合同签了!” 第103章 羊水破了 甘庆国与儿子低声耳语了一阵子。 甘家的两个男人意见达成了统一。 甘庆国最终决定在柯柯牙承包下三十亩地种植果园,带领全家人在柯柯牙扎下了根,成为柯柯牙众多承包户中的一户。 柯柯牙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吐尔洪·赛买提看到昔日荒凉的柯柯牙荒原如今大变样,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柯柯牙条件艰苦,很多人来了,干上一阵,因为吃不了苦,便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还有一些人,不畏艰难困苦,咬紧牙关在柯柯牙埋头干下去。 这一切吐尔洪·赛买提都看在了眼里。 职工的苦、职工的难,没有人比他更理解。 在他心中,职工的利益大过天,因此他想尽一切办法给职工们跑福利。 从砖房宿舍,到果园经营管理权,吐尔洪·赛买提想了很多办法,他耐着性子、不厌其烦,找领导、打报告、跑部门、办手续,面对白眼也不在意,面对拖延就磨到底。 为了让柯柯牙的职工安心,吐尔洪·赛买提认为创办一所学校安排职工的子女入学非常关键。为此,他一手创办了柯柯牙学校。可是,好不容易多方筹钱把校舍建起来了,却又面临了没老师无法办学的困境。 吐尔洪·赛买提又继续跑教师指标,软磨硬泡要来了教师指标,亲自把老师们接到了学校。 接着,他又去跑老师的工资待遇,以及落户口等事宜。直到将所有事,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圆满解决为止。 不仅如此,由于柯柯牙绿化工程初期,条件艰苦,一个护林员需要管理几十亩林带,有时候一个人根本干不完,甚至需要全家一起上阵,可收入却只有几十块钱,养活一大家子人根本不够,为了留住每一个工人,吐尔洪·赛买提定下规矩,每个月亲自带着林管理站的干部们将补贴和粮食送到每家每户,工人们家中若是有红白喜事,他也一定会亲自参加,并对工人们嘘寒问暖,想尽一切办法,帮助大家解决困难。 在吐尔洪·赛买提的努力下,一些原本想要离开的工人们,最终动摇了,咬咬牙,选择了留下来继续干。 与此同时,他还想办法帮助工人们增加收入,为工人们找活干,与糖厂签订合同,动员工人在林间套种甜菜,到了秋收时节,甜菜丰收,可人手却不够,为了抢收甜菜,他又动员家属们一起帮忙。 有些人不理解吐尔洪·赛买提身为柯柯牙林管站的站长,明明只需要管好林带,伺候好柯柯牙的树就行了,干嘛还要费心费力去搞一些与林业不相干的事。 面对这些不理解、不支持甚至是质疑他不务正业的声音,吐尔洪·赛买提内心坦荡,毫不在意流言蜚语。 办学校虽说与养护林带没关系,但子女能就近读书,这让职工们感觉心里踏实、安稳。孩子们在学校有人照看,有老师教育,职工们没了后顾之忧,就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也就愿意在柯柯牙安家,在柯柯牙工作,人才和劳动力就留住了。 搞副业,增加了职工们的收入,让大家的钱袋子鼓起来了,一家人不再为生计发愁,对于柯柯牙的归属感也就增强了,生活也更有奔头了。 很多来自异乡的工人们在柯柯牙找到了温暖和归宿感。 每年春秋两季,阿克苏城区的各族群众都会来到柯柯牙开展义务植树劳动。 今年春天也不例外。 每年义务植树劳动前后,是柯柯牙林管站一年当中最忙碌的时候。 马热艳木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怀孕的身子越发显得沉重。 眼看着预产期就快到了,艾力·依不拉音心疼妻子,便让她待在家里,地里的活儿全部由他一人承担。 只是这样一来,艾力·依不拉音为了干活,常常忙得一连好几天回不了家。 他干活累了,就裹着军大衣在地头眯一会儿,饿了就拿出一个干馕,在渠水里泡一泡,勉强填饱肚子。 就这样“天当房地当床”,辛勤伺候着自己管理的几十亩林带,每月赚取几十元钱工资养家糊口。 马热艳木待在她和艾力·依不拉音的小家里,白天在林管站干些后勤上的杂活,晚上就在灯下给即将出生的孩子缝制小衣服、小鞋子。 她满心满眼就盼着丈夫早日归家,孩子平安出生。 春季义务植树劳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白天植树大军在柯柯牙的土地上种下数以万计的小树,待到太阳落山,植树大军踏上了归途,这个时候就是柯柯牙林管站职工们的战场了。 工人们必须抓紧时间给新栽植的树放水,确保每一棵树都喝饱水。 林管站排了班,每天只留一人值班,其他人统统上阵,不管是工人和技术员,还是站长和副站长,大家全都夜以继日地泡在植树工地上。 这天晚上,艾力·依不拉音照常在植树工地上给新栽植的树放水,马热艳木独自一人留在家中。 她洗完衣服,正准备起身晾衣服,突然感到肚子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一股水流不断地从她两腿之间涌了出来。 马热艳木愣在原地,手里拿着的衣服顿时掉在了地上。 她第一次怀孕生孩子,完全没有生产经验,看到两腿间不断涌出的羊水顿时吓坏了。再加上一阵阵宫缩袭来,剧痛令她脸色煞白,她捂着肚子,痛苦地呻吟起来。 这时,马热艳木本能地意识到她可能快生了。 她疼得满头大汗,捧着肚子,强撑着,打开门,朝院子里喊道:“有没有人?我要生了!谁来帮帮忙!” 马热艳木的喊声惊动了同样住在柯柯牙林管站家属院里的工人家属以及今天在林管站值班的黄玉兰。 大家闻声,立刻从屋子里跑出来,冲到马热艳木面前。 有经验的妇女一看到马热艳木的情况,惊呼道:“天啊!羊水破了,你快要生了,得赶紧去医院,不能让水流干了,不然肚子里的孩子就危险了!” 第104章 赶着毛驴车去医院 黄玉兰一听,意识到马热艳木现在的情况非常紧急,连忙说:“好,我去把自行车推过来,送她去医院!” 一位有生育经验的维吾尔族大姐,一把抓住黄玉兰的胳膊,焦急地摇头道:“不行不行!羊水破了,不能坐自行车去医院,必须躺平,要找个车把她拉去医院!” “可是大家都去地里干活了,林管站也没其他车了,现在上哪儿找车呀?”黄玉兰急得团团转。 维吾尔族大姐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急声道:“要不,去找附近的居民借一下,看看谁家里有马车或者毛驴车!” 听到维吾尔族大姐的提醒,黄玉兰猛然想起了住在林管站附近的买买提大叔,他家就有一辆毛驴车! 黄玉兰对维吾尔族大姐说:“阿恰,你先帮忙照看马热艳木,我去找买买提大叔,借用一些他家的毛驴车!” 维吾尔族大姐点点头,搀扶着马热艳木,对黄玉兰说:“好,黄会计,你快去快回。” 黄玉兰撒腿就朝柯柯牙林管站外面跑去。 今晚天空灰蒙蒙的,没有月光,她跑的太急,忘了带手电筒,路面崎岖不平,只能深一脚浅一脚,朝着买买提大叔家跑去。 好在黄玉兰来过买买提大叔家好几次了,路线还算熟悉,即便没有灯光,也还是抹黑找到了买买提大叔家的小院。 “买买提阿卡!买买提阿卡!”黄玉兰站在买买提大叔家门口,用力拍打着院门口的木门。 听见门外的呼喊声,买买提大叔还没反应,院子里的驴子抢先一步“嗯啊嗯啊”的叫了起来。 买买提大叔不知是听到敲门声了还是听到驴叫声了,总算推开门,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一边走,一边隔着院门问道:“可莫(谁呀)?” 黄玉兰听见院子里传来买买提大叔的声音,连忙回答道:“买买提阿卡,是我,林管站的黄玉兰!” 买买提大叔通过声音,辨别出门外的人是柯柯牙林管站的会计黄玉兰,于是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院门,疑惑地问:“黄会计,你有什么事吗?” 黄玉兰焦急地说:“马热艳木快生了,她羊水破了,得赶紧送到医院去,买卖提阿卡,能不能借用一下你家的毛驴车?” 买买提大叔一听,连忙说道:“好,我这就把车套上,你等我一下!” 事态紧急,买买提大叔,连忙回屋拿出手电筒,给毛驴上套,然后牵着毛驴,拉着驴车出了门。 他纵身往毛驴车上一坐,示意黄玉兰也坐上来。 黄玉兰赶紧手脚并用爬上毛驴车。 买买提大叔打着手电筒,挥舞着皮鞭,赶着毛驴车奔向林管站家属院。 黄玉兰和买买提大叔赶着毛驴车回到林管站家属院的时候,马热艳木躺在床上,屁股下面垫着枕头,将下肢抬高,以此来减缓羊水流出的速度。 由于阵痛,她浑身大汗淋漓,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牙齿咬着嘴唇,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维吾尔族大姐在一旁握住她的手,凑在她耳边用维语鼓励她坚持住。 见黄玉兰来了,维吾尔族大姐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安拉!黄会计,你总算回来了!车呢?借到了吗?” “借来了,买买提大叔就在外面,阿恰,快,咱们俩快把马热艳木搬到马车上去!”黄玉兰催促道。 维吾尔族大姐赶紧与黄玉兰一起将马热艳木扶起来,两人各自架着她一条胳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她扶上了毛驴车。 马热艳木躺在毛驴车上,捂着肚子一阵阵的哀嚎,阵痛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从腹部裂开了。 这种痛绵延不绝,往往剧痛之后只停顿几秒钟,下一阵疼痛便接踵而来。 黄玉兰对维吾尔族大姐交代道:“阿恰,你麻烦你快点去工地上找艾力江,告诉他马热艳木羊水破了,快要生了,我先送她去温宿县医院了,让他赶紧赶过来!” “哎哎,麻古麻古!”维吾尔族大姐连连点头。 黄玉兰又对买买提大叔说:“买买提阿卡,麻烦你快点送马热艳木去温宿县医院!” “好!”买买提大叔叮嘱道:“坐稳了!” 买买提大叔赶着毛驴车,拉着马热艳木和黄玉兰,匆忙上路,前往温宿县医院。 毛驴车一路颠簸摇晃,紧赶慢赶终于将产妇送到了县医院。 买买提大叔和黄玉兰一起搀扶着马热艳木下了车。 马热艳木两腿发软,几乎没法走路。 黄玉兰心急如焚,就怕马热艳木出事,她几乎是一进医院大门就开始扯着嗓子喊医生。 “医生!医生!快来人啊!” 听见黄玉兰的喊声,值班的医生和护士立马从值班室里走了出来。 “出什么事了?”医生皱着眉头问道。 “她羊水破了,现在肚子疼快生了!”黄玉兰急忙对医生说动。 一路奔波而来,她气都没喘匀,整个人“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像是一台破风箱。 可她根本顾不上自己,只想着赶紧让医生来给马热艳木接生。 值班医生了解情况后,立刻让护士去通知今天值班的妇产科医生和助产士,并且让作为病人家属的黄玉兰和买买提大叔两人将马热艳木扶到了妇产科。 助产士让马热艳木在产床上躺下,然后将黄玉兰等人离开了产房。 产房大门紧闭着,助产士戴上手套开始给马热艳木做检查。 值班护士则对等候在产房门外的黄玉兰说:“病人家属是?麻烦先去把钱交一下。” “好,我知道了。”黄玉兰点点头,跟着护士一起去收费处交钱。 到了收费处,黄玉兰摸遍全身的口袋,好不容易才从口袋里翻出几张皱皱巴巴的零钱,凑在起连十块钱都不到,这些钱根本不够支付产妇生孩子的费用。 她只能硬着头皮,对护士说:“同志,不好意思,我出门的时候太着急了,没带多少钱,但是你放心,我们肯定不会欠医院的钱,你们先给产房里面的孕妇接生。我是柯柯牙林管站的职工,里面那个产妇是我们林管站的家属,他丈夫正在工地上干活,等她丈夫来了,我们一定把院费补上!” 第105章 母女平安 护士见产妇是个维吾尔族妇女,而帮她付住院费的人却是个汉族人,心中既疑惑又好奇。 她见黄玉兰不像是在说谎,而且听她说自己是有工作单位的人,就与收费室的工作人员商量了一下,然后对黄玉兰说:“好,总之你们尽快。” 黄玉兰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她连忙向护士道谢:“谢谢,谢谢你们。” 而此时,维吾尔族大姐对家里年纪大的孩子叮嘱了一番,让她看好弟弟妹妹,然后立刻打着手电筒,往工地跑。 她一边跑,身上的肉一边跟着抖动着,一路过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远远地看到地里有个工人正拿着坎土曼挖埂子,往地里放水,便朝那人喊道:“喂!阿达西!你看到艾力·依不拉音了吗?” 那个工人听到问话,摇摇头道:“没有看到。” 维吾尔族大姐十分着急,便将马热艳木快要生了的事告诉了这个工人,并请他帮忙去找找马热艳木的丈夫艾力·依不拉音。 工人一听说艾力·依不拉音的妻子快生了,而且情况十分危急,已经送去医院了,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维吾尔族大姐的请求,开始帮她一起寻找艾力·依不拉音。 马热艳木羊水破了,快生了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在工地上传开了。 在工友们的帮助下,维吾尔族大姐终于很快就找到了正在给树放水的艾力·依不拉音。 此时的艾力·依不拉音并不知道妻子羊水破了,快生了,并且情况危急,已经送去了医院。 他正专心致志的在地里忙活着。 维吾尔族大姐站在地边,朝穿着胶鞋,拿着坎土曼,蹚在水里的艾力·依不拉音喊道:“艾力江!你快别忙活了,赶紧去医院,马热艳木要生了,她的情况比较危急,黄会计已经找了辆毛驴车送她去温宿县医院了!” 艾力·依不拉音一听,顿时吓坏了,他连忙从地里跑出来,向维吾尔族大姐说了声“热合买提”,就赶紧放下坎土曼,准备朝外边跑。 维吾尔族大姐赶紧叫住他,提醒道:“艾力江,你等等,你这样跑要跑到什么时候,你赶紧找人借一辆自行车或者摩托车去温宿县医院!” “对!我去借车!”经过大姐的一番提醒,艾力·依不拉音这才想起来借车这件事。 他赶紧找工人们借车。 大家听说艾力·依不拉音的妻子马热艳木在医院里快生了,都抢着给他借车。 最后艾力·依不拉音借了林建新的自行车,急匆匆赶往温宿县医院。 产房内。 助产士为马热艳木做了产检,发现羊水已经不多了,但好孩子的心率还算平稳,而且在此时她的宫口已经开了七八公分了,马上就可以上产床准备接生了。 助产士扶着马热艳木,让她爬上了产床。 马热艳木第一次生孩子,而且事发突然,身边连一个亲属也没有,心里别提多紧张了。 独自躺在产床上,面对助产士,马热艳木一直憋着气,强忍着宫缩带来的剧烈痛楚,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助产士见马热艳木不会正确用力,便一边观察她的情况,一边教她正确的呼吸和用力方法,协助她利用好宫缩暂停的几秒钟换气,以此达到保存体力的目的。 马热艳木很聪明,她知道助产士教的方法是为了自己和孩子好,于是乖乖按照助产士教的方法,进行呼吸吐纳,跟着宫缩频率调整呼吸节奏。 助产士观察着马热艳木的情况,马热艳木在一阵剧烈疼痛后,宫口终于开全了。 助产士开始引导着马热艳木用力,将胎儿从产道中分娩出来。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努力,马热艳木终于顺利诞下一名女婴,母女平安。 而此时,艾力·依不拉音也终于赶到了医院。 他身上还穿着干活时穿的那套满是泥土的衣服,脚上套着满是泥浆的胶桶鞋,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活像一只泥猴子。 他随手将自行车停在医院门口,甚至来不及上锁,就快步冲进了医院里。 “医生医生!我老婆马热艳木在哪里?”艾力·依不拉音一跑进大厅就大声喊了起来。 护士从值班室里快步走出来,看到不修边幅还大喊大叫的艾力·依不拉音后,立刻眉头紧锁,严肃地制止了他。 “同志,这里是医院,你声音小一点,不要吵到别的病人!” 艾力·依不拉音被护士批评了一顿,正要反驳,恰巧黄玉兰刚才听到了他的大吼声,便赶紧快步从产房门口走了过来。 “艾力江,你别着急,马热艳木正在产房里生孩子呢,我带你过去。” 黄玉兰领着艾力·依不拉音快步朝产房门口走去。 “就是这里。”黄玉兰指着面前那扇紧闭着的大门说道:“马热艳木就在里面。” 说完,她看了一眼浑身脏兮兮,显然是直接从工地那边过来的青年,询问道:“艾力江,你带钱了吗?” 艾力·依不拉音微微一愣,怔松片刻道:“没带。” 黄玉兰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没带钱。算了,你先在这里守着马热艳木,我回去拿钱过来给马热艳木交住院费,你回头再还给我就行了。” “这怎么能行,要不还是我自己回去拿钱!”艾力·依不拉音连忙说道。 黄玉兰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听见产房里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两人顿时愣在原地。 过了片刻,艾力·依不拉音脸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黄玉兰也跟着高兴地欢呼道:“太好了!太好了!马热艳木生了!艾力江,恭喜你,升级当爸爸了!” 艾力·依不拉音心中又惊又喜,但同时,他也十分担心妻子的安危。 过了一会儿,产房的门打开了。 助产士抱着一个包在小被子里的新生儿走了出来,询问道:“你们是马热艳木的家属吗?” 艾力·依不拉音连忙回答道:“我是马热艳木的丈夫,我老婆现在怎么样了?” 助产士笑着将怀里那个襁褓中的新生儿交给了艾力·依不拉音,并对他说:“母女平安,恭喜你当爸爸了,要好好照顾老婆孩子啊!” 第106章 垫付住院费 助产士将怀中的婴儿交到艾力·依不拉音手里。 艾力·依不拉音第一次当爸爸,小心翼翼地捧着襁褓中的女儿,神情紧张极了,他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活像抱着个炸药包。 助产士在一旁叮嘱道:“孩子早产了一星期,体重稍微有点偏轻,只有2400克,你们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养。” 艾力·依不拉音一听,顿时更紧张了。 他慌忙追问道:“医生,孩子早产了要不要紧,需不需要住院?” 助产士安抚道:“别担心,不需要住院,刚才我们已经检查过了,孩子各方面都发育的挺好,你和家里人好好照顾产妇和新生儿就行,大部分早产儿只要好好调养,体重慢慢就长上来了,生长发育和普通小孩没什么区别,都很健康,你不用太担心。” 听到助产士这么说,艾力·依不拉音这才松了一口气,爱怜地看着襁褓中的女儿。 “我听老人说,不足月的早产儿,身体不好,就怕养不活,要是孩子出了事,马热艳木肯定会非常伤心。” 黄玉兰在一旁安慰他道:“那是过去,现在条件比过去好多了,只要好好养,孩子肯定会健康平安的长大。刚才助产士也说了,孩子没事,发育正常,你就放心。” “嗯。”艾力·依不拉音点点头。 接着他又赶紧询问助产士:“我老婆马热艳木怎么样了,她有没有事?” 助产士回答道:“产妇情况挺好的,只不过生完孩子之后还需要在产房里观察半小时才能出来。” “好,医生,谢谢你,你们辛苦了!”艾力·依不拉音听说妻子没事,压在心头的巨石总算放了下来。 助产士跟家属说完新生儿及产妇的情况后,便关上门,回到了产房内。 黄玉兰对艾力·依不拉音说:“你好好照顾孩子,在这里等着马热艳木出来,我回去拿钱过来缴费。” 艾力·依不拉音要照顾新生儿,走不开,只好接受了黄玉林的帮助。 “那好,黄会计,谢谢你。” “咱们是朋友,你用不着跟我客气。对了,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借了林技术员的自行车,从工地赶过来的。”艾力·依不拉音一边说,一边猛然想起一件事,“糟了,自行车还在医院门口,我忘记上锁了!” 艾力·依不拉音脸色大变。 “没关系,我去医院门口看看,应该丢不了,我骑车回林管站,这样快一点。” 黄玉兰说完,转身就朝医院外面跑去。 医院门口,停着一排自行车,黄玉兰在其中找到了林建新的那辆二八杠自行车。 看到车还停在原处没有被人偷走,黄玉兰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打着手电筒,骑上对她来说有点高的二八杠自行车,急匆匆地赶往柯柯牙林管站。 黄玉兰气喘吁吁地回到林管站,冲进宿舍里,从自己上锁的小箱子里翻出最近这两个月发的工资,卷了卷,全部塞进口袋里,然后又骑着自行车返回医院。 一来一回,耽误了好几个小时。 等她再次赶到温宿县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她浑身大汗淋漓,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脸颊旁,整个人显得狼狈极了。 她顾不上把气喘匀,一进医院就直奔收费室。 黄玉兰隔着收费室的窗户对值班的会计说:“你好,我是今天晚上来住院生孩的那个维族产妇的朋友,我来给她缴费。” 说完,她赶紧将口袋里卷起来的钱全都掏了出来,透过窗口交到收费室里。 “请问,这些钱够不够?”黄玉兰问道。 收费室里的会计接过钱,数了数,回答道:“暂时够了,后续要是还有治疗,费用不够的时候,医生和护士会通知病人家属。” “好的,我知道了。” 黄玉兰松了一口气。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这会儿总算把气喘匀了。 她从收费室的会计手中接过收据,又快步朝妇产科走去。 路过护士办公室的时候,她看到护士正坐在桌边写护理记录,连忙探进身询问道:“护士同志,你好,请问今天晚上生孩子的那个产妇马热艳木在哪间病房?” 护士闻声,抬头看向黄玉兰,回答道:“她在3号病房,你沿着办公室朝前走就能看见。”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黄玉兰说完,一边沿着走廊朝前走,一边留心查看走廊两边病房门上的号码。 黄玉兰一路走过去,最后在接近走廊尽头的位置找到了3号病房。 病房内亮着灯,马热艳木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印有医院名称的白色被子。 她身边放着一个襁褓,襁褓中的女婴正双眼紧闭,陷入沉睡中。 艾力·依不拉音坐在病床边的板凳上,握着马热艳木的手,两人轻声说着体己话。 黄玉兰站在门口,投过门上的玻璃窗朝病房里看了一眼,然后轻轻敲了敲门。 艾力·依不拉音听到敲门声,转头朝门口看去。 黄玉兰推开门走进了病房。 马热艳木看到黄玉兰来了,立刻感激地说:“黄会计,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和孩子今天就危险了。” “别客气,你们母女平安就好。”黄玉兰面带笑容,对两人说:“我刚才去交过住院费了,收费室值班的会计说暂时够用了,要是还需要再缴费,医生和护士会通知你们。” 黄玉兰将住院费收据交给艾力·依不拉音。 “一共交了一百块钱,这是收据,你收好。” 艾力·依不拉音连忙起身,接过收据,并向黄玉兰道谢:“谢谢,太感谢你了,我一定尽快把钱还给你!” “没事没事,大家都是一个单位的人,你先照顾好马热艳木和孩子,你们家现在新添了一个小孩子,需要花钱的地方多,钱的事不着急,慢慢还也可以。” 黄玉兰知道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刚结婚没多久,手头并不宽裕,所以很慷慨,并不要求他们立刻还钱。 黄玉兰透过窗户看了看天色,发现漆黑的天幕已经变成了藏青色,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 第107章 萌生辞职的念头 黄玉兰便对马热艳木和艾力·依不拉音说:“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马热艳木你刚生完孩子,要注意休息,我回去跟咱们家属院的其他家属们商量一下,最近几天,大家轮流过来给你送饭,产妇身子虚,得好好补补。” “好,黄会计,那麻烦你了。”马热艳木再次向黄玉兰道谢。 黄玉兰骑着自行车回到林管站时,天已经亮了。 家家户户都起来做早饭了。 黄玉兰将家属们召集起来,并将马热艳木平安生下一个女儿的事告诉了大家。 由于马热艳木还没到预产期,昨天晚上羊水就突然破了,孩子还不足月,早产了一个星期,娘家人还不知道这件事,因此没有人照顾她坐月子。 黄玉兰便动员大家一起帮忙照顾马热艳木。 大家都是柯柯牙林管站的职工家属,平时住在一个院子里,感情很好。妇女们纷纷响应黄玉兰的号召,表示愿意帮忙照顾马热艳木。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来。 “咱们都是生过孩子的人,知道月子该怎么坐,孩子要怎么照顾,正好可以给马热艳木和艾力江传授已点。” “咱们这么多人,不如排个班,一人一天,帮马热艳木做做饭,干点力所能及的事。” “我同意,我家的老母鸡特别肥,生完孩子要吃点好的,才有奶水喂孩子,我去把鸡杀了,给马热艳木炖点鸡汤。” “轮到我的那天,我就让我家老头子去买点鲫鱼,熬鱼汤,喝鱼汤可下奶了,对大人和孩子都有好处。” 大家讨论了一会儿,很快就自行商量出了一个“排班表”。 木克然木大姐提醒黄玉兰道:“黄会计,你得提醒艾力江,赶紧给玛丽艳木的父母发一封电报,把玛丽艳木生了的消息告诉他们,这样他们也好早点过来看望女儿和小孙女。” 木克然木就是之前提醒黄玉兰找车送马热艳木去医院的那位维吾尔族大姐。 她丈夫是林管站的技术员,她自己本人平时为人热心,主意多,在林管站的家属中人缘很好,大家都愿意听取她的意见和建议。 黄玉兰觉得木克然木大姐说得很对,自己确实没有想到这茬,经她提醒,觉得确实要告诉艾力·依不拉音一声,催他快去给马热艳木的父母发电报。 与此同时,吐尔洪·赛买提也从工人们口中得知了马热艳木生孩子的消息。 他给艾力·依不拉音放了几天假,将他的工作暂时分给其他工人。 工人们对此并无怨言,都很愿意给艾力·依不拉音帮忙。 马热艳木在医院住了一天院,觉得自己的身体并无大碍,便主动找医生要求出院。 她觉得自家没有老人在身边,吃饭都要靠邻居们帮忙送饭到医院,心中实在感到过意不去。既然自己已经把孩子平安生下来了,那么住在医院和住在家里也没什么太大区别。所以就催着艾力·依不拉音去找医生办了出院手续,结账出院了。 艾力·依不拉音也不好意思让邻居们大老远跑来给马热艳木送饭,而且最近林管站的工作那么忙,吐尔洪站长给他请了假,就意味着他的工作需要分配到其他工人身上,艾力·依不拉音心里觉得有些愧疚。 他打算把马热艳木送回家安顿好之后,就去邮电局给岳父岳母发电报,请他们尽快动身来阿克苏帮忙照顾马热艳木和孩子。 马热艳木出院这天,黄玉兰再次找了买买提大叔来帮忙。 买买提大叔看到马热艳木在艾力·依不拉音的搀扶下,抱着孩子慢慢从县医院里走了出来,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快步走上前,探头朝襁褓中的小婴儿看去。 小小的孩子正乖乖睡在母亲的怀中,因为早产,体型比较瘦小,皮肤红彤彤、皱巴巴的像只小猴子。 买买提大叔眼中露出爱怜的目光。 “我听黄会计说你那天晚上是因为早产来的医院,看到你和孩子都平安,我就放心了,回去以后,叫艾力江多给你弄点好吃的,补补身体,好好抚养孩子,孩子一定能养得健健康康的。” “谢谢您。” 在马热艳木和艾力·依不拉音心里,买买提大叔也是他们的恩人,那天晚上多亏他愿意帮忙,大半夜赶着毛驴车,和黄玉兰一起把早产的马热艳木送到了县医院。 这份恩情他们两口子一直铭记于心,绝不会忘记。 买买提大叔捋了捋花白的长胡须,眼角眉梢的皱纹都带着笑。 “不用客气,快上车,我送你们回林管站。” 等两人抱着孩子上车坐稳后,买买提大叔一挥皮鞭,赶着毛驴车,晃晃悠悠地朝着林管站驶去。 另一边。 李家保跟着林盛华去山东出差,订购了一大批优质果树苗木,其中主要是品质好、产量高,比较受市场欢迎的红富士苹果树苗。 林盛华认为,阿克苏的沙质土壤以及充足的光照条件非常适合种植苹果。 阿克苏光照时间长,昼夜温差大,可以令红富士积累大量的糖分,口感更加甜蜜。很有发展林果业,特别是苹果产业的优势。 林盛华兴高采烈地带着这批优质红富士果树苗木回到了阿克苏,打算对阿克苏市周边以前普遍种植的国光苹果和黄元帅苹果进行嫁接改良,或重新种植,大力推广种植红富士苹果。 李家保通过这次山东之行,结识了很多山东的苗圃负责人和苗木贩子,对山东的苗木市场有了深入了解。 他口才好,有眼色,很快就和这些人称兄道弟,打成了一片。 他眼看着这些人通过经营苗木生意,个个都赚了不少钱,心里羡慕极了。 李家保结束这次出差之旅,回到柯柯牙林管站后,再次返回了自己的岗位上。 此时正值春季植树最忙碌的时候,林管站上下,每个人都没日没夜地泡在植树工地上,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人用。 李家保也不例外,他和其他工人一样,被分配了极为繁重的工作。 这种巨大的落差,令李家保心中萌生了一个念头——他要辞职! 第108章 再见了,林管站 李家保最终决定辞职。 他拿着一封辞职报告,找到吐尔洪·赛买提,对他说:“吐尔洪站长,俺不干了,俺要辞职。” 吐尔洪·赛买提面露惊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能每月拿工资,难道不好吗?李家保为什么要辞职呢,没了工作,他要靠什么生活呢? 吐尔洪·赛买提心中满是疑问。 他皱紧眉头说:“你不干了?那你还能干什么去?” “要下海经商搞个体!”李家保信誓旦旦地说。 “砸掉铁饭碗,下海经商搞个体可没你想的那么容易。”吐尔洪·赛买提劝说道:“你这份辞职报告先拿回去,你好好考虑清楚再做决定,不要冲动。” 吐尔洪·赛买提的劝说并没有打动李家保,他去意已决,铁了心要辞职。 他对吐尔洪·赛买提说:“吐尔洪站长,俺已经考虑好嘞,不用再想。俺还年轻,不想一辈子伺候柯柯牙的树,俺想出去闯闯,挣嘞钱好娶媳妇。” 李家保知道吐尔洪·赛买提是个好领导,一心为职工们着想,但这一次他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辞职报告恁收好,俺即个把活干完就,就收拾行李,成俺大舅家去嘞。” 吐尔洪·赛买提见劝不住李家保,只好收下他的辞职报告,叹了口气,既不舍又无奈地说:“好,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以后你就好好搞个体,有空也可以回来看看大家,就算不是同事,以后也可以做朋友。” “中!”李家保重重地点点头。 他心中对于柯柯牙林管站并不是没有感情,对于吐尔洪·赛买提也是心怀敬意的,只是他来新疆就是想给自己谋一条更宽更好的人生道路,如果只是当一个普通的林业工人,这样碌碌无为的过完一生,他实在不甘心。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李家保决定靠着自己聪明的头脑和勤奋的双手创造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 这天干完活儿后,李家保回到宿舍开始收拾行李。 林建新得知李家保辞职的消息,也顾不得手头的工作还没有做完,赶紧跑回宿舍找他。 “家保哥,我咋听站长说你要辞职了?”林建新火急火燎地冲进宿舍,正巧看到李家保正在卷铺盖,打包行李。 李家保抬起头朝林建新看去,咧嘴一笑,“没啥大事,俺就是决定辞职下海搞个体。” “家保哥,你这……这也太突然了……”林建新一脸茫然,对于李家保的这个决定,他确实有些不能理解,“有工作单位,有工资拿,不挺好的吗?自己干,万一失败赔本了怎么办?” “莫事,俺都想好了,在阿克苏这几年,也存了点钱,正好可以做点儿小本买卖。”