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时如意》 第1章 盼娣，你要照顾好弟弟 “盼娣，你答应娘，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弟弟……” “他……咳咳咳……他是咱们李家的根，他活着你们才有好日子过！” “你一定要保护好他，照顾好他……让他健康平安的长大！” “你答应娘！” 油尽灯枯的孙氏紧紧攥着李如意的手，女孩子粗糙的手被捏的变形，手指尖都没了血色。 这根本不是一个将死之人会爆发出来的力量，跪在板床旁边的李如意想着，自己上辈子自诩聪明，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一点呢！？ “盼儿！你听没听到娘说的话！？” 李如意收回注意力，看向孙氏，眼神中都是淡漠疏离。 照顾好那个小畜牲！？ 不可能！ 自己不杀了对方，都是因为她好不容易重来一世得为自己积福！ 孙氏见此，手上更用力了，叫她名字的声音中带着一抹决绝的凄厉。 “盼儿！” 这尖锐的一声，听的一旁三个孩子都打了一哆嗦。 只有李如意，依旧平静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孙氏没想到李如意完全不合作。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掐着李如意的手也开始颤抖，视线在李如意脸上流转后，伸出另一只手指向一边的李招娣。 “招儿，你去把族奶奶叫来……就说我不行了，临死前有话想要交代她。” 孙氏的大女儿，也就是李如意的大姐李招娣泪眼婆娑的爬起身。 但因为跪的久了，腿有些僵硬。 李如意没有说话，就那样眼睁睁看着她跑了出去。 孙氏又赶紧交代小女儿。 “来娣，你去把咱们隔壁的三姑叫来……” 老三李来娣今年才九岁，瘦瘦小小的，比那个只比自己小十五个月的弟弟李柱子还要矮上大半头。 她没有像大姐一样马上起身，而是直接看向李如意的方向，脆生生的叫了一句。 “二姐？” 李如意没有回答，转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平静如水，却暗藏波涛。 刚刚跪坐起来的老三不知道怎么办，又缓缓的堆回了那里，小小的一团。 坐在床边的李柱子看见老三没动地方，当即怒了，他飞起一脚就要往老三的脑袋上踹。 “贱丫头，娘让你去叫人……” 老三眼见着弟弟的拳脚朝她而来，吓得一哆嗦歪倒，正因此，李柱子这一脚才落空。 但这还没有结束，他紧跟着一脚又要往老三身上踢。 被忤逆的孙氏没有阻止他不说，还跟着咒骂。 “杂种凑的不孝女，这时候还不听话，你以后就没有娘了！让你去叫人还不快去！” 老三跟弟弟只差了十五个月，她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娘就已经怀孕，心神也都被另一个孩子牵动，根本无暇他顾。 她六岁的大姐要去帮家里干活，只能让四岁的二姐照顾那时候才七八个月却硬被爹娘算作两岁的她，除了二姐没人在乎不到七个月就断奶的她要怎么活下去。 她从小就是李如意带大的，自然最听李如意的话。 李柱子见此，当即从床上跳下来，追着她就要打。 只是他手还没落下去，沉默许久的李如意终于开口了。 “娘，你把那些人找来又有何用？你家里有什么能留下的遗产嘛？” “你想让我答应你照顾弟弟，我能怎么答应你呢？” “我身上有什么能用来照顾他的钱财嘛？” “家里不过破屋一间，中田两亩，这中田还是族产，我们连族谱都上不去的李家女，还能把族产霸占了不成？” “还有这房子，你瞧瞧能不能卖上百大钱？” “就这还要找族奶奶，还要找三姑来见证！见证什么？” 孙氏双目瞪得溜圆，原本就蜡黄的脸上慢慢泛起了青黑，她张嘴反驳！ “娘都不行了，你还在这里说钱，倒是娘对不住你，没让你投生到大户人家去，没让你过上穿金戴银的日子！” 李如意可不敢认下这样的话。 “娘您怎么会对不住你女儿呢！？” “你只是对不住你儿子，把他生下来，又养不好，他才八岁你就要去了！去就去，还病了两三年才去，把家里的钱花的一干二净，临了的时候不想想自己的责任，还想着要让他姐管他。” “可您看看他这些姐姐，有没有一个长命相？” “瘦成这德行，家里那点钱粮等您一走还得拿出去给您换棺材换烧纸！” “要我说，您有什么好嘱咐的，黄泉路上走慢点，用不了几日，咱们全家便都去跟您作伴了！着什么急！” “再说，李柱子胖的很，肯定饿死的最晚，您担心什么呀！？往后，咱们一家在地下相见，哪还用得着咱们姐几个儿！” 孙氏被李如意这话气的胸膛起伏，剧烈的喘着气！ 李柱子听完李如意的话，眼睛也瞪得老大，连自己三姐都忘打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孙氏。 “娘？真的吗？我二姐说的都是真的吗？家里什么都没有了？我也要饿死了吗？” 孙氏原本就喘不匀的气，被李柱子一问更是梗在了喉间。 她把另一只手伸向李柱子，想要跟他说，自己怎么会什么都不给他留呢，想说自己铺的稻草下面还压着三两银子，那都是留给他的。 只是，原本单独跟老儿子交代的环节被李如意一气全都略过了。 她只能‘啊啊啊’了几声，涕泪横流。 李如意见此，不止没有收敛，还接着刺激她。 “娘您放心！” “虽然您嫁到李家这么多年，既没有开枝散叶，也有没经营家事，整天不是生孩子就是生病，还把李家原本的家业也败了个精光，但您这不是努力多年，到底生了个儿子吗！” “这不是您的骄傲吗！管那个儿子能活多久，反正您证明了自己的肚皮没有问题，要是儿子真死了，也都是李家的不是，谁让他们给孩子留的那点东西都不够给您看病的！” “等您到地下，您就这么跟爹说，顺便啊，您二位也好好准备一下，把自己的大儿子迎过去，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过好日子也别落下谁！” “我爹那人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脾气好，别人家孩子打他女儿他都只会回家骂孩子惹事的人，肯定不会怪您！您放心去！” 孙氏听见这话眼珠子缓缓转动，脸上的青黑更甚。 攥着李如意的手越发收紧，李如意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顺便又把脏水往李柱子身上泼。 “柱子你等什么呢！娘死之前想摸摸你手，这么大孩子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连孝道都不懂，难怪娘不放心你！” 第2章 死相凄惨 李柱子视线在李如意和孙氏之前游移，惊恐的神色充斥了他那一双眼睛。 孙氏听见李如意说自己儿子不孝，顿时更怒。 这一动怒，原本的‘啊啊啊’都啊不出来了。 她瞬间倒回了床上，脑袋往枕头上仰着，身体都开始僵直。 她的脖子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掐住，发出‘咯咯’的声音，眼睛也在慢慢充血，眼球都向外鼓着。 李如意知道她这是窒息了。 上辈子也是这样，李如意当时怎么做的？ 哦，她冲过去把孙氏扶起来，让她趴在自己肩头，用力的给她拍背。 孙氏卡在气道口的淤血血块因为姿势改变呕了出来，她人也因此又多活了三天。 就是这三天！ 孙氏找来了族奶奶和三姑，让她们做主把大姐嫁了，在死之前给李柱子收了一笔彩礼。 那一笔钱除了用来给她处理后事外，剩下的全都被李柱子挥霍了！ 一个八岁的孩子，能留住什么钱财，别人一哄就全散了。 李柱子花光了钱只会想去哪再搞钱，从来没想过被匆忙嫁掉的大姐现在过上了什么样的生活。 那人已经三十岁了，比大姐大了整整十六岁，还有过打死老婆的前科。 那时候李如意为了活着没办法分出太多心神问询。 大姐婆家那边怕她们打秋风不允许两家往来。 等她后来有些能力，想要照拂大姐一二时，才知道大姐早在十六岁时就已经被她嫁的男人打死。 死的时候，她正怀着自己的第二个孩子…… 李如意上辈子一直看不上大姐那个懦弱的性子。 可重来一次，她也没办法推大姐跳火坑。 这样挺好的！ 孙氏早死三天，就能改了大姐的命。 李如意跪在地上，看着孙氏，眼见着孙氏闲着的手想要抠喉咙吐淤血，李如意这才连忙用自己空闲的手去推李柱子。 “你等什么呢！看不见娘要死了，摸摸你都不行！你有没有良心！？” 李柱子被李如意一骂，吓了一跳。 孙氏也被李柱子牵扯住了心神，眼珠子转向了李柱子的方向。 她想要求助，想要跟自己儿子说自己被淤血堵了喉咙，想说自己还有很多话没交代，快来救自己…… 李柱子的视线定定落在孙氏的脸上。 他看见孙氏的面容因为痛苦越发狰狞，她张着嘴巴，松动的牙齿和唇纹都被刚才上来那一口血染红。 因为窒息而导致面部发绀，那些沉淀的色斑也变得更加清晰明显，消瘦的脸颊凹陷着，伸出的胳膊骨瘦如柴，不像是要摸摸他，好像是要把他一起带走！ 李柱子从来没有看过这样恐怖的场景。 不管他多跋扈，他也只有八岁而已。 他一刹那就被吓哭了出来。 但李如意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扯着他头上的小啾啾就把他按到了孙氏的脸旁边。 孙氏膨出的眼珠子滚动着看向他，一股死气蔓延开来，熏的李柱子哇的一声干呕。 倒在地上的老三这会儿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尖叫着跑出去。 一边跑一边喊。 “三姑，三姑我娘要被我弟弟气死了！三姑……” 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隔壁也跟着传来一个女人的大嗓门。 “啥？你娘怎么了？” 老三哇哇大哭。 “娘说自己要不行了！想摸摸弟弟，我弟弟害怕她，不让她摸，她就……咯咯……” 老三掐着自己的脖子，发出了跟孙氏刚才窒息时别无二致的声音。 隔壁的李三姑一拍大腿，一边穿鞋一边扒着院墙往这边跳。 李如意见此，把李柱子直接按在了孙氏的脸上，李柱子预料不及，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一边哭一边去打孙氏的脸，想要让她离自己远点。 “走开走开……啊啊啊……” 就在隔壁三姑跑进门的瞬间，李如意放开了掐着李柱子头发的手。 李柱子倒仰着摔在了地上。 而因为他那一巴掌，孙氏的脑袋一歪，那口血到底没有吐出来，彻底把她给带走了！ 她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不瞑目的张着嘴。 李如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娘啊……娘啊……” 她一哭，老三也跟着哭了起来。 “娘……” 三姑走过去一看，吓了一跳，多少年没见过死的这么惨的了！ 她连忙去扒拉李如意。 “盼儿！快去！快把衣服给你娘穿上，一会儿硬了穿不上了！” 李如意答应着想要去拿衣服，可刚起身，一下又被带回到孙氏的病榻前。 她和三姑一起低头去看，只见孙氏那鸡爪子一样的手还紧紧的攥着李如意的手指，孩子的手指被捏做一团，小小的，白白的指尖像是一朵可爱的小白花。 李如意想要把那手指掰开，却没想到孙氏用的力气那样大，人死了都不放手，她用力去掰，竟然半点也掰不动。 三姑见此，视线一转朝着孙氏哭了起来。 “大嫂啊！我知道你这是担心孩子！你放心，往后家里家外有个事儿，你就让盼儿找我说，走就走！别留恋了！” 三姑说完，擦了一把眼泪，伸手去帮孙氏合眼，手从孙氏的眼睛的抹过，那凸出来的死鱼一样的眼睛还是大睁着，完全没有闭上的意思。 三姑不信邪的又抹了一把，可还是没用。 李如意那边低着头不说话，她知道孙氏这是死都想逼自己答应照顾弟弟。 如果是别人，她兴许就糊弄过去了！ 可孙氏的话…… 李如意抠住孙氏手的手指开始用力，两人手指交缠，但孙氏的手指依旧纹丝不动。 李如意看看还在跟孙氏眼珠子较劲的三姑，牙一咬，心一横，抠住孙氏的手指关节，直接把孙氏的手指一根根橛断。 血液涌到了她被攥的缺血的指尖，一瞬间紫红色蔓延，一股麻痒感从指尖窜到头顶又窜到腰椎，李如意收回手，不着痕迹的甩了甩。 眼见着三姑还没注意到她，还在跟孙氏瞪着的眼睛较劲，她跑到一边的旧箱子边上打开箱子盖，把早先给孙氏准备的衣服拿出来。 李柱子被刚才的一幕吓傻了，这会儿都退到了门口。 老三坐在地上就是哭，哭的那叫一个凄惨，一对比，越发衬得弟弟不孝。 三姑最后也没能让孙氏闭上眼，想着等一会儿有长辈来了再说。 老人见多识广，兴许知道怎么处理。 她拿过了李如意捧来的衣服放在一边，交代老三。 “来儿你去门口守着，我跟你二姐给你娘擦擦身体换身衣服！” 脏兮兮的老三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哭，一边站到了门口去。 走的时候不忘把已经快吓傻的李柱子领走。 李如意端了水盆过来，三姑帮着给孙氏脱衣服。 眼看着就要扒到手了，李如意赶紧过去帮忙。 三姑是个老实人，虽然孙氏吓人，可她也没有嫌弃，擦身的时候仔仔细细的。 两人擦到一半时，孙氏身边的虱子呼啦啦的全都跑了出来。 虱子这个东西也挺有意思，是不会在死人身边待的。 看来孙氏这回是真死利索了！ 三姑吓了一跳，让开了些，害怕这东西跑她身上来。 李如意倒是还好,低着头用力的擦着孙氏的身体。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她现在想躲也躲不掉。 总要等过上一段时间，她有富余的钱了，才能想办法消除。 第3章 假慈悲真缺德的族奶奶 孙氏换好衣服，族奶奶才被大姐喊过来。 现在还不是农忙，村子里的老太太老大娘都会聚在村口的大树底下乘凉、做活，顺便唠唠那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 李家在村尾，从这里跑到村口再从村口跑回来要三刻钟。 再加上族奶奶腿脚不好，自然走的更慢一些。 族奶奶过来，看着那死不瞑目的孙氏也吓了一跳。 李如意看见她时，眼神中闪过一抹阴霾。 上辈子她们姐妹三人都没有好下场，这老太太也算是居功甚伟功不可没。 她答应孙氏给大姐找了个‘好夫婿’，害的大姐十六岁早亡。 又在三妹十七岁时，打着给李柱子说媳妇的名义，给老三找了个替人冲喜的夫家，结果老三才嫁过去就因为丈夫死掉，被人拉去活殉。 那时候，十九岁的李如意已被李柱子卖进勾栏唱小曲儿，不过除了地位低，经常被人骚扰外，她也还能过活。 可就是为了帮三妹退婚，她不得不扒上一位当地大族的公子给人当妾，想要换的赵家庇护帮她妹妹一把。 谁知道还是晚了一步！ 三妹从坟里刨出来时，人已经绝了气息。 李如意机关算尽，人财两空不说，还走上了一条歧路，一生坎坷。 而这个老太太，祸害了她们姐妹三人，却能长寿享福，得尽好名声。 左右不过是牺牲三个别人家的孤女，却能换的自家实惠，还顺便帮着那蠢柱子买地置产说上老婆，得了族人信服，有个大好名声。 至于那三个姑娘往后如何呢！ 谁又在乎呢？ 还不都是留下的人一句话的事。 兴许还会骂李如意两句不要脸，说自己慧眼如炬，早就看出那是个扒着男人自甘堕落的贱胚子云云。 李柱子不会辩解，族奶奶乐见其成…… 姐妹三人的悲惨人生早在投生到孙氏肚子里时就已注定！ 不过，李如意不恨这老太太。 毕竟这些事情没有李柱子的同意，对方什么也干不成！ 人家就算是谋划，也是自己这边的根子先烂了。 再说，李如意也有错，她错信了别人对族奶奶的估量，让她以为对方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以为自己丧父失母后，还能得到族人的尊重，族长的垂怜，才给了他们伤害老三和自己的机会！ 所以她不恨族奶奶。 因为恨这件事太无力，她早就不会去做了！ 她不会让这些人破坏自己重生的喜悦。 孙氏是这样，李柱子是这样，族奶奶也是！ 她只会把这些人从自己的生命中一个一个拔除，谁碍着她的路，她就不让谁好过。 族奶奶老迈慈祥的模样，看着孙氏凄惨的样子，站在一边抹了把眼泪。 哭过以后才摸着李如意的脑袋开始交代。 “可怜的孩子！你娘年纪轻轻这般狠心，可咱们也不能怠慢了去。” “听奶奶的，你们有什么赶紧置办起来，一会儿我让叔伯大爷过来帮着搭棚子。” “你脑子活泛，去县里寿材铺子，买上一口薄棺，几尺白布，扎好的黄牛和纸人，再加上那纸钱若干。” “让招儿把你家中木材找出，在准备些吃食，得尽快把棚子搭起来。” “在买些大纸回来，还得扎幡子……” 她一条条说的仔细，李如意只是听着也没打断。 等她说完，见李如意还没有动作的意思，老太太才又忧心忡忡的问了一句。 “可是还有没记住的地方？” 李如意摇头。 “族奶奶，我们没钱！” 正在抹眼泪的富态老太太被李如意这话说的一愣，脸上的慈祥都差点绷不住。 怎么的！你们没钱还得族里出嘛？ 她深吸一口气，有些为难的模样。 “这……这……那你也别着急……族奶奶帮你想想办法……” 这话李如意也就是一听，她现在底气不足，真从对方身上讨点便宜，指不定要拿什么还呢！ 她面露难堪，看看板床上躺着的孙氏，又转过头看看族奶奶，窘迫的说道。 “要不，我们还是一切从简！我半月之前就把我们家存的老榆木给劈了，自己钉了一口薄棺，刷的桐油这会儿也都干透了，棺材就没必要买了。” 李如意那时候刚重生回来没两天，便着手准备丧葬一事。 她上辈子颠沛流离，后来又被人囚禁，过着一日一餐，一餐一馒头两碗水的生活。 那时除了饿，她根本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整日里都在回忆过往。 直到她饿死的时候，已经把孙氏的死前前后后回忆了千八百遍不止。 一切应对之法，更是在她脑海中预演过千万回。 棺材是丧葬的大头，最差的薄棺也得三四两，李如意没有钱，李家也没有这些钱。 她不能让人卖了她大姐，必须得把这些钱全都省出来！ 老太太目露犹豫，视线隐晦的扫过今年已经十四的李招娣。 李如意眼神中有凶戾之气一闪而过，等恢复平静后，她又接着说道。 “白布大纸烧纸家中便有，棚子我们也不想搭了，就摆在屋里！左右都是我娘，不会伤害我们，我们也都不怕！” 族奶奶：…… “黄牛和纸人咱们倒是没那个手艺，一会儿我就去县城买回来，家中还有些粮食，若是寿材铺收粮食，我便把那些留在那，不收的话，还得先去换了钱再买东西回来。” 李如意想起刚才给孙氏擦身上时，床上铺的稻草中那硌人的手感，她觉得孙氏肯定是藏了钱的，就是不知道够不够这一场葬礼的。 族奶奶：…… “你心中有数便好！族奶奶去帮你们喊人过来！” 李如意一边计算着需要花多少钱，一边答应着。 “麻烦族奶奶您了！” 老太太出去，周围的邻居已经在李家那破门的门口探头探脑，得知是孙氏死了，都叹了口气，露出惋惜的神色。 三姑在一旁站了一会儿，听李如意安排的头头是道，也放下心来，说要帮着裁布条，又叮嘱了些事情。 等她交代完离开，李如意才默默走到孙氏的床边，静静看着孙氏那死不瞑目的惨相。 她虚伪的抹了抹眼泪，然后趁着人忙起来没注意她的功夫，把那三两银子摸了出来。 不过她往县里去时，还是把自家的粮食也扛上了一些。 村子里距离镇上要比县里更远些，村人买东西都是直接去县里。一来一回两个时辰的脚程。 李如意身体虽然只有十一岁，但为了卖东西买药，这条路早就被她走熟了。 即便上辈子已经十几年没走过这样长的路，但如今的身体比她的灵魂更适应这里，一路走下来，倒也没觉得如何。 到了县里的寿材街，李如意随便进去一家，问问人家收不收米粮。 如今以物换物也不少见，总有些人家会困难到除了一点点粮食什么都没有。 寿材店老板也算是见多识广，为了埋葬家里先人，送什么来都不奇怪，他挥了挥手，指着巷尾那一家。 “去那！我们这不收粮食！” 李如意听后，连忙给人道谢，乖巧的退出了店铺。 这些店聚在一起，既是竞争对手，也是合作伙伴，大家为了挣钱，一般都会把顾客群体做出区分。 比如说李如意刚才去到的寿材店，他家掌柜的只喜欢做有钱人的买卖，准备的东西精细些，价格也很美丽。 而巷尾那家，则专做穷苦人家的买卖，东西粗陋，但做的快，还能收粮食，属于利薄多销。 李如意把粮食换了，在这里买齐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因为没有大件，零零碎碎的，除了粮食外，只多花了一两三钱的银子。 剩下的一两多，又被她重新塞回腰带里面。 第4章 和李柱子打架 买完东西后，李如意没在县城中停留，抓紧时间扛着巨大的一大包东西回来，小小的身影在那一大包东西的衬托下，仿佛就剩两条纤细的腿了。 到村口时，有几个大娘看见她，赶紧过去帮忙，一边伸手接过东西，一边拍了她肩膀两下，骂了她一句‘真是倔驴’。 在她们看来，李如意宁可自己扛回来也不去别人家借车，不是倔驴是什么！？ 李如意也不在意别人说她什么，大家都觉得女孩子乖觉听话，温柔贤惠，被大家喜欢欣赏才是好的！ 重来一世，李如意却有了不同的感悟。 谁说女孩子就要温柔贤惠，谁说她就得漂漂亮亮讨人喜欢？ 她就是脾气暴躁、黑瘦难看、四处打架、不被人喜欢，她也是她，也是个女孩子，一样应该坦坦荡荡的活在这个世上。 那些都是她辗转在好几户人家的后宅中，跟旁的女子斗得天昏暗地时，控制不住的妄念。 她这辈子想要试一试，做一个不去主动讨别人喜欢的刺头是一个什么感觉！ 倔强，但也顽强。 东西拿到李家时，家里的灵堂已经布置妥当。 李如意亲手做的棺材，猛的一看还挺像样。 就是不能仔细看。 不过大家都这条件，嘴上笑话，但心里还有人偷偷向往，琢磨着要不然自家长辈走的时候也这么对付对付。 家里的陶盆被拿来摆在案前烧纸。 李柱子披麻戴孝的跪在烧纸盆前。 头一天来的人有些多，李如意一进门就被大姐帮着披上了白布。 家中白布也不多，一人披上一块，再扎个腰带，已经剩不下多少了。 还有一部分，是等出灵那日，分给抬棺人的。 三个纤瘦的姑娘站在一旁向过来的人答谢。 来人给些烧纸钱财，再点上一炷香就会离开。 李家没有余粮宴客，除非关系特别好的，一般人都送烧纸不送钱。 李家这一支跟族亲都远了，实在亲戚不多，也没收回什么。 倒是周围的邻居，给她们塞了几个铜板。 等到晚上一数，也有百多个。 家里的烧纸倒是堆了一大堆。 等人都离开后，李如意去后面做饭。 大家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她又来回忙碌，早就饿的够呛，懒得做的太复杂，便蒸了杂粮窝头，又煮了水饭。 她把几个孩子都叫到那简陋的大厨房里吃饭。 正值盛夏，几个孩子都躲那灶火躲得远远的。 虽然现在乌漆麻黑的，可借着月光和灶火总也吃不到鼻子里去就是了。 李柱子看见吃的人都疯了，手都不洗，左右开弓就要去盆里抓窝头。 不过，手还没碰到，一根柳枝啪的一声就抽在了他的手背上。 一道红痕瞬间浮现，疼的李柱子连忙把手背到身后一阵搓，想要平复这种疼痛。 他已经忘了上午时的恐惧，对着李如意怒气冲冲的大吼。 “你干啥打我！” 李如意抬眼看他，顺手从装窝头的碗里拿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 “粮食不多，一人一个窝头一碗粥，洗了手再来吃！” 李柱子一听只有一个窝头，当场不愿意了！ “凭啥听你的？娘说了，家里的东西都是我的！” “我不给你们吃！全都给我！” 老大早就习惯了李柱子的无赖，看见李如意自顾自的吃饭，下意识伸手想去拉扯她的衣袖替李柱子说情。 但李如意把自己那个窝头塞进嘴里，又灌了一大口清澈的稀粥，像是根本不在乎李柱子的反应一般。 见此，李柱子又一次伸出手，这次他没有抓向窝头，而是抓向了装窝头的碗，那碗中除了李如意拿走的一个，还有三个窝窝头。 显然，李柱子是根本不在乎大姐和老三吃不吃的上饭的。 一根柳枝又一次出现，清脆的抽在了他的手背上！ 抽的他脸都扭曲了。 他活了七八年了，从来没挨过一巴掌，当即怒不可遏，绕过老三直接冲着李如意而去。 “啊啊啊……让你打我！我要打死你！” 他捏着拳头要往李如意身上打，别看他人不大，但这拳头打在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身上，也得疼上好一会儿。 老三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拦腰抱住李柱子，但却被比她高出大半头的弟弟带了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而大姐这时候也慌忙站起，她一手拉着李如意，一手要去扒拉弟弟，想把两人隔开。 李如意没有甩开大姐的手，而是抬脚踹在了李柱子肩头。 她完全没有留手，一脚就把李柱子踹了个倒仰。 李柱子慌乱中一阵乱抓，把刚起身的老三又给扯倒了回去。 一见李如意占到便宜，老大连忙把她抱个满怀，想要把她控制住，不让她再去打李柱子。 “盼儿！盼儿你干嘛！你别打他，那是弟弟啊！” 李如意挣扎两下没挣开，冷静的开口。 “你放手！长姐如母，娘死了，家里的姐姐就得教育他！” 大姐心软又没主见，被孙氏洗脑十分严重，她听见‘娘死了’这句话时，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全家姐弟四人，大概只有她是真心为了孙氏之死而难过的。 “盼儿，你也知道娘不在了，我们当姐姐的要爱护弟弟！不就是一个窝头嘛！柱子平时也吃两三个窝头的……你今天是怎么了？” 李如意甩不脱她，干脆一低头，一口咬在了她胳膊上。 大姐吃痛想要松手，可下一瞬理智回归，她眼神更坚定了，把李如意抱的更紧，半点也没有放手的打算。 那一头，李柱子在她们吵嚷的时候已经爬了起来，他此时此刻和李如意不共戴天，此仇唯有暴揍对方一顿才能解决。 他咆哮着冲向李如意，跑的时候根本不在乎刚才被他撞翻两轮的三姐，甚至还无意识的在对方手指尖上碾了一下，疼的老三眼泪都出来了。 也就是灰土地面的厨房不够硬挺，不然这一脚都有把老三脚趾踩断的可能。 李如意眼神一凝，又是一脚蹬出，李柱子也早有准备，被蹬的趔趄一下，但两只手立刻抱住李如意小腿就往她腿肚子上掐。 一边掐一边还嗷嗷嗷的喊着，不像个人，只像个畜牲！ 李如意吃痛想要甩开大姐，但是老大只会跟她说。 “盼儿，他是弟弟，你让一让他！” “大姐求你了！能不能不要闹了！” 幸好李如意也没对她有过期待，她借着大姐抱住她的力量，将自己所有重量都放在大姐身上，站在地上的脚也凌空而起，毫无收敛的踹在了李柱子的脑袋上，当场把李柱子踹的脑袋忽悠一下。 而这一蹬，也终于让单薄的老大吃不住劲儿，抱着李如意一起摔了个屁股墩。 李如意的鞋被李柱子扯了去，她从老大怀里挣脱开，冲过去就把李柱子按倒在地，大巴掌甩到李柱子的脸上。 一边打一边骂。 “小兔崽子，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跟我动手！” 老大尖声叫着爬起来。 “盼儿！你别打了！我的给他！我的给他！我把我的吃的都给他……你别打他。” 她还想要上前把李如意拉开，但老三却在这时哭着冲到她身边，一把抱住了她的腰。 “大姐……大姐我手疼……呜呜呜……” 第5章 第一顿打 隔壁的三姑听见这头闹腾的声音，站起身查看。 这边李如意还在暴揍李柱子。 李柱子咬牙发狠，拼命挣扎，李如意压住他的手脚，左右开弓，想起上辈子老三的死她就恨的牙根痒痒。 就算后来她找人把李柱子两条腿全都打折，也不解恨。 大姐在她身后叫她，带着老三一起去拉她，李如意对于老大拆台的行为毫无意外。 老大能够在孙氏不给妹妹们饭吃的时候，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给她和三妹，自然也会在这时候偏帮着看起来弱势一些的弟弟。 李如意没有让对方变得跟自己一样的想法。 她只是想要让老大有个和前世完全不同的命运，起码要到十七岁再成婚，起码要找个不打老婆的男人…… 仅此而已！ 至于说老大以后要怎么活，那是她自己的事情，李如意帮不了她。 李柱子挣扎不开，开始大骂李如意。 “贱胚子……” 啪！ 他只能在李如意扇巴掌的过程中插嘴，整个场面非常有节奏。 “不要脸！” 啪！ “坏女人！” 啪！ “不值钱的……” 啪！ “赔钱货！” 啪！ 啪！ …… 李如意大嘴巴扇的虎虎生风，等到三姑从墙头上跳过来的时候，李柱子已经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三颗早就松动的牙都被李如意打了下来。 三姑吓了一跳，一把拉住李如意，李如意被拉起来时还给了李柱子一个飞脚，把正要爬起来偷袭她的李柱子又给踹个仰八叉。 三姑吓了一跳，高声制止。 “盼儿，你干嘛呀？别打了！” 三姑把李如意拉到厨房门口，一直到双方距离足够远了，她才出声询问。 “你怎么回事？怎么能这样打你弟弟呢？” 破烂的院子里，蛐蛐的叫声一个比一个声大，远处的小山坡上，传来夜行动物悉悉索索的声音。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老三看见二姐被拉走，才放开了大姐的腰。 大姐赶紧跑到李柱子身边去看他伤的如何。 谁知道，她才要蹲下，暴怒的李柱子炮弹一样冲向她，一个头搥撞到她的肚子上，一下就把她撞倒在地。 “滚开！你们这群赔钱货！竟然敢打我，我打死你们！” 大姐被这一下撞的钝痛，捂着肚子疼出了一脑门的汗。 老三哇哇大哭的冲上去，用力的去推还要打大姐的李柱子！ 她不是李柱子的对手，被扯着衣领子甩到了一边去。 老三怕李柱子又去打大姐，抱着李柱子的手喊李如意。 “二姐！二姐！呜呜呜……” 三姑那边还没问出个子丑寅卯来，就听见厨房里面又打做了一团。 两人一起往屋里看去，三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看见身边一道影子掠过。 她吓一跳，回头一看，刚被她拉出来的李如意这会儿竟然又冲了回去。 紧跟着，抽嘴巴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一起的还有李如意的叫骂声。 “打人！我让你打人！” 老三过去把老大扶起来，但她力量有限，根本没拉动大姐。 三姑也过来，看见大姐抱着肚子倒在地上，帮着老三把人拉起，又仔细打量。 “招儿，你哪难受吗？” 大姐摇了摇头，她这性子，就算真难受也不会说的。 不止不说，她还劝了一句。 “盼儿，别打了！我没事。” 李如意放开了李柱子的衣领子，一巴掌将人扇了个跟头。 李柱子无能狂怒，但被人打的太狠，眼冒金星，脸也疼嘴也疼，生气的直捶地。 李如意回头看了一眼大姐，眼神有些复杂，但也没说什么。 三姑这时候才和事佬一样开口说道。 “你们姐弟怎么打起来了？有啥事不能等一等再说，怎么也不能让你娘走也走不清净！” 一说到这个，大姐眼睛瞬间红了。 李如意虽然看不上李柱子，但三姑这人帮她良多，总是要给些面子的。 她叹了口气，开口解释。 “都折腾一天了，想着一会儿还要去守灵，我就煮了点水饭又蒸了窝头。” “家里没什么吃的了！给娘换了寿材回来，剩下的口粮，我们省着也就只能吃到发丧，我便想着一人一个窝头一碗粥，先把这段日子熬过去。” 李如意说到这儿，刚才还算平静的语气骤然一变，马上阴阳怪气起来。 “可谁想，这就得罪我们家这小祖宗了！？娘刚走，也不说难过个一两天，光会嫌粮食不够吃，嫌弃我对他不够恭敬，骂我们都是贱胚子，说我们这群赔钱货慢待他！” “这不！梗着脖子就要打我！三姑你都没看见……我……” 李如意掩面哭泣，顺势当着三姑的面拉起了自己那打着补丁的裤腿，只见她的小腿上，一排的紫豆子。 “三姑，我也不怕你笑话，都这么大的人了，把我的腿掐成这样，传出去让我还怎么做人！” 李如意夹枪带棒，话说的叫一个漂亮，就算是三姑亲眼看见了她暴揍李柱子的场面，也说不出太狠的话。 而且，三姑心里也不喜欢李柱子，小小年纪，没有礼貌不说，周围孩子都让他打个遍。 这哪像是好好过日子的！ 三姑叹了口气，大面上还是数落了李如意一句。 “知道你受了苦，可也不能这样打弟弟呀！你娘的棺材还在屋里放着呢……” 说完，才又去哄李柱子。 “看看柱子，可怜见的！也是吃了苦的！你娘啊最是放心不下你。” 话说的漂亮，但她完全没有去扶李柱子一把的意思，刚才那记头搥她虽然没看见，可猜也猜到怎么回事了！ 她没有挨打的爱好，也不想给自己多个负累。 李柱子听见软话，态度总算平和了一些，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三姑左右看看，觉得这几个孩子应该打不起来了，这才又回了自家院子。 她家男人在墙头边上等着，看见她回来，还接了一把。 等两人进屋，夫妻二人才小声说起话来。 “什么事儿？闹的这么大动静？” 三姑叹了口气，给自己倒了一碗水，咚咚咚的喝了个精光。 “还能啥事儿，柱子嫌弃吃的太少发了脾气，被他姐打了。” 她男人一听这话，眉头拧到了一起。 “他姐苛待他啦？他可是李家唯一的根，哪里能说打就打！？” 三姑一听这话就不愿意了！ “啥叫说打就打，一顿饭一个窝头一二大碗粥还嫌不够吃，怎的？你家孩子吃的比这多了还是比这好了？用你可怜！” 听到这话，她男人顿时憋了回去。 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去年又闹了场不大的旱灾，家家粮食都不多。 再加上夏天天热，大伙青瓜野菜的对付对付，一个八岁的孩子一顿饭有干有稀真不算少了。 村子里很多人家连大人也只能吃碗糊糊过活。 三姑的吐槽还没有结束，心有戚戚的埋怨李柱子。 “要我说，就是给他惯的！你都没看见今天上午那个样子，大嫂疼他疼的跟眼珠子似的，人要走了，想摸摸他都不行！” “最后呢，落得个死不瞑目。” 说到死不瞑目，三姑打了个哆嗦，想起孙氏的棺材还没盖盖儿，就那么瞪着眼睛敞在那，心里就是一阵发毛。 但马上她又像是明白过来一般，感慨一句。 “盼儿是个孝顺的，心里指定是不痛快。” 第6章 上辈子的师父 李如意不知道自己打了人还在三姑心里留了个孝顺的印象。 当然，她也不在乎那些，回去把自己的饭吃完。 那一头李柱子也慢慢过了暴怒的劲儿。 他的脸上热辣辣的疼，人趴在地上干挺，死要面子的不起来。 大姐缓过来以后想要去拉他，犹豫一下后也不知道他气消没消，不太敢往前凑。 李如意和老三干脆当看不见。 趴着去呗！ 夏天又冻不死人。 老三吃完饭就往外跑。 李如意叮嘱一声。 “太晚了，外面蚊子多！” 老三一边往院外走，一边答应。 “哎！我不走远。” 大姐犹豫着，看看两人，又看看自己碗里剩的吃的，欲言又止。 李如意飞快喝完了粥，交代老大。 “大姐，我一会儿出去一趟，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睡！今天晚上我守灵，等明天再换你。” 听说李如意要出去，大姐又担心起来。 “这么晚了，你们怎么一个两个都往外跑呢！” 李如意还有事情要做，今晚还要守灵，总不好半夜出去，没讲原因，只是说道。 “我尽快回来。” 说完她也走了出去。 厨房之中就剩下老大和李柱子了。 她犹豫着，最后还是没忍住，过去把李柱子扶了起来。 李柱子起先还矫情着，耸着胳膊不愿意，被她温柔的劝解了好一会儿后，才沉着脸爬起来。 大姐帮他拍打了身上的灰土，把他领到锅台边上，想让他坐下吃饭。 老旧的木条凳坐上去咯吱咯吱响，有时候固定凳腿的榫卯还夹屁股，李柱子看它格外不满意。 当然，他这会儿看什么都不满意。 可惜不满意也只能忍着！ 老三很快回来，回来以后先去屋里看看给娘点的灯有没有灭。 看着没问题，才又从窗台上拿起李如意早先搓的艾蒿条点着了，把里间屋熏了一遍。 她挠了挠脸，脸上有个蚊子咬的大红包。 那一边李如意也到了自己想去的地方。 那是村子最后面，在靠近山脚的地方有个破烂院子，院子不大，里面盖着两间土坯房，还搭了个做饭的棚子。 这会儿，院子的主人正躺在菜园子的草棚里乘凉。 那是个瞎了眼的老太太，老皮老肉根本不怕蚊虫。 她老远听见李如意过来的脚步声，却没有任何动作，直到人推门进来，她才开口说了一句。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李如意走过去，从怀里拿出两个早就藏好的窝头放在老太太身边的案子上。 语气轻松的回答。 “那不能！” 瞎老太太听见声音，把脑袋转向了李如意的方向。 “我听说……” 李如意知道她想说什么，倒也没回避。 “嗯！我娘今天上午去了！” 她不介意自己把冷血的一面暴露在瞎老太面前。 上辈子，她偶然间发现老太太其实会武功，本着多学点东西的想法上赶着扒了上去。 哄来哄去才学了一点银针刺穴的皮毛。 后来瞎老太嫌她太笨，就不教了。 她那时还觉得自己的付出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可后来想想，其实这老太太教了她很多道理，是她自己没有听进去，老太太也只是心灰意懒罢了。 一生漂泊之后回头再看，竟然只有老太太才是真心关心过她的长辈，也是后来吃了苦挨了打，才明白自己之前错过了什么。 重生回来，李如意那些心思也淡了，她记忆中瞎老太大约是三年之后死的，她不再苛求其它，只想要好好陪伴对方，不给自己留下遗憾。 她帮着瞎老太把房间整理好，又把水打满，这才出来说道。 “您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看您！” 老太太不知道李如意这半个多月又琢磨出什么花活，她印象中的李如意，还是半个多月以前那个浮躁功利的小姑娘。 但她不是个多话的人，李如意不说，她也不问，只用那浑浊到已经睁不开的眼睛，紧紧追随着耳边听到的脚步声，一路目送李如意的脚步离开。 两家都在村尾，距离算不上多远，李如意很快便跑回了家去。 回去的时候，李柱子面朝土墙，躺在了炕梢。 老三被放在炕里，因为做饭，炕上还有些温热。 大姐在收拾归置孙氏的东西，看见李如意回来，这才放下心说道。 “你回来啦！今晚还是我守灵！明天再换你。” 李如意摇摇头。 “不了！你这两天做寿衣，本来就没睡好，今天好好休息一下。这件事总算有个结果了，等出灵以后，咱们吃喝拉撒都没着落，有的是着急的日子！现在还是先歇一歇！” 话虽然这样说，但大姐还是坚持要守灵。 “我是老大，要睡觉也得明天睡，这么长时间都坚持了，也不差这一宿。” “再说，你这些天也累坏了，今天还跑县里扛那么多东西，正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李招娣和她不一样，相比于孙氏，李如意更在乎自己的身体，绝对不会为对方干出太逞强的事。 但李招娣总是带着世俗对女子的要求生活，好像奉献就是她存在的全部意义一般。 看着她笃定的眼神，李如意也就没再执着了。 “那咱们分开守，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 大姐还想要说什么。 但是李如意已经爬上炕，拿着自己那填满稻草的枕头躺下了。 大姐想了想，也就没再劝。 她转头出去跪在了灵堂里。 这边李如意爬上了炕，才一躺下，那边老三便凑了过来。 她一靠近，李如意感觉热烘烘的。 “二姐，我摘了苦麻菜，给你抹腿上！” 李如意想说自己不用，但还没开口，老三已经把刚才洗过的苦麻菜叶子塞进自己嘴里，吭哧吭哧嚼烂了。 很快老三就爬到了炕里面，她坐起来去掀李如意的裤子。 裤子掀开，李柱子掐的印子已经紫黑一片。 李如意上辈子吃过的苦比这个多的太多，她自己都没觉得疼，老三却还念念不忘。 屋里也没有灯，只有从那小窗中透进来的月光。 老三抱着她的脚，把嚼碎的草药涂在她的腿上。 这样的场景，是李如意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 很快微微的凉意从伤口处传来，唤回了李如意的心神。 第7章 忽悠大姐 她很快睡了过去，这一睡睡了一个多时辰。 李柱子已经睡的四仰八叉，老三则是缩在另一侧的墙边处睡的香甜。 今夜虽然是孙氏死去的第一夜，但家里孩子中除了大姐，都没有太难过的。 李柱子根本没有心，孙氏病了两三年，整日里吃药吃药吃药，跟他一起玩的小伙伴总说他要是没那个病老娘，家里光景肯定更好。 所以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对他无比偏爱的孙氏，其实也没多重要。 甚至常常想，要是孙氏死了，他的日子兴许会更好过些。 而老三年纪还小。 孙氏本来也不喜欢她，整日苛待不说，还总偏着李柱子欺负她，她对孙氏就没产生过半点孺慕之情。 李如意更别提了，上辈子经历那么多，就算是对孙氏有感情，蹉跎一场回来，也只剩下恨了！ 恨孙氏把李柱子惯的没边，恨她把家里的女儿当牲口，恨她人都死了还要把孩子托付给族奶奶，一点希望都不给她们留…… 李如意苦难一生的起源都在孙氏身上，她会为孙氏之死难过都怪了！ 看看外面的天色，李如意从炕上爬起，去外间看看大姐。 大姐正跪在火盆前，村人送来很多烧纸，她一点一点往火盆里面扔，也不嫌热，跪在那抹着眼泪。 听见李如意的脚步声，她连忙把脸上的狼狈擦掉。 “盼儿，怎么这时候起来了？” 李如意答应一声。 “嗯，我起来换你，你去睡！” 大姐摇了摇头。 “我还不困，要不然你再睡一会儿！我……我想多陪陪娘……” 她的神情越发哀婉。 白天忙忙碌碌，只有到了晚上，她才有时间好好和娘说说话。 李如意看她那样子，也没硬让她去睡觉，而是找来家里的小板凳搬过来，让她跟自己一起坐下。 “那正好，我跟你说说话儿，娘虽然去了，但咱们往后的日子咋过，也得有个章程。” 原本还想要跪一会儿的大姐愣怔了一下，心里那些死了娘的苦闷都消散了些许。 对呀！ 娘死了，钱花光了，粮也没了，她们往后的日子咋过呀？ 她去看过，粮食已经不多了，一直到地里粮食下来的这段日子，她们这几个没钱没粮的孩子要吃什么？ 大姐伸着僵硬的腿从地上爬了起来，跟李如意一起坐到了小板凳上。 灵堂里灯火跳动，昏黄的光芒照在她们的身上。 从火盆前离开后，大姐身上的汗消了一层。 她忧心忡忡。 家里以前都是孙氏当家，她虽然勤快，而且是家里干活的主力，可拿主意这种事，还真不擅长。 她心里想着，也许这就是娘最后关头，也要拉着二妹说话的原因！ 姐妹俩坐的不远不近，靠着门口的方向，淡淡的影子落在门外，和谐又静谧。 “盼儿，你是有打算了吗？” 李如意打算可多了，但最重要的前提是，得和李柱子分开。 她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 “大姐，我确实有个事儿想跟你说。” 大姐乖巧的看着李如意，明明她更大，但在李如意摆出这样的气场时，她就会自动自觉把自己放在服从者的位置。 “你说！” 李如意也没扭捏，直接开口。 “我想要当家。” 大姐点了点头。 “好呀！” 她答应的很痛快，自己也当不好家，那不如就让老二来做，她接着干自己的活。 但她把这件事想的太简单，李如意这句话只是个开始。 “不是那种咱们四个人在一起的当家，而是真真正正，立一个女户，我当户主的那种。” 可怜的李招娣见识短浅，听到李如意的话都没能一下明白过来。 她若有所思的盯了李如意好几个呼吸的时间，才在恍然间明白了刚才那句话的含义。 她瞬间坐直身体，想要把刚才的话听个仔细。 “盼儿你说啥？” 李如意面对她不敢置信的神色，将刚才自己的话又重说了一遍。 “我说，我要立女户，当户主。” 大姐瞬间被她惊世骇俗的想法所震惊。 “啥？女户？” 大齐也有女户的规定，不过女户不好立，大多数人家也不愿意立女户。 李家的户主自从李大贵死了以后就落在了李柱子的名下。 为了减少人头税，李家肯定是要给孙氏销户的。 李如意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跟李柱子分开。 分家分户并不违例，父母新丧，为了保护家产重分户籍的人家也不在少数。 李如意点了点头，郑重且严肃。 “对，我想要立女户。” 大姐不懂朝廷的政策，只能从情感上劝说李如意打消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 “不行不行，没有这样的规矩。再说，咱们分出去，柱子怎么办？” 李如意这会儿倒是还挺庆幸，大姐这样说，说明她本能觉得姐妹仨才是一伙的。 她神色放松了一点，把自己想的理由掰碎了讲给大姐听。 “正是为了他，咱们才得分出去。” 李如意一张嘴就让大姐呆了呆，对方空空如也的脑袋里想不出这件事的前后因果。 “大姐你想啊，咱们家的家产有什么，一间房子两亩地，这些东西当然都是柱子的。” 这话也就是说的漂亮，那两亩地已经变成族产了，她们想要也要不走。 这其中的道理李如意不会说，她只会说大姐关心的话题。 “咱们要是分出去，村子里还有不少闲置的地方，还有不少空了的无主房屋，咱们是两户，村里不能不给安排！？” “这么一说，是不是又有一间房了！” “而且，朝廷有规定，新落户的人家可以在户籍所在地开一亩荒田，这一亩田开荒头三年是不收税的，你瞧，咱们这不光多了一间院子，又多了一亩地，多合算的事。” 平纺县依山傍水，地广人稀，土地虽然不算顶肥沃，但荒地很多，人工少，所以朝廷鼓励开荒，也想用免税的方式刺激一些人多干活。 不过，这年月伺候田地可不是轻省活，开荒更是费时费力，虽然大家也都陆续在开荒地，但开的都是三两晌地的样子，不放在名下，也不去纳税，只自家偷着种些粮食菜而已。 大姐被人指挥的时间久了，脑子不太行，被利益打动后，光去憧憬未来了,完全没想过李如意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李如意见此，再接再厉的劝说。 “而且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族人的嘴脸，家里的那两亩地都是族产，往后要是有了变故，兴许是要被收回去的。” “可咱们开的这一亩地却是咱们自己的，别管好赖，终究是一条退路啊！” 李如意这话一下戳到了大姐心中最不愿回忆的过往。 李大贵活着的时候，李家有六亩多地。 其中有两亩是爷奶留下的族产，剩下四亩地是家里长辈陆续开荒和从别人家手中买来的。 可李大贵那人烂好人一个，架不住人家哄骗，竟然把家里的地都划归了族产当中。 他服徭役累死了，族人就借着李家男丁少一半的名义掠夺走了一半。 后来孙氏又病重，李家银钱常不凑手，族人又借着各种名义抢走了不少田地。 不过三四年光景，李家原本的六亩地就剩下两亩了。 这件事李柱子和老三印象不深，那时候他们年纪小，记不住太多。 可对大姐一个当时已经快十岁的孩子来说，真是记忆犹新。 第8章 吉祥如意 她原本的犹豫是对改变现状的恐惧。 但李如意的话说服了她。 她年纪到底不大，今年也才十三岁而已，就算是被孙氏管教，也没管到木讷的程度。 “那……这女户也不好立……” 大齐的女户自然是不好立的，不说前提要求多。 父母双亡，没有亲眷长辈，家中无男丁或男丁不足十岁者…… 除了这些前置条件外，还有很多后置条件。 比如说服徭役。 按照大齐律例，服徭役是以户籍为单位的，兴修水利，铺桥修路，都需要人来做。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家过的艰难也不想分家的理由之一。 不过李家情况特殊，如果户主是李柱子，因为上头没有长辈，在户主男丁未满十二岁之前，家中可以免服徭役。 但如果是女户的话，就没有这种说法了。 不过在时人心中，女子本弱，服徭役也无甚大用，若非是家中实在艰难的，没有人会让家中的女性去服徭役。 所以又延伸出了新的规则。 那便是，女户要赎役，而且为了促使其依靠男子尽早婚配，还不分情况每年都要赎役。 赎役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一年需五两银。 这放在大户人家可能都不够人半顿饭钱，但放在村子里，却是一笔实打实的巨款。 李如意也是见识过高门大户行事作风的人，太知道贫富差距的不可逾越。 当然，她也没有那些发财梦，她只是再也不愿将自己的命运交给旁人罢了！ 趁着族奶奶这几天还没把主意打到她们身上，她赶紧去找里正落实此事方为最佳。 这些李如意都不会跟大姐说，她只是挑拣着好话说给大姐听。 “大姐，女户虽然不好立，但也不是没办法，里正到底是咱们的表舅，我去跟他好好说一定能成。” 大姐见识有限，只考虑到这一步，立女户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想问李如意点什么，但又问不出来，只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李如意怕她发现异常，又抛出了一个她感兴趣的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 “如果咱们这回重新立户，我其实还想改一改名字。” 大姐紧皱的眉头忽然放开了些许，眼神中有些惊讶。 “改名？” 她们这名字，从招娣到盼娣到来娣，在时下确实常见的很。 很小的时候，李如意嫌弃名字难听，跟孙氏和李大贵大闹了两场，也才勉强把小名从盼娣变成了盼儿。 可是‘娣’和‘儿’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上辈子她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的名字！爹娘在的时候，她是盼个儿子的盼儿。 爹娘不在了，她就是为弟弟辛苦效力的李二娘。 后来被卖入勾栏，她连二娘都不是，直接成了讨客人欢心的曲娘子。 再后来，为救老三搭上了赵二公子，又成了柔柔弱弱的小白花莲姨娘。 可这还不算完，她又叫了奴姑，叫了仙乐，叫了梦娘，到了生命的最后直接变成了大夫人口中的贱人…… 上辈子她三十多年的人生中用过许许多多的名字，她的一生也随着这些名字颠沛流离。 重活一世她不愿意在让别人左右，也包括名字！ 所以她想改个名字，不为了讨别人喜欢，只为了自己高兴。 “是啊！我想要改个名字，我想叫如意。” 这一生，她希望自己事事如意。 大姐不知为何，原本还迷茫无助的心，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跟着颤了一颤。 “那……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好，不过，若真能立个女户，你要改便改！我左右是个没主意的人。” 李如意笑着去拉她的手。 “大姐你想叫什么？” 大姐心里有点乱，总觉得有些事情似乎朝着她从未见过的方向调转。 她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李如意也不勉强她，帮着她一起畅想。 “要不然你叫吉祥！你看，你叫吉祥我叫如意，我们凑一个吉祥如意……” 大姐听了这话，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我还以为你多认真呢！闹了半天也是瞎想的。” 李如意自己的名字可不是瞎想的，但她当然不会这样说。 “反正不想叫招儿盼儿的，烦死了！如果你不喜欢吉祥，咱们也可以想想别的，你有没有什么愿望？” 大姐见她满眼的期待，也跟着用力思考了一下。 “嗯……我还是想不出来，吉祥也还挺好的！” 李如意眼睛一亮。 “你要是觉得不错，可就要叫吉祥了！” 大姐组织了一下她匮乏的词汇量，还真没想出什么比吉祥更好的名字。 “嗯……那就叫吉祥！” 说完忽然又失落一下。 “可是咱们叫了吉祥如意的，三妹和柱子叫什么？” 李如意上辈子干的全是阿谀奉承的活，好词多的是，不过她倒是没着急为老三做决定。 “问问老三再说，兴许她有喜欢的名字呢！改名儿当然要改自己喜欢的。” 大姐一想觉得李如意说的对，连她刻意忽略了柱子都没注意到。 “也好，那这件事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说？” 李如意觉得这事宜早不宜迟，拜李大贵的缺心眼所致，村子里打她们家主意的人可不少。 有人盯着家里的族田，有人盯着大姐的婚嫁，主导权若是还在李柱子手上，她们肯定还会和上辈子一样被动。 “我明早便去！明日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跟人说我去给娘准备下葬用的东西去了！” 大姐不太明白。 “嗯？要瞒着嘛？” 李如意跟她解释不清楚，大姐这样的人除了逆来顺受什么都不会，在别人没干坏事之前，她是绝不会怀疑对方的。 就算别人伤害了她，她大多数时间也会安安静静的吃了这个哑巴亏。 她的性格更像是李大贵，说不上好说不上不好。 小事上勤快努力任劳任怨，遇上大事就开始犯蠢。 李如意没有教导她的打算，人的性格有时候是注定的，改也改不了，破坏感情还徒增烦恼。 只要她自己成了户主，掌控了自己的命运，顺带帮一帮大姐，大姐总能比上辈子过的好些。 “当然要瞒着，尤其是族里，若是让他们知道咱们又要去开荒，指不定会在柱子这边使多大力气呢！” “他们不愿意咱们有力气给自己干活，一定会想办法阻止。” 李如意象征性的叹了口气，顺便在大姐面前给李柱子上眼药。 “柱子年纪小，又不懂事，除了窝里横什么都不会，三两块糖就能哄的他找不到北！你不为他打算，还有谁能为他考虑。” “左右不过是这几天的事，等户籍的事尘埃落定，那些人再想要干什么也就来不及了！” 这话瞬间说服了大姐。 她连忙点头，觉得李如意考虑的非常对。 但是她没有注意到，李柱子现在已经没地可哄，时下外人看来，那孩子所拥有的财产，就只剩下这三个姐姐了！ 第9章 忽悠里正 第二天天还没亮李如意就把老三扒拉醒了。 老三以为要开始干活了，乖巧的揉着眼睛爬了起来。 大姐熬了大半夜还是睡了过去，李如意让老三小点声，不要吵醒她。 老三跟着李如意到了外间。 李如意跟她说了要给她改名字的事，问她有什么想法。 老三跟大姐一样，词汇量非常匮乏。 “二姐，你们都叫啥呀？” “大姐叫吉祥，我叫如意。” 老三一听吉祥如意都被人叫了，瞬间失落下来。 “我也不知道叫啥，二姐你给我想一个！” 李如意歪头想想。 “美满怎么样？和和美美圆圆满满。” 老三一听小脑瓜瞬间抬了起来，眼睛笑成了一条缝，用力的点头。 不过，老三刚冒出头的好心情马上又落了下去。 小小年纪的她叹了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嫌弃。 “那你和大姐是吉祥如意，我是不是要和柱子要一个名字？美满团圆嘛？” 李如意下意识咧了咧嘴，李柱子还配团圆？ “放心，柱子不改名。” 她们是另立一户才可以改名，李柱子户籍又不动，财产也没变改什么名？ 再说他就算真改名也不配叫团圆。 李如意摸摸老三的头。 “如果你们真的要叫一个成语，他大概只配叫人生！” 李柱子除了是人生的以外，也没什么别的优点可以放进名字里炫耀了！ 老三没听懂李如意后面那句，她只听见李如意说李柱子不改名了！ 小孩子的烦忧来的快去的也快，老三马上又高兴起来。 或许美满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字，但它确实有个让人难以拒绝的好寓意。 李如意交代她这几天不要说漏嘴后，拿出点粮食让她煮点稀粥，自己则翻箱倒柜找到了户籍和户贴。 她手头还有一两多的银子，全都带上，把自己清洗一番，衣服也整理过后，老三就把粥煮好了。 一共就那一把粮食，煮起来不费什么力气。 李如意分成四碗，才去把大姐和李柱子叫了起来。 李柱子看见稀粥又想要闹，李如意半点也不惯着他，反正脸都打的不能见人了，也不差这三两巴掌。 啪啪两个嘴巴抽过去，动作快的大姐都没来得及阻拦。 李柱子还想要闹，李如意端着他的饭碗就把那碗稀粥全干了！ 李柱子瞪着眼睛，仿佛要杀了她一般，可他看着李如意那跃跃欲试的表情，到底也没敢动手，只气的转身，咆哮着冲出了家门。 大姐跟在他身后叫他，可惜没什么用，千恩万宠到大的孩子，才一天时间怎么可能会认清现实。 李如意没功夫搭理他，两碗水饭灌下去，把要带的东西全都塞进碎布头缝的兜子里，又去后面菜地薅了不少的菜，这才往里正家里去。 她才不关心李柱子的死活，要是什么一失足摔河里淹死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重生回来，她不会去杀李柱子为自己惹麻烦，但对方要是自己死了，那是他短命，跟自己可没关系！ 里正家在村头，李如意从天蒙蒙黑跑到了天亮。 带着露水的清晨微凉，但周围已经有很多人家起身了。 夏天地里也有很多活，除草，灭虫…… 大家也都是赶着早晚干活，避过暑气最大的时候。 李如意到了里正家，推开栅栏门。 羊肠小道上，里正媳妇正抓着一把晒干的草籽喂鸡。 她大概四十多岁，头发斑白，身量瘦小，但人很精神，听见动静转过头，看见是李如意愣了一下。 “盼儿？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李如意疲惫的笑笑。 “我娘去了，我找表舅说户籍的事儿。” 这时候还有人头税，孙氏死了，当然要第一时间销户，避免今年秋天收税的时候要多缴一人。 “哦！快进屋！你表舅在中间那屋呢！” 李如意也没客气，快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她就看见里正此刻正坐在炕上望天，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看见李如意进来，也没意外，毕竟房门大敞着，刚才李如意和他媳妇说话，他听的一清二楚。 “表舅……” 听见她熟稔的把两人那一表三千里的亲戚头衔说的如此亲近，里正也没有纠正，点了点头问她。 “帮你娘销户嘛？” 李如意点点头，把带来的菜放在一边。 “嗯！除了帮我娘销户，还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里正没什么表情，好像才睡醒还没回魂一样。 “你说。” 李如意也没有扭捏，大大方方的开口。 “我们还想要分家，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分成两个户籍。” 一听说分家，里正表情明显愣怔了一瞬，下意识说道。 “你家不就柱子一个嘛？分什么家？” 李如意早就见惯了忽略她们的人，面上也没什么变化，开口给里正解释。 “对，就是要把我们和柱子分开。家里的财产都不动，全都给柱子，我们姐妹三人另起一户。” 她把立女户隐匿在分家之中，里正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听她要这么分，非常不理解。 “那你们分出去干嘛？” 大齐的农户分为好几个等级，有上户中户下户，这都是根据地亩多少分配的，都属于主户。 李如意姐妹三人要是分出去，一点地都没有，是没办法成主户的，只能成为客户，以佃田或是帮人种地为生。 而且，客户是夹在农与商之间的等级，比农的地位低一些，又比商的地位高一点，这对她们往后婚嫁都有影响。 想到了婚嫁，里正忽然意识到，这一家三个姐妹一但立户，那就只能是女户，女户的问题要更麻烦。 村子里不是没有女户，那是个寡妇，跟男人生了四个女儿，男人和公婆都死了，她又不愿意改嫁，更不愿意招人上门，就立了女户。 但她们日子过的无比艰难，家中就算是有六亩地，每年也是紧巴的不行。 就因为这一年五两赎役的钱，简直是卡死在她们脖子上。 听说家里现在的女儿都想让她娘招个人上门，养个男人明显比一年五两银子便宜太多。 大齐主要流通的货币是铜钱，一千铜钱为一贯，明面上买东西时一两银子只能当一贯钱用。 但若是到钱庄，一两银子大概能兑换一千一百个铜钱左右，各个钱庄的银价不同，每天兑换铜钱的价格也有浮动。 有时候不足，有时候甚至能兑换到一千二，有的人甚至直接钻营这些挣钱。 不过，农户人家过日子，大多不去钻营那个兑银的营生。 铜钱携带不易，路上遭人偷抢追回也困难，还不如最开始就不动这个心思呢！ 县里倒是有人专门干这个，就是风险比较高，毕竟能开钱庄的，也不可能包容这种人，时间长了，轻则挨顿打，重则断胳膊断腿丧命的，也不在少数。 封建王朝的权贵阶级想要解决问题，就是这样简单粗暴。 农户人家不接触银子，买卖粮食收的也都是铜钱。 商户不蠢，不可能放着便宜的铜钱不用，去给人银子。 所以对于那户人家的女人来说，一年交的赎役税银，足有五贯零五百多个铜钱。 这些钱放在寻常农户家中，在地里出息足够的情况下，完全能供给一个寻常人家好几年的花用。 而李如意若是立了女户，她还没有六亩地可以供她挥霍呢！ 第10章 一日能办完嘛？ 李如意叹了口气。 “表舅，我这也是没有办法。” 她开始卖惨，矛盾的源头更是直指李氏宗族。 “您不知道，我爹活着的时候，族里打着让族中秀才帮我爹免地税的名义，将我家中田地全都划成了族产，后来爹去了，家里的六亩多地变成了三亩。” “再后来，娘也病了，那时候买不起药，大姐去族长那里哀求，族长给我们拿出了十两银子，要走了我们家的一亩地。” 平纺县周围地多，地价不贵，但一亩中田也要二十两银，就因为当初李大贵一念之举，家中四亩地就换回了这十两银。 “如今家中剩下的田地都是族产，娘一走，家中能做主的人就成了弟弟，我家柱子年幼单纯，好哄骗的很，往后他的婚事也都捏在族长手中，又不好太得罪族人，我们这才想出分家的法子。” “不破不立，新户落地总是有些优待的，若是能开出几亩地来，我们姐妹三人辛苦几年到出嫁，也能给柱子留下点什么！” “不然这一年到头攒下点钱，都叫人哄骗了去，等我们出嫁，柱子又要如何生活？” 李如意那一腔姐弟情深直接满溢出来，丝毫看不出早上暴揍李柱子的凶狠来。 里正听了这话，瞬间沉默了。 因为靠近平纺县，他们三家村是个大村，一个村子里有三百多户，好几千人，其中主要姓氏为李氏，孙氏和韩氏。 李氏族长属于最不是玩意儿那种，吃绝户吃的又当又立，里正早有耳闻，但又无可奈何。 时人不开化，多数人都愚不可及，可也总有人天生聪敏，没经历太多就能看透世事。 李氏族长能骗的了大多数人，却骗不了所有人。 那些看透的人不说，也不过是知道说了也无用，还给自己招灾罢了！ 当下这世道宗族礼法大过天，有时候甚至连王法都得靠后。 这李家族长就是李氏宗族的半边天。 里正也管不了他。 吃亏的那些人有苦说不出，占便宜的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仁慈嘴脸。 里正管的太过，人家指责他插手旁人族中事务，有时吃亏占便宜的还会一起骂他。 被骂的多了，他也只能眼不见心不烦，当做无事发生。 反正李氏族长能下手的，都是他们李家的族人，村中事宜大体还是稳定的。 里正眉头皱着，思索片刻也没有太好办法，李大贵家这几个孩子，如果不跳出宗族的束缚，往后确实艰难。 但立女户也不是好办法，里正做不了李如意的主，只能把这其中的关键说明。 “立女户也不容易，每年还要花费五两银子赎役，若是没有这个钱，就要拿财产充公，若是财产也不够，那可是要拿人的！” 李如意自然有把握赚到这个钱，但此时，她却不会这样跟里正说。 “我也问询过，立户不满一年不交税银，我们收税要到明年秋天，粮食什么的攒一攒应该能顶过去。” “第二年我们自己开的地也能有营收，日子也就能松快一点。” “我大姐明年就十四了，我也十二了，嫁人是早晚的事，也就是这两年紧一些，等我们把地开出来，柱子也长大了，不那么好哄骗了，再给他讨个老婆，日子也就好起来了！” 里正对各家各户有多少地了然于胸，孙氏不在了，少了个药罐子，四个孩子吃两亩地的收益，还真能让她们攒下一些，如果再加上明年多出一亩地的收益，五两银也不是天价。 只是想到了这些，里正又不得不考虑的更多些。 “你这想法倒是好，可弊端也太多了，万一你们族长要把这两亩地也要回去呢？” 里正心中虽然有所偏向，但还是要把所有不良因素都考虑进去。 李如意也是对答如流。 “没关系，他要是要就得给我们钱，这些钱赎役两年肯定没问题，我们趁着这两年再去开荒，多开一些，总能把这段时间挺过去的。” “若是他没名没分的就要强占，那就更好了！” “既然他一点活路都不给我们留，那我们姐妹几个就一根绳子吊死在县衙门口，黄泉路上都得拉他一个垫背的！” 里正被她这话说的悚然一惊。 “说什么胡话！什么吊死在县衙门口！” 那是给李氏族长上眼药吗？那时候首当其冲被问责的就是他！ 他一个里正连村子里这点事都管不了，还让孩子闹去县衙，是也想跟着李氏族长一起上黄泉路吗？ 他语气一下严肃起来。 “你若是这样想，我可不能给你办！” 李如意顿时呵呵一笑，软和话张口就来。 “表舅，我那不是气急了嘛！要是族长当真一点钱都不想给，就想要我们家的地，那就让他要去好了！” “我跟亲邻借一点，自己在努力一些，一年的赎役银肯定是能凑出来的，熬过这一阵子就会好起来的！” “到时候，我们姐妹除了伺候庄稼，就天天开荒，我还能抓点东西卖去县里，往年我娘的药钱也都是这样来的。” 听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里正也没高兴多少。 他有些埋怨的看着李如意，总觉得刚才那去县衙吊死的话在敲打他。 是不是他不给办这件事，等到族长要地的时候，她就会跑到县衙门口吊死，顺便把他也拖下水！？ 他到底只是个普通小老百姓，当里正也是因为识文断字才被人推举出来。 再加上孙氏族长是他亲大伯，这才有了这样的机会。 但他本质上并不坏，没想过如何用作奸犯科的方式去遮掩这些事情。 里正听着李如意滔滔不绝的计划，深深的叹了口气。 “你有打算就行，往后你们自己的日子还得是自己过，村子里帮也帮不了太多。” 李如意顿时笑的露出一口小白牙，眼睛亮晶晶的。 “行！” “那表舅咱们择日不如撞日，趁着这会儿天凉快，赶紧去县里！” 里正听了这话，无奈的下地。 李如意看他还得换衣服，就跑出去帮里正媳妇干活。 等里正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长的跟蒜苗一样的小姑娘，正跟自家婆娘凑在一块，一个倒水一个洗菜。 他手里拿着个杂粮窝头，一边吃一边叫了李如意一声。 “走！” 李如意笑着答应，把水倒进里正媳妇正在洗菜的木盆里，跟里正媳妇道别。 “表舅妈，我先去县里了！” 里正媳妇笑着摆手。 “行，有空来家里坐。” 李如意从善如流答应下来。 一老一少赶早离开了家门，往村外走的路上见到一些村人，问到他们，里正就说带着李如意去给孙氏销户。 两人很快出了村子，走出半里地，李如意便开口说道。 “表舅，这立女户过程繁琐嘛？今日一日能办完吗？” 听到李如意一天就想要把这件事办完，里正简直无语。 “哪有那么容易！光这销户落户的事，就要半月才成，还能今日去今日了？你当你是什么人？县太爷的姑娘啊？” 李如意笑眯眯的看着他，虽然没说话，却又得了里正一个白眼！ 第11章 李如意的老练 通往县城的土路上，一对身影朝着县城的方向而去。 夏风吹过麦田，吹的绿色麦浪翻卷。 清晨的阳光从东边升起，慢慢攀向高处，又向西边滑落。 落到一半时，清晨离开的两道身影又缓缓走了回来。 李如意兜里揣着新鲜出炉的户籍。 里正经过这大半天的摧残，感觉自己学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学会。 往日里他帮着人销户最是困难，三催四请还要点头哈腰。 但今天他却见识到了另一番景象。 李如意一路问询他销户落户要经过几道手续，那些手续的负责人都是谁，平日里的工作范畴是什么，又问了长相脾性。 李如意问的非常清晰，很多问题里正根本答不上来，两人连蒙带猜，一直到了县里才大致理明白。 不过到了县城以后，李如意没像里正往常那般一清早就去县衙蹲守，而是先到了钱庄。 小姑娘把身上那一两多现银换成了一千七百多文钱。 那些钱装了一大兜子，她又去杂货铺子里花十几个铜钱买了几张红纸，就地跟人借了剪子裁成块，叠成一个个结实的红包。 红包不算大，但容量却还不错。 每一个红包中都被她放了数量不同的铜钱，有的多有的少，依次排列整齐放进了她背着的兜子里。 忙活完，两人这才去了县衙。 交代清楚来意，里正刚开始还走在前面帮着李如意引荐，但很快，引荐的人就变成了县衙的吏官。 李如意也摇身一变，变成了住在三家村的某位吏官的可怜亲戚。 那李如意刚认下来的表叔带着她们，一路畅通无阻。 里正只能跟在两人身后，看着那原本琐碎的流程极速简化，不到中午就办完了！ 从县衙出来，他瞧瞧李如意背着的空兜子，一脸沉重的问她。 “你那些红包呢？” 李如意瞪着大眼睛看他。 “都送出去了呀！” 里正心塞的厉害，一两多银子啊！一千七百多文钱啊！ 都够她们姐弟四人大手大脚花到年底了，就这么散出去了！ 而他竟然根本没看见怎么散出去的！ 直到此刻，里正晕晕乎乎回了村中。 熟悉的地方给了他不少安全感，他这才有了一种回归现实的安定。 早上说的话还历历在耳，不到晚上大巴掌就扇在了脸上。 李如意见已经到了村口，便从兜里摸出了最后一个红包。 “表舅，劳烦你跟我跑了一天……” 里正看着那红包，已经有了风霜的老脸顿时一沉。 “你这是作甚？赶紧拿回去！” 他甩手要拒绝，却被李如意一把扯住袖子。 李如意一把将红包塞到里正手中。 “表舅，一点心意，旁人都有的，咱们自家人当然也得有！” 她语速极快，动作也很强势。 “再说了，我们姐妹单分出来，势单力薄，还要仰仗您良多。” 里正赶紧推回来，又拼命想把手抽回，顺带义正言辞的拒绝。 “这本就是我应该的，哪里能收……” 李如意也是小脸一板，压低声音赶紧说道。 “这里距离村口可不远，咱们推拒来去让人看见，好说也不好听啊！您快收下。” 里正还要再拒绝，但眼看着不远处竟然有那才出村除草的懒汉晃荡过来。 他吓了一跳，原本就晒的通红的脸更红了，汗水顺着脑门淌下。 他这大半辈子的心虚，大概都用在了这里。 他一缩手把手和红包一起抽了回来，缩到袖子里，又背到了身后。 李如意这才笑眯眯的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出村的人看见他们，有些惊讶。 “里正叔，你咋穿的这么多？” 村子里也不富裕，家家户户也没什么换洗衣服，夏天一到，女子穿着破破烂烂的半袖，男人打着赤膊，才是村中最常见的景象。 在三家村地位高的都是族长族老，里正其实比普通人也好不到哪去，今天穿这么板正才是少见。 里正还没从收礼的惊慌中缓过神来，听见人跟他搭话还在过分心虚，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只能沉下脸，摆出一个严肃的模样。 “住在村尾的李孙氏没了，我带着她女儿去县里销户！” 李如意比他演技好上太多，一瞬间流露出失落惊慌悲伤和坚毅等等复杂的神色，立刻让人了解了她当下的处境。 问话的人虽然是个傻憨憨，但也知道人家死了娘不好再追着问，赶紧打了个哈哈缩着脖子跑掉了。 里正等人一走，连忙又把手和红包从袖子里抽出，讪讪的想要还给李如意。 但李如意哪能给他这个机会，抬脚就跑。 “表舅我家中还有事先走一步。” 里正唬了一跳，紧追几步召唤她。 “哎！哎！你回来！” 李如意才不会回去，不光没回去，还对着里正做了个鬼脸。 里正眼看着人跑远，他无奈的感慨。 “你这孩子！” 小孩子这样疯跑当然没关系，可他这样的大人还要脸面，哪能跟着追上去！ 李如意也是料到了这情况，又跑了好几步才回头，手作喇叭状，大喊着和他告别。 “表舅，我先回去了！等这些事忙完，我定然会好好上门致谢。” 说完她紧紧捏着兜里的户籍，头也不回的冲进了村子。 这是她两辈子以来最快乐的一天。 压在她身上的大山崩碎了一角，她终于有了一点点为自己而活的权利。 她用力跑着，跑的特别特别快。 明明脸上还挂着因孙氏死去才会带着的悲伤，可心却仿佛被奔跑时带起的风吹到了天上。 路上慢慢往村外走的村民看见她，都有些愣怔。 关系好的人会喊她。 “盼儿，你这是干嘛去了？” 李如意会缓缓停下，带着一些懵懂的神情跟人回答。 “我去给我娘销户了。” 大家看着她那单薄的身影立在那，孤独又萧瑟，一个个都不敢再说什么，对她们姐弟都有些同情可怜。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现在一句话也不能多说。 再多说一句，她可能就要暴露出自己的快活。 李如意一口气跑回家，眼看着破旧的木门就在眼前，她才流露出一丝喜意。 她心里想着，大姐未必能理解她，但是老三一定能明白。 只是，才到门口，她就看见敞开的房门中走出了一个穿着群青色粗布长衫的少年。 李如意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消散。 第12章 韩时安 少年一身的书卷气，朗目星眸，温润平和，仿佛是那河岸边上高大的垂柳，顺而不屈。 韩时安对送他出来的李招娣拱手。 “节哀顺变，日后若是有用得上韩某的地方，自来开口便是。” 李如意的心没来由的一痛，她愣愣的站在院外，透过篱笆看着房中走出的人影，多年未敢回忆的过往也都一层层漫上心尖。 上辈子，孙氏还没死，大姐尚在家时，她不爱干活，又总吃不饱饭，便借着下地的名义，去河边摸野鸭蛋，好巧不巧的就发现了在上游躲着人看书的韩时安。 韩时安名声不好，村人都不愿与他往来。 但李如意不在乎那些，她常常会招呼站在高处的人，让对方帮着她查看那抱窝的野鸭被她惊飞到了何处。 韩时安总是笑着配合，只是十次指挥，八次失误，偶尔还会把自己也摔进河中。 后来，家里没了大姐，她日子难熬，每日只有干不完的活。 那个在上游读书的少年便走了下来，趁着黑，背着人偷偷帮她打水，帮她往地里送肥…… 不会干农活的人还总会闹些笑话，李如意一边笑他，一边又感激他。 明明那时两人没有旖旎的心思，行事皆出自本心，也受限于礼法。 可她苦难时回忆这些，又总会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欣喜。 再后来，她被李柱子卖去了勾栏，到了府城。 刚开始她不会唱小曲儿，长的也黑，只能做些伺候人的琐碎活，师父脾气不好，看不起她，嫌弃她年纪大，常常因她做的不好便打她。 她胳膊上后背上总是带着竹片打过的青紫。 李柱子还从来不管她的死活，每月到了日子，就跑过来跟她要钱，若是不给，就说要把老三卖到楼子里去。 李如意舍不得妹妹，李柱子又软硬不吃，辛辛苦苦一整年，也只能存下十个大钱。 要不是师娘维护，又有些天赋，她那段时光只怕更加难捱。 彼时韩时安也正在府城求学，十亩地的收益放在寻常人家足够用了，可若是求学就有些捉襟见肘。 他日日抄书，又在书院洒扫才能换来更多的书看。 若是偶尔赚了点小钱那才是稀奇事，他便会高高兴兴的来找李如意，带些吃的，也带来自己最近的好消息。 李如意要是见到客人剩下了点心，也常常分给他一点。 他们会跑去勾栏后巷，坐在一个荒院的房顶上看天，就算不说话，就算只能待一炷香的时间，也总觉得人生有了盼头。 两人一样的贫苦，一样的艰难，一样的流落外地，一样的孤苦无依，却也一样顽强的活着，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那时候，他们各有理想。 李如意想要挣钱赎身，韩时安想要考上秀才。 李如意想，等自己赎了身，就找一个跟三家村差不多的地方落户，买一块地，养几只鸡，看看日出日落。 韩时安就看着她，说如果自己考中了秀才，就可以教书育人，还可以给别人的地挂名…… 李如意每每听到这里，总要耍赖，要把自己的地挂在韩时安名下，还让韩时安以后不许收她的挂名钱，还说要把秀才公的八十亩地全都占满，要成为一个小地主。 韩时安总是不答应，说他只能给李如意一半，因为另一半是留给自己的…… 李如意后来终于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师父的棍棒登了台，她黑乎乎的脸也养白了。 都说女大十八变，李如意这一变，一下就从村中黑乎乎的小丫头，变成了一朵带刺的红蔷薇。 她明媚大气，又会左右逢源，放得下脸面，卖的了乖，冲着她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人气一高，也就有了点小钱。 她师父还是会看不上她，不过看在钱的面子上动手打她的次数越来越少。 只是，李柱子的胃口也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贪。 族中长辈一边哄骗李柱子手里的钱，一边教他怎么拿捏李如意。 这下金蛋的母鸡要是没压榨致死，又哪里能被那些吸血的蚂蝗放过呢？ 李柱子刚开始还是李如意给多少他就要多少，后来干脆就带着人来搜她的房间。 李如意辛辛苦苦攒了好些年的钱全都被李柱子抢了。 她哭着想要把钱拿回来，却换来周围人无情的嘲笑，李柱子更是不念一点亲情，因为她紧追不放，还直接朝她动起了手。 韩时安听到消息找过来时，她已经被李柱子打的嘴角开裂，鼻青脸肿，胳膊都被打断。 身无分文的她还是靠韩时安送去的医馆，养了一个多月才能重新登台。 从那以后，她就不攒钱了！ 她开始好吃好穿好打扮，还时不时给韩时安一笔书本钱。 李柱子也不能再抢她的钱了，因为她在府城几个公子哥儿间周璇，李柱子带来的人全都被她指挥着人打了一顿，日子这才消停下来。 可惜，这消停的时间没过多久，老三就被李柱子卖了，卖给人冲喜，还被人拉去活殉。 李如意收到消息的那一天，韩时安正在贡院之中考试。 可等韩时安出来时，李如意已经成了赵二公子的妾室。 几天时间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李如意赎了身却不是靠自己。 老三死了，她还是没来得及。 再相见时，韩时安已经成了韩秀才！ 李如意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 韩时安沉默了许久，才回答说往后还要继续求学。 她们好像都实现了自己的追求，却再也不能坐在荒凉小院的破旧房顶吹风看天了。 韩时安问她，现在过的好吗？ 李如意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也想了很久，才开口。 她说赵二公子人很体贴，说赵二奶奶也比师父好伺候，还说都是伺候人的活，求的不过就是个衣食住行一日三餐，在哪……又有什么区别？ 说这话的时候，她记得飘落的杏花落在了韩时安的肩头，她好像动了动手指，却到底没敢伸出手拂去。 他们就此分别，仿佛也像是要就此退出双方的人生一般。 李如意原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 可他们还是在十几年后见了面。 第13章 命不由人 赵二公子喜欢她热情泼辣，就像喜欢赵家大堂门口放的宝瓶，又像是喜欢置于书桌上常常观赏把玩的砚台，珍惜却也不是非她不可。 交好的同窗看上了她，赵二公子二话不说就把她送了出去。 那也是一位青年才杰，她随着人高中，随着人当官，随着人一路高升，随着人在夺嫡中站队，又随着人抄家。 男子流放三千里，女子充入教坊司。 教坊司的日子也不好过，挨打挨饿吃苦受罪被人作贱耍弄都是常事。 好在她这些年被人养在后院，为了打发时间，还学了些手艺在身，小曲儿唱的不错，针线也拿得出手，又跟着人识了字，学了点木工，还懂些银针刺穴的手法，倒是巴结上了管事的，又在一些人面前露了脸，日子也才过的松快了点。 可也只是松快了点。 韩时安就是这时候出现在京城的。 他已经成了举人。 听说得知了她充入教坊司，便一路赶来，只是官奴不好赎身，甚至两人想要见面也分外艰难。 那时的韩时安比以前多了许多的勇敢，那些年少时不敢说出的话，他还是说了出来。 他讲他这些年的过往，讲他赚的钱都用在了读书上，只有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仆随侍。 他没有娶亲，没有纳妾，一心想要高中。 分别最后，他让李如意等他高中，说一定会想办法带她离开。 他说她可以依靠他。 还说两个人的日子才开始，他跟她讲以后，还讲到很久很久以后…… 李如意心动了。 她已经三十岁了，难道还要在教坊司里终老嘛？ 第一次，李如意紧紧握住了韩时安的手，就像握住了一把救命的稻草。 她自私的忘记了自己的过往，忘记了两人的身份，只想要给自己找一个依靠的肩膀。 他们靠在树下，站了良久良久。 不过，李如意最后还是退缩了。 热烈的情感散去，理智的自卑回到了她的身上。 勾栏出身，给别人当过妾室，最后又被充入教坊司，她见过太多男人，也听过太多恶念。 跟着韩时安离开就一定是好事嘛？ 就算韩时安一辈子都不曾变心，她就能坦然的成为对方坦荡人生中的一块污点嘛？ 种种矛盾焦灼她都无法倾诉，每一次韩时安来找她时，那越发不加掩饰的热烈都成了她痛恨自己的愧疚源泉。 李如意一边想要追求更好的人生，咬着牙说自己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一边又恼恨自己的无耻，总想要拖着韩时安进入跟自己相同的深渊。 她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每个辗转反侧的夜晚，都是她一次次的自我审判。 最后，她还是把韩时安赶走了！ 她告诉对方自己就是爱钱，就是贪慕虚荣，更不愿意去跟他过苦日子，让他永远都别来找自己了！ 另一边，她借着身份便利搭上了一位宗室子，凭着对方的身份，没几个月也离开了教坊司。 李如意进府的那天，正是放榜的日子。 新科状元打马游街占据了京城的主干路。 接她进府的小轿从主干路旁边的巷子穿过。 她在鼎沸的人声中好像听见有人在喊韩时安的名字。 李如意慌乱的撩开轿帘查看，她的心思翻越了千山万水，视线却越不过前面的楼台屋檐。 他们好像从出生起就注定要走上不一样的路。 韩时安头悬梁锥刺股，受尽苦难，却一路向上。 李如意不需要越过层层阻碍，仿佛动动手指就有锦衣玉食等在前方，可她却不受控制的滑向了无底深渊。 宗室子对她倒是有些真情实感的怜惜，不过，那人的怜惜未免太多，给了一人还不够，总要多给几人才舒坦。 当家的太太斗得乌眼鸡一样，看谁都像是恨不得对方死的仇敌。 她看不起李如意烂泥一般的出身，李如意也瞧不上她那副跋扈的做派。 两人一见面，就斗了个天昏地暗。 死困于后宅的女人，斗来斗去好像成了她味同嚼蜡的人生里那一点还带着真实色彩的美好点缀。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看不见终点的煎熬。 李如意偶尔也会听到一些关于韩时安的传闻。 听说吏部侍郎看中了他，想将自己那二八年华的独女嫁给他，可他却因心有挂碍不忍辜负旁人而拒绝。 听说他明明是个状元，却因得罪了人被安排到了最穷苦的偏远县城去当了个九品芝麻官，与流放无异，只怕此生都无法回还。 还听说他拒绝了同科的帮助，决定独自上路，远赴他乡…… 他启程的那日，李如意去了，她的马车在城门口停了一天，可她的人却始终没有下车。 她知道韩时安曾在她的马车前驻足。 韩时安也一定知道她就在车中。 但他们至死也没能再见上一面。 李如意捂着胸口，觉得心里闷闷的疼。 后来她棋差一招，被当家的太太囚禁在了一处庄子里面，整日就靠一个馒头两碗水过活。 那漫长的两年，她白了头瞎了眼，却有了大把的时间。 当家太太在外面受了气便跑来骂她一顿。 跟她讲早年被她指使人打断腿的李柱子活的如何。 跟她讲她大姐三妹坟头的草长的老高都没人管。 跟她讲老族长的儿子比他爹还不是个东西，但却荣华富贵，受人敬仰。 讲她的师父师娘，讲赵二公子又有了哪个新欢…… 只是，却从来没跟她讲过韩时安一句。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她不说，李如意也不问。 她这一生，都是别人对不起她，只有韩时安，是她对不起的人。 不知不觉间，记忆如潮水涌来，又如潮水般退去。 李如意的眼前好像蒙上了一层水雾，正待她要擦去时，恍惚中看见韩时安的脚步落下，原本在李家门口摆了几年的土砖忽然裂开，少年人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大姐吓了一跳，尖声提醒，还想去拉他。 “韩……” 一个‘韩’字才出口，就见面前少年身形一晃，马上又站稳。 他朝着大姐拱了拱手，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对不住，对不住，踩坏了你家门口的土砖。” 李如意心里那些压抑忽然消散了大半，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倒霉呀！ 第14章 我这辈子想要活的如意一些 大姐也很尴尬，连忙解释。 “不是你的问题，是这土砖年头多了。” 韩时安脚落在地上，又朝着大姐拱了拱手，这才转身向着院外走去。 只是他才走出没有几步，就看见正站在门口的身影。 他脸上的谦和慢慢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是那种担忧的、害怕的、不敢置信的情绪之中，还带着难掩的惊喜。 可是，惊喜过后，又是一阵怅然若失。 他的脚步依旧平稳，速度却略微快了一点。 “盼儿，你回来了？” 这一声‘盼儿’之中藏了许多情感，但都被李如意下意识的心虚忽略。 李如意慌乱的点点脑袋，顺势躲开了韩时安的目光。 “韩大哥，我改名字了！以后不叫盼儿了，叫如意。” 韩时安没有消散的表情一下凝固在脸上，他看向李如意的目光忽然充满了探究和怀疑。 原本应该在两天后才死去的孙氏，昨天就死了。 原本应该被族人安排嫁人的李招娣现在还好端端的，没有要成亲的消息。 这些变故让韩时安有些不安，他紧紧盯着李如意脸上的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试探的问她。 “如意？” 李如意还是没有看他，她想起了最后一次见面时，自己说的那些伤人的话。 想起了韩时安离开京城时的落寞…… 她的身体是新的。 但灵魂却是旧的。 那些事情或许对别人来说都是虚妄，只有对她一个人来说，才是刻骨铭心。 她伸手无意识的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情绪平复后，方才抬起头。 李如意看向了韩时安，眼中带着怀念和愧疚，记忆中的人还是少年模样，十三岁的年纪，眉眼都还没长开。 她下意识的笑了一下。 是那些年，她在勾栏、在后院、在教坊司里慢慢学来的笑容，带着些客气和示弱、想要博得别人几许怜惜的笑容。 但马上，她的笑容又收敛起来，换成了略显严肃的神色。 “嗯！我这辈子想要活的如意一些。” 李如意放开了紧攥着背包的手指，背包上留下了凌乱的褶皱。 她不敢面对韩时安，也不敢面对那个活在深渊的自己，垂下头，她越过韩时安跑回了院中，和迎出来的大姐走到了一处。 门口的少年背对着她们站在原地，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颤抖的手指和眼中渐渐浮现的喜色。 “这……这辈子……这辈子吗？” 那是不是，是不是还有……其它的人生？ 是不是也和他一样？ 韩时安骤然转身，看向李如意的背影。 小姑娘还没有褪去稚气，但那沉稳的模样，却不似他记忆之中那个刚失去母亲和姐姐时的李盼娣。 韩时安忽然笑了起来。 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重新来过，哪怕那个他牵挂的盼儿消失，他也不愿对方再重走一遍老路。 只是，有些情感是和记忆捆绑在一起的，没有了那些记忆，韩时安宁愿守着过往到老，也没办法将两辈子完全不同的盼儿混淆到一起。 他心中被那个命运多舛，却始终坚韧，有些泼辣又善良纯粹的姑娘填满，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尽管那个人只是没有经历过苦难的她自己，可之于韩时安而言，她们也是完全不同的。 不过，现在的事情好像开始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 韩时安快步离开了李家，朝着自家的方向跑去，他忽然有了许多想法，那些嘈杂的凌乱的过往，需要时间去整理。 他要等整理好才知道要用何种面目面对这样矛盾的李如意。 他跑的太急，自然也没看见，李如意似有所感的回头，有些决然的目光投向了他的背影。 李如意最后那两年时间，一直觉得韩时安上辈子摔的最大的跟头就是自己，如果没有自己，他一定可以光明璀璨！ 考中秀才，考中举人，考中状元，娶了吏部侍郎的女儿，得个好前程，生下自己的儿女，平步青云，一生顺遂。 而不是带着老仆孤独赴任，又将满腹心神放在她的身上，即便得知她死去的消息，也没能使自己走出过往。 或许一切都可以重来，但那些裹挟着伤害和苦难的记忆却终究存在。 李如意不想被对方牵扯心神，这辈子她想看看，有没有一个方向，让她也能一路向上。 见她看着韩时安的背影发呆，大姐扯了一把她的衣袖。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李如意注意力被大姐召回，连忙压下心中的忧闷。 她脸上瞬间浮起了笑意，看着眼巴巴等在一边的大姐，没有回答，而是压低声音问道。 “李柱子回来了吗？” 大姐摇了摇头。 “还没呢！连午食都没回来吃。” 李如意伸着脖子往里间看去，果然没见到李柱子，她一下放开了许多，从背包里掏出户籍给大姐看。 “看！这是咱们的户籍！我是户主。你和老三都在这里。” 大姐不识字，但还是把户籍和户贴拿出来查看。 她手指摩挲过盖在上面的红印，一脸喜意的询问。 “这就是咱们的户籍嘛？哪个是我的名字？” 李如意翻找一下，指着大姐名字那里一个字一个字给她念。 “这里！这三个字就是，李、吉、祥。” 这三个字像是带着厚重的力量，瞬间填满了大姐的胸膛，她红肿的眼睛一下亮了。 粗糙皲裂的手指轻柔的抚摸过那三个字，脑海中一笔一划描绘着它们的样子。 李如意看着她脸上的期待和憧憬，又跟她说道。 “我还记得那位大人怎么写的，我教你写名字？” 大姐这下更高兴了，笑容连压都压不下去。 没人会喜欢‘招娣’这种不被期待的名字。 那些偏见和恶意，会随着年纪的增长逐渐清晰，又随着环境的压迫变得麻木。 大姐有些迫不及待，但看看孙氏停在那里的破烂棺材，又马上压下了那心中的焦急。 十几年的时间都过去了，也不差这三天两天的。 李如意见此，也跟着岔开话题。 “对了！我都要饿死了，家里有吃的吗？” 说着话，她又把户籍都放回了背包里，不是不相信大姐，是这个世上的任何人都没办法让她相信。 户籍这样重要的东西，还是掐在自己手里的好。 大姐点了点头，眉头又缓缓皱了起来。 “厨房里还有糊糊，老三去挖野菜了。后天要下葬，可能得供一顿饭。” 李如意知道她担心什么，比她看得开。 “往年这时候也都一个样，等下葬了以后，我上山砍点柴禾卖了，不用给娘买药了，周围这么多吃的，总是饿不死的！” “咱们紧两天，把这段时间熬过去，等秋收就好了！” 大姐一想，也是这么个理，眉头放松了不少。 第15章 第二次暴揍李柱子 李如意去吃了饭回来跟大姐一起守灵。 大姐高兴劲儿过去以后，又开始担心往后生计，担心家里的大事小情。 李如意静静的听着，很随意的开解两句。 她有很多打算，但和大姐说了，对方也不会信，她也就没说。 到了晚上，李如意又做了窝头和杂粮粥。 姐妹三人正吃着，李柱子腆着个圆滚滚的肚皮回来了。 看见姐三个不等他就开饭，他脸色阴沉，原本挨了李如意的打，他都长了教训的。 只是想到今天李栓子跟他说的那些事，他又跑到几人身边，一伸手就把桌板掀了。 李家的饭桌就是几块砖搭个板，不高，大人坐在旁边都要蜷着腿。 这个高度正好方便李柱子干坏事。 大姐吓了一跳，伸手去拉李柱子，可她根本没拉住。 李如意眼疾手快，叼着窝头，端着装窝头的碗和自己的粥站了起来。 老三没有准备，慌乱之下只来得及抱住自己的粥碗。 哗啦一声，桌板掉落在地，饭汤洒落，大姐的饭碗也被桌板砸掉了一个碎碴。 李柱子这回高兴了。 他不吃，凭什么这些贱丫头能吃。 李栓子说的不错，他就应该把事情闹大，让大家都看看他姐姐们有多坏，那时候他就能理所应当的把这几个赔钱货全卖掉。 李如意看着李柱子脸上飞快转变的神色，把对方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转身把饭碗放在了锅台上，两步上前，一个嘴巴抽在了李柱子的脸上。 李柱子眼中全是兴奋，挣扎着要去打李如意，但大姐这时候正抱着他，一见他要打人，没有放松不说，还把他抱的更紧了。 “柱子！柱子你干嘛呀？” 李如意一把扯住了李柱子不长的头发，大嘴巴噼里啪啦抽上去。 李柱子顺势咆哮起来。 “不要脸的贱丫头！赔钱货！李盼娣你就是千人骑万人揍的猪羔子！” “没脸没皮烂身……” 李如意打红了眼，一把将李柱子从大姐的怀里扯出来。 李柱子得了自由，挥舞着拳头也打她。 “你们吃我的喝我的，还想要打我！我要去告你们！我要让族奶奶给你们除族！” 李如意扯着他的头发把他从厨房里拎了出去。李柱子被摔在地上还咆哮着。 尖锐的童声传出很远很远。 “我要把你卖掉！把你卖给杀猪的！杀了你！让他们杀了你！” 他咆哮着尖叫着，抓了土往李如意脸上甩，整个院子里都是他的声音。 老三已经吓坏了。 老大也是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冲到了门外。 “如意！如意……” 李如意歪头避过去，把李柱子按在地上大嘴巴一顿狂抽。 李柱子疼的哇哇大叫，村子里不少人家的狗都跟着叫了起来。 大姐赶紧冲过去拉扯李如意。 “如意！你别打了！” 大姐也用上了全部力气，李如意一下就被她提了起来。 李柱子见此，朝着她身上用力蹬踹，却被李如意一脚就把他那小腿踹的蜷缩了起来，踹的他眼泪都出来了，抱着腿哭了起来。 “呜呜呜……我要告诉我娘，娘……娘你看看啊……李盼娣打我……她打我……啊啊啊……” “她要打死我！她想让咱们李家绝后啊……” “快来人啊！来人看看呀，这个烂心烂肝的坏女人，她连她亲弟弟都要打死了……呜呜呜……” 哭到激动处，李柱子自己在地上蹬起了腿。 住在隔壁的三姑从墙头上跳过来，看见他们又打起来了，感觉万分无语。 “你们打什么？你娘就在家停这几天了！也不能让她清静些走嘛？” 别人都是三天两头的打架，但李家这几个孩子，简直是一天打好几架。 三姑都不知道从哪开始劝。 李柱子还躺地上哭嚎着打滚。 李如意则是一把挣开了大姐的桎梏，对着三姑也哭了起来。 “三姑！我也是没了办法了！您来看看！您来看看……这日子还能过吗？” 李如意扯着三姑的衣服把她拉进了厨房里，看着地上摔了一片的东西，还有吓成一团的老三，三姑那些骂李如意不懂事的话到底还是说不出口了。 她叹了口气。 “盼儿，姑母知道你们难，可就这几天的事情，你们总要让你娘走的安心呀！” 李如意心说，她走的有什么不安的？ 她一辈子上对不起父母下对不起子女，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活的自私自利，她还不安！ 她就没想想别人安不安？ 没想想她凭什么？ 她儿子又凭什么？ 李如意不相信什么生恩不生恩的话。 她从不觉得孙氏对她有恩，孙氏若是生她之前，但凡问她一句，她都会告诉孙氏，别把她生出来！ 她宁可没来这世上走一遭，也不愿意当孙氏的孩子！ 可她有选择吗？ 她深吸一口气，低下了头。 三姑以为她这是明白了自己的苦心，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老三看着屋里站着的人，听着李柱子在院中打滚的声音，这时候才恍惚中回过神来。 她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那尖细的哭声差点压过李柱子的咆哮。 两面夹击之下，三姑只觉得自己脑袋嗡的一声，比平日里好像大了两三圈一样。 她无语的走到老三身边，像是安慰自家孩子似的抱住老三。 “来儿不哭啊！不哭不哭，摸摸毛吓不着！是不是姐姐发火把你吓坏了？” 老三原本哭的不行，但听见三姑这样说，还是赶紧反驳。 “不是呜呜呜……是弟弟……他把桌板掀了……呜呜呜……他好凶啊！他说他要杀了我们……呜呜呜……” 她把脑袋埋在了三姑的怀里，反手抱住了三姑的腰，尖细的哭喊变成了沉闷的哭声，听的三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厨房里的三个人还算和谐。 但屋外，大姐和李柱子之间就有些奇怪了。 第16章 差点掐死 大姐想要去拉李柱子，但李柱子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铁了心要把事情闹大，得空就要蹬她踢她，还会扯着嗓子大叫，好像要疯，让大姐连靠近都困难的。 李柱子嚎哭着，翻来覆去的滚了一身土。 小孩子的声音传出老远，穿透力强的半村子人都能听见， 看他这样，大姐没有办法，只能站起身等在一边。 不一会儿，周围不少人家都围了过来。 昨晚打架时间不长，再加上孙氏死了，大家以为是孩子难过才哭成那样。 但今天这个明显不一样，一听就是打架了。 过来看热闹的人趴在篱笆上往院里看，看见李柱子在那翻滚，都担忧的问了一声。 “柱子，你这是怎么了？” 李柱子听见周围来了不少人，一扫刚才的暴躁，瞬间委屈成了泪包，呜呜的哭着，一边哭一边说道。 “我姐，都是我姐，她无缘无故就打我，我跑了一天肚子饿坏了都没人管！” “她们就是看我娘没了，想要谋我的家产，她们吃我的喝我的，还见不得我好……这是想让我们李家绝户啊……她们好狠的心呐，呜呜呜……” “娘啊！娘你还没下葬我就要过这样的日子，往后可怎么办啊……” “娘你睁开眼睛看看儿啊……呜呜呜……” 大姐听见这话眼睛都差点瞪出来，她吓了一跳，这种话李柱子怎么能随便说。 她连忙对着周围的人摆手，想要辩解一下，想说不是这样的。 但她这人没什么急智，遇到这样的情况脑子都乱成一团，竟然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厨房里的李如意倒是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一听李柱子果然开始卖惨，当即转身走了出来。 她的身影挡住了厨房里那一点豆大的光火，巨大的影子瞬间笼罩半个小院。 李柱子还在跟周围的人哭。 “娘啊，只有娘一个人疼我，儿往后可怎么办啊……” 李柱子话还没说完，后衣领瞬间被人扯了起来。 他吓了一跳，回头去看，就看见李如意阴森的脸。 他那些没说完的话顿时消散，全都化成一阵委屈的哭声。 “二姐，二姐是我的不对，你饶我一命好不好？我吃的很少的，我也只是想活下去……” 李如意呵呵一笑。 “没听说歹徒还有良心的！既然你这么污蔑我们，那咱俩今天晚上必须得死一个！” “你看我掐不掐死你就完了！” 李如意的声音中全是压抑的愤怒，她扑到李柱子身上，双手用力掐住了对方纤细的脖子，眼神之中全都是疯狂。 这口气她憋了半辈子了，就算当时让赵二公子把李柱子腿打断了，都没能让她消气。 这人不知好赖竟然还敢在她面前蹦哒！？ 李柱子没有敬畏之心，行事毫无顾忌，李如意打的那么狠，都不能让这个崽子吃到半点教训。 只能说，还是教育的力度不够！ 李如意双手紧紧扣在李柱子的脖子上，用力去捏他那细弱的脖子。 李柱子起先眼中还兴奋了一下，看来这是要把李如意的坏名声坐实，到时候就像李权子说的那样，族里肯定不会放任他被姐姐欺负不管的！ 到时候就把李如意卖掉！ 虽然八岁的李柱子还不知道要如何去卖掉一个人，但他卖了李如意的心非常火热。 只是，这一闪而逝的兴奋立刻就被窒息的恐惧所取代。 他感觉自己血液都涌到了脑袋上，眼睛翻白着，喉咙处剧痛无比…… 他伸手去抠李如意的手，指甲抓进李如意的肉里，但李如意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掐着他脖子的手更加用力了几分。 他肺泡之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脑子里也是空白一片。 李如意一言不发，全身的力气仿佛都用到了手上，就这么掐着李柱子的脖子，想要把人掐死当场的模样！ 天色暗沉之下，大家虽然疑惑李柱子为什么沉默，但许多人也都没发现李柱子此刻的异常。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站在一边的大姐。 她被李如意周身散发的气场吓了一跳，两步冲上来拉她的胳膊。 “盼儿盼儿你快清醒一点！” 她情急之下，已经忘了她们都改了的名字，甚至连自己正在说什么话都控制不了了！ “你莫跟柱子一般见识，他才八岁！他都是胡说的！你别生气……盼儿你快放开……盼儿！” 大姐急迫的哭声这才让所有人都意识到问题不对，呼啦啦的人群一下冲进了院子里。 正在抱着老三的三姑也赶紧回头，拖着老三往院子里走。 李如意的手上都是血，那是被李柱子抠的。 不过李柱子的力气也越来越小，等人冲上来的时候，人都快晕过去了。 周围的人赶紧去拉扯李如意，还有人劝她，有人拍打她的胳膊和后背。 最后还是大姐把她的手掰开，这才把李柱子救了下来。 李柱子因为缺氧手脚发麻，喉咙疼的要冒火，倒在地上软绵绵的，哭声都没了力气的模样。 但被人拉开的李如意在最后关头还不忘又踹了李柱子一脚，完全不放过任何一个揍李柱子的机会。 而她刚才那锯嘴葫芦似的模样也随着这一脚一去不返。她指着李柱子的鼻子破口大骂。 “李柱子你要不要脸！你天天什么活都不干，一回来就把饭桌子掀了，你骂我那么难听自己还躺地上哭。” 李如意疯了一样，干枯的头发被抓开，散乱的披在肩上，她歇斯底里的咆哮。 “哭哭哭！你有什么脸哭！我忙活一天回来给你蒸窝窝头煮水饭，你呢！？嫌弃窝头不好吃你就敢掀桌子！” “桌子上那些东西是你种的吗？你凭什么掀？” “你看看你把我把老三打成什么样？” 李如意举着手举着胳膊，不就是演戏吗？李如意可是专业的！一抬手一瞪眼，声音高低错落，语气暴怒或是疯狂，声音亮堂，吐字清晰。 一番辩白让李柱子之前那写卖惨装可怜的举动全都白费。 “你还说我们要你的家产，你有家产嘛？你们家那两亩地都是族产！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族产？” “你嫌弃穷，你就去找爹娘问问他们为什么不发大财！你别拿我们姐三个做筏子！” “你打的什么主意我清楚的很！再敢跟我玩这一套你看我掐不掐死你！” 李如意说到激动处，马上又向着李柱子冲过去，但紧跟着又被身边的人拉回来。 看她这样凶，大家都用力劝她。 “盼儿，他千不好万不好也是你弟弟！” “婶娘知道你委屈，可你想想你娘，你得让你娘走的安心呀！” “这孩子！你得懂点事儿！” “就是就是，你都十几岁的大姑娘了，不能这么任性……” “都是亲姐弟，包容一下就过去了！他年岁还小，慢慢就养熟了。” 听说能养熟，李如意顿时嗤笑出声。 “养熟？人家八成心里都开始惦记我们值几个大钱了！要不是这样，还能一回来就刺激我打他！不过就是打量着我没了好名声任他磋磨！” 说完，李如意才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这才去打量周围拉架的人。 周围的人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不少人便反应了过来，生怕也被李如意拉到李柱子那一伙去。 瞬间撇清关系。 “柱子这孩子确实混了一点，还是年纪小，慢慢教慢慢教……” “是呗！你娘不在了，你们一家都指望着你们姐仨支撑呢，婶娘知道你们辛苦。” “这件事不能全怪你，不过往后可不能这么冲动了，到底是你弟弟，等你们出嫁了，还指着他撑腰呢！呵呵呵……” 开玩笑，这小丫头刚才那架势可是连亲弟弟都要掐死的，自己又摊不上好处，何必去得罪这样的货色。 有人心中不服，念叨一句丫头片子这么凶，早晚拉去杀千刀。 有人却是明哲保身，心里懊悔起自己为什么要冲进来。李家这热闹往后肯定多了去了，何必急于一时。 这一场闹剧轰轰烈烈的落下帷幕。 等人都散了，姐弟四人才重新坐回了小饭桌上。 李柱子一身的灰土，嗓子也哑了。 大姐低头沉默着，她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内容都没有。 老三左看看又看看，视线不小心扫到李柱子时还低头悄悄翻个白眼。 只有李如意，沉着脸看着李柱子，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尽快跟李柱子分开。 那些离开的人不会说什么好话，李家姐弟二人的名声在村子里算是彻底败光了。 李如意倒是不在乎，没有好名声也没关系，往后她行事可以更加肆无忌惮。 虽然说她这小胳膊小腿的打架不一定有优势，可要是论起整人的花招，半村子的人捆一块都不一定能玩的过她。 而且，李如意也从来没想过要在这个小村子里待一辈子。 至于说李柱子，上辈子把三个姐姐都卖了，也不影响他过好日子。 村子里这些人，对待她们姐弟一直都是两套标准，从无公平可言。 第17章 被人议论 李柱子这会儿倒是真的有些怕了。 他很快便转开视线，但李如意的目光好像带着他对抗不了的温度，让他根本无法忽视。 等了许久，李如意方才开口说道。 “柱子，你得明白一件事情，你已经没有娘了！你的所有亲人都坐在这里。” “往后，你是想自己一个人过，还是想咱们四个在一起让我们接着照顾你，你自己想明白。” 李柱子听说他所有亲人都坐在这儿时，明显深吸一口气想要反驳，在他心中，李氏族人才是他的亲人，李如意她们这些连族谱都上不去的丫头片子什么都不是。 但他张了张嘴，火辣辣的嗓子提醒了他，让他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李如意看着他一双眼睛滴溜溜的乱转，明白这玩意儿肚子里没憋好屁。 不过，她不在乎那些，只是冷着脸等着李柱子做出选择。 片刻之后，李柱子抹了把眼睛，嘶哑着嗓子开口哭饶。 “二姐，是我错了！我以后还想跟你们生活在一起，你不要把我赶走……呜呜呜……” 大姐听着他突然爆发出来的茶言茶语有些不太舒服，可要说具体哪不舒服，她又说不上来。 所幸这次李柱子闹的动静不大，李如意也懒得纠正他。 “你要是想明白了，往后就少蹦哒，娘虽然不在了，但往后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你爱跑出去玩就跑出去玩，家里要是有什么好的也都先可着你，什么事儿都随你。” “不过，家里现在没有钱粮，大家都先紧一紧，等到过了秋收，收了粮，一切就都好起来了。” 李如意软话也说的很硬，硬的李柱子根本没往心里去。 他想起族长家的小孙子李权子跟他说的话。 “老弟，你一看就是福气相，根本就不是吃苦的命格，现在这么苦，肯定是被你姐姐占了，哪个跟你犯冲你就把哪个卖掉，有了钱不说，运气肯定也能好起来。” 李柱子原本是想要把大姐卖了的，大姐毕竟年纪大了，完全可以给人当老婆。 可现在，他想要卖了二姐。 他们家里只能是他当家，凭什么那个丫头片子能踩在他头上指手画脚？ 不过，他没有门路，还得让李栓子去县里打听一下，看看卖去什么地方更值钱。 李如意冷笑一声，到底是八岁的孩子，那点阴狠算计都写在了脸上。 这一场谈话以此终结，大家似乎都达成了共识。 等把李柱子安抚好，李如意才又拿着两个窝头出了门。 夜幕笼罩，她轻车熟路的走到了瞎老太的院中。 瞎老太还是躺在外面，摇着蒲扇，一副我就睡在这里的模样。 她听着李如意的脚步，有些惊讶。 这丫头最近跑的是越来越轻快了，看来心里头的事情倒是解决了不少。 李如意原本放下吃的就想走，不过想了想，自己现在认识的最厉害的人就是这位了。 她眼珠转转，又挪蹭回来。 瞎老太太原本升起那点好奇，因为她这样的反应又消散了。 看来这孩子还是没有死心。 瞎老太不喜欢太功利太市侩的人，原本对李如意那些怜惜，也都因为这一分功利心淡了许多。 上辈子李如意看不出来。 这辈子她倒是看的真真切切。 不过该努力的事情还是要努力一下，万一成了呢！ “师父，你身边有没有什么最近想要游历名山大川的朋友啊！若是有可以让她到咱们这里来，我给她带路，供她吃住，你觉得怎么样？” 瞎老太：…… 她无语的翻了个身。 “不怎么样！” 李如意再接再厉。 “咱们这村子自然风光多好啊！交通便利有山有水，过来爬爬山抓抓鱼，感受一下田园风光，多好的事儿啊！若是有这样的朋友，您让她来，我必然倾尽一切，好生照顾，务必要让她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怎么样？您想想，您有没有这样的朋友，或者您还有没有什么师姐妹，师兄弟什么的……” 她一边说，一边还去推瞎老太，把人烦的一巴掌抽在她手上。 这一巴掌轻飘飘的，但李如意马上抱着手哀嚎起来。 “哎呀！哎呀呀呀！哎呀呀呀！我的手断了！没有一个武林高手扶我起不来……” 瞎老太：=_= 果然这才是对方的真面目，前一阵那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就是为了麻痹她的！ “你回去！” 听出她语气之中有了些许不耐，李如意叹了口气，收起了自己过分浮夸的表演。 “那好！要是您有这样的朋友记得介绍过来呀！” 她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瞎老太如果不是瞎了，真想翻她个白眼。 老太太心里冷哼一声，把白使唤人说的跟别人占了便宜一样，比那些地主老财都心黑。 她躺在那里继续摇着蒲扇，盛夏的夜晚算不得多安静。 虫鸣和鸟叫的声音充斥整个村庄，时不时还有狗儿被惊起。 李如意的脚步声慢慢消失在了她的耳中。 她躺在那里，忽然觉得少个人聒噪，这平静都变得无聊了起来。 或许自己真是闲的有点久了…… 她又翻了个身，坚决不承认她其实还是担心李如意。 李如意那边也就是随口一问，没占到便宜也只是叹了口气气，回去以后把李柱子的户籍放回原处，她坐在孙氏的棺材前面守灵。 这天晚上，村子里都是李家的八卦。 有人说李柱子就是个大傻子，家里三个姐姐又能干又听话，自己不想着把人笼络住，天天上蹿下跳的闹腾，逼的他姐差点把他掐死。 有人说还是李如意心狠，亲弟弟都下得去手。 还有人说，李家那些地真的划成族产了吗？族里不是说一人就给一亩地嘛，李家怎么还能有两亩？ 啥？李大贵的地，为了挂秀才名下免税全成了族产？ 那族长也挺缺德啊！ 族长缺不缺德不知道，李大贵肯定是个缺心眼。 李家这日子有的闹腾，这几个孩子都不孝，孙氏棺材都还停在那呢，当着面闹！ 我本来还想着把招娣给我娘家弟弟相看呢，还是算了！摊上这一家子亲家，往后还不打翻天。 那姐弟啊，都不是省油的灯。 …… 第18章 几只野鸭子 第二天晨起，李家的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李柱子吃完早饭就不见了踪影。 盛夏时节，孙氏的尸体已经开始膨胀，狰狞的样子越发吓人。 不过平纺县这边的规矩，停灵要停三个全天，所以就算害怕，也得等到第二天一早才能下葬。 李如意没有在家等着，她得出去找点东西吃，这些天一天三个窝窝头吃的她要死不活的。 她顺着河岸往上游走，这一路她以前总来，偏僻，人少，路难行，没什么大型野兽，但可以抓鱼，有时候也能抓野鸭子。 再不济还能挖些野菜。 正走着，李如意忽然发现草棵子里好像什么东西在动。 她两步冲过去，就看见一只野鸭子正好被一根绳子拴住了脚，绳子的另一头连着一块石头。 野鸭子已经挣扎很久了，这会儿无力的倒在那儿，有出气没进气的样子。 李如意面上一喜，这是她自己之前弄的小机关，没想到过了一辈子，回来还能有收获。 她连忙冲上去把鸭子翅膀捆上，这才将绳子解下来，又拿了草叶子捆了鸭嘴和鸭掌，不出意外，这鸭子是跑不了了。 她把野鸭子塞进背篓里，乐颠颠的往前走，把自己之前挖过的埋过的陷阱都看了一遍。 竟然又找到野鸭三只。 快要走到上游时，她还发现一个从树上翻下来的鸟窝，里面五六个鸟蛋都还完好，摔碎的两个蛋液都还没完全凝固。 李如意看着鸟蛋，脸上的笑容忽然淡了不少。 她把鸟蛋收起来，快步往韩时安念书的地方走。 路上她还找到了两只被篓子扣住的小麻雀。 她把手伸进篓子里，一阵鸡飞狗跳后把两只麻雀抓了出来。 她到了平时韩时安看书的地方，但地上的草没有半点痕迹，看起来韩时安好像很久都没来过的样子。 李如意在周围找了一圈，才确定这人真的不在这里。 她往身后的背篓里看看，犹豫片刻后，最后还是决定先把东西处理了再说。 从山里出来，李如意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瞎老太的院子。 “师父！” 她捏着一把野葱，把挖野菜的小铲子立在门口，想着等会儿走的时候别忘记了。 瞎老太好像没动过地方一样，正在那躺着晒太阳。 这可真是令人向往的生活。 听见李如意来了，瞎老太动动脑袋，答应一声，完全没有起身的动作。 李如意自来熟的走进屋里，把背篓放在厨房地上，去翻老太太的灶台。 一天两个窝头当然不够老太太吃的，她平时自己也会做饭，就是怕麻烦，都是一阵瞎搞。 李如意把锅搬出来，捏着草编的刷子去后院小溪边上把瞎老太刷不干净的地方都刷了一遍。 顺便又打了清水回来。 瞎老太一动不动还是躺在那里，也不管李如意在干什么。 李如意烧热水，杀鸭子，放血，拔毛，清理内脏。 鸭子的内脏不好清洗，李如意手头也没有适合烹饪的调料，干脆把大件的拆掉，剩下的就收拾收拾跟着破烂鸭毛一起埋了。 埋完回来以后，她就开始炖鸭子。 瞎老太家里柴火还挺多，李如意用起来一点也不手软。 家里的调料只有盐，李如意也不嫌弃，把自己挖的野葱洗干净扔锅里一起炖了。 这一炖炖了一个时辰， 一边看着火，她一边把鸭血处理好，等鸭子出锅以后，她就把鸭血放进锅里蒸。 大热天的做饭也是个辛苦活。 李如意做好饭，擦着脸上的汗出来跟瞎老太交代。 “师父，我给你炖了鸭子，你趁热吃，吃不了的先放那，等我晚上给你送干粮时，再帮你热一热。” 躺在那像是睡着了一样的老太太听见这话，马上嗯了一声。 李如意早就习惯她的态度了。 又跟着说道。 “我借这几个碗盘，等晚上一起给您送回来。” 老太太这次懒得搭理她了。 李如意把盘子扣在大碗上，用草绳扎紧，放在野菜堆里，确定别人看不见了，这才背起背篓，出了院子，走的时候还不忘把自己的小铲子拎上。 回家途中，她绕了个大圈先去韩家。 李如意知道自己的陷阱做的有多差，多少年了，她只有吹牛的时候才能套中那么多东西。 要说这一路如此顺畅没有猫腻，她自己都不信！ 而她想来想去，知道不能往她家里送东西，又清楚她陷阱布置在哪的人，除了韩时安好像就没有别人了。 李如意虽然不想再和韩时安有上辈子那么多的牵扯，可有些事情也不能一夕之间全都抛弃。 韩时安那人执拗的很，这种情况下想要和他了断，最好是不着痕迹，各忙各的，逐渐远离。 李如意绕着小路走到韩家门口，韩家的位置在村子中间，左右都有人家。 这会儿已经过了每天最热的时辰，周围的人家全都静悄悄的。 她探头探脑的过来，也没被人发现。 韩家的房子是村中少有的砖瓦房，院墙也是石头垒的，格外紧实。 偌大的院子里，有些荒凉，菜园子里种的都是白菜，长势一般。 这里只有韩时安一个人住，平日里连过来的人都少，更没人会帮他整理院子。 李如意听说韩家以前不是这样的，也是四世同堂人丁兴旺。 不过自从韩时安出生以后，韩家其余的人就都陆续去了，等到韩时安十岁时，他家里已经死的就剩他一个人了。 也是因为这件事，村子里所有的人都说韩时安是煞星转世，说他克六亲，克友邻，不敢让家里的孩子跟他接触。 起先，韩氏宗族里还有人看在大院子和韩家那十亩地的面子上，想要收养韩时安。 只是人才领回家去三天，他家老太太吃饭的时候忽然浑身抽搐，好像中风一般。吓得那家人都没敢再留韩时安过夜，当晚就把他撵了出来。 也是赶得巧，韩时安前脚一走，后脚那老太太就好了！ 从那以后，韩时安煞星的名声在村子里彻底传开。 那时候韩时安一直都很孤独。 他失去了所有亲人，一个人独自生活，还总会遇上各种倒霉的事情，让他也几次三番怀疑自己是不是所有悲剧的源头。 李如意想起了韩时安经历的种种，心中又有许多复杂的情绪悄悄冒出了头来。 但马上又被她全都掐灭。 李如意用力吐出一口气。 奉献是别人灌输给她的品质，才总会因为心疼不断忽略自己的目标和底线。 重新来过，她还没有欠他太多。 何况两人以后注定要走上不一样的路，还是不要纠缠太多才好。 第19章 找几个干活的小指使 李如意计划着，一会儿先要把韩时安拉到没人能注意到的角落，逼他把这两天干过的事情都交代出来。 然后拿出炖好的野鸭子，跟他把这件事两清！ 哼！＜(￣ ? ? ￣)＞ 上辈子那些便宜，她不占了！ 不过，事情总不会照着李如意的想法前进。 她到了韩家大门前，就见韩家的门斗上挂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未归’。 李如意：…… 她这才想起，书院每一旬才休沐一日，韩时安昨日大约是请假回来吊唁的。 又想到了自己背篓里炖好的鸭子，说不定这人还贪了个黑。 只是李如意想不到韩时安这打猎的手艺似乎有些过于强悍了，上辈子怎么不知道他抓野鸭子这般厉害呢？ 莫不是他上辈子藏私？ 这样一想，李如意又觉得也合情合理，人家也没义务向她奉献自己，藏私也实属正常行为。 李如意又在韩家周围转了一圈，还是没看见人影，这才往村子南边的小河沟走去。 夏天的菜放不住，做都做了，那就去给自己谋些福利！ 人情只能留到以后再还…… 这会儿还不是农忙时节，各家各户的孩子没事可做，都在外面疯跑。 三家村三四百户人家，光是孩子就有上千人，除了大部分被扣在家里干活的女孩子和年岁大些的男孩子，剩下不干活的孩子也有很多很多，他们会分成几个派系，分别在各自的领域玩耍。 李如意去到的小河沟，就聚集着一伙孩子。 她人还没到地方，大老远就已经可以看见了一片光屁股的人影了。 李如意用力咳了两声，提醒着这些遛鸟的孩子有人来了。 河里那些小孩听见她的声音，瞬间吱哇乱叫的爬上河岸套上衣服。 等人套好衣服，李如意这才缓缓走过去叫相熟的孩子。 “二狗！大毛！来！” 这些孩子年纪都不大，最大的也就八九岁，小的甚至还只能坐在木盆里被哥哥们放在水面上推来推去。 李如意叫的这两个孩子算是这些孩子里面的头头。 她以前有事也常常找这些孩子帮忙，对其中的套路门清。 上辈子，老三被卖的时候，就是这些人中的两个，连夜走到府城告知她的消息。 “盼儿姐！你又有好吃的了吗？” 李如意有些本事，能套野鸭子野鸡，还能掏鸟蛋，烤鱼，找野果子……信誉很有保证，双方合作关系非常稳定。 李如意放下背篓，把两个都要伸进她背篓里的脑袋推开，伸手从被热碗烫蔫的野菜堆里掏出了一个大碗。 夏天的菜凉的慢，肉香味从碗和盘子的缝隙里冒出来。 两个孩子眼睛都直了。 这是什么？ 天呐！这是什么？快让他们吃一口！啊啊啊！ 李如意把他俩伸过来的小黑手拍开。 “别乱动！也不怕烫死你！” 两个孩子口腔中已经开始分泌口水，头发枯黄的大毛用力咽了一下，赶紧问李如意。 “盼儿姐你这回有啥事？你放心，我大毛一口唾沫一个钉，你就交代就行……” 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都没有离开李如意拿出来的碗。 李如意一边打量他俩的神色，一边去拆草绳。 “有两件事！” 一听说两件事，大毛和二狗子明显露出忧愁的神色，仿佛两件事很难办一样！ 李如意也没卖关子，接着说道。 “第一件事，往后不准管我叫盼儿姐，要叫如意姐姐！我改名字了，叫如意。我大姐叫吉祥，我小妹叫美满。” 俩孩子一听瞬间松了一口气，改名算什么，只要给他们肉吃，管她叫娘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这算什么事儿！你放心别说往后我们不这么叫，用不上三天，咱们村子里肯定所有人都不这么叫你了！” 李如意：…… 倒也不必！ “第二件事，你们最近帮我盯着点我家柱子，他要是带什么人来村子里，你们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这件事非常重要，事成之后，我还有重谢！” 两个孩子刚想要说点什么。 但李如意已经把扣着的盘子掀开。 一瞬间，大碗里炖的软烂的鸭肉出现在他们面前，那肉香味扑鼻而来，自己好像有意识一样，扣着他们的鼻子就往里面钻，把他们脑子都麻痹了一般。 两个孩子脖子伸的老长，吸溜吸溜咽了好几下口水。 二狗子这才抬起头问李如意。 “这些……这些都是给我们的吗？” 李如意呵呵一笑，把碗往前推了推。 “谁帮我干活，这就给谁！” 这一大碗肉原本是李如意要还给韩时安的，在里面放了足足四只鸭腿，肉也盛走了一半。 幸好野鸭子不大，不然这碗可能都要放不下。 大毛和二狗子连连点头。 “我帮我帮！不就是看着李柱子嘛！盼……如意姐你放心！他就是领回来一只蚊子，我们都能给你看出公母来！” 李如意：…… 呵呵，你可真是好眼力！ 她噗嗤笑出声来，把碗推给他们。 “拿去吃！吃完把碗刷干净给我，我就在这等着。” 两个孩子高兴坏了，不顾烫手，抱着碗就往河沟边上跑。 很快，河沟边上就传来了他们响亮的声音。 “别抢，每个人都有！” “要干活，活儿干好了还有肉吃！” “听我说……” “要给小宝子两块……我给你们挑，在抢就不给了！” “……” 叽里呱啦的答应声响个不停，一碗肉就换来了一伙小指使，划算的很。 李如意没等多长时间，孩子们就把碗刷干净送过来了。 这里聚集了二三十个孩子，一人分不了多少肉。 不过他们还是很高兴，这些孩子都瘦的跟麻秆儿一样，一年到头也吃不到几口肉。 今天能有意外收获，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他们有的直接自己吃了，有的则是一点点捏在手里品味肉味儿，还有的则是想要跑回去家把肉分给家人朋友。 李如意扫了一眼，心中觉得这些孩子真是单纯的很，所有想法都已经写在了脸上。 把刷干净的碗放好，李如意站起身摸摸小孩子的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也就是个孩子样儿！ “吃完了别忘了干活，活儿干得好还有好吃的！” 小孩子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的点头。 李如意转身就走了，点完头的小孩子则是跑到小伙伴身边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一大群孩子吵吵嚷嚷的分开，很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带着小孩子还在这里玩水，另一部分则则像是泥鳅入水一样，飞快渗进了村子里面。 第20章 没粮了 李如意和他们分别以后很快就背着背篓回家去了。 她一回来，看见李柱子也在，心中有些不高兴，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大姐在院子里干活，老三坐在棺材后面的小板凳上抠豆粒。 今天没有人过来，她们也不忙，准备吃点别的。 看见李如意回来，老三问她。 “二姐，你回来啦！挖回啥来啦？” 一边说，一边往李如意身边跑，李如意却跟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躺在炕上不知道琢磨什么的李柱子发现两人的眉眼官司，噌的一下从炕上爬了下来。 他就比老三粗暴多了，李如意摘筐的时候，他直接扑了上来。 老三被他挤开差点坐在地上，他却跟瞎了一样，完全看不见这些，脑袋直接插进背篓里，生怕有什么好处落下他。 李如意烦死他了，扯着衣领子想把他薅出来，却听见他已经吵嚷开了。 “我闻到肉味儿了！是不是肉？是不是肉？” 他哑着嗓子嚎叫，把李如意烦的够呛，一嘴巴就抽了过去。 “你能不能小点声！肉是给你的吗？那是明日给娘出殡用的！” 李柱子眼睛一瞪，李如意这时候也看向了他。 两人怒目而视，李柱子还想要耍横，但想起昨晚差点没被掐死的经历，他到底还是忍了回去。 李如意回来以后，该干什么干什么，晚上做好了饭，肉被她拿出来几块，一人一点分着吃了。 她心里也不痛快，李柱子今天要是不在家，她就准备带着姐妹吃干净。 结果李柱子在家就算了，还想要闹她，那就谁也别吃。 李如意现在脾气大的很，宁可自损八百也得伤敌一千。 吃完了，她把碗空出来，又把剩下的肉扣好藏了起来。 拿干粮出门的时候，她还叮嘱大姐。 “你不准把肉给李柱子！” 大姐有些无奈，想劝李如意两句，但李如意根本不听。 同样的她的话大姐也不会听，李柱子一闹就把肉给了出去。 去到了瞎老太那里，李如意给她送了窝头，又还了碗，鸭肉已经吃光了，不需要她再热一遍。 瞎老太还是那个样子，悠闲的躺在那。 两人没说太多话，不过李如意走的时候，她还是开了口。 “你说的师兄妹，老身倒是没有，不过，若是你们遇上了难事，躲到我这里来，我也能庇护你们一二。” 李如意听了这话愣了一下。 她回头看着瞎老太的方向，疑惑的问道。 “师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瞎老太说完那话就没再开口，摇蒲扇的动作都轻柔了两分。 李如意了解她的脾性，明白对方这是不愿意再开口了，疑惑的看了几眼，便离开了小院，走的时候还帮老太太挂上了栅栏门。 一夜过去。 一清早天还没亮，李家三姐妹就全都起身了。 今日是孙氏下葬的日子，会有亲邻过来帮忙。 李如意打理好自己，把头发梳成一个发髻，披上了白布，又将家里剩下的白布裁成条，家里几个孩子都扎了白布腰带，胳膊上也系上了白布条。 最先来的是隔壁家，李如意招呼人，让人喝水，又把白布条分下去。 孙家只来了一个堂舅，明显是瞧不上李家姐弟。 李柱子脑瓜子不知道怎么长的，看不出好赖，还要往人家身边凑，好像自己很有面子一样。 李如意懒得搭理他，孙氏其人就是孙家培养出来最肖似对方的孩子，从她的性格就能看出孙家为人处事的习惯了。 因为没钱，一切从简，唢呐匠也只请了一个，用的还是前两天周围人送过来的铜板。 李柱子摔盆抗幡，跟着人一起去了李家祖坟。 三个女儿送了一程，还没到地方，族长就让人告诉她们不许上山。 说是最近的日子有说法，没出嫁的女人晦气，不能进祖坟。 大姐心里戚戚，还想要争取一下，但李如意转头就走。 族长这是替李柱子给她们下马威呢！ 不出意外，这才是个开始。 一边怂恿李柱子卖了她们，一边再打压她们不让她们有好日子过，就是逼着三个小姑娘走上族长一家给设定好的道路。 不过他显然想的太美好了。 李如意才不在乎这些，今天在这里吃的亏，等会回去就在李柱子身上找回来。 族长想从她们身上占便宜。 李如意还想尽快跟李柱子分家呢！ 回去以后，家里还有一顿饭要做，毕竟人家过来帮忙了，总不能什么都不招待。 李如意算好了人，留出来的一点鸭肉被她炖了一锅的白菜。 正忙活着三姑过来了，麻利的帮她干活。 菜地里的茄子炖了一锅，黄瓜扁豆的有什么做什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凑出四个菜。 杂粮干饭管够，吃完了这一顿，下一顿都不知道在哪。 大姐很忧愁，一边忙碌一边担心。 老三倒是还好，孙氏埋了以后，屋里那古古怪怪的味道就跟着没有了，她还挺高兴。 做饭不是个轻松活，尤其是三个半大孩子做大锅饭。 洗菜烧火就把她们累的够呛。 做完饭已经快要晌午了。 李如意去对面两户人家借了桌子碗筷，回来摆了两桌。 刚摆好，上山的人就回来了。 找位置挖坑下葬立碑都很麻烦，回来的人也全是一头的汗。 一进门就热热闹闹的吃了起来。 老三看着他们吃饭，咽了下口水。 还好李如意留出了足够的饭菜，她们三个人和三姑一起在厨房里吃了。 吃完还要刷洗，把东西给人还回去。忙活完已经到了未时。 大姐带上草帽要去地里除草，李如意没有动弹，她看看累的够呛的李柱子，心里琢磨对方会在什么时间段动手。 晚上这顿吃的还不错，把中午的剩饭剩菜打扫干净。 李如意又悄悄的给瞎老太也送了一碗干饭和一碗菜。 回来后，她把家里几个人都喊到了一起。 四个人围着破烂桌子坐成一圈。 李柱子累的够呛，坐在那直犯困。 “咱家的粮食没有了，明天还能够一天，后天之前得想出办法，不然就要饿死。” 李如意一开口就是如此劲爆的消息，瞬间把李柱子炸的精神了不少。 第21章 去砍柴 “没有粮食？怎么能没有粮食？每年娘还要吃药都有粮食，怎么今年就没有了？” 李柱子用他那破锣嗓子对着李如意咆哮。 他觉得是李如意把粮食藏起来了。 李如意摊了摊手。 “你也知道娘要吃药，十天之前娘才买回来十副药，现在还有七副没吃呢。当初我说少买两副，一个两个都不愿意！” “你看看那个，倒是利索，把钱糟践干净两腿一蹬埋后山去了，你怎么不抓点紧。” 李柱子才八岁，当初孙氏骂李如意，他也就跟着一起骂，完全不知道最后会是这样。 他有些惊慌。 看见他这个模样，李如意接着说道。 “再说，娘死的时候我不是说的清清楚楚嘛！家里啥也没有，你又不聋，现在来问我！” “我当初让你吃一个窝头你还掀桌子，你这么狂伤怎么不靠喝风活着！？朝我横什么横！” 说到孙氏死的时候，李柱子又想起了孙氏窒息的模样。 想到了死去的孙氏，他又想起昨晚李如意要掐死他的样子。 他一哆嗦，后面的话都憋了回去。 大姐听见李如意把话说的这么难听，赶紧拍了拍她的胳膊。 “好好说，柱子还小。” 自从前天晚上差点被李如意掐死之后，李柱子整个人都老实了很多。 不过李如意知道，这种老实不会长久，会随着他吃苦和有心之人的撺掇很快消散。 至于说李如意为什么不去教育他。 上辈子李如意又不是没试过，可李柱子就算是断了腿也不耽误他打老婆孩子。 他就是个披了人皮的畜生，没有心，没有脑子，从头到尾都看不起女人，哪怕这个女人是她的姐妹、母亲、媳妇、女儿，他也没有半分心软。 当然他必须这么做。 不然别人凭什么要供养他这个废物呢？ 除了是个儿子之外，他又有什么值得别人赞颂的丰功伟绩嘛？ 所以他必须要去打压女孩子，用等级划分来压制这些身体上更加弱势的人。 说白了还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鬼，不想努力，只想要压榨别人而活罢了。 李如意甩开了大姐的手，今晚这次谈话，就是她故意的，她要给李柱子施压。 当然光是施压还是不够的，还要真真切切的让李柱子过上几天他应该过的日子。 她真是一点也不愿意跟李柱子待在一起了，天天这么鸡飞狗跳的有什么意思，耽误她挣钱！ 大姐见她这样，又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胳膊。 李如意又把她的手扒拉走。 “说话好听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嘛？现在家里没粮食了，咱们都赶紧想想怎么办！” 大姐没有主意，绞尽脑汁也只想出了一个办法。 “要不然……要不然咱们去借？” 李如意冷笑一声。 “跟谁借？你看看村子里谁像是有余粮的样子，再说，你看看咱们几个谁像是有那个面子的人？” 背债是不能背债的，不然分家了还得还李柱子那一份，那不亏大了。 大姐说出不什么话来，沉默了下去。 屋里安静了许久后，还是李如意率先想出解决办法。 “要不这样！咱们明天分成两伙，大姐你和老三去地里除草，我和柱子一起上山砍点柴禾背到县里卖掉，一捆柴三个铜板，我俩背两捆进县城，能卖六文钱，陈年碎苞谷两文一斤，能买三斤回来。” “咱们四个人省着点煮碴子粥能吃两天。” 大姐一听觉得这个主意好，但马上又担心起来。 “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一天六文钱也不少了，要真是好活计，不少人都得抢破头去干这个。 李如意点点头，神色也没有太轻松。 “我只认识几户要柴的人家，刚开始几天还能送出去，但用不了多久就没人收了，尤其是夏天，家家户户用的柴禾不多，买不了多久。” 大姐又开始担忧起来。 “那先这样！左右就是一个多月，等熬过去再说。” 李柱子没有说话，视线打量着她们三人。 他没说自己不想干活，他还没干过活，完全不知道干活是个什么感受，也就没来得及反对。 等他想起来要说点什么时，家里的小会已经散了。 他看着李如意无所谓的搬着自己的小板凳出去干活，大姐有些为难的不知道想着什么，老三乐颠颠的跑到后园子去看家里还剩下什么菜。 剩下他一个，说不上来的暴躁。 对话就这样结束，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李如意就开始拉扯李柱子起身。 李柱子烦的要死，哼哼唧唧不愿意起来。 李如意扯着他头发把人从炕上拽了下来。 他生气了还想打人，可惜周围没打过李如意，又被揍了一顿。 李柱子垂头丧气的起身，李如意找出长衣长裤给他，又教他缠绑腿。 山里蚊虫多，砍柴可不是轻松活，而且还有蛇，绑腿不缠紧还是很危险的。 李柱子想要耍赖，想说你前几天还说我可以随便玩，为什么今天就得去干活！？ 但他话都没说出口，就又被李如意打了两巴掌。 李如意不是不能哄他，可以骗他说是去山里玩，还可以说男孩子应该学点养家糊口的本事，或者说家里现在难过，其利断金什么的！ 但是，她什么也没说。 这打人的事，一旦开始，就没有不上瘾的，越打越习惯，越习惯越顺手，几次下来，她已经懒得浪费时间跟李柱子讲道理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李如意心里暗暗发誓，如果以后大姐还想成婚，可一定要选个没有动手习惯的人家，这种事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姐弟二人吃了东西，又带上水和窝头就进了山。 砍柴不是轻松活，也不是什么木头都能拿来烧火的，夏天的树木含水量很高，拿回去直接烧火会冒烟，她们今天砍了就要卖的话，就得找那种已经断了的枯树或是枯树枝才行。 这样不光轻巧，还不需要晾晒就能送到县里卖掉。 李如意背着柴刀，给李柱子一根长绳子。 她不敢把刀给李柱子，担心一会儿对方暴躁跟自己动手。 山外围的柴禾已经被村里的樵夫砍的差不多了，两个人往山里走了一段。 李如意还背了背篓，要是遇上肥嫩的野菜也会挖一些。 遇到长度足够的枯枝就捡起来，要是在树上还没断的，李如意就让李柱子拿绳子把那段枯枝打下来。 只要在绳子一头系了一块石头，摇起来以后把石头带着绳子甩出去，绳子会缠在树枝上，用力一拉就能把想要的树枝拉下来。 可惜这么简单的事情李柱子也做不好，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拉下来什么东西，最离谱的一次，把一条蛇缠着树枝都给扯下来了。 李如意一柴刀把蛇砍断，但断了的蛇头硬是咬到一边的树皮上才死去。 李柱子吓坏了，再让他打树枝他就说什么都不肯了。 两人赶在天不亮进的山，等出来时下午已经过半。 李如意力气也不大，要把一捆柴分成两部分，用结实的树枝挑着走。 李柱子更是白费，背着一小捆累的要死要活的。 第22章 一群废物 两人到了县里，别说六文钱，李如意寻着自己常去的人家，一家人一家人敲门去问，连说好话带卖乖，才换了四文钱回来。 赶着关城门之前去粮铺买了两斤陈年碎苞谷。 家里都揭不开锅了，正等着她带粮食回来。 野菜洗一洗和碎苞谷煮了一锅，多放点水，干的不够吃还能灌个水饱。 李柱子累的要死要活，别说干活，就今天一天走的路就要了他老命了。 第二天一早，李如意喊他起来，他躺在炕上开始装病。 李如意也没为难他，拿上东西假装自己上山砍柴去了。 见他生病，大姐和老三也不好都出去铲地，老三就被留在了家中照顾他。 虽说留下来好像很轻松似的，可实际上家里的活也不少。 后园子要侍弄，家里柴火也得劈，洗洗刷刷的都是活。 九岁的孩子这时候都不叫孩子，要当个劳力一样使唤。 好在这些事老三都是做惯了的，做起来得心应手。 李柱子在炕上躺了小半天，见没人回来，他这才偷偷摸摸去了厨房，把家里留给他和老三的碴子粥都吃光后，悄悄跑了出去，完全不在乎老三没有东西吃要怎么办。 这会儿太阳很大，照在地上都能看见地面蒸腾起的水汽。 李柱子跑到村前一个废屋当中，就看见他的小伙伴在屋地上铺了破席子，坐在一起学人推牌九。 那副牌九不知道谁用木头抠的，参差不齐，玩熟了的人都快知道哪张牌长什么样儿了。 不过他们年纪小，家里也不给钱，就是玩个乐呵，也都不较真。 看见李柱子来了，孩子当中比较得人心的栓子和权子都笑呵呵的招呼他。 李权子今年十一，是族长家小儿子的小儿子，虽然地位比较高，但家里人口多，真不算受重视，跟李柱子在李家的境遇完全不同。 李柱子因为孙氏偏爱，手里总会有一文两文的闲钱用来买点吃喝。 李权子嘴馋，就总会说点好听话哄着李柱子，李柱子一进门，也是他先发现的。 “柱子来啦？你昨天不是跟你二姐去城里了吗？城里好玩嘛？” 李柱子不太高兴，他昨天进城根本就没玩到，光被李如意拉着去别人家敲大门挨骂和陪笑了。 当然了，他认为骂他，就是没给他好脸没捧着他说话。 但实际上，人家也只是因为不熟，不愿意收她们的柴禾，拒绝一下罢了。 见此，李权子和李栓子交换了一个眼神。 李栓子比他们都大，今年已经十四了，比李家大姐都大一岁。 他家里田地少，孩子多，他既不是老大，也不是老小，父母平时根本不管他。 他自己也不愿意去干农活，就在县城中拜了个大哥，大多数时间都跟着大哥闲混。 不过大哥也不养废物，他这会儿还只能跟在别人屁股后当个当啷，挣钱那都是没谱的事。 他想要在大哥面前露脸，就得给人孝敬，可他一穷二白的也没什么好东西。 这就把主意打到了李家三姐妹的身上。 李如意的上辈子，三姐妹都被族长家盯上了，李栓子自然没敢动手。 可这辈子孙氏早死三天，没有把她们托付出去，李栓子就有了想法。 他看见李柱子脸上那表情，瞬间明白自己的机会来了，不着痕迹的给李柱子上眼药。 “你二姐给你买什么好吃的了？城门口的王记肉包子三文一个，可好吃了！你尝尝没？” 李柱子脸色难看，李如意还能给他买好吃的？ 他从家里排行第一的人，一下就落到了排行最末，也就是他家没狗，不然狗都比他有地位。 一想到这些，他青青紫紫的脸上就露出了阴狠的神情。 不过，这些话他却是不会跟人说的，他李柱子面子比天都大。 可惜他年纪太小，又被孙氏养的脑残，加上家里又没镜子，他还没意识到自己这张青紫的脸已经出卖了一切。 他生硬的岔开话题。 “你们玩啥呢？” 李栓子让他看。 “没玩啥，推牌九呗！你玩会儿不？” 李柱子心里火气正旺，凑过去也跟着一块玩。 李权子用眼神询问李栓子接下来要怎么办，李栓子挑了挑眉，让对方给自己打掩护。 几个孩子凑成一堆。 没一会儿李柱子就输了好几轮。 虽然不玩钱的，但输了总是让人不高兴，李栓子还在旁边溜缝。 “哎呦！柱子你这段时间手气不行啊！我记得以前你都是输少赢多呀！” 听见这话，李柱子还没反应，李权子已经贱兮兮的说道。 “栓子哥你可别说了，村子里谁不知道柱子他家现在是他二姐当家呀！他那个二姐又凶又狠都不像个女人，那肯定压住柱子的福运了呀！是柱子？” 李柱子没开口，周围已经有人附和。 “肯定的呀！我们邻居四愣子知道！他嫂子就是这样的，他娘死了以后他嫂子当家，你猜他现在咋样？” “我知道我知道！不就是头俩月掉河里淹死的那个嘛！以前还跟你一块玩的，后来天天得去干活，不干活就挨打，打水的时候掉河里去了，也是寸，不知道让啥东西给缠了，愣是没上来。” “就是，这娘们太凶就是压运气，男的在上女的在下多少年的老规矩了，没听说嘛，女人当家房倒屋塌！我看柱子他二姐就是这样的。” “是！柱子你可得有点主意……” 一群废物没什么能耐，说起狗屁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李柱子跟他们一路货色，听了这话，拳头攥的紧紧的，可这一腔火气却没针对这些挑拨离间的人，全都是冲着李如意去的。 一大群人乌泱乌泱的玩到了天黑透。 李柱子不愿意回去面对李如意，但这屋里也没点灯，又没吃的，又没铺盖，不散伙也没得玩了，大家只能各自回去。 人陆续回家，最后剩下李栓子没走，他看见李柱子磨磨蹭蹭，便问他。 “你不饿啊？” 李柱子其实也饿了，但那个家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家了。 李柱子眼睛一转，就露出了知心大哥哥一样的理解表情。 “我知道，怕你二姐是！我送你回去。” 李柱子一听，当即反驳。 “谁怕她？一个娘们！” 李栓子呵呵一笑，也不拆穿，跟李柱子并排往李家走。 第23章 三个姐姐的安排 “柱子！我知道你现在过的肯定比以前难，没了娘的孩子跟有娘的就是不一样。” 李柱子被他一说，觉得心里苦水直冒，好像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死了娘一样。 又好像他娘活着的时候，他对他娘有多孝顺一般。 “你别看村子里那些人见面说这说那的，其实可瞧不起咱们这样的人了，别人看不见你二姐苛待你，只要她说压着你干活是为了你好，大家就都信，觉得她才是好人。” “我都明白，你说除了咱们哥儿几个，有谁真心待你，遇上事儿了谁也指靠不上。” 李柱子听了这话，一下就想起前几天李如意要掐死他的事儿了。 他命都快没了，结果又怎么样呢？ 李如意连顿骂都没挨，还不是依旧压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他沉着脸答应了一句。 “栓子哥你说的对！” 李栓子打量他的神色，差点压不住心里的鄙视，笑出声来。 “是！所以说人啊，还得是自己有地位。你看李权子，他也跟咱们一起混，没比咱们强多少，可人爷爷有本事，村子里人看见他谁不得点点头。” 李柱子想起以前大家一块玩时，村人对待李权子和对待他的不同态度。 孙氏把李柱子的地位抬的太高，可外界又把李柱子看的太低，这中间的落差让他十分难受。 他一直喜欢李权子对他的吹捧就是因此。 可现在，他连孙氏给他营造出来的虚假繁荣都没有了。 李栓子铺垫的差不多了，就放出了自己的饵。 “不过，李权子也就在咱们村子里算个人物，不像我在城里拜的大哥，那才是个人物，县令见了他都得给面子！” “我大哥在城里不光有赌坊花楼，那钱随便花，大酒楼随便吃，女人随便睡！出门都是小弟抬轿，哎！柱子你坐过轿子没？” 雇轿子可得不少钱呢，村子里也就有那富裕的人家成亲时雇一回轿子，李柱子哪能坐过！ 他瓮声瓮气的回答。 “也没啥意思，我看那轿子还没驴车快呢！” 李栓子听出他话里的酸意，呵呵一笑。 “驴车和轿子可不一样，驴车颠簸，轿子稳当，到了我大哥那个位置，图的就是享乐。” “哎！那样的人啊，手里漏出一星半点来，就够咱们吃香喝辣了！” 李柱子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李栓子见此，故作无意的感慨了一句。 “我是没机会了！不过，柱子我看你倒是有机会。” 李柱子眼睛一亮，有些惊讶的看向李栓子，赶紧追问。 “我有机会？我有啥机会？” 李栓子铺垫了这么多，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他没有着急，还是像之前一样，呵呵一笑。 “我家里都是兄弟，我大哥不喜欢，不像你，家里还有姐姐。” 一听说打他姐的主意，李柱子没有任何不高兴，反而顺着李栓子的话问道。 “你大哥不是女人随便睡嘛？他能相中我姐那样的？我姐长的都又黑又瘦，也不招人喜欢啊！” 李栓子听出他有那个意思，笑的更亲热了。 “哎呦我说柱子哎！你可真是个孩子！还没开窍呢！” “你姐长的都挺好看的，就是黑了点，瘦了点，那不都能养过来嘛！那养好了都是美人儿，你要是有机会给我大哥当小舅子，往后你的好日子还能少嘛！” 李柱子一听这话，眼睛在黑夜里都闪起了光芒。 “真能吗？栓子哥你不是骗我？” 李栓子把他那干巴巴的肋巴扇拍的砰砰作响。 “哪能啊？你栓子哥啥时候骗过你？” 李柱子得了保证，只觉得一股喜意漫上心头，反正他也打算把他姐卖掉，以前是苦于没有门路，现在有了方向，不是正好！ 他赶忙说道。 “那咱们啥时候去见见你大哥啊？明天吗？” 李栓子嗒一下嘴，琢磨开来。 “这着什么急呀！怎么着你也得把你姐养的白白胖胖才行！” 一听说还要把他姐养的白白胖胖的，李柱子瞬间又犯了难。 “那……那我咋养啊？我也没钱养啊？” 李栓子摇摇头似是犯愁一般。 “柱子啊柱子，你脑袋以前不是挺聪明的吗！难不成真让你二姐压住了？” “你有三个姐姐，你还能都送我大哥那去呀！？你卖一个，养一个，再给自己剩一个干活，多好的事！” “那不就有钱养你大姐了！” 李柱子一听，差点蹦起来。 对呀！对呀！ 他可以把二姐买了养大姐，剩下三姐先在家里给他干活。 正好家里现在还没米没粮的，有了卖二姐的钱，那不是什么都出来了。 他也不用去上山砍柴了，更不用一顿吃一个窝头了。 最重要的是，他还不用受李盼娣的气了。 让李盼娣打他！这回一定要把她卖的远远的，这辈子都不让她回来。 李柱子想到什么就问什么。 “栓子哥，你说得对！你说我要是想卖掉我二姐，卖哪去能让她一辈子也回不来，还能多卖点钱？” 李栓子眼睛咕噜噜的转，没想到李柱子这么好忽悠。 “那还用说，肯定是卖楼子里去呀！楼子里的打手一个比一个厉害，别说你二姐，就是神仙进去都跑不出来。” “而且，我大哥手下就有楼子，卖姑娘过去给的可多了，像你二姐年纪还不大长的还不错的，怎么着也得卖二……不是，卖十二两！” 李栓子给自己多留了点缝子钱，自己忙活这么长时间，挣他几两银子没毛病。 李柱子年纪太小还不知道这些，一听能把李如意卖掉，兴奋的不行。 十二两不少了，一般人家说媳妇能给个十两八两的都不错了！ 可见卖到楼子里却是是个好办法。 他很高兴，心里琢磨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看他眼中全是光，李栓子也就没再多说，把李柱子送到李家附近，他就一个人回去了。 李柱子进门的时候还有点心虚，这心虚不是因为装病不干活，而是担心他要把李如意卖掉的事被别人知道。 不过，他一进门，那种心虚就全都不见了！ 屋里没有点灯，也没有人等他，他跑到厨房想要找点东西吃，结果发现里面一粒米都没有。 李柱子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他将木头锅盖用力扣上，站在厨房里的小小身影剧烈喘息着，之前那点心虚全都没了，只剩下一腔愤怒。 果然，李盼娣这个人不能留了，尽早卖了才省事。 李柱子怒气冲冲的回到屋里，听见他的脚步声，大姐疲惫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 “柱子回来啦？你二姐今天去磨坊把苞谷磨了，晚上烙的贴饼子，给你留了两个，我放你那边了，你吃了再睡啊！” 李柱子爬上了炕，在褥子旁边摸索，果然摸到了一个二大碗。 可他心中的愤怒还是一点都没少，有些情绪升起来就像是消不掉了一般。 李柱子咬牙切齿的把贴饼子吃掉，躺在炕上翻了个身，面朝着墙，气的半宿睡不着觉。 第24章 差不多的心思 李柱子那边难受的睡不着觉，李如意确实睡的特别香。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李如意又爬起来开始扒拉李柱子。 李柱子翻个身，李如意就去掐他的脸，一边掐一边叫他。 “柱子！走啊，上山啊！” 李柱子一宿折腾半夜，这会儿不愿意起来，被李如意扒拉烦了，坐起来就骂她。 “要去你自己去！别来烦我！” 他昨晚的怒气还没消化掉，今早又攒了新的。 这会儿他脑子里都是李栓子跟他说的那些话，浑然忘了李如意前几天还准备掐死他的凶狠模样。 孙氏把李柱子养废，期待着外面的环境压迫家里的女儿把她们死死镇压在李家这狭窄的世界，以此献祭她们的全部，换来李柱子物质上的充沛。 却也不想想，这样的李柱子，精神要何等贫瘠，他还能活的像个人吗？ 他和那些圈养的畜生会有什么区别呢？ 哦不，还是有区别的，畜生还能有价值产出，而李柱子只能当个一辈子都开不了智的废物。 李如意看他不高兴，也就高兴了！ 放他去找他那几个狐朋狗友，自己乐呵呵的出了门。 昨天李柱子没跟她上山，她就到山里一个河沟那捞鱼，因为许久不去，昨天一天她就捞了两条大鱼。 这鱼每条都有二斤左右，送到县里也换了三十文钱，回来的时候，她花了二十文买了五斤去年秋天的新苞谷，对付几天没问题。 家里的粗盐不多了，但李如意不在乎那些，她看李柱子这态度，不等盐吃完，大概就要找事儿了！ 所以李如意也没远走，在山脚下跟一些孩子们凑在一起挖野菜。 她不敢离开三家村，怕李柱子带人过来抓她抓不到，会对大姐和老三下手。 李柱子那边睡够了觉，爬起来把东西吃了，又去找李栓子。 两人凑在一起商量把李如意卖掉的事。 李栓子告诉他这事儿简单的很，只要他俩去赌坊找一个李栓子的兄弟，在那签一张卖身契就行。 要是能把李如意哄到县里去，那当然更好，要是哄不过去，赌坊那边也有专门抓人的，会到三家村把人抓走。 李柱子一听说还有人能上门抓人，连连点头。 这个好这个好！ 省了他好大一道麻烦。 李柱子年纪小，做事一根筋，偏偏又过早的尝到了权利的滋味。 他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更不会意识到村人如果知道他的行为后，会对他有多大的意见。 在他贫瘠的世界观中，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他的姐姐就应该是为了服务他才存在的，如果违背这个逻辑，那一定是他的姐姐们不对。 因为他爹娘就是这样告诉他的，他的伙伴也是这样说的，甚至族中的长辈也是这样告诉他的。 周围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他就是李家三姐妹的天。天不高兴，就是会塌的！ 李柱子和李栓子很快就商量好了什么时候去县城。 虽然说择日不如撞日，但李栓子想要挣个差价，就得提前去县里打招呼，不太方便带着李柱子，他就把李柱子先哄了回去。 李柱子不愿意回家，但李栓子又不带着他，磨磨蹭蹭两圈后，又跑到了那个破旧的房子里去找小伙伴推牌九了！ 李权子看出了一些门道，一边玩一边言语试探，没几圈就把李柱子那点心思套了个干净。 他心思也比较多，没玩多久也找个理由跑掉了。 从破屋离开，他马上回了家，一进门就看见他娘正在打水浇园子，他像是瞎了一样，快步跑进大屋，李家的族长李才昌和族奶奶张氏正歪在大屋炕上，头对头的抽着烟袋锅子。 他左右瞧瞧没看见人，这才进了大屋的门喊他爷奶。 “阿爷！奶奶，你们猜我发现件什么事儿？” 看他的兴奋的样子，缭绕的烟雾背后露出了一张满是皱纹的粗粝面孔，稀疏花白的头发在那人脑后梳成一个小小的发髻，老头看了小孙子一眼，缓缓吐了这口烟，哼哼唧唧的坐起来，心不在焉的答应。 “嗯……什么事儿？” 李权子跑到他爷爷身边，爬到炕上目光灼灼的看着家里地位最高的两个老人。 “我发现李柱子好像要把他姐给卖了！” 李老头没什么反应，他和家里的老太太早就商量过了，李柱子不提，他们这几天也想过去说说。 这日子不好过，卖个姐姐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和你说了吗？想给他姐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李老头以为李柱子这是跟李权子透露自己的意向了，还想要顺势打听一下，看看自家有没有机会占点便宜。 但他没想到，李权子一开口就惊了他一下。 “我看他那个意思，想要把他姐卖楼子里去！” 李老头一听这话，粗糙的大手一把拍在了旁边的炕桌上。 “胡闹！” 这要是让人把李大姐卖楼子去，他这个族长的脸面往哪里放？ 这一口黑锅要是扣在他头上，他可是半点也不认可的！ 李权子被他这一声惊了一下，原本想要说的话差点说不出来。 李家孩子多，李权子想要在众多孙辈中被李老头注意到，就得通过一些手段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 这样的告密就是其中一种方式。 不过此时此刻，他有点后悔自己的莽撞了。 他赶紧往回找补。 “这事儿也跟李栓子有点关系，我看他最近几天，天天勾着李柱子说这事儿。” “我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李家二姐因为吃食不多，让李柱子过的没有以前好了，他就想把他二姐卖到回不来的地方去。” 坐在一边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张氏，听了这话摇摇头。 “真是造孽啊！这要是成了，咱们李家还不知道要怎么丢人呢！” “对了，上次大成回来说他媳妇娘家有个堂弟，说是三十几岁来着，家里也有点产业，我看，李大姐配他正合适，怎么说也不能把李家女卖到那脏地方去！” 族奶奶话说的好听，可实际上跟李栓子打的也是一样的主意。 她说的大成媳妇，是她的三儿子李大成，娶了县里布庄掌柜家的女儿，在岳父和爹娘的资助下，也在县里开了个小杂货铺，日子算是村里顶体面的了。 不过，他岳家那边更有钱，每年往李家送的节礼都格外丰厚，李家这边也想要拉拢住对方。 张氏说的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上辈子李大姐嫁的那位。 条件确实不错，只可惜打老婆打的太狠，算是十里八乡都出了名的，在他们自己家那边，想平价说个媳妇太费劲。 张氏这就想到了李大姐。 第25章 带了人回来 李老头没说话，把烟袋锅子里的烟叶按灭，迟疑了一会儿，才答应下来。 “你说的不错，不过咱们现在也不好插手，等到当口让她们求上来，咱们再帮忙。” 张氏听了这话笑眯眯的答应着。 答应过后，她又看看李权子，见李权子好像没能明白，方才开口，高高在上的点拨一番。 “权子，你还是要多跟你爷爷学一学，这叫雪中送炭，人不逼到一个份儿上，哪能念咱们好的！” 李权子不能彻底理解，但还是笑的很狗腿。 “要不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我们这样的晚辈比您们还是差的太多了！” 这边商量完，那边李老头也开口了。 “权子你这几天盯着点，要是柱子和栓子有啥动静，你赶紧跟上去盯着，先别动手！” 李权子爽快的答应下来，屁颠屁颠跑出去了。 等他离开，李老头才缓缓躺回原处，看看家里的老太太，说道。 “要我说，那个他家那个二姐儿也太闹腾了，卖了正合适，两个姐姐都卖了，剩下两个孩子带着钱没法自己生活，咱们要是把人接过来养才合适。” 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大不小，不用别人照顾就能自己照顾自己，给一口饭就能长大，还带着两亩地和二十几两银子，可比把李如意留下来更划算。 李家老太太听见这话，慈祥的面目不变，可说出的话却比李老头心还狠。 “正好，三姐儿跟柱子差不多的年纪，等到十六七也能卖掉，卖的钱给柱子讨个老婆，咱们也就算对得起他了！” 李老头觉得她说的不错，又跟着补充。 “栓子那边也得盯着，正好二姐儿要是卖了，咱们就帮柱子把他被栓子骗走的钱要回来。” 这是光从李柱子这里薅钱还不够，李栓子那里的也不准备放过。 更甚至，他们还找到了合适的背锅侠，卖李如意的恶名被李栓子背了，剩下的好处全都是他们的！ 反正李栓子名声也不好，要是除族了，还能给他们换个好名声呢！ 李老头一琢磨，把整个事情都捋的顺顺利利。 想明白以后他赶紧往地上挪蹭，张氏见他要出去，跟着追问一句。 “你去哪？” 李老头穿上鞋，弓着腰背着手。 “权子太嫩了，我找大茂说一声。” 张氏看着他出门，又歪回到了之前的地方，嗒嗒的抽着烟，她的脸又一次隐在烟雾之下。 就在这些人都盯着李柱子什么时候卖掉姐姐时，李柱子也心不在焉的等着消息。 一直等到傍晚，李栓子才吃饱喝足的从县里回来。 他第一时间来找李柱子，商量什么时候去县里。 李栓子说是这几天都行。 李柱子却恨不得今天晚上就去。 今晚当然是不可能的，县里有宵禁，他们到的时候城门八成都关了。 既然时间不能放在今晚，那就只能放在第二天了。 怕李柱子回家看见自己姐姐又舍不得反悔，李栓子又把他今天在县城的经历吹嘘了一番。 说他去大酒楼吃的席面，有鱼有肉，那肉炖的软烂香甜，一口吃嘴里喷喷香！ 还有鸡大腿，一口下去那鸡肉滑嫩嫩的，吃的人满嘴流油。 又说那白米饭有多好吃，说这白米可是五十文一斤的精白米，蒸出来的米饭比雪都白，吃进嘴里比糖都甜。 …… 李柱子一小天没吃饭了，本来就饿，现在一听李栓子的描述，馋的直流口水，脑子里全是各种吃的。 李栓子也没什么见识，他忽悠李柱子那些话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 别说什么鸡腿米饭了，他其实连县城里那些货真价实的纯肉包子都买不起。 但是李柱子不知道啊！ 他听着李栓子说的那些话，崇拜的无以复加，满心都被好吃的填满，他就带着期待的心情回到了李家。 又是天黑黑的，又是大姐一个人等他，又是差不多的贴饼子。 但他的心情却是完全不同的。 他躺在那里大口把饼子吃掉，吃的时候仿佛每一口都咬在了肉上。 吃饱以后也睡不着，心情非常激动。 一激动就激动到了后半夜，兴奋过后就是疲惫，等到他一觉睡醒时，已经天光大亮。 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李柱子出去找李栓子，两人一起出了三家村。 他们那边一出村子，李如意这边就收到了消息。 她正在山坡上挖野菜，李柱子每天吃的是纯干粮的贴饼子，她们姐三个却得吃菜团子。 粗盐放在水里煮了，用盐水去和面，给李柱子贴两个纯粮食的贴饼子，她们则是要切不少野菜放进去。 李如意心里不愿意，凭什么李柱子这个废物能吃的比她们好？ 可惜世人习惯区别对待，她又改变不了，毕竟差不了两天李柱子就会把闹翻的由头送到她手上，没必要在这时候被人抓着小辫子。 起码不能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上给自己留下话柄。 大概人活的就是个取舍的过程，而所谓性格就是取舍的程度！ 李如意拍了拍手，把不信任的孩子打发走，只剩下二狗子和大毛子两个人。 她告诉那两个孩子去村口等着，如果看见李柱子带人回来，就第一时间去找里正，如果李柱子没带人回来，那就第一时间就来找她。 这件事是她们三个人之间的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等到这件事过去，她给他们俩买糖吃。 两个孩子都跟李柱子年纪差不多大，但是比李柱子懂事不少。 他们领命而去，李如意算算时间，还是接着挖野菜，挖完以后回家去给给自己蒸了菜团子。 去县里的路不远不近，一来一回且有的等，李如意还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接着该干嘛干嘛。 村人总是习惯区别对待。 李柱子要卖了她也就是被人言语谴责一下。 但她如果设计李柱子分家，那她就是罪大恶极罪不容诛的顶级大罪人。 总有些人觉得他们的脸面比别人的性命都重要，只要李如意敢触碰一点点，别说村人的舆论，甚至有些人还会对她们进行真实的人身攻击。 李如意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只好尽可能做的周全一点。 等到蒸好了菜团子，她给李柱子留了几个放在锅台上，剩下的全都被她带走。 她收拾了一点东西去了地里。 大姐和老三正在地里铲地，锄头一下一下的，要把苗旁边的草都铲干净，浅了草根还在，用不了两天还会再长出来，影响庄稼，深了也担心伤到苗子。 铲完以后，小草就放在那晒死，大草还需要捡出来，不然草根靠近土地，还是会活。 这可不是轻松活，腰一弯就是一天。 大姐在前面铲地，老三就在那捡草。 李如意拿了一竹筒的水，走到边上，手作喇叭状喊着大姐。 “大姐！大姐！我给你送来水啦！” 声音随着庄稼起伏飘出了老远，大姐站直了腰身，看见了跟她招手的李如意。 她挥了挥手，想要把这一条垄铲完再去喝水。 很多人家种的都是麦苗，但她们家种的是苞谷，粮食打的多一点，虽然不好吃，但能活着就很不容易了，好不好吃有时候是次要的。 李如意就知道会是这样，她裤腿缠的很紧，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了地里。 大姐弯腰加快了铲地的动作，李如意也朝着她的方向快走。 就在两人正准备汇合的时候，李柱子那边已经带着人坐着车从县城里回来了。 李柱子怀里揣着新鲜出炉的契书和沉甸甸的银子。 有李栓子在，银子当然是真的。 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两，坠的李柱子那单薄的破衣服都咧开了，连带裤腰带都往下滑了二寸。 他没有一点难过，满心满眼都是李如意就快要被卖掉的欣喜！ 他们李家，就得让他做主。 骡车赶的很快，没一会儿就进了村。 第26章 交托 大姐看见李如意到来，对着李如意的方向笑了笑。 “怎么还送过来了？” 李如意把竹筒递给大姐，等她喝完水，这才说道。 “大姐，你别铲地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大姐笑呵呵的看她。 “去哪啊？我先把这跟垄铲完。” 李如意还在拉她。 “别铲了，我的事更着急。” 大姐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打量着李如意的神色。 “二妹，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李如意见拉不走她，也就没再瞒她，压低声音说道。 “你得赶紧跟我去个地方，李柱子要把咱俩卖了，现在来抓咱们的人都要到村子了，咱们三个人得躲一躲，不然被抓住就遭了。” 大姐听完这话，没有露出惊讶或是难过的神色，反而像是有些无奈的看着李如意。 “你这傻丫头，说的什么话！柱子才八岁，怎么可能把咱们卖了，起来，让我干活，咱家的地还得铲一遍呢，我铲地慢，都快来不及了。” 李如意见她真的又去铲地，一把抢过她的锄头。 “不管你信不信，今天你得跟我走，就一个下午的事情，你觉得李柱子不会坑你，那你觉得我会坑你嘛？” 见李如意真的生气了，大姐愣了几个呼吸才反应过来些什么。 她真的是被孙氏管的太狠了，已经快要丧失思考能力了。 别人说的话如果不影响她的行为，她不管高不高兴都会接受。 可别人说的话影响了她的行为，她就会用一切办法把那些念头排出脑子，坚持完成自己的行为才可以。 刚才那些话李如意更像是跟大姐的身体对话，直到此刻她生气了，大姐那个被封闭起来的脑子才开始转动。 她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看看没有铲完的垄，李如意无语的拉她，一边拉着她，一边对着远处正往这边走的老三喊道。 “老三！快点！” 老三站在垄台上踮起脚，露出个眼睛往李如意这边看，高声答应。 “哎！” 老三很快过来，李如意拉着大姐一路往回走，走到一半时，老三才气喘吁吁的追上来。 “二姐，你怎么走的这么快啊……” 李如意把竹筒递给她。 “我要带你们去一个地方，你喝完快跟我走。” 老三拔开竹筒，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喝了不少水，喝完什么都没问，追着李如意就往前走。 大姐离开前还想要收拾一下她拿来的东西，但李如意根本没给她机会，丢了也是丢李柱子的，捡什么捡！ 她们净身出户，连块地都没有，要锄头干嘛？ 李如意当初说要开荒的话也是糊弄大姐的。 开荒那么累，谁爱开谁开！ 大姐被她扯着往前走，因为走的太快草帽都卡在脖子上了。 三人很快从地里出来，李如意没有拉着她往村口那边回村，而是绕着田地往山脚走，绕了一圈回去。 她们回去的时候，村子里吵吵嚷嚷的。 大姐看着那好像是自己家的方向，心不禁缩了起来。 她看着李如意的后脑勺。 李如意比她淡定多了，领着她和老三去了瞎老太的院子，木栅栏门被她推开，姐妹三人鱼贯而入。 老太太今天没有躺在她草亭的床上，李如意扫了一圈没看见人。 她推着大姐往前走。 三人进了屋，就看见平日里邋里邋遢的老太太这会儿正坐在房中。 她换了新衣服又梳了头。 听见李如意的脚步声也只是微微侧头。 大姐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李如意总给这个老太太送饭。 毕竟粮食袋子摆在那里，李如意拿粮食送人想躲过做饭的人是不可能的。 李如意告诉大姐给老太太送饭的理由是老太太在山上救过她的命。 大姐没有怀疑，一直觉得对方是妹妹的救命恩人，付出一点是应该的。 结果救命之恩还没还完，竟然又求到了对方头上。 欠别人的太多会让李大姐很为难，总担心自己还不上。 李如意把大姐和老三推进屋里。 她却没有进来，看样子还准备出去一趟。 村子里谁对她们姐妹三人有恶念，李如意差不多全都知道，她明白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李柱子找不到人就会把事情闹大，到时候惊动了族长，她们要面对的局面会更复杂。 李柱子肯定会说自己是吃不上饭才要卖姐姐的。 李族长可能会想办法把买她们的人打发掉，然后把她们姐妹三人把握在自己手中。 也可能会顺势而为，干脆说自己得罪不了县里的人，把李柱子卖姐姐的事情做实，然后还能多拿一笔钱…… 李如意不能让他们引导舆论。 她现在钱不够，年纪也太小，在未来的一两年之内都没办法离开三家村。 她得尽可能给自己营造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 “师父，我两个姐妹就先拜托给您，我要出去看看，这两天可能不会回来，您帮我盯着她们一些，别让她们离开这里。” 李如意说着把干粮拿了出来塞给老三，老三乖巧的接过，又担心的看着她。 李如意安抚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没说什么。 她不能坐以待毙，来的人太多，她不确定瞎老太能不能打得过，自然不能把姐妹三人的命都压在一人身上。 老太太听见李如意这样说，明显愣了一下。 “你要出去？” 靠山山会倒，靠河河会干的道理，李如意上辈子就已经参透，再说她也不是没有准备，那些人想要抓走她，还是挺困难的。 “师父，我必须得出去，这本来就是我们的事情。” 瞎老太收拾自己的手停了下来，她身体受到过重创，现在活着也活不痛快，在听到外面的人说话时，她就猜到了李如意想让她帮什么忙。 她没有把握护住三个孩子，她会的只有杀人！ 危机时刻，她要用自己的命换别人的命，所以她换了新衣服，也是准备在最后关头，把能威胁到姐妹三人的人全都杀掉。 除了那些来抓人的打手之外，还包括李柱子李栓子和李家族长。 那时候杀人的人是她，承担罪责的人也是她。 姐妹三人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以那个小姑娘的狡猾，肯定会想办法在这件事中保全自己，她也算是全了两人之间的送饭情谊。 李柱子和李家族长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李如意也没想到，她认识的唯一的江湖中人会是这样的凶残之辈。 她不懂那些简单粗暴的办法，她会的只有后宅沉浮多年的手段。 瞎老太不知道李如意的打算，但她觉得李如意现在出去凶多吉少，她连忙站起。 “不行！你这样太危险了！那些打手不是吃素的！” 李如意自然知道这一点。 “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更得去，如果今天不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往后我们更没有好日子过。” 瞎老太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李如意却是继续解释。 “那些打手不重要，重要的是打手背后还有人，抓我不成折损的是他们的面子和威名，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那些人不会放过我们的。” “如果我以后还想要平静的生活，今天就得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第27章 向着外人的李柱子 大姐听见这话，还没有从之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就算李如意如此郑重其事，她还是不能相信李柱子要把她们卖掉。 她犹豫一下，咬了咬牙，第一次迈出自己的脚步，开口说道。 “如意，我跟你一起去！” 李如意转头看看她，有些无语。 “大姐，表舅护不住两个人，你不能跟我去！” 李如意已经让人去找里正了，里正听到消息也肯定会带人来。 但他能带来的也就是村子里跟他关系不错的人，这些人和打手相比，还真不一定够看。 这时候大姐过去，不是帮忙的，就是纯纯拖后腿的。 大姐还想说什么，但李如意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 “你要是真想解决问题，就留在这里好好照顾老三，别让人来把你们抢走要挟我！” 李如意深吸一口气。 如果真的有人拿大姐和老三要挟她，她也不会妥协。 只是往后的人生，她想起这件事时，就会很心痛！ 她觉得自己交代完了，这才转身要外走。 只是，她才走出两步，就听见老太太叫她。 “等一下！” 师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李如意连忙回过身，就看见老太太摸索着，把身前的一个东西拿了起来。 那东西看着像是个棍子之类的，很长一条，上面缠着有些脏污的灰布条。 之前被老太太放在桌上，屋里光线也不好，三人进来时都没发现。 老太太听着几人的呼吸声走过来，伸出手，准确抓过李如意的手，将东西塞给她。 “送你了！” 那东西入手一沉，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李如意愣怔一下，她盯着瞎老太有些不解，但手上动作飞快，布条几下抖落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把直造方刃环首刀。 李如意对兵器了解的不多，但大齐武风兴盛，虽然禁兵甲、禁弓弩，却不禁刀剑，上流人士行走佩刀佩剑并不少见，教坊司中也有专门舞刀舞剑的能人。 李如意也是混过那个圈子的人，自然认得。 这把刀并不算长，加上刀柄也不过三尺，但重量不轻，大约四斤重。 这是在李如意成年以后，单手都很难将之举的平直的重量。 她把刀重新插回刀鞘当中，皮革的刀鞘上带着两块黄铜饰品，黄铜有些泛绿，雕的竟然是长寿纹。 刀柄的一字格撞在黄铜配饰上，发出了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李如意叹了口气，这把刀对现阶段的她而言，还没有菜刀好用。 毕竟菜刀是不会招人眼的。 “师父，这刀我带着没用……” 瞎老太倒是没想到她最近越来越沉得住气，她没有说自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对于她这种人来说，活着死了其实区别不大，怕只怕没有轰轰烈烈的留下些什么。 她板着脸，冷淡的开口。 “那也送你了！你想怎么用都行！” 李如意想把刀推回去，但推了一下还没推动。 她明白，老太太有时候也很执拗。 她只好把刀收下来，又用布条缠好，塞进背篓。 “好！那等我回来你教我啊？师父？” 老太太没有拒绝，李如意顿时咧嘴一笑，又跟大姐和老三挥了挥手，飞快跑出门。 大姐有些着急，跟在她后面想出去，但才走了一步，就被老太太一把按住。 “在这里等一会儿！” 大姐挣扎两下，根本挣扎不开，她想要反抗，但站在一边的老三忽然抱住她的腰。 “大姐，弟弟为什么要卖掉我们？是因为家里没钱吃饭了吗？可是别人家的弟弟吃的也是这样啊？” 老三的问题直接切到了大姐的痛处。 大姐张了张嘴，眼泪瞬间滑了下来，也反手抱住了老三。 老太太听着她们的反应，感受到大姐的肩膀柔软许多，这才松开了手…… 李如意出来以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悄悄跑到院墙的另一边砍下几根树枝。 背篓没有刀长，刀身还露出了一块，正好树枝也比较长，可以把刀藏在里面。 虽然背一篓带着绿叶的树枝挺奇怪的，但总比刀在外面露着正常。 这会儿村人都去她家看热闹了，路上还没什么人，她没立刻回去，而是走到她家旁边，缩手缩脚的围着邻居家的院墙转了半圈，透过篱笆缝隙去看那边的情况。 里面，里正果然到了，跟坐在屋里的几个壮汉吵了起来。 里正也带了人过来，都是村子里的青壮。 里正站在大门口，指着屋里的人骂。 “这是我们三家村，你们不说清楚干什么的，不准在这里待着！” 里正心里其实清楚这些人的来意，可因为李柱子在这里，他又不能直接离开。 如果李家的几个姐妹回来，不知情况被人抓了怎么办？ 如果李家姐妹听见风声，躲出去了，那些人抓李柱子当人质又怎么办？ 里正心里很着急，想要把人先驱逐出去或是把李柱子接走再说其它。 可李柱子根本不向着他，反倒是向着外人，那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把里正气的都肝疼。 他已经让人去找李氏族长了，想要让族长来约束李柱子。 可找人的人去了半天没回来，他只好跟里面要人，不想里面的人骂起人来更难听…… 李如意见此，这才放心下来。 只要里正在这里，就断然不会让她被人抓走。 起码，现在不会让她被人抓走。 毕竟那些人若是堵了村子，想要在村外哪里抓她，里正也是保不住的。 屋里的几个人坐在那，摸着李柱子的脑袋跟摸小狗一样。 看见里正在外面晒的够呛，全都哈哈大笑。 “呦！小老头！我说这事儿跟你有啥关系！这孩子都说了我们是他的亲戚，亲戚上门你们也管，管这么宽不怕让人打死啊！” 李柱子也不知道是被摸头摸的舒爽了，还是看见这些人没有敬畏的对待里正，戳他兴奋点了，整个人非常激动。 “就是！跟你有啥关系！我们家不欢迎你，你出去出去！” 他帮着那些打手一起去撵里正，气的里正深呼吸好几下都不能平复。 “柱子你过来！我可是你表舅，你过来有话跟你说！” 李柱子见里正那有苦说不出的憋屈表情哈哈大笑，都没发现那摸他脑袋的打手停下了动作，用力按着他，怕他跑掉。 “我不去！这人可是我大哥，你一个表舅算什么！” 里正劝不好李柱子，转头又去骂那个按住李柱子的打手。 “你挺大个人了，去骗孩子？你还是个爷们嘛？你赶紧把人放了，不然我们可就冲进去了！” 看热闹的人都围在外面不敢上前，之前有人想要劝李柱子，都被李柱子撵出去了。 李柱子其实还好说，主要是李柱子身边站的那些人凶神恶煞的，大家伙儿也担心得罪人，往后去县里的时候发生点意外。 这年月地痞流氓还是很恐怖的东西，谁也不知道这些玩意儿会从哪跳出来阴人一把。 第28章 已经分家了 李如意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大家看见她回来，注意力全都锁定了她。 混在人群当中的三姑脸色一变，也跟着往李如意身边挤。 门口这里有里正和里正带来的人挡着，屋里的那些打手还没发现李如意回来。 村人虽然各有心思，可到底是一个村子出来的人，没有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沉默已经是他们最大的心狠。 李如意刚挤到门口，正想要进门，三姑终于到了她身边，一把拉住了她。 李如意看见是三姑，略微放松了一点，去推她的手，想要让她把自己放开。 但三姑却不肯，拉着她还要往外扯，一边拉扯一边害怕被人发现，小声跟她说。 “你别出声，跟我去我家待一会儿！你姑父在这儿，一会儿你大姐她们回来，也让到我家去。” 李如意知道三姑是好心。 不过，她也不能心安理得的牵连对方。 “不用三姑，我回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我大姐她们我也安顿好了，我相信表舅能保护我！” 身边的人就在两人说话间，已经让出了一片空地。 看样子，大家都默认了李如意应该离开这里。 三姑并不相信李如意真有主意，她觉得李如意就是年纪小，不知道天高地厚，这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这世道不是非黑即白的，有些道理也是讲不通的。 她用力挣扎开来，三姑没想到李如意竟然这么傻，她回身去抓，但这回人群已经分散，她跑到门口的时候，李如意已经进了门，冲到了里正身边。 里正看见身边多出个人，一回头吓一跳。 “你怎么过来了？” 他不是交代人在外面守着不要让李家三姐妹过来吗！？ 李如意朝他笑笑。 就在这时，屋里的李柱子哇的一声喊叫起来。 “就是她！她是我二姐。” 屋里的打手看见人，仔细打量李如意，这些人都是常年买人的，看人跟看牲口一样。 李如意底子不错，培养一下是个能挣钱的。 见此，他们总算放下心来。 一直站在李柱子身边的那个打手终于放开了李柱子站起身。 院子里，李如意站在里正身边半点也不惧。 里正身边的人虽然埋怨李如意不懂事，但在屋里人站起来的第一时间，还是抄起了家伙事儿，手里全都攥着锄头镐把子，一步也没退。 村子里也有些人是经常干仗的。 甚至是村子和村子之间也会因为种种问题打架。 里正领来的人也是打架的好手。 那个打手走出屋来，跟他一起的人也往外走。 双方之间都没有开口，似乎都在权衡利弊。 里正伸出手把李如意护在身后，心里埋怨李如意那百多个大钱也真不好收。 他那边还没花呢，这边就得还回去。 李如意站在里正身后，跟来人对视。 那个壮汉率先开口。 “你就是李盼娣？你弟弟把你卖给了我们！” 他抽出卖身契给大伙展示了一下，似乎是准备先礼后兵。 李如意明白，对方虽然咋咋呼呼的，但被这么多人围着，也有些怂了。 “我不是李盼娣！我叫李如意。至于你说我弟弟把我卖了，那是不可能的！” 那人听说货不对版，转头去找李栓子和李柱子。 李栓子还好说，缩头缩脚的。 可李柱子却是个大傻子，不用他喊，已经跳了出来，指着李如意大喊。 “你胡说！你就是李盼娣！” 李如意摇了摇头。 “我可没有胡说，我有身份户籍和户贴为证，这是县衙里入了档的！” 李如意没有把自己的户籍拿出来，毕竟里正就站在这里，有活人证就没必要冒风险，万一周围有埋伏，冲过来撕她户籍怎么办！ 李柱子不明白李如意说的这话什么意思，他只知道他已经把李如意卖了，卖了十二两，钱已经到手了。 “李盼娣你才胡说，我告诉你谁要是撒谎谁就要天打五雷轰死了没人埋！你敢对天发誓说你不是我二姐嘛？” 李柱子很激动，他想过李如意会挣扎，但没想过李如意会不承认。 这让他很委屈，好像是他在他新认的大哥面前撒谎似的！ 明明他说的就是真话。 这时候李栓子也站了出来，狗腿一般说道。 “就是她！我认识她！” 李如意懒得搭理他，而是直接看向李柱子。 “我没说我不是你二姐！我说的是我不是李盼娣！而且，你也卖不了我！” 见李柱子还要说话，李如意直接将事情挑明。 “当初娘去世的时候，我们姐妹三人为了保全你的所有财产，已经分家另立一户，我跟你都不在一个户籍上，你自然也卖不了我！” 听说不在一个户籍上，就卖不了李如意，李柱子立马反驳。 “不可能！你的名字就是在我的户籍上！” 周围人听说李如意已经分家，神情各异，还有人小声议论着什么。 不过，场中的人都不在意那些。 里正早就知道，并不意外，李如意也坦坦荡荡的承认这件事。 李柱子那边已经掏出了户籍户贴一顿翻。 就在他翻页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打手眼神一凝。 他看见了户籍上面好几页都盖着‘作废’的红印。 一瞬间，他就明白，李如意说的是真的。 李如意看李柱子那个反应，露出了万分嫌弃的表情。 “别翻了，你大字都不认识一个，能翻出什么来？表舅就在我身边，我另立新户的文书还是他跟我一起跑的呢。不信你可以问他，还不信你可以去县衙问问。” 李柱子听不懂，还要胡搅蛮缠，但李如意下一刻，矛头已经对准了那些打手。 “而你们，如果来抓我，那就是当街强抢民女，触犯大齐律例。” “更何况，我李如意身后站的全是我的父老乡亲，各个都是血性汉子，断然不可能承认这种莫须有的卖身契。” “不然以后你们岂不是杜撰一张卖身契就能过来抢捉人，那你们和强盗又有什么区别？” 那打手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的走向，他沉默了一下，很快，态度就变了。 “姑娘，我劝你好好说话，你的卖身契可是你亲弟弟按的手印。” “我们虽然是正经做生意的，可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你弟弟已经收了我们的钱！你又来说这样的话，是不想认下来准备赖账嘛？” 说到赖账，这些打手的状态便强势了起来，他们显然更擅长处理赖账问题。 李如意自然不会认。 “这账可不是我的账！既然钱是李柱子拿的，他人也在你手上，那就是你们之间的问题，跟我有什么关系！？” “再说李柱子有房有地，要抵债也轮不到我一个净身出户身无长物的姐姐操心！” 听李如意这样说，打手老大还没怎么样，李柱子先不干了！ “你吃我的喝我的凭什么不找你？反正卖身契已经签了，就得找你！” 说完李柱子仰头去看身边的打手，还去推他。 “去呀！就是她，把她抓走，抓去楼子里！” 里正见李柱子这般处事也气的够呛。 “李柱子你说的是人话吗？你娘刚去几天，你就想要卖你姐姐，这么小的年纪就心术不正，以后你怎么生活？” 李柱子属炮仗的一点就炸了，吼完了打手又去骂里正。 “用不着你管！你算什么东西！还说是我表舅，我表舅为什么不向着我？为什么要向着那个赔钱货？” “你们就是一伙的！” 里正听了这话，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转个身，看看去找李家族长的人回来没有，没看见人，他又指着院子外面一个小孩说道。 “二毛，你看看你大哥怎么还没回来！” 二毛笑笑一个，看热闹看的脑袋都要伸进李家篱笆院墙了，听着里正叫他，他呲溜一下缩回了头，高声答应了一句，转身就往外跑。 里正转回头看向李柱子。 “我不管你的事，你签的卖身契没有效应，你自己去跟人说，遇上事儿就去找你们族长，但李如意只要在我们三家村一天，我就断然不会让你们把她带走！” 说完，里正也不想搞那些虚的了，他拉着李如意就要往外走，显然不准备再和这些人纠缠。 打手老大一见里正真要把人带走，一把扯住了李柱子的头发，一把小刀对准李柱子的脸，高声喊道。 “喂！我让你们走了吗？” 李柱子被人扯住都没意识到问题不对。 看热闹的村人全都尖叫出声。 “你们要干嘛？” “杀人啦！” “哎呀，柱子，柱子还在那呢！” 李柱子头皮被扯的生疼，他想要动一动脑袋，但他才一挣扎，那抓着他脑袋的手忽然用力。 李柱子的脑袋被人掰到了一个适合割脖子的角度，小刀擦着他的脸划过，一刀血痕瞬间浮现。 外面的人更加躁动，尖叫声此起彼伏。 那些打手的狠辣可见一斑，李如意不为所动想要跟着里正离开，但里正听见声音还是没控制住转头去看。 这一看，就把他吓坏了！ 李柱子感觉脸上一凉，血珠滚落后才又了痛感。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伸出手摸了摸脸上的温热，一查看就看见了一抹鲜红。 看见血，他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大概他发自真心的认为他和打手是一伙的，到了这时候都没有太害怕。 里正见此，立刻高声制止。 “哎！哎你干嘛呢？你怎么能对一个孩子下手。” 第29章 快砍死他！ 打手见里正不走了，眼中闪过戏谑。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让李如意说话。 李如意看看他，又看看里正，想说，要杀人就快点，她想看李柱子怎么死的，还想看杀了李柱子的人是怎么死的！ 正好一刀下去送走俩仇人，这世上没有比这更舒爽的事情了！ “你们的债我可不管，一个八岁就敢干这种行当的孩子，早死早超生，趁着这辈子没作孽，下辈子投个好胎！” “你想拿他要挟我，那是不可能的！” 听了李如意这样说，那打手冷笑着骂她。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就连亲弟弟都想要害死……” 李如意当即打断他的话。 “你可别了！刀在你手上，人也在你手上，是杀是放你一句话的事，少来攀扯我！” “他要是死了，那也是他识人不明，而且他死了也不白死，我们这么多人见证着，跑了你个卖切糕的！我们肯定一拥而上，今天就把你压到县衙里判了。” 那个打手的举动倒是能吓唬吓唬李柱子的实在亲戚。 可用来吓唬李如意那真是狗屁用没有！ 李如意指着他挑衅。 “你杀呀！杀呀！你要是个男人你就一刀结果了他，等秋天你在菜市口砍头的时候，我亲自给你送饯行酒！” 打手被李如意弄的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你当真不在乎你弟弟的命？虽然说我不一定杀了他，但就他拿我的那些钱，我砍他两根手指都不多！” 李如意撇嘴。 “啧啧啧！光说不练假把式，你要是砍，就现在看，我要是眨眼了，今天都倒找你两文钱的！” 打手被李如意挑衅的来了火气，放开李柱子的头发就去抓他的手。 砍手指头判的轻，反正钱已经在李柱子兜里了，还能怎么样？ 见他这样，李如意不止没有闭嘴，还在一边拱火。 “快快快！别砍小拇指，砍那有什么用？砍他大拇指，让他当一辈子废人！” 李柱子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他慌里慌张的要把手抽回来。 但那打手也是凶横，刀直接按在李柱子后两根手指上。 李柱子的手指被刀锋映衬的无比纤细。 他一抽手，那刀瞬间把他的手划开一道口子，血一下涌了出来。 李柱子哇的一声哭了。 被李如意掐脖子他都没有这样害怕。 那时候他是单纯的害怕死亡，却不是害怕李如意。 因为一直以来，他都不认为有人会伤害他。 直到此时此刻，刀按在他的手指上，他才真的怕了。 “放开我！放开我！不要砍我手指，啊啊啊……救命啊……” 他一挣扎，那人的刀更没了准头，又在他手上开了两道口子。 李柱子这回更害怕了！ 身边的打手连忙上前按住李柱子，杀猪一样的声音随着小孩子哭声的穿透力，传出老远老远。 那边李如意不止没心疼，还对着打手说道。 “你还等什么呢！比比划划吓唬谁呢！？快点砍啊，两根手指头就值那么多钱，我看这营生也很好做啊！” 原本火气上头的打手，都准备砍了，可听见李如意后面那句话，忽然又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李如意大喊。 “好！我砍了！” 李如意也对着他喊。 “砍啊！快点！” 双方之间互相制造压力，那打手想要看看李柱子是不是真的威胁不了李如意。 而李如意则是在赌他想要钱还是想要出气。 当然了，对李如意来说，二者之间唯一的区别在于她能不能有个好点的名声。所以她才这么嚣张，在她看来，砍不砍李柱子手指头都一样。 跟她又没什么关系！ 打手带着充满人文关怀的语气大声质问李如意。 “这可是你亲弟弟！” 李如意觉得这话最好笑。 “我还是他亲姐呢！他卖我的时候不也眼睛都没眨一下。我没有他这种弟弟，反正我们已经分家了，往后他干什么都跟我没关系！” 李柱子哇哇大哭，听见李如意的声音，就向李如意求救。 “二姐，二姐救我！求你救我……救救我啊，我不要我不要被砍手指我不要不要……” 他哭的很激动，可惜换不来李如意半点同情。 “我可救不了你，咱俩已经分家了，本来我寻思着，你这种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中的废物，虽然不能干活，但好歹不闯祸。看在血缘的份儿上，我养也就养了！” “可你看看你干了什么？你竟然把我卖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也不需要我，正好我更不需要你，那咱们还纠缠在一块干什么？” “往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我祝你发大财行大运！” “你放心，你富甲天下的时候，我要饭都不会路过你家门前的，咱们就就此别过，再不相见！” 李柱子哇哇大哭。 “二姐，二姐我错了……求你救我……救救我啊啊……” 里正见闹剧到了这样的地步，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 “够了！李柱子拿你们钱全还给你们，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听见里正说这话，那些打手哄然大笑。 “怎么老头？你当爷们几个腿是白溜的？” 李如意也在这时候开口说道。 “你们可以杀人，可以砍人手指头，可以拿钱走人，甚至你要他房子要他地都可以，但我不可能跟你们走！” “把主意放在正地方，免得到时候人跑了你损失的更多。” 那几个打手听见李如意的话，哈哈大笑。 “你看我们差那点钱吗？我们要的是人！没有人就要命……” 李如意听了这话，面无表情的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挺好的！李柱子的命给你们了！” 事情转了一圈，马上又回到了原点。 李柱子一下哭的更大声了，吱哇吱哇的！ 里正头疼的不行，看出这些人混不吝，明白道理讲不通，完全不知道这件事还能如何处理。 正头疼着，李家族长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他派头拉的足足的，站在门口看热闹的人马上给他让出了一条宽阔的路。 见他过来，里正微微松了口气。 但李如意却紧张了许多。 这老东西来者不善，必然会跟那些打手里应外合，逼她就范。 第30章 祸又不是我闯的 李如意猜的果然不错，李族长一来，第一件事就是质问李如意。 “你怎么保护的弟弟，为什么会让他落到这些人手里？” 李族长说话可比里正说话有分量多了，他声音落下，周围的议论的声音就是一静。 李如意明显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迫传来。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站在那看着李族长走近。 “族爷爷。” 李如意像平常一样跟人打招呼，但李族长却没有看她，而是拄着拐棍越过她走到了人前。 因为辈分，里正甚至都要落后他半步。 李柱子一看来人，顿时哭的更大声了。 “族爷爷救我救我，我害怕！” 李族长已经老态明显，但气势比年轻人更强。 他一出现就像是给所有人盖棺定论一般，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带着某种不容置疑。 李如意没有冒冒然开口，她得等一个机会。 “诸位，远道而来，是我们招待不周了！但遇上什么事，咱们不能拿孩子出气，有话好好讲，我们李家不会任人宰割，但也不是没有规矩，讲明道理缘由，若是责任在我们，那我们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李族长连敲带打把话说完，那打手老大也顺势收起了刀子。 仿佛是给李族长面子，实际上也是被李如意杠的下不来台，正好找个台阶下来罢了。 “你这个老汉话说的不错，既然这样，我们也给你一个面子。” “你家的人把他姐姐卖了，钱已经收了，卖身契也签了，我们来领人天经地义，你有什么说法！” 李族长神色闪动。 他看看李柱子，又看看那男人，哈哈一笑。 “道理是这样的道理不假，可法理之外都不外乎人情，咱们也得讲明事情，李柱子今年不过八岁，八岁的孩子说的话，做的事，又岂能当真？” 李族长不可能给人留下话柄，这张卖身契不可能认下来。 李如意努力站到里正身边，李族长越是这样，朝她发难的时候，她就会越是被动。 那个打手冷笑一声。 “你们是要赖账，我算看出来了，你们这一个村子的人不是小骗子就是老骗子，看来不让你们看看咱们的手段，还以为哥儿几个好欺负呢！是！” 说着他又把刀掏了出来。 李族长摇了摇头，连忙制止。 “且慢！这孩子年纪小，做事莽撞，又未经过大人同意，做了事情总得给一个找补的机会！” “我相信，几位兄弟也是为了求财，不是为了杀人，如此，咱们不如好好商量一下，这事情要如何解决。” 里正听了这话，眉头又皱紧了一些。 李族长的怀柔政策似乎有效，对方又把刀收了起来。 “行啊！那你说说，你们想怎么办？” 李族长略微沉吟，开口说道。 “这样，银子还你们，卖身契我们拿回来，当然几位兄弟也不能白跑一趟，我们再出两贯钱，权当给几位当个跑腿费，如何？” 两贯钱就是二两，已经不少了！ 但那些人却不愿意这样离开，本来这就是漫天要价做滴还钱的事，不抬抬价怎么合理？ “两贯？两贯就想使唤咱们几个？你想的也太美了！” 李族长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孩子家中贫困，爹娘全都去了，日日吃不饱饭，不然也不会想出卖掉姐姐的办法，两贯已经极限，这样，我作为族长，额外再出五百钱，两千五百钱，劳烦诸位了！” 那些人一讲价李族长就加钱，这样给了他们强大的底气。 原本博弈的气场马上发生变化，原本被李如意占据的上风，几句话功夫就被李族长散了个精光。 那些人哄堂大笑。 “五百钱？哈哈哈……” “这老头以为咱们是要饭的！” “我看出来了，这些人是真不怕死啊，哈哈哈……哥，砍他一根手指头先给他们看看。” 那个抓着李柱子的男人也是哈哈大笑，只是笑声中多了一丝忌惮，他担心真的惹怒村人，他们最后出不了村子。 他们要钱要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得罪什么样的不能。 他们这次不占理，一个解决不好，这件事怕是没法善了。 他们是管赌场的，又不是管楼子的，本来就是凑在一起干个私活，没有搏命的必要。 “老头，我兄弟说的对！要不然先送你一根手指头，咱们再接着谈，如何？” 刚憋回去的李柱子又慌了，连忙尖声大叫。 李族长额头冒汗，大声阻拦。 “别伤了孩子，别伤了孩子。你们说个数！” 里正瞬间倒吸一口凉气，转头去看李族长。 李如意倒是没觉得意外，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觉得拿捏住李柱子就是拿捏住了她们姐妹呢！ “十两！给我们十两银子，这件事就算了结！” 李族长一听十两，说什么都不同意。 一轮崭新的讲价威胁再讲价开始了。 最后他们商量着定在了五两银子上面。 李族长这时候转头去看李如意。 “盼娣，你娘走的时候还给你们留了多少银子，拿出来凑一凑先把李柱子领出来。” 李如意看着李族长，平静的说道。 “我娘走的时候一文钱都没留。” 李族长一听，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那这五两银子要如何是好？” 他想要通过这件事引出来借钱的事，然后让李如意立下字据，跟他借钱。 但李如意哪里能如他所愿，不就是演戏嘛，谁不会呀！ 她眼中满是震惊。 “什么？族爷爷您谈的这么来劲，这钱竟然不是您出？” 李族长也被李如意的话惊了。 “这……自然是要你们出的，你守不住弟弟，放任他出去闯祸，还给族中添了这么多麻烦，责任自然是你们自己承担！不然族人往后全都有样学样，李家岂不是乱了套？” 李如意大眼睛眨啊眨，等他把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说完，这才毫不留情的将他的脸皮扒下。 “您出头的时候说是为了族里，要钱的时候说是为了我们！” “可您没来之前我们都说好了，让他们把自己的钱拿回去，把李柱子手指头砍了了事，您一来可倒好，还想让我得倒欠五两！” “跟我有什么关系！祸又不是我闯的，我也是受害人好不好！我还没让人赔我点钱呢！” “我反正是不管，族里愿意管就管，不管就让人接着砍手指头去呗！” 李如意话音落下，李族长脸色瞬间变了。 “李盼娣，你这是不想救你弟弟了？” 第31章 闹剧 李族长气场全开，盯着李如意的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即便李如意重活一世，也在某一瞬间被震慑住。 好在，李如意的意志足够坚定。 李族长能拿捏她的地方不多，无非就是名声，嫁娶之类的，最多再增加一个庇护之则。 可她既不吃用李家的东西，也不用指靠李家帮她寻一门好亲。 更不觉得和李柱子在一块就能免去村中流氓的骚扰。 至于说族规家法，李如意也是半点不怕。 能怎么样，还能为了把她除族或是打一顿，而专门开宗祠将她的名字加在族谱上吗？ 李家的族谱上的女人，都是男人的配偶，或是记录哪个男人生平时，将他有几个女儿一句带过。 李如意她们姐妹三人在李家族谱上就是李大贵死后书写的那一句‘育有一子三女’当中的三女罢了！ 连招娣盼娣这种名字，都不配写在上面。 李如意有什么好怕的！ “他有什么需要我救的？他有房有地，还有族爷爷你撑腰，我有什么？我眼看着明天的口粮都没有着落！” “您这么有同情心，怎么不可怜可怜我！我都要被他卖了，怎么没有人为我说两句话！？” 李族长一杵地，指着李如意似乎想要骂什么，但他到底年纪大了，还有一点沉稳在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把那些话都咽了回去，转而说道。 “行，既然你不准备认他这个弟弟，也不想在当我们李氏女，那也不用你，让人给我写一张欠条，你去让李柱子给我按个手印！” 李如意听了这话万分无语。 李族长这是让她过去按手印嘛？ 这是要把她送上门去让人抓走，那时候只怕里正想要护她都护不住！ 再说有了她，那些人还会需要李柱子嘛？ 李柱子被放开，李族长肯定会喊人阻挠里正救她，理由都是现成的！ 什么不能为了她一个女孩子大动干戈，毕竟卖掉她的人是她弟弟，总得有人承担结果，李家也很无奈，可这都是为了传承。 去他的传承！ 里正没有开口，但却伸手把李如意往自己身后推了推，无声的表示了自己的支持。 李如意则是看着李族长，直接拒绝了对方的要求。 “我不去！我只问族长一句话！您是准备往后亲自教养李柱子嘛？如果是这样打算的，那我今天可以给您写欠条，五两银子买断我和李柱子之间的关系！就算是我身为姐姐的责任。” “但如果没有这打算，往后还想让我帮衬他，那今天这件事，就是我们姐弟自己的事！我们自己的事就得让我们自己解决！” 李如意不给族长混淆概念的机会。 或者说，李如意今天出面的关键就在这里。 跟李柱子分割并不难，难的是她得把自己和李家分割开，她不能让自己受制于族长一家！ 这个问题问出来，就是一种态度，一种她和李家分割开的态度。 村中拥有这样敏感度的人不多，众人都不明白李如意这句话的意义。 但李族长和里正听懂了！ 李族长脸色瞬间阴沉，李如意被他眼神震慑一下，但她马上想起上辈子的过往。 那些恨意支撑着她，不允许她向对方低下头。 她后背僵硬着，寒意从尾椎骨蹿起，但她还是倔强的仰着头去看李族长的脸。 李族长指着她大骂。 “李盼娣，看来你真是缺乏管教，谁教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对长辈不敬的？” 李如意嗤笑一声。 “当然是你们教的！如果没有你们，我们家的地为什么只剩下两亩？如果没有你们怂恿，李柱子一个八岁孩子会知道去哪能卖人嘛？” 李族长被李如意的话吓了一跳，他连拐棍都顾不上了，伸手就要去抓李如意，但已经紧张了很长时间的里正，第一反应就是把李如意护在了身后。 李如意还没有收敛，继续大声说道。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不就是觉得我们都是孤女，还不是任你们怎么糟践都没人管！” “你想要把我大姐嫁个比我爹年纪都大的男人，想要让她给你家李大成铺路！” 李族长瞬间吓了一跳，他根本没想过李如意竟然连这件事都能知道。 他指着李如意大骂。 “小畜生！不敬长辈的小畜生！” 李如意见他真发怒了，完全没有收敛。 “被我说中心事了！你不就是想要让李柱子卖了我，好带着钱和地去你家生活。” “还想着老三年纪不大不小正合适，到你家里当个小丫鬟，使唤够了可以卖出去给李柱子换个媳妇！” 李族长简直都要吓疯了，顾不上这里的事情，冲过去就要抓李如意。 但李如意哪里会站在那让他抓，扯着里正的衣袖往大门外退，一边退一边喊。 “我知道！这不就是你们管用的法子。里子面子全都有，丧尽天良的都是李柱子！” “你们可真是好算计，是不是心里巴不得全族都是我爹那样的人，最好举全族之力供奉你们一家子是！” “你是不是天天在家里都诅咒着族中那些大户赶紧死透了，让你有机会吃绝户？” 里正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他心里一边吃瓜，一边骂李如意不知道见好就收。 没办法，眼看着李族长都要撕过来了，他赶紧喊自己人。 “孙远海！快点拦住老爷子！” 人群瞬间乱了套，听见里正喊人，李族长也咒骂着喊人。 “快点给我拦住那个小畜生！” 三姑混在人群当中，听见里面的动静都惊呆了，手忙脚乱的把人扒拉开，给李如意和里正一行人开辟道路制造了便利。 李族长拐棍乱飞，身边不知道是自己人还是里正的人。 有拉扯他的，还有拦着他的，还有人劝他。 “六叔，六叔别生气！” “哎呀哎呀！谁踩我脚啦……” “起开别踩我脚趾头，往后走，往后走……” “快拦住李族长……” 人群嘈杂之中，李如意不怕闹大的声音还穿透力极强的喊着。 “你这么愿意管李柱子！李柱子往后就给你管！我看看你能怎么管明白！” 里正不知道从哪来了一股想笑的冲动，憋了又憋，听见李如意还在挑衅，赶紧回头捂她的嘴。 “快别说了！” 看热闹的人群一下被李族长和李如意吸引走了。 徒留下几个打手还掐着李柱子…… 李柱子这会儿都吓傻了。 一波三折的发展局面让他那蠢笨的脑袋完全跟不上转，剩下的几个打手看看李柱子，又看看李栓子，最后去问打手老大。 “哥，咱们怎么办？” 打手深吸一口气，收起了刀。 李柱子心中一喜，紧跟着他就听见身边那人说道。 “还能怎么办，把钱拿回来，剩下的按老规矩来！” 李柱子下意识想要护住怀里的银子，可惜根本没有机会。 三两下被人掏出来之后，又有几个人去掏李栓子的衣服。 李栓子很配合，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讨好笑容，把自己身上的钱全都拿出来了。 “哥，别……等那天老弟发财了，请您喝酒……哎哎……哥……” 可惜，他的讨好毫无意义！ 几个人一拥而上，把李柱子和李栓子按在地上一通暴揍。 这些人打人和李如意打人完全不同，打的李柱子嗷嗷叫。 打完了以后，他们又去了李家屋里，把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拿了出来，什么衣服棉被，连锅碗瓢盆能端的全都端走了，端不走的砸了稀巴烂，连窗户都给踹断了！ 那些人走的时候一人对着李柱子呸了一口。 唾沫落在李柱子脸上，刺激他一个激灵，吓得他抬着疼痛无比的胳膊抱紧了脑袋。 抱着一堆破烂出门，几个小弟心里郁闷。 “哥，这些破烂能值几个钱啊！真是晦气死了！” 打手老大表情阴鸷。 “没事儿，那张卖身契还在呢！等过了这一阵，咱们天天来这边蹲着，那个小丫头片子不出村还好，出村就把她抓起来卖了！” 兄弟几个听了这话，瞬间乐了！ 如果不是里正来的太快，带来的人又太多，他们根本不在乎李如意跟李柱子是不是在一个户籍上。 开玩笑，这年月丢孩子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哪个是哪个，等卖进楼子里，有的是手段调教。 “嘿嘿嘿！还得是大哥！” “我看行。” “那咱们今天还去喝酒吗？” “去呀！今天那个小丫头肯定藏的严实，等明天的……” “话说我看那老头也不像好东西，不能赶在咱们之前把人卖了？” 打手老大听了这话，嗤笑一声。 “那不是更好，小丫头片子卖身契还在咱们手上呢，那个老头卖的，咱们就去那老头家里要钱！” “哥你说的对呀！” 一群人乌泱泱离开，没有看见，一个土坯房房后露出了几个小脑袋。 二狗子看看大毛，大毛赶紧说道。 “咱们得跟如意姐说一声去！” “对对对，快走！” 第32章 出族 李族长追了一段路，很快就意识到这样抓不住李如意。 这件事闹大了肯定影响他的声望，他现在要做的不是跟李如意争出个长短对错，而是要在第一时间把事态平息下来。 李如意被里正拉着跑出挺远，李族长终于停下脚步，有很多人围在他身边安慰。 毕竟李族长当了这么多年的族长了，潜移默化当中也影响了很多人。 李如意的话有人信，但也有很多人不信，大家不可能因为一个十一岁小姑娘模棱两可的话，就去怀疑自家这个当了三十年族长的老族长。 李族长捶胸顿足，一副被李如意气的不轻的样子，他停下脚步，指着李如意的方向说道。 “好好，好……看来你是觉得翅膀硬了，不想在我们李氏一族待下去了，既然这样，那你们一家就都出族另觅他路去！” 李如意冷笑一声，跳着脚在人群中骂他。 “这是知道我们不受你摆弄，准备你们从我爹那骗走的田地都拿走是！” “也是，李柱子没有了我们哪来的好日子，打着出族的名义，把我家里的田地吃干抹净，全都捞回族里，你想的可挺美的！” 李族长等的就是李如意这句话，他的视线也越过人群，用李如意的口吻说道。 “柱子是我们李家的人，凭什么要跟你们走？他就在族中，族中自然有人照料。” “至于你们，我也看看你们离了李家的日子到底能过的有多好！” 就像李如意想的那样，这种事不过就是李家族长一句话的事情，虽然可能会被人诟病，但诟病更多的绝对是李如意，而不是对方。 终于听到准话，李如意一口答应下来。 “那我可是荣幸的很，这辈子还有机会让李族长多瞧我两眼呢！” 里正不知道李如意的目的，但他想要去捂嘴也来不及了。 他心里暗叹一声。 这孩子可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没了爹娘，又没了李氏族长庇护，她怕是想不到往后的日子会有多难！ 李如意目的达成，自然不会再纠缠。 她已经分家另立，族谱上也没她的名字，上头的长辈又都死了个干净。 除了是女户有些特殊之外，这样的孤儿放在大齐一抓一大把，哪个村子里没有几个，用不了多久，这阵风就会过去。 除了李族长和一些心怀叵测的人外，谁还能天天盯着她怎么过日子。 三家村的李家并不是世家大族，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只有这半村子的人，影响力最多也就覆盖到县城。 可李如意不觉得自己会在这个县城里待一辈子。 她知道，自己一定会离开这里的！ 李族长被她气的手抖，明白李如意这是把李柱子想要卖掉她的仇算在了自己头上。 李族长内心也有些愤怒。 虽然他确实想把李家这几个姑娘卖了，但他不是还没动手嘛！ 他当然不会知道，李如意算在他头上的不是这辈子的账，而是上辈子的。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畜生！我就多看看你几眼，看看你往后怎么过！” 李族长放完了狠话，李如意还想再说点什么。 只是她还没开口就听见几个孩子跑过来，高声叫她。 “如意姐，如意姐，那伙人走啦！” “对对对！他们把李柱子打了一顿都走啦……” “他们还说往后要在出村的路上堵你，抓住你就把你卖掉！” “是呀是呀！” 小孩子的声音穿透力极强，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回到了李柱子那边。 听说人已经走了，李如意这才放松下来一点点，里正也跟着松了口气，不经意的抬眼去看李族长。 刚才李族长还说要赔人家五两银子呢，结果一晃神，人已经自己走了，五两银子也没提。 一个错误的决定对李族长声望的打击，可能会比李如意刚才那些话更大。 李族长脸色不太好看，心里暗骂那些打手没有出息，这么一会儿都坚持不下来。 他没有把李柱子撵走，李柱子也没欠他钱，那两亩地他就一毛也收不回来了。 当着大家的面，他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在朝李柱子下手了。 不然岂不是坐实了吃绝户一说。 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脸面还是要一点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为了这点钱不值得，但凡再加上十几二十两银子，他也都能狠狠心不要脸了。 重新回到院子里，大家便看见满院的狼藉。 李族长哼哼一声，率先朝李如意发难。 “小畜生，你以后不是我们李家的人了，这李家的房子你也不能再住了，李家的田地也跟你没有关系，往后你要是再来这个院子，让我抓住你打断你的狗腿！” 李如意听了这话，瞬间收回了脚。 她原本还想要做做戏去把李柱子扶起来的，现在正好，戏也不用做了！ “那成，既然这样，劳驾您了！院儿里还躺着一个呢！” “我是不敢进去了！” “不过，我没有您们心狠，往后院里那个要是吃不上饭快饿死了，过来找我，什么时候来我都能给一口吃的！” 李如意恨不得李柱子抓紧饿死。 可是她也不能完全不管，李柱子能被人撺掇着卖了她，也能被人撺掇着去告她。 如今的官司，不涉及到需要砍头的大案时，最终判决都是由当地县官自行决定，上报时，只会报上卷宗，其中案件缘由也都是当地官吏书写。 李如意既没有功名，也没有钱财，甚至还是个女子。 在如今这个女子当以贤良淑德为标准的世道，她的反抗不会得到任何人的赞扬。 李柱子年纪太小了，基本上告她一告一个准。 可她若是拿着差点被卖的事去反驳，那更是没有意义。 或许会有人骂李柱子不是个东西，但却没有任何一个既得利益者愿意让渡利益给她。 哪怕那是她本来就应该得到的权利也是如此。 当李如意拒绝顺应别人的眼光而生活时，环境的残酷才算是真正的展现在她面前。 更甚至，她上辈子的凄惨，也只是压迫下的冰山一角罢了。 她会去取舍，就如她自己所说，李柱子要死了她会给一口吃的，以此来换取大局上的平衡，但除此之外，她不会为李柱子做出一丝奉献。 李族长看向李如意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他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最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另一个人的虚伪。李如意能装模作样的骗过别人，却骗不过他。 李如意面对他的视线，也毫不畏惧。 得罪都得罪了，再说什么软话就太可笑了。 息事宁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往后她和族长只会在一路硬刚之下越走越远。 豺狼不会可怜被他吃掉的羊。 猎物的挣扎也会是他们捕猎乐趣中的一环。 第33章 要一块地 李如意既然说不进院了，那扶起李柱子的任务就交给了别人。 最合适的人就是三姑。 她进院去看李柱子，顺便也看了眼李栓子。 不过，她也只是确定一下李栓子死没死而已，伸手是不可能伸手的。 李柱子这次挨打确实疼的厉害，三姑去扶他时，他还在哼哼。 看这孩子如此，三姑心里是又可怜又生气。 “柱子，你动一动手脚，看看哪里打坏了没有？” 村里孩子也总打架，大家处理这种事都很有经验。 李柱子心头慌乱，听见三姑的话，便跟着做了，手脚倒是没有问题，但他总觉得胸口特别疼。 “三姑，我胸口疼。” 三姑吓了一跳，连忙摸摸他身上的骨头，没发现有问题。 “哪里疼，你指出来。” 李柱子也说不清楚，李如意站在篱笆外面，猜测李柱子可能是骨头断了。 小孩子骨头软，那些打手再控制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三姑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可这请了大夫来也没用，胳膊腿还能接一接，这胸骨断了只要位置没什么变化，就只能慢慢养，让它自己长好。 “没事儿，三姑带你回去休息一下，过两天就好了。” 李柱子难受的要命，也没什么精神，倒是心平气和了不少。 他被三姑连拉带抱的往屋里送，走出去几步以后，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回头去看。 院外，李如意也正在看着他。 四目相对，李柱子的心忽然一颤。 他以为他会看见李如意暴怒的脸。 但并没有。 李如意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没有生气，没有凶恶，没有怨恨，没有失望…… 她看向李柱子的眼神之中什么都没有，平静的仿佛两个人只是陌生人一般。 李柱子不明所以，用力的去看她，总觉得现在有些不切实际，像做梦一样。 但他也说不上问题出在哪里。 李如意目送他进屋，又等了一会儿，三姑从屋里出来。 李族长比李如意率先开口。 “柱子怎么样了？” 三姑看看李如意，又看看族长，叹了口气。 “屋里东西都没了，连板床都被踹碎了。” 李族长脸色不好看，这说明李柱子暂时不适合住在这里了。 但他暂时没想到安顿的办法，只好让三姑帮忙照看一二。 “三丫头，你们住的近，这两天劳烦你多照顾一下了！等柱子好一些，我们在听听他的想法，也让他好好想想往后的事。” 三姑面上露出了迟疑之色。 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多一口人吃饭她压力也很大。 李族长看出她的犹豫，视线落在了李如意身上。 李如意这会儿跟没事儿人一样，站在里正身边看热闹呢！ 族里狗屁都不出还能如此大言不惭的说要打断她的腿，她搭理才奇怪呢？ 李柱子地里的粮食吃不上，后院菜地还能没有吃的嘛。 饿极了就把黄瓜苗拔了吃了呗，能吃好几顿呢！ 李族长等了一下也没等到李如意开口，这才说道。 “柱子身体不好，后院菜地也去不了，你看看有什么吃的先帮他做两天，粮食什么的，等我回家了，让大兴送过来。” 三姑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她放心的显然太早了！ 这些事情处理完，大家也陆续散了。 今天的八卦槽口太多，让大家连去地里干活的心思都淡了，都想要找相熟的亲戚朋友议论一番。 如此大的事情，如果不能在今夜天黑之前传遍村子角角落落，那必然会让这些人辗转反侧。 三三两两的人群聚在一起，有人说起李如意，有人说着李柱子，还有人讲究起了李族长来。 另辟蹊径议论里正的也不是没有，倒是正面评价居多，面对那些打手里正半分没退，也算是保护了村中的人。 一时间里正的名望有了少许提升。 至于说为什么是少许，主要是李柱子和李如意这一对姐弟占据话题太多，让人无暇分神。 说李柱子的大多数都是谴责。 毕竟八岁就能把亲姐卖到楼子里去，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 有了他的对比，不少之前名声差的人都能打个翻身仗。 他们的统一口径就是，虽然我喝酒赌钱打老婆孩子不干活，但我也没把女儿姐妹卖到楼子里去呀，可见我的人品还是不错的。 至于说李如意这个受害者，因为被李族长撵出李家，名声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剩下那一部分没有谴责李柱子的人，就是在说她了！ 说她脾气太臭，往后有苦日子过，还说她这样不敬长辈不爱护幼弟，被人卖了也应该。 还有一部分李族长的脑残粉，无条件支持李族长，对李如意的种种行为深恶痛绝，并且言辞激烈。 这些大多在李如意的意料之中。 她也没功夫在乎别人如何看她，她这会儿正跟里正走在一处。 “表舅，我们姐妹几人也回不了李家了，我想问问，村中有无主的房屋或是土地能分我一点嘛？我们总得有个地方落脚才是。” 里正听了这话有些为难。 “房屋有几处，可这位置实在是偏僻的很，你们三个小姑娘住太危险了。” 村中的老光棍众多，可不会因为李如意脾气不好就放过她们姐妹几人。 再说还有李族长虎视眈眈的等着抓李如意小辫子，里正帮都帮了，哪里能放心让她们三个人一起生活。 李如意很有自知之明，也清楚自己现下的处境。 “我知道，我只是想要一块地方，也算有条退路。我暂时把我姐姐和妹妹安顿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至于说以后，总得走一步看一步。” 李如意能重生回来已是万幸，她也不敢奢求再早两年，是不是能给她更多准备的机会。 眼下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她也没办法全盘把握，只能顺应局势做出对自己更有利的选择。 “对了，这件事你问过你大姐了吗？如果她知道你们被除族了，心里会怎么想？” 李如意对此倒是很平和。 “我没有问过，等会儿我回去会和她说，如果她听完之后还执意想要回去，那我也不会阻拦她。” 明知道族长不安好心，明知道李柱子连亲姐都敢卖掉，她还想回去，李如意也没有办法。 不过李如意觉得大姐应该不会回去。 她逆来顺受习惯了，只要有人替她做决定，她就只会顺应这个决定走下去。 里正听她说完，生怕她像对待李柱子一样心狠，赶紧劝她。 “你可要好好劝劝她，走都走了，就别回去了！” “你今天说的话虽然有些太偏激，可有些也不算是假话，我看柱子确实是受人怂恿，你大姐回去用不了两天就得让人卖了。” 李如意顿时笑了。 “表舅也觉得我说的对是！” 里正叹气。 “你自己心里有主意就行，我能帮你的不多，也就这些了。” 里正今天出手也算是得罪了李族长，一个是因为他看李如意确实可怜，另一个也是因为他当初收了李如意的钱，就不可能不管。 可管得有个极限，他也不愿意掺和这些事。 在他看来，李如意的麻烦全在后面呢，他就算想管都管不了。 李如意听了这话，还是很感激。 “今天的事已经很感激了！等地的事情有眉目，我们也算是稳定下来了。” 里正又叹了口气，他看李如意都觉得愁。 “别忘了，你明年除了人头税，还有五两银子的赎役钱呢！” 之前想的那些可能全都作废，没房没地的李如意要在一年多的时间内，养活一家姐妹三人不算，还要赚出五六两银子。 别说十一岁的小姑娘，这就算放在村中任何一户青壮众多的人家都不是简单的事。 李如意倒是心情不错，甩脱了李家这个大尾巴，她身上的枷锁又少了一重。 “没事儿，船到桥头自然直，表舅你就放心！” 里正：…… “你倒是乐观。” 李如意的乐观感染不了他分毫。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各自分开。 李如意要回去跟大姐和老三说一下今天的事，等说完，她准备趁着这几天天晴进山一趟。 上辈子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很多，只是，在孙氏死后的第一场雨，她却是印象深刻。 想到了那一场雨，她的表情怔憧片刻，而后才加快脚步，往瞎老太的院子去。 就在她心情不错的时候，三姑的心情却很糟糕。 李大兴很快就给三姑送来了粮食，但只送来一碗苞谷面。 听那意思，是跟菜地里的菜混着煮，煮两天糊糊，等两天之后，族长再来问李柱子往后有什么打算，那时候也就用不上三姑帮衬了！ 三姑想起李柱子被打的惨样，又看看这一碗苞谷面，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也第一次在心中萌生了李如意做的真对的感慨。 第34章 我们已经自由了！ 回到瞎老太的院子，就看见房门开着，大姐正站在门口张望，看见李如意终于回来，她才松了口气。 李如意笑呵呵的看她，把背篓摘下来刚想要放在院门口，忽然想起了那把环首刀，她只好又背着背篓进屋。 老三和瞎老太都在屋里坐着，不过瞎老太坐在进门的厨房里，跟大姐就差了步的距离。 如果大姐想跑，她可以在第一时间把人抓回来。 李如意一进门，先跟她打招呼。 “师父我回来了！” 瞎老太不吱声，如同往常一样，根本不想搭理她。 追在李如意身边的大姐着急的询问。 “你回来啦？怎么样了？” 李如意没有隐瞒，将事情简单说了一下，这些话从她嘴里听见，总比从别人嘴里听见更好。 “李柱子找了赌场的打手过来抓人，我说卖身契是假的，他们不在乎，里正护着我没让人抓走。” 大姐倒抽一口气，没有想到李如意说的竟然全是真的。 只是，她显然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只听李如意继续说着。 “后来李族长来了，他想让我出五两银子帮李柱子平事，我当然不同意。” “他才不是为了让我帮李柱子，他是想要让咱们过不下去。” “我早听说，他家李大成媳妇娘家有个弟弟，三十几岁还打死过婆娘，在自己村子讨不到老婆了，他就想做人情把你嫁过去。” 大姐脑袋处理不了这么劲爆的消息，愣愣的看着李如意。 片刻之后，她才讷讷的说道。 “这不可能！” 李如意当即反问她。 “为何不能？咱们三个孤女，弟弟还想要把咱们卖掉，谁会瞧得起？” “这世上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连亲生的爹娘都不爱重我们，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族长又为何要爱重我们？” 大姐想要反驳，她不愿意从自己的世界中抽离出来。 李如意也不勉强，只是继续说道。 “我不肯顺了他们的心意，族长便要将我除族，我已经同意了！” 大姐听见这话，只觉得一下子天都塌了。 除族是多么大的罪过呀！ 这可能是她一辈子最大的污点了。 李如意能理解，但不能认同，所以她又补了一句。 “我觉得命更重要。” “别人都瞧不起咱们，觉得咱们只是丫头片子，可以随意处置，有个由头就能随意买卖！” “但咱们自己不能瞧不起自己。咱们得让世人看看，就算女子没有父兄，没有宗族，也能好好活下去。” 一贫如洗的李如意除了活下去以外不敢给出太多承诺。 她知道大姐在乎的也不是这些。 大姐眼泪都下来了，她不怕吃苦，却没有对抗这个世界的勇敢。 “盼儿……” 李如意听见她开口，走过去抱着她，用很郑重的语气说道。 “大姐，我叫如意。你叫吉祥，老三叫美满，我们已经自由了！” 没有弟弟，没有宗族，她们可以向着任何想要努力的目标前进。 李如意的话让大姐的眼泪更汹涌了，她抱着李如意呜呜的哭着。 就在李如意为自由而庆幸时，她正在悲伤自己为何如此命苦。 她不想反抗什么，只想要按照世俗的眼光按部就班的长大，成婚，生孩子，养孩子，再看着孩子生孩子…… 可就这么简单的愿望，为什么都无法实现啊？ 李如意用力的抱紧她，安慰的拍拍她的后背。 看着大姐哭的这么惨，老三也跑了过来，她抱住两个姐姐，呜呜呜的也哭了起来。 李如意抽空看她一眼，用眼神询问她，她哭个屁？ 老三抹了抹眼泪，呆萌的看着李如意，她也不知道啊，就是想哭。 瞎老太坐在小板凳上眉头紧皱，她觉得这三个孩子可太吵了！ 低矮的房屋中，四个人心思完全不同，只有阳光一如往常般平静祥和的走过自己的轨迹，缓慢而又坚定。 果然如李如意所想，大姐根本没想过要回到族里去。 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还能回去。 对她来说，已经成立的事实是不能反悔的，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等到大姐哭够了，李如意又给她安排了活，让她去后院收拾园子。 老太太眼睛不好用，武功还在，但种菜属实不行，李如意准备跟人要点白菜种子，别浪费土地，也想让大姐这几天有点事干，不要乱跑乱想。 老三乖巧的跟在大姐身边，剩下李如意和瞎老太两个人留在屋里。 “师父，不知道我们方不方便在这里住几天啊？不白住，我们暂时能给你做饭，等过几天我赚到钱了，也可以给你钱。” “我和里正说好了要一块地，等那边安置妥当，我们就搬出去，好不好？” 瞎老太不太想说话，沉默片刻后才说道。 “行！” 李如意瞬间高兴起来。 “我就知道师父你最好了！对了师父，我明天准备进山一趟，想要找点东西卖钱，等我回来，你教我练武呗？” 瞎老太抬起她浑浊的眼睛扫过李如意这边，她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你又要来琢磨我？ 李如意看出来也不说破，嘿嘿嘿的傻乐。 瞎老太又过了一会儿，才答应。 “行，进山注意安全。” 李如意这次想要走的远一些。 村子近边的东西早就被人抓的差不多了，她想要往更深的地方走走。 上辈子她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都会进山去找点东西。 不过，她找的不多，都是一些蘑菇果子或者药材之类的。 可能还会挖一些蛇胆，稍稍大点的野兽她也不敢招惹，进入丛林之后，她其实比那些山羊或是野鹿也强不了什么，甚至还没有那些动物跑得快。 打猎不是谁都能干的活。 要真那么容易，猎户早就发家致富了。 李如意不贪心，她只需要一二百文钱暂时渡过难关。 打猎的东西老太太这里也有，甚至比李如意这个视力正常的人做的都好。 李如意翻找一番，找到了绳子小刀和火折子之类的，准备明天带着上山。 该求的都求过了，现在才开始矜持就太外道了，李如意厚着脸皮用老太太的东西跟用自己的一样，通知人家一声就划拉走了。 东西准备差不多，李如意就躲着人悄悄出了门，她跑到三姑家里要了一包白菜种子回去。 白菜这东西现在种也不晚，赶在下霜之后收才最甜。 等到晚上，大家坐在一起啃饼子，李如意把她要进山的事说了，大姐有点担心，可眼下一穷二白，总不能坐着等死，也就同意了。 她也想跟着，只是李如意不同意，大姐不知道山里的情况，跟着她倒不方便。 而且，她都把白菜籽要回来了，走什么走,种白菜去！ 第35章 遇狼 晚上，三个人挤在一张小炕上睡觉。 热的李如意直翻身。 老太太很机智，早早的又躺到她纳凉的床上去了。 李如意又一次热醒时，不禁羡慕起了老太太，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老的不怕蚊子。 浑浑噩噩之间，她又昏沉着睡着。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她就醒了。 李如意拿了三个野菜团子又带上装水的竹筒，看看没缺什么便出了门。 她衣服都扎的整齐，进山以后很快就找到一个小溪在里面挖了点泥抹脸上手上。 顺着上辈子模糊的记忆，李如意一路往山里走。 路上遇到什么只要没毒，她就都会摘下来。 酸酸涩涩的野果子不好吃，也可以充饥。 李如意走了大半天才走到村人不上上来的地方。 到了山林深处，她就要小心很多了。 这里的树木很高，遮住了太阳，盛夏燥热的暑气都被遮挡在外。 她没有着急安放陷阱，而是先要找到适合安营扎寨的地方。 不能距离水源太远，可也不能太近。 不然有大型野兽过来喝水的时候，会把她顺便当个茶点。 李如意上辈子也留宿山里过，她不知道当时的办法对不对，但确实没让她遭遇太多风险。 这一回她也是一样做的。 看好了一棵大树，李如意爬上去没发现有蛇，就在一根离地有段距离的粗壮树枝上放了根绳子。 爬下来时，她又确定了一下树的位置，做好标记才离开。 她开始轻手轻脚的寻找痕迹，山里最多的就是野鸡野兔，她的目标也是如此。 她认识那些东西常走的痕迹，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兔子洞。 兔子洞四通八达的，她得找到别的出口下网。 顺着地势寻找一番，李如意很快确定了其它洞口的位置。 她也不知道找的如何，到底是个新手猎户，她对自己容忍度还挺高的。 下网之后，她才又回到之前的洞口，干树枝和新鲜树枝找了一堆，她点燃以后往兔子洞里塞，没一会儿就有烟熏火燎的味道传来。 这种方式伤人伤己，李如意也被呛的两眼通红，拿着大叶子用力的把烟往兔子洞里面扇。 但她不敢离开太远，她怕控制不好着火。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可以，塞了不少树枝进去以后，她蹲在那里等了一会儿，等到树枝烧干净，火也灭了，她才用石头把这里堵住。 李如意去看刚才下网的洞口，还不错，其中一个网住了两只黄兔子，一只大兔子一只半大兔子。 剩下的洞口里，一个啥也没有，可能跟这边的兔子洞不在一起。 还有两个因为李如意来的太慢，兔子已经挖洞跑掉了。 不过一出手就有一只半的兔子，也算是小有收获。 看看天色，李如意不敢在折腾了，捡了柴火在空地上堆了个火堆点燃。 烟雾缭绕，升起一股难闻的烟熏味。 李如意就在这些烟熏味之中爬上了树。 两只兔子被她捆好放在了背篓里面，用又一些味道不好的草遮掩它们的气味。 背篓里的东西被她放在绳网编出的网袋里。 两根绳子吊着这些东西。 李如意则是爬到一个稳定的枝杈上，用绳子固定住自己破烂的被子，她才钻进去藏好。 夜里的山林十分危险，夜行野兽借着黑暗行动，人在它们勉强脆弱的好像纸张一般。 好在李如意准备的还算充分，野兽不喜欢火焰的味道，也不喜欢火焰燃烧后烟雾的味道。 这一夜兔子虽然噼里啪啦发出不少声响，但等到天亮时，李如意和兔子都还是安全的。 李如意收好东西，又开始新一天的狩猎。 不过，她今天的运气不太好，去看了陷阱什么也没抓到，顺着那个兔子洞找了一圈下了网后按照昨天的方式点燃树枝，结果竟然一无所获。 忙活大半天，把自己弄的灰头土脸。 就在李如意想着，要不要放弃这个据点，重新找个位置狩猎时，忽然听见不远处竟然传来了狼嚎声。 声音急促而凶狠，并不是在召唤同伴，似乎是正在狩猎，李如意吓了一跳。 这周围明明没有狼走过的痕迹，说明不是狼经常活动的区域，为什么会有狼？ 李如意没有作死的习惯，不等声音靠近，她转头就找了一棵树爬了上去。 爬到一定高度以后，她才伸着头往狼嚎声传来的地方看。 这一看，竟然不知道是应该无语还是无语还是无语。 那狼只是一匹普通的灰狼，距离远也看不清楚情况。 李如意能看见的，是树影阑珊间的一抹衣角。 如果她没有看错，那是县里致知书院的衣服。 刚好她在那个书院里就有一个认识人。 想到来人可能是韩时安，她忽然觉得被狼追也不是什么问题了！ 只是，这狼要如何应对呢？ 李如意有些为难，她也打不过狼啊？ 李如意想了想，顺着树爬了下来，往前走了走，赶在那匹狼被她的脚步声吸引之前飞快爬上了一棵树。 她才一爬到树上，就听见韩时安哇的一声。 李如意吓一跳，赶紧伸头去看，以为狼想到什么办法朝韩时安下手了！ 不过，显然是她低估了韩时安的倒霉。 只见一条蛇瞬间被韩时安从树上扔了下去。 那蛇是很常见的松花蛇，没什么毒性，也不爱攻击人。 看来是韩时安闯入了它的地盘。 李如意赶紧也在四周看看，没看见这棵树上有蛇，才放心下来。 不过，就在她想到蛇时，忽然又听见狼的低吼声。 很快，狼和蛇就打了起来。 狼一般都爱吃活蛇，咬在蛇尾上一点一点吃，蛇也奋起反击，又是缠又是咬。 结果自然是狼赢了。 蛇本来就在狼的食谱上，平时不吃是因为吃不到，现在都送到自己面前来了，那还能让它跑掉？ 这一场战斗持续了很久。 很久之后也没有新的狼过来，李如意从树影的缝隙中仔细观察那匹狼，从它的动作反应上看来，那应该是一匹上了年纪被驱逐出狼群的孤狼。 它牙口不太行，鼻子都被蛇咬出血了。 李如意看的难受，感觉自己上自己都快把蛇吃完了，可这狼还在那甩来甩去的。 不过，她也不敢掉以轻心，狼到底是狼，就算上了年纪，也不是她能对付的。 她想等一等，等看看这狼吃饱以后会不会走，如果没走，她得想办法和韩时安商量一下如何应对。 两人总不能一直蹲在树上蹲到狼离开！ 关键，她吃的和水也不够啊！ 第36章 快跑 联系韩时安并不难，她已经确定了韩时安的位置，只要开口，就能让韩时安也确定她的位置。 两人之间的直线距离大约百米，树林中如果足够安静，韩时安在树上无聊一会儿，四处看看也就差不多快发现她了。 难的是两人应该如何应对。 现在下山更危险，今晚肯定要在山里过夜，以狼的谨慎和智慧，想要找到她俩只是时间问题。 即便是孤狼那也是狼，牙齿不好了，还有爪子，那也不是两个半大孩子就能打得过的！ 李如意翻了翻身上的东西，除了绳子以外，她身上带了三把刀。 一把普通的小刀，是从她师父那里找到的，只有巴掌大小，但很锋利。 一把是她的柴刀，很平常，不过出来之前刚磨过，也能顶一阵。 最后一把就是她师父给她的环首刀，刀很锋利，她把刀从刀鞘中拔出来时都能感受到森冷的刀锋。 李如意还不会用。 她总有一种刀里住了一个嗜杀饮血的灵魂，让她无法驾驭，总担心会被反噬的感觉。 不过要是逼急了，心里的害怕和生命被威胁之间选择一个，她还是会克服恐惧出手的。 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顺手的位置。 李如意对着韩时安的方向喊道。 “韩时安！是你吗？” 韩时安正在树上盯着树下吃蛇的狼，听见李如意的声音马上扶着树干四下查看。 他一动作，正在树下吃东西的狼也跟着警惕起来。 进食的野兽非常危险，韩时安防备它的时候，它也在防备着韩时安。 “是我！” 他简短的回应。 山林里生活的动物听力要比人类优越太多，他们的声音也容易引来东西。 李如意听出他状态不错，应该没有受伤，也放心一点。 “我想办法把狼引走，你尽快离开，从这里往山上走一段路有个高高的石头，那边空旷，你爬到石头上等我。” 听李如意这样安排，韩时安一口拒绝。 “不行！我不能让你单独冒险。” 李如意也没想要以身试险，她还有两只兔子，可以杀了放血吸引狼的注意力。 只是听见韩时安语气如此笃定，她转而询问。 “你带什么来的？” 韩时安没有废话，把身上能用的东西盘点一下。 “绳子、夹子、还有弩。” 韩时安说的夹子不是寻常的夹子，而是专门狩猎用的捕兽夹。 李如意眼睛一亮，难怪韩时安敢一个人上山。 她把眼前的树叶撕掉，让视野更清楚一些，又看看周围的环境，把附近树木的位置记下来。 一边记一边算，她的绳子是她自己搓的草绳，因为是给自己用的，她搓的很用心，也很结实，最长的一根有四五丈长。 她坐稳当以后把几根绳子从背上拿下来，开始打网结。 跟狼一对一对打是做梦，只能想办法困住狼，再用刀跟他搏斗。 或许陷阱有机会困住狼。 但那太慢了。 李如意决定用绳套去套狼。 不过狼很灵活，脑子也聪明，想要套中它并不容易。 李如意把绳子系好，做成了她管用的绳套和绳网，这才跟韩时安说道。 “我做了绳套，我想下去想办法引它入套，你想办法用弩射死它，你觉得这样如何？” 韩时安这会儿已经找到了李如意的位置，也看见了李如意刚才的部分动作。 他看看树林的情况，皱着眉头算了算。 “我帮你下套。” 在韩时安看来，套脚的绳套很难套中，孤狼之所以凶狠，一个是敢拼命，一个是很敏锐。 可能在危机意识出现的时候，它就会做出反应了，李如意的绳套就算套中它也未必能束缚的住它。 李如意伸着脖子看看韩时安的情况，很担心以对方的倒霉程度，从树上一下来就会被狼反扑。 似乎知道李如意心中在想什么，韩时安又说道。 “计划再好也难挡变数，我们见机行事！” 话音落下，李如意脸上的淡然褪去，她的神情紧张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用自己最笃信的声音说道。 “韩时安，我下去了！” 韩时安还想叮嘱什么，但就在李如意从树上爬下来的瞬间，韩时安脚下的狼浑身也紧绷了起来。 他当即拨开树叶低头去看那狼。 之前他感知到危险就往树上爬，还真没仔细看过那狼的样子。 如今倒是发现这狼是一匹灰狼，毛发干枯，身形消瘦，夹着尾巴坐在那里嚼蛇的样子，就跟狗也差不了什么。 只是，它的眼睛和狗的眼睛是不同的。 韩时安与它对视时明显感觉到对方是具有智慧的。 它嚼着蛇的动作放缓了一点，用力咽下了嘴里的肉。 它口中的蛇经过漫长的挣扎，离死已经不远了，耷拉在地上，偶尔抽动一下。 野狼踩着蛇脑袋把嘴里那一段蛇咬断，腥臭的味道蔓延，它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决定暂时停止进食，来用自己最好的状态对抗接下来的风险。 韩时安清秀的眉头紧皱。 他看出来，这狼并没有放弃他，即便这狼已经有了足够这一顿吃的食物，也不影响它再囤积一点食物的决心。 韩时安仔细打量着它，想要从它的反应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很快，狼的耳朵动了一下。 韩时安没有听见特别的声音，但他从狼的表现上也意识到李如意那边的布置惊动了对方。 以对方的谨慎，不知道会不会上当。 李如意的布置并不算多精妙。 她一个是没时间，再一个也是不会。 这里距离村子只有大半天的脚程，山路本就难行，距离上可能比村子到县城也远不了多少，对这个广袤的山林而言，已经属于外围中的外围，平常是不会有野兽过来的。 现在正值盛夏，山里吃的也多，今年也没有干旱，李如意选在这里落脚，就是考虑到不会遇上太大的危险。 不然她说什么也得多学点东西再来呀！ 她尽可能把自己想到的东西都布置好，为了限制狼的行动，她准备用两条绳子从两个方向下套，这样狼能移动的范围就会变得更小。 只不过李如意才下了一边，另一边刚布置好还没有把绳子顺出去，韩时安忽然大叫着提醒。 “快跑！” 第37章 诱饵 李如意没有犹豫，下一秒就朝着距离最近的树跑去。 一瞬间她的心好像要跳出嗓子眼一般，她和树之间那两丈的距离被拉的老长。 脚下有宣软的树叶，也有坚实的土地，李如意的布鞋都被她突然转身而蹬开了一道口子。 粗壮的树干就在眼前，还差一步到达时李如意已经跳跃而起。 她手脚并用，用尽全身力气往树上窜。 忽然之间，她脚下一凉，身下是什么东西的喷气声。 李如意吓得手脚冰凉，顾不上刚才发生了什么变故，她赶紧又往上爬。 这一爬她才发现，她的鞋底竟然没了！ 脚心蹬在粗糙的树皮上，李如意后怕不已。 那狼眯缝着眼睛，盯着李如意狼狈的动作，它微微后退两步，又是一下蹿起。 这次比刚才匆忙一跳跳的还高些。 李如意吓得手一滑，从树干上出溜下来一点。 她赶紧用腿夹住树干。 那狼又后退了两步，再一次蹿起来，这次它放弃了用爪子攻击，转而张着嘴想要咬到李如意。 狼是不会在乎它咬到猎物的脑袋还是屁股的，有机会咬哪都是咬。 李如意紧张的绷紧全身肌肉，在狼蹿起来时，她又艰难的往上挪蹭挪蹭。 现在这个姿势很难调整，她得等接下来狼掉下去的瞬间再动作。 李如意脸色苍白，额头的冷汗刷刷刷的往下淌。 她有点后悔了！ 猎户这个活，确实不是谁都能干的。 如果这次活着回去，她决定再也不上山了！ 山上有什么宝贝，她都不要了。 狼的牙距离李如意的屁股就差了那么一点点，李如意恍惚中都开始幻痛了。怀疑自己其实已经被咬到了。 不过在狼落下去时，她还是飞快调整姿势，僵硬着胳膊往上爬。 她又爬了一点，以为狼的下一次攻击就要到来时，却是什么也没有等到。 她低头一看，就看见那狼盯着她看，耳朵在动。 她往远处看去，正好看见韩时安从树上跳了下来。 李如意：…… 韩时安第一时间把捕兽夹掰开放在自己附近。 紧跟着他一边往李如意这边跑，一边在手上打着结。 李如意看不清他的动作，她看看韩时安又看看蹲在树下左右两边犹豫的狼。 她忽然意识到，这狼不愿意放弃韩时安，也不想放弃她，甚至连它吃剩一半的蛇还落在不远处地上…… 李如意正准备往树上爬的动作迟疑了。 她想了想，低头去看树干上狼留下来的痕迹，照着那痕迹往下滑了一点点。 树干摩擦着她的衣服，粗布都有些柳丝。 那狼的身体随着李如意的动作缓缓压低，它似乎要准备下一次攻击了！ 李如意深吸一口气，她放弃了在往树上爬的行为，就这样艰难的抱在树干上，手脚并用的维持这个姿势。 另一头，韩时安的绳套也布置好。 狼听见他的动静，又想要回头，两边似乎都很好抓，都好像它一挥爪子就能成功的样子。 不过，李如意对它的吸引，很快就不敌韩时安那边了。 因为韩时安距离它实在太近了！ 一人一狼只差三四丈，以狼的速度，那样的距离是对方绝对爬不到树上的距离。 它烦死这几棵树了！ 确定韩时安无法上树，那狼转身就往韩时安的方向跑去。 韩时安转身就跑，他一下跳过身后的捕兽夹，一下扑向了树上。 他爬树的速度比之李如意差的太多。 那狼都快到树下了，他才爬上去半人高。 别说狼了，是个人都能把他薅下来的感觉。 那狼当然不会放过往前一冲就准备起跳。 只是在它朝着韩时安跳起时，捕兽夹砰的一声关上了。 捕兽夹合上的力气太大，韩时安布置的也不够精妙，一咬合，瞬间从地上弹起。 弹的不高，但把正准备扑韩时安的狼吓了一跳。 它还没跳到韩时安身上，就跳着跑远了。 捕兽夹没有夹到狼，这一轮看起来基本白费。 韩时安艰难的往树上爬，他起码要到一个安全的位置才能继续观察。 不过，他还没到安全位置，就听见身后忽然传来了狼的叫声。 那叫声不是低吼，也不是嚎叫，而是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狗，哼哼唧唧的。 韩时安回头一看，吓了一跳。 只见那狼往李如意那边跑的时候，竟然被李如意之前布置的绳套给套中了。 一根绳子系在树上，像是拴狗一样拴着狼。 狼的前肢和身上都被绳网套住，它越挣扎套的越紧。 树上的李如意显然也时刻关注着狼的一举一动，看见狼被套中，她脸上顿时一喜，从树上下来，就去抓另一边的绳子。 只要这根绳子也捆在树上，两条绳子同时约束那匹狼，它就没有多少活动空间了。 虽然有些风险，但她觉得完全值得一试，不然等到狼把绳网挣开，她们就更加被动了！ 李如意几下从树上下来，直接朝着她刚才扔绳子的位置冲去。 那狼看见她，眼睛也随着她移动起来。 不过刚才被捕兽夹吓了一下，再加上绳网的束缚，它有些谨慎。 李如意抽出环首刀对着它的方向威胁它。 韩时安这时候也从树上跳了下来。 两人同时朝着狼的方向合围，让那匹狼压低脑袋，做出了蓄势待发的攻击姿态。 韩时安已经把弩箭装好了。他举着弩箭对着狼。 李如意则是一边举着刀一边向着绳子靠近。 第二根绳子没有布置下来，扔在了绳套周围，绳套有一个活动空间，所以李如意如果想要拿到那根绳子，肯定要进入到狼的攻击范围之内。 李如意想要借用狼的谨慎逼退狼，去拿到绳子。 韩时安那边则是随时准备策应。 一狼两人，就在这种沉默诡异的氛围之中形成了三角之势。 不知道是运气，还是李如意和韩时安的站位，让那匹狼一直在绳子周围转悠着…… 第38章 困住 左右绕来绕去，李如意最先按耐不住。 时间不等人，拖延到天色暗下来，对她们没有好处。 她不再动了，而是缓缓站住，从腰间抽出了柴刀。 跟狼比速度不现实，她要制造一个契机，让狼动起来，她好把绳子拿出来捆在树上。 韩时安瞥到她的动作，马上给出了配合。 他盯着狼，拿出手弩，将弩箭上膛，对着了狼的方向。 机括的声音在狼的耳中分外清晰，它对危险的意识让它瞬间放弃了手中有刀的李如意，转头看向韩时安的方向。 也是在它看过来的瞬间，一阵破空声传来，咻的一声弩箭飞射出去。 韩时安准头非常好，这一下直接朝着狼的眼睛而去。 狼一下跳起，向着一边跳开，弩箭擦着它的身体过去，一下射入地里。 就在那一瞬间，李如意向前一步，狼马上转头去看李如意。 它此刻陷入到应激状态，想要攻击一些靠近它的东西。 不过就在它转头时，韩时安又一支弩箭上膛。 这一次，上膛瞄准和发射只在一瞬间，操作快的都像是带出了残影。 狼还没有朝李如意扑过来，弩箭已经到了。 狼在一瞬间做出了反应。 它知道弩箭危险，但它的狩猎本能让它清楚的知道，面前两人合作对它的威胁更大，它想要先干掉一个，再去盯下一个。 所以这一次，它没有按照韩时安预想之中的躲避，而是直接朝着李如意的方向扑了过去。 弩箭瞬间扎入了它的身体，它哼唧了一声，但并没有退缩。 李如意也在这时候反应过来。 对峙的局面已经打破，她很难再通过刚才的方式和对方保持平衡。 她不敢犹豫，转身就跑。 这一次不用上树，她只要跑出绳子的距离就可以！ 原本她和狼之间就隔着一丈左右的距离，狼刚才受伤也被迫落地，她只要在跑出两丈左右就足够了！ 这一瞬间，她所有的潜能全都爆发出来，迈开脚就跑。 地上的碎石子和老树枝扎进她的脚里，她都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身后带着腥臭的风仿佛都吹到了她的后脑，狼的呼吸在她耳中无限放大。 就在那带着巨力的大爪子抓向她脑袋的瞬间，李如意直接扑在地上，就地翻滚着，滚出了好几步远。 嘣的一声，草绳绷紧的声音传来，紧跟着就是狼疼痛的哼叫声。 它被绳网拉紧，一下又反弹了回去，摔在了李如意前面五尺左右的位置。 李如意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这时候，韩时安的脚步声传来，他已经从地上捡起了绳子。 狼很快翻腾起来，它被弩箭射中的地方经过刚才的折腾，已经血红一片，它这时候仍然没有放弃李如意，对着这边再一次冲了过来。 李如意握着柴刀爬起来，眼见着狼冲过来的时候，一刀砍在了狼头上面，狼的头骨名不虚传，以她的力气根本没有办法砍进去。 呜嗷的一声，狼的大爪子直接朝着李如意拍了过来。 李如意吓得连柴刀都顾不上了，一个仰面倒在了地上。 但她还是被狼抓了一下，胳膊上瞬间血红一片。 血液激发了狼的凶性，它呜嗷呜嗷的发出咆哮，毛发全都竖起。 身上的绳网勒的它实在难受，它也萌生了挣脱的念头。 它的牙齿它的爪子全都对着绳网攻击，撕扯的样子好像是一条狗。 不过，这显然是好用的。 它抓不到身上的网，却能抓到那条拴着它的绳子。 利爪几下将绳子中的纤维勾动，李如意疼的冷汗都下来了，但还是在第一时间捂着胳膊爬起来。 她脑海之中也有一根代表着危险的弦就在刚才的一瞬间崩断。 韩时安拉着绳子就近跑到一棵大树前，他想要把绳子先捆到树上再说。 不过，就在他准备缠圈的时候，那狼忽然动了起来。 被它勾开的绳子变得不那么结实，而李如意的逃跑又成了一种示弱。 那匹狼后退一步，蓄势待发一下跃出，冲力再一次让绳子绷紧，狼被拉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它没有停下又一次对着李如意的方向冲了出去。 这两下拉的韩时安没有站稳，瞬间摔倒在地，甚至在那匹狼第二次跳起时，韩时安的身体还被它往前带了一步。 身下的石头咯在他肋骨上，疼的他冷汗都下来了。 他没有办法不得不放弃面前这一棵树，选择距离狼更近的一棵树。 这样的距离，一旦之前的绳子崩断，他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靠近让狼警觉。 那匹狼转头对着韩时安咆哮一声。 韩时安没办法两步跑到树的前面，用力去拉绳子，想要把绳子拉到紧绷的程度，将这匹狼能够活动的距离拉扯到极致。 不过，就在这一场力量的拉锯战中，他并不占优势。 他只能将所有重量都放在绳子上，用脚抵住树干，努力将狼拉向这边。 那匹狼不愿意顺了他的意，跟他在那里拔河。 眼看韩时安就要拔不过的时候，李如意绕了一圈跑到了他的身边。 两个人一起，瞬间将那匹狼扯了过来，绳子绷直，被捆在树上。 韩时安将弩箭装上，对着狼的眼睛射了过去。 不过这狼反应很快，歪着头躲过，弩箭在它身上擦出一道血痕。 李如意看的心疼不已。 她想了想最后一咬牙还是说道。 “我还是准备去砍它一刀。” 这等韩时安把这匹狼扎成筛子，那狼皮也就不值钱了！ 本来夏天的狼皮就不算值钱，这狼皮的品相也不好，又掉一档，再戳的全是窟窿，那都对不起她这次受的伤。 韩时安转头去看她，少年帽子已经不知道掉在了何处，头上发丝散乱，几缕垂落下来，被风一吹飘飘荡荡，充满了破碎感。 他看向李如意的眼中满是担忧。 “太危险了，它的狩猎本能还在，可能一下就会要了你的命。” 李如意自然明白这一点。 只是，韩时安的弩箭除非射中狼的眼睛或是喉咙，否则想要扎死它那是痴人说梦。 但那匹狼一直有意识的保护着自己的脆弱部位。 韩时安只有十支弩箭，已经去了三支，剩下的七支如果没中，李如意还是要走这一遭。 还不如趁着她现在状态好赶紧解决了。 “我可以，你还有弩箭可以策应，我们之中肯定有人能命中它。” 韩时安清亮的眼睛在黄昏的晚霞中仿佛堵上了一层柔情的光晕。 他手指微微收紧，很认真的说道。 “此事因我而起，自然应是我顶在前面。” 说着他将弩箭上膛，想要塞到李如意的手上。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过去，他觉得应该是自己。 李如意却不同意，瞪大着眼睛看他。 “那可不行！我去砍它，得了钱财，我们四六分，你四我六！” 第39章 今生第一刀 韩时安根本不在乎怎么分钱，但他了解李如意，如果说不要钱，对方肯定也不同意。 “本就是你救了我，如何分配都依你，但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李如意很无语。 “再说下去天都黑了！我的刀就得我用！” 韩时安还想说什么，李如意叹气。 “如果你要过去，我也不会同意，我们俩就在这里僵持着嘛？富贵险中求，你真为了我好，就应该记得好好配合我，而不是阻止我。” 她理解韩时安，换过来韩时安要过去，她也不会同意。 两个人都一样，宁可伤的是自己，也不愿意别人承担自己一意孤行后的结果。 韩时安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十一岁的李如意瘦瘦小小的，但那一股子倔强却是那样熟悉。 他所有担心的话全都说不出了。 见他沉默，李如意没有再废话，转头走向了那匹狼。 她从背后抽出了环首刀，刀锋将昏黄的光芒折射开来。 那匹狼的注意力瞬间从绳子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李如意双手握紧环首刀。 她的表情无比严肃，视线将狼身上所有的绳网都打量一遍，想要寻找到最适合攻击的方向。 从这边没有找到，李如意从绳子底下钻过去，绕到了狼的屁股后面。 狼也在一瞬间转过身来，绳子绕在它身上，绷的紧紧的，李如意觉得这里角度不错。 她试探的上前，狼的大爪子直接挠了过来。 就在这时，韩时安一箭射出，目标直指狼眼睛。 时刻关注着狼的李如意看见它的瞳孔骤然紧缩。 下一刻，它借助绳子的力量，瞬间转回了身，弩箭没有射中它的眼睛，而是扎在了它的臂膀上。 下一刻，李如意一刀扎了出去！ 为了不破坏狼皮，她能选择的位置有限。 伤害力足够，入刀角度合适，还能保留狼皮完整性，正好在狼后面的位置还真有一处。 李如意也没想过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刀就扎在了这样一个让人让狼都难以启齿的位置上。 一瞬间，环首刀没入大半。 呜嗷一声痛苦的狼嚎传出老远，声浪穿过山林一直传到三家村里。 正和老三一起种白菜的大姐忽然站起了身，捂着胸口担心的说道。 “我这心跳的好快呀，不能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赶紧呸呸呸！ “呸呸呸！不能说不能想！” 话虽然这样说，她还是担心的一夜没有睡着。 山里的李如意并不知道这些，狼呜咽着倒地，李如意凶狠的转了一下刀柄，等到刀拔出来时，一股血直接喷在了李如意的身上。 滚烫的血液透过衣服，像是烫伤了她的皮肤，她没有去看狼如何了，而是赶紧后退，生怕这狼反扑她一下。 不过，她一后退，双腿软的跟面条一样，整个人跌坐在地，手上胳膊上都是伤，握刀的双臂也在微微颤抖。 韩时安跑过来，这才发现她的脚下全都是血。 “你鞋坏了？” 刚才一直被狼吸引着注意力，他都没有发现。 李如意坐在地上看着韩时安的脸。 缓缓落入地平线的夕阳照在他的脸上，他从光晕之中走来。 李如意心中欢喜，这匹狼虽然很瘦，但也有一百斤左右，而且相对完整。 尽管皮子质量下乘，但对寻常老百姓来说，依旧是好东西，找个皮匠揉了，做一件冬衣都够了。 如果卖掉，价格起码要在三两到五两左右。 她对着韩时安笑的灿烂。 “我没劲儿了，等我爬起来，咱们扎个架子把它拉走。” 韩时安状态还好，从狼头上拿下柴刀，让李如意坐在这里。 “你歇一会儿，我去砍几根粗壮的树枝回来。” 李如意点点头。 韩时安很快就抱了一抱树枝回来，干的湿的都有，顺便他还抓了一把草。 天色已经暗淡，只有蒙蒙的亮光，李如意这会儿已经起身，她检查了狼发现已经死的透透的，这才去把绳子割下来，又按照记忆，把韩时安之前射的弩箭收回。 韩时安回来的时候，李如意把箭递给他。 他先把野草递给李如意，让她先垫在脚下，然后才接过弩箭，塞进腰间挂着的箭袋里。 两人分工合作，李如意用绳子把韩时安削好的粗壮树枝捆成一个简易拖车，干的柴火捆一捆扔在上面。 李如意身边全是被血腥味吸引来的蚊蝇，她挥手赶走，跟韩时安一起把狼的尸体抬起放好。 韩时安准备拉着狼的尸体去李如意之前说的地方。 李如意想起了自己那两只兔子还没拿，两人又转了个弯。 她在水边清理了一下身上的血污，又和了泥土把自己的脸和狼身上的血洞糊住，这才背上了兔子和她的破被子，去了那块石头处。 两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狼尸拖到石头上面。 点了一堆篝火，他们就这样，躺在石头顶上休息起来。 两人全都睡不着，这露天的环境危险不知道会从哪里冒出来。 这么大的狼尸摆在这里，除了担心地上的野兽，也担心天上的飞鸟。 李如意坐在火堆旁边借着火光编草鞋。 她脚上胳膊上的伤口都清洗干净也上了韩时安带来的伤药，这会儿都用布条包的结实。 韩时安也受了点伤，但没有李如意那么严重，这会儿叼着一块饼，拨弄着篝火，不知道想着什么。 装兔子的筐就放在了一边，已经喂过了，李如意给两只兔子捆的结实，背对着背，连兔耳朵都捆在了一起，让它们就算把筐嗑个窟窿也跑不掉。 篝火驱散了山风带来一丝凉意。 李如意编好草鞋，把自己肿成粽子的脚塞进去试试，勒紧了草绳，感觉还不错。 韩时安视线动了动，抬头看向她。 那张饼被他从嘴里拿下来，他问李如意。 “你的事我听说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可有我能帮的上的？” 第40章 过命的交情 李如意隔着火堆去看他，重生一事来的突然，如今也不过才一个月，李如意之前准备安葬孙氏的事情，又张罗分家立女户，前几天才脱离李氏宗族。 这些大事之中，还夹杂着给孙氏买药，一家子没粮没钱吃不上饭的琐碎。 一桩桩一件件，没有给她半分喘息的时间，对于未来，她其实并不明确。 她只是不愿意受制于人，但如何改变现状，让她说也说不清楚。 火苗跳动，树枝在其中燃烧着，尘烟飘起，李如意静默片刻，才回答韩时安。 “先要想办法把这头狼卖掉，分了钱以后再做打算。” 韩时安倒是没有李如意那么迷茫，他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树枝。 “那以后会一直住在你师父那里吗？” 李如意听见他这样问，才想起什么，反问他。 “对了，你怎么来了？你每旬只有一日休沐，明日要如何回书院去？” 韩时安以为李如意在岔开话题，也就没再提之前的问题，随口胡诌。 “近日做学问遇到了难处，百思不得解，便请了假休息两日。” 李如意没有做过学问，不清楚其中的门道，上辈子这时候她也在忙生计，没时间关心韩时安做学问顺利与否的小事，自然不知道韩时安这次回来的目的。 韩时安回来也是因为担心李家向她发难，想要帮她化解。 不过，李如意显然并不需要，自己就能处理的很好。 见她状态还好，韩时安也就放心了，自然不会说些有的没的。 李如意不会知道这些，她现在只有单纯的好奇。 “那你学问做不下去怎么做到山里来了？” 韩时安有点尴尬。 “我一进村就听说了你出族的事，想找你问问。” “去李家没见到你人，就在村里转了一圈，正好在瞎婆婆那里看见你姐，听她说起你进山，我也想着进山来瞧瞧，就过来了。” “今日之事也是怪我，若非我将狼引来，你也不会受伤。” 李如意不认同他的道歉。 “何必这样说，若非你将狼引来，咱们也没机会杀了它呀！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便是如此了！” “有了这头狼，我也能轻松些，还能想想往后干点什么营生，多好的事。” 她的伤都是皮外伤，虽然会留疤，但她并不在意。 跟为自己生存才落下的伤疤相比，一辈子都为别人的喜乐而活，到死都没能在这世上留下自己的痕迹，才算是真的可悲可叹。 韩时安笑了一声。 “那我心中愧疚倒是少了两分，对了，这狼你准备如何卖掉？是揉了皮子分开卖，还是整只卖掉？” 分割开卖能卖的钱更多一些，但如果有剩下的也会有损失财务的风险。 整只卖的话方便也容易。 李如意这次没选择风险更高的一项，而是希望整只卖掉。 “我希望可以整只卖掉，这样回钱更快，我比较需要钱，不过这里有你一部分，你若是不想这样处理，我们也可商量着来。” 韩时安无所谓。 “那就整只卖！但此事最好不要闹大，明日咱们早早下山，我到县里去找买主，你躲起来等着我回来，天黑之后接应，这头狼还是不要进村了！” 李如意也正有此意。 她和李柱子刚分家，又从李氏一族出族了，如果让别人知道她有钱，往后一段时间都不会消停。 就这样闷声发大财最合适。 她也在村子里安静的蹲一阵子，还能跟师父学学刀法，等风头过了再出去。 也不知道她师父若是知道她此生第一刀攻击的就是狼的后庭，内心之中会不会对她有所嫌弃。 “也好，那就要麻烦你了。” 韩时安听她这样说，顿时轻笑一声。 “何必如此客气，你我二人如今也算是过命的合作伙伴，关系比较之前，理应更熟悉两分才是。” 篝火温暖的光芒照在韩时安的脸上，明明形容狼狈，但不管是气质还是仪态，又总让人觉得狼狈的不是他，而是这个环境。 很多年前的记忆忽然浮现在李如意心头。 那时候她爬到破烂房顶，准备靠在房梁上晒太阳，韩时安跟在她身后，也顺着破梯子往上爬，结果梯子断了，他差点掉下去。 李如意当时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拉住了他的手腕。 韩时安没有扭捏，他反手也握住了李如意的手腕，蹬着破烂的土坯墙面到了房顶，一上来就和李如意说。 “小生谢过李姑娘救命之恩，咱们这遭过后，也算有了过命的交情……” 李如意笑着摇头，这人倒是总喜欢攀交情，就是可惜，当年没有攀上吏部侍郎。 韩时安看着她眼中聚起笑意，而后又变得怀念，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有些记忆已经模糊，他并不知道李如意这会儿想到了什么事情。 不过，尴尬紧随而来，让他都没来得及怀念以前，只听李如意问他。 “我在河边下的套子里被人放了野鸭子，是你干的吗？” 韩时安：°°·((((?-?))))·°° “什么？什么河边？什么野鸭子？” 李如意见他装傻，无语的摇摇头。 “我什么水平自己会不知道，能知道我在那边下套子的除了你也没别人。” 韩时安低下头想要拒不承认，李如意那边却是自顾自说着。 “不过鸭子我已经吃了，等回去我把兔子杀了，兔皮揉了给你做个围脖，你也别拒绝。” 韩时安也不是什么狩猎高手，哪里能搞到那么多活着的野鸭子。 李如意估计他也是跟别人买的。 可若是还钱，又总觉得自己亏得慌，毕竟，这也不是李如意自己的意愿。 但要是不还，也不是那么回事。 韩时安叹了口气，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对了！你们姐妹搬出来住，想来东西短缺，我家中还有不少闲置的农具和我祖父留下做木匠活的东西，你若是用得上，便趁着没人的时候去翻翻。” 两人年纪不大不小，但也到了要避嫌的时候，韩时安不好明面送她什么，也就是亲朋好友都能拿出的一点帮助罢了。 李如意眼睛一亮，问他。 “你家有锯条嘛？我最近想做点东西。” 韩时安回忆一番。 “应该有！” 他说的笃定，可心中却有别的念头。 家里的锯条好多年不用，早就锈了，估计有也不能用了，他准备明日去县城中的铁匠铺买一根新的锯条换上。 第41章 致知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事情，都是关于明日如何下山，李如意躲到何处又不会遇到人，还能更安全等等…… 商量差不多，李如意便困的不行。 她昨夜睡在树枝上，休息的也没多好，今日又折腾一番，此刻知道身边有人，安心许多，坐在篝火旁边打着瞌睡。 韩时安便说要轮流守夜，他守前半夜，让李如意先睡觉。 李如意自然不会拒绝，铺好了被子便躺下睡了，很快，便打起了小呼噜。 韩时安坐在风吹来的方向，用自己不算宽厚的背挡下了山风。 他直到此时此刻，才有了一种真实的感觉。 人生飘渺如烟，他总在随波逐流，似乎得到过什么，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留下。 上辈子他执着于李如意，并不只是因为情爱。 他留恋的是曾有人相伴过的牵扯和存在着的真实，是那种不管灵魂飞到哪里都有着落的羁绊。 那种安心的信赖，未必精彩，却又独一无二，无可取代。 不需要一起做些什么，只是共处时对方存在的呼吸，就足以填满他的整个世界。 只说是男女情爱，有些过于小气。 韩时安觉得，他和李如意如果能一直这样平安喜乐的好好活着，就已是很好的结局！ 再多的，都是命运的馈赠。 即便没有，也不惋惜。 山林里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又慢慢远去。 等到李如意醒来时，已不知过去多久，天还是黑的，但启明星已经升起。 韩时安闭目端坐在不远处，篝火正旺，他披着自己的包袱皮。 李如意一有动作，韩时安马上睁眼看过来。 “你醒了？” 李如意想要揉揉眼睛，但看着自己那为了防蚊虫涂抹的一手泥，还是悻悻然放下。 “你不困吗？怎么没叫我起来？” 韩时安状态还好。 “我在默书，之前没有想通的地方，刚才回忆起来，倒是有了新的感悟，越想越是精神。” 李如意也不知道真假，她后来跟在赵二公子身边，死皮赖脸跟着认了一点字，看不懂复杂的书，只能看点话本之类。 可大齐的话本都是男子写的，多数不是那富家小姐跟书生私奔，就是女鬼女妖见了贫困学子为其科举铺路。 倒是偶尔也有些江湖趣事或是游记怪谈挺有趣，可赵二并不爱看，李如意自己也不能去买，也就有什么看什么。 别说看精神了，李如意只觉得越看越困。 她想了想，觉得这不可能是自己的问题，肯定是那些书写的不行，便问韩时安。 “你看的书好看吗？” 韩时安回忆了一下自己看的那些书，点了点头。 “都是万事万物蕴藏的道理，是先代圣贤的智慧凝结而成，精炼睿智，鞭辟入里。虽然深奥，却正因如此，才能千人翻阅各有感触。” 李如意坐起身，把被子让出来，想让韩时安也休息一会儿，随口问他。 “那圣贤就全是对的嘛？” 这个问题看似浅薄，却又格外深刻，韩时安一直思考到李如意起身站到石头边上漱了口又回来，才有了答案。 “对错一说太过肤浅，多数抉择不过权衡罢了。” “先贤所言未必尽对，也未必偏听，人生在世应当立自身，明事理，不被外物左右，坚持己见。如此，虽结果未必如愿，但过程总归无愧于己。” 韩时安这样说，李如意好像懂了一点。 她点点头，对读书有了一点憧憬。 “如果先贤教的都是这些，那他们成为贤者倒也是应当。” 韩时安心中一动。 “如意，你想念书嘛？” 李如意没有尝到过念书的好处，她之前认识的男人从来不会和她讲书中的道理，她也一直觉得识字就够了。 但今天听见韩时安这样说，一种难以明说的情绪在胸腔之中蔓延。 她还不明白那是什么。 要到很多年以后，她才知道，那是她刻在骨子里的向往反抗命运的勇敢。 这时候的她，只是有些惊讶。 “我可以念书吗？” 韩时安笑了。 “只要你想就可以！别忘了，你可是李如意呀！说好了这辈子要事事如意的！” 李如意不知道为何，眼眶忽然热了起来。 不过韩时安马上脸一板，接着说道。 “但念书之事最忌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若想学，可就得勤勉努力。” 李如意见他开始端架子，无比嫌弃。 “咦……看看你这个样子，好像我要学就得跟你学一样。” 韩时安：（｀へ′） “哎呀呀！你这个孩子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韩时安可是致知书院的大师兄，文采风流，主动教书育人，竟然还要被人嫌弃。” 李如意被他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声韵形态逗笑了，她也学着韩时安的样子，伸出食指摆了摆。 “你们这个书院名字好生奇怪，竟然叫致知！读起来拗口不说，也不通顺，不好不好！” 韩时安不服气。 “所谓致知，意义深远。” “你可知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个李如意还真知道，毕竟话本子看多了，总有些书生除了美人还爱权势。 “这般说法自是听过，可又于致知何干？” “修身齐家只是后话，这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格物而后知至……” “也就是说，修身先要正心，正心则要意诚，诚意则要致知，所谓致知便是要获得知识，从万事万物中学会其规律规则……” 韩时安讲着讲着又变回了自己往常的节奏。 李如意听着，像是听懂了一些什么，但又总结不出来。 山林中的夜行动物渐渐回到巢穴之中，天色蒙蒙亮起，勤快的鸟儿已经扑啦啦的张开翅膀，鸣叫着飞向了天空。 天上出现了云层，不算厚，但也层层叠叠。 韩时安后来睡了过去。 李如意则是坐在篝火边上安安静静的思考未来。 这段时间，她一直被琐事左右，也没好好想过以后如何安排。 以现在的她而言，活下去并不困难。 可她又不仅仅想要活着，她想要过好日子，想要让大姐和老三如她们的名字一样吉祥美满，想要离开三家村，还想要以李如意的名字去到更远的地方，见识更加广袤的风景。 那就不能只图温饱，总得有一技之长傍身，让她走到哪里都浑然不惧。 练武肯定是要的！ 都答应师父了。 念书呢？ 李如意看看睡成一团的韩时安，肉疼的把念书这件事也放在了计划之中。 她天分有限，无法成为如先贤一般的存在，但也想看看寻常人见不到的世界。 就是可惜，书太贵了，这风景难怪一般人都看不见。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 第42章 下山 韩时安没有睡着多久，很快就醒来。 两人把火灭的干干净净，又用身上的水把碎火星都浇灭，这才沉默着从石头上爬下来。 李如意休息了一晚上以后，浑身疼的比昨天都厉害。 两人轮流拖着狼的尸体往山下走。 带着个百多斤的东西下山很不容易，到了陡坡，总要李如意先把绳子拴在树上，两人借助着树木和绳子的力量慢慢下山。 李如意舍不得自己搓的绳子，还要回来拆一遍才行。 搓草绳的草虽然常见，可一根草绳李如意要搓好几天，还好好的呢，谁愿意扔掉。 两人就这样一路下了山，回去的路上，李如意还抓了一只被狼吓傻在地上的野鸡。 那野鸡被她俩下山的动静惊出了灌木丛，一下跳到了狼的身上，狼的气味当场就把野鸡吓的浑身僵硬瞪着眼睛一动不动了。 这可把李如意乐坏了。 为了抓野鸡差点从山坡上滚下去，幸好身上系了绳子。 她用小草绳把野鸡的爪子和翅膀捆住，跟那两只蔫蔫的兔子扔到了一起。 快到山脚时，正是一天当中暑气最大的时候，两人热的一身汗，李如意身上的伤口有一点发炎，让她很难受。 找到了个好地方，约好了时间，韩时安便下山去了。 他回家换了一身衣服，简单梳洗一番，马不停蹄的去了县城。 李如意那边倒是不担心韩时安能不能找到买家。 能在县里书院念书的，也不都是贫困学子，总有些家里条件不错的人家，买一头狼不在话下。 她在韩时安回去以后也没有待着，在这位转来转去，一边看看能不能抓点什么，一边挖野菜。 等到天色慢慢变暗，她才拖着狼尸往山林外面走，走出来时，天正好黑了。 三家村中还有人声，但大家也都舍不得灯油，李如意悄悄的走，还真没人发现。 她没有进村子，而是围着村子走到了田地边上去。 那边有一条小河，河上有一座独木桥，李如意过不去，她把狼尸拖到那里后，一屁股坐在了桥边上。 背篓里的野鸡早就醒了，被她一颠簸扑啦啦的找事儿，把李如意吓一跳。 黑暗会让人胆子变小，也就是这段时间她摸黑给她师父送饭，这才还能稳住一些。 等了不知多久，小河的那一边缓缓驶来一辆马车。 韩时安的声音夹杂在虫鸣声之中，若隐若现的传来。 李如意抖了抖腿，赶紧站起，往河的那边张望。 很快，马车里跳出一个提着灯笼的人影，不是韩时安是哪个。 主家没有来人，跟韩时安一起过来的是车夫，长工和管家。 一百斤的狼对两个半大孩子来说是负累，但对两个身强力壮的长工来说，也就稀松平常。 韩时安跑到李如意身边，提着灯笼照明，另一边管家也举着火把帮忙。 两个长工跑过来，抬起了狼尸就从独木桥上走了过去，韩时安跟在他们身后，又去和管家告别。 管家看见狼头上的刀伤有些惋惜，不过这狼皮却是不错，他家老爷不缺穿的，缺的是门面。 他准备用这张狼皮铺在大厅的椅子上，狼头也要保留下来。 如今看来这狼皮收拾收拾倒还是不错的，看着也挺有气势。 他爽快的给了钱，之前讲好的一共五两，一两银子压成一个小圆饼，拿用都很方便。 这倒是也便于分赃。 韩时安跟人告辞后，目送马车离开才转身从独木桥上走回来。 两人就地分钱。 说好的四六分，韩时安便给了李如意三两银子。 李如意高兴的收下，这可比她想象的多，赶在银价好的时候，到钱庄能兑换出三千五百多文钱来，等于平白多了半贯。 虽说看起来留着赎役更划算，不过李如意早上有了个想法，现在正是需要本钱的时候。 韩时安提着灯，先把李如意送回去，他这才回了自己家。 一回去，先把崭新的锯条拿出来换上，这才洗了个凉水澡，睡觉去了。 那边李如意高高兴兴的推门回来。 一进门，就听见瞎老太跟她说话。 “吃的放在灶台上，锅里有热水。” 李如意早就习惯了她的冷漠，完全不会觉得扫兴，蹦蹦跳跳的跑到她身边。 “师父师父，我抓了一只野鸡，明天炖成鸡汤给您补补身体！” 瞎老太深深的叹了口气。 “离我远点，臭死了！” 李如意身上的味道能好闻都怪了，她在自己的胳膊上闻闻，大约是闻习惯了，没什么感觉。 “是吗？那我赶紧去洗掉！啦啦啦……” 她哼着歌蹦蹦跳跳的去厨房里掏热水。才掏到一半，就见门口忽然出现了一张白盈盈的人脸躲在披散的头发后面。 李如意吓了一跳，刚才哼的什么调儿都忘了。 她拍着自己的小心脏。 “大姐你走路没声音吗？吓我一跳！” 李吉祥听见李如意的声音便跑了出来，鞋都没穿，光着脚站在门口，看见李如意平安，长长的松了口气。 都不知道她昨天今天怎么过的，大黑眼圈都要落在两腮上了。 “如意，你回来啦？” “怎么这时候回来的？” “吃饭了吗？” “我帮你打水……” “头发也洗一洗！” 李吉祥絮絮叨叨跟在她身边说话，直到看见李如意身上的伤，才沉默下来。 那些青紫在昏暗的油灯下看不真切，可那胳膊上手上和脚上的伤却是清清楚楚。 如今是受了伤的第二天，伤口因为这一天的折腾有些化脓，在配上李如意如今这瘦削的身板，看起来十分凄惨。 大姐的眼泪一瞬间涌了出来。 她们就睡在一个炕上，这些伤肯定瞒不住，既然早晚都要知道，藏藏掖掖的也没必要，还不如大大方方让对方看见，正好帮她上点药，伤势还能恢复的快点。 看着李吉祥落泪，李如意倒是觉得还好。 这点疼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以前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 她还能抽空安慰大姐。 “大姐，我跟你说，这回我遇上了个大的，现在才回来就是为了处理掉它！” “你猜咱们赚了多少？” 大姐看她这样子心里更不好受了。 “多少都没有你平安重要，我昨天就感觉你好像遇到事儿了，一晚上都睡不着，如意，你往后不能上山了！太危险了！” 李如意暂时也不想去了，她点点头。 “暂时不去了，哎呀！你猜我这回赚了多少。” 听见李如意的保证，大姐这才有心思配合她的快乐。 “不知道，你赚了多少？” 李如意伸出三根手指。 大姐象征性惊喜了一下。 “三百文？” 李如意啧啧嫌弃。 “三百文算什么？我这次赚了三千文！” 这回大姐是真的惊讶了。 “三千文？怎么这么多？” 说完她脸色刷的一下难看起来，心也跟着翻了一面，她想起了昨晚的狼叫，除此之外，她想不到任何可能。 “你遇到狼了？” 李如意都习惯自家大姐呆愣愣的样子了，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对方的敏锐。 她动了动身体，想着应该如何敷衍。 但下一刻马针刺破了她胳膊上的脓肿，一只大手无情的把脓液挤出，疼的李如意发出了一阵颤抖的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姐~你~轻~点！” 第43章 韩时安来过 看她这样，大姐一边落泪，一边把脓液挤出来。 李如意被她的分裂震慑，不敢造次。 等到伤口重新处理过后，大姐又用酒给她清洗一番，上了韩时安给她的伤药之后，才把她胳膊包好，又去看她的脚。 脚下的伤也很严重，还有碎石子没有拿出来。 李如意昨晚摸黑清理，也只能做到大差不差，而且，她胳膊还有伤，也不是很方便。 大姐就不一样了，她很小心，先用温热的水把脚掌敷了一遍，才开始处理。 碎石子挑出来，有些腐烂的皮肉修掉，也用酒冲过，才上了药。 瞎老太这里的酒不多，都被李如意用了个精光。 李如意感觉胳膊和脚被划伤的时候，都没有酒浇上去那一瞬间疼。 等都收拾好了，大姐又帮着她好好洗了个澡，衣服也全都换下来。 看见换洗衣服，李如意愣怔一下。 “你在哪找的衣服？” 大姐在生她的气，不愿意说话。 等了好一会儿她才回答。 “是婆婆的！” 她说的婆婆就是躺在外面的瞎老太。 李如意伸头往外看去，什么也看不见，她把衣服穿好，大姐帮她把头发绞干。 她撅在锅台边上啃窝窝头。 一边吃一边问。 “咱们哪来的粮食啊？” 她走的时候留的是苞谷面，但这杂粮窝头里还掺了点面和麦麸。 大姐看了一眼，这才说起这几天的事。 “是里正送来的，你上山第二天他就来问了，还说房子已经找好了，就在靠山边那一户。” “我去看过，离这儿不远，里面还有一间土坯房能住人，就是房顶没了，我寻思等你回来，我就去割点山房草，把房顶铺一铺，咱们赶在天暖和的时候收拾好，等天冷了也能住。” 李如意倒是没有反对，盖房子的事不着急，而且，她们现在需要的是低调，而不是房子。 不然李家找茬来的人肯定很多，还得冤枉她们说她们拿了李家的钱，让她们吐出来。 里正那边的人情，上次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往后还想用，得靠关系。 李如意想起自己带回来的那只小兔子，倒是能给人送去。 现在草多，养一阵子就能吃了，要是能养到冬天，还能得一张好点的皮子。 她便跟大姐说起这事。 她们姐妹三人现在是一体的，有什么事情最忌讳隐瞒。 大姐听她说完，也不觉得不对，她灵光乍现的敏锐是这一天一夜没有睡好换来的。 但对于人情世故之类的，她本质上依旧带着李大贵那烂好人的习惯。 甚至在李如意提出，剩下那块皮子要给韩时安做个围脖时，她都没有意外情绪，甚至都没问问韩时安凭什么！ 等到李如意吃饱喝足，准备回屋睡觉时，李吉祥才郑而重之的叮嘱她。 “如意，我知道你要强，但往后不能这样拼命了。” 她的妹妹才十一岁呀，就要进山和狼搏杀，这让她的心跟放在油锅里煎了一样难受。 她也想要做点什么，可她好像什么都不会。 翻地种白菜，或是开荒种地……她肯干活，也肯努力干活，可这努力又好像没什么用处！ 昏暗的厨房之中，两个人相对站立，一个站在灯影中，一个站在月影下。 李如意叹了口气，一语双关。 “大姐，有时候拼命是为了活着！我只是想活。” 大姐没能听出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只当是她那时候被狼逼到了绝境，心里一酸，眼泪又落了下来。 李如意也不知道她明白没有，看着她收拾好了东西回房间去了，李如意又灌了两口水，这才趿拉着草鞋，慢悠悠的出了厨房。 才一出来就看见草亭里有个人影支楞着。 李如意吓得心里一咯噔。 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个支楞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她师父。 老太太发现她从厨房出来，冷冷的开口说道。 “你说得对。” 李如意感觉一道雷劈在头上，什么对？对什么对？ 她还想问问，但老太太已经躺回去了，那安详的姿势没有让李如意放心，反而觉得更吓人了！ 回到屋里，大姐也没有睡觉，把油灯放在那似乎要把李如意的破衣服补一补。 李如意赶紧抢过来。 “这么黑的天，你眼睛还要不要了！” 大姐这回心里正是难受的时候，不干点什么就要被愧疚淹没了。 “没事儿，我也睡不着，就想干点活。” 李如意听说她想干活，一琢磨这活不是有的是！ “那，我带回来的兔子和鸡还在背篓里面，要不你收拾收拾？” 大姐一拍脑门，风风火火的跑到厨房里去收拾背篓了。 李如意把脏衣服团了团藏起来，这才爬上炕睡觉去了。 她实在太累了。 这一天下山累的要死，拖着狼尸也很累，刚好又回到家，心里那一股气也散了，一眨眼就昏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天光大亮，她觉得浑身疼痛难忍，头疼欲裂，嘴里苦的要命。 她强撑着身体爬起来，还没有下地，老三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跳了出来，一把抱住了她。 “二姐！” 李如意摸摸她的头，晕晕沉沉的敷衍她。 “嗯，等会儿二姐在跟你说话啊！” 老三见她还要走，抱的更用力了！ “二姐，大姐说了，你病了，今天哪都不让你去！你要有事儿就指使我，我帮你！” 李如意深吸一口气。 “小满啊！姐姐这个事儿你还真帮不了，快点放开！” 听见李如意叫自己小满，老三嘴角扬起一下，但马上又落了下去。 “不可以！你生病了要听话，厨房里有水和吃的，我都可以帮你拿。” 李如意深吸一口气。 “可我不想吃东西，我现在就想上茅房啊！你让我去个茅房！” 老三歪着头看着李如意，李如意也没有精神的看着她。 “嘿嘿嘿……那我扶你过去……” 知道这件事真的替不了，她马上托起了李如意那条好胳膊，一副要给人当拐棍的模样。 李如意着急，也就随她去了。 从茅房出来，老三又开始忙前忙后，伺候她洗漱，如果不是李如意坚持，老三都准备帮她把柳枝咬开塞她嘴里了。 李如意无语的很，转了一圈没看见她师父，不过在厨房里找到了她的背篓，野鸡已经杀了，两只兔子还好好的。 这时候野鸡没有兔子值钱，兔子能扒皮，但野鸡只能吃肉，最多在攒点鸡毛扎个鸡毛掸子或者做个毽子，不值钱。 不过李如意去看看大姐摘下来的鸡毛，发现好看的早就被挑走了，剩下的都丑了唧的。 她也就转身回去了。 等了一会儿，大姐和她师父一起回来了。 李如意老远就开始叫人。 “师父，大姐，你们去哪了？” 看着大姐背着个破背篓拎着个小锄头的样子，似乎是去挖野菜了。 她一看见李如意醒来，眉心的愁云一下散了个精光。 “如意你醒啦？怎么样了？” 李如意点点头。 “吃饱了饭好多了。” 大姐这回高兴了，跟她说道。 “早上韩大哥来过，拿来一些粮食和盐，还送来不少工具，说是你跟他借的。” “后来知道你病了，又去韩九叔那里抓了一副药。” 李如意咂咂嘴，知道自己醒来时嘴里那股子苦味从哪来得了。 “那他人呢？回县里了吗？” 大姐一边去把东西放好，一边又去打水洗野菜，准备做饭，听见李如意问话答应一声。 “嗯！回去了！听说还有课业要忙，还说最近不能来看你，让你安心养病，若是遇上难处就去找他。” 李如意答应一声，人也坐不住了，兴许是早上吃的药起效了，也可能是看见这些工具一高兴她状态就好了不少。 韩时安拿来这一箱子工具里面，什么都有，就是很久没用了，刀片都生锈了，李如意在箱子里翻到一些桐油，拿来把刀片擦擦，然后就发现了新换的锯条。 虽然韩时安选择的锯条也是生了点锈的，大面上看着似乎也像是有点年头的样子。 但频繁使用过的痕迹还很明显，这锯条上手就能用，和那些刀片完全不同。 她拿着木锯的手柄试了试，这锯子还带着岁月的痕迹，从那光滑的手感上仿佛还能看见上一任主人对待它的精心。 李如意原本以为也就这些东西了，只是没想到翻着翻着她的手指无意间敲到最底下的木板。 那空荡荡的声音让李如意愣了一下。 她把箱子端起来看看，这箱子的底板似乎是空心的。 她有点不敢相信，箱底还是很重要的，而且这小箱子是老榆木做的，板材拼接的很精致，不像是用空心箱底的样子呀！ 李如意把箱子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伸手在里面敲来敲去，敲着敲着就发现，它只有一部分是空心的！ 她不信邪，又把箱子翻过来倒过去看了好几遍，又从外面的榫卯结构上去摸索，才找到了能把它拆下来的办法。 那一层薄薄的木板推开，里面一个扁扁的空槽，李如意站起来，往外倒一倒，倒出一个油布包。 她犹豫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打开，这毕竟是韩时安的东西，还是等他回来自己处理。 又把那个小小的机关推回去，李如意把油布包收好，才又去忙活自己的事了。 她这次想要做两个卖货用的小箱子。 箱子最好分成两层，上面的是一个一个的小格子，下面的空间大一些，能装更多的东西。 到时候找一根扁担，就可以挑着去卖货了！ 没错，李如意准备做一个小货郎。 三两银子去了一部分买粮食的家用外，她准备趁着天还没冷下来，去县里买些针头线脑拿到更远的地方卖一卖。 这事儿要是计划好了，一个秋天就能把她们一年的花用攒出来。 李如意在瞎老太的柴火堆里挑挑拣拣，找了一些晾干的木头，就可以开工了。 她刚才看了韩家老爷子做的工具箱，有了不少灵感，也想试试把这些小块木材拼接到一起去。 当然，除了榫卯结构外，还需要一点鱼鳔胶。 想起鱼鳔胶，李如意的表情不受控制的僵硬了一下。 捶打鱼鳔胶的经历，那真是不能回忆的，想起来就胳膊疼。 第44章 小吵一架 李如意暂时还做不到，她没有那么多的鱼。 不过这也不着急，她先要把木料处理一下，再根据木料去画一张图纸，最后按照图纸修整木料尺寸。 等到拼接的时候才需要鱼鳔胶。 做箱子的过程长则一个月，短则十几天，她有的是功夫去抓鱼。 正想着，厨房里传来了做饭的声音。 野鸡已经开膛破肚，下水都掏了处理干净了，这会儿就是剁成小块。 锅烧热起来，大姐把从鸡肚子掏出的一小把鸡油扔下锅，滋啦啦的声音响起，没一会儿满院子都是鸡油的香气。 现在天热，东西留不了太长时间，要尽早吃掉。 而且大姐心里有些愧疚，总觉得李如意伤了又病了，也得好好补补，没有抠抠搜搜的把鸡肉腌上，而是一整只都炖了。 瞎老太这里还有两把干蘑菇，她早上也都泡了水，正好一起扔锅里。 大姐做饭有些夸张，不像李如意，炖鸭子的时候那就是盖着锅盖往死里炖，不开盖都闻不真切。 她这个有些猖狂，没一会儿肉香飘起，顺着风飘进了村子。 再加上最近李如意和李家闹翻的事情，这边本来就受人关注，吃了点好东西，自然更是有人阴阳怪气。 没一会儿就有人从她们门前路过。 “哎呦，老瞎太太你这是白捡好几个有钱的大孙女啊！都能吃上鸡肉了！” 瞎老太平日里跟村人关系一般，她沉默寡言，再加上平日里无欲无求的，既不求人，也不帮忙，大家都当她不存在。 只是没想到，这人平日不声不响，一出手就是大事。 连李家除名的姑娘都敢接过去养，也不怕得罪李族长。 瞎老太没有说话。 在她心中这种屁话回了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发会呆实在。 但她可以沉默，李如意却不可以！ 她抬起头看向来人，一张嘴就是扎人心窝子。 “怎么，吃不上饭过来闻味儿来了？我李如意走的时候没拿李家一文钱，现在吃什么都是我的本事，用你在这出头逞英雄！” 