李家保反过来安慰林建新道:“俺心里有数,建新,恁放心。” 李家保来新疆的这几年,干了不少工作,也存下了一点小钱,他打算用这笔钱做点小买卖。 李家保观察过了,阿克苏灰尘大,城区不少单位上的人,上下班时经常去街边找擦鞋匠擦擦鞋。 别看那些擦鞋匠浑身灰扑扑地看上去很不起眼,其实擦皮鞋这个行当,鞋刷和鞋油成本只有几毛钱,要是每天客流量大,很快就能回本,基本上每天都能见到现钱,积少成多,一个月下来,也能有一笔不错的收入。 等他再多攒一些本金,就可以开一个农资店,进军农资行业,经营农资、农机具和苗木之类的生意,到时候就能赚更多钱。 林建新又劝了李家保几句,李家保说什么也不肯改变自己的决定。 他收拾好行李,拍了拍林建新地肩膀,笑着说:“建新,恁好好对人家黄会计,俺也努力挣点钱回咱老家娶媳妇。” 林建新没能劝住李家保,只好叹了口气道:“家保哥,你要先回我家吗?我骑自行车帮你驮行李,送送你。” 李家保摆摆手谢绝了。 “林管站工作忙,不好请假,恁别送,好好工作,俺自己回去。” “那好,家保哥,你路上慢一点。”林建新目送李家保骑着自行车,驮着行李离开了林管站。 黄玉兰等人也听说了李家保辞职的事,本想收工回来同他告别,没想到等大家忙完回来时,天色已经黑透了,李家保也早已离开了。 “哎……李家保同志就这么走了……” “是啊,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声再见呢!” “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他……” “会的,阿克苏又不大,只要他还在阿克苏,迟早能遇到!”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最终只能各自叹一口气,带着遗憾的心情各自散去。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只是有的人走得早一些,有的人走得晚一些,但若是有缘,将来的某个时刻,大家终会重逢。 春季的柯柯牙林管站,只能用忙碌两个字来形容。 艾力依不拉音把马热艳木接回家后,立刻去邮电局给岳父岳父发了电报,请他们尽快来柯柯牙照顾刚生完孩子的马热艳木。而他自己第二天就返回了工地上,开始继续参加劳动。 照顾马热艳木和孩子的事,只能拜托邻居们帮忙了。 邻居们都知道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这对小夫妻的父母不在阿克苏,身边没有亲属照顾帮衬,所以都愿意帮忙搭把手,照顾马热艳木和刚出生的孩子。 艾力·依不拉音则一头扎进工地里,忙得不可开交。 他常常睡在地里,没有白天和黑夜。 但他的辛苦付出没有白费。 新栽种的树苗喝饱了水,在风中微微摇曳。 一棵棵树苗在柯柯牙的春夜里成活、长大,可以一周回一次家。 好不容易等到马热艳木的父母来了,春季植树劳动也暂时告一段落了。 艾力·依不拉音终于稍稍轻松一点了。 每天工作结束后,可以回家吃个热饭。但第二天一早,天一亮就骑着自行车再次出发去工地上劳动了。 每天陪伴他的只有一望无垠的柯柯牙林带,和一辆自行车、一把铁锹、一把坎土蔓。 他需要一直忙碌到天黑才能踏上回家的路。 第109章 体弱多病的孩子 岳父岳母和妻子马热艳木都觉得艾力·依不拉音不顾家,天天只知道忙于工作。 两位老人不好意思直接当着艾力·依不拉音的面数落他,便找了个借口,将孩子抱到邻居家,一边照看孩子,一边和邻居聊天,留下小两口单独谈心。 马热艳木独自一人面对艾力·依不拉音,对他可就没有好脸色了。 她皱着眉头数落道:“我才生完孩子没多久,身体还很虚弱,阿米娜又是早产儿,身体比别的孩子弱,你是一家之主,你不仅没有好好照顾我和孩子,还天天不回家,这日子你到底想不想过了?有你这样当丈夫、当父亲的人吗?” 阿米娜是两人给刚出生不久的女儿起的名字。 艾力·依不拉音说:“我也回去,他也回去,那这活谁来干?我们只有努力干下去,才能把我们阿克苏的风沙挡起来。阿克苏是自己的家嘛,我们要把自己的家环境搞好。” 马热艳木听到艾力·依不拉音这么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阿克苏是你的家。难道咱们家就不是你的家吗?你是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我只是希望你心里能把我和孩子放在第一位。” “我知道自己最近工作忙,忽视了你和孩子,我向你道歉。”艾力·依不拉音握住马热艳木的手,眼睛直视她,诚恳地道勤。 马热艳木心里的气还没消,根本不行听艾力·依不拉音辩解,在她来看,艾力·依不拉音的解释都是狡辩。 她用力挣了挣,想把手收回来,却发现艾力·依不拉音像是怕她跑了似的,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她挣了半天,也没能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索性就不挣扎了,任由丈夫握着自己的手,眼底满怒气,别开脸,不肯看他一眼。 艾力·依不拉音无奈地说:“老婆,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只是,我拿着国家发的工资,要是不好好工作,我心里过意不去。我要是偷懒请假,其他人就要分担我的工作,工作量会大大增加,他们也有妻子,有孩子,我不能因为自己家的事,就让别人的妻子见不到丈夫,孩子见不到父亲?” 艾力·依不拉音说完,主动放开了马热艳木的手,心一横,说:“我已经解释完了,你要是还不解气,那就打我,我绝无怨言!” 马热艳木不是不讲理的人,她原本只是心里憋屈,有气没地方撒,才会将心中的怨气撒到了丈夫身上,说话有些重了。现在丈夫陈恳地向她道了歉,并且说明了原因,她心中的气便消了大半。 她瞪了艾力·依不拉音一眼,抬手轻轻在他胸口锤了一下,没好气地说:“好了,我打了,这事就算过去了。” 艾力·依不拉音听见老婆这么说,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回去。他脸上露出笑容,开心地说:“老婆,谢谢你理解我!” “哎!”马热艳木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说:“虽说我原谅你了,可是我爸妈可还没消气呢。” 艾力·依不拉音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 他最近确实一直忙于工作,忽视了正在坐月子的妻子和刚出生不久的女儿阿米娜。而且阿米娜还是个早产儿,身体比足月的孩子弱,外表一副瘦瘦小小的样子,精神也不太好,总是一副安安静静的模样,妻子和岳父岳母都很发愁,就怕这孩子带不好,养不活。 艾力·依不拉音觉得岳父岳母的有怨言也是人之常情。 他心中对女儿满怀愧疚。 他的女儿阿米娜是个乖巧漂亮的女孩。 她皮肤白皙,眼睛又大又圆,纤长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小巧的脸颊光滑细嫩,红红的小嘴,挺翘的小鼻子,漆黑的瞳孔像是泡在泉水里的两颗黑葡萄。 她总是安安静静的躺在襁褓里,即便是哭闹,也只发出细微的声音,平时除了吃就是睡,十分乖巧,一点也不闹人,像个知道心疼妈妈的小天使。 可是马热艳木却很发愁。 作为母亲,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份乖巧的背后,是因为女儿早产身体太弱,以至于就连哭闹的声音都比别的孩子小许多,每天甚至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中,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不像其他新生儿那样,对外界事物充满好奇。 艾力·依不拉音虽然嘴上不说,但他眼中满是对女儿的怜爱与愧疚。 当初马热艳木怀孕到了晚期,他却天天在地里忙工作,根本没有好好在家陪伴马热艳木。 那天马热艳木羊水破了的时候,据说正在洗衣服。要是他能多分担一些家务活,或许马热艳木就不会早产了,阿米娜也能多在母亲的肚子里待几周,这样就能发育的更好,身体更强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体弱多病。 可是这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即便艾力·依不拉音再后悔也于事无补了,甚至连道歉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艾力·依不拉音只能安慰妻子道:“阿米娜是个乖宝贝,她一定会越来越健康的,你别着急,只要我们全心全意地爱阿米娜,她一定能感受到我们的爱,不会辜负我们对她的期望。” 艾力·依不拉音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只能默默在心里替女儿祈祷,希望她能平安健康的长大。哪怕她不是一个优秀的人,只要健康快乐就好。 春季植树劳动结束后,紧接着又进入到夏季林带管理阶段。工人们每隔二十天就需要对管理的林带进行放水。 柯柯牙夏季温度升高得很快,必须给树喝饱水,才能防止新栽的树枯死,保证树木成活率。 这是非常重要的工作。 否则就会因为树死亡过多而扣工资。 艾力·依不拉音的承诺再次成了空头支票。 不过马热艳木已经习惯了。 作为妻子,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艾力·依不拉音。 她知道,在艾力·依不拉音心里,没有什么是比养护林带更重要的,作为妻子,丈夫的工作,她向来都是全力支持的。 第110章 高烧不退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转眼就到了1989年秋天。 柯柯牙果园再次迎来了丰收。 甘志强看到柯柯牙前几年种植的果园里源源不断地运出一筐筐水果,心中羡慕极了。 他看着自家果园里刚种下的果树苗,心中热潮翻涌,浑身都是干劲,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一到秋天,林管站又变得忙碌起来。 秋季植树大会战开始了。 阿克苏城区各族群众再次在柯柯牙这片土地上掀起了新一轮的植树大会战。 植树工作年复一年,从未间断,阿克苏人民对柯柯牙产生了深厚的感情。 大家看着昔日种下的树苗成长为一棵棵阻挡风沙、遮挡骄阳的大树,就像是看到自家的孩子长大成人一样满心欢喜。 在柯柯牙种树,成了人们最喜欢的集体活动,融入进阿克苏春与秋最深的记忆中。 阿米娜也在一天天长大,如今她已经从孱弱瘦小的早产儿,长到八个月大了。 皱巴巴、红彤彤的小婴儿变成了一个洋娃娃般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又大又圆,像是泡在泉水里一般水汪汪的。 到底是先天有些欠缺,她的身体与同龄相比弱了不少,性格也非常乖巧文静,不是个闹腾的小孩。 这令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两口子更加怜惜这个身体娇弱的女儿。 秋季植树劳动开始前,艾力·依不拉音再次收拾好行囊,同家人告别。 马热艳木脸上满是担忧。 阿米娜最近有点感冒,精神不是很好,胃口也变小了,不愿意吃东西,整个人看上去病恹恹的,这会儿她正躺在摇篮里,在母亲轻轻的摇晃下,陷入了沉睡。 丈夫即将再次投身到忙碌的工作中,家里只有她一个人,马热艳木心中有些放心不下。 马热艳木小声说道:“你就不能等女儿身体好了,再去工作吗?你不在家,我总感觉有些心慌。” 艾力·依不拉音走到马热艳木身边坐下,看着摇篮中的女儿,脸上满是无奈与不舍:“我是国家工人,管理好林带是我的工作。往小了说,咱们家要靠每个月国家发的工资生活,往大了说,是在为阿克苏的绿化事业做贡献,这是我的职责,我不能不去。” 马热艳木回想起往日的时光。 艾力·依不拉音平时要负责管理80亩林带,而管理这80亩林带的收入是每月79元工资。按照柯柯牙林管站的管理规定,树要是死了,就要扣工资。 这80亩地,每隔二十天就要放一次水,有时候要是有别的事要忙,就可能耽误给林带放水的时间,树喝不上水,树叶就开始干枯,要是抢救不及时,甚至会导致树木枯死。而且林带不仅要放水,还需要养护,每到春夏两季,新疆杨和胡杨生长迅速,树干上生出许多新的枝丫,为了保证养分供给,工人需要将这些横生出来的小树枝剪掉,这同样是一项十分繁琐的工作。 马热艳木看到丈夫艾力·依不拉音工作辛苦,有时也会骑着自行车去地里帮忙。夫妻俩齐心协力,一起把林带里的活儿干好,将林带里的树照顾好。 这是他们的工作,也是他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艾力·依不拉音见妻子像个男人一样,干着繁重的体力活,心中感到很内疚,觉得自己亏欠了妻子,感慨说,要不是有她帮助,地里活儿干不完,家里的日子也不知该怎么过下去,多亏马热艳木在身边,跟他一起撑起这个家。 马热艳木却说,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努力工作是为了把日子过得更好,年轻的时候吃点苦不算什么。 正是因为马热艳木了解这份工作有多不容易,所以能体谅丈夫的为难之处。 抱怨的话语,她只是嘴上说说,其实心里也明白,丈夫没办法请假,只好叹了口气,妥协道:“你走,早点回来,我和女儿在家等你。” 艾力·依不拉音深深地凝视着熟睡中的女儿,低头轻轻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下,不舍地起身,背起行囊离开了家。 柯柯牙常年刮风,特别是春秋两季,风很大,风吹过林带,带走树干和树叶表层的水分,也助长了地表蒸发的速度。 艾力·依不拉音拿着坎土曼,从毛渠上开了个口子,看着渠水缓缓流进林带里。 就这样,一块地接着一块地放水,从早上一直放到晚上,一连放了好几天水。 累了就枕着坎土曼把子,裹紧身上的军大衣,缩着脖子,在地头梗子上眯一会儿,耳朵还得竖起来,留意着林带里传来的“汩汩”水声,饿了就从背包里取一块干馕,在渠水里泡一下,将就着囫囵吞下肚。 艾力·依不拉音一心想着早点完成工作,就能早点回家了。 可他并不知道,自从他走后,女儿阿米娜的病情突然加重了。 起初阿米娜只是小感冒,食欲不振,渐渐地,阿米娜开始发烧,根本吃不下东西,即便马热艳木哄着喂进去一点食物和牛奶,很快也会呕吐出来。 马热艳木急得团团转,想尽了办法帮阿米娜降温,可根本一点用也没有。 阿米娜小小的身体热得像是火炉,小脸通红,双眼紧闭,心脏像是通了电的泵,砰砰跳个不停,呼吸很急促,呼出来的气像是滚烫的水蒸气。连续好几天高烧,令她的身体变得更加消瘦脆弱,甚至渐渐丧失了对外界的反应。 马热艳木抱着她小小的身体,努力把呜咽声咽进喉咙里,生怕自己的哭声令女儿更加虚弱颓败,只能默默流泪,心中不停地祈祷。 黄玉兰在工地上忙了好几天,回林管站值班当天,才从其他维吾尔族家属口中得知阿米娜已经高烧不退好几天了。 黄玉兰得知这个消息,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阿米娜是早产儿,身体本就不太好,如今连续高烧了好几天,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黄玉兰放下手头的工作,连忙去艾力·依不拉音家中看望马热艳木和阿米娜。 第111章 女儿病危 黄玉兰急匆匆地来到艾力·依不拉音家中。 她一进屋,就看到马热艳木抱着孩子坐在炕上焦急地流眼泪。 “马热艳木,孩子怎么样了?烧退了没?”黄玉兰满脸焦急地问道。 马热艳木见黄玉兰来了,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摇摇头,哽咽道:“没有,阿米娜还在生病,艾力江不在家,黄会计,怎么办呀!” “啊?”黄玉兰忍不住惊呼道:“我听说孩子已经病了好几天了!” “已经三天了……”马热艳木哭着说。 “什么,已经三天了!”黄玉兰快步走到马热艳木身边,看到襁褓中的孩子脸颊消瘦,眼底一片青黑,已然出气多进气少了,顿时吓坏了,连忙说道:“不行!不能再拖了,得赶紧带孩子去医院!” 马热艳木听到黄玉兰这番话,更是吓得六神无主,脑中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神情慌乱地说:“可是……可是艾力江还没有回来……” 黄玉兰见马热艳木慌了神,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她立刻镇定下来,当机立断地说:“马热艳木,你用小被子把孩子包严实,不要让她吹风,我找人骑摩托车送你们去医院,你先带孩子去看病,我去工地找艾力江!” “好,我听你的。”马热艳木慌忙点头。 她赶紧用小被子将女儿包裹好,给女儿戴上帽子,护住头部。 黄玉兰则去家属院,挨家挨户找人帮忙,终于借来了一辆摩托车,并拜托对方将马热艳木母女俩送去医院。 工人家属骑着摩托车载着马热艳木和她怀中的孩子赶往县医院。 黄玉兰则骑上自行车火速去找艾力·依不拉音。 林建新正在工地上检查工人们放水的情况,他远远地看到有人骑着自行车朝这边过来,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黄玉兰那张满是汗水的脸庞顿时映入了他的眼帘。 “玉兰,你到哪儿去?”林建新朝黄玉兰喊了一声,并招了招手。 黄玉兰看到林建新,立刻骑着自行车来到他身边。 她捏了一下手刹,将自行车刹住,停在了林建新身边。 林建新疑惑地问:“你今天不是在林管站值班吗?急急忙忙地要去哪儿?” 黄玉兰一脚踩在脚蹬子上,一脚撑着地面,来不及回答林建新的问题,也顾不上擦拭脸上的汗水,而是喘着粗气,满脸焦急地问:“你看到艾力江了吗?他家里出事了!”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林建新一听,立刻皱紧眉头追问道。 “阿米娜发高烧好几天了,艾力江这几天一直在工地上,马热艳木只能一个人干着急,我去他家看了孩子的情况,感觉情况不太好,就让马热艳木带孩子去医院了,我是来找艾力江的,他得赶紧回去一趟!”黄玉兰急忙将情况告诉了林建新。 林建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知道艾力江在哪儿,我带你去!”林建新向身边的工人交代了几句,就匆忙跑去推自己的自行车。 他踩着自行车的脚蹬子,用力助跑,然后跨上自行车,骑着自行车朝前面那片林带赶去。 黄玉兰也骑上自行车,紧跟在他身后。 在林建新的指引下,两人很快就找到了正在林带里放水的艾力·依不拉音。 “艾力江,你快别干了,赶紧去医院!”林建新停下自行车,朝林带里的艾力·依不拉音喊道。 艾力·依不拉音听到林建新的喊声,立刻扛着坎土曼从林带里走了出来。 “去医院干什么?”艾力·依不拉音满脸不解。 这时黄玉兰也赶了过来,她从自行车上下来,脸色十分难看,神情焦急地说:“阿米娜发烧好几天了,马热艳木已经送她去医院了,你也赶紧去医院看看!” “啊?”艾力·依不拉音愣住了,“怎……怎么会这样……” 黄玉兰眉头紧锁,急得直跺脚。 “你别问了,赶紧去医院,孩子的情况很危急,不然我也不会大老远跑来找你!” 艾力·依不拉音意识到情况确实很危急,黄会计和林技术员两人才会一起来找他,他匆忙向两人说了声谢谢,迅速跑向自己的自行车,匆忙蹬着自行车赶往县医院。 艾力·依不拉音对县医院并不陌生,之前马热艳木就是在这里生下了女儿阿米娜。 黄玉兰还得回林管站值班,只好叮嘱林建新跟着艾力·依不拉音一起去医院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林建新追在艾力·依不拉音身后,也骑着自行车来到县医院。 阿米娜住进了县医院的儿科病房,医生给她做完检查后,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无比沉重。 马热艳木看到医生脸上的表情,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她强忍着喉头的哽咽,颤声问道:“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医生无奈地摇摇头:“是小儿肺炎,最近这个病很流行,对于小孩来说十分凶险。这个孩子拖得时间有点久,送来得太晚了,恐怕……” 医生叹了口气,有些说不下去了,但马热艳木已经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马热艳木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嚎啕大哭起来。 医院里还有其他病人在住院,需要静养,像马热艳木这样失声痛哭,会影响其他病人休息,医生能理解她的绝望与心痛,但还是得敬职敬责的提醒她,声音小一点。 “我们会尽量抢救,但你们家属也要做好心理准备,让家里人来看看孩子,不要留下遗憾。” 医生说完,离开了病房,去下医嘱开药。 隔壁床的患儿家属看马热艳木哭得如此伤心,轻声安慰道:“你怎么一个人带孩子来医院了,家里其他人呢?赶紧把他们也叫过来!最近是小儿肺炎的高发期,这种病发病快,病情凶险,医生也没什么好的治疗办法,听说这个月县医院已经有好几个小孩因为肺炎去世了……” 马热艳木哭得浑身脱力,耳中一阵嗡鸣,眼泪像是打开了水龙头,怎么止也止不住,她心中完全被绝望的情绪充斥着,可以说是心如死灰。 艾力·依不拉音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医院。 他打听到女儿的病房后,立刻找了过来,一推开门,就焦急地问:“马热艳木,女儿怎么样了?” 第112章 最后的礼物 马热艳木见丈夫终于来了,情绪再次失控,万般情绪涌上心头。 既自责自己没有早点带女儿来医院看病,又埋怨丈夫没能陪在自己和女儿身边,而所有情绪中最深的还是懊恼与痛苦。 女儿从出生以来就一直体弱多病,作为母亲,没有人比她更焦虑更难过。如今一场小小的感冒竟然拖成了要命的大病,甚至连医生都已经对阿米娜判了死刑。 她还只是个懵懂的孩童,甚至没有看过柯柯牙以外的天地,就要离开这个人世间。 每个孩子都是母亲的心头肉,马热艳木看着陷入昏迷的女儿,简直心如刀割。 她捂着闷痛的胸口,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来代替女儿的命。 艾力·依不拉音看到妻子脸上的泪水和痛苦的表情,脑中空白了一瞬间,紧接着就被铺天盖地的慌乱淹没了。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简直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一般。 “你……你别哭啊,阿米娜到底怎么样了?” 艾力·依不拉音快步走到病床边。 只见女儿阿米娜正一动不动,安静地躺在襁褓中,一张小脸泛起不正常的绀青色。 他心中又惊又怕,连忙焦急地呼唤着女儿的名字:“阿米娜,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女儿,睁开眼睛看看爸爸,爸爸回来!” 可阿米娜已经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马热艳木捂着脸哭泣着,声音沙哑而颤抖:“医生说……不行了……女儿……不行了……” 艾力·依不拉音听到妻子这番话,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剜掉了一块肉,疼得几乎快要无法呼吸了。 他死死盯着病床上的女儿,心中既焦急又茫然。 怎么办?他要怎么做,才能将他年幼的女儿留住! “医生呢?医生!”艾力·依不拉音狠狠扒了扒头发,眼珠上冒出一层血丝,急躁地吼了起来。 医生一定有办法,不管花多少钱,只要能救他的女儿,他一定想办法筹钱! 艾力·依不拉音正要冲出病房去找医生,就看到一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带着护士推着氧气瓶急匆匆地走进了病房。 医生拿着手电筒,翻看了一下阿米娜的眼皮,低声迅速对身边的护士交代了几句。 护士立刻调整好氧气瓶,拿起氧气管,开始给阿米娜输氧。 即便如此,阿米娜的生命依旧在飞快地流逝着。 医生戴上听诊器,按在阿米娜胸口听了一阵,又摸了摸她细弱到几乎要消失的脉搏,目光落在焦急的等候在病床旁的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身上。 医生无声地叹了口气,他见惯了生死,很清楚病人家属心中都在期待着什么,可现实往往会让他们失望。 医生对上两人满怀期待且小心翼翼的目光,轻轻摇摇头:“孩子情况很不好,肺全白了,而且还有积液,你们看她现在的脸色就是缺氧导致的,我已经让护士给她吸氧了,但效果并不好,我们也无能为力了,趁着最后一点时间,能为孩子做点什么就再做点什么。” “不!医生,求求你,再想想办法,我女儿还那么小……”艾力·依不拉音眼眶发红,声音哽咽,泪水在眼底打转,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他抓住医生的胳膊,哀求医生不要走。 医生摇摇头,将自己的胳膊从艾力·依不拉音的手中抽出,无奈道:“要是还有救我一定想办法,孩子现在这样,是真的不行了……” 医生走后,马热艳木彻底绝望地瘫倒在女儿的病床旁,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打湿了病床的床单。 艾力·依不拉音一大男人,也忍不住在一旁默默落泪。 夫妻俩心头的苦楚像是浓浓的化不开的墨。 艾力·依不拉音看着瘫倒在地的妻子,嗓子里仿佛堵着铅块,想要安慰妻子,却因为太难过,一时失声无法说出哪怕一个字。 林建新来到病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这样的场景,夫妻两人痛苦地流着眼泪,小小的孩子躺在病床上,身体一点点变冷。 “艾力江……”林建新轻声叫了艾力·依不拉音一声。 这个默默流泪,将所有痛苦压抑在心中的汉子,终于从悲伤中回过神,红着眼睛看向来人。 “林技术员……” 艾力·依不拉音见林建新来了,赶紧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声音低低的响起,像是砂纸一般粗粝。 “孩子……”林建新心底涌出了不祥的预感。 艾力·依不拉音鼻头发酸,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压抑。 “医生说,没办法了……” 林建新心一沉。 这确实是最坏的结果。 他沉默片刻最终只能安慰性地拍了拍艾力·依不拉音的肩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随时跟我说,我一定尽力而为。” 艾力·依不拉音看了一眼哭到精神恍惚,整个人都显得木愣愣的妻子,收回视线,和林建新一起走出病房,低声向他交代了一些事。 林建新点点头,表示一定办到。 艾力·依不拉音在口袋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元钱,林建新见状,立刻握住他的手,强行推拒,说什么也不肯拿。 “你放心,你交代我去办的事,我一定好好办!”林建新郑重地保证道。 说完便快步离开了医院,不再打扰这不幸的一家人。 时间静静流淌,对于艾力·依不拉音和妻子马热艳木来说,每一秒都是煎熬。 林建新再次回到医院的时候,整个人都跑得气喘吁吁。他手里拎着一个手提袋,亏快步走进病房中。 “艾力江,你交代我去准备的东西我准备好了。” 林建新从袋子里拿出一套漂亮的衣服、一双红色的小皮鞋和一顶毛线小帽子,还有一个会眨眼睛的洋娃娃。 这是他刚才跑到县城的供销商店,向售货员说了不少好话,才买到的。 都是时下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时兴的玩具和最时髦的衣服。 这正是刚才艾力·依不拉音拜托他做的事。 他希望女儿能带着父母的爱,体面的离开这个世界。 “谢谢……” 艾力·依不拉音握住林建新的手,沉声道谢。 艾力·依不拉音走到妻子身边,轻声劝说了几句。 马热艳木总算暂时收起心中的悲痛,撑着床,勉强从地上爬起来。 她流着眼泪,和丈夫一起帮女儿换上了新衣服、新鞋子和新帽子。 这是他们作为父母,最后能为她做的一点事。 第113章 以后树就是我们的孩子 太阳落山前,阿米娜的呼吸和心跳停止了。 她像是睡着了一般,再也没能醒来。 甚至没能再看一眼,她等待了许久的父亲。 马热艳木则哭得肝肠寸断,连站都站不住了,艾力·依不拉音搀扶着妻子,心如刀割。 他们永远地失去了这个仅有八个月大的女儿。 女儿去世后,夫妻俩消沉了一段时间,每天不想说话,也不想工作。 可生活还要继续,林带里的树也还在等着人去照顾。 秋季义务植树劳动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林管站有一大堆工作需要工人去完成。 艾力·依不拉音心里很清楚,自己不能再继续消沉下去了。 这天早上。 艾力·依不拉音拿起铁锹,对妻子马热艳木说:“走,老婆。” 马热艳木看艾力·依不拉音扛着铁锹往外走,疑惑地问:“到哪儿去?你这是要干撒去呢?” “去种树。”艾力·依不拉音回答道。 马热艳木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拿起了坎土曼,跟着艾力·依不拉音一起出了门。 艾力·依不拉音来到林管站后面的林带。 艾力·依不拉音全程一言不发,只是埋头干活。 他不说话,马热艳木也不敢多问,只是默默和他一起挖坑,然后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树苗放进坑里,仔细填上土。 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两人,在这里亲手种下了11棵新疆杨。 汗水沿着艾力·依不拉音的额头滚落,他仿佛觉察不到疲倦一般,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小树苗。 “这11棵树,不论以后能活几棵,咱们就当留个纪念,纪念咱们的女儿,以后想她了就来这里看看树。”艾力依不拉音轻抚着小树苗,像是在抚摸着女儿稚嫩的面容。 他的女儿生在柯柯牙,长在柯柯牙,也长眠在柯柯牙,就像这些树一样,永远属于柯柯牙。 这11棵新疆杨,是他送给女儿的礼物,它们将代替女儿,在柯柯牙的土地上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以后这些树就是他们的女儿,他们的孩子。 1990年春节前。 纷飞的大雪预示着来年定将是一个丰收年。 冬灌过后,柯柯牙林管站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农闲时间。 大家总算清闲下来,能抽空置办年货准备过年了。 林建新和黄玉兰两人的感情日渐稳定,经过生活和工作中的磨合,两人愈发了解彼此,也愈发欣赏彼此。双方父母明示暗示,催促了好几回,就盼着两人早日结婚。 林建新和黄玉兰商量了一下,决定趁着春节休息,把婚事办了。 1月中旬。 两人选了一个工作日,在单位开好单身证明,请了半天假,骑上自行车,一起去民政局领结婚证。 结婚这件事对于两人来说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两人忍着羞涩,悄悄向单位里已婚的大姐请教了领结婚证的程序。 大姐热心地向两人讲解了领结婚证需要准备的材料和办理流程。 