来人也是李氏族人，名叫李大忠，平日里没什么大本事，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跟李族长这一支关系比较亲近的血缘关系。 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逢人便要吹嘘几句李家如何如何好的话。 也就是现在不流行吃屎，不然他连李族长家的屎都能吹出花味儿来。 不用说，这人什么目的显而易见的。 他有些气恼，趴在栅栏上指着李如意嘲讽。 “哎呦哎呦！现在说没拿李家一针一线了，不是吃李家喝李家的，你凭什么长这么大？喝风长起来的呀？” 听见他的声音，厨房里做饭的大姐有些惊慌的跑出来，担心李如意气急了跟人打架。 当然要是能打过，她也不会这么担心，主要是李如意现在这情况，肯定不是这人的对手。 李如意在自家师父身边，安全感爆棚，嘲讽技能拉满。 “那也是我和李柱子的事，用得着你操闲心！” “我欠不欠他的自有裁定，你要是这么好信儿，可以现在就去死，去阎王问问我李如意欠不欠李家什么！” 李大忠眼睛一下瞪得老大，指着李如意骂道。 “死丫头！你说什么呢？咒我死是不是……” 李如意呵呵一笑。 “呦！你还能听懂人话呢！真不容易！” “我还以为这是李族长家的狗上门来了呢。” 大姐吓了一跳，赶忙去拉李如意，让她不要制造矛盾。 “如意，别说了！” 李如意甩开大姐的手，继续开嘲讽。 “你家粮食够吃吗？你家孩子今年过年有新衣服穿吗？你媳妇回娘家让人瞧不起的时候，你死哪去了？” 大姐额头冷汗都下来了，看着院子外面的李大忠怒气冲冲的要找门进来，她死命去扯李如意。 “别说了如意！” 李大忠找到了门，对着那破栅栏门就是一脚，砰的一声把门踹开。 大姐吓了一哆嗦。 这当口，李如意已经指着对方的鼻子开骂了！ “跟个废物一样，狗屁不是，还替别人操心。” “你放心！我李如意别的没有，就是一身挣钱的本事，往后日子过的好着呢！” “你呀！往后要饭的时候别路过我家门前，让我看见……呜……” 看见着人都进院了，大姐赶紧捂住李如意的嘴，腿一软差点给人跪下道歉。 但李如意拿开她的手，还要挑衅，吓得大姐赶紧把人抱住，对着李大忠的方向道歉。 “忠叔，如意年纪小……她不是……” 李大忠本来就燃烧的怒气，这会儿直接对着李吉祥爆发，指着大姐就骂。 “你给我闭嘴，不孝的小畜生！” 大姐听了这话，心肝都是一颤，她对李家，对孙氏，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却没想到竟然换来了一个不孝的名声。 李如意趁着她心神失守的空档，将人一把拉开。 也指着李大忠骂道。 “我们孝不孝顺，自有我爹娘评判，你要是着急，就赶紧下去问问他们，不敢下去，就好好当个孬种，把嘴闭紧了！” 李大忠听不了孬种这个词，哇啊啊就朝着李如意冲了过来。 原本六神无主的大姐看见她挥舞着拳头朝着李如意冲来，下意识挡在了李如意面前。 她不会打架，只敢闭着眼睛硬抗。 不过，就在她闭起眼睛的瞬间，已经坐起身的瞎老太一抬脚，一块石头飞出。 李大忠后颈一痛，下一瞬，人就直挺挺的朝着姐妹二人倒了下来。 李如意连忙抓着大姐往后退。 大姐不明所以，紧绷的身体被人触碰，连是谁都分辨不清，就已经开始哇哇大叫。 “啊啊啊啊……” 李如意：……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也说不出自家大姐是胆子小还是胆子大。 等她喊够了，才意识到自己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她颤巍巍的睁开一只眼睛，瑟缩着想要看看李大忠是不是还处在暴怒之下。 然后就看见地上趴了个后脑朝上的人形‘大’字。 她吓了一跳。 李如意感受到自家大姐那一哆嗦，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第45章 李族长的坏心 屋里烧火的老三这会儿已经听到动静站了出来，她看看地上躺着的人，又去看看两个姐姐，迷茫极了。 李如意见她俩没注意，便说道。 “大姐，咱俩一人一条腿，把他扔出去！” 大姐有点心虚，去看她。 “他这是怎么了？” 李如意顺嘴胡说。 “大概是欺负老实人遭天谴了！谁知道呢！？” 大姐眼睛一亮，没有任何负担的接受了这种可能。 “如意你说得对！” 李如意：…… 两人一人一条腿，抓着李大忠的脚脖子，就把人拖了出去。 这一拖，李如意感觉身上好几块肌肉都酸疼酸疼的，大概是拖狼尸的后遗症。 不过，倒是找到了一些拖狼尸时的顺手，她走的要比自家大姐快一点，大姐那边也想要使劲，就把李大忠拖出了一个劈大胯的姿势。 两人都没意识到什么不对。 但忽然，被人抓着的李大忠闷哼一声，人忽然剧烈挣扎了起来。 李如意有些惊讶。 她看看李大忠，又看看瞎老太，有些怀疑。 不应该呀！ 自家师父的水平，敲晕个人还能让他这么快醒过来？ 不过很快，李大忠的挣扎就结束了。 拖到门口，大姐问道。 “咱们把人放门口嘛？” 李如意觉得杀鸡儆猴一定要有效果，瞎老太这边来人不多，未必能被人发现。 “扔远点！” 她俩又往村中走了两户，遇到人了才把李大忠扔下。 李如意拍拍手，在村人惊恐的眼神中高声说道。 “大姐，这人啊！就是不能做坏事，你看，想要欺负人就遭了天谴了！” 李吉祥用力点头，发自真心的认可。 “走，回去吃饭！” 两人转身回去，走了许久之后，才有人过来把李大忠翻了个身。 一搭眼就看见李大忠身下裤子上的一片水渍。 李如意没被这件事影响，很是轻松的走了回去，进了院子没注意，一脚踩在院中一块石头上，脸一瞬间疼的惨白。 她脚下的伤口都崩开了，血色很快渗出来。 大姐赶紧去扶她，李如意叹了口气，她好像知道刚才李大忠为什么会醒了！ 这一回的风很快吹到了村子里，李大忠被人叫醒以后，自然不会承认他是被李如意打的。 当然要说是天谴，他也不信。 在他看来，他是替天行道处理那几个不孝的小畜生，怎么可能遭天谴？ 不过，下巴上的拖伤、胯下剧痛和脖子后的肿包都让他心情非常不好，还想去找李如意麻烦，可身体又不太允许，他只能一瘸一拐的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正好遇到出门找李柱子的李族长。 李大忠这人在李族长看来，那就是一条好用的狗。 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他也就顺嘴问了一句。 李大忠心里都是委屈啊！ 抓着自己的偶像和靠山，就是一通讲。 “六叔！你不知道，刚才我路过山脚那户老瞎太太家门口，正好看见李盼娣她们在炖肉！” “你也知道，那小丫头片子走的时候说自己一文钱都没拿李家的，那她哪里的粮食，哪来的肉？肯定是偷藏钱了！” “我就问了她一句，结果倒好，她还诅咒我去死，说我往后得要饭！” “六叔，我李大忠什么人品你最知道，咱们可是实在亲戚，这么多年你看着我长大的，我什么时候说错过一句话，办错过一件事？我让一个不孝的小畜生这么说！” 李族长一副悲天悯人的慈悲嘴脸，唉声叹气的配合点头，让李大忠把话继续说完。 “那我这么大个爷们，哪能受这种气，我就进院跟她理论，结果你猜怎么着？” 李大忠用力的深呼吸，又想起李如意气他的话了！ 李族长顺势问道。 “怎么着了？” 李大忠非常委屈，身体都有些佝偻。 “我就……我就忽然就不知道事儿了，等我醒过来，人都被她们扔出来了！她们还说我是遭了天谴！” “六叔你得给我评评理，我去说那两个小畜生，还能遭天谴？我那是替天行道！你说是不是？” 李族长眼神一闪，他这几天一直在想要如何处理掉李如意，李大忠今天一说，他倒是有了个主意。 他缓缓皱起眉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不着痕迹的引导了一句。 “你这样说，我倒觉得，不像什么天谴，倒像是撞鬼了！你说，不会是那仨丫头……” 李大忠本来就是李族长的死忠，又不信李如意说的那套说辞。 如今被李族长一引导，一瞬间醍醐灌顶，好像一下明白了什么似的，一拍巴掌。 “六叔你说的对呀！” 他浑身冒出鸡皮疙瘩，一股寒意蹿起，人一下就虚了。 他本质上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人。 对付三个半大孩子那是浑然不惧十分嚣张，可要是对付鬼怪，那可怂的可怕。 一见他开始缩脖子，李族长便若有似无的提醒。 “我看啊，那几个丫头片子最是记仇，你这几天小心些，不行就找人看看。” 李大忠腿肚子都要吓转筋了，脖子已经彻底消失，脑袋都快缩进壳里了。 他赶紧和李族长打了个招呼，便回家去了。 等他一走，李族长连忙去找李柱子，本来，他觉得李柱子已经废了，敷衍一下，顺便看着人自生自灭，他好把那两亩地收归族里那就是对方最好的结局。 不过现在，他觉得李柱子是一枚好棋子，用他对付李家那三个丫头片子正合适。 之前他还想着要不然就把村外那几个人引到村子里，让人把那三个丫头抓走。 反正村子里面丢了大活人，责任是里正的。 不过，如果能用流言蜚语把人逼死，那就更好了。 那边帮李如意重新处理伤口的大姐后知后觉的后怕起来，觉得李如意脾气太大了，动不动就是出族，再不然就是说那些话气的族里叔伯要打她。 这样下去肯定要吃亏。 她觉得自己应该劝一劝，便叮嘱李如意。 “你往后不能这样了！要是忠叔没有晕过去，你说你不得挨一顿打，何必跟他们置气，等过几年咱们嫁出去，谁还认得谁。” 大姐这几天也被人嘲讽过很多次，每次都忍下了，从来没有闹出过今天这样的事，她便觉得自己做的才是对的。 第46章 大姐的妥协 李如意不觉得什么时候都要出头，但有些事情实在没有忍耐的必要。 “大姐，咱们已经离开李家了，往后这种闲言碎语海了去了，若是忍下来只会没完没了，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打几架，让人知道咱们不好惹，也就能管住嘴了！” 大姐觉得李如意说的都是歪理。 “哪有你想的那样简单，你不想嫁个好人家啦？打架的名声传出去，让人当个搅家精，什么样的婆家敢要你？” 李如意不屑一顾。 “我活着又不是为了给别人挑拣的！我只管我自己痛不痛快！” 大姐皱眉，不轻不重的拍了她一下。 “傻姑娘，一听就是小孩子说的话！” 十三岁的李吉祥已经开窍了，心里也会想着要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往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看见别人家婆媳闹矛盾，她也会把自己带入到媳妇的境地，去思考自己应当如何应对。 温柔乖顺，贤惠持家，是她想象中所有女子都应该具备的品质。 李如意看着低眉顺目的大姐，互相之间想到了前世。 上辈子大姐嫁给那样一个男人，挨打的时候，被欺负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劝说自己的呢？ 心理年龄三十岁的李如意，看着面前这个还没有见识过真实婚姻的十三岁小姑娘。 那些朦朦胧胧的单纯和不知所谓的天真，将李如意刚才升起那一点轻松和快乐全都冲散。 “大姐，你说……一个人要怎么才能过好日子呢？” 大姐以为李如意听进去了，赶紧跟她讲自己的体悟。 “当然要勤快，还要懂事，不要脾气太大，若是遇上事情了，也别争长短，老天爷会怜惜这样的孩子的！” 李如意笑了笑，笑容却不达眼底，她不知道要怎么去劝李吉祥。 可又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异类。 “或许！不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遇到事情还是要多为自己考虑一二的！” 大姐也听不懂，又劝了她一句。 “好好好！你说的都有道理，但往后可不能这么冲动了，为了几句话挨打多不值得。” 李如意深吸一口气，把那些偶然开了道口子的负面情绪压回心里。 “我这不好好的吗！再说了，族长不会放过咱们的，退了也没用。” 大姐才不信她。 “如意，族爷爷是个好人，娘病了的时候，只有他肯帮咱们。” 李如意嗤笑。 “在你心里有坏人吗？他帮咱们，把咱们家六亩地都帮成族产了，把李柱子帮成了个要卖亲姐小畜生，还帮你找个三十几岁打死老婆的男人！这帮的是不是有点过？” 大姐有点像亲爹李大贵，记吃不记打。 “可是他也确实帮过咱们，我始终记得，那年冬天你挨家挨户跪在雪地里磕头想要给娘借一点买药的钱，所有人都赶你走，只有族爷爷开了门。” 大姐红了眼眶，那时候她也绝望了，什么都不会，就会跟着李如意下跪，下跪，再下跪。 李如意不能回忆这些，想起来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她要是知道后来孙氏闹出那么多的事，她当时就应该让孙氏病死算了！ 这是感人肺腑的经历嘛？ 这是妥妥的黑历史好吗！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大姐，想了想，觉得对方就一直这样活在美好的幻想里也挺好的。 起码在她的世界中没有任何伤害。 李如意不想跟她说这些话了，摇了摇头。 “随你！我不勉强你，你也别勉强我。” 说完又觉得每次打架都被自家大姐拉偏架也挺讨厌的，便又补充道。 “往后咱们俩各司其职，我负责挣钱，你负责干活。” “我如果要去打架，你想帮我就帮，不想帮我也别阻止。” “我做事有我自己的考量，咱们不能只看眼下的结果。” “但我可以向你保证，等你要成亲时，我会尽可能给你攒一份体面的嫁妆，找一户咱们能够得上的最好的最和谐的人家。” 大姐听着李如意这样说，有些受打击。 “你是觉得我碍着你的事儿了嘛？” 李如意没有这样想，她们姐妹不存在碍事不碍事，只是思想不同，追求的东西也不同罢了。 “不是。” “咱俩考虑的东西不同，做法也都各有标准。” “关上门了，怎么商量都行，但遇上外人了，最好只能有一个声音。” 大姐听懂了，她皱眉。 “可我觉得你今天做的不好，太冲动了。” 李如意教她。 “但是大姐，我已经开口了，在外人看来，咱们就是一起的，你看你后来给李大忠道歉，他不是也想要朝咱们动手吗？” “所以那会儿道歉没用。那就不要道歉！我一个人可能打不过他，但咱们两个人加在一起，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也总能让他吃点亏！” “为什么要硬挺着挨打呢？” 大姐听了这话，歪着脑袋想要说什么，却又好像被人点了穴，什么都说不出来。 李如意摊摊手。 “下次在遇上这种事，你要觉得我做的不对，不出来就行了，我一人做事一人担，敢嘴欠就敢挨打。” “你要是出来了，外人看见，会觉得你跟我是一伙的，不会因为你服软就放过我的！那时候，你只能跟我一起打他！没有其它选择。” 大姐眼睛眨了眨，忽然之间感觉李如意说的好像挺对的！ 这个念头一浮现，她倒抽一口气，连忙用力摇头，也不知道是想把这个想法甩出去，还是单纯不认同李如意。 “不是，咱们说的不是一件事，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骂他呢？” 李如意很认同她。 “大姐你说的对！咱俩说的本来也不是一件事啊！” “我刚才已经说了呀，我骂他是因为李族长不会放过咱们的，咱们受了气也是白受，他这几天肯定要找机会收拾咱们。” 大姐似乎这时候才明白过来什么，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 “不可能！” 李如意嗤笑一声，跟她一起开口。 “你族爷爷是个好人！” “族爷爷是个好人！” 看着李如意平静的脸，大姐一下说不出话来了。 片刻之后，还是她率先妥协。 她低着头，有些受伤。 “我明白了！我往后不会管你打架的事了。” 第47章 演戏 她的妥协让李如意放松了很多。 每次都被人拉偏架也是个很恼火的事情。 一次两次还能包容，次数多了谁也顶不住。 这边和大姐说完，李如意一出门就看见老三正站在门口担忧的张望。 李如意出门的时候摸摸她脑袋，老三这才放松下来。 饭菜很快就做好了。 锅盖一打开，喷香的鸡肉味四散开来。 早上还剩了几个菜团子，天热，大家也不爱吃热的，就没有蒸，直接端上了桌。 饭桌就摆在草亭里，老太太闻着饭味儿也坐了起来，自顾自走到桌边。 老三摆了碗筷。 各自落座。 别看老太太看不见，但夹肉块的手非常精准。 李如意都怀疑这位是不是装的了！ 吃完饭，大姐去刷碗，李如意拿了柴刀要出门。 瞎老太见此，问她。 “你要出村嘛？” 李如意一边背背篓，一边固定环首刀的位置，顺便跟老太太说话。 “我不出去，我去河边砍点柳条，回来编几个鱼篓。” 鱼鳔胶那个东西是用鱼鳔捣碎而成的，李如意需要的量不少，县里去不了，去了也不可能奢侈的买那么多鱼，只好自己去河里抓。 她知道几处捞鱼的好位置，可以下鱼篓，等到时候，能吃就多吃点，吃不了也可以熏成鱼干留着过冬。 瞎老太听说她不出去，也就没说什么。 李如意很快就抱了一大抱的柳条回来。 大姐忙活完，正好跟她一起处理柳条。 这小院后面就有一条小溪，打水也方便。 李如意询问过瞎老太意见后，找到铁锹，在院子里画了个位置，跟大姐一起开挖。 很快一个四四方方的坑便出现了。 大姐去挑土，老三把土填到地里，李如意则是打水回来。 土坑里很快遍布泥浆，一直沉淀到了晚上水才清澈下来。 吃完晚饭，李如意把柳条按进水里浸泡后，找了个大些的木板压在上面，既能防止柳条冒出来，又不用担心谁意外踩进去。 泡柳条的这段时间，李如意接着鼓捣她的板材木料。 大姐觉得粮食吃不了几天了，可县里那边去不了，让她有些忧心。 李如意觉得她就是没事儿闲的，让她过来帮忙，教她一些基础的木工。 大姐没有这个天份，老三倒是学的还挺快。 就在她们悠闲度日时，村子里一场关于李如意的谣言正在四下传播。 就在这样的时候，瘦了一圈的李柱子出现在了小院的门口。 李如意砍回来的柳条已经泡了两天。 她记得今晚有雨，虽然现在还没泡到时候，但如果不拿回来，等雨下完，柳条可能就要泡烂了。 大姐正在帮着她忙活，顺便问她什么时候去买点粮食回来，家里的粮食不多了，还是要尽快买一些的。 李如意也觉得赌场那几个打手一直在村口晃悠也挺招人烦的，最近应该找个时间把这些人解决掉。 就在她们商量着什么时间买粮食，什么时间修房子的时候，李柱子突然出现在了小院门口。 率先发现他的，还是老三。 老三有些惊讶，没想到几天不见，李柱子瘦了这么多！ “二姐！二姐！” 她小声提醒李如意，李如意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去，就看见李柱子木愣愣的站在门外看着她们三人。 大姐也发现了他，呼啦一下站起身，有些高兴的跑过去。 “柱子你怎么来了？” 前几天李如意不在的时候，她悄悄去看过李柱子，但并没有见到人，三姑也不知道人跑哪去了。 如今几天过去，大姐才第一次和李柱子见面。 两人隔着栅栏对视，大姐看他瘦了这么多，心里有些不好受。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吃的不好吗？” 李柱子抬头看着她，感觉熟悉又陌生。 但紧跟着他想起了李族长说的话，张了张嘴，找回自己的声音说道。 “上次那些人把我打的够呛，浑身疼了好几天，才好一点。” 大姐的心一下就软了，正要说些什么，李如意一把将大姐扯了回来，左右看看没见到外人，这才打量李柱子。 她可没有大姐那些同情心，一张嘴就戳人肺管子。 “你怎么瘦成这样？你族爷爷都不管你吗？” 李柱子看见她就生气，听见她这么说话，更生气了！ “谁说的！族爷爷一直对我很好。” 李如意撇嘴。 “你这人死了一万年嘴都不带烂的！还对你好！是他又想到什么缺德法子对付我了，才让你来的？” “我还不知道你，恨不得我立马就死掉是！知道我立了女户给你气疯了是不是！” 李如意想到这里，露出了一个弯弯眼的笑容，李柱子确实一下就快要把肺气炸了。 李如意猜的没有错，他真的恨不得这辈子都看不见李如意呢！ 如果可以卖掉对方已经不能泄恨了，最好是让李如意去死才最好。 李柱子年纪小，不知事，别人一教唆，心里总觉得自己运气这么差是因为李如意占了他的福气。 他不在乎事情的原委，不计较是谁的对错，他现在就觉得李如意活着就防他。 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一直不敢相信被他欺压好些年的姐姐，会成为第一个收拾他的人。 李柱子深吸好了几口气，才勉强在嘴角挤出一个愤怒的弧度。 “二姐，不是这样的！是我最近实在过不下去了，想要跟你要点吃的！” 李如意见他这个表情，马上比他还要凄苦。 只是声音陡然拔的老高。 “什么？族爷爷不给你饭吃？还要饿着你？说你死了那两亩地就是他的？” 李柱子有些烦躁，声音也提高了，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不是！是我要饿死了，想跟你要吃的！” 李如意神情崩溃，气息下沉，声音再度拔高。 “你说族爷爷要饿死你？他怎么能这样？他说好要管你一辈子的！怎么能这样对你！不……我不能相信！” 李如意浮夸的演技后，马上接上了浮夸的哭戏，一滴眼泪没有，唱念俱佳。 “柱子，我可怜的柱子呀！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呀！” “你肯定是吃了大苦，遭了大罪了呀！柱子呀！你糊涂啊！你那浆糊脑子这是让人给摇匀了呀！” “如今姐姐们已经出族，又没有田地，要如何帮你啊我可怜的柱子呦……” 李如意哇啦哇啦的说着屁话，但是一口水都不想往外拿。 李柱子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又吸一口气。 第48章 再一次暴揍李柱子 他没想到对上李如意会是这样的场面。 他以为两人见面应该会跟以前一样打成狗脑子。 可谁知，李如意却不按套路出牌，转而当起了小白莲。 李柱子深吸好几口气也没把心里的憋闷压下去，最后他又一次生气了，对着李如意大喊。 “我说了不是不是不是！就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都怪你，你这个赔钱货，贱丫头，就是你压住了我的运势！要不然我才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没有把李如意逼的跳脚，却被李如意逼的跳脚了！ 李如意表情痛苦至极，但说出的话却一刀一刀扎在李柱子心窝子上。 “柱子啊！柱子！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你没有本事，又懒又馋，干啥啥不会，脑子也不灵光，还静不下心来学门手艺，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那都是为了你成才呀！” “长姐如母，惯子如杀子，姐姐不想着帮你谋出路，难道让你当一辈子窝吃窝拉的废物嘛？” 李如意最近没事儿也吊吊嗓子，距离以前唱小曲的水平差的还很多，但这吐字却是一个一个格外清晰。 声调也高，一下传出去老远，呜呜呜的哭啊哭。 “你说你，现在跟废物相比，还差什么呀~不会种地，没干过一天农活，除了两亩族产什么都没有，你往后可怎么活呀！” 李柱子怒气压都压不住了，他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为什么李如意还跟听不懂人话一样？！ 他不明白那些虚与委蛇，怒气冲冲的往栅栏门上撞。 “你这个不要脸的烂货，我要打死你！啊啊啊啊……” 李柱子胳膊开始往门里的李如意身上招呼。 李如意飞快后退，接着刺激他。 “你看看现在，好端端的日子过成这样，以前娘月月吃药的时候，咱们都熬过来了！可娘没了，你却过的跟条要饿死的野狗一样……呜呜呜……” “可怜的蠢柱子呀！你这是让人当成举世无敌大傻瓜啦，把自己的家底都赔进去啦！听二姐一句话，学学种地，学学干活，像个顶门立户的男人好不好？” “要不然你这辈子可怎么办呀我的柱子呀！” 李柱子越听越生气了。 李如意这些话基本上句句刀他的要害，把他那虚无的自尊心戳的千疮百孔。 “啊啊啊！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李柱子呜嗷呜嗷的叫着。 李如意深吸一口气，又准备接着唱，不过还没有开口，旁边脸都皱到一起的瞎老太无语的说道。 “别嚎了！人走了！” 李如意刚才那一脸悲戚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两步冲到栅栏门前。 站在一边不明所以的大姐还以为李如意终于要给李柱子拿点吃的了，结果就看见李如意一把扯住李柱子头上梳的乱糟糟的小啾啾，当场就往外掰。 李柱子啊吃啊吃的直咬牙，伸手要抠李如意的手，可李如意抓着他头发一阵乱晃，晃得他脑袋都晕了。 那一头，李如意已经单手打开了栅栏门，连门带着李柱子扯进院里。 紧跟着她松开了抓着李柱子头发的手，在对方晃荡着找平衡的一瞬间飞起一脚就把李柱子踹出了门。 李柱子生气要来打李如意，但是没有大姐拖后腿，李如意从门边抄起小锄头，反过来抓着锄头，用锄头把子对着李柱子的屁股就是一顿打。 打的李柱子嗷嗷乱叫。 但李柱子一边叫一边兴奋。 “你看，你根本就不想管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李如意嗤笑一声。 “你个大傻子！你找来看热闹的人早就跑了，现在这里就只有咱们几个，你看我打不打死你就完了！” 李柱子吓了一跳。 “不可能！” 他话音一落，李如意飞起一脚踢在他屁股上，这一脚非常实在，把人直接踹的跪在地上。 李柱子哇的一声，想要爬起来都疼的半天没爬起来。 李如意见此这才满意收手。 “李柱子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傻呀！咱俩的八卦有啥听的，不就是你卖我没卖成嘛？” “还能比你族爷爷想要饿死你要地来的有趣？” “你看，连你平日里瞧不起的那些婶子大娘都知道的事，怎么就你像个二傻子一样看不明白呢？！” 李柱子疼的脸都扭曲了，捂着膝盖眼泪都快疼出来了。 李如意才不心疼他，自己要是没有准备，现在就在楼子里挨饿挨打被人调教等着到了日子开个牌子倚楼卖笑了！ 大姐跟了出来，想要去扶李柱子，但又犹豫着看看李如意。 李如意没有管她，这是大姐的自由，她想管也管不了。 大面上管住了，背后想要贴补她也看不见，这种不影响大局的小事，她都不会管。 李如意也明白，大姐这个人可以干活，但绝不能掌事，起码现在是不能的。 大姐见李如意没有说什么，过去把李柱子扶了起来，又给他身上拍打干净。 以前李柱子总是要迁怒一下的，最近被人收拾的老实很多，没有对着大姐动手。 李如意站在一边冷冷的看着他。 等到大姐把李柱子的裤子拍打干净，李柱子转身就跑掉了，再也没说一句话。 大姐想要叫他一声，但李柱子根本不想和她说话。 李如意看着大姐担忧的神色，平静的说道。 “放心！我整日里都在念叨李族长想要饿死李柱子要他的两亩地，李族长为了撇开嫌疑也得照顾好他。” 大姐叹了口气，心里还是担心。 “但他怎么瘦了那么多呀？” 李如意刀完李柱子转头回来刀李吉祥。 “他瘦吗？我看他比你胖多了！” 看着大姐神色不太愉悦，李如意收起那些浮躁，很郑重的跟大姐说道。 “你有时间担心他，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李族长一心想要把你嫁到李大成娘家兄弟那当人情，我看他多半是不会放过你的。” 毕竟这件事都闹开了，村子里谁家的姑娘都可不能让他算计了去，最后这个算计估计还得落在大姐身上。 大姐原本是不相信族爷爷会干这种事的，可经过前几天和李如意的争辩之后，她又不敢开口了。 心里憋闷，又欲言又止，等李如意都转身回到院子里了，她才问道。 “你总说族爷爷会害我，那你说他能怎么害我？” 李如意略微思考一下。 “很多办法！” “比如说让你信任的人告诉你给你找了个好婆家，然后再随便请个看得过去的人和你见一面，抓紧落了婚书，你高高兴兴备嫁，结果嫁过去一看，货不对版！” “还可以直接一点。” “把那人诓骗过来见你，你去小溪边打水，或是单独出门时，让你们见面，在找来人撞破这件事，说你小小年纪不守妇道勾引男人要把你抓去打死之类的，为了名声你不得不嫁。” “若是这些办法不够稳妥，或是李族长担心我的暴脾气不肯放人，也有迂回的方式可以用一用。” “设计一出英雄救美，让你打水的时候差点落水，然后被等在那里的人救上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又坏了名声，对方再伪装一下，说是识文断字，家有薄田，愿意负责，那别说你愿不愿意嫁了，搞不好在大家心中还能变成一段佳话呢！” “反正最后大家只关心你们在不在一起，又没人关心你婚后会不会被他打死。” “要是这些太复杂，还可以弄的简单一点，找个村中的地痞把你撸去，然后赶在成事之前让人救你出来，你名声毁了，清白还在，多好的事！” “再来一群婶子大娘对你指指点点，几个叔伯舅舅往咱们院子里扔些菜叶子臭鸡蛋，你着绵软的性子，早晚坚持不住想要随便找个人嫁了。” “那时候合适的人不会送到你面前，到你这里的，只有他们让你看见的人。” 第49章 真是个猪队友 大姐瞳孔紧缩，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李如意的轻描淡写在她看来，就像是一个又一个衔接在一起没有结局的恐怖故事。 吓得她冷汗岑岑，脑袋反应一会儿后，在李如意又要继续开口时，连忙制止。 “够了！” 李如意有些不太能理解大姐到底在害怕什么。 她觉得这些事情一点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被人囚禁在这个村庄之中，封住倾听的耳朵又堵住了求救的嘴，任人摆布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 其实这些在李如意看来，都是无关紧要的，在没答应成婚之前，很容易就可以摆脱的困境。 只要在心中认同自己，并且明白名声不重要，清白不重要，婚事也不重要，甚至连讨不讨人喜欢都不重要，那在这世道，女子一生当中的九成烦恼都是虚妄。 如果能够知道自在如意最重要，少了烦恼之外，便又能多得到片刻美好，总算是不枉此生。 李如意正在尝试着追求这种境界。 她还有很多念头不够通达，但也好过大姐如今束手束脚的活着。 李如意没跟大姐讲太多，反正讲了也听不懂，她只是问了大姐一句。 “大姐，你真的认为从没去过赌场的柱子轻而易举就能找那么多打手过来吗？” 大姐听了这话，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 李如意吓唬完她，接着干活去了。 那边李柱子从李如意这里离开，马不停蹄的跑到李族长家里找人。 李族长看见他找来有点不大高兴，都说了完事儿之后让他哭着回家，给村人看看李如意的恶行。 然后李族长那边再想办法散播李如意被鬼附身的谣言，坐实舆论，把她撵出村子。 到时候他只要让人埋伏在村外，把李如意抓了卖掉，也不会有人知道，更不会有人在意和寻找。 李招娣性子软弱，没了李盼娣撑腰，嫁人不过早晚的事。 对李族长来说，这一步走的就是个拨乱反正，重回正轨。 可是，这傻子怎么不按照商量好的做，而是找他家来了？ 很快，李族长就知道李柱子为什么来了。 李柱子看见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族爷爷，李盼娣打我……” 族长脸色一喜，这谣言可以放出去了呀！但还不等他迈开脚步，就听见李柱子接着说。 “她等六娘和孙五婶都走了才打的我！呜呜呜……” 李族长：…… “你怎么知道她们都走了？” 李柱子哭唧唧。 “呜呜……她们她们在的时候，李盼娣哭的比我都大声，说她心疼我，还说我是被你苛待这么瘦的，说说说你要把我饿死，要我的地，我说不是，她就一直哭，说我蠢死了！” “然后她一下就不哭了，忽然就跑出来打我，说人走了……我……” 李族长都快让他气疯了，这是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 “那我让你问的你问了吗？” 李柱子脑子卡壳一下，然后忽然想起了，用力点头。 “我问了，我问她是不是不想管我！” 李族长一听，觉得这样也行，又问李柱子。 “什么时候问的，人走之前还是走之后？她说什么了？” 李柱子想了想，不太确定。 “她……她打我之前我问的，她说什么了？她没说什么……” 李柱子没把李如意骂他大傻子的话说出去，但李族长已经从他闪烁的眼神中全看到了。 人老成精可不是说说的！ 李族长气的差点撅过去。 村中针对他的流言蜚语好解决，只要李柱子一直活着，活的好好的，那些就都是虚的。 可为什么会有李柱子这种猪队友啊？ 李族长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心道难怪李如意着急把这个弟弟扔出去。 谁收谁脑子有病。 他家所有孩子的蠢全提纯出来捆到一起，都没一个李柱子蠢。 族长很无语，但也不愿意跟李柱子说什么。 他安抚了李柱子两句，给他拿点吃的，就把人打发走了。 他以为这件事只要暂时冷静一下就可以了，毕竟这种没有实质内容的流言蜚语很快就会被村人的八卦绯闻所取代。 只是，他低估了他的对手。 李如意不知道族长让李柱子过来干啥，但她知道对方肯定没安好心。 她可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 别管自己吃没吃亏，只要对方朝她伸手，她就想把那只爪子剁了。 她心中盘算着，最好在报仇之余，还能为自己谋点福利！ 忽然之间，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李如意坐在小板凳前，看着一地的柳条眯起了眼睛。 第50章 好坏掺半的舆论 村中少有人来的小路上，三个妇女并肩而行。 其中两个年纪稍大些，被她俩夹在中间的那位年纪稍小，大约三十岁左右。 “六嫂，你们怎么来这边了？” 她左边被叫做六嫂的人，露出了八卦的暧昧神情，拍着她的胳膊，呵呵一笑，而后才凑近了趴在她耳边说道。 “我跟你说，我发现个事儿……” 韩六嫂子那是村中顶出名的大嘴巴，什么热闹都要凑一凑的人。 今天正在家门口晒太阳呢，就听见李柱子叨念着‘饿死了，想姐姐’之类的话往村尾走。 她想到前几天李盼娣出族的事，好奇心一下就起来了。 果然，她跟上去发现了大瓜。 “我看见前几天要卖亲姐去楼子里那孩子了！他说饿坏了，要去找他姐。” 有了这个开头，另一边孙四娘也跟着龇牙咧嘴。 “以前真看不出来，那个李族长挺缺德呀！” “本来胖乎乎的孩子，饿的那叫一个瘦啊，说是想要把孩子饿死，那孩子的两亩地就都归他了。” “不能？我六叔不是那样人，你们肯定是想多了。” 原本就是想要传传八卦，但没想到却被人否定。 两人同时怼她。 “你就是太年轻！” “你可真不懂这个……” 她们一起露出了嫌弃中略带鄙视的眼神。 分享八卦的重点是什么？ 难道是分享嘛？ 当然不是，而是探知真相的成就感。 这人真不行，上来就先把先决条件否了，那如何能探知真相？ 韩六嫂子和孙四娘当即把这个影响她们喜悦心情的人拉到了战壕的对立面。 一边走，一边左一言右一语的说了起来。 “你们那个族长啊，这些年越来越过分了，这回的事就不说了，上次给我小姑家邻居的二丫头，不也是他们帮着保的媒，说的可好听了，说是有钱有势年纪相当，结果嫁过去才知道，那是个傻子。” 中间那位听说这件事，赶紧反驳。 “这事儿我知道，之前就说了脑子不太好使，是她们自己同意的。” “哎呦喂！还自己同意的！你听听好人能给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保那么个媒，我还听说，那个傻子是他那个县里儿媳妇娘家那边的一个亲戚。” 孙四娘说起这个，就有话说了。 “说到这个，李族长是不是相中李招娣了。” “我好像听说李大成媳妇娘家那边挺有势力的，人可霸道了，族里风气不好，周围村子都不愿意把姑娘嫁过去。” 韩六嫂子不等中间那位开口，马上接上话。 “我还听说这回那个更不行，打死过婆娘的，后来呀，家里还给买过一个丫头回来，也给打死了。” “真的？你怎么知道？” 孙四娘有些崇拜韩六嫂子，人家这消息网覆盖的可太广了。 韩六嫂子有些得意。 “我娘家不是柳家沟的吗？我亲大嫂就是从那边嫁过来的，我跟你说，我大嫂就比那男的大四五岁，前几天我爹过寿我回去问的。” “哎呦……那人可真不是个东西，从小就不行。” 听韩六嫂子这样一说，孙四娘啧啧称奇。 “啧啧啧，比你大嫂就小四五岁，那给李招娣配过去，可差太多了，两人都差辈分了。” 韩六嫂子一拍大腿。 “不就是这个话嘛！李招娣多大来着，十二三！那个都三十三四了，差二十多岁，比李大贵都大。” 被两人夹在中间的李五姑终于受不了了。 “哎呀你们这话说的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族长可没说要让李招娣嫁过去，那都是李盼娣自己胡说的。” “要我说，李盼娣那个丫头才不是东西，这样说话不是把她大姐名声都糟践了。” 孙四娘原本没有对这件事有太大感触的，但因为有了对手，让她萌生了一定要赢的强势。 “这还算八字没一撇？他要不然为什么那么饿着李柱子？我看就是打着李柱子去找姐姐哭惨的主意，让那个谁那个李招娣心软。” 韩六嫂子马上站在了孙四娘这边。 “我看也是，李柱子再不济还有两亩地呢，他一个人吃两亩地还能吃不上饭，他姐怕被卖，住到老瞎太太那院去了，吃喝拉撒都没着落，他还去哭，那不就是逼着他姐嫁人要彩礼嘛！” 孙四娘当即应和。 “就是，都能卖亲姐了，还有脸去哭，那要是我弟弟，我都得打死他。” 说完孙四娘也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又说道。 “对了，你们说这事儿也挺玄乎，那一个八岁的孩子怎么能那么坏呢！？” 韩六嫂子嗤笑一声。 “就你们呀！这都看不出来，肯定是背后又说撺掇的，那好人谁能架得住撺掇。” 韩六嫂子嫌弃完她俩脑子笨以后，又凑近了小声说道。 “这青黄不接的时候，他娘死了还花一笔钱，家里吃的不好又没过过苦日子，让人一劝，就想把他姐卖了呗！我估计啊，给他出主意的人都帮他把路安排好了。” 孙四娘一脸震惊。 “那不就是说，这姐姐卖没了，孩子要是再饿死了，剩下的钱和地不就都归族里了吗！” 李五姑深吸一口气，赶紧去推她俩都快对上的脑袋。 “让你们一想这世上都没好人了！你们说的跟真事儿似的，那你说那丫头片子怎么知道提前立个户？咋回事都不一定呢，那丫头心眼子可没你们说的那么简单，等着看！” 说完，她有点烦了，从两人之中挤出来就往前走。 看她这副不给面子的样子，韩六嫂子和孙四娘都有些不高兴，两人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哼哼一声。 “我看她们这一支子都心黑，亲弟弟卖姐姐，族长骗人家的地，她倒是能抓着人家立户的事说话，那要是我，家里地都让族长骗完了我有机会我也立个户。” 韩六嫂子嘴上快道两句。 孙四娘也跟着吹嘘。 “我看那个李招娣李盼娣的离了李家正好。” 李族长并不知道一个李五姑彻底得罪了村子里两个重要的八卦贩子。 两人很快去到了村口，把刚才她们看见李柱子，又听见李如意哭诉，后来被李五姑撞见，想要拉着她一起说八卦未果的事情传开了去。 一时间村子里因为李族长到底是不是个好人而掀起波澜。 认为李族长不好的人把他之前那些过往全都扒了出来。 而认为李族长不错的人，则是用尽毕生所学的恶毒词汇去形容李如意，说她不孝不悌，目无尊长，还说她小小年纪心思歹毒，谁要是娶了她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他们务必要将对方钉死在耻辱柱上，为李族长的人品证明。 等到日头西斜，这些舆论的声音都没有停止，甚至已经扩散到了家家户户的炕头。 第51章 上辈子的大雨 因为知道今晚有雨，李如意先是去房顶看过，房草没有腐烂的地方，这才又下来跟大姐一起把老太太的木头床抬进了屋。 门窗也没有关上，下雨之前天闷闷的热。 李如意也睡不着，就点了油灯坐在地上编鱼篓。 装鱼的那种要编的密一些。 抓鱼的那种则要把窟窿留的大一些，让水流能正常通过，但又不能太大，柳枝偏软，泡在水里就更软了，窟窿编的太大，鱼就会从窟窿钻过去，那下了也是白下。 李如意上辈子也是抓过鱼的，当初大姐嫁出去以后，一部分钱在她手里用来家用吃喝。 另一部分钱则是在李柱子手中，他被人哄的都拿去挥霍。 等钱花完了就跟李如意要，李如意哪里肯给，他就跑出去借钱。 等到债主上门，李如意不愿意也没办法。 大姐用一生换来的钱，最后不到两年就被李柱子花了个精光。 李如意一边要干农活，一边还想办法找些挣钱的营生。 她那时候不是没起过好好教育李柱子的心思。 可学好哪有学坏轻松啊。 她这边教了十句，那边一转头，李族长李栓子李权子他们就要教他一百句。 李柱子瞧不起女人，也看不上李如意那斤斤计较的做派。 把她的心糟践完，又把她的人也给卖掉。 李如意熟练的将三根细柳条拧在一起，给鱼篓的窟窿加固，大姐帮她将柳条削的长短合宜，老三则是坐在她们身边仔细看着。 看了一会儿高兴的跟李如意说。 “二姐我觉得我也会了！” 李如意听见她说会了，便找了几根细软一些柳枝给她。 “那你也学着编！技多不压身嘛！” 老三高高兴兴的拿过柳条，跟着李如意的动作一点一点学起来。 大姐也会在一边指点，时不时就能传来老三闹笑话的声音。 瞎老太躺在床上扇着风，一言不发的听着。 老三刚开始编的还凑合，可到收口的时候却变得格外困难。 李如意收了一个给她看看，她没学会，李如意很快又编了一个，再收口给她看，她这次拉着大姐一起学。 结果两个人学的都很水，一起把老三编的鱼篓收了口，但很快就散了。 李如意笑话她俩。 “编筐窝篓，养活九口，不会拧沿儿，饿死一半！” 老三听了这话很激动。 “我就是刚学而已，我以后肯定很厉害！” 李如意见她龇牙，连忙配合。 “对对对！小满以后肯定很厉害！” 老三歪头笑了，觉得这还差不多。 就在她笑呵呵的时候，屋里忽然亮堂了一下，紧跟着轰隆隆的雷声传来。 李如意听见声音，回头去看，又是一阵闪电。 厚重的云层看不见终点，入目所及都是一片黑漆漆的。 片刻之后，大雨倾盆而下。 老三崇拜的看向李如意。 “二姐你真厉害，你说要下雨就真下雨了！” 李如意看着她笑笑。 只不过这次的笑容没有刚才那样真实。 上辈子也是今天，她带着老三在地里干活，因为活太多，有些贪功，一直干到看不见东西了才往家里走。 回家的路上下起大雨。 她带着老三往回跑的时候没有看清路，她俩一起滑进了路边的沟渠。 她脚陷进泥里扭伤了，老三差点被淹死。 两个人在大雨和烂泥里挣扎，大叫着喊人，最后没有人关心她们未能到家，两人精疲力尽也没爬上去。 好在沟渠里的水也不深，李如意坐在里面，水面也只到她的腰上一点。 她就抱着老三在大雨中坐了一夜。 等第二天村中有人出来的时候才把她俩拉了上来。 她曾经单纯的以为，那一夜就是她人生中最绝望的一夜。 可后来经历过种种，她才真切的明白，原来苦难是没有极限的。 这辈子，她终于错开了这一场大雨。 被上辈子的李盼娣思念的李招娣已经改了名字，正坐在她身边笑着跟老三说话。 李如意忽然又觉得那些苦难都好像离她远了一点点。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场美好的开端。 老三什么都不知道，又高兴的拿起柳枝尝试。 暴雨落下后，凉风吹进来，吹散了早先的闷热，瞎老太太舒了口气，舒服的动了动脖子，让凉风把她身上的汗带走。 屋外狂风大作，屋里却是满室温柔。 第二天一早，院子里满是积水。 大姐叹了口气，踩着已经铺好的土砖去厨房做饭。 李如意吃饱了饭，背上一串鱼篓，又带上刀和铁锹，把草鞋挂在脖子上，踩着泥泞出门去了。 她先去村人不常去的地方下了鱼篓，又转头换到了村人常去的抓鱼的河边。 昨夜大雨过后，河水上涨了一些。 她算着位置在河边穿行，很快就找到了山脚下一些村人挖的陷阱。 有很多已经废弃了。 但坑还在。 李如意趁着雨天泥泞没人过来，拿着铁锹又把陷阱重新挖了一下。 周围也都重新布置一遍。 山上的小动物来回行走也都是有一定规律的。 如果遇上干旱，或是秋天山里的野草枯黄，它们就会下山喝水。 早两年有一场小旱灾，路过这边的动物很多，就有人挖了这些陷阱。 不过那些小动物会闻到人闻不到的气味，经常抓住猎物的陷阱周围气味会很杂乱，慢慢就抓不到什么东西了。 再加上这段时间也不缺水，没有动物会过来，这些陷阱也就废弃了。 反正大家都会避开这里，留在这也不算什么问题。 等到修整好，她又按照之前的路线回去，一边走一边抹去自己来过的痕迹。 退到了大家常去的地方，她又随大流的下了两个鱼篓。 不碍别人的事，但一看就是什么都抓不到的位置。 李如意忙活完又砍了一些细柳条回去。 她这次准备编一些四四方方的小筐放在箱子里装东西。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用来装东西的筐没有鱼篓那样好做，要先泡水，编好以后又要阴干。 最后变成什么样还不一定，有日子忙活呢。 李如意回去的路上遇到过来抓鱼的村人。 大家都用探究又好奇的眼光的看着她。 偶尔也会有人对着她翻白眼。 第52章 溺死他 回到家里，大姐正在家打扫卫生，看见李如意回来，给她打来了一盆水。 看见她没穿草鞋气够呛。 “你的脚上还有伤呢，一点都不知道珍惜自己。” 李如意脚上的伤口虽然多，但真没有胳膊上的伤伤的重。 好几天过去都好的差不多了。 不过她也没在这种事上跟大姐顶嘴，连连答应。 “知道啦知道啦！下次不会了！” 大姐转身去厨房烧了些热水，李如意则是把院中小水塘的水掏出来。 老三眼中很有活，连忙过来帮着忙活。 等到掏干净水，李如意又去打水回来，小水塘才填满，一大锅开水已经烧好。 李如意把脚洗了，穿好了鞋，吃饭。 吃完饭，李如意又把木头都拿出来，拉着闲不住的大姐一起干活。 板材已经裁好了,李如意用刨刀刨平整，又开始打榫卯结构。 她用炭笔在木板上画线，幸好跟韩时安借了工具，不然像是木工尺墨斗之类的东西，她一时间想要凑齐也很不容易。 大姐按照她说的拿着刀帮她修理那些榫卯接口的垭口。 忙活起来以后，大姐连家里的粮食快不够的事情都忘了。 一小天过去，李如意等到人少了才又去自己下鱼篓的地方看看。 这一看，抓了好多小河虾，还有四五条巴掌大的鲫鱼。 她把鱼装进带来的鱼篓，又把抓鱼的鱼篓重新下回去，这才拎着鱼回家去了。 晚上她们吃的鱼。 吃鱼的时候瞎老太难得多说了几句话。 “这刺我挑不出。” “你挑的不够细。” “吃的时候注意些……” 在她的碎碎念中，李如意忽然发现，她原来是爱吃鱼的。 可因为眼睛不好，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鱼了，所以连大姐炖的这么腥，她都吃了不少。 李如意帮她挑刺，帮她挑了两条鱼的刺。 她全都吃的干干净净的。 等到第二天，李如意一早起来就先去看鱼篓，这次抓了一条大一点的鲤鱼。 她趁着没人拎回家去放在盆里，告诉瞎老太一声便又出了门。 她来的快去的也快，后院喂兔子的老三甚至都不知道她回来过。 李如意这次又去了大家都下鱼篓的位置查看。 她原以为这里不能有什么收获的。 但也不知道是谁家鱼篓破了，竟然愣是落到她鱼篓中一条鱼。 那是一条草鱼，长的还挺大！ 如果不是为了要鱼鳔，李如意觉得拿到县里都能卖二十文。 可惜，她的鱼鳔胶任重而道远，这草鱼只能祭了她的五脏庙。 李如意在那掏鱼篓，自然也有过来的人看见。 过来这边的都是半大孩子或者家里条件不太好的男人。 大家骨子里都觉得抓鱼也是打猎的一种，打猎就应该属于男人。 李如意的运气大概都用在了那条草鱼上，这次遇上的都是李家人。 三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聚在一块，看见李如意抓到一条大草鱼，眼睛都直了。 “喂！那个谁！那是你的鱼嘛？” 李如意听见这话，抬眼扫过他们三人，明白这位是准备明抢了。 而且，对方有三个人，要是抢赢了也就赢了，若是抢不赢，还能往她头上扣个屎盆子。 李如意在看见他们的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她把鱼篓的口扣好，用草绳仔细扎紧。 就在她扎口的时候，那几个半大孩子已经朝着她的方向跑过来了。 李如意现在才十一岁，又很瘦，也没正经练过什么，除非拿刀直接砍死他们仨，不然光是打架的话，她是没什么胜算的。 看见人过来，李如意抱着刀抓着鱼篓，一转身两步跑到了河边，一跃而下，直接扎进了河里。 见她跳下去，那几个半大孩子都是一愣。 这是什么打法？ 下一瞬间，李如意的身影已经窜出去老远。 岸上的几个人这才反应过来，撒丫子追了过去，边追边喊。 “别跑！快去抓住她。” 这已经不只是一条草鱼的问题了，这是一场简单粗暴又充满野蛮气息的狩猎。 李如意已经成了他们三个狩猎的对象。 岸上的人跑的比她游得快，很快就追上了她，那人从岸边抓起了一块石头往她身上扔。 李如意一个猛子扎下去，再出来的时候，已经距离岸边有十来米远了。 那人一看，也来了气，把衣服一脱，露出一排精瘦的排骨，跟着李如意扎进了水中。 李如意见他下水，毫无畏惧，那人游得比她更快，很快就到了她的身边。 但下一刻，李如意身体宛若游龙，一瞬间从水面蹿起半身多高，不等对方抓她，她已经扑向来人，把自己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到对方身上，同时用指甲狠狠的掐住了对方的地仓穴。 那人嘴角被李如意掐的咧开，忽然如水，河水又顺着牙缝入口，这可把他吓了一跳，挣扎着去抓李如意。 但李如意如同一条鱼，另一手挥手打在他的喉结上。 一瞬间，这人就呛水了。 他剧烈挣扎，李如意被他甩下来，但下一刻，他才呼吸一口气，脑袋马上又被李如意按了下去。 然后就是他的头被拎出水面，再被按下去。 他来了怒气，也伸手去按李如意的脑袋。 但李如意哪里是他能随意摆弄的，他手才一伸过来，李如意张嘴就要在他虎口上，疼的他脑袋都清明了两分。 等到他同伴下水时，这人都折腾的支楞不起来了。 李如意掐着他的脖子指着游过来的人。 “上岸去！不然我把他溺死他！” 半大孩子哪见过这个阵仗，都有点怂了。 其中一个还有一点不服气，但眼见着李如意好像疯了，烦躁的说道。 “不是！不就一条鱼嘛？你至于吗？” 第53章 追衣服 两个半大孩子很快爬回了岸上。 他们全都很迷茫，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样。 等到凉风吹过，感觉身上微冷的时候，才有一个反应过来，对着河里飘着的李如意喊道。 “我们上来了，你快把人放了！” 李如意捏着对方的脖子，指着岸上的人。 “你俩把衣服脱了扔河里！” 当她傻呀，她把人放了她还能走吗？ 岸上那两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到底还是经历的少，这会儿要是村中的老流氓兴许就要开始说浑话了。 但这俩孩子，此刻的心情只有羞愤。 “你说什么？” 里面有一个瞪眼睛的，但李如意一点都不怕他。 “听不懂人话嘛？我让你俩把衣服脱了扔河里！” 那俩还要反对，可李如意已经抓着人往河里按了。 咕噜咕噜两个水泡泡冒上来，水里的那位又开始挣扎，但岸上的人也都吓坏了。 李如意把人从水里拎出来，指着岸上那俩说道。 “哼！玩不起就别学人家抢东西，回家玩你的尿泥去！” “现在滚回去，往后看见我就喊一声奶奶，我也可以不用你俩脱衣服！” 那俩半大孩子气的够呛。 “你说谁玩不起？” 李如意指着他们嘲讽。 “玩得起就赶紧脱，玩不起就给我当孙子！只有你奶奶才不嫌弃你们是窝囊废。” 水里那位听见李如意的话，都生气了，翻腾着又想要挣扎，李如意一手掐着他手腕，一手压着他脑袋，又把他按到了水里。 咕噜噜一阵水泡，人又老实了下来。 岸上那俩都快气哭了，憋着嘴没憋住，委委屈屈的开始脱衣服。 大夏天的，他们穿的也不多，一件打着补丁的陈旧上衣，一条掉档的裤子，里面还有一个肥肥大大的大裤衩子。 其中一个孩子的裤衩子大约是穿的时间太久，还破了几个洞。 看他们把衣服裤子脱完就不脱了，李如意哪里能放过，对着人喊道。 “全脱了扔水里，扔远点！扔近了我就是你奶奶！别让我再多说一遍！” 那俩孩子更委屈了。 其中一个反应快的，这时候还想要跟李如意讨价还价。 “那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也不嫌害臊！” 李如意嗤笑。 “我都不害臊你害臊什么？怎么着，长的残疾怕人看啊！？难怪是个孬种！” 言语如果是利刃，李如意说话向来是要见血的。 一刀扎在两个孩子自尊心上。 他俩无能狂怒，奥哇奥哇一阵子之后，还是妥协了。 很快，几件衣服落入河中，顺着水流缓缓向着下游飘去。 那俩孩子瑟缩着站在那边上，一时间不知道是捂住重点部位更重要还是追衣服更重要。 李如意没有着急，她其实已经很疲惫了，但既然做了，就得让这几个人从身体到心理都惧怕她，一次打不狠，往后次次都要折腾。 风已经把两个孩子身上的水气吹干，他俩看着衣服，心都跟着飞走了。 李如意觉得他们一时半刻回不来，这才说道。 “在这等着干嘛呢？不去追衣服？” 那俩人这才如蒙大赦，不过那个反应快些的孩子，还是委委屈屈的问了李如意一句。 “那李廿呢？” 李廿就是被李如意抓在手里的这位，他家跟李族长不是一支的，他爷爷生了六个儿子，六个儿子又生了二十几个孙子。 本来也应该像是李柱子他们一样，取个类似的名字。 但他爷爷实在不耐烦，再说也没文化，族里的老秀才也写不出那么多类似的字，就放任这一支随便取名了。 结果就是李一李二李三……以此类推，这位已经是李二十了，落户籍的时候，被人写成了李廿，这个名字也就保留了下来。 李如意赶人。 “我杀他又没好处，等你们走了就会把人放了！” 得了这话，两个已经被李如意骂的傻乎乎的人捂着重点部位就跑远了。 看那两个瘦条条的半大孩子光不出溜的追衣服去了，李如意这才松了口气，把河里这个拎到了岸上。 上岸时水面的张力差点又把李如意拉回去。 她把李廿拉到了岸边。 李廿肚子鼓的老高，看样子灌了不少水。 李如意爬起来，一巴掌抽在李廿脸上。 李廿一下清醒过来，他难受的不行，自己又往岸上爬了两步，彻底从水里出来。 这一动，扯到了胃，他撅在地上，哇的一声吐了一大滩。 胃里还是不舒服，他就撑着身体干呕。 李如意见此，对着他后背砰砰砰就是几下，一瞬间，又把他给震吐了。 他吐的脸色苍白，抬头看向李如意，心情十分复杂。 “不要脸的贱丫头！你别以为你把我拉上来我就会感激你！” 李如意：…… 她站起身，抬脚就把李廿又给踹回河里了！ 去他的！ 什么东西？ 要不是怕这孩子淹死了，让她背上人命官司，她会管人死活？ 这世上为什么总会有这么多废物？没本事还学人家打劫，打不过还输不起。 李廿在水里翻腾起来，他本来就已经精疲力尽，这会儿仰着进水里，连站都站不起来，扑腾着浮浮沉沉。 “救命……救救……” 他的脚站不稳，竟然连这才过大腿的高度都爬不起来。 李如意翻个白眼，眼睛一转便说道。 “救你也行，给我两斤粮食，粗的细的都可以！要不然……免谈！你就在这溺死！” 李廿翻腾着起不来，心里已经慌得不行，都没听见李如意说什么，连连答应。 李如意这才过去又把他拎了上来。 这次倒是没呛水。 李如意蹲在他身边，带着水气的冰凉手指抽在他的脸上。 “别忘了二斤粮食，不然我就把你逞强不行反被打的事宣扬出去。” “反正你那俩小兄弟这会儿正光屁股在下游追衣服呢！” “你是跟他俩一起丢人，还是出点粮食了解这件事，你自己琢磨着办！”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好面子，平日里三个人凑一块没少欺负村子里别的孩子。 要是让人知道他被李如意打了，他的脸面可就没地方放了。 虽然李如意不知道这种没有里子的破烂面子有什么用，但对方既然在乎，用来拿捏一下也是好的！ 李廿趴在那一动不动，眼神之中充满了愤怒，不过，在李如意又踹了他一脚之后，他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 “行！行行！不就是二斤粮食嘛！我给了！” 他现在没有力气，不好跟人打架，他准备等他缓过来再让李如意见识一下他的厉害！ 第54章 送上门挨揍 这么点小心思，李如意岂会看不出来！ 她冷笑一声。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转身回家去了。 李廿趴了一会儿找回了些许力气，这时候他那两个兄弟也才遛鸟归来。 其中一个眼睛通红，显然是丢了大人了！ 这小河沟也不是什么隐蔽的地方，下游那边还常常有人洗衣服。 幸好这阵子太阳还没上来，洗衣服的人也不多，要不然丢脸丢的更多。 唯一可惜的是，三家村八卦领军人物韩六嫂子也在今日早起洗衣服的人中。 所以这件事都没等到晌午，就已经传遍了三家村。 难得的，三人回村子里时，遇见了和颜悦色的李族长。 李族长也是没想到，他以为最后把他那些不好舆论压下去的会是哪个懒汉偷鸡摸狗或是谁家媳妇爷们偷人之类的流言！ 倒是没想到，竟然还有小年轻敢跑到村中八卦头子面前果奔。 一奔还奔俩。 韩六嫂子那口才，把这俩跑步姿势都描绘的生动活泼。 她还老不休的评论一番。 “这事儿闹的！看他俩那小黑手，跟细柳条似的，捂不住丢人，捂住了更丢人！” “还不如捂脸呢，都是那一对小排骨，不说话谁能认识谁？” 这一路而来的嘲笑，让几个半大孩子感觉脸面全无。 他们心中咬牙切齿，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回场子。 三人也没什么智慧。 聚在一起一研究，决定再找几个人一起去把李如意打一顿。 三人一扫刚才的丧气，发誓要把李如意打服气，为他们三人出口恶气！ 就在三人找兄弟的时候，李如意那边也找到了自己的大腿。 她一路跑回了院子，湿淋淋的样子把正在院里干活的老三吓了一跳。 “二姐！你这是怎么了？” 李如意安抚的摆了摆手，对着屋里喊人。 “师父师父！” 她跑进屋里，老三则是放下手里的活跟在她身后。 瞎老太正躺在床上，琢磨着天要是好了，自己还是睡草亭去！ 那里给她的感受更清晰。 她看不见什么东西，但在草亭之中可以感受到阳光的温暖，眼前的虚无似乎也带上了光。 听见李如意的声音，瞎老太叹了口气。 这孩子是真闹腾啊！ 看见瞎老太悠闲的样子，李如意不等对方开口，已经一股脑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然，她也明白，她师父是不会开口的。 “师父，刚才我去看鱼篓，捞了一条大草鱼！让人看见了，想要抢。” “三个人呢！我也打不过他们，就把其中一个骗进水里揍了一顿。” “然后捏着他威胁另外两个，让另外两个人把衣服脱了扔水里去，等他们追衣服的时候我才爬上岸的！” “他们仨心里不服，一会儿肯定要带人来打我！师父，你得帮我啊……” 瞎老太：…… 她抬了抬头，可惜看不见李如意的表情。 虽然她也不是个正义的人，但确实没有李如意玩的花。 她不禁感慨，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青出于蓝？ 甚至在某一瞬间，瞎老太都开始反思自己之前教给对方的东西是不是有点跑偏。 她用力回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苗子歪了只能是种子的问题，跟她可没关系！ 那三个孩子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他们顶着流言蜚语，找来了自己相熟的小伙伴，热热闹闹凑了十二个人。 他们在阳光炽烈的时候跑到了村尾。 十二个人拉成一大长排，高矮不一错落有致。 等十二个人到瞎老太家院门口时，就看见一个小老太太正对着大门方向晒太阳。 李廿嗤笑一声，对着里面喊。 “老瞎太太，识相的滚远点！我们哥儿几个今天不想伤及无辜。” “李盼娣给爷爷滚出来！” 听见外面的动静，正在刷碗的李如意赶忙擦了手要出来看热闹。 不过，她还是慢了一步，隔壁房间里，老三已经跳到了门口，尖锐的同音穿透力极强，对着门外的人喊道。 “我二姐已经改名字了！现在叫李如意！” 外面的人看小丫头跳脚，全都哈哈大笑，有人捧腹有人仰天，没有笑都要挤出来几声，以做嘲讽。 “我就要叫！李盼娣李盼娣李盼娣！你能拿我怎么样？小丫头片子！你叫啥来着，李迎娣还是李来娣呀？” 老三听见这话非常生气，她的声音更大了。 “我叫李美满！我大姐叫李吉祥，二姐叫李如意！” 李如意走出来按住老三的肩膀。 名字是给自己的，这世上总有人不认可她们是独立的存在，何必为了这些人徒增烦恼。 毕竟，这些人存不存在又不重要，向他们证明自己，主动把自己放在这种人眼中，让人肆意打量，更是可笑。 老三是真生气了，李如意手放在她肩膀上时，还能感受到她浑身紧绷。 外面的人笑声更加肆无忌惮，看见李如意李廿还挑衅的叫她。 “李盼娣李盼娣李盼娣！” 李如意很淡定，应该为这个名字感到羞耻的是给她取名字的父母，是默认这个名字合理且合适的世道，而不是她！ 她仰着头，看着门外的人，一开口又扎了对方一刀。 “李廿你这个不孝的孙子，你奶奶我已经改名字了都记不住！” “还有你们俩，这是输不起要回来认我了？告诉你俩，没用，我没有光屁股跑半村子的大孙子！” 一瞬间，种种羞愤如浪潮涌来，这仨骂人对线一轮都没过，便气血上涌。 李廿咆哮一声，一脚踹开栅栏门，乌泱泱冲进来。 “兄弟们跟我冲，今天一定要让这给这个丫头片子好……” 看还没有出口，一马当先的李廿整个人倒飞出去，瞬间砸倒了身后一大片。 瞎老太抖落抖落身上的灰，还不等周围人反应过来，她从椅子下面抽出了一根李如意早帮她准备好的柳条。 小柳条泡过水那柔韧度…… 紧跟着院中有节奏的声音一连串响起。 啪啪啪啪…… 哎呀！ 啊呀！ 妈呀！ 哇啊…… 瞎老太如同轻盈的蝴蝶，身法变换，脚步翻飞。 她花白的碎发随着动作飘飘洒洒，原本的落魄惨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灵巧迅捷的动作和高深莫测的沉默表情。 柳枝抽打的角度格外刁钻。 挨打的孩子哇哇大叫，抱着胳膊勾着腿，捂着脑袋弓着腰…… 奇形怪状，抽哪捂哪，全身上下都是破绽。 他们也很无奈啊！ 明明已经挤成一团，身边都没有空档，但老太太愣是能从他们身边穿过，身形如风，顺便还带起了一片片柳条的残影。 有人想躲，想要后退，但都是枉然。 躲得了胳膊躲不了屁股，他们啊的此起彼伏，光是听声音，根本想象不出来这是一个人动的手。 很快，十二个孩子跪成一片，张着大嘴啊啊啊的嚎了起来。 看热闹看够了的李如意这才走上前拍拍李廿的脑袋。 “乖孙儿，答应奶奶的二斤粮食呢？” 李廿好想呸李如意一口啊！ 但他实在是不敢。 他现在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块不疼的地方。 第55章 怂恿 李廿用力的点头。 “我给！我给还不行吗！” 他这次可是丢脸丢大发了。 他来的时候以为这是个翻身仗，打了以后才知道他这就是翻了个面，让人家打的更均匀。 李如意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哎呦不可以哦！我出手是二斤粮食，我师父出手那可不是这个价，你们这里有一个算一个，每个人都得给我两斤，对了！李廿给我四斤。” 李廿：…… “凭什么？” 李如意摊摊手。 “凭什么？你当初抢我鱼的时候凭的是什么，我凭的就是什么！” 说完李如意似乎觉得自己太强势了，语气马上又温柔起来。 不过说出的话一点也不温柔。 “你可以不给，不过呢，我这个人别的没有，就是手段多，你不着急挨个儿试一遍再给也行。” 李廿：e(┬┬﹏┬┬)3 他忽然后悔了，不就是一条鱼嘛？ 何必呐？ 可是四斤粮食…… 李廿这次是真的哭了。 他难道要回家偷粮食给李如意嘛？ 那可是四斤啊，他娘平日里都舍不得吃饱，从牙缝里省出来的粮食，难道就因为这个就要给李如意送来？ 他一瞬间想起了他看见她娘偷偷躲在厨房里舔碗的样子……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们家全是半大小子，粮食吃的有多快都不敢想…… 他这一瞬间，心里是真的难过了起来。 李如意眼珠子一转，问他。 “怎么？舍不得粮食？” 李廿哭唧唧。 “李盼……不是，李如意，要不然你再打我两顿！我家也没有粮食了，要不然我也不能去抢你的鱼啊……呜呜……” 正在变声期的孩子一哭，真是难听的要命。 听他哭，周围的孩子也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他们虽然只拿二斤就行，可二斤也不少呢，被家里人知道也少不了一顿打呀！ 李如意当然知道粮食的金贵，可她也对这些孩子没什么同情。 这里的有一个算一个，哪一个没欺负过她呢？ 他们那些仗着身强力壮欺负别人的日子，又可曾想过，被他们欺负的人会如何呢？ 那些年她起早贪黑的干活，地里的苞谷好不容易成熟，结果她一收拾地才发现丢了老大一片。 那些偷她家粮食的人此刻也正跪在这里。 她因为粮食不够挨饿的时候，这些人又可曾可怜过她？ 她每到粮食成熟期，都住在地里被蚊子咬的满身是包，忙活一年下来丢了那么多粮食委屈憋屈的哭都哭不出来时，可曾有人心软心虚过半分？ 才让他们吐出几斤粮食，他们就跟要死了亲娘一样，可把李如意恶心坏了！ 她心硬如铁，上辈子输给了这些人，她认输！ 但这辈子这些人输给了她，那也得认！ 没有谁能只赢不输，玩不起就别上桌。 瞎老太站在一旁，她微微侧头，冷漠的表情之中忽然多出了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担忧。 李如意缓缓弯下腰，她凑近了跪在地上的李廿。 两人四目相对。 李廿哭着，李如意笑着。 只是李廿的哭是真哭，李如意的笑，却不是真的笑。 她缓缓开口，给对方出了个主意。 事实上这个主意早在她跟李廿要粮食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 她用只有她和李廿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 “你傻呀！为什么非要从自己家里拿呢？” “我听说族长家里今年种的麦子，现在可是青麦啊！啧啧啧……烧着吃最好吃了！” 李廿眼神一变，他有点心虚。 偷别人家粮食这种事他也不是没干过，只是没想到李如意竟然让他去偷族长家的。 李如意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听说赌场那几个打手还在村口那片晃荡呢，你说他们平时吃什么呀？要是饿了会不会在那割点麦子吃了呀？” “这要是让李族长看见，那不管丢多少麦子，肯定都以为是这些人干的！” 李廿脑子不好使，没有一下想明白这话的意思。 不过李如意自认为已经讲的够清楚了，她站直身体，冷冷开口。 “滚！三天之内我要是看不见粮食，我就和我师父一道，亲自去你们家里要了！” 还没琢磨过味儿来的李廿被她突如其来的冰冷吓了一跳，但听说能走了，赶紧转身往外面爬。 这破地方，他是不愿意再来了！ 看着一群人手忙脚乱的爬了出去，将刚才所有对话都听的清清楚楚的瞎老太转头问她。 “你想用李族长对付那些打手？” 李如意正在眨巴眼睛，她想要把那些又一次被人勾起的痛苦压下去。 听见瞎老太开口，她转过头来看着身边的师父。 她的眼中满是伤痕，伤痕太多，已经超出了她生命的长度。 若是别人肯定能发现她的异常。 不过好在她师父看不见。 “谁知道呢，我其实更希望他们能狗咬狗。” 瞎老太以为李如意说的是赌场的打手和李族长。 但她其实并不知道，李如意所说的可不只是两方，也包含了李廿那一伙人。 第56章 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一行人跑出来老远，李廿还没反应过来李如意跟他说的那些话的含义。 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小弟终于跑不动了，露出了哭唧唧的表情。 “廿哥，我跑不动了！咱们歇一会儿！” 有人开口，自然有人应和。 一群半大孩子找了个墙头蹲在人家墙头外面蹲成一排。 有人身上还疼着，掀开衣服看见了被瞎老太抽出来的青紫。 他发出了呜呜呜的声音。 “那个老太太打人也太疼了！” 他身边的人见不惯他这没出息的样子，骂他。 “就这么点小伤，看你娇气的！” 这话引起了几个人共鸣。 “哼！没有出息。” “就是，娘们唧唧的！” 刚才要哭的那人也不痛快，心说娘们唧唧的怎么了？你们不也没打过，这时候装厉害冲他撒火，有能耐去把李如意揪出来打一顿啊！ 有这个想法的显然不止一个人，还有人提议。 “这次输了就输了，不过，我不信李盼娣也能这么厉害，等到她单独出门的时候，我再堵她一次！哼！” 听见这话，有人心动，但有人已经怂了。 “你再堵她一次有什么用？她到时候带着人去你家里把你家里人全打一顿怎么办？你爹娘能打过那个老瞎太太嘛？” 说到了这一点，那些单细胞的人又觉得这话也有道理。 “我们家兄弟多，那个老瞎太太来了，肯定让她有来无回！” 这人的语气可没有他的话硬气，过了嘴瘾以后连忙闭紧嘴巴。 有人当没听见，有人已经开始担忧瞎老太上门的事了。 不是谁家兄弟都多，而且打架打输了的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被人宣扬出来也很丢脸呀！ 可是二斤粮食…… “她还说要二斤粮食呢！我家粮食都是我奶管着的，我也拿不出来呀。” “我家也是，我奶不到做饭前一刻都不会开柜子的。” 有人伤心，就有人淡定。 其中一个小胖子倒是没觉得二斤粮食有什么问题，他家里粮食多，吃的也好，他倒是偷不出粮食来，但可以把自己的口粮省下一半，省两天就出来了。 李如意也没说不收熟食啊。 发现他没有像别人一样苦大仇深，便有人舔着脸开口。 “小胖，要不然你帮我出二斤粮食！你上次在河沟里洗澡还是我帮你搓的背呢！咱俩关系最好了是不是……” 小胖愣了一下。 “可我可我也没有粮食啊！” 他只省自己的还行，省别人的也省不出来呀？！ 有人听他们这么容易妥协，心里还有点不痛快，更不想出这个粮食。 “不是你们这么容易就让一个丫头片子打服了吗？再说，咱们都挨打了还凭什么出粮食啊？” 说完还看向李廿。 “廿哥，你得说个话，咱们都是你找来帮忙的！不能说挨完打还得出粮食？” 他们可跟李如意没仇没怨的，为什么去找李如意麻烦，还不是因为李廿。 话音落下，刚才还在商量的声音顿时消散一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大家可以认输，但都不愿意回家偷粮食。 李廿还在反复琢磨着李如意的话，被人点名才抬起头看看周围的人。 见所有人都在看他，他心里一慌。 十二个人二十几斤粮食，这可不是小数目，就算买最便宜的陈年苞谷，也得五十文呢！ 他活这么大都没见过几个五十文。 “你们别看我，我也没想出来怎么办呢！” 一听他说想不出来，他身边的人马上伸手推他一下，说着场面话，但语气中也带了不悦。 “别呀李廿，你可得好好想，咱们兄弟可都是为了你，你也不能让我们挨打又放血！哥们儿跟你交个底，我家里现在只有十几斤粮食了，全家都指着它活命呢，你要是不管，我可就要饿死了。” 一个声音出现，从众的声音也紧随而至。 “对呀廿哥，我家里也差不多，你看他们还有奶奶能管粮食呢，我奶现在天天让我们吃蘑菇。” 之前那一场大雨停了以后，山里很多蘑菇都冒了头，煮汤吃可以顶饱，晾干了冬天还可以当冬储菜，不少人都成筐的往回摘。 听说吃蘑菇，十几个人里一半人脸都绿了。 没有调料也没有油，野生蘑菇的味道遮盖不下去，就算是爱吃蘑菇的人，也架不住天天顿顿的吃。 李廿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他也想大手一挥把大家的帐都背到自己身上。 可是，他也没有粮食啊！ 想到了这里，他忽然又想起李如意说的话来。 李族长家里种的是麦子，青麦最好吃…… 李廿心中不由的冒出一个危险的想法。 不过一想是李族长…… 他又有点害怕，李族长在李氏宗族里还是挺有威严的，他也不敢去捋老虎须子。 但马上他又想到了李如意说的，那些赌场的打手也蹲在那里。 如果这样的话，那到底是他偷的还是那些打手偷的也就说不清楚了？！ 李廿的心忽然跳的厉害，他口腔中都泛起了口水。 如果那些打手也偷了，那责任肯定要落到那些打手身上的。 他其实不止可以偷二十斤，他还可以多偷一些藏起来。 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一下子，之前没有通达的念头全都通达起来。 他眼中光芒闪动，心里已经计划开来。 有时候这人啊，学好不容易，学坏就是一出溜。 只不过上辈子李廿选择欺负无依无靠的李如意，这辈子他选择对上财大气粗的李族长。 恶都还是同样的恶。 想到了干坏事，李廿这脑子可就好用起来了！ 他明白这件事涉事人员不能太多，他虽然相信自己的朋友，可也知道这些人不是谁嘴都严的。 这件事责任重大，他得计划一下。 其实偷别人家的也不是不行，这村子里的粮食谁家没丢过。 只不过，这回有赌场的打手背锅，李廿觉得自己能多偷一些。 他甚至不光想要偷李族长家里的，为了把水搅浑，他还想把那些打手蹲守的附近地里的粮食都偷一部分。 这样受害者多了起来，必然会和打手产生冲突。 如果还能抓个现行，那矛盾一触即发，他更容易坐收渔翁之利了。 身边的人还在担心李廿不认账，叨叨叨的说这话。 “廿哥，你可不能不管啊！咱们哥们儿对你可够意思了，你不能这么不够意思啊！” 李廿注意力被拉回，他笑了起来。 “放心！我李廿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用你们出粮食，我就算找不到粮食，我还能跪死在她家门口呢！” “让你们跟我一起挨打了，责任在我！往后兄弟有事找我，我也肯定不会推脱。” 第57章 千金一诺，绝不反悔 瞎老太打完人又重新躺回了自己的床上。 李如意屁颠屁颠的把椅子搬回去，又把眼睛亮晶晶的老三支走，跑过去给瞎老太敲腿按胳膊一副狗腿的模样。 瞎老太躺了一会儿，对李如意的殷勤很受用，等全身都按了一遍，她才问李如意。 “有什么事？”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李如意的马屁连忙跟上。 “师父，您可真厉害，徒儿心里这点小心思，没有一处能瞒过您的！” 她知道瞎老太最不耐烦听废话，捧了一手便赶紧说道。 “之前您不是说要教徒儿练刀嘛？徒儿就想着，这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呵呵呵……您觉得呢？” 瞎老太躺在那里，十分安详，李如意也看不出她是怎么想的，手上动作没有停，该按的按，该捏的捏，等了一会儿后，瞎老太才开口。 “我可以教你，但有几个条件。” 李如意态度很诚恳。 “您说您说！” “第一，习武一事如逆水行舟，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你得保证未来不管多难受多难熬，都要坚持，不然我就杀了你！” 瞎老太不知道李如意已经变成了三十岁的芯子。 在她的印象之中，这个小丫头还是那个心浮气躁的孩子，压不住性子也静不下心。 但她不介意再给对方一个机会。 只不过，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瞎老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衰弱，她的状态和性格都很难让她再找到一个传人。 而且教育过孩子之后，她感觉万分疲惫，对于传承一事，都有些意兴阑珊了。 这一回她也下了狠心，李如意既然主动选择练武，那就只能是要么会要么死，不存在第三种可能性。 这其实也是瞎老太给自己的一个机会。 师徒双方都已经上了绝路，那就开始互相忍受互相折磨！ 李如意略微犹豫一下，便非常郑重的答应下来。 一个人在想要学习的时候就能够学习，不知道是多么幸运的事，不可能全都是好处没有任何代价。 武学一道也是如此。 法不可轻传，只有如此郑重，才配的上她师父的所有付出。 “好！我答应您。我以我李如意的名讳起誓，习武一事，绝不半途而废。” 这是李如意能想到的最虔诚的誓言。 瞎老太并不知道这些，但她也不在乎李如意用什么起誓，反正李如意要是后悔了，她肯定会动手杀人！ “行，第二件事，你若是承袭我的衣钵，便也要承袭我的一位仇人，有机会的话，帮我杀了他报仇。” 李如意听了这话，心一哆嗦。 她上辈子见过很多死人，但却从没有主动杀过谁。 上层权贵视人命如草芥，李如意虽然也曾短暂的成为过其中一员，心态却始终停留在升斗小民的立场之上。 这一条，比上一条更让她犹豫。 瞎老太似乎知道她的迟疑，没有感受到周围有人，便淡淡的开口。 “这个人是我小师弟，你如果学了我的本事，不出村子不用出来也就算了，可你一旦离开这里，用出来，他肯定会发现你的。” “那时候，你不杀他就是他杀你。” “若是你没有这个心理准备，那我教你，便是害了你。” 瞎老太不信李如意练了一身的本事就是为了躲在村子里嫁人的。 这个孩子虽然浮躁，可心也大得很，既然要出去，便有遇上对方的可能。 若从练武之初就知道要杀这样一个人，那她遇上对方时自然也会有所准备。 可若是什么都不知道，一头闯了出去，瞎老太觉得李如意必然凶多吉少。 上辈子也是因此，瞎老太宁可把这些东西带进土里，都没有交给李如意。 李如意明白了她这话的意思，心中担忧。 “可是师父，我若是学了，就一定能杀了他嘛？” 她才多大呀？ 练武才能练多少年啊？ 再说，男女身体力量上原本就有所差异，即便对方年纪大了，她正值年少，也未必就能打得过对方！？ 瞎老太对此倒是非常自信。 “你若学，他就打不过你！” 李如意看着她，觉得自家师父话里有话。 “师父，这其中有何说法？” 瞎老太没有隐瞒她，直接说道。 “我师父的功法分为上下两部分，他只练了上部分，下部分杀我师父的时候抢了一半，我知道他罩门所在，为此还特意创出了克制他的杀招，只要你们正面对上，哪怕你不会心法只会招式，他都打不过你！” 李如意倒是没想到还有这种说法。 她也一瞬间明白了瞎老太为什么说要她主动去杀了对方。 因为只有主动出手，才能把一些不安因素扼杀。 她有点无语。 “那师父你为何不把这几招传扬出去，让他的敌人学好了，兴许早就把他杀了呢！” 瞎老太听了这话心头一哽，有些愤懑，声音都高了一点。 “我若不是个瞎子，早就把那些招式画他个千八百遍传遍江湖了！可我不是瞎了吗！” 她画又画不出来，困在这个小村子里又出不去。 想要收个徒弟，又担心对方人品，万一耐不住诱惑，跟她那个师弟联手，把剩余的功法诓骗走了怎么办？ 那个师弟有钱有势，她有什么？除了一身的武功，也就只有这一桩血海深仇了！ 虽然她也不是非得杀了对方报仇不可。 可也绝不愿意让自家的师承落在那样一个人手上。 李如意缩了缩脖子，戳到瞎老太的痛处，让她有些心虚。 不过心虚之后也淡定了不少。 她师父做不到的事情，她可以做到啊！ 到时候她隐在暗处，先把那些招式画个千八百遍的传出去，嘎嘎嘎。 “师父对不起！徒儿不是故意说这话的！” 瞎老太挥了挥手，懒得跟她计较。 李如意深吸一口气，得了师承，继承对方的仇人，也很公平。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百利无一害的好事，这样，她反而不觉得亏欠瞎老太了。 “师父，徒儿也答应您的第二个条件，并且保证，待到我学成之日，必是手刃我师门仇敌之时。” 瞎老太听她这样说，心中感慨万千，刚才的气闷也全都消失一空。 没有希望是一种活法。 有了希望又是另一种活法。 她曾经也想过，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看不见日升日落，听不到村外的声音，就在一片虚无之中等待着死亡一步一步靠近。 她甚至因为和李如意有些相似的生平，还萌生过为了保护她而杀人偿命了此残生的念头。 而那些漫无目的的空虚，在这一刻，都随着李如意的一句话飘散无踪。 十一岁少女的声音清澈干净，却又带着别人无法理解的珍而重之。 她的诺言穿过两世，一下子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千金一诺，绝不反悔。” 这八个字掷地有声，瞎老太敏锐的鼻腔之中，忽然充满了潮湿的味道。 第58章 别告诉大姐 虽然一切从简，但该有的仪式也不能省去。 李如意虽然一直管瞎老太叫师父，但那是她死皮赖脸扒上去的，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师承为何，也不知道她师父名讳。 这一场仪式，也是传承的一部分。 不过，瞎老太在村子里没有认识人，也就不准备找人见证了。 李如意表示全听师父的！ 一副好徒弟的样子。 商量是下午商量的，仪式是晚饭前举行的！ 为此，李如意特意把家里最后一只兔子给杀了。 兔皮扒下来准备揉了给韩时安做围脖，剩下的一锅炖了，再加上还有一条草鱼，这一顿都快顶上年夜饭了。 这回的草鱼李如意亲自动手，她把鱼刺挑出来，将鱼肉剁成了鱼泥，加了盐，手打上劲儿，就着野菜煮了一锅野菜鱼丸汤。 听说李如意要跟着瞎老太学功夫，大姐心中很替她高兴。 不过老三高兴过后，又变得欲言又止，小小的孩子像是被什么问题困住了一样。 李如意一边烧火一边问她。 “你有什么烦恼的呀？” 老三叹了口气。 “二姐，我也想学武功。” 她害怕瞎老太不愿意教她，为此还要牵连李如意。 李如意觉得她年纪不大，心思倒是挺重。 “这个光想也解决不了问题呀！如果你真想学，你可以去问问我师父，咱们真诚求问，她可以答应也可以拒绝，总归有个结果不是！” 老三听了这话，眼睛一亮。 她觉得二姐说得对！ 但马上又担心起来。 “二姐，我听说别人拜师都要给师父送束修的，可我也没有束修，我如何能让婆婆收下我呢？而且，而且我还有点害怕。” 在老三心中，拜师习武就和给人当学徒工是一样的。 她今天看见了瞎老太打人的风姿，为此深深折服。她年纪小，不知道那些弯弯绕绕，只觉得会武功就能不被人欺负。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没错。 不过，老三把握不准瞎老太的心思，因为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好些天，在一起说的话都没超过十句。 大多数还都是大姐告诉她，去叫人吃饭，她把人叫进来吃饭时说的。 而瞎老太基本上也不会有回应。 李如意想要什么就争取什么，除了当年跟韩时安离开教坊司的事让她犹豫之外，她还从来都没退缩过。 她淡定的教育老三。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去问问又不会掉一块肉，大不了被人拒绝嘛！” 在李如意的生存法则中，想要就应该去争取，大大方方说出来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谁还不想过的好点儿呢！ 老三听了这话，用力的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去找瞎老太了。 不过，她才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 “二姐，我还是有点不敢。” 李如意呵呵一笑。 “二姐对你有信心，去去！” 老三紧张的手都在抖，可看着李如意没有帮她开口的打算，她也只能自己给自己打气。 她走一步停一会儿，嘴里小声叨叨叨，把自己能想到的好话都说了一遍。 觉得好像不够，她又把往后会孝顺师父之类的话也加了上去。 她抓抓脑袋，想不出还有什么能承诺的了，可她又总觉得还不够郑重。 毕竟是没被人爱过的孩子，想要得到点什么，总觉得自己应该付出的更多才合理。 等她晃荡到瞎老太的草亭旁边时，都是一刻钟之后了。 李如意的鱼丸汤都出锅了。 老三看着面前的瞎老太，又想要退缩，但她那小胳膊小腿倒比她执着，已经迈步进了草亭之中。 她深吸一口气，发出了声若蚊蝇的一声。 “婆婆，你睡着了吗？” 瞎老太深深的叹了口气，脑海中都能勾勒出老三此刻伸头伸脑的小模样。 她耳力超群，老三一路叨叨的话，她一个字不漏的全听了去，这会儿比老三还要尴尬！ 瞎老太一般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会沉默以对。 老三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回应，心中有些落寞，又小小声说道。 “那婆婆您睡！我先走了！” 她悄悄转身离开，不想打扰瞎老太休息。 等她迈出两步之后，瞎老太的声音才在她背后响起。 “我收徒有两个条件，第一是不能半途而废，不然我就杀了你，第二是，要帮我杀一个人。” “你同意就拜师，不同意就算了。” 瞎老太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孩子沟通。 她所有跟孩子对话的经验都来自于李如意。 老三被她说的话吓了一跳，这跟她想象中有些区别。 可涉及到杀人，她没敢答应。 “我……我要问问二姐！” 瞎老太没说话，跟刚才的姿势都没变化，让老三都不得不怀疑之前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转过身飞快跑到了李如意身边，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李如意点头。 “我知道，我已经答应了。” 老三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要是二姐也答应了，那她觉得自己也没问题！ 她一下开心了起来。 “那我也答应！” 她见李如意没太大反应，这才想起，这话要跟瞎老太说，她乐呵呵的就要往外跑，却被李如意一把拉住。 “小满，这件事你答应可以，但记得不要告诉大姐。” 老三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点点。 “不要告诉大姐嘛？” 如果在两个姐姐中选择一个，老三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李如意。 大姐很好，也会照顾她。 但老三心里清楚，在大姐心中，她不是最重要的亲人。 或许在大姐心中，重要的东西太多了，她才排不上号。 名声，身份，宗族，传承，嫁人，成婚…… 这些外物要比活生生的人更重要。 如果大姐知道她们习武的代价是要帮瞎老太杀一个人。 那她肯定不会同意她俩拜师，这件事也会横生枝节。 李如意不想跟大姐起争端。 她们追求的东西不同，也永远都不会相同。 老三看着李如意若有所思的表情，脸上的喜悦收敛了更多。 不过，她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好！” 她刚一答应下来，草亭里的瞎老太忽然咳嗽起来。 李如意往外一看，就看见大姐抱了柴火从后院回来，看见李如意还问她。 “你做好饭菜了吗？柴火够了嘛？” 李如意点头。 “做好了！够了。” 老三脸皮还不够厚，看见大姐有点心虚的低下了头，但很快，她又担心大姐如果也想学武，会不会也去问瞎老太。 那时候这个秘密是不是还会露馅？ 第59章 为李柱子的往后打算 大姐没有发现异常，把柴火抱到了厨房。 李如意状若无意的说起刚才的事。 “老三说她也想习武，就去问了师父，师父同意收下她了，大姐你要不要也去问问？” 大姐有些迟疑。 她回身看看外面的瞎老太，又看看李如意。 “这……我年纪会不会太大了一些？” 她十三岁，在她的印象之中，再有个年就要嫁人了，这时候习武有些太浪费时间了。 而且她其实知道，自己和如意是不一样的，她想要嫁人生子，平安顺遂。 可每次和如意说起时，如意的表情都是淡淡的。 她想要劝一劝如意，女子还是当以嫁人成家，侍候丈夫公婆为重心。 但她性子绵软，看见李如意这样有主意的样子，又担心自己眼光短浅，总是说不出口。 如意习武，她是一千个一万个赞成的。 可她自己，却是不愿意的，她还是想要学一些缝衣做饭的手艺，如果再加上管账持家之类的，那才是最好不过。 老三站在两人旁边，眼睛咕噜咕噜乱转，之前的心虚在李如意开口挑破习武一事时便已经消失，她现在就是单纯的好奇。 好奇大姐的选择。 李如意想了想，也不确定。 “这我不知道，不过强身健体总是好的，如果你不愿意整日习武，也可以学一些简单的招式，若是往后遇上事情了，总也有自保的能力。” 大姐听了这话，眼睛一亮。 她略微犹豫，才又问李如意。 “那我是不是应该问问婆婆的意思？” 李如意点头。 “应该的！” 大姐乖巧的笑笑，拍打干净身上的尘土，快步走出厨房。 老三瞬间紧张起来。 “二姐……” 她想说万一大姐也要练武，不就知道了她们的条件！ 李如意却是摇摇头，让她去摆碗筷。 大姐脚步匆忙中带着一丝期盼，没有像老三那样紧张，反而麻利的到了草亭边上。 她站在草亭外面询问。 “婆婆，我想问问，您收徒有什么条件吗？” 瞎老太沉默一瞬，反问她。 “你也要习武？” 大姐深吸一口气，眼睛亮晶晶的。 “不是，我年纪大了不好练武，我想替我弟弟问问，他今年才八岁，若是能跟您习武，您提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瞎老太听见李如意和老三之前说的话，她设想过李如意是想让她拒绝掉李吉祥。 但她却没想到，李吉祥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瞎老太缓缓坐起身，她心情不太好。 虽然说她收徒条件挺宽泛的，可也没宽到什么玩意儿都收的地步！ 她收下李如意可不只是因为两人相熟，而是李如意在学了一点刺血术的皮毛之后，便认认真真的不打折扣的给她送了半年的饭。 虽然有些小心思，但无伤大雅。 可李柱子呢？ 任劳任怨的亲姐姐二话不说就卖了，还直接卖到楼子里去。 这样的人要知道她师弟现在有权有势，还不得把她这一门绝学卖个精光！？ 瞎老太深深呼出一口气，想到李吉祥到底是个孩子，心中有气也没跟对方计较，而是说道。 “我这功法，宜女不宜男，男子练了必绝后，这条件你能答应吗？” 大姐吓了一跳，她想都没想立马拒绝。 “这不行，柱子是李家唯一的根。” 瞎老太可能太生气了，难得跟她多说了一句。 “你也是你爹娘的孩子。” 大姐有些哀伤，手指纠缠，眉间是化不开的失落。 “可我是个女儿。” 瞎老太懒得在跟她说，反正两人也没有师徒名分，往后的路让她自己走去！ 她站起身招呼李吉祥。 “走！等你二妹三妹拜了师，咱们就开饭了！” 大姐收起种种复杂难名的心思，伸手想要去扶瞎老太，却被对方精准避开。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 老三马上看向她们俩。 “师父，这拜师要如何行礼？” 瞎老太听见老三说话，心情大好。 老三这个徒弟算是意外收获，对方年纪不大，正是练武的好时候。 瞎老太脸上难得露出了一点轻松的模样。 “如今条件就这般，便一切从简。” 说完，她头转向了大姐的方向。 “吉祥，还要麻烦你帮你妹妹们烧一些热水，家中无茶，便取学苦麻菜来泡水！” 大姐半点异常都没发现，高声答应着去了厨房。 等到大姐一走，瞎老太才坐在平日里坐的位置上。 “你二人跪到我面前来。” 李如意乖巧跪下，老三见此也跟着跪在李如意身边。 “为师姓丁，单名虹，为第七代向家刀传人，此刀法为师祖向宁所创，他为人潇洒肆意，门派之中规矩也不多，唯有两条。” “习武为自强，不做恶鬼伥。” “若遇不平事，凡人不可殃。” 李如意瞬间明白了这两句话的意思，但老三却是不懂得。 她只是懵懵懂懂的学着李如意的模样，一字一句在师父面前发了誓。 丁虹讲完了门规，又讲了一点门派过往，她倒是还想再讲点什么，奈何她实在不擅长，只能僵硬的讲完了两个孩子必须知道的门派历史后，便转而说起了她能交给两个孩子的东西。 “自古医武不分家，除了刀法心法外，我还懂些医理药理，门派中另有一分支，为第三代师祖所创，名曰向家刺血术，比不得医药世家家学渊源，不过寻常跌打损伤，断手断脚倒是也能看一看。” “我眼睛瞎了，未必能教全，你们当自知自省，在我有生之年，多多问询，不要平白虚度时光。” 李如意郑重答应。 老三还是懵懵懂懂的，跟着自家二姐一起，一字一句的学着说话。 说完这些，丁婆婆实在找不到话题了，房间中便陷入了沉默。 又跪了一会儿，大姐才端了碗进来。 家里没有茶碗，只有吃饭的碗。 一个碗那么大。 她足足煮了两碗苦麻菜水。 李如意见状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大姐也太实在了。 虽然但是，她心中还是萌生了一个念头。 幸好啊幸好！ 这玩意儿不是给我喝的！ 第60章 最痛苦的事 她没有起身，连忙跟无声比划。 “太多啦！” 大姐一愣，寻思着拜师这事儿不就得多一点才能体现自家的真诚吗？ 李如意心说，你家的真诚要是好喝还行，关键你家的真诚它是苦的呀！ 大姐看看丁婆婆，又看看李如意，最后还是选择听二妹的。 她还没进屋就又退了回去，到厨房里把苦麻菜水匀出来一些分成两碗都不太多的样子，重新端了回去。 李如意和老三分别敬了茶，丁婆婆从怀里掏出了两个红包，这就算是完成了拜师仪式。 她俩站起身，招呼了大姐一起过来吃饭。 四个人还是那样坐在一块，只是这次又好像有了些不同。 等吃完饭，李如意和大姐去厨房刷碗，老三端个水盆在屋里洗澡。 丁婆婆又跑草亭里躺着去了。 大姐似乎有心事，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李如意看看她，随便找了个话题。 “一会儿你要洗澡吗？我帮你打水。” 大姐愣怔片刻，这才回过神来。 “嗯！好！” 李如意有了个话头，便接着跟她说道。 “这几天板材都磨的差不多了，我想先刷一遍油，明日咱们一起！” 大姐勉强把刚要发散的思维收回来，点点头。 “好。” 李如意说完了板材，又说起了粮食。 “我这两天会想办法弄点粮食回来，你别担心粮食不够吃。” 大姐眉头微微皱起，她还真有点担心，她们现在吃的还是韩时安上次拿来的粮食呢。 李如意盯着她的表情，意识到大姐刚才没在想粮食的事。 “大姐，你好像有些心事？可以跟我说说吗？” 李如意担心是她和老三拜师把大姐落下，让她有了落差。 她不愿意让大姐知道那些事情，并不是为了排挤对方。 只是理念不和，为了少些麻烦罢了！ 大姐沉默片刻，才开口问李如意。 “你说……柱子往后能干点什么？要怎么生活啊？” 李如意：…… 好！是她想多了！ 李如意深深的叹了口气。 “大姐，李柱子比你想的顽强多了，再说他还有两亩地呢，饿死谁也饿不死他。” 大姐还是担心。 “可柱子也不会种地呀？你和老三往后习武，我是放心的！婆婆是个好人，她以前救过你的命，还收留咱们好多天，肯定会为你和老三打算。” “可柱子年纪那么小，人也不成熟，被人一挑拨就找不到北了，这往后可怎么办……” 李如意：…… 你一个快要吃不上饭没田没产还没地位的人，竟然去心疼一个有房有地有邻居照顾有宗族庇护的人，这合理吗？ “大姐，李柱子不觉得跟咱们是一家人，他觉得他跟族长才是一家的，那他就让族长帮他安排嘛！” 大姐还是担心。 “我寻思着，要不然这两天我去地里看看，帮他把草再除一遍。” 李如意叹气。 “不是我拦着你，是李柱子找来那些打手现在就在村口蹲守，就等着咱俩谁出去呢。” “李柱子的地荒了那也是他自己造的孽，要是好好的，现在你帮他干活，我帮他打猎，他还能在家里当大爷。人家不是不愿意嘛！” 大姐听了这话，心里的愧疚放下不少。 “我就是担心习惯了。” 她把刷锅水掏出来，眼见着也没什么活了，就站在锅台边上跟李如意说话。 “我也知道柱子太傻了，可他到底是弟弟，我投生成了他姐姐，就总觉得应该去照顾他，看他瘦了那么多，我心里也怪难受的。” “我想着，那些人也不一定认识我，我又正好没事，能帮一点是一点，等咱们房子那边收拾好，自己去开荒了，我来年想要帮他也帮不上了。” 李如意深吸一口气，手都有些颤抖。 “就算是姐姐，咱们也得先为自己负责，才能为别人负责。” “我知道大姐你善良，但善良也得有个度。” “咱们活在这个世上本来就够艰难了，又有谁来同情一下你我？” 李如意担心大姐不听劝，执意跑去给李柱子铲地，不得不把一些苦翻出来给对方看。 “你没错，我也没错，善良也没错！可是，就连我们的亲弟弟都不会放过我们，那些无恶不作的赌场打手就会因为你善良放过我们吗？！” “你只知道被卖进楼子里很痛苦，可你知道哪里痛苦嘛？” “是辗转在一个又一个男人之间？是为了一口吃的，把自己扒光了给人糟践？还是说被老鸨打完被龟公打，被人当成畜生一样对待？” “我觉得都不完全是！” “真正的痛苦是你明明知道，自己没有做错过任何事，却要承受别人无缘无故的恶念。” 李如意的情绪像是开了闸口的洪水，一瞬间便涌了出来。 别说是李吉祥，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她的手微微颤抖，转过头避开大姐的视线。 “你要是做好了准备，你就去，看看你死了李柱子会不会因为你是他姐，就去你坟头哭一场。” 大姐呆愣愣的听完李如意的话，下意识的捏住了自己的衣襟。 但李如意的情绪还是没能控制，又跟了一句。 “对了！这样的女子是不会有坟头的！只会被人破烂席子一卷扔到乱葬岗上，等着野狗野狼来把尸体吃的干净。” 说完她便站起身飞快走了出去。 只剩下大姐一个人沉默的站在原地。 大姐似乎想通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通，让她表述不出，只能用惊慌的眼神追着李如意的背影。 李如意回去气的都睡不着觉。 老三过来拍拍她后背。 没一会儿大姐在厨房里洗漱过后也回来了。 她躺在狭窄的炕上，背对着李如意的方向。 李如意也背对着她。 两人之间没有多少空隙，但却好像隔了很远很远。 她们都在沉默着，可又都没能睡着。 过了许久，老三都睡着了，大姐才悄悄开口。 “如意，你睡了吗？” 李如意：…… 她哼了一声。 李吉祥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见到的世界只有孙氏让她见到的那么多。 李如意恨铁不成钢，可也知道换成自己十三岁时，也比对方强不了多少。 不然她又怎么能被李柱子卖掉呢？ 她当初以为自己为这个家付出那么多，甚至为了给李柱子存钱讨老婆，都想着要在家多留几年，多干些活。 结果呢！ 她劝说自己不要心急，不要心急。 其实她知道，上辈子那些苦难虽然好像随着她重来一世消散一空。 可实际上，所有的痛苦都没有消散，始终都刻在她的骨头缝里，如同呼吸一般，左右着她的每一个选择。 让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总是心急。 她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心里还是担心那些过往追着她的脚步而来。 总觉得自己走的还是不够快，还是不够远。 第61章 练武 大姐翻过了身，一条胳膊抱住了李如意。 她干瘪的胸膛贴着李如意同样干瘦的后背。 两个人的心一下就靠近了。 “如意，对不起，是我这个姐姐太没用了。” 李如意以为自己不会在意的，可不知为何，大姐话音落下时，她的眼睛却有些微微发热。 “不是你的错！是这世道不想让我们好好的活。” 大姐不懂她说的这些。 她用力抱住李如意，本能的想要给她很多力量。 “是我太没用了！我不光保护不好你们，还要让你分心来保护我。” “我往后会好好的，柱子……柱子就让他去过他想过的日子！” 或许李如意应该庆幸，庆幸十三岁的李吉祥还能思考，还会权衡。 而不是像那些默默付出把自己当成别人附属物的人一样，紧紧锁在自己的心门之中不愿有半分改变。 窗外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棱洒进屋来，李如意用力闭紧双眼，感受着背后大姐传来的温度。 这是回来以后，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或许大姐只是说说，或许明早起来一切都没有变化。 李如意知道自己其实也不会信任对方太多，可她心中困住她的牢笼，还是因为这一个拥抱，有了一丝松动。 她缺少别人的疼爱太久太久，久的都忘了有人依靠的感受。 这一晚，她睡的似乎格外放松。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李如意忽然感觉一根小树枝敲在她头顶的炕沿上。 啪的一声，她就被惊醒了。 紧跟着，老三的头顶也传来一样的声音。 两人吓得够呛，噼里啪啦就爬了起来。 大姐听见声音，也揉着眼睛跟着坐起身。 “怎么了？什么声音？” 李如意拍了拍自己惊醒后剧烈跳动的心脏。 “没怎么，我师父叫我们起来练功，你再睡一会儿！” 老三年纪不大，但因为突然早起，感觉整个人都沧桑了。 大姐听说李如意要练功，她也跟着爬了起来。 “你们练功，我去做饭。” 丁婆婆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见到两个徒弟起床，她抱着肩膀站在一边。 很快，三人洗漱完毕。 李如意和老三被安排了跑步的任务。 “你们身子骨太差，这段时间打基础，我教你们呼吸吐纳的方式，你们记住以后，晨起黄昏各跑半个时辰，先跑几天再说。” 她们俩的身体虚的很，别说练功，就是维持正常生活可能都得落毛病。 丁婆婆虽然着急，可也得一步一步按部就班的来。 李如意倒是不怕走路，原以为跑起来也不会有问题，可这绕着院子一跑，才知道自己到底虚的有多厉害。 丁婆婆就跟在她们身边，讲步法，讲姿势，小柳条时不时就抽过来。 天很快亮了，大姐做好了饭，她们还没跑完，李如意跑的发髻散乱，老三跑的双眼发直。 等到半个时辰下来，李如意差点躺在地上。 为什么不能是走的呢？或者让她铲地都可以啊…… 丁婆婆把她俩拖回了院子，两个人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呼噜呼噜把饭吃了个精光。 大姐眼见着饭不够吃，犹豫一瞬，但不等丁婆婆开口，她还是起身又去给李如意和老三一人煮了一碗糊糊回来。 等到这一碗糊糊也下肚，李如意才勉强吃了个七分饱。 但她也不敢再说吃东西了，李廿那边还没有着落，这些粮食还得省一省。 她准备去看看河里的鱼。 最近气候正好，河里的鱼还挺多的。 果然，这次她又抓了两条鱼回来，有一条还挺大。 把鱼鳔掏出来，剩下的交给大姐处理，李如意又跑了一趟自己在河边下套子的地方。 没找到野鸭子，倒是找到几个野鸭蛋，拿回去也交给大姐。 煮的时候美滋滋，吃的时候发现还有两个是臭的。 李如意心如刀绞。 下午在家里修理木头，等到傍晚，她和老三又被拉去跑步。 跑完回来吃了饭，一宿饿半夜。 李如意抓心挠肝啊！ 她想着李廿要是再不来找她，她可就真得带着师父去找李廿了！ 现在报复李族长的事都要暂时搁置，吃饭才是她最重要的大事。 不过，李廿倒是也没让李如意上门。 等到李如意和老三早起跑步的时候，李廿扛着粮食摸黑来了。 他人还没到，丁婆婆已经提醒李如意。 “上次那几个孩子来了。” 李如意一听说是李廿，速度一下提了上来。 正好，她跑到门前的时候，李廿也到了。 他比李如意高了大半头，扛着半袋子的粮食。 看见李如意，他连忙比出噤声的手势。 李如意点点头。 两人往更偏僻的地方走了走，李廿这才鬼鬼祟祟的说道。 “粮食我给你拿来了，比你要的数量只多不少，但粮袋子我得拿走。” 李如意伸手掂量一下，觉得确实差不多，也就同意了。 “行，你等我一会儿。” 她把这大半袋子粮食扛在肩上，感觉整个人头重脚轻，扛到厨房以后找到丁婆婆的空米缸，把这里面的青麦穗倒了进去。 大姐在一边有些吃惊的看着，她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说，等到李如意把麦穗倒进去以后，连忙帮着把缸盖盖上。 李如意把袋子还给了李廿后，跟着丁婆婆跑完。 大姐饭已经做好了，李如意飞快把饭扒拉干净，找出了背篓，在里面铺了苘麻叶子，又把那些青麦穗从缸里掏出来。 大姐这辈子也没干过这种事，僵硬着手帮她掏青麦穗。 等到东西都掏完，李如意又把家里那几个小粮食袋子都带上，这才交代她。 “我去找个地方把这东西处理一下，你看着点老三，都别出门。” 第62章 李大侠 大姐不知道李如意要如何处理。 她也不敢问，只能默默的将二妹送出门。 李如意一路上躲着人顺着河边往上走，一直走到了上游，那里平常不会有人过去，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最合适不过。 她捡了不少柴火，又支起了一个架子，把青麦穗拿出来放在火上烤。 这时候的青麦穗烤了最好吃了！ 李如意烤好了就把壳搓下来，剩下里面的麦粒，那些麦粒被她装在小袋子里。 不一会儿她搓的有点手疼，便给两只手上都套了袋子搓。 这活儿还是个琐碎的活，一时半会儿还忙活不完。 好在她如今也不是真的十一岁，就那样沉默的忙活着。 太阳很快升起，周围也热了起来。 李如意后退一些。 就在她一次一次起身取麦穗的时候，周围忽然传来了细碎的声响。 李如意一直都在警惕周围，听见动静马上站起身。 她飞快把装麦穗的背篓盖住，又把粮食袋子扎紧，正准备随时把火压灭时，一道人影从下面爬了上来。 四目相对，李如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也不怕书院的先生骂你？”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韩时安。 他拉着周围的野草爬上来。 看见李如意正在烤麦穗也没露出异样表情。 “上次见你病了，还不知你恢复的如何。” 除了担心李如意的身体，他也是因为上次给送过去的粮食不多，怕那些打手没有离开，李如意冒险去县里买粮。 其实他心中也有猜测，觉得李如意应该会有更稳妥的办法，只是心中有了惦记，便总要回来看看。 李如意状态好得很，虽然这两天跑跳没让她武功有个质的飞跃，却让她的精神面貌变得更好。 “我没事儿了，活蹦乱跳的！对了我还拜了师父，往后要跟我师父习武。” 韩时安听说她拜师时明显一愣，听见她说要习武，才在恍然后平静下来。 上辈子她也曾经跟韩时安说过拜师的话，只是那时候，她拜的是勾栏里唱曲的师父。 他发自真心的笑了笑。 “那我可要恭喜你了！这样说来往后我也有了个侠客朋友！” 说着他一拱手，给李如意行了个礼。 “在下韩时安，见过李大侠。” 李如意被他的样子逗笑，这人年纪不大，看着却一本正经，连玩笑都开的这么老成。 她从火堆里捡起一个麦穗，吹吹火星子递给韩时安。 “给你尝尝。” 韩时安自然而然的伸手接过，也吹凉了一些才开始搓麦壳。 李如意看见他忽然想起了那天她找到的东西，跟他说起这件事。 “对了，你上次拿来的工具箱里有暗格，我在里面找到了一个油布包，可能你是家里的重要东西，一会儿别忘了拿回去。” 韩时安一仰头，把麦粒都吃进口中，听李如意说起那油布包，略微沉思便知道那是什么了。 “哦，那是我祖父的手记，记得是一些木工活的经验，不算高深，若是你想看便留下看看。” 李如意原本想要不好意思的推脱一下，但忽然想起，自己这时候应该是不识字的。 她如果认识字，不止韩时安这边交代不清楚，自家姐妹那边只怕也会多有怀疑。 她转过头去搓麦穗，躲开韩时安的视线，开始扯淡。 “倒也不是不行，可我不识字，只怕看也看不出什么来。” 韩时安：…… 他不着痕迹的转头瞧瞧李如意，又很快把头转了回来。 俩人上辈子通过信，李如意识不识字他当然清楚。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李如意的异常，可对方却并没意识到他们俩一样。 韩时安沉默下来，他觉得李如意如今生活的自在又快乐，提起上辈子的往事，只是给她徒增烦忧。 可若是不说…… 这种看着对方藏藏掖掖的样子，韩时安又担心往后李如意发现他不对，会恼羞成怒。 他以己度人，被知道自己秘密的人窥伺，并不是一个好的感受。 两人沉默片刻，李如意又捏起一个麦穗，转头问他。 “那……你还吃吗？” 韩时安回过神来，笑着接过了麦穗。 “你说起识字的事，我倒是想起我家中还有启蒙的书籍，那是我祖父为我编写的。” “上面画了图案，也有文字，小孩子未必能看懂，若是你的话，当可自学。” 李如意眼睛一亮。 这个办法好呀！ 不光她识字有了说法，还能叫大姐和老三一起认字。 “你要借书给我吗？” 韩时安看着她眼中满是真诚。 “自然。” 李如意心中一喜，用力拍了拍他单薄的肩膀。 “大恩不言谢！往后韩公子若是有事，且说我听，我李大侠必不推辞！” 韩时安听了这话，郑重的抱拳。 “李大侠言重了，些许小事不足挂齿，若是……” 他话说到一半，眼角发现半空中掠过一个黑点。 下一刻，李如意觉得手下一空，她抬头，就看见韩时安飞快起身退后一步。 李如意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听见啪叽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刚才韩时安坐着的位置上。 她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滩鸟屎。 韩时安抖了抖长袍，淡定的走到李如意另一边坐了下来。 李如意看着他这一通操作，用力克制一下，还是没有控制住，直接笑出声来。 “韩公子身手敏捷，心态沉稳，看起来倒是学武的好苗子啊！” 韩时安无奈摇头。 “李大侠切莫取笑，时之运之，属实无奈啊！” 李如意觉得他这样又可怜又好笑，最后还是收敛了一些。 韩时安看着这些麦穗，问李如意。 “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李如意觉得韩时安好像是她大姐，整日里都是操不完的心。 “我最近想着要去做货郎，从县里买了东西，去远一些的地方卖掉。” 韩时安觉得李如意既然开口，那必然是有了计划，他也就不问安全问题，只是问她。 “可想好卖些什么？” 李如意手里的本钱不多，而且她这小身板摆在这里，适合买卖的东西真的不多。 “针头线脑之类的！这些东西轻巧，也不贵，等我去县里问问看看，若是有更好的东西，也寻摸着带一些试试。” 第63章 试探韩时安 说到了县里，韩时安就想起他从县里回来时看见的人。 “我回村时看见那些赌场的打手还在村口不远处堵着，你想好如何解决他们了？” 李如意这些天一直在准备这件事，不过，这也需要天时地利。 她得把自己能利用的都利用起来。 “这件事我有计较，万事俱备，就差一个机会了。” 韩时安听了这话有些感兴趣。 “不知可否与我讲上一讲，想来李大侠如愿之日，韩某人必然是在书院之中，倒是要错过一场好戏呢！” 李如意对韩时安的信任，某种程度上来说要超过李吉祥。 她没有太多犹豫，就把计划说了。 她的计划当然不够光明正大，或许还会伤害无辜之人。 可她并不介意被韩时安知道，李如意已经不会再掩饰自己的恶念。 大家总说女子当温柔娴静，当善良如水，当从容大度…… 可她偏不！ 她就是要为了自己不择手段。 也不在乎被人知道这些事情后，别人如何看待她。 李如意也想过，如果十三岁的韩时安不能接受和这样的她成为朋友，那两人之间还是应该尽早断个干净，也免得相互干扰。 韩时安听她说完，沉默了下来。他不是真的十三岁，他在李如意将计划和盘托出的瞬间，就意识到了对方的打算。 他有些无奈，又有些心酸。 心酸的是，李如意要被放弃过多少次，才能从那样充满期待的人，变成如今这般想到用此种方式将人推拒到安全距离之外。 无奈的是，有些话好像更没办法说出来了！ 韩时安很快就从种种情绪中挣脱，他又变成了那个一本正经的样子。 “你这计划虽好，却有一处漏洞。” 李如意看着他，示意他把话说完。 不过韩时安却是站起了身来。 “心已定，莫动摇。” 李如意不太能理解韩时安这时说的话，她抬头看着韩时安。 韩时安也看着她。 “如意，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你希望你此生事事如意，我却希望你，往前看，莫回头。” 他终究还是不能成为那个窥视别人秘密的人。 只是李如意没有听懂这句话的含义。 李如意转过头去不看他，以为他终究还是不认可自己的行为，让她别和李族长作对。 韩时安差点被她的样子气笑。 有些人啊！ 前后两辈子，真是没有变过。 韩时安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要离开一会儿，晚些时候我会带着书去找你。” 李如意听见书，赶忙转过头给他一个好脸。 笑的还挺和善。 对呀对呀！ 她得先把认字的事情搞定，绝交的事，其实还能再等一等的。 韩时安很快离开，这里又剩下李如意一个人。 明明之前也是一个人的！ 但这次韩时安走后，李如意却觉得有些疲惫。 一个人对抗世界太累了。 她被麦穗搓完，该烧的烧掉，烧完的埋了，这才背着粮食回家去。 路过她下的鱼篓时，又去看看里面有没有鱼。 不知道是不是被韩时安传染了，今天里面只有两条小鱼苗，打个鱼酱都困难，李如意捏着扔回了河里，把手擦干净回了家。 一到家就看见心不在焉的大姐。 她把粮食交给大姐，顺便安慰了她几句。 “这都是咱们应得的，谁让李廿欺负我，输了什么都不用赔偿，往后他还不得上天啊！” “让他长长教训，往后少欺负人。” 大姐跟她一起走进厨房，心里慌慌的，一直到打开米缸，才想起什么来。 “对了如意，上午韩大哥来送了粮食，说是你托他买回来的，我身上没钱，就让他等等，他说下次再过来拿钱。” 李如意听见大姐这样说，想要往米缸里放粮食的手忽然停了一瞬。 她往缸里看看，又问大姐。 “他说多少斤了吗？” 大姐不知道李如意已经见过韩时安，心中刚才因为青麦穗升起的忐忑，被别的事一冲，就散了很多。 “说是二十斤。” 二十斤放在平常，可以吃好久的。 不过李如意和老三开始练武之后，二十斤就有点不够看了，即便再加上李廿送来的这些，估计也对付不了太长时间。 看来还是得想办法把村口那些打手处理掉。 李如意皱眉，她又想起韩时安说的漏洞。 这人…… 一边热心肠，一边还瞒着她这么大个事儿！ 果然，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李如意把米缸盖好以后，安抚的拍了拍大姐肩膀。 “我记住了，到时候我会还钱，对了大姐，中午吃什么？我好饿啊！” 大姐在李如意回来以后，心中就觉得有了指靠，安定很多，忙活着劈柴做饭。 李如意前后院转一圈，忽然发现师父和老三不见了，她吓了一跳，赶忙去厨房问大姐。 “大姐，师父和小满呢？” 大姐边烧火便答应。 “进山了，婆婆说想要去找些药，晚点回来，本来想带着我一起去的，但我想等着你就没去。” 李如意表情有些严肃。 “大姐，下次这种事还是要一起的，不然万一有人来抓你，我们都不在，你更危险。” 大姐之前光顾着担心了，倒是没想到这些，吓了一跳。 丁婆婆其实想到了，可也只是提醒她躲屋里，别出来。 她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李如意心里也不怎么好受。 村中没有助力就是这样举步维艰，想要好好生活都得提心吊胆。 两人一下沉默下来，丁婆婆不在家里，李如意就不能出门了。 她在那里接着鼓捣自己的箱子。 一晃两个多时辰过去，韩时安赶在丁婆婆之前找了过来。 李如意皱着眉，感觉心情不畅。 韩时安额头上全是汗。 大姐给他倒了水，韩时安双手接过，喝的不疾不徐，不过放下水碗时还是呼出一口气。 大姐赶忙接过碗出去。 李如意没着急书的事，而是说起了粮食钱。 “我身上现下没有铜板，只能先给你银子。” 她身上倒也不是一个铜板都没有，其实还有一个铜板。 那是她拜师的时候她师父给的，不过那个铜板和世面流通的不同。 很大一个，而且上面一个字也没有，只是刻着精细的花纹。 李如意觉得这应该是代表身份的，她那上面刻的云水纹，老三那个刻的花鸟纹。 第64章 她没发现 韩时安考虑的很周到。 他在身上摸了两下，这才想起自己背了书箱来，他解开带子，把背着的箱子放下，开始从里面掏东西。 一大包的铜钱，一个纸包的什么，还有一些书籍和用旧了的笔和碎墨。 最后是一刀粗糙的纸。 “笔是旧笔，用着不好，但拿来练字也还不错，这墨都是碎的，是我平日里买书本时跟掌柜要的。” “还有这些纸我已用不上，书院去岁考核，我拿了头名，奖了更好的纸张，这些放在家中不安全，说不定哪日就要被老鼠咬了。” “这里是一千一百文，是我今早去银楼换的，换好以后也是用的这里的钱买粮。” “还有这个！你的计划很好，就是缺了这些。” 李如意接过韩时安递给她的纸包，不明所以的打开。 一打开，就闻到了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她赶紧又把纸包包回去，一边包一边说道。 “这东西算你帮我买的，人情我记下了，钱得我自己出。” 韩时安没有拒绝，这是李如意的骄傲。 “好。”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把之前的气闷也说了出来。 “我一直认为，你是明白我的，都说做人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有底线不假，可并没你想的那般高尚。” 李如意上下打量着韩时安，总觉得他们两个小豆芽菜站在一起，说着关于人性的话题，有些好笑。 “那你之前说的话难道不是让我放过李族长嘛？” 韩时安：…… 他心头一哽。 “放过谁不放过谁是你自己的决定，我说那些话没有为谁求情的意思。” “再说，你放过他，他会放过你吗？” 韩时安又不是傻子，李如意并不恨李族长，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缘由的。 若那是她的执念，韩时安还会劝一劝，可那是她必须要迈过去的槛，是客观存在，且还会不停跳出来使绊子的人。 那样的放下，不叫放下，那叫引颈就戮。 李如意糟糕一小天的心情，忽然通透了很多。 她后退些许，幽怨的打量韩时安。 “我怎么觉得你怪怪的？” 韩时安坦然中还带了一点期待。 “哪里奇怪？” 李如意粲然一笑。 “不知道！就是觉得怪怪的！” 她心情好了，也就放弃再去试探韩时安，顺便也把那些韩时安带来的不好情绪全都驱散出去。 “难道是你因为你做学问有了突破，所以整个人看起来更有气质了？” 韩时安：…… 他放下手，无语又无奈。 “行！这些书给你放在这里，你每天都要看，等我下次回来会检查。” 李如意连连点头。 而后一拍脑门。 “看我差点忘了给你钱。” 她扣出一两银子给韩时安。 韩时安接过来塞进腰带里。 李如意又问他那包东西多少钱，等韩时安报出一个数字后，赶忙数出铜钱来给人家。 韩时安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就离开了。 李如意追着要请他吃饭都被他拒绝。 不过，他来之前不高兴的是李如意。 走之后不高兴的人变成了他。 李如意等他一走，赶紧拿着钱数出了一百文，她决定要给家中的人每人都留些钱在手上。 之前没给，是因为她也没有，现在有了就应该分一些。 不过日子还要过，剩下的钱也不能乱花。 分完钱以后，她坐在那畅想未来时，才忽然想起。 “哎呀，我都没把那个油布包给他看看，万一里面夹着银票呢！” 李如意想着，油布包暂时还是不打开了，等韩时安下次回来时再说。 她了却一桩心事，心情好的冒泡。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丁婆婆和老三一起回来了，还带着一筐草药。 李如意乐呵呵的接过来，关于大姐的事，一点也没提。 吃饭之前，李如意和老三又去跑了一圈。 原本大姐想要在家里煮饭的，但李如意却要带着她也一起跑。 她不能要求丁虹照顾大姐，因为李吉祥不是对方的责任。 但她却希望大姐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 起码要有一个健康的体魄和对抗不公的胆气。 大姐逆来顺受习惯了，跟着跑起来虽然也很累，但既然李如意要求，她也就照做。 等跑完结束后，三个人都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吃起饭来一个赛一个的凶猛。 就这样，等到第二天早晨时，跑步的人就从两个变成了三个。 就在她们发奋图强的这段日子里。 李廿那几个人一直在趁着天黑偷李族长家的粮食。 他们没有朝太引人注目的地方下手，而且也没有成片成片的割，如果不是刻意观察，一时间也还发现不了。 只不过，他们这些人还挺贪心的，一连三四天过去了，就算东一锄头西一棒槌的，也偷了很多，再这样下去，被发现是早晚的事。 这天晚上，李十六把半袋子麦穗扛出来，李廿也扛了半袋子，跟在他身后缩手缩脚的往回走。 “二十，咱们这些天割的挺多了，不能让人发现？” “族长可不好惹。” 李廿安抚他一句。 “我有办法。” 李十六还是担心。 “你说你有办法，但也得用啊！这再拖下去，万一被人知道了，有办法也弥补不了了！” 李廿其实还想再偷点的。 这机会可不多，还不用负责任，他家里半大小子太多了，他们整日都挨饿，也就是这几天才吃饱了一回，还生怕让人知道。 偷偷摸摸的感觉不好受。 但饿肚子的感觉也不好受。 似乎看出李廿的心思，李十六叹气，小声说道。 “我管不了你，等我回去跟爷爷说你。” 李廿听说这个，方才松了口。 “行行！那就明天！明天……” 李十六听说明天，确认一样追问。 “明天什么？你明天还想过来偷……” 李廿被他问的没话说。 “明天不来了，明天你得跟我把这件事解决。” 他们这边商量着明天的事，李如意针对李族长和打手的计划也按照既定的轨迹运转起来。 第65章 烤虫子 盛夏的燥热总是让人心烦意乱，几个男人坐在三家村村口不远的树下烦躁的扇着风。 因为他们的存在，三家村这边的女人上地都不敢单独走。 这件事也把里正烦的够呛。 里正带人赶了他们好多次，可一转头人就又回来了。 这些人也没有做出危害村子的行为，更没有进村子，只因为在天天蹲在村口有碍瞻观，就要把人打出去似乎也要得罪人。 里正还要常跑县里，他也不愿意当这个恶人。 他只能往李族长身上推，或者打着找李族长问情况的名义给对方施压。 可惜李族长才不在乎那些小的可怜的压力，他现在恨不得把李如意困在村子里一万年，这样等到瞎老太太供不起她们吃喝，她们就得着急嫁人了。 李族长之前想要往李如意身上泼脏水没成功，现在正在想要不要挑拨村中那些讨不到老婆的流氓去骚扰她们。 不过，他心里还有些顾虑，毕竟老流氓也未必会听他的话，要是骚扰的话，骚扰李如意也没有骚扰李吉祥来的有趣。 可李吉祥是李族长相中的人，他已经安排好人了，万一闹出什么不好的名声，他又怕男方那边嫌弃。 这件事就暂时搁置下来，想着先熬一熬，让她们饿一饿再说。 里正在李族长这里寻求不到帮助，就只能像之前一样，要不然赶一赶人，要不然就是劝一劝村邻。 双方之间暂时没出现太大的矛盾，所有问题还只停留在互看不顺眼上。 不过，那些打手其实也没有村人想的那样舒适。 以前没事儿干就去玩两把，找点乐子什么的。 结果现在是上工的时候上工，不上工了还要跑到这里加工。 这里没吃没喝没玩，还有个躲无可躲的大太阳。 这些人心里也不高兴的很。 李栓子这几天已经成了这些人的小眼线，没事儿就把李如意的情况汇报一番。 他这人要说聪明有一点，但也没有太多，他把自己打听到的事情一说，给那些打手气的够呛。 李如意在村子里过的风生水起，家里又是吃鱼又是吃兔子的。 可这些堵在村口的人什么都吃不上，只能就着溪水吃李栓子给他们带来的杂粮窝头。 里面还掺了不少麦麸子，吃的他们心头跟长了草一样。 就这样一蹲蹲了好些天。 每次李栓子都说快了快了，说李如意净身出户，身无分文，现在都是瞎老太太养的，那个老太太也没有地，手里能有几个钱云云。 他们现在也跟被李栓子架起来一样，就这么离开显得他们是废物，可要是不离开，这种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今天又来了四个人，光着膀子坐在树下的阴凉处，有人不知道从哪扯了一片大叶子，扇来一丝热风。 “大风哥，你平时最有主意了，要不然你给咱们出个主意！这天天在这等着也不是办法呀！” 被叫做大风哥的人闭着眼睛躺在树荫下养神，听见人叫他，他缓缓睁开眼睛。 “我能有啥办法，要不然夜里摸黑进村把人偷出来？” 他们对于偷人出来的行为是有些抵触的。 毕竟行业又不互通，他们干的都是讨债的营生，又不是偷鸡摸狗的行当。 三教九流之中当贼的人虽然不少，但地位属于比较低的那种，这些打手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愿意用这种办法。 传出去毁他们自己的名声，往后当误找活。 只是，这些人有些底线，但也不多。 想着只要人到手了，就没人能追责，这样的话，不如计划一下，找个时间让李栓子带路进村子里去看看。 几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在那里商量了一会儿。 说的不上不下的时候，忽然有人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 李廿就躲在他们不远处的位置，手里捏着一把小树枝，小树枝上穿着肉乎乎的虫子。 这一把虫子放在火堆上一烧，浓郁的味道很快飘散开来。 李十六和李十九吸溜着口水，半大孩子就没什么不能吃的。 李十九问李廿。 “二十，给我一个尝一口。” 李廿分出一条虫子给他，看着他啊呜一下吃进去，吃完还咂咂嘴。 他问李十九。 “十九哥，你把青麦穗递给我。” 李十九赶紧转身，去李族长家地里割了一大把青麦穗。 青麦穗烧起来没有虫子香，但吃起来确实好吃。 李廿把青麦穗扔进去以后，让李十六去看看。 李十六抓了一把虫子跑过去，那虫子烤的火候有些大，滋滋冒油，味道飘出很远，马上就被那几个打手闻到了。 “哎大风哥，你闻到什么味儿了吗？” 其中一个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腰上的酒葫芦，不禁感慨。 “这味儿挺下酒啊！” 这些人耍横才是专业的，闻着味道就有两人站了起来。 “走啊看看去！” 两人对视一眼，就往味道传来的地方走去，很快看到了李家三兄弟。 李十六发现他们站起来时就已经跑回来了，这会儿赶紧招呼李廿和李十九快跑。 李十九万分不舍的看了一眼李廿手里的虫子，跟着李十六就要往回跑。 但李廿却是没有动弹，他小声说道。 “你一跑人家不就知道是套了吗！要走你们走，我还得在这待一会儿。” 李十六胆子小，听说李廿不走，转身就走。 李十九有点虎，看看十六哥又看看二十弟，他觉得能给家里添粮食的人才是真厉害，二选一，他选择留在李廿这边，跟李廿一起蹲了回去。 那两个打手来了以后，就看见这俩孩子在这搓麦子吃。 他俩闻着烤虫子的味儿香的够呛，走过去接管局面，把火堆里烤的差不多的东西夹出来吹吹。 李十九跟大傻子一样，完全没有任何表情。 倒是李廿，第一时间警觉起来。 “你们是谁？要干嘛？” 那两个打手一看李廿这个反应，高兴了。 “我们是谁你不知道，道上打听打听，哥们名号响当当，号称大力劈山刘大力。” 李十九嘴巴一开一合，嘎吱嘎吱嚼着麦粒，一脸平静的听着刘大力吹牛，好像一头第一次看见人的傻狍子。 这么一对比，李廿就比他机灵的太多。 他有些警惕，又有些害怕，让了让位置。 “原来是刘大哥，那您坐……” 他说着把烤好的东西让出去，自己则是准备要跑。 只要他跑掉，再喊人过来，那这些打手偷吃李族长家麦穗的事情就坐实了。 只不过，他想的很好，但情况却并没有按照他想的发展，一只大手一下按住了他单薄的肩膀。 “你跑啥？好像我们抢你地方似的！” “就是，正好你在这，我们问你点事。” 第66章 栽赃 李十九还在那嚼麦穗，甚至嘴里的嚼完还悄悄的又把他之前晾在外面的麦穗拿起来搓了塞嘴里。 大夏天的，李廿额头的冷汗瞬间落了下来。 他咽了下口水，坐回了刚才的地方。 “大哥你问。” 那俩打手也没觉得不对，基本上八成赌鬼见到他俩都是这个表情，他们也以对方的畏惧为乐。 “小老弟挺上道啊！我问你，你们村子里有个叫李盼娣的丫头你认识？” 李廿沉下去的心缓缓浮上来一点，原来不是发现他下套的事啊！ 他用力点头。 “知道，知道。” 听他说知道，按着他肩膀的人挺满意。 “那你知道她现在住在哪嘛？” 李廿不知道这人的目的，照实交代。 “住在那个村尾一个瞎老太太家里。” 两个打手对视一眼，这跟李栓子跟他们说的一样。 “听说那丫头现在过的挺好啊？这你知道吗？” 李廿心说，那可不挺好的，又有鱼吃，又有粮吃，比他强多了好吗！ 但他不敢得罪这些人，也不敢得罪李如意。 “这这我不知道，我们不熟。” 那人见他似乎吓得够呛，大手捏住他的肩膀，捏的他骨头生疼。 “你这不行啊！这爷们让你当的太怂了。” 李廿深吸一口气，但感觉到肩膀上没有半分松懈的力道，他这口气又马上吐了出来。 算了算了！ 反正也不是头一回怂了。 他挤出个难看的笑容。 “大哥，这些东西都给你们，你们吃着，我就先回去了。” 听他要走，那个打手又把他安了回来。 “别呀！这说话说一半多没意思，要不你给我讲讲你们村子的事让我听听！” 既然要进村偷人，他们怎么也得先踩踩点。 三家村因为靠近县城，平日里治安也不错，村子里会在秋收和卖粮的时候组织人巡逻，平日里村中的氛围还是很松散的。 基本上治安全都靠狗。 村中的土狗凶的很，外人路过都要咬上好一阵子。 村中只有一条主干路，各家各户的房子都分散在这一条路的两边，有的人家亲戚住在一块，就会把房子往房子后面盖，这才有了小毛道。 剩下的基本都是出了院子就是地，家家户户周围的地都用来种菜了，有的人更是直接把那些地圈起来当菜园子用。 李廿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对村中布局熟悉的很，他也没有危机意识，人家一问，他就说了。 说完了地形，他又说了村中谁家比较厉害。 这就不得不提到李族长。 说到李族长时，李廿多少有些仇富，他家人口那么多，但是分下来的田地就没变过，每次他爷爷去跟李族长要地，对方都有搪塞的借口。 要不然就说宗祠要返修，要不然就说族学也得花钱…… 反正理由多的是，就是不给地。 现在李家的地一大半都攥在李族长手中，他知道这些打手也认不出他，口风一转，直接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偏。 “其实我们李家的地大多数都是族产，五六成都在族长名下，每年他收粮的时候还要请人干活呢！” “这不，大伙儿种的都是苞谷，就他家种的麦子，不差别的，就为了跟大伙错开时间，好让人帮他干活。” 这打手对李族长还有点印象。 “我知道他，说话好像挺有分量，我看你们村子不少人都听他的话。” 李廿赶紧反驳。 “哪有啊！这不都是族产嘛，谁不听他的能行。不过啊，族长是真有钱，听说他还给他儿子在县里买了个铺面呢！” 赌场的打手对有钱这两个字特别敏感。 他眼睛一转，一下就有了好几个主意。 就在他想要深入问问情况时，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朝着这边喊。 “就在那边！” 李廿一下听出了这是李十六的动静，他眼睛一闪，赶紧推开打手的手，还演戏演全套的小声提醒他们。 “李族长家来人了，你们快走！” 说完他不顾对方抓过来的手，一弯腰钻进了身边的麦田之中。 他身量还不够高，人也瘦，躲麦田里不惹眼，李十九在一边听见声音，也跟着一转头钻进了麦田。 打手抓了一空，没听明白刚才那个孩子说的什么玩意儿，愣怔间，就看见一大伙人冲了过来，正好看见那一地的麦穗。 李十六已经往后躲了，接下来的事不用他多说也有人出头。 李族长的拥趸可不少，再加上有人早就对他们有怨念，不问青红皂白，指着他们鼻子就骂了起来。 “我就说，这种人就是偷鸡摸狗的坏种，放村口早晚得出事！” “赶紧把他们赶走，这是我们李家的地，都让他们给祸害了。” “哪有这么糟践粮食的，也不怕老天爷降个雷给你们劈死！” “缺了大德的东西！” “滚啊！” 可能是人多壮声势，这些人乌泱泱的就冲到了那两个人面前，伸手就要推搡。 那俩人吓了一跳，正好他们的同伴也听见动静跑了过来，四个人对上十来个人，那十来个人瞬间怂了。 从刚才想要动手，到现在全都指着对方鼻子大骂，就差了几句话的功夫。 “怎么回事？” 另外两个打手有点困，还等着这俩人拿好吃的回去呢，结果就听见这边吵起来。 他俩过来想问问情况，结果又有一些人听见动静跑了过来，这下子，村人略显萎靡的声势一瞬间高昂起来。 “偷粮食的耗子！你们还问怎么回事！” “就是！快去叫人，今天非得把他们打出去！” “滚出去……” 这几个打手也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也来了火气。 “你说谁呢！别指着我！” “拿开！” 言之有物的吵架瞬间变成了单纯的干仗。 “就指着你，就说你，大耗子！” “偷东西！” “滚出去……” 一顿贴脸输出之后，打手一把将快要戳到他脸上的手指头拍开。 被打的人嗷的一声激动了起来。 “打我！要动手是不是！动手是不是……” 下一瞬间，原本指向这些人的手指就变成了拳头。 虽然他们斗殴的机会更多，经验也更丰富。 奈何村民人数太多，糟践粮食又是绝对不能忍得，再加上这些天被这些人骚扰的火气一燃。 很快，四个人就被打的抱头鼠窜，一路往县里跑去。 身后追着打的人没有他们跑得快，追出一段路后才重新回来。 大家不管是这几天暑热重积攒起的火气，还是这些人堵村口积攒的怨念，都在这一刻发泄出来，回去的时候个个神清气爽。 李族长收到风声，跑过来看自己粮食的时候，李廿都把他们之前留下的痕迹清理干净了。 第67章 进村 李如意在村中耳目众多，二狗子很快就跑来给她报信。 她听的很高兴，给二狗子拿了两个菜团子，让他往后有什么消息别忘了通知她，尤其是李族长那边的。 这些打手十分难缠，打了小弟，老大就算是为了面子也得找过来。 她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也就这两天的事，就是不知道朝族长家的谁下手比较好。 二狗子拿了吃的很高兴，乐呵呵的分给干活的小伙伴。 那些打手离开之后，村子里热闹了许久，村口大树那里的人都多了起来。 李族长领着家里的儿子去看地里的损失，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合理怀疑，这些人就是靠着他家粮食才能堵村口这么多天的！ 气的他晚上饭都没吃进去，跟家里的老婆子一起骂了那些人大半宿。 而就在他们骂人的时候，那伙人已经摸进了村子。 刘大力眯缝着肿了的眼睛，赌气的说道。 “大哥，咱们要不把那个族长家也一起抢了算了！” 打手老大脸色不太好看，他们回去把事情一说，他就觉得这几个人好像中套了。 哪能那么精准就刚好被人发现，他问自己手下的人，知道那俩孩子叫什么不？ 结果他们还真不知道！ 干他们这一行的，天天看赌场给赌鬼下套，这点警觉心还是有的。 打手老大觉得出头的事不着急，真说报仇，也得找准目标才行。 他今天晚上就是过来绑人的。 他就要直接进村把李家的姑娘抓走，好好挫挫这村人的锐气。 这一回，既为了维持脸面，还能卖钱，又顺便打了李族长的脸，属于一举三得。 想来李族长就算生气，也只能憋着。 在打手老大的心中，这件事就像是一场博弈，而即将被他们抓走的李如意，就是个他们互相打脸的道具。 那个挨打的刘大力白天听李廿说过村中地形，加上他们又去过李柱子家里，这会儿从村外绕过去，也没走错多少。 很快，他们就鬼鬼祟祟的进了李柱子家。 他们只知道瞎老太太家住在村尾，但具体是哪一家还真不知道，为了不打草惊蛇，抓个人带路就是最好的办法。 带路的人不做他想，自然选中了李柱子。 李柱子这会儿已经睡觉了。 他其实一个人睡觉也有点害怕。 家里门窗都没了，一直也没人修，只是他的名声不行，李族长就算想要给他找个人家寄养都找不到，他再害怕也得忍着。 等到打手到来时，他正好听见动静惊醒。 看着遮挡住月亮的黑影，他吓得放声大叫。 “啊……” 打手老大动作很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闭嘴！” 李柱子吓得一哆嗦，声音瞬间消失。 “带我们去找你姐姐！赶紧的！” 李柱子吓得眼睛都直了，直到听说找姐姐，他才冷静一点。 外面很快传来响动，隔壁三姑的男人听见动静出来瞧瞧。 乌漆麻黑的也看不真切，他往屋里张望，喊了李柱子一声。 “柱子你怎么了？” 李柱子听见熟悉的声音，挣扎着想要起身，但马上又被人按了回去。 他吓得浑身冒汗，刚发出一点呜呜的鼻音，就听见那个打手老大小声说道。 “你要是敢叫人，我就把你们全杀了！” 李柱子听见这话，才终于想起了这人是谁来。 他吓得小心脏一阵突突，连忙用力点头。 打手放开捂在李柱子嘴巴上的大手。 李柱子深吸两口气，听见外面的男人还在说着。 “你怎么啦？柱子？睡着了吗？” 他说着想要翻墙过去看看。 不过还没等他动作，李柱子赶紧说道。 “三姑父，我刚才做噩梦了！” 隔壁的男人收回了抬起的腿。 “哦！” 他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好，想说你要是害怕住过来，可又担心对方赖在自家不走。 他犹豫了一下，李柱子就说道。 “三姑父我害怕，能跟你一块住吗？” 打手老大眼神一冷，李柱子感觉颈后生风。 但外面的男人不愿意。 “我家地方小，要不我去你那住一宿!” 他说着又要跳墙过来，李柱子吓坏了，他还以为他能跑掉呢，上次挨打的过程还历历在目，到现在他胸口还疼着，可现在看来，三姑父果然也靠不住！ 他有些失落。 “那不用了！我家啥也没有，我自己躺一会儿就好了。” 三姑父也没有很想过去。 李柱子欺负他姐的时候，他作为男人，同仇敌忾，一定要站在李柱子的立场上。 可李柱子占他家便宜时，那就另当别论了。 “你一个人没事儿？” 李柱子哼哼一声。 “没事儿！反正往后也得一个人住，能有啥事。” 三姑父听了这话，心里也腾的一下升起一股火，他家天天忙前忙后的，还搭了点口粮进去，结果李柱子半点不领情，还搁那埋怨。 “那行！那我就回去了！” 说完，他转身就回屋了。 剩下李柱子一个人面对打手老大。 “那个……他走了！” 打手老大嗯了一声，又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把李柱子一把薅了起来，捂着嘴拎出了门。 走到剩下那些打手身边，他才放开手。 “你给我老实点，带我去找你姐，我今天就是为了抓她们才过来的，抓完人我就走，跟你没关系，你少给我惹事。” 李柱子听完这话，放松了一点，知道自己安全就好。 不过，想到说这人是来抓他姐的，他就又想起了上次被抢回去的钱。 “那那你还给我钱吗？” 打手老大听了这话，嗤笑一声。 “想什么美事儿呢，还给你钱，你要在废话，我就打死你！” 李柱子吓得缩了缩脖子，鹌鹑一样领着几个人去了瞎老太家。 夜里并不算安静，但有人靠近的声音和周围的环境音区别很大，躺在院子里睡觉的瞎老太瞬间坐了起来。 她翻身下床，快步走到了屋里，伸手把李如意拍醒。 李如意坐起身，瞎老太小声说道。 “有人来了，十来个人，其中有一个是你弟弟。” 李如意心里一惊，听见身边的大姐翻身要醒来的声音，第一时间说道。 “师父帮我把我大姐打晕。” 她的力量不够，也控制不好力道，这件事交给瞎老太来做再合适不过。 黑夜中一声闷哼传来，还没有清醒过来的李吉祥马上陷入了昏睡之中。 李如意则是翻身下来，飞快穿鞋缠绑带，她一边忙活，一边叫老三。 老三吓了一跳，以为到时间练功了，噼里啪啦坐起来，脑子还不算清楚，嘴巴就开始抱怨。 “我好困啊，今天这个觉怎么这么短？！” 李如意系好了草鞋的鞋带，确定不会掉落后，才跟老三解释。 “你在屋里待着，不要吵醒大姐，如果一会儿有人从后面进屋，你就喊我。” 老三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她吓得吞了下口水。 “二姐，我有点害怕。” 李如意抱了她一下，安慰的拍拍她瘦骨嶙峋的后背。 “小满别怕，二姐就在院子里，会保护好你的！” 老三不知道要发生什么，紧张的微微颤抖。 但李如意已经没时间跟她说话了，她放开老三，拍拍她的肩膀，跟丁婆婆一起走出房门。 丁婆婆顺手拿起了柴刀，李如意则是抽出了那把环首刀。 她想了想，问道。 “师父，咱俩用不用换一下。” 丁婆婆侧了侧头，问她。 “今晚能杀人嘛？” 李如意已经猜到了一些事，李柱子带人过来肯定是还想把她卖了，也不知道是之前那一伙还是又找到了新的买家。 她更倾向是之前那伙人。 毕竟李柱子的圈层也接触不到太多合适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些人在三家村蹲了这么久，今晚的行动也未必隐秘。 一旦同时失踪，很容易就会查到她的身上。 而李柱子也是个麻烦，这个人证如果被灭口，她也逃不掉。 如果不灭口，她死的更快。 略微犹豫后，李如意叹了口气。 “不能杀人，首尾扫不干净。” 丁婆婆听了这话，一如既往的平静。 “那不用换刀，不过，这些人以后还会找你麻烦？” 李如意眯了眯眼，下了狠心。 “不会了！到了我跟过去彻底了断的时机。” 第68章 闹剧 丁婆婆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她更习惯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 当然她也清楚，自己这种习惯弊端太多，要不然也不会瞎了眼睛躲在三家村中等死。 一行人在两人走到院中的这会儿功夫，已经到了小院门口。 打手老大掐着李柱子的脖子跟他小声说道。 “一会儿你过去敲门，把你姐姐引出来。” 这乌漆麻黑的，进屋可不方便，要是半路被人发现，让人喊起来，人没抓到不说，只怕会被村中人阻拦。 反而在门口抓人比较简单，周围人家距离也远，动静小点看着人就跑，等屋里人喊人的时候，他们早就四散着没影了。 李柱子不太敢，不是不敢骗人出来，而是怕李如意出来不分青红皂白先给他两巴掌。 他犹犹豫豫吞吞吐吐。 “我我我可以不去吗？” 打手老大用小刀指着他。 “废什么话！要不是你我们能折腾这么久？没打死你都够仁义了，今天人要是我们带走了还好说，带不走我打死你！” 李柱子吓一哆嗦，他赶紧迈开小短腿往院门那边跑。 几个打手弯着腰跟在他身后，很快到了院门两边。 他还想要拍门，可一拍门，门已经开了。 李柱子又吓了一跳，他在这种环境之中也很难维持基本的冷静。 眼看着就要到月末了，天上的月牙儿弯弯的一点，满天星子明亮，但地上的人却有些看不清楚东西。 篱笆院子的里外都站了人。 外面的人以李柱子为中心，左右两边蹲着人，有人举着麻袋，有人拎着棍子。 里面的人只有两个，身量都不高，站在篱笆的阴影里，安安静静的听着外面的一切。 栅栏门发出吱嘎嘎的声音，晃动着撞在了李如意身上。 沉默，却又像是一场闹剧。 李柱子转头去问身边的打手老大。 “门开了，咋办啊？” 他声音中带了点颤抖，打手老大伸脖子往院里看看，只看见低矮的土坯房在远处的虚影。 他迟疑了一下，之前是担心贸然闯进去让屋里的人大喊大叫引来别人。 但现在既然能潜进去，那直接进去也不是不行。 打手老大比划了一下手势，另一边的人马上把李柱子拽开，静悄悄的往院子里走。 一行人走入院中，还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他们目标很清楚，就是冲着小屋的方向去的。 很快，这些人走进院中。 院外只剩下李柱子和一个望风的人。 李如意迈开脚步，走出去把栅栏门关上。 那个望风的人没有看清楚情况，以为是谁出来了，眯着眼睛仔细看。 “怎么出来了？” 他话音落下，忽然心一咯噔，他没看见人，只是听见栅栏门关上而已。 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要吹口哨提醒里面的人。 但下一刻，里面已经乱了起来。 “什么玩意儿！” “啊……” “有人……” 里面的人刚开始习惯性压低声音，但随着身边的人倒下，有人已经张着嘴要大喊了！ 可下一瞬，那人喉咙一痛，不知道什么东西打在他喉咙上，打的他不止说不出话来，甚至开始眼冒金星了。 丁婆婆的脚步轻盈，夜晚是她的主场，她手中的柴刀灵活多变，刀背刀柄或敲或劈，很快就把这些人全都打晕。 而另一边，李如意已经冲到了那个望风的人面前，她没有半分犹豫，一个头搥撞在了那人胃上，顶的人瞬间呼吸不畅。 紧跟着，还不等人反抗的巴掌落下，她紧跟着提膝向着那人的脆弱部位撞去。 这一下，她没有半分留力，疼的那人落在李如意脸上的巴掌都轻了许多。 他这一巴掌不是为了打人，而是本能的想要把对手推远。 这动作没了力量，李如意踉跄一下，马上弓步站稳，紧跟着一拳对着那人下巴打去。 那人因为疼痛正在弓起身子，他张嘴想喊，但声音才发出个开头，就被咔哒一声扣回了嘴巴里面。 他咬了舌头，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舌头的剧痛倒是减轻了下身的疼痛，他喔喔喔的低声抽气，身体缓缓倒在了地上，疼的缩成了一团。 他的棍子掉落在一边。 李如意知道这人短时间内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她转身去推开栅栏门，想要问问师父怎么样。 只是，就在她开门的一瞬间。 她听见耳后传来风声。 李如意下意识躲避，可躲了半个身位后，她忽然停了下来。 半空中的棍子狠狠落下，带着李柱子全部的力量敲在了她的胳膊上面。 李如意倒吸一口凉气，她抬起疼痛的胳膊一把抓住了棍子往身前一带。 李柱子连人带棍子都被带到李如意身前，李柱子吓了一跳，张嘴尖叫。 一声‘啊’才起了个头，李如意急如闪电的一拳飞快打在他喉咙上，一触即离，但寸劲却打的李柱子人都站不稳。 下一刻李如意一记掌刀劈在李柱子的侧颈，位置是她刚才跟丁婆婆学的。 不过很可惜，学的不太精通，李柱子两只手捂着脖子和喉咙咳嗽起来，没有半点要晕倒的意思。 这时候，丁婆婆已经走出院子，她扯过李柱子一下敲了过去，寸劲迸发，李柱子瞬间软绵绵的晕倒在地。 丁婆婆和李如意讲解。 “打晕别人所用的力道和打死他区别不大，掌握不好前尽量少用。” 李如意捂着自己的胳膊虚心听讲的样子。 丁婆婆弯腰摸索着把那个还没完全缓过来的打手拎着劈晕。 这次她俩动作很快，除了村子里传来的狗吠声以外，没有惊动任何的人。 “你要在哪处理他们？” 第69章 说啥我都听 李如意也想去别的地方收拾一下这些人。 不过老三和大姐还在屋里，不管带着还是不带都不合适。 她也怕这些打手还有别的同伙埋伏在周围，她俩一走，老三和大姐就危险了。 想了想，李如意觉得把这些人拉到厨房里说话。 丁婆婆没什么反应，熟练的把这些人捆好，扯着两条腿就拖进去了厨房。 那瘦小的老太太，略微佝偻的背影，和倒在地上的壮汉形成了鲜明对比。 如果是不知道的人，看见这诡异的场面，八成还以为她要把人拖到厨房剁成馅子呢！ 李如意也跟着一起拖人。 她力气不够大，只能找那些矮小一些的人拖着，拖的太漫长，甚至有人拖到一半自己疼醒了过来。 丁婆婆深谙对称精髓，听见人闷哼，就冲过去又给他脖子另一边补了一下。 很快，一群人围着厨房的柱子捆成一圈。 李如意找到打手老大，一瓢水泼了过去。 脸上的凉意刺激了那人一下，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看着好像不够，李如意又给他泼了一瓢，这回人醒了过来。 他看见举着油灯的人就想要高喊。 不过他一张嘴，丁婆婆精准的捏着一块破布塞进了他嘴里，那一团破布压住他的舌头，让他想要挣扎都挣扎不了。 他来回晃动，脑袋用力往肩膀上歪，还想要把嘴里的布蹭出来。 不过才挣扎没几下，一道亮光扫过他的眼睛，下一刻，冰凉的触感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如意的声音响起。 “别动！再动我就砍你一条胳膊！” 她说话的时候，刀锋已经缓缓压在了打手老大的肩膀上。 要说杀了他，那打手老大都没多大心理压力，也一说要砍胳膊他确实害怕了。 因为他知道，李如意杀人的话只是说说，不会真的动手。 但砍手砍胳膊就不一定了！ 他慢慢冷静下来。 见他能交流了，李如意也就收起了刀。 “早点配合多好！你也不想想，我若是没点本事，哪敢离群索居？” 打手老大面上露出了一丝尴尬。 他见过很多孩子，但李家这几个确实不太一样。 他以为八岁就敢卖姐姐的人已经是稀罕。 可没想到，这个十多岁的更厉害！ 他更没想到，他们一群人会栽在一个小丫头和一个老太太手上。 不是迷药，不是暗算，不是陷阱，就是单纯没打过。 他视线又转向了李如意身边的小老太太。 不管心中有多不甘，他也只能认。 李如意见他冷静了，这才伸手去扯掉他嘴里的破布团。 破布团扯出来，他控制不住的干呕。 李如意等了一会儿，等他彻底冷静下来，这才蹲下身目光跟他平视。 “咱们俩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你无法释怀嘛？” 看见李如意略带不解的眼神，打手老大心思飞转，他以为李如意是想要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之类的。 心中略微松了口气，也许这孩子并不知道自己手里有多少底牌呢！ 可惜他这口气松的有点早，下一刻，李如意站起身，冷冷的说道。 “不过也没关系了！现在你就算说咱俩没仇没怨也来不及了！上次的事情我还能说是怪李柱子，但你们这次上门掳人，已经彻底得罪我了。” “为了给你们长长教训，我觉得不如一人砍掉一只手！这样往后想起我，就知道不能随便招惹了！” 打手老大瞳孔瞬间收缩，这人咋能不按套路来呢？这个节奏对吗？都要谈判了，不应该摆出条件来回拉扯吗？ 下一刻他就看见李如意从他身边昏迷的人中扯过了手来。 为了方便砍手，她好像还特意把这些人的手都捆在了前面。 打手老大有些慌张，他紧张的挪动身体，去看一边站着的丁婆婆。 “不是你你年纪这么小，不能不能干这种事！” 李如意没有搭理他，但是另一边丁婆婆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不安。 不过丁婆婆没有安抚他的打算，而是抽出了柴刀递给李如意。 “你刀太长不方便，用这把刀。” 打手老大：…… 一个砍手一个递刀，他这是遇上了什么土匪师徒啊！？ 李如意接过了柴刀，蹲在地上找找角度，感觉不错之后，一刀砍了下去。 打手老大吓得够呛，哇的一声就要喊，一阵风略过，他感觉脸剧痛无比，眼泪在一瞬间都疼出来了。 他下巴的挂钩被丁婆婆瞬间卸了，他疼的发不出太大的声音，啊啊啊的看着李如意一刀把他身边的人砍的清醒过来。 不过李如意这一刀终究差了不少，没有把手砍断，只是在那人两只手上留下了深可见骨的伤痕。 丁婆婆似乎是觉得卸人下巴更方便一点，也没去找破布，过去就把人下巴卸了。 这个倒霉蛋被人打晕又被人砍醒，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下巴都被人卸了，和打手老大坐在一起啊啊啊。 他们都张着嘴啊啊啊的流着口水，想要咬合又咬不上疼的不行。 李如意叹了口气。 “哎！这姿势不方便，我再换换。” 她转了转身，转到另一边，似乎真的要把这人的手砍下来一般。 打手老大见此连忙伸胳膊踢腿发出啊哒啊哒啊哒的声音，想要吸引李如意的注意力。 他到了这会儿才算看明白，这俩人里面这个小姑娘才是做主的那个。 李如意差点被他蹬起的土砸到脸上，烦躁的站起身，用那带血的柴刀指着他的鼻子质问。 “你要干嘛？着急了是不是？着急了我就先砍了你的！” 打手老大连连摇头，甩的口水乱飞。 李如意发自真心的嫌弃，她收回了刀，看向丁婆婆，丁婆婆上前，一个用力，马上又把这人挂钩端上去了。 咔哒一声，掰的人眼泪狂飙，还好他舌头缩的快。 “古来来……姑奶奶！您是我亲姑奶奶，您要干嘛就直说！没必要吓唬人，我这人没有骨气，落到了您手里，您说啥我都听！” 他收回刚才一闪而过的瞧不起李如意的心思。 现在他只想要快点离开这里。 这次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人没带走，钱没赚到，还遭了这么大的罪。 他深谙赌徒心理，明白越是想要翻盘，就越是输的更多，能及时抽身就不错了！他准备吸取教训，往后离李如意远点。 李如意犹豫一下，思量着后面需要对方配合的事，觉得吓唬吓唬就行，实在没必要得罪死了。 “嗯！那看来你也是个痛快人，我这人喜欢跟痛快人说话。” 第70章 这才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打手老大这次终于放松些许，李如意只要能沟通就好。 就怕这人真是个疯子，真是没事儿就想砍他们手解恨。 “您说您说，只要我们能办到。” 被李如意砍了的人这会儿也眼泪汪汪的，他这会儿才明白过来自己的处境。 李如意在打手老大面前转了转，最后停下脚步蹲下身。 “我这个人其实很友善的，平时不愿意做得罪人的事，不过呢，要是触碰到我的底线，那就另当别论了。” 李如意伸手从阴影之中把晕倒的李柱子扯了出来。 双眼紧闭的孩子这会儿倒是有了点这个年纪应有的可爱。 李如意伸出手，把他的衣服整理一番，又顺了顺他的头发。 她看着李柱子的眼神中充满了别人理解不了的复杂，看的打手老大心惊肉跳。 这一刻李如意的恐怖超过了刚才要剁手时的她。 李如意整理之后很满意李柱子现在的样子，叹了口气，她转回头看着打手老大说道。 “我也不好让你们白跑，这样，我肯定不会跟你们走，我姐妹你们也别想了，我这人平时挺大度的，但要是记了谁的仇，不让他生不如死我也是不会罢手的！” 她轻笑一声。 “说的有点远了！” “我的意思是，李柱子归你们了。就找个人牙子，把他卖远点，别让他跑回来……” “对了他当初要卖掉我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李如意很认真的询问打手老大，没有一点报仇的兴奋或是痛快，就那样平平淡淡的好像在问他今天县城城门口卖的大肉包子是不是三文钱一个。 打手老大这一瞬间从心底蹿起一股寒意，比任何时候都害怕李如意。 阴森森的房间中，小女孩举着油灯，豆大的火苗照亮了她稚气未脱的脸庞，露出了她平静如水的沧桑双眼。 这种恐怖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感知，没有歇斯底里，没有一惊一乍，就那么稀松平常，又充满诡异的气息。 打手老大吓得连呼吸都乱套了。 见对方真的害怕了，李如意这才收起了刚才那一瞬的眼神，无辜的询问对方。 “你没听到我说话嘛？” 打手老大吓得一激灵，摇头又点头。 “不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您放心，肯定卖的远远的！那个钱……” 李如意无所谓。 “什么钱不钱的！跟我可没关系！他李柱子自成一户，就算年纪小，做主的也该是李氏族长，跟我一个分家又出族的姐姐可没关系。” 打手老大脑瓜子不好使一样，总觉得李如意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懂了，但组合到一起却没明白似的。 他咽了下口水，咽到了一股破烂布腐朽的味道，一下又把他恶心到了。 他干呕一下，但看着李如意冰凉的眼神，马上又把那涌上来的恶心压下去，挤出了个难看的笑。 “我明白我明白，李族长让我们干的！” 李如意似乎很疑惑，问他。 “李族长为什么让你们这么干？” 打手老大：…… ( ′` ) 那不是你说的吗？你为我为什么？ 他欲哭无泪。 “为什么？李族长为什么让我们这么干？我……” 李如意看着他似乎真的在等一个答案。 这是一种精神控制，她用威胁和压力给对方造成了恐慌的情绪，让对方陷入到混乱之中，这样的情绪会持续很久，即便从这里离开，也让人连回忆都不愿回忆起来。 上辈子她也经历过，只不过她是被人控制的那个！ 打手老大没反应过来，但他身边被砍了手失血过多有些虚弱的小弟很快反应过来。 他这段时间不是白蹲点的！ “是为了是为了李柱子的两亩地！为了地！族长有多地，但还想要更多。” 李如意视线马上转到他身上，鼓励的点了点头，给予对方肯定。 “说得对！” 说完她转回头，去问打手老大。 “你听到了？” 打手老大用力点头。 “我听到了！” 李如意这才满意。 “记住了，只要你咬死了是李族长让你干的，那这件事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当然，如果你觉得得罪我也没关系，你也可以试试，不过，到了那时候，我也是……不会放过你的！” 打手老大尴尬的笑笑。 “我们就是求财，没有树敌的意思，你放心！这件事我们绝不会说出去。” 李如意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似乎根本就不在乎。 她心中明白这人不是什么好人，可她也清楚，这人只是一把刀，谁握在手里谁就能用。 她没有彻底驾驭这把刀的打算，但不介意短暂的用一用。 人想要成长就只有两种办法，一个是不断拔高上限，一个是不停刷新下限，某一条路走到极致的终究是少数，大多数人都在不停的拓宽二者的距离。 李如意站起身，她不知道这次的事做的对还是错。 但这世道留给她的路太少了，她总得走一走才知道结果。 她抽出环首刀，一把将捆住打手老大的绳子割开。 “走！” 打手老大还有点不敢置信李如意这么轻易就放过了他们。 他飞快解开脚上的把他们勒在一起的绳子，而后又赶紧把身边那人的绳子解开，那人疼的不行，但也不敢跟李如意要布条，只能忍着，忍到打手老大把人全都叫醒，才有人撕了身上的衣服把他手上的伤包了起来。 他们推推搡搡的赶紧离开，李柱子也被他们扛走了。 走的时候李如意一路目送他们绕了个远路，跑的跟见了鬼一样。 丁婆婆站在她身后看着，等看不到人影了，问她。 “那一下你为什么不躲？” 她说的是李柱子那不算高明的偷袭。 李如意沉默一瞬。 她挨打，是为了感受到打人的人用出了多大的力道。 李柱子瞬间的全无保留，将李如意心中来自于血脉的最后一丝羁绊也彻底斩断。 李如意以前没觉得自己是个多善良的人，即便早有决定，也从没想到自己事到临头会退缩。 不过，或许她到底也没办法真的变成和李柱子一样的畜生。 她对着那个上辈子坑害她良多，这辈子又几次三番想将她卖掉的孩子，还是有着一丝丝的心软。 如果可以，她不希望这世上有另一个人经历过她上辈子的苦难。 即便是仇人，她也没办法不感同身受。 李如意怕了！ 她怕这一丝心软会变成她往后的心魔。 所以她用另一种方式劝说自己。 那个人，那个跟她流着同样的血的人，在明明可以逃跑，可以求救，可以离开这里的种种选择中，却还是选择了把屠刀扎向自己这个亲姐姐。 李如意忽然就对自己的决定释怀。 “师父，人终究不可能像是孤岛一样活着，种种羁绊构成了我，而我也因这些羁绊而鲜活。” 缠绕着她的枷锁似乎又松动了些许。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丁婆婆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受伤的胳膊。 李如意：…… 她疼的瞬间脸色发白。 丁婆婆却很满意。 “太傻了，为了那种人不值得。” 李如意捂着胳膊瘪着嘴。 “我才不是为了他，我明明是为了我自己呀！” 丁婆婆选择无视她的话，一如既往的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李如意则是叹了口气，回到了屋里。 屋里老三坐在炕上，大姐还昏睡着没有醒来。 看见李如意回来，老三眼泪巴巴的爬到了炕沿边上，伸出两只手，李如意熟悉又陌生的走到她身边，像是记忆中那般将她抱了起来。 瘦瘦小小的孩子抱着只有一团，但李如意却有一点点想哭。 这才是和她血脉相连的亲人，是她一直一直都想要好好守护的妹妹呀！ 第71章 三棱针 第二天一早起来，老三还缩在李如意背后睡着。 丁婆婆过来把她们姐妹三人叫起来。 大姐揉着脖子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昨晚睡落枕了。” 她按着脖子想要晃一晃头，结果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晕了晕了一下，李如意拉住她。 “你这是没休息好？今天别起来了，等我回来做饭就行。” 反正她们要围着院子跑，听见动静就会回来，大姐也不会遇上危险。 大姐感觉脖子疼的太严重，挣扎了一下又躺了回去。 “那好！” 李如意摸摸她脖子后面，有点担心是不是把她打出后遗症来了。 丁婆婆似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开口说道。 “去把我炕上的箱子打开。” 李如意在这里住了好几天，还没见丁婆婆开过这口箱子呢。 既然师父发话了，她赶忙站起身到了炕的最里面，把箱子盖打开，里面摞着一些厚棉被和厚棉衣，上面放了一个靛蓝色的捆的整齐的粗布包。 “把那个蓝布包拿出来。” 李如意答应一声。 “哦！” 说着，她把布包取出，布包不大不小，有点像书包，不过入手后就感觉到里面有东西压手，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拿着走回炕沿边上。 “把它打开！” 李如意听话的把布包打开。 那布包一抖落开，李如意有些吃惊。 这里面放了很多尺寸不同的金针和银针，还有粗中细长短不等的三棱针，有捆好的梅花针和七星针…… 除了这些，还有几块形状有些差异的砭石。 丁婆婆交代李如意。 “去把灯点了。” 老三不明所以，看看将亮未亮的天色，觉得这时候不需要点灯呀？ 不过，她见二姐没有疑虑，便沉默的站在一边。 李如意去点灯的功夫，丁婆婆伸手摸向了那一包针，她先是确定了角落处一个木扣的位置，紧跟着手指迅速在那一排针上略过，很快找到了一根三棱针。 李如意端了灯过来，丁婆婆将三棱针放在跳动的火苗上灼烧，而后捏着针，按住了李吉祥的头。 大姐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感觉丁婆婆的手像是一把老钳，按在哪哪就疼。 她控制不住的闷哼出声。 丁婆婆粗糙的手指捋过去，很快确定了穴位，三棱针刺下，刺的不深，好像就在李吉祥的皮肤上走过一般。 针眼处很快溢出血珠。 李如意递上了手绢，丁婆婆将针擦干净后把位置让给了李如意。 她看不见血珠的情况，给人擦脸也不一定能擦干净，就不给自己制造困扰了。 丁婆婆把三棱针插回去，李如意把大姐冒出的血擦掉。 因为刺的不深，擦掉血珠就没有再出血。 她拍拍大姐的脑袋。 “好好睡一觉，再起来就好了。” 大姐深吸一口气，也感觉头晕的状态减轻不少，她答应一声，很快就睡着了。 李如意帮着丁婆婆把蓝布包放回原位，拉着老三一起出去跑步。 昨晚的事在李如意心中已经尘埃落定，那些打手经过昨晚的事，短时间内不会敢来招惹她了。 她只要等把李族长那边处理好，短时间内就不会再有后顾之忧了！ 不过，处理李族长，还真得等时机。 李如意没有很着急，她心情还停留在昨晚的轻松上，她跑完步回来，大姐已经睡了个回笼觉起来了，她状态好了很多，这比落枕好的还要快一点。 李如意很快做好饭，四个人吃饭的时候，李如意想起丁婆婆采回来的草药都已经处理完，不知道够不够，就问丁婆婆。 “师父，您今日还要上山吗？” 丁婆婆点了点头。 “嗯！” 李如意和老三的年纪对于练武来说，都有些偏大，她需要找一些草药来辅助她们。 如今两个孩子还在锻炼上，没有开始练功，身子还吃得消。 可这种身体素质，一旦开始练功，种种弊端就会显现出来。 她的时间不多了，既担心该教的没教完，又害怕操之过急适得其反。 丁婆婆不是想要训练两个杀人机器，她希望李如意和老三能在武道上走的长远，打基础就变得格外重要。 李如意知道之后没提什么条件，丁婆婆上山不带大姐，可能除了大姐不愿意配合外，还有丁婆婆一个人带两个人也有些力不从心。 如果她眼睛是正常的，只怕这些都不是问题，但她瞎了眼，武功大打折扣，带上老三，是因为老三年纪小，顺便锻炼体能，走累了扛起来也不费多大力气，还能帮她看情况。 但李吉祥显然不能这样。 李如意就只好说道。 “那师父，你先别急着上山，我先去河边看看有没有鱼，等我回来你在去呗？” 丁婆婆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下来。 “随你！” 李如意呵呵一笑，吃完饭就跑了出去。 她下鱼篓的地方抓了一条大鱼，这让她很高兴，乐呵呵的跑回家。 一回来就看见丁婆婆正在指点大姐和老三如何扎绑腿更方便快捷。 两个小姑娘扎了拆拆了扎，还要互相监督学习，竟然都还挺高兴的。 李如意一路跑回来，在篱笆外面的时候就把用草绳拴着的大鱼举起来给她们看。 “师父大姐小满，你们快看我今天抓到的鱼！” 这鱼生命力顽强，忽然改变姿势让它分外不爽，要不是李如意躲得快，它那夺命嘴巴子就要抽在李如意脸上了！ 这是一条草鱼算不上多重，但却很长一条，又凶又灵活。 大姐看她躲鱼，不禁笑出声来，赶紧去厨房端盆出来。 草鱼被扔进盆里还不消停，还是李如意抽出柴刀给它一下，它才短暂的老实下来。 丁婆婆见李如意回来了，也就不耽搁时间了，带着老三上了山。 李如意把收拾鱼的琐碎活交给无所事事就会焦虑的大姐，她则是继续鼓捣自己那点活。 今天新获得的鱼鳔被她用草绳系起来风干，省得变质，又把之前晾干的板材拿出来，刷了二遍油。 不过，等到刷完二遍油，她也又闲了下来。 她需要的鱼鳔比较多，现在距离目标还挺远。 因为师父和老三上山了，姐妹两人中午也就随意对付了一口。 大姐已经挑好了鱼刺，下午开始打鱼泥。 李如意转了一圈，把柴火劈完，水缸打满，实在没事可做，她才想起，自己应该去看看书。 第72章 识字 都是以前的惯性记忆作祟，让她在三家村的环境中，就不觉得应该有读书这个选项。 可想一想，如今活不多，又出不了门，不正是沉下心来念书的最好机会！ 她先是把韩时安给她的书翻出来，正准备找一本看看时，忽然看见了她从箱子暗格中找到的油布包。 “这里面会是什么？” 李如意有点好奇！ 以前没经过主人同意，她心中也没有太多想法。 如今韩时安都说要借她看了，那还要矜持才很奇怪！ 李如意眼睛一转便已经打定主意，她把油布包拿出来打开。 油布包似乎很多年没人动过了，里面压的一丝空气都没有。 翻开以后，一些驱虫的药粉洒落，里面又有一层油布。 这一层再翻开，才看见里面包裹的东西。 这确实如韩时安所说，是一本手记。 里面讲的就是各种榫卯结构，家具结构。 有很多手绘的图纸，线条虽然弯弯曲曲，但结构很详尽，还有文字说明，让看的人清晰了然。 李如意一页一页翻过去，只觉得受益匪浅。 她以前学过木工活，那时候在京城，男人在外面应酬忙碌，女人只能困在家中。 李如意心野的很，不愿意跟别人一样生孩子养孩子争财产。 她总爱学很多东西，看很多书。 木工也是其中一项，只不过是偏不实用的那一套。 做个笔架，花撑，或是给人的画裱框之类的。 也没有人教她，她想学，就要拆了已有的东西再去复原…… 别人都当她受宠，在后院那是想干什么干什么！ 可却从没人知道她有多难受。 被困在一方天地之中，从身体到灵魂的闭塞紧张。 所谓受宠，也不过就是玩一些别的女子不愿意玩的事情。 明明书房里有那么多没人看的知识，明明她距离书房只差一道院门。 可那一道院门，直到抄家那天她都没能进去过。 不过李如意也没有怨恨什么。 她如果养了一只爱拆家的猫，她也不愿意让猫儿去到书房中去。 能理解！ 却永远都不想再给人当猫了！ 李如意这一看就看了许久。 这些东西理解起来不难，难得是如何运用自如融会贯通。 她有些懊恼。 如果早看了这本书，她想象中的箱子，就能更好更方便也更简单一些。 可惜现在板材都准备好了，油都刷两遍了，不管好坏，都只能先用着。 李如意想，等到她赚了钱，把房子修起来，打家具的时候再好好计划一下。 冬天不好出门，最适合干这些磨人的活了。 她正在畅想新家的样子，忙活完的大姐走进屋来。 脚步声惊动了李如意，她转身看见大姐。 “大姐你忙完啦？” 李吉祥看着她拿书正在看，有些好奇，有些疑惑。 “看啥呢？” 李如意拿起韩时安借给她的书给她看。 “我跟韩时安借了识字的书来看！大姐你想识字嘛？我教你呀？” 大姐听说识字，脸上的笑一下拘束起来。 “我我也能识字嘛？” 李如意点头。 “当然啊！我书都借回来啦！” 大姐看着李如意，她的手指纠缠到了一起，脸上的笑容自卑胆怯之中带上了不自然的讨好，好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般。 “这书很贵！我我就不学了，我……要是弄破了怪不好的。” 话音落下，她脸上刚才的种种表情也都跟着褪去，又变得跟平时相差无几。 李如意看的有些心疼。 她忽然想起，上辈子第一个想要教她识字的人不是赵二。 而是韩时安！ 她那时候农活都干不完，可心里还是有了一瞬间的憧憬。 当时拒绝韩时安时，是不是也用了现在大姐这样一番表情？！ 她知道识字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也不觉得自己真的配得上这种奢侈，种田用不上，吃饭用不上，穿衣用不上…… 可她还想控制不住的想学。 那是她对了解这个世界的渴望。 李如意笑了起来，原来她和那个自己，那么远，又那么近。 远到已经隔了两世。 又近的她伸出手就能碰到。 她从炕上跳下来，跑过去拉住大姐瞬间攥紧的手，好像穿过了时间拉住了另一个自己。 “咱们往后自己当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书是值得珍惜的宝贵财富，当然要好好珍惜。” “但如果破了，咱们可以努力识字练字，再抄一本还给人家！” 大姐被她一拉就迈步上前。 她眼中还有一点不可置信的小雀跃，还要和这个村子中所有的妇女一般，说着违心的话，来证明自己是个娴静懂事的女子。 “女孩子其实不需要念书的！不是……我是说你想学就学，我其实学不学都可以。” 李如意被她这个样子逗笑。 她扭转不了大姐的思维和行为，也没有这个必要。 “谁说的！？若是你往后嫁人了，当家了，不要计算每一笔钱的花销都去了哪里嘛？！” 大姐想象不到李如意说的那种还要继账生活的日子，她同手同脚的站在了炕沿边上。 “哪有那么多钱要记账啊！” 话虽然这样说，可当李如意翻开那本书的时候，她还是跟着一起看了过去。 这些书都是手抄本，上面画了简单的画，图画下面写了文字和笔顺。 两人的战场很快从炕沿边挪到了院子里，她们一边看书一边在院子里用树枝写字。 写着写着天色就暗了下来。 李如意朝着山脚的方向张望，大姐也赶忙去做饭。 野菜鱼丸和杂粮放在一起煮的糊糊，一人一大碗。 等到煮好了，还没见丁婆婆和老三回来，大姐就有些心慌了，跟李如意一起站在门口等着。 等了一会儿天已经黑透，人还没看见，李如意便想要往里面去找找，看看别是出了什么事，等着人去帮一把。 她出门，大姐也不能留在家中，李如意去后院柴堆找了根结实些的树枝，又把之前堵那个打手老大嘴巴的破布条子捡回来，用灯油浸透，缠在了树枝一端，一个火把就这样做成了。 两人点了火把，又把屋里的房门锁了，院子锁了，一起举着火把往山脚下走。 这会儿该回家的人已经都回去了，这条小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夜幕之下，只有她们随着火光一起跳动的影子陪着她俩前进。 第73章 野山羊 她俩很快就走到了山脚的位置。 李如意更熟悉山道，走在前面，大姐紧紧跟在她身后。 山里乱飞的虫子都朝着火把扑过来，烧成了带着些诡异香气的飞灰。 两人沉默的往山上走，心里都在预演着各自的担忧。 直到走出去一里多地后，李如意听见了老三的声音。 “大姐二姐！我们在这！” 李如意吓了一跳，还以为幻听了，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那边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 反而老三看着她们的火把，丁婆婆听着她们的脚步，更能确定她们的位置。 李如意停在原地喊人。 “小满？师父？” 大姐也跟着一起喊。 “小满，丁婆婆？” 老三扯着丁婆婆的手，又答应了一声。 “我在这！二姐你顺着山道往上走就行！” 李如意这次确定了情况，赶紧顺着山道往上走。 大姐也连忙往山上跑，她速度甚至更快。 两人很快就找到了老三和丁婆婆。 她俩的背篓里装了很多草药。 除此之外，丁婆婆还扛着一头野山羊，而老三则是拎着两只野兔子。 李如意：…… 她赶紧过去把野山羊接过来。 这野山羊得有四五十斤重，一下压的李如意腰都弯了，难怪她们俩下山这么慢。 丁婆婆原本就看不见东西，又拖了这么个累赘，能下来的快都怪了！ 那山羊还活着，被李如意接过去，一阵乱蹬，差点没把羊粪蛋甩到李如意脸上，还是大姐帮着一起按住，她把这头羊扛粮食一般扛到了肩上。 李如意则是接过了老三的背篓和野兔子，把火把给老三，让她扶着师父下山。 老三一下轻松起来，感觉心情都好了许多。 这一路下山，可吓死她啦！ 原本两个时辰的下山路，愣是走了三个时辰，累的她连话都不想说了。 四个人回到家里。 李如意连饭都顾不上吃了，趁着天黑磨刀霍霍准备杀羊，不过，还不等她动手，就被丁婆婆阻止了！ “你要干嘛？” 丁婆婆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看不出来有多累的样子。 李如意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对，问道。 “这羊不杀嘛？” 丁婆婆也是无语。 “这是一头怀孕的母羊，我抓了活的回来是为了养的！” 李如意：…… “养羊？咱们这儿羊不好养？” 等冬天时，外面的草都要冻死了，她们想给羊找点吃的也不容易啊！ 丁婆婆很平静。 “这是你们姐妹的工作，我是不会管的！不过，这头母羊起码得留一年往上，羊奶比较补身体，你们底子太差，应该补一补。” 李如意举着刀僵在了原地。 她有些感动。 “师父……” 丁婆婆不吃这套，拍了拍肚子。 “饿死了！吃饭！吃完饭你把兔子杀了，杀完兔子你自己去跑一个时辰，小满今天累坏了，就不用跑了！” 李如意：…… 她感动的泪水还没酝酿出来，又憋了回去。 她撅着嘴，看着丁婆婆去厨房里接过大姐递给她的湿手巾擦了手脸脖子，又坐到了饭桌边上开始吃饭。 李如意心里的小感动只能暂时放回去，屁颠屁颠跑过去也跟着一起吃饭去了！ 吃饱饭，大姐帮老三洗澡，李如意找了个木桩子钉在院里，把捆着山羊的草绳解开，把山羊拴在桩子上，反正有丁婆婆守着，她也不怕羊会跑掉。 她这边钉完木桩子，那边大姐泼了水出来，她转一圈没看见丁婆婆，问李如意。 “婆婆呢？” 李如意用下巴指了指后面。 “去小溪边了，快回来了。” 果然，李如意和大姐才杀完一只兔子，丁婆婆就带了一身水气从外面走了回来。 等到第二只兔子杀完，大姐处理内脏，李如意则是被她拎出去跑步。 还说锻体如逆水行舟，一步也不能落下！ 李如意顶着夜色一圈一圈的跑，一直跑完一个时辰才能回去睡觉。 等她洗洗睡下，老三已经睡的打起小呼噜了！ 大姐给她盖上小肚子，山风吹来时夜里还是有点寒凉。 姐妹两人也疲惫的躺下，她们都是打了个哈欠，一翻身就睡了过去。 李如意睡着之前总觉得忘了什么事情没说。 等到第二天起来跑步回来吃完饭，她才想起自己忘了说什么事儿！ “小满！二姐跟你说件事！” 老三正蹲在丁婆婆身边，按照丁婆婆的教导，生疏的处理着草药。 这些草药没有太名贵的，丁婆婆看不见东西，她也没办法从老三的转述中找到其它草药的痕迹，只能是遇到什么挖什么。 李如意会一些处理手段，跟着蹲在老三身边，和她一起。 一边处理，一边跟她说念书的事。 “韩大哥借了我一些启蒙的书籍，我和大姐准备每天抽出一点时间来识字，我也准备让你跟着一起学。” 识字在李如意看来是大事，不管老三愿不愿意，她都得学。 不过老三不是任性的孩子，她从小就是李如意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乖巧的点头。 “好呀好呀！” 李如意跟她约定时间。 “我看咱们往后吃完饭再认字就正好，一天认几个字，一年下来，就可以自己看书了。” 老三瞬间笑眯了眼。 有了李如意帮忙，丁婆婆处理药材就变得快了很多，等到大姐在厨房里忙活完，也跟着一起处理。 需要的地方就留下来，不需要的也没毒的，她问过丁婆婆，就扔给了羊。 那头羊也饿了一阵子，不管谁给什么都吃。 李如意看它胃口还不错，就和大姐商量割草的事，李如意想着村子里谁家养过羊，去问问吃什么草，等到时候，她俩多割一些回来晾干，冬天就喂干草也行。 大约是这个问题确实比较难，大姐竟然也不知道。 李如意也无所谓，擦干净手，割了半只兔子去找里正了。 第74章 心烦意乱的李族长 李如意用草绳穿过了那块肉拎着去了里正家。 这会儿村子里有不少人活动，看见李如意，都带着一副八卦又猎奇的眼神。 没走出多远，她就看见了李家的一个长辈。 李如意只是笑笑，恭敬的点点头，也没有叫人，毕竟都出族了，万一人家不认她，显得她上赶着攀亲似的。 那人看她这样，上下打量一番。 “盼儿这是去看你弟弟啊？” 李如意摇了摇头。 “不是，我师父打了一只兔子，送我表舅家里一半，上次多谢他帮忙。” 听她这样说，大家表情也没多少变化，反正不管她看谁人家都有话说，她也不在乎。 不过该说好的还是要说的。 “那个，大娘，我改名儿了，现在叫如意！” 听说她真改了名字，那人还有点可惜似的。 “这好端端的怎么还把名字改了？” 李如意心说，我自己的名字凭什么不能按照我自己的心意来？ “这不正赶上吗！我看这招娣盼娣的名儿确实挺准，就是有点费爹娘！” “我寻思着我爹娘为啥不管我叫如意呢！？这如意如意如我心意，这样他们不光能有儿子，还能活着，搞不好还能发财，多好的事！哎……现在是可惜了！” 问话的人被李如意解释的很难受。 虽然她没有不敬爹娘，可不知道为什么，这话怎么听怎么难听。 “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李如意呵呵一笑。 “我也不光给我自己改了名儿，我大姐现在叫吉祥，我三妹叫美满！这吉祥如意美满团圆，多好的事。” “往后啊！我们就这些期待了！” 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李如意的嘴，有人跟着傻呵呵的乐，好像这名字真不错。 也有人翻了个白眼，骂她一句。 “这丫头片子，可真能折腾，又是分家又是改名儿的，不就是不愿意养活弟弟嘛！” “就是，什么好话都让她说了！这种人啊，谁家娶了那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这边议论的声音不大，李如意也没听见，她寒暄之后就走了。 剩下一群人议论她家的事情。 “我看她就是不想养她弟弟！要不怎么早就分家了！” “就是，这分家算是女户？啧啧啧……一年光是赎役就得这个数呢！” 有人比出了一巴掌，有人很吃惊。 “五贯？” “什么五贯啊！得五两，不算铜钱的，要去换成银子。” “那你们说她图啥呀？” “还图什么呢！你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这个你们别说，你听我说啊!” 八卦第一梯队的人看见热闹，赶紧过来接管热闹。 就在他们这边热热闹闹的议论时，村中还有人因为李家的姐弟正在焦虑。 三姑叹了口气，去推自家男人。 “你去看看柱子回来没有？” 三姑父也是无语。 “我这一天都看几遍了！我都没听见动静，肯定没回来。” 三姑有点着急。 “你找没找啊？这孩子能去哪啊？吃饭都不回来！” 三姑父冷笑一声。 他可不信李柱子会出事，自私的人都是折磨别人，自己心里没有过不去的坎。 三姑父现在就觉得李柱子不是什么离家出走了，他就是在往李族长那给他们家上眼药。 这不就是告诉李族长不满意他家的伙食吗！ “又不是你家的孩子，你着什么急！” 三姑一听这话更来气了。 “你还说我，你以前不是总说招娣盼儿她们对弟弟不好，还说柱子就是顽皮，男孩子顽皮点没什么不好吗！现在还没让你给人当爹呢，你就这样！” 三姑父不愿意，跟着呛声。 “你说那什么话，什么给人当爹，你是不是想把李柱子放咱们家养？我告诉你李三丫，不行！” 三姑看他那样子也来气。 “人家一个孩子带着两亩地呢，你想放你家养，别人都不愿意。赶紧去看看回来没有！” 说着三姑不轻不重的踢了他一脚，三姑父很是不耐烦，阴沉着一张脸。 家里的大孩子小孩子都趴在门框上往屋里看，三姑父一抬头正好看见，烦得要死，挥舞着手赶人。 “出去出去！没事儿干就去隔壁看看李柱子回没回来！” 家里孩子都很怕他，被他一喊一哄而散。 很快有个小丫头扎巴扎巴回来了。 “娘！李柱子没回来！” 三姑一听人还没回来，这心堵的都难受，坐立不安。 三姑父不愿意看她这样，转身出去，找了个农具下田去了。 三姑在家里忙活一阵，实在是坐不住了，也收拾收拾，交代家里老大看家看弟弟妹妹，她自己去外面找人。 她家大儿子今年也十一了，往常都能跟着爹娘下田干活，今天三姑父不高兴，也没带着他，他留在家里看家三姑也放心。 出了门，三姑一路把村子里孩子聚集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也没找到李柱子的人影。 她甚至还去问了李栓子。 不过李栓子不知道跑哪疯去了，她也没问到，心里琢磨着，可能李柱子是跟李栓子一起走的。 可她转了一圈，也没得个准信儿，正想要回家，心里放不下，觉得还是应该跟族长说一声。 就这样三姑去了一趟李族长家里。 李族长家里也没个主事的人，族长去田里看庄稼了，老太太则是不知道去谁家串门子去了。 三姑担心族长家里人不重视这件事，她又自己跑了一趟。 原本以为族长看庄稼可能得走的远点，结果出了村子没多远就看见李族长了。 李族长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低气压之中。 他靠近村子的粮食丢了很多，而且一看这手就不熟练，割的乱七八糟的，细算下来，得有二三百斤。 如今一亩地的出息也没有多少个二三百斤啊！这一下丢了多少呢！ 他嘴里叨叨叨的骂着人，最近的事情就没有一件让他顺心的！ 三姑找到他的时候，还听见他咕噜咕噜的骂着呢！ “六叔！六叔……” 三姑在路边叫人，李族长听见声音，从麦田里站起身，心情非常不好，对着三姑一顿喷。 “你要干嘛？粮食不是给你送去了！” 第75章 问问养羊的事 三姑被他这语气吓了一跳。 “不是，是柱子的事。” 李族长现在烦得很，根本不想听李柱子又犯了什么蠢，可他不听又不行。 这会儿他真有点后悔了，早知道这崽子如此愚蠢，他都不能惦记李家三个姑娘的卖身钱和两亩地。 这点玩意儿都不够弥补他损耗的精神。 “他又干嘛？打死人了吗？还是被人打死了？” 李族长觉得不管哪一样都好解决，打死人就让衙门的大老爷把他抓去砍了。 被人打死了就更好说了，替他处理个废物，兴许他还能跟人讹一笔钱！ 没有比这更美的事儿了。 不过显然，他想的太美好了。 “不是，柱子他不见了！昨晚都没回来。” 李族长烦的要死，这种找孩子的活最恶心。 “那算什么事儿，兴许就是跟谁一块玩去了！李栓子呢？李栓子那儿你问了吗？” 三姑听出李族长语气中的冷漠，深吸一口气。 “我去了，但李栓子没在家，他大哥说不知道他去哪了！” 李族长一拍巴掌。 “这不就结了！肯定俩孩子一起玩去了，你少管，到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 三姑张了张嘴，不知道要如何反驳。 她发自真心的想问问六叔，如果他家的孩子一晚上没回来，他是不是也能如此淡定。 可这话她到底不好问。 她只是个隔房的三姑，最多加上一个邻居的身份，确实没有立场。 李族长怼了她一句，感觉心情还好不少，当即又怼了她两句发泄。 “我看你就是吃多了闲的，天天就盯着人家孩子，你要是想管就管到底，不管是吃喝拉撒往后你都管，你要是不想管就少张罗。” “给你粮食你就给他做饭，别干那狗拿耗子的事儿！” 三姑原本就心气不顺，被李族长一骂，更委屈了。 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受这种气啊！？ 可她又没办法跟李族长吵架，家里人从小到大都教育她要柔顺，对长辈要恭敬，就算长辈不慈，她也要多加忍受。 名声对女子而言格外重要。 因为它不光定义了一个女子的一生，还会因为母亲的名声，影响儿女的婚姻。 三姑其实也没错，不管是出于邻里关系，还是亲戚道义，都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只是她没想到，别人的道德感能这么低！ 李族长可真是面甜心苦的典范了，谁跟他办过事儿谁算是深有体会了！ 她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行，我也不管了，您心里有数就行。” 说完三姑转身就走，剩下看不过眼的李族长在地里骂的更凶。 “李三丫你那是跟我甩脸子嘛？啊？你爹娘就这么教你跟长辈说话的？” “可是嫁出去了，什么都不顾了是不是！” 三姑被他一骂，委屈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这两天提心吊胆的，可谁都不体谅。 在她眼中，李柱子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虽然犯过错，可犯过错的孩子也是孩子呀，一个孩子消失一个晚上，就真的不值得大人在意嘛？ 三姑的道德底线不允许她这样做。 她这边一边抹眼泪一边往村子里走去。 那一头，李如意已经到了里正家中。 里正这会儿没在家，也下田干活去了，家里是里正的媳妇。 李如意看见人笑眯眯的喊人。 “表舅娘！” 里正媳妇听见是声音回头看，一看是李如意，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容。 “是盼……是如意呀！” 她想起李如意已经改了名字，而且分家的事闹的沸沸扬扬，她觉得还是顺着人家心意比较好。 不过她心中不太喜欢太有主意的孩子。 李如意装作看不出她眼中的客气，拎着半只兔子进门。 “我师父打的野兔，给您送来一点兔肉。” 里正媳妇连忙拒绝，上次里正收了李如意一百文钱，没过两天就为了她跟李族长对上了。 虽然事后又送了一只小兔子致谢，可那也比不上得罪李族长的人情搭的更深。 反正她觉得自己家还是亏了。 倒也不是不敢从李如意身上占便宜，可她还有道德底线，也干不出不要脸的事，最后绕一圈肯定还是自家吃亏。 “不用不用，你拿回去吃，你们姐妹现在也没有进项，我哪能要你的东西！” “不要不要！” 里正媳妇说的十分真诚，不是客气，是真不想要。 李如意死皮赖脸没皮没脸的硬贴。 “表舅娘，我这次上门也是有事想要问问我表舅，对了我表舅呢？” 她一边推门进去，一边岔开话题分散里正媳妇的注意力。 里正媳妇严防死守，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显然拒绝别人非常在行，完全不想给李如意半点可乘之机。 “下田去了！你要是问他就等他回来的！你一个小姑娘别往田那边跑，要是干活也让你大姐去！” 你大姐不会送礼，还是她更让人放心一些。 李如意假装对方只是关心她。 “其实表舅娘，我问的也不是大事儿，就是我师父抓兔子的时候顺便抓回来一只野山羊，我们就想先养着。” “但我们都没养过，就想找个人问问怎么养……” 听说就是问养羊的事，里正媳妇松了口气。 “这事儿啊！你问我就行！养羊就是割草喂草，也没啥细致的活。” 李如意听了这话赶紧又问。 “那冬天呢？冬天没有草吃什么？” 三家村冬天也很冷，还会下大雪，可没有草能供羊吃喝。 里正媳妇不会教人，让她总结说不出来，但要是问到了地方，她也不会藏私。 “你夏天的时候多存一下，晾干了以后冬天就能喂羊了。” “冬天天冷，你喂的时候得加些麦麸子什么的粗粮，光喂草不好活。” 李如意连连点头。 “那水呢？用喂水嘛？” 里正媳妇认真起来了，回忆一下自家养羊的事情。 “水还是得喂的，不过夏天吃青草就少喂一点干净水，冬天的话，那个草料和粗粮你得用水拌一拌。” 李如意记住了，又问了点生小羊的事情。 这个她上辈子可没经验，甚至连见都没见过。 里正媳妇一听这个也犯了愁。 “这我倒是不会，怎么你们那个羊是母羊嘛？” 李如意也没瞒着她。 “可不是，我师父抓回来的时候就想着顺手，结果回来要杀了一看是只怀孕的母羊，我师父就说先养一养，这才说要养羊的！” 里正媳妇听她这样一说，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什么。 “你师父是谁呀？” 李如意仿佛忘了什么一样，一拍脑门，跟人解释起来。 “我都忘了说了，我师父就是住在村尾的瞎婆婆，她姓丁，会打猎，我们这段时间都是靠她养着的！” 里正媳妇一听这个可就来精神了！ 瞎老太太的八卦呀！ 这可是村中独一份的，那个老太太在三家村住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也没有地，就那么干耗着，大伙儿以前还研究过，她能活到啥时候呢！ 现在一听，人家这也是有本事的呀！ “哦！我知道她姓丁，她眼睛不好怎么打猎呀？” 李如意好像认可她师父就是认可她一样，面上看着很得意，但一开口就在岔开话题。 “这个我说不好，我现在就跟我师父学呢！” “那个，表舅娘，这个兔子就是我师父抓的，让我给你送来一些，肉不多，就是尝个新鲜。” 说着她把草绳往里正媳妇手里塞。 里正媳妇赶紧拒绝，但李如意把草绳挂她手上就走，肉掉没掉地上也不在意，反正洗洗都能吃。 里正媳妇没料到两人说话的功夫，她怎么靠近的，这会儿想要把东西还回去，这才发现那小姑娘跑的是真快呀！ 一错眼就不见了似的！ 第76章 遇上三姑 李如意从里正家里跑出来，也没停，就准备这么跑回去，跑到一半，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李廿抓了一条鱼，正在得意，一抬头和李如意走了个脸对脸。 下一瞬间李廿脸色一变，鱼一扔，人转头就跑。 李如意飞快跑过去，从地上捡起被李廿扔下的鱼，对着李廿的背影喊。 “喂！李二十，你鱼掉了！” 李廿哪里顾得上鱼，他现在最害怕见到的人就是李如意。 不光是因为挨过打。 也怕她把偷青麦穗的事情说出去。 他们家这些天知道事的家庭成员人人自危，就是怕被李族长发现呢！ “不要了不要了！不要了！” 他一边跑一边念，很快就消失在了别人家的院墙后面。 李如意送出去半只兔子又捡回来一条鱼，心情更好了！ 她拍拍鱼身上的土，这鱼也没多大，就巴掌大点，但那也是肉啊！ 而且还有鱼鳔呢！ 她兴高采烈，一蹦一跳，跑了一会儿，又看见了三姑。 李如意赶紧把鱼藏在了背后。 三姑是个好人，但三姑父人挺抠的，两家之间都是情感往来，没有多少利益关联。 李如意想要把这段单纯的情感关系继续维持下去。 她等了等，想要等三姑走远了再说，可看着三姑委委屈屈的背影。 她又有些心软，想起那些年三姑对她的帮助，又想到前些天李柱子要把她卖掉时，三姑还把她往人群外拉的场面。 李如意叹口气，好在这鱼也是白捡的！ 她跑了几步，跑到三姑跟前。 “三姑！” 三姑听见李如意的声音，转过头。 “盼……如意呀！” 没有人比她更能直观的感受到李如意 的变化。 隔壁原本热热闹闹的院子，忽然之间就安静下来了。 不会再有李柱子和李如意打架的声音，不会有孙氏喊她的动静，不会有李大姐起早做饭劈木头的声音…… 她也说不好自己是什么心情，她这一辈子能看见的就这么大一点地方，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和亲邻聊聊天，说说谁家的嫁娶。 隔壁那一家子在她的生活中，也占了很大一块空间。 “三姑你去哪了？正好，我这有一条鱼你拿回去给孩子炖炖。” 李如意送东西的技术炉火纯青，一伸手就把鱼塞给三姑。 三姑看着那条不大的鱼，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李如意知道自己这鱼是送给三姑的！ 可三姑却觉得，李如意这是心疼自家弟弟，用这种方式贴补一下李柱子。 她一瞬间脑补了许多东西。 什么姐弟吵架，弟弟心狠要卖了姐姐，最后姐姐还是原谅了弟弟，想尽办法贴补弟弟等等。 她一瞬间就心疼起了李如意，她想着李如意要是知道李柱子不见了，这得多着急呀！ 李如意看她哭了，也属实是没想到。 不过三姑拿着鱼又塞给了李如意。 “如意，姑不能要你的鱼，你弟弟……你弟弟他……” 李如意听人提起李柱子，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她在三姑擦眼泪的时候悄悄打量对方，猜测是因为李柱子不见了难过，还是因为李柱子其实偷偷回来了。 很快，李如意松了口气。 “如意，三姑对不起你，你弟弟他不见了！” 李如意愣怔一瞬。 “不见了？柱子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得？” 她放下心来，看来李柱子确实被人卖了，三姑就是第一个发现他不见了的人。 三姑呜呜呜的哭了起来，这两天的种种都让她格外委屈。 “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得，昨儿早上去叫吃饭就没人，昨晚上也没回来。” “一直到现在，我都没见到他人，我呜呜……我去找了六叔，六叔说不让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呜呜……” 李如意听说了李族长的态度之后，更加放松了。 果然如她所想，李族长才不在乎李柱子的死活。 当然她不知道是李廿这一招闲棋走得好。 那一大片粮食的损失，牵扯住了李族长大部分心神，让他连装装样子都懒得装了，直接用糊弄傻子的态度摆烂。 李如意内心之中一片平静，但面上却瞬间流露出无比紧张的神色。 “什么？昨晚都没回来？柱子不是乱跑的人，晚上肯定要回来睡觉的！” 李如意眼睛一转，马上联想到了什么一般。 “三姑，这件事会不会……会不会和……” 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三姑的脸色，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敢说的想法。 三姑一下还没明白过来，可看着李如意惊慌的眼神，她才忽然惊觉。 “你是说六叔不上心，是因为他……他……” 两人都是一副害怕到瑟瑟发抖的样子。 杀人什么的大家都只是说说而已。 任凭谁经历了自己身边的亲人前一刻还活蹦乱跳的，下一刻就忽然消失，就没有一个人不害怕的。 两人大夏天的站在那里，好像都开始打哆嗦了一样，三姑更是说话都都带上了颤音。 “不不不能！就就就两亩地呀……” 她挤出个很难看的笑容，想要安慰李如意，却把李如意吓一激灵。 “三姑，我也不知道！” 她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小心的问三姑。 “柱子要是真没了，我们得怎么办呀？” 三姑伸出自己冰凉的手摸了摸李如意脑袋。 “没事儿没事儿，那个栓子还没回来呢，兴许俩孩子一块玩去了！你别自己吓自己！别吓唬自己，周围我都找过了，你先别去找了，你出门我也不放心。” “那个……我到时候让你三姑父听着点，栓子要是回来，咱们去问问他。” 说着推李如意回家。 “快回去！回去！” 李如意又把那条被李廿抓回来又扔在地上滚了一身土之后被李如意和三姑来回推来让去的倒霉鱼塞给了三姑。 “三姑你把鱼拿回去！你拿着鱼我就回去了。” 三姑不想收，又推回来。 “你弟弟还没回来，鱼你给我我也没法做给他吃，这东西过两天就坏了，你拿回去吃，你拿回去！” 李如意这才意识到三姑误会了什么，她索性把这个误会坐实，反正李柱子也不会回来了！ 她把鱼又推过去，露出哀伤的神色。 “三姑，兴许你一回去柱子就回来了呢！” “他这人心地不好，又懒又馋，不能吃苦还挑嘴，整日里这不吃那不吃的，上次我见他都瘦了，我这个当姐姐的也没有本事，不能卖了自己供养他，也就能给他这些东西了！” 三姑听了这话心一下酸的不成样子，抓住那倒霉鱼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如意，三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你放心，柱子会回来的！” 第77章 着急挣钱 三姑最后还是把鱼拿回了家里，不过李柱子也依旧没有回来。 李如意回去以后，虽然内心波澜无惊，但面上的笑容也彻底收敛。 她说了如何喂羊，又找来木头在院子里钉了简易的棚子，铺了茅草挡雨挡太阳。 忙完了，天也就黑了。 跑步，吃饭，睡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李如意跑完又吃饱饭后先是去河边看看有没有鱼。 看见里面还没有巴掌大的三条鱼，她又把鱼篓换换地方，把鱼拿回家给大姐，而后才去三姑家找人。 就这么一晚上的功夫，三姑嘴上就起了火泡，看见李如意寻过来，笑的很勉强。 “如意，柱子还没回来呢，我一早上去问了，栓子也没回来呢！” 李如意有些不好意思的答应。 “哎！我晓得了！” 三姑说完想要给她拿点什么，但她刚要去菜园子那边，屋里就传来一阵骂骂吵吵的声音。 李如意听的真真切切，那是三姑父在屋里打孩子。 “小妮你说你多大个姑娘，家里东西都不知道监管！人家来就让人家拿？啊？这什么不是你爹赚来的，你倒是会做人情！” 三姑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拳头都攥起来了。 李如意笑容真诚了许多。 “那我先回去了，这件事我还没跟我姐说，我也不能出来太久。” 三姑很尴尬，送了她两步，等人走没影了，她脸色一沉，没一会儿屋里就传来夫妻俩打架的声音。 李如意心里有些不舒服，感觉挺对不住三姑的。 毕竟不管是她还是李柱子，其实跟人家都没有关系，可这演戏总得演全套了。 上辈子她就没来得及报复李族长，这辈子不得罪她也就算了，可李族长既然撞上来了，那她也绝对不会放过！ 她回到家里，大姐还不知道这件事，在那里收拾着羊圈。 她从路边割回来不少野草，一部分扔羊圈里喂羊，另一部分正铺在院子里晾晒。 如今偌大个院子里面晾了很多的东西，各种草药，李如意顺手捡回来的柴火，洗完的衣服，现在又多了野草。 以前荒凉的前院，现在看着生机勃勃的。 后院的白菜也长出了苗苗，一眼瞧过去一片的绿。 丁婆婆看她回来，又要上山。 “师父，这药需要很多吗？实在太多，咱们还可以去买。” 李如意看那些药，发现很多都不值钱，只有少数几样价格偏贵，但也不是负担不起。 而且这些药很常见，只要想买总能买到。 “这些药用量大，平时攒一攒就好，等攒上两年，也就够你们用了。” 李如意原本对用量大没有概念，可听说要攒两年的时候，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我们？我们需要用这么多吗？” 丁婆婆叹气。 “当然得用！往后你就知道了！”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你挣了大钱，也可以提前些，我也能轻省点。” 李如意一瞬间觉得压力好大。 看来挣大钱的事情迫在眉睫了。 想到挣钱买药，她就不得不想到，丁婆婆就是在三年之后死的！ 李如意在大姐嫁人后，被生活磋磨的够呛，勉强坚持送了一年饭后，就没办法给丁婆婆送饭了。 只是她还是挂念着对方身体，隔上个十天半个月的会过来看看。 有些记忆太久远，她那时年纪小，见识少，也没过多关注丁婆婆的死因。 但现在想想，丁婆婆好像在死之前始终都没有出现过生病的迹象。 她还在自己打猎，甚至偶尔还会跟村人换一些粮食。 回忆起埋葬丁婆婆的过往，她也只依稀记得，那时候丁婆婆自己换好了衣服，就那样躺在草亭子里面，看似很安详，身子都僵硬了。 她哭了一场，没有去检查尸身，只是按照丁婆婆之前交代过她的地方，找了点碎银子出来，买了棺材将丁婆婆安葬了。 可如今想来，这个过程似乎处处都透着奇怪。 李如意的心忽然一沉，一个念头浮上来。 莫不是其中还有别的隐情？ 这一认知让她瞬间如坠冰窟。 她忽然意识到，有些事情未必会等着她主动找上去。 那些过往的恩怨，或许也会早早找上她们。 这一刻，李如意对于挣钱的执念更深了！ 她必须要做好万全准备。 看着丁婆婆带着老三上山，李如意这一次是真的有了心事。 她焦躁不安的状态，让大姐不得不放下手里的活过来询问。 可李如意忧心却不能说，皱着眉思索，到底要怎样才能赚大钱。 起码得赚到支撑自己和老三练武的钱。 都是穷文富武，这念书一事在李如意看来，就已经很费钱了，可练武比念书还要费钱，可见其消耗之巨。 少来少去的只怕都不够。 李如意想了一天，一边用柳条给自己设计的木箱子里编了小筐，一边琢磨着，应该先问问师父，这练武到底贵在什么地方。 她上辈子没练过，都没个心理准备。 这一回，丁婆婆倒是按时回来的，除了草药还带回来一只野鸡。 李如意等跑步回来，吃了饭，才跑过来问丁婆婆。 “师父，像我和小满的资质，如果想在武学一道有所进益，需要准备多少钱合适啊？” 丁婆婆吃饭的时候就察觉李如意有心事，她竟然没想到是因为这件事。 “练武练是身体，炼体说法很多，除了吃饱饭，不同的门派会有不同的炼体方法。” “比如咱们门派，为什么医武不分家？因为炼体方式就是除了练功，研习心法之外，还要用药浴辅助，疏通经络。” “为师见过江湖上很多派别，也见过很多炼体的武功，比如有一个门派的毒蛇掌，要用一百多条毒蛇的毒液来浸泡手掌，让一双肉掌练到自带蛇毒。” 李如意一脸震惊，这样的事她一个被关在后宅的人可从没听过，有些疑惑。 “那武者自己不会中毒吗？” 丁婆婆摇摇头。 “这就是他们的炼体秘术了，也要用很多名贵药材辅助。” “这门派所需的药材，都是举全门派之力收集。” “可能三年五年，十年八年，也可能一等就是二十几年，只要遇上一位天赋卓绝的武者，那药材所耗如流水，必将倾尽心力培养出一位武道强者来。” “此人不光能震慑宵小，作为门面，也可以让门派再辉煌些年头。” 这样一说，李如意马上就明白了。 有些药材不是想有就能有的，总是要碰上才行。 “我懂了师父，您准备的药材，就是为了给我和小满泡药浴嘛？” 丁婆婆从她的床上坐起身，点了点头。 “没错，你们的年纪现在练武有些晚，我知道几个药浴的方子很适合你们，就是现下药材不够。” 李如意叹了口气，又问了一些和练武相关的事，比如她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练武，做什么准备才能事半功倍…… 丁婆婆在练武这方面很有耐心，李如意那些常识性的问题，她都会解答一二。 师徒两人聊了很久，李如意才回去睡觉。 她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想着这些事情，心中像是有一团火。 大姐被她吵醒，睡的迷迷糊糊伸手拍她。 “怎么睡不着啊！姐姐拍拍你……乖乖睡觉，明早还要早起。” 说完，她还在半睡半醒间给李如意哼了一支没有调的曲子。 李如意感受到小姑娘的手轻轻柔柔的按照某种玄妙的节奏拍在她的胳膊上。 原本躁动的心，也慢慢沉淀下来。 不管怎么样，她也得先把李族长解决才能说赚钱的事，不然大姐和老三在家，她都无法放心。 李如意想通这点，呼出一口气，很快睡着。 第78章 要个交代 李如意好像还没睡多久，就被丁婆婆叫起。 她们姐妹三人赶忙起身开始跑步去了。 一切照常…… 就这样，一晃三天的时间过去。 这天一早，三姑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凌乱的碎发落下，她也顾不上拢一把，就跟疯了一样，喊着李如意。 “如意！如意！” 李如意正在屋里看书，听见三姑的声音赶紧放下书起身出门。 这时候，丁婆婆和老三还没出门，老三正在帮丁婆婆打绑带。 听见三姑的声音一边把丁婆婆腿上的绑带扎紧，一边笑呵呵的叫人。 “三姑！” 三姑看见她赶紧追问。 “你大姐二姐呢？” 李吉祥正在羊圈里，这会儿已经出来了。 “怎么了三姑？” 三姑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眼泪已经落下来了。 “招儿！吉祥！你快跟我去找六叔，李栓子回来了，他说他不知道柱子去哪了！说他没跟柱子在一起！” 大姐不明所以，又开始下意识的大脑放空。 不过很快，她的脸色就变了。 “三姑你说什么？柱子怎么了？” 李如意这时候才从屋里走出来，她飞快跑向门口，路过丁婆婆的时候还说了一句。 “师父，今儿我可能有事。” 丁婆婆反应了一下，答应下来。 今时不同往日，她们家院子里多了一头羊，没人在家，可能得丢。 丁婆婆也不敢一甩手就出门了！ 大姐顾不上现在的形象，连鞋和围裙都没脱，带着一股羊屎味儿就跑了上来。 她和李如意脚前脚后到了院门口。 李如意本来也没准备瞒她这件事，李柱子不见了，早晚都会被人知道的。 “如意，三姑说的什么？什么李栓子回来了？什么不知道柱子去哪了？” 眼看着大姐的情绪过于激动，李如意被她一问，竟然不知从何说起。 三姑看看她俩，根本没想过李如意这么大的事还在瞒着李吉祥。 “你……你们……” 三人之间陷入到了一种诡异的气氛之中。 最后还是李如意率先开口。 “大姐，我不是有意瞒着你，主要是事情没确定下来，我怕你跟着一起担心。” 大姐脸上麻木的都没了表情，她张着嘴，呼吸慢慢颤抖起来。 “你不是说……你不是说李族长不会对柱子下手吗？” 李如意双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 “我……我们去问问！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柱子。” 大姐用力的呼吸，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她的心头，她赶紧点头。 “你说得对，你说的对，得先把柱子找回来，得把柱子找回来。” 她手忙脚乱的打开大门，同手同脚的走出去，顺着门前的路就往李族长家飞奔。 李如意看着她的背影，心中说不出的复杂。 她看看三姑，什么都没说出来。两人也赶紧离开，追着大姐而去。 三人很快跑到了族长家门口。 看着那熟悉的大门，大姐心中翻涌的情绪全都倾泻而出，她的力气好像都被抽空一般，脚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李如意过去拉她。 “大姐，事情还没有定论呢！你快起来！” 大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从前李如意说的那些话历历在耳，她第一次恼恨自己的软弱。 她从没怀疑过李族长，为什么对方要如此辜负她的信任。 李如意见她这样，也跟着心酸，眼里蓄满了泪水。 她在想，上辈子的大姐，是不是也曾在死前如这般绝望过？ 柱子没了让她痛苦，因为她没有过被亲弟弟卖掉的悲惨经历，也没有见过刚从棺材里挖出被活活殉葬的妹妹尸体。 可唯独被人欺骗这一点，两辈子都没有任何区别。 三姑见此也跟着李如意去拉她。 李族长家门口可不像村尾丁婆婆家那样萧条。 这周围的人家听见动静，不少人都伸着脖子看起了热闹。 有些热心肠的人还出来问问她们的情况。 “这是怎么了？” 三姑说不上来，她也在那里垂泪。 只有李如意，她眼中含泪，一开口就是无数的心酸。 “柱子不见了！柱子都不见好几天了！我们就是来问问族长，他把柱子弄到哪儿去了？” “那两亩地我们不要了，房子全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他把柱子还给我们啊……” 李如意这句话一出口，大姐的所有力气都有了方向。 她忽然哭出声来。 “把柱子还给我们！你还我弟弟……” 她一瞬间全身充满了力气似的，从地上起来直扑向李族长家的大门。 这一声哭喊太过绝望，一瞬间看热闹的人又多出了不少。 很多没下田的大婶大娘大嫂都跑过来询问，还有一些不爱干活的懒汉，站的远远的张望，一边看，一边挪动脚步，凑近了些许。 人很快围了过来，只在中间给李吉祥留了一块空地。 她嚎啕大哭，用力的拍门。 很快，李族长家的人就过来开了门，开门的是他家大儿媳妇韩氏。 一开门看见这么多人吓了一跳。 好在她还算冷静，只是惊慌了一下，没有一冲动把门关上。 “怎么了这是？谁家怎么了？这谁呀哭成这样？” 周围捧着李家的人还是很多的，大家一拥而上，三言两句的就把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 “这是李招娣呀！这个是李盼娣。” “改名儿了改名儿了！现在一个叫吉祥一个叫如意了！” “哎呀，反正就这俩姑娘，说你们把她们弟弟弄没了。” 韩氏一听说弟弟没了，也是一脑门问号。 “什么弟弟？弟弟没了就赶紧去找啊！大清早跑我家这哭丧有什么用！” 一听这话，有些人脸上露出些许不认同，人家孩子都哭成这样了，再怎么说李柱子也是李家族人，怎么着也不能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啊！ 大姐一听说哭丧，整个人如遭雷击，她一下冲向了韩氏。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们把柱子弄哪去了？你们把柱子弄哪去啦！？” 见她要往韩氏身上扑，李如意赶紧用力把她抱住。 “大姐你冷静点！大姐！咱们好好问好好问……” 第79章 白忙活 韩氏被李吉祥吓了一跳，赶紧后退两步，想要把门关上。 不过，李如意可不是大姐那样好糊弄的人。 她双手不方便，直接伸出脚踹在大门上，用力阻止韩氏关大门。 这时候最忌讳直接用手脚阻拦，这些人不会心疼她的手脚，还是直接踹门实在一点！ “伯娘！我们就是问问！我弟弟柱子没了好些天了，三姑早就找族长说了，为什么族长这边一点信儿都没有，李栓子都回来了，柱子去哪了？” “你们要是知道，就给我们个准话，那两亩地我们不要了，你们不待见柱子，我们把人接走也成，但你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呀！” 韩氏听完这话，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你说什么呢！？李柱子没了？没了你问我们有什么用？” 大姐情绪一直处在爆发的边缘，一听说韩氏不认账，又激动起来。 “为什么不问你们？为什么不问？是你们让我们姐妹出族的，是你们说好好照顾柱子的，现在呢？柱子没了这么多天了，你们跟没事儿人一样，还说不找你们？凭什么不找你们？” 大姐浑身颤抖，李如意用力抱着她。 “伯娘，我们就是问问！我们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呀！哪里都没有啊！柱子他平时哪都不去的呀！” 周围的人从她们的对话里已经品出了一点味道，跟着纷纷议论开来。 韩氏见自己实在打发不掉，就又想关门。 “行行！我去问问公爹，你们要问就在这等着！” 她又想要关门，但李如意一脚踹过去，她还是没关上。 “你干嘛？要打劫呀？” 韩氏被这一对姐妹也搞得很是无语。 李如意挤出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 “伯娘，你别关门，你关门我们害怕，柱子不见了，没个说法我们俩不会离开的！” 韩氏被李如意折磨的没了脾气，又是一个用力关门，又被李如意一脚踹开。 她气的脖子都梗起来了。 “行！行！你们给我等着！” 说完，她转身往屋里走。 其实李族长家的院子不算大，他家的孩子多，房子也多，住在前院的人其实早就把原委听了个清清楚楚。 现在早就去主屋报信儿去了！ 李族长听见大儿子说的话，眉头皱了起来。 “李柱子不见了找我要人？她们什么东西也配？” “我李家的人就算没了，也用不着跟外人交代！” 他说的特别硬气，但半点也没有挪步的意思。 很快韩氏就跑进屋来，看见自家男人和公爹这个样子，她就知道俩人已经讨论过了。 “爹，外面围了好些人，这事儿不好解释啊！” 李族长点点头。 “我知道了！你跟她们说她们找的还是不彻底，让她们先回去，一会儿咱们组织人手再找一遍，这三家村周围就这么大一片地方，是人是魂儿总得有一个！” “再有啊！她们当姐姐的，弟弟没了这么多天了不张罗找，现在闹上门来了，什么意思？” 韩氏眼前一亮，马上明白了李族长的意思。 她答应两声又出去了。 等她出去，李族长用下巴指挥家里的大儿子。 “你去……找几个人，在村子里打听一圈，再往村外看看。” 交代完了他就跟没事儿人一样又躺回去嘬烟袋锅子去了！ 韩氏有了主意，再出来人都有了底气。 “你说你俩这当姐的，亲弟弟丢了就会跑我家来哭，光哭有什么用！” “先回去等着！我家的找人去了，等会儿把村子里里外外翻一遍，就这么屁大个地方，还能找不到怎么着！” 说完，她挥手招呼周围看热闹的人。 “大家伙儿谁家不忙都帮着一起找找哈！谁家没个孩子跑没得，咱们互相帮忙，别让这姐俩在这干哭。” 大姐这时候格外敏锐，已经听出了韩氏话里有话，恼怒的看着韩氏的脸。 明明几天之前就可以去找的，为什么要拖到现在才说？ 如果不是她们闹上门，这些人谁又在乎柱子的死活？ 李如意自然也听说韩氏那潜移默化抹黑她和大姐的话。 不过她很沉得住气，因为她知道这些人找不回李柱子。 这些抹黑自然也都站不住脚。 在村人眼中，她们姐妹被除族，没了房子没了地，现在连亲弟弟都没了，属于赔的精光。 而李族长呢，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两亩地，兴许还得了一笔卖掉李柱子的银子。 谁是谁非显而易见！ 李如意现在自然不需要争辩。 三姑听了这话，想说什么，可终究没说出来，她跟李如意一起扶着大姐到一边，看着韩氏把那些热心的人和不情不愿碍于情面的人都召唤到了一起，开始在村子里热热闹闹的找起人来。 李如意和大姐自然也不会落下。 两人在村中没找到，下午又去河边找，跟那些常在河边玩的孩子打听，结果什么都没有问到。 村子里很快找完，又有人提议去山里找找。 大家伙凑成队，又进了山，一直找到天黑，李柱子一片头发丝的踪影都没看见。 李族长这才意识到不太对。 他跟人去李柱子家里看看，可是李柱子家里除了一床破炕席，连一床被子都没有，这能看出个鬼踪迹。 倒是三姑父想起了那天晚上李柱子的些许异常。 可他担心李族长不认账，还把责任推给自家！ 如果他发现异常却没去查看，再加上李族长被监管李柱子的事交给了三姑，他们家责任听着还真挺大的！ 三姑父这人还挺会的，当即便说自己那天晚上出来上茅房的时候去看过李柱子，那会儿人还在呢！ 第二天早上好像还听见动静了，不过吃饭的时候人就没了。 他反正咬死听见动静了，到底是不是李柱子发出的动静谁知道！？ 这一天，白忙活！ 第80章 我喜欢现在的日子 晚上回去，大姐整个人都虚脱了，她所有的力量都像是透支生命硬生生压榨出来的。 老三在家里也忙了一天，做饭，还要喂羊。 大姐回来一口饭都吃不下去，人躺在炕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都黑了，还有不少村人上门。 李如意知道这些人想要看到什么，无非就是看看她们此刻如何崩溃，安慰几句聊表善良。 只有少数人拿了一点东西过来看看她们。 大多数人都是过来询问李柱子失踪的始末。 问到李如意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李如意就会说在李柱子没回来的第二天，她要去给三姑送鱼，正好遇上三姑去找李族长回来。 说起了那条鱼，李如意倒是真的有些心酸。 她最近消耗大，饿的特别快，还总想吃肉。 大姐听说后，又问她当时为什么没去找弟弟。 李如意就开始抹眼泪，说族长让她们等到李栓子回来再说，她们就一直等到现在…… 有人不信，觉得她也没有多在乎李柱子。 但有很多人还是信了，因为李吉祥今天的表现实在让人很难怀疑。 听说大姐连饭都吃不下去了，还有很多长辈去安慰了她一番。 不过大姐现在不想听这些废话，如果不能看见李柱子回来的话，她希望自己现在可以安静的待一会儿。 大家也没觉得怠慢，看过了一场好戏后，又成群的匆匆离去。 看热闹的人散去后，只剩下一地狼藉和狂欢散尽后的萧索。 李如意收拾好东西，回到屋里睡觉。 她刚一躺下，大姐忽然问她。 “如意，我是不是很没用？” 李如意看着她抱着自己的肩膀，沧桑又消瘦。 “大姐，我不是有意瞒你，就是觉得你知道了也只是徒增一个担忧的人，我没有办法，你也没有办法，我们都是一样的！” 大姐脸上的一滴泪滑落，明明是盛夏，她却觉得很冷。 “你那时候说要当家，我只想着我是个没主意的人，听你的都是应该的。” “可如今看来，你必然早就想到族长对我们的心思，一直不与我说，也是因为我从来都没信过你。” “如意，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的，我不该怀疑你的……” 李如意站在地上，听着大姐这样的绝望，她的心中闪过一丝愧疚。 她爬上炕，像是那天晚上大姐抱着她一样，她也抱住了大姐。 “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我什么都没跟你说过，也不知道帮你选的路是不是你喜欢的！？希望你以后不要怪我。” 大姐用力的抱住她，摇了摇头。 “是我没做好姐姐，是我把责任压在了你的肩上。” “那天晚上你睡不着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可我都没有问问你到底有什么心事……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李如意一愣，她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她心中那些伤感和愧疚忽然全都消散。 她和李吉祥之间似乎隔着一道永远也无法逾越的天堑。 姐妹俩的思维好像始终都无法同频。 李吉祥的难过和李如意的愧疚，始终都不在一个层面。 李如意忽然松了口气。 有时候无知是一种福气。 她用力的抱住大姐单薄的身体。 “大姐，我喜欢这样，喜欢能选择的自在，我不觉得累。” “柱子和我一样，他也做出了他自己的选择。” “我知道李族长不是好人，但我们活着就很难了，我们只能顾好自己。” 大姐离开了孙氏以后，似乎越来越敏锐，她挣脱了李如意的怀抱，有些不可置信的问李如意。 “如意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柱子找不到了是吗？” 大姐的声音很轻微，还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 李如意觉得有些残忍，可有些话还是尽早挑明的更好。 “我不知，但这件事如果是我做，我肯定要保证万无一失，只要他不会回来，也就没人能说出什么来。” 大姐心神俱震，完全没有听出李如意话中的森冷之意，她感觉整个人忽然被抽空，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一样。 躺在她身边的李如意，也和她一样，僵硬的躺在那里。 李如意似乎也在等待一个结果。 一个自我审判的结果。 明明她也是受害者，可却总要比那些施暴者承受的更多。 就连反抗，也都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惨烈。 躺在一边的老三似乎感受到了两个姐姐之间的僵硬氛围，她伸出手扯住了李如意的衣角。 那一点点的拉扯，将李如意从某种状态中拉扯出来。 老三不懂那么多，她叹了口气，小声的问。 “我……我不喜欢柱子，我喜欢现在的日子，我们都能吃饱饭，还没人骂我们，可以念书，还能吃肉……为何？为何一定要让李柱子回来？” 她的声音不大，可房间中太过静谧，李吉祥和李如意将她说的话听的真真切切。 大姐眼睛瞬间闭起，泪水滚落，她翻身面朝着墙壁。 李如意深吸一口气，她的身体慢慢放软，她忽然觉得没必要纠结对错，只看这件事如果重新来过她会做出何种选择，便应该明白自己应该舍弃的是什么！ 她将那一口气呼出来，整个人都跟着松快了！ 不过，她松快了，大姐却并没有。 大半夜的李如意就被身边的热弄醒了。 她坐起身去摸大姐的额头，发现李吉祥竟然发起了高热。 好在上次李如意病了的时候，韩时安还送来不少药，正好有退烧的，李如意就赶紧找来上次煎药用的泥炉子，一边打呵欠一边煎药。 丁婆婆听见动静，起身给李吉祥看了看，给她放了几滴血，李如意又把药灌了下去。 第二天天亮后，大姐的烧才退了下去，不过她的精气神还是弱了下来。 但村里的人不在乎她们现在有多着急难受，昨晚没来的今天又都上门来了。 闻着一屋子药味儿，看着李吉祥一晚上就瘦的眼睛都有些凹陷的病态很满意。 这段时间能议论的素材更多了！ 虽然李如意已经尽可能把人都拦在外面，但她们时不时议论的话还是让大姐身心俱疲。 第81章 威胁李廿 好在这种情况也就坚持了这两天。 大家都知道，李柱子这是回不来了。 可要说拿族长怎么办，大伙儿也想不出来。 就算是送官，也讲究一个抓贼抓赃，李柱子人不见了，又没有尸体，空口白牙说这件事是李族长干的，谁又会信呢？ 连送官这条路都走不通，又还能怎么办？ 天天去李家门口闹，对人家又没什么影响，人家地多，自己不出门都能雇几个短工收粮，可李家三姐妹有什么？ 没房没地没粮食没吃喝，搁这儿熬上几天，骨头渣子都得熬干。 大姐逆来顺受习惯了，即便是李柱子不见了对她打击很大，她也没想过要跟李族长拼命。 只会一个人躺在炕上难过。 李如意事情还很多，没工夫跟她死磕，交代老三照顾大姐，她则是该抓鱼抓鱼，该干活干活。 为了吃点好的，她还特意去抓了一大盆泥鳅回来。 听说这个东西最是养人，李如意准备抓鱼的时候，吃几天这玩意儿。 家里粮食又不多了，李如意现在得把能吃的东西都搞回去吃掉。 李柱子丢了的事在村子里沸沸扬扬传了几天。 李如意在家里吃了好几天的泥鳅和鱼。 而她等待的机会，也终于到来。 这天她正在河沟里抓泥鳅，二狗子忽然跑了过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李如意看他这样，笑着问他。 “怎么了？” 二狗子捶了捶胸口，吐出一口气后，才喘着大气跟李如意说道。 “如意姐，那个那个……李大成回来了！” 李如意一下站起来，手里的泥鳅瞬间窜出去掉进河沟，钻进了泥里。 “他一个人吗？” 二狗子摇摇头。 “不是……跟往常一样……带了带了他……那个凶婆娘和和两个孩子。” 李如意眉头一挑。 赶忙撅在水沟里把手洗了个干净，拍了拍二狗子的肩膀。 “我知道了，对了你今天看见李廿了吗？” 二狗子气还没有喘匀，摆了摆手。 “没……” 李如意要回去准备东西，她又交代了二狗子一句。 “好弟弟！你帮了姐姐大忙了！一会儿帮我看看李廿在哪，我找他有事。” 二狗子答应一声，李如意转身就往回跑，见她跑掉，二狗子才反应过来。 “如意姐……我我一会儿去哪找你啊？” 李如意给他指了个方向。 “河边！” 说完，李如意就跑走了，留下二狗子又喘了一会儿，把气喘平才去找李廿。 李如意手里掐着李二十的把柄，那人又不是个好东西，最适合干脏活了！ 她回家以后把背篓背上，把那几条鱼拿上，又将准备好的东西全都带上。 先去准备好的位置布置一番，而后才去了和二狗子约好的地方。 二狗子已经在那等她了，李廿又不是什么深居简出的大人物，往平常去的地方一打听就知道这人在哪了。 李如意摸摸二狗子的脑袋瓜，给他一把野山杏，这是丁婆婆从山里拿回来的，在家里捂了两天，熟的最是软烂。 二狗子高兴的去跟小伙伴们分享，李如意则是直奔李廿现在待着的地方。 那是一片小树林，里面长了不少龙葵，有很多孩子守着秧吃。 李廿这会儿就在一棵树下躺着乘凉，他身边都是跟他玩的好的小伙伴。 当然这些小伙伴都让丁婆婆打的挺狠，这会儿看见李如意呼啦一下站起身就跑。 有的重义气的还会喊上身边的人。 李如意见此，知道自己追不上，干脆点名！ “李廿！你给我站那！” 李廿吓得瞳孔都散了一瞬，他脚下动作没停，警惕的看着李如意。 “你找我干嘛？” 他虚张声势的质问。 李如意也不在乎他的态度，冲着他一招手。 “过来！” 周围的人见此，撒丫子跑的飞快。 没有人会起哄，因为李廿是李如意的族兄，不管多远都算是堂兄妹，这样的两人是不能通婚的，不存在起哄的可能性。 而且，丁婆婆打他们的那一顿是动了点手段的，这些人离开时没觉得怎么样，但回去睡了一觉之后，浑身都疼的快散架了，这会儿完全生不起半点找回场子的念头。 李廿听见李如意这话，有些恼怒。 “李如意你别太过分！上次那条鱼我都没管你要！” 李如意对外人时脸皮能比城墙都厚，一点也不在乎李廿这会儿高不高兴。 “什么鱼不鱼的，我跟你说点事，别让我再废话！” 李廿梗着脖子气的鼻孔都变大了，但停下脚步，没再后退是他最后的倔强，过去是不可能过去的！ 这会儿他的兄弟们都跑光了。 李如意也看出了他那好面子的举动，干脆迈开脚步自己走了过去。 “我有事让你做！” 李廿嗤笑一声。 “我凭什么帮你做事？” 李如意抱着胳膊看他。 “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把你偷粮食的事说出去！” 说到‘偷粮食’时，李如意没有发出声音，只有站在他面前的李廿知道她说了什么。 李廿的心一瞬间沉了下去。 他吓得手都有点抖了，虽然早就猜到李如意可能会拿这件事威胁他，但毕竟没有发生的事，他总能自欺欺人。 李如意见他害怕了，这才好声好气的跟他讲道理。 “你放心！这种事情我只会让你做一次，毕竟等你家里的粮食吃完了，我就算是说出去也没人会信了呀！” 李廿紧紧的盯着李如意，似乎在判断这件事的真假。 李如意无语的摇摇头。 “不是，你现在胆子这么小啊？都不问问什么事儿就开始害怕？” 李廿被李如意一激，脑子一热。 “那你说来我听听！” 村子里的人还是太单纯，不知道有些话听了就算是入伙了！ 李如意看着比他爽快多了，手一勾，让他低下头，悄悄在他耳边说了自己的部分计划。 李廿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我……” 他想要说什么，但李如意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吓得他把剩下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他这会儿看李如意的眼神好像看一个疯子。 “这么做太危险了！我……” 李如意脸瞬间冷了下来。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弟弟已经失踪十天了，我总得想办法知道他是死是活！” 第82章 合作 李廿听了李如意的借口，所有指责的话全都说不出来了。 李族长和李如意的恩怨，他这段时间也有耳闻。 作为三家村最近最热闹的一件事，前后剧情跌宕起伏，说书先生都编不出来。 从八岁的李柱子卖姐，到李如意立女户，再到姐妹三人出族，后面又有李族长苛待李柱子，到最后李柱子失踪，姐妹闹上门去…… 这看似由两亩地引发的一系列暗害，实则融合了伦理生死强权欺压弱者反击等等一系列爱恨情仇。 放在说书先生那都够讲个三天三夜了，别说放在村子里。 李廿倒是没想到，自己还‘有幸’参与其中。 “但这和我无关，我不能帮你！” 李如意看他那怂样，嗤笑一声。 “你不会以为你知道这些，我还能放你走？” 李廿吓得眼睛都瞪大了一倍。 “你要干什么？” 李如意刚才那些和气瞬间退得一干二净。 “你可知偷盗者送官会有何种结果？” 李廿一瞬间呼吸都停了。 李如意后退一步，这时候才到了真正谈判的时候。 “你没有选择，不然我去衙门状告你们偷盗！” “别说粮食现在就在你家中，就说你们家里那么多人，抓到衙门里一顿棍棒，该招不该招的都会招的。” 李廿冷汗一瞬间从额头滑落，此前听说的种种故事都在这一刻翻涌在脑海。 李如意接着吓唬他。 “按大齐律，偷盗者轻则杖责二十，重则断指流放。帮凶按从罪处之。” “你明白什么意思？就是你家里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李廿吓得呼吸都轻不可闻。 李如意看着他吓傻的样子，故作无奈的摇摇头。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反正我一个人没办法完成计划，等李族长把矛头对准我的时候，我肯定是要把这件事说出去的！” “你既然下不了决心，那就回家里等着！” 李如意说完转身要走。 而这时候李廿才从惊恐之中反应过来，他吓得不行，连忙追了一步。 “你别！” 李如意听出他的动摇，转过身无奈的看着他。 “怎么？你同意了？” 李廿看着李如意的眼中带着恐惧和恨意，但他这会儿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咬着牙答应下来。 “我同意！但我有个要求。” 李如意转回身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李廿深吸一口气。 “这是最后一次，下一次，我就拉着你一块去死！” 说到死他眼睛都气红了。 李如意却像是感知不到他的痛苦一般，很随意的点点头。 “行。” 李廿不信李如意，他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发誓！” 李如意动了动身体，找了个很郑重的角度，举起手发誓。 “我发誓，如果下次再拿你偷粮食这件事威胁你，就让我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李如意放下手看着李廿。 “行了吗？” 李廿看她这样，心里的不安终于消解不少。 “好！你把东西给我，我去做！” 李如意没有现在给他，这里有些东西她也只有一份，如果李廿放她鸽子，她再想找个机会也不容易了。 而且，万一李廿拿到东西去找李族长投诚，李如意岂不是要更被动。 她不着痕迹的越过这个话题。 “走！出去给你！” 李廿根本不知道李如意心里想了那么多弯弯绕。 他亦步亦趋的跟在李如意背后。 两人脚前脚后出了树林。 小树后面探出了几个小脑袋，上面的脑袋问下面的脑袋。 “你刚才听清楚了吗？” 下面的小脑袋摇了摇头。 “听不见啊！她俩说话声音太小了！” “那你们说，李盼娣找李二十能有什么事？” “不知道啊！跟李柱子有关的事！” “不能是让李二十下水找尸体？” “啥？李柱子淹死了吗？” “听谁说的？李柱子真淹死了？那咱们还能喝河水了吗？” “哎呀！反正山脚跟还有一口泉眼，往后喝泉水也一样。” “山脚跟太远了！” “不是不是，李柱子真淹死了吗？” “我也不知，我爹和我娘说的，说咱们村子也就河里没找过了了。” “可是我娘说人死以后会浮上来。” “哎呀！我爷爷还说把孩子装麻袋里，捆上石头就能沉河……” “啊？真的？那李廿不得去河底找啊？他能行吗？” 这边的议论李如意不知道。 她看见了那几个孩子躲在树后，不过那个距离，她说话声音小，李廿更是害怕的压低声音，她倒是不担心被人听去。 事实上，就是被人听了去，她其实也有说法。 而且等到最后关头，李族长肯定能猜出这件事是她的手笔。 她要做的不过是打个时间差罢了。 如果不能将对方打疼，李族长往后肯定还会把主意打到她们身上。 可有了这一遭，双方之间的仇怨也会彻底放在明面上。 李族长往后的日子只怕也不会好过。 他如果还能站起来，李如意倒是敬他是个人物了！ 等到出了树林以后，李如意带着李廿把她的布置走了一遍。 李廿要做的就是把人引过来，而在确保鱼儿上钩后，李如意则会上门去找李族长询问李柱子的事。 李族长不愿意在三儿媳妇面前丢脸，肯定会想办法打发李如意。 李如意为了表示决心，一定不会离开，她会想办法把事情闹大，引得更多的人来看，给李廿制造时间。 两人将各自分工讲清楚。 等到最后要分开时，李如意才说道。 “你别觉得委屈，这世上谁活的不委屈！” “总归没有白得的东西。” “我可以告诉你，过了这阵子，你还有机会偷一次粮食，只要你不贪心没有人会发现。” “而且，我已经发过毒誓了，绝不会跟任何人提起粮食的事！” 李廿看向李如意的眼神中恨意缓缓消退，他眼神有些复杂。 李如意这时候才把东西交给他。 接过东西，李廿深深的叹了口气。 而转过身的李如意，却变得无比冷漠。 第83章 李大成一家 李大成基本上每个月都会带着媳妇孩子回村一两天。 别人只当这是他孝顺。 可只有李家人知道，李大成这个在岳父手下生活的女婿，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风光。 不过，他岳父家是真舍得花钱的，每次李大成回村，都会给爹娘带回来很多东西。 无所事事的村人也会在这一天跑来看看城里又多了什么时兴的东西。 村人的崇拜和李族长的谋算，成了李大成跪舔的动力。 一个人的娇纵不会因为情情爱爱就改变。 得不到的时候还能装一装，得到以后都要回归本真才能继续生活。 而这时候，弱势的一方就不得不去将就强势的一方。 如果女子处在这个位置上，大概率就会用‘他好霸道一定好爱我’来麻痹一下正在被剥夺自由的自己。 但当男子处在这个位置上时，就能深切的感受到了不公对待。 自古赘婿最难当。 为何难当？ 不就是既得利益者感受到了失权的难堪。 李如意见过太多人了，她心中最是明白李大成这种人内心隐藏的黑暗。 他这种日渐膨胀的阴暗面，只有为岳家做出贡献和回到村中享受村人吹捧时才会消解。 所以他总是要尽可能的多回村子。 为了彰显他的美好品质，媳妇孩子当然也要带回来给村人看看。 而这些，他媳妇也是愿意的。 每次过来看见几个妯娌为了她忙前忙后的样子，李大成媳妇心中总是又得意又瞧不起。 那些妯娌未必不懂，可常言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李家的人都是面子光，内里都是利益为先的势利眼。 在李大成媳妇看不起她们的时候她们其实也在偷偷嘲笑对方。 看看，每次来都花这么多大头钱，就为了听几句奉承讨好。 左右一个月也来不了两天，好好拍拍马屁就能得这么些实惠，她们有什么不愿意的！ 李如意上辈子就发现了李家奇怪的氛围。 所以她知道，当下是对付李族长最合适的机会。 李廿得了李如意的交代，拿出了那几条抹了盐的咸鱼。 这鱼挂起来风了几天，还没有风干，但肉质看着已经没什么食欲了。 李廿眉头抖了抖，他不太相信，这东西烤了味道真的会很好吗？ 如果骗一骗村子里的孩子倒是没问题，可如果骗城里的孩子，应该不太容易………… 李廿自己也没有信心。 可他不能退。 他拎着李如意给他的柳条筐，抓了一些草，一边走一边拧成一根草绳，捏着草绳找了不少柴禾捆了回来。 东西都准备好以后，他就到李权子常去的地方周围蹲着。 蹲着的时候，他心里祈祷李权子可不要出现才好。 这样李如意就算要算账也找不到他头上。 可他没想到，他才蹲了小半个时辰，李权子就带着两个穿着体面的小孩子往这边走来。 李廿瞳孔一缩，下意识躲了起来。 他没想到李如意竟然算了这么准。 李权子一边领着那两个孩子往自己的据点去，一边吹捧他们俩。 “堂弟，你们可真厉害，我爷爷都说了，你俩往后可都是状元的命，以后肯定能当大官。” “哎！不像我们，笨得很，族学里教的东西都记不得。” “哇！小堂弟你好厉害呀，你比我们先生懂得都多。” “也是，我们先生的爹也只是个老秀才，比不了你们年少有为，你们这么小的年纪就有如此学识，往后肯定都能当文曲星老爷。” “你俩哪个厉害？这可不好说，大堂弟年纪大些，学富五车，小堂弟年纪小些，也是……那个叫什么……什么灵秀……” “哎呀，我这人肚子里没有墨水，说不清楚。” “我带你们去看看村子里孩子常玩的东西，其实主要是我们村子里的孩子也没见过县城长大的孩子，一个个都是崇拜的很……” “对对对！往后跟亲戚朋友吹嘘一番，他们没有见识，两位堂弟莫要见怪，呵呵呵……” 李廿躲在破旧的屋舍后面，李权子那些吹捧的话，他全都听在耳中，听的他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 他看着李权子带人去到了平日里常玩耍的破院子。 那两个穿着体面的小孩，对着里面一番嫌弃。 不过很快，那里就响起一套此起彼伏的马屁声。 其中以李栓子的动静最大最为响亮。 李廿越看他们越不顺眼，大概因为他永远也无法成为其中狗腿的一员。 他按照李如意的指示，找到了其中一个顺着风口的破烂院子。 这院子都塌的快看不出门窗了。 这是李如意精挑细选的位置，直线距离很近，但如果想走门的话，需要绕个远。 李廿按照她交代的，找了几块还能拉起来的土坯，在院子中间支起了个架子。 他升起了火，别别扭扭的把咸鱼架了上去。 按照李如意的说法，这鱼要不停翻面。 李廿也不知道为何，反正李如意怎么交代的他就怎么做。 架在火上的鱼慢慢被烤出了油脂，烤肉的味道在空气之中飘散开来。 李廿一边擦着烤肉烤出来的汗，一边咽口水。 这味道是真不错啊！ 烤着烤着，李廿忽然想起李如意特意交代给他的东西。 他将那纸包打开，他闻到一股怪味。 “这能行吗？撒了这玩意儿鱼还能吃吗？” 他不知道，只能按照李如意交代的，一点一点撒在烤鱼上面。 撒完以后他闻了闻自己的手，没控制住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这喷嚏声大的李权子他们都听见了。 “哎？你们听见什么声了没？” 有人问了一句，耳朵尖的人便回答。 “听见了，可能是过人！没事儿没事儿，接着来呀！我还有两文钱呢。” “我这也有……” 那边的李廿揉了揉鼻子，心里很担忧，这东西不会有毒？ 他闻了以后会不会中毒？ 李廿心里忐忑着，但手上烤鱼的动作没停。 油滋滋的油脂沁润了刚刚撒上去的香料，这一次往火上一架，刚才还只是单纯烤肉的香味，这一瞬间，就变成了一种抓人心肝的异香。 李廿感觉自己哈喇子都快控制不住了。 第84章 上钩 他赶紧开始用力扇风，朝着李权子他们那边。 原本就没隔多远，这味道实在霸道。 正在赌钱的一群孩子忽然感觉自己口水分泌的都旺盛了几分。 “嗯？什么味儿？” 李权子抬头看向了窗外。 破烂的窗户只剩下窗框了，这味道毫无障碍的飘进来。 别说是村子里的孩子，就是李枍和李柄也没闻过这么霸道的香味。 他俩对视了一眼，年纪大的李枍忽然叹了口气。 “不玩了！这地方又脏又乱，还人来人去的，让人传出去也不好听。” 李权子当了舔狗多年，一听话音就知道缘由。 他伸手扒拉李栓子。 “栓子哥你去看看呗？堂弟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也得玩尽兴啊！” 李栓子想当年也是连李柱子都能舔的下去的舔王，这点眼力劲儿还能没有！ 瞬间明白，看看是假，搞来尝尝是真的！ 李栓子当即答应下来。 “行，等我一会儿啊！” 说完他起身出门。 这边的破院子乱糟糟的，以前这边也是住了一个大户，房子挤挤茬茬，后来听说投奔亲戚去了，一大家子全都搬走了，剩下的这些破烂房子也没人要。 位置也不好，院子还小，也就只有那些孩子愿意往这边凑。 李栓子踮起脚伸着鼻子闻闻味道。 围着院子转一圈，大致方位搞明白以后，他便朝着李廿那个方向寻找。 没一会儿他就隔着篱笆看到了李廿正在扇风的身影。 李栓子脸皮厚的很，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好几个蹭吃蹭喝的主意。 “李二十！” 村子里的孩子未必会互相认识，但李栓子和李廿这种惹祸头子之间还是有些交集的。 李廿一边垂涎烤鱼，一边担心接下来的计划，被人一点名，吓一哆嗦！ 不过到底是惯会闯祸的人，反应很快，赶紧就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收拾一边往李栓子这边看。 “李栓子？你怎么在这？” 他明知故问，就是为了遮掩自己在这里的原因。 李栓子一见他如此慌乱，以为自己这是抓住他吃独食了，呵呵一笑，招呼他。 “我总在这玩啊！我们今天赌钱的，你来不？有大户！你一来就能赢。” 李廿心知他说得大户是谁，但却还是第一时间反驳。 “我不玩！我没钱，我也不赌钱！” 他飞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看样子竟然是要换地方。 李栓子赶紧哄他。 “那不赌钱的也行，你拿你那个鱼……鱼……” 李栓子撅着嘴暗示他鱼可以卖钱。 但李廿依旧不为所动，甚至已经收拾好了东西，顺便踹翻了垒起来土坯。 火星四溅，他抓着烤鱼后退两步，而后才去拎柳条筐。 李栓子一见他竟然真要走，扒拉着篱笆就想要钻进来。 可这篱笆都是李如意加固过的，他哪里钻的进来，挤了两下，眼看着李廿已经要跑了。 他赶紧招呼李廿。 “小子不仗义啊！哥哥张回嘴，你一点面子都不给？” 李廿心里慌慌，但还记得李如意的交代，张嘴就往李栓子心上插刀。 “要说不仗义谁能比得了你！李柱子跟你仗义，结果怎么着，都快家破人亡了！你就跟你那些破鱼烂虾的一块玩！少来惹我，要不然我打死你！” 插完刀，李廿心里更慌了！ 他从没见过一个人能把另外一群人的行动全都料定的。 虽然这在李如意看来是必然结果。 但属实带给李廿巨大的冲击。 李如意让他在哪等着，他就在哪真的等到了人。 李如意让他烤鱼，说能把李栓子引来，结果引来的就真是李栓子。 李如意说你就这么骂他，他肯定受不了，说不定还要卡在篱笆空里，李栓子就真往篱笆里钻…… 李栓子看出了李廿的惊慌，他觉得李廿这会儿就是虚张声势，钻的更狠了，一边钻一边骂人。 “李二十你个王八羔子！你敢骂我，你给我等着！看我追上你把你蛋黄都给你摔出来！” 李廿头上冷汗呼呼的冒，嘴上的话却是一点没停。 “拉倒！你个废物，你在县里那点事我都知道，你想给人当孙子人家都不要，回来骗人说你有个大哥，实际上见过人家几面啊！” “人家认识你嘛？你糊弄糊弄那些小崽子还行，你还想糊弄我？” “你一个开裆裤穿到十二的大傻子！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呢！” 李栓子气的头发都要站起来了！ “你给我等着李二十！” 他用力挤啊挤，结果硬是没挤过来，脑袋和半边身子一条腿在这边，另外半边和另外一条腿在那边。 他果然卡在了篱笆上。 想后退脑袋过不去，想要迈步过来，但是某些位置有有点尴尬，他一挣扎，感觉篱笆杖子都卡在他屁股缝上了。 而这时候，李廿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对着李栓子呸了一口。 “呵忒！狗屁不是！” “自己在这玩！钻个杖子都能卡住，吃屎都得卡茅楼里。” 李栓子：…… 啊啊啊啊啊…… “李二十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 李廿这一波仇恨拉的稳稳当当，骂完人赶紧往外跑。 李栓子扯着破锣嗓子叫喊。 “李二十！李二十你等我追上你我打死你！” 李廿完全不搭理他，埋头就是跑。 李栓子卡在这里出不来，他只能高声大叫，想让人把他救出来。 屋里正在赌钱的孩子都听见了他咆哮的声音。 有些人不明所以，不禁面面相觑。 李权子伸着脖子往外看看，想了想说道。 “谁去看看？这是怎么了？” 很快就有人跑出去，没一会儿又跑了回来。 “栓子哥卡住了，我弄不出来！” 李权子面上有些不好看，眼睛瞟了瞟李枍和李柄。 李枍和李柄都没看他，那高高在上的态度仿佛真的成了这一群孩子的老大一样。 李权子心里不爽，但心里明白，还是得先把李栓子救下来再说。 又走了几个孩子之后，场子瞬间冷了下来。 李权子见李枍和李柄不高兴，心念一转，忽然又有了一个主意。 “哎？你们玩过打兔子嘛？” 李枍抬头看看李权子，兴趣缺缺。 “打兔子有什么意思。” 李权子一听这语气，好像还真打过似的。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此兔子非彼兔子！都说狡兔三窟嘛，就是大家一起围追一只‘兔子’让他在咱们的圈里跑，跑到之后咱们一拥而上，一顿拳打脚踢……呵呵呵……” 他强调了‘兔子’二字，让李枍和李柄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李权子心中则是想着，反正李廿跟他们家这一支关系也不好，趁他落单打一顿算什么！ 听听李栓子这歇斯底里的喊叫，现成的借口这不就来了！ 到时候，挨打的是李廿，在前面扛事儿的是李栓子，他们不过就是看两人打架过去拉架罢了！ 李权子料定李廿他家不会因为从罪就找自家爷爷麻烦。 而李枍和李柄则是觉得，反正他们又不在这里长待，打完人就走，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三人一对视，脸上不约而同的浮现起了相似的笑容。 第85章 全面爆发的李吉祥 李如意掐着时辰，觉得李廿那边应该已经布置妥当了。 她其实并没有李廿想的那样料事如神。 不过就是刚好了解这些人的品性罢了。 上辈子这些人作为李柱子的兄弟，可没少给李柱子出主意使坏。 李如意记得有一天晚上，她还被李枍推进了田里的排水沟里，那些人抓了很多虫子，肉虫甲虫还有蜘蛛扔在她身上。 说是因为她打骂李柱子，要替兄弟出气。 可他们往她衣服里塞虫子时，露出的分明是一张张兴奋扭曲的嘴脸。 不过，李如意也不是好欺负的！ 她十一岁就带着弟弟妹妹生活，村中的无赖见的多了，又岂会怕了他们！ 李如意也是大大小小打过多少架的人，知道别人群殴自己时最忌讳乱打。 很小的时候她就明白了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道理。 她发了狠，顶着那些虫子冲了出来，不顾周围人对她的拉扯厮打，抓着李枍往死里揍。 那一回，她把李枍打的鼻血狂飙，还在他脸上抓出了四五道血痕，顺便把她手里捏碎的蜘蛛塞进了李枍嘴里。 因为这她被李族长不待见许久，每日都有人上门骂她，后来她家里丢粮食，李族长更是管都不管，甚至还有些听之任之。 她不后悔打了李枍那一顿。 她只是可惜李枍年纪小，脸上没有留下太深的伤疤。 其实李如意那时候一直挺想看看，李枍毁了之后，他外公一家会如何对待他和李柄两人。 也是这些因由，让她对那些人格外了解。 一种性格走到极致就是弱点。 哪怕连坏，都是可以利用的。 李如意没有自己一个人上门，她实在没办法演出对李柱子的担心。 虽然有些残忍，但她还是把大姐也一并带上了。 大姐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这几天全都掉了。 她瘦的像是一张纸，手脚都是冰凉的。 李如意见她站在阳光下那纤细的影子，心中都有些不忍了。 可听说是要去给李柱子要个说法，大姐还是瞬间燃起了斗志。 去的时候，李如意仔细看着大姐的表情。 “大姐，你一会儿就大声哭，把人都哭出来，这样他们就没办法敷衍咱们了！” 大姐没有犹豫，眼中带着坚定，用力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的！如意，我知道柱子可能回不来了，但不管他在哪，我都想要知道一个准确的消息。” 她转过头看着李如意，眼中是李如意很少见到的神情。 笃定之中还带着一种决然的凶狠。 李如意收回视线，安抚的顺了顺她瘦骨嶙峋的后背，想了想，还是跟大姐通了点气。 “大姐，柱子的事这两天就能有消息，但是我想跟你说……你不是为了柱子活的，你得往前看。” 她说到往前看的一瞬间，忽然想起了韩时安。 韩时安因为之前频繁请假，这段时间都被关在书院中不能回来。 之前李如意不太明白他说的“往前看，莫回头”是什么意思。 可这会儿安慰大姐，她忽然想明白了一点。 或许她当下的很多选择在韩时安看来，也是某种自我折磨！ 李如意想到这里，脑海中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她觉得什么地方好像不太对。 正当她要抓住这个念头时，她的手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攥住，她抬起头，看见大姐正在看着她。 “我明白！这段时间让你跟着我担心了。” 李如意拍拍她的手。 “走！” 她们俩一起朝着李族长走去。 接下来这一仗，决定了姐妹几人往后在村子中的声誉。 虽然李如意没多在意。 但仔细想想，为了李族长这种人自己遭殃，也不太值得。 既然是他做的孽，就理应让他承担所有后果。 李如意不会觉得李族长这辈子还没有来得及成功坑死她们，就是无辜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的她，就是李族长自作孽的结果。 走到李族长家门口的时候，大姐其实还有些哭不出来。 她这段时间哭的太多了，内心中已经接受了最坏的结果，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值得她哭的。 只是，当她穿过李族长家的院墙，透过那比她还高些的围墙看见里面房屋的光影时，她的心忽然沉重起来。 她想起了小时候，家里还没有弟弟，爷爷也还活着。 想到她是家里第一个孩子，也曾经得到过爹爹的喜爱。 她已经快要忘了李大贵的模样，记忆里只剩下李大贵最后出门对着她挥手的笑容。 他说：“在家里要听娘的话，照顾好弟弟，等爹爹回来，悄悄给你一个人带糖吃。” 这些感情是李如意从来不曾得到过的。 所以李如意不会为了李大贵的死而难过，更不会因为李大贵辛辛苦苦开垦的地被人夺走就记恨。 大姐以前不恨，是因为她没有意识到。 可如今，爹娘不在了，弟弟也没了，她们姐妹成了寄人篱下的孤儿，而李族长却可以住在大房子里，儿孙绕膝…… 那种落寞伤感一瞬间冲上了大姐的心头。 李如意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眼中复杂的情绪，忽然在一瞬间变成了恨。 下一刻，大姐直接朝着李家大门冲了过去。 她全身的力量都汇集在了一起，用力的拍着李家的大门。 这和李如意所想有些出入。 她以为今天自己是来找茬的，大姐是来卖惨的。 但看现在的情况…… 不过，李如意反应很快。 其实……卖惨的话，她也不是不行！ 第86章 没经验啊没经验 姐妹俩穿着破旧的衣衫，身形都是一样的柔弱。 李如意最近吃的挺好，身量抽条，一个月的功夫就长了好大一截，不过人也看着更瘦了。 两个人站在李族长家门口，并排一起都没人家一扇门宽。 今天李族长家来人很多。 因为李大成回来，又带了东西，不光有凑热闹的人，还有实在亲戚上门。 李族长肯定是要招待一番的，这会儿院子里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样子。 这时候能过来的都是李族长精挑细选的人，这年月米粮油盐可都不便宜，他可不会平白请来一群没眼色的蠢货给他们添堵。 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是溜须拍马的好手，把李大成的媳妇哄的那叫一个高兴。 就在屋里气氛热烈，一个个满面红光之时。 那不合时宜的拍门声变得格外讨厌。 报急如报丧，哪有人上门这样拍门的？ 李族长眉头一皱，感觉这次来的人很让他丢脸。 他脸色不太好看，伸着脖子交代门口干活的大儿媳妇。 “老大媳妇！你去看看！” 韩氏走到屋门口答应一声，这才转身去门口查看。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当下这流程有些熟悉。 她穿过菜园子中间铺了碎石子的小路走到门口。 还没开门，恼怒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来了来了！敲什么敲！？” 周围人家原本就关注着今天李大成回来的热闹，这会儿听见动静又都探出头来。 虽然这些人住在李族长家旁边，但那只代表了他们血缘近，并不代表关系亲近。 看见李家两姐妹又找过来，看热闹的人都沸腾了！ 原本就有人看不惯李大成每次回来时的做派，但碍于干不过李族长，大家也都敢怒不敢言，只是关上门的时候，低声咒骂几句罢了。 这会儿看见有人摸老虎屁股，一个个可兴奋坏了。 韩氏一开门，看见李如意姐妹二人，脸色一下落了下来。 “你俩怎么又来了？病成这样就好好在家养着，放出来出个好歹算谁的？” 韩氏这就差直接指着李吉祥的鼻子骂她怎么还不去死了！ 李吉祥敲门敲的浑身颤抖，身体被种种情绪支配，一张嘴就哭了出来。 “我为什么病成这样？我就问你，我弟弟哪去了？” 她这战斗力连韩氏的零头都不如。 不过李如意也没太意外，吵架这种事除了天赋异禀，也得后天磨练，大姐的经验确实太少了。 韩氏冷冷的看着她，嗤笑一声。 “你弟弟你看不住你来问我？我要不要天天趴你家房顶上，还是蹲你家炕头给你看着弟弟啊？” “你这么大个姑娘，自己照顾不好弟弟，还有脸问别人？你这些干嘛去了？都被人除族了，还往我们家跑什么？” “哦，我知道了，这是过不下去了，听说我家人多，想给自己找个爷们！来呀！进来看看那个爷们长的像你弟弟？” 韩氏这身份，放在世家大族那也是宗妇了，什么样的极品亲戚没见过，一开口难听的话就一套一套的。 大姐气的浑身颤抖。 李如意扶着她，深吸一口气。 “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掩盖柱子的行踪！” “反正我们什么都没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们不能给我一个说法，我就天天来闹！要么你们就把柱子交出来，要不然，咱们就没完！” 看见李如意这么硬气，韩氏一点也不怂，注意力马上从李吉祥身上转开，指着李如意骂。 “丫头片子毛都没长齐，就敢跑我们家来撒野，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她的嗓门响亮，但李如意的声音更高。 “你们家为了那几亩地干的那些丧尽天良天打雷劈的事，还腆着脸往别人身上泼脏水！一群鸡鸣狗盗的玩意儿！” 韩氏听了这话，伸手就去推搡李如意。 这件事现在不能闹开，起码不能在外人面前闹开。 可要说让她安抚两个无父无母无产无业的孤女，她也是不愿意的！ 总不能刚才屋里捧完三弟妹的臭脚，转头又来跟两个小崽子点头哈腰？！ 那她成什么了？ 她一推，李如意伸手扣住她的手腕，狠狠向着外侧一掰。 韩氏没有料到，这种力拨千斤的手段，她哪里见过。 她只觉得胳膊像是用不上劲儿一样，下一刻手肘和筋骨就传来剧痛。 “啊！小崽子你敢跟我动手！” 她另一只手对着李如意的脸就扇了过去。 李如意没有躲，她扶着大姐也躲不开。 但她也没有躲的必要。 她抬腿踹在韩氏的膝盖上，蹬的她的腿瞬间绷直，手上一歪，李如意向后一仰头，巴掌贴着她的脸过去，掌风刮的她下颌微微发疼。 这一巴掌要是生挨了，估计都能把她打倒在地。 韩氏咆哮，反手又想要抽李如意。 但李如意捏着她手腕的手掌一推，直接把下盘不稳的韩氏推了个趔趄。 她这一下又落空了，而李如意则是顺势后退两步坐倒在了地上。 大姐随着她一起跌倒，看着可比大门里面后退两步的韩氏惨的太多。 紧跟着李如意咬着牙呜咽起来。 她没有眨眼，就那么死死瞪着韩氏。 “你就算打我，我也得要个说法！” “当初你们用免税的说法，把我家四亩中田全都变成了族产，后来我爹不幸去了，你们将我家的田地掠夺，只给我们留了两亩。” “若非如此，我和大姐如何能想出保产分家，另外开田的法子！” “可你们连一天都不能等，让李权子怂恿柱子卖了我们！可怜柱子才八岁啊！他才八岁啊！他知道什么？都是你们！” 韩氏有些慌张，往前一步指着李如意骂她。 “闭嘴！你给我闭嘴！你胡说什么！” 李如意声音又拔高了几分，她年纪小，声调高，这几天又跑步锻炼，还没事吊吊嗓子，想要压过韩氏的声音太容易不过，她嘴上不停，坐在地上都能喊的半村子的人听见。 “你们让他卖姐姐不成，又不愿照料与他，我能理解，你们只要与我说一声，我自会接他照顾他！” “可你们如何做的？你们如何做的？你们打着族长的名义诓骗他，你们把他教成一个废物，一个跟你们一样的畜生！你们为了那点子利益，连脸都不要了！” 韩氏还在大叫，她的情绪也上来了，直冲向李如意。 “你给我闭嘴，给我闭嘴，我让你胡说！” 李如意的声音更高，她双拳紧握。 “我们只想要一个交代！我只要一个交代啊！” 李如意这一声歇斯底里，夹杂着她许多年积累的愤恨，让周围听的人全都能感受到其中绝望的挣扎。 一瞬间，那心思单纯的婶娘叔伯全都眼泪汪汪。 第87章 泼脏水 这回看热闹的人中站出来好几个人。 “快拦一拦！拦着一下！” 有人看韩氏朝着李如意冲过去，也赶紧跑出来阻拦。 不过这些人还是晚了一步，韩氏一脚朝着李如意踹了过去。 李如意躲了一下，这一脚避过了她脑袋，落在了她的肩头，一下就把她踹倒。 这一脚韩氏真是没有收着劲儿，疼的她冷汗都下来了。 韩氏第二脚也紧跟着落下。 被李如意拉着的大姐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一把扑向韩氏。 “你别打我妹妹！” 韩氏这会儿都气急眼了，一把就将轻飘飘的李吉祥甩了出去。 李如意吓一跳，大姐这身子骨挨顿打人都得废，她连装受伤都顾不上了，赶紧爬起来去看大姐的情况。 韩氏追上了还要打她，但这时候刚才围观的人也已经跑到地方了。 “哎呀！可不能打人啊！不能打人啊！” “就是就是！打人算什么本事！人家孩子就想要个交代，你听听你说那话。” “大兴媳妇，不是我说你，就那两亩地的事，犯不上把人家孩子藏起来！” 一拥而上的婶子大娘将双方隔开。 李如意这会儿已经把大姐扶起来，检查她的情况。 她捏了捏骨头没受什么伤，只有胳膊和手上被石子划出两条口子。 其中一条深了些，渗出了大颗大颗的血珠。 李如意扶着她，姐妹两人缩在人群后面，成了小小的一团。 韩氏能欺负她们两个孤女，却不敢触犯众怒。 她抱着肩膀，视线穿过人群阴沉的盯着李如意姐妹。 看着李如意闭嘴了，她这才梗着脖子说道。 “婶子，我也不是不听劝，可你听听李盼娣怎么骂人的！说我们是畜生,还说我们丧良心！” “她娘那时候病成那样，只有我们家给她拿钱，到现在她还反咬一口……” 韩氏才刚卖惨，大姐马上反驳。 “才不是！才不是！” 她忍着痛对着韩氏喊，也像刚才李如意那样，只不过她思维很混乱，根本说不出什么有道理的话。 李如意知道不能让韩氏翻盘，当即说道。 “你们给我拿了十两银子，要走了我家一亩中田，你怎么好意思说这些的？” 韩氏听了这话，眼睛一转，马上说道。 “呦？你刚才还哭着说我们把你家地都哄走了，这会儿又说给了十两银子，那还有什么事儿不放摊开来说说！” 李如意早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况，她过来也不是真的为了跟韩氏争长短，她为的，是拖住时间。 她要赶在李廿那边处理好一切之前，把这些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在这里。 不然一会儿吃饭了，肯定有人要去叫李权子他们回来。 那样一来，李廿那边的时间就不够用了。 李如意听了这话仿佛格外的委屈。 “如果不是你们把我家的地全都变成族产，我娘病重的时候，我们难道不能卖地嘛？” 李如意这逻辑非常清楚，跟人证明两家之前几年有没有背后的交易毫无意义。 大家又不瞎，真实的情况如何，只等到明天自会揭晓。 韩氏一阵啧啧啧，把小人得志的嘴脸演绎的格外生动。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田地！” 李如意指着她把自己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 “如今你们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还要把脏水往我们身上泼，不就是打量我们没爹没娘！”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说田地的事情，我就是想要问问柱子到底去哪了！” 韩氏也不吃她那套，知道这会儿不能动手，就把能想到的屎盆子一盆一盆往李如意姐妹身上扣。 “说什么李柱子去哪了！李柱子去哪你得问问你自己啊！” “我还说你们这就是被除族了心有不甘，把李柱子藏起来跟我们要田地呢！” 韩氏这么一开口，瞬间又有了新猜想。 “哦，说不定这是你们姐弟设计好的，想把族产变成你家私产呢！想得美呦你！” 大姐气的浑身发抖。 “你血口喷人！我们不要田地！我们只要一个交代。” 李如意也如大姐一般盯着韩氏。 “没错！我们不要田地！我们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不像有些人，趴在族人身上吸血，还想要污蔑我们！” 韩氏一听李如意的群嘲，又有些控制不住脾气。 “你说什么呢！小姑娘年纪不大就开始说胡话了！” “不要田地你赖在这干嘛？你弟弟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们自己不愿意养，现在丢了来找我们要，我们不冤枉？” 韩氏说到这里，心里确实有点冤。 只是可惜，没有人相信。 李如意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说了！我不要田，我就要一个交代！” “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当着大家的面把事情说清楚！我李如意说了不要田地，就是不要！我就要一个交代！” “别说没有人要给我地，就是你们给我，我也不要！”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那两亩地李如意是万万不能要的。 别说本来就不会给她，就算知道李柱子真是被李族长卖掉的，这两亩地也不会给到她的！ 李家除了这个族长，也还有族老，没人能把到嘴的东西吐出来。 何况在族里其他人看来，李族长造的孽就得让他自己承担，凭什么要动族里的财产！？ 李如意非常清楚的知道这点。 她更知道，别说这两亩地，就算是别的什么，她们姐妹也都不能要。 这些东西最后都会变成别人拿捏和操控她们的资本。 她就是要把李族长钉死在耻辱柱上，让这些人永远都不敢来插手她的事情。 至于说李族长会失去什么。 李如意觉得，族长之位大概率是保不住了。 他这些年的风光和高调早就让人羡慕嫉妒了。 别说当了族长还能有那么多的族产。 谁不想要啊！？ 不过就是之前没有机会罢了。 李如意都把机会送到人面前了，傻子才不去把握。 一个名声有碍，一个年纪太大应当退位让贤。 这两项砸下来，李族长就算是块铁疙瘩也得成铁饼。 第88章 李如意掀桌子 韩氏嗤笑一声。 “说的好听！你要交代那就等着！等我们有消息了再告诉你！” 李如意也冷笑。 “有消息？这都十几天了，你们有什么消息？” 说完她的唇角落了下来，一开口就把韩氏吓一哆嗦。 “他那么信你们，只有你们能把他骗出来，说不定早就被你们扔进山里去了！” “我说你们怎么不愿意承认，别不是别不是……把柱子给……” 李如意说到这里似乎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反倒是一边的大姐表情比她冷静的多，她接着说道。 “这么多天了，你们什么态度我也看的清楚，如果不是柱子，只是族中的旁人没了，你们会这样嘛？” 大姐说话一如既往的前言不搭后语。 不过巧的是，村中还真有人听明白了。 “哎呀！哎呀！不是我说啊！柱子那孩子千不好万不好那也是别人家的孩子，你们不能真……” 有人喊了一声，紧跟着窃窃私语的动静都变大了。 “这不好说啊！” “不能真杀了？就为了两亩地？” “那谁知道啊……” “我早就说了，这李家这么风光背地里不知道干多少缺德事儿呢！你看看……” “我瞧着这事儿八成是他家大兴干的，前一阵子我就看他总不着家。” “是！我也看见好几次。” “这要真是他，那能报官嘛？” “哈？你想报官？那衙门大门朝南开有冤无钱莫进来。这姐妹俩今天去报官，明天就得判她们冤告，后天就得给她们下狱，大后天人就不知道卖哪去啦……还报官！” “柱子这事儿啊，我看就别想了！” 大姐听着议论声，本来以为自己不在乎了，可那种被人欺压的憋闷压在头上，只觉得这艳阳高照的大晴天，都比往日黑暗。 这种无力感，让她有一种活着都很累的错觉。 韩氏这会儿连连否认。 “胡说什么呢！孩子胡说你们也跟着胡说！我们家啥人品大伙谁家不知道？就为了两亩地犯得上吗！” 看着韩氏那否认的样子，人群中有人对视一眼，悄悄退了出去。 韩氏实在是不耐烦了，她挥舞着手赶人。 “行了行了，都别在这待着了！真操心就跟着去找找李柱子！我家今日有客，就不招待了！” 韩氏说完转身逃回院子里，但她前脚才合上大门，后脚李如意和大姐的拍门声就响了起来。 如果是平时，李家人还能当成听不见，不在乎她胡搅蛮缠，晾她几天，看她个没产没地没粮没钱的人能坚持多久。 可今天情况不同，今天李家还有客在，脸面还是要的。 韩氏打发不掉，赶紧回来找公爹。 她一回来，屋里的男人们正热热闹闹的聊天，她把自家男人叫出来，说了外面的事。 说完李大兴也不知道怎么办，他今年也四十多了，但并不是个能顶事的人，在李大成面前还更要弱上几分气势。 如果这会儿家里老头子去处理大门外的事情，他自己肯定没办法安抚住过来的亲戚。 没办法，他又只能把李大成叫出来。 兄弟两人商量一下怎么办。 能怎么办？ 他俩只能回去，让李大成安抚过来的客人，李族长抓紧时间把李如意打发掉。 李族长听完前因后果，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这件事是不是他干的，他还能不知道吗？ 如果是说对李柱子不上心，那他承认，可要说他为了两亩地把李柱子害了，那不是扯淡嘛？ 他听了这话，让两个儿子去屋里招待客人，自己则是掐着烟袋锅子出门去看李如意。 李族长也是重脸面的人，他不可能让李如意在这么多亲友面前诋毁他。 大门再次打开。 外面议论的声音全都一静。 李族长没有韩氏那么冲动，他先是跟诸位村邻道了个歉。 “不好意思啊诸位，是老夫无能啊！让大家看笑话了。” 周围的人全都讪讪的。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都在等着看后续发展。 李族长说完沉着脸看着李如意，一开口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当初是你说要出族的，现在又来不依不饶的找弟弟，你有什么脸面找弟弟？如果你能把话说的清楚，我这把老骨头今天交代在这也给给你把弟弟找回来！” 他这一开口就和韩氏完全不一样的分量，如果李如意跟他掰扯过往，那肯定是不会占便宜的。 李如意也知道这点，尘埃落定的事情拿出来说，只会显得她们有所图。 “李族长，我们就算不是李家族人，也是李柱子的血脉至亲，起码到此时此刻，村中还挂念他的人只有我们姐妹！” 一听李如意这话，李族长的心就是一突。 他有些耷拉的眼皮抬了抬，看向李如意的眼神中带了一抹探究和思考。 “既然你们是血脉至亲，早为什么不上点心。” 李如意似乎被他倒打一耙的行为气笑了。 “李族长柱子失踪的第一天晚上我们就发现了，第二天就跟你说了想让你帮忙找人，结果你非说等李栓子回来。” “等到李栓子回来了，都多少天之后了，人不见了，你是族长我们不找你找谁？” “人是你安排的！是你让我们搬走的，我们净身出户，连一件衣服都没拿，现在你又指责我们，如果真是这样，我也想问问诸位叔伯，这样不尽心的族长，合适吗？” 李如意开始掀桌子了！ 她不能让李族长把事态平息下去。 李族长眼睛一眯，他觉得事情不简单，他现在怀疑是有人想要借着这件事搞他，目标就是他的族长之位，而李如意就是对方的一枚棋子。 第89章 骚扰 李如意的话锋太尖锐，换成一般人早就扛不住了。 但李族长还能坚持，而且坚持的非常稳。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你连李家人都不是，也配妄议李家人的安排！” “李柱子的事如何，早晚会有定论，你今日先回去，明日我随你去县衙报官，想来这丢孩子的事，还是应当找县太爷才合适。” 李如意不吃这套。 “我可不敢跟你走，别报官是假，你为了省去麻烦，直接把我卖了是真。” “柱子尚有我们这些姐姐做主，若我们这当姐姐的也不见了，又有谁能做主，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李族长听了李如意这话，深吸一口气。 他没有解释那么多，直接问道。 “那你要如何？” 李如意仿佛是那来了那些不太懂事又来了轴劲儿的小孩子，梗着脖子说道。 “我要一个交代！” 李族长都被她气笑了。 “给不了！我不知他去了哪！” 他是真有些生气了，虽然他骗了李家的地是真，虽然他放纵李权子怂恿李柱子卖姐姐也是真，虽然他至今也没死了把李吉祥嫁给打死老婆的二婚男的心也是真…… 可是，李柱子失踪这件事他确实是无辜的！ 李如意还想要说什么，但这时候，大姐却抢先一步率先开口。 “可你是族长啊！都十几天了你为什么不知道他去哪了？你有没有尽到你的责任？还是说你根本也不在乎这样的人是死是活，你只在乎你今天的脸面？在乎你奉承的人高不高兴？” “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当族长？怎么对得起柱子叫你那些年的族爷爷！” 大姐这话刚才酝酿了许久，一下就抓到了让李族长上不来下不去的重点。 李族长觉得自己委屈，因为李柱子的失踪确实跟他没关系。 可是，李柱子失踪之后，他的所作所为也算不了多合适。 他享受了族中大部分的族产供奉，可是当族人出了问题时，他并没有做出合适的安排。 他发自真心的瞧不起女子，李柱子失踪后他如此不上心，不止是因为李柱子太蠢惹他厌恶，还因为在他心中，李大贵这一支已经绝户了。 李家三姐妹从来没被他放在眼中，那都应该是任他搓圆捏扁的存在。 他这些天想的都是这三个丫头片子什么时候活不下去，他等的就是这来日方长。 李如意深知他所想，也明白放任这样一个人罩在她们头上后患无穷。 打的也是他的轻敌和措手不及。 都是乡间寻常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缓缓浸透的算计。 李族长听完这话，也怒了。 “你给我闭嘴！你当这是哪里？容得了你撒野？今日你们好好回去，老夫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明日随你们去县衙报官。” “若是不回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李族长不是韩氏，做事不会瞻前顾后，道理讲不通那就把人打出去。 这样的后果他承担的起。 大姐被他带着杀意的眼神吓了一跳，刚才想好的话忽然说不出来了。 李族长见此，转身就要回院子。 但李如意哪里能让他这样走。 “既然这样，那我也想看看，李族长的不客气到底是什么样儿的？是想杀了我弟弟之后再杀了我们吗？” 李族长的心狂跳一下，他转回身看向李如意。 李如意就那样站在原地，单薄瘦削的身体笔直的立在那里。 那感觉实在讨厌，就像一根钉子长在了李族长的眼睛里。 这一瞬间，李族长确实动了杀心。 “你胡说什么呢？” 说完李族长没再搭理任何人，闷头进了院子。 大姐看着敞开的房门不明所以，但李如意却拉着她飞快后退。 很快，院子里涌出了好几个青壮，除了李家的儿子，还有经常在李家干活的短工。 他们举着棍子一涌而出，周围的人哇的一声尖叫着散开。 李族长太明白如何平息事态了。 要么不做，要做就得做出态度来！ 村子里的人看见他家的实力，往后说话都要小心，不然被一群人欺上门来可怎么办？ 至于说舆论，平息舆论的，除了另一条劲爆的热闹消息，就只有缓慢流淌的时间了。 总之，这件事拖的越久，影响越大。 李如意见此，拉着大姐转身就跑，跑的比那些看热闹的人都快！ 大姐还有些愣怔，她的腿已经被李如意拉着往外倒腾，但脑袋还留在原地一般。 很快，李家院门就清静了下来。 周围的邻居都退回了自己家。 这些人也没追远，差不多就回了李家。 等人回去以后，李如意拉着李吉祥转了一圈，又重新回到李家大门口。 那些退回去的村邻也没有真的消停，都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这件事。 李家的名声算是彻底破产了，可没了名声以后，她们发现，好像也没有制衡李家的手段。 一大堆人代入李如意她们的境遇，各抒己见，仿佛靠嘴就能对抗这种强权手段一般。 还没议论出个子丑寅卯，李如意姐妹俩又回来了。 咣咣咣的拍门声传来，屋里刚升起的一点的火热气氛又被打断。 李族长脸色阴沉，他这次没有出去，直接让家里孩子带人出门。 没一会儿，人回来了，李如意姐妹俩又跑了！ 李族长：…… 很快，李如意发现人没追出来，又让大姐去拍门。 大姐听见脚步转头就跑。 等人追着大姐跑出去以后，李如意趁着没人又开始噼里啪啦的拍门。 李族长被这拍门声刺激的心脏都不太行了。 但家里闲着的青壮已经追李大姐去了。 那边李大姐跑的不快，但她记着李如意的叮嘱，不停的转弯，转了两个弯后正好到了韩时安的家。 大姐推门进去，回身就把大门拴上了！ 大门上挂着的木牌还在晃荡，她背靠着门听见外面的人从门前路过。 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头上的汗水滑落，病了好几天的双腿因为奔跑和紧张也在打着摆子。 门外的脚步声噼里啪啦的跑过，她怕别人看见她的身影，缓缓的蹲了下来。 她的世界一片安静，好像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第一次，她觉得多跑跑步也挺有用。 第90章 李老四 李如意在那里叮叮当当的敲了一阵子，韩氏又带着两个妯娌出来。 不等她们靠近，李如意就开始疯狂的大喊，好像这些人要杀了她一般。 这嗓门把韩氏都吓一哆嗦。 但想着自家的脸面，她马上镇定下来，脸上的表情更凶了。 李如意听见她的声音，就在门口大喊大叫的开始跑。 韩氏追出了一段距离，一回头就看见周围的人家伸出院墙的一片脑袋。 她眼前一花，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她们以为把李如意赶走就能解决问题，但李如意的嗓门实在是太大了！绕着李家的院子一边跑一边喊，李家屋里的客人都还能将外面的动静听个真切。 大家虽然都是捧臭脚的高手，但也耐不住心中的八卦。 不知不觉间就有人沉默下来，暗暗听着外面的声音，想要藏在人群中浑水摸鱼。 浑水摸鱼的人变多了以后，场面就显得格外尴尬。 李族长打量着他们的神色，心中的烦躁升到了顶点。 就在他即将爆发的时候，追李吉祥的那些人回来了。 李如意被人围追堵截，也不敢在李家周围吓跑了，转了两个弯，正好看见大姐打开韩家的大门伸出个脑袋，看见李如意，她也跟着着急，把门拉开，让人进来。 砰的一声大门关上。 那些追过来的人才从转弯处绕过来。 姐妹俩一起蹲在大门后面，李如意从门缝往外看人。 没一会儿，人走了！ 李如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基本功没练过确实不太行，这么一会儿就觉得嗓子疼了。 她也不知道李廿那边如何了，但计算着时间，感觉一会儿还是应该再闹一闹的。 大姐觉得她俩这样下去不行，肯定得不到消息。 但在李如意看来。 这一遭也不算没有收获，别的不说，大姐这些天的沧桑病态一扫而空，这会儿眼中竟然有了些活力和生气。 两人等了一阵子，而李家院中的李族长他们心也跟着飘着。 李族长可不觉得李如意会这么简单就离开。 他再等，等李如意背后的人，他想看看这人什么时候出来。 而被李族长等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侄子。 这会儿李家不少人都悄悄聚集在这里，李老四歪在炕上，和李族长如出一辙的三白眼眯缝着，他比李族长还要老。 他们这一辈，现在还活着的除了他和李族长，就剩下一个李老八那个老秀才。 可惜老秀才中风十年了，除了秀才的名头，什么都干不了。 “四叔，这事儿您在考虑考虑，我看大强哥也挺好的，这么多年帮咱们办了多少事呢，他当族长我们是信服的。” “对呀！我们也不是说六叔不好，可当初说好的，族产放在一块是为了宗祠和族学，可八叔早就不能教书了，就剩一个李大胜，他除了祭祖，平日里在县城都不回来，这族学就跟个笑话一样！” “就是就是……我前年过年去祠堂后院的仓房看过，那里面的书都快烂了。” “这事儿跟族长说了好些次，可他总说大胜哥才是自己人，说要把人请回来，这一请多少年，我家小儿子都要成婚了！我大孙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念书的机会了！” “哎呀！你们还说呢，我家才难，我爹娘年纪都大了，我儿子还那么小，哪天要是服役……哎！我……我也怕呀！四爷爷……我信得过大强叔！” “就是啊四叔……” 李老四也很是犹豫。 要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李老六是他弟弟，可看看人家过的日子，再看看自家过的。 虽然说李老四已经比村子里很多人都过的好了，可跟李老六家还是差的太多。 他没有李族长擅钻营，人也老实，可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凭啥都是一个爹娘生的，两家日子差了这么多呢！ 可这话他平日里是不敢说的。 他都一把年纪了，也不愿意得罪这个弟弟，再说族里的人也都默认李老六更厉害，总觉得更厉害的李老六能带着大家过更好的生活。 其实李族长这些年的行为也让很多人诟病。 可独木难支，大家习惯忍让，就算偶尔有人和李族长爆发了矛盾，最后也都被李族长打发了。 直到这一回，在李家人眼中，李族长这吃绝户的行为实在是太难看了。 这年月死人是常事，谁家还能没个大事小情的，虽然都说要长命百岁，可真活到百岁的有几人？ 依靠宗族不就是为了抱团取暖嘛！ 他们不介意为了宗族奉献，可也得看见切身的好处啊！ 大群人鼓动再三，李老四还是没有松口。 也不是他不想答应。 他只是年纪大，见的多，明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道理。 “你们说的这些我也明白！但这事我也得想想，我年纪也大了，人也不顶用了，家里这些孩子都孝顺，心里惦记我，也不愿意看我为难，老六到底是我亲弟弟。” “我再想想，再想想的！” 别看这些人说的好听，可他如果这时候真上门去，未必会有人支持他，反而还会因此得罪李族长，实在是犯不上。 而且李族长当了这么多年族长，死忠还是有些的，这些人如果来找他的麻烦，他家未必能镇压得住。 这些人听说李老四话里的未尽之言。 有些人又劝了两句。 “四叔，我们也都是您看着长大的，这样下去，谁还敢服役，谁还敢信得过宗族，咱们李家这不就要散了吗！” 李老四叹气。 “没个定数的事，到底跟老六有没有关系还不知道呢！你们也别听人瞎说着了谁的道，该怎么生活怎么生活！” 看出李老四真的不会配合，大伙都有点灰心丧气。 又说了几句便都找借口离开了。 把人都送走，李大强叹了口气。 他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还算沉的下心，没有被这些人挑拨。 只是，想想李族长过的日子，再看看自家的情况，总还是升起了一些念想。 他的兄弟也不少，人还务实热心肠，也有实在的姻亲，跟李大兴相比不差什么。 倒是比不上李大成的风光。 可村中的人都默认李大成是赘婿，从来没考虑过他当族长的事。 综合来看，李大强成为下一任族长的几率还是挺大的。 虽说未必这次未必能成，但李族长年纪到底大了，他们早早做些准备也没什么错处。 闲的没事儿做梦玩呗！ 一家子人连谁能联合上，都商量了一遍，商量完才悻悻然的分开各自干活去了。 第91章 被人群环绕的丁婆婆 就在李族长提心吊胆的时候，李如意的骚扰果然到了！ 李如意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异常，她在地上捡了两块石头，自己没有靠近，对着大门的方向就把石头砸了上去。 砰的一声巨响过后，大门瞬间打开，里面的人涌出来。 刚好，李如意扔的第二块石头也到了，有人被砸了，哎呦一声。 而这时候的李如意呲溜一下蹿出老远。 一边跑一边喊。 “杀人灭口啦！李族长杀人啦！吃绝户的李族长要杀人灭口啦！” 那些人呼啦啦追出来，但很快又没了李如意的踪影。 院子里干活的人都心烦意乱，注意力全都被这件事牵引，韩氏做饭的时候，一菜刀差点没把自己手指头切下来。 鲜血汩汩的往外冒，她已经出嫁的大女儿赶紧过来帮忙止血。 李家的老太太坐在院子里盯着她，一点都看不出平日里慈眉善目的样子。 没一会儿人又回来了。 接着蹲在门口。 他们等啊等…… 结果没想到，一挂爆竹忽然从院墙外面甩进来，噼里啪啦炸开，吓得这些人连忙后退四散着跑开。 就在这串爆竹炸开的时候，李如意的声音又围着院墙高喊。 喊的那动静啊，千回百转，穿透力极强。 周围原本都觉得不能有比刚才更热闹的热闹看的人，这会儿都被吸引出来。 很快，李家院子里又有人追出来。 明明他们人多势众，但不知为何，所有人都觉得他们的神情更加狼狈。 屋里忽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看着李族长骤变的脸色。 不过，李族长到底能忍，他知道李如意这种无意义的行为坚持不了多久。 既然解释不通，那就不要解释，就等着看她们活不下去就行了。 没一会儿追李如意的人又回来了，依旧一无所获。 他们撅在一起生气，琢磨着李如意到底躲到哪去了。 这不可能是跑得快，绝对是藏起来了。 能藏到哪去？ 他们商量，下次要不要分开行动，一伙让这边追，另一伙往那边绕。 商量的正来劲时，忽然一股带着奇特味道的水从门缝中涌进来。 哗啦的一声过后，外面忽然响起一群人噢噢噢的声音。 这明显是周围看热闹的人家发出来的。 蹲在门口的几人忽然反应过来。 “啊！她往大门上泼粪了！” 那诡异的味道正是粪水的味道啊！ 一群人骂骂咧咧的站起身，拉开大门一股子的味道涌上来。 他们全都皱着鼻子。 周围起哄的声音哇啊啊啊的散开，有人喊着。 “出来了出来了！” “回去回去……” 他们才一抬头，人就不见了。 一片树叶被风吹来，打着旋落在了地上洒的粪水上。 站在门口的人左右看看，这回连李如意的踪影都没看见，人泼完粪就跑了。 他们面面相觑，刚才还商量如何围追堵截呢，这回儿都不知道人去哪了。 想了想，这件事还是得跟李族长说一声。 要不然一会儿客人出来，岂不是更丢人。 李族长听见这个消息也没有露出太多表情。 李如意越是有备而来，就让他越发警惕。 