两人认真将大姐讲的注意事项统统记在了脑子里。 领结婚证这天,两人特意在棉衣里换上了一身赶紧整洁的白衬衫。骑车到达民政局后,两人没有急着进去,而是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走进了民政局边上的照相馆。 今天他们要拍结婚证照片。 因为来得比较早,照相馆刚开门,他们是今天的第一对客人。 照相馆的老板正在打扫卫生,见两人走进来,立刻殷勤地问道:“两位拍照吗?” 林建新点点头对老板说:“对,拍结婚证上的照片。” “好,麻烦二位在凳子上坐一下。”老板领着两人来到一块红色的背景布前,让林建新和黄玉兰两人在红布前的板凳上坐下。 老板走到照相机后,看着镜头里的两人,朝他们摆摆手,指挥道:“离得太远了,两位靠近一点。” 林建新和黄玉兰在面对照相机的时候都显得有些拘谨,两人在老板的指挥下悄悄往对方的方向挪了挪身体。 老板看了看,觉得还是不行,于是继续指挥道:“在靠近一点,肩膀差不多挨到一起就行了,双方的头稍微朝中间偏一点,亲密一点。” 林建新和黄玉兰按照老板的指挥,又朝一起凑了凑,两人的肩膀终于挨在了一起,头也按照老板的要求朝对方靠过去。 “砰!” 一声轻响。 两人的头一不小心撞在了一起。 “唔!你干嘛呀!”黄玉兰捂着脑袋嗔怒道。 林建新也捂着头,委屈地说:“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他叫咱们靠近一点嘛……” 老板被两人逗笑了,他强忍着笑意,对两人说:“二位别吵了,准备好,咱们快点把照片拍了。” 林建新和黄玉兰赶紧将手放下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衬衫,挺直背脊,端坐在板凳上。 有了之前的经验,两人这次凑得很近,头也微微偏向对方,角度把握好了,脸上的表情却有些不对。 老板只好再次提醒道:“笑一笑,表情自然一点,这可是贴在结婚证上的照片,要用一辈子呢,小两口甜蜜一点,别那么紧张。” 两人听到老板这番话,紧张感渐渐散去,心中只剩下满满的爱意与甜蜜,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咔嚓!” 老板立刻抓住这个幸福的瞬间,将两人的笑容定格在胶卷上。 “好,拍好了。”老板从相机后直起身,对两人说道。 林建新和黄玉兰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棉衣穿上。 林建新问道:“什么时候能取照片?” 老板回答道:“看你们着不着急,正常冲洗是三天,快冲的话大概需要一小时左右,快冲要加收一点费用。” 林建新和黄玉兰今天只请了半天假来领结婚证,听到老板这么说,立刻选择了快冲。 老板让两人在外间的椅子上稍坐一会儿,然后让拿出胶卷,去暗房里冲洗照片。 两人在椅子上坐下,目光扫视过这间不算大的屋子,墙上挂着很多照片,既有证件照,也有艺术照,还有一些风景照片。 黄玉兰的视线一一扫视过这些照片。 第114章 洞房花烛夜 一张张陌生的笑脸被定格在这些照片当中。 照相馆老板去暗房冲洗照片了,暂时由一名中年女性看店。 黄玉兰好奇地问:“您是老板的家属吗?” 女人回答道:“我是他媳妇儿。” 黄玉兰指着墙上挂着的照片问道:“这些照片都是老板自己拍的吗?” 女人点点头,顺着黄玉兰手指的方向看去,似乎回想起了拍照时的一些往事。 “嗯,都是他拍的。”女人点点头道:“别人是干一行爱一行,他是爱一行干一行。” “拍得挺好看的。”黄玉兰称赞道。 女人笑笑,没有说话。 到了上班时间,又陆续有客人走进照相馆。 老板在暗房里冲洗照片,老板娘便亲自接待起了顾客,熟练地为顾客们拍照。 等黄玉兰把墙上的照片全都仔细看完,老板正巧也从暗房里走了出来。 他手中拿着刚冲洗好的照片,来到铡刀旁,将照片裁剪好,装进一个小小的黄色牛皮纸包里。 “照片好了。”老板走到林建新和黄玉兰面前,将照片交给两人。 黄玉兰接过照片,林建新付了钱,两人走出了照相馆,走进了旁边的民政局。 今天来领证的人不少。 林建新和黄玉兰排了一会儿,才轮到两人进去办事。 黄玉兰从包里拿出之前准备好的单身证明、户口本等材料,交给民政局的办事员。 办事员仔细审查了两人提交的资料和证明,确认无误后,拿出一张结婚同意书,让两人签字按手印。 林建新和黄玉兰签完字按了手印,办事员将同意书收回存档,然后拿出结婚证空本子,开始填写两人的信息。 等到信息填写完毕,办事员拿起红色的公章,在红色的印台上沾了沾,对准结婚证,用力按了下去。 领完证,从民政局走出来。 林建新和黄玉兰手中新增了两个红色的小本子。 从今天起两人就是合法夫妻了。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露出了微笑。 “这个结婚证,交给你保管。”林建新将结婚证递给黄玉兰,脸颊上浮起一丝红晕,“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老婆了,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黄玉兰接过结婚证:“那是不是你的工资也该交给我保管了?” “可以。”林建新挠挠头,憨笑道:“以前都是我妈帮我保管,以后交给你。” “傻子。”黄玉兰看着林建新脸上灿烂的笑容,被他感染,也跟着笑起来。 她手中拿着两本结婚证,心里暖洋洋的,她也有自己的小家了。 领完证后,林建新和黄玉兰两人从单身宿舍里搬了出来,考虑到两人已经领了结婚证,即将举办婚礼,林管站给两人分了一个两居室的小套间,作为婚房。 双方父母也因为儿女的婚事忙碌起来。 他们帮着小两口一起置办家具、筹备婚礼。 林建新和黄玉兰两人将屋子彻底打扫了一遍,大一点的那间作为客厅兼饭厅,小的那间作为卧室。 林盛华和吴霞出面找木工给小两口打了一套家具。沙发、茶几、电视柜、书柜、大立柜一应俱全,又参照其他邻居的做法,在后院搭了一间厨房,垒起灶台,置办好炊具、餐具。 黄鸣则和朱静梅利用自己的人脉,托关系找人给小两口买了一台18寸的熊猫彩色电视机和一个三角牌的电饭锅。 林建新和黄玉兰则按照自己的审美和喜好给新房添置了一些窗帘、桌布、塑料假花之类的装饰品。 两家商议后决定将婚礼的日期定在正月初六。 林建新和黄玉兰准备了喜糖和喜帖发给林管站的同事们。林家和黄家的长辈们也给亲朋好友们发了喜帖,邀请大家来喝喜酒。 黄玉兰烫了一头蓬松的卷发,婚礼当天一大早,她就起来梳妆打扮了。 她将长卷发挽起,戴上红色的玫瑰花发卡,身穿一套大红色的西装套裙,脸上化了妆,更衬得她花容月貌、娇艳动人。 林建新今天也穿上西装,打起了领带,整个人收拾的很精神,他在众多年轻小伙子的簇拥下来来黄家接新娘了。 之前艾力·依不拉音结婚的时候,林建新和黄玉兰一直忙前忙后,给他们当伴郎伴娘,现在轮到林建新和黄玉兰结婚,艾力·依不拉音、马热艳木夫妻俩和林管站的职工们也来给他们帮忙了。 按照习俗,林建新和伴郎喝了拦门酒,给新娘的娘家人和伴娘发了红包,又隔着紧闭的门向新娘子黄玉兰说了许多好话,这才成功进入新娘的闺房,接到了新娘。 一行人前往饭店,举行结婚典礼并请大家喝喜酒吃酒席。 林建新和黄玉兰这对新人在亲友们的见证下,喜结连理。 当天晚上,林管站的年轻人涌到两人的新房内,嬉笑着开始闹洞房。 新房的门窗和家具上贴着大红的喜字。 茶几上摆着瓜子花生和喜糖。 众人起哄提议玩游戏,热闹热闹。 有人提议让新娘坐在新郎背上,新郎原地做俯卧撑,做不完规定的数目就要受罚,当众喝下一杯酱油醋等各种调料混在一起的酒。 还有人将一个苹果绑在一根线上,吊在中间,新郎和新娘各自在一边,一声令下后,两人同时去咬中间的苹果。咬住苹果,就算过关,咬不住,游戏就要继续。 大家的目光全都注视着新郎和新娘,主持游戏的人为了逗小两口亲嘴,一声令下后,就立刻将苹果提起,小两口猝不及防就亲在了对方的嘴唇上,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大家一直玩闹到很晚,才纷纷离去,最后一个客人离开时,朝林建新暧昧地眨眨眼,叮嘱让他不用送了,并且主动把房门关严,将洞房花烛夜留给这对新婚夫妻。 林建新回来的时候,黄玉兰正红着脸坐在卧室的大床边上。 大床的床头贴着红彤彤的喜字,床上铺着牡丹花图样的红床单,龙凤呈祥图案的枕巾,和一床红绸被面的厚棉被。 房间里仅有一盏台灯亮着。 昏黄的灯光将新娘俏丽的剪影投射在墙壁上。 黄玉兰姣好的面容被灯光镀上一层淡淡的柔光,整个人显得温柔恬静,而又充满了诱惑。 林建新的心脏砰砰直跳,血液瞬间发烫,他紧盯着黄玉兰,眼睛一眨也不眨,一步步朝黄玉兰走去。 黄玉兰羞得不敢看林建新,她光是听见林建新的脚步靠近,心脏就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剧烈跳动着。她的脸颊不由得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娇柔妩媚。 林建新走到黄玉兰身边,坐了下来,嗓子有些干涩,哑声说:“老婆,咱们早点休息。” 黄玉兰羞涩地看着林建新,轻轻靠在他肩头,小声说:“好。” 寂静的柯柯牙荒原上,夜还很长。 第115章 迎接新生命 李家保今年过年再次回了一趟山东老家。 他辞职后,靠着做小生意,攒了一点钱,母亲在老家给他说了一门亲事,对方是邻村一名与他年纪相仿的姑娘。 李家保回到老家后,同姑娘见了面,聊了聊自己对于未来生活和事业的规划。 姑娘名叫顾秀琴,家里条件不好,但人很朴实,是个勤劳能干,会过日子的女人。 她对李家保的印象很好,愿意跟他结婚并一起去新疆务工。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们对彼此的人品和性格都有了一些深入了解,双方都觉得对方是适合与自己结婚的人,便在双方家中长辈的催促下,将婚事定了下来。 李家保,拿出自己来新疆工作后攒下来的积蓄,给了女方家一笔彩礼。 由于李家保急着开春后回新疆继续做小买卖,因此春节刚过完,两人就去领了结婚证,在村里摆了酒席,几乎是和远在新疆的表弟林建新一前一后没错开多久就办了婚礼。 结婚后,在老家没待几天,李家保就带着新婚妻子顾秀琴一起挤上了前往新疆的火车。 几经辗转,火车换汽车,长途跋涉了几千公里后,李家保与妻子顾秀琴终于返回了阿克苏。 跟随李家保一起从老家来到新疆的还有一台二手自动擦鞋机,这是李家保花了一千多元买来的二手货,但就这玩意,在阿克苏可以算是开了先例,成了稀罕玩意。 李家保将这个沉甸甸的机器装进包里,用旧棉衣和破棉被仔细包裹好,一路背来了新疆。 有了新设备,李家保便在阿克苏最繁华的大十字街边租了一间仅有三平米的小门面,开了一间小小的擦鞋店。 这个小小的门面其实是用商场楼梯下方的空间隔出来的,空间非常狭小,胳膊都无法伸展开来,但经营擦皮鞋的生意确是足够了。 李家保与妻子二人,每天一人看着店,一人继续背着擦鞋的工具箱,蹲在人流密集的街边,在户外给人擦皮鞋。 擦鞋不需要太复杂的手艺,关键是要有细心和耐心,并且态度好,李家性格好有眼色,会说话,做事也细心,已经积累了一批老顾客,他与妻子一起经营的擦鞋生意,越发有模有样,日子越过越红火。 春节过后,气温逐渐回暖,冬雪消融,万物复苏。 1990年的春天,是个充满希望的季节。 黄玉兰发现自己怀孕了。算算日子,孩子应该是个蜜月宝宝。 小两口非常欣喜,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了双方父母。 林家和黄家的四位长辈同样十分高兴。 全家人都盼望着黄玉兰肚子里这个孩子健康成长,平安降生到这个幸福的小家庭中。 吴霞和朱静梅只要有空就会下厨做好吃的给黄玉兰送过来。 黄玉兰不好意思让长辈受累,连连推辞,劝她们路不好,不用总往柯柯牙跑。 可在长辈们眼中,她现在是孕妇,肚子里的小孙子精贵着呢,可不能怠慢。便总是嘴上说着,好好好,转头就把黄玉兰的劝阻抛在了脑后,下次还继续跑来柯柯牙送东西。 不论林建新和黄玉兰怎么劝都劝不住。 与此同时,艾力·依不拉音家中也传来了好消息。 马热艳木也再次怀孕了。 马热艳木抚摸着自己还未隆起的小腹,原本一片死寂的心底,终于再次涌起一股热流。 她的手微微颤抖,鼻头一阵发酸。 她曾失去了挚爱的女儿,如今上天再次赐予了她一个珍贵的宝贝。 她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看着这个孩子健康长大。 黄玉兰和马热艳木是同一个月怀孕的,两人的预产期也相差没几天。 十月底,两人先后进入了预产期。 因为上一胎女儿是早产儿,这次怀孕到了孕晚期,马热艳木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不敢再干重活,家务也只挑些简单轻松的活儿来做,这次艾力·依不拉音早早就给岳父岳母写了信,让两人提前来阿克苏照顾马热艳木。 好不容易熬到腹中胎儿满37周足月了,马热艳木和艾力·依不拉音都松了一口气。 每年的十一月份柯柯牙都要迎来植树大军,今年也不例外。 艾力·依不拉音一大早就跟同事们一起去温宿县城买种葡萄需要用的木头架子去了,马热艳木和父母一起留在家中。 刚过晌午,还没来得及吃午饭,马热艳木的肚子就疼了起来。 子宫开始有规律的宫缩,疼痛如同海浪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宫缩越来越密集。 已经有过一次生育经验的马热艳木立刻意识到,自己这是要生了! 可偏偏这次丈夫又不在自己身边! 马热艳木的母亲注意到女儿捂着肚子,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立刻察觉情况不对劲。 她连忙问道:“马热艳木,你是不是肚子开始疼了,要生了?” 马热艳木忍着疼痛,对母亲说:“妈妈,我肚子疼,可能是要生了。” “好,你别怕,咱们这就去医院!” 马热艳木的母亲一听,连忙把丈夫叫过来,让他去邻居家借了一辆三轮自行车,扶着马热艳木坐进车斗里,又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待产物品,用布巾打成包裹,然后骑着自行车,和丈夫一起将女儿送到了县医院。 马热艳木被送进了产房,因为是经产妇,这次她生产很顺利,不一会儿宫口就开全了,赶在下午下班时间之前,就把孩子生出来了。 这次她产下的是一名体重3600克的健康女婴。 孩子一出生,就立刻发出了响亮的哭声。 马热艳木的父母正焦急地等候在产房门口,她们听到婴儿的啼哭声从产房里传出来,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女人生孩子就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身为父母,没有人比他们更心疼女儿。 过了一会儿,马热艳木坐在轮椅上,被助产士推了出来,怀中抱着用小被子包起来的新生儿。 助产士对马热艳木的父母说:“母女平安,孩子很健康,是个3600克的千金,恭喜你们,你们送产妇去病房休息,待会儿把轮椅送回来。” “热合买提(谢谢)!”马热艳木的父母心情十分激动,连忙向助产士道谢。 他们将马热艳木和刚出生的小外孙女推回了病房。 第116章 太阳花与青色的崖壁 “克孜(女儿),你还难不难受,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阿帕(妈妈)给你做。” 母亲扶着马热艳木在病床上躺下,将孩子放在一旁的小推车上,然后俯下身在马热艳木耳边轻声问道。 “孩子生出来以后肚子就不疼了,阿帕,我没事。”马热艳木虚弱地说:“我老公来了吗?” 她话音刚落,还没等母亲开口,病房的门就被人一把推开了,艾力·依不拉音满头大汗地冲进了病房。 他看到病床上刚生产完的马热艳木和一旁正在襁褓中熟睡的孩子,心脏“砰砰砰”狂跳不止。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艾力·依不拉音,喘着粗气,满脸内疚,连忙向妻子道歉。 他心中懊恼极了。 他又一次错过了孩子出生,没能在马热艳木产程开始的第一时间就陪在她身边。 “早知道今天就不跟同事们一起去温宿县买葡萄架子了,我们办完事回来,我才听说你肚子疼要生了,已经去医院了。”艾力·依不拉音心疼地看着妻子,自责地道歉:“老婆,对不起。” “没事,这不是你的错,你有工作要做,哪天肚子痛生孩子又不是你能决定的事。”马热艳木轻声安慰丈夫。 说完,她转过脸,看向躺在不锈钢小推车里的女儿,目光中满是温柔与慈爱。 “你看,这是咱们的孩子,一个健康的女孩,我们的阿米娜又回来了,这一次她一定会幸福快乐地长大。” 说着,马热艳木又一次回想起了早夭的女儿,鼻头不由得一阵发酸,悄悄红了眼眶。 马热艳木的母亲见状,知道马热艳木这是又回想起了悲伤的往事。 她连忙制止道:“坐月子不能哭,伤眼睛,你还要照顾孩子呢,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听到母亲这番劝说,即便心中十分悲痛,但马热艳木还是强行将眼泪逼了回去。 母亲说得没错,她还要照顾刚出生的小女儿,悲伤总会过去,他们一家人将会迎来新的生活。 几天后,马热艳木出院了,她和艾力·依不拉音一起带着他们刚出生的女儿回了家。 这个女儿他们给她取名叫热娜古丽。 “阿米娜”是月亮的意思,因为当初马热艳木生大女儿的时候是在晚上,天上有一轮弯弯的新月。 而“热娜”在维吾尔语中是太阳的意思,“古丽”则是指花朵,“热娜古丽”这个名字就是指太阳花。一方面因为热娜古丽出生在白天,这天阳光格外的明媚。另一方面,艾力·依不拉音和马热艳木希望自己刚出生的二女儿能像太阳花一样,迎着光明而又温暖的太阳,绽放出璀璨的人生。 月落日升,生命周而复始,时间的车轮滚滚向前。生在柯柯牙、长在柯柯牙的“林二代”们,即将开启属于他们的人生。 马热艳木出院了,黄玉兰又接着住进了医院里。 她腹中的孩子已经满39周了,这天一早,吃完早饭,黄玉兰刚来到办公室上班,她的肚子就开始规律地宫缩起来,下面也见红了,种种迹象表明,她就快生了。 黄玉兰虽然是第一次生孩子,但她在怀孕期间看了很多怀孕和生育方面的书籍,学到不少知识,提前为生孩子做好准备。 她在家里的衣柜里放着一个帆布行李包,里面装着生孩子需要用到的一些物品,以备不时之需。 事到临头,腹中传来一阵阵疼痛,还是让黄玉兰轻哼出声,额头布满了汗珠,眉头紧紧皱起,捂着肚子忍耐着宫缩带来的疼痛。 她努力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平静下来,努力保持清晰的思维。 她趁着宫缩暂缓的间隙,赶紧起身走出办公室,来到旁边办公室找人帮忙。 她对一位年纪较大的女同事说:“我肚子开始疼了,可能是快生了,能不能帮忙找人送我去医院,另外再帮我去通知我丈夫林建新一声,让他回家把衣柜里的行李包拿上去医院。” 女同事一听,连忙应下。 她慌忙冲出办公室,大声喊人来帮忙。 不一会儿,今天留在林管站内办公的人就都围了过来。 大家分头行动,几个人负责送黄玉兰去医院,另一些人则忙着去找林建新,将黄玉兰快生了的消息告诉他。 林建新此时正在柯柯牙果农甘志强的家里指导他们对果树进行冬灌。 林管站的工人匆忙跑进果园,满头大汗地对林建新说:“林技术员,黄会计快生了,你赶紧去医院!” 林建新一听,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向工人道谢,跟甘志强一家人说了声抱歉,就火速骑上自行车往家里赶。 他从衣柜里拿出黄玉兰提前收拾好的行李包,把包挂在车把上,骑着自行车朝医院赶去。 黄玉兰到了医院后,医生给她做了检查,发现宫口已经开了两指,便让她进了产房,躺在床上开始待产。 林建新赶到医院后,立马奔向产房。 他在产房门口遇到了等在这里的女同事,得知黄玉兰已经在产房里待产了。 他敲了敲门,将待产包送进了产房,又向女同事道了谢,并且请对方帮忙通知家属。 女同事是位四十多岁的大姐,她受到林建新的嘱托,将黄玉兰生孩子的消息通知了两家父母。 黄玉兰是第一次生孩子,宫口开得比较慢,一直熬了十多个小时,才宫口开全,最终顺利诞下一名女婴。 孩子身体很健康,肉嘟嘟的小脸很讨人喜欢。 林家和黄家的长辈们得知这个好消息,全都乐开了花,对黄玉兰和宝宝嘘寒问暖,照顾地十分周到。 黄玉兰年轻,身体恢复得不错,在医院住了三天院,就带着女儿出院回家了。 林家和黄家的长辈们,看着刚出生的小孙女,简直爱不释手。 月子里,一家人为了给孩子起名字,翻阅各种书籍,绞尽脑汁起了一堆名字,每个人心中都有偏好的名字,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新建新灵机一动道:“柯柯牙翻译成汉语,意思是‘青色的崖壁’,不如大名就叫林青崖,小名叫青青,咱们林家两代人都在跟树打交道,希望宝宝以后也能把咱们的绿色梦想传承下去。” “好!这个名字好,就叫这个名字!” 黄鸣和林盛华都对这个名字很满意,黄玉兰也觉得女儿叫林青崖很有纪念意义。 就这样,宝宝的名字定了下来。 黄玉兰抱起襁褓中的女儿,轻轻点了点她的小鼻头,笑着说:“青青宝贝,以后你就叫林青崖。” 第117章 只要地里能长庄稼,就有希望 柯柯牙林管站接连诞生了两个可爱的女宝宝,平静的生活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热娜古丽和林青崖两人都是女孩子,热娜古丽只比林青崖大了几天,两人同岁。 艾力·依不拉音、马热艳木夫妻俩与林建新、黄玉兰夫妻俩年岁也相仿,又是一批来柯柯牙林管站工作的同事,虽然民族不同,但两家的关系一直很好。父亲们亲如兄弟,母亲们亲如姐妹。 如今他们决定亲上加亲,让孩子们也成为好朋友,将两家的友谊延续下去。 每天两家人都一起带着孩子在院子里晒太阳、聊聊天,过节时也会带着孩子互相去对方家中拜访。 随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她们的友谊也必将延续下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 1990年底,谢俊平调离阿克苏,回到乌鲁木齐任职。他在阿克苏这片土地上奋斗了六年多,在他的带领下,几十万阿克苏各族群众团结一心、众志成城、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克服重重困难,在没有专项资金,没有大型机械设备,没有可借鉴模式的情况下,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 柯柯牙这片沉寂了千万年的戈壁荒原,终于被人们唤醒了。 成片的沙包被推平;一条条沟壑被填满;人工修建的水渠中,渠水奔涌而来;笔直的柏油马路连通荒原和城市;一条宽数百米,一眼望不头的人工林带像一条绿色长城一般牢牢扎根在柯柯牙的土地上,努力向着更高的天空和更广阔的土地不断蔓延;一片片果园生长在防风林隔成的田字格间,将柯柯牙大地染成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海。 人工绿洲在柯柯牙这片昔日的黄土高台上奔涌开来,赋予这片土地蓬勃的生命力,和无尽的希望。 季晓康作为阿克苏地区新任地委书记,谢俊平的继任者,他接过了谢俊平肩头的重担,继承了他的理想,继续沿着规划好的柯柯牙荒漠绿化蓝图,继续大力实施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他作为柯柯牙绿化工程指挥部第二任总指挥,在担任阿克苏地委书记的三年里,组织阿克苏各族群众、机关干部、部队官兵,在柯柯牙进行了7次大会战,完成绿化面积12万亩。 1993年,经过八年的艰苦奋战,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取得了可喜的成绩。然而各种问题也接踵而至。柯柯牙(三北)防护林管理站的第一位站长吐尔洪·赛买提调到了林科所,负责林业技术培训工作。林管站的魏副站长被提拔为新任站长。不仅是柯柯牙林管站面临着人事变动,季晓康也被调到了伊犁,地委迎来了一位新上任的熊书记。 这时,一些干部出现了松懈情绪,熊书记上任后,立即召集地区各部门负责人在柯柯牙召开现场办公会议,明确指出柯柯牙绿化工程目标决不能动摇,必须全面完成,而且工程规模还要进一步扩大。在熊书记的带领下,阿克苏地区各族干部群众在柯柯牙掀起了新一轮植树造林高潮。柯柯牙绿色长廊进一步向外延扩展,完成绿化面积13万亩。 此时甘志强全家搬迁到柯柯牙种果园,已经过去整整五年了。 五年前,柯柯牙绿化工程建设初期,阿克苏地区政府当时给承包户提供苗木、土地和水,吸引了很多疆内外人员来此寻找机会。甘志强一家在父亲的带领下,把握住了这改变一家人命运的时机,来到柯柯牙承包了三十亩果园。 柯柯牙风沙大,土地的盐碱度高,果树种下去,成活率不足6成…… 甘家一开始喝着渗坑水种树,日子苦不堪言。 当时柯柯牙绿化工程才刚开始搞没多久,防风林中种植的胡杨和新疆杨还很细小,生态优势还没有显现出来,整个柯柯牙入目皆是荒芜,风沙很大,一年中有大半年都在刮风,一刮风便沙尘漫天,沙子直往眼睛和口鼻里灌,自然环境和生存条件极其恶劣。 在经济上,同样十分拮据困难。 甘家一家四口人,每月只能领到两袋面粉和9块钱,这点钱根本不够吃饭,只能花用当初他们变卖家产带来的积蓄。 可五年时间过去了,当初带来的积蓄也已经花完了,果园却一点起色也没有。 当初种下的杏树、桃树虽然已经开始挂果了,但杏子和桃子不耐储存,价格低廉,经济价值极低,再加上销路不畅,一年到头忙活下来,连全家的温饱都快要无法保障了,更别提赚钱改善生活让全家过上好日子。 眼看着就要开春了,果树又到了需要上化肥的时候。可甘家的积蓄已经花光了,根本拿不出多余的钱买化肥。 甘庆国坐在自家土坯房的门槛上,嘴里叼着烟袋,嗒嗒抽着旱烟,脸上表情沉默而又凝重,黝黑的脸颊上布满了深邃的皱纹,这些皱纹里记录着一个农民艰辛苦难的一生。 妻子张彩云同样愁眉不展。 她翻遍了家里所有藏钱的箱底和衣柜,只搜罗出一把零零散散、皱巴巴的纸币,这些钱大多是一角、两角、五毛、一块的纸币。 张彩云将这些钱,一张张展平,叠在一起,拿着钱走到甘庆国面前,为难地说:“家里就剩这么点钱了,要是买了化肥就没钱吃饭了,可是不买化肥,树又得饿着……” 张彩云越说声音越小,她心中一片纠结,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了。 甘国庆此刻内心有些茫然,他不禁怀疑,带着全家人来柯柯牙种果园,真的做对了吗? 可既然来了,就算再苦也得咬牙坚持下去! 靠果树目前挣不上钱,可全家老小还要吃饭,总不能真的干等着饿死? 得想办法活下去! 树上挣不上钱,那就从树下挣! 甘庆国的目光落在果树下的土地上。 他在门槛上磕了磕烟锅,站起身,目光变得坚定。 这个地地道道的老农民,心中始终坚信,只要有地,能种东西,那就还有希望! 第118章 果园里套种蔬菜 甘庆国一辈子没上过学读过书,也没什么文化,不懂什么大道理,他只知道,只要人不亏待地,地就不会亏待人! 甘家此时已没有退路了,就像柯柯牙绿化工程一样,必须往前走。 他甘庆国对妻子张彩云说:“你去把强子叫过来,咱们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趁着开春,在地里种点菜,拿去卖了挣点钱,大活人不能叫尿憋死,一家老小总得先办法挣口饭吃。” “好,我这就去找强子。” 张彩云找了一圈,最后在渠道边找到了正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的大儿子甘志强。 甘志强手中正拿着一本关于果树种植技术的书籍,正在认真研读,这是前几天他向柯柯牙林管站的技术员林建新借的书。 张彩云远远地就朝甘志强喊道:“强子,你敢撒呢!赶紧跟我回家,你爸找你呢!” 甘志强合上手中的书本,抬头朝母亲看去。 他把书往胳膊下边一夹,快步跑到母亲身旁,疑惑地问:“妈,咋了,我爸找我有撒事呢?” “你爸叫你回家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在地里种点菜拿去卖,补贴家用,这个果园把人弄得,真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都五年了,那点家底子都赔光咧!” 张彩云说着,忍不住直叹气。 甘志强跟着母亲一起朝自家果园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安慰母亲道:“妈,只要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一定能挣到钱,过上好日子。” 他抽出夹在腋下的那本果树种植技术书籍,拍了拍封面,继续对母亲说:“我最近问林技术员借了不少果树种植方面的专业书籍,学到了不少知识,我觉得咱们家中杏树和桃树不行,经济效益太差,不如把树砍了,改种香梨或者是苹果,香梨和苹果耐储存,方便运输,经济效益更好。” 张彩云一听,顿时大惊,连忙说:“那可不行,咱们家种了五年杏子和桃子,现在果树好不容易长起来了,哪能说砍就砍,而且改种香梨和苹果,又要花一大笔钱,等果树长大结果子又要好几年,咱们家吃撒喝撒呢?总不能张开嘴喝西北风?” 甘志强不说话了,他知道母亲说的是实话。家里现在连维持生计都困难,哪有闲钱去改良果树呢…… 甘志强跟着母亲一起回到家。 甘庆国亲自领着甘志强,父子俩把自家果园里的每一块地都筛了个遍,最后找到了一块含盐碱量相对小的地,父子俩商量一下决定在这块地套种蔬菜。 马上就要开春了,气温逐渐回暖,趁着早春时节种上一些小白菜、荆芥之类生长比较快的蔬菜,只需要短短四五十天就能拿去卖了。 同时等气温再升高一些,还可以种植豇豆、西红柿、辣椒、茄子等蔬菜,特别是豇豆和西红柿,产量大,采摘周期长,可以反复收获好几茬,最后还可以种一批青头萝卜和胡萝卜,作为冬储蔬菜,不仅可以留着自己家冬天吃,还可以拿去卖。 父子俩做好规划,一家人便开始忙着开沟刨地,播种、种菜。 四月中旬,阿克苏进入了春天,柯柯牙到处是一片花红柳绿。 天空虽然依旧灰蒙蒙的,但当初时常发生的那种十级以上的大风灾,却已经被成功遏制住了。 甘家果园里的青菜长出来后,甘志强与母亲张彩云每天蹬着三轮车去阿克苏和温宿县城卖菜,一毛钱一毛钱的努力积攒着微薄的收入,撑过了难挨的日子。 含盐碱小的那块地成了甘家的救命稻草。 与此同时,林管站决定更换果树品种的消息传到了甘家,甘志强得知后,十分支持。 原来,不仅仅只有甘志强关注着自家果园的经济效益问题,柯柯牙林管站也一直关注着柯柯牙果农们的收入问题。随着最近几年的摸索和实践,杏树、桃树等果树经济效益低的问题日渐暴露出来,为了提高果农们的收入,柯柯牙林管站决定组织果农改种经济价值比较高、效益更好的香梨和苹果。 果农们接到通知后,刚开始对林管站的这个政策很不理解。 很多人都已经在柯柯牙种果园好几年了,现在要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养大的果树被砍掉重新栽种,大家心里都很不舍得,想不通林管站究竟抽哪门子风,要把这些好端端的杏树和桃树砍掉。 甘志强得知这个消息后却很高兴。 他早就觉得家里的杏树和桃树不挣钱,真正挣钱的只有那为数不多的几亩苹果树。 在九十年代初,阿克苏的苹果产业尚未形成规模,苹果主要是以国光和黄元帅为主,市场竞争力不大,放眼整个新疆范围内,最出名的是伊犁的苹果,压根没阿克苏什么事。 可即便如此,苹果依旧比杏子和桃子挣钱。 甘志强看到了种植苹果的巨大潜力,对于林管站改换果树品种,重点种植香梨和红富士苹果的决定,甘志强十分支持。 在他的动员和说服下,保守的甘庆国被儿子说服了,决定再放手一搏,把家里那些不挣钱的杏树和桃树淘汰掉,全部改种最时兴的红富士苹果。 对于其他不愿意改换果树品种的果农,林建新作为柯柯牙林管站的技术员只能挨家挨户,苦口婆心地对果农进行劝说,当面给他们算一笔账,分析种植香梨和苹果一年下来的收入和种植杏树桃树一年的收入,二者进行对比,种植哪种果树挣钱多就一目了然了。 