他能想到的，就是对方正等着他发飙，抓他的错处，他肯定不能如对方所愿。 李族长心里发狠，想着等人走了一定要给李如意好看。 没一会儿李家院里出来人刷大门，有往院门口填了土踩平实。 只不过，味道还是有一点的。 没一会儿就要开席了。 李家屋里屋外摆了几桌，李大成找不见自家孩子，便让人去找找。 不过，找人的人才一出来，李如意就已经在角落埋伏着，一桶粪水泼了人一身，泼完人她就跑了。 剩下那人一边恶心一边抹脸，能睁开眼睛的时候，李如意都没影子了。 他回去被人嫌弃一番，又换了几个人偷偷摸摸的出来。 一边转圈，一边找人，一边还要警惕李如意。 不过李如意倒是没有出现。 她这会儿已经跟李吉祥回家了。 她家里也热闹的很。 孙四嫂和韩六娘也在，她们都在看母羊下崽子。 今天还没到预产期的母羊被一群人盯得瑟瑟发抖差点早产。 瞎老太抓回一只母羊的事在私底下传播，也流传了一阵子。 李如意想要把自己从李枍和李柄的事情中摘出去，就得给丁婆婆制造一个不在场证明。 她没办法让丁婆婆跟人出去聊天。 别说她没有这个能力，就说丁婆婆自己也愿意的话，她都不知道要跟人说啥！ 李如意脑子一转就想到了这么个主意。 她只要说自家养不了太多的羊，生下来的小羊羔要送出去，就会有人自己上门来了！ 这不，李如意让二狗子他们说了说母羊好像要生了的消息，村中不少婶子大娘就全都上门了。 虽然丁婆婆不擅长聊天，但想要小羊羔的人，都围着她转悠，都想打听一下她有什么打算，是打算卖掉，还是打算换东西。 顺便的，大伙儿也想盯着母羊生产。 母羊产子数量不多，也就两三个，有时候一胎甚至只有一个，最多不会超过五个。 就算今天拿不走，也想要先定下来。 属于先到先得，后到没有。 丁婆婆也是无语，她跟雕像一样站在人群中间，老三乐呵呵的给人端水。 这些人平日里在哪都是唠嗑，今天也就是换个地方的事。 刚开始还刻意巴结丁婆婆两句，到后来已经可以顺畅交流了！ 而且，丁婆婆那个草亭子是真适合聊八卦啊！ 比村头的大树适合多了。 这氛围，这小风，没一会儿就有人去看看母羊下没下。 老三把人都拦在了羊圈外面，不然好几个人都想要伸手摸两把羊的肚子，吓得母羊都想要把她们顶出去。 李如意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热闹的场面。 她很满意！ 想想自己跑了这么多圈，拖了这么长的时间，估计这些人一会儿会更满意。 第92章 上来就骂 这边的人还没听到李族长家那边的风。 看见姐妹俩回来，大伙儿都笑呵呵的问道。 “这是干嘛去了？” 大姐有些疲惫，她这身子骨还没好利索，折腾这一轮得好好休息一会儿。 李如意身上还带着水渍，已经把自己收拾过一番。 她露出一个苦笑，没有回答，点过头就回屋做饭去了，用的当然是韩时安上次拿回来的粮食。 村里的人没有那么知礼节。 有些人知道人家吃饭了得离开了，但有些人还想要赖一会儿。 李如意都出族好些天了，大伙对她现在过的日子都万分好奇。 虽然心里都觉得不会太好，可想到丁婆婆都瞎了还能上山抓到母羊，就控制不住的猜测她们是不是有什么仰仗。 没一会儿饭做好了。 有人悄悄过来看，白菜汤，野菜团子，苞谷面的…… 好不好坏不坏的。 好肯定谈不上！ 坏的话，李如意做的是真多呀！ 看样子大约能管饱。 村人想法质朴，管饱就是大事了！ 李如意似乎不知道如何处理，和大姐在厨房里面面相觑。 片刻后，还是丁婆婆开口。 “来者是客，要不就在这留一顿饭，没有好东西，大家也别嫌弃。” 这话一出，脸皮薄的赶紧就走了，剩下几个脸皮厚的。 掂量着自己也拿东西过来了，再说万一吃饭的功夫羊下崽了怎么办，干脆就在这留了一顿饭。 其中就有韩六嫂子和孙四嫂。 几个人围坐在一块，桌子有些过于小了。 几个小的就坐在锅台边上吃饭。 一大锅的菜团子吃了个精光。 吃饱了以后，韩六嫂子很满意，还给出了最高评价。 “哎呀！这姐俩的手艺真不错，等到年纪了别着急嫁人，六娘给你们好好寻摸寻摸！” 李如意笑而不答，大姐脸上也露出了客气的笑容。 孩子都是一场病一场精，病一次就要精一点。 大姐经过了这一场打击，人好像比以前更清醒了些。 往日里爱听的话，现在也好像没那么高的兴致了。 又有人去羊圈转了一圈。 老三小小的一团，蹲在那给羊喂草，看见人过来就朝人笑着露出自己的小豁牙。 可能最近吃的好，她开始大批量退牙。 韩六嫂子看她这小模样，心里也有点软乎乎的，原本只是来看热闹的，这倒是多出了一点点点的怜爱。 “小满啊！在这过的好还是以前在家过得好呀？” 老三笑眯眯的。 “都好！就是在这师父可以教我功夫！以后我就可以保护大姐和二姐，也没人能欺负我们了！” 韩六嫂子多大个人了，还能听不出老三这是更喜欢在这的日子。 “那你想你娘嘛？” 老三听完她的话，一下沉默下来，歪着脑袋思考片刻后才低下头说道。 “不能说想的，每次我说想娘，大姐就会哭，我就不说了！” 原本有点想要挑拨离间的韩六嫂子看着老三稀疏的发顶，乖巧的模样，只觉得心口遭到了重击，多余的话一下就憋回去了。 “哎呀！这……你弟弟不是不见了，后来有消息了吗？” 老三揉了揉眼睛，把手里的草扔给羊，站起身，眼睛红红的。 “没有，我二姐每天都会往山里走走，但是她说光她找肯定找不到，想找族长说说，我也不知道族长怎么说的……” “六娘，你跟我二姐说说呗！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要什么事儿都瞒着我！” 韩六嫂子被她那晃动的羊角辫逗笑。 “哎呀！小满这么小就说自己是大人了，怎么这么着急当大人啊？” 村子里的人脑子都很简单，翻来覆去就是那些事。 老三没听明白这话背后引申的意思，她还在想要怎么回答合适的时候。 忽然间一群人乌泱泱的冲到了门前来。 蹲在外面刷碗的李如意赶紧站起身。 这群人里带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大兴和李大成兄弟俩。 “李盼娣你给我出来！” “出来！” “赶紧出来！” 院子里等羊下崽的几个婶子大娘听见声音，全都伸出脑袋查看。 李大兴看见院子里有这么多人，愣了一下。 不过，李大成不在乎那些，他指着李如意。 “李盼娣你给我出来！你把我儿子藏哪去了？” 李如意把抹布往水盆里一摔，站起身冲着外面喊。 “这里没有李盼娣，要喊去别的地方喊去！” 李大成指着她鼻子就骂。 “没有祖宗的小野种！你把我儿子藏哪去了？今天你要是不说，看我把你房子给你推了！” 正在收拾厨房的大姐听见声音走出来，她脸色难看，看见这么多人，心里有点虚，但又有些生气。 “三叔你……” 李大成听见李吉祥叫他三叔，手指方向调转，直接呵斥。 “狗养的东西！也配管我叫三叔！” 李吉祥额头的青筋一下鼓了起来，因为过于激动，全身都开始颤抖。 李如意眉头一挑，瞬间扎了李大成一刀。 “陈大成！你别在我家门口喊！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李大成眼睛一瞪。 李如意下一句话已经接上。 “当了上门女婿就得冠人家女方的姓，都吃软饭了还端什么老李家的饭碗！正好你也不愿意当三叔，往后咱们直呼其名也是正常！是！陈大成！” 李大成眼睛都红了！ “你给我闭嘴！小畜生！” 李如意听他嘴上不干净，还在那刺激他。 “陈大成陈大成陈大成！老陈家的上门女婿……” 李大成嗷嗷叫，飞起一脚就要去踹那破旧的栅栏门。 只是，就在他动手的瞬间，一颗石子飞出，啪的一声打在了他腿上。 疼的他踉跄一步，一下就卸了劲。 李大兴眼疾手快，赶紧拉住他，深吸一口气，对李如意说道。 “你把李枍和李柄弄哪去了？” 李如意：…… 她倒是没想到，李权子在这次的事件中都不配有姓名。 “谁知道他们哪去了？你问我我问谁去？我要是有那能掐会算的本事，肯定先算算我弟弟去哪了！” 她这话把李大兴堵的够呛。 “你给我好好说话，我就问你，李枍和李柄不见了，是不是你把人藏起来了！？” 李如意皱眉，似乎是在消化这句话，又似乎不太理解。 片刻后，才明白过来什么，看傻子一样看着李大兴。 “我藏他们干嘛？我粮食多了吃饱撑的吗？” “再说，我连你们家大门都没进过，耍无赖也得讲点道理！” “我怎么能把人带走？那俩是蠢货投胎吗？一声都不知，还是说我装兜里就能带走？” 说完这话，李如意好像想到了什么。 “哦！我知道了！” “你们是不想为我弟弟的事情负责，搞这么一出反咬一口是！” 李大兴：…… 第93章 我看谁敢！ 李大成揉着自己的腿，疼的脸都白了。 他拉了一把李大兴。 “大哥！别跟她废话，快点进去搜！” 李大兴这才反应过来，骂仗没有意义。 他不再看李如意，转头招呼身后的人。 “进去给我搜！” 李如意眼睛一眯，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怒斥。 “我看谁敢？” 丁婆婆从草亭之中站了出来。 她那孱弱的背影显然没有得到这些人的半点重视。 李大兴当没听见她说话，一挥手，十几个人已经冲了进来。 周围看热闹的婶子大娘吓了一跳，尖叫出声。 “哎呀！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就是，大兴啊！嫂子在这待了一小天了，这里根本就没有你家孩子！是不是孩子跑山里去了呀？” 她们一边劝架，一边往后躲，坚决不允许自己被波及其中。 其中以韩六嫂子和孙四嫂声音最嘹亮。 “你们这可不行啊！这也太霸道了，这不是村霸嘛！” “就是就是……” 这会儿老三已经跑过来了，她不光自己跑过来，还从屋里拿出了那把环首刀递给丁婆婆。 丁婆婆一入手，又赶紧推回去。 李如意从身后抽出一根棍子，快步走到了丁婆婆身边。 李大兴这会儿被人说了两句，有些进退不得。 李大成看他这模样就着急。 “大哥！先搜了再说！” 李大兴这才张了张嘴，犹豫一下，还是答应下来。 “对不住了！也是着急！” 李如意嗤笑一声。 “柱子没了好些天都没见你们着急，这会儿搜别人家倒是着急了！” 李大兴抬脚往前走，那十几个人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丁婆婆叹了口气。 “既然你们给脸不要脸，那也别怪老婆子手下没分寸了！” 她说话的功夫，李大兴已经走到了她身边，两人之间只差两步。 李大兴想要按住丁婆婆。 他听说过丁婆婆会武功的事，想着她一个老婆子，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去，自己一个青壮还能控制不住她。 结果就差这两步的功夫，一根棍子唔的一声撞在了他胸口的檀中穴，撞的他呼吸都滞涩一瞬。 他后退一步，正想要反击，但丁婆婆的棍子后撤，另一端顶在地上，她整个人一跃而起，两只脚刷刷刷几个飞踢，两三步的距离呼吸便至，借着棍子的支撑，她对着李大兴的胸膛一阵猛踢。 李大兴直接被她踹倒在地。 丁婆婆就地翻滚，紧跟着半跪而起，一个横扫，直攻这些人下盘。 柔韧性一般的棍子被她左右横甩，瞬间扫的满院子嚎叫。 “啊呀！” “跑啊……” “别跑抓着她……她就一个老太太……” “抓小的抓小的！” “你们顶住我去屋里看看有没有……” 另一边，李如意从老三手里抢过了环首刀。 她双手握刀，对着面前冲过来的人就是一阵毫无章法的劈砍。 “啊啊啊啊……” 她有一股士可杀不可辱的狠劲儿，那刀锋划过冲的最快那人的胸膛。 粗布的衣服裂开了一道整齐的口子，血线浮出，那人都还没有感觉，便被李如意这气势吓得连连后退，转头就跑。 男女之间的体能确实差了很多，但中间的差距，往往可以用兵器弥补。 一把好刀带给李如意的，除了弥补双方上力量的差距外，还有气势上的！ 李如意没有放过这些人，哪个不长眼的还往院子里跑，她就挥着刀去砍谁。 躲得快的也就跑了，躲得不快的也就被她砍了。 其中一个人小臂上被她划开了一道口子，另一个人肩头也被李如意削掉一块皮。 那一刀擦着对方锁骨过去的，也就是他跑的快！ 那人吓得最狠，捂着肩膀跑了出去，显然，就是活不干了也得保命。 不过，有人胆子小，也有人胆子大。 其中一个男人原本对着丁婆婆跃跃欲试的，看见李如意这样凶残，拎着手里的镐就往李如意脑袋上刨。 老三看见尖叫出声。 李如意连忙后退躲开。 这一下没刨到李如意的脑袋，而是刨进了土里。 大半个镐头直接没入土中，显然这人也没有留手。 李如意脸色一变，一脚踩在他的镐头上，不想让他拔出来。 可那人力气大得很，都没动李如意，胳膊上的肌肉一鼓，李如意整个被掀翻。 她就地翻滚，而后飞快起身。 那男人的下一击也到了，夯实的泥土被他的镐头带了起来，在空气中飞扬着一股新土的味道。 李如意不敢硬抗，只能躲。 有人看见她被牵制，绕过打架的人往屋里冲。 老三见此，冲过去就要打人。 但她还没有动手，就看见一个身影从她身边跑过。 大姐手都在颤抖，她的眼中全都是恐惧。 “啊啊啊……” 她双腿跟麻花辫子一样，啪啦啪啦的甩开，冲向了要往屋里闯的男人。 那人都没把李吉祥当回事。 一挥手就要把人推开。 可就在这一挥手的时候，大姐背在身后的手忽然甩了出来，一把柴刀直接砍在那人肩头。 大姐没有什么力气，这一刀砍的也不深。 那人疼的一巴掌甩过来，当场就把大姐打翻在地。 大姐紧紧的攥着柴刀，她纤细的手指苍白的不见血色。 周围看热闹的人哇哇哇的叫着。 “你个小贱人！” 那男人被大姐砍了一刀，有些怒气，伸手就想要抓人头发。 不过他的手才伸出来，一枚小石头不知从哪里飞来，啪的一声打在了他的胳膊上。 一道血痕带着红肿肉眼可见的浮现。 这一下疼的他够呛，捂着胳膊蹲了下来。 大姐蹬着腿从地上爬起，后退着把老三挡在了自己身后。 那边丁婆婆已经撂倒了好几个，转头一棍子就敲在满地乱刨的那人肩膀上。 那人一声哀嚎，整条胳膊都用不上力了，镐也落在了地上。 丁婆婆一个侧转，接了个鞭腿，一腿将他踹了个跟头。 紧跟着一棍子敲在那人脖子上，当场就把人敲晕了。 战局很快结束，丁婆婆有些疲惫，拄着棍子站在那里喘息良久。 李如意过去想要扶她，却被她推开。 躲在院墙角落看热闹的一堆人都被她们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人群中心的韩六嫂子把脖子伸的老长，全都在等着李如意接下来要如何。 第94章 赔钱！ 现在这么多人看着，李如意也不能如何。 她拿着刀在这里盯着，让老三去后院拿草绳来。 草绳来了以后，她把人都捆了起来，只留下李大兴一个。 把李大兴踹醒，李如意冷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把我家门踹坏了，赶紧赔我钱！” 李大兴捂着脖子，摸着自己脑后的大包疼的龇牙咧嘴。 见他没说话，李如意抬脚又踹了他一下。 这一下才唤回李大兴的神志。 “你说什么？我怎么躺这了？” 他爬起来四处看看，就看见自己带来的人三三两两捆成一堆。 李大兴：…… 他看看李如意，又回头看看正在喝水的丁婆婆。 丁婆婆风淡云轻的模样，自带一股高手风范，原本狼狈的破布烂衣，这会儿倒像是带了一种江湖浪客的自在。 连那杂乱的花白头发，都好像染上了一抹霞光。 李大兴本来就是个犹犹豫豫的人，这会儿看着更是磨蹭。 李如意连刀带鞘抵在他脖子上。 “看什么呢！拿钱！” 李大兴感觉人都一晃，咽了下口水，伸手去推李如意的刀鞘。 “我不是……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就是家里孩子不见了，想要过来看看。” 李如意嗤笑。 “骗鬼那？上来就是畜生贱人的一顿骂，踹门进来就要搜别人家，你当你是天老爷还是王法啊？” “没有恶意？你得庆幸你没有恶意，要不然这会儿躺在这的就是一地尸体！” “士可杀不可辱你不知道吗？我李如意不是好欺负的！敢上门找事，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们囫囵个走出去！” 一边说，李如意的刀鞘一边往李大兴身上怼。 李大兴眼角余光去瞥丁婆婆，看对方那冷淡的模样，吓得缩了缩脖子。 “赔钱！赶紧的！” 李如意看他溜号，一用力，怼的他脸上表情微微一变。 他摸了摸全身上下，啥也没摸出来。 都是村子里干活的，谁没事儿带钱干嘛啊？ “我没钱……要不你等我回家取了钱给你？” 李如意瞥了一眼李大成。 只见李大成那体面的一身，这会儿都皱了，也是一身的土。 不过他腰带鼓囊囊的，看样子里面是塞了钱的。 李大兴想了想，爬起来，把李大成拍醒了。 李大成醒过来看见自己被捆了，哇哇哇就是一阵骂。 李如意见此，四下找了找东西，找到了自己做木工活剩的一块比手掌长些的薄板。 李大成那边还“贱人把我放了！”“目无尊长的小畜生！”“小野种……” 他骂的正爽快，李如意一板子就抽在了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那块木板直接抽裂，李大成的脸和嘴角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这下，他直接老实了。 李大兴从李大成那里掏了十几文钱出来，刚想要给李如意，就看见她冰冷的脸。 李大兴又开始往丁婆婆那里瞟。 瞟了一眼收回来，又扣了点铜板。 李如意依旧沉默着。 等到他把李大成腰间的铜板全都抠出来，李如意也沉默了。 李大成身上竟然只有六十个铜板…… 李如意把钱接过来，无语的挥了挥手，让李大兴赶紧把人都带走。 这点钱，买肉都买不了三斤！ 看着李如意脸上那明显的嫌弃，李大成觉得这一遭最伤自尊的莫过于当下了！ 他那虚假可笑的自尊心李如意属实理解不了。 等到李大兴把绳子都解开，一大群人往院外走的时候，李如意想了想，开始开口喊住了他们。 “等一下！” 李大兴听见李如意喊他，又瞟了丁婆婆一眼，而后才转过身。 “还有事儿？” 李如意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不知道李枍和李柄是真不见了还是假不见了，但我师父今日一直在家，诸位嫂子婶娘都可以作证。你们别想要诬赖我！” “你们挨打也是自找的！” 李大成怒视李如意，不过李大兴倒是真有些怕了，扯着弟弟赶紧往外走。 他们身上或轻或重都有伤，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儿却是感觉走路都疼。 看人离开，李如意的肩膀也在一瞬间垮了下来。 她有些疲惫的看看角落的众人，不太好意思点点头，直接送客。 “婶子大娘真是不好意思，今日让大家受惊了！不过我家这有些乱糟糟的，不便招待各位，先请大家回去！” 一群八卦头子过了那后怕的劲儿，一个赛一个的兴奋。 这惊天大瓜吃的是真刺激，够她们吹好几年！ 大伙都哼哼哈哈的答应下来，有人着急去分享，这就要走。 但有人心中也起了些别的心思。 孙四嫂一捂肚子哎呦了一声。 “哎呦，如意啊！婶子肚子疼，想要去个茅房……” 这院子的茅房在后院，李如意明白她心里的打算，也有让这些人看看，好帮她辟谣的意思，直接说道。 “那婶子你先去！” 孙四嫂哎呦哎呦的往后院走，还拉上了韩六嫂子。 两人跑到后院，入目所及一马平川，只有一片白菜，根本藏不了人。 她俩一个盯着李如意，另一个趴在后窗户上往屋里看看，这屋里也是什么都没有。 两个人捅捅咕咕的往后走。 “你说那俩孩子是真丢了，还是想要赖这姐仨啊？” “那谁知道！我看这样好像是真丢了！” “可这也不像正经找孩子的样儿啊！也不怕人家逼急了把他家孩子也给一起砍了！” “那谁知道？我现在越来越发现，这李族长一家可真霸道！” “不过，那个老瞎太太也挺厉害，一个人能打那么多人，这姐仨要是跟她学武功，往后啊，都不是好惹的主。” “可不是，你看李如意今天那样，好像真敢杀人似的！” “是吗？我看她让李大有打的四处乱窜啊……” “哎呀那是你没看见，前边都跑出去俩了，胳膊上这么大一道口子，吓死了都！” 两人转了一圈也才离开这里。 等人都走了之后，李如意就地一躺，躺了好一会儿才起来。 李家找孩子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三家村。 除了跟李如意打架没打过，也因为暴躁的李大成开始发起疯来。 李族长脸色也十分难看，一下好像老了十岁的模样。 他年纪不小了，这一天折腾下来，折腾的他骨头都要散架了。 村子里很快组织起了一批人手，上山的，出村的，下河的…… 乌泱泱的人喊着李枍和李柄的名字，只有极少数人在喊李权子。 三家村的李家人基本上全员出动，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 李如意这边没有任何动作，听见人找人也只是丧眉耷眼的瞧一瞧，半点表情也无。 她没去找李廿，两人早就约好今天不要见面。 事情到了这一步，李廿必须得拼尽全力完成计划，李如意对他放心的很。 第95章 找到了李廿 天色暗了下来，但找人的人并没有减少。 李大成的妻子陈氏这会儿是真的急了，混在一群人中哭着闹着要上山，嘴里还骂着李权子。 李如意就站在院子里看着。 几个火把照亮了上山的路，等到戌时初才回来。 回来的人都是疲惫又失望的样子。 陈氏飞扑着冲上去，被脚下的石头一绊，整个人扑倒在地，头发都摔散了。 有跟李族长家关系近的婶子连忙追过去把人扶起来。 “大成媳妇，你别着急！” 陈氏一把甩开扶她的人，视线在从山上回来的那些人中搜寻。 看了一圈，也没看见她两个儿子在哪。 “我儿子呢？我儿子呢？你们看见我儿子了吗？” 上山的人中有村里的老猎户，对山中情况很了解，看着陈氏期待的眼神，无奈的摇了摇头。 陈氏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 “不可能，不可能……我儿子呢？” 李族长从人群中站出来，跟老猎户道谢。 “彦平啊，不管怎么说，六叔谢谢你！六叔问你，那几个孩子是没进山？还是进山里不见了呀？” 雁过留痕，如果说那三个孩子真的进了山，不可能没有痕迹留下来。 李族长觉得老猎户不可能看不出孩子走过的痕迹。 老猎户皱着眉。 “六叔，这话我不好说，我没有看见三个孩子留下的痕迹，但也可能是我看的不仔细，这周围进山的地方我们都找过了，真的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李族长听了这话，肩膀都有些塌陷。 “行……行，你们回去！辛苦了，等我家的事儿了了，六叔请你们喝酒！” 上山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不用，应该的！” “六叔您忙！” “……” 大家都精疲力尽，也没寒暄就各自回家了。 剩下这些等在山脚下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这……六叔您也别担心，还有嫂子也是，李权子不是没主意的，这周围他都熟悉的很，兴许就是孩子贪玩在哪睡着了呢！” “就是，回家等一等！也不能一直在这待着。” 陈氏从早上出门，一直到现在折腾了一整天，整个人精疲力尽。 她木愣愣的被人扶着往回走，一群人从李如意面前路过。 有人看见光亮，往这边瞥了一眼，看见李如意举着灯站在院子里的身影。 大家都默契的没搭理她。 对于李如意出族的事情，虽然事出有因，但李家人才不在乎。 他们的脸面比李家三姐妹是死是活重要多了。 不过，走出去一段路后，忽然有人说道。 “哎你说，看见李大贵家二丫头我才想起一件事来！她弟弟前一阵子不也没了嘛？会不会是咱们村子里来了拍花子呀？” 这人话音落下，忽然感觉大腿上被人狠狠的拧了两下。 他吓了一跳。 但紧跟着更吓人的事情来了。 听了他的话，刚才还木愣愣的陈氏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大群人瞬间慌了手脚。 “这是压住了！掐人中。” “我来我来……” “让开些，让开些。” 一只带着土腥味的粗糙手指抠在陈氏的人中上。 没几个呼吸的时间，陈氏一口气吐了出来，人也缓缓清醒。 李族长脸色难看。 “不可能是拍花子，村头村尾这么多人，哪个拍花子能一下带走三个人！” 说到这个，身边就有人小声反驳。 “那……那李柱子也没了呀！这么几天功夫，咱们村子没了四个孩子，这……这……” “往后家里孩子可得看得紧点，这些天可不能乱跑了。” “要我说咱们还是巡逻，要不然这夜里睡觉都渗叨叨的！” “净胡说！这几个孩子明明都是白天没得！三妮她男人不都说了，早上还听见那屋有动静了吗，肯定是白天没得呀！” “就是，大成哥家的俩孩子昨夜都没过来呢。” “跟他们一起玩的孩子问了嘛？都没看见人是怎么不见得？” “哎呦……李权子天天跟李栓子混一起，搞不好就是李栓子搞得事儿。”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李柱子也是跟他们一块玩的？” “对对对！李柱子没了的时候，李栓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不能是他认识啥拍花子？大成哥家的两个孩子长的好，要真是卖了可不好找啊。” 听了这话，才刚醒过来的陈氏两眼一翻又要撅过去。 “哎呀你们别说了！快点把人送回去。” 又是一阵人仰马翻，李族长站在人群一侧，沉默着。 有人看见他走过来，小心翼翼的问他。 “六叔，那咱们，还找嘛？” 李族长眼神不太好看。 “找！” 他不可能放过一丝机会，不管是跑山里去了，还是真被人卖了，这段时间都是最关键的时刻。 李家的人村里村外又找了一个晚上，倒是翻出来不少野鸭蛋，可那三个孩子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李栓子也被人叫到了李家，在李家一众族老面前，又被仔细盘问。 很多事情他都不想说的。 他们在一起研究的除了怎么骗钱，怎么赌钱，就是怎么欺负别人。 之前他只说大家在一起玩，玩着玩着都饿了，就回家了，吃过午饭回来，那三位就没回来。 可现在他被一群人反复吓唬，这话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只好把李廿烤鱼，被他们盯上，大家一起去抓李廿，然后被李廿跑掉，又带来几个兄弟把他们打了一顿的事情说了。 既然攀扯到了李廿。 马上就有人把李廿和他几个兄弟也找了过来。 来的时候，李家的老爷子也来了。 他跟李族长一辈，只不过是两支，但他们也在李家的族谱上。 不过因为粮食和族田的事情，他和李族长闹的挺不愉快的，属于互不搭理。 今天李族长孙子丢了，就要找他孙子问话，他肯定不能愿意。 今天这一天的瓜，他吃了个尽够，从李如意去李族长家敲大门，到李大兴去李如意那里要人，到后面李家折腾一天找孩子的事，他是一点也没错过。 李如意说李大兴倒打一耙的事儿，他自然也听说了。 在他眼中李族长那是没有底线的。 万一真是倒打一耙，李如意那边得罪不起，把他孙子推出去当背锅侠怎么办？ 第96章 发现真相的李十六 李族长现在没空去琢磨他的心思，看他跟着一块过来也没说什么。 李廿看看跪在地上的李栓子，他也有点心虚。 不过，他记着李如意跟他说的话。 这件事一旦拆穿，不光是藏起来李家三个孙子的事会被问责，还有偷李家粮食的事情也会败露。 李廿看看自己爷爷，有些担忧。 他爷爷比他豪横，缩着膀子坐在炕旮旯，看着比别人都小一截似的。 似乎感觉到了李廿的紧张，李十六细微的撞了他一下，不轻不重的，看不出什么，却让李廿马上放松了些许。 李大成比较心急，看见李廿就问他。 “你把我儿子藏哪去了？” 李廿心一咯噔，看向李大成的眼神中透着不可置信的惊恐。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留下什么痕迹，李大成怎么能知道是他干的？ 李大成看他这样马上就要发火，站在李廿身边的李十六却是开口问道。 “大成叔，你别吓唬他，我们都听说了，你家孩子根本没丢，就是找人背黑锅敷衍李如意呢！” 李十六其实也害怕，他手心全是汗，但他必须给李廿善后。 李廿这才反应过来，李大成就是诈他，他才从刚才的恐惧之中回过神来。 他低下头紧张的手都在抖。 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罢了，被一群这样的长辈围着，还做了心虚的事，能镇定自若的都是极少数。 李廿觉得这样下去他肯定得露馅，必须得想个办法。 李大成没能抓住李廿的小辫子，有些心急。 李大成被李十六的话起了个倒仰。 “你说什么？谁说的？” 李大成嘴角还带着李如意抽出来的青紫，儿子丢了，还有人往他那岌岌可危的自尊上戳，让他瞬间爆发了。 他一爆发，又把李廿吓一哆嗦。 李十六赶紧把他往自己身后拉了一把，自己也是畏畏缩缩的回答。 “都……都传遍……了，也不是我说的……” 李十六也是慌得不行，去看自己爷爷。 老爷子不知道是吃什么不对了还是怎么着，伸着脖子往外哕，像是根本没发现他们的异常。 李十八是个傻子，不知道害怕，站在李十六另一边，瞧瞧怒不可遏的李大成，又看看自家两个兄弟，梗着脖子站在那。 眼看着李大成跟发疯一样，李族长皱着眉制止住了他。 “行了！让他们说说今天的事，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仨孩子，剩下的都等孩子找回来再说。” 李大成气的眼珠子通红，但听见李族长的话，还是忍了下来，后退两步，回到他刚才的位置，李大兴拍了拍他的肩膀，被他一下耸了下来。 “你们几个好好说说之前打架的事，因为什么，过程怎样的？说详细些。” 李廿低着头，不说话。 李族长见此，呼出一口气，耐着性子安抚。 “与你无关的事，我们不会冤枉你，但那仨孩子真不见了，我们也是着急，你把你知道的都说了就行。” 李廿耳朵里现在全是自己的心跳声，感受到身边李十六看过来的视线，他也看了李十六一眼，这才低着头，闷声闷气的说道。 “我就是搞了几条鱼，想要去找个没人的地方烤了吃了。” “然后李栓子就来了，说要，我没给他，我就跑了。” “我跑……我跑河边去了，我看李栓子没来，就接着烤鱼。后来李栓子来了，还带了人，我记得就是四个人，没看见李权子他们。” “他们想要抢我的鱼，我就又跑，跑的时候掉了两条鱼……” “然后，我就怕他们抢吗，就转了一圈，转完了也没找到烤鱼的地方，就回家找我十八哥和十六哥，我们仨就回去把李栓子……” 李廿抬头瞥了一眼李族长，见他脸上的反应还算正常，这才接着说道。 “就把李栓子和他带来的人揍了一顿！但我真没见着李权子他们！” “要不然我也不能这么害怕……” 说到了害怕，李廿是真害怕了。 “她们都说今天下午大伯和三叔去李如意那里打砸，都没打过，我……我……” 李廿说到这里脸一皱，一下哭了出来。 “我就是偷了李如意的几条咸鱼而已，我不是故意的……我……呜呜呜……我也是太饿了……你们别让我背黑锅，她肯定得打死我……她以前就打我一次了，呜呜呜……” 看见李廿哭，李十六心一突。 他有些手足无措，放在别人眼中这就是看见弟弟哭成这样，有些害怕。 可李十六太了解李廿这个弟弟了，他一下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大家一听说是偷咸鱼，都有些无语。 刚才还因为等消息而紧张的人都有了个各自的反应，或是动了动身体，或是无语的叹气。 李廿这一哭一下就收不住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明白了。 李族长无奈，只能让李十六说。 李十六就比李廿坦诚多了，把自己今天所做所行全都说了一遍，连从什么地方出发，走到哪，在哪里看见李栓子，大致的位置距离都说的详细。 跟李廿说的基本没差。 最主要的是，他们三个兄弟一起去找李栓子的，当时也确实没见到李权子三人。 这件事不是能撒谎的事情，除了他们兄弟三个外，还有李栓子带过去的人。 人多眼杂，不可能记错。 等到问完话，李廿还在哭。 李族长一无所获，但李老头可不在这跟他们熬大夜了，他打个哈欠，招呼几个孙子回家去了。 往后走的路上，爷孙四人都没有说话。 一直等到回家以后，李十六才找到机会单独和李廿说话。 夜色深深，李十六担心有找人的人路过偷听，把李廿带到了家里的仓房中。 这个仓房就是简单的木头支了个茅草棚子，冬天可以放柴火。 他压低声音问李廿。 “是你干的是不是？” 李廿不想承认。 李十六深吸一口气。 “你为何要这样做？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后果有多严重？” 李廿沉默着不想承认。 李十六简直无语。 “你到了这时候还不承认，你图什么呀？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李廿一言不发，李十六追问未果，只能捶了他一拳。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你要是往后再干这种事，就别怪我把你腿打断！” 说完，他从仓房里走了出来，头也没回。 第97章 去县里 等人离开又有人说了报官的事，只是李族长没松口，报官又能如何呢？ 朝廷的官员要真能解决问题，楼子里哪还能有那么多无人解救的姑娘？ 而且，李族长终归是不能相信那三个孩子是自己走丢的。 村子里除了李柱子之外，从来没丢过孩子。 怎么这回一下丢了三个。 想到了卖孩子，不知怎么就有人想到了李家三姐妹，继而说到了赌场那些打手。 也有人说起上次那些打手被打跑以后再也没回来，会不会是他们回来报复。 村人总是习惯从自身角度思考问题，出了事情也总担心是自己招惹了麻烦。 这样一说，李族长眼神闪烁了一下。 按道理讲，那些人都不是好招惹的主，能这样安安静静的离开，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说孩子真的都是他们带走的…… 李族长忽然想到，上次李柱子丢失的时候，正好就是三家村人把那群人赶走的时候。 他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一条线。 如果上次抓走李柱子是报复，那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呢？ 就这么几条线索摆在眼前，李族长脑子一转，就把这件事又和李栓子联系到一起去。 才松了一口气的李栓子又要接受新一轮的拷问。 这一回，就没有之前那么仁慈了。 李族长直接让人动手，不管怎么样，先把人打服了再说。 李栓子被一群人一顿拳打脚踢，打的满地乱滚，哇哇大叫。 挨了顿打，他终于又吐出来点东西。 是李柱子失踪以后，他不在家的那段时间干嘛去了。 原来那几天他一直跟打手老大在一起，对方问了他很多关于李族长家的事情，甚至还问起了李大成，还让他带着人去李大成岳家的铺面瞧过一眼。 直到确定他这里什么都问不出来了，才让他回来。 回来以后，也交代他多和李权子在一块玩，把李族长家的动向都告诉他们。 李族长听他说完，差点被他气厥过去。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件事肯定和这群人有关。 如果不是城门关了，他们肯定连夜就要进城了。 当然，李族长也是很久之后才明白，这些人打听他家的消息，除了可能要绑他家的孩子之外，其实更可能的是，他们想要骗他家的钱…… 毕竟骗钱才是那些人的本行。 这一夜，三家村彻夜无眠的人太多。 第二天一早，李如意早早起来拉着李吉祥一起出门。 今天她背了柴刀，带上了不少东西，一看就是要出门的样子。 大姐表情也很严肃。 昨晚她难得睡了个好觉，养精蓄锐，就等着今天。 姐妹俩一起去了李族长家。 李如意以为昨天折腾一天，这个时辰不会有人起来呢。 结果李家院子里已经有了人走动的声音。 李如意过去敲门。 经过昨天的事，现在李家的人一听见有人敲门就开始心跳加速。 不过，他们又担心是李家的孩子回来了，开门的人脚步飞快。 看见是李如意，韩氏的脸一下落了下来。 “你们又来干嘛？想看热闹滚远点！别怪我不客气！” 李如意表情淡淡的。 “昨日李族长说今日要带我们去报官，我们等他一起。” 韩氏还有很多骂人的话没说，但看李如意和李吉祥这个样子，那些话到底也没说出来。 如果事情真的像李族长猜测的那样，那李柱子丢了的事，李家确实应该一起办了才合理。 虽然昨天姐妹俩和李族长家还闹的不可开交，但过了一夜，双方的立场一下就统一了。 她胸膛剧烈起伏，而后才说道。 “在这等着！” 她转身进去叫人，很快，一群男人顶着乌眼青走了出来。 看见出来这么多人，李吉祥有些紧张。 李如意倒是还好。 李家现在人心浮动，没人搭理她俩。 而且出了这么一档子的事，李族长更不敢对她们动手了。 至于说往后李族长会不会在哪天忽然反应过来，那就是以后的事。 现在只能先把眼下的事解决。 陈氏听说要回县城里找孩子，一刻也等不及，连忙跟着大家一起去。 有了她在，韩氏也只能跟着去，要不然她半路又晕倒可如何是好。 李大兴赶着牛车出来，老弱妇孺的都能坐到车上去。 没有人招呼李如意姐妹。 李如意也不在乎，就跟在牛车后面走着。 走到半路，正好路过清早起来干活的孙四嫂家。 正在张着大嘴打哈欠的孙四嫂看见他们这个阵容，瞬间闭上了嘴巴，人都精神了。 她不好跟李族长那一群打招呼，就招呼昨天刚熟悉起来的李如意。 “哎呦如意你们这是去哪啊？” 李族长看了李如意一眼，李如意也不在乎他的暗示。 “去县里报官。” 听说要报官，孙四嫂瞬间来了精神，她还没看过县太爷审案呢，莫不是这就来了机会？！ 她双眼放光。 能在村子里当八卦头子的女人，那必然是个清闲的人。 她转头招呼自家大儿媳妇。 “老大家的！娘出去一趟啊！” 说完，都顾不上衣服体不体面，就开门追了上来。 “哎呀！这事儿可得人多些去才合适，不然那县太爷都不重视……” 李族长有些不高兴。 但他现在不愿意得罪李家姐妹。 一个是怕李如意接着闹，再一个也是因为他觉得，当初如果他对李柱子失踪的事上点心，自家孩子也就不会不见了。 这样一想，他对李如意就多了一点忍耐。 李如意倒是没想到还能有意外收获，对于孙四嫂追上来的事没有半分抵触不说，还大方的从怀里摸出半个菜团子。 “四婶吃了吗？没吃我这里有一口吃的，你别嫌弃。” 第98章 富贵赌坊 孙四嫂哪里会介意，简直乐开花了呀！ 只有李族长才会介意。 牛车走的也不算快，顶着清晨的露水，一行人走到县里的时候，正好开城门。 周围村子的人凭借户贴就能进城门，入城也没遇上为难的事。 一进城，李如意便往县衙的方向走，孙四嫂也跟着她。 不过三人才走出去没几步，就看车头转了方向，却和她们背道而驰。 孙四嫂和不知情况的李吉祥互相对视。 李如意却像是反应更快一般，赶紧拉着她们追上李族长一行。 见她们又追上来，李族长也没说什么，所有人都沉默着走着。 县城四四方方的，赌场之流都聚在城南的一角。 李如意上辈子来县里大多是去集市那头，很少往这边走，这还真是两辈子第一次过来。 县里大多都是泥土路，只到了赌场这边才有了石板路。 牛车咕噜噜的上了石板路，路过了一个两层的酒楼，最后停在酒楼隔壁的赌坊门口。 赌坊叫做富贵赌坊。 高高的房子，厚实的木门，红砖墙面垒的漂亮，高高的门槛，看着比李族长家都要气派好几倍，村子里没有一户比得上。 李如意看着墙上有些年头的牌匾，心中想着，这来赌钱的人富不富贵不知道，但这赌坊老板肯定是富贵的！ 大齐有宵禁，坊市开业的时间为寅时末卯时初，晚了不管，但不得过早。 这会儿赌坊也是刚开门。 不过，这里的刚开门和别处不同。 别的地方是才开门迎客。 可赌坊这边一开门，先是涌出来一波昨夜未归的赌鬼。 一群人中有的已经输到衣服都穿不完整，但还和那赌坊看场子的打手勾肩搭背。 有的人从这里出来，转头就去了隔壁的酒楼。 喊小二打酒的声音传出老远，李吉祥有些惊恐的看着这些人，去拉扯李如意。 “如意，咱们为什么要来这儿？” 李如意看看坐在车上的李族长，压低声音和李吉祥说道。 “不知道，兴许这里会有李柱子的消息。” 听说会有李柱子的消息，李吉祥有些紧张，她又把自己的身体缩了缩，原本就瘦，这么一缩跟麻杆儿一样了。 孙四嫂站在姐妹身边，四下张望着，似乎在挖掘周围的八卦。 殊不知，她这时候也成了八卦的对象。 有人路过，看见她那一身补丁、略微凌乱的头发和满是污垢的指甲缝，都露出了一丝嫌弃的神色。 不过，孙四嫂完全看不见，打量一圈，视线又重新落回了赌坊门上。 她捅了捅李如意。 “如意，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孙四嫂不识字，看见了赌坊牌匾上画着的铜钱，用胳膊肘去怼李如意，想要跟她分享八卦的样子。 李如意迟疑一下。 “这是赌坊。” 孙四嫂没想到李如意竟然一下就认出来了，让她都没机会炫耀自己的才智。 她还想说几个跟赌坊相关的八卦呢！ 不过，李如意满足不了她的，李吉祥可以，她愣怔一瞬，马上去问李如意。 “赌坊？为什么要来赌坊？是因为上次来的那些打手吗？” 发觉李吉祥什么都不知道，孙四嫂这就来了兴致，赶紧拉扯过她，压着她脑袋，把嘴凑到她耳边跟她说话。 就在她俩说悄悄话的功夫，要离开的人已经离开了。 赌坊里这会儿有些冷清，除了几个躺在一边睡觉的人，就剩下三两桌热闹的人了。 李族长这时候才给李大兴使了个眼色。 李大兴有些拘束的上前，与门口正在打量他们的男人说话。 “兄弟，跟你打听个事，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男的，这么高，挺壮实，平日总穿一身灰布衣裳，这里这里还了个补丁，脸上带了点麻子坑的人？” 看着李大兴比量的身高，又听着他的那些描述。 男人很快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 “啊！你说的那是我二哥！你有何事？” 李大兴虽然是来要人的，但更担心家里孩子的安全，也没太强硬，委婉的问道。 “他人在这里吗？” 那人打量了李大兴之后，又去打量李大兴身后的一群人。 这里街道也算不上多宽，这么多人堵着有些碍事。 他皱着眉不太高兴。 “问你话你就说！别堵门口耽误我们生意！” 李大兴犹豫一下，回头去看李族长。 这种事不好跟人说，万一孩子现在还没送走，那人一听说他们来要孩子，转头就带着孩子跑了怎么办？ 他沉了一口气，思量过后才开口说道。 “不是为难你，我们和他之间的事情，你可能不清楚，劳烦您行个方便，我们想与他面谈。” 那人皱眉等一会儿，他和李大兴都沉默着，他发现李大兴的行个方便竟然只有嘴上说说，更不耐烦了！ “那有拴马桩！不管你们有什么事儿，车都拉过去别在门口挡路！” 李大兴点头答应着。 “好好好！那个……” 打手不高兴的挥挥手，身边马上有小弟凑过来。 “四哥？” “嗯！去把二哥叫来，说有人找人。” 小弟答应着走了。 李大兴没有动弹，就那么等在门口，把堵门的人气坏了！ “人我也给你叫了，你还不滚去停车！” 李大兴被他一吼吓了一跳。 原本就瑟缩的人，忽然又矮了两分。 孙四嫂伸着脖子看他的热闹，撇撇嘴。 如果不是人多，她可能还会顺带着啧啧啧几声。 看看平日里在村子中多嚣张啊，昨天还去搜别人家呢！ 现在到了这儿，让人一嗓子吓一哆嗦！ 李如意注意力都在赌场里面，倒是没看见孙四嫂的嫌弃。 很快，睡眼惺忪的男人被叫了出来，看见门口三家村的众人，他先是愣了一下，但看见人群中的李如意时，下意识后退一步。 李如意沉着脸抱着肩，明明是一张没长开的小孩子的脸，可一个眼神就把打手老大吓的精神了。 他在赌坊里见过很多人，很知道李如意这种人的阴狠。 李大兴看见他，又转头去看李族长。 李族长没有下车，就在那等着。 李大兴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兄弟，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要是细说，你还偷了我们家的粮食，没道理要抢我家孩子！” “前些日子的事我们都知道了，若是你把孩子交出来，咱们过往恩怨一笔勾销，就当没发生过！你看行吗？” 孙四嫂眯缝着眼睛，把脖子往赌坊门口的方向伸了伸，半晌后问李如意。 “他俩说啥呢？这么小声？” 李如意脸色阴沉，目光阴嗖嗖的看着那边，没有回答孙四嫂的问题。 第99章 回来了 打手老大听了李大兴的话，一下子想起了李柱子！ 他的视线又瞥向了李如意，同一时间，他也接受到了李如意警告的眼神。 “我们今日带来这些人，就是要把孩子带回去的！” 李大兴站在赌坊门口的台阶下面，那个打手站在台阶上，看起来李大兴仿佛都变得瘦小很多。 打手老大收回视线，一嗓子又把李大兴吓一哆嗦。 “你说什么呢？蚊子投生的？这么点动静谁能听见，嗡嗡嗡的！” 李大兴被他喊话震得耳朵都疼，他抬起头去看那个打手老大，有些不可思议。 他觉得这种话不就应该藏着说嘛，不然他手下的人认为他没有威信当如何是好？ 打手老大有些烦躁的模样，不过眯着的眼睛不自觉又瞥了一眼李如意。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耽误老子睡觉！” 李大兴一把年纪了，很少被人这样凶，心里一下多出了两分火气。 不过，还是那没见识的怂样占了上风，他深吸一口气后，骂人的话都瘪了回去。 见他如此，李大成受不了了！ 不就是个赌坊的打手吗？他大哥这是在干啥？ 李大成三步并两步冲了上来，一把拉开李大兴，指着打手老大的鼻子高声说道。 “今天你把我儿子交出来咱们什么都好说，你今天要是交不出我儿子，我今天和你没完！” 打手老大带着李栓子的那些天，已经见过了李大成，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 听说李大成要找儿子，他不耐烦的皱眉。 “你儿子跟我有什么关系？要不老子现在帮你尿一泡儿子给你领回去？” 李大成原本就乌眼青一样，现在更是被他这话气的双眼通红。 “你什么东西？给人看门的狗也配这么狂！你赶紧把我儿子交出来！” 打手老大被骂狗是常事，他自己都淡定了。 “老子是狗你是啥？狗儿子？难怪让人打成这样！真是嘴欠！” 李大成的嘴经过这一夜，变得更加狰狞，青青紫紫的。 李大成听了这话，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抬脚就要往打手老大身边冲，被他一旁的李大兴眼疾手快的拉住。 “老三！老三！你想想孩子！” 简单安抚了李大成，李大兴这才回头看着打手老大。 “说！什么条件能把我家孩子还回来！” 打手老大露出无法理解的神色。 “你家孩子？哪个是你家孩子？老子睡的正香呢，你找过来就要孩子，我哪知道你孩子去哪了？” 李大成一听这话又指着他咆哮。 “你会不知道我家孩子？你盯了我们多少天了？你会不知道哪个是我家孩子？你昨天绑了谁你不知道吗？” 打手老大从李大成的话里大致梳理出了线索。 他恍然大悟。 “哦！” 看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跟过来的三家村李家人都深吸了一口气，用期待的眼神等着打手老大说出后续。 不过…… “但是我昨天在赌坊里待了一整天，周围的邻居看的真切，可没机会去绑你家孩子！” “你们还是好好在自家找找！” 听了这话，李大成当即反驳。 “不可能，就是你绑的！除了你还能是谁！” 打手老大可不认同。 “把嘴巴放干净点！老子这一行也是有规矩的！从来不干绑票的活！你们村子的孩子，老子就卖了一个，就是那个李族长让卖的那个李柱子！那可是有契书的，可不是绑……” 他话还没说完，一声尖叫传来。 “啊……哎呀！吉祥吉祥你怎么啦？” 孙四嫂看着身边忽然瘫软的小姑娘，也是吓了一跳，连刚才听到的八卦都没能及时整理。 李如意也转身扶住了自家大姐。 李吉祥眼前一黑，人就软塌塌的倒在了孙四嫂身上。 李如意连忙去给她掐人中。 很快，大姐就缓了过来。 就在她们这边吵嚷的时候，打手老大那边也吵嚷了起来。 李大兴高声打断他的话。 “你在胡说什么？李柱子没了跟我爹有什么关系？” 之前一直稳坐钓鱼台的李族长听了这话，也腾的一下从车上站了起来。 打手老大梗着脖子。 “你爹？哦！我知道了！你爹这是事情败露不想承担后果，用自家孩子搞了一处仙人跳，坑我这来了是！” 这次暴怒的人从李大成换成了李大兴。 “别在那胡说！你把孩子藏起来不想给我们，就想要诬赖我爹！” “赶紧把我家孩子还回来！” 打手老大嗓门也不小，李大兴根本压不住。 “说什么你家孩子丢了，我看就是你们自己把孩子藏起来了，想要把责任都赖在我头上！” “告诉你！没门！老子手里有契书，李柱子的卖身契是怎么签的你们不知道吗？所有文书齐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说不出半个字的不是。” 李大成这时候才从刚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他也站在李大兴身边加入了吵架阵营。 “把我儿子交出来！” “交出孩子来……” “这事儿没完！” 打手老大的小弟们听见门口的吵架声，一窝蜂的涌出来，各个手里拿着木头棍子。 “吵什么！砸场子来了？” “赶紧滚！别堵门口！” 就在他们这头吵嚷的时候，三家村那边也沸腾起来了。 三个好像一身狼狈的孩子回到了李族长家中。 李权子有气无力的拍门。 “娘！娘……我饿了！” 经过昨天的事，李家现在谁听见拍门声不是一个哆嗦。 有人这会儿正睡着，心一咯噔爬了起来。 “娘……娘……我饿了！” 李权子趴在大门上拍门，拍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院里有脚步声传来。 老四媳妇一开门看见是李权子，她愣了一下，紧跟着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她是个没本事的，连带着儿子丢了都不受重视。 李权子看她娘哭，内心没有多大触动。 “娘我饿了，有吃的吗？” 他说完就往院子里走，李枍和李柄跟在他的身后。 他娘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一巴掌抽在他后背上，打的他一个踉跄。 “娘你干嘛呀？” “我干嘛？你这一天一宿死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你们找的有多辛苦？啊？都是你！都是你带着弟弟瞎跑！你吓死你三娘了知道吗！” “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小崽子！反了天了你啦！” 第100章 打脸 李族长家里的鸡飞狗跳一时半刻穿不到县城来。 不过赌场这边人多势众，没一会儿李家的人已经落入下风。 周围看热闹的人围了半条街，李家的牛车这会儿想走都走不了了。 李族长阴沉着脸仔细看那打手脸上的表情，想要从中分辨出事情原委。 但并没什么用！ 很快，赌坊的大哥就出现了，他带来的人更多，马上将打在一起的人分开。 “你们都在干什么？聚众斗殴？你有没有把我邱三拳放在眼中！” 邱三拳的名号在县里还是挺出名的。 据说他当初也是个村子里种田的村夫，不过有一次山里的狼下山，在村子里作乱，他冲上去三拳就把狼打死了，从此以后就有了邱三拳的名号。 这人身量不算多高，但一身的腱子肉，站在李大兴面前，比李大兴粗了一大圈。 李大兴昨天挨了顿打，今天又挨了顿打，疼的已经不想再说话了。 邱三拳的人把人拉开，看看那个打手老大，有外人在场，他没有说什么，而是又转头看向了李大兴他们。 “你们谁能做主谁来跟我谈。” 他这人眼睛很毒，一下就看出李大兴和李大成都是废物。 李族长从牛车上下来，走到了邱三拳面前。 他拱了拱手。 “邱当家的。” 邱三拳也拱了拱手。 “老爷子有什么说法？” 李族长见这人能说话，这才开口。 “今日之事我等行事多有不妥，给邱当家的添了不少麻烦，还往包含。” “我们也是救人心切，实不相瞒，我三个孙子昨日失踪，至今未归。找来找去，就找到了这里。” “不瞒当家的您，家中枝叶繁盛，总有枯败，我们家中后辈也是如此，往日他愿意和这位兄弟厮混，我作为族长也没有过多管束。” “只是，这人前几日不见了，刚好那些天，这位兄弟也在打听我家之事。” “你说说，哪有他前脚打听完，后脚我家孩子就丢了的巧合！” “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打手老大听了这话，有些急眼。 “老不死的！都让你说了！我昨日在赌坊待了一天！从不曾去过你家，哪里能偷你家孩子！再说，我们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说了没绑就是没绑！” 李大兴一听这话又要辩解。 李族长按住了他，同时邱三拳也挡下了打手老大。 “绑人之事，不知老爷子可有证据？” 李族长听了这话，马上说道。 “诸位乡邻便是证据！刚才这位兄弟亲口承认他曾经卖了我们村中的一个孩子，那孩子并非自愿，家中姐姐亦在寻找，可他却能将人卖掉！可见是有前科劣迹，这样的人，再绑三个孩子又有何难？” 邱三拳皱了下眉头，他不是个擅长断官司的人，他其实觉得李族长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不过，这时候到底还是护短更重要，所以他转过头，问打手老大。 “你呢？你又有何说法？” 打手老大直接被气笑了。 “这般说来，你若是年轻的时候睡了个姑娘，这会儿成了半老徐娘的姑娘生了个孩子，还得是你多年前留的种呢！” “什么都能找后账！你怎么不说李柱子是你让我卖的！” “那天晚上，你跟我说的清清楚楚，你说你不要卖孩子的钱，但是这个孩子一定得处理干净，你还说他蠢，说交代他的事一件都办不好……” 李族长没想到打手老大还会坚持这样说，他恼怒的打断。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打手老大嗤笑！ “你没说过这话，你怎么知道孩子没了找我！哦，我打听你家消息就是为了绑你家孩子，我就不能是为了睡你婆娘！” 周围人听见这话，哄的一声笑出声来。 只有李如意沉着脸没有表情。 李吉祥已经醒了，被孙四嫂扶着，看不出情绪。 她们好像都在等。 只是不知道在等什么！ 李族长气的牙关紧咬。 “你这是狡辩！” 打手老大也很无语。 “你才是狡辩！你问问周围的人，我昨日可否离开过赌坊半步！我如何能去绑你家孩子！” “我为何打听你的消息，你还不知道？我这人也算是有些见识，见过卖儿卖女的，见过典妻卖母的！这卖别人家孩子的族长还是头一次见。” “你这么心狠手辣我还能不好好查查！要是不查，我咋能知道，你这都给你们家里多少姑娘保媒拉纤，给人嫁傻子嫁瘸子了！” 李族长伸手指着他就要制止。 “你这是污蔑！” 打手老大不可置信。 “我这是污蔑？” “你不就是想给人家姐姐嫁个打死媳妇的男人没成，记恨她们家。” “正好他爹娘都死了，还有两亩地是族产，你就把弟弟卖了，你不光能谋了那两亩地，你还能逼的那几个姑娘吃不上饭，好答应你许的婚事！” 说完他往李族长身后一挥手。 “你们大伙都是一个村子的！你们自己说，我说的对是不对！？” 李族长身后的人都一脸震惊。 只有孙四娘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兴奋的都露出了大牙花子。 这个八卦是真香啊！ 刺激…… 太刺激了！ 这得够她吹嘘多少年啊！ 李族长气的不行，指着打手老大的手指都在颤抖。 “胡说！你这是胡说！你就是把我家孩子绑了不承认！” 打手老大可不惯着他。 “得了！在这吓唬我，回家就把藏起来的孩子放出来是！仙人跳搞我！” “丢了个孩子，村里人不愿意放过你了，你这个族长干不下去了！想拉我下水是！” 李族长气的不行，伸手去掐李大兴，李大兴赶紧帮着他爹说话。 “你赶紧把我家孩子放了！不然这事儿没完。” 众人听他瘪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都觉得扫兴，人群中，正有人想要问几个问题给大伙助助兴的时候。 忽然一个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传来。 “六六六叔……你家……你家孩子……回来了！你快回去……” 第101章 怎么解决？ 这话像是点燃爆竹的引信，人群一下沸腾起来。 “哎呀！这是谁？” “怎么回事儿？孩子真回来了？” 听了这话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陈氏，她眼睛一亮，差点从牛车上摔下来，跑到来人身边，抓着人问。 “你说什么？我儿子回来了？他人呢？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他跑哪去了？” 来人是李家村跑的快的人，但这人脑子不算聪明。 “婶子！你等会儿！我喘口气！” 他用力喘息过后，一丝不苟的回答。 “回来了，三个孩子都回来了！说是昨儿个他们仨想抢李廿的鱼，跑急了掉坑里去摔晕了，早上才醒过来。” 陈氏听了这话，马上反驳。 “不可能！我儿子什么鱼没吃过，会抢个土包子的破烂鱼！是李廿让你这么说的是不是？是他干的？你们要包庇他？” 来的人一听这话，连连摆手。 “不不是，不是……是你家仨孩子说……说推牌九没意思，他们想打兔子，说李廿是兔子，要追上他揍他……” 孙四嫂两只眼睛亮的跟小太阳似的，感觉今天这个瓜是吃也不吃完啊！ 那边陈氏还在骂骂咧咧。 这边，邱三拳已经跟李族长开口。 “老人家，你自己听听，你们这要不是套，别说我兄弟，我都不信。你莫不是当我们好欺负不成。” 李族长听见孙子回来的那点喜悦被这话一下吹散。 “邱当家的这话是……” 说完，他像是想起什么，连忙后退一步毕恭毕敬的给邱三拳和打手老大鞠躬道歉。 “今日之事是小老儿冒失，实在是心中挂念孩子才做下这等糊涂事，还望邱当家海涵。” 听他这样说，打手老大嗤笑一声。 邱三拳也露出了嘲讽的表情。 “老人家你这是何意？” 李族长连连鞠躬。 “小老儿心中愧疚，冤枉了诸位，小老儿给诸位道歉道歉……” 他说着，又给打手老大鞠躬，又给邱三拳身边的人鞠躬。 李大兴见此，也赶紧跟着一起鞠躬。 “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们冒失……” 邱三拳就这么看着李族长和鼻青脸肿的李大兴在这里鞠躬，一直到李族长那老胳膊老腿没坚持住，一个打晃，他才淡淡开口。 “老人家不是邱某不原谅你，实在是你这道歉也太没诚意了。” 李族长听见这话，眼睛瞪大，看向邱三拳。 “这……这……” 他踉跄一下，又要给邱三拳跪下。 只是，看他那僵硬的模样，邱三拳一挥手说道。 “不必了！邱某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今日诸位上门跟我讨要说法，我也给你们了，现在是邱某跟老人家讨要个说法的时候了！” “我这赌坊日进斗金，开市就是为了赚钱，可您瞧瞧，您这带了这么多人，堵在我这赌坊门前，耽误了邱某的生意不说，还挡了邱某的运气。” “这事儿怎么算？” 李族长自诩是个明白人，可到了这儿，也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他听的手都开始颤抖。 “邱当家的这话小老儿听不明白……” 邱三拳嗤笑一声。 “听不明白？” “你当我们富贵赌坊是什么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传出去我邱三拳往后怎么做人？” 李如意站在人群之中一言不发的扶着李吉祥，让她把这人世间的真实看个清楚。 孙四嫂听了这话，心也是一咯噔，连忙退了两步，悄悄的混进人群，跟李家这些人拉开距离。 作为三家村八卦头子之一，对危险的感知何其敏锐。 连李如意都不禁多瞟了她一眼。 李族长觉得这会儿有些喘不上气来，他咽了下口水。 “邱当家的不如直接划下道来……” 他听明白了，邱三拳这是要钱。 邱三拳也确实是这个意思。 开赌坊的能有什么道义，所求不过是金银俗物罢了。 他和气，那是面子需要。 但必要时，他也没有那么和气。 “老爷子真干脆！” 邱三拳一挥手，身后一个小弟刷的递过来个算盘。 邱三拳啪啦啪啦晃了两下，一手拖着算盘一手将算盘珠子归位，噼里啪啦打了起来。 “今日我这么多兄弟不能白跑，一人就给一两银子的车马费！” “再加上你们堵在我们赌坊门口半个时辰有余，我赌坊中所有赌桌加到一起，半个时辰租赁价五十两。” “这周围老客进不来，影响了我富贵赌坊的名声，名声无价，按理说要了你命都不够，不过我邱三拳生意人，不图命只图财，收你一百两了事。” “再加上这条街上的邻居都被你们影响了生意，为表诚意，邱某怎么也得请一桌席面，算你二十两……” “……” 算盘珠子噼里啪啦敲完，邱三拳还给李族长来了个四舍五入。 “三百两这件事一笔勾销！老人家您觉得呢？” 李族长听了这话，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他手指颤抖的指着邱三拳。 “你……你……你这是……你这你这是土匪行径！” 其实李族长脑海中闪过了许多骂人的话。 只不过，他这会儿都不敢说。 邱三拳把算盘一晃，哗啦一声，算盘珠子全都掉了下来。 他又把算盘往后一递，马上有小弟接了过去。 “老人家，这话让您说的可太难听了！我可没让您闹上门来！我的人让你尽快离开，您也没听，就您这种欺上门来的恶客还好意思说我是土匪。” “我倒觉得，您才是土匪！” “这个钱！你要是出了，咱们一切好说！要是不出……” 邱三拳一挥手，身后一群打手冲出来，两两一组二话不说就把李族长带来的青壮全都按在了地上。 “啊！你们要干什么？” “还有王法了吗？” “六叔……六叔救命……” “别碰我……啊啊……” 有人在挣扎，有人在叫骂。 李吉祥被李如意拉着后退，躲进人群，李家一个人的脑袋一下被按在李吉祥的脚下，把李吉祥吓得一哆嗦。 比李如意高半头的李吉祥，现在缩的和李如意一样高。 第102章 只要这个世道想，她所说的每句话都不会发出声音。 李族长指着邱三拳的鼻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有王法了吗？” 邱三拳嗤笑一声。 “王法？老人家这个钱你是给还是不给呢？” 三百两啊！ 李族长当然不想给。 “你这样做就不怕遭报应嘛？” 邱三拳不想跟李族长说车轱辘话，他一挥手。 “把人先带到后院捆起来，等这位老人家拿钱赎人。” 这一下，被按在地上的人又剧烈挣扎起来。 “你们干什么？” “救命……” “我咬死你们……” “六叔救我，我是为了你才来的呀！” 李族长瞪着眼睛，伸手去阻拦。 “你们不能把人带走！你们不能这样做。你们再这样我要报官了！” 听说要报官，周围看热闹哄堂大笑。 “哈哈哈……报官……笑死我了！” “真有人不知天高地厚。” “小村子出来的，看样子有点地位，在村子里作威作福惯了，以为自己多体面呢！” “还真是……” 孙四嫂听见这话，连忙把脑袋凑过去。 “这怎么回事儿？报官不成嘛？” 这种细节才是吹牛皮的精髓，八卦头子孙四嫂深有体会，赶紧追问。 有那一样八卦的人，也和她讲了讲。 “哎呦！咱们这县太爷啊……” 那人露出一个笑容，打量孙四嫂一身破烂，又马上嫌弃的挥手。 “哪来的破落户，脏死了赶紧滚！别瞎打听！” 孙四嫂被人驱赶，一下心虚起来。 不是自己的地方连说八卦都不能痛快。 李如意低着头掩藏住脸上的情绪，听着周遭的议论，心里冷笑。 她们这的县太爷是捐的官，虽然算不上大奸大恶，但也没有本事。 只有收税要钱的时候最是积极，平常想让他干活，那就都是他的仇人。 找人写状纸递进衙门里，十张状纸九张驳回，剩下那一张开了堂，必然是塞过钱的。 甚至为了防止有人敲登闻鼓，他还在登闻鼓外面加了栅栏。 还定了规矩，不管真冤假冤，敲了鼓先打二十大棍再告状。 这二十大棍也有说法，若是有眼色塞点钱，那就是轻飘飘完事儿，不过判案的结果未知。 若是一毛不拔，二十棍下来，不死也去了半条命，别说告状了，拖下去能不能活都不知道。 当然这些都是好的！ 还有一些不好的，是别人看都看不见的。 上辈子李如意也去告过。 老三死后她状告李族长，可她竟然败了。 败的理由也是好笑。 县太爷说她弱质女流不配告状。 赵二深觉有理，觉得自己的妾室抛头露面有碍风化，再加上之前把老三尸体挖出来的事已经得罪了人，这会儿更不愿意帮她告状，只安抚她说往后不会放过他们的。 李如意不愿意！ 她只想要个公道。 她顶着赵二的压力执意递了状纸，县太爷一边不高兴她的不识趣，一边好像走了天大的后门一般把李族长传唤过去。 两边一说，他就把李族长放了，李族长当时甚至都没有送礼。 而李如意全程就像是个笑话。 她那时并不是她，而是被几个人默契调教的宠物。 他们站在同一个阵营，罔顾她的意愿和她妹妹的生命，联手将她好像不应该生出的灵魂粉碎。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弱者是一种状态，和实力没有半分关系。 只要这个世道想，她所说的每句话都不会发出声音。 如今没了李如意这个‘宠物’他们的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当初站在强者位置上的李族长，也毫无意外的变成了弱者。 报官的话就像是个天大的笑话。 邱三拳听了这话哈哈大笑。 “报官？哈哈哈……你去呀！” 说完觉得自己这般不够体面，收敛了几分轻蔑，认真的和李族长说道。 “老人家，这样！三百两呢，不算是小数目，我给你一天时间，你去筹措一番，今日日落之前你把钱拿来，那这些人我完好无损的还给你。” “如果你今日没回来，那不好意思，明早你就能收到他们的一部分。” “若是三天之内你没拿钱来，那不好意思，这些人我就全都卖到矿场去。若是够了三百两，也就罢了。若是不够三百两，剩下的钱，我们可是要算利息的！” 邱三拳拍了拍李族长的胸膛，转头看看站在李族长身后的李大兴和李大成，眉头一皱。 “怎么这两位兄弟还在呢！也赶紧请回去呀！” 李族长听了这话，一下慌张起来。 “你们要干嘛！你们快放开……放手！” 李大成吓一跳，高喊着。 “你知道我岳父是谁吗？我岳父……我呜呜呜……” 有人捂住他的嘴，一把将人拖进了赌坊。 李族长抓着李大成想要把人拉回来，可一只大手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将人直接打翻在地。 李大兴和李大成全都被捂了嘴绑了回去。 李吉祥吓坏了，吓得浑身颤抖，孙四嫂也腿肚子转筋，站在那一直往人堆里缩，生怕邱三拳把她也抓起来。 李如意用力抱住李吉祥。 李族长从地上爬起来叫着什么但却没人在意。 打手老大悄咪咪的往李如意这边看了一眼。 李如意也抬头与他对视。 打手老大眼中的得意一扫而空，避开了李如意的视线去看别处。 忘了这位心狠手辣，还有个武艺高强的师父。 李族长的背景是李家宗族。 但李如意的背景可是混江湖的。 最重要的是，李如意这个混江湖的师父没有钱，逼急了除了跟他们同归于尽没有别的可能性。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能混江湖的都是不要命的。 跟他们这种求财的‘买卖人’不一样。 李族长哇哇大哭，跪在地上去求邱三拳，却被邱三拳一脚踢开。 “老人家我这靴子可是小鹿皮的，一双二十两，您看着哭……” 话音落下，李族长扯他裤子的手都不知道落在哪合适了。 邱三拳身边的人见此哈哈大笑。 “老头儿！你再堵门哭一会儿，咱们就得再给你加半个时辰的赌桌钱了！” 李族长听了这话，心哇凉哇凉的，捂着脸在那跪了片刻，才下定决心，一抹脸爬了起来。 “行，行……” 他转身回到牛车上，自己赶着牛车往回走。 孙四嫂见此，转身就要往城门口跑，看样子是要去城门口堵李族长。 李如意没有跟她分开，也追着她往城门口走去。 孙四嫂子怕赶不上牛车，拉着李如意姐妹俩走的很快，顾不上吓坏了的李吉祥正同手同脚。 三人跑到城门口时，没见到李族长，却见到往回走的陈氏。 干架的功夫，陈氏回了趟娘家，她娘家让人赶了马车出来。 三家村过来报信儿的那个憨憨，这会儿正坐在马车边上。 第103章 回村 李如意喊人。 “柯子哥！” 李柯子看她一眼，转过头去。 李家的人都约好了，谁也不准搭理李家出族的三个姑娘。 别人或许还有转圜余地，但李柯子脑子不灵，爹娘说啥就是啥，说不让他搭理，他就一眼也不看。 李如意其实也没很想跟陈氏说李大成的事，显然看人家如此不给她脸面，她也就不上赶着往上贴了。 马车出城就跑了起来，剩下三人站在城门口。 孙四嫂等了一会儿，左右张望着，也没看见李族长的身影。 她有些忐忑。 “这李六叔不能是走丢了？” 李如意心里嗤笑，李族长还能丢？她们丢了人家也丢不了，估计是去县衙报官了。 “不知道，兴许是去筹钱了，咱们先回去！” 孙四嫂有些可惜。 “那牛车都没坐人。” 李如意叹了口气，扶着李吉祥往回走。 孙四嫂见此，也连忙跟上。 她这人嘴闲不下来，一边走一边问李如意。 “如意啊！你弟弟的事怎么办啊？” 李如意沉默片刻。 “四婶，您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合适啊？” 她心里不以为然，李柱子反正是回不来了。 以她的身份去找李族长算账也是费劲。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驱虎吞狼，回去以后把这些事散播出去，趁着李族长声名扫地之际，鼓动李家人把他从族长之位上赶下去。 李如意做事目的性很强。 这件事延伸出来的一切她都不在乎，她需要的只有两个结果。 一个是李族长不再占据族长之位，让他焦头烂额，把注意力放在李家内部。 另一个是彻底在道义上和李家划清界限，顺带将身上因为出族导致的污点洗掉。 这两点决定她往后能有多少安静日子过。 这段时间是她的积累期。 她要好好练武，好好赚钱，积蓄力量寻找跳出这里的机会。 孙四嫂听了这话，看热闹不嫌事大。 “如意，这事儿不是婶子挑拨，我看你家柱子被卖这事儿多少跟六叔有点关系。” “要我是你啊！我肯定得把这事儿闹大，你说你们三个孤女，真说哪天打水让人推河里啊，遇上个流氓半夜钻你家去啊……你防不住！” “再说你们往后咋生活啊？这事儿啊，不能这么过去。” 李如意虚心请教的模样。 李吉祥呆愣愣的走着路，忽然站住了脚。 孙四嫂看她这样，还以为自己说到她心里了呢，赶紧凑过去。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李吉祥忽然跟李如意说道。 “如意，既然柱子是被卖了，咱们能把他买回来吗？” 李如意看着她，想从她眼神中看出点什么来。 不过，李吉祥这会儿眼中什么都没有，没有期待，没有祈求，也没有担忧。 李如意猜测，或许大姐更在意的是李柱子的生死，至于要不要一起生活，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买倒是可以，但那些人你也看见了，不讲信用的，若是用李柱子吊着咱们，拿这个来骗钱，咱们全都填进去也不够。” 大姐叹了口气。 孙四嫂在一边接着出主意。 “这事儿是六叔做的孽，我看就得找六叔去说道说道！” 李如意没有表态。 但李吉祥却摇了摇头。 “说不通的！” 孙四嫂听见她的丧气话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说不通也得说呀！你们这么服软了，往后不得更让人欺负！” 李吉祥有些哀伤。 “要能说通早就说了。这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他看我们着急也没说过一句话。” “李枍和李柄丢了，马上就能找到赌坊去……” 李如意听大姐又开始前言不搭后语，无奈的叹气。 “这件事不会这么算了！” “李族长是族长，李家没有人能压住他。可咱们村中还有里正。村子里还有长辈。” “我回去以后定要找这些人说道说道，咱们村中出了这样的村霸，若是没个交代，往后日子要怎么过？” 孙四嫂听了李如意这话，放心不少。 这是又有热闹看了。 “如意你说得对！这要是往后吃绝户吃惯了，咱们村子还能有好名声吗？” “他老李家的事，凭啥让我们老孙家老韩家担责任。” “要我说这事儿把他撵出村子都不为过。” 李如意瞥了一眼孙四嫂，心说您可真敢吹呀！ 李族长就算去掉了族产，人家自己手里的田地还有多少呢，人家一大家子枝繁叶茂，村中好几户姻亲，还有死忠至今忠心耿耿，把人赶出去？怎么赶？ 李如意叹气。 “也是我们没有证据，那打手的话也不能尽信。” 听出李如意语气中的退缩，孙四嫂连忙反驳。 “如意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那打手怎么谁都不赖就赖他呢！？李六叔家里的孩子一丢，咱们都想着去报官，怎么他就知道去赌坊找人呢？” 孙四嫂信誓旦旦，义愤填膺。 “你这事儿啊！十有八九是他干的！我跟你说，前一阵子李柱子上你们家哭饿的那事儿，后来我都打听到了，李柱子从你们那一走，回头就去他家了！” “你四婶在村子里住多少年了，他们啥心思打量我不知道呢！这是一招不成，又来一招。” 孙四嫂见李如意不说话，继续游说。 “你说你们姐仨，没了爹娘，又没了弟弟，往后指靠谁？” 她一拍大腿，光靠脑补就将这件事前因后果梳理个明明白白。 “……他把你弟弟一卖，两亩地归他了，你弟弟那缺心……你弟弟那个拖累也没有了，往后还不用帮他说媳妇了。” “你们姐妹几个儿往后没依没靠的，等到了年纪，他再放出话压你们几年，小姑娘的好岁数不就没了！那不还是任他摆弄。他什么都没干，白得了多少好处。” 李如意听她这滔滔不绝的一套话，心说果然是术业有专攻，不愧是村里的八卦头子，这联想能力杠杠的。 一路上李如意只要稍加引导，孙四嫂就已经自动把前因后果补的整整齐齐。 都不等她们回到村子，才到田地边上，孙四嫂就已经跑过去拉着相熟的伙伴开始八卦，完全看不出早先在县城里吓得瑟缩的模样。 第104章 这是一片瓜田啊！ 孙四嫂一回到村中，流言蜚语便以李如意始料未及的速度蔓延开来。 她和大姐才回到家，就有上门打听消息的人来过来了。 一马当先的就是韩六嫂子，孙四嫂这回可太风光了，一下在地位上压制住了她。 为了保证自己不掉队，韩六嫂子甚至还给李如意带了点东西。 这场谈话的走向和孙四嫂那边差不多，不过韩六嫂子比孙四嫂想的更多。 孙四嫂只让李如意不要放过李族长。 但韩六嫂子却给出了更符合李如意当下的意见。 “不是六娘说，这件事啊，你不能操之过急。” 李如意乖巧的点头听着，很认真的样子。 “这出头的椽子先烂。你家都是姑娘，跟别人硬对硬的不合适。” 即便韩六嫂子亲眼见过了丁婆婆的实力，依旧觉得李如意这一院子的人都是弱者。 “要我说你别着急，你这两天先打听打听柱子的事，别管柱子能不能回来，你当姐姐的有了消息都得问问不是。” 李如意连连点头，一副她讲的非常在理的样子。 韩六嫂子很满意。 “不过你要去县里可别自己去，你小姑娘家家的，再遇上点事儿可就遭了，多找几个人也好打听。” 李如意对此倒是不太认同。 “六娘，我认识的人不多，李家人因为我们出族的事，对我们都有意见，好些天不和我说话了，我寻思着我就不去了，咱们村中不是有人在县里念书嘛，我想托他打听打听。” 韩六嫂子想起韩时安，嘴都要撇上天了。 “他可不行！哎呦你不知道啊……你离他远些，那是个灾星，谁沾上都没好，哎……你说这事儿闹的，要不是跟李族长家有关系，其实李大成最合适帮你打听。” 说到了李大成，韩六嫂子眼睛又开始放光。 “我怎么听人说李大成让赌场的人给扣下了？真的假的呀？” 李如意面露难色，似乎难以启齿一般。 韩六嫂子一拍她大腿。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那么多人跟着一块去的，现在就大成媳妇回来了，谁心里不知道怎么个事儿啊！” 李如意听了这话，才把县里的事说了一番。 韩六嫂子又追问她一些细节，这回满意了，高高兴兴的离开，加入了村中八卦阵营之中。 村中现在的人不管是干活的吃饭的乘凉的还是闲极无聊望天的，全都凑在了一起。 “什么？李柱子是被李族长卖掉的？” “哎呀就为了两亩地吗？不是……还想要让那三个姑娘活不下去……那也太缺德了，那怎么不抓那三个姑娘直接卖了呢，把人李大贵好好的大儿子给卖了。” “就是，这不是让大贵绝户么。” 在村人的心中，李家三姐妹都不能算是李大贵的传承，只有李柱子才是根。 “哎呦人家才不在乎那个，我看啊，他现在恨不得把李家姑娘都嫁到大成老丈人家去……” “可不是，之前我就说他故意给妮儿保媒保个傻子，没人信我，都说哎呦李族长仁义不是那样的人，你看！李家都让他吃空了。” “听说他为了找孙子，一下掏出三百两去，那可是三百两银子，可不是三百贯……他当族长这些年呐，啧啧啧……” “要不说还是我们老孙家的族长好，你瞧瞧，真是办实事儿，要不里正能是我们孙家的人吗！” “说到里正我怎么想起来那个出族的李李李……” “李如意！” “对对，李如意管他叫表舅呢？他们还有亲戚呀？” 说到这事儿，一边嗒烟袋锅子，边听人说话的一个小老头开口了。 “有点，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李大贵媳妇是里正姑祖奶奶呀还是姑太奶奶呀嫁出去了，后来她姑娘的姑娘嫁到孙家村去了生的大贵媳妇，就是这么个关系……” “呦呵！太爷您老怎么也出来晒太阳了？” 老头子呵呵一笑，露出了仅剩的两颗大牙。 一颗是左边的上牙，一颗是右边的下牙。 “呵呵呵……听听热闹么！三百两后来怎么个说法啊？” 大家议论纷纷，三百两巨款，让一村子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了。 这笔钱李族长拿不出来是热闹。 拿出来更热闹！ 李如意又陆续迎来了几波打听消息的人，今天的八卦把母羊下崽的事都盖过去了。 村中现在都在猜测李族长到底能不能拿出三百两来。 不过，这些人中是不包括李家人的。 李家人现在全都很忙。 那些跟着李族长进城的人家，现在都坐到了李族长家里。 他们家中的青壮跟着出门，现在没回来不说，听人说还让人给扣下了。 扣下就扣下了，这个消息竟然还是从别的地方传出来的，陈氏坐着马车屁颠屁颠回来看孩子，都没说把县里的事情打听清楚就回来。 陈氏这阵子看见两个儿子平安无事，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面。 她一腔慈母心，连两个孩子吃饭睡觉她都要守在一边。 和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李权子。 李权子没带好弟弟，害的闹出这么多事来，别说吃饭睡觉了，他连坐一会儿都不行，人就跪在院子里给所有上门的人看。 张老太太坐在屋里，阴嗖嗖的盯着李权子，慈爱已经看不见了，只剩下诅咒。 诅咒李权子怎么还不去死，死了多好，这样村人看在她家出了人命的份上，心里也能平衡平衡，少扒扯两句。 李权子跪在大太阳底下，人都不太好了。 本来就掉进了坑里，又被李廿的扬了一脸的迷药，饿了两天一夜到现在，除了进门时他娘偷偷喂给他的两口肉，连一粒米都没吃过，整个人虚的够呛。 他听着人说话吵架要说法哭闹着问家人何时回来，越听越是绝望。 越是钻营的人越明白自己的处境。 他不敢恨李族长，只能恨李枍和李柄。 同样是亲孙子，李族长为了李大成的儿子就能去县里找赌场的茬。 那两人回来可以吃饱喝足躺在炕上睡大觉。 而他不能吃喝，最好还要跪死在这里给李家赎罪。 他本来就恶念满满的灵魂，这会儿更是充斥着黑暗。 第105章 不想花钱想要抢人 就在村中乱糟糟一团的时候，李如意把来人都打发走，啃了一块饽饽垫垫肚子后，跟丁婆婆说了一声，就去河边看鱼篓了。 当然，这都是借口。 她主要是为了过来见见李廿。 李廿心不在焉的蹲在河边，盯着河里的鱼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如意跑过来，看见他孤独的背影，过去蹲在了他身边。 李廿心里有事，连李如意的脚步都没发觉，等看见人的时候吓了一跳，差点掉河里，晃了半天胳膊才稳住身形。 “你怎么都没有声音？” 李如意无语的看着他。 “我都把鱼吓跑了还没声音！你想什么呢？” 李廿迟疑一下，看看李如意，又转回头。 “没想什么！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办完了，粮食的事你怎么说？” 李如意见李廿不想说，她也不问，两人又不熟。 “今晚去就成，找些显眼的地方割，今明两天，你只有两天时间，能割多少割多少，把脚印处理的乱一些。” 村子里不少人穿草鞋，脚印的问题好解决，就是穿一双大些的草鞋，在里面垫一块木板，最后就看不出脚印什么样了。 村子里也没有专门研究脚印的人，李廿偷了这么多次粮食都没被人发现，也很懂这些，李如意一说，他就明白了。 他皱眉去看李如意。 “你还想让我帮你做事？” 李如意看着他一脸你是不是有病的表情。 “怎么你要分我点粮食吗？你又不分我粮食，我平白把时间告诉你告诉的这么仔细是图什么？” “你要是不按我说的做，那你就等着被人发现！你自己琢磨，两天晚上的粮食，够你家里吃好长时间了！” 李廿张了张嘴，无法反驳。 他知道这又是套，但他很难不往里面钻。 “你怎么保证我们不会被发现？” 李如意嗤笑。 “我怎么保证？我可保证不了！我只能说这两天不会有人去看着，但过了这两天就不一样了！” “你要是想要保证，还不如联合你家里人好好想想办法呢！” 李廿原本还以为李如意想用他刺激李族长，可话听到这里他才发现，李如意真是没有一句废话。 她不光让自己去偷粮食，还想让自己去盯着李族长全家。 李廿赌气的说道。 “六爷就算想对你们做什么，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李如意才不在乎呢！ 李族长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不可能蠢到这时候对付自己。 李如意要的是李家内乱，是李族长一言堂的格局被打破。 李族长真要是想找她麻烦，她还巴不得呢！ 计算千百回，也没有自己动手打一架更舒坦。 可惜啊可惜…… 把李廿打发走，李如意把鱼捞出来，这两天没来，收获颇丰。 她乐颠颠的拎了鱼回家，一进门，就看见正背着手站在院子里指点老三练字的韩时安。 也不知道是不是李如意的错觉。 韩时安好像长高了许多。 她进门先和丁婆婆打招呼。 “师父！今天吃鱼！” 丁婆婆哼哼两声，这是只有吃鱼的时候才会有的态度。 说完，她又看向韩时安。 “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吃饭！” 韩时安笑着。 “可我把你家的客人都吓跑了。” 李如意倒是没想到韩时安还有这种用法。 “那你可以多吃一点了！” 李如意把鱼放进厨房的一个木桶里，鱼篓的水漏光了，不过今天的鱼生命力旺盛，都没死，一入水又扑腾了起来。 李吉祥没在厨房，在后院劈柴。 李如意跑过去看看，把人叫回来，两人一起杀鱼。 丁婆婆爱吃李如意手打的鱼丸，里面满满的鱼肉泥，还没有刺，李如意也乐的帮她处理。 趁着天亮，两人搬了木桶坐在院子里忙活。 原本看着老三写字的韩时安没一会儿就挪到了李如意身边。 “我又给你带了两本书，比之前的书多了些许生僻字。” 李如意点头应下，抬头打量他。 “你好像长高了！” 韩时安不太喜欢这样居高临下，转了转视线，找到一块木板坐到了李如意对面稍远些的位置。 他拿过一条李吉祥敲晕开膛的鱼，学着李如意的样子想要给鱼去腮拔刺。 一边动作，他一边说。 “那定是因为近日书院吃的好。” 上辈子韩时安手里的钱不多，总是舍不得用在吃喝上，身体也算不上多好。 这辈子他可不会苛待自己了！ 不说大鱼大肉，总得让自己吃饱饭才是。 李如意低着头笑笑，猜到他是因为卖了那匹狼有了些钱的关系。 不过，她才露出笑容，忽然听见韩时安一声惊呼。 “呀……” 紧跟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 李如意抬头，就看那已经开膛破肚的鱼从案板上一跃而起，对着韩时安的手就是一阵狂抽，腥臭的血水甩的四处都是，落在地上还甩起了一地的尘土。 等韩时安皱着眉把鱼按住，他已经一脸的泥点子了！ 李如意：…… 大姐有些不好意思，她赶紧给韩时安道歉，又去拿了水盆过来。 “是我没杀好鱼我……” 李如意没憋住，一下笑出声来。 “你快去收拾收拾！不然这衣服上都是鱼腥味。” 韩时安无奈，擦了脸以后回家洗衣服去了。 等他洗完衣服晾好回来鱼都已经处理好，李如意正拿着筷子给鱼泥上劲儿。 韩时安见这活儿不好干，自己接了过来。 李如意又去后院扯了两棵小白菜，做成汤底。 水开了以后，李如意过来端鱼泥，很满意的夸奖韩时安。 “这练字的胳膊就是不一样，上的劲儿都紧实。” 韩时安无语。 白菜鱼丸汤，加上一锅杂粮窝窝头，就是今日的暮食。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吃饱，还能省点灯油。 桌子搬了出来，几个人就坐在外面吃饭。 炽烈的阳光变得柔和，恬淡的夏风也吹了过来。 韩时安作为客人，就坐在丁婆婆身边，他另一边是老三。 没人再过来这边，看他们合不合礼数。 村中的人这会儿全都凑到李族长家附近去看热闹了。 赌场就给了一天期限，这三百两到底给不给怎么给肯定要有个章程。 李族长匆匆回来，把过来的人都叫到一起商量。 他不想出钱，所以想要去抢人。 只是，经过这么多天的铺垫，李家终究不是他一呼百应的李家了！ 第106章 去赎人 “六叔，这件事不是我们不答应，我家大虎已经被扣下了，我们一家子老弱妇孺的，去哪找人把人抢回来呀？” “呜呜呜……就是啊……六爷，我爹不在家，我就是我们家顶梁柱了，可我才十五啊……要是我也被扣下，我娘和弟弟怎么办啊？呜呜呜……” “是啊六叔啊……你得救救我家大树啊，他可是为了三哥家的孩子才被扣下的呀！” 李老四这会儿也坐在李族长身边。 “老六，你这事儿……哎！” 他要知道今天儿子就被人扣了，昨天他就答应那些上门的人了。 他儿子如果当了族长，肯定不会去赌坊要人，一清早等一等，那仨孩子不就自己回来了！ 可现在他也不敢说这话，要说了，他怕李族长不把他儿子带回来。 他也不知道赌坊的人什么脾气，可能公然扣人，说明这是硬茬子，他着纸糊的身子撞上去能有什么好结果。 李族长沉着脸。 “我家没有三百两银子，这钱我拿不出。” 这话说了谁信呀？ 一半的族产全在他家，一年多少粮食呢，他都当了好几年族长了，能没存下点钱？ 再说，他三儿子还在城里开铺子，家里几个姑娘当初嫁的好，年年孝敬钱都不少。 三百两银子放在别人家那是听都没听过的数。 可放在李族长这儿咬咬牙肯定能拿出来。 “六叔您行行好！我家大河可是跟您一块去的呀！人都说了，今天不给钱，明天就要砍手砍脚了呀……他可是我家顶梁柱啊……往后日子都靠他呀六叔……” “是啊六叔，人是跟您一块去的，您是长辈呀，不能不管啊！” 大伙儿听出李族长不愿意掏钱的意思，全都围着他劝。 如果坐在这里的是那些跟李族长一起去的男人，说不定这会儿还有大傻子一拍大腿就要跟着李族长干。 可坐在这里的都是家属，自己的亲人为了给族长出头被人扣了，在族长和亲人之间做个选择，所有人都会选家里的人。 这样一来，这些人对李族长的怨念达到了顶点。 挣钱的时候你家死命扒拉，闯祸了却想要我们帮着忙活。 关键这个祸还是李族长自己闯的！ 这能怪谁？ 有个老太太没有坐住凳子，一下滑到了地上，两腿一蹬嚎哭了起来。 “哎呦娘的大江啊……哎呦可遭了罪了啊……老六啊……你五哥走的早，你侄子把你当爹一样敬重啊，你可得把他带回来呀！那是你亲侄子呀！你五哥就这么一条血脉，要是出个好歹，你以后有什么脸面下去见他呀……哎呦娘的儿啊……” 老太太仗着辈分高，又是族长亲嫂子，这些年在李家也是享受到了些好处的。 不过，这点好处跟献祭自家孩子相比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一见她这样，李族长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 周围的人连忙去拉扯老太太。 “五娘啊……你快起来！” “五奶奶，您快起来呀，这地上凉，你这身子骨可不能坐这儿啊……” “扶一把，不能让老太太坐这儿……” 大家七手八脚想要把老太太扶起来，老太太刚被她们扯起一点点，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别碰我！我儿子要是出点事儿，我这条老命留着还有什么用！” “我的儿啊……你爹就是走的太早了，你爹这个没用的男人，自己不顶事儿，就给咱们家剩你这一条根呐……” “起来！谁也别耽误我骂我家那个遭了瘟的！他这心狠，命也贱呐……逼的我们孤儿寡母的七老八十还得给人装孙子呦……” 老太太那大长音拉的院子外面的人听的真真切切。 孙四嫂捏着一把瓜子，一边听一边嗑。 “听听！我就说李老六就是不想出钱，听听把他五嫂逼的。” 之前的李六叔现在已经变成了李老六，却没一个人说她不懂礼数。 “要我说三百两确实多，不想出也正常。” “正常个屁！他不出谁出？要不是他把李柱子卖了，能自家孩子一丢就想起去赌场要孩子嘛？” “要我说这就是现世报，说不定就是大贵大贵媳妇干的！” “哎你别说，当初大贵媳妇下葬他都不让人家姑娘上去，听说大贵媳妇眼睛都闭不上，肯定是看出他不是好人了！” “是……这人死不瞑目啊，他得多缺德呀！” “啧啧啧啧啧！大贵真是栽他手了，那么多地全都没了，儿子也没了，剩几个姑娘还都被他撵出去了。” “要不然说报应呢！我要是大贵我也找他。” “呸呸呸！你是谁不好你是李大贵！” 噼里啪啦好几巴掌落下，还有人念叨。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没人在乎这个‘童’现在都快三十了。 很快，屋里的动静压下去了。 李族长根本顶不住这么多人哭，别说他两个儿子也被扣了。 就说往后他也要继续在三家村生活，得罪这么多人往后日子怎么过？ 抛开族产不说，他自家还有小二十亩的田地呢！ 再说，他能去县里投奔三儿子，可他大儿子二儿子老儿子都在这里，祖坟也在这，根都在这，跑也跑不了。 最后什么也没商量出来，李族长妥协了，他找出钱来要进城。 担心那些人翻脸不认账，大家还是凑了凑，又凑了十来个人出来，跟着李族长一起进城。 李族长进城的时候，李如意她们刚好吃完饭。 韩时安告辞离开，李如意送他到门口。 “书要看，字要练，若有不懂的，可记下来问我。” 他看着李如意的眼神十分认真。 李如意点头应下，还用力拍了拍韩时安的肩膀。 “那就多谢韩先生了！你在书院也要好好吃饭，多多跑步，读书重要，身体更重要，基础要打好！” “等到那日我得了师父的真传成了一代大侠，也定要为你量身打造一套武功招式，如此才不枉你我相交一场啊！” 韩时安眼中带上了笑意，但依旧认真。 “那日后可要多多仰仗李大侠了！” 李如意满意的点点头，一拍他后背。 “今晚就先跑回去！” 韩时安无语，但还是顺从她的话，小跑了两步，而后转回身朝着李如意摆摆手。 李如意也向着他挥手告别。 第107章 粮食又被偷了 等到韩时安离开，李如意又被丁婆婆抓去跑步。 丁婆婆说她们身体太差，起码要跑一个月才能开始练武。 李如意也就听着练着。 等到天黑，村口热闹了起来。 李族长三百两银子花出去，那些被扣押的人也终于被领了回来。 家里人等在村口把饥肠辘辘的人领了回去。 李族长的脸色隐在火光之后，明灭未定，看不出悲喜。 村口的喧嚣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结束。 李大兴赶着车回家，陈氏也等在大门口，看见李大成先是一喜，但看清李大成脸上的伤后，表情又难看起来。 “这群人也真是缺了德了！杀千刀的，早晚下个雷把他们全都劈死！” 陈氏簇拥着李大成回到院子里。 李大成问她。 “孩子呢？怎么样了？” 一行人路过跪在院中的李权子，好像没人看见他一般。 “好多了。” 说完她压低声音抱怨。 “咱们明天起早回家！我可真是……” 有些话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却很清楚。 如果不是怕李族长不出钱把李大成赎回来，她其实今天就想走的。 李大成拍了拍她的手，看看走在前面的背影，也小声应和。 “回去再说。” 人走干净了，李权子还跪在院子里。 好像他娘悄悄给他的每一口吃喝，都在延长他罚跪的时间。 进门后李大兴去吃饭，一边吃饭一边问韩氏李权子的事。 韩氏阴沉着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都怪他！要不是他咱们能搭进去三百两。” 李大兴感觉碗里的饭都不香了。 “今日那个打手说李柱子是被咱爹卖的！要不然爹也不能那么快找到他那去……你说这事儿……” 不是李大兴多想，实在是这种事太像他爹的风格了。 他爹对他不满意，心里看中李大成，这些年，他也帮着他爹干了不少事，他瞧着都挺缺德的。 韩氏听了这话往他后背拍了一巴掌。 “这话你可不兴说！” 李大兴叹气。 “这次的事我也害怕了，我就想着，族长咱们不当了，要是能分家就好了。” 韩氏大巴掌紧随而至。 “分什么家，你是长子，这家业都得是你的！分什么分！” 李大兴张了张嘴没有话说了。 两人都没有发现，厨房后窗上有一个淡淡的人影晃动，那是想要过来偷点东西给李权子吃的老四媳妇。 她今天一天都没出门，还不知道外面谣言传成什么样呢。 今日听到李大兴这样说，心里倒是起了波澜。 三家村很多人家今晚都没消停，各自闹着各自的事。 当然最不消停的还是李廿他家。 李廿觉得李如意说的很有道理。 他把偷粮的事跟他爷爷说了，他爷爷很快比他动作还大，家里但凡脑子正常的人全都召集起来，趁着夜去把李族长村口那一片的麦穗都割了。 麦穗已经发黄，现在不能烤着吃了。 不过他家有碾子，自己回去偷着处理没人能发现。 等第二天早上起来，村口那一片田就被人割的乱七八糟。 李如意听见二狗子传来的消息，对李廿的动作还是挺满意的。 她今天没事，检查鱼篓，回来劈柴，洗洗衣服，一上午就过去了。 村子里不少八卦的人起早到了她家来打听，李如意不愿意敷衍，就把大姐推了出去。 李吉祥对李柱子有感情，心里的难过也都是真的。 有人跟她说说正合适开解她。 而她的凄惨也极大的满足了这些人的好奇心。 双方各取所需，这就把李如意解救出来了。 下午李如意准备去县里看看，买点东西回来，正好也让村人死心。 去县里的时候，李如意特意路过李族长家，看看里面的情况。 李族长没有她的悠闲，一家子人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的，还有人被吓得够呛，人一倒下病了好几个。 可事情不会由着他们的心意来。 一清早李族长正睡觉呢，就有人大喊大叫的找上门，说村口李家的粮食全都让人偷了。 李族长是挣扎着硬爬起来的。 等跑到村口时，里正已经带着人来了。 大伙儿都怕被讹上，谁也没敢上前。 李族长看着那一地缺了脑袋的麦苗，心里堵的闷疼。 他捂着胸口差点栽倒，被李大兴扶了一下才站住。 “六叔，这事儿你准备怎么办？有没有章程？” 里正话说好听，但一点帮忙的打算都没有。 李家的事他已有耳闻，有些人还不信李柱子是李族长卖的，觉得是被那些打手掳走了。 可里正却是万分相信的。 不是李族长干的还能是谁干的？ 那些打手要是能卖李柱子早就卖了，何必在村口蹲那么多天？是三家村风水好，冬暖夏凉嘛？ 这逻辑非常合理，得到了三家村一众八卦头子的认可，并且以此传播开来。 就昨天一天加上今天半天时间，关于李族长的丑闻已跌宕起伏几经反转。 最后结果别说是李族长，就是李如意来了也很难推翻。 李族长脸色发青，阴沉着脸，看着面前的田地一言不发。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他，互相用眼神交流着什么。 李族长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内心涌动的怒火。 “这事儿就不劳烦侄子你了，我们回家自己商量一下，要是有什么章程在找你说。” 三家村的族长地位向来比里正地位还高，这件事如果交给里正处理，那就代表了族长无能。 李家这时候人心动荡，正是容易被人从内部击穿的时候，他更不可能让里正参与到这件事当中。 不光不能让里正参与，他还得摆出我很强大的模样震慑住所有人。 李族长让李大兴扶他回去，又找人去地里看看有没有线索，脚印之类的很难清理，路上如果掉落一些粮食，也能被人发现…… 他想的很好，但李廿他爷爷也考虑的很充分。 李族长回去等了一会儿，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等到。 他捂着心头在炕上躺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李大兴想要去给他找大夫，却被他拒绝。 等到苍白的脸上带了一点血色后，李族长才让人去把李家族人叫来。 第108章 上门挑拨 李如意缺的东西还真不少，她年纪小，男女性别分辨不出，人长得也黑，完全可以装成一个小男孩儿行事。 这年月父母双亡的孩子多了去了，走街串巷卖东西的小孩儿更多。 村子里的孩子会挑着菜去城里卖，也有的孩子会去跟人学手艺给人帮工帮人跑腿送货。 半大孩子也有半大孩子的营生。 李如意混在其中当个小货郎并不显眼。 她不能卖大件的东西，太重了她扛不动。 只能去卖些针头线脑，头花头绳，或是碎布头之类的东西。 李如意没有直接买，而是先去打听打听，等回去算算账，把手里的钱好好安排好再说。 逛了一圈，带回去一些便宜的小东西后，她这才回了三家村。 一回村子就被人拎住了。 拎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韩六嫂子。 上次的八卦被孙四嫂抢先，这回她说什么都得赶在孙四嫂之前。 “如意呀！你去打听你弟弟的事儿没？” 李如意露出哀伤的表情。 这副样子也是她和李吉祥学的，幸好有大姐，不然她根本装都装不出这个样子。 “打听了！” 韩六嫂子一下来了精神。 “找谁打听的呀？咋说的？” 李如意叹了口气。 “我本来想着今天先去看看情况，明日再找个里正跟我同去问问。” “结果我才到那里就听见他们在议论这事儿。” “他们说我弟弟卖到外地去给人当儿子了，要肯定要不回来，但如果我找过去，他们能拿这事儿跟我要钱。” “有人说直接抓了我卖掉算了。” “还有人说卖了我也不值几个钱，还不如吊着我，就说时间越久，那些走商来回越贵，要想赎我弟弟，得先交上三十两银子，每拖延一个月就得多交十两……” 韩六嫂子倒抽一口凉气。 “这么多？我的个乖乖，他们心可真黑呀！” 李如意低下头。 “心黑也就算了，他们还说吊我两年就快成人了，那时候有钱就接着骗，没钱就把我卖了。” “我都吓坏了，在赌场后门那倒泔水的后巷蹲了好半天，听不见动静才跑回来的！” 说完李如意捂着脸传出呜咽声。 “六娘，我好没用啊！我再也不敢去那边了！我也害怕啊……呜呜呜……怎么办啊？” 韩六嫂子听她哭的这么惨，一把将她搂住。 “乖孩子！不怪你，要怪就怪那李老六！要不是他把你弟弟卖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事儿。” 李如意浑身颤抖，韩六嫂子还以为她害怕呢，用力帮她顺后背。 只有李如意自己知道，她实在是哭不出来，一滴眼泪都没有。 李如意在韩六嫂子怀里，双手用力的捏住自己眉尾的那块皮，剧痛传来眼泪也跟着溢出一点点。 她抬起头把那一点眼泪擦掉，吸吸鼻子。 韩六嫂子看她那通红的眼眶，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事儿！没有弟弟也一样的活，是你爹娘没那个命，不怪你！” 李如意听了这话浑身僵硬一瞬。 她听过很多人议论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跟她说不怪她。 李如意低下头来，手指紧紧抠在一起。 她向着韩六嫂子鞠了一躬，转身跑掉了。 韩六嫂子看她这样，叹了口气，一转头两眼放光已经朝着孙四嫂家走去。 这个消息很重要啊！ 李如意往回走的时候有些失魂落魄，走出好远才从刚才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她苦笑一声，原来她也不能免俗，也还惦念着别人的那一点肯定。 李如意伸出手，她手指的裂口都被抠出血来，她把心里对韩六嫂子给予的半分温情驱逐。 她不需要这些。 也不愿让任何人左右她的情感和情绪。 李如意闭了闭眼，捏着自己的伤口，血液流出，剧痛袭来，她疼的浑身颤抖方才停手。 心中所有的感动消失，她小声对自己说。 “李如意！你得清醒起来！” 回到家，李如意眉头也还没舒展开，看见她回来，老三快步跑到门口给她开门，一边开门一边小声跟她说。 “二姐，五奶奶来了。” 听说五奶奶过来，李如意眉头挑挑，她下意识伸手把门推开更大，越过老三走进屋。 屋里一个小老太太正拉着李吉祥的手说话。 大姐好像刚哭过，听见李如意回来，她连忙转头看过来。 “如意，你回来了！” 李如意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一看她这表情，大姐便担忧的询问。 “是柱子的事没有消息嘛？” 李如意摇了摇头，这才看向小老太太，挤出个笑容打招呼。 “五奶奶来了！？” 小老太太看她这样，一边答应着一边也跟李吉祥一起追问。 “怎么样？有消息嘛？” 李如意叹了口气，把自己跟韩六嫂子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话她也不怕有人拆穿，本来就是偷听来的，说准就准，说不准也不准。 而且有了邱三拳扣人的事情，李如意想找个人跟她一起上门问问，都没人敢去。 大姐听了这话一下急了，腾的站起身看着李如意。 “你不是答应我你不去的吗？” 今早李如意说要去打听李柱子消息的时候，大姐也是不同意的！ 她昨天一清早见过那些人连李家族人都扣下的场面，她也担心李如意遇上危险。 但李如意跟她说的是找别人打听，问问赌场过往都是如何处理这些事的，有没有把亲人赎回来的先例。 李吉祥这才答应。 她看着李如意的脸，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她伸出手一把抱住李如意。 “咱们不找了！往后咱们都不找了！不找了好不好……” 李吉祥不是瞎子，她看得出这个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想要找到弟弟。 如果为了她一个人，李如意就要冒这么大风险，说不好还要把自己折腾进去，那她宁可不找弟弟。 她的弟弟，没了她们，可以去给别人当儿子。 可她们落入那些打手手中，就只能被卖进楼子里！ 李吉祥抱着李如意的手都在颤抖，她后怕的拍打李如意的后背。 心中有许许多多的念头说不出来。 李如意心中复杂，拍了拍大姐，笑着说道。 “我这不没事儿么！不找不找！兴许给别人当儿子，比咱们家日子好过多了。” 五奶奶一拍大腿。 “哎呀！这谁说的准呦！要我说该找还是得找！不过盼……如意啊，你大姐说的也在理，你们找到底不方便。” “其实这事儿是老六那人做的孽，正应当他帮你们找才对。” 第109章 两亩地的归属 李如意听了这话挑挑眉，她挣脱开李吉祥的怀抱，看着五奶奶。 “五奶奶，族爷爷能帮忙嘛？今天一天都过去了，他都没说给我们一个交代，也是不想再提这事儿了。” 五奶奶眉头一竖，一脸的横肉抖动两下。 “他敢不答应！咱们老李家的脸都让他丢光了！” 大姐在李如意回来后，就站在她身边，没有开口回答什么。 李如意叹了口气。 “五奶奶，我们势单力薄，也不想闹了。” “李族长要是想针对我们，我们姐妹三人往后只怕连容身之处都没有了！” 五奶奶听了这话，替她连连叫屈。 “哎呦这可怜的丫头啊！老六太不是东西了！不过这事儿啊！你们可不能这么了了，要不往后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你们好欺负，谁不都敢来踩两脚！” “这过日子啊，别人都没有你们五奶奶我最清楚，想当初你们五爷爷两腿一蹬就那么走了，剩下我孤儿寡母的，那都是我一个人拉扯一家子。” “日子难呐！这也就是我立起来了，要是立不起来你再看看。” “你们也是，这回的事不能这么过去！你听五奶奶的，咱们就得好好闹一场，说什么都得让人知道你们不好欺负。” 李如意听了这话，转头去看李吉祥。 只见自家大姐还是那忧伤的表情，没有半分动容。 果然，这种废话连大姐都糊弄不了，为什么觉得能糊弄她呢？ 李如意叹了口气。 “五奶奶，我们也没办法呀！女户一年还有五两的赎役银子，我得抓紧挣钱呐！哪有功夫跟人闹！？” “折腾到最后，人家有房有地有产有业，我呢！我连下个月吃什么都不知道！” “闹不动了！真闹不动了！” 李如意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就在她这边应对五奶奶时，李族长那边，已经凑起了一群人。 李族长坐在炕上，看着站了一地的李家族人。 “今天把大伙儿叫来，也是有些事想要说说。” “一是李柱子，被打手卖了……回不来了！这事有人觉得和老夫有关。” “都是谣传！咱们自己明白就成，别让外人看笑话。” “二是李柱子的地本来就是族产，现在收回来了，他姐姐已经出族，这两亩地也得有个归属。” 李族长知道族里有人对他不满，也有人正在抱团想要把他从族长的位置上赶下去。 他已经让李大兴打听过了，这两亩地就是他抛出来，用来分化这些人的鱼饵。 说是商量，他心里早有主意，肯定能一击即中。 李族长病成这样都不忘算计，也是难为他了。 听说李柱子回不来时，族人表情各异。 不过听到两亩地时，大家眼睛都亮了。 平白多两亩地谁不高兴？ “六叔，这事儿我看也没啥说的，谁家孩子多，地就给谁家呗！那也不能总不让人吃饱！是不是……” 说这话的人还瞥了一眼李廿的爷爷。 老爷子依旧坐在炕旮旯，很是卑微。 李族长眼角余光都没给李廿爷爷一下。 这家孩子多是多，但跟他没关系，这两亩地他是用来挑拨离间的，不是用来搞慈善的。 “这话说的有理，不过，毕竟是族产，也得大家都表个态。” 李族长没有拒绝这个提议，而是把得罪人的活抛了出去，马上就有人接话。 “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家孩子也多，不也挺着呢！这生孩子多就得多分地，那还干什么活，就在家等着生孩子呗！” “要我说，咱们李家想要好，怎么也得靠读书人，我看四哥他家孩子还读书呢，就挺好，真要是往后考个秀才，这又能给人挂名了！多好的事儿啊！是不是？” 这话一出又有人不愿意了。 “怎么？就你四哥家孩子念书，别人家念书的孩子都不能分地呗？要我说啊，我家孩子那脑瓜也聪明的很，就差两亩地也能念书了，大伙儿看看，这两亩地给我们家咋样？” “得了你！你家孩子那脑瓜比老榆木都硬，一脑门都能把你家房梁撞碎，也就你觉得好。” “哈哈哈……” “快闭上你那破嘴！” “哈哈哈……” 说起这个，氛围都热闹了起来。 李族长刚开始还挺满意的，就想要看大家掐架才好。 只是，这氛围起来以后，很快就跑偏了。 “要我说啊，这两亩地的收益怎么也得给大贵家姑娘几成，地是人家种的，伺候了好几个月，这咱们给分了往后怎么和大贵交代呀。” “这话也有理，而且，你说这大贵家的姑娘也没嫁人，以后能不能招个上门女婿啊？这也不能让大贵断根儿啊。” “其实要我说，族产不族产的本来就是人家的田，人家自己开的荒，挂名以后还年年往老秀才那送挂名钱，这地都要得缺了多大的德呀。” “说实话啊，绝户不好吃啊！我这晚上都害怕大贵上门找我，你说以前谁家有个什么事儿他不去帮忙啊，现在人没了，儿子没了，地再分了，往后还剩什么了？” “哎……” 李族长听着这话，心有点慌，可他收不回来了，他只好给李大忠使眼色。 李大忠一抬头，就看见李族长使得眼神，他眼珠一瞪。 “哎呀！人死如灯灭，说那些没用，丫头片子要什么地！” “我看这地还得是给我六叔，我六叔当族长这么些年，没功劳还有苦劳呢！” 李族长：…… 他有些上不来气，摆手让李大忠快闭嘴！ 李大忠见他摆手，连忙往前凑了两步，一边上前一边还说道。 “我六叔昨天刚拿出去三百两银子，你们不能回家以后就忘恩负义啊！” 李族长脑袋嗡的一下，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他要不是知道李大忠这人的品性，都怀疑对方是不是在骂他。 屋里热闹的氛围一扫而空，对李大贵的怀念也骤然停止。 房间中安静的落针可闻。 李族长用力吸气，身边的李大兴发现不对，连忙给他拍背顺气，好一通折腾过后，李族长才说道。 “这块地给……给四哥家的孩子，都回去！回去！” 李老四听见这话，后背一下坐直，他想要说什么，但李族长并没给他机会，往后一躺，一副病重的样子。 第110章 劝说李如意 李族长觉得自己做的那叫一个完美！ 但他不知道村中现在关于他的名声有多糟糕。 也把李老四想的太蠢了些。 李老四年轻时候确实挺傻的，但人家活了好几十年了，到了这把岁数还能一点经验都没存下嘛？ 李族长那边把人打发走，李老四那头出门就把人都招呼到了一块。 大家也没去李老四家里，就这么一边走，一边说话。 李老四一开口，就粉碎了李族长之前做的所有努力。 “这事儿不能这样，那地是人家大贵家孩子种的，今年收成不管怎么样也得给人家。” “至于说田地，族产分不出去，我到时候去问问那仨丫头什么意思，她们要是愿意，我就给她们置换两亩地去！” 说完，他叹了口气。 “大贵呀！可惜了！” 周围的人都跟着一起可惜，但对李老四的做法全都很认可。 毕竟这两亩地也到不了他们手上，最好谁也别得！ 当然也有心思单纯的，真觉得李老四仁义。 大伙一边走一边议论两句，周围很快凑上来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没一会儿就把李族长之前那些话扒扯个遍。 又有人跟着吹嘘李老四人好…… 不管怎么说，李族长算是走了一招臭棋。 李家这边的人散了，但李如意这边的场面却更热闹了。 之前没有上门的李家族人，忽然赶在这时候一起上门。 大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明白这些人的来意。 李如意倒是明白的很。 她也乐见其成，不过，该摆的谱还是要摆的。 “这……诸位婶子大娘，你们都是长辈，按理说你们都说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我也应该听。” “可我真是没办法，柱子回不来了，别的我就都不在乎了！” 听她这话的话，赶紧有人上来劝，劝的口沫横飞。 “傻孩子！柱子回不来你们也得生活啊！你们姐妹仨往后吃啥喝啥穿啥？那女户一年还要不少钱，你们怎么办？” “就是！柱子回不来了，你爹那些地得要回来呀！” 李如意才不上当，她如果真敢要地，往后她就更没好日子过了！ 这世道就这样，女子能活着，还得要风骨，还得善良，还得纯真，还得道德品格高尚。 她真要了地，往后还有个好？ 别人只会说她是为了田地才这样！ 哪天她做了点得罪人的事，李家的人再把矛头对准她，说所有事情都是她的谋划，说她就是为了田地云云。 虽然这些事确实都是她的谋划！ 可她也不能让自己所有谋划都毁在这三两亩可能要不出来的田地上！ 好不容易摆脱了李家这些人，她脑子有包才要地！ “二娘！不瞒你说，我们姐妹都商量好了，李家的地我们不要！我们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 “柱子要是能回来，我们还有些闹上一闹的心气儿，柱子回不来，我们就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听见李如意这样说，大伙又是一阵劝。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那人活在世吃喝拉撒，不要钱你喝风啊！” “那怎么能不要呢？都是你爹的孩子，那田地就得给你们！” “就是，你们都没成婚呢，怎么就跟李家分的这么清楚了，往后谁要是招赘，不也是你爹一脉的香火吗？” 李如意心说，她爹一脉的香火也没多重要。 这些人现在说着她应该为自己打算的话，等到她真为自己打算了，又会有一群人跳出来说她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丧尽天良不配为人。 议论她的人自己都没有多少原则，不过就是享受指点别人的优越罢了！ 李如意听的多了都免疫了，谁当真谁就上当。 “对对！你们说得对！不过啊，我们真的无所求，真不想要这些东西，田地我们自己可以去开荒，吃喝我们自己也能赚。” “至于说香火，只要我们活着，我爹的香火就不会断，招不招赘的另说！” 李如意心说人死万事空，谁还管你香火不香火传承不传承。 见李如意油盐不进，大家又是好一通劝。 劝来劝去，她们发现李如意是真不想要钱，大伙儿这下可犯了难。 不要钱还能拿什么打动她呀？ 有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从屋里退了出来。 两人走到后院悄悄商量。 “这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看她们是真不想要钱。” “你说为什么呀？往后日子过的得多难呐？” “傻呗！要是聪明还能让人把房子地都骗走！” “哎呦你说这可怎么办？要是说不动她，四叔家大胜哥当族长的事还能成吗？” “那还能成什么？！她要是不闹起来，你去闹啊？你凭什么闹啊？” “哎……不要钱还不好弄了！” “也是，可你说她们不要钱也不要公道，她还想要啥呀？” “谁知道！总不能是真要李柱子回来！？” “那可没招，也不看看抓人的都是什么东西，那都是脑袋捆裤腰带上的人。再说孩子都丢了去哪找回来，我这么多年就没听说还能找回来的！” 两人又是一番感慨。 “哎！” “哎！” “这可怎么办……” “要不……找个跟大贵媳妇关系好的劝劝？兴许熟人好说话呢！” “大贵媳妇跟谁关系好啊？” “这……我就听说她跟六婶关系不错。” 两人脸一抽抽，久病床前都无孝子，别说亲戚朋友了！ 要不然当初李如意一家一家跪过去还能借不到钱嘛。 想起过往，又是一番感慨。 “我看啊！如意这孩子挺仁义的，她娘病了的时候她也是尽心尽力伺候走的，她弟弟这事儿，本来也是族长怂恿在前，她还不计前嫌这么找李柱子……” “哎……那你这么说她更不能要钱了。还有谁跟大贵媳妇关系好？” “再就是……三丫！” “不能！三丫家男人那么抠……” “怎么说也是邻居，远亲都不如近邻，李柱子当初也是三丫照顾的。” “这么说也是，但她到底嫁出去了，不好插手李家的事了！” “去问问呗！” 两人说着就出了门，丁婆婆无语的躺在那里叹了口气。 这破烂事儿真麻烦！ 跟她师弟一样讨厌。 第111章 驱虎吞狼之计 没一会儿三姑就被这两人拉了过来。 她有些不情愿。 “这……我说了也未必听，再说这事儿也得看她们怎么打算。” “哎呦我说你呀！磨磨唧唧的，孩子不知道日子多难过，你还不知道嘛？你这都是为了她们好呀！” “就是，你得好好劝劝。” 三人说着一起进门，完全没在意躺在草亭里的丁婆婆。 丁婆婆也懒得搭理她们。 一看三姑进来，大姐连忙站起身。 “三姑你怎么来了？” 三姑看着一屋子的人，心里更不舒服了。 可这些人劝的也不无道理，跟李族长要些钱，这几个孩子往后日子也能好过些。 “吉祥啊！这些事我也听说了，也是过来想劝劝你们的！” 大姐听了这话，开口说道。 “三姑，我家的事都是如意做主。” 三姑听了这话深吸一口气。 这三个孩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谁的脾气什么样她心中最清楚不过。 基本上李如意做决定的事就没有更改的余地！ 不过接了这活，她也不能半路撂挑子，又转去李如意那边问她。 “如意，你是怎么想的呀？” 李如意眼神坚定，说出的话也是一如既往的笃定。 “我不是为了钱，也不会去要钱，人活在世得有志气，东西没了可以再挣，志气没了就没有了！” 这话听的屋里人都是一梗，心里大骂李如意大傻瓜。 “如意啊……” 五奶奶还要再劝，李如意按住了她的手。 “五奶奶，说实话，咱们这么多年的亲戚了，我出族也这么多天了！怎么回事儿我心里也有谱。” 这些人想要空口白牙的挑拨她去闹，那可真是想的太多。 平时没事儿看都不看她一眼，用得上了就来指挥她，想得美！ 这话说的屋里一静，在座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觉得老脸一热。 “我们姐妹不求财也不牟利，也没人能给我们一个公道，李柱子也回不来了！” “我去闹有啥好处啊？到时候李家族长换人了，也惠及不到我一个出族的姑娘，还平白跟人结了大仇。” 李如意直接把话挑明。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六爷爷这个族长一年地里的出息有多少，大家心里比我清楚多了。” “这么大个仇要是结了，我能落得好嘛？” 大家目的都是一致的，谁也别想占谁的便宜。 三姑也被李如意的话说的臊得慌，她觉得李如意这话好像就是说给她听的。 这时候，大姐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 她看过去，四目相对，三姑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李如意话音落下，有人打了个哈哈。 “如意啊！这话说的！都是实在亲戚，真要有事儿，谁还能平白看着不是！” 李如意听了这话只是笑笑。 会不会平白看着，这些人上辈子就做出了回答。 见她不说话，五奶奶和气的眼神收了起来，静静的盯着李如意。 李如意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也转头去看她。 双方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双方的态度。 李如意也想要扳倒李族长，但她才不会出头。 李族长自己想明白是他的本事，但李如意自己暴露，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五奶奶试图用气势去压制李如意，但李如意浑然不惧。 真想杀她的人李如意都见过多少个了！ 何况五奶奶这种没本事只想占便宜的小人。 五奶奶不止没把李如意压制住，还被李如意的疯狂吓了一跳。 人老成精，她这要是还看不透李如意那一身反骨她这辈子也白活了。 她表情尴尬了一下，心里不高兴，但想到李老四答应她的那些，她又把心中的不高兴忍了下来。 “你这孩子……也是倔！你要是不要钱，那五奶奶就豁出去这张老脸，替你要个公道！” 李如意这下满意了，露出一丝忧愁。 “我其实也不求公道，就是希望族中能答应我，帮忙打听打听柱子的消息。” “我们姐妹势单力薄，人微言轻，年纪又小，也不敢去县里瞎打听，除了指望族里，也指望不到谁了！” 李如意这是把所有能落到她们姐妹三人身上的指责全都甩了出去。 李柱子回不来那都是族里的责任，李族长卖的人，闹大了也是新族长答应帮她去找人。 等以后她们日子有了起色，谁再敢拿这件事说嘴，李如意就把他们牙都打下来！ 她不光将自己完美的隐藏在了暗处，还把新的族长推出来替她挡刀。 这一手驱虎吞狼，玩的漂亮又完美。 可惜，除了丁婆婆和李廿，再没人能欣赏到了。 五奶奶听了这话，看李如意的眼神好像在看大傻子。 她能明白李如意的顾虑，但没想到李如意都缩到人后去了，还是不想要钱。 “放心！五奶奶答应你，这件事肯定给你一个交代！” 合作达成，李如意这才乖巧的点头。 “谢谢五奶奶！您真是个大好人。” 见李如意答应下来，五奶奶也坐不住了，她还得去找李老四商量利益分配的问题。 “这孩子！那你听着信儿，等到时候我让你杆子哥过来叫你。” 李如意温柔的点头答应。 “哎，那您尽快，这两天我就在家等着。” 五奶奶心说，这玩意儿还能是想快就快的！ 那不得看时机合不合适？ 大家目的达成，应承了几句就都走了。 走到最后只剩下三姑一个人。 三姑有些不好意思。 “如意，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李如意后来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三姑当然也听懂了。 她心里不太舒服，被晚辈教育不舒服，做错事也不舒服。 李如意笑着安抚她。 “这算什么麻烦呀？三姑你要是不来，她们还不知道要劝多久呢，我看我不松口她们也不会走。” 三姑想起刚才看见那一屋子人，又看看这间小屋子。 看着那不大的小炕，她心里也很心酸。 之前叫李如意的时候她都只在院子里，这也是她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进屋看看。 “你说你也是倔，好歹把你家的房子要回去呀，这里也太小了，怎么住人啊？” 第112章 撞上 李如意可不这么想。 她自己盖自己的房子不香吗？ 为什么要拿李家的东西留人话柄。 再说她家之前的房子被打手拆的什么都没有，也要换门换窗的，都是要花钱，她干嘛不顺着自己心意。 她都想好了，山脚下那个院子距离这边也没多远，她盖个大点的房子，一人一个房间，剩下的院子全都填平踩实，留着练武。 这边房子小院子大，往后就留着种菜，这两间房子收拾收拾等到冬天就当仓房用。 两个院子中间夹着两个破院子，等李如意有钱了，就考虑把那两院子也买下来。 这么大的地方随便她折腾，不比去村子里被人说是靠着李家当小可怜活着舒服！？ 第一桶金是最难赚的，李如意计划用五年时间攒够一笔钱去实施她的第二步计划。 “三姑，我有自己的宅基地，虽说距离村口远些，但到底是自己的地方。” 三姑张了张嘴，说不出的难受，好端端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 “再盖房子不也是要钱嘛？” 李如意心说，那还真不一定！ “要不了多少钱，拖土坯就是费人，慢慢盖怎么都盖起来了，大头也就是木头门窗，以前的房子门窗也坏了，都是要花钱的，差不到哪去。” 三姑见她心意已决，还是没控制住又劝一句。 “你一个人拖土坯要拖到哪年才能盖上房子呀！？” 李如意只是笑，什么都没说，盖房子还不快！？ 三姑实在劝不动，叹了口气回家去了。 当天夜里，李廿全家又出来偷粮食。 李廿心慌的不行，李如意跟他说两天，他其实不太信。 今早李族长都让人过来看了，还能放任他们接着偷粮食吗？ 他把这一重顾虑跟他爷爷说了，他爷爷思考片刻，最终一拍大腿。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不是他信李如意，实在是家里的粮食真不够吃。 既然做都做了，那就做到底。 等到天黑了以后，李家的人又出动大半。 不过，这次他们留了人望风，一个在李族长家门口蹲着，一个在村口蹲着。 他们准备的非常充分。 唯一没想到的就是…… 李廿正拿着镰刀刷刷刷的割着麦穗，他弯着腰用镰刀一下勾住面前的麦穗，一用力就削进了口袋里。 偶尔有掉落在地上的，可惜天太黑了他也看不见。 就这么一边割一边往前走。 走着走着，忽然听见前方也有割稻穗的声音。 而且，那人动静还不小。 李廿皱眉，压低声音说道。 “十八哥你小点声！” 前方的人没听清他说什么，只是听见人说话吓了一跳，嗖一下从麦田里跳了起来。 看他窜起来，周围传来不少响动。 李廿吓一跳，那人身形高大，明显是个成年男子，根本不是他十八哥那半大孩子的身形。 他心里一慌，一镰刀差点削自己腿上。 “我……谁？” 他赶紧用镰刀对着前方不远处的人。 前面那人吓得刷拉刷拉就往外跑，只是跑一半，忽然听见两声惊呼。 那人竟然和另一个偷粮的人撞一起去了！ 李廿：…… 李廿以为是自家人又被发现了，赶忙往那边跑，没等跑到就听见两个熟悉的声音对骂起来。 “瞎呀！跑什么跑！” “卧槽！李大明你来偷粮……” 李廿听到熟悉的名字，马上意识到这不是自家人，而是他隔房的堂叔。 正准备伸出去的脑袋第一时间又缩了回去。 “我偷你家粮了？用你管！你把嘴给我闭好了，要不然你给我等着。” “闭个屁闭！以前也你偷的？” “以前是你太爷偷的！不该问的少几把问。” “我……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就是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李廿听见这个声音，把脑袋压的更低了。 天老爷啊……这到底来了多少人偷粮啊？ 他赶紧往后退，跑到跟他爷爷商量好的地方去找他爷爷。 很快老爷子也过来了，平时沉默寡言的人，这会儿最有主意。 “不管他们！往远点走，别让人认出来就行。” 李廿第一次发现，他还是太嫩了。 他家的人往前走，但也没放过听后面的动静。 这一宿，那些人就没消停过。 一会儿吵起来了，一会儿打起来了，吓得李廿他们家人从后地绕回了家，生怕跟这些人碰上。 他家白天不敢晒粮食，只能在晚上的时候，把粮食铺炕上烧火烘干。 这么热的天，干的都是辛苦活。 等到天亮，李族长还没有休息好就被人挖了起来。 “爹！爹不好了！” 李大兴风风火火的闯进来，李族长昨晚没安排人守着田地，就是觉得自己把那两亩地给李老四的办法可以安抚住李家人。 如今看来，他往日里最自信的一套，确实不管用了！ 李族长脸色青黑，被人扶着起来，一路跑到田里。 看着那一片只剩下金色的麦秆，一眼望去，竟然看不见几个麦穗了！ 李族长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他明白，这绝不是一家人家能干出来的。 比丢粮食更可怕的事发生了，他已经难以服众。 他的族长之位只怕不稳了呀！ 李族长就在这一片金色之中气晕了过去。 李大兴吓得心一突突，高声叫喊。 过来看热闹的人里有人喊他们掐人中，李大兴赶紧去掐人中。 一边掐一边喊人。 “谁去帮我喊孙老七过来呀！谁帮我喊他过来呀……” 孙老七是三家村的土郎中，平日里能看点乱七八糟的病。 有的小孩腿儿快，听见李大兴这么着急，转身就往回去跑。 剩下那些大人，都在七嘴八舌的议论。 “李六叔被气的挺狠啊！这偷粮食的也太猖狂了！” “嗨……这还猖狂，李家族里一半的地都在他手里，攥了好几十年了，还为了两亩地卖人家孩子！要我我也偷去。” “就是，凭啥都给他呀！前一阵他眼睛都不眨的掏了三百两出去，那三百两哪来的？你家有，还是你家有？那都是族产……” “可不是，咱们村里他家最富了！那都富得流油了，还能干出那么缺德的事。” “要不说人家有钱呢？你心肠好，你家里孩子吃了上顿都没下顿，人家缺了大德又怎么样，三两百银子呀，说那就拿出来了，啧啧啧！” “也是李家的人完蛋，要放我们老韩家，屎都给他打出来多少回了！” 周围有韩家的人，都跟着一起附和。 “就是，你看我们族长他敢吗？” “脑瓜子都给他打放屁了！” 站在一边看热闹的韩族长：…… 第113章 对未来的规划 孙老七还没来，李家的儿子就来了。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老爹一直在地上躺着，不知道谁找来了一块破门板，几个本家的亲戚过来把李族长放上去抬回家了。 等到李族长一走，大伙儿更热闹了！ 有人猜粮食是谁偷的，有人猜李族长到底能不能猜到粮食是谁偷的…… 说什么的都有，但村人第一次对偷粮这件事包容性如此之高，这让原本就心有萌动的人更是蠢蠢欲动。 李如意就在这种氛围之中，开始正式制作鱼鳔胶。 她先把自己这些天攒的鱼鳔放在水里泡开。 有的已经晾干了，一时半刻都都泡不开。 把鱼鳔泡好后，李如意就和大姐一起商量盖房子的事。 大姐也不知道李如意有什么打算，但她听话。 李如意问她什么她就说什么。 两人以前都给别人家帮过工，对盖房子的流程不算陌生。 但怎么盖却不好说。 李如意想着一人一间房，那这个房间就不能太大，三家村的冬天会下雪，还是很冷的，为了烧火方便，得有一铺炕。 要是想要冬天也有光亮，炕就要放在窗户底下。 听说李如意想要一人一间房，大姐不同意。 家里都是女的，住一块远比分开住更方便，真要说单分出来，最多也就是给丁婆婆单分出来。 只是丁婆婆眼睛不好，换到新的地方未必适应，听力和嗅觉没办法替代眼睛，肯定会有不适应的地方。 李如意想来想去，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像村人家里那样，一铺炕上再加一个炕台，将房间分隔开。 她又去问老三，问她想一起住，还是想有个独立空间。 老三毫不犹豫的选择住在一块。 李如意：…… 她又把老三招呼到一块，姐妹三人一起商量起这个房子应该怎么盖。 她给自己争取的最大权益就是单独建一间书房，往后看书习字也能有个地方。 三人商量过后，决定盖一排三间房，中间进门就是厨房，一左一右两个灶台。 左边房间大些，用来住人，中间加个炕台，让丁婆婆睡炕头，冬天暖和。 右边就盖一个小书房。 靠窗的位置搭个炕，地上摆一张大书桌。 夏天的时候开窗亮堂可以坐在书桌上写字，或者把书桌搬出来在外面写字也成。 等到冬天就在炕上放一张炕桌。 夏天可以在书房这边的灶台做饭，省着睡觉还热。 商量好了李如意又去问丁婆婆。 丁婆婆最近胖了一点，躺在那都能看见微凸的肚子了。 听了李如意的话，一点意见都没有，甚至都懒得搭理李如意。 她们商量好了，李如意也没去找木头。 这盖房子的木头得是晾晒过的干木头，不然一年四季一冷一热，这房子就不结实了。 大姐寻思着谁家能有去问问，但李如意一点也不着急。 家里的琐碎最是熬人，一忙活一天就过去了。 因为李族长的事，大伙都蹲在李族长家门口等着吃第一口新鲜瓜，连李如意这里都懒得过来了。 夜幕降临。 李族长早就醒了，但却坐在屋里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谁劝也没用。 直到晚饭时分，他才从炕上下来。 一家人吃完了饭，都一边盯着李族长一边装模作样的干自己手里的活。 只有老四媳妇对这些事毫不关心。 李权子病了，病了好几天了，她眼看着儿子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与此相比，李家的破烂事儿对她来说真都不算事儿了。 不过，对李家的其他人来说，她儿子的事也不算事儿。 她一边照顾孩子一边听着两个嫂子缩在一边议论。 “你说爹有什么打算？那么多粮食就这么没了，真不追究啦？” 老四媳妇到井边打水上来，把冰凉的井水倒进盆里，像听不见韩氏说话一样，端着盆就要回房间给李权子擦身体。 见她这样，韩氏招呼她。 “哎！四弟妹，你说咱们要不要去劝劝爹。” 老四媳妇一言不发跟听不见一样，越过她们回屋去了。 屋里窗户开着，外面的动静也能传进来一些。 韩氏不高兴的抱怨。 “德行！还真把李权子那废物当个宝，要不是他咱们家能遭这么多事儿。” 老二媳妇也不高兴。 “就是！” 说完她拍了拍心口，跟韩氏说道。 “大嫂，你说我最近总觉得心里不安稳，能不能要出事儿啊？” 韩氏也不知道，但她当惯了主事儿的人，一开口就是安抚。 “不能！” 她还想要说什么，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响动。 她回头去看，就见李大兴他们兄弟几个和他家的几个短工拎着锄头铁锹一起从屋里出来了。 他们身后跟着韩氏的两个二十来岁的儿子。 剩下家里几个半大孩子则是扶着李族长走了出来。 韩氏连忙站起身询问。 “爹，你要去哪？” 李大兴甩了她一眼。 “不该问的别问！” 说着，一行人就出了门。 夏日天长，除了极个别吃不上饭的人家，大多数人都得吃三顿才能顶得住。 这会儿村子里炊烟袅袅，围在大门口的人也都散了个精光，连小孩子都跑回家吃饭去了。 他们出门之后没有从村口那边出村，而是绕到了地里，躲着人绕了个大圈回到村口那边。 第一天偷粮食李族长还能说是有人对他心存不满。 可他都把话跟大伙儿讲明白了，第二天竟然还来偷！ 李族长心里憋了一股火，今天必须得跟这些人有个了断。 就在他们去地里埋伏的时候，李廿跑到了李如意这里讨主意。 他躲着人过来的，忘了自己曾经发过的毒誓，站在栅栏门前，发出奇怪的声音想要吸引李如意的注意。 李如意注意到了他，但因为他的表情太过弱智，并不想搭理他！ 她伸手在水盆里翻了翻，把泡好的鱼漂剪成小块，剩下的也捏了捏，想要手动帮它们泡发。 李廿着急的不行，又撅着嘴在那噼里啪啦的弄了一阵怪动静。 丁婆婆受不了了，坐起身。 “有屁快放没屁滚！” 李廿被骂的一哆嗦，看见丁婆婆他就浑身疼。 “那个那个……我想问问，我们今天晚上真不能去吗？” 李如意翻了个无语的大白眼。 “你自己的事自己解决，没事儿少往我这跑，烦你！” 李廿：…… 他委委屈屈的缩在栅栏门后面，心说你威胁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第114章 打起来了 李廿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很快就吓跑了。 当天晚上也没敢再去。 而就在这一晚，李家发成了几十年来最大一起群殴事件。 李族长直接被人打破了头，原本脸上青紫都没退的李大兴又一次挂彩，甚至第二天直接起不来炕了。 第二天一早，李如意起来发现鱼鳔已经泡好了。 她们跑完步回来，吃过早饭后，她就用土砖在外头垒了个小灶，她找来木头把锅搬出来架好，填了一锅水后，把那一小碗珍贵的鱼鳔放进去开始蒸。 她这头风风火火的蒸鱼鳔，那边五奶奶迈着那罗圈腿一路跑到了栅栏门前。 “如意啊如意！你快来！” 李如意不紧不慢的把手里的木头填进去，生怕把自己这四壁漏风的简易土灶怼塌。 五奶奶见她这样真是不能忍，推开门进来拉她。 “你这孩子，一点都不知道着急，这会儿还做什么饭呐！” 李如意没想到这小老太太劲儿还挺大。 小老太太迈开腿，扯着她就往外走，李如意知道她着什么急，赶紧招呼大姐。 “大姐！大姐你快来！” 李吉祥正在刷碗呢，听见动静跑出来。 “怎么了？” “你帮我看着点火，把鱼鳔蒸软烂了……我……” 小老太太一眨眼的功夫都把李如意拖到门外了。 她无语的喊。 “我一会儿就回来！” 大姐看她被拉走，忧心不已，连追了好几步。 她帮着李如意看了一会儿火，可这心里还是怎么都放心不下来。 正好，老三已经把今天的字练完，她招呼老三看着锅，自己出门去找李如意。 那头，李如意被五奶奶拉到了李族长家。 李族长家门前聚集了一大群人，这些人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挂彩，李如意甚至还看见了李大忠。 这倒是她没想到的。 竟然连李大忠都去偷粮食了吗？ 看来，李族长真是犯了众怒了。 五奶奶啪啪啪就开始拍大门。 李族长昨晚脑袋疼，还生气，一晚上都没睡着，谁知道才眯一会儿就被拍门声叫醒。 开门的又是韩氏。 她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一边跑一边骂。 “拍什么拍！你家死人着急发送啊！” 五奶奶被韩氏的话气个倒仰，下一刻，拍门拍的更狠了！ “来了来了来了！耳朵聋了听不见声啊拍拍拍的！” 韩氏把大门拉开，看见李如意的瞬间，只觉得肺都要炸了。 “又是你这个……” 她指着李如意就想骂，但才一开口，五奶奶的大巴掌直接糊了上去。 “不积口德的烂蹄子，我让你满嘴喷粪！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五奶奶这残暴的行为直接拉开了今日战斗的序幕。 下一刻，围在大门口的人乌泱泱涌进了李家。 韩氏被冲倒在地上，哇哇大叫。 李如意也是猝不及防差点被人冲倒。 五奶奶一马当先横冲直撞，直接冲进了李族长住的正房。 李族长刚被吓醒，吓得心都突突，但紧跟着更让他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五奶奶领着人直接冲进了屋里，而这时候的李族长，除了一个粗布的大裤衩子，身上什么都没穿。 “你们要干嘛啊啊啊……” 李如意倒是没想到李族长的嗓门也挺大。 大夏天的他只盖了一条不大的凉被，当然说是凉被，其实比枕巾都大不了多少，也就盖个肚子不受凉罢了。 他盖了腿就盖不了肚子，盖了肚子盖不了腿。 此时此刻只能用力爬起来往炕里缩，还想要把炕被拿起来遮挡身体。 奈何李族长家里条件是真好，那铺的褥子又大又厚，他一时半刻都没扯起来。 五奶奶看他那一身老皮也直皱眉，但这也不耽误她撒泼。 “哎呦喂！我们一清早就开始忙活，一年到头都吃不上饭，你们倒是活的潇洒，日上三竿都能在家躺着亮膘！” “李老六，你心里都不亏得慌吗？你个缺了大德烂心烂肝的东西！” 周围的人不敢骂李族长，但五奶奶一起头，他们就敢跟着附和了！ 李如意悄悄往后缩，看热闹可以，但不能把自己搭上。 “你们出去！出去！大兴！李大兴……” 他还在喊李大兴，但韩氏却顶着一脸的巴掌印挤了进来。 “爹……大兴伤的重，这会儿还在炕上躺着休息呢！” 李族长心里堵的难受，转头对着韩氏就骂。 “那你进来干什么？没个眼力见儿，去让标子过来！快点的！” 他这边骂骂咧咧，五奶奶那边也没消停。 “你不用在那骂骂吵吵的！李老六我告诉你，今天必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你们家霸占族产这么多年，大伙吃不好穿不好不说，你为了霸占田地，连人家大贵儿子都给卖了！” “就你这种品行，还想当族长？你跟我摆什么谱！” 李族长被人堵被窝子里有些气短，但还是扯着脖子骂五奶奶。 “你个不守妇道的老货，你是不是想看我想了多少年了！赶紧给我滚出去！” 五奶奶被人骂毫不畏惧，指着李族长的鼻子就是一通嘲讽。 “老娘嫁到你们老李家的时候，你还撅个腚玩尿泥呢！现在跟我冲厉害了！鸭子腚上插鸡毛你跟我装什么大孔雀！” “还看你，看你那风干的老瓤子都不如长豆角嘛！” 李如意：…… 这是我一个孩子能听的东西吗？ 这种程度的对骂晚辈都不好插手，不过李族长显然不是五奶奶的对手。 他气的大喘气，胸膛的老皮都快撑没褶了。 “不守妇道的老货！你……你……” 五奶奶骂的口沫横飞，脏话都不带重复的，端了一辈子族长架子的李族长哪里是她的对手。 就在两人对骂的时候，张氏从门外挤了进来，她一把将五奶奶推了个趔趄。 “五嫂你什么意思？” 五奶奶被推，马上站起来就和张氏打做了一团。 骂架升级，李如意赶紧后退着贴到墙上，给这些人让出一个能够发挥的空间。 李族长看张氏挨打，没有从炕里爬出来，而是飞快从炕柜里扯出衣服，手忙脚乱的往自己身上套。 第115章 自证的陷阱 等李族长把衣服穿好，大伙都打的乱七八糟了。 李族长扶着自己缠了花布的脑袋，气的直瞪眼睛。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你们！” 他话说的漂亮，但缩在炕上一点地方也不挪。 不过他挪不挪地方也不重要，混乱之中不知道谁脱下一只臭鞋，啪的一下甩上了炕，一下就拍在了李族长的脸上。 李族长脑袋忽悠一下，鼻酸的眼泪都流了出来，等他再清醒时，只感觉两管温热缓缓移动，他一抹，抹手上一把血红。 李族长：……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他说话已经毫无力度，夹杂在五奶奶发狠的叫骂之中。 “老不死的东西！你看我今天掐不掐死你……啊！” 而这不是最激烈的战况，最激烈的是刚挤进来的李标子。 他正在被群殴…… 韩氏咆哮着往周围的人身上打，那些短工被堵在门外进不来，拿着棍子往屋里捅。 捅着捅着忽然发现棍子不见了，不知道谁抢走了扔到了一边去。 这屋子在大也大不到能打群架的地步，棍子在这里实在没有施展的余地。 扔在地上的棍子也不孤单，不知道被谁踩了一脚，换来一趔趄和一声叫骂。 “哎呦卧槽！谁呀！” 李标子被人按着揍，恍惚之中摸到了那根棍子，他在这一瞬间仿佛拥有了无尽的力量。 他一声咆哮，啊呀一声！ 所有的愤怒都压缩在了这一声咆哮之中。 但下一刻不知道谁一脚踩在了棍子上，他一扯竟然没把棍子扯起来，反而被两把大巴掌扇的眼冒金星。 而踩着棍子的人根本没想要打架，被脚下乱窜的棍子吓了一跳，熬的一声跳起来，落地没落稳，扑倒了身边一片人。 李如意简直都要退无可退，她躲到了炕沿边上。 李族长看见她靠近的身影，大喝一声。 “是你！李盼娣！你都出族了过来干嘛！” 李如意听他这中气还挺足的，感觉还能气一气他。 “李族长你把我弟弟卖了的事还没个章程，我为什么不能来？” 李如意给他埋了个坑，要是换做平时李族长未必能发现，但这会儿他都要气疯了，指着李如意就骂。 “证据呢？说话要讲证据你知不知道？” 李如意顺势而下。 “你什么意思？我要是有证据我就去报官了！我非得让你牢底坐穿！” 李族长唾沫混着鼻血一通乱喷。 “你也配？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们李家的事情轮得到你说话！” 李如意眼睛一眯。 “所以你承认这是李家的事？那你作为族长不去找丢失的李柱子，不也是渎职！” 李族长一瞬间说不出话了，只能绕了一圈。 “你怎么知道我没找？我渎什么职！” 李如意既然开口，那必然是十个坑等在那里。 “你说找了你就找了？你的证据呢？你怎么找的？这么多天过去了，你去县里打听过消息嘛？问过能不能把李柱子买回来吗？知道他被卖去哪了嘛？” 李族长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听着两人吵架，周围人手上的动作也慢慢停下。 李族长这会儿倒是有些怨恨周围的安静了！ “我打听消息的人还没回来呢！你着什么急！” 李如意嗤笑一声，好像被他这不要脸的样子气笑了。 “你找谁打听？别是打听哪里还有大傻子，能让你再卖几个李家的姑娘给你好大儿铺路！” 李族长脸皮厚的很，转头还往李如意身上扣屎盆子。 “傻子也不配给你！少操这个闲心，我做事有我自己的分寸！” “你站在这不就是想要钱吗？还说什么找李柱子，你看看你这么多天有没有过一点难受！” 李族长气场全开，换做往常这话肯定说服力翻倍，但今天他盯着包伤口的花布，带着两管鼻血，衣服穿的破马张飞，让人看着只有尖酸刻薄。 李如意也是毫不犹豫。 “我李如意敢发毒誓，不会要李家的一块地！但是你敢发毒誓说这么多年你对我爹对我弟弟都是一腔长辈仁心嘛？” 李族长刚想要嘲讽，李如意直接说道。 “你要是敢，现在就发誓，你说你对我爹，对李柱子从来没动过算计的心思，要不然你就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你全家烈火焚身而亡，你儿子孙子尸骨无存！血脉断绝再无香火！” “你敢吗？” “你要是敢，我就照着这个毒誓，发誓我要是谋算李家一块地，我也要经受同样的折磨！” 李族长：…… 他张了张嘴，气的胸膛起伏，最后只憋出来一句。 “好！好好！我看出来了，你也根本不在乎李柱子的死活！你这个人心狠手辣，到现在还在计较这些虚名，我不跟你说！你给我滚出去！” 听了这话，大伙全是看热闹，没有人站出来说一个字。 说来说去，他们也不怎么在乎李如意。 李如意转头去看五奶奶。 五奶奶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一道血口子，她从地上爬起来。 “李老六，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孩子你卖的，你现在还不想管，你让我们李家的人往后怎么在村子里立足，你知不知道别人都怎么议论的？” “我看你就不配当族长，今天赶紧痛快的让位，要不然咱们往后没完。” 李族长抓到了五奶奶话里的漏洞。 “别人议论？我没做过的事我怕什么议论，我要是心虚我才应该往回找补，我又不心虚！” “我看，兴许是李盼娣心虚呢！要不然她怎么一滴眼泪都没有，天天跟我耗，我没找，就好像她找了似的！” 一瞬间，李族长又把节奏找了回来。 谁落入自证陷阱，谁就落入了下风。 五奶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这辈子习惯了自证，习惯了证明自己是个贤惠的妻子，证明自己是个好母亲，证明自己一腔慈母心，满身好肚肠。 这时候，她不管说出什么，李族长都能倒打一耙。 她说李如意也难过，李族长说那是李如意心虚。 她说李如意也找了，李族长会说那都是骗人的，不然证据呢？ 如果罗列出证据，那李族长又会说，这种话不过是片面之词，真正的无私，就应该把打手拉过来作证…… 他只要咬住他不作为是因为不心虚，那李如意的所有作为都将成为心虚。 李如意倒是被他的不要脸逗笑了。 看来李族长是真没别的办法了，才会把她当成突破口。 第116章 陷害 五奶奶破口大骂。 “狼心狗肺的玩意儿，你自己不管事，还说别人！” 李族长嗤笑一声。 “你跟她是一伙的！你们一群女人懂个屁！” “你这个克夫克子的老虔婆，再加上一个克父克母克弟弟扫把星，就你们还想要做李家的主，李家的男人都死绝了也轮不到你们！” 这话简直戳到了五奶奶的软肋，她嗷的一声就要往炕上爬。 嘴里骂的更是难听。 “那也不能是你！你个吸血的蚂蝗，我今天就是死在这儿也得把你一块带走！￥￥￥&……” 李如意没太大反应，她想要破局不难，但她也没那么想破这个局。 正主都还没有登场，她跳出来的太早，得到的东西就越少。 李族长也被这爹长妈短的话惊了一下，他张嘴想要反驳，但下一刻，五奶奶的鞋底子已经抽到了李族长脑袋上。 要说五奶奶确实是有些彪悍在身上的，她一下就找到了李族长的痛点，那就是脑门上的伤口，啪啪两下就把花布打成了一片红色。 李族长哇哇叫，养尊处优的张氏只能忍着浑身难受又一次爬到炕上去抓五奶奶。 新一轮战斗起。 眼看着这一场闹剧就要无休无止，忽然间门外传来一声怒喝。 “别打了！都别打了！” 这声音一出，李如意就知道自己出场的时间到了。 她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眼泪出不来，她还拧了一把。 李老四带着人分开屋里的人走了进来。 他脸上带上了一丝悲悯，让人看上去恍惚中好像看到了以前的李族长。 他伸手把李标子扶了起来。 又看看爬到炕上按着张氏暴揍的五嫂。 “你们这是闹什么？这是要闹什么？” 李族长盯着他，心里说不出的怪异。 李如意睁着眼睛深吸一口气，眼泪缓缓滑落，她赶紧用哭腔打破这一室的平静。 但凡晚一瞬，她都挤不出第二滴眼泪了。 她用力回忆着过往心酸。 “四爷爷！你得为我做主啊！我什么都不要，就想要柱子的消息！为什么这么难啊……啊……” 她一声尾音哭的颤颤抖抖，心酸之情瞬间弥漫开来。 李如意这一哭，瞬间打破李族长的状态。 攻守转换。 李族长眯了眯眼。 “你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要找我算账，现在又开始哭哭啼啼，我看谁也没有你虚伪！” “你要是真有你说的那么难受，你怎么不直接跟着你爹娘去了！两腿一蹬一了百了！” 李如意深吸一口气，想要让自己哭的更有节奏一些。 不过，她这口气还没有发出声音，下一刻，一声哭声传来。 “你们要干嘛呀？你们要干嘛呀……” 李如意一愣，自己的准备了那么多的说辞还没开始呢呀！ 屋里的人也都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个纤瘦的身影从外面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李吉祥推开周围的人，一路跑到李如意身边。 “你们到底要干嘛呀？到底要干嘛！” “我们说好好过日子不行，说找弟弟也不行，说弟弟丢了要个公道不行，说不要公道了帮我们打听打听也不行……” “你们到底要干嘛呀！” 李如意：…… 大姐挡在李如意的面前，看着一屋子的人和炕上的五奶奶。 她瘪了瘪嘴，失望的看着李族长。 “我们什么都不要！公道，弟弟！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要了！你也别再说谁去死的话，公道自在人心。” “往后……往后谁也别来找我们！” 李吉祥原本柔柔弱弱的声线，这一下直接喊的劈了。 她一把扯住李如意。 “如意，我们走！” 李如意被她拉着，也没有挣扎，周围的人给她们让开了一条路。 只有李老四，一下拦在了她们面前。 “哎呦哎呦……你们可不能走啊！你们走了你们四爷爷六爷爷成了什么人呀！” “你们放心，这件事，四爷爷肯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说着，他看向炕上的李族长。 “老六！老六你说句话，这件事都是因你而起，你现在怎么能让李家人跟你一起背这骂名。” 李族长一愣。 下一刻，原本安静的屋里忽然热闹了起来。 “就是就是……六叔，这件事是你做的不地道，你总得给人家孩子一个交代！” “可不，我家老儿都要议亲了，就因为这事儿黄了，我找谁说理去，往后啊，我也看出来了，谁家还能把姑娘嫁过来。” “哎呦我就说我家姑娘都快定下的婚事怎么就没信儿了，闹半天是因为这个！” “这还交代什么！要我说，他一个老不死的霸着族长之位这么多年，现在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还给咱们做这么大个孽，他死不足惜。” “死不足惜！” “这种人就得开宗祠除名，把他全家都溺死！” “对！溺死算了！” 李族长瞪大眼睛看着那些人，他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做了什么，怎么忽然就应该去死了？ 李老四想要压服，但周围的声音完全不给这个机会。 “四叔你不用多说！” 周围人的声音吵吵嚷嚷。 李吉祥像是误入狼群的小白兔，但李如意却从这里面看出了一种割裂感。 这些人说要杀了李族长的话，也就是过过嘴瘾，明显是之前计划好的，也就是给李族长制造些压力罢了。 她心说，这可不行。 这光过嘴瘾有什么用？ 李族长当了这么多年族长，难道是吓大的？ 她悄悄往后退了两步，退到了李标子身边。 李标子这会儿正恶狠狠的盯着屋里过嘴瘾的众人，都没发现李如意的靠近。 李如意抖着手，将她常年捆在胳膊上的匕首悄悄从皮刀鞘里抖落下来。 匕首落下的瞬间，她精准的将之握在手中。 这一手她也是问了丁婆婆，练了好一阵的技术。 没用在出其不意上，倒是用在了这里。 她捏着刀，翻手扣在李标子的手上。 李标子被人抓手，吓了一跳，哇的一声叫了起来。 下一刻李如意也放声尖叫。 她捏着匕首和李标子的手直接往前方的空气上乱扎，一边扎一边喊。 “杀人啦？李标子你要杀人嘛？你快住手！” 李如意仿佛用了老大的力气才把李标子的手按下去一般。 李标子简直被她气死了！ 暴怒之时只来得及叫出一个名字。 “李盼娣！你……” 李如意放声大叫，捏着刀来回在空气上扎。 “啊啊啊……你不要啊……” 李标子想说，你脑子有病！ 可是，他什么话也说不出了，前面的人看着锋利的刀尖，只剩下盛怒之下的喝骂。 下一刻刚才挑拨的话，全都化成了所有人心中的一根草，随着欲望疯狂生长。 李如意收回手和刀，一缩脖子绕过打架的人。 李吉祥就在她身边，她虽然没看见李如意的动作，但她认出了那把小刀。 她哭都忘了，被李如意拉着跑出了李族长家。 第117章 虚伪的双方 回去的路上，李吉祥微微皱着眉。 李如意走到没人的地方，撩起袖子把刚才仓促中藏在她袖子里的小刀重新插回刀鞘里，固定好后，才又把袖子放了下来。 她抬头看看大姐。 “怎么了？” 李吉祥抿着嘴摇了摇头。 李族长家的动静，走出去老远还听得见。 不少人都过去看热闹了，这会儿还有人陆续往那边赶。 李如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破罐子破摔。 “其实，李柱子走了我也没多难过！就是想着能谋算多少好处来着。” 李吉祥深吸一口气，还是没有说话。 李如意接着说道。 “今天的事你也看出来了，李族长犯了众怒，但是李家的人奴性太强了，这么多年看着他霸占族产从没有过怨言。” “我不想他当族长，也不想他打我们的主意。” 李吉祥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李如意有些意外，还以为她会劝自己点什么。 “我以为你会为这些事难过，你刚才还哭的挺心酸的。” 李吉祥有些颓丧，但她一开口，无语的人就变成了李如意。 “我也不是想哭，我就看着那么多人看我，我没忍住，不知怎么就哭了。” 她叹了口气。 “我听见他说让你去死，大家都不帮你说的时候，我就想啊，明明咱们什么都不要了，为什么还要受这个气呀！” “五奶奶找你的时候左一句右一句的，你都拒绝了，她们还搬出三姑来，结果呢？就是让你去跟人干架？！” “我想着我得把你拉出来，但我……” 说到这，李吉祥没忍住，又哭了出来。 她真是…… 那么多人看着她，她又紧张又害怕的，现在想想还想哭呢！ 李如意：…… 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这简直了！ 大姐又哭了一阵才止住。 “嗝……那你说李家今天这事儿能怎么解决呀？” 李如意看着她哭的眼睛红红鼻头红红，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听见大姐问她，她想了想。 “我也不知道，李族长要是狠的下心他就还是族长，他要是狠不下心……李老四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大姐问她。 “怎么算是狠的下心呀？” 李如意嗤笑一声。 “还能怎么才算？当然是把族产分出去呀！” 大姐想想那些族产，又想想李族长。 “你觉得他能同意嘛？” 李如意摇了摇头。 “我觉得他不能同意。” 就在两人说完这些话后，李家那边已经彻底疯狂。 打完了李标子，这些人心中的欲望彻底点燃，被李族长压制这么多年的种种负面情绪全都释放出来。 嫉妒的，仇富的，被侮辱过的…… 那些胆小的，无害的，总是用老实木讷伪装自己的人，彻底释放出了心中的恶。 真正的老实，只是不善言辞。 而虚假的老实，是自私到极致后的权衡利弊，是选择给自己的恶套一个无害的外衣。 前者温良，后者虚伪。 李如意早就看透了这些人，上辈子，这辈子……所有人都看着李族长将一个又一个的姑娘推上绝路，却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他们假装一切与自己无关，却不想想是谁给了李族长这样的权利。 说到底，一切都要落到权利二字之上。 这些人一直都在行使着自己的权利，只是李如意帮他们打开了权利的另一个用法。 不知道谁带头喊了一声，也不知道谁冲到炕上把李族长和张氏抓着捆了起来。 李标子被人一脚踹到墙边去，这些人乌泱泱的抓着李族长要去沉河。 快要被人按进水里时，里正终于被人喊了过来。 李家的破事儿里正也不愿意管，可也不好真看着闹出人命去。 他只好厚着脸皮把三家村里所有上了年纪的长辈全都找了过来。 最后，他们在李家全族人的压力之下，给李族长提出了两个选择。 一个是把族产拿出来分了，他接着当族长。 另一个是不要当族长了，族产也得全都交出来。 李族长原本就有伤，这段时间遭受了重重打击，又被人折腾一天。 他心里愤恨，想要大骂这些逼迫他的人。 可才一开口，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人就倒了下去。 吵到这会儿天都快黑了。 孙老七过来看看，摇了摇头，直言自己治不了，让人去县城里找坐馆大夫过来看看！ 等到坐馆大夫被人请来，又给李族长开了药服下去都已经后半夜了。 大夫在村中住了半宿，一早回了县城，这一趟折腾去了二十多两银子。 李族长醒了，但人却中风了。 李如意说的没错，李族长什么都不愿意失去，所以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李家族人一致推选李大胜成了新的族长，族产按照各丁各口分了下去。 甚至连今年的粮食都没给李族长留。 那些老实的人重新套好了自己的外衣，一个个又变成了之前的样子。 不过这次倒是比之前真实了不少。 李大胜当族长的第二天，李家一大群人上门来。 那个谁姐妹仨都挤得慌的小炕上，层层叠叠坐了十几个人。 “如意啊！这没有宗族的女子不好过啊！” 李如意摇了摇头，目光不着痕迹的看向五奶奶脸上的两道结痂的伤口。 那厚厚的痂随着老太太开口一抖一抖的，她却浑不在意，仿佛那是她战斗胜利的勋章。 “哎呦可怜的孩子呦！李老六那个杀千刀了遭了报应了！你是个好孩子，往后你爹的香火还得指望你们呐！” 李如意还是摇头。 “五奶奶，女孩子也上不了族谱，回不回族的都是一句话的事儿，我们就这样挺好的！” “我们不要房，也不要地，也不想让人说我们闹了一场根本就是为了自己。” 五奶奶拍着她的手。 “你这孩子可真倔呀！” 李如意心说，你当我不知道，我们家的地你们都分完了，在这跟我装心善。 不过，她叹了口气。 “人活在世，就活的这一口气！我们的房子我们自己盖！我们的田地我们自己开！” 五奶奶听了这话，一拍大腿。 “说的什么傻话，那要都让你们干了，咱们李家成了什么人家了！” “这事儿你放心，五奶奶给你打包票，房子，族里给你盖！还有你们家地里的粮食，你们种的都给你们！” 李如意赶紧拒绝。 “不用不用！我们不用。” 五奶奶连连按住她拒绝的手。 “什么不用！你听五奶奶的！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李如意：“真不用！” 五奶奶眼睛一瞪。 “你这就是寒碜咱们李家是不是？你这是要杀了我个老太太呦！你以为我们是李老六嘛？哎呦喂……五奶奶这个心呐……” 李如意面露为难。 “这……这……” 第118章 不是不是…… 五奶奶一巴掌拍在李如意的肩上，差点把李如意从炕沿上拍下来。 难怪老太太可以把张氏按在炕上揍，这手劲儿一般人真顶不住。 “如意啊！这事儿你必须得听五奶奶的！不然你看我打不打你！这样，咱们也别磨蹭了，你家的院子在哪呢？快领五奶奶去看看！” 李如意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真不用。” 她十分慌张，好像非常害怕对方的热情一般。 可下一刻，五奶奶已经把她从炕上蹬下去了。 紧跟着她罗圈腿一用力，自己画着圈也从炕上下来了。 后面下饺子一样跟了一片的人。 一大群人簇拥着李如意出门，出了门隔了两个院子就到了李如意的院子。 看着里面荒凉的样子，五奶奶哇的一声炸了。 “就这样你还想自己盖呢！你一个丫头片子细胳膊细腿的，自己张罗个什么劲儿！这事儿不用你说，我去找你四爷爷说，今个儿就定个章程，明个儿咱们就开始盖房子！” 李如意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五奶奶，可我这什么都没有，拿什么盖房子呀！要不再等一等，等我挣点钱的，我起码得买点木头啊！” 她话音落下，人群中马上传来一个声音。 “买什么木头！我家里就有合适的，前年从山里刚砍下来的老榆木，晾了两年正合适用！一会儿你就去……别了！一会儿我就让我家那个把木头搬过来。” 李如意连忙挥手。 “别别别！二娘你家还要盖新房子呢！我林子哥不是今年要张罗成婚嘛？” “说什么胡话呢！你林子哥怎么还不能成婚了！明年再给他说，你家盖房子要紧。” 李如意苦笑一声。 “这……我这儿不着急……我还想着盖三间大点的，中间厨房，左右两边都能住人，让我师父也有个单独的房间，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李如意话音落下，又有人一拍大腿。 “如意你这孩子就是孝顺，盖大点应该的！没事儿，你别怕我家人多，我明个儿就让他们过来给你拖土坯！咱们一步到位，要盖就盖大的！” 李如意更着急了。 “不是不是，婶子我这不是这个意思，你说这得一点儿一点儿安排！我这院子都不紧实，起大了房子不是招贼嘛！等一等，等我……” “怕什么！” 又是一个声音打断了李如意的话。 “院墙还有不好垒的，正好我看村后边那么多石头呢，和点泥把院墙垒高点不就完了。” “就是一人一把泥的活，如意你这就是瞧不起我们！” 李如意被一群人围着，左右摆手。 “不是不是……我这……哎呀！婶子大娘，你说你们这样让我怎么说是好啊！” 看她这样，大家哈哈大笑。 有那聪明人顺势而下。 “还怎么是好，本来就是李老六对不住你们家，你气他怨他不愿意回来，那是你的志气，可咱们老李家的人不能对不住你们呀！” “可不是！如意啊，往后你们姐妹好好生活比什么都强。” “哎呦哎呦，这孩子还哭了！哈哈哈……” 李如意抹了一把眼泪，感动的不像样子。 大家全都哈哈大笑。 双方目的达成，又演了一场家和万事兴的大戏，都心满意足的离开。 至于说李如意当初骂李柱子的话，自请出族的事，还有那些撕破脸的过往，没有一个人提起。 大家的利益是一致的，在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只能有一个反派，那就是李族长，啊不，李老六。 把李老六钉死在耻辱柱上的方式，就是李家三姐妹。 她们的委屈越真，李老六就越可恨。 李老六越可恨，那推翻他就越合理。 同样的，李家族人越是善待这三个孩子，就越证明了李家族人的善良。 越是善良就越是正义。 善良的人怎么会成为自私自利的恶人呢？ 李如意觉得，自己骨子里大概也流着李家人的血，所以才能如此顺畅的融入到分食战利品的人群中。 盖房子的事最终敲定，大家热热闹闹的散了。 她们四散开来，将李家要给李如意盖大房子的事宣扬了出去。 大家口径统一。 一说李如意有骨气，弟弟一天不找回来，自己一天不回族里，还说自己就能好好生活。 二说她们与李老六不同，李大贵的孩子这次肯定能得到妥善安置。 三说这房子盖的大呀，谁家谁家出了木头，谁家谁家出了人…… 一时间村子中流言的风向又是一变。 李家给李如意盖房子的事得了不少人夸赞。 之前对李家人的怨念全都转移到了李老六一人身上。 李大贵的地好像全都是李老六骗走的，李柱子要卖姐姐的时候，好像是所有人一起出力把李如意留在了村子里，李柱子没了以后，又仿佛所有族人都曾经跟着提心吊胆…… 而这次把李老六从族长的位置上赶下来，好像也是他们为了李家姐弟出头一般。 有人看的分明，却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毕竟看人论迹不论心，只要行为是好的，没必要追究李家人到底是为了谁。 不过绝大多数人都加入了这一场讨伐李老六的狂欢。 一时间，李老六家门可罗雀，往日巴结奉承的人像是死人身上的虱子，一下跑了个精光。 李家好像一下萧条起来。 李老六和张氏全都病了，躺在炕上等着人伺候。 往常听说他们吹个风多咳嗽两声都要上门看看的亲戚，这会儿一个也没来。 那些人此时此刻都在讨伐李老六的事业中无法自拔。 当年那些阿谀奉承，都成了自己的忍辱负重。 李如意看着，却不在意。 谁还不是这么过来的！？ 她现在只关心自己的房子！ 这流言蜚语一吹，大伙儿为了证明自己，都死命的干活。 甚至为了把这个好名声坐实，大家连饭都没用李如意供。 拖土坯可不是轻巧活儿，有人去山脚那边找合适的黄土挖回来，用板车推到河边去。 有人把河边那一片平整一番。 还有人去割草，把草在河里泡软。 有人把自己家拖土坯的坯模子拿过来，一套八个，放在一旁摆着。 等到草泡软了，就用铡刀铡断，两三寸的长度混在泥里，留下那力气大的人开始和泥。 和泥是力气活，一般人都坚持不了多久，一群青壮轮流着干，剩下的人就去拖土坯。 他们把坯模子沾水，放在平地上，和好的泥填进去，用拳头将四个角填实，在用手压实，抹平，不能马虎，不然土坯晒干时脱水容易断裂。 四四方方的土坯成型，拎着坯模子两边的绳子把坯模子提起来，地上就留下了一块土坯。 坯模子用一次刷一次，不然容易提不起来，干活的人要一直弯着腰。 第119章 绿豆汤 李如意过去也帮不上忙，她只在不远处看看，就赶忙跑回了家。 这样大热的天，干活的人就那么暴晒也不容易。 到底是给她干活的，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她也得表个态。 回去以后，她拿出钱给老三，让她去村子里买几斤绿豆回来。 老三拿着钱就跑去了三姑家，三姑家里没有绿豆，但她知道谁家有，她带着老三买了二百文的绿豆回来。 二百文的绿豆也没有多少，绿豆到底是粮食，这阵子青黄不接，是粮食最贵的时节。 李如意又把家里大锅搬了出来，把绿豆洗干净，一半泡在水里，准备明天用。 剩下的在锅里填了水，盖上锅盖大火煮。 家里没有糖，煮的时候，李如意少放了一点盐。 大锅烧的旺，半个时辰就把绿豆煮碎了，李如意把滚烫的绿豆汤淘进木桶中。 找来大勺子翻搅降温，等温热了，这才让老三端上碗，她拎着木桶去河边。 路上有人看见姐妹俩，都笑着跟她们打招呼。 “如意去河边啊？” 李如意笑着答应。 “哎！叔叔伯伯们辛苦，我们姐妹也不知道怎么感激，就煮了绿豆汤送过去！” 听说绿豆汤，路过的人都往里面看了一眼，李如意也大大方方的。 “哎呀！放这么多绿豆，你这孩子……” 李如意只是笑。 老三就在一边帮腔。 “我二姐说这是我们应该的！我们人穷，但我们志不短！” 李如意无奈的去踢老三，但听了这话的人都会夸上两句。 “你二姐说得对！” “如意这孩子仁义……” 三家村忽然从前几天的鸡飞狗跳大瓜乱飞的嘈杂中，切换到了四邻和睦众人齐心的和美。 一时间所有人都很高兴。 河边干活的人这会儿全都打着赤膊，嘿呦嘿呦的喊着号子。 好几个人一起和泥，好几个人一起拖土坯。 李如意过来时，河边已经铺了一大片的土坯。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没闲着，对那些干活的人指指点点。 “哎呦！看不出来呀！李杠子那小身板瘦的跟个螳螂似的，还有一身腱子肉呢！” “这话说的，李杠子就是长的矮点，二十五还能鼓一鼓呢！岁数小没到时候。” “哟哟哟……都十七大八了还岁数小呢！” “行了！这回他们家又分了两亩地，我看啊，这孩子又肯干，人也本分，家里也没拖累……” 李如意一眼扫过，没想到给家里姑娘相看相到这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李家族人这回都得了地，不少人家的婚事也更容易说了。 李如意拎着水桶上前。 “哎呀，各位让让，让让！” 有人听见她的声音，回头去看，就看着她拎着个快比她高的木桶。 “如意啊？这什么呀？” 李如意笑着答应。 “绿豆汤！” 这一下，看热闹的人群又哄的一声热闹了一下，还有人调侃。 “如意你这孩子脸皮也太薄了呀！” “就是呀，咱村人都干农活出苦力的命，那值得拖个土坯就喝这个呀！” 李如意抓住时机，赶紧刷一波名望。 “大爷您说这话我可不爱听，咱村人啊这是自食其力，日子都美着呢！也就是我没有，这要是我有啊！玉皇大帝的琼浆玉液我也给我叔伯们拿来！” 这年岁小的优势不用白不用，果然，这话一说，周围的人又是一阵哄笑。 “以前都没发现，这孩子呀！嘴可真甜，还琼浆玉液呢！” “哈哈哈……要不说，这名儿啊，改的好，如意如意，这福气啊，都在后边呢！” “哎呦这绿豆汤好不好喝呀？给我也来一碗。” 有人脸皮厚凑上来讨要，李如意小脸一板。 “那可不成，这可得紧着我叔伯先喝。你要想喝呀！干活去呀！干了活，我亲自给你端过去。” 大家对她的容忍度高了许多。 也都顺着她的话打趣那些脸皮厚的人。 李如意到了河岸边，把人都叫过来，一人一碗给打了绿豆汤。 都渴的够呛，有人连绿豆什么滋味都没嚼出来，干的稀的就全都咽下去了。 空出来的碗还能给下一个人用。 这会儿就这个条件，谁也别嫌弃谁。 李如意一人一碗都分到了之后，还剩了一点，她把这些倒给了干活的长辈。 又去上游打了一桶水回来，把桶壁上粘的绿豆摇下来。 这有了绿豆水谁还去喝那普通的水，大伙儿又咕咚咕咚的把这一桶水也喝了个精光。 出了一身透汗，人都精神不少。 李如意这才拎着桶回家。 回去以后她把那些碗刷了一遍，跟自己啊用的碗分开。 这些人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把河岸边上铺满了土坯。 第二天土坯在河边迎接太阳的暴晒，李家这些人又去李如意的院子开荒。 李如意今天交代大姐在家里煮绿豆，她趁着天早，先去了一趟县里，又买了不少绿豆回来，还买了二斤盐。 盐可不便宜，盐井盐矿盐湖的出产，要供应整个大齐的百姓吃用，不光是出产低，运输也不易。 到了这边，一斤粗盐能卖到五十文。 这还是朝廷调控的结果，不然只会更贵。 李如意背着东西回去，回了家她又把鱼鳔拿出来重新蒸了一遍。 蒸软后，她把捣蒜的石臼拿出来，把鱼鳔放进去，开始捣鱼鳔。 都说好汉子一天也打不出一两胶，李如意不是好汉子，但她一天也打不出一两胶来。 她感觉石杵都被她怼掉石屑了，但那鱼鳔似乎没有太大反应。 李如意用力的杵着，从早上杵到天黑。 今天的绿豆汤都是大姐送去的。 到了天黑鱼鳔也没有变成她想要的模样。 李如意只能盖了盖子等到第二天再接着干活。 第二天早上醒来，李如意从脖子后开始疼，两条胳膊都像灌了铅一样。 她疼的爬都爬不起来，但丁婆婆平时什么事儿都不管，只要到了跟练功相关的事就严厉的可怕。 李如意被柳条抽了两下，哎呦哎呦的从炕上爬起来，举着两条胳膊去跑步。 第120章 往后这可怎么过呀！ 又是打胶的一天。 就在李如意打鱼鳔胶的时候，不远处的院子里也嘿呦嘿呦的响起了号子。 她伸着头去看，就见一群人扛着木头，木头上栓了几根绳子，绳子上吊着巨石。 院子里的杂草都已经拔干净了，碎石子也都捡了扔了出去。 李如意说她想要个平整的院子，前院养羊，后院练武。 大家听她说练武，都是哈哈大笑。 只有李廿摸着自己的胳膊，恍惚中幻痛了一下。 巨石轰轰轰的落下，原本坑坑包包的土院子慢慢平整。 等到晚上，院子里已经一马平川，连之前的破烂房子都被拆了清理一空。 第三天，李如意接着打胶。 那些人先去河边把土坯立起来，摆成一圈一圈的形状，继续风干。 而后才回到这边的院子里，有那学过的泥瓦匠开始划线。 算好了位置，钉上柱子，扯了线，照着线夯土打地基。 就在一阵热闹的声音之中。 李如意的鱼鳔胶终于成型。 她把鱼鳔胶拿出来放在滤布里挤出了水，将这水放在火上熬，熬好以后放在盘子里晾干。 等到晚上，她看着那薄薄的一层鱼鳔胶，差点哭出来。 李如意晚上刚吃完饭，坐在炕上晃脖子。 老三赶忙站到了她身后，攥紧小拳头。 “二姐，我给你敲敲！” 李如意伸直脖子让她发挥，老三的拳头比以前有劲儿多了，看来这些天的饭是一点也没白吃。 李如意笑着夸她。 “哎呦！老三这拳头有劲儿，以后肯定是个大侠！” 老三呵呵笑，露出了自己的小豁牙。 “二姐以后也是大侠！到时候我们一起保护师父和大姐。” 李如意还没说话，门口传来大姐的声音。 “你们呀！保护好自己就行！尤其是你呀！还说要去当什么货郎呢！” 说完大姐有些担心。 “你说以前我听你说要当货郎，也没觉得怎样，可这几天我越想越担心，你年纪小，又还不会武功，遇上坏人怎么办啊？” 李如意安慰她。 “我也不走远，也不卖值钱的东西，就是一些针头线脑的，谁要是看上了呀，箱子给我留下，东西我都给他！” 大姐似乎就是那操心的人，心里总得琢磨点事儿。 “那也不安全呀！万一人家起了歹念，非要抓你怎么办呀？” “要我说，咱们现在日子也过的，我过两天去村子外面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荒地，咱们今年那也别去了，就开荒！等来年虽然收成不好，可也总归饿不死啊！” 李如意听了这话，忽然想起什么，跟李吉祥说道。 “大姐，女户一年还要交五两赎役的银子呢！咱们开荒也未必够啊！” 大姐一听不禁愣怔。 “五两赎役银子？咱们明年还得交五两赎役的银子？” 李如意这才发现，大姐心里好像从来都没琢磨过这件事。 果然如她所想，李吉祥听了这话，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天呐！ 她这辈子见过最多的钱，就是当初孙氏病重时，李老六给她们的十两。 那十两银子还是用一亩地换来的！ 这一年就得交出去一半…… 李如意看着大姐两眼一翻吓了一跳。 “唉唉唉……大姐！大姐你冷静一下！冷静一下啊！” 李吉祥又想要哭了。 天呐！ 五两啊！ 一年五两啊！ 她拉着李如意的手，喃喃说道。 “要不然，我招个上门女婿！到时候咱们就把户籍挂到他名下……” 李如意觉得她这个主意，真不是主意。 “大姐你傻了！上门女婿哪有咱们自己靠谱。” “你又没田又没产，好人谁能给人当上门女婿，那不好的人来了，不是擎等着让人再卖咱们一轮吗？” 李吉祥听了李如意的话，冷静不少。 “对对对！上门女婿可不成，要不……要不我找个男人嫁了，到时候嫁妆给你，你和老三先过两年安稳日子，往后你们是要嫁人要招赘都好说……” 李如意：…… 她心说，你这脑子里除了男人就没别的路能走了吗？ “不至于不至于！咱们自己勤快又有能耐，往后养活自己不成问题！都还有一年多呢！你现在想这些做什么，真到时候凑不上再说嘛！” 大姐听了这话，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也没全松。 李如意把她拉起来，拍打干净她身上的土。 “大姐，指靠着别人，哪有靠自己舒心啊！” 大姐皱着眉看她，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我也知道，就是担心……这往后可怎么过呀！” 大姐嘴巴一瘪，又要哭出来。 李如意：…… 她赶紧去拍大姐的后背。 “没事儿没事儿，立女户的主意是我出的，我就得负责，你不要担心。” 大姐摇摇头，哭的梨花带雨。 “不行不行，这个主意是我跟你一起做的，你当初问过我，我都不知道这些就答应了，是我做的不好……呜呜呜……” 李如意深深的叹了口气，抬头看看老三，老三也看看她。 两人都没有主意。 狭窄的屋里昏暗非常，外面夏风吹过，吹来了新鲜泥土的味道。 大姐的哭声和李如意的安慰声混在一起，吵的草亭里的丁婆婆翻了个身，一阵轻微的动静传来。 夜幕中一道锋芒一闪而过，咚的一声，一根钢针没入草亭的柱子。 丁婆婆坐起身把钢针拔出，钢针上还带着一只被钉死的蚊子。 她摸到了蚊子的尸体，在柱子上蹭了一下，钢针收回，她又躺了回去。 夜色深深，又是一天过去了！ 第121章 摆席 因为干活的人多，李如意的房子从拖土坯到盖房子，只用了半个月。 这还得说是有人去山里撬下来两块搭炕的石头，不然会更快。 石板用凿子凿开，搭在炕上抹了黄泥，会比土坯炕抗烧。 不过，火要是烧大了，有的石板会炸裂。 李如意自己不干活，还没出多少钱，也不好指指点点。 等到房子盖好的那天，新任李族长李大胜还拿来不少食材，要在李如意的新院子里摆了好十几桌。 李如意借了三口锅，两个灶一起烧，又在外面垒了两个临时的灶，四口锅出了八个菜，三家村里的李家人几乎全都来了。 大人小孩都格外热闹，前院后院的疯跑，不过现在屋里空空，跑一会儿他们觉得没意思，就跑到山脚下玩去了。 这一忙活直忙活到下午。 有人吃完就走了，有人则是留下来帮这李如意刷碗。 挨家挨户借的桌椅板凳送回去，又把碗筷也还了，李如意摸摸烧的烫手的土炕，闻着屋里的土腥味，心情说不出的自在。 家里缺的东西还真不少，得买席子，还有桌椅板凳…… 李家人帮着盖房子就很好了，她也不能要求更多，往后这家里的一切都得她慢慢添置。 李如意张开双臂，用力拥抱这座属于自己的房子。 真好！ 回到之前的院里，李如意看着丁婆婆躺在草亭中，她屁颠屁颠的跑过去。 “师父，我觉得我最近都长个儿了！你觉得呢？” 丁婆婆叹了口气。 养孩子就是这样，好玩是好玩，烦人也是真烦人。 “明日我教你们武功！” 李如意顿时笑了起来，一把拉住丁婆婆的手。 “师父啊师父……你怎么能这么好呀！” 丁婆婆：…… “走开！” 李如意摇头晃脑的跑掉了，丁婆婆沉着脸躺在那，不知什么原因，她忽然轻笑出声，翻个身，脸上的笑容也还在。 李如意把手里的钱拿出来点了一遍。 这段时间，李如意跑县里跑的很勤快，剩下的二两也换成了二千三百文，算是这段时间最高的价格了。 加上手里之前还有的七百多文钱，一共三千零六十四文。 她带走了两千五百多文，只给家里留了正好五百文。 她把家里的布料都找出来给自己做了一套男装。 说来她这个年纪，又晒的黢黑，装小男孩完全没问题。 李如意给自己的腰带做了中空，等有钱了可以塞点银子之类的。 她还给自己缝了个褡裢，上面搭在肩膀上，下面带了腰带扎在腰间。 褡裢的口袋也加了盖，还做了盘扣固定。 李如意把自己这一身换上，别说还真有了些货郎的意思。 她找合适的木头给自己做了一根扁担，两口箱子一左一右的挑上。 她试了试，感觉不错，又在木箱子上加了两个她自己编的柳筐，再把自己拿麦秸编的草帽往头上一戴。 这么一看，更像样子了！ 大姐看她这样，心里也是担忧，她这几天已经去寻摸合适的地方开荒了。 如果让她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只等着李如意养活，她怕是得疯。 李如意也没说准话，只让她找离家近的地方，开小点也没关系，往后多种点菜，她挑着去城里卖也一样。 大姐听完把这事儿也放在了心上，准备先把自己啊院子周围的空地收拾出来种菜。 她这边忙碌，李如意那头则是放下箱子，拎上点东西出了门。 她要去里正家，问问路贴的事。 如今出行不便，若是没有路贴，只带户贴，就不可以出本县地界。 当然，以李如意的脚程，她想要出县也困难。 但有些事情谁能说的准呢！？ 万一以后她想要找点什么好货，或是有些东西量大，本县卖不动，去到临县也不是不可能。 提前问好了，总是要比麻烦到了，被人当成流民抓走的好。 里正家还是那个样子，里正媳妇正在干活，看见李如意过来笑着招呼她。 “如意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李如意还是头一次看见里正媳妇这么热情，倒是把她惊了一下。 她推开门进了院子，一进门里正媳妇就问她。 “听说你家房子盖好了？” 李如意一听这是要八卦，马上配合起来。 “对！盖好了！不过里面东西还没有，要等过几天搬进去。” 里正媳妇不在乎这个，她拉着李如意的手往屋里走，看见李如意拿来的菜，抱怨一句。 “这孩子！来就来呗，那这些东西干什么？回回上门都这么见外！” “你们姐妹过日子不容易，在拿东西来就别登门了！” 李如意笑呵呵的，也不答应也不拒绝。 见她这一身穿的还挺像样，里正媳妇笑了一声。 “穿的像个小子似的！对了呀！表舅娘问你，你家那个房子都是老李家的人盖的呀？” 李如意点了点头，收了人家的好处，该吹捧得吹捧。 “是呢！都是四爷爷和五奶奶张罗的，什么都没用我们操心，房梁啊土坯啊，连搭炕的石头都是他们找的。” “房子盖的也好，比我家以前的还大。” 两人一起进了屋，李如意扫了一圈没见里正，正想要问，里正媳妇连忙说道。 “你表舅下田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哎？我听说你们以前的族长就是李老六，说是病的挺严重，你知道吗？” 李如意心说，来了来了！这题可不好回答呀！ “听说了，不过我弟弟也没找回来，我也不想看见他。” 里正媳妇第一次在正主这里得到消息，赶忙问。 “你弟弟的事往后怎么办呀？” 李如意叹了口气。 “四爷爷说往后族里帮着问，我以前到县里的时候打听着一些事，说是……说……” 她表情不太好看，叹了口气。 里正媳妇也跟着一起叹气。 “哎！柱子那孩子呀！” 里正媳妇想要夸两句李柱子，在感慨一声可惜。 可是，她这会儿把脑子转了好几个圈，愣是没想出李柱子有什么值得夸赞的地方。 夸他不务正业卖姐姐？ 夸他愚不可及死命抱大腿还被大腿卖了？ 想来想去，里正媳妇只能感慨一句。 “柱子那孩子呀！年纪还这么小，哎……” 李如意也跟着叹气。 “我听说，是卖给别人家当儿子了！说实话，我觉得他要这能给人家当儿子，说不定比在我们家强呢！” 里正媳妇这次脑子倒是转的快。 “这孩子！说什么呢！你们姐妹呀都是勤快本分的好孩子，是柱子没这个福气。” 说完，话锋一转。 “我听说李家人把地都分了，给你了吗？” 第122章 羊生了 李如意赶忙帮李家人辩解。 “说要给，但我没要。” 里正媳妇一听眼睛都瞪大了三分。 “你傻呀？给地都不要？” 李如意摇了摇头。 “我弟弟的事我也长记性了，我们要是划到族里去，往后婚嫁都得听别人的。” “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也过够了，还不如自己当家自己做主呢！” 里正媳妇还想要说她两句，可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屋里忽然沉默了。 沉默片刻后，李如意才开口问她。 “表舅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在这是不是耽误事儿了？” 里正媳妇似乎想起了什么，摆了摆手。 “没有！我在家也没意思，家里孩子都下田了，你找你表舅有什么事儿啊？” 李如意也没瞒着将自己的打算说了。 “我现在年纪还小，想要在外面跑两年，我想去做点小买卖，问问路贴的事。” 一听这话里正媳妇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伸手把李如意推远了些，仔细打量她这一身。 “哎呦别说，我才看出来，你这是要去当货郎啊？” 李如意不好意思的笑笑。 “我们明年还有五两的赎役银子呢！得赚钱呀！我大姐勤快本分，想要留在家里开荒种地，我就寻思我出去赚点钱。” “出苦大力的我也干不了，就想着干点讨巧的活，正好我师父还有点钱，她投给我，等我挣了钱再还她。” 里正媳妇听她这样说，没有边界的问她。 “你师父给你多少钱呀？” 李如意像是对人没防备一样。 “一两多，她也没有多少钱，往年都是去山里抓点东西卖掉换钱。” “可她眼睛不好，来回也不方便。” “我最难的时候得了她的恩情，正好家里也没有长辈，就认下师父，往后啊，我出去赚钱给她养老。” 里正媳妇听了这话跟着也心酸起来，摸摸李如意的头发。 “哎呦你这孩子呀！” 李如意没听到规劝她的话，心里放松不少。 事实上里正媳妇也不是不想规劝她，可也实在是没有规劝的能力。 你劝人点好总得给出个主意？！ 她能出什么主意？ 难道说让李如意把她大姐嫁了换彩礼？ 别说里正媳妇干不出这事儿来，就是真能干出来的人，也得琢磨琢磨李吉祥的条件值不值得。 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 谁也不是傻子，没人不看条件。 李吉祥这种十三岁死了爹娘，没有家底，没有陪嫁的姑娘，找上来的都不会是良人。 最好的也就是家里穷的说不上媳妇，人品不错，但这辈子就在生死之间挣扎的男人。 最差的那都不知道要差出多远去。 但凡家里条件不错的，人家都想找个条件不错的姑娘。 里正媳妇自家也有儿子，如果她能选，绝对不可能让自家儿子娶李吉祥。 她自己都办不到的事，又何必拿出来说嘴呢！ 李如意又等了一会儿，里正在地里溜达完回来了。 一进门看见李如意，感觉心情很复杂。 李如意倒是亲热的很，她和里正媳妇两人七嘴八舌的把要当货郎的事儿说了。 里正眉头皱的死紧。 “这也太危险了！你一个孩子在外面，被人抢了怎么办？” 大齐虽然看似太平，可拦路抢劫这种事有时候就是一时兴起，抢完东西跑了，大多数时候也追不回来。 李如意考虑过这个问题。 “抢就抢！那我也得试试啊，要不然明年的赎役银子去哪出啊！” “左右我也不卖什么值钱的东西，赚个辛苦钱，抢劫他得图财，我没财他想抢也抢不了！” 里正被李如意这套我穷我有理的笃定震慑到了。 “那……那……那要是看你一个小姑娘把你卖了呢！” 李如意从炕上跳下来给里正看。 “表舅啊，你看看我，跟县里那些卖包子馒头的帮工有什么区别呀？我就跑出去跟人说我是个女的，人家都未必会信呀！” 里正无话可说。 李如意叹了口气。 “要不是帮工头两年挣不到钱，我其实也想去给人当帮工的。” 里正更没话说了。 听说李如意问路贴的事，他就把他知道的讲了一下。 “你在咱们县里卖点东西没人管，要是出县的话，就得买路贴，一个月要一贯钱。” 或许朝廷的制度没说要那么多，但县太爷也要生活，大事小情的都想要点钱。 李如意估计这件事要想落成，还得再给那些小吏一笔，搞不好这路贴得更贵。 不过，那时候倒是能办的时间长点。 “那太贵了，我暂时先在县里走一走！” 里正笑她。 “你呀！这眼睛大肚子小，一口都没吃呢，就想着往远了走。” “就说咱们县里这一亩三分地，总往咱们村子来的货郎也不少，你瞧瞧你要是做这个，少不得要跟他争上一争，这都没弄明白呢！先想着去外县了！” “那外县的人也都抱团。” 李如意自然明白，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她若是想要进入一个行当，少不得被人排挤针对。 “我明白的！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先把眼前这关过去的！” 里正点了点头，他也帮不上什么，只好说道。 “行，咱们村子有自己的货郎，往后想要点什么，也都去找你。” 李如意这下笑的更开心了。 “行啊！我多弄点新鲜的东西回来。” 里正看她这厚脸皮的样子，属实无奈，还想要叮嘱她两句，忽然听见院子外面有人喊。 “二姐二姐！咱家羊生了！二姐……” 李如意一下听出那是老三的声音，她赶紧起身，人还没出门就先答应下来。 “哎！我知道了！” 说完她赶紧跟里正和里正媳妇告别。 “表舅，表舅娘我先回去了！” 里正看她风风火火的样子，追着她喊。 “东西拿回去！这孩子！跑什么跑，当心脚下！” 李如意大声答应着，那动静震得里正耳朵嗡嗡响。 里正媳妇坐在那闲来无事，在地上转了两圈，琢磨一番。 “哎呦！这孩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接生，我还是过去看看！” 里正瞥了她一眼。 “我看你就是好信儿！” 里正媳妇瞪他。 “你懂个屁！” 第123章 试水 李如意回去的时候，羊已经生完了。 一共只有三只小羊。 蹲在她们家院里等着的人倒是一大堆。 有人之前已经送来了东西，李如意也答应了，就在她选好的小羊耳朵上抹了带颜色的草汁。 有的画了圈，有的画了叉，等到足日子就可以抓回家了。 李如意留了一头，这不是奶羊，如果没有孩子，羊妈妈会不爱产奶。 丁婆婆把它抓回来就是要给家里三个孩子喝羊奶的。 李如意这段时间打听了不少跟母羊产奶相关的事。 大概就是一只母羊也不会一直产奶，生了孩子以后，也就是几个月的奶量。 还得喂的好，才会一直有羊奶。 李如意也不知道什么才是喂的好，她就只能多喂草，不行就再喂点粮食。 剩下的就随它发挥！ 里正媳妇过来的时候，一群人正在距离羊圈很远的地方说话。 有人得了羊哈哈大笑，也有人笑的勉强，但还是跟着附和。 里正媳妇很快加入其中，完美融入。 她们一直聊啊聊的，一直聊到了天边亮起了火烧云，这才成群的回了家。 李家晚上吃了顿好的，都是中午剩下的饭菜，有荤有素，好几盘。 老三吃的满嘴流油，夜里跑步差点跑吐。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早，李如意又是在丁婆婆的柳条声中起床的。 她起来梳洗时还没发现异常，可等站到院子里等老三的时候，她忽然发现，丁婆婆今天穿的格外正式。 这一身衣服，也就那天李如意把两姐妹托她的时候，才见她穿过。 “师父！今日穿的好精神呀！” 听了她的话，丁婆婆无形的视线扫过来，虽然看不见，但压迫感不打折扣。 李如意这才想起，昨天还是她求着人家教她练武的，今早睡醒就要忘了个干净！ 她赶紧站的笔直，目视前方，装作自己准备好了的样子！ 很快，大姐和老三也都收拾完出来了！ 看见李如意站在那，老三摆好架势。 “二姐走呀！你怎么在这站着？” 李如意对她挤眉弄眼。 好在丁婆婆的冷淡一如既往。 “今天不跑步了！” 老三眼睛瞪得老大，这几天她脸上长了不少肉，人看着都可爱了很多。 “不跑了？为什么？” 她眼睛一眯，转头去看李如意，马屁这就拍了起来。 “师父肯定是我二姐说什么了！你放心，我帮你骂她！” 李如意伸手拍在老三的后脑勺上。 “你知道什么！师父今天要正式教我们练武了！” 老三大眼睛亮晶晶的，一下跳了起来。 “真的呀师父！你今天要教我们练武嘛？” 丁婆婆虽然还是一样的冷漠，但周身的低气压散去，人也跟着鲜活起来。 “对！我今日教你们一些基础招式。” 丁婆婆教的基础招式都很简单，做起来不难，难得是一直做…… 没有跑步，晨起的一个时辰，再加上没能完成任务加练了半个时辰，一共一个半时辰的功夫，三个人都在这些简单的姿势中来回变化。 除了难受，就是挨打。 丁婆婆虽然看不见，但从她们的呼吸吐纳，脚步摩擦地面的声音中，就能听出她们的问题。 小柳枝儿紧追着就抽上来。 十次里头，九次都能抽中，剩下的一次也是她们挨打多了躲得快，绝不是冤枉了谁。 李如意胳膊腿上全都柳枝抽的痕迹。 丁婆婆原本不想解释的，可听着她们斯哈斯哈的声音，还是说了一句。 “打你们是为了让你们适应，一旦养成不好的习惯，挨打就是常事，严重的还要丢命。” 李如意没有怨怼。 她上辈子的师父也打她，比丁婆婆打的还狠。 有时候因为她唱的不好，有时候就是因为自己心烦。 李如意其实还挺适应的，不适应的是她年幼的身体。 或许每一种成长都要伴随着疼痛。 唯一的区别是，这回是李如意自己的选择。 “我知道！我们往后会多多注意的！” 丁婆婆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后，就去收拾她那些药材了。 李如意吃完早饭，扛着自己的木箱子去了县里。 她今天先去试试水，不会走的太远，也就是周围几个村子，一天足够来回。 这木箱子也不轻，刚开始李如意走的还挺随意的，可时间久了也会累，加上一清早刚挨完揍，感觉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舒坦。 到了县里，她按照之前打听过的地方一家一家找过去。 这些钱看着多，实际上买的东西却连一口箱子都填不满。 为了划算，李如意最后去了成衣铺，把人家不要的碎布头给买了回来。 碎布头也不轻，填在箱子底下，这箱子一下就满当了！ 从县里出来，李如意还是往三家村的方向走，不过没有回村，而是接着往前行，一直走到下午才进了一个村子里面。 这村子不大不小，也有几十户人家。 李如意挑着扁担往村口一走，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她。 “哎呦！你是谁家的？” 李如意跟人打招呼，顺便把手里的瓜子送出去。 她褡裢后面背的都是瓜子，就是用来给这些大婶大娘嘎达牙的！ “大娘啊！我是卖货的货郎，不知道咱们村子有谁家用得上什么，都过来看看呀？” 李如意的东西都还挺实用的，针头线脑啊，头绳啊胭粉啊之类的！ 有人听说李如意是货郎，呼啦啦都围了上来。 “哎呦，我这以前没见过你呀？孩子多大了？” 李如意往大了点说。 “十二！我也是才开始干，要是谁家有需要的也跟我说，我路过的时候帮带过来。” “我看看，你这儿有绣绷嘛？我家那孩子，把我绣绷套头上，硬给撑断了！” “哎呦……瞧给他淘的！打一顿就老实了！” “老实什么呀！他爹把家里烧火棍都打折了，还是淘！” 李如意赶忙抓个空档说道。 “有有有！绣绷有好几个尺寸的！我拿给大嫂看看呀！” 第124章 总结经验 李如意的箱子打开，周围的人都伸头过来看。 李如意把木箱盖打开，把柳条编的筐拎着摆在箱盖上，两个箱子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小摊位。 要绣绷的人把李如意的绣绷都拿来看了一遍，又问了价格。 这绣绷是普通的圆圆的绣绷，竹子的，是李如意翻看韩老爷子手记时，自己照着做的。 当初也是想着万一能卖钱呢，打磨的很仔细，看着也不错。 这边的女子一般不绣大件，寻常人家几乎用不到卷绷和绣架。 只有像是绣房或是成衣铺子才用得上。 不过那样的地方不会找货郎买，都会直接找木匠自己做。 那妇人问了价格，李如意按照县里价格要的。 “小的十文，大些的十二文。” 这周围的村子不产竹子，李如意的竹坯子也是买来的，不存在无本买卖这一说。 不过手工价确实不值钱，筐筐篓篓的都卖不了几个钱，只有那些会被上层看中的极致华丽的物件才能卖到高价。 这种普通人家都会用的东西，撑死了也就这样。 甚至这么便宜，还有很多人宁可自己慢慢琢磨，也不让货郎挣走一文。 看绣绷的嫂子比量了好几个，倒是觉得哪个都稀罕。 做这东西对手艺的要求不高，想要出彩，就得仔细打磨，那牙口的榫卯被李如意磨的浑然天成，不挂丝不伤布，常用的人一看就知道好坏。 县里买的绣绷有的还要缠线以后才能用，不像这个，看着就精致。 有人劝那嫂子。 “哎呦，这绣绷看着就好，不贵不贵！” “没想到小哥儿你岁数不大，眼光到好！” 李如意笑的很和气。 周围也有人翻看她带来的其他东西，有人问她针线的价格。 还有人问她有没有碗，她家的碗碎了一个，集市还不到日子，去县里买，又觉得太远。 可惜李如意这里也没有。 碗太重了，而且她不知道情况也怕摔碎了亏本。 “碗还没有，要等一阵子。” “哎呦！碗啊盘啊你也弄一点啊。” 李如意连连点头。 “好的好的！” “你这胭粉怎么不白呀？” 李如意跟人说话的功夫，粉盒就被人掰开了。 她转头说道。 “那不是胭粉，那是小儿痱子粉，去痱子的，二百文一盒，家里有小孩儿的正当用啊，一盒能用好多年。” 那妇人一听这话，赶紧又把盒盖给扣回去了。 “谁家孩子那么金贵！起两个痱子还能用点粉……” 李如意还是那样笑着，什么都没说。 这痱子粉是她用土豆沉淀出来的淀粉滑石磨的粉和丁婆婆拿回来的薄荷野菊配的。 卖了就有的赚。 有人听了这话，连忙凑过来看看。 “快让我看看，我都没见过。” 李如意把东西给她们看看，又引来一波人。 这些新鲜的东西都是噱头，大家也都是看得多买的少。 最后达成交易的，也都是那些寻常常用的东西。 等到那些买东西的人回去取完钱回来，李如意这才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 她收拾东西的功夫，有个大娘凑过来。 “哎，小哥儿，你啥时候还来呀？” 李如意想了想。 “七八天之后！婶子有什么要我帮着带来的东西吗？” 大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我闺女下个月要相看，你帮大娘带回来点好看的头花咋样？” 李如意一愣，马上点头。 “行啊！我多带些过来，婶子你挑着看。” 大娘一拍大腿，笑呵呵的。 “那感情好！不过说好了，大娘没多少钱要的不多，你别埋怨就行。” 李如意眼睛一瞪。 “哪能啊？婶子你捧我场，我谢谢你还来不及呢！再说，这买花儿也跟挑人一样，可得找个合心意的！” 她这话倒是说的大娘心里舒坦。 “这话说得对！” 李如意把东西收拾好，挑着扁担就回家了。 那些看热闹的人还目送她一段。 等看不见人了，李如意这才收起笑脸，皱起眉头。 她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太差了。 有两个人说去拿钱，但是并没回来，过了一会儿也只是让孩子过来说声不要了。 李如意想着，自己应该跟着的，就算这次的交易没有达成，也可以说说话，下次好见面。 但这让孩子回来说一声的，显然是自己不好意思。 这样的人下次搭到她影儿就得跑，想达成交易只会更难。 而且，李如意竟然发现，自己有点不太好意思。 她抹了把脸，果然是好多年不干这抛头露面的营生了，技能都生疏了。 想当年她唱小曲的时候，让卖酒就卖酒，让卖花就卖花，什么挣钱卖什么！ 十几年过去，这脸皮竟然变薄了！？ 李如意摇了摇头，这可不行，脸皮薄怎么能挣到钱。 她又反思了一下自己站村口不动步的行为，更是觉得糟糕透了。 她一手搭在扁担上，一手拍了一把大腿。 “怎么就不勤快点！” 这一个村子里得有多少人没出来看看呀。 干这个的不就是吸引别人关注嘛，人都不看怎么能买？ 李如意经过一系列的反思，开始重新思考自己的行动方式。 她觉得自己下次可不能着急，不能到了村口就开箱，应该想办法跟人搭上话，然后领着人往村子里走。 一边走一边给人看，走过一段再走下一段…… 那要怎么跟人搭话才有趣呢？ 李如意从天亮走到天黑，这才回到了三家村。 她扛着箱子进村子，悄无声息的样子，不过路过里正家门前的时候，还是被人叫了一声。 “哎！” 李如意停了一下，喊她的人才叫她。 “如意，过来！” 这也就是李如意胆子大，换成旁人乌漆麻黑的哪敢过去呀！ 里正媳妇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拉开门把李如意迎进屋。 “你这孩子还真去当货郎了呀！” 李如意的帽子这会儿已经搭在木箱子上了，小脸走的黑红黑红的。 “那是啊！说干就干！拖拖拉拉的算什么事。” 里正媳妇拍了她一下，李如意进屋，看见里正这会儿正坐在炕上摇着蒲扇。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呀？” 李如意把木箱放下。 “哎呀，头一回也没个准备，往后走走就好了。” 说这话，里正媳妇端了一大碗水进来，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冰凉冰凉的。 李如意眼睛一亮，连忙道谢。 “谢过表舅娘。” 里正媳妇笑笑。 “客气！赶紧喝！” 李如意咕咚咕咚把水喝了个精光，一瞬间，汗水就落了下来。 第125章 学做头花 里正等她喝完水，才问她。 “今日生意如何？” 李如意也没有隐瞒，将事情大致一说。 “准备的东西不够，卖的钱也不算多，不过看样子如果能把货补齐，应该能有的赚。” 里正听了这话才放心些。 “那就好，你一个人在外面多注意些，往后别回来这么晚了。” 李如意答应下来。 “行！” 里正看看她这样，也跟着露出了点笑意。 “回家去！用不用我让你表哥送你回去？” 李如意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我不怕黑！再说这往后贪黑的日子多着呢！适应适应就好了。” 里正有些不放心，不过也知道李如意说的是对的，跟着下了炕，送了她几步。 李如意出了里正家，顶着一阵蛙鸣回了家。 今晚村子里好像格外的清静，好多人家都睡下了，呼噜声倒是挺大，但往常一宿闹腾半夜的人家，今日也都安安分分的。 起初李如意还没反应过来，等快走到家门口，她才想起，自家的房子盖完了，那麦子也应该收了。 这些人八成是收麦子累的。 还是那熟悉的篱笆墙，李如意走到门口推开门，丁婆婆的声音从草亭那边传来。 “回来啦？” 李如意答应下来。 “嗯！师父你吃饭了吗？” 丁婆婆一句废话没有。 “吃了！你吃完饭早些睡觉，明早还要练功。” 李如意高兴的答应着。 “哎！” 她说话的功夫，大姐举着油灯从屋里迎了出来，她接过李如意肩上的箱子。 “饿坏了？你去吃饭，我把东西放屋里去。” 老三这会儿也跑了出来，她跑进厨房把锅盖掀开，将里面给李如意留的饭端出来。 李如意去水盆边上先把手脸洗了一遍，洗完了坐在凳子上，感觉浑身都舒服了！ 老三忙前忙后的，又帮她拿碗筷，又要给她敲脖子。 李如意赶紧拉住她的手。 “可别！你二姐不用你伺候，你今天练字了吗？” 上辈子李如意就看不惯那些回家什么都不干只等着老婆孩子伺候，动不动还要给家人甩脸子的男人。 所以李如意即便真的在做养家的事，也不愿意成为那样的人！ 老三坐在李如意身边，用力的点头。 “练字了！” 李如意看她可爱的样子，笑着摸摸她的头。 “那就好，多识字，多看书，读书使人明理。” 老三听不懂李如意这句话，她歪着头问。 “读书使人明理是什么意思啊？” 李如意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有点深奥，她也不太懂，脑子一转，她就想到了韩时安。 “就像你韩大哥一样！他读书就很多，懂得也很多。” 这个时代读书人的身份要更高一些。 大家明明不喜欢韩时安，但就因为这一点，韩时安就能在村中过的还不错。 老三眼睛亮晶晶的。 “那我要是念书多了，也能去学堂读书吗？” 李如意夹菜的手忽然停了一下。 大齐没有女学，女子不能读书。 就算在京城，高门大户的后宅之中也有许许多多的夫人小姐还是文盲。 那些不必挣扎在温饱线的上位者尚且如此，何况是寻常家的女儿。 她看看老三。 “虽然你不能去学堂读书，但如果你好好识字，有一天可以自己开学堂，教女子读书。”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老三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儿，她听了李如意的话，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她用力点头。 “那也行！” 说完，她就岔开了话题。 “二姐你今天走的远不远啊？累吗？” 李如意一边吃饭一边说道。 “走的不远，比不干活的时候累，但还能接受。” 她说到这里，大姐已经把箱子放在屋里，又去后面打了水回来。 大姐也坐到了李如意另一边，跟往常吃饭时差不多，也就差丁婆婆了。 见大姐坐过来，李如意就说起今天的事。 “我今天去了一个村子，卖了二百多文，去掉成本能赚五六十文。” 利润之所以有这么多，也是因为那个大嫂买了三个绣绷。 剩下的东西赚的都不多。 大姐这会儿倒是不着急了，还反过来安慰李如意。 “没关系，慢慢来会好起来的。” 李如意听她说话有气无力，打量她两眼，又看看她满是裂口的双手。 “大姐，你也是，开荒不着急。” 大姐点点头，可看样子也没往心里去。 李如意继续吃饭，吃了两口，她觉得这样不行，大姐干活没有节制，不管身体，好像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一直干下去似的。 大姐确实累的，坐在那眼睛都发直。 李如意很快吃完饭，把碗筷刷了，大姐和老三也跟着站起身。 “你们别等我，我一会儿洗漱一下，你们先去睡！” 老三打了个哈欠，她今天也跟着一起去干活了，也累的够呛，但两个姐姐都没睡，她也不想睡。 大姐则是晃了晃头。 “没事儿，丁婆婆配了药，你洗好了我帮你上药。” 李如意身上还有早上挨打的伤，虽然不严重，但被汗腌了一天，也不舒服。 “我自己就行，你回去睡！” 大姐这人比较倔，认准了一件事轻易劝不动，她摇摇头，非常坚定。 李如意拿她没办法，只好等先去洗了身上和衣服，回到屋里再让大姐上药。 老三等到两个姐姐都在身边，不等李如意说什么，一翻身就睡了过去。 眨眼间就响起了小呼噜。 大姐拿这油灯，先给李如意身上的伤擦了药，又把李如意脚上的泡挑了抹了药。 布鞋穿不起，李如意今天穿的时草鞋，走的多了难免磨脚。 大姐找针挑泡的时候，李如意才想到了一个主意。 “大姐，我今日在县里拿回了不少碎布，打补丁都有点小，不过做头花倒是不错。” “要不咱们做些头花卖？” 大姐把针在油灯的火苗上烤过一用力就挑开了李如意脚上一个泡。 挑泡不疼，不过挤脓就疼了。 李如意抽着脸，脚趾头都崩直了。 “我看出来了，咱们还是得有点新鲜东西，不然这钱啊……真不好挣。” 大姐慢半拍的点点头。 “也行，但我不会做头花呀？” 李吉祥的针线活还真挺一般的。 没办法，别人家都是跟着亲娘学针线，但李吉祥能拿针线的时候，孙氏已经教不了孩子了。 “没事儿，我教你！明早起来，我教你怎么做，你明天在家里练练手，到时候我再去别的村子走走。” 大姐又是慢半拍，等了一会儿才答应下来。 第126章 四处走走 上完药，姐妹俩也是安稳的躺下来。 李如意都不知道自己是睡过去的还是晕过去的，感觉眼睛一闭，人就没了意识。 再醒来，浑身剧痛。 丁婆婆拿着柳条抽打炕沿，老三听着这个声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练武是真苦啊！ 才一天而已啊！ 大姐也是，打着哈欠，浑身难受。 李如意抱着老三安慰两句，忍着浑身剧痛从炕上爬起来。 梳洗过后，肌肉动一动，好像舒服了些。 老三生无可恋，一边流眼泪一边练功。 今天还是跟昨天一样的动作，每一次都疼的李如意想要翻白眼。 动作不规范的时候，丁婆婆的小柳枝儿也一如昨天。 等一个半时辰过去，李如意趴在桌子上吃的饭。 吃完饭，她没着急出门，而是拉过大姐，教她做头花。 针线也是要花钱的，想要省线，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火烤锁边。 而且，火烤不止能省线，还能帮助塑形。 李如意找来木头做了几个大小不同的小小木杵，她做好一个，就坐在一旁指点着大姐做头花，自己则是坐在一边打磨木杵。 把木贼放在布片上，攥在手里打磨平滑。 打磨过后在刷一层桐油，只等油干了就能用了。 李如意做的花瓣一片一片的，虽然花布的颜色有些凌乱，可这朵花却格外好看，缝在一根头绳上，往小辫子上面一缠，瞧着人都明艳不少。 李如意把这头花扎在自己的发髻上试试，又拿下来给大姐当样子。 大姐有了这个活儿，一时半刻也开不了荒了。 李如意这才扛着木箱子出门，这次换了个方向。 昨天总结的经验，今天正好用上。 附近的村子走了两个，赚的比昨天多了不少，回来的时候天也没黑透。 一进门，她就看见院子里摆着的小桌子，大姐做了几朵花出来，看样子都不太行。 看见李如意回来，她赶忙跑出来接过木箱子。 她今天状态比昨天好了许多。 “你今天就在家里做花了吗？” 大姐敷衍的答应一声。 李如意一听这动静，就猜到她还是去开荒了。 果然，大姐接着说道。 “这头花儿太难做了，我做的心焦，就去后面捡捡石头。” 李如意：…… 可能对李吉祥来说，还是种地的活容易做。 李如意也没办法，只能接着教她。 老三也从屋里跑出来跟着一起学。 她俩的悟性都不算好，学东西都很慢。 李如意明白这种感受，因为上辈子她也这样。 学什么都慢，急也没用。 又教了两遍，李如意就去把大锅搬到外面来做饭。 这天气，能不烧炕就尽量不烧。 她把苞谷面对上高粱面在拌上野菜和盐，团成团子，挣菜团子。 菜团子吃着方便，晚上蒸好了，明早她也好带在路上吃。 大姐想要过来帮忙，被李如意挡了回去，不过，老三过来烧火，她就没再阻止。 老三看火的时候，李如意去河边看看自己的鱼篓。 好几天没来了，一下拎出来三条鱼。 这可把李如意高兴坏了。 虽然天天吃鱼挺没意思的，可也比吃不上强。 她跑回来的时候，大姐又做完一朵花，这次看着像样不少。 李如意不吝夸奖。 “大姐真厉害，这才一天就学的差不多了，等过两天就能成大师父了呀！” 李吉祥呵呵笑。 李如意把鱼放在水盆里，让大姐明天做鱼丸吃。 大姐乐呵呵的答应下来。 吃过饭，大姐接着做花，李如意则是把东西拿出来点了点钱，算算成本又算算赚了多少。 看着木箱子的里的东西，李吉祥问她。 “你明早去县里嘛？” 李如意犹豫一下，摇了摇头。 “明天先不去，我准备再听听大伙儿都怎么说，补货的时候看看补上。” 李如意把钱数好，一百文串一串，穿好了钱就放在炕洞子里。 她想着应该打个带锁的盒子，在新房子里挖个坑放盒子。 这事儿慢慢在村子里传开，往后盯上她家的人肯定不少。 丁婆婆也不是每天都在家，没事儿还要往山上跑，大姐一个人在家里也不安全。 也幸好她们现在跟李家和解了，起码李家不会出人骚扰她们。 李如意心里想着这些事的功夫，大姐又做出来一朵。 这次看着倒是更好了些。 李如意闲着也是闲着，就过去跟着做了几朵，既能教一教大姐，又能凑一凑明天拿出去卖掉。 这种花两文钱一朵，还带一段头绳，应该能卖出去。 第二天李如意拖着两条灌铅一样的腿出门时，箱子里就又多了几朵头花。 李如意今天出门早，就走的远了些，她有印象的村子不多，一边走还要一边打听。 听人说山里有几个村子，货郎去那边好挣钱。 但李如意不敢去，她怕不知道路走丢。 又在周围转了几天。 李如意终于对什么东西卖的好什么东西卖的慢有了概念。 她把家里的钱全都拿出来数了一遍。 这些天下来，李如意手里又凑了一千五百文。 她带上钱去了一趟县里。 把这些钱全都换成了东西，已经快要见底的箱子又一次充盈起来。 除了她从县里拿的货外，李如意自己还做了不少小东西。 她挑着扁担，摇着拨浪鼓，沿着小路往前走。 走到村口，一声吆喝就把人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小孩子的调门本来就高，李如意这些天一边走路一边练习，那嗓子更是透亮。 遇到那不大的小村子，她站在村口一声吆喝就能喊到村尾去。 第127章 不费那眼睛也不费钱！ “呦” 李如意手作喇叭的样子，对着远处的小村子吆喝一声。 紧接着就唱了起来。 “花布，锦缎，绣绷，丝线……” “胭粉，糖粘，香胰，小扇……” 声音穿过平原，飞向了远处的高山。 像是一支山歌，但又透着一股欢乐的喜庆。 “拨浪鼓来小算盘，斧子头来小铁锨。” “红头绳配上花布簪，大姑娘戴上就成了天仙。” “婶子大娘都来瞧，大哥大嫂也快来看。” 李如意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唱的多了还挺熟练，不知不觉就找到了当初唱曲儿的感觉。 只要不坑不骗，想个法儿赚点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气沉丹田，仰头高歌。 “日子红火少不了他，衣服门神镇宅安。” “您想要的我这儿都有，您不用的也看的新鲜。” “瞧一瞧啊看一看，都是府城来的精细儿的货！” “不费那眼睛也不费钱！” “不费啊眼睛也不费钱……” 她人一到村口，已经吸引来不少的人，一看她身量不高还是个孩子样，对她的吹嘘也都包容两分。 “小哥儿唱的不错呀！” 李如意臭屁的给自己竖个大拇指。 “我这也是跟府城的师父学的，那的曲儿唱的真好，我这都是皮毛。” “哟哟！嗓子亮堂，再来两句。” 李如意清清嗓子一声一声的唱了起来。 有人跟着听，有人想要看看她有什么，李如意找个空地，一边唱着一边把箱子打开。 别说，这里的东西乍一看确实花哨。 尤其是那几朵头花。 村人也有爱美的人自己给自己做头花戴的，不过比李如意做的差了很多。 两文一朵，除了头绳，也算了点手艺钱。 这东西做熟了缠的又快又好，一天能做好多，图的就是个新鲜。 也不知道这天是加了唱词听着更专业，还是说这次从县里拿的东西更符合大家需求。 李如意把这村子走了一遍，竟然卖了五百多文。 从村子里出来，李如意就感觉有人跟着她。 这可不是好现象，她甩了甩胳膊，把胳膊上绑的匕首松了些，随时准备出手反击。 孩子的身份是她的弱势，但也是她的武器，只要时机把握得当，拥有武器的她未必不能反杀。 李如意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她挑着两口箱子走的飞快，想要跟身后的人拉开距离。 不过，她加快脚步以后，身后的人脚步也变得更快了。 李如意没有她看起来那么慌乱，但她还是跑了起来。 跑起来以后，她很快确定跟在自己身后的人不是女人就是孩子。 因为那脚步声不重，而且速度也不算快。 如果是成年男人为了抢钱而来，发现她跑起来，肯定会加快脚步追上，这么长时间也早就追上来了！ 李如意确定这一点后，心里放松了些许。 她停下脚步，等着身后的人追来。 很快一道身影从苞谷地里钻了出来。 李如意看见她不禁一愣。 那是个十分纤瘦的疯女人，她头发鸡窝一样凌乱，脸上脖子上还有没洗干净的脏污，她的衣服不够长，硕大的肚皮露在外面一块。 看见李如意停下来，用那鸡爪子一样的脏手挠着自己的脑袋，身体扭曲着咯咯发笑。 李如意很难形容自己那一瞬间的心情。 这样的女子哪个村子都有，她们都会有差不多的名字，不是叫老疯子，就是叫疯婆子。 三家村也有两个这样的女子。 只不过其中一个嫁了人，被人锁在家里。 另一个家里不想要她，让她满村子溜达。 上辈子，李如意在村子里生活的十几年间，常常看见她衣不蔽体，在李如意有记忆的十年，看见她怀孕过六七次。 那时候李如意被生活压的站不起腰，从没关注过她后面的生活。 只记得谁说她好像是哪次生孩子时死掉了。 大家许久看不见也不觉得奇怪，只会感慨一声，反正这样的女子都是活不长的。 总不会像别人家的傻儿子，脑子不好也有人给花钱说媳妇，把李家的好姑娘娶回家，就算有天父母不在了，也还有媳妇。 李如意忽然觉得心里压的块巨石。 女人看见李如意站在那里，拍着手冲了上来。 “花花花花……呵呵呵花花……” 李如意挑起木箱子，一转身避过了她。 这样的人可不会在乎自己伤不伤人，李如意难过，却不会因为这种怜悯就放下戒心。 她把自己头上的花飞快拆下来扔给对方。 那女人视线追着李如意的手，看见花落在地上，更高兴了，还蹦蹦跳跳的。 李如意看着她露出来的肚子上满是裂纹，有的是新鲜的，看起来是粉红色，有的已经非常陈旧，变成了黑色。 她撅着身体把花捡了起来，腿都撇成了八字。 李如意有些担心，但她也不敢帮忙。 那人捡起了花，两只手在头上刨啊刨，很是高兴。 她的注意力都在花上，对没了花的李如意不感兴趣，自觉带好了花，转过身蹦蹦跳跳的跑走了。 松松垮垮的头花在她脑袋上一跳一跳的，她就这样奔向阳光的方向，只留给李如意一个看似快乐的剪影。 或许她并不知道自己正在经历着什么，也不会为此而困扰。 李如意满眼复杂。 上辈子的她还不懂那么多，可重新来过，再看见这样的人，她忽然充满了迷茫。 何为人生？ 人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清醒的人总比不清醒的痛苦。 但李如意并不后悔，这种血淋淋的伤痛让李如意明白，自己正在认真的活着。 像人一样活着，而不是一具被欲望支配的行尸走肉。 她一直看着那道背影消失，方才转身离开。 刚才她打听过，这周围还有一个小村子，距离这边只有十里地，以她的脚程用不上一个时辰就能跑个来回。 来都来了也就一起跑一趟。 李如意走到没人的地方，把褡裢里的铜钱倒出来包好，塞进木箱最底下。 她用力的呼吸着田间清甜的空气，甩开脚丫子往下一个村子跑去。 要挣钱呀！ 第128章 至于吗？ 因为跑的有点远，李如意今天回家又晚了，不过她今日挣得多，心情也好。 大姐有些担心她，在家门口点了火把。 如果不是丁婆婆拦着，她其实还想要去村口迎一迎的。 丁婆婆觉得李吉祥年纪不小了，性子还太软，要是遇上村子里的流氓，也是危险。 不像李如意，以李如意的脾性，遇上流氓危险的只能是对方。 李如意也不愿意让大姐出去，要不然她往后回来的晚些，不光要担心夜路难走，还得害怕她出点什么事儿。 李如意看见火把，高兴的跑过去，把它从杖子上扯下来，举着进院。 丁婆婆大老远就听见她的动静了。 “回来了！” 李如意乐呵呵的答应。 “嗯！师父，我今天卖的可好了！” 丁婆婆问她话，只是确定一下她是否受伤，听她脚步稳重，呼吸平稳，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也就放心了！ “嗯！早点睡！” 李吉祥迎了出来，帮她挑扁担。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李如意边走边回答。 “我原本只想去王家村的，到了那听说往前十里地还有个村子，才十里地呀！我就寻思着一来一回也不费什么劲，这不就过去看看嘛。” “结果啊！那一村子的人都过来看我，我来回都是没费时间，在那个村子转了半个时辰才出来。” 老三已经从屋里拧了手巾出来，李如意接过来擦了脸，摸摸老三的脑袋。 “怎么这么多汗啊？” 大姐把箱子放进屋里，一边放好，一边回答。 “我就一眼没看住，她今天就跑河边去看你下的鱼篓了！” 老三对着李吉祥撅嘴。 “还好我去了！要不然咱家的鱼都要让人抓跑了！” 李如意进了厨房找东西吃，大姐也从屋里出来。 “你还说！李廿比你大那么多，你也敢过去跟人打架，幸好人家不跟你一样的！不然一脚就把你踹飞！” 李如意听见李廿的名字，眉头一挑。 小崽子竟然敢去偷她的鱼？ 老三对着大姐哼哼。 “他人大怎么了？胆子就这么大点，看见我把鱼都扔了！” 李吉祥听见这个，一脸惊讶。 “那你回来的时候怎么一身是水？” 李如意转头去看老三。 “你自己下水了？” 三家村周围的河很多，周围的孩子从小到大都在水里玩，老三也会水。 但李如意不愿意让她一个人下水，万一腿抽筋了，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老三大眼睛咕噜咕噜转。 “我也不是一个人下水的！我让我让李廿在岸上看着我的，但是我出来他就跑没影了！” 李如意：…… 她深吸一口气。 “你猜我信吗？” 老三顿时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脸。 “二姐！” 李如意也笑呵呵的看着她，下一刻老三就被扔到院子里蹲马步去了。 以老三现在的水平，蹲马步连一盏茶的时间都坚持不住，李如意让大姐看着，蹲的不正确就给她一柳枝儿。 没一会儿老三哭唧唧的声音就从院子里传来。 李如意心硬如铁。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这孩子年纪小没个敬畏，不知深浅，还是得长长记性。 等李如意吃完饭，这才想起什么问大姐。 “不对呀！她下午下水，头发怎么这会儿都没干？” 大姐一脸的单纯。 “哦！你回来之前，丁婆婆让她背着一捆木头跑了一个时辰。” 李如意：…… 等老三蹲完马步回来哇哇大哭。 一家子四口人，一个告状的，两个罚她的，合着全家扒拉她一个人玩吗？ 她就是太热了，下水游了一圈啊！ 至于吗？至于吗？ 李如意略有些心虚，但她觉得这件事责任不在她，主要还是老三胆子太肥了。 吃饱喝足梳洗完，李如意从大姐今天做的头花里挑出不错的，放进箱子里，又把箱子里的钱拿出来穿好塞进炕洞子里。 在用麻袋片把炕洞堵上。 这边的炕洞是冬天搭泥炉子的，夏天也用不上，放在里面除了脏了一些，还算稳妥。 就是村子里这样藏钱的人太多了，风险性比较高。 李如意把这段时间的钱拿出来数一数，想着自己还得去县里一趟，填一些东西。 不过，她这次不会把所有钱都投进去了，家里粮食不多了，她还得去买些粮食回来。 李如意在自己缝的本子上记账，今天卖了什么，大致都是什么东西，再把今天去的地方画出来。 她没有测算过，画的图也不准确，不过自己能看懂，往后定期去不要落下就行。 画完以后，又在底下把今天遇到那个女人的事写了一句。 躺在炕上，往日很快就能进入梦乡，今夜却难以入眠。 李如意不太明白，她这样的人上辈子没做过多大的好事，为什么就可以比那些人更幸运呢？ 这种发自真心产生的不配得感，让她对所有值得同情的人充满了愧疚。 李如意这段时间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总觉得自己活的还很艰难，只要努力活下去就好。 可直到今天看见了那样的人。 同样是糟糕的活在这个世上，同样承受了那么多的恶念，为什么她可以重来，而那些人只能麻木的生存着？ 李如意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但人生在世总有很多事是自己想不通的！ 指点别人时的清醒，和自己的浑噩并不冲突。 执念缠绕着每一个人，好像只有自己才能解开。 李如意想了许久也没想通，可能是太困了，最后还是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又是新的一天。 她去县里买了粮，又补了货，想起之前跟人约了时间，李如意就挑着自己的箱子去了自己最初去的那个村子。 路途挺远，回来时，天又黑了。 这次李如意舍了脸面，唱了一个村子，头花被人一扫而空，之前人家问的碗盘花布她都带了，答应要买的人只有两三个没买。 剩下的都很捧场，那个要给姑娘买头花的大嫂更是一口气买了十朵，说是家里连女儿带媳妇一共五个人，一人两朵换着戴。 李如意见此，又给她多数了一朵，说是送她的。 谁说年纪大了就不戴花了？ 这一下把村中妇人的热情彻底点燃，大家乌泱泱的都过来买头花。 一下就把李如意拿过去的那些都买空了。 还有人说等她下次来的时候多大来点，拿的太少都不够分！ 李如意笑呵呵的答应下来，回家以后，她站在灯下，仔细看着大姐做出的单调的头花。 她心里想着，是时候教大姐一个新花样了！ 第129章 有苦一起吃 李吉祥一早起来，就看见了李如意做的新花样。 她揉着眼睛，叹了口气。 对她来说，学这个东西比开荒都费劲。 她去洗漱，李如意又做了几朵，等姐妹俩出来，三人开始练武。 经过这段时间的摧残，三个孩子已经把基础动作做标准了。 基本不会挨打了。 不过因为体能不行，坚持的时间都很短。 这也没办法，没有那些洗经伐髓的药配合不说，连保证天天吃饱吃好都困难。 能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了。 李如意练功后教大姐做新的头花，教完又挑着担出了门。 她每日走的时间也不算早，常常会遇到村里的人。 大伙听说李如意开始当货郎了都很好奇。 也有人去跟李吉祥打听情况。 只是李吉祥性子虽然绵软口风却很严，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一问就说家里都是她二妹当家，她说的不算，她不操心。 旁敲侧击的打听，也打听不出什么来。 所以李如意一出门，总要被不少人盘问。 “如意啊！你当货郎挣钱不？” “回本没呀？” “这么折腾啊？” “你大姐做的头花挺好看的！你也别光往外卖呀！” 李如意面对这些问题回答的都很真诚。 与其让人猜来猜去，以为她挣了多少钱，不如自己直说。 “现在还不挣钱，我都还不认识路，有时候一整天就瞎转。” “还没回本呢，东西少了也不赚钱，得越投越多，慢慢干着，怎么也得过一阵才知道赚不赚钱。” “婶子你喜欢早说啊！明早我路过这儿给你带一朵过来！您别嫌弃就行！” 碎布头是按斤称的，早就回本了。 正好大姐还剩下一些练手的，有些小问题，李如意没相中，不肯拿出去卖掉，正好给村子里嫂子大娘的一人一朵当个人情。 她觉得拿出去当成品卖不过关的，村子里的嫂子大娘还都挺喜欢的。 李如意出了村子，找个方向就往前走，遇上人也跟着打听一下。 这次去的村子有些偏僻，不过距离不远，李如意绕了一圈去了那里，回来的时候听人说有近路。 她顺着近路出村，果然比来时省了好多脚程，到家的时候天还没黑。 大姐看她回来的早，也很高兴。 昨天老三拿回来好几条鱼尝到了甜头，今天又去看鱼篓里有没有鱼了。 不过很可惜，没看见有鱼，老三很生气，觉得是李廿把鱼偷走了。 李如意只好安慰她。 那鱼也不是自家园子里的白菜，说有就有。 她安慰老三的时候，大姐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跟她说道。 “韩大哥今天过来了！说有话跟你说，让你明天等一等他。” 李如意一愣。 她都好久没见过韩时安了，前前后后加在一起要有一个月了！ “他有说什么事儿嘛？” 大姐摇头。 “我不知，他就问了你的近况，我按你交代的说了些，他听完就说有要事和你商量，让你明日等他一会儿。” 李如意点头答应下来。 “好！” 李吉祥转身往屋里走，一下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他还拿来一些粮食，十多斤的苞谷面和五斤粗面。” 苞谷面倒是不贵，但粗面价格就要高很多了。 李如意长跑县里，对物价了然于胸。 县城中最便宜的粗面也得十五文一斤，如果去了麦麸磨成细面，得五十文一斤。 李如意了解韩时安，他肯定会买最便宜的那种，毕竟她们的身份，吃饱比吃好重要的多。 苞谷面比碎包谷贵两文钱，一斤四文钱。 十斤四十文加上粗面四十五文，一共八十五文钱。 李如意想着，明天看见韩时安一定要把这个钱还了。 如果韩时安买的粮食贵，她也不认，又不是她让买的，绝不会承担多出来的部分。 李如意会心软，但她的心软从来不会影响自己的行动。 晚上吃完饭，李如意洗了个痛快澡，早早躺在炕上睡觉。 韩时安早上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精神饱满的姐妹三人，正在苦大仇深的练功。 李如意见他过来，问了丁婆婆一声，就把韩时安也薅过来练功了！ 有些苦就不能一个人吃，大家都吃苦，她阴暗的内心就能得到平静了。 等韩时安跟着一起练完，看着自己胳膊上多出的抽痕，心情很复杂。 李如意拍拍他的肩膀。 “少年，身体才是一切的根本，这打基础的环节，你可不能错过，回去也得练起来呀！” 韩时安看着李如意都快憋不住笑出来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 李如意这才想起什么，问他。 “你来找我说什么事儿？” 韩时安看看周围，担心一会儿有村人过来串门，便和李如意说道。 “这里不方便说话，我去河边等你！” 李如意打量他一圈，猜到了他要说的事情可能很复杂，一时半刻说不完，也就答应下来。 “行！我去换身衣服。” 李如意练功穿的衣服更加宽松，不合适出门，韩时安转身离开，李如意换好衣服，才出门去了。 刚要走，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招呼老三。 “小满！小满！” 老三屁颠屁颠了跑了过来。 “二姐！你要带我下河吗？” 李如意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去给前面李七婶送两朵头花去，从窗台上挑两朵颜色鲜亮的！” 老三：…… 她撅了撅嘴，转身回去给李七婶送花去了。 李如意这才顺着河边往上游走，韩时安果然等在老地方。 李如意这段时间一直练功，武功虽然看不出进步，但灵活和力量都比之前强了太多。 以前还要爬一爬坡，现在三两步就窜了上去。 韩时安才站起来，正准备伸手拉她，眼前一花，就见人已经站到了他面前。 李如意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不知道他突然站起来干嘛。 韩时安缓缓把手抬高，比了比李如意的身高。 “你这段时间长个儿了！” 李如意有些得意。 “你好长时间没回来了！” 韩时安收回手，把长袍掀起来坐回了原处。 “书院大考，我这段时间才没回来。” 李如意摸出钱袋，从里面扯出一串铜钱。 “给你的粮食钱！” 韩时安看着铜钱犹豫一瞬，但还是摊开了手。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很干净，手指间带着茧子，却也不像李如意的手那般粗糙。 第130章 贩盐 李如意把铜钱放在他手上，转身坐到自己往常爱坐的石头上。 “你有什么事儿要跟我说？” 韩时安把钱塞进怀中，没有半句废话，直接反问李如意。 “有个风险大但赚钱的营生，你敢做吗？” 李如意问他。 “什么营生？” 韩时安一开口，李如意就被他吓了一跳。 “盐！” 在大齐和盐相关的一切都很赚钱，这是公认的事。 但同样的，和盐相关的所有生意都很危险。 李如意眉头一下皱了起来，她仔细打量韩时安。 上辈子她倒没发现韩时安竟然如此激进。 不过，李如意还是可耻的心动了。 钱啊！ 她现在太缺钱了。 不光是来年赎役的银子要钱，她们练武也要花钱。 如果有钱，她们可以吃肉，可以买药材辅助练功，不用担心今年过冬的粮食，还能买些棉花做冬衣。 “你说的是……私自贩盐？” 李如意不太确定的看着韩时安。 韩时安知道李如意误会了，一下笑出声来。 “当然不是！我上次听说你想要当货郎，就想着打听一下哪些东西便宜新鲜。” “刚好一位同窗便于我说到贩盐一事。” 韩时安从身后的灌木上折了一段树枝下来，在地上的浮土之上写下了几个字。 “县衙那边可以给在籍的货郎提供盐贴。” “如你这般走街串巷的小货郎，最多可买两张，每张十七贯五百钱，可领五百斤盐，除此之外，月底要缴纳三贯五百钱的盐税。” 李如意也赶紧转身去折了一段树枝，在地上写了这些数字。 “你等等，我算一下，十七贯五百钱，就是一万七千五百钱，加上三贯五百钱的盐税……” “三贯是三千文……” “一共是……两万一千钱，也就是二十一贯。” “五百斤盐，每斤盐……” 李如意算的只挠头，这个数字对她这种半文盲来说有些太大了。 她口中喃喃计算，抓耳挠腮。 韩时安凑过去看她，刚一开口，李如意便伸手制止。 “我自己能算！” 她上辈子学过口诀，但她没什么财产，也不需要打理财产，知道加减就好。 但这辈子不同，她当货郎以后就发现算数有多重要。 能自己算的她都会自己算。 “所以一斤盐最后要算到四十二文，按照五十文一斤来算，可以赚……八文。” “四贯？” 李如意悚然一惊，一张盐贴一个月可以赚四贯。 如果能拿两张盐贴，一个月就是八贯钱。 再如果她把盐卖的远一些，卖到五十二文，一个月就能赚到十贯！ 十贯是什么概念？ 李如意一年赎役的银子才五两，兑换成铜钱也不到六贯。 而她一个月就能赚到这些！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这件事暂时只能停留在她自己的想象中。 她没有本钱，想要赚这个钱，一个月先得拿出四十二贯去买这个盐贴。 四十二贯的本钱让李如意瞬间清醒过来。 而且这样的营生想必不是谁都能做的，她是个女子，平日里扛个箱子四处走走没人管，但想要过明路，也是千难万难，少不得一番打点。 李如意和县衙那些小吏打过交道，每个月起码得两贯才能打通。 而这些只是开始。 后面的事更多。 远的不说就说这一个月一千斤盐她要如何搬回来！？ 搬回来了她又能卖给谁呢？ 她只是个货郎，只有一副肩膀，一副扁担。 原本两口箱子和货物加在一起就已经快四十斤了，再加上三四十斤的盐…… 别说她现在才十一岁，就算是成年以后她也未必扛得动啊！ 除非她有一辆板车。 李如意眉头越皱越紧，难怪这个钱一般人挣不了。 韩时安看李如意好一会儿没再写字，猜到她这阵子在为什么犯愁。 他清了清嗓子唤回李如意的注意力。 “如意，你的难处我知道，我的难处你知道吗？” 李如意抬起头去看韩时安。 “你的难处？” 李如意在察言观色上的天赋比算数强得多，她一瞬间反应过来。 “你是说你想赚这个钱？” 韩时安点了点头。 “对！但不全对。我没时间也没办法。” “于我而言，念书是最好的出路，我不能放弃读书去赚钱。” “但读书也确实费钱，我的地现在都给我二堂伯种着，每年能给我五六百斤粮。” “粮铺收粮价格要低一些，只能卖到四五贯钱，只够我在县城一年嚼用。” “除此之外，看书练字都要我自己想办法。若此事能促成，我免去找工做工，也会多些时间看书练字。” 李如意明白了韩时安此时的处境，但不明白他这些话的含义。 “你想找我帮忙？” 韩时安摇头。 “我想和你合作，你没有钱，但我有！我没有时间和力气，但你有！” 李如意恍然，也顺势松了口气。 她当然不会觉得韩时安要她帮忙，她担心韩时安让她做工，那她可就被对方套牢了。 她现在是没钱，但她时间很多，可以积累，如果把自己套牢在两张盐贴上，固然可以解决短时间内的麻烦，但从长远看并不划算。 李如意虽然会心动，但她还没被逼到绝路。 但如果是合作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是说，你出钱，我出力，我们平分这些钱？” 韩时安摇了摇头。 “平分不行，其中风险太大，我不想承担。” 李如意被韩时安噎了一下。 她看着自己地上写的字，伸出手比了好几下，才压下心里的种种念头，问韩时安。 “那你想怎么样？” 韩时安看她无语，差点没憋住笑。 “我要钱，每个月你给我五贯钱，不管你赚了多少，多赚是你的本事，也不管你遇上什么事情，会不会回不来本钱，我都要固定的钱。” 李如意听了这个数字后，慢慢露出深思的表情。 坦白说韩时安要的不多。 如果真的能卖到五十二文一斤的话，李如意自己也会有五贯钱的收益。 但，李如意要承担所有风险。 就像韩时安说的，他什么都不管就要钱，李如意就必须保证自己前期没有一次失误。 第131章 奇奇怪怪 看她犹豫，韩时安又继续加码。 “我出钱，还会用我的名帖去买盐贴。” 李如意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 这是韩时安必须做的。 不然等李如意翅膀硬了一脚踹了他怎么办？ 是个人都知道得把握渠道，李如意可不会把这当成韩时安对她的优待。 韩时安似乎知道她所想，又加了一句。 “我家的板车给你用！” 李如意又瞥了他一眼，看见他眼中含笑，皱着眉转过脑袋，把后脑勺对着韩时安。 她在掰手指头计算这件事的风险。 除了钱的问题，还有安全的问题，盐存放的问题。 而且，一千斤盐啊！ 她卖给谁去呀？ 三家村全村老少加到一起一个月也吃不了这么多的盐啊！ 而且李如意还想要加价，两文钱看着不多，但有很多人宁可自己走一天去县里买五十文的盐，也不愿意让货郎挣他们那两文钱。 李如意这段时间也是深有体会。 不然她怎么一直想着卖点自己的东西呢！ 这不是简单的事。 她不能一拍脑袋答应下来，四十七贯的本钱她承担不起。 李如意想明白这点，紧紧攥住了双拳，才控制住自己当场答应下来的冲动。 她平复了一下心绪，转头看向韩时安。 “我现在答应不了你！一千斤太多了，我吃不下。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我们再商量。” 韩时安看着歪着头的李如意有些好笑。 “你需要考虑一个月嘛？” 李如意坐直身体，很严肃的说道。 “不，我不需要考虑一个月，但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打通一条能吃下一千斤盐的销路。” 她看向韩时安的眼神中充满郑重。 “韩时安，你能信任我，我的姐妹就在三家村生活，我跑不了。” “我的道德品性和世俗压力也不允许我背信弃义。” “你的钱我很需要，但你的名帖我一样很需要，这世上没有比我更合适你的伙伴。” 韩时安也郑重的点头。 “我知道。” 李如意松了口气。 “但是韩时安！我对你来说也很重要，我女子的身份约束着我，让我就算有钱也不能踹了你单干。” “一个月之内，我一定能开辟出一条销路，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韩时安点了点头。 “好！” 李如意看他那样，忽然有一种欺负孩子的感觉，这人真的是来合作的嘛？ 这也太好说话了！？ 如果不是有上辈子的经验，李如意甚至会怀疑这是不是韩时安给她下的套。 李如意开始坐立难安。 不会是韩时安真的学坏了，准备下套骗她的钱？ 这个念头浮现，李如意马上就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了他。 韩时安无语的摇了摇头。 “如意，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李如意收起自己的担忧，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要先收盐再给钱的，一个月以后自然会知道真假。 “什么事儿？” 韩时安看着远处的河水，河水清澈见底，看着好像很浅的样子。 但他上辈子掉进去过，里面比五六丈还深。 他想起那时候他脚抽筋了，整个人在河里翻滚，他感觉暗流冲刷过他的身体。 那时候他还很小，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也没有人知道他落水了。 恍惚之中他好像看见了爹娘。 他的眼泪和河水混到一起。 没人能说得清他那一瞬间的情绪到底是恐惧更多还是解脱更多。 不过在某一瞬间，向生的本能还是冲破了胆怯。 他用尽全力还是爬上了岸。 那时候他就坐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一抬头就看见李如意小小的身影在芦苇丛里摸野鸭蛋。 摸到了以后就往自己头上一敲，一仰头喝了进去。 只不过或许被他的倒霉牵连，李如意当时敲了个没抱出小鸭子的臭鸭蛋，她哇的一下就吐了。 他看着李如意阴沉着脸顶着一头臭鸭蛋走到河边，把脑袋撅在河边洗头发的样子，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世上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人，和很多有趣的事。 李如意看他发呆，用手里的小树枝捅他胳膊。 “发什么呆？你要问什么事儿？” 韩时安转回头对上李如意的眼睛，下意识心虚一瞬。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种种念头。 “我……” 韩时安看着李如意，李如意也看着他等下文。 深吸一口气，韩时安躲开李如意的眼神。 “我有一个朋友，他发现了自己另一个朋友一些往事，不过他的朋友现在过的不错，他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的朋友，他知道了那些往事。” 不知道为什么，李如意听见这话，心头一缩，她脸上的轻松全都消失。 “哦！这样啊！” 韩时安偷偷转头去看李如意的脸色，见她若有所思，赶紧又转回头来。 “其实，我……朋友也想过，或许不要太刻意的说起，但又担心以后他朋友知道这些事，会……” 韩时安又瞥了一眼李如意，正好被李如意抓包。 “你看我干嘛？” 韩时安掸了掸袖子。 “我看你听没听。” 李如意搓搓手，把心里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压下去。 “如果真的是朋友，不会在乎那些事，不过有机会还是不要隐瞒！” 韩时安张了张嘴，想问她，什么时候才算是有机会！ 但见李如意神游天外的模样，他终究还是没问出来。 不是所有秘密都适合分享。 韩时安忽然笑了，问李如意。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李如意转头看他。 “你今天是让我师父抽傻了吗？怎么奇奇怪怪的？” 说完，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既然是秘密就不要说出来！天知地知你自己知道就够了！” “若是说出来，就不算秘密了！” 伸完懒腰，李如意笑着去看韩时安。 “我要去卖货了！一个月以后见！” 她顺着来路爬了下去，只留下韩时安自己坐在原地。 韩时安看着李如意的背影一直向前，走过了两人熟悉的小路，身影越走越远，慢慢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他忽然觉得，或许有些事情说开了是自私的。 她未必没有察觉，也未必愿意面对。 韩时安站起身，想要看的更远些。 他忽然发现，他和李如意隔的很远很远。 隔着前世今生的种种不甘和心酸。 那些伤害他从未承担过，也从未感受过。 藏在崭新躯壳背后的，是一个伤痕累累的李如意。 可即便伤痕累累，她也不需要别人帮她舔舐伤口。 她不想被任何人裹挟，哪怕那个人是她曾无比心动的韩时安。 第132章 打听 李如意很快把心里那些情绪驱赶出去。 她还挣扎在温饱线上，才十一岁，还没出师，没手刃师父的仇人。 哪有时间想东想西！？ 李如意回家以后看见大姐正在教老三写字。 她原本还觉得温馨，可她凑过去就看见大姐把老三写对的字给改成了错了，还信誓旦旦的让老三这么背。 李如意：…… 她赶忙把大姐也教育了一遍，这才摇着头挑着箱子离开。 今日晚了许多，不能去太远的地方，但周围刚去过的也不能再去。 李如意戴上草帽出了村子随便找了一条路往前走。 遇到人就跟人打听一下周围的情况。 走到中午，她找了棵树坐下，一边啃饼子一边休息。 路上蒸腾起的水汽让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在微微抖动。 李如意休息的差不多了，又喝了水才又重新上路。 走出去没一会儿就到了一个岔路口。 路口缓缓走出一对带着孩子的夫妻。 李如意看着他们大包小包拿了不少东西，乐呵呵的招呼。 “大哥大嫂是走亲戚去了嘛？” 一看她是个孩子，夫妻俩警惕心也降了很多。 男人有些木讷的样子，点了点头，哼哧着什么也没说出来。 女人倒还挺健谈的。 “嗯，走亲戚去了，你是过来的货郎嘛？” 李如意爽快的答应一声。 “对！” “我听说前面有个钱家庄，想要过去看看。” 听说要去钱家庄，女人后背都挺了一下。 “哦，我们就是钱家庄的！” 李如意一脸惊喜。 “真的呀？那可太好了！” 女人笑的含蓄了些，打量着李如意，她男人也好奇的看着李如意。 李如意这段时间已经适应了如何跟陌生人聊天打招呼。 没有话题制造话题也要聊起来。 “我家是县城那边的，往常不往这边来，也是夏天天长，走远点也行，这才过来看看。” “嫂子咱们村子平常来的货郎多吗？” 女人想了想。 “也不多，还没有要饭的多呢！” 这年月有好多人都在要饭，隔三差五就会去人家敲门。 “哦，我看咱们这边离县城挺远的，平常有集市嘛？” 说到了集市，不等女子说话，她身边的孩子就高兴的说起来了。 “有！我们前村有个集，可大了！” 李如意看见那两个孩子，小的很和气，一伸手就从后背的褡裢兜里抓了一把瓜子。 “真的呀？你们俩真乖，哥哥这里有瓜子，给你们尝尝。” 一看李如意拿东西出来，女人和她男人连忙拒绝。 “哎呦不给不给！你留着你留着。” “就是，你快收回去，都是要卖钱的东西。” 李如意连忙挡开他们的手。 “给孩子的！这瓜子我自己炒的，吃的新鲜。” 几人经过一番拉扯，两个孩子还是在父母的不好意思中收下了瓜子。 他俩一尝，眼睛一亮。 “娘，娘你也吃！” 大些的孩子把瓜子塞进女人嘴里，女人往后躲着。 “娘不吃，你们吃！” 但那大孩子举着胳膊不放下来，最后还是塞进了女人嘴里。 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娘，女人一愣，抬头看向李如意。 “这……这瓜子……怎么是咸的？莫不是放盐了？” 李如意却是放了点盐。 要是寻常瓜子怎么能让嫂子大娘记住！？ “放的不多，尝个新鲜！” 女人这下更不好意思了。 李如意趁着她不好意思的功夫开始和她搭话。 “嫂子，咱们钱家庄人多吗？” 这女人也没那些花花肠子，意识不到李如意跟她打听的事重不重要，只是觉得李如意是个好人，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还成，有三四十户，两三百口。” 李如意顺着刚才瓜子的话头问她。 “咱们家吃盐费吗？” 女人听说吃盐面上露出些许忧愁。 “还成，一家七八口，一个半月一斤。” 粗盐略带苦涩，一斤盐去了杂质可能只有七两左右的纯盐。 讲究些的还要自己熬一遍。 不讲究的直接用，时间久了也就用习惯了。 不过七八口人一个半月一斤还是偏少的。 可能吃菜都吃不出什么味道。 李如意又顺着问。 “在集上买的还是去县里买的呀？” 女人回了一句。 “集上买的，跟县里一个价，县里太远了。” 李如意眉头皱了皱。 “五十文嘛？” 女人点了点头。 “嗯！有时候还能更便宜点，没有县里的好，但咱们农户人家哪在乎那些呀！能吃就行。” 李如意张了张嘴，她大约明白别人贩盐都是怎么赚钱的了。 男人也跟着附和。 “对对，能吃就行。” 李如意很认真的问他们。 “那咱们如果买点好的盐，贵一点，吃的时间不也长一点吗？” 女人呵呵笑着。 “哪能啊？吃着都一样，不生病就行。” 盐是必需品，不吃会生病，这件事没人比李如意更清楚。 她上辈子被人关着的时候就吃不到盐，后来眼睛都瞎了。 李如意不知道怎么劝这些人，而且她也没有立场劝说。 这些人的习惯已经养成，都不愿意接受更贵的盐。 质量好坏区别不大，做菜的时候都只放那么一点，多了一点也一样吃不出咸淡。 李如意又问他们。 “咱们村子里所有人家都这样吗？” 说到了这个女人叹了口气。 “可不是！哎……一年到头能混个温饱就不错了。” “你住的地方怎么样？不这么过日子嘛？” 女人跟李如意聊开了，也开始八卦起来。 “我们家还成，不过日子也不好过，要不我能出来讨生活嘛！？就是离县里近，吃盐不发愁。” 李如意说完，试探的说了一句。 “我还想着要是可以，也带些县里的好盐过来呢！” 第133章 收益太低 李如意的试探很含蓄，她身边的两人仿佛没听出她的失落。 “哎呦，那也太沉了，你年纪还这么小压弯了腰不长个儿，我看啊，这事儿没意思。” 李如意叹了口气，岔开话题。 “嫂子，我们咱们这周围地也挺多的，日子怎么还过的这么难呢？” 女人马上接住了李如意的话茬。 “地多！不过我们这边有几个大户，人家才有钱，不像我们，一家就亩地，我们一家好几口人都指着这点出息过活，现在看着还行，可你说往后啊，我这两儿子说媳妇，一人都分不上一亩多地了……” “还是人家地主家里日子过的好，我看我们村子里老钱家的孩子，穿的衣服上连个补丁都没有。” 女人一脸艳羡。 李如意也没再说盐的事，继续问她周围的情况，问完了钱家庄，还问了她娘家的事。 等到都问完，也就差不多到地方了。 李如意笑着唱起了自己的小曲，一开嗓逗的女人哈哈大笑。 “这孩子嗓子可真亮堂。” 她们夫妻带着的两个孩子也围着李如意蹦蹦跳跳，学着她唱曲儿。 李如意挑着担进了村，因为有熟人引荐，不少人都在她这买了东西。 女人还领她去了自家，给她端了一碗水。 李如意喝完水又送她家俩孩子一把瓜子，这才离开。 除了钱家庄，她的表情有些丧气。 这里的村人口径非常统一，都不会买更贵的盐。 有些人家倒是想买县里来的好盐。 但李如意也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五十文的话，她只能赚三贯，或许看来三贯也不少，但这和李如意的想法不一致。 她毕竟不是真的十一岁，明白做买卖一定会有损耗。 衙门的钱不能少，韩时安的钱也不能少，所有的损耗都要李如意自己承担。 三贯只是理想状态，但实际上她可能只有一贯半到两贯左右的利润，甚至更少。 从衙门拿回来的盐真的会足重嘛？ 一千斤如果到手缺了十斤二十斤的，她还能找衙门的人理论吗？ 若是送货路上下雨，她没保护好让盐淋了雨，盐入水就会融化，那又会是一笔损耗。 放在房子中储存，若是老鼠偷吃，又会是一笔损失。 而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 一斤盐只卖五十文，衙门那边少了二十斤盐，她就会少一贯钱的收益。 若是倒霉再遇上一场雨，她的收益就会更少。 李如意想要保证自己的利益，就得深耕眼下的市场，让每一斤盐都卖出最大价值。 买卖双方最好的状态是达成共赢。 就像那些人往盐里掺东西，他们为了赚钱，但买家也为了省钱。 或许从长远角度来看掺东西的办法有些缺德。 但市场从不在乎缺不缺德。 它只会无情的淘汰掉那些有良心的人，因为良心是没办法变现的。 自古以来就是劣币驱逐良币。 李如意如果也本着老实做生意的态度，她也一样会因为赚不到钱而被市场淘汰。 如果想要带着良心生活，她就得为自己的善良付出更多。 她在回村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这世上就没有一个既能保留良心，又能赚钱的办法嘛？ 不过很可惜，这个问题注定得不到答案。 她回家的一路都没想明白。 好在今天只是第一天，李如意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去寻找解决办法。 一回家大姐已经做好了饭，李如意去厨房洗手洗脸。 她撩起一捧水把脸脖子头发全都打湿，用力的搓洗。 大姐放好桌子，路过她时想起什么。 “对了如意，韩大哥在你走之后过来了，给你留了东西，让我回来交给你。” 李如意一愣，扯过手巾把脸上的水擦干净，风吹来，她舒适的叹了口气。 “什么东西？” 大姐也不知道，摇了摇头。 “放在一个盒子里的，我没打开，就在屋里炕上。” 李如意把手巾挂回原处，转身就要进屋。 大姐赶忙叫住她。 “吃完饭再去，你都饿了一天了！” 李如意敷衍一句。 “哦，我看一眼就吃饭。” 她进屋果然看见了炕上放着一个木匣子。 木匣子有些年头了，看着还挺大的。 她拿起来发现这匣子还挺重，转了一圈，发现这匣子做工很精致，匣子竟然像抽屉一样是拉出来的。 李如意摸到机关，把匣子抽出来。 一把手弩出现在李如意面前。 她一愣，没想到韩时安竟然把那把手弩送了过来。 大齐禁弓弩，不过不是所有弓弩都禁。 真正禁止的是军队所用的强弓强弩。 寻常猎户人家的弓，射距最远也只有三十丈，用料简单，杀伤力有限。 弩就更不用说了，没有铜郭，木质弩的射距只有六七丈远。 韩时安给李如意送来的，就是这样一把手弩。 对手如果穿了护甲，这一弩连破甲都困难。 不过，李如意的对手也只是寻常人，这手弩确实给她增添了一份胆气。 李如意把箭袋拿出来，里面还是她熟悉的十支箭。 她两只手指扣住弩弦向上拉，感受着反向的作用力。 弦触到牙，将其压下，钩牙翘起，卡住了弩弦。 李如意抽出一支弩箭，从含口填入，顺着弹道，卡进钩牙中间的缝隙，抵在弩弦上。 她将手弩举起，视线随之调整，最后扣动悬刀。 弩箭飞射而出，穿过窗户，咚的一声扎在了草亭的床上。 屋里的李如意也是哇了一声。 坐在厨房里的丁婆婆听见动静，转了转脑袋。 李如意捂着自己的小臂，疼的眼泪都冒出来了。 她不知道手弩有后坐力，没有拿稳，被震得反弹脱手，手弩一个大甩头敲在她胳膊上。 但她顾不上自己胳膊疼，手忙脚乱的把手弩捞起来。 这要是摔坏了，她要去哪再找一个！ 李如意把安全的手弩夹在腋下，才捂着胳膊疼的直跺脚。 丁婆婆摸摸搜搜的端起饭碗，无语的摇了摇头。 李吉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往屋里的方向看看，招呼李如意。 “如意快来吃饭。” 李如意又疼了一会儿才平复，把胳膊撩起来，发现胳膊都给敲青了。 她答应一声，又把手弩放回了匣子里。 “哎！知道了！” 说完她跑到草亭把床上的弩箭扒下来收回，这才去厨房里吃饭。 第134章 乞巧 吃了饭，李如意闲着也是闲着，出去做了一块板挂在墙上，这就要练一练手弩的准头。 她那边一挂好，平日里最是沉默的丁婆婆赶紧说道。 “李如意！你把你那些东西收起来！” 李如意想起下午一箭扎在草亭床上的事，看看墙上木板和草亭南辕北辙的方向，略有心虚。 “师父，我就是练练……” 丁婆婆招呼她。 “别在这里练，去前面的院子练。” 李如意答应一声，就缩手缩脚的拎着木板去前面的院子练习去了。 她点了火把，周围插了几支艾蒿，索幸院子够大，李如意练习烦了就在院子里练功，冷静下来在继续练习。 等到身上被咬了好几个蚊子包，她才回去睡觉。 睡醒起来感觉好长时间没有酸疼又出现了，这次是肩膀和胳膊疼。 虽然昨日从钱家庄打听来的消息让李如意心情有些沉重，但她也还没完全放弃这一条线，早上起来练完功又去周围的村子转悠。 就这样转悠转悠就转到了七月，眼看着距离乞巧节也没有几天了。 李如意找来一块染花了的粗布，在上面缝了很多布条，把头花扎在布条上，一条一条头花垂下来。 她把这块布搭在木箱上，各色的头花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曳，引得一路上的人频频观看。 不少人都问她价格，让李如意小赚一笔。 在周围村子转了两天后，李如意就挑着木箱子去了县城。 她还是一路吆喝，边走边唱，吸引了不少人。 在县城走了两天，把家里的头花兜售一空。 在大齐乞巧节是女孩子的节日，家里有姑娘的人家会在庭院里设供桌，摆上鲜花和绣品，晚上对月乞巧。 姑娘们也会成群的约到一起庆贺，她们会凑上很多小手工，也会把自己打扮的很漂亮，在一起看云，通过天空云层的形状来预测的运势。 都说这一天看姻缘最准。 那些没办法自己做主的事，便都想要交给命运。 三家村也都很热闹。 虽然李如意跟李家闹过了一场，不过今年过来约李吉祥的人还是很多。 相比于李如意，李吉祥更符合世俗对女子的期待。 骨子里的坚韧勤劳，让她任劳，性格的绵软，又让她认怨。 和她一比，李如意简直就是最不合作的刺头，村子里谁说起她来的时候，都是当面笑呵呵，背后直摇头。 对于这种小姐妹之间的聚会，李如意都是放任自流的。 大姐也会有她自己的生活，她追求的东西和李如意本来也不一样，李如意看的很开。 人生本来就该和而不同。 李如意这天难得没出去做生意，在家里也摆了供桌。 她舍了本钱，买了一条肉和一副肠油回来。 熬猪肠油也是有方法的，不然熬出的猪油又黄又臭。 李如意先把猪肠油用淘米水搓洗干净，大锅起火添上凉水，整块的肠油凉水下锅。 水开以后撇去浮沫出锅切块，把锅刷干净，将切块的肠油放锅里，加一点水防止糊锅，就可以翻炒。 炒出来的猪油又白又香。 她以前会用这种油来做糕点。 李如意把锅里大部分油盛出来，剩下的用来炸巧果。 她做的就是普通面果，菱形块，大姐做的比较精致，还有各种花的形状。 李如意用两个笊篱翻炸，虽然油不是特别多，但火不大，炸的慢，也挺好看的。 炸巧果装了盘，一部分放在供桌上，另一部分李如意让她拿去跟自己的小姐妹分。 老三没有小姐妹，自己可以吃一整份。 李如意也没劝她交交朋友之类的，老三和大姐不一样，她没有李大贵关注，又不得母亲喜爱，被村子里很多孩子欺负过，对这些人没有好印象。 她不愿意敷衍，李如意也懒得勉强她。 李如意虽然没有朋友，但她作为家长有必须要走动的亲戚，比如说三姑家，比如说里正家。 老三就被她派了出去，给这些人家送巧果。送的不多，油纸包上一把，主要是个心意。 天色暗下来，李如意也给大姐和老三梳了好看的头发，给她们都带了头花，大姐出去找小姐妹玩，李如意就和老三坐在家里看星星。 她看着看着总觉得和星星距离有些远，便转头去问老三。 “你要不要去房顶看星星啊？” 老三是李如意的小尾巴，李如意说什么她都愿意，用力的点头。 李如意找来梯子，两人一起爬到了房顶，茅草屋顶有些软，不是什么地方都能踩，李如意走在上面，让老三跟在自己身后。 月光之下两道纤细的身影小心翼翼走到房顶的中间。 李如意坐在屋脊上，老三坐在了她身边。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看着天上璀璨星空。 丁婆婆依旧躺在她的草亭里，不过她躺不了多久了，往后的夜晚会越来越冷。 那边的房子已经干透了，李如意觉得快要搬家了。 搬家之前她想把贩盐的事敲定。 想到贩盐的事情，李如意脸上的表情也淡了两分。 这么多天过去，她的收获并不大，她必须要改变思路，不能再用当货郎的心态去应对贩盐的事。 或许只有去那些真正偏僻的地方才能有她想要的结果。 李如意转头看向旁边的大山，行不行的，必须要去看看！ 她想要钱，想要挣钱，作为一文不名没有底蕴的寻常农女，她能撬动财富的方式并不多。 最贵重的就是她这条命。 李如意眯了眯眼，韩时安带来的是机会，但能不能把握住机会，是她的本事。 老三歪着头看着天上飘过的一片云。 “二姐你看！你看那片云像不像是一块猪油渣！” 李如意：…… 她收回发散出去的思绪，低头看看老三。 “你是不是馋了？” 老三咽了下口水，看向李如意。 “猪油渣不好吃吗？你不馋吗？” 她的声音中带了控诉，仿佛李如意敢说一个否定的字她就要不高兴的翻脸一般。 李如意笑出声，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 “给你！” 老三眼睛瞬间亮了，她把油纸包拆开看见里面的猪油渣高兴的举起自己的小拳头。 “猪油渣是全天下最好吃的东西！” 李如意笑看着她最近长了不少肉的笑脸。 “那炸巧果呢？不好吃吗？” 老三听了这话，又举起了小拳头。 “炸巧果是全天下第二好吃的东西！” 李如意把手往怀里伸，眼带询问的逗老三。 “你确定吗？” 老三注意力瞬间被她的手吸引，伸着脖子看她能不能掏出一包炸巧果，结果李如意一伸手，掏出了一把空气来。 “哎呀呀啥也没有！” 老三哈哈大笑。 “炸巧果不在，猪油渣就是最好吃的东西！” 她高兴的直蹬腿，捏着猪油渣往嘴里塞。 放嘴里一嚼，香的摇头晃脑。 第135章 进山 老三看着天上的月牙，靠在李如意的身上。 “二姐今晚的月亮怎么朦朦胧胧的呀？” 李如意笑容收敛了一些。 “因为今晚有月晕。” 老三看看月亮，摇了摇头。 “听不懂，什么是月晕？” 李如意跟她解释。 “月晕就是月亮有些晕染，朦朦胧胧的，说明明天天气不好，要下雨。” 老三用力的点头，很高兴的问李如意。 “这样啊！那你明天是不是不用出门啦？” 李如意沉默一瞬。 “嗯！如果下雨，我这两天都不会出门，正好家里还缺不少家具，我这两天赶工做出来。” 自己家用的家具不讲究外观，不刷油也不影响使用。 甚至有点毛刺都没关系。 李如意不愿意让别人挣这个钱，准备自己动手。 老三又在房顶坐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爬起来跟李如意说。 “大姐怎么这么晚都没回来呀？我们去接她？！” 李如意扶着她站起来，指点着她下了房顶，两人点了火把出门，出门之前李如意还和丁婆婆打了招呼。 丁婆婆哼哼一声。 听说今晚有人要放河灯，李吉祥跟人约在了河边。 李如意举着火把找过去，河边不光有姑娘，还有不少小孩子，大家都玩疯了。 一块木片上放了煤油，插一小段沁了煤油的棉线，用火折子点了放在河里，看着那河灯随水漂流。 三家村周围的河都不大，水流也不急，那点煤油还没撑到灯火飘到远方就熄灭了，换来小伙伴们一阵嬉笑。 李如意过去时，李吉祥正在跟一群小姑娘许愿。 有人看见李如意过来，也招呼她。 “如意姐！” 李如意看见凑过来的二狗子，把她的巧果分了出去。 小孩子们一阵欢呼。 跑过去叫李吉祥。 “吉祥姐，如意姐来啦！” 李吉祥转过头看见李如意，伸手招呼她过去，李如意却是摆摆手，比了比回去的小路，示意自己会在那边等她。 大姐犹豫一下，笑着点了点头。 她回去和小姐妹一起乞巧。 李如意站在这边，原以为夜晚会越来越安静，但没想到路口的人还越等越多了。 不是所有人都像孙氏那样恨不得把女儿踩进泥里。 家里姑娘这么久没回去，家里也会有担心的人。 路口站着谁的父母，谁的兄弟，谁的奶奶爷爷。 等到姑娘们乞巧后，拿着各自的东西回家时，都因为看到亲人而欣喜。 也有没看见家人的姑娘，失落的看了大家一眼默默离开。 李吉祥跑到李如意身边，她笑的很灿烂。 这是这几个月下来，她最开心的一天。 回去的时候，她还跟妹妹们讲着今天的趣事，说起谁家谁家的姑娘，许愿让老天赐她一个如意郎君，结果太抠了，就放了几滴煤油，河灯刚飘走就灭了，她追着河岸跑了很久才把河灯捞回来重新点的。 又说起河那边去了不少适婚的男子，在对面唱着歌，唱的忒难听。 还说那些小孩子偷吃她们的供品，被自家姐姐追着暴揍，抽的屁股都肿了，还不忘把东西塞嘴里。 大姐是个不能离群索居的人，对她而言族群的认同比自我肯定更重要。 李如意想，如果她更向往这样的生活，那自己也不要对她干预太多，就让她顺着自己的想法活下去。 活成大多数人的样子就很好了。 大姐还在笑着，步伐都轻快了很多。 姐妹三人的数道影子被月光和火把拉的老长。 回到家里的时候，丁婆婆哼哼一声示意自己知道她们回来了，别去打扰她。 姐妹三人连忙噤声，悄咪咪的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醒来，老三很激动。 “二姐天真的阴了！” “二姐你好厉害呀！你说要下雨就要下雨了呀！” “二姐你今天不出门了是不是？” 李如意心里有事，没有老三那样活跃，照常练功，吃饭。 今天不好出门，李如意就在家里做家具。 厨房地方更大，她把厨房征用了，叮叮当当的。 大姐和老三在屋里做头花。 没一会儿大雨落下。 李如意叮叮当当敲了一天的桌椅板凳。 等到雨停时，已经是三天之后。 大雨刚停，李如意就扛了几双草鞋出门了。 外面的土路黏糊糊的，但李如意的时间不多了。 她这段时间跟人打听了很多山里的事。 今天她除了要卖货之外，还要去村子里找到合适的向导。 山里环境复杂，李如意对自己没去过的环境还带着本能畏惧。 向导的人选她也挑好了，是周围一个老猎户，他最近正好要进山，带着李如意也是顺路。 把李如意送过去就能得一百文的收益，非常划算。 而他说的村子，李如意也打听过，都没太大问题。 说实话，她这个年纪挺尴尬的，拍花子拐孩子会嫌弃她太大。 抓她干活又会嫌弃她太小。 只要她自己不暴露女孩子的身份，危险系数会低很多。 剩下的那一小部分危险会不会遇上，就要看她的运气了。 不过，李如意也不是没有一拼之力。 她身上带着丁婆婆配的迷药，胳膊上和腿上都绑了匕首。 木箱子底下她开了个口，放的是韩时安给她用的手弩。 包头里还藏着一块锋利的铁片。 她记得还有人在嘴里藏刀片的，她练了练，过于危险，还是放弃了。 说话倒是还好，她担心自己在外吃东西的时候把刀片吞了。 如果真的有歹人都把她逼到那个份上了，李如意觉得她也没有挣扎的必要，还不如顺其自然，保存实力，等安全以后在想办法逃跑。 她向来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也很擅长在没路可走的时候给自己创造出一条路来。 这次回家以后，李如意把自己的打算跟家里人说了。 大姐听说李如意可能三四天都回不来，有些担心。 老三也很慌张，她有生之年还从没和李如意分开过这么久。 李如意摸摸她的头，让她乖乖听话，好好练功。 当天晚上，李如意看看粮食够不够，给大姐留了足够的钱，又给自己蒸了一大锅干粮。 第二天一早李如意早早醒来，没有练功也没吃饭，早早就出了门。 走之前，丁婆婆又给她几包药，一包是治腹泻的，一包是治疗伤风的，还有一包是止血药。 李如意接过来就要走，不过走了两步又跑回来，用力抱住丁婆婆。 “师父！等我有钱了，咱们就可以自己买药材了！” 丁婆婆的身手怎么可能躲不开她的拥抱，但她还是僵硬着身体，拍了拍李如意的后背。 她能感受到李如意的害怕。 此刻，也只有她能感受到李如意的害怕。 第136章 久不见人的热情 李如意出发的早，走了两个多时辰到了地方，这会儿才过辰时，要进山的猎户正在村中等着李如意。 见她依约前来也很高兴。 他不善言辞，人也很沉默，带着两条狗，看见李如意挑了这么多东西，有心想要帮忙，但又没敢开口。 人家吃饭的家伙事，也未必愿意放在陌生人那里。 李如意确实没打算依靠老猎户，如果这些东西她都挑不过去，那就别提更多的东西了。 老猎户姓陈，今年三十七，腰上扎了一条半新不旧的红腰带。 李如意管他叫陈叔，他带的两条狗一进山林，就消失在李如意面前了，不过偶尔能听见它们跑动的声音，时不时会在缝隙中露出个脑袋。 它们对这片林子很熟悉，一直等到跑了一会儿才又重新出来，围着两人来回转。 陈叔这时候就会喊它们，让它们离李如意远点，担心李如意害怕。 陈婶是李如意的老客户，最喜欢李如意的头花，每次都买的很多，李如意也会送她一两朵。 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 陈婶在她们村子的地位，大约就相当于韩六嫂子那样，问点什么也都知道。 听说李如意想要进山，就说起了自己的娘家。 说起山里的日子不好过，缺衣少食的，听说李如意想去，直接说让自家男人送过去。 李如意说要给钱，互相还拉锯一番。 不过人情是人情，生意是生意。 如果李如意不给钱，陈叔也会带着她，但肯定以自己为重。 可李如意给了钱，陈叔看在钱的面子上，也得给李如意讲讲山里的事情，如果李如意走的慢了，他也得等一等。 这里的山和三家村后面的山在一条山脉上，都是外围。 也只有外围才有些村庄，更里面猛兽更多，高山百尺林海万丈，对人来说，环境太恶劣了。 不光蚊虫很多，有的地方还有瘴气。 冬天会好一些，但冬天光是寒冷一条，就把绝大多数人隔绝在外。 李如意没去过山村，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她上辈子在这边生活时，都不怎么出村子。 这些事情，也都是李如意最近打听出来的。 李如意和陈叔刚开始走的路还算平缓，慢慢的就上了山，中间会路过一段山道。 这山道非常狭窄，不过两尺宽，还有些微微下滑的坡势。 另一边虽然不是万丈深渊，但也有十来丈的高度，这段路盘旋向上，足有两里。 李如意将木箱子放在一侧肩膀上，累了也不敢换肩。 一直等过了这段路，她的心才微微平静下来。 她走的太累，把木箱子放下，陈叔就坐在她不远处。 李如意放下担子，左肩酸的眼泪差点落下。 她抽着脸缓缓晃动肩膀，缓慢的晃了好几圈，情况才有些好转。 其实这重量她已经适应了，但因为害怕她一直僵硬着身体不敢有动作，这才让肩膀酸疼。 陈叔看着她的样子，由衷的夸了一句。 “我家小子要是有你一半就好了！” 李如意听了这话，苦笑着摇头。 “没办法，家里还有好几口人等着生活呢！” 陈叔挺陈婶说过李如意的事，但听的不仔细，这会儿两人没事儿也就聊了两句。 “你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李如意大大方方的说了一下。 “我家里还有师父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 陈叔不知道说什么，一下沉默下来。 这年月跟师父一起过的人也不少，不过有手艺没家的男人却不多。 “你师父家里没孩子吗？” 李如意知道陈叔在想什么，含糊一句。 “我师父年轻时有家，后来没了，年纪很大了。” 陈叔长长哦了一声，打量着李如意半晌。 李如意见他不问了，歇了一会儿又接着走。 过了那一段，剩下的路就好走不少，起码没有刚才那段路危险。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李如意拿出钱给陈叔，陈叔不好意思，不想要，但李如意把那些钱硬是塞给了他。 陈叔拿了钱也不好当场离开，便带着李如意进了村。 这个小村子很小，只有二十多户人家，大家住的很近，抱团也抱的很紧，听说都是一个姓的，非常团结。 李如意没有唱小曲儿，她挑着担子跟在陈叔身后。 一进村就看见一群孩子蹲在村中间开阔的地上疯闹。 看见李如意都带着傻狍子一样单纯的眼神。 有人认出了陈叔，喊了一声。 “大姑父！” 陈叔不爱笑，但答应时尾音也上扬了一点。 “哎！你爹呢？” 喊他的孩子转身就往家里喊。 “爹！爹……爹呀！我大姑父来啦！” 村子很小，不像三家村那样还有大片的院子，这小孩子一嗓子喊出去，一村子的人都听见了。 周围人家都伸头出来看。 陈叔有些慌，这和往常串门不一样，他也是头一次带着货郎过来。 他手脚僵硬一瞬，便带着李如意往一个院子走去。 李如意也没有甩开陈叔独自去卖货。 她来这里主要是问问盐的事，如果为了卖货，那在山外更方便。 盐可不便宜，这么贵的东西，有个熟人介绍会更容易信服。 他们俩刚到院子门口，一个人高马大举着菜刀的男人从屋里出来，他手上还带着血，看见陈叔还挺高兴的。 “大姐夫你怎么来了？快进屋……” 陈叔这才有机会说明来意。 “老三啊，我也是有事过来的，这个孩子！来，李二！” 李如意对外都说自己叫李二，大家对这种名字习以为常，没有人较真。 李如意连忙凑过去。 “哎！哎……大叔，我就是李二。” 宋老三不知道陈叔这是干什么，打量着李如意。 陈叔咽了下口水，心里想了很多，嘴上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还是李如意打破尴尬。 “是我托陈叔带我过来的！我是个货郎，走街串巷的……” 宋老三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开场，他眼神都飘忽了起来，伸手想请李如意进屋，结果一抬手就看见了自己一手的血，更尴尬了！ “哎呀看我……这个快进屋，我家正杀鸡呢！一会儿都在家吃饭啊！” 李如意摆手想要拒绝，但宋老三好像忽然高兴了起来，脚步轻快，飞奔进屋。 李如意挑着木箱子跟在陈叔身后，一进屋就被屋里的样子吓了一跳。 这屋子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除了一张大炕和一个架子，连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 屋地上摆了一个巨大的木头墩子，周围就是几个小木头墩子。 木墩子有些年头，树皮上还有小小的虫子爬来爬去。 第137章 被围观 李如意把木箱子放在地上，一个女人便从后门飞快进来。 “哎呀！真是货郎啊！” 她搓着手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尴尬的让李如意坐。 李如意坐下来，她又拿了个木头的碗给李如意倒了一碗水。 这碗扣的也不平整，一看就知道这是门外汉干的木工活。 李如意端着碗没喝水，而是坐在了自己的木箱子上，跟女人聊了起来。 “婶子，不瞒你说我也是最近才张罗起来的，就想着先四处走走。” 宋三婶听了李如意的话连连点头。 “我们这儿偏僻，多少年没来过货郎了，不怕你笑话，这家里连个碗都没有。” 李如意见对方能说话，便也顺着沟通。 “那咱们这里都做什么营生啊？我瞧着人也挺多的。” 宋三婶多少年没见过生面孔了，加上是陈叔零过来的，也多了两份信任，话匣子一下打开了。 “嗨！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呗！村子里的青壮都去采药打猎，后山那边还有一块地，有些出息，对付过！” 李如意打量她的神色，不过三十多点的年纪，已经尽显老态，可见日子真的就是对付。 “那也算是自给自足了，不像县里面，吃喝都要花钱。” 听李如意提到县里，宋三婶也好奇起来。 “我还没见过县里的人呢！县里人都咋过日子呀？” 李如意想了想，挑拣一些自己知道的说了。 “县里有各种铺面，可以做工赚钱养家，还有些地主也愿意住到县里，县里买东西方便。” “地主家粮食多，有钱，手指缝里漏一点就够养活好多人了。” 宋三婶爱听这个，坐在了李如意身边的木墩子上。 “哎呀！那地主不种地嘛？全都请人干活得多少钱呀？” 李如意也凑近了她一点。 “请短工呗！干完活利索，哪都有不好过的人家，吃喝都靠一把子力气。” 李如意想说自己现在也是那样的人家。 宋三婶连连拍大腿。 “那还不如我们在山里呢！好赖有个营生，这要是啥都没有，在没了活干，还不得讨饭去呀！” 李如意顺势答应。 “可不是，县里讨饭的人可多了，有一顿没一顿的，要是哪天去了，都是一张破烂席子一裹，扔到乱葬岗去。” “不过呀，那有钱的人家是真有钱，听人说啊，那地主老爷家腌的肉就能挂满一个屋子，想吃的时候割一块就吃。” 宋三婶听的眼睛都瞪大了。 “那些肉啊，得费多少盐啊！” 山里人不缺肉，有时候粮食顶不上顿，他们就会进山打猎，挨家挨户分肉吃。 但山里人缺盐。 就算是熏肉干也得多少放点盐才行。 李如意听到宋三婶脱口而出的话，心里终于有了底。 她顺着宋三婶的话说了下去。 “县里的盐好，熬成细盐出盐量也多，我这段时间也转过集市，看咱们周边的集上买的盐杂质都很多。” 说到了盐，宋三婶叹了口气。 “都是些黑心的盐贩子！为了多卖钱，什么都往盐里兑，缺德带冒烟的……” 李如意见过掺土的，掺沙的，掺石头的，反正什么不要钱就掺什么。 “婶子，那咱们也都去集上买盐嘛？” 宋三婶收回了对黑心盐贩子的咒骂，对着李如意时，又平和起来。 “可不！有时候肉吃不了也拿过去卖掉，正好换些钱。” “不过这集也不常开，一个月就那么两回，我们这路远，赶集麻烦的很。” 他们如果需要钱，就要提前一天过去，晚上住在大姐夫家里，等第二天起个早去集市上买东西。 卖完了的钱再买些盐和日用品回来。 山路陡峭，也没有车，全靠人背着，每次大家能带出去带回来的东西也都有限。 住在山里的人也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只有小孩子才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向往，大人反倒对未知充满恐惧。 村子里很多人甚至都不愿意出村子。 没有人约束他们，但他们自己就这样约束着自己。 思想的囚牢远比禁锢身体的囚牢更加坚固。 “哎呦！那个集上也要钱的，一个摊一天要二十文呢，我家你三叔这人有这个，找了个外面蹲着，有时候还没等人撵他东西就卖完了！” “那些人还不愿意……” “都知道山里汉子凶，你三叔还带那个那个那个……一瞪眼睛把人都吓得不敢近身，就这么卖东西！哈哈哈……” 宋三婶形容不出来的词就会用‘这个’‘那个’代替，让李如意自己意会。 李如意也点头附和着，但她心里清楚，宋三婶说的这些话八九成都是编的，她本人可能都没出过村子。 宋三婶说高兴了，都不用李如意搭话，自己就已经开始滔滔不绝。 等到宋老三出来她才像是反应过来自己行为不妥，讪讪的收回了正准备继续下去的话头。 她心里开始抓狂。 哎呀呀！会不会把人家孩子吓着呀！ 不能往后不来了？ 这路也不好走，人也疯癫…… 李如意站起身，已经可以厚着脸皮跟宋老三搭关系了。 “宋三叔。” 宋老三点点头，跟李如意说。 “你在这等会儿，我去跟村里人说一声，大伙一会儿过来看看东西，等看完了，你留家里吃顿饭！” 李如意赶紧摆手。 “我带吃的了，我自己带了。” 宋老三挥挥手，站院子里喊人。 其实不用他喊，石头垒的院墙外面已经围了一圈人了。 李如意才又坐下，下一刻马上又站了起来。 只见屋子一瞬间黑了下来。 有些人涌进门来，有些人则趴在窗户上。 尤其是村子里的孩子们，四方的小窗户上全都是小孩的脑袋，推推挤挤。 家里大人担心孩子不听话，都干脆没让进来。 李如意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火热的眼神盯着，感觉毛骨悚然。 她硬着头皮把箱子打开。 结果箱子盖才翻开，周围就是哇的一声。 “哇！她的箱子盖真好看！” “哎呀还能翻过来，哎呀怎么变这么长啦？” “他是干啥的？变戏法的吗？” “我娘说他是货郎，卖东西的！” 一个小孩子趴在另一个小孩子的耳朵上，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着‘悄悄话’。 李如意把东西拿出来摆上让大家看。 她每掏一件，周围就有一些响动。 但大家都没有靠近，这和往常李如意进村的场景完全不同。 “嗯……是都没有用得上嘛？” 李如意这话一下唤回了众人的注意力，屋里一瞬间热闹了起来。 这时候才有了往常的热闹，陈叔都被挤出屋了！ 李如意在这卖出去不少东西。 不过都是一些刚需，碗筷针线卖的最好，李如意给的价格跟他们在集市上看的差不多。 第138章 议价 大家买完了东西也都没走。 李如意刚开始还以为他们是能买到东西才高兴。 现在看来，还有来了陌生人和足不出户就能听见外面的消息才高兴。 村子里一年到头也没几件乐子事，大家都被日复一日的生活磋磨的麻木了。 他们又没什么钱，也买不了太好的东西，以前就算来过货郎，后来也都不爱过来了。 人家货郎也有跑熟的路线，最知道什么地方的钱好赚。 只有李如意这种才入行的新人，还带着对行业的热切期待，愿意往这样的地方跑一跑。 坦白说，这一趟如果就这样，那李如意真不如在山外面转悠更划算。 李如意跟人聊了一阵，觉得时机成熟了，想要找个机会把人打发走，单独跟族老聊聊。 毕竟人多口杂，没定论的事还是不要让太多声音加入进来的好。 不过，她这边还没找到借口，那边宋老三已经招呼起来了。 “大伙都回去！李二哥儿还没吃东西呢！正好在我家吃顿饭！” “二伯三伯你们也别走，一起吃一顿！来来来！大姐夫！大姐夫你过来坐呀！” 宋老三说话还挺有分量的，大家听说吃饭，都意犹未尽的离开。 李如意也都配合着，等人离开，她才制止宋老三。 “宋三叔，饭先不忙，我其实这次过来，也是有个想法，正好当家的都在，我也想听听各位长辈的意见。” 听见李如意这样说，年纪最大的两个老头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看向李如意。 李如意也没卖关子，开口说道。 “我族中长辈顾怜我们年幼失怙，帮我们找了个门路，可以贩盐。是县衙里出来的顶好的盐，有盐贴有契书的。” “这事儿我还没应承下来，主要是年纪小，不知行情，本钱厚重承担不起。就想着先走走看看，打听打听。” “刚才也听大家伙儿说过买盐难，质量差的事。我便也动了心思。” “想要听听诸位长辈的意见，若是我能想办法往咱们这送盐，是否合适？” 屋里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二伯听了这话，浑浊的眼睛转了一下，去看三伯。 三伯沉默着，似乎在组织语言。 李如意也没着急，打量着屋里人的神色，安静的等了一会儿。 片刻后，二伯才开口说道。 “你这小子一来我就看出你是个有主意的人！” “你说这事儿，盐这东西在哪都有人买，可你千辛万苦跑这么远，总不会是为了跟外面一个价！？” 李如意点头，小小的拍了个马屁。 “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二爷爷呀！” “不瞒您说，盐税高的很，若是我不掺不兑也买五十文一斤，我这生意得亏的什么都不剩。” “可若是让我也去掺兑那些东西坑人，我又于心不忍。” “就想着走的远些，凭良心解决人家的困难，咱们多要几文也是正应当的。” 听了这话，宋老三眉头一跳。 几个老人倒是还稳得住。 “小哥儿实在！就是不知道你想要加几文钱呀？” 李如意也不知道这些人会用多少，但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实在是太过正常的事。 她心里的底线是五十二文。 “不瞒您说，我想加五文。” 听说李如意要加五文钱，对面坐着的人心里都跟着松了口气，对方很有诚意，这就能谈。 “五文钱太多了！都涨一成了。” 李如意也跟着叹气。 “不瞒你说，这掺兑的赚钱更多，我也是打听过的，最多的能掺成二八，那沙子石头都在里面。这个钱比我挣良心钱快太多了！” “家里也是艰难，这么大的本钱投进去，长良心的买卖人啊都干不长。” 她说的推心置腹，屋里听的也是五味杂陈。 “那也多了些，咱们也不容易，一年到头攒不了多少钱的！你看着再给减点儿！合适了咱们往后相处的日子长着呢是！” 村子里的人虽然不常出村子，但每一代也都有人来往于外界和村落之间，总有几个说话爽利的人。 李如意继续卖惨。 “可我这还能给咱们送过来不是！也是个辛苦钱。我这要是月月送盐过来，还能顺便带些家家户户用得上的东西，谁家要是缺什么也可以跟我说，我帮着捎带上来。” “我是干这个的，大家都是图个方便，是不是！” 二伯听了直摇头。 “孩子呀，你盐要是好，我们自己搬也行，就怕你说的好好的，等到了这儿又不是那样的了！光搬上来有啥用啊？谁还没有一把子力气呢！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李如意顺着话又说道。 “哎呦二爷呀！我要真想这么干我费那个劲干嘛呀？我在山下一样卖，多掺一把沙子的事，就是不想这么干才爬上来的！” “再说，我有盐您有钱，货不对版您也不能要啊！” 二伯能说的话都被李如意堵了回去，最后只剩下一个办法。 “那也不行，五十五文一斤太高了，我就算是答应了你也白答应，我家一年才能吃几口盐，你多少让一些！对你不过是三文四文的事儿！” 李如意叹了口气，对方用三文四文来试探她，已经触底。 她明白这时候自己更不能松口，这口子一旦松了，她可能连五十二文的底价都保不住。 “二爷啊，还三文四文不算事，实话告诉您，我呀，兴许连三文四文都赚不上！” “我得按照盐贴上的数量给钱，可衙门发出来的盐根本不够数量，一斤五十文，缺我十斤二十斤的我白干不说还得倒贴！” “要真是这样啊，哎！” 李如意直叹气，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幸好我这问问大伙，要不然这盐拿回来，把我骨头渣子拆了也还不起族里出的钱。” 二伯听出李如意退缩的意思，后背微微前倾，可眼见着没有台阶，自己也下不来。 便赶紧去看三伯。 三伯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连忙安抚李如意。 “也别这么说！咱们也看出来了，你这孩子仁义！能跑这么远带的东西也没给我们高价，是个好人！” “你往后要真走这条路啊！我看也能成！” 李如意低下头，掰着手指，好像在算着什么，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二爷三爷，我跟你们说实话！这盐啊，我最低能给五十三文的价格，这个价我才能勉强回本。” 第139章 讹钱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心中对这个价格是满意的。 村里的人一个月才多出三文或者六文，但有人把东西送上山不说，质量还比以前的好。 要说再压价也是不可能的，他们也明白，他们村子不大，全村人一个月也吃不上一百斤盐，人家送一趟货也不容易。 如果有货郎能来回跑，他们往后也不用隔三差五的下山去。 可以等到好时候，组织一些人把村里的收益都收集到一起，统一送去县城卖掉，比在村子里的集市上更方便。 那个集市也不是天天开，不买盐的话，他们的肉在山脚下的村子里卖掉更方便。 几个人各有主意，这会儿也没答应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二伯跟李如意说道。 “你这孩子实诚！咱们心里也有数，这样，吃完饭再说，老三今天杀鸡了，这不赶巧了！” 屋里的氛围又马上火热起来。 二伯在屋里跟李如意说话，三伯则是悄悄退出了屋子，跑出去找村人商量。 听说要五十三文大家都有些犹豫，不过村中的人都团结，长辈表态之后，晚辈基本都没有太多意见。 很快这件事就传遍了这个小山村。 大家都跑到三伯家里商量，最后得出的结论也都很一致，五十三文钱把盐送上来，合适。 商量好了结果，三伯再回去吃饭时心都不虚了！ 等到吃完了饭，他们便给了李如意一个准确的答复。 “你什么时候把盐送上来看看，真是官盐，咱们不说二话，就定个五十三文！” 李如意也很坦荡，官盐虽然闹出个各式各样的事故，但质量上比照私盐一直强上不少。 那些小吏克扣也是在重量上的，大家都很忙，能直接抢钱的事，为什么要掺假！？ “诸位这一点可以放心，话说的多漂亮都是无用，东西到了一验便知。” 听这话，大家也都很满意。 李如意这才问道。 “我大约要十几天后能过来，不知道咱们村子想要多少盐？我也好按照数量送过来。” 三伯听了这话一拍大腿。 “哎呦！这我还真没问，小哥儿你等着，我去问问……” 李如意也想要跟着去，但又被人按了下来。 很快，三伯就回来了，报出了一个数字。 “小哥儿你要是一个月一来，我们一次大概要个三四十斤就够了！若是到了秋季要多些，家里腌菜少不得盐，那时候有个五十斤也尽够的。” 李如意听了这个数量，略有些失望。 不过看见村子规模，她心里就有数了。 “行！我到时候多背几斤上来，若是用得上就用，若是用不上我再带回去。” 听李如意这样说，周围的人也都很高兴。 “那感情好，就是怕麻烦你！” 李如意摇头。 “咱们干这个的，挣得就是这个钱，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二伯听完，给李如意竖了个大拇指。 李如意目的达成，便又问起了别的事。 “咱们周围还有这样的村子吗？我想要多走走，多问问。” 听说李如意准备干这一片的活，大家都很高兴，能够网罗的利益更多，双方的合作关系才越稳定。 要不然也会像之前那些货郎一样，来一两次就不来了。 听李如意打听，大伙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周围几个村子的情况说的那叫一个详细。 李如意不着痕迹的跟他们打听那个村子的人更好相处。 听说最近的村子只要半个时辰就能走到，李如意便坐不住了。 陈叔在那边也没认识人，不方便给她带路，倒是有一户人家的媳妇是从那边嫁过来的，跟李如意说了不少话。 李如意就将路线记好，自己一个人过去。 她一边走一边在路上做记号，两个村子之间还真有一条小路，不算好走，李如意挑着箱子走的摇摇晃晃的。 但在日落之前，还是到了这里。 这个村子跟之前的村子相比差不多大。 李如意一进村就吆喝开了。 大伙儿听说来的是个货郎，眼珠子都快放绿光了！ 乌泱泱的围上来，热情的简直不像话，又听说她是从前面村子过来的，更高兴了，拉着她说话一直说到天黑。 大家多少年没见过陌生人了，点灯熬油的跟李如意聊天。 盐的事情也没太大问题，不过和上一个村子一样，他们用量也不多。 当晚，李如意就住在了这个村子里。 她睡的很不安稳，陌生的环境让她非常警惕。 第二天一早，她早早起来，村子里有人说要去走亲戚，可以带上李如意。 有熟人介绍当然更稳妥，李如意屁颠屁颠跟在人家身后过去。 不过，可能是她的好运昨天用太多了，今天出师不利。 李如意因着有熟人带过来的，便也没吆喝，只等着进了村，想看看能不能让过来串门的人帮着引荐一下。 结果引荐确实引荐了。 一群人围了上来，看看李如意带来的东西，大家看见李如意带来的东西，也都买了一点。 李如意说起贩盐一事，大家也都很配合，可听说一斤五十五文钱，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炸了。 炸了！ 他们不是摇头说不买，而是一瞬间炸了。 一群人围着李如意大骂。 “现在这做买卖的，黑心烂肺呀！一斤盐要加五文钱！我看你这些东西也不是什么值钱货，拿来哄骗我们的！” “就是！你的线我不要了，把我的钱退给我！” “退钱……” 李如意还没反应过来，肩膀就被人怼了一下。 她连忙安抚。 “行！别吵，要退的我都给退，一个一个来！” 一说退钱，一个个脸上表情好看了一点。 看着被人捏的不成样子的头花，李如意脸上表情都没有变化，就把刚才收的钱退了回去。 可她没想到，退到一半竟然还出了别的岔子。 “我这是三朵头花，你怎么退我五文钱？” 李如意：…… “大嫂，当时你说让我算便宜一点，我少算了你一文，现在退回来当然要按原价退呀！” 那大嫂却吃准了李如意年纪小，眼睛一眯，伸手指着她的鼻子。 “什么东西！想要讹老娘的钱是不是！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李如意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这件事必须要到此为止，这一文钱她也绝不能出，安全起见她不能把事态扩大，但也不能吃亏。 不然这件事传开，她往后去其它村子也一定会面临同样的问题。 贪小便宜的人数不胜数，只要有了带头羊，自然会乌合之众跟随。 第140章 虚张声势 李如意把木箱子扣上，看着就要撒泼的女人。 她也在用眼角余光打量李如意。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较量，李如意现在十一岁，孤身一人。 而她的对手是个成年人，周围村人都是一伙的。 一旦她得手，后面的人势必会用同一种办法耍赖。 李如意看着她，沉着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在她思考的功夫，身边的人也都跟着沉默，只有外圈有人议论。 片刻后李如意开口了！ “大嫂，我这人年纪小，但也不是好欺负的！你这种人我见的多了！” “不就是仗着脸皮厚想要讹钱嘛？” 李如意轻笑一声，但马上语气越发阴冷。 “可你也不想想，这一文钱你能得到什么！？” 她的话掷地有声，一字一句的念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能得到我从此以后走过每个村子的时候都要把这件事拿出来说说。” “你能得到别人想要打听你家姑娘儿子的时候，第一件事想到的就是他们娘亲讹钱的往事。” “你能得到过年过节走亲访友时大家的指指点点。” “当然，这还得说我愿意给你这一文钱！我若是不愿意，你又能如何？” 说到最后，周围已经彻底安静。 “你要是觉得值得，你就躺在那不要起来！我做买卖讲究诚信，但也不代表谁都能欺负我！” 说着李如意藏在袖中的匕首落下，她砰的一声扎在了摆放东西的木墩子上。 一瞬间，木墩子炸开一道裂纹。 这砰的一声，吓得周围人不约而同退后一点。 李如意挥手将匕首拔出，在手上挽了个花，刚才还闪亮亮的匕首瞬间消失无踪。 周围的人都瞪大了眼睛，显然最后这一手比之前她说的所有话都管用。 “还有谁要退的，退完我就走了！” 周围人犹犹豫豫，又有两个人过来退货，李如意二话不说把东西退了。 见没人再来了，她把木箱子合上，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沉着脸挑着扁担离开了这个小村子。 李如意走出村子好远，确定没人跟过来以后，才吓得抖了三抖。 啊啊啊啊啊…… 她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强大，但虚张声势也是声势，只要吓唬住了那些人就够了！ 这破村子，她以后是不会再来了！ 也是等李如意都跑没影了，那讹钱的女人才反应过来，自己头花都没退呢！ 越想越生气，对着李如意走的方向呸了一口，感觉刚开始怎么看怎么好看的头花，这会儿怎么看怎么碍眼。 而把李如意带来的人，这会儿也脸色铁青，都没跟亲戚说上两句话就匆忙回村子了。 李如意顺着昨天人家给她指点的路走着。 有时候啊！ 熟人也未必靠谱。 李如意就这样一路打听，一路感受。 她拿出自己缝的本子，第一页上画了个地图，把她走过的路都记下，把自己做过的标记也都画上。 第二页写的就是她去了哪个村子，大致多少人口，每个月要用多少盐，用在了哪里。 李如意是个相对敏锐些的人，她意识到或许大家用盐的量也不能完全固定。 这里所有人都说了秋季腌菜的事，想必那是个很重要的时间节点。 而另一个问题是，山路难行，若是冬日落雪以后进山，危险系数更高。 今年已经没有机会了，最好是今年冬天屯盐，等到来年秋天卖出去。 可要说屯盐…… 李如意没有钱！ 一个冬季三个月，不算她的收益，还要将近一百五十贯的本钱。 李如意将数字加加减减，一直在计算着。 因为地少，山里的村子都不大，李如意一路行来，都是几十斤几十斤的累加。 数字太笼统，李如意也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正好把盐都卖掉或是能给自己答应的所有人供盐。 一切都充满未知。 一切的未知都因为她没钱。 数量听着大，可她也就是个过路的财神。 李如意顶着巨大的压力，继续走在山里。 她现在已经累积了七百多斤的盐，但还有三百斤左右没有着落。 李如意又一次赶在大清早从村子里出来，按照人的指点往一个寨子走去。 听说这个寨子很大，里面住了一百多户人家，李如意这次过去主要就是谈盐的事情。 她箱子的里东西都快要卖完了。 除了一堆头花，还有她那高价痱子粉外，剩下的就是各种老乡送的药包。 大多都是驱赶蛇虫毒蚁的。 李如意这些天也是被蚊虫咬的够呛，心里烦躁，也只能靠身体硬扛。 这次的寨子走的远了些，李如意清早出门，走了大概三个时辰才到地方。 不过，也是因为她走的路难行，如果从山下往上走，听说只要一个半时辰就能到。 但那要走另一条路。 李如意还没到寨子，先看见的就是一块一块的田地。 她顺着小路往寨子的方向去。 很快就被人发现了。 “哎！你是谁家的小孩儿？” 听见这人说话，周围干活的人全都站起身来。 李如意倒也是大方。 “我是山下的货郎，头一次走这边，听说有个寨子过来看看。” 听说是货郎，大家表情不一。 “货郎啊？你都有什么东西？” 一个中年男人从田埂里跳出来，凑到李如意身边。 李如意摇了摇头。 “我这次带来的东西都卖的差不多了，主要是过来认认路。还想要打听些事儿。” 听说要打听消息，这些人警惕心都很强。 “你想要打听什么事儿？” 李如意笑呵呵的，让自己尽可能看起来无害。 “打听打听咱们寨子里都缺什么，等下次我过来时也好带过来。” 听说要打听这个，大伙的心又放下了。还是那个在李如意身边的中年男人开口。 “那这样！我带你去见见我们大当家的！” 李如意：…… 大当家的？ 她听见这样的称呼下意识担心自己是不是进了土匪窝了！ 不过，那中年男人没给李如意开口的机会，扯着她的胳膊就把她往寨子里面带。 一边领一边说。 “你这小孩儿也太瘦了，你家老汉呢？怎么让你这么小就出来呀？” 李如意收回心神，没有交代太多。 “家里日子不好过，也没个手艺，出来跑生活嘛！” 听她这么快就稳住心神，那人也热情许多，就这么跟她聊了起来。 第141章 压迫感 看李如意挑着扁担，他还想要帮忙，被李如意拒绝了！ 她说自己干这个的，扁担不离手是规矩。 那人似乎觉得他空着手，但让孩子挑扁担不合适，还反复说了好几遍。 李如意只能不停的岔开话题。 两人穿过田埂，就看见寨子的入口。 李如意跟着人进去就发现这寨子栅栏里外还设有陷阱，便好奇的问身边的人。 “田二哥咱们这会有大的野兽出没嘛？” 或许是有些恶趣味，他吓唬李如意。 “对呀！冬日里老虎和狼没有吃的都会跑出来的！” 李如意无语的看着他那糊弄小孩的模样。 两人一进寨子，很快就有人围了过来。 “这孩子是干嘛的？” 李如意打量着周围的人，也不怯场。 “我是山下的货郎，头一次走这条线，过来看看！” 寨子里的人听说是货郎，面面相觑，没感受到强烈的敌意，但也没多热情。 田老二问周围的人。 “大当家的哪去了？” 有人往寨子后面指。 “我看好像是去给三叔家修房顶去了，你要带人去找他吗？” 田老二犹豫一下。 “我喊人过来！十二你把她先带到你家去。” 李如意被人安排着，跟人走出几十米，就到了一个小院。 因为建在山窝里，地势高低不平，寨子里的院子也都错落有致。 石头垒的房子看着有些年头了，李如意没有进屋，而是跟着田十二坐在他家院坝上。 路过的人都对她投来好奇的视线。 李如意回以微笑，但心里却很慌。 这个地方奇奇怪怪的。 李如意现在能搭上话的只有田十二，她想要打听一点寨子里的事。 不过，田十二嘴很严，也不善言辞，能回答的就回答，回答不上的就沉默。 这让李如意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跟他聊到一起去。 两人坐在那望天的时候，屋里探出两个小脑瓜偷看她们。 那是两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晒的也很黑。 李如意对她们笑笑，但田十二却很凶。 “回屋去！” 小姑娘对着他撅嘴，缩回了脑袋，但没过一会儿，脑袋又伸了出来。 李如意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说起家里的孩子。 结果田十二不是一腔父爱装凶，他是真的很凶，对待自家孩子也都是放养的态度。 李如意从周围人的反应中感受到了这个寨子里藏着什么秘密。 这让她说起话来更加小心。 她只是个想要贩盐的盐贩子，没想要窥探别人的秘密。 知道多的人都死得快。 李如意这会儿脑子里已经开始转悠出了好几种逃跑办法。 她面上看着不显，但心里已经有无数念头在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然后再被另一个念头的种子取代。 大当家的很有派头，李如意在院坝上坐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把人等了过来。 这是个十分高壮的男人，三十多岁的模样，黝黑粗粝，穿着打短，露出胳膊上鼓胀的肌肉线条。 他站在下面对着田十二招了招手，田十二转头对李如意说道。 “这就是我们大当家的！走！” 李如意迷茫一瞬，但还是挑起扁担跟了上去。 她的脚步跟上了田十二，随着往寨子里深入，她发现这寨子里越是喜庆。 有人家的大门上贴着红纸剪的喜字，崭新的样子。 寨子的路都是石板路，石头大小不一，但走起来不算困难。 很快李如意就和田十二一起到了一个院子门口。 院门四敞大开着，院子很大，李如意走进去，发现里面的房间也很大。 一铺大炕得有十米，一看就不是正常居住的地方。 李如意觉得这应该是寨子里有大事时议事的地方。 这屋里除了炕什么都没有，但李如意没有上炕，而是把木箱子放在地上，自己往扁担上一坐。 田十二看她一眼，站在门口。 很快，刚才李如意见到的那个中年男人就回来了，他去后面井边擦洗一下，身上还带着水渍。 他看李如意自己找的位置不错，也没说什么。 自己坐到了炕上。 “听说你是山下的货郎，怎么想到要上山来了？” 这人自带一股气势，压迫感很强。 李如意没有被震慑住，大大方方的说道。 “混口饭吃！” 大当家的明显不信李如意这话，他也开门见山。 “山下的饭可比山上的饭好吃，我看你年纪不大，吃苦受累跑这么远，不能就为了卖你那点东西？” 他仔细打量着李如意的表情，想要从接下来的话里分析出对方的来意。 李如意也不是干亏心事的，迎着大当家的目光看过去。 “确实，我族中长辈寻了门路帮我买了县里的盐贴，我过来是想打听一下咱们寨子需不需要盐。” 站在一边的田十二听见李如意说到了盐，脑袋缓缓转了过来，又把李如意仔细打量一遍。 大当家的噗嗤一声笑了。 “大齐哪里不需要盐？你的盐准备给我们算多少钱？” 对话节奏一直被对方把握着，这让李如意略感不适，但她也没有找到话头可以把节奏抓回来。 “官盐，五十五文一斤，我帮送上来。” 听了这话，大当家的脸上笑容收敛，马上说道。 “太贵了！官盐也不值这些钱。” 李如意没有着急，对方没有起身离开，就说明还有机会。 “我的盐不掺东西，还可以送上山来！” 听了这话，站在门口的田十二没憋住笑了一声。 李如意转头去看他，不明白他笑什么。 但在这一瞬间，李如意脑海之中想到了很多东西。 他觉得李如意这话很可笑。 是不相信她能把盐送上来？还是说他们买的盐本来也不掺东西？ 大当家的瞥了田十二一眼，吓得田十二当即闭上了嘴。 李如意收回思绪，转头去看大当家的。 “您觉得呢？” 大当家的摇了摇头。 “我觉得还是太贵了！不用你送上山，你报个数！” 第142章 慢着！ 李如意略微思考了一下，她觉得不能把话说死，还是得留一点余地给自己的。 便开口说道。 “如果不用我送上山，我能给五十三文钱！保证绝对是官盐，不会掺东西的官盐。” 按照李如意所想，接下来两人就应该在价格和数量上略微扯皮，最后她的底牌还有两重，一个是把盐送上来，另一个是还能再让一文。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大当家的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还是贵。” 李如意皱了皱眉，顺势将节奏接管了过来。 “若是五十三文都还算贵，那大当家觉得定价几何方算合理？” 大当家看着李如意小大人的模样，也思考了一下，方才说道。 “四十八文！” 李如意：…… 她没憋住一下气笑了。 四十八文，她倒贴钱做生意！？ 别说这个寨子里有没有值得她这样做的东西，就算真有值得她前期投资的东西，她一个小货郎配吗？ 别到时候钱没赚到，把命搭进去！ 李如意当即站起身，对着当家的一拱手。 “看来当家的和在下没有缘分，今日冒昧打扰，烦请见谅，在下这便离开，往后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李如意知道对方这是瞧不起她年纪小，也不愿再浪费时间，趁着天还亮着赶紧往别处去。 山里的村寨多了去了，此处不行，自有别处，李如意还不信了！ 她挑了担子这就要走，但稳坐炕上的大当家的又说话了！ “慢着！你当我们寨子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他的语气之中带了一些凶恶，田十二也在第一时间挡在了门口将李如意拦了下来。 李如意脸色一沉，知道跟田十二说不明白，转头对着大当家的质问。 “在下身无长物，除了一条命什么都没带，不知大当家的留我又有何用！？” 大当家的坐直身体，眼睛一瞪，想要说什么，李如意后背紧绷，一鼓作气，也瞪着眼睛看他，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而我族中长辈肯将此等重要之事交托于我，自是说明对我看中！若是未归，必将寻来！” “在下一路所行非是秘密，有心追查不肖十日便能查到此处，大当家的莫不是种田种腻了，想要落草为寇！？” 李如意话音落下，大当家的似乎有些恼怒，张了张嘴，又重新坐好。 “你小子，嘴皮子是真利索！” 李如意全当对方在夸自己，当场回了一句。 “那是自然，嘴皮子不利索如何做得了这样的营生！” 大当家的被她这梗着脖子的傲慢劲儿气笑了。 可看着李如意那小身板，站在那比田十二胸口也高不了多少的样子，又觉得无语。 他拢了拢零碎的头发。 “叫你也不是有别的意思，只是今日时辰太晚，你若下山也找不到住处，夜宿山林太过危险，不如在村子里休息一晚，明日赶早下山。” 李如意仔细打量着大当家的神色，似乎在猜测对方的话是真是假。 她脸上好像写着‘你看我信吗的’！ 大当家的叹了口气，反倒压着脾气好声好气的劝说起了李如意。 “行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们也不是土匪窝，来者是客，不可能放你此时离开，如你所说，若是你露宿野外出了好歹，你族中长辈追来，我拿什么交人！” 李如意：…… 这个借口找的！ 她盯着大当家的脸色，左右看看，最后才垂下眼眸，跟着朝人拱了拱手。 “在下此前冒昧出言，也是没想到大当家的凶言恶语背后竟是如此古道热肠。” 大当家的：…… 她这是在阴阳怪气！？ 不过还不等他生气，李如意还保持着拱手的姿势，继续说道。 “在下年纪小脾气急，给您赔个不是，还望您海涵。” 大当家深吸一口气，被李如意气的没脾气，无奈说道。 “这院子背后还有几间厢房，今日家中幼弟成婚……” 大当家的说到一半忽然卡住，他一下想不起李如意叫什么了！ 李如意一抬眼皮，笑呵呵开口。 “李，李二。” 大当家的恍然想起刚才田老二跟他说过这个名字。 “对对，李小哥儿不如今晚也凑个热闹，一同入席！” 李如意：…… 我还没挣钱就想要从我兜里掏钱了？ 村子里的人成亲她都想要找借口推了，结果没想到赶到这来了！ 不过，李如意看着大当家的态度略有软化，心中不免猜测对方对她的盐也有想法。 但她也说不好，万一这就是个土匪窝，试探她有没有钱呢？ 李如意心里盘算着，面上却没有流露出异样，态度也和气了很多。 “大当家的亲自相邀，在下岂敢不从！如此可就要麻烦您了。” 大当家的挥了挥手。 “后院有一排厢房，李小哥儿自己去挑个喜欢的就好，寨子里今日也很热闹，若是你喜欢，也随着孩……大伙一块玩着！” 李如意装作没听见他的口误，乐呵呵的答应下来，挑着扁担就去了后院。 田十二和大当家等看她背影走远，大当家的才无语的攥了攥拳头。 “不是，现在的孩子，贴了毛都成精了！” 田十二想了想。 “要不然人家族里也不能让他四处跑啊，这要是换成我……” 田十二摇了摇头，他都不敢想。 大当家的也很为难。 他听说寨子里来了货郎心里也挺高兴的，再一听说还想打听打听寨子里缺什么，往后送过来，他就更高兴了！ 可谁知道，田老二跟他说，那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崽子。 还说什么东西都没带来。 大当家的一琢磨，寻思是谁家孩子跑出来拿他开涮呢。 他心中不太痛快，就晾了李如意一会儿。 这一晾就晾到了很晚，按他所想，那孩子玩心重，又是第一次来寨子里，兴许早就玩的忘了事儿。 结果没想到人家就硬是坐在那等了他半个多时辰。 这让他不得不思考起来，对方千里迢迢跑到这里，莫不是真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他商量！？ 他也摆开了端正的态度。 结果李如意一开口就问他要不要盐！ 废话！？ 山里的村寨哪个不缺盐！？ 但他总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这孩崽子到底是说真的还是逗他玩啊？ 一直到他报出四十八文的时候，他才在李如意脸上看到了郑重和决然，那样的底气绝不是个找事儿的孩子会有的反应。 他倒是心虚了一下下。 可话都说出去了，他多大个人了，也不好去巴结一个孩子给他盐啊！？ 那一瞬间他对李如意和李如意所说的族老都有些埋怨。 你说你来就来，空手来，你哪怕带点货来呢？ 这家族里的长辈也是心大，放着一个孩子自己单枪匹马的进山，也不怕让啥东西给吃了！ 这股怒气发泄完，他才意识到这样拦人不太妥帖。 果然，下一刻他就让那根小炮仗给炸了。 真是一点话头都不给他留啊！ 第143章 试探一下 李如意挑着扁担去了后院，后院也是空空荡荡的，不太大，有一口井。 除了一间跟前面一模一样的大屋子，左右两边都是厢房。 李如意试探的左右看看，没见着人。 她推开一间厢房门，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炕和一个土灶。 炕上连炕席都没有。 李如意犹豫一下，就选了这间屋子。 这里什么都没有，往后要说丢东西也肯定赖不着她。 反正她晚上不可能离开她的箱子，把两个箱子拼在一起就能当成床睡。 她在别的村子里也这样睡的。 李如意把箱子放好，看看周围没人，这才打开箱子，把里面剩下的东西拿了出来。 在夹层中掏出一串钱。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感觉痛不欲生。 一百文啊…… 她得买多少头花能赚回来了！ 要不然她就舍了脸不要，硬蹭一顿！？ 不过痛苦过后，李如意还是把钱拿了出来，找来红纸包成一卷。 这钱她不会当场给，起码也得确定对方的人品。 至于说怎么确定…… 李如意眼睛一转，忽然有了个主意，她把自己剩下的东西拿出来放在上面，挑了扁担走了出去。 因为之前这些头花被人挑拣，挑来挑去多少会有损伤，这些东西卖给别人她良心不安。 本来赚的就够多了，往后还要见面呢！ 不过，这些头花倒是可以用来试探一下这里的人。 李如意在厢房转了一圈之后，又挑着担子出去了。 当家的和田十二正在说盐的事，一抬头就看见李如意挑着扁担离开的背影。 大当家的心头一跳，这孩子不会真把他们当土匪了，这是趁人不备准备要跑！？ 他赶紧招呼田十二。 “你快去，去看看他干嘛去了？” 田十二转头，正好看见李如意的半个背影。 他连忙转身追了出去。 跑了两步后才想起来，回头问屋里坐的当家的。 “他要是跑了我把他抓回来吗？” 当家的：…… “抓回来有啥用！劝回来呀！” 他看看田十二面无表情的脸，无语极了。 “田老二怎么从人群里一眼就看见你了呢！你赶紧去大伯家跟他说这事儿，一会儿我去找他。” 田十二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哦！” 他答应的时候，大当家自己走了出去，他出了院门左右看看。 正想要找找李如意在哪，就听见不远处一处棚子后面传来几个孩子惊喜的声音。 “哇！” “喔……” “好厉害呀！” 大当家的快步走过来，就看见李如意正蹲在她的箱子后面，给这些孩子展示她的拨浪鼓。 这拨浪鼓的鼓槌掉了一角木屑，玩着没问题，就是不好卖掉了。 李如意说道。 “好看吗？” 一群孩子从没见过这东西，他们玩的不是泥珠子就是草茎草叶。 这里的孩子们晒的很黑，玩的都很脏，平日洗衣服也都是自己钻河里出来，连人带衣服都算洗过。 但李如意这会儿也不配嫌弃别人，她也好几天没有换洗衣服了！ 就算是一路过来都尽量保持自己的整洁，到了一个地方也会把自己装点门面的罩衣套上，可和刚换的衣服到底不一样。 大当家的刚开始没注意，这会儿看见李如意跟人蹲在一起，才发现她穿衣服穿的非常规整，不像寨子里的孩子那样。 李如意见这些小孩子上钩，便跟他们说道。 “我这拨浪鼓有些瑕疵，已经不能卖了，但你们这么多人，也不能送你们。” 听李如意这样说，孩子们也没有灰心，一个头发毛毛躁躁的小姑娘对着李如意笑出了一口小豁牙。 “那哥哥可以借我摸摸嘛？” 旁边一个孩子听说她要摸摸，连忙制止。 “你手太黑了，把它都摸脏了！给我摸摸，我先摸摸！” 小姑娘被挤开了一些，李如意见此，把拨浪鼓举高，对着刚才寄走小姑娘的孩子说。 “不可以，做事要有先来后到，她既然问我了，那就要等我回答她以后，才能再回答你。” 那孩子看看李如意，李如意也看着他，眼神很笃定，这让他有些瑟缩。 李如意转头对小姑娘说道。 “给你先摸摸，然后再给你的小伙伴摸摸！” 小姑娘湿漉漉的眼睛肉眼可见的明亮起来。 她点头和李如意道谢。 “谢谢哥哥！” 李如意将拨浪鼓递给她，她高兴的摸了一遍，摇的时候还小心翼翼的看了李如意一眼。 等她玩完，又把拨浪鼓给了下一个孩子。 就这样李如意身边的孩子越聚越多。 大当家的无语的看着那群孩子，就一个拨浪鼓啊！ 那玩意儿有什么好玩的呀？ 孩子们玩着玩着就闹了起来，李如意马上用大人的声势震慑住这些从出生开始就没下过山的孩子。 等大家都玩了一遍，拨浪鼓转回李如意手上的时候，李如意这才说道。 “其实这个也是我做的，但我没有工具，现在做不了，不然就帮你们做一些新的了！” 听说这是李如意做的，那些孩子全都发出惊叹。 “二哥，你是跟谁学的呀？” “二哥你要什么工具呀？我们家有好多工具呢！” 李如意听到感兴趣的问题，便顺势问道。 “我要木钻，你家里有吗？” 听说是木钻，这里好多孩子都不知道。 “什么是木钻？” 李如意比划了一下。 “就是这样一根钻头立在木头上，这里有一个拉杆，我拉着拉杆转啊转，就可以在木头上打出一个孔来。” 听了李如意的描述，大家都摇了摇头。 李如意惊讶，寨子里竟然连木匠都没有嘛？ “那就没办法了，那你们可以等我下次带木钻过来。” 有孩子听李如意这样说，赶忙问她。 “你下次还会过来吗？” 李如意歪头想了想。 “有机会就会过来，你们这里就是太远了。” 听李如意这样说，又有孩子问她。 “那你住在哪里啊？” 李如意顺着他们的问话讲起了外面的世界。 “我住在县城边上，县城里面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拨浪鼓啊，还有提线傀儡……” “那个也好玩，做的和真人一样，就是更小，用线提着就可以动来动去了。” “哇……真的可以动吗？” 李如意点头。 “真的可以动，还有人会给它穿衣服，还有人用它表演呢！” 李如意说完，也不着痕迹的套话。 “你们平时玩什么呀？” 小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讲自己的事，李如意听完，顺势问道。 “家里不用你们干活吗？” “我不干活！我娘说我还小不用干活。” “啊！我娘就说我很大了，要开始干活了，还让我帮她纺线。” “纺线有啥意思，哎呀，那个纺线机是不是木头钻啊，也是摇的。” “不能，什么都不能干，我爹昨晚上还说呢，破玩意儿占地方，还说我都快贴他身上了，他什么也干不了！” “纺线很有用的！” “谁知道，我只要一闭眼睛他就说他什么也干不了，谁知道他想干啥！” 李如意：…… 大当家听到这里只觉得头皮发麻，感觉不能在蹲着了，再蹲下去，寨子里的事一会儿都得让这孩崽子套出来。 第144章 是个俊俏的 他从棚子后面转出来，看见李如意和她身边的一群孩子。 孩子们看见他全都一副鹌鹑样，怯生生的喊他。 “大伯……” “大哥……” 李如意也大大方方的站起身。 “大当家的，忙着呐！” 大当家的板着一张脸。 “嗯！你刚才那个……” 李如意举起手里的拨浪鼓。 “这个嘛？” 他点了点头。 “多少钱？” 李如意看看全是孩子们手指印的拨浪鼓，将之递了过去。 “有些瑕疵，大当家不嫌弃就送你了！” 一瞬间，大当家的感觉自己背后生寒，之前蹲了一地的小鹌鹑们全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 大当家的：…… 现在买盐的事还没敲定，若是说让她往后送过来，是不是要落了下成？ 这玩意被人拿捏住了，谈价不能好谈？ 他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心里想着事儿，视线扫过了一地的孩子们。 “不用，我买下来！” 李如意也是无语，她走过去，把拨浪鼓一把塞在大当家的手里。 “大当家的，我这个买卖人也有规矩，说了有瑕疵不卖就是不卖！” 大当家的捏着个拨浪鼓，一时间脑瓜子嗡嗡响。 有那个胆子小的，这会儿已经开始憋嘴了。 他咽了下口水。 将拨浪鼓扔给最近的小孩。 “玩去玩去！” 小孩子们一下就高兴了，怕他反悔，拿着拨浪鼓那个孩子一下蹿出老远。 身后跟了一溜小孩子。 小孩子们跑了一批，还剩下一批被李如意更感兴趣的蹲在那里缩着脖子等大当家的离开。 大当家的还没和寨子里的人商量，这会儿也不能带李如意过去，但他又担心李如意趁着没人盯着的时候跑掉。 他心念一转想了个主意。 “李小哥儿也是头一次来寨子里，寨子里的风光也格外好看，若是闲来无事，便让人领你四处走走？” 李如意屏住呼吸，担心自己发现什么秘密。 她出来的时候就猜到有人会跟着她了，她问点不痛不痒的事对方也肯定不会在意。 但如果放她乱窜，万一发现点秘密呢！ 她犹豫着还是拒绝了。 “其实在下好奇心也没那么重，不过就是喜欢聊天，随便扯扯闲篇罢了！” 大当家的和李如意各怀心思，思想很难同频。 两人有些尴尬。 李如意觉得话题不能停在这里，想了想便说道。 “大当家的您要是忙就先忙着，在下近日赶路有些乏累，这边回去休息了！” 她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又要转回之前的厢房去。 大当家的张了张嘴，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能说点什么，看人回了之前的院子，他这才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地上蹲的一片小鹌鹑见此，有那胆子大的，悄悄问大当家的。 “大伯，那我们还能找二哥玩吗？” 问完这话，那孩子脖子缩的更短了。 大当家的叹了口气，挥挥手。 “去去！别乱说话了！” 说完他指着刚才那个小孩儿说道。 “尤其是你，你爹那破事儿别跟谁都说。” 小孩子缩着脖子兜着齿，一出溜就窜到了院子里面。 李如意才在厢房躺下，心里正琢磨着大当家的是个什么态度。 就见一排小脑袋出现在了窗户上。 “这呢这呢！二哥在这呢！” 原本什么都没有房间里一下涌进来好几个孩子。 李如意坐在木箱子上跟他们聊天。 “你大伯让你们过来的？” “对！大伯还说不要让我们乱说话，还说田小四不要把他爹的破事儿当谁都说。” 李如意：…… “二哥二哥！你还没说完呢，县里还有啥呀？” 李如意心里大概有谱了，也跟着松了口气。 这里有秘密是真的，不过应该不算是值得杀人的大秘密，有可能就是寨子里特有的生财手段。 另外就是大当家的大约真是想要她的盐。 不过这人有些好面子，刚开始欺负她孩子的身份吓唬她一轮，后来倒是抹不开脸面了。 李如意正好闲来无事，一边跟孩子们打听寨子里的事，一边跟他们讲外面的事。 别说，被人众星捧月，还真的让李如意虚荣了一把。 虽然虚荣心满足过后，就是她唾弃自己仗着年纪大欺负孩子的心虚。 李如意讲了一会儿，院子里忽然热闹了起来。 她伸头出去看，只见很多人都搬了桌子过来。 李如意回头问孩子们。 “这是要干嘛呀？” “啊，今晚十九叔讨老婆，要在这里吃席。” “嗯！我娘一早上就去帮忙了。” “说的彩凤姐，彩凤姐长的可好看了！” “但我觉得我小婶长的也好看，笑起来有虎牙，我娘说有虎牙的人能招财进宝。” “什么是虎牙啊？” “就是这个牙……” 小孩子呲着牙指给别人看。 李如意则是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外面。 很快就有个身材健壮的女人搬着一个巨大的面盆进了厢房，看见李如意和一群孩子惊讶了一瞬，但脸上马上露出笑容。 “哎呀！这个就是……就是说来的那个小货郎？这长的……” 女人看着李如意黢黑的脸，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夸合适。 说个子，个子不高，说身材，身材干瘦，说长相，李如意背着光她都看不清李如意的鼻子眼睛。 她尴尬的笑了一声。 “长的还挺秀气。” 李如意也笑了，听出对方是真没有词了，赶紧解围。 “给嫂子添麻烦了，我能不能帮点什么？” 女人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这面正发着呢，我放这屋里一会儿用的时候搬走。” 女人说完话，一边走路一边转过头打量李如意。 直到此时此刻，李如意才有了一种自己之前到别的村子的感觉。 她把面盆放下，又看看李如意，这才出去。 走到门口有了光亮，她才看清楚李如意的长相。 她心里不禁感慨，虽然长的黑了些，可瞧着也是个俊俏的，也不知道长开了以后是个什么样？ 第145章 编一套身世 随着喧闹声起，院子里也是越来越热闹。 寨子里的婚事都在傍晚举行，婚宴也都在晚上。 新郎新娘两边倒是从早上就忙活开了，寨子里的人也会杀猪宰羊，不过李如意听说杀猪不在这边，在后院的一处小院，要等收拾好了，大家才把肉搬这头来。 后院要比前院更热闹，有人垒灶，有人备菜。 桌椅板凳也全都摆了上来。 听说整个寨子的人今晚全都会在一起庆祝。 李如意没有四处乱窜，就坐在屋里跟进来的人聊聊天。 没一会儿，这屋里的闲人倒是多了起来。 有些人也不说话，就在那听，倒是也有爱显摆的，跟李如意吹吹牛皮，但也没说太多东西。 大多是东家长西家短的事。 李如意也会问一些民生话题，问寨子里的木匠瓦匠多不多，问地里的出息几何，再问问平日有什么不便的地方。 大家都节约惯了，没人觉得不便，家里什么东西坏了也都自己修理，自己修不上就找别人修，别人也修不上了才考虑要不要换。 可等熬到了这个阶段，又会发现有些东西也没那么必要…… 除了必须的粮食水和盐之外，大家什么东西都能对付。 寨子里偶尔也之间也有攀比之风，可这里距离县城太远了，走最近的路过去，也要走上整整一天。 一来一回两三天的时间就没了。 寨子只有在必须去县里的时候才会组织起人手过去一趟。 李如意听着，心里也盘算着。 如果对方真的在她这里买盐，她还能如何运作。 不过这些念头的前提还是要看卖盐的事能不能谈妥。 随着日头西斜，天光淡去，但热闹却不减反增。 有人扯着大嗓门喊人挂灯笼。 一串串的红灯笼挂了起来。 饭菜的香味充斥了整个院子，让中午只啃了两个干饼子的李如意口水泛滥。 坐在屋里扯闲篇的人们也随着香味儿蔓延开始溜号。 小孩子们更是抵抗不住，连县城的热闹都不想听了，跑出去哄着做饭的厨子给口肉吃。 这要是开了个口子，身边马上就能站一圈孩子。 桌子上摆好了碗筷。 不过喜宴还没开始，大家算着时辰，有人招呼屋里的人去接亲。 新娘子原本不是寨子里的人，不过她姨母嫁到了这边。 后来她爹死了，她娘带着她没法生活，就到了寨子来投奔姨母，这才在寨子中落户。 这些八卦都没用李如意打听，就一个劲儿的往她耳朵里钻。 接亲的时候都出去看热闹了，院子里的人一下少了一大半。 李如意把自己箱子锁上，放在厢房不起眼的地方，才起身到了门口。 她箱子里有这次贩货的银钱，还有韩时安给她用的手弩，离得太远她也不放心。 没一会儿外面动静热闹了起来，好像是新郎接亲从门口路过，有人懒得挪地方，就在这起哄。 李如意踮脚伸头往外看。 一个正忙着切菜的婶子看她这样，笑的很灿烂。 “哎！小货郎你也出去看看呗！” 李如意听见她说话，摇了摇头。 “我就不去了，大喜的事，别冲着人家。” 那个婶子听了这话，看向她的眼神一下温柔了许多。 她一边干活一边和李如意搭话。 “你家里怎么放心你这么小就出来呀？” 李如意隔着院墙什么也看不见，便收回了注意力去跟婶子聊天。 “嗨，这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混口饭吃罢了。” 婶子听了这话好奇的打量她。 “你爹娘呢？也不管嘛？” 李如意知道有些事不能瞒着，她给自己塑造的靠山也不是爹娘而是宗族。 这年月没有爹娘的孩子很多，只要能得宗族庇佑一样没人敢欺凌。 “都不在了！我带着我姐姐和妹妹靠宗族生活，族里长辈想帮我谋个出路，原本说要在县里帮我找个活，先从学徒工干起，说是不出十年就能成手，可我干了一阵子，嫌挣钱少就不干了！”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与人方便，总比给人当白工强些。” 李如意这套话已经说了很多遍了，她要给自己树立一个有主意有头脑有野心的形象。 这样才能让人忽略她的年龄去信任她。 婶子听了这话，不算认同。 “还是有个手艺的好，技多不压身啊！” 李如意听了这话得意的笑了。 “我给人当学徒工也是为了学手艺的，这不，我贩货的箱子就是自己打的！” “人家也不愿意教我，我天天起早贪黑给他干活，日日重复一样的东西，桌椅板凳桌椅板凳，想要正经拜个师，人家跟我说得要两贯钱，族里听说后倒是想帮我出，可有两贯钱我干什么不好，偏要去给他白干活！” 李如意这话也不算假话，上辈子她确实想要正经拜个师，人家也确实不要她。 两贯钱也是真的，而且，她还花了，感恩戴德的学了个皮毛。 婶子听了这话对她又喜欢又同情。 在她印象之中，李如意就是个务实且有想法的孩子。 放在她家里，她可能会嫌弃跳脱，担心这那，可放在别人家里欣赏，那就是另一番模样了。 “这样说倒也是，不过当货郎辛苦，往后娶妻生子日日夫妻分离也不如有个手艺的好。” 李如意也没有反驳，这个婶子穿的衣服跟今天大当家身上的短打是一块料子上的，有没有关系不好说，但万一呢！ 她也没必要得罪人。 “我原也是这般想的，不过族中看在我爹娘的份上照拂我们，我们也不能一味指靠着别人，我年纪虽然小，但也明白情分这东西，用一份少一分。” 婶子听了这话，停下了手上的活，看着李如意的小脑袋，感觉更喜欢这孩子了。 “别看我一个人出来，但你不知道，我这活儿多少人眼热着呢！不过他们虽然比我年纪大，但都不如我。” “等这次我回去，族里待我必然又是另一番模样。” 婶子听明白了李如意的意思。 她这是给族里办事，这贩盐的生意也是她们的祖业。 这样一来，年龄似乎真的不是问题了。 她伸了伸腰，松快一下，又重新拿起菜刀接着备菜。 “对了，你住那间厢房没有门窗，也不方便，山里晚风凉，你去后面那屋，那屋里门窗都有锁，你把东西放那也跟着大伙去前院热闹热闹。” 第146章 喝一碗酒 李如意也没客气，这也不是客气的事，她向来放得下脸面身段，能方便自己绝不推脱。 “不麻烦？” 婶子看她那模样，噗嗤一下笑了。 “这看着倒像是个孩子！去去，不麻烦。” 李如意赶紧道谢。 “谢过嫂子提点。” 虽然对方现在看着三十多，当她娘没问题，但如果不是辈分到了，李如意全叫嫂子。 也未必是讨好，主要是先把辈分优势占住了再说，不然人家总让她跟小豆丁一块玩。 “呵呵！你这孩子！跟谁学的……” 李如意从屋里把自己的箱子挑出来，顺着人的指引去了后面的厢房，那间厢房不大，炕也很小，不过门窗都很好，进门的墙上挂着钥匙。 李如意把东西安顿好，从箱子里挑了一些还不错的头花出来，修理一番后揣在怀里。 顺便把一百文钱又放回去一半，寨子里的礼份子没那么大，她拿一百文出来太显眼了，好像个冤大头。 入乡随俗，在这里随个五十文就算体面。 好多人家只随二三十文，一家七八口人过来吃席。 当然，这都是寨子里的风俗，没人嫌弃，还会照顾那些失了青壮的人家， 她把门窗关好，从屋里出来。 倒是也没着急锁门，她也不着急出去。 就在后院看人忙活，一边留心着自己的东西，一边帮人干点活。 刚开始她还是帮人拿点菜什么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她就混到了切菜的活。 看她这手艺是真不错，不少人路过时候都要夸上两句。 李如意等忙活的差不多了，这才拿出自己刚才准备的头花给大伙一人分了一朵。 她分头花的时候，接亲的新郎接了媳妇从大门口路过，周围哄笑声一片。 夕阳的红笼罩了整个寨子，喧嚣的人声之中，李如意也和一群婶子大娘混的熟络。 有人追着去看婚礼仪式。 不过更多的人都从门口回来了。 一回来，大家伙就看见李如意已经跟人混成一片了。 仪式走完，喜宴就要开始了。 李如意悄悄的把门锁上。 她都打听过了，寨子里的人吃饭分桌，前院是男人，后院是女人。 她现在的身份，肯定要去前院，到时候人多眼杂，她还是锁了门让自己放心些的好。 她把钥匙装进褡裢里，将红封拾掇平整，又在后院混了一会儿，才被田老二拉去前院。 李如意找了那写礼账的老伯，将自己的红封奉上，红封上她用炭笔写了‘李二’两个字。 那写礼账的老伯看见她的字还惊讶了一下。 一旁收礼钱的新郎亲戚连忙站起想要推拒，毕竟大家不太熟。 李如意则是笑着又推回去。 “正巧赶上，也是缘分，随缘而已！” 听了这话，人家倒是不好推辞了，将红封收下，李如意这才转身去找田老二。 收礼金的人这边收完，那边就把新郎给抓了过来。 新郎也是一头雾水，找到大当家的问了一句，这钱能不能收。 大当家的也是没想到，迟疑一下，让他收了。 李如意那边找到了熟人田老二，俩人坐在下面的桌子上扯闲篇。 田老二是真能扯淡啊，李如意感觉他那滔滔不绝的口水好像都要喷在自己身上了。 正唠的高兴时，一只手扯住了她后衣领，一下把她提溜了起来。 李如意吓一跳，转头就看见换了一身衣服的大当家的。 “你怎么坐这来了？走走走！跟我去前边。” 李如意：…… 她小胳膊小腿根本反抗不了。 “唉唉唉……大当家的，有话好说，我自己能走！” 大当家的担心她拒绝，一直把她领到主桌，硬是把她塞进了一群老头中间。 李如意：…… 她深吸一口气，难怪不放手啊，但凡再早一步，她都跑了。 谁要跟长辈在一块吃饭啊！？ 她多大个饭瘾啊。 不过，坐都坐了，还是大当家的亲自领来的，她再跑就不合适了。 显得她很虚一样。 抛开年纪的问题不谈，她这样的客人，正好赶上主家的婚礼，总是要坐的靠前一点的。 而她所在的位置，也是主家对待她的态度。 人家以礼相待，李如意也不做恶客。 大当家的坐在上首，这是寨子里的规矩。 他身边是族老，李如意坐的稍稍靠后一点。 院子里面坐满了人，不过还有些人要待在后厨，这一轮吃不上，和坐不下的人等下一轮。 没一会儿就开始上菜了，一大盘菜一大盘菜端上来，全是大油大肉。 李如意没着急吃饭，听着新郎的长辈招呼大家，等菜上齐了，新郎就开始敬酒了。 他带了自家的亲兄弟跟着挡酒。 不过这一桌还是要他亲自敬酒的。 院子里灯明瓦亮，李如意打量着过来的新郎，看年纪也就十七八的样子，夜色之中都看不清他的长相。 穿了一套大红的细面布衣裳，他兄弟在一边给他拎着酒坛子。 他过来先是一阵寒暄，寒暄过后挨个倒酒敬酒。 不过，到了李如意的时候，倒酒的人明显迟疑了一下。 这孩子也太小了，能喝酒吗？ 李如意感觉山里的凉风已经吹了过来，不算单薄的衣衫也有了一丝寒意。 似乎看出了那人的迟疑，她端起酒碗准备尝一口暖暖身子再说后面喝不喝的事。 就算没有像上辈子那样专门训练过，她的酒量也不错。 倒酒的人手抖了两下，给李如意端着的酒碗倒满。 新郎过来敬酒，她也站了起来。 嗯！ 这寨子里的人长的都有点高啊…… 新郎明显不善言辞，看着李如意尴尬的直咽口水，脚趾大概快把鞋底抠漏了。 还是李如意给他解围。 “祝你新婚如意，白头到老。” 说完她用酒碗碰了一下新郎的酒碗，一仰头便吨吨吨干了下去。 新郎也是实在，跟着她的动作把手里的酒也吨吨吨喝了个干净。 微凉的酒气入腹，一团温热慢慢升起。 寨子里的酒都是自家酿的酒，度数不高。 这一碗下去，李如意感觉山间夜风的寒凉都被驱散不少。 大当家的盯着她，怕她喝出个好歹来。 不过李如意放下酒碗，除了眼睛亮了不少，倒是看不出变化来。 “李小哥儿以前在家也喝过酒？” 李如意这辈子还真没喝过，倒是她大姐，听说满月的时候就被爷爷喂过酒。 当时只是用筷子沾了一滴，让她舔舔，大姐昏睡了三天。 李大贵为了这事跟他那酒鬼老爹还闹了一场。 后来李大贵死了，孙氏常常说起这件事，她想用李大贵的爱困住李吉祥。 她也确实做到了。 大姐总是感动的，她毕竟被爱过。 李如意就对此无感了，她只庆幸那时候被喂酒的人不是她！ 或许她真的继承了她爷爷的酒量，一般人还真喝不过她。 “也喝过，家里爷爷贪杯，平日里也爱哄着我们喝上几口。” 第147章 最少三百斤 李如意到底年岁小，喝点酒暖暖身子也就算了。 桌上的老头们倒是拼酒拼的厉害，菜都不吃干喝。 这可把李如意乐坏了，敞开肚皮吃了起来。 这年月盐贵，所有的菜都微淡，不过胜在油水足，炖的烂。 李如意也是吃过好东西的，那大肉一入口，就猜到了这寨子里的秘密。 这猪肉肥肉甜瘦肉紧，和寻常的猪肉相比好吃太多。 寨子里应该是有专门养殖的品种和对应的养殖方法，难怪他们嘴都这么严。 李如意也没说开，吃的高兴。 拼酒的老头们聊来聊去都是那些话，等李如意这边吃差不多了，他们终于把注意力转到了她这头。 李如意也不怯场，别人说什么她都能搭上话，言之有物，一听就是个有见识的。 说着说着，不自觉的便说到了她贩盐一事。 “寨子里过的难啊！想要买盐，下了山还得走十几里才能到镇上。” 一个干瘦的老头开口就是叹气，演技高超，完全看不出刚才吹牛皮的风采。 李如意不知道如何搭腔。 另一个老头喝多了，一拍桌子。 “现在这盐贩子……” 李如意被他这一嗓子吸引，但他身边的人一把捂住他的嘴。 大家都很熟了，对于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心里都有数了！ 毕竟下午才商议过的事，这可不能当着面扯后腿呀！ “你可少喝点！口水都喷我碗里了。” 大当家的坐在一边连忙打圆场。 “李小哥儿多吃点肉，看你瘦的，我跟你说，咱们寨子里吃肉管够，再来一块，别客气。” 大当家的发自真心觉得李如意太单薄了。 李如意也觉得自己有点瘦，最近又长高了一些，显得她更瘦了。 不过，她胃口确实越来越好了，每日里走路爬山，身体也比从前康健太多。 她也没追究那老头到底要说什么左右不过就是骂人的话。 “多谢大当家的！” 她接过肉就吃，吃的喷香。 这一茬过去，又有人说起了盐的事情。 “李小哥儿，听说你也准备贩盐？” 李如意抬起头真诚的看着问话的人。 “对！” 话题重回正轨，大家伙都不是磨叽的人。 “你这盐如何卖的？” 李如意将自己打算好的事说了一遍。 “我这是正经官盐，不掺兑，散售五十五文。若是村寨要的多，能给到五十三文。” 还是刚才哭穷的老头，哎呦呦的叹起气来。 “现在这人啊过的都难呀！五十三文还是多了些。” 刚才问话的老头又问她。 “村寨要的多，可否再便宜些？这寻常的盐五十文，官盐确实应当贵点，不过咱们吃不出好坏来，只觉得便宜些更好，若是李小哥儿还能便宜些，咱们咬咬牙也换点好盐吃吃！” 李如意听了这话一下笑了，既然谈到了正式，她也就放下了筷子。 “诸位都是在下的长辈，按说开口了，总应当遵从一二，不过诸位有所不知，如今贩盐艰难。” “盐税居高不下，小吏层层克扣，到手的盐本就少，不掺兑，成本降不下来，连糊口都难。” “真赚钱的都是那些大盐贩子，像是我等，不过赚个辛苦钱。如在下这般，有良心的，不愿糊弄人的，日子还要更难过些。” 李如意不是不能松口，只是没听到让自己松口降价的条件。 至于说这些人图便宜。 吃这顿饭之前她还信，但吃了这顿饭她就不信了！ 这些人吃的盐都是回来以后自家又熬过一遍的，粗盐和细盐的味道有所差别，一般人不一定能吃出来，可李如意能啊！ 对他们这些还要二次熬盐的人来说，好盐要比差盐更实惠。 卖惨她也行。 听了这话，大家都是信的，也跟着叹了口气。 这时候大当家的开口的。 “李小哥儿说的咱们都信，不过，咱们该商量还是要商量一下的。” 李如意转头去看他，这会儿倒是比之前见他的时候郑重多了。 “我知道你赚的是辛苦钱，不然也不会想着往山里送。不过，咱们寨子人口多，用盐也多，到了秋末腌菜也少不了用盐。” “每月最少要用二三百斤盐，若是你还能让些利出来，咱们寨子往后的盐便都从你这里拿。” 李如意听见这数量控制不住的心动了一下。 但这时候不能松口，节奏在对方手里，一旦她松口太快给人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落空感，那人就有一种我买亏了想反悔的感觉。 如果想要长久的合作，那必须要分毫必争，起码也得让人买东西买的心情舒畅。 李如意想了想，开口说道。 “坦白说来，我现在的利也不多，不然也不会给人送上山来。我本意是打算多跑跑腿，多少赚一些的。” “不过……” 李如意抓住了节奏，大当家的当即说道。 “山路难行，不用你送上来，只要约定好时间，我们自会下山去取，你只要送到山脚便好，这般又能让利几何？” 李如意眉头没有放松，用力深吸了一口气。 “若是这般，我能做到五十二文，而且大当家的你每月最少要三百斤，我才能够本。” 第148章 三百五十斤 三百斤这个数字不是李如意乱说的，而是她今天一天对寨子的观察最后得出的。 当然，这也得在她自己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 如果这里的谈下来，李如意可能会优先给这里送盐，再给其它地方送，肯定要优先保住大主顾。 如果她差上十斤八斤的，还可以去县里用五十文的价格买一些补上。 县里的好盐也很少，要拿户籍才能买，还要赶早，买几斤也是人家说的算，五十文补入十斤八斤，在千辛万苦送到山里只为了赚那两三文也属实没意思。 李如意只能尽力权衡。 等日后跑习惯了就好了。 听说三百斤桌上的人对视几眼。 这个价格和数量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不过，他们觉得这个价格还能再谈谈。 大当家的笑了起来，他的硬朗和锐利被这一笑冲淡不少，但却变得更有底气了！ “李小哥儿也算是实在，不过这买卖也不能说什么是什么，咱们还想要跟你再讲一讲。” 李如意听了这话，没有贸然开口，到了这一步反而不急了。 她得听听大当家的是否诚心，便也看向对方，不过没有笑，只是微微点头。 “大当家的有话但说无妨。” 大当家的喝了不少酒，眼睛好像没有刚才那样清明，他有些看不清楚李如意的脸，便将身体微微前倾，给李如意报出了一个数目。 “三百五十斤，十八贯。我们寨子每个月要三百五十斤盐，一共给你十八贯，李小哥儿觉得如何？” 李如意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能再加数量。 这一下就超出了她的预期，她每个月的盐可能会有上百斤的缺口。 当然，这时候说缺口也为时过早，等到盐真的送到那些山村时，人家要不要还不一定呢！要多少也不一定呢！ 李如意在脑海中飞速计算着十八贯钱三百五十斤，给到她的单价是多少。 她皱着眉飞快计算，脑海中一连串数字闪烁而过。 三百斤盐五十文是十五贯，五十斤盐五十文是两贯半，多出来的两文是七百钱，一共是十八贯零两百钱，他们抹掉了她两百钱的利润。 这两百钱均摊到三百五十斤盐上是五分多，不到六分的价格。 十八贯的盐，单价要算到五十一文四分多。 就在李如意计算的时候，桌上的人也全都在看着她。 这个价格不在李如意的计划之中，因为她没想过这些人会要三百五十斤盐。 但不管如何，有生意总比没生意的强，走到这一步，这个价格李如意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时脸上的凝重已经消散。 桌上的人，不管是当家的还是老头，全都随着她的动作放松了些许。 果然，李如意一开口就是他们想听的话。 “大当家的说到了这里，再纠缠倒是显得在下小气。” 大当家的也跟着松了口气。 “如此，便说定了！李小哥儿说个时间，咱们派人下山去取盐。” 李如意不敢答应的太近，她怕衙门那边有变故，万一盐贴提盐还要等个三天五天的，她不是折腾人吗。 她和韩时安定在十八见面，商定到落实也要几天，今日已经十六，稳妥的话还是定在二十五六比较合适。 “那便定在十日后，二十六那天，当家的您看如何？” 大当家的全不在意，不管是十日后还是半月后，对他们来说都差不多。 “如此甚好，明日李小哥儿下山之时，我亲自相送，地方便到了山下再定。” 李如意觉得这没问题。 “自当如此。” 坐在周围的一个老头听了这话哈哈大笑。 “那这也算是一桩美谈，咱们也干一杯庆贺一下。” 李如意赶紧起身端起酒坛子给人倒酒。 大当家的也赶紧相让，互相倒，周围的小老头们也都起来你争我抢的。 酒碗倒满，大家举起来碰杯。 “干！” “干！” 李如意也跟着人喊，喊完吨吨吨喝了下去。 正事谈完，桌上的氛围一下就放松了，刚才骂盐贩子的那位已经被人拉走了，田老二坐了过来。 他一上桌，桌上的氛围顿时一变。 唠嗑已经不能满足他了，他开始拉着人划拳。 李如意年纪小不好多喝，就坐在一边看人拼酒，也没有人劝她。 然后她就看见了寨子里的酒桌氛围。 那边吃席的人已经下桌了，下一轮的人也坐了上去，旧的菜扯下来，新的菜摆上去。 吃完了的人有的回家了，有的却没走，过来跟着一起玩。 大家劝酒起哄，不知道谁把新郎官抓了过来。 这新郎官酒量还不错，喝了两轮了还能坚持，不过后来到底被他的兄弟给换走了。 听说婚房那边还有闹洞房的，不少小孩子都跑过去了。 这边闹的不凶，很多人还往回抓孩子，让人老实些别添乱。 李如意见过闹洞房闹的凶的，两三个人分别藏在人家炕柜里，大半夜的突然跳出来差点没把新婚的小两口吓死。 慢慢的吃席的人都散了，后院点着灯收拾东西，主家也在给寨子里的人分菜。 分完以后还要洗刷碗筷。 等到活都干完，就有人来叫人回家了。 那些喝趴下的被家里人扛走，那些喝的高兴不愿离开的就会被人三催四请。 先是让家里孩子过来叫，孩子叫不走家里的老人再过来。 有的男人没叫走又搭了个爹。 不过大多数人还是回家去了。 夜色深深，快要到中元节了，天上的月亮明亮，李如意有些困了，想起明早还要早起，便借着尿遁去了后院。 后院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有今日跟她说话的那个婶子还在。 李如意看她正在搬木桶，便过去帮忙，跟她一起。 “嫂子你这要放在哪？” 婶子看见李如意，也没拒绝。 “放在后屋就行。” 后面的大屋里有架子，架子上摆了一些东西，不多，都是装饭装馒头用的桶，这些东西应该是寨子里公用的，一般人家装东西用不上这么大的。 李如意帮她挪回去才问她。 “她们呢？都回去了吗？” 婶子弓着腰慢慢站起。 “嗯，都回去了！本来说剩点活明天再干，我在这闲着也是闲着，就忙活一阵儿，你怎么不在前面跟他们一起玩了？” 李如意手里动作没停。 “我也不能喝酒，就给人让个地方。” 婶子笑着看她。 “呦！我在后院都听说了，别看那李小哥儿年纪轻轻一口气就干了三四碗酒！” 李如意歪头。 “哎呀哎呀！嫂子可别拿这事儿寒碜我，我看人家都是照着坛子喝的！” 第149章 回家 （上章日期有修改） 剩下的活不多不少，李如意和婶子干了一会儿也没干完，前院的人终于又倒了好几个，总算是散了。 婶子过去收拾饭菜，还有几个能站起来的男人帮她一起。 李如意也跟着收拾桌子，一人三两个碗的事，前院便收拾的干干净净。 大家四散着离开，李如意借着月光开了门锁，回到了自己放箱子的房间。 房间里一切照旧，房门上有叉棍，她将门插上，把箱子拼到一起，就准备这样对付一宿。 不过她才躺下，就听见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没一会儿就有人敲她的门。 “睡了吗？” 是刚才那个婶子，李如意连忙起身，她没有直接开门，而是边走边问。 “没呢！怎么了婶子？” “这山里夜里寒凉，我给你送床被褥。” 李如意打开房门，就看见她抱着的被褥。 婶子没有进门，就在门口把被褥给了她。 李如意接过被褥，刚要道谢，那婶子一抬手又将一个打了提手的竹筒放在上面。 “这里是凉白开，你夜里渴了喝。” 李如意赶紧抽出一只手，摁住了竹筒。 “麻烦嫂子了！这般时候还要替我操心。” 婶子歪头笑，露出一排牙。 “没事儿，早些睡！插好门，看晚上风把门吹开着凉。” 李如意爽快答应。 “好，嫂子也早些休息。” 婶子点了点头，看她后退一步要关门，便也转身离开了小院。 李如意用脚把门带上，把竹筒放在地上，放稳当以后才铺了被褥。 锁门，睡觉！ 那边给人送完东西的田大嫂出了院子，出来时还不忘把院门也带上。 大当家的等在一边，夫妻两人并肩往家走。 “我看你们都挺高兴的，是谈好了？” 田大嫂看大当家的还算精神，也跟着闲聊。 “嗯！谈好了，十八贯三百五十斤官盐，虽然比咱们在集上买的贵了五百文，但我估计熬出来的盐会比在集上买的盐熬的多。” 田大嫂虽然挺喜欢李如意的，但在商言商，这件事她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安心。 “这官盐咱们吃的少，到底好不好也不好说。” 大当家的明白她的意思，安慰了一句。 “没事儿，买一次试试，左右不过多花了五百文，若是真的好咱们便算是赚了，若是不好，下次不买就是了。” 田大嫂听了这话也没放心太多。 “我今天跟他聊起了他的家事，爹娘都不在了，这生意是他族里的，你说这什么人家啊？这么点的孩子就让他单独进山！他还说族里看中，我倒是没看出来看中。” 大当家的听了这话，没太大反应。 “不看重正好，我看他说话办事有模有样，是个聪明人。他肯定明白，他在族里越不被看中，就越得抓紧咱们。” “反正他有盐咱们有钱，东西不好咱们也不要！” 大当家的明白，谁家没个腌臜事，他们又不跟李二过日子，管他家里什么样。 见货付款，银货两讫，东西不差就行。 田大嫂笑看了大当家的一眼。 “你就不怕他到了日子拿不出盐来？” 大当家的也转头笑看着她。 “不过就是跑跑腿的事，若是成了往后也算是得了便利，若是不成，也没搭上什么。” “再说，你没见他今日，吃席还给人随了五十文的礼金，若说担心上当，我看他才是更担心的那个，咱们不过耽误了点时间，这孩子都真金白银的掏钱了！” 两人的身影随着月光渐行渐远，只留下些零碎的花散在风中。 “这生意归生意，人情归人情，盐总是有数的，每次谨慎些，都要检查清楚……” 夫妻两人到了家门口，家里人已经睡了，给他们留了门，寨子里的大门已经关了，住在这里的都是熟人，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留门也没有危险。 送了他们一路的月亮慢慢向着天边滑去。 李如意是被一阵鸡叫声吵醒的。 她蓬头垢面的爬起来，把人家被褥收拾一遍，点了她的风灯翻看一遍，看没给人弄脏，这才给人叠起来。 院子里有井，她打了水在井边洗漱一番，把头发重新梳好。 正想着自己是在这里等着大当家过来，还是自己出去走走的时候，前边的大门开了。 李如意伸头过去看，很快就见一个小孩子跑了进来，也在前院伸头看她。 “李二哥！？你是李二哥嘛？” 李如意答应一声。 “对！” 小孩儿高兴了。 “我娘说让我叫你去我家吃饭！” 李如意不知道他娘是谁，不过心里有所猜测，便同意了。 “行！你等我一会儿。” 她赶紧去把屋里的东西复原，又把被褥放在箱子上，挑着扁担拎着竹筒出了门。 一出来就看见那个小孩正趴在门上看她。 “劳烦你带路了！” 小孩笑了起来，蹦蹦跳跳的出门。 寨子里早起的人很多，家家户户都有动静传来。 小孩儿领着李如意转了两个弯就到了她家，她家里已经忙活起来了，大当家的正在那劈柴。 看见李如意点了点头。 他们说吃饭就是真的吃饭，寒暄的声音都少。 这一家人口很多，除了一个老太太，和当家的夫妻两人外，还有四个孩子。 叫李如意过来吃饭的是最小的孩子，今年已经五岁了。 李如意跟老太太说了几句话。 不过还没有聊多久，就有人登门了。 登门的不是别人，正是田十二。 他收拾很板正，显然是要跟大当家的一起下山。 这样一来时间就紧张起来了，李如意飞快吃完饭，大当家的也很快吃完。 几个人这就准备出门，走的时候，田大嫂拿出了一包干粮硬塞给李如意。 李如意不太想要的，这本来是来谈生意的，结果空手来的不说，还连吃带拿的。 她的脸皮也是头一次接这么繁重的工作，硬挺着坚持的。 大当家的和田十二都背了空筐。 李如意出门的时候以为他们是准备趁着下山去买些东西回来呢！ 结果才走出半个时辰，她就知道了这筐的作用—给她背箱子和扁担的。 第150章 到家 这山路难行果然不是说说，李如意下山这一路无数次庆幸自己给人便宜了些，而不是硬要把盐送上山。 他们这边的山路非常陡峭，要路过两个吊桥，还有一段长长的石梯。 石梯很窄很陡，只够单人通过，李如意走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这样的地方挑担很难通过，只能一个人爬上爬下。 大当家的和田十二都是走惯了这条路的，背着往下走。 李如意屏住呼吸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下山之后就到了分别的时间。 大当家的跟她约定好见面的地方，李如意便重新挑着担往回走。 田十二和大当家的目送她离开后，便转身回了山上。 今日不是集市，他们也没什么好买的东西。 而且，李如意除了卖盐，她还是个货郎啊！ 往后若是真有需要的东西，就找她打听打听，说不定比去集上找更容易。 双方分别。 李如意走了一段路后找个地方坐下把今天的路线简单画下来。 她顺着大当家的告诉她的路走了一段找到了一个村子。 李如意进村以后雇了一辆骡车。 这里距离她家八十多里地，她靠自己一双脚今晚之前很难到家。 山下没有她熟悉的村子，露宿在外也不安全。李如意还不如花上点钱尽快赶回家去。 不过，村子养骡子的人不愿意去那么远，最后李如意花了二十文，让人把她送到了四十里之外的一个村子。 那人送完她就走了，剩下的路李如意算算时间，觉得自己走回去也行，最多也就是走到天黑，总算是不用露宿在外了。 她跟人打听好，挑着扁担一路往回走。 走了一阵子又走饿了，她自己的干粮刚才在骡车上吃完了，这会儿就把田大嫂给的干粮拿了出来。 她把袋子解开，就看见里面除了昨天蒸的馒头之外，还有两块肉干。 李如意把肉干拿出来看看，撕了一条下来放进口中，尝着这个味道，她不禁一愣。 肉干口感非常好，又香又有嚼劲。 更重要的是，这东西李如意吃过。 上辈子她在府城的时候，有个杂货铺专门卖这种肉干，碎的三百文一斤，整片的五百文一斤。 这个价格绝对远高于正常的猪肉干价格，但偏偏就有人好这一口。 李如意以前做过猪肉干，如果保留部分水分，两斤鲜肉也就能做一斤左右的肉干，如果为了长时间保存，风干太过，可能将近三斤肉才出一斤多的肉干。 可即便这样，按照猪肉价格来算，一斤猪肉二十五到三十文钱，加上盐和一些香料，成本也绝对不到一百文。 这一瞬间，李如意狠狠的心动了！ 李如意捏着肉干，闭着眼睛咆哮好几声，才把心里的贪念压下去。 那间杂货铺子背后是有靠山的，能在府城站稳脚跟，这么多年都没被人侵吞，可见背景有多硬。 李如意眼下的实力根本不能与之抗衡。 虎口夺食搞不好是要丧命的！ 她又撕了一点点肉干下来，放在嘴里慢慢嚼着。 这件事短时间内做不起来，而且她身边也没有能买得起昂贵肉干的主顾。 贪心嚼不烂，她还是先把那一千斤盐搞明白再说！ 李如意没再多吃，她将剩下的肉干放回去，就着凉水啃馒头。 啃完馒头又继续往家走。 四十里路也要走好久，走到一半，李如意的鞋还坏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天就能回去的，结果这一走走了六七天。 李如意也不能光脚回去，就在周围扯了一些草编了一个鞋垫垫进鞋里，等到磨漏了就再编一个…… 就这么编编走走，一路回了家。 到三家村的时候天都黑透了，不过才走到村口，她就看见了一个火把在村口晃动。 火把映照出两道身影，一高一矮正在往出村的路上张望。 李如意将人看清，高兴的招呼她们。 “大姐，小满！” 听见李如意的声音，她俩都是一愣，但很快，便都反应过来，顺着出村的路寻了过来。 大姐还有些不太敢相信，直到看见李如意在她面前，她才终于确定下来。 “你怎么去了这么多天呀？不是说天就回来吗？” 她一边说，一边把李如意的扁担接了过来。 李如意想要拒绝，但手里已经被塞了一根火把和一双鞋。 她的‘鞋垫’又破了，正好把大姐给她拿来的鞋换上。 老三围着她乱转，一边转一边说。 “二姐你不知道我们都担心死啦！不是说天就回来吗？我和大姐天天在村口等你，都等你天啦！” 李如意换完鞋，把旧鞋捡起来，不好意思的跟大姐道歉。 “山路难行，我也没想到会用这么久的时间，不过结果是好的！” 大姐看见她人回来，方才放心不少，一边往村子里走，一边埋怨她。 “你说你也是的，怎么不能先回家再去？这么长时间不说我们担不担心你，就说你鞋够不够穿？干粮够不够吃？” 要不是丁婆婆按着，大姐都要去找李如意了。 她总担心李如意走在林子里迷路，又怕她干粮不够吃半路饿晕在哪。 这深山老林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心里能不慌吗。 也就是今天李如意回来了。 如果她今天再不回来，李吉祥最多也就再蹲一两天就得出去找人。 李如意安抚她。 “我这稳妥着呢，我一路上都是打听着去的，有时候还给人钱让人帮我带路，没出过岔子，也没受伤，对了我还给你们带了好吃的回来。” 李如意乐呵呵的，大姐也就放心很多。 那些不吉利的话她更是不会说起。 李如意见此连忙岔开话题，问她们俩吃饭没，又问她们村里这些天有没有事。 没成想她这一问，村子里竟然还真出了一桩大事。 李老六家里竟然分家了！ 而且分家仪式还是李老四主持的。 李如意眉头挑了挑，这对她来说倒是件好事。 她还能从中谋求一点点便利。 第151章 不进则退 姐妹三人一起回家，到了家里李如意才发现变化。 因着她一直没回来，大姐虽然已经把东西搬到了新的院子里，但人还住在这边。 听见李如意回来，丁婆婆也坐了起来。 李如意在屋里点了灯，大姐把箱子放下，就去灶里烧上热水热饭，老三围着李如意乱转。 李如意把钱拿出来点了一遍，这些钱她暂时不准备拿去进货。 等韩时安来了以后，她得跟人商量一下，关于称的问题。 既然卖盐，称就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她需要一个大称，一个小称。 大称用来称百斤以上的重量，小称则是卖盐的时候称重用。 这是吃饭的家伙事，不能少的。 除了称，李如意还想要买一个戥子。 她到现在为止收的还是铜板，可到底是做买卖的，万一哪天遇上人非要给她银子呢！ 她总不能因为东西不够就拒收？ 以前没有准备是用不上，但现在既然已经有了眉目，手里的钱也够用，这就都应该张罗起来。 等她把这批盐卖掉，下个月就有钱重新进货当货郎了。 她这边把一切计划好。 大姐过来叫她去吃饭。 李如意路上吃过东西，这会儿还不饿，但觉得身上一股子味道，想要先洗澡。 她大姐招呼一声，就拿了换洗的衣服去厨房，老三跟在她屁股后。 “二姐二姐，我帮你擦后背……” 李如意这才想起什么，折回来把肉干拿给她。 “不用，给你好吃的，一块是给师父的，剩下的你和大姐分。” 老三把口袋打开，看见肉干，有些奇怪。 “二姐，这是啥呀？” 李如意走到厨房，她也跟到厨房。 大姐在水盆里添了水，往外赶人。 “去去去，别在这裹乱，把门关上，看你二姐着凉。” 老三可怜兮兮的。 李如意进了厨房，大姐在门窗上挂了帘子遮风，厨房里一下便闷热起来。 她先帮李如意洗澡洗头，等洗好了换好衣服，她又把人推了出去。 炕上因为烧水，有些温热。 李如意躺在那，感觉出了一身汗，人都舒服了。 老三又凑过来直往李如意身上贴。 “二姐，刚才那是什么？” 李如意昏昏欲睡，但还是强打着精神回了她一句。 “是猪肉干。好吃？” 老三看她累了，手忙脚乱的爬到炕上，躺在李如意身边。 “好吃！我给师父一块，但师父说她不爱吃。” 李如意相信这是真的，因为丁婆婆的牙口确实不太好，对这种东西无感。 “没事儿，明早我把它蒸了，师父就爱吃了。” 老三听了以后用力点头。 “那都蒸了，二姐你也吃。” 她刚才也只是撕了一小点尝尝味道，嚼的她口齿生津，现在想起来还在分泌口水。 李如意笑笑。 “都行！” 说完她就打了个哈欠，眼睛一闭睡了过去。 老三还在说话。 “二姐你是不是累啦？二姐？” 李如意好多天没睡好觉了，她箱子里的东西全都卖了，也卖了四贯钱，这些钱对很多人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她得时刻警惕，就算是睡觉，也睡的特别轻。 身处其中时，她不觉得累，甚至还精神饱满。 直到此时此刻，她躺在炕上，师父就在外面，厨房里还有大姐洗衣服的声音，耳边是老三小小声的说话，那些疲惫才全都涌了上来。 大姐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老三坐在炕上看着李如意睡觉。 她看的好笑，一边把湿手巾搭在脸盆上，一边问老三。 “你不睡觉干嘛呢？” 老三叹了口气，小大人的模样。 “我看我二姐好像又瘦了。” 大姐凑过去看看，李如意这脸晒的都快跟黑夜融为一体了。 她叹了口气，心里那点高兴也被心疼取代。 李如意确实瘦了，她帮着洗澡的时候就感觉到了。 可她也没办法，她不能劝二妹不要出去干活，也不能劝她不要那么拼命。 因为她知道，二妹是为了这个家。 她只能尽全力用自己的方式陪着对方一起努力。 屋里的灯很快熄灭，三个人躺在炕上，李如意的湿衣服搭在院子里，被夜风吹得飞扬。 羊圈里的小羊睡够了，摸黑爬起来哼哼唧唧的吃着奶。 这一睡就睡到了每日练功的时间。 丁婆婆完全没有体谅李如意，残忍的把她从被窝里拉了出来。 好几天没练功的李如意一早上挨了好几下，连大姐都比她做得好。 练武一事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这天早上，李如意不光没有得到自家师父的怜爱，还被抓着加练一个时辰。 练完了以后李如意人都精神了。 她吃饭的时候，大姐和老三已经吃晚饭了。 因着她回来了，搬家的事也就得提上日程。 李如意坐在厨房里正吃饭呢，就看见大姐去灶上把大锅搬起来端着往外走。 “我帮你我帮你……” 李如意看她这样做不安全，赶忙放下碗要帮忙，大姐却不用。 “你快吃饭！别给我添乱！” 李如意被骂的缩了缩脖子。 大姐出了门，把锅搬到了那边的院子里。 过了一会儿，她又过来把炕席卷了过去。 然后又把羊也牵走了。 这羊养熟了，大姐一牵就走，还挺高兴。 小羊也都被大姐抱了过去。 那边的羊圈比这边的好，大，垒的土墙，房顶的草也厚实，地上还铺了一层干草。 说起来，李如意回来这么长时间了，还一直没抽空去那边的院子看看呢。 她飞快把饭吃完，把碗刷了，她扛着桌椅，端着自己的碗筷去了旁边的院子。 那边的院墙是石头垒的，站在外面都看不见里面的样子。 木板钉的大门敞开着，李如意一进门愣了一下。 只见院子一边已经堆起了柴垛，另一边她用来做木工活的石台上，放着一面头花。 乍一看还以为那是一片花丛呢。 看见李如意进门，大姐过去接了一把。 “那边是不是没东西了？” 李如意答应着。 “就剩下白菜了！” 园子里的白菜还没长好，砍不了，也带不过来。 第152章 领盐 李如意跟着大姐的脚步进门，打量着屋里的环境。 屋里的几个架子上都定了布帘，那是李如意早先进货的时候拿回来的粗布。 炕柜已经摆好了，上面摆着针线婆罗、大姐纳的鞋底，还有一块巴掌大的老铜镜。 早先的席子已经铺到丁婆婆那个小隔间里了。 而姐妹三人现在铺的是稻草。 稻草上压了被褥，占据了一铺大炕的一半。 这个炕是真大呀！ 她们三个人可以转圈睡。 李如意从这边的屋里出来，穿过厨房去了另一个房间，一进门她就看见一屋子的头花。 她拿回来的碎布已经只剩下除了烧火以外，实在不能用的边边角角。 大姐把碗筷放到厨房的碗架子里，放下了帘子过来看李如意。 “你拿回来的布我都做完了，你歇两天，过两天再帮我拿回来一些布，我现在做这个可快了。” 李如意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说自己最近一段时间不准备去卖头花嘛？ 大姐总觉得亏欠了她，想尽一切办法要帮她分担养家的压力。 或者她不在家的那些天，只有这些头花才能让大姐心里的愧疚减轻一点。 李如意答应下来。 “行，等我忙完这一段的！咱们今天搬家得准备一桌乔迁宴？” 她岔开话题，让大姐也有了别的事忙。 果然，听说乔迁宴，大姐又开始忙碌起来。 “你说的对，一会儿我让老三去河边看看有没有鱼，你说咱们要不要买点肉回来呀？” 李如意很认同，这顿饭虽然不用办的太大，可也不能太敷衍。 “买！咱们在村子里也没有太好的亲朋，我看可以把三姑请来，再就是表舅。” 说完，她想起韩时安，今天已经到了两人约好的日子，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韩时安可能也会过来。” 大姐连连点头。 “那也行，咱们就不要收礼了，就是请人过来吃个便饭，当做暖房了，你觉得如何？” 李如意自然答应。 “我也觉得，那就都请来，表舅一家，三姑一家，分成两桌。” 回到了三家村，李如意就不是李二了。 大姐答应下来。 虽然三姑父为人挺抠门的，可谁在村子里生活，也不能一个关系好的人都没有，总得显着自己合群一些！ 大姐开始张罗晚上的菜，李如意招呼老三去河边看看鱼，又特意叮嘱她不能一个人下水。 老三经过上次的事已经长了教训，答应的很爽快。 那边，李如意也收拾收拾准备去县里一趟，买肉的同时，顺便通知一下三姑和里正晚上过去吃饭的事。 她没有进货，也没挑扁担，只是背了个背篓。 如今她这双脚算是走出来了，走的又快又稳当，感觉都没怎么费劲就到了县里。 她先去买了肉，又去市场看看，这会儿市场还没有收，里面还有些卖菜的。 李如意对菜不感兴趣，村子里也有，她跟村人买还更便宜。 她想看看有没有卖鸡崽子鸭崽子的。 结果转了一圈也没看到，秋老虎也不是开玩笑的，这阵子还是太热，一般人家都不会让母鸡这会儿抱窝，看来只能等明年了。 李如意在市场里转了一圈，又买了几个碗盘子，这才准备回村子去。 没想到她才走到城门口就听见有人喊她。 李如意转头就看见了正准备回村的韩时安。 “如意，你怎么这时候来县里了？” 李如意看看韩时安，总觉得这人又长开了一些。 “今日我家乔迁，过来买点肉，对了，你晚上也去我家吃饭啊！我请了表舅还有三姑两家。” 韩时安把气喘匀，笑看着她。 “好！那你现在着急回去嘛？” 李如意略一思考。 “不算着急。” 炖肉可以放在最后，晚一会儿回去也来得及。 韩时安听了这话左右看看，指着城门口一家馄饨摊。 “那我请你去吃馄饨！正好，咱们说说盐的事情。” 李如意没有拒绝，她跟着韩时安一起坐到了馄饨摊的桌子上。 韩时安招呼店家。 “要两个大碗馄饨。” 店家利索的答应。 “好嘞！” 一边答应着一边捡出来馄饨下锅。 李如意把草帽摘下来，盖在背篓上，不等韩时安开口，她先是道谢。 “其实这顿应该我请，我还没谢谢你的手弩呢！” 韩时安做的端正，从筷笼里抽出四只筷子，用桌上的粗茶冲洗过，才递给李如意一双。 “不必客气，我正等着你帮我赚钱呢！” 这次的李如意没有了上次的忐忑和犹豫，她眼中都是细碎的光芒，连那笑容都透着一股子得意。 “好说好说！那咱们可得好好谈谈。” 她顺手接过韩时安给她的筷子放在一边。 “也可，你有何想法都能跟我说说。” 李如意对利益分配没意见，她的想法更多都在落地的细节上。 “首先，我觉得咱们需要一杆大秤，我希望你能出。” 韩时安没有直接答应，他在等李如意的下文。 “除此之外的小秤和戥子我出，虽然这些东西都放在我那，但谁买的归谁，往后如果咱们干不下去散伙，也都按照这个分。” 韩时安没因为李如意说散伙便流露出异样，淡定的答应下来。 “好。” 李如意继续说道。 “这些盐你负责找人从县里送到三家村，我负责存储。” 韩时安略微犹豫一下，他的时间并不充裕，很难保证每个月会在固定的某天有时间。 他摇了摇头。 “这我保证不了，这样，你可以在这天雇车雇人，这个钱我来出。” 这个钱不会太多，这年月力工不值钱，给人扛一天包也就能赚个五十文，一百文钱足够李如意雇车找人把东西送回三家村了。 李如意就是这么一说，能抠回来点是一点。 她心中满意，但面上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 “那……行！对了，麻袋怎么算？去领盐要自己带麻袋嘛？” 韩时安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要不要算的这么细啊！” 李如意听了这话也才反应过来。 “对呀！麻袋他们肯定要算进去的，要不然那麻袋放在哪能卖出盐价来呀！” 她话音落下，店家的馄饨煮好了，从后面端出来。 韩时安低头从腰带里扣钱。 那边李如意已经拿出十文钱放在店家手中。 店家收了钱离开，李如意把其中一碗馄饨推给韩时安。 “真的请我吃啊？” 韩时安收回了抠钱的手，李如意无语的翻个白眼。 “快收收你那个做派，欠我十文钱知道么！” 韩时安摇着头装听不见。 两人开了个玩笑氛围也轻松不少。 喝了馄饨汤，韩时安抬起头说道。 “那正好，你也在这里我也在这里，咱们一会儿去买了秤，就到县衙把盐领了！” 第153章 买秤 李如意没想到韩时安这么着急，不过她想起对方还有课，可能还真不一定多方便。 “也成！” 说完，她风卷残云，几口就把一碗馄饨吃了个精光。 韩时安坐在那一口一口吃的很体面。 李如意把馄饨汤也喝了，放下空碗坐在那看韩时安吃饭。 韩时安身量纤瘦，但坐姿端正带着读书人的风骨，明明穿的还是李如意记忆里的粗布长衫，有的地方都能看见线套子，可不知为何，却总有一种气韵天成的感觉。 他发现李如意在看他，也抬头去看李如意。 “是我吃的太慢了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收回视线，去看周围的风景。 见她看向别处，韩时安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才又低下头接着吃饭。 吃饱饭他们一同起身，两人先去买秤。 这东西杂货铺子里有，不过有没有大秤不一定，如果没有，可能还要等人定做。 果然，李如意想要的那种五百斤的大秤根本没有，这里最大的只有一二百斤的秤杆。 这一百斤的大秤除了画着刻度的秤杆外，还有一根铁棍横在提钮上，两个人一左一右将秤杆连带秤物提起，另一人调整秤砣秤重。 这秤带了四个秤砣，最小的五十斤，最大的二百斤。 越小越精准。 这大秤要三贯钱，使李如意不得不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 剩下的小秤也不便宜，不过李如意连带着戥子跟着一起讲价，最后一起用一贯七百钱拿下。 杂货铺子的掌柜将东西包好，李如意把秤放进背篓，跟韩时安一起提着大秤去雇车。 县里的车比三家村的贵些，韩时安雇了两辆，多给了两个拉车的车把式十文钱，让他帮忙把东西也扛到车上。 车把式答应下来。 李如意看韩时安这么有底气，什么都没问，坐上骡车跟着他去县衙。 县衙有好几个门，韩时安显然是来过这里，绕过县衙的大门去了左边，那边开了个门专门给盐贩子的。 两人过来的时候，路上还排着几辆车。 韩时安让李如意和车把式等在那些车架后面，自己则下车去看情况。 李如意坐在那老实的等着，顺便打量着周围的人。 韩时安进去一刻钟都没出来，李如意也没着急，反正现在不用她花钱！ 又等了一会儿前面的马车进去了，没一会儿又从另一边绕了出来，绕出来时上面已经装了好几个大麻袋。 李如意又在车上等了一会儿，前面的人都过去了，他们的骡车才进了门。 有穿着破旧差衣的衙役正在忙碌。 他们从一边巨大的麻袋里面秤出官盐，倒进另一个小一些麻袋里面。 李如意观察着发现他们并不秤重，而是用斗去秤盐。 五百斤就是十一斗半，一千斤就是二十三斗。 韩时安买的大秤这会儿在李如意身边放着，但她也不敢上去称盐，明知道会少也只能忍着。 等到盐称完装了麻袋，韩时安把盐贴递过去，盖了章收走。 他这才招呼那两个车把车过来搬盐。 骡车的载重有限，一千斤盐两辆车均摊，李如意坐在前车，韩时安坐在后车，两人这才回了三家村。 这一路上李如意想了很多。 看来她还真缺个帮手，之前听说李老四帮着李老六分家时，她就动过找个人干活的心思。 这会儿她的心思越发强烈。 往后韩时安不在，她一个人根本干不了这个活，就算是有车，她也没办法把三四百斤盐送到八十里地之外。 骡子是个好东西，看来往后也得搞一头。 李如意心里一直琢磨着事儿，一直琢磨到了村子里。 李如意没敢让人从村口走，虽然这事儿早晚会被人知道，但这不还有早晚的区别嘛！ 绕了一下路，骡车停在了李如意家大门口。 老三正蹲在大门口杀鱼，看见自家二姐从载满麻袋的骡车上跳下来，她愣怔一瞬。 就这么一瞬间，她手里的鱼一跃而起。 老三赶紧去抓，那鱼瞬间窜到了骡车底下，噼里啪啦从另一头钻出来，就在它钻出来的瞬间，韩时安正好从骡车上跳下来。 “哎！” 李如意听见声音回头看，就看见韩时安扶着骡车转了两个身才站稳当。 老三有些不好意思，从骡车后面绕过来，把那个被韩时安踩了一脚的鱼抓回来。 鱼身上全是土。 “韩大哥你没事儿？” 韩时安摆摆手。 “无事！” 他都习惯了，要是有一天平平安安到晚上，他心里都觉得不踏实。 李如意招呼大姐赶紧去把书房里的头花收起来，她让人把盐背进去。 大姐高声答应着，风风火火的跑进屋里收拾东西。 李如意没等她，拎着大秤，招呼人背盐进去。 一千斤盐分成十一个麻袋，堆放在了炕上，李如意把盐垛归拢整齐，生怕倒下来砸死谁。 就她们这小身板，被盐压住就是个死。 韩时安在门口守着，等人干完活他给人结了钱放人离开。 大姐虽然早就听说李如意要去贩盐，但亲眼见到一千斤盐的惊喜和听说是不一样的。 她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李如意有心想要秤秤重量，可眼下没人，百十来斤的盐袋子让大姐和韩时安扛也太坑他们了。 看来，抓个人干活的事不能拖了。 第154章 缺了二十斤 李如意拿回来不少肉，她让老三去村子里问问谁家还有酸菜买来一些。 老三拿着钱端着盆跑了出去，在村子里转了一圈端回来一盆已经切好的酸菜。 三家村这边的夏天也挺热的，不能腌整颗的酸菜，可能还没腌透就烂了，都是切成丝腌的，边腌边吃。 李如意将猪皮上的毛用带火的木头烧了一遍，刷干净后凉水下锅，扔了一棵葱和几片姜进去。 她把酸菜淘洗好，攥干备用。 等锅里的水开了，撇去水上的油沫，再盖上锅盖慢慢的煮。 等煮的差不多了用筷子扎出来，放冷水里浸泡一下方便切。 再将锅掏干净，把酸菜炒香加水，将切好的肉片放进去，加盐煮。 等锅开了就是一道大菜。 李如意做菜的时候，大姐也正在另一口灶上忙活着。 老三帮她们烧火，而韩时安则在院子里挨打。 虽然他一个月之前只在丁婆婆这里学了一个早晨，但丁婆婆发现他这段时间也有自己练习后，便让他按照要求做给自己看。 韩时安倒是没想到他就刚才躲鱼的那一下子，让院子里的丁婆婆听出这么多来。 为了督促李如意她们姐妹练功，丁婆婆自己有个桶，桶里整日里泡着柳条，她可以随取随用。 韩时安被好好抽了一顿，一直抽到了里正他们过来。 李如意邀请了他们一家，不过里正也没抹开脸，反正家里的孩子都成家了，也饿不死，他只和里正媳妇一起过来了。 反倒是三姑他们全家都来了。 桌子不大，依旧坐了两桌。 三姑父还是头一次跟里正一桌吃饭，笑呵呵的很是和善，一点都看不出往常的抠门小气。 里正跟他不熟，反倒和韩时安说起话来。 他对韩时安的印象很淡，这个孩子一直被人传是灾星转世，韩家宗族对韩时安还可以，没有需要里正照拂的地方，所以两人一年到头基本上见不到面。 李如意这边跟里正媳妇坐在一桌，跟她说起了韩时安为何会来。 “我这段日子不是做了点小买卖嘛！认识了些人，韩时安念书花销大，也想要跟我一起挣点钱。” “他手里有点闲钱，我正好还有时间，我们俩就在县衙那里买了路贴和盐贴，准备合伙卖盐。” 里正媳妇很是惊讶。 “这活儿可不好找？你俩走的谁的门路啊？” 李如意没有隐瞒。 “这事儿是韩大哥张罗的，他出钱我出力，我也不知道走的谁的门路。” 里正媳妇转过头往另一桌上看过去，看见韩时安正在和里正说话。 里正皱着眉听着，不知道是不是也在说这事。 她转回头问李如意。 “不是我担心你，这盐的事轻易不能粘手，这事儿准成吗？” 李如意明白里正媳妇的担心，没有隐瞒太多。 韩时安在村子里不受待见，但他到底是韩家的人，某种程度上足够震慑一部分人了。 剩下的，还能让里正媳妇担心的，只有这盐的来路。 “准！我跟他一起去的县衙，一起提的盐，往后也是我去县衙提盐，来路稳妥。” 说完李如意叹了口气。 “不过，因为来路太稳妥了，利润也不高，也就挣个辛苦钱。” 里正媳妇听了这才放心些，压低身体小声叮嘱李如意。 “咱们是亲戚，我可提醒你一声，这贩卖私盐的事可不能干，抓了都是要杀千刀的！” 李如意赶紧安抚她。 “放心，我懂，我没那发财梦，就是为了糊口。” 里正媳妇看她真是心里有数的样子，这才放心些，想起李如意刚才说的话，又问她。 “你们盐都提回来啦？” 李如意点头。 “提回来了！一千斤，但是还没称呢，县衙给了二十三斗，我算着可能得缺，还不知道缺多少呢！” 里正媳妇听了这话点了点头。 “你放哪了？” 李如意扬了扬下巴。 “就在隔壁放着呢！” 里正媳妇一听就在隔壁，这就想要起身去看看。 李如意正想要说点什么，就听见三姑说道。 “嫂子你能够着这边的菜吗？” 她说着端着身边的菜盘子想要给里正媳妇拨一点菜。 里正媳妇注意力被拉回来，这才想起现在不方便过去，反正盐就在那也跑不了，等吃完了再看也一样。 “不用不用，我能够着，你快吃快吃！孩子能够着肉嘛？” 她想要给三姑家的孩子夹肉，三姑也连连拒绝，顺势给家里孩子夹了两片肉。 她家孩子平时吃不到肉，肉片到碗里马上就跟着杂粮干饭呼噜呼噜搂进嘴里了。 三姑觉得有些丢人，下意识去看李如意姐妹。 大姐很认真的听着李如意跟里正媳妇说话，老三正在给丁婆婆夹菜，自己吃饭的时候也看要看着丁婆婆的饭碗。 三姑心里放松一点，有些难受，明明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忽然之间走的比自己还远，她心里没有落差是不可能的！ 往常那些掏心掏肺是真的，现在的些许心酸苦涩也是真的。 大伙吃完饭，大姐老三和三姑帮着拾掇桌子。 李如意领人去看盐。 里正也担心他们俩贩卖私盐，查了韩时安的单据，又亲自看了盐的质量。 官盐还是很明显的，不止盐的质量更好，麻袋上也贴着红纸。 里正查完了以后看着这一大堆的盐心里也很是感慨。 虽然李如意这摊子看着不大，但已经有了基本框架。 这么长时间下来，里正看着李如意一步一步走过来。 村里大概没人比他更知道李如意的艰难。 他心里也很感慨。 感慨过后，他站起身看向了三姑父。 “哎？她三姑父，正好孩子这盐还没称呢，咱们俩吃人家一顿好饭也不能干吃不干活是不是，帮着孩子称称呗！” 里正比三姑父年长，这话也是笑呵呵说的，很给对方面子。 三姑父受宠若惊，忙不迭的答应。 他看着李如意这一堆盐，心里也很火热。 有了两个成年男人，称盐就变得简单了。 把盐挂在钩子上，两人一左一右扛着铁杆将盐提了起来，挂在秤杆上的秤砣翘起。 李如意踮着脚挪动着秤砣。 她用的是一百斤的秤砣，这些盐袋子每袋盐都不到一百斤，一百斤的秤砣绝对够用了。 韩时安在一边记录，一袋一袋的称过去，算上麻袋重量最后缺了十四斤，如果去皮的话，应该缺了二十斤左右。 第155章 吵架 韩时安看了李如意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也就没开口。 既然是合作，就得相信对方的能力能处理好一切。 两人既然是合作关系，就要有合作的态度，过度让利是对对方的不尊重。 他明白李如意不需要他这样做。 她这辈子大约不想欠他了。 韩时安也乐意奉陪，就这样看着她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过去，彼此双赢。 而不是某人的单一奉献，更不会让她所有的努力都变成被人施舍的笑话。 二十斤盐的损失本来就在李如意的计划之中。 又重新把盐垛复原，里正沉默下来，心里默默计算着李如意的利润，最后得出结论，最多只能赚一贯多。 卖东西上秤也不可能可丁可卯，不叫别人吃亏，就只能在自己这边多找找，这最后也是损耗。 不过，一贯多也不少了，村子里好多人家一个月也赚不到这么多。 称完了盐，厨房里面三姑和大姐也嚷嚷起来了。 大姐把菜分了，让两人家拿回去一部分，这时候肉菜金贵，哪怕是剩菜也是好东西。 但三姑不愿意，说连吃带拿的她成什么了！ 大姐劝说不过，正好她们称完了盐回来，她便喊李如意过去劝。 这都是姐妹俩买菜之前就说好的，也跟着一起劝。 这时候菜也放不住，剩的多了都得坏，她们家没有井，也不能放井里冰着，三姑最后无奈只能拿了一部分肉菜，剩下的一部分给了里正家。 因为大家关系不够紧密，李如意才用这样的办法营造她家尚算合群的假象。 她和韩时安合作卖盐的事很快就会再村子里传开，韩时安背后还有靠山，但李如意能依靠的只有适度的大方。 三姑一家和里正他们脚前脚后离开。 里正两口子想的是这件事对村子有什么影响，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所以然来。 里正媳妇听了利润以后，还有些担心。 “你说以前没发现，韩家的这个小子心还挺黑的！就算是他出的钱，他要的也太多了！” 里正也觉得韩时安要的多。 “我看也是，如意这丫头，辛辛苦苦又搬又送的，最后也就挣个辛苦钱。” 他们还不知道李如意抬了盐价，最后的利润和韩时安不相上下。 这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李如意和韩时安共同追求的。 有些靠山的人挡在前面，总能隔绝很多人觊觎的视线。 唯一的缺点，大约就是韩时安在村子里的名声更差了。 以前大家讨厌他的命格，现在要连他的人品也一起讨厌了。 三姑又帮着收拾一番，如果不是李如意把她推出去，她都要把她们家的柴垛给劈了。 李如意明白她的心情，但一家两口子心思各异，一个人的愧疚当不了家。 三姑一家子出门，三姑父甩手掌柜一样背着手腆着肚子往回走，孩子们都围着端盆的三姑，想要问她要一块肉吃。 三姑忧心忡忡的。 走了一会儿，三姑父才乐呵呵的开口。 “我看李盼娣这日子过的可比以前强多了！” 三姑皱着眉一言不发，没有应承半句话。 三姑父也不在乎，走过去把家里孩子赶走。 “去去去！快点往家跑！” 家里孩子不敢忤逆他，依依不舍的跑走了。 天色已经暗淡些许，三姑父自顾自说着。 “往常真看不出来，小丫头还挺厉害的，就是可惜大贵没那个命，柱子也丢了。也不知道挣的钱往后都便宜谁！” “你说那个韩家的小子怎么就想起跟她合伙儿了呢！？” “听说他和李招娣同年，能不能是看上李招娣了？” “要真是这样，往后还有的闹呢，他和李盼娣姐夫小姨子的，好说都不好听啊。” 三姑深吸一口气。 “孩子都小呢！你说这些干嘛！” 三姑父很不认同。 “就你看着小，一个十三一个都十一了，过两年都能当爹妈了，还小呢！” 三姑听了这话，心里的那点隐秘瞬间脱口而出。 “那咱们两家往后就别来往了，省着连累你名声。” 三姑父一听这话也不高兴了。 “你听听你说的那话，来不来往你说的算啊？以前穷搜搜的时候你天天往前凑，现在刚有点实力，你又想起跟人断关系了！早寻思啥去了。” 三姑心里难受，听了三姑父的话更有气。 “你不就是看人有点本事了，又想起巴结了吗？我要知道这样我今天都不能过来！” “又吃又拿的，我脸都丢光了！” 三姑父听了这话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李三丫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没本事，没让你过好日子呗？” 三姑不想跟他说话，在沉默中加快脚步，三姑父见此心里更是生气。 “我还说错你了是吗？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主。” 三姑心里本来就有很多没疏解的情绪，听见这话更是生气。 “我不想跟你吵！你有完没完？” 三姑父听见这话更来劲了。 “什么叫我有完没完？你听听你自己说的那话，不就是说我没本事吗？” 三姑停下脚步，瞪着眼睛看着三姑父。 “你把嘴给我闭上！你自己没本事跟我说不着，你要是有本事就别跑人家孩子家里又吃又拿的，你那么有出息人家落魄的时候你怎么一文钱都拿不出来。” “你有本事也别借着我的关系往上爬，往后她们过的好赖我都不带往上凑的。” 三姑一边骂一边生气，气急了直接把盆塞进三姑父手里。 “给你这破玩意！自己腆脸要的自己捧着！” 说完她转身就走，三姑父气的真想把菜盆扣在三姑身上。 可他到底是抠门一个，让他浪费到手的东西跟杀他也没什么区别。 他梗了一会儿脖子，还是端着盆追了上去。 “哎呀！你说你……等我一会儿！” 三姑父追上去，想要拉住三姑把盆给她，三姑一把甩开，走的更快了。 两人就这么一路别扭回去的。 等人都离开以后，韩时安也要回家了。 李如意照例送他到门口。 韩时安犹豫一瞬，问她。 “你需要人吗？若是需要我……” 李如意笑着赶人。 “咱们各自分工，你别想往我手底下塞人！快走快走！” 韩时安无奈的摇了摇头。 “若是用得上你定要和我说。” 李如意推他。 “知道啦知道啦！赶紧走赶紧走！” 韩时安被她推了出去，下一瞬间大门关闭。 第156章 互利互惠 韩时安当晚在三家村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便早早回去了。 李如意没有过多关注，她练功以后就在家里练称重。 她得把手练的一下就成用秤盘盛出一斤才合格。 不然浪费时间，称高了低了也不方便。 练了大半天，李如意称盐已经非常顺手，剩下的就是慢慢习惯了。 她在家里待不了太久，不过找人干活的事还得尽快落成。 就在这时候，村子里人也听说了她要贩盐的事，跑来看热闹。 李如意不愿意应对，把另一边的房门锁了，揣了钥匙从后门跑了出去。 大姐这阵子已经适应了跟村子里的婶子大娘聊八卦的生活了。 一看见人带着针线笸箩上门，就知道这是准备长聊。 她记得李如意的叮嘱，跟人一起纳鞋底子，说起买卖相关的事，她就一推二三四。 大姐大多数的事都不过脑子，好处就是别人追问时，她是真不知道。 这人性子绵软，说她什么也不往心里去，有人挑拨离间她也呆呆的听着。 别人说什么她都答应，可答应完了再一问她的理解和人说的南辕北辙。 别说，一般人还真左右不了她的想法。 这回也是一样，听说李如意跟打白工一样，有人就劝大姐让她教李如意跟韩时安打架。 大姐一脸认同的点头，然后说自己做不了主。 她嘴巴开合，转来转去就是几句话。 “家里都是如意当家的！” “我脑子也不聪明，算不明白账……” “我也不清楚，如意的事从不跟我说。” “如意有主意，我是管不了的。” 不得不说，有些时候天然呆也是一种本事。 李如意在外面转了一圈，去找二狗子打听消息。 其实二狗子他们就是年纪太小帮不上她的忙，不然这几个孩子还挺适合的。 李如意得找那种嘴严，能干活，还能好拿捏的人帮忙。 想来想去，她身边只有一个这样的人。 那就是李廿。 从之前偷粮和绑票的事上就能看出李廿这人嘴巴有多严。 这是李如意上辈子没发现的。 看来人的潜能都得逼一逼，这不，一下就让她找到了这么合适的人。 最合适的是，李老六又刚好在这时候分家了，主持分家的还是李老四。 这代表控制李家几十年的实权人物宣布自己彻底退出李家的权力圈子，这是李老六在向他死个服软。 而李老四也用自己的方式，重新接受了这个弟弟。 这种暧昧期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一波动荡。李老六的落魄，也会让舆论偏向他一些。 李如意想要趁着这功夫把李廿抓来给自己干苦力。 不过李廿这两天去他外公家走亲戚了，李如意转了一圈无果，只打听了不少消息回来。 李如意在村子里转悠一下午，等要吃晚饭了才回家去。 打听热闹的人都走干净了。 吃了晚饭，李如意被丁婆婆抓去加练。 练完功她拿出本子照着上面的记录称出来三十多斤盐，准备明天开始往山里送。 在李廿回来之前，她要走几个地方，把贩盐的框架搭起来。 第二天一早，李如意又早早起床，新的房子住着是真宽敞！ 丁婆婆也不用睡外面去了。 照例练功吃饭，收拾妥当李如意挑着扁担出门。 虽然之前什么都讲好了，但第一次出去贩盐，她还是有些紧张。 最先去的还是宋家村。 宋家村的人看见李如意到来，还是很惊喜。 等看见李如意拿出来的盐口袋时，就更惊喜了！ 李如意之前一直说外面的盐不好，可真正好的官盐他们也没吃过。如今看到了盐的质量，这才发现，多的这三文钱花的真值。 大家早有准备，回家抱来盐罐子，李如意给人称盐装盐。 一斤盐倒进罐子里大概在什么位置全都了然于胸，虽然自家没有称，但一眼看过去就大约明白够不够称了。 有的人家之前的盐还没完，也就没买，李如意带来的盐完全够用。 挨家挨户走一遍，李如意看没事儿了，就准备离开。 她说起过段时间还会再来的事，如果有人需要什么也可以跟她说。 见她这就要走，二伯三伯都来留她。 “小哥儿别忙着走啊！咱们还有些事儿想跟你说说。” 李如意见他们神情郑重，也跟着找了个坝子坐下。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咱们这山里花钱的地方少，家家户户也没什么钱，上次你来，我们心里虽然有谱，可没看到东西也不敢打包票。” “对对对！今天看见盐了，知道小哥儿你是个说话算话还有本事的！咱们就想着，你这卖什么都是卖，想过卖药材没有？” “药材！那个……还有皮子……” “山里人日子不好过，出门难，倒腾东西也难，一年到头见不到几个铜板。” “……” 他们地方小，就算是收皮子的货商也不会到他们这里收东西。 他们只能想办法把东西贱卖出去。 上次李如意走了以后他们还没转过弯来，这几天在家里没事儿大伙又聚在一起琢磨了好几轮。 李如意倒是想收。 可她现在实力不允许。 她得在下个月十八之前给韩时安四十七贯钱。 其中三十五贯是下个月的盐贴钱，七贯是这个月的盐税，剩下的五贯是韩时安的钱。 最后剩下多少才是她的。 过程中她可以动用灵活的动用这笔钱，但在月底结算之前，她必须得准备出这么多钱来。 皮子的市场一直不稳定，相对比，她更愿意收一些药材，卖到药铺马上就能收回钱来，就是跑跑腿的事。 不过，药材的水也很深，李如意只认识自己见过的那些，不熟悉的处理不好的药材铺子若是不收，她还得自己亏钱。 便想着既然说到了这里，就提前跟村人商量一下，双方互利互惠，往后也好合作。 “您说这事儿，我可以考虑一下，但我手头钱不多，刚开始可能换不了什么，各位也多多体谅。” 听说李如意有意向，他们就很开心了。 事实上他们也没准备靠这件事发财，他们就想着一年十二个月，月月都要吃盐，若是能用这些东西抵了盐钱就算是好事儿一桩了！ 不然这一年光是盐钱就要好几百文，大伙总有个忙闲，万一倒不出手来还能不吃盐嘛？ “哎呦，这可太好了！小哥儿啊，要是你真能收些东西，往后啊，咱们日子也能更好过些了。” “也不敢说都让你收，咱们就寻思着要是能换，你赚点，我们也方便点不是。” 李如意笑着答应。 “都是为了糊口嘛！互利互惠的事。” 听了这话，大家都很高兴，顺势也聊了一阵子。 李如意听着周围的尬吹她，有些受不住，赶紧说道。 “要不然您带我去看看都有什么！下次再过来，我先去县里打听打听价。” 李如意不可能什么都收，她现在只能挑自己有把握的，而且这个村子收了，别的村子也得收，收了以后怎么卖又是个问题。 这一来一往如何运作，她还得好好计划一下。 蹲在一边偷听他们说话的孩子早就把这些话传回去了。 李如意这边还跟人寒暄，下一刻已经有人扛着麻袋过来给她看了。 第157章 恶意 李如意把家家户户准备换钱的东西都看了一遍。 做不过都是药材，干菜，皮子这类的。 李如意着重看了药材，对于一些处理不当的地方指点了一下，说到下个月过来的时候，可能就会收一些东西抵盐钱，不过她收的不会太多，价格也不会给的太高。 有商有量的，大伙也都很满意。 宋老三还张罗要留饭，但李如意拒绝了，她得赶在天黑之前回家。 这里距离三家村不算远，天光大亮时，李如意就已经到家了，她算着时辰，想着下次走的再快些，可以一起去两个村子。 回到家里，她把铜钱串成串，又开始在地下挖坑。 她得找几个藏钱的地方。 三家村也没那么安全，等往后日子过的好了，肯定会有人过来找事儿。 李如意不愿意打无准备的仗。 第二天，第三天，她都接着去山里卖盐。 之前接触过的不好相处的村子她就没再过去。 不过，这一天还是出了些事情。 李如意挑着五十斤盐千辛万苦的到了山上，刚一进村就被好几个人驱赶。 “去去去！别过来！” 李如意看着驱赶她的人也是当初对她和气的人，心里倒是没多难受，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大哥这是怎么了？咱们之前不是说好的……” 听李如意开口，人群里跳出一个人指着她鼻子就骂。 “烂心烂肺的盐贩子，赶紧滚！有多远滚多远！” 李如意张了张嘴，后退了一步。 她没有停留，转身就走。 现在不是争辩和探究的时机，她就一个人，身上还有这么多的盐，惹怒了这些人，把她的盐抢了怎么办。 她想着先把这些盐卖掉，等卖完以后单独找个时间再来打听。 看见李如意转身就走，人群中嘁嘁喳喳的不知道说起了什么八卦。 李如意想听，但她没有丁婆婆那么好的耳力，听不真切。 到了下一个村子，境遇比之前好了一些，不过李如意也没敢掉以轻心，她找到之前跟她谈的人，笑呵呵的到了那家人门前。 赵老七看见李如意来了愣怔一瞬，下一刻脸上有了讪讪的表情。 李如意心一咯噔。 “七哥，我这挑了东西过来，看看咱们村子缺什么。” 赵老七左右看看，摆了摆手。 “现在不缺啥！” 李如意答应一声。 “那行，缺啥跟我说，等我下次来的时候带过来。” 听了这话，赵老七有些不好意思。 犹豫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你往后能不来就别来了！” 李如意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似的，问了一声。 “啥？” 赵老七叹气，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你往后能不来就别来了，你的盐我们也不要了！” 李如意露出一丝忐忑，问他。 “为啥呀？” 赵老七挥了挥手，害怕李如意纠缠。 “走！走走……” 一看他这样，李如意顺势说道。 “咱们也不是强买强卖，我不来可以，就是想知道因为啥，一句话的事是不是。” 赵老七听到她的纠缠，明显不耐烦了，刚才那一丝心虚也都消失无踪。 “别问了赶紧走，不想买你东西还不行，在磨蹭把你扔出去！” 李如意深吸一口气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她转身离开，继续去下一个村子。 这一路她怎么想也想不通。 她能猜到有人在捣鬼，可她实在猜不到如何捣鬼。 好在，下一个村子是正常的，大家伙看见她都很高兴，也都按照说好的买了盐，不过村子不大，剩了一些，李如意又把这些盐带回去了。 因为这一番折腾，回家天都黑透了，大姐和老三在村口等她。 李如意没说今天的事，这件事没有定论，说了也白说。 她第二天什么都没带，只带了一点钱，悄悄去了第一个驱赶他的村子。 李如意可以不赚钱，但她得知道对方是谁，用的什么手段。 万一有什么影响她名声的话，也得提前做好准备。 流言传播速度还是很快的，顺着李如意这一路过去，就能把她数日的辛苦全都搅散。 李如意在村口的位置蹲了大半天，才看见一个落单的半大孩子。 她把人招呼过来。 看见是李如意那半大孩子明显后退一步，那避如蛇蝎的样子，好像李如意是什么毒虫猛兽。 李如意抓着几个铜钱在手上颠了颠。 “想挣钱吗？” 那孩子看着李如意手上的钱狠狠的心动了。 李如意看着他的表情，继续说道。 “你要是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怕我，这些钱就给你！” 郁郁葱葱的山林间一阵沉默。 片刻之后，那个孩子转身就跑了。 李如意：…… 她怕对方去叫人，也连忙离开这里。 果然，她悄悄的转了个圈，正好看见村子里的人都跑出来了。 李如意躲在一丛灌木后面，听着那些人说话。 “我看真是个灾星，还阴魂不散了呢！” “可不是，灾星不说，还黑心肝呐！一斤盐卖咱们五十三文，人家那官盐才卖咱们四十五文。也不知道爹妈怎么生养的。” “哎呦那爹妈不是都遭报应了！被灾星克死啦！” “我看还是赵老蔫实在。” “就是，这么个半大孩子就出来骗人，差点把我家树棍儿魂都抓走，我家孩子回来都哭坏了！” “下次再敢靠近咱们村子，腿给他打断了！” 李如意的整个身体都缩在灌木丛里，身上被那些坚硬的刺扎的生疼。 不过，她也将那些话听了个真真切切。 第158章 找李廿 李如意又在灌木丛里等了一会儿。 等到那些人没找到她又缓缓散去，她才慢慢从灌木丛里出来。 赵老蔫这个名字他没听过。 但李如意已经知道，这人是个卖盐的，而且知道她部分信息，可能还顺着她的路线找到了村子里，还找了不止一个村子。 四十五文这个价格就跟白送没有区别。 就算是没人跟他分钱，他也得拿出四十二文的本钱，剩下的三文还要填补缺失的盐，再加上损耗，他的净利润也就一贯多。 这一贯多还要买路贴，还要打点。 甚至都要赔钱。 这些卖盐的人连老老实实卖五十文都不愿意，怎么可能赔钱卖盐！？ 李如意从这其中想到了很多东西。 这个赵老蔫明显是针对她而来，那只怕她走过的路线都不会是秘密。 李如意心下一沉。 在商言商，即便是恶意竞争，在商业之内也得先从商业的角度考虑。 她当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追究这个赵老蔫要针对她到几时，而是要赶在对方顺着她这条线破坏过去之前，把自己的盐率先卖掉。 只要这个月的钱到手，她就还有半个月的缓冲时间，赶在下个月之前再找到新的客户。 至于说赵老蔫，李如意自然不会放过他。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李如意要等盐卖掉以后，再回来找他算账！ 她飞快离开了这里，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路线。 那三百五十斤盐才是重中之重，李如意犹豫着是等到了日子再说，还是赶在赵老蔫找过去之前把盐送去。 李如意回到村子里，先去找了二狗子，如果李廿还没回来，她就得去找里正。 李廿是她的首选，次选就是里正家的人。 背靠大山好乘凉，真要是暴露自己，那也得给自己找个好靠山再说。 里正显然是很好的选择。 就是可惜，请人不能白请，得给人钱才合适。 二狗子听李如意问起李廿的事，摇了摇头。 “还没回来呢！好像是说他舅舅家里有什么事，他们得住几天。” 李如意听了这话也没有放弃，问他。 “你知道李廿他舅舅家在哪吗？” 二狗子歪着头想了想。 “我听他们说，好像挺远的，是在十里庄还是那儿。” 李如意算了一下，十里庄还真不近，她没去过那里，因为十里庄有个集市，一个月初八十八二十八三天，她在那里没什么竞争力。 她看看天色算着时间，快步跑回家里。 大姐一看她这么早就回来，愣了一下。 “你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出了什么事儿？” 李如意把手弩拿出来缠了布放在背篓里面。 大姐心里一惊，吓得不行。 “这是怎么了？” 李如意赶时间，不好跟她解释太多。 “我要出门一趟，可能回来的晚点，才想着带上手弩。” 大姐这才放心一点，用力点了点头。 “那要不我和你一起！多个人也能多个照应。” 李如意没有同意。 “不用，不是大事，就是有些着急，我自己还能跑快点。” 大姐更不放心了，追着李如意出来。 “我跑的也快，我这段时间天天都在跑步……” 李如意担心她跟着自己跑丢，拉住她的手。 “不行大姐，咱们家里还有那么多盐，老三年纪太小了，要是被村人哄骗给人开了门怎么办？你得在家里，你在家里我才能放心。” 大姐张了张嘴，想要说的话全都说不出口，脚步也停了下来。 李如意飞快跑出了村子。 她要赶在今天之前找到李廿，如果实在不行，她就只能明早早起去找里正了。 李如意出了村子一路向着十里庄的方向而去。 三家村距离十里庄得有三十七八里。 李如意一路跑着去的，跑到一半她发现自己的水喝完了。 她也不敢随便喝河里的水，只能先忍着一直往前跑，准备跑到地方再找水喝。 跑不动了李如意就慢慢的走一会儿，缓过来再继续往前跑。 就这么走走跑跑，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到了十里庄。 十里庄是个跟三家村差不多大的村子，距离县城比较远，不然也不会有集市了。 这里的环境跟三家村差不多。 李如意一进村子就被人发现了。 她没有暴露自己，这周围村子总是要沾亲带故的，她要是让人知道她的情况，外人一打听就会知道她女孩子的身份。 这样会平添许多风险。 李如意便说自己是来投奔远房亲戚的，问这里有没有姓张的人家。 这样的姓氏是大姓，村子大了姓这个姓氏的概率就会更大，加上十里庄还是集市，这样的村子遇上灾情落户至此的人肯定会多些。 如果没有，李如意就准备问问姓王的，如果也没有，她再问有没有哪年哪年搬过来的，反正总能锁定一两家，等找人的时候再不着痕迹的打听。 好在，这庄子上的人还真好好几户姓张的。 李如意一一打听跟人问了位置，便借着找人的名义在村子里晃了起来。 村子里的人对她有些防备，但眼见着天色黑了，除了一两个人还跟着她之外，剩下的人都回家去了。 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中，李如意找到了李廿舅舅家。 李如意来的正巧，今晚就是李廿表哥娶亲的正日子。 大伙正热热闹闹的吃着饭。 李如意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人吃饭。 她觉得一个奔波许久的孩子看见人家吃饭跟着饿了也是正常的。 外人就是盯着她也只是觉得她没规矩，不会觉得她有问题。 李如意捂着肚子，一边咽口水一边在人群中搜索李廿的踪迹。 视线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她在角落处找到了李廿。 李廿他娘肯定是跟女人坐在一桌，没在这边看见也正常。 李如意盯着李廿看，但对方没有发现她，眼睛都落在了饭菜上。 她看了一会儿无果，便在人问话之前远离了这里。 跟在她身后的人还在看着她，直到看到她去了张家打听了一下失落离开村子，这才各自散去。 李如意等跟着的人走了，才把背篓里的手弩拿出来，安置好，才又悄悄从田里转到了村子另一边。 第159章 你还说我是你唯一信任的人？ 李如意蹲在李廿舅舅家围墙外面听着里面人声鼎沸。 她在阴影里躲着，如果有人出来她就藏的深一些。 这人家后面就是地，只要躲得严实，基本不会有人大半夜往这边走。 李如意转了小半宿，听着屋里的人慢慢散了，院子里开始捡碗捡桌子了。 她这才赶在那些男人喝酒的时候从背后绕进了李廿舅舅家。 她躲在黑暗之中屏气凝神，正想着如何找李廿时，就看见李廿在后院待的没意思，摇头晃脑的从李如意身边走过，正要去前院。 和李如意擦肩的瞬间，李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迈出的脚步忽然僵硬。 下一瞬间，李如意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别说话！是我！” 李廿吓得浑身都在颤抖。 他刚开始还以为李如意是谁家的孩子过来找家里大人的，根本没在意，直到和李如意擦肩而过的瞬间，那种熟悉的感觉才有了落点。 李如意没有第一时间放开李廿，匕首的光芒在李廿眼前划过。 李廿吓得连呼吸都不敢了。 他看着李如意握着匕首的手落下，冰凉的触感贴着他的衣服落在了他的后腰。 刀锋戳在他的身上，李廿浑身僵硬。 李如意又小声说了一句。 “我有话跟你说，咱们先出去，你最好不要喊叫，我这人的脾气你知道，咱们往后还得在一个村子里住着呢！得罪我对你没好处。” 李廿的鸡皮疙瘩一阵一阵的蔓延，他用力点了点头。 李如意放开捂他嘴的手，改扯在他的衣服上了。 “咱们出去说！” 李廿用力的呼吸，在张嘴喊人和顺从李如意之间犹豫。 不过，李如意显然不会配合他，抓着他衣服的手用力一推，她已经站到了靠近院墙的一边。 她将身影藏在李廿的阴影中，推着李廿出门。 李廿还有些不愿意，但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回事。 被李如意辖制的次数多了，他总有一种不要随便得罪对方的错觉。 两人走到了前院的阴影中。 那些喝酒玩闹的人没人注意他们。 李廿心中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失落，他梗着脖子往院外走。 很快就和李如意一起出了门。 李如意拉着他去了后院的田地，确定没人后，她不等李廿开口，率先道歉。 “不好意思，我怕你喊人这才用了手段，但我本身没有恶意。” 李如意给他看了一眼匕首，又飞快将匕首藏了起来。 李廿深吸一口气，压下想要冲着李如意咆哮的冲动，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脑子有病啊！你叫我一声不行吗？为什么要这样？” 李如意心说，我叫你你能出来吗？你还不早跑没影了！ 她只有这一次机会，必须得和李廿搭上话。 不然她就得去找里正借人了！ “抱歉，我有我自己的考量。” 李廿看着李如意气的直翻白眼。 “不是，你找我有事儿？” 李如意点了点头。 “对，急事，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李廿听她这样说，连忙退后一步拉开距离。 “可别！我可帮不上你的忙。” 李如意很严肃的看着他。 “我知道你能帮的上，现在我也只信任你一个人！” 李廿嗤笑一声。 “那我可谢谢你呀！” 说完这话，李廿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的舒爽，想想李如意急忙忙从三家村跑来找他，而他又绝对不会帮忙，心里就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乐！ 之前他和李如意接触的次数不多，但每一次都是以他落入下风为结局。 第一次，他想抢李如意的鱼，结果差点让李如意给他摁水里淹死。 第二次，他想要报复，结果让人打了一顿不说还平白搭了许多的粮食。 第三次，他归还了粮食，以为这件事就了了呢！ 结果李如意竟然让他去绑票。 虽然说最后用粮食弥补了他，可他还记得自己想找李如意打听点消息被人骂走的场景。 李廿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李如意的！ 不过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但没想到李如意竟然能追到他舅舅家来找他帮忙。 李廿心想，自己肯定不能帮！ 不光不能帮，还得好好戏耍一下对方。 李如意还能听不出他心里想什么！？ “不用客气！我找你找的急，我希望你现在就能跟我走。” 李廿心里大骂。 你可想的真美呀！现在跟你走？你阎王爷啊，想让谁跟你走谁就跟你走？ “这可不行，我娘不能同意，再说我也不能偷着跑回去呀！” 李如意摇了摇头。 “这可能不由你的意思来。” 李廿看着李如意那志在必得的模样，心里不屑，但面上却装出为难的表情。 “这真不……” 他才一开口，李如意便继续说道。 “李老六家分家了，李老四帮着分的，他们是亲兄弟，你明白！他们要和好了！” 李廿眼神中露出一抹迷茫。 “他们和好就和好呗？怎么他们和好你不高兴啊？” 李如意摇了摇头。 “不，我很高兴！” 李廿觉得李如意脑子有病，又后退了一步。 “你高兴就好！” 李如意看着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他们和好了就代表李老四想要帮他弟弟在村子里翻身，你说有什么事情比帮着弟弟出一次头更合适呢？尤其是，绑架李大成家的两个孩子也是重罪呢！” 李廿脸上的敷衍肉眼可见的退了个干净。 他看向李如意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的警告。 “李如意！你可是发过毒誓，不会再威胁我的！” 李如意眨了眨眼睛。 “你说什么傻话呢！我说的是再用偷粮的事威胁你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这回可没用偷粮的事威胁你，我这不是用你绑票的事情威胁你吗！” 李廿的心情急转直下。 他看着李如意的眼神中全是震惊和凶狠。 那一瞬间，他想过如果杀了李如意，一切会不会变得不同。 不过下一刻，他眼中的凶狠就收敛了起来。 只见笑盈盈的李如意从背篓里拿出了一把手弩。 李廿：…… 他深吸一口气，气的嘴巴开合好几下，才憋出来一句。 “你这还说我是你唯一信任的人？你就这么对我的！？” 李如意皱着眉，恶声恶气的说道。 “你小点声，我不禁吓。” 李廿：…… 第160章 折中 李廿真是被她这层出不穷的手段搞的没招儿。 李如意见他肩膀垂落，明白这人已经冷静。 她这才又接着说道。 “李廿，我不是想要为难你，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但对你来说也是好事。” 李廿拳头紧紧攥住。 “我不喜欢你用这种方式讲的好事。” 李如意明白他为什么痛苦，这都是她上辈子经历过的，就算都是好事，也没人愿意被人推着做选择。 “我要说我明白你的感受显得我十分虚伪，好李廿，我就是在威胁你。” “你绑票的事情除了我还有两个人知道，一旦我发生了意外，这两个人必会将一切宣扬开来，也不会放过你和你们家。” “你要知道，你当日所作所为细追究起来，也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过失，你的兄弟也参与其中。你想要一了百了顶了罪了事是不可能的！” “你没有退路，今晚必须想办法跟我走！你只能选择现在听一听我让你帮忙的事，和你现在去找借口跟你娘说回去的事，等回去的路上听我说找你帮忙的事。” 李廿深吸一口气。 这算什么选择啊？ 他的路都被堵的死死的！ 不过，不得不说李如意把他的心思拿捏的十分精准，他刚才升起的反抗之心全都没了，现在只剩下浓浓的无力之感。 “你说！那我选择现在听。” 李如意也没有隐瞒。 “我找了一门卖盐的生意……” 看见李廿那倒吸一口凉气的表情，她知道李廿想歪了，连忙解释。 “放心，已经过了里正的明路，是用盐贴从县衙领出来的官盐。” 听了这话，李廿惊恐的表情没有收敛，反而变得更加微妙。 李如意没解释之前他觉得李如意这是要干杀千刀的买卖。 李如意解释之后，他觉得李如意这是一边买通里正一边干杀千刀的买卖。 他嘴角抽动两下，虽然一点也不相信，但还是无奈的说道。 “我可放心了！” 李如意也不知道要怎么跟李廿解释，她迟疑一下，又感觉解释什么都没用，只能硬着头皮跳过这一部分，继续说道。 “我本来已经找好了销路，但最近有个人跟我抢生意。” 李廿瞬间瞪大眼睛，想说杀人放火的买卖我可不做，但话到嘴边他又沉默下来。 他有点害怕。 怕他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被李如意灭口，对方的手弩还对着他呢！ 李如意自顾自说道。 “我得赶在他之前把我这一批盐放出去，但我力气有限，需要你帮我送盐。” 李廿听说只是背盐有些不能相信。 他眼睛在李如意身上转了一圈。 “你说的是真的？只是让我背盐？” 李如意：…… “要不然呢？我还能让你去杀人啊？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李廿：…… “那就明天一天是吗？” 李如意挑了挑眉，明天一天？开什么玩笑？ “恐怕不行，我需要一个人跟我一起，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李廿：？？？ “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太明白？” 李如意跟他解释。 “贩盐的生意我以后会一直做下去，你得一直帮我。” 李廿差点被李如意给气笑了。 “你是觉得这个把柄能要挟我一辈子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 “我为什么要要挟你一辈子？” “你一辈子不吃不喝不赚钱吗？” “你家地少孩子多，现在就连吃饭都困难，你现在年纪小还能在家里混着，可再等两年到了年纪，没有房子讨老婆，手里没钱过日子，你不得找活计嘛？” “你跟着我干，等你成手我可以给你钱啊！就算你在我这里没赚到钱，可你跟我跑熟了，不也是个营生吗！” 李廿张着嘴看着李如意。 这是他从未设想过的角度。 他觉得他和李如意之间就是单纯的受害人和施暴者的关系。从来没想过他还有可能在李如意这里走出一条活路来。 话说到了这里，李如意缓缓收起手弩。 “这样！就当是威胁你好了，你先跟我干半年，半年时间我供你吃喝，还给你买两套衣裳，其中一套是这时候穿的，另一套是冬日里的冬衣。” “你到日子不干了衣裳也给你。” 果然，什么事情都怕折中。 李如意让李廿给她干一辈子李廿死活不同意，但一转念，一辈子变成半年，还额外送两套衣服，这事情就变得轻松且舒适起来了！ 李廿抿了抿嘴，跟李如意讨价还价。 “不行！你还得答应我以后不能再要挟我！” 他这次学聪明了，甚至连李如意抠字眼的誓言都算了进去。 李如意无所谓发不发誓，也跟李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不要挟你也可以，但你也得答应我干活的时候不能偷懒耍滑，必须用尽全力！” “只要你好好干半年，半年以后你不离开，我就跟你商量商量月例的事，如果你要离开，两套衣服给你，我以后也不会再用这些事要挟你。” 李廿摇头。 “不是不会用这些事要挟我，而是不可以再要挟我！” 李如意不同意这样抠字眼。 “这太宽泛了，万一半年以后你不好好干活了，我用咱们的契书约束你，你岂不是也觉得那是要挟？” 李廿：…… “契书是契书，所有涉及到契书的事情都不算要挟！” 李如意觉得这样合理，便点了点头。 “好！只要涉及到契书的事就不算要挟，那我可以像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要挟你，不管遇上什么事，咱们都可以商量。” 李廿看着她。 “你发个毒誓！” 李如意无所谓。 “我李如意用生命发誓，只要李廿给我干半年的活，往后任何时候都不可以要挟他，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李廿心里的不安总算是消解了许多，他这才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 “咱们今晚一定要离开吗？我……我不知道要怎么跟我娘说这件事。” 李如意倒是淡定。 “你十五哥不是跟你一起来的，你让他帮你撒个谎！你说你今晚要提前回家，但不能告诉他因为什么，等他回家再跟他解释。” “他要是不放心你，你就说你朋友找过来了，你和朋友一起回去，让他别担心。他如果执意要跟着你就说不放心你娘一个人回家，让他陪着你娘回去。你一个大小伙子又不会丢！” 李廿：…… 他看着李如意那淡定的模样，忽然又觉得刚才那条毒誓也没有多让人放心了！ 第161章 图自己 李廿最后还是按照李如意的说法去找了他哥。 一套话下来，他和李如意飞快离开了这里。 两人一路往回跑。 这条路李如意白天刚走过一遍，路上坑坑包包的大多都避了过去。 回到三家村时已经后半夜了。 李如意和李廿定好了时辰，让他到时候去自己家找她。 她要起早练功，李廿不用，可以晚一点。 回了家大姐还没睡，正坐在大门口等她。 有了李如意的叮嘱，她已经不敢离家了，甚至连村口都不敢去。 “你回来了？怎么样了？” 大姐困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李如意嘴巴干的要死，点了点头，快步进屋。 大姐把大门拴上，追着她进屋。 李如意蹲在水缸边上吨吨吨喝了一整瓢水，这才舒服的叹了口气。 大姐把窗台上的油灯点了，转身去锅里端饭。 “快吃点东西睡！” 说完，她打了个哈欠，显然也困的不轻。 李如意饿惨了，狼吞虎咽的吃着东西。 一边吃一边让大姐早点去睡觉。 “你去睡觉！家里现在也离不开你，要是太累了，白天也休息一会儿。” 大姐叹了口气。 “我在家里怎么都能过，你在外面才更得保护好自己。” “我也帮不上你什么……” 大姐总觉得李如意承担了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她想要帮忙，可似乎怎么努力都帮不上。 十三岁的小姑娘，心里念头再多，能力也跟不上。 “大姐你别这么说，我喜欢现在的生活，所以也不觉得累。” “你别觉得我为你承担了什么，就算没有你，我自己也一样得努力生活。” “我们谁都不欠谁。现在各自的坚持，只能算是合作，你在家里看家学习，我很放心。” “我在外面奔波努力，也很高兴。” 李如意改变了李吉祥的命运，却从没想过要扭转大姐的思想。 人活在世，图的都是自己。 也应该图自己。 大姐看着李如意灯火之中认真的眉眼，她总觉得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松动，可她又一直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我就是怕你太累了！” 李如意嘴巴塞的鼓鼓的，摇了摇头。 累是累的。 可人不能贪心，想得到什么就得付出足够的代价。 她只觉得庆幸，庆幸她好好的站在这里，庆幸一切都能够重来。 她没说话，低下头接着吃饭去了。 大姐给她打了水，等她吃饱看着她擦了身上，两人这才去睡觉。 躺在炕上李吉祥翻了个身看着将睡未睡的李如意。 她抿了抿嘴，说道。 “如意，如果有一天你厌倦现在这样的生活了，就停下来，可以依靠我。” 李如意翻了个身，拍了拍大姐的胳膊。 “快睡！” 大姐心里的郁结散了许多，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黑夜之中丁婆婆无语的翻了个身。 第二天一大早，李如意睡的乱七八糟的时候，就被丁婆婆叫了起来。 她用力深呼吸，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从炕上爬起，李如意觉得全身酸疼。 昨天跑的太远了，完全超出她的能力。 李如意硬撑着坐了起来，站在地上感觉腿都再疼。 她洗漱的时候难免拖延，丁婆婆也没说什么，盯着大姐和老三练功。 李如意加入其中，忍着难受也加入进去。 练了一会儿活动开来，她身上好像爽利了些许。 等到练功结束，大姐去做饭，李廿找了过来。 李廿昨晚回到家里没有第一时间去睡觉，而是敲响了他爷爷的房门。 他到底被李如意逼到了角落，他担心这件事还有后续。 可他能信任的人太少了。 村子里没有那么太平，夫妻反目兄弟逾墙，这种事情多了去了。 他信不过李如意，但内心里也信不过自己的兄弟。 绑架和偷粮不一样。 其实李如意没有拿他兄弟威胁他，他也未必会萌生替人背锅的念头。 此时此刻，他能信任的只有他爷爷。 老爷子年纪大了，在他活着的时候家里是不会分家的。 李廿能得到短时间的平静。 而等到老爷子镇不住家里的孩子，那时候也快要死了，更不会把他的秘密当成筹码要挟他。 李廿信任他，甚至远超过自己的兄弟父母。 老爷子也没让他失望，听了李廿的事情后，沉默片刻，问了他一些跟李如意相关的事。 人老已经成精了。 略微一琢磨就把李如意算计李老六的事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不像李廿一样害怕。 更甚至，他还有些佩服李如意。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心性，这样的手段……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李如意这人人品不行，以后会推李廿去送死。 不过，这些话他没跟李廿说。 李如意有些话是对的。 李廿家里孩子太多，产业又太少。 老爷子明白自己给不了李廿什么好出路，这件事如果能成，往后也算是一门营生。 他让李廿好好跟着李如意干，如果半年之后能自由就最好。 那时候他也可以顺着李如意铺好的路去做自己的生意。 李廿对自家爷爷深信不疑，将老爷子说的话都记住，又自己开解了自己一番，这才回去睡觉。 才有了今早他如此痛快的态度。 李如意让他先吃饭，老三看见李廿还不高兴，对他翻白眼。 她还记得李廿偷翻她二姐鱼篓的事。 李廿看老三那表情，简直无语。 他哪知道那鱼篓是李如意的？ 他记得李如意的鱼篓跟大家的都在一块啊！ 之后他不是没再去过嘛？！ 可惜这种话老三根本不听。 李廿也是有口难言，那么长时间之前的事再拿出来说好像他多小气一样。 吃完饭，李如意让他在家里帮着大姐劈柴，自己去韩时安家里把平车推来。 韩时安家大门上挂着锁，不过她有钥匙。 开了锁推了车出来，她锁门的时候遇上了早起去下田的人。 她和韩时安做买卖的事在村里都传遍了，大伙看见她从韩时安家里出来，眼神中满是打量。 李如意什么都没解释。 关键这种事解释也解释不清楚，反正韩时安不回来，而且她找了李廿帮忙，李廿作为她堂哥，能帮她挡掉很多的流言蜚语。 第162章 李老头 李如意回来时，李廿已经劈了很多的柴。 “别劈柴了，过来帮我装车咱们俩这就走。” 李廿答应一声，放下柴刀过来帮忙。 李如意打开房门，指着已经分出来的四麻袋盐。 “咱俩把这些搬到车上去。” 李廿伸手扯过了麻袋想要往自己身上扛，结果被那重量扯了个趔趄。 他有些不敢置信，更加用力了些。 李如意站在他身边，借着他的后背用力提起，两人一起终于把麻袋扛在了李廿肩上。 李廿走了两步，感觉还挺重，李如意帮他托着。 “走，搬去车上。” 李廿逞能。 “不用你，我自己就行。” 李如意无语。 “快点！不是心疼你，怕你把我盐摔了。” 李廿：…… 两人把盐搬到了车上，李吉祥听见动静过来扶着车。 砰的一声，麻袋落在车上，起了一片尘烟。 李廿和李如意又这样倒腾了三回，最后把大秤放在车上。 倒腾完，李如意找了几根木头条，三两下就钉了个简易的架子。 架子扣在车上，她又在架子顶上铺了一层油布。 这盐不怕晒，但是怕下雨。 眼看着这个季节，下不下雨的她说了也不算，还是有备无患。 她铺油布的时候，大姐已经找来了结实的草绳捆在车上，又在草绳上垫了一块破破烂烂的小被子。 等她这边收拾好，老三那头也把背篓拎了出来。 背篓里除了李如意必带的东西之外，还装了一布口袋的干粮和两个装满水的竹筒。 李如意把竹筒拿出来卡在架子上，自己背上背篓。 “老三去把门槛拆了！” 李如意指挥老三干活。 老三哧溜一下窜出去老远，跑到门口把大门上的门槛拆了。 李廿看看平车，又看看李如意。 叹了口气。 看来拉车这力气活只能是他的了。 他认命的把草绳背在肩上，双脚用力蹬地，把全身重量都压在了上面，板车晃晃荡荡的动了起来。 李如意伸手推在板车后面，也跟着用力往前推。 盐加上板车足足有将近四百斤的重量。 就这破路，骡子也就比她们再多拉二百斤。 有了李如意的加入，李廿总算能拉动了。 板车车轮咕噜噜的响，两人艰难的走在村子里。 都没出村子，李廿就已经开始绝望了。 “李如意，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 他用力迈开腿，一步一步艰难前行。 李如意用力推着，心里虽然充满了无力感。 可一想到这些都是为了赚钱，她又觉得心中充满了动力。 这一路走的再慢也走在路上，今年到不了，明天到了也一样！ 两人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中，看见了站在路上的李老头。 李老头看着他俩叹了口气。 李廿停下车，深吸一口气。 “爷……” 李如意也站起身，从车屁股那钻出来，看向了李老头。 “二爷！” 李老头皱着眉。 “你俩就准备这么拉过去嘛？” 李如意点了点头。 “嗯！三四天就回来。” 李老头：…… “往后也都这么送货嘛？” 李如意摇了摇头。 “下个月看看情况，有钱就去买头驴，没有就再坚持两个月，一个月也就送这一趟。” 李老头听了李如意的话，眉头这才舒展些许。 想了想说道。 “你心里有数就行。” 说完，把烟袋锅子塞进了裤腰带，对着李廿挥挥手。 “你去回家说一声，我跟你们送一趟。” 李廿粗糙的手一下扣住麻绳。 “爷，我能行……” 李老头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 “赶紧的！” 李廿的后背让他拍的砰砰响，可见真是一点也没留手。 他还想要再挣扎一下，但李老头很执着。 “快点去，要不然我这么跟着你，你回家少不了挨顿打。” 李廿拳头紧紧攥着，心里说不出的感受，他牙关紧咬，又被老头拍一巴掌后，这才心一横，放了手跑回家去。 李老头换到了李廿刚才的位置。 他虽然上了年纪，可身体还很硬朗，家里家外的农活也都没落下，倒是比李廿更像样。 李如意没有说不用他的话，这时候没必要逞强。 她猜到李廿会跟家里的哪个人坦白，之前她不知道是谁，现在她知道了。 李老头拖着板车，李如意在身后推着，板车的速度都提上来了。 李廿飞快跑回家，他心里难受，还没想好要找谁说一声，就看见他那瘦瘦小小的奶奶已经抱着一兜子干粮等在门口。 小老太太生了好些个孩子，人也不年轻了，身体也不好，家里家外的事都不怎么管了。 李廿总觉得对奶奶的记忆很淡，似乎就只有一个沉默寡言，整天抱着个针线笸箩在窗跟底下做鞋的背影。 小老太太看见他回来，笑的露出了自己的几颗牙。 她的牙齿已经掉了大半，笑起来有些可爱。 “你们几天回来呀？” 李廿心里酸酸的。 “奶……我……” 老太太伸出变形的手，拍拍李廿的胳膊。 “拿去！家里帮不了你啥，你有出路也是好事。” 李廿接过老太太递过来的粮食和磨的发白的竹筒。 “奶……” “快去！快去……多帮你爷干点活，你比你哥哥们有出息，好日子都在后边呢！” 他们家没什么资源，李廿有了出路，老太太总想要帮上一帮。 李廿看了老太太一眼。 “我们三四天回来。我……我肯定帮我爷多干活。” 老太太笑着对他摆摆手。 李廿捏着粮食袋子转身往回跑，去找李如意她们。 他没一会儿就追了上来，站到了李如意身边，弯腰去推板车。 三个人一起，几百斤的压力也没那么大了，速度也快了起来。 李如意带了足够多的草鞋，鞋坏了就换一双。 三个人走走歇歇，天还没黑就到了李如意跟人约好的地方。 李如意原本想着今晚在山脚露宿一宿，明早她起早上山找人过来搬盐。 只是她没想到，走到约好的地方时，竟然看到了让她无比惊讶的一幕。 只见原本的空地上忽然多出了一个木头房子的雏形。 李如意赶忙停下车来，她让李老头和李廿等在这边，自己跑过去查看。 听见她的脚步声，木头房子周围的人忽然戒备起来。 看见是李如意，田十二明显一愣。 “你怎么现在就来了？” 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好几天呢，他根本没想到李如意会出现在这里。 一瞬间，李如意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了很多理由。 不过，她的视线落在木头房子上，那些理由似乎又有些站不住脚了。 第163章 借李廿的光 “大当家的在吗？我这边发生了些事，想提前把盐送来。” 田十二听说李如意那边有事，吓了一跳，听说把盐送来了，这才淡定。 只要有盐，那就什么都好说。 “这样啊！你把盐放哪了？我帮你弄过来！” 李如意没使唤他们，八十多里路都走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 “我族中长辈跟来了，我去找他就行。” 跟着一起干活的人都看着李如意匆匆忙忙跑过来，又匆匆忙忙跑走。 周围的人一下围了过来。 “十二，我都听见了，我和老七现在就走，赶天黑前过二里桥，明早让大哥早点下山来。” 田老六作为这里的大哥，开口安排起来。 田十二不同意。 “不行，晚上走太危险了，明早在上山也来得及。” 不光是田十二，跟着一起下山干活的人也都不同意。 “六哥可不行，这个……要我说我去还差不多，我瘦，灵巧。” “闭嘴你！我看我去合适。” 田十二皱眉喊他们。 “谁去也不行！明早再说。” 田老六还是着急。 “明早明早明早的！明早不行，我明早回去，大哥还得让人张罗，等带着人下山都什么时辰了，哪还能把盐搬回去？” “我看啊，我现在回去正合适，今晚就张罗起来，明早带人下山，不用到晚上就能把盐搬回去。” 田十二还是不愿意。 “不行，夜路危险，再说，也得看看盐的，万一这盐不好，也不用让大哥跑一趟了！” 田十二一说话就刀中要害。 田老六瞬间哑火。 田老七却有了不同意见。 “得了！那盐要不好大哥还能让人在这盖房子！我看这盐肯定好得很，我信大哥的眼光。” 田十二：…… 这都是什么品种的莽夫啊？ “信不信的你也得看了再说！都到跟前儿了，看一眼又不要钱！” 几人吵吵的时候，李如意她们已经把盐推了过来。 咕噜噜的动静吸引了大伙的注意力。 田十二转头去看，看见拉车的是个小老头，赶紧跑了几步过去帮忙拉车。 田老六他们也都走了过去。 不过板车不大，人多了就算想帮忙也搭不上手。 板车停在一片空地上。 田十二沉默的看着李如意，李如意也看着他。 “大当家的还在山上是吗？” 李如意率先打破沉默。 田十二看着板车点了点头。 “对，没到日子呢！当家的还在山上，我们准备明早上山说这件事，你怎么想？” 能一天走到这里已经超出李如意预料，也不好让人摸黑上山，那山路她也走过，太危险了。 “成！需要我明早跟着上山吗？” 既然有人上山，她就不想爬山了，别说山路难走，她没必要给自己找这个罪受。 就说寨子里这么多人在这，她也不放心李老头和李廿两人在这应对。 田十二很爽快的摇头。 “不用，你给我一点盐，让我们拿上山给当家的看看就成。” 对此，李如意倒是没意见。 为了赵老蔫的事，她这次带的盐只多不少，给田十二带上些也没问题。 听着田十二这么答应下来，田老六他们都很着急。 等田十二没话说了，一群人赶紧把他扯了过来。 “怎么非得明早啊？不是说今晚就回去吗？” 田十二看了李如意一眼，心念一动。 “要不你们去问问她？” 田老六转头就去找李如意。 几天前还一起喝过酒的人，李如意对他们都有印象。 “李小哥儿，你来，六哥跟你说个事儿。” 田家兄弟到底是一伙的，他也不好直接跟李如意面前驳斥田十二，只好想了个委婉的说法。 不过，他的委婉显然不够，李如意跟他往前走了两步，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打算。 “你一会儿给我点盐呗，我想今晚就上山，等明早当家的早早也能下山来，你省事儿，咱们也省事儿是不是！” 李如意可不上这个当，这些人要是行夜路出个好歹，这责任都得落在她头上。 “六哥，不是我不同意，这天色太晚了，咱们安全起见，还是等明早再说！明早也一样。” 李如意不知道田十二把她推了出来。 不过她就是知道也没用。 田老六瞪着眼睛，气哄哄的。 “你这是信不过你六哥！” 李如意就是这么想的，但她哪能这么说。 “六哥，你的能力在寨子里都出了名的，我哪能不信，可这走夜路不一样，这走夜路有好多说道呢！” “听说这山里东西可多了，万一你遇上呢？你还是童子嘛？听说这有时候得童子尿才好使，要是遇上什么鬼打墙之类的，就童子能走出去……” 说完，她打量了田老六肚子一眼。 田老六一下没脾气了！ 他儿子都快成婚了，他还屁的童子！ 二期，他们为了赶时间，来的都是干活的熟手，一个童子没有！ 李如意安抚住了田老六，这才开始安顿李老头和李廿。 她没想到这么快就和寨子里的人遇上，赶紧找了个空档和李老头交代些事。 顺便让李廿闭紧嘴。 今晚露宿这里，李如意也没进屋子，就和李老头他们俩一起坐在车上的油布棚子里，歪在车边上眯一会儿。 李老头岁数大了觉少，知道两个孩子没睡好，让她们俩先睡一会儿，等他困了再叫她们起来。 李如意心里说不出的感受。 虽然知道李老头不是冲自己，可这还是继丁婆婆之后，第一个对她如此和善的长辈。 她明白，李老头这样做也全是为了李廿。 可有些话不用说的太透彻。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也不必事事追求纯粹。 第164章 一起上山 李如意这一睡睡到了半夜，她爬起来换李老头休息。 李老头也没拒绝。 不过睡觉之前，跟李如意轻声说道。 “李小二，明早我看你还是跟那些人上山一趟的好。” 李如意捋了捋自己毛躁的头发，略微沉思一瞬。 她不放心李廿和李老头，三百五十斤盐，光是本钱就得十六贯半…… 只是，李如意睡了一觉，状态好了许多，脑子转的也快了些。 李廿他们实在没有必要坑她。 不说一个村子住着，往后还要见面，就说她捏着李廿的把柄和前程，李老头也不能做杀鸡取卵的事。 再说，李老头就是想走，田十二也不能同意。 到了这一步，她的执着更多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只是，赵老蔫的事，她必须亲自和当家的说。 如果等对方张罗一堆人下山，她就显得很没诚意。 最后如果闹的不愉快，双方之间好像也没了退路。 李如意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二爷，幸好有您提醒，不然我还没意识到！您说的对，有些话是应该赶在他们下山之前说的！” 李老头弓着腰挪了挪身体。 “行，明早你上山时叫我起来，你放心，二爷在这儿，盐就在这儿！” 李如意想说些什么，可看老头那困倦的模样，只化成了一声。 “多谢！” 老头歪在一边，翻了个身睡着了。 李如意动了动身体，盘膝坐在一边，按照丁婆婆教的吐纳方法打坐。 她以前没时间，除了练早功外，基本不打坐，这还真是头一遭。 刚开始她只觉得每一次控制呼吸都让她疲惫。 慢慢找到吐纳的频率后，她又没办法把意念放在眉心处。 她坐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终于进入了打坐的状态。 夜风吹过，李廿和李老头躺在棚子里还裹紧了衣服，可李如意只觉得山风吹走了她的汗，她不止不冷，反而觉得呼吸都清透起来。 她好像可以听的更远，周围人的呼吸，呓语，磨牙……山林中夜行动物的爬动，昆虫搬运食物的悉悉索索…… 一幅幅只有声音的线索通过她的耳朵传入脑海，明明眼前一片漆黑，她却好像开了天眼。 李如意当然明白，她不是真的开了天眼。 就像是丁婆婆至今为止也不能自己吃鱼。 不过，当闭上眼睛时，她全身的感知好像都变强了。 天空慢慢浮现鱼肚白。 田老六心里有事早早就动了。 他爬起来去叫田十二和田老七。 因着李如意昨晚没给他们盐，所以两人收拾的功夫，田十二便盯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惺忪的睡眼到了板车旁边。 他一靠近李如意便睁开了眼睛。 一瞬间，她的眼睛格外明亮，那种透亮随着她睫毛闪动，飞快消散。 田十二愣了一瞬，下一刻后背都挺了起来。 “我六哥他们要起早上山，相让你给找点盐带过去。” 李如意从板车上下来。 “我跟他们一起去！” 说着她已经去背背篓了。 手弩她肯定要带着，这东西对手无寸铁的人来说杀伤力巨大。 盐已经到了李老头手里，手弩她就更不能交给对方了。 不过，李如意可以叮嘱一下。 “十二哥，我二爷年纪打了，还要烦劳你照料一二。” 田十二听说李如意也要上山，没觉得意外。 他猜到李如意是有话想要跟当家的说。 “放心！” 李如意这才去把李老头叫起来，从盐袋子里掏了点盐，又给李老头和李廿留了吃的。 “二爷，我要上山了！” 李老头才睡醒，心跳的厉害，手哆哆嗦嗦的。 “去！去！” 说着他转到另一边，一巴掌就把睡死的理念拍醒了过来。 “这蠢孩子！” 李廿这一宿睡的还行，除了脸上多了两个蚊子包，没什么难熬的。 他昨天累了一整天，晚上睡的死沉，加上年纪小，这会儿坐起来状态倒是还好。 李如意把盐袋扎紧，飞快洗漱一番，接着跟上田老六的脚步，跟着两人上山去了。 李老头慢悠悠的拿出水跟李廿洗漱，吃东西。 啃完了以后他见那些人又开始盖房子，就坐在车边上看热闹，顺便叮嘱了李廿几句，再把他溜的团团转。 有了李廿这个小指使，大伙儿是喝水还是生火做饭都顺手多了。 这边一派和谐。 那边，李如意拼尽全力才跟上田老六他们上山的脚步。 爬山真是个力气活，加上那两位还着急，走的那叫一个快。 李如意咬紧牙关，一路硬跟，幸好她昨晚休息的不错，不然这两天睡的又少，活又累，用这种状态爬山，命可能都得丢在这。 到了寨子里时方才辰时过半。 看见李如意这么快就过来，不少人都跟她打招呼。 她累的够呛，抹了把汗跟大伙儿点头微笑，偶尔叫一叫人。 大当家的很快听到消息，从寨子后面跑到了前面来。 看见李如意真来了，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 李如意这段时间走路走的多，下盘稳的很，被大当家的拍肩膀也不过晃了晃，身子站的稳稳当当。 大当家的看她时眼睛里都有光。 “李小哥儿怎么来了？难道是要给我们送盐嘛？” 李如意还没说话，田老六已经在一旁急不可耐的开口。 “当家的，他还真是来送盐的！都到山脚了，一车的盐！” 大当家的叹了口气，觉得田老六真是傻！ 这时候能这么说话嘛？ 万一李如意的盐不好，岂不是耽误大家的事。 虽然当家的已经在山脚让人盖房子了，可要是问起他对李如意的盐看不看好，他还是跟之前一样的答案。 好与不好，得眼见为实。 “老六，你和老七回家换换衣服喝口水，你们大老爷们不难受，也不看看小孩子跟你们回来难不难受！” 田老六张了张嘴，看看汗不流水的李如意，有些不好意思。 “真对不住，咱们走的太快了，都没主意到你！” 李如意无语，都到这了你对不住有什么用！？这是累完了我，还要给我扣个虚的大帽子嘛？ 她露出一个笑容，虚伪的安慰对方。 “事出紧急，是我给诸位添麻烦了！” 大当家的也着急，挥手把田老六和田老七赶走，领着李如意回自己家。 “去我家里喝口水，早上吃东西了吗？” 李如意点头。 “路上吃过了！我带了点盐过来，一个是给大当家的您看看这盐好不好，另一个也是有话想说，怕您没个准备白跑一趟。” 大当家的看见李如意，就猜到了她应该有事，现在听来也不意外。 两人加快脚步，很快到了地方。 第165章 站在对方的角度 大当家的一进门，就被一个孩子抱了腿。 “爹！爹！我想吃饴糖！” 大当家的叹气，把自家小不点从腿上撕下来。 “找你大哥玩去，爹爹有事！” 小不点还想要说话，就看见了李如意。 他还记得李如意，不过记得不深，觉得很新鲜，一时间连讨糖吃都忘了。 李如意跟在大当家的身后，两人一起去了屋里。 田大嫂听见声音从后院出来，看见李如意笑呵呵的。 “李二来啦？” 李如意也笑着招呼她。 “嫂子！” 田大嫂转了一圈，端了水回来，李如意也没客气，吨吨吨喝了干净。 等喝完水，大当家的才问她。 “听说你带了盐过来，我看看如何？” 李如意把背篓摘下来，从背篓里拿出了一小袋盐。 这盐也不算多，只有半斤左右。 大当家的打开了盐袋子，伸手抓了一把盐出来。 一颗一颗的盐粒被他捏在手中，那质感比他之前买的盐强出太多。 他在袋子里捏了一把碎末放在舌尖舔了一下。 入口的味道不似往常那般驳杂，似乎也看不见太多尘沙。 李如意放下碗，田大嫂也伸头过去看了一眼。 大当家的问她。 “山下的盐都是这样的嘛？” 李如意点了点头。 “自然都是如此，这几袋子盐都是我检查过又重新装的，一些碎沙石都被挑了出去，不瞒您说，这盐比官盐还要稍强一点。” 李如意给寨子这边拿的确实是好盐，不止因为大主顾总是要得些关照，还因为她有求于对方。 大当家的把手里的盐放回去，没有承情，而是把话题转到了李如意身上。 “你怎么今日便来了？可是遇上了什么难处？” 李如意听了这话，没有隐瞒，这事儿早晚都得露底，现在隐瞒没意义。 她叹了口气，微微点头。 “不瞒您说，我确实遇上了些难处。” 田大嫂听了这话，也好奇的很，出去看看把孩子赶走，自己站到门口把门，顺便听听李如意要说的事。 大当家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耐心的听李如意说话。 “在下年纪小，心气高，大约是惹了别人的不快，不知道是谁跟一个叫做赵老蔫的人说了我的事。” “对方现在针对我，顺着我这一路走来的村子，跟我打擂台。” “我今日上山，也是想要知会大当家的您一声，他的盐价四十五文，我的盐价却是不变的。” “我想着……” 李如意叹了口气。 “我想着早些送盐过来，也早些和您商量一下，若是您觉得在下实诚，往后也想要长期合作，那您可以放心，只要我做一天，咱们的盐就都是这个质量。” “不过，大当家的您毕竟是个当家人，想要多为族人考虑也无可厚非。” “在下倒是觉得，那赵老蔫虽然针对我，往后的盐也未必是这质量，但这头一次，大约是能拣个便宜的！” 李如意这话说的格外真诚。 她能比别人的盐卖的贵，卖的就是除了盐以外，还有她的人品和服务。 只要她的盐还在手里，早晚都能卖出去，但她的人品要是毁了，生意也就砸了！ 大当家的听了李如意的话，深吸一口气，没有开口，而是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盐。 那盐的触感还在他的指尖，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三十几年来，见过的最好的盐。 但四十五文的价格也确实让他心动。 这不是三两文钱，一百斤就是五百文，三百斤就是一贯半，若是他跟对方要个一千斤，那都能剩下五贯钱了！ 大当家的没觉得赵老蔫的盐能值五十二文。 他心明镜一样，赵老蔫就算是说自己卖官盐，那也必然要掺东西。 不过降价倒是实打实的！ 他抬眼看看李如意，李如意笑了一下。 大当家的更犹豫了。 “你上山来就是跟我说这件事吗？” 李如意点头。 “对，主要就是这件事，虽然我把盐带来了，但也想着如果您有别的考量，也别耽误寨子里的事。” “大当家的爽快人，我李二也不打磕绊！” 大当家的看她那严肃的表情，不禁起了逗孩子的心思。 “照你这么说，我要是不买赵老蔫的盐，你还替我不高兴呢？” 这似乎是想要把他不买李如意盐的责任扣在李如意头上。 李如意也不含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就得把好人当到底。 “那是自然！我不止觉得大当家不买他的盐亏了，还觉得大当家的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多买一些。” “既然都是屯盐，那送上门的实惠，又何必推拒呢？” 李如意上来的一路不止累的半死，还想了很多。 她本来就不是吃亏的人，赵老蔫的针对又如此鲜明，她不给对方找点不痛快才不划算。 大当家的这回倒是真没想到。 “那我如此背信弃义，往后赵老蔫要是想要坐地起价，我们这些山民岂不是没了依仗？” “你若想让我买他的盐，那你就得把你的盐拉回去，等两三个月后，赵老蔫涨价了，你再把盐送来。” 李如意：…… 我那时候销路都重开了，我还给你送盐。 她露出思量的神色，略微犹豫后才认真回答。 “若是我手有余盐，自然可以送来。” 大当家的皱眉，似乎不满意李如意这个回答，正想要说什么，就听见田大嫂气愤的走进屋。 “你多大个人了还逗孩子！” 她一把拉起李如意。 “你别听他的！你这孩子费了这么大力气把盐拉过来，咱们就断不可能让你再拉回去！” “那个赵老蔫，以前就不是东西，贪财自私又小气，那四十五文钱的盐给我我都不敢吃！” 大当家的无语的张了张嘴。 李如意也有些惊讶，她想说在商言商，没什么好避讳的。 可田大嫂毕竟是给她出头，她傻成什么样也不可能开这个口。 她感动的看向田大嫂。 “嫂子……能听您这番话，在下便已无比感动。” 田大嫂扯着她，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放心，这盐我们要！赵老蔫要是来了，嫂子给你出气！” 说完，她还瞪了大当家的一眼。 第166章 随便一说 大当家的叹气。 “你呀你！我又没说不要！” 田大嫂横了他一眼。 “这还差不多！” 说完，她摸摸李如意的头。 “没事儿，嫂子给你撑腰，你来的这样早，是不是还没吃饭呢？走走走，咱们吃饭去！” 李如意赶紧拒绝，算计赵老蔫的事她还没说呢！ 不过田大嫂不给她机会，扯着她胳膊把人拎了出去。 大当家的也站起身，跟着一同出了房间，院子里已经支起了桌子。 田大嫂把李如意按在桌子边上，李如意和大当家的对坐。 她去端饭，走之前还警告了大当家的一句。 等她走了，之前的话题已经不能继续，大当家的没有反驳田大嫂的话，这篇翻过去，他倒是直接认了下来。 “赵老蔫你有啥打算？” 李如意看着大当家的表情。 “我真觉得这盐挺便宜的！能囤，还得多囤。” 大当家的也看着李如意的表情。 “囤盐谁不愿意，可这钱不好说，而且盐总得吃掉，寨子里有你的盐就够了，更多的没处消化。” 李如意倒是淡定。 “大当家的说的是，这事儿是我欠考虑了，光想着便宜应该多占，却忘了其它。” 大当家的眉头动了动。 “你说，要不然咱们设计一个套，把赵老蔫网了，你觉得如何？” 李如意似乎有了兴趣，问大当家的。 “什么套？” 大当家的想的办法简单粗暴。 “我直接要他二千斤盐，明确的告诉他如果他给不出我还会找你，你猜他会怎么做？” 李如意略一思索。 “找人帮忙？或者放弃寨子这边。” 要是李如意，吃不下的东西绝不硬吃。 二千斤盐不是靠她能解决的，就算是出去跟别人买，她都没有本钱买来。 大概率会放弃寨子这边的买卖。 “那你觉得赵老蔫会怎么做？” 李如意对这人了解的有限，只知道周围村寨的盐似乎都是从他那买的，李如意算过数量，他手里应该每个月都有两千斤盐，再加上掺兑一下，估计能掺出个二千二三百斤。 “找人帮忙顺便在想想办法！” 他这段时间盯着李如意，手里的盐估计还有不少，努努力应该能凑到。 大当家的笑了。 “如果这时候，有人跟他说愿意按照五十文一斤跟他卖盐，你说他会同意下来，还是放弃我这边？” 李如意说不好。 “为了针对我，应该会放弃高价的那边。” 大当家的摇了摇头。 “那得看他的盐怎么弄来的！他也不愿意赔本！” “我可以想办法给他签个契书，你让他用高价凑点盐，咱们联手，把他送盐的日子拖到契书规定的日子后面……” “他的盐我不要，他就得想办法卖出去，也就没时间给你添堵了！” 大当家的是想要管赵老蔫要点钱，也顺便帮李如意省点麻烦。 李如意摇了摇头没同意。 她觉得大当家的真是太和气了，她以前还以为对方是个土匪性子呢！ 现在看看，果然是绵软啊！ “这样太危险了，跟赵老蔫这种人打官司，你们都得被人扒一层皮，要拿点钱也没意思。” “要我说，咱们还不如真想办法把那些盐用便宜的价格买下来。” “等下个月也便宜放出去跟赵老蔫抢市场，用他的盐冲击他的市场，比给他添堵更有意义。” 赵老蔫也坚持不了多久，他去抢李如意的市场，可李如意的市场哪里那么好抢，别说得把盐送上山，就说这个价格，他也早晚得涨起来。 可是，掉价容易涨价难。 村子里这么多的人为了他把李如意都赶走了，哪里肯放过他这块肥肉。 李如意更喜欢看他自作孽不可活！ 大当家的叹了口气。 “想法倒是好，可这两千斤盐不便宜，你有钱买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 “没钱！” 大当家的瞬间笑了。 “没钱你跟我说这么多？” 李如意不过是给大当家的留个主意，对方要是有心做这个买卖，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 两千斤盐十贯钱的营收，不过就是转转手的事。 当然，大当家的要是不愿意干，她也不亏。 “做做梦吗！我有时候还想着天上能不能掉金元宝呢！” 大当家的看她这小孩子心性，无语的摇头。 李如意也不再暗示，转而问他。 “当家的您见过金元宝嘛？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 寻常百姓家过日子哪能见过那玩意儿。 大当家的也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 两人闲聊两句，田大嫂把吃的端上来，李如意虽然吃过了，但还是吃了不少。 不过，她拿来的那半斤盐就留在了这里。 大当家的召集人跟他下山搬盐。 李如意也背着背篓跟大伙儿一块下山。 山下，一切都和她离开是差不多。 李老头一步也没离开过板车。 大当家的让人背来了斗，李如意带了大秤，两边各自称盐，最后算出数量。 李如意略多给了半斤，总体不差。 大当家的把十八贯钱给李如意，他们则把装盐的罐子封好，一筐一筐的把盐背上山。 李如意也没着急跟李老头他们回去，这会儿天都快黑了，大半夜的带着个板车赶路不安全。 又在这里挺了一宿，她们三人才起了个大早，回家去了。 李如意那十八贯钱背在背篓里，也是重的很。 但她还是咬牙忍着，总算回去不用拉车了，天黑时就到了家。 李老头和李廿回了自己家，李如意则是拉着车往村尾走。 回到家里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她又早早称了盐，李廿来找她，两人一人背了一筐盐出门。 第167章 买驴 李如意顺着之前的方向往回送盐，她也没有隐瞒赵老蔫的事。 往后还要在这周围行走，没必要留下这种话柄。 她以前不知道一千斤盐要如何卖掉，但现在已经有了经验，不过就是照着经验再走一遍之前的路罢了。 从一到一百，远比从无到有容易的太多。 李如意也不强求，跟人讲明白，还愿意买的就买，听说有便宜盐了不想要她的也正常。 只有两个村子的人，看见她的盐后，既不想花高价，也不想放她走。 李如意扯了一会儿皮后发现他们的态度不对，火速拉着李廿跑掉了。 她在这两个村子上打了大大的叉，这周围多少里地之内她都不会再来了。 两三天时间，她就到了赵老蔫联系过的村子里。 后面还有几个村子觉得她实在要了她的盐。 但前面的村子在巨大的差价面前，还是都选择了对方。 李如意问过去，若是遇上态度还好的，就圈一下，看看过一阵子还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要是遇上态度不好的她就把村子涂掉。 原本就是对方违背契约，现在还对她恶声恶气的，她也觉得没有再维系的必要。 合作的基础是信任，她没有办法在对这些产生信任。 双方只剩下单纯的买卖关系。 既然这样，她肯定要优先那些信任度高的合作伙伴。 李如意白天去送盐，晚上回家重新绘制路线。 等到她把路线全都重新绘制一遍后，她手里的盐还剩下四百斤。 这个月才过去十天，李如意还有二十天的时间去卖盐，完全来得及。 她换了一张大些的纸，把她熟悉的村镇都画下来，山里的地图也都画了，又在可以去的地方画了圈，不能去的地方画了叉。 纸上还留了一块，那里是李如意这段时间要继续蹚的地方。 第二天醒来，她起来练功，等到李廿来了，两人一人背了十五斤盐出门。 背的多了她也害怕出事。 李廿跟着她走的时候心里还挺高兴，毕竟不拿钱，肯定是干活越少越高兴。 可走了一个时辰出去，他的高兴就无了！ “李如意！我还以为你良心发现了，竟然让我只背十五斤盐！” “我是真没想到啊！你这个黑心的人！” “我肯定是上辈子欠你的！” “不是，这山这么陡，怎么爬上去？” 李廿一边爬山一边碎碎念，累的要死也不耽误他嘴皮子。 李如意觉得他要吵死了！ “闭嘴你！我看你还是累的轻！” “你可不就是上辈子欠我的！你上辈子就偷了我的粮，我去找你要，你还跟人一起骂我！” “哼！我当初就知道，你欠我的早晚得还我！” 李廿简直无语。 “你就编！我看出来了，你就是为了坑我！” 李如意不认这口锅。 “我这可不是编的，我投胎的时候阎王爷告诉我的！” 李廿：…… “差不多得了你！还阎王爷告诉你的？怎么告诉你的？” “阎王爷给我托梦了，说你上辈子偷我粮不还，这辈子得还我一千倍！” 李廿简直无语，觉得李如意为了收拾他简直无所不用其极，连这种理由都能编出来。 两人就这么一路吵吵着，顺着一条山路爬到了山上。 山窝窝里有一个小村子。 他们又找了条路下山。 村子虽然在山坳里，但为了不积水，把房子都往上面盖了些，让开了最深处的湖。 山里的地很少，基本都围着湖。 李如意两人到的时候，村子里大多数男人都去打猎了。 李如意把盐价定在五十五文，买两斤一百零七文。 这样买两斤的人就比买一斤的人多些。 有的人家家里男人没回来，家里的盐已经吃光了，李如意的盐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不过，这样的村子粘度不高，以后再来也未必能卖多少。 李如意在纸上画了个小圈，代表卖不出去盐的时候可以过来试试。 接着便又往另一个地方去。 十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李如意那四百斤盐已经卖的七七八八，她也不愿意进山了，就在村子里把盐散了。 虽然赚得少，但毕竟是同村的人，差不多就行。 知道家里钱变多了，大姐就更不敢随便出门了。 李如意把给韩时安的钱准备好，又算了算自家的钱，准备买一头毛驴去。 这笔钱不能省。 她不可能每次都让李老头帮着送货。 而且要是有了头毛驴，李如意往后可以多多囤货，减少来往的时间，还能在家里买个石磨，自家磨点粮食或是磨点豆腐，大姐在家里也能赚点钱，她心情也能更轻松些。 李如意不知道什么样的驴算是好驴，到里正家里打听过，里正帮着找了个人。 这人在孙家排老四，管里正叫叔。 李如意管里正叫表舅，这么论的话，他和李如意还是平辈的人。 李如意也不管对方孩子都跟她差不多大了，腆着脸管人叫四哥。 孙老四沉默寡言，脸皮薄的很，也不好反驳李如意，硬着头皮认了这个一表八千里的表妹。 两人去了县里，在马市看了好几天，终于敲定了一头驴，最后用三贯的价格买下来的。 这个价格不高，这头驴还很年轻，只有两岁半。 不过可能是太年轻了，性子不好，又懒又跳脱，所以才卖了这个价格。 听说有两户人家都买走了，又把它送了回来。 李如意其实也不想买，但她看了好几天，在一众老驴病驴里觉得最可心的还是这一头。 老板就是专门倒腾驴和骡子的，看见李如意选它也不意外。 不过，他跟李如意说如果买了退回来的话，他最多只能退两贯钱。 李如意犹豫了两天，又跟人打听过如何养驴之后，还是决定要买它。 这驴在驴棚里栓的烦了，被李如意牵走时还挺愉快的。 不过，李如意想要爬到它背上时，它就不愿意了。 知道这就是个事儿祖宗，李如意也不跟自己为难。 她牵着驴回了三家村。 一进村子就被人围观了。 “哎呦如意啊！你还真去买驴了！这卖盐得赚多少钱啊？才几天就能买驴了！” 李如意不愿意出头，当即把锅甩给了韩时安。 “哪有啊！赚个温饱，这驴是韩时安出钱买的！” 听说韩时安买的，又有人跟她打听。 “那小书生以前可不这样啊？怎么这阵子倒是让你们姐妹掏出来不少钱啊！” 说这话的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思李如意门清。 她可不会惯着，当即说道。 “大娘你要是不会说话就别说！” “韩时安出了钱，我也是出了力的！我一个月确实赚不来一头驴，可我也是给他赚了一头驴的！” “你家要是有本钱有门路，你给我我也一样给你赚这个数，但你要是光看不练，跟我搞那个假把式，背地里说我闲话，我这人脾气不好，也是不依的！” 李如意那笑容不达眼底，说出去的话也是让人难受的很。 大娘很快就憋了回去，瞪着李如意不知道心里想什么了！ 第168章 中秋 李如意这么招摇，一下子登门的人就多了起来。 这些人的目的五花八门，有人想要借驴，有人想要借钱，有人想要借粮借盐…… 这些人态度还挺横。 不过，让丁婆婆扔出去以后就只剩下指着大门放狠话的本事了！ 关于李如意的风言风语，一下子在村子里传开。 什么小姑娘好手段，勾的韩家那个小书生掏空家底。 什么一个月就买驴，哪有这么赚钱的营生，卖盐是假，指不定卖什么呢！ 这些话有人信有人不信。 李如意这段时间营造的人设还不错，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嫉妒心爆棚。 大多数人只是单纯的眼热，就算是为了在李如意这里买点方便的盐，也不会跟着附和。 买驴的事情耽搁了不少时间，日子一晃已经到中秋了。 李如意去县里买了些面糖和瓜子花生，回家以后自己刻个模具，压了不少月饼。 中秋前一天她给李老四家里，五奶奶家里，里正家里，三姑家里，还有李廿家里都送了月饼。 三姑父可高兴了，还说让她有事需要帮忙就来找他，李如意都答应着。 李老四也觉得心里熨贴，不枉他为李如意掏心掏肺。 五奶奶倒是拉着李如意说了一大堆的话，大概意思就是她一个小姑娘，别干那抛头露面的活，开一块地，种点粮食，等着年纪到了嫁人，好日子在后头呢！ 李如意刚开始笑着不说话，五奶奶就逼着她答应。 她的心思李如意门清。 大概是以为没有自己，她就能想办法跟韩时安合作了！ 这让李如意明白，财不露富是对的，把锅扔到韩时安脑袋上也是在合适不过的事。 她当然不会答应。 五奶奶不让她走，她就问五奶奶，一年五两的赎役银子她能不能帮着出，要是写了字据，每年拿五两银子给她，往后她就老老实实在家里等着绣嫁妆嫁人。 然后…… 李如意就被五奶奶骂了出来，让她往后也别上门了！ 话虽然这样说，但李如意带过去的月饼她是一块也没扔出来。 李如意原本也就是做做样子，既然是个这样的态度，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里正家里，里正不在。 里正媳妇收了月饼，也给李如意拿了一包糖回礼。 李如意不收都不行。 这包糖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以前都是李如意过来送礼，虽然李如意也麻烦了他们很多，但里正是村子的里正，不管谁来他都得关注一下。 他也不是刻意这样对李如意的，总是收礼也总觉得心中有愧。 李如意没有拗过里正媳妇，揣了糖回家去了。 她最后去了李廿家里。 其实她原本想要把月饼给李廿算了，可是想想，到底是第一次过节，李老头也帮了她不少，亲自送些节礼过去更显郑重。 她去的时候李老头也不在家。 眼看着要收苞谷了，大家都盯着天气和地里的粮食，没事儿就要去看看。 李如意上门的时候，也是李家的老太太接待的她。 老太太牙都掉的没剩几颗了，笑起来有点兜齿。 但她看着很和气，一点都不像李廿那个破孩子的奶奶。 李如意跟她也很客气，留了节礼给她。 没想到她也还了李如意一双小皮靴。 “这靴子我做的大，你能穿两年，结实，暖和……” 李如意想要拒绝。 那是一双狗皮靴子，皮子有些硬，做衣服可能不太舒服，但做靴子正合适。 李如意看着那靴子倒是觉得亏心了。 李廿被她抓来当白工，自己送了点月饼就换了对方一双靴子。 怎么看都是她合适。 老太太比李如意高不了多少，瘦瘦小小的样子，笑的露出几颗牙，倒是有了些孩子的天真气。 “你这小娃是个好人，李廿在家里天天闯祸，你别嫌他皮，这孩子欠打磨，你别心软。” “他要是有你一半的心性，我们就知足了！” 李如意想要拒绝，不过老太太那双粗糙的手比她力气还大，紧紧的攥着她的手。 “你得收下！这是我们应该给你的！” 她拍了拍李如意的手。 这双靴子就像是给李如意的拜师礼，也是他们能拿出来给李廿的最好的资源。 李如意想了想，最后还是收了下来。 她回家以后就把自己以前买的布找了出来，让大姐帮忙给李廿做一身衣服。 这是早就答应好的。 以前李如意还想要拖一拖，但是今天收了人家一双靴子，她还是觉得应该尽快把衣服给人做了。 李廿跟着爹娘回家时，就看见家里的老太太正在给家里孩子们分月饼。 她没有说靴子的事，那双靴子她从做到送出去都是躲着人的，家里孩子甚至都不知道这事。 大家吃着月饼，把李廿一通夸。 别说，李廿活了这些年，除了上次偷粮的事外，还真没得过这么多的关注。 他原本就挺高兴的，第二天，他就更高兴了！ 大姐给他做了新衣服。 八月十五这天，李廿穿上了他人生中第一件为了他而做的新衣裳。 不止如此，李如意询问过丁婆婆，每天早上让李廿提前过来半个时辰，丁婆婆会教他一点基本功。 其实丁婆婆私心里是想把那套对付他师弟的刀法名扬江湖。 只是可惜，她以前跟李吉祥撒了个谎，说她的功法传女不传男。 现在倒是被这话困住了。 李廿的年纪练武有些大了，不过底子还挺好，加上跟李如意东奔西跑一个月，连跑步都省了，直接从体术开始练起。 李廿兴高采烈的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李老头和李老太太。 别人不知道丁婆婆的底细，但做为曾经被丁婆婆暴揍的人，心里怎么能不向往。 甚至他还想着，往后有一天，他要超越李如意，超越丁婆婆。 那时候，他肯定也要打李如意一顿。 让她天天坑自己！ 李廿从来没想过他和李如意的差距在哪，更不知道这个世上除了招式，还有心法一说…… 八月十五的晚上，家家户户都讲究一个团圆。 李如意在家里闲了一天，把家里的驴棚也搭了起来，又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 天色慢慢暗下来。 不过李如意她们倒是没着急吃饭。 大姐点了灯往门外张望，什么都没看到，摸摸垂头丧气的老三，又把大门插上，走回来房间。 “如意，韩大哥今晚真的会来吗？” 李如意要等韩时安过来在吃饭，她让大姐她们先吃，但不管是大姐还是老三都不同意，非要跟着她一起等。 第169章 结账 李如意正在屋里对着灯看书。 她平日里忙的要死，只能抢出所有休息时间看书。 听见大姐的话，她往外面张望一下。 “放心！快了！” 大姐不放心的问她。 “你们是约好的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 “没有，但我知道他今天肯定会来，可能是怕别人看见，对咱们名声不好！” 说完她又低下头去看书。 大姐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笃定韩时安会来，但她既然这样说了，大姐也就耐着性子跟着一起等。 夜幕之下，一道身影穿过了苞谷地，从另一边绕到了村尾的小桥边上。 八月十五的月光洒在地面上，亮的都不需要灯笼，就能把小桥照亮。 韩时安快步从桥上走过，绕过无人居住的废屋，到了李家给李如意新盖的院门前。 他左右看看，刚要敲门，大姐就已经把门打开，迎他进去。 韩时安没有意外，很是平静。 倒是大姐，有些惊讶。 她是真没想到，韩时安竟然真的来了！ 她左右看看没见着人，赶紧把要行礼的人扯进来，将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韩时安没有说话，大姐也不想跟他说话，领着他回屋。 李如意已经收好了书本，去挖自己埋得坛子了。 大姐把人带进来，便开始放桌子，招呼老三端饭菜。 躺在炕上的丁婆婆瞬间落在了地上，用脚一蹬把门口的凳子翻到了手上，她拎着凳子坐在桌边等着吃饭。 韩时安先跟她行礼。 “婆婆！我给您带了节礼。”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带着丝线的三棱镖。 那三棱镖带着寒光，这要是大过节的送别人，八成得让人打出来，但丁婆婆不一样。 她摸着韩时安给她的三棱镖，眉头都舒展了。 顺便骂了一句。 “你很好！不像李如意那个不孝的徒弟！我让她买点药材回来，她拖了我一个月！” 撅屁股挖土的李如意：…… “师父，我就在这儿呢！” 丁婆婆转过头去，假装她不知道李如意在屋里。 韩时安笑了一下。 又从怀里掏出了几支毛笔，一块砚台和一条寻常的墨条。 等到大姐和老三回来，他就把这些东西给了两人。 大姐还有些慌张，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节礼。 老三倒是很高兴，拿了一朵花送给韩时安。 韩时安原本不想要的，但老三说那是她二姐做的最好看的一朵，她留了好几天了，就等着今天当成节礼送给韩大哥！ 韩时安：…… 那一瞬间他确实心动了。 不过下一刻，李如意一把将那朵花抢走。 “去去去！我说你怎么要朵花不戴，在这等着呢！” 老三眼珠子乱转，被李如意一脚不轻不重的蹬在屁股上！ 李如意把钱罐子抱了出来。 铜钱并不算重，小小的一个比手指甲大也大不了多少。 但架不住它太多了。 李如意往炕上一倒，哗的一声铺了一片。 这里的钱都已经串好了。 一串就是一贯钱，四十七贯，四万七千个铜板。 把钱倒出来后，她又把罐子放回去，盖上木盖子埋了回去。 填好土踩实，从鞋上铲下来些浮土铺上，不仔细看什么都看不出来。 韩时安看着一炕的钱，沉默了一瞬。 要不然说，银子这东西虽然贵，但还没废，实在是铜钱太重了。 这里除了五贯是他的以外，剩下的四十二贯都是衙门的。 他今天带回去也成，等到明天去买了盐贴给李如意，后天就能让她去拉盐回来了。 唯一麻烦的就是，这些钱也太多了些。 韩时安很担心自己背不背的动。 李如意抱着都困难，也就只能勉强从地上抱到炕上。 这些钱得有六七十斤，韩时安叹了口气，看来，一次可能还搬不走呢！ 大姐和老三已经把饭菜全都端上来了。 李如意则是找了条麻袋装钱。 一边往麻袋里装一边跟韩时安说道。 “一，二……十四……二十七……四十七……” “这里是四十七贯，这个月的钱就算是结完了。” 说完把麻袋立在炕边。 “钱是我串的，也都数过了，但你一会儿还是要再数一数，我把新钱和老钱分开了，如果你去银楼，只过秤就行。” 新钱老钱的重量略有差距，银楼有时候称钱称的不够准。 大多数时间还是要数的。 不过如果钱分开，银楼那边的态度会好很多。 韩时安办事向来稳当，没有拒绝这一提议。 “好。” 李如意把麻袋口扎紧。 “一会儿我跟你把钱送回你那去。” 韩时安倒是没拒绝。 这些钱他根本搬不动。 “好！” 李如意安排完，桌椅板凳都摆好了，连大姐和老三都已经坐在了桌边，就等着她俩开饭。 “那先吃饭去！我做了月饼，对了，还有一件事得先和你说一声，我买了一头驴，跟人说是你出的钱，要是有人问，你别说漏嘴。” 第170章 县志 （上章有修改） 韩时安瞬间反应过来什么。 “那看来，我最近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呀！” 李如意将责任推到了他这边，也是将利益放在他身上，村子里肯定有人眼红。 他们刚开始还会对他很和气，可等到发现他不会改变意见后，只怕会恼羞成怒。 李如意装作听不懂他的话，她也承担了巨大的风险。 现在村子里的人骂她骂的有多难听，没听过的人根本想象不到。 虽然说她不在意，可韩时安也别想置身事外。 合作合作，就算不能风险平摊，也得共同承担外界的压力！ 李如意担了骂名，韩时安就去承担别人的恶意！ “这就是发财附赠的烦恼，好多人想要都没有呢！” 韩时安被李如意这话逗笑，这说法明明是甩锅，可却让人无法反驳。 丁婆婆饿了，厌烦她们多余的废话，开口问道。 “忙完了吗？” 李如意赶紧坐直了身体。 “忙完了师父！” 丁婆婆抓起筷子，又用另一只手调整了一下。 “忙完了吃饭。” 几个孩子都高兴的答应。 “哎！” “师父吃菜！” “还有月饼……” 淡淡的烛火之中，五个人和睦的吃完了这顿饭。 吃饱了，李如意找来背篓要把韩时安送回去。 现在李如意这里别的不多，就是背篓多。 两人正在那掏钱，老三凑了过来。 “二姐二姐，我也想去……” 李如意去看她，老三顿时笑的眯眯眼。 “行！那你得帮着干活。” 老三用力点头。 “好！” 她也把她的小背篓拿来，装了一袋子铜板扔了进去。 三人背上背篓从村子外面绕到了韩时安家里。 李如意也有韩家的钥匙，不过她往常没事儿不会过来。 三人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围，确定没人看着才打开院门走了进去。 屋里的东西还跟离开时差不多。 李如意打量着环境，想了想跟韩时安说道。 “往后盯着你这里的人肯定很多，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韩时安点了点头。 “确实有个想法，不过，还得求如意姑娘成全！” 李如意把铜钱放在他家炕上，有些好奇。 “成全什么？” 韩时安思考过，韩家周围他唯一信得过的就是他堂叔一家。 不过，他和李如意合作时，他跟他堂叔透信儿，他堂叔似乎不太高兴。 韩时安有了门路不想着自家人，而是想着外人，这让他们有些恼怒。 不只是因为利益，还有名声。 最近这些天，他们已经听了不少风凉活。 很多人都说韩时安不找他们合作，而去找李家出族的孤女，就是因为他们人品不好，给韩时安的粮食少，让他不满意了！ 看热闹的人总是嫌弃热闹太小，挑拨的话那简直张口就来，即便知道这些人的人品，也不耽误他们起刺。 这种情况下，韩时安的堂叔未必会愿意帮忙照看院子。 韩时安也把自己的背篓放在炕上。 “我想要把你们之前住的院子租下来，自然是想请求你成全啊！” 李如意听了这话，不禁一愣。 “你堂叔知道会不高兴！” 这要是把贵重东西都搬过去，岂不是明晃晃的打脸。 这跟指着鼻子骂人有什么区别？ 韩时安考虑了很多。 “这件事我会处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对他已经生了怀疑，心神被他牵动，往后少不得操心。” “开弓没有回头箭，从开始就把调子定好，这曲儿才能唱的好听。” 既然这样李如意断然没有把钱往外推的道理。 “那院子不值钱，一年收你一贯钱。” 虽然那院子放在那也就只能当个仓库，但租房子还帮着看家，一个月才几十文也不算多。 韩时安张嘴就要讨价还价，但李如意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 “房子是丁婆婆的，这钱也是给丁婆婆的！” 言外之意你别忘了你还在人家那学武呢，要你一贯一点都不多。 李如意深深记得今天丁婆婆对她的抱怨，准备多给丁（姐）婆（妹）婆（仨）谋点好处。 她深深明白，丁婆婆若是买了药材，最后也是要用在她们身上的。 可李如意也没办法，她手头真不宽裕啊！ 上个月赚的钱买了驴又给家里人做了衣服，还要多买些粮食存着，根本没剩下钱。 李如意对丁婆婆也是有些愧疚的。 她让丁婆婆坐镇家里的条件就是买药材回来，结果根本落实不了。 有了这一贯钱，也能缓解一下她的压力。 村子里一个好些的院子也就二十贯左右，一贯一年的价格算不上便宜，但也谈不上多贵。 碍于丁婆婆的面子，韩时安收回了自己讨价的念头。 “那明早我把钱给丁婆婆送过去。” 李如意答应下来。 等会儿她回去先跟师父说一声，如果师父不愿意，可以在明早韩时安上门的时候拒绝。 “好！我师父要是不愿意我再跟你说。” 两人商量完这件事，李如意又问他。 “那你明早要用车吗？或者需要我帮你把铜钱送到县里去吗？” 韩时安摇头。 “不用了！我已经联系了人，明日辰时后会过来接我。” 韩时安的一位同窗家里是开银楼的，常年需要铜钱，又有同窗的情分，可以直接把他的铜钱换成钱票。 不过，用银票买盐贴要收手续费，十贯钱一百文，三十五贯钱会额外收走三百五十文。 这也是惯例，因为拿着银票去钱庄兑钱的时候也会收托管费。 见韩时安有主意，李如意也就不管他了。 她背上背篓拉着老三就要回家。 韩时安这才想起了什么，叫住她。 “对了！我也有节礼送你。” 李如意有些惊讶，她除了一顿饭什么都没给韩时安准备，倒是没想到收回来这么多东西。 韩时安快步走到隔壁的房间，没一会儿拿了一套书过来。 “这是咱们县的县志，由上任县令十三年前主持编写，有些村子十三年间可能遇上天灾有了变化，不过大体都差不多！” 李如意没想到韩时安连县志都能抄来。 这东西不是谁想看就能看的，更不是谁想抄就能抄的。 她一时间有些迟疑。 两人现在的合作是建立在平等之上，可以她如今的实力，却无法回报这套县志。 第171章 而我，已经向前看了 似乎知道李如意心中所想。 韩时安劝了她一句。 “我知你心有乾坤，必不会受困于此。” “这县志也就这几年还算是个稀罕，几年之后未必得用。” “且，我想栽培你之心，如你待我，别无二致！” 李如意的手瞬间握紧，她抬头去看韩时安，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觉得她亏欠过韩时安。 上辈子，她想要离开教坊司，韩时安是她的路，宗室子亦然。 她给自己准备了很多选择，自然要在很多人间周璇。 真心像是她生命中美好的点缀，喜欢，但又可有可无。 她不止利用了对方，更没有遵守她对韩时安许过的诺言。 左右逢源是她自己的习惯和选择，并不能说是世道逼迫。 只是她从没想过，韩时安竟也对她心有亏欠。 韩时安的脆弱从未在她面前展露过，就像是她的每一次示弱，也都带着些许不能与人言的目的。 两人相互支撑，但好像又从未真正的了解过。 李如意后背缓缓挺直，她多日练武造就的仪态，在这一刻具象到了她的身上。 与她上辈子的婀娜完全不同。 她伸出手，接过了那套书。 “谢谢！” 韩时安想说什么，只是千言万语都不重要了！ 他看向李如意的眼神无比复杂。 李如意的表情却格外认真且专注，她看着那套书，心思却翻涌着，不安着，忐忑着…… 过后又觉得理应如此。 她以前只以为韩时安感受到了她的改变。 这一刻她明白了，韩时安和她一样。 她却很奇怪的，不觉得有任何惊讶。 “我先回家了，等盐贴到了或者你要搬家了，再来找我。” 韩时安心中的剖白无人倾听，不过，他心里也总算松了口气。 李如意对他来说很重要，隐瞒对方这样大的秘密，他心中也很为难。 如今对方明白了一切，他心中的忐忑也能减轻。 好在，两人现在利益捆绑在一起，总不用担心李如意忽然在某天清晨醒来，为了躲避他而带着全家搬走。 老三站在一边，左看看右看看，她总觉得二姐和韩大哥都好奇怪。 但她又说不出两人哪里奇怪！ 李如意把书放在背篓里，伸手去扯她。 “走！回家了！” 老三哦了一声，把手递给李如意，背着自己的背篓和李如意一起往外走。 韩时安送了两步，李如意迈步出门，不过她的脚步又缓缓停下。 她转过头，笑着跟韩时安说道。 “韩时安！对不起！” 韩时安看着她，想说没有关系，想说自己其实很理解，想说自己有些决定也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李如意…… 不过，李如意接着笑的更开心了。 “不过，是你说的，我要向前看，而我，已经向前看了！” 说完，她不等韩时安开口，便转回身扯着老三离开了韩家。 韩时安看着她的背影慢慢远走。 也看着李如意在这一瞬间，卸下了肩上的许多负担。 李如意正在变成真正的李如意。 她卸下的不只是她刻着屈辱的愧疚，还有她即便重来一世也难以抹去的不堪。 她的路还很远。 但此时此刻，她已经走在了她本应该走的方向。 韩时安忽然迷茫了一瞬。 他的方向又在哪呢？ 重来一辈子，他又应该做些什么？是重复上辈子的老路，还是要做出些改变？ 当名利唾手可得时，他的本心又是什么？ 韩时安抬头看着天上的满月，月光如水投射到他的身上。 或许，李如意不应该成为他重来一世的全部执念。 他也应该有他自己的向往。 这一年，八月十五中秋夜，两人相聚又分别，却不约而同的踏上了属于他们自己的路。 李如意回到家里，把背篓放好，洗漱睡觉，躺在炕上的时候还心情很好。 不过这种好心情只持续到了第二天。 一清早，丁婆婆还没叫李如意起床，外面的驴就先嚎叫起来。 根儿噶根儿噶的没完没了。 驴叫就叫，还把羊给惊了。 大姐听见羊叫，瞬间从炕上跳起来。 小羊这几天已经被人领走了，大姐正在研究如何挤羊奶。 她辛苦了这么久，可算到了要收获的时候，要是让这蠢驴给羊吓回奶了，她都得气哭。 大姐在将亮未亮的天光中起身，过去好好安抚了母羊。 那一边，难受的驴正在尥蹶子。 李如意打着哈欠也缓慢的从炕上爬了起来。 她披了衣服站在门口骂驴。 “闭嘴闭嘴！再号把你打死吃肉！” 这驴似乎能听懂，听见李如意的话一下闭上了嘴巴，开始疯狂刨土。 李如意以为它哪里不舒服，走过去查看，结果她才到驴棚旁边，那驴忽然对着她打了个响鼻。 要不是李如意反应快，将披着的衣服扔到了驴的脑袋上，她都得被驴喷一脸鼻水。 不过，这驴也不是省油的灯。 被李如意的衣服罩在脑袋上，它颠开大嘴，就嚼起了李如意的衣服。 李如意气的跳脚，伸手去扯衣服。 她抓着衣服的一头，驴嚼着衣服的另一头，一人一驴谁也不放开。 李如意伸手去拍驴脑袋。 驴甩着头对她喷气！ 李如意用力去拍驴脑袋，驴撩着橛子甩头还想要攻击她。 李如意看它要咬自己，就甩着衣服去拉扯它的脑袋…… 丁婆婆出来的时候，李如意已经和驴打一块去了。 她无语的叹了口气。 李吉祥慌慌张张的站在一边，一时间不知道帮谁比较好。 她想要拉驴，但是她拉不住，想要把李如意扯走，可想起李如意跟她说的打架时她帮不上忙最好别帮。 大姐一时间不明白跟驴打架算不算打架。 她只能围着李如意乱转。 丁婆婆走到一边的水桶边上，从水桶里抽出了自己的柳条。 李如意听见丁婆婆挥动柳条的声音就吓了一跳。 大姐也瞬间回头。 丁婆婆开口。 “把它放出来！” 李如意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丁婆婆这是连驴也要教育。 她赶紧撒手，驴扯着她的衣服甩了甩头，觉得自己赢了，十分骄傲的喷了口气。 下一刻大姐过去把绳子解开，李如意则打开了驴棚的门。 驴子恢复了自由，撒欢的跑了出来。 它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家里谁是老大，它把李如意的衣服吐了，衣服袖子被它嚼的都是窟窿，它跑过去时还踩了两脚。 第172章 蠢驴 李如意翻着白眼过去把衣服捡起来，甩了甩，心疼够呛。 不过，她这种情绪没维持多久。 下一刻就是驴子的咆哮，它根儿噶根儿噶的生气，对着丁婆婆就是一阵尥蹶子。 可丁婆婆什么身手，那驴的橛子毫无作用。 丁婆婆的柳条每一下都能精准的抽在驴身上，抽的驴一阵生气。 驴也来了犟劲，对着丁婆婆顶来顶去，左蹬一脚右蹬一脚，可惜没有一脚能蹬到人。 院子里平整的地面被它的蹄子刨的全是坑。 但它也改变不了被柳条抽打的命运。 李如意看的眼冒精光，果然，这个家里只有一个最强的！ 在丁婆婆面前，不管是人还是驴都是废物。 她脚下每一步落地都十分精准，满地的坑她一个都没踩到。 身法招数都是虚的，这甚至比她打李家那些人时都更轻松。 这驴脾气也是倔，跟李如意打完架又跟丁婆婆打。 这一打就让人打了两刻钟。 最后它气的躺地上蹬腿，丁婆婆就站在一边甩着那打开花的柳条。 这花比李如意早晨刷牙时嗑的都散，可见这驴没少挨揍。 等驴作够了，李如意才试探的走过去，扯着拴它的绳子，想要把它拉起来。 这驴大概真是气狠了，李如意一用力，它还死命蹬了两下。 她们的力量不在一个量级，从安全的角度考虑，李如意也不敢太招惹它，赶紧后退。 驴蹬了一阵空气，又开始在地上打滚。 过一会儿李如意又想要拉它，它又是一阵乱蹬。 李如意正想着要不要给它跟胡萝卜哄一哄它时，丁婆婆喊人了。 “过来练功！” 李如意赶紧答应一声，想着丁婆婆在这儿驴也跑不了，扔下绳子就去找丁婆婆。 驴躺在那躺了一阵，感觉心情好点了，琢磨自己起来溜达去，还是再跟李如意打一架找找平衡的时候，它忽然听见一声熟悉的破空声。 它梗着脖子去看，就看见丁婆婆一柳条抽在了李如意的胳膊上。 驴：…… 咴儿咴儿咴儿！ 驴看李如意挨打，一个翻身从地上站了起来，它甩了甩身上的土，心情愉悦的在地上转了两圈。 李如意眯着眼睛看驴。 她发誓，刚才那一瞬间，那头蠢驴一定是在笑话她！ 驴这个东西有时候也有点欺软怕硬。 它看不上丁婆婆，但现在让它跟丁婆婆打架它也不会去的！ 至于说李如意，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李如意一分神，又晃了一下，瞬间被丁婆婆捕捉到，一柳条抽了过来。 李如意连忙屏气凝神收回注意力好好练功。 她不挨打了，驴就不爱看了，转了一圈想跑，但没跑出多远，丁婆婆的柳条就抽了过来。 这回看热闹的变成了李如意。 驴不高兴，对着李如意呲牙。 一口大白牙还挺整齐。 它脑子不灵光，不过，盯了这边许久，它终于发现，只要自己维持不动丁婆婆就不会打它。 它也慢慢老实下来。 没一会儿李廿到了。 李廿被丁婆婆拉到一边单独训练。 刚开始都是要挨打的，李廿也不是什么习武天才，再说练武也没有捷径可走，就是天才也得天天练功。 这回驴和李如意一起看李廿挨打。 李如意觉得自己可能是被蠢驴给传染了，竟然觉得看人挨打还挺刺激。 晨练结束，大姐去做饭，李如意想要去牵驴，但这驴刚学会老实，完全不听她的，站在原地除了眼珠子什么都不转。 李如意简直无语。 这蠢东西，作起来一阵一阵的！ 最后她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跟丁婆婆一起训练驴。 她不停的重复一个指令，做对了就给胡萝卜，做错了就让丁婆婆揍它一顿。 驴子刚开始听不懂，李如意只好亲自给它示范。 等到韩时安过来的时候，李如意正在那得意洋洋的啃胡萝卜，驴气的咴儿咴儿骂人。 丁婆婆已经知道韩时安想要租院子的事，没有为难答应下来。 然后她在训驴的空档又顺便指点了韩时安一番。 韩时安练了一个时辰，又跟丁婆婆签了契书后便离开了这里。 李廿在这帮着干活，顺便偷师。 大姐忙里忙外，老三不知道跑哪野去了，李如意则是跟这头驴较了一天劲。 等到晚上，驴骂的嗓子都有点劈叉了。 韩时安也是这时候把盐贴送过来。 李廿留在这里，大家一起吃饭，吃完饭，李廿和韩时安回家，李如意则是检查了院子里的羊和驴，确定羊不会再被吓到，她才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她又在驴叫之中醒来。 “这破驴，比鸡都准时！” 她家的驴混在一众打鸣的公鸡中，显得和谐又离奇。 李如意爬起来看看外面的天色。 大姐打了个哈欠也要起身，李如意小声安抚。 “还能再睡一会儿，你先睡！” 大姐答应一声，但她还是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没听见羊叫，她也就淡定了。 李如意起身去看驴，驴看见李如意，一下憋了回去。 “叫叫叫！叫个屁！让不让人睡觉了！” 李如意过去看看驴槽子，见里面还有东西，指着被驴挑剩下不爱吃的草料问它。 “你还挑食？你要脸吗？” 驴听不懂，但它觉得李如意在骂它，对着李如意就要喷鼻息。 李如意后退躲开。 认命的给驴添了它爱吃的草料。 今天她得驾着驴车去县里拉盐，多给驴吃点也不算毛病。 驴不知道，吃的还挺高兴。 喂了驴，李如意也没了睡意，坐在院子里的一个树墩上打坐。 原本不想出来的丁婆婆似乎听到了什么，飞快坐起身从屋里出来。 或许是周围安静又安全，或许是清晨的杂念少，李如意很快入定。 她的额头微微见汗，坐在那里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第173章 提盐 李如意不知道自己入定多久，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大姐和老三已经在练功了！ 她吓了一跳！ 不过丁婆婆没有说她，而是让她站到平常练功的地方去。 李如意过去，跟着一起练功。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今天练功似乎比平时稍稍顺畅一些。 她没练多久，李廿就来了。 不止李廿过来了，李廿还把他十五哥带来了。 这是李如意之前跟他说的，今天李如意要去县里提盐，驴车的载重也达不到一千斤，她还得雇一辆车。 不过，只雇一辆车的话，让人家搬一千斤的盐也有些不划算。 李如意准备找个便宜的车，让李廿和他十五哥跟车，顺便干活。 她自己的话牵着驴车走在前面带路就行。 李廿听了李如意的想法，也觉得挺好的，有钱干嘛不让自家人挣！？ 于是李十五就被找了过来，李如意给他开了五十文的价钱，回来以后还要帮着称重和搬进屋里。 算是高价了，不过，因为也不常用，给个高价也正常。 李家这几天看见李如意给的节礼和李廿身上穿的新衣服，这几天对她的态度也都很好。 李十五没听价格就决定要过来帮忙了！ 李如意出门之前特意又训练了一下那头蠢驴，确定它老实了，这才牵了出去。 有了驴车，三人进城就轻松了许多。 李如意试着赶车，在把车赶进了沟里，板车被甩在树上，车翻进田里……后，终于可以让那头蠢驴明白她的意图了。 驴因为和李如意无法沟通，气的骂了李如意半路。 李如意被它摔够呛，又踹了它好几脚，一人一驴互相伤害过后，终于达成了短暂的和解。 不过，这驴懒是真的懒，李如意只要一眼看不见，它就不跑了，慢悠悠的走着，还把那大长耳朵背到后面偷听李如意她们讲话。 明明什么都听不懂，但就是要听！ 李如意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时刻关注着它，看它溜号就给它一脚。 到县城的时候还在，李如意找到上次的一个骡车，价格之前也谈过，这次因为不用搬货，价格压了些许。 两辆车去了县衙侧门，跟着排队的人排队。 车进了门，李如意看车，李廿和李十五搬货。 往骡车上搬了六成，往李如意的驴车上搬了剩下的。 李廿坐在骡车上，李十五跟在后面。 李如意则在前面牵着驴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蠢驴都快累哭了，李如意安慰它，给它喂了两根胡萝卜，还把后面的骡子馋够呛。 回到村子里，这两车盐又引来不少人关注，大伙议论什么的都有。 李如意把门槛抬起来，让驴车进了院子。 说来，这套车的家伙事还是马市老板送的，他大约以为李如意回去退驴的时候，会把这东西也一起退回去呢！ 盐搬到院子里后，李如意给车把式结了钱就让他离开了。 关上大门，李如意让李廿和李十五抬着秤，她把盐称了，这次跟上次差不多。 李如意顺便就把寨子里那三百五十斤盐称出来。 她算着日期，想着什么时候送盐去。 剩下的盐也得送出去了，不知道自己之前卖盐的地方还剩下几个。 赵老蔫遗留的问题需要一点时间消磨。 把盐放屋里以后，李如意麻溜的给李十五结账，想要留饭，不过对方没同意，拿了钱就走了。 李如意也不勉强，本来也没讲要留饭的。 卸了盐，吃了饭。 李如意今天哪也去不了，就留在家里看看书练练武。 等到第二天才跟李廿一起背着盐出门。 赵老蔫可能是没往前面找，李如意送盐那几个村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态度。 李如意带过去的盐质量确实好。 不过这次，李如意跟着收了些东西，都是以药铺常收的药材为主。 等倒腾到药铺或是医馆，还能多少转些。 李如意接受以物换物这件事后，这几个村子对她的态度就更和气了。 还有人跟她说想要些什么东西，希望她下次能帮着带过去。 李如意算了算时间，觉得这个月应该比上个月稳定不少，应该有时间当货郎，便也顺势答应，说等下个月会帮忙捎带。 同时她也用一些针线跟人换了药材的样本，她得去药铺里看看，能不能有什么药材能让她赚的更多些。 走了两个村子后，又要到给寨子送盐的日子了。 李如意还是要提前一天出发，她要在那里住一晚。 李廿回家说了这事，第二天李十五就跟着一块来了。 李十五虽然还没成婚，但已经能看出大人的模样，李家人都觉得有他陪着，人家看见他们这么多人，也不敢随便打主意。 这条路以后走熟了，肯定会有人知道她们是干嘛的，防备一下不算问题。 李如意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她干脆又给李十五开了八十文的高价，让他以后每个月往寨子里送盐都跟着一起。 有他在不光是安全问题有了保证，重活累活也有了人干，人多的话，晚上守夜也更方便。 最重要的是，他是李如意的堂哥，不会让李如意的名声变得更糟糕，而李家人为了李廿的前程，目前看来也是信得过的。 有了李十五加入，大姐也放心了很多，阻止不了李如意露宿在外，身边多跟着几个人也是好的。 大姐甚至都想要劝说她，要不然就把李十五也雇佣下来算了。 不过，这话她也只是想想，她向来不会干预李如意的决定，一切还都是要李如意做主。 这次往寨子里送盐的事没有再生波折，还是大当家的亲自带人下山的，看了李如意带来的盐，他很满意，痛快的给李如意结了账。 上个月他也在赵老蔫那里买了盐，就像李如意说的那样，他直接买了两千斤，不过，他没有顺着李如意的想法在这个月卖出去，而是在上个月出手了。 他让他老丈人拿着盐下山去集市上卖掉，两千斤的盐挣了将近十贯。 一个月赚这么多换谁谁不干啊！ 而且，大当家的让人把李如意的盐和赵老蔫的盐全都熬了。 就算赵老蔫的盐四十五文一斤，同等价格的基数下，他盐的出盐量和李如意送去那些盐的出盐量基本没差。 这里外里一转手大当家的这个月用盐只花了八贯左右，简直便宜坏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两千斤盐都要少了，应该要个五千斤。 毕竟这种生意是从赵老蔫手里抢钱，他也干不了几个月。 就是不知道赵老蔫能憋到什么时候了！ 第174章 说坏话 李如意听说了这些事，心里痛快了不少。 她其实除了一点时间并没有太大损失，那些被赵老蔫动摇的村子，其实原本也不够稳定。 而且有了这一遭，李如意的销路提纯，往后她不管是卖盐，还是从这些村子里收东西倒腾回来卖掉都更加容易建立信任关系。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并没有吃大亏。 反而是赵老蔫，损失了钱不说，也没对李如意造成任何创伤。 属于伤敌三百自损一千。 而且，不是李如意想的多，她总觉得那些被赵老蔫撬动的村子，也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他。 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机会听见关于赵老蔫的八卦。 从寨子那边回去，李如意给李十五结了钱，她带着李廿背着盐顺着之前的山路给人送盐。 或许是上次还有些观望的人家看见了李如意的盐更好些，这次李如意顺着这条线送完盐，最后只剩下三百斤。 李如意又跟李廿往更深的山里走了一圈，三百斤盐几天就卖了个精光。 因着李如意这次收了不少药材回来，她还没有把韩时安的钱凑够。 她把东西归置好，收拾板正，去药铺和医馆问了一圈价格，把这些药材全都卖了。 药铺和医馆也不总收一样的药材，李如意全都打听一番，还拿了样子给掌柜的看，跟人打听好价格的浮动区间，又拿了一个本子在上面记好了药材的价格和大致需求。 超出范围的她就不会再收，除非她手里有余钱，不在乎短期收益，那时候她才能放松一点。 她的算账水平在每天写写算算中飞速提升。 药铺给她结的账里有银子，李如意准备了许久的戥子终于派上用场。 她兴高采烈的收了钱，又在县城里买了不少东西备上，其中不少都是各个村寨里的人跟她提过的物件。 剩下的则是李如意最近准备重操旧业当货郎的底子。 李如意给大姐绑的头花都定了价，她也给大姐分点钱。 大姐对钱没有概念，她虽然不是乱花钱的人，但耳根子软，李如意觉得，应该更早的让她适应手里有钱的感觉。 感受过手里有钱，心里的有底的安全感后，往后就不容易被人诓骗。 至于说她会不会随便挥霍，或是被人骗钱。 李如意倒是不在乎的！ 大姐如果是个会被人骗走钱财的人，那这个亏现在不吃，以后也得吃。 如果大姐不是这样的人，那早点让她有私房钱也没什么不好。 大姐以前也有点钱，不过那是李如意给她的家用，那和自己的私房区别大得很。 大姐还是第一次拿到自己的私房钱，兴奋的半宿没睡着，第二天被丁婆婆抽了好几下才终于冷静下来。 李如意把东西分门别类放好以后，就带着李廿当货郎去了。 别说，有了李廿，李如意的买卖都好了起来。 以前她总觉得带着碗筷盘子太重又不方便，现在有了李廿，这种烦恼完全消失，李廿背着个大背篓，里面铺了稻草，碗筷碟子都被他背。 半个月的时间，李廿背坏了两个背篓！ 眼下到了秋收的时间，各地涌来的帮工也变得多了。 很多人都是一家子到人家干活，给一口饭给一些粮就帮人把活干完。 有的甚至一个村子的人都抱团出来。 这些人里很多都是山里人，自家的地很少，想要粮食就得用这种办法。 同样的，讨饭的人也多了起来。 李如意走在往常走熟的路上，看到了很多讨饭的新面孔。 有些人瘦的眼睑都浮肿了，破衣烂衫的模样，看一眼就觉得心酸。 李如意有些庆幸把李廿带了出来。 这样混乱的状态下，她一个人还是很危险的！ 似乎感觉到了李如意状态紧绷，李廿也跟着紧张起来。 两人每天回家后，李廿都累的不想说话。 第二天，他又得跟着李如意出门。 “李如意，我可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你天天装这么多东西，是不是想要累死我？” 李廿看着李如意把背篓装满，心里难受的不行。 李如意最近赶工，给李廿钉了个木箱子出来，背的东西虽然没变多，但总算是结实不少，不用担心半路坏了。 李如意白了李廿一眼。 “别好赖不知！我这是教你怎么做买卖！” 李廿呵呵呵。 “你当我是大傻子呢！你要真教我，起码得让我跟你一起去进货？！你什么都不让我知道还说是教我。” “我看你就是把我当苦力使唤！” 李如意帮他把木箱子背上，又把箱子上捆腰的绑带递给他。 “你还挺奸啊！还知道什么更重要呢！” “那你知不知道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啊！我傻啊！什么都教你？！” 李廿把绑带捆好，调整了一下，确定不会有问题，这才转头喷李如意。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买的那些挣钱的东西都是你家自己做的！什么止泻药，什么驱虱粉，还有那些头花，那都是你们家自己做的！” 李如意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 “知道你还问！” 李廿不甘心。 “我问问怎么了？你说那些东西又不赚钱，我知道知道还不行。” 李如意走过去挑起自己的扁担。 “当然不行，万一你把这些事跟你家里人说了，你们家再出个货郎跟我抢生意怎么办？” 李廿想要说什么保证的话，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李如意说的没毛病，他心里其实就打着这个主意呢。 反正李如意又不指望这个赚钱！ 不过，李如意点破了他的心思，他也就不敢再问了。 他现在吃的是李如意的饭，李如意偶尔还会给他一点卖不掉的残次品让他补贴家用。 他本来吃的就多，连吃带拿的也算够意思了。 李如意掐着李廿的把柄，又恩威并施，这才将对方压住。 李廿是个有些脑子的人，心思多，念头转的也快，李如意把他放在身边，可是半点都不敢放松。 不过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李廿能帮她更多的忙，不用李如意事事都交代清楚。 而且，有这样一个人放在身边，李如意的脑子也得天天转着。 两人一起出了村子，村里的人看他们离开，不少人嘴巴都要撇上天了。 “瞧瞧瞧瞧！看那个样子，得意的哟……” “啧啧啧！要不说还是人家厉害，给李廿一口饭吃，就让李老头家死心塌地的跟她干活。” “都是一窝的牲口！那李老头家都穷的揭不开锅了，这不是，搭上她以后，我看顿顿都能吃上干饭了！” “哎你们说李如意得给李廿多少钱？” “李廿不说没给钱嘛？” “哎呦，不给钱还能跟着她个豆芽菜，李廿那小子滑溜的跟泥鳅似的！” “啧啧啧……” 第175章 赵老蔫 听见这种话，大毛和二狗子都伸着脖子听，等到人们散了，他们屁颠屁颠的跑到了河沟边上。 三家村也在秋收，这段时间大人们连聊八卦也都是匆匆来又匆匆去。 老三撅在河边，等看见孩子们来了，就凑过去跟他们一块玩。 老三手里有点好吃的，很快就能融入这些人中。 她不光打听村子里的八卦，有功夫还教这些孩子算数。 老三听见脚步声，飞快转头看，看见是大毛和二狗子又转回身去。 大毛跑到老三身边蹲下，喘了两口气。 “三姐三姐，我刚才听你三婶说如意姐坏话呢！” 老三已经过了那股生气的劲儿，可能是骂李如意的人太多，她都开始懒得生气了。 她拿出了小本本，翻到了三婶的那一页，在三婶后面的正字上又添一笔。 这些事她都得记着，她二姐不在乎，但她可在乎了呢！ 二狗子也蹲在了老三另一边，伸着脖子看她本子上的字。 “还有孙老五媳妇，她也说了……” 老三翻了翻，没找到这个名字，反倒最后另起一行画了一条线。 二狗子很认真的看着，都快把老三的脑袋挤走了。 老三叹了口气。 “要不我教你认字！” 二狗子一听，眼睛瞬间亮了。 “真的吗？谢谢三姐！” 老三感受到了他们的期待，第一次因为识字得了些许成就感。 她学着李如意的模样，很郑重的跟二狗子说。 “但你得好好学，我也得念书学习，时间不多的！” 其实大姐不总管她，师父更在乎她的武功，倒还真没人看着她念书。 只是，她记得二姐说法不可轻传，不然得到的人不会觉得珍惜。 所以才有了这样一句话。 二狗子眼睛亮的不行，用力点头。 “谢谢三姐！” 另一边大毛也顺杆子上来。 “谢谢三姐！” 老三左右看看，忽然想起李如意说女孩子不能上学的话，她又跟两个孩子说道。 “还有，你们的姐妹也可以过来学，我二姐说，读书可以使人明志，女人也是人，也得明志。” 小孩子心性单纯，而且大毛和二狗子他们家里孩子多，父母对孩子都是放养，倒是不像李柱子那样，觉得女孩子应当如何。 听说连自己的姐妹都能识字，他们只觉得占了个便宜，更高兴了！ 老三就因为这随口的一说，就开启了她在三家村里当小先生的生活。 那边，李如意捏着自己的匕首，心惊胆战的和李廿穿过一伙看不出是苦力还是流民的人群。 这些人拖家带口，穿着破烂，所有人脸上都挂着麻木和沉默。 李如意与他们擦肩过后，又走出了一段，才敢回头去看一眼。 李廿快走两步和她并行，也跟着一起回头扫一眼。 “不知道是要去哪的？” 李如意没再说什么，挑着担子跟他一起走。 “咱们今天要走几个村子？” 李如意想了想。 “应该能走三个。” 李廿听说要走这么多，感觉心好累呀！ 能走三个村子，说明距离不远，李如意到了地方就唱了起来。 留在村中做饭的人都是家里的老弱妇孺，除了做饭，就是看家，李如意挑着东西过去，她们就站在自家门口看看。 有人问问东西，有人听听价格，有人也会卖些正当用的。 过了这个村子，两人又去下一个。 还是差不多的情况。 李如意进村先唱了一声，不过，她唱到了一半，忽然发现了一个人，看着格外眼熟。 她最近一段时间见的人有些多，实在是想不起这人是哪里的。 不过，李如意的念头控制不住的发散开来。 这里可是赵家村，距离李如意送盐的山村也很近，别不是赵老蔫就住在这里！？ 李如意正想着，已经有村人从院子里伸出脑袋张望过来。 她赶忙收了心思，接着吆喝，不过这次跟人聊天的时候，她有了些方向。 “大娘，我看咱们村子还挺富裕的呀！这房子盖的都比别的地方气派。” 那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听见李如意这么说，嘴巴都笑的合不拢了。 “哈哈哈……不是我跟你吹，咱们村子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富裕！” 李如意一脸认真。 “是！我一看就能看出来！对了，咱们村子的田都是肥田！？我看还能请人收秋，今年的收成肯定好。” 老太太这就谦虚了些。 “田倒是还行，不过呀！我们村子里祖辈可是出过举人的，县里的县太爷都来咱们村子走动过，哎呦呦……” 李如意没想到，随便抓个人都抓了个爱显摆的，她更是配合。 “真的？我听说咱们县太爷可是这个！厉害呢！这认识县太爷的好处可海了去了！难怪咱们村子富裕呢！” 老太太笑的更高兴了，但嘴上却开始谦虚起来。 “这可不敢说，不敢说……” 李如意很懂，这大娘如此爱吹嘘，谦虚的本意肯定是为了看李如意那没有见识的嘴脸。 她非常配合。 “哎呦，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我都明白，就是地税，服役，添丁进口什么的……” 老太太眼睛一亮，这不，吹嘘的话头已经送到了面前来了！ “切！这你可就不知道了！这最大的好处啊就是盐！你知道！？卖盐！远的不敢说，十里八乡的盐都是咱们村出去的！” 李如意果然配合，哇的一声，让憋了好几天的老太太充满了成就感！ 第175章 随便打听 老太太说完又拉着李如意装腔作势。 “往后你们要是用盐啊，都过来找大娘，大娘帮你们办！” 李廿站在一边听的脚趾头都要把鞋扣漏了。 李如意却是笑呵呵的答应。 “哎呦那感情好啊！大娘，那我再送你一朵头花，往后要真用得上，您可别觉得我烦！” 大娘一听露出埋怨的神色，一只手拍在李如意的胳膊上，一只手顺势将那朵头花揣进自己怀里。 “这孩子！说什么见外的话！大娘觉得谁烦也不能觉得你烦呀！往后有了好东西，也别忘了大娘！” 李如意好像真是个没见识的孩子，把老太太吹嘘的话当真一般。 她没打听太多，转而从这里离开。 大娘不知道自己暴露了什么消息，在她心里，那应该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用这样的事换来一点好处，有什么可怀疑的。 她私心里还觉得李如意好忽悠，下次还跟她说这种话，兴许吓唬住了，还能从她手里弄来更多好东西呢！ 李如意带着李廿离开往下一户人家去。 李廿憋了一会儿，才从刚才的难受中缓过来一点。 他可真想抓着李如意摇一摇她的脑袋，看看这里有没有水，为什么要听这种狗屁废话。 李如意没跟他解释，往前走着，有人叫她，她就停下来卖货，一边给人看东西，一边跟人聊聊八卦，问的都是收成之类的，偶尔遇上那种愿意聊天的人，她才打听一下盐的事情。 就这样随口东问一句，西问一句，她就从县太爷来过，有人卖盐，问到了跟县太爷关系怎么样，盐的质量好不好，村子里的人对卖盐人的态度，多少家在卖盐，平时都卖到哪里去，到最后她甚至精确到了谁家和谁家在卖盐。 李如意走过赵老蔫家的房子，赵老蔫家的院墙很高，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她的吆喝没喊出一个人来。 她也没觉得意外，在集市上卖盐的人，家里肯定不缺东西，要是缺什么少什么，自己早就买了，又不是没钱。 李如意其实也只是随便过来看看，虽然赵老蔫针对过她，但她心里并不觉得这是问题，出来做买卖，遇上个针对自己的人就要较个真，那日子也别过了，天天就较真去了。 只是，她倒是没想到，有些事情还真不是她能控制的。 李如意在村子里晃荡一圈过后，就离开了这里。 她走过去，那个她看着眼熟的人才伸出脑袋从赵老蔫的院子里出来看。 那人李如意印象不深，因为李如意只见过她一面，就是之前在山里的时候，这人混在人群中，李如意只扫过她几眼。 她不是别人，正是赵老蔫的媳妇。 李如意去的村子，正好就是她娘家。 她跟人打听了一圈李如意的事，把她放出来的消息拼在一起，回来跟赵老蔫说了。 赵老蔫原本就不是正经做买卖的人，天天蹲集市也蹲的够够的。 加上这卖盐的活也不是他一家独有，村子里有盐贴的有三户人家，一人一个月一千斤的量。 三家平日里就在一起说自己挣了多少多少钱，互相之间不攀比质量，专门攀比掺假的方式。 经过三家人孜孜不倦的钻研，这周围的盐质量是越来越差。 赵老蔫原本以为他们这三家发展到极致也就这样了。 可没想到，他媳妇竟然带回了一个让他意外的消息。 竟然有人在悄悄的抬盐价。 这这这…… 他一拍脑袋，如醍醐灌顶一般。 对呀！ 他不光能给盐里掺兑，他还能抬价。 这件事他准备先瞒着另外两家人，等到他把山里那些人的份额吞掉，回来在跟那两家说，这才能显得他更厉害！ 而他想来想去，能够把李如意踢出去局的办法，也就只有降价这一条。 反正山里那些人他最是知道，抠搜的要死，先给他们些便宜，等到把李如意这个外人踢走以后，三家人在合伙涨价。 这时候，没有外来的人卖盐，他们想要吃盐就变得格外麻烦，涨价的事情也就慢慢落实了！ 到了那个时候，周围的盐价都得因为他们有波动。 毕竟，这盐贩子谁不想给盐涨价啊！？ 赵老蔫心里明白，像李如意那种一下子涨三文钱的事他们是干不了的。 最后最多也就涨个一文两文的。 为了这个，他甚至还把同村一家的盐贴都借了过来，就为了把李如意的销路封锁住。 只不过，他见识有限，也不知道这个县城里到底有多少人，这些人每天要吃多少盐。 以他们那三千斤的份额，想要封杀李如意不要太难。 李如意那一千斤盐扔进去，都没在县里响起水花。 赵老蔫过了一个月，眼看着盐已经领回来了，心也跟着焦躁起来。 他最近发现周围多了一伙卖盐的人，而且就在他们常去的集市上。 赵老蔫很难不联想到李如意。 他觉得李如意可能是知道自己堵了她的路，转而跑过来抢占自己的市场了！ 只是，赵老蔫手里没有盐，也赶不走那些卖盐的人。 很多人都已经习惯在集市上买盐了，虽然换了新面孔，可老面孔不来了，大家也得吃盐啊！ 有人去找茬，想要用集市的保护费卡一卡。 但这也卡不住，人家就算不去集市上，在集市外面晃，也一样卖盐。 赵老蔫想办法针对过这些人，但都收效甚微。 毕竟，大当家的也不是傻子，李如意只能出一个人跟赵老蔫纠缠，但他老丈人全家上阵，足有二十来号人。 这些人卖盐也是有战术的，有人望风，有人蹲守，有人拉顾客，有人称重…… 赵老蔫的手段也就只能对付对付李如意。 这个月的盐下来，赵老蔫还没想好要怎么办呢！ 是继续针对李如意，把盐便宜卖掉，还是说放弃自己那个不够成熟的计划。 他想了好几天也没想出好对策来。 赵老蔫的脑子不适合干那些思考的活，他只适合使坏。 赵老蔫媳妇看见李如意走了，这才招呼家里的小孩子跑腿去。 没一会儿正在地里监工的赵老蔫被喊了回来。 他心情不太好，这几年日子过的潇洒，他都快忘了自己早些年经历的那些憋屈了！ 第177章 又贪又蠢 “哎呦！当家的！你可回来了！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赵老蔫白了她一眼。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地里还有活呢！” 赵老蔫媳妇拉着他往屋里走。 “你别着急，你听我跟你说，我刚才看见那个李二了！” 李二这个名字太过平常，赵老蔫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他媳妇一拍他的胳膊。 “就是卖盐那个！” 赵老蔫瞬间来了精神。 “你说谁？卖盐的李二？他来这干什么？” 赵老蔫媳妇伸手想要挡一挡，一副生怕别人听见的样子，赵老蔫最烦她这个做派，推搡了她一下。 “好好说话！” 赵老蔫媳妇这才放下手。 “我看他当货郎呢！对了，我上次在我娘家就看见他当货郎，你说他这是不卖盐了，还是卖完了闲的？” 赵老蔫皱着眉头。 “不好说，应该是卖完了！” 集市也不会整天开，赵老蔫以前在集上卖盐也卖不了一个月。 说完他又想起了前一阵子卖盐的那伙人，眼睛眯了起来。 “他过来不会是打听我来的？” 赵老蔫媳妇也适时露出了焦急的表情。 “哎呀！这还真说不准，咱们村子里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眼热咱们眼热的不行，兴许就有人跟他说你什么了！” 赵老蔫一听这话，赶忙转身。 “不行，我得去打听一下。” 他媳妇追了两步。 “哎！哎！当家的，要不然我去……我……” 不等她话说完，赵老蔫已经走没影了。 没一会儿李如意过来问了什么的事情就被他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就算李如意的本意也不过是聊聊天，但在有心人眼中那也是专门过来打听的。 这一回可把赵老蔫给气坏了！ 他觉得李如意这就是真对他，这就是抢占了市场之后的炫耀。 赵老蔫眯缝着眼睛，想来想去都觉得不能这么算了！ 他一边往盐里面掺东西，一边算着自己应该怎么做。 赵老蔫想起自己上一次把重点放在了降价上面，这次可以把重点放在李如意那个身世上。 他决定这回要大肆宣扬李如意丧门星的身世，不管别人正在经历什么，都让他们把责任推到李如意的盐上。 顺带的，他也想要知道李二这个人的底细。 不能说人家把他了解的这么清楚，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赵老蔫有了想法，第二天连监工的活都顾不上了，让家里的孩子在地里盯着，自己则去山里打听起来。 他觉得想要知道李如意的身份，只要顺着一条线往前缕总能打听到。 就这样，他一打听就打听了七八天，总算找到了最开始带着李如意进山的人家。 陈叔见到赵老蔫的时候还有些迷茫。 到了他们这里，已经买不到赵老蔫的盐了，他们买的都是其它盐贩子的盐，还真不知道赵老蔫是谁。 不过，听说他来打听李如意的消息，夫妻二人还是警惕起来。 李如意跟陈家人也有来往，她要从这边上山去，总归是要路过这边的。 每次过来她都会带点小玩意儿，不值钱，就是个心意。 陈家人都很喜欢她。 赵老蔫长的不好看，瘦高个儿，三白眼，两腮挂不住肉，再加上他常年干缺德事，身上那股自私自利的气质和长相杂糅在一起，让他原本普通的颜值更低了三分。 不笑的时候像蛇，笑起来像青蛙。 和他这个没什么关系的人想必，陈家人更喜欢李如意那种和和气气，说话做事都很妥帖的人。 赵老蔫没在陈家人这里讨到好处。 他说自己是山里的人，跟李如意买盐买到了假盐，想要找李如意算账，如果陈家人不告诉他李如意在哪，他就要去报官，让县太爷收拾陈家人。 别说，陈叔差点就被他这话糊弄过去了！ 但陈婶却是指着赵老蔫的鼻子对着他骂。 说他要报官就去，反正他们不知道李如意是谁，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知道！ 赵老蔫没想到陈婶连这个都不怕，还想要再吓唬两句，却被陈婶的大笤帚扫了出去。 他气够呛，可也没办法。 县太爷确实去过他家，也确实对他们态度很好，可这盐贴的名额，就是县太爷了结因果用的。 过往的情分早就没了，从那次见面以后他再没见过县太爷，甚至年节的礼物他送过去也都石沉大海。 后来他们商量着往后不送试探一下县太爷的态度，结果人家也没有态度。 赵老蔫这些年凭借这县太爷的余荫蒙骗过不少人，但这余荫显然覆盖不到陈家这边来。 他回去以后越想越气。 总觉得李如意这是知道了一切，过来挑衅他。 他收拾收拾又进山了，这次还是按照四十五文价格把盐卖了。 到后来卖到寨子里时，大当家怕他认出之前卖盐的人，特意让老丈人一家都藏的严严实实的。 赵老蔫并不知道这些，他还是不太高兴，看见大当家的一副谁也看不起的模样。 “我这次过来带了四百斤盐。” 大当家的一听，眉头紧皱。 “是先给四百斤，剩下的一千六百斤过两天送来吗？” 大当家的为了把赵老蔫和李如意错开，特意给赵老蔫找了一条平顺但是贼远的山路。 赵老蔫一直都承诺他能跟李如意一样帮人把盐送上来。 到了寨子里自然也不例外。 大当家的也没有把便宜推出去的道理，他要送就让他送来。 赵老蔫听了这话心里憋气。 “没有，就这四百斤！你们这里太远了，正常都应该加钱的，我这也是考虑咱们之前没合作过才给你这么算的。” “你要是还想要两千斤，那剩下的就得加钱，加到五十三文。” 大当家的听了这话，瞬间笑了！ “不是，赵老哥！咱们上个月说好的事，你这一个月都不到就反悔了？” 说完大当家的一拍桌子，眼睛一瞪，把赵老蔫吓了一跳。 赵老蔫张了张嘴，深吸一口气，又把刚才的话收了回去。 “我……我没有那么多盐了！” 大当家的表情更难看了！ “什么？你把我的盐给谁了？” 赵老蔫：…… “这……这怎么能是你的盐……你又没给我钱……” 第178章 找到 大当家的把炕桌拍的砰砰作响。 “既然这样，那我只好去找那个小货郎要盐了！想来他肯定很愿意给我！” 赵老蔫听了这话，顶的一口气没上来。 “不是！咱们当初说好的，你不能找那个小货郎要盐。” 大当家的手臂肌肉瞬间膨胀起来，他指着赵老蔫。 “我们这么大寨子这么多人吃盐，你不给够数还不让我们找人买盐，你要干什么？” “我告诉你，今天要不然你把盐给我凑够了，要不然你就赶紧滚！你那四百斤盐老子也不要了！什么东西！” 赵老蔫被大当家的训得缩脖子缩脑的。 一时间他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土匪窝。 “那……那……” 大当家的没给他反应的机会，又是一拍桌子。 赵老蔫吓一跳。 “那我……那我过两天再把剩下的盐送来……我我我……” 大当家的表情这才好看了些，让人称盐，又把盐的质量检查一番，看过以后眉头紧皱。 “你这盐怎么比上个月还差？那个小货郎可说了，他给我们的都是官盐的质量。” 赵老蔫心里把大当家的骂了一轮又一轮，但到底站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有些害怕。 等到大当家的让人把盐称了，又给了钱把人打发走，这才从缸里抓了一把盐出来，皱着眉又把那盐扔了回去，招呼家里孩子去喊外公来搬盐。 四百斤也能赚两贯。 比之前不如，但能挣点是点。 田老二还有些不死心。 “大哥，他说下次什么时候来了吗？” 大当家的摇了摇头。 “不能来了！” 田老二对大当家的判断很有信心。 “那真太可惜了，还以为能赚他几个月呢，这种盐贩子，以前赚咱们太多了。” 大当家的也有些遗憾。 “可不是！这人还是太贪婪了，要不然怎么一个月就反应过来了，肯定是舍不得钱肉疼了！” 田老二也配合的搭话。 “这人可真蠢，话说这种人怎么能做买卖的，这不早晚得赔死！” 大当家的冷笑一声，抬头看看家门的方向。 “有人脉呗！不过我看这人脉估计也用完了，不然不会放任他犯蠢。” “四十五文做都做了，还要掺兑东西，说明坏。” “好好的买卖不做，盯着别人更高的利益，说明贪。” “送了一个月，第二个月还来，说明蠢！” “如果他人脉够硬，那根本不用去抢李二的销路，完全可以让人不给李二盐，但他做又做不到，还要平白得罪人，说明他自己当家，背后没人！” “这样一个自己当家背后没人，又蠢又贪又坏的人，摔个跟头是早晚的事，就是不知道要摔在谁身上！” 大当家的十七岁就开始当家，那时候寨子里只有四十几户人家，日子过的也紧。 一直到现在，寨子里一百三十六户人家，家家不说富裕，也都能吃饱穿暖夏日有余粮冬日无冻死。 靠的就是他这识人的本事。 李如意就算是他这些年走眼最严重的一人了，除此之外，从没看走眼过。 田老二也跟着看了门外一眼，呵呵笑了两声，仿佛已经看见赵老蔫摔跟头的样子。 那边赵老蔫吓得够呛，心里想着这破地方，他可再也不来了！ 跟他一起送盐上来的人不知道他和大当家的说了什么，不过这些人都是他雇来的，也不管那些，等下了山就都管他要钱。 赵老蔫心里不痛快，抓着他们几个一顿数落，一会儿说他们走路慢，一会儿说哪个哪个洒了盐，吵嚷过后，一人扣了十文，又把人骂的狗血淋头赶走了。 这些人心里也不痛快，可这年月的地主老财都是差不多的品性，他们也不是头一次遇上这种事了。 没有地方说理。 县太爷也不会为了他们被人克扣十文钱就替他们主持正义。 最后靠的还是主家的良心。 等人离开，赵老蔫回了家，越想越气。 他也摸不准田大当家的会不会找李如意要盐。 可他总觉得自己这个局已经做到现在了，潦草收网似乎不太妥帖。 有些人就是这样，外人看来他们的计划漏洞百出十分可笑。 可他们自己却浑然不知，以为自己正在运筹帷幄。 说白了都是因为太无知。 不知道天外有天，也不知道人外有人，只当自己看见的就是全部。 赵老蔫这几年的好日子过的他有些膨胀。 在家里翻来覆去折腾一番，最后又相出了一个主意。 既然陈叔那里走不通，大当家的也不好惹。 那不如从源头入手，那个李二肯定得去县衙领盐，他豁出去，在县衙那边蹲他几天，找个机会跟上去，看看他到底是谁，住在什么地方…… 不得不说，赵老蔫在想到了无数蠢办法后，第一次想到了一个十分合理的办法。 他不知道李如意哪天去领盐，干脆让家里的媳妇简单说了一下李如意的容貌长相，第二天一早就去县衙侧门门口堵着去了。 蹲了一天也没有收获，第二天他还去蹲…… 就这样蹲过了重阳，蹲过了十五，蹲的天都凉飕飕的了，他才把李如意蹲了过来。 李如意的年岁在童工泛滥的年月不算显眼，只是，这个年纪还能拿着盐贴当家的，就很少见了！ 反正赵老蔫在这周围蹲了好些天了，只有李如意一个赶着驴车过来的十多岁的当家人。 再加上李廿和李十五的年纪也不大。 赵老蔫心里不够确定，但就是有一种感觉。 等到李如意去交盐贴的时候，赵老蔫就悄悄凑近后面那骡车的车把式。 李廿和李十五一个过去牵驴，一个去准备搬盐，就这么个功夫，就让赵老蔫靠了上来。 车把式看了赵老蔫一眼，赵老蔫问他。 “这是李二家的货嘛？” 车把式什么也不知道，伸着脖子张望李如意在哪。 “不知道！等主家来了你去问问他！” 牵驴的李廿听到了两人说话的声音，转回头来看向赵老蔫。 第179章 长的也不像啊！ 赵老蔫心一沉，背着手转过身，接着往下一个人那里走去。 李廿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话，但现在他也不能离开驴车，就把这件事先搁置一边。 很快，李如意回来，从李廿手里接走了驴车。 李廿去帮李十五搬盐，先把驴车放满，又去后面跟着骡车走。 两辆车缓缓出城，李廿这才想起来问车把式。 “刚才那人是谁呀？跟你说什么了？” 车把式赶着车，听见李廿问他这话，他还愣了一阵。 “什么人？” 李廿提醒他。 “就是在县衙里的时候，有个人跟你说话。” 车把式这才回忆起来。 “啊！你说那个瘦高个儿啊，我不认识，他好像找人的，找谁我也没记住，就听了一耳朵。” 这个车把式以前是韩时安找的，再加上李如意拿着的路贴也是韩时安的，他一直以为自己的雇主姓韩。 而且李二这个名字太平常，他只知道不是主家，至于是谁还真没记住。 李廿见他真不知道，也就没追问。 虽然赵老蔫出现的地点有些敏感，但如果只是打听别人的消息，也就谈不上刻意关注。 李廿将这件事抛出脑海。 李如意牵着驴车往回走。 回到三家村，她们照例卸货，称重…… 车把式赶着骡车回县城。 这个时间兴许还能遇上些不远不近的活，他也没着急回家，去了城门口租车的地方等活儿。 九月过半，秋天已经快过去了，北方的气候偏冷，四季分明。 深秋的冷风吹来，车把式有些冷，蹲在骡车边上，打量四处走动穿行的人。 就在这时，一双厚实的布鞋出现在了他面前。 车把式想起自己那打了四五个补丁有的地方还是透风的旧鞋。 跟人家这个一比，自己的鞋就有些过于寒酸了。 不过，这鞋的主人停在他面前没有离开。 他顺势抬头看去，就看见一张有些面熟的脸。 他连忙站起来。 “用车嘛？” 赵老蔫笑眯了眼，递给他一个酒葫芦。 “我不用车，冷了？喝口酒暖暖身子！” 车把式听说不用车，有些失望，但听说人家要给他酒，那点失望又变成了不好意思。 “不了不了！我自己也有。” 他结下腰上的酒葫芦，那里也装了一点酒，不过已经不多了。 赵老蔫连忙把自己的葫芦凑过去。 “别客气，我就是想跟你打听点事儿。” 听说要打听事儿，车把式又犹豫了。 “这，你问你问，酒拿回去……” 赵老蔫又把酒葫芦往他面前推。 “别客气，我就是想问问，今天你帮着拉盐的那家是不是姓李呀？” 车把式嘴还挺严的，听了两边的话，总算是在心里留下了些许痕迹。 他打量着赵老蔫，心里想着李如意她们一行人。 要说姓李，他只知道李廿姓李，但李廿不是主家，他明显是人家雇来的。 车把式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反问赵老蔫。 “你打听这干嘛呀？” 赵老蔫露出一个虚伪的表情。 “不瞒你说，我大哥有个孩子，早些年养不活，就给了一户姓李的人家，我看那个孩子长的有点像我大哥，这事儿也不好上去直接问，就寻思打听打听……” “我大哥也是个苦命的人，把孩子给人以后没多久就……哎！我这寻思要是见到了，就打听打听，也是不好上去直接问！” 车把式对赵老蔫的话半信半疑，不过，这跟他也没有关系。 “那你应该是认错人了，那主家姓韩，不姓李！” 听说不姓李，赵老蔫有些着急。 这怎么能不姓李呢？ 他在这盯了这么多天了，就那么一个像李二的孩子，怎么能不姓李呢？ 他不信，又追问一句。 “不能？他长的跟我大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怎么能不姓李呢？” 车把式听了这话，上下打量了赵老蔫一番，控制不住的有些嫌弃。 “跟你大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你们是叔侄啊？” 赵老蔫没听出车把式话里的意思，以为他想起了什么，赶紧用力点头。 “对对对！亲叔侄！那就是我侄子！” 车把式嫌弃的皱眉，瘪着嘴摇了摇头。 “那应该不是，我看那孩子长的跟你一点也不像，再说……” 车把式又把赵老蔫打量一番，一开口戳的赵老蔫肺管子生疼。 “你这岁数都能给人当爷爷了？” “我明白，你是不是想要找人买盐啊？你可别看人家孩子岁数小就寻思占便宜，人精明呢！” 赵老蔫：…… “不是！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我能给人当爷爷啊？我儿子今年才十七我怎么就给人当爷爷了？我……” 车把式觉得赵老蔫这一瞪眼，看起来更丑了。 都说相由心生，有些人就算是长的不那么好看，也因为气质好也让人看着舒适。 但赵老蔫这种，就…… “你儿子都十七了你大哥儿子才那么点大？我看你不是过来打听人的，你过来找茬的？去去去……别耽误我买卖。” 赵老蔫被车把式推了个趔趄。 这年月大伙都没有服务精神，有的人耿直，有的人油滑，挣多挣少全凭运气和天赋。 韩时安当初转了一圈，又讲了半天价，最后挑中这人，也是看他还算稳妥，花花心思少。 赵老蔫本来这段时间心气儿就不顺，被他一推搡更生气了。 “你干什么？有没有你这样的做买卖的？大伙儿快来看看呐！打人了呀！” “拉车的臭苦力大人了呀！” 赵老蔫一把扯过了车把式的衣领子，闹嚷嚷的折腾人。 车把式吓了一跳，一把拍在赵老蔫脸上打的赵老蔫一阵鼻酸，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他也来劲了，劈头盖脸就和车把式打了起来。 等到周围的人把他俩来开，两人脸上都挂了彩。 不过要说损失，还是车把式更大，赵老蔫不依不饶，闹了他小半天，如果不是跑了李如意那一单，他今天就算是出白工了！ 可他也没处说理。 心里想着要是等再见到李如意，一定要把这件事跟对方念叨念叨。 第180章 李老六上门 李如意称了盐，这个月比上个月多了两斤。 她心里还挺高兴的。 虽然那本来也是她应得的，可有些账也算不清楚。 有些稳定的主顾，李如意也会把盐给人家称出来。 她现在别的东西不多，就是麻袋多。 大大小小的麻袋装完，李如意又留了李十五在家里吃饭。 这次干的活多，李十五也没有拒绝，吃完饭又给李家的柴劈了。 老三在李如意在家时都很老实，哪里都不回去。 李如意看着家里的柴感觉不够今年过冬的，她家往年还有地里的出息，苞谷杆子或是瓤子，也都是柴火。 可现在没有那些东西了，她这个月得抽空进山一趟。 这个月的雨比较多，虽然都不大，但一场秋雨一场寒，家里晚上要是不烧火也很难度日。 大姐在家里做饭认字练功做头花，或者按照丁婆婆的交代把一些药材磨成药粉。 虽然听着没有多少活，但这些琐碎的工作最是磨人。 李如意闲着没事儿的时候，还给她刻了个章子，写着‘吉祥’二字。 大姐装好一包药粉，用油纸包好，就在封口的红封上印上墨色的章，用绳子捆上，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这几天天冷了，大姐又多了一个活儿，那就是给全家人做棉衣棉鞋。 连带着李廿也有一套，这是早就答应他的。 李廿虽然小心思多，但李如意现在还能稳稳的压制他，也就没克扣他的东西。 李老六家最近又有要翻身的迹象，听说李大成家那两个孩子明年要参加童试，这对李家而言，也算是不大不小的喜事了。 别管过不过，能有两个读书人，说出去也是李家的底蕴。 李老六那边一起势，李廿这边就有些慌张。 如果不是他被李如意要挟着绑架了李柄他们，李老六哪能赔了三百两又折了族长之位。 不过，李廿老实了，李如意也不会对他放心。 人和人的关系有时候就是一场博弈，你进我退都是常事，能够稳定支撑到最后的关系靠的都是运气，大多数人是遇不上的。 时刻警醒，偶尔放松，才是常态。 在许许多多个寻常的日子中，李如意缓缓度过了重生而来的暴躁期。 她的心境平和了许多，人看着也更和气了些。 就在她蹲在家里看书的时候，丁婆婆忽然跟她说道。 “外面来了很多人！” 李如意一愣，丁婆婆嫌弃外面冷，最近都在屋里打坐。 李如意没想到她这都能听见外面的声音，也跟着屏气凝神想要听听动静。 可直到大门被人敲响，她也没听出外面到底来了几个人。 李廿和李十五抬头去看。 家里的驴咴儿咴儿两声，它现在不光干鸡的活，连狗的活都一起抢了！ 大姐愣怔一下，从厨房里走出来。 李廿很有眼色。 “我去开门！” 他走到大门口，院门一打开，就看见李老六带了不少人过来，这些人都扛着粮食。 “六爷？” 李廿有些惊讶。 听说李老六之前中风了，可现在看着，似乎只有手脚微微颤抖，没看出什么嘴歪眼斜的症状。 李廿怕他怕的要死，不知道他来这里干嘛。 李老六脸上的肌肉哆嗦两下，含糊不清的说道。 “李如意呢？我来给她送粮食。” 李廿紧张的直舔嘴唇，按着大门，只开了一个缝，回头招呼李如意。 “如意！六爷来了！” 听说是李老六，李如意赶紧从炕上跳下来，飞快跑出屋子，大姐站在门口往外张望，听见动静，不知所措的看了李如意一眼。 她们都不知道李老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人来了也不能拒之门外。 李吉祥很慌张。 李如意倒是淡定。 她已经在村子里站稳脚跟，李老六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她走到李廿身边把人拉到自己身后。 “怎么在门口站着，快进来！” 她笑意盈盈，甚至还伸出手扶住了李老六那颤巍巍的胳膊。 “六爷怎么来了？按理说应该我们晚辈去看您的！” 李如意也就是客气一下，要说上门！ 她大概只有李老六死的时候才会虚伪的过去吊唁一番。 李老六那拔顶的脑门比李如意上次见他时更亮了。 “听说你住在这里，还没过来看过……” 李如意把人扶进院，李老六身后的李家人又把东西扛了进来。 李廿不知道情况等人进来以后才转身去关大门。 李大兴看了他一眼，问他。 “这些粮食放哪？” 李廿哪知道要放哪？他只知道李如意放盐的屋子绝对不能让这些人进去。 “那个……放……放……” 他四下转身看看，看见李吉祥走过来，问她。 “吉祥！你说这些东西放哪？” 李吉祥也不知道，甚至她都不知道应不应该收。 “这是什么？为什么要送我家来呀？” 李大兴跟她解释。 “这是四伯让我们送来的，说是族产里的出息，是以前你们种的，收了秋税，剩下的都给你们送来了。” 李吉祥有些慌，连连摆手。 “这我们不能要！” 她还记得李如意说过的话，她们不是为了要东西，只是为了要一个公道。 李大兴有些无奈，他扛着这么重的粮食口袋也很累的呀！ “那你们去跟四伯说！我们就是过来送粮食的。” 大姐这人有些执拗，她表达不清楚自己的意思，干脆直接伸手去把人往外推。 “不行！不行！放下就说不清楚了，我们不要……” 别看李吉祥年纪不大，可也是干了很久农活，又跟着丁婆婆练了三个月武功的人。 虽然看着单薄，但掐着李大兴的胳膊往外扯的时候，把李大兴疼的眼珠子差点冒出来。 “你这是干什么？送都送来了！这是族里欠你们姐妹的，再说这粮食本来就是你种的，往后你不要就不要了，但四伯说了，今年的粮食无论如何都得给你们留下。” 大姐听不懂那些！ 她招呼李廿。 “廿哥！” 李廿虽然不明白李吉祥脑子有什么大病，为什么要把送上门的粮食推出去。 但他到底是李如意的人，李如意又没开口要他把粮食留下，他就得跟着李吉祥一起。 他把大门打开，李吉祥把人往外赶。 李大兴简直无语至极。 他气的也顾不上周围环境了，一用力把粮食袋子扔在了地上。 “你们爱要不要，反正我们送来了！” 有了他带头，后面的人也都把粮食扔了下来。 第181章 去府城游学的名额 李廿大门打开，扔下粮食的人一窝蜂离开了院子，只有李大兴站在大门口等他爹。 李吉祥都快要被气哭了！ 她弟弟都回不来了，这粮食收不收的有什么重要的？ 如果放在以前她们没钱的时候，那李吉祥一咬牙也就收下了。 可现在她们又不缺这点粮食，把粮食留下来，不是坐实了她们当初就是为了要东西才闹成那样吗？ 那边，李如意已经被李老六扶进了屋里，李十五跟着进门帮着倒水。 丁婆婆坐在自己那个隔间里，伸手把帘子拉了起来，拒绝和李老六寒暄。 李老六听见动静看了那边的帘子一眼，坐到了另一边的大炕上。 “这房子盖的挺好……” 李如意笑笑。 “族里帮着盖的，也是看在我爹的情面上。” 李老六点了点头，好像这件事跟他无关一样。 这么厚的脸皮，李如意也是自愧不如。 外面大姐和人吵嚷的声音传进屋里，李如意抬头去看，可窗纸早就糊上了，这么看过去也是什么都看不见。 只能勉强听到大姐说什么不要之类的话。 李如意猜到那些人是给她送粮食的。 她也没出去。 送上门的粮食没理由不要，但让大姐表个态也不算坏事。 李老六也缓缓的回头。 “这吵什么呢？” 李十五想要去看，李如意则是开口说道。 “不知道，我大姐能处理，她的态度也是我的态度。” 李老六听了这话，扫了李如意一眼。 他这一眼不带任何情绪，但李如意却有一种被人洞穿全部的错觉。 不过，李如意也不怕他，李廿就在她手里，就算有人想要对付她也对付不了。 她也看向了李老六。 四目相对，两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一个笑容。 李老六这一场输给李如意，除了三百两银子，就是族长之位和那些被他独占的族产，可谓是损失惨重。 可是他只要一想到自己的猜测，那些失去钱财的痛苦，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他不着痕迹的打量了李如意一番。 李如意比他上次见到时长高了很多，沉稳的已经不像是个孩子了！ “看着你们姐妹过的很好，六爷就放心了！” 李如意信他的鬼话？！ “多谢六爷记挂，托族里的福，我们过的还不错！” 李十五看两人之间的氛围好了些，这才把水碗递过去。 李老六喝了两口水，看着那崭新的碗。 “本来我四哥想要自己过来的，但我有些话想和你说，就把这个活接了过来。” 李如意微微点头，听着对方的话。 李老六说话有些慢，但一个字一个字的也能把意思表达清楚。 “我家李枍和李柄来年要考童试了，若是成了童生，也算是咱们李家之福。” 李如意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眼神十分真诚，耐心的听着。 李老六叹了口气。 “听说你和韩家那个小子关系不错，你可知道，他们书院有个游学的名额……” 李老六看着李如意，想从李如意的表情上看出点什么，但李如意的眼神一如既往的真诚…… “你是咱们李家的姑娘！你明白！？” 李如意真诚的点头。 “明白！” 她心里已经骂开了，全都是脏话。 李老六被她这态度弄的不上不下的，一时间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只好又劝她。 “族里给你们盖了房子，给你们送了粮食，不会不管你们的！” “这几天你在外的名声有些不好，你四爷这两天也帮你说了不少好话。” 李如意用力点头。 “族里的恩情我会铭记一生。” 她在心里又补了一句，但也仅此而已。 李老六说到了这里，才又劝她。 “韩时安在县里，你们的买卖才能继续下去！” 李如意更认同了。 “六爷你说得对！” 李老六说完了话，觉得自己已经暗示的很清楚了，这才起身。 李如意有些惊讶。 “您不再坐会儿了？” 李老六摆了摆手。 “不了！你记得今天这些话就行。” 李如意答应一声，把人送走。 走到门口，她就看见李吉祥正撅在地上搬粮食，她把驴车都套好了，这态度显而易见。 李如意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大姐这性子就是倔！” 李老六有些无语。 把人送走，李如意站在门口笑呵呵的目送人离开。 等到回屋以后，抓起李老六刚才用的碗一脚踢到了角落里去。 李如意皱眉，上辈子韩时安是几年以后才去游学的，不知道这次的事情是上辈子也发生过的，还是韩时安故意的。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和她没有关系。 韩时安走的更远，她祝福！ 李如意又叹了口气。 李廿追进屋里来。 “你大姐要把粮食送回去，你不管管啊？” 李如意摇了摇头。 “不管！” 李吉祥要是能把粮食送回去都怪了！ 让她折腾一下，对她们没有坏处。 她跟李廿叮嘱一句。 “一会儿你跟着过去看看，你听我大姐的就行，主要就是别让她跟人起冲突！” 李廿看傻子一样看李如意，觉得这么多粮食都不要，给她狂伤的！ 李如意瞥了他一眼。 “对了！” 李廿挑挑眉，以为李如意终于要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话，结果没想到李如意又叮嘱他一句。 “还有驴也看好了，那玩意儿金贵着呢！咱俩往后还得指靠它呢！” 李廿：…… 他指了指李如意，有些怒其不争，但见李如意根本不看他，气的转身出门去了。 李廿和大姐离开后，丁婆婆的帘子才掀开。 她从炕上下来，去后院上茅房去了。 屋里剩下李如意自己，李如意心里琢磨着李老六今天的态度。 看来，李家的人里也有不少人嫌她过的太好了！ 李如意轻笑出声。 这种光是活着就让很多人难受的感觉，可太让她喜欢了！ 第182章 找人想个主意 李廿自己去心里没底，把李十五也带过去了。 大姐已经不是当年的大姐，有人跟在身边底气也足，闹了好半天才被一群人给劝了回来。 那些粮食被大姐怎么搬出去的，又被大家伙儿给怎么搬了回来。 李老四也亲自上门了！ 李如意又跟刚才对待李老六时一样，把人迎进来，聊了几句才又把人送走。 李老四进门之前，李老六喝水的碗已经被李如意捡回来了，刷干净了给李老四用。 李老四走了以后，这个碗被她放在了碗架子顶上，往后就专门招待这老哥俩。 有了这次他们想要让韩时安让名额的事情，李如意估计这些人往后还得来。 不过这件事李如意心里还没个靠谱的想法，具体要如何操作，还得等韩时安再回来时说起。 韩时安的粮食已经搬到了丁婆婆的院子里，丁婆婆没事儿就帮他听着。 韩时安前天刚回来过，下次回来不知道哪天的事呢，李如意也不着急。 李如意把装盐的房间打开，让李十五和李廿把粮食搬进去。 那里面有个架子，李如意已经囤了不少粮食在那，这些也放了上去。 这些粮食如果没有李廿，大概够姐妹三人加上丁婆婆吃一年了。 但加上李廿就不够了。 李如意记忆中这两年风调雨顺，但她十四那年闹了一场洪涝，虽然不算颗粒无收但粮食减产减的可怜。 也是因此，李如意才被李柱子给卖了。 那时候家家户户日子过的都艰难，只有那些下九流的地方才能多给些钱…… 李如意看着这些粮食，心里有底，但囤粮的路任重而道远，她还得趁着这几年粮食便宜多存一下。 别人饿不饿的，她暂时没能力管，但自家人总是要有些准备的。 晚上她又留李十五吃了饭，才放人离开。 夜幕缓缓落下，三家村里也慢慢归于平静。 只是，李如意睡的好，就要有人睡得不好了！ 赵老蔫跟人干了一仗，摸黑回到家。 他心气不顺，进门先踹了家里儿子一脚。 什么玩意儿，十七了都不如李二那个十多岁的孩子！ 他儿子被这一脚踹的迷茫，想要问问因为什么，又被赵老蔫劈头盖脸一顿好骂。 回到家，他媳妇已经把炕被铺好了，不过一边的炕桌上摆了饭菜，那饭菜还热着。 赵老蔫心里舒服点，坐那把饭吃完，等人捡了碗筷，他躺在炕上难受。 因为投入了巨大的沉没成本，他现在处在一种收手难受，不收手更难受的状态中。 看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媳妇给他出主意。 “要不你去大哥那问问！兴许他有主意呢！” 赵老蔫一听这个，心气更不顺了！一张嘴喷出不少的唾沫星子。 “他有个屁的主意，上次我跟他借盐，他还跟我明算账！” “你知道他跟我要多少钱！他跟我要五十文！” “我不给那些他还急了，说过年不让我去祭祖！” “你说说他是不是个人！我五十文从他手里买的盐，四十五文卖给寨子里那些泥腿子！” “我那是为了谁？” 他用力说话时把嘴角扯了一下，疼的眼泪差点没出来。 他婆娘这才发现，他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一边炕桌上拿起油灯，对着他的脸仔细打量。 “你脸怎么了？” 赵老蔫烦躁又心虚，一把将油灯推远，不耐烦的骂她。 “去去去！瞎眼的玩意儿，我回来这么半天才看见！？” 他媳妇一拍大腿。 “哎呦，你脸这是怎么了？这好像都青了……” 赵老蔫挥舞着手，想要把对方的声音压下去。 “小点声！生怕别人听不见是？” 夫妻两人的声音慢慢压低。 赵老蔫没有说自己因为什么被人打了，这种挨打的事对他来说确实挺丢人的。 油灯将窗纸照的微微发亮，一道人影晃动片刻。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过一会儿，赵老蔫披了衣服从屋里走了出来。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赵老蔫还是不准备放弃的。 既然他自己很难成事，那就还是应该去找兄弟商量。 他去了赵老大家里，很快，一个小孩子的身影从赵老大家跑出来，半刻钟后，又带回来赵二。 兄弟三人凑在一起商量起了这次的事。 “老蔫，你说你，多大个人了至于吗？还跟人打架！” 赵老蔫想要把嘴上的伤口遮挡起来，可惜不过是掩耳盗铃，没有意义。 赵二坐在炕沿边上，沉默寡言老实木讷的样子，听着赵老大奚落弟弟。 “别说这件事了！那个李二跑到咱们这来卖盐，这件事你们真不管嘛？” 赵老蔫说激动了，嘴角又疼了一下，疼的口水差点溢出来，他用力吸溜一声。 赵老大又没亏，纯粹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不是弄的挺好的，要我说你还得在盐里多掺点东西，我一个弟兄，说他把盐碱地上那些白土扫起来掺盐里了，不尝一尝根本看不出来区别！” 听说又有新的东西掺进去，赵二抬头，很认真的问道。 “尝了呢？” 赵老大嘿嘿一笑。 “尝了不行，有点酸舌头。” 赵二皱眉，并不认同这种做法。 “那还不如掺沙子呢，河道边上的沙子就不错，水一冲跟盐粒差不多，还压秤。” 赵老大嫌弃的撇撇嘴。 “还用水冲，我看你也是闲的！” 赵老蔫叹了口气。 “你俩差不多行了，李二这事儿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赵老大哼哼两声。 “那还能怎么办？又没啥好处。” 言外之意是赵老蔫现在赔了这么多钱，就算真把李二挤走了又能怎么样？ 涨价那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再说，赵老大比赵老蔫见的多些，他以前也在县衙门口蹲过人，想要问问有没有人卖盐贴。 他比赵老蔫更知道这个县里有多少卖盐的盐贩子。 之前赵老蔫脑袋一拍想出这么个蠢主意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事儿白扯。 等到赵老蔫上门借盐的时候，他更是一推二三四。 他才不跟赵老蔫掺合呢！ 所以他最后要了五十文的价格，一次性把盐卖掉，他也没亏。 赵老蔫也给不出什么好主意，他要有好主意他早就想了！ 这时候，坐在炕沿边上的赵二开口了。 “也不一定没好处……” 第183章 大雨将至 一早，三家村里的鸡叫声传来，李如意又从屋里出来。 蠢驴点开大牙就要嚎，看见李如意的声音，唧唧嘴，梗着脖子看她给自己槽子里填了草料。 李如意一边填草料一边犯愁。 不光是柴火的问题迫在眉睫，她家的草料也不多了。 最近一段时间几个孩子都已经喝上了羊奶，虽然加了水煮开，一人也只分了一碗，但就这一碗已经让李如意觉得自己出汗都是羊膻味的。 不过，或许真的是羊奶养人，姐妹三人肉眼可见的结实起来。 尤其是老三！ 作为三家村新晋的游手好闲小霸王，她比李如意白的快多了。 李如意现在出门已经不带草帽了，生怕脸白了以后变得好看。 她很适应现在的生活，暂时不准备改变。 不过老三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些，她人胖了一圈，笑起来时可爱的紧。 李如意算计着过几天除了砍柴还得割草回来。 算计完，她走到木墩子边上开始打坐。 自从那次打坐过后，李如意就觉得每日打坐是个很好的习惯。 以前她起早贪黑的干活，常常觉得疲惫困倦，都是靠着毅力支撑。 可自从每日打坐入定后，那种疲惫的感受就越来越少。 到了现在，她只觉得每天都有用不完的劲儿，力气都比以前大了一些。 当然，这也可能有她长个儿的原因。 可李如意说不出来那种感受，反正打坐这种事也得日积月累才有效果，她也不着急证明什么，就这么每天坚持着。 丁婆婆也都没说什么！ 等到了每日练功的时辰，李如意便从入定之中醒来。 丁婆婆前两天教了她们一套拳法，很简单，就是基础的拳脚。 脚下踩着弓步，微微含胸，两拳交叠，反复出拳。 除了每日必练的基本功外，她们要在李廿到来之前，先打两刻钟的拳。 等到李廿到了，她们又开始练基本功。 练完功，大姐去做饭，李如意则和李廿一起把今天要送出去的盐和货装好。 吃完饭，两人就一起出门。 今天走之前，李如意交代了老三一句。 “小满，你今天别乱跑了，去多割点草回来，晾干了留给驴和羊过冬用。” 老三没活儿的时候瞎跑，有活的时候也能干活。 她答应的特别爽快！ “哎！” 等到李如意送盐回来，就看见家里摊了半院子的草等着晾干。 李廿留在这里吃完饭，自己回家去了。 李如意则是把家里需要修补的地方修补一下，再忙活些零碎的活。 第二天依旧照旧。 到了往寨子里送盐的日子，大姐也不像以前那样担心了。 李十五早早跟着李廿过来，三人套车装盐。 李如意看着有些阴沉的天，想了想说道。 “再加一层油布！” 说完又回头跟大姐交代。 “大姐你也给我们多带点粮食，还有陶罐也帮我带上，万一下雨，我们可能要晚回来两天。” 山脚下那个小房子，虽然简陋，但也能遮风挡雨，里面放了不少柴火和稻草，如果遇上事情暂时被隔绝在那里，只要有粮食，就能坚持一段时间。 大姐答应一声。 除了做好的干粮，又给李如意装了一小袋粮食和一袋子干菜咸鱼腌肉条。 李如意每次剩下的那些不好的盐，都被大姐熬来给自家用了。 驴车上拉了不少东西，除了盐和李如意准备的东西外，还有寨子里的人需要的货物，李如意也都搜罗起来，一起用车拉过去。 李如意现在不背箩筐了，她在板车底下也加了个暗格，里面放着手弩和三把崭新的柴刀。 而她身上则披着她之前做的褡裢，这褡裢之前穿着还有点大，现在穿起来倒是刚刚好，看着好像是穿了个只有半边的比甲。 三人准备好东西出了门。 李如意走路走的飞快，天色越来越阴沉了。 她担心半路下雨，路上她又让李廿和李十五用草绳把油布捆好，把盐和架子捆的密不透风，这才稍稍放心些许。 或许这世上真有运气一说。 李如意紧赶慢赶，赶到山脚下时，原本才过未时的天色，黑的如同深夜一般。 她们在狂风中到了那间小木屋旁边。 李如意扯着驴往小木屋的门口走。 转过来的瞬间，她视线中好像忽然捕捉到了一抹光亮。 不过很快，这一抹光亮就消失不见。 木屋里除了柴火什么都没有，甚至连窗纸都没钉。 这也是怕谁意外走到这里，看东西好就偷走。 所以这里没有任何怕偷的东西，就算真的有人过路住到这里也没关系。 李廿等着风快跑两步，到了门口，正要推门，李如意心头一跳，大喊着制止他。 “回来！” 她的声音被狂风吹碎，李廿听的不真切，他愣了一下，但手已经把门推开了。 也就在这一瞬间，一道人影直接朝他冲了过来。 李廿吓了一跳，完全反应不及，被人一拳打倒在地。 李十五也被这变故吓了一跳，正准备去帮李廿的忙，但木屋的窗户里又跳出来一个人影。 那道人影拦在他面前，手里抄着一根柴火棒子，对着李十五的脑袋就砸了过去。 李十五慌忙躲避，李如意心脏狂跳，扯着驴往后退，因为紧张她的五感被放大。 狂风之中，她好像听见什么动静从驴车后面传来。 李如意没有半分手软。 她和李廿和李十五都不一样！ 那两人遇到攻击，还会按照打架斗殴的方式来。 但李如意在这一瞬间已经动了杀念！ 她一把将手弩从暗格里抠出来。 另一边则扯着蠢驴的缰绳往前。 驴在暴风雨来临的前夕有些不安，李如意一扯，它就往前跑去。 身后正在割绳子的赵老蔫吓了一跳，捆着油布的绳子被割断，一角油布飞了起来。 李如意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埋伏，她不能离车太远，只能想办法击退这些人！ 大雨将至，车上的盐很危险，她们三个人也很危险！ 弩箭被李如意装好，她没有考虑如此环境之下，弩箭能不能收回，她的全部感知都用来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第184章 下杀手 嗖的一声破空声过后，赵老蔫‘妈呀’一声。 他没想到李如意会有手弩，他看驴车跑了，紧追着驴车而去，没想到李如意一箭扎在了他胳膊上。 也是他追的快，不然以两人的距离，这一箭要是扎在他身上，都能把他整个人打穿。 赵老蔫没有受过训练，对疼痛的耐受度也不高。 胳膊上中箭，让他疼的失去了大半战斗力。 豆大的雨点掉落。 李如意心头慌得好像长了一片草。 她跑过来，扯着飞起来的油布往车上捆。 赵老蔫哀嚎的声音传出老远。 正在压着李廿和李十五打的赵老大和赵二同时转头过去，想要看他那里发生了什么。 “有弩……有有……有弩……跑啊！” 赵老大和赵二吓了一跳，他们俩想着不过就是几个半大孩子，从他们手里抢盐不就是轻轻松松的事。 可他们根本没想到李如意手里竟然会有手弩！ 一千斤盐也不过五十多贯，至于动用手弩保护嘛？ 就在他俩慌神的功夫，李廿翻身而起，一下将赵老大压制住，两拳砸了过去，赵老大一时没有准备，被李廿打的眼冒金星。 那边，赵二一柴火棒子砸在李十五的后脖子上，李十五被砸的一晕，忽的一下倒在地上。 那边李如意动作飞快，将油布捆好，举着手弩出来想要去把赵二解决，现将李十五救出来。 但她没想到李十五这么快就倒了，她从车后转出来，正好看见赵二举着柴火棒子对着她脑袋敲过来。 李如意的手弩里没有箭，她飞退一步，赵二的柴火棒子一下砸在驴车上的架子上。 砰的一声，架子被砸断，倒下的架子被油布和草绳束缚着才没有掉落下来。 不过这一声巨响惊了驴。 驴咴儿咴儿的惨叫两声，尥蹶子就要跑。 李如意现在顾不上它，因为赵二一击落空，第二下马上到来。 柴火棒子不算长，也就比李如意的小臂长一点，短兵器的缺点是容易被人近身，但优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带动的气力更大，被刮一下比上兵器的伤害更大。 李如意又退了一步，这些天练习的步法用了出来，即便是在倒退，她微微下沉的重心，还有弓起的脚步，都让她稳稳当当的！ 她第一时间舍弃了装填太慢的手弩，反手将手弩塞进了自己褡裢背后的口袋。 另一边，她直接抽出一支弩箭，在赵二又一击砸过来的瞬间，她身体弹射而起，刚才佝偻的身形瞬间笔直，弩箭擦着赵二的柴火棒子，从他攻击的缝隙里穿过，一箭扎在赵二胸口。 这一击又准又狠，不管是拳头还是弩箭，都是她这些天练习的结果。 赵二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被刺中，他反手用柴火棒子去敲李如意的头。 李如意一把抽出弩箭，一股温热随着冰凉的雨点甩在她的脸上。 李如意柔软的侧仰，同时步法变幻，右脚撑在她身后，让她的身形在柴火棒子略过头顶后，又瞬间绷直站起。 这动作快的让人不敢置信。 赵二甚至都没看清，他只知道自己手里的柴火棒子只是扫过了空气，什么都没有打到。 李如意一步上前，刚才那一下，她的弩箭太短，并没有扎到赵二的要害，她这次准备一箭扎死赵二。 这一箭也是对着赵二的咽喉而去。 至于说死了人会有什么后果。 在对方明显也想要她命的情况下，李如意根本顾不上那么多！ 不过，就在李如意这一箭就要刺出的瞬间，一条绳子忽然套在了她的脖子上。 下一刻赵老蔫痛呼着，拖着绳子就把李如意往后扯去！ “啊啊……二哥！快拿盐！” 李如意倒退着站稳脚步，她扯着绳子想要跟赵老蔫对抗，但，赵老蔫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本意也如此，他手上的绳扣忽然收紧，李如意只觉得双耳中的鼓膜都好像膨胀了一下。 喉咙的剧痛让她差点控制不住平衡摔倒在地。 李如意的手用力扯着绳子。 雨水落在她纤瘦的手指上，骨节都因为窒息和用力而泛白。 李如意心里恨意丛生，。 她不知道这些人是谁，又为了什么而来！ 更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情况下招惹到了这样的人！ 不过，李如意的眼睛一刹那被红血丝布满，她顺着赵老蔫的力气后退。 赵二转头想要去拉扯驴车。 李如意也转过头，冲向了赵老蔫。 她一手扯着绳子，想要把绳结从脖子上扯下来，另一手则捏着弩箭。 弩箭上赵二的血已经被雨水冲掉，李如意对着赵老蔫扎过去。 赵老蔫在看见李如意朝他而来时，就吓得放开了手，捂着自己的胳膊哇哇大叫着跑开。 李如意追了两步，心里恨的不行，但却依旧强压下这种情绪，转身往赵二的方向跑。 赵二拉住了蠢驴的缰绳。 他想要把驴拉走，但显然低估了蠢驴的脾气！ 蠢驴对着赵二就是一脚，驴车晃动着，车上已经倒了一点的架子哗啦作响，眼看着就要散了。 赵二把蠢驴的脑袋都拽偏了，但蠢驴喷着口水，张嘴就去啃他的手。 赵二没想到这驴动作也这么快，被咬的一痛，不得已放开了手。 蠢驴想要再给他一脚，但驴车碍事，它一转身，车板撞了一下赵二的腰，把他人撞开了两步。 就在这时，李如意到了。 同一时刻，李廿也放开了赵老大，朝着驴车这边冲了过来。 赵二挥舞着手里的柴火棒子就朝李廿下手。 李廿一把抓住了柴火棒子，抓完，他又嗷的一声放开，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臂。 李如意越过他，飞起一脚踹在赵二的身上，这一脚让赵二痛苦不堪，他只觉得胸口一阵钝痛，倒退着摔在了地上。 李如意扯住蠢驴，追了两步，才把驴车稳住。 李廿追着两步，想要再补赵二两脚。 不过赵二这时候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他捂着胸口就跑，跑的那叫一个快，李廿摸黑追了两步，完全没追上。 李如意把脖子上的绳套拆下来，站在原地干呕了两下。 李廿追不上赵二，转回身想要去看李十五，正好和不远处的赵老蔫走了个脸对脸。 他不由愣怔，这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就在他愣怔的时候，赵老蔫哇的一声，捂着胳膊跑的飞快，几步就钻进了不远处的山林里。 这是连被雷劈死都顾不上了！ 第185章 我知道是谁 （上章有修改） 就在这时，刚才被李廿打的晕晕乎乎的赵老大爬了起来。 他悄悄退回到了屋里，从另一边的窗户爬了出去。 李如意听见动静，转头去看。 她已经冷静了许多，如今李廿和李十五都在这里，她知道自己就算真想要杀人也不应该在当下动手。 李廿和李十五还不值得她亲手送上自己的把柄。 李如意捂着脖子，心中念头翻转，对于刚才来的人，她心里有了个大致的猜想。 实在是赵老蔫的目的太清晰，让李如意想忽略都难。 李廿跑了回来，先把李十五翻了个面，李十五运气还行，只是被赵二敲晕了。 大雨落在脸上，不等李廿巴掌抽过去，他就醒了过来。 一醒来，他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 李廿松了口气，这才放下心来。 刚才打架打的他都乱了，看见什么干什么，这才忽略了自己亲哥。 要是李十五被赵二打死了，他只要想起今晚，这辈子都不会好过。 李十五从地上坐了起来。 李廿让他去屋里躲着，他和李如意去调整驴车。 李如意牵着驴，把驴车的车屁股对着屋门。 李十五还难受着，李廿让他帮着撑起油布，把从敞开的门飘进来的雨水隔绝在外。 李如意则是控制着驴，让它不要乱动。 李如意和李十五干活的时候，李廿把衣服脱了，他到角落把衣服里的水拧出去，用半干的衣服把身上的水擦干，这才去扛盐。 他把装盐的麻袋扔到屋里的破床架子上。 三百多斤盐他一个人扛完，总算没什么损耗。 他又爬到油布里面，把粮食什么的都拿出来放进了屋里。 李如意浑身都湿透了，用手把脸上的雨水抹去。 天色已经重新亮起，变成了原本该有的样子，刚才那一瞬间的漆黑也没有维持多久。 等到李廿那边弄完，李如意这才拆了油布，让李十五和李廿把油布系在窗框上，堵住了涌进屋里的风雨。 李如意又把驴车拆了。 她正拆着，李廿跑了出来，顶风冒雨的跟她一起干活。 两人把驴也扯进了屋里，冷风一吹，湿淋淋的李如意打了个哆嗦。 李十五衣服还在淌水，他也顾不上，捡了一些木头棒子堆在地上，摆了一些干稻草在那。 他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吹啊吹…… 火折子没什么反应，可能是之前淋雨的时候弄湿了。 李廿也在身上一阵摸索，他的火折子刚才在打斗中丢了，摸来摸去也没找到。 李如意在装杂物的筐里翻了翻，找到了一块油布包着的打火石。 她扯了稻草擦干手，这才抓着打火石开始打火。 这东西也不那么方便，而且，外面的风雨让整个木屋里都潮乎乎的，李如意打了许久没打着，李廿又拿过去打了半天。 他打火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现在这个鬼天气，只怕穿着棉袄都不会觉得暖和，别说他们仨还被雨淋湿了。 好不容易火面起来了，三人全都呼出一口气。 李如意也顾不上周围的环境合不合适，她抱了一抱木头过来，自己坐在了木头上。 火燃烧起来，干柴的烟不多，但也有些，被时不时掀起油布的风吹得满屋子乱窜。 不过，这窗子也就只能堵到这个程度，李如意又舍不得把油布钉在这里。 这么大两块油布也很贵啊！ 火苗烧起来，三人都围着它坐了一圈。 李如意用柴刀去劈柴，把木头劈成薄薄的木片，火也烧的更旺了。 角落里的驴在火光中打了两个喷嚏，也往火堆边挪挪。 它一靠近，李如意就闻到了驴身上那特有的腥味。 她有些嫌弃，可又害怕驴生病，只能忍着。 一个屋子里，蹲了四只落汤鸡。 李廿和李十五烤着火，把湿衣服脱下来，放在火边烤着。 李如意不方便，把手弩掏出来，数着剩下的九支弩箭，又把手弩拆了，用烤干的手帕把里面的零件擦擦。 现在没有条件，只能等回去在上油。 等到干了，她又把零件重新装回去。 褡裢被她架在一边烤干。 李十五找了长度差不多的木头支了个架子，他把带的水倒进陶罐里，又从李吉祥拿来的食材袋子里掏出了一大块生姜。 生姜切了煮了水，煮好的水倒进她们的竹筒里，李如意喝了一口，热辣辣的，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嗓子一直流淌到了胃里。 她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哆嗦，身上的寒气瞬间散了许多。 这种感觉让她很熟悉。 她不禁感慨一句。 “等天冷了，咱们也带个酒葫芦，没事儿喝两口暖暖身子。” 往后的天只会越来越冷，她们冬天只会更难熬。 李如意的声音有些嘶哑，说话时牵扯着耳朵里都泛起了微微的痛感。 听见她终于说话，李十五和李廿也都跟着松了口气。 李十五和李廿对自己刚才的反应都不满意。 很明显，三个人中最先冷静下来，且做了最多事情的人就是李如意。 两人一个被赵老大牵制住，一个干脆被人打晕了，只剩下李如意一个半大的孩子跟两个成年男人周旋。 也是他们大意了。 平淡的生活，让两人都没有太强的警惕心，这才有了刚才的局面。 “你说的对！等天冷了，喝点酒也行。” 李十五不知道要怎么迎合李如意的话，便听见什么都说对。 李廿犹豫了一下，没有跟两人探讨喝不喝酒的事，而是把自己前几天发现的事说了。 “今天那几个人里，有一个人我见过。” “是前几天咱们去县衙领盐的时候见的，那人还和车把式搭话来着。” “我没听清他说什么，事后问了车把式，他说那人过来找人的，至于说找谁他没记住，我也只当是问错人了，就没再追问。” 他有些愧疚，主动担下了这个责任。 “现在想来，是我大意了。” 李十五有些惊讶的看着李廿，不理解这么重要的事他之前为什么没说。 但李如意听了这话倒是很平静，更没有怪李廿为什么不去追查。 没人统计过，人这辈子到底会遇到多少个问路打听消息的人，但这个数量绝对不少。 要是哪一个靠近的人都要打听一番，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李廿能这么说，也是从结果导向过程，从赵老蔫伤人这件事逆推回了当初赵老蔫问话的事。 可实际上，这个责任并不在李廿身上。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这种事情防是防不过来的！ “你不用自责，这人冒出来的太突然，谁都没想到。” 第186章 自有办法 李如意的话让李廿好受了一点。 李十五本着对主家负责的心态，也怕李如意这话不是出自真心，连忙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今天的事我也有责任，我让人一下就打晕了，要不然你也不会受伤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向了李如意的脖子。 那里被草绳磨出了一道印子，印子上满是被粗糙的纤维割出来的细小伤口，青青紫紫的一片。 李如意没什么反应，这种伤算不了什么。 重要的是那三个人差点要了她的命！ 她无奈的一笑。 “要我说，这都是那三个人的责任，咱们就没必要在这里划分出个孰轻孰重了！” “我心里对那三个人的身份有了些眉目，也大致明白他们为何而来。” 听李如意这样说，李十五和李廿都不再纠结谁的责任了，而是不约而同的问道。 “他们是谁？” “他们为何……”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李如意把手里的一把木片扔进火堆。 锅里现在煮着鱼粥，就是咸鱼和粮食加水放在一起煮。 陶罐上盖着盖子，看不出样子来。 大姐腌的咸鱼，鱼刺都被剃掉了，鱼皮刚才也被李如意撕了，出锅后基本不会有废料，省着他们摸黑挑鱼刺了！ “是赵老蔫！” 李十五对这个名字很陌生，他不常和李如意一起干活，李廿嘴巴又严，他没机会知道赵老蔫和李如意之间的事。 听说是他，李廿眉头紧皱。 “咱们也没招惹他，他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咱们？” 李十五听了这话赶紧问道。 “怎么回事？” 李廿跟他讲了一下大致情况。 “就是一个卖盐的，抢我们的生意，还到处宣扬如意是个灾星。” “但我们一直也没说什么，不愿意买我们的盐，我们也没强求。” “谁知道现在竟然还这样！” 李十五听完，摇了摇头。 “兴许就是这样的退让，才让他得寸进尺。” 李如意没有说话，大当家的跟她说过他们跟赵老蔫订了两千斤盐的事情。 李如意都能想到这两千斤盐对赵老蔫的冲击。 但那时候赵老蔫虽然用的招数恶心，可也还没有脱离商业竞争的范畴。 李如意也没想过要做出什么超出商业竞争范围的反击。 她其实再等一个机会，等赵老蔫坚持不住四十五文的价格，等那些村人对赵老蔫不满。 但她没想到的事，赵老蔫这人蠢是蠢了些，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来。 只能说，乱拳打死老师傅，拼的就是个运气。 不过，李如意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既然赵老蔫主动跳出了商业竞争的圈子，那就也别怨她手段阴狠！ 火光跳动之间，没人看见李如意眼中一闪而过的寒意。 李廿觉得李十五说的有道理，但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可这做买卖都讲究和气生财，咱们总不能过去打他一顿？” “再说这事儿，打架也解决不了问题啊！上次如意打听过他们的事，人家三兄弟一个月能领三千斤的盐，咱们堵也堵不住，也没有应对的办法呀！” 李十五也跟着犯难，跑别人家的地盘上打架，肯定是一个输。 人家一个村子多少人呢！ 他们才多少个人！？ “要不咱们把他家柴火垛点了算了！” 放火烧人家柴火垛已经是十里八乡最恶劣的报复行为了。 李廿眼睛一亮，他的原则比一般人低一点，完全能接受放火这件事。 “我看行！也得让他知道咱们不是好对付的！如意你说呢？” 李如意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行，万一伤人怎么办！这件事你们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李廿听说李如意有办法，往前凑凑。 “你准备怎么做？需要我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 “不用你，我有自己的办法。” 李廿还是好奇，不死心的追问。 “什么办法？” 李如意抬头看着他，想了想说道。 “等有机会我在告诉你，现在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李廿：…… “你这怎么跟哄小孩似的！” 外面的风雨很大，屋里的火光一直没有灭。 他们吃饱喝足，商量守夜的事。 别看外面风大雨大，刚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三人心里也都放心不下。 李如意帮着把火堆移到了一边，李廿在刚才被火烤热的地面上铺了厚厚的稻草。 李十五作为年纪最大的人，决定要守中间那一段，李如意守前面的一段，李廿起早守后面的一段。 李如意没拒绝。 她闲来无事，坐在木头堆上打坐。 这次她不敢入定，便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周围的环境之上。 丁婆婆这段时间交了她一套心法，配合呼吸吐纳之术练习。 李如意一直没能入门，虽然心念也随着经脉穴位游走，但她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一种感知，还是真的有内力。 反正她还没有气感，听丁婆婆说，人的天赋不同，修炼心法的进度也不一样，有人练了十年都没入门，可有人十个时辰就入门了。 李如意到底是成年人心性，还稳的很，并不着急。 从记住内力游走过的经脉穴位顺序到现在，也过去好几天了。 除了好像人更精神一点，并没太大感觉。 风雨狂做，时间在李如意的感知之中一点一滴流逝，除了时不时给火堆添一把木片，李如意一直维持着打坐的姿势。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十五坐了起来。 他一起身，李如意就睁开眼睛。 “好像没到换人的时辰！你再睡一会儿！” 李如意嗓子哑的比之前更严重。 李十五摇了摇头，揉着脖子露出痛苦的表情。 “不了，我这头疼脖子也疼，睡也睡不好，还是你睡！” 看着李十五的动作，李如意心念一动，忽然想起又一次李吉祥被丁婆婆打晕后，也是李十五现在的情况。 那时候丁婆婆给她放了血。 李如意还记得当时的情形，伸手在褡裢里摸摸，找到了弩箭拿出来。 “你要是实在难受，我帮你放放血！效果应该不错。” 李十五坐在稻草堆上，转过头看着李如意拿出来的弩箭，沉默一瞬。 “这……不会有问题？” 第187章 愧疚的李十五 李如意上辈子就会点银针刺穴的手段，这辈子又因为练功，受丁婆婆指点，比上辈子还强了不少，她心里有底，伸手招呼李十五过来。 “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她说话间已经把弩箭放在了火堆上。 金属箭簇在火里转了两圈，染上一点黑色。 李十五走到李如意身边，李如意把木头堆让出来一点，他坐下来，李如意捏着弩箭在他的几个穴位上刺下。 刺过后挤出一点血，很快，李十五就觉得晕沉沉的脑袋和疼的不行的脖子都轻快许多。 “还真有用！” 李如意用手绢擦过手，让他小心虫子什么的触碰他的伤口。 这才起身躺到李十五刚才的位置上睡觉去了。 李十五打了个哈欠，他也没事儿干，就在那里把木头片顺着木头纹理掰开，一点一点往火堆里扔，用这种方法消磨时间。 偶尔扔困了，再打个哈欠。 外面的雨下了一夜，风渐渐平息。 李廿睡到半夜就醒了，跑外面放水回来替李十五。 他衣服又湿了，一边烤干，一边添柴火。 添的饿了，他就拿出一个窝窝头啃了起来。 啃到一半噎得慌，打开竹筒喝一口姜汤。 凉了的姜汤辣的他眼睛都直了，但到底把干粮噎下去了。 李十五躺在李廿之前睡过的地方，刚才还很困的，可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却又睡不着了。 两人便小声说话，说起了之前被人袭击的事。 “你觉得如意会怎么处理？” 李廿撇撇嘴。 “谁知道！她主意大着呢！” 李廿心里不由想起了自己之前绑架李柄和李枍的事。 不是他想太多，而是李如意在他心里就这么个形象。 只是，这种话他不可能跟李十五说，甚至都不敢在李十五面前流露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可如意年纪还是太小了，我也怕她吃亏。” 李廿：…… “不会的，你见过谁这么年纪比她更有本事的？反正我没见过！她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李十五还是不放心。 “可这种事她一个人也办不成啊？我总觉得，咱们俩也都有责任，要不是我没有准备，也不能让人打晕。” 李十五翻了个身，又开始了！ “而且，如意当时提醒过的，可咱俩还是没注意。” “下次再有这种事，应该快点回到驴车边上，你说柴刀的位置如意都交代过了，当时我这脑子怎么就没想去拿刀呢！” 李廿看着他的后背，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下次记住就行了，咱们下回可以先把刀拿出来，再去检查这里。” 李十五叹了口气。 “下次再说！” 他心里还是对这次的事抱有愧疚，下次注意这种话安慰不了他。 李廿没法劝，沉默下来。 李十五翻来覆去许久都没睡着，就这么一直翻到了早上。 天亮以后，雨才慢慢停了。 外面的路很难走，李如意坐起身走到门口看看外面的小雨，指挥李廿去外面打水。 李廿拎着陶罐出门，在河边把陶罐刷洗干净，又打了一罐子水回来。 陶罐架在火堆上，等水温热，他就倒进了竹筒里一些，大家洗漱完，才又把咸鱼和野菜扔进去煮了，就着窝窝头吃了个饱饭。 外面小雨不大，但一直淅淅沥沥的。 李十五又开始担心。 “寨子里的今天会来吗？” 李如意看看天上那没散开的云，摇了摇头。 “不会来的，山路难行不说，雨不停，这些盐他们也背不上去。” 李如意之前也跟人约定过，若是下雨可以晚上一两天再来。 大家都有难处，还是要以安全为重。 三人坐在这里就显得无所事事，李如意继续打坐，李廿和李十五在一边说话。 两人从村子里的八卦说到了谁家姑娘不错。 家里儿子多，最在意的就是娶媳妇的事。 李十五年纪到了，但家里太穷，地也少，帮他张罗的人不多。 李如意坐在一边跟个木头一样，已经入定了。 等到下午，雨也没停，又下的大了。 李如意原本以为寨子里不会来人的，可没想到，田十二竟然顶风冒雨的下了山。 他穿着蓑衣，带着斗笠，拄着一根棍子，赤着脚踩了一脚的泥。 在他走到木屋附近时，李如意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受。 她瞬间从入定的状态中脱离，伸手抄起一边的柴刀。 李廿和李十五全都一慌，也跟着抓着柴刀站起。 屋外响起了一阵脚踩在泥地上的声音，黏黏糊糊的。 很快，田十二站到了门口。 他看见了窗户上的油布，还有油布透出的丝丝光亮。 人还没进门，他声音便先到了。 “李二！你在里面嘛？” 听见田十二的声音，李如意这才放下心来。 她到底只是个小小的盐贩子，还不值得多少人顶风冒雨的来杀她。 “在！在！十二哥，是你吗？” 李如意过去开门，把人放了进来。 田十二裤腿挽起，脚上全都是泥，草鞋挂在脖子上，一身的水汽。 “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下山了？” 田十二还是那张严肃脸。 “这雨看样子一时半刻停不了，大当家的怕你们带的粮食不够，让我送一些过来。” 李如意让他进来，赶紧又把门关好。 李廿和李十五已经把柴刀藏起来了，拿出干稻草让田十二把脚上的泥处理一下。 田十二把斗笠和蓑衣挂在窗户上的钉子上，压住了油布，让它不要乱飞。 他身上湿了不少地方，但背后背着的包袱还是干燥的。 里面装着贴饼子和肉干。 李如意给他留出了一个位置，四个人围着火堆坐了一圈，驴被赶到后面去了。 这个乱拉乱尿的东西，李如意已经烦它烦的不行了！ 第188章 一丝气感 田十二不来李如意也会在这里待上两天。 只是，田十二来了，又带了这样的诚意，就让李如意很受用。 不管什么情况，被人尊重总是值得高兴的。 李如意给田十二煮了一碗姜汤。 “十二哥，喝点姜汤。” 田十二接过了碗，他的手上还有不少新鲜的伤口。 李如意看见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只能默默的煮着鱼粥。 田十二不善言辞，见大家都不说话，也只好跟着沉默。 过了一会儿，李如意才问他。 “十二哥，你是一早就下山的吗？” 原本的山路就得走很久，再加上下大雨，更是难走，田十二肯定走的很早。 田十二听见李如意说话，点了点头。 “对！” 他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李如意也不知道要问些什么，回答完，屋里又安静下来。 李如意给李廿使了个眼色。 两人一起干活好久了，也有了许多的默契。 李廿连忙接话。 “十二哥，山路不好走！？其实我们不着急的，我出门的时候就是阴天，我妹妹给我们带了很多东西。” 田十二对着李廿点了点头。 “走习惯了还行，你们放心，我不是逞强的人。” 李廿的话被田十二终结。 李十五已经在旁边准备好了。 “我们有架子，我看你衣服裤子都湿了，架起来烤一烤被，我们还有衣服，你先披着，省着着凉！” 田十二摇头拒绝。 “不用，没那么娇气，喝点姜汤就好了。” 娇气的李廿和李十五：…… 话题轮了一圈，又到了李如意这里。 “对了，赵老蔫这个月去寨子了吗？” 田十二视线转了一圈，又落到了李如意身上。 “这个月没去，上个月去了，只给我们四百斤盐。” 李廿和李十五不明白这件事背后的意义，两人迷茫的对视一眼。 李如意倒是感慨了一句。 “那看来他赔了不少钱，本来就有一千斤盐是凑的，才两个月就顶不住了。” 田十二若有所思，寨子里可赚了赵老蔫的不少钱，正思量着，他忽然看见李如意脖子上的伤。 因为窗户都堵着，屋里的光源主要就靠面前的火堆，田十二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低着头又看了一眼，这才确定李如意的脖子上确实有一道勒痕。 “你脖子怎么了？” 李如意摸摸自己的脖子，她脖子今天起来肿的挺厉害，那些伤口结痂了，摸上去密密麻麻的一片。 “哦！昨天晚上我们到了这里被人伏击了。” 田十二的眼睛瞬间瞪大，被伏击？这种事他只在话本子里听过…… “怎么回事？” 李如意嗓子不方便说太多话，坐在她身边的李廿不等她开口，已经接过话头絮絮叨叨的讲起了昨晚的事。 这孩子倒是有些说书的天赋，把昨晚的事讲的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田十二都有点听入迷了！ 不过，李廿的视角很狭窄，他没有看见李如意一箭射在赵老蔫的胳膊上，也不知道李如意用弩箭做兵器给赵二的胸口开了个洞。 在他的视角之中，她们三个人一直被动反抗着，最后也是因为他击倒赵老大，和李如意联手对抗赵二，才把人打跑。 李如意没有反驳他。 她和寨子的合作不需要武力加成，还是维持老实真诚的形象比较好，如果双方的合作方式有了变化，她也有别的办法让人知道她的实力。 而且，李廿这故事她听的也挺刺激，甚至想要给李廿拍两个巴掌叫声好。 田十二听完，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样说来，你们没事就好！如果明日雨停了，大当家会下山来的，我会把这件事跟他说一声。” 田十二明白，赵老蔫能找来这里，肯定也是因为那两千四百斤盐让他肉疼了。 明明他们告诉赵老蔫的是另一条路，但他还是找来了这里，说明这人这段时间一直在忙活这件事。 这是个狠人，他得让寨子里的人也加强防范，打起精神，不要被人钻空子。 李如意没想过要让谁帮她出头。 这世上没有无条件的爱，所有帮助都要她等价偿还。 这种关联有时候会成为助力，但有时候一方付出太过，就会成为枷锁。 父母对孩子都不能说全心全意，又何况是外人。 “倒是让大家跟着一块担心了！不过赵老蔫这种人也不值得大家刻意关注。” “昨天他们受了伤，还要顶着大雨逃回家，想必要大病一场，短时间内不会出来作乱。” 田十二打量了李如意一遍，觉得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年纪小容易心软，不知道赵老蔫这种人就像是毒蛇，咬到人就不愿意松口了。 夜里雨骤风急。 因为多了田十二，守夜的人就分成了两组。 李如意和田十二守前半夜，李廿和李十五守后半夜。 田十二原本不想用李如意守夜的，在他看来，他一个成年人就应该多照顾照顾孩子。 不过，李如意坐在一边打坐，完全没有露出半分疲惫，看着比他精神多了！ 他劝了两句劝不动，也只好放任。 火堆就在那里，田十二往火堆里添柴火，枯坐到了半夜，李十五醒来，换他去睡觉。 他还想要强撑一会儿的，但这一天顶峰冒雨下山，也确实累了，躺下以后很快睡着。 没一会儿他响亮的呼噜就把李廿也震醒了。 外面的雨慢慢停了，安静的夜晚被田十二的呼噜声填满。 李如意原本就不困，现在更是睡意全无，她呼出一口气，坐在一边直接入定。 等她睁开眼睛时，只觉得神清气爽，外面天色还暗淡，田十二的呼噜依旧响亮，不过换了个调子！ 李廿和李十五顶着黑眼圈，坐在火堆一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李如意跟两人招呼一声，起身去了外面。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山里的草木香夹杂着一阵晚秋的寒意涌来。 李如意只觉得凛冽的空气进入身躯，她不禁打了个哆嗦，身体里的污垢似乎都被这股清新驱散。 天上的启明星格外明亮，李如意抬头看去，只觉得自己格外渺小。 她往前迈了两步，闭上眼睛去感受周围的一切。 寒意将她包裹，但就在她深呼吸的瞬间，一股细若游丝的暖流从她的丹田升起，顺着她已经熟悉演练过许多次的经脉穴道流转。 李如意心头一颤，瞬间从刚才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第189章 商量件事 田十二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他打着哈欠坐起身，屋里布满鱼粥的香气。 李廿不在屋里，李十五坐在一边煮鱼粥，李如意皱着眉，不知道被什么事情困扰着。 就在之前，她感受到了一丝气感。 她没控制住，心境有了波动，那丝气感当时就消失了！ 她又尝试了一早上，不知道是太功利，还是太急迫，反正再也没感受到。 更甚至，她现在连入定都困难！ 田十二乍然看见李如意，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今天这小子看起来竟然眉清目秀的！ 李如意见他醒了，问他要不要洗漱，给递给了他一条柳枝。 