当然,对于改种香梨和苹果需要花费的时间成本,以及果树挂果的年限,林建新也都详细向果农做了说明。 出于经济效益的考虑,林建新真心希望果农们能做出正确的决定,因为这关乎未来一二十年的果园效益问题,与每一个果农的收入息息相关。 林建新和林管站的其他技术员,在果农中间来回奔波了好几个月,终于把大家的思想工作做通了。 第119章 获得“全球500佳境”称号 柯柯牙掀起了果树改种热潮。 果农们纷纷种植苹果和香梨,淘汰经济效益较低的杏树和桃树。 甘志强家也一咬牙把院子里的杏树和桃树全砍了,重新种上了苹果苗。 一棵苹果树从小树苗长到挂果,大约需要3~5年时间。 这也就意味着在这段时间内,甘家无法通过果树获得经济来源。 不过好在一家人已经想到了其他办法。 他们靠着种菜卖菜,勉强维持住了生计。 甘志强是个能吃苦且头脑灵活的人。 他认为,既然果园里能套种蔬菜,那么也一定能套种其他作物。 现在家里靠着套种蔬菜,每天去城里卖菜能维持生计,想要赚钱却难上加难,蔬菜的产量和利润都太低了,得想想别的办法才行。 甘志强突然灵机一动。 种蔬菜不如种水果利润高,而在新疆的水果中,西瓜是一年生植物,当年种下当年就能丰收,再加上柯柯牙的土壤为沙质土壤,很适合种西瓜,且气候干燥,昼夜温差大,有利于西瓜中的糖分积累,而且地里的苹果树苗还很幼小,不会遮住西瓜生长所需要的阳光,因此种西瓜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于是甘家在那块地上又种了西瓜。 功夫不负有心人,西瓜长势良好,这样一来,种西瓜的收入一下子把甘家的日子给撑住了。 1996年,这一年是甘家来柯柯牙的第八年,红富士苹果终于挂果了,甘家的日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当年苹果获得了丰收,给林管站上交完规定的比例后,剩下果子卖出去赚了不少钱,甘家一下就打了个翻身仗。 甘家人看着一筐筐的苹果被装上卡车拉出果园,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他们终于要过好日子了! 甘家人经过八年的艰苦努力终于过上了好日子。而此时,李家保的事业也正蒸蒸日上。 当初那个小小的擦鞋店,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购置电动擦鞋机,加入到激烈的竞争中后,他便把握住机会,将店面和机器一并转让出去了。 然后他和妻子拿着这些年擦鞋攒下的几万元钱,开了一家农资店,并且从山东老家引进了一批手扶拖拉机。 李家保的眼光很独到,当时在阿克苏的市面上还没有手扶拖拉机这种体积小、操作方便的小型农机具,他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这批手扶拖拉机一面市,立刻引起一波抢购热潮,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十几台手扶拖拉机就销售一空了。 李家保和妻子顾秀琴惊呆了,看着一笔笔钱进账,两人心中又惊又喜。 原本两人还担心这批手扶拖拉机无人问津,没想到才一个月就全卖出去了,而且挣到的钱比他们之前给人擦了好几年鞋赚来的钱还要多! 李家保一下子尝到了经商赚钱得来的甜头。 他头脑灵活、胆大心细,很快就意识到阿克苏的农资市场拥有巨大潜力,阿克苏的农业、林果业一片欣欣向荣,他只要把握好时机,就能挣大钱,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 也正是这一年,远在大洋彼岸的某超级大国,通过卫星技术,拍摄到中国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天山南麓,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突然出现了一大片星星点点的绿色标记。 而这片绿色的“星星之火”正是柯柯牙人工林带。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发现,在国际上引起了轰动。 在所有人眼中,这是一个人工奇迹! 而之所以被称为“奇迹”,是因为这片土地不论是从自然地理还是从历史生态角度来说,在人们的固有认知里,都应该是“绿色”的绝缘带。 新疆的地形是“三山夹两盆”。三座山全部呈东西走向,从北至南分别为阿尔泰山、天山和昆仑山系。其中,天山是南北疆的分界线。 自古以来,天山以其高大雄伟的山体和磅礴的气势闻名中外。 天山是一条天然横亘在新疆大地上,阻隔南北的天堑。 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被阿尔泰山和天山阻挡,来自印度洋的暖流则被昆仑山系阻挡,这导致新疆南部气候异常干燥,年蒸发量远大于降水量,因此孕育了全球第二大、中国第一大沙漠——塔克拉玛干沙漠。 历史上,这里曾是中西文化交流的汇聚之地,丝绸之路如同一条纽带将散布在这片土地上的古老城邦一一串联,这些昔日辉煌宏大的城邦如同一颗颗明珠点缀在丝绸之路上。 楼兰、尼雅、精绝、奇兰……一座座古城最终却因为水源枯竭、绿洲生态覆灭,被漫漫黄沙吞没、掩埋,寂灭于历史的长河中。 城邦逝去的挽歌中,人们记住了塔克拉玛干沙漠“死亡之海”的威名。 在干燥的气候与终年肆虐的黄沙中,绿洲生态是极其脆弱的,保护好现有生态环境已经是一个令全世界都感到头疼的问题了,可偏偏顽强的阿克苏人民不靠天、不信命,硬是靠着最简陋、最朴素的劳动工具,数十年如一日的艰苦奋斗,硬生生在天山与塔克拉玛干沙漠之间锻造了一条宽阔的人工林带,隔绝黄沙,抵御风暴,将阿克苏这篇绿洲的领地不断向外扩展,上演着一幕人进沙退,守卫家园的生态史诗。 1996年,联合国环境资源保护委员会授予阿克苏柯柯牙绿化工程“全球500佳境”称号! 阿克苏各族群众沸腾了,柯柯牙林管站的职工和果农们也沸腾了! 1985年风灾时,那位站在大风里的谢书记曾经发下的宏愿,正一步步实现。 阿克苏人民以一种当代愚公的精神,种绿、护绿、养绿,用一场场、一年年不间断的植树大会战,与天地抗争,与命运抗争,最终获得了生态的回报。 阿克苏的风沙天气逐渐减少,大部分的风沙被林带阻挡,城区的人们明显能感觉到柯柯牙林带为他们的日常生活带来了正面影响。 而柯柯牙的果农们则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在柯柯牙种植果树为他们带来的经济利益。 每一个阿克苏人都感受到了柯柯牙绿化工程带来的好处,种树成了每一个阿克苏人都乐于去做的义务劳动。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阿克苏人也越来越清晰的认识到,柯柯牙绿化工程已经从最初的求生存向着求发展不断转变。 第121章 前往北疆卖苹果 这是一个冲动而又大胆的举动。 甘志强因此遭受到了周围邻居们的非议。 大家都觉得长途奔波把水果拉出去卖风险太大,还不如低价卖给贩子,至少不会亏本。 买车的成本,再加油费,本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一路上长途跋涉,要是出事了怎么办?又或者拉到外地苹果还是卖不出去怎么办? 这一条条、一项项的风险,最终都得甘志强自己承担。 大家都不赞成他的做法,等着看好戏。 甘庆国对于儿子的决定,心中也有疑虑。 晚上吃完饭,一家人围在土炕边,甘庆国问道:“强子,虽说咱家这两年是挣了点钱,可是你这么一折腾,家底又得被掏空,周围邻居们可都不看好你这个主意,要是失败了,咱们家可得赔个精光,你……真的打算好了吗?” 甘志强点点头:“爸,我已经考虑好了,你不用在意邻居们的风言风语,咱对北疆比他们熟悉,阿克苏的苹果味道好,在北疆肯定有销路,这样一来省去了贩子从中间赚差价,咱们肯定赔不了钱。” 甘志强对于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 甘庆国最终被儿子说服了。 从他当初一咬牙变卖家产,举家搬迁到柯柯牙种果树这件事就能看出,他是个胆大细心、有野心有拼劲的人。 甘志强这点就随他。 于是,父子俩一拍即合,将这件事定了下来。 甘志强买了辆二手卡车,前两年他为了找工作谋生,曾经去专门学过驾照,原本打算找人托关系进城里的单位,在后勤上当司机,只可惜最后事情没办成,驾照也就闲置下来了,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等到这年秋天,他和新婚妻子常丽萍两人一起,拉着一车苹果踏上了前往北疆买苹果的路途。 一路上夫妻俩能省就省,抓紧时间,赶到了乌鲁木齐。 两人对乌鲁木齐并不熟悉,繁华的市区内他们没敢去,就在城市周围的居民聚居区停车叫卖。 他们本想着先在乌鲁木齐周边试着买一买,再去甘志强比较熟悉的昌吉、奇台、木垒一带售卖。 没想到来自阿克苏的红富士苹果,引得乌鲁木齐的居民们纷纷上前围观。 甘志强和常丽萍当即挑出几个又大又红的苹果,用小刀切开,请居民们品尝。 红富士苹果条红色的果皮下是汁水丰盈的奶白色果肉,流淌出来的果汁像是蜜一样甘甜。 但凡品尝过的居民无不瞪大眼睛连声叫好。 再加上是甘志强卖的价格比他们平时在市场上买到的苹果价格每公斤便宜将近五毛钱,居民们的购买欲顿时高涨。 这车来自阿克苏的苹果不仅物美还价廉,十分划算,大家都觉得可以买上两三公斤回家跟家人们一起品尝,一起分享这份美味。 这次销售开了个好头,很多买过一次的老顾客,纷纷找上门再次购买,复购率很高。 借由当地居民之间口耳相传,更多的人听说了这里有人在卖物美价廉的阿克苏苹果,附近的居民便纷纷过来购买。 不到一星期的时间,一卡车的苹果就全部卖完了。 这大大超出了甘志强和常丽萍两人的预料。他们还没到目的地呢,一车苹果就在乌鲁木齐卖完了。 甘志强两口子喜出望外,这意味着他们可以提前结束这趟行程,返回阿克苏了。 他们数了数这一趟出来赚的钱,除掉油钱和一路上的花销外,纯利润比直接将苹果卖给贩子翻了快两倍! 一下子就把买二手卡车的钱赚回来了。 但甘志强没有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他脑子转得很快,立马就想到,现在不是急着回去的时候,因为空车跑回去,实在太浪费成本,他决定在乌鲁木齐找找看有没有拉货的活儿,正好可以拉回阿克苏,这样一来,又能多增加一笔收入,不至于跑空趟。 此时,南疆铁路才刚刚修到阿克苏市,阿克苏通火车没多久,运往阿克苏货物主要还是靠公路交通运输。 甘志强打听了几天,终于联系上了一单拉货的生意。 他开着车,和妻子一起去跟对方签了合同,然后装上货,先拿一半的预付款,剩下的,按照合同规定,要等他将货送到阿克苏,待对方查验无误后,再支付另一半运费。 甘志强开车一路回到阿克苏,等对方验货交货之后,拿到了另一半运费。 甘志强头一次出门卖苹果就尝到了甜头。 与此同时,他还总结了经验,决定下次再出去卖苹果,可以提前在阿克苏这边联系好帮人从乌鲁木齐拉货的活计,这样苹果卖完后,返回阿克苏时就能额外再赚一笔运费。 甘志强去乌鲁木齐卖苹果挣上钱了的事很快在邻居们中间传开了。 大家都很羡慕他,觉得自己当初确实小看了甘志强。 这样一对比,甘家的苹果已经卖得差不多了,自家的苹果却还在愁销路,这样一对比,许多人不由得直叹气。 要是当初他们也能有甘志强这样的勇气,出去闯一闯,说不定也能多挣点钱。 不少邻居都凑到甘志强面前,拐着弯跟他打听销路,询问他去乌鲁木齐卖苹果的细节。 甘志强知道,邻居们都是本本分分的农民,只会种果园,对于销售可以说是一窍不通,本着能卖就卖的心态,不论是贩子来收果子,还是自己在公路边售卖,都是只要价格差不多,不至于赔本,就卖了。这样做主要是为了尽快将手中的苹果出售,防止存放过久导致腐败变质,反倒卖不出去了。 甘志强决心帮助邻居们寻找销路,把苹果运出去卖,争取多挣一点钱。 就这样,甘志强又收购了一些邻居们种植的苹果,再次开车前往乌鲁木齐卖苹果。 甘志强在阿克苏和乌鲁木齐之间跑车的次数多了,渐渐也认识了一些在乌鲁木齐卖水果的老板,甘志强主动邀请对方来柯柯牙实地考察,采购苹果和香梨,帮助邻居们寻找新的销售渠道,帮助大家共同致富。 甘志强的名声在柯柯牙变得十分响亮,提起他,大家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对他心怀感激。 甘志强就这样来回往返于乌鲁木齐和阿克苏之间,长途奔波虽然很辛苦,但日子却越过越好了。 第121章 前往北疆卖苹果 这是一个冲动而又大胆的举动。 甘志强因此遭受到了周围邻居们的非议。 大家都觉得长途奔波把水果拉出去卖风险太大,还不如低价卖给贩子,至少不会亏本。 买车的成本,再加油费,本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一路上长途跋涉,要是出事了怎么办?又或者拉到外地苹果还是卖不出去怎么办? 这一条条、一项项的风险,最终都得甘志强自己承担。 大家都不赞成他的做法,等着看好戏。 甘庆国对于儿子的决定,心中也有疑虑。 晚上吃完饭,一家人围在土炕边,甘庆国问道:“强子,虽说咱家这两年是挣了点钱,可是你这么一折腾,家底又得被掏空,周围邻居们可都不看好你这个主意,要是失败了,咱们家可得赔个精光,你……真的打算好了吗?” 甘志强点点头:“爸,我已经考虑好了,你不用在意邻居们的风言风语,咱对北疆比他们熟悉,阿克苏的苹果味道好,在北疆肯定有销路,这样一来省去了贩子从中间赚差价,咱们肯定赔不了钱。” 甘志强对于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 甘庆国最终被儿子说服了。 从他当初一咬牙变卖家产,举家搬迁到柯柯牙种果树这件事就能看出,他是个胆大细心、有野心有拼劲的人。 甘志强这点就随他。 于是,父子俩一拍即合,将这件事定了下来。 甘志强买了辆二手卡车,前两年他为了找工作谋生,曾经去专门学过驾照,原本打算找人托关系进城里的单位,在后勤上当司机,只可惜最后事情没办成,驾照也就闲置下来了,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等到这年秋天,他和新婚妻子常丽萍两人一起,拉着一车苹果踏上了前往北疆买苹果的路途。 一路上夫妻俩能省就省,抓紧时间,赶到了乌鲁木齐。 两人对乌鲁木齐并不熟悉,繁华的市区内他们没敢去,就在城市周围的居民聚居区停车叫卖。 他们本想着先在乌鲁木齐周边试着买一买,再去甘志强比较熟悉的昌吉、奇台、木垒一带售卖。 没想到来自阿克苏的红富士苹果,引得乌鲁木齐的居民们纷纷上前围观。 甘志强和常丽萍当即挑出几个又大又红的苹果,用小刀切开,请居民们品尝。 红富士苹果条红色的果皮下是汁水丰盈的奶白色果肉,流淌出来的果汁像是蜜一样甘甜。 但凡品尝过的居民无不瞪大眼睛连声叫好。 再加上是甘志强卖的价格比他们平时在市场上买到的苹果价格每公斤便宜将近五毛钱,居民们的购买欲顿时高涨。 这车来自阿克苏的苹果不仅物美还价廉,十分划算,大家都觉得可以买上两三公斤回家跟家人们一起品尝,一起分享这份美味。 这次销售开了个好头,很多买过一次的老顾客,纷纷找上门再次购买,复购率很高。 借由当地居民之间口耳相传,更多的人听说了这里有人在卖物美价廉的阿克苏苹果,附近的居民便纷纷过来购买。 不到一星期的时间,一卡车的苹果就全部卖完了。 这大大超出了甘志强和常丽萍两人的预料。他们还没到目的地呢,一车苹果就在乌鲁木齐卖完了。 甘志强两口子喜出望外,这意味着他们可以提前结束这趟行程,返回阿克苏了。 他们数了数这一趟出来赚的钱,除掉油钱和一路上的花销外,纯利润比直接将苹果卖给贩子翻了快两倍! 一下子就把买二手卡车的钱赚回来了。 但甘志强没有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他脑子转得很快,立马就想到,现在不是急着回去的时候,因为空车跑回去,实在太浪费成本,他决定在乌鲁木齐找找看有没有拉货的活儿,正好可以拉回阿克苏,这样一来,又能多增加一笔收入,不至于跑空趟。 此时,南疆铁路才刚刚修到阿克苏市,阿克苏通火车没多久,运往阿克苏货物主要还是靠公路交通运输。 甘志强打听了几天,终于联系上了一单拉货的生意。 他开着车,和妻子一起去跟对方签了合同,然后装上货,先拿一半的预付款,剩下的,按照合同规定,要等他将货送到阿克苏,待对方查验无误后,再支付另一半运费。 甘志强开车一路回到阿克苏,等对方验货交货之后,拿到了另一半运费。 甘志强头一次出门卖苹果就尝到了甜头。 与此同时,他还总结了经验,决定下次再出去卖苹果,可以提前在阿克苏这边联系好帮人从乌鲁木齐拉货的活计,这样苹果卖完后,返回阿克苏时就能额外再赚一笔运费。 甘志强去乌鲁木齐卖苹果挣上钱了的事很快在邻居们中间传开了。 大家都很羡慕他,觉得自己当初确实小看了甘志强。 这样一对比,甘家的苹果已经卖得差不多了,自家的苹果却还在愁销路,这样一对比,许多人不由得直叹气。 要是当初他们也能有甘志强这样的勇气,出去闯一闯,说不定也能多挣点钱。 不少邻居都凑到甘志强面前,拐着弯跟他打听销路,询问他去乌鲁木齐卖苹果的细节。 甘志强知道,邻居们都是本本分分的农民,只会种果园,对于销售可以说是一窍不通,本着能卖就卖的心态,不论是贩子来收果子,还是自己在公路边售卖,都是只要价格差不多,不至于赔本,就卖了。这样做主要是为了尽快将手中的苹果出售,防止存放过久导致腐败变质,反倒卖不出去了。 甘志强决心帮助邻居们寻找销路,把苹果运出去卖,争取多挣一点钱。 就这样,甘志强又收购了一些邻居们种植的苹果,再次开车前往乌鲁木齐卖苹果。 甘志强在阿克苏和乌鲁木齐之间跑车的次数多了,渐渐也认识了一些在乌鲁木齐卖水果的老板,甘志强主动邀请对方来柯柯牙实地考察,采购苹果和香梨,帮助邻居们寻找新的销售渠道,帮助大家共同致富。 甘志强的名声在柯柯牙变得十分响亮,提起他,大家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对他心怀感激。 甘志强就这样来回往返于乌鲁木齐和阿克苏之间,长途奔波虽然很辛苦,但日子却越过越好了。 第122章 柯柯牙第一家农家乐诞生 2000年秋天,甘志强拉着一车苹果去昌吉销售。 等到苹果都卖完了,甘志强准备返回阿克苏之前,朋友提出给他践行,邀请他去城郊的一家农家乐吃饭。 农家乐是什么? 甘志强脑子里满是问号。 等到了地方,甘志强才知道朋友口中的农家乐究竟是什么。 一片枝繁叶茂的果园里,零星分布着几座白色的蒙古包。甘志强在朋友的带领下,沿着果园里铺设的小路,从一棵棵果树下经过,然后推开蒙古包的大门,走进了蒙古包内。 蒙古包内摆着一张餐桌,餐桌旁放着一些椅子,就像是走进了饭店的包厢一般。 蒙古包的另一边摆放着电视机、音响、vcd、沙发、茶几,还放着一个麻将桌,和一盒麻将。 朋友笑着对甘志强说:“强子,待会儿咱们吃完饭还可以在这里唱唱卡拉ok,打打牌。” 甘志强震惊地说:“这地方太厉害了,吃喝玩乐一下子全部解决!” 朋友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点点头,解释道:“没错,在这里可以玩一天,我们平时节假日经常带着家里人或者是和朋友一起过来玩一整天,吃喝玩乐都在这里解决了,还可以亲近自然,看看风景,就当是休闲度假了。” 甘志强摸摸下巴,感叹道:“真厉害!这农家乐的老板太有经营头脑了!” 夸赞农家乐老板有经营头脑的同时,他自己的脑子也飞快地转动起来。 阿克苏目前还有农家乐这种集餐饮与休闲于一体的经营模式,刚才朋友带他一路参观下来,他觉得想要照搬这个模式,在阿克苏也弄个农家乐并不是什么难事。 甘志强顿时心动起来。 他们家正好就有个果园,而且地理位置也和这个农家乐差不多,正好就在阿克苏城边上,距离市区很近,到时候他也可以在果园里搭建几个蒙古包,摆上桌椅,就可以经营餐饮休闲,也搞一个农家乐。 甘志强回到阿克苏后,将开一家农家乐的想法告诉了家里人。 可是甘家人除了他谁也没见过农家乐,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但他们听了甘志强的描述,觉得这个主意还不错,不耽误家里种果树,还能有额外的收入,便纷纷支持甘志强去搞农家乐。 甘志强开农家乐的想法得到了家人们的支持,他顿时更有干劲了。 甘志强是个说干就干的人。 他花了五千元钱,联系朋友买来搭建蒙古包需要用的木架和材料,找了几个建筑工人,亲自带着工人在果园的一角忙碌起来。 几天后,两顶崭新的蒙古包就在果园里搭建起来了。 甘家人又一起上阵,用砖头铺出了一条通往蒙古包的小路。 场地有了,接下来就是做饭这件事了。 甘家人都没有学过厨艺,谁来当厨师,菜单上写什么菜,定什么价格,一大堆问题摆在眼前,大家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甘志强拍板做出了决定。 甘志强说:“这样,做饭的事就交给我和丽萍,在农家乐正式开始营业之前,我先和丽萍一起去阿克苏的饭店里‘偷师学艺’,了解一下饭店是怎么经营的,顺便再偷学几个拿手菜回来。” 甘志强之所以将做饭的活儿揽到自己和妻子身上,是因为妻子常丽萍以前当姑娘的时候,一直跟随自己的母亲一起做过小买卖,在国道旁的农贸市场里卖砂锅、凉皮等小吃,有一点餐饮经营经验,可是这点经验做小吃还行,做桌席就捉襟见肘了。 常丽萍面露为难,对甘志强说:“老公,你的想法很好,可是做小吃和做桌席是不一样的,咱们偷学几道菜能应付得了顾客吗?” 对此甘志强倒是有自己的想法。 他针对未来可能来农家乐消费的客户群体进行了分析。 甘志强说道:“来咱们农家乐消费的人,肯定是以阿克苏市的市民为主,他们大多是利用周末或者节假日来玩一天,这些人平时要么是自己在家做饭吃,要么就是在城里下馆子吃饭,大厨做的菜他们吃着不新奇,既然选择来农家乐玩,肯定就是想亲近自然,体验农家生活,那咱们就针对这一点,推出一些家常菜,突出食材的新鲜和健康,用自家种的蔬菜和养的土鸡作为招牌菜,让顾客吃上正真果园散养的土鸡和不打农药的蔬菜。” “这样能行吗?”常丽萍眼中露出怀疑光芒。 “肯定能行,咱们自家种的菜和散养的土鸡味道赞得很,他们城里人肯定爱吃!”甘志强对此很有信心。 甘志强这番话说服了常丽萍和其他甘家人。 甘家的农家乐主打菜系就定为农家家常菜。 这时,甘庆国突然问道:“强子,你要开农家乐,总要有个名字,总不能就叫农家乐?这样不好记,而且万一别让模仿咱们也开农家乐,顾客要怎么区分呢?” 这个问题甘志强自然也想到了。 “确实要给咱们家的农家乐起个名字,但是我还没想好叫什么名字。”甘志强挠挠头,苦恼地说:“不如大家集思广益,一起来想想,看咱们家的农家乐到底叫什么名字。” 听到甘志强这么说,大家立刻绞尽脑汁开始给农家乐起名字。 家里每个人都起了好几个,可是谁也不能说服谁。 不是觉得不够通俗好记,就是觉得太土没有特色。 突然,甘志强灵机一动,一个名字浮现在他脑海中,他脱口而出道:“我看不如就叫‘佳园’农家乐!” 他向家人解释道:“‘佳’是‘好’的意思,不仅指咱们果园风景好,还指咱们服务周到、食材新鲜、菜品味道好,‘园’就是果园的‘园’,当然也是‘佳园’从读音上来看,跟‘家园’是同音,这片果园就是咱们的家园。它既是咱们的家园,也是顾客休闲吃饭的佳园。” “我觉得这个名字的含义不错,老公我支持你。”常丽萍对甘志强起的这个名字表示支持。 甘家其他人听完甘志强的解释后,也觉得不错,便将农家乐的名字定了下来。 第122章 柯柯牙第一家农家乐诞生 2000年秋天,甘志强拉着一车苹果去昌吉销售。 等到苹果都卖完了,甘志强准备返回阿克苏之前,朋友提出给他践行,邀请他去城郊的一家农家乐吃饭。 农家乐是什么? 甘志强脑子里满是问号。 等到了地方,甘志强才知道朋友口中的农家乐究竟是什么。 一片枝繁叶茂的果园里,零星分布着几座白色的蒙古包。甘志强在朋友的带领下,沿着果园里铺设的小路,从一棵棵果树下经过,然后推开蒙古包的大门,走进了蒙古包内。 蒙古包内摆着一张餐桌,餐桌旁放着一些椅子,就像是走进了饭店的包厢一般。 蒙古包的另一边摆放着电视机、音响、vcd、沙发、茶几,还放着一个麻将桌,和一盒麻将。 朋友笑着对甘志强说:“强子,待会儿咱们吃完饭还可以在这里唱唱卡拉ok,打打牌。” 甘志强震惊地说:“这地方太厉害了,吃喝玩乐一下子全部解决!” 朋友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点点头,解释道:“没错,在这里可以玩一天,我们平时节假日经常带着家里人或者是和朋友一起过来玩一整天,吃喝玩乐都在这里解决了,还可以亲近自然,看看风景,就当是休闲度假了。” 甘志强摸摸下巴,感叹道:“真厉害!这农家乐的老板太有经营头脑了!” 夸赞农家乐老板有经营头脑的同时,他自己的脑子也飞快地转动起来。 阿克苏目前还有农家乐这种集餐饮与休闲于一体的经营模式,刚才朋友带他一路参观下来,他觉得想要照搬这个模式,在阿克苏也弄个农家乐并不是什么难事。 甘志强顿时心动起来。 他们家正好就有个果园,而且地理位置也和这个农家乐差不多,正好就在阿克苏城边上,距离市区很近,到时候他也可以在果园里搭建几个蒙古包,摆上桌椅,就可以经营餐饮休闲,也搞一个农家乐。 甘志强回到阿克苏后,将开一家农家乐的想法告诉了家里人。 可是甘家人除了他谁也没见过农家乐,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但他们听了甘志强的描述,觉得这个主意还不错,不耽误家里种果树,还能有额外的收入,便纷纷支持甘志强去搞农家乐。 甘志强开农家乐的想法得到了家人们的支持,他顿时更有干劲了。 甘志强是个说干就干的人。 他花了五千元钱,联系朋友买来搭建蒙古包需要用的木架和材料,找了几个建筑工人,亲自带着工人在果园的一角忙碌起来。 几天后,两顶崭新的蒙古包就在果园里搭建起来了。 甘家人又一起上阵,用砖头铺出了一条通往蒙古包的小路。 场地有了,接下来就是做饭这件事了。 甘家人都没有学过厨艺,谁来当厨师,菜单上写什么菜,定什么价格,一大堆问题摆在眼前,大家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甘志强拍板做出了决定。 甘志强说:“这样,做饭的事就交给我和丽萍,在农家乐正式开始营业之前,我先和丽萍一起去阿克苏的饭店里‘偷师学艺’,了解一下饭店是怎么经营的,顺便再偷学几个拿手菜回来。” 甘志强之所以将做饭的活儿揽到自己和妻子身上,是因为妻子常丽萍以前当姑娘的时候,一直跟随自己的母亲一起做过小买卖,在国道旁的农贸市场里卖砂锅、凉皮等小吃,有一点餐饮经营经验,可是这点经验做小吃还行,做桌席就捉襟见肘了。 常丽萍面露为难,对甘志强说:“老公,你的想法很好,可是做小吃和做桌席是不一样的,咱们偷学几道菜能应付得了顾客吗?” 对此甘志强倒是有自己的想法。 他针对未来可能来农家乐消费的客户群体进行了分析。 甘志强说道:“来咱们农家乐消费的人,肯定是以阿克苏市的市民为主,他们大多是利用周末或者节假日来玩一天,这些人平时要么是自己在家做饭吃,要么就是在城里下馆子吃饭,大厨做的菜他们吃着不新奇,既然选择来农家乐玩,肯定就是想亲近自然,体验农家生活,那咱们就针对这一点,推出一些家常菜,突出食材的新鲜和健康,用自家种的蔬菜和养的土鸡作为招牌菜,让顾客吃上正真果园散养的土鸡和不打农药的蔬菜。” “这样能行吗?”常丽萍眼中露出怀疑光芒。 “肯定能行,咱们自家种的菜和散养的土鸡味道赞得很,他们城里人肯定爱吃!”甘志强对此很有信心。 甘志强这番话说服了常丽萍和其他甘家人。 甘家的农家乐主打菜系就定为农家家常菜。 这时,甘庆国突然问道:“强子,你要开农家乐,总要有个名字,总不能就叫农家乐?这样不好记,而且万一别让模仿咱们也开农家乐,顾客要怎么区分呢?” 这个问题甘志强自然也想到了。 “确实要给咱们家的农家乐起个名字,但是我还没想好叫什么名字。”甘志强挠挠头,苦恼地说:“不如大家集思广益,一起来想想,看咱们家的农家乐到底叫什么名字。” 听到甘志强这么说,大家立刻绞尽脑汁开始给农家乐起名字。 家里每个人都起了好几个,可是谁也不能说服谁。 不是觉得不够通俗好记,就是觉得太土没有特色。 突然,甘志强灵机一动,一个名字浮现在他脑海中,他脱口而出道:“我看不如就叫‘佳园’农家乐!” 他向家人解释道:“‘佳’是‘好’的意思,不仅指咱们果园风景好,还指咱们服务周到、食材新鲜、菜品味道好,‘园’就是果园的‘园’,当然也是‘佳园’从读音上来看,跟‘家园’是同音,这片果园就是咱们的家园。它既是咱们的家园,也是顾客休闲吃饭的佳园。” “我觉得这个名字的含义不错,老公我支持你。”常丽萍对甘志强起的这个名字表示支持。 甘家其他人听完甘志强的解释后,也觉得不错,便将农家乐的名字定了下来。 第123章 佳园农家乐开张 农家乐的名字定了下来,甘志强与妻子常丽萍以打工的名义在城里一家开了很多年且口碑很好的小饭店里打了三个月工,偷偷学了几道大菜的做法,并且学会了经营饭店的一些方法。 一切准备就绪。 两人辞职回到家中。 甘家人齐聚一堂,由甘志强担任厨师,亲自上阵给大家做菜,请大家试吃。 甘志强没有做什么复杂的菜而是炒了一道西红柿炒鸡蛋和一道素炒毛白菜。 两盘菜端上桌。 甘志强紧张地盯着大家,把双手在围裙上搓了搓,催促道:“你们尝尝,看行不行。” 甘庆国和张彩云拿起筷子,一人夹了一筷子西红柿炒鸡蛋,又夹了一筷子素炒毛白菜。 品尝完这两道菜,甘庆国和张彩云放下筷子,在嘴里细细咀嚼品味。 甘志强一直紧盯着甘家老两口,见他们将嘴里的食物咽下肚,立刻追问道:“爸妈,你们觉得菜的味道咋样?” 甘庆国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朝甘志强竖起了大拇指。 “强子,成了!” 张彩云也连连点头道:“好吃!” 听到父母这么说,甘志强一直悬着心的,总算放了回去,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笑容。 “太好了,既然试菜结果还不错,那咱们明天就开张!”常丽萍兴奋地说。 甘志强点点头:“好!明天是周六,就定在明天开张!咱们把亲朋好友都叫过来,一起吃顿饭,大家一起热闹一下,把气氛炒热!” 甘志强说干就干,他亲自去邀请柯柯牙和市区的朋友们明天来他家农家乐吃饭,将开业的好消息告诉了大家。 甘志强这个人平时为人热心、仗义,待人真诚,因此结交的也都是一些真正把他当做朋友的人。 林建新与甘志强一家已经相识十多年了,当初甘家刚到柯柯牙的时候,就是林建新负责接待他们,带着他们去看的,并且签订了承包合同,在之后这十年间,林建新每年都要往甘家跑好几趟,不分酷暑寒冬,前来亲自指导他们种植、养护果树。 甘志强十分敬佩林建新,在他心中林建新就像自己的亲哥哥一样沉稳可靠。 佳园农家乐即将开张,甘志强第一个就想到了林建新。 甘志强骑着摩托车,亲自来到柯柯牙林管站,走进办公室,找到了林建新。 “林技术员,我在我们家果园里搞了个农家乐,明天是周六,正好我们佳园农家乐开张,想邀请你过来吃顿饭,大家一起热闹热闹。”甘志强向林建新说明了来意。 林建新听后很高兴,他起身走到甘志强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口答应下来。 “行,明天我一定去捧场!” 甘志强心里把林建新当大哥,林建新心里同样把甘志强当做自己的弟弟看待。 他看到甘志强一家日子越过越好,很替他们感到高兴。 甘志强打算办一家农家乐的消息他早就听说了,如今见他的农家乐要开张了,他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柯柯牙这片昔日的不毛之地,如今已经成为了很多和甘志强一家一样的“外来户”的家园。 他们在这里种植果园,融入到绿化中,成为柯柯牙绿化工程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们用自己辛勤的劳动,改变人生,改变命运,也改变了柯柯牙。 林建新已经在柯柯牙林管站工作了十多年了,不论是林管站的工人还是柯柯牙的果农,不论是汉族还是少数民族,每个人他都很熟悉,他们不是家人,却胜似家人。 