田十二也没拒绝，接过来出了门，去河边洗漱了。 等他走了，李如意接着犯愁。 太阳出来了，但天好像更冷了，田十二回来以后把鞋穿好，还缠了绑腿。 四个人坐在一块聊了一会儿天，因为田十二实在沉默，李如意又心不在焉，这一场谈话有些冷场。 一直等到午时初，大当家的带人下山了，这种尴尬才终于结束！ 这时候，生意要比那一丝飘渺的气感更重要，李如意将之抛在脑后，笑呵呵的跟大当家的说话。 大当家的还有些不好意思，让李如意在这里多等了一天。 李如意却觉得无所谓，如果是她出门的时候下雨，她可能也不会过来。 万一路上出事，她的盐岂不是全都要打水漂了！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打水漂，都得跟着水融掉。 她也和大当家的说了这事。 “大当家的无需这般客气，都有难处，互相体谅的事。” “你让十二哥冒雨下山，也太危险了！” 大当家的没有答应李如意什么，而他身边的田老二却哈哈大笑，伸出手摸摸她脑袋。 “年纪不大，心思不少，当心不长个儿！” 李如意：…… 她一把将田老二的爪子从自己的头上拍下来。 田老二倒是没生气。 大当家的也给了他一杵子。 “滚一边去！” 田老二缩着脖子走了！ 李十五和李廿帮着人称盐，李如意和大当家的在一边盯着。 大当家的看见白花花的盐落入自己带来的口袋中，心里很是满意。 等算好了重量又结了钱。 寨子里的人这背着盐排成排往山里走。 大当家的落后一步，和李如意站在一起。 “其实我这次过来，还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李如意仰头看着大当家的脸，大当家的则是皱眉看着她的脖子。 “你脖子怎么了？” 这孩子个儿太小，不抬头他都看不见李如意的脖子。 李如意无所谓的把这件事推到了田十二身上。 “哦，这事儿啊！十二哥也知道！” “大当家的要跟我商量什么事儿？” 李如意把将要跑题的话题拉回来。 大当家的皱了皱眉，见李如意不想说，他也就没再追问，而是说道。 “是这样的，山里路难行，我想问问你，最近能不能给我送三个月的盐，一起也行，分成两三次也行，我想要趁着没下雪没结冰把盐先送回山上去。” “冬天下山太危险了！” 李如意心里早就有过准备，大当家的提出这种要求她也没有意外。 不过，这件事她暂时很难答应。 一个是已经答应了别人，另一个是，她手里确实没有那么多的盐。 她的盐不掺兑不说，给大当家的那一部分还会筛选一下。 这种质量的粗盐，市面上想买都不容易。 李如意犹豫一下，觉得这件事应该跟韩时安商量商量。 正好李老六跟她说的那件事，她也得和韩时安通个气。 再添一桩也不麻烦。 反正不管韩时安能不能做到，她提一提又不影响什么。 “我暂时没办法答应你，我也要回去凑一凑，如果能凑上，我会尽快送来一批，到时候去山上找你。” “如果凑不上的话，可能就要下个月才能把盐给你送来了！” 下个月可能要下雪，山里肯定也不好走，但总要比深冬上冻的时候方便些。 到时候，李如意可以跟约好的村人商量一下，让他们这个月多买些盐，把下个月对付过去。 她可以把那一千斤盐都先给寨子这边送来。 这样也省着她这个月还要到深山里卖盐。 大当家的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们寨子需要好盐，李如意的盐单价虽然贵了点，但出的细盐比别人的更多，质量也更好。 那些盐贩子什么都往盐里掺，最近不知道谁又想出了缺德阴损的招儿，把盐碱地里的盐土掺进去了，就算是熬过，那盐里也有一股奇奇怪怪的酸味儿。 吃完还有人恶心。 寨子里一些媳妇回家探亲后，还特意回来跟田大嫂说起这事儿。 “也好！你大约要几天能有定论？寨子里正好也缺一批过冬的物资，还要去县里卖点东西，过几天大伙要下山一趟，你有了消息，可以去县城里找他们说一声，省着来回跑。” 李如意猜到这是寨子里要卖肉干了。 她虽然很心动，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想想，今天回不去了，要等明天再往回走，嗯……大约三四天后就能有结果，不过，我到时候未必能筹到盐，具体情况到时候再说。” 大当家的也算算寨子里的情况。 “那咱们就约在九月二十五！我在县城门口等你。” 李如意点头答应。 “好！若是不下雨，我大约巳时能到，若是下雨，我要稍晚些许。” 大当家的没有意见。 “如此，那就九月二十五再见！” 他对李如意拱了拱手，李如意也和他拱手告别。 “九月二十五见！” 双方分别。 李如意又回了小木屋里。 田十二带来的饼子和肉干都留了下来，李如意把肉干给李廿分了一份，剩下的自己留下了。 李十五就没有了，毕竟临时工没有任何福利。 三人又在木屋里住了一晚上。 这一宿，李如意尝试着打坐，却怎么也入定不了，折腾了半宿，她实在太疲惫，这才在李十五的劝说下，不甘心的睡了过去。 唯一安心的是，她睡觉的时候还搂着钱，那沉甸甸的一袋子，给了她满满的安全感。 第二天一早，洗漱过后，三人赶着驴车回家。 没了盐，驴就专门拉她们仨，跑一阵歇一阵，比人快点，也没快多少。 这几天驴干啃稻草，只吃了几个胡萝卜，一点粮食都没吃到，心情非常不好，一点都不合作！ 第190章 砍柴的事 回家时，大姐正在门口张望。 看见李如意回来很高兴。 招呼着李廿和李十五回家吃饭。 她天天蹲在家里计算着李如意什么时候到家，早早就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三人进门就可以吃饭。 不过，大姐要比田十二和大当家的敏锐太多，李如意才到她面前，她一眼就看见了李如意脖子上的伤。 不止如此，李廿眼角嘴角也有些青紫黄绿的颜色。 只有李十五，他伤在脖子上，只有绕到他身边才能看见脖子和脑后头发里的伤。 李如意看见大姐的表情，眼神闪了一下，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李吉祥就那么看着她，弯腰把门槛拆了，让李如意把驴车赶进门。 她的笑容明显变得僵硬，老三这会儿也从屋里跑了出来，跑到李如意身边献殷勤。 她也看见了李如意脖子上的痕迹，伸手指着李如意问道。 “二姐，你脖子怎么了？” 李如意故作镇定。 “没事儿，遇上疯子了，已经让二姐打跑了！” 老三忧心忡忡。 “疯子？那你还有哪受伤了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 “没有，这也不算什么，出门在外，什么人都有，所以说，一定要好好练功！你最近有没有好好练功？” 老三：…… 李吉祥听出李如意在岔开话题，她压下心里冒出来的担心和忧虑。 她记得李如意说过，说自己喜欢这样的生活。 她也在努力配合着李如意。 如果说李如意像火，炽烈又汹涌，那李吉祥更像是水，总会随着环境而改变自己。 没有办法比较，只是性格不同而已！ 李如意进屋，丁婆婆已经坐在饭桌前等着开饭了！ “师父！我有个好消息一会儿要跟你说！” 丁婆婆哼哼两声。 “是这回挣了钱要把我说的药买回来了吗？” 李如意装作听不懂。 “大好的消息，一会儿你听了肯定高兴!” 丁婆婆呵呵呵。 “小骗子！” 李如意把钱袋子飞快塞进炕柜里，去门口的脸盆里洗了手脸，又飞快坐到丁婆婆身边。 这时候，李廿和李十五也把驴车拆了，两人进门，也洗了手，又去厨房帮着李吉祥把饭菜端上来。 六个人坐的满满当当，吃饭吃的稀里哗啦的！ 一个两个都很能吃。 以前老三和大姐还没有这样的胃口，可自从练武以后，两人的胃好像漏了，吃起来没饥没饱的。 李如意也不遑多让，感觉这么吃下去，她原本囤的粮食好像吃不上一年了！ 老三好几天没看见二姐了，有些腻歪歪的。 “二姐，你这几天是不是不出门了呀？我还有几个字不明白，你明天帮我讲讲呗？” 李如意一边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一边跟老三说道。 “不用明天，我一会儿给你讲，二姐明天还有事，不能在家里，最近还得忙一段时间。” “对了！大姐，村子里有没有人说要进山打柴？我看咱家的柴火也不够用，要是表舅来找人，你记得跟我说一声。” 眼看要入冬了，家里柴火不够用的人家有很多，三家村每年入冬之前都会组织一伙人进山砍柴火。 李如意经过上次进山遇到狼的事，已经不愿意单独进山了。 跟着村人一起进山正合适，而且她家有驴车，可以不用干累活，她就赶着车跟人一起往山下送柴火就行。 大姐心思都在李如意脖子上的伤上，猛然被点名，还愣怔一瞬。 “哦！哦……还没说，不过，三姑前两天过来跟我说可能快要进山了，还问咱们有什么打算，好像是三姑父想要卖给咱们一些柴火。” 三姑父那人无利不起早，李如意不想跟他有太多金钱往来。 “不用，咱们已经够打眼了，不合适买柴火，还是我自己去的好，要是还没信儿，我这两天去找表舅问问。” 反正时间都是里正定的，她可以走走后门，选个对自己有利的时间，把自己有事的日子错开。 大姐也觉得不应该买柴火，她还没有那么膨胀。 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家发达了。 李如意数钱也不太瞒着她，她知道家里有多少钱，第一个月的钱都用来买驴和给家里添东西了。 第二个月的钱买了不少粮食，又进了货。 这个月的盐还没卖出去，卖完了以后，还得买棉花。 家里连一床像样的棉被都没有，冬天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赎役那五两银子还没有着落，李吉祥心里怎么可能不慌。 还买柴火！？ 她都想去卖柴火补贴家里！ “我也觉得，所以当时就说了咱家不买柴火的事，我还寻思着，你要是回来，你在家里歇两天，我跟着一起进山呢！” 大姐这话不是假话，她真的是这样想的！ 李如意摇了摇头。 “不行，你不会赶车，去了就得干累活，我去就不一样了，我赶驴车帮着拉柴火，轻巧！” 李廿听到这里，跟着接了一句。 “到时候我砍的柴火也给你！” 李如意没有拒绝。 “那可太行了！管一顿肉！” 李廿呼噜呼噜吃饭的空档，看了李如意一眼。 “说好了！大肉啊！别拿咸鱼糊弄我！” 李如意被他这反应气笑了。 “咸鱼还是我姐拿盐腌的呢！一斤盐多少钱呢！有的吃就不错了！” 李廿翻了个白眼。 “我就知道你又要拿咸鱼糊弄我！” 李如意没搭理他，接着吃饭。 李十五皱着眉，在桌子底下猜李廿的脚趾头，李廿鼓着腮帮子看向自己亲哥。 李十五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让他不要欺负李如意！ 第191章 丁婆婆解惑 兄弟俩吃完饭，李如意让他们回家，也让李廿在家里好好休息两天。 她说自己要去县里找韩时安问问盐的事情，再加上刚下过雨路也不太好，这两天先不着急进山。 李廿分了一点肉干，自己没舍得吃，拿回家里给了他爷奶。 等到李廿他们离开，李如意这才屁颠屁颠凑到丁婆婆身边。 “师父师父师父！我好像感觉到了一丝气感！” 丁婆婆听了这话，倒是真的惊讶了。 “竟然有了气感？” 李如意背穴位背的很快，丁婆婆当初只以为是她聪明，但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样的天赋。 “嗯！我晚上打坐入定，第二天早上起来站在外面忽然有了气感。” 丁婆婆静静的听着她说话，没有贸然打断。 “我也说不好，当时外面有些冷，但我感觉到那一丝气感的时候，身体好像一下暖了起来。” “但我说不好，我一晃神，那种感觉就消失了，过了这两天，我也没再入定，打坐时心绪不宁的！” 这两天的事让她有点挫败，李如意也怀疑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 不过，自家有师父，练武的事遇上困难，当然要找师父询问。 丁婆婆点了点头，嘴角都有了一点弧度。 “这气感很微妙，感觉到了和纳入自身还有一段距离，不要心急，沉下心来慢慢感受。” “内力一说玄而又玄，你我修习的是正道功法，江湖上的高手都觉得它应当是人体内之气，要精气神三合而一才能凝聚与丹田，这需要日积月累的研习修炼。” “你年纪还小，身子骨也还没有长成，精气神也都不到巅峰，未来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武道武道，既然称之为道，就自有其运行规律。 除了要打磨肉身，也要锤炼意志。 像李如意现在这种将得未得的感觉，就是对意志的锤炼。 很多人心境难平，在这种状态一卡卡了好几年。 也有人一时想差落入魔道。 就是那种眼看要够到，却总差了一丝丝的感觉最是磨人，又心慌又急迫又无奈又失落。 每一次尝试甚至比最开始感觉不到的时候还痛苦无助。 换成别的十几岁的孩子自然不能明白其中道理。 但李如意瞬间了然，心态也跟着平和下来。 原来有了气感和有了内力之间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气感更像是一个方向，她只要不着急，慢慢沉淀，早晚有一天能够突破。 “我懂了师父！” 她心境平和之后，呼吸都好像比以前顺畅了。 “之前我以为有了气感就应该控制这一丝气感，这才心境失和，如今明白气感只是入门，还有漫长的路要走，心念倒是通达了！” 丁婆婆难得露出一个笑容，李如意的悟性和心性都让她很满意。 话虽然都会说，可多少人真到了这一步还能平稳的沉寂着！？ 人连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欲望都困难，又何谈控制这一丝玄而又玄的气感呢！ 两人聊完，李如意便将这件事抛诸脑后，她把钱从炕柜里拿出来，一个一个数了一遍，然后把钱罐子从地里挖出来，把这些钱放进去，在重新埋好。 她找出韩时安给她的书，点着灯跟大姐和老三一起看书练字。 她们三个的字写的那叫一个丑。 李如意上辈子倒是练过几天字，可写字是肌肉记忆，带不到这辈子来，她的胳膊可以拎起二三十斤的水桶，却无法保证举着小小的毛笔不颤抖。 她们为了练字，都是用水写字的，这一张纸写过字就放在一边晾干，等用的时候再拿来写一遍。 等到写的纸张被水浸的坑坑包包，姐妹三个就会把这种纸缝成本子，用树枝烧出炭笔在上面写字。 姐妹三人都有这样的本子。 李如意用的最快，她有好几本账要算，卖盐的账本，每天入账出账的账本，还有家里用度的账本。 大姐则要记着自己每天做了多少头花，李如意收走多少，给她多少钱等等…… 头花还是给大姐钱以后，材料钱就要李吉祥自己出了。 这些入账出账都要做好记录。 不过，跟她们相比，老三的本子用的也不慢。 她的本子比较小，整天都在身上装着，有的上面记了自己没背下来的字，有的上面写了一堆乱七八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还有她教谁认了哪个字，人名和字都要写在上面，有的孩子背不下来想耍赖，她就拿出本子给对方看，然后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谴责对方甩锅的行为。 因为这个，最近已经没有孩子跟她较劲了，大家想要和她学认字，就都得听她的，因为不听她说话的孩子都被她骂跑打跑了！ 老三大约才是姐妹三人中练武回报率最高的那个，在两个姐姐忙着生计，看不到她的地方，她天天跟人打架。 而且她打架不拘一格，可以是认字没学会的孩子，也可以是被她记在小本上，说过她们姐妹坏话的人……的孩子！ 老三年纪还是太小，打不过大人。 她只能去打孩子。 大孩子打不过就去打小孩子…… 村里的大人不管孩子之间打架的事，这让老三一枝独秀，已经快要制霸全村十岁以下的孩子，成为这些孩子的老大了！ 她身上的小本子串成一串，一拎出来那么老长。 李如意每次都能看见，她把自己的衣襟塞的满满当当的，问她为什么不做个挎包背上，她总说那玩意儿碍事。 能不碍事嘛！？ 打架的时候让人抓住，她的隐私不全都暴露了！ 当然，老三还没意识到，村子里认字的人都不足两个巴掌，没人好奇她的隐私。 李如意把老三问的问题回答完，自己又去练字看书，到了睡觉的时间，便在炕上铺好稻草和褥子。 她们盖的还是住在丁婆婆那里时盖的被子，破破烂烂的，三个人盖一床，被子有的地方有棉絮，有的地方没有。 大姐努力修补过，再加上三个人睡的紧一些，暂时还能度日。 李如意想着，明天去县里杂货铺买上几斤棉花回来，还是得一人一床被。 丁婆婆的被子也得换掉。 这些旧的被子，李如意准备把它们拆了，剩下的棉絮拿到弹棉花的那里重新弹一弹，做成褥子或是压被。 第192章 再去赌场 因为练武的关系，姐妹三人入睡特别快！ 李如意脑海中想着事情，一翻身就睡了过去。 深秋的晚风吹过，有些透风的窗户猎猎作响。 姐妹三人刚开始睡的还很舒展，后来炕上凉了些，三个孩子就抱到一块去了。 早上蠢驴饿了，跟着公鸡一起打鸣，李如意睡眼惺忪，好一会儿才从大姐和老三的胳膊腿里把自己拆出来。 爬出被窝，她打了个哆嗦，一边套衣服，一边把被子给大姐和老三掖好。 她从屋里出来，先给蠢驴填了点草料，又折回屋里给锅里添上水，蹲在灶台边上，把灶坑挡板挪开，点了火，扔里两块木头慢慢的烧着。 见火势不错，她这才出来打坐。 烟囱里飘出的烟被山风吹得七零八落。 李如意坐在自己往常打坐的木墩子上打坐。 怕自己冻着，她还特意多披了件衣裳。 似乎是昨晚和丁婆婆聊过，她的心境又平稳下来，酝酿一会儿，她就入定了！ 虽然没有她想象中的气感，但一切都和之前没有太大区别。 李如意也不着急，好像自己从来没感受过气感一般。 等到老三和大姐起来练功，她才从入定的状态中脱离，跟着一起晨练。 经历了赵老蔫抢盐未果的事，李如意对练武更认真了几分。 以前偶尔还有溜号，现在却会沉下心去，想要将每一个动作都做的标准。 练到一半的时候，李廿跑来了。 虽然李如意给他放假，但他好像也对练功有了执念，前几天的事让他也很受挫。 练功结束，大家洗漱吃饭，李如意没交代李廿要干什么，但李廿还是留在这里帮着干活。 大姐这几天正准备腌咸菜，活儿还真不少。 李廿帮着忙前忙后的。 李如意则是独自出门，她今天有两件事要做。 一个是去找韩时安，另一个则是把赵老蔫解决。 她不知道书院什么时候下课，想着午时应该会休息一会儿，她只要在午时之前赶到书院就好。 李如意一进城，便花钱雇了两个苦力。 两人跟在她身后，一路去了赌场。 到赌场门口，李如意交代其中一个看着机灵些的男人进去把打手老大找出来，她则在赌场后巷不远处等着。 那人去了很久，李如意足足等了两刻钟才把人等出来。 打手老大有些不耐烦，他身边跟着几个李如意曾经见过的熟面孔。 他看见李如意，眉头一皱，很不耐烦。 “小子！你叫我们老大出来干嘛？知不知道耽误了咱们多少挣钱的大买卖！” 李如意的容貌比之几个月之前那小可怜的样子差了太多！ 而且，她在外行走穿的都是男装，再加上练武，完全找不到寻常人家姑娘身上会有的痕迹。 这不是李如意刻意改变或是模仿了谁，只是放开手脚后自然而然变成了现在这样。 或者说，很多寻常人家的姑娘，才是刻意学习，成了大家期待的模样。 李如意见那些人围上来，也没有阻止。 她胳膊上的绑带里倒着绑了一把匕首，罩衣袖子落下时看不出来，进城的守备也没发现。 可一旦打起来，对方绝对讨不到任何便宜。 两个苦力看见这局面有些害怕，缩在李如意身后，就差瑟瑟发抖了！ “许久不见啊！现在更威风了呢！” 李如意称赞对方一句，却依旧没能唤起打手老大的任何记忆。 “你谁呀？” 李如意想了想，开口说了三个字。 “三百两！” 打手老大以为李如意要跟他要钱，嗤笑一声，正准备数落李如意两句，可是他看着李如意脸上那熟悉的笑容，他的身体先他的意识一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一丝轻蔑缓缓消散，他上下打量着李如意。 这几个李如意过的可滋润着呢，吃得饱穿的好，虽然还是寻常的粗布衣衫，但现在入目所及之处没有一个补丁，这已经比周围村子里九成人家过的体面了！ 再看李如意明显比上次见面强壮太多的身体，和那一双坚定沉着，内藏精光的双眼，一种比以前更不好惹的感觉笼罩了打手老大。 他心里有些虚。 这人比以前更不好对付了！ “原来是你呀！你找我有事儿？” 他没有说起李柱子，混迹赌场的人，也是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双方约好的事情就没必要再提了。 不过，他倒是不理解，李如意除了李柱子的事外，找他还能有什么事！ 李如意看看周围的人，给他一个眼神，问他。 “有一桩买卖，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打手老大听说是要谈‘买卖’的，心里一瞬间起了波澜，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 上次的事，李老六付出了三百两，他虽然因为惹事被骂了一顿，但也确实得了些好处。 从这个角度来看，李如意找上门还真未必是坏事。 “买卖我都感兴趣，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样的买卖。” 李如意对他勾了勾手。 打手老大迟疑一下，不过，想来想去李如意似乎都没有对他不利的必要，便迈步上前。 他微微靠近，李如意也踮着脚用手遮挡住口型，悄悄说道。 “我知道几个盐贩子，有钱，蠢，被靠山放弃了！” 打手老大睁大双眼，转头看向李如意，眼神中带着审视，猜测她此行目的。 李如意今早给自己带了围巾，打手老大也看不见她脖子上的伤痕，只能看见她和善外表下冰冷蚀骨的眼神。 他心慌一瞬，动了动肩膀站直身体。 “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如意又看看左右。 “我先跟你单独聊聊！” 说完她往一边使了个眼色，示意不会走的太远。 “怎么样？” 打手老大看看自己的人，又看看李如意和她身后站着的两个苦力，觉得都不会对自己产生威胁，这才点头同意。 “好！” 说完，他回身跟身边的人说道。 “你们在这等我，我跟她有话说。” 他小弟吊儿郎当的答应着，都站在那里看着打手老大和李如意走到巷口。 李如意这才跟他说起赵老蔫三兄弟的事。 这三个人的情况她连打听带猜，也了解了七七八八，想要骗这三个蠢货再容易不过。 李如意将自己所知说完，倒是没给打手老大出主意，她不是没有主意，而是主意太多太阴损，她也怕这人往后用那些阴损的主意去骗别人。 第193章 去书院 打手老大听完，看向李如意的目光中有了更多审视。 “我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李如意呵呵一笑。 “你上次的事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打手老大对于上次的事略有耳闻，毕竟李栓子还常常往他这里跑，他随便打听打听都能知道李老六后来的下场。 只不过这件事过去很久了，李栓子后来也被李老六整的挺惨，关于李如意的事，他慢慢也就淡忘了。 倒是没想到李如意这时候竟然会找上门来。 “好处多了去了！听说那个……对你不太和气的族长都让人撸了！” “你从中得利不少啊！” 李如意点了点头。 “对呀！这次的事也一样！你要钱，我要我的路平整一些。” “咱们之间没有冲突，你也不用太在意我，我不赚你们的钱，也不走你们的路。” “你不愿意做也无所谓，消息我会告诉你，也会告诉别人。” 打手老大脸一沉眼一眯。 李如意见此抱着胳膊歪着头看他，没有一丝畏惧和忐忑。 刚才被人围着她都不怕，现在这个位置明显对她更有利，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这个消息还跟谁说过？” 李如意打量他的表情。 “怎么？你想要独揽？” 打手老大笑了。 “不然呢！？” 李如意皱眉想了想。 “暂时只有你，毕竟，咱们合作过，知根知底，做熟不做生嘛！” “不过，我还挺急的，你要是不动手的话，我就得找别人了。” 打手老大：…… “行！你给我三天时间，我找人打听打听！” 李如意摇了摇头。 “我不给你时间，下个月月中之前，如果他们还在我面前蹦跶，我就找别人去了！你到时候是布局也好，是准备到哪一步也好，我都不会管。” “咱俩之间也就这么多交情，我要是不做正经的买卖，我就自己动手了！” 打手老大也被李如意挑拨的有些心急，他算算时间，从打听消息到布局，到诱使人上套，到最后要钱，二十多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 “那你不会只有现在这些消息？” 李如意还真有别的消息，可她不会告诉打手老大的！ 她在雨停之后，从泥地里找到了自己的弩箭。 赵老蔫胳膊中箭，第一时间就把箭拔了下来，后来为了给李如意套绳子，他把弩箭塞在裤腰带里，但他逃跑时太慌张，那弩箭从他裤腰带里掉出来了，就掉在他往树林里跑的路上。 可以说李如意没有任何把柄流落在外，如果赵老蔫因为淋雨和受伤死了，他家人想要找到凶手都没有证据。 这种情况下，李如意怎么可能把证据送到打手老大面前！ 就算打手老大有了猜测，那也是他自己的事，跟李如意可没关系！ “这些消息还不够啊！他家住哪家里有什么人，每天干什么，靠山是谁，怎么放弃他们的，我都跟你说的这么详细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打手老大这会儿忘了他对李如意的畏惧，而是说道。 “你还没说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呢！” 李如意这倒是没瞒他，毕竟瞒也瞒不住。 “哦！我现在也是盐贩子！同行是冤家，这理由还不够啊！” 听说李如意也是盐贩子，打手老大有些吃惊。 “你？你走了谁的门路？” 李如意不想回答他的蠢问题，瞪着大眼睛看他，似乎再说，你还有没有事？ 打手老大问完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不合理之处。 “你来都来了，要不咱们一起去吃个饭！我知道一家酒楼不错！” 打手老大得知李如意这么快就找到了门路，对她也高看一眼，想要拉近点距离。 李如意摇了摇头。 “下次！我今天还有别的事情！” 打手老大也没有强求，点点头放她离开。 “好！如果这次的事真能如愿，下次你到县里来，哥哥做庄请客！” 李如意：…… “到时候再说。” 说完，她一拱手，视线越过打手老大，挥手把自己带来的苦力招过来。 “下次再会！” 打手老大没有礼貌，叉着腰看着李如意带着人离开。 他的小弟跑了过来，有的傻子还没反应过来，凑上前问道。 “大哥，这小子谁呀？” 打手老大没有说话，不过，已经有聪明人知道了李如意的身份，很有眼色的询问。 “老大，用不用我跟上去？” 打手老大想了想，摇了摇头。 “不用，等李栓子要是过来了，你们留他一下，说我有话问他。” 说完，他带着人转身回了赌场里。 李如意从赌场这片离开，到了安全些的地方，这才给两个苦力结了钱。 她走了几条人多的街道，没见人跟着，这才去找韩时安。 书院地方不大不小，这还是她头一次过来。 院子格外紧实，青砖的围墙建的老高，李如意就是跳起来，也只能看见里面的房顶。 她走到大门口，大门关着，她围着院墙绕了一圈，绕到了后巷。 这里的小门也没打开，不过有很多挑着扁担箩筐，或是推着小车的人在这里摆摊，都是些吃吃喝喝的小玩意儿。 不远处的拴马桩边上，也有马车骡车等着拉活或是等自家人出来。 看来，里面等到了时间，也会有人出来的！ 李如意凑到小门门口的位置，打量着周围蹲着的一些下人，找了个看起来好说话的，跟人搭话。 她说自家哥哥在这里念书，家里遇上点事，让她来找人。 第194章 自己的选择自己承担 李如意这段时间见的人多了，已经找到了和人搭话的感觉。 有时候她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人是不是自己聊得来的。 她找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厮，听说李如意只是来找人，热心的很。 “等会儿开门的人出来，你给他两个铜板，让他进去帮着传个话就成。” 说完，他还压低声音提点李如意。 “铜板还是要给的，不然人家不高兴，你哥哥在里面也容易被欺负。” 李如意连连点头。 “哥哥你说的对！我记得了！两个铜板就行吗？” 小厮很认真的跟李如意讲道理。 “两个就好，给多了他们以为你哥哥有钱，就会想着巴结！” 说完他打量了李如意一番。 “我看你家里也不是多富裕的人家，往后要是找人，大约也不常来找人，要不然，还是约个时间的好。” “这后门的门房是书院掌院的亲戚，哎呦……” 他露出了些许嫌弃的表情，想了想，担心被周围人知道自己议论这些，在书院里给自家少爷添麻烦，便摇了摇头。 “不好说的！” 李如意瞬间了然，这是有靠山，官威大的意思！ 对这种没有本事，心思还大的人，不管是讨好还是冷淡都不合适。 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按照惯例，不引起他注意的好。 李如意跟这个小厮连连道谢。 两人正说着话，后门轰的一声开了。 没一会儿里面便有人结伴出来。 这十里八乡的只有这么一个书院，就算读书人再少，也凑了二三百人。 这些人年纪不一，年纪大的都二十好几三十好几了，年纪小的可能只有八九岁。 不少人考不上也不愿意回家种田，便心甘情愿的拿着家里的供养，什么时候把家人的骨髓敲干，什么时候才能消停。 人出来以后，后巷便热闹了起来。 那些汤汤水水的摊位边上，停了些人吃饭，还有人坐上自家的马车，或是租来的车离开这里。 李如意没着急，伸着脖子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她记得书院里也是有公厨的，价格算不上便宜，味道也就是凑合，但胜在稳当干净。 等到后门出来的人变少，她才确定，韩时安今日大约真的是在公厨吃饭的。 这才走到门口，拿出两文钱给挡在门口的门房。 那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精瘦，头发花白，眼皮有些耷拉，看人的时候眼中满是打量和审视。 “劳驾，在下想要找一位名叫韩时安的学生，他这会儿应该在公厨用饭！” 门房接过李如意的钱往腰带一塞，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句话。 “你是他什么人？” 李如意没有因为对方的表情流露出太多情绪，和和气气不卑不亢的说道。 “我是他二弟！您跟他说他就知道了！” 门房又剐了李如意一眼，转回身一挥手，一个六七岁的小童子被他招呼过来。 “去，找韩时安，说他二弟在门口等他！” 小童梳着两个小揪揪，黑黑瘦瘦的，长的和门房有五成相似。 “哎！” 小孩子一蹦一跳的跑走了，是个合格的小指使。 门房接着堵在门口，看样子是不许人进来的！ 李如意也不着急，站到了不碍事的地方，等着韩时安出来。 这一等就等了一刻钟还多。 韩时安出来时不忘跟门房拱了拱手，一看果然是李如意，眼中还有些担忧。 他没有寒暄，开门见山的问道。 “你遇上了何事？” 李如意一抬眼就看见了他嘴角的菜渍，便伸出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 韩时安见她神情轻松，这才放心不少，扯出手帕慢条斯理的擦着嘴。 “书院有规定，不许剩饭，我吃的有些急。” 他身在书院，就不能不管不顾。 李如意也不觉得怠慢，本来就是自己贸然跑来的。 再说，三家村里已经没有韩时安的至亲，而李如意又有丁婆婆保护，两人心知肚明，她们姐妹肯定不会遇上性命攸关的大事。 真遇上了，也不会来县里找他！ “我有两件事要和你说。” 听说李如意有两件事，韩时安表情很郑重，他把手绢叠好塞进衣襟，左右看看和李如意说道。 “你吃饭了吗？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坐坐！” 李如意也没拒绝。 没一会儿两人就坐在了一个汤面的摊位前。 韩时安招呼店家。 “劳驾，一碗龙须面，大碗的！” 他刚才吃过，还噎的够呛，不用吃了，不过，他还是从筷筒里捡出一双筷子，用桌边的热水帮李如意冲洗两遍。 他冲筷子的功夫，李如意就把两件事都说完了！ “第一件事，很重要，李老六来找我，说是李枍和李柄想要你去府城游学的名额。” “第二件事，我想问问你有没有门路，可以跟人借两张盐贴。” 韩时安低垂着眼眸，视线落在筷子上，睫毛微微颤抖，不过他眉宇间的担忧散去，整个人又变得和顺起来。 水流声停下，他捏着筷子递给李如意。 李如意也顺势接过来。 韩时安这才抬头去看李如意的表情，他的眼神坚定明亮，带着寻常人没有的从容。 “盐贴的事不用担心，我手里正好还有两张。” 李如意有些惊讶，但一瞬间，她就明白了韩时安那两张盐贴从何而来。 “你当初找我的时候，手里就已经有两张盐贴了？” 韩时安答应一声。 “嗯！” 李如意需要考虑，他也就没拿出来，一直压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 “那你岂不是又压了四十几贯进去？” 韩时安摇了摇头。 “没领盐，也就没交税。” 税是要等领完盐才交的，没领盐也就没交税。 只是李如意还是有些肉疼。 “三十五贯啊！你手里是不没有钱了？” 韩时安确实没钱了，他的全部家当填进去都没够，还跟同窗借了二十贯，现在还没还完。 “没钱是真没钱，不过，合伙做买卖本就这样，我有我的风险，你有你的艰难，都是正常的！” 是他决定不跟人说这些事，那就没必要把人情推给对方。 韩时安从来都不会推卸自己的责任。 第195章 肉干 李如意想要说点什么。 可她抬起头，看着韩时安带着笑意的眼睛，又什么都没说。 正好，汤面来了，一大碗放在李如意的面前，说是龙须面，也就取个名头，面条比筷子细不了多少，汤素净的都能够看见人倒影，只有两滴猪油做点缀。 李如意没着急吃，把筷子放在碗上，跟韩时安说道。 “这笔钱我十天之内给你。” 韩时安倒是不着急，他还给李如意出主意。 “我看，你下个月可以囤五百斤的盐，来年这时候用盐的人还是会变多的。” 李如意没有拒绝。 “我也有这个想法。” 两人沉默了一瞬，说到了囤盐的问题，不可避免的就是钱的问题。 “囤盐的钱……” 韩时安想说钱的事不着急，只是他才开口，李如意便说道。 “囤盐是我的决定，下个月的钱我会想办法给你的！” 韩时安有些紧张，忽然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带了些许的尴尬。 他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李如意和他的合作一直都是平衡的，他的过分忍让是对李如意的轻视。 如果他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就应该坦荡的接纳李如意给他的钱。 他深吸一口气，很快就把心头的情绪压下。 “好！如果遇上困难，你就跟我说！” 李如意瞬间笑开了，还撩了一下她额头那乱飞的碎发。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会有困难！” 刚才凝固的气氛瞬间崩解，韩时安也跟着笑了起来。 “是是是，你可是李大侠呀！” 不管如何，有盐总比没盐强。 李如意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拿起筷子挑着面条，还没放进嘴里，先小小声的问韩时安。 “那府城游学的名额，你准备怎么办？” 听她说起名额的事，这次高兴的人换成了韩时安。 虽然知道他离开以后，两人卖盐的买卖会有波折，但李如意还是毫不犹豫的站在了他的一边。 这说明买卖之外，两人还是有点交情的！ 他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了李如意些许。 “这个名额我想要换点钱。” 李如意不解，她一用力把嘴里的面生咽了下去。 “为什么？” 韩时安的眼中有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上辈子，他也得到过这个名额，那时候他欢天喜地的，然后差点被人推池塘里淹死。 他知道是谁干的，可他没有办法为自己申冤。 别说上辈子，就是这辈子回来，他也是一样的！ “我两年之内不会参加考试。” 李如意神情郑重了些许。 “科举的事我不懂，但你这样做肯定有你的道理，不过……我想说，你若是有时间，还是要好好练武的！” 李如意其实想问韩时安为什么不去考试，县城的资源有限，就算是不着急考举人考进士，也可以先把秀才考下来呀！ 那时才算是有了身份。 只是，她已经知道韩时安和她一样，这种话，她就劝不出来了。 只是，她心中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让她想要说点什么。 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落回了她习惯且适应的位置。 还是练武！ 就像这次她被赵老蔫兄弟袭击，她也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和底气。 韩时安忍着笑，他心里知道，李如意这会儿肯定好奇死了，但碍于两人都没有挑明过什么，他也不好解释太多，便用力点头。 “你说的对！我这两年不着急考试，也会向丁婆婆好好请教。” 李如意叹了口气，这才接着吃饭，一边吃一边不时的抬头看向韩时安，等着他的下文。 韩时安缺钱啊！ 这种倒霉事就交给那些不倒霉的孩子承担。 “你回去跟他们说，让我让出名额也可以，不过，这是先生看重，我只能帮着引荐，礼物心意得他们自己准备。” 李如意点头，秃噜秃噜的吃面。 韩时安接着说道。 “他若是问你我的态度，或是你怎么让我答应的，你便说，你早年救过我的命，你用救命之恩换的。” 李如意瞪了一下眼睛，韩时安点了点头，跟她统一口径。 “你说四五年前，我掉进了河里，你给我扔了个棍子，我才从河里爬上来的。” 虽然农户人家男女大防没那么严重，可韩时安还是把这个故事编的妥帖了许多。 李如意没发现对自己有不好影响的细节，便点头答应。 韩时安夸张的感慨一句。 “你可千万也要点好处！咱们俩往后是吃香喝辣，还是吃糠咽菜，就看你这一回了！” 李如意看他那臭屁的表情，联想起对方的真实年纪，嘴里的面差点没喷出来。 不过到底是粮食啊！ 她用力把最后一口面咽了下去，拍拍肚子，捂着嘴打了个饱嗝，把碗筷子放下。 “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韩时安微笑颔首。 “千万别客气！” 李如意对他竖起大拇指，称赞他生财有道。 韩时安则是站起身。 “我回去给你取盐贴。” 说完给她个眼神。 “别忘了把面钱结了。” 李如意啧啧啧。 “韩时安你亏了呀！我要是你高低点一碗汤面，吃不了都得硬吃。” 韩时安给她一个‘你好无聊’的眼神，快步走回书院。 李如意从腰袋留的口子里往外抠钱，抠够了过去结账，这才去书院后门那里等韩时安出来。 韩时安把盐贴给了李如意，正准备和她道别，目送她离开。 李如意却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块油纸包的肉干，一把塞给韩时安。 “对了！这个给你！特别好吃！” 韩时安手忙脚乱的接过来，低头去看肉干的时候，李如意转身跑走！ 等他抬起头来想道个别都没机会。 他看着那欢快的背影，心也跟着飞扬了起来，他笑着摇了摇头，把油纸包打开，看见里面的肉干，撕了一条放在口中，眼睛一亮，觉得确实不错。 韩时安上辈子在钱上就没凑过手，同窗之间可以请客吃饭，却不会送这种不算礼节性的东西。 此时此刻，他并没意识到李如意给他这块肉干的含义。 第196章 坐地起价 李如意拿着盐贴往三家村跑，她的心情好的不行。 不过在靠近村子的时候，她还是收起了那些高兴，变成了一副生气又忧愁的模样。 那种低气压充斥在她周围，一进村就被人发现了。 地里的粮食已经收回来了，家里家外就剩下柴火和准备过冬物资的事情，有的人家有门路，会让男人去县城里找些短工。 没门路又懒的村汉，就会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玩。 这时节，村里晃荡的闲汉比闲着聊八卦的老太太都多。 看见李如意这个模样，大伙心里都出了口气。 “哎呦！这不是李小二嘛！怎么拉着张脸……这几天在哪发财呀？” “哈哈哈……” “人发财也不带你！” 李如意象征性的点点头。 “孙二伯……韩四叔……五叔……六姑父……” 一个村子里姓氏虽然驳杂，但住在一块久了，难免沾亲带故。 这一路走来都是熟人。 “李盼娣！” 听见还有人喊这个名字，李如意很郑重的跟人解释。 “我已经改名了，叫李如意！” 调侃她的人欠的要命，看她不高兴，更高兴了。 “哎呦呦！你爹娘知道不得骂死你！” 李如意抬了抬眼皮。 “怎么？你比我还了解我爹娘？是用你烧纸了还是用你上坟了？还是出殡的时候找你摔盆了？” 李如意这话攻击性不可谓不强，又引得人哈哈大笑。 “哎呦！孙十八呀！你是不是着急给人摔盆啦？” “哈哈哈……那乱辈分了呀！” 李如意皱着眉摇头。 “这乱什么辈分，里正是我表舅，我跟他就是一个辈分的呀！” 这话一出，大伙又笑了起来，好像孙十八真成了李大贵的儿子一样。 有时候熟人聊天就这样，越熟的埋汰的越损，再加上李如意这会儿一看就战斗力强悍，大家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 “哎？李小二，我看好像不咋高兴啊？遇上啥事了？” 李如意无奈的摇了摇头。 “没事儿。” 有人不信那个邪，接着追问。 “怎么着？哎我听说下大雨那几天你出去卖盐去了，是不让雨给拍了呀！” 李如意不想解释，摇了摇头。 韩时安让名额的事情和李如意往李老六身上泼脏水的事性质完全不同。 前者属于越低调越挣钱，后者属于越高调伤害越大。 李如意不可能拿自己的钱满足大家的好奇心。 她这个表情就是给李老六看的，目的就是为了多要钱。 大伙儿没有问出什么东西来，不止没消停，反而更好奇了。 一群人凑一块猜测李如意最近遇上了什么挫折。 而就在这时，李老六已经得到了消息。 他想了想，没有自己上门，而是让李大兴去把李老四找来。 李如意看见老哥俩联袂而来的时候，眉头顿时一皱。 天呐！ 她只给两人留了一个碗，为什么他们要一起来？ 李老六不知道李如意心里想的什么，他看着李如意表情不对，心思百转千回。 李老四一支到底当族长的时间太短，他没看明白现在这局面。 按他所想，李如意这边肯定是要给点好处的，但视野局限，他能想到的好处也很有限，无非就是让出一亩族田，让李如意姐妹三人有个指靠。 反正等姐妹三人出嫁，那一亩田也还是要还回来的。 不过，李老六对李如意的看法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他瞬间明白李如意的目的。 这是要坐地起价了！ 李廿让两人进门，李大兴跟在他爹屁股后伸手虚扶着，生怕老爹摔倒的样子。 李如意正准备给驴车钉个新架子，看见来人才慢悠悠的站起身，不太高兴似的。 “四爷六爷大伯屋里坐！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吃了吗？” 这会儿天已经短了很多，又没什么重活，大家都靠两顿饭糊弄着，这个时间正好是别人家吃第二顿饭的时候。 李廿都把人领到屋门口了，李如意才慢悠悠的开口。 “四爷，六爷，大伯……” 李老四皱了皱眉，不明白李如意为什么这个表情，不过人老成精，他心中有个不好的念头，对李如意的怠慢不满意，却依旧堆出个笑容。 “如意啊！你这是要干嘛呀？用不用你五叔过来帮你弄？” 李如意表情缓和了一点点，似乎是通过李老四的态度想起了族里对她的帮助，她脚步也快了些许。 李老六打量着李如意，收回视线时，又顺便打量一眼李老四。 权力让人勾心斗角，哪怕站在这里的是两个老头，也都各有算计。 李廿拉开门让人进屋，他想要找碗给他们倒水，但才有动作，李如意就轻咳了一声，他找碗的动作就变成了开屋门。 动作顺畅的李老六都没发现异常。 五人进门，丁婆婆的帘子瞬间拉了起来，李老四吓一跳，李老六也慌了一瞬。 李如意引着两人往里面走。 “我师父喜静，您别在意。” 本来就是不请自来，又哪能挑主人的错误。 “没事儿，没事儿……” 几人坐在了炕沿上，李大兴站在李老六身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李如意招呼他们上炕坐。 “坐炕上来！” 李老四还想要拒绝的，但李如意又接着说道。 “咱们这事儿，一时半刻可能还说不完。” 说着，她把炕桌搬过来，李老六这才脱了鞋爬到炕上。 李大兴还是在炕边站着。 李老四转了转身，一条腿搭在炕上，一条腿还留在地上。 李廿不明所以，视线在几人身上转来转去。 李如意连水都不让他倒，他就更不敢做主招待了，犹豫片刻，他也跟着往炕上爬。 爬到一半，他心一咯噔，抬头一看，四个人都在看他。 李廿又手忙脚乱的爬下来。 “那个……嗯……呵呵呵……你们聊，你们聊，我去看看吉祥那有没有活。” 说完噼里啪啦跑出去，走的时候还把门关的严严实实的。 等他离开，李如意这才似笑非笑的开口指责。 “四爷六爷，你们挺不地道啊！你们说让我为了李家，为了我卖盐的事把韩时安留下，可你们也没说，这是要断送人家前程啊！” 听说断前程，李老六都愣了！ 让个去府城游学的名额就要断了韩时安的前程？ 那他这前程是不是太脆了？ 第197章 救命之恩 “如意啊！你这话从何说起？不过就是个府城游学的名额，又怎么涉及到韩时安的前程了？” 李老四抢在李老六前面追问李如意，他这是想着自己聊崩了，好让李老六有一条退路。 当了几十年的兄弟，两人这点默契也是有的。 李老六没有去否定什么，坐在一边打量李如意的表情。 如果放在几个月之前，他不会这样，他只会想办法逼人就范。 只是现在他却不会再轻视李如意分毫。 李如意表情不太好看，眉头紧皱，看向李老四的眼神中也有着毫不掩饰的抗拒。 “四爷，你们别说你们不知道韩时安这个名额是如何来的？！” 两人没有开口，互相对视一眼。 李老四接着说道。 “如意，这名额如何来的跟咱们李家人没关系，你已经是个合格的当家人了，你比我们更知道，韩时安离开书院，对你影响更大。” 他们想把李如意拉上战车，但李如意却偏不让他们如愿。 “四爷，不瞒您说，韩时安走了，对我才更有好处。” 李老四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这话又怎么说？难道你那卖盐的生意不做了？” 说起那卖盐的声音，李如意的嘴角控制不住的勾起，明显是得知了某些好消息。 李老四心里一飘，又看向了李老六，但对方并没看他，而是继续审视着面前端坐的孩子。 “你们可知韩时安有了这样的门路，为何不去找他的族人，而是选择和我联手做买卖嘛？” 李如意抛出了一个话题，将两人的注意力引过来，李老四摇了摇头。 “不知。” 李如意坐直身体，淡淡一笑，这笑容中有着自信和得意。 “那你们可知，若是他离开了，他手里的资源会怎么处理？” 李老六脸色瞬间一变。 他哼哼一声，似乎想笑，但到底没笑出来，只把胡子吹得动了动。 “你不会说韩时安离开以后，他会把他手里的门路留给你？” 李如意看向李老六，露出了一闪而逝的惊讶。 “没错！韩时安说他走了以后会把卖盐的事都交给我。” 李老六听见李如意亲口答应也有些难以置信。 李如意现在的好日子都是从盐上的来了，村里的人都传她一个月能赚两三贯，再加上当货郎卖点货，说不好剩的更多。 而这，只是从韩时安手里漏出来的一点。 韩时安到底赚多少钱都没人知道！ 一头驴说买就买了，要说赚个五七八贯的都有人信。 在别人一年也赚不了十贯钱的年月，他们一个月就能赚这些。 这卖盐的营生就和下金蛋的母鸡没有区别了！ 韩时安二话不说就要把这样的好事送出去，换谁谁信！？ 李老六在打量了李如意好几圈的情况下，又重新打量了李如意一圈。 之前他只看李如意身上的变化，这次还着重的看了看李如意的脸。 他在想，李如意是不是给韩时安下降头了。 不然哪个大傻子会干这种事？ 李老四也不能相信，他的疑惑脱口而出。 “这不可能，难不成你救过他的命啊？” 李如意视线转移，对着李老四用力的点了点头。 “对呀！我就是救过他的命！” 李老四：…… “你救过他的命？你怎么救过他的命？” 俩老头觉得非常离谱，这种事就从没听说过，别不是为了诓他俩现编的借口！ “哦，四五年前的事了，村里人都说韩时安是丧门星，他年纪小想不开，就跑河边哭，不一小心掉进去了。” “那时候我正好想着捞鱼卖点钱给我娘买药，就听见他落水的声音。” “我从一边树上扯了根树枝扔到河里，他扯着树枝才爬上来的。” 李如意说的太细节，让两个老头想反驳都找不到地方。 意外落水这种事在村子里不说十分常见，每年也总会有几次。 只不过村子里的人大多会水，加上周围的河水平缓，不是真想死的或是倒大霉的，都能爬上来。 至于韩时安，两人都有耳闻，一时间也分辨不出那孩子当时是真想死还是倒大霉。 “那……这件事倒是没听人说过……” 李如意有些沉默。 “我那时候年纪小，救人全凭本心，没想过要回报。” “这次也是他听说了我的事，知道我有难处，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才想出这样的办法。” “这买卖前期投入极大，他全部家当都投进去了，还欠了同窗三十贯至今没还清。” 李老六心中一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过，他还没开口，李如意已经自顾自的说道。 “他那同窗家里在县城很有势力，两人因着种种有些情分，不止是卖盐的事走了那人的门路，韩时安这个游学的名额也是对方帮忙走动的结果。” “除此之外，韩时安的先生也出力不少，若是他半路放弃，岂不是把同窗和先生全都得罪了！” “这两人一个在县城小有势力，一个是咱们当地学子的楷模，他得罪了这样两个人，明年别说下场考试，就是后年大后年他也考不了！” “你说说，这不是断人前程又是什么？” 李如意拐了一圈，又一次拐到了最开始断人前程的话头上。 只不过，这次的李老四和李老六全都沉默了。 李老四悄咪咪的看向李老六，想要让对方给他个表情。 俩老头人老成精，已经听出李如意的话外音，明白对方这是要好处。 只是，这好处给多少，李老四又做不了主。 能做主的李老六沉默着。 片刻后，他说道。 “你想要什么？还是说你和韩时安已经商量好了，你们俩想要什么？” 双方之间的谈判就是一场生意。 卖方把自己的东西吹嘘的天花乱坠，买方则是想要问个价听一听。 李如意听了这话，好像瞬间失去了聊天的兴致，皱着眉摇了摇头。 屋里沉默片刻后，她才在李老四都心焦不已的时候开口。 “六爷，你根本就没明白怎么回事！” “这个名额，是韩时安的，但他没办法给别人，他能做的只是帮着人引荐，引荐给他的先生！” “我帮你说服韩时安，要用救命的恩情，还得放弃每个月的利益。” “韩时安帮着你们引荐，他要得罪同窗和先生。” “而最后先生拍不拍板，还要看你们的诚意。” 李老四又开始往李老六那边递眼色了，这次他除了不知道李老六的底线，还不知道李如意说的真假。 如果是假的，那这就是坐地起价。 只是，李老四心中还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 他觉得李如意说的是真的！ 第198章 再考虑考虑 话说到了这里，这一场谈话也就算是告一段落。 李如意坐直身体，转身往地上看去。 她找到自己的鞋，从炕上爬下来。 看她有动作，李老四心里一慌，刚才看向李老六还遮遮掩掩的眼神，这会儿已经是明晃晃了！ 李老六皱眉沉思，似乎神游天外。 李老四只好转回头问已经出溜下炕的李如意。 “如意，你这是要去哪？” 李如意一边穿鞋，一边回头笑笑，她这会儿的态度倒是比之前更好。 “我看这件事也不是小事，也得回去商量商量，反正游学的事还得一阵子呢。” 去府城游学的定在来年三月，那时候刚考完童试，童试过了以后，四月要去府城参加府试，八月在府城参加院试。 若是没有游学名额，考试的学子就要自己家里安排考试事宜。 可若是有了游学的名额，书院在府城中有自己的房产，书院的学子可以在府城一直待到院试结束。 不只是花销降低，而且周围的学习氛围也不是寻常可比的。 县城的书院还有些府城书院的人脉，可以送学生过去参与大课旁听，这对后面的考试帮助极大。 也许富贵人家的孩子不屑于此，觉得只钻研科举，不做学问，乃是下乘之选。 可对很多寒门柴门的学子来说，学问不能应试，那就是浪费资源。 由此可知，这个游学的名额有多珍贵。 若非是韩时安境遇不允许，他也是不愿意放弃的。 只不过，他的成绩在书院之中也是排的上号的，科举考试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他的存在挡了别人的路。 换做往年，兴许还没人在乎，可韩时安清楚的知道，这两年的院试可闹出不少事来。 有人为了拿头名，给声名在外的四十几名考生都下了毒，毒虽然不重，可有几人身体不好，差点死在考场里。 有个人被抬出来时都不行了！ 可就算闹出了人命，也不影响那些权贵平步青云。 这四十几个考生最后的结果又有几个人在乎？ 韩时安可以通过藏拙躲过这次下毒，但他知道，如果对方没能得到自己心仪的名次，所有拦在人前的学子，都是他的拦路虎。 考前不出意外，不代表考后不出意外。 韩时安知道自己的运气，对方只要起了歹念，他就很难躲过。 左右不过两三年的事，在自己没有实力的时候，隐忍是最好的办法。 当然，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在李枍或是李柄身上的。 毕竟他俩的成绩摆在那，还不值得引起太多人嫉妒。 李如意摆明了要送客，给紧绷到极致的李老六松松神。 这件事不怕办的慢，就怕操之过急。 松松紧紧才有的聊。 李老六见李如意说出这话，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 对方摆出来的条件明显是要狮子大开口。 换谁谁都得犹豫。 李老六觉得自己得到了足够的消息，再聊下去也不会有进展，呼出一口气，颤巍巍的往炕下爬。 站在一边的李大兴赶紧伸出手，一用力就把自家老爹拎下来了。 他蹲下身给李老六穿鞋，没有一丝怨言。 李如意后退一步给李大兴让开足够的空间。 她看着蹲在地上的厚实肩膀，心中暗自猜测李老六这几个儿子之间的关系。 李老六心里还是更看重李大成的，上辈子李大成甚至接任了李家族长之位，听说比他爹还不是人。 不知道那时候的李大兴心里是什么感受。 不过这个念头在李如意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现在更关心的是李老六能拿出多少钱来。 这一路推过去要打点的人可不少，三十贯五十贯的都不算钱。 远的不说，就说去见先生，总得带点礼物！ 送点心送茶叶没有心意，也不够尊重，可若是送两本不错的书，送一幅看着体面的画，那就得几十上百贯。 这世道，念书不费钱，可要想科举，那就不是寻常人家能应付的了！ 李老六穿好鞋，李老四也从炕上转过身下来。 李如意把三人送出屋门，李廿站在院子里心不在焉的，似乎想偷听，又不太敢。 看见人出来，他又屁颠屁颠凑上来。 李老六打量他一番，眼见着他收拾的干干净净，比村子那些皮孩子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心中对李如意就更忌惮了两分。 几人走到大门口，李老六让人回去不要再送了。 李如意顺势而为站住了脚。 李廿伸着脖子，目送三人走远，才飞快把大门关上，追着李如意问道。 “如意如意，他们来干嘛呀？” 他还记得自己偷粮食绑架的事呢，在他心中，李如意和李老六那是不共戴天之仇，不存在合作的可能性。 李如意随口哼哼了一声。 “啊，没事儿！” 李廿：…… “不是！我嘴特别严，跟我也不能说吗？” 李如意走到房门口，李廿就追到房门口，围着她乱转。 “说说呗！兴许我帮得上忙呢？” “哇你不是……用得上我就什么都跟我说，用不上我就一个字也没有……你这不是过河拆桥嘛！” 李如意被她骚扰的很烦，停下脚步跟他说道。 “你不行，现在还不是我的人，等你到了日子说不定还要走呢，我会把我的事告诉你？” “你要想知道啊，就等你想明白了是跟着我还是自己单干以后再说。” 李如意开门进屋。 李廿站在原地，心里忽然有些忐忑。 半年之期一晃神间已经过了许多，之前还觉得时间长，现在看看，似乎也就那么回事。 他一时间有些迷茫，这两三个月虽然累，虽然经历了很多，但他忽然觉得日子像是有了奔头一样。 李廿沉默的看着房门关闭，正要陷入迷茫时，就见刚关上的房门又瞬间打开，李如意拍着脑门出来。 “这记性！我不是正钉架子呢！” 四目相对，李如意看着杵在门口的李廿。 “你有事儿？” 李廿：…… “没……没有！” 李如意用奇奇怪怪的眼神打量了李廿一圈，仿佛在说，这孩子好像傻了！？ 李廿：o_o 第199章 幸不辱命 李老六回去以后短时间内不会过来找李如意了。 他不光得商量这一套流程如何打点，还得去打听李如意说的话是真是假。 没个天商量不出眉目。 李如意当天就给架子钉起来了。 吸取了上次不少经验，这一会儿的架子更加结实稳当。 李如意心里了却了一桩事，当天晚上她就拿了两包点心二斤盐去了里正家。 礼物很实在，都是村人最喜欢的。 这两天太阳还好，大雨过后的路也已经踩硬了，就算是山路估计也没有那么难走了。 她找里正商量村子里什么时候进山砍柴。 刚好，里正最近也在琢磨这件事。 李如意想要在大当家的到来之前进山，她还不知道寨子里的人能带多少盐回去。 如果那些人带不了多少。 那一千多斤盐她用自家的小驴车正经得送十天半个月的。 那时候再进山就有些晚了。 里正没有一口答应，而是说明天要商量一下。 李如意心满意足的回家去了。 里正办事利索的很，把三家的族长族老招呼到一起，大家当即决定第二天就去。 李如意又在家里蹲了一天，给自己埋钱的坑处理一下。 然后便赶着车带着李廿和李十五跟着村里的劳力进了山。 李如意原本没想带李十五的，可李十五自己过来了。 他家里资源少，就是人多。 砍的柴火够烧了，拿出去卖也没有门路。 再一个，他们家里的孩子没有棉衣，一到冬天就出不了门，就是想去卖柴火也出不去。 大家本着不饿死就行的心态，跟冬眠一样，全都躲在家里不出来。 上次的事李十五心中还有愧疚，一大早便跑过来帮着李如意套车干活。 忙活了一整天，家里的柴火多了不少，李如意心里这才有底，想要给李十五结钱，但李十五说什么都不要，差点连晚饭都没吃就跑了。 李如意还是把人留下来吃了饭。 她答应李廿的大肉没有敷衍，李吉祥把家里的一块腊肉跟白菜一块炒了，炒的油汪汪的。 一家子半大孩子风卷残云，一顿饭就吃了别人家一天的粮食。 李十五离开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担心自己是不是吃的太多了。 李如意有时候都怀疑这货跟李廿是不是一个爹妈的，怎么脾气秉性差这么多。 她的工钱最后也没给出去。 第二天，她又赶着车去拉了一天柴火。 不过第三天就到了她和大当家的约好的日子。 她不知道情况，也就没让李廿去砍柴，让他在家里等着自己的消息。 李廿知道事有轻重缓急，也没纠结那些柴火的事，第二天李如意出门的时候，他便过来帮着李吉祥归拢柴火垛。 李如意到了县里，果然在城门口看见了大当家的。 大当家的穿着狼皮马甲，虎背熊腰，压迫感十足。 看见李如意来了，他立马迎了上来。 李如意也向着他小跑了两步。 “大当家的！等久了？” 大当家的摇了摇头。 “还好，你来的挺快，盐的事如何了？” 李如意笑的开怀。 “幸不辱命！” 大当家的听了这话，终于喜上眉梢，大巴掌拍在李如意的肩膀上，连说了三声‘好’。 “李兄弟，你的盐在哪？我们兄弟来的多，走的时候正好去你那里把盐背上，省得你再跑一趟。” 寨子里的人常年干活，背个百八十斤东西都是常事。 他这次带来二十人，一人分个五六十斤也就把盐都背回去了。 李如意一听这话，眼睛亮了，不用她送好啊！ 这可省了她好些麻烦。 “我这盐还在衙门呢！你们什么时候要，咱们什么时候取。” 大当家的了却一桩心事，心里高兴的很，推着李如意往前走。 “那感情好，走走走，咱们兄弟难得来一回县城，一块吃个饭去！” 李如意没有躲避，关系在这里，一顿饭她还是可以吃的！ 大当家的带着李如意到了一个大车店，他们在这里租了间大通铺，二十个人挤在一个屋里。 屋地上摆满了背篓，里面装的都是他们自己腌制的肉干。 看见大当家的把李如意带来，田老二立马迎了上来。 “哎呦！李二，你来的挺快呀！” 李如意看着这里的住宿环境，也没有发表意见。 她不方便把人带去三家村，那她太容易掉马甲了。 再说，这些大老爷们，她带回去也没地方安置。 她大姐过年就十四了，李如意不在乎名声，可她不能不在乎李吉祥的名声。 她这辈子想活的如意是自己的事，不可能拉着李吉祥罔顾对方意愿，让她非得跟自己一样。 “田二哥！” 大当家的把李如意扔在这里，转头出去跟掌柜的租灶火去了。 这里可以自己做饭吃，还有些常备食材。 不过寨子里这些人都带了食材过来。 他们来往这里已经十几年，上百次，自有一套自己的流程。 李如意也不是头一次被这么多人围着，乐呵呵的跟人打招呼。 房间的窗户开着，窗外牲口屎尿的味道飘了进来。 李如意有些不太适应，不过她也明白，这窗户要是不开，屋里臭脚丫子的味道比之外面的味道也好不到哪去。 相比较，还是通通风更好。 大当家的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拿了东西让人去做饭。 他则和李如意商量起搬盐的事情。 他们带了足够的麻袋，可以让李如意把盐拉到大车店来，他们在这里分装背走。 李如意觉得可行，就是怕不安全。 这一点大当家的倒是没在怕的！ “放心！这周围的混混我们都打遍了，没人敢来抢我们的东西！” 第200章 找到车把式 他是如此的自信，但他不知道，不自信的是李如意。 这些人打遍天下无敌手，带着的还是不好抢的盐。 可李如意没有这实力，带着的还是很好抢的钱啊…… 她想了想，决定把自己能带着的人都带上，收了钱第一件事就是给韩时安送去。 这个烫手山芋就交给韩时安解决，想来对方肯定会有办法。 李如意露出一个笑容，对着大当家的竖起大拇指。 “大当家的神勇！” 大当家的哈哈大笑。 李如意跟他们又聊了一下，他们说难得过来县里一趟，还想要准备些过冬的物资，李如意便提出介绍些地方给他们。 因着她当货郎的关系，有些东西买起来总要比这些人自己去的便宜。 大当家的也没拒绝。 这次他们自己搬盐回去，就算是一个人情，双方之间少些计较，关系也更近一些。 过一会儿做饭的人回来，李如意跟着一起吃了一顿，还喝了点酒，从大车店出来，整个人都暖呼呼的。 双方又约了个日子。 李如意趁着这几天空闲，先去把自家柴火砍够了。 又跟李廿去了一趟山里，才到约定时间。 李如意这天一大早进城，怕县衙给的盐少的太离谱，她还带了一百斤填补的。 大秤小秤全都带上，以防万一，李如意还带了戥子。 虽然这戥子至今也没用过，但谁知道哪个大哥大姐就用银子买东西呢！ 收了就是赚了呀！ 她到城门口的地方去雇车，走到她往常去的车把式那里，那地方竟然被人占了。 李如意迟疑了一下，占地方的人就凑了过来。 “哎呦！小哥儿是你呀！雇车不？跑三家村一百文！” 李如意打量着他，问道。 “以前在这儿那位呢？” 车把式心虚一下。 “嗐……他呀！跟雇主打起来啦，不在这边了！” 李如意没想到那么老实的人还能跟人打起来。 她不着痕迹的打量面前这人，那人又往她身边凑凑，伸手就想要拉着李如意手里的缰绳，被李如意随手躲了过去，那人也不在意，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小哥用车不？我这是马骡，力气大着呢，五六百斤的东西不在话下！” 说着还不着痕迹的白了李如意的驴一眼。 不得不说在干重活这方面，驴在骡子面前还是差了不少的。 只不过，李如意认，蠢驴却不认！ 也不知道它是不喜欢这人，还是看懂了这人的白眼，对这人就打了个响鼻，鼻水甩了那人一脸。 “哎呦喂……这驴脾气真大！” 李廿没憋住差点笑出声来。 李如意像是不知道这人和驴的眉眼官司，连连给人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这驴脾气确实大。” 说话的时候，她不着痕迹的蹬了蠢驴一脚，蠢驴顿时咴儿咴儿的小跑了起来。 李如意虚头巴脑的扯着缰绳，转过头去不看那个车把式，赶紧去拉驴车。 “哎呦哎呦！这驴，什么臭脾气！对不住对不住！哎呦……下次啊……下次我用你的车……唉唉唉……蠢驴你给我停下……快停下……” 蠢驴咴儿咴儿的跟李如意对骂，听的周围的骡马全都怒气冲冲的看着它，可见其骂的有多脏。 李如意往前跑了小段，想要从另一边要绕出去，找个离刚才那车把式远些的车。 结果才绕到一半，忽然在最角落的地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刚才那人就是为了拉客骗她！ 她顿时高兴的对着那熟悉的身影喊道。 “大叔！大叔！” 蹲在地上等客的车把式听见李如意的声音，只觉得耳熟，反应一下他才想起这是谁。 他抬起头，就看见李如意从驴车上跳下来。 “大叔，您怎么在这啊？” 车把式看见李如意也有些惊讶。 “我……我……” 他想跟李如意说赵老蔫的事，顺便再说说自己为什么跟赵老蔫打架，又是怎么被撵到这来的…… 可惜，这话太复杂，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李如意招呼他。 “正好，我还找您呢！我一会儿要去县衙拉盐，您这有活吗？” 车把式说不出心里的感受，这几天他不少老客户都被人抢了，蹲在这里找过来的人也不多。 原本他还有些迁怒李如意，只是如今看见人找过来，他那点迁怒又显得很无聊了！ 他搓了搓手，点着头。 “没有活，没有活……” 李如意招呼他。 “那正好，跟我走！今天咱们不去三家村了，一会儿跟我去城北一家大车店，这次您帮我多拉点盐，价格我按往常的给，您看怎么样？” 三家村可比城北远多了。 不过，李如意这次多带了一百斤盐，这些也得分担出去。 车把式连连点头。 “行！行……” 他原本要的钱也不多，这一趟还要给这里的地头蛇一点抽成，再少也不合适。 两辆车从另一边绕了出去。 李如意给李廿使了个眼色，李廿瞬间明白，他去到后面跟车把式坐一块聊天去了。 “大叔，您这怎么挪到里面去了，那外面的人还跟咱们说你不在这干了，还好咱们觉得那人没说实话，又往里面找找，要不然都找不到你。” 车把式点了点头，沉默一会儿他才说道。 “嗐！这事儿啊，不好说！” 他其实想说跟李如意也有关系的，但想想，这话指责的意味太重，他也没好意思说出口。 其实他心里明白，赵老蔫只是个导火索，还是他平日里不会做人，不知道给那些抽成的人好处，让人不高兴了。 人有远近亲疏，他就是那个‘远’和‘疏’。 李廿赶紧追问。 “说说呗！兴许咱们能帮上点忙呢！” 车把式张了张嘴，没有组织好语言，伸出手挠了挠脑袋，有些为难。 李廿打量他这个神色，猜测对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一时间他脑海中想到了很多，连什么找小老婆被人抓奸都想到了！ 只不过，他没想到，对方一开口，还是让他惊掉下巴。 “就是你记不记得上次你问我，有个人跟我说话的事？” 李廿想到了赵老蔫，脸上的轻松瞬间消散，表情也沉了下来。 “是因为他？” 车把式叹了口气，点点头。 “是，我把你们送回去以后，他又找过来了，说是找李二，我说我不知道李二是谁，他就跟我打听你们的消息。” “我想着……这消息哪好意思跟别人说啊，他就急了，我看他也不是过来找人拉货的，就问他走不走，反正……后来我俩就打起来了！” 李廿听的心情很复杂，他抬头看向李如意的背影。 一时间他也拿不定主意要怎么办。 第201章 那咱们还是结了账再出发吧！ 李廿安慰了车把式两句，两辆车就到了县衙这边。 李如意拿了盐贴要过去找人领盐，李廿想跟她说说话也没机会。 再加上这几天车把式也是憋坏了，讲完了赵老蔫的事，又说起了这几天他被人落井下石的事。 一说说到了县衙都没停。 李廿有点心眼子在身上，又跟着李如意见了不少人，有了点眉眼高低，听车把式说话的时候也很好的倾听。 这让车把式这些天的憋闷全都有了出口。 李廿心里虽然着急，但他也知道这会儿不是离开的好时机。 李十五帮着李如意搬盐干活，一千斤盐装上了车。 两辆车缓缓从县衙里出来。 李廿和李十五跟着车，李如意和车把式也都牵着驴和骡子行动。 两辆车在城里绕了两刻钟才到大车店门口。 这边已经到城边了，地方有些空旷，前面的街道为了方便马车行走，也宽敞的很。 李如意牵着驴车过来，就看见大车店里有人正在指挥着。 她顺势跟着人进了院子。 招呼她进来的人问她。 “你们是要一起住嘛？” 李如意摇了摇头。 “我大哥在这里租了个房子，我是过来送东西的。” 那人看看她们也没说什么，答应了一声。 “那往前走走，别耽误别人过来。” 李如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边乱糟糟的，她也没嫌弃，招呼李十五。 “十五哥，你帮我牵驴，我过去叫人。” 李十五答应下来，牵着驴车往里走，李如意则飞快跳进走廊里，跑到大当家的他们门口去拍门。 她才一拍门，里面门就开了。 屋里半屋子的人，看见李如意来了，还招呼她呢。 “哎呦！李二你来了！过来歇会儿。” 李如意摆摆手。 “不歇了，盐我送来了，你们得过来撑一撑，刚从县衙领回来的，肯定短秤。” 听说盐都送来了，一屋子闲出屁来的大老爷们呼啦啦的站了起来。 “走走走！” “那先过去看看，老六你们在这等着！大哥还没回来，屋里也离不开人。” 他们的肉干卖了，屋里还有不少钱呢，离不开人。 李如意也明白这一点，赶忙说道。 “用不了这些人，有四五个人就够用了！” 两个人称重，两个人往屋里搬，够够的！ 大伙听了她的话，出来八个人，剩下十个人都在屋里等着。 李如意带人出来，一群人乌泱泱的，让院子里对那两车盐蠢蠢欲动的人瞬间缩回了手去。 先是称重，李如意把自己那一百斤盐也算了进去。 这次也是一样，算上麻袋缺了二十斤。 那麻袋也得有好几斤，再加上他们要的是一千零五十斤盐，李如意带来的一百斤盐也就能拿回去二十多斤。 这也在她的意料之内。 听说县衙的盐不够数，这些人也没有反应，县衙的盐够不够数跟他们没关系，李如意给他们的盐够数就行。 李如意先让他们把他们自己带来的麻袋捆到一起称了。 然后才开始称盐往里面灌。 李十五和李廿蹲在驴车边上守着车上的盐。 李如意则带人先灌车把式车上的盐。 灌完以后称重，寨子这边来的人都会算数，就是算的慢一点。 李如意则是把每袋盐的重量都记了下来，跟人确定好。 最后一千零五十斤盐称好，看见剩下的那二十多斤，田老二让李如意也一起称了。 因着不用李如意送货，剩下的盐也凑了个整，收了一千一百文。 算是五十文卖的。 虽然少了二十几文，但也让李如意多出了许多时间，有这时间，她当个货郎也能赚不少钱。 二十几文还是划算的。 剩一些不好的盐底子，李如意没给他们，而是装在一个小袋子里给了车把式。 这些盐质量非常不好，不熬不能吃，虽然有二斤左右，但里面沙石很多，估计一斤都熬不出来。 车把式倒是没想到自己还能有额外收获，有些手足无措。 李如意得在这里等着大当家回来结账，她就先拿了钱让车把式离开。 车把式有些不好意思，更是为了自己之前的迁怒而羞愧不已。 只是李如意还不知道这些呢！ 她也只是本着与人为善的想法，想着自己现在挣了点钱，也没必要剥削对方。 别人往三家村跑一趟要一百文，这人才要八十文。 明明双方合作更默契，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自己人，可这越熟越得不到好处的事，她怎么品怎么奇怪。 打发走了车把式，李廿和李十五在外面等着，李如意跟着进屋去等。 李廿看着车把式的背影，想跟李如意说说赵老蔫的事。 他也想问问李如意到底打算怎么处理这人。 这都好几天过去了，他是什么也没见到，好奇心都快把他吃了。 不过，李廿倒是从没怀疑过李如意会放过赵老蔫。 三家村里的所有人算在一块，最了解李如意的人，除了丁婆婆和韩时安，大概就剩李廿了！ 李如意等了一会儿，大当家的和田十二才回来。 两人看见李如意明显愣了一下。 “你怎么这么快呀！我俩还想要往前迎一迎你。” 田老二看见大当家的回来，过去把人拉住，悄悄跟他说了买盐的事，听说最后二十多斤盐一千一百文，大当家的点点头，没什么反应。 李如意等大当家的和田老二嘀咕完，才开口说道。 “我寻思着左右都是在这称重，那就直接把盐拉这来得了！” 大当家的拍了拍李如意的肩膀。 “行啊！挺仗义啊！我还寻思着我们跟你一起去，剩下点雇车钱请咱们吃一顿呢！” 李如意哈哈一笑。 “那可不行！我这都准备好带你们去买东西了，你们省下来的钱再请我吃一顿才行！” 李如意一个人请二十个壮年大汉，和二十个壮年大汉请她们三个半大孩子，怎么听都是后者靠谱！ 再说，八十文钱够二十几个人吃什么的？ 吃肉包子都不敢点俩。 大当家的也就是说笑，不过李如意这话接的确实让他心里舒坦。 “行！那你可得帮我们多省点。” 李如意拍拍自己平坦的小胸膛。 “放心放心！包在我身上！正好还没到吃饭的时辰，咱们这就出发！我赶车来的，东西多了正好放我车上。” 大当家的听了这话故意逗她。 “哎呦！李二兄弟仁义，盐钱都不着急，先要帮咱们张罗。” 李如意愣了一下，脑袋一歪，赶紧说道。 “那咱们还是结了账再出发！” 看着她那机灵样，屋里的人哄堂大笑。 第202章 一起讲 大当家的给李如意五贯零一百文，剩下的五十贯则是给了她一张银票。 这可是李如意今生收到的第一张银票，她小心翼翼的叠好，塞进腰带深处。 那五贯零一百文被她放在了褡裢里，感觉全都坠在她脖子上。 可这世上就没有几个嫌钱重的人，李如意也不例外，只感觉安全感满满。 因为有驴车，大当家的也就不需要那么多人跟着一块去了。 他也只带了两个人。 李如意问他们需要什么，大多数都是棉花布料针头线脑之类。 这世道，人活着离不开衣食住行，而寨子里用的东西就更少了，吃的能自给自足，住的也能互相帮助，行又行不了太远，只有衣服和被子之类的，需要往外采购。 最多再加上窗纸。 李如意跟这些掌柜的已经混熟，带着大当家的过去，只说自己要货，这人是来帮着搬东西的，便用一个相对低廉许多的价格拿到了不少东西。 来都来了，李如意也顺便帮自家买了棉花。 四麻袋的棉花里，只有一麻袋是属于李如意的。 剩下布匹针线她也趁着买多便宜，跟老板要了个更低的价格。 大当家的就跟在她身边，一言不发，将主导权都交给她。 买了东西检查好没有问题，他们再往前走。 大当家的要买一些小米，寨子里不种小米，但是寨子里有生产的孕妇就很需要。 李如意带着他往米粮铺子去，这里李如意就没熟人了，只能硬着头皮生讲，可惜价格没有降下来。 不过，李如意走的时候硬是要了一把干大枣。 给米粮铺子的掌柜气的吹胡子瞪眼。 在李如意张开五根手指，用力的抓出一把大枣的瞬间，田老二对她的崇拜达到了顶点。 李如意把这把大枣扔进装小米的袋子里，也让大当家的一起扛回去。 田老二对着李如意竖起大拇指。 果然啊，术业有专攻！ 他们也想讲价，可到底没有李如意这样的厚脸皮。 驴车上装的满满当当。 李如意在前面牵着，大当家的走在她身边。 其余四人围着车，生怕有不开眼的小偷过来摸一把。 县里的偷儿太多了，不得不防。 他们到了大车店，大当家的让人卸东西，顺便招呼李如意过来吃饭。 不过他没想到，李如意竟然拒绝了。 这会儿正是书院下课的时间，李如意想要把钱给韩时安送过去。 如果过了这个时间，她明天就还得来一趟。 都说了十天之内会把钱给人送去，李如意就会遵守约定。 “这怎么说好了吃饭又不吃了呢？” 李如意苦笑一声。 “我忽然想起，我表哥的书院只有这会儿才让喊人出来，若是错过了这个时辰，我明日便还得过来。” 一听说她表哥在书院读书，大当家的表情都严肃了不少。 “若是学业上的事情，确实耽搁不得。” 李如意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不过吃饭的事情不着急，咱们来日方长嘛！” 大当家的点了点头。 “这话也是，不过下次再见面，应当是来年二月了！” 如今已经九月末，大当家的前几天才提走三百多斤盐，再加上今天的一千多斤，足够寨子里用四个月了。 下次见面可不就是二月中下旬了。 李如意对他拱手一笑。 “那就提前祝大伙过个好年！来年再见！” 大当家的对着她也很郑重的拱了拱手。 李如意赶着驴车离开，大当家的目送她们三人。 田老二歪头出来看着。 “大哥，这孩子年纪不大，办事倒是老道。” 大当家的呼出一口气，虽然双方见面次数有限，但双方之间的关系好像已经很亲近了，乍然听说四个月不见，还有些怅然若失。 “确实！这孩子厉害的连我都要佩服！” 远处的李如意不知道寨子里的人对她的评价。 她这会儿正皱着眉听李廿说话。 “……车把式就是这么被赶到角落去的！” “哎！你给他盐我倒是没想到，但我看他还挺感动的。” 李如意脸色不太好看，她这会儿从李廿的话里联想到了很多事情。 如果来人不是赵老蔫，换成别人，用更柔和的方式，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她的住址？ 当然，她不是想要指责车把式的对错。 而是通过这件事看到了很多危机。 难怪很多人都不愿意把自家当做仓库来用，一旦出事，这也太危险了。 李廿看李如意脸色不好，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担心有人打听到你家里去呀？” 李如意眼睛一眨，回过神来看向李廿。 “还好，赵老蔫如果知道我家在哪，他肯定不会费劲摸到山脚去蹲我。” 大当家的跟李如意说过，赵老蔫送盐走的是另一条路。 可他找到了山脚去，说明他对大当家的起疑了。 当然，李如意怀疑赵老蔫会在那个房子蹲她纯属是意外。 突如其来的大雨让那三兄弟着急躲雨才躲进房子里。 他们正准备生火的时候听见了李如意赶着驴车过去的声音。 李如意当时看见的一闪而逝的火光，就是他们正准备点火折子的火光。 李廿听说李如意不担心这个，就有些不明白了。 “那你在担心什么？” 第203章 找人给你做 李如意叹了口气。 “我在担心这种事以后可能不会少，那个大叔也算是被我牵连的，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也应该为这件事负责。” 那个车把式这次没有说出李如意住在哪，也是侧面证明了他的为人。 应该想办法帮他解决问题，以后合作起来也更得心应手。 虽然说难保这人遇上诱惑不会出卖自己，但起码小麻烦能帮李如意挡掉。 李廿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李如意。 李如意也转头看他。 “你看我干嘛？我看起来是自私自利不讲道理的人嘛？” 李廿：…… 你不是吗？ 李如意嗤笑一声，转过头不跟李廿说话。 就算上辈子的事情没发生，可李如意受过的伤害却是真实存在的。 再说，她原本也没准备对李廿怎么样，是李廿自己送上门来的。 要不是看她弱小想要抢她的鱼，又怎么会有后面的提心吊胆。 到了这时候，李如意不计前嫌的对他，除了确实有李廿勤勤恳恳努力干活的原因，李廿爷爷奶奶的善意也功不可没。 李廿还好意思觉得李如意心黑手狠！？ 她俩充其量半斤八两，属于乌鸦落在猪身上，谁也别说谁黑！ 李廿感受到了李如意那不屑的白眼，有些不服，但抓了抓头发，似乎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李如意先去书院，拿两文钱给看门人，让人把韩时安喊了出来。 韩时安看见李如意和那一车东西还有李廿和李十五有些惊讶。 “你这么快？” 李如意拿出银票来给他。 “当然快啊！不然怎么答应你十天之内肯定把钱给你呢！” 韩时安一边把钱放好，一边围着驴车转了一圈，他看着车上的东西问李如意。 “你这是准备做冬衣？” 李如意拍拍车上的棉花袋子，充满了成就感。 “对呀！我们分出来时什么都没拿，连一床被子都没有，这不正好，我找时间把师父以前的旧衣服旧被拆了找人弹了，这些新的就用来给我们做新棉衣。” 说到新棉衣，李廿挺了挺后背，生怕李如意把他忘了。 韩时安一下就发现了李廿的小动作。 他有点酸，叹了口气，把自己长袍的袖子挽起来，露出里面的夹衣。 李如意挑了挑眉，把韩时安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你干嘛？也没有棉衣穿了吗？” 韩时安转头去看她，心里的想法被人戳破，想笑又忍住了。 “哎……今年个子长得快，去年的棉衣都小了！” 李如意：…… “收起你那做作的嘴脸！你若是有时间回去，就把棉衣棉被找出来，我弹棉花的时候一起带过去弹了重做。” “你要是做新棉衣，就自己准备棉花，我回去找人给你做。” 李吉祥可以给李廿做衣服，因为两人是堂兄妹，又有李如意答应在前。 但她不能给韩时安做衣服，这种事传出去对李吉祥不好。 李如意若是自己有时间，她也就自己做了，反正她不在乎名声。 但她刚好没时间。 不过村里有的是能接活的人，她可以帮韩时安找人做。 韩时安自然明白这些，他心满意足的点点头。 “成，我这两天抽空回去，那就劳烦李大侠了！” 李如意对他拱拱手，臭屁的说道。 “韩状元客气，钱还是要另算的！” 知道了韩时安的秘密，这一声‘韩状元’也多了许多外人听不出来的意味。 韩时安眼中的欢愉少了些许。 “钱的事，还得仰仗李大侠多多照顾。” 李如意摆摆手跳上驴车，还不忘提醒韩时安。 “好说好说，我天给给你的是五十贯，正常应该是四十七贯的，等下个月结账的时候我会少给你三贯钱。” 韩时安背过手去，把袖子放下，对着李如意点了点头。 “记得呢！小心赶车。” 李如意随口答应一句，蠢驴已经开始往前走了。 驴车从书院这边离开，李如意也没有直接出城。 她转了转，又绕到赌场这边。 到了赌场后巷，李如意找了个小乞丐，给他两文钱，让他去帮忙把打手老大叫出来。 这边的小乞丐别看年纪不大，但业务范围很广，带路，找人，打听消息的活都干。 饿极了还顺便偷偷抢抢。 李如意坐在驴车上没下来，这让周围几个小乞丐无处下手。 围着她们的驴车转了两圈，没一会儿，打手老大睡眼惺忪的出来了。 他大老远看见李如意还有些没敢认，用力瞪了瞪眼睛，走过来问她。 “你来干嘛？不是说不会过来了吗？” 李如意露出一个和气的笑容。 “有件事想要麻烦大哥你！这不求上门来了嘛！” 打手老大是真没见过李如意这样的人，这是路过一穗苞米都得让她榨点油出来。 “你先说说什么事儿！” 李如意便将事情简单讲了一下。 “我有个远房亲戚在城门口那边拉活，前几天得罪人了，被人赶到里面去了。里面那地方属实没有好活，这不就想找个人帮忙说和说和嘛！” “那边收保费的人我不认识，但想着大哥你在县城这地界混的熟，应该能知道谁说得上话，就过来打听打听。” 打手老大把李如意的话捋顺了一遍，明白了她的意思。 “城门口收保费的人我就认识，你有什么打算？” 李如意猜到他认识那些人，但没想到他会直接承认。 按道理讲，大约就是他说他认识几个，再说说走关系的艰难，然后让李如意拿一点好处，这才符合正常逻辑。 倒是没想到他直白的承认了。 李如意露齿一笑，笑的憨憨的，一点都看不出往日的模样。 “大哥要是认识，我想要让你帮忙引荐一下，咱们一块吃个饭。” “不过，我没多少钱，只能找个寻常饭馆，最好就是三四个人吃一二百文的地方。” 一二百文吃一顿饭，放在寻常老百姓里也不便宜了。 其实，这件事李如意也算是受了些波及，赵老蔫找茬的事只是导火索，车把式的沉默寡言才是最根本的问题。 可那也没办法，谁让事情就赶上了呢！ “你这找人办事心也不诚啊！” 听说李如意就准备花这么点钱，打手老大都想要翻白眼。 这几天他打听赵家三兄弟的时候，顺便打听了一下盐贩子的收入。 李如意这月入好几贯的人，请客吃饭竟然这么抠抠搜搜的。 第204章 怎么还有点自豪呢 李如意叹了口气。 “没办法，这亲戚太远了！不过，咱们也得送点礼，这就得问问大哥你了，你看看我送点什么东西合适？” 李如意为难的搓搓手指。 “别太破费的！” 打手老大：…… “不是我说，妹子，咱俩关系没有这么好！？” 换个脸皮薄的人听了这话肯定会觉得羞愤难当，但李如意听了这话倒是一点也不心虚。 “大哥，关系这东西牢不牢靠，得看咱们之间有什么交情。” 李如意笑容收敛，看向打手老大的目光中，带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 这个眼神让打手老大瞬间想起了他去三家村抓人的那晚，李如意也是这么蹲在他面前，风淡云轻的说着卖了自己亲弟弟的话。 后来李老六的三百两，再后来的赵老蔫…… 打手老大忽然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这些事，哪一件拿出去说都能扒了李如意一层皮，可她却浑不在意。 能让她不在意的理由绝对不是相信对方的人品，而是她强大的自信。 什么样的人才能保守秘密？！ 混江湖的都知道，无非是死人罢了。 打手老大从刚才那一个眼神之中，瞬间脑补出了一系列的后续。 他的眼神也慢慢变了。 对方这是求他办事嘛？ 这是给他活命的机会，他只有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才能继续存在下去呀！ 李如意不知道她一个眼神就让对方脑补这么多。 打手老大咽了下口水，梗着脖子点了点头。 “你说的有道理，那个……我今天去问问人，要不你……” 他往远处看看正在驱赶乞丐的李廿和李十五，小声说道。 “要不你明天再来呢？礼物你不用操心，我帮你准备着！” 李如意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她也没客气。 “那就谢过大哥了！” 打手老大连连摆手。 “不敢当不敢当！” 李如意这便扯着缰绳调转驴车，准备离开了。 “那我就等着大哥的好消息了！对了！” 她压低声音问道。 “赵家的事怎么样了？” 说起赵家，打手老大的心又一咯噔，他也凑近些许，压低声音说道。 “妹子你下手挺狠啊！咱们的人过去的时候，赵二都快不行了！” 李如意心中有所猜测，赵二被她刺中胸口，当时没有怎样，但一路顶着大雨走回去，外伤加风寒都能要他半条命。 不过，李如意也没多心软，赵二当时也是冲着要她的命来的。 她嗤笑一声。 “贱人命都硬，快不行了就是还有一口气！” 打手老大看着她那阴森森的表情，咂咂嘴。 李如意以十多岁的年纪对上两个成年男人，自己毫发无伤，还重伤其中一人。 这让打手老大心里也有点发怵。 不过，除了打怵之外，他的内心深处不知为何，还升起了一股子难与人言的自豪。 看！ 这人就是厉害，当初他们那么多人去抓她，还不是被她捆起来暴揍。 赵家那三兄弟是个什么东西！ 让人打死都活该。 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有什么不对，看着李如意说完这句话，收了表情，还在那等着下文。 李如意对他挥挥手。 “明个儿见！” 打手老大没有挥手告别的习惯，而且年纪和人设也都已经不允许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李如意离开，心里呼出一口气，说不出心里那种复杂的感受。 李如意赶着车往回走，李廿和李十五跳到车上，一左一右守着东西怕人抢。 小乞丐们追了两步，就被打手老大呵斥，那些孩子吓得一哄而散。 李如意赶车出城，李廿这才问道。 “你过去找他说什么了？” 李如意随口答应一声。 “说说我弟弟的事。” 李廿听到这话，酝酿的问题都问不出来了。 驴车一路颠簸，李廿饿了想从怀里摸块饼子垫垫肚子，一伸手什么也没掏出来。 他的饼子刚才被人偷了。 他去问李十五，李十五也没有，他的干也都被那些小乞丐摸走了。 两人叽叽呱呱说话的时候，李如意从腰间扯下个小口袋，往后扔给他们。 “我的还在，你们垫一垫。” 两人分着吃了，总算是挨到了回去。 一进村，村里的人又追问了起来。 这一车的东西也不便宜，李如意卖盐的铜钱都花了。 老三正在河岸边教孩子认字，听见大毛的弟弟二毛过来报信。 “小满姐，你你……你姐回来了！” 村里的孩子语言表达能力都很差，不过这种谁回来的话还是能说明白的。 老三听说李如意回来，赶紧把自己的本子收起来，飞快往前跑去，还没跑到村里的主干路上，就看见李如意的驴车也到了。 她赶紧招呼。 “二姐！二姐！” 李如意听见老三的声音，扯住缰绳等她一会儿。 老三到了近前，一下就跳到了驴车上来。 板车都被她冲的忽悠一下。 “二姐二姐你都买什么了？” 李如意无奈的摇摇头，继续赶着车往前走，李十五跟老三坐在一边，给她讲今天买了什么。 “买了棉花，布还有粮食，针线……” 老三眼睛亮晶晶的，转头问李如意。 “二姐，买棉花是要做新棉衣嘛？” 李如意答应一声。 “对！你这几天在家里好好待着，帮大姐多干点活，大姐要给咱们做棉衣。” 老三用力点头。 “我也能帮忙的！还有前几天三姑还说也要过来帮忙。” 李如意听见三姑的名字，就想起了韩时安的棉衣。 按理说她应该让三姑帮忙的，但三姑父那人实在是不靠谱，她怕自己一斤棉花拿过去，回来只有半斤。 她宁愿找李廿他娘。 “三姑家里也忙，不要指望别人，咱们自己的活自己干。” 老三乖巧的点点头。 “好！那我这几天都在家里待着，对了二姐，大毛二毛还有四丫小花他们可以去咱家玩嘛？” 天越来越冷了，他们在外面认字都冻手。 老三想要让孩子们去她家玩，但又怕招来孩子送不走。 李如意想了想。 “可以，你们可以在厨房里玩，不要去屋里打扰师父。” 老三很高兴，用力点头，还跟李如意保证。 “好！我知道的，我不会带他们去书房那边，也不会给她们开另一个屋门。” 第205章 盖个棚子 李如意想了想，觉得这样还是不够把握。 她琢磨着可以在房子前面搭个木架子，盖上茅草糊上窗纸，冬天的时候能防寒，这些孩子要是在里面玩也不影响什么。 她想做就做，赶车到了家门口，老三跳下来去开大门，拆门槛。 驴车进院，大姐从屋里出来，除了她还有几个村子里的八卦头子。 天气冷了许多，村口的位置不合适她们待着了，这就找到了这来。 李如意当家做主，手里又有钱，没有省柴火的习惯，这会儿已经开始烧炕了。 屋里暖和不说，大家凑在一块做衣服做鞋缺个针头线脑的，都能借着用。 村子里有人抠门，但大多数人都还要脸面。 大家互相之间有些小东西传着用不影响什么。 李如意并不小气，她只是对交往的人有所筛选。 有些人不影响她的利益，还能对她有些助益，那她就不会在乎针头线脑的小东西。 有些人对她很好，帮助过她，但在一些事情上容易给她拖后腿，她也会择情处置。 就像是三姑。 三姑是好人，李如意愿意和她一直维持这种关系，但她绝对不会想要让对方替她做事。 事实上，雇佣本身就是要分出主次的，三姑适合平等相交，不适合有主次之分。 相对比，李如意更喜欢李廿那一家子，对方想要仰仗她生活，做事的时候就会把态度放低，会主动替她考虑得失。 而不是一味的在意自己的心情。 当然，李廿也不是平白无故就会这样，这也是李如意调教的结果。 她用偷粮和绑架的事在李廿心中塑造起了强者的形象，让对方即便比她力量更大，年纪更大，家人更多，也不敢升起反抗的心思。 而后又将李廿逼到角落，让他的空间进一步缩小，小到极致后，只要一点怀柔，就能让李廿和李家人心存感激。 饱饭，新衣，偶尔给予的赚钱机会，是让对方心中舒畅的手段。 而那些强势，人脉，处理问题的能力，才是他们敬畏的根本。 而这些，在三姑面前是不起任何作用的。 其实也不止是三姑，连大姐都是如此。 李吉祥可以有自己思想，有自己的追求，不和李如意利益相冲的那部分，李如意都会放任其自由发展。 只不过，一旦到了利益相关，她就绝不会向大姐妥协。 两人一路行来，也一直都是大姐在向她妥协。 当然，除了这些人，还有那些对李如意释放着恶意的人。 李如意的世界，不在乎手段，只在乎结果。 还可以利用的，那就给个好脸色，比如打手老大，比如现在的李老六。 不能利用还死命往她身上凑的，那就只能各凭本事了！ 这样的行事作风，让李如意早先因为卖盐导致的坏名声，也有了一点点恢复的趋势。 当然除了她自己的努力之外，老三的拳头也功不可没。 “哎呦，如意回来了！这么多东西呢！” “这孩子可真不一般，看看这小小年纪把家经营的那叫一个好。” “哎呦……” “能张罗的孩子有福气，往后成亲了也是掌家的好手。” 说到成亲，几个大娘都交换了一下暧昧的眼色。 她们都在猜测韩时安和李家这两个大的之间的关系。 有人觉得韩时安是看上李吉祥了，因为年纪相仿。 可有人觉得应该是看上李如意了，好像李吉祥跟韩时安之间没什么交集。 这些人分成两派各执一词。 李如意装作不知道这些事。 解释又解释不清楚，何必浪费口舌，只要大姐这样活在村人的眼皮子底下，名声不受影响，不耽误她以后的人生规划就行了。 李廿和李十五看着一屋子的婶子大娘有些尴尬。 这里的人不全是李家人，也有韩家和孙家的人，他俩就得回避些许，只能闷着头把东西扛进屋里。 李如意也搬了东西进屋，大姐老三都跟着一起。 李如意把东西放在炕上，大姐过来帮她收拾。 棉花袋子放在地上的架子里，布匹则塞进了炕柜。 剩下针头线脑的要缠在线轴上。 这线轴也是简单，就选那滑溜溜的苞谷杆子，截取一段，把线缠上去，针也能扎在上面。 有人过来帮着她们缠线，说起哪个颜色的线好看。 李如意剩下的线就缠了送她们一点，没一会儿大家就心满意足的各自回家去了。 等她们离开，撅在灶口旁烤火的李廿和李十五才进门。 李如意把剩下的活交给老三和大姐，她和兄弟俩出去说搭架子的事情。 三人往外走的时候，李如意听见丁婆婆用力的哼哼两声。 她缩着脖子夹着腿快步走出屋。 丁婆婆要的药材还是没有着落。 不过，她觉得快了，就看李老六这一波能不能肥起来了。 百八十贯肯定要不出来，但李如意心里有个数，少了她也不愿意。 三人出来，李如意说起要在房子前面盖个棚子的事。 这棚子盖起来可能得影响采光，但等到冬天，肯定会暖和很多。 而且老三要是带了孩子回来，正好让她们都在这边玩，省着出了点瓜田李下的事不好解释。 李廿和李十五听着，听完都点点头。 这个棚子简单的很，就是先钉个结实的架子，然后活点泥溜溜缝，再把茅草搭上，底下放劈好的木头，上面糊窗纸。 东西都很简单，就是费功夫。 李如意三人趁着天还亮着就忙活了起来，忙活到天黑的时候，简易的架子已经有了个雏形。 大姐叫他们去吃饭。 吃完饭，李廿还干上瘾了，想要接着把架子钉完，被李如意两脚踹了回去！ 第206章 吃饭 第二天一早，李如意带着李廿去县里找打手老大。 虽然说不知道带点什么好，但她还是准备了一个酒葫芦。 两个人也没赶车，就这么走到了县里。 李廿还是头一次在县里的酒楼吃饭，虽然也算不上什么大酒楼，只是个巷子里的小饭馆，但这对李廿来说，也是个稀罕事了。 打手老大也是一个人来的，说帮李如意准备礼物，还真准备了。 他拎着一根草绳，绳子上挂着二斤卤好的猪头肉。 看见李如意带了酒，打手老大还愣了一下。 “看不出来，你还能想到这里。” 李如意笑笑。 打手老大似乎总来这里，招呼跑堂的小二。 “来！帮我切了！今天有什么好东西？” 小二赶紧过来点头哈腰的接过了卤猪头肉。 “今天有两只现杀的鸡，刚刨完膛，您看行吗？” 打手老大看了李如意一眼。 “我看行！你给我来一只，半只红烧，半只熬汤，再加几个下酒菜。” 小二马上答应下来，高声对着掌柜的唱菜名，唱的还挺好听。 打手老大点完菜，坐在了李如意这边。 四方的桌子，现在就剩李如意对面一个空地了。 李如意算算时辰，问他。 “你约了什么时辰？” 打手老大拎着茶壶给自己满了一杯。 “半个时辰后，来得及！” 李如意这才点了点头。 李廿坐在桌边像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有些不知所措。 李如意也给他倒了杯茶，这才说起县里最近的事。 “我最近总往县衙那边跑，听说县里有两个案子还闹的挺大的，你听说了没？” 打手老大没想到李如意竟然跟他聊八卦。 他扫了李廿一眼，明白李如意可能也没多信得过这人，便也配合的聊起了八卦。 “这我还真听说了！” “一个是个偷儿，把县太爷家都给偷了，不知道偷了什么，县太爷都要疯了。” 李如意拄着脑袋听八卦。 “我听有人说县太爷家有账本，这人是来偷账本的。” 打手老大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这话不能乱说！我倒是听说，这贼就是作死，跟人打赌，才去县太爷家里偷东西的，没想到还真让他给偷出来了。” 李廿伸着脖子跟着一起听，听完还是迷茫。 李如意挑眉。 “那这跟他打赌的人也挺缺德的，万一真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搞不好命都得赔进去。” 打手老大哼哼一声。 “听说衙门口都出告示了！这人也是活腻歪了，规矩都忘了。” “不说他了，要我说还是那个杀人的厉害，一个小商队，十几个人就这么死在了路上，啧啧啧……真想认识一下这人。” “这商队肯定有钱。” 李廿听懂了打手老大的言外之意，手指抖了抖，没敢看对方，而是去看李如意。 李如意摇了摇头。 “倒也没有，听说就是那人想搭车，商队不允许，也就是几车南边的布料，这东西县里没了销路，带着又重，估计最后也只能扔掉。” 打手老大有些遗憾。 “不值钱还抢什么货！真是闲的！有那么好的功夫，去哪挣不来钱，远的不说，到我大哥手底下，那不得吃香喝辣娇娘美妾的伺候着！” “这人啊，真是有钱的不知钱重，有权的不知权重，剩下咱们这啥也没有的，光看热闹羡慕了！” 李廿又没控制住，看了李如意一眼。 以他的见识，他实在想象不到这种杀人劫货的凶徒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李如意倒是没太大反应，没一会儿后厨上了些便宜的小菜，她俩就这么吃着聊着，一直聊到了等的人来。 那是一个吊儿郎当的中年男人，瘦的都有些丑态，属于一瞪眼睛就能把小孩吓哭的类型。 这种人虽然丑，但这种人在道上还很被看重，起码干仗的时候，别人还得挥拳头骂人才能震慑别人，他一瞪眼睛就能把人吓退半步。 他叼了根草棍走了进来，小二都差点往后退。 看见打手老大，他赶紧把草棍儿吐了，乐呵呵的过来。 “哎呦！二哥……” 他一加入，氛围瞬间跑偏，刚才还聊聊通缉犯的事，他来了以后就只能聊聊哪家的小寡妇身段好，哪家的姑娘白，谁家后窗户上有个窟窿，谁谁谁的婆娘不怎么正经，太太晃着胸脯勾人…… 这次不止李廿，李如意也沉默了些许。 很快菜就上来了，李如意给李廿一个眼色，两人之前已经说好，来了以后李廿倒酒。 有了他在一边倒酒，李如意倒是省了不少事。 李如意也喝了点，不过喝的很少，李廿不给她多倒，来的那人也舍不得这口酒。 话都是打手老大说的，车把式的事那人一拍胸脯跟李如意打了保票。 等到吃完饭，李如意去结账，那一只鸡最贵，收了李如意一百五十文，不过剩下的小菜便宜，酒水还是她自带的，零零碎碎加一起一百八十文。 李如意凑了个整，又加了二十文的好酒，把酒葫芦满上，一起给人带了回去。 车把式的事也就告一段落。 打手老大喝的有点醉，跟李如意走了一段路，分别的时候说道。 “咱俩的人情也就了了，往后各不相欠！” 李如意没有拒绝。 “谢了！” 她用不上人的时候不会找人的，但要是用得上了，她也不会错过。 三人分开，李廿一直沉默着，等到出城之后才问李如意。 “你怎么认识这些人的？那个打手不是前几个月还要把你卖了吗？你不是说找他问你弟弟的事吗？” 李如意伸了个懒腰，状态跟着轻松了很多。 “他要卖了我我们就一定是敌人嘛？” 李廿被她问的一下说不出话来。 “可是……难道不是嘛？” 李如意摇了摇头。 “这个人是不是我的敌人，取决于我能不能弄死他，而不是他想不想弄死我！” 李廿没有听懂这句话，追了两步。 “什么意思？他都想弄死你了，你们还不是敌人嘛？” 李如意笑了。 杀不死的敌人，就是自己的心魔，会影响自己的抉择，会左右自己的意志，会让自己的生活越来越糟糕，越来越不顺心。 而那所谓的敌人呢？ 他们可能会吃香的喝辣的，可能会过的肆意潇洒，可能正在过着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人生！ 那恨和不甘到底是在折磨谁呢？ 对于心魔，李如意只会想办法解决掉它，绝不让它控制自己。 “意思就是说，我弄不死他，他也不会因为我的意志而死去。与其看他活着让我难受，还不如利用一下，做点对自己有利的事。” 第207章 李廿的烦闷 李廿听完，心里有些复杂，又有些难受。 李如意回答了他的问题，但却随之而来更多的谜团使他困惑。 他想问点什么，一时间找不到头绪。 李如意却是伸伸胳膊伸伸腿，做了平日里练功前的准备动作。 她喝了点酒，这会儿只觉得热血沸腾。 “跑一跑！有些烦恼跑一跑就不在了！” 李廿的注意力被她拉回来，看着她一个健步窜出去，跑的那叫一个快。 “哎……你等等我！我还有话想问你！” 李如意没有搭理他，好长时间不跑了，跑起来的感觉让她身心舒畅。 两人这么一跑，很快就跑回了三家村。 李廿跟着李如意回去，李十五竟然也在，他正在归拢木头，把那些木头劈成大小合适的块。 一看见两个人回来，他赶紧说道。 “家里没事儿，我过来帮忙，今天你可别给我钱，给我我急眼！” 李如意跑的脸通红，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刚刚见过了人性之恶，这会儿见见别人的善念，只觉得格外欢喜。 “那送上门的便宜我可就不客气了！” 李十五看她这样，也跟着憨憨的笑了起来。 只有李廿，皱着眉撅在一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纷纷扰扰。 屋里的婶子大娘一边缝缝补补一边夸李如意能张罗。 屋外的三人则是吭哧吭哧干到了晚上。 大姐已经能把握好大家的饭量了，大家吃的什么都没剩。 等人走了，大姐才拿着没缝袖口底边的棉袄去给丁婆婆试试。 这棉袄很长，对襟盘口，垂到丁婆婆大腿。 丁婆婆还是那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是她摸着棉袄的手微微颤抖。 她轻咳一声，淡淡的说道。 “这棉袄也太厚了，我穿着不利于行。” 李如意心里吐槽，师父啊，你除了早上看着我们练功，其余时候炕都不下，还利不利于行呢！ 大姐看见了李如意的表情，用力的瞪了她一眼，而后转过头跟丁婆婆说道。 “婆婆，这个棉袄穿在外面，到时候我再给你做一个穿在里面的夹袄，短的！” 丁婆婆没话说了。 李如意对着大姐竖起大拇指，又被大姐瞪了一眼。 丁婆婆又咳嗽一声，微微偏头对着李如意的方向。 “你别在那跟我搞小动作，打量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李如意卖惨。 “师父啊！我这是夸大姐手艺好呢！这棉袄您穿上体面极了！到时候我给您买一块兔皮，要灰兔皮的，给您做个大毛领！” “剩下的布再给您修个厚抹额，您往头上一戴……” 丁婆婆抬腿就给李如意一脚。 “破孩子，连你师父都调侃！把我的药材抓紧给我买回来！” 李如意想躲，没躲掉，被不轻不重踢了一下，吓得哇哇跑掉。 老三也学她，哇哇的围着丁婆婆转。 “师父师父！好看！好看！要灰兔皮的大毛领，要对襟大盘扣！” 丁婆婆：…… 她感觉自己可能没有教导徒弟的天份，不然怎么两个徒弟都这么磨人呢！ 李如意这边快乐的不行。 但有人就愁的够呛。 李廿缩着袖子往家里走，李十五一身衣服破破糟糟的，但却是冬衣，李廿倒是体面的很，可还是夹衣。 不过他也没有挑理的必要，因为李如意穿的跟他一样，也不是故意刁难他，而且棉花都买了，左右不过是再等几天的事。 他看着天上的星星，下意识就想起李如意说的那些话。 他问李十五。 “哥，你说如果有个人想要把你卖……把你杀了，你还嫩跟这个人在一张桌上吃饭吗？” 李十五听了这话，愣愣的转头去看李廿。 “为什么这么问？我没钱也没媳妇，为什么要杀我？” 李廿：…… “不是，就如果！如果，如果现在有个人，想要杀你，你已经知道了，你还能跟他一张桌子吃饭吗？” 李十五皱着眉，伸出手咔吃咔吃把头皮挠的很响，最后说道。 “不能！万一他给我下毒呢！他都要杀我了。” 李廿松了口气。 “是！人就不应该跟这种想杀自己的人在一块吃饭，对不对！” 李十五点了点头。 “对！” 李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很奇怪，他一点都不快乐。 刚才的轻松随着他在黑夜中行走慢慢消散。 他又不死心的问李十五。 “哥，那你说你一定要跟一个想杀你的人吃饭，会是因为什么？” “不对不对，就这个人你杀不了他，他暂时也杀不了你……” 李廿说到这里，也跟李十五一样，咔吃咔吃的挠着头皮。 他形容不出来那种感受，又奇怪又糟糕。 李十五也听不明白。 “李廿，你是不是遇上事儿了？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我觉得如意很聪明，你要是想不通的问题，可以问问如意，她肯定能说明白。” 李廿：…… 他就是在李如意身上想不明白才问李十五的呀！ 不过很显然，他问了也没结果。 他挥了挥手，不想说话了，感觉很疲惫。 比扛着五十斤盐一口水没喝爬了两个时辰的山都累。 比没有驴的时候，他拖着三四百斤的板车走一里地都累。 “算了！” 李十五点点头，完全没有他那些烦恼，拍拍肚子，感慨一句。 “你说我这算不算是吃大户啊，要不然在家里我也没活，去如意家里干点活，还吃了两三顿饭，吃的我这肚子都鼓出来了！” 李廿心烦。 “没事儿，她有钱！” 她都能花两百文请客了，干活的吃两顿饱饭怎么了？又不是偷工减料没出力！ 李十五听出李廿语气里的火气，他拍拍李廿的肩膀。 “别这么说如意，她一个女孩子，支撑这么大的家业很不容易的！她对咱们也没话说了！” 李廿心里堵的难受，没吱声。 李十五一下慌了。 “不是如意欺负你了？那要不我往后不去她家干活了？” 李廿：…… 妈呀！ 更生气了！ 他沉着脸走的飞快，但片刻之后还是挤出了一句话。 “不用！吃饱饭有什么不愿意的！有活你就去，没活儿就拉到，还能给家里省点粮食。” 李十五松了口气，看来不是李如意欺负人。 他就说嘛！ 第208章 就是这样才难过啊！ 兄弟俩回了家，大伯娘正好出来倒水盆，看见他俩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也听不出喜恶来。 “哎呦！我就说，这哥儿俩一进门我就闻着肉味儿了！” 李十五呵呵笑。 “我寻思闲着也是闲着，过去干点活还能给家里省点粮食。” 大伯娘心里那点不痛快，听了这话也都压了下去。 李十五说的没毛病，他俩在外面多吃一口，家里就少供一口。 就是这心呐，还是不舒坦。 她嘱咐一句。 “挺好！挺好！那你俩把大门关严了，早点回去睡！” 说完她找个地方把水一泼，转身回屋了。 她屋里炕上一炕的人，丈夫儿子足足六个。 最大的儿子李大今年都二十四了，还没说媳妇。 她进门就叹气。 “这李廿是真有出息了，带着他哥一起吃饭呢！你说那李如意看上他啥了？” 躺在炕梢的李十六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 那边李廿和李十五也回了自家的屋里。 听见他俩回来，爹娘都还没睡，不过李廿的两个弟弟已经睡了。 李十五每次这时候就会有些许愧疚，因为他吃的饱，但爹娘可能还饿着。 但这也没办法，他跟他娘说过这件事，说他不想在李如意那里吃饭了，先把东西拿回来跟大伙分着吃，但他娘不同意，说李如意算是主家，他们给人干活，就得遵守主家的规矩。 再说他一个人吃饱了也算好事，让他多吃点，以后有力气干活，也能帮家里更多。 李十五这才打消了那些多余的想法。 李廿收拾收拾躺在炕上，他闻着炕墙的土腥味，总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又说不出来这种感觉。 有了之前跟李十五沟通的困难，他现在也不愿意跟爹娘倾诉了。 爹娘和李十五一样，心思简单，没有那么多想法，努力勤快，但也同样解决不了他的问题。 他躺在炕上翻来覆去没有睡着，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他熬到了半夜，越熬越心烦。 他索性扯起了他爹的旧袄披在身上，悄悄走了出来。 李廿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夜里的风格外的硬，他站着不动还挺冷，他便干脆围着院子一圈一圈的走了起来。 走着走着，他听见正屋那边传来开关门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在这初冬安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李廿怕人问起，他组织不好语言，也不想跟人说话，悄悄往后院躲。 结果没想到，缓缓的脚步声也到了后院来。 “行啦！绕着我屋子走半宿了，出来！” 李廿听见家里老太太的声音，犹豫一下，从侧面伸出脑袋。 “奶……” 李老太努力瞪着眼睛，借着月光看他，小小声跟他说。 “你大半夜的怎么不睡觉？” 李廿低下头，挠了挠脑袋。 李老太招呼他。 “过来过来！” 李廿走过去，老太太年纪已经很大了，缩的比李廿还矮半头。 “你怎么了？跟奶奶说说！” 她干瘪的手攥着李廿的手，佝偻着后背一步一步的往厨房的方向走。 李廿跟她进了厨房，老太太指挥他。 “去！给你爷添点柴火！” 李廿这些活都做惯了，先去看看锅里有没有水，这才去烧火。 老太太费劲巴力的搬来小板凳，缩成一团，坐在李廿边上。 “这烧火烧的比以前强不少！你以前啊，什么都好，就是懒，添一下柴火，堵的烟都往屋里跑。” 李廿听了这话，心里忽然委屈的很。 老太太低头去看灶火，她小的好像低下头就跟灶口一样高了。 李廿压下心中的情绪，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有事想不明白呀？你要是想不明白，跟奶奶说说，不一定能给你出主意，但能听一听，听听也能让你痛快点。” 李廿又叹了口气。 可能是因为老太太带给他的安全感，也可能是因为他确实憋的难受，一开口，就说了好多。 “奶，我有些事不理解。” “你说一个人想要杀我，我为什么还要跟他一块吃饭呢？” “就是说，及时我现在杀不了他，也没必要跟他吃饭！” “还有，一起吃饭的人也不是好人，他们张口闭口说的那些话，让我听的都难受。” “我不明白！” 老太太点点头。 “那你问了嘛？那人也不是想杀你，他可嫩想杀如意，但你不理解如意为什么要跟这种人来往。” 李廿摇了摇头，他觉得不精确。 “不是，就是……哎……我觉得她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是那种发自真心的不在意……就是……哎！我说不明白！” 厨房里沉默着，李廿似乎想又起了什么，转了转身，但还是没说出口。 有些关于李如意的秘密，他还是没办法说出来。 老太太坐直溜点，看看他，笑了。 “我家二十还是个孩子呢！但是如意已经长大了！” 李廿心里忽然一酸。 “奶，我比她大，大好几岁呢！” 老太太笑呵呵的拍拍他的胳膊，感受着孩子结实的身体。 “就是这样才难过啊！” 李廿的心忽然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中了。 “呵呵呵……别觉得年纪大就厉害，奶奶年纪也很大了！可你看看咱们家，还不是那样。” “有些事情，自有她的道理，她杀不了想要杀她的人，也不愿意被这些人困住，她往前看得远呢！” 第209章 跟你们老李家那支子一个味儿 李廿不是很懂。 “奶奶，我听不懂！” 老太太收回手，看着灶里跳动的火。 “二十啊，咱们这个村子太小了，县城也太小了，咱家给不了你啥，你比你哥哥弟弟都聪明，慢慢学着，会好的。” “等半年以后，你和她签契书，往后就好好的跟着她。” 李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奶奶，那往后咱们家怎么办啊？我前几天还想着，我也去当个货郎，往后家里的日子也能好些……” 老太太听了这话，一巴掌拍在李廿脑袋上，拍的还挺用力。 “当什么货郎！你当货郎用不了几天就懒了！家里人这么多，左说一句，右说一句，你就得跟着他们瞎混。” “我看这样挺好的！” 有时候人的成长需要压力，李廿有了压力以后天天都在为了生计奔波，没压力的时候因为家里没活，就跟人四处瞎混。 混到头能有个什么好结果！ “我们当长辈的，总希望能给你们留下点什么，要不然就是房子和地，要不然就是一些体己银子，要不然啊……能让你们找个营生也成。” “你有这个运道，比你哥哥们都强。” 老太太摸摸李廿的脑袋。 “二十啊，你年纪还小，还不懂这世上善恶黑白没有那么分明，能坚守底线就是好人。” 李廿听完沉默片刻。 “奶奶，那……如意的底线是什么？” 老太太想了想，觉得应该提点一下李廿。 “如意这个孩子过的辛苦，你多体谅体谅她。” “她不会因为个人喜恶就决定对待别人的态度，你只要不想着算计她，也不去自作主张做对不起她的事，大错小错，她都会包容。” 李廿心里有些萌芽，被老太太说的软乎很多。 他垂下头思考着，半晌过后，他挠挠头。 “可是奶奶，我还是觉得我没什么可学的了！” “卖货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不过是低价买高价卖，赚个差价罢了……” 老太太看向李廿，心里被孩子呼唤起来的表达欲一下就没了，忽然觉得这个孙子也就那么回事。 “你个憨货！这不就是在教你，跟想杀你但你又杀不了的人吃饭，不就是你应该学的！” “你还难受，你爷爷年轻的时候要有人这么教他，你们现在还能穷的叮当响！白费！你就蹲在这蹲着！我看你睡不着也活该！” 老太太颤巍巍的站起身，照着他脑袋扒拉一下，这一下一点也没留手，拍的李廿一点脾气没有。 老太太转身就从厨房出来了，走到门口才想起什么，骂李廿。 “少烧点，你爷岁数大了，别让你给憋出火来！” 李廿赶紧把要塞进去的木头抽出来，把上面的火星子踩灭。 “哎！哎我知道了！” 李老太太背着手走了，边走边骂。 “你知道个屁！跟你们老李家那支子一个味儿，又蠢又倔！” 李廿：…… “奶，我还能听见呢！” 老太太回头吓唬他一声，很快就进屋去了。 李廿不能烧火，在厨房里蹲了一会儿也觉得没意思。 一个人安静下来，他开始把今天的事和奶奶说的话都放在一块琢磨。 只是李如意今天这一课太生动了，李廿从这里面看到了很多问题，没经历过，也看不透彻。 想来想去没有结果，他决定听奶奶的。 有了方向，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李廿站起身离开厨房，关好门回了屋。 这一回他躺在炕上很快就睡着了。 崭新的一天从鸡鸣开始。 李如意爬起来喂驴，又在外面打坐片刻。 等到大姐和老三起来了，三人才开始练功。 李如意昨天跑了一段路，感觉自己的身体素质比之前提升太多，这么长的路跑的轻轻松松。 丁婆婆虽然看不见她的状态，但也感受到了她的进步。 不过，丁婆婆没觉得高兴，反而眉头紧锁。 她知道这三个孩子的身体亏空的厉害，有些隐在暗处的沉疴，只有在成长的过程中才能消弭。 若是错过了这段时间，再想要解决，恐怕更难。 她是真的很着急。 可李如意总有忙不完的事和买不完的东西，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她需要的药材带回来。 到了时辰，李廿和李十五顶着晨雾来了。 李十五接着去盖棚子，李廿则是打着哈欠去练功，他眼下一片青黑，虽然后来睡的还行，可这起的也早，还是没休息好。 李如意扫他一眼，没看出异常。 这本身也是一种试探，得用的人得自己培养，她也不能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她不可能一辈子都以男装示人，这就必须得有个知根知底，用起来顺手，身份也合适的帮手。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李廿也确实很合适。 李廿昨晚虽然想明白的事不多，但他接受了奶奶的意见，这会儿心境比昨天平和不少。 他接着去一边练功，丁婆婆这次教了他一些花拳绣腿的招式。 李廿悟性不算高，一早上被打好几次。 丁婆婆这是知道李如意她们被赵老蔫偷袭的事，准备催生出一个能对付普通人的打手保护自家徒弟。 李廿不知道这件事深层次背后的含义，只以为自己年纪大，李如意她们年纪小力气小，这才一直打熬筋骨，没有学习招式。 等到练功结束，大姐去做饭，李如意则带着李廿去装箱子，她俩得赶在天大冷之前把现在手里的盐卖掉。 她准备在熟悉的村子里多收点药材回来，一次性卖掉那些村子两个月的用盐。 这样她就可以少进山一趟。 左右这些那些村子都不大，人情关系单纯，李如意和李廿两个人背的盐就足够了。 他俩背着沉重的背篓，一步一步往山上爬，爬到地方累够呛。 李如意跟他们说了情况，大伙也都没意见，反正药材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别说是两个月了，就是四五个月大家伙儿也都能拿得出来。 甚至有的地方留下了往常三倍的量，让李如意等到过完年再过来。 李如意和李廿回到家里也要给药材分类，什么品质的也得挑挑，这时候老三也会饶有兴致的蹲在一旁。 她不干活，专门监工。 那些跟李如意关系不错的村子，生怕她以后不收药材，都捡质量好的拿来。 李如意手里有散钱，也跟着收点拿回来搪塞丁婆婆。 只有这时候，丁婆婆才会露出些许赞许来，摩搓着那些药材的质感，凑到鼻子旁边一个一个的闻，挑拣出最好的留着给自家孩子用。 丁婆婆已经攒了四五麻袋的药材了，都被她放在她那边炕上的架子上。 那里在李如意不知道的情况下多了很多瓶瓶罐罐。 李如意不在家，老三会经常帮忙整理。 更甚至，老三认识的药材比李如意多了好几倍，有一些混进来的药材，还是老三最先发现的。 所以她成了挑拣药材的最后一道工序。 李如意和李廿把药材分开后，老三还要过去扒拉几遍，把看着有问题的挑出来，自己咬不准就问丁婆婆。 就这样陆陆续续的搬来搬去，李如意又攒了一大车药材，准备抽空送县里卖掉。 李老六就是在李如意忙的脚打后脑勺时过来的！ 第210章 打感情牌 这次他还是带了李老四和李大兴。 李如意正在炕上翻药材，她们三个人都蒙着脸，手上也套着布手套。 自家处理的药材总会有些问题，偶尔一些东西粘在皮肤上，还会让人感觉瘙痒，这手套也是不能省得。 李老六敲门，大姐愣了一下，她站起身进屋，屋里丁婆婆说道。 “三个人，两个老头带个男人，上次来过的！” 大姐知道是谁，心里才有底，这才走出门去。 一边走一边询问。 “谁呀？” 李大兴在大门口说道。 “吉祥，我是你大伯，我爹和四伯过来找如意说点事。” 大姐高声答应着，快步走到门口把大门打开。 三人进来，李吉祥把大门关上，往屋里领人。 “如意在屋里呢，不过这会儿正翻药材呢，味道不太好！” 李老六也顾不上味道不味道了，他之前上门两次，李如意都不在家，也不能再等了，万一出变故呢。 “没事儿，我们过来说点话。” 李老四也看着大姐问她。 “怎么如意在外面这么累，到家里还得这么忙啊？你得把家里家外这点事抓起来呀！” 大姐愣了一下，这话她好像很久都没听过了。 哪怕上门来的婶子大娘，也都只是夸如意能张罗，从来没挑过她的不是。 不过，乖顺已经刻在她骨子里，她赶紧点头。 “是，我以后多帮她分担一些。” 几人说话的功夫已经走到房门口。 看着新盖起来的棚子，李老四又感慨一句。 “如意这孩子真是吃了姑娘的亏，这要是个儿子，放谁家不是顶门立户的人物啊！” 话说到这里，棚子里的门打开，大姐才去拉棚子上那简易的木门，就和正在拍打身上灰尘的李如意遇上。 李如意看看他们仨，跟大姐说道。 “大姐，你帮我挑拣一会儿，我在这跟他们说说话。” 大姐接过李如意的手套，连忙低头乖巧的答应。 “好！” 那听话的模样，让李如意有些迷茫，等人从她身边跑过去，她都不太舒服。 这样的反应已经很久没出现在大姐身上了，她用怀疑的眼神扫了一遍面前的三人。 “屋里太脏了，咱们在这边说话！这边还亮堂。” 老三往常会带着小伙伴在这里写字，李如意还给她们钉了桌椅板凳，还有长长的一条凳子靠墙摆着。 凳子还挺宽，躺个成年人都不成问题，上铺着稻草，稻草上压了一条破破烂烂的布单，有时候屋里太黑，过来做活的人就会在这边忙活。 把人领过来也不算怠慢。 当然，就算是怠慢，眼下也不是计较的时候。 李如意身上沾了很多灰尘，她扶着李老六坐下，自己又站远了点拍打一番。 “没办法，有些人家没有钱，就只能拿药材顶钱，我也只能麻烦点，屋里现在不蒙脸都进不去人了，要不然就把你们带屋里去了！” 李如意说的自然顺畅。 其实屋里没有那么严重，但李如意身上的味儿确实不小，又苦又臭，李老六才刚大病一场最讨厌那些药味儿了。 “坐着也行，就是说几句话。” 李如意答应着，把鞋帮都拍打一遍，感觉看不出问题了，这才坐下来。 “行，您有事就说！” 李老六这段时间把该打听的都打听清楚了，心里也琢磨出了个章程。 “上次你说的事，我们回去也商量了，这个名额我们还是想要的！” “李枍和李柄都是你堂兄弟，以后出人头地对你也有好处……” 李如意赶紧打断他。 “六爷，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李枍和李柄对我的好处，还没有李廿大呢！” “咱们心知肚明，我不是给人当奴才的料，他们不发达的时候我看不上，他们发达了也看不上我！” “一码归一码，名额不是我的，但我也得拿救命之恩去换，您这怎么个说法，咱们直接商量就行，您看见了，我这也忙！” 李如意一顿敲敲打打，弄的场面瞬间尴尬。 李老四有些不高兴。 “如意！” 李如意去看他。 “四爷，我知道您是为了李家族人好，您跑前跑后也是为了李家。” “但李家是大伙的李家，李廿出息了和李枍出息了，对您而言区别不大，不是嘛？” 甚至李如意都觉得，李枍和李柄发达了对李老四更加不利，他不会真的以为自家这个族长之位稳如泰山！？ 李老四从李如意的眼神里看到了很多内容，让他帮忙劝说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李如意当着李老六的面挑拨离间。 到了要钱的时候，谁也别跟她讲感情，是李老六先要道德绑架她的！ 李老六：…… “嗐！如意你对我们有误会，行……这件事我们也商量了，我们能给你十两银子，给韩家那小子五十两的补偿，至于说拜见先生的礼物，我们自有打算。” 李如意摇了摇头。 也就是这个名额没有卖家，不然她听了这个价肯定转身就走。 “六叔，我这个救命之恩用了以后，韩时安可能就不会再把卖盐的生意给我了！” “你给他多少钱我不管，但你给我十两银子，我肯定不干！” “我现在和韩时安一起卖盐，一个月还有两三贯的收入呢，十两银子我用不上四个月就凑够了！” 李老六想要劝劝李如意，但他才张嘴，话都没说出来，李如意就挥手叫停。 “别跟我说李枍和李柄出息以后报答我！” “你现在有钱都不给我，根本补偿不了我的损失，还跟我提以后！” 李老六脸微微沉了下来。 “如意啊！不是六爷有钱不给你，是六爷也没钱，你忘了吗？当初的三百贯，还是你看着六爷赔出去的呢！” 李老六提醒李如意，自己已经知道了绑架的事。 李如意完全不吃他这套。 “那要是六爷你没钱，我也没什么好办法，我们姐妹三人一年光是赎役的银子就要五两，我没了这下金蛋的母鸡，连活着都困难，谁还在乎以后报答不报答的，您说是！” “再说你看看我这家业，你不也是看着我们姐妹净身出户，净身出族的嘛！” 第211章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李老六一下笑了。 “如意你这话在点我呀！你不会真觉得是我卖了你弟弟？” 李老六这是提醒李如意，他也知道李如意卖掉李柱子的事了！ 不过，这种没证据的事，李如意也不会认。 “这我哪知道，人家怎么说我就怎么信，可能真是你干的，也可能就是他们一时兴起绑了人嫁祸你，我只知道我弟弟没了以后，你确实没好好对待，也没第一时间去找过！” 李老六：…… “好！这些事情都是六爷的不对，可你也没了弟弟，往后家里没个支撑怎么生活！” “我是这样想的，这次救命之恩你用掉，我让你三叔收养你们，从此以后，你和李枍和李柄就是亲的兄弟姐妹了，你觉得如何？” 李如意摇了摇头。 “我不觉得如何！我自己当家做主挺好的，六爷，我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出族了，我也没准备回去。” “至于说这房子，这院子，地是我表舅给我批的，房子是四爷他们给我盖的，我记着他们的好，有机会也不会忘了他们，李家族人用得上我的地方，我能帮的时候也没推辞。” 说到这里，李如意又看向了李老四。 “四爷，不信你问问你家板子，他是不是天天跟着我家老三在认字。” 自从李如意发现老三在教别的孩子认字以后，就把李老四家的小孙子给招过来了。 这孩子在家里不得宠，老三带着一群孩子一逗，就跟着来了。 一群孩子凑在一块有个乐子，都很认真，念书识字就是他们的乐子，谁比谁多记一个，谁忘了的多，都能被议论好一阵子。 爹娘都是散养的孩子，也没关注，但这会儿拿出来一说，一下就显得李如意有了格局。 李老六瞬间失去李老四的支援。 他只能自己说道。 “如意，话不是这样说，抛头露面的事你也干不了一辈子，往后嫁人，别人说起，总归是影响名声。” “可如果你认了你三叔当爹，往后李枍李柄有了功名，你的身份也会跟着水涨船高，那时候谁还会在乎你现在这些事。” “我们这也是为了你好，才替你想出这样一个办法。” 没了李老四配合，李老六一个人说的有些心酸。 李如意岿然不动。 “六爷，我没那格局，你说的我听不懂，也不同意，十两银子我也不干，你们要是还有别的说法就提出来咱们商量着，要是没有，那也就不用再谈了！” “李大成家的门槛太高，我可配不上！” “再一个，你也别找人过来说和，我坦白告诉你，别说我不同意，我师父也不会同意，我师父那人脾气可不好，我还能跟你讲讲道理，可她老人家能动手从来不开口！” 说着李如意看向李大兴。 李大兴下意识的缩缩脖子，丁婆婆的存在感太低，他都快忘了这人存在了！ 李老六眼神微微闪动，明白自己把李如意套牢的想法实现不了。 他又拿出他以前惯用的做派，叹了口气。 “既然这样，六爷也就不劝你了，六爷手里钱财不多，这样，除了十两银子，在给你两亩地让你先种着。” 李如意好像很没见识一样，面露欣喜。 “那倒是可以，不过我手里也没现银，到县里过户的时候，您帮我把钱一起出了！” 李老六：…… “咱们爷孙没必要走那个手续，而且那两亩地也是族产，过不了户，你们就种着，等出嫁的时候族里在做主收回来！” 李如意的兴奋落幕，当即给了李老六一个白眼。 “那还是算了，我可不种地，我天天都要累死了，你还是把钱给我！” “我听说，来年去府城游学的学子，不光能去府城书院里旁听，还有明年院试主考官曾经出过的考题讲解，以及主考官以前写过的文章赏析。” “这种针对主考官喜好的讲解可不是年年都有的，也得府城书院那边的先生有门路才行。” “错过了这次，后年就是秋围了，李枍想考秀才可还得等三年呢！” 李如意这都是道听途说，实际上主考官的人选还没定，毕竟来年八月份的事呢！ 她说的这些，都是府城书院提前推测出来的，具体是不是那位当主考官，还有待商榷。 不过，韩时安给了李如意肯定的答案，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选不会有太大变化，李如意也不能算是完全欺骗了李老六。 李老六一下慌了。 这是他之前没得到过的消息。 而且最重要的是，李枍成绩平平，但比李家别的孩子有些天赋。 李老六想让他考上，即便名次不好，但如果年纪小，也能当成噱头宣扬一二，好为以后考举人功名做准备。 李家不是名门望族，没有足够好的教育资源。 想帮着孩子往上爬，想要得到名师青睐，只有这样的办法。 第212章 随时可以后悔 李老六稳定下心神，压下心中的担忧和喜悦。 他平复一下心情后，这才说道。 “三十两，这是我的底线！我给你银子！” 三十两银子和三十贯钱还不一样。 这和李如意心里的想法差不太多。 去贿赂先生才是大头，她和韩时安能卡下来的，并不会太多。 当然，如果他俩打包票，一定让先生收下李枍或是李柄，那就另当别论了。 只是，他们都不会给人打包票的，韩时安以后还要在他书院待两三年，让人知道他私自买卖游学名额，他也不用做人了！ 双方心知肚明，游说成功的几率很大，但也有不成功的可能，主要靠的不是李如意和韩时安，而是李家人的‘诚意’。 李如意迟疑片刻。 “三十两可以，但你得给韩时安七十两。” 李老六看着李如意，轻笑一声。 他觉得李如意把救命之恩都卖了，还觉得韩时安会因为这二十两就和她继续合作？ 李老六从他的视角思考，一个女的如果把他考秀才的机会给卖了，他肯定是翻脸不认人，老死不相来往，顺便再编点暧昧的话，让这人往后再难立足。 “要不然这二十两我给你！” 李老六挑拨离间，觉得自己也能让李如意和韩时安闹矛盾。 李如意摇头。 “不用，我一个救命之情能值这几个月的盐和三十两已经不亏了，剩下的都是给韩时安的补偿。” “六爷，你也明白，这件事我们肯定会尽心尽力的办，我还得在三家村生活，韩时安是君子，被我以救命之恩要挟，便断然不会反悔。” “但最后你们给先生送的东西要是太差，丢的可是你们双方的人。” “到时候别说你们家有没有这个名额，就是韩时安的名额也保不住。这件事，你们双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李如意把后果故意往严重的说，韩时安的先生得的好处越多，对韩时安越好。 李老六人老成精，把李如意的心思算的明明白白。 “如意啊，要我说你还是到你三叔名下生活的好，就算这个钱我给了你，往后哪天你日子过的艰难了，也可以跟六爷说……” 李如意：…… “行！真到那时候，我也吃六爷的一口饭！” 李老六笑笑，站起身说道。 “那这件事你看什么时候跟韩家那小子说？” 李如意盘算着韩时安也就这两天回来。 “就这两天！他要是不回来我就找他去说说。” 李老六这才满意，也不想留在这里了，双方相看两厌，没有利益纠缠，他也是死都不会上门，这会儿话说完了，就差不多该走了。 李如意见此，也跟着起身。 “不再坐一会儿了嘛？” 李大兴扶着李老六的胳膊，李老六摆摆手。 “不了，你坐着！” 两人都是客气，李如意也站起身，恭恭敬敬的把人送到了大门口。 她转身回去，进屋就看见李廿正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着她。 李廿前几天才下定决心要跟着李如意干，结果这才过去几天啊！李如意竟然要和韩时安闹翻…… 打工人李廿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之中。 他感受到了朝不保夕的感觉。 李如意看他一眼。 “怎么这么看我？奇奇怪怪的！” 李廿有些丧气，他的心已经开始冒泡泡了，嘴巴里口是苦味，一股肝火瞬间窜了起来。 见他不想说，李如意也没再问。 大姐则是有些担忧的转头问李如意。 “你真要用救命之恩要挟韩大哥把考秀才的名额卖掉吗？” 李如意伸手把快要掉下地的药材往上捡捡，无奈一笑。 “你想什么呢！我忽悠他们的！” 大姐听了这话没平静不说，反而更担心了。 “可是你都答应了呀！要是到时候收了钱没办事，那不是……那……” 李如意摇了摇头。 “你放心！这件事韩时安也知道，你不用担心那么多。” 说完她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李廿。 “卖盐的生意也不会受影响，旁人只当韩时安与我合作是我占了便宜，可韩时安有他的门路，我也有我的门路，我们合作就是合作，离开我他也找不到比我更合适的人。” 李廿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但转念一想，自己为什么要松口气啊！ 如果李如意被淘汰出局，自己这个握着李如意最大人脉的人不就可以取而代之了！？ 不过，李廿转瞬间又冷静了下来。 正因为知道李如意的销路，他才比其他人更明白李如意和他的不同。 就比如说这次一下卖给寨子里一千多斤盐的事，如果换成他，他很难想象往后每个月都少了三百五十斤盐的固定客户后，他要怎么维系。 他知道李如意每个月要给韩时安很多钱，而且是一月一结。 这种状态下，一旦哪个月钱不凑手，那可能就会陷入到拿不出钱的困境之中。 而且，李廿看着面前的药材。 李如意认识药材，知道药价，家里还有个懂药材的师父，她两头挣才勉强支撑这庞大的开销，一笔一笔钱精打细算，忙的时候一天好几页的账。 可李廿现在连字都不认识…… 想到这些，他感觉自己的后脑勺隐隐作痛，李老太太的巴掌好像穿越了时间，一下甩在了他的脑后。 他觉得那天半夜他一定是困蒙了才能说出没什么可学的话来。 大姐听见李如意这样说，这才沉默的低下头去。 面巾遮着她的脸，李如意看不出她的表情。 “姐，我看你不太对劲，是不是他们刚才说你什么了？” 李吉祥摇了摇头。 “没！” 李如意：…… 有些姑娘就是被人规劝太过，总是不敢表达真实的自我，想要不敢说想要，想吃不敢说想吃，总要被别人的眼光束缚着。 大姐明明就是听了什么话，可李如意问她，她脑海中就冒出一大堆念头千回百转的。 觉得如意已经很累了，是我做的不好，想自己为什么这样无能怎么不能给妹妹更舒适的生活，还觉得我不能跟她说，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以为我不爱干活才这样…… 种种念头无处宣泄，最后变成了垂着头的沉默，然后发现原来自己只要把这些事忍下来，日子就没什么变化。 李如意不知道症结所在，随口安慰她一句。 “他们说什么你也不用听，咱们自己的日子自己说的算！” 大姐抬头看她一眼，很多话想问，最后都变成了一句。 “我明白！” 李如意：你明白什么你明白！？ 第213章 带了两条狗 李如意说的没错，韩时安第二天晚上就回来了，带回来不少棉花和两条狗。 这两条狗已经有三四个月大了，正好长在尴尬期，既不可爱也不威风，不过倒是听话的很。 韩时安背着一个大包袱，抱着两条狗，从村尾的独木桥上绕过来的。 他敲了敲门，李廿把他放进去，看他这样吓了一跳。 “你怎么没传个信儿回来，我去接你呀！” 韩时安摆摆手，实在是太累了。 重不是问题，问题是棉花包太大了，怎么扛都不对。 李如意听见动静也过来搭把手。 韩时安把狗往院子里一撒，这两条狗瞬间吸引了开门出来的老三。 “韩大哥！二姐，有狗！” 韩时安笑笑。 “小满呀！最近认字认得如何？” 老三一把抓了一条狗，想抓另一条的时候，那狗转头就跑了，而且她手里这条狗也哼哼着发火，她怕被狗咬，一松手，怀里也跳了下去。 “啊？啊！认字啊！每天都认……哎！别跑！” 李如意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韩时安看着老三无忧无虑的样子，心里忽然被触动些许，他转过头看李如意，语气也不自觉的温柔许多。 “一会儿我就把他俩牵到那边去，往后要麻烦丁婆婆帮我听着点。” 李如意心里寻思着，没有它俩还没那么多事，要是扔两条狗在那，搞不好就有人天天琢磨着这口肉呢！ 不过收钱办事，她答应的特别痛快。 “行，你怎么选这时候回来了？” 韩时安一边活动着脖子往屋里走，一边无奈的叹气摇头。 “没有办法，我想着游学的事总该有个结果。结果呢？结果就是人家也想等我回来说……” 李如意：…… 她略微心虚。 “我这阵子忙！你都不知道我忙成什么样！” 李廿抱着布袋子，那里装的是韩时安买回来的新布和一些给丁婆婆的礼物，比李如意那一大包都重。 韩时安给李如意和李廿开门，两人走进屋去。 把东西放好，李廿转头出去了。 韩时安则是先过去给丁婆婆请安，又飞快把礼物拿出来送过去。 丁婆婆接过礼物摩挲一阵，懒得搭理他，拉了帘子把他赶走。 等他转过来，李如意才放低些声音问他。 “那两条狗怎么办？就在院子里跑吗？用不用拴起来？” 韩时安拍打了身上的狗毛。 “都是训狗人训过的，栓不栓都成，让它们熟悉熟悉那边就好。” 李如意这才没去管。 “你觉得成就行，你今晚住过去吗？” 韩时安也没客气，开始拆包袱里的其它东西，他手指纤长，手背冻的有些泛红。 虽然抱着狗，但狗显然捂不住他的手背。 他的手指上有沉积的伤疤，在灯下变得格外显眼，有很多都是冻疮后留下的暗沉。 这也没办法，北方的学子一直都比南方学子少，因为念书要克服的问题实在太多。 书院之中没有地火龙，屋里烧的还是火炉子，靠着炉子的人热的要命，离炉子远的人又冻的直跺脚。 为了光线好，屋里窗户多，窗纸薄，四壁透风，像韩时安这种身份不佳的学生，就只能坐在边边角角的位置。 而就这些，也是很多人向往不来的。 韩时安因着天赋不错，安排的位置还算是好的。 不过他这人太倒霉了，原本的好位置他坐过去也会发生一点意外。 上辈子他还悲愤一下，这辈子他已经习惯了。 “也成，正好，我回去把被褥什么都都拉过来，等我回县里，你就找人帮我重做一下。” 李如意点头。 “你堂叔那边怎么说？” 韩时安之前说搬过来，但钱给了，人却是一直没住过来，这次显然是要搬过来了，李如意得提前问问韩家人的态度。 “无事，我已和他们禀明缘由，他们并非不明事理的人。” “冬日里不必帮我照料房屋，也省去了很多麻烦。” 李如意不信那些人真那么好说话，估计等李老六把她用救命之恩要挟韩时安卖名额的事说出去，她又要被人一顿好骂了！ “游学名额的事我谈好了，给我三十两，给你七十两。” 说到这李廿和大姐从外面回来，还有叭叭叭的老三。 “大姐，咱们家以后也养狗吗？” “那是韩大哥的，要放在那边的院子里。” “那我以后能过去玩吗？我们也可以去那边识字。” “不可以，那边是韩大哥家！姑娘家要有姑娘家的样子，平时我不管你，可也不能让你往别人家乱跑。” “那小花也是别人家的姑娘，怎么能往咱们家乱跑？” 屋门关上，外面的声音被隔绝，李吉祥有些生气，但看着老三的眼睛，又觉得很多话不好解释。 “总之不可以！你就记着不可以！” 两人从厨房走进屋，看见韩时安，大姐含蓄的笑笑，把热闹的老三抓住。 “韩大哥吃饭了吗？” 韩时安摇了摇头。 “还没。” 大姐抓着老三往后退。 “正好，家里还有馒头，我去热热你留下吃一口。” 韩时安微微点头。 “麻烦了！” 李吉祥退出去，顺便夹走了老三。 老三：…… 走在最后的李廿也被她们无情的关在了厨房。 三个人坐在灶口。 老三不满。 “大姐我没想留在屋里，你把我肋巴条都夹疼了！” 李吉祥拍了她脑袋一下。 “就你聪明！你把狗扔驴圈里，也不看它们熟不熟！” 李廿：…… 他还心有不甘，想要进屋去听听李如意和韩时安说了什么。 “那个……咱们都在这蹲着是不是怪怪的，放他俩单独……在屋里……不太合适……” 李吉祥和老三同时看向了他，两人心里都是同一个念头。 防的就是你啊喂！ 李廿略有些许尴尬，脑袋僵硬的转转。 “哈……哈！对，婆婆还在屋里呢！哈哈……” 老三摇摇头，转头问大姐。 “我为什么不能去韩大哥家里找狗玩啊？那为什么小花就能来咱们家玩呢？大姐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李吉祥觉得这皮孩子认字以后脑子越来越活泛，很多问题她都回答不了了。 “没有为什么！咱家不许。” 老三不服气，凑近李吉祥接着问。 姐妹两人在厨房里叽叽喳喳，李如意和韩时安这边也说好了游学名额的事。 韩时安把棉花和布分好，他除了做棉袄还有帽子手套也要重新做，这一年长的太多，去年的都戴不了了。 李如意听着他说完，韩时安最后拿出了几块素净的细棉布。 “这布染了色，是掌柜的搭头，我看拿来做鞋袜正好，你走路多，用些好的！” 这话他说的风淡云轻，李如意若不是发现韩时安耳朵尖红了，她可能都信了。 李如意伸手接过那些布，捏着还挺厚的，入手也挺沉，别说做袜子，做单衣都能做两套。 不过，她以后还要帮着韩时安弹棉花做被做棉衣，收点好处也是正常的。 “你以为我会拒绝啊？” 韩时安：…… “李大侠逍遥洒脱，哪里会拘于小节！？” 第214章 站门口骂她 韩时安吃完饭带着李廿去取被子，两人抱到了那边，李廿又回来把韩时安的狗抱过去。 这两条狗没有韩时安的时候，那是一抓一个不痛快，李廿和老三围追堵截都没能再抓住。 倒是李如意出来以后一把一个拎了起来。 把它们送过去，韩时安那边已经开始生火烧炕了。 李如意把狗给他，问了他平日里喂狗吃什么，又问他谁喂的狗才能吃。 韩时安大致说了一下。 李如意喂的可以吃，因为训狗的时候训狗人用李如意的东西给它们闻过。 李如意：…… 她就知道…… 第二天一早，李如意她们在这边练功，韩时安则在那边的院子里练拳。 练了一会儿，等到李廿过来，他才跟着一块过去。 两人又被丁婆婆指点一番。 一起吃过早饭，李如意让老三去李老六家跑一趟，把李老六叫了过来。 李老六这次痛快的很，一百两现银直接拿了出来。 李如意三十两，韩时安七十两，给了钱他这边马上就要去县里。 韩时安跟他扯皮，李如意收了钱办完事，一点也不管他们说什么。 她带着李廿去隔壁，说了要帮韩时安做棉衣的事。 她想让李廿的奶奶帮忙，别看老太太年纪大了，手艺那是真好。 而且李廿奶奶辈分足够，谁也说不出闲话来。 李廿：…… “这事儿你今晚回去问问，要是行，明天就过来搬东西，我给你的布不裁，剩下的都留给你家，这一套做下来，手工钱我再加三百文。” 因为韩时安在县里念书，衣服要穿的体面，大件小件的也不少，三百文不算高价，甚至这价格放在县里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下来。 这活儿唯一的好处是，韩时安带来的布，和李如意送过去的针线都会有剩，这都是自家用的上的东西，非常实用，也能贴补一下自家。 物价贵，人工贱，物资总是匮乏，什么都是好东西。 李廿犹豫一下，这毕竟不是他的事，他也不敢一口答应下来。 “那我回去问问。” 李如意觉得李老太太不会拒绝，不过心里也琢磨着李老太太要是拒绝了，她要找谁干这个活。 两人收拾好东西走了出来。 出门的时候和李老六韩时安一行正好遇上。 李老六看她的眼神格外慈祥，好像李如意已经是他孙女了一样。 李如意心里暗骂。 狗东西！ 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主意！？ 她也笑的很和气，心里则是想着，以李家的资源，只能倾尽全力培养一个人，李枍和李柄没一个省油的灯，往后他们家的热闹多着呢！ 韩时安和李如意对视一眼，两人瞬间明白了对方的心思，笑容也都不自觉的真诚了几分。 把李老六送走，韩时安也没留下，带着银子去了旁边的院子。 李如意跟丁婆婆和大姐告别，带着李廿出门卖货去了。 李枍顶替了韩时安游学名额的事，是半月之后才在村子里传扬开来的。 李老六在村里的名声又翻了一翻。 大伙儿心里暗骂，但又不敢得罪未来秀才的爷爷。 而这时候，伴随而来的，就是李如意用救命之恩要挟韩时安的事。 听说救命之恩卖了三十两，李家的门槛都要让人才破了。 有人过来借钱，有人过来借盐…… 没有例外，这些人都被大姐以‘我家如意做主，我做不了主’拒绝。 人家就要一口盐她也不借。 说急了她就低头不吱声。 问就是如意知道我耳根子软，天天回来查。 这些话都是李如意教的，大姐贯彻的非常好。 听话的好处这时候显现出来。 李如意说不能有例外，不然村里人都得来借东西，大姐就咬死了这句话，谁来也不好使。 度过刚开始的几天之后，她的日子就平静下来了。 不平静的是李如意。 卖完东西一进村，差点让韩家的一个老头扔她一身菜叶子。 那老头走路都费劲，但不耽误他站在大门口骂李如意。 从他看见人就开始骂，一路骂到李如意都看不见他了还能听见他骂人的声音。 李廿前一阵还担心李如意和韩时安的合作能不能继续下去。 可现在他只剩下生气。 “他什么意思？这又不是你的主意？再说韩……” 李如意听见周围有人赶紧怼他。 “行了行了，别生气了，快走快走，我回去还得喂狗呢！” 李廿压了压心头的火气，把骂韩时安的话咽下。 “你就让他们这么骂你啊？” 李如意对此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那怎么办？要不我给他们下点药都药哑了？” 李廿：…… “行！你心可真大！” 第215章 多好的事 李如意笑着摇头，笑骂他一句。 “傻子！” 李廿听了这话，不光生气，还委屈。 “我这是替你不值，你还骂我！” 李如意压低声音跟他说道。 “你以为他们为什么骂我，是觉得我人品有问题容不下我嘛？” “当然不是！” “是他们觉得韩时安跟我的关系崩了，骂我一番，让我自惭形秽好主动退出这场合作！” 李廿张了张嘴，低头看着李如意，他在李如意的眼中不止没看到生气，还有些许俏皮和得意。 显然，李如意真的不在乎那些骂名。 她嘴角带笑，还在跟李廿说着。 “我解释了也没用，他们想要从我手里抢去卖盐的利益，我不可能给他们，这矛盾不可调和。” “即便他们明白罪不在我，也不会停下骂我，反而会骂的更厉害，更要坐实了这件事，毕竟一捏就服软的柿子都是软柿子，软柿子最好捏了！” “而我最好的反击不是跟他们解释，是把我的日子过好。” 李如意现在头上没父母，背后没宗族，但她有师父，有姐妹，有韩时安，有李廿，有里正…… 这代表着强大的武力，安稳的后盾，充裕的经济，富足的人手和体面的地位。 有了这些，三家村里谁也动不了她。 村里那些恨不得她早死的人也只能气的干瞪眼。 找爹妈说理，哦，人家没爹妈。 找族长说理，啊，人家出族了，还是净身出族。 找里正，里正是她表舅，还一推二三四，让他们实在不行去找官府，问问衙门管不管…… 李廿觉得李如意听了好多人的骂声，实际上更难听的都在背后。 但李如意已经站稳脚跟，她用足够的耐心，熬过了那漫长的积累。 所以她不生气，也不难过，更不会担心什么。 山不会倒，河不会干。 甚至看人跳脚，她还觉得挺热闹的。 “我日子过的越红火，他们就越难受，他们会想，哎呀哎呀……看看那些东西本来都应该是我的！看看那些钱本来应该是我的！看看那驴车，看看那院墙，看看……看看……啧啧啧！” “一个人啊，一天只有十二个时辰，他们天天盯着我，哪还有时间过好自己的日子？！” “我什么都不做，那些骂我的人就已经白天静不下心，夜里睡不着觉了！” “多美的事！我解释什么？” 李廿：(ー_ー)!! 他觉李如意这种做法不对，可是他竟然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从小到大，他跟着周围的人学的就是被人污蔑了就要反驳。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被人污蔑还高兴的！ 他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李如意，觉得自己和李如意之间肯定疯了一个。 “你平时挨骂也都是这样安慰自己嘛？” 李如意被他一说，没憋住笑了。 如果不是为了培养李廿，她是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的。 现在说了，就干脆一起说了。 “李廿，挨骂和挨骂是不一样的！” “我如何应对，取决于对方的目的，就像这次，从我和韩时安一起卖盐开始，我就知道这顿骂是少不了的。” “不被妒忌是庸才，我李如意虽然不是天才，可也不是庸才。” “没人能喝风活着，人吃五谷杂粮，有七情六欲，你懂了这些，化解了心魔，烦恼就少了八成。” 李廿这次听懂了一点，他有些明白了。 “哦！我好像明白了一点。” 李如意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明白了就快点走，对了，你明早把给韩时安的棉衣棉被带上，咱们得去卖药材，正好我赶车，一起给他送过去。” 李廿心情平静了许多，点了点头，跟着李如意快步往回走。 第二天，两人把棉衣棉被给韩时安送去。 李廿的奶奶不光给韩时安坐了长袄短袄棉裤棉鞋，还做了长袍，棉斗篷，棉帽子棉手套，还有薄的手套，可以带着写字的那种。 裤子是高腰，衣服是窄袖，袖口收的很好，护手还暖和。 韩时安的棉被是李如意找村里人做的，那就简单了，跟大姐一块缝补的时候，李如意说了一句，给人二斤盐，人家就把韩时安的所有被褥都重做了一遍。 药材卖了以后，李如意补了一点货，手里有了点余钱，她按照丁婆婆的交代，把非常迫切的药材买了回去，一起的还有一个泡澡用的大木桶。 焦虑了好一阵子的丁婆婆终于松了口气。 她心里很怕李如意不知轻重，一直在敷衍她。 该准备的东西准备着，丁婆婆让李如意空出七天时间给她。 李如意想着马上就要到领盐的日子了，她怎么也要到领盐以后，把盐的卖的七七八八才能有时间。 丁婆婆眉头又皱起来了，让她最近不要打坐了，李如意已经感应过气感，随时可能入门，这些药最好在入门之前用。 李如意听了这话，也明白了丁婆婆的心境。 她这个年纪才练武，本来就错过了许多，丁婆婆怕她感应不到气感入不了门，又担心她入门太快身体没达到最好状态，往后事倍功半。 之前看李如意总有借口，丁婆婆不敢催的太过，怕催生出她的逆反之心彻底放弃武道转而从商。 反正还有个老三当后盾，万一李如意觉得自己练武投入资源太多，专心去培养老三怎么办？ 丁婆婆大部分时间都是无私的，只有在练武这件事上她私心很重。 她想让她接触到的所有孩子都能学她的武功，她像个蒲公英一样，把种子散播到各处，就期待着有一颗种子能生根发芽，某一天去打死她师弟，给她全家报仇。 她带着这种心境，看着李如意每天坚持打坐，心里天天骂，嘴上却不能说太多。 李如意这段时间把自己的活安排的妥妥当当，甚至她都没说空出七天，而是准备空出十天来。 这种关乎未来的大事，必须得准备充分。 李如意忽然忙碌起来，李廿只觉得压力很大。 他一边消化别人牵连他的谩骂，一边要忍着突然增加的工作，一边还要去琢磨李如意的话。 李如意那边神采奕奕，而李廿，才十五岁的李廿，竟然隐隐有了脱发的征兆。 他有了心事，睡的就总不安慰，李如意也帮不了他，道理都喂到嘴边了，这人吃不进去谁有什么办法。 忙忙碌碌之中，韩时安又回来一趟，拿了钱，给李如意留了两张盐贴，说了名额的后续。 李老六也挺下血本的，送了他先生一本孤本，和一套不算便宜的文房四宝，其中的砚台好像就值一百两。 他先生也只是秀才，就算在书院里教书，又在老家给人挂名，一年到头收入也不过百贯。 穷秀才富举人的话也不是胡说的。 李老六一出手就抵得上他一年半的收益了，他那先生都高兴坏了。 别说韩时安自愿让出这个名额，韩时安就是不想让，先生都想要把他踢出去了！ 李老六因为圈层不同，被李如意和韩时安联手收割了一波信息差带来的利益。 可能事后他心里也会琢磨，不过琢磨明白也没用。 他最难得一步是没门路，钱反而是次要的了！ 第216章 要猫吗？ 李如意拿了盐贴去领盐。 她这次去雇车，车把式又回到了之前的位置，他看见李如意有些激动。 “我就猜你今儿要去衙门领盐，我就在这等你呢！” 他今天还真有活，不过就像他说的，这一天他得等着李如意。 李如意也没客气，虽然这人是因为赵老蔫的事被连累，但也有他自己性格的原因。 李如意帮他打好关系，也不是不求回报的。 “谢谢大叔！您要是不等着我呀，我这也挺折手。” 听到李如意对他的肯定，他心里更高兴了，总算觉得自己对得起李如意为他的付出。 两辆车一起离开，看见收保费的人，李如意还跟他打了个招呼。 那人也对着李如意连连点头。 他们拉上盐回了村子，李廿跟着车把式一起走，两人一路说说笑笑。 李廿虽然自己的问题没解决，但他也知道李如意这碗饭他最少还得吃两三个月，这时候还是得跟人说说好话。 车把式被他说的对李如意感激涕零。 到了家，李十五和李廿去搬盐，李如意给车把式结了钱，又拿了一副手套出来。 这手套比较薄，随手，露指，款式是李老太太做的，做出来给韩时安练字戴。 李如意觉得挺好就让老太太多做几幅，她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卖掉。 因为薄，棉花放的少，材料费也不多，主要就是做工好，卖的话能卖到二三十文一副。 李如意挑了一副大小合适的送了车把式。 车把式还觉得不好意思，拿着手套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如意也没让他说什么，就让他赶紧回去了。 三人在家里把盐称了。 有两个村子上个月按照正常数量买的盐，李如意这个月还得去送，她把这两个村子的盐分出来。 李廿看着分出来那两个小袋子，又看看堆在书房炕上的一大堆，他有些犯愁。 “这些盐你准备怎么办啊？” 这间房子说是书房，可实际上已经成了库房，李如意看看墙根有没有鼠洞，有的话得赶紧堵上。 她还做了不少鼠夹子，这不，一看又夹住一个大老鼠。 架子那东西吊在房顶的腊肉它们都能偷，实在是烦人的很，李如意已经在琢磨给老鼠下点砒霜的事了。 她蹲到柜子后面小心翼翼的老鼠夹子拿出来，没听清李廿问话，又反问了一句。 “什么？” 李廿又说了一遍。 “这么多的盐都没人定，你要准备怎么办啊？” 李如意倒是比他淡定多了。 “没事儿，咱们可以拿到集市上卖。” 李廿想着县里的集市，还是忧心忡忡。 “县里集市卖盐的那么多，咱们不是只能卖五十文了！？” 李如意咧着嘴，往外走。 李廿也忧愁的跟在她身后。 “咱们不去县里的集市，咱们去赵家村周围的集市。” 李廿惊讶一瞬。 “去哪？” “赵家村周围的集市！”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打手老大要是还没搞的赵老蔫兄弟仨无心买卖，那只能证明这人确实挺废的。 不过，以李如意对那人的了解，他手段虽然简单，但心黑手狠，赵家兄弟破绽那么大，应该不难对付。 李如意这会儿去收一收他们的市场也挺好的。 也不求时间多久，她这个月只卖四五百斤试一试，行情好的话，她下个月多卖一点。 寨子里买了四个月的盐，李如意将会有三个月的三百五十斤没有销路。 三个月囤一千斤盐还是稳妥的。 李廿下意识的看向了李如意的脖子。 李如意转头看他，猜到他的担心，笑着把老鼠凑到他面前。 李廿：…… “快拿走！拿走！” 那老鼠被打的血肉模糊的。 这里面的几个零件都用不了了，老鼠会闻味儿，一个老鼠夹一直用，就抓不到老鼠了。 反正也是自制的，李如意拆了一些用不上的东西，换了新的上去，调试一下，确定没问题，这才又把老鼠夹子放回原处。 看她这么麻烦，李廿忽然想起什么，说道。 “你想养猫嘛？我看你家吃的也挺好，几只猫应该能养得起。” 李如意一听，耳朵都支楞起来了。 “你知道谁家有？” 李廿点头。 “我姥家有！” 李如意：…… “我上次去好像没看见！” 李廿想起了李如意去他姥爷家里的夜晚。 “它们偷肉，全都被关起来了。” 李如意捕捉到了重点。 “它们？还挺多的？” 李廿点了点头。 “之前七只呢，不过前两个月新生了一窝，两只狸花的，还有两只狸猫。” “他们村子里的人都不喜欢黑猫，不想养，我大舅舍不得扔了就一直养着，不过太多了，整天闹嚷嚷的。” 李如意很惊讶。 “为什么不喜欢黑猫？玄猫可是辟邪的呀！” 李廿叹了口气。 “他们村子里不少人供堂口，养猫都犯忌会，别说是玄猫了。” 李如意恍然。 “那我倒是可以养，就怕你舅舅不愿意。” 这人养了这么多，可见是爱猫之人，她也不好夺人所爱。 李廿说到这个把去集市卖盐的事都抛在脑后了。 “他肯定愿意，前两天我爹娘带着我弟弟回去一趟，说是家里因为猫的事都快打疯了，一大家子人住一块，人都吃不饱，总归是看那些猫不顺眼的。” “也就是玄猫邪乎，不然兴许都让人抓去吃了。” 李如意皱眉。 “听说猫肉不好吃。” 李廿叹气。 “谁在乎呀！” 李如意这倒是动了心思，她家又是粮食又是盐的，如果能抓几只猫回来养，倒真是不错。 省着买了砒霜，她还担心被人误食。 “那也成，我看咱们今天正好没事儿，要不一会儿就过去！” 李廿：？？？ “这么着急？” 李如意叹气。 “我过一阵子有些事，有十天左右不能出门，最近一段时间也就今天有空。” “再说，那边要是真闹的够呛，咱们早点去也早点解决问题不是！” 李廿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被李如意拉上了车。 李如意把书房门锁好，用香胰子洗干净手，问大姐家里还有什么能送人的。 大姐听说她要去人家问问养猫的事，帮她准备了一些居家过日子用的上的东西包好。 家里也没什么点心，她让李如意路过什么地方买一些。 这时候也就只有县里有卖的。 李如意没办法，先去了一趟县城，买了点心，才又去李廿舅舅家。 蠢驴这段时间也养熟了，虽然还是懒，但已经知道什么时候能懒，什么时候不能了。 这会儿跑的很卖力。 李如意为了安抚它，还买了不少胡萝卜，她都想着明年大姐开出来那块地，就给蠢驴种胡萝卜和地瓜算了。 车上没东西，驴跑的比人快些，路上遇到顺路的，李如意也会捎一段。 就这样，他们一路去了李廿舅舅家。 “对了，前一阵子成亲的就是大舅家里的孩子嘛？” 李廿答应着。 “对，我舅舅家还有个女儿，是我表姐，我娘上次带着我和我哥过去，也是想着亲上加亲的。” 李如意：…… “我听说这么近的表亲在一起，影响以后的孩子。” 李廿吓了一跳。 “真的嘛？” 他心里其实觉得他表姐人挺好的，以前是他家里穷也没盼头，他娘想要试探舅舅的态度还要小心翼翼。 这会儿似乎有了出路，李廿也动了点心思。 只是没想到，这心思被掐灭的这么快。 第217章 想成婚 李如意不得不告诉他这个可怕的真相。 “嗯，据我所知是这样的！” 李廿如遭雷击，非常失望。 李如意见他这样，开始给他画饼。 “你年纪还小，想这些不太合适，怎么也应该到十七八再考虑婚事。” 李廿摇头。 “你是女子说这话当然不觉得有什么，只要你想嫁人，就是三十七八也能嫁的出去。” “可我是男子，这时候不定下来，等到十七八的时候，跟我年龄相仿的小娘子都定好了，我家里又没钱没地，现在不趁着年轻力壮，等再过两年，什么人能嫁我！？” 李如意：…… 她赶着车，看着近在眼前的村子。 “这也不是你现在操心的事，你就是有对象了，又能怎样？去入赘嘛？” 李如意不反对男子入赘，成婚之后怎么过都是人家的自由。 她只是不想让李廿入赘，像李廿这么合适的人，她一时半刻还真找不到。 不过李廿对入赘这件事非常抵触。 “你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可能入赘！” 李如意：…… 她控制不住的转头打量了李廿一遍。 李廿：……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还准备半年之后跟你签契书呢，我的婚事按理说你也得管管的！” 这次换成李如意为难了。 说媳妇这么多钱的事，她现在可办不到。 不过，李如意也没把话说死。 “我管也不是不行，但你得听我的！十七八的年纪还是太小了，我觉得你二十岁左右再考虑成婚的事也不晚。” 李廿眼睛一下瞪得老大。 “你要把我拖成老光棍啊！？” 李如意：…… “你听听你说的那话！二十岁就叫老光棍，你大哥叫什么！？你要成婚，得有产业！不然人家凭什么把姑娘嫁给你！？” “你算算买地置产得多少钱，再算算你现在的工钱，别说你两三年之内能不能娶到老婆，就是我两三年之内要娶老婆也很费劲好不好！” “这世道女子活着本就不易，你若是承担不了一家之责，也别去给人当一家之主。” 李廿被打击到了。 他瞬间沉默下来，一边觉得二十岁成婚太晚，一边又觉得李如意说的好有道理。 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处在这种割裂的状态中。 别说，难受着难受着，还有些习惯了。 李如意赶着车进村，看他还是不愿说话的模样，安慰了一句。 “大丈夫何患无妻，你先立业，自然就能成家，你好好跟着我干，我不会让你打光棍的。” 李如意没觉得打光棍是什么羞耻的事，她觉得人活成什么样都不羞耻，也不理解李廿小小年纪就对找老婆如此执着，但她还是选择尊重。 毕竟是自己手底下的人，有了奔头才能有干劲。 不得不说，这张饼画的非常成功，比之前任何一张都成功，李廿瞬间精神起来。 “这可是你说的！我记下了！” 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要写在契书里。” 李如意：…… “谁会在契书里写这种东西？再说，万一我帮你找的你不喜欢呢？或者你喜欢的不喜欢你呢！这种事怎么保证？” 局面调转，李廿开始哄李如意。 “不会不会，我这种人，能有个老婆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挑剔那么多。” “我的要求不高，我就喜欢那种，白白胖胖的，然后脾气好点……嗯……也不用像吉祥脾气那么好的，但也不能像你脾气这么不好的！” 李如意：…… “哎！长的不用太好看，不丑就行，还有……我再想想还有什么……对对，得一心一意跟我过日子。” “会做饭的……不好吃也没事儿我不挑嘴。” “那个……嗯，勤快点，对，得勤快点……算了，懒点也没事儿，我也不是什么干净人。” 李如意叹了口气，只觉得脑袋嗡嗡的。 她就在李廿呱呱呱的声音中到了他外家。 李廿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还叮嘱李如意。 “这些你都得记住了，就照着这个条件帮我找就行。” 李如意：…… 第218章 九只猫 李廿带着李如意冒然到访，还让他外家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听说了来意之后，他舅舅还是带着李如意去看了那些猫。 那猫是真多啊，仓房门一打开，里面都飞着猫毛。 房梁上趴着的，草垛后面躲着的，足有二十来只。 李如意转头去看李廿，用眼神询问他，这和你说的数也对不上啊！ 李廿舅舅一进去，不少猫都喵喵喵的围上来。 他跟李如意解释。 “二十说的那几只猫送出去两只，剩下两只狸猫还留着，不是玄猫，就是狸猫。” 他轻轻的踢开脚边撒娇的猫，从一个麻袋后面揪出来一只半大的猫崽子。 只见那只猫比狸花猫少了些花，就是黑灰的杂色，但是看向李如意的眼神很警惕。 这确实不是黑猫。 李如意也没觉得失望，她听说狸猫抓耗子最在行了。 “都行，我想要把它们放在仓房里抓耗子，什么花色都没关系，家里也没有说道。” 李廿舅舅早就在李廿爹娘那里听说了李如意的一些事。 见她行事有度，又赶着驴车带着礼物过来，可见不是那种头脑发热做事不计后果的人。 舅舅心思一动，指着房梁上探出头来的小猫。 “二十不知道，我家猫后来又下了一窝，这次下了六个，都一个半月了，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多养两只。” “你不知道小猫有伴养的熟，要不然乱跑。” 李如意没说什么，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帮韩时安也领养两只，那边的房子现在都快成鼠窝了，尤其是冬天天冷，老鼠有时候还会钻进房顶的茅草里，非常嚣张。 李廿看着自家平日里腆个肚子谁都不放在眼里的舅舅，这会儿小心翼翼的劝李如意多养两只的样子，有些心酸，又有些无言以对。 他都能看出舅舅那瞎编的话，何况是李如意呢！ 不过，李如意也不在乎那些，最终的选择权在她手里，对方用什么手段最后都是她权衡自己的情况后才做出的选择。 她不在乎舅舅那些小算计，这还能比她去铺子里讲价时，掌柜的气到骂人时的样子难看嘛！？ 犹豫片刻，李如意觉得多养几只也挺好，最好是爹妈没什么亲缘的，往后还能放在一块生小猫。 她把这个想法跟李廿舅舅说了。 “舅舅，我也觉得多要两只挺好的，除了我家，我隔壁的邻居家里也想要放两只，不过我想要两窝没什么亲缘的，往后可以繁育小猫。” 农家的小猫寿命都不算长，有的在外面乱吃东西被药死了，有的生孩子生死了，有的跟什么东西打架被打死了…… 能够活个五六年都不容易，若是家里有一只活到十几年的老猫，那都是村子里的传奇。 李如意对养猫有些了解，但也仅限于京城时在后宅的听闻。 不过后宅的猫更惨，养尊处优时倒是享福，但到了关键时刻，还要用生命肩负着互相陷害的命运。 甚至有的时候还有被人抽筋扒皮就为了挑起主人愤怒的情绪。 李如意当时不敢养，那时的她已经承受不起任何一次离别。 李廿舅舅听了这话，高兴坏了，把手里的猫一把塞进李如意怀里。 那猫对李如意的气味不熟悉，非常抵触，喵喵叫着想要跑。 它的指甲勾在李如意的衣服上，李如意怕把自己衣服勾柳丝，伸出手掐住它后颈皮，将它从自己身上拎了下来。 后颈皮大约真能封印住一只猫，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小猫瞬间夹着尾巴消停下来。 李如意去看李廿舅舅，担心她的举动让李廿舅舅不高兴。 结果就看见对方像是一只大猫一样，在仓房里四处抓猫。 最后他又给李如意抓了一只大猫五只小猫。 “这大的是一只公的，凶得很，有它在，这些小猫不爱乱跑。” “还有你手里那只狸猫也是公的，这个狸猫跟那个狸猫是一窝的，这几个是一窝的，这个也是公的……，剩下的都是母的，你要是不想让它们生了，就找个劁猪匠把这公的劁了！” “不过，也得防着别人家的公猫找过来，要我说，还不如找自家公猫呢，好歹你还知道啥时候生。” 李如意穿着男装，李廿舅舅也顺势把她当成男孩儿，说起了不着边际的话，听的李廿血都涌到了脑袋上，可又不敢打断自家舅舅。 说完了生小猫的事，李廿舅舅又说起养猫的事。 “这馋猫馋猫的，猫儿最是嘴馋，你喂狗，苞谷面拌凉水，它们也高兴，可你要这么喂猫，用不了两天这猫儿就都跑了。” 李如意沉默一瞬，说道。 “我家狗也要喂肉的，喂的都是些下水之类。” 一副猪下水够吃好几天，也不用洗的太干净，更不用加什么佐料。 李廿舅舅的话瞬间说不出来了。 他看看自家猫，又看看李如意。 “那……那要是喂肉就没说了。” 李如意点头。 “能喝生鸡蛋嘛？” 李廿舅舅：…… 李如意忽然又想起来。 “对了，能喝羊奶吗？” 她实在是受够了羊奶那股子味儿，可这羊还没回奶，大姐总担心她身体不好，不光日日让她喝，还总把最多的那一碗给她。 李廿舅舅：…… “要不我再给你抓两只！要不过几代血统就乱了，生出的小猫不爱活。” 李如意从李廿舅舅家出来的时候，拎着两个大筐，里面放了九只猫，三只大的，六只小的。 李廿舅舅送她们走的时候，还跟李廿叮嘱。 “你帮舅舅看着点，若是他养的不好，你就把猫抱回来。” 李廿打量着他舅舅身上的补丁，心说你自己都快吃不上饭了，还管猫呢！ 他不理解。 “放心，舅，咱们才是亲的！我肯定帮你看着，等我家要是预备喜事了，你也去我们村里看看，她家日子过的体面，说的话都算话。” 李廿又在心里补了一句。 但有没有漏洞就要你自己品了。 李廿舅舅这才放心不少。 “猫要是下崽子了你也帮我盯着点，他照顾不好你就过来跟舅说，我过去给它伺候也行。” 李廿的视线从舅舅的衣服上挪到了舅舅的脸上。 他更无语了！ 舅你连我舅妈的月子都不伺候，你现在要去给猫伺候月子，我舅妈知道嘛？ “行，到时候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都跟你说。” 李廿舅妈也很高兴，连他姥爷姥姥也都格外高兴，她们和李如意说着好话，生怕这冤大头再把猫送回来。 能让李廿舅舅割爱，还一割割九只猫的神人，她们当然十分敬佩。 几人心里都担心李如意回头把猫送回来，全挑拣着好话说，甚至都想把李如意的礼物还回去，再送李如意点什么了！ 第219章 药浴 李如意回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两筐猫喵喵感受着陌生的气息，全都喵喵喵的叫着。 回到了家里，李如意也怕它们跑掉，就先放在自己睡觉的屋里。 想着等双方适应以后再送去书房里，省着它们因为害怕祸害东西。 九只猫一被放出来，就是一阵鸡飞狗跳。 老三想要抓来玩玩，但她的手背上瞬间多了一道血痕，吓得她赶紧收手。 李如意原本想着放在自己这边炕上的，结果没想到，有两只大猫呲溜一下就钻进了丁婆婆的帘子里。 丁婆婆那边的炕也不小，跟以前那间房子里姐妹三人住的炕差不多大，她一个人住绰绰有余不说，两边还放满了装药的柜子。 下一瞬间，两只猫还没来得及闹事，就被丁婆婆一手一只凌空抓住。 这两只猫一公一母，那叫一个凶悍，被扔出来以后，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奔跑的人生遭遇了如此重大的滑铁卢。 它们落在地上，一个转身又朝着丁婆婆那帘子冲了过去，下一刻，又被丁婆婆抓着扔了出来。 李如意喊它们的名字。 “大狸，三花……” 猫听见了，看李如意一眼，接着冲。 甚至这次还打出了配合，一前一后…… 当然，被扔出来的时候也是一前一后。 老三捂着自己的手呵呵呵的笑了。 她的内心充满了感慨，果然，学好功夫什么都不怕，看看师父这身手，想打驴就打驴，想抓猫就抓猫！ 她忽然想起，对了，想要从山里扛回来一头羊，就扛回来一头羊。 老三羡慕的眼泪从嘴里流了出来。 李如意也是无语。 她摇了摇头，感觉这些猫都有自己的脾气，她从屋里出来，想找点东西喂一喂，先跟这几只猫建立些联系。 大姐不知道为什么好，就按着李如意的意思，找了一大块猪肝出来。 准备煮了以后连肉带汤，拌一些粮食喂一喂猫。 李如意把羊奶的事说了，大姐不太愿意，说要把自己那一份让出来。 她和李如意不同，她这段时间在家里捂的人都白了，再加上营养好，年纪也到了，人都长开了。 她比李如意的脸圆一些，过了年也不过十四岁，两颊还带着婴儿肥，一双杏眼水汪汪的，看人的时候满是温柔。 跟她一对比，李如意这一年晒的太狠，这会儿还没缓过来，再加上不注重打扮，年纪也小，看着还像个黑瘦的小男孩。 大姐每每照镜子，都对李如意有些愧疚。 这会儿更是觉得自己不需要营养，还是要把营养给妹妹。 李如意：我谢谢你呀！ 她连连拒绝，不过拒绝无效，说到后来，把李吉祥愧疚的直哭。 那眼泪一颗一颗的，哭的李如意没有脾气。 这种小事好像也犯不上，她只能妥协，最后跟李吉祥一人喝半碗羊奶了事。 李如意心里算着，没事儿没事儿，这山羊用不了多久就要回奶了，下一次喝羊奶还不知道哪年的事呢！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 她的心理安慰从十月的苍凉，安慰到了十一月的大雪，再到腊月的喧嚣。 最后年都过完了，天都暖和了，那山羊才终于回奶。 大姐宣布以后没有羊奶的那天，老三哭的可难过了。 李如意却是松了口气。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李如意把猫抱回来以后，喂了半个月才喂熟一些。 不过这些猫也都各有喜好，它们其中的大多数都喜欢李吉祥，李吉祥跟人坐在炕上做鞋的时候，她的背上或者怀里总要趴着一只猫。 剩下的一小部分则喜欢丁婆婆。 尤其是李如意最先看到的那只两个多月的狸猫，对丁婆婆真是爱的深沉，不是趴在丁婆婆身边就是趴在丁婆婆的炕边。 甚至丁婆婆早上指点李如意她们练功时，它也无惧严寒，跟在丁婆婆脚边。 李如意经过一段时间的忙碌，终于空出了十天时间。 丁婆婆最担心的就是她，最慎重的也是她。 当然，因着她年纪稍大，最先用药的也是她。 她要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等老三用药的时候，就可以注意到了。 至于说大姐，她已经过了最合适的时机，丁婆婆给她摸过脉，也摸过骨，只是交代她一些注意的地方，又给她做了两瓶药丸让她吃，也就仅此而已了。 李如意有些时候也很佩服李吉祥。 姐妹三人之中，她享受的资源最差，可她始终都无怨无悔，且发自真心的感激丁婆婆为她做了这些，也发自真心的会为丁婆婆考虑。 她好像从小到大都没长自私自利的那根神经，不羡慕，不嫉妒，没了李柱子这个让她失衡的存在，她整个人平和的不可思议。 李如意用药的这一天，她还是早早起来跟着大家一起练功。 虽然她给李廿放了假，但李廿还是来了。 他在家里吃不饱饭，在这里就算没活，也能吃饱，傻子才不来呢！ 李如意今天要调整状态，白天还要喝汤药。 大姐指挥李廿去打水，已经隆冬，不少小溪都冻了，现在打水要去更远些的泉眼处。 李廿也不放心让李吉祥去打水。 现在的李吉祥长的有点好看，一个人去打水，搞不好会遇上村里的地痞流氓，就算不发生什么，被冲撞一下，也要缓上好些天。 不过今天李廿把水缸打满以后还没完，他看着李吉祥把之前买回来的木桶搬出来刷了，又让他打了半木桶的水才算完。 这木桶比水缸都大，李廿后来都赌气想着直接把木桶放驴车上拉过来打满在拉回去算了。 不过，丁婆婆不许。 她说打水是很好的训练，还给李廿规定了要用什么办法打水回来。 打完水，李廿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了。 不过，接下来有更让他无语的事情。 那就是煎药。 李如意白天要喝药，晚上要泡药汤。 喝的药还要说，但晚上泡的药汤就很难弄了，李廿把书房那口锅搬到了外面，搭了架子玩命的烧，从早烧到晚，水没了加水，一直熬一直熬，熬出了一大锅黑乎乎的药汁。 而李家周围盘亘着经久不散的药味儿，又苦又臭。 不过，很奇怪的事，最后出来的药汁倒是味道还行，只飘着淡淡的苦味儿。 就在里面这边熬好了药汁的时候，大姐那头也起锅烧了一大锅的热水。 一锅热水加进凉水里，上手温度并没有太大变化。 大姐就接着烧。 又一大锅热水下去，这次总算有了变化，一起有变化的是屋里的炕。 丁婆婆已经坐不下去了，她把被褥搬出来，今晚只能跟姐妹三人在一块住了，更甚至，她还搬到了最远处，热炕头这种好地方，还是留给那些不怕热的猫！ 第220章 醒来 李廿把锅里的药淘到木桶里，淘了两桶，倒进大木桶之后，一股难以形容的药味儿弥漫开来。 不算太难闻，但也不怎么好闻。 他的任务结束，李如意塞给他几个窝窝头，便毫不留情的把人撵走。 李廿：…… 他这一天也是累坏了，带着粮食回了家，把东西一分，睡觉的时候还饿着肚子。 而李如意那边，已经按照丁婆婆的交代，泡进了木桶之中。 大姐和老三围着她转，连小狸都蹲在木桶边上喵喵了两声。 别说，这木桶还挺暖和。 丁婆婆很紧张，大姐去屋里搬了椅子出来让她坐着，可丁婆婆根本坐不住，一直就在木桶边上听着李如意的呼吸。 李如意刚进入木桶的时候，还觉得这水温热，还挺舒服的。 可没一会儿，她就感觉到那药力像是一根根钢针，直挺挺的扎进她的血肉。 李如意血往上涌，脸色逐渐变得潮红，呼吸也沉重了两份。 丁婆婆看不见她的神色变化，只能提醒她。 “不要压抑痛苦，如果难受记得说出来。” 李如意用力的答应一声。 “好。” 丁婆婆歪了歪头，跟李吉祥说道。 “你还得烧点热水，一会儿水凉了，好能加进去。” 大姐连连答应着。 “那我去烧外面那口锅！” 屋里的再烧下去，她们今晚就不用睡觉了。 丁婆婆没拒绝。 老三虽然担心李如意的状态，可也放心不下李吉祥。 “大姐，我跟你去！” 大姐去点灯笼，没答应老三。 “不行，你得在这看着，婆婆要是注意不到的地方，你好提醒一二，这是你二姐最关键的时候，左右我就在院子里，不会有事的！” 李如意倒是觉得老三在不在都不影响什么，只不过，她这会儿疼痛感越发激烈，她疼的浑身冒汗，说话都比平时慢了半拍。 不过，大姐也没有一个人出去，三花跟在她脚边，一起出了屋子。 一出去猫就后悔了，但后悔也晚了，大姐把门一关，她回头挠门也来不及了。 大姐也害怕，夹着猫又回去拎出来一桶水，两桶水下锅，她点了火烧起水来。 一人一猫蹲在灶坑旁边取暖。 那股子的药味儿又飘了起来，不过都是泡药浴，这水里有没有药味不重要。 这些事，李如意一无所知。 她现在浑身头疼，尤其是各个关节的位置，疼的好像被人钉进去一根钉子一样。 老三踩着板凳给她擦掉额头上的汗。 李如意支撑不住，差点滑进浴桶里，吓得她赶紧用胳膊支撑住桶壁，又往上面坐一坐。 “师父，我觉得关节特别疼。” 李如意出汗太多，嘴巴有些起皮，丁婆婆听着她声音不对，交代老三。 “给你二姐喂一口药。” 老三答应着，从板凳上跳下来，到锅台边上打开一个陶罐，倒了一碗出来。 她在忙活时，丁婆婆也在跟李如意解释。 “你往年穿衣太过单薄，寒症侵袭，我用药力将之引出，你难受是应当的。” 说完，她又觉得这话太冰冷，补充了一句。 “还能忍嘛？” 李如意点了点头。 “能忍！” 老三端着还带着温热的药过来，喂到李如意嘴边。 这药就很简单，平日里养身喝着都不计数量，李如意低头，吨吨吨灌了一碗，感觉灵魂都一起舒爽起来，也有了更多力气。 没一会儿那种针刺的感受渐渐平息。 李如意松了口气，跟丁婆婆说道。 “师父，我觉得没有那么疼了，是不是快好了！” 丁婆婆听说没那么疼了，跟老三说道。 “让你大姐把热水送进来。” 老三出去，李吉祥烧的水已经烧开了，不过还有火，就怕丁婆婆要水的时候水凉了。 她掏出水，拎着桶进屋。 热水缓缓注入木桶。 李如意很快又感受到了那种无与伦比的痛感。 她就这样折腾了一个多时辰。 累的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丁婆婆才把她从木桶里面捞出来，大姐等在一边，用干净的细棉布把她裹住，两人一起将她塞进被窝里。 李如意躺在那马上就要睡着了。 但是，丁婆婆摸摸炕，又感受一下屋里的温度，觉得还可以，一下把被子掀开，拿出银针用手摩挲着确定穴位。 紧跟着昏昏欲睡的李如意就被疼醒了。 “师父！师父……这也太疼了！” 丁婆婆骂她。 “别动，我找不准穴位扎死你！” 李如意：…… 她躺在炕上，身上扎的跟刺猬一样。 可这还不算完。 正面扎完，丁婆婆算着时间把针拔了，她在那里拔针，大姐跟在后面给李如意擦血。 李如意刚松了一口气，她就被丁婆婆翻了个面。 刚才的酷刑，又重来了一遍。 李如意疼的都想哭，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想，这个武功要不就别练了！ 好在，这种无意义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最后，李如意还是趴着睡着了。 连什么时候拔的针她都不知道。 再醒来时，天光大亮。 她身上已经穿好衣服，大姐正在厨房做饭，李廿在外面帮着干活。 丁婆婆坐在李如意身边，两只小猫正在撕咬李如意垂在枕头上的头发。 她伸出手将猫抓住，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充盈在她身体之中。 之前硬邦邦的关节，忽然间好像松软起来。 她这一觉好像把骨头都睡的酥了。 李如意伸了个懒腰，丁婆婆问她。 “醒啦？” 第221章 躁动的韩家人 李如意哼哼着伸了个懒腰，全身的骨骼都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嗯！这一觉睡的真舒服啊！” 丁婆婆难得露出一个笑脸，她的眼睛上堆出褶子，整个人看着都慈祥了很多。 李如意坐起来，往身上套衣服。 “师父，今天还要泡药浴嘛？” 丁婆婆摩挲着把草药分开，对着李如意的方向回答。 “不用，今天你不要出去，好好休息，药浴要等明天。” 李如意听说不用泡药浴，她发自真心的松了口气。 那是真的很痛，尤其是后来丁婆婆给她施针的时候。 她这次也是对穴位的印象更深刻了，之前知道位置，但打坐的时候也只是顺着大致位置去感应，并不保证精准。 可现在精准了！ 只要想起昨晚哪个地方疼就对了！ 李如意现在出不去屋子，也不想看书，便和丁婆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她上辈子学了个刺血术的皮毛，正好有了时间，便将上辈子很多不理解的地方和昨晚被扎时候的一些疑惑问了出来。 丁婆婆见她想学，也耐着性子给她讲。 李如意的记忆力不算顶好，也就是寻常人的水平。 不过她到底有上辈子积累的悟性在，耐得住性子，也有悟性在，举一反三不在话下。 丁婆婆一讲就讲了一两个时辰。 今天过来做活的人都被大姐打发走了，只说如意病了，怕过了病气给别人。 大伙闻着这院子里散不去的药味，连连追问李如意到底是什么病。 李吉祥说不出来，还是李廿帮着回答的。 “还能是什么病，累的呗！十多岁的小丫头，整天背着百十斤盐一走好几十里，还不都是硬撑的！” 有人听说李如意累病了，那真是四下叫好，仿佛李如意已经快死了，韩时安终于要找新的合作伙伴了一样。 吓得三姑和里正都过来看看，连李老四都来了。 但李如意不能见风，也不好见人，这些人就都被李廿和李吉祥打发走了。 老三在外面玩了一天，到傍晚得知了自家二姐将要不久于人世的消息，吓得心都翻了个面。 她飞快跑回家，到家一看，李如意正穿着白衣平躺在炕上。 老三一屁股跌倒在地。 正在厨房烧火的李吉祥看她这样，问她。 “怎么整天风风火火的，没个姑娘样儿！” 老三挣扎着从地上爬了两下都没爬起来，丁婆婆也抬起头，虽然看不见，但还是把耳朵凑向了她这边。 “干嘛呢，赶紧把门关上！” 老三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两行热泪瞬间落下。 “二姐啊！二姐……二姐我……” 昏昏欲睡的李如意半眯着惺忪的睡眼，抬头去看老三。 老三脚步挪蹭，嘴里那句‘我来晚了’瞬间噎了回去，因为太仓促，噎的还挺难受。 “二姐你这是……” 李如意打了个哈欠感慨一句。 “又困了。” “你说什么？你怎么还哭了？” 老三一口铁牙打碎了往肚子里生咽，牢记着村里孩子们说的，头可断血可流，脸面不能丢。 “外面刮大风了，哎呀这个风啊……真大！” 李如意又打了个哈欠。 丁婆婆说道。 “困了就睡！” 李如意抹掉眼角的泪，往下一躺，脑袋一歪又要睡觉，老三赶紧屁颠屁颠的爬上炕，把被子给李如意盖好。 李如意一脚踢开。 “炕太热了，我散散气，别管我，玩去！” 老三答应的麻利又爽快。 “哎！” 她又噼里啪啦爬下来，出门去找李吉祥。 “大姐大姐，外面都说我二姐要不行了！怎么回事儿？” 她说话的时候，李廿抱着柴火回来了。 李吉祥也说不好，只能把话语权交给李廿。 “二十哥说的，你问他！” 老三赶紧又凑过去。 “哥，外面都说我二姐要不行了！” 李廿柴火都没放下，就突闻噩耗，他吓了一跳。 不过好在，他比老三年纪大些，稳重不少。 “哦！没事儿，他们想要你韩大哥的盐才这么传的，等过几天你二姐活蹦乱跳的出去，谣言不攻自破。” 老三这才放下心来。 她拍拍自己最近明显鼓了起来的小肚腩，从怀里掏出小本本。 天呐！咒她二姐！ 这事儿没完！ 老三饭都不吃了，就想要把名单先补上。 李吉祥看她这会儿还要走，赶紧叫住她。 “你干嘛去？” 老三热热闹闹的跑了。 “二姐你给我留一口就行，我去找二毛和小花说点事！” 她撒丫子跑走了，留下了被她摔的嗡嗡作响的屋门。 李吉祥摇了摇头。 “这孩子，一点姑娘样儿都没有！” 晚上吃了饭，李如意独享一碗汤药，喝完了睡下，丁婆婆让她把被子盖好。 睡到半夜，李如意口渴爬起来喝水，忽然听见老三大喝一声。 “咒我二姐的狗贼！哪里跑！呀呀呀……” 李如意吓一哆嗦，手里的小茶壶一歪，把她袖子都打湿了。 她打着哈欠摇了摇头。 这孩子…… 她把老三踢掉的小被子给她盖好，冰冰凉的小脚丫也塞进了被窝里。 又回身摸摸大姐的被子。 李吉祥缩成一团，就算睡着了也是如此。 李如意又躺了回来，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又是天光大亮，不过，今天外面传来了不少人吵嚷的声音。 大姐压不住，丁婆婆还是坐在昨天的地方看着她。 李如意坐起身，拍拍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 “师父，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我怎么这么能睡呀？” 丁婆婆哼哼一声。 “没用太多，你是这段时间休息的不好，意志不会让你的身体更坚强，只会让你病来如山倒。” 李如意伸个懒腰。 “外面什么动静啊？” 丁婆婆给她解释。 “还能什么动静，有人着急了！” 李如意明白了，这是想看她死没死。 她又打了个哈欠。 “那大姐可能应对不了，我能出去看看嘛？” 丁婆婆好想给她翻个白眼。 “不能！” 李如意伸着脖子往外面看，可两层窗纸加上一个棚子，她把脖子抻断了也看不见。 她只好静下心来听着。 不过听着还挺乱，主要是李廿的声音太大了，只能听见李廿喊。 “你们先回去！” “这又不是你们家！” “你们有话和韩时安说，别跑着来撒野。” 李如意明白了，躺回了炕上。 要是这点事，那还真不算事，压力就要给到韩时安那边。 她有信心韩时安还会继续和她合作下去。 而且，就算没了韩时安的盐，她也有了别的生财之道，比如说去山里收药材…… 只要根基还在，那就没在怕的！ 李如意直挺挺的躺了回去，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李廿把人推出去，观赏大门，气的够呛。 李吉祥则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第222章 李廿挨打 今天是第三天，李如意今晚要泡药浴。 丁婆婆已经把药材准备好，李廿没一会儿又在院子里架起了大锅。 不过，他正烧着火，忽然听见隔壁有狗叫声。 丁婆婆放下手里的东西，从厨房里抄起一根烧火棍就走了出去。 这两天的狗都是丁婆婆喂的，或许是她和李如意在一起的时间比较久，也沾染着李如意的味道，也或许是她自带一股强者气质，对动物有一种难以明说的压制。 反正李如意陪着丁婆婆喂了几次以后，狗也吃她喂的东西了。 不过大姐和老三还有李廿喂的东西它们还是不吃。 丁婆婆进院的时候，一群人已经冲到院子里要去搬东西了！ 韩时安的堂叔没有隐瞒他租院子的事，韩家本家的人也对此怨念深深。 不过…… 一刻钟之后，他们全都从院里跑了出来，跑的那叫一个狼狈，有的人鞋都跑丢了，想回来捡的时候，还被后面的人踹了两脚。 丁婆婆棍子都打断了，拎着半根烧火棍把门挂上走了出来。 经此一战，丁婆婆在村子里的名号算是彻底打响。 一个村子里三个大姓，除了孙家人还没打过，剩下那俩的主力都打完了。 知道这条路走不通，那些人回去以后，又换了家里的女人过来。 有的跟大姐关系不错，过来说说话，有的则是站在大门口骂，被李廿拎着棍子吓唬好几轮还不消停。 李如意在屋里睡的天昏暗地，外面的闹剧则是愈演愈烈。 到了晚上，李廿也没有回去，他听说上次李吉祥一个人半夜在外面烧热水，也没放心。 这两天，上蹿下跳的人太多，他怕有人半夜摸进来吓到人。 他烧好了热水就放在棚子里，喊李吉祥一声，大姐就过去拎进来。 等到大姐跟他说不用再烧了，李廿这才裹着棉袄往家走。 这条路他已经走习惯了，以前也害怕来着，可夜路走多了，他又没干过什么亏心事，再加上练武确实壮胆，他竟也不怕了。 不过，今晚显然不是个风平浪静的夜晚。 李廿走到半路，路上忽然冲出来三四个男人。 这些人拎着麻袋就要往李廿脑袋上套。 李廿被人偷袭过，一个人走动时对周围的动静和氛围格外敏锐。 那些人跳出来的瞬间，他的身体早于他的意识，已经先一步跳开。 麻袋落空，但棍子还是招呼了上来。 李廿举着胳膊挨了一棍子，这一下打的他胳膊生疼。 好在被丁婆婆打习惯了，他对疼痛的耐受度很高，放在以前可能都被打懵了，现在他耳边全是丁婆婆的声音。 “下一招！下一招！不要停下！下一招！” 李廿手里没有武器，练武时间也不算长，他不敢硬抗，转身就跑。 身后的人骂骂咧咧的朝着他追。 李廿也不确定前面还有没有拦截他的人。 他只能从主干路下去，绕到了别人家房后，一边跑一边喊。 “救命啊！杀人啦！救命啊……” 村子里鸡飞狗跳的，不过他猜的还真没错，前面堵他的人听见动静，也往后绕。 这会儿正是月初，天上的月亮不大，夜里黑沉沉的，只有满天星辰。 李廿看不清楚，只能去听，他听见前面好像有脚步声，便赶紧往别的地方跑。 正在他慌不择路的时候，一家的院门开了。 李廿一抬头，就看见一个人影。 “大忠叔！叔！快借我躲躲！” 李廿从低矮的土墙翻进人家。 出来的李大忠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身后追着李廿过来的人却停在他家院墙外犹豫起来。 这原本是韩家和李如意的事，但现在要是闯进去，似乎变成了韩家和李家的事。 三家村多少年没打过这样的架了！ 大伙儿想起上次打架的经历，内心里还是有些打怵的。 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打群架，又不是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李廿看见他们犹豫，跟个猴子一样，越过听见动静出来看热闹的李大忠，转身跑到他家前门，飞快从院墙翻了出去。 他趁着那些人犹豫的功夫，一鼓作气跑回了家。 他回来的太晚，但他娘还等着他，听见关大门的声音，他娘出来小声问他情况。 “二十，你回来了？” 李廿喘着气，答应一声，但他没有马上回去，而是站在大门口平复了一会儿。 他娘还在问。 “吃饭了吗？怎么今天这么晚啊？” 李廿捂着胳膊。 “如意那边有点事，我不放心，就多待了一会儿。” 他娘听说是李如意的事，也跟着提起心来。 “村子里都说如意病的要不行了，说那药味冲天，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她是怎么了呀？” 李廿想着这些人得知李如意生病后的疯狂，觉得他要是说了实话，那些人搞不好会去搞破坏。 他这人最让李如意看重的品质，就是嘴严，有些话他连父母都没说过。 “别听外面的人瞎传，没有的事，如意好着呢，对了娘，你这几天看好弟弟，别让他们乱跑，跟爷奶也说一声。” 李廿不着痕迹的放下胳膊，没让他娘发现他胳膊受伤。 夜里，李廿疼的不行，他庆幸当时用胳膊挡了一下，不然这一下敲在他脖子上，脑袋都得让人砸开花。 身体的伤痛和对人性的恐惧，让他这一夜睡的很不踏实。 第二天他想了想，决定叫上他哥一起去。 李如意今晚不用药浴，他们肯定回来的早，到时候不方便埋伏，两人也有个照应。 李廿也有私心，他为李如意挨了打，这时候肯定是得想办法多要些好处。 为此，李廿进门以后托着胳膊，让李十五扶着他，大姐听见动静去开门，看他这样吓了一跳。 “二十哥，你这是怎么了？” 李廿哼哼着，憋了一宿的哎呦全用在了这里。 “哎呦哎呦，别提了，哎呦……幸好我昨晚留在这了，不然只怕那些人半夜都得来找你们！” 李吉祥胆子小，被他吓得不行。 “什么人啊？你这是怎么啦？你快进来让婆婆看看……婆婆……” 李十五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李廿在干什么！ 第223章 李十五 李十五这种演技是不配去看李如意的，他被李廿留在了厨房里。 李如意被老三叫醒，打着哈欠醒来套好衣服，看见李廿这样进来也没有意外。 “怎么？有人堵你了？” 李廿满心愤怒之中还夹杂着一丝得意。他比了个六。 “六个人，三个人要套我麻袋，三个人在前面堵我，幸好我的反应的快，这麻袋要是套上了，你今天兴许都看不见我了！” 李如意没有太多表情，她问李廿。 “看清楚是谁了嘛？” 李廿摇了摇头。 “太黑了，没看清，就听见有个声音挺耳熟的，好像是韩时安的堂伯父。” 李如意心里有数了。 对付对方亲戚这种事，她还是得和韩时安提前说一声的。 丁婆婆在旁边说道。 “手伸过来我摸摸。” 李廿也怕留下后遗症，丁婆婆说要看，他赶紧把胳膊凑了过去。 棉衣袖子太紧，撸不起来，他干脆把棉袄脱了，看见李廿的伤，李如意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只见李廿的整条小臂都肿的发亮，挨打的地方更是紫青一片。 丁婆婆手不重，从他的皮肤上顺过去，就大概知道情况了。 收回手时，她落在李廿的青紫的位置上，微微捏了捏。 李廿哎呦一声。 丁婆婆点了点头。 “骨头裂了！” 李廿：？？？ “骨头裂了？” 丁婆婆微微颔首。 “对，伤的不轻，这段时间你也干不了重活了，不然以后得留下后遗症。” “我有几副专治跌打损伤骨折骨裂的药，一会儿给你敷上。” “今年冬天你得穿的厚实些，不然落下病根，往后天一冷骨裂的地方就会疼。” 李廿刚才觉得还能挺的，现在半边身子都垮了。 李如意听见李十五的动静了，她干脆也让人进来。 李廿刚才怕李十五演技不行，但现在他已经不怕了，他现在怕自己伤的时间太长，活被别人顶了。 李如意跟李十五交代了一下李廿的事。 她也观察了李十五一段时间，没有李廿的心眼，也没有李廿聪明，但他勤快老实，作为帮手，也没太大问题。 李如意干脆就和他说了雇佣的事。 长工和短工价格就不同了。 短工给钱多，但一个月活少，长工就稳定许多。 李如意一个月给他半吊钱，包吃，管饱。 这放在县城里也都是不错的价格，毕竟李十五年纪不大，也没什么手艺，去给人当学徒都得倒找人钱。 要是一年不花销，攒下五六贯，过不了两年就够说媳妇了。 李十五很高兴，李廿的心也跟着稳定不少。 李如意报这个价格也是有自己考量的，如果带上李十五，她来年收的药材肯定会更多，盐大概会成为她收入的小头，那些从山里倒腾回来的东西，才是她以后的大头。 而且，李如意觉得老三有点太闲了，不能让她这么闲下去，还得给她找点活干。 李十五算是青壮，以后很多重活都得教给他，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也给李家人卖个好。 李如意想要把这家人收拢到手里，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 李如意说完李十五的事，转头又和李廿说起养伤的事。 “你好好养伤，我对你的期待与旁人是不同的，只要你初心不改，我亦是绝不负你！” 不得不说，李如意这句话比她对李十五的施恩更有效。 李廿的心一下就稳当了。 李如意对敌人心狠手辣，但对自己人从来都不吝啬，李廿以前是她的敌人，现在是她的自己人。 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不能满足自己人的情感需求，却总在满足外人的眼光看法。 李如意显然不在此列，她的信誉也是日积月累培养起来的。 李十五在外面给李如意和李廿煎药，李十五敷了药，胳膊被李如意包好，又在丁婆婆的指挥下找了板子拖着吊在了脖子上。 李廿还是头一次看到这种包扎方法，新奇够呛。 老三因为李廿挨打的事，被李如意勒令在家。 不能报仇的老三心情不太美好，把所有憋闷都发泄在了猫身上，抱着一只猫一阵撸，把猫撸的喵喵乱叫，回头给了她一巴掌。 李如意今天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困了，跟丁婆婆坐在一块处理药材。 丁婆婆的架子空了好大一块，可见她这段时间用药量有多大。 不过效果非常明显，李如意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感受，只要她现在打坐，内力必然可以入门。 不过，这显然不行，丁婆婆不许，李如意憋的在难受也得等几天之后再说。 李廿这次的打确实没白挨，他干不了重活，闲的无聊，就在那里听着李如意和丁婆婆聊天。 李如意问，丁婆婆回答，他很多东西都听不懂，但也跟着记下来不少。 他想起上次李如意给李十五放血的事，总觉得这些东西以后肯定能用得上。 不过，丁婆婆说了一会儿就不说了，说的她嗓子疼。 李廿一只手只能打下手，忙活一阵子，李如意看他无聊，就找了本书教他认字。 拿到书本的时候，李廿心头狂喜。 他看着李如意写写算算的，别提心里多羡慕了，这会儿他也能认字，往后就算是李如意不用他了，他也能凭借认字这一点找到些活干。 李廿这种高兴一直持续到傍晚，他吃了饭和李十五一起回家。 “哥，我教你认字！我问了，如意说可以教你。” 李十五抓抓脑袋。 “你学就行了，我不是认字的料，再说，认字也没用，县里的活也得找门路，我看如意这里就很好，我多卖些力气，用不了两年就能说媳妇了！” 李廿不死心，又劝劝。 “别呀，认识字了，不管干什么都方便。” 李十五还是坚定的摇头。 “不了，我这脑子也不好，再说我都十七了，学也来不及了，有那时间还不如多劈两块木头呢！对了二十，明天咱们是不是得晚回去呀？” 不待李廿回答，李十五又滔滔不绝的说起了自己对未来的畅想。 里面的愿望都只有小小的一个，就那么大，但却那样真实。 李廿忽然有一种强烈的孤独感。 他和他哥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同了。 第224章 我教你认字啊？ 因着昨晚的事，两人今天回去的很早，堵他们的人都还没来得及。 不过，李廿带着伤的事，没一会儿就传遍了三家村。 虽然他的伤伤在胳膊上，但却让很多人，给李如意快死的谣言再添实锤。 李廿回到家里，他爹娘看见伤才知道这是昨晚被人打的。 李家各房的人都过来问问。 有些私心里还想看李廿热闹的人，这会儿凑的更是往前。 只是可惜李廿的热闹没看完，他们就听说了一个更让人郁闷的消息。 李如意竟然雇了李十五当长工，一个月供吃饱不说，还给半吊钱。 李十六站在人群中，心里说不出的感受。 他对李廿和李如意之间的关系看的最清楚，完全不明白李如意为什么会用李廿这样的人。 李廿当初就是村子里的一个小混混，虽然没达到李栓子那么可恶的程度，但也没怜惜过弱小。 更别提他一开始还欺负过李家姐妹的事。 李十六总觉得，要说聪明，自己也不差什么，为什么李如意找李廿干活都不找自己呢！？ 尤其是这次，李廿受了伤，李如意竟然愿意看在他的面子上给李十五一份活计。 李十六悄悄从人群中退了出来，家里那些人也让他很疲惫，明明大家都是羡慕嫉妒，可一看李廿都能给他哥找活了，压下心里的难受还要去奉承，这让李十六更不舒服了！ 他从院子里出来，在村里乱晃。 晃荡着晃荡着就晃荡到了山脚下。 这不是他第一次过来这里，不管是拉柴火还是当初盖房子看热闹，他都来过。 但这个院子对他来说，还是格外陌生。 因为他从未进去过，甚至没敲过门。 他站在院门口看了片刻，似乎想要透过大门穿过墙壁，看到里面的人正在干什么。 他真的很想问问，李如意为什么会选择李廿。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院墙上忽然冒出一个脑袋，这脑袋在傍晚的余晖中显得有些阴森。 下一刻，一条尾巴翘起来，紧跟着是一个小孩子的声音。 “豆角你别抓我头发！” 老三顶着一只猫爬到高高的院墙上，她原本想要透透气，结果看见院子外站了个人，吓她一跳。 “啊！你是谁？是要来偷袭我嘛？” 李十六：…… “我是李廿的十六哥。” 老三单手拍拍自己的小肚子，把另一只手里的一块木头放在了屁股后面。 “你是来接二十哥嘛？他们回去啦！还没到家吗？” 李十六也不知道自己要跟孩子说点什么，他仰着头看着光影之下那张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五官的脸。 “他们到家了，我就是随便走走。” 老三打量着他，想了想，从怀里摸了摸，摸出一个小本子。 “我听二姐说二十哥也开始认字了，你能帮我把这个本子给他嘛？我还想着第一天认字，得送个郑重的礼物，但我姐不让我出门。” 李十六只听说李十五有了活计，还不知道李廿因为这次受伤还能认字。 他的心情更糟糕了。 老三不知道那些，天色暗了，她也看不清楚李十六的脸，趴在墙头上把小本子往李十六的方向递，顺便还说道。 “认字挺有用的，你也要多认一些。” 李十六站在那里看着老三养白不少的小胖手，心里翻滚的憋闷和嫉妒像是都有了出口。 “我不认字，家里也没钱给我认字，我这辈子都不能认字！” 老三很敏锐，瞬间捕捉到了李十六那些难与人言的心思。 她低了低头，想要找个能看清楚对方表情的角度。 “那……你要是想认字，可以过来，我可以教你！你别听人说认字没用，认字可有用了，以前别人骂我我都记不住谁是谁，现在认字以后，我就把他们都记下来，忘了的时候就翻一翻。” 李十六：…… 他刚才还想要骂老三两句发泄一下，顺便替李廿得罪得罪李如意的。 但听说老三竟然还拿个本子记下来，那些话瞬间又被他咽了回去。 报名报早了，早知道先骂一顿了！ 这些怨念压下去，那点气就出不来了，而是变成了一些利益计较。 “你真的愿意教我认字？” 老三点了点头。 “对呀！咱们村子里的孩子，谁过来我都教的，我以后要当女先生，要开女学，要教化女子，让她们读书认字，懂理明志。” “你赶上好时候了，我先练练手，从认字教起，不要你钱，但一字之师也是师，以后村里要是有谁说我和我二姐坏话了，你得帮我！” 李十六想了想，觉得这条件不太合适。 “村子里十户人家九户都骂你二姐，这要是帮你出头，得出到什么时候去。” 老三摇了摇头，小学究的模样。 “你不懂，那些坏话说为了比我二姐让利才说的，我二姐说那叫不可调和。” “这种坏话不用反驳，自有她出马，我要负责的，是那些传坏话的，就是跟他们没关系，他们也不得利，还想要天天糟践人的，我得让他们明白，我们姐妹，不是好欺负的！” 说完，老三开始给李十六盘点她这段时间以来的战绩，想拉对方入伙之心十分强烈。 她拿出自己打架的本子，翻开查看，指着上面的炭笔印子，给李十六看，也不在乎黑灯瞎火李十六能不能看清楚。 “你看之前李五婶就说过我二姐坏话，她说我二姐便宜身子轻贱的命，没那二两……二两，这什么东西……不重要，然后我带着二狗子和大毛二毛把她家小儿子打了，从孙傻子家撵到了孙七叔家……” “还有这个……这个……” 老三说完从墙上探出大半身子问李十六。 “就是这样的！你认字不？” 李十六深深的叹了口气，老三见此，又稳稳当当的坐会了墙头上，也跟着叹了口气。 听着老三讲那些腌臜话，李十六忽然间就释怀了。 平复一个人的嫉妒就是如此简单，让他明白他嫉妒的目标过的也没有比他好太多。 李十六想了想，老三这么长时间也只是小打小闹，似乎就是孩子间的拉帮结派，他混在其中，似乎也不算什么大事。 而且，李十六想到了李十五，那人刚开始也没活可干，还不是在李如意面前晃荡着晃荡着，就晃荡来活了。 那他也过来晃荡，说不定等哪天…… 李十六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你把本子给我，一会儿我给李廿带回去。” 他走上前，伸出手接过老三递给他的本子。 老三看似毫无防备的探身上前，但其实，她的另一只手已经摸到了身后的木头上，如果李十六跟她动手，她绝对一木头就拍在李十六脑袋上，当场就给李十六开瓢。 第225章 突破 李十六接过本子，后退一步，他跟老三说道。 “那就说好了，我明天过来跟你认字！以后要是有人骂你们，我也会告诉你的！” 老三露出大大的笑脸，用力点头。 “好！那你回去！明日见！” 李十六对她摆摆手，顺便提醒她。 “少翻墙，别摔着！” 老三答应着，翻身就从围墙上跳了下去，她落地，卸力，站稳转身把掉下来的豆角接住。 豆角也是三花的小母猫，后背上带着两个圆圆的黑斑，像是扒开的豆角粒。 被老三接住的时候还不高兴。 老三则是了却一桩心事，把手里的木头往柴垛一扔，拍拍手回屋了。 反正她礼物送出去了，李廿要是没收到就找他十六哥要去。 丁婆婆听见动静偏了偏头，李如意则是已经睡的天昏地暗。 李十六看她动作轻灵，心里也羡慕一瞬，把巴掌大的本子翻看，上面一笔一划的记着一些常用字。 李十六不认识，他眸色暗淡一瞬，把本子放进怀里，这才往家里走去。 不过，他走到一半，遇见了堵李廿的人。 套麻袋的人想要动手时犹豫了一下，这身形不对啊，再说李廿不是受伤了吗？ 就这么一犹豫，李十六已经跳开，看着前后围上来的人。 他吓了一跳。 “你们干嘛呀？” 认出来人不对，对方也很惊讶。 “李十六？你弟弟呢？” 李十六：…… “早就回家啦！你们在这干嘛呀？” 韩家的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手里的棒子放了下来，心里盘算着打不打。 李十六瞬间明白了这些人的想法。 “这条路上来回的人太多了，你们这么打也没用！打了李廿还有十五，打了十五还有十八！李如意只要手里有钱，就不缺跑腿的人。” “要我说，你们还不如把三家村的族长召集起来问问，只要他们发话，就没人敢说个不字，省着你们在这折腾。” 李十六边说边往前走，等这些人琢磨过味儿来的时候，人都走出去一户人家了。 “不对！他也是个跑腿的！给我打！” 有人反应过来时，李十六撒丫子开跑，这会儿别说嫉妒啊难受啊，他现在对李廿只有敬佩。 难怪李如意放了血，这哪是受伤，这是要卖命啊。 李十六跑的飞快，他跑一半跳进了一户人家，这次追人的很有经验，也跟着跳了进去。 李十六：…… 有病啊！有病啊！ 他从围墙跳过去，又转身跳进另一户人家，这家还有狗，听见他跳进院里嗷嗷叫。 那距离跟他的小腿就差二寸，李十六差点跳起来。 狗也很无奈，颠开大牙咬的脆响，脑袋刚转过去，又有人跳了进来，它脑袋转过来，又追着人一阵咬。 李十六没有李廿跑得快，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一路跳上跳下，搅得半村子乱七八糟。 最后他还是被人按住了。 不过，那些人跑的也没劲了，对着他拳打脚踢的时候，又被周围人家跳出来骂走。 李十六好歹也是李家人，被韩家人追半村子像话吗！ 李十六回了家，摸着怀里的本子摔在了李廿面前。 “给你！李美满给你的！” 李廿看他那一身破马张飞的样子，吓得站了起来。 “你这是干嘛去了？” 李十六挥挥手，感慨一句。 “二十啊，你是这个！” 他对着李廿比了比大拇指，李廿懵的很。 李廿爹娘也不明所以，李十六走到门口，想了想，还是跟他说道。 “我明早跟你们一起走，她说要教我认字。” 李廿：？？？ 李廿点了点头，心说，你要认字你跟我说呀，我和李如意提一提的事，你何必把自己造成这样呢！？ 第二天一早，李如意就看见了三个人。 鼻青脸肿的李十六，吊着胳膊的李廿，还有一脸憨厚的李十五。 李如意：？？？ 她以为这是三个人壮胆呢，毕竟今晚又到了她药浴的日子，李廿他们可能回家要晚一些。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只见李十六只是跟她打了个招呼，就去找老三了。 一大一小两个人，蹲在前面的棚子里认字。 李廿和李如意跟着丁婆婆挑拣药材，李如意瞬间给他讲一讲。 因为前一天晚上动静闹的太大，韩家的这几个人被韩家族长拎过去骂了一顿。 韩族长骂完人，今天让家里孩子亲自上门来看看李如意。 李如意不能出去见风，但也不耽误在家里见人。 看见李如意那神清气爽，面色红润的模样，来人放下东西，问问怎么回事以后，很快就回去了。 韩族长听说李如意没什么大事，心情不佳。 他虽然没盼着李如意去死，可在他看来，韩家人鸡飞狗跳的事情，都是李如意闹出来呢！ 他们习惯性给自己贪婪扣上一个合适的帽子，好方便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别人，掠夺资源。 韩族长显然也是这样。 他想了想，跟回来的大儿子说道。 “你明天去县里一趟，问问时安什么时候方便回来，这件事也该有个了断，不然往后韩家人在村子里如何立足？” 他大儿子答应一声，第二天就去找韩时安了！ 李如意还有最后一次药浴，第四次药浴之后，她就能出门了。 不过，她眼看突破在即，问了丁婆婆，丁婆婆知道她的情况，说她药浴过后，休息一下突破最好。 药力可以辅助修炼，内力又能催发那些没吸收完全的药力，虽然不如稳定一下再突破的风险低，但如果成了，也有洗经伐髓的效果。 李如意决定再多蹲一天。 有了韩族长发话，那些人就没再堵李家兄弟。 韩时安得到消息也没意外，他以不便请假为由，将回村的时间押后些许。 李如意终于度过了最后一次药浴，她整个人的状态都和之前大有不同。 因为压抑着没有突破，她并不觉得多松快，反而有一种难以明说的不适感。 她和丁婆婆说，丁婆婆只让她忍着。 李如意忍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李如意从屋里走了出来，坐在了她最熟悉的木墩子上。 隆冬的清晨冷气森然，李如意浑然未觉，她坐在那里只觉得丹田处升起一股热火，如奔腾的岩浆，轰鸣翻卷，瞬间冲入她的经脉。 丁婆婆早已走出来，不顾蠢驴饿的嘎嘎叫，站到了李如意身边。 第226章 三家村，我罩着你！ 李如意周身升腾起一片雾气，她引导着那奔流的内力，顺着功法运转。 每一处被丁婆婆扎过的痛点，都像是指路的明灯。 李如意起先不得要领，只会放开和压制，可放开就控制不了，内力冲的经脉剧痛，疼的李如意浑身颤抖。 压制时又太过紧张，分流的内力总会涌入不该去的地方。 李如意呼吸紊乱，额头见汗。 就在这时，她听见丁婆婆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抱元守一，守心神！” 李如意想要回答，想问如果守心神，内力要如何控制。 但下一瞬，一只手落在她肩膀，温和的内力渗透而来，她本能想要反抗，才惊觉那是丁婆婆。 李如意调整呼吸，紧守心神，对她而言汹涌的内力，对丁婆婆而言不过尔尔。 只片刻，便已运转一周天。 李如意只觉得神清志明，一瞬间便同天地融为一体。 不过，这种感觉只是她武道入门后的错觉，只是因为之前她身为普通人，比不了武者的感知。 她所谓的融入天地，和丁婆婆那种百米之内都能听见来人轻声说话的水平，还差的远呢！ 丁婆婆缓缓收势，她很是疲惫，这样引导别人内力运转所消耗的心神，比她自己连续运功十天都大。 李如意已经入定，她的身体开始自然而然的运功，早先的药力也被内力裹挟着融入自身，此刻不显，要等过两天才能看出效果。 这一次，李如意入定时间很长，丁婆婆守在她身边不让任何人靠近打扰。 打架练功，吃饭，干活…… 李如意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等她醒来之时，天色已暗。 李如意抬起头，看向漫天的星辰，她好像走过了长长的一段路，再醒来，灵台清明。 她转过身就看见，丁婆婆站在不远处，她身边还有一个左一层右一层穿的跟个小窝瓜一样的韩时安。 丁婆婆松了口气。 “如此，你武道便算入门，日后固守初心，志不可改。” 李如意明白丁婆婆的意思，她用力点头。 “自当如此！” 丁婆婆想要往回走，但脚步却不自然的踉跄一下，韩时安转头去扶她。 丁婆婆摆了摆手。 “无妨，你们有话且说！” 话虽如此，但韩时安还是把护到了门口，见她真不用，这才转身回来。 李如意坐了一整天，但她胳膊腿都没有难受的感受。 她站起身，跳了两下，身轻如燕，仿佛下一刻就能飞起来。 “师父师父，我送你回去!” 丁婆婆这回不想说话，已经拉开门走进屋里。李如意凑过去的时候，迎接她的就是棚子上那个被摔的颤巍巍的门板。 韩时安笑了一声，唤回李如意的注意力。 李如意转头看他，才想说话，肚子就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一片安静之中，只有晚风从两人身边穿过。 韩时安说道。 “你姐给你留了饭，婆婆说你饿的狠了，肯定要吃很多！” 李如意手忙脚乱的拉开房门，两人脚前脚后走到厨房。 厨房里的火都没熄，灶台上立着油灯，通往房间的门也开着，李吉祥把丁婆婆送回去，又从屋里走出来，看见李如意真的醒了，这才露出一个笑脸。 “小满太困睡着了，我给你留了饭。” 她走到锅台边上，把锅盖打开，热腾腾的气冒出来，李如意闻到了鱼的味道。 “我给你煮了一条咸鱼，鱼汤很多，你留着拌饭吃。” 李如意去拉她的手。 “大姐，你也累了，睡觉去！” 李吉祥仔细打量着李如意的脸色，见她真的没有问题，这才终于放下心来，看看站在门口的韩时安，明白两人也有话说，便点了点头。 “行，你吃完放着就行，我明早起来刷碗。” 听到李如意连声答应，她这才回屋去睡觉。 厨房里的二人目送她回去关上门。 李如意把饭盆端到桌上，韩时安帮她摆上油灯。 鱼汤浇在饭上，带着诱人的香气，李如意问他。 “你吃吗？” 韩时安摇了摇头。 “吃过了！” 家里只有丁婆婆和李如意还什么都没吃，但对丁婆婆来说，休息要比吃饭更重要。 她到后来，也不过是强撑罢了。 李如意还不知道这些，她饿死鬼投胎一般，用力的扒饭，杂粮干饭泡了鱼汤有了滋味，越吃越饿。 韩时安就看着她，李如意气色大好，已经能看出明艳的姿容。 但这些于韩时安而言，似乎都比不上她此刻的鲜活。 李如意看他一眼，觉得好笑的很。 “我吃饭有什么好看的！？对了，你对韩家人有什么想法？” 韩时安睫毛颤了颤，收回些心神，也反问她。 “明天咱们就得给韩家一个说法，你准备如何做？” 油灯的火苗缓缓飘动，把两人都笼罩在一片淡淡的橘色之中。 李如意垂眸沉思，略有些为难，韩时安到底是韩家人，这样破釜沉舟，以后怕是再难相见。 只是，等她再抬起头时，那些为难就变成了坚定。 韩时安被人骂的时候，那些族人没有帮他说过一句话，一个孩子独自生活，也没人愿意给他一口饭吃。 他能活成现在这样，不欠韩家什么！ 了解他太多，李如意心里对韩家人的怨言也更多。 只是这些话她无法说出来，如果韩时安要怨她，她也接受。 “我时间不多，只能用最简单的办法处理！” 下定决心后，李如意看着韩时安的表情，不放过一丝变化，熟悉的面目被她的视线描摹，她似乎想要从中寻找到什么。 山风吹得棚子上的茅草猎猎作响，可这一片灯火下，却是格外安静。 韩时安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他点了点头，火光将他的眼神照的格外温和。 “好！你我……你我如今利益共存，颜面与共，你想做的，也是我想做的！” 李如意听了这话，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带着她自己也没发现的轻松，用力拍了拍韩时安的肩膀。 “韩状元放心，李大侠已经武道入门，往后你谁也不用怕，三家村，我罩着你！” 第227章 突破后的烦恼 韩时安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但他心中那些汹涌，也随之消散。 李如意收敛表情收回了手。 “明天我找两个人跟着你！？” 为了避免矛盾激化，韩时安肯定要去韩族长家里，李如意不太放心他一个人去。 这世上有太多人，若是不能得到，便宁可毁去。 韩时安在韩家本来就是小透明一个，冒然登门，只怕不会有好结果。 韩时安收敛心绪，看向李如意。 “不用，带人过去反而不美，我自有办法应对，你且去做你想做的！” 李如意忽然明白此前韩时安对她的担忧都是从何而来。 她转而一笑。 “我以前只道心有挂忧却不得不为之最是难为，如今看来，还是比不过只字不提便能交托信任。” 韩时安不明白她话题怎么转的这么快，但还是看着她笑笑。 “也得是可信之人！” 话说到这里，剩下要谈的，只有明天双方的配合。 韩时安说的时候李如意就吃饭，等吃饱饭了，也就商量完了。 李如意把他送出门，这才想起猫的事，问他。 “你要带回去两只猫嘛？” 别说，养习惯了还挺舍不得往外送的。 韩时安摇了摇头。 “不了，我那院子也关不住，跑丢了还心疼。” “你回去！早些休息。” 李如意也没客气，点了点头就去关门。 韩时安似乎想起什么，忽然叫住她。 “对了！” 李如意抬头去看，月色淡淡，她看见韩时安从怀里拿出了什么。 她伸手接过来，竟然是一块石头坠饰，看那形态，似乎是挂在刀剑上的。 “还没恭贺你武道突破，刀剑太贵送不起，先送你一个刀坠。” 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李如意把东西收起来，也叮嘱韩时安。 “你也早些休息。” 韩时安点了点头，看着院门缓缓关上，他这才转身回去。 因为白日里烧过炕，屋里还没有冷透，韩时安回去捡了柴烧起火，铺了被子，这才去睡觉。 李如意关好大门，回到屋里，拿出那块石头对着光看。 石头就是普通的石头，但是带着橘色和红色的纹路，温润压手，打了孔，穿了绳，还挺好看。 李如意拎起来转着看看，也没见有什么特别，便找到环首刀，把它挂了上去。 放好东西吹了灯，李如意以为自己今晚睡的肯定会很好。 但她没想到，这一晚上，她睡的非常糟糕，以前听不清楚的声音这会儿都跟打雷一样，老三的呼噜，大姐的翻身…… 这还不算，最让李如意崩溃的是家里的猫，平日里她累够呛，倒头就睡什么也听不见。 可这天晚上，哪只猫在地上乱窜，哪只跳到了炕上，谁踩到了谁，谁和谁打了起来，李如意听的一清二楚。 那些猫好像没在屋里打架，而是在她脑子里打架。 她无语的从炕上坐起来，一伸手就把从她身上越过去的土豆抓了个正着。 这群猫，白天懒洋洋的，晚上全都活跃的要命！ 李如意把猫塞进被窝，想要借此，让它们消停下来。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这边塞那边跑，没一会儿就有猫要找李如意打架了！ 她心累的不行，就听见丁婆婆的声音传来。 “睡不着就打坐，入定就好了！” 李如意打了个哈欠，坐在原位想要入定，可周遭的杂乱又总会打断她，让她心绪烦乱难平。 就在这时，丁婆婆的声音传来。 “凝神静气，心神归一，气行自然，内外相通……” 大约是丁婆婆的威慑太强，她一开口，李如意就会被她的话吸引。 那些字慢慢变成一个一个的符号，周遭的声音缓缓褪去，李如意的吐纳也慢慢跟上了心法的节奏。 靠在她身边睡觉的老三忽然感觉自己身边好像多了个暖炉，热的她一脚把被子蹬开。 老三受不了，但家里的猫却很喜欢。 没一会儿李如意身边就围了一圈猫。 第二天，蠢驴叫的时候，她才从入定的状态中醒来。 入定就像是一种浅眠，并不会真的代替睡觉，起码李如意不能。 她去喂驴回来，家里的猫也安静了，这才躺下睡觉，睡到了早起练功的时候，被丁婆婆叫醒。 李如意打着哈欠起来练功，她以为自己还和之前一样，但没想到，丁婆婆却把她单拎了出来。 “练那些不过是为了提升体质为入门做准备，你既已入门，便要学你该学的！” 丁婆婆说完这话，走进屋里拿出环首刀丢给李如意。 “从今天起，你要成为一名刀客！刀不离人，人不离刀。你要去适应它，感受它！” 李如意一伸手将刀抓在手中。 她有些为难。 没见过哪个货郎带刀的，但她也不敢跟丁婆婆说，只能绞尽脑汁的想办法。 这东西也不小呢，好像藏不起来…… 不过，李如意这会儿也不好分神。 丁婆婆把刀给了她以后，让她把刀捆在背上。 李如意照做，丁婆婆等她捆好，这才正式教她一套拳法。 这套拳法非常简单，不是为了对敌，只是为了练习身体各个部位的配合。 李如意这会儿年纪还不算大，身体都还很柔软。 只不过，背后的刀很碍事，有些她明明可以完成的动作，因为背着刀，根本就完成不了。 “师父，我能先把刀卸下来练吗？” 丁婆婆听了她的话，柔软的柳枝瞬间抽在了她的手背上，抽的李如意哎呦一声。 “你以后行走江湖对敌的时候，敌人肯定巴不得你把刀卸了！现在着什么急！” 李如意：…… 她明白了，这也是为了日后对敌做准备，她从练武之初，就适应了刀在背后的感觉，背后的刀就变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这样对敌的时候，才不会成为拖累。 李如意不知道别人练武是不是这样，但她这会儿只能听丁婆婆的。 她点了点头，搓搓被抽疼的手背，不敢言语，练功去了。 今天的拳法对她来说更难，而听说，入门以后还有步法，身法要练，但也是要循序渐进，按部就班的来。 以李如意现在这种水平，让她去扎马步，可能半刻钟都坚持不了，要想静先要动，她这个年纪，已经不能想着全面发展了，只能单走一路，练到极致，也是强者。 丁婆婆喜欢李如意的决绝，不管敌人的身份如何，她总有一种遇山劈山遇水断水的勇敢，这样的人如果练出刀意，那放在江湖，也不会是浑浑噩噩之辈。 第228章 无甚可说 李如意一早练功结束，找了布把刀缠起来，缠的严严实实的，这才又重新背在身后。 猛然间多了个东西，她还是别扭。 大姐去做饭，李廿伤了胳膊但可以帮丁婆婆处理药材，他比老三年纪大，人也更有定力，时间长了也不觉得无聊。 李如意药浴把丁婆婆之前囤的药都用的差不多了，大姐和老三调理的事就只能往后顺延。 好在老三年纪还小，没有李如意那么迫切。 而大姐也没有那么好的悟性，学武天分也很平庸，能不能入门都不一定，丁婆婆对她比较放纵，看着她练功，也只是让她强身健体而已。 李十五跟着学了一会儿，但胳膊腿都干农活干的很硬了，他也吃不了那个苦，便也不学了。 倒是李十六，学的挺来劲。 等到李如意把刀在身上捆结实以后，一回身，就看见李十六跟在老三屁股后面学认字。 李如意想了一下，跟他说道。 “十六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李十六抬头去看李如意，赶忙站起身，李如意和他说了两句，李十六便跑了出去。 等他离开，李如意又去了书房翻箱倒柜。 没一会儿大姐做好饭，没见李十六人，便招呼大家吃饭。 这吃饭的人越来越多，桌子都不大够用了。 李如意想着以后有时间再钉一张桌子，不然老是这样也不合适。 不过最近肯定没时间，她还有一批盐没脱手，到日子还要给韩时安算钱呢！ 李如意让大家等一会儿，李十六回来的挺快，还把李十八也给带来了。 李十八以前也总跟着李廿混，他脑子不好使，但力气很大，听说有吃的，一路跑着过来的。 李如意眼见着人太多，她盛了饭菜去隔壁找韩时安一块吃。 剩下的只有丁婆婆坐在了椅子上，其他人都站了一圈，围着饭桌把饭吃了。 韩时安昨晚熬了个大夜，李如意过来时他才起来，衣服还没穿好。 不过李如意也没进门，她把饭菜放到厨房，喊他快点洗漱过来吃饭。 不一会儿，韩时安就穿好了衣服走了出来。 李如意这会儿已经烧起了火。 韩时安跟她一起蹲在灶坑旁边，一人一个脸大的盆，吃的稀里哗啦的！ 韩时安十三四岁长身体的时候，很能吃。 李如意武道突破后，也很能吃。 吃完饭，韩时安用锅里的热水把碗刷了，他一个人住了好几年，这种活都是做惯了的。 李如意则是还在适应自己后背的刀。 这把刀，她烧火的时候敲她脑袋，吃饭的时候卡她后脖子，蹲下来戳地，坐下来咯腰，麻烦的要死！ 一想自己要跟这东西过完余生，李如意有一瞬间都觉得余生也不过如此了！ 不过这个念头她肯定不敢说，丁婆婆把这么重要的刀交给她，她但凡敢露出一个不高兴的表情，对方都能分分钟抽她。 李如意收拾好，把盆和筷子拿回家。 她去书房里找了礼物后，便带着李十五李十六李十八李廿和老三一起出门。 李如意路过隔壁时，韩时安也正好拎着两包油纸包往外走。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这会儿倒是没什么话说了。 他和李如意走了一段，目送几人去了李老四家，自己这才继续往前韩族长家里去。 上午辰时，李如意到了李老四家里见到了李大盛。 李大盛这个族长名声上比李老六强很多，但却落不着太多实惠，也没有当年的李老六风光。 李如意携礼上门，还让他愣了一下。 虽然李如意的房子是李家人帮着盖的，但李如意这个人已经出族了呀！ 不过他还是把人迎进了屋里。 李如意放下东西，也没客气，开门见山。 “盛伯伯，今日侄女上门，也是有事想问！” 李大盛不想接李如意的理，可看着李如意身边站着的人，他又犹豫了。 李十六和李廿到底是李家人，如果李如意求上门来要为他们出头，李大盛还真不好直接拒绝。 “是为了前几日李廿和李十六被打的事吗？” 李如意点了点头。 “确为此事，我想问问，族里对这件事的看法。” 李大盛早年还是上过几天学的，倒是听懂了李如意这话里的意思。 他面露为难。 “如意，这件事伯伯知道是你们吃了亏，不过族里也不好出面，一来那你们打架的事也不是族里的事，二来，这件事闹大了，对谁也没好处。你是个聪明孩子，你懂伯伯的意思！” 李大盛和李如意都明白，韩家人敢打李廿不是为了挑衅李家，而是为了让李如意退让。 李如意这个从根源上就和李家没多大关系的人，凭什么要得到李家的庇佑！ 李大盛这话说的，甚至都很委婉了。 李十五一听这话有些着急，族里要是不出面，李廿这顿打不是白挨了！？ 就在李如意和李大盛说话的时候，韩时安也已经到了韩族长。 韩族长是韩时安的堂大伯，今年快要五十了。 两家亲缘很近，韩时安的爷爷是韩族长的亲叔叔。 只是因着年纪的问题，韩族长并不喜欢韩时安的爷爷，有些过往甚至能追溯到两人年幼时。 不过，那和韩时安没有关系，不说人死为大，就说他作为他爷爷的亲孙子，也没有替别人思考的立场。 韩族长不是个多好面子的人，看见韩时安来了也没多热络，只是坐在炕桌边上等着。 韩时安被堂哥领进门，放下东西，韩族长才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坐在炕桌的另一边。 韩时安撩起长袄坐过去，仪态、礼仪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韩族长仔细打量着他的一举一动，视线最后落在韩时安的脸上。 因着念书，饮食又俭朴，少年人皮肤白净，垂眸敛目时，自有别样风骨。 韩族长书念的少形容不出，但他从男人的角度来讲，看着韩时安这副模样就来气。 “你这身子也太单薄了些，都不像个男人！” 韩时安的眼神冷漠疏离，但面上却露出一个和气的笑。 “大伯，侄儿今年才十三，还没到像个男人的年纪。” 韩族长碰了个不轻不重的软钉子，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他不满的扫了韩时安两眼，才压下心中的不喜，说道。 “不说这个，李家二丫把你去府城游学的名额卖了，这件事你有何打算？” 韩族长想从名额的事上把李如意踢出局，而后再商量贩盐的事。 反正名额也要不回来，他适当做做样子就好。 只是他没想到，韩时安竟然说了个他从未想过的回答。 “此事已了，侄儿无甚可说。” 韩族长卖好失败，表情更加不好。 “无甚可说？李老六的孙子都已经大张旗鼓的张罗起来，村里人只道有这个名额，秀才功名便是板上钉钉，你失了前程竟还无甚可说？” “我看你是被李家那几个孤女迷了心智，才能办出这种糊涂事来！” 第229章 族长，那这件事，你准备如何呢？ 韩时安听见听见韩族长说起李如意时的语气，眉头微蹙。 他是个很温和的人，大多数时间都不会流露出生气的表情。 只是这会儿，他的心里确实不大痛快。 “大伯，考秀才需要真材实料，侄儿肚内空空，比不得李家儿郎，名额卖了便卖了，拿不回的东西，自然无甚可说！” 韩族长最讨厌的就是他们家一脉相承的这副嘴脸。 他一拍炕桌。 “胡闹！那李二丫如此背叛，你竟还在我面前替她遮掩！” “你有她合伙之事必须停下，我身为你大伯，必须要为你打算。” 韩时安冷冷淡淡的看着韩族长，等到对方说完话，他才忽然绽放出一个笑容。 “大伯，此事本就是我自愿，与如意别无关联，再者，大伯你可知贩盐的利润为几何？” 韩族长正要骂韩时安脑子是不是让驴踢了，就听见这么一个问题。 两相对比，韩族长更好奇贩盐的利润，那些骂人的话便都憋了回去。 韩时安见此，这才继续说道。 “官盐盐贴三十五贯一千斤，月尾要报税七贯，加在一起就是四十二贯钱。” “我为了盐贴跑前跑后自然要拿大头，我不要分红，不承担风险，每月要如意五贯钱。” “如此，便已是四十七贯，官盐售价五十文一斤，千斤五十贯。” “按理说如意有三贯利钱，只不过，衙门胥吏总要克扣，每月到手的盐总要少上三十来斤，三十斤便是一贯五百钱，这部分，都是如意承担。” “她雇人，管饭，日日奔走，卖盐所剩不过一吊，这还没算上鞋子磨损，牲口草料，这样的利益都惹得人眼红，我倒是替族人汗颜。” 韩族长对韩时安的话半信半疑。 “你一月竟要五贯花销？” 韩时安深深的叹了口气。 “书院束修，侄儿吃住，看书练字，同窗走动，哪一项不要用钱？五贯放在村中倒是足够，可放在书院，侄儿还得抄书贴补，才能将将够用。” “大伯，李六爷为了家中子弟，动辄二三百两铺路，可这样，李家儿郎在县城的名声又有多显赫呢？” 韩族长听了这话，眉头拧到一处，开口便说道。 “你若是有难处，也应该早于族里说，而不是联合外人。” 韩时安听了这话，明白韩族长这是不准备看在他的面子上解决问题，而是要维护三家村韩家的利益到底。 说来说去，韩时安在他眼中，不过就是个一文不名的扫把星罢了！ 他放在炕桌上的手缓缓收回，背脊也慢慢挺直。 “族长，那这件事，你准备如何呢？” 房间之中，两人之间的气氛陡然一变，冷硬的像是此刻屋外的山风。 李如意虽然不知道韩族长对韩时安的压制，但一个村子里住了这么多年，韩族长的脾气她倒是一清二楚。 明白韩时安此行必然艰难，李如意自然也不愿意浪费一点时间。 她看向李大盛，没有李十五那样慌乱，反倒镇定的很。 李如意原本也没指望对方出头，话说回来，就算李大盛要出头，她也不需要。 “盛伯伯，我明白族里的意思了！那我希望，族里对待外人，和对待李廿他们应当一视同仁。” 李大盛不太明白李如意的意思，但他见李如意没有纠缠，心里很高兴。 “族里对自家人当然更看重。” 李如意得了这句话便已经足够，她站起身，向李大盛告别。 “一些心意不诚敬意，如意还有旁的事，这便告辞了！” 李大盛见她果然痛痛快快的要走，客气都没客气一句。 “那行，不耽误你的事，我送你！” 李如意从李老四家里离开，带着一行人又去了里正家里。 她原本昨日就想来的，却没想到一入定就到了深夜。 不过，来得晚也就晚了，村人之间没有那么多计较。 里正这会儿也在家里猫冬，他的小孙子一溜烟跑进门来。 “爷爷，如意姑姑来了，带了好多人！” 李如意得了什么东西都不会落下里正家，偶尔看见他家孩子，还会拿出糖块逗弄，这段时间下来，里正家里人对她都格外熟悉。 里正赶紧收拾东西坐起来，他正下地穿鞋，里正媳妇已经带人进来了。 看见吊着胳膊的李十五和鼻青脸肿仍未消去的李十六，里正吓了一跳。 “你们这是……” 李如意走进来，身后跟着好几个人，压迫感十足。 “表舅，你也听说了前几天的事！” 里正当然听说了李廿和李十六挨打的事，但他虽然是里正，可苦主没找上门来，他也不好多管闲事去。 倒是没想到，李如意能出门的第一天，就找到了他这里。 里正有些为难。 “这件事，我能为你出头的不多，韩家那几户本就是刺头，我能做的就是以势压人，想办法让他们赔点钱。” “可这钱最后……” 最后能不能拿到，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又看了李廿的胳膊一眼。 “这胳膊真的断了？” 李廿伸出自己浮肿的手给里正看。 “大爷你看看我这手，真的断了！每天都疼，大夫说我这到来年都不能干重活，要不然以后就好不了了！” 丁婆婆当然没说那么夸张，但李廿这几天已经演上瘾了，逢人就得说一遍自己的苦痛。 这样一个是能博取些同情，再一个也能让李如意师出有名。 里正听了这话，眉头紧皱，都忘了招呼人坐下。 “如意，这件事我最多能帮你调停，让他们以后少去找你的麻烦，剩下的，我看你也只有认了！” 村里那些刺头到底有多难缠，没有人比里正更清楚。 李廿如果伤的不重，他们兴许还会顾忌一下李如意手里人多。 可李廿伤的这么重，李如意以后来回只有李十五一个人跟着，万一被人一起堵了，那才更是危险。 要钱都是次要的，调停才是最主要的。 起码得让人能出入的了，还能接着做买卖。 李如意自然明白里正也是真心为她考虑。 不过，这件事不可能这么算了！ 李如意叹了口气，再抬起头时，眼神十分坚定。 第230章 给我砸 听见韩时安的问题，韩族长没有任何犹豫，当即说道。 “不要再和那个丫头来往了！她一个孤女，不能给你带来任何助益，只会拖你后腿。” “时安，你年纪也不小了，年后我尽快给你找一户人家把你的婚事定下来，贩盐的生意你交给族里，后面的事我会帮你安排。” “李二丫头给你多少钱，族里也能给你多少。” “再有，你既然没有考中的把握，我看书院也不必去了，县里有先生开的私塾，束修低廉，你可以慢慢的学。” “你在村中有十亩地，手里又有贩盐的收益，又识字，往后不管是当个启蒙先生，还是找个地方当账房做工都能赚个养家糊口钱。” “以后若是走了大运考上秀才也不错，考不上了，这些底子，让你往后成家也比旁人过的好上三分，这才是你应该走的正途。” “别学着旁人在书院里吊着，什么人什么命，别等到把家都败空了才想起好好过日子来！” 韩族长自觉自己说的别有道理。 看看周围那些农户人家的孩子，哪个不是念书念的倾家荡产，要他说那些人都脑子有病。 什么都有了为什么不好好过日子。 像韩时安，十亩地，一个月还有五贯钱的收益，天天躺家里等死都比多少村人过的滋润。 不过，他说这些话也只是看着有道理而已。 韩时安今年才十三岁，过了年才十四，这个年纪别说考秀才，多少人童生都没考下来，以此直接断言韩时安没有那么秀才命，所图的不过就是为了把韩时安跟韩家的船捆结实而已。 就像这次，若是生活在三家村中的韩时安，哪里敢和李如意抱团。 他要考虑他和那些村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会不会哪天闹了矛盾没人帮他出头。 要考虑地里的收成，要考虑十亩地的活干不完，是不是需要族里帮忙…… 活在三家村的韩时安，想要活的好，就得依靠韩家。 可是，离开三家村的韩时安不用！ 韩家的种种约束不了他，韩族长想要控制他，第一步就是折断他飞往外界的翅膀。 韩时安笑了。 “挺好的！但不适合我。” 韩族长听了这话，又是一拍桌子。 “我看你真是没有长辈教导，才变成现在这个蠢样子！你以后还想要好好生活，就得知道你能仰仗的只有族里。” 韩族长已经动怒，韩时安这次来，虽然没说太过分的话，但他那种骨子里就不准备配合的样子，实在是让韩族长厌恶至极。 他的视线落在韩时安的胳膊上，心里甚至已经冒出‘如果他的双手毁了，这人是不是就能回家憋着’的念头。 韩时安被危险的气息锁定，他后背的肌肉都已经僵硬。 忽然，他淡淡一笑，抬起头跟韩族长说道。 “族长，你可能对我有些误会。” 韩族长心里的恶念被打断，抬眼去看韩时安。 “哦？” 韩时安叹了口气，那种刚直收敛许多，人好像一下又变成了十三四岁的少年那样无害。 “您真觉得，如意是不值一提任人拿捏的孤女嘛？” 韩族长觉得韩时安在混淆视听。 “不想任人拿捏又如何，你若是不跟她合作，剩下的事自有族里帮你处理。” 韩时安叹了口气，和正在打量他的韩族长对上视线。 “族长，不如这样！我想跟你打个赌。” 韩族长哼哼一声，韩时安却自顾自的说道。 “咱们就赌，今天午时末之前，谁会走出这个门！” 韩族长没控制住表情，眯着眼，看向韩时安的眼神中全是困惑。 “我看你念书念傻了！” 韩时安摇了摇头。 “如果时间未到，我自愿走了出去，那我从此后，便按照族长您说的方式生活，把我余生献给韩家，您说什么我都听！” 韩族长听了这话，刚才的恶念消散更多，也有了点兴趣。 韩时安又接着说道。 “但是，如果到了时间，您自愿走了出去，那往后，我的事情您也少管！” 韩族长听了这话嗤笑一声，他心里却是有了别的盘算。 “那如果到了时间，你和我都没出去呢？” 韩时安仰头，指了指房顶。 “那时候，就要看天意了！” 说完，又似乎感慨了一句。 “我这人运气不佳，也不知道天意这次会不会站在我这头呢！” 韩家这边气氛倒是放松了下来。 只是三家村的气氛却是一变。 李如意一脚蹬开韩老二家的大门。 李家几兄弟除了负伤的李廿已经回李如意那，剩下的三个跟在李如意身后涌进了院。 四个人手持棍子，来势汹汹。 韩老二院里没人，但是这一路听见动静跟着李如意过来看热闹的人倒是不少。 周围邻居家里有狗狂吠，李如意对着李家兄弟说道。 “给我砸！” 李十六有些慌，李十五也带了点不知所措的无助，只是，李十八是个大傻子，他听见李如意的话，迈开脚步大喊着冲向了窗户。 木头棍子瞬间捅破了窗纸。 家里听见动静的人全都跑出来。 他家一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除了几个年纪小的孩子，和岁数大的老头老太太，其余的男人女人全都从屋里跑了出来。 第231章 刀不磨不利 他们跑的太没有章法，李如意早就埋伏在门口。 她重心下压，一棍子横扫出去，霎时间最先从屋里跑出的一父一子就已经抱着腿倒在地上哀嚎。 李如意抢占先机，又一人送了一记断子绝孙脚。 听见动静，屋里原本不知所措的人也飞快涌了出来。 一个男人还拎着一把菜刀，对着李如意就砍。 李如意欺身上前，一把抓住对方手腕，用力拧转，男人吃痛菜刀掉落，一下扎进地里。 她个子不够，踹不到男人的腰，一抬脚直蹬在对方膝盖，疼的那人哎呦一声。 李如意放开没有菜刀的手，挥手一个嘴巴子将人抽飞。 后面的几个人围了上来，抡着烧火棍和炉铲子往李如意身上拍。 李如意抬起棍子架住，仗着灵活瘦小，一个矮身从包围中钻出。 她人还没站定，棍子已经抡了出去，一下横扫，打的两三个人瞬间跪倒在地。 就在这时，一个老太太举着砍柴刀啊呀呀的朝着李如意砍了过来。 李如意一棍子打上去，柴刀瞬间偏的没边了。 她跟着就是一脚，又是小腿。 老太太有些年纪，往地上一摔半天没起来。 直到这时候，才有人指着李如意大声质问。 “你们要干什么？无法无天了呀！” 忽然间，就听一声木头碎裂的声音夹杂在哀嚎中格外清晰。 有人转过头看去，就见李十八已经把人家窗框掰下来撅断了！ “哎呀！你个杀千刀的！我跟你拼了……” 刚才还骂李如意的人，转头已经去拦截李十八想要拯救自家窗框了。 冬天没了窗户，日子还要怎么过？ 因为李如意拉扯住了大家的注意力，不管是于心不忍的李十五，还是划水装样的李十六，都没有人被关注。 李十八这边没一会儿也围了两三个人，他一手棍子，一手窗框甩的虎虎生风。 跟憨货打架一般都不占便宜，挨打不知道疼，打人也没轻重。 不一会儿一院子的人就都被打趴下了。 李如意抓来李十六。 “谁打的你！你现在就认，敢打我的人，李廿断了一条胳膊，你们就得断一条胳膊！” 李十六在人群中一划拉，就找到了那天打他的人。 李如意走过去，一脚踩住对方的手，一棍子就敲在了对方胳膊上。 打完了架，李如意大手一挥转头去下一家。 她的动作很快，这会儿外面还没有围起太多的人。 不过，等到第二家，就没有这会儿的轻松。 不知道是谁已经提前喊了人，李如意带着人才走到半路，就和过来堵她的人对了个正着。 七八个青壮，手里拿着扁担镐把，指着李如意大骂。 “小丫头片子，还真敢带人来！给我打！” 李十六看见这场面脚步就直打出溜，眼见着就要往后面走。 但李十八一把拍在他后背，拉着人一下跳出来，指着面前这些人也跟着对骂。 “打就打！敢打我兄弟，这件事没完！” 李十六：…… 我可谢谢你呀！ 两群人瞬间打到了一起去。 李如意大棍子甩开，不过，对方一拥而上，场面混乱，就算是李如意也不可避免的挨打。 不过好在，李如意武道入门，虽然内力低微，但身手灵活，她擦了擦裂开的嘴角，她的脸上还带着一道棍子印，明明应该很狼狈的，但却带着一种使人畏惧的肃杀。 刀不磨不利。 武者不战斗也只会止步不前。 这样的打斗像是磨刀石，让李如意正在飞快适应自己身体的变化。 找到当初打李十六的人，李如意挥着棍子敲断了那人的一只胳膊。 周围看热闹的人已经吓坏了，有人去喊其他人躲起来，有人去找里正，有人想要去找李族长让他管管李如意一行。 还有人去找韩族长，想要让他过来拉架。 韩族长这会儿正跟韩时安大眼瞪小眼，他没有爱好，不会下棋，不懂品茶，不喜欢韩时安，也没话聊。 就在这时候，一个半大孩子跑进来。 “大爷，你快去看看，李家那个丫头疯了，已经把我七叔和十二叔胳膊都打断了！” 韩族长瞬间站了起来，不过他刚抬脚，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去看韩时安。 “这就是你要跟我打赌的原因？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扫把星！” 韩族长一巴掌甩在韩时安脸上。 韩时安不让不躲，就这么受了下来。 他本来就白净的脸肉眼可见的泛起一道巴掌印。 韩族长还要在打，韩时安却抬头看着他，目光格外平静。 过来报信的人这会儿顾不上那么多，赶紧去拉韩族长。 “大伯，走啊！你赶紧过去啊！” 韩族长转身要走，韩时安却在他背后说道。 “族长，你若是走出这道门，往后我的人生可就由不得你了！” 韩族长的脚步停下，转头怒瞪着韩时安。 “你给我等着！” 韩时安站起身。 “我不会在这里等着的，你走了我也会走。” 韩族长想要回来打他，他往旁边退了半步。 “你还走吗？” 过来叫人的半大孩子左看看右看看。 “大爷……” 韩族长想走，但又转了回来，不过他想了想，又转回去走了一步。 他站在门口想不明白事态为什么发展到了这一步。 不过，他没有迈出脚步，而是转身又折了回来。 “你们想要做什么？踩着我们韩家人的脸立威嘛？” 韩时安站在那里，随时防备着韩族长再动手。 “族长，我就站在这，你朝我撒火也没用。” 韩时安心里其实也担心韩族长翻脸的，只是，这会儿韩族长倒是犹豫起来。 他一边想要打韩时安一顿，最好废了他，一边又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出去。 出去就输了，但是输了的代价好像不大重要，只要把人废了就行。 那就是先废了韩时安再出去，但他走过去就要时间，等过去那些人跟李如意打成什么样都不知道了，再占用一点时间废了韩时安似乎不妥！ 就在他犹豫的功夫，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闹腾声。 韩族长走到门口去看，他身边的半大孩子就没他这么含蓄了，飞快跑了出去。 大门一打开，就看见一个身影在半空划了道抛物线。 落下时，李如意一棍子敲了上去，当场就把胳膊敲断。 韩族长脸色骤然一变，都打到他家门前来了，显然是不把他放在眼中。 第232章 过往算计 别说李如意不止在他院门前把人胳膊打断了，还真的朝院里瞥了他一眼。 李如意这会儿头发散乱，嘴角带血，但转头看他时，却让韩族长不寒而栗。 李如意的眼神平淡到极致，仿佛刚才打断人胳膊的一下是多么平常的事。 不过，韩族长马上反应过来，他大踏步的走到大门口，指着李如意大骂。 “你要干什么？当我们韩家的人都是死的吗？” 李如意勾了勾嘴角，但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她又不着痕迹的收回自己的表情。 “不好意思啊！打到您门前来了！我们这就走！” 韩族长顺着人群看去，只见这些倒地的人步一个，显然是一路打过来的。 李十五李十六和李十八，这会儿也是伤痕累累，鼻青脸肿，李十六还很惨的伤了胳膊，这会儿正用另一只手端着。 不过，李如意带着他们把那六个人都打断了胳膊，也算是报了仇。 韩族长气的够呛，指着那一溜的人问李如意。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打了人就想走？” 李如意见插科打诨不好使，抱着棍子往韩族长家大门口一站。 “怎么？他们打了我的人，我打回去有什么问题？” “我李如意在三家村这么多年，得益于亲邻照拂，也自问没有对不起村中父老的地方！” “可我这次生病，倒是捡了许多以前不曾见的嘴脸，我知道这些人心中的盘算，不过打量我李如意一介孤女，却能守着金山，以为我是个软柿子，谁都能过来踩上两脚！” “可惜，我这人天生犟种，偏不信那些，我只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十倍奉还。” 话音落下，李如意抄起手里的棍子，刷的插进了地里。 冬日里的土多是冻土，硬的很，但她的棍子却像是戳在了发好的面里，一下就钉进去半截。 韩族长脸色瞬间变了。 李如意这话分明就是对着他说的！ 他真是气的要死，但眼见着那么多青壮都被李如意打成了这样，韩族长一个五十来岁的人，实在是没有冲上去的勇气。 他干脆指着人说道。 “去叫里正过来，我就不信了，这还无法无天了！村里没有能做主的人了是！” 被指的人抽了抽脸。 “大伯已经去叫了！去好几个了！” 韩族长目光重新落在李如意身上。 李如意那边却是看向了韩时安……的脸。 “哎？韩大哥，你怎么在这？” 韩时安向着大门口走了过来，边走他还边看看天色。 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走到大门口跟韩族长说道。 “族长，咱们这既然都没出门，便只能看天意了！” 韩族长转头看他，入目所及最显眼的就是韩时安脸上的巴掌印。 别说看的韩族长还挺痛快！ 韩时安笑笑。 “这天意……” 韩族长眯了眯眼，当着李如意的面就问他。 “你这是执迷不悟，一条道走到黑啊！” 韩时安摇了摇头，靠近韩族长小声说道。 “族长，您还记得当初五叔想要收养我的事吗？” “还记得我的地为什么给堂叔种嘛？” 他后退一步，声音略微大了一点，但也只是让周围几个人能听见罢了！ 韩族长正处于震惊之中，不明白韩时安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韩时安却已经接着说道。 “人皆有私心，是我不占道理和情义。” “我不怪你，因为我生是韩家人，死是韩家鬼。” “但我也不信你，因为后来你看我被人指点唾弃，却从未替我说过一句话。” 韩族长看着他，越看越来气。 这小子分明就是故意的！ 他还以为这人今天上门是为了说盐贴的事，结果倒好，这人今天上门就是给李如意打配合来了！ “你也不怕我把你除族。” 韩时安还没有说话，门外似乎是听了会热闹的李如意已经接上了他的话茬。 “什么？韩家族长想要给人除族都不查查家规嘛？难不成这韩家就是没规矩的人家？” 韩族长：…… “你给我闭嘴！哪里轮得到你个丫头片子说话！” 说完，他转身指着韩时安的鼻子。 “你说！今天你是选她还是选择韩家。” 韩时安没有他那么激动，伸手把他的手压下。 “伤害韩家的事，我也不愿意做，但是族长，你也别逼我。” 韩族长用力的点头。 “好！好好！” 还不等他说出下文，李如意又接了一句。 “真该让你的同窗们都来看看，尤其是你那个给你盐贴的同窗，听说他和县太爷有旧，也好问问，这无错无过的，怎么就能把人除族了呢！？” 韩族长接下来的话忽然卡在了喉咙处。 李如意分明是在提醒韩族长，韩时安也不是被人随意欺负的人。 他连盐贴都能搞到，足可见他在县城中的人脉了！ 韩族长光盯着盐贴打转，完全没想起盐贴背后还藏着这样一个人。 这样一来，有些事就不好做的太过了。 他沉默了下来，没再说除族的事，韩时安也越过他，走出了大门。 他没有等李如意，而是绕过地上的人跟韩族长和周围的人拱拱手，转身回家去了。 韩族长牙都快咬碎了，转头去看李如意，也问她。 “你怎么还不走？” 地上那些人都被亲邻带走了，李如意还站在这就不像是等人讨公道的，反而像是过来和韩族长讨公道的。 李如意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得等里正过来呢！” 韩族长心里的那个火气啊，噌噌的往上窜。 李如意则是转身就走，剩下一根正好插在韩家大门当间的棍子。 那棍子有成年人小腿那么高，立在那是又碍事又碍眼。 韩族长伸脚就想把它踹倒，结果自然不言而喻，不止没踹倒，还把自己脚趾甲踢劈了！ 李如意这一战，打的太过凶残，三家村里原本沸沸扬扬的流言风向瞬间一变。 之前大骂李如意的人全都销声匿迹了！ 相反倒是传起李如意立棍的事，这算什么？意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第233章 赵老蔫的消息 李如意这一战确实是速战速决，当天打完，第二天就出去干活了！ 她为了让那把剑看起来不怎么奇怪，还在背后捆了根棍子，好像就是走路累了用来拄着的一般。 李廿因为负伤，就留在家里帮着丁婆婆搓药。 当然李十六也留下了，他现在和李廿并排坐在一起，就是个对称图形，一人捆了一边的胳膊。 两人常常因为倒不出手来，便互相帮忙。 李如意则是带着李十五去贩盐。 他俩先是走到赵老蔫那片周围的村子里贩盐，大家听说五十五文一斤都有些不愿意。 奈何冬天需要的盐多，有些人家买不到，便也捏着鼻子认了。 除了盐，李如意也卖了点乱七杂八的小玩意，小赚一笔。 第二天他们换了个村子继续。 第三天的时候，集市开了，李如意赶着驴车过来的！ 官盐，都卖五十三文一斤，有人嫌贵，但有人却觉得盐好就行，这里交通不发达，别说县城和村子里的集市，就是县里的两条街面上卖的东西搞不好都有差价。 李如意这个价格买的还不错。 不过，有些人还是不死心的想要等赵老蔫他们过来。 这些人还想要买些便宜盐。 只是可惜，等了又等，也没把人等来，最后着急的人又回到李如意这里买了贵的盐。 等到有人陆陆续续的回来，李如意这边的盐已经卖完了。 她带来的本也不多，加上没人竞争，这生意还是能做一做的。 从集市上出来，李如意赶着驴车往街面上走，才一出来就听见两个大娘正在说话。 “怎么今天的盐这么贵？” “哎呦，贵什么呀？那可是官盐，我都多少年没见过了，你当是以前那个掺石头的盐粒子呢！” “是吗？这盐真的好啊？你不知道我当家的抠的要死，出门就给正好的钱，我缺了这三文的窟窿，可就等着看盐好不好了！” “哎呦，这都看不出来，那不成瞎子了，这个卖盐的不错，比之前那几个兄弟强太多了！” “还真是！对了，你说那卖盐的兄弟怎么不来了？” “是呀！那几个人怎么不来了呢！” 两人说到这里，路边忽然窜出个缠着靛蓝色头巾的老太太。 “哎呦呦！你们不知道啊？那几个才惨呢！听说家里的钱被人骗了个精光，连贩盐的门路都丢了！” 听到这话，另外两个老太太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这话是真的假的呀？” “那还有假？千真万确的事，我表姐家二闺女的堂姐就嫁到那个村子去了！” “说那三兄弟，不知道在哪弄了一身伤，那个老二伤的最重，大夫都找去两三个，个个都摇头，问话也不说。” “后来来了个厉害的道士，结果那道士一看，说这个老二命不久矣，想要夺命，就得准备法器……” “那道士一通比划，别说，那个老二就站起来了！” “然后呢？” “后来呢？” “后来呀，后来那个道士晚上住在哪个老二家里，结果当晚就把老二的东西都拿走了。盐贴啊，钱啊……” “那也不至于把卖盐的门路丢了？” “对呀！你这可就吹牛了！” “你们听我说啊！这不是才开始嘛？东西丢了当然得抓人啊，这不就想起那个道士说过他家在哪的事。” “就正好追过去了，去了以后听说那屋里啥也没有，就一个女的趴在那，光不出溜的睡觉，一群人刚开始吓一跳，后来看人长的好看，就有人进屋了！” “听人说，那女的后背那个白呀！没见过那么白的……” “你个老太太，说什么浑话呢！后来呢后来呢？” “啧啧啧……还没等反应过来呢，又来一群人，把他们打的呀，说他们这是强盗，说是家人被欺负了，说要绑着他们跟那个女的一起侵猪笼。” “哎呦呦，那不是吓死了，大伙儿一家签了一张欠条才把自己赎出来。” “那兄弟几个签的最多，家里没有，这不就把门路都给卖了，凑的钱吗！” “哎呀！那都跑出来了，不会不还。” “不还？那伙人天天去家里闹，把他家里的人全打了一遍，能抢的东西都抢了，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啧啧啧，你们没见，眼看着就破败了！往后啊，我看也起不来了！这盐贩子不能太心黑，要不遭报应啊……” 说完这里，另外两个老太太都跟着认同的点头。 三人一起骂了一阵黑心盐贩子，当然里面也包括坐地起价的李如意，另外两个一块回家去了，剩下那个老太太依旧等着下一个跟她聊天，听她讲故事的人。 李如意猜到赵老蔫最后结果不好，也就心满意足了。 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心气再来抢一次她的盐，上回终究是打的轻了，李如意如今武道突破，心里痒痒的，有机会还想揍他们一次。 可惜终究是没机会了！ 李如意后来陆续听到了一些跟赵老蔫相关的事，等到她在这片集市上等过了新年，又等过了正月，也没再见到赵老蔫他们。 虽然这市场上又来了新的盐贩子，但李如意的定价在这里，他们也懒得往盐里掺东西，正好就跟着卖到了一样的价格。 赵家三兄弟没完成的事，倒是让李如意跟着吞了他们门路的人一起完成了。 不过也还是有区别的，赵家兄弟是想把掺东西的盐卖到高价，还是更心黑一点。 李如意这个正月很是忙碌，连老三吵吵着正月十五去看花灯她都没来得及。 过年是大伙的钱最好掏的时候，门神挂钱红纸……都卖的好，甚至连李如意卖的头花，都是最火爆的时候。 有些人家里做不起新衣，但却可以给孩子买一朵新头花，这样一来也沾染了新年的喜庆。 等到正月过完，市场慢慢冷淡下来，李如意感觉生意不好做，才开始琢磨着进山的事。 第234章 断胳膊伤腿 （上章上午十点有一千字大修） 山里的雪还没化干净，这时候上山也挺危险的，不说路滑容易摔倒，如果摔了盐落在地上就会跟雪一起融化。 李如意总会在背篓里扑上干草，还用油布包了一遍，就怕摔了把盐甩出来。 因为保护的好，还真没出过意外。 山里的村人看见李如意，那是一个比一个热情，山里人过年添置的东西很少，一般就是红纸，门神，挂钱之类的，李如意能卖出去的早就卖出去了，这会儿过来，主要就是为了卖盐。 有的人家盐罐子都空了，拿着药材着急忙慌的过来，生怕李如意跑掉一样。 收了药材，李如意和李十五再去下一个村子，这次的两个村子距离近，一天正好跑完，就是要贪个黑。 李如意给下一个村子送完了盐，跟李十五把药材分分，各自背着下山去了。 没清过雪的下山路不好走，李如意不敢走那条太陡峭的近路，转了转带着李十五绕过一片树林，从另外一条平缓些的小路下来。 李如意一般不走这头，这条路会路过一个村子，那个村子就是当初被赵老蔫鼓动的村子之一，对待李如意的态度也非常不好。 赵老蔫的价格太低，李如意卖不了，他们还拦着人不让走，李如意也是费了劲才跑出来的。 走在这条路上，她就不可避免的想起了这件事。 走到村口时，李如意还绕了一下路，李十五不善言辞，也不说不问，两人都沉默着往前走去。 这一绕，就绕了半片林子。 林子里阴沉沉的，外面的阳光照不进来，雪也是斑驳不堪的样子，满地的落叶带着冰凉腐朽的感觉。 李十五控制不住的攥紧了自己背篓的片袋。 “如意，你有没有觉得这里阴森森的？” 李如意伸着脖子用下巴指了指更深处，那里影影绰绰的立着什么。 “看那！那是他们村子的坟茔地。” 李十五：…… “你怎么跑这来了？” 李如意叹了口气。 “别提了，这村子的人不讲道理，赵老蔫都消失这么久了，我怕他们缺盐要抢劫。” 李十五一脸震惊。 “这么凶？” 李如意点了点头。 “非常凶！” 他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想要快点从这片坟茔路过，只是没想到，才走出两步，他忽然感觉颈后生风。 下一刻一个诡异的声音响起，好像是个女人，幽幽怨怨的一声。 “救我！” 那声音在空寂的冬日森林中显得清晰又诡异。 李十五吓得迈出的脚步瞬间僵硬在半空，他没系扎实的围巾散落下来，他后颈更冷了。 “如如如如意，你有没有听见……” 李如意眉头微蹙。 “听见了！” 她不止听见了，而且听的非常清晰。 那声音是从坟茔那边传来的，说话的人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说完这句，便只剩下低低的气声。 李如意犹豫一瞬，还是走了过去。 李十五赶紧寸步不离的跟上。 “如意，怎么回事？” 李如意也不确定，这里的坟茔依山傍水的，地势偏高，李如意迈过一道沟，便走了进去。 李十五紧紧跟在她身后，着急了都会踩到她的小靴子！ 李如意烦的够呛，甩了甩手，把人驱赶的远些。 从近处那些小土包走过，到了山脚跟的位置。 声音稍稍大了一些。 “救我……救救我……咳咳……” 李十五左右看着，总担心那个坟堆里冒出一只手来。 不过，这都是他的想象。 李如意走到一个坟堆后面，在那里，她们看见了一个衣着褴褛浑身是伤的女人。 女人抬起凌乱的发，她的脸上全都是血，血液将她的头发都冻在身下的破席子上。 李十五被那女人狰狞的脸吓了一跳，不过他转头去看李如意，却没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任何恐惧。 李如意有的只有一种他理解不了的悲悯和同情。 “你这是？” 女人已经快要不行了，但因为听见了李如意和李廿的对话，这才有了求生的力气，拼尽全力喊出声来，她的意识不够清明，她只是知道错过了这个人，她必死无疑！ 李如意抬起头，这周围散落着很多破烂的席子，有的是最近一段时间的，上面还散落着冻了的血迹，有的已经腐朽了，还有的被雪土掩埋。 她知道，这种村子不远处，连坑都不给挖的女人，大多是嫁过人未生育的。 男人不愿意和她们合葬，就把人扔在这里，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山里的野兽过来把尸体拖走。 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就会彻底消失，仿佛从未来过，也无人怀念，更不会享受香火供奉。 女人的手抬不了太高，她抓不住站在她头顶位置的李如意，只能伸出手，扯住了李十五的裤子。 “救我……” 李十五又被她吓了一跳。 “歪歪歪！你怎么了？” 女人手腕都冻的青紫。 李如意犹豫一瞬，放下背篓，从背篓里掏出油布。 她拿着油布往女人身上比了比，正在想怎么才能不要碰到她身上的伤。 李十五已经恍然间明白过来李如意这是要救人。 他也赶紧蹲下，从背篓里扯出了油布，扯完油布看看，觉得不够，就把自己破破烂烂的长袄脱了下来。 长袄里面是李廿的棉袄，李廿怕他进山太冷，才给他穿的。 那女人瘦的小小一团，温热的长袄好像瞬间将她包裹起来一般。 李如意看了李十五一眼，过去把女人包裹严实又用油布缠了脚和腿，另一块裹住以后包了个帽子给她。 用来缠盐袋子的绳子拿出来，把人捆好。 李如意身高也不够，便和李十五说道。 “十五哥，麻烦你把她背回去了！” 女人被长袄一裹就晕了过去，这会儿软塌塌的，背都背不住。 李如意把草药压在一个背篓里，把空出来的绳子拿来把那女人捆在了李十五身上。 李如意背着背篓，拎着个空的，李十五则背着个女人。 他们一起下山，下山的路也不平静，李十五没走过这条路，走的不熟悉，踩进雪坑里，瞬间脚一歪。 他往地上摔的时候，背后女人的重量也顺势下滑，李十五吓了一跳，瞬间跪在地上，用手撑住了身体。 他摔的很严重，跪在那半天没爬起来。 不过，那女人倒是好端端的。 李如意听着还有气，觉得应该没伤及肺腑。 她过去把李十五拉起来，帮他拍打干净裤子上的雪，这才发现他刚才跪在了一块石子上。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李十五动了动腿，感觉还行，活动了两下点点头。 “没事儿！” 李如意心里也是无奈，李家兄弟这是犯了什么东西，怎么不是断胳膊就是伤腿的！ 第235章 救治 李十五垫了垫后背的人，生怕对方掉下来。 两人这才又重新上路，走在路上，李如意也一直盯着李十五，生怕他再摔跤。 从山上下来，天色便黑了下来，这里距离他们村子还有一个时辰的路，两人不敢耽搁，走的非常快。 进村以后，他们也是飞快回了李家。 李如意没回来，李廿和李十六也没走，吃饱喝足就在家里帮着丁婆婆挑拣药材，认识一下药理，顺便再认几个字。 简直没有比这更快活的事了！ 有外人在，大门也就没栓，李如意推开大门走进去，李十五背着人紧随其后。 李如意把空筐扔在边上，背着背篓一路跑进屋，大姐正在厨房里烧火，看见她回来，露出一个笑脸。 但她还没开口，李如意便过去把屋门打开。 看见李廿和李十六，她便说道。 “你们把炕收拾一下，然后出来！” 丁婆婆已经听到了动静，伸手将分好的药材装在一边的陶罐里。 李廿也赶紧收拾，他的胳膊只是骨裂，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李十六是货真价实让人给打骨折了，这会儿夹板都没下呢！ 李廿收拾完，李十五已经进门。 大姐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李如意让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她虚扶着李十五后边的一条，迷茫的左右看看，想要等一个答案。 李如意把满满当当的背篓放在地上，老三从丁婆婆那边的帘子里伸出脑袋。 她脑袋上趴着名叫豆角的肥猫。 “二姐？怎么了？” 李如意让开位置，李十五把人背进来。 丁婆婆已经跪坐在了炕上，人放下，绳子拆开，李如意往外撵人。 “你们仨出去！李廿你打点雪回来。” 李廿看见那血葫芦一样的脑袋，就知道她们这是带了个人！ 李家两个脑子好的人都在这里，李十六也动了起来，把正在揉胳膊的李十五拉了出去。 不一会儿，大姐拎了一桶雪进门。 李如意捧着雪给那个女人搓身。 这人冻的时间太久了，回来这一路也没好多少。 李十五的破长袄又薄又透风，就算把她裹起来，其实也没多温暖。 但现在进了门就不一样了，炕上太热了，一冷一热很容易出问题，再加上她身上的伤口也要处理。 李如意先是拿了雪把能搓的地方搓红，接着才想把她的衣服解开，只是衣服和伤口粘连太重，李如意无奈只能拿出剪子，把衣服剪碎。 看着那些伤口，李吉祥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 只见这女人身上全都是伤，那伤都连成片了，有的地方破了有的地方青青紫紫，再加上冻的浮肿，让人看的触目惊心。 “被板子和棍子打的！” 李吉祥赶紧去帮着把衣服脱掉，有的碎布纤维被血和伤口凝固在了一起，拉扯都难。 李吉祥便拿了手巾沾了水，一点一点把血水化开。 这会儿功夫，李如意已经把丁婆婆的针包找来，又指挥老三。 “小满去端碗酒过来！” 老三答应着开门走了出去，一出来就看见李家三个倒霉蛋。 “你们怎么还在？” 一般李如意回来，他们就会回去了！ 李十五很实在。 “我还没吃饭了！” 老三去倒酒，顺便指了锅。 “我二姐有事，你自己先吃，别客气，能吃多少吃多少！” 酒坛子有点高，李廿过去帮老三的忙，倒了酒，他又把酒坛子封上，又把碗扣好。 丁婆婆施针之前，都会在施针的位置上擦酒，这是她的习惯，也方便她确定穴位。 那女人这会儿已经奄奄一息，只剩最后一口气。 丁婆婆连伤口都不得让人处理，便伸手去找穴位。 入手一摸，心更是一沉。 “得放血！” 李如意明白，连忙找了更粗的针出来。 丁婆婆找准位置放了血，女人的呼吸也慢慢平稳许多。 李如意在一旁处理伤口，丁婆婆则是在她身上手上扎了几针，摸索着脑袋的时候，意外碰到了女人的脸，她叹了口气。 “这脸毁了呀！” 李如意看看脸上的伤，也觉得没有恢复的希望。 不过跟性命相比，脸蛋已经不值一提了。 丁婆婆下手落下几针，每一针都落得那么好，好像对方的皮肤开了口，一下咬住了银针一般。 银针稳当，丁婆婆去给女人把脉，李吉祥则是在给人处理伤口。 衣服被掀开，女人躺在温热的炕上慢慢恢复过来许多。 过了一会儿，丁婆婆放开了手，皱着眉开药方子。 老三等在一边，赶紧按照丁婆婆的药方去抓药。 为了精准，她把李如意的戥子都征用了！ 这戥子自打买回来就没怎么用过，倒是让老三给用明白了！ 抓了药出来，老三就看见李家三兄弟还在。 “你们怎么还在？” 李十五挠挠头。 “我有些不放心，她人怎么样了？” 老三看的倒是分明。 “不太好，师父下药很猛，这是温和的药都不管用了！对了你们到底走不走？你们要是不走就赶紧帮我把药煎了，我回去等着看看有没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李廿连忙接过药。 “成！我留在这儿，不行我今晚就在厨房里打地铺！” 李十五也想要留下，但李十六已经伸手去拉他了。 “十五哥你这忙了一天也累了，赶紧回家睡觉！” 李十五还想说点什么，不过他这一天折腾下来，累也是真的累。 两人正走到门口，李如意飞快探出来头喊住他们。 “等一下！” 两人站在门口不知道怎么了，李如意交代一句。 “十五哥腿受伤了，你们回去别忘了上药！” 李十六答应下来，把李十五带走了！ 李如意重新回去，水盆里的水已经变成红色，有些被冻住的伤口这会儿化开了，又重新流血。 大姐跪在炕上，去处理女人腿上的伤。 李如意把她的脸擦干净，看着裂开的几道伤口，心情无比复杂。 她在看见这个女人的时候，就控制不住的想到了大姐，想到了那个还叫做李招娣的大姐。 原来被人活活打死，是这样的！ 丁婆婆提醒她。 “帮我把针拔了，这边的伤处理好，后面的伤也得处理。” 李如意答应下来，女人伤了肺腑，不好趴着，这回便立在炕上，李如意扶着她，李吉祥点着油灯给她处理伤。 她屁股上的伤是最严重的，血肉模糊，处理起来非常麻烦。 第236章 重活一世的福气 李如意跪了一会儿，腿都麻了，大姐才满头是汗的起身动了动。 老三蹲在一边等着，丁婆婆没有在她后背施针，实在是伤的太重，也没有施针的地方。 不一会儿屋门被人敲响。 老三赶忙走过去把门打开一道缝，浓郁的药味飘进来，老三接过李廿递来的药碗。 “二十哥，你把椅子拼一下，柴火堆旁边有木板，你就在那搭一下，我给你拿被子去！” 李廿答应了一声，老三这才端着烫手的碗走到炕边上放下。 李廿还心细的在里面放了勺子。 老三想给人灌药，但看那垂在那的脑袋，又觉得怎么使力都不对。 李如意看了一眼。 “小满你来扶着，我去灌药。” 老三年纪小，不太会这个，倒是李如意在孙氏后来快死的时候常给她灌药，虽然她的灵魂过去了一辈子，但身体的肌肉记忆才过去大半年而已。 李如意托着脑袋就把药灌进女人的口中。 不过，这人牙关紧咬，药入口后，又从嘴边缓缓落下。 老三伸着脖子看的焦急。 李如意想捏住她的鼻子，可她鼻子上也有伤，便只好捏住她的两颊。 这一下李如意差点把内力都用上，但总算掰开她的牙关，药落进去，女人喉咙动了动，有个细微的吞咽动作。 药不算滚烫，李廿已经在外面折了几遍。 就是两个碗倒来倒去，倒上几番，便能入口了！ 温热的药汤灌下肚，女人没觉得温暖，反而冷了起来。 听着她牙齿打颤的声音，大姐瞬间焦急起来。 她拼命的收拾着伤口，李如意见此，把家里盖脚的小被子拿来，盖在女人身上。 被子不大，露出了后背。 被炕烤的温热的被子盖好，女人的哆嗦总算缓解一二。 又用了一些时间，大姐才终于把她后背处理好，老三找来家里的细棉布，李如意把布裁了大姐将伤药的药粉洒上去，接过长布条开始包扎。 大姐包的很细致，手也轻，尽可能不去触碰那些伤口。 女人被捆了一大圈之后，躺在那里，刚才盖在身上的小被子成了她的褥子。 正正好好够她身高。 大姐找来被子给她盖住，才又去处理脸上的伤口。 丁婆婆又给人把脉，放开手后又叹了口气。 “伤的太重了，能不能醒来就看造化了！” 李如意累的够呛，站在一边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老三想了想把褥子铺了。 “二姐你睡觉！今天都走一天了！” 李如意想想也是，便点了点头，爬了过去。 不过，李如意虽然躺下了，心却还焦灼着！ 闭上眼睛，她脑海中浮现的便是大姐上辈子的脸。 大姐没有睡觉，老三要给她铺被子她都没用。 “她这样晚上肯定要发烧，如意明天要去做买卖，你年纪还小，我守一个晚上正好！” 老三不同意，摇了摇头。 “不行，咱们分开，一人守一半的。” 大姐温柔的看她一眼。 “你赶紧睡！我等明儿白天睡觉也一样，对了，二十哥在厨房住的？拿被子了吗？” 老三想起李廿，有些无语。 “何止拿被子了，他还给自铺了厚厚的一层稻草呢！” 李家的被褥足够，姐妹们已经不铺稻草了。 只是，她们以前铺稻草时也没见铺那么厚的呀！ 大姐听说铺好了便也就没在意。 冬日里天冷，厨房又没炕，多铺些也合理。 “铺了就行，你睡！不用担心我，正好，我明儿休息一天，你帮着我管家！” 老三想想觉得合适，便答应了。 小孩子贪睡，老三躺下就打起了呼噜，李如意却因为心事睡不着觉。 听她翻来覆去的，大姐也朝她看过来，小声的问。 “怎么还不睡？” 李如意叹了口气，坐起身。 厚厚的窗帘隔绝了外面的月光，也隔绝了窗外的风。 屋里比以前暖和太多了，一切都像是在梦里一样。 李如意看着跳动的火光，李吉祥赶紧伸手去护。 “这可不行，我夜里不敢摸黑。” 李如意笑着摇摇头。 “没，我就是想起以前，咱们在家时，哪里敢点灯油啊！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强了太多。” 大姐放松些。 “那倒是，全都靠你！” 李吉祥这话发自真心，姐妹三人这么快就把日子撑起来，靠的就是李如意。 李如意叹了口气，抱着膝坐在那里。 她想要感慨的不是这些，她只是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能重活一世呢？ 这世上活的辛苦的大有人在，为什么会是她呢？ 而她，要如何做，才能担得起这样的福气？ 李吉祥不会明白李如意的忐忑不安。 因为一直渴望，又忽然得到，便总会患得患失。 李如意自觉不是个善良的人，有仇必报，脾气也不小。 上辈子她做的最错的不是一路的选择，而是从开始就不应该对李柱子抱有期待。 这辈子回来，她用三十几岁的心态再去面对自己十一岁的人生。 她积累的沉稳和见识，让她很难会走错路，一路不管多艰难，也始终走在自己所求的道路上。 可是，自己就只是为了弥补这些而回来的吗？ 这个问题，李如意问过自己很多次，可也一直没有答案。 她不敢一个人担着这些福气，她想把重生而来的好处也分给那些苦难的人们些许。 似乎承担的人多了，这福气也就稳当了。 李如意转头去看那昏睡的女人。 她伸出手去触碰对方脸上包着的白布。 “你一定要醒来呀！我把我的福气分你一点！” 女人还是昏迷的，她什么也听不见。 李如意说完，又叹了口气，躺会自己的被窝里，跟大姐说道。 “姐，你困了就叫我，别自己熬着。” 大姐一口答应下来，只不过，等到李如意醒来时，已经到了练功的时辰。 大姐眼睛通红，红的跟炕上那女人的脸色差不多。 第237章 醒了过来 那女人还没有醒，发烧烧的很严重。 大姐怕她烧坏脑子，一直拿凉水给她擦身上还完好的地方帮她降温。 丁婆婆后来也起来了，给她扎了几针，状态倒还稳定。 李如意打着哈欠起来，李廿已经去给蠢驴填过草料了，也是因此，蠢驴一早都没叫。 练功的事因为那个女人也暂且推后许多。 李如意换下来大姐，让她去睡觉，老三和李廿两个人去练功。 等到练完，老三过来换李如意，而李廿则是蹲在厨房里笨手笨脚的做饭。 李十五和李十六也是这会儿来的。 一个胳膊打着夹板，一个腿明显走路不顺当。 李十五早先也是为了救人才这么拼的，回去的时候还在逞强，但等他睡了一觉起来，那条腿都肿了。 李如意在练功，虎虎生风的，丁婆婆听出他们俩状态不对，把李十五带到了棚子里面，摸索着给他放了血。 李十五疼的额头全是汗，不过放完血总算舒服不少。 李廿无语叹气，看来今天得他和李如意一起进山了！ 他们家这三个兄弟，好像是混吃混喝来的，一个月拿了人家半吊钱，还天天吃到饱，结果不是断胳膊就是伤腿…… 等李如意练完功，看看今天的天色，决定先不进山了。 那女人还没醒，大姐和老三没有一个能拿主意的，丁婆婆又看不见。 至于说李家那两个兄弟，连个打水的人都凑不出来，又不能进去帮着伺候，还是等一等！ 李十五听了这话十分愧疚，总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不过李如意也分得清情况，昨天那样的山路，李十五背着一个人下山本来就很危险，这不是他的责任。 干活的时候出了事故，主家本来也应该负责。 而且，李十六之所以被人打断胳膊，也是因为她的缘故，不给钱就算了，供饭还是应该的。 等到大伙稀稀拉拉的吃完饭，李如意去照顾那女人。 老三盯着李十五和李十六挑拣药材。 李廿蹲在外面煎药。 大姐睡的不好，一会儿就要醒来看看，她总是担心那女人在她睡觉的时候忽然没了。 不过还好，等她睡到下午醒来，人已经喝了药，烧也退了。 丁婆婆又给她扎了几针，李如意找来小米，给她灌了一碗小米粥。 虽然吐出来不少，但肚子里有了食物就还能撑一阵。 到了夜里，李廿又没走。 大姐起来照顾女人，等到午夜时分，女人又发起了高烧。 大姐里里外外打来水给她擦身上。 李如意早早醒来，帮着大姐一起忙活。 又等到练功的时辰，大姐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眼见着又不能出门，李十五心里很慌张，他的整条小腿都青了，昨天放了血好了不少，但今早走路膝盖还是疼的厉害。 丁婆婆让他不要动太多，他的膝盖骨可能也有些损伤，李十五就接着跟李十六挑药材。 又是一天熬过去，那女人的情况反反复复，有一阵子李如意给她喂饭她都吃不下了。 她这么一折腾，把大姐都折腾起来。 丁婆婆甚至连下针都不敢，只能看她的求生意志。 李如意坐在她身边和她说了不少话，原以为她大约就会在这种昏迷的状态中慢慢离去。 但没想到，等到晚上，她又吃东西了！ 大姐松了口气。 这天夜里，她没有发高热，只是微微有些烫，第二天一早，大姐正拄着炕沿打瞌睡，忽然听见了一声轻哼…… 大姐瞬间清醒过来，连忙凑过去，就看见一双迷蒙的眼睛缓缓睁开。 主人的意识似乎还没有恢复，大姐有些高兴，连忙凑过去问她。 “你醒啦？要喝点水嘛？” 这几天高热，丁婆婆说一定要多补水，热起来的时候一滴汗都没有，可过了热的那阵，人又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这会儿女人身上缠的布都泛着水渍。 她想要动一动，可浑身剧痛无比。 “你别动！你受了很重的伤，还要休息一阵子才能好！” 大姐说着，过去帮她翻翻身。 因为怕伤口压的时间久了溃烂化脓，大姐这些天总要帮着她来回翻身。 身子侧过来，女人瞬间吐出一口气，感觉喉咙口都舒服了很多。 她想要说点什么，但干裂的嘴巴动了动，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大姐把她立住，这才去拿了水过来，用干净的手绢沾了水，给她擦擦嘴唇。 女人有些渴了，想要喝水。 大姐让她别着急，把她的脑袋扶起来一些，这才慢慢给她喂水。 水还是温的，女人吨吨吨喝了个精光，喝完水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 “我这是在哪？” 大姐笑着回答。 “你在三家村，是我兄长和妹妹把你救回来的。” 大姐的话让女人慢慢回忆起了早先的事。 她忽然痛苦的哀嚎一声。 这一下瞬间将李如意惊醒。 她赶紧坐了起来，但那女人像是痛彻心扉一般，痛苦的手指都蜷缩起来。 她手臂上的伤口被蹦开，肉眼可见的看到了一层血迹。 大姐赶紧问她。 “怎么了？是哪里疼吗？怎么了？” 女人痛苦的浑身颤抖，丁婆婆这时候走了过来，一针就扎在了她身上。 她的穴位被封，身体一下动了不了了。 哭声缓缓传来，痛的她露在外面的皮肤上，能清晰看见因为激动而鼓起来的青筋。 大姐不知道怎么回事，求助的看向了李如意。 李如意摇了摇头，大姐又去看丁婆婆。 丁婆婆则是叹了口气。 “她的身体在恢复，应当是想起了从前的事。” 李吉祥慢慢叹了口气，比筋骨断裂更让人痛苦的，莫过于信任之人的必杀一刀！ 李如意跟大姐说了救人的经过，听说扔在坟圈子里，等着野兽叼走的事，大姐难受的揪心。 那明明还是个活人啊！ 为什么要如此对待？ 不过，女人这一哭，倒是将心中的痛苦和委屈哭了出来。 大姐用湿手帕擦掉她唇上的血珠，安抚的摸着她的头发。 “没事儿了！没事了！等你把伤养好，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女人又哭了很久，才在大姐的安慰下平静。 大悲大喜对她的身体打击很大，哭过以后，她很快又睡了过去。 大约睡了一个时辰，才又醒来。 此刻已经日上三竿，李如意带着李廿进山去了。 李十五李十六陪着丁婆婆，坐在棚子里挑拣药材。 女人醒来时，耳边是李吉祥睡着的呼吸声。 她动了动头，看见睡在她不远处的人影。 发现她醒来，坐在一边看书的老三很高兴，小声和她说道。 “你醒啦！我姐给你留了鱼粥，我给你拿来！我们小声一些，我大姐睡着了！” 第238章 阿菜的担忧 女人心中的痛苦依旧，但总算意识回笼，躺在那里看着老三放下书离开屋的背影。 她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动，不一会儿就听见厨房里传来开锅的动静。 老三端着温热的鱼粥进来，她把鱼粥放在炕沿边上，找来东西将女人的头垫起来些，而后才用小勺子一点一点的喂进女人嘴里。 女人就这样看着她，一口一口把粥吃了下去。 老三喂的还挺高兴，只是，她盛了粥再一低头，就看见两颗泪珠滚滚落下。 她也小大人一样，跟着叹了口气，捏着袖子给人擦眼泪。 “我二姐说哭一哭也没关系，你心里肯定是委屈了！不过，咱们还是要好好吃饭，吃饱了饭，哭都更有力气！” 女人被她一说，眼泪没停，但嘴角也勾了勾，似乎想笑，但过后又更想哭了。 老三等她情绪稳定些，才又把粥喂给她。 她吃的不多，只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 老三给她擦擦嘴，把剩下的粥放回了厨房，等着晚上热热再接着喂。 等她回来，就看见女人仰头看着屋顶，她也跟着看过去，没见有什么特别的。 “你还睡吗？” 女人听见老三的声音，回过神来，她微微摇头。 “不了！” 老三又问她。 “你想去茅房嘛？我二姐还给你预备出来一个木盆，扁的，我可以帮你。” 女人听了这话，又摇了摇头。 “哦！对了，我叫李美满，你叫什么呀？” “我叫阿菜……” “阿菜呀！阿菜也挺好听的！” 女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又被落寞填满，倒是没再哭了。 老三见此，岔开话题。 “你还有家人嘛？” 阿菜犹豫一下，抿了抿嘴。 “我的家人不要我了。” 老三也跟着垂下肩膀。 “哦……是你做错事了吗？” 阿菜说不出什么，她又看看老三清澈的眼睛，心里很多话都说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 老三歪了歪头。 “那你以后会去找他们嘛？” 阿菜眉头微微蹙起，片刻后，眼泪又落了下来。 她牙齿咬在嘴唇上，咬的嘴唇都有了血印子。 老三被吓了一跳，赶紧去摸摸她的头发。 “能不能成一家人也要看缘分，过不到一起的人也不是非得往一块过！” 阿菜看着老三小大人的样子，心里的苦根本说不出。 她回去了不会有好结果，可不回去，她又能去哪呢？ 若是没有户籍，她连落户都做不到，没有房子没有保障，最后不过是要被一些流氓盯上。 若是去办户籍，人头税从哪出？ 她没房没地，脸也毁了去哪做工？ 就算是去要饭，她这样的也得委身那些男乞丐才能活着。 或者找个不嫌弃她的男人嫁了也成，只是她是不能生育的，什么样的男人又会要她呢？ 熬过了生死大关，才发现这竟然只是坎坷的。 老三到底年纪小，并不明白这些。 她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就安安静静的给人擦眼泪。 等人哭累了，又睡着了。 阿菜这一觉睡到了天黑。 李如意跟李廿已经回来了，一群人在厨房里吃饭。 屋里烛火跳动，黑暗放大了她的恐惧。 她忽然有些害怕。 不过很快，就有人走进门来，进门的人对着外面小声说了一句。 “你们吃着，我把被铺上。” 说完转回身，便敏锐的感觉到了异常。 李如意走到阿菜身边，看见阿菜醒来露出一个笑脸。 “正好，粥还热着，我帮你端进来，你吃一些，伤好的也快。” 阿菜不想一个人待着，便说道。 “我不饿……” 李如意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过去坐在她身边，帮她翻了个身。 “对了，我听小满说，你叫阿菜呀！” 阿菜答应一声。 “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 “哦！十九岁啊！这要是能活到六七十岁，往后还有四五十年好活呢！” 阿菜不明白李如意这话的意思，李如意帮她把被子重新盖好，叹了口气。 “我后来去打听过你的事。” 阿菜心里一慌，但马上又放松下来，还有什么能比现在的样子更加不堪，知道便也知道了！ “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你以后没地方去，伤养好了就留在这也成，我给你落在我的户上，往后种田干活，或是想要嫁人，都好说。” 阿菜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如意。 “我……我可以嘛？” 李如意理所当然的答应一声。 “当然可以啊！” “可我……可我身上有晦气！” 她说出这句话，眼泪又落了下来。 阿菜十五岁的时候被家里嫁了人，嫁过去三年多一直没有生育。 按照她们村子的规矩，每年正月十五的时候，就会把成婚两年没有生育的女子凑到一起，用棍棒把她们身上的晦气拍散，这样来年就能生出孩子了！ 这种规矩，叫做拍喜。 阿菜去年已经挨了打，但一年过去，肚子依旧没有动静。 她婆家的人气愤不已，找到娘家去，说是要休了她。 但是她娘家人不愿意退回部分彩礼，两家闹的够呛。 今年的正月十五，阿菜又被叫过去‘拍喜’了。 只不过，这次大家更是过分，扒了她的裤子打棍子。 村中那些男人的声音好像还在阿菜耳边响起。 她屈辱的捏紧了拳头。 只是，她的痛苦并没在这时候结束。 她的男人已经不想要她了，把重伤的阿菜扔到了她娘家的门口。 娘家又把她重新扔了回去。 婆家那边再送过来，娘家又给扔了过去。 两家折腾一番，把她身上的伤折腾的更重了。 而且，似乎是心中有气，她男人最后对着她一通拳打脚踢，还拿了铁锹想要砍死她。 阿菜无力阻拦，她亲眼看着同一个屋檐下住了三年的男人狰狞恐怖的落下那一铁锹，可除了闭上眼睛等死，重伤的她无法反抗半分。 还是她婆家的小姑子冲进来拦住了她男人。 只是，剩下一口气的她还是被人扔了出去，就扔在了坟茔地里。 或许真的是她命不该绝！ 只是，她看着李如意，心里又很担心。 她这样带着晦气的人，万一把晦气沾染给别人呢？ 李如意听了这话，瞬间笑了。 “难怪被我救了，原来你也算是我们注定的家人了！我们姐妹常常被人说克父克母。” “我还有个朋友，据说是扫把星转世。” “如此说来岂不是正好。” 第239章 往后也是如此 阿菜的心恍恍惚惚的颤了颤。 李如意又摸摸她的头发。 十九岁的小姑娘呀！还年轻着呢！ 不生育也不是她的错呀！ 难道她生来就是为了生育而存在的吗？ 阿菜的心像是泡进了酸水里，李如意这话好像比那些痛苦的记忆更好哭了！ 人醒了过来，剩下的就好办了。 不过就是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似乎是心里有阴影，阿菜执意要去茅房解决自己的问题。 李如意也都随她去，大姐这么长时间练功也不是白练的，扶着她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姑娘还不在话下。 当然，李如意在家的时候也会帮忙。 日子就这么一点一滴的过去，等到韩时安再回来，就发现李家多了个人。 他把盐贴给李如意，李如意又帮他把钱搬去隔壁。 因为距离太近，老三都懒得跟上。 韩时安看看李如意背后的环首刀。 “我见你最近好像背的习惯了！” 李如意也动了动头，感受着环首刀的存在。 “确实习惯了，师父说我的拳法练的不错，过几天要教我身法和刀法。” 韩时安点了点头，看看天上圆圆的月亮，又转回头看着李如意。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 想起这件事，李如意便说起李枍童试的事儿。 “我听说李枍这次童试很有把握，若是县试过了，他就得去府城了。” 韩时安目光随着李如意的鼻尖移动，等到李如意朝他看过来，他才转过头去。 “县试还算宽松，他应当能过。” 李如意走到大门口，把院门打开走进去，轻车熟路，比走自家还顺畅，毕竟以前就住这儿，后来喂狗也走的挺习惯的。 韩时安跟在她身后。 “对了，那个阿菜你准备留下嘛？” 李如意回头，月光落在她的脸上，经过一个冬天，她的肤色白了许多，因为营养好，人也长开不少。 这会儿韩时安已经能看见李如意上辈子的影子。 只是，她的眼神终究变了。 比上辈子多了太多的坚定。 “嗯！我能力有限，但既然遇上了，便也会管上一管，阿菜是这样，以后别人也还是这样。” 这话，李如意只想跟韩时安说。 只有韩时安能明白她的想法，他们之间那个从未说出口的秘密，成了彼此之间最深刻的羁绊。 韩时安瞬间笑了。 两人走进院子里，李如意把钱放在炕上。 “我今晚会睡的警醒些，若是有了动静，我便会过来。” 韩时安点了点头。 “好！我送你回去！” 李如意连忙挥手。 “快别搞那一套，我受不了！” 韩时安失去了送她回家的机会，只能把人送到了院门口。 两人分别，李如意走的潇潇洒洒，韩时安一直站在院门口看着她，看她走过了隔壁的荒院，看着她停在自家门前，李如意又转回头，朝着他挥挥手，这才开了门走进去。 韩时安也才放心下来，关上大门。 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那里想起李如意刚才的话。 “是因为……不想白活一世嘛？” 他的视线落在远处高高的院墙上，笑了笑，转身回屋去了！ 阿菜有了活下去的动力，身上的伤也好的很快。 李如意为了给她补身体，特意削了根鱼叉去河里叉了两条鱼。 这会儿河面上的冰都化了，不像冬天的时候，凿个冰窟窿就有鱼跳上来。 这会儿的鱼又瘦又难抓。 大姐处理鱼已经很有经验了，鱼鳔都给李如意留着，不光能做鱼鳔胶，还能给她锻炼臂力。 鱼骨剔下来，砸碎了用布袋子装好，扔在锅里熬汤。 这会儿还冷着，鱼肉挂在房梁上除了招猫，也不容易坏掉。 好在房梁够高，只是，那些猫也是一天三四百遍的往上跳，把棚子上的茅草都抓掉了。 之前也是阿菜的身体不好，李如意怕猫踩了人家，这才把它们全赶进棚子里的，这会儿为了这些鱼，李如意只好又把猫撵到了厨房。 日子就在一阵鸡飞狗跳之中缓缓流淌。 一转眼，山上的雪已经化了。 冬日里裹着雪面子的山风消失不见，变成了一阵阵吹得人心烦意乱的暖风。 阿菜已经可以自己下地走路了！ 李枍的成绩也出来了。 县试果然很容易过，一百个人考八十个人都能上！ 反正县试过了也只是得了个考府试的名额。 只有府试过了，才算是真正的童生。 李枍这边过了县试，李老六特意买了两挂鞭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响，半村子的人都听了个真亮。 老三很生气。 “也就是我韩大哥不愿意去考！不然哪有李枍的事！” 虽然她和李枍没什么过节，但她敏锐的感觉到李如意对李枍的不喜。 只要李如意不喜欢，那她就不喜欢！ 李如意无语的摇了摇头，觉得自家小满，真是让人又喜欢，又无语。 眼看着就到了往寨子里送盐的日子，李廿和李十五也全都收拾利索了！ 三人把盐装好，带上路上用的东西，李如意便赶着驴车离开了村子。 这天去的还挺早，三人到的时候，外面的天色还不错，那破烂的房子里落了很多的灰，还有从窗户飘进来的雪，化的乱七八糟的痕迹。 李如意把这里收拾一下，三人便在这对付一宿。 第二天一清早，才过辰时，山上就下来人了！ 第240章 李廿拜师 大当家的因为有事被绊住了手脚，这次是田老二带队过来取盐。 人还没到，李如意已经听见动静，她推门出来，站在门口等着，没一会儿就看见一群人过来。 田老二大老远看见一个人立在门口，他眯了眯眼睛，愣是没敢认。 等走近了，还处在自我怀疑的状态之中。 等到看见李廿和李十五，更是抓了抓脑袋。 李如意很高兴，大老远跟他们挥手。 “二哥！” 听到声音确实是李如意，田老二才松了口气。 “真是你啊？你这过个年，怎么变了这么多！” 李如意这一个冬天已经白了过来，再加上练出了内力，整个人的状态好的不得了。 她也很无奈啊！ 她平时出门也会给自己抹点黑灰，变得黑一些。 只是，她不想对寨子里这些人隐瞒太多，如果想要长远的合作，信任是基础。 李如意想要让这些人看着她慢慢变成女孩子，让他们知道，自己并不是刻意隐瞒，只是为了行事方便。 有些话不好说，只能交给时间。 田老二说完李如意，又转头去看李廿。 “你也是！长高了……还长胖了！你怎么胖了这么多！” 李廿整日里吃那么多，要是不长个儿也不胖都怪了！ 他整个人比去年李如意见到的时候高出了一个脑袋，现在放在外面，没有一个人会把他当成孩子看了！ 至于说李十五，他跟着李如意以后也胖了，不过，可能是因为年纪的关系，他长了一点，也没长太多。 李如意笑着接话。 “过年吗！干吃不动的，就都胖了，过完年再跑一跑，又会瘦下来的！” 田老二露出了一个你在逗我的表情！ 他也胖了，可也没胖成李廿这样啊！这孩子比以前宽了一倍。 “二哥，我除了盐还带来不少东西，你看看有没有你们需要的。” 到底好几个月过去了，也不知道之前在县里采购的东西有没有完，李如意便又带了一些过来，要是有需要的正好卖点。 田老二也没客气，等跟着验了盐，付了钱，没着急回山上，而是把李如意带来的东西看了一遍。 李如意给他们带东西也不赚太多钱，双方除了交易，还有交情。 田老二听了价格还有些惊讶，有些东西，他们在县城里买的时候还是李如意帮着讲价的，本钱多少他都知道。 李如意这个价格给他，就是捎带过来的。 剩下他不知道价格的东西，也都是一分钱一分货，没有虚高或者加价，甚至比他们平时买的还要便宜些。 田老二没觉得李如意有所图，双方合作许久，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他只觉得李如意是真实在！ 付钱的时候还想要多给一些，李如意说什么都没要，只说双方关系好，都有诚意，往后合作在后面呢！ 田老二走的时候用力拍拍李如意的肩膀，他觉得李二这个孩子真实诚，值得交！ 等他们把盐扛走，李如意也把挂在腰后的刀重新背在了背后。 田老二在的时候，她就把刀和小称捆在一起挂在腰上，看过去就像是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一样。 不过，李如意还是觉得不舒服。 被丁婆婆抽打一阵，她已经习惯了瞬间就能出刀的感觉。 不止是出刀，她现在行走坐卧都慢慢伶俐起来，多余的动作也开始越来越少。 她的身体在慢慢改变，肌肉骨骼，都在变成最适合战斗的模样。 收拾好东西，三人这才又赶着车回去。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或许是内力增加给李如意带来了更多的底气，或者是周围跑熟了，反正走夜路好像也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了！ 回到家里，大姐和阿菜坐在炕上做鞋。 李如意一进门看见她们俩坐在灯下温柔的模样，忽然就懂了，为什么很多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女子。 不过，若是生性如此，李如意也觉得是件好事。 但若原本就如她和老三这般，并不喜欢被规矩礼法束缚，她也不愿意去把那些自己的东西打磨掉。 就像老三，这会儿又缩在丁婆婆的炕上去研究药理去了。 她不喜欢那些治病救人的药，她只爱听什么药有毒，什么药和什么药相克。 丁婆婆跟李如意聊过，问她如果老三以后走上了这条路，她心里会有什么想法。 李如意能有什么想法？ 老三的人生就属于她自己，没有任何事情比她喜欢更重要。 丁婆婆知道李如意的态度后，便也放任自流了，只是教导老三的时候更加用心，总怕她了解了太多毒药最后走上歧途。 看见李如意他们回来，大姐和阿菜抬起头，阿菜脸上的伤口长出了鲜红的肉芽看着有些狰狞。 不过，家里的人都看习惯了，也没人在乎。 三人吃了饭，李廿和李十五便准备回家。 不过，看他俩要走，李如意还是叫住了李廿。 “李廿，半年之期已经过了，关于以后的事情，你这两天好好想想。” “如果不想跟着我干了，我就放你自由。” “如果还想跟着我干，你也可以想想有什么条件，月例，还是什么，只要你想的都可以提出来，不过，我不一定会答应，你最好别提太过分的要求！” 李廿的喜悦刚跳上眉头，马上又消沉下来。 他答应了一声。 “我知道了！” 李如意这才让他们回去。 等到他们离开，李如意又自己干了两碗饭。 她最近也到了长个儿的时候，加上干活多，还要练武，每天吃的都很多。 丁婆婆和她说，内力练的就是天地人之间的精气神，虽然不知道来处，但一般武林高手吃的都多，李如意的饭量并不离谱。 她现在也就勉强比一个成年男人多吃两碗饭罢了，跟丁婆婆说的饭桶区别还很大。 不过，李如意想起以前丁婆婆吃的也很少，问起这件事时，丁婆婆就是沉默。 这明显触及到了对方的伤口，李如意也不敢再问，知道自己没毛病，就赶紧憋着去了！ 吃饱了饭，她又问问家里的事，看了会书，就睡觉去了。 她这边睡的香甜，李廿那头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他知道李如意大约赚多少钱，李如意挣钱的大头还是在卖盐上面。 其次是倒腾药材，最次才是当货郎卖点货。 按照李如意现在的收入，每个月撑死才能赚到十贯钱。 李廿也知道，李如意虽然赚得多，但花销也大。 光是这么多人吃饭就已经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再加上必要的支出，衣食住行，还有练武的花费，李如意一个月其实剩不下太多。 李廿翻了个身，他想要的确实不少，想要钱，想要未来，想要手艺，想要李如意给他兜底。 但光是想要没有用，李如意也得有才行！ 李廿总觉得李如意让他考虑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一定除了钱，还有别的东西！ 关于未来大计，李廿又翻了个身，一用力，他的脚又给自己的破被子留了个窟窿。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长个儿以后被子都短了，气的他坐起来，穿了衣服出门，绕着家里的房子来回走。 没一会儿，正屋门打开，李老太太伸出头堵住正好转过来的李廿骂他。 “你有病啊！有事儿不说话，围着屋走！” 李廿：…… “我可真是服了你了！想不明白事儿怎么不围着茅房转，你围着我跟你爷这屋，是觉得我们老两口睡的太好了是不是！” 李廿：…… “进来！往后遇上事儿就说，别自己憋着！” 老太太让开了门，李廿犹豫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李老头已经坐起来，小小的一堆，他把炕桌上的油灯点亮，李廿尴尬的坐在炕沿边上，虽然个子高了很多，但气场并没有变强。 李老头咳嗽一阵子，这才转头问他。 “又怎么了？” 显然上次李廿绕着院子走圈的事他也知道，只是懒得管。 他觉得自己不是个有智慧的人，不然也不会把日子过成这德行。 他怕自己指点不好李廿，反而限制了对方的发展。 李廿都坐在这了，也就只能把事情跟两个老人说了。 “如意说要和我签契书，问我有什么条件。” 李老头想了想，问道。 “你怎么想的？” 李廿叹了口气。 “我知道她一个月赚多少钱，也知道她花销大，但我又觉得我对她也挺重要的，如果像十五哥一样，要上半吊钱甚至是一吊钱都不对！” “她也没那么多钱，但我不要那么多钱，我又不知道要什么？” 李老头叹了口气。 别说，他也不知道！ 他跟李如意也不熟啊…… 两家虽然常常来往，但李廿嘴巴到底有多严，只有李如意和李家老两口才知道，他们从李廿这里打听不到任何事，哪里知道李如意还有什么？ 李老太太倒是还明白的多些。 毕竟也是混迹在村中八卦圈子里的人，对于外面的传言听的也多些，像是李如意的武功，那就是藏也藏不掉的东西！ 不然一个小姑娘怎么敢和那么多青壮打架。 李老太从长远的角度想了想，说道。 “要不你就什么也别要了，如意是个实诚人，钱上面不会亏待你的，给的少了也肯定是她没有！” “你如果想要点什么，不如就拜她师父为师，学点东西比什么都强！” 李廿恍然，他跟丁婆婆练了这么长时间的武功，最是知道丁婆婆对待李如意和老三和对待他的不同。 如果说一定要学点什么，李廿觉得跟丁婆婆练武，比跟老三念书强多了！ 起码李十六这个编外人员还停留在混吃混喝的状态，既不能科举入仕，也不能福泽家里。 李廿的执念一下就通了，困意都跟着上来了！ 李老太太也没什么要跟他说的话，开口撵人。 “想明白就回去睡觉！往后有事就说，我和你爷岁数大了，听不得这么磨人的脚步声。” 李廿笑着答应。 “没事儿，等我练了武功，以后我再走圈就没声了！” 李老太：…… 我可谢谢你呀！ “你那影儿从我窗口晃过去更吓人！我一抬头还以为黑白无常来抓我了呢！” “听不懂好赖话的玩意儿，赶紧滚！” 李廿：…… 他打着哈欠回去睡觉了，剩下惊醒以后再难入眠的老两口，两人说起了早些年的往事，一聊聊到鸡打鸣。 第二天一早，李廿在家里寻摸一圈，没找到合适的东西，他就跑去跟李十五借钱。 “哥，你借我五十文钱呗！” 李十五听说要五十文，吓得赶紧捂住自己的腰包。 “你要干嘛？要这么多钱？” 李廿呵呵两声。 “如意不是说想要什么嘛？我想要拜丁婆婆为师，想准备点拜师礼，你说我买只鸡过去怎么样？” 李十五肉疼的很，但是听说李廿要去拜师，还是忍痛割爱。 “那也别说是借了！不过你要是真拜师，往后可得好好练武。” 李廿一听不用还，很是高兴，看李十五从自己的腰包里往外扯铜钱，十个一串，十个一串，扯了五串出来。 因为没分家，他剩下的钱一部分给了爷奶，一部分给了爹妈，手里只有一百文，平时放在腰包里，那是怕遇上事情的。 如今倒是和李廿分了。 李廿拿了钱，就在周围邻居家里找找，想要买一只肥鸡。 毕竟想要拜师，总要有些诚意。 李廿给了钱拎着鸡出来时，李十五还在担心。 “咱们直接提着礼物上门是不是不应该啊？怎么也得问问婆婆想不想收下你！” 李廿掂了掂捆好的鸡，听见李十五这么说，方才回了一句。 “都得这么办，咱们提着礼去，人家不愿意也不会收礼的，再说就是收了也没关系，咱俩脸皮厚，多吃两口就回来了！” 李十五：…… 话音落下，一个孩子忽然从旁边的小道上跳了出来，指着李廿骂道。 “好你个李二十，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我要去告诉小满先生！” 李廿看着那个没他腰高的小豆丁，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下一刻就见小豆丁哈吃哈吃的往前跑去，脸上的肉肉一颠一颠的，李廿真是无语，就这速度还学人家告状？ 他两步冲过去，一把就将那个小豆丁拎了起来。 “给你长个教训，跑不过人家就要去告黑状！” 小豆丁瞬间被他拎起来，李廿这么一看，觉得对方也没有那么矮。 “我们不告黑状，哼！” 李廿还想要吓唬吓唬对方，但李十五已经走过来了。 “挺大个人了，可别欺负孩子了！” 李廿想想也是，把人放了下来，看着小豆丁一溜烟钻进旁边的院子里，不知道跑哪去了。 “这孩子谁呀？” 李十五多少年不跟孩子一块玩了，也就李家宗族的孩子他还能勉强认全，别人家的他哪能知道。 “不知道，这是谁家？韩十九家的院子？兴许是他家孩子呢！” 两人也不知道情况，便也顾不上那么多，拎着鸡离开了这里，没一会儿小豆丁又伸出脑袋，悄眯眯的从别人家里钻了出来。 李如意练功练到一半，看见李廿不年不节的拎着一只鸡过来，惊讶的微微转头。 但马上她就把头收了回来，同一时间，柳枝擦着她的脸而过，幸好她反应的快。 丁婆婆最近要教她身法了，扎马步就成了她日常功课的一部分。 正统的马步也分好几种，李如意由简至难，现在还在第一层徘徊。 丁婆婆不禁止她用内力，这也是很好的锻炼内力使用的办法。 听见李家兄弟过来，丁婆婆也没说什么。 李廿把鸡放在一边，也按照往常的功课锻炼起来。 等到练完功，李如意跟他到棚子里说话。 “你怎么还带了一只鸡过来？” 李廿这半年多也不是白练的，一张口就想卖李如意个好。 “哎呦！别瞧不起这只鸡，我还和我哥借了钱买的呢，我找了好几家才找到这么肥的，我敢说咱们三家村现在属它最肥！” 李如意：…… “收起你那点花花心思，这只鸡和我说的签契书有什么关系？” 李廿呵呵一笑，搓了搓手。 “那个……我昨晚想了一宿，你说你现在做买卖，赚的虽然不少，但花的也多，我呢，跟我哥多少不太一样，我觉得我往后能帮你的更多，那我总不能跟我哥一个工钱，是……” “可你现在条件也没有那么好，我就想着，钱的事，看你的情况给。” “至于说签契书的条件，我想拜丁婆婆为师，我总得学点什么呀！你觉得呢？” 李如意听了这话哭笑不得。 她在李廿心里过的这么悲惨嘛？ 李十五往后还有别的活呢，也不是天天都要在她家混着，她这是提前培养自己的人手，往后挣钱的日子在后面呢！ “你这个要求我可答应不了，我师父想要收谁为徒是她的自由，这和咱俩签契书可没关系。” “没有我，你自己去问她也可以，只不过，往后练武的抛费我肯定是不会管的！” 李如意经历一次药浴，就已经对练武的花费有数了。 而这种药浴只是基础，按丁婆婆的意思说，往后到了武道突破之时，可能还要用上。 她多爱李廿啊，才能把这么多的资源花在对方身上！ 李廿瞬间心痛不已，药浴的时候他也跟着熬药了，那是他能负担起的嘛？ “不行！我也负担不起，你说个咱俩都觉得合适的条件!” 李如意想了想。 “我能做到的就是衣食住行，吃喝拉撒，月例和你的衣服之类的，如果你想学点什么，我可以教你认字。” 李廿当即反驳。 “李如意！你拿我当傻子嘛？我往后跟着你，你肯定得教我认字啊，这怎么能放在条件里来讲。” “你这是忽悠我。” 李如意：…… 有时候孩子不能养的太聪明。 “行行！不过丁婆婆收你为徒这件事我却是做不了主，要不然你看看我的木工手艺，或者针线手艺……” 李廿：…… “你好歹帮我问问啊！我那只鸡买都买了，还能拿回去嘛？” 李如意叹了口气，站起身，又提醒他一遍。 “我只是去问问。” 李廿被她说的烦躁，本来就一宿没睡好，这会儿更是抓心挠肝。 李如意从棚子里出来，正准备去找丁婆婆，就看见一个小豆丁跑到她家来了。 李如意看见人，顿时笑了。 “小满，小花过来找你了！” 老三从屋里跑出来，李廿也趴在门口张望，他和小豆丁四目相对。 小豆丁心里一慌，抓着老三的手就往旁边跑，两个小孩子站在一块高矮胖瘦都差不多，一个圆圆的脸肉嘟嘟的，一个圆圆的眼睛亮晶晶的。 李如意只觉得看着就喜庆。 她转身把李廿的脑袋按回去。 李廿无语的摇了摇头，没想到这孩子竟然真的过来告他的状。 李如意进屋把李廿想拜师的事说了，丁婆婆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她也只有一个问题。 “你真的不管他以后练功的花费嘛？” 丁婆婆觉得李廿这孩子半路出家，根基本就不够牢固，但好在身体素质还不错，好好调教一下，总不会是个三脚猫的草包。 只是，这其中的花销着实不小，李如意如果不出，李廿也出不起，这个徒弟收下也没有意义。 棍怕老郎拳怕少壮，李廿的巅峰大约在十八九岁到三十几岁之间，别人这时候都出师了，他却才开始。 若是后期的培养跟不上，最后出来的也不过是花拳绣腿。 李如意听出了丁婆婆话里的意思。 她迟疑了一下。 因为记忆之中丁婆婆死在两年后，李如意虽然不知道她因何而死，只是她心中很清楚，丁婆婆心里有恨，每多一个徒弟，她心中的恨便转化一分。 承了人家的好处，自然是要还的。 丁婆婆为她付出良多，若是丁婆婆心中有这个念想，她也愿意成全。 “师父你觉得呢？我不知道李廿的武道天赋如何，也不知道后面要花多少钱，更不敢贸然答应。” 丁婆婆微微松了口气。 “我觉得还是不错的，他的情况摆在这，就算是用上了天材地宝，也提升不了太多，努力一些，最多也就是个三流高手。” 李如意明白了，这是花费不会太大，应该不太能超过她和老三。 她略微犹豫一下，想了想又问丁婆婆。 “那报仇的事……” 丁婆婆对此非常坚决。 “他跟着你早晚会暴露，除非他不学我的武功。” 李如意觉得李廿还是个靠谱的人，这件事透露给他也不会影响大局，这才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若是这样，他的花费我也承担。” 丁婆婆抬了抬头，叹了口气。 她也不知道这样下去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但除了报仇，她也希望李如意能多些帮手。 李如意出来和李廿说道。 “既然你把这件事当成签订契约的条件，那我便也将我的想法说出来。” 李廿点头答应。 “我如今确实不够宽裕，但你手里也不能没钱，我暂时先给你半吊钱，跟你十五哥一样，只是，除此之外，我还会负担你的衣食住行，包括后面练武的花用。” “契书我们要签十年。十年之后，若你我还能同行，那时候再签契书。” 李如意不想把人捆死，李廿身有反骨，若是捆的太紧，他总是想跑，还不如就这样松松垮垮全看自愿。 李廿听说不是一辈子，心里也松了口气。 “这些条件我都答应。” 李如意摆手。 “你先别着急答应，还有一件事很重要。” “我师父收徒也是有条件的，等你真的成了她的徒弟，再说答应也不迟。” 说完，李如意带着李廿进门，让李廿进去跟丁婆婆说话，她自己则守在房门口，不让别人靠近。 尤其是大姐！ 蹲在厨房里和阿菜做饭的李吉祥不知道李如意站门口是为了盯着她。 她看李如意在那站着，还好笑的问道。 “你表情怎么如此严肃，可是二十哥说了什么条件你接受不了？” 李如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他想要学师父的武功，我……” 李吉祥听了这话，也瞬间担忧起来。 “怎么好端端的如此想不开呢？” 李如意：？？？ 她不知道李吉祥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阿菜也好奇的看向了李吉祥。 大姐有些生气，又有些难以启齿，犹豫片刻还是没说。 她觉得丁婆婆既然和李廿单独说话，那肯定是要把功法利弊都讲清楚的。 若是这样的话，她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不然李廿若是没答应拜师，只是跟她一样学点皮毛，往后也会被人传出闲话来。 只是她的善解人意终究不被人理解。 没一会儿李廿就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的表情没有多高兴，也没有多失落，而是平静的和李如意说道。 “我答应了！” 李如意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大姐有些生气，站起身说道。 “你怎么这么荒唐啊！” 李廿不知道大姐生的什么气，他以为对方知道他以后要杀人的事，只是低下了头。 李吉祥更气了。 “你说你，图什么呀？你爹娘知道吗？你都不问问他们就做这样的决定？” 李廿叹了口气，但李如意却是越听越心惊。 大姐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呀？ “大姐，大姐，李廿已经做了决定了，你也就别操心了！往后的事往后再说！” 李吉祥指着李如意。 “这事儿怎么能往后说？往后说就晚了呀！” 阿菜左右看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廿沉默片刻后，还是认真说道。 “吉祥，我明白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已经决定了！” 大姐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虽然很生气，可这到底是李廿的决定，她能怎么办？ 她还能把李廿就要断子绝孙的事宣扬出去吗？ 李如意皱着眉，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对于大姐来说，如果这件事不是好事，那她一定会拦着李如意和老三也别去做。 可她没有阻拦，说明在她心里，这件事只有李廿不能做。 李如意脑子很混乱，猜不出来原因，她准备去问问师父，师父肯定知道。 李廿被李吉祥搞了一波心态，心事重重的走了出去。 他本来想坐在棚子里冷静一会儿，结果就看见老三和小豆丁已经躺在一块说话了！ 李廿叹了口气，正准备走，忽然想起老三也是丁婆婆的徒弟，便走过去问她。 “你拜师之后有困惑过吗？” 老三看着忽然黑云罩顶的李廿，她无语至极。 “这有什么好困惑的，天塌下来还有我二姐呢！” 李廿：……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老三说的好有道理啊！ “说的也是！” 李廿神身离开，老三张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抽什么邪风。 小花撇撇嘴。 “我跟你说，他还说脸皮厚点，要在你家把那只鸡吃回来呢！” 老三啧啧两声。 “没事儿，他吃不过我二姐！” 小花：…… 李廿拜师的事很快确定，不过这次因为条件富裕，李如意决定让他好好行个拜师礼。 丁婆婆说她们门派按照入门先后排顺序，李如意就是她这一支的大师姐。 作为大师姐，替师父维持体面也是很有必要的！ 再说，她现在在三家村里也有了点地位，李廿是她的人，丁婆婆是她的师父，拜师这样的大事，也应该通知亲友，为李廿正名。 就这样，李廿拜师的事情暂且搁置到签契书后面，李如意要给他找个黄道吉日。 进城采买的时候，李如意顺便去了一趟书院，跟韩时安说了李廿要拜师的事。 她想着让韩时安也过来凑凑热闹，只是没想到听见这件事，韩时安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问她。 “丁婆婆收徒有什么条件吗？” 李如意追求自己人生的时候，韩时安也把一切都好好想过。 他想起了自己上辈子的结局，也想到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对他来说，念书很重要，科举很重要，当官很重要…… 但是，学武似乎也很重要。 等到李如意从县里回来的时候，也顺道把韩时安带了回来。 第241章 以后我会努力保护你的！ 拜师的仪式很郑重，这也是李如意在三家村里第一次摆席。 代表的是她当家以后的脸面。 李家人来的不少，李大盛都亲自到了。 李廿要拜丁婆婆为师，和李如意成为同门，他家里的人当然一个不缺的过来。 除了李家这边相熟的人，还有李如意关系不错的，三姑，里正。 剩下还有一些跟大姐一起做活的妇人也过来帮忙。 李廿这边热热闹闹的，衬得韩时安那边格外冷清。 韩族长因为上次的事情，得了消息也没过来。 来的，只有他那个种他地的堂叔。 他堂叔虽然也有很多小心思，但跟别人一比，已经是个厚道人了，拉来了家里的兄弟，硬是也凑了一桌。 这会儿正是早春时节，眼看着清明将至，就要种麦子了。 李家的院子不种菜，只用来练武，这会儿倒是能安置下许多的席面。 三口大锅摆成一排，左右两边都是吃席的席面。 就算是露天，也不冷。 老三的小学生们也来了，围着大人乱转。 李如意花了钱，就不会吝啬，过来的孩子只要能说出吉祥话，就都给一文钱。 这下子，李家更是热闹的要命。 李廿和韩时安一起拜师，不过，入门讲先后，李廿先说的，他就是师兄，韩时安落在他后面。 李如意在前门搭了台子，丁婆婆就坐在正中间的主位上，李如意和老三一左一右。 大姐在下面帮着递茶。 李如意特意买了两个茶碗，之前想要给丁婆婆灌苦水的事情，倒是没再发生。 他们都送了自己的拜师礼，李廿送的比较实在，是他家里替他准备的一套送给丁婆婆的衣服。 韩时安则是送了一套金针。 丁婆婆也给他们一人一样回礼。 她手里的东西不多了，但到底是收徒，总要给些郑重的信物，她给李廿一把小刀，小刀只有手掌长，尖细轻薄，一看就是偷袭的利器。 不过到了韩时安这里，就变成了一支紫竹箫。 这只紫竹箫摸起来已经有了玉质的手感，李如意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好东西。 如果说这把紫竹箫和李廿那把小刀哪个更贵，李如意觉得一定是这个。 它不光材质好，保养的也很好，连上面挂着的络子也很好。 也就是李廿不识货。 当然，对于丁婆婆来说，这两个物件儿的价值可能没什么区别，她实在不喜欢武道之外的东西。 两个人收下礼物。 李十五在门口点燃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传出，这边便开始上菜开席。 有交情的人过来吃上一顿，没交情的也有在院子外面看的。 院子里飘出了浓浓的肉香味儿。 李如意起身扶着丁婆婆回去，屋里也放了两桌，跟外面一样的八道大菜。 不过屋里坐的都是帮忙干活的女人。 李如意没办法坐下，外面不少人也是冲着她来的。 她招呼一番，又忙着跟人说话，交代了李廿两句，这才回去。 但才一进门，李廿就过来问她看没看见酒坛子，说是酒坛子不见了。 李如意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回来问丁婆婆，丁婆婆说她也不知道。 外面这么乱，她得是神才能把所有声音都听清。 李如意转了一圈，最后也没找到，估计是有人趁着人多眼杂给偷走了。 她也真是无语，只能又开了库房，再拿一坛子出来。 库房里九只猫缩成一团，显然不喜欢外面的声音，李如意叹了口气，感觉撑面子也不是个容易的事。 虽然一坛子酒不便宜，但这会儿闹出来也是丢她的脸。 她把酒坛子送出去，悄悄跟韩时安说了两句，两人便从席面上出来。 韩时安去牵了狗过来。 大家伙儿都高兴了，根本没人发现韩时安在干什么。 狗子嗅着味道一路追了出去。 等追到地方，就看见酒只剩下半坛子，村中一个懒汉正躺在一户人家后院的柴火堆上打盹呢！ 韩时安叹了口气，过去把酒拎了回来，走的时候踢了踢人。 那人醉的都没反应了！ 他只能拎着酒坛子牵着狗回来。 反正他一直都这么倒霉，多添一桩也算不上什么奇怪的事。 李如意看见那半坛子酒都笑了，虽然这时候笑不大厚道。 而且那人也有打她脸的嫌疑。 她轻咳一声，和韩时安蹲在库房里嘀嘀咕咕。 “其实也不用现在追回来的！” 韩时安叹气，回头想要从窗户看出去，可只看见了泛着荧光的窗纸。 “我明白，你知道我坐在那也难受。” 韩时安是韩家的人，只是，韩家人却并不是这样想的。 没有他坐在那，那些人才更舒适。 李如意拍拍他的肩膀。 “没关系，你以后还有我们呢！是，师弟！” 韩时安：…… “是啊，想想李大侠以后就是我师姐了！” 他拍拍自己的胸膛。 “很安心！” 刚才那一闪而逝的孤独，被他的笑驱散。 李如意早就知道，韩时安有一双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最是深情。 但她忽然想不起，自己上辈子是用何种表情面对这样一双眼睛的！ 片刻的怔忪后，李如意回过神来。 她欲盖弥彰的收回自己的手，拎过那半坛子酒放回架子上，缠蒙布的时候，她听见韩时安的声音。 “如意！” 李如意歪着头，但看不见韩时安的表情。 她疑惑了一声。 “嗯？” 韩时安看着面前的少女踮起脚尖，手指缠绕，还没有晒黑的手腕露出一截。 他的心忽然跳的很快，快的想要溢出胸膛来，快的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李如意没听见他的回答，微微转身，韩时安忽然有些狼狈。 “那个……我先出去了！这酒不干净就别喝了！” 李如意只来得及看见他略过自己时通红的耳根。 一闪而过之间，她觉得好像看花了眼。 李如意转回身，又要去缠蒙布，想起韩时安之前说的话，也有些嫌弃了！ 谁知道那个傻子会不会一边喝一边吐，要不然还是算了！ 她把酒坛子从架子上拿下来，扔到了地上。 拜师宴结束之后，村里种麦子的人家就开始种麦子了。 李如意也要准备上山扫墓的事。 经过这次，李大盛不会为难她，大姐在家里蒸了馒头，又做了点心，李如意跟着大伙一起上山，一起烧纸，一起收拾好东西下来，没有人敢说一个字。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阿菜已经好起来了，虽然村里不少人都害怕她的容貌，但阿菜是李如意的人，平日里又不出门，大家也就只是说上两句而已。 听说她因为不生育，被夫家打成了这样，心里也都是同情居多的。 村里哪个女人没因为生孩子的事被骂过吵过，不生的时候嫌弃不生，怀的时候嫌弃事多，生了以后又嫌弃生儿生女的，等到什么都满意了，自己又做了一身的病。 女人病，不能说。 说了就是晦气。 大家这时候倒是没人愿意在阿菜身上找优越了，甚至都不愿意谈起。 村里开始种田，大姐这边也跟着慌了起来。 李如意知道她的心思，家里没有田地是她的心病。 不过，买地不划算，正好这会儿人数多，李如意就组织大家去开荒。 除了把盐送去山里，剩下的时候，李如意都是在集上处理掉的，那周围的人家已经习惯了五十三文的价格，李如意也少跑很多路。 当然，她现在也会从山里收回来更多的药材，一来一回的，她倒更像是倒腾药材的，而不是卖盐的了！ 山里人很多人都信她，说她给价实在，而且李如意为了收到更好品质的药材，还会教他们一些处理手法。 现在还未见成效，不过纵向对比，来年一定会比今年更好。 空下来的时间多了，李十五李廿和李十六就都有了时间。 他们家的地不多，家里孩子以前在家不爱干活，但李如意铜子儿撒出去，一个赛一个的勤快。 大姐去年本来就开了一块地，这次大家一起动手，很快就完了。 这块地也不好直接种粮食，新开的土地肥力弱。 李如意买了别人家堆好的粪肥铺了一遍，然后在翻地。 翻的松了才像点样子。 不过这也和别人家养了很多年的土地不同。 一晃，麦子种完，大家已经种苞谷了，天也慢慢的热了起来。 身上的棉袄变成夹袄又变成单衣。 李如意才决定，这块地里种甜菜，间种绿豆。 大姐没想到李如意竟然不想种粮食，而是想种甜菜。 那东西放在寻常人家，除了腌咸菜还有什么用？ 但李如意有自己的主意。 而且，家里的事情都是她说的算，大姐反对都反对不了。 而等到甜菜种下去的时候，李家又迎来了一件大事。 老三要突破了！ 老三并不是天赋异禀的人，她也早有气感，但她悟性一般，有了气感以后心思明显浮躁起来，一直想要掌控这股力量。 丁婆婆怕她走错了路，一直盯着她。 盯了她两个月，终于要突破了。 有李如意的案例在前，丁婆婆也想让老三在这个时间段泡药浴，药力会帮她突破，而她的突破也有助于药力的吸收。 为了这次突破，老三已经准备了很久。 她的训练，还有她每天的吃食都为了催发药力做出了调整。 这几天，李如意也把手里的所有事都放下，专门用来盯着她。 老三今年十岁，还有些天真，李如意怕她不知道事情严重，因为些许不重要的小事给自己的身体留下隐患。 和做买卖相比，老三的身体更重要。 这会儿，李廿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除了一些特别重要的地方之外，一些小生意李如意开始移交给李廿。 以后她的摊子会越铺越大，这会儿让李廿自主行事，她还能兜底。 小错不犯的结果就是大错不断。 人都是要犯错的，不犯错不能认清楚自己的位置。 李如意愿意给李廿犯错的机会。 李廿没想到李如意竟然如此信任他，他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不是没有想过自己要不要拿钱跑路，翻脸不认人什么的。 只是想了想，又觉得这太扯淡了！ 他的父母家人都在这里，他们以后还要在一个村子中生活，而且，他这辈子跟李如意打架就没赢过。 明明他年纪更大，如今却成了李如意的师弟。 心里那点想法全都散了。 算了，还是老老实实干活! 李廿进山送盐的日子里，李如意就守在老三身边。 老三泡药浴之前还嬉皮笑脸的。 结果按进浴桶之中，瞬间涕泪横流。 “二姐，我太疼了！为什么这么疼啊！比我练功都疼……” 她是真的疼啊！ 李如意的药浴只是为了消除身上的隐患，拔痹除风，但老三的却是为了洗经伐髓，增强体质。 老三年纪小，丁婆婆对她寄予厚望。 她虽然是个女孩子，但丁婆婆并没有因此就觉得她应该比身体素质更强些的男孩子差。 老三的用药她已经斟酌再斟酌。 李如意安慰的摸摸老三的被汗湿的头发。 “二姐那时候也痛，忍一忍就好了！这次过去，你就入门了，往后……” 李如意迟疑了一下，她想了想，往后只会更难受！ 有时候她也搞不懂，到底是在家里挨丁婆婆的揍比较好，还是在外面被人欺负挨揍比较好。 她上辈子虽然过的悲惨，但可能一辈子加在一起也没有被丁婆婆打的次数多。 只是，这个念头闪过，她还是觉得练武是对的！ 挨揍不是人生的重点，重点是，李如意能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 忍受数年如一日的锤炼，把自己变成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才能劈开生活的泥淖。 李如意笑笑，把老三眼睛旁边的汗珠擦掉，看着老三期待中又带着一些祈求的眼神。 “往后……你就离真正的小满先生更进一步了！” 老三有些泄气。 “还有七天啊！七天啊……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啊啊啊……” 她在那里号，丁婆婆站在她身边摸出一根银针。 “我可以给你扎一针，让你晕过去。” 老三啊啊的声音戛然而止，瞬间闭上了嘴巴。 李如意：…… 她捏着老三的脸蛋。 “好啊你，感情就是跟我装可怜！” 老三撅了撅嘴，转过头去了。 有时候人小也有好处，起码用水就没有李如意那么多。 大姐和阿菜一起蹲在院子里给老三烧水煮药汤。 两个人好像有了个伴。 阿菜年纪大，过了年十九了，放在村子里都是顶个劳力的。 不过她身子亏的厉害，李如意也没让她干过重活。 丁婆婆偶尔会给她开药帮她调理。 不过，丁婆婆到底不是医女，水平有限，倒是跟李如意说过，送阿菜去县城的医馆里看看，找个正经大夫看看，免得以后影响寿数。 李如意也想，但阿菜不愿意。 她不是不愿意看大夫，她甚至连出门都不太愿意。 若非是开荒的时候没有人方便送饭，她大概连门都不敢出。 可就算是走出来了，她也是畏畏缩缩的。 谁跟她说句话就能把她吓一跳。 能让阿菜放下心来的，只有家里这些人，最多再加上李家几兄弟。 不过好在，阿菜的身体也在慢慢恢复，她到底还是年轻。 等到老三忍啊忍，怎么也没办法把水忍凉的时候，她才忽然想起什么，重重的叹了口气。 “二姐你……还是你厉害啊！这天气，水什么时候能凉啊！” 听见老三的声音，丁婆婆气的直往外喷气。 李如意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亲自出去拎了桶热水回来，把已经退下去不少的温度又补了上来。 老三坐在那哇呀呀！ “啊啊啊……二姐你怎么这样啊啊啊啊……疼疼疼……” 不过，虽然药力没有完全消散，但到了时间，老三还是被捞了出来。 等她出来，丁婆婆给她扎了一通。 挣扎着针，大姐过来问丁婆婆，外面的药汁要不要了，如果不要她们能不能用一下。 毕竟都是真金白银买来的，全都扔掉大姐还挺心疼。 丁婆婆想了想，提醒她们，不能泡进去，剩下的就随便！ 大姐和阿菜打了水，自虐一样擦了一遍身上，似乎还是舍不得，又擦了一遍！ 两个小姑娘，性子都很像。 连上来的那抠门劲儿都没区别。 李如意等老三翻面，出来倒酒的时候，看见大姐身上都红了！ 她赶紧叫停，这俩孩子八成是疯了！ 最无辜的是丁婆婆，她给老三扎完针以后，又给躺在炕上红的跟虾子一样的两人梳理经脉。 李如意内功心法才堪堪突破第一层，别说给人梳理经脉，连自己的经脉有时候都梳理不明白。 只能全靠丁婆婆。 丁婆婆当晚睡的深沉，这是李如意第一次听见她睡着打呼噜。 第二天一早，阿菜就病了。 不过病的不严重，丁婆婆检查一番，和李如意说起她的事来。 “她身上沉疴顽重，我只懂与武道相关的，能想到的办法不多，最好就是让她跟我修炼内功心法，以内功化顽疾。” 李如意觉得阿菜不会不愿意拜丁婆婆为师，她们只是担心大姐心里会作何感想。 想到了大姐，李如意忽然想起当初李廿拜师的时候，大姐那个反应。 她问丁婆婆。 “对了师父，当时李廿拜你为师，我大姐还阻拦过的，因为什么？” 丁婆婆被李如意问的一愣，回忆了一下，才恍然想起。 “啊！当初她想帮李柱子问问拜师的事，我不愿，就说我的功法，男子练了会断子绝孙。” 李如意：…… () “什么？” 李如意回忆起这段时间的事情，她忽然想笑。 “难怪……难怪大姐看见李廿和韩时安就一脸难以明说的表情……我……噗哈哈哈……” 李如意简直要笑死了！ 李廿和韩时安现在在大姐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不是李如意幸灾乐祸，而是她只要想到这件事，就觉得好笑至极。 她差点都要靠回忆往事，才能把这个笑憋了回去。 “师父，那怎么办啊？咱们也不能一直瞒着大姐啊！” 丁婆婆也有点为难，李如意这话说的不错。 这事儿确实不好一直瞒着李吉祥。 别说李廿和韩时安没有什么隐疾，就说往后她们走出去，李吉祥也早晚会知道这件事。 丁婆婆想了想，主动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你也别担心了，这件事我和她说，她当初是为了李柱子求我，我只是不愿意收，如今李柱子也不在这，说开了也就是了！” 李如意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这件事她也不知道啊！ 丁婆婆说完，又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 “若是她愿意，她也跟着一块学，她俩不需要拜我为师，我能教的也会教的！” 拜她为师，就得替她报仇。 丁婆婆经过这么长时间和李吉祥的相处，太知道她的为人了。 这孩子心里要是有了这么一桩事，往后余生都过不好。 李如意这次是真的笑不出来了，她很郑重的和丁婆婆道谢。 “师父，谢谢你！” 丁婆婆可以不教阿菜和大姐的，是李如意把这些人都拖到了自己的船上，才变成了丁婆婆的责任。 丁婆婆听了这话，难得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她伸出手摸摸李如意的脑袋。 她的手和村里妇人的手完全不同，她虽然年纪大了，但手还是很细腻，放在李如意的头上，温热，干燥。 “傻孩子！跟师父说的什么傻话！” 李如意的心忽然一痛，眼泪差点落下来，她伸出手抱住了丁婆婆。 “师父，你一定一定一定要好好活着，活着等我替你手刃仇人，等我接你回去！” “还有……等我以后发财了，还要给你打造一个兵器库！” 丁婆婆不适应这种氛围，但到底是自己看着成长起来的孩子，她想要推开，又终于心软，摸摸李如意的后脑勺。 “师父曾经走火入魔，境界跌落，多好的药吊着，也不会长命百岁了！” 丁婆婆不想骗李如意，随着年纪增长，她的状态飞速下滑。 前年她还敢说三家村谁也挡不住她，去年她跟李家那些人打架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等到今年，她甚至都没有打赢李家那些人的把握。 李如意听了这话，心里反倒是压力轻了许多。 她师父不会骗她，说是不能长命百岁，那就是还有很多年可活。 上辈子师父之死一定另有缘由。 李如意眼中的泪水还没散尽，却是忽然间变得锐利起来。 丁婆婆感觉非常敏锐，李如意才有变化，她马上就捕捉到了。 “怎么了？” 李如意没法说出上辈子的事，她只是压下心中的种种，用力抱了抱丁婆婆。 “师父，以前你保护我，以后我会努力保护你的！” 丁婆婆感觉到李如意此刻心中的坚定，她放松下来，拍了拍李如意的后背。 “好！师父等着你保护我。” 师徒两人这一场谈话结束，李如意心中便有了挂碍。 老三蹲在屋里出不去，只能看书练字。 明明大家都是一起练字的，但大姐的字都比老三进步大，可见这个孩子心思真的不在写字上。 李如意压着她不允许她干别的，不爱念书可以，但一笔好字必须得有。 往后，这都是一个人的脸面。 李如意甚至都想着往后不能娇惯老三，一定要多让她练字才行。 这边，姐妹两个在和纸笔较劲。 那边，丁婆婆已经找到了李吉祥。 大姐乐呵呵的跑过来，以为丁婆婆有什么吩咐。 丁婆婆不是个委婉的人，她大多数时候宁可不说话，也不愿意说废话。 “之前有件事，一直没和你说。” 大姐不知道丁婆婆要说什么事儿，还是那乖巧的样子，答应了一声。 “嗯，婆婆您说。” 丁婆婆叹了口气。 “那时候，你来找我想让我收李柱子为徒，我其实是没看上他，并不是我门派的功法于男子有碍。” 李吉祥听了一愣。 不过，她到底不是一年前的她了，想到了李柱子，她的眼神黯淡了些许。 沉默片刻后，她才吐出一口气，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婆婆，我知道了！我前些日子也还想，为什么二十哥和韩大哥都能拜你为师，如今才算是明白。” 李吉祥宁可怀疑李廿和韩时安已经断子绝孙，都没怀疑过丁婆婆会骗她。 丁婆婆心里也挺复杂的，这孩子也太傻了点！ “这件事，是婆婆对不住你。” 李吉祥赶紧摆手。 “婆婆您别这么说，是我当时提的要求太过分了！” “我那时候只觉得柱子是家里的男人，是顶梁柱，是李家的根……” “可现在看看，李家哪有什么根，早就被人掘了！” “剩下我们姐妹，以后过好自己就成。” 大姐能说出这种话，她的心里是难过的！ 自己亲手颠覆自己塑造很多年的世界，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丁婆婆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就只能岔开话题。 “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想与你说。” 大姐回过神来，看向丁婆婆。 “您说……” 丁婆婆说起了她和阿菜的事。 “你和阿菜的身子骨都弱一些，阿菜情况复杂，我无法给她用药，想让她跟我修炼内功。” “你也是一样的！而且，你过些日子要泡药浴，我看你两个妹妹都是先有气感，再泡药浴，以内力催发药力，助你突破，对你往后的武道也更有帮助。” 大姐看着丁婆婆，小心翼翼的在她脸上查看，想要寻找到一丝丝说谎的痕迹。 只不过，收效甚微。 “婆婆，您是要收我们为徒嘛？” 丁婆婆摇了摇头。 大姐眼中略有暗淡，她觉得理应如此，但又略有些失落哀伤。 丁婆婆接着说道。 “你的天赋和年纪不适合练习我门派的武功了，我还会一些其它的。” “你不练我的武功，也不用承担我的责任，我只希望你于武道不要荒废，往后磨练意志，培养心性，遇上不平之事，也有还手的余力，不要像……阿菜一样！” 李吉祥那点失望也忽然被丁婆婆的关系消弭。 她想，自己一定是太面软了，才让原本就不准备收她为徒的丁婆婆破了例。 “婆婆……” 丁婆婆一天之内没办法安慰两个孩子，她点了点头。 “你明白就好，往后好好生活。” 李吉祥想要扶她回去，但丁婆婆没用。 “不用扶我，你去跟阿菜聊聊！” 丁婆婆说完转身回去了。 李如意这会儿还押着老三练字，丁婆婆进门就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小狸打败了一众傻猫，翘着尾巴围着丁婆婆的脚转了起来。 丁婆婆讨厌猫围着她转，因为她眼睛看不见，被猫围着就要慢下来听清声音才行。 李如意听见动静，开门出来，把刚才还迈着猫步的优雅小狸拎了起来。 被扼住了命运的后颈皮，小狸缩成一团，尾巴也收回来了，眼中惊恐中带着狼狈。 李如意把猫抓住再放下，丁婆婆已经回到自己的地方去鼓捣药材了。 因为老三泡药浴不方便，李十六这几天也被勒令不准过来打扰她们。 老三的小伙伴们倒是想要爬墙头，奈何身高不允许，还没看见人呢，就被李吉祥给抓住了。 老三写了一会儿字，实在是写不下去，打着哈欠去睡觉，睁开眼睛，进度条像是被人按了暂停，还是那片字，还是那个位置…… 她觉得这个药浴果然太辛苦了，不光是疼，还特别的无聊，特别的累。 就在老三的声声哀嚎中，第二次药浴的时间到了！ 又是一番折腾。 大姐和阿菜不敢用老三剩下的药汁了，她们一边把药倒掉，一边肉疼的难过。 只是丁婆婆的实力实在是不允许几次晚饭帮人梳理经脉。 最重要的是，老三突破在即，丁婆婆必须要帮她突破。 夜里风骤雨急，第二天一早，外面还下着稀稀拉拉的小雨。 李廿一大早过来，这种天气没办法送盐，他跟李如意一起打坐。 大姐和阿菜蹲在厨房里，敞开着门借着外面的天光做鞋。 外面的棚子也没拆，不过那里现在是猫的天下。 日子好像悠闲了许多，大姐用阿菜的头发摸一摸针，阿菜笑着去挡。 两人嬉闹之间，李十五才打着哈欠深一脚浅一脚的过来。 大姐和阿菜一抬头，就看见了李十五进门。 “十五哥，你今天怎么也来了？今天也不能铲地啊！” 李十五笑的傻憨憨的，他个子不高，因为这段时间侍弄李如意那块甜菜地，人又黑回了之前的样子。 “我过来帮着挑药材！” 拿了钱总是要干活的呀！ 第242章 好气啊！ 李吉祥看他那憨憨的样子，倒是挺欣赏的。 这人除了家里穷，倒是没别的毛病。 人也努力勤快，没有瞧不起女子，听话又本分，李吉祥想起最近听说的事情，便等李十五进屋后，跟他提了一句。 “十五哥，我孙四婶说，最近有人跟她打听过你，你这些日子也注意些！” 李十五有些惊喜，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下去。 “真的呀？真的嘛？” 李吉祥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当然是真的，不过，这婚事也讲究缘分，若是不合适，也到不了一起去，你且等一等，这些日子，只管好好表现着。” 兄妹俩这段日子也算是朝夕相处，李十五过了年都十八了，对讨老婆的事分外迫切。 阿菜坐在一边，看着兄妹说笑，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更喜欢李家姐妹和丁婆婆。 三人说完话，李如意已经从屋里出来。 “十五哥，我师父说往后阿菜姐和我姐都要修炼内功，你们以后练的可能不一样。” “你若是也想练内功，日后也可早些过来，若是不想练，就自己在家练一练，等到吃饭前过来便可。” 李十五犹豫一下，虽然他不爱认字，但不等于他不爱练功。 舞刀弄枪对他来说可比舞文弄墨有意思多了。 李十五只是担心，担心自己腆着脸凑过来，会不会影响李廿。 这人心思单纯的很，李如意一搭眼便看出了他心中的担忧，无语的摇了摇头。 “你不必担忧那些，你和我姐她们练的心法都是外门心法，跟我们练的不一样，主要就是强身健体，不涉及到内门的事，也不影响什么。” 李十五这才放心下来，一脸喜气的点头答应。 这一早上听见两件好事儿，他的心都要飞上天了！ 和他的好心情不同，库房屋里坐着的李廿，还在咬着笔头算数。 他这段时间算错了不少账，虽然钱不多，但这个问题必须得尽快解决。 雨天出不了门，正适合在家里学习。 丁婆婆这会儿正在打坐，没心思教别的徒弟，便悄悄将心法说给李如意，让李如意代传。 在丁婆婆心中，她的传承以后都是李如意和老三的，只要她们还能学，就没什么不能教的。 李如意好歹武道入门，在江湖上也是个菜鸟，但教导大姐他们也足够了。 教了一天，没想到学的最快的竟然是阿菜。 不是因为阿菜年纪大，而是李如意讲到了某些穴位，李吉祥和李十五还不能完全理解，但李如意只要点在阿菜身上，她的痛感就会提醒她位置。 她记录的方式，大约就是身上那些七零八落的伤疤。 谁也说不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会在什么地方用上。 这雨一下就下了两天。 大姐怕老三被风寒侵袭，把屋里都烧热了。 李如意实在是遭不住，晚上躺在棚子里跟猫睡。 丁婆婆也搬到了最靠墙的那一边。 老三也受不了，但大姐拳拳爱护之心，容不得她有半分反抗。 就在这样的小雨之中。 府城传来了李枍过了府试的消息。 李老六家里热闹非常，都说李枍这是小小年纪就要成为秀才公了，拍马奉承的人从李老六家大门口都能排到山脚跟。 李廿听的心里不痛快。 跟韩时安接触这么长时间，他对韩时安是很有好感的。 越是见识的多，他越能感受到李如意和韩时安的不同。 他总有一种感觉，李枍根本不配和对方比较。 只是这话，他若是说出去，换来的不会是认同，只会是无情嘲笑。 甚至可能还有谩骂。 他再讨厌李枍，他也是李家人，韩时安再厉害，也跟他没关系！ 像李廿这么不痛快的，还有韩家的族长。 韩族长听说李枍过了府试，等到八月就能参加院试，就能考秀才了！ 气的他当天晚上饭都没吃，站院子里大骂韩时安，一直骂到半夜。 不少人听笑话一样，跑到李家来寒碜李如意。 之前那些眼红又不敢蹦跶的人，这会儿又跳出来了。 李廿气够呛。 但李如意倒是很淡定，她不止淡定，她甚至还让李廿拿一份厚礼给李老六送了过去。 李廿拎着东西出门的时候还心气难平，但回来的时候表情却变得奇怪起来。 李如意见他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这孩子还是缺少历练，看不透人心。 李廿憋了一上午也没憋住，最后还是找了个李如意熬药的功夫过来跟她说这件事。 “我有些事情不大明白！” 李如意哼哼一声，拿着扇子在那扇风。 李廿蹲下来，高大的身形在李如意身边蹲成了一小堆。 李如意又看他一眼。 “说呀！” 李廿抓抓脑袋，感觉好烦，想去走圈。 李如意看他又站起来，分外无语。 “你这是怎么了？” 李廿想了想，发出便秘一样的痛苦声音。 李如意毕竟不是他奶奶，不好让人瞎猜。 他又重新蹲回来。 “如意，我不太懂，我去送礼之前，遇上人的时候，她们还阴阳怪气的笑话我，但听说我是给六爷送礼，就都不说话了！” “回来的时候，这些人有都跟之前没差 了，为什么？” 李如意也反问他。 “你觉得是因为你送礼的关系嘛？” 李廿深吸一口气，想要说点什么，但又没说出来，犹豫一下摇了摇头。 “我觉得不是！可我没想明白！” 李如意低头看看灶里的柴火够不够，这才又换了一只手继续扇风。 “其实送礼啊，不是真的为了送礼，是为了向对方表明立场。” “有求于人时要送礼，因为想求人帮忙。” “无求于人时也要送礼，要拉进关系。” 李廿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你是说，她们因为你的立场，才不敢再说这些话了？” 李如意嗤笑一声，放下扇子有些郑重的跟李廿讲道理。 “外人看来，我李如意是一座孤岛，联合韩时安另一座孤岛，不过是为了生存。” “她们知道我不好惹，可也知道，有些酸话是不值得我打一架的，毕竟说的人那么多，我总不能一下得罪半村子的人！这叫法不责众！” 李如意打那些韩家的人是事出有因，动了李廿就是挑衅，她那是反击。 可别人说一句酸话就要打一架，那是仗势欺人！ 李廿顺势问道。 “那现在呢？送了礼情况就变了吗？” 李如意点了点头。 “嗯！送了礼就不一样了！没送礼之前，我是个和韩时安捆在一起的孤女。” “可送了礼以后，我就是为了李家未来而做出妥协的李家族人。” 李廿的脑子忽然卡壳，一瞬间那些想不明白的全都想通了！ “你是说，如果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李家，那她们说的酸话都是错的！所以她们没办法笑话你了！” 那些人觉得李如意押错宝，才来笑话她。 可若是她本来压的就是李枍呢！ 那个名额还是她从韩时安手里要过来的，就算最后被人骂，就算最后和韩家打了一架，外人看来也是两头不讨好的事情。 这时候来嘲笑她有眼无珠才能得到快乐和优越。 而反过来，如果李如意都是为了李家，那韩时安丢了名额，韩家人丢了脸面，李枍半只脚迈进了秀才的门槛…… 李如意这一遭哪是吃亏啊，分明是占了大便宜啊！ 李廿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啊！” 李如意无语的摇了摇头。 “当然不止是这样！” 李廿收回心神，连忙问道。 “还有别的说法？” 李如意眼中闪过一抹促狭。 “当然！别忘了，我可是说了，送礼代表的是立场，收礼也是啊！” 李老六收了李如意的礼，面子上就是承认了李如意的所作所为都是他的受益。 李廿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还想问，但李如意已经动手赶人了！ “别在这烦我！你自己琢磨琢磨，等到明天，你再来问我！” 李廿不知道为什么要等到明天，他有些迫切，现在就想知道。 但李如意不想说的话，谁也撬不开她的嘴。 李廿原本以为，今晚他又要去爷奶那屋走圈了！ 不过，事情在傍晚的时候出现了转机。 因为一句冲突，韩族长家的大儿子竟然把李大兴给揍了！ 不止如此，韩族长当天又在院子里骂了一宿的李老六。 骂的言辞之激烈，语气之决绝，让村中许多走在八卦前沿的婶娘婆子都自愧不如。 一时间，韩族长成了三家村第一骂神。 连韩六婶子都不得不避其锋芒。 这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大戏，让李廿看的瞠目结舌，难怪啊难怪！ 难怪李如意说收礼也是一种立场。 李老六这是把李如意和韩时安的黑锅都背在了自己头上啊！ 而且，李老六还不得不背。 这口黑锅他要是不背，真把李如意逼到了韩时安那边，两人一口咬定就是李家强抢的名额，对李枍名声的打击可太大了。 李老六宁可承认自己利用李如意诓骗韩时安，也不能把李如意逼的反咬他一口。 这些道理李廿没有捋清楚，但他却第一次对这种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有了清晰的认知。 原来，只是一份礼物，就能撬动这么多变化。 原来，他和如意还差的这么远呢！ 就在李老六和韩族长斗得沸沸扬扬时，老三终于泡完药浴尝试突破。 她突破比李如意更容易，年纪小的孩子，经脉通畅。 再加上这段时间练武调理，老三原本就不算严重的暗疾也全都恢复。 只是，突破过后，她的情况比李如意更可怕。 狂暴的内力在她体内乱窜，她连控制一下都做不到。 丁婆婆马上替她引导梳理，但老三有些害怕，一时间难以入定，内力反震，丁婆婆瞬间吐了口血。 李如意守在一旁，心里焦灼不已，却也帮不上什么。 丁婆婆额头的青筋都鼓胀起来，李如意都能看见她内力游走时在身上留下的痕迹。 老三的呼吸混乱，全身都在颤抖。 她越是尝试着入定，心就越乱，越乱越是抵抗。 李如意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一步上前，掌刀劈在了她的脖子上。 这一下，李如意甚至用上了些许内力。 老三的身体一下软趴趴的向后仰倒，李如意单手托住她的脖子。 丁婆婆的状态这才好了许多。 内力催发而出的药力无比雄厚，丁婆婆帮她梳理两周天就要支撑不住了。 李廿已经等在一旁，看见这场景连忙过去拖住丁婆婆的胳膊。 丁婆婆头上的汗大滴大滴落下，跟李如意说道。 “把她叫醒！” 李如意看向丁婆婆。 “师父，叫醒老三你会受伤的！” 老三内力翻涌，醒来的第一时间就会反抗，丁婆婆已经受了内伤，李如意怕她承受不了下一次的冲击。 丁婆婆伸出手，三只银针出现，她的动作飞快，瞬间从老三的头顶擦过。 两根针立在老三的头顶，最后一根针，丁婆婆将之插在了自己身上。 “我已护住心脉，你快把她叫醒，我要坚持不住了！” 丁婆婆的内力原本就不多，又有如此之大的消耗，若是不能在这时候把老三叫醒，让她自行运功梳理，等到丁婆婆无力支撑之时，只怕会更加危险。 李如意左右看了一眼。 她明白这时候她不能犹豫，只好咬了咬牙，一手托着老三的后脖颈，一手点在她颈侧方的穴位上。 剧痛来袭，老三瞬间醒来。 她脖子疼，脑袋也疼，身上又汩汩热流运转，烫的她好像全身都燃烧了一般。 老三意识还没有回来，身体已经本能的开始对抗那股不属于她的力量。 丁婆婆瞬间收回内力，同一时刻，老三的内力像是从头顶喷发而出一般，翻腾的热浪将丁婆婆一下震的倒退。 好在李廿反应快，把丁婆婆扶住。 李廿微微愣怔一下，他想象中丁婆婆是个无坚不摧的强者，可是刚才，他感应到的重量似乎只有那么一点点。 老三难受的不行，李如意托着她的脖子对她大喊。 “小满！小满！” 老三听见李如意的声音微微回神，下一刻，李如意已经在她耳边念起了心法运转时的口诀。 李如意的内力太少，不然真的很想让老三也感受一下被人引导的感觉。 穴位图在老三的脑海之中从清晰到混乱。 丁婆婆已经站起来，她身上的银针颤巍巍的抖动着。 她的手又一次按在老三肩膀。 翻涌的内力慢慢被她镇压，老三在丁婆婆内力运转的梳理，和李如意一个穴位一个穴位的引导之下，终于入定。 等她在睁开眼睛时，天还是亮的！ 老三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她痛苦的捂上了耳朵。 一边随时关注她的李吉祥瞬间跳起来，对着屋里大喊。 “如意如意！小满醒了！” 李吉祥平日里温柔恬淡的声线，这会儿如同一记重锤，砸的老三头脑昏沉，差点吐出来。 李如意的脚步声传来，老三回头去看，可看了两个呼吸才看见开门。 接下来的声音就变得更大了，大的老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但才哭一下，又憋的回去，太震耳朵了！ 李如意见她这样无语又无奈！ “师父说你天生七窍全开，内功一层就能和人四层的耳力比肩，这是你的天赋！” 老三：…… “二姐，那我还能好起来吗？” 她的声音很小很小，李吉祥甚至都没听清。 李如意没法说，这东西不会好，只会适应。 “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你慢慢适应！这段时间若是觉得吵，就找点棉花把耳朵堵了！” 老三哭唧唧的点头，点完头才四下看看。 “师父呢？” 李如意脸色更加不好看了，不过这件事也怪不到老三头上。 丁婆婆给老三用的药太猛，让她越过了循序渐进的那一步，境界陡然拔升。 老三原本就是心性跳脱之人，年纪又小，压不下来也是正常。 是丁婆婆和李如意错估了其中凶险。 也是李如意心性坚韧，才让丁婆婆误以为此路可行。 丁婆婆也是头一回给这么多人当师父，李如意更是她的第一个徒弟，经验实在太少了。 “师父受了内伤，这段时间要好好休养。” 老三的情绪瞬间低落。 “是不是因为我啊……” 李如意摇了摇头，动了动嘴。 “别想太多，好好适应，好好练武。” 老三垂下眼眸，想起昨天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入定的事。 大姐叹了口气，淡淡的开口。 “饿了！吃饭！” 这一声把老三震得一哆嗦！ 老三没有先吃饭，而是先去看了丁婆婆，看见丁婆婆躺在炕上的憔悴模样，她的眼泪瞬间落下来了。 她伸手抓着丁婆婆的手，丁婆婆感受到，醒了过来，用另一只手摸摸她的头。 没有安慰什么，只是跟老三小声说道。 “去吃饭！师父很快就好了！” 这话当然是安慰老三的，丁婆婆这一病一直病到了端午。 过了端午，她才着手给李廿和韩时安泡药浴。 这一回她可有了记性，决定让两人慢慢修炼去！ 丁婆婆一把老骨头，还想要多活两年。 她这一肚子的绝学啊，才教了一点点，现在正是惜命的时候。 李廿和韩时安泡药浴的时间放在了一起，不过，两人不能住在李如意这里，便全都住到隔壁去了。 李廿想要把家里的浴桶搬过去让两人轮流用。 但还没等他和李如意说这件事，韩时安就回来了！ 他从县里拉回来两个浴桶。 车把式已经把三家村跑熟了，一路就把浴桶和韩时安一起送到了李如意家大门前。 韩时安面上说自己忘了提醒，心里却有一丝丝的小雀跃。 李如意听见动静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韩时安和车把式在路上调头。 李如意过去帮忙，看着那两个高高的浴桶，她皱着眉头。 “你怎么买了两个浴桶？这东西平日里不常用，还怪浪费钱的！” 李如意宁可端了盆子直接往身上浇，都不爱用浴桶洗澡。 这玩意儿又费水又难刷，不用的时候占地方还落灰。 大姐和阿菜用不上，李如意还想着借着这回的由头把浴桶扔韩时安那个院子去呢！ 韩时安虽然明白两人现在并没有任何暧昧。 可是他只要一想到李如意用过的浴桶要给李廿用，他心里就跟长了草一样。 倒是不至于生气，也不算是难受或是嫌弃。 很难形容出来，大约是有一点点嫉妒。 毕竟，跟李廿这个同族的堂兄相比，韩时安才是世人眼中的那个外人。 李廿可以留宿在李如意家里，但他却永远也不行。 这么一想，他干脆就买了两个浴桶，反正他没有关系，别人也不能有关系！ “同窗家里做的，有些瑕疵，之前他帮我良多，我便一同买了！” 李如意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韩时安对女子想法的敏锐，比李如意对男子心念的敏锐可差的太多。 李如意眉头微蹙，但想着这也不是自己花钱买的，也无权置评。 “那你看看你放在哪，你厨房那屋好像放不下两个浴桶。” 韩时安装傻充愣。 “没关系，放在主屋便好，这几天还要劳烦师姐多多看顾。” 李如意眼睛往天上瞟了瞟，似乎很勉强的样子。 韩时安有些心虚，转头去跟车把式说话，让人把东西送他院里。 木桶很重，两个人一起转进屋里。 李如意跟着进去，看那不大的房间被两个木桶填满，她实在是没憋住。 这什么人啊！ 念了这么多书，怎么越念越傻。 等车把式离开，韩时安才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包着的东西递给李如意。 “你生辰时我都没回来，生辰礼补给你。” 李如意伸手接过来，看那散乱的手绢，她犹豫一下，还是当着韩时安的面打开了。 手绢里包着一支银簪，银簪素的不能再素了，圆润的手感，不算太长，重量却很压手。 李如意掂了掂，感觉不对。 她伸手摸索，却只觉浑然一体，完全没有找到任何痕迹。 她抬头看看韩时安，韩时安背着手温和的看着他。 没人知道，他背后的手指握紧，心都快要跳出喉咙了。 李如意没找到，便尝试着拔开，微微用力后，终于在尾端拔出了一支狭长的窄刃小刀。 小刀是双刃刀，很薄很锋利。 “我听说行走江湖都要做些准备，好东西可遇不可求，不如从现在就开始备着！你觉得呢？” 李如意将刀重新放回去，微微旋转扣紧暗扣。 “嗯！谢谢！” 韩时安问她。 “你不戴上嘛？” 李如意犹豫一下，伸出手把头上的发带拆开，用发簪飞快固定了一个圆圆的发髻。 韩时安安安静静的看着，看着那一缕翘起来的发尾，他张了张嘴。 李如意盯着他的表情，发现异常，便摸索一下，摸到了那一缕不听话的头发，手指翻转，将头发缠回了发髻当中。 韩时安松了口气，但说不出是放松还是失落。 李如意看他笑眯了眼。 “原本我还想收你一笔药材钱的，但既然你送了生辰礼，那便算了！” 韩时安收回视线，揉揉鼻子。 李如意见此，忽然想要逗逗他。 “我作为本门大师姐，照料师弟一二也是应该的！是，小师弟！” 李如意以为韩时安会羞赧一下，或是像上次时一般调侃她一句‘李大侠’。 只是，她没想到，韩时安竟然从善而流。 “对，都听师姐的！” 说完，他还像是怕李如意觉得他在调侃对方，微微停顿后，又淡淡的重复一遍。 “师姐……” 这两个字像是在韩时安的舌尖转了一圈，带上了独属于韩时安的温热气息，潮湿缱绻。 李如意的心忽然一颤。 这个走向让她始料未及，若对方不是韩时安，她或许可以与之调笑两句。 毕竟她李如意见过的男人多了去了，什么心思，什么打算，她又有何不知！？ 可，若是韩时安…… 李如意张了张嘴，手指忽然用力扣着自己的裤线。 她说不出太虚伪的话，种种念头凌乱一瞬，最后只吐出了两个字。 “懂事！” 说完，她转身就走，似乎是好久没来过这个房间，出门的时候她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韩时安匆忙追了一步想要伸手扶她，但李如意瞬间找回平衡，几步就到了院门口。 李如意飞快离开了那个院子，走到自家门前时，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 “李如意啊李如意，你是疯了吗？你是不是疯了！？” “你是不是疯了呀！” 她手指都在颤抖，那些洒脱和快乐全都从她身上抽离。 这会儿，她不觉得脸红心跳，也不觉得欣喜愉悦。 她只是想哭。 说不出缘由，只是想哭…… 明明她可以看透很多人的心，可这时候，她却怎么也看不透自己。 老三听见了门外的动静，伸出头招呼她。 “二姐你怎么还不进来，我药都处理好了，你再给我拿一点啊！” 李如意想要平复下自己的情绪，想要找回那些冷静。 只是明明她已经不一样了，却又好像回到了上辈子。 李如意答应一声。 “哎！你等我一下。” 可是答应完，她还是控制不住。 李如意想了想，又说道。 “你先练字，我想起个事情，一会儿再回来！” 说完，她都没等老三再开口，便找了个方向一头扎了过去。 李如意走了很远很远，一直坐在了熟悉的地方，她才回过神来。 身后传来响动，她站起身喝退来人。 “你别过来，我不想看见你！” 站在下坡的韩时安停下动作，他担心的向上张望。 “对不起！我……” 李如意捂着脸，她以为什么都过去了！ 她其实是喜欢韩时安的。 喜欢他的深情，喜欢他的专一，喜欢他偶尔的调侃，和那些只有两人才懂得默契。 她没有离不开对方的感觉，但也会期待着见面。 只是，好像一切又都没有过去。 李如意那一瞬间的心动过后，伴随而来的是浓浓的愧疚和自我厌弃。 她好像做了一场美梦。 梦里她不再是勾栏唱曲的曲娘子，不再是别人的妾室，不再是教坊司里的乐姬…… 她就是李如意。 可梦醒后，她清楚的知道，经历过的就是经历过的。 她可以骗的了任何人，唯一骗不了的就是自己。 她好像又回到了教坊司里，又成了等着和韩时安见面的狼狈女子。 韩时安没有错。 可李如意还是太胆怯了！ 她的哭声之中，夹杂着她最后的倔强。 她说。 “韩时安！我好害怕！我们以后，要不然……别见面了！” 风把她的声音吹得没了影踪。 或许不再见面，她就能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或许她就可以装成自己本来就是李如意的模样。 不过，可能是声音太小了，站在山壁后面的人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反应。 李如意赌气的攥紧拳头，她泪流满面。 这样一哭，哭了大半时辰。 等到理智回归，李如意更想哭了！ 卖盐的生意对她来说还是很重要呀，再说，凭什么啊？ 她也没有做错什么啊！ 李如意把脸上的眼泪抹干净，想着半天没听见声了，韩时安八成走了，或许刚才来的也不是韩时安，兴许是个野鸡兔子之类的呢！ 李如意站起身走到山壁边上，她居高临下。 靠在山壁上的韩时安抬头看着他。 树荫落下点点光斑，照在他的脸上，韩时安觉得阳光刺眼，便伸手遮挡。 李如意看不见他的眼睛，只看见他露出的笑容。 “如意！” 韩时安想，师姐什么的还是算了！ 李如意却想着，这样的人真讨厌啊，看一眼都让人想哭。 “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心照不宣，没有提起刚才的事情。 韩时安叹了口气。 “温书。” 李如意无话可说。 他们正在逐渐靠近的距离，在这一刻又被拉开。 韩时安后退半步。 “你要回去了吗？” 李如意点了点头，从上面跳下来。 “嗯！你去温！” 韩时安想要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什么也没说出来。 李如意从他身边走过，哭过一场后，她竟然觉得轻松许多。 看着周围的景物，抽离的情绪慢慢回归，上辈子好像才成了假的。 李如意回头看了一眼，看见韩时安拎着长衫往上面爬，爬到一半，忽然被落下的石头绊了一脚，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好气啊！ 但是，还挺好笑的！ 第243章 屠村 李如意有很多事情没想明白，但收拾收拾心情，又觉得日子还能接着过。 她顺着来时的路回去，走到家就看见老三正趴在大门口张望，看见她回来顿时露出一个笑脸。 “二姐！” 李如意答应一声。 “嗯！你不是说药材不够了，我去开库房给你拿一些。” 老三露出一个暧昧的表情。 “二姐，我刚才都听见了！” 李如意停下进院的脚步，看向老三。 “听见什么了？” 老三挑挑眉。 “我听见你说你好像疯了，然后就走了，然后你刚走，韩大哥也跟着你走了，你们俩往一个方向去的！” 李如意：…… 她眯着眼睛去看老三，心里在想这孩子是不是不能留了。 老三还不知道危险即将降临，她对着李如意疯狂使眼色。 “二姐，你是不是喜欢韩大哥呀？” 李如意这会儿已经看不到刚才的半分迷茫，她对着老三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小满，我看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一天两篇字好像不够写啊！” “这样，从今天开始，你每天得写四篇。” 老三：?? 老三脸上那暧昧瞬间消失一空，剩下的只有无尽的震惊。 李如意按着她的脑袋进门，把大门关好，押着老三回去写大字。 一直等到被李如意按在桌子上，老三才反应过来，这叫什么？ 这叫恼羞成怒！ 她气的咬牙切齿，明明就是！还不让说！ 李廿和韩时安泡药浴的事跟李如意没有关系。 她这会儿确实不想看见韩时安，便找来李十五和李十六，让他们给丁婆婆打下手，等结束了，再把婆婆送回来。 为此，李如意还特意给李十六也开了七天的工钱。 李十六非常激动，他混吃混喝这么长时间，终于混成了李如意的编外小弟。 这说明什么？ 说明只要功夫深，铁杵也能磨成针。 李廿和李十五都没了空闲时间，李如意便自己一个人去贩盐做买卖。 自从上次李如意给李老六送了礼，三家村的热闹就已经和她无关了。 韩族长和李老六掐的乌眼鸡一样，大伙儿都看他们的热闹呢，也没人关注李如意这边。 时间一晃，七天就过去了。 李如意抽空打听了消息，知道他们情况很好也便放心些许，接着忙自己的事去了。 等到李如意再见韩时安，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 韩时安身上的气场越发沉稳，身上的少年气都被冲散许多。 他是过来给李如意送盐贴的。 两人的合作互利互惠，李如意心理上抵触他，但实际上，还是要仰仗贩盐给她打开的门路。 李如意记得来年粮食闹了一场病灾，减产三成，粮价也有了剧烈的波动。 像她这样没有田地的人家，得提前做好准备才能度过这一次的风波。 而且，李如意虽然势单力薄，但她也不愿看着人饿死在她面前。 她也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一帮更多的人。 盐贴是她需要的，钱也是她需要的。 韩时安似乎明白李如意的想法，他没有像以往那样想着办法的靠近，而是就那样站在远远的地方等待。 他这段时间也想了很多。 李如意的心结，他无法忽视。 而他自己，也有自己的打算。 两人无心情爱，只匆匆见了一面便各自分别。 拿到了盐贴，李如意第二天便带着李廿和李十五去县里领盐。 盛夏的燥热似乎要点燃这个世界，除了李如意穿的整整齐齐，李廿和李十五这会儿都穿上了短打。 他俩比去年结实太多，坐在驴车上露着黝黑精壮的胳膊，走在乡间的路上，路过的村人都纷纷侧目。 大家伙儿畏惧力量，也很好奇农户人家怎么才能养出这样的青壮。 李如意路上若是遇到顺路的，也会捎带一程。 人家愿意给个铜子儿她就收着，不给的话她也不要。 就这么着，周围有不少人都认识了她们。 也有人跟着打听了李廿和李十五的情况。 只不过，打听之后就都没信儿了。 李家太穷了，谁家姑娘嫁过去那就得伺候一大家子的人，换谁谁能干。 这会儿虽然才巳时初，但太阳已经上来了。 李如意今天也遇上了两个搭车的人，是一对父子。 男人二十多岁的样子，孩子不大，也就七八岁左右。 他们一前一后的走着，当爹的失魂落魄，儿子深一脚浅一脚的也跟不上。 李如意拉了驴车。 “二位！” 小孩子听见李如意的声音，转头去看，那孩子头发凌乱，脸上还带着泥垢，只有一双眼睛清澈透亮。 而那男人好像就没听见李如意的话。 李如意想了想又叫了一声。 “嘿！老乡……” 男人因着驴车跟在身边，方才意识回笼，转头看向李如意。 他的脸上还带着血，看向李如意的眼神满是麻木。 李如意被他这狼狈的样子惊了一下。 “老乡，你这是怎么了？我们要去县里，你可要搭车？” 男人看向了李如意的驴车，呆愣愣的。 他身后的小男孩终于在他迟疑的时候追了上来，扯住了他的衣服下摆。 他回头看看儿子，这才想起去摸身上，只是，左右摸摸，什么都没摸到。 李如意招呼他。 “我们要去县里，若是顺路便捎带你们一段，不要钱！” 男人听说不要钱，摇着头想要拒绝，只是话没出口，他感受到了身后被抓着的力量。 他这才点了点头坐在驴车后面。 李如意赶着驴车往前去，李廿则回头跟男人搭话。 “老乡，你脸上还有伤呢，赶紧擦擦！” 男人看着李廿递过来的手巾，愣愣的拿过，擦了擦脸。 没有把脸擦干净，反而让血痕更狰狞了。 李廿叹了口气。 “你这是遇上事儿了？若是方便可与我们说说，说不定咱们也能帮上一帮。” 男人放下手巾又去看李廿，不过他几次张嘴都没说出什么来。 又过了片刻，李廿的耐心都要消耗光了，他才开口说道。 “我们家里死人了！” 李廿想着，谁家里不死人啊！这有什么奇怪的？ 不过下一刻男人说的话却像是把他按进冰窟一样冰冷。 “我们家……不是，是我们村子……三十多户，一百六十多口，全都死了！” 李如意一惊，也跟着转头去看那个男人。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屠村是大事，能从中活下来的可不容易！ 恐惧慢慢爬上了男人的双眼，他这会儿才像是有了反应，浑身颤抖着。 “我我……我进山了，前天进山的，昨晚回来，人就都死了，只有小宝……只有小宝……” 他回来，看见整个村子的人全都死了，他找遍了所有角落，才在自家灶坑的炕洞里找到了自己儿子。 他的老娘就死在灶坑口，用身体挡住了身后的孩子，而他爹和媳妇，在屋里保护另一个孩子的时候死了，那个孩子也被人劈成了两段，血流进了土里，染了一大摊。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也想不起来了，等到再回过神，就到了这里！ 李廿也跟着害怕起来，自己不会被牵连！？ 虽然他已经开始练武，但当了这么多年的寻常农夫，他会害怕实属正常。 李如意倒是皱了皱眉。 “这些人应该不是奔着你们村子的人来的，若不然，必会知道缺谁少谁。” 一共就一百多口人，照着名单都不会杀漏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杀人不过是顺带的。 男人这会儿吓坏了，李如意叹了口气，安慰他一句。 “节哀！” 李廿想问问这人是不是要去衙门，但他犹豫着，还是没问。 县太爷不是什么清廉的官员，若是与他无关，这件事又不难办，那他估计还能管一管。 若是与他有关，这男人只怕是自投罗网的！ 李如意皱着眉赶着车，回忆着上辈子的事，她那时候被农活压的抬不起头来，李柱子又天天给她找事儿，外面的消息听的真心不多。 不过这种屠村的时候都没有流传开，大约后续还是出了什么问题！ 但她也没办法解决，自己又帮不了这人，人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蠢驴一路小跑着往县里去，李廿后来也没再问什么。 他们到了县里便分开了。 男人带着孩子走了，李如意则去找她熟悉的车把式。 就在李如意去领盐的时候，两个男人也到了城门口。 “都怪你，首尾都处理不干净，缺了两个人都不知道！” “如今被大哥发现了痕迹，你这脑袋啊……只怕要保不住了！” 两人都是一副江湖人打扮，一人有些年纪，大约四十岁左右，两鬓已经斑白。 而被他数落的，这是个年轻些的人，那人倒是有两分好容貌。 只是可惜，一身气质愚蠢瑟缩，那两分好容貌，也都被压住了。 “叔，我是你带来的，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啊！” “你别管我叫叔，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你还是等着看能不能堵到人！从他们村子进城，最可能的就是这个城门，若是遇上尽快杀了。” 小年轻看着来往的人，犹豫一下。 “可我都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 年纪大些的男人叹了口气。 “应当是二十几岁，还带着孩子，那孩子似乎简单清理过，之前在炕洞里，应当是清理不干净的！” 男人没有处理痕迹，有心之人很容易就能看到。 他们扫过了来县里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那种父亲带着儿子的人。 若是没有李如意，以那男人的脚程这会儿早就被人追上杀了！ 只是，李如意横插一脚，倒是让那对父子暂时保住了命。 李如意不知道这些，她按照习惯去县衙里拉上盐，正准备走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过来喊那些干活的人。 “快点快点！县里有大案，有人敲了登闻鼓……” 听说是敲登闻鼓的大案，周围领盐的人都跟着来了精神。 李如意忽然想起了之前那个男人。 她赶紧催着车把式也绕到了县衙前面。 来来回回的功夫，县衙门口围满了人，李如意站在驴车上，视线从人们的头顶越过，这才勉强看见明镜高悬的牌匾。 看热闹的人嘁嘁喳喳的动静太大，李如意只觉得耳边嘈杂无比，根本不知道里面如今的情况。 不过按照县城里的规矩，这会儿敲登闻鼓的人八成是在里面挨板子。 别管是屠村还是屠城，县太爷都嫌麻烦，他定的规矩绝不会废弃，那男人的这顿板子是绝对跑不了的。 片刻之后，里面传来惊堂木的声音。 周遭的人安静下来。 这会儿功夫，李如意的驴车边上围满了人。 李廿和李十五顾不上看热闹，正环视左右，防止有人趁乱偷他们的东西。 安静下来以后，李如意便能听清里面的动静了。 果然是那男人的声音。 他没钱打点，这会儿被打的奄奄一息，他儿子跪在他身边呜呜呜的哭着。 之前男人把家人的尸体处理了，才把孩子抱出来。 孩子没有看见家人惨死的样子，还不知道自己只剩下这一个亲人。 他心里害怕，但这种害怕也很有限。 这会儿倒是发自真心的恐惧起来，被人围观让他恐惧，父亲挨打让他恐惧，权利对蝼蚁的蔑视让他恐惧。 他缩在男人身边，跪成了小小一团。 “大人，草民……草民的村子，被人屠村了！还望大人能帮我们……主持公道啊！” 他用尽力气，才将那些话说的让周围所有人都能听清。 县太爷是个圆润的胖子，留着八字胡，眼睛都胖成了一小点。 不过，在他听清男人的话后，原本绿豆那么大的眼睛，瞬间瞪成了芸豆那么大！ “你说什么？” 男人担心县太爷没有听清，趴在条凳上，用力抬头，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在片刻安静之后，周围哄的一声热闹起来。 李如意耳边的声音杂乱无章，但大多数都是听见屠村而震惊的。 虽然这地界一直也算不上太平，小偷小摸的事情屡见不鲜，打打杀杀闹出人命的也不在少数。 只是屠村一事太过恶劣，寻常人还真没听过。 县太爷也吓得心肝乱颤。 这种案子他也没遇上过啊！ “去！叫林捕头过来！” 出了这种事第一时间先把责任分摊下去。 林捕头很快就来了，问了男人几个问题之后，带上人马不停蹄的出了城。 城门口，那两人还等着，看见衙门里一队十几人的捕快小跑着往之前那个村子的方向去。 小年轻瞬间吓得腿软了。 “叔……这是不是……” 年纪大些的人叹了口气，这年轻人在他心里已经是死人一个了！ 不过，虽然人死了，但身体还得带回去，不然也会连累自己。 “看来这件事瞒不住了，咱们快点回去通知大哥一声。” 小年轻听了这话，浑身一颤，他也不是傻子，见识过这些人的手段，他又怎么可能乖乖跟人回去。 “叔你不是诓骗我的？大哥如果知道，不会饶过我的！” 上了年纪的男人听了这话，微微摇头。 “你别忘了，大哥可是知道你爹娘在哪，你若是跑了可是要牵连家人的！” 年轻人的心一下沉了下去。 “叔，我当初可是投奔你来的，你不能不管我啊！”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定然会帮你求情的！走！咱们尽快回去，也尽快把这件事通知大哥。” 年轻人不信，追着他要个保证。 “不行，你得答应我保我一命，我知道，以你们的交情，肯定能保住我的命。” 中年男人听了这话，磕绊都不打，立马答应。 “这是自然，咱们是有亲戚关系的，与旁人相比当然要更亲近许多，放心，回去以后我会帮你的！” 年轻人似乎被他说动了，迟疑片刻，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梗着脖子点了点头。 “好，我跟你回去！” 中年男人松了口气，跟自己回去就行，反正回去以后是死是活也不是这个年轻人说的算。 “走！咱们快进，把这个消息带回去，也算是将功补过。” 年轻人只要答应下来，便没了早先的犹豫，点了点头跟在中年男人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十几步出去。 忽然间，那个年轻人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刀，一刀就扎进了前面那人的后心。 中年男人根本没有想到，他不可思议的转头去看身后的人。 “你……你……” 年轻人满脸戾气。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如果我死了，我爹娘也活不成了！” “叔，你既然会帮我，那就帮我去死！” 说着，刀锋扭转，那个中年男人当场吐血倒地。 这里距离城门口也很近，变故发生，马上就有人尖叫起来。 年轻人一把抽出刀，寻了个方向就开始跑。 他要赶在那些人没反应过来之前回家把他父母接走。 这些人都是没有良知的，说屠村就能屠村，他冒不起任何风险。 被他的凶悍所震慑，没有人敢追上来，等到城门口的守备赶过来时，年轻人已经跑没影儿了。 而那个中年人也死的不能再死了！ 尸体被人抬去了县衙，坐在大堂里等消息的县太爷又烦又热。 他想着等会儿到了午间，他便找个借口休息，把男人押到后面关起来，剩下的就等林捕头的消息。 可谁知道，林捕头前脚出了城门，后脚就有人在城门口杀了个人。 尸体都还热乎呢！ 县太爷气的鼻孔都要比眼睛大了，可什么用都没有。 这样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凶手置县太爷的脸面和法度于不顾，实在太过恶劣！ 县太爷当即喊道。 “无耻歹徒，竟然如此嚣张，快去叫严捕快，还有仵作……尸体抬去后衙。” 说到这里县太爷忽然福至心灵。 “如今两案齐发，本官事务繁忙，这对父子先带下去，等有了消息再审！” “退堂！” 外面的老百姓很不服气。 这算什么？ 什么时候能有消息啊？ 听故事听一半就没有了，再说屠村的恶人也没有消息，这让别的村子怎么办啊！？ 不过，县太爷才不在乎那些，他擦着脸上的汗，去了后衙。 前门这边马上拉起了杖子，不让人进来。 那些人在县衙门口等了又等，等到真的不会有消息了，这才讪讪回去。 不过随着屠村的消息传开，这条八卦迅速蔓延到了整个县城，说书先生们的素材都多了许多。 大家爱听，就自然有人爱讲。 什么仇杀的，夺宝的，情杀的……一桩桩一件件，被人杜撰出来。 有的故事主打一个猎奇。 有的则是已经脱胎于原来的故事，开始瞎编了。 甚至还有人讲出了什么达官显贵家的小姐和落魄书生私奔，藏匿到了村子里，被追来的权贵找到…… 那叫一个离谱。 这件事对周围村子的影响最大，三家村中，李如意把消息带回后，里正便将三个族长和三家的族老召集到一起。 大家开始商量如何巡夜的事。 谁也不知道屠村的缘由，但平头老百姓的命都不是命，大家自己不保护自己，还能等着谁保护。 就这样，三家村里组织起了一批青壮，夜里轮流巡逻守夜。 一时间三家村中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李如意原以为这件事的后续说不定等到她下次取盐的时候都未必能听到呢！ 可谁知道，才过去不到十天，便有谣言传出，说是县衙的捕头在村子里找到了一个地窖，地窖之中堆满了金银珠宝。 原来这里以前是一伙山匪藏匿银两的地方，不过后来当地出了个清明的好官，带着人剿匪，那山匪攒的钱还没花呢，自己命先没了！ 不过当日里已经从山寨里抄出一笔钱了，倒是没人想到，这些人竟然还有一笔钱藏匿起来了！ 如此屠村一事总算是有了定论。 那些人必然是山匪的后人，此番便是过来拿钱的。 但是他们又担心节外生枝，就把村子都屠了，准备等第二天再去找那个地库。 谁知道，这就出了两条漏网之鱼。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那个林捕头，竟然是个货真价实，拥有真材实料的人才！ 外面才听说找到了财宝，县衙那边，已经有画像师，画出了那些歹人的画像。 李如意抽空又去了县里一趟，特意到悬赏告示那里，看看那些歹人的样貌。 以对方心狠手辣的心性，李如意若是见到人了，必然是要绕着走的。 这上面张贴着六个人，带头那个满脸胡子的，悬赏一百两，其余人悬赏八十两。 李如意撇撇嘴，真抠，得了一笔财宝，才只肯花五百两抓捕歹人。 不过，她又转念一想，这样也是正常的，寻常人家心动胆却不敢行动，这才能保住性命。 否则若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以为自己就是无敌的，偏要作死的去找那些歹人，再危及性命可就遭了。 李如意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有人去送消息或是接了那悬赏。 她把人物特征记住以后，便转身离开了县城。 李如意回去以后跟里正大概形容了一下情形，里正最近一段时间没有休息好，又苦夏，人都瘦了一大圈。 “你说的这些很有用，不过，既然悬赏都下了，海捕文书也就快了，用不了两日，那画像就会送到咱们村中，我在组织人好好查看。” 李如意听了这话，也放心不少。 这次屠村的事影响不到三家村，三家村是大村，一般人屠不了。 想来，那些山匪选择藏宝地点时，便是有计较的。 “如此便好，那我也不打扰表舅你了！” 里正送李如意出门，送到大门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提醒她。 “你最近也少往外跑，手里的钱若是够了，便在家里休息几天。” “海捕文书一下，周围所有村子都会提防外来人，尤其是小村子，更是会封村闭户，你的生意不会好做的，而且，走的地方多了，万一遇上歹人可就遭了！” “你如今可是你家里的顶梁柱。” 李如意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她跑的生意很多都是山里的，那些人若是无处可藏，躲进山里也不无可能。 好在，老主顾那边已经送完了盐，剩下的那些，李如意决定先压在手里。 她回家跟丁婆婆也说了这件事。 说完以后她想了想，拎上了礼物去了村中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人丁稀少，几代下来，只剩下眼前的一支。 孙老汉今年四十有六，家里只有一儿一女，女儿嫁到了邻村，儿子则留在老两口身边。 儿子还生了两女一儿。 一家一共七口人住在一起。 两间房，一间是厨房，另外一间则有个大炕，炕上砌了墙，将一铺炕隔成了三部分。 孙子和爷爷奶奶住一起，夫妻二人住一起，剩下的是两个女儿住一起。 地上靠墙的一面整齐的摆了一排刷了红色的木箱子，红色斑斑驳驳，箱子上放了铜镜油膏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零碎。 李如意看得出来，这家人生活的还不错。 李如意把礼物奉上，道明了来意。 “孙大爷，今日冒昧来访，也是有件事想要跟您打听一下。” 孙老汉看着李如意……和她身后的李廿李十五李十六，略有些局促。 “坐，坐……” 李如意坐下，但是李十五他们还是站着的。 孙老汉一边用眼神瞟他们，一边问李如意。 “有事说话，老汉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李如意放下东西，开门见山的说道。 “我听说我们隔壁的院子是您的，想要问问，您往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三家村村尾这边虽然住的自在，可以后的安全也得考虑进去。 丁婆婆的武功一日不如一日，李如意如今也不过是跟人斗殴的水平。 她想要把那个院子买下来，重新盖房子，让李廿一家住过去。 这样，李家房子多了，孩子的婚事也好落成。 而且两家离得近了，往后李如意用的上时，招呼他们一声，便有那么多人可以使唤。 孙老汉听了李如意的话，微微皱眉。 他倒是不在乎那个院子，他家人口少，眼见着十几二十年也用不上那个院子。 只是，毕竟是祖产，这年月，只要划到了祖产里面，变卖就是不孝。 “这院子是家中祖产，倒是没有卖掉的打算。” 李如意听了这话没有开口，而是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后续，这才说道。 “那院子空置也无用，我瞧着您不如先卖给我，用这笔钱去置办一块土地，比那破院子实在的多。” 听了李如意的话，孙老汉有些意动。 破院子没什么用，但是田地还是很有用的，若是那个破院子能换一亩地…… “这……祖产，不好讲的！” 李如意听出了他语气中的犹豫。 “那院子土地硬，你也种不了菜，而且房子都塌了，人也住不了，放在那也是放着，真不如尽快卖掉的好。” 说完，李如意报出了一个价格。 “我能出十贯钱，您看看，考虑考虑……” 孙老汉听说十贯钱，心狠狠的动了。 那个破房子，放在那除了占一块地，实在是没有意义。 可十贯钱却是实打实的东西。 家里再添一点，恐怕真的能买一亩地下来。 不过，固守本分的枷锁还是束缚着孙老汉，让他看起来有点执拗。 “这……倒也不是钱的问题。” 李如意心里还能再加两贯，村尾那边的院子都很大，跑马都够。 她可以把院子炸开，一边用来熬糖，一边多盖些房子让李家人住。 不过，这两贯不能加在这里，李如意又游说了几句。 “大爷，您心里清楚，若非是因为位置的关系，我也不能花这么贵的价钱去买一套如此破旧的院子。” “那院子放在那里越放越不值钱，我敢说不出十年，您那基业也用不了了！” “还不如现在卖给我。” “您要是喜欢手里多留一块地，您看看跟里正说一声，再买一个破院子么！村尾的院子，五六贯就能买到比这个更大更好了的！” “您觉得呢？” 李如意说完，孙老汉倒是没了之前的轴劲儿。 “我还得跟家里说一声。” 第244章 遇袭 李如意想，如果这都打动不了对方，她可能就得去跟别人买个地方盖个房子，跟孙老汉置换了。 “那您商量一下，有了结果通知我！” 李如意也没纠缠，起身告辞，孙老汉送她出了院子。 李廿不明白李如意这一举动的目的。 没完成之前，李如意也不准备把这些事说了，别房子还没盖好，李家已经先打起仗来。 内部稳定还是很重要的，等房子落成，再行分配那叫施恩，八字没一撇，就想先捞名声，都是要被反噬的。 一行人回去也没事做，李如意便带着李家几兄弟去开荒。 大姐手里有钱心里不慌，看见李如意去开荒，更是高兴的很。 她不觉得一个月赚人家一年的钱是什么好事，她的视野束缚着她，让她还是觉得有田地才是有根。 家里只有老三一个人觉得痛苦万分。 自从上次她叫破李如意的心思后，每天都要写四篇大字。 练不好还要被打手板，打了手板就更不爱写…… 更让她难受的是，看她写了几天字后，阿菜竟然都能像模像样的写出字来了！ 这个时候，只有教孩子才能让老三找到一些成就感。 想起自己的大徒弟，就这样被二姐拐走，老三常常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感觉心中怅然若失。 没有两天，李如意又黑的像块碳一样，不过，随着内力越发深厚，她整个人的气场也在慢慢蜕变。 一双眼睛璀璨发亮，总是让人难以忽视。 开了十多天的地，县里传来不少乱七八糟的消息。 有人说那伙歹徒被抓到了，要斩首。 有人说那伙歹徒已经逃了，跑到旁边的县城又做了案。 还有人说这就是县太爷干的，是县太爷知道了那个村子有钱，指使人屠了村，这会儿那个告状的男人都已经身首异处了。 反正什么谣言都有。 因着三家村村子大，大伙心里过了那慌乱的劲儿，便全都冷静了下来。 夜里巡逻的人还在，连李廿李十五他们也都轮值一遍。 李如意没事儿就去里正家里打听打听消息。 里正这段时间也忙，既要忙着看各家各户田里的情况，又要帮着调节邻里矛盾。 这几天又多了个活，就是给过来打听八卦的人讲故事。 李如意倒是还好些，里正也不跟她说那些废话，只说县里一直也没消息。 没消息到底是好是坏谁也说不准。 李如意这会儿不着急，就又憋了几天。 几天之后，终于确定，那伙人跑到隔壁县城去了。 如今县与县之间也不算近，而且，李如意要往山里送盐，和隔壁县南辕北辙，这场风波几乎就过去了！ 里正把这个消息放出来，大家伙儿也都很高兴。 虽然隔壁县的百姓未必这么想，但如今这世道，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谁还敢别人怎么想。 李如意这边开始张罗做买卖的事。 不过，那地开一半也不能扔在那，她便把这个工作交给了老三。 让老三带着她大徒弟李十六一起干活。 李十五不忙的时候也会过去。 老三就是不爱练字，其余干什么都行，她欣然接受了这个活，不光带去了她大徒弟，还带上了她的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徒弟一起。 一群小葱栽子在荒地上乱晃，看热闹的人觉得有趣，会夸上两句。 不过那些孩子的长辈就没这么和气了。 “要死了，自家的活都不干跑出去给人家干活！” “就是，认识那两个破字有啥用，回家就喊饿，那李二丫头也是的，供这个饭供那个饭，怎么不把我家孩子饭也供了……” “说的不就是，她家那三丫头小小年纪就会给人灌迷魂汤了，迷的我小儿子天天跟我说她，我前两天说她一句不是，孩子跟我闹半宿！” “哎呦！可不是，那孩子过了年也十岁了，什么不懂，你看她天天跟那几个男的混在一起就知道！” “也别这么说，那也是她堂哥，也不算外人。” “哎呦，堂哥不算，那韩家那个小书生呢？我看就是被那个二丫头迷的。” “二丫头不行，那孩子长的也太黑了，兴许啊，看上她家老大了呢！” “你可别说，这事儿我真知道，还真不是看上她家老大了，你猜怎么着，前几天啊，我都看见了，那个二丫头跟他在大门口说话，两人还不知道捅咕什么了！” “真的？” “不能！有事儿也不能在大门口捅咕啊！” “就是……” “你们懂啥！不在大门口捅咕的时候还能让咱们看见。” 李如意一进村子就听见了这些话，她只觉得耳根子都嗡嗡的。 也不知道耳力好了到底是不是好事儿。 听见驴车的动静，那伙人瞬间收声，对着李如意的方向露出一个笑脸。 “如意回来啦！今天这么早？没多发一会儿财？” 李廿扫过这些人，他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就在前天，李廿也突破了，他虽然没有李如意耳朵好使，但风言风语的一联想就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李如意没事儿人一样。 “哎！东西卖光了，就提前回来了！” 前一阵子歹徒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不光李如意不敢出门，别村的老百姓也一样不敢出来，集市都萧条很多。 如今歹徒跑到隔壁县城去了，大家伙儿这才抓紧时间把该买的东西买了，不然也担心那些人回来。 说她坏话的人听见她东西卖光了，心里那个酸啊！ “哎呦……如意，你跟婶子说个实在话，你一个月能不能挣这个数。” 那人比了个巴掌，大概是问李如意能不能挣五贯。 李如意无奈一笑。 “哎呦！婶子你这是不知道，挣多少都是个过路财神，留下来才是真真儿的，我可剩不下那些钱！” 李如意也没撒谎，她挣的钱不是用来买药材就是用来买粮食了，哪有剩？ 听说挣不到那些钱，大伙心里平衡了，跟李如意寒暄两句，就放人过去。 李如意赶着驴车回家，一进院就看见一院子的孩子。 大姐正在那煮野菜鱼汤，大锅飘香，小孩子们都晒的黢黑，围着锅边乱转。 看见李如意这么早就回来，大姐也很高兴。 “你们回来的正好，快去给我打一桶水来，这锅都快要烤干了！” 她说的夸张，实际上距离干锅还远着。 因为丁婆婆的关系，大姐杀鱼的时候总要把鱼刺都处理掉，这会儿锅里的鱼已经快要烂成鱼糜了。 不过，香是真的香。 “李廿听说要打水从车上跳下来去那木桶，李如意把车卸了，把驴栓回去。” 一大一小两只羊瞪着眼睛看李如意，李如意看着它们也觉得挺好笑的。 家里的猫天热以后都很活跃，懒洋洋的躺在太阳底下，晒太阳。 李如意回头看那一院子的孩子，找了一圈没见到老三，便问阿菜。 “阿菜姐，小满呢？” 阿菜端着洗衣盆从后院过来，显然刚才是在洗衣服。 “还没回来，只让人送了鱼过来，说晚些时候留这些孩子在家里吃顿饭。” 李如意点了点头，猜测那块地应该是开完了。 她左右张望一下，便说道。 “我去拿点粮食出来，吃都吃的，就干脆吃饱。” 阿菜和大姐一样，从来都不反驳李如意的话，听说要拿粮食，便点头答应，一点也不在乎自己会不会麻烦。 李如意拿了粮食出来，不一会儿院子里又架起了一口锅。 粗粮煮了，煮的八成熟掏出来蒸上，剩下的米汤还能用来洗头发。 李如意和阿菜一忙活起来，那些孩子又跑到她这来乱蹦乱跳，李如意烧火的时候没事儿干，就考一考他们。 原本她也是随便一考，只是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两个孩子格外聪明。 一个是老三的好朋友，叫孙小花。 另外一个则是李如意的老熟人，叫大毛。 不过大毛有名字，他叫韩时雨，因为生他的那天正好在下雨，他也算是韩时安的堂弟。 只是韩家人都不太喜欢韩时安，大毛和韩时安的关系也平平，属于勉强能叫一声堂哥的水平。 说起来，大毛和李如意的关系可比跟韩时安亲近多了。 上辈子就是他和二狗子走了一天一夜，走到府城告诉李如意老三被李柱子卖了的事。 这辈子，他和李如意的交情还是很好的，李如意对他的人品也一直很信得过，有些跑腿的事也愿意找他，知道他家境贫寒，也愿意给他一点钱，让他贴补家里。 李如意不是没想过要帮一帮二狗子和大毛。 但她如今能力有限，能想到的办法只有等自己开始熬糖后，让两人过来帮忙干活。 可现在看来，若是大毛真有那个天赋，她或许应该换一种方式。 授人以渔不如授人以渔，这世上天赋好的人很多，只是绝大多数都被庸庸碌碌的生活埋葬。 李如意心里挂念这件事，便很认真的思考起来。 当然，除了大毛，还有孙小花。 她是个女孩子，与这世道而言，想培养会更难。 李如意不愿意见她蹉跎天赋，也想要找个好办法拉拔她一下。 李廿给大姐那边添了水，发现水缸里的水也不多了，便去打水回来。 大家热热闹闹忙碌过后，老三他们终于扛着锄头耙子镐从地里走了回来。 李如意跑出去借了两张桌子，大家伙在院子里摆开了，没一会儿就吃的杯盘狼藉。 孩子们饿坏了，李如意也不知道这些孩子的食量，看着差不多了就不敢让他们多吃。 不过还是有两个孩子吃多了，吃饱了以后不吵不闹开始打瞌睡。 李如意把人放在棚子里睡觉，剩下那些孩子跟老三认了一会儿字就跑走了。 李如意也没阻止，大毛的时候可能得跟韩时安说一声。 那毕竟是韩家人，也要看看韩时安的态度。 至于说小花，李如意暂且没有主意，便先在心里存了个念想，左右孩子还小，等上一等也不着急。 这块地也开好之后，李如意便也让老三带着人全都种了绿豆，不需要打粮食，等到季节就把那些豆秧全当做绿肥。 这一顿饭吃完，那些小孩子更愿意往李如意这边跑了。 老三当先生的热情空前高涨，甚至为了能一直教导那些聪明孩子，她还特意又去多背了两本书。 十岁的李美满，便已经深刻的认识到，若想人前显贵，就得人后遭罪。 这件事没过去几天，韩时安就县里回来了。 又是一个月过去，他回来给李如意送盐贴。 他以为李如意接过盐贴就会像上个月一样，敷衍两句便把钱给他，让他赶紧走。 但没想到，李如意这次倒是跟他多说了几句。 “那些歹徒没有落网，你最近也不要乱走了，不若下次我去县里给你送钱，顺便把盐贴拿回来。” 韩时安犹豫一下，还是拒绝了。 若是李如意过去，他们匆匆一见便要分开，可若是他回来，哪怕两人住在不同的院子，他只要想到双方之间的距离，便总会安心许多。 李如意一边渴望，一边又避他如蛇蝎，因为无法面对自己的情感。 韩时安却总想要靠近，因为那是他活着的牵绊。 两人之间，明明相互吸引相互喜欢，明明走的每一步，都向着对方前进，可是却又好像隔了许多东西。 说不清楚，讲不明白。 “不必，我若是未能及时拿到盐贴，你还要多跑一趟。” 李如意感觉两人之间的氛围尴尬之中透着一股无力。 她深呼吸才能平复下那些情绪。 “对了还有一件事！” 韩时安抬起头去看李如意，看见她微微躲闪的眼睛，他心里也有些难过。 若不是李如意眼下还没有站稳脚跟，他其实更愿意远远的看着对方，也不愿意让她一次又一次的面对过往。 “嗯！” 李如意将大毛的事情说了。 “你有个堂弟，叫韩时雨，前两天我考教了他一下，发现这个孩子有些读书的天赋，我想要帮他一把……” “不知道你的打算。” 韩时安眉头都没皱一下，便点了点头。 “正好，我最近想要选个书童，本来也准备在韩家找，他若是有这个天赋，我便带着他就好，只要不签卖身契，他日后若是真有那造化，也不会影响什么！” 李如意想要阻止韩时安一下，这也太草率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韩时安看着她，不禁笑了。 “我知道！” 李如意每次听见他这样的话，就总是会觉得无力。 她叹了口气。 “这件事对你对他都很重要，我希望你能慎重，而不是因为我……” 韩时安笑的更开怀了。 “如意，我所做皆出自我本心，因你而起却并非为你，外人如何说道皆是外人言，你不必将这些担在身上。” 李如意听了这话，愣怔一瞬。 她隐隐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但仔细去想，又没有完全想通。 看她这个表情，韩时安叹了口气。 “我不喜我们这个样子，若是你……暂时不愿意面对，就把我当做寻常伙伴即可。” “我与李廿，与韩时雨，于你而言应当都没有区别。” “不必去挂念前尘往事，你只管向前，不负今生。” 韩时安说这话的时候，手也是紧紧攥着的。 只是，李如意不是他喜欢的物件儿，不是他追求了就一定会有收获的理想。 就像李如意此前几番对他的启示一样。 如果伙伴不能同路而行，那必然会成为人生路上的绊脚石。 韩时安相信他们一定是同路人。 所以他决定把未来交给时间。 李如意的心忽然颤抖起来，她感觉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破碎。 那困住她的牢笼炸开了一角，露出里面最真实的灵魂。 李如意想要说点什么！ 只是韩时安什么都不用她说，对她笑的璀璨。 那一双眸子之中明明带着许多许多复杂的情感，可在那一瞬间都变得无比纯粹。 李如意很多年后想起都依然会记得自己最初怦然心动的感受。 “李大侠，你别忘了你的理想啊！” 这一次先转身的是韩时安，目送着背影的人变成了李如意。 李如意没能一下子理解韩时安那些话，她是被世俗约束捆绑着。 所以她不明白，就算是她要求了，韩时安也可以拒绝，当他没有拒绝的那一刻，这件事的责任就已经和李如意无关。 承担后果的，只能是做出选择的人。 韩时安的选择因李如意而起，但却是为了自己所做。 就像是那些责怪宠妃的昏君，明明祸乱朝纲的是坐在龙椅上的无能之人，可那些骂名却总会落在别人身上。 李如意也带着惯性思维，觉得只要韩时安为自己付出，那自己便有很多的责任。 可实际上，所有的付出都是为了收获。 韩时安不管是为了被李如意的高兴所感染，还是没有脑子只为了享受付出时的成就感，其目的都是为了自己高兴。 他清楚这些。 不清楚的是被这个世道捆绑太久的李如意。 韩时安走后，李如意忽然又想要大哭一场。 明明这次不像上次一样，可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想哭。 她也没有为难自己，顺着之前的路去到了山上。 坐在那里哭完才回家。 刚走到家门口，她就看见老三正趴在大门上看她。 “二姐，我刚才听见韩大哥来了！” 李如意：…… 晚上，坐在油灯下练字的老三气的牙根都痒痒。 二姐可真是不讲武德！ 她说什么了？她就是想问问韩大哥有没有拿新书回来，为什么还要多加两篇啊？ 难道就因为她耳朵好使嘛？ 可她又没说漏嘴！ 迁怒，这绝对是迁怒！ 老三练字练的手都酸了，她感觉练武都没这难。 盐贴拿回来，钱也给了韩时安，李如意便又去了县里一趟。 这次，她还带了一些东西，到县衙装盐的时候，她问衙役打听那个被屠村的男人和孩子如何了。 衙役说那男人看见从他们村子里搬出来的钱，心气儿就散了，再加上重伤不治，后来没了。 剩下个孩子送到了慈幼院。 李如意听了这话也跟着叹气。 好端端的一个家，就因为那些村人都不知道的钱，就落得家破人亡。 李如意又问起隔壁县的事情，听说隔壁县也有个小村子被屠了一户人家，不过歹徒杀到第二户的时候被人发现了，那村子的人全都起来反抗，就把人赶走了。 现在那村子已经被封起来了，都说是可能有财宝。 具体有没有还不知道，不过听说房子都被掘了。 别说掘地三尺了，现在已经掘地五尺了！ 李如意听的直摇头。 哪有那么多财宝啊，她要是住在那个村子，肯定连夜搬走了。 不过想想，若是连夜搬走好像也很危险，人找不到财宝，再说是她拿走的怎么办！ 这种事情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楚。 好在三家村是个大村子，没有人会跑这么大的村子干这种事，太惹眼了。 李如意拉上盐原本想要回家的，只是出了县衙以后，她还是带着人绕到了慈幼院的方向。 慈幼院里孩子不多，县里有些富户为了凸显自己良善，搏个美名，没事儿会安排人送来些米粮。 虽然都是些不大好的粮食，但在这里活着也总归是饿不死。 别看这儿的孩子过的不好，跟慈幼院隔着两条街的地方有个庙，庙外面的路上搭了一溜的草棚子，那里还有数量庞大的一群小叫花子。 那些孩子才是真的连活命都困难。 李如意到了慈幼院，说明来意，门房便带她去看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不像李如意当初看见时天真的模样。 这一个月的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家没了，亲人没了，被关起来，爹也没了，送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整日里面对着陌生的人。 他很害怕！ 只是，这害怕都是奢侈的。 县太爷得了一笔钱，心里别提多美了，对这个苦主也就带了两分同情。 所以这孩子虽然住在慈幼院里，但因为有县太爷的照拂，他比别的孩子活的滋润多了！ 吃得饱穿的好，也没人敢欺负他。 慈幼院的杂工都让别的孩子少来招惹他，也不能抢他的东西。 只是，他还是难过。 李如意的到来像是一阵风，吹散了他许多惶恐。 李如意给他带了些东西，让他去给别的孩子分分，他也都照做了。 李如意跟他说了自己的地址和名字，让他以后若是遇上事情，可以去找自己。 那个孩子用心记下来，一点也不敢忘。 走的时候李如意才知道，这孩子姓兰，叫兰叶生。 回到村子，日子还是要照过的。 李如意带着李廿和李十五先去给寨子那边送盐，而后在往山里去。 别看冬日里他们都不爱进山，但夏日还是山里凉爽。 丁婆婆给他们配了驱虫的香囊，带上以后蛇虫毒蚁不爱靠近。 效果还真是不错，往常李如意脖子脸上手上总会落下写蚊虫叮咬的包。 但带了这香囊之后，只有偶尔才会被叮咬。 李如意想要多弄两个带身上，不过丁婆婆说这东西带多了有毒，对她不好，她才作罢。 有了好东西当然要分享一下，李如意让大姐和阿菜赶制了一些荷包，把药材擀成粉，加上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做成了防蚊虫的香囊四处售卖。 别说，挣得还挺多。 山里的村子如今都不怕买东西了，反正只要勤快点，用药材跟李如意换，不光药材换的钱比以前多，买东西的钱也比以前少。 而李如意也能两头赚，每次都是跟李廿和李十五被满了东西进山，在背满了东西出来。 这一忙活，山里这边的盐就快要送完了。 到了这边已经距离三家村很远了，三人背着满满当当的背篓往山下走。 李如意的刀和她的秤拴在一块，挂在腰上。 李廿和李十五则是拎着柴刀，一边将路上的杂草砍掉，一边在前面开路。 这会儿就看出李如意个子矮的劣势了！ 若是没有李廿他们开路，她能一脚没进草丛。 李廿刷的一刀将杂草砍落在一边。 他回头看看李如意，见她没落下多远，便又刷刷刷刷的砍出一段路去。 砍完以后，他抬头看看天色。 “今儿个耽误了，收的太多了，到家肯定天黑。” 李十五也看看天色。 “天黑到不了！” 李如意跟在后面翻白眼。 “你们什么意思？我作为万恶的当家人，我的决定用你指手画脚？” 她用嬉笑的态度不轻不重的点了李廿一下。 李廿气的够呛。 “明明咱们说好的，不要那个大娘家的药材了，结果你还是收了！” 李如意可不承认。 “咱们可没说好，那是你自己说好的！” 李廿最讨厌李如意抠字眼的行为，他在这上面可是吃了太多亏了。 “对对对！我自己说好的！你只要挣钱受多少闲气儿都行！” 那个大娘胡搅蛮缠，每次都想要多要钱。 李廿很生气，他们已经很讲良心了，可那大娘还是总骂他们黑心烂肝。 李如意考虑问题的角度和李廿不一样。 李廿觉得这人的药材收不收都一样，不收还能让那人长长教训。 可李如意觉得自己没有教训别人的义务，她一个买卖人，最重要的就是信任。 只要她咬死了价格就行。 村子里的人比她更清楚那大娘的情况，老头没了，儿子重病，家里家外只有她和儿媳妇操持，就这么点进项，她想要多要点无可厚非。 大家一边帮着李如意劝说，一边也想要帮对方抬一抬价。 买卖也是一种博弈。 李如意不会退让，她也要养家糊口。 但也不会把人赶走，因为她还想在这个村子里做买卖，应对一些刺头是她应该做的，谁让她挣这个钱了呢。 李如意收起刚才那嬉皮笑脸的样子。 “我知道你是替我不值！不过买卖吗！哪有那么多值不值得，没了这些货，我们往后来不来往都未必，只看赚不赚钱！有钱拿就好。” “这又不像是你我相交，就算有天咱俩分开，你也还是我师弟！” 李廿瞬间炸毛。 “什么师弟！我为什么就不能是你堂哥！？” 李如意看他炸毛便知道这是火气散了，追了两步去拍他胳膊。 别说，这孩子忽然串了个子，李如意现在背的药材太多，想拍拍他肩膀都挺费劲。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母，咱俩这一个娘的关系，肯定比堂兄妹更近！不然我堂哥那么多，我干嘛对你这么好！” 李廿：…… “我说不过你！反正啊，今天得走到天黑！” 说着李廿又把路上的草劈开，只不过，刀落下的瞬间，他和李如意表情都变了一下。 “这是什么？” 两人看着落在地上的一滩血，还有前面乱七八糟的痕迹。 “这是有野兽在这里捕猎嘛？” 李十五也凑过来，三个人一起查看。 就在他们查看这些痕迹的时候，李如意忽然心头一颤。 一种危险的直觉漫上心头。 一瞬间李如意一把推开了李廿和李十五，三人想着旁边滚去，药材散落在地。 但李如意根本顾不上，翻身而起，一手从背篓后面的暗格里扯出手弩，另一手已经拔出了环首刀。 背篓和秤杆被她飞快从身上卸下扔在一边。 同一时刻，李十五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李廿的柴刀已经挽了个刀花，落在了起手式上。 不远处一把飞刀扎在地里，看那距离，若不是李如意反应快，这会儿李十五已经被扎个对穿了！ “谁？” 李如意朝着飞刀打过来的方向看去。 李廿也在第一时间环视其它方向。 并没有人回应李如意，能用暗器的，明显不是什么行为坦荡之人。 忽然一阵风略过，李如意视线一转，她瞬间向前一步，环首刀在她面前转了一圈，将她把握不住位置的一记飞刀打落。 与此同时，李如意已经抬起手弩，对着一个方向射出。 哆的一声，弩箭落在一棵树上，并没有射中藏在暗处的人。 李如意又往前一步，想要拉进双方之间的距离。 只是下一刻，两道人影从她的侧后方跃出，直奔着李廿和李十五而去。 李如意注意力涣散一瞬，就在她想要回头时，又是一记飞刀…… 飞刀速度奇快无比，眨眼间已经到了李如意面门。 李如意骤然转身，那飞刀擦着她眼眉而过，带起了一颗血珠。 第245章 马五 飞刀扎在地上，刀刃瞬间没入其中。 李如意转回头，第一时间锁定了对方的方向，弩箭上膛需要时间，她飞快移动。 两人都在跑动，但对方明显比李如意更加游刃有余。 李廿和李十五背后跳出来两人，他们一个用的是短刀，刀身不过手臂长。 另一个人用的则是一把断了的剑。 不过，剑虽然断了，但他的凶悍依旧不是李廿和李十五这种菜鸡能对抗的！ 两人不敢分神，李十五吓得手脚僵硬，李廿因为已经突破，比他情况好些，手忙脚乱的用柴刀招架。 他担心李如意，有心想要看一眼，可面前的情况实在不允许。 就在他无暇分心勉力支撑的时候，李如意已经飞快跑动起来。 她学了些身法，但之前因为基础不扎实，练的总是不让丁婆婆满意。 直到这一刻，李如意的心沉了下来，她有一种仿佛要入定般的感觉。 她和那个用飞刀的人正在接近。 对方显然明白她的意图，但并没有把她这个十二岁的孩子放在心上！ 李如意一步跃出，终于落入草丛之中。 她往下一压身体，那人瞬间失去了她的位置。 不过，对方是个高手。 李如意在草丛中穿行时，一把大环刀忽然破开草丛直取她脖子。 锋利的刀锋劈砍而下，李如意就地一个翻滚，一种草叶擦过脖子皮肤的感觉传来，下一刻温热的血慢慢溢出。 顾不上太多，李如意横刀格挡。 下一刻一道高大的身影已经将她笼罩。 当的一声，火花四溅。 环首刀锋芒依旧，但对方的大环刀上已经多了一道口子。 “咦？” 来人惊讶一瞬。 李如意趁着这刹那，一跃而起，她不退反进，垂肩坠肘，双膝下压，环首刀缠头一抹，刀锋擦着那人的肚子而过。 李如意这一招行云流水，被丁婆婆打了几千遍的动作已经印刻在她的身上。 不过，对方反应奇快无比，半步后撤，大环刀反手一撩，磕在李如意的刀上。 李如意回防不及，被撞偏了这一刀不说，手臂一痛，差点连刀都握不住。 对方内力至少达到三层境界，而且是个刀口舔血的狠人。 若想要将这人击杀，李如意自己没有半分把握！ 可是，此时此刻，后退已经绝无可能。 她眼中狠辣一闪而过，左右手同时握刀。 刀法从刚才的轻灵，瞬间变成了和男人别无二致的厚重。 她不顾胳膊上的伤口，咆哮一声，环首刀顺势斜劈而下。 这一下，男人上一刀收势不及，力有不逮，若是抽刀回来在刺，两人左不过同归于尽。 若是他收刀回防，李如意也给自己争取了片刻节奏。 男人没有犹豫，刀花一拧，把李如意的刀挡了下来。 鲜红的血滴落在地，李如意感觉一片红色落入眼中。 她没有时间去擦，手臂肌肉膨胀，手指青筋暴起，一声一声的暴喝传来。 她一刀一刀一刀，内力不知何时疯狂运转，转的她经脉鼓胀，丹田生疼。 男人也没想到李如意这把年纪竟然如此凶悍。 李如意如今的刀法打的就是勇往直前。 她浑身上下都是破绽，每一刀都在赌命。 赌对方敢不敢和她同归于尽。 那男人原本只是一个后退，可就这一下的退缩，就被李如意打的还不了手。 他有些恼怒，只是，江湖中混了这么多年，一点耐心他还是有的！ 李如意这种方式坚持不了太久，可能是三刀，可能是五刀，厉害一点的人，也就是十刀八刀罢了。 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每一刀都这么凶，就注定李如意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李如意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不过，她的目标并不止如此。 五刀过后，她的力量明显弱了下来，那男人一记格挡。 就在这刹那，当的一声，男人手里的大环刀瞬间断成两半。 男人心头一惊。 同一时刻，李如意飞身而起，她已经将人逼到了树林边上。 李如意踩着身边的一棵小树，瞬间跃了上去。 男人的手在腰间一抹，一把飞刀出现，只朝着李如意的后心打出。 李如意凌空有感，腰身一拧，飞刀擦着她的后背过去，割开了她的衣服，在她后背留下了一道口子。 而那男人见此，动作没停，另一只手已经打出了另一把飞刀。 李如意双腿盘在树上，整个人如展翅的飞鹰，飞刀打在了她的肩膀，但她浑然未觉，自上而下，一跃而出，将自身所有重量都压在这一刀之上。 男人举着断刀想要格挡已经来不及了，他飞快后退，李如意狠狠砸落在地，仗着身子灵活，翻滚卸力，一个鲤鱼打挺，一刀直刺对方胸膛。 男人步法已乱，但仍然能够凭借着经验用断刀格挡开这一击。 李如意力量不够，整个人都被带偏。 男人见此，眼中一亮，他欺身上前，断刀刀刃已经比到了李如意的脖子上。 李如意仓皇后退，后退时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四仰八叉摔在地上，摔的她长发散乱，刀架全毁。 断刀的锋刃擦过她的皮肤，只留下一道寒芒。 男人又是一步上前，一脚踢在李如意手上。 环首刀被踢出两步远，李如意伸手想拿，但那人冷笑一声，一脚踩在李如意手上。 李如意吃痛叫出声来，用另一只手去抠男人破口的布鞋。 见此，男人终于放下心来。 “小崽子！还挺嚣张！” 他生平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有人教的孩子，他当年除了意外得到的一本心法之外，所有的功夫都是自己摸索出来，每一刀都是刀口舔血练出来的，受了多少伤，吃了多少苦！ 可这些人呢，拿着最好的神兵利器，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他想偷学都偷不会的精妙。 他辛辛苦苦练了半辈子，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打成这样。 他心中的不甘和嫉妒何其强烈。 李如意疼的额头冷汗直冒，但却没有开口挑衅。 对方现在只是踩着她的手腕，因为下面有草茎垫着，李如意所受不过皮外伤。 但若是挑衅两句，这人说不定一怒之下把她手腕踩断。 李如意的痛苦取悦了男人，他弯下腰，深吸一口气，想用断刀抹了李如意的脖子。 他也有些疲惫，在遇到李如意之前，他已经与人恶战好几场了！ 这会儿动作难免带了些走样。 再加上他还找了一个崩不到血的角度，让他这一刀显得极其外行。 李如意眨眼间把握节奏，就在男人弯腰的刹那，她正在抠对方鞋的那只手忽然甩了出去。 男人心头一惊，但两人距离太近，他想要后退已经晚了。 如刺如刀的轻薄窄刃瞬间没入男人的喉咙。 李如意横拉一下，窄刃翻卷，但那男人的脖子也被割开一道大口子。 鲜血哗啦啦涌出，温热黏腻的落了李如意满身满脸。 她握住男人的断刀，阻止对方用最后的力气同归于尽，她的眼前是一片血红，手掌疼的仿佛被什么东西洞穿。 她内力运转，牙关紧咬才将男人掀翻。 掀翻以后，她第一时间拿起了自己的刀，紧跟着就是捡起手弩上膛。 男人倒在地上，血沫子从口中涌出。 两人看似打的很久，实际上别说半盏茶，就是几十息而已。 李如意血人一样冲出草丛，拎着环首刀直接冲向了那两个围杀李廿和李十五的人。 李廿和李十五也都受了伤。 李十五因为手忙脚乱，这会儿全身上下，李如意看见的伤口就有大大小小十几处。 李廿倒是没有那么多，但他胳膊上肚子上都有伤，伤口比李十五的深多了。 李如意直冲上去，杀神一般的凶戾，震得那两个人瞬间一颤。 “我大哥呢？” 其中一个人看见李如意出来，却没有看见自家大哥，心中虽然不信，却有了个不好的猜想。 李如意身体虽然到了强弩之末，但嘴却硬的很，一身气势无可匹敌。 “我这不就送你去见他！” 那俩人吓了一跳，其中一个眼睛瞬间红了，怒喝一声，扔下李廿和李十五，直朝着李如意而来。 李如意双手握刀，全身内力翻涌而出。 一寸长一寸强，对方用短刀和她用长刀相比，李如意的优势更明显。 不过，她只有一刀的力量了！ 男人举着短刀冲到李如意面前。 “我杀了……” 李如意没有留手，一刀劈下。 此前几刀的手感和威势还在，这叠加而起的力量在此刻达到巅峰，甚至刚才劈断那男人的一刀都没这一刀利索。 李如意以为对方怎么也得跟刚才死掉的那男人一个水平。 只是她却怎么也没想到，这男人水平差的离谱。 李如意这一刀落下，大半个人头断开，鲜血仿佛喷泉，惊得李如意一个哆嗦。 杀人的恐惧在此刻才漫上心头，男人的目光带恨，盯着李如意时久久不能闭眼。 李如意抽出自己的刀，尸体砰的一声摔落在地。 伴随而来的是当啷一声武器落地的声音。 李如意下意识看向那把短刀，可眼见着那短刀还在男人手里攥着，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她抬头看去，就看见刚才还和李廿李十五打做一团的男人，这会儿已经跪在了地上。 “大侠饶命啊！大侠饶命！” 李如意这辈子第一次在韩时安以外的人口中听到这个称呼。 她张了张嘴，只觉得全身疼的不行，连骨头缝都在叫嚣。 但她不敢倒下。 她撑着颤抖的手收回了环首刀，将之重新背在背上，只用手弩指着那人。 “饶你一命也不是不行！我看你们好像是通缉榜上的歹徒！若是你跟我回去，让我领个赏，我暂时也就不杀你了！” 说话的时候，李如意还给李廿和李十五使了个眼色。 李十五没能明白，着急的想要说些什么，被李廿按着缓缓后退。 见李廿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李如意这才更有底气。 那人还在求饶。 “求求大侠放过我！我也是被他们逼的呀！我要是被送官也逃不过砍头的命啊！” 李如意没有心软。 她如果不反抗刚才死的就是她了，而且，她不相信那个被屠杀的小村庄里没有人求饶。 可是结果呢？ 不管是从道义上，还是从利益上，李如意都没有放过这人的可能。 她淡淡的反驳。 “你是想要现在死，还是等回去以后再死，想明白再说！” 她把手弩对准那人的脑袋，这种不动的靶子，她可以十发十中。 那人看着李如意凶恶的样子，又想想自己当下的处境，瞬间犹豫起来。 李如意没工夫给他犹豫，指着他脑袋说道。 “我给你十息的时间，做不出选择来，我就帮你做！” “十！” 那人一听李如意开始计时，吓得哇哇大叫。 “别别别！我求求你我……” 他回头也想要抓一个人质来威胁李如意，但没想到一回头就看见李廿和李十五已经退出七八步远了！ “九！” 李如意时间是真的不多，她都不知道自己今天能不能走回去，怎么敢浪费在这人身上。 事实上，李如意其实更想把这人也杀了。 到时候脑袋砍下来回去领了钱，尸体就扔在这里算了！ 只是她没有必杀的把握，自制弩的威力就在这里，若是没能射中要害，这人奋起反击，李如意很担心他们仨的生命安全。 因为李如意装的太像，对方显然没意识到问题不对，还在求饶。 “你不能……你得让我好好考虑一下，我我我真是……求求你啦！” “八！” 那人想要起身，但李如意马上怒喝一声。 “跪下！不然我现在就射死你！” 那人吓一哆嗦，又老老实实的跪在那，听李如意念了一句。 “七！” 他无奈了，这样的人最怕的就是比他们还凶狠的人，李如意显然就在其中。 “六。” “五……” 数字越来越少，那人也终于认命。 “我我我……你去带我见官！我我想等一会儿再死……” 李如意得到了心中的答案，招呼李廿。 “给他一条绳子！” 李廿连忙去倒了的筐里翻出绳子，扔在那人身边。 李如意指着那人。 “把自己的手捆上！” 男人看着李如意的脸，有些犹豫。 他害怕李如意会在自己失去反抗能力的时候突然出手。 李如意见此也很是无奈。 她如果有能力杀了这人，这会儿早就动手了。 “还废什么话！我这人说话算话，说不杀你就不杀你，不然还能等到现在！” 那人捡起绳子，看向李如意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些打量。 “哎！哎……” 李如意明白，自己如果不给对方一个理由，那可能在走到一半时，就会又有一场恶战。 “放心！这么多的尸体还等着你背呢，不会要你命的！” 李如意这话像是给男人吃了一颗定心丸，他暂时放下了心中的戒备。 绳子打了结套在了他的手上。 李如意让他自己又缠两圈，这才让李廿过去查看。 那人见李如意没过来，只当是李如意怕他误会，也是为了防备他对李廿动手。 男人很乖觉，等着李廿检查好。 李如意又交代。 “去给他做个拉车，一会儿把这几具尸体都装上去让他拉着。” 李廿过去干活，李如意则依旧站在原地，她跟那男人说话。 “你们不是去了隔壁县城？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男人听了李如意的话，愣怔一下。 “什么隔壁县城？我们没去啊？” 李如意心里大骂隔壁县城的县令，狗揍的东西，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也乱扣帽子！ “所以你们一直都在这一带活动？” 那男人点了点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跟李如意商量。 “大侠，我看你武功高强，是揭了榜专门追查我们来的吗？” 李如意说起这事儿就火大！ “捉你们？我们是正经买卖人，进山里收货的！若不是你们把我逼急了，我也懒得动手。” 听说李如意只是收货的，男人瞪大双眼。 “什么？收收……那你怎么不早说？” 他们这几天被不少人追杀，都是冲着那五百贯钱来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没落在那些人手里，反而被李如意给抓了！ 李如意更生气了！ “你们也没让我说啊！一上来就动手，我看见血迹都没想动手，还不都是你们！” “对了，你叫什么来着？我看过你的海捕文书，什么刘三是？” 男人叹了口气。 “不是，刘三已经死了，我是马五。” 李如意挑挑眉。 “刘三死哪去了？” 马五听着这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这会儿受制于人，他也只好说道。 “刘三想跑，被我二……被宋癞子杀了！” 李如意知道宋癞子，都说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外号，宋癞子人如其名，脸上长了不少癞子。 这人不在这三个人中。 听说宋癞子，马五犹豫一瞬。 “他受了重伤。” 李如意吓了一跳，重伤不是死了，万一李廿和李十五误入对方周围，很可能会被误杀。 “他人在哪？” 马五也在这一瞬间想到了这件事，他眼神闪烁，似乎在考虑说还是不说。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李十五的一声惊呼。 李如意吓得心头要跳出来了，她端着手弩的手没动，但眼睛已经挪向了其它方向。 下一瞬间，李廿一声叫骂，紧跟着就是武器碰撞的声音。 李如意转头去看马五，只见那人已经起身，似乎想要趁着这功夫逃跑。 李如意不再犹豫，一弩箭射了出去。 马五就地翻滚，眼看着就要从山坡上滚落下去。 这人是笃定李如意在意李廿，没办法追他。 只是，李如意下一刻已经踩在了落地的绳子一头。 她这会儿功夫恢复了些力气，抓着绳子往树上一缠，她蹬着树干将人生生的扽在原地。 “你们有没有事？” 李如意知道自己的情况，这会儿过去也帮不上忙！ 李十五很快跑了出来。 “我们没事儿！但是……但是……” 李如意青筋都要暴起了，她对着李十五喊。 “别但是了！没事儿过来帮忙！” 李十五答应一句，跑了过来，他看见马五已经滑到坡下，正在解手上的绳子。 “这咋办？咋办？” 李十五捏着柴刀，不敢砍人，只敢问李如意咋办。 他就是个寻常小老百姓，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要动手杀人的一天。 李如意知道这一点，对着他喊。 “我给你的药包，往他嘴里塞。” 李十五这才想起，慌乱的从自己腰带里扯出一包药粉。 他记得李如意说过，这是蒙汗药。 让人晕过去比杀人的压力小很多，李十五扯开油纸顾不上手脏，抓了一把就往马五嘴里塞。 马五闭紧嘴巴还在扯绳子，但李十五一把捏开他紧咬的牙关。 一包药粉倒进去，李十五怕他不往下咽，扣着他的下巴，让他仰头。 他呼吸的时候蒙汗药从鼻子里喷出来，看着无比滑稽。 他不敢往下吞，只是，大量的口水分泌，他吐也吐不出来，最后还是昏昏沉沉的摔倒在地。 李十五也是拼尽全力了，看人倒了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李如意招呼他。 “赶紧把人拉上来！” 这可是八十贯啊！ 李十五把人从坡上拉上来，李如意跌坐在地，这次真的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没一会儿李廿回来了，还带回来两具尸体。 其中一个人脖子上还有一把柴刀，柴刀卡在骨头上，李廿拔了好几下都没拔出来。 “怎么办？我们杀人了……” 李廿心情很沉重。 虽然是这些人先动的手，可是，他们说了就有人会信嘛？ 万一县太爷为了充业绩，把他们也列为歹徒，直接下大狱怎么办？ 李如意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看来马五还是不能杀，这里只有一个人和四具尸体，比海捕文书上缺了一个人。 万一县太爷不愿意给钱，真给她们扣个歹徒同伙的帽子，还就解释不清楚了！ “没事儿，这些人都是歹徒，是朝廷下过海捕文书的！” “你去把东西都打扫一下，这些人身上的钱财武器都归我们，尸体的脑袋割下来，剩下那个人吃了那么多蒙汗药，一时半刻醒不了，放在拉车上拖回去。” 李如意交代李廿。 李廿一愣，这才发现李如意肩膀上还插着一把飞刀。 “你伤的重嘛？” 李如意摇了摇头。 “我只是脱力了！” 李廿听说她伤势还行，又看了那飞刀一眼。 “要不要我帮你拔下来？” 李如意：…… “你这个问题我就当你没问过，免得你回去被师父打死！” 李廿这才反应过来，这飞刀一旦拔下来就会有失血的危险。 他们这会儿止血药不多，恐怕要回去再拔。 “那……” 李如意深吸一口气。 “快这些，今晚处理一下伤口，明日咱们还得进城呢！” 李廿叹了口气，答应下来，转身去打扫战场了。 而等李廿让开，李如意愣怔了一下。 只见刚才只捆了手的马五，这会儿已经被李十五捆成了粽子。 李如意：…… “十五哥别玩了！把他腿打断，你也去帮忙！” 李十五答应一声。 四下找了一圈，看见一块大石头，抓起来对着马五的膝盖就是两下。 马五疼的瞬间坐了起来，一口蒙汗药吐出来，差点吐李十五一脸。 李十五吓的跌坐在地，李如意深深的叹了口气。 有些人就是…… 傻人有傻福！ 马五醒了以后在地上打滚，但实在太疼了，他又走不了，像个虫子似的来回顾涌。 看见李如意，他对着李如意大骂。 “打断我的腿算什么本事！有能耐你就打死我！” 李如意豁然起身，马五顿时憋了回去，接着在地上打滚。 没一会儿可能是嘴里蒙汗药的药劲又上来了，他昏昏沉沉的。 李廿没一会儿回来了，不过没有砍掉人头，而是把尸体全都带了回来。 “对不起，我下不了手，要不然咱们就这么把尸体拖回去！” 这事儿实在怪不了李廿，他们这辈子连杀鸡的次数都有限，何况是杀人，还要砍头。 李如意叹气。 “五个人太重了！” 李廿也明白，但他觉得自己这次回去都要做噩梦。 也就是明白不杀人自己就要死，他才能安慰自己。 可若是真把脑袋砍下来，事情就不一样了！ 他这辈子大概只能活在噩梦之中了！ 李如意也就不再劝了，问他。 “东西都找齐了？钱什么的都拿出来了吗？” 李廿把翻到的银子和银票拿出来，李如意数了数，分成三份。 “这次的人我杀的最多，所以等赏银下来，我要拿的也是最多的！” 李如意提前跟李廿和李十五说好。 李廿没说什么，他一直以来从李如意这里拿走的钱已经够多了，而且就刚才的情况看，如果不是李如意奋起反击，三人只怕今天都得死在这里。 李十五也明白，看看李廿又看看李如意。 “不行！真有赏银都是你的！这个这个都是你杀的，这个也是你制服的，他们俩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也就是顺手的事，我们的命都是你救的！赏银我们不要。” 李如意把平分的钱给他们俩。 “赏银我自有安排，确实给不了你们太多！不过，这些钱咱们见者有份，剩下的东西我全都要。” 包括那断刀也都是好东西。 大齐金属也是管制的，李如意准备把这些刀剑都融了，按照李廿老三和韩时安的情况重新打造武器。 所以赏银不会给李廿和李十五太多。 李廿没说什么，毕竟已经成了同门，李如意的心思他大约能猜到一二。 这次的事让两人都长了教训，出门在外，遇上什么危险都有可能。 打铁还需自身硬，真到了生死搏杀的时候，武功才是他们立身的根本。 李廿不由得想起了丁婆婆的仇人。 那些人…… 一定比今天这些还要厉害！ 散落在地的药材收拾起来。 李十五背着药材，李廿拉着五个人的身体。 下山的路还算好走，他只要控制着别让树枝捆的简易拉车把他带下去就好。 只是下了山以后就难走了。 李如意恢复了些力气，跟李廿一起拉着那破烂拉车，半路绳子磨断，尸体散落一地。 三个人又忙把马五和四个尸体捆在一起，接着往前拉。 拉一阵停一阵，没一会儿天就黑了。 也幸好天黑了，他们这一个个血葫芦的样子才没被人看见。 李如意以为自己得走到半夜才能到三家村。 却没想到才走到半路，竟然看见李老头赶着自家驴车带着大姐和老三赶来了！ 几人相见，大姐看到了李如意最是狼狈的一面，吓得差点晕了过去，缓过来以后依旧腿软的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李如意想去扶她，但自己这身衣服已经穿不了了，就别去祸害大姐的衣服了！ 她转头躲开哼哼唧唧求抱抱的老三，去问李老头。 “李爷爷，您怎么来了？” 李老头叹了口气。 “你大姐不会赶车，跑过来找的我。” 李吉祥当时正在家里做活，忽然感觉心跳的厉害，她一下便心绪不宁起来。 或许是姐妹连心，她说不出的难受，总觉得李如意好像出事儿了！ 丁婆婆安慰她几句，但也没哄住。 大姐哭的满眼都是泪。 “上次就是这样！上次你遇上狼……我就是这样……” 李如意被她哭的红了眼眶。 “没事儿！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回去我跟你说，咱们这次发财啦！” 她越是这样说，大姐越是难过。 李老头叹了口气，看看自家两个孙子，瞧着虽然狼狈，但一个背了那么多东西，一个还能拉一堆尸体，状态应该也还不错！ 李老头收回视线，正想要去安慰李吉祥，他这才忽然反应过来。 等等！ 什么东西？ 尸体？ 他两步冲过来，看见那一堆尸体，也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李十五赶紧去拉他。 “爷！爷你怎么了？” 李老头伸手自己给自己掐人中，掐了一会儿才缓上来一口气！ “嗨呀嗨呀！你们这是……你们快跑！爷爷就当没来过……往后有人问起啊，我们也说不知道……” 李老头说着还是摸衣服，摸来摸去从袖子缝里抠出来三文钱。 “爷就带这些！你们别嫌少……快走！快！” 李廿：…… 李十五：…… 李老头从李廿李十五一路逃亡幻想到了自家被人上门追查，再幻想到了自己要如何死也不说，继而想到，自己这条老命怕是得为了这个秘密交代…… 他都想到自己悍然赴死了，却被李廿突然打断。 “爷！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是歹徒，就是县里最近杀人的那伙歹徒，我们带尸体回去换赏金的！” 第246章 昏睡 李老头有些不敢相信，他将目光转到李如意的身上。 虽然自家孙子年纪更大，但明显李如意才是最靠谱的那个。 李如意已经很累了，但还是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这些人就是前一阵子屠村的歹徒，一直住在山里，我们收药材回来时正好遇到他们内讧。” “这些人以为我们是抓他们的，就对我们动起了手，他们出手狠辣全是杀招，我也是为了活着！” “不过，这些尸体带回去也确实是为了换赏金的！” 这世道没有人权一说，大家如果听说这样的歹徒被人反杀，不会觉得杀人的人歹毒，只会觉得大快人心。 但李如意明白，亲人和外人不同。 要是让李老头和李吉祥选择，他们宁可不拿这个钱，宁可装作看不见，也希望家人健健康康的不要遇到任何波折。 听了这话，李老头终于放心许多，他拍拍自己的胸口，感觉这一吓，少说得搭上他半个月的寿命。 李廿过去把他拉起来，李十五将东西放在驴车上。 大姐平复了许多，但还是担心的不行，老三拉她起来。 李如意坐上了驴车，她失血量不大，但却依旧昏昏欲睡。 李老头、李廿和李十五去搬尸体，破烂的拉车拆了扔到了一边，等着风霜掩埋掉这些痕迹。 李如意靠在几个筐上，感觉自己有点冷，正难受着，一件衣服便落在她身上。 她抬头一看，就看见李廿光着膀子，李廿身上有几道伤口很深，不过这会儿已经结了新鲜的血痂。 看见李如意看他，他也叉着腰安慰。 “我内力运转起来浑身热的不行，你帮我看一会儿衣服！” 说完，他就光着膀子走了。 李如意下意识伸手，摸到了肩上的飞刀，她现在无法运功，情况确实不如李廿。 大姐用手绢沾了清水回来给李如意擦脸，看见李如意身上的衣服，一拍脑袋。 “我也是忙忘了，都没想起给你带件衣服。” 如今正是盛夏，李吉祥穿的也不多，没办法脱下来。 李如意安慰她。 “不用了大姐，我就是有点困。” 李吉祥知道车上的东西重，不好再上来，就把筐堆在李如意身边，李如意靠在筐上，昏昏沉沉的就要睡去。 不过，就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听见李老头哇呀一声。 她吓一跳，抬头去看就见李老头已经跪在了她身边不远处。 “冤有头债有主，是你们先对我家孩子动手的！孩子们也是没办法呀！你快走你快走！虽然你们罪大恶极，但我回去就给你们烧纸……别来纠缠孩子们啊！我岁数大了，你要来找就……算了！你也别来找我，你们那个钱都进了县太爷腰包了，你们赶紧去找他！” “观音菩萨保佑！观音菩萨保佑……&……￥&……&￥” 李如意坐起来的时候，李老头已经嘟囔一大堆了！ 李廿正好扛个尸体过来，看见他爷又开始了，把尸体往车上一扔，正好把醒过来的马五砸的哇哇大叫。 李老头捂着胸口，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李廿赶紧跪在他身边，一手给他拍背顺气，一手去揉他的内关穴。 年轻小伙子下手很重，李老头感觉手臂被他揉的生疼，不过倒是缓过来不少。 “爷！爷你冷静点，这里有个活的！” 李老头缓过来大巴掌就拍在了李廿的胳膊上，拍的贼响。 “小兔崽子！有个活的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差点把你爷吓死！” “我要是胆子再小点，今晚上就得跟他们躺一块去！” 李廿胳膊结实的很，被打了也不疼不痒的，连连点头给他爷爷认错。 “对对对！都是孙子的错，捆一起去，我都忘了还有个活的了！” 马五：…… 李老头发泄出了心中的恐惧，对着李廿接着骂。 “错错错的！还不把我拉起来！” 李廿又起来把李老头拎起来，李老头心里暗自庆幸。 得回出来的急没喝多少水，要不然都得吓尿这儿！ 丢大人了！ 他悄悄看了李如意一眼，李如意已经歪着头靠在筐上，好像睡着了！ 李廿以为李老头是在看李如意为什么不干活呢，跟他解释。 “如意脱力了，还受了伤，之前三个歹人，两个都是被她杀的，剩下那个也是被她擒获。” 说完，他还有些小小的愧疚。 “我只杀了一个内斗重伤的……” 李老头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李廿。 不过天黑，李廿没能接收到自家爷爷散发出来的诡异信号，剩下的尸体也扔在车上后，李老头便赶着车往回走。 除了李如意，剩下的几人都跟着车走回去。 到了村口，李老头赶着车绕了一圈，避开了主干路，没有惊扰村人。 因为听说歹徒去了别的村子，村里的巡逻队也没有那么勤快了。 再加上对巡逻路线的熟悉，还真让他们避过村人回到了李家。 阿菜和丁婆婆在家，李十六也陪着她们。 三人全都心绪不宁。 下午的时候李吉祥反应太大，让人也跟着一起担心起来。 丁婆婆看起来还稳得住，慢慢的摸索着李十六挑拣过的药材。 阿菜心不静，一会儿去院子里看看，饭菜已经做好了，为了找点事做，她还特意做了好几个菜全都放在锅里热着。 就在她心绪烦乱到达顶点之时，丁婆婆忽然叫她。 “阿菜！” 阿菜赶紧起身。 “婆婆怎么了？” 丁婆婆摸索着要下炕，阿菜李十六在旁边虚虚的护着，阿菜过去拿了鞋帮丁婆婆穿上。 三人一起出屋。 到大门口的时候，阿菜还什么都没听到，心里着急，却也不敢问。 又等了一会儿，才听见驴车的声音。 阿菜连忙开了大门。 正好，老三也跑过来要敲门。 院子里的灯笼亮了起来，李如意昏睡了一路，到家了也没醒。 李廿顾不上太多，把人抱下来送进屋里。 丁婆婆在阿菜的惊呼声中意识到了不对，紧跟在李廿身后进屋。 家里能做主的人都去看李如意了，李老头只能越俎代庖。 “十五十六你俩赶紧过来帮忙！” 李十五把贵重的东西搬到屋里去。 李十六一把子力气还没用上，正好过来拖尸体。 他看见一车的尸体吓得头发炸裂。 李老头见他也是一样的表情，终于淡定了，感觉也没那么丢人了！ 他一巴掌拍在李十六后背上。 “看什么！这可是朝廷通缉的歹人，值好几百贯呢！找个草帘子铺地上，尸体扔过去就行，还有个没死的，把他扔厨房里去。” 李老头觉得自己格外厚道，都没忘了把马五的事情叮嘱一下。 李十六吓得都要跪在地上了，好在李十五回来的快。 他跟尸体相处了一路，这会儿已经淡定了。 拖了一具尸体就往院子一边扔。 李十六看他那麻利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更害怕了！ 这真是他十五哥嘛？ 两人把尸体和马五处理好，李老头又指使他们打水来刷板车。 血迹还是尽快处理掉的好，这车以后还要做买卖呢！ 就在爷仨刷车的时候，老三过来喊李十五！ “十五哥！我大姐叫你回去处理伤口！” 李十五听说处理伤口还有些不愿意。 伤疤，那可是男人的勋章！ 当然也是他伤的轻。 老三不管那些，她姐交代的事情，只要不是练字，她都会不打折扣的完成。 “那可不行，我师父说了，那些人的刀上兴许有毒，现在看着没事儿，说不定一会儿就毒发了，必须要检查一下。” 李十五的倔强来的快去的也快，一听说会毒发，当即放下手里的活跟老三进屋了！ 李如意伤的很重，不止刀伤，还有她挨打的伤，还有她从高处落下的震伤，还有她强行运功时经脉受的内伤。 李吉祥和丁婆婆在屋里帮李如意拔飞刀止血包扎。 李廿则和阿菜蹲在厨房里，李廿坐在灯下，阿菜在帮他擦洗伤口换药。 老三把李十六带回来，李廿这边刚好包扎完。 他嫌不舒服，只有肚子上比较深的伤口才包了起来，浅的那些，只擦洗干净上了药便算是结束。 他内力运转，身上伤口恢复的很快，这段时间只要吃点好的，不出十天，这些皮外伤都能长好。 李廿看见李十五回来，从凳子上站起身，给李十五倒地方。 李十五坐下来，像李廿刚才一样的姿势，等着让阿菜检查。 阿菜胆子很小，也不敢看人，便站在李十五身边等着。 李十五等了两息，见阿菜没有动作，有些尴尬。 “那个……” 正要进屋去看李如意情况的老三无语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跟着老三到门口的李廿也顺势瞧过来，无语至极。 转身回来走到李十五身边，伸出手咔嚓一声把李十五那破破烂烂的短打撕成两半。 李十五双手护胸，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李廿嫌弃的搓了搓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 “你够了呀！” 李十五光着膀子，视线余光瞥了一眼阿菜。 “不是，我这不是寻思着，也不严重，就这么看看知道有没有毒就行了嘛……” 李廿又白了他一眼，走到紧闭的房门口，去问里面的情况。 “师父！用不用我烧些热水？” 屋里传来丁婆婆的声音。 “可以！” 李廿转身出去，到外面搭的灶边准备烧水，结果一开锅，就看见满满一锅的饭菜。 他愣怔一下，温热的饭菜香气扑鼻而来，身后还有李老头大骂李十六不会干活的动静。 这样的从容静谧，治愈了他刚刚经历生死危机的不安内心。 李廿也不怕热，伸手端着饭菜就往屋里走。 李十五这会儿坐的笔直笔直的，全身肌肉紧绷，绷得有些伤口都渗出了血来。 阿菜正在他面前，拿着沾了水的手巾给他擦血。 李十五眼睛都不知道要落在哪，看见李廿端着饭菜进门，视线瞬间有了焦距。 饭菜放在他身边，他的胳膊还搭在桌上。 “今天怎么这么多菜？” 他自言自语，但没有人回答。 阿菜的目光中只有李十五的伤口。 李廿转身出去，又端了些吃的进来，陆续端了三趟，摆了一桌子，把油灯都快挤的放不下了，李廿才去刷锅烧水。 李十五有些尴尬，感觉不说点什么就……怪怪的！ 便找话题跟阿菜说道。 “那个……” 只是，他才一开口，阿菜已经放下手巾，从桌上端起了酒碗，用煮过的筷子从酒碗里夹出一块棉花，按在了李十五的伤口上面。 李十五正要出口的话瞬间走了音。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十只马蜂同时蛰在了一处，热辣麻痛一拥而上，疼的他汗都下来了。 阿菜这才像是反应过来李十五在跟她说话，抬头看对方的眼神中满是迷茫和无辜。 李十五有些无力，尴尬的笑了两声。 室内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李十五时不时翻着白眼抽搐的声音。 热水烧的很快，李廿端着木盆进来，阿菜已经把李十五的伤口处理好。 她从李廿手里接过了木盆进屋。 飞刀已经拔出来了，因为丁婆婆提前封住了李如意的穴道，出血并不多。 阿菜把热水盆放在炕边，将另一盆血水端走。 老三打湿了手巾给李如意擦额头的冷汗。 大姐已经给李如意身上的伤都上了药，即便是用白酒擦洗伤口，李如意都没有清醒过来，这让几人都很担心。 阿菜倒水出来，看见李十五坐在桌边，肚子咕噜噜叫着，但还是在等着人。 她低下头把水倒了以后，回来将这件事跟老三说了。 老三跑出来叫李廿，正好李老头和李十六已经刷洗好了板车，几人一起去吃饭。 李如意这样，大姐肯定是要照顾一晚的，能不能吃进去东西都不好说。 李廿也很担心，但他又不能进去看，便问老三。 “小满，你二姐怎么样了？怎么还没醒？” 老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师父说我二姐伤的不严重，按理说应该早就醒了才对！” 李廿有些担心。 “会不会是受了内伤？” 老三也不知道，家里看伤最厉害的是丁婆婆，老三现在也只是学个皮毛罢了。 “师父说没有太严重的内伤！对了，二十哥，我一会儿抓药出来，你吃了饭去帮我二姐把药煎了呗？！” 李廿一口答应下来。 他敷衍着吃了几口，等老三抓药出来，他又去外面煎药去了。 别说，这小一年的时间，他熬药的本事是越来越强了！ 丁婆婆给李如意开的都是补血养气的药，看来是真没受太重的内伤。 李廿坐在泥炉子边上扇着蒲扇，扇到一半，听见马五哭唧唧的声音。 可惜，这样的人谁也不会同情。 李十六猴精，怕他都怕不过来，哪敢往前凑，直接躲得远远的，李老头在李家孙子面前端着长辈的身份，不可能去伺候他，剩下个李十五，差点被他杀了，跟他有大仇，才不会靠他太近。 马五哼哼一阵，见真是没人搭理他，更努力嚎叫起来，似乎是想要吸引周围邻居的注意。 可惜，周围没有邻居。 李廿听他的动静，烦的够呛，走过去踩在他断裂的膝盖上。 “你给我闭嘴！” 马五看着李廿肃杀的眼神，非常识时务的闭上了嘴巴！ 李廿回去倒出一碗药，用两个碗来回折一下，让药汁凉的可以入口，才又回来敲敲门，老三跑过来打开一道门缝。 马五看见小孩子，顿时又来了精神。 “哎呦哎呦……” 老三听见动静，伸头去看，正好和马五的视线对上。 马五心中一喜，想要卖个可怜。 结果就听见那个小孩子说道。 “二十哥，这人好吵，为什么不打死？” 马五瞬间闭上嘴。 老三这会儿因为李如意没醒，浑身上下充满了暴戾之气，说要打死马五的话可不是玩笑。 马五这会儿彻底老实了，躺在那连哼哼都不敢了。 药碗端进去，大姐扶着李如意的头喂给她。 似乎是渴了，一碗药很快就被她喝了个精光。 能喝药就是好事。 她们也放心不少。 等到吃完饭，李老头带着李十五和李十六回家，李廿留在这儿守着马五和尸体。 屋里的人因为李如意没醒，也都没睡。 大姐和丁婆婆都担心夜里李如意会发烧，但很显然，她们多虑了。 李如意这一晚很平静，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她忽然从炕上坐起来。 老三已经睡着了，但大姐和阿菜都还盯着她，见她忽然坐起，大姐赶紧过去问。 “如意你……” 只是，她看过去时吓了一跳。 之间李如意并没有醒来，还是闭着眼睛的样子，但双腿盘起，竟然开始打坐。 阿菜也过来去扶丁婆婆。 丁婆婆吓坏了赶紧叫老三。 “小满！小满！” 老三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坐起。 “师父怎么了？” 丁婆婆声音微微颤抖。 “你二姐要突破了！去把我放在最里面的药盒子拿来！” 似乎是为了呼应丁婆婆的话，李如意的周身都开始微微泛红。 似乎有热气要蒸腾起来。 老三睡的半边身子还不大灵活，但还是噼里啪啦的爬起来，鞋都没穿跳下炕，绕到丁婆婆说的地方，把药盒子搬了出来。 丁婆婆将之打开，这药盒子是李如意做的，为了方便丁婆婆使用，里面的每个瓷瓶都不一样。 丁婆婆很快找到她要的，从里面倒出一把药。 “拿一颗塞你二姐口中。” 老三连忙照做，塞进李如意嘴里后，她又回来帮着丁婆婆把药装回去。 她想要放回原位，但丁婆婆压住了她的手。 这是担心李如意突破的时候发生意外。 武道突破应当是水到渠成，李如意这般更像是催熟，根基不稳，容易发生意外。 大姐很担心，问丁婆婆。 “婆婆，如意不是才突破不久嘛？怎么又要突破？” 李如意突破才半年多，这样的速度，放在江湖中也是少见的。 别说她明显就是天赋平平，资质普通之辈，这样快的突破，更是奇怪。 丁婆婆眉头紧皱，叹了口气。 “她这是生死一线的压力太大，强行突破了！” 这就好像是应激反应，因为太过恐惧，才导致的应激一样。 并不是真的要突破。 李如意并不知道这些，她现在状态不算好。 她的意识像是进入了一个漆黑的空间，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她走在其中，好像被人封闭了五感。 那里面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没有颜色，也没有尽头。 李如意很害怕。 但是她又觉得自己不能害怕。 她的身后还有很多人等着她。 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她喜欢的人，还有她自己！ 她沉下心来，一直走一直走，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忽然间，漆黑的空间中像是燃起了一团火光。 李如意追着光而去。 那光看着远，但好像她一步迈出就到了其中。 炙热仿佛要煅烧她的灵魂。 她的恐惧，不安，无助，绝望，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不管多强大，她也是个人啊！ 她忽然间像是落回了那破旧的院子里，她的脚上拴着铁链，吃喝拉撒都在那破屋子之中。 她面前放着两个碗，一个碗里是馒头，一个碗里是水。 李如意很愤怒！ 她想要把碗打翻，可是，她却不敢。 为什么活的如此卑微，她却还想要活着呢？ 李如意说不上来。 她一日一日的熬着，刚开始，是为了让当家的太太生气，后来，只是觉得都熬了这么久，为什么不再坚持坚持…… 李如意想，自己啊，真是笨！ 她会的，好像只有坚持而已。 既然这样！ 那就再坚持一下！ 老三紧紧盯着李如意的表情，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拉着大姐去看。 “大姐，二姐好像哭了，是不是太疼了？！” 虽然在她心中，二姐的意志如钢铁般坚定，但这会儿老三实在是想不出李如意会因何而落泪。 大姐也过去看，可惜什么也没看见。 那一滴泪落下的瞬间，就被李如意周身的炙热烤干。 下一瞬间，李如意忽然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中仿佛有精光一闪而过。 丁婆婆赶紧叫老三。 “快快！给你姐拿药！” 老三顾不上研究李如意刚才为什么哭，连忙去拿药。 李如意顺势将那一粒小小的药丸吞下。 下一瞬间，早先那丝丝缕缕的内力这会儿好像变成了涓涓细流，走过李如意受伤的经脉时，李如意只觉得头皮都快要炸开。 厨房里听见动静的李廿也着急的站到了门口。 李如意引导着那涓涓细流运转过自己此前从未开辟的经脉。 霎时间，她只觉得脑海忽然清亮一瞬，紧跟着，就是杂乱的声音和周遭复杂的气味…… 到底有多复杂呢？ 就是李如意好像闻到了饭菜的味道和蠢驴的驴粪味儿混合到了一起。 李如意：哕…… 丁婆婆招呼老三。 “再给你姐拿一颗药！” 老三很听话，一颗药又塞进李如意口中。 李如意吞下去，那涓涓细流似乎又壮实了一点，她全身麻痒，顾不上外面复杂的环境，收敛心神，打坐入定！ 这一次，丁婆婆终于松了口气。 “剩下的都要看她自己了！你们去睡！” 大姐听了这话，整个人差点瘫倒，还好阿菜把她扶住。 她精神松懈下来，强撑着躺回炕上，瞬间睡了过去。 阿菜比她强些，听见门口的声音知道李廿等急了，拍了拍老三肩膀，指了指门口。 老三这才听到李廿在门外徘徊的动静，她从炕上爬起来，开门跟李廿交代。 “我二姐不是重伤昏睡，是因为她突破了！现在已经入定，你别担心，也去休息一会儿！” 李廿也才放下心来。 李如意这次入定时间很短。 天一亮就醒来了。 她这次突破感觉并不好，强行突破就像是揠苗助长，根基不牢，后患很多。 李如意比别人更清楚自己的问题，她起来以后就去院子里练刀了。 李十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李如意唇色惨淡，但却神采奕奕的模样。 他也很高兴。 “如意你醒啦！” 李十五虽然回去了，但也没休息好，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状态还不如李如意。 李如意收势，下意识压了一下肩膀的伤口。 “嗯！醒了！十五哥你没睡好啊？” 李十五挠了挠头，他有些担心李如意，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开始做噩梦。 李廿比他强不了多少，李廿等李如意醒来后，也去睡了一会儿，但一睡着就能梦见他杀死的那个人一直瞪着眼睛看他。 为此，他特意爬起来，走到外面又给了那尸体两脚。 别说，这一下睡的舒服多了！ 家里这会儿都在睡觉，连丁婆婆都累坏了。 李如意带着李十五练功，等了一会儿李十六才过来。 今天的饭是她们仨一起做的。 做好了饭，李如意也不能这会儿离开，又等了一阵子，等到阿菜和老三醒来，她才套了车要进城。 李廿被李十五摇醒，他打了个哈欠坐起来。 “怎么了？” 李十五兴致勃勃的跟他说道。 “二十，咱们今天得去揭榜啊！” 这种事情，李十五还是头一次经历，多多少少有点膨胀。 李廿坐起来，甩甩脑袋，感觉舒服不少。 “好……咱们三个就这么过去吗？” 李十五把他的草鞋踢到他脚边。 “如意说，这件事得跟里正说，让里正带咱们过去，一路上越热闹越好！” 李廿皱了一下眉，但对李如意的决定他就算质疑，也不会违背。 “我知道了！” 他穿上鞋出去找李如意，李如意还在练功。 李廿站在那里，看着李如意把一套刀法耍完。 实战和练武终究是不同的。 经过了昨天的生死搏杀，李如意的刀法比之前更加伶俐几分。 真刀真枪打起来时，招式好像没有那么重要，所有的练习都是为了锻炼出肌肉记忆，在那一瞬间爆发出最质朴的力量。 李廿似有所感。 李如意练完，收刀回头看他，对着他一笑。 “怎么了？” 李廿想起自己过来要问什么，帮李如意递上手巾。 “我想问你怎么如此大张声势？” 李如意没有遮掩什么，接过手巾擦擦脸。 “一个是怕县太爷不给钱，声势浩大些，他也不会赖账。” “再一个，我觉得我也需要一定的名望。卖盐赚的太少，我以后想做买卖就不能只看眼下。” 李廿有些担忧。 “我以为你会等一等的！” 他知道三家村困不住李如意，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 李如意却是摇摇头。 “我想过以后，我不愿意仰人鼻息，也不愿意开店守着日子到老，以后，我想要建立一个商队。” “县城太小了，不值得浪费太多精力。” 这是李廿第一次听李如意对未来的期许，他有些难以置信，下意识屏住呼吸。 一个走南闯北的商队啊…… 每个向往自由的人都会渴望去看看外面。 李廿也不例外。 他的心被李如意撩拨的痒痒的。 “会不会太冒进了？” 李廿知道自己的水平，做为李如意的副手，他还差了许多。 李如意知道他在想什么，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 “放心！这两年我不会离开县城的，就算真离开了，也不会用成立商队的办法离开。” “这个目标起码还得……” 李如意仰头看着天，略微计算了一下。 “七八年！我二十岁之前，应该可以成立一个商队！” 她不做没有准备的事情，她也需要给自己一个成长空间。 李廿听了这话，呼吸都轻盈了许多。 七八年之后，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只是，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只要有了目标，人就有了动力。 他也去拍拍李如意的肩膀。 “好！你的商队里一定有我！” 李如意仰头看着他那郑重的表情，笑着摇头。 “不然呢！不然我是吃饱了撑的给你花那么多的钱！我不把你压榨的骨头渣子都不剩，怎么会放你离开！？” “再说，你不只是我堂哥，你还是我师弟呢！” 李廿脸一黑。 “堂哥就堂哥，怎么总说师弟的事儿呢！？” 他伸手搂过李如意的脖子，如今的李如意，不管多沉稳看着也还是个孩子样，被他一搂，好像被锁喉了似的！ 李如意反应迅疾，还没靠近李廿，已经一胳膊肘怼在李廿肋间，把他疼够呛。 “哇……李如意你真的好狠啊！” 李如意也万分嫌弃。 “你回来都没洗个澡，一股馊味儿！” 李廿不愿意了！ “你昨天盖我衣服的时候可没这么说，你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了！” 李如意翻着白眼，跑进屋准备给里正找点东西拿去，李廿跟在她身后不依不饶。 “你不能这样啊！我现在怀疑你真的是为了压榨我！” 李如意撇了撇嘴，脚步更快了两分，吓得脚边的土豆赶紧收回了自己翘的高高的尾巴。 就在这样一个阳光璀璨的上午，两人对彼此许下了重而又重的承诺，并互相坚守一生。 第247章 领赏银 李十五去找里正，想跟他打个招呼，等一会儿李如意去他家找他同去县衙。 只是，里正听说了这件事，换了件衣服就匆匆赶来，担心事情出变故，还带了他大儿子一起。 事实证明，有个李如意那般大心脏的人还是少数。 里正看见那一地尸体，也吓得差点坐在地上，他看向李如意的眼中都带上了深深的忌惮。 倒不是说他觉得李如意做的不对，而是当一个人太过强大时，身边的人总会控制不住的不安。 不过好在，里正年纪大了，听李如意说完事情的真相后，也慢慢平静下来。 “你们要大张旗鼓的去县城，这件事就得大张旗鼓的办！这样你出点钱，我现在就是你表哥去找个唢呐匠过来，也不用多厉害的，有个动静就行！” 李如意比里正还意外，这也太郑重了！？ “这……闹的太大不好？” 里正叹了口气。 “总归是一件喜事！” 这件事一出李如意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虽然名声打出去了，但也绝不会是什么太好的名声。 李如意知道这点，但她不在乎那些。 但如今里正说起，李如意便也答应下来。 就这样，里正大儿子拿了钱很快出门，没一会儿就带了个小孩儿回来。 这孩子年纪不大，跟老三差不多，水平也一般。 但这件事重点不在他身上。 院子里这样闹腾，没一会儿丁婆婆和老三就醒了。 老三昨晚睡了一阵，精神还行。 家里有人，李如意也就放心了，招呼李廿在板车上铺了稻草，将尸体搬上去。 尸体已经硬邦邦的，脸色也都是铁青的颜色，有的还瞪大眼睛，看着十分吓人。 李如意犹豫一下，又去库房里拿出一块红布来。 给尸体捆了红花，又给驴脑袋上也戴了一朵。 吹唢呐的孩子看着新鲜，跟李如意要了一块红布条，系在了唢呐上。 老三送他们出门。 出门的时候她还担心李如意的身体，但唢呐一响，老三就站在原地，震得直抖。 这一声实在是亮堂，吹得三家村里的人都出来看热闹。 马五认命的躺在驴车上看天，他心中无比忐忑。 那孩子吹了一段，越吹越是喜庆，倒是比刚开始时顺畅了很多。 村子里的人全都出来围观，尸体上蒙了布，看不见狰狞的模样。 大家伙不明所以，连忙过来追问。 “哎呦！如意啊！这大清早的遇上什么喜事儿了？” 李如意笑的见牙不见眼。 “我昨日把那伙屠村的歹徒给抓了，正要带去县衙里领赏呢！” 一听说歹徒被抓，靠近的人全都散开，生怕歹徒忽然暴起伤人。 “什么歹人？” “被你抓了？就是这些人啊？这也没有动静啊……” 有人好奇布单下面的人为什么没动静，但话音一落，马五听见人说话声便挣扎起来，想要给自己找个机会，奈何李如意出门的时候把他嘴堵了，他这会儿只能呜呜呜呜的！ 大家不过是叶公好龙，没见人动弹很好奇，看人动弹又吓一跳。 “哎呦哎呦！活的！” “妈呀！真是活的！” 有人想要过来掀开布单看看里面的情况，李如意却眼疾手快的按住。 “诸位，这里有个活口，但其他人凶得很，生死搏杀之际已经被我击杀，死状很惨，怕吓到大家，也就不给大伙看了。” 这会儿听说人死了，大家又觉得自己也行了。 有些人起哄。 “死了还怕什么？掀开让咱们看看啊！” “就是乡里乡亲的，死的多惨的人咱没见过，让咱们也长长见识，往后啊，跟人说起来也有面子不是！” “对呀！掀开看看吗！” 李廿没搭理他们牵着驴车接着往前走，李如意也没有掀开布单的打算。 三家村里很多不忙着干活的人都坠在李如意驴车后面，追问李如意其中细节。 “如意啊！你现在是真厉害了，连歹人都能打死，你跟婶子说，你师父是不是有什么绝世武功秘籍什么的！” 李如意笑的有些无奈。 “婶子，我师父是有门派传承的，武功平平，我能杀他们也是侥幸，他们早先内斗，已经一死一伤，就剩下三人，我、二十哥和十五哥一起，也是三个人，这才拼了命的把歹人击杀。” “不瞒你说，那时候，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我们，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不搏命就是一死，搏命才能活。” “也是运气！运气……” 李如意谦虚一番，大家心里这才觉得合理。 但面上还是夸她。 “那也是你们厉害，那被屠的村子一百多口呢，怎么就没见谁搏出一条活命来！” “就是，还是如意厉害！” “这次的赏金不少？往后咱们村子里又要多一个小地主了！” “哈哈哈……” 这会儿听说李如意要发达了，过来吹捧的人也变多了。 李如意明白，现在吹捧她的可能和早先骂她的都是同一批人。 这些人说的好话坏话都不值得相信，而这些人也没有多值得结交。 “小地主就不用想了，我这一身本领都是跟我师父学的，我师父早年身受重伤，有碍寿数，我和二十哥得了赏金，哪敢享乐，理应先给我师父治伤。” 李如意可不想让别人盯上她的钱，打造兵器的事情刻不容缓，但又不好让别人知道，正好拿丁婆婆当个由头。 而且，她说的也不算是假话，李如意也研究过丁婆婆的情况，也觉得应当调理一下，不能继续耽搁下去。 四百贯钱要做的事情很多，够不够都不一定。 但李如意并不觉得难过。 这原本就是意外之财，她已经得了很多东西。 听说李如意要给丁婆婆治伤，马上就有人跳出来不赞同。 “这……我看啊，你还是先买些地实在，地生钱，钱再生钱，往后你要多少钱没有，那时候在慢慢给你师父治病呗！” “对呀！这钱花光了要是能治好还行，可我看你师父那眼睛已经好不了了，以后啊，也只能慢慢治，还不如先买地呢！” “我看啊，你婶子说的有道理。” 有人反对，有人自然也认可李如意的行为，听大家都劝李如意先买地，也跟着开口反驳。 “你们说这什么话！人家孩子对师父有孝心是好事儿，那买地那么容易的！？几百贯钱呢，什么时候才能收回来？” “就是，要我看，还是给你师父治病重要！” 这些人也不都是为了李如意好，有些人就是不愿意看李如意有钱，想要怂恿她败光最好。 嘴上说着李如意孝顺的话，心里一边想着这孩子八成是个傻子，一边偷笑。 若是李如意以后落魄些许，那就会有更多人跳出来看她热闹了！ 只不过，李如意跟这些人的想法不同。 这次的事情更是让她明白自己力量有多重要。 人不能等到用的时候在培养。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确实有它的道理。 李如意打着哈哈，左右别人说什么，她都是那一套话。 “我知道诸位是为了我好，但我心意已决，这钱若是能让我师父少些苦痛，那便是没有半分浪费。” 不少人听着这话都直摇头，还有人已经想着一会儿去劝劝丁婆婆和李吉祥了。 这些人倒是真心为了李如意好的，觉得李如意如今买卖做的这么大，往后找个人入赘也合算啊，家里有钱有粮又有地，后半辈子也就有了希望了！ 李如意牵着驴车出了三家村，看热闹的人也没消失，这些人浩浩荡荡，议论纷纷。 有的人已经压不住心里的嫉妒，暗暗觉得李如意也就是运气好！ 有的人也萌生了让孩子去习武的念头。 若是丁婆婆真的如此厉害，那自家孩子跟着学个一招半式，往后也算有了立足根本。 李如意如今内功二层，听力比之前更强，后面的议论她只要仔细去分辨基本都能听见。 对于这些打算，她倒是很平静。 反正她师父要治伤，不能被人打扰，来了也白来，倒是不担心收徒的问题。 而且以后若是真遇上合心意的，李如意觉得收下也不错！ 只是，人品才是她们最看重的，天赋反而在其次。 毕竟丁婆婆那个要求，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而且，李如意上辈子的记忆只能作为部分参考，并不能真的当做依仗。 人都是会变得，难保有人不会带着隐藏的品格过活，命运改变后，还能坚持本心的人只是少数，大多数人都要经历膨胀在欲望中沉沦，摔倒后爬起，然后才能重新找回自己。 李如意现在忙的要死，根本承受不了任何同门的背叛，收徒这种事还是放在后面再说！ 反倒是可以找些年纪好有天赋的孩子培养起来，算算账，认认字，这才是她需要的。 吹唢呐的孩子吹的累了，正好这会儿都是熟人，他就跳上驴车坐了一会儿。 等到县城门口，他才又吹了起来。 李廿牵着驴，李如意先走一步，到城门口去揭告示。 城门口的画像已经没人关注了！只有一个衙役还守在那里。 看见李如意靠近，那衙役也没在意，他心里在乎的只有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被换下来歇歇。 李如意把那上面的画像一张一张辨认过，确定无误后，她伸出手，刷刷刷刷刷，一把将其中的告示撕下来五张。 看见李如意揭榜，看守告示的衙役瞬间精神起来，他伸手就来抓李如意。 “哪来的小孩，竟敢跑到这来捣乱！” 城门口的告示和县衙门口的告示有着同样的意义，不止是张贴了歹人的信息提醒警示，也是朝廷对于违法乱纪之人的态度。 说白了，这可是脸面！ 胡乱揭下来是要被拉去县衙打板子的。 李如意转身躲开那人的手，将手上的画像露出给衙役看。 “我不是来捣乱的！这五个人，其中四个已经死了，还有一人被我生擒，已经在来的路上！” 李如意动作利落，神态从容，那衙役虽然还是不信，但心情总算是平静些许。 这人没跑，锅不用他背了！ “你说是就是了！总要县太爷明察，才能确定！” 李如意很认同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所以带了一个活口！” 衙役嗤笑一声，但马上他就笑不出来了！ 这破孩子说的什么话？ 如果不是为了证明这些人是歹人，他还打算全杀了不成！？ 衙役上下打量李如意，这才看见李如意背后背着的环首刀。 既然是来刷名望的，那武器自然是越锋利越让人信服！ “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抓到了他们？” 李如意点了点头。 “自然，我是三家村人士，姓李名如意，今年十二岁，我们村的里正与我同来，只是我提前一步，过来揭了告示罢了！” 听李如意这样说，那人心中更加信服两分。 能将身份来历说的如此清晰，显然是不怕查的。 而且，三家村距离县城也太近了，若是捕头核实，骑了快马三刻钟就能一个来回，实在没有欺骗别人的必要。 “那他们什么时候到？” 李如意抬头看看天色。 “快了！” 说完这话，她微微侧头，感觉已经听到了细微的唢呐声，便又补充了一句。 “两刻钟之内肯定能到城门口！” 这人听了李如意的话，也挪了挪脚步，往城门口的方向喊人。 “赵众！赵众……” 听见他喊，原本应该和他一起看着告示的衙役从阴凉的城门洞里跑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不是说好一人一个时辰吗？” 他三四十岁的模样，一脸大胡子，衣服穿的吊儿郎当的，一看就是个老油子。 不过，正因为是老油子，他还没走到地方，就看见了正捏着歹人画像的李如意。 四目相对，这人那好像睁不开的眼睛顿时睁的老大。 “这人揭了告示？她抓到了通缉榜上的哪个？” 另外一个衙役赶紧跟他说道。 “他揭了五张，是最近屠村的那一伙，据他所说四死一伤。” 这个名叫赵众的衙役也有些功夫底子，一眼就看出了李如意的不凡。 他呵呵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 “这么小的年纪，就已经是内功高手了？师从何人啊？” 李如意对着他略施一礼。 “家师武功寻常，我也不是内功高手，只是勉强突破罢了！” 赵众半信半疑。 “你一个人杀了那么多人？你是专门猎杀通缉榜的游侠？” 李如意摇了摇头。 “不是我一个人杀的，我和我两个堂兄意外遇到了那伙人内斗。” “他们当时已经一死一重伤，剩下的三人以为我们是抓他们的，便对我们下了杀手。” “所以我只杀了两个人，还有一个活口带来了！” 赵众心里吐出一溜的脏话。 长的跟个豆芽菜一样的小崽子，说杀人就杀人，还说不是内功高手！？ 不过，他也没有叫破这件事，万一是人家堂哥厉害呢！ 几人说话的功夫，唢呐的声音已经近了。 刚才还只有李如意能听见，这会儿赵众也听见些细微响动。 他们转头去看，就看见远处似乎灰尘漫天。 赵众连忙去看李如意， “这什么情况？” 李如意跟他解释。 “村子里的乡亲，觉得这样的喜事应当庆贺，便一起跟过来看看！” 赵众：…… “我去和城门守备说一声！” 他转身就走，扔下了李如意跟早先那个衙役一起。 城门口的守备也听见了动静，一个个都伸头张望。 赵众过去找到领头的，跟人说明情况。 “有个人揭了通缉榜上的五张告示，那些人就是送尸体过来领赏的！” 守备都惊了。 “多少？五张？” 赵众点了点头。 “对！一会儿你查的严些，有户籍户贴的就放进去，没有的还是留在城外比较好。” 李如意看着很正常，但实际情况谁知道呢！？ 守备很认同，这人太多了，万一闹出乱子也就遭了！ 李廿很快到了城门口，赵众过来接李如意。 跟他一起的人还要在这里守着。 李如意走过去，城门守备正在检查，大伙儿怨声载道。 “怎么要查的如此严？往常进城哪有这么多说法，带了户贴便可。” “就是，我们都是一个村子的，又是县里的人，没有出外县，怎么还要户籍呢？” 大家心里不舒坦，可看着那些守备的佩刀，一个两个也不敢太闹腾。 里正带了户籍和户贴，李如意也都带的齐全。 光是户籍一项，就卡住了九成的人。 不过，剩下那一程也有是来人呢！ 他们肩负起了回村传递八卦的重任。 守备查完了人，就过来查尸体。 被李如意和李廿压了一路的布单被守备掀开，一瞬间，周围全是尖叫的声音。 人潮像是水纹，骤然扩散开来。 “妈呀！” “啊啊啊……” “这死的太惨了呀！” “是如意杀的嘛？” “天呐，那个脖子都要掉了……” “呜呜呜……我害怕……” 掀开布单的守备也吓了一哆嗦。 这么恐怖的场景，他也没见过几次啊！ 马五看见阳光，又挣扎了起来，不过，守备已经知道这些事情，没在意他，转头去看李如意。 “我会派人跟着你一起进城。” 李如意坦坦荡荡，有人跟着有什么不好的！ 不过守备看了李如意的背后一眼。 “你的刀不能带进去！” 李如意犹豫一下，看向了李廿。 李廿瞬间了然。 这里能让李如意全然放心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伸出手把缰绳递给李如意。 李如意也把刀解下来交给他。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就算是丁婆婆有令，李如意也得考虑实际情况。 李廿看出李如意的担忧，他点了点头。 “你放心，我在刀在！” 李如意深吸一口气。 “到也不至于，还是你更重要！” 李廿心里明明很舒爽，但还是调笑李如意一句。 “那我回去问问师父！” 李如意翻了个白眼，立马改口。 “算了，还是刀重要！” 李廿：…… 他忽然觉得这种调笑好蠢。 李如意带着这把刀都大半年了，别说摘了以后感觉怪怪的，像是缺了点什么。 赵众和城门两个城门守备跟在她身边。 吹唢呐的小孩一看人群动了起来，立马深吸一口气。 一声震得李如意耳朵生疼。 李如意把布单又重新盖上，守备没有阻止。 一行人一进城又瞬间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 看热闹的人顺势跟在了三家村那些看热闹的人身边，大家都在打听，这是有什么喜事。 能从三家村过来的都是村中八卦小队的中流砥柱。 不光好信儿，传播八卦也是一把好手。 没一会儿事情的前因后果，起承转合，都被他们讲了一遍。 人群中时不时就会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等到县衙的时候，李如意身后的一段路都被堵了。 县太爷都已经坐了公堂。 尸体被里正招呼人搬了进去，驴车拴在了门口的拴马桩上，李十五不放心别人看着，自己在这里看着驴车。 李如意被人带到公堂上，仵作已经到了。 不光要验人，也得验尸。 李如意给县太爷行礼，而后得令起身，县太爷从得知消息到现在，已经和师爷商量好了问题。 这会儿正一边看着小抄，一边问话。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李如意低着头，大大方方说道。 “民女三家村李氏如意。” 她的身份无需隐瞒，往后，她凶名在外，外界对她的束缚和期待都会少很多。 听说她是个女的，县太爷都懵了，连忙转头去问师爷。 “女的？不是说男的吗？” 师爷就坐在他下首，放下笔恭敬的站起身，遮掩住口唇，小声说道。 “大人，男女都不影响！” 县太爷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是李姑娘，你既然揭了通缉榜上的画像，就该明白，若是杀对了人，那就可以领到赏银。” “但若是杀错了人，那便是秋后问斩的死罪！” 李如意像是感激县太爷提携一样，恭敬的又是一礼。 “青天大老爷明察，这些人必是歹徒无疑。” 县太爷搓了搓自己精心打理的小胡子，故作深沉的问李如意。 “你又是如何笃定他们必是歹徒的？” 李如意这边将昨日发生的原委又说了一遍。 不过，这一次她又加上自己的身份，和为什么要进山的理由。 她条理清楚，吐字清晰，县太爷听的频频点头。 他其实也觉得李如意说的是真话，不然谁杀了人会大咧咧的把尸体搬到县衙来呀！？ “如此，倒也说得通了！” “这几人的身份，自会有捕快和仵作验证。” “当然，你的身份也会有人去你们村中打听。” 说完，大堂上安静了片刻，大家都在等待仵作验尸的结果。 这几个人死因都很清晰，打斗痕迹明显，对于经验老道的仵作来说，还原之前交手的场面并不难。 没一会儿，一个四十几岁的仵作弓着腰从后堂过来。 他将验尸单呈给师爷，师爷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又拿给了县太爷。 县太爷就更简单了，看都不看。 “仵作，你将情况说一遍！” 仵作对着县太爷和大堂门口看热闹的百姓一拱手。 “是！” 他开始还原这几人身死之前的过程。 李如意听的屏住呼吸。 这人太厉害了，她和那些人打斗的过程几乎是分毫不差。 讲完了死因，仵作又说起这四人的身份。 从他们手上的茧子说到了身上的伤疤。 那一道是哪年的，大概经历了什么，都能说的很精确。 而且，他还通过之前给那个被屠的村人验尸结果做对比。 最后得出结论。 “这四具尸身，正好对应之前屠村的歹人。” 县太爷感觉舒服了！ 屠村事件恶劣，如果不是他得了一笔钱，这会儿心情都不知道多沉重呢！ 能这么快破案也是好事，虽然缺了一个人，但想必那人一定吓得瑟瑟发抖，短时间内肯定不敢挑出来作妖。 “行，你先下去！” 说完县太爷看向李如意。 “现在只剩下马五那边的证词了，若是他说明情况属实，你就可以拿到赏银了！” 李如意听完这话，赶了个提前量，飞快把可能出现的情况都堵了一遍。 “大人，您是青天大老爷啊！不过，马五此人生性狡诈，只怕他不会说实话，民女担心他会想要报复抓他的人！” 李如意这一声，唤回不少人注意。 不过她担心的问题，大家也都在担心。 “这姑娘说的不错，若是那个歹人污蔑她怎么办？” “要我是那个歹人，我也给她泼脏水，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她好过！” “对呀！那马五杀了那么多人，肯定秋后问斩，都要死了，当然想拉两个垫背的！” “哎呦要我说，这姑娘也挺可怜的，一个人忙活家里大小事务，还遇上了这么一伙歹人，如今站在这里，竟然还要被歹人决定生死！” 县太爷只是耳朵没有李如意好使罢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他也能听见一点。 他皱着眉，觉得烦。 本来大夏天的就热，现在更热了！ 他一拍惊堂木。 “肃静！” 外面的动静小了不少。 马五的证词出来的很慢。 这人确实想要诬陷李如意来着，不过，他连三家村都不了解，更没办法说明白李如意的来历。 胡编乱造的过于夸张。 李如意不管是个多少岁的灵魂，她在外人眼中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而已。 这个年纪，过往单纯的可怕，随便查查就能知道这十二年李如意都在干嘛，没一会儿马五就漏了破绽。 县太爷虽然完蛋，但县太爷手底下的人还行。 马五的证词出来，李如意的赏金总算是有了着落！ 县太爷高高兴兴的退堂。 李如意则乐乐呵呵的去后面领了钱。 四百贯的铜钱也不在少数，一串一千问，都得串四百串，可不是寻常人能搬得动的！ 不过，李如意已经让村里人帮她去找一个银楼的老板过来。 她还记得韩时安的同窗，倒是可以请他过来，只是不知道请过来的条件是什么！ 村人进城总是很不适应，那个被李如意委以重任的村人在县里丢了两个来回以后，才终于找到了李如意说的银楼。 银楼掌柜的一听是在衙门里换钱，犹豫一下也没有拒绝。 就这样，李如意在衙门里等了一会儿，就把手里的铜钱都换成了银票。 当然，除了钱上面的收获外，李如意还凭借着足够猎奇的反杀过程，吸引了县太爷过来听故事。 李如意倒是想跟县太爷搭上关系，只不过她手里的钱财有限，想要用塞钱的办法跟县太爷熟悉起来恐怕很难！ 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先等等再说，说完故事，她把钱收好往外走。 里正跟在她身后捡了几个好说话的关系，都是衙门里用得上的人，他准备以后好好维系一下。 出了县衙，李如意找到李十五，坐在自家熟悉的驴车上，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十五问她要不要买什么。 李如意连忙摇头。 她的刀还在李廿那里，买东西的事情可以等以后再说，但没有刀，李如意总觉得怪怪的！ 里正和他带来的人也一起坐上了驴车，李十五拉着缰绳，走的飞快。 没一会儿就到了城门口。 李如意从李廿手里接过刀熟练的背在背后，那种奇怪的不安这才消散。 在里面看够热闹的人这会儿已经滔滔不绝的跟没看见热闹的人讲起来了！ 李如意看他们那么多人，也没扫兴，默默的离开了这里。 不过，她还没走出多远，就有一个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追了过来。 “李姑娘！李姑娘留步……” 驴车稳稳当当停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穿长衫的瘦削男人站在了李如意面前。 这男人穿着长衫，头发毛糙，身量不高不矮，长相平常。 李如意不知道他干嘛的，但还是警惕的等了他一会儿。 “你找我有事？” 男人用力喘了几口气。 “对！在下是茶馆当中的说书先生，听了您的故事，既感动又有感触，想要往后说书的时候说说，不知可否？” 李如意在短暂的不可置信后，还是很快平静下来。 “只要说的是实话，那就随你讲。” 说书的男人一下高兴起来，又和李如意寒暄几句后，便心急火燎的回去整理去了！ 第248章 买院子 这件事虽然不麻烦，但是也挺折腾的，一行人回到三家村，已经下午过半了。 一进村子，李如意又马上被人围了起来。 不止是她，那些跟着去的人也都被围上了。 县衙的捕快刚才过来确认过李如意的身份。 别看这一个个的拿出去都是八卦头子，但看见官差，他们全都怂的跟大鹌鹑一样，缩着脖子弓着腰，放屁憋不住都得夹着放。 里正已经到了县衙，捕快过来也就是找李大盛这个族长聊聊。 虽说李如意已经出族，但李大盛也不敢在官差面前胡咧咧。 没看那小姑娘十二就敢杀人嘛！ 屠村的歹人都被她杀了，村子里往后谁还敢惹她。 捕快也就是例行公事，问完李大盛又去李如意家里看看。 这会儿功夫，李十六也已经到了。 他昨晚也是吓得够呛没睡好，今天这才起晚了。 李十六好歹是李如意堂哥，这种场面还是能够应付的。 捕快问了几句，确定了情况，便记录下来，返回了县衙。 这一遭在三家村也是大事。 有人议论纷纷，不知道谁还说李如意可能是杀错人了，所以县衙才来人问话。 不过，这种说法站不住脚，李如意又不傻！ 如今人已经回来，谣言更是不攻自破。 李如意在三家村的名望一下翻了好几翻，直逼不当族长的李老六。 这次的事情李如意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过去。 大家有人跟她说恭喜，有人又追问她要不要买地，有人问她拿了多少赏银，还有人问她县太爷长什么样儿？吓不吓人…… 这上了公堂还能囫囵个出来的人，别说是三家村，十里八村都得是个名人！ 别看城门口贴了那么多的画像，但县里多少年了，都没抓到过一个。 这周围山多树多，往那深山老林里一藏，几年过去，模样都变了，谁还能认识谁！ 再说那个画像也未必精准，大家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生活，就算看着像，也没几个人愿意多管闲事。 一行人回了李家，驴车后面跟着的人也没散。 李如意从驴车上跳下来，对着围在周围的人一拱手。 “如意谢过诸位支持，不过今日事多，不便待客，后日若是大家有空，我就在院里摆上几桌庆贺一番，大家没事儿都可以过来赏个脸！” 听了李如意的话，有些人心里泛酸，但这种宴客都是不收礼的，白吃一顿也是好的！ 村中吃食粗陋，李如意若是能拿出二十贯来，足够大伙敞开肚皮吃了！ 而且，李如意话虽然这么说，来的也都是相熟的人，不熟的人也拉不下那个脸。 一个村子里的厚脸皮能有多少，可着劲儿能坐个十桌顶天了，李如意这会儿财大气粗，还供的起。 “哎呦，那感情好，你都不嫌弃咱们，那咱们肯定得过来捧捧场啊！” 人群中有那热情的人给李如意打圆场。 这一开口，周围的人也都笑着说起了好听话。 “婶子一早看你就不是寻常丫头！果然！要说啊……咱们村里的后生比你强的可真没几个！” “是呀！我前两年就说过，如意这孩子往后福运大着呢！” “……” 李如意左耳进右耳出，她在三家村经历过低谷，谁待她如何，她心里有数，不会被人吹捧两句就找不到北。 她跟人行礼。 “那咱们就来日再见！” “行行行！你快忙去！” “要是有用得上的地方你就说话，别不好意思！” “……” 李如意笑着点头，把门槛放下去，跟在驴车屁股后进了门。 院门一关上，外面的热闹没一会儿就散了。 老三像一条小尾巴，跟在她身后叨叨叨。 “二姐二姐，你真的上了公堂吗？” “公堂好玩吗？” “县太爷长的什么样儿？凶不凶？是不是和说书先生讲的阎王爷似的？” “今天还有人过来问你的事儿呢，我想出来看看大姐不让，是十六哥出来答对的！” “二姐……” “二姐？” “二姐！” “二姐……” 李如意：…… 她迈步进屋，屋里已经坐满了人。 李廿正在招待人。 李十五李十六加上里正和里正大儿子搬了凳子坐在地当间。 大姐阿菜丁婆婆坐在炕上…… 里正这会儿是眉开眼笑。 李如意出了风头，他这个里正也面上有光。 “你说后日要宴请村人，明日是不是要开始张罗？” 里正也知道人家肯定有事要商量，他这会儿也是问问用不用帮忙。 当然，他也是为了让别人知道自己这个里正格外有面子。 你看别人都进不来的地方，我就能进来！ 李如意明白他心中想法，也乐得配合。 “嗯！明日是要张罗的，我自己去县里一趟，买些东西回来，也不知道人够不够用，若是不够，我便让小满去找您！” 里正听了这话，心里很舒坦，人家肯定不缺人干活，但话说到了这里就是个态度。 “行，这件事对你影响不小，你还年轻，不要偏听偏信，做事稳当些的好！” 李如意明白里正担心什么，点了点头。 “嗯！我明白，但还是多谢表舅提点，我长辈不多，除了师父也就是李爷爷跟您了，你们说的话我都会往心里去。” 里正被李如意说的心里一酸，看看坐在一边跟个雕像一样的丁婆婆，也是点到为止。 “你这孩子做事有分寸，我是放心的！” 说完他站起身，李如意也连忙跟着站起。 “怎么了？” 里正觉得外面的人应该走的差不多了，他这会儿回去正合适，别等一会儿不识趣的人凑上来，他在这影响李如意发挥。 “你们家里人说说话就行，我这就回去了，明儿有事儿就让人喊我一声。” 李如意象征性挽留一句。 “怎么这会儿就走，留下来吃个晚饭！” 里正摆摆手。 “可别了！你们这一天都折腾够呛，你还受着伤呢！” “后天，后天一起。” 说话间他已经往外走了。 李如意听了这话也就没再挽留，把里正和他大儿子一起送了回去。 里正这边离开，剩下的就都是自己人了！ 李如意进门下意识看了李十六一眼。 李十六心里一慌，怎么回事儿？接下来的话难道是自己这个编外人员不配听的？ 他呼吸都放轻很多，生怕被李如意赶出去。 不过，李如意只是看了他一眼。 “师父，这次我拿到了四百多贯，暂时有了些底气。” 丁婆婆眉头舒展，四百多贯她能做很多事了！ 不过李如意接着说道。 “这些钱我想分成两部分，之前我从那些人身上找到不少武器，不过残的残破的破，我想要找人重新打造一遍，起码我们师姐弟四人应该都有趁手的武器才好。” 丁婆婆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手里也有两件用不上的东西，到时候一起融了！” 李如意答应一声。 “好！” 说完，她才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丁婆婆的表情，继续说道。 “剩下的钱，我想要请个大夫给您看看，医者不能自医，我一直担心您的身体。” 丁婆婆的反对脱口而出。 “我不需要！” 李如意拉过她的手。 “师父，您为我们操心太多，我们也想要为您做些什么，我看着你武功日渐退步，心里也很难受。” “您是个刚强的人，但我们作为徒弟，也不是无心之人，您可是我的定海神针啊！” 丁婆婆心里有些感动，但却并没有松口。 “我年纪大了，治不治都一样，有那些钱花在你们身上，往后的路也能平顺许多。” 李十六坐在那眼观鼻鼻观心，感觉浑身难受。 李十五和李廿倒是很着急。 李十五虽然不是丁婆婆的徒弟，可他也练了人家的功夫，自然多了一分责任。 “师父，武道一途哪来的平顺，不与人比斗如何才能突破，与人比斗又如何能平顺？” “我昨日杀的那歹人内力三层，比我强出许多，可我还是杀了他，我知道，这不是因为我武功高，而是因为我有您的指点！” “他自己摸索一辈子，却比不上我习武一年！所以师父，您对我们来说才是最重要呀！” 野路子出身能自行摸索到这种境界已经是天赋异禀了！ 可是真能开宗立派的天才有几人？ 绝大多数还不是都如李如意和那歹徒一般。 丁婆婆感受着李如意手上传来的温度，她悠悠的叹了口气。 “我明白你说这些话只是为了让我心安。” 丁婆婆明白李如意的心思，她把手抽出来，拍拍李如意的手背。 “但我的伤我自己清楚，就像是漏了底的罐子，你往里面添多少的水也无用，罐子破了，不会好了！” 李如意压下心中的酸楚，她反手握住丁婆婆的手。 “那也没关系，人生在世，有生就有死，不止是您，我也一样，能让水多些就好了！” 丁婆婆张了张嘴，相劝李如意不要意气用事。 何必把钱浪费在她的身上！ 但李如意心意已决，丁婆婆为她付出良多，她对丁婆婆有责任也有义务。 李廿到了这时候才找到说话的机会，也赶忙帮着李如意劝丁婆婆。 “是啊师父，如意说的没错，只要能让您好一些，我们做什么都愿意的！” 丁婆婆叹了口气。 “行，去看看也好，不过，用药方面不能瞒着我，若是我觉得太贵了没必要的，也别浪费。” “你赚钱不易，也不能不为自己打算。” 李如意连忙答应，丁婆婆这情况往后大概率是要常吃药的。 她能说服对方就好，往后的事情还长着呢！ “好，明日我去村里借个牛车拉您去县里，您看怎样？” 丁婆婆无奈的摇了摇头。 “借什么车，我还没那么虚弱！我也不在乎家里的车拉过尸体，我年轻的时候连义庄都睡过，没你想的那么忌讳。” 李如意心思被叫破，仰头往房顶看看。 李廿和李十五他们看着她露出这样幼稚的表情，都没控制住笑出声。 老三不明所以，回头去看他们。 李如意赶紧收敛表情，说起明日进城的事。 她得去找韩时安一趟，韩时安送她的发簪救了她一命，但那里面藏的刀也已经坏了。 这东西精细的很，能做出来的肯定是能工巧匠。 反正李如意都准备给他量身打造一样兵器了，韩时安的门路不用白不用啊！ 正好，她明早先去买肉和菜，买完了再去书院等韩时安，先把事情说了，等到韩时安那边安排好，她再把东西都搬过去融掉。 说完这些，就要说说后天宴请的事了！ 李如意上次宴请还是李廿他们拜师的时候，李如意作为大师姐理应替丁婆婆出面安排。 这次就是为了她自己了！ 没想到以前年八辈子不办一回事儿，如今一年要办好几回。 李如意心中略有些感慨。 不过还没等她感慨完，大门就被人敲响了。 院子里的猫喵喵乱叫，老三皱着眉头听外面人说话。 “二姐，来了几个人！” 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两个老头，两个大叔，嗯……” 老三皱着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李如意瞥了她一眼，转身出去开门。 李廿也跟着她一起，怕外面来的人耍混李如意不方便应对。 不过她们显然想多了，大门一打开，李老四的脸就露了出来。 他身后跟着李大盛，再往后是孙家父子。 就是隔壁院子的主家。 一看来人，李如意眼睛一亮。 “快进来，快进来。” 把人迎进门，家里凳子不多，李十五和李十六赶紧起身给人让地方。 他俩坐到了炕沿边上。 李大盛过来是打听打听情况，毕竟上午捕快还来问过他事情呢！ 不过孙家父子就有些旁的心思了。 “如意，知道你家里事多，我也不跟你们卖关子，我就是过来打听打听你这边的事情。” 这点事李如意已经讲过好几遍了，李大盛问起，便又说了一遍。 李大盛听完跟着松了口气。 “没事儿就好！我也是担心你！” 李如意对他很和气，虽然知道李大盛所谓的担心更多是担心李家出个杀人魔。 “嗯！这次属实凶险，可也没办法，做买卖遇上歹人的不算少见，赚钱都是一样的难。” 李大盛心虚一瞬。 这段时间的族长也不是白当的，给人处理多了事情，对于别人的潜台词也都能听懂几分。 李如意这话也是隐晦的提起当初那些人想挖她墙角，从韩时安手里拿到盐贴的事。 当初李家对她的态度也很不好，五奶奶甚至直接把去送节礼的李如意给撵了出来。 李老四没有李老六聪明。 没听出李如意和李家划清界限的暗示，还跟着应和。 “是啊！如意你也不容易。” 李大盛见李如意表情没太大变化，心里这口气才放松下来，暗自猜测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李如意不想跟他们撕破脸，但也不会回到宗族之中，敲一敲也就算了。 “还成，也就是命大。” 孙老头听到了这里，终于找到接话的话头了，连忙说道。 “哎呦这也是运气，你说你若不是遇上你师父教你武功，再能张罗不也没用！” 丁婆婆眉头微蹙。 李廿却是挑了挑眉。 李如意心中了然，这人大约是奔着丁婆婆来的了！ 她眼眸微垂，只思考了一刹那，脸上的笑都没变，便又抬起头来。 “我师父待我们恩重如山，不然我们也不会把这次的赏金全拿出来给她治病。” “要不然，这赏金原本应该是十五哥二十哥和我分了的！但师父的恩情大过天，做徒弟的孝顺师父也是分内之事。” 孙老头听说所有钱都要给丁婆婆治病，瞬间瞪大双眼，深吸一口气。 “四百多贯全都给你师父啊？” 李如意一脸天真的点头。 “这拜师就是这样，我师父教我们本事，也算是救了我们的命，旁的师父，什么木匠师傅，泥瓦匠师父……哪个师父能做到这一点！？” “莫说是四百贯，往后啊，我赚的钱都给我师父！这收徒不能给师父卖命，那跟收一条腊肉有什么区别！是？二十哥！你说呢？” 李廿憨厚一笑，抓了抓脑袋。 “应该的应该的！往后我赚的钱也都给师父！我给师父养老，我给师父洗脚，我的命都是师父的！” 老三听了这话，一动不敢动，眼珠子咕噜噜，左看看李如意有多虚伪，右看看李廿有多做作。 孙老头听的不大舒服了，鸡皮疙瘩一阵一阵的！ 他动了动身体，没了刚才的放松劲儿。 老三瞥了他一眼，也跟着从李如意背后探出脑袋。 “我二姐和我二十哥说得对！我和韩大哥也是一样的！韩大哥还说，以后他若是科举中第，还要给师父挣诰命呢！” “我们的就是我师父的，我师父的还是我师父的！” 孙老头嘴角尴尬的抽搐一下，心里那些念头全都按了回去。 这瞎老婆子可真有本事，难怪都收这种克六亲的孩子，合着是把人当奴才使唤呢！ 他笑不出来，只能硬夸。 “你们真是孝顺的好孩子！就是这……嗯……” 脑子好像不太好！ 李如意李美满和李廿三人同时看向了孙老头，目光灼灼，压迫感十足，孙老头瞬间心虚。 憋了一下，才把那句话憋完。 “就是这房子有点小……怕你师父住的不高兴！” 李十五觉得周遭的氛围怪怪的，想要说点什么融入其中，但他又不知道说什么，正想要开口，就感受到自己的身上传来了细微的拉力。 他低头，就看见阿菜一手拉扯他的衣服下摆，另一手摇了摇，示意他不要说话。 李十五赶忙正襟危坐，闭紧嘴巴。 孙老头放弃了让自家孩子跟丁婆婆学武的打算，别武功没学会去，再把孩子搭上了。 “你们上次不是说想要把隔壁的院子买下来嘛？我这也是……” 李如意嘴角不着痕迹的勾了勾，这是知道她有钱，准备过来宰大户了。 她顺着刚才建立起的傻子形象，吹起了牛皮。 “确实有这个打算，不过……加上隔壁我也觉得小了些，我师父住着不大舒服，我想着把靠河边那一片全都买下来，盖一套五进的大院子，都盖砖瓦房，再给我师父铺个地龙！” “院子大了也不缺人照料，到时候我师父再收上几个徒弟，干杂活的人也就有了！” 孙老头：…… “这五进院子啊，也是有说法，第一进那得开门见山，一进院子就是一座假山，这假山得大，得富贵！还得引进来一条小溪，依山傍水，才能让我师父住的舒坦。” “第二进，叫抬头见喜，盖他个两层，得有个大楼梯，在墙上开个大窗，冬日里都不用窗纸，外头啊，挂上鸟笼子，就养喜鹊，一抬头就看见喜鹊枝头闹！我师父天天听着这动静，心里得多高兴！” “这第三进……” 李如意牛皮吹的跟真的一样，还有滔滔不绝之势。 听的孙老头冷汗涔涔。 不怕别人吹牛皮，就怕这人真敢干！ 李如意这会儿手里有钱，村人又不知道盖一座这样的庭院要多少钱，听她吹牛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等李如意把这五进院子都安排完，才反应过来问孙老头。 “您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孙老头摸摸头上的冷汗，哪里顾得上听李如意那些废话，心思都在别的事上，有了话头，赶紧问道。 “那你隔壁的院子还想要吗？” 李如意叹了口气。 “嗨！说实在的，这谁也不会嫌弃地方大不是！若是能买下来当然更好。” “不过，若是太贵了，我还是准备等把那个院子盖好了搬过去！” “这宅子可是关于一生的大事，马虎不得，我也得为我师父考虑，我师父年纪大了，也得住的妥帖点，方便咱们这些当徒弟的伺候。” 孙老头：…… 他有些着急，怎么这是十贯都不想出了？ “这……上次你说想要买下来的……” 李如意点了点头。 “对，您不是说要考虑考虑吗？考虑的怎么样？” 孙老头坐地起价的心思也淡了些许，他颓丧的一甩手。 “那个……要不就按照你说的来！” 李如意有些话说的不错，这么多钱他换个地方再买一块也一样！ 他家里这段时间也是闹的沸沸扬扬，家里就这么两个半人，自家好端端的院子都住不过来，谁能去住那个破院子！？ 还不如换了钱，这日子也能过的松快。 孙老头原本犹豫不决，毕竟是祖产。 直到李如意这次的事情出来，他才下定决心。 让他松口的，一个是想要用这个房子换更多东西。 比如说，让家里孩子跟着丁婆婆习武。 另一个就是，他还想多挣李如意一笔钱…… 可惜，除了想的挺美的，什么实质内容都没有！ 李如意见他这会儿上门就已经有猜测了！ “我上次说了十贯，您要是觉得同意，那我就找里正和孙家族长过来当个见证！” “我这人说话算话，别管这院子能不能用上，我答应您的都算数。” 她一副财大气粗的憨货模样，孙老头心里不大高兴，好像自己十分看重的祖产，就这样被人挑三拣四的嫌弃一般。 他有心想要收回刚才的话，但他儿子已经在他背后捅捅咕咕了！ 家里人都是希望把这破院子卖掉的，村周围的地那么多，错过了这次，谁还会买？ 去哪找这样的好事？ 孙老头不高兴，但还是闭上了嘴巴。 李如意是个行动派，马上就把该请的人都请了过来。 她亲自写了契约文书，跟孙老头按了手印不算，还约好了明日带着孙老头一起去县里过户。 这院子不在自己名下那就都是虚的。 十贯钱她先付了一半，等明天过户之后，她会在里正和两位族长的见证下付另一半。 双方说好之后，李吉祥和阿菜那边也张罗开了。 里正笑的很无奈。 “看来今天这顿晚饭，还真得在这儿吃！” 李如意也很高兴，五进的大宅子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了。 毕竟她也没这计划。 但把李家全家人绑到自己这边，却是快要实现了！ 李如意练武，丁婆婆不许她们在嘴上亏了，李如意挣得也多，家里伙食自然好的不得了。 肉没了就要买回来腌上，招待人也不需要过多准备。 有鱼有肉就足够了，再加上半坛子酒，大伙吃的高兴。 孙老头都没早先那么难过了！ 揣着钱回去，家里人听说后一边高兴一边忐忑。 高兴一次得了这么多钱。 忐忑万一明天李如意过户之后翻脸要怎么办！ 太阳就在他们的焦虑中缓缓升起。 一大早，李如意带了丁婆婆老三和李廿出门。 李十五李十六留在家里应对那些过来溜达看热闹的人。 李十五憨厚，李十六有些小聪明，两人加在一起足够处理这些事了。 至于说大姐，她还是早先那个样子，大家聊聊八卦可以，只要说到许诺的事上，她马上摆出‘我们家的事我说了不算’的表情。 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以前李吉祥是真这样想的，觉得自己不能给如意添麻烦。 只是看得多了，再加上阿菜偶尔也会提醒她几句，慢慢就看到了人的很多面。 她如今有些话说的也没有早先那么真心了！ 李如意赶着车，接上了人，去了县里。 孙老头看见丁婆婆坐在一床簇新的被子上，有些艳羡。 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他可没有人家这个待遇。 一到城门口，李如意就被人围观了。 城门口的守卫也要轮换，今天就有两个跟昨天的人不一样。 听见人家说李如意过来了，全都围上了观察。 李如意倒是淡定。 心慌的是丁婆婆，她多少年没被这么多人围观了，老三坐在她身边，也是怂成一小团。 别看她在三家村天不怕地不怕的，可人的见识有限，面对未知总归是会忐忑。 两人坐在一块像是寻常的祖孙两人。 李如意跟人聊了几句后，便进了城。 入城后她先是带着人去医馆看看，询问坐馆大夫今日在不在，跟人约好了时辰，这才又去集市转转。 跟屠夫定了两头猪，又去买了几只鸡回来。 剩下的菜自家园子里也种了，大姐本来就是个勤快人，如今又多了阿菜，这些事情根本不用李如意操心。 路上看见人家卖鸡蛋，李如意抓着老三让她过去闻，务必不能买到不新鲜的！ 有些人家缺德的很，总会把那抱窝没抱出来的臭鸡蛋混进去，谁买了谁恶心！ 老三没想到自己一个武道入门十岁就已经内力一层的小小小高手，第一次使用内功竟然是用来闻臭鸡蛋！ 她心情很不美丽！ 这和蹲茅房闻屎有什么区别？ 可惜她的反抗无人在意。 她撅在那里闻了好几筐，最后才捡出来一背篓。 背篓里装了稻草，鸡蛋一层一层的摆放其中。 背篓被老三背在了背上，她也被剥夺了坐驴车的权利。 驴车太颠了，回去鸡蛋都得颠碎。 在集市里逛完，县衙才开门，李如意带着孙老头一行去把院子和今年新开出来的那一亩地过户。 新开了土地县衙里会有胥吏过去测量，李如意找到去年给她落户的‘表叔’，又是一贯钱散出去，过户的事当天办完不说，测量土地时也得了些便利。 从县衙出来，李如意把剩下的钱给了孙老头，里正也带着胥吏回村里去。 走的时候李如意塞给里正一只鸡和一些铜钱，让他帮着招待一下干活的人。 里正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给李如意比了个手势，经过李如意这两次的锤炼，他和衙门里不少人也都熟络起来。 别看这些胥吏官职不大，但能够丈量土地的，都是手里有权的人。 多一点少一点的谁都说不准，反正落在那里的是那么大，交粮税的时候也是那么多！ 这里面的门道多了去了。 里正雇了车，带着人去了三家村。 李如意则是赶着驴车去了医馆。 李廿在外面看东西，李如意和老三陪着丁婆婆进去。 坐馆大夫已经到了，正在那给人看诊，李如意扶着丁婆婆走到一边坐下等候，等了两刻钟，才轮到下一个人。 李如意也没觉得无聊，歪头听着坐馆大夫跟人交代病情。 望闻问切都有讲究，慢是为了谨慎。 这也是个负责的人。 第249章 你们是不是和好了？ 等排到了丁婆婆，李如意赶忙扶着人上前。 她比丁婆婆本人还要紧张。 大夫问询了一些情况，左右打量着丁婆婆的脸色，看了舌苔，看了手掌，这才开始诊脉。 左右手都诊过后，又问了不少细节。 李如意紧张兮兮的站在一边，一直等他说了丁婆婆的情况才放松下来。 他和丁婆婆说的都差不多，对比武者，丁婆婆的情况不算多好。 但对比寻常老太太，丁婆婆说句身强体壮也不为过。 不可能治好了，但用些药可以压制旧伤未愈留下的痛苦。 大夫开药的时候也问了李如意家里有什么药。 李如意怕有什么说法，便把家里的药都大致说了说，说的老大夫眉开眼笑，夸了李如意一句。 “你家的药材比我家的都齐全！” 李如意以后还要常来这边，便也透露一些信息出来。 “我是往山里跑货的，山里人家日子不好过，有的用药材来抵钱，我手里的药材就比旁人家多些。” 老大夫听了这话倒是真的来了兴趣。 “哦？这么小就干这个？那这些药材你都自己留着吗？” 李如意笑笑。 “讨生活嘛！有的会卖去药铺里，有的就自家留下了。” 老大夫点了点头，拿起旁边的毛笔沾了墨给丁婆婆开方。 “你师父情况稳定，不过新换了药方也是要适应一下，先去抓十副药，吃上十天，十天后再过来看看。” 李如意等在一边，看着老大夫写完药方，她拿到柜台那边去抓药。 这个药方也是李如意的，等十天之后看了没问题，往后就要一直给丁婆婆吃着。 医馆的药比药铺贵些，但给看病，还给开方子，和药铺那边就不一样了。 李如意抓了药，付了钱，这才跟老大夫道谢，带着丁婆婆离开。 李廿在门外已经等的满头是汗，看见她们出来，连忙把被子铺好。让丁婆婆坐上去。 李如意看看时辰来不及了，就把钱给李廿，让他带着丁婆婆和老三去集市拿猪肉，她则去书院找韩时安。 等到时候去城门口汇合就好。 走的时候李如意把鸡蛋背上了，让老三可以坐在车上扶着丁婆婆。 他们兵分两路。 李如意走路走的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书院后门。 等到午间，她递了钱过去，却得到了一个让她很惊讶的消息。 “他今日请假？已经离开了？” 跑腿的小孩儿用力点头。 “对！你不是他弟弟？你怎么不知道？” 李如意收敛心神，跟他解释。 “我一早来集市采买，路上便没遇到他。” 小孩子这才没再说什么转身跑回院子里了。 李如意很快离开，没遇上韩时安，也就没浪费多长时间，她到城门口的时候，等了许久，才等来李廿。 李如意走在驴车边上，跟着车慢慢走回去。 回到家里院中热闹的不像样子，里里外外坐满了人。 往常过来跟李吉祥聊天的人还好说，这会儿还有人过来打听里正带回来胥吏的事。 李吉祥坐在那一脸呆呆的，别人说的话她都听的云里雾里。 “哎呀！吉祥啊，你不知道里正带回来的胥吏去你家地里量土地了吗？” 李吉祥很惊讶。 “啊？我不知道啊？” 旁边的婶子听她说不知道，比她还惊讶。 “怎的你家中琐事，你妹妹都不和你商量吗？” 李吉祥摇了摇头，一双大眼睛中带着清澈的单纯。 那婶子看她这样，怒其不争的拍了她大腿一把。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你可是你家里的老大，什么事都一问三不知，往后你家里的财产不都成了你妹妹的！看她把你卖了怎么办！” 李吉祥听了这话，眼中满是费解。 “婶子，不是你说的，女孩子应当乖巧听话，我就是个乖巧听话的人，旁的事都是不管的！” 挑拨离间不成的婶子：…… “你这孩子，乖巧听话也得有个度！不信你问问，问问你七婶，她以前是不是跟你这样，现在怎么着，什么不得管！” 李吉祥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眼神还是那样的天真。 “所以你说你女孩子要乖巧听话是骗我的，还是得什么都管才成，是不是？” 婶子又是一阵沉默。 有些人的标准就是这样离谱，没有原则，只有喜好。 李吉祥没被挑拨，尴尬的就成了她。 李如意开了大门进院来，看见这么多人，笑了一声。 她这笑不难看，但也不怎么好看。 院子里的氛围都是一静。 李廿招呼李十五过来扛肉，李如意则是跟院子里坐着的人打招呼。 招呼打到一半，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连忙转头高声喝止。 “二十哥！不能放那！那儿之前放尸体了！” 李廿愣了一下，尸体什么时候放屋里来了！？ 不过，他反应很快，连忙答应一声。 “哎！哎……” 李如意转回头抱怨。 “这些人，真是的，割了脖子放了血才拖回来，还能洒一地血！” 说完她看向李吉祥身边挑拨离间的婶子问道。 “刚才说到哪了？怎么不说话了？” 婶子冷汗涔涔，尬笑着站起身，同手同脚往外走。 “没有，说到那个……说那个家里要吃饭了！对对对……你们还没吃饭？我就不打扰你吃饭了，折腾一晌午也累坏了！” 对着她话音落下，周围的人也都跟着呼啦啦站了起来。 “是啊是啊，快点吃饭！不用招呼我们。” “可不是，咱们家里也还有活呢！” “……” 李如意一脸遗憾，紧追着那些人。 “怎么就走了？不再坐会了吗？” “哎呦！婶子你针线笸箩！” 李如意话音一落，手上一空，婶子抓着她的针线笸箩冲出了院门，速度快的李如意撵都费劲。 刚才还沸反盈天的院子，一瞬间只剩下风卷残云后的狼藉。 李吉祥和阿菜同时松了口气。 老三看她们这样，有些不高兴。 “大姐，阿菜姐，往后她们再来你们就骂她们！” 阿菜听着老三的孩子话，刚才的恐慌一扫而空，露出一个温婉恬静的笑，连带着她那狰狞的伤口都温柔了许多。 大姐敲了敲老三的头。 “不许这样说！咱们往后还要在村子里生活呢，不能这样。” 老三撇了撇嘴，不服气的摸摸自己的脑袋。 李如意把鸡蛋放到屋里，把药拿出来，招呼老三。 “小满！去把药炉子坐上！” 老三高声答应。 “哎！” 她才答应完，就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老三忽然感觉有些紧张，飞快跑到屋里。 “二姐二姐，药呢？” 她拿着药就要跑，李如意一把按住了她的脑袋。 “现在不能煎药，需要泡一会儿，你把炉子坐上就好，咱们先吃饭。” 老三拿过药包，挣命一样跑了。 李如意不解。 就在这时，她听见门口的敲门声。 来人步法轻盈躲过了李如意的耳目，李如意眉头微蹙，忽然想到什么，跑到大门口打开门，就看见韩时安站在大门外。 “你突破了？” 韩时安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心虚，但马上点了点头遮掩了过去。 “对！” 李如意倒是很为他高兴，让他进来。 “我午间去了你们书院，他们说你请了假，我就猜你应当是回来了，正想着一会儿过去看看呢！” 韩时安听说李如意去找过他，紧绷的身体一瞬间放松下来。 “你的事我听人说了，可曾受伤？伤的怎样？” 说起这件事李如意还得跟韩时安道谢。 “伤的不重，不过要谢谢你之前送的发簪！若非如此，我也很难反败为胜。” 韩时安听说是反败为胜，心都跟着一沉。 “能帮到你便是好的！” 两人走到院中，大姐招呼了韩时安一句，阿菜也低着头和韩时安打了招呼。 李如意有事和韩时安说，便带他进屋去了。 老三蹲在房檐地下，缩成一团，眼珠子咕噜噜乱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廿正准备吃饭，看见他们进来就招呼一起。 几个人坐了一桌。 李廿把饭菜从锅里端出来，趴在门口叫老三进来吃饭。 老三把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 李廿不知道她抽什么风，但小孩子的想法天马行空，他想不明白也就没想，回去跟李如意说了一声，他们就坐下来吃饭了。 桌上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李如意问起韩时安请假回来的事。 “你与先生请假，不会被骂？” 韩时安神态比较放松。 “无妨，原本明日也要回来的，不过就是早了些许。” 李如意听说他明天也要回来，有些好奇。 “明日回来？有什么事儿？” 韩时安夹了饭菜放进碗中，端着碗看向李如意。 “我那边安排好了，想要把时雨接走。” 韩时雨的事情韩时安在答应过李如意之后就去办了，不过，他在书院读书，有些事不方便，想要把韩时雨带过去也需要走走关系。 李如意听见这个名字愣了一下，无奈一笑。 “叫他小名儿叫习惯了，听见人叫他时雨，还有些对不上号。” 李廿听着他俩说话，这才反应过来。 “你们说大毛嘛？” 李如意点了点头。 “对，他有些念书的天赋，韩时安便想要把他带在身边，趁着年纪小多学一些东西，总好过在家里守着那点地过活的强。” 李廿现在已经不是一年前的小混混了，很认同李如意的话。 “我也觉得，前几天我听说隔壁村有个木匠招学徒，还想要把我弟弟送过去呢！趁着年纪小摔打两年，往后日子也有个奔头。” 李如意倒是没说什么。 她现在养不起那么多人，也不敢给李廿许诺。 “技多不压身，学到手的本事谁也偷不走。” 几人说着话，很快吃完了饭。 李如意找韩时安去库房里面说话。 韩时安看着那一筐武器，也有些高兴。 这些能够打造兵器的材料也是好东西，他把那些刀剑都拿出来看看，又把飞刀也都仔细看了一遍。 “东西其实还不错，你准备融了重造嘛？” 李如意把袖子里的发簪也拿出来给韩时安看。 “对！还有这个，坏了！” 韩时安站起身，接过那发簪打开，看见薄薄的刀身已经卷刃，没有露出太多惋惜。 李如意的那句‘反败为胜’，让他记忆深刻，与之相比，当然是李如意的命更重要。 他把东西收好。 “没关系，我去看看能不能修，你找我是想让我找人帮你打造武器是吗？” 李如意收回视线，看向韩时安点了下头。 “对，李廿这次用的柴刀，和这种刀口舔血的歹人对抗，根本伤不了他们分毫！” 说完，她指着框里那把断掉的大环刀给韩时安看。 “这刀不错，但还是被我的刀砍断了，若非如此，他内功三层，而我只有一层，我们俩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韩时安顺着李如意的手，看见了她缠在手上的布条，李如意手心的位置还有血迹渗出，那伤口太深，她今天又是搬东西又是干活的，难免牵扯到。 “我也是在这时候突破的，像我们练的就是刀，若是常年不见刀，与自身发展不利。” “正好，得了这些东西，一并融了，我已经有一把刀了，这些融了以后，就给你李廿和小满一人打造一把刀。” “从现在开始适应，等到真正用的上的那天，咱们也已经习惯了！” 说完她才问韩时安。 “对了，你认识的铁匠能接吗？若是能接，大约要多少钱？” 韩时安收回视线，叹了口气。 李如意眉头微蹙。 “接不了吗？” 韩时安摇了摇头。 “不是，就是在想你想要做的事，是不是会一直这样危险。” 李如意的心一颤，手也慢慢攥紧。 “这世道哪有不危险的？又有几人能够平安顺遂的活过一生。” 韩时安上辈子见的人更多，对李如意这话也更有感触。 只是，关心则乱罢了！ 他转回头跟李如意道歉。 “抱歉，是我想左了。” “我认识的铁匠应该能接，不过会需要不少钱，时间也很长。” 李如意听说能接就高兴了。 “那就好！我拿了悬赏的赏金，应该够了！” 韩时安被她的高兴感染，也跟着笑起来。 “听说李大侠拿了四百多贯的赏金，倒是用不掉的，若是材料自备，大约一百贯便够了，若是材料不够，还要多花一些。” 李如意不会打铁，不知道这些材料够不够。 “那等你回去的时候我送你，把这些东西带过去，正好，一会儿咱们去问问师父，看看你们用什么样的武器和手。” 韩时安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起出了库房去找丁婆婆。 丁婆婆这两天也想了很多，她这几个徒弟资质不同，往后要走的路也不同。 不出意外，这次打造的就不止是武器，还有他们最后确定下来的武功路数。 外面飘起了阵阵药味，李廿把老三换下来，老三去跟李十五李十六挑药材去了。 韩时安和丁婆婆商量武器的器形。 李如意找来纸笔，韩时安按照丁婆婆的说法，在纸上将之画下来。 丁婆婆最先说的是韩时安。 “你的情况特殊，不宜携带太长太大的武器，如意的那把刀就差不多。” “你可以仿造那把刀的器形重做一把，我的箱子里还有两把刀，已经不能用了，拿着一起融掉，用来打造你的这一把刀。” 韩时安记下来，随手把李如意的环首刀画在了纸上。 “小满这孩子天赋异禀，与武道一途练不成绝世高手，但她耳聪目明，若是将天赋使用得当，未必不能有奇效。” 李如意还是功夫太浅，不大能理解丁婆婆说的，但她很听话。 “我想要教她双刀，两把刀都要轻灵窄刃，脊宽，两把刀一长一短……” 韩时安一边记录一边画，画好以后会给李如意看，李如意拿着刀，修出一个相类似的木条放在丁婆婆手中。 丁婆婆感受过后，还会修改确认。 直到最后合适为止。 到了李廿这里，丁婆婆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他个子高，力气也不小，大环刀最好，厚实些！” 刀身越厚破坏力越强，但同样的，若是耍不起来，也越是笨重。 丁婆婆也是想了很多，最后才确定下来的。 “如意，你最近准备些药材，等你们的武器打造好，就要第二次药浴了！” 李如意手里有钱心里不慌。 “好！韩时安和李廿才刚突破，可以吗？” 丁婆婆点了点头。 “没关系，这次药浴也是帮你们锤炼筋骨，与内功修习关系不大。” 李如意听了这话才放心下来，丁婆婆的身体可承受不了任何风吹草动了。 若不是当初为了帮老三梳理经脉，丁婆婆的武功哪里会退步的这么快！？ 他们聊完，韩时安也没走，帮着李如意打下手。 李如意得把明日需要的肉拆开，还要准备明天的菜。 家里家外全都是活，也就李如意一个闲人能拆肉了。 韩时安一会儿帮忙端盆，一会儿帮着大水，忙活到了天黑才把肉都拆好，鸡也都杀了处理干净。 吃了晚饭，李如意送他到门口。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有些还有意义，但有些话已经没什么目的了，就是纯闲聊。 月光投下来，把两人的影子拉的老长，走到大门口，韩时安把自己头上的发簪拔了出来。 “你在外行走太过危险，我的发簪也是一样的，你先戴着，等我修好，再把另一个给你。” 李如意想要拒绝。 “你发簪太长了！” 韩时安显然是准备长期戴着的，尺寸都和成年人戴的没区别。 但李如意这种层次的拒绝没什么效果。 韩时安也来了执拗的劲儿。 他抬起头，将发簪直接戴在李如意的头上，神情无比认真。 李如意抬头想要看看韩时安这会儿的表情，却只看见他滚动的喉结，和一声温和又笃定的“别动！”。 李如意垂下眼眸，等着韩时安把发簪固定好退后一步，这才抬手去摸摸头上的发簪。 “会不会太奇怪了？” 韩时安摇了摇头。 “不会，你压得住。” 李如意嘴角翘了翘。 “好，我就当你在夸我，那我也厚着脸皮跟你借用一下，等到那个修好，我再还你。” 韩时安应了一声，这才跟她告别。 “那我回去了，明早再来。” 李如意扬了扬下巴，她向来是个务实的人，危险是真的，她怕死也是真的！ “回去！明天见！” 韩时安离开，李如意关门。 老三趴在门边，缩着脖子露出半个脑袋盯着大门口的方向，她把李如意和韩时安的举动收入眼中，眯着眼睛，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李如意耳聪目明，再加上屋里那边光线明亮，她一眼就认出趴在门框上的小脑袋属于谁。 “你干嘛呢？” 老三被人点破，装腔作势的从屋里走出来。 “没干嘛呀？！师父刚才把药喝了！我出来看看药渣。” 李如意带大的孩子，她会不知道老三心里想着什么都怪了！ 她走过去，伸手点了点老三的小脑袋。 “不要胡思乱想！” 老三不认账。 “什么胡思乱想？什么什么？我就是过来看看药。” 说完怕李如意还点她脑袋，她一缩脖子跑远了。 李如意摇了摇头，进屋去了。 老三等李如意走了，她这才悄悄的翻墙出门，她蹑手蹑脚的跑绕过了旁边的破院子，一路到了韩时安的院门口。 木栅栏没有着力点，她站在大门口张望一会儿，手作喇叭状，小小声的往院里喊。 “韩大哥！” “韩大哥你睡了吗？” “韩大哥……” “韩韩韩韩大大大大哥哥哥哥……” “韩时安！” “韩……时……安……” “……” 她喊了一会儿，趴在院门上往屋里看。 “这人……耳朵这么不好使吗？真的突破了吗？别不是诓我师父的！？” 话音落下，韩时安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走到大门口把大门打开。 “这么晚了怎么不去睡觉？”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对待老三，他心里也多了一层包容和宠溺。 虽然上辈子李如意的所有悲剧都从老三身死开始。 可那不是老三的错。 如今看见小丫头这么鲜活，韩时安无奈中也是带着高兴的。 老三摇头晃脑的往屋里看。 “我们要悄悄的说！” 韩时安让开一些空间，让她好好看看屋里的情况。 压低一点声音，也逗弄老三。 “屋里没人，你看什么呢？” 老三叹了口气，明白这是不能进屋说去了，她砸砸嘴。 “你是不是和我二姐和好了？” 韩时安被她的直白问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有些卡壳。 “嗯……就……我们本来也没吵架。” 老三看不见韩时安红了的耳尖，她只是感觉韩时安这人分明是没说实话。 “别以为我年纪小你就能骗我！” 韩时安看着老三胖嘟嘟的脸，更觉得好笑了。 “没有骗你，真的没吵架。” 老三不信。 “不可能，你每次来过我二姐都罚我写大字，但是今天就没有！” 韩时安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他的心忽然飘了起来，耳朵更红了。 “我……” 他下意识的吞咽，想要说点什么，但和一个孩子也说不明白。 犹豫再三他还是耐着心解释道。 “你还小，有些事不懂，如意心里有事还没看开。” 老三感觉韩时安说的这话跟天书一样，她才十岁，对于很多情感一知半解。 她只是替李如意担心罢了。 “那你呢？那你心里，是喜欢我二姐对吗？” 韩时安：…… 他深吸一口气，攥着的拳头都在微微颤抖。 “小满，这件事……我不知要如何解释，只是有些话说的再多，都未必是真的，顺其自然，会比强求更好。” 韩时安不愿意挑明，因为李如意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不是每一对互相喜欢的人都会在一起。 如果不能并肩而行，那喜欢就是摆放在前路的绊脚石。 韩时安宁可就这样跟李如意一直走下去，也不愿在某个时刻成为李如意的拖累。 “你二姐……她承担了太多东西，我不能把我的感情也压在她的肩上。” 李如意所承担的不止是她的过往，还有世俗对她的束缚，还有这世道的生存压力，还有她的理想，还有她的追求…… 她像是被一根一根丝线捆在原地不能动弹的人。 每一根丝线看似细弱，但拧成一股时，却总让她无法挣脱。 韩时安想要把李如意拉出来。 可这世上又没有任何一个人比韩时安更明白，能够拯救李如意的，只有她自己！ 老三听懂了韩时安的潜台词，但她并不高兴。 她觉得奇奇怪怪的！ 不能明确的情感在她看来，就像是吃不到嘴里的粮食，还不如没有呢！ “你该不会是向说书先生说的那样，故乡留一个惦念的，路上留一个陪伴的，远方留一个干活的，家里留一个体面的……” 韩时安：…… “你在哪个说书先生那听的？” 老三扬着下巴并不服气。 “你管我！哼！我要告诉我二姐，你这个人，一肚子花花肠子！哼！” 韩时安：…… 老三没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气咻咻的往家走。 韩时安看着她的背影提醒她。 “我和你可是同门，你就是看我不顺眼也没用！” 老三回头对着他呲牙。 好气啊！ 这人难道就是用这种办法哄骗她二姐的吗？ 韩时安被她也弄的没脾气，看着她平安无事的回到家，韩时安才关上院门回去了。 只不过，他的心还是被撩拨了一下。 想起老三说的他们是不是和好了的话，韩时安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知道李如意的情感，和从别人那里确定她的情感终究是不一样的。 而那边，老三一回家，李如意就喊她。 “小满！赶紧练字，练完字快睡觉。” 老三听到练字，心里酝酿的那些坏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琢磨着，反正日子还长着，韩时安的坏话可以慢慢说。 有了这个念头，老三忽然又心生一计。 对了！ 她还可以让人盯着韩时安，如果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能知道。 到时候告诉二姐，看看那时候韩时安还能怎么说！？ 盯梢的人她都想好了。 就是她的好徒弟大毛……不对，应该是……韩时雨！ 第二天一早，老三赶在韩时安之前找到了韩时雨，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所以你一定要帮我盯着他，如果有事第一时间就要告诉我！” 韩时雨有些为难。 “小师父，这我不能答应你，我娘说我是去给他当书童的，往后得听他的话，不能把他的事情告诉你，不然就是我不守信用！” 老三听了这话也有些犹豫。 守信是很重要的品质，她不能坑她小徒弟啊！ 忽然，她一拍巴掌有了主意。 “你说得对！那就这样，如果你遇上什么难处了，可以回来跟我说，比如说韩时安要是跟那个姑娘眉来眼去让你看的难受啊什么的……” 韩时雨叹了口气。 “韩大哥不是那样的人，再说……” 他瞥了一眼老三，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 “再说，我不能跟你透漏这些！” “不过，我可以答应你，若是他遇上了什么危险啊，或者是我问过他不需要保密的事，我就可以告诉你！” 老三想了想，觉得这样也不是不行。 虽然有些沮丧，但还是点了点头。 “行！” 老三垂头丧气的回家了，感觉自己什么大事儿都没办成，真窝囊，一点都没有高手风范。 家里家外因为宴请的事情都要忙飞了，除了韩时安，根本没人注意到她的低迷。 韩时安跟李如意大面上也没有关系，他不好上手帮忙，只是坐在角落的位置一个人待着。 老三闲极无聊，正好也看见了他，四目相对，两人好像在这一瞬间同频了。 老三跑过来，坐到了韩时安身边的条凳上。 “韩大哥，我问你一件事儿呗？” 韩时安不知道她又要干嘛，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说。” 老三笑的很和气，一点也看不出昨天气咻咻的表情，小脸都笑圆了。 “我都没见过书院的样子，以后韩时雨要是回来，能跟我讲一讲书院里的事吗？” 韩时安：…… 第250章 请便 这回宴客，过来的人很多。 村子里面有点脸面的人差不多都来了。 李如意没有收礼，人家送来她也没收，吃人嘴短，这一回总算是让她彻底逆转了名声。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杀了人的关系。 村子里都是寻常小老百姓，大家气急了也就是打一架，哪个敢真动手杀人！？ 如今李如意像个瘟神一样，不光杀了，一杀还杀好几个…… 谁能不怕！？ 尤其是前两天挑拨离间的那些人，虽然知道自己说那些话也算不上毛病，可一想起李如意当时的反应就打怵。 有个胆子不大的，吓得两天没睡好了！ 不过，要是时间重来，她也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李如意如果什么事儿都跟这些人计较，她一天十二个时辰哪够！？ 如今正好，让她们自己吓自己去。 院子里飘起了肉味，周围人家的孩子都围了过来。 李如意来者不拒，反正就这么多东西，该来的人早就来了，来晚了也吃不上。 她忙的脚不沾地，帮忙干活的婶子大娘也是忙活的热火朝天。 等到把人全送走，下午都过半了。 这一通张罗，比她干十天的活都累。 李如意把木盆端出来，里面放着刷洗干净的碗盘。 “二十哥，这个是十四叔家的，你帮忙送过去！” 李廿两步走过来，伸手把木盆接过去。 “行，我看没有两家了，你身上的伤还没好，等我回来换就成。” 李如意也没有为难自己，她肩膀的伤确实很疼。 “好。” 李廿去换东西，李如意这才看见坐在院子里的韩时安。 老三趴在他对面的桌上，正生无可恋的瞄着大字。 李如意有些惊讶的上前。 “呦呵！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我家小满这么好学？” 老三知道今天是好日子，听见李如意的声音，桑着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想着练字还是很重要的！” 李如意可不信她这么主动，转头去看韩时安。 “你干嘛了？她这么听话？” 韩时安抬头去看李如意，阳光打在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好像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 “没，她正好有事问我！” 李如意看看老三又看看韩时安，摇了摇头，转身回屋休息去了。 老三看着李如意就这么走了，她如遭重击。 完了！ 她二姐一点也不关心她…… 她转过头去看韩时安，眼中是深深的怨念。 这个人，肚子里都是黑的！ 韩时安看着她，还是那笑眯眯的样子，但最无害的脸上，却说出最伤人的话。 “快写！以你的速度，八张大字要写到天黑！” 老三：…… “你这个骗子！” 韩时安不承认。 “我可不是骗子，我说的都是真话！” 老三更委屈了。 “你就是骗子，你还说你刚……” 她正要说什么，韩时安挑挑眉，老三咬牙切齿的把声音压的很低。 “你还说你刚突破！你明明就突破很久了！” 韩时安摇了摇头。 “我确实刚突破，只不过，刚突破了内功二层而已。” “是你自己以为我才武道入门的！” 老三好气呀！ 时间回到开席之前。 老三冲着韩时安露出一个坏笑。 “我就是真的好奇，不是想要特意打听你的事。” 韩时安信她才怪。 “你二姐不会喜欢你这样做。” 老三才不管呢，她最近这一年过的太潇洒，人都膨胀了。 “这和我二姐没关系，就是我自己好奇而已！” 韩时安摇了摇头，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挂在腰间的紫竹箫。 “你这样是为难时雨，而且，我有我自己的秘密，不想告诉你。” 老三眼睛一转，一个主意冒了上来。 “那不如我们打个赌！” 韩时安当然不会答应这种无聊的要求，用自己的秘密打赌算什么事儿。 “我不和你赌。” 老三开始耍赖。 “别呀！赌赌，你是不是怕输啊？” 韩时安叹了口气。 “激将法对我没用。” 老三四下看看，看见韩时安水碗空了，连忙拿起水壶给他倒一碗水。 “韩大哥……要不你看看你有没有想让我做的事呢？不然我……” 老三看着韩时安眼中带着的警惕，她顿时笑了。 “要不然我赌四张大字怎么样？” 韩时安很担心老三会用李如意的秘密做赌注。 不过显然，这孩子也不傻，她才不会把她二姐的事说给别人呢！ 韩时安见她这样，也有些无奈。 “你先说说要怎么赌，我听听……” 老三一听有门，很高兴。 “咱们就赌内力怎么样？” 说着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一块砖放在了桌上。 韩时安看看砖，又看看她。 老三继续说道。 “我们一人按一头，可以用内力，推到谁那边谁就输了！” “我输了我往后每天写……” 老三狰狞的掰出两根手指给韩时安看。 “我每天写八篇大字！” 韩时安被她这模样逗笑了。 “要是你赢了呢？” 老三赶紧说道。 “要是我赢了，往后韩时雨跟我说了什么你都别管，而且，你得亲自告诉他这件事。” 韩时安皱眉，老三瞬间紧张。 “你不愿意？” 韩时安点了点头。 “我不愿意！除非……” 老三原本正准备再用点手段的，但听见韩时安的‘除非’，她又蹲了回来。 “除非什么？” 韩时安想了想说道。 “除非你不止描完八篇大字，每天还要背一段文章。” 老三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露出了然的微笑，以为韩时安是想用这种办法让她退缩。 “好啊！我答应了！” 韩时安一愣，老三心情更好了。 “可是，我看这个赌约也约束不了什么，韩时雨跟你熟悉，肯定会听你的话，但如果你输了，你不背文章，不写大字我也管不了啊！” “这不公平，我不想赌。” 老三把自己的胸膛拍的砰砰作响。 “我！李美满，你打听打听，为人最是公正，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答应的赌注肯定能完成！” 韩时安还是摇头。 老三用力想了想。 “这样！你到时候可以考教我，若是我没做到……嗯……我就……我就是小狗！” 韩时安听了这话倒是来了点兴趣。 “你说你是小狗可不行，如果你不遵守，我就会把你是赖皮小狗的事说给你的小徒弟们听！” 老三瞪大双眼，韩时安这人可太阴损了呀！ 韩时安说完这话，又叹息着补充。 “算了，我一个刚突破的人也未必能赢你！” 这一招以退为进，瞬间就把没见识的老三拉进局中。 她一拍桌子当即说道。 “就按你说的来！” 那一瞬间，老三觉得风吹起了自己的碎发，自己简直潇洒爆了！ 只可惜，这潇洒时限太短，不过片刻，她就被韩时安一掌震得坐在了凳子上，好一会儿都没起来。 老三一边苦大仇深的练字，一边想起了韩时安说的那些话。 一想她写不完就要让她的小徒弟们都知道她是个赖皮小狗的事，她就觉得生无可恋。 看她不服气，韩时安坐在一旁还用紫竹箫点着她写的不对的地方。 老三抬眼看他，真想把墨汁甩他一脸。 韩时安感慨一句。 “这世上哪有必胜的赌局啊！” 老三不吃这碗毒鸡汤。 “你当时不就是觉得必胜才跟我打赌的！” 韩时安抬头看她，眼中满是笃定。 “谁说的？如果你也突破了，我还真未必赢得了！” 老三张了张嘴，她想要反驳什么，却忽然间反驳不出来了。 “上了赌桌就得给自己留下足够的筹码和底牌，我赢不是因为我能赢，是因为我的筹码重要，我的底牌多！” 听着韩时安的话，老三眨巴眨巴眼睛，她垂头丧气的坐了回去，这次好像才真的服气了。 韩时安看着她写了一篇大字，纠正了她很多的问题，老三都安静的听着。 等到她开始磨墨写第二篇的时候，才忽然想起什么问韩时安。 “我二姐知道你突破了嘛？” 韩时安心里一慌，嘴上反问老三。 “如意在乎我突破了吗？” 老三：…… 她歪头想了想，好像确实不太在乎！ 老三又低下头写字去了。 而她不知道，韩时安抬了抬眉，松了口气。 或许他真的有些武道天赋，上次泡药浴之前他就已经突破了。 李如意在河边说的那些话他全都听见了！ 说谎就是这样，有了一个就要用下一个圆上。 一个一个圆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头。 老三心里头生气韩时安的隐瞒，但也在这件事上吃了个教训。 韩时安突破的事情被她抛在脑后，她努力写完八篇大字，又磕磕绊绊的背了一段文章，这才感觉被抽空了力气躺到了炕上睡着了。 至于说韩时安突破的事，她觉着这种好事儿就不应该让二姐知道，就让二姐一直以为韩时安是个废物！ 李如意没那么多心思放在韩时安身上。 第二天韩时安过来拿东西，李如意原本想要送他的，但却被李廿抢了个先。 她也没在意，转身找人去了。 隔壁的院子她已经买了下来，正好趁着夏天把房子盖起来。 李如意找了里正和李大盛，她这次盖房子准备雇人，因为要盖的房子多，需要的土坯也多。 听说有钱拿，还供顿饭，不少人都过来凑热闹了。 不过，李大盛和里正肯定优先自己亲近的人。 李如意也愿意卖他们这个面子。 三姑父也来了，李如意也没拒绝，反正人是里正和李大盛介绍来的，监工的是李廿，谁想要偷奸耍滑求到她这里也不好使。 等到李廿回来的时候，就拿到了李如意给他的图纸。 图纸很简陋。 不过，村里盖房子本来也不复杂。 大姐和阿菜带着两个雇来的婶子一起做饭，李十六帮着干点力气活。 剩下一个李十五，天天要跟李如意出去跑货。 李如意每天回来，都会看到一个不一样的院子。 等到韩时安让韩时雨回来送盐贴的时候，拖好的土坯已经进了院子。 李如意收了盐贴，问起韩时安的近况，韩时雨这段时间长进不少，见人便笑，很讨喜的模样。 “时安哥挺好的，最近就是要去看看武器打造的进度，没时间回来！” 李如意答应了一声。 “如果方便，你让他有空回来一趟，我准备把他现在住的院子也修一下。” 韩时雨答应的很痛快。 “行！如意姐那我就先回去了！” 李如意拿了一些吃的给他，韩时雨往回推，却被李如意按住。 “这也是给你家里带回去的，你如今有了出路，你家里的弟妹也得多关照一二。” 韩时雨一下犹豫了，他在书院里吃饱穿暖的时候也会想起家里的父母。 虽然说韩时安没有给他太多钱，但却给了他一个读书的机会。 韩时雨明白，以他的年纪，若不是韩时安帮忙，他连去书院旁听都做不到。 只是，他心里终究是愧疚的！ 李如意摸摸他的脑袋。 “去！早去早回！” 韩时雨接过了东西，用力点了点头。 “谢谢如意姐。” 李如意应承了下来。 “嗯！回去！” 韩时雨转头跑走，等他离开，李如意才想起小花的事。 那个孩子比这个更不好安排。 她叹了口气，回家一看，老三正在那跟小花一起瞄大字呢！ 李如意满意的点点头，收好了盐贴。 第二天，她去县衙里领盐。 县衙里的衙役这会儿都认识她了，以前还当她是个男孩子，大家全都大咧咧的，这会儿知道她是个小姑娘，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李如意拉着盐出来，绕到悬赏那里把上面的画像都看了一遍。 她现在也算有些身手了，万一要是再有这种发财的好事，她也不介意再挣一笔。 看见她在记画像，一边守着的衙役还笑了一声。 “李女侠，怎么样？要不要再抓几个回来领赏？” 李如意也很无奈。 “这钱也不是我想领就能领的到呀！” 周围的人听见动静，都过来看她。 说书先生已经开始讲李如意大战歹人的故事了。 原本就紧张刺激的过程，经过他的渲染更是惊心动魄。 这段时间茶楼爆满，他也赚了不少。 李如意领了盐，又去了慈幼院一趟，兰叶生已经长大了许多。他这几天也在等着李如意。 看见门口张望的小脑袋，李如意停下驴车。 “你怎么在这里？万一被拍花子拍走了怎么办！” 兰叶生看见李如意眼泪刷的下来了，但他没有在意，而是冲过来，一下跪在了李如意面前。 李如意吓一跳，连忙去拉他。 “你这是干嘛？” 兰叶生脑袋已经磕在了地上。 “我都听说了！我知道是你帮我报了仇！多谢！” 李如意想把他拉起来，但他却不愿意。 “你是我的恩人！是我们兰家村上上下下一百多口的恩人。” 李如意心里有些堵，兰叶生的衣服比之早先已经旧了很多，也没有最开始那样体面了。 县太爷会慢慢遗忘他，他也终究会变成这里普通的一员。 李如意任他磕了三个头，这才扶他起来。 几个月的时间改变他的一生。 早先天真单纯的孩子，如今已经变得沧桑疲惫。 但李如意没办法把他带回家。 她家里都是女子，她不在乎自己，却还要在乎大姐和老三。 “我已经拿到了赏金，你给我磕了三个头就不欠我了！我往后还是会来看你，你也要好好活着！” “你们家就剩你一个人了，你是最后的香火。” 兰叶生用力的点了点头。 李如意让李十五看着车，自己过去把东西送了。 除了给兰叶生留的，还有慈幼院里的人也都分到了一点。 大家知道兰叶生有人关心，就不太敢欺负他。 等李如意走远，兰叶生还站在慈幼院那破旧的大门口张望着。 回到家里，李如意将这些事抛在脑后，招呼人过来称了盐，将分好的盐放进库房里。 库房里现在已经挤的不行，李如意准备在后院再盖一间房，专门用来当库房。 这个房间空出来，回归它的本质，给老三练字和教徒弟用。 外面的棚子现在已经被猫占领了，九只猫躺成一片，懒洋洋的。 库房就不用搭炕了，李如意抽空开始钉木架子。 她以前也进过大户人家的库房，知道如何整理才最方便。 房子盖的很快。 她们和隔壁院子之间的那一段毛道也全被李如意划到了院子里。 两个院子盖在了一起，中间的院墙上开了道门，这个院子里房子不多，只有两间，一间用来熬糖，搭了大锅，另一间则是放了大案子，用来做后面的工序。 两个房间的墙上开了洞，加了隔板，可以拉开，也可以关上。 前院铺的平整，可以用来晒干菜，后院则是留了个菜园子。 等到再往那边去，就是个居住的院子了。 里面房间不算大，但是房子很多，除了厨房以外，还留了烧火的炕洞。 等到韩时安回来收拾东西的时候，两个院子都盖到了尾声。 韩时安的东西不多，搬回韩家以后，旧房子很快就推倒了。 修修补补的也费力气，不如推了重建。 两条狗拴在了李如意的院子里。 这院子如今倒是热闹的很，有驴有羊有猫有狗。 李如意实在是忙，大姐和阿菜两个人整天做鞋，也才勉强供的上她穿。 夏天还能用草鞋顶一顶，等到春秋就不行了。 不然的话，李如意还想要抓几只鸡回来养。 自家能下鸡蛋，总比买着强。 不过，养鸡如果不喂粮食就得喂虫子，谁有功夫抓那东西！？ 养鸡的想法也就暂时搁置了。 这边房子全都盖好的时候，韩时安那边也让韩时雨回来给李如意送信。 武器全都造好了，让李如意带着钱过去将东西拿回来。 这是大事，李如意也不敢耽误，赶着驴车进城。 李廿自然也没落下，忐忑的坐在驴车上，一路问了李如意好多问题。 乱七八糟的！ 韩时安认识的铁匠住在县城边上。 这人家地方很大，李如意一进院就感觉热气扑面而来。 说话的声音夹杂在叮叮当当打铁的声音中。 韩时安带着李如意进门，就看见一个壮硕的男人正在跟人拉扯。 “这刀是别人的！说了不能卖就是不能卖！” “是钱不够是？我再给你加五十两！” 李如意打量那个一开口就是银子的年轻男人。 那人看背影看不出年纪，只能看见一身华服，他身量中等，但肩宽腿长，光是背影就很有气度。 韩时安这时候也皱了皱眉。 钱铁匠听了这话很生气。 “你若是有好材料，你拿来我给你打！但这刀是别人的！” “你……你怎么这么倔？” 钱铁匠一甩手，比旁人大腿还粗的胳膊上肌肉虬结，力量感十足。 “答应了的事就得说到做到！” 那年轻人治不了他的倔强，气的大骂。 “倔驴真是倔驴！” 被骂倔驴，钱铁匠也是寸步不让，沉默以对。 那男人无奈，只能甩袖离开。 但是他一转身，站在门口的李如意忽然浑身一震。 他没有在乎李如意她们，抬脚迈步了屋子。 李如意的视线却追着他的背影离开。 等在外面的小厮弯腰撩开轿帘，男人坐进去，轿子抬起，摇摇摆摆的走了。 见李如意还在看，韩时安把拳头放在唇边轻咳一声。 李如意回神。 “我们进去！” 韩时安也朝着那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才跟着李如意进去。 钱铁匠看见他们，态度虽然还是不怎样，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拿出了刀让她们验看。 李如意虽然想大手一挥说自己信得过对方，但她明显没有这个魄力！ 韩时安的刀和李如意的很像，基本没什么区别。 两人的功夫路数也都差不多，李如意最先看的就是这把刀。 同样是直刃刀，两把刀之间也有区别。 钱铁匠的手艺很好，但和李如意手里那把刀相比，韩时安这把刀还是有一点差距。 能够成为传承的刀自然不是凡品。 李如意也没想过能得到那样一把刀，这一把就已经不错了。 她把刀给韩时安，又去看李廿的。 李廿的大环刀刀身很重，李如意从刀鞘里抽出了刀，甩了两下，感受着破空时的风声和阻力。 钱铁匠似乎更擅长打造大环刀，这把刀长的虽然粗犷，但却比韩时安那把刀还好一些。 李如意将刀给了李廿，李廿乐的不行，小心翼翼的托着，宝贝的不得了。 最后就是老三的刀。 双刀都是按照韩时安给的图打的，尺寸上没出任何问题。 不过李如意看过去确实心里一惊。 她收回之前觉得钱铁匠更擅长大环刀的想法，老三这两把刀才是真的好。 刀身闪烁着流水一般的光泽，刀刃锋利，刀脊稳重。 长刀还比较平庸，可那把短刀实在惊艳。 李如意自己都喜欢的很，难怪有人想要截胡。 铁匠打造武器就是这样，也不能保证每一个都好。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李如意的眼力。 “东西很好，钱我也带来了！咱们这就把余下的钱结了！” 钱铁匠听说结钱，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心情也好了很多。 价格之前韩时安已经讲好了，李如意把银票给了钱铁匠。 钱铁匠赶紧叫人过来，让人拿着银票去兑钱。 这年月银票造假的也多，他想着李如意左右就在这，等着把钱搬回来就知道情况了。 铁匠的学徒不少，再加上他两个儿子随行，就算是把钱背回来也不会出太大问题。 铁匠那一身腱子肉可不是闹的。 真要是把人惹急了，一拳就能锤爆一个脑袋。 李如意看他们去鉴别银票，自己便也找个地方坐了下来，看着周围的东西。 钱铁匠这里的好东西还在很不少，各种武器不说，还有很多居家使用的东西。 比如说农具，比如说铁钉，比如说菜刀柴刀…… 武器倒是不多。 李如意看见一把剪子不错，她也买了下来， 家里的剪子不大好用，大姐经常把手指磨的通红才能用上力气。 买了剪子，李如意看着农具也有不错的，便把家里缺的农具也都买了。 买完又等了一会儿，铁匠儿子才带着人回来了，钱都换成了铜钱，一串一串的，放了大半筐。 钱铁匠这次满意了，抹了把汗点了点头。 李如意这就想要告辞，也跟着站起来。 看她靠近，钱铁匠心里慌乱 一瞬。 不过下一刻他还是说道。 “你们打造武器剩下的材料我也没浪费，给你们做了点小玩意儿！” 李如意明白，这人也是留了后手，如果李如意不好沟通或是不愿意给钱，他就把剩下的边角料打造的东西都藏起来自己买掉。 如今看来李如意还挺实诚的。 李如意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等着看见钱铁匠拿出来的盒子，她就更高兴了。 里面是一些七零八碎的小暗器，李如意接过来有些不好意思。 “这东西我们要多补您一些钱？” 钱铁匠摆了摆手。 “没关系，往后你们要是自带材料，打兵器还能来找我。” 又能挣钱又能练手的事，他还是很高兴的！ 李如意心说自己下次打造兵器谁知道是什么时候啊？ 她赶紧说道。 “两码事，我给你补上一些！” 说着她又拿出一张十贯的银票给了钱铁匠。 钱铁匠还想要推说不收的，但是没推过李如意。 这一大盒子东西要是买可不止这个价格，钱铁匠的厚道也是值得的。 把东西放在车上，李如意跟人告别，她这才上了驴车准备往回走。 跟在她身后的韩时安也坐上了车。 李如意看看他，有些惊讶。 “你不是说今日还有课业，需要回去吗？” 韩时安点了点头。 “所以你得先把我送回书院，等我请了假再回去。” 李如意：…… 她不知道韩时安想着什么，但也没有拒绝，等人坐好了这才赶着驴车去了书院。 韩时安请了假，跟李如意一起回三家村。 不过，三人刚出县城，就看见一顶熟悉的轿子拦在了路上。 李如意犹豫一下，拉扯住蠢驴。 “阁下拦在路当间儿，可是有什么指示？” 轿子旁边的小厮弯腰撩开了轿帘，之前那个身着华服的年轻男人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原来真是你们啊！” 李如意下意识去摸腰后的环首刀。 李廿的手也放在了大环刀上。 只是下一刻，那男人忽然眉开眼笑。 “你是不是近日说书先生讲的那个李如意李女侠？” 李如意：…… 她有点尴尬，虽然说书先生说要讲她的故事她也没有反对，但被别人用这种方式说出来，她还是有些羞耻。 那男人上前两步。 “在下赵沏，今日有幸得见李女侠，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应允？” 韩时安听见这个名字，眉宇之间带上了一丝冷漠。 李如意倒是对这人有些好奇。 “你我不熟，我答应不了你什么！” 赵沏听了李如意的话，有些遗憾。 “今日家中祖母就要过寿，我还想让女侠割爱，将那把刀送与我呢！” 李如意：…… 你祖母过寿你送刀？？？ “家中长辈大多不爱这些，你不如多寻两张书画带回去。” 赵沏摇了摇头，摆出一副你不懂的模样。 “我祖母性格刚毅，最爱舞刀弄枪，这好的兵器是她心头好，我也才出门搜罗，只为让她心中喜悦。” 李如意听了这话，忽然挑了挑眉。 “抱歉，我的刀还有用处，而且，这武器要量身打造才最好，我观你衣着，家中定是富裕的，如今既然知道钱铁匠的手艺，何不从家中选材料为你家中长辈定做一套呢？” 赵沏摇了摇头。 “时间来不及了呀！” 李如意叹了口气。 “既然是过寿，今年的赶不上再赶明年的！” 李如意不可能把老三的刀送人，只能让人在自己身上想办法了！ 赵沏有些不高兴。 “那今年的寿辰礼也不能马虎啊！” 李如意：…… 我管你的寿辰礼？ “这般复杂的事，还是交给赵公子琢磨！我等家中还有要事，不便多留，我们便先行离开了，赵公子请便！” 第251章 又一年 见她要走，赵沏双臂一展跳到了驴车面前。 “不行！今日你得给我个说法！” 李如意：？？ “我给你说法？” 她很震惊，她的东西，赵沏要抢，她不愿意还得给赵沏一个说法！ 李如意脸一沉。 “说法没有，倒是能给你个死法，你要不要领略一下？” 赵沏：…… 李如意赶着车，一拉缰绳，蠢驴颠开大嘴，嘎嘎嘎的往前冲去。 赵沏被这驴吓了一跳，他身边的小厮轿夫也都吓坏了，有人抬着轿子，有人抱着赵沏往路边闪。 李如意单手持着缰绳，另外一只手摸到身后。 赵沏才被拉到路边，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 下一瞬间李如意挽了个漂亮的刀花，收刀回鞘，赵沏被这一手惊艳，愣怔的目光随着李如意的背影移动。 他只觉得这背影高山仰止，连粗布衣服都挡不住那一抹英姿飒爽的风采！ 就在他即将心生向往的刹那，身边的小厮哇的一声大叫。 “啊啊……大公子！啊啊啊……” 赵沏转头瞪他。 “咋呼什么！” 他还有一大堆数落的话没有说出口，就看见小厮颤巍巍的从他胳膊上捡起一缕黑发。 不是别的，正是赵沏那潇洒的长鬓。 赵沏皱眉还有些恼怒小厮的不体面，但片刻后他回过神来，摸着自己缺了一边的鬓角跟小厮两个人哇哇大叫。 “啊啊啊啊……我的美鬓……李如意……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 周围的轿夫都吓坏了，李如意这一手刀锋断发而不伤人，得是什么水平！？ 那孩子年纪才多大呀？ 他们赶紧抱住赵沏。 “大公子！大公子不可啊！” “对对对！咱们回家叫两个护卫来。” “叫护卫，咱们是耕读人家不跟江湖中人一般见识……” “是啊大公子，您金枝玉叶，她是个什么东西！？” 赵沏气的直蹬腿。 “废物！你们这群废物！我的美鬓啊……啊啊啊……” 韩时安听着远处赵沏的哭喊，悄悄把手心的石子藏了起来。 他看向李如意，想要从李如意的脸上看到什么表情。 但李如意面无表情！ 赵沏是府城赵家的大公子，李如意上辈子就是给他的亲弟弟赵游当妾。 不过，李如意那时候见的赵沏已经是个瘫子了，不像现在还能跑能跳能气人。 韩时安打听过赵家的事，他没见过赵沏，但他见过赵游。 两兄弟那如出一辙的骚包模样，让他想忘掉都难。 三个人中，只有李廿已经将赵沏这人抛之脑后，正在那看着自己那大环刀的位置。 青天白日的，他也不敢把刀拿出来，不然非得自己摸摸不可。 韩时安回了村子，看见盖好的房子，让李如意帮他把东西搬回去。 他在那收拾东西的时候，李如意把驴车拆了，将笑的傻兮兮的李廿喊过来。 “二十哥！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李廿爽快的答应着，可一双眼睛还在刀上，显然嘴跟上了，但脑子还差点。 李如意叹了口气，转头去叫李十五和李十六过来。 等到人都来了，李廿才意识到情况不对，收回视线看向李如意。 “怎么了？这么郑重？” 他的嬉皮笑脸也没有冲散李如意的面无表情。 李廿无奈的收起那玩世不恭的样子，端正一下自己的态度。 李如意点了点头，这才说道。 “我有个打算，你们听一听。” 三人都点了点头，认真起来。 “我想要把中间那个院子给你们住，你们家里人多，怎么分就看你们的意思了！” 李十六眼睛顿时瞪得老大，他转头去看李廿和李十五。 李十五也无比震惊。 只有李廿慌张了一下，又马上打哈哈。 “怎么这么突然呢？” 李廿早在李如意把那个房子盖成那样的时候就有了猜测。 不过他猜测归猜测，也不敢跟别人说。 这会儿李如意主动提起，他差点以为是自己什么时候把心事说出来被李如意听到了呢！ 李如意笑着摇摇头。 李廿能猜到不奇怪。 他又不是李十五那个傻憨憨，只要稍稍想想就能明白的事。 “也不算突然，当初买下那个院子就有这个打算！” 李如意的话让李廿的慌乱消散一空，转而变成一种难以明说的欣喜。 “啊？这么早就有打算了？” 李十六无语的戳了戳李廿，也不看看自己那个都快咧上天的嘴角，装什么大尾巴狼。 李如意见他这模样，因为赵沏带来的坏心情都跟着消散。 “是啊是啊！是不是很高兴？” 李廿还想要端一端，叉着腰仰起头，刚想说点什么，但马上就‘嘿嘿嘿’的笑出声来。 今天他得了一把刀，还有了自己的屋子住。 李如意拍了他胳膊一下。 “去！你们今天都回去！跟家里好好说说，也让李爷爷过去看看，怎么安排怎么住都是你们的事情。” 李廿答应一声转身就要走。 李如意却喊住他。 “你傻啦！把刀收好！” 李廿这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拎着刀呢，这要是在村子里走一圈，村里得有不少人当场就得吓尿。 把刀收回刀鞘，李廿也学着李如意的样子固定好背在了身后。 兄弟三个人匆匆回去，等人走了李如意才叹了口气。 但马上她又用力的呼吸，将心里的潮湿全都压了下去。 她现在很好。 已经不是李盼娣了！ 她回头，李吉祥和阿菜正坐在院子里一边看着李家三兄弟那好笑的模样，一边凑在一块说着小话儿。 李如意高声问她们。 “小满呢？还没回来吗？” 李吉祥看着李如意，笑着答应一声。 “嗯！去河边抓鱼去了，说要吃鱼！” 李如意抱着她的两把刀进屋，屋里丁婆婆自己在那挑拣药材。 “师父！韩时安和李廿把自己的刀都拿回去了，我给你看看小满的刀，有一把打的特别好！” 丁婆婆放下药材，抓起一边的手巾擦了手。 李如意见那手巾也没多干净，就把刀放在丁婆婆身边，把手巾重新洗了递给她。 丁婆婆重新擦了手，这才拿起两把刀轻轻的摸索。 长刀还好，短刀拔开后她屈指一弹，眉宇间顿时舒展开来。 “这把刀真不错！你花了多少钱？” “不算材料一百三十多贯钱。” 丁婆婆连连点头。 “好好……不错！” 她收回刀，放下来还在感慨。 “这刀真不错！也是小满的运气。” 想到了运气，李如意忽然想到韩时安。 韩时安就倒霉了一点。 也不知道是钱铁匠的手艺不太行，还是韩时安的运气在作祟。 “嗯！师父你今日如何？再有两日还要去县里一趟，到时候我陪你！” 李如意后来又带丁婆婆去过县里一次，坐馆大夫查了脉，调整了一下药方，这段时间就一直按他调整的药方吃着。 眼看药吃没了，李如意准备带着丁婆婆再去一趟，如果这次也没问题，往后丁婆婆去不去就都无所谓了。 丁婆婆点了点头，神情淡然许多。 既然所有人都希望她治，那她就治！ 多余的事，她一概不问。 李如意跟丁婆婆说着话，老三拎着鱼篓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 李如意从窗户看出去，见她又湿了头发，脸一板。 老三先是心虚一下，但马上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 “我和小花一起去的！她在岸上等着我了！” 李如意白了她一眼，明白孩子大了她能管教的已经不多。 她天天压着老三不让她下水，最后得到的结果不是老三听话，而是她下次会藏的更好一些。 李如意将手里的刀举起来给她看。 老三眼睛瞬间瞪得圆圆的，风一样冲进了屋里。 “二姐二姐，是给我的吗？” 李如意起身，将两把刀交到她的手上，老三激动的直跳。 没有一个武者不喜欢武器。 她锤炼自身的每一个清晨，都是为了更好的适应这样的兵器。 老三把两把刀都拔开看了，看着那如镜面一般反光的刀身，她都忘了呼吸。 “这……二姐……这刀真好看！” 李如意见她高兴，也跟着高兴。 “好看往后就要日日带着，以后可不能总是下水，不然你的刀会生锈！” 李如意教她如何养护一把好刀，老三非常认真的听着，眼睛里全都是亮晶晶的光芒。 听完以后她就跑出去给大姐和阿菜看，大姐夸了她一通，阿菜也夸了她一通。 她正想着还能给谁看的时候，韩时安来了！ 老三小脸一板，对着韩时安翻了个白眼。 韩时安也不在意，一开口就让她痛不欲生。 “你这些天写的大字呢？拿来我看看！” 老三气的嘴唇都在抖，但想到了他们的赌注，虽然不愿意，但还是把那些褶皱不堪的纸拿出来给韩时安看。 韩时安看完，又听她把这段时间的文章背了一遍，这才点了点头。 “背错了好几处地方，下次要注意。” 老三：…… 她夹着刀，哭丧着脸回去翻书去了。 李如意看看垂头丧气的老三，又看看一脸温和的韩时安，无语的摇了摇头。 第二天，李如意带着丁婆婆去县里看大夫。 李廿他们带着人过来看房子。 李老头转了一圈，把屋子的数量记了下来。 回去以后，李家又热热闹闹的开了个会。 李家上上下下好几十口坐在老两口的屋里，挤的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李老头和李老太太也得住过去。 李家几房算一算，最后留了老大和老二在这边，剩下的都住到那头去。 而老大家的也不都住在这头，像是李十六，也得跟着住过去。 李十六还把他弟弟也带过去了。 家里地方大了，他大哥才好讨老婆。 既然分到了这一步，李老头就干脆把地也分了。 几个孩子一家多少地，往后自己种自己留着。 虽然对外还没分家，但对内已经差不多跟分开一样了。 李家家贫，原本就没钱，李十五虽然能赚点，但他干的时间短，拢共都没有多少，也谈不上分不分的。 家里人毕竟借着李十五和李廿的光有了新房子，对于李十五那些钱的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 有了打算，李廿便回来找李如意。 李如意那边刚把丁婆婆扶下来，李廿那头就过来了。 他把李家的打算跟李如意说了，李如意无所谓，既然都说了是他们自己的事，那就全都由他们自己做主。 李家的老两口虽然不大会挣钱，但守成是没问题的！ 处理这样的事最是在行不过。 李廿得了信儿，便回去跟爷爷奶奶说了。 搬家是大事，李老太太特意找人算了个日子，搬了过来。 李如意要做买卖，没过去帮忙，不过家里的驴车用不上，就给李廿拿去用了。 李家人的嘴也是严实，一直到搬家村里人才知道。 这一回，村里又热闹了起来。 “我就说那房子肯定是给李廿盖的！” “哎呦喂，李廿上辈子也不知道积了什么福！” “这可真是……要我说也是如意大方。” “切！能不大方吗？四百贯呢，盖个房子才多少钱？别说那院子还给隔开了！也是装大方，真大方怎么没说把一整个院子都给李廿呢！” “就是，我可听说李如意把那院子都过户了，都在她自己户籍上呢！李廿啊，也就是个暂住！” “可不是，我把话撂在这，你们就等着看！等她那四百贯败光了，她想把院子收回来的时候……有的打！”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看人家如意现在可是有大本事的，人家自己还做买卖呢！” “做买卖怎么了？一个丫头片子也就仗着别人认不出，你等过两年长成了，谁还买她的东西！” “我说也是，那些买她东西的人八成都不知道她是个女的，不然哪里……” “如意你来啦！？” 人群之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刚才不服不忿的人话音忽然一转。 “不然那不得抢疯了！哎呦我说我也觉得这做买卖男女都一样！” “是是是……” 说完等人回头，发现远处空无一人。 周围一片寂静，而后哄堂大笑。 李如意送了李廿一套院子的事着实让不少人眼红了一把。 但酸言酸语却很快散了。 以前就往李家跑的人，这会儿跑的更勤了。 李家天天人来人往。 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中，秋天到来。 李如意算这钱，把家里的税都交了， 而后等大伙忙活完了，她才带着李廿他们把甜菜收回来。 甜菜留种的方式比较特别，和萝卜白菜一样，砍掉甜菜，剩下一个带着叶子的小脑袋，把这个小脑袋栽进地里，等着它窜出一根花挺，慢慢的开花，花落，最后变成种子。 甜菜收回来，间中的绿肥直接打碎翻进土里。 新开的地，也不够肥，甜菜都不算大。 但李如意倒是挺满意的。 她把所有的活都往后放，亲自带着大姐和阿菜熬了一锅糖。 甜菜熬出来的是糖稀，没办法直接卖，李如意懒得搭个罐子，家里的环境也不好放在外面晾干。 周围的昆虫蚂蚁也不少，这些糖稀今天往外一拿，明早就能收获一盆蚂蚁。 她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去皮花生端出来，称了重，放进糖稀里不停的搅拌折叠。 内功二层的实力在这时候尽显无疑。 等到搅拌好，里面已经没了花生粒。 李如意将糖放进木方子里压平整，拿出小刀切的整整齐齐。 拿起一块还能看见起酥的酥层。 李如意吃了一块，又香又甜。 这一锅出来以后，她就开始教大姐和阿菜熬糖。 家里的甜菜实在是太多了，家里家外所有人都被李如意动员起来。 有人烧火，有人去皮，有人切丝，有人熬糖，李如意之前准备的花生很快消耗一空。 熬糖的事暂时放下，李如意拿来油纸，大姐把纸裁成小块，家里所有人又开始包糖。 李如意看着油纸单调的模样，忽然觉得应该刻个印章。 这样以后她家的糖就有了名字！ 她想做就做，把事情交代给李廿，便跑出去找刻章的师父，大大小小刻了一套。 字是李如意写的，方方正正，横平竖直的三个字。 如意斋 字的外圈刻章师父自己发挥了一下，磕了喜庆的如意纹，和她这‘如意斋’倒是相得益彰。 李如意觉得不错，定了几天后过来拿货，便回家去了。 回去以后又是一番忙碌。 不过，熬糖的活也是累人，李如意实在不爱干了，就把核心的事情告诉给了大姐和阿菜，她则是在村里雇了几个妇人回来。 这下，打皮的人，切丝的人都有了。 不过，麻烦也有了！ 虽然都是李如意熟悉的人，可她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老三这个小监工没几天就抓了个手脚不干净的妇人。 那妇人被抓到很是心虚，不想承认不说，还哭着说老三诬赖人。 大姐不大会处理这些事。 她大多数时候都是个脾气好好的好老人。 老三虽然尖锐，但只有十岁，跟人吵架没吵过，气的差点拔刀。 最后还是丁婆婆出面解决的！ 那个妇人拿的不多，但老三耳聪目明，硬是给找了出来，这些东西都被人装走了，怎么也不能再卖给别人。 丁婆婆让人喊来里正和那妇人的族长和家人。 当着所有人的面，她把工钱拿出来算了，又在工钱中扣掉了那妇人拿走的糖钱。 糖也是奢侈的东西，就为了那么一点的糖，这人好几天的工都白干了。 差点还要倒欠。 孙族长也挺没面子的，但丁婆婆已经被村人传成了世外高人，这样神仙一样的人被迫下凡，孙族长心有怨念也不敢直说。 不过丁婆婆对他还是很礼遇的，惩罚也好，警告也好，都征询过他的意见。 明显就是担心这妇人的家里人往后过来闹！ 孙族长出来的时候还把那家人数落的体无完肤！ 这种事说是一个人的主意，他半点都不信。 这些糖拿回去，不管是买了还是吃了，家里人都肯定会享受到。 享受的时候装作不知道，等出了事就把责任撇的一干二净，没有这样的道理！ 李如意回来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丁婆婆亲自出手，李如意当然是一通马屁加叫好。 第二天，就有人自荐上门。 这年月活少工多，李如意想要找人干活只要漏出个风声，就有多少人排着队上门。 她挑了个风评不错的，跟大家重新讲了讲她的规矩。 有了这一轮的事情，大伙儿都格外珍惜这个活。 李家热热闹闹的忙活了一个多月，等到满地白霜的时候，李如意的货架上摆满了装着糖块的坛子。 大当家的到了日子，又要到县城来卖肉干。 李如意按照去年的规矩，早早就准备好了盐。 大当家的要等肉干卖了才有钱买盐，李如意也不着急，跑了两趟县里去看看他们。 今年收肉干的货商来的晚了两天，大当家的他们就在县里多住了两天。 没事儿干，自然要四处溜达溜达。 大车店里人多嘴杂，南来北往的人都说着各式各样的话。 李如意来的时候正好遇上大当家的跟人蹲在一口锅前喝汤。 看见她，大当家的连忙招呼，还从锅里倒了一碗汤出来。 李如意过去，他就把汤碗给李如意。 “喝点汤暖暖身子！” 李如意摆了摆手，算了，她虽然没有洁癖，但大车店里的很多跑货的是真不讲究。 这样的碗一般刷的都很潦草，她难以入口。 大当家的还想要往她手里塞，李如意却是岔开话题。 “田大哥，今年的收成怎么样啊？” 大当家的想起今年的收成，脸上的表情很平淡。 但李如意与他相识许久，哪里看不出他眼中闪过的得意。 “收成还好！” 李如意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 “大哥你知道的，我有个师父。” 李如意这一身功夫练到现在已经藏不住了，寨子里也有自己的心法，虽然没有丁婆婆的厉害，但大当家的也已经练到了内功四层。 而且他身强体壮，天赋异禀，放在县里基本是个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角色。 放在江湖之中，也得是个二三流的小高手。 “嗯！说来，若是有机会，我真当上门拜会一下。” 李如意倒是无所谓这些，丁婆婆不在乎虚名，拜会不拜会根本不重要。 “有机会的！我要说的是，我师父略通些门道，前两天她算了一卦，说是来年的情况不大好。” “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看啊，你们手上若是宽裕，不如多囤些粮食。” 大当家的听了这话，看向李如意的眼神中带着不可思议。 “李二，我还以为你不信那些神棍的话呢！没想到你竟还拜了个神棍当师父？” 李如意：…… “爱信不信！不许说我师父！” 看她真生气了，大当家的哈哈一笑。 “行行！是大哥错了！你也是好心。” 李如意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往心里去，不过，蹲在两人对面的那个男人倒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田大哥，有些事确实宁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凡事就怕个万一啊！” 大当家的挑了挑眉，把手里的汤碗递给那人。 “吃喝都堵不住你的嘴！” 两人关系似乎还不错，李如意自己打量那人，记下那人的容貌特征。 这是她已经养成的习惯，一个是做买卖讲究人脉，再一个也是因为她总去看悬赏，想要再碰碰运气。 那人呼噜噜的，汤碗的水平面上还冒出了几个泡泡，但最终不敌大当家的，被人灌了一碗。 等喝完，他才叹气摇头。 “随便你！爱信不信！” 大当家的嗤笑一声，又要去添汤，那人赶紧闭了嘴。 李如意也没有开口。 不过气氛并没有凝滞，大当家的主动岔开话题。 “对了李二，你最近听说没？” 李如意一头雾水。 “听说什么？” 大当家的有些兴奋，眼中都带上了跃跃欲试。 “听说县里出了个路见不平的侠女，此女非常厉害！” 李如意皱眉想了想，没听说最近有江湖人过来呀！？ “不知道，你听谁说的？” 大当家的动了动他厚实的腰板。 “都这么说啊！说前些日子有一个歹人，因为一处宝藏，把人家村子给屠了。” “这侠女连夜追凶，追了足足六六三十六天，入山林下河川，硬是把那一伙藏在深山里的歹徒找了出来。” “她一人一刀，当场击杀四人，生擒一人！” 李如意：…… 她有些慌张。 “这……这不合理！” 大当家的眉头一竖，表情都变得凶神恶煞的。 “这怎么不合理？要我说，那侠女必然是个高手！” 李如意舔了舔嘴唇，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故事我也听过，但我听的不是这个版本的！” 大当家的来了兴致。 “哦？还有别的说法？” 李如意点了点头。 “嗯！没有什么入山林下河川，只是她刚好有事进山一趟，遇上歹徒内讧，她也不是什么高手。” 大当家的不信。 比刚才不信李如意说明年不大好还不信。 “不可能！能屠村的歹徒可不是弱手！她必然是个高手。” 李如意汗流浃背。 “真的！真不是什么高手，就是赶巧，歹人要杀她，她想活命，双方都是搏命了的！” 大当家的用那种‘你看我信吗’的眼神看着李如意。 李如意说到后面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算了！ 不过就是听了个故事，也不会当真太久。 李如意也就没再纠正，跟他聊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既然今天大当家的也没有钱买盐，那她就只好等明天再说。 因为听了个精彩的故事，收肉干的客商来晚五天的事大当家的都没顾得上追究。 肉干卖了以后，大家商量今年要买什么东西回去。 大当家的原本还挺高兴的，但是想起李如意的话后，不知怎么，心里涌起了一些不大好的念头。 有些话只要听了就很难不往心里去。 不过，他们还要搬盐回去，肯定没办法搬粮食了。 再说，那么大个寨子，所消耗的粮食也不少，别说二十个人，他们就是来三十五十人也未必背的回去。 大当家的想，这件事还是要好好琢磨琢磨。 第二天，李如意送盐过来，大家装好了东西，李如意又带着他们去买东西。 她这一年把县里都跑熟了，不少掌柜的都已经认识她了！ 李如意避开了那几家知道她情况的，大当家的爱做梦就做去！ 等买完东西，大当家的带人回去，走之前李如意送了他一包花生糖，大当家的也送了李如意一包肉干。 他们分道扬镳，李如意也带着东西回家。 她把家里的东西收拾一番，将看着没有以前新鲜的货都处理一下。 这两天为了等大当家的消息，都是李廿和李十五在忙活外面的事。 李如意一个人跑来跑去的，拉盐的时候都是寨子里的人跟着过去帮忙。 好在，忙活完这一程，入冬以后她就不用进山了。 跟她关系好的村子都因为她收药材有了些结余。 李如意让李廿悄悄透露了一下囤粮食的事。 至于说这些人会怎么做，就和她无关了。 反正有人信，有人不信。 不过，因着手里宽裕，倒是都把冬天要用的盐囤够了。 等天冬日来临，李如意终于带着她的花生糖出门了！ 要说大家什么时候最能花钱，莫过于过年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晃就到了年尾。 这正是李如意的旺季。 她有了内力，能驱散体内的寒气，也就不怕外面的风雪。 带着李廿东奔西走。 她已经不卖盐了，这会儿就只卖过年的年货。 一个新年就让她赚的盆满钵满。 过了年李如意清点了一下手里的钱，发现竟然又要到四百贯了！ 而丁婆婆这时候又发了话，让她赶紧把她需要的贵重药材买回来。 李如意一连声的答应下来，心痛不已的拿回了丁婆婆说的药。 足足花了她五十多贯。 而这……还只是她一个人的药。 若是加上老三李廿和韩时安…… 李如意只觉得钱包正在颤抖。 果然是穷文富武。 想要成为高手，这投入不可谓不恐怖！ 第252章 脸皮忒厚的李十六 有了上次泡药浴的经历，李如意这次心境倒是平稳了不少。 不过，她的所有准备都是虚的。 这次泡药浴并没有那种疼痛，而是变成了钻心的麻痒。 李如意忍无可忍，坐在浴桶里打坐，想要通过入定的方式缓解那无处不在的麻痒感。 她的心好像都长了草一样，入定很难，但有些动静就能把她惊醒。 李如意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尝试，同时运转内力吸收着浴桶里的药力。 药力吸收的越多，她就越难受。 但同样的，她也知道，熬过这段时间，对她的身体好处也很多。 丁婆婆的药不是为了给她拔升内力，李如意的内力也没增长太多。 只不过她的身体更加强悍了。 这次的药浴不需要关在屋里，她第二天一早练功时，一拳就把她练功的木桩打的开裂。 虽然说这木桩内力本来也已经被她捶的酥烂，但按照她往常的力量，想要打碎，怎么也还得一两个月。 如今只泡了一次药浴，就能达到这种效果，难怪说江湖中的高手大多被门派垄断了！ 这次药浴还是间隔着泡的，不过间隔时间更久，要七天一次，泡上七回才可以。 除了要每日配合针灸之外，李如意也要每天抽出两个时辰时间打坐吸收药力。 第一次效果最为显着，以后变化越来越小，但根基也越来越稳固。 等到七七四十九天针灸结束，李如意竟然又一次突破了！ 丁婆婆也很惊讶，李如意怎么看都不是天才，没想到竟然突破的如此之快。 怕她根基不稳，丁婆婆又单独让人给她加练一项。 那就是挨揍！ 根基稳不稳全是打出来的！ 李如意要不停运功抵抗李廿和李十五打过来的板子，每次都要练到极限。 从大雪天，直接练到了开化天。 李如意药浴泡完，第二个人就是韩时安。 不过好在，韩时安自备药材，没用李如意花钱。 他虽然手里的钱不多，但他用的药也不是好药。 韩时安年纪不小了，外力对他的帮助会打很大折扣，多花二十贯少花二十贯区别不大。 当然如果能差上两千贯，区别还是很明显的！ 可惜他没有。 韩时安跟书院请了假，韩时雨便和他住在了一处，偶尔会回家看看，不过大多数时间都和韩时安一起识字练武。 他是一点练武的天赋都没有，但念书却能一日千里。 人能专攻一项便已经十分不易，不管是韩时安也好，李如意也罢，她们对韩时雨都没有多余的要求，更没想过他会文武双全。 只有老三，整日里关心她小徒弟的近况，时不时送上门去因为文章背的太烂被打击一番。 丁婆婆这次特意把老三的药浴时间延后，也是想要积累更多经验。 她也发现了，还是这些大的省心，小的还是留到后面去！ 等到四十九天结束，韩时雨也能打一套花拳绣腿的漂亮拳法了。 天气回暖，李如意又忙碌起来。 李廿和老三的药材也准备好了，剩下的钱，李如意开始囤粮。 今年的天灾不算严重，远远达不到易子而食的地步。 而且有前一年的余粮，最难熬的是今年年底和来年。 不过，地里的青苗发病开始，县里的粮价就疯涨了起来。 等到来年粮食价格更是高的离谱。 村中百姓粮食欠收，税钱又没变少，日子过得都无比艰难，卖儿卖女的不在少数。 李如意帮不了太多人。 她能力有限，能够帮助的只有三家村周围的人。 而且，她也不会直接帮忙。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她比任何人都明白。 她只能保证上辈子饿死的那些人这辈子都会有一个活命的机会。 但如果有人作死，那她也没办法。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她敬畏生命，也尊重别人的命运。 李如意囤粮的事情没有弄的太大。 她已经把县里的情况摸的透透的，谁家想要卖粮食她也一清二楚。 年前她就已经买了一批。 买的时候也劝人多留下一些，她在熟悉的村人那里买的粮食比之县城中的便宜一些，而那些村人也比卖去县里多了些收益。 算是皆大欢喜的事。 等到年后，她又买了一批，就趁着天黑运回村子里，偶尔有人看见也不觉得奇怪，李如意家里的土地还没产粮食，买粮吃在正常不过。 韩时安回书院的时候，李如意才想起，他今年已经十五了，三年一度的秋闱就在今年。 只是可惜，他还没考上秀才，秋闱与他无关。 他得来年才能开始考试。 想到秋闱，李如意就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李枍。 李枍过了府试，但没过院试，今年没有机会，来年也得跟韩时安一起考秀才。 看来李老六的打算注定要落空了！ 努力可以决定一个人的下限不会太低，但天赋却注定一个人的上限能有多高。 李枍不是个有天赋的人，李家对他的期待就是举人。 如今看来，任重而道远啊！ 等到韩时安离开，李廿准备准备也要开始药浴了。 李如意便带着李十五和李十六出门做买卖。 两人武功平平，但也是吃饱喝足气血充盈年轻力壮的青壮，带出去也能唬人一跳。 而且李十六这人比之李廿更为圆滑。 李廿已经是个会做生意的人了，李十六比之他更强三分。 这人脸皮之厚，姿态之低，简直让人发指。 李如意看着他那狗腿样，时不时就要担心一下会不会被他背刺。 不过好在，他家里有两个好长辈，老两口坐镇，虽然家里的孩子各有各的脾气，但底线还是有的。 在李十六的带动下，李十五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他有些沮丧，还有些心灰意冷，担心自己的活会被人挤掉。 李如意也没办法安慰他，她如今一开口，李十五就垂着脑袋不停点头，然后就会办出一件让李如意大开眼界的事情来。 他过于紧张就总出错，李如意也是很无奈，只能把调教李十五的任务交给了李廿。 两人是亲兄弟，再加上李如意也确实没有把李十五淘汰的打算。 她要做的事需要太多人了，每一个信得过的人对她来说都很重要。 李十五被李廿教育了两天，终于恢复了！ 当然，还是有些不同的。 他在李十六的刺激之下，原本不转的脑袋也转了起来。 要不然说，那些掌柜的都喜欢手底下的人卷起来呢！ 第253章 混乱开始 李廿药浴结束之后，就到了老三的。 老三用药是最贵的！ 足足花了李如意一百三十多贯钱，李家的家底都险些被掏空。 但李如意还是咬牙承受下来。 挣钱干嘛的呢！？ 还不就是用来花的…… 她午夜辗转的时候，也常常拍着自己的心问自己，李如意，你能打过一个巅峰时期的高手嘛？ 她怎么想都觉得不能！ 所以成长为一流高手的重担就落在了老三的肩上。 别看她内力增进缓慢，这都是丁婆婆刻意压制的结果。 她想要给老三一个无比稳定的根基。 老三的巅峰在几年之后，那时候才是她武功精进最快的时候。 等到老三也泡完药浴，夏天都已经过了大半。 地里的庄稼发了病，朝廷没有人管，各个村的族长里正都找到县衙里面去，想要问问县太爷有没有办法解决。 县太爷还是那臃肿的模样，全城老百姓谁家缺了粮食也缺不到他头上。 没多久，县太爷就征收了一笔祈福税，家家户户按照人头，一人十文钱。 十文钱也不是小数目，像是李家人口众多，一次就拿出小半吊钱去。 一个村子多少人呢，这钱交上去，县里马上就着手搭起了祭坛。 不过这祭坛也就是个样子货，落成的那天县里下了一夜的大雨，第二天一早，祭坛就塌了！ 这一下，不少人都涌向县衙，把县里的路堵的水泄不通。 县衙里的衙役吓得瑟瑟发抖，直到守城的守备军到了才把人赶走。 县太爷虽然是个小贪官，平日里也不作为，但朝廷的力度摆在那，大家日子还过得下去，虽然艰难，但也没人想造反。 守备军一亮兵器，那些要个说法的人就全都吓跑了。 除了奔跑太急踩伤了几个人之外，倒是没有闹出太大的事。 县太爷也不是胆子多大的人，第二天就出了告示，说是天灾将至，天罚降下，小祭解决不了问题，得大祭。 他倒是没敢再要钱，只让每个村子都出祭品。 祭台重新搭建起来，县太爷天天坐着八抬大轿去监工。 这次的祭台果然结实多了，刮风下雨都没再出事儿。 每个村子出的祭品都不能相同，要凑够一百零八样。 县衙的胥吏气的直骂娘，但还是按照人口数量，给每个村子安排了任务。 三家村人多，要一头牛。 里正愁的一夜之间白了不少头发。 杀牛也是违反律例的，他要去哪找一头牛回来呀？ 牛又不像是羊，实在不成，还能去山里抓一头。 可他们周围的山里哪有那东西？ 村人的牛那都是宝贝，再说村子里犁地也离不开牛。 这都不是钱的问题！ 里正也没有办法，只能把三家族长族老召集到一起商量。 人到了以后听了这事儿，又有人提议把李如意喊过去。 李如意还是头一次参加村中这么重大的议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哪个都比她年纪大，她低着头想要装死。 但并没有成功。 “如意！你走南闯北见的人多，你说说此事应当如何？” 韩族长不可能看她逍遥，从她一进门，这家伙就在想办法要把她拖下水了！ 李如意诚惶诚恐。 “我一个晚辈，当不得韩族长如此爱中，不过，这件事我瞧着也就是凑凑钱买一头牛了事。” 李如意的回答中规中矩，没有错处也没有亮点。 韩族长不满意。 “那你再说说，大伙去哪买牛呢？” 李如意一脸无辜。 “这……我虽然买过驴，但真没买过牛，也说不好哪里能买到。” 县城里也有买牛的人，不过那都是耕牛，谁要是买回去杀了，那责任可大得很！ 李如意才不会留人话柄，别到哪天追究责任，在被人扣个屎盆子！ 韩族长不满意。 “你还能不知道谁卖牛？我瞧着你们这种跑商的人最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什么消息瞒得住你？别不是不想帮村里的忙？” 李如意不吃这套。 “我哪算是跑商的，我充其量就是个小货郎！