甘志强见林建新答应了自己的邀请,高兴极了,离开前不忘叮嘱林建新道:“林技术员,你明天一定要把嫂子和小侄女都带来玩啊!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走了,明天见。” “嗯,明天我们一定去,你先去忙,明天见。”林建新点头答应下来。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六,佳园农家乐开业。 林建新和黄玉兰带着十岁的女儿林青崖来到甘家果园。 甘家的果园就在柯柯牙的路边,位置很好找,如今果园的大门旁立了一块招牌,上面写着“佳园农家乐”五个大字。 招牌很显眼,从旁边公路上经过的车辆和行人都能看到。 阿克苏大部分人都还没有见过农家乐,大家对这家今天刚开张的佳园农家乐十分好奇。 路人从佳园农家乐门口经过的时候,都会好奇地转过视线,隔着围墙朝果园里那两顶白色的蒙古包张望,彼此间议论的话题也与农家乐和蒙古包有关,大家纷纷讨论着农家乐是啥,果园里的两座蒙古包又是用来干什么的。 甘家人一大早就忙碌了起来。 杀鸡、杀鱼、摘菜、洗菜,打扫卫生,开门营业。 每一项工作都在大家的分工合作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林青崖跟着父亲林建新和母亲黄玉兰一起走进佳园农家乐。这是她第一次到农家乐来玩。 昨天晚上,父亲林建新回家时,将甘志强邀请他们全家去甘家新开的佳园农家乐做客的消息告诉了全家人。 林青崖不知道农家乐是啥,便缠着林建新问个不停。 林建新去外地出差学习的时候已经在北疆的昌吉等地亲自体验过的农家乐。 他耐心地回答了女儿一连串的问题。 得到答案的林青崖反倒对父亲口中的农家乐更好奇了。 她怀着雀跃的心情,一大早就爬起来,就等着跟父母一起去传说中的农家乐,亲自感受一下。 她一走进佳园农家乐,眼睛就不停地四处打量,看什么都觉得好奇。 甘志强和常丽萍两口子正在门口迎宾。 甘志强见林建新一家三口来了,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 “林技术员,欢迎欢迎!快请进!”甘志强快步上前同林建新握手,并向黄玉兰问好:“嫂子好,一段时间不见,青青又长高不少。” “叔叔好。”林青崖乖巧地向甘志强问好。 她今年已经十岁了。 十年的时光弹指挥一挥,曾经那个襁褓中的小婴儿,如今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她继承了父母的好相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圆溜溜的,脸蛋略带婴儿肥,身材却瘦长,虽然才十岁,但个头已经长到黄玉兰下巴的位置了。 今天来佳园农家乐做客,她特意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小皮鞋和粉红色外套,乌黑浓密的头发扎成双马尾,头上戴着一对五颜六色的蝴蝶发卡,发卡上的蝴蝶十分灵动,随着主人的动作幅度变化,轻轻颤动着弹簧翅膀,像是要从头发上飞起来了一般,显得十分可爱。 第123章 佳园农家乐开张 农家乐的名字定了下来,甘志强与妻子常丽萍以打工的名义在城里一家开了很多年且口碑很好的小饭店里打了三个月工,偷偷学了几道大菜的做法,并且学会了经营饭店的一些方法。 一切准备就绪。 两人辞职回到家中。 甘家人齐聚一堂,由甘志强担任厨师,亲自上阵给大家做菜,请大家试吃。 甘志强没有做什么复杂的菜而是炒了一道西红柿炒鸡蛋和一道素炒毛白菜。 两盘菜端上桌。 甘志强紧张地盯着大家,把双手在围裙上搓了搓,催促道:“你们尝尝,看行不行。” 甘庆国和张彩云拿起筷子,一人夹了一筷子西红柿炒鸡蛋,又夹了一筷子素炒毛白菜。 品尝完这两道菜,甘庆国和张彩云放下筷子,在嘴里细细咀嚼品味。 甘志强一直紧盯着甘家老两口,见他们将嘴里的食物咽下肚,立刻追问道:“爸妈,你们觉得菜的味道咋样?” 甘庆国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朝甘志强竖起了大拇指。 “强子,成了!” 张彩云也连连点头道:“好吃!” 听到父母这么说,甘志强一直悬着心的,总算放了回去,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笑容。 “太好了,既然试菜结果还不错,那咱们明天就开张!”常丽萍兴奋地说。 甘志强点点头:“好!明天是周六,就定在明天开张!咱们把亲朋好友都叫过来,一起吃顿饭,大家一起热闹一下,把气氛炒热!” 甘志强说干就干,他亲自去邀请柯柯牙和市区的朋友们明天来他家农家乐吃饭,将开业的好消息告诉了大家。 甘志强这个人平时为人热心、仗义,待人真诚,因此结交的也都是一些真正把他当做朋友的人。 林建新与甘志强一家已经相识十多年了,当初甘家刚到柯柯牙的时候,就是林建新负责接待他们,带着他们去看的,并且签订了承包合同,在之后这十年间,林建新每年都要往甘家跑好几趟,不分酷暑寒冬,前来亲自指导他们种植、养护果树。 甘志强十分敬佩林建新,在他心中林建新就像自己的亲哥哥一样沉稳可靠。 佳园农家乐即将开张,甘志强第一个就想到了林建新。 甘志强骑着摩托车,亲自来到柯柯牙林管站,走进办公室,找到了林建新。 “林技术员,我在我们家果园里搞了个农家乐,明天是周六,正好我们佳园农家乐开张,想邀请你过来吃顿饭,大家一起热闹热闹。”甘志强向林建新说明了来意。 林建新听后很高兴,他起身走到甘志强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口答应下来。 “行,明天我一定去捧场!” 甘志强心里把林建新当大哥,林建新心里同样把甘志强当做自己的弟弟看待。 他看到甘志强一家日子越过越好,很替他们感到高兴。 甘志强打算办一家农家乐的消息他早就听说了,如今见他的农家乐要开张了,他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柯柯牙这片昔日的不毛之地,如今已经成为了很多和甘志强一家一样的“外来户”的家园。 他们在这里种植果园,融入到绿化中,成为柯柯牙绿化工程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们用自己辛勤的劳动,改变人生,改变命运,也改变了柯柯牙。 林建新已经在柯柯牙林管站工作了十多年了,不论是林管站的工人还是柯柯牙的果农,不论是汉族还是少数民族,每个人他都很熟悉,他们不是家人,却胜似家人。 甘志强见林建新答应了自己的邀请,高兴极了,离开前不忘叮嘱林建新道:“林技术员,你明天一定要把嫂子和小侄女都带来玩啊!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走了,明天见。” “嗯,明天我们一定去,你先去忙,明天见。”林建新点头答应下来。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六,佳园农家乐开业。 林建新和黄玉兰带着十岁的女儿林青崖来到甘家果园。 甘家的果园就在柯柯牙的路边,位置很好找,如今果园的大门旁立了一块招牌,上面写着“佳园农家乐”五个大字。 招牌很显眼,从旁边公路上经过的车辆和行人都能看到。 阿克苏大部分人都还没有见过农家乐,大家对这家今天刚开张的佳园农家乐十分好奇。 路人从佳园农家乐门口经过的时候,都会好奇地转过视线,隔着围墙朝果园里那两顶白色的蒙古包张望,彼此间议论的话题也与农家乐和蒙古包有关,大家纷纷讨论着农家乐是啥,果园里的两座蒙古包又是用来干什么的。 甘家人一大早就忙碌了起来。 杀鸡、杀鱼、摘菜、洗菜,打扫卫生,开门营业。 每一项工作都在大家的分工合作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林青崖跟着父亲林建新和母亲黄玉兰一起走进佳园农家乐。这是她第一次到农家乐来玩。 昨天晚上,父亲林建新回家时,将甘志强邀请他们全家去甘家新开的佳园农家乐做客的消息告诉了全家人。 林青崖不知道农家乐是啥,便缠着林建新问个不停。 林建新去外地出差学习的时候已经在北疆的昌吉等地亲自体验过的农家乐。 他耐心地回答了女儿一连串的问题。 得到答案的林青崖反倒对父亲口中的农家乐更好奇了。 她怀着雀跃的心情,一大早就爬起来,就等着跟父母一起去传说中的农家乐,亲自感受一下。 她一走进佳园农家乐,眼睛就不停地四处打量,看什么都觉得好奇。 甘志强和常丽萍两口子正在门口迎宾。 甘志强见林建新一家三口来了,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 “林技术员,欢迎欢迎!快请进!”甘志强快步上前同林建新握手,并向黄玉兰问好:“嫂子好,一段时间不见,青青又长高不少。” “叔叔好。”林青崖乖巧地向甘志强问好。 她今年已经十岁了。 十年的时光弹指挥一挥,曾经那个襁褓中的小婴儿,如今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她继承了父母的好相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圆溜溜的,脸蛋略带婴儿肥,身材却瘦长,虽然才十岁,但个头已经长到黄玉兰下巴的位置了。 今天来佳园农家乐做客,她特意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小皮鞋和粉红色外套,乌黑浓密的头发扎成双马尾,头上戴着一对五颜六色的蝴蝶发卡,发卡上的蝴蝶十分灵动,随着主人的动作幅度变化,轻轻颤动着弹簧翅膀,像是要从头发上飞起来了一般,显得十分可爱。 第124章 林管站扭亏为盈 甘志强领着林家三口沿着果园里铺设的砖路朝蒙古包走去。 接着其他客人也陆续达到了佳园农家乐。 他们在甘志强夫妻俩的指引下来到了蒙古包内。 大家坐在蒙古包内的圆桌旁,好奇地打量着蒙古包里的环境。 甘家的蒙古包没有当初甘志强在昌吉看到的那家农家乐空间大,但放在阿克苏目前还是独一份。 甘志强请来的客人,林建新大部分都认识,有几个不认识的人,甘志强也都一一替彼此做了介绍。 林青崖好奇地打量着蒙古包里的摆设和布局。 大人们则在彼此寒暄着。 甘志强看时间差不多了,便笑着对众人说:“感谢大家今天来到佳园农家乐做客,作为农家乐的大厨,今天就由我亲自下厨给大家做几道农家小菜,请大家多提意见,帮助我提高厨艺。” 甘志强说完,大家立刻鼓掌捧场。 “能吃到你亲手做的饭,我们这趟真没白来!” “就是,强子,待会儿我们可要好好尝尝你的手艺!” “要是好吃,下次我就带朋友一起来你这儿给你捧场!你这里的环境还是不错的,比城里的饭店有氛围。” ……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甘志强听到大家的评价,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下来。 看来大家对农家乐的环境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这是阿克苏第一家农家乐,大家以前没体验过,因此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好感也比在普通饭店吃饭要高了不少。 对于大家的提出的要求和意见建议,甘志强照单全收,嘴里说着:“好好好,顾客就是上帝,大家的意见建议都记住了,我去炒菜了,大家等着品尝!” 说完,他便笑呵呵地离开了蒙古包。 不一会儿,一桌农家特色菜就端上了桌。 菜色虽然简单,但食材都是最新鲜的,而且分量很足,再加上农家乐环境清幽,大家觉得饭菜吃进嘴里都更香了。 甘志强看到大家吃着他做的饭菜,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终于彻底放心了。 自己的厨艺八成是稳了,农家乐接待其他客人应该也不会有问题了。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多人带着家人、朋友,慕名来佳园农家乐用餐、游玩。 甘家的农家乐生意越做越好。 甘志强还挖了个鱼塘,客人可以在农家乐里享受垂钓的乐趣,水果成熟的季节,还设置了采摘区,游客可以自己采摘水果,然后称重购买。 游客们玩得开心,甘家也获得了赚钱的新途径,一家人的日子越过越红火。 周围的邻居们眼看着甘家又一次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赚到了不少钱,一些人也效仿甘家开起了农家了,柯柯牙变得越发热闹起来。 可能阿克苏的人民在十几年前根本无法想象,柯柯牙这片亘古荒原,如今竟成了人们休闲娱乐的好去处。 从求生存到谋发展,柯柯牙的变化,是勤劳智慧的阿克苏人民自己摸索出来的发展之道、幸福之路。 2000年底,历经19年,柯柯牙林管站终于扭亏为盈,这证明了深化改革,制定优惠政策鼓励非公有制经济参与荒漠绿化具有可行性。如今的柯柯牙已经不实在是昔日风沙漫天的戈壁荒原,而是能让人民群众致富过上好日子的“金山银山”,柯柯牙的未来大有可为! 寒冷的冬天到来了。 一场大雪将柯柯牙妆点的银装素裹。 在农民眼中,冬天的大雪是祥瑞之兆,自古以来就有“瑞雪兆丰年”“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的说法。 冬天对于农家乐来说是淡季。 甘家果园里的苹果早就已经全部卖掉了。 一家人全都窝在房子里,没有外出。 屋内炉火烧得很旺,热腾腾的,穿着秋衣都能出一身汗。 这是他们一年中难得的农闲时间。 今年甘家赚了不少钱,甘志强打算拿出一笔钱,等明年开春后,在扩建两个规模更大的蒙古包,并对蒙古包内的设施进行升级,配上ktv设备,让喜欢唱歌的客人可以在蒙古包里一展歌喉。 同时,他还计划把果园里的道路重新维修一下,再搭一条葡萄长廊,夏天的时候,客人们就可以在葡萄长廊下烤羊肉串了。 甘志强正想着心事,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阵敲门声。 常丽萍从炕爬下来,穿着拖鞋,走到窗户边,隔着玻璃窗,探头朝大门的方向张望。 屋子里的水汽在冰冷的窗户玻璃上遇冷凝结出了一片冰花,常丽萍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嘴里不由得嘟囔道:“这大雪天,谁在外面敲门呀?” 那敲门声不断的传来,门外的人不停地敲着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甘志强回过神来,他皱紧眉头,迅速穿上鞋,披上厚棉衣,对常丽萍说:“我去看看情况,外面冷,你在屋里待着,不要出去。” 甘志强说完,就裹紧身上的棉衣,打开大门,跑出了屋子。 门一开,冷气立刻铺面而来,甘志强怕冷风进屋带走屋内的热气,连忙三步并作两步从房子里走了出来,迅速将房门关严。 大雪扬扬洒洒地从天上飘落,冰凉的雪花落在甘志强的脖子上,冻得他猛地一缩脖子,打了个寒战。 “谁呀?”甘志强一边大声地朝门外的人喊着,一边快步朝大门口走去。 门外的人似乎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开门声和问话声,敲门声顿时停了下来。 甘志强冒着雪走到大门口,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了用铁锁从门内反锁着的大门。 大门打开了。 一个瘦弱单薄的身影映入了甘志强的眼帘。 甘志强的眉头猛地皱起。 原来在甘家大门外不停敲门的人竟是一名陌生的维吾尔族少年。 少年身材瘦弱,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破旧的棉衣,棉衣因为长时间没有清洗,表面上粘着一层厚厚的油垢,已经包了浆,隐约传来一股恶臭,棉衣上打着很多补丁,但衣角、胸口、后背,还有很多破洞,露出一团团灰扑扑的棉絮。这套棉衣一看就不是他本人的,此刻穿在他单薄瘦弱的身躯上,像是在身上套了个破口袋似的,里面空荡荡的,仿佛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极不合适。 他下身穿着一条同样破旧的棉裤,脚上的鞋子是一双鞋底脱胶的旧大头鞋,这双鞋对比少年的身型同样有些偏大了。 少年的脸和手都裸露在外面,黝黑皴裂,看上去脏兮兮的,此刻他的耳朵、鼻头和手指已经冻得通红,看上去似乎是个无家可归的乞丐,身上这套衣服也像是从垃圾坑里捡来的一样。 甘志强不认识眼前这个维吾尔族少年,他正想呵斥几句把对方赶走,却突然注意到他眼中闪烁着恳求的目光,仿佛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看上去十分可怜。 辱骂的话到了嘴边,又被甘志强咽了回去。 现在天上下着大雪,这个维吾尔族少年看上去实在是冻得可怜,甘志强到底是心软了。 他盯着眼前的维吾尔族少年,严肃地问道:“你敲我们家门干什么?” 第124章 林管站扭亏为盈 甘志强领着林家三口沿着果园里铺设的砖路朝蒙古包走去。 接着其他客人也陆续达到了佳园农家乐。 他们在甘志强夫妻俩的指引下来到了蒙古包内。 大家坐在蒙古包内的圆桌旁,好奇地打量着蒙古包里的环境。 甘家的蒙古包没有当初甘志强在昌吉看到的那家农家乐空间大,但放在阿克苏目前还是独一份。 甘志强请来的客人,林建新大部分都认识,有几个不认识的人,甘志强也都一一替彼此做了介绍。 林青崖好奇地打量着蒙古包里的摆设和布局。 大人们则在彼此寒暄着。 甘志强看时间差不多了,便笑着对众人说:“感谢大家今天来到佳园农家乐做客,作为农家乐的大厨,今天就由我亲自下厨给大家做几道农家小菜,请大家多提意见,帮助我提高厨艺。” 甘志强说完,大家立刻鼓掌捧场。 “能吃到你亲手做的饭,我们这趟真没白来!” “就是,强子,待会儿我们可要好好尝尝你的手艺!” “要是好吃,下次我就带朋友一起来你这儿给你捧场!你这里的环境还是不错的,比城里的饭店有氛围。” ……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甘志强听到大家的评价,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下来。 看来大家对农家乐的环境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这是阿克苏第一家农家乐,大家以前没体验过,因此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好感也比在普通饭店吃饭要高了不少。 对于大家的提出的要求和意见建议,甘志强照单全收,嘴里说着:“好好好,顾客就是上帝,大家的意见建议都记住了,我去炒菜了,大家等着品尝!” 说完,他便笑呵呵地离开了蒙古包。 不一会儿,一桌农家特色菜就端上了桌。 菜色虽然简单,但食材都是最新鲜的,而且分量很足,再加上农家乐环境清幽,大家觉得饭菜吃进嘴里都更香了。 甘志强看到大家吃着他做的饭菜,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终于彻底放心了。 自己的厨艺八成是稳了,农家乐接待其他客人应该也不会有问题了。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多人带着家人、朋友,慕名来佳园农家乐用餐、游玩。 甘家的农家乐生意越做越好。 甘志强还挖了个鱼塘,客人可以在农家乐里享受垂钓的乐趣,水果成熟的季节,还设置了采摘区,游客可以自己采摘水果,然后称重购买。 游客们玩得开心,甘家也获得了赚钱的新途径,一家人的日子越过越红火。 周围的邻居们眼看着甘家又一次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赚到了不少钱,一些人也效仿甘家开起了农家了,柯柯牙变得越发热闹起来。 可能阿克苏的人民在十几年前根本无法想象,柯柯牙这片亘古荒原,如今竟成了人们休闲娱乐的好去处。 从求生存到谋发展,柯柯牙的变化,是勤劳智慧的阿克苏人民自己摸索出来的发展之道、幸福之路。 2000年底,历经19年,柯柯牙林管站终于扭亏为盈,这证明了深化改革,制定优惠政策鼓励非公有制经济参与荒漠绿化具有可行性。如今的柯柯牙已经不实在是昔日风沙漫天的戈壁荒原,而是能让人民群众致富过上好日子的“金山银山”,柯柯牙的未来大有可为! 寒冷的冬天到来了。 一场大雪将柯柯牙妆点的银装素裹。 在农民眼中,冬天的大雪是祥瑞之兆,自古以来就有“瑞雪兆丰年”“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的说法。 冬天对于农家乐来说是淡季。 甘家果园里的苹果早就已经全部卖掉了。 一家人全都窝在房子里,没有外出。 屋内炉火烧得很旺,热腾腾的,穿着秋衣都能出一身汗。 这是他们一年中难得的农闲时间。 今年甘家赚了不少钱,甘志强打算拿出一笔钱,等明年开春后,在扩建两个规模更大的蒙古包,并对蒙古包内的设施进行升级,配上ktv设备,让喜欢唱歌的客人可以在蒙古包里一展歌喉。 同时,他还计划把果园里的道路重新维修一下,再搭一条葡萄长廊,夏天的时候,客人们就可以在葡萄长廊下烤羊肉串了。 甘志强正想着心事,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阵敲门声。 常丽萍从炕爬下来,穿着拖鞋,走到窗户边,隔着玻璃窗,探头朝大门的方向张望。 屋子里的水汽在冰冷的窗户玻璃上遇冷凝结出了一片冰花,常丽萍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嘴里不由得嘟囔道:“这大雪天,谁在外面敲门呀?” 那敲门声不断的传来,门外的人不停地敲着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甘志强回过神来,他皱紧眉头,迅速穿上鞋,披上厚棉衣,对常丽萍说:“我去看看情况,外面冷,你在屋里待着,不要出去。” 甘志强说完,就裹紧身上的棉衣,打开大门,跑出了屋子。 门一开,冷气立刻铺面而来,甘志强怕冷风进屋带走屋内的热气,连忙三步并作两步从房子里走了出来,迅速将房门关严。 大雪扬扬洒洒地从天上飘落,冰凉的雪花落在甘志强的脖子上,冻得他猛地一缩脖子,打了个寒战。 “谁呀?”甘志强一边大声地朝门外的人喊着,一边快步朝大门口走去。 门外的人似乎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开门声和问话声,敲门声顿时停了下来。 甘志强冒着雪走到大门口,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了用铁锁从门内反锁着的大门。 大门打开了。 一个瘦弱单薄的身影映入了甘志强的眼帘。 甘志强的眉头猛地皱起。 原来在甘家大门外不停敲门的人竟是一名陌生的维吾尔族少年。 少年身材瘦弱,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破旧的棉衣,棉衣因为长时间没有清洗,表面上粘着一层厚厚的油垢,已经包了浆,隐约传来一股恶臭,棉衣上打着很多补丁,但衣角、胸口、后背,还有很多破洞,露出一团团灰扑扑的棉絮。这套棉衣一看就不是他本人的,此刻穿在他单薄瘦弱的身躯上,像是在身上套了个破口袋似的,里面空荡荡的,仿佛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极不合适。 他下身穿着一条同样破旧的棉裤,脚上的鞋子是一双鞋底脱胶的旧大头鞋,这双鞋对比少年的身型同样有些偏大了。 少年的脸和手都裸露在外面,黝黑皴裂,看上去脏兮兮的,此刻他的耳朵、鼻头和手指已经冻得通红,看上去似乎是个无家可归的乞丐,身上这套衣服也像是从垃圾坑里捡来的一样。 甘志强不认识眼前这个维吾尔族少年,他正想呵斥几句把对方赶走,却突然注意到他眼中闪烁着恳求的目光,仿佛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看上去十分可怜。 辱骂的话到了嘴边,又被甘志强咽了回去。 现在天上下着大雪,这个维吾尔族少年看上去实在是冻得可怜,甘志强到底是心软了。 他盯着眼前的维吾尔族少年,严肃地问道:“你敲我们家门干什么?” 第125章 收留维吾尔族孤儿麦合木提 维吾尔族少年懂一些汉语,甘志强的话他听得懂。 面对甘志强审视的目光,他缩了缩脖子,小声说:“你们这里招人干活吗?我什么工作都愿意做,不要钱,给饭吃能睡觉就行了……” 甘志强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愣。 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落魄的维吾尔族少年冒着大雪来敲他们家的门,竟是想讨一份工作。 维吾尔族少年见甘志强不说话,心中顿时忐忑起来,他急切地推销自己:“我真的什么都能干!” 甘志强看着眼前的维吾尔族少年,回想着他刚才说的话。 什么活都愿意干,不要工钱,只求一个管吃住的地方安身。 甘志强明白了。 眼前这个少年恐怕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否则不会冒着大雪,冻得浑身瑟瑟发抖,前来敲他们家的大门。 可现在是冬天,农家乐根本没生意,果园里也没有活儿需要人来做,甘家根本不需要招工。 可恶劣的天气,和眼前这个可怜巴巴的维吾尔族少年,令甘志强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张了张嘴,说出的话却是:“大冷天的,你先进屋,招人的事我考虑考虑。” 甘志强没忍心赶走少年,而是让他跟自己进了屋。 维吾尔族少年跟在甘志强身后,局促不安地进了门。 屋内很暖和,他一进门就感觉自己被一股暖流包裹住了,整个人渐渐放松下来,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立马又局促不安起来。 因为他觉得自己浑身脏兮兮的,跟这间整洁明亮的屋子格格不入。 他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把屋子弄脏了,惹得甘志强嫌弃。 甘志强见他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拿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火墙边,对他说:“你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烤烤火,暖和暖和。对了,你要是觉得棉衣太厚,热得很,就把棉衣脱了。 甘志强说完,又去厨房给他倒了杯热水。 “喝点水,暖暖身子。” “谢谢……”少年伸手去接水杯,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了一阵“咕噜噜”的叫声。 他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甘志强没有笑话他,而是把妻子从卧室里喊了出来。 “老婆,你去做点饭给这个小孩吃。” 常丽萍被甘志强从卧室里叫了出来,她看到眼前这个邋里邋遢的维吾尔族少年,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她把甘志强拉到一边,皱紧眉头说:“你怎么弄了个小乞丐回来?脏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虱子……” “你小声点!”甘志强打断常丽萍,不悦地说:“别乱说,被人听到了不好,这大雪天的,他一个小孩子到咱家门前敲门说想找工作,不要钱,管吃住就行,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看他是在可怜,就先把他带回来了,好歹让人暖和暖和,吃口热饭啊!你看他那么瘦,也不知道饿了多少天了。” “可是……”常丽萍张张嘴还想说话,却再次被甘志强制止了。 “行了行了,你去厨房,给他弄点吃的,我问问他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儿,等吃完饭,待会儿送他回去。”甘志强催促道。 常丽萍只好按照丈夫的吩咐去厨房给维吾尔族少年做饭。 她拿了两个中午刚蒸好还没吃完的馒头,放在蒸锅的篦子上,打着液化气,开始馏馒头,接着又从咸菜坛子里抓出几把萝卜干,放在盘子里,过了十几分钟,蒸锅里的馒头馏好了,常丽萍将馒头从蒸锅里拾出来,放在盘子里,和萝卜干一起端了出去。 刚才甘志强让她做饭,可没具体交代让她做什么饭,在她看来,馒头咸菜足够打发这个不知道哪儿来的维吾尔族小乞丐了。 客厅里。 甘志强正在询问面前这位维吾尔族少年的情况。 维吾尔族少年告诉甘志强,他叫麦合木提,生活在附近的村子里,父母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他从小就没有家,村民们看他可怜,偶尔给他一些吃的,和旧衣物,他靠着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勉强活到了现在,他的出生年月是村里的老人告诉他的,算起来,他今年已经十七岁了。 他没有上过学,平时靠给村民放羊为生,村民们不给他工钱,仅提供一些食物和能睡觉的地方就行了,有时候甚至是和羊一起挤在羊圈里。 今年入冬以后,天气格外寒冷,外面下大雪,放不了羊,之前的雇主不想白养一张嘴,就把他解雇了,让他去别的地方谋生。 可是他只会放羊,外面天寒地冻、大雪纷飞,根本没有羊可以放,他已经饿了一整天了,而且也没有地方能供他遮风挡雨。 之前他看柯柯牙一带的农家乐生意兴隆,人来人往,就想着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一个愿意雇佣他的人,机缘巧合下就敲响了甘家的大门。 甘志强听完麦合木提的这番讲述,了解了他的身世,对于他不幸的人生深感同情。 这时正好常丽萍将馒头和萝卜干端了出来。 “吃。”常丽萍冷着脸将盘子递到麦合木提面前。 麦合木提接过盘子,连连向常丽萍道谢。 常丽萍慌忙退后几步,像是生怕自己沾上什么脏东西似的,恨不得离麦合木提远远的。 麦合木提丝毫不介意常丽萍的躲闪,他从小就受人白眼,已经习惯了别人蔑视的目光。 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食物上。 他抓起盘子里的馒头大口大口囫囵吞下肚,生怕晚一秒吞下肚,就会被人抢走一般。 甘志强看他这幅狼吞虎咽的模样,心中感慨万千。 世上的不幸有千万种,而这个孩子天生就是个不幸的人。 甘志强盯着麦合木提,心中思绪万千。 最终还是同情占据了上风,他决定收留这个可怜的维吾尔族孤儿,让他住在甘家,给他一份工作。 等艾合木提把两个馒头和一盘萝卜干全都吃得干干净净后,甘志强对麦合木提说:“麦合木提,以后你就留在我们家,咱们一起生活,我给你吃住都管上,你留在这里干活,不要在外面四处漂泊了,至于工资,等开春以后,农家乐恢复营业,咱们再具体商量。” 第125章 收留维吾尔族孤儿麦合木提 维吾尔族少年懂一些汉语,甘志强的话他听得懂。 面对甘志强审视的目光,他缩了缩脖子,小声说:“你们这里招人干活吗?我什么工作都愿意做,不要钱,给饭吃能睡觉就行了……” 甘志强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愣。 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落魄的维吾尔族少年冒着大雪来敲他们家的门,竟是想讨一份工作。 维吾尔族少年见甘志强不说话,心中顿时忐忑起来,他急切地推销自己:“我真的什么都能干!” 