我一个月去了吃喝还有养人的钱，自己能剩下一吊都多说了，若不是去年抓了一伙歹人，我都撑不到现在呢！” “哎……我这日子也不好过，粮食这几日涨的太快，吃喝都是大头。” “我们练武的又不能挨饿，您都不知道啊，我这日子过得难啊……哪有心思打听消息！” “我要是真有打听消息的那本事，我也不会去打听谁家有牛啊，我肯定打听打听城门口贴的那些画像都是谁的！” 李如意看似在卖惨，实际上却是在告诉韩族长，她一家子都是练武的，她还杀了一伙歹人！ 韩族长虽然还想要为难她两句，但听了这话，确实又憋回去了。 有时候拳头硬就是有道理！ 里正听了这话也有些为难，他私心里也是想让李如意出个主意的。 但李如意缩回去，他也就没开口。 毕竟两人之间的关系更亲近些，总不会因为这点事就疏远了。 一群人沸沸扬扬的商量好一阵子也没个说法，等到人群散了的时候，李如意才留在最后悄悄的跟里正说道。 “衙门那边又没说要咱们蒸好了送过去，咱们买了牛，带上红绸子，那边想要处理就自己处理去呗！他们若是说这样不成，那正好，跟他们要个文书，得证明这真是祭祀需要，又不是咱们私自杀的！” 李如意这话点醒了里正。 他忽然意识到，这种事情不会只有李如意一个人想到，但旁人却都没说，可见每一个人想要担责。 里正也不是傻子，马上说道。 “此事算是表舅欠你一回，不管结果如何，总归是个像样的主意！” 李如意可没认下来。 “表舅说的什么见外的话，若是您要买牛，我倒是真知道有人家想要卖牛的！” 里正听了这话，很是高兴。 “真的？耕牛都肯卖？” 李如意叹了口气。 “耕牛也得卖啊，家里人都快饿死了！” 牛又不能吃。 可人还得活着呢！ 里正听了这话，也跟着叹了口气，如今已经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县里粮食又那么贵，有余粮的人家也担心来年的日子，更是不敢拿出来卖掉了。 粮食又少，价钱又贵，往年干点活还能对付的日子，今年也很难对付下去了！ 吃野菜终究不顶饿啊。 第254章 多起来的乞丐 里正回去把这事儿琢磨一遍，便找李如意过来打听买牛的事。 李如意在村子里没少收到里正照拂，而且当年如果不是里正态度刚硬，说不定她都被赌场那些人带走了。 人情就是这么回事，来来往往多了，关系就牢靠了。 她帮着奔走一番，很快就商量出了个双方都满意的价格。 里正回来筹钱。 这次不是按照人头了，而是按照宗族，三家一家出一些，具体落到个人头上怎么算，就是族长的事情了。 里正拿到了钱，跟李如意去把牛买了回来。 他还要跟那户人家去县衙过户。 每一头耕牛都是记录在案的，寻常买卖并不影响。 过户之后，里正给牛套了红绸子，送到了县衙。 胥吏看的一阵头疼，但李如意跟着一起，悄悄塞了点钱，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最后牛留在了县衙，结果如何就不知道了。 里正看看那瘦骨嶙峋的老牛，也于心不忍。 农户人家对于耕牛的感情，很多人都理解不了。 李如意知道他的心结，拍拍他的后背安慰。 “表舅，活牛值钱，兴许就是祭祀的时候牵上去遛一圈，等祭祀结束，就被人卖了呢！” 两人都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就县太爷那身板，就不会放过这头牛。 但也没办法，胳膊拧不过大腿，心里难受也得忍着。 很快，祭祀仪式开始了。 县里足足热闹了三天。 自从李如意带老三进城，发现她的瑟缩以后，县里每次有什么大事，她就都会带着家里人去看看。 阿菜不愿意出门，丁婆婆也不喜欢太吵闹的场面。 家里总会留下她们两人。 大姐到了年纪，也已经十五岁了，最近上门说亲的人都快把李家的门槛踩烂。 李如意问过大姐的意思，她还想要在等两年。 李吉祥如今已经不愁嫁了，她就是到了十九二十岁，还能往回找个十七八岁的。 李如意只是不想让她嫁在村子里。 就是这些人，就是这些日子。 她也担心自己离开三家村以后，大姐往后的日子有波澜。 李如意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帮她，只好在有限的能力内，让她尽可能多的长长见识。 经历的多了总能聪明一些。 再加上隔壁李老太太最近常来指点，李吉祥也不想起几年前的模样。 李如意总觉得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祭祀结束，大家除了心里松快不少外，情况并没什么变化。 粮价经历过一阵子的稳定后，又缓步上涨起来。 最后也肯定会长到李如意记忆中的样子。 从县里回来之后，李如意就让李十五一直留在家里。 不是她嫌弃李十五太傻，是李十六实在太好用了！ 三个人该做买卖做买卖，该收药材收药材。 因为粮食涨了，药材也涨了一些。 李如意趁着这会儿价高，把家里那些都卖了，把丁婆婆气的直跺脚，时间好像一下回到了一年多之前，李如意刚开始做买卖的时候。 她这边忙的飞起。 县里面的气氛却越来越凝重。 如果说什么地方买粮食吃的人最多，那必然是县城中无疑了！ 县里很多人家都没有田地，全靠俸禄和月钱养家糊口。 如今粮价飞涨，这些人日子才是真的难捱，他们想要吃一口野菜都吃不到！ 一时之间，县城里的乞丐都多了两倍，有些人更是在县城周边乱窜。 往年一年到头也就看见个五七回的乞丐，如今一天就能看见好几个。 无奈，里正只好又开始组织人巡逻。 这些行乞的人不全是老弱病残，还有很多有手有脚的青壮。 一旦在村里闹事，招惹了谁家大姑娘小媳妇的，这不得出人命嘛！ 巡逻的人开始驱赶乞丐进村。 那些乞丐要不到吃的，还有人会去地里偷粮食。 但这也避免不了，村人只能在地里盖了窝棚，四处驱赶周围过来的人。 不止是三家村如此。 周围的村子也全都一个样。 李如意不在家，李十五就成了她家里出面的人。 遇上那从四面八方绕进村的乞丐，他也都能挡在大门前。 不过，李家这边好说，韩时安那个院子就有些麻烦了。 整日的狗叫，李十五总要往返在两个院子中间，看看那边出了什么情况。 后来等到韩时安让人送盐贴回来的时候，李如意便问他可不可以安排两个人住过去给他看房子。 韩时安第二天就送信回来，让李如意找四个人，两个人在这看着，另外两个人去他家里看着。 去他家看着的一定要找韩家人。 这事儿好办。 李如意找到韩时雨的家里，让他小叔带着他堂哥住了过去。 这时候，都不用给钱，只要说一声管饭，三家村的青壮就能扒拉着挑。 他俩住在厢房里，倒是住的也还行。 而村尾那边，李如意就在隔壁找了两个人住了过去。 住的也是客房，韩时安的房间被李如意锁了。 李老头特意叮嘱了家里的孩子不要四处乱看。 有了饱饭的诱惑，这两个半大小子都听话的很。 他们心中此刻向往的就是李十六。 总觉得自己也能从混吃混喝做起，一直做到一个月拿半吊钱！ 李家这边总算是稳定下来。 但李家之外的地方，却是越来越乱了。 听说县里杀人放火的案子变得越来越多了。 总有些活不下去的人想要在自己生命的尽头再做点什么！ 灾害像是一个推手，将那些隐藏在平静之后的恶推进了不良循环的怪圈。 第255章 求上门来 李如意如今进山都要带上一些粮食，山里人家田地少，粮食很多都是跟山下的人换的，如今山下的人也没有余粮换给他们，就会有些人坚持不住。 她也帮不了太多，也就是跟她买盐的那些村子而已。 因为有她的帮助，再加上之前李如意收药材给的条件也不错，这些村子的情况也还算好的。 忙碌一天过后，李如意一行背着巨大的布口袋从山里出来。 这条路她们已经走熟了，也没遇上意外。 回到家里，大姐已经做好了饭菜，吃饱了饭，李如意带着家里人一起看书练字。 丁婆婆收拾药材的时候问她一句。 “你手里还有钱吗？” 李如意心一颤。 她手里倒是还有钱，但也撑不起这么大的消耗啊！ “有点……” 听出她的犹豫，丁婆婆点了点头。 “嗯，我还想着，若是钱不够，就把我的药停了，那药我吃不吃都差不多！” 李如意听说不是谁着急用药，瞬间放下心来，丁婆婆虽然一个月也得将近一贯的药钱，但她完全负担的起。 “哦，这件事啊！师父你不用担心，药还是得吃的，大姐和阿菜脾气软乎，家里还得您坐镇呢！您要是武功高强，我心里也有底啊！” 丁婆婆知道李如意说这话就是为了让她放心，李十五天天在这蹲着，哪里真的需要她坐镇。 她叹了口气，小声的呢喃。 “别成了你的负担。” 李如意的耳力早已不是当年可比，听见丁婆婆这话，她的筷子一顿。 “师父，你永远都不会成为我的负担，只要想到家里还有你，还有你们，我这心里啊，满满的都是干劲儿！” 丁婆婆无奈的勾了勾嘴角，但心里是很熨贴的。 当家人不好做。 别人只看见家里大事小情都有人忙活，却从不知道李如意所承担的。 大约只有见过了世态炎凉的丁婆婆，才明白李如意正在经历着什么。 她们正说着话，院门就被人敲响了。 李如意抬头往窗外看，李十五这会儿已经起身去开门了。 没一会儿就听见一阵哭声，和李十五的抱怨。 “我们也得吃喝啊？粮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来，谁知道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呜咽的声音小了一些。 李如意放下碗筷站起身出门。 看见她大门外的老太太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把推在李十五身上，想要把人推开闯进来。 不过李十五这么长时间也不是白练的，稳稳站在那一动没动。 他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李如意出来，担心自己做的不利索惹李如意生气，声音更高了两度。 “这时候都难，谁家不难？你怎么不去族长家里要吃的？还不就是打量如意年纪小！” 乡里乡亲的李十五心里也有些不忍，可道理摆在那，他再不忍也改变不了这些人仗着弱欺负人的事实。 瘦小的老太太才到李十五胸口，甩开巴掌用力拍打他。 “我们真是活不下去了呀！族长家里也去了，可他们也没有余粮，我们能怎么办啊……” 李如意走到门口，看着那小老太太饿的有些浮肿的模样。 这人或许有些浑，但她的困难也是真的。 李十五不敢跟人动手，只能气囊囊的说道。 “那你来找我们也没用，我们这么多人吃饭，如意养我们已经很难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又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我不要太多，你就给我一点就行，我家小宝快要饿死了，他今天喝了一肚子的水，再不吃点东西就要饿死了……呜呜呜……你就给我一口吃的就行啊！” 李十五看了李如意一眼，见李如意没开口，便板着脸继续说道。 “各家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当年如意那么难，也是一点粮食都没有，谁过来帮帮她了？” “你家是你家，我家是我家，我们的钱也是一文一文赚来的，我们每年走烂的的鞋，翻过的山，吃过那么多苦，你不也没吃过！” 李十五是个执拗的人，若是待他好的友邻上门，他是不会拒绝的。 甚至还会担心对方过得好不好，够不够。 但这种平日里什么好话都不说，遇上事儿了跑这来哭穷的人，李十五实在理解不了。 他说的话很实在，也没有刻意糟践对方。 李如意就在一旁听着。 那老太太见过太多执拗的人，知道李十五这里走不通，马上调转目标。 “我跟你一个长工说不明白！这事儿我得跟如意说……如意啊！你可是奶奶看着长大的孩子，奶奶求求你啊……” 说着老太太还想要给李如意跪下，被李十五眼疾手快一把捞住。 “你干嘛？你这是求人嘛？你这不是逼着如意一个晚辈给你服软嘛？” 老实人说话总是这样一针见血。 老太太老大的不愿意了！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那我给你跪下也行！” 她这腿跟力气一样，打着弯吊在半空，把全身重量都压上了。 李十五倒是没觉得多重，他只是被对方胡搅蛮缠的行为搞得很无奈。 他去看李如意，像是个求助的大狗！ 李如意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她看着老太太说道。 “九奶奶，你也别跪我，十五哥有些话说的对，我家的粮食确实不多，今天给你了，明天知道信的人上门，你说我是给还是不给？” 老太太听见李如意这话，刚才的可怜就要收敛起来，双脚落在了地上，挣脱开了李十五钳制她的大手。 “如意……如意你听奶奶跟你说！我们情况不一样啊……小宝是你弟弟啊，咱们同宗宗族，往后都是你的助力啊！” 李十五张了张嘴，想说你们已经不是同族了！ 不过，李如意没等他开口便接着说道。 “那太远了！谁知道明天什么样？我只看眼下。” 她这话说的斩钉截铁，气场把老太太都给镇住了。 老太太脸上的肌肉颤抖着，换成她以前的脾气，说不定已经翻脸了。 只是看着李如意那淡然的模样，想起对方曾经杀过人的手段，那点想要破口大骂的情绪也都被她压了回去。 有些时候，拳头硬就是能让很多不讲道理的人好好讲讲道理。 “这……这……是我老婆子看错人了！是我……” 她垂着头，转身缓缓离开。 回去的脚步很慢很慢，似乎是等着李如意可怜她同情她，再把她叫回去。 但李如意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看着她的背影一直走远都没有开口。 李十五想要关门，但见李如意一直站着，他也没好意思，就跟着一起等。 等了一会儿，他有点等不及了，饭还没吃完呢呀！ “如意，咱们回去！” 李如意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第256章 各怀心思的族老 夏天想要饿死人也不容易，山上有野菜，河里有鱼，岸边能摸野鸭蛋，草甸子里还有野鸡，只要能干活，总归熬的下去。 李如意更担心的是冬天。 也不知道赈灾的粮食什么时候能下来，甚至有没有这个粮都不好说。 就算是真的有，老百姓想要拿到也不容易。 那老太太回去以后，把李如意的狠心宣扬了一番。 村里村外又多了一批骂她的人。 李如意都记不清自己因为多少事情挨过骂了。 最开始是忤逆不孝，对李老六不好，还想要出族。 后来是说她抛头露面不守妇道。 再后来说她和多少人不清不楚，说她小小年纪深谙勾引男人之道。 再再后来说她丧尽天良帮着李枍坑韩时安。 再再再后来…… 每次都是那些人，每次都有新花样。 同样的，每次老三都要忙碌一阵子。 她突破以后已经打遍村中无敌手了，毕竟三家村里能赢她的人都在李家院子里住着呢！ 这一次风波又起，李如意也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不淡定的是村里的人。 他们骂完人以后依旧不安，骂人改变不了没粮的窘境。 村里人心浮动，各个族长家里整天都坐满了人。 里正也不遑多让。 韩家族长和大家一起骂李如意。 李家族长愁眉不展的安抚着来人，他也没当两年族长，底蕴不足，自家的粮食都不怎么够吃呢，何况别人。 孙家族长倒是还好说些，毕竟李如意跟他们实在是没有关系，原本也没指望什么。 到里正家里求粮的人倒是不多，只有催他去县里问问，什么时候能开仓放粮，赈灾的粮食什么时候到。 里正：…… 他一个村子里的里正，连头牛都做不了主的人，配过问这种问题嘛？ 最后无奈，大家又聚在一起商量怎么办。 李如意又被找过去的时候也懵了一下。 她倒是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已经跟村中的各位族老坐在同一个处议事了！ 大家都在里正家里坐着，偌大的屋子里，这一群老人比之上次见面都老了一些。 只有李如意一如既往的英姿勃发。 虽然这些腐朽的老人，发自心底的厌恶她身为女子，竟然如此不善良。 但这会儿看见她的年轻，大家还是觉得心里有了些依仗。 后继有人总比后继无人的强。 李如意从这些人的表情中读出了很多情绪，不过，她心情倒是不错。 这些人厌恶她的存在，却又肯定她能够坐在这里，就说明了一切。 里正叹了口气。 “诸位也都是咱们村中的富户，家中尚且有些余粮，如今的情况大家也都看见了，同村住着，乡里乡亲的，能帮一把是一把，不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嘛？是！” 韩族长哼哼一声，斜了李如意一眼。 “这话可不好说，兴许就有那心狠的人，才不在乎同村人的死活。” 韩家的族老也都很配合，听见他话音落下，也都跟着点头应声。 “就是！” “依我看啊，这事儿拿个章程出来就行，可别等着人良心发现了，谁知道那黑心烂肺的人有没有良心。” 有人发出不屑的嗤笑声。 有人沉默以对，但却在偷偷观察李如意的反应。 李如意装傻充愣一把好手，完全不搭理韩家的人。 如果不是韩时安，她跟这些人八竿子也打不着。 再说，凭什么把对韩时安的怨念撒到她身上来！？ 里正皱眉打断这些话。 “咱们坐在一处就是为了寻个章程，这些话就没必要说了！” 韩族长扫了里正一眼，虽然不大看得起，但也给了个面子，闭上了嘴。 里正这才说起当下的情况。 “赈灾的事到现在也个信儿，按照这么多年的惯例，不等到过冬不会有动静的！” “地里现在还有苞谷没收，但我瞧着收成也不会太好。” 按照常理，苞谷和麦子很少有一茬染病的时候，虽然它们都是植物，但种类不同，病害也不全都想通。 只是朝廷没有人过来，他们这些人空有经验，没有见识，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解决不了粮食产量的问题，只能被动接受灾害的到来。 “村里已经有不少人家吃不上饭了，等过一阵子只怕吃不上饭的人家会更多。” 大家都沉默着，里正的意思是想让大伙出点粮食，只是谁家粮食也不是平白来的，凭什么给别人？ “你这话我倒是能理解，可据我所知，这些人家也不都是真的吃不上饭。” “远的不说，就说我家隔壁那个韩婆子，当初看见粮食涨价，眼热人家那点钱，就把自家粮食卖了，如今粮食吃完，就开始哭穷，可那卖粮食的钱她倒是一分没花，擎等着别人救济呢！” 李家的族老一开口，就得到了不少李家人的支持。 “可不是，还有我家旁边那户，整日里在家躺着，我说你去抓两条鱼，不干！我说你去挖点野菜！也不干！我看还是饿的轻！” “就是就是！这大夏天的，啃点野草都能活，哪里就得救济了！” 村中吃不上饭的人当然也有，但像他们说的这些人也不少。 李如意知道，这还没到极限呢。 这会儿拿出粮食来，不能解决太多的问题，只会让占便宜的人家把便宜占完，等到那些真熬不下去的人家开口时，粮食也所剩不多了。 她对粮食有预估，心里也有底。 如果村中能拿出个合适的章程，她也不介意卖里正一个面子。 只是如今看来，这些族老族长的心一点都不齐。 李如意很担心自己的粮食拿出来，最后别没帮上忙，反而惹得一身腥。 她也和大多数人一样，蹲在角落里沉默着，反正她年纪小脸皮厚，骂她她也能装听不懂，别人争得面红耳赤，她倒是心平气和，甚至还悄悄的运转起了功法。 坐在她身边的小老头没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天本来就热，李如意还在散热，这不要了他的命了！ 他悄悄的挪走，慢慢的李如意周围空出了一圈空地。 第257章 受伤 从里正家里出来，大伙三三两两的聚做一堆，都在议论这些事情。 李如意越过里正，想了想还是说道。 “表舅，你放心，别看咱们村子离县城近，真要是赈灾，不会落下咱们的。” 里正叹了口气。 “往年赈灾一个人也就分到几斤粮食，就算吃又能吃几天？哎……” 他心情比较沉重。 李如意能够理解。 一场天灾带走的都是活生生的人命，谁也不知道下一个饿死的会是谁家的孩子，又或是谁的父母。 “这件事不是您一个人的事情，人力有穷极，各家各户的事情还得各家各户自己去解决。” 里正点了点头，拍拍李如意的脑袋。 “你一晃都长大了，还能安慰表舅了！” 李如意笑了起来。 “谁说的，我还能帮表舅你出主意呢！” 里正想起牛的事情，心里更是酸涩，灾年日子不好过啊！ 李如意又安慰里正几句，这才回了家。 不过她才走到一半，忽然皱了皱眉头，她朝着一个方向看去，很快，那里就闪过一道人影。 李如意转身就追了上去。 那人听见动静回头看，发现是个半大孩子，停下脚步吓唬她。 “小崽子趁你爷爷心情好赶紧滚！” 这人年逾三十，身材瘦小单薄，却有内功二层的实力，身法也不错，明显不是三家村的人。 李如意看了一眼他背后背着的粮食袋子。 “贼？” 那毛贼见李如意没跑，掏出刀来吓唬她。 “知道爷爷是个贼祖宗，你还不赶紧跑！” 李如意很少在青天白日的时候见到贼，她皱着眉往前走去。 “我祖宗都在地底下呢！你想当我祖宗，也得看有没有这个缘法。” 那贼倒是个敏锐的人，李如意一靠近，一股危机感就漫上他心头。 他哇呀一声似乎想要喝退李如意，但下一瞬，他自己却是转身就跑！ 李如意抬脚就追。 那半袋子粮食可能是谁家的命根子，这要是丢了，说不定就得有人饿死！ 这贼武功平平，就是跑的忒快，李如意比他强的太多，可一路从村子当间儿追到村尾愣是没追上这人。 就在李如意抽出刀，准备不管不顾先砍他一条腿再说的时候，前面的院门打开，一道身影从中走了出来。 李如意当即高喊。 “李廿！抓住他！” 李廿反应十分迅速，听见李如意的声音，都没去看人，身体已经朝着移动的目标冲了上去。 那小贼感受到李廿的速度，也吓了一跳。 李廿和李如意的围追堵截让这小贼飞快转身往河边的方向跑。 李廿紧追不舍，李如意弯腰摸起一把石子朝着那小贼扔过去，都被他完美避开。 只不过，他的躲避也消耗了些时间，李廿直冲上去，缩短了两人的距离，下一刻，小贼跳进了一个破院子里。 李廿也翻身进去。 小贼的灵活在对地形更为熟悉的李廿面前不值一提，李廿一脚踹了上去，一下就把人踹翻在地，粮食口袋摔在地上，幸好袋口捆住了。 那小贼顾不上粮食了，翻身起来就跑。 李廿看着粮食犹豫了一步，就在这时，李如意也已经追了上来。 那小贼不敢回头，冲到了破院子的另一边。 “你去追我把粮食拎回去！” 李如意可不想看着那贼跑了，连忙交代李廿。 腿长的优势在此刻展露无疑。 李廿跑一步，够李如意和那小贼跑两步了！ 那小贼已经跳出了院子，李廿追着他又跳进另一个院子！ 小贼扯着倒了的房架子往李廿身上扔。 李廿用手臂格挡开，继续往前追去。 那小贼已经跑出一段距离，他看着不远处的河，总觉得自由近在咫尺。 只是正在这时，他听见啊呀一声，接着一个重物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老三听见动静追出来，她耳聪目明又熟悉地形，直接从旁边围上来，看见那小贼二话不说就跳了上去。 她从侧面跳出，一下就把那小贼按倒。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晃过她的眼睛，老三下意识的眯眼。 冰凉的触感落在她的脖子上。 那种如同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好像有一只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 下一瞬间，她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 意识回笼的时候，她的尾椎一痛，整个人四仰八叉的摔在了地上。 阳光被高大的身影遮挡，她听见李廿一声叫骂。 下一刻李廿的大巴掌直接甩开，左右开弓一直把那小贼扇的晕了过去才停下手。 他的右手微微颤抖，鲜血像是蜿蜒而下的河流，从他的手背滑落。 他胳膊上还插着一把刀。 如果不是他跑来的快，这把刀就捅在老三脖子上了。 江湖之中武功高强的人未必会活到最后，老三年纪太小，经验太少。 老三看着李廿的手上的鲜血，没有控制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有险死生还的后怕，有对李廿的愧疚，有对自己无能的懊恼…… 李廿叹了口气，有心想骂她两句，可看她哭的实在伤心，又于心不忍。 这个小妹妹往日里最是古灵精怪，整日里端着小先生的架子，办着孩子气的事情。 大家都愿意纵着她。 在这样的世道，活的开心比活的富贵都难。 李如意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李廿没跟李如意说实话，找了个借口把事情遮掩了过去。 不过他的演技一般，李如意还是看出了端倪，但见老三哭成这样，也就没追究那些，只是想着应该找个机会好好和老三谈谈了。 第258章 如何处理 李如意让李廿先回去处理伤口，她把这小贼的身上搜了一遍。 老三有些担心李廿，小尾巴一样跟在李廿身后，‘二十哥’‘二十哥’的叫着。 李如意从这贼身上搜到不少好东西。 各种迷药若干，溜门撬锁的工具几件，鞋底还有机关，能弹出小刀，估计是被人捆了用来割绳子的。 钱财倒是不多，不过都是银子，不知道也是从哪偷来的。 李如意把银子先收好，准备等着小贼醒来好好审问一番。 不一会儿，李十六扛着绳子过来了。 李如意听见动静看他一眼，想着应该是李廿回去说了这事。 李十六过来帮着李如意把这小贼捆上，又把人扛到里正那里去。 里正还犯愁呢，听说李如意又回来心里一喜，还以为李如意是不是有了什么好办法。 结果还没等他问出口，就看见李十六把一个男人扔在了地上。 “这是……” 李如意说道。 “这是个贼，我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偷东西就追了过去，结果这人不止不收手，还想要动手伤人。” 里正听了这话表情严肃起来。 “不是在村口安排人了，怎么还能让这人混进来？” 李如意叹了口气。 “咱们村子四通八达的，村口也堵不住什么，绕个路就能进来。” 里正一想也是，若是有些老实的乞丐看见村口安排的人大约就不会往里面走了。 可这种不守规矩的小贼又怎么会在乎那些。 “对了表舅，他不知道在谁家偷了一袋子的粮食，我一会儿把粮食送过来，你让人问问！” 里正太了解村里人的德行了，若是自己上门去问，一会儿就得有几十户都丢粮食了！ 他看向李如意，眼中怨念深深。 “如意，这事儿得你拿主意啊，粮食是你找到的，人也是你抓的，你不能撇的一干二净啊。” 李如意倒是想说把这个小贼打醒了问问，但一想到对方内功二层的实力，她又担心里正也控制不住。 “拿主意也成，我就是不知道这人要怎么办，若是放了担心他往后回来报复，若是留下又违反律例。” 都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年月招惹上一个贼可不是好事儿。 里正听出李如意话里话外的意思，他的心也跟着沉了沉。 “若是送官……” 这年月不是有理就能好好活的，拳头不硬，送官也只是得罪人罢了！ “偷盗怕是关不了多久，如今县衙人满为患，我去取盐的时候听说，不少吃不上饭的人都愿意犯点事被关进牢里呢！” 里正大受震撼。 “竟还有人愿意去蹲大狱？” 说完他也叹了口气，命都没了，蹲大狱又算什么！ 李如意听说过不少事情，便跟里正讲了讲。 “县里那位不懂的如何治理，现在小罪小罚都不愿意管了，有些人脑子也不灵光，以前觉得偷东西就能进去，后来都得伤人抢劫才能进去了。” “倒是让那些想钻空子的人做了更大的坏事。” “蹲大狱里当然不舒坦，牢头整日里鞭打，可那有什么用？不会犯案的人不知道这些也不会犯案，会犯案的人知道了也心存侥幸，觉得未必是真。” “剩下这种惯偷，倒是没了处置的办法。” 里正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世道……不好活啊！” 李如意也跟着点了点头。 “这人不是三家村的人，宗族管不到他头上，我这才找您来的。” 里正为难的抓抓脑袋，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其实李如意最想做的就是把人杀了一了百了。 但县衙那位实在是不好琢磨，万一这贼还有别的同伴揪着李如意不放，非要追究她杀人的过错，县太爷未必会明察秋毫。 为了这样一个贼，让自己冒着么大风险可不是什么好事，还是把锅甩出去，让里正背！ 里正犹豫再三，这才一握拳。 “要我看，不如就把他手指掰断扔出去！” 来了三家村，不付出些代价怎么行？ 旁的贼往后不得常来光顾啊！ 李如意这会儿是里正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很乖巧的样子。 “行，我看他是个江湖人，有内功修为，我在把他内功也废了，表舅您看如何？” 里正：…… 你都有主意了你还问我？ 不过里正也明白李如意的顾虑，毕竟这是村子的事，她是仗义相帮，没道理所有责任都让她承担。 “我看也行，等会儿问问粮食是谁家的你在动手。” 李如意答应下来，站在一边的李十六当即迈步上前，弯腰掐住了那小贼的人中。 这人被李廿打的鼻青脸肿满脸是血，但李十六浑不在意，将李如意的意志贯彻的十分彻底。 小贼醒来，还有些迷茫，但感受到自己的现状顿时一惊，挣扎着开骂。 “你们快把我放了，不然爷爷往后天天来偷你们东西！” 李十六听了这话眼睛一瞪。 “挺嚣张啊你！” 他一嘴巴抽过去，抽的那人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 李十六甩了甩手，他自己也挺疼。 “上次敢在我家当家的面前嚣张的歹人，脑袋一直在城墙上挂到风干，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自认爷爷？” 小贼对着李十六骂起来脏话，骂到一半才明白李十六说了什么。 剩下的话，瞬间咽了回去。 他嘴唇抖了抖，转头去看李如意。 李如意淡定的换了个姿势。 “你粮食在哪偷的？说出来我放你一条生路。” 那小贼尴尬过后，瞬间堆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哎呦哎呦……哎呦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嘛！原来是李如意李姑奶奶！难怪我说这小小年纪身手如此了得……” 李如意虽然没听过多少吹捧的话，但她习惯用目的去揣测别人的行为。 这小贼不过是知道自己不好惹，换了一种挣扎方式而已，和她本人关系不大。 不止是李如意，李十六也都没信，又是一嘴巴抽上去。 “我家当家的问你话呢听不见！” 小贼连忙摆出配合的样子，毕竟这种事情人家自己也能查到，他也不能拿这种消息威胁谁。 “哎呦，哎呦这个……是那个有一户人家，房子挺矮的，院子里有一口老井，屋里还有个老太太动不了！” “我就是在他家下屋搬的粮食……” 李如意联系当时看见小贼的位置，大致判断出来了那是谁家，转头和里正说道。 “表舅，他说的可能是瘸子叔家里！” 里正答应一声。 “那行，我让老大先去你家把粮食搬回来。” 李如意从善而流。 “好！” 说完，她才去看那个小贼，接着问道。 “还有呢！？” 那小贼一愣。 “还有什么？” 李如意从怀里摸出银子放在桌上，看着那银子小贼心一抖，猜到自己身上的东西可能都没有了。 他打了个哈哈，赶紧说道。 “这不是李姑奶奶您的钱嘛！咱们村子多穷啊？谁家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来！只有您家里才有啊！” 李如意不吃他这套。 “把话说明白点，在哪拿的？” 小贼有些意兴阑珊。 “县里一家富户那拿的！” 他把那家人的地址说了一遍，李如意记了下来，又问他还拿了别的什么。 一问，发现这小贼偷的还真不少，剩下这点银子，也就是个零头。 这倒是不好往回还了！ 第259章 废了他 等到苦主搬了粮食回去，这才又跟着里正家的大儿子过来。 瘸子叔是后来在山上摔断的腿，很多重活都干不了，家里家外全靠瘸子婶支撑着。 他具体叫什么李如意都不知道，只知道全村都这么喊他。 他家里大孩子早年没了，只剩下一个小孩子，头两年送到了县里给人当学徒，一年到头赚不到多少钱，也没办法回家看看。 只有这两口子和一个瘫痪的老娘住在一块。 这些粮食基本就等于三个人的命。 一看见李如意，这人差点就给她跪下。 李如意最受不了这种场面，她拖着人让人起来。 “叔，我做这事儿也不是图什么，您心中要是真感激，往后好好生活就成！” 这话说的老两口都是眼眶发热。 等把人送走，李如意这才动手。 她的善都是为了自己，是担心自己承受不了重来一世的福运。 本质上，她心里还是带着一股子狠辣的！ 对于杀人，她无所谓。 对于伤人她就更是淡定了！ 那小贼还以为李如意就是吓唬吓唬他呢，直到李如意面无表情神色淡定的掰断了他十根手指头，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 但他那些姑奶奶什么的话，激不起别人半点同情。 这世道，粮食就是命。 偷粮食的人就跟偷人命没有区别！ 十根手指掰断以后，李如意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 这小刀很小很锋利，是这小贼自己的东西。 李如意运起内功，感受着对方内力运转的温度，找到关键位置，对着那一处便刺了上去。 废了武功的几种方式就是这样的。 要么震碎丹田，要么截断经脉。 李如意掌控不了震碎丹田的力度，还是截断经脉来的更稳妥一些。 至于说以后能不能恢复，这人年纪也不小了，想要恢复到之前的水平基本不可能了。 里正不知道李如意在干什么，但那小贼却感觉到自己正在散功。 他从求饶变成了破口大骂。 但李如意的手稳的不行，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她断了这人的大半经脉，这人往后跟废人没有区别，别说运功了，走路干活都费劲。 做好了这些，她招呼李十六。 “把他扔出去，扔到村口去，让过来的人都看看！” 李十六弯腰扛起死猪一样的小贼，往村口走去。 里正没有阻止，这都是早先商量好的。 “那户人家的银子，要我说你就别送回去了！” 这种已经花了一部分的钱很难送回去了。 容易被人讹上，也容易被迁怒。 李如意不花脏钱，她心中自有一杆秤。 “我到时候打听一下，若是人家需要钱，还是送回去的好，若是不需要，我就替他们买了粮食送去慈幼院里。” 里正见她心意已决，也就没再说什么。 不过心里对李如意倒是又多了一层喜欢。 人人都爱君子，就是知道这样的人即便帮不上忙，也不会背后捅刀子。 “你有主意就好，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只管回来跟我说。” 李如意笑着点头。 “好，今天的事麻烦表舅了！” 里正答应一声，送她出门。 走到门口的位置，李如意又一次站住脚，就像上次一样。 里正只当她想到了什么，还没在意，却听见李如意说道。 “表舅，我也跟您交个底，粮食的事我也有自己的主意，只是眼下还不是时候，您也别着急。” 里正听了这话，好像一块棉花堵在了喉咙处，堵的他眼睛都红了。 李如意这才离开里正家，自己回家去了。 走了没多久，李十六从后面追了上来。 李如意停下脚步等他。 “怎么样了？外面有人接应吗？” 李十六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你怎么知道？” 村口堵着几个乞丐，他刚把人扔出去，乞丐堆里就有个人跳出来把人带走了。 剩下那些乞丐也全都散了。 “哪有贼敢大白天偷东西的！还不是笃信咱们村子里的青壮都不在家，估计是早就踩过点了。” “除了村口那几个，周围肯定也还有人接应，那么多的粮食他一个人搬不走的！” 李十六瞬间了然。 “你早就知道了？” 李如意摇了摇头。 “不是，我是从他说出县里那个富户开始想到的，那么多的钱，他一个人若是全花完，肯定会被盯上的，但他屁事儿都没有，说明一定有人跟他一起花。” 李十六恍然大悟。 这贼只当李如意是个武功不错的小孩子，却不知道李如意对县里的情况可能比他都了解。 如今什么时候？ 在县里多花两个铜板都会被人盯上，他那么多钱花出去还能平平安安的，谁会信？ 李十六表情有些严肃。 “那他们会不会报复啊？” 李如意想了想。 “应该不敢！” 这一次抓贼，李如意和李廿会武功的事情已经暴露出来。 没有万全的把握，那些人是不会再来的！ 内功二层就是他们的极限了，更厉害的人都不屑在这种小泥洼里翻滚。 李十六这才放下心来。 “那便好了！” 两人一起回家，看见李廿歪在棚子里，一大群猫猫趴在他身边，老三蹲在一旁，切了根黄瓜往他嘴里喂。 李如意：…… 看见李如意回来，李廿瞬间坐了起来。 李十六调侃他一句。 “二十这日子过得挺美呀！” 猫猫散落一地，翘着尾巴四散逃开。 李如意还是有些担心李廿的。 “你胳膊怎么样？” 李廿动给李如意看。 “没事儿，皮外伤！” 那一刀扎的挺深的，想要完全恢复也得一两个月。 李如意点了点头。 “用最好的药，咱们省钱也不能在自己身上省！” 李廿嗤笑一声。 “还用你说！我刚跟师父要了一瓶最好的金疮药糊上了！” 李如意看他真没事，也就没多纠缠，招呼老三一句，进屋去了。 老三垂头丧气的跟在李如意背后。 一进门便开始道歉。 “二姐，我错了！” 李如意把人带到了书房，屋里的架子上摆放的都是书和大家练字用过的纸。 李如意坐在炕边，老三站在她面前，沮丧的不行。 “你错哪了？” 第260章 心中的恨 老三叹了口气。 “我太冲动了，害的二十哥替我受了伤！” 李如意眉头微皱。 “还有呢？” 老三悄悄抬眼打量李如意的表情，一时间没想出来自己还有什么错。 她只是觉得后怕和愧疚。 便觉得自己最大的错误就是对不起李廿。 “我……” 李如意等了许久没等到下文，这才叹了口气。 “若是李廿没有帮你挡那一下，没有因你而受伤，你难道就没有错了嘛？” 老三无可辩驳。 “对不起！” 她的年纪太小了，经历的也太少了。 李如意忙忙碌碌，没有时间管教她，大姐脾气软和也管不住她。 剩下丁婆婆，虽然知道她出去打架，但在丁婆婆看来，小孩子打架是常事，算不得问题。 外人眼中的皮猴子，在自家长辈面前，也当的上一句活泼可爱。 “我接下你的道歉，但不是因为你的冲动，而是你在遇到事情时，根本没考虑自己。” “若是李廿没有帮你挡那一下，你现在会是什么样的？”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看见那样的你，往后又要怎么生活？” “你应该愧疚的不是李廿替你受伤，而是你从来没把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生命当一回事。” 老三听见李如意这话，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她低着头，看着地面上的水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这一次的错误在哪。 李如意伸出手，把她搂在怀里。 “对我们来说，你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往后不管遇上什么事，都要先保护好自己。” “贼跑了没关系，粮食丢了也无所谓，甚至是货物，是钱财，都不重要！我们只要你平安就好！” 老三心中的后怕直到这时候才爆发，她哇的一声哭出来。 “我知道了二姐！是我的不好……我往后不会了！” 李如意摸摸她的脑袋。 “是不是害怕了呀？” 老三用力点头。 “嗯！他刀都架在我脖子上了……我都吓傻了！我……呜呜呜……我好没用啊！我……” 她哇啦哇啦不知道说着什么。 但听懂一部分的李如意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她之前以为那人只是想要反抗，才废了对方武功扔出村子。 如果她知道那人险些杀了老三…… 李如意手指也跟着颤抖起来。 她大概明白李廿当时为什么要把人打成那样了。 换成她能留对方一口气都是她心软！ 她用力抱住老三，轻轻的拍着对方的后背。 “没关系，二姐把他手指掰断了，还把他武功废了，他不会再来伤害你了！” 老三脑袋埋在李如意的臂弯，用力抱着李如意的腰。 “二姐对不起，我往后会保护好自己的！” 李如意眼睛也跟着红了。 她摸着老三的头发感受着对方的温度，一幅幅画面在她脑海中闪现。 最让她痛苦的，还是上辈子，她看着棺材盖撬开，露出老三死不瞑目的双眼。 老三穿着嫁衣，和一具尸体躺在一起，她的手上全是血。 因为窒息，双眼外凸着。 也是因此，即便那户人家说老三已经死了，不如留在这里她也没能同意。 她的妹妹，就应该选择自己想要走的路。 就算没有后人香火，也绝不可能葬在那样人家的祖坟里！ 只是可惜，她的力量太过弱小。 那户人家到最后也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李如意心中的恨意叠加在一起，让她看似平静的心再起波澜。 她险些控制不住，上辈子那翻涌而来的情绪差点将她席卷。 老三在李如意这里得到了安慰。 李如意又何尝不是在她身上寻求救赎。 姐妹俩抱着哭了一阵，老三这回老实了下来。 当然，李如意知道，这孩子老实不了太久，毕竟她本性就摆在那，释放出来以后又怎么收的回去。 能够多多注意，不要再那么冲动就足够了！ 这件事最后剩下的一点收尾也就是县里那个富户的情况。 李如意过去打听一番，结果没想到却是听到了个让她震惊不已的消息。 对方家里被偷了这么多的钱，结果竟然按下不表，仿佛从来都没丢过钱一样。 这样异常的事情，只能让李如意联想到一种可能。 那就是这家人的钱来路也不干净。 原本李如意还准备用这钱给他家积点德呢，如今一看还是算了。 她又添了点钱，买了东西自己送去了慈幼院。 正好又看看兰叶生。 粮价涨了以后慈幼院的日子也不好过，所有孩子都吃不饱。 县太爷无暇顾及他们，知道他们没死就足够了。 慈幼院中也有好人有坏人，不过现在看着好人还是多的。 李如意也不在乎这些粮食被谁吃掉，那些慈幼院里看守孩子的人，也都是贫苦百姓。 都是一样的人命。 因为这一批粮食，兰叶生算是慈幼院里这段时间过得最体面的孩子了。 只是，他还是不快乐。 慈幼院里有人会教他们一点东西，但教的也不多。 他整日里除了吃喝，学点东西就是发呆。 李如意便找了个韩时安给他的启蒙书籍，让老三誊抄了一份带给他。 第261章 相看 李如意对于被命运控制的所有人都多了一分同情。 兰叶生的人生也不是他自己能选择的。 如果可以，李如意希望他能拥有更多的选择，不会一直困在慈幼院里。 那样的地方，不止安放了许多孩子的身体，还囚禁了很多人的灵魂。 从县里回来之后，李如意的买卖还是照做不误。 不过，她这段时间也开始琢磨起新的商路来。 县里的池水太浅，她带回来的很多东西都消化不了。 而这才是个开始，等到冬天大家吃不起饭的时候，李如意手里的物资可能会更多，如何把这些物资变成钱变成粮，是她从现在就要开始着手准备的！ 她一个人养不起那么多人，必须要让那些人自己养活自己。 不过，所有的事情都要有个契机，她现在就算想要改变也不容易。 李如意愁眉不展，还没想好这契机在何处。 但她却没想到，村里还有一桩让她无比头疼的事情等着！ 事情的起因也和今年的灾害有关，三家村中有个土郎中，姓孙，排行老七。 他医术平平，靠的是他父亲早年在医馆当学徒留下来的笔记看病。 要说靠谱也不太靠谱，上辈子李如意有一次拉肚子太狠去找他看看，结果差点让他看死，李如意就再也不敢去找他了。 要说水平，可能比丁婆婆一个专门看跌打损伤的都不如。 不过，他在村中还是很有威望的。 他家里有三儿一女，三个儿子都老大不小，全都已经成家。 就剩下这个十七岁的小女儿，还在家里养着。 她这小女儿长的那叫一个水灵，号称三家村一枝花。 老两口都稀罕的很，总惦记给她找个好人家，让她成婚后也少吃点苦。 他们这是左扒拉一圈，右扒拉一圈，三家村里没有相中的，又往周边看看，周边也觉得不合适，再往县城里去找。 就这样，一直找到了孙姑娘十七岁，也没找到合适的。 不是婆婆难伺候，就是家里妯娌多，再不然就是男人没出息…… 而就在老两口心中焦虑，不知道是找个本分的还是找个有钱的，顾着一头将就将就的时候，李如意异军突起，在三家村中掀起了一阵风潮。 老两口的目光瞬间从广阔的天地中转移回来，一下就盯上了和孙姑娘年纪相仿的李廿。 李如意的同门，又能帮着做买卖，如今也住上了单间，这卖盐的生意一看就能做一辈子。 这往后别管是灾年还是好年月，人家起码不愁吃喝！ 至于说李廿心里怎么想，老两口都觉得自家姑娘要才有才要貌有貌，配个李廿还不是绰绰有余。 两人一合计，就找到了孙家的族长媳妇，想让嫂子出面去李廿家里探探口风。 族长媳妇一听这话，觉得万分靠谱，姑娘是好姑娘，后生也是好后生，这要是成了，她就是一手托两家！ 多美的事。 不过，族长媳妇年纪大了，不好跟李如意这样的小辈说李廿的婚事，便去了李家，跟李廿的亲娘提了两句，也没说是谁，只说村里有个不错的姑娘想要给李廿保个媒。 虽然李廿在家排二十，他头上还有十九个没成婚的哥哥！ 但李家这情况，哪还能按照什么长幼顺序往下排啊，哪个能讨到老婆就先给那个讨！ 等着从老大排过来，还不都排成老光棍了！ 李廿娘很高兴，一口就答应下来。 族长媳妇回去跟孙老七一说，那边也很高兴，便约着想让两家孩子见一见。 虽然都在同村住着，但孙姑娘上头有母亲有嫂子，平日里洗衣做饭都不用她操持，她就在院子里做些针线活，人养的白白净净的。 孙老七觉得自家姑娘的这点优势可得利用起来。 这一出手，不得把李廿迷的神魂颠倒！ 就这样，在李廿还不知情的情况下，两家便约好了相看的事。 等到李如意那边去县里把货拉回来，李廿还没进门，就被他娘薅回家去了。 李廿娘笑的那叫一个喜庆，看着李廿的眼中都充满了对后辈八卦的探究。 看着她那个样子，李廿感觉浑身不适。 他拉着自家娘问道。 “娘，你今天怪怪的？” 他娘笑的可暧昧了，用粗糙的大巴掌拍在李廿胳膊上。 “什么怪不怪的！有大喜事儿！” 李廿听说大喜事的时候，心就咯噔一下。 “什么喜事儿？” 他娘扯着他衣领子往屋里拽。 “你孙大娘想要给你保媒，一会儿就要去相看，你赶紧换身衣服！瞧瞧你这穿的什么玩意儿！” 李廿这会儿穿的短打，胳膊都在外面露着。 不过天热的时候光膀子的男人也不少，他这相对于村中的人，都已经算是体面了。 听说要相看，李廿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慌。 以前他总把成婚挂在嘴上，可真到了这时候，他又说不出来自己怎么了，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挣脱开他娘的手。 “娘！我……” 他娘还以为他是不愿意换衣服，又往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 “干什么你！多好的机会！你孙大娘啊！那是谁？那是孙家族长媳妇，给你保媒你多大的脸面，让你换件衣服怎么了？” 李廿没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只能跟他娘说道。 “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问我？” 李宁的娘愣了一下。 “问你什么？你这几天起早贪黑的，回来就睡觉，我都没抓到你影儿，要不是你哥说你今天晌午就能回来，我差点又错过去！” “再说，这不是好事儿嘛？” 说完李廿娘看着李廿，喜悦的心情这才冷静许多。 她试探的问道。 “你不愿意啊？” 李廿深吸一口气，他想说他不愿意，可他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意。 他需要时间去梳理一下自己。 “娘，这件事先等一等再说，毕竟是终身大事，我也得考虑一下。” 他娘上下打量着李廿，满眼的迷茫。 “那……但是……可……我……人都约好了，一会儿就要去你孙大娘家相看了呀！” 李廿：？？？ “你说什么？一会儿就相看？” 第262章 害怕那些天高地阔的理想都成为泡影…… 李廿真是无语到了极点，他恨不得现在转身就离开，但他知道这件事不处理好，后续会更麻烦！ 李廿娘惊恐的点了点头，这才觉得自己做事不大周全，紧张的手指都纠缠在了一起。 “那……要不你去看看呢？人家姑娘那么好，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李廿深深的叹了口气。 “娘，那万一我要是没相中呢？” 但他娘不明白他的意思，还在迷茫中。 “可是这成婚过日子不都这样吗！父母之言媒妁之命，你孙大娘的为人咱们知道，这肯定是一桩好亲事啊！” 李廿深吸一口气，问她。 “她什么时候上门，什么时候约见，还有你跟我奶奶说没说？” 他娘不是个有主意的人，这件事当然不会自己做主。 “前两天来的，这不是听说你今天有工夫嘛，就说过去看看，你奶奶那边你爹过去提了一句。” “我们也想着，让你过去一趟，万一人家女方没相中咱们，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也没想闹大……你看这……” 李廿听了这话，迟疑了一下。 “那我明白了！” 看来这件事推脱肯定推脱不掉，但李廿心里乱糟糟的，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这么快就要谈婚论嫁。 虽然他以前喜欢过他表姐，可那时候的他和现在的他能一样吗？ 他那时候只想要老婆孩子热炕头。 但现在呢？ 李如意生意上的事从来不瞒他，也跟他提过去府城发展的事。 他想要去更远的地方，不想捆着一个姑娘在他家里替他承担他孝顺父母的责任。 人的眼界变了，心思也就变了。 他害怕这桩婚事将他牢牢地拴在三家村，害怕那些天高地阔的理想都成为泡影…… 李廿知道自己今天必须得去一趟。 若是不去，所有人都不好交代。 但他也知道，若是伴侣不在前行的路上相遇，那不管多好的姑娘，都将成为他前进的绊脚石。 李如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正和李十五李十六把东西归拢到库房里。 李廿找过来，帮着把活干完，就和李如意说了一句，把李十五李十六两个人都拉走了。 两人也不知道他要干嘛，但毕竟是兄弟，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儿，赶忙跟了上来。 三人回家以后，李廿就喊他们去换衣服。 等李廿的娘看见他们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黑。 李十六本来就是个有心机的，平日里也把自己收拾的利利索索。 再看自家俩儿子，一个汗津津的还穿着短打，另一个脸上还挂着刚干完活没擦干净的灰。 她赶紧打湿了手巾出来给他们擦擦脸，这才带着他们出门。 原本这次的相看很低调的，李廿的娘带着点东西找个借口去孙家就好。 结果就因为兄弟三人一起出来，倒有些引人注意了。 李十六这会儿已经明白了点事儿。 李十五还是懵懵懂懂的。 若是遇上人问他们干嘛去，李廿就说李如意交代了点事儿，问是什么事儿，他就不说了。 走了一段路后，李廿的娘干脆把他们仨都甩开一段，自己先往孙家走。 等到了门口，她才过去。 孙家的族长这会儿去里正家了，屋里除了族长媳妇，就只有她儿媳妇和孙老七媳妇加上孙姑娘。 李廿的娘看着这样的阵仗，心里慌得不行。 要是她儿子像样，她还能挺直腰板。 可现在她儿子那边出了问题，她连虚张声势的底气都没有，只觉得老脸臊得慌。 屋里的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家平日里来往也不多，只当她就是这个性子。 李廿的娘不着痕迹的看了孙姑娘一眼，看完以后心痛不已。 多好的姑娘啊，模样也好，性子瞧着也端正。 这放在两年前，她做梦都不敢想自家儿子能说个这样的媳妇。 不管是族长的媳妇还是孙老七的媳妇，平日里都是常见人的，说话都很漂亮。 两人一个想着这就是女儿未来的婆婆了，说说好话没毛病，另一个想着以后把李廿当个亲戚走动，跟李如意那边也能搭上线。 别人不知道情况，孙族长最知道李如意的人脉，这要是往后家里遇上点事儿找到李如意那边，也多个门路不是。 两边有意捧着李廿的娘，捧得她坐立难安。 终于，说了半刻钟的话以后，李廿三兄弟来了。 李廿倒是比他娘大方多了。 不只是他，李十六和李十五看着也不错，毕竟都是在外面锤炼过的。 见的越多，对这个世界越了解，就越有底气。 屋里都是女人，李廿也不好意思进去，便在门外行了礼说了话。 屋里的人从开着的门往外看。 孙老七媳妇打量着李廿的身材，怎么看怎么满意。 或许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吃的好，李廿的个子是他家里最高的一个，一身的腱子肉，行走坐卧都带着武者的精气神，连礼看着都比另外两个舒服。 虽然说穿着短打好像不郑重，但孙老七媳妇早就打听过了，这孩子一早就跟着李如意去县里了，这会儿也是才回来，能梳洗一番就算不错了！ 村里多少男人连梳洗干净都做不到呢！ 不得不说，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连带着那些不好都给忽略了。 族长媳妇见此，笑眯眯的去打量孙姑娘，看见女孩子一下羞红了脸，也跟着抿嘴笑了起来。 李廿的娘这会儿屁股都跟长了钉子一样，别人对她儿子满意，她是又骄傲又惶恐。 人家孩子越优秀，她越在心里骂李廿！ 又坐了一会儿，李廿的娘便找了个理由回去了。 大伙儿也明白，这都是打听打听意思，走个过场。 族长媳妇不觉得自己亲自保媒对方会拒绝。 孙老七媳妇也不觉得李廿会看不上她家姑娘。 三家村的所有姑娘都放在一块扒拉着挑，她家的也是排头的！ 李廿的娘出来想要找找李廿，问问他改没改主意，结果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 她只能先回家，看看李廿是不是回去了。 等到她走远，兄弟三个才从墙头后面露出脑袋来。 李十五心里泛酸，他也老大不小了，但还没有一个人给他保媒呢！ 李十六则是打量着李廿的侧脸。 “二十，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廿皱着眉，一点都不高兴。 “没什么意思！” 李十六听出了他的不喜，跟着劝了一句。 “我瞧着那好像是孙七叔家的姑娘，叫小娴！人挺好的。” 李廿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伸头张望着。 “跟我没关系！我不想在村里找！” 李十六有些惊讶。 “村里的姑娘勤快本分，还知根知底，那个长的也好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李廿没办法跟他讲明白，他的很多心事别人都不懂。 此刻的李廿，面临着跟李如意一样的困境。 大家觉得好的，他们却都觉得不好。 李廿想要过自己的人生，只是他还不知道他未来的人生是什么样儿的！ 这样匆忙的找个人成婚，最后的结果不过是平添一对怨偶罢了。 “我什么都不满意！” 他想了想，又转头去看李十六，很严肃的说道。 “我家里有哥哥，可以替我尽孝，我想去更多更远的地方看看，想找个能陪在我身边的，村里的姑娘都不合适。” 李十六倒吸一口凉气。 “你该不会……” 第263章 不过去看看吗？ 李廿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有违伦常的东西，正想要再说点什么，就看见孙家母女已经从屋里出来了。 他赶紧把兄弟俩的脑袋按了下去。 等到母女两人出门，孙族长媳妇回去，李廿才带着人跟了上去。 李十六有些不解，小声问他。 “你自己不就行吗？带着我们俩干嘛？” 李廿什么都没说，弯着腰几步就窜出去老远。 李十五和李十六只能跟上去。 跟了一段路后，孙家母女也还是两个人走在一处，没有半点分开的迹象。 李廿想了想，觉得这样不行，他得在孙姑娘到家之前把这件事搞定，不然容易节外生枝。 至于说怎么才能跟孙姑娘搭上话。 李廿犹豫了一瞬，便飞快绕了个远，站起身从另一边的围墙后面走了出来。 因为他走出来的位置很靠前，母女两人一早就已经看见了他，倒是没觉得害怕。 孙老七媳妇嘴角的笑都压不下去，心里想着，果然啊，这大小伙子都追来了，可真是上了心了！ 孙姑娘也是羞红了脸。 李廿走过去，对着她们一拱手，和两人见礼以后，大大方方的问道。 “七婶，我有两句话想和孙姑娘单独说，不知道方不方便？” 孙老七媳妇看着李廿走近，越看越觉得这孩子长的不错。 虽然孤男寡女单独相处不大好说，但村子里的姑娘媳妇也都要干活，偶尔也有落单的时候，倒是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她犹豫了一下，想着若是相看的时候多聊聊，有些感情基础，往后成婚后，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孙老七媳妇往前看看，瞧着距离自己家也没有几步路了，便答应下来。 “成，正好我这东西也挺重的，先送回家一会儿再过来。” 孙姑娘还有些害臊，紧张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孙老七媳妇拍拍她，给她一个别跟人远走的眼神，便快步走回家去。 另一边李十五和李十六也追了过来。 他俩看着李廿和孙姑娘站在一处，心里感慨万千。 别说，还挺好看的！ 李十五靠在别人家墙头上，羡慕极了。 孙姑娘有些不好意思，悄悄抬眼去看李廿。 她还没有仔细打量过对方，只记得这人的肩膀似乎很宽阔。 不过，李廿一开口，却让她心中的雀跃瞬间消失无踪。 “孙姑娘，我来这里是跟你道歉的，相看的事，我早先并不知情，也没想过在这时候成婚。” 孙小娴瞬间瞪大双眼抬起头来，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猛然一缩，下一瞬间，她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你说什么？” 她这么多年听惯了别人夸她的话，她自己也很争气，不止是长的好看，脾气好，家里的活也都一把抓，针线厨房的活她都做的顶好。 却从没想到，一生中最大的坎摔在了李廿这里！ 她自尊心从来没有一次挫的这么严重。 李廿凭什么啊？ 家里没有二亩地，房子都是李如意的，吃喝拉撒还要靠堂妹养着，放在村里讨个老婆都难，却连她这样的都嫌弃。 李廿平日里也会和李吉祥阿菜她们聊天，最知道这样的姑娘们在意的是什么，他赶紧找补。 “你很好！你放在村子里也是顶好的姑娘，正因如此我才不能害了你！我以后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我没办法给你安稳的生活。” 孙小娴用力压下差点漫上眼眶的泪意，一双泛着水雾的眼睛看向李廿。 那是她温柔的控诉。 一边李十五和李十六看的心都化了，但李廿却是叹了口气。 “要不你看看我十五哥呢？他也挺好的！” 孙小娴被李廿的话都气笑了！ 她满腔的怒气压制不住，变成了一句恶狠狠的指责。 “你们凭什么？你哥就配嘛？你们也配这样糟践我？” 孙小娴气的转身就跑，但却没有往自己家的方向跑。 她都不敢想象，如果她爹娘知道李廿的这番话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家里的哥哥心疼她，可家里的嫂子们早就对她有怨言。 她心里都明白！ 一家资源就那么多，给了她就不能给别人了。 以前大家还想着万一她嫁的好了，往后也是一条人脉。 可若是她们知道李廿这样的人都嫌弃她，她得承受多少白眼？ 李廿看她这样，犹豫一下没有动作。 李十五还沉浸在刚才那一瞬间的变故之中。 只有李十六左看看右看看，问李廿。 “你不过去看看呀？万一她想不开呢？” 李廿摇了摇头。 “不方便！” 说完他转身就走。 李十五完全是懵的，不知道干什么，只好跟着李廿走了。 剩下李十六，看着李廿的背影，直接气笑了！ 第264章 远方是什么样的？ 李廿回去的路上让李十五闭紧嘴巴，不准把今天的事说出去，连李如意都不能说。 这毕竟关乎孙小娴的名声。 原本就是他们这边做的不好，若是再连累人家姑娘可就遭了。 李十五一边往前走一边往后看，没见李十六跟上来，担心的问道。 “十六怎么还没过来，要不要叮嘱他一句。” 李廿转了转头，有些无奈。 “他不会跟上来了！” 说完，更无语的看看李十五。 李十五虽然不聪明，可他给李廿当了十几年的哥哥，一下就看出了李廿这个眼神中的无奈。 “你这么看我干嘛？” 李廿叹了口气。 “不干嘛！就是觉得，你得努力挣钱了，不然以你自己的本事，很难讨到老婆。” 李十五：…… 他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李廿大步离开的背影，等到两人拉开一段距离之后他才追了上去，生气的说道。 “二十，你下次不准这么说我，我都真生气了！” 李廿：…… 兄弟俩往李如意那边走的时候，李十六已经追着孙小娴追到了河边。 村子周围的河很多，有些地方适合洗衣服，有些地方方便打水，但也有很多地方什么都不合适，过来的人就很少。 孙小娴站在河边哇哇大哭。 她对未来有过很多设想，却从没想过卡在了相看这件事上。 就算村子里的人不知道，可是她家里的人知道啊！ 孙族长一家也知道啊！ 这么多人都知道，她往后要怎么生活？ 这年月的女子，从小就被教育着要温柔娴静，要勤劳本分，要视名节为生命…… 孙小娴一直以此为傲的！ 她站在河边，甚至想着要不然就一了百了死了算了。 没有人知道她那些丢脸的事，也没人知道她的失败。 只是，她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了下来。 她还是怕死的！ 这件事跟死相比，好像也没那么严重了。 孙小娴一边气自己无能，得不到李廿的喜欢。 一边又气自己求生意志如此坚定，往后说不得还得面对很多白眼。 就在她哭的都快站不住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哭声一停，转回头去看，看见不是李廿而是李十六，哇的一声又哭了！ 李十六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但还是走到孙小娴身边，距离她大约四五步的位置。 他沉默的站着，什么都没说。 孙小娴又哭了一会儿，这才有了精力，转回头生气的骂他。 “你走开！” 李十六很听话的点了点头，后退了半步。 孙小娴更生气了。 “你们兄弟有什么毛病吗？还以为我值得为他去死啊？” 李十六迟疑一下。 他的兄弟确实不值得，真正逼死人的是外界的闲言碎语。 “我知道他不值得，但我也知道，就算你回去说你不愿意，外人也还是会觉得都是你的错。” 孙小娴听了这话，又哭了起来， 她自己的情况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娘现在回家肯定把李廿过来找她的事情说了，等她回去的时候，面对的一定是一院子探究的眼神。 她要怎么解释这一切的变化呢？ 解释了又有人信吗？ 这一瞬间，她又怨恨起李家人来！ “凭什么是我的错？你们家里连孩子都没有说通，怎么就让人出来相亲？” 李十六似乎被骂的抬不起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孙小娴又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骂他。 “你又是来干什么的？过来看我笑话嘛？” “你们一个个轮番过来作贱我，是觉得我好欺负是不是？” “是！你感觉的没错，我就是这么好欺负！我吃了哑巴亏，还不能出去说，我只能自己面对着亲人怪异的眼神，我以后想起来相亲的事，就害怕的恨不得自己一辈子嫁不出去！” 李十六就这样被她骂了好一阵子，看她骂的一个踉跄差点掉河里去。 他吓得赶忙往前跑了两步，但孙小娴又没病，只是晃了一下就自己站稳了。 站稳了以后她哭的更大声了。 “吓死我了！吓我一跳……哇……” 李十六也吓一跳，叹了口气，又往前走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孙小娴另一边四五步远的地方。 他指了指孙小娴脚下的位置。 “你现在回去也难受，不如再坐一会儿！吹吹风心情也能好受些。” 孙小娴听着李十六的话，心里压力确实还挺大的，有些不愿意回家去面对家里的亲人。 她犹豫一下，最后还是撩起了衣裙在石头上面坐了下来。 她哭的像是小兔子一样，坐下以后小小的一团，被河边的风吹起了散碎的头发，一时间看的李十六慌了神。 两人沉默许久。 孙小娴忽然问他。 “李廿说的是真的吗？” 李十六被唤回心神，愣了一下。 “什么是真的？” 孙小娴想了想，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李廿说他想要去更远的地方看看，而不是觉得我不好……” 李十六收回视线，看向了河水深深的远方。 “他说的都是真的！村子太小了，困不住如意，她往后肯定会去更远的地方。” 李十六的声音中也带着一层梦幻的向往，孙小娴转头去看。 这还是她第一次端详李十六的模样。 李廿长的高高大大，带着一种野性的不屈，是村人喜欢的模样。 但李十六长的却是干干净净，清爽利索，更容易招那些年轻的小姑娘。 孙小娴看着他的侧脸，不知道是带着对李廿的怨念，还是单纯的讨厌他们口中的‘远方’，赌气的问道。 “那地方就那么好吗？比村子还好吗？比县城还好吗？” 李十六笑的眯起眼睛，想了想，才又去看她。 “这不好说，可能走一圈发现还是这里更好，也可能离开后，便不再想回来！总要去看看才知道。” 孙小娴好像懂了，但环境对她的束缚太深，她只是原谅了李廿一点点而已。 “你们都觉得我是拖累，不会理解那些，是吗？” 李十六瞪大眼睛，连连摆手。 “我可没这么想过！你是个很好的姑娘，是我连做梦都不敢想的，要说不珍惜，也只是李廿不珍惜而已！” 孙小娴看李十六那着急解释的模样，心情这才好了许多，那点被李廿挫伤的自尊心，又恢复了些许。 但她的小傲娇不允许她放过李十六，赌气的埋怨。 “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不怨恨李廿了！” 李十六笑的很无奈。 “你怨恨他本来就是应该的！是他做的不好，让你受了委屈。” 他这一退让，倒让孙小娴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转回头看着河边延伸向的远方，面对未知，她也没有那么勇敢。 李廿不在意她，也不理解她，更不愿意花心思去感受她。 只是觉得她是个拖累，便毫不犹豫的放弃。 这样的人也未必能给她更好的生活！？ 她已经冷静下来，也开始去审视这一段没开始就结束的羁绊。 想通了以后，她倒是庆幸了许多。 “想来，我们没成也是好事！” 李十六见她想通了，也跟着松了口气。 “是李廿没福气，不是你的事，他现在也不是能托付终身的人。” 孙小娴点了点头，终于露出了一个笑脸。 “你说得对！” 李十六看着她那顶着潮湿却依旧绽放的笑眼，脸一下就红了。 他赶忙转头避开。 孙小娴先是一愣，又有些挫败，但马上就看见李十六泛红的耳根。 她起了点坏心思，从地上捡了块石头，不轻不重的扔在了李十六身边。 李十六吓一跳，慌张的回头看她。 第265章 我也想去看看 孙小娴像是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一样，接着问他。 “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李十六清了清喉咙觉得口干舌燥。 “嗯……” “不是，我是觉得……” 孙小娴原本还看他的热闹，却没想到李十六很快便镇定下来，认真的说道。 “我是觉得，你本来就是个好姑娘，你活着又不是为了讨人喜欢的，不必去在意李廿如何想，也不必去在意别人如何想。” 李十六说完这话，只觉得一阵气短，他深呼吸，又转开了头。 孙小娴的心，却好像忽然被撩拨了一下。 她看着李十六的后脑勺和红彤彤的耳朵根，忽然又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 她也说不出来。 这一次，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痛苦不堪，她只是低下头，用手指擦掉了清清淡淡的泪痕。 如果这一遭是她必须经历的，那她倒是觉得，李廿的伤害，或许都没有李十六此刻的陪伴能让她记忆犹新。 原本就是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少女。 原本就是因为相亲而起的执念。 此时此刻，换了个目标，她却忽然有了不同的感受。 “你这些话，是随便跟哪个姑娘都说，还是只对我说过？” 李十六耳力倒是好得很，孙小娴的声音不大，但他却还是捕捉到了。 “没有没有……这些话只跟你一个人说过……”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我也不是登徒子，哪里会见到个姑娘就拉着人说这些的！” 孙小娴看他慌乱解释的样子破涕为笑，她秀气的吸了吸鼻子。 “那……你是说你现在就像个登徒子一样嘛？” 李十六卡壳。 他想起李廿当时毫不留情转身就走的模样！ 李廿会不知道孙小娴可能会出意外吗？ 村中的姑娘多看中名声，李廿又不傻，怎么会不理解！？ 他如此笃定的原因，不过就是想把烂摊子甩给李十六罢了。 李十六看看孙小娴，很是愧疚。 “对不起，冒昧了！” 孙小娴见他又瞬间疏离，心情仿佛随着河底的暗流跌宕起来。 那点好感又变成了一种不确定和自我怀疑。 被道德礼法束缚了十几年，不会因为李十六一句话就真的挣脱。 别人都告诉她，她活着就是为了得到别人的喜欢，在家里的时候，要讨家里人喜欢，出嫁以后，要讨婆家人喜欢，在外面要讨邻居亲友的喜欢，关上门也要讨丈夫的喜欢。 她好像天生就是为了讨别人喜欢才活着的！ 从来没人跟她说过，她也应该讨自己的喜欢。 李十六还是第一个！ 恐怕也是她这一生中唯一的一个。 听见她的抽泣，李十六忽然又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这姑娘怎么又哭了呢？ 道歉都能哭吗？ 他手足无措，再身上翻了翻，找到了自己的手绢，悄悄的往前挪挪，又往前挪挪，到了差不多的距离，才伸手递了出去。 他以为对方未必会接的，但孙小娴马上接了过去，攥着一角，擤了个鼻涕。 擤完鼻涕，她也还是生气。 “哼！登徒子！” 李十六：…… 孙小娴捏着手绢，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李十六亦步亦趋的赶忙跟上。 便见她弯下腰，蹲在河边将手绢洗了。 碎发散落，李十六见她伸出带着水珠的手指把那些不听话的碎发打湿，撩到了耳后。 他觉得孙小娴的耳朵小巧可爱，似乎比他见过的都好看。 他静静的站着，等到孙小娴洗干净手绢站起身，他都没回过神来。 孙小娴将湿手绢还给他，他想都不想便塞进了衣襟，很快，衣服里便沁出一块四四方方的水印。 那块水印像是带着一种魔力，让孙小娴的心也跟着一起翻滚。 她知道李十六这一瞬间是真诚的。 这种真诚疗愈了她。 像是一种积压多年的沉疴，在这一瞬间化为点点虚无。 这样一个人，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两人靠近的不止有身体，还有短暂交融的灵魂。 片刻的沉默无言后，孙小娴忽然声音飘渺的问道。 “要不然，我嫁给你？” 李十六不可置信的抬头，看见的就是孙小娴泛红的双眼。 她已经过够了挑挑拣拣的生活。 如果早晚都要嫁人，往后也未必会过得自在，那她宁可自己选择一个更期待的未来。 或许是李十六。 也或许是李十六向往的远方。 李十六喉结滚动，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他想让孙小娴不要冲动。 想说自己条件不好。 想说也不能这么随便相信别人一定是好人…… 但是…… 下一刻这些念头就都被孙小娴的接下来的话冲了个七零八落。 “我也想看看你们说的远方！可我去不了，你能带我一起去看看嘛？” 李十六觉得自己此刻一定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下来的落汤鸡。 透心的凉！ 孙小娴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眼神黯然。 “不愿意就算了！” 她赌气的转身就走，这次比上次被李廿挑拣更生气了！ 不过，她才走出没两步，忽然有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孙小娴吓了一跳，但马上，那只手便放开了。 李十六追了过来，两人站的很近很近。 近的她都能感受到李十六剧烈起伏的胸膛。 “我愿意！很愿意。” 他现在不止愿意，他都恨不得当场提亲，怕孙小娴反悔。 两人之间的氛围越发燥热，孙小娴只觉得呼吸都让她用尽全力。 她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点了点头。 “嗯！” 李十六看着她的发顶，已经开始把所有事情捋了一遍。 “我会去你家提亲的，我知道你家里人未必看得上我。” “但我一定会准备出相对体面的聘礼，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些。” 孙小娴刚才的话还只是气氛到了一时冲动，如今倒是真心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她点了点头。 “嗯！” 她要嫁给李十六也是问题多多，就算她家里人那关能过，孙族长媳妇那头又要怎么解释？ 不管是她一个姑娘相中了别的男人，还是李十六抢了弟弟的相看对象，都是被人诟病的事情。 李十六想了想说道。 “我不在乎外人的眼光，你只管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 或许说外人的眼光对他来讲，也不会那样苛刻。 孙小娴犹豫了一下。 “但是我……” 第266章 我，李十六，给钱！ 李十六心说，这时候就没必要划分责任归属了，把关系落实才最重要。 就算那是孙小娴的一时冲动，他也得让冲动变成现实。 “没关系，你回去以后可以说我的事，也可以不说，剩下的全都交给我。” 李十六这时候才试探着，悄悄抓住孙小娴的手。 孙小娴被教育出来的被动性子，很适应他这样主动的模样。 她看着李十六认真的表情，那些不安也都慢慢变得笃定。 她点了点头，一下害羞起来。 “好！我等着你。” 这种逃离于世俗之外的情愫，让人觉得刺激又上瘾。 孙小娴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了李十六，还是找到了一个情感寄托，便毫不犹豫的倾付所有。 等她从那种感受中挣脱出来，她已经站到了家里。 李十六没有和她一起。 村子里对男人的标准和对女人的不同。 李十六不需要跪在地上祈求什么，他只要能拿得出像样的聘礼，一切问题便都迎刃而解。 至于说他拿得出来吗？ 他这会儿正在要钱的路上。 李如意正在屋里挑拣药材，就听见一个人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她抬头去看，就看见李十六直奔后院。 后院，李廿正在劈柴。 面对李十六他倒是一点也不心虚。 “跑这么快干嘛？” 李十六直接伸手到他面前。 “给我钱！” 李廿：…… “你要钱干嘛？” 李十六对待自家兄弟，那就真是半点含蓄也无。 “娶媳妇！” 李廿被他这举动气笑了，一巴掌拍在他手上。 “你娶媳妇跟我要什么钱？” 李十六甩开他的手，瞪着眼睛。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这不就是你的打算吗？不然你会带着我们哥儿俩过去？” 两人谁也别说谁，花花肠子都一样。 这话李廿可不能承认，承认了岂不是要出钱？ “扯淡！我可什么都没说！你爱怎么想都随你。” 他又要劈柴，但李十六却绕到了他另一边。 “你要是不给我钱，我就跟如意要，如意也不给我我就回家闹，我肯定会把今天的事全都说出去！” 李廿正要举起来的斧子，又放了下去，看着李十六那模样，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当真是半点也不在乎孙姑娘的名节啊？” 李十六嗤笑一声。 “我要是娶了，她之前什么名声都不重要，我要是娶不成，我管她什么名声？” 李廿知道李十六这话里有水份，但让他赌对方会不会这么做，他其实也不敢。 原本就是因他而起的事情，李十六也是帮他擦屁股。 他再去坏了别人姑娘的名声，也不合适。 “那你给我打张欠条！” 李十六听说要写欠条，嗤笑一声。 “想得美！祸又不是我惹的！” 李廿：…… “也不是我闯的啊！？凭什么我要给你钱？” 李十六理直气壮。 “谁让你有钱！我不找你找谁？” 李廿：…… “行！行……我能给你拿三贯，你自己手里还有一些，跟家里再要一点，足够了！” 李十六听说三贯，虽然感觉不大够，但他也知道李廿的情况，让他掏空家底是不可能了！ 他这边跟李廿说完，那边转头就去找李如意了！ 李如意在屋里已经听一阵八卦了，这会儿听到了更全面的。 李十六那真是全方位告状无死角。 李如意听到李廿想把李十五介绍给人姑娘的时候都震惊了。 “什么？那姑娘没打死他也真是脾气好啊！” 李如意把自己代入到那种情境之中，觉得要是自己，当场杀了李廿的心都有了。 不喜欢就不喜欢，也算的上一句坦然。 可把人推给别人算什么事儿？ 觉得人家姑娘嫁不出去了？ 还是遇上个软柿子往死里踩？ 李十六得了便宜还卖乖。 “是不是！我让他出点钱应该的！” 李如意马上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我给你两贯钱，以后你们兄弟三个人谁成婚我都给两贯。” 李十六心满意足的拿了钱走了。 李如意这才找到了李廿。 李廿没想到李十六还真这么不厚道。 “他跟你要钱啦？” 李如意倒是还算淡定。 “他想给孙姑娘一份体面的聘礼，让这件事不好的影响消弭下去，也是个好办法。” “你们兄弟往后成婚，我也给两贯。” 这几个人对李如意来说到底是不同的，那是她堂哥，不能完全算是她的长工。 不远处的李十五垂头丧气的，听说李如意给两贯钱也没高兴多少。 李如意看了李十五一眼，觉得这两贯钱可能一时半刻花不出去。 李家条件看似好了不少，但不过是空中楼阁，在村人看来，没有地全是白扯。 李十六还能靠自己的本事去讨老婆，没了孙姑娘，人家也能搭上张姑娘赵姑娘…… 可李十五这种木讷的，估计只能等着李如意发了大财，买地置产后，才能跟着好起来。 李如意算了算自己的情况，感觉五年之内都未必有希望。 第267章 为难？不为难！ 李十六得了钱回家开始着手准备这件事。 李如意倒是愿意给他些空闲的时间，让他去忙活。 这又不是强抢民女，人家姑娘也愿意的事，属于两厢情愿。 李十六动作麻利，当天就把该落实的事情落实了。 为了跟孙族长媳妇说明情况，他说动了他奶奶，老太太又找了五奶奶，这个李家族里年纪最大的女性长辈。 加上两个靠谱的妇人，大家一起过去，这才让孙族长媳妇在惊讶之中，接下了这个保媒的事。 不过当媒人的身份没变，但男主却不一样的事情，她还是第一次经历。 无奈将人打发走，自己又亲自走了一趟孙老七家。 她都走到半路了，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李家的李廿没相中人姑娘，把婚事推给李十六了吗？！ 自己也是一把年纪了，还被一群能说会道的女人给糊弄了！ 孙族长媳妇的心瞬间凉了一半。 自己不能让人给打出来！？ 可是，这活接都接了，还能怎么办？ 孙族长媳妇硬着头皮去了孙老七家。 孙老七也正在家里生气。 孙小娴虽然有点懵，但也知道有些误会不应该存在。 她回家的时候是犹豫过得，要不要把所有事情都交给李十六。 但很快她就想通了。 孙老七最开始听见她要嫁给李十六的都觉得她可能疯了！ 再听说她不喜欢李廿，李廿也没有成婚的打算，说到了李十六和别人不一样，说他以后一定会比村里人过得更好…… 孙小娴这话自己其实都不太信。 可不这么说又能怎么办？ 孙老七气的都想要撬开她脑袋看看了。 她娘也跟着劝她。 日子最难的不是男人喜欢不喜欢，而是落差感。 你以前虽然吃的也是粗粮，可那到底是干饭。 隔三差五还能吃顿肉，家里好吃好喝都紧着你。 可你嫁给李十六算什么？ 上头压着两重婆婆，往下看还有一群屁大点的弟弟。 家里家外的活都得帮着操持，吃饭都只能吃稀的…… 孙老七被自家媳妇说的哇哇大哭。 在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中，男儿有泪不轻弹已经刻进了骨头里。 如果不是真的崩溃，他也不会哭成这样。 孙小娴说不出什么。 后悔吗？ 有一点！ 可她才十七岁啊…… 又没经历过太辛苦的日子，总以为有情饮水饱。 孙家老口子轮番劝她也没用。 甚至等所有人把李十六骂了一遍之后，还激起了她的叛逆。 孙小娴也想要证明一下自己的眼光。 别人越说李十六靠不住，她就越想要让别人都看看她的选择。 折腾了两天，孙族长媳妇上门了。 见到的就是孙家人如丧考妣的表情。 她硬着头皮把那些人忽悠她的话说了，原以为自己得被孙家人打出去。 可没想到，孙老七虽然脸色铁青，但还在可控范围内。 孙老七没有直接答应下来，而是提了一堆的要求。 他也是想了很久才想到的。 这些要求卡在过分和不过分的边缘，外人听了，虽然觉得苛刻一点，但想想孙小娴这人，也觉得合情合理，不会说孙老七卖女儿。 但是，在孙老七心里，李十六肯定拿不出这些东西，他要是说想攒着，孙老七就答应他，再拖一阵子，自家姑娘说不定就想开了！ 孙族长媳妇听完这些要求也惊讶了一下。 倒是没想到孙家的态度竟然如此暧昧，完全看不出当时找她相看李廿时的欢喜和笃定。 孙族长媳妇回家好一阵琢磨啊。 想的头发都快秃了，终于猜到了可能是孙小娴变了心。 可她想来想去，也没想起那天李廿身边站着的李十六到底长什么样。 第二天，她又跑了一趟李家，这次也是去看看李家人如今生活的怎样。 李老太太心里有数，早早就让全家人都做了一遍大扫除，李家院子里连稍稍大点的石头块都捡出去扔了，可见其郑重。 李十六如今在李家兄弟里那是格外的辉煌。 这么多兄弟，就他一个要讨老婆了，多少人羡慕的眼珠子都绿了！ 他大哥更是，二十好几了，眼看着都要打光棍了，也没有人给他介绍个姑娘。 孙族长媳妇进门的时候就有一种被什么东西盯着的错觉。 她心里毛毛的！ 敢给李家儿子做媒的，都将得到他们全家最郑重的瞩目礼。 等到她将来意说明，李十六那边松了口气。 孙老七倒是低估了他。 除了二亩地以外，孙老七要的所有东西他都有。 等到孙族长媳妇离开，李家全员出动，一家子的懒汉第一次如此整齐的出门。 不就是两亩地嘛？ 看咱们现给你开出来一片！ 一家好几十口人，起早贪黑，也就十几天的时间，就开出了两亩地来。 虽然这地距离三家村挺远的，不养两年也种不了什么。 但这可是李家人第一次如此郑重的开荒。 以前李老头说多少次都没用，大家都是游手好闲的状态，偶尔有几个勤快的，也确实干不了太多。 他总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如今真的给李十六开出了田地来，李家这些孩子，才忽然有了一种开荒也就那么回事的感觉。 自律哪能比他律更有效！？ 一听说李十六能不能娶到老婆就看这两亩地了，大家心里全都憋着一股劲。 孙老七做梦都没想到，不过沉寂了十几天，李十六就再度上门了！ 这一次，李十六带了长辈和媒人，李家好几个兄弟都过来给他扛箱子。 等到聘礼送到孙家的时候，村子里一些沸腾了起来。 之前大家就在琢磨，李家这些人抽的什么邪风，这时候跑去开荒。 如今倒是知道了！ 李如意如今也是吃瓜大户。 这是她第一次融入到三家村的八卦圈子里。 而且，她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所有真相的人。 因为孙小娴先和李廿相亲的事，李廿已经被全家人排挤了。 他最近家都没回，天天就住在李如意她家院子里，听着隔壁沸沸扬扬的声音。 要说遗憾吗？ 倒是没有的！ 李廿和李如意学的，做了决定就不会后悔。 他只是生气！ 他也出了三吊钱好嘛？凭什么排挤他？ 第268章 去当幕僚 李十六和孙小娴的婚事很快定了下来。 不过，孙老七要求对方严格按照流程走完，一步错漏都不行。 这一套婚事的流程跑下来，怎么说都得大半年。 不过，李十六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他这人不光圆滑，也很有耐心。 别说是娶媳妇的事了，他就是为了李如意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未来，就敢给老三当那么长时间的小徒弟，就知道他这人不简单了！ 不过，缘分的事说不清楚。 李如意觉得李十六很难得，但她还是跟李廿更投缘，只要李十六在她手底下一天，就永远也越不过李廿去。 有些事情走到极致，已经不是能力的问题了。 李十六心里也清楚。 但他不在乎！ 日子就在李如意一边吃瓜一边焦虑的状态下缓缓前进着。 地里的苞谷收了，果然减产很多。 李如意的甜菜倒是影响不大，但过了今年，她就不能种这么多甜菜了。 朝廷规定，每家每户的土地必须要种八成的粮食，另外两成才能种点别的。 李如意想要每年维持现在的甜菜数量，就得让村里人跟着一起种。 这倒是简单，毕竟有了经验，她大约知道多少甜菜能熬出一斤糖稀，只要算算价格，就知道多少钱收购比较合理。 等她算明白，她就去找了里正和李大盛。 头一年大家不知道情况，未必愿意种甜菜，需要有威望的出面帮忙说和一番。 其实李大盛没有这个能力，不过，李如意也就是做做样子，她也没想过要靠李家人。 果然，里正那边比李大盛靠谱很多，很快就找了几户人家，约好了明年种甜菜的事。 李如意那边又要开始熬糖了。 韩时安回来的时候，李如意都困的快要扎进糖锅里去了。 李如意不知道他为什么这阵儿才回来，但还是第一时间把手里的活交出去，跟着韩时安去了河边。 韩时安看她一边走路一边还在打哈欠，便问她。 “你怎么困成这样？是多久没好好睡觉了吗？” 李如意点了点头。 “嗯！我想要找个机会去府城一趟，看看这些糖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韩时安打量着她。 “你几天没睡觉了？” 李如意脑子反应都慢了些，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 “三四天！但是每天有打坐。” 她打坐并不能代替睡觉，只是会让她的身体坚持的更久而已。 “师父也没管你吗？” 丁婆婆怎么会没说？ 可是时间不等人，村里的人手里交完了税，已经没有多少余粮了。 她得尽快准备。 “也说了！对了……” 李如意不想让他再问，便转移话题。 “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韩时安沉默一瞬，方才说道。 “我找了个活，要去县衙里给县太爷当幕僚。” 这次换成李如意愣怔了。 “为什么？你以后不科举了嘛？” 风吹过两人的碎发，秋老虎已经快要离开，河边的风带着凉意，吹散了很多旖旎。 “科举还会参加，但不想死更多人了！” 李如意忽然明白过来，她转过头去，看着河面波光粼粼。 县太爷不会当官。 但是韩时安会。 李如意生平第一次冒出对上辈子的好奇。 她有些想知道，韩时安到了那偏远的小县城里，当了那个九品芝麻官以后，那里的人后来过上了什么样的生活。 “这就是你的理想吗？” 很多人在未成名之前也给权贵做过幕僚。 但那些权贵里面，绝对不包括一个小县的县太爷！ 韩时安倒是很平静，他轻轻的答应了一声。 “嗯！” 李如意叹了口气。 “你心里有打算就好，如果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只管开口。” 韩时安顿时笑了。 “我往后也要忙碌起来，盐贴的事情暂时照顾不到，但我已经和县衙的人打过招呼，你往后可以自己去领。”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 “若是你把本钱给我，往后也不必月月给我五贯钱了！” 两人之间的牵扯越来越深，韩时安知道，没有盐贴，李如意也甩不掉他，那就这样！ 但李如意却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就这样！如果不分你钱，我在村子里也不太平。” 她是李家人，和里正相熟，又因为韩时安，才把韩家人也拉上了战车。 不管韩族长对她的敌意有多深，真到了需要李如意救命的时候，他也有个台阶下，韩家的人也早晚会为她所用。 但如果韩时安这时候离开，她和韩家的关系就要发生变化了。 一个月五贯钱对她来说也不算多。 韩时安想说，只要两人不说破，就没人会知道。 但想想，这么点钱就买断李如意的底线，到底有些可笑，便也不再说什么。 两人安安静静的坐了一会儿，坐的实在无聊，李如意脑袋一歪，打了个瞌睡。 韩时安一把托住她的脑袋。 李如意又瞬间清醒了过来。 “你太累了，休息一下！” 没有这个瞌睡李如意或许还能坚持一阵子，可这个瞌睡太香了，韩时安的声音也很温柔，听着听着她又困了。 李如意干脆就这样躺在了泛黄的草地上，一翻身人就睡着了。 韩时安看看她眼下的青黑，转移开视线，安安静静的坐在她身边不远处。 河面被风吹动，吹起了一层一层细碎的水光。 李如意没有睡多久，也就半个时辰左右。 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抬头就看见韩时安正转向她的视线。 她的角度刚好能看见韩时安的睫毛在眼睛上投下了一片阴影，让他的眼神都变得暗沉。 李如意伸出手拍拍他。 “想起你也在努力，我都更有力量了！” 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暗哑，随性中又带着一股子旁人感受不到的亲昵。 他们有了这世上为数不多的大福气。 也有旁人永远都无法理解的默契。 韩时安笑了笑。 “走！别再这么累了！谁也不能以一肩之力担起众生，少干一点不会有事的！” 李如意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两人这才并肩回了三家村。 第269章 将军赶路，不追小兔。 韩时安来的快走的也快，从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李如意都没再见过他。 李如意也忙碌了起来。 村子里吃不上饭的人家越来越多。 很多人熬不下去了，已经准备卖掉家里的孩子。 他们也不愿意骨肉分离，最先考虑的便是李如意这里。 村中的富户不多，李如意绝对算得上一个。 最重要的是，她也真缺人。 看她雇那么多人就知道了。 李如意没有收下这些孩子，反倒是放出话去。 她每天可以给每家半斤粮食的名额，大家可以拿任何与粮食同等价格的东西去交换。 李如意规定的粮价也不高，甚至还维持在没有涨价之前的样子。 可能是两捆柴火，或者是一双草鞋，就能换来半斤粮食，所有人都沸腾了！ 李如意第一次对村里到底有多少人口有了概念！ 她家的院子被围得水泄不通，就算李家人全都过来维持秩序，也挡不住来人。 李老爷子都差点被人把数量不多的头发薅光。 李如意无语至极，只能让李廿翻墙出去，赶紧把村里有威望的人都找来。 这里得有个规矩。 不然，她也坚持不了多久。 里正虽然住的很远，但来的最快。 李廿找他的时候，他已经到半路了。 等到里正家的人，李廿家里的人，再加上李大盛带来的人都到齐。这才把躁动的人都控制住。 因为被人控制，还有些不高兴呢！ 对着李如意的方向大骂，问她有粮食为什么不早拿出来，害的他把家里姑娘都卖了！ 李如意对这种人向来是毫不手软，直接让李廿把人扔了出去。 他卖姑娘跟李如意有没有粮有什么关系？ 天上的神仙还能万寿无疆呢，怎么不见他上天去问问人家为啥不分他点寿命？ 李如意的善，更多时候都是来自于不安。 她做好事，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机缘。 但是让她发自真心去心疼的人不多。 里正见此倒是放下心来，李如意不是善良到软弱的人就好。 等到秩序维持好，李如意就让所有人都先回去，不管怎么样，明天总能出个章程。 有些人喊着饿，今天就想要换粮食。 他们害怕李如意只是一时兴起，明天就不愿意了。 李如意给了保证也不行。 但这时候，她决不能妥协让步，一旦退缩，往后就只能一退再退。 别看她是做好事的，但想要把‘好事’做明白可不容易。 李如意讲道理讲不通，后来干脆就把那几个闹的最凶的抓出来打了一顿。 果然，人群消停了下来。 李如意如今还没完全长开，但个子已经不矮了，她站在院子中间，背后是她的人，前面是瞪着眼睛等着她给粮食的村民。 “我知道大家心里想的是什么，觉得我这样做不过就是为名为利，以为用名利能要挟我！” “实话告诉大家，我这样做只是想让更多的人活下来，你们当面背地怎么说我都无所谓。” “但是进了我的门，想要我的粮食，就得遵守我的规矩！” “别怪我没提醒诸位，若是谁以为人多就能跑我家来抢粮食，那我手里的刀也不是吃素的！” 李如意一把抽出自己的佩刀，锋利的刀锋直指众人。 与此同时，一边的李廿也已经抽出大环刀立在她身边。 “这把刀见过血，我用它亲手杀过两个人！如果不想死的，就老老实实的！我答应的事情从没有食言的时候。” “可如果好赖劝都听不下去的！也别怪我心狠！” 李如意手挽刀花，反手将刀又送回了刀鞘里面。 沉默过后，里正再安抚的把人送走时，那些屁话就少了很多。 这一天，村子里也没人饿死。 实在吃不上饭的，也能去别人家借一口。 没一会儿，韩族长和孙族长也风风火火的到了李家。 李如意对他们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没有因为要分粮食就高高在上。 这倒是让韩族长心里好受不少。 毕竟他也是有求于人的。 李如意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下。 “我的粮食也不多，表舅刚才说，村里现在有四百多户，估计回去还得有分家的。” “两天就是四百多斤的粮食，一个月就是六七千斤。我最多能坚持两个月，两个月之后，我自己也都吃不上饭了！” 里正听了这话，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韩族长都难得沉默着。 “我的想法是，与其我养着大家，不如让大家自己养自己。” “我想要去府城给大家找一条出路，柴火也好，草鞋也好，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就连熬糖也都一样。” 里正听了李如意的话，叹了口气。 “可你说的营生，又去哪找呢？” 李如意沉默片刻，这才说道。 “我想要烧炭，冬日里的碳很难得，有些人想买也买不到。” 屋里的人都很震惊。 “你要让大家跟你一起去烧炭？” 李如意摇了摇头。 “我准备把这个办法公开，让大家都可以去烧炭出来卖，我会去府城找销路，找到多少人订，就在咱们村子里收多少！” 里正有些担忧。 “若是你拿了订单回来，村人却没有那么多炭怎么办？你这样做风险太大了。” 李如意不是没想过可能会出现的问题。 里正的意思不是村人烧不出那么多炭，也不是李如意不自量力的找来太离谱的订单。 而是他知道，方法一旦公开，村里很多人都未必会和李如意合作。 他们会去找那些给钱更多的人。 甚至可能还会被人收买背叛…… 但里正没办法说，这里人多嘴杂，传出去不好。 李如意对着他安抚的笑笑。 她自然听出了里正话里的意思。 但她的理想是成为货商，没有货怎么运转起来。 如果单靠她一个人，什么时候才能产出足够量的货物？ 是，守着一个方子敛财会赚到更多的钱！ 可更多的钱又怎样呢？ 谁能保证有了更多的钱，自己就不会死吗？ 欲成大树，莫与草争。 将军赶路，不追小兔。 将军有剑，不斩蝼蚁。 李如意每日的时间就这么多，必须要做出合理的取舍。 越是盯着眼下的蝇头小利，就越是会被蝇头小利困住。 她必须要让利，必须要共赢！ 第270章 去府城 外面的世界比三家村复杂无数倍。 如果李如意连自己知根知底从小长大的村子都搞不定，出去以后面对的困境只会更多。 熟悉是她的优势，经营出来的声望也是！ 正因如此，她才更要把握优势。 “表舅你也不用担心，如今正是灾年，我也是想给大家找一条活路。” “人家自己有门路活下去那是人家的本事，可总有些人，没那么有本事，也想活着。” “我就是为了这些人的！” 李如意说的极为大义，似乎真的不在乎这些。 如果换成以前，韩族长或许还会嘲讽她两句。 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的李如意才刚刚提出给人换粮食。 他也是受益方之一，得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不识好歹的话来。 有了李如意定下的基调，剩下的事也就好商量多了。 眼下的气候一天比一天冷，最是需要木炭的时候，大家烧了炭多少都能卖出去一些。 山里的树木多的是，以几千人的体量，想要烧秃一座山，估计得好几辈子。 光砍当然不行。 李如意也要求大家必须再种一批，种的树也都找。 村子周围可以种树的地方多了去了，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还可以找那种好烧炭的树木种下去，留待以后。 李如意既然把办法公开，就是希望三家村有一项定向的货物产出。 她相信村子慢慢的也会富裕起来。 而三家村的富裕，也会带动周围的人更加信任她。 没有什么是一蹴而就的，所有经营都有其必然的目的性。 李如意目的很明确。 商量好以后的事，大家这才眉目轻松的离开了李家。 不管怎么说，两个月之内，大家不用为了有人饿死犯愁。 李如意接下来非常忙碌。 这烧炭的方法也不能一下子公开。 乱砍乱烧很可能会引发火灾危险。 别灾年还没把人饿死，火灾先把三家村灭了。 李如意手里的可用之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但李廿一行还得跟她出门。 她必须把这个艰巨的重担，交给其他人才行。 李如意想来想去都没想到比里正更合适的人。 身份地位也都足够，人也聪明灵活，有些不触犯底线的事情，总会提前跟她说的。 当然李如意不会这样跟里正解释。 她想让里正负责这件事的理由更加光明磊落。 “表舅，村中有威望有能力，又担得起这个重任的人不多，只有你才能统筹三家人齐心协力的做一件事。” “我知道这事儿很大很难，可我说句实在话，村里不管是族长还是族老，都各有心思，若是有机会，没人不想让自家一枝独秀。” “可只有我知道，表舅你是个心系全村的人。” 李如意这话让里正差点红了眼眶。 他在村里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但大事小情，大家还是喜欢自家抱团。 更因为他有些时候为了公平没有偏颇孙家人，连带着他大哥都对他疏远许多。 这些年下来，他也尽自己所能去帮助村里的人。 可从来没有一个人说一句，他心系全村。 占了便宜的人沾沾自喜，将功劳划在别人不敢得罪我某家人的身上。 自觉吃亏的人则是愤怒难当，认为里正做的太过分。 到最后，他跟给人专门修改户籍的编外人员一样。 别的村子里风光大盛的位置，放在三家村，就只能受夹板气。 里正一时冲动，就把这件事答应了下来。 这让李如意松了口气。 只要框架搭建起来，基本稳定，往后的事自然一切顺利。 她不懂那些商业上的事情。 所以按照她设想之中可能会发生的种种困难做出了预设。 府城中有多少富贵人家，怕是没有人比她当初在勾栏唱曲儿的时候更了解了！ 这些人中，有人虽然令她恶心，但也有些人，人品还是很不错的。 不过，既然她要做买卖，恶心与否就要放在后面再说。 谁掏出来的钱都是钱。 做买卖就是为了挣钱的，高兴只是附带的价值，有了当然更好。 以三家村的条件，烧炭最好是建个炭窑。 不过，炭窑不是一拍脑门建出来就能用的。 不说场地要求能不能做到，就说水平那么高的炭工，李如意也找不到。 既然这样，那不如自己培养一个！ 她先让大家用最简单的办法烧炭。 也就是木头搭在一起，外面放上干树枝，淘了泥抹上，在周围掏出通气孔，从上面将木炭点燃。 等到木头燃烧到一定程度，再将通气孔全都堵上，使其在密闭环境下慢慢炭化。 这种方法烧出来的炭虽然少，但需要的经验不多。 一批失败了还有下一批，总能烧出来的。 不过，在燃烧的时候，飘出来的很多烟对身体不好。 李如意还是提议大家聚在某一处烧制比较好，尽量距离村子远一些。 里正听的连连点头。 到最后，李如意才亲手烧了一批炭给里正看。 这一批她烧了七天才成型。 在这些炭烧制的过程中，李如意一边烧，一边又在不远处搭建了新的小土包接着烧。 每天往复循环，出来的量也不少。 李如意上辈子做过炭。 那时候也是为了讨好别人，她的炭里会加入一些东西，燃烧时跟别人的不一样。 哪里的冬日都无聊，每个吸引主人到来的小花招，背后都要钻研琢磨许久。 虽然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但李如意想起来还是会觉得恶心。 里正问了她很多问题，又自己跟着参与，折腾了好几天，他也烧出了一些，质量虽然不如李如意的好，碎的很多。 但能出炭就是好事。 李如意将两人烧的炭筛选一下，好些的就能卖更多的钱，差的就卖的少点。 忙活完，她才和里正兵分两路。 里正找人干活，讲明烧炭的卖钱的事情。 李如意则是和李十五李十六加上李廿四个人，带上糖和木炭，还有一些收上来的东西，赶着驴车去府城。 去府城的路程不近。 蠢驴的脚程也不快。 如果不休息，也得一天待上大半夜。 如果夜里休息，得小两天的时间才能赶到地方。 不过，休息是肯定要休息的，人能扛得住，驴也扛不住。 到了半途，李如意跟着他们一起搭了棚子，将驴也拴的近些，车上的货都放在周围，又捡来干树枝点上。 李廿和李十五守前半夜，李如意和李十六守后半夜，一宿平安度过，等天亮以后，他们才又接着赶路。 第271章 一哭哭了十多天 每年从各个地方赶到府城的人都有很多。 府城的城墙也比县城里更加气派。 进门就要收每个人三文钱的进城费。 四个人收了十几文，把李廿心疼够呛。 不过从城门一出来，大家的心思就全都变了！ 城门口，入眼所见便是一排气派的二层小楼。 瞬间把李廿一行看直了眼睛。 县里的楼不多，但府城的二层小楼却不少。 甚至还有三层的。 他们看的新鲜，但对李如意来说，却都差不多。 府城和她记忆中的样子相差无几。 变化也不大。 城门口，有人穿着厚实的棉衣拉客，看见富裕些的马车就会凑过去。 不过，李如意这种赶着驴车拉着货的，不在他们关注的重点上。 府城里不允许驾车，也不允许骑马。 李廿便下来拉着缰绳，李十五李十六跟在后面盯着货。 李如意坐在车上押车，顺便指挥。 他们得去府城的大车店住，具体位置李如意也只是有个印象，一边走，一边跟人打听，等到快要关城门的时候，她们才找到。 府城的大车店和县城的大车店一个样，人来人往乱糟糟的。 李廿以前也去过，这才有了些熟悉的感觉。 四个人里，他和李如意武功最高，必须要分开行动。 李如意带上了嘴皮子更利索的李十六，剩下李十五跟李廿一起在这看着东西。 这样的地方一般都是大通铺，李如意也找不到小单间。 晚上的时候，乱的很。 打呼噜的磨牙的，一股不洗澡发霉的味道。 东西放在一边，根本离不了人。 而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还要住几天。 李如意给店家塞了十文钱，让他帮忙留意一下小单间。 店家答应的好好的，谁知道会不会办。 不过，李如意也不在乎，她更像是为了给这人留个印象。 能在这种位置开店的人，消息都能灵，借机会聊一聊也没什么坏处。 店家倒是记住了李如意。 这年月出来跑商的孩子可不多。 而且，女孩子更少，带队的女孩子那更是少之又少的。 李如意已经十三岁，过了年就十四了，因为吃的好，身材高挑，和男子的身形完全不同。 一些有眼力的很容易就能看出她的不一样来。 当然，也能看出她是个练家子！ 她带了东西出门，先是去各个杂货铺子里推销。 花生糖之类的东西，想要一次性卖掉，还是杂货铺子更有能力吃下。 虽然说给的钱会少一点。 但来年三家村会有不少人家帮她种甜菜，往后糖的产出只会越来越多。 只要她这边稳定，那府城杂货铺子就都是帮她卖货的小弟。 这样一想，点头哈腰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别扭的事了。 李如意对于一些口碑名声比较好的店面都有印象。 一些背后东家或是掌柜的不讲道理的，她都没过去。 万一被人抢了货，她也挺尴尬的。 各家店提出的要求也都千奇百怪，价格方面浮动不大，府城是有商会的，里面对于各种物品的价格都有大致的规定。 违反行规会被同行联手针对。 不过，什么样的人都有，李如意原本记忆中口碑不错的店面，也会打着不好的念头，恶意压价威胁。 好在她带出来的是李十六，两人一起倒是没闹出太僵的事情来。 李如意走了几天把大部分糖和小部分木炭卖掉，这才带着李十六去大户人家里敲门。 她找的都是一些树大根深的人家，与她记忆中的位置都差不多。 当然表面功夫也要做一做，李如意带着李十六去了茶馆酒楼，用很少的钱，跟人打听了不少事。 李十六也没往李如意本来就很熟悉府城的事情上想，只是暗暗敬佩她整合消息的能力。 上门售卖比去店里售卖更容易许多。 虽然时间长，但赚的也多。 那些人虽然不信任李如意，但货真价实的东西摆在那，倒是也没闹出太大事情来。 大约过去七八天，李如意带来的东西全都卖了。 她找到粮铺，又买了一车粮食回去。 几百斤的粮食，够吃两天了。 当然，这些都是李如意自己的，她还接了一些人家卖炭的订单，约定十天之后送炭上门。 李如意估摸着自己很快就能组织起一支小商队来。 倒不是她膨胀了。 而是驴车的载重有限，她既没有办法拉来那么多的物资，也没办法拉回去足够的粮食。 成立商队的事情，简单却又迫在眉睫。 等到回去以后，果然，家家户户都烧出了不少木炭。 质量不一，但是数量还不错。 李如意物资兑换粮食只能维持两个月的事，各家族长也都宣扬开来，为了两个月之后的生活，大家也都很配合。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的配合的，实在是不愿意烧炭，就是觉得李如意再坑害他们的人，族长也懒得劝。 反正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等到时候还没有钱买粮食，饿死了也是活该！ 李如意回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空了一小半的库房。 粮食只能吃两个月的话也不全是真的。 李如意也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李吉祥如今又干起了收东西换粮食的活儿。 还是会有关系好的人找上来，还是会有人想要让她多给点粮食。 半斤粮食够救命，但却未必够温饱。 那婶子大娘讲起自家的心酸，说的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李吉祥眼泪窝子浅，别人一说就跟着哭。 然后哭的比对方还凶！ 但是说到了粮食，她就只有一套话。 “我家我也做不了主，东西都是如意出门之前分好的！” “我也不敢啊！家里没人敢忤逆如意的！” “没关系，你的事等如意回来我跟她说，能帮的我们一定会帮……” 大娘们擦着眼泪出了门，出门就啐了一口。 心里骂骂咧咧，净说那没用的屁话，敢找李如意说，谁还来哄李吉祥！？ 一个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白瞎老娘这些眼泪了！ 大姐哭了十多天，李如意回来了。 她一回来，那些哭啊嚎啊的人一哄而散，全都夹着尾巴回家去了。 李吉祥也跟着松了口气。 家里的顶梁柱是真难当啊！ 第272章 媒婆上门 李如意一回来，就找到了里正。 跟他说了收炭的事。 这一批炭不给粮食，直接给钱。 李家的粮食比外面便宜太多，里外里李如意都是亏损的。 不过，把握住这个机会，将全村人跟她捆上一条船，这才是最划算的事。 里正听了李如意的话吓了一跳，赶紧问她那半斤粮食还换不换。 答应的事，李如意从来都没食言过，一点头，一个‘换’字，就让里正心里长长的松了口气。 李如意要的木炭，很快就收齐了，她给的价格很公道。 比拿到县里零卖的价格差了很多，但县城的市场太小了，能买得起木炭的人可不多，若是有人真的尝试且成功了，李如意也是很敬佩的！ 木炭收上来以后，就是组建一支小商队的事需要她忙碌了。 她先是找了那些家里有牛有骡子的，愿意跟她出门的，她供饭供草料，一天还给五十文钱。 五十文可不少了。 再加上供饭这一条，倒是让好些人心动。 不过大多数人都不愿意离家，也担心这次的活接了下次不接不好。 商量来商量去，等到李如意快要出发的时候，也才来了三辆车。 她也不嫌弃。 除了李廿他们之外，李十八和李家几个膘肥体健头脑简单的兄弟都被李如意一起叫上了！ 大家高兴坏了，哪怕跟他们说，他们也得背东西，他们都很快乐。 李如意也是按照日子给他们算钱，比车把式少了二十文，这也算是雇人家的车多给一些的证明。 虽然少，但也把李家这些兄弟们高兴的不行。 这次李如意速度就快了很多，在大车店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依旧是李廿李十五和一些人在大车店里看着货。 李如意和李十六兵分两路，一人带着一辆车几个人，去了之前约好的地方。 去之前，李如意特意叮嘱，对方不要也没关系，不能跟人起冲突。 李十六聪明归聪明，可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脾气来了也未必控制的住。 李十六知道李如意担心什么，这也是他第一次带队，很郑重的跟李如意保证下来。 一天过去，大半天时间，李如意和李十六就把之前约好的人家走了一遍。 毁约的很少，倒是续约的很多。 晚上回来，李如意把身上的钱都汇总到了一起，统一去银楼兑换成了银子。 银票就算了，那东西虽然携带方便，但兑换不易，容易生变故，还是金银更稳妥。 他们晚上又留宿了一宿，第二天，李如意和李十六拉上所有的货出门，李廿则是带上钱去米粮铺子里买粮食。 这次拉回去的粮食倒是没有那么多了。 李如意还得留一部分钱用来收下一批木炭。 等回到三家村，很多人早早就已经等在了村口。 也不是知道他们会回来，就是每天都会过来转两圈。 李如意这次待会多少钱，直接决定其中很多人的生路。 看着大家回来，马上就有相熟的人围过去追问情况。 李如意怕队伍散了以后有人浑水摸鱼，便招呼大家先去她家把这次的工钱结了。 有人着急显摆，结钱都不能诱惑住，非要跟李如意胡搅蛮缠。 李如意也很明确，不去结钱也行，一会儿她可以给送家去，但下次再有这样的活绝不会找他！ 有些时候，嘴严和听话比实力强更重要。 这回车队倒是老实了。 李如意想要坐稳老大的位置，就必须得有自己的规矩。 烂好人不适合这个世道。 回了家，李如意让李廿带着李家的人去开仓房搬东西。 剩下的人则被她带进书房里。 如今的书房也有了正经书房的样子，李吉祥每天都要坐在这边给人换粮食，里面放了很多账本单据之类的东西。 大姐看见李如意回来也很高兴，不过见她表情不太好看，就猜到这一趟可能有不顺利的地方，悄悄让开了位置。 李如意也没客气，坐下就开始算账。 算的不是别的，正是这一路收炭卖炭吃住和大家的工钱。 一边算，一边念，一项一项清清楚楚。 最后剩下的，只有她带回来的那些粮食。 屋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有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领钱，烦的不行。 有人则是静静的听着，完全没听懂。 还有人四处张望，看着其他人的反应。 等到李如意算完了钱，这才给他们开了工钱，让他们离开。 等人走了，大姐才小心翼翼的去看李如意的表情。 李如意倒是一下笑了出来，抬眼看向她的方向。 她的目光之中还带着未化开的森冷，但因为有了温情，那森冷都变成了一种强烈的安全感。 大姐松了口气，这才放下心来。 等人出去，李如意往外喊了一声，李十六便跑进来了。 她让李十六出去打听打听，这些人怎么传刚才的事。 真正的班底都是一次一次打磨出来的。 畏惧改变只会让一切裹足不前。 李十六虽然是第一次接这样的活，但他倒是经验丰富的很，很快就打入了村里的八卦圈子。 等天黑，他就回来复命了。 李如意将这些人的行为都记在心中，没有说下次去府城会带谁不带谁的事。 而是转头问李十六，给未婚妻带的礼物有没有送过去。 李十六脸皮厚的很，完全没有不好意思。 那当然是第一时间送过去了！ 李如意这一问，让李十六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村子里很多消息传递的很快，听说李如意走一趟就能换回这么多粮食，大家心里都火热无比。 有些人眼热，阴阳怪气两句。 但也有些人琢磨起别的门道来。 第二天一早，媒婆上门了！ 不是为了别人，正是为了李吉祥。 第273章 怕的很害怕 村里人保媒都是你托我我托你，只有到了那实在找不到伴侣的人,才会往正经媒婆那里托关系花钱。 这次上门的也是村里的乡邻。 来的是个往常会跟着李吉祥一起做活的妇人。 按照村中的辈分，李吉祥要叫她大娘。 这人一进门就喜气洋洋的。 李吉祥正在给人家换粮食，一早一晚是来人最多的时候。 有些人家等着米下锅，一清早就过来了。 那些不着急的人家，就会等忙活完凑够了东西再过来换。 左右都是一些破破烂烂的，不是刚捡回来的柴火，就是有人缝制的口袋什么的。 还有人愿意编筐，有人做点小木工之类的…… 李如意都不嫌弃，只要是个东西就收，她会估算好价值，等到李吉祥收东西的时候，就按照这些东西大差不差的价值收就好。 她这段时间算账已经很快了。 隔壁的小孩子会过来帮忙，阿菜做饭的时候会给他们每人两个杂粮窝窝头。 这些小孩子也都很懂事，大约是被家里的哥哥或者长辈教育过，一个个铆足了劲干活。 不过，今天人多些，因为李家那些跟着李如意出门的兄弟也都回来了，都想来蹭饭。 李吉祥身边就是粮袋子，来个人她算好了东西，就会有小孩子把东西放到厨房里，她在给人称好粮食拿走。 今天也是一样，李吉祥正在称粮食呢，就听见张大娘那大嗓门一下就从院门口传进了屋里来。 “吉祥啊！吉祥！大娘一大清早可就给你带了好消息过来呀！哈哈哈……” 她笑的可欢快了，李吉祥也跟着笑了一下，但还是动作麻利的把手里的粮食称完。 张大娘的声音开路，越来越近，转瞬间就已经冲进了书房里。 “吉祥啊！你忙呢？” 正在撑着袋子装粮食的婶子瞪了她一眼，生气她在这时候说话，万一给她粮食称错了呢？ 她也冷笑一声，好像比这些领粮食的人高贵多少一样。 等到这人离开，她才往李吉祥身边凑。 李吉祥的粮食口袋就在她身边，看人往过来，她赶忙伸手制止。 “大娘，有什么喜事您就直说！这也没有外人。” 李吉祥历来温温柔柔的，虽然穿的很朴素，但容貌端庄，性格和气，加上习武多年，带着一种淡然的舒展。 别说是三家村了，就是放在什么地方，她也都得算个美女！ 可之前一直没人给她说亲。 一个是李如意凶名在外，没人敢娶李家的姑娘，总担心做的不好，让人提刀上门给砍了全家。 再一个也是因为有句老话说丧母长女不娶。 孙氏身子骨就不好，又一直生姑娘，很多人都女儿肖母，往后必然也差不多。 种种原因之下，李吉祥即便到了年纪，也从来没有媒婆上门。 她也没往那些事情上想过。 等到张大娘在开口的时候，她才愣怔了一下。 “哎呦！姑娘家脸皮都薄，这话哪能当着人面说！” 李吉祥看着她就站在粮食袋子不远处，她下意识的把粮食口袋抓在自己手里，不露出半点粮食。 “这……是什么意思？我没大听懂！” 张大娘一拍大腿，一边打量李吉祥的模样长相，一边露出暧昧一笑。 李吉祥还没明白的时候，周围已经有人明白了过来。 “哎呦！你这是要给吉祥保媒？” “哈哈哈……这有什么避人？说出来我们帮着吉祥一起听听！” “就是就是！” 连李廿的两个弟弟听见动静，都跑了过来。 张大娘倒是没有不好意思，她娘家的外甥条件也不错呢！ 虽然是老二，但没分家之前，谁能说好往后的财产归谁？ “哎呦，是我娘家的一个外甥，今年十七，家里有十四五亩地呢！成婚的房子都盖好了，模样也周正，离咱们三家村也不远。” “之前啊，我就跟他们提过吉祥，这不，昨天我娘家弟弟过来回信儿了！” “你说这不是大好事！” 说完，她又把自家外甥吹嘘了一番。 “他在家排老二，可认干了，人也孝顺，个儿也高，长的可壮实了！” “家里家外的活都能操持，听说啊，就是想找个模样好的，才一直没说上可心的媳妇。” “你们说，这不是大好事！” 大家听到这里，倒是觉得人还不错。 李吉祥虽然一直以为自己应该到了年纪就成婚，但真到有人给她保媒了，她心里又恐慌起来。 如果是三年前，她一定会觉得找个这样的男人是天大的好事。 可现在，她已经习惯过这种当家做主有奔头的日子了！ 她每天和阿菜一起做活，帮着如意打下手，看着李家兄弟忙活，自己也会去练武，做饭…… 她看着家里一天天好起来，心里有着别人理解不了的成就感。 这是她的家！ 是她参与建设的家。 这里不会有人说她至死也是个外人，不会有人觉得她应该给另一个人当牛做马。 而且最重要的，这个家是李如意当家。 她的二妹，从来没觉得姐妹是拖累。 从没理所应当的认为她到了年纪就应该出嫁给家里腾地方，更没嫌弃她活儿干的不好或是太少，明知道她愚笨，心里生气也从不和她说太重的话。 她在这里是李吉祥。 而不是谁的媳妇，谁的娘。 李吉祥有些心烦意乱，如果她一直没人保媒，是不是就可以有理由，一直这样下去…… 张大娘这会儿已经跟人聊起来了，讲到了她的外甥好几桩旧事。 说到了其中一件事时，有人忽然反应过来。 “哎呀！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那孩子我还见过呢！” 说完大家也都好奇起来，追问后来开口这人。 “真的跟她说的这样吗？” “哎呦，模样怎么样？” 后来的人陆续听到别人的话，都跟着加入进来。 正说着，李如意从屋里出来了。 看见她的人瞬间闭嘴。 连张大娘都有些瑟缩。 李吉祥见此，心里更是有一股说不出的委屈。 李如意看着大伙儿点了点头，问道。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张大娘忽然感觉身上多了好几只手，那些力量都很大，一下就把她推到了李如意面前。 “那个……如意啊！大娘有个外甥，人可好了！想要……想要跟……想要跟吉祥保个媒。” 明明李如意年纪不大，对村里的人也都算是和气，但她还是慌张。 而且，她为什么慌张李如意心里清楚的很。 所谓她杀人不过是个简单粗暴的由头。 真要是在意这个，当初她杀完歹人，这些人怎么不是这样的嘴脸。 如果硬要给这些人定性。 李如意觉得，应该是吃人的最短。 他们知道现在吃的粮食都是李如意给的，不管愿不愿意承情，这都是事实。 有些人会担心惹怒了李如意，她一言不合就让人断了粮食供应。 这种威慑力，起码要等到她不发粮食为止。 第274章 蹦跶起来了！ 李如意看了李吉祥一眼，敏锐的发现了她心情不佳。 到底是多年姐妹，大姐的脾气和转变，李如意全都看在眼中。 她点了点头。 “行，我知道了！不过我往后也有别的打算，大姐的婚事如何，我们自家人还得商议一番，大娘你换粮食嘛？不换的话可以回去，如果我们觉得不错，我亲自上门跟您商量，您看如何？” 张大娘心里很慌。 总觉得李如意亲自上门未必是好事。 不过，话都说到这里了，她也确实没什么好借口留下。 便点头答应。 “行……那你们慢慢商量，不着急。” 说完把她外甥那人回忆一遍，感觉确实找不出太大的硬伤，这才离开了李家。 等她一走，李如意便走到李吉祥身边，帮着她飞快把活干完，让李家的孩子去门口守着，有人上门就说家里有事，让他们午后再来。 一顿饭不吃饿不死。 等到人都出去，李如意才坐到了炕边上。 这么多年，她倒是跟老三聊过很多，但关于大姐的未来，她其实从来都没考虑过。 毕竟大姐有她自己的人生，她又不着急，李如意何必去催促。 李吉祥坐在那有些懒洋洋的。 那种仿佛马上就要嫁人的不安萦绕在她心头。 不找的话，等老了要怎么办？ 可如果找一个人…… 李吉祥控制不住的想到了阿菜，想到了村里那些女人。 她又很恐慌。 可问她为什么恐慌，她也说不出来。 李如意见她沉默，便率先说道。 “我的生意往后可能会往府城那边转移，盐的事情大约会交给信得过的人继续做。” “不过，到了府城我也没办法停下来，以后可能还要去更多更远的地方。” “我一直都没有问过你，你是想跟着我过这样的日子，还是想要安稳一些。” “当然，安稳也不代表今天张大娘给你保的媒就合适。” “你未来成婚的男人，总也得有你喜欢的地方，不然一辈子太长了，熬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虽然说成婚是两家人的事。 可孤立无援也是一种困境。 大姐点了点头，半晌才说道。 “如意，我想要咱们一家人一直在一起。” 李如意只略微迟疑，便明白了李吉祥的心思，她瞬间笑了。 “大姐，这话放在旁人家里如何与咱们无关，只说咱们自己当的家，那便是你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不管你多大年纪，不管你以后有没有遇上合适的人，不管你以后选择怎样的路，只要你自己不后悔不怀疑，勇敢的往前走，那我全都支持。” 听了这话，李吉祥才略微放心。 只是，成婚的利刃还是落下来一点，锋芒似乎已经刺到了她的皮肤。 李如意提醒她一句。 “往后别人说什么也不用都往心里去，我也好，小满也好，我们都有自己的打算，你是我大姐，不要老想着拖累不拖累的事。” 李吉祥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那你既然还想要跟着我，这桩婚事我便替你回了，我预计两三年之内肯定会在府城落户。” “这段时间，你若是遇上了自己喜欢的，改变主意了，便和我说一声。” “若是没遇到，等咱们去了府城，你想找也来得及。” 李吉祥这才松快了些许。 这两三年的时间，总算是给了她一个逃避的空间。 回绝的事就简单多了。 她带了点礼物上门，只说如今家中事忙，离不开大姐，想等过两年稳定稳定再说。 张大娘心里暗骂李如意，觉得她耽误李吉祥的大好姻缘。 但大面上，她还是老老实实的！ 这话李如意和张大娘说完，又去找村里几个八卦头子聊了一下。 有些话头都不用李如意起，便有人问她李吉祥是不是快要嫁出去了。 李如意把话一说，周围想要给李吉祥介绍自家后生的都憋了回去。 这时候给李吉祥介绍男人，就等于和李如意抢人！ 这能有什么好结果！？ 大家也都是各怀心思。 其中不少人阴谋论着，觉得李如意就是不想李吉祥往后日子过得好。 等这些风声吹到李吉祥耳边，她想要反驳已经来不及了。 她越是解释，别人越说是李如意逼的。 舆论的压力用另一种方式压在了她的肩上。 而这时候的李如意，已经去忙别的事了。 木炭卖不了多久，而且夏天燥热，若是照看不及也容易出事。 李如意得给村里的人再找点别的活干。 就在她抓耳挠腮的想什么活合适的时候，县里传来消息，要开仓放粮了。 这次开仓放粮比李如意记忆之中早了很多。 之前朝廷一直也不重视这边的灾情，等到批复下来，已经是第二年春末夏初。 哪像是如今，年都没过呢！ 韩时安在这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不言而喻。 只是，李如意也有别的担心。 粮食放早了，也未必会有好的效果。 虽然给不少人增加了活命的机会，可是，放出来的粮食也不多，根本不可能坚持到来年粮食下来，后面那一遭又要怎样渡过？ 李如意不懂如何治理一城之地。 她只能从自己对世界浅薄的了解入手，去思考更多的问题。 粮食缺口巨大，后面又要如何做呢？ 她想不到。 但韩时安却有了章程。 最合适的办法就是，调控粮价。 只要开仓，只要粮仓的粮食和韩时安记忆中一样多，他就有办法再控制一段时间的粮价。 县太爷如今对他倒是有了些信任。 韩时安年纪不大，但沉稳老练，为人也不迂腐，不会没事儿规劝他一些屁话，还帮他划拉更多的钱回来。 对韩时安来说，那都是千辛万苦省出来的边角料，但对治理没有规划的县太爷来说，这才是搂钱又不惊扰兔子的一把好手。 不过，韩时安为人低调，倒是没有吸引太多人注意。 好坏名声都让县太爷担着，以后才不会影响他科举。 开仓放粮的事传出来，三家村的人又是一片沸腾。 似乎感觉李如意压在他们头上的日子快要结束了。 还有人蹦跶到了李如意面前。 第275章 没了张屠户，还吃不了带毛猪？ 李如意收了炭，准备再去府城一趟，有些订单已经订下了，就得履行约定。 眼看着炭堆在库房里，她出去找车去县里时，竟然发现，村中有车的人家竟然联合到了一起！ 之前说的五十文都不作数了，这次得要八十文。 给出的理由把李如意都气笑了！ 他们觉得反正剩下的粮食也都是要便宜分给村人的，那为什么不能多给他们一些！？ 李如意没有规劝，转头就回去了。 这年月粮食才是最贵的，钱反而是次要的！ 可这些人吃干抹净，还想要更多的东西，想的未免太美！ 似乎是李如意太过淡定，倒是让这些人不高兴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竟然还闹上门来了！ 李如意刚练完功，正琢磨着怎么去分化这些人。 但她倒是没想到，自己还没动手，这些人倒是以为法不责众，还欺负到了她头上来。 李如意看着带头的人，十分无语。 按照辈分，李如意还得叫这人一声堂叔。 李家本家带头闹事，难怪这些人如此嚣张。 李大青也是上次跟着李如意一起去府城的人之一，李如意待他一直很和气。 这人看着本分，倒是没想到野心还不小。 “你们这是干嘛？一大清早堵我家门口来了？” 李如意家里人还真不少，除了跟着一起练功的李廿几人，还有一清早过来蹭饭的李家孩子。 一群人听见动静，乌泱泱的涌过来，全都站在李如意身后，怒瞪着这些人。 都是混饭吃的，凭什么他们还能起刺？ 李大青看见这么多人，也跟着心虚一下，但是他身后的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咱们过来问问，你到底用不用咱们的车了！” 这一声落下，马上就有人应和。 “对呀！用不用给个话啊？别耽误咱们挣钱去呀！” 李如意嗤笑一声，但马上又冷下脸来。 “诸位各有营生，我李如意是耽搁不起的，大家该干活干活去，不用等我这边的信儿了！” 这时候就得硬气一些，这些人还敢跟她动手是怎么的！？ 听到李如意这话，外面的人沉默一瞬，马上又有人起哄。 “如意啊，你家的炭都堆到库房里了，没有车怎么送到府城去呀？” “怎么，咱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就这么点事儿还值当你如此？” “就是，你说你雇县里的骡车，一回给八十文，你雇我们一天才给五十文，你自己说说合不合适，你这不是欺负咱们吗？” 李廿一听这话，很是生气。 “我们雇县里的骡车也不供饭啊，如今粮食什么价，你们一个人加一个牲口，一天吃多少粮食心里没数吗？吃饭的时候恨不得把东西全塞肚子里，这会儿倒是不认账了！” “八十文现在能买多少粮食？买到的又是什么粮食？可你们吃的是什么粮食？你们家牲口吃的是什么东西！？” “何况如意的粮食去哪了，你们不清楚还是村里的人不清楚？” “如果不是为了给大家一条活路，就说这烧炭的法子，我们自己留着赚钱不好吗？养你们这群白眼狼！” 李如意没有制止李廿，有些话必须得讲清楚，就算这些人中绝大多数都是丧心病狂的人，可总会有一两个人将这些话传出去的。 虽然说李如意做这些事也有自己的目的。 但她的本心确实是让更多人活下去。 而且，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人群中有人低下了头，只是这样的人不多，剩下那些都很不高兴。 “你说的什么话？都是八十文一天的活，凭什么给我们五十文，我看你们就是发灾难财！” 李如意翻了个白眼。 “不是说了，你们自己去找活吗？我这里就这个价，不爱干就去别的地方干，我又拦着你！” 听说过强买强卖的，还没听说过人家不想雇佣还硬让人家花高价雇佣的！ 似乎看出李如意真的不想妥协，有些人还是慌了，尤其是上次跟着李如意去过县里的人。 “如意，咱们在座都是你的长辈，说两句话你别不爱听！” 李如意当即说道。 “我凭什么爱听？别跟我卖长辈的款，我出族好几年了，血脉亲缘的长辈都在后山坟茔地里埋着，你是从哪个坟头爬出来的也敢装我的长辈？” 这话瞬间引起众怒。 嗡嗡嗡的声音如同海浪，一浪高过一浪。 李如意见这些人脸皮如此之厚，声音压都压不下去，当即大喊一声。 “这些人家往后不许过来换粮食！” 话音落下时，还有人没反应过来，但等到反应过来后，李家大门口已经一片安静。 李如意转头跟李廿说道。 “把这些人记下来，以后不给这些人家换粮食！” 说完她转身就去关大门。 李如意这话一出口，才有人意识到什么。 当初对他们和颜悦色的那个人似乎是虚假的，今天这个有仇必报的，才是真实的！ 可是，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李如意关上大门也不管外面的人吵嚷什么。 让人把这些人都记下来，他们家里往后过来换粮食都不给换。 李吉祥听着外面的对话，犹豫一瞬。 不过，她犹豫的不是李如意这样做会不会太心狠，而是觉得李如意这样做似乎太绵软。 她倒是难得一回站在李如意的立场上，甚至有了比李如意更极端的想法。 这些人得罪李如意之后，一个两个垂头丧气的。 有人破口大骂，骂李如意虚伪，早这么心狠手辣，装什么小白花？ 有人嘲讽李如意自以为是，朝廷都要开仓放粮了，没了张屠户，还吃不了带毛猪？ 也有人害怕，担心李如意以后真的不给自家换粮食了，往后怎么办…… 第276章 支持 李家这边的事情马上就闹开了。 一时间三家村纷纷乱乱。 不用李如意出手，各种谴责的声音纷至沓来，都涌向了那些想要坐地起价的村人。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他们多要走一分，李如意给村人兑换的粮食就会少一分。 这种明晃晃占别人便宜的事情，哪个能包容！ 这时候还能养牲口的人家，说明日子还过的可以，不用李如意的粮食也饿不死。 但有些人家，日子过得是真难，如今更是全靠李如意每天的半斤粮吊命。 朝廷就算是开仓，又有多少粮食能分下来呢？ 一人十几斤都顶了天了。 往回灾年，就算是开仓也有人饿死，更有人在领完粮食之后将家里一些孩子卖掉，再收一笔，如此才能熬过灾年。 今年的灾情不算严重，比不上颗粒无收的时候。 只是，来年什么情况，谁又知道呢？ 万一新种的粮食还是有病怎么办啊？ 大家的担心不无道理。 平白出现的灾害也不会平白过去。 就在这些事情在三家村中，闹的沸沸扬扬时。 里正家里正在商量谁跟李如意去府城的事。 “这天越来越冷了，露宿在外也不容易，但如意做的事情也是为了村子好，我到底是里正，不能坐视不理。” “我的想法是大家看看谁愿意去，谁就去，不愿意去的不去也没事儿。” “只一点，给钱是不能要的，咱家不缺那点钱！” 里正家里有一头牛，也有牛车，家里最是宝贝的就是这头牛了，自然舍不得让它给别人干活。 如今情况特殊，里正觉得若是村中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岂不是寒了人家的心。 就算所有人都能厚着脸皮不领情，里正也做不到这点！ 他家的大儿子听了这话，叹了口气。 “那还是我去！家里的老黄一直都是我伺候的，外面天寒地冻的，我也好方便照顾。” 里正看看别的儿子，倒是没人抢这个活。 他便点头答应下来。 “成！那你去！看看衣服什么的够不够，出门在外多穿点总是对的。” 里正不担心孩子吃的不好，有李如意在，吃的兴许比家里都好呢！ 主要就是得穿的好，不然路上太难捱。 就在他家商量这些的时候，李老六也指挥着家里的人。 “大兴呢？大兴哪去了？” 听见他爹喊他，李大兴从自己屋里飞奔出来。 “爹，咋了？” 李老六刚送走过来传话的人，皱着眉心情不好的样子。 “你带上家里的牛车还有你大儿子过去帮李如意几天！” “把家里的牛照顾好！” 李大兴点头答应着，转身就往门外走，不过走到一半才想起什么，收回脚问李老六。 “爹，咱们咋还要帮李如意呢？” 李老六心里也恨呐！ 为啥要帮李如意呢！ 对呀！为啥呢？ “她到底是李家的人，这时候不帮，等着她真脱离李家呀？” “她都没有那么蠢，你怎么这么蠢？” 李老六跟李如意的每次交锋，都以他吃亏告终。 就像这时候，他也必须得站在李如意身边。 不然能怎么办呢？ 让韩家的人看笑话嘛？ 固然大家会嘲笑李如意在韩时安和李枍身上押错宝，可是李老六和李枍的名声就会好嘛？ 落井下石，冷血无情，之类的名声总归是逃不了的！ 既然在外人面前都捆在一块了，那这时候不帮忙说的过去吗？ 李老六简直烦死！挥了挥手让李大兴赶紧滚。 “滚滚滚！别死在外面！” 李大兴被骂的缩了缩脖子，转身出去了。 同样的事情，到了韩族长这里，就更加痛苦了！ “一群蠢货！脑子都让狗吃了？有钱不赚是不是疯了？” “他们那点逼子儿在县里粮铺能排上队嘛？为了村子的事情还想要占便宜！” “李盼娣也是！这么嚣张怎么不把这些人都杀了算了，天天让我心烦！” “我又没吃她一口粮食，还得帮她擦屁股！那尖酸刻薄的劲儿都使到我们老韩家来了！” “一群废物！” “……” 韩族长一边骂一边让家里的儿子牵了车去找李如意。 心里那个气啊！ 不过，他也不能光自己生气，家里孩子忙活着出门的时候，他喊来小孙子去把韩家的族老找来。 一群人凑在一块，把韩家那些车把式全都骂了一遍，然后便浩浩荡荡出门去了！ 等到他儿子收拾好东西要去李如意那的时候，他们都还没回来。 韩族长这个暴脾气，用在谁身上谁难受。 等到中午的时候，李如意琢磨着得去县里雇几辆车的时候，里正大儿子和李大兴就一起到了。 虽然说李如意跟里正大儿子关系更好些，跟李大兴还有些不太愉快的过往。 但她对两人的态度都是一样的和气。 都是来帮忙的人，她哪里能嫌弃。 等到下午，韩族长儿子也到了。 李如意也一样客客气气的把人迎进门。 今天也不能出发，大家就是过来表个态。 等到晚上的时候，孙族长家的人也到了。 这些车，再加上李如意的驴车，已经差不多了。 李如意再雇个两三辆车也就足够。 她想着做生不如做熟，第二天一早起来，她就找到了那个往常用的车把式。 这人和他的骡子差不多，都瘦了一大圈。 瘦的好像风一吹就要飞走一样。 李如意说明来意。 “大叔，我有一些货想要送去府城，需要三辆车，但得跟队，需要几天时间，您看看您这边方便不？” 有些人家里没有男人，又恰逢这乱糟糟的年月，从家人的安全考虑，都不愿意出院门。 车把式听了这话，也犹豫了一下。 “那你准备怎么雇？” 一趟八十文的价格肯定不行啊！ 李如意一听就知道这件事有门，便试探的说道。 “粮食和钱你想要哪个？” 车把式听说李如意有粮食，眼睛一下亮了，当即说道。 “要粮！” 陈旧的粗粮现在的价格已经涨到十七八文一斤了，放在以前两文钱大家还得考虑考虑家里的牲口吃不吃呢，如今人想要吃都困难。 李如意算算自家的粮食，开口说道。 “如果我供吃的话，可以给你三十斤粗粮，大约七八天回来。” “如果你不用我供的话，我能给你五十斤，都是今年或者去年的粮食，保存的很好，没有霉变的！” 第277章 偶遇 车把式听了这话，眼睛刷的亮了起来，可又马上暗了下去，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不用你供吃，但你能先给我点粮食吗？” 李如意倒不是不信任他，就是担心他吃的太少，回头干不动活。 不过看对方窘迫的样子，双方之间又合作了那么久，她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行！我先给你一半，等你回来再给你另一半。” 车把式陷入狂喜之中，一叠声的答应。 甚至难得的话多了几句。 “如今粮食不好买了，县里的几家粮铺都说没粮，每天就那些，卖光了就没有了，多少钱都买不到……” 李如意明白，当粮食成了奢侈品，减少售卖数量不光可以节约成本，还能提升物价。 “哎……黑心的粮贩子！” 李如意也跟着叹了口气，她也改变不了什么。 又和车把式聊了两句，李如意这才去找周围收保费的人。 按道理讲，李如意不是不能让那个车把式给她介绍其他人的。 但接触的人多了就会发现，老实人身边聚集的大部分全是占他便宜的人，而不是和他一样的老实人。 李如意信得过车把式的人品，却信不过他的眼光。 要说干活，还是得找会干活的人。 果然，能在这里收保费都是些聪明人，李如意将来意一说，他马上就给李如意招来好几个人。 都是按照李如意要求来的。 李如意再询问过大家意见后，又看了看他们的车，点了三个更适合的，就放其他人离开了。 走之前，她还给收保费的人扔了一葫芦酒。 双方之间的关系，全靠这东西维持着！ 确定下来，李如意便回家搬了粮食出来，她给车把式预支了一半的粮食，约定好明儿一早，让他带着其他人去她家里拉货。 车把式热切的答应下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李如意还没练完功，一群人就到了。 这些人肯定是半夜爬起来的，担心走的晚了路上遇到事情耽搁。 也怕误了主家的事。 人都来了，饭总得吃一顿的。 如今正好吃饭的人多，早上大姐和阿菜两个人忙不过来，李十五也会带着弟弟帮忙烧火。 两个大锅一起做饭，饭出锅以后，再用两大勺子的猪油煮点汤，放些干菜碎，撒点盐，淋在饭上味道就香的不行！ 吃了饭，大家就开始干活了。 李廿带着人装车。 李如意在一旁出库入库的算着，等把所有东西都装好清点完成。 她这才带着人出了门。 出村的时候很多人过来看，李如意说不给换粮食的这两天也被人骂的没敢上门。 不过李如意如果不在家，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找上更好说话的李吉祥。 虽然李家的兄弟整日待在李家，但是李如意心里还是担心的！ 不过眼下情况就这样，她借着这个势头铺开了一大摊子，就得承受这件事带来的后果。 至于说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那就只能等。 等李廿李十六这样的人，真正成长起来。 或者大姐自己立起来，能够把那些闹事的人全都压下去。 或许这次商队里有专门拉货的人，比上次大家行进的速度快了不少。 天都没黑就到了李如意前几次找到的露宿在外的地方。 这里是一片空地，不知道谁在这搭了个棚子，不远处有一口泉眼，冬天也有水冒出来，附近有很多人露宿的痕迹。 棚子里这会儿没有人，但李如意也没有占据所有地方。 这会儿时间太早了，谁也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来人，摸黑换地方很容易丢东西。 把牲口解开，一人给了一麻袋混了麦麸的草料，那些牲口就着敞开口的麻袋吃了起来。 李如意这边也架起了锅，锅里烧了水，扔进去两条咸鱼，就成了一锅汤。 干粮都是提前烙的饼子，就着热汤吃下去，也不难捱。 虽然说不管口粮，但李如意看着有些人一天只吃两餐，一餐一个冷硬的窝头，还是让他们过来打了汤，又一人分了一张饼。 以后还得干活呢，不吃饱就算了，吃的这么少怎么有力气。 那些车把式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主家，看见李如意如此厚道，心里都很感慨。 他们习惯被人摔打忽视，也还没像三家村里那些人一样，滋生出不该有的贪婪。 因为人不少，大家就点了两堆火。 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是把火堆挪个位置，大家就铺了草帘子睡在火烤过的地上。 火堆燃烧着，货物堆在风口上，又没到最冷的时节，夜里还没有那么难捱。 李如意和李廿分开守夜，两人不睡觉的时候还可以打坐。 大家吃完东西干完活，就坐在一块天南地北的瞎扯。 上次的时候周围都是村里人，大家议论的也都是村里的事，但这次不一样，几个车把式经历的多，再加上为了取暖喝了两口酒，一不会儿就聊开了。 把族长家的几个儿子都听的一愣一愣的。 不知道谁还唱起了小曲，哼着哼着大伙儿竟然都跟着学会了两句。 李如意没有参与，她守下半夜，这会儿已经靠在李廿身边睡着了。 出门在外，这个堂哥兼师弟还是非常靠谱的！ 等到大家聊的差不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尿尿，准备回来睡觉时，远方的官道上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那有火光！” 黑夜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马蹄声全都朝着这边儿来。 李廿回头去看，睡着的李如意也瞬间坐了起来。 夜里露宿在外，不管是走商还是赶路的人都很危险。 人的善恶有时候就在一念之间。 这和对方有没有钱无关。 马匹很快靠近，一行七八个人停在了棚子前面。 一个人翻身下马，过来查看，发现李如意一伙人后，转身便招呼后面的人。 “大爷，这有个棚子！” 第278章 你耍诈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夜色中传的很远。 商队里的人全都如临大敌，只有李如意皱了皱眉，这个声音她听着有些耳熟。 可能是很久没有听过类似的声音了，她一时间还想不起来人是谁。 不过很快，李如意就知道这是谁了。 因为她看见了一个熟人。 赵沏！ 赵沏穿的跟窝瓜一样，还带着风帽，身上是灰色的大氅，从马上翻身下来时还能听见他腰上的环佩叮当。 李如意倒是没什么表情，见是赵沏，就示意大家该干嘛干嘛去。 赵家人或许有些目中无人的毛病，但也自有风骨，不会做出拦路抢劫的事。 一行人进了棚子，有人赶忙脱了身上的披风遮在风口。 赵沏在外行走多年，倒也有些自来熟，看见这边有火，摘了厚实的手套，搓着手凑过来。 “老乡，借个位置，让咱们暖和暖和怎么样？” 他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个笑模样，可等到李如意从火堆后面抬起头看他的时候，他的眼睛豁然瞪的溜圆。 “是你！李如意！” 李如意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赵沏竟一眼就能把她认出来。 “赵公子别来无恙，这性子倒是一点也没变。” 李如意不痛不痒的刺了对方一句。 赵沏却怒不可遏。 “你你你……你这个不讲道理的女人！还我的美鬓来！” 李如意：…… 李廿虽然感觉到赵沏带来的人没一个善茬，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反驳道。 “是你先要抢我们的东西，如意不给你还不依不饶，逼得她这才动手，给你个教训，要说不讲道理，也是你不讲道理！” 赵沏很不服气。 “谁抢了，谁抢了！我愿意出高价买下来！好物归好主，凭什么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你也不问问那把刀同不同意！” 李如意受不了赵沏这套我有钱就应该享受所有好东西的逻辑。 她不耐烦的打断赵沏的滔滔不绝，皱着眉问道。 “还烤火吗？” 赵沏：…… 他一弯腰凑了过来，有些乖巧的答应着。 “烤……” 李如意：…… 她转头交代李廿他们。 “你们再去那边生一堆火，该睡觉就睡觉，剩下的时间我来守。” 李廿看了李如意一眼，但还是第一时间站起身。 “好！” 他带着人去旁边生火，赵沏坐在了不知道谁遗留下来的草帘子上。 他打量着李如意，又看看忙活的李廿，扬了扬下巴。 “你的人虽然没礼貌，但也忠心护主，挺不错的。” 李如意当即反驳。 “那不是我的人，那是我哥。” 李廿后背的汗毛差点竖起来，回头怒瞪赵沏。 赵沏：…… “他是不是觉得咱们孤男寡女坐在一起不合适？” 不然为什么瞪他！？ 李如意无语极了。 “他练武的，耳力很好！” 赵沏：…… “原来是听见我说他没礼貌……” 李如意：…… 她半辈子无语的次数大概都没今晚多。 不用去讨好别人了，她也懒得给这些人好脸。 “你听不懂人话吗？他是我哥，不是你想的忠心护主的随从，你把他当下人，他当然不高兴！” 赵沏摇了摇头。 “当下人为什么不高兴？多少人抢着当我家的下人呢！” 李如意嗤笑一声。 “当下人这么好你怎么不去当！” 赵沏被她怼的一愣，一时间竟然没想到反驳的话。 那边他带来的随从们已经点燃了火堆，不过他们并没有过来叫赵沏。 李如意这边有货物挡风，比他们那头暖和不少。 不过还是有个人快步走到了赵沏身边不远处隐入了夜色之中。 不过他的水平一般，起码以李如意的实力，可以清楚的感知到他的位置。 赵沏坐了一会儿，他带来的人拿出食物开始烤东西吃。 调料带的那叫一个齐全，不一会儿棚子里都是烤肉的味道。 原本吃的就不多的人这会儿躺在那里边咽口水边翻腾。 倒是李如意很淡定。 一只烤鸡烤了半个时辰，烤的外皮金黄酥脆才送到赵沏面前。 赵沏伸手接过来，还有些不高兴。 “也不知道切一下，这让我怎么吃？” 递过烤鸡的人小声在赵沏耳边说道。 “大爷，咱们带的碗盘子为了赶路都扔了，这会儿实在没有东西装。” 听到这话，赵沏才想起来，当时为了赶路，他们还把那些无用的重物都扔了。 他皱眉接过了串着鸡的棍子，看着扑面而来的热气，心情这才好了一点。 李如意这会儿已经开始打坐，棚子以她为分界线，分隔成了两部分。 她背对着自己人，面对着赵沏。 赵沏看了她一眼，坏笑了一下，将烤鸡往李如意面前凑凑，还朝着她的方向扇了扇风。 武者的意志力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这么多年的辛苦都捱过来了，还能对抗不了一只烧鸡？ 李如意纹丝不动，直到赵沏的烧鸡已经无限靠近她的鼻子时，她才瞬间出刀。 她的刀就挂在她的腰上，与她形影不离。 赵沏只觉得面前闪过一道光。 这感觉是如此的熟悉。 下一刻，他感觉手里一轻，只见刚才还在他手里的烧鸡，这会儿只剩下一截棍子了！ 而烧鸡瞬间落入火堆，油脂沁出，火堆的火都旺了一下。 李如意重新闭上眼睛。 既然不好好吃东西非要捣乱，那就干脆别吃了！ 赵沏身边的人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铮的一声脆响。 他的剑已经出鞘，目标直指李如意。 原本坐在地上打坐的李如意在感受到他的敌意时，瞬间弹射而起。 她的刀也已经出手。 当当当的兵器相撞声不绝于耳。 两人隔着火堆打的不可开交。 双方的人全都对峙起来。 赵沏吓了一跳，抱着脑袋想跑，却被李如意一脚踹翻！ 都是他惹的祸！ 烧鸡烤焦的味道传出来，李如意虽然没有对方实力强悍，但她刀法精妙，身法灵活，那人一时间也拿她没有办法。 如今赵沏被踹，他又护主心切。 李如意抓到他的弱点，对着赵沏一顿输出，抓了个空档，在那人身上开了道口子！ “你耍诈！” 第279章 算计清楚 随着那人话音落下，他的同伴豁然起身。 同一时刻，李廿李十五他们也全都站了起来。 双方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李如意似有所感，嗤笑一声。 “我还没说你偷袭，你竟然说我耍诈？好笑的很！” 那人有些不服气。 “要说偷袭你是你偷袭我家公子在前！” 李如意皱眉，冷冷的反驳。 “难道不是你家公子先把他手里那根破棍子往我脸上捅的吗？” 说完转头去看赵沏。 “难怪你觉得我哥人都不错，原来是你手底下的人总是自作主张！” “带人出门也得挑拣一番，不然若是我以命相搏，你们俩现在全都死了！” 那人冷笑一声，似乎不服气，可他想反驳，却又无可反驳。 李如意身法灵魂，身体柔韧，刀法也精妙，如果真的抓着赵沏往死里打，他在第一时间也没办法将人救下来。 李如意杀人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虽然大家从未觉得李如意有胆子这么做。 只是把话点破以后，不管是赵沏还是刚才动手的人，全都很难堪。 后面聚在一起的人凑过来，把赵沏紧紧护在里面。 李如意看这架势无所谓的翻了个白眼。 赵沏有些生气，但李如意说的话也有道理。 他带人出来除了服侍自己，其实更重要的是大家有话题，不避讳他的身份能聊的起来。 但如今看来，倒是没有他祖母给安排的合理。 今晚的李如意让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带的人有问题。 生气归生气，赵沏还是认下了这次的事。 “你也不必挑拨！不过确实是我招惹你在前，今日的事情便一笔勾销！” 李如意也无意惹起争端。 她也是算准了赵沏的性子才出手的。 “那最好！我看你们火堆都烧起来了，我们这边也不方便招待您这样的贵客！还是回你自己那边去！” 赵沏被她驱逐，深吸一口气，把差点上来的火气又压了下去，咬牙切齿的问李如意。 “你知道我是谁吗？” 李如意神色淡淡。 “我知道啊！你不是说过吗！你叫赵沏！” 赵沏：…… “你们这是去府城？” 李如意挑挑眉。 “怎么？赵公子想用你家族的势力，帮我们这个借了你火的陌生商队介绍些有地位的主顾？” 赵沏呼吸一滞，气的转身就走！ 原来李如意什么都知道，也知道赵家人的风骨。 不管如何，李如意帮了他是事实。 他总不能真的恩将仇报！ 换成别人，他还未必会如此想，但如果对手是李如意，他觉得自己一旦真做了不好的事，明儿就能在府城的圈子里扬名。 毕竟，李如意如今在县里的名声就很大，同样的方式放在府城也一样适用。 赵沏离开之后，李廿这才松了口气，但握着刀的手并没有放开。 那个被李如意划伤的人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便寸步不离的守着赵沏。 等到后半夜，天还没亮，李如意一行人就要收拾东西了。 等她们把货物捆好，开始做饭的时候，赵沏才悠然醒来。 他晚上睡的也不好，不信任一旦蔓延开来，剩下的就只有猜疑。 李如意一行人很快煮好了鱼汤，大家分着喝了。 收拾好东西，灭了火堆，她们这边就要准备启程。 赵沏爬起来看了她那边一会儿，不知道是睡懵了，还是被吵醒了的关系。 李如意直到离开也没和他再说一句话。 赵沏等人走了，也收拾收拾离开。 他们骑着马，没一会儿就赶了上来。 赵沏自然也是目不斜视，好像他多看李如意一眼就输了一般。 策马狂奔而过，周围的人这才松了口气。 李大兴犹豫再三，还是看看李如意说道。 “这种人不能招惹，你若是想要老实做生意，就老老实实的，如今的日子过得不错，也少折腾些。” 这话要是换成别人说，李如意大约会以为对方瞧不上她的某些行为。 但李大兴能说出这番话来，李如意倒觉得他对自己有了两分真心。 这些话，也算是李大兴的生存哲学了。 他从来都是这样，不争不抢很听话，老实本分的模样，永远跟在李老六身边做好自己的事。 不过，他的听话显然没什么的大用，上辈子继承李老六家业的人是李大成。 而且李大成还做了李家的族长。 至于李大兴，被分出去的时候李老六担心分薄了家产，就给了他很少的东西。 他兢兢业业的将李老六伺候到死，但李老六临死前给了他致命一击。 等李老六死后，李大兴和李大成关系一直不好，没两年他就郁郁而终。 李老六在他心中有多重要，无需多言。 这一场打击有多大，更不用明说。 李如意没有搭腔。 她在最近这两年已经想通了很多。 以前她以为孙氏爱中李柱子是因为对方是个儿子。 可实际上，父母对于某个孩子的偏爱，更多的是个人喜好。 只是因为被规劝的太多，觉得儿子更珍贵，才更偏重罢了！ 如果孙氏一早就听人说女儿更珍贵，那她也一样会对姐妹几个如此爱重。 可是，这样的偏爱是真实的吗？ 一个人存在的意义，又岂能被父母亲友几句话所定义，为什么要执着于此呢？ 这个世上唯一不会让自己失望的人就是自己。 怎么可以因为其他人，就把自己遗失呢？ 李如意看了李大兴一眼。 她却没提醒任何的话，李大兴自有他的生存之道，想要讨好李老六的心思，已经刻入骨髓。 李如意改变不了对方。 当然，最主要的是，两人的交情也没到那一步。 李大兴往后是死是活跟她更没关系。 李如意没有搭话，她做事也有自己的考量。 李大兴也明白不了。 跟赵沏的牵扯虽然在意料之外，但也未必是坏事。 得罪人有时候也是相互交往的契机。 如果李如意愿意，这时候往赵家送一份有些体面的礼物给赵沏，马上就能得到对方的回应。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要有了互动，就有了后续。 但如果只是寻常讨好对方的人，别说是礼物了，就是贴上去，对方也未必愿意多看一眼。 但这些话跟李大兴是说不通的。 不过，李如意现在没有这个打算，府城的大家族之中，她最熟悉的就是赵家。 这样的资源不用白不用。 但如何用，还要计算清楚才好。 第280章 向家刀？ 李如意这次去府城很顺利，两天时间就把要办的事都办完了，顺便还接了几个新订单，不过这次时间不急。 买炭的人家就那么多，该买的差不多都快买完了，只等下次补货了。 如果再有炭，大约就是往府城周边的庄子上去，那里有些大户人家的家仆，也有点钱，并且愿意养护自己。 李如意这次除了粮食，还带了一点府城的东西回去，准备去县里卖着试试。 要是找到一些销路不错的货，也省着跑空车浪费人力。 当然，这个想法要真的实现，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积累。 反正这次李如意回去时还是有空车的。 赶了一天的路，又到了那个熟悉的棚子，李廿他们去外面捡柴火，李如意带着人卸货安置。 位置都大差不差，地上还能看见她们上次停留时火堆的痕迹。 栓了牲口喂上，卸了车堆好东西，李廿他们也就抱了干柴回来了。 照常的生火打水煮汤。 李如意原以为这也就是个平常的夜晚，等到轮流守夜休息好之后就会各回各家。 谁知道半夜时分，她忽然听见一阵兵戈相向的声音由远及近。 李如意瞬间起身，李廿也在同一时间清醒过来。 他一脚把李十五踹醒，李十六不明所以，但见她们如临大敌，也跟着站了起来。 李如意和李廿瞬间抽出刀来。 李廿那唬人的大环刀还灵活的在半空中转了个潇洒的刀花。 很快，又是李如意熟悉的声音传来。 “大爷！你快跑！往府城跑！” 李如意心说，这地方距离府城还有一天脚程呢，他跑多快才能跑回去？ 赵沏实在是跑不动了，他的马半路被绊马索绊了，他自己也被追杀他的人砍了一刀，用尽全力也跑不出太远。 李廿听到这声音挑了挑眉，给李如意一个略带幸灾乐祸的眼神。 不过李如意的表情依旧严肃，她眼神明灭不定，似乎在救人和不救人之间犹疑。 李廿吓了一跳。 他赶紧瞪大双眼，想用这种办法制止李如意作死的行为。 要命啊！ 什么事儿都能参与嘛？ 而且这人还抢过咱们东西啊！ 虽然说没在李如意手里占到便宜。 可是…… 李廿还没想好怎么阻止她，李如意便说道。 “你们叫人赶紧起来，背上自己的东西往后面撤。” 如今已经不是李如意救不救人的事情了，而是赵沏他们发现这边有光，第一时间冲了过来。 到府城哪里有到李如意身边容易。 虽然说这边的人未必多厉害，但走商的商队人多，里面总得有两个会武功的，能帮着拖延一段时间也是好的！ 李廿比李如意的耳力稍差一点，就在他想阻止李如意的时候，也听见了那边的动静。 他深吸一口气，交代李十五。 “哥，你赶紧去叫人起来，十六哥盯着点咱们的货，我和如意往前看看。” 如果能不波及自己这边当然更好。 李如意也是一样想的！ 她从车板下面抽出了火把，按在火堆里点燃。 她和李廿举着火把往前走去。 “前面的人！我们是府城赵家的人，若是今日救了我家少爷，来日赵家必……”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看见了举着火把跑过来的身影。 那身影实在太熟悉了。 熟悉的他接下来的话都说不出。 赵沏在虚弱中抬头看过来。 就在这时，一把刀已经从他身后劈了过来。 他身边的人连忙回身格挡， 李如意眯了眯眼，感觉前几天看还很正常的兵器，今天再见已经短了一截。 那人架住对方的刀，一脚踹在对方胸口，追来的人也有些力竭，但之前赵沏面对李如意时暴露出来的问题，现在依旧很明显。 追杀他的人不计伤亡，被踹的后退两步，但一甩手，一把暗器飞了出来。 双方距离实在太近，赵沏的护卫根本来不及挡下，几枚铁钉瞬间打入赵沏的身体。 但他的护卫，却在第一时间格挡开了自己身上的！ 赵沏身上一疼，跪在了地上。 这会儿的李如意才跑到他们身边。 赵沏抬起头，就看见火光中少女紧绷的下颌线。 他忽然松了口气。 李如意虽然一直跟他不对付，可他心里还是认可李如意的武功的！ 这口气一松，他整个人瞬间倒在了地上，一声闷哼传来，赵沏压住了一根钉子，他腾空后背，想要翻个身，但实在是没了力气。 他的眼前黑一阵白一阵，但没人在意。 他的护卫中了钉子，这会儿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而李如意和李廿已经去对付追杀他的人了！ 追杀赵沏的人看见有人到来，马上恐吓。 “滚！不然老子连你们一起杀！” 赵沏想要说点什么，但他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有嘴唇颤抖着。 一些难听的话从那张往日里也没对着他讲过好话的嘴里说出。 “没想到连我那早亡的死鬼老子都有人要当！可真是稀罕事！见过找死的，没见过这么着急想死的！” 李廿：…… 别人家死了爹娘祖宗都是哀伤的事，可在李如意这里，那都是攻击别人的理由。 她的娘老子只要一出现，必然是要带几个嚣张的人一起走！ 李廿没有把这话说出来，不然他就会听到李如意更加离谱的回答。 李如意会觉得，她的娘老子这辈子对她最好的时候，就是这两人死后。 不但不会压榨她，还可以维持她吵架时的尊严。 对面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站稳喘息两声，回骂道。 “哼！正好你老子死了，我找你娘给你当个野爹！” 李如意：…… “那看来，你今晚还真得死一死了！当然如果你愿意，我是不介意你和我爹娘合葬的！” 这话一出，果然无敌。 不管脸皮多厚都有些扛不住了。 “臭丫头片子！正好爷爷我休息好了，看招！” 听见他又想当自己爷爷，李如意抽刀反击，顺便问了一句。 “咱们跳过之前的过程，我就直接问你，你到底是想跟我爷爷奶奶合葬，还是跟我爹娘合葬啊？” 刀锋撞在一起，火花四溅。 李如意虎口震得一阵麻木。 不过，她内力充沛，正是巅峰时期，对方追了赵沏一路，已经杀了不少人，内力也消耗的七七八八，如今的水平，想和李如意打成平手都有点困难，也就杀一杀强弩之末的赵沏罢了！ 夜色之下，两人视力受限，全靠对方的动作和声音去感知。 李如意精神集中到了极致。 这个人比之前那个屠村的歹徒还要难缠。 那个歹徒是空有实战技巧，缺乏专业训练，破绽明显。 但今天这人必然也是有门派的。 只是，李如意见识有限，实在看不出这人的路数。 不止她看不出对方的路数，几招之后，那人忽然说道。 “向家刀？你是谁？” 李如意心头一紧，分不出这人是敌是友，但她的身份如果暴露，师父的处境也会格外危险，她内力运转，周身的气血都随着滚烫的内力翻腾。 感受到她的杀意，那人连忙问道。 “丁白是你什么人？” 李如意不认识丁白，便沉默以对。 李如意的刀越来越快，她的每一刀都落在那人难受的位置。 李如意实战的机会太少了，每一次和别人交手，都是在打磨自己的刀意。 那些沉淀落在每个平常的早晨。 看似没有变化，实际却已经天差地别。 第281章 误伤 那人感受到了李如意的心思，也感受到了李如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成长。 他有点慌。 “丁白是不是你师父！我是你师伯！” 他话音落下，背后生风。 李廿一刀劈了下来。 打架这种事，一加一未必会等于二，也可能小于二，甚至小于一。 两个人互相干扰，互相伤害都是常事。 误伤同伴的事情在江湖上屡见不鲜。 但是，李如意和李廿显然不在其中。 两人师出同门，所学刀法虽有不同，但流派却完全一致。 他们前后夹击，刀意延绵，让那人无暇顾及，左右格挡的时候，先是被李如意一刀砍在胳膊上，后被李廿一刀劈在肩膀，差点把他膀子都削下来。 那人直到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 “你们到底是谁？” 李如意沉默以对，一刀扎进他的肚子。 李廿下一刀抹过他的后背。 他口吐鲜血，很不甘心，正想要抓着李如意的刀也给李如意一刀的时候。 却看见李如意忽然松开了刀，后退一步从腰间拔出短刀，一刀插进了这人的脖子。 远处，似乎有响动传来，李如意抽出短刀，转身去拔环首刀的时候，那追杀赵沏的人忽然用出最后力气，一把握住了李如意的刀，似乎想用这种办法拦住李如意。 他的同伙一定听见了刚才的对话，李如意不可能让那人跑掉。 她抽出短刀，对着那人的胳膊砍了下去。 她砍在关节上，砍完以后一脚蹬出，那条胳膊瞬间断裂成了两段，就像是那杀猪的老师傅砍下来一条猪腿一样轻松。 这人死前最后的眼神就是不可置信。 李如意反手把她另一条胳膊也砍下来，抽出刀，带着两个半截的胳膊，追上了那个逃跑的人。 那人也受了伤，而且伤的不轻。 两个人追杀赵沏至此，还杀了他好几个护卫，他们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李如意过去一刀就抹了那人的脖子，扯着对方衣领子拖着那还在喷血的热乎尸体回来。 走到一半，马蹄声传来，一行十人飞快到了赵沏面前。 李廿正在检查赵沏身上的伤口，不想来人翻身下马，一把将他蹬开，刀直接架在了他脖子上。 “竟敢上我家少爷！” 赵沏听了这话，连忙咳嗽起来，他想要说点什么，但因为跑的太快太急，嗓子疼的厉害，一张嘴就想咳嗽。 而且，他失血太多，每一次咳嗽都会带走他身体里的一点能量，让他飞快虚弱着。 李廿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他赶忙举起手，示意自己无害，同时着急的说道。 “我在救人！是我救得他！不信你们去问他！” 李如意这时候顾不上尸体了，飞快跑回来。 “赵沏！你要恩将仇报嘛？” 她这一声‘赵沏’终于让局面好看了一点。 这些人心中女孩子的威胁总是要小很多。 架在李廿脖子上的刀拿开，一道血痕渗出血来。 李廿伸手点了点刺痛的来源，拿下来看见一片血红，更是生气。 “每次遇到你我们都这么倒霉，你是扫把星转世嘛？” 就在这时候，去查看赵沏身上伤痕的人蹲下身托起赵沏的脑袋，想要给他喂药。 但赵沏眼睛一瞪，伸手轻飘飘的挡住药，嘴里有气无力的不知道说了一堆什么。 反正李廿耳力这么好，离他这么近，是一句也没听懂。 别人自然也是。 连蹲在地上检查赵沏伤口的人也没听明白。 只有李如意。 “他说他后背压住了一根钉子，快要坚持不住了，别掰他脑袋了！” 那人这才恍然，检查了赵沏身上的钉子，找到伤害不大的拔了下来。 腰上的那根自然也没压进去太深。 赵沏这才彻底放松下来，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一行人跟着李如意到了棚子旁边。 刚才对着李廿要砍要杀的人这会儿有些尴尬。 “姑娘，我们都是骑马来的，没办法带我家公子回去，不知道方不方便借用你的……” 李如意当即说道。 “不方便！我的人受了伤，也得用车拉回去！” 李廿转了转头，一时间没想起来谁受伤了。 倒是找过来的人一言难尽的看了李廿一眼，为难的从怀里抠出了两锭碎银子。 李如意嗤笑一声。 难怪赵沏上辈子那么惨，看看养出来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当仆从都够费劲了，竟然还以为能当伙伴。 这一点来说，赵沏确实比不上赵游。 想到了赵游后来那个教马术的先生正在赵沏身边躺着，李如意便不自主的皱了皱眉。 这该不会是什么大家族的内斗！ 毕竟她当初去赵家的时候，赵沏已经废了，他和赵游的关系如何，李如意还真不确定。 第282章 赵家 听见李如意的冷笑，那人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又摸出来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李廿。 李廿没有接。 他知道这时候得相信李如意。 感受到两人的沉默，和李如意依旧不善的眼神。 男人实在是没钱了，转身去找身后的人凑钱。 不一会儿凑了大大小小一堆银子和银票，一共三百多两。 李如意没有接，只给了李廿一个眼神。 李廿这才伸手接过。 李如意回头交代他。 “你明天带着人回去，我赶着咱们的车去府城一趟。” 说完，她又改口。 “算了，你跟我一起去府城。” 回去的路上还算太平，虽然她们的车上有粮食，但她们的人也多，一般拦路的难民，不敢抢这种青壮多的商队。 李如意转身去交代李十五和李十六。 “十五哥十六哥，我们得送赵沏一趟，明早肯定赶不回来，你们带队回去。” “我送完人就会折返，空车跑的快，应该会连夜到家。” 两人点了点头，不过李十六看了李廿一眼。 他以为这次府城之行肯定艰难，不然李如意不会把商队里武力值高的人都抽走。 但实际上，李如意却想着，这种场面没什么大危险，但应该让李廿见识一下的。 到底是救命恩人，李廿缺乏的就是应对上位者的能力。 李如意会以身作则，让他看看应当如何表现。 等到交代完他们俩，李如意又单独和李十六说了几句，大致就是回去以后给车把式分粮食，还有给这些帮忙的人谢礼的事。 对于粮食这一块，她叮嘱的比较多。 不出意外的话，她下次的运粮的车都会从县里找。 但如果出了意外，赵家那边想用钱买断救命之恩，她就可以用这笔钱来组建自己的车队了！ 拉上赵沏的时候，李如意顺便想把那两具尸体也带上。 去府城的时候，李如意在衙门门口看过悬赏，后来这人还是个通缉犯。 也不知道他同伙有没有赏银。 赵沏的随从都气的不行，不同意李如意把尸体带上。 后来经过一系列‘友好’的协商。 尸体扔在了别人的马背上。 赵沏躺在了铺的柔软的驴车上。 板车轮子低，只能用人或者驴来拉车，不然这些人可能更想给赵沏用马车的。 他们倒是有眼光，还看上里正家的牛车了，奈何李如意很霸道，最后还是用驴车拉着往府城走的。 赵沏身上的伤已经处理好了，人家身上带的都是最好的药，不要钱一样往赵沏身上洒。 至于说那个受伤的随从，虽然没有享受到不要钱随便用药的待遇，但却可以和赵沏躺在一起。 李如意坐在一旁赶车。 李廿浑身紧绷的坐着。 夜路难行，前后左右都有人举着火把给李如意开路。 李如意避过了很多的车辙和石子，不过偶尔还是会颠簸。 蠢驴走的也不快，一夜过去，硬是走到了辰时才进了城。 那两具尸体都硬的跟铁板一样了，李如意原以为可以去衙门领一波赏银。 结果没想到，才把人送到赵家门口，赵家老太太就亲自迎了出来。 看见那两具尸体恨的咬牙切齿。 “若非是有人相救，我孙儿只怕已经尸骨无存了！这样的东西哪里配死的轻松，把尸体带下去，把脑袋砍了，吊到城门楼上去，让人看看敢动我们赵家人都是什么下场！” 李廿听了这话，张嘴就想说这是他们的！ 但他深吸一口气，想起了什么，转头去看李如意，只见对方坐在那里稳如泰山，没有半分阻止的打算。 赵家的随从再不像样，该说的话也得说全，老太太不是赵沏，她自有一套为人处事的标准。 原本李如意还担心赵家人买断这点恩情呢，毕竟上辈子没有她们赵沏也活了下来。 只不过是稍晚了一步，他的人来的慢了一点而已。 当然了，这也带了一点李如意主观的想法。 如今看来，老太太这边已经知道了昨晚的事。 钱会给的，恩她也认。 给钱的方式就是买下这两具尸体。 老太太将赵沏迎进屋里，但她身边的人却将李如意和李廿的神色全都收入眼中，视线在李廿脖子上停的久了一点，可惜那被李如意包了一圈，倒是看不出伤的严不严重。 等到赵沏进府，大管家也把李如意和李廿迎进了门。 李廿只知道富贵人家富丽堂皇，可真的有多富丽堂皇，他是没有概念的。 就算是晚上做梦，也梦不出赵家大宅的样子。 地面铺满石砖，扫的一尘不染，院子里的景色错落有致，即便是冬天，也有着常人一见便能感知的美感。 每一处留白，每一根廊柱，都带着无数人打磨过的精致。 人说一个人的地位，就看他所使用的东西里，到底凝结了多少人的血汗。 如赵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光是一个老宅，多年来耗费的人力物力，就是李廿无法想象的。 他直接看愣了神，像个土包子刚进城一样，眼睛好像都不够用了。 李如意没有制止他，但她自己倒是很淡定。 再大的院子几年如一日的住着，也总有走完的一天。 笼子再大也是为了困住鸟雀。 金丝的还是竹编的，都是为了禁锢别人的自由。 李如意的淡然倒是让管家心惊，他不知道李如意是装的好，还是真的如此。 但二者不管是哪一种，都证明了这个小女孩的心性，必然不凡。 赵家的大管家也是顶顶厉害的人，能亲自过来接引，也是为了表现赵家对赵沏的看重。 他摸不清李如意的底细，便开口试探着说道。 “两位因着咱们家大公子的事一晚上没休息，老夫已经收拾出客房来，二位可以在赵家住上几日，也让咱们有机会聊表感激。” 李廿听了这话，心动了一下。 这样好的房子，这次不住怕是这辈子都住不上了！ 不过，他那点心动被身边的声音立刻斩断。 “我们还有要事在身，而且，贵府公子身体抱恙，想来府里也要忙乱一番，我等不好叨扰，只麻烦大管家您帮着准备些饭食便好，我和我哥片刻后便会动身回家。” 第283章 好马 李如意开口，李廿心里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不会拒绝。 他们出门在外，李如意向来说一不二，李廿也从不拆她的台，今天也是一样。 大管家听完这话，下意识看了李廿一眼，有些惊讶。 一个人没有见识不可笑，但明明心中有欲望，却因为种种原因，硬是将欲望压下来，就显得有些可怕了！ 何况，这种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就理所应当可以享受的机会，他们两个人却都能保持本心，可见其心性。 当然，心性之外，还有一片真诚也被李如意释放了出来。 她救赵沏是有条件的，但条件并不苛刻，不会脱离她所处的位置漫天要价。 大管家也听明白了，笑的很和气。 “咱们确实不便多留，不过，二位义士救人之后，吃顿饭便离开，也显得我们赵家待客不周，若是时间来得及，不如在府城住上几天，咱们也好安排人，带着二位四处走走看看，算是让咱们尽一尽地主之谊。” 李如意听了这话，还是拒绝。 “不了，真的有要事在身，而且过段时间我们还会到府城来，那时候，说不得要来拜见一下赵大公子，到时再谈游览一事也更为妥当。” 李如意救了人，以后还想问问被救的人什么情况，也是正常的。 大管家耐心听完，脑海中已经把李如意的话飞快解析了好几遍，但面上的表情毫无变化，连笑容都是一样的和气。 但李如意知道，这人其实是不常笑的，他板着脸的时候非常严肃，总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连走路都随云带风。 “既然这样，那咱们也就不再强留二位了，不过，还是给二位准备了一些小礼物，希望两位不要嫌弃！” 李如意客气一句。 “岂敢岂敢！” 大管家这才让人带他们去吃饭，吃饭的时候，李廿看着一桌子的菜眼珠子差点掉进去。 大管家知道两人的身份，也没有搞些花样来为难他们。 两人坐下就开吃。 席面上都是大鱼大肉，精致清淡的倒是不多，只有两样这个时节难见的蔬菜。 可惜，李如意和李廿都是吃肉的，两人风卷残云后，只有那两盘青菜剩下不少。 来人将桌子上的饭菜撤了，大管家又马上出现。 他让人搬了好几个箱子的东西过来。 箱子还挺重的，李如意也没打开，反正赵家不会拿出什么太丢人的东西就是了！ 她象征性的推辞。 “这也太多了，我们的驴车也拉不了太重的东西。” 听了这话，管家马上说道。 “无妨，家中正有几辆马车不太常用，李姑娘离开时，驾走一辆便是。” 李如意：…… “这就不太好意思了，我赶过来的驴从小跟我一起长大，也没有卖掉的打算，有了马车，倒是不知道如何将它带回去了。” 管家一听，点了点头。 “倒是老夫考虑不周，忽略了李姑娘如此重情重义，这样，家中有一辆大车，二位自可将驴子也放在车上。” 李如意：…… 让驴坐马车？ 管家说完，便下了定论。 “二位若是没有别的要求，咱们就这样说定了！” 李如意无奈一笑。 “原本救人不过就是武者本分，倒是没想到还要收别人的东西，这倒显得我们有些功利了！” 管家明白了李如意的意思，这是还想要个好名声。 “李姑娘不收，那自然是全了你的名声，可是，也伤了咱们赵家的名声，咱们也是为了自个儿，倒是叫李姑娘为难了！” 李如意：…… 她两辈子加在一起，也是头一遭被管家如此和颜悦色的劝说收礼。 如果放在之前，她可能以为自己是会很高兴的！ 可放在了眼下，她心中却并没有那样轻松。 总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虽然上辈子的她过得很糟糕，每一个选择都走向了更深的深渊。 可是，她也拼尽了全力。 一条人命值几何？ 放在李如意身上，那就是随意送人的物件儿，不如一个砚台，比不过一只宝瓶。 可放在赵沏身上，就可以带给李如意这样多的好处。 甚至上辈子鼻孔看她的人，如今也要为全了她的脸面，说些软话。 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吗？ 这是说给天下人听的，为的却是赵沏。 李如意没办法身心愉悦的享受这种奉承。 于她而言，自己那些努力，远比赵沏重要的多。 李如意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这……大管家盛情，按说我作为晚辈不该拒绝的，只不过，如此招摇非我所愿，马车很好，但还是我的驴车赶着更安心。” 大管家难得露出愣怔的表情，但只是一闪而逝，他又很快镇定下来。 “那便依李姑娘所言，不过，马车可以不要，这赶车的两匹马倒是不错，二位不如牵回去，往后来往府城也方便许多。” 驴车得走两天的路程，骑马只要半天。 往返也变成了容易的事。 “这次可不能拒绝了！不然老夫真的不好交代。” 说完，他便指挥身边的人。 “去马厩里，把最里面的两匹马牵出来，稍后让李姑娘和李公子带走。” 大管家身边的人马上答应一声，动作麻利的转身离开。 李如意见此叹了口气。 “倒是叫您破费了！” 大管家哈哈一笑。 “李姑娘可是咱们家大公子的救命恩人，那就是我们赵家的恩人，如何对待都不过分。” “过几日，您若是到了府城，可一定要来府上。” 说到上门，李如意就是一点磕绊都没有了，点了点头。 “会的！” 大管家马上安排人装车，同时还安排了人帮李如意赶车。 而那两匹马则是被人套好了马鞍，牵到了李如意和李廿的面前。 李廿兴奋不已。 李如意也露出了欣赏的表情。 大管家给她们的都是好马，虽然比不上什么名贵的品种，却也是放在马市上得几百两银子的好马。 凭借着李如意自己的本事，往后也未必买不起。 只是，这样大的一笔开销属实不小，李如意短时间内都不敢奢望。 没想到最后竟然借了赵沏的光。 第284章 李大青提亲 李廿还不会骑马，只好去赶车，李如意也装作不会骑马的样子，看着人演示了好几遍，才尝试着自己上马。 她的动作非常利索，一下就跨坐在了马鞍上。 李廿羡慕的双眼放光。 李如意感谢了一番，留下李廿和大管家安排的几个人一起护送驴车上的东西回去，她自己则是感受着策马狂奔的感觉，一路冲回家的方向。 不过，她却不知道，回家以后，还有一件糟心事等着她处理。 就在李如意离开三家村的第二天，三家村里那些车把式又闹了过来。 这次人数少了很多，大约有些人被自家族长给骂了回去，吓得不敢来了。 李吉祥暂时还稳不住，便把丁婆婆请了出来。 阿菜自然扶着丁婆婆一起。 就这样，她和李大青见了一面。 李大青年纪也不小了，家里还能养得起牲口，条件自然是不错的。 他这人打老婆打的挺凶的，前面说过两个老婆后来都陆续死了。 虽然看起来跟他关系不大，但周围的邻居说起这些事，还是都直撇嘴。 李大青也不是老实本分的，老婆死了没两天，他就和隔壁村子的寡妇勾搭到了一起。 刚开始，他也就是图个乐呵。 只是随着他爹娘相继离世，他心里也寂寞了起来。 小寡妇当然不错。 但他不想娶那样的女人，那样的女人太随便，他想找个温柔懂事的。 不要求长的多漂亮，也不用多体面，只要回家有口热乎饭，在外面受气了回来能打两巴掌就挺好。 而阿菜显然万分符合他的要求。 长的不好看，温柔懂事，因为嫁过人也没人愿意要，到了他手里肯定更得服服帖帖。 就这样，丁婆婆前脚刚把这些人赶走，李大青后脚就找媒婆过来提亲了！ 听说是看中阿菜的时候，李吉祥还震惊了一下。 她惊得不是阿菜能不能被人喜欢，而是阿菜这么低调的人，到底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才会被这种人渣看上！ 小满听说这件事，气的当天晚上就冲到了李大青家里，当着满村子人的面，把李大青揍的鼻青脸肿。 继李如意的凶名之后，李美满的大名也因为这一战传遍了三家村！ 不过，一起的还有阿菜和李大青的八卦。 很多见过阿菜的人都觉得，她配李大青都是对方吃亏，竟然没想到李家人还如此硬气。 这样的女人如果连李大青这样条件的人都看不上，那还想找个什么样的？ 大家议论的声音自然也逃不过阿菜的耳朵。 以往过往来李家换粮食的人时不时也会说些村子里的八卦。 可这两天，他们都默契的用眼神交流起来，显然，大家互相之间都有很多对阿菜的猜测。 阿菜不瞎不聋也不傻，自然能感受到别人待她的前后区别。 她缩在屋里不敢出来。 但前两天才挨了揍的李大青却又带着媒婆上门来了。 他看见院子里的人，很烦躁。 这么多的人看着，如果不成功岂不是要沦为笑柄！？ 他李大青，想要娶个毁容的老婆都这么费劲，别人得怎么看待他。 李大青这次上门态度虽然和气，但和丁婆婆说话的时候，语气中满是对阿菜的不屑。 “她这样的女人也不能给你们当一辈子的下人，不然等老了你们谁养啊？” “听说她不能生育，那不是正好，我家孩子多，她过去当个现成的娘。” “我李大青什么条件，家里家外的活一把抓，找个婆娘就是为了洗洗衣服，回家有口热乎饭吃，虽然脾气不好，可大伙儿都知道，跟了我好歹能吃饱饭。” “瞎大娘，不是我说，你们这样的人是真不厚道，就算救了人家的命！但也得给人家个好归宿啊！” “……” 丁婆婆听着李大青说话，面无表情。 她心里都快要气炸了。 但是这话听在很多人耳里，却又觉得正确无比。 不少人都打量着阿菜，似乎在评估她配不配得上李大青。 虽然李大青打老婆。 可这年月，不打老婆的男人才有几个！？ 谁又不是这么摔摔打打过来的呢！ 丁婆婆人老成精了，没有当场说出太难听的话来。 她不阻止阿菜再婚，所以也不愿意展现自己强势的一面。 李大青不是个好归宿，但丁婆婆也得按照拒绝的惯例来。 起码得让人明白，她们对阿菜的婚事是乐见其成的，只不过李大青这人不合适而已。 阿菜在李家也有很长时间了，她也是二十多岁的年纪，经历的也多，能明白丁婆婆的心思。 但一想到又要找个男人嫁了，她心中还是恐慌。 她的经历太痛苦，光是逸散出来的苦难，就刺伤了跟她相似的李吉祥，让人对成婚充满了恐惧。 何况她这个处于风暴中心的人。 那种被一群人扒光了打板子，在冬日里扔到坟茔地里等死的绝望，没经历过得人又怎么会知道！？ 阿菜恐惧的已经不止是婚姻。 她的恐惧来自于很多方面，没有办法消解，只能慢慢熬着。 即便已经到了李家两年的时间，她也常常会做噩梦。 梦里她躺在一片漆黑之中，五感俱全，却又无法移动。 似乎整个人都卡在了生和死的边缘，说不清楚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身边人的呼吸声那样清晰又那样遥远。 只是有了喜欢的人，才觉得那些痛苦也都熬的过去。 她喜欢这里的每一个人。 更喜欢只要努力生活，就可以有所收获的感觉。 阿菜不想离开这里。 只是她心里终究不安，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老去，或者李如意李吉祥她们也早晚会嫁人…… 这个家是不是某一天就会散掉。 那时候的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是一直跟着李如意，还是说真到了不得不嫁人的时候再找个人嫁了！？ 阿菜每每想到了这里，都会不由自主的摸向自己的脸。 她这样的人，毁了容，又不能生育，最后又能找个什么样的人呢？ 难道又要重复一遍之前的经历嘛？ 难道她这辈子注定该如此凄惨，所有美好最后都会变成遥不可及的梦境吗？ 第285章 不要怕！ （上章今早七点已大修） 阿菜的困惑注定没有答案。 人生只在选择之中，不在期待里面。 丁婆婆当天就让李吉祥找去了李大盛家里，请李大盛媳妇几个姑婆出面，拒绝了李大青对阿菜的求娶。 理由说的也是冠冕堂皇，说丁婆婆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想要再留阿菜几年，也当是她偿还救命之恩了。 这大约就和‘我家女儿年纪小，还想再留两年’是一个意思。 当然，就算是质朴的三家村人，也都明白，这话的潜台词就是没看上。 如果可心又合适，人家马上就会说，这孩子也太好了些，若不是遇上了他，我们说什么都要再把姑娘留两年的！ 李大青被拒绝，心里当然不高兴，尤其是在家里喝了点酒之后，更是不痛快。 他抓着孩子打了两巴掌，感觉那打人的瘾又被勾起来了，便驾着车出了门去了隔壁村那个小寡妇家。 这时候已经天色朦胧。 他借着酒气推门进屋，马上就听见了一阵熟悉的动静，还有那小寡妇和人滚到一起的场景。 李大青虽然早就知道怎么回事。 这年月吃不上饭的人太多了，这寡妇就和暗门子一样，给点钱给口吃的就能跟人鬼混，有别的人再正常不过。 这也是李大青嫌弃她的原因之一。 听见人进屋，屋里的两人不止没有吓一跳，动作似乎都激烈许多。 那男人对着李大青的方向怒喊。 “等会儿等会儿！着什么急！哎呦……” 李大青只觉得血往脑袋上涌，冲过去就跟人打了起来。 反正他就是想打人，打谁还不是打。 男人没料到竟然会有这样的变故，自然也不甘示弱，跳下来就跟李大青打一起去了。 只有小寡妇吓得吱哇乱叫，还有四个躲在柜子里的孩子被吓得浑身颤抖。 周围的邻居都见怪不怪，没有人过来帮衬。 过来了能说什么？ 说小寡妇不守妇道，就应该带着四个孩子饿死在家里才能体现她的贞洁！？ 饭都吃不饱的时候，谁在乎那些。 大家谴责她只是为了排宣心中的苦闷，找点乐子而已。 发自真心恨不得她死的，都是那些管不住钱袋子的男人的家人。 李大青这一架打的不输不赢的，心里更是不痛快，过去给小寡妇两个耳光。 小寡妇被他打过很多次，早就清楚他的性子，挨了打也不说话。 等人离开，她才烦闷的翻了个白眼。 李大青从隔壁村回来，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他的心情也越来越差。 想起那小寡妇跟别人男人滚到一块去，他心情就很不好，嘴上也骂骂咧咧的。 “脏货，贱人！” 他可从来没把自己当成小寡妇的恩客，还以为对方是拜倒在他的男性魅力之下。 虽然他每次过去都抠抠搜搜给不了几个钱，但小寡妇也得为他守身如玉才配得上他施舍的爱怜。 至于对方怎么生活，那和他有什么关系，那是小寡妇自己的事。 李大青回去以后又喝了点酒，倒头睡到了第二天天亮。 他肚子饿的咕咕响，爬起来找吃的发现是什么也没有。 他对着外面大骂家里的孩子，问他们为什么不做饭。 家里没什么动静，孩子太了解他了，知道他昨晚肯定不高兴，一早起来就要动手，全都跑没影儿了！ 李大青在空荡荡的家里转了两圈，更是觉得这个家应该有个女主人添添人气。 想到了女主人，他便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阿菜。 那样一个毁了容又不能生的人，如果不是性子绵软，也配得上他！？ 李大青一想起自己被拒绝，就难受的不行。 他饭都没吃就跑李家周围蹲守去了。 李家既然不愿意让阿菜嫁给他，那他也不要了，但也不能这么便宜，他丢的脸面，也得找回来一些。 就这样，他在李家外面蹲了两天，终于把阿菜蹲了出来。 那天下午，不知道谁家的孩子不懂规矩，爹娘过来换粮食的时候，他把破烂的鞋子扔进了李家的水缸里。 等到阿菜要去做饭了才发现。 这水自然不能用了，她想找个人去打水，但看了一圈也没见到几个熟人。 李家的兄弟虽然多，但阿菜素来沉默，也不愿意与他们牵扯太多，便都停留在见面点点头的程度上。 她不爱麻烦人，又不敢和这些人说太多话，便拎了水桶自己出门。 在三家村住了两年，阿菜对周围的环境也都熟悉了。 不过是打水而已，也没有想太多，更没有发现，李大青就这样一路尾随，跟到了泉眼旁边。 直到对方扑过来的时候，阿菜都没能反应过来。 被人按在地上，阿菜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她好像一下回到了拍喜的那天，她的丈夫带着一群人冲进门来，也是这样按住了她。 她生不出一点反抗的念头，脑子里全是大片的黑和大片的白。 李大青用最不堪的污言秽语咒骂她，还去撕她的衣服。 那双手好像和无数双手重叠在一起。 阿菜的魂魄像是从身体中抽离出去，她飘到了半空，在往事和此刻中来回穿梭。 但阿菜除了颤抖着手在地上摸索着什么外，似乎连动都动不了。 她的身体已经离开了那片带给她无限恐惧的坟茔。 但她的灵魂似乎始终被什么东西束缚在那里。 她忘不掉，挣不开。 那些绝望如同蛛网，粘在她的身上，拉扯着她的灵魂。 她像是窒息的鱼，瞪着眼睛看不见任何出路，好像除了被动的接受一切，和被动的等着人救她之外，她什么都做不了一般！ 直到李大青在她脖子上乱啃的时候，她恍惚中好像听见李十五在不远处高喊。 “你在干什么！？” 这一声换回了阿菜的一些理智。 她的身体好像也恢复了一点行动能力。 她的胳膊有了更大的动作，她开始向更远的地方摸索。 因为过于绝望，过于恐惧，她开始幻听。 耳边出现了许许多多曾经听到过的声音。 有人大笑着说。 “女人要是不能生，那还算什么女人！” 有人指着她的鼻子骂。 “打你两巴掌怎么了？不能生的东西，要不是你，当初我儿子就娶了老三家的姑娘，你看看那个，今年又怀了！” 有人吵嚷着。 “打打晦气来年就生了！” “也未必哦，我瞧着她就是个底子差的，那差田再使劲，也打不出多少粮啊！” 有人冷淡的说着。 “不行了就扔出去，别死在家里，过几天还得娶媳妇呢！” 所有声音一股脑的涌了出来，压的阿菜透不过气。 只是，忽然间，所有声音一轻。 阿菜的耳中变成了李如意的声音。 “别害怕！往前走！” 那熟悉的声音像是刺破黑暗的利刃，霎时间将所有恐惧驱散。 阿菜用力吸入一口冰凉的空气。 她的眼中霎时间充满了血丝。 她听见小满跟她说。 “我二姐说了，人只要想活着，哪里都有出路。” 她听见吉祥跟她说。 “你是这世上最好的阿菜姐！” 那平淡又随意的名字，忽然成了她此刻的勇敢。 一声一声的呼唤似乎从天边传来。 “阿菜姐！” “阿菜！” “阿菜姐……” “阿菜？” 李如意的，李廿的，吉祥的，还有老三的，李十五的，甚至是孙小花的，韩时雨的…… 声音层层叠叠，犹如涛涛骇浪，汹涌而来。 她颤抖的手指摸到了一块石头。 她用力握紧，攥的骨节泛白。 她耳边的声音没有停止，一声一声汇集在一起，变成了丁婆婆严肃中又略带慈爱的提醒。 “放开手脚，不要惊慌！” 阿菜用力的深呼吸。 “手要稳！” 她牙关紧咬，手指的颤抖忽然停止，一瞬间，那石头就敲在了李大青的脑袋上。 李大青被打的一懵，但石头不大，没能对他造成太大的打击，倒是激起了他的火气。 他微微起身，想要给阿菜一个大巴掌。 而阿菜这时候，恍惚中好像看见了丁婆婆就站在李大青的背后。 柳枝儿不轻不重的落在阿菜的手上。 “眼要准！” 阿菜视线落下，落在了李大青的心口。 下一瞬间，丁婆婆的声音如闪电疾驰，彻底照亮了阿菜脑海中的黑暗。 “就是现在，出手要快！” 李大青的巴掌还没有落下，阿菜手中的石子如刀，直接扎向了李大青的胸口。 石头不是刀，不锋利，戳不穿李大青的衣服，但阿菜训练多年，内功也已经入门，那一瞬间的爆发力，直接戳断了李大青的肋骨。 一瞬间，剧痛袭来，疼得李大青翻滚倒地，当场晕了过去。 阿菜剧烈喘息，石头掉落在地，她吓得不行，一时间慌乱无比。 耳边的所有声音全都退去，只剩下冬日里的萧索。 她在原地呆愣一瞬，而后才慌乱反应过来，飞快爬起身往回跑，连桶都顾不上了。 她只想快点回去，至于说她此刻的形象还是什么她都顾不上了。 就在她往回走的时候，李十五一行人正好到了家门口。 李十五才从车上跳下来，就遇到想要出门的李十七。 车把人拦在了院里。 看见李十七着急的模样，李十五站在外面问了一句。 “这么着急干什么去？” 李十七有些不好意思。 “阿菜姐自己去打水了，我想着帮她拎回来。” 李十五答应一声，去看李十六。 “十六，那你带着他们卸货，我过去看一眼。” 李十五知道自己的情况，比力工强些，但也不像李十六那么重要。 而且拎两桶水也不慢，就是半刻钟的事，等他回来在帮忙也来得及。 李十六答应了一声，李十五便跳下车往外走。 他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悠闲，看见阿菜远远而来的身影，他也不过是紧赶了几步。 直到他看见阿菜的样子时，脑子嗡的就是一下。 他脚比脑子还快，飞快朝着阿菜跑去。 看见李十五的身影，阿菜眼中满是恐慌，她停下脚步往后退了两步。 那是她刚刚经历过恐惧后，对这个世界本能的害怕。 李十五缓缓停在了她的面前，看着她衣衫不整，嘴唇动了动。 两人站在冬日的冷风中，傍晚的斜阳带着冷光，将翻卷的云照的波澜壮阔。 阿菜还是害怕，但她的眼中却又多了许多复杂。 那是对未知的迷茫。 片刻后，李十五脱下了自己的衣服，走到阿菜面前。 阿菜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李十五的动作也随之温柔了两分。 他把衣服披在阿菜的身上，感受到阿菜僵硬冰冷的身躯，他低下头，沉默的帮对方穿好衣服。 阿菜忽然想起了她快死去的那天，也是同样的棉衣，也是同样的温暖。 她一直没有落下的眼泪，在这一瞬间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 她生平第一次有了想要靠近温暖的冲动。 李十五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知道阿菜经历了什么，也不敢去问，只是担心的看着阿菜。 或许是真的太害怕了，或许只是面前的人给了她需要的安全感。 阿菜忽然一把抱住了李十五，像是溺水的人紧紧抱住最后的浮木。 李十五没有准备，只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未知的方向袭来，他下意识想躲避，却躲无可躲。 他以为自己会落入未知的不安，结果落到身上的却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形容不出，一瞬间心跳加速，血脉鼓动，听在他的耳中如咚咚擂鼓。 李十五的手举在半空，落不下去，也不敢推开阿菜。 阿菜号啕大哭，她哭的不只是刚才的害怕，还有压在她心上许多年都无法撼动的如巍峨高山一般的苦难过往。 李十五感觉自己穿着的汗衫湿了一块，被风一吹冰凉冰凉的。 他一动也不敢动，站在原地好像一根木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面前找回一点神志。 他的手动了动，感觉没有好落下的地方，便拍了拍阿菜凌乱的头发。 “别怕，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就去杀了他！” 李十五不会安慰谁，但这一瞬间，他是真的动了杀心的。 阿菜听到这话，也才想起什么，放开抱着李十五脖子的手，缓缓拉开一点距离。 她手指颤抖的拉着李十五，眼中这才有了后知后觉的担忧。 “我……我……我好像杀人了！” 她最后关头，思维有些混乱。 她记得自己给李大青一刀，却忘了自己手里根本没有刀。 李十五听到这话，心里不知为何，竟然放松些许。 如果受伤的不是阿菜，他倒是不那么担心了！ “别怕，你跟我说清楚情况。” 李十五在这时候比阿菜更加冷静。 他没有痛苦可以沉溺，倒是只有一颗想要拯救阿菜的真心。 “我不知道，我太害怕了！我好像好像……” 阿菜回想起当时的画面，整个人又开始浑身僵硬。 李十五此刻好像和阿菜多了一种默契，他似乎能够感受到阿菜的所有情绪一般。 他的手落在阿菜单薄的双肩，他低头去看对方的眼睛。 透过阿菜满是破碎光芒的双眼，李十五好像看见了一个纯粹的灵魂。 那是狰狞的伤疤都遮掩不掉的真诚。 李十五有力按住阿菜的肩膀。 “不要怕，有我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看见阿菜眼中的光芒汇集，最后变成眼泪滚落。 李十五那澎湃的保护欲被瞬间点燃。 “你还记得在哪嘛？” 阿菜犹豫一瞬，而后用力点了点头。 “在哪？” 李十五追问，却没有得到回答。 阿菜可以从对方身上吸取一些力量，却不能将人推进深渊。 她又摇了摇头，张了张嘴。 “我好累，我想回去了！” 李十五沉默一瞬。 “我记得十七说你去打水了！” 阿菜有些紧张，她扯过李十五的胳膊。 “我好害怕，你送我回去！我想回去了！” 李十五想着，先把阿菜送回去也好，到时候他再回去处理尸体。 如果这时候有人发现，他也会替阿菜承担。 两人心中各有所思，就这样顶着傍晚的阳光往回走去。 阿菜紧紧抓着李十五的衣服。 怕剩下自己一个人，也怕李十五去泉眼旁边找李大青的尸体。 等到快到家的时候，李十五拉住了阿菜。 “等一等，咱们等天黑些再进去。” 阿菜身上穿的还是李十五的衣服，这样回去难免让人多想。 不过，就在李十五把人拉住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传来。 李十五赶紧推着阿菜往屋后躲。 不过，还是没来得及。 李如意大老远就发现了他俩。 两人要是不躲，她还没在意，但这么一躲，她忽然警惕起来。 她骑着马追到了李十五和阿菜的藏身之处，看见他们俩还愣了一下。 “你们……” 不是李如意想歪了，是任凭谁看见这样的场面都很难不往歪了想。 如今这条件，三家村里谁有几件棉衣啊！ 李十五跟在李如意身边，衣服都是李如意找人做的，会认不出来！？ 阿菜不知道说什么好，李十五也沉默着。 李如意翻身下马，把两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看见阿菜凌乱的头发和哭红的双眼，还有李十五只穿着单薄汗衫的模样，她心中不禁升起一个不好的猜测。 “阿菜姐，你……” 李十五听李如意这就要拆阿菜的伤疤，下意识把人往身后护了护。 “是我干的！” 李如意：？？？ 李如意有些惊讶，李十五说的什么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不过李十五很快接了一句。 “人是我杀的！” 阿菜连忙摇头，跟李如意坦白。 “是我！我……” 李如意听说死人了，眉头紧皱。 这问题可就严重了。 三家村的人可不像是下了海捕文书的歹人和那些追杀赵沏的杀手。 前者是光明正大的，后者则是有赵家再背后撑腰。 如果真的是随随便便杀了个普通人，以李如意现在的实力，很难遮掩。 “是谁？在哪杀的，马上带我过去！” 李如意连栓马都顾不上了，赶紧要阿菜带她过去。 阿菜会担心李十五冲动，但却十分信任李如意。 她觉得若是李如意真的想不出别的办法，她也能以死谢罪，保全大家。 三人又重新往回走。 这次阿菜终于把事情的始末大致说清楚了。 听完这话，李十五怒不可遏。 李如意倒是平静的很，既然人都死了，那多说无益。 三人各怀心思往泉眼的方向走去。 走到了一半，就看见李大青捂着胸口晃晃荡荡的走了回来。 阿菜看见李大青，吓得眼睛都瞪圆了。 李十五倒是反应迅速。 “李大青！你竟然没死！” 李大青听见人喊自己的名字，先是吓了一跳，但看见三人后，倒是有些光棍了！ “你们干什么？我告诉你，那个丑八怪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识相的就老实一点，不然我就宣扬出去！” 阿菜气的浑身颤抖。 “你胡说！” 李大青一龇牙。 “我就是胡说又怎么了？你看看别人是信你还是信我！你也不看看，你一个生不出孩子的丑八怪，能嫁我这样的男人都是烧了高香积了大德了，我就说你不满意那个瞎老太太的安排，一心想要嫁给我，在野地里就勾引我……” “咱俩这是大地里，山脚跟，柴火垛的滚，你说别人信不信！？” 阿菜气的说不出话来。 但李十五这会儿已经大踏步上前。 对李十五，李大青也是万分看不起的。 一个扒着女人的力工，脑子也不灵光，比他两个弟弟蠢了十倍不止，就算看出李十五生气，他也没有收敛。 “你怎么着？想打我啊！你动我一下，我就多说一处地方，你看看咱们谁吃亏！” 李十五拳头紧握，脚步越来越快，等到李大青进前，已经听不见对方嘴巴开合时到底说了什么玩意儿。 他一拳打了过去，当场把李大青打翻在地。 他按着李大青一拳接一拳的打。 见他如此疯狂，阿菜这才回过神来。 她跑过去拉扯李十五。 “别打了！别打了！为了这种人不值得！” 李十五根本不想停手，但阿菜跪在地上从后背抱住他的时候，他还是缓缓地收回了拳头。 李大青没死，对于他们来说是好事，没有人需要为了别人偿命。 李如意这时候才走了过来，看看脸上新伤老伤层层叠叠的李大青，又看看李十五和阿菜。 “十五哥，你先带阿菜姐回去！这里的事情我处理！” 第286章 找上门去 李十五看看李如意，犹豫一下爬了起来。 阿菜放开他，但还是跪在地上。 李十五把她拉起。 他们正准备往回走，李十五忽然有些忐忑的问道。 “他要是以后真的乱说怎么办？” 如果放任李大青在外造谣，阿菜就算今天活着回去，用不了多久也得被闲言碎语逼的走投无路。 李如意翻了个白眼。 “赶紧走！躲着点人！” 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 “藏好了！” 李十五缩了缩脖子，拉着阿菜往回走，阿菜担忧的看着李如意，担心李如意会被她牵连。 等人都走远了，李如意才低下头去看躺在地上的李大青。 李大青光棍的很，一副准备碰瓷的模样。 李如意嗤笑一声。 “你知道什么人嘴巴最严嘛？” 李大青心里一突，但想到了自己曾经对家人的交代，脖子一梗。 “我管你，有能耐你就杀了我，看我能不能拉你当垫背的！” 李如意摇了摇头。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让你活着，且能闭嘴的办法太多了！” 李大青必须得闭嘴，今天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把阿菜牵扯进去。 李如意不在乎别人的议论，但阿菜不能不在乎。 她活的太卑微了！ 没有办法承受这些伤痛。 李大青躺在地上装死，完全不在乎李如意的威胁。 在他想象之中，李如意算个屁，不过就是运气好罢了！ 有了点钱就开始往外散，早晚得把家业败光！ 这样的人有什么可怕的？ 李如意走到李大青身边蹲了下来，她一嘴巴抽在了李大青的脸上。 巴掌脆生生的，抽的李大青一下来了脾气，对着李如意的脸就要呸她一口。 但他才有个抬头噘嘴的动作，李如意手如铁钳瞬间捏住了李大青的两腮。 李大青吃痛张开嘴。 下一瞬间李如意手指翻转一把小刀出现。 她眼皮都没眨一下，刀锋直接插入李大青嘴里一转，鲜血蔓延，李大青的舌头直接被她搅断。 她速度太快，快的李大青舌头都没了才后知后觉的想要尖叫。 但他已经发不出太完整的声音，只有痛苦的呻吟。 李如意站起身，看着他在地上翻腾，翻腾的差不多了，她才倒了一点药出来洒在了李大青口中。 很多人都觉得咬舌可以自尽。 但事实上并不能。 反正李如意见过那几个咬舌的人都活了下来。 李大青疼得够呛，口中的血落了一地。 李如意这时候翻身上马，不慌不忙的去泉眼边上把自家的木桶拿了回来，等到她再回来，李大青已经晕倒在了不远处。 李如意下马，将人扔在马背上，马鞍硌的李大青胸口的断骨生疼，硬是把他又疼醒了过来。 他因为头朝下，就像是杀鸡一般，血滴滴答答的从他嘴里落下。 他害怕的不行，拼命含着。 但没了舌头，他连吞咽都困难。 好在这一路回去的很快，李如意将水桶往自家门前一扔，带着李大青就去了李大盛家里。 李如意把人往李大盛家院子里一扔，那鲜血淋漓的样子把他们家人都吓坏了！ 李老四慌里慌张的跑出来，这会儿天已经黯淡，为李大青的鬼样子更添两分恐怖。 “如意？你这是干什么？” 李如意对李老四倒是一副看起来恭敬的模样。 可实际上，韩族长也好，孙族长也好，都出面支持了李如意，只有李家这个族长，象征性的意思意思。 这一点做的甚至都不如李老六强。 不过，双方之间的关系就那么回事，不享优待，也不需要付出代价。 李如意也懒得找他麻烦。 可李大青蹦跶了这么多天，李大盛竟然一次都没管过，这就让李如意有点不痛快了！ 今日李如意上门，也有借题发挥的意思。 李如意对李老四很是恭敬。 “四爷，我上门来，也是想要找您评评理。” 她一脚将李大青踹到李老四身边。 “这小牲口可太嚣张了！领人哄抬车行的价格也就算了，我也就不雇他。” “可他怎么着？见我一回来，跳出来就骂我！” “说我什么？说我这种人就是大傻子，有粮食散出去也不给他们这些干活的人。” “说我一个姑娘，抛头露面不守妇道，说我这种人就得烂在家里，连带着家人都得跟着一起遭殃。” “还说我给我好看！” “四爷，我是不懂我怎么得罪他了，但我这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李老四听了这话，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他有点心虚，因为李如意这话太像是李大青说的了！ 甚至这些抱怨，李老四都听过。 只不过李老四没有阻止。 在他看来，李如意连粮食都能往外散，那肯定是个善人无疑。 善人都应该大度的很，哪能跟李大青这种人一般见识！ “如意啊，这件事是不是有误会？大青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这人虽然有点贪心，但人品好的很。” 李如意嗤笑一声。 人品？ 人品也得是人才能有啊！ 李大青还有这玩意儿？ “四爷，李大青人品怎样，那与我无关，但我李如意为人你是知道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动手，他对着我口角不干净，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我今天砍了他一条舌头留了他一命，也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毕竟，三家村里三姓人家，这种事情我找您说说，那是李家自己的事。” “但我要是闹开了，除了让别人看笑话，没有任何好处。” “我倒是不怕被人笑话，连这种狗屁不是的东西都敢跳到我面前来骂我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李如意这一番话连消带打，又把拿李大青吓唬李老四一家的事情轻描淡写的遮掩了过去。 李老四无言以对。 或许是年纪大了才得了权利，李老四开口时，总有一种和稀泥的感觉。 “唉……四爷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这件事你也太冲动了一些，就因为两句口角，就砍了人舌头，传出去别人得怎么说你啊？” 他觉得自己这次的语气肯定是苦口婆心外加慈爱仁义。 但没想到他话音一落，李如意更凶残的话已经接了上去。 “那又怎样？就算说我，这些人也不敢当面说我，谁惹我生气我就拔谁舌头，我看谁能怎么样我！” 第287章 辗转反侧 李老四瞬间说不出话来了。 震慑他的不止是李如意的凶残，还有一个强者，不再隐藏自己锋芒时，带来的锐利威压。 外人确实不能将李如意如何！ 不说打的打得过，就说如今还有多少人靠着李如意吃饭呢！ 村里的人虽然各有各的性格，但也不可能一个善良的都没有。 有人觉得李如意粮食多拿出来一些怎么了！ 可也有人明白，人家原本没必要这样做，心中感激万分的。 有了奔头总比没有的强。 如此一来，李如意在村中的威望早已不是常人可比。 大势所趋，别说李老四，现在就是村中任何一个族老族长站出来公开和李如意唱反调都不会有好结果。 两人沉默一会儿，李大盛也跑了出来。 他这几年的族长也不白当，这一路已经把事情利弊想了个明白。 “如意，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我亲自把人送回去，你也好些天没回来了，早点回去歇息，等明儿我再去找你。” 李大盛这是准备用李家族长的身份，接下这件事的后续。 他也从原本置身之外的态度，重新站到了李如意一边。 三家村的人虽然没有拧成一股绳，但已经有了共同的方向和目标。 李如意没有为难他，顺势下了对方递过来的台阶。 双方之间的关系又平和了起来。 不过，下次再遇上类似的事，李大盛就不敢置身其外了。 等到李如意离开，父子两人看着地上的李大青，心情都很沉重，感觉一片巨大的云层笼罩在了头上。 黑压压，乌泱泱，随时都会劈下一道惊雷一般。 李如意的手段超乎他们的想象，这样的人实在太过危险，以后可千万不能得罪了！ 他们心中明白，李如意彻底站起来了。 整个三家村，往后再也没有一个能够震慑她的人。 他们这边诚惶诚恐，李如意那边则是牵着马回了家。 刚才李大青吸引了李大盛父子的全部注意力，以至于他们都没看见李如意牵着的马。 李家还平静的很，阿菜和李十五从后面翻墙回来的，除了老三没有惊动任何人。 那些天黑了还没有回家，在李家蹭灯油的人。 看见李如意牵了马回来，全都沸腾了。 李家几个正在吃饭的半大孩子更是羡慕的不行，围着李如意乱转，一声一声的叫着她。 李如意神色如常，回来以后没看见阿菜问了一句。 老三表情有些奇怪。 李如意这会儿事情多，也不好在人前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反应。 她大致讲了一下救赵沏的经过，也讲了赵家的豪富和大手笔。 这些人又七嘴八舌的问了李如意几句，等到丁婆婆都烦的不行了，这些人才意犹未尽的离开，三三两两的结伴出门。 虽然离开时已经是黑夜，但并不耽误八卦的传播，第二天李如意救了府城大人物家公子的事便已经传开。 同时，李大青被李如意拔了舌头的事也在小范围内流传开来。 有人听了以后很是震惊，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肯定是李如意抱上大腿以后回来报复的！ 李大青那人得罪李如意的地方可太多了，不说他搞了一群人跟李如意要涨价的事，就说闹完了还能腆着脸去求娶阿菜，也挺恶心人的！ 以前大家觉得阿菜也就那么回事，配个李大青没毛病。 可如今不一样了。 李如意的地位水涨船高，连带着阿菜都成了三家村里有身份的人了。 不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阿菜如今就是跟着李如意一起成天的配搭。 虽然她毁了容，也不能生育了，但不少人一琢磨，觉得这样的媳妇娶回来正合适，勤快本分话又少，生不了孩子也能对自己的孩子好。 再加上李如意那一重。 看看人家从手指缝里漏出来的粮食，就够养活三家村全村人了，这要是往后在府城那边也有了人脉站稳脚跟，往后的日子得红火成什么样！ 这样的八卦，可比李如意拔了李大青舌头的八卦有意思。 毕竟后者只能乐呵一番，但前者却明显能给三家村村人带来好处。 那些落在实处能拿到手里的好处才最实在。 舆论就在夜色之中酝酿着。 等到人都离开，李如意这才找到了阿菜。 阿菜已经换了衣服，正坐在她们熬糖的那个房间里发呆。 屋里冰凉凉的，李如意问她。 “怎么不把火升起来？” 阿菜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动静回头看过来。 李如意举着油灯端着吃喝进来了。 看见她，阿菜赶忙起身。 “没事儿，之前人多，我也不好过来，这会儿才来看看你，十五哥呢？” 阿菜愣了一下，这才慢慢回神。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就让他先回去了。” 李如意也没纠结这个问题，在她看来，阿菜和李十五之间横亘了太多东西，最大的阻碍不是别人，而是彼此。 她与两人相识许久，自然能看出阿菜对李十五的戒备心更少。 大约是因为当初李十五把她从山上背了回来，后来这人也一直傻乎乎的，憨直又简单。 至于李十五的心思，李如意倒是摸不太准。 今天之前，李如意觉得他大约没有开窍，对待阿菜虽然有些温柔，但也不算偏重。 只是今天之后，李如意却不这么想了。 没有人愿意平白替别人顶罪，李十五在做出决定的瞬间，他的心便已经有了选择。 但，两个人相处，情爱不过是点缀，有的时候感情越深，反而拖累越多。 李如意不愿意让他们余生陷入到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中。 不过，若是两人真的互有想法，李如意也愿意帮上一帮。 “吃点东西！晚饭没吃应该饿了。” 看见食物，阿菜摇了摇头。 “我不饿……” 李如意搬来凳子坐在她旁边。 “身体最重要，不管什么时候，也应该爱重自己。” 阿菜犹豫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李如意放下油灯，想了想说道。 “这些事都不是你的错，你做的很好，你保护了自己。” 阿菜眉头动了动，许久以后才开口。 “对不起，我总在给你添麻烦。” 李如意听了这话倒是笑笑。 “这麻烦可不是你添的，这是李大青添的麻烦，与你无关。” 说完这话，李如意也忽然愣了一下。 她不由得想起了韩时安，想起韩时安早先好像也和她说过的类似的话。 谁的责任就应该谁来承担！ 阿菜还是摇头。 “如果不是我……” 有的人总是宁可在自己身上找问题，也绝不愿意去怨恨别人，可能是软弱，可能是善良，也可能只是被教训的如此。 李如意没有等她说完，便直接打断。 “如果不是你，我遇上了也一样会帮的！只是因为是你，所以我会考虑的更多。” 阿菜忽然说不出什么来了。 就像当初李如意毫不犹豫的救了她的命。 就像是灾年到来，李如意也是二话没说就拿出了自己的粮食。 帮忙也是李如意自愿的。 “我帮你是希望你往后能好好生活，不是为了让你更加难过。” “这种事原本就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到伤害的那个，你可以哭一场，可以生气的骂几句，甚至你想的话，现在也可以去抽李大青几巴掌……” “这才是你应该做的！” “不要去考虑别人的心情如何，我帮你是我自己的事，其实细究起来，也与你无关。” 施以援手也是在其中必有所得。 起码李如意觉得，自己从中得到了安心。 所以她不委屈，也不难过。 阿菜若有所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安安静静的。 李如意又开解了她一句。 “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等过段时间，你心情开阔了，自然而然也就过去了。” 两人又一起坐了一会儿，李如意便把她拉回了屋里。 屋里那样暖和，何必在这里用折磨自己的方式去消解心中的愧疚。 不过，今晚对很多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夜。 李大盛一家被李大青的惨样吓得够呛，家里孩子还有做噩梦的。 李大青家的孩子则是一边在心里骂他“该！”一边沉默的照顾着他。 得让他活着，这样大家才有个依靠。 而阿菜也睡不着，闭上眼睛不少回忆就在她眼前出现。 没有那样让她恐惧，但依旧困扰着她。 除此之外，睡不着的还有李十五。 他躺在炕上辗转反侧，脑海中全都是阿菜的身影。 有她坐在灶边生火的温柔侧脸。 有她躲在人群角落听八卦时那一双明亮的眼睛。 有她坐在院中缝补时，专心致志的模样…… 无数的画面拼凑成了一个完整的阿菜，李十五好像从没有见过一个如她这般的人。 那些美好的静谧，让李十五心驰神往。 可就在他沉浸其中时，忽然间画面一变。 阿菜似乎又血肉模糊的倒在了那个冬日的坟茔中。 又如同破烂的布偶一般躺在李家的炕上等着人帮忙修补。 又衣衫不整失魂落魄的走在空旷的山脚边…… 李十五的心不由缩紧，他双拳紧握用力的捶了两下炕。 他的回忆最后定格在了自己始终无法落在阿菜背后的手上。 就像他此时此刻根本落不下来的心。 第二天，李十五顶着黑眼圈去了李家，他面色有些躲闪，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阿菜。 不过阿菜也没给他尴尬的机会，李十五转了一圈也没见到人，去问李如意时，才知道阿菜已经病了。 李如意今天没事儿做，就在书房里替李吉祥收东西换粮食。 大姐则在屋里照顾着生病的阿菜。 阿菜烧的很严重，昏昏沉沉的，什么都吃不下去。 三家村里不少人都过来询问。 态度和气的不得了，好像之前对待阿菜满是鄙夷和看笑话的人不是他们一般。 大姐不明所以，李如意没有告诉她任何事，她还跟人说着李如意告诉她的那套说辞。 “这两天天冷，阿菜姐昨晚去隔壁烧屋子时受风了。” 没人会把阿菜和李大青的事扯到一起去。 实在是李如意编的借口，和她一直以来的形象分外吻合。 大家也就是看看，过后李吉祥也怕来的人太多吵到阿菜休息，就把门拴上不让人过来了。 有人敲门她也就站在门口答对一句。 李十五就是她站在门口答对的人。 纠结了小半天，李十五才鼓起勇气过去问问阿菜的情况，可惜并没能亲眼看上一眼。 当然，三家村里也没有几个人真正的在乎阿菜，对比生病的阿菜，大家更愿意看李如意新牵回来的马。 不过，马可是金贵的东西，尤其是好马。 李家人在驴棚旁边围得严严实实，生怕谁因为好奇过去惊了马。 有那些懂马的人都发出了一阵阵惊叹，给大伙儿讲这匹马有多厉害。 这匹马越优秀，李如意的地位就越高。 而这种围观，直到李廿带着一箱箱的东西回来，更是沸腾到了顶点。 不少人一路跟着李廿一行来到了李家。 赵家过来的护卫一个个身强体壮，将东西保护的很好。 李廿最近都没休息好，人看着都憔悴许多。 赵家护卫把人送到便要回去了，李如意留他们过夜，却并没成功。 这些人还有公事在身，倒是不好停留太久。 李如意给他们装了不少吃的，带着路上吃，又帮着把水袋灌满，这才看几人离开。 等人走了，三家村的许多村人都聚集到了李家，院子里乌泱泱的都是人。 看着又多出来的马，大家心情都很激动。 有人询问李如意箱子里面装了什么。 坦白说李如意也不知道。 不过既然大家好奇，她也没放过这个高调的机会，让李十六他们当着大家的面打开了箱子。 只见里面有上好的布料和丝线，有名贵的药材，还有一盒子的金银首饰，外加一千两银票。 赵家有自己的银楼，也有自己的银票，这里存的都是银子，如果兑换成铜钱，又会多出去不少。 三家村的人哪见过这么多的钱，心里酸的直冒泡，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以身相替。 但却总是忘记，李如意救下赵沏，也是经历了与人拼杀才得以成功的！ 若是普通人凑上去，只怕都不够对方一刀砍的！ 这一回三家村中更是彻底沸腾起来。 大家私心里都觉得李如意若是有了钱，那大家伙儿的粮食岂不是能撑的更久一些。 因为这件事，李大青的事更没人在乎了。 打发走了所有人，李如意这才把东西归置一番。 大姐让老三帮忙看着人，自己则出来跟李如意一起干活。 李如意手底下的男人倒是不少，但这种精细活，还真没人能干。 李如意都担心那些人一巴掌下去，就把她的布料刮柳丝。 药材也被李如意送到了丁婆婆那里。 丁婆婆满意的很，甚至有心想要给她们再调理一下身体。 李如意手里的钱还有大用，吓得连忙制止她。 等到阿菜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周围还是乱糟糟的。 她睡的很不好，但却有了一点精神。 大姐扶她起来吃东西，阿菜勉强吃了一点。 看着李吉祥高兴的模样，便询问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李吉祥也没有隐瞒，将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 阿菜这才想起，李如意回来至今，自己好像还没问过一句她这几天的生活。 似乎这样沉溺下去真的不好，或许李如意说得对，自己应该好好生活的！ 困住她灵魂的枷锁终于松动了许多。 早晚会有一天，她也能冲向自己的彼岸。 第二天，李如意开始收炭。 这一次她准备去的时间长一些，看看府城周围有没有用炭的庄子。 有钱和挣钱又不冲突。 不过，李如意还是跟人打听了一下，周围有没有人想要卖地的。 她这边打听田地的时候，村子里的人也在打听李如意身边的人。 眼看着这些人都要一飞冲天，不趁着这时候套牢，难道还能等人飞了不成。 因为有了上次的事，李廿的婚事家里再也不敢提。 李十六已经定亲，定的亲事也不错，每次还都上赶着巴结未婚妻的行为，早就传遍了三家村。 如此一来，倒是只有个李十五成了不错的选择。 一时间，李家门庭若市，打听消息的人差点把门槛给踩断。 李十五忙活一天回到家里，就听到了他娘正在给他张罗相看的事。 “十五，你快来，娘跟你说说……” “这个是你四娘提的，说是县里的姑娘呢！人家心疼女儿，也就是看着你跟着如意有了前程，不然是万万不能嫁来村子的！” “还有一个，是韩五叔家的小孙女，长的可水灵了，不比孙老七家的女儿差……” “再有……” 他娘因为上次那一桩好姻缘被李十六截胡，心中一直憋着一口郁气。 如今看见给李十五相看的都如此优秀，这才扬眉吐气。 只是，她说着说着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李十五不像往常说起婚事时的模样，而是愁眉不展，似有心事。 “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不高兴呢？” 李十五被这句话问的差点红了眼眶。 他也说不出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 以前，他做梦都想娶媳妇，可如今，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虽然憨，但脑子又没毛病，其实他心中有感觉，自己怕是看上了阿菜。 只是，他也明白，阿菜的情况于他而言糟糕透了。 他可以不在乎阿菜以前嫁过人，不在乎她脸上的伤疤。 只是他也是个正常人，也会向往儿孙绕膝子孙满堂的晚年。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大山压在他的心头。 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心动是无可抑制的，他只能压制自己的行为。 “娘……我……” 李十五想说点什么，但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不能把阿菜的事告诉任何人，那会让阿菜过得更加艰难。 他在他娘期待的眼神中，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还没想明白，我再想想！” 他娘心一慌，紧紧追在李十五屁股后。 “你没想明白什么呀？你也跟你弟弟一样啊？” 他娘还是很紧张的，一个儿子想要往外跑，那就跑，毕竟她还有别的儿子。 可两个三个的都想往外跑可就太恐怖了！ 她有多少心神够惦记的？ “你就是想着出去跟娶亲也不犯冲啊！成了婚又不是不能走，你也二十多了，村子里多少这个年纪的小伙儿都当爹了！” “娘也不图你什么，你把媳妇娶回来，生两个孩子，趁着娘年轻过还能帮衬你一下，不然再等几年，我给你媳妇伺候月子都费劲，那时候你还能指望谁？” 听到生孩子，李十五只觉得心头一痛。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娘……我再想想，你再给我几天时间想想。” 他娘这回是真吓坏了！ “你可别说这话，我看啊，你们就是四处跑的心都野了。” “娶媳妇的事犹豫不得，那好姑娘过去了就没有了！等过几天大伙儿冷静下来，兴许觉得你也不咋样，都不帮你保媒了呢！” 李十五被堵的无话可说，他转头回了房间，关上门，将外面的纷乱全都关到了门外。 自己独处时，才最能明白自己的心。 李十五明知道阿菜不是合适的人，也只要放松下来，脑海中就全都是她曾经的模样。 温柔的，和气的，微笑的，含蓄的…… 他只要想到这个人就觉得无比喜悦。 忽然间，李十五惊醒过来，他用力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只是，疼痛只停留在身体，却驱逐不了那些灵魂深处的渴望。 他和阿菜认识了这么多年，那些被他忽略的点点滴滴好像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明明他告诉自己没有未来的。 但脑子却控制不住的开始幻想以后，若是他和阿菜生活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的！ 他又翻腾了半夜，实在是睡不着了，便披了衣服出来走走。 他想找个人聊聊，可事关阿菜，他又不知道跟谁说更合适。 李老头和李老太太躺在屋里叹气，看着一个身影从窗前又晃了过去。 李老头问道。 “李廿又抽风了？” 李老太太不愿意从温暖的被窝里起来，闭着眼睛装睡觉。 最后还是李老头爬起来开了门，对着门口低声的骂。 “说了几次了，有事就说有屁就放！你……唉？十五，是你呀？” 第288章 先顾那些顾得上的！ 李老头也摸不准这帮小崽子到底抽什么邪风。 但李十五毕竟是个一根筋的，万一真有什么想不开的事，自己这个当爷爷的也不能真把他逼到绝路上去。 他开门把李十五放进来。 老太太这会儿也披着被盘腿坐了起来。 “爷，奶……” 看出了李十五的消沉，李老太太问了一句。 “怎么了？” 李十五沉默以对，老两口对视一眼，李老头重新爬回炕上。 李老太想了想最近关于李十五的事，试探的问道。 “该不会是你娘给你张罗相看的事？” 李十五明显挺直了身板，说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李老太第一次觉得还是李廿这个孩子好，关键他有屁是真放啊！哪像现在这个，好像个锯了嘴的葫芦。 “你不想相看？” 李十五低下头，沉默以对。 老两口又对视一眼。 李老太有些不可思议的接着问道。 “你不想讨老婆啊？” 李十五摇了摇头，但马上觉得有歧义，赶紧开口。 “不是，不是不想讨老婆，就是……” 他抓了抓脑袋，正在组织语言，不知道怎么才能在不涉及到阿菜的情况下把这件事讲清楚。 李老太太多大年纪了，一搭眼就看出李十五这个表情代表的含义了。 “你想讨老婆，又不愿意相看，总不是自己心里有人了？” 李十五：…… 他没想到自己暴露的这么快，有些慌乱的舔了舔嘴唇，小动作又多又密。 李老太简直没眼看，她顺嘴胡说。 “你能接触到的姑娘就那么几个，让你这么为难，总不会是隔壁的阿菜？” 李老太说这话的时候还没怎么样，但说完，她就看见李十五肉眼可见的安静下来。 一瞬间，李老太的心也跟着翻了个面。 “不会真是阿菜？” 说完她又找补了一句。 “我不是说阿菜不好，就是……就是你们俩也不合适啊！” 李十五有些难过。 “我也觉得我俩不合适。” 他要是没这么说还好，他这么一说，李老太都无语了。 “你……” 她伸手拍了李十五脑袋一下。 “你知道还这样！” 李老太面对自己的孙子，还是把该说的话说明白了。 “阿菜是个苦命的人，她年纪也不小了，但好日子却没过上几天，你要是真怜惜她，就少招惹她。” 李十五讷讷的答应了一声。 “嗯！” 但答应完，他也没走，还是坐在那里，似乎比之前更哀伤了。 李老太叹了口气。 “十五啊，你说你，找个寻常姑娘成亲，往后生几个孩子，有个正常的家庭，是跟着如意也好，或者自己攒些家底在村子里继续生活也好，都是一条平稳的出路。” “你如果和阿菜在一起，她不能生养，你俩老了怎么生活？靠如意一辈子吗？” 这样的世道，养儿防老再正常不过，不然那些年纪大的老人又要如何生活？ 所以生养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环。 李十五沉默无言。 这种他以前无比向往的生活，忽然让他感觉索然无味。 好像所有人都在过着差不多的人生。 如果这样，那他又为什么要再重复一遍？ 李老太一看就知道这些话没能说服李十五。 她其实也不是非得说服对方去走哪一条路，只是觉得李十五可能把很多问题想的太简单。 “再说，你也不能只考虑你自己，也要多想想阿菜。” “你现在喜欢她，觉得她哪哪都好，可喜欢是长久不了的，早晚会被消磨干净。” “你想想，等以后如果你有出息了，看见别人家里儿孙绕膝，你心里难不难过？那时候你会不会委屈？” 李十五脑袋更低了。 李老太继续说道。 “你委屈了，就觉得自己付出了，想要得到更多，可你也得知道，没有你，阿菜一样要活着，她甚至也有更好的选择。” “你再想想，李廿啊，李十六啊，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以后他们妻贤子孝，阿菜又要如何与他们的妻子共处呢？” “别人家的媳妇，长的好看，家世背景也干净，说起娘家都是家里的兄弟姐妹，父母双亲，再或者闲来无事，聊一聊是孩子丈夫，可她又能说什么呢？她只有你一个人，你坚持不住了，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十五，你年纪不小了，你拍拍自己的良心问一问自己，你能不能坚持一辈子！” 李十五手在颤抖。 一辈子的事情，他无法保证。 他不知道是阿菜更重要，还是另一种，被大家期待的人生更重要。 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真的后悔了，又会如何！ 李十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从李老太屋里走出来的，他只知道走出来以后，他的心情更沉重了。 太阳不会因为李十五不高兴就不再升起。 黎明缓缓到来，又是崭新的一天。 李如意清早起来，李廿就已经到了，练功之前，他把自己之前拿的那三百多两的银票拿出来给李如意。 “这些钱是当初赵家那些护卫凑出来的，我这两天也没找到时间单独给你。” 李如意看看银票又看看李廿，忽然笑了。 “给你的你就收着，不用给我！” 李廿瞬间瞪大双眼，看看李如意又看看银票，手上动作飞快，赶紧又把银票收了回来。 “这可是你说的啊！不是我没给你……” 李如意看他那模样，更觉得好笑了。 “这算什么！以后，我们会有更多的钱！” 李廿塞银票的手一顿，心情飞扬了起来，但嘴却硬的很。 “且！反正我现在有了三百多两，以后爱咋样咋样！” 李如意见此，逗他。 “要不你给我也行，我到时候给你分红！” 李廿头摇的拨浪鼓一样。 “可别了！我又不是韩时安，我怕你哪天把我的钱都给大伙儿分了！” 李如意如果不是救了赵沏得了赵家一笔钱，她这会儿还穷的叮当响呢！ 李廿看着她分粮食，心都要碎了。 李如意也没受打击，只是摇着头啧啧两声，似乎是在感慨李廿的不识货。 两人针对这三百多两银子聊过后，李如意便提醒他。 “有时间还是把银票兑了，把银子换成金子。” 银票这东西也不稳妥，谁知道钱庄会不会倒闭啊！ 再说，银票终究不方便。 就像是赵家在县城也有钱庄，那这张银票在县里也能用，但如果赵家在京城没有钱庄，那银票就不能用到京城去。 这样一来，银票的局限性就非常大了！ 还是把银子抓紧时间兑换了的好。 李廿没拿过这么多钱，没什么经验，听到李如意这样说，便用心记了下来，准备等再去府城的时候把银票兑换了。 至于说李如意，她就没有这种烦恼了，她的钱要去府城的时候买一套院子。 一千两银子在府城如果买一套大院子，那肯定买不到位置太好的。 不过，李如意要在那安置不少人，还要存货，位置不需要太好，但也不能放在治安不好的街道上。 如果没有这些钱，李如意想买一套院子，大约还需要攒上个三年五载的。 眼下倒是帮她省了很多时间。 两人还在计划着，李十五晃晃荡荡的过来了。 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模样，李如意也不好劝说什么。 李十五是她堂哥，这些年帮她不少。 阿菜也是她的伙伴，更像是家人一般。 不过，李如意倒是比别人看的都开。 人经历过生死，就比之前更明白，真正让人遗憾的都是未经历过的，而不是做错的。 甚至有些事情做错的事情就像是一场人生中许许多多个璀璨的点缀。 等到回望一生时，剩下的不是懊悔，而是过尽千帆的释然。 反而那些没经历过得，才是真的遗憾。 勇敢一点又如何呢？ 如果阿菜心中也有李十五，李如意其实更希望两人尝试着在一起看看。 若是合适，不管是阿菜还是李十五，都会拥有一段不同的人生经历。 若是不合适，做不过就是分开，各自奔往各自的前程。 这种试错的机会，李如意给得起！ 阿菜没了李十五也可以重新回来，她只要回来，阿菜就还是阿菜，李十五若是想要更好的发展，她也有办法。 两个人都是善良的人，总归不会伤害对方太深。 不过，这些话李如意在两人没找到她的时候，也是不会说的。 他们终究会有自己的选择，也要看最后李十五和阿菜选择了什么！ 这一天，阿菜还是病着。 不过精神状态好了许多，虽然没起身，但李吉祥也能出来干活了。 李如意回来以后，不少人家已经过来找她问收炭的事。 因为都是小作坊式的烧炭，大家烧出来的质量不一。 收炭也是个辛苦活，总得检查看看，再把大小不同的炭分开，最后按照不同的等级卖掉。 李如意想起之前自己放在杂货铺的里炭，也不知道卖的如何了，若是不错，也算是打开了一道门路。 收炭的工夫，闲下来的李十六又带着两个兄弟去帮李如意卖盐。 如今花钱买盐的人越来越少了，大家都希望能从李如意这里换。 除了盐，还会换不少粮食，李如意也会从这些人家收回来不少的药材，偶尔若是遇上合适的皮子，她也会收一点。 不管什么质量的皮子，在寒冷的季节里，总归是更有市场的。 李十六这一点做的很好。 但李如意还是觉得缺人。 事实上李十六这人培养一下，可以放在很多地方，光扔在山里收东西，有些大材小用了。 但如果让李如意马上找出一个合适的人来，她也找不到。 李廿在家里帮她收炭，李十六帮她收药材。 她还得盘点库存，清点数量，调控这些多出来的人。 给她干活的人也不能什么都不拿，该给钱的给钱，该给粮的给粮，还有每天这么大的消耗，总归是要算出来的！ 李如意双拳难敌四手，忙的乱七八糟的。 百忙之中，她终于抽空想起，自己身边似乎还有个天赋不错的小姑娘来着！ 就这样，老三的好伙伴孙小花被李如意临时抓了过来。 小姑娘今年也才十一岁，但算账这方面真是又灵又快。 李如意教了她几天，她已经可以自己算明白后面的所有数字了。 等到李如意再出发的时候，孙小花已经把库房里的所有东西全都盘点出来，跟老三一起帮着李如意登记造册。 这次出门，李十五也跟着一起。 而且，这次出来，李十五看着明显比往常更加期待。 相看的事情一拖再拖，李十五已经快要拖不下去了。 他娘每天都问他，早上看见会问，晚上回去会问，吃饭的时候问，睡觉之前也得问。 打听到了那个姑娘的信息，也要找他说说，仿佛事情已经定下来，就差通知李十五了！ 李十五能说什么呢？ 他只想要一点自己的空间，去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情感。 这次出门，倒是让他深深的松了口气。 晚上，又是露宿在外。 这次的车都是李如意雇来的，大家有的熟悉有的不熟，都坐在火堆边上一边喝着酒，一边凑在一块聊天。 酒水不多，一人几口提提气，不然太冷了。 看着别人的热闹，李十五只觉得更加孤单。 他找了个借口起身，去到了泉水边上坐着，看着月亮投下一道弯弯的月影在水中，他的心也平静了不少。 没一会儿身后传来脚步声。 李十五回头看去，发现是李廿。 兄弟俩人上次这样单独聊天，好像还是很久之前。 那时候李廿有什么想不通的事，也会想要问问李十五。 但他如今，似乎已经没有这些烦恼了！ 随着李如意越走越远，李廿所经历的每一件事都是未知的。 风暴来袭，他除了抱紧李如意这条栖身的船外，找不到任何别的路可走。 如此一来，剩下的事倒是简单多了！ 李十五叹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 李廿有些怨念的看了他一眼，自家亲哥还是憨的一如既往。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娘跟我说了你的事，让我好好劝劝你。” 李十五瞬间深吸了一口气，他娘真的是渗透到了他身边的点点滴滴。 他是真的无可奈何，只能敷衍的回了李廿一句。 “我知道了！” 李廿见他这样，若有所思。 “我看你最近神不守舍的，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李十五不想跟李廿说的太深，但或许爱总是会让人充满哲思，他又有很多困惑想要找寻答案，犹豫一下，便问李廿。 “如果你眼下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按照爷奶爹娘的想法平顺的过完这辈子。” “另一个则是……” 李十五说到这里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其实除了生育之外，和阿菜未必会同意跟他之外，他从没觉得两人之间会有什么问题。 若是用很糟糕的话来形容，似乎不合适。 但如果这件事没有那么糟糕，他又为什么会如此纠结。 如果他问的是爱情，李廿未必会回答他。 但他问的是一辈子怎么活，李廿倒是想过很多，也不介意跟他聊聊。 找个地方坐下来，李廿直接说道。 “你自己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也别在乎别人说什么！” 这话别人说未必有说服力，李廿说起时，李十五只觉得说服力杠杠的！ 这可是连孙小娴都能毫不留情放弃的人。 对李廿来说，婚姻在前程面前一文不值。 当然如果以后他有了爱人，或许会觉得爱人也很重要。 但他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永远都不会让自己陷入到李十五如今的境地之中。 “那不会担心吗？” 李廿不解。 “担心什么？别人说的平顺一辈子就真的平顺吗？爷奶的日子你也看见了，爹娘过得怎样，你这些年不也清楚知道，哪有什么平顺，也就是别人趟过了一条河，证明走不死，就让你也走一遍罢了。” “可远了不说，就说三家村，又有多少河！” “他们没见过的路未必走不通，他们走通的路，你走着也未必合脚。” 李廿心中有理想，便觉得追求自己的人生，比活在别人眼中一辈子更重要。 他告诉李十五的也是一样的道理。 可李十五自己知道，他的决定不止是他自己的。 李老太有一句话没有说错。 时人对女子苛刻，他招惹了阿菜，便要对她负起责任。 若是真到了那一天，他坚持不下去了，阿菜又要如何自处呢？ 就算李如意还愿意收留她，她又真的能做到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吗？ “可是，如果背负了更多，就是……就是一个决定会影响很多人，你还会这样想吗？” 如果不是了解李十五的为人，李廿这会儿都觉得他在抬杠。 做一个自己满意的人，就是会成为很多人不满意的存在。 什么都在乎，早晚背不动那些重担。 李廿斩钉截铁的回答。 “我顾不了那么多！我只能先顾那些顾得上的！” 这话像是打开了李十五心头的一道枷锁。 他其实一直想让自己看的更远，一直想要让所有事情都朝着自己想象的地方发展。 但事情哪里会真的让他如意。 人生之中变数无穷，又有几个人能真的一眼看到头呢！ 李十五说不出这种感受，他只是深深的松了口气，有了些了然。 两人又聊了两句，便都回到了棚子里面。 棚子那边慢慢安静下来，守夜的人守夜，休息的人休息。 李十五也躺了下来，许多天没有休息好的他，这会儿倒是很快睡着了。 夜风吹过，火堆哔啵作响，带着让人放松的舒适。 李十五忽然间好像走在了一条小路上，身边跟着好几个人。 一个女人正站在他的身旁，与他并肩而立，周围都是暧昧中带着善意的笑声。 不知道是谁推了一下，李十五和她的胳膊相撞。 陌生中又带了些许亲昵。 所有人都笑了，只有李十五没笑。 下一瞬间，李十五已经带上了大红花，不少宾客前来。 他像是提线木偶一般跟人敬酒，说话…… 再一转眼，两人已经坐在了贴着喜字的房中。 红烛燃烧着，发出了哔哔啵啵的声音。 再后来，李十五当爹了。 又当爹了！ 又当爹了！ 一群孩子围着他转，可他不高兴，因为今年遇上灾年，家里的米缸快要空了。 孩子们饿的够呛，他却拿不出东西。 女人苍老了许多，手指粗糙变形，眉宇间满是忧愁。 她不大爱抱怨，两人常常沉默。 李十五总觉得寂寞。 灾年熬了过去，他的孩子死了一个，是他的大孩子，为了一口吃的跑进了山里，再出来的时候，只有衣服的碎片，和几块骨头。 李十五埋葬他时，心里很平静。 女人痛哭不止，周围人都在安慰，但却没人咒骂李十五无能，因为那一年，村子里死了许多人。 李十五的孩子只是其中不算起眼的一个。 日子慢慢过去。 繁重的劳作压弯了李十五的脊背。 孩子小的时候，他要拿粮食供养，孩子大了，又要操心婚事。 有个孩子跑来跟李十五说。 “爹爹，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李十五嘴巴开合，说的却是：“这样的日子已经不错了，你看看别人家，过得还不如你！” 孩子跑走了，再也没回来。 李十五身边只剩下一个孩子了！ 他给这个孩子娶亲，跟女人一起照顾小夫妻，看着孩子再生孩子…… 李十五忽然害怕起来。 他只觉得鸡皮疙瘩一阵一阵的，他寂寞的好像没了归处的魂魄，飘在这样的人生中，如同孤魂野鬼。 他不知道自己缺了什么。 夜色沉沉，李十五在自己的梦里疯狂寻找。 他的脚跑过了高山，跑过了河面，跑过了熟悉不熟悉的所有场景。 最后慢慢的停在了一扇门前。 他的眼泪忽然落了下来。 大门缓缓打开，一张他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 熟悉是因为李十五很想念。 陌生是因为在这个梦里，从没有她存在过得痕迹。 带着疤痕的脸缓缓抬起，那一双璀璨的眸子点亮了这片梦境。 忽然之间，李十五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在这一刻圆满。 他腾地坐起身，梦境的余韵环绕着他。 李十五忽然确定下来！ 是啊！ 人活着，总要先顾自己顾得上的。 第289章 好好谈谈 李十五将他和阿菜之间所有的问题都考虑进去。 没有确定心意之前，他觉得最重要的是阿菜无法生育的问题。 可确定了心意之后，最重要的问题变成了阿菜会不会同意。 李十五不知道阿菜的心结，但他以己度人，今天如果是他不能生又毁了容，阿菜想要嫁给他，他也会忐忑。 或许他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打动对方。 除此之外，他也得跟他娘好好谈谈。 这个梦像是打通了他所有滞塞的执念，李十五的消沉一扫而空。 他又睡不着了。 但却不是因为煎熬。 一个决定是否正确，并不取决于利弊，而是取决于心态。 李十五觉得没有孩子也没关系，他的兄弟多，他可以过继。 只要这个问题解决，其余的就都不重要了。 李十五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心里的喜悦迫切的想跟人分享。 后半夜李如意守夜，他也不敢造次，想去巴拉李廿，但李廿都守半夜了，也不好打扰。 他转了个身看见了添柴火的李十六。 见他笑的像个大傻子，李十六皱了皱眉。 李十五爬起来压低声音跟李十六说话。 “十六，你说去府城咱们能不能去买点东西？” 李十六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李十五。 “你缺什么东西要到府城买？” 李十五呵呵呵的一笑，抓了抓脑袋。 “我就是……还没在府城买过东西呢，想要买点东西回去，给……给我爹娘啊。” 李十六露出了无语至极的神色。 他又往火里添了两把柴火，这才没控制住的说道。 “十五哥，要是给你爹娘买东西，我和如意去送货的时候可以帮你捎带回来。” “若是给别人买的话……我看有些难，你得问问如意。” 李如意每次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时间并不充裕。 李十五想要去买东西还真不方便。 最重要的是，李十六看着李十五那个表情，脑海中都已经闪过了好几个人的名字。 家里人可能不知道李十五平时接触过谁，但李十六和他不说形影不离也差不了多少。 这种情况下，还能不知道对方心中惦记的是谁，他都觉得自己白长个脑子。 坦白说，他是不看好的，但李十五又没有开口问他，他也不好说什么。 当然，以李十六的性格，李十五就算是问了，他也不会说实话。 他会让李十五自己去权衡，毕竟对方过得好坏跟他关系不大，最后都是李如意兜底，他要提醒也是提醒李如意。 李十五想了想，决定等到了府城以后问问李如意再说。 但他的表达欲还是没有宣泄出来，琢磨来琢磨去就问起了孙小娴的事，旁敲侧击的跟李十六打听送姑娘东西要送什么。 李十六心说，你心里那姑娘跟我未婚妻能一样吗？ 你送人家胭脂水粉，人家真的不会以为你在影射她什么嘛？ 还说是你这脑子能把那些话圆回来？ 李十六到底还是隐瞒了些许对李十五不利的礼物。 李十五聊了半宿，第二天出发时依旧生龙活虎。 等到府城之后，李如意又是忙活了好几天，这才把带来的炭卖完。 她的门路也快要走不通了，除了几家杂货铺子又定了一些，其余的都是李如意降价卖掉的。 实在是她下场太晚，早在秋天的时候，人家就把今年要用的炭都囤完了，她能撬动的不多，只有捡人家的边角料。 而且，三家村的不远处都感觉烟雾缭绕的，李如意也明白，这个营生要么做的不长，要么就得找个距离村子更远的地方做。 但眼下吃饭才是最重要的。 她还得想办法。 等东西都出手，李如意这才给大家都放了一日的假，除了在大车店里看着车马的李十六和两个不想出去的车把式之外，大家差不多全都出门了。 李如意更是带着李廿和她在村中准备的一些特产去了赵家。 她也没什么好送的，赵家什么东西都有，也就是去城中有名的点心铺子买了几盒点心。 都是赵家老太太爱吃的。 送点心总是不会出错的。 而且她一个救命恩人上门，不空着手就算很懂礼数了。 听说李如意上门，赵家大管家倒是没亲自迎出来，来的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名叫春雨，看着有十六七岁的年纪。 李如意上辈子没见过她，应当是后来放出去嫁了。 春雨引着两人一路穿过了前院，到了后院。 这宅子大的，光是走到后院就用了一刻钟还多。 李廿都走麻木了，这比上次在前院看看更加震撼。 到了后院，两人被带到了见客的暖阁，里面还摆放着一些名贵的花草。 他们稍坐片刻后，赵家老太太和大太太就一起来了。 李廿坐在李如意身边，小心翼翼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子拘束，也就是李如意还镇定，他也才勉强镇定。 这座宅子也好，宅子里的规矩也好，都给了他一重重的压迫，衬得他卑微又落魄。 赵家老太太人精一样，一搭眼就对李如意和李廿有了基本了解。 事实上对于李如意和李廿两个人，她也不是完全没调查过得。 那些护送他们回去的人也会顺便将二人过往调查清楚。 上次赵家老太太没有跟李如意见面，也是想要确定这件事。 两个人几次三番和赵沏相遇，还能在危难之时出手相救，到底是真的救命，还是想办法搭上赵家的线，都是需要她分辨的。 若是前者那自然好说，可若是后者，赵家的东西也没有那么好拿。 如今倒是确定下来。 李如意这些年过得跌宕起伏，传言很多。 不说县里那个抓歹徒的女侠传闻，就说如今三家村中有人给村人换粮食的事，都瞒不住。 赵家老太太也是因此，才确定了李如意只是偶遇。 因为她明白，这样的人都足够隐忍，如果真的想要和赵家搭上线，也绝不会用这种冒险的方式。 赵老太太很和气，几句话就让李廿放松了不少。 大太太也是一样。 她对李如意万分感激，而且是发自真心的感激。 双方寒暄过后，李如意便询问了一下赵沏的情况。 赵老太太觉得聊的差不多了，就让人带李如意去见赵沏。 又从后院回到了前院，李廿终于淡定了。 毕竟赵家现在的当家人都对他和颜悦色，他也没有求到人头上的事情，再加上他也有意识的模仿着李如意，倒是让春雨多瞧了他两眼。 李如意悄悄的把李廿往旁边隔开些许。 春雨瞬间了然，没再看李廿一眼。 很快到了赵沏的住所，赵沏的小厮已经得了信儿，这会儿正在院门口张望。 看见李如意到来，眉开眼笑的引着李如意进院。 赵沏身上都是皮外伤，除了失血太多需要静养，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看见李如意进门，赵沏豁然从廊下的躺椅上起身。 李如意嘴角抽动了一下。 这么冷的天，穿个棉袄盖着毯子在摇椅上躺着，也真是有瘾。 “李姑娘你来了……” 赵沏看见李如意就觉得高兴，他也说不清楚原因，只能归结到救命之恩上。 李如意点了点头，从斜挎的背包里又拿出了两包点心。 她可没空手上门！ 赵沏亲自迎到了李如意面前。 “这些人真是的，说什么都不让我出门，要不然我肯定要亲自迎一迎你的！” “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了东西……” “应当是我送你些礼物才合适的。” 李如意跟着赵沏进门，赵沏的院子也不小，两进的，前面是客厅书房，后面才是起居室。 他这里的布置更加硬朗，墙上还挂着舆图和一些武器。 看到那些武器，李廿的眼睛一下亮了。 赵沏这会儿倒是大方的很。 “李廿兄弟喜欢什么挑一件！” 李廿连忙拒绝。 “不了，我的刀很好，我师父也不许我三心二意。” 他虽然心动，可也没失忆。 赵沏这人是有些傲慢的，救了他的命才能跟他平起平坐，拿了他的东西就要矮他一头了！ 虽然说对方的富有让李廿心生畏惧，但他心里还是不愿意向赵沏低头。 赵沏还想要说什么，李如意这时候开口打断。 “今日所见，赵公子的伤势似乎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赵沏听见李如意说话，脑袋瞬间转了过来。 “是啊是啊！多亏李姑娘仗义出手，否则赵某今日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李如意无可无不可的笑了笑。 “无妨，你家中长辈已经谢过我了，今日前来也只是看看你身体恢复的如何，看你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赵沏的脑子飞快把李如意的话过滤了一遍，最后总结了一下，得到一个结论。 她在担心我！ 李如意见惯了那些自我脑补的人，赵沏这样子让她立马警惕起来。 “赵公子无恙便好，我们来府城还有要事，不便久留，这就要回去了！” 赵沏听说李如意来了就要走，飘起来的心马上又落了下去。 “这么快就要走嘛？我还让人准备了一桌席面，再等上小半个时辰就送来了……” 李如意拒绝。 “不了，要事在身，等以后我若是在府城久居，我做东，请赵公子。” 李如意和气礼貌，让赵沏落下去的心又重新漂了上来。 “你要到城里定居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 “只是落脚，往后的事我也还没想好。” 赵沏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出了问题，上上下下的。 “那……那我等你！” 李如意马上又笑着起身，让随之一起站起的赵沏留步。 “那就恭候赵公子了！赵公子留步。” 赵沏一口答应下来。 不过嘴上说着留步，脚却诚实的跟着李如意走到了院门口。 他的随从过来送李如意出门。 李如意也拜会过了，不出意外短时间内不会再登赵家的门。 赵沏站在院门口，等着李如意的背影消失在游廊，他还伸着脖子往前看着，他的小厮也跟着一起看了两眼，这才提醒。 “大少爷，李姑娘走了！咱们也回去！” 赵沏叹了口气，自己期待了很久，最终却是这样，有些失望。 但转念一想，李如意百忙之中还能抽空来看他，说明心里惦记他啊！ 这种认知让他飘飘荡荡的心又落回了原处。 没错！ 就是这样。 李如意跟着随从往外走，随从很是健谈，问了李如意不少事情。 像是忙不忙啊，生意好不好做啊，到了府城在哪里落脚啊…… 李如意挑拣着能说的说了。 随从很高兴，等会去说给大少爷听，肯定还能得一笔赏。 穿过游廊，就要到门口了。 赵家的大门平日里不打开，谁来都是走侧门的，连赵家老太太都不能例外。 随从也引着李如意往侧门方向走。 不过眼看着穿过一个小花园就要到侧门门口时，忽然从假山后面飞出来什么东西。 李如意马上一侧身，一只木片拼成的小鸟从她刚才的位置掠过，最后摔在了地上。 李廿看见那只拼接的小鸟，感觉十分新奇，心里想着这赵家果然有钱，给孩子玩的东西都如此精细。 念头才一升起，就见随从有些尴尬的朝着假山那边行礼。 “二少爷！” 一个人脑袋露出来，二十来岁的赵游趴在假山上往下看。 就在这时，李如意也抬头向他看去。 李如意对赵游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不过印象之中他就是个玩心很重的人。 视线一触即分，李如意对他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 赵游却是忽然心头一跳，开口叫住了李如意。 “唉！你就是我哥的救命恩人？” 他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看看李如意的。 随从有些尴尬，对着赵游挤眉弄眼。 李如意懒得跟赵游搭话，只是低下头小声和随从说道。 “走！” 随从左右看看，答应了一句，领着李如意继续往前走。 赵游见李如意不理他，从假山上下来，紧跑慢赶拦在了李如意面前。 “听说你会武功，是真的吗？” 李廿皱眉，横在赵游和李如意之间，用胳膊挡开了两人逐渐靠近的距离。 “这位公子请自重！” 赵游看看李廿，这才反应过来，后退两步，向李如意拱手道歉。 “抱歉抱歉，是赵某唐突了！在下赵游，家中行二，姑娘可以叫我赵二。” 李如意也对他颔首。 “李如意！” 赵游听见李如意回答，顿时笑了。 “如意可是好名字，与姑娘相得益彰。” 李如意无所谓的点了点头，跟赵游道别。 “我还有要事在身，赵二公子请自便。” 赵游这次倒是没再阻拦了，目送李如意离开。 李如意和李廿一起离开，两人也一起去了集市，李如意又买了不少东西准备带回去。 家里的仓库清点过后，李如意心中有了想法。 家里这么多的人，似乎的到了兵分两路的时候。 府城这边和山里那边都应该有人专门负责。 不然东西太多，放久了肯定会有消耗。 李如意的首选当然是李十六，可她心中也有些不舍。 李十六做这件事太屈才了，最好还是让他带出来一个人，以后山里的事情都交给那人去办。 可到底带谁，李如意心中还没有结论。 好像这里的人各有各的问题，总让她不够放心。 两人买了很多东西，让店家帮着送到了大车店。 等到一群人逛完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屋里堆满东西。 休息一夜，第二天往三家村赶。 李十五回去的时候归心似箭，他这一路不停的催促着，比李如意都着急。 到了棚子那，大家生火做饭，李十五忙前忙后的，好像多干一点就能让进程更快一些。 李如意看他这样，还觉得挺好笑的。 但上心总比不上心的好。 和阿菜生活了这么久，李如意清楚，阿菜在自己身边，其实很没有安全感。 这个世道默认男子才是一家之主，好像有了个男人，这个家才算是稳定。 别说是阿菜，就连李吉祥直到此刻，也是一样的不安。 她们既觉得眼下的日子太平安逸，又觉得这种安逸随时都会消散。 她们总是认为，李如意迟早是要嫁人的。 等嫁了人以后，这个家也迟早会分崩离析。 栖息在她身边，又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总归是被动的。 阿菜也好，李吉祥也好，她们渴望的依旧是传统的家庭。 这种观念很难扭转。 李如意也不会去扭转。 她的路只适合她自己，学她者生，像她者死。 如果没有她的果决勇敢，只是去按照她做出的选择去做选择，自然也得不到她的人生。 差之毫厘，便会谬以千里。 大姐也好，阿菜也好，她们应该过得是自己的人生。 李如意尊重她们，并且愿意为她们保驾护航。 若是阿菜心中有李十五，她愿意撮合。 若是阿菜心中没有，她也不会勉强，不过是再多等一等，等着阿菜想开，或者在她自己的不安中妥协。 李如意没有着急，静待事情发展。 等到回家，李十五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阿菜。 两人好多天都没说话了。 之前阿菜病着，后来李十五躲着，再后来李如意去了府城，一走就是十来天，直到这次李十五想通。 他跟着大家一起卸货，但注意力却总是落在房门上。 阿菜从李十五之前回避的态度中感受到了些异常。 她觉得可能是自己那天的行为让李十五误会，并且急于想要撇清关系。 阿菜虽然有些挫败和愧疚，但并不怪李十五。 是她冒失在先，人家一个未婚的小伙子，担心名声，回避和她见面太正常不过。 而且，人家能够明确态度，于她而言也是好事，死心总比心存不该存的心思要好。 阿菜正在烧火，今晚回来很多人，晚上要多加不少人的饭。 她在李家也是一样的从早忙到晚。 不过，李如意会给她零花钱，也不在乎她一天都干了什么活。 倒是她自己总闲不住。 其实大家都明白，阿菜只是不安。 她总怕自己会被抛弃，总怕自己是无用的那个人。 被抛弃过的人，总是更加敏感和小心翼翼。 李十五拉开门的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什么，毕竟李家来往的人很多，来来回回总有人走动。 但李十五很快就蹲在了她身边。 阿菜有些惊讶，转过头看见是李十五时，更加惊讶了。 她有些不知所措，更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在这时候把躲起来的任务接手过来。 李十五很害羞，四下看看，担心别人发现不对，影响阿菜的名誉。 阿菜见此，心也跟着沉了一下，以为李十五是来挑明情况的。 她转过头去，当做没看见李十五。 李十五见没人过来，这才关切的问了一句。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之前病了还没好嘛？” 阿菜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李十五抓了抓脑袋，不明白阿菜心中所想。 “嗯……我有话想和你说，你有空吗？” 阿菜没有转过头，自然也没看见李十五忐忑中又带着期待的眼神。 她往灶坑里添柴火，一边添一边摇了摇头。 李十五有点失望。 “那我等会儿也成，我就在院子里等着，你有空了叫我一声。” 话音落下，有人进来，李十五连忙慌慌张张站起身，同手同脚的往屋里走。 李十六看见他欲盖弥彰的动作，一瞬间感觉比李十五更尴尬。 人有时候太聪明也不好，多了很多烦恼。 阿菜也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是李十六，点点头就算是跟李十六打招呼了。 李十六看看她，又看看抓抓脑袋四下瞧瞧活动活动腰背的李十五……的背影，无语至极！ 他迈步走进书房，李吉祥正在里面算账。 孙小花站在一旁跟她点数，小满有一搭没一搭的扒拉着腰上的佩刀，佩刀上挂了一条红色的络子，那是李如意从府城带回来给她的，很漂亮。 李十六找到孙小花，叫她去库房一趟。 传个话的工夫，李十六孙小花和小满一出来，三人一起看见了李十五的后脑勺。 这次李十五站在房门口，还是背对着大家，脸都要贴在门上了。 李十六：…… (||?_?) 他觉得李十五简直蠢毙了！ 第290章 惊吓 （上章有修改） 小满脸都抽到一块去了，她抹了一把，把无奈的表情捋的平顺。 孙小花不在乎那些，扫了李十五一眼，快步往门口走。 李十五听见动静，赶紧给人家让路。 三人鱼贯而出，李十六走在最后，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李十五一圈。 李十五挠着脑袋转头不去看他。 等到人都离开，阿菜方才叹了口气，站起身。 李十五这会儿警惕的很，听见动静转回身，看着阿菜低头的模样，恍惚中好像和他的梦境有了一瞬间的重合。 “你要说什么？” 阿菜声音淡淡的，不大，有些沙哑，似乎身体还没有好利索。 李十五乱动的动作停下来，变成了无法掩饰的拘谨。 “那个我……我……我想跟你说的话挺多的，要不你先忙着，等你忙完再说。” 阿菜摇了摇头。 “不忙了！” 李十五视线越过她，看看她身后的灶火，见里面木头烧的正旺，估计一时半刻不需要添柴火了，便紧张的抠了抠手。 “那我们出去说！” 阿菜微微点头。 “好！”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阿菜带着李十五到了熬糖的院子边上。 这里来的人很少，她若是想要找个地方待一会儿就会来这里。 李十五似乎是第一次走进阿菜的秘密世界。 他看见阿菜在这里给自己留的椅子，椅子上铺了苞谷叶子编织的垫子，还看见了阿菜在这里养的花，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只是山里随处可见的野花，因为屋里暖和些，开的七零八落的。 李十五只觉得心都跟着变得柔软起来。 两个人坐在了往常阿菜和李如意坐的地方。 她让李十五坐好，便沉默的等着下文。 李十五看着她有点慌张。 等了片刻，阿菜才紧张的说道。 “这里一般时候没人过来，你有话可以说了！” 她的手微微颤抖，但还是强作镇定。 李十五回来之前归心似箭，但坐在了这里，却不知从何处开口。 他犹豫片刻，伸手在怀里一阵摸索，最后掏出了一支发簪。 发簪长的土里土气的，但却是用料扎实的银子。 这一支银簪，李十五要攒许久。 阿菜不明所以的抬起头，看向李十五的眼神中带着惊慌。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十五抓了抓脑袋。 “我就是……阿菜姐，我想娶你！你愿意吗？” 阿菜听了这话，吓得一下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李十五见她反应这么大，也跟着起身，手里紧紧攥着那支银簪。 “我说我想娶你！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家里也要给我相看，可我……我，我心里有你，我想娶你！” 阿菜吓得连连后退，把自己的椅子都撞翻了。 她脑海中一片空白，无悲无喜，只有一片未知的迷茫。 李十五不是李十六，还没意识到问题，紧追了两步，想要去拉阿菜，但却被阿菜一抬手躲了过去。 她反应很激烈，让李十五完全理解不了。 “阿菜姐，你要是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 阿菜一闪身出了门，她站在熟悉的环境中，内心依旧无法平静。 她被人求婚了。 但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下意识的摸向了自己的小腹，那里十分平坦，从未孕育过任何生命，似乎这辈子也无法孕育一条生命。 她不明白，李十五明明知道这一切，又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是同情她嘛？ 阿菜深吸两口气，转身看向追出来的李十五。 “你不用可怜我，你应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去！” 李十五看不出阿菜强撑起的镇定背后是一片慌乱和不安。 他误以为阿菜不喜欢他。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阿菜嘴唇颤抖了两下，可旁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呢？ 说什么都不对！ 到了最后，她只能决然的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李十五慌乱一瞬，但下一刻，他又追了两步。 两人已经快要到两个院子相连的门口了，李十五不敢太大声说话，怕惊扰别人，影响阿菜。 他只能压低声音，笃定的说道。 “阿菜姐，我希望你好好考虑，我不想放弃。” 阿菜走的更快了。 和她的脚步相交应的，是她同样慌乱的心跳。 她有那么多的话想问，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十五的礼物没送出去，虽然略微沮丧了一下，但他其实也早做好了会被阿菜拒绝的准备，倒是也能心平气和的接受。 说完了这些，李十五回到了家，家里他娘还在忐忑的等着他，看见人回来，赶紧追问。 “这一路如何？可有累坏身体？” 李十五摇了摇头，没看见李廿。 “二十呢？我刚才就没看见他！” 他娘敷衍的说道。 “还能干嘛去了！遛马去了！” 说完，又连忙追问李十五。 “十五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李十五微愣，但马上反应过来他娘让他考虑的是什么。 他停下脚步，沉默了一瞬，方才开口说道。 “娘，我……” 他娘站在他身边，专注的看着他的表情，完全想不明白他犹豫什么。 难道这孩子有隐疾？不想讨老婆？ “你怎么了？” 李十五看着自家亲娘关切中带着疑惑的眼神，想了想还是说道。 “我心里有人了，不想娶别人，也不想耽误别人家的姑娘。” 他总不能心里惦记一个，身边还守着一个！？ 他娘一听这话眼睛瞬间亮了。 吓了她一跳，原来是心里有人了！ 心里有人也行，只要不是脑子有病就行。 “谁呀？哪家的姑娘？” 李十五摇了摇头。 “娘，她还没同意呢！” 说到了没同意，他娘又为难了起来。 虽然李家这几年的日子过得还行，但她也没膨胀到以为村子里的姑娘能随她儿子挑拣的地步。 不过，她也有自己的盘算。 “这……是不是你太冒失了！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自己过去说，又不郑重，又不体面，娘看啊，这件事还是得娘去说。” “你八婶子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人，最是热心肠不过，到时候娘请她当个媒人，帮你说和说和！” 李十五想了想，摇了摇头。 “娘，这件事还得她自己同意才成，等真的要成婚，我再跟你说，你那时候在请媒人上门。” 他娘很不认同的皱了皱眉头。 “这叫什么话？你们私下商议，那不就是私相授受，传出去叫什么话！我看这件事还是得让她爹娘同意，她嫁谁不是嫁，等嫁过来，咱们再好好待她，不是比什么都强。” 李十五这会儿倒是有些怀疑他娘的脑子了。 他奶奶说到这怕是早就知道他心里的人是谁了。 可他娘还傻呵呵的呢！ “她没有爹娘，她的婚事自己做主。” 李十五这话倒是把他娘说的迷茫了一下。 “咱们村子里有无父无母的姑娘嘛？还是你在别的村子遇上的？” “无父无母也没关系，到时候媒人上门，也算是过了明路，咱们家郑重些，你往后找她也好听些。” 李十五深吸一口气。 “娘，这件事你别管了，等我确定下来再跟你说。” 李十五不是不想告诉他娘阿菜的事，但他不敢。 他怕他娘找阿菜。 眼下八字都没一撇呢，就算是真说点什么，也收不到阿菜身上去。 他娘终于感觉到事情不大对劲了，看李十五要回房间，跟在他屁股后问。 “怎么就不管了？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你说说你都二十了，心里一点谱都没有，别人让你相看你也不去，说心里有人了又不说是谁。” “你什么脾气娘还不了解，哪里会哄小姑娘……” “你要是有你十六弟一半的本事，娘也就放心了！你不是没有嘛！” 李十五：…… “娘！十六有十六的活法，我有我的活法，我们俩已经不一样了！” 他娘不明白李十五这话的意思，又追了几步，直到被人关在了门外。 李十五蹲在屋里等了许久，一直等到外面没动静了，才又悄悄的出来。 他飞快跑到了主屋，左右看看，轻轻敲响了房门。 刚躺下的老两口一起叹了口气。 李老太太说道。 “这肯定不是二十。” 李老头认命的爬起来，一边套衣服一边安慰自己。 “挺好的，都会敲门了！” 比大半夜在人家窗前晃悠强多了。 李老太太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也跟着爬了起来。 看见进来的人是李十五，李老太太又叹了口气。 年老成精，她一眼就看出李十五这是想通了，甚至她已经看出李十五从哪个方向想通了！ 毕竟如果同意相看的话，也没必要过来跟她说话，找个地方自己哭一会儿就行了！ 果然…… “爷，奶……” 李十五有些拘束，他不知道接下来的话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 李老太披着被坐在那，晃晃悠悠的，好像个不倒翁。 李老头点亮了油灯，新燃起来的灯火微微跳动着，如同李十五此刻忐忑的心情。 他想过，家里能够支持他的，大约只有李廿和他的爷爷奶奶了。 李廿不用说，李如意只要开口，他就能冲锋陷阵。 而他的爷爷奶奶，在李十五看来，那都是没事儿不动气的人，好说话的很。 李老太太也没卖关子，直接问道。 “你是想通了？” 李十五点了点头。 “嗯！我想要娶阿菜。” 李老太太虽然心里有准备，但还是又又叹了口气。 这才多长时间啊，她都不知道叹了多少次气了，可见有多犯愁。 李老太太觉得李十五还是太年轻，根本不知道自己会面对的是什么，不得不又问一遍。 “你考虑清楚了吗？” 李十五点了点头。 “考虑清楚了，我想娶她。” 李老太太抹了把脸。 “你这个……你说你，图什么？好好找个普通的姑娘成婚，往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李十五摇了摇头。 “奶，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但这世上哪有平顺的一生，远的不说，就说今年的灾，村子里多少人都花光了积蓄。” “我李十五是个什么人，我自己清楚，那些人也根本不是冲着嫁我来的。” “这样的年月，找个能吃上饭的人家就不容易了，若是如意不是姑娘，而是个男子，此刻怕是小妾都能住满咱们家了！” “虽然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可我李十五又算什么呢？” 这些深奥的问题，李十五以前从没想过，也想不明白。 但经过了这漫长的煎熬，他忽然懂了自己喜欢阿菜的执着来自于哪。 “奶，我小时候听的最多的就是要勤快，要挣钱，要讨老婆。” “可这些都不是独属于我的。” “我跟村子里的没有区别，我李十五就只是李十五，就是咱们家的第十五个孩子而已。” “我跟别人没有任何不一样，成了李十五就是李十五，如果成了孙十五，韩十五，也没有区别。” “但我知道，我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我比别人多了一个喜欢的人！” 李老太太沉默的听着李十五在心里憋了许久的话。 李十五说的含糊，她却懂了。 人因为有了执念，而变得与众不同。 李十五在喜欢上阿菜的那一瞬间，就成了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李十五。 他不再只是李家的第十五个孩子，不再只是李如意的小跟班，不再只是个三家村里寻常的傻乎乎的憨憨。 他在那一刻，有了自己。 对李十五而言，阿菜不止是阿菜，更是让他完整的契机。 让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正在追求着鲜活的人生。 或许很多人不能理解，或许有很多人的执念也不是爱情。 但每个成为自己的人，总要有所坚持。 李老太又叹了一口气，但这一次，她放松了很多。 “你自己想明白就行，但是你选的这条路太难了。” 成为自己大约是这世上最难的事。 前方没有人指引，只有一条漫长的夜路，晚风随行，一切都是未知的风景。 坚持下来的人很少，有许多人害怕黑夜，最后总是会含恨退回到别人走过的路上。 李十五或许不是个聪明人，但他的品格也经得住时间的考验。 他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要走一走。” 在李十五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只属于他的世界，便掀起了一场波澜，外人看来安安静静，可只有他自己才明白，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番轰轰烈烈。 李老太点了点头，李十五也是一头犟驴，有这份心思，便总能趟出一条路来。 “那你来找我干嘛？” 李十五憨憨的一笑，抓了抓脑袋。 “奶，我想让你帮我劝劝我娘。” 他奶奶能明白的事情，他娘未必能懂。 李十五不愿意让阿菜经历那些，原本就是他在强求，又怎么能让对方承担他的责任呢！ 李老太太瞥了李十五一眼。 心里暗骂，谁说这孩子是个憨子，这人也分明油滑的很！ 李十五的事在李家如同滴水入河，除了微微波澜，没有惊起任何水花。 李如意听了半宿隔壁的动静，愣是没听见李家闹起来，她倒是有些佩服李十五了。 不管是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沉得住气不和家里说，亦或是说了都没有闹出太大动静，都能证明李十五这人还是有点东西的！ 这倒是让她放心不少。 起码对方是真的心里有数，而不是一时头脑发热，闹的两家鸡犬不宁。 李如意收拾好东西，便回去睡觉了。 她躺下的时候，还能听见阿菜因为睡不着频繁的翻身。 李如意想了想，什么也没说。 她不想在这时候左右阿菜的想法，不管她最后做了什么决定，起码在她求助李如意之前，李如意不会插手。 这也是阿菜自己的人生。 阿菜一晚上没睡着，等到第二天，李十五又来了。 当然李十五本来也要过来干活，只是顺路往阿菜身边凑凑。 阿菜这会儿乱糟糟的，看见他就躲。 李十五一边找她，一边还要躲着人，看的李如意和李十六都直皱眉。 也不知道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阿菜忙活了一天，又躲了李十五一天，等到晚上还是睡不着。 翻来覆去的。 等待天亮起来练功的时候，李十五又悄悄凑到了阿菜不远处。 他就那样不远不近的守候着，但只要阿菜转转头，就总能看得到他。 一天接着一天，李十五始终热情，阿菜始终逃避。 李如意想着要不要在这次出发之前和阿菜聊聊，也可以趁着李十五不在的这几天，让她有个独处的机会去想想以后。 不过，不等李如意和她说点什么，阿菜却好像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似乎终于厌烦了李十五天天跟在她屁股后转的样子，在某次又和李十五‘偶遇’之后，阿菜扯着李十五的衣襟把人薅到了熬糖那个院子的角落。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阿菜似乎压抑挣扎了太久，生出许多火气来。 李十五有些慌张，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得到对方的喜欢。 “我……你要是不喜欢我这样，那我下次躲远一点……” 阿菜看着这样的李十五，忽然觉得很憋屈，憋屈的都想哭。 “你躲远了有什么用？” 李十五盯着阿菜的表情，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他忽然觉得心里一痛。 就在这一瞬间，他好像体会到了阿菜的痛苦。 明明已经在破碎的边缘，却还想要去拯救别人。 “阿菜姐，我说娶你的话不是玩笑，我是认真的！” 阿菜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憋闷的都有些窒息。 李十五忧心忡忡。 “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阿菜压下种种情绪，对着李十五摇了摇头。 “咱们俩没有未来，我不能生育，还毁了容，你和我在一起没有好结果！” “你还是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好好生活……” 李十五关切的看着她，还在确定她的情况。 “你真的没事儿吗？” 阿菜叹了口气，抹了抹眼泪。 “我没事儿！我说的话你记得，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李十五沉默片刻，方才说道。 “我不会找别人成婚的，如果你愿意接受我，我们就成亲，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就这样！” “你要是心里不喜，我可以躲得远远的，如果你哪天改变主意了，也能来找我。” 阿菜听着李十五平静的话，似乎也跟着平静了一点。 “你又何必呢？跟我在一起又有什么好处？” 李十五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的叹了出去。 “我总是想要跟你在一起，看着你就很高兴，我知道你的过去，也考虑过以后的事。” “没有孩子我们可以抱养，过继，或者就我们俩，没有别人，也没有孩子。” 他看着阿菜想要反驳，便抢先堵住了她要说的话。 “我不是可怜你，世上可怜的人那么多，我可怜不过来。” “我就是……我就是看见你难过就会控制不住的心疼你。” 阿菜摇了摇头。 “没用的！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如今这样说，不过是不知道往后要面对什么！” “你的父母兄弟笑话你，邻居讽刺你，你心里憋屈又反驳不了。” “大家背后议论你，对着你指指点点，说你好端端一个大男人，非要娶一个破烂货，说你脑子不灵光，说你好好的日子不会过……” “那时候你又会怎么想？” “别人回到家里，媳妇孩子，你回到家里，只有一个毁了容像是恶鬼一样的人，你心里怎么能舒坦？” 李十五听了这话有些生气。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从没觉得你不好！” 阿菜不信他的话。 因为这世上有千千万万个人，却只有一个李十五。 千千万万个笑话她的人，摧毁了她的自尊，一个李十五又要用多久才能帮她缝补起来？ “你才见过几个人？外面那么大，人那么多，你的眼界会越来越宽，路也越走越长……” 阿菜越说越是激动。 她不是在说服李十五，而是在李十五的面前，正在杀死自己那点点美好的心动。 李十五眼眶都红了，他上前两步，伸手按住阿菜瘦弱的肩膀，目光直视着阿菜的眼睛。 “我哪也不去，我以后就在三家村，一辈子守着你。” 阿菜那已经快要死掉的心，忽然间冒出一根枝桠，让她哪怕明明不相信，也想要奋不顾身的挣扎一次。 只是，她实在不安太久，那些汹涌的恐惧掀翻了她为数不多的美好憧憬。 她一把甩开李十五的人，又一次选择了逃跑。 第291章 图我什么呢？ 李如意看见阿菜的时候，觉得阿菜好像快要死了。 她正在极致的沉溺而亡和勇敢的追寻美好之间剧烈摇摆。 她一面不相信自己应该得到别人的喜欢，一面又控制不住的滋生贪念。 而那些对美好的向往，又会变成一记重锤将她砸向更深的深渊。 她的挣扎，李如意曾经也有过。 但那时候李如意放弃了，选择了向更深的深渊滑落。 如果有可能，她想要劝一劝阿菜。 傍晚的余晖将寒冬都照的暖融融的。 李如意和阿菜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宽阔的河岸边上。 河岸边的草已经枯黄，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一片空旷。 两人走在其中，渺小的如同两颗尘埃。 “阿菜姐，你知道我最开始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吗？” 李如意没有问李十五，也没有问阿菜的想法。 事实上追求美好的方式不止一个李十五而已。 就像李如意明明喜欢韩时安，但她也喜欢自由，喜欢现在的生活，喜欢她周围那些同样努力生活的人…… 天地广袤，宇宙浩渺，人生在其中，不过沧海一粟罢了，何必去浪费时间恐惧。 阿菜摇了摇头，对于李如意救她之前的事，她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李如意的弟弟差点把她们姐妹卖掉，其余的便一概不知。 李如意的过往挑起了阿菜一点点兴趣，她从自己的挣扎中短暂脱困，好奇的等着李如意的下文。 “我其实早就知道我弟弟有卖我的心思，我那时候就想，我得掌握自己的命运，不能让任何人把我卖掉！” “我也没什么好办法，便悄悄立了户。” “可女户一年要五两的赎役银子，对我们三个没房没地的姑娘来说，那可是天大的一笔钱。” “我不能没被弟弟卖掉，却被朝廷典成官奴！？” “不得已，就只好出去赚钱养家。” “我那时候走了很多地方，每天翻山越岭，一年走坏的鞋都有那么多双，可我觉得心安极了，因为这是我自己的路。” 阿菜听的一知半解，但不知为何，心情也随着李如意的讲述开阔了许多。 等到两人走到落日余晖快要散尽时，李如意才说道。 “阿菜姐，每个人都值得更好的，也都有权利追求自己想要的，一条路走不通我们还能回来，别害怕，你还有我呢！” 阿菜忽然懂了李如意的意思。 她低下了头，讷讷的说道。 “我就是……就是不喜欢他！” 阿菜没办法一下勇敢起来，因为她试错的机会太少了。 她不敢把全副身家压在李十五身上。 李如意看着她言不由衷的模样，忽然笑了。 “没关系，你要是不喜欢他，我往后不让他来了！反正我雇谁都是雇。” 阿菜一听这话，瞬间慌了。 她没有那个意思，她不想和李十五在一起是总觉得李十五也迟早会抛弃她，既然这样，那就不要开始。 但她没想过要坑李十五。 她始终记得李十五将她从坟茔地里背出来，那一路上，她偶尔醒来时，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她记得李十五厚实的肩膀，记得对方温暖的棉衣，记得他沉默时依旧带着关心的眼神，记得他笑起来憨憨的，但又格外真诚。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阿菜连忙阻止。 “我……” 她看着李如意似笑非笑的眉眼，忽然有些沮丧。 “他是个好人，我不想连累他。” 李如意没憋住笑出声来。 “他要不是个好人，谁会跟他啊！难道你还希望自己找个坏人嘛？” 阿菜叹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会更加自卑。 李如意拍拍她的肩膀。 “我还是那句话，万事有我呢！” “你这辈子会遇上很多对你感兴趣的人，可执着于你的却是少之又少，遇上了就是稀罕事。” “当然了，如果你心里没他，那可太麻烦了。但若是你心里也有他，那便是正正好好！” “别想着以后，能把日子过好的人，在哪里都能把日子过好。” “过不好的人啊……” 李如意说着叹了口气。 明明是劝说阿菜的话，她却像是劝说了上辈子的自己。 那些过去的终究会慢慢释然。 李如意在这一瞬间，忽然想念起韩时安来。 两人好像许久都没见面了。 李如意不说话之后，两人之间忽然沉默下来。 阿菜似乎想到了什么，等了一会儿才缓缓转过身。 “天要黑了，咱们回去！” 李如意答应一声，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起回去，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李如意看见李十五一脸沮丧的从自家院子里出来。 她转头去看阿菜的表情，只见阿菜下意识退后一步。 似乎是察觉到了李如意的视线，她也转头看向李如意。 四目相对，阿菜从李如意的眼中看到了笑意盈盈的鼓励。 李十五看见李如意和阿菜两人一起从外面回来，也下意识想要躲开。 他还记得阿菜跟他说的话，他也不想成为阿菜的麻烦。 阿菜迟疑了一瞬，想要说点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挣扎无果后，还是低下头准备放弃和李十五打招呼。 可谁知，她才一低头，就被李如意不轻不重的撞了一下。 阿菜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李如意身上，眼波流转之间，她听见李如意小声说道。 “去好好谈谈，就算不在一起，也别给自己留下遗憾。” 这话打动了原本就在犹豫的阿菜。 她抿了抿唇，用力的点了下头。 两人一起回到家里，一到家门口，李如意就看见老三正坐在墙头上，了望哨一样四处环视着周围。 阿菜就算练武了，依旧觉得这样的行为很不好，不像是小姑娘会做的。 李吉祥也差不多，每天扯着小满的耳朵耳提面命，让她有些姑娘家的样子。 李如意却觉得这样很好。 姑娘家要什么样子？长成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 小满看见李如意回来，摇头晃脑很高兴，一下从墙上跳下来，把阿菜吓了一跳。 李如意看阿菜有些神不守舍，就让她先回去。 “阿菜姐，你先回去！我问问小满要干什么！” 阿菜答应一句，便回家去了。 一晃神，小满已经长到李如意胸口位置了。 她蹦蹦跳跳的跑到李如意身边。 “二姐二姐！我想去山里走走，你哪天有工夫啊？” 李如意无语又无奈。 “冬天去什么山里！山里的野兽凶得很。” 小满拍拍自己的刀。 “这不是找你来了吗？要是遇上一匹狼什么的就好了，师父今年入冬总咳嗽，我听说睡狼皮褥子就能恢复。” 李如意：…… “总咳嗦？我怎么没听见？” 小满开始给李如意细细盘点。 “远的不说，就最近这些天的，前天早上醒来，师父就咳嗦了，后来有人吵闹，她去看看大姐，回来又咳嗦了，昨天昨天是……中午吃过饭，她不光咳嗦，还打了两个喷嚏呢！今天……” 李如意皱眉打断小满的话。 “我看你就是想要进山！” 小满的心思被戳破，继续摇头晃脑的耍赖。 