甘志强看着眼前的维吾尔族少年,回想着他刚才说的话。 什么活都愿意干,不要工钱,只求一个管吃住的地方安身。 甘志强明白了。 眼前这个少年恐怕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否则不会冒着大雪,冻得浑身瑟瑟发抖,前来敲他们家的大门。 可现在是冬天,农家乐根本没生意,果园里也没有活儿需要人来做,甘家根本不需要招工。 可恶劣的天气,和眼前这个可怜巴巴的维吾尔族少年,令甘志强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张了张嘴,说出的话却是:“大冷天的,你先进屋,招人的事我考虑考虑。” 甘志强没忍心赶走少年,而是让他跟自己进了屋。 维吾尔族少年跟在甘志强身后,局促不安地进了门。 屋内很暖和,他一进门就感觉自己被一股暖流包裹住了,整个人渐渐放松下来,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立马又局促不安起来。 因为他觉得自己浑身脏兮兮的,跟这间整洁明亮的屋子格格不入。 他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把屋子弄脏了,惹得甘志强嫌弃。 甘志强见他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拿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火墙边,对他说:“你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烤烤火,暖和暖和。对了,你要是觉得棉衣太厚,热得很,就把棉衣脱了。 甘志强说完,又去厨房给他倒了杯热水。 “喝点水,暖暖身子。” “谢谢……”少年伸手去接水杯,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了一阵“咕噜噜”的叫声。 他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甘志强没有笑话他,而是把妻子从卧室里喊了出来。 “老婆,你去做点饭给这个小孩吃。” 常丽萍被甘志强从卧室里叫了出来,她看到眼前这个邋里邋遢的维吾尔族少年,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她把甘志强拉到一边,皱紧眉头说:“你怎么弄了个小乞丐回来?脏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虱子……” “你小声点!”甘志强打断常丽萍,不悦地说:“别乱说,被人听到了不好,这大雪天的,他一个小孩子到咱家门前敲门说想找工作,不要钱,管吃住就行,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看他是在可怜,就先把他带回来了,好歹让人暖和暖和,吃口热饭啊!你看他那么瘦,也不知道饿了多少天了。” “可是……”常丽萍张张嘴还想说话,却再次被甘志强制止了。 “行了行了,你去厨房,给他弄点吃的,我问问他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儿,等吃完饭,待会儿送他回去。”甘志强催促道。 常丽萍只好按照丈夫的吩咐去厨房给维吾尔族少年做饭。 她拿了两个中午刚蒸好还没吃完的馒头,放在蒸锅的篦子上,打着液化气,开始馏馒头,接着又从咸菜坛子里抓出几把萝卜干,放在盘子里,过了十几分钟,蒸锅里的馒头馏好了,常丽萍将馒头从蒸锅里拾出来,放在盘子里,和萝卜干一起端了出去。 刚才甘志强让她做饭,可没具体交代让她做什么饭,在她看来,馒头咸菜足够打发这个不知道哪儿来的维吾尔族小乞丐了。 客厅里。 甘志强正在询问面前这位维吾尔族少年的情况。 维吾尔族少年告诉甘志强,他叫麦合木提,生活在附近的村子里,父母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他从小就没有家,村民们看他可怜,偶尔给他一些吃的,和旧衣物,他靠着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勉强活到了现在,他的出生年月是村里的老人告诉他的,算起来,他今年已经十七岁了。 他没有上过学,平时靠给村民放羊为生,村民们不给他工钱,仅提供一些食物和能睡觉的地方就行了,有时候甚至是和羊一起挤在羊圈里。 今年入冬以后,天气格外寒冷,外面下大雪,放不了羊,之前的雇主不想白养一张嘴,就把他解雇了,让他去别的地方谋生。 可是他只会放羊,外面天寒地冻、大雪纷飞,根本没有羊可以放,他已经饿了一整天了,而且也没有地方能供他遮风挡雨。 之前他看柯柯牙一带的农家乐生意兴隆,人来人往,就想着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一个愿意雇佣他的人,机缘巧合下就敲响了甘家的大门。 甘志强听完麦合木提的这番讲述,了解了他的身世,对于他不幸的人生深感同情。 这时正好常丽萍将馒头和萝卜干端了出来。 “吃。”常丽萍冷着脸将盘子递到麦合木提面前。 麦合木提接过盘子,连连向常丽萍道谢。 常丽萍慌忙退后几步,像是生怕自己沾上什么脏东西似的,恨不得离麦合木提远远的。 麦合木提丝毫不介意常丽萍的躲闪,他从小就受人白眼,已经习惯了别人蔑视的目光。 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食物上。 他抓起盘子里的馒头大口大口囫囵吞下肚,生怕晚一秒吞下肚,就会被人抢走一般。 甘志强看他这幅狼吞虎咽的模样,心中感慨万千。 世上的不幸有千万种,而这个孩子天生就是个不幸的人。 甘志强盯着麦合木提,心中思绪万千。 最终还是同情占据了上风,他决定收留这个可怜的维吾尔族孤儿,让他住在甘家,给他一份工作。 等艾合木提把两个馒头和一盘萝卜干全都吃得干干净净后,甘志强对麦合木提说:“麦合木提,以后你就留在我们家,咱们一起生活,我给你吃住都管上,你留在这里干活,不要在外面四处漂泊了,至于工资,等开春以后,农家乐恢复营业,咱们再具体商量。” 第126章 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听到甘志强这番话,麦合木提愣住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得到了一份工作,可以留在这个温暖的房子里,每天有饭吃,有遮风避雨的地方睡觉,甚至还有可能获得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工钱。 可惜不等麦合木提开口答应,常丽萍立刻又急又怒地反驳道:“不行!我不同意!” 常丽萍喘着粗气,气得眼前直发黑,她指着甘志强的鼻子骂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就做决定呢?这个巴郎子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甘志强你有没有点脑子!万一他在说谎,或者是找了个借口想来咱们家偷东西怎么办?他又不是知根知底的人,你凭什么收留他?你问过我的意见吗,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支持你的决定?” 常丽萍的嘴巴像是一架机关枪,朝着甘志强不停地喷火。 甘志强被她一顿骂,心里十分恼火。 “够了!”他呵斥一声,制止了妻子,“外面下着大雪,你让他一个孤儿上哪去?就算是只猫是条狗,也不能眼睁睁看它冻死饿死?咱家又不缺那一口吃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现在怎么这么斤斤计较?” “我斤斤计较?”常丽萍气坏了,她冷着脸说:“你就是这样看待我的?你以为我是怕花钱吗?我只是觉得让一个陌生人待在家里不安全!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你为了一个外人这样看待我,那好,我不管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常丽萍一气之下干脆不理甘志强了。 甘志强也正在气头上,没有去哄常丽萍,夫妻俩在收留麦合木提这件事上产生了分歧,开始冷战。 麦合木提见甘志强和常丽萍因为要不要留下他这件事吵架了,心里很忐忑,担心自己最终还是会被扫地出门。 他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虽然甘志强给了他吃的,还说要收留他,但他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以前他也曾受到过村民们的帮助,也有人想收留他,可最终还是迫于现实的压力,对他日渐冷淡,他赶在对方狠心把他赶出去之前,很有自知之明地主动离开了。 不知道这一次甘志强的善心能维持多久,他能在这个温暖的房子里待多久。 甘志强心里憋着一口气,没有主动向妻子道歉认错,而是坚定地将麦合木提留在了家中。 他烧了一大锅开水,又找出弟弟甘志军的旧衣服,拿来一块香皂,帮麦合木提洗澡。 等麦合木提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甘志强又将家里原本充当库房的小房间收拾出来,摆上一张旧木板床,铺上被褥,架起火炉,将屋内烧得暖烘烘的。 甘志强对麦合木提说:“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跟我们一起生活,等开春农家乐开始营业了,你就跟着我们一起干活。” “好!”麦合木提重重地点头答应下来。 他看着眼前这间可以遮风避雨的屋子,抚摸着身上厚实干净的衣服,心中对未来充满了无限向往,他眼中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渴望。 麦合木提就这样在甘家住了下来,但甘志强和妻子常丽萍还处于冷战中。 夫妻俩冷战了一个多月,一直延续到快过年了,常丽萍都没给甘志强好脸色。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甘志强不想大过年的还跟妻子闹矛盾,可是又想不出什么好的和解办法,因此整日愁眉不展。 一天,甘志强去巴扎采买年货,正巧遇到林建新一家三口也在逛巴扎买东西,甘志强立刻向林建新打招呼问好。 林建新见甘志强一个人来买东西,随口问道:“强子,你媳妇儿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逛巴扎?” 甘志强面露苦笑,叹了口气道:“她跟我闹别扭了,已经冷战一个多月了,眼瞅着要过年了,还是把我当不存在一样,这日子都快没法过了。” “啊!怎么回事呀?”黄玉兰惊讶极了,“你们俩感情不是一直挺好的吗?究竟是因为什么事闹别扭了?” 甘志强心中正苦闷,现在见到了林建新和黄玉兰这两位老朋友,便一股脑将自己因为收留维吾尔族孤儿麦合木提,跟妻子产生分歧,闹矛盾冷战的事和盘托出。 甘志强越说,脸上的表情越显苦闷。 林建新听完后,了解了事情的缘由,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他更能看清夫妻产生矛盾的根源。 林建新拍拍甘志强的肩膀,安慰他道:“事情的原委我已经明白了,强子,我觉得你没有做错,你愿意收留麦合木提这是在做好事,本身是无可厚非,值得赞扬的,只是你的处理方式有些不对,没有提前跟小常好好沟通,而且我认为小常不是那种小心眼抠门的女人,她可能确实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才会反对你收留麦合木提。” 黄玉兰也跟着劝说道:“是啊,建新说得对,毕竟小常是个女人,我也是女人,我能理解她的心情,你让一个陌生的十几岁的维族男孩住进家里,她作为一个女人有所防备也是很正常的事,而且以后大家要一起生活,她要考虑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担心会有不方便的地方,所以不愿意跟麦合木提走得太近,这也情有可原,毕竟女人和男人想问题的方式和方面不一样。” 甘志强听完林建新和黄玉兰的这番分析,这才意识到,自己光顾着生气,没能设身处地地替妻子着想,顿感对妻子有所亏欠。 他喃喃道:“那现在怎么办呀,我也不想大过年的还跟她闹矛盾,一家人怎么着也得和和气气过个年啊……哎……你看这现在闹的……” “我看这样。”林建新说道:“我觉得小常的心结主要还是在麦合木提身上,我跟你一起去麦合木提以前生活的村子走访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回去跟小常说说,小常不信任麦合木提,总不至于连我的话也不信,等她了解了麦合木提的真实情况,就会放下防备。她心地善良,我想她一定会接纳麦合木提。” 甘志强听完林建新的这个主意,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好,就这么办!” 第126章 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听到甘志强这番话,麦合木提愣住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得到了一份工作,可以留在这个温暖的房子里,每天有饭吃,有遮风避雨的地方睡觉,甚至还有可能获得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工钱。 可惜不等麦合木提开口答应,常丽萍立刻又急又怒地反驳道:“不行!我不同意!” 常丽萍喘着粗气,气得眼前直发黑,她指着甘志强的鼻子骂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就做决定呢?这个巴郎子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甘志强你有没有点脑子!万一他在说谎,或者是找了个借口想来咱们家偷东西怎么办?他又不是知根知底的人,你凭什么收留他?你问过我的意见吗,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支持你的决定?” 常丽萍的嘴巴像是一架机关枪,朝着甘志强不停地喷火。 甘志强被她一顿骂,心里十分恼火。 “够了!”他呵斥一声,制止了妻子,“外面下着大雪,你让他一个孤儿上哪去?就算是只猫是条狗,也不能眼睁睁看它冻死饿死?咱家又不缺那一口吃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现在怎么这么斤斤计较?” “我斤斤计较?”常丽萍气坏了,她冷着脸说:“你就是这样看待我的?你以为我是怕花钱吗?我只是觉得让一个陌生人待在家里不安全!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你为了一个外人这样看待我,那好,我不管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常丽萍一气之下干脆不理甘志强了。 甘志强也正在气头上,没有去哄常丽萍,夫妻俩在收留麦合木提这件事上产生了分歧,开始冷战。 麦合木提见甘志强和常丽萍因为要不要留下他这件事吵架了,心里很忐忑,担心自己最终还是会被扫地出门。 他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虽然甘志强给了他吃的,还说要收留他,但他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以前他也曾受到过村民们的帮助,也有人想收留他,可最终还是迫于现实的压力,对他日渐冷淡,他赶在对方狠心把他赶出去之前,很有自知之明地主动离开了。 不知道这一次甘志强的善心能维持多久,他能在这个温暖的房子里待多久。 甘志强心里憋着一口气,没有主动向妻子道歉认错,而是坚定地将麦合木提留在了家中。 他烧了一大锅开水,又找出弟弟甘志军的旧衣服,拿来一块香皂,帮麦合木提洗澡。 等麦合木提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甘志强又将家里原本充当库房的小房间收拾出来,摆上一张旧木板床,铺上被褥,架起火炉,将屋内烧得暖烘烘的。 甘志强对麦合木提说:“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跟我们一起生活,等开春农家乐开始营业了,你就跟着我们一起干活。” “好!”麦合木提重重地点头答应下来。 他看着眼前这间可以遮风避雨的屋子,抚摸着身上厚实干净的衣服,心中对未来充满了无限向往,他眼中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渴望。 麦合木提就这样在甘家住了下来,但甘志强和妻子常丽萍还处于冷战中。 夫妻俩冷战了一个多月,一直延续到快过年了,常丽萍都没给甘志强好脸色。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甘志强不想大过年的还跟妻子闹矛盾,可是又想不出什么好的和解办法,因此整日愁眉不展。 一天,甘志强去巴扎采买年货,正巧遇到林建新一家三口也在逛巴扎买东西,甘志强立刻向林建新打招呼问好。 林建新见甘志强一个人来买东西,随口问道:“强子,你媳妇儿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逛巴扎?” 甘志强面露苦笑,叹了口气道:“她跟我闹别扭了,已经冷战一个多月了,眼瞅着要过年了,还是把我当不存在一样,这日子都快没法过了。” “啊!怎么回事呀?”黄玉兰惊讶极了,“你们俩感情不是一直挺好的吗?究竟是因为什么事闹别扭了?” 甘志强心中正苦闷,现在见到了林建新和黄玉兰这两位老朋友,便一股脑将自己因为收留维吾尔族孤儿麦合木提,跟妻子产生分歧,闹矛盾冷战的事和盘托出。 甘志强越说,脸上的表情越显苦闷。 林建新听完后,了解了事情的缘由,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他更能看清夫妻产生矛盾的根源。 林建新拍拍甘志强的肩膀,安慰他道:“事情的原委我已经明白了,强子,我觉得你没有做错,你愿意收留麦合木提这是在做好事,本身是无可厚非,值得赞扬的,只是你的处理方式有些不对,没有提前跟小常好好沟通,而且我认为小常不是那种小心眼抠门的女人,她可能确实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才会反对你收留麦合木提。” 黄玉兰也跟着劝说道:“是啊,建新说得对,毕竟小常是个女人,我也是女人,我能理解她的心情,你让一个陌生的十几岁的维族男孩住进家里,她作为一个女人有所防备也是很正常的事,而且以后大家要一起生活,她要考虑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担心会有不方便的地方,所以不愿意跟麦合木提走得太近,这也情有可原,毕竟女人和男人想问题的方式和方面不一样。” 甘志强听完林建新和黄玉兰的这番分析,这才意识到,自己光顾着生气,没能设身处地地替妻子着想,顿感对妻子有所亏欠。 他喃喃道:“那现在怎么办呀,我也不想大过年的还跟她闹矛盾,一家人怎么着也得和和气气过个年啊……哎……你看这现在闹的……” “我看这样。”林建新说道:“我觉得小常的心结主要还是在麦合木提身上,我跟你一起去麦合木提以前生活的村子走访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回去跟小常说说,小常不信任麦合木提,总不至于连我的话也不信,等她了解了麦合木提的真实情况,就会放下防备。她心地善良,我想她一定会接纳麦合木提。” 甘志强听完林建新的这个主意,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好,就这么办!” 第127章 农家乐的新大厨 甘志强和林建新一起来到麦合木提以前生活的村子。 他们来到村委会,找到村委会主任,向他了解麦合木提的情况。 主任已经好一阵子没见到麦合木提了,还以为麦合木提失踪了,或者是在这个冬天悄无声息地死在了那个角落里,心中正感慨这孩子命苦。没想到他竟是去了柯柯牙,被眼前这位好心的汉族老板收留了。 主任叹了口气,对林建新和甘志强说:“麦合木提那孩子是个可怜人,能长到这么大确实不容易,但是你放心,他不是坏人,干活也很勤快,从不偷懒,品行端正,不是那种小偷小摸的人,你愿意收留他,给他一口饭吃,一份工作干,你是他的大恩人,我们这些看着他长大的同村人,也很感激你。” 林建新和甘志强离开村委会后,心中涌起诸多感慨,对麦合木提的不幸深感同情。 两人回到甘家。 林建新亲自找到常丽萍,将自己今天和甘志强一起去了麦合木提以前生活的村子的事告诉了她,并且将村委会主任所说的那番话据实相告。 最后,他对常丽萍说:“强子是个好人,我认为他收留麦合木提这件事本身没做错,只是方法不对,他错在不该不跟你商量就一个人做了决定,这一点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并且跟我说他很后悔也很懊恼,以后做事会先征求你的意见。另外,我知道你心中担心什么,所以今天我和强子一起专门去了村里一趟,对麦合木提的身世进行了调查。现在可以确定,麦合木提没有说谎,而且他品行确实不坏,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你就放心。” 其实常丽萍通过这一个多月的暗中观察,其实已经了解到麦合木提确实不是坏人,渐渐对他放下了防备。她之所以跟丈夫冷战这么长时间,其实主要还是因为生甘志强的气。现在林建新来替甘志强做说客,常丽萍知道,这是丈夫已经认识到错误的表现。 既然甘志强给了她一个台阶下,那她也不是不能原谅他这次犯的错。 常丽萍一直端着的架子,总算稍稍放松下来,脸上的表情也不再那么冷漠。 她对林建新说:“林技术员,谢谢你,为我家的事操了那么多心,其实我也知道,家里不缺多养一张嘴的那点闲钱,现在听你说了麦合木提的身世,我就彻底放心了,我不信任别人,还能不信任你吗?你放心,我和强子是夫妻,他既然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那我就原谅他了。” 常丽萍客气地说:“快过年了,你肯定也很忙,还劳烦你为了我们家的事四处奔波,真是对不住了……” 林建新摆摆手,微笑着说:“你不用跟我客气,大家都是朋友,我也希望你和强子能好好过日子。” 常丽萍诚恳地向林建新道谢:“谢谢你,我会跟强子和好的,以后麦合木提就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了,我愿意让他留下来,不会再跟强子闹别扭了,以后有什么事,我会跟他多沟通,多商量。” 在林建新的帮助下,甘志强和常丽萍终于和好如初,麦合木提也安心在甘家住了下来。 第二年开春后,甘志强按照原先的计划将农家乐翻修、扩建了一番。 佳园农家乐里的蒙古包从两座变成了四座,葡萄长廊也搭建起来了。 春天里,百花竞相绽放,柯柯牙果园变成了花的海洋。 前来赏花的游客络绎不绝,农家乐的生意十分火爆。 甘家人每天从早忙到晚,看到收入增加,即便辛苦,大家也都乐呵呵的。 甘志强给麦合木提开了工资,麦合木提一开始,每天跟在常丽萍的身后,负责端菜、收拾桌子、打扫卫生之类的杂活。 干了几个月后,他对农家乐里的各项工作都上手了。 他为人勤恳,做事勤劳踏实,干活手脚麻利,即便身世悲惨,吃过很多苦,但天性乐观,有了工作后更是倍感珍惜,对甘家人心怀感恩之心,每天脸上都带着阳光的笑容。 这段时间他吃住都在甘家,跟甘家人生活在一起,营养跟上了,个子蹿高了一大截,身上也总算有点肉了,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多了。 农家乐的生意火爆,甘志强每天需要处理的事一下子变多了,一个人掌勺操持厨房里的事渐渐变得有些力不从心。 甘志强决定再找一位厨师来接替自己的工作。 可是他一连找了好几个月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这时,他突然注意到了在自家农家乐打工的麦合木提。 麦合木提年轻力壮,若是能把自己的厨艺传授给他,那就不用再烦恼请大厨的事情了。 甘志强打定主意后,把麦合木提叫了过来,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麦合木提一听甘志强打算教他厨艺,把他培养成农家乐的大厨,顿时吓得脸色大变,连连摇头,摆手拒绝:“哎……不行不行,我不会做饭,我当不了厨师!” “不会做饭也没关系,可以学,学会了,就能当厨师了,我相信你一定能行!”甘志强拍拍麦合木提的肩膀,十分看好他。 麦合木提在甘志强的再三鼓励下,只好硬着头皮点了头,“那好……我试试看……” 麦合木提开始跟着甘志强学习厨艺。 他从小风餐露宿,连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更别提做饭了,这完全是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事。 甘志强便从最简单的菜开始教他。 油温、火候、翻炒时间,每一项甘志强都亲自指导他。 麦合木提从一开始什么也不会炒,做出来的菜堪比黑暗料理,到一步步掌握了炒菜的技术,总算能做出可口的饭菜了,这期间甘志强花费了许多精力。 好在经过不懈努力,麦合木提终于学会了做饭,厨艺日渐精湛。 一天,甘志强让麦合木提下厨炒几个菜给大家尝尝。 麦合木提怀着忐忑的心情做了一桌菜,让甘志强和其他甘家人品尝。 甘志强每一道菜都尝了尝,然后朝麦合木提竖起了大拇指。 “可以了,你可以出师了,以后佳园农家乐的厨房就交给你了,你就是我们的新大厨!麦合木提,好好干!” 第127章 农家乐的新大厨 甘志强和林建新一起来到麦合木提以前生活的村子。 他们来到村委会,找到村委会主任,向他了解麦合木提的情况。 主任已经好一阵子没见到麦合木提了,还以为麦合木提失踪了,或者是在这个冬天悄无声息地死在了那个角落里,心中正感慨这孩子命苦。没想到他竟是去了柯柯牙,被眼前这位好心的汉族老板收留了。 主任叹了口气,对林建新和甘志强说:“麦合木提那孩子是个可怜人,能长到这么大确实不容易,但是你放心,他不是坏人,干活也很勤快,从不偷懒,品行端正,不是那种小偷小摸的人,你愿意收留他,给他一口饭吃,一份工作干,你是他的大恩人,我们这些看着他长大的同村人,也很感激你。” 林建新和甘志强离开村委会后,心中涌起诸多感慨,对麦合木提的不幸深感同情。 两人回到甘家。 林建新亲自找到常丽萍,将自己今天和甘志强一起去了麦合木提以前生活的村子的事告诉了她,并且将村委会主任所说的那番话据实相告。 最后,他对常丽萍说:“强子是个好人,我认为他收留麦合木提这件事本身没做错,只是方法不对,他错在不该不跟你商量就一个人做了决定,这一点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并且跟我说他很后悔也很懊恼,以后做事会先征求你的意见。另外,我知道你心中担心什么,所以今天我和强子一起专门去了村里一趟,对麦合木提的身世进行了调查。现在可以确定,麦合木提没有说谎,而且他品行确实不坏,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你就放心。” 其实常丽萍通过这一个多月的暗中观察,其实已经了解到麦合木提确实不是坏人,渐渐对他放下了防备。她之所以跟丈夫冷战这么长时间,其实主要还是因为生甘志强的气。现在林建新来替甘志强做说客,常丽萍知道,这是丈夫已经认识到错误的表现。 既然甘志强给了她一个台阶下,那她也不是不能原谅他这次犯的错。 常丽萍一直端着的架子,总算稍稍放松下来,脸上的表情也不再那么冷漠。 她对林建新说:“林技术员,谢谢你,为我家的事操了那么多心,其实我也知道,家里不缺多养一张嘴的那点闲钱,现在听你说了麦合木提的身世,我就彻底放心了,我不信任别人,还能不信任你吗?你放心,我和强子是夫妻,他既然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那我就原谅他了。” 常丽萍客气地说:“快过年了,你肯定也很忙,还劳烦你为了我们家的事四处奔波,真是对不住了……” 林建新摆摆手,微笑着说:“你不用跟我客气,大家都是朋友,我也希望你和强子能好好过日子。” 常丽萍诚恳地向林建新道谢:“谢谢你,我会跟强子和好的,以后麦合木提就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了,我愿意让他留下来,不会再跟强子闹别扭了,以后有什么事,我会跟他多沟通,多商量。” 在林建新的帮助下,甘志强和常丽萍终于和好如初,麦合木提也安心在甘家住了下来。 第二年开春后,甘志强按照原先的计划将农家乐翻修、扩建了一番。 佳园农家乐里的蒙古包从两座变成了四座,葡萄长廊也搭建起来了。 春天里,百花竞相绽放,柯柯牙果园变成了花的海洋。 前来赏花的游客络绎不绝,农家乐的生意十分火爆。 甘家人每天从早忙到晚,看到收入增加,即便辛苦,大家也都乐呵呵的。 甘志强给麦合木提开了工资,麦合木提一开始,每天跟在常丽萍的身后,负责端菜、收拾桌子、打扫卫生之类的杂活。 干了几个月后,他对农家乐里的各项工作都上手了。 他为人勤恳,做事勤劳踏实,干活手脚麻利,即便身世悲惨,吃过很多苦,但天性乐观,有了工作后更是倍感珍惜,对甘家人心怀感恩之心,每天脸上都带着阳光的笑容。 这段时间他吃住都在甘家,跟甘家人生活在一起,营养跟上了,个子蹿高了一大截,身上也总算有点肉了,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多了。 农家乐的生意火爆,甘志强每天需要处理的事一下子变多了,一个人掌勺操持厨房里的事渐渐变得有些力不从心。 甘志强决定再找一位厨师来接替自己的工作。 可是他一连找了好几个月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这时,他突然注意到了在自家农家乐打工的麦合木提。 麦合木提年轻力壮,若是能把自己的厨艺传授给他,那就不用再烦恼请大厨的事情了。 甘志强打定主意后,把麦合木提叫了过来,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麦合木提一听甘志强打算教他厨艺,把他培养成农家乐的大厨,顿时吓得脸色大变,连连摇头,摆手拒绝:“哎……不行不行,我不会做饭,我当不了厨师!” “不会做饭也没关系,可以学,学会了,就能当厨师了,我相信你一定能行!”甘志强拍拍麦合木提的肩膀,十分看好他。 麦合木提在甘志强的再三鼓励下,只好硬着头皮点了头,“那好……我试试看……” 麦合木提开始跟着甘志强学习厨艺。 他从小风餐露宿,连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更别提做饭了,这完全是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事。 甘志强便从最简单的菜开始教他。 油温、火候、翻炒时间,每一项甘志强都亲自指导他。 麦合木提从一开始什么也不会炒,做出来的菜堪比黑暗料理,到一步步掌握了炒菜的技术,总算能做出可口的饭菜了,这期间甘志强花费了许多精力。 好在经过不懈努力,麦合木提终于学会了做饭,厨艺日渐精湛。 一天,甘志强让麦合木提下厨炒几个菜给大家尝尝。 麦合木提怀着忐忑的心情做了一桌菜,让甘志强和其他甘家人品尝。 甘志强每一道菜都尝了尝,然后朝麦合木提竖起了大拇指。 “可以了,你可以出师了,以后佳园农家乐的厨房就交给你了,你就是我们的新大厨!麦合木提,好好干!” 第128章 致富带头人 麦合木提成了佳园农家乐的新大厨,甘志强给他涨了工资。 从那个大雪天,艾合木提敲响了甘家的大门开始,他的人生便悄然发生了变化。 一位汉族农家乐老板与一位维吾尔族孤儿的命运就此连接在了一起。此后的几十年里,麦合木提留在佳园农家乐,同甘家人一同吃住、生活、工作。 麦合木提拿着甘志强给他发的工资,十年后,他攒出了一笔钱,而他本人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 麦合木提在城里买了房、买了车,经人介绍,与一位勤劳善良的维吾尔族姑娘结识。 甘志强得知后,十分高兴,他拿出两万元钱交给麦合木提,让他把这笔钱给女方家作为彩礼。 然后又亲自帮助麦合木提张罗婚礼。 麦合木提终于从昔日那个穷苦的放羊娃,变成了一位体面的厨师,结婚生子,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 甘志强一家和麦合木提互帮互助,互敬互爱,不是一家人,却亲如一家人,他们都将彼此视作自己的亲人。尽管没有血缘关系,但在彼此心中,他们都是对方超越血缘关系的亲人。 属于他们的亲情和友谊必将继续延续下去。 2005年,阿克苏地委新调来一位朱书记,他接任了柯柯牙荒漠绿化四期工程的总指挥,这已经是柯柯牙绿化工程开展二十年以来,历经的第五位地委书记。在他任职期间,阿克苏全市各族群众完成绿化面积136万亩。 他也成为了第一位任职期间,在阿克苏完成十万亩以上绿化面积的地委书记。这是前所未有的突破,这个数据比前四位地委书记完成的绿化面积加起来还要多。 这是一个相当喜人的成绩,头一次将柯柯牙的绿化面积提升至10万亩以上。 阿克苏这片绿洲以惊人的速度向着柯柯牙广袤无垠的戈壁拓展开来。 如果说当初第一个勇于立下宏愿,在柯柯牙种树搞绿化的谢书记是柯柯牙绿化工程的开创者,其后的几任地委书记是柯柯牙绿化工程的继任者,那么朱书记无疑是柯柯牙绿化工程的开拓者。 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此时已经历经五任领导者,阿克苏各族群众年复一年地在柯柯牙种树,这个传统已经延续了整整二十年。 从最初的求生存,到如今的谋发展。 柯柯牙所展现出来的巨大经济潜力和发展潜力令人十分振奋。 然而此时,柯柯牙的果农们虽然挣上了一些钱,但尚未打出自己的品牌,没有形成在全疆乃至全国有影响力的特色林果基地。 朱书记以其独到的战略眼光,决定继续对柯柯牙林区进行深化改革,打造出一个能成为知名品牌,在全疆乃至全国有影响力的特色林果基地。 经过实地走访、考察、调研,会同各方专家开会研讨,以柯柯牙为中心,在阿克苏地区打造一个十万亩以上的特色林果基地这一议题,获得了通过。 阿克苏地委信心百倍,决定撸起袖子大干一场,将林果业打造成继农业之后,阿克苏又一个新的拳头产业。 10万亩特色果园可不是嘴上说说,换算成果树,那便是上千万棵! 以阿克苏地区目前的财政和人力,想要短时间内完成这个目标,无疑是天方夜谭。 如此浩大的工程要如何在短时间内完成呢?若是完不成岂不是辜负了阿克苏人民的期望? 为此,阿克苏地委经过研究,针对打造十万亩果园这项工程,专门制定了一系列优惠政策。 既然要谋发展,那么就要种最有经济价值的果树品种。 经过分析,当时经济效益最好的果树就是红枣,而且红枣生长迅速,当年种下,当年就能结果。 为了研究如何高效高产种植红枣,朱书记亲自带领地区林业方面的专家和技术员前往山西等地进行考察。 最终决定采用最新的矮化密植方式种植红枣。 引进的品种主要是个头大肉质饱满的骏枣和糖分高口感好的灰枣。 经过实验,在阿克苏的土地上,最大限度实现红枣矮化密植的密度是每亩地444棵枣树。 2006年,在阿克苏地委的规划下,在温宿县用1万亩高效节水、矮化密植红枣林为范本,展示出高效林果业种植基地产生的巨大的经济效益和生态效益,通过卖规划,吸引社会力量,募集社会资金。短短四个月,剩余9万亩规划用地被抢购一空。最后成功打造出10万亩红枣产业基地。为柯柯牙绿化工程的经济效益插上了腾飞的翅膀。 这是柯柯牙绿化工程的一次重大变革,也是阿克苏地区林果业发展的一次巨大飞跃。 这些年一直在阿克苏经营农资生意的李家保看到林果业在阿克苏的发展前景。 他果断决定在此投身到阿克苏的绿化事业中。 他自费前往内地和国外先进国家,针对绿化市场进行考察学习。 这次学习开阔了他的眼界,也令他增长了经验,学到了很多先进的技术。 李家保从山西等地采购了一大批优质红枣苗木,拉回阿克苏进行销售。 由于他售卖的红枣苗木价格实惠、品质好,深受果农欢迎,这批红枣苗很快就卖完了。 李家保见销售情况非常好,甚至超过了他的预期,心里很高兴,又立即跟山西那边的几个大苗圃联系,又采购了一大批红枣苗木。 李家保乘着阿克苏大力发展林果业的东风,赚到了一大笔钱。 然而李家保并没有因此沾沾自喜,或是沉迷于个人享乐。 在同基层劳动人民相处的过程中,李家保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初的影子。 二十多年前,他刚到阿克苏的时候,也是这样,身在最基层的岗位上,面朝黄土背朝天,做着最辛苦的体力活,能不能挣上钱,全看林带里的树能不能种活。 土地是刻在李家保的灵魂中最深的烙印,农民则是他身上永不磨灭的底色。 此时,自治区提出要建设环塔里木特色林果业经济带,阿克苏是其中重要的一环,而南疆其他地区也正你追我赶,加快林果业发展的步伐。 论种树这件事,李家保算是行家里手。 他决定成立一家绿化公司,专门提供绿化服务。 李家保的绿化公司成立了,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手,于是招工就成了头等大事。 李家保来到阿克苏市周边的农村,在村委会的帮助下,召集各族农民,召开招聘宣传工作,为这些文化水平低、收入微薄的农民们提供了许多就业机会,帮助他们通过劳动增加收入,解决了一部分农村剩余劳动力的就业问题,成了大家心目中值得夸赞的致富带头人。 第128章 致富带头人 麦合木提成了佳园农家乐的新大厨,甘志强给他涨了工资。 从那个大雪天,艾合木提敲响了甘家的大门开始,他的人生便悄然发生了变化。 一位汉族农家乐老板与一位维吾尔族孤儿的命运就此连接在了一起。此后的几十年里,麦合木提留在佳园农家乐,同甘家人一同吃住、生活、工作。 麦合木提拿着甘志强给他发的工资,十年后,他攒出了一笔钱,而他本人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 麦合木提在城里买了房、买了车,经人介绍,与一位勤劳善良的维吾尔族姑娘结识。 甘志强得知后,十分高兴,他拿出两万元钱交给麦合木提,让他把这笔钱给女方家作为彩礼。 然后又亲自帮助麦合木提张罗婚礼。 麦合木提终于从昔日那个穷苦的放羊娃,变成了一位体面的厨师,结婚生子,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 甘志强一家和麦合木提互帮互助,互敬互爱,不是一家人,却亲如一家人,他们都将彼此视作自己的亲人。尽管没有血缘关系,但在彼此心中,他们都是对方超越血缘关系的亲人。 属于他们的亲情和友谊必将继续延续下去。 2005年,阿克苏地委新调来一位朱书记,他接任了柯柯牙荒漠绿化四期工程的总指挥,这已经是柯柯牙绿化工程开展二十年以来,历经的第五位地委书记。在他任职期间,阿克苏全市各族群众完成绿化面积136万亩。 他也成为了第一位任职期间,在阿克苏完成十万亩以上绿化面积的地委书记。这是前所未有的突破,这个数据比前四位地委书记完成的绿化面积加起来还要多。 这是一个相当喜人的成绩,头一次将柯柯牙的绿化面积提升至10万亩以上。 阿克苏这片绿洲以惊人的速度向着柯柯牙广袤无垠的戈壁拓展开来。 如果说当初第一个勇于立下宏愿,在柯柯牙种树搞绿化的谢书记是柯柯牙绿化工程的开创者,其后的几任地委书记是柯柯牙绿化工程的继任者,那么朱书记无疑是柯柯牙绿化工程的开拓者。 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此时已经历经五任领导者,阿克苏各族群众年复一年地在柯柯牙种树,这个传统已经延续了整整二十年。 从最初的求生存,到如今的谋发展。 柯柯牙所展现出来的巨大经济潜力和发展潜力令人十分振奋。 然而此时,柯柯牙的果农们虽然挣上了一些钱,但尚未打出自己的品牌,没有形成在全疆乃至全国有影响力的特色林果基地。 朱书记以其独到的战略眼光,决定继续对柯柯牙林区进行深化改革,打造出一个能成为知名品牌,在全疆乃至全国有影响力的特色林果基地。 经过实地走访、考察、调研,会同各方专家开会研讨,以柯柯牙为中心,在阿克苏地区打造一个十万亩以上的特色林果基地这一议题,获得了通过。 阿克苏地委信心百倍,决定撸起袖子大干一场,将林果业打造成继农业之后,阿克苏又一个新的拳头产业。 10万亩特色果园可不是嘴上说说,换算成果树,那便是上千万棵! 以阿克苏地区目前的财政和人力,想要短时间内完成这个目标,无疑是天方夜谭。 如此浩大的工程要如何在短时间内完成呢?若是完不成岂不是辜负了阿克苏人民的期望? 为此,阿克苏地委经过研究,针对打造十万亩果园这项工程,专门制定了一系列优惠政策。 既然要谋发展,那么就要种最有经济价值的果树品种。 经过分析,当时经济效益最好的果树就是红枣,而且红枣生长迅速,当年种下,当年就能结果。 为了研究如何高效高产种植红枣,朱书记亲自带领地区林业方面的专家和技术员前往山西等地进行考察。 最终决定采用最新的矮化密植方式种植红枣。 引进的品种主要是个头大肉质饱满的骏枣和糖分高口感好的灰枣。 经过实验,在阿克苏的土地上,最大限度实现红枣矮化密植的密度是每亩地444棵枣树。 2006年,在阿克苏地委的规划下,在温宿县用1万亩高效节水、矮化密植红枣林为范本,展示出高效林果业种植基地产生的巨大的经济效益和生态效益,通过卖规划,吸引社会力量,募集社会资金。短短四个月,剩余9万亩规划用地被抢购一空。最后成功打造出10万亩红枣产业基地。为柯柯牙绿化工程的经济效益插上了腾飞的翅膀。 这是柯柯牙绿化工程的一次重大变革,也是阿克苏地区林果业发展的一次巨大飞跃。 这些年一直在阿克苏经营农资生意的李家保看到林果业在阿克苏的发展前景。 他果断决定在此投身到阿克苏的绿化事业中。 他自费前往内地和国外先进国家,针对绿化市场进行考察学习。 这次学习开阔了他的眼界,也令他增长了经验,学到了很多先进的技术。 李家保从山西等地采购了一大批优质红枣苗木,拉回阿克苏进行销售。 由于他售卖的红枣苗木价格实惠、品质好,深受果农欢迎,这批红枣苗很快就卖完了。 李家保见销售情况非常好,甚至超过了他的预期,心里很高兴,又立即跟山西那边的几个大苗圃联系,又采购了一大批红枣苗木。 李家保乘着阿克苏大力发展林果业的东风,赚到了一大笔钱。 然而李家保并没有因此沾沾自喜,或是沉迷于个人享乐。 在同基层劳动人民相处的过程中,李家保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初的影子。 二十多年前,他刚到阿克苏的时候,也是这样,身在最基层的岗位上,面朝黄土背朝天,做着最辛苦的体力活,能不能挣上钱,全看林带里的树能不能种活。 土地是刻在李家保的灵魂中最深的烙印,农民则是他身上永不磨灭的底色。 此时,自治区提出要建设环塔里木特色林果业经济带,阿克苏是其中重要的一环,而南疆其他地区也正你追我赶,加快林果业发展的步伐。 论种树这件事,李家保算是行家里手。 他决定成立一家绿化公司,专门提供绿化服务。 李家保的绿化公司成立了,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手,于是招工就成了头等大事。 李家保来到阿克苏市周边的农村,在村委会的帮助下,召集各族农民,召开招聘宣传工作,为这些文化水平低、收入微薄的农民们提供了许多就业机会,帮助他们通过劳动增加收入,解决了一部分农村剩余劳动力的就业问题,成了大家心目中值得夸赞的致富带头人。 第129章 理想与信念的传承 这一年,李家保的生意越做越大,事业蒸蒸日上,林建新也提拔为柯柯牙林管站的副站长,黄玉兰则从柯柯牙林管站调走了,去了一个新成立的单位,担任负责人。 今年,时值绿化工程20周年,柯柯牙绿化指挥部决定修建柯柯牙绿化工程纪念馆,以此纪念阿克苏各族人民在柯柯牙绿化工程建设中做出的贡献,并大力弘扬“自力更生、团结奋斗、艰苦创业、无私奉献”的柯柯牙精神。 黄玉兰在柯柯牙林管站工作多年,工作经验丰富,并且从学生时代起就全程参与了每年的柯柯牙绿化工作,因此经研究,柯柯牙绿化工程指挥部的领导们决定任命黄玉兰担任柯柯牙纪念馆馆长,负责柯柯牙纪念馆的日常工作。 回首柯柯牙绿化工程开展以来的这二十年,最直观的例子就是柯柯牙大地上的36条洪沟,被人工填埋了35条,如今仅剩下最后1条。 这是因为朱书记建议将其保留下来,作为一个教育基地,与如今绿意盎然的柯柯牙形成对比,让阿克苏的后人们看一看,当初前辈们是在多么恶劣的自然条件下,打造出了这片新绿洲,从而意识到保护生态的重要性。 林建新的女儿林青崖今年已经16岁了,目前正在阿克苏地区二中读高一。 又到了一年一度秋季植树的日子。 今年地区二中组织全校师生一起去温宿参与十万亩果园的种植工作。 林青崖从小生活在柯柯牙林管站的家属院里。 她和自己的父亲林建新,爷爷林盛华一样,天生就对树有着非同一般的喜爱。 她最美好的童年时光就是在柯柯牙的林海中度过的。 春天看百花绽放,夏天在林间纳凉,秋天品尝甜美的果实,冬天在结冰的渠道里溜冰。 这里有她最美好的回忆,这里是她的家,也是她的根。 她生在柯柯牙,长在柯柯牙,柯柯牙早已印刻在她的灵魂深处,成为她最自豪的存在。 林青崖得知学校组织全校师生利用周末去义务植树的消息,开心极了,回家就将这件事告诉了父母。 她心中对于明天的义务植树劳动充满了期待。 小时候,从她记事起,就天天看到父母栽树、养护树苗,每天围着树打转,现在她也能像父母一样,在阿克苏的土地上,种下一抹绿色了。 得知学校组织师生们参加义务植树劳动。林建新很高兴,他不禁起自己和妻子在学生时代,因为植树劳动而相识的往事。 林建新笑着对女儿说:“咱们林家的人,天生就跟树有缘,我跟你妈妈相识就是树帮我们结下的缘分,否则也就没你了。” 林建新回想起当初自己参加义务植树劳动,在柯柯牙与黄玉兰相识的往事。 那些青涩而又美好的回忆,令林建新不由得会心一笑。 林青崖好奇地问:“爸妈,你们当初学生时代就认识,并且相爱了吗?让我猜猜看,你们是不是一见钟情?毕竟我妈那么漂亮,我爸特别帅!” 林青崖的少女心顿时蠢蠢欲动,脑子里立刻脑补出一部浪漫的校园恋爱剧。 什么一见钟情,倾心相恋,肯定特别浪漫,特别跌宕起伏! 林建新听到女儿这番话强忍笑意没有戳破她浪漫天真的幻想。 当初他和黄玉兰可不是什么一见钟情,真要说起来,应该算是互相看不顺眼,压根不想多看对方一眼。 可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兜兜转转,两人成了同事,在日常工作和相处中,看到了彼此身上的闪光点,对于彼此的印象终于改变,最终相知相爱,结为夫妻,生下了女儿林青崖,组成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第二天,林青崖和同学们一起坐着大巴车,一路上唱着歌,如同她的父辈们当年一样,满怀着植树热情,来到工地上。 在这里,林青崖握着铁锹,和同学们通力协作,挖出一个个标准的树坑,栽种下一棵棵枣树苗。 即便手指被枣树上的刺扎流血了,也不叫苦不叫累,最终圆满完成植树任务。 这次义务植树劳动一共进行了两天。 这两天的植树劳动,令林青崖记忆犹新。 她也和自己的爷爷、父亲一样,在阿克苏种过树啦! 她和他们一样,也为阿克苏的绿化事业尽到了自己的一份力量! 这个认知令林青崖感到无比自豪。 那一棵棵栽种在阿克苏土地上的枣树,也在林青崖的心田里悄悄扎了根。 她心中产生了一个小小的心愿。 她要好好学习,像父亲和爷爷一样,将来投身于绿化工作,为阿克苏的绿化事业添砖加瓦! 林青崖是个意志坚定、目标明确的女孩,这一点跟她的父亲林建新很像。 三年后,高考结束报志愿的时候,林青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学林业,并最终得偿所愿。 大学期间,她只身一人前往内地读大学,大学毕业后,继续读研深造,学习最新的林业技术。 她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她要延续林家“植树造林、绿化家园”的梦想,守卫并改善阿克苏这片几百万人民赖以生存的绿洲家园。 2008年初,在父亲去世十年后,黄玉兰的母亲也不幸患上癌症去世。母亲临终前拉着黄玉兰的手,交代她,等她去世后,将她的遗体火化,骨灰和丈夫一样撒在柯柯牙林带里,她与丈夫的灵魂在柯柯牙的林海中相伴。 朱静梅去世后,黄玉兰给远在上海的舅舅和小姨打电话,将母亲去世的消息告知他们。 两位老人听闻姐姐去世的噩耗,十分悲痛,但由于年事已高,身体不好,前往新疆路途遥远,多有不便,便委派黄玉兰的表妹朱香娥从上海前来吊唁。 黄玉兰亲自开车去阿克苏市郊的红旗坡机场接机,将第一次来新疆的表妹朱香娥接回了家中。 黄玉兰遵照母亲遗嘱,丧事简办,遗体火化,并将母亲的骨灰也撒进了柯柯牙林海中,与父亲做伴。 从此以后,时常来柯柯牙林带怀念亲人的那个人从母亲变成了她。 每当她思念父母的时候,就会开着车来到柯柯牙林带,在这里走一走,伸手抚摸过一棵棵高大挺拔的新疆杨和坚毅秀美的胡杨,每当这时候,她就感觉父母还在自己身边一样,令她空荡荡的心再次一点点被填满。 第129章 理想与信念的传承 这一年,李家保的生意越做越大,事业蒸蒸日上,林建新也提拔为柯柯牙林管站的副站长,黄玉兰则从柯柯牙林管站调走了,去了一个新成立的单位,担任负责人。 今年,时值绿化工程20周年,柯柯牙绿化指挥部决定修建柯柯牙绿化工程纪念馆,以此纪念阿克苏各族人民在柯柯牙绿化工程建设中做出的贡献,并大力弘扬“自力更生、团结奋斗、艰苦创业、无私奉献”的柯柯牙精神。 黄玉兰在柯柯牙林管站工作多年,工作经验丰富,并且从学生时代起就全程参与了每年的柯柯牙绿化工作,因此经研究,柯柯牙绿化工程指挥部的领导们决定任命黄玉兰担任柯柯牙纪念馆馆长,负责柯柯牙纪念馆的日常工作。 回首柯柯牙绿化工程开展以来的这二十年,最直观的例子就是柯柯牙大地上的36条洪沟,被人工填埋了35条,如今仅剩下最后1条。 这是因为朱书记建议将其保留下来,作为一个教育基地,与如今绿意盎然的柯柯牙形成对比,让阿克苏的后人们看一看,当初前辈们是在多么恶劣的自然条件下,打造出了这片新绿洲,从而意识到保护生态的重要性。 林建新的女儿林青崖今年已经16岁了,目前正在阿克苏地区二中读高一。 又到了一年一度秋季植树的日子。 今年地区二中组织全校师生一起去温宿参与十万亩果园的种植工作。 林青崖从小生活在柯柯牙林管站的家属院里。 她和自己的父亲林建新,爷爷林盛华一样,天生就对树有着非同一般的喜爱。 她最美好的童年时光就是在柯柯牙的林海中度过的。 春天看百花绽放,夏天在林间纳凉,秋天品尝甜美的果实,冬天在结冰的渠道里溜冰。 这里有她最美好的回忆,这里是她的家,也是她的根。 她生在柯柯牙,长在柯柯牙,柯柯牙早已印刻在她的灵魂深处,成为她最自豪的存在。 林青崖得知学校组织全校师生利用周末去义务植树的消息,开心极了,回家就将这件事告诉了父母。 她心中对于明天的义务植树劳动充满了期待。 小时候,从她记事起,就天天看到父母栽树、养护树苗,每天围着树打转,现在她也能像父母一样,在阿克苏的土地上,种下一抹绿色了。 得知学校组织师生们参加义务植树劳动。林建新很高兴,他不禁起自己和妻子在学生时代,因为植树劳动而相识的往事。 林建新笑着对女儿说:“咱们林家的人,天生就跟树有缘,我跟你妈妈相识就是树帮我们结下的缘分,否则也就没你了。” 林建新回想起当初自己参加义务植树劳动,在柯柯牙与黄玉兰相识的往事。 那些青涩而又美好的回忆,令林建新不由得会心一笑。 林青崖好奇地问:“爸妈,你们当初学生时代就认识,并且相爱了吗?让我猜猜看,你们是不是一见钟情?毕竟我妈那么漂亮,我爸特别帅!” 林青崖的少女心顿时蠢蠢欲动,脑子里立刻脑补出一部浪漫的校园恋爱剧。 什么一见钟情,倾心相恋,肯定特别浪漫,特别跌宕起伏! 林建新听到女儿这番话强忍笑意没有戳破她浪漫天真的幻想。 当初他和黄玉兰可不是什么一见钟情,真要说起来,应该算是互相看不顺眼,压根不想多看对方一眼。 可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兜兜转转,两人成了同事,在日常工作和相处中,看到了彼此身上的闪光点,对于彼此的印象终于改变,最终相知相爱,结为夫妻,生下了女儿林青崖,组成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第二天,林青崖和同学们一起坐着大巴车,一路上唱着歌,如同她的父辈们当年一样,满怀着植树热情,来到工地上。 在这里,林青崖握着铁锹,和同学们通力协作,挖出一个个标准的树坑,栽种下一棵棵枣树苗。 即便手指被枣树上的刺扎流血了,也不叫苦不叫累,最终圆满完成植树任务。 这次义务植树劳动一共进行了两天。 这两天的植树劳动,令林青崖记忆犹新。 她也和自己的爷爷、父亲一样,在阿克苏种过树啦! 她和他们一样,也为阿克苏的绿化事业尽到了自己的一份力量! 这个认知令林青崖感到无比自豪。 那一棵棵栽种在阿克苏土地上的枣树,也在林青崖的心田里悄悄扎了根。 她心中产生了一个小小的心愿。 她要好好学习,像父亲和爷爷一样,将来投身于绿化工作,为阿克苏的绿化事业添砖加瓦! 林青崖是个意志坚定、目标明确的女孩,这一点跟她的父亲林建新很像。 三年后,高考结束报志愿的时候,林青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学林业,并最终得偿所愿。 大学期间,她只身一人前往内地读大学,大学毕业后,继续读研深造,学习最新的林业技术。 她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她要延续林家“植树造林、绿化家园”的梦想,守卫并改善阿克苏这片几百万人民赖以生存的绿洲家园。 2008年初,在父亲去世十年后,黄玉兰的母亲也不幸患上癌症去世。母亲临终前拉着黄玉兰的手,交代她,等她去世后,将她的遗体火化,骨灰和丈夫一样撒在柯柯牙林带里,她与丈夫的灵魂在柯柯牙的林海中相伴。 朱静梅去世后,黄玉兰给远在上海的舅舅和小姨打电话,将母亲去世的消息告知他们。 两位老人听闻姐姐去世的噩耗,十分悲痛,但由于年事已高,身体不好,前往新疆路途遥远,多有不便,便委派黄玉兰的表妹朱香娥从上海前来吊唁。 黄玉兰亲自开车去阿克苏市郊的红旗坡机场接机,将第一次来新疆的表妹朱香娥接回了家中。 黄玉兰遵照母亲遗嘱,丧事简办,遗体火化,并将母亲的骨灰也撒进了柯柯牙林海中,与父亲做伴。 从此以后,时常来柯柯牙林带怀念亲人的那个人从母亲变成了她。 每当她思念父母的时候,就会开着车来到柯柯牙林带,在这里走一走,伸手抚摸过一棵棵高大挺拔的新疆杨和坚毅秀美的胡杨,每当这时候,她就感觉父母还在自己身边一样,令她空荡荡的心再次一点点被填满。 第130章 从“求生存”到“求生态” 朱香娥是一位高学历都市女性,平时喜欢游山玩水、四处旅行,因此视野开阔,眼光独到,很有自己的想法。 这次新疆之行,朱香娥品尝到了美味的冰糖心苹果,她透过冰糖心苹果看到无限商机,于是回到上海后,她辞掉高薪工作,决心经营冰糖心苹果生意。 随着最近几年国家政策转变,大力提倡拉动内需,消费市场规模不断扩大。 朱香娥成功把握住了这个商机,生意越做越大,后来为了打开高端水果市场,她干脆在阿克苏买地种果园,并且将绿色有机果业产品的概念和种植方法带到了阿克苏。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经过多年来的果树品种优化调整。 阿克苏周边的柯柯牙、红旗坡、实验林场、温宿县等地的林场和林果业基地已经连成了一片蓬勃发展的绿洲。 红枣、核桃、冰糖心苹果,成为最重要的林果产品。 又到了每年阿克苏冰糖心苹果成熟的季节。 为了进一步打开国内外市场,打响阿克苏林果业品牌,林建新跟随地区代表团,带着阿克苏的特色林果产品参加上海的展销会,第一次将柯柯牙绿化工程的甜美果实带到了繁华的东部地区。 2008年的夏天,北京成功举办第32届夏季奥运会。全世界的目光都汇聚在北京。 人们举国欢庆,全都沉浸在欢腾与喜悦的气氛中。 阿克苏冰糖心苹果也终于迎来了自己的高光时刻,在北京奥运会果品评选中获得金奖!这一战,阿克苏冰糖心苹果在国内外打响了名气。 从此以后,再有人提起新疆最好吃的苹果,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阿克苏冰糖心苹果。 而在大力宣传和推销冰糖心苹果等阿克苏特色林果产品的背后,离不开上海、河南等内地援疆兄弟省市的大力支持,离不开援疆干部付出的辛劳与汗水。 2008年底,阿克苏成功创建国家森林城市,成为西北地区首个国家森林城市。 谁也没想到地处偏远的新疆南部,直面塔克拉玛干沙漠风沙侵袭的阿克苏,竟然能在生存环境极其恶劣、绿洲生态濒临崩溃的情况下,想尽一切办法,克服重重困难,二十余年来,一代接一代人,始终坚持搞绿化,最终挽救了岌岌可危的生态环境,将绿色在这片大地上延展开来,最终打造出了西北第一个森林城市。 阿克苏的水更清了,天更蓝了,城区内的风沙越来越小,沙尘天气逐渐减少,森林的绿潮汹涌向前,昔日肆无忌惮的黄沙在其面前望而却步,再也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在绿树的掩映下,阿克苏各族群众心中洋溢着满满的信服感和自豪感。 2009年,黄书记任阿克苏地区地委书记,成为第六任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指挥部总指挥。黄书记对柯柯牙荒漠绿化四期工程规划方案进行再部署,组织干部群众全力投入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建设,柯柯牙荒漠绿化面积新增515万亩。 2010年起,浙江援疆干部接过上海、河南的接力棒,通过电商、物流、大数据等新途径、新产业助力阿克苏林果业发展,为阿克苏绿化事业添砖加瓦。 2013年,窦书记任阿克苏地委书记,他带领全地区各族军民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坚定不移地走“两个可持续”发展道路。截至2015年,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完成绿化面积90万亩。 至此,从天山脚下到阿克苏市东郊的上百万亩戈壁荒原,全部被绿色覆盖。 自1985年以来,每一任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指挥部总指挥均由地委书记担任,此后每一任地委书记更换,都及时调整充实指挥机构,确保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始终是“一把手”工程。七位地委书记传承着人走永不息的理想和信念,以各自的气魄与使命感,担当起阿克苏生态建设的重任,在中国生态文明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历经三十年,数百万阿克苏各族群众展开绿色接力。如今一条逾百万亩的人工林带如奔腾的绿潮,阻挡黄沙,滋养着阿克苏这片绿洲。从戈壁荒漠到林海果园,从求生存到求生态,这就是阿克苏交出的“两山”理论答卷。 2015年6月,阿克苏地委召开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三十周年大会。 林建新作为柯柯牙林管站的站长,参加了本次大会,并在大会上作报告。 林建新向参会领导、嘉宾、各族群众代表及电视机、收音机、网络媒体前的全体阿克苏人民,汇报了柯柯牙绿化工程三十年来的绿化情况。 这一刻,林建新心中无比激动。 柯柯牙绿化工程三十年,也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三十年,柯柯牙见证着他从意气风发少年的,成为一位沉稳干练的中间人,而他也见证着柯柯牙从无到有,从黄到绿,一路走来每一天。 如果把柯柯牙比作一棵大树,那么柯柯牙这片土地上生长着的百万亩林地,就像是大树上纷繁茂密的树叶,而林建新就是那个熟悉这棵树上每一片叶子的人。 现在,他站在话筒前,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汇报着柯柯牙的发展历程和取得的辉煌成就。 “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历经三十年,共完成115万亩荒漠绿化!” …… “阿克苏的年均风沙天气,从三十年前的一百多天减少到三十天!” …… 这一项项成就皆是由阿克苏数百万各族群众用坚持不懈的精神和艰苦奋战的汗水凝聚出来的! 台下的众人认真听取林建新的报告。 滚烫的热流在他们的胸腔中涌动,兴奋与自豪的情绪令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都为之震动、共鸣。 这次大会上,柯柯牙绿化工程第七任总指挥窦书记,告诫大家戒骄戒躁,继续砥砺前行,坚定不移地走生态文明建设的道路。 他指出要进一步弘扬“柯柯牙精神”,并提出了新的新生态环境治理目标——打造“四个百万亩”工程,即已完成的柯柯牙百万亩荒漠绿化工程,和阿克苏河、渭干河、空台里克三个百万亩生态治理工程。带领阿克苏各族人民切实践行党的十八大以来提出的生态文明建设。 这是阿克苏从“求生存”到“求发展”,再到“求生态”的转变,也是阿克苏生态文明建设的必由之路! 第130章 从“求生存”到“求生态” 朱香娥是一位高学历都市女性,平时喜欢游山玩水、四处旅行,因此视野开阔,眼光独到,很有自己的想法。 这次新疆之行,朱香娥品尝到了美味的冰糖心苹果,她透过冰糖心苹果看到无限商机,于是回到上海后,她辞掉高薪工作,决心经营冰糖心苹果生意。 随着最近几年国家政策转变,大力提倡拉动内需,消费市场规模不断扩大。 朱香娥成功把握住了这个商机,生意越做越大,后来为了打开高端水果市场,她干脆在阿克苏买地种果园,并且将绿色有机果业产品的概念和种植方法带到了阿克苏。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经过多年来的果树品种优化调整。 阿克苏周边的柯柯牙、红旗坡、实验林场、温宿县等地的林场和林果业基地已经连成了一片蓬勃发展的绿洲。 红枣、核桃、冰糖心苹果,成为最重要的林果产品。 又到了每年阿克苏冰糖心苹果成熟的季节。 为了进一步打开国内外市场,打响阿克苏林果业品牌,林建新跟随地区代表团,带着阿克苏的特色林果产品参加上海的展销会,第一次将柯柯牙绿化工程的甜美果实带到了繁华的东部地区。 2008年的夏天,北京成功举办第32届夏季奥运会。全世界的目光都汇聚在北京。 人们举国欢庆,全都沉浸在欢腾与喜悦的气氛中。 阿克苏冰糖心苹果也终于迎来了自己的高光时刻,在北京奥运会果品评选中获得金奖!这一战,阿克苏冰糖心苹果在国内外打响了名气。 从此以后,再有人提起新疆最好吃的苹果,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阿克苏冰糖心苹果。 而在大力宣传和推销冰糖心苹果等阿克苏特色林果产品的背后,离不开上海、河南等内地援疆兄弟省市的大力支持,离不开援疆干部付出的辛劳与汗水。 2008年底,阿克苏成功创建国家森林城市,成为西北地区首个国家森林城市。 谁也没想到地处偏远的新疆南部,直面塔克拉玛干沙漠风沙侵袭的阿克苏,竟然能在生存环境极其恶劣、绿洲生态濒临崩溃的情况下,想尽一切办法,克服重重困难,二十余年来,一代接一代人,始终坚持搞绿化,最终挽救了岌岌可危的生态环境,将绿色在这片大地上延展开来,最终打造出了西北第一个森林城市。 阿克苏的水更清了,天更蓝了,城区内的风沙越来越小,沙尘天气逐渐减少,森林的绿潮汹涌向前,昔日肆无忌惮的黄沙在其面前望而却步,再也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在绿树的掩映下,阿克苏各族群众心中洋溢着满满的信服感和自豪感。 2009年,黄书记任阿克苏地区地委书记,成为第六任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指挥部总指挥。黄书记对柯柯牙荒漠绿化四期工程规划方案进行再部署,组织干部群众全力投入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建设,柯柯牙荒漠绿化面积新增515万亩。 2010年起,浙江援疆干部接过上海、河南的接力棒,通过电商、物流、大数据等新途径、新产业助力阿克苏林果业发展,为阿克苏绿化事业添砖加瓦。 2013年,窦书记任阿克苏地委书记,他带领全地区各族军民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坚定不移地走“两个可持续”发展道路。截至2015年,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完成绿化面积90万亩。 至此,从天山脚下到阿克苏市东郊的上百万亩戈壁荒原,全部被绿色覆盖。 自1985年以来,每一任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指挥部总指挥均由地委书记担任,此后每一任地委书记更换,都及时调整充实指挥机构,确保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始终是“一把手”工程。七位地委书记传承着人走永不息的理想和信念,以各自的气魄与使命感,担当起阿克苏生态建设的重任,在中国生态文明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历经三十年,数百万阿克苏各族群众展开绿色接力。如今一条逾百万亩的人工林带如奔腾的绿潮,阻挡黄沙,滋养着阿克苏这片绿洲。从戈壁荒漠到林海果园,从求生存到求生态,这就是阿克苏交出的“两山”理论答卷。 2015年6月,阿克苏地委召开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三十周年大会。 林建新作为柯柯牙林管站的站长,参加了本次大会,并在大会上作报告。 林建新向参会领导、嘉宾、各族群众代表及电视机、收音机、网络媒体前的全体阿克苏人民,汇报了柯柯牙绿化工程三十年来的绿化情况。 这一刻,林建新心中无比激动。 柯柯牙绿化工程三十年,也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三十年,柯柯牙见证着他从意气风发少年的,成为一位沉稳干练的中间人,而他也见证着柯柯牙从无到有,从黄到绿,一路走来每一天。 如果把柯柯牙比作一棵大树,那么柯柯牙这片土地上生长着的百万亩林地,就像是大树上纷繁茂密的树叶,而林建新就是那个熟悉这棵树上每一片叶子的人。 现在,他站在话筒前,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汇报着柯柯牙的发展历程和取得的辉煌成就。 “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历经三十年,共完成115万亩荒漠绿化!” …… “阿克苏的年均风沙天气,从三十年前的一百多天减少到三十天!” …… 这一项项成就皆是由阿克苏数百万各族群众用坚持不懈的精神和艰苦奋战的汗水凝聚出来的! 台下的众人认真听取林建新的报告。 滚烫的热流在他们的胸腔中涌动,兴奋与自豪的情绪令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都为之震动、共鸣。 这次大会上,柯柯牙绿化工程第七任总指挥窦书记,告诫大家戒骄戒躁,继续砥砺前行,坚定不移地走生态文明建设的道路。 他指出要进一步弘扬“柯柯牙精神”,并提出了新的新生态环境治理目标——打造“四个百万亩”工程,即已完成的柯柯牙百万亩荒漠绿化工程,和阿克苏河、渭干河、空台里克三个百万亩生态治理工程。带领阿克苏各族人民切实践行党的十八大以来提出的生态文明建设。 这是阿克苏从“求生存”到“求发展”,再到“求生态”的转变,也是阿克苏生态文明建设的必由之路! 第131章 吾心归处是家乡 柯柯牙绿化工程30周年大会结束后。 林建新前几天接到了女儿林青崖的电话。女儿在电话里通知他,她今天要和男朋友一起回阿克苏,飞机晚上七点落地。 林建新和黄玉兰一起开车去红旗坡机场接两个年轻人。 林建新和黄玉兰在接站口等了一会儿,就看到林青崖与一个男青年手拉着手,拖着行李箱从机场里走了出来。 “青青!”林建新朝女儿喊了一声。 林青崖听到父亲的声音,立刻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林建新和黄玉兰的身影顿时印入了她的眼帘。 “爸!妈!” 看到父母,林青崖高兴极了,连忙松开男朋友,朝父母挥手示意。 林青崖和男友加快脚步,朝着父母所在的方向走去。 林建新和黄玉兰也快步迎了上去,伸手帮两人拿行李。 “来,我帮你们拿行李。”林建新笑着说道。 林青崖的男朋友陆朝晖哪敢劳烦未来老丈人,他连忙推辞道:“没事没事,叔叔,还是我来!” “小陆,别客气,车就停在那边,很近的!” 林建新朝停车场的方向指了一下。 “这么近啊,那我更要自己来了,叔叔您就别跟我客气了。”陆朝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连忙拉着行李箱快步朝前走。 林青崖见状,快步走到林建新身边,挽住他的手臂,撒娇道:“爸,他一个大男人,体力活儿你就交给他去做。” 说完,她压低声音,凑在父亲耳边小声说道:“爸你就别跟他客气了,他这个新女婿哪敢劳烦您这位老丈人啊!” 听到女儿这么说,林建新只好放弃了帮忙的念头。 一行人在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林建新打开后备箱,陆朝晖将两个行李箱塞进了后备箱内。 林建新开车载着妻子、女儿和新女婿离开机场,朝市区开去。 林建新走的这条路,正是当年的柯柯牙道路。 如今这条路已经重修并按照国家一级公路的标准进行了拓宽。 道路两旁,高大的新疆杨和胡杨像是笔直的剑,直插云霄,高大树木遮挡住了阳光,投射下一片阴影,给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带来一丝清凉。 如今的阿克苏生态环境大幅改善,城市内外花红柳绿,绿树成荫,广茂的林海温柔地将这座城市拥入怀中。 林青崖上高中后,林建新和黄玉兰两口子在市区内买了套四室两厅的大房子,将吴霞和林盛华老两口接过来一起住,一家人和和美美齐聚一堂。 吴霞得知孙女林青崖今天要带着男朋友回阿克苏,早就提前准备了一桌好菜,并且不停地催促林建新早点去机场把她的宝贝孙女和孙女婿接回来。 林建新和黄玉兰带着林青崖和陆朝晖回到家中。 吴霞听到开门声,立刻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看到林青崖的瞬间,吴霞的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心中满是对孙女的思念。 林青崖同样很想念奶奶。 现在她已经长大成人、研究生毕业开始工作了。 她的个子早已超过了奶奶,可在奶奶心中,她永远是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奶奶的宝贝孙女。 林青崖快步上前,一把搂住奶奶,同样红了眼眶。 “奶奶!我好想你啊!你和爷爷最近身体好不好?”林青崖搂着奶奶撒娇道:“在外地都吃不到你烧的大盘鸡,那些餐馆里做的都不好吃!” 听到林青崖这番话,吴霞顿时被她逗笑了。 原本煽情的氛围也变成了欢乐的气氛。 吴霞抹了抹眼泪,笑着捏了捏林青崖的脸蛋,宠溺地说:“知道你爱吃这道菜,奶奶已经给你烧好了。” 这时黄玉兰已经把女儿和女儿男友的行李箱放好了,林盛华也从客厅走了过来,对众人说:“既然青青和小陆已经到家了,咱们就赶紧开始吃饭,这都九点了,他们肯定也饿坏了。” 林盛华发话了,大家便纷纷走到餐桌旁坐了下来。 吴霞将大盘鸡从锅里盛出来,装在一个白色的大磁盘里,端上了桌。 一家六口人围坐在餐桌旁,开始吃这顿难得的团圆饭。 开席前,林盛华让林建新把他珍藏了二十几年的托木尔峰老窖拿出来,给家里每个人都倒了一杯。 林盛华端起酒杯说:“青青和小陆大半年没回来了,大家一起喝一杯,为他俩接风洗尘!” 众人闻言,纷纷举起酒杯,与老爷子一起开怀畅饮,为林青崖和陆朝晖接风洗尘。 这顿饭,林青崖吃得很畅快,桌上全是奶奶精心为她准备的她爱吃的菜。 酒足饭饱后,林青崖对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说:“爸妈,爷爷奶奶,其实我和朝晖这次回来,就不打算走了,我们打算留在阿克苏工作,继续延续咱们家的传统,为阿克苏的绿化事业服务。” 林盛华一听,立刻抚掌大笑。 “好!太好了!我们老林家后继有人啊!” 林建新问道:“青青、小陆,你们俩真的考虑好了?你们一路读到研究生,现在在大城市也有一份不错的工作,阿克苏的工作和生活环境,可比不上内地,你真的愿意放弃优渥的生活环境和高薪,回咱们阿克苏工作?” 陆朝晖点点头,握住林青崖的手,坚定地说:“叔叔,我和青青回来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我们不后悔。我们这次回来,打算把婚事办了,以后就在阿克苏定居、工作了。叔叔阿姨,爷爷奶奶,请你们同意让我娶青青为妻,我会一辈子爱她、对她好。” 林青崖听到男友提起结婚的事,脸颊不由得染上了一丝红晕。 黄玉兰看着满脸羞涩的女儿和目光坚定的准女婿,心中感慨万千。 二十五年前,那个躺在襁褓里的小婴儿,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作为母亲她心中几既替女儿感到高兴,又莫名有些怅然与不舍。 林家其他人的心情和黄玉兰此刻的心情是一样的。 不过,不舍归不舍,对于女儿和陆朝晖两人能修成正果,结婚成家,林家人不仅不反对,还十分赞成。 第131章 吾心归处是家乡 柯柯牙绿化工程30周年大会结束后。 林建新前几天接到了女儿林青崖的电话。女儿在电话里通知他,她今天要和男朋友一起回阿克苏,飞机晚上七点落地。 林建新和黄玉兰一起开车去红旗坡机场接两个年轻人。 林建新和黄玉兰在接站口等了一会儿,就看到林青崖与一个男青年手拉着手,拖着行李箱从机场里走了出来。 “青青!”林建新朝女儿喊了一声。 林青崖听到父亲的声音,立刻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林建新和黄玉兰的身影顿时印入了她的眼帘。 “爸!妈!” 看到父母,林青崖高兴极了,连忙松开男朋友,朝父母挥手示意。 林青崖和男友加快脚步,朝着父母所在的方向走去。 林建新和黄玉兰也快步迎了上去,伸手帮两人拿行李。 “来,我帮你们拿行李。”林建新笑着说道。 林青崖的男朋友陆朝晖哪敢劳烦未来老丈人,他连忙推辞道:“没事没事,叔叔,还是我来!” “小陆,别客气,车就停在那边,很近的!” 林建新朝停车场的方向指了一下。 “这么近啊,那我更要自己来了,叔叔您就别跟我客气了。”陆朝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连忙拉着行李箱快步朝前走。 林青崖见状,快步走到林建新身边,挽住他的手臂,撒娇道:“爸,他一个大男人,体力活儿你就交给他去做。” 说完,她压低声音,凑在父亲耳边小声说道:“爸你就别跟他客气了,他这个新女婿哪敢劳烦您这位老丈人啊!” 听到女儿这么说,林建新只好放弃了帮忙的念头。 一行人在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林建新打开后备箱,陆朝晖将两个行李箱塞进了后备箱内。 林建新开车载着妻子、女儿和新女婿离开机场,朝市区开去。 林建新走的这条路,正是当年的柯柯牙道路。 如今这条路已经重修并按照国家一级公路的标准进行了拓宽。 道路两旁,高大的新疆杨和胡杨像是笔直的剑,直插云霄,高大树木遮挡住了阳光,投射下一片阴影,给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带来一丝清凉。 如今的阿克苏生态环境大幅改善,城市内外花红柳绿,绿树成荫,广茂的林海温柔地将这座城市拥入怀中。 林青崖上高中后,林建新和黄玉兰两口子在市区内买了套四室两厅的大房子,将吴霞和林盛华老两口接过来一起住,一家人和和美美齐聚一堂。 吴霞得知孙女林青崖今天要带着男朋友回阿克苏,早就提前准备了一桌好菜,并且不停地催促林建新早点去机场把她的宝贝孙女和孙女婿接回来。 林建新和黄玉兰带着林青崖和陆朝晖回到家中。 吴霞听到开门声,立刻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看到林青崖的瞬间,吴霞的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心中满是对孙女的思念。 林青崖同样很想念奶奶。 现在她已经长大成人、研究生毕业开始工作了。 她的个子早已超过了奶奶,可在奶奶心中,她永远是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奶奶的宝贝孙女。 林青崖快步上前,一把搂住奶奶,同样红了眼眶。 “奶奶!我好想你啊!你和爷爷最近身体好不好?”林青崖搂着奶奶撒娇道:“在外地都吃不到你烧的大盘鸡,那些餐馆里做的都不好吃!” 听到林青崖这番话,吴霞顿时被她逗笑了。 原本煽情的氛围也变成了欢乐的气氛。 吴霞抹了抹眼泪,笑着捏了捏林青崖的脸蛋,宠溺地说:“知道你爱吃这道菜,奶奶已经给你烧好了。” 这时黄玉兰已经把女儿和女儿男友的行李箱放好了,林盛华也从客厅走了过来,对众人说:“既然青青和小陆已经到家了,咱们就赶紧开始吃饭,这都九点了,他们肯定也饿坏了。” 林盛华发话了,大家便纷纷走到餐桌旁坐了下来。 吴霞将大盘鸡从锅里盛出来,装在一个白色的大磁盘里,端上了桌。 一家六口人围坐在餐桌旁,开始吃这顿难得的团圆饭。 开席前,林盛华让林建新把他珍藏了二十几年的托木尔峰老窖拿出来,给家里每个人都倒了一杯。 林盛华端起酒杯说:“青青和小陆大半年没回来了,大家一起喝一杯,为他俩接风洗尘!” 众人闻言,纷纷举起酒杯,与老爷子一起开怀畅饮,为林青崖和陆朝晖接风洗尘。 这顿饭,林青崖吃得很畅快,桌上全是奶奶精心为她准备的她爱吃的菜。 酒足饭饱后,林青崖对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说:“爸妈,爷爷奶奶,其实我和朝晖这次回来,就不打算走了,我们打算留在阿克苏工作,继续延续咱们家的传统,为阿克苏的绿化事业服务。” 林盛华一听,立刻抚掌大笑。 “好!太好了!我们老林家后继有人啊!” 林建新问道:“青青、小陆,你们俩真的考虑好了?你们一路读到研究生,现在在大城市也有一份不错的工作,阿克苏的工作和生活环境,可比不上内地,你真的愿意放弃优渥的生活环境和高薪,回咱们阿克苏工作?” 陆朝晖点点头,握住林青崖的手,坚定地说:“叔叔,我和青青回来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我们不后悔。我们这次回来,打算把婚事办了,以后就在阿克苏定居、工作了。叔叔阿姨,爷爷奶奶,请你们同意让我娶青青为妻,我会一辈子爱她、对她好。” 林青崖听到男友提起结婚的事,脸颊不由得染上了一丝红晕。 黄玉兰看着满脸羞涩的女儿和目光坚定的准女婿,心中感慨万千。 二十五年前,那个躺在襁褓里的小婴儿,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作为母亲她心中几既替女儿感到高兴,又莫名有些怅然与不舍。 林家其他人的心情和黄玉兰此刻的心情是一样的。 不过,不舍归不舍,对于女儿和陆朝晖两人能修成正果,结婚成家,林家人不仅不反对,还十分赞成。 第132章 奔腾的绿洲(完) 陆朝晖与林青崖是大学同学,两人在大学里相识相知相爱,又一起并肩奋斗,双双考上研究生,研究生毕业后,两人一起去了陆朝晖的家乡,沿海某大城市工作。 两人相处多年,非但没有感到厌倦,反倒觉得跟对方越发默契,彼此兴趣相投。这些年来,他们共同携手进步,并且愿意包容和爱护对方,因此感情十分稳定。 几年前,林青崖和陆朝晖两人双双考上研究生后,陆朝晖就将林青崖带回家见父母了,陆家父母知书达理,很喜欢林青崖这个开朗知性的女孩子,对于两人的感情十分支持。 接着,林青崖又将陆朝晖带回阿克苏见了自己的家人。 林建新和黄玉兰也对陆朝晖这位身材高大、待人真诚有礼的男孩子很有好感,同意女儿和他在一起。 接下来这几年里,两人互相去对方家中拜访过好几次,对彼此的父母都很熟悉了。 双方家长也开始有意无意地问起了他们的婚事。 最近,林青崖和陆朝晖经过商议,决定回林青崖的家乡阿克苏定居结婚创业。 林盛华早就盼着林青崖和陆朝晖早日结婚,好让他早点报上重孙子。 听到林朝辉向林家求婚,他当即拍板答应下来。 “好,太好了!你们俩决定结婚,我们这些长辈绝对支持!你们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林盛华立刻吩咐林建新和黄玉兰:“你们俩尽快和亲家那边联系,商量一下青青和小陆结婚的事,尽快把结婚的日子定下来,对了,酒店也得提前订,还要写请帖,发喜糖!” 林盛华嘱咐完林建新和黄玉兰,又目光慈爱地盯着林青崖和陆朝晖,对两人说:“青青、小陆,你们领结婚证、拍结婚照的事情就由你们自己决定,另外关于婚礼的细节,你们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们说。” 陆朝晖点点头,有礼貌地说:“谢谢爷爷,谢谢奶奶,谢谢叔叔阿姨,我们青青都觉得婚礼简办就可以了,不用铺张浪费,我们都不是讲排场的人,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能在一起就好。” 林盛华听后,越发对陆朝晖这位未来孙女婿感到满意。 做人讲原则不讲排场是林家的传统,这位孙女婿很合他心意。 结婚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林建新和黄玉另一件极为关心的事,就是女儿的工作问题。 黄玉兰问道:“青青,你和小陆真的已经决定好了要回阿克苏工作吗?” “是的。”林青崖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黄玉兰原本觉得女儿放弃内地的高薪工作,回到阿克苏有点可惜。 可是转念一想,以后女儿和女婿能陪伴在自己身边,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想到这里,黄玉兰的语气便轻快了许多,她笑着说:“回来也挺好,至少家人都在身边,就是小陆可能没那么方便了,要离开家乡来这么远的地方,陪着青青一起定居生活。” 陆朝晖连忙摆手解释道:“阿姨,没关系,现在交通那么发达,阿克苏也有机场,坐飞机飞回去也很快的。” “小陆,你这孩子,太懂事,太会说话了。青青,你要多学着点。”黄玉兰现在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妈!”林青崖撅起嘴有些不满,“您这是有了女婿就忘了女儿呀?你想表扬他就表扬嘛,干嘛还要拉踩我呀!” 黄玉兰被林青崖逗笑了,她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便对女儿说:“青青,你小时候的好朋友热娜古丽大学毕业后也回新疆工作了,她是一名维吾尔族同志,但是因为上了内高班,接着又考上了内地的重点大学,所以她的普通话十分标准,现在是我们柯柯牙纪念馆的讲解员。” 林青崖当然还记得这个仅仅只比自己大了几天的维吾尔族小伙伴儿,以前住在柯柯牙林管站家属院的时候,热娜古丽的爸爸妈妈艾力叔叔和马热艳木阿姨跟自己的爸爸妈妈是好朋友,两家来往密切,关系很好,她和热娜古丽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闺蜜。 直到上高中的时候,林青崖考上了地区二中,而热娜古丽则考上了内高班,去内地上学了,从此以后两人就分开了,她们已经好多年没有面过年了。 林青崖从妈妈口中得知了热娜古丽的工作单位,她开心极了,表示明天就带着陆朝晖一起去柯柯牙纪念馆参观并且与热娜古丽见面。 林建新也在操心着林青崖和陆朝晖的工作,他问道:“青青,你和小陆对今后的工作有没有什么打算,对事业有什么规划吗?” 林青崖听到爸爸的问题,立刻挺直背脊,正襟危坐,认真地回答道:“是的,爸爸,我们已经计划好了。” 林青崖将自己和陆朝晖未来的事业规划告诉了父亲。 她说:“爸,今天地区召开了柯柯牙绿化工程三十周年大会,你在林业系统工作,对于地区未来在生态文明建设方面的工作规划,肯定有所耳闻?” “没错。”林建新点点头。 林青崖继续说道:“阿克苏地委、行署决定弘扬柯柯牙精神,启动阿克苏河、渭干河“两个百万亩”生态治理工程。工程以自然生态保护、人工造林与退化林分修复、林果产业发展与革新生态宜居难建设南疆要的生态治理先行区特色产业优势区、生态涵养功能示范区。” 陆朝晖接着林青崖的叙述,继续说道:“今年9月,阿克苏河生态建设工程就要开始实施了,地区计划用5年的时间完成这项工程,投资预算高达30多亿元。这项工程沿阿克苏河、渭干河流域,规划绿化戈壁、荒滩233万亩,涵盖阿克苏地区八县一市的生态治理工程。这是继柯柯牙绿化工程之后,阿克苏有史以来最大的民生工程、生态工程、造福工程。” 林青崖与陆朝晖对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林青崖说:“我和朝晖已经跟有关部门联系过了,并获得了支持,项目已经批下来了。我们打算注册一家公司,投身到阿克苏河和渭干河百万亩生态治理工程中,将无人机应用和飞播等技术用于生态治理和修复工作中。” 林建新听完,眼中满是兴奋地光芒,不禁感慨道:“这是好事!你们这代年轻人,跟我们当初不一样,你们有充足的资金,先进的设备和成熟的技术,不像我们当年,一穷二白,只有一把坎土曼、一腔热血和一身憨劲。” “可是爸爸,如果没有你和爷爷那代人的付出,又怎么会有我们这代人今天的好日子呢?”林青崖微笑着说:“‘柯柯牙精神’值得永远铭记,历史不会忘记,我们每一个阿克苏人更不会忘记,我们的子孙后代也不会忘记。” 生态环境改善了,日子更有盼头了,人民群众更有精气神了,幸福的生活也就到来了。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绿洲生态养护好了,用绿色将阿克苏包围起来了,人民群众的好日子也就到来了。 晚上,林青崖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窗外一轮明月正高悬天际,她枕着月光沉入了梦乡。 梦中有大片大片的绿色。 那是由千万棵树汇聚而成的海洋,绿潮澎湃汹涌,与滚滚黄沙争夺着生存的空间与时间。 她背后长出了一双无形的翅膀,带着她徜徉在茫茫林海中。 她听见风声、雨声、叶片摩挲的欢呼声。 嗅到露水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 看见野鸽子在天空中翱翔,戴胜在枝头欢唱,塔里木兔从苜蓿地里蹦出,蒲公英绽放嫩黄的花朵,菌子顶开厚重的腐叶…… 一轮朝阳从天边冉冉升起,照亮这片奔腾的绿洲…… (全文完) 第132章 奔腾的绿洲(完) 陆朝晖与林青崖是大学同学,两人在大学里相识相知相爱,又一起并肩奋斗,双双考上研究生,研究生毕业后,两人一起去了陆朝晖的家乡,沿海某大城市工作。 两人相处多年,非但没有感到厌倦,反倒觉得跟对方越发默契,彼此兴趣相投。这些年来,他们共同携手进步,并且愿意包容和爱护对方,因此感情十分稳定。 几年前,林青崖和陆朝晖两人双双考上研究生后,陆朝晖就将林青崖带回家见父母了,陆家父母知书达理,很喜欢林青崖这个开朗知性的女孩子,对于两人的感情十分支持。 接着,林青崖又将陆朝晖带回阿克苏见了自己的家人。 林建新和黄玉兰也对陆朝晖这位身材高大、待人真诚有礼的男孩子很有好感,同意女儿和他在一起。 接下来这几年里,两人互相去对方家中拜访过好几次,对彼此的父母都很熟悉了。 双方家长也开始有意无意地问起了他们的婚事。 最近,林青崖和陆朝晖经过商议,决定回林青崖的家乡阿克苏定居结婚创业。 林盛华早就盼着林青崖和陆朝晖早日结婚,好让他早点报上重孙子。 听到林朝辉向林家求婚,他当即拍板答应下来。 “好,太好了!你们俩决定结婚,我们这些长辈绝对支持!你们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林盛华立刻吩咐林建新和黄玉兰:“你们俩尽快和亲家那边联系,商量一下青青和小陆结婚的事,尽快把结婚的日子定下来,对了,酒店也得提前订,还要写请帖,发喜糖!” 林盛华嘱咐完林建新和黄玉兰,又目光慈爱地盯着林青崖和陆朝晖,对两人说:“青青、小陆,你们领结婚证、拍结婚照的事情就由你们自己决定,另外关于婚礼的细节,你们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们说。” 陆朝晖点点头,有礼貌地说:“谢谢爷爷,谢谢奶奶,谢谢叔叔阿姨,我们青青都觉得婚礼简办就可以了,不用铺张浪费,我们都不是讲排场的人,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能在一起就好。” 林盛华听后,越发对陆朝晖这位未来孙女婿感到满意。 做人讲原则不讲排场是林家的传统,这位孙女婿很合他心意。 结婚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林建新和黄玉另一件极为关心的事,就是女儿的工作问题。 黄玉兰问道:“青青,你和小陆真的已经决定好了要回阿克苏工作吗?” “是的。”林青崖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黄玉兰原本觉得女儿放弃内地的高薪工作,回到阿克苏有点可惜。 可是转念一想,以后女儿和女婿能陪伴在自己身边,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想到这里,黄玉兰的语气便轻快了许多,她笑着说:“回来也挺好,至少家人都在身边,就是小陆可能没那么方便了,要离开家乡来这么远的地方,陪着青青一起定居生活。” 陆朝晖连忙摆手解释道:“阿姨,没关系,现在交通那么发达,阿克苏也有机场,坐飞机飞回去也很快的。” “小陆,你这孩子,太懂事,太会说话了。青青,你要多学着点。”黄玉兰现在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妈!”林青崖撅起嘴有些不满,“您这是有了女婿就忘了女儿呀?你想表扬他就表扬嘛,干嘛还要拉踩我呀!” 黄玉兰被林青崖逗笑了,她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便对女儿说:“青青,你小时候的好朋友热娜古丽大学毕业后也回新疆工作了,她是一名维吾尔族同志,但是因为上了内高班,接着又考上了内地的重点大学,所以她的普通话十分标准,现在是我们柯柯牙纪念馆的讲解员。” 林青崖当然还记得这个仅仅只比自己大了几天的维吾尔族小伙伴儿,以前住在柯柯牙林管站家属院的时候,热娜古丽的爸爸妈妈艾力叔叔和马热艳木阿姨跟自己的爸爸妈妈是好朋友,两家来往密切,关系很好,她和热娜古丽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闺蜜。 直到上高中的时候,林青崖考上了地区二中,而热娜古丽则考上了内高班,去内地上学了,从此以后两人就分开了,她们已经好多年没有面过年了。 林青崖从妈妈口中得知了热娜古丽的工作单位,她开心极了,表示明天就带着陆朝晖一起去柯柯牙纪念馆参观并且与热娜古丽见面。 林建新也在操心着林青崖和陆朝晖的工作,他问道:“青青,你和小陆对今后的工作有没有什么打算,对事业有什么规划吗?” 林青崖听到爸爸的问题,立刻挺直背脊,正襟危坐,认真地回答道:“是的,爸爸,我们已经计划好了。” 林青崖将自己和陆朝晖未来的事业规划告诉了父亲。 她说:“爸,今天地区召开了柯柯牙绿化工程三十周年大会,你在林业系统工作,对于地区未来在生态文明建设方面的工作规划,肯定有所耳闻?” “没错。”林建新点点头。 林青崖继续说道:“阿克苏地委、行署决定弘扬柯柯牙精神,启动阿克苏河、渭干河“两个百万亩”生态治理工程。工程以自然生态保护、人工造林与退化林分修复、林果产业发展与革新生态宜居难建设南疆要的生态治理先行区特色产业优势区、生态涵养功能示范区。” 陆朝晖接着林青崖的叙述,继续说道:“今年9月,阿克苏河生态建设工程就要开始实施了,地区计划用5年的时间完成这项工程,投资预算高达30多亿元。这项工程沿阿克苏河、渭干河流域,规划绿化戈壁、荒滩233万亩,涵盖阿克苏地区八县一市的生态治理工程。这是继柯柯牙绿化工程之后,阿克苏有史以来最大的民生工程、生态工程、造福工程。” 林青崖与陆朝晖对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林青崖说:“我和朝晖已经跟有关部门联系过了,并获得了支持,项目已经批下来了。我们打算注册一家公司,投身到阿克苏河和渭干河百万亩生态治理工程中,将无人机应用和飞播等技术用于生态治理和修复工作中。” 林建新听完,眼中满是兴奋地光芒,不禁感慨道:“这是好事!你们这代年轻人,跟我们当初不一样,你们有充足的资金,先进的设备和成熟的技术,不像我们当年,一穷二白,只有一把坎土曼、一腔热血和一身憨劲。” “可是爸爸,如果没有你和爷爷那代人的付出,又怎么会有我们这代人今天的好日子呢?”林青崖微笑着说:“‘柯柯牙精神’值得永远铭记,历史不会忘记,我们每一个阿克苏人更不会忘记,我们的子孙后代也不会忘记。” 生态环境改善了,日子更有盼头了,人民群众更有精气神了,幸福的生活也就到来了。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绿洲生态养护好了,用绿色将阿克苏包围起来了,人民群众的好日子也就到来了。 晚上,林青崖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窗外一轮明月正高悬天际,她枕着月光沉入了梦乡。 梦中有大片大片的绿色。 那是由千万棵树汇聚而成的海洋,绿潮澎湃汹涌,与滚滚黄沙争夺着生存的空间与时间。 她背后长出了一双无形的翅膀,带着她徜徉在茫茫林海中。 她听见风声、雨声、叶片摩挲的欢呼声。 嗅到露水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 看见野鸽子在天空中翱翔,戴胜在枝头欢唱,塔里木兔从苜蓿地里蹦出,蒲公英绽放嫩黄的花朵,菌子顶开厚重的腐叶…… 一轮朝阳从天边冉冉升起,照亮这片奔腾的绿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