李如意很难阻止小满，因为她知道，这个孩子充满了冒险精神，不带她去她自己也会去。 “我最近没工夫带你进山，不过，你要是愿意，可以和你十六哥一起去山里收药材。” “路线我们虽然摸的明白，可山里的危险还是挺多的，正好你先去爬一阵子山适应适应。” 小满能出去玩就很高兴，她的小伙伴们，一个跟着韩时安走了，一个被李如意抓了壮丁，剩下的几个被家里拉去干活，烧炭的烧炭，劈柴的劈柴。 就她一个人无所事事。 “那也成！” 李如意见她高兴，不得不认真提醒她。 “你能出去玩是因为我在家，但如果我不在家，你就必须得留下，你得保护好师父和大姐！” 追杀赵沏的那个人说的话，李如意还记得。 丁婆婆现在日子过得还算潇洒，李如意不愿意打扰她。 但她也深刻的意识到自己一家如今的处境。 李如意没接触过几个江湖人，对于别人能从她的武功路数入手，瞬间猜到她师出何处这种事非常不安。 但她也知道，闭门造车是走不远的。 小满如果还不是一把刀，她大约只是一块粗胚，不去磨砺，她永远也成长不起来。 李如意很需要小满强大起来。 而小满也在同样的渴望着。 小满感受到李如意的郑而重之，忙不迭的答应。 “二姐你放心！我肯定会保护好大家的！” 李如意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就像小时候一样。 说完了正经事，小满眼睛一眯，悄悄跟李如意说起了八卦。 “二姐，阿菜姐和十五哥是怎么回事啊？” 李如意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拒绝回答，想要走，却被小满一把抓住。 “你别走！我都知道！” 李如意才不问她知道了什么，这孩子耳力惊人，八成两人蹲在哪个角落聊的话她都听的一清二楚的！ “不要去偷听别人的事。” 小满撅着嘴。 “又不是我自愿的，我又不能不听！他们都知道我耳朵好使，不也没走远些！” 李如意摇了摇头，表示管不了这个孩子了！ 小满呵呵一笑，问李如意。 “二姐你觉得阿菜姐和十五哥能成吗？” 李如意叹了口气，不想回答，反问小满。 “你觉得呢？” 小满歪了歪头。 “不知道……我其实还挺不理解的，我觉得阿菜姐跟十五哥在一块也不会有现在的日子舒坦！” “可我看她那么不高兴，分明是动心了！” 小满见的人越多，心里的困惑就越多。 阿菜和李十五是这样，她的小伙伴们也是这样，甚至村子里的很多人，都是这样。 她总是对那些人充满了不理解。 李如意看小姑娘满是困惑的模样，觉得可爱极了！ “这有什么不理解的，你觉得阿菜姐如今过的好吗？” 小满用力的点头。 “好呀！你看看村子里，那么多的女人，又有几个比阿菜姐如今过得好的？” 李如意笑着摇头。 “你说，依靠我和依靠一个男人，对于阿菜来说有区别吗？” 这个问题倒是把小满问住了。 村子里的女人好像也是每天起早忙到晚，阿菜姐也是一样的。 不过阿菜以前看着还挺快活的，如今什么样儿倒是不知道了。 小满摇了摇头。 “我不明白！” 李如意看着小满，认真且明确的告诉她。 “对于阿菜来说，依靠我和依靠一个男人没有任何区别！” 阿菜的不安李如意始终看在眼里。 一个被父母丈夫抛弃的人，怎么可能会满心相信别人不会抛弃她呢？ 李如意太懂那些感受了！ 她从来都不敢赌别人的善良。 哪怕是上辈子的韩时安。 阿菜也是一样的，她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依靠的是李如意的良善。 她留在这里，是因为无路可走。 她一个女人，拿不出立女户的五两赎役银子，没有安身立命的根本。 就像上辈子的李如意，什么都没有，能依仗的，也最熟悉的，只有男人对女人那点怜爱。 阿菜过得一直都不快乐。 小满摇头否认。 “可我觉得依靠你和依靠一个男人还是有些区别的，我觉得二姐你当家的话，我们都更自在呀！” 李如意收回思绪，看着小满。 “你觉得自在，因为你是我亲妹妹，你知道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不会抛弃你！” “可阿菜不是，对她来说，我们都是救过她命的好心人罢了！” “别人说你无所事事，当心你二姐成婚以后不要你，你会一笑置之或者直接反驳。” “可别人若是说阿菜，你日子过得悠闲，当心如意看不过去不要你，阿菜的心在那一瞬间会如何呢？” “这种话，她这些年又听了多少呢？” 小满忽然懂了。 她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这种话还只是最普通的试探，还有一些更难听的话，小满都听到过。 阿菜当时没反应，她便只当是大家开玩笑。 可如今想来，那始终都没抬起过的头，始终忙碌的身影，都是对这些话最好的回答。 “二姐你说得对，原来她真的很害怕！” 但说完，小满马上反应过来。 “可是……跟十五哥在一起，她也不会好起来！别人一样会说她的呀！” 李如意忽然笑了。 她喜欢小满的敏锐，能够在一瞬间发现问题的本质。 “是啊！所以阿菜和十五哥在不在一起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本来就有很多选择，她应该去多多尝试，多多感受，去勇敢的生活，去成为自己的依靠。” 小满略微思考，马上举一反三。 “二姐你的意思是说，就像成婚一样，我以后也有很多选择，可以成婚，也可以不成婚，是吗？” 李如意点了点头。 “当然啊！这本来就是你的自由啊！那些劝你成婚的人，和那些劝你不成婚的人，没有区别，都是在剥夺你的选择。” “你就应该是想成婚就成婚不想成婚就不成婚的样子！意随心动，心随你动。” 小满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李如意还以为她有了什么感悟，也笑着去看她的反应，结果就看见小满忽然盘腿坐了下来。 下一刻，她就在李如意的面前直接入定！ 小满武道水平成长的不快，直到此刻，也不过才内功二层。 丁婆婆一直压制着她，大家都明白，这个孩子年纪太小，也不定性，突破太快与她而言没有好处。 只是，当李如意那一句‘意随心动，心随你动’出口的瞬间，小满忽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她的内力运转始终无法圆融，她以为是自己控制力太差，还不能完全掌控，每次都要苛求到极致。 可在那一刹那，她忽然懂了。 顺其自然，要比掌控到细微更加重要。 淡淡的雾气笼罩着小满，李如意不敢离开，生怕有人过来打扰。 小满这一坐，从天黑坐到了天亮。 天亮以后，过来李家的人就多了，李廿已经带人过来，把那些好奇的人都拦下。 李如意警惕的盯着小满，生怕她有什么异常。 天亮了小满也没醒来。 大姐过来想把李如意换走去休息一下，可是，李如意哪里敢动弹。 丁婆婆也出来看过，不过她的身体自从上次被小满的内力重创后，一直不大好，李如意又把她劝了回去。 等到人来人往散去，又一次入夜，小满依旧没醒来。 李廿自从来了就没走，跟李如意一起。 三人师出同门，为同门保驾护航也是本分。 等到天空泛起鱼肚白，一抹淡红跃出天际之时，小满终于动了。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过后，小满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哎呀！真舒服！” 李如意也随之松了口气，两天两夜折腾下来，她也疲惫的很。 小满睁开眼睛，刹那间，她的眼睛仿佛和天边刚升起的太阳一般明亮。 不过一瞬，光芒偏转，太阳跳出地平线，老三也还是往日的模样。 她转头找李如意，看见李如意高兴的蹦起来。 “二姐我突破了！” 李如意点了点头，想说你不要膨胀，就听见小满接着说道。 “我突破了内功四层，现在已经五层了！” 李如意：…… 李廿：…… 小满这些年全身的药力都在这一朝催发，她对自己身体的掌控，从来都没这么强过。 李如意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李廿倒是生无可恋的说道。 “走走！我都饿死了！” 小满听见李廿的声音，回头叫他。 “二十哥二十哥，我突破了！” 李廿挥挥手，赶苍蝇一样。 “起开起开！” 小满更高兴了，蹦蹦跳跳的。 “我内力五层了哦！五层呢！” 李廿按着她的头把她推远。 “别吵我！烦死了！” 小满伸手去戳他肋巴扇，动作又快又准。 “哎呀！二十哥你不高兴啊？我突破了你怎么还不高兴啊？” 李如意无语的直摇头，这孩子，太欠了！ 小满内功突破的事，一下让丁婆婆喜悦起来。 她当天多吃了两碗饭，连药材都没处理。 李吉祥也很高兴，一边收东西，一边找了快腌肉出来，准备做顿好吃的！ 家里热热闹闹的！ 阿菜也是这时候，终于心平气和的找到李十五。 “我想要跟你好好聊聊。” 李十五心里很忐忑，阿菜不够郑重的时候，他还有死皮赖脸的余地。 可对方如此郑重，他却有些慌了。 两人坐到了阿菜最开始带他来的地方，他们对坐在一处，距离很近。 “你说要娶我的话，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 阿菜想要把两人之间的问题都说出来，她制止了着急开口的李十五。 “我很怕流言蜚语，怕你家人的异样，也怕有一天你也离我而去。” “我依靠如意的，是她的怜悯。我依靠你的，又是什么呢？你的喜欢吗？长久吗？” 李十五神色黯然一瞬，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可以保证一辈子，但他明白，阿菜需要的不是这种保证。 两人沉默了许久，李十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其实，是我想要依靠你。” 李十五找到了自己的路，有了自己的坚持，也有了坚持的动力。 他的人生于他而言已经大不相同。 但这些，没人在意。 大家在乎的是，钱是谁赚的，活是谁干的，孩子是谁养的…… 至于说情感，仿佛就不应该存在一样，最好直接抹杀，才不给那些外物拖后腿。 阿菜忽然迷茫了一瞬。 她没想到李十五竟然会这样说。 李十五有了个开头，剩下的话好像也说的更顺畅了。 “我是深思熟虑过得，我家里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大家都没反对，以后我准备分出去了，每个月的钱会往家里交一点，剩下的咱们自己花。” “我家里的传统，成婚之前，大家会给孩子开一块地，到时候咱们可以种点东西，没有孩子，咱们两个人怎么都够吃。” “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也是一样，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如果你想要四处走走，我就陪着你，如果你想在三家村生活下去，我就守着你。” 李十五说的这些话，是阿菜从来都没想过的。 阿菜不敢听完，她打断了李十五的话。 “可你图我什么呢？” 第292章 管不了 李十五叹了口气。 “图心安！不然我的心总是安定不下来。” 他不知道有了阿菜会有多好，他只知道没有阿菜会很不好。 一个是未知的方向。 一个是注定的终点。 他想要走一走，去未知的地方看看。 “我也很害怕，但我还是……还是想要走一走看看。” “阿菜姐……” 李十五想问她可不可以一起。 没有谁单方面依靠谁，两个人是互相依靠的！ 阿菜成了李十五的动力和底气。 李十五也会变成阿菜新生活的开始。 两人相视无言，阿菜许久都没再说出一句话来。 外面的天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有人欢喜有人愁。 第二天一早，出门的人都变少了，村子里不知从哪流传起了一个消息，说是朝廷马上就要开仓放粮了。 原本围在李如意家里的人，忽然间都围到了里正家里。 里正烦不胜烦，但也得做点什么，就去了县城。 这一去直到傍晚才回来。 很快，三家村就沸腾了。 开仓放粮的事已经定了下来，就在这几天。 里正手里有名册，所有登记在册的百姓都可以按照人头和年纪领粮食。 具体多少还不知道，但有了消息终归是好事。 这一下里正往县里跑的次数更多了。 就在他来回奔波的时候，小满跟着李十六一起出发去了山里。 李如意每次都是被人送出门的那个，这还是第一次送家里人出门。 虽然知道小满已经有了些保护自己的实力，但心里还是放不下。 大姐也差不多。 不过两人实在事多，忙着忙着也就忘了。 等想起来时，小满已经回来了。 第一次出门她还挺高兴的，追在李如意屁股后讲这一天的所见所闻。 等到晚上，一大群人吃了饭都准备回家去了，李十五却留了下来。 等到人都走了，他才和阿菜一起跟丁婆婆和李如意说了两人决定成亲的消息。 “我昨晚考虑了一夜，也想通了很多。” 李吉祥完全不明白情况，她有些迷茫。 早先还跟她一样抵触婚事的阿菜姐忽然就决定要成亲了，对象还是她堂哥。 阿菜有些不好意思，偷偷看了李十五一眼。 李十五也是满脸通红。 “我刚才已经回去跟我爹娘说过了，明日我娘就会过来替我提亲。” 他娘早先听说李十五要娶阿菜的时候，吓得差点厥过去。 倒是真的也想要闹一场，看看阿菜到底给自家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不过，她最后还是被李老太太劝住了。 李老太太劝说的理由，让她万分无力。 “你不记得之前二十拿回来的钱了？你去如意家里闹，闹的是阿菜还是如意？还是你儿子？” “你又不止十五一个儿子，你也得为二十想一想啊！” 李十五他娘瞬间哭的不能自已，但李老太太的话掐住了她的命门，让她连哭都怕被人听见。 有了李廿这个把柄，李十五的婚事倒是水到渠成了！ 李十五和阿菜通知了李如意后回到家里，他娘又劝了他半宿，实在是没有劝住，只能跑到自家婆婆面前哭了半夜。 李老太太又是一句话，就把她心里那点怨念都堵了回去。 “咱家现在这么风光你当是靠谁？要我说，十五娶了阿菜，兴许还是好事儿呢！你也是，不光不能哭，还得高高兴兴的，娶过来就是一家人，总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有了这一遭，李十五他娘更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心里赌气的想，反正李十五自己也愿意，爱怎么过怎么过去！ 大不了以后她帮着过继个孩子回来，总不能让孩子没了香火！？ 她越想越憋屈，憋屈着憋屈着，又哭了两场。 哭够了第二天还得抹了点粉，把自己收拾的光鲜，穿着最体面的衣服，找来最好的老姐妹，带着家里和李十五一起准备的礼物登了隔壁的家门。 她老姐妹听说李十五要娶阿菜的时候，震惊极了。 她没想到还能有这种操作！ 难怪李家全家抱李如意大腿抱的那么紧，这是舔到极致，连脸都不要了啊…… 她要知道这样也行，早就让家里的儿子下手了呀。 谁家还没有两个废物点心呢！ 她牙关紧咬，嘴上还劝说着。 “阿菜不能生育，你这是咋想的呀？” 李十五他娘心里能怎么想，家里儿子愿意，她也管不了啊！ “阿菜人好，勤快，我看了三年，知根知底！她的命还是十五救回来的，两人的缘分兴许就是天定的呢！” “再说，咱们家啥条件，家里孩子那么多，能讨个老婆就不错了，哪有挑挑拣拣的余地！” 李十五他娘也不敢说这是儿子自己喜欢的。 不然阿菜跑不了一个勾引男人的名声。 她不能生育又毁容，名声就够差了。 这种不好的名声，还是自家背下来。 巴结李如意再难听，也比儿媳妇不正经好听一点。 李十五他娘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听劝。 都知道改变不了了，还是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不要脸算了。 老姐妹心里这个酸呐！ 也不知道阿菜成婚，李如意得给多少陪嫁。 不过又一想，也不是亲姐妹，兴许什么都不给呢。 但一转念，想起了李如意那一千两银子和那些好东西，又觉得人家从手指缝里露出点零头，都够阿菜和李家人衣食无忧好些年了。 李如意对村人都如此大方，对阿菜还能不好吗？ 越想越酸。 李如意这里，她也来过很多次了，要说村人谁没找如意换过粮食，那还真不多。 换粮食这种事，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每天不去换半斤就觉得今天亏了。 李十五他娘可是稀客，虽然就住在隔壁，但因为家里孩子都在这边混饭的关系，那半斤粮食还真没人过来换过。 她一来，吉祥便强打着精神去迎人，进屋以后，也是丁婆婆亲自接待的！ 如此郑重，也是对阿菜的保护。 有了李如意割掉李大青舌头的事在前，只要她一天不倒，三家村里就没人敢在阿菜面前随便嚼舌根。 阿菜被李如意推进书房里，接下来的商议，她不适合在场。 她一个人有些忐忑，一会儿担心李十五他娘不高兴不愿意，一会儿又担心如意会不会因为她破费。 她这些年也攒了些钱，大约有两贯左右，再加上李十五手里也有一点，两人在三家村成婚已经足够了。 不过，李如意不会让她这么嫁到隔壁去。 风光一点对阿菜有好处。 丁婆婆和李如意早就商量过，看见李十五真的搞定了家人，倒是也配合。 李十五他娘笑呵呵的，把亲事一说，丁婆婆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问问对方以后想让小两口如何生活。 还能如何生活？ 李十五他娘现在恨不得把两人都赶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话也自然就到了这里。 “十五以前会往家里交一半的钱，如今成婚了，也总得补贴小家，往后交个三成就行。” “房子是现成的，他们如果愿意跟咱们一块吃，那就一块做，不爱一块吃，自己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去，咱们也不管。” “家里能给出五贯的彩礼，再加上两亩地，十五那边还有东西，虽然不算多，但十五能挣钱，两个人过活，足够了！” “小两口往后把日子过好，过得舒心就行，咱们当老人的没别的要求。” 李十五他娘也算是掏心掏肺了。 李廿上次往家里拿了五十两银子，但那钱直接给了李老太太，李老太太也是均等分了，给每个孩子留了一些当彩礼用。 别看五贯钱不算多，可李十五他娘基本上把这些年攒的钱都贴进去了。 这就是为了自家和阿菜的脸面。 这彩礼放在村子里，娶谁都不算寒碜。 李如意坐在一边听着，听完手指有意无意的点了点炕。 声音细微，似乎是随手而为。 不过丁婆婆听的很清楚，李如意对李家人的态度很满意。 如果对方表现的好，她自然会在大面上多给一些，让双方面子都好看。 如果对方表现的不好，那些东西她就会放到私底下去，悄悄的，不让别人知道。 丁婆婆马上会意，开口说道。 “我在村子里住了这么多年了，十五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也学了我的武功，虽然没有拜师，也算是我半个徒弟。” “阿菜就更别说了，她能守得云开得了你家抬爱，就是好事一桩。” “我们对这桩婚事也很满意，陪嫁的话呢，咱们两头也别差的太多，我们给阿菜带上五贯钱，额外再把前面那块地买下来，给阿菜盖个院子。” 听说女方要盖房子，十五娘那老姐妹眼神就暧昧起来了。 难道说这是让李十五入赘？ 李十五他娘也皱了皱眉，刚想说话，李如意便开口了。 “十五哥他们跟着我这么多年，我也不能让人白忙活。这院子有阿菜的关系，但也有十五哥的关系。” “不止是他，我还准备给十六哥也起个院子！” 老姐妹才升起那一点小雀跃，马上就被酸意掀翻。 这也太划算了呀！ 那岂不是等李廿成婚，李如意得给的更多。 要知道，李廿可是李如意的同门啊！ 那是正正经经给丁婆婆磕过头的。 大的基调定下来，剩下商量的就是杂七杂八的琐碎。 双方各有让步，但都非常和谐。 等到人离开的时候，李如意拿了个红封给媒人。 那老姐妹都快被酸水腐蚀殆尽的内心瞬间平静下来。 她捏着红包，只摸着硬硬的，也不知道装了什么。 但是跑一趟就有收获，也算是天大的好事了。 好事还没停，等到出来，李十五他娘也给了她一个红包。 里面卷了五十文钱。 她欢天喜地的回家去了，一进门就把李如意那个红包打开，从里面掉出了八片银叶子。 颠了颠，这得有一钱了！ 她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赶紧跑出去把两家的婚事宣扬开来。 因为给的多，这桩婚事也被她吹的够呛，倒是让大家焦急等待放粮的心情，有了一丝丝缓解。 阿菜又被人重新关注起来。 不过大家关注的也不是阿菜本身，而是作为李如意救回来的小长工，成婚竟然给陪嫁这么多，这种好事自家以前怎么没想到。 李大青躺在床上，气的直捶床，他差一点就得逞了！ 可惜啊可惜！ 李十五这边定了亲，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 李如意见此，给他安排了个好活，让他以后都必须跟着李十六进山。 山里日子不好过，以前李如意为了往山里卖盐，打通了一些关系。 但如今李如意身份转换，成了收药材的人，还能给人换粮食，很多以前没打通的关系，自己也找上了门来。 李十五不大会应对这些，但李十六却无比擅长。 不止擅长，还悄悄给自己捞了点好处。 他也没瞒着李如意，试探到了李如意的底线后，做事情也很有分寸。 李如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十六这种人不能完全掌控他，只要大致可控就足够了。 所以她也不准备将李十六放在三家村。 这种人还是带在身边盯着的好，又会办事，又有能力，还方便管控。 李十六不傻，没两天就意识到了李如意的打算。 不得不说，他心里酸了一下。 难道就因为李十五娶了阿菜，就可以直接来夺他的权嘛？ 他那两天看谁都不高兴，连李如意要给他盖房子都不能让他开心起来。 他憋了两天，终于没憋住，跑来阴阳了李如意两句。 “我算看出来了，你二十哥和你十五哥都是你亲哥，就是我，连你表哥都不如！” 李如意正在那算账呢，听见李十六的阴阳怪气，差点没笑出声来。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去看李十六。 李十六这会儿正拿着白天收回来的药材等着入库。 周围的人倒是走的干净，不然他也不敢说这种话。 李如意摇了摇头，指着一边的凳子让他坐下。 李十六翻了翻眼皮，把凳子搬过来，坐到了李如意身边，一副‘我听听你怎么狡辩’的模样。 “十六哥，我好像都没跟你说过我年后的打算。” 李十六心里虽然不痛快，但人还是冷静的。 “什么打算？” 李如意想去府城发展的事已经有了苗头，但如何发展，她倒是没说过。 “我准备在府城买个大院子，把咱们这边收的东西都送过去。” “咱们眼下能做的东西可不少，药材是其一，再有就是糖和炭。” “不过，不管是糖还是炭，都有些局限，炭夏天不好卖，糖的话，也差不多。” “最合适的就是药材，再加上一些手工编织的东西。” “我这段时间瞧着，村子里有几位手很巧，编的草鞋席子都好的很，如果可以，也能送到府城去卖掉……” 李如意换粮食也不是白换的，谁家能拿出来的东西她都有数了。 她准备跟这些人签个契书，专门帮她做她让做的东西。 李十六脑子活泛，这会儿已经盘算开了。 “我需要的人可不少，你是我最看好的人，山里那个情况可不适合你！” “十五哥接了你的活刚好，让他去跑山里，你的话，我想要放在府城，以后就常驻府城，主要就是负责将我送去的货物卖出去。” “那边的钱可比山里那点钱好赚太多了！” “山里的老百姓都贫苦，可府城住的都是达官显贵。” “你这样的口才，这样的头脑，不去那边发展，难道还想要在三家村里泡一辈子啊！” 李十六听了这话，确实心动了！ 但他也不傻。 “我来年还得成婚呢！” 李如意当即说道。 “我等过了年就要托牙行帮忙找院子了，到时候会在院子里给你单开个小院。” 李十六：…… 他嘴角翘了翘，差点没压下去。 “你这个……太草率了，我也得琢磨琢磨。” 李如意听他这样说，也点了点头。 “确实得琢磨琢磨，府城的大人物也很多，就算咱们跟赵家搭上了关系，也不能掉以轻心，那地方才是杀人不见血的地方。” 李十六飘起来的心，往下沉了沉。 他想起了一些事，比如说吊在城门上的那两颗脑袋，比如说赵家的豪富和奢华…… 不过冷静过后就是狂喜。 能够离开三家村，谁又愿意继续过这样的生活呢！ 李如意见此，不着痕迹的提醒他。 “当然了，也得十五哥得用才行，不然光是收药材这件事都做不下来，咱们去了府城也就是坐吃山空，那还不如不去呢！” 李十六后背瞬间挺直。 第二天，李十五就感觉压力山大。 以前天天不着痕迹防着他的李十六，忽然一改往日作风，耳提面命的教李十五如何处理各种复杂的关系。 指点的极为细微，细的就差把那些关系网都嚼碎了吐他嘴里了！ 李十五每天都被折磨的一个头两个大。 就在这种氛围之中，放粮的事终于确定了！ 放粮也不是简单的事，里正把三家的族长族老，外加李如意都叫到了一起。 大家得商量怎么分粮食，这也不是人到了地方，就能扛回来的东西，怎么拉回来，回来以后放在哪，如何给村子里的人分粮都是问题。 李如意听着这些话，心情很复杂。 上辈子县里可没有这么消停，很多人都住到了县衙门口或者是城门口，衙差驱赶都无用。 那些人吃不上饭还会去骚扰周围的百姓。 就连三家村也没有如今的太平。 这辈子一切都不一样了。 韩时安的功劳，大约这世上只有李如意一人知道。 几家的族长吵吵嚷嚷的，都想干一些轻省又讨巧的活，想把那些为难的活都推给里正和李如意。 李大盛到是旗帜鲜明的站在了李如意这边，但韩族长只要有机会，就不放过任何刁难李如意的可能。 要说分粮食这事儿谁更熟练，非李如意莫属啊！ 村子里多少户，八成没人比她更了解了！ 里正这的消息八成都没有李如意的账簿详细。 韩族长这时候首推李如意，让她参与到放粮的事情中来，最好是由她一手包办。 李如意又不是蠢货，凭什么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拿回来的粮食什么等级都不知道，干活的人手脚都干净吗？到她这里粮食够数吗？不够怎么办？ 她又不是族长，又不是里正，有什么大病用自己的人和经历去成全别人的声望！？ 这件事又无利可图，万一搞不好，还得把她以前的好名声都搭进去。 李如意都能想到那时候大家怎么议论她。。 哦，我还以为她是好人呢，结果她就是等着村里的粮食下来呢！ 哎呦，还说什么帮我们活下去，弄了半天都是骗人的！ …… 她大包大揽？ 凭什么？ 李如意当然不同意，不同意的理由都是现成的。 她要去府城一趟，不过可以去县衙帮着走走关系，让三家村的车，尽快拿到粮食。 不过拿到多少，什么情况，她可就不管了！ 李如意说完这些，还不轻不重的反击了一下。 “听说韩时安如今也在县衙里帮忙，那毕竟是韩家的人，我看韩族长应该说得上话。” 韩族长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 韩时安在县衙里给县太爷当幕僚的事，不少人都知道。 之前也有人找韩族长说过这事儿，但韩族长能怎么办！？ 他能说他和韩时安关系差的不互相伤害就是给面子了嘛？！ 外人不清楚情况，但韩家的族老，心里门清。 李如意这绝对是蓄意报复。 这件事商量到最后也没商量出个结果。 这些人算账都不大行，但算计人却一个也不差，谁也不吃亏，谁也不干活，谁也不揽事儿，能有结果都怪了！ 李如意回家以后，连夜开始收拾东西。 她要的货还没收齐，但也没关系，她可以先走一步，让李廿和李十六带着货随后赶来。 理由都是现成的，她得去府城买个院子。 那合适的院子，可不就得好好找找。 除此之外，李如意还想去看看韩时安。 两人已经有许久未见了，阿菜和李十五在一起的事，让李如意忽然有了些感悟。 她也想要找个人说说。 第293章 见面 李如意天还没亮，就把过来练功的李廿喊到了一边，她将事情跟李廿交代一番，便带上了东西，背着包袱骑着马，早早出了门。 马儿跑起来速度可不慢，城门才一开，李如意便进了县城。 她这边刚走，里正便悄悄的摸了过来。 他也是想要劝劝李如意，分粮是大事儿，各家的族长都有小心思，他想要做成些事儿也不容易。 他希望李如意能帮帮他。 李如意显然也是怕这一点。 里正听说李如意连夜走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他也能理解，李如意为三家村的人做的够多了，实在没道理接下这个活。 人家避出去就是个态度。 里正唉声叹气的离开，看的李吉祥都替他难过。 不过，要让大姐去帮忙，她也是不会去的！ 还是那句话。 她们家，如意做主！ 如意没说让她过去，她就不过去了。 不过里正已经明白了李如意的意思，也没有强人所难。 李如意这边到了县城之中，她牵着马，一路上不少人围观。 她的马一看便英武不凡，还有人直接上来打听价格，李如意说了不卖还想要骚扰她，结果被她拔出刀吓得跑没影了。 李如意临时决定过来，自然也就没通知韩时安，她也是到了县衙门口，才找人叫人的。 县衙里不少人都认识她，每个月过来领盐不说，当初那个屠村的歹徒被她所杀，也一度引起过轰动，李如意在县里名气还真不小。 她在县衙门口等了一会儿，没等来韩时安，反而是帮她叫人的衙役回来了。 告诉她韩时安这会儿不在县衙，起早带着人去收税了！ 李如意没想到韩时安竟然连税官的活也一起干了，琢磨琢磨，便问起韩时安现在在哪。 结果衙役也不知道。 韩时安最近收税收的很频繁，他也有门路，听说被他挖出好多人家的账本来了。 县太爷算数不好，师爷又是个没权怕事儿的，两人凑在一块，只能想出盘剥民脂民膏的主意。 但韩时安就不一样了。 他对大齐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税收一事更是算的明明白白。 搜刮普通人才能赚几个钱！？ 他这不就带人去收税了吗！ 都说灭门的县令破家的府尹，县太爷的权力可想而知。 以前收不上来税，那都是县太爷能力不行。 如今有了韩时安，弥补了对方的短板，寥寥数月，便已经赚的盆满钵满。 县太爷对韩时安也更为信任，差不多能交给韩时安的事情，他都交了出去。 韩时安亲自带人去收税，就显得合情合理了！ 李如意问了大致的位置，便翻身上马。 县城里不许跑马，但可以慢慢的骑着，她就这样，在县城里面晃荡了起来。 一边走，一边打听韩时安的事。 不过，韩时安也确实低调，似乎除了县衙那些人之外，外人都不知道韩时安这号人！ 李如意一直晃荡到那个衙役说的大致位置，也没找到韩时安的踪迹。 转着圈走了一会儿，李如意确定韩时安不在这边，这才又往回走。 既然来了总不能白来，找不到人，她就去那些杂货铺子看看，想要把家里缺了的货品补全。 杂货铺子开的也很早，这里的人都认识李如意了。 李如意的马就拴到他家后院去。 补了不少东西之后，她把马先放在这里，又去了下一家…… 等转的差不多了，李如意才去看粮食。 她家里的粮食还够用，不过开仓放粮以后也不知道粮价如何。 县里的粮铺分散在几个地方，位置不同，卖的粮食也不完全一样。 李如意如今选择的都是一些寻常粗粮，只要不发霉就可以了。 不过发霉的粮食也有很多人在买，甚至粮铺的掌柜会故意把前些年发霉的粮食拿出来卖掉。 如今的粮价，这些不好的粮食也比得上早先那些好粮食的价格。 倒是让那些卖粮的人赚的盆满钵满。 李如意也改变不了什么。 事实上不止是县城这边的粮铺如此，很多地方的粮铺都一样。 而那些卖便宜粮食给老百姓的粮铺，可能都坚持不到这个时间就关门了。 谁要是知道哪里有便宜粮食，不会呼朋唤友的过去！？ 粮铺的存粮就那么多，卖光了也就没有了！ 李如意今天也未必会买，就是过去看看，便挑了一家往日里不大去的粮铺。 这会儿已经巳时过半，但县里比之往前，还能看出萧条，路上来往的人也没有以前那么多了。 手里都没有钱，各种小买卖也做的没劲儿。 她去的那条街面上，还有几家杂货铺布庄之类的地方，东西不错，价格也很美。 李如意往山里送货用不上这么好的东西，只有别人托她捎带了，她才会过来两次。 不过，今日这里倒是比往常热闹的太多。 李如意过去时就看见一群人似乎在围着什么。 石板路的街面不算宽阔，那些人把路都堵的严严实实的。 李如意也跟着凑过去看看。 人群之中哭喊之声吵闹之声响成一片，以李如意的耳力都没再第一时间内分辨出吵架的原因。 她挤进人群里，发现这正是在粮铺门口。 等到了人群前面，她这才发现，不少衙役正拿着棍棒拦住外面看热闹的百姓。 里面有一片不大不小的空间。 几个衙役护着韩时安，他们似乎想要进去，却被好几个结实的长工拦在了外面。 “你们就算是衙役也不能硬闯！你说要查账就查账了？你们县太爷来了，都得给我客客气气的！” “走开！披了身皮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哎呦我的命苦啊……我辛辛苦苦做买卖，你去问问旁边的老百姓，谁不知道我张五老实厚道，谁不说咱们家粮食价格公道……” “……” 换成一段时间之前，衙役们还会手足无措，但这段时间经历的太多，他们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 韩时安一言不发，一个字都不反驳，但他站在人群之中，就好像给所有衙役吃了定心丸。 这些人死命往前冲。 账簿真假进去一看便知。 屋里也是噼里啪啦的，似乎也有人正在翻找和销毁证据。 证据可不止是契书账簿之类，还有那些摆放在外的发霉粮食，和出库入库的记录等等…… 衙役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在几次都没有冲进去的情况下，直接跟那些人露出了武器。 “让开！不要阻止朝廷办事！” 那些长工有些畏惧，都瞥向了躺在地上打滚的胖掌柜。 胖掌柜眼神有些凶。 粮铺的利益都足够他铤而走险了！ 就在那一瞬间，李如意忽然后背一凉，武者的感知格外敏锐，杀气一起，她就意识到了不对！ “韩时安小心！” 她出口提醒的同时，已经从腰带里摸出了两片三棱的暗器。 暗器出手的瞬间，那些长工之中忽然有两个人甩出了什么东西来。 一个直奔那些衙役，另一个则是冲向了韩时安。 韩时安没有太强的实战经验，但他恍惚之中好像听到了李如意的声音。 他没有回头，而是扯下腰间的折扇抖开。 折扇打开又合拢，一闪而过的扇面之上多了两把飞刀。 飞刀卡住了扇面，韩时安一脚踹出，想要跟人拉开距离。 不过就在他和那人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心头狂跳。 那人眼中是一片冰冷，冷的不像是正常人会有的表情，更像是一个无情的杀手。 或许，这人就是杀手，下一刻他手一抖，似乎要从手中甩起什么药粉。 两人距离太近，韩时安躲避都来不及了。 念头火光电转，韩时安当即决定，扛下来，然后反击！ 他不闪不避，脚已经落在那人的胸口，同时掩住口鼻，想要将伤害降到最低。 不过，他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一枚三棱镖打在了那人的手臂上，让对方的动作全都走形。 药粉洒在了韩时安的衣服上，并没看出什么异常。 韩时安没空去想对方这一下为什么失败了，而是趁着这个空档抽出了佩刀，两刀就把人砍倒在地。 那边衙役也已经将另外一个人按住，不过那人也用了毒，还是有衙役中招了。 “把人全都抓起来带回去。” 他得赶紧审问出解药来，不然时间久了，这几个衙役只怕要挺不住。 就在这时候，人群中窜出一个人来，穿过衙役的防守，进入到了那一片空地。 韩时安先是吓了一跳，以为对方还有同伙，但马上认出来人是李如意。 他严肃到有些愤怒的表情瞬间带上了一抹柔和。 “你真的来了？” 他这时候才想起刚才李如意的所有细节。 李如意略微点头，便帮着衙役将粮铺所有人都打倒在地。 有了她的加入，一切都变得容易起来。 衙役们看着李如意的眼神都充满了热忱。 以前就听说过李如意武功好，还知道她连歹徒都能杀，可这也只是听说罢了！ 如今倒是见到了，果然名不虚传。 等到人都按住，李如意才拿出一个小瓷瓶给韩时安。 “我这里有解毒丸。” 江湖上的手段，还得是江湖人更了解，丁婆婆担心她出门在外遇上事情，早早就给她配了很多药。 解毒丸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这种药药效平常，唯一的好处就是适用于很多毒药，不会加重中毒情况。 韩时安接过小瓷瓶，赶紧交给身边的人。 “去给大家服下去，然后把人尽快送去医馆，大顺，你带着人守在这里！” 说完，韩时安看向李如意。 “我得回衙门一趟，可能要麻烦你帮忙守住这里。” 这可是粮铺，里面都是粮食，如果没守住，可想而知会有什么后果。 县衙的衙役也不多，七成都被韩时安带了出来，他稍后还要去找守备，借兵过来守着这边。 不过在守备军到来之前，粮铺这里就没人管了！ 如果李如意能帮忙，那自然再好不过。 李如意一口答应下来。 “你放心，等会儿我去衙门找你。” 韩时安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温柔，但又马上被凌厉取代，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眼下的空闲时间实在少的可怜。 李如意留在粮铺这头，她也没有进门，就在门口守着，免得别人说她和韩时安监守自盗的闲话。 等了大约大半个时辰，韩时安借调的兵役到了。 留在这里的衙役看了来人的文书手令，便将这里交给那些守备。 李如意也算是完成了任务，跟着衙役一起回衙门。 她以前也来过好多次衙门，不说每个月过来领盐，就说上次领赏银的事也在衙门里待了许久。 不过这次倒是跟以往全都不一样。 对于周围的百姓来说，衙门这可是个让人充满畏惧的地方。 但真正对在其中办公的人来讲，这里也就那么回事儿。 李如意被人领着去找韩时安。 韩时安也不是县太爷，平日里就跟寻常的胥吏文书一起，今日情况特殊，他正在牢里审问。 那些毒药可能致命，而中毒的衙役还在医馆里等着。 李如意倒是没想到，她有一天会和韩时安在牢里相见。 县衙的牢房也是地牢，阴森的很，里面凉飕飕的，只有牢头那才有炉火，其余的牢房里什么都没有。 这里关了不少人，都是有罪在身的。 不过，很多人其实都熬不过这个冬天，不止是因为天气冷，还因为今年本就是灾年，外面缺衣少食，里面的日子就更难了。 听说这些人都不是全部罪犯，还有一些已经送到周围的矿坑去开矿了！ 听说李如意到来，韩时安匆忙出来。 走到地牢门口，正好和李如意遇上。 把李如意带过来的人对着韩时安挤眉弄眼，韩时安有些无语。 这些衙役总觉得暴力就是威风。 韩时安已经换了衣服，之前的衣服也送到医馆去了，希望医馆的大夫那头能看出些眉目。 但他知道希望渺茫。 江湖人的手段向来诡异莫测，县里医馆的坐馆大夫看看寻常病症倒是不错，看这些东西就差点意思了！ 重点还是要落在审问这些人身上。 两人站在地牢门口，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韩时安打量着李如意，忽然笑了笑。 “你怎么忽然长高这么多？” 李如意翻年十五岁，已经到了寻常女孩子议亲的年纪，她虽然还是男装打扮，但已经很难再扮做男孩子了。 “是！你倒是不长了！” 李如意伸手比了比韩时安的身高。 韩时安当然比李如意高不少，但他似乎和李如意记忆中的样子区别不太大。 倒是李如意，已经看不见多少上辈子的影子了！ 大约只有那些真正了解她的韩时安才明白，这辈子的李如意虽然不够精致，但却活成了自己。 “我比你年纪大好多，已经不长个儿了！” 躲在角落偷听的衙役都酸的直咬牙。 这韩小先生平日里看着少年老成，没想到看见人家小姑娘，就和人议论长不长个儿的事。 他们觉得，男人就应该展现自己的能力！ 比如说带着姑娘去看看审问犯人，让对方看看自己多么有能力！ 李如意啧啧两声。 “那又怎样！” 她靠近韩时安，小声说了一句：“年纪再大也是我师弟！” 韩时安忽然笑了，笑的一如既往的和煦灿烂。 李如意当然听见周围有人，这种调侃的话当然不能被别人听见。 韩时安低下头，看着李如意尖翘的鼻尖，只觉得今天的不安和烦闷都消散一空。 李如意很少会和他如此亲近的。 韩时安记忆之中两人最靠近的一次，就是李如意从教坊司跑出来，奔向他，拥抱他。 其实，他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他也感受到了李如意的忐忑和犹豫。 只是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改变不了自己总是晚了一步的挫败，改变不了李如意多舛的命运，改变不了两人不断错过，又不断牵挂的情感。 他们之间，韩时安从来都不是主导者，他更像是一个守望者，被动的等待着李如意转身。 他的心里忽然有些酸楚。 李如意抬起头，眼中也带着许多的情愫。 她透过阿菜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心中的许多心结忽然解开。 以前，她总是无法面对韩时安。 带着欺骗过对方的愧疚，带着背叛誓言的不安。 每次想起种种，都觉得自己不应该和这个人继续接触。 因为韩时安常常让她想起那个恶心又可怜的自己。 只是，那些过往经历终究构成了完整的她。 那些屈辱的生存选择，也成了她灵魂深处不可磨灭的痕迹。 但她不应该为这些痕迹停留。 她应该活在当下，而不是无力改变的过去。 李如意想要迈出那一步，即便是这样的自己，也想要堂堂正正的站到韩时安的身边。 不是因为情情爱爱，只是单纯的向往。 韩时安渴望的，是证明自己存在的牵绊。 李如意需要的，是一路向上的命运标杆。 两人的过往纠缠在一起，早就分不开了。 想要割裂，就要连同自己的灵魂都劈开，才能彻底分割开来。 韩时安没有拉开距离，就这样低下头，也用只有李如意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 “是啊，我的小师姐！” 这次，换成李如意笑的不行。 不远处偷看的脑袋又多了两个，有人心里泛酸，有人眼里冒光。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这些小年轻，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如此孟浪，啧啧啧！ 别说，还挺好看的！ 李如意的容貌自不必说，冬日里白净了不少，已经能看出明艳的底子。 韩时安也是斯斯文文，清风朗月的气质，容貌虽然只算中上，但放在人群之中已经十分出挑，又是豆蔻年华，青葱岁月，就问谁看了不觉得赏心悦目？ 李如意笑了一会儿，倒是后退一步拉开了些距离。 “我今日是有事特意来寻你的！” 韩时安听李如意说有事，视线不着痕迹的扫过了那些藏人的角落。 “正好，我还饿着肚子，我们出去吃点东西！” 韩时安这话倒是直白，让偷看的人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个两个的小脑袋全都缩了回去，蹲在一起议论。 “韩小先生什么意思？是想要咱们回避一下？” “回避个屁，他都要出去了！” “那几个人还没审完呢，六哥他们几个怎么办啊？” 看热闹的人群中夹杂着一个不大和谐的声音。 只是，没人在乎！ “这个小姑娘我见过，武功那么好，不是良配！” “女人武功太好了也不行，往后吵架都容易被她打。” “但我看韩小先生还挺喜欢的……” “你懂什么！娶妻娶贤！” “哎呀，要我说你个老光棍就少操点闲心！韩小先生来年还要考秀才呢，这往后兴许被哪个上官看上了呢！这八字都没一撇的事。” “我听说咱们老爷就看中了韩小先生的学识，想要把女儿嫁给他呢！” “什么？咱们老爷？” 大家不约而同的露出一脸嫌弃的神色。 如果跟县太爷的女儿相比，李如意显然更得他们的心。 韩时安脸黑的不行，真想把李如意的耳朵捂住，让她不要乱听。 李如意倒是很平静。 先不说她和韩时安到没到成亲的那一步。 就算两人以后真的散了，李如意也觉得没什么可遗憾的。 她曾经送走过生命中所有重要的人，父母，姐妹，亲朋…… 活到最后，陪伴在她身边的，只有那个和她一样可怜的当家夫人。 她已经习惯了一无所有的人生，也是因此，就算重活一世，她也始终将自己交托给自己。 “那正好，我也没吃呢！不过今天要你请客，我可是跟你有了过命交情的李大侠！” 韩时安客气的伸手，摆出了请的手势。 “李大侠有名，莫敢不从！” 两人就这样，并肩走出了衙门。 等他们走远了，那些人才从周围走出来，看着两人的背影，艳羡又同情。 “这姑娘真挺好看的！” “那倒是，就是武功太好了，还杀过人。” “唉……” “可惜了！” “是！” “但是……六哥到底要怎么办啊？你们别光可惜可惜的呀！六哥要是没命了才真可惜啊……” 人群一哄而散，剩下一个小衙差，四下环顾，想要抓个人都抓不到。 第294章 我想你了 两人并肩走出衙门，李如意才问起韩时雨。 “对了，怎么没见时雨？” 韩时安一边走路，一边转头去看李如意，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 “他还在书院，那孩子有些天赋，跟在我身边学这些东西对他不好。” 还没学会兢兢业业，就开始学着去走捷径，早晚要摔个大跟头。 在扎实的根基上雕花才叫漂亮稳当。 空中楼阁终究不切实际。 李如意自然明白韩时安的意思，她手底下那么多人，对于这些人的培养，她也有些心得。 “这样也好，他年纪还是太小了。” 韩时安不想在两人独处的时候提及太多旁人。 他想起李如意说今天有事找他，又把话题扯了回来。 “你来找我，可是出了什么事？” 虽然看李如意放松的状态也不像是出事的样子，但韩时安还是用这个话题把李如意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李如意歪头，笑眯了眼。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好久不见，我想你了！” 韩时安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只是又走出两步后，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这会儿才意识到李如意说了什么。 那一瞬间，他习惯挂在脸上的温和全都褪去。 或许是连日来的压力，让他内心的欲望更难压制。 一刹那间，韩时安的占有欲和侵略感倾泻而出，只是在视线转向李如意之后，方才又全部收敛。 他的理智回归，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人活着就有欲望，韩时安也不例外。 只是他更懂得克制。 做人论迹不论心，他的行径绝不越雷池半步，但他的思想偶尔也会飞过边界，落到常人不可见的彼岸。 李如意是他的执念，总是会牵扯他的心神。 “阿菜姐和十五哥要成婚了！日子大约会定在年后，比十六哥还要早些。” 李如意仿佛没有看到韩时安的变化，她避开视线，依旧向前走着。 自顾自的说起了自己改变的契机。 “阿菜姐总是害怕，她觉得那些美好都与自己无关。” “明明很喜欢……” “明明很在意……” 韩时安抬起头，看着李如意的背影。 那背影中透着一股子的决绝。 她说的何止是阿菜，还有上辈子到死都不肯认输的自己。 她看起来好像有很多选择。 只是，她的思想被困住了，她做不出更好的选择，也永远都走不出自己的既定命运。 李如意的脚步没有乱，乱的是她的心。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她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更主动一些。 她想要转过头去看看韩时安这会儿的表情。 可是，上辈子做出选择的人是她。 这辈子，她想让韩时安做出一个选择。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韩时安抬脚追了过去。 李如意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握住，抬起头时，她看见了韩时安泛红的耳朵和刻意回避的视线。 韩时安的手心全都是汗，紧张的胳膊肌肉都紧绷着。 李如意看着自己被另一只手包裹住的拳头…… 她抽出手，韩时安在她的面前如同一盆刚才盛开的昙花，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 李如意摊开韩时安的手，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握住，她给韩时安看看两人交握的手。 “对不起！但我这次不会再放开了！” 韩时安转头看向李如意，眼神中带着层层叠叠的情意和密密麻麻的渴望。 “如意，莫怕！只要活着，一切来得及。” 李如意只觉得心尖都跟着这句话颤抖了一下。 韩时安透过她那句‘明明很喜欢’听到了她说的‘总是害怕’。 相比自己的心愿能否满足，他还是更在乎李如意快不快乐安不安心。 韩时安终究比李如意多爱了一点。 就是这一点，让他有余力分给李如意更多的情感。 李如意也是爱的，只是，她的爱太少了，连自己得到的也不多。 总要有余力，才能爱别人。 她拉住韩时安的手不由的收了收，路上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们。 如今能在街上公然拉拉扯扯的，那都是私相授受，有辱门风。 如果不是李如意带着刀，或许就有人冲上来咒骂她了！ 不过，看着李如意背着的环首刀，那些人到底也没敢。 李如意和韩时安都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他们难得的享受着彼此依靠的感觉，两人靠的很近很近。 他们一起吃了一顿饭。 韩时安没说他在衙门的事，只说了来年的科举。 李如意也把自己的打算简单说了一下。 等到吃过东西，他们便要各自分开。 未来还有很多的不确定，他们各自的路都还远着，能够停靠一会儿便已经难得。 心中虽有不舍，但两人都没有挽留什么，也并不期待对方改变什么。 李如意去找人把自己买的东西送回三家村，如今县城之中，她信得过的车把式可不少，随便找哪一个都能把自己这些东西送回去。 目送车把式离开，她自己才骑着马去了府城。 李如意骑马速度很快，到府城的时候天光大亮，城门还开着。 她翻身下马，牵着马进了城，她准备先找个客栈住一宿，明早再去找人牙子，问问买院子的事。 她想要的院子可不好买，就算现在提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合适的。 就算有了合适的，她的钱也未必够。 府城地界也是寸土寸金，城边的破院子也不见得就能便宜多少。 倒是城北那边有便宜房子，不过李如意不准备去那边。 城北治安不好，夜里巡逻的人都不走，小偷盗贼遍地都是，就算你武功高强，也挡不住别人心痒难耐。 李如意更喜欢城西一点，那边商户聚集，车马行都比别的地方更多。 她这点小买卖混迹其中并不显眼。 李如意正想着，忽然听见有人叫她。 “李姑娘！李姑娘……” 如今街面上行走的姑娘可是不多，又刚好姓李的就更少了。 李如意回头看向喊她的人，只见那人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神色很激动。 “李姑娘，果然是你啊！我是赵墨！赵沏公子身边的人。” 李如意对这人印象不深，大约上次她去见赵沏的时候，对方可能在那里看到了她。 不过，赵沏院子里的人可不少，李如意只是停留一下便离开了，不可能把人都记得周全，能觉得有点眼熟就不错了。 “是你呀！今日休沐？” 李如意不知道赵墨叫她是什么意思，便随口和人聊了两句。 不想赵墨连连摆手。 “不是不是，小的特意在这里等候的，已经等候多日了！” 李如意这一瞬间大约明白了他为什么欢天喜地的模样。 也懂了喜从何里来。 “这么冷的天，你就天天等在外面？” 赵墨一愣，没想到李如意第一时间不是感慨赵沏对她的在意，而是想到了自己这些天过得艰难。 “也还好也还好！” 他坐在城门口的小摊边上，那边有蒸汽熏着倒是还能坚持，而且，除了他还有一人和他轮值。 李如意想要进城，总归得在关城门之前进来，城门一关，两人就都能回去睡觉了，除了冷，这活儿倒是轻松的很。 “李姑娘，咱们公子有请！” 李如意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第一时间拒绝了对方的邀请。 “我才到府城，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待得稳定下来，必会上门拜会。” 她虽然是赵沏的‘救命恩人’，但也仅限如此。 若是日日扒上去，只会让人以为她对赵沏别有所图。 李如意倒是不介意利用赵沏一番。 只是，她和韩时安关系挑明，自然就要考虑到韩时安的心情。 韩时安包容是韩时安大度，但李如意不能再做那些瓜田李下的事情。 赵墨面露犹豫。 “李姑娘，咱们府上地方多的是，您既然到了府城，咱们又哪能让您一个人住在外面？” 李如意摇了摇头，依旧拒绝。 “我虽然不以江湖人自居，但我所行之事也不过是路见不平，你们也不必放在心上，之前也已经送过礼了，往后咱们就当寻常朋友来往便可。” 能跟赵沏当朋友，也是很多人想求都求不来的。 但放在李如意这里，这个‘朋友’似乎是被人避之不及的人。 李如意其实最想接触的，是赵家的大管家，那人手里的资源对她来说才最有用。 至于说赵家的主子，李如意最喜欢的倒是赵家当家的老太太。 上辈子她也曾努力讨好过对方。 赵家老太太很在乎伦理，个人喜好也要放在规矩之后，即便有些同情和怜悯李如意，却也从没让她越过赵游的妻子。 和那些有原则的人接触，总比和没有原则的人相处更容易很多。 喜欢这种事最是飘渺，若是哪一天失去了，便会彻底失去一个人。 但如果对方有原则，只要没做错事情，就算喜欢淡去，也还有道义在。 只要李如意不去作死，以她赵沏救命恩人的身份，赵老太太就算不喜欢她，也会对她一直礼遇。 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跟赵沏纠缠反而是本末倒置。 赵家永远也不可能允许赵沏娶她，她跟着人转到最后，最多也就是个妾。 大家都看的明白的事，只有赵沏看不懂！ 当然，李如意合理怀疑，赵沏心里也清楚，但就像是他收集那些武器一样，不过就把李如意当成他众多收藏的一部分。 李如意脑子有什么大病，才会上赶子往赵家凑！ 她留着这份香火情不好吗？ 再说，她也不喜欢赵沏赵游那些人。 她挣扎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过自己喜欢的人生，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赵墨心急。 “可是李姑娘！咱们家公子等了您好多天了……” 赵沏等她，跟她有什么关系？ “那你替我多谢赵公子抬爱，不过今天太晚了，我一个姑娘到底在乎名声！” 李如意就差没直说我对你家公子不感兴趣了。 说完她一拱手。 “来日我必上门拜会，外头太冷，你也早些回去！” 李如意说完这话，转身就走。 赵墨连忙跟了上去。 “唉！唉……李姑娘，李姑娘你等等！” 李如意不止没有等他，还翻身上马，一夹马肚子，马儿迈开腿，咔哒咔哒的小跑着离开了。 不过，李如意很快就被拦了下来，她的速度虽然不快，可也有危险，她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自然没人在乎她正在躲谁。 好在赵墨这会儿也追不上来了，她也就顺势下马，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府城之中的客栈不少，哪家更靠谱她也知道的清楚。 当然，她也没去与赵家相关的地方，不然她总担心前脚到了客栈，后脚就有人追过来。 到了客栈，李如意要了间中等的客房，给马买了上好的草料，自己也吃了点自己带来的东西应付了事。 她也只是要找个落脚的地方，把宵禁熬过去，等明儿天亮了，再去外面赁个小院当做落脚点，这一宿就算不安稳也总能过得下去。 李如意算了算账，把今日的花费整理好，写到随身携带的账本上。 记录下来后，她这才准备吹了灯去休息。 只是，她才一站起来，房门忽然被人敲响，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李姑娘休息了吗？” 李如意眉头微微蹙起，她听出了来人的声音，正是这家客栈的掌柜。 虽然说住宿也要户帖凭证，但许多客栈查的也不严，李如意多交了点押金，户帖的事也就过去了。 按理说，掌柜的不应该知道她是谁的，更不可能如此精准的叫出她的身份。 李如意叹了口气。 看来她还是小瞧了赵沏。 虽然这人看着不着调，但到底是赵家这一辈的长子，手段人脉都有一些，想要在赵家的地盘上找个人，还是不在话下。 李如意吹灯的动作停下，放下灯罩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门外果然站着客栈的掌柜。 掌柜的身量不高，胖乎乎的，很有福相，笑起来时跟个佛爷似的，让人看着就亲切。 这会儿，那掌柜的更是笑的灿烂，连打量李如意的容貌长相，都带着一股子讨好和小心翼翼。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李姑娘大驾光临，实在是怠慢了！” 李如意站在门里，掌柜的站在门口，两人隔着一扇打开的房门对话。 “掌柜的不必如此，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当不得这般对待。” 掌柜的见过的人多了去了，早先就知道李如意是个姑娘。 但他见李如意带刀，又行走轻盈落地无声，便知道这姑娘年纪虽然小，武功却不弱。 这样的人，他一般都是不得罪不打听不招惹，来了也让住宿，但他心里都希望这些人住完赶紧走。 如果不是情况有了变化，他哪里会找上门来！ “李姑娘这话太客气了！小的也是不知道您竟然是赵大公子的贵客，让您屈居在我们这小客栈本就委屈，还给您找了间中房……这这……” 李如意的手还放在门把手上，她静静的听着掌柜的说话。 掌柜的见她如此冷静，倒是心虚了起来，毕竟李如意的消息也是他透露出去的。 按理来说，就算来的是赵家人，他也不应该将这些消息告诉对方。 不过，法理之外总有人情，他也是没有办法，在这地界混，谁敢得罪赵家人？ 他说到这里，赶紧从怀里把李如意给的钱掏了出来。 “这钱您收回去，您是赵家的贵客，就是咱们的贵客，没有收您银子的道理！” 李如意看了那钱一眼，摇了摇头。 “住店给钱天经地义的事！” 掌柜的听了这话，都快哭了。 “李姑娘这话说的太客气，这钱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收的！不然就是您嫌弃小的怠慢！” “还有……咱们已经给您准备好了上房，您看这个……” 李如意看视线从钱上转移到了掌柜的脸上。 “赵家有人威胁你吗？” 掌柜的后背冷汗直冒，连连摇头。 “这说的哪的话？我这小老百姓，也轮不到人家威胁啊！” 李如意叹了口气。 “房间就算了，押金先放在你那，明日一早说不定赵家公子回来，还要劳烦掌柜的帮我招待一番。” 掌柜的一听这话，脸上的肉都抖了抖，他赶紧按住李如意正准备关上的门。 “李姑娘李姑娘！你听我说！” 李如意看着他，有些不耐烦。 “太晚了，掌柜的还是早些休息，钱你放心收着，就算是赵沏站在这儿，他也不敢说不让你收钱的话！” 赵家家风还凑合，不会放任别人打着他们的名义赖掉住店的钱。 掌柜的还想说什么，但李如意一个用力，内力鼓荡，房门瞬间关闭，掌柜的也被这巨力震得退后好几步。 他稳住身形，看向李如意的房门时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想要退回李如意的钱当然不是为了讨好谁。 或者说他只是担心自己得罪了人，想把这口黑锅甩出去。 如果李如意贪心一点，把住店的钱收回，往后就算出了事情，那他就能把有违契约精神，泄露别人消息的责任都安在李如意的身上。 当然了，如果哪一天赵家人不喜欢李如意了，等追究起这些事情来的时候，他也有话说。 这也算是一种明哲保身。 每个在夹缝中生存的人，所求的都是不沾因果。 刚好，李如意也不想沾因果，这么点钱她又不是出不起，脑子被驴踢了去毁自己的名声？ 两人斗法，最后以李如意依靠武力取胜而告终。 掌柜的知道李如意的情况后，也就没敢再往前凑了。 打又打不过，别到最后赵家那边没讨好，李如意这里又得罪了。 他唉声叹气的回去。 李如意则是吹了灯，躺到了陌生的床上。 这里的床铺的厚实，比自家炕柔软多了。 炉子就在窗边不远处，暖融融的。 李如意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完全睡不着，便坐起身来打坐。 不过，今天的她，想要入定也不容易。 她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韩时安今日的模样。 李如意以为自己脸皮厚着呢！ 可是想起了今天的事，她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暧昧感觉。 她能想起韩时安的手拉着她时的温度，好像还记得对方看过来时的眼神。 越是剩下一个人独处，这种回忆便会越发清晰。 李如意忽然想起了勾栏的后巷，想起上辈子，两人坐在那个破烂房顶看天的时光。 他们一路从青涩走到了如今，各有各的责任，各有各的担当。 他们也都会有自己的路，分别后渴望着重聚，相逢后又注定要一次次离别。 李如意忽然透过这段感情，看到了自己的另一面。 这是除了韩时安之外，世上任何人都折射不出的角度。 夜色流淌，李如意的情感也仿佛随着时光流淌起来。 思念翻涌着，与深夜未眠的韩时安纠缠在一起。 两个人明明距离很远，但心却第一次靠的这么近。 又是明月高悬夜，一腔别情诉故人。 客栈的环境对李如意来说还是有些吵闹，她自始至终也睡熟。 第二天一早，便早早起来。 她这边才梳洗好，房门就被人敲响，又是掌柜的亲自来请。 “李姑娘，小的见你房间的灯亮了，可是起来了？” 他声音压低，似乎是怕李如意睡回笼觉被吵醒。 李如意走过去把房门打开，里面的东西已经收拾好，她的包袱正放在桌子上，随时准备离开的模样。 “已经梳洗过了，掌柜的有事？” 昨晚的事情似乎对掌柜的没有影响，他点头陪笑，不见半分羞赧。 “今儿早咱们厨房里蒸了肉包子，不知道李姑娘有没有胃口吃些？” 安全为上，李如意一般不在外面吃东西。 “掌柜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一早还有事，等到赵公子来过后便会离开，饭就不吃了！” 掌柜的见她态度坚定，也就没有硬劝，点了点头离开了。 李如意还能在这里等到赵沏过来就已经不错了，真把人逼走了，他也不好交代。 李如意合上门，拿出纸笔，简单的画了一下府城的地形。 上辈子她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也去过一些地方，但女子的身份对她约束太大，再加上时间久远，已经有很多地方想不起来了。 说起来，倒是前几次送炭的时候，她对府城的记忆会更清晰一些。 第295章 亲自登门 府城不像县城和山里，这里的情况很复杂，想要在这里开出一条路来也不容易。 李如意想要撬开一个口子，让自己进入到利益链之中，光靠村人烧的那些炭和那些廉价的头花是远远不够的。 她需要更好的东西，更多的渠道，她得走出去，或者沉下来。 走出去不用多说，就是去外面看看那些紧俏的东西放在府城会卖的如何。 多去尝试，总有希望。 沉下来就更好说了，专注的把手里现有的资源好好深耕下去。 只要把个人的小作坊变成能够稳定量产的货物，对李如意来说就会有莫大的收获。 不过，这两条路走起来都不容易，李如意有些头绪，但缺少机会。 她琢磨了一阵子，没想出更好的主意，准备放一放，先在府城站住脚再说。 无事可做，李如意吃了点干粮就去打坐了。 李如意以为自己今天要等很久才能等来赵沏，结果没想到才过辰时，赵沏就到了。 赵沏的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口，掌柜的亲自迎了出去。 李如意听见动静也从打坐中回神，她坐在床上等了一会儿，房门被敲响，她这才拎上包袱走到门口打开门。 赵沏看见李如意眼睛一亮。 “李姑娘……你来了怎么不去找我？” 李如意对赵沏的热情很不适应。 她尴尬的都想把房门再关上。 “赵公子，看你的样子，身上的伤一定恢复的不错。” 不然肯定在床上养伤了，怎么还这么有闲情雅致跑来找她。 赵沏有些高兴。 “难得李姑娘如此关心我。” 李如意：…… “倒也不是关心你，我救的每个人我都会过问一二，也算是全了一场缘分。” 李如意很清楚的点明两人的关系，顺便还提醒赵沏，她救的人多了，赵沏不过是其中一个，没什么特别的。 赵沏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显然听明白了李如意的言外之意。 “李姑娘心善，但我赵某人也不是知恩不报的人，李姑娘也得给我一个报恩的机会啊！” 李如意想和赵沏讲明白情况，但她还没开口，赵沏身边的随从突然抢白。 “爷，不早了，小的在前面定了位置，听说李姑娘也还没吃东西，不如咱们现在过去，边吃边聊？” 赵沏的话被打断，他也没露出太多的表情。 随从见此，马上转头看向李如意，和气中又带了一点恳切。 “李姑娘，我家爷等了您好些天了，早就说等您到了得请您吃顿饭聊表谢意，您可千万得赏光。再说，相识就是缘分，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李如意信他个鬼。 她要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看见赵沏带她还算礼遇，八成真以为赵沏就是对救命恩人重视而已。 可她不是！ 赵沏看她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赵沏那点心思她又有什么不知道的！ “按理说赵公子来请，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我还有要事在身，这次来府城也有自己的事要办，不太方便叙。” 赵沏的随从没想到自家少爷如此放低姿态都没能让李如意妥协。 不过他是赵家老太太精挑细选送到赵沏身边的，人自然机灵的很，脑袋一转他又继续说道。 “李姑娘的事那就是我家爷的事，您不如直接说出来，让咱们帮您办了，也算是还了一点救命之恩吗！” 赵沏听了这话整个人都比刚才自信了三分。 别的不敢说，就这地界，只有赵沏不想办的，就没有他办不成的！ 李如意有点嫉妒，看看人家的人说话这水平。 看出李如意不想纠缠，已经开始往外抛人情了。 李如意若是想要摆脱这段关系，好像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一般。 但人际交往的重点就在于交往，有了交情往来，又怎么可能摆脱得了。 “不必了，我救赵公子本就是出于本心，不求太多，赵公子若是觉得心有亏欠，多去救济一些灾民，将这份善念延续下去也就是了。” 赵砚：…… 李如意说完看向了赵沏。 “我不是敷衍你，我是真的有事，我知道你在府城的能力，但你是你我是我，你若是把我当恩人对待，就请尊重我的意愿。” 掌柜的听着李如意如此不给赵沏面子，脸上的肌肉抖了抖。 他有些心虚，总感觉自己听了这些话容易被人灭口。 赵沏也不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的，被李如意如此对待，也不怎么痛快。 “我是觉得那你这样太辛苦了！你救了我的命，我应该报答你。” 李如意没想要跟赵沏翻脸，她的强硬更多是在争取自己的话语权。 有些东西必须要放在前面，不然以后只会退的越来越多。 赵沏的行为虽然看似合理，但其实已经触及李如意的底线。 他自以为是的‘好’，对李如意而言只是负累。 而且，他眼中的李如意只是一名‘女子’，却不是个人。 在他想象之中，李如意东奔西跑就是为了赚点糊口的银子罢了。 银子他多的是，李如意又何必去做事呢？以后只要哄的他高兴，不就什么都有了吗！？ 至于说李如意的理想，她在忙碌之中感受到的成就感，那都不重要。 赵沏心中的‘女子’就应当是等候着一个男人一生，时刻准备着成为对方附庸的存在。 他这么优秀，又对李如意有情，还愿意认下这份救命之恩，李如意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李如意为什么连顿饭都不去。 就是因为她太了解赵沏这种人了。 她这辈子的路虽然也不多，但已经不少了，别说她已经有了韩时安。 就算她谁也没有，她也不会对赵沏产生任何男女之情。 救命之恩就是一条人脉，纯纯的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双方稍微博弈，都是为了得到更多的好处。 “我喜欢现在的辛苦，脚踏实地，自己赚钱养自己，没什么不好的！” “你也不要老想着报答我，我救你是觉得你本性不坏，也希望你能活下去，你以后好好生活就成。” 李如意的软话让赵沏的烦躁一扫而空，他也跟着放松不少。 他虽然还想要帮李如意解决麻烦，但话说到这里，好不容易大家都很和气，他又不敢打破眼下的气氛了。 迟疑片刻，他只能叹了口气。 “我还是起早赶过来看你的！” 李如意心说：我用你看？起早也要算在我头上！？有病！ 但她嘴上却说着另一番话。 “多谢赵公子抬爱，既然这样，就算我欠你一次，往后若是有机会，我也起早去看你。” 这个台阶让赵沏舒服不少，看着李如意行囊都背好了，这才有些不甘心的放弃了自己早先的计划。 “既然这样，那我就祝李姑娘事情顺利。” 李如意点了点头，也跟着一拱手。 “承蒙吉言，后会有期。” 赵沏让开位置，李如意快步走了出去。 离开之后，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李如意是单纯觉得敷衍赵沏好无趣，总是让她想起上辈子的事。 赵沏则是感受到了李如意的一些心思。 他又不傻，不会真的被李如意牵着鼻子走的。 他只是有些不能接受，李如意宁可风吹日晒，都不愿意跟他一起，这也把他衬得太渺小了。 赵沏这样的人，早就习惯成为焦点的感觉。 李如意这种避之不及的行为，让他万分挫败。 但他的尊严和骄傲，又不许他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来。 不然他真的很想抓着李如意，好好摇一摇对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双方本质就不同，更别提追求了。 利用赵沏可以让李如意的路刚好走，但利用的太多，容易把自己搭上。 对赵沏而言，李如意只是个有些乐子的玩意儿。 没了李如意还能有张如意赵如意，都是他生活的点缀，只是李如意这个点缀大了一点，明显了一点。 但对李如意而言，那是自己一辈子的人生和全部自由，值不值得交换是一件见仁见智的事。 李如意反正不愿意。 大家维持一个平淡的状态就足够了。 救命之恩摆在两人之间，赵家必须得认下就是了。 赵砚左右看看，视线落在已经缩在角落的掌柜的身上。 掌柜的浑身肥肉一颤，又往后缩了缩。 等人退的远了，他才说道。 “爷，需要我帮李姑娘一把嘛？” 赵沏迟疑了一下。 “不用了！她的事你往后也不用再管了。” 赵砚小心打量赵沏两眼，才又试探的问他。 “那需要我让李姑娘看看府城的形势嘛？” 赵沏侧头打量了赵砚一眼。 这话的意思就很微妙了，这可不是帮忙的意思。 有些人想和对方做朋友，总是习惯让对方先看看‘世面’，在外面受挫了，也就更容易妥协了。 赵沏转头看向了李如意离开的方向，犹豫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算了，就算没有咱们，她的路也未必好走。” 两人从那个客栈出来的时候，又在门口遇上了李如意。 李如意正在等着退房，花钱她认，但押金得还她呀！ 看见赵沏出来，李如意和他打了个招呼，便接着等掌柜的。 等人回来，掌柜的尴尬的给李如意结了账。 李如意也没和他打听什么。 虽然如今比她记忆中早很久到府城，但府城有名的牙行她也知道在哪。 而且，掌柜的想要拿她讨好赵沏不成，这会儿也未必会跟她说实话。 李如意收好了钱便牵了马出门去了。 她在熟悉的街面上转了几圈，找到记忆之中牙行的位置。 这里是个院子，前门进去就能看见里面还有不少人。 牙行里有牙子正在调教人，看见李如意上门，人群中走出一个男人来。 李如意虽然穿的普通，可牵的马可不普通，再加上背着刀，那人第一反应就是江湖人。 再看李如意如此年轻，又扮作男装，他便自顾自的分析着，大约是谁家的小姑娘跑出来玩的。 李如意看这人倒是面熟，上辈子的记忆太久远了，她只知道自己见过这人，什么时候见的倒是记不清了。 “在下钱四，不知女侠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有失远迎啊！” 这人做出一副豪爽的样子来和李如意拉关系。 李如意也顺势一抱拳，似乎默认了他的一些想法。 “我过来想要打听打听，咱们知不知道哪里有合适的院子，我准备先赁一个。” 听说李如意过来赁个院子，这人倒是发自真心的欢喜了许多。 “院子那肯定有啊！别的不说，咱们手头的院子那可是真多，不知道女侠是有什么打算？自己住啊？还是开店啊？” 说着话，他已经伸手把李如意往院子里请了。 李如意也没扭捏，大大方方的跟着人往后院走。 到了后院，有人赶紧过来替李如意牵马，李如意看了钱四一眼。 钱四点了点头，顺便吩咐。 “好好照看着，别让马儿乱吃乱喝。” 这马对于牙行的人来说，并不算是名贵品种，比这更好的马钱四也不是没见过。 但是那样的人他也不常见，大多数时候还是做着寻常人的买卖。 李如意这档次的，已经超越了很多人，他郑重一点很正常。 “是！” 李如意这才放开了手，让人把她的马牵走了。 至于说对方会不会坑她一匹马，李如意倒是不担心的。 以她如今的武功，放在外面时，该对方担心自己的安全，而不是她！ 她的反应倒是让钱四疑惑了一下，不知道她是真有本事，还是心无城府。 不过，这个问题他很快就弄清楚了。 李如意随他进门，两人在一张圆桌边上坐定。 钱四给李如意倒了一杯茶，李如意点了点头却没动分毫。 钱四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后，这才问起李如意的来意。 “不知女侠如何称呼？” 李如意开口说道。 “我姓李，家中行二。” 钱四又对着她拱了拱手。 “原来是李二姑娘，失敬失敬。” 李如意象征性的笑了一下，这才说道。 “我来咱们这里，有两件事，一是我之前说的赁个院子，二是我想要买个院子，也想跟钱四哥打听打听。” “赁的院子不用太大，间房就够用了。” “不过买的院子我想要的大些，四五进最好，位置无所谓，房子破旧点也没关系，价格最好实惠些，若是府城之中没有合心意的，周围的庄子也可。” 钱四听出了李如意的打算，这是先租个院子落脚，在慢慢等合心意的大院子买下来。 他略微思考，询问道。 “不知李二姑娘还有何要求？比如说这院子是否要临街？周围要安静些还是热闹点？” 李如意也没有隐瞒，做生意又不是什么错事，没必要藏头露尾。 “不瞒钱四哥，我本是货郎出身，如今做些倒腾南北货的小买卖，因着灾年之故，县里日子不好过，便想着往府城走一走。” 钱四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差点挂在脸上，硬是凭借着自己多年的演技压了下来，这才没让李如意看出太多情绪。 “倒是没看出来，李二姑娘年纪不大，竟有如此实力。” 李如意不管如何沉稳，她十四五岁的年纪也摆在这，总不会一夕之间老成三四十岁。 “钱四哥谬赞，不过是运气使然，来府城的路上刚好救下了赵家的大公子，得了一笔赏赐，这才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虽然李如意不喜欢赵沏，但有些时候有些事情该说还是要说一说的。 这次，钱四的震惊是真的没压住。 “原来是你！” 赵沏被人追杀的事，在府城可是人尽皆知。 毕竟那两个人头在城门口吊了那么久，上到八旬老人，下到八岁孩童，谁不知道这件事！？ 赵家老太太为了杀鸡儆猴，对于李如意的存在也没隐瞒。 李如意顺势解释了一句。 “这院子的事要钱四哥费心了，我小地方来的，见识不多，能力有限，我倒是想要买距离那些货商近些的院子，不过府城寸土寸金，若是太贵，我也可以退上一步。” 钱四下意识的想到，这件事李如意完全可以找赵家帮忙的。 但马上，他就意识到李如意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自己并不想把救命之恩用在这样的事情上。 钱四呼吸乱了一下，又马上恢复过来。 这样十几岁的小姑娘，能够面对诱惑不动如山，属实难得。 在钱四的印象中，这样的人只要有些运气，就很难沉寂。 他对待李如意倒是也多了几分郑重。 这是除了对方花钱和赵家救命恩人身份之外的郑重。 单纯是对李如意这个人的！ “不知道李二姑娘准备出多少银子呢？” 李如意手里的现银就是赵家给的那些。 不过除了银子，还有那些金银首饰，埋了也能值点钱。 她略微盘算了一下，曝出了一个数字。 “一千五百两！” 这当然有点水分，毕竟就算看好了院子，也不可能看多少钱就是多少钱，也总要谈一谈，杀一杀。 谁知道最后会不会变成一千二百两呢！ 再说，谈不拢她还可以不买。 但没必要不看。 钱四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 “一千五百两未眠太少了些。” 府城之中的好店面都要两三千两，何况是个院子！？ 也就是李如意对位置不挑，不然四五进的院子，哪有那么便宜的！ 李如意也明白，但好院子原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也不能因为钱少就将就，慢慢找呗，她又不着急。 说不定，等合适的院子找到了，她又攒了不少钱呢！ “实在是能力有限，不求房子多好，只要院子大就成。” 钱四有些为难，他手里没有太合适的，看来想要接下这个活儿，还得多番打听才行。 “咱们的佣金要抽半成……” 李如意明白，钱四这是愿意接下来了。 她自然没有二话，规矩就是这样的，别看一千五百两的半成好像也不少，可这活儿没那么好做。 而且从牙行这边入手的院子，后续问题也少。 不然光是跑衙门就要跑断腿，更别说周围的小偷小摸地痞流氓之流的侵扰了。 有了牙行帮忙周璇，再加上多了钱四这一条人脉，在府城之中到底能平顺一点点。 李如意虽然不怕事儿，但若是能少点麻烦也总归是好事儿。 “这是自然，哪有让人白跑腿的道理！” 钱四倒是没让李如意现在给钱，他又询问了一些细节，这才带着李如意去看院子。 这次看的比较小，都是准备租出去的。 李如意手里的货不算多，基本上每次都能倾销。 但这样赚的到底还是太少。 她准备把手里的人分成几部分，各自负责一部分。 李十五暂时负责收货。 李廿和她负责路上运送。 李十六则留在这里，负责将这些东西在府城之中卖掉。 李如意手里现有的，也就是糖，炭，还有药材。 其中，今年的糖已经卖光了，炭的话倒是还能出一点，至于说药材，她手里能动用的钱不多，大量收购药材售卖风险太大，万一钱财无法回笼，她的很多计划都要因此搁置，不太明智…… 按理说，她其实可以一直租院子的，这样手里的钱就可以用来扩大生意规模。 但李如意心里始终惦记着丁婆婆上辈子的死。 如果没有一个能够安置丁婆婆的地方，她总归不能安心。 所以说府城的院子是肯定要买的。 到时候她也有办法说服丁婆婆跟着她一道过来。 李如意跟着钱四转了几圈，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还不错的小院。 院子不大，有六间房，前门房三间，后面还有三间，院子一角有口井，胡同宽敞，通车不是问题。 房子虽然破败些，但没太大问题。 李如意风餐露宿这么多年，有片瓦就很知足了。 租赁一事很快便敲定下来。 钱四作为中人，帮着写了契书。 房子的主家来的是个小老头，年纪比李如意那短命的爷爷看着还大点。 小老头讲了一些规矩，不过因为房子里面什么都没有，窗纸都被撕了，他的规矩也没多少。 大概除了实在不讲素质，硬要拉在人家墙上的事包容不了之外，其余的都没太大关系。 当然，也别把人家房子拆了。 第296章 不甘心 契书签好，也不过未时过半，李如意拉着钱四去吃饭。 她也没请太好的东西，两人都跑了小半天，饿的够呛，能吃就行，哪里顾得上吃的好不好。 不过这酒家味道还成，李如意还要了一斤酒，跟钱四喝了一点后，剩下的被她装进了酒葫芦里。 看着她往酒葫芦里灌酒的熟练动作，钱四终于彻底相信了李如意货郎的出身。 如今在外面东奔西跑的人，谁不得靠喝酒取暖。 小姑娘年纪轻轻，三两酒下肚跟没喝过一样平静，可见也是磨练出来了。 吃完了两人一起回了钱四那边，李如意牵走了自己的马，又去买了些东西，把窗户糊上，将就了一宿。 第二天，李如意就牵着马在府城之中晃荡了起来。 想要在府城做买卖，也得知道什么货物能够卖的动。 这不是一拍脑门就能知道的，需要大量的时间去观察和走访。 李如意拿着纸笔，在府城有名的集市周围等候，她会把什么人买了什么东西都记录下来。 白天跑一天，晚上回去还要整理。 东市什么东西卖的好，什么人去买，买到以后是高兴还是犯愁…… 西市又是什么东西卖的好？那些人去买，价格几何，与东市为什么会有差价？ 李如意想的不够周全时，也急的直挠头。 就这样晃荡了几天，她算这日子停下活儿，去城门口等着。 等了两天，把李廿一行人等了过来。 李如意带着人去了她租的院子。 房子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空空荡荡，除了李如意给大家准备的柴火，其余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人多了院子马上就热闹起来了。 周围的邻居看见这这么多的车，都站在大门口围着看。 车进了院子以后，才有人过来拦下李如意。 “唉！小哥儿！” 李如意听见人叫她，便回头去看，只见是个有些年纪的大娘。 大娘这几天总看见李如意出入这边，觉得这孩子长的还不错，可因为走的匆忙，她也没仔细看过，如今这仔细一看倒是吓了一跳。 “哎呦喂！这孩子怎么长的跟个姑娘似的？” 李如意倒是一笑，大大方方的承认。 “我本就是个姑娘，出门在外，穿着男装行动方便些。” 其实平头老百姓穿的男装女装区别也不大，女装之中也有裤装，男装之中也有裙装，也都有颜色鲜亮的衣衫。 只是李如意梳了个简单的发型，除了韩时安给她的发簪什么都没戴，又束了胸，这才看着像是男装。 大娘听说她是个姑娘，眼神之中瞬间充满了审视。 “哎呦，那你家里人心也太大了，怎么放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在外面乱跑啊！” 她话音落下，李廿就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看不出悲喜，只是说道。 “叫你进去点一下货！” 李如意答应了一声，回头又跟大娘介绍。 “这是我堂哥，李廿，廿就是二十那个廿，他上头还有十九个哥哥和六个弟弟。” 大娘：…… “哈！哈……这样啊！真是多子多福，你们宗族孩子还挺多的！” 李如意继续说道。 “我们宗族的人确实不少，像我二十哥一家就二十六个孩子，本来这一辈的孩子都要叫木字边的名字，可这人多字少，叫没了都没有了，现在随便叫着呢！” 大娘：…… “呵呵呵！你们这是什么地方过来的呀？我看怎么这么多车啊？往后是在这边常住嘛？” 李如意也是大大方方的回答。 “下边过来的，村子里烧了炭，我们拿到这边卖掉。” 听说是卖炭的，大娘倒是高兴了一下。 “哎呦！卖炭的？你这炭如何卖啊？” 李如意笑眯眯的说了价格，大娘马上就冷静了。 “原来是木炭啊！我还以为是矿坑出来的石炭呢！” 李如意也没有说什么话，还站在那跟人又聊了两句，这才进院去了。 李廿等她转身往回走，才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一进门，他便说道。 “我还以为她会说些难听的话。” 其实点货也没那么着急，他就是担心李如意被人非议，过去帮着出头的。 听了这话，李如意也是一笑。 “二十哥出来的正是时候，让我少了不少麻烦呢！” 李如意对待李廿和对待李十五李十六终究是不同的。 他们同门的身份，和相互之间的支撑，是更趋向于平等的状态。 李如意虽然做了很多重大的决定，李廿也从不会去质疑。 但双方之间更像是合作，而非是上下级。 李如意对待他也会多很多的柔和与耐心。 如果今天是李十六自作主张的跳出去，李如意肯定会是另一番表现。 李十六需要人压制，才能不违背李如意的意志。 但李廿更多的时候需要的都是李如意的认可。 “那我就放心了。” “对了，你走之后，韩时安来信了！” 李如意愣了一下，她看着李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 李如意伸手接过，还有些懵。 她上辈子过得无依无靠又格外孤独，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还从来没人给她写过信。 那时候的韩时安，总是含蓄的。 他总会远远的看着李如意，担心自己的存在会给对方带去麻烦，更不会留下书信这样明晃晃的证据和把柄。 收信，对李如意来说，还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信封上是韩时安走笔如龙的字迹。 两辈子的经验累加在一起，他的书法是连李如意都能一眼惊艳的好看。 只见信封上写着：李师姐亲启。 李如意嘴角勾了勾，还没拆开信封，就已经满是期待。 李廿看着信封上的字，脸上的肌肉抽了抽，提醒李如意。 “你也别欺负韩时安，人家往后还要考功名呢！” 李廿又不瞎，还能看不出李如意和韩时安之间那点猫腻！ 他就是担心，担心这种青梅竹马的感情不够稳定。 担心李如意的强势让韩时安不喜。 也担心往后韩时安走得远了，见的多了，抛弃这段感情。 李廿对李如意的情感很复杂，有对上位者的敬佩，有对妹妹的喜欢，有对强者的欣赏，也有对日久生情的亲近，和得一知己的安慰。 李如意于他而言是一个无比重要的人。 他希望对方可以走的更远。 不止是为了两人的约定，还有他更希望李如意永远都能做自己的期待。 这样的情况下，李廿对韩时安自然是充满敌意的。 可是，谁让李如意喜欢呢！ 而且……韩时安也是他货真价实的小师弟。 他又不能做什么，只能在背后悄悄的提醒。 李如意被他这话说的哈哈大笑。 “二十哥你放心！没了韩时安我李如意也还是李如意！” 李廿的心思被戳破，他翻了个白眼。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我才懒得管你！” 说完，李廿恼羞成怒，转头就走。 李如意也不在意，正好剩她一个人，还方便她看信。 打开信封，李如意倒了一封信出来。 信纸展开，韩时安的字跃然纸上。 青冥长天远，渌水波澜倦。 梦魂相思渡，归时待梦圆。 何日再相见？ 李如意仿佛看见了韩时安思念中又带了些委屈的眼神。 她的心也跟着韩时安的字飞扬了起来。 信纸叠上，李如意正准备放进信封，但手没控制住，又重新打开看了一遍。 不过二十几个字，她都快背下来了，却依然觉得好看的很。 收好了信，李如意也想给韩时安写一封回信。 可她文采实在有限。 别说写诗，就是写几句文邹邹的话也要费不少力气。 她暂时把这件事搁置，跟着人去干活。 一大堆人等着她安排，一忙活直忙到了晚上，点了油灯，她坐在用砖头踮起来的炕桌边上。 毛笔的笔杆在她脑袋上戳来戳去，李如意遇到了她重生以后最困难的一关。 等到砚台里的墨都有了干涸的痕迹，她才叹了口气，将茶杯里的水倒进去一点磨开，重新沾了墨，在纸上写道。 信已阅，事繁忙，归期未定。 想了想，李如意又补了一句。 心中挂牵，保重身体。 她叹了口气，决定以后练字的时候专门去抄诗集。 这边，李如意正在因为韩时安的情诗为难。 那边，赵沏也正在因为李如意的事为难。 赵家老太太放在他身边的人，又哪能彻底为他所用。 回来没多久，赵沏对李如意那一点暧昧情愫就被赵家老太太知道了。 赵家老太太这几天也是忙的很，临近年底，赵家如此大的家业，光是盘账就要盘上好多天！ 她知道赵沏的心思后，也留心起李如意的动态来。 对李如意，赵家老太太没什么想法。 知道杀手和李如意无关，对待孙子的救命恩人，她就只剩下礼遇了。 至于说喜不喜欢，倒是次要的。 就算她不喜欢李如意，她也得认下这份恩情。 当然，赵家老太太对李如意就是单纯的无感。 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 到了她这个份儿上，真正喜欢的人已经不多了。 这段时间，赵沏也在悄悄盯着李如意。 包括对方在哪里租了房子，想要买个什么样的院子，他都知道。 有一些是下面的人为了讨好他才说的。 有一些则是赵沏听多了这些事，自己好奇打听的。 或是主动，或是被动，这些消息都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 等到攒到一块后，赵家老太太都坐不住了。 她不介意赵沏在女人身上摔个跟头。 但这个女人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能是赵沏的救命恩人。 因为这两重身份混在一起，赵家老太太也很担心自己控制不了。 这件事发展到最后，要么是赵家背信弃义忘恩负义，要么就是让赵沏为了名声娶一个身份低微的姑娘，两者都是她不能接受的。 至于说把李如意收房，当个妾。 赵老太太在不了解李如意的为人之前或许还会这样想。 可在了解了李如意的为人之后，她觉得这个女孩子可不是寻常人，放在自家后院容易出大事儿。 身份肯定是压制不了她的！ 以赵家老太太的见识，只在一瞬间就分析出了李柱子那件事的原委。 她倒是不在乎李如意手段激烈。 可是，李如意若是真进了赵家的门，真要是遇上事儿了，谁能拦得住她！？ 赵老太太好日子过够了？让赵沏找这么个祸害回来？ 眼看着赵沏那边还跟个大傻子一样往上凑，逼的赵老太太不得不把人薅过来好好谈谈。 赵老太太坐在书房的乌木大书桌之后，两个丫鬟站在一边随侍。 赵沏得了消息，匆匆忙忙赶来，他撩了门帘走进屋里。 门口的小丫鬟忙帮他脱了外面的大氅。 赵砚跟在赵沏身边，把手炉送上，却被赵沏推开。 “孙儿见过祖母！” 赵沏过了垂帘隔断，跟赵家老太太行礼。 老太太白发梳的妥帖整齐，一天了都没有半分散乱。 她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马上上前，端着剪子，将几个灯芯全都剪了一遍，屋里跳动的火光慢慢平静下来。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就不用行礼了！” 赵家老太太提醒赵沏，但赵沏浑不在意。 “给祖母行礼可是大事！” 他这话说的倒是真心实意。 有那有眼色的丫鬟已经搬过来凳子放下，赵沏一屁股坐在赵家老太太对面，顺手拿了一本册子翻了翻，看见上面写的东西也没表现出异常来，看了几页又随手放下。 他是赵家的长孙，从出生起，家里就默认他是下一任继承者，所有的生意也都没瞒着他。 赵老太太紧紧的盯着赵沏的表情，发现这个孩子经历过生死后，似乎真的比之前多了些东西。 “你若是想学，祖母可以教你。” 往常赵沏总是表现出些许不耐来，但这次倒是平静的很。 “这里的学问深奥，孙儿只怕资质愚钝，未必学得会。” 赵家老太太见他没有那么抵触了，便鼓励他。 “这东西又有何难，祖母会的都可以教你！” 赵沏迟疑，他还以为赵家老太太找他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的，担心自己这次不说明白，往后就没有合适的机会说了。 “祖母，孙儿觉得二弟更合适处理这些，不然就让二弟学！？” 赵家老太太倒是没想到赵沏会这样说，她打量着赵沏的表情，猜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你二弟有自己的路要走。” 赵沏摇了摇头。 “祖母，孙儿对这些实在是不耐，就算压着性子也是个连守成都困难的人。” “反而二弟更擅长此道。” “若是可以，孙儿更想去参加科举。” 赵家老太太这次是真的意外了，她惊讶的看着赵沏。 “你以前不是也不爱读书吗？” 赵沏被赵家老太太的直白说的羞赧，但他也没什么办法。 赵游是他的亲弟弟，虽然说这次的追杀是因为他自己失策，但也因为生死危机，暴露了他身边赵游安排的人。 赵游安排的人就算对他再忠心，心里也总是更偏向赵游的。 所以那些人遇到了危难，第一时间从来都不是保护他。 他们心里其实是想要赵沏死掉或者废掉的。 赵游能找到这么多忠心耿耿的人，而他却连得用的小厮随从还得靠家里分配，可见二人之差距。 赵沏刚开始不是不怨的。 只是，怨过后他还是原谅了赵游。 那是他的亲弟弟，也没有主动加害他，他又能怎么样的呢？ 赵沏想要退一步，反正他原本也不喜欢家里这摊子事儿，赵游愿意，就让他去做呗！ 赵沏准备另辟蹊径，去科举。 他若是能考中个举人，家里也必然会给他铺路安排，既不用和自己亲弟弟闹翻，也不用让家人为难。 赵家老太太看懂了赵沏的退让，也跟着沉默下来。 为了大局着想是好事儿，可在赵老太太眼中，赵沏这会儿想要科举的心思却未必有那么单纯。 赵家老太太甚至怀疑，赵沏是不是喜欢李如意都喜欢疯了，非常着急脱离赵家的掌控。 不过这话她不会问，她只会儿旁敲侧击。 赵沏还不知道赵家老太太在观察着什么，他淡定的说道。 “是不喜欢读书，可更不喜欢管账，若是能有人替我管账，让我去读书也可以。” 赵家老太太心一咯噔。 实在是关心则乱了。 “管账？那你找几个账房不就好了，再不济，祖母也可以做主，替你找个能管账的媳妇。” 说到了媳妇，赵沏的眼神忽然飘忽了一下。 他控制不住的想到了那天抬起头时，看见李如意的侧脸。 风吹过李如意的碎发，吹动了赵沏的心弦。 但马上，这一丝丝心动就被他压了下去。 哼！李如意都不爱搭理他，他也没有那么爱搭理对方的好！ 看见他走神，赵家老太太直觉不好。 “怎么？心动了？” 赵沏脸瞬间涨红，可是，他很快反应过来。 不对呀！祖母怎么可能能知道我的想法？ 他恍然，这才想起刚才赵家老太太说了什么，连忙清了清喉咙，解释起来。 “没！再说……我都定亲了。” 说起定亲，赵沏就像是被一盆凉水浇了个透心凉。 以前他只觉得无所谓，可如今他却心里不舒服起来。 赵家老太太听他提起这桩婚事，才放心些许。 “你知道自己定亲了就好。秦家的姑娘是祖母看着长大的，最是不会出错，她温柔知理贤惠大方，不管是你科举当官，还是管理家中事务，她都是你的帮手。” “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门当户对才最重要。” 赵沏缓缓低下头，他终于明白赵家老太太今晚叫他过来的意思了。 他沉默片刻，攥了攥拳头。 “祖母的意思孙儿明白。” 赵家老太太点了点头，这才看向了屋里的丫鬟随从，开口说道。 “你们先下去！” 一屋子的人全都点头答应动作轻柔的退了出去，又把房门关上。 很快屋里就剩下祖孙两人。 赵沏吊儿郎当的坐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慢慢收敛。 两人沉默了片刻后，赵家老太太直入主题。 “你对李姑娘是个什么心思？” 赵沏没想到赵家老太太竟然都不问问赵游的事。 他有些心酸。 虽然他做好了退让的准备，可大家直接默认了他的退让，也让他有些委屈。 家主更看重的是家族利益，对赵家老太太来说，她已经敲打过赵游，这就是对赵沏最好的交代。 安抚什么的都不重要。 安抚了又能怎么样？最后还不是得解决问题！ “我……” 赵沏想说没什么想法，可这话到了嘴边，他只觉得心中憋闷无比。 以前没有这个人的时候，他也没觉得怎么样。 可知道了这个人的存在，感受过剧烈的心动后，他也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祖母，孙儿不知。” 赵沏最后还是说了实话。 除了无法在赵家老太太面前说谎之外，他其实内心中也有一分隐隐的期待。 他想让祖母给他一个万全之法，让他能够得到李如意，又不改变现在的一切。 可惜，赵家老太太不是神，给不出这种办法来。 如果李如意不是赵沏的救命恩人，赵家老太太对付她的手段可太多了。 但李如意偏偏就是。 如果李如意对赵沏有那么点心思，赵家老太太能跟她谈的条件也多了去了。 但李如意偏偏没有。 人家救了自家孩子的命，还不想跟自家孩子纠缠，赵家老太太都想不出还有什么对付人家的理由。 她还没有霸道的认为，这样迷惑自家儿郎的女子就该杀了，才能一了百了。 到了赵家老太太的岁数，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家孩子不要强，为难别人没有用。 “沏儿，你是赵家长孙，往后是要继承家业的，祖母知道这摊子事麻烦，你心思未定，也对你多了份纵容，但你不能真的不知！” 赵沏沉默的低下了头。 赵家老太太瞬间看穿了他的心思，叹了口气。 “李姑娘是个好人，一个女子能做到她这般实在不易，你若是不想坑害她，便远着她些，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对你二人都好。” 赵沏眉头皱了皱，下意识反驳。 “祖母，孙儿不甘心！孙儿不觉得同我一起，便是坑害了她。” 第297章 深夜偷跑 赵家老太太一时语塞，看着面前的赵沏，只觉得有些疲惫。 孩子太小了，有些话理解不了。 “那秦姑娘呢？你又当她是什么？” 赵沏的气焰被赵家老太太压了下去，但他脸上的不服气没有消失。 “秦姑娘与你自小定亲，这辈子就是为了嫁给你的，你不把她放在心上，让她以后如何自处？” 赵沏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赵家老太太又问他。 “你去纠缠李姑娘，难道是想要让她给你当妾嘛？” 赵沏小声质问。 “当妾有什么不好的？锦衣玉食，仆人伺候，还能比她如今的日子糟糕？” 赵沏的声音确实不大，奈何房间里太安静了，赵家老太太又不聋，想要装作听不见都不成。 这下她都无语了！ “那你觉得李姑娘愿意吗？秦姑娘又怎么想？你未成婚便弄出这些事来，她岂不是成了笑料？” 赵沏不能理解赵老太太这话，就像他不能理解李如意为什么宁可过苦日子都不愿意跟他一样。 “这算什么笑料？爷们讨个妾就成笑料了，未免太小肚鸡肠了些。” 赵家老太太跟他解释不清楚，还被赵沏说的有些烦。 “你这个蠢货！你这时候讨得是妾嘛？分明是打她的脸！” “我还当你经历了这一遭有长进了，如今看来，倒是蠢的一如既往！” “正好你伤还没好，这段时间也就别往外跑了！” 赵沏一听要被禁足，眼睛都瞪大了。 “祖母……就因为我想要个妾，你就禁我的足？” 赵家老太太瞪他。 “你给我回去好好反省反省，要是想出来，我过一阵子放你出来，要是想不出来，等你伤好了，就跪在祠堂里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或者你什么时候成亲了，我再放你出来！” 赵沏一听这禁足都要禁的没尽头了，他往后一歪，一下倒在了椅子上。 “祖母……” 赵家老太太对着外面高声说道。 “来人，把大少爷捆回去！” 外面人听见动静呼啦啦进来一堆人，赵沏很快就被带走了。 走的时候他还想要挣扎的，但愣是没挣扎过赵家老太太的管事婆子，最后被人按着脑袋送回去了。 一时间，赵沏的八卦传遍了赵家上上下下。 李如意的事再也没人敢提起来了。 不过赵沏也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他人虽然出不去，但他的心还在外面。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让他难受要死的消息。 “大爷，小的都打听清楚了，这件事一般人都不知道，李姑娘有个青梅竹马的同门，两人关系暧昧的很。” “老祖宗肯定是听说了这件事，才生气的！” 赵沏的心被这个消息分成了两半，一半快要气炸了，另一半则是疑惑。 难道祖母就是因此才不让我纳了李姑娘？ 怎么总觉得这件事怪怪的呢？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赵沏正抓狂呢，又是一条消息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听说两人公然在街面上拉拉扯扯，不清不楚的！” 赵沏：…… “什么？街面上拉拉扯扯？怎么拉扯？什么时候？” “那人是谁？长的什么样儿？我见过吗？” 赵沏得了这个消息没有死心不说，更想出去了！ 传信的人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理论上来说，赵沏应该是见过韩时安的。 可是，当时赵沏被李如意削掉了一缕头发，注意力全在李如意身上，哪里会在意别人？ 提起韩时安已经够让人不痛快了，还要提起那缕头发…… 传消息过来的人到底没敢说。 赵沏气的满地乱转，急的心烦意乱，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要出去一趟。 可是要怎么出去，又成了问题！ 这里毕竟是赵家，当家的还是他祖母…… 赵沏最后决定来一招偷天换日。 他穿上刚才过来传信那人的衣服，装作对方的身份，弓着腰低着头离开了自己的院子。 赵家治家森严，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光明正大的跑出去，便转了个圈，找到一处院墙，趁着巡逻守夜的人过去时，解下捆在腰上的钩子扔了出去。 扔了好几次钩子才勾结实，他飞快爬到墙上跳了出去。 这些年跑江湖也不是白跑的，赵沏也有点三脚猫的功夫。 落地之后，他捂着身上的伤口跳了好几下，血痕很快渗了出来。 但他也没顾得上。 若是没有这点冲劲儿，他又怎么敢满世界乱窜。 李如意如今住在哪他已经打听清楚了。 不过夜里赶路实在麻烦。 宵禁以后满大街都是巡逻的守备，逼的赵沏只能走一些阴暗的小路。 他穿的衣服太薄了，跟往日的厚实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他走出去没多远就觉得浑身冷的够呛。 巡逻的火把走过，赵沏蹲在一条黑乎乎的胡同里，蹲了一会儿他忽然感觉自己屁股底下好像窜过去什么东西。 他以为是老鼠，心里有点慌，但他自诩是个高大威猛的爷们，不能让自己流露出害怕的表情，还是压着恐惧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吓得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 之间刚才滑过去的那是什么耗子，而是一只人手，而那个瘦骨嶙峋的乞丐，这会儿正歪在垃圾堆里，用破烂的箩筐菜叶子把自己围了个严实，但依旧挡不住冷风侵袭，若是没人管，明早大概又会多一具尸体了。 这种死尸每年冬天都有很多。 赵沏不敢出声，怕被守备听见，只吓得跳脚。 跳了一会儿，等到守备走远，他才如同利剑一般‘嗖’的窜出了胡同。 他一下就窜出了一条街，一直到了宽阔的主干路上，赵沏才喘着大气冷静下来。 因为跑的太快，刚才还冻的发慌的人，这会儿额头都见汗了。 他停下来想要继续往前走，可迟疑了一下，这一步到底没落下去。 李如意的话在他耳边回荡。 他记得她说。 “我救赵公子本就是出于本心，不求太多，赵公子若是觉得心有亏欠，多去救济一些灾民，将这份善念延续下去也就是了。” 那些话历历在耳，赵沏的心好像生了草，他嫌弃那乞丐肮脏，可脚下却像是生了根。 赵沏捶了自己脑袋一下，转身又跑了回去。 片刻后，他的背后多了个人。 “你可得记得你是我救的，以后可千万要报答我！” 穿着单衣已经冻晕过去的乞丐哪里听得见这话，他只觉得一股温热不知道从何时传来，他用力抱紧赵沏的脖子。 赵沏都快被熏吐了，干呕了两下，但他一弯腰，那骨瘦如柴的胳膊马上给他来了个锁喉，他滚动的喉结被卡的要命，疼的他眼珠子差点爆出来。 “要命要命！恩将仇报啊你！” 赵沏背着个人跟小偷抢过道，躲守备躲到了沟里，因为踩了一块烂肉被野猫暴揍，又被野狗的绿眼睛吓得一蹦三丈高…… 坐车半个时辰就能到的地方，他生生走了半宿。 等找到地方的时候，赵沏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伸出手拍门。 但他的手没有落在门上，大门打开，他一头栽进了李廿的怀里。 李廿瞬间捏住了鼻子后退一步，一脚蹬在赵沏胸口，把人定在了半空。 “呕……有人投毒！哕……” 赵沏疯狂晃动，他根本没站稳，全靠李廿的腿支撑着。 这时候，李十六已经点亮了灯，举着灯扫过了赵沏的脸和他身上的乞丐。 对于出门在外还吃烧鸡，结果因为太嘚瑟而没吃成的赵沏，李十六印象深刻。 当时他也是咽口水惋惜的一员。 “唉？赵公子？” 终于被人认出来了，赵沏心头一喜，但下一刻，李廿收回了脚，一脸讨好的说道。 “什么？竟然是赵公子？” 他的表演流于表面，让李十六都直翻白眼。 赵沏心里的喜悦还没有通过言语表达出来，身体已经诚实的摔在了地面。 扑通一声，疼的他眼泪都出来了。 那个乞丐压在他的身上，完全没有任何要动一动的意思。 李廿和李十六凑过去居高临下的弯腰查看。 赵沏感受到光芒靠近想喊想咆哮，但这一路而来的经历左右了他的意志，他到底还是没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只是哼哼了两句。 两人把他扶了起来，躲在后面的李十八把大门关上，又把高高举起的门栓放下。 赵沏被李廿拎进屋，那个乞丐也被扔在了炕上。 已经等候多时的李如意被叫了过来。 她倒是没嫌弃什么，检查了一下乞丐身上的情况，这才招呼人过来帮忙清理。 来人过来收拾的时候，李如意回去拿了一包药虱子的药粉给干活的人，让人帮忙擦洗的时候用上。 这些药粉都是丁婆婆配的，很好用，李家如今已经没有虱子了，连带着隔壁和隔壁的隔壁都没有了。 保持不易，可千万别被传染上。 就在乞丐被人收拾的时候，赵沏也正在被人收拾着。 李廿不知道在哪找了双筷子，夹着赵沏身上的虱子给他看，吓得赵沏连连后退。 李十六觉得李廿无聊死了，给他使眼色让他消停一点，这毕竟是赵家的大公子。 李廿也就是听说赵沏纠缠李如意，这才来了点火气想要捉弄他一下，倒也没想怎么样，接收到李十六的暗示后，便收敛了许多。 直到李如意过来查看，才发现赵沏脸色不对。 赵沏这会儿看见李如意心情非常复杂。 明明他该质问些什么的，可李如意一开口，他就只剩下委屈了。 “你伤口裂开了？” 赵沏身上好几处伤都裂开了，血液干涸在他的衣服上，看起来好像只是脏兮兮的而已，他没想到李如意一眼就看了出来。 有些心动总是这样猝不及防，他来之前想着一定要质问指责，或者想办法让李如意离开韩时安…… 可见到了活生生的人，就这样站在他的面前，他那些阴暗瞬间无所遁形。 赵沏忽然觉得这样就够了！ 这一夜的跌宕不安全都平静了下来。 他以前的喜欢流于表面，就像是赵游喜欢他的宝瓶和砚台，时时把玩却又不是非它不可。 可有些话有些人，就像是一枚钢针，一颗钉子，总能一瞬间洞穿别人的心房，住进另一个灵魂之中。 赵沏看着李如意盯着自己衣服上的血迹看了两眼，转头交代李廿。 “二十哥，帮赵公子找套衣服过来，顺便帮他处理一下伤口！” 赵沏忽然说不出任何话来，乖巧的坐在那里，任人摆布。 李廿撇了撇嘴，但还是拿出了自己的衣服。 “我比你高了点，你对付着穿！别人的你也穿不上。” 这里除了李廿，也就李十八比赵沏更加高大些。 不过李十八的衣服还没有赵沏现在的干净，李如意都没考虑过。 赵沏要换衣服，李如意自然要回避。 她回了房间之中等候，等到天都蒙蒙亮了，才有人过来叫她。 赵沏已经换好了药和衣服，躺在炕上盖着李廿的被子呼呼大睡。 李如意看了他一眼就去了隔壁。 那个乞丐的情况很复杂，李如意看病的水平一般，只能勉强得出这人亏空厉害的结果。 她让人煮的鱼糜粥已经好了，李如意让人给这乞丐喂下去。 那乞丐原本还平静的很，可肉粥到了嘴边，他似乎闻到了味道，不等别人说什么，他已经张开嘴巴大口大口的咽了起来，看来是真的饿惨了。 见他吃东西，李如意也就放心了很多。 这时候的人只要能吃进去东西就是还有希望。 一旦连食物都吃不下去了，那才是真的糟糕。 等两人都安排妥当了，李如意这才给大伙儿安排了一下东西，让大家补一补觉，明早也不用着急起来。 第二天一早，大门又一次被人敲响。 李如意以为是赵家来人了呢，结果打开门一看，是隔壁的邻居。 这次来的是个中年男人，凶神恶煞的样子。 “你们大清早的喊什么喊？懂不懂规矩！？” 李如意不敢跟人家硬刚，连忙道歉。 “实在抱歉，我们有个同伴生病了，昨晚发了高热，动静大了些。对不住对不住，如今那人烧已经退了，往后不会了！” 中年男人还以为自己要来打架呢，但没想到出来的是个小姑娘，一开口就是一通软话，搞得他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隔壁的婶子伸出头来看着这边的动静，打了个圆场。 “行了行了！我看人家孩子也不是诚心的，你也早点回去！” 男人有了台阶，这才看了李如意一眼，凶巴巴的警告。 “以后注意点，大晚上的小点声！” 李如意连连点头。 “是是是！以后不会了！” 她态度如此平和，让吵架的人都不知道从何吵起了。 来人抓了抓脸，离开了这里。 李如意关上大门去看看那个乞丐的情况。 不过她才进屋，就听到了门外的动静。 她叹了口气，转身出来，在外面的人没敲上门的时候，便已经把大门打开。 “抱歉抱歉！” 李如意开门就抱歉，但看见来人，她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家的大管家，李如意那些讨好退去，肩膀都垮了不少，幽幽的叹了口气。 “清早上门，实在冒昧。” 大管家身后跟着马车，还有随从随侍。 李如意点了点头，让开空间，让他们进去，马车原本想要停在路上等候的，李如意见此连忙交代。 “清早行人多，还是进来等！” 大管家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马上便有人过来拆了门槛。 马车进了院子，周围的邻居又都张望了起来。 李如意这个陌生人最近占据了胡同里家家户户茶余饭后的所有时间。 大家都在议论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她有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简单。 这些人猜谜猜的上瘾，看什么都带着新奇，连家里的小孩子都常常好奇的探出头来。 李如意等到大管家进门，才往正屋里做了个请的手势，顺势说道。 “不知大管家亲自上门，可有要事？” 大管家没有隐瞒，直说来意。 “听说昨夜我家大少爷给李姑娘添了不少麻烦，在下这便是来接人的。” 李如意没有否认这一点，赵沏确实给她添了麻烦，不光自己上门闹了一阵，还带来了一个乞丐等着她救助。 “麻烦谈不上，赵大公子真性情，昨夜救了一位乞丐，但是牵扯了自己身上的伤，如今已经睡下，若是大管家不忙可以静候片刻，若是着急，我也可以安排人叫赵公子起来。” 大管家身份地位毕竟不同，也算是下人之中，有资格把赵沏从炕上扒拉起来的人了。 不过他听了李如意这话，倒是没有着急的意思了。 李如意能说出牵扯伤口的话，可见也是帮忙处理过的。 大管家此番前来，除了把赵沏带回去，还肩负了打听消息的重任。 “既然睡了，那也不便打扰，在下静候便是，就是怕我坐在这里，会给李姑娘带来麻烦。” 李如意都装到了这一步，剩下的还算是事儿嘛？ 她自然也是和颜悦色。 两人在桌边坐下，大管家觉得这屋里有点冷，炕一清早还没烧，地上也没放火盆，破旧的房子四壁透风，穿堂风吹的人凉飕飕的。 只是，赵家的大管家那都是历练出来的人，别说这么点寒冷了，就是再多些，他也能脸色不变。 “听说李姑娘近日准备在府城扎根，不知道可有用的上我的地方？” 大管家这般开口，不过是找个话题罢了，李如意也不会真的顺杆子往上爬。 李如意知道对方和他聊天的目的在哪，不会信以为真的认为人家真心想要帮忙。 “如今还算平顺，早先我们也来过府城，如今也不过是租了个院子落脚而已，和之前也没太大区别。” 大管家听了这话，继续问道。 “是准备多收些货物嘛？赵家名下产业众多，也需要不少东西，若是有机会，李姑娘也可以将东西拿来给赵家的管事的看看。” 李如意面露一丝尴尬，连忙解释。 “我这实力低微，手里的货也不算多，不好麻烦管事放在心上，若是等有朝一日我有了积累，才好上门，做生意终归是要双赢的。” 人情走不长远，还容易翻车。 大管家听了这话，也没再劝，他也知道李如意那点货实在不值一提，他转而说到了刚才的事。 “李姑娘心有成算，在下敬佩，若是有用的上的千万开口，你可是我家大公子的救命恩人，便是我们赵家的贵客。” “对了，刚才听你在跟人道歉，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李如意面露尴尬，叹了口气，这才说道。 “昨夜赵公子前来，还背了个乞丐过来，我见他伤口裂开，便让我二位堂哥帮他换药，换药时他看见了自己身上的虱子，便……” 李如意似乎组织了一下语言，才把一些不体面的词汇说的尽量委婉。 “便有些震惊，动静大了些，吵到了周围邻居。” 大管事倒是没想到他还以为自己要帮李如意处理点麻烦抵消这部分人情呢，结果这一问倒是欠的更多了。 “如此倒是我家公子的不是。” 说完他转身叫了一句。 “赵平！进来！” 跟在大管事身边的随从脚步轻盈的走了进来。 “爹！” 李如意这才知道，原来这不是随从，这是亲爹教导的未来继承人。 大管事的身份也不是谁都能当的，也需要磨练和学习，亲爹带着亲儿子，最合适不过了。 “你去前面买些点心回来。” 他没交代赵平送出去，这毕竟是李如意的地方，他也要问问李如意的意见。 赵平领命，转身就跑了出去，大管家这才转头笑呵呵的跟李如意说道。 “既然打扰了周围邻居，总是要上门道歉的，就是不知邻里性格如何？李姑娘和他们熟悉吗？” 李如意想了想。 “倒是有些了解，人都不错，只是偶尔心急一点罢了。” “我原也想要买些糕饼送一送，只是近日事忙，倒是叫大管家费心了。” 大管家不敢认下这个人情。 “若非是我家公子，李姑娘也不会惹出这许多事来，如此我倒是不好越俎代庖，等到点心拿回来，还是要麻烦李姑娘送出去。” 第298章 贵客上门 既然李如意明确表示周围人不错，不需要赵家出头，大管家也不会去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李如意自始至终都不愿意成为赵家的附庸，更没有对赵沏表示出半分兴趣。 就算是大管家，心里也得承认，人家可能真的就是没别的想法，都是自家公子一厢情愿。 “大管家客气。” 见这个话题马上要聊死，大管家新的话题瞬间抛了出来。 “听说我家公子伤口撕裂，不知如今伤势如何？” 李如意本着严谨的想法，也把听见动静，站到外面的李廿喊了进来。 “二十哥！” 李廿痛快的答应了一声，走进屋里。 大管家上次就见过他了，如今再见倒是有了两分熟悉。 李如意这才回头跟大管家解释。 “男女有别，赵公子的伤是我堂哥帮忙换的药，伤势如何还得问问我堂哥。” 大管家点了点头，看向了李廿的方向。 李廿被两个人这样看着，有些慌张。 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跟人行礼，而后说道。 “都是皮外伤，就是赵公子身子虚，跑了一夜累的不轻，眼下已经睡了。” 说完问了大管家一句。 “要叫起来吗？” 大管家看着李廿跃跃欲试的表情，心里叹气，自家大公子到底是多不受人待见啊！ “不必，公子身子没恢复，先让他休息！” 大管家跟李廿说话就直白多了，他总担心自己不直白会被李廿会错意。 李廿痛快的答应了一声。 见他没有流露出太失望的表情，大管家心境也平和了些许，总算还没被人嫌弃到恨不得马上撵出去的地步。 他不知道的是，李廿也是有点心虚的。 毕竟赵沏嚎的那么惨，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拿虱子吓唬的。 不过那虱子是真多啊，他打了好半天才全打死。 李廿退了出去，屋里又剩下李如意和大管家两人。 这次倒是李如意先挑起了话头。 “赵公子八成被染了虱子，回去以后也得用虱子药多洗洗头发衣服。” 大管事答应下来。 “李姑娘说的是，对了，早就听说李姑娘的药好，不知道你有没有买药的打算？” 李如意倒是也想买药，可如今家里能制药的只有丁婆婆一个人，老三倒是学了个皮毛，可她对那些伤药不感兴趣，只对毒药感兴趣，李如意也不想勉强她，但也不想让丁婆婆太过劳累。 “买药的事还要等一等，药方是我师父祖传的，如今除了她一人，旁人也学不会，就算是想去买药，也没有能力。” 大管家倒是对李如意手里的药方很感兴趣，继续问道。 “药方呢？可有想过卖掉？” 李如意倒是想，可那是丁婆婆的东西，她凭什么卖掉？ “不瞒您说，这药方我也不知道，卖不卖的也得听听我师父的意见。” 有一个话题终结，大管家下一个话题紧跟着续上。 “应当的，应当的。” “说来也是凑巧，李姑娘之前卖的伤药，有一份也辗转落在了我们的手里，家中护卫用过，觉得效果甚好，我知道尊师一人制作不出太多，不过若是有了些储备，倒是也可以与我联系。” 这就算是李如意说的双赢了，李如意自然不会拒绝。 “自然可以，不过伤药制作不易，恐怕还需要多些时间。” 聊到了这这里，大管家也没勉强她什么。 两人又针对府城的局势简单说了几句。 这一说，就直说到了赵沏醒来。 赵沏其实还没睡够呢，但李如意已经耽搁不少事情了，也就是眼下不急，这要是放在大车店，她这会儿八成都要赶人了。 赵沏还想再睡一会儿，但他翻了个身就被李廿扒拉起来了。 “你家里来人接你了，我看你还是先回去！” 赵沏以为自己这是做梦梦见了什么，装作听不见，但李廿那边又开口了。 “是你家管家亲自来的，我也不知道你闯了什么祸，但我琢磨着，你这会儿回去装装病，八成还能糊弄过去。” 赵沏这才一个晃神，连忙坐了起来。 “真的来了？” 李廿面露同情的点了点头。 赵沏连忙翻身下来，穿上鞋子走了出去。 他才一出门，赵墨第一时间迎了出来，一件披风披在了他的身上，把他捂的严严实实。 赵沏经历了昨晚的一切，再看见这披风，心情有些许复杂。 他越过了赵墨，走到了正屋的客厅之中，一抬头看见大管家，他也没什么表情。 大管家不意外赵沏的态度，起身行礼。 在赵家的家仆眼中，不管赵沏犯了什么错，他都是主子，大管家只能把他带回去，无权落了他的脸面。 他毕恭毕敬的开口。 “大爷，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赵沏跑出来的目的还没达成，并没那么着急回去。 他抖了抖自己的披风，拎了一把破凳子过来，坐在了大管家和李如意之间。 大管家没再坐下，立在一旁。 赵沏看看他，意思不言而喻，让他出去，自己有话跟李如意说。 大管家迟疑一瞬，脚步微微移动，但最后还是原地站定，没有退出去。 赵沏脸色不大好看，他知道大管家这是怕他找机会跑了。 但他不是这样想的呀！ 他清了清嗓子，又看了大管家一眼。 大管家垂手而立把脑袋转过去不看他。 赵沏又不好当着李如意的面下了对方的脸面，想了想只能硬着头皮问李如意。 “我听说你在你师门之中还有两个师兄？” 李如意挑了挑眉。 她想过赵沏深夜跑过来的种种可能，唯独没想到这货竟然是因为得知了她和韩时安的事情。 李如意开口说道。 “我没有师兄。” 赵沏眼中有惊喜一闪而过，但他马上就听见李如意继续说道。 “我们师门的规矩，排名按照入门时间算，所以那是我师弟！他也是我的心上人。” 赵沏的心仿佛瞬间落入了一片冰河，冻的他连呼吸都忘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沏只觉得时间漫长的可怕，他脑子转过来一点。 “你说什么？你一个女子，不知矜持为何，竟然直接把一个男人挂在嘴边，你……” 他心中的苦闷处理不掉，就变成恶毒的言语攻击李如意，仿佛李如意疼了，就能如他的意。 李如意倒是无所谓，赵沏对她来说就不重要，赵沏的言论更加不重要。 他的话再难听还能比三家村那些流言蜚语更难听吗？ 李如意凭什么要被他拉扯心神？ 凭什么要为他生气？ 赵沏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对，沉默了下来。 但他不是在想如何挽回，而是在等李如意开口驳斥，他好直接坐实了李如意不知羞耻的品格。 可惜…… “所以呢？我就是不知矜持为何，又怎样？” 赵沏：…… “你……你……” 赵沏没想到李如意竟然如此说，他脑海中转过的话瞬间消散一空，气势也连掉了好几个等级。 “你就不想想，那一个白面书生，能不能让你过上好日子？你你你……你怎么如此不爱重自己？” 李如意用‘你脑子好像有病’的眼神看着赵沏。 “我就是喜欢他，管什么以后的事？就像你如果喜欢一个女人，你会在乎你的未婚妻容不容的下她吗？你会在乎她愿不愿意给你当妾吗？你会在乎她有没有自己的理想吗？” “你什么都不在乎，又凭什么质问我？” “我喜欢一个人，也什么都不在乎。” 赵沏听着李如意的话，只觉得脸皮都被撕了下来，火辣辣的疼。 两人说的‘不在乎’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方式。 赵沏不在乎这个‘女人’的灵魂长成什么样儿。 李如意恰恰最在乎对方的灵魂，而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 韩时安之于她，更像是人生的锚点，如果没有这个人，她的心里该有多空啊！ 李如意都不能想，如果这辈子回来，她一个人爬上了勾栏后巷的屋顶，一个人坐在夜空之下，看着满天星斗…… 天大地大，却找不到一丝羁绊，更没有一个人懂她，她该是何等的寂寞。 她喜欢的韩时安，就是那个灵魂。 就像韩时安喜欢的她，也是这样的自己一般。 即便双方都知道对方的过往，即便李如意上辈子的人生不够体面。 可是，他们爱的就是种种不体面凝结而成的对方。 那些好的坏的，那些和善的锋利的，那些固执的软弱的…… 都是他们爱的那一部分。 是他们和这个世界的牵绊。 赵沏他懂个屁？ 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质疑？ 赵沏腾地一下站起身，看向李如意的表情有些凶。 李如意心里冲他翻了个白眼，嘴上却和气的问他。 “赵公子要回去了？” 赵沏心里堵的难受，转身拉开门就走了出去，大管家对着李如意躬身一礼，跟在赵沏身后走了出去。 等人离开，李廿这才盯着他们的背影进门。 确定人已经走出很远很远，就算内功一百层也听不见他们说话后，他这才表现出对赵沏的幸灾乐祸。 “我看那个赵沏这次对你肯定死心了！” 李如意翻了个白眼，她可没有李廿那么乐观。 李廿根本不懂，赵沏这人顺风顺水惯了，突然冒出来一个坎，他不跟这个坎死磕才怪。 他生来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应当一马平川。 事事顺心时，他未必感知得到，可若是那件事不顺心了，那才真是会牵扯住他的全部心神。 李廿看出了李如意情绪没多高涨，也跟着冷静些许。 “你不会觉得赵沏还得来？” 李如意转头问李廿。 “他带来的人怎么样了？带走了吗？” 李廿脸色一变，大骂一声！ “缺德的东西！人他还没领走呢！” 这上门的理由岂不是都成了现成的？ 李如意见李廿这样，无语的摇了摇头。 “算了，别理他，咱们该干什么干什么！我最近一段时间没办法回去，师父那里你多照顾一下。” 李廿听说李如意最近都不回去，倒是把赵沏抛在了脑后。 “怎么？是遇上麻烦了？” 李如意摇了摇头，将自己这几天记录的东西拿出来给李廿看。 “这里是我最近在府城各大集市蹲点算出来的，咱们想要进入一个圈子，就要先了解里面的规矩。” “不然贸然闯进去，只会头破血流，咱们本钱太少，摔一次再想站起来就难了。” 李廿把李如意记录的东西大致翻看了一下，表情也严肃起来。 “府城确实比县里繁华太多。” 李如意明白李廿想要表达的意思，府城的货物交易数量，比之县城高出了太多太多。 一千两放在县城都能当个小地主了，可放在府城之中，连个水花都砸不出来。 李廿心里很恐慌，因为没有后路，他走的格外不安。 看出他心绪波动，李如意连忙安抚。 “放心！一切有我。” 李廿和李如意相处多年，两人之间的信任，寻常人都难以理解。 若是换成李十六，心里只怕早就开始琢磨自己的后路了。 可换成李廿之后，他却是真心实意的相信李如意。 他信任的办法就是，把自己的钱拿了出来。 李如意看着李廿忽然当着自己的面开始抠腰带。 她忽然感觉十分无语。 “你干嘛？” 李廿从裤腰带里拿出了银票，已经不是李如意熟悉的银票了，而早先的三百多两，如今也只有一百六十两。 “我这里还有些钱，你拿去周转，我知道，你心里也想要多收些东西，但是因为院子的事，一直都没敢动用太多钱。” “我的钱先给你用。” 李如意犹豫了一下，李廿说的很有道理，这笔钱对她来说也确实很重要。 “那就算是我跟你借的，到时候给你写个欠条！” 李廿眉头一皱。 “说的什么傻话！遇上事儿了也别舍不得花，等你有了钱再还我，一直不凑手不还也成，左右不过是赵沏的护卫给的，给咱俩谁不是给。” 说回了赵沏，李廿又是一拍脑袋。 “哎呀！他还把我衣服穿走了，都没跟他要钱。” 李如意听了这话，也跟着攥了攥拳。 “应该让他把这个乞丐带走的！不然这人吃喝拉撒加上喝药，得多少钱呢！” 李廿又是一拍巴掌。 “亏大了亏大了！” 两人说完，这才相视而笑。 这次销货没有之前那样顺利，李如意不跟着李十六之后，他一个不了解府城关系网的人，很难打开局面。 李十六自从跟了李如意，也一直是顺风顺水的状态，这也是第一次摔的如此狠。 李如意没有第一时间安慰他，李十六这人承压能力强的很，根本没到极限。 如果不能让他明白府城的局势，他以后行事可未必会收敛。 他不是李廿，一旦膨胀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聪明人总是这样，好用确实好用，但飘起来，也真的很难按下去。 李如意对李十六寄予厚望，可不想他飘的太快。 压一压他的性子也挺好的。 李十六正在每天受挫的时候，李如意也忙着继续去打听各种消息。 她给韩时安的信托李廿送了回去。 等到李廿再来的时候，又给李如意带了新的信。 韩时安的情诗含蓄背后隐藏着无法忽视的热烈。 让李如意忙碌之中，又多了一些信心和期待。 日子就在李如意的奔忙和李十六的沮丧之中度过着。 新的炭送来，旧的炭还没有卖出去多少。 李十六已经放弃了去杂货铺推销，而是自己拉了车自己去挨家挨户的吆喝。 李十八跟在他身边，凶神恶煞的，倒是帮他挡了些许麻烦。 只是，该不赚钱还是不赚钱。 眼见着李十六越发憔悴，胡子都冒出来了，李如意这才觉得差不多了，拿出了一份名单给他，让他把上面的信息背下来，然后针对每个人都想出一种让对方买炭的说法和理由。 为此，李十六三四天都没出门。 他魔怔了一样，拉着院子里他能看见的所有人讲自己的想法，讲如何打动对方。 讲的通了，他就很满意，但若是陷入到了纠结之中，他又会很痛苦。 李廿再离开，又再回来，看见的就是李十六那略显疯癫的模样。 李十六拉着他跟他讲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那些能把院子里其它人全都说服的想法，却怎么都不能说服李廿。 李廿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理由，气的李十六都想要揍他。 要不是打不过，他是真想要往死里揍李廿一顿的！ 不过，李廿也确确实实打开了李十六很多思路。 两人都不是道德标准特别高的人，以前见识有限，能想到的都是村子里大家惯用的手段。 但最近到了府城，八卦听的多了，缺德的办法也了解的越来越多。 他们甚至都想出要不要放火把谁家房子点了，让他无家可归，逼的他不买炭就活不下去…… 这种危险的念头被路过的李如意及时打断。 李十六片刻的放松后，又重新消沉起来。 新的一年就在这种氛围之中到来。 一起的还有重振旗鼓的赵沏。 李如意收拾好了东西，但因为这里还有货物，离不了人，她也就没回三家村去。 大姐老三阿菜还有丁婆婆不愿意和她分开，又不耐烦应付过年上门的村人，便将房子交给李廿照顾，她们则全都到了府城这里。 随行的还有韩时安。 县太爷很给韩时安面子，让人送他们过来的。 一行人到了府城，李如意已经准备了过年的东西。 韩时安重生回来，还是头一次到府城来，看着熟悉中又透着一些陌生的地方，他眼中满是惆怅。 马车一直停在了院门口。 李如意已经等候多时了。 周围的邻居见多了李如意这里的热闹，这种又有马车上门的事情，已经算不上多新鲜了。 不过，李如意这里来了陌生脸孔的事，还是小范围的传播了一下。 就在大姐和阿菜张罗着贴窗花装饰一下院子的时候，院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李如意正和韩时安一起在院子里打家具。 两人有商有量的，李如意把韩时安给她看的那本书都背的滚瓜烂熟了。 因为流派差不多，两人的思路总是出奇的一致，倒是祥和的很。 听见有马车靠近的时候，他俩也没多在意，如今胡同里车来车往的，也不是所有马车都需要提防。 直到对方的车停在了院门口，有人过来敲响了院门，他们这才回头去看。 “李姑娘李姑娘！” 听见赵砚熟悉的声音，李如意眉头一皱。 韩时安虽然听着外面的动静，但也时刻注意着李如意的表情。 见李如意不高兴，他便率先起身，抖落了身上的木屑。 韩时安动作行云流水，仪态大方美观。 他走到了大门口，拉开了大门。 大门打开，四目相对。 赵沏的表情顿时一变。 他想起面前这人是谁了，这不就是他长鬓被李如意削掉的那天跟着李如意一起的人？ 赵沏上次被怼就缓了好一阵子都不能释怀，又被赵家老太太软禁了好些天，直到这两天才放出来。 他很愤怒，在他看来，他吃的这些苦都是因为李如意。 凭什么他要死要活的为两人争取更好的以后，李如意却可以和别的男人凑在一起卿卿我我？ 李如意这时候也走了过来，她站在韩时安身边。 虽然他俩如今年纪不大，可因为种种默契，站在一处时总有一种老夫老妻的忘我感。 赵沏只觉得自己格外多余，仿佛永远也站不到李如意身边一样。 李如意笑着看他。 “赵公子这是亲自过来送年礼？” 赵沏眼神中的凶戾褪去，变成了兴趣淡淡的模样。 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地方他就不该来。 可惜，现在意识到已经晚了，他人站在了这里，没有退路可走。 “我不是过来送年礼的！我就是来看看我上次送来的那个人，我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了，是时候让他报答我了！” 他似乎在暗示李如意可以向自己索取更多。 李如意听懂了，呵呵一笑，很是敷衍。 韩时安倒是比她真诚了许多，但一开口就把赵沏气的差点暴走。 “贵客上门，都别在这儿说话了，赶紧进院！” 第299章 她的本性从不是依靠，而是掠夺 韩时安仿佛不知道赵沏的目的一般，直接以主人的身份把人迎了进去。 赵沏内心非常抵触，但是他也不愿意在韩时安面前认输。 这时候已经不止是他喜不喜欢李如意的问题了，而是他的尊严不容挑衅。 眼见着赵沏背着手进门，韩时安瞬间笑了。 赵沏直接朝着主屋去，但才走出四五步，就被韩时安拦了下来。 “赵公子这边……” 赵沏眼睛一下瞪大，感慨韩时安为了恶性竞争连人都不做了，他一个客人上门，连正厅都不让去了？ 韩时安说话慢慢悠悠，仿佛是读书读傻了的老学究，都接收到了赵沏愤怒的视线，后半句话才缓缓说完。 “赵公子救回来的人，如今正在这边养病。” 赵沏：…… 他为了争强好胜随口编的理由，这会儿成了回旋镖，一镖打在了他身上。 赵砚跟着他进来，对着身后的人使了个手势，一群人开始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李吉祥也好，阿菜也好，都是第一次见到赵沏，躲的远远的偷偷瞧着。 只有老三，感觉藏头露尾的看不清楚，已经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跑到了李如意身边，悄悄给了李如意一个暧昧的眼神。 李如意拍了拍她的脑袋，揽过她的肩膀看着人往院子里搬礼盒。 赵砚可比赵沏爽利太多，跟李如意一拱手。 “李姑娘，这都是我家公子特意搜罗，送过来的节礼。” 李如意也不是省油的灯，听了这话淡淡一笑，一句话就把赵砚口中的暧昧瓦解了个干干净净。 “赵家果然是诗书礼仪之家，对待赵公子的救命恩人如此礼遇，倒是让我有些惶恐了。” 赵砚：…… 他也不是输不起，面上依旧笑呵呵的，仿佛李如意说的一点错都没有似的。 这边赵砚吃瘪，那边赵沏也没好过到哪去。 那个被他救回来的乞丐，身子骨已经大好了。 这人平日里就不是多勤快的人，李如意原本想要给他些活干，但他也没那么努力。 不过或许是经历过生死，这人还是想要活下去的，便对着大家用出了他最擅长的招数。 那就是卖惨加讨好。 别说，经过他凄惨的对比和毫无下限的讨好，外加上赵沏送来的身份，李廿一行人不管对他有多少怨念，也都一直憋着。 这乞丐年纪不大，也就十七八岁左右，没有名字，大家都叫他‘饱饭’，这人打记事起就是个乞丐。 他什么也不会，甚至连基本生活都不太会。 他没有洗衣服的常识，没有吃饭的规矩，甚至连上茅房都是现学的。 主要是李廿揍的太狠，他平日里都是随地解决，但被李廿撵狗一样撵了一阵子，整天盯着他去茅房，他这才有了些羞耻感，知道去茅房解决问题了。 不过，他依旧不爱洗澡，依旧邋里邋遢。 勉强有了些规矩，也是担心自己再被抛弃死在外面，才硬着头皮学的。 年纪越大学规矩越是艰难。 教他规矩的人生气，学规矩的人也是手足无措的样子。 赵沏一进门，饱饭就已经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两条跪着的腿一阵倒腾，冲向了赵沏一用力差点把赵沏裤子扒下来。 “恩人啊……我可算见到你了！我日思夜想，做梦都在想你啊！” 虽然他说着感激的话，但赵沏听在耳中，总觉得对方喊的是‘行行好！给口吃的！’。 他想起了他把饱饭背回来的那天，李廿用筷子夹着虱子给他看的样子，头皮一阵发麻，赶紧抖腿想要把饱饭甩开。 但他的道行哪里足够？ 看人的穿着也是乞丐的必修课，什么人能要钱，什么人不能凑上去招惹，这都大有学问。 某种程度上来说，饱饭对别人情绪的感知，已经超越了寻常人太多太多，才能在看见人第一眼就知道这人对他的感观如何，能不能给他点东西。 赵沏这人虽然穿的低调，可那衣服那质地那气质，已经让饱饭明白了面前这人身份必然不低。 而赵沏好脸面的种种举动，更是让饱饭抓住了他的软肋。 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哪怕他是个乞丐，一旦有了机会，也能压制住一个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小废物。 赵沏是个有能力的人，从他这么多年搜罗武器的事情上就看得出，这人敢想敢干有冲劲。 但赵家大公子的身份，是保护也是束缚，让他的缺点和优点一样明显。 赵家老太太不是没想过帮他掰一掰，可是这人的性子哪是那么容易掰过来的？ 不经历事情更是不会成长的。 相反有他压在头上的赵游，明显比赵沏更懂得权衡，而更像是个合格的家族继承人。 “是你把我从废墟里救出来的，往后我的这条命都是您的，愿意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您说往前我绝不往后，您说往东我绝不往西……” “恩人啊！你是我的救命大恩人啊！” 韩时安站在一旁，把问题抛给了赵沏，完全没有帮忙解围的打算。 赵沏看看韩时安又看看饱饭。 直到这时候，院子里听见动静的赵砚才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一伸手就把没骨头的饱饭拎了起来。 “行了行了！你也别嚎了！我家大爷什么身份？也是你想扒就能扒上的？” 饱饭见到赵沏带来的人，瞬间老实了不少。 韩时安这时候才开口说道。 “想必赵公子此番特意为了饱饭前来，就是专门要把人带走的？” “都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赵公子宅心仁厚，与我师姐如意脾气相似，也必然是会对自己救过的人多两分包容的。” 赵沏听出了韩时安的阴阳怪气，但他一时之间也被架了起来。 就像李如意说的，他这人遇上的坎太少，偶然见到一个，就总想要翻过去。 这段时间他的心思全都被李如意占据，那种想要征服的欲望和对李如意的喜欢混合在一起，已经变成了一种执念。 似乎得不到这个人，就始终无法消除这种执念一般。 赵砚听出了韩时安光明正大的给赵沏挖坑，心里着急。 但赵沏却已经无法拒绝了。 他毕竟是赵家的大公子，别说一个乞丐，就是一群乞丐他也养得起，又哪里会拒绝和李如意靠的更近的机会，虽然心里不痛快，但还是说道。 “这话倒是不错的，当初我救他，也是因李姑娘曾与我说过，希望我将她的善念播散出去。” 他以为韩时安听到李如意对他如此亲近会生气的。 但韩时安根本不顺着他的想法来。 “如意心善，救了人就希望对方都能好好生活。” 赵沏还以为能靠着这点亲近给韩时安制造压力呢，结果韩时安一句‘如意’便已经将赵沏划在了两人的世界之外。 赵沏和李如意关系远远达不到直呼其名的程度，更别说如此熟稔的语气了。 他讨厌那种一切都不受他掌控的感觉。 “这倒是真的！她也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说完，赵沏转头去看赵砚。 “把人带回去！给他改个名字，叫……赵李。” 赵砚：…… “毕竟这人是我和李姑娘一起救得，这好名声我也不能一个人担了！” 赵沏也不是不会反击的。 别说，韩时安有一瞬间真挺恶心的！ 不过，也就只有一瞬间而已。 小乞丐早就知道了赵沏的身份，如今能和赵沏一起回赵家，简直是天降美事儿。 他整个人激动的满脸的通红，当场就给赵沏咣咣咣一阵磕头。 赵沏对他的感激无动于衷。 不过下一刻，小乞丐起身跑出去又到院子里咣咣咣给李如意磕了三个头。 这下，赵沏高兴了！ 他用余光扫过了韩时安，想要看看韩时安难看的脸色。 不过，只看见韩时安满脸笑意，似乎对这个结果格外满意一般。 赵沏心里暗骂韩时安太能装。 但韩时安则是想着，终于把这人送走了，如此没规没矩的在自己面前乱晃，真是看的难受。 有时候规矩大了不好。 可有时候完全没有规矩也不好。 就像这个小乞丐。 吃饭的时候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不管是碗里的还是盘子里都往嘴里塞。 不大会用筷子，能用手绝不用工具。 一早起来不喜欢洗脸，总担心自己如果体面了点就会失去别人的同情。 更别说他还厌恶洗澡洗脚的事了。 乞丐天天洗脚，开什么玩笑？ 脚上那厚厚的茧子和脏污都是他们最后一层保护，不然鞋子破了还怎么走路？ 思想观念很难扭转。 不管是韩时安还是李如意都很难和这人生活到一块去。 赵沏能把人领走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这件事轻而易举敲定下来，赵沏甚至都没问问对方愿不愿意。 韩时安只是觉得好笑，这样的人是凭什么觉得如意会喜欢的他的？ 就是凭借身份和钱财吗？ 赵沏把小乞丐的事处理完，便转身去找李如意了。 这才是他过来的目的。 他送来的节礼还在院子里堆着，李如意已经回去接着做木工活了。 老三在一边给她打下手，大姐和阿菜躲到了厨房里面去。 赵沏看见李如意和老三说说笑笑的样子，心里柔软了一点。 就这么一点，让他忽然有些想哭。 当然，这种突如其来的脆弱不是因为看见李如意欢喜，而是他这段时间经受的挫折太多。 李如意见他出来，转头看过来，站起身擦了擦手。 “赵公子谈完了？这就要走了？” 赵沏：…… 他没憋住，气笑了。 “客人上门，李姑娘都不留顿饭嘛？” 李如意倒是坦然。 “我家粗茶淡饭，赵公子未必吃得惯，未免失了礼数，还是我改日专门请赵公子去酒楼吃饭的好。” 赵沏有些失望，他已经明白，李如意这话就是彻头彻尾的敷衍。 他上前几步，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当着一院子的人直接问道。 “李姑娘对我倒是没那么有耐心啊？！” 李如意对别人的耐心如果是八十，对赵沏就只有五十，而这五十里面，四十九都是看在赵家势力庞大不好得罪的份上。 赵沏以为李如意救得是自己，若是想搭上赵家的线，也得努力往自己身边凑。 但实际上，他不过是个搭头，李如意搭上的始终都是赵家老太太罢了。 赵家老太太能一次又一次的把赵沏放出来，让他往李如意身边凑，目的已经十分清晰。 李如意就像是一块磨刀石，她正在打磨着赵沏的心性。 得说收获颇丰。 赵沏如今对周围的感知比之以前强上太多，受了打击之后，他的行为也越来越有章法了。 不过，李如意倒是厌烦起来。 她的耐心快要消耗殆尽了，没人喜欢被自己讨厌的人追求。 大家都说烈女怕缠郎，大多数人都将这句话奉为名言，李如意也觉得很有道理，不过她的理解和大多数人不太一样，她私心觉得，这‘缠郎’是真可怕。 “赵公子想得太多，我虽然救了你的命，但咱们并不熟悉，你不了解我的为人，我也不知道你的品性，如今这般疏离才是正常的。” 李如意这话说的很温和，赵沏没从其中听到任何的攻击性。 这不是为了让赵沏难看才说的，这就是单纯陈述了一个事实。 放在之前，赵沏很难理解。 可经过了这段时间，赵沏正在一次次被李如意推到一个安全距离后，他好像才终于找到答案。 “我明白了！” 这一瞬间，赵沏的失落比之李如意喜欢韩时安更加强烈。 因为他终于意识到李如意是个独立的个体，即便没有韩时安，她也不会喜欢自己。 但是，赵沏是个有点执拗的人，他也没那么容易放弃。 “既然这样，我倒是想和李姑娘从朋友做起了。” 李如意听了这话，笑的更灿烂了。 不过她的内心可没有她的笑容阳光。 “赵公子愿意当然更好，不过，我倒是觉得你我二人不适合做朋友，我还有个想法，不知道赵公子可想听听？” 赵沏被李如意说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说来听听！” 李如意对赵沏会有这样的反应早有预料，开口说道。 “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赵沏没有迟疑，当即转身对赵砚说道。 “你在这里等我！” 赵砚似乎不放心，想要跟着，可见赵沏表情严肃，终究没有忤逆对方，低下头答应。 “是！” 李如意也转身带着赵沏去了正厅。 这个房间比赵沏上次来的时候充盈了很多，李如意的院子虽然还没着落，但现在做的家具以后也用得上。 而且可以和韩时安一起做一件事，对她来说也很有意义。 正厅之中没有人，李如意请赵沏坐下。 赵沏看了一眼关上的房门，心里还是升起了一点点的得意。 “你不是说外面的是你的心上人？当着他的面与外男共处一室，不需要问问他嘛？” 李如意一开口赵沏这点得意瞬间消散。 “他不会在意这些，我们之间的信任你理解不了。” 赵沏感觉自己一会儿生一股气一会儿生一股气，都快气出心疾了。 “他对你这么信任，为什么没想过让你过上好日子？” 李如意这是最后一次和赵沏扯皮，也就多了一点点耐心解释了一下。 “我现在过得就是好日子！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他给我的你看不到，也给不了。” 赵沏想要反驳，但李如意也有话说。 “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但我对你而言，就像是个物件儿，收集回去摆放起来，偶尔欣赏，便是你能给的全部。” “我在你这儿，就像是你家里库房中的宝贝，值钱却也仅此而已。” “可对韩时安来说，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我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理想追求。他尊重我，我也尊重他。” 赵沏听不懂这些话，但因为是李如意说的，他还是努力消化了一下。 但他的思维和李如意大不相同，勉强理解了意思，却不能理解李如意的想法，只能岔开话题。 “你说我们要用别的身份相处，又是什么身份？” 回归正题，李如意眼中闪过了一抹促狭。 她没有直入主题，而是反问赵沏。 “你现在日子过得挺难？赵游追的很紧，你又碍于大局，不愿和他撕破脸。” “听说都想要走科举的路了？” 赵沏结束刚才的话题就是为了结束难堪，没想到李如意马上让他陷入新的难堪。 “是又如何？你有什么办法？” 李如意点了点头。 “我还真有办法！” 赵沏嗤笑一声。 “你能有什么办法？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你觉得我选错了？” 李如意摇了摇头，对赵沏的选择做出认可，却否认了赵沏这个人。 “我觉得你选的对！因为我知道，你斗不过赵游。” 赵沏：…… “所以呢？你要说的是什么？” 李如意身体微微前倾，逼近了赵沏两分。 “我想要……给你当师父！” 赵沏没憋住，直接笑出声来。 “哈！给我当师父？你能教我什么就想要给我当师父？” 李如意看着赵沏的眼神中带了很多情绪。 赵沏如果是个追求者，那李如意自然是冷淡到极致也要把对方的热情浇灭。 但如果赵沏是她徒弟，情况就不同了！ 对于这样一个有身份有钱，还能自理，不需要她操心吃喝拉撒的徒弟，李如意还是万分满意的！ “我能教你的可太多了！我能教你武功，能教你道理，能磨练你的心智，能培养你的情操，我还能帮你找到名师，助你科举。” 赵沏听完只觉得无语，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哼！李如意，你别太可笑！我承认我对你很感兴趣，但你别以为能骑到我头上来！” 李如意没有被赵沏这话打击到半分，她还是一如最初般自信。 “不如这样，我们打个赌！” 赵沏想都不想就要拒绝，他祖母教育过他，永远不要和人打赌，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对手拥有什么底牌。 只是，赵沏看着李如意璀璨的眼睛，还有明媚之中带着些俏皮的模样。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面。 赵沏拒绝的话一下就说不出来了。 他知道李如意并不是真心的，可这一瞬间，他还是无法抵抗。 赵沏嘴唇动了动，视线落在李如意的眼睛上。 两人对坐在圆桌的两边，距离不远不近，可赵沏总觉得这一瞬间，李如意和他近在咫尺。 他们之间仿佛第一次如此靠近， 对方就像是一朵美丽的曼陀罗，带着致命的魔力。 “我……” 他只能说出这一个字来。 他被李如意控制了，那种追逐了许久始终得不到，却在某一刻忽然无比靠近的惊喜感，充斥了他全身，让他不敢说出任何拒绝的话惊扰对方。 他内心之中正在纠缠挣扎。 赵家老太太对他的教导如同洪水来袭时，摇摇欲坠的堤坝，提醒着他。 但李如意的控制像是汹涌奔腾且越发热烈的洪河，一瞬间就要将他的理智全都冲垮。 赵沏想要答应李如意所有的要求，甚至话都到了嘴边。 可就在他即将脱口而出的刹那，李如意缓缓向后靠去，整个人又变成了赵沏熟悉的淡漠。 “你这个样子，我都不想跟你打赌了，天赋也不怎么样，当我徒弟都勉强。” 赵沏：…… 他瞬间清醒过来，后背浮起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赵沏越是回忆刚才的感觉，越是觉得后怕。 李如意很少会用这么长的时间去布局。 如果不是碍于赵家人的身份，她更喜欢简单粗暴的办法解决问题。 赵沏颤抖着手缓缓站起，他咽了下口水，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他终于明白他祖母为什么不想让他纳了李如意了！ 他以为对方像是猫猫狗狗一般的玩物，要靠着他的怜惜才能生活。 可在这一瞬间，他终于明白，李如意就是李如意，她的本性从不是依赖，而是掠夺。 赵沏第一次和李如意同频，看到的就是这样一面。 李如意向他敞开了些许信任，他却如叶公好龙，恐慌的无以复加。 第300章 莫名其妙的烟花 赵沏又一次落荒而逃。 赵砚追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出门。 韩时安追了几步想要送送，却被赵沏直接无视。 他都坐在了马车上，内心依旧平静不下来。 回到了赵家，赵沏把自己关在房间之中，就这么关了整整一天。 来人过来叫他吃饭他都没动一下地方。 一直到了晚上，赵沏才反应过来事情不对。 他想起李如意那随意之中透出一点点敷衍的态度，他忽然觉得，或许李如意说那些话就是为了尽快把他恶心走的！ 自己这么离开，岂不是如了她的意？ 赵沏越想越气。 觉得李如意从头至尾都是在耍他。 他赵大公子何时吃过这样的大亏，还当他师父？可笑至极。 李如意那个全身上下都搜刮不出五千两的人，能教他什么？ 教他如何投胎去一户贫苦人家，风吹日晒攒了一辈子的钱，都没有赵家一日流水的零头多吗？ 赵沏气的满屋子乱转，觉得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事情都是可一可二不可三，李如意这样戏耍他，他也得报复回去！ 赵沏想了一会儿，心里大致有了个主意，把赵墨叫进来，在对方耳边耳语几句，赵墨一脸为难，但还是用力点头。 “大爷放心，小的一定把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的！” 赵墨嘴上这样说，脸上的痛苦却仿佛化为实质一般。 赵沏哼哼一声，拿出一些钱给他。 赵墨眼睛一亮，那些为难的表情瞬间消失，拿着钱屁颠屁颠的跑了。 赵沏这头的事，李如意自然不知道。 她和韩时安把之前刷过桐油的家具搬出来晾晾，晾好的就放进早先准备好的地方。 老三跟着她们一起忙碌，大姐和阿菜则是在准备食材。 阿菜最近特别忙，因为她过了年就要和李十五成亲了。 虽然她已经成过一次婚，但李十五却是头婚，李家这一辈第一个成亲的孩子，李家上上下下都想让他大办一场。 阿菜并不想张扬，奈何这件事也不是她和李十五说的算的。 不说李家人想要大办，就是李如意也不想让阿菜这次婚事太寒酸。 这也是为了阿菜好。 李十五短时间内不会离开三家村，甚至李如意的计划之中都没有太多能给他的位置。 这样一来，阿菜以后也要在村子里生活很久。 有人撑腰日子才能好过许多。 朝廷已经开仓放粮，再加上李如意家里人都要到府城过年，给人换粮食的事也就此搁置。 不过，李吉祥她们来府城之前倒是把家里的粮食都给人换出去大半，村子里的人也都能过个吃饱喝足的好年。 人家都说新年旺，来年才能旺，能吃饱饭也算是个好兆头了。 府城之中的新年比三家村热闹的多，当夜，城中好几家大姓人家都放起了烟花。 李如意站在院子里看着，看的也不真切。 韩时安拿了衣服走到她身边帮她披上。 李如意转头看他，韩时安在她身边站定，两人并肩而立，靠的很近很近。 “我不冷！” 李如意有内功护体，即便是冬日也没觉得多冷。 韩时安自然知道，笑看着李如意解释。 “只是想要靠近你一些，又怕冒冒然凑上来让你防备。” 李如意白了他一眼，但下一刻，她脑袋一歪，便靠在了韩时安的肩上。 韩时安低头去看，刚好能看见她的睫毛和鼻尖。 “韩时安！” 夜空之中是叮叮当当的鞭炮声，但两人之间却充斥着一种旁人永远也无法加入的静谧。 韩时安听见李如意叫她，也跟着轻声答应。 “嗯！” 李如意又叫了他一句，这次声音更加温柔。 “韩时安……” 韩时安被她突然冒出来的幼稚逗的大笑起来，但笑声的间隙，他还是回了一句。 “我就在这儿。” 李如意伸出手，拍打了一下他的棉衣，拍成了一个舒适的形态，又重新靠了上去。 韩时安一动没动，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李如意。 看她难得的幼稚，看她少有的放松，也学着她的样子，开口说道。 “李如意！” 李如意和他一样，也答应一句。 “我也在这儿。” 韩时安的心一瞬间安定了下来，他的灵魂好像都有了寄托之所。 他歪头靠在李如意头上，感受着李如意的发髻在他脖子上扫来扫去也不觉得难受。 韩时安又叫了一句。 “李如意……” 李如意瓮声瓮气的哼了一声。 “嗯！” 天空之中一朵绚烂的烟花炸开，李如意忽然高兴起来，指着烟花给韩时安看。 “这烟花好近啊！真好看！” 韩时安看着如此近的烟花，又看看李如意忽然深不见底的眼神，他明白，两人想到一处去了！ 前街上，赵墨缩手缩脚的乱蹦乱跳，他简直冷死了，今晚也太冷了！ 而且，大过年的不让人好好在家待着，千里迢迢跑来给人放烟花。 放就放呗，兴许人家李姑娘都不看呢！ 赵墨觉得自家大少爷越看越多余。 但是他不敢说，他就是实话说的太多了，才每次都被派来干这么垃圾的活儿。 旁边，赵墨带着他的两个亲弟弟，小破孩儿能放烟花兴奋的很，完全不知道自己哥哥内心中正在如何吐槽。 烟花放完，周围不少人家都出来围观。 如今的烟花可贵得很，寻常人家根本舍不得买，只在别人家放的时候自家去借借光过过眼罢了。 好多人也是生平第一次看见如何放烟花，从院墙上或者大门里探出脑袋看。 赵墨的弟弟兴奋坏了，也是又蹦又跳的，却和赵沏的寒冷相去甚远。 赵墨干完活回去的路上带着两个弟弟一路小跑回去，才勉强缓过来一点点。 可惜还真没人体谅他。 等他再看见赵沏时，赵沏还在追问他李如意的反应。 赵墨心说我哪知道李如意的反应啊！？ 我又没去打听。 但他嘴上不能这么说，他只能摇了摇头。 “李姑娘不在乎那些，听说这时辰还在吃饭呢！” 赵墨顺嘴胡说，反正赵沏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去找李如意对峙，他有大把的时间把后续问题处理干净。 赵沏听说李如意没反应，还有些失望。 他度过了最初那个生气的劲儿，如今倒是又积蓄起了一点勇气，最近这几天，他总能梦见李如意，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又问了赵墨一句。 “我让你办的事，你办的怎么样了？” 赵墨凑过去讲了一下进度。 “人已经找好了，也都安排好了。” 赵沏听了这话也没多放心，又叮嘱了一句。 “把首尾处理干净，不然要是从你这里追查到我身上！” “不然我打死你！” 赵沏不痛不痒的警告了赵墨一句。 两人正在说话，外面传来了小丫鬟的动静。 “大少爷，大太太叫您过去守岁呢！” 赵沏停下了话头，有些气闷的答应。 “知道了！知道了！” 说完，无奈的站起身，又叮嘱赵墨一句。 “交代你的事放心上，好好办。” 赵墨点头哈腰的送走赵沏和赵砚，这才转身回家。 年年月月都是同一轮明月，不过新年时节，圆月已经变成了弯弯的一条，像是一只笑眯眯的眼睛。 同一轮明月之下，有赵沏这样的人，自然也有李十五那样的人。 新年对于李十五来说，还是太无聊了。 往年那些乐子，今年他都提不起一点兴趣。 越是临近婚期，他的心情也越是激动，最近这几天他一边思念阿菜，一边又着急的睡不着觉。 他爬起来，走到了隔壁，李如意家里院门紧闭，但李十五知道里面有人。 李廿和李十六都在这里看着东西。 只是，这里面的人终究不是他期待的。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一回头就看见李老头站在自家这边的大门口看他。 门口的灯笼把李老头的脸照的红彤彤的，也让李十五看见了对方的嫌弃。 “你等过了明儿个，初二就去府城！也别自己一个人去，我看让二十骑马带着你，你俩当天就能到。” 李十五缩了缩脖子。 李老头摇了摇头，回去了。 一天时间对于思念的人来说也是一种漫长，不过总算是有了盼头。 初二一早，李十五便和李廿一起早早出门。 李十六把李十八叫了过去，两人就睡在李如意的仓房里。 仓房外间的小炕上都是猫毛，两人一躺下，就会被猫包围。 猫儿不喜欢挪地方，李如意带到府城两只，但却因为院子小，差点跑出去跑丢。 她也没办法，又给送回了村子这边。 李廿骑马没有李如意那么顺畅，不过因为和马儿在一起许久了，互相之间也有了点默契，速度还是比较快的，还不到傍晚，兄弟二人就已经到了。 李如意也正在收拾东西，她要等到李廿到了以后回村里一趟。 她也得走走亲戚。 就算不跟李老六李老四接触太多，里正那头也是要去看的。 看见李十五这时候就过来，李如意也是无语。 听见李廿的马蹄声，老三已经从院墙上跳下来去开门了。 “二姐二姐，十五哥和二十哥来啦！” 老三往院子里招呼，声音和别人家热闹的动静混在一处。 李廿还带了点零零碎碎的东西过来，看见韩时安他也没有意外。 他又不瞎，李如意跟韩时安的事他多少也能看出些眉目来。 不过，对师弟会成‘妹夫’这件事，他接受的还挺良好的。 一个是李如意熟悉韩时安在他之前，一个是韩时安当初给了盐贴，才让李如意有了如今的一些。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自从赵沏出现以后，韩时安就被衬得越发适合李如意了。 他不在乎女子的名声名节，不约束李如意的行为，不会因为喜欢就带给别人莫大的压力，这在如今的世道，用‘难得’都形容不了，大约只有‘罕见’才能形容。 李廿把村里人送的一些东西带给李如意。 世上的良善之人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 很多人感激李如意做的一切，却又嘴笨的说不出口，平常时候像是不存在，但到了年节，就会忽然多出许多节礼来。 老三最喜欢翻看这些节礼了！ 李十五匆忙进屋去找阿菜，老三则跟在李廿屁股后帮他拿东西。 李如意从屋里出来，看见他们也没有意外。 “阿菜姐在后面厨房。” 李十五正准备进屋的动作一顿，转了个身去后面了。 李如意见此笑着摇了摇头。 但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看见大姐正悄悄的趴在厨房门口往里面看。 李如意：…… 她大姐能如此八卦，属实是李如意没想到的，这关乎阿菜姐的隐私，李如意还是过去把人抓了回来。 李吉祥有些失落。 以前她总觉得成婚的事还能拖一拖，反正还有阿菜姐在呢！ 可如今，阿菜姐都要成亲了，她也到了这把年纪，似乎这件事已经拖无可拖了一般。 李如意或多或少能理解一点她的失落，她和阿菜最投缘，两人有那么多相似的地方，她在阿菜身上找到了很多前进的方向。 阿菜那些苦难的过往，都像替她试错。 只是往后这种试错终究不会再有了。 李吉祥这段时间把村子里所有人都见了个遍，八卦都不知道听了多少。 她发现村子里那些人人夸奖的男人，回到家里也没什么两样。 女人嘴里说的‘被男人心疼’也远远比不上李如意叫她的‘自私自利’。 她知道，李如意并不是真的自私，对方只是用了更多的感情来疼爱自己。 经过了这个漫长的冬天，李吉祥从天天算账记账的不熟悉，到逐渐适应了这份工。 大姐开始理解李如意。 她若有若无的有了一种感觉，人只要不把自己的期待放在另一个人身上，就很难失望。 不管是做工还是做活儿，坚持下去总会有收获。 唯有情爱，许许多多最初不喜欢不满意的，熬到了最后依旧不喜欢不满意。 它不会因为努力就改变分毫。 所以李吉祥明白，阿菜和李十五的这份感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阿菜是个好人，但李十五也不差。 如此才能发展到现在的局面。 若是两人之中有一个人退缩半步，这日子恐怕都过不下去。 而且，未知才是最不可控的。 没人会知道两人以后经历什么，也没人会知道他们又会不会走到最后。 李吉祥也替阿菜彷徨，甚至因为感受不到李十五的情感，她比阿菜更加彷徨。 被李如意抓走，李吉祥也没多高兴。 李如意这会儿倒是从她的表情中看到了一点老三的影子。 李吉祥如同一块海绵，从周围人身上吸取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她的世界也在逐渐丰富着。 刚好，越是丰富的世界，越能承载住自己的灵魂。 李如意也没劝她，这件事也劝不了。 “大姐，你也不用看阿菜姐如何生活，她是她你是你，你们的路不一样。” 李吉祥听进去了一点点，点了点头。 但她还是纠结，那些孙氏灌输给她的思想，最后还是要她一点一点敲碎重建。 这是个没有尽头，漫长无比，且痛苦万分的过程。 那些碎片之中到底有多少是好的，又有多少是坏的，每一次筛选都像是砌墙，一块砖一块砖的慢慢积累，若是垒得歪了，还要重新推掉重建。 “如意，你说……” 她想问问李如意，自己以后应该走哪一条路。 只是话未出口，又变成了一片留白。 李如意听懂了她的忐忑，拍拍她的肩膀。 “大姐你还有我呢！只要我一直是户主，那这世上就没人能越过我伤害了你！” “只要不伤害别人你可以去做所有你想做的事。当然，也不要去伤害自己。” 两人这几句话的工夫已经走到了门口，李廿坐在桌边跟老三一起拆东西，韩时安和丁婆婆坐在炕桌边上扒拉她已经挑好的药材。 屋里一片祥和。 李廿见她们这么快回来也没发现不对，招呼她们一起。 “你快过来看看有什么要整理的！” 第301章 着急成亲 李如意走过去跟着一起把东西简单归置了一下，按照给的薄厚，也算着如何回礼。 李廿都来了，她肯定要回去一趟，顺便把大姐她们送回去。 府城这边的货，要在阿菜成亲之前清空。 阿菜成亲是大事，李如意和李廿都得回去，一个是冲着阿菜，一个是冲着李十五。 府城这里，李如意没有信得过的人，再说放谁在这都不合适。 最好还是把货物清空。 按理说过年是个很好的机会，但李如意适合过年卖的货，早在筹粮的时候就卖完了。 现在剩下这些，还得有个说法才成。 李如意一方面想要磨练一下李十六，一方面也在琢磨着如何销货。 炭除了取暖之外，冶炼，火锅，都用得到。 不过，前者消耗太大，李如意这种小作坊供应不上。 后者又对炭的质量有要求，李如意虽然有标准，可三家村家家户户都是自己烧炭，小作坊生产，质量参差不齐，很难将木炭按照标准划分出来。 除非李如意自己找人专门干这个活儿…… 但真有这样一个人，炭的销路就解决了吗？ 还是之前的问题，李如意脑海之中想法很多，可落实都很困难。 眼下，她能解决的不多，只能先搁置着，把这点东西卖出去，等阿菜成亲以后再说。 等到李如意她们把东西收拾完，阿菜和李十五一起进屋了。 阿菜的眼神都温柔了很多，李如意看见她多了一对银耳坠，看着也得百八十文。 而李十五也不是没有收获，李如意看见阿菜经常做的那条腰带，这会儿已经扎在李十五身上了。 那腰带可以藏钱，做工复杂的很，都是阿菜一针一针缝出来的。 李十五兴奋的红光满面，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这一回李十五总算是睡了个好觉，好像阿菜在他身边，心都特别安稳一样。 几人又在府城待了两天，李如意这才让李廿看着房子，她带着大姐一行人回三家村。 回去时，李十五也不好跟着，失落的送出老远。 李如意实在是无语，她赶着驴车都走出老远了，还能看见李十五伫立在城门口的身影。 肉麻的她一阵恶寒。 而她那不适的样子，也看的一旁的韩时安一阵好笑。 回去的时候李如意让自己的马拉车，走了半天算算距离，他们似乎没办法一天到家，就干脆准备夜里露宿在外。 住的还是当时的棚子。 老三虽然跟着李十五李十六跑了好多次山里，但露宿还真是头一次。 李如意熟练的很，找来东西挡风，又烧起了火堆。 她们虽然女子多，但都是习武之人，守夜的事，也好安排。 韩时安路上休息过一阵子，这会儿自己守前半夜，李如意跟着他一起。 大姐阿菜和老三一起守后半夜，剩下丁婆婆可以休息一整晚。 丁婆婆也没说什么反驳的话。 但是到了夜里，她也一直警醒着。 不过，如今正是年节，白天路上的人都少的可怜，到了夜里更是冷清。 她们也没遇到别人，就这么度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继续赶路。 快到县城的时候，韩时安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为了避嫌，并不准备跟李如意一起回三家村。 李如意有自己的计划，韩时安暂且不想打乱。 虽然说关于他俩的流言已经在三家村里满天乱飞了。 可是李如意是李如意，她只要还是李如意一天，她的所作所为便都是为了自己。 但如果两人的事公开来说，世俗人的眼光之下，李如意就不是她自己了。 她会变成韩时安的未婚妻，会变成另一个人的附庸。 三家村的人会把她的一切都和一个男人联系在一起，李如意成了没有功劳的人，她就只是韩时安延伸出来的感受世界的触角。 李如意不在乎，可韩时安却很在乎，他更希望李如意真的能事事如意。 三家村终究是故乡，承载了一个人的过往，让人难以割舍。 李如意明白他的用意，也没有硬拖着他，而是跟他约好，等到三家村的事情处理好，自己就去县城找他。 回到三家村，李如意马上就被人围了起来。 同样的一条路上，不少的村人都跑出来看她，也是许久未见，大家也想过李如意会不会离开村子。 故土难离是大家的固有印象。 只是到底还是有些人走出去以后就没再回来…… 等到李如意到家，没一会儿就有人上门问候。 李如意只能把收拾东西的事情交给阿菜和大姐，自己则开始接待一波又一波上门的人。 大家对府城的一切都很好奇。 有人问李如意府城住的房子如何，有人问她那边过年的规矩，有人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但这些旁敲侧击，都是想要问李如意她会不会离开这里。 经过这次换粮食的事情，大家对她的信赖和依靠达到了顶点。 年已经过完了，再过个把月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就算是没有救济的粮食，也可以靠着山里的野菜河里的鱼勉强度日。 活下来的人很难会饿死在这个时节。 只是，谁又能保证灾年只有这一次呢？ 万一今年的粮食还是不好呢？ 李如意若是再走了，他们又要怎么办？ 这些人的心思，李如意当然明白，她的计划不会告诉任何人，而且她也需要村人的支持。 离开三家村的理由就成了货物没有倾销，需要人守着，她才留在府城的。 这不，大姐她们已经回来了，往后的日子还是照常过。 家人有时候的意义也是如此，李如意的家在这，根就在这。 这一天的时间，李如意光是应对村人了。 只等到天黑，她才有了一点点的时间。 李如意趁着这工夫安静，跑到里正家去找里正。 里正这会儿也盘算着如何去见李如意一面。 李家如今太乱了，他有不少事要和李如意交代。 正想着呢，李如意就上门了。 两人许久未见，里正很是高兴。 之前李如意为了不安排放粮而偷跑的事，里正也早就忘了。 再次见到这个便宜‘表舅’，李如意忽然发现对方似乎老了一点。 这一年熬心熬力，他终究还是要走向衰老。 只是下一任里正又在哪？ 谁又能打理好三家村这个复杂的村庄？ 谁又能如他这般全心全意的希望这个村子好下去，而不是为了谁家谋福呢？ “快进来快进来，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去找你呢！” 里正亲自把李如意迎进门，李如意关上大门跟着他往屋里走。 “祝表舅新年顺心啊！” 李如意率先送上一句祝福，里正哈哈一笑，疲惫之中也带上了真心的喜悦。 一进门，里正媳妇都把油灯点着了。 李如意在昏暗的屋里落座。 两人一起坐在炕桌边上，才一坐好，就有人进来。 听见动静一看，正是老三的小伙伴孙小花。 小姑娘探头探脑的往屋里看，里正见此十分无奈。 这小姑娘原本就性子野，跟着老三一起识字后更是皮的没边。 这还不算，眼瞧着又开始帮李如意算账了，她在孙家更是膨胀的不行，什么事都干打听，什么事都干插话。 里正拿她毫无办法。 “爷爷……” 孙小花小小声的叫里正，一副‘我也想要参与’的样子，里正怒瞪她一眼，让她赶紧回去。 孙小花还想要挣扎一下。 但李如意已经笑着摇头了，别说，这副神态和她家老三一模一样。 果然，能玩到一块的人总有些相似的地方。 应付这样的孩子，李如意倒是比里正更拿手。 里正一瞪眼睛，孙小花就开始卖可怜，还耍赖。 李如意见爷孙两个眉眼官司你来我往的，便开口说道。 “小花过了个年长大了不少，快来快来，让我看看你最近念书习字有没有长进。” 孙小花：…… 她抽了抽嘴角，悄悄退出去了。 里正：…… 孙小花死活不走的时候他感觉丢人，孙小花转头就走了，他怎么觉得更丢人了？ 第302章 往后 李如意听着动静，等人走了，才和里正说起这些日子的事。 “我在府城一切还好，打算在那里买个院子当仓库，往后我可能还会去别的地方走走。” 里正看着李如意出落的模样，有些担心。 “如意，不是表舅扫兴，只是你年纪大了，就没想过往后成家的事嘛？” 李如意身边能够提醒她的人已经不多了。 不管是李老四还是李老六，都因为各种问题失去了李如意的信任。 村子里大约只有丁婆婆或者李家的老太太说些这种话才合适。 可丁婆婆一个江湖人出身，根本不在乎李如意去哪干什么。 而李家老太太那就更不用说了，她深知自己这个长辈的身份占的是早年对李如意的帮助。 情分用一次少一次，才不会说那些多余的话。 她心里偶尔不认可李如意的一些想法，可她也明白，李如意管的那摊子越来越大，她的不认可，有时候对李如意是约束而不是帮助。 人家能走到她走不到的位置，必然有人家的能力，她插嘴倒是多余的很。 所以这么久以来，李如意身边从来没人劝她成亲。 更甚至，周围的人把成亲的主意打到李吉祥身上都没考虑过李如意。 时人男强女弱已经成了定式，若是倒过来便要惹来许多无端非议。 李如意略微沉思，倒是没有隐瞒里正什么。 “表舅，我也不瞒你，往后的事我现在做不了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里正皱眉，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一直是个有主意的，当初想要落户，还要落女户，我那时就觉得荒谬，可你还是走出来了。” “但我作为你的长辈，还是得多说两句。” “这天下人就没有不成婚的道理，别说年轻夫妻老来伴，就说等你年纪到了，身体差了，以后要怎么生活呢？” “你如今年纪还小，趁着选择的机会多，多考虑考虑，也别把自己的路都堵上。” 大约是过年的关系，似乎所有长辈都想要指点一下晚辈。 李如意明白里正也是好心。 特立独行不是好事，壮年辉煌晚年落魄的人也不在少数。 如果等到年纪大了，没有孩子保护，没有老伴陪伴，没有钱财傍身，日子要如何煎熬呢？ 每天不过是坐在院门口等着看日升日落，盼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解脱。 地种不了，饭吃了没有味道，时间倒是有了一大把，却空空荡荡的。 里正明白，李如意就算是真落得如此下场，他也看不见。 可不耽误他替李如意担忧。 李如意倒是平静的很，并没有被里正的说法困扰。 “表舅，我能不能平安活到老都未必，如今便想着老了的日子太远了。” “我不能保证我嫁了人就一定会有孩子，也不能保证有了孩子，那些孩子就都能平安长大，更不能保证我的老伴能不能陪伴我到老，甚至我可能生孩子的时候直接就没了！” “往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我活在当下，不活在往后。” “八十岁的事情我会考虑，可我如今只能活在十五岁，还有那么多年去感受，去经历。” 里正听到李如意的丧气话，先是深吸了一口气，可等李如意说完，他又无法反驳了。 “我也不是让你想到八十，可你也得想想几年后的事情。女子成婚以后总是要以家庭为重，你现在东奔西跑的，与名声有碍。” “到时候人家若是看在钱财的面子上娶了你，婚后的日子也不好过的！” 里正这话也是深思熟虑后才说的。 十五岁的大姑娘，终究不一样了！ 李如意明白他的意思，便也坦然的说道。 “若是我心悦一人，那许多苦我都忍得下，可我只有一条底线，我这辈子都不会更改户籍。” 即便对象是韩时安，李如意也从没想过要和他并到一个户籍上。 她永远只做自己的户主。 里正这次是真被她说的无言以对。 “你自己想好了就成，我便也不做那罔顾你意愿的恶人了。” 都说忠言逆耳。 只是‘忠言’的标准又是什么？ 里正此番倒是为了李如意着想，可他想的到底还是太浅了。 李如意经历过被人掌控的命运，这辈子，她除了自己不会完全信任任何人。 “表舅说的哪的话！你也是为了我好，只是经历过一些事情，我已经不信任旁人了，连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都想要把我卖掉，又何况是其它人呢！？” “人活一世，活的是什么？” “或许有人觉得，活的是个传承，可我这人自私，我活的，就是个滋味儿！” “到了我这种境地，寻常人的生活早就不适合我了，若是我就此停下脚步，如村中妇人一般回家成婚生子，我的日子过得又有什么滋味儿呢？” 李如意的话看似激进，可仔细琢磨，又觉得也没什么大错。 人与人的追求本来就没必要相同！ 里正倒是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原本就不是个古板固执的人，如今听了这话，倒是有了更多的想法。 他没再提起李如意的未来和婚事，转而说起了村中的琐事。 “你想的明白就好！” “对了，这几天不少人都来跟我打听你的事，八成是怕你往后去了府城不回来收炭了！” 有些人李如意在的时候天天人五人六的，总说不把她放在眼里，可等到李如意真要在府城定居了，一个个又都害怕起来。 不过，李如意倒也没觉得如何。 这本来就是人性常态。 没有期待也就没有失望。 “该收还是收的，这件事让大家不用担心。” “不过烧炭这个东西对身体不好，表舅你还是跟大伙儿说说，往后也别那么拼命。” “除了烧炭，我还知道一些别的赚钱手段，往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里正最近在村子里也听说了些事，又开始替李如意犯愁。 “听跟你一起去府城的人说，你这几次收的炭都没卖出去……” 李如意倒是没瞒着，她的辛苦为什么要瞒着大家？ 原本这件事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事。 如果只是为了赚钱，那李如意必然会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无敌的强者，这种事情绝不能让别人知道半分。 可她散尽粮食，换来许多人的生机，她凭什么不能卖卖惨！？ 在三家村，她搞不到什么钱，三家村就没钱！ 她能搞到的只有声望。 “气候回暖，往后的炭只会更难卖，我也在想其它赚钱的手段了。” “我手里的钱都换了粮食，没办法积压太多的炭，不然如今收起来，等到冬日里卖掉也是划算的。” “不过，我还有别的赚钱的营生，等年后我好好想想怎么办。” 里正听了以后点点头。 “咱们村人当了一辈子的泥腿子，没有你看的多看得远。” “不管别人怎么想，表舅都支持你!” 说起了支持，李如意心念一动。 “说来，我今日还真有事想要问问您的意见。” 听到李如意这样客气，里正皱了皱眉。 “想说便说，弄的文绉绉的，听的我真难受。” 李如意这几天在府城待习惯了，上辈子的种种品质又慢慢出现在她身上，让她说话时总会带上一点府城的习气。 “是是是！我想问问表舅，对我大表哥一房，往后有什么打算？” 里正一听，眼睛都瞪大了。 他动了动身体，觉得坐的难受。 李如意看见他的额头就这么片刻便已经渗出汗了。 “没啥！就是种地养孩子，养孩子种地呗！” 李如意听出他语气之中的担忧，也跟着解释。 “其实我主要是看上了小花，她年纪虽然不大，但天赋很好，女子进学无望，可若是能多学些东西，也总好过睁眼瞎。” 里正沉默着没有说话，但其实他心里已经预演了很多可能。 针对那些可能，里正也做出了各种选择。 有想想拒绝的，也有想也不想就拒绝的！ 等他把所有自己能想到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才缓缓开口。 “你有什么想法啊？我看你跟李家的人相处的很好，他家里二十几个孩子，你干活还缺人嘛？” 李如意听出了里正话里的委婉拒绝，便继续说道。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我其实更看重的是小花，只不过，若是把她一个人带去府城，往后她的婚事嫁娶也总是要受到影响的。” “那就不如说我最开始请的就是表哥，如此一来，表哥虽然要被人盘问，但小花也从这件事里摘了出来。” 第303章 拒绝 里正沉默了一瞬，虽然他也觉得跟着李如意往后发展的比在村子里好，但时人向往稳定和乐，讲究团团圆圆。 他心中想的再多，都比不过和儿孙分离这一条。 “小花年纪也小，又是女孩儿，往后什么样儿还不知道呢！” “只是这长子长孙是要继承家业的……” 里正说到这里，态度就已经很明确了。 李如意明白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她眼下还是不够强大，才让里正如此放心不下。 两人默契的不再提这件事，李如意又和他说了几句话，方才离开。 她走了没一会儿，里正家里的人就都过来打听消息了。 里正每次也会跟家人透露一天能说的事，能让家人在村子里地位更高些，还能安了大伙儿的心，何乐而不为的事。 只是这次终究不同，虽然拒绝了李如意，只是里正心中还是多了个疙瘩。 等把家里人都打发走，他和老妻躺在炕上，身边人的呼吸平稳有力，显然睡的熟了，可里正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做决定的时候是为了自己。 但李如意离开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替孩子考虑。 若是能去府城，为什么还要留在这个小村子里呢？ 要是李如意真有本事，那往后家里的孩子铁定要有个人人羡慕的好前程。 要是李如意没本事，左不过就是回来接着种地，他也没什么损失啊！？ 里正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李如意这边倒是睡的格外安心。 三家村曾经带给她许多不好的回忆，可故乡似乎总是带着一种安心的气息。 李如意睡在这里感觉舒服极了，一觉就睡到了每日练功的时辰。 等到练完功，李十六过来了。 李如意招呼他罗列了不少东西，都是要给阿菜成亲用的。 李十六看着东西酸的不行，说是给阿菜的，最后还不是都便宜了李十五！ 不过他这会儿正处在入行的尴尬期，多酸他都得忍着。 他只能安慰自己，好歹自己的媳妇比阿菜优秀。 李如意给阿菜的东西确实不少，相遇一场终究是缘分，阿菜这么多年也帮了她很多。 而且，这些东西对李如意来说并不算多，可却能让阿菜往后过得体面许多，而且外人知道她有人撑腰，也能少些流言蜚语。 李如意回来待了几天，把家里的事情打理清楚，便准备回府城去了。 这次，她把李十六也带上了。 李如意得亲自给李十六演示一番。 好谈的订单李十六已经见过，如今李如意要让他见的是不好谈的。 不管从长远的角度考虑，往后她要如何发展。 只说眼下，阿菜婚事在即，她得着急回去主持。 李十六跟李如意一起坐着马车。 两人是下午走的，先去了一趟县城。 李如意准备在县城住上一晚再走。 等这次见面之后，韩时安就要准备考试了，下次再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韩时安如今就住在县衙后巷的一个小院，那是县太爷的私产。 韩时雨没事儿会过来帮他收拾收拾东西洗洗衣服，平日里大多时间都无人。 李如意和李十六会在这里停留一晚。 衙门还没有开衙，不过韩时安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 只有李如意到来这天，他才抽出时间过来接人。 李如意和李十六来往县城次数很多，对这里的环境都很了解。 第304章 酒楼吃饭 李如意和李十六来往县城次数很多，对这里的环境都很了解。 不过，她们倒是很少在县里玩乐。 等韩时安接到了两人，安顿好了马车，第一件事就是带她们去了酒楼。 县里没有府城那样发达，地方不大，一共也没有几条主干路，酒楼那边，李十六也悄悄去过。 只不过他是为了长长见识，却没有进去。 如今还是头一次坐在里面。 韩时安倒是来过很多次，他的同窗之中有不少的地主豪绅，这些人都自诩文人墨客，追求的也更加精致一些。 这座酒楼也是县里难得的小楼，两层。 如今天气还没有转暖，窗纸糊的严实，韩时安也没要靠窗的位置，而是等菜的间隙和李如意一起走到了窗边，韩时安推开窗户让李如意看外面的风景。 两人说笑几句，引得李十六伸着脖子偷看。 如今不是饭口，二楼的人也不多，店里的伙计正在掌灯，屋里越发的明亮。 等到菜上来，二楼的灯都没有点完。 李十六张大嘴巴看着房顶挂满了灯笼。 李如意也没阻止他，只是看他好笑，便转头去和韩时安说话去了。 韩时安点了五个菜，还有一道汤。 这里的汤倒是实在，不过菜属实‘精致’了一点，李如意的规矩礼仪放在皇室宗室都挑不出错处，如今坐在这里，自然也是行云流水。 周围已经有人认出了她女子的身份，也不禁有人侧目。 但韩时安如今在县里风头正盛，他带着人抄了多少商户就不说了，光是放粮时，县太爷没有出面，全是韩时安一人主持大局的事，便已经让县里许多人认识了他。 不过，他的行为就像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大家对他都是又惊且怕，完全没人想要认识他。 县太爷的幕僚身份终究太低，又没有功名在身，能走到哪一步谁也不知道。 有身份的人不屑与他交往。 没身份的人也不敢和他交往。 这顿饭刚开始吃的倒还清静。 直到他们吃到了一半，楼下忽然传来了小二的惊呼和一些杂乱的响动。 不一会儿，楼梯口响起了剧烈的脚步声，木质楼梯被仓皇的脚步声占满。 很快，一个披散着头发的狼狈女子出现在了二楼。 似乎有人在她身后追她，跟着她的身形一起出现的是一只男人的粗糙大手。 “给我回来！” 大手扯住了她的头发，她被拽的往后倒仰，她双手护着脑袋，尖叫着。 一楼二楼不少的人都看向了楼梯方向，有那好信儿的人，已经走到了楼梯口查看。 “啊！救命……救我……” 女子年纪不大，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李如意听到她的声音，不禁挑了挑眉。 这人必然受过专业的训练，她的声音柔且媚，但并不做作和刻意。 这说明面前的女子已经将这种说话方式融进了本能之中，变成了她最原本的状态。 楼上楼下的人听到这个声音，都有想要站出去阻止的人。 只是下一刻，抓着女人的男人伸出手指向了想要上前的人，怒吼一声。 “滚！别管闲事！” 这一声话音落下，李如意和韩时安又对视了一眼。 没想到，这竟然还是个熟人。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想要抓李如意卖掉，反而被李如意抓住的赌场打手。 李如意已经好些年没怎么见过他了，自从上次帮车把式搞定了收保费的人之后，李如意和他就一直是互不打扰的状态。 第305章 之前认识？ 韩时安对这人也很熟悉，不过却不止是因为李如意，还有这段时间他收税的事。 这人都快成县里各个商户专用的打手了！ 不过可惜，打手水平到底差了太多，韩时安在他面前就从没输过。 那名女子被拽倒，险些从楼梯上滚下去。 打手老大骂完了人，转头扯着她就往楼下走。 李如意皱了皱眉，站起身来。 韩时安也转头看向了楼梯口的方向。 就在这时，楼下目睹全过程的一位食客开口了。 “你说滚我就滚？你也太霸道了！” 他一开口，身边马上有人附和。 “就是！你是谁呀？” “当街强抢民女？” 这时候只要站出了一个领头羊，后面的人就会沆瀣一气，跟着这人走下去。 李如意已经准备过去看看了。 但韩时安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李如意被拉住，转头看向了韩时安。 虽然李如意有些不解，可双方之间的默契还在，她在第一时间就选择了相信韩时安。 李如意重新坐回原位，掩住口脸，用很小很小的声音问韩时安。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韩时安好像没听清，把脑袋凑近了许多，李如意没多想，也凑近了一些，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韩时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距离只有刚才李如意的巴掌远。 李如意伸出手拍在韩时安脑门上，换来韩时安一个灿烂的笑容。 李十六看着他俩，只觉得脑袋好像被人捶了一拳。 嫉妒！ 他非常嫉妒。 韩时安没有说什么，李如意也就没再问。 楼下很快传来了嘈杂的声音，还夹杂着女子的哭声。 不一会儿又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更加狼狈的女子冲上楼来，视线环顾，直接冲向了韩时安。 她一下跪在韩时安面前，扑通扑通的磕头。 “求求公子救救我……” 韩时安转头过去看跪在自己面前的柔弱身影，皱着眉说道。 “这位姑娘，在下一介书生，无权无势，不敢得罪恶人的！” 身后冲上楼的人听见韩时安这话，不少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你都快要县太爷架空了，你还无权无势！？ 那女子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娇媚的脸，桃腮凤眼，樱唇点点，眼角带着一颗泪痣，衬得整个人越发柔媚。 原本的狼狈没有减损她的容貌，反而多了一股子让人想要掌控的娇软。 李如意用好奇的神色打量着韩时安和这女子。 这俩人上辈子绝对有她不知道的瓜葛。 不过，李如意倒也没觉得难受，他们没在一起时，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对方的理所当然。 李如意没有权利要求韩时安什么！ 更何况她在乎的只有当下。 许许多多无法追溯的过往，终究构成了现在的她和韩时安，她喜欢的也是两人此时此刻相处的样子。 李如意不光不在意，甚至还看起了韩时安的热闹。 她拄着脸，仔细打量着女子的容貌神色，猜测着上辈子她和韩时安之间发生了什么。 就在她神游天外之时，韩时安的手从桌子底下伸过来，紧紧攥住了她的手。 李如意缓缓坐直了身体，脸上那看热闹的表情也收敛了起来。 看来问题比她想的棘手一些。 女子大声哭诉着，双手已经去攀扯韩时安的长衫下摆。 “求求你，我知道你！我知道你能救我，你一句话就能救我的！我可以给你当牛做马为奴为婢，求你不要让他们带走我！” 李如意打量着女子脸上的表情，她缓缓皱起了眉头。 看这人的神态，倒不像是装的。 或许被带走的下场真的会很糟糕。 韩时安不为所动，他伸手去抽自己的下摆。 “姑娘，前面就是衙门，你有冤屈可以去找衙门。” 女子摇着头，似乎更加恐惧，眼泪从她的眼中大颗大颗滑落，她眼眶泛红时，更衬得人比花娇。 李如意歪了歪头。 这姑娘甚至连哪个角度最好看都是练过的。 这样的人想要培养出来，所花费可不小。 李如意转头去看韩时安。 不知道韩时安从哪里招惹到的这种人。 她心中的疑惑丛生，但韩时安仿佛有读心术，她一转头，便感觉手上的力量增加了一点。 李如意放下另一只手，安抚的拍拍韩时安紧绷的胳膊。 她感觉到韩时安此刻并不平静。 “公子，我求求您了！求求您了，如果您也不救我，我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这时候，被人绊住手脚的打手老大终于上了二楼。 他视线扫过二楼，最后落在了女子身上。 “竟然敢跑！” 他怒气冲冲的走到女子身边，一巴掌将人抽翻，周围一片抽气声，似乎都在怜惜这样娇弱的姑娘。 不过，只有那个姑娘和李如意能感受到，那些人眼中的‘怜惜’不过是表象。 隐藏在更深处的，是蠢蠢欲动的狩猎欲望。 韩时安皱着眉抿了抿嘴。 他很讨厌别人用这种方式算计他，即便他不想跟这女人产生任何瓜葛，他也不愿意看见对方被如此对待。 李如意又看了韩时安一眼，眼神微微闪动一下，她按下韩时安的手，开口说道。 “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打手老大这时候才缓过神来，视线飞快扫过韩时安的表情，而后落在了李如意的脸上。 面对这张脸，打手老大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可两人上次见面确实过去很久了，李如意又正好长开了，他没办法一眼认出来，实在太正常不过。 李如意见他看过来，对着他淡淡一笑。 “我啊！忘啦？李如意！” 李如意对自己的名字从不避讳，她的实力虽然还不足以让她在一个地方称一声土皇帝，但也不需要忌惮这些地头蛇了。 听到李如意的名字，打手老大还愣了一下。 别说这名字听着是真耳熟。 念头一起，他脑海之中的记忆碎片忽然和面前的李如意对上了线。 他的眼睛忽然瞪大。 遥想当年，他还利用李如意的消息狠狠赚了一笔，最是知道李如意这人到底有多心狠手辣。 而且听说，她还杀了好几个歹徒，直接成了县里的名人，连说书先生都说过她的故事。 打手老大不怵韩时安，韩时安这人硬伤太明显，根基不稳，得罪人又多，县太爷护不了他太久。 可李如意就不一样了。 这种人有着隐匿于黑暗之中隐忍和一击致命的狠绝。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对抗的。 打手老大虽然受雇于人，可他其实并不知道受雇于谁。 两相对比，他甚至都萌生了退意。 “李李李……” 他视线在李如意和韩时安身上转移，自然发现了韩时安手臂不够自然的弧度。 打手老大心里更慌了。 他以前不知道韩时安的身份，也没听说这人和李如意有牵扯。 若是知道，这单生意他说什么也不接。 这两人狼狈为奸，凑在一块还有个好！？ 李如意笑呵呵的给打手老大介绍。 “这位韩公子，与我是同门，我们师出一人。” 打手老大呼吸都停了，他脑海之中顿时闪现出了丁婆婆藏在油灯后面的面孔，那画面诡异之中带着深深的恐怖。 “哈！原来竟然是那位瞎婆婆的徒弟啊！失敬失敬。” 打手老大拱了拱手，心里把丁婆婆翻来覆去骂了无数遍。 老妖婆，果然疯癫，教出来的徒弟都是什么玩意儿…… 他原本还不服不忿的，对韩时安虽然从没赢过，可也从没放在心上，毕竟他的底牌还没出呢！ 可如今一看，人家也有底牌没出。 韩时安在他心中的恐怖程度蹭蹭蹭上涨，一路直追到了李如意身后。 不过转瞬间，打手老大眼珠子一转，心里又有了个主意。 他以前是想把这个女人抓住卖掉的，雇佣他的人说卖了这女人的钱都归他。 不过，若是没机会卖掉，雇佣他的人也说，要他把人送到韩时安面前来。 眼看着他不好从韩时安和李如意的手里抢人了。 他干脆顺势而为，一拱手，还卖了个好出去。 “既然这样，我也给瞎婆婆一个面子！这女人你们就带走，她家里欠我的钱也就此一笔勾销！” 说着打手老大拿出了一张纸，当着李如意和韩时安的面撕了个稀巴烂。 跪坐在地上的女人一瞬间有了劫后余生的喜悦，她伸手想要去抱韩时安的大腿，但韩时安动作更快，瞬间躲开，让她抱了一空。 “恩公……” 她有些意外韩时安的态度，明明她这么多年无往不利的，怎么这人却格外不好靠近。 女人视线缓缓上移想要落在韩时安的脸上，不过，她的位置很低，抬头的瞬间，忽然看见了韩时安和李如意在桌子底下的小动作。 她的心忽然又放回了肚子里。 原来是看的紧啊！ 她往后堆坐在地，转头又去看李如意。 “多谢这位姑……这位小公子出言相帮！” 虽然大家都知道李如意是女的，但人家穿男装出来的，目的不言而喻，这女人识趣的很，即点出了自己看破了对方的身份，又想要博得对方的一点好感。 她以为李如意是因为看到了她有了危机感才紧抓着韩时安不放。 李如意这会儿确实挑眉看着打手老大。 这人可是欠个十几两都要堵在别人村口好些天的主儿，这么容易就把欠条给撕了？ 李如意不信！ 第306章 赵游 等看完了打手老大的反应，她这才转头去看那个姑娘。 想了想她说道。 “既然我救了你，那你就给我当牛做马为奴为婢！” 那女子倒是没有意外，虽然没有到韩时安身边去，但在李如意身边，也差不多。 她的手段多得很，李如意这种看起来就年纪不大，瞧着还会随时醋意上头的主，最是好对付了！ 李如意没在意对方的反应，她只是看着打手老大在背后偷偷的叹了口气，似乎在肉疼。 “是，奴家以前姓陈，闺名盼盼，若是恩公……恩人不喜欢，也可以改了去。” 李如意听到陈盼盼的名字只觉得略微耳熟，不过也没往心里去，这人不管有什么想法，最后都是要被她处理掉的。 只是，她转头去看韩时安，想要看看韩时安会有什么反应。 韩时安只是朝着她笑笑，看向她的眼神中似乎有些心事。 这顿饭吃成了这样，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了。 等打手老大走了，几人便将剩饭剩菜装进一个食盒，给酒楼留了押金，带着陈盼盼回到了韩时安暂住的地方。 回去以后，陈盼盼看着也很乖巧，忙着帮他们收拾东西打扫房屋。 韩时安把她安排在了最远的房间。 李十六视线在她们三个人身上转来转去，他感觉到了诡异的氛围。 夜幕笼罩，韩时安躺在房间之中翻来覆去，许许多多的回忆涌上心头，他有些烦躁的走出了门。 他走到李如意房门口，有些话憋不住的想问。 只是他又担心李如意已经睡下，迟疑的举起手又放了下来。 就在这时，陈盼盼的房门开了。 她看见李如意和韩时安无交流的分开时，就知道今晚是很重要的一晚，如果她能赶在李如意和韩时安说话之前先找韩时安说说话，她就能掌握更多的先机。 她以为自己是正在和一个有点脑子但不多的小姑娘抢一个男人。 可她不知道的是，相对于李如意而言，韩时安对她的敌意更重！ 听见房门打开，房顶上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有话就说，怎么还犹犹豫豫的！” 韩时安一愣，后退几步看向房顶，就看见李如意躺在铺了瓦的房顶上喝酒。 他忽然笑了起来。 陈盼盼有些惊讶，她才伸出个脑袋，正好就看见韩时安又飞快后退了几步，内力运转，一提气纵身跃上了屋顶。 瓦片被踩动的细碎声音传来，陈盼盼知道，自己的计划落空了。 不过门都开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在黑灯瞎火的环境下去了趟茅房。 李如意在房顶关注着她。 一直等到她进门，才笑着看向韩时安。 “怎么这么怕她？” 韩时安似乎很没有安全感，没有被她调笑的不好意思，反而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躺在了她的身边。 两人一起看着天上的星星和只有半颗的月亮，正月已经快要过去了。 韩时安沉默了许久，李如意感觉他的手紧了紧，又松了松，最后满是紧张的潮湿。 等到最后，韩时安叹了口气，一开口就让李如意惊讶无比。 “她是赵游的人！” 李如意没想到会从韩时安口中听到赵游的名字。 忽然之间，李如意想到了陈盼盼那个名字。 她的心都漏跳了一瞬。 韩时安没有隐瞒她，将许多事情娓娓道出。 “曾经，她也接近过我，也叫同样的名字，也说自己被家人卖到了勾栏，也同样的……不甘心。” “我没办法将她当成你，但还是把对你的怜惜分给了她几分。” “我花费了许多力气安顿了她，但不管到哪总有波折，后来，在我考举人的重要关头，她给我下了毒，我才明白这一切。” “我不知道你对赵游是什么心思，但起码在之前，我和你聊起他时，你对他似乎并未怨恨过……” 韩时安的从前，当然是李如意在教坊司的那时候。 两人多年后再见面，韩时安因为她经历了许多波折，也想知道她变成现在的样子，有没有赵游的手笔。 李如意早已非当年之人，许许多多她忽略的小细节，如今都成了佐证。 她忽然笑了，笑的不能自已，说不清楚是快乐是庆幸还是感慨良多。 赵游对她不过就像是对待一个喜欢的物件儿，可以送人，可以冷落，自然也讨厌被人觊觎。 韩时安对陈盼盼的无动于衷，都成了他不死心的证明。 或者说，这个女人的出现，就已经足够证明了！ 韩时安心动了，说明他真的喜欢李如意，连相似的替身都能打动他。 若是不心动，那更是时刻惦记。 试探就是这样的行为，当这个女人出现时，韩时安在赵游的心中就已经被扣了帽子，所有的结果都会走向同一个结局。 韩时安翻过身，用力抱住李如意，好像那一瞬间，他就能阻止李如意当初破碎的世界一般。 李如意感受到他的呼吸，也明白了今天他一晚上的担忧。 韩时安会警惕赵沏，更会担心赵游，更更会担心，和赵游重新见面的李如意。 他的声音很小很弱，只是悄悄的感慨了半句。 “如果府城的路太难走……” 他想说那换一条路走也可以。 只是，李如意终究不是李盼娣，更不是李盼儿。 她已经是一个完完整整独立的人了！ 韩时安不愿意用自己的不安去影响她，她的人生本来就应该她自己安排。 李如意的手搭在他的小臂上。 韩时安也不像上辈子那样瘦弱。 他有了武功，吃的也好，小臂紧绷时充满了力量。 他们都不一样了！ 李如意转头去看他，正好看到了他靠向自己的鼻尖。 两人之间默契流转，多余的话再也说不出了。 第307章 处理 他们靠在一块很久，一起消化掉那些痛苦不堪的过往。 李如意后来就这样睡着了，等醒来人已经回到了房中。 这世上能让她如此信任的人已经不多，她很庆幸自己还拥有着。 李如意知道了陈盼盼的身份，也就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这件事一定是赵沏指使人干的，只不过赵沏指使的可能是赵游安排在他身边的人。 赵沏之前的人已经被血洗一遍，如今还在身边的人不多，去掉赵家老太太安排的，其余人就更少了。 查起来并不麻烦。 李如意早上起来，收拾好自己，和韩时安他们一起吃了早饭，这才带着陈盼盼和李十六离开去府城。 马车要跑的更快，李如意也不想在外面留宿，颠簸了一天，终于在关城门之前进了城。 这一路颠的陈盼盼骨头都要散架了，但她还是努力维持着自己娇柔又不失骨气的形象。 李如意把人带回家里，她还忍着难受想要下来打扫。 李廿过来接人，看见陈盼盼一脸奇怪。 他怀疑这是李如意又在哪里捡到的，不过李如意没跟他解释，又让他心里没底。 眼见着陈盼盼都要开始做饭了，李如意连忙叫停。 谁知道这人会不会下毒！？ 赵沏是个脑子好用的人吗？ 那货都快被惯的没边了，万一真弄来什么药让李如意内力运转不了，岂不是除了坐以待毙没有别的选择？ 这么冒险的事情，李如意是不会做的。 家里如今除了李如意陈盼盼就只有李廿和李十六。 李如意跟李廿还有话说，陈盼盼又不能去做饭，剩下谁做饭已经显而易见。 李十六：…… 他只能认命的去忙活，好不好吃另说，反正这里也没人嫌弃。 李廿听说了陈盼盼的身份和手段之后，也觉得万分棘手。 “这人不好处理，若是杀了只怕会惹上麻烦。” 陈盼盼没有被卖，就还是良民，杀这样的人和杀海捕文书上的歹徒可不一样。 李如意倒是没想到李廿第一反应竟然是把陈盼盼杀了！ “这人可杀不了！不过，倒也没多难处置。” 李廿听说李如意有主意，这才放心些许。 “你心中有数就好。” 李廿没有劝的太多，他已经习惯听命于李如意。 李如意跟着交代了他两句。 “知道她的心思，你也要多提防些，别着了她的道。” 如果赵游真的那么有心机，如果陈盼盼真的是赵游培养出来的，那必然不是省油的灯。 李廿也好，李十六也好，他们的性格之中都有些缺陷，这样的缺陷只要被陈盼盼抓住，以此入手，就很容易渗透进来。 这时候，李如意倒是挺放心李十五的，那是个一根筋的人，比较克这种心眼子跟筛子一样的人。 李如意很少提醒他什么，但只要开口，必然是很重要的事。 李廿认真的点了点头。 “放心，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亲自盯着她，直到你把她处理掉为止。” 李如意这才放下心来。 “这件事不会拖的太久，我这两天准备一下，最多十天就会把她送走，你看着点你十六哥。” 李廿更认真了。 李十六有点小贪，这样的弱点太容易被抓住了。 第308章 嫌弃 两人说完这些话，李如意又找到了李十六。 年也过完了，什么都忙完了，院子里堆着这么多的东西等着处理。 李十六过年之前做了很多准备，这会儿也正跃跃欲试。 李如意没有泼他冷水，只给他三天时间，让他去试试，如果不行再说。 李十六明白，如果不行，他独立的日子就要往后延期。 李如意又去把自己的货大致清点了一遍。 正点着，陈盼盼过来叫她了。 李如意现在不准备和她聊什么。 这种人自有一套逻辑在运转，很容易影响到别人。 坦白说，李如意自己就是这种人，陈盼盼会用的手段，她也都无比熟练。 这就让她知道，陈盼盼的想法很难扭转，两人之间的谈话不过就是各敷衍各的。 而李如意想要知道的事情，也已经知道了。 不知道的事情，对她来说也不重要。 “恩人，奴家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李如意从库房里出来，又看看院子里堆着的东西，敷衍的说道。 “要是问你自己能做点什么，那就先不用问了！” “你之前的事情我也不关心，之后的话，你先休息一段时间，当然如果你有亲人，想要回去和亲人团聚，我也没话说，我到时候安排人送你回去，当牛做马的事，咱们就当没有说过。” 陈盼盼听出了李如意的言外之意。 她眼泪一下落了下来。 “恩人是嫌弃奴家嘛？想要赶我走吗？” 李如意没有心软，她会为无辜的人心软，但还没有烂好人到为了对自己有恶意的人心软。 再说韩时安都说了，陈盼盼上辈子给他下过毒。 这属于威胁生命的恶念，李如意心多大才能去体谅她！？ 生命是李如意的底线。 上辈子那么苦她都没想过去死，怎么可能放任别人剥夺自己和韩时安的生命！？ “倒也不算是嫌弃，只是你如果有更好的生活，我们也更愿意祝福你，你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陈盼盼：…… 什么叫‘也不算是嫌弃’？ 不就是嫌弃了，但又还能忍受嘛？！ 陈盼盼低下了头，她心里把李如意骂了一遍又一遍。 她跟李如意确实很像，起码面对这样的事情时，手段和想法都差不多。 李如意不好左右手互博的那一口，看见陈盼盼这个反应，耐心也更少了。 “行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就行，这几天也好好想想以后要走的路，想明白了跟我说，我再给你安排！” 陈盼盼听了这话，惊慌的抬起头，看向李如意的时候梨花带雨的。 “恩人，您是……您是想要赶我走吗？” 李如意不想暴露自己的想法，听见对方如此说，干脆就把陈盼盼脑海中所想象的她的形象坐实了。 “那不然你还希望我跪下求你留下来吗？你不会以为你干点活就不用吃喝拉撒！我救了你，你还要赖在我这里吃吃喝喝的，让我养你一辈子啊？” 陈盼盼：…… 李如意继续说道。 “你这不是当牛做马，你这是想让我给你当牛做马！” 陈盼盼连忙摆手。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她犹豫了一下，低下头缓缓从腰带里拿出了一张纸。 “恩人，我也不是吃白食的，这是我家祖传的方子，我爹娘就是因为这张方子才没得命……我……” 李如意看都没看那张纸，当即说道。 “那你可快收好了，我命还挺贵的，不想因为这张纸就搭上去。” 陈盼盼：…… “我……” 她好想骂人啊！ 难怪是个穷鬼！什么东西赚钱都不知道！ 陈盼盼的手僵在原地，收回去也不是，送出去也不是。 李如意扫了一眼，见陈盼盼面上期期艾艾，完全不见半分怨怼，似乎只有对未来的担忧一般，不禁对陈盼盼的演技有了更深的了解。 这姑娘不过十六七岁，比之当初十六七的李如意可是强上了太多。 但她实力越强，李如意倒是越高兴。 烫手的山芋在敌人手里的时候，肯定是越烫手越让人快乐。 “你先回去，往后的事也好好想想。” 李如意把人打发走。 陈盼盼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李如意对她防备太深，努力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便转过身，失落的离开。 等她走了，李十六从角落里闪身出来，看着陈盼盼的背影皱着眉。 李如意抬头看着他，有些无语。 “偷听可不是好习惯！” 李十六的行踪还瞒不过李如意。 不过她也没有拆穿。 她也想让李十六知道一下自己的态度。 李十六快步走到李如意身边，小声问她。 “我怎么觉得你对她的态度怪怪的！真的是因为韩时安嘛？” 李十六又不傻，虽然他也猜测过李如意对陈盼盼态度不好是因为韩时安的关系。 只是他和李如意认识的时间更久，了解也更深，他不觉得李如意会是这样的为人。 她连阿菜都能包容，别说看起来更是好手好脚还带了‘秘方’的陈盼盼。 李如意靠近他一点点，也给他透了个底。 “她是赵沏送来的人。” 李十六听见赵沏的名字，皱了皱眉。 “那？你要把她留下吗？如果真是别人送来的人，只怕你赶不走！” 这件事有些复杂，李如意没办法跟李十六讲的太多，她只是叮嘱了一句。 “她的事情我心里有了些眉目，不过需要时间安排，这段时间你也去忙自己的事，我让李廿盯着她了。” 李十六点了点头，觉得这样才最合理，他们都有大事要忙，陈盼盼这种事，在一院子货没办法变成钱的状态下，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李如意手里的钱除了想要买院子的一千多两之外，剩下的已经不多。 李十六心里也很着急。 李如意见此，也跟着点了点头，放他去忙了。 第309章 不图赚钱只图快 人一忙起来，很多事都顾不上了。 李如意手里的东西太多，她和李十六分头行动，开始在府城之中销货。 没过两天，李十八他们也到了，一起的还有大姐最近帮忙收上来的东西。 看着原本就满满当当的房间更加拥挤，李十六的心一下沉下去更多。 府城的局面比他想的更艰难，他想过很多种可能但只是略有起色罢了。 李如意手里有多少钱，他心知肚明，似乎一切都要陷入停滞。 李十六熬的夜夜失眠。 他的前程已经跟李如意捆在一块了，见识过外面的繁华，谁又愿意回到小村子里生活呢！？ 李如意比他稳上不少，这段时间一边销货也一边在打听情况，加上之前的积累，她心里大概有了个谱。 七八天的时间转眼过去，就在李十六已经快要坐不住的时候，李如意找到他，跟他交代。 “春寒料峭，最近不少人家的炭都用光了，你这几天带着东西去转转，把价格压到最低。” 李十六嘴角起了燎泡，他到底没有李如意那么沉得住气。 “最低是多少？咱们现在的价钱已经没太大赚头了。” 李如意摇了摇头。 “最低就是最低，多少钱收的，只要加钱就卖掉，文都不嫌少。” 李十六一听更加慌张了，担心李如意这是准备收回钱跑路。 “那岂不是赔本？” 这院子一日的房租，这么多人和车马的嚼用，不赚钱图的是什么？ 李如意知道李十六不能明白她的用意，耐心跟他解释。 “都说夏至汗衫到，秋来卖棉袄，季节性的东西，最忌讳压货，压在手里的都是周转的银钱，何况我们前期已经赚的够多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收回钱，去做别的事。” 李十六听了这话，还是不能理解。 “那这些东西不是白白折腾了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 “三钱买三钱卖，不图赚钱只图快，现在咱们最重要的是快！起码这一遭，咱们站在了府城的地界，就算打开了局面。” 从长远的角度来看，这比赚钱更加重要。 李十六还是不能理解。 “可你前期赚的钱都买了粮食贱卖给了村人，这样下去有什么意义？” 李十六没有转过这个弯来，在他看来，做生意首要目的就是赚钱，但李如意这一年折腾下来，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原本的那些钱还是那些钱，甚至她现在能站在府城，也是因为她救了赵沏，靠着赵家给的钱才能周转开。 不然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赔的一身精光。 李如意当然明白李十六所想。 只是，若是没有赵家那笔钱，她也不会如此激进。 “自然是有意义的，经商经商，货源头庄，三家村成了咱们的货源，这让咱们以后有东西可以买卖，就是最大的意义。” 李十六皱了皱眉。 “可咱们从山里收上来的药材也可以买卖，若是这些钱投进去，此刻应该赚的更多才是。” 李如意摇了摇头。 “那要看你想做什么，若是想要当个寻常的药材贩子，自然没有问题，只是，倒腾到府城和倒腾到县城又有何区别呢？” “咱们现在到了府城就是要奔个更好的前程，想要成为一个商队，而不只是药材贩子，帮着货商倒腾东西兑个缝子。” “咱们需要货品货源，需要人脉，需要门路，这些看不见的东西也很重要。” 李十六想要反驳什么，但李如意这话他确实反驳不了。 之前他们就是当药材贩子的，赚的不过就是个倒买倒卖的缝子钱。 但丁婆婆把那些药材处理掉，制成了各种药粉，利润瞬间膨胀起来，这一小部分的货物，已经成了赚钱的大头，甚至只要有，很快就能卖光。 不能说缝子钱就不赚了，毕竟这些东西才是维持人气的日常。 可除了这些之外，总要有更多的东西才能让李如意经营起来的商队雏形存活下去，不被人取代。 李十六似乎通了一些。 他点了点头。 “我大概明白了，若是照你这般说，我最近还能卖出去许多。” 李如意也有些眉目了。 “忙去！咱们双管齐下，尽快把尾货清掉。” 李十六犹豫一瞬。 “那村中那些炭？” 他想问李如意还收炭嘛，这样下去，收上来的炭也是积压在手中。 李如意也在琢磨这件事，她不能让村人闲下来，不然容易闹事。 “会收少些，也会有固定销路。” 李十六有些不信，谁脑子有病啊，过季了还用炭。 李如意笑笑。 “我这段时间也不是白转的，三家村距离府城更近，咱们的炭要比别家更便宜，这就是优势。” 李十六勾了勾嘴角，没有李如意那么乐观。 “你心中有数就好。” 他想着，再不济，还能回去接着收药材去。 虽然那边已经转交给了李十五，但李十六想着，到时候也可以扩大范围，反正他都走熟悉了，也算是条退路。 李如意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但也没说什么，李十六最近被打击的够呛，不光膨胀不起来了，还有些过于收缩。 这需要他自己去调节感受。 李如意把李十六打发走了，李廿又来找她。 “你不是说十天左右就能把陈盼盼送走吗？” 李如意：…… “这不是还没到十天吗！” 李廿叹了口气。 “看你们这么忙，我整天盯着她一个人，总觉得有些心虚。” 李如意拍拍他的胳膊。 “正好，你也歇歇，对了，她有没有往外传什么消息？” 李廿摇了摇头。 “没有，老实的很。” 正因为陈盼盼太老实，李廿都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偷窥女子的登徒子。 李如意安慰他两句。 “你的事情更重要，眼下咱们还不能跟赵家撕破脸，赵沏的事处理不好对咱们没有好处，这件事除了你，我也信不过别人。” 李廿被李如意安抚住了。 他盯了陈盼盼这些天，也看透了许多，这女人还真不是一般人应付的了得。 “行！你心中有数就好！” 李如意：…… 她怀疑这哥俩是不是商量好了，都来跟她搞这么一出。 不过，李廿难受，陈盼盼也没好受到哪去。 李廿这人很有原则且不重女色，李如意交代过他后，李廿就对陈盼盼格外警惕。 那些对别的男人轻易施展的手段对于李廿来说毫无作用。 这几天也把陈盼盼烦的够呛。 她心中也很忐忑，一边觉得李如意不会知道她的身份，眼下都是试探她。 一边又无法抵消心中的不安。 而罪魁祸首的李如意，这会儿已经开始在府城的燔炙馆子暖锅馆子里转悠开了。 都说民以食为天，府城之中用炭的馆子也不少，李如意手里的炭和那些专门买炭的人相比份额也不多，凭借着低廉的价格，确实打开了一部分销路。 等到李十六跑了两天，又要送货回来搬东西时，看见忽然少了许多的炭，内心中一片震惊。 他惊得不是李如意动作快，而是这得赔多少钱啊！？ 第310章 搭一条线 李如意一忙活起来又没了日子。 陈盼盼被李廿看得密不透风，又等了两天之后，终于确定，李如意就是要囚禁她。 李如意这边都快把十日之期忘个干净了，陈盼盼却自己找了过来。 她不傻，能到现在才发现问题都是侥幸心理在作祟。 李如意看见她也没意外，她对着不远处的李廿点了点头，李廿转身就走，多一息都不想看见陈盼盼。 “李姑娘……” 陈盼盼这些发自真心的谨慎了许多。 李如意也觉得晾的差不多了，便招呼她进屋。 “跟我过来！” 陈盼盼不明所以，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李如意的神色，跟在李如意身后进门。 她这段时间什么都做不了，以前李十八他们没到的时候，陈盼盼还能烧烧火，可等李十八一行人到了，李廿就把她看的严严实实的，生怕自家哪个傻兄弟着了她的道。 这可把陈盼盼憋坏了。 整天里除了吃就是睡，无聊的时候只能抠手指。 想要找点东西打发时间都不行。 李廿也是担心她会在别的地方做手脚，完全没有丝毫松懈。 别说陈盼盼本来就不知道如何做手脚，她就是知道也没机会在李廿面前搞什么小动作。 李如意愿意跟她聊聊，倒是让她放松许多。 两人去了正屋，里面的家具还是过年时李如意和韩时安一起打的，透着木头的味道。 陈盼盼坐在桌边，李如意给她倒了杯水，这倒是让她放松了些许。 李如意没有卖关子，她时间紧张，直入主题。 “你也不必怀疑，我知道你是谁派来的，也知道你的目的。” 陈盼盼小心翼翼的抬眸去看李如意的表情。 她格外娇柔，好像整个人都很绵软一般，最是符合这世道对女子的期许。 而坐在她对面的李如意一身便于行动的装扮，胳膊腿上都缠了绑带，整个人虽然平和，却在平和之中透露出一丝丝强大到难以忽视的凌厉。 若不是这个冬日她又养白了许多，女子的容貌实在让人难以忽视，大约许多人看见她的气质，便不由自主的忽略她的性别。 陈盼盼手指纠缠到了一起，带了些委屈。 “李姑娘不必试探，当初要卖掉奴家是真的，你救了奴家也是真的……” 她那么害怕，当然不全是演的。 那些人是真的要卖掉她，若是韩时安没有留下她，她也真的会被卖掉。 李如意点了点头。 “你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中？” 陈盼盼心一慌，她明白，李如意刚才那些话不是诈她，而是真的知道了她的身份。 她犹豫一瞬，低下了头。 见她沉默，李如意便自顾自的猜测起来。 “爹娘？兄弟姐妹？还是情郎？” 陈盼盼依旧低着头。 李如意笑了一声。 “总不会是给你下毒了？” 陈盼盼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了李如意的笃定，明白自己藏不住了，这才抬起头，一滴泪缓缓滑落。 “是我弟弟……” 李如意没有太意外，这世道女子生存不易，总觉得要依靠谁才能活下去，有个弟弟不足为奇。 “哦！那这样说来，事情确实不好办，不过也并非没有机会。” 陈盼盼听了这话，眼中流露出几分惊喜。 但她惊喜的眼神背后，隐藏的却是让李如意难以忽略的冷漠。 陈盼盼和李如意确实很像，连会做出的选择都那样相似。 陈盼盼所谓的弟弟并不多重要，她只是活的艰难，没什么上进的路可走罢了！ 所谓被人控制，也不过就是找条路走一走。 李如意终于明白，上辈子韩时安为什么会对陈盼盼心软。 若是她后来见到一个人，也如韩时安那般，她也会多偏心两分！ 虽然她的两分偏心也没多重要。 “李姑娘有办法？” 陈盼盼从语气到神色都没有太大的破绽，李如意也没有拆穿她的必要。 “我可以给你搭一条线，让你认识一个你以前认识不到的人。” 陈盼盼柔软的身体微微坐直，似乎在思考什么。 李如意继续说道。 “你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恶心我，可一旦我看明白这件事，你这枚棋子就废了。” “让你来的人不会放任你这么大个把柄在我这里的！你会有什么下场不用我多说……你从什么地方来，自然最知道什么地方的手段。” 陈盼盼的手缓缓攥紧，她听出了李如意正在威胁她。 她也明白，李如意对她的耐心不多。 两人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敌对关系，李如意还能放她一条生路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至于说李如意给她的这条路是好是坏，陈盼盼好像也没什么选择的机会。 李如意太知道如何拿捏这种人了。 那些命运曾经拿捏她的手段都被她用在了这里。 若不是陈盼盼上辈子差点毁了韩时安，李如意其实不愿意让对方经历一遍她的苦难。 只是，她的力量也很微弱，能拯救的人不多。 她更愿意去做那些换粮食收炭给人活路的事。 毕竟，拯救别人的身体，总比拯救别人的灵魂更容易许多。 “李姑娘，我能问问你想让我做些什么嘛？对我弟弟……” 李如意没有拆穿她虚伪面具的想法。 “让你做的事情很简单，不过就是之前的事换了个对象罢了。” “至于救你弟弟，也就是那人一句话的事，你若是想救，便努力去救，但如何救，救不救得出来，可与我等无关。” 陈盼盼听了这话，心里又缓缓升起了一丝丝期待。 若那人真如李如意所说那般，倒是划算的！ “我并不是那样的人……” 陈盼盼还想从李如意这里讨些好处。 但李如意却不吃这套。 “谁不向往更好的生活！？便是承认又如何？你若学不来我，自然也得不到我已经得到的！” 陈盼盼呼吸一滞，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她的手指尖冰凉，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她猜到了李如意要把她送到哪里。 她抬眼看向李如意，眼神闪动，似乎在想李如意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第311章 送回去 陈盼盼很难拒绝这个提议。 就像当初的李如意很难放弃宗室子去选择韩时安一样。 她们都是一样的不安，都想要抓住更多的东西，才能填补内心的空洞。 那些被人掏空的灵魂，好像只有不停的满足贪婪的欲望才能平静。 可欲望越喂越大，冷静却越来越少。 若非是李如意后来多了两年独处的时间，她也看不透这些。 让她们随波逐流的，是这个世道。 但对抗世道太难了。 李如意走到现在都不敢说自己赢了，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一旦她退后，背后就是万丈深渊，没有人能够阻止她的坠落。 她除了自己别无依靠。 世上那些美好，是她苦难之中的一点甜，给她补充了力量，让她能坚持的更久更久。 陈盼盼不能理解她，因为陈盼盼的眼睛已经落在了别处。 看到欲望，人生处处是欲望。 看到美好，人生处处是美好。 两人根本看不到一处去。 “我……” 陈盼盼深吸一口气，用力的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李如意毫不意外她的选择。 “好，那你将你其中细节说给我听，让我看看如何安排才更恰当。” 陈盼盼迟疑一瞬，她在担心李如意的目的。 李如意看出了她的怀疑，也不着急。 “想必你也了解过我的生平，我这人……终究还是心善。” 这话让陈盼盼忽然有了偏向。 李如意赚了钱却救了村中那么多人，那些人中曾有许多人待她并不友善，她也一视同仁，可见其行事准则。 陈盼盼不知道的事，那些人对李如意的伤害终究有限，那些激烈的言语对李如意影响不了半分。 可上辈子她给韩时安下毒的事，才是李如意走这一步棋的原因。 而这些内幕，别说是陈盼盼，就是李如意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不会知道。 陈盼盼按照惯性选择了相信李如意，将自己接受的训练，和赵墨找来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 李如意确定她从未见过赵沏，这才盘算开来。 虽然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听起来好像是赵沏。 但李如意想了一圈，也没想到什么收拾赵沏的好办法。 她坐在陈盼盼面前倒一杯茶水的功夫，脑海之中已经把所有利弊都权衡了一遍。 那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念头被她放弃。 最后剩下的，似乎只有如何能谋求更多好处的办法。 不能光伤敌，那就剩下只利己了！ 李如意看看陈盼盼，对她一勾手，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陈盼盼听完有些忐忑。 “这样……这样真的可以吗？” 李如意笑了。 “你且看着！我自会把你送进去，只是进去以后如何，就要看你自己了！” 陈盼盼眼中闪动着光芒，几个呼吸后，她用力点了点头。 能往上爬，谁愿意在泥地里打滚呢！ 她能拿出的底牌也不多，经不起无谓的消耗。 李如意退回到原位，打量着陈盼盼的神色。 两人又商量了些许细节，李如意就放她离开了。 剩下的事便简单了许多，李如意百忙之中抽空去盯了赵沏几天，大致摸清楚了赵沏的行动规律，她又找到了一个赵墨不在身边的日子，让李廿带着陈盼盼到她指定好的位置。 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连李十六都没说。 李廿知道事情严重，很是谨慎。 不过，李廿一直把陈盼盼带到指定位置，都没发生什么意外。 陈盼盼这会儿格外配合。 李如意牵着马车，在赵沏会经过的地方转了一圈，跟人聊天的时候也像是往常销货一般，仿佛一切都很正常的模样。 赵沏坐着马车也从这条路的另一边缓缓走来。 这边的路不算宽，两架马车虽然可以并行，但速度也要放慢许多许多。 李如意将马车停到了一侧，故意偏了一点，让赵沏的马车无法通过。 赶车的人靠近时，便高声的呼喝。 “让开些！让开些……” 李如意听见动静，向着旁边挪动马车，不过似乎是动作慢了些，两架马车交错时还是撞了一下，撞的车里人一趔趄。 赵砚推开车窗从里面看出来，正好李如意一抬头，两人四目相对，都是一愣。 赵砚第一时间转头去看赵沏。 赵沏被颠的难受，皱着眉也看向了车窗外。 看见竟然是李如意，他豁然站起，脑袋咚的一声撞在了马车顶上，撞的他一下又摔了回去，被身边的赵李扶了一把。 “唉……少爷慢点！” 赵沏已经很久没看见李如意了，上次那些不愉快又被他抛的烟消云散。 “停车停车！” 赵沏从马车上下来，李如意的马车已经绕了过去。 赵沏追了上来。 “李姑娘！李女侠！李如意……” 他连形象都忘了，总觉得如此巧遇必然是因为二人有缘分。 李如意看看赵沏，对着他点了点头。 “赵大公子！” 赵沏对李如意的冷淡已经习惯，他有些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没心没肺。 当然，或许也有些轻视的原因在里面。 赵沏自始至终都没觉得李如意会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李姑娘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如意客气的点了点头。 “有些日子了。” 李如意似乎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赵沏也没有怀疑，给赵砚使了个眼色。 赵砚马上说道。 “相请不如偶遇，正好，我家公子在前面的酒楼里定了席面，不知李姑娘今日能否赏光？” 赵沏清了清喉咙，还摆出了一点骄傲的姿态。 他几次想请李如意都没给面子，他也很不舒坦的呀！ 李如意看着赵砚露出一个客气的微笑。 “不了，我就不打扰赵公子的雅兴了！” 赵砚有点尴尬，悄悄看了赵沏一眼。 赵沏脸上的小骄傲也瞬间消散。 正待他想要劝说一二的时候，身边的赵李有些冒失的开口。 “哎呀！李姑娘是担心酒楼太贵吗？！我正好也得了月钱，要不然，我请您和我家公子去吃小馄炖吗！” 赵李以前是个乞丐，他很难从正常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他不能理解李如意反复拒绝一个优秀男人的意义，只能从他勉强听说的一些故事里总结经验。 最后得出了李如意可能是窘迫，这才不愿意去的原因。 李如意：…… 她迟疑了一下，倒是点了点头。 “也成！说来也是许久未见你了，你这段时间过得如何？” 听到李如意追问赵李的情况，赵沏忽然有些失落。 他好像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李如意对他的关照就是单纯救了一人后的问询罢了。 可能并没有太多的含义。 只是作为赵家的大公子，他第一次有这种意识而已。 第312章 准备准备 有赵沏在，李如意的马车也有人帮忙看着。 她把马车放在了街头的拴马桩那里，赵家的车夫看着自家马车的时候顺便帮忙看着。 而另一边，关注这边情况的李廿发现李如意和赵沏没有去酒楼，反而去了街边一个不大的馆子，马上收拾东西，让陈盼盼跟上去。 陈盼盼这阵子听话的很，李廿让她去哪她就去哪。 没一会儿李廿就找到了一个从小店出来就能看到的位置。 他算算时辰，压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这才让陈盼盼准备好了上前去。 陈盼盼穿的干净，打扮的朴素。 她铺了一张白布，往街边一跪，便哭诉起了自己的悲惨。 她长得好看，没一会儿就被一群人围住。 李廿等到陈盼盼这边稳定下来，便躲到了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藏起来。 李如意吃了碗小馄饨，刚一吃完便听到了外面的热闹。 赵沏坐在那，哪哪都不舒服，他和这小店就没有契合的地方。 不止他难受，连店家也不怎么舒服。 忙碌的中年男人时不时就要往赵沏这边看一眼，小心翼翼的。 赵沏内心很复杂，一边看着李如意，一边看着赵李。 李如意倒是没有刻意忽略他，但也没有太在意他，询问了赵李很多事，大多是最近过得如何，也叮嘱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 赵沏越听越不是滋味，同样都是被李如意救回来的人，他怎么就得不到这么多叮嘱。 早先他还嫉妒韩时安，这会儿赵大公子连赵李都嫉妒起来。 他都习惯被人众星捧月放在中间儿了，如今遇上一个不搭理他的，他心里是又难受又痒痒。 李如意听见动静，也没着急，若是不能满足赵大公子英雄救美的成就感，这一场戏，又如何能精彩呢！ 陈盼盼心中也明白这一点，她这会儿正在编着生动的故事，什么身患顽疾，什么被家人抛弃，什么想要活着，自卖自身给自己治病云云。 她最是知道自己能打动什么人，这会儿哭的梨花带雨好不美丽，声音也是绵柔中带着期期艾艾的破碎感。 不一会儿就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有人看见她头上的草标，便已经明白她的意思，起哄问价的人不少。 陈盼盼眼中都是仓惶，仿佛受了惊的兔子，但别人问起时，她还是报出了五十贯的高价。 这个价格莫说是买个丫头，就是讨两个老婆也尽够了！ 周围的人顿时起哄，还有那想要占便宜的流氓已经凑过去动手动脚。 陈盼盼去推搡，但哪里躲得过。 背后没有靠山，自己没有力量，又怎么能得到别人的尊重。 “你们手脚放干净些！” “走开！” “快走开！” 陈盼盼的推拉不像是反抗，倒像是助兴。 不少人哄堂大笑，甚至有些胆子没那么大的人，也凑过去想要摸上两把。 不远处的李廿皱了皱眉，但他并没有站出来。 外面的吵嚷的动静已经吸引了周围的人，小店里也有些食客走到门口张望。 李如意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也跟着起身。 赵沏连忙陪她站起。 “怎么了？” 李如意皱眉也随着别人一起往外张望。 赵李这会儿连忙去付了钱。 等他转回头时，李如意和赵沏赵砚已经到了门口，他匆忙追上去。 这会儿陈盼盼有些狼狈，头上的草标都被人拔了。 “你放开我！我不跟你走！” 一个男人厚实又带了些猥琐的声音传出来。 “你不是出来自卖自身的！跟我走，我回去给你拿银子！” 陈盼盼用力挣扎。 “救命！救命！没有银子我不会跟你走的！我要银子救命啊……” 她这‘救命’似乎有歧义，有些人竟然觉得好笑，哈哈哈的笑出声来。 也有些人皱了皱眉。 但却没有人阻止。 有些人瞧不上陈盼盼要五十两的行为，这样直观的将他们这群贫穷的人排挤在外，让她们觉得受到了嘲讽。 这些人对陈盼盼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都充满了期待。 盼着她好的没有几个。 好像都觉得这般只盯着钱的女子，就应该结局凄惨才最合理。 李如意推开人群走了进去，陈盼盼已经被那壮汉拖出了好几米，身上的衣服都被蹭的脏兮兮的！ 不过，这样的狼狈倒是没减损她太多美丽，反而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可怜。 “你这是做什么？听不到那姑娘不想跟你走嘛？” 李如意当即开口问道。 她的声音让局面彻底安静下来。 赵沏看看倒在地上的陈盼盼，又看看那高壮的男人，最后视线转回到身边的李如意。 那男人见真的有人跳出来管闲事，对着李如意比了个拳头。 “哪来的黄毛小子，毛都没长齐也学人家英雄救美！” 李如意沉默着没有说话。 赵沏却是抖了抖手里的折扇站了出来。 “哦？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人之常情，反倒是你这种当街强抢民女的恶霸人人得而诛之！” 李如意挑了挑眉。 赵沏这也太上道了，难怪这孩子上辈子那么惨，活的这么欠还能有好结果！？ 赵沏感受到李如意惊讶的视线，他转回头露出一个自认风流的微笑。 李如意深吸一口气，把脸转向了别处。 赵沏以为自己博得了好感，让李如意不好意思了，更来劲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不能理解他天寒地冻的带一把折扇是图什么，纷纷向他投来瞩目。 赵沏很适应这种被人关注的状态，怡然自得。 那壮汉看着赵沏一身衣服不像凡品，不禁有些心虚。 这世道都是先敬衣裳再敬人，赵沏这一身就让人不敢造次。 人群之中似乎有人认出了他，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这是赵家大公子！” 赵沏的身份被人点出，周遭瞬间更安静了。 那个壮汉也悄悄的放开了陈盼盼的胳膊。 陈盼盼摔倒在地，挣扎着没有起来。 赵李连忙过去扶了她一把。 陈盼盼哭的梨花带雨，有些狼狈，又有些着急的爬到了赵沏面前，柔柔的磕头，用满是委屈的声音道谢。 “多谢公子相救！多谢公子相救！” 赵沏已经有过救人的经验，又看了李如意一眼，见李如意眉眼舒展开来，他只觉得神清气爽，弯腰就把陈盼盼扶起。 “这本就是应该的！倒是你，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陈盼盼也不着痕迹的扫过了李如意的脸，心里盘算自己是直接晕倒在赵沏怀里被带回去的几率更大，还是再把自己的悲惨哭诉一遍会带回去的几率更大。 李如意没有反应，仿佛不认识陈盼盼一般。 陈盼盼到底还是没有直接晕倒，毕竟不可控的事，她也不太敢做。 她把刚编的经历说了一遍，赵沏听说要五十贯的时候也没太大反应。 他转身对着赵砚伸伸手，赵砚想要说什么到底没说出来，从荷包里摸出了银票给了赵沏。 赵沏将银票递给陈盼盼。 “去治病！往后好好生活！” 李如意这话倒是被他学会了。 第313章 听到了什么 陈盼盼接过了银票，又是磕头，但却在赵沏转身想走的时候一把抓住了赵沏的衣服下摆。 “恩公！恩公……您买了奴家，奴家往后就给您当牛做马！” 赵沏愣了一下，转头去看赵李。 这套路他怎么感觉如此熟悉。 陈盼盼接着说道。 “恩公，奴家身如蒲柳，带着这么多钱，若是没有依靠只怕活不过今晚，恩公仁善，求求恩公给奴家一条活路！” 陈盼盼的伏低做小倒是让赵沏在李如意身上受挫的内心找到了许多平衡。 不过，赵沏也不傻，陈盼盼和赵李不一样，那是他意外遇上的，这个是自己送上门来的，身份上让他很难放心。 再说李如意还在这里呢，他心的多大才能收个婢女回去。 他瞥了一眼李如意，想着如果对方能收下来就好了，是不是往后又多了个见面的理由。 看李如意对赵李的态度，他就觉得跟李如意一起救人好像是某种把他们拉扯到一起的共同经历。 不过，就在赵沏看过来的时候，李如意也给了他一个眼神，好像在问他‘你犹豫什么呢？’。 赵沏慌张了一下，这才忽然想起，自己对李如意来说也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人。 他又想起了他安排到韩时安身边的人，也不知道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有没有影响。 就在迟疑的瞬间，陈盼盼已经顺着杆子爬上来了。 “恩公，恩公，谢过恩公大恩大德！奴家今生为您当牛做马，来生也必衔草结环以报大恩！” 赵沏这才反应过来，不明白自己何时答应了。 就在这时，李廿忽然从一旁跑出来，跑的很着急的模样。 “你在这里啊！怎么耽搁这么久？” 李如意这才像是反应过来，跟赵沏道别。 “恭喜赵公子得一美婢，我这边还有些事情，今日便先离开了！” 赵沏注意力被她吸引，转头追问她。 “你要去哪？” 李如意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又对着赵李那边拱拱手。 “多谢今日款待。” 说完看了陈盼盼一眼，对着她点点头。 赵沏忽然想到了什么，这才说道。 “这位姑娘身患顽疾，只怕心情郁郁，若是李姑娘以后有空，可以常来看看她。” 李如意倒是没有拒绝，点头答应下来。 “好！大约日后我能忙完，到时自会叨扰。” 赵沏视线追着李如意的背影离开，还用折扇比划着，似乎能把李如意扒拉回来一样，等人走远了，他还叮嘱。 “记得要来呀！” 李如意心说，那时候你八成就没有时间了！ 我去不去又有什么影响。 但她还是转回头，朝着赵沏点了点头，似乎答应下来。 就这样，陈盼盼跟着赵沏回了赵家。 这一路上赵砚看向她的目光之中满是探究，一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找赵家老太太禀报。 赵老太太听了前因后果，倒是没什么反应。 谁年轻时还没做过几件荒唐事。 “那女人安排到哪去了？” 赵砚答道。 “公子随意安排的，交给了院子里的姐姐。” 赵家老太太答应了一声。 “好！你出去！” 赵砚没有问赵老太太要做什么，让他离开他就离开了。 等他走了，赵老太太这才招呼人。 “去查查那人什么背景！还有，这个李如意什么意思？” 她第一反应是，人是李如意安排过来的。 赵砚那边从赵家老太太这里出去，朝着赵沏的院子走去，他原本只是有些事情没琢磨明白，但谁知道他还没进院子，就听见角落处传来了有人说话的低语。 他一愣，放慢了脚步。 赵沏院子被他盯得水泄不通，完全不知道谁会如此没有规矩，在这周围狗狗祟祟的。 他放缓动作，缓缓朝着角落的方向走去，还没到附近，就听见陈盼盼说道。 “我又有何办法，她们天天盯着我，若是我不配合，便是连命都没有了！” 赵墨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 “那你为什么不以死明志！再说，你见到公子的时候为什么不说清楚？” 陈盼盼听了这话，一下气哭了。 “我倒是想说清楚，可那李如意也不过是怀疑罢了，我若是说了，岂不是做实了这事，如今我虽然被人送了回来，可她到底对我放心了许多，这样反而更便于行事了！” 赵墨觉得陈盼盼好像疯了。 “便于行事个屁！我安排你过去勾引韩时安的，又不是安排你勾引李如意！你与她相处的多了又有什么好处！？” 听见赵墨这话，陈盼盼也很委屈。 “可那韩时安根本就不懂怜香惜玉为何物，我也得有机会下手啊！若是我能与李如意走的近了，等日后我便可以常去她那里帮忙，往后还愁不能见面吗？” 陈盼盼说完，也有些破罐子破摔。 “反正事已至此，你若是再换旁的女人过去，还未必如我，再说，大公子那里不好交代，二公子那里你就好交代了！” 赵墨听见陈盼盼提起赵游，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你疯了！说的什么胡话。” 陈盼盼这话也是李如意授意的，想要在赵家站稳脚跟，没有底牌如何能行！？ 赵墨是赵游的人，还有什么比这把柄更重要？ 陈盼盼把刚才的委屈表情一收，翻了个白眼。 “怎么！你当我这么多年白混的，你和二公子的关系我会看不……” 赵墨赶紧捂住陈盼盼的嘴，左右看看，没见有人这才说道。 “你在哪听说的？” 陈盼盼拍拍他的手，赵墨犹豫一下，还是放开了手。 “这你就别管了！你是谁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想在赵家当个主子，主子当不成，半个主子也成！你懂我的意思！” 赵墨冷笑一声。 “别忘了你弟弟还在我手里呢！” 陈盼盼眉目流转，‘啊呀’一声。 “啊呀！你可不能伤害我弟弟呀！” 她这话说的半点真诚也无，显然毫不在乎这些。 就像李如意说的，她想过点好日子有什么错处！？ 凭什么就要受人威胁？ 赵墨见她这表情，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他指着陈盼盼的鼻子想要骂上几句。 另一边偷听的赵砚心跳如鼓，但还是没有放松，悄悄后退，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藏了起来。 没一会儿，陈盼盼和赵墨不欢而散。 他看着两人的背影，眉头拧在了一起。 第314章 我家公子有请 赵砚知道了这些事情，第一时间跑去找赵家老太太。 赵家老太太听完他的转述，心情很不好。 等赵砚离开，她就把赵游叫过来骂了一顿。 她也不在乎赵砚会不会被装进去，毕竟赵砚是她的人已经是赵家公开的秘密，连赵沏心里都有数。 赵游从书房出来时，表情非常难看。 他也是冤枉的够呛，赵墨用他的人帮赵沏办事，他也知道。 只是他从来都没有动过手，为什么一出事就要找他！ 赵沏那个废物，除了会投胎，占了个嫡长的身份，到底有什么地方比他强？ 凭什么他兢兢业业得不到别人半分敬重，可赵沏跟个傻子一样，整日吃喝玩乐就能坐拥一切！ 一想赵家如此底蕴，往后九成都是赵沏的，赵游就气的睡不着觉。 只是，赵游除了生气什么也做不了。 赵家如今还是他祖母当家，看他祖母的样子，未来再活个十年八年的都不是问题。 他知道自己现在还能挨骂也是因为没有动手的关系。 也知道眼下自己必然会被人盯着，背后搞什么小动作都会被人发现。 赵游想来想去，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想明白，心里这口气散不出去，便想到了李如意。 在他看来，柿子也得挑软的捏。 赵沏他明面上不能撕破脸，赵家老太太他也不能得罪，赵墨是他的人…… 那还有谁能让他撒撒气！？ 自然是这无形之中帮了赵沏好几次的李如意了！ 赵游向来是个果决的人，冷静下来以后，马上就有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李如意便得了钱四的消息，说是有一座院子挺合适的，问她要不要去看看。 李如意这会儿钱虽然少，可胆子却不小。 再说，看看就看看呗！ 钱四在府城也是有些人脉的，找来的院子确实还不错，位置也在李如意想要的地方，虽然房子旧，但地方大，而且前后院都有井，方便的很。 可惜院子越是合心意，要的银子也就越多。 李如意尝试着跟钱四议价，但成果一般。 最少也得三千贯。 李如意出不起这些钱，她只能叹着气离开。 这窟窿可不小，李如意现有的所有东西都算上也凑不够。 她只能让钱四在帮忙打听着。 钱四态度一直很和善，即便李如意现在看着也不算什么大客户，他也没多怠慢，还说了不少在府城生活需要注意的事。 李如意领了钱四的好意，她带着李廿跟钱四和他的随从一块吃了饭，这才和人分开。 才一分开，李如意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要说她和赵墨之间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毕竟是在城门口堵过她的人，李如意对这人印象深刻。 赵墨今天神色比上次从容了些许。 李如意瞬间明白了他的处境，毕竟这里面也有她掺和的关系，她不可能无知无觉。 “李姑娘！我家公子有请。” 李廿眉头皱了皱，上前一步想要挡在李如意身前。 李如意越来越像个女孩子，李廿也越来越习惯第一时间去保护她。 两人是兄妹，他已经可以替李如意挡掉很多不必要的流言蜚语了。 赵墨看见李廿也没有顶撞，而是客气之中透着一股子疏离冷淡，对着李廿点点头，转头又和李如意说道。 “我家公子绝无恶意，倒是有一笔买卖想和李姑娘谈谈。” 李廿皱眉想要说点什么，但李如意已经压下了他的胳膊。 两人相处多年，默契非常，李廿瞬间安静下来，站到了李如意身边，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去干扰李如意的决定。 “带路！” 赵墨听到李如意如此痛快，眼神之中闪过一抹惊讶。 他来之前还特意问过了赵游，如果李如意不跟他走该如何。 赵游只让他去说，如果李如意拒绝，就把他的身份报上去。 赵墨当时很犹豫，还想问如果听说是赵游也不来怎么办。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李如意竟然如此痛快！ 这回倒是换成赵墨心虚了，万一李如意看见是赵游，会不会发怒翻脸，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刺激赵游。 他这个当随从的，好不容易结束了自己隐瞒身份的任务，若是一回来就因为这些小事儿得罪赵游，那他往后可是一点退路都没有了呀！ 他心里很是忐忑，但还是摆了个‘请’的手势，让李如意走在前面。 李如意倒是比他淡定多了！ 她上辈子对赵游不是没有过期待，只是缺少了尊重的宠爱，终究让她很快冷静了下来。 那时候，上位者俯视她一个下位者都没能让她臣服。 何况这辈子，两人之间的身份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李如意被赵墨领着，越走越偏。 绕过了两三个胡同之后，路上已经看不见行人了。 李廿眉头紧皱，时刻警惕着周围的环境。 很快，又一次转过一个转角，进入一条青石板铺筑的小巷之中时，李如意看到了赵游的马车。 赵游倒是比赵沏会享受多了，他的马车从来都是极尽一切的奢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赵家人的身份一般。 李如意明白，这是因为他心虚。 人越是没什么，就越想要让别人知道他有什么！ 哪怕只是外人无意识的一句话，也总能戳到他的自尊上。 赵游现在大约就是这样。 他还远没有李如意上辈子见他时的那样从容。 赵墨一直打量着李如意的表情，似乎是想要在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异常，随时做好应对准备。 不过他显然是想多了！ 李如意停在马车前面两丈远便没再往前走，而是抱着刀，淡定的开口。 “没想到赵二公子竟然亲自来见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马车的车帘一下撩开，赵游弯腰从里面走了出来，拉车的人赶忙扶了他一把，让他穿的跟个小窝瓜一样，但走路却格外平稳。 看见真是赵游，李廿有些不可置信。 他倒是不知道赵墨是谁的人，他只是单纯的不理解赵游为什么会来找李如意。 第315章 李十八受伤 赵游倒是对李如意的反应没有意外，他笑了笑，站到了李如意面前。 “看来真的是你的安排！” 赵游比赵沏敏锐的多，他之前就没想明白，李如意把陈盼盼送到赵沏面前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只是想要把陈盼盼甩掉，她干脆就把人卖了算了。 如果是想要报复赵沏出手搅和李如意和韩时安，那更应该换一个赵沏不认识的人来。 可是，李如意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把赵沏的人送还给了赵沏，还用了这样的方式。 这说明李如意玩的是一手声东击西，她的目的根本就不在赵沏这里。 赵游跳出这个框架，才看明白一点东西。 只是他还是想不通，李如意最后要的到底是什么！ “赵某没得罪过李姑娘！？” 赵游虽然还没完全看透，但不耽误他试探。 李如意的网还没有收回来，当然不会露出破绽。 “赵二公子说的话，我听不大懂！不过，我想着你还能出现在这里，大约就是无甚大碍，只要不伤及根本，那就都是小事。” 李如意的话让赵游心头一堵。 什么叫不伤及根本？ 什么叫小事！？ 家族的传承还能叫小事？ 不过，赵游没有试探出什么，只是笑了起来，却并没有发火。 他这种人，就算是心里气的冒烟了，也不愿意让对方如意。 他猜测之中，如果是自己玩了这样一手坑了李如意，那自己最期待的，必然是看见李如意气的跳脚。 以己度人，他能流露出任何生气的表情都怪了。 李如意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刚才的话十分真诚似的。 “李姑娘说得对！没有伤及根本都是小事。” 说完，赵游淡淡一笑，但眼神之中满是警告。 “不过，本公子的根本和李姑娘的根本怕是不一样！想来李姑娘聪慧过人，年纪轻轻就有了这般成就，应当能明白我说这话的意思！” 李廿没有听懂，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赵游，没在赵游脸上找到答案，只好又回到李如意这边。 他看见李如意眉头瞬间皱起。 “赵二公子有话不妨直说，这般藏头露尾的，倒是与你大哥的磊落完全不同！” 赵游呵了一声，又一次被李如意气到了！ 如果说现在他最不能听什么，无非就是不如他大哥之类的话。 他就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如赵沏！ 赵游虽然隐藏的很好，但李如意与他相处过许久，他一挑眉一眨眼代表的情绪李如意或多或少都会感觉到。 知道他上辈子还安排人对付韩时安以后，李如意现在最乐意的就是看他生气了！ “看来赵二公子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了！既然这样，那我们也就不奉陪了！” 赵游微笑的表情中，带着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阴狠，和上辈子面对李如意时的放松完全不同。 李如意倒不觉得意外。 她自始至终都明白，他喜欢的是曲娘子那小意奉承的温柔，从来都不是她李如意这个人。 赵游点了点头，带着世家培养出来的体面，对着李如意的方向一伸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李廿没想到赵游这么简单就放过他们，惊讶的看看赵游，又看看李如意。 李如意没有迟疑，转身就走。 李廿当即跟上。 不过跟了两步还是抓了抓脑袋，又回头看了赵游一眼。 赵游站在原地，背着手目送他们离开，表情平和稳定，弄的李廿更是一头雾水。 李如意倒是稳稳当当的出了这条巷道。 只是她才转到熟悉的路上，便马上加快脚步。 李廿没有反应过来，迈开腿紧追上去。 “怎么了？” 李如意表情之中带着严肃。 “快回去，十六哥那边可能出事了！” 李廿眼睛一下瞪大，刚才想不通的事瞬间想了个清清楚楚。 他转头去看李如意，又带着更多的担忧和探究。 他是这一切的参与者，比任何人都知道眼下的局面是李如意一手制造出来的！ 但李廿摸不准情况，府城的水比他想象的还深。 他猜不到李如意这是计划失败了，还是说这种忐忑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他只能跟着李如意的脚步，陪着李如意一起回到了他们租住的院子。 一到院门口，李廿便捂住了鼻子。 不知道谁弄了一堆臭鸡蛋，扔在了他们的大门上，黏糊糊的，臭的人直犯恶心。 而这还不是最过分的！ 最过分的是当两人迈过院门槛，入眼便是一片狼藉。 李十六他们倒是没见伤痕，正在打扫。 不过李如意之前剩下的货已经被人打翻，木炭乱七八糟的散落在周围，不少都被人踩碎了…… 看见李如意回来，李十六马上跑了过来。 “如意，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们……” 李如意这会儿倒是平静了下来，第一时间反问。 “你们人没事儿？” 李十六迟疑了一下。 “十八受了伤，那些人带了刀，进来就是一通打砸，我们都去阻拦了……” 这些货不止是李如意的货，也是大家伙儿的未来。 当所有人的希望都凝聚在一起时，必然会爆发出一股力量。 只不过，来的人力量更强。 李十六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如意，十六哥对不住你，我见十八受了伤，便不许大家反抗，躲进了屋里，那些人倒是没闯进来，只是……” 李如意摇了摇头。 “没什么对不住的，东西没了可以再挣，人最重要！” 李十六这才放心下来，用力的握了握拳。 李如意则是接着问他。 “十八哥怎么样了？伤在哪？” 两人说话的功夫，李如意已经往李十八住的屋子走去。 李十六跟她简单说了一下情况。 “被人一脚踹断了肋骨，还吐了血……” “那些人没想要跟我们动手，我不知道是得罪了谁，想着尽可能降低损失，多保下些东西，但十八太耿直了……” 李十八那人一根筋，李如意又对他们很好，遇上这样的情况，二话不说就要拼命。 李如意原本想着这边有李十六坐镇，就算是出了些意外也不会是大事。 可她倒是没想到，李十八竟然会如此…… “请大夫了吗？” 李十六点了点头。 “请了，说了一大堆，我们也没听懂，大约就是受了点内伤，要静养。” 李如意点了点头，这才放心不少。 “我得好好跟十八哥说说……” 李如意这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迈步进门，李十八这会儿正躺在炕上，撅着嘴等着家里的哥哥喂饭，看见李如意进来，噼里啪啦的就要起来，但因为胸口的骨头断了，又疼的摔了回去。 李如意：…… “十八哥你怎么样了？” 李十八慢悠悠的爬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腿。 “好得很！” 李如意视线下移，李廿则是转头去问李十六。 “十八哥腿也伤了嘛？” 李十六：…… “他那是想要跟如意打保票，但没敢拍……” 李十六比了比自己的胸口，学着李十八往日里那憨憨的动作！ 李如意看看照顾李十八的李十二，点了点头。 “十二哥，这段时间得麻烦你了！” 李十二叹了口气，能怎么办，自己亲弟弟，看见人家有刀还往上冲…… “这算什么麻烦，咱们没给你添麻烦就成。” 李如意被他这话说的有些气恼。 “都是堂兄妹，说的什么话！” 李十二叹了口气，自家弟弟不争气啊，如意这么要紧的时候，他还添乱。 明眼人都看出这是得罪人了，还能动用这么多的人手，其中还有人会武功，显然不是小门小户来的。 这种人真要是奔着伤人来的，只怕他们死了都是白死。 李如意又安抚了李十八几句，叮嘱他好好吃药，便离开了这里。 一出门，李如意的表情就难看了不少。 李十六小心翼翼的瞄着她的表情，顺便再打量这满院子还没收拾完的狼藉。 “如意，这事儿……” 李如意答应一声。 “嗯！你们先收拾着，院子锁紧实了，今天先别出门，听见人敲门也别开……” 周围必然会有不少人过来打听消息，若是被人打听出了什么，只怕往后日子更不好过。 李十六心里有数，答应下来。 李如意又叮嘱了几句，便直接带着李廿出门。 出门的时候，她的表情不大好看。 而另一边，赵游也皱眉听着来人禀报。 “不是说了不准伤人吗？” 回话的人顶着一只乌眼青，把腰弯的不能再弯。 “二公子，实在是那村汉太凶，我带去的人本意都没想过伤人，可那人追着我们打，若是不动手，只怕我们就要被打出来了！” 赵游不大满意，挥了挥手。 “行！你们先下去！” 这边的人一走，赵墨赶紧凑了上来。 他这会儿倒是有了机灵劲儿，看着比赵砚都活跃两分。 “二公子，要我说，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那李如意吃了这样的闷亏，总不能宣扬出去！若是让外人知道，这是咱们赵家动的手，只怕她那一院子的人都活不过今晚！” 赵游听了这话，还是皱了皱眉。 他实在是没看透李如意这一手到底玩的是什么。 而就在他这头琢磨的时候，李如意已经到了赵家的门口，直接敲大门给赵家老太太递上了拜帖。 赵家老太太有了些年纪，作息规律且稳定，尽管她也算是赵家的当家人，可碍于女子的身份，她其实不常出门。 双方之间还有些和谐的默契，李如意这会儿来拜访，倒是没遇上什么刁难。 赵家老太太能把赵家的辉煌延续下来，自然也有她的过人之处。 虽然李如意的很多行为在她看来离经叛道，但她大多时候都还会平和的维持着双方的体面，不会苛责那些与她无关的人。 因着赵沏的所作所为，消息灵通的人多少都对李如意有了点了解。 可李如意此前一直好端端的，也是托了赵家的福。 而赵家的态度，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赵家老太太的态度。 李如意进门后，在偏厅里等了一会儿。 李廿站在她身后，站的笔直。 李如意想让他坐下，他却微微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李如意此行的目的，但想来入了这样的人家，若是没有足够的体面应对，也终究不合适。 李廿充当了李如意的随从，让她看起来比往日更凌厉了几分。 等了片刻，赵家老太太方才过来，看见李如意起身，笑了笑，一只手甩开搀扶她的人，摆手示意李如意坐下。 李如意点头答应着，但还是等赵老太太在上首坐定，她才跟着入座。 “李姑娘几日不见，倒是出落的比以前更好了！” 赵家老太太上来就是闲话家常，显然，她知道了赵沏和李如意那些破事。 同样的，只要李如意不是跑到她面前说要嫁给赵沏当妻子，别的事她都不想管！ 往常赵家老太太耳提面命的话，都不如和李如意相识后李如意给予的一点反馈更有用。 以前的赵沏，任性，没有长性，偏信那些无用的人，不会御下，没有警惕之心，甚至连主动出击都懒得出。 但认识了李如意之后，李如意的行事作风影响了他许多。 他开始慢慢知道权的重要性,并且想要开始夺权，或许手段稚嫩，可是，迈出这一步就是最好的一步。 正如李如意之前心中猜测的，赵沏安排陈盼盼坑人的事，在赵家老太太看来无关痛痒。 也幸好，李如意没有将此行的目的落在上头。 “多谢太夫人夸赞。” 对于赵家老太太客气的夸奖，李如意觉得有些难以明说的讽刺。 不过，种种情绪在李如意心中转了一圈又很快散去。 上辈子的事情已经过去，眼下的不是勾栏里唱小曲的娘子，而是她李如意！ 赵家老太太与李如意寒暄了几句，才问出了李如意此行的目的。 “李姑娘今日上门，不知有何贵干？” 李如意也很坦然。 “不瞒您说，我今日上门确有一事想要和太夫人商量一二。” “我早先救人不过是随手而为，未曾想过竟然这样快就到了用出这场恩情的时机。” 赵家老太太听了这话，顺势追问。 “李姑娘是遇到了难事？” 第316章 共悲欢同白首 李如意面上难掩的愤怒一闪而过，看的赵家老太太挑了挑眉，转头看向了身边信任的婆子。 接到了她的眼神，那婆子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李如意攥了攥拳头，仿佛才把心里的怒气压下，这才说道。 “太夫人有所不知，我原本就是个村子里难见世面的小姑娘，当初走出村子，一为了活命，二为了养家。” “在外奔波多年，我见过太多女子无奈生活，也不愿自己受困于此。” “外人常说女子当贤良淑德，但我从未如此想过。” 赵家老太太表情依旧放松的很，只是看向李如意的表情之中多了一丝丝锐利。 她以为李如意是被赵沏追的烦了，想要让她来帮忙。 虽然这件事她也可以办到，但李如意此举无疑是打了赵沏的脸，也扒了赵家的皮。 不过，就在赵家老太太心情不好的时候，李如意话锋一转。 “只是，若只如此，倒也还好。” “可今日贵府二公子忽然找到了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等我回去，我家中的几位堂哥就被人打伤！” “大约是看小女子行事多有不妥，又可能是觉得家中兄长被我这等人拒绝，实在难堪，想要给我一个警告！” 赵家老太太听了这话，眉头一挑，确实有些没想到。 不过转念间，她就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串联了起来。 李如意气的眼圈都红了。 “我也是求助无门，才求到您面前，我想用这恩情，换一个清静，还望太夫人成全！” 赵家老太太眯了眯眼，手指摸索着手上的碧玉扳指。 扳指温润纯净，只一枚，便抵得上黄金千两。 就这，还有价无市。 李如意垂眸之时视线扫过，倒是平静的很。 房间中沉默了一瞬，赵家老太太深吸一口气，这才说道。 “让李姑娘受委屈了，是老身教孙无方，不过，这恩情也不当如此用！” 李如意低着头，似乎有些执拗。 赵家老太太见的人听的事太多，本能的先把李如意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都联想了一遍。 不过，她倒是没有办法串联的太深。 一个是因为李如意年纪小，过年才十五岁，就算是天赋异禀，心思深沉，也很难瞒过赵家老太太。 另一个则是因为李如意和赵游不熟，根本没办法算准赵游的行事作风。 她的行为更像是赵沏设计了韩时安之后，她稚嫩的反击。 亦或者，她不愿意撕破脸，但又想警告赵沏一番…… 刚好，赵沏也是个心思单纯的，自己送出去的人又被送回到自己身边都没发现问题！ 这样一来，李如意倒显得更加磊落，而参与其中的赵游才像是仗势欺人，毫无道理的那个！ 赵家老太太瞬间将事情的原委，按照她的想法还原一遍，再看向李如意的时候，她的目光之中带了些许笑意。 “此事你且放心，老身自会给你一个交代！不必生气，一切自有定数。” 李如意抬起头，看向赵家老太太的眼神有些复杂。 赵家老太太对她笑着点了点头。 “对了，李姑娘来府城也有些日子了，可吃过府城那些有名的美食？” 李如意似乎被她的笑容感染了些许，迟疑一下摇了摇头。 赵家老太太顺势转移话题，和李如意聊起了府城之中的许多事。 她说的都是些隐秘，讲的也是些当家人掌柜的事情。 这些事不大，但刚好可以用来拉近距离。 而且聊起时，必然会带出赵家老太太来，李如意若是运作的好，可以给自己带来不少便利。 李如意明白这是赵家老太太给她的一点安抚。 她欣然接受。 毕竟，这本来就是她谋算的！ 两人聊得差不多了，李如意对着赵家老太太道谢，又一次提出了之前的想法。 结果自然不被允许。 赵家的脸面比李如意值钱多了，若是李如意出了这个门就被雷劈死，赵老太太必然是乐见其成的，而且还会帮她安顿家人。 可惜李如意看起来还能活很久的样子，那就只能维持好这个救命恩人的体面。 不然以后赵家人在外行走，谁还敢救？ 府城之中除了赵家也还有别家，知道了这些事，又要如何议论他们！？ 再说，树大根深，赵家内部也有自己的矛盾，多少人盯着她，等着她犯错，她又怎么能把现成的把柄送出去。 何况李如意这件事看起来实在是小事。 赵家老太太话说的一派公正，心里却已经权衡好了利弊。 李如意仿佛是脸皮薄，没好意思往死里纠缠一般，即便最后仍然欲言又止，但也默认了赵家老太太的很多说法。 等到她离开，赵老太太脸色一下变得凝重起来。 等了没一会儿，她打发出去的婆子回来了。 “怎么样？” 那婆子凑过去，弯腰垂首，很是恭敬。 “回禀太夫人，基本属实。” 这人说话言简意赅，赵家老太太点了点头，问她。 “基本？是有什么出入？” 那婆子微微颔首。 “二公子威胁李姑娘时，没有李姑娘说的那么含蓄。” 赵老太太一下就被气笑了。 “难怪！” 李如意在她心中的形象，就是个有些野心有些早熟的小姑娘。 为人还算是识时务。 既没有因为赵沏身份高就上赶着，也没有仗着恩人的身份求什么。 如今冒冒失失上门，可见是真的气狠了。 易地而处，对手是个庞然大物，自己却毫无办法，自家人又被打成那样，换谁谁也不能平静。 赵家老太太原本觉得赵游这人有些城府，就是欠打磨，如今来看，背后的小动作属实太多，又有些不顾脸面，不计后果！ 听见赵家老太太的感慨，那婆子一声回答也无，安安静静的站到了后面，充当起了合格的背景板。 赵游很快就被赵老太太派人抓回去了。 而李如意这边，才一到家就看见赵家派来的大夫正带着个背药箱的小药童在自家大门前徘徊。 这大夫李如意认识，医术很好，人也很高傲。 上辈子嫌弃李如意是个妾，连说话都要避开几步。 这辈子倒是恭敬起来，一见人便拱了拱手，笑呵呵的说了赵家人派他过来的事。 周围看热闹的邻居很多，顾不上春寒料峭，都靠在自家墙根外面瞄着李家这边。 听说赵家派人来的，有些人很快反应过来，但还有些人没能明白，依旧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李如意也笑着和那大夫行礼，一转头给李廿使了个眼色。 李廿转身后退两步，一个助跑便直接跳进了院子。 他身手利索的惊起了一片惊呼声，连那大夫都瞪大了眼睛。 片刻后，李廿从里面把大门打开，李十六跟在他身边，两人一起把人迎了进去。 李如意和大夫互相让了让，进门口，直接带着人去看李十八。 李十八的伤势摆在哪，每次看见，李如意都生气。 货被砸早就在她的预想之中，可她没想到，赵游真是个狗脑子，竟然还敢伤人！ 上辈子大约也是赵沏命不好，才让赵游捡了个便宜。 送上门的把柄，也别怪李如意告状。 大夫看完李十八的伤，又重新留了药方和药。 小药童当着李如意的面配药，显见着是一文钱都不让李如意自己出的意思。 李如意伸手不打笑脸人，也没有为难他们，等人离开才重新关上大门，把李十六喊了过来。 三人刚说了两句话，商量着坏了多少东西，要如何处理，外面就又来人了。 赵家送来了一箱子的药材补品，虽然不是大管家亲自上门，但来的也是赵家很有体面的一位管事。 李如意将东西全都收下，又准备回去说话的时候，赵沏到了！ 看见赵沏，李如意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她脸色阴沉的把人带进了院子，一进门就开始阴阳怪气。 “怎么？赵大公子最近这么闲？” 赵沏刚刚从赵砚那里听说了一切。 从知道陈盼盼是李如意送回来时，他就在惊讶。 一直惊讶到赵墨是赵游的人，再到赵游因为安插人的事暴露被奶奶骂，然后怒而打砸李如意的家…… 赵沏想要说点什么，他有些挫败，发自真心的挫败。 但他看见李如意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又好像什么都说不出口。 李如意等了片刻，看他一直魂游天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这才说道。 “赵公子所来不会是为了借我这地方发呆？” 赵沏这才回过神来。 “李姑娘，我也是才听说了赵游做的事……”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这件事因我而起，我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赵沏说完紧紧盯着李如意的表情，但他却没在李如意的脸上看到任何情绪。 “我……” 李如意见他一直这么冒冒失失的，这才顺势引导。 “你所谓的交代不会是让你祖母骂你弟弟一顿？” 赵沏深吸一口气，但马上又把这口气吐了出来。 别说，还真别说！ 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不然呢？ 那毕竟是自己弟弟，还能打死怎么着？！ 连赵游在赵沏身边安插人的事，他都能原谅，何况是赵游打了李如意的人。 不过，李如意问完这话之后，赵沏倒是回答不出了。 他又是沉默片刻，方才说道。 “听说你最近正在寻摸院子，我手里有一个三进的院子，前门房临街，还能做些小生意……” 李如意挑了挑眉。 “你对你弟弟当真没有半点防备吗？如今你祖母还在他头上镇着，他便敢这样做，等日后，你又要如何自处呢？” 这倒不是李如意挑拨离间，而是她必须要知道这个结果。 这个结果关乎她能不能收下这个院子。 赵沏明白李如意的意思，以前他总是觉得还能拖一拖，如今却是到了表态的时候。 “有些话，我无法说与祖母听，祖母每次问我，我也大多是在敷衍。” “有时候我也很生气，只是……李姑娘你应该是懂我的！？” 李如意摇了摇头。 “不太懂！如果我家里有这么多的财产，我必然不会放弃。” 赵沏：…… “那你的兄弟呢？” 李如意想了想，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很多年都没回忆起自己那个倒霉弟弟了！ 自从把李柱子卖了之后，她的日子虽然说不上如鱼得水，但也平静顺遂。 可惜，她这愉悦的心思无法跟别人分享。 若是说能明白她感受的人，韩时安肯定要排第一，其次就是她师父了！ 李如意平淡的回了一句。 “我没有兄弟。” 赵沏想起李如意的过往，知道这话说不下去了。 “我明白了！说起来，早先我有些冒失，给李姑娘带来许多麻烦，往后，我所思所行也必会慎之又慎……” 赵沏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 “陈盼盼的事……” 李如意似乎没因为被赵沏喜欢就快乐，也没有因为失去赵沏的追求就失落。 对于赵沏提起陈盼盼，更是无动于衷。 这一回，失望的人反而是赵沏了。 他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以为李如意会因为失去他而难过，或是觉得不被骚扰而欣喜，或是愤怒，或是释怀…… 他却从没想过，他忍着难过说出这样的话来，李如意却是无动于衷的。 好像一切本该如此。 繁华褪尽，赵沏有一种剥去所有光环后，自己残破不堪的荒凉感。 “陈盼盼既然是赵游的人，我会把人送过去的，往后我也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我祝你和……你的心上人共悲欢同白首……” 李如意这会儿才像是松了口气。 “那我也祝你和你未来的妻子心意相通，余生喜乐。” 赵沏潸然一笑，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了房契放在桌上。 “往后……若是遇上难事，随时可以来找我，我还记着，你的救命之恩！” 赵沏说完这话，转身离开。 李如意站起身对着门外招呼。 “二十哥，帮我送客。” 赵沏的背影僵硬了一下，但马上，他又迈出了脚。 华贵的鞋子踩在坑坑包包的石砖路上，浮华中带着一抹苍凉。 只是再落下的脚步，变得更加沉稳起来。 第317章 差点噎死 （上章有修改） 等到赵沏离开，上了马车，李廿才转头回来。 他看见李如意坐在桌前，盯着那房契查看。 李廿虽然不知道李如意的全盘计划，但他确是参与最多的人。 他不大明白李如意的想法，回来时，四下查看过后，没见有人靠近偷听，便快步进门，压低声音问道。 “你怎么想的？” 李如意抬头看他。 “嗯？什么怎么想的？” 李廿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门外，暗示李如意他说的是赵沏。 “赵家的那条线，你就这样放弃了嘛？” 李廿可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李十八受不受伤他根本就没多在乎。 李十八只是断了骨头，又不是送了命，他还断过胳膊呢，不也这么过来了！ 李如意很疑惑。 “为什么这么说？” 李廿挑挑眉。 “赵沏的意思，不就是往后跟你没有人情来往了吗？” 李如意听了这话，想笑，但想起了李十八的伤，都没有笑出来，将面前的房契收好，她这才说道。 “以前才叫没有人情往来，那时候他一门心思想把我变成他的所有物，自然不会平视我。” “如今，他清楚我们之间绝无可能，反而可以就着利益谈上一谈。” 至于说赵沏会不会拒绝，李如意已经拿捏到了他的弱点，自然知道要如何跟赵沏谈判。 能够沟通的人才有合作的可能，罔顾她意愿，单纯想要占有她的人，反而最不能合作。 李廿懂了一些，但还有些事没懂。 他皱着眉头，真想要回家问问他祖母，奈何这会儿肯定是回不去的，他只好接着问李如意。 “赵游对他而言那么重要吗？” 李如意也想了想，赵游和赵沏之间的事情与她无关，她本意是想要解决了陈盼盼，顺便从赵家老太太手里弄些好处的。 赵沏的态度反而是意外之喜。 “这我可不知道，不过，赵家最近应该有些动作……” 想了想李如意又补充一句。 “但不会太大。” 赵家老太太不傻，赵沏都花钱平事儿了，她又怎么可能会继续扔钱给李如意。 赵沏拿出来的院子，不止是院子那么简单，还带着铺面，地段位置都很好，放在府城，别说是一千两，就是三千两也未必买的下来。 赵家给赵沏的东西不会太差，他能拿得出手的也必然是精品。 赵家老太太心中有杆秤，这些钱已经是她能付出的极限了。 当然，作为补偿，赵沏也能得到不少东西，甚至可能比李如意得到的更多。 李如意早就把赵家人的特性摸的透透的。 也正因如此，她才敢算计他们。 她手里可用的钱财实在太少，若是慢慢积累还不知道要积累到何时。 如今赵沏倒是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不止院子有了着落，连带着钱财上面，她也凑手了许多。 一千多贯钱，若是生活在三家村中，只怕李如意从生花到死都花不完。 刚才的一瞬间，李如意确实心动了一下。 不过，她也明白，摆在她面前的，还有师父的死敌没解决。 她躲在三家村中，只怕活不了多久，就得被人顺手结果了。 事已至此，李如意身后站着的许多人已经在推着她前进。 当初享受过的便利，如今也都要变成责任，压在她的肩头。 生命不息，奋斗不止。 李如意拿着房契站起身。 李廿还在琢磨她刚才的话，见她有了动作连忙追问。 “你要去哪？” 李如意挥了挥手里的房契。 “当然是放到自己的名下啊！” 她被赵沏骚扰了许久，又被赵游砸了家，还精心布置了一张网，虽然网来的不是她想要的鱼，但结果总归是好的。 李廿也在这时候反应过来。 “对对对！确实应当放在你的名下，我陪你一起去！” 李如意答应着，便和李廿一起出门了。 大约是赵沏打过了招呼，李如意到衙门里也没遇上为难她的人。 不过，该给的孝敬还是要给的，不然一天也办不下来。 有了银子开路，这件事就很简单了。 才傍晚，李如意便和李廿从衙门之中走了回来。 回去的路上顺便买了不少肉和大骨头，准备给李十八好好补补。 李廿嫉妒的冒泡泡，同样是被人打，他当初就没这待遇。 他当初也是李如意在三家村一战成名的诱因之一啊！ 难道是因为得的钱不一样？？ 李如意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知道也不在乎。 回去的时候，果然赵家又大张旗鼓的送来了点华而不实的大东西，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李如意有了院子，便张罗起搬家的事。 她对院子的来由没有隐瞒太多，自己说出来总比别人挑拨离间的时候说出来要好。 不过，她到底将赵沏与她断交的事讲了，别搞得好像她用李十八的伤换来的补偿，却不肯给别人分一分似的。 除了李廿和李十六，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她和韩时安之间的关系。 听说错过了赵沏这样有身份的男人，不少人心里都替李如意惋惜。 世人总觉得，女子改变命运的机会就是攀上高枝儿。 赵沏这种高枝儿属实不常见，李如意原本仗着救命之恩说不得还能鱼跃龙门。 如今就因为李十八，龙门没了，鱼还是那条鱼。 经过大家的一阵分析，受了伤的李十八不止没觉得自己此番行为意义重大，内心之中还平添了些许愧疚，总觉得是自己的冒失害的李如意为他出头，才失了这一桩婚事。 李廿听到这些分析的时候正在吃饭，一口馒头差点没把他噎死。 他倒是没想到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说效果这么显着。 而洞悉一切的李十六则是悄咪咪的计划起跟李如意要那小院里的哪间房才好。 这可不是他贪心，这是李如意当初就答应他的！ 赵家那边还在风风雨雨，赵游痛苦怨愤，赵沏心灰意懒，赵家老太太气的怒批了好几本账。 她最喜欢的两个嫡孙都是蠢的，这可让她如何是好？ 李如意这边倒是热火朝天的吃着肉，李十八伤了胸前的肋骨，除了不能干重活，不能趴着，走路什么的倒是没多大影响。 他看见肉也是两眼直放光，听说还有专门给他炖的大骨汤之后，更是吨吨吨的造进去半盆。 等到大家吃饱喝足离开，李十六才悄咪咪找到李如意，询问她以后的打算。 第318章 阿菜要成亲 李如意自己答应的事情又怎么会忘，不过听到李十六那絮絮叨叨的要求还是把人赶了出去！ 院子有了着落，剩下的就是收拾院子。 自家的院子，自然要好好拾掇一番。 第二天一早，李如意就带着人过去了。 这院子比李如意租住的院子强上许多，房间之中虽然也没有太多使用的痕迹，但也收拾的干干净净。 院子不大，但位置确实好，前门房临街不说，占的地方也不小。 不过，想要开店还有些麻烦，这院子的布置跟风水有关，大门没开在前面，而是开在了侧面，想要开店，还得在砸开一堵墙，新开一道门。 拆墙的事就不是李如意想做就能做的了。 她是真的不会。 三家村里也没人懂，大家住的都是土坯房子，这种砖瓦房可不多。 这还得去找人帮忙做。 李如意一事不烦二主，直接找到了钱四。 钱四看见李如意这会儿院子倒是满意的很，不管是位置还是大小都合适的很，做什么都是稳赚不赔。 听说李如意要找人开一道门，他也帮着介绍了一下。 顺便还提了提府城之中有名的风水师傅。 不过，李如意重生回来，反倒比上辈子更不信命了。 她现在活的每一天都是一种新的感受，不强求，也不认命。 钱四倒是很少见到李如意这样的人，他还没听说几个做买卖的不信风水。 不过，这到底是李如意自己的事情，他提了提，见李如意不为所动，也便算了。 等到拆墙的那天，李如意随手在纸上写了几个位置，随便抓阄抓到了什么，就从哪开始拆。 如果别人问起，她大约会说，她请的风水先生就是老天爷。 如此随性的举动倒是更让钱四记忆深刻了。 院子一修就修到了正月末。 李如意不得不回三家村了。 她带来的东西都被清空，院子这边也修整的差不多了。 阿菜成亲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李如意必须得回去。 她得让村人看看，阿菜是有人撑腰的人。 就算别人说李十五吃软饭，李如意都不在乎。 这是李十五自己的选择，他也必须要承担。 而阿菜，她如果能熬过这些闲言碎语，日子也会比如今顺心两分。 她在李如意身边生活的也未必安心。 就像李吉祥，也总是冒出许许多多这样那样的想法。 李如意全都明白。 这是一个仰仗人鼻息生存的女子，必然要面对的。 她曾经也如阿菜和大姐一般。 只不过，她有了走出来的能力，可大姐和阿菜还被困在那一片看不清又摸不到的困境之中。 阿菜虽然是二婚，但李十五是头婚。 李廿她娘不管如何不喜欢阿菜，但头上还有个婆婆镇着，始终也没让外人看到半分笑话去。 如此一来，名声不好的反而成了李廿。 他为了巴结李如意坐稳李如意身边第一狗腿的位置，不惜让亲哥娶阿菜的消息不胫而走。 等到一行人回到三家村时，李廿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白眼阵列。 他一头雾水。 完全不明白情况。 李如意心里倒是有些猜测。 至于说这些消息是谁放出去的，她也大概有数。 不过就是孙小娴那边的亲友。 虽然孙小娴和李十六有了婚约，可当初李廿的打脸行为依旧被人记恨，有了机会当然要踩几脚。 再一个，李十六和李廿都在李如意身边，一个下去，就会有一个上来。 传这话的人未必有多坏，但总是想看看李廿和李如意闹掰的样子。 当然，再不济，看看李廿和李十五打起来也行。 可惜，这些心思最后都没能如愿。 人兄弟俩关系看着还挺好的。 李十五已经开始张罗要盖房子了，只等到春暖花开，就要开始买砖了。 这次，李如意给李十五和李十六一起准备了地方，也要给两人一起盖院子。 之前她是准备盖土坯房的。 可是，里正拒绝了她以后，她就想要盖砖瓦房了。 以她现在的财力，这花费还能承受。 这样一来，村人心中都会有所偏向。 招摇有些时候也是展现实力的一部分。 何况如今天灾的余威犹在，许多人还等着李如意续命，她越是强大，才越让人安心。 至于说会不会有人说酸话。 这就不重要了。 毕竟就算是她落魄了，说酸话的人也不少，可见这些人就是爱酸，和她李如意没任何关系。 李如意在府城里买了不少东西，一进村就被许多人发现。 一瞬间，大家全都围了上来，不管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都能说上两句。 等李如意到家时，家里更是一瞬间喧闹起来。 连老三想要凑过来跟她说说最近变化都说不成。 李如意被围得水泄不通。 有人是单纯的凑热闹，有人过来嘘寒问暖顺便打听一下外面的事情，有人想要看看李如意回来以后，能不能让大家占点便宜…… 毕竟李吉祥一直以来都是那套话，用村子里那些人的说法，叫做死性，不知变通。 这不，变通回来了！ 不过李如意倒是知道变通，可每次说到重要的事时，她总有话岔开话题。 折腾到了晚上，李家才终于安静下来。 阿菜的婚事在即，她整个人似乎有了新的奔头。 李如意的家始终不属于她，她到底还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 李十五跟她说起了以后的事，两人商量着一块过两年，等一切平稳后，他们再去过继一个孩子回来。 虽然不是自己的血脉，但养大一个孩子，更多时候是为了成为父母享受亲情环绕，让这个家庭更加紧密，也未必就在乎这个孩子以后会不会养老，又是不是自己亲生。 那样的家，才是阿菜自己一针一线一砖一瓦搭建起来的，从里到外都是她的痕迹。 只要想想，就让她心里充满了向往。 至于说李如意向往的自由，与她而言，更像是漂泊无依。 第319章 装模作样 李十五虽然着急娶阿菜，但该走的礼数一样也没忘。 或许自己喜欢和不喜欢真的不一样，阿菜比过年时又多了两样首饰。 农户人家有个银镯子已经是天大的美事儿了，别说阿菜还一手一个，凑成了对。 不管她以后如何，李如意总觉得，眼下她是幸福的，那就足够了。 以后的日子太长，没人能看的那么远，能把当下的每天过好就是最重要的。 李如意一回来，成婚该走的流程飞快走完。 好像一晃眼，就到了阿菜出嫁的日子。 眼下天还没热起来，李十五的院子也还没盖，阿菜嫁过去会先在隔壁住一段时间。 李如意见过太多公婆和儿媳关系处理不好的事情，因此阿菜出嫁之前，她也叮嘱了两句。 凡事让李十五出头，那是他的爹娘，婚事也是他自己求来的，必须要承担该承担的责任。 再一个就是李家的太婆婆明事理，若是遇上难事不好解决了，也可以请她帮忙…… 对于阿菜，李如意除了对她身世的同情，相熟后的怜惜，还有一些与自己命运感同身受的责任感。 她希望阿菜能走上不同的路，未必会依靠李十五，只是去迎着那些困难逆流而上，勇敢的选择自己想选择的生活。 婚礼前夜，阿菜让丁婆婆陪她睡觉，当地的习俗就是这样，女儿出嫁前一天，总要睡在爹娘身边。 阿菜已经没有爹娘了。 她爹娘的生恩，她已经用钱和命还了。 现在剩下的这副残缺的躯壳，已经完完整整的属于她。 阿菜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靠在丁婆婆身边，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她照顾了丁婆婆三年，丁婆婆也教了她一身保命的手段。 看似公平，可双方投入的精力和情感，是外人感受不到的。 阿菜在这个家里找不到归属，但她却爱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丁婆婆素来不擅长处理这些感伤，她呼吸绵远悠长，似乎已经睡了。 至于说照顾自己三年的姑娘，忽然要离开家，她的内心有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大约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 一清早，阿菜便早早起来。 平日里大家也都要练功，只是今日她起的格外的早。 她去灶间做饭，李吉祥睡眼朦胧的去阻拦。 “今儿你要当新娘子呢，早早收拾，一清早动刀动铲的也不吉利。” 阿菜听了这话，摇了摇头。 她想要做顿饭，因为除了这些，她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留不下。 “哪有那么多说法……” 她上次成亲，该注意的也都注意了，该避免的也都去避免了，结果又如何？ 见她不为所动，李吉祥举着油灯蹲在了她身边。 “阿菜姐，你要是舍不得，就别嫁了！” 阿菜听了李吉祥的话，忽然想到了李十五这些日子来的殷勤。 她没憋住噗嗤笑出声来。 “那怎么成！我都答应了！” 李吉祥蹲在一边，小小的一团。 “万一他也和村里那些人一样，日子过久了新鲜劲儿没了，多让人伤心啊……” 阿菜添柴火的手一顿，而后一把柴火又被她坚定的塞进了灶火之中。 “不会！” 李吉祥转头看她，看着火光照的阿菜整个人红灿灿雾蒙蒙的。 那些反驳的话，李吉祥终于没敢说，大喜的日子，也应该说点好事。 “不会更好！我也只是担心……” 阿菜听到李吉祥的话，转回头来看她。 “你这点倒是没有如意洒脱。” 李吉祥被人比较也不在乎，她只是用手拄着脸，落寞又沉默。 看她这个样子，阿菜忽然想起了李如意跟她说过的那些话。 她又觉得好笑起来。 这姐妹俩，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想法，也挺有趣。 “如意跟我说过，不管我经历过什么，都有享受人生的自由。” “之前我都没懂，今儿看见你，我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李吉祥被阿菜的话吸引，放下胳膊来了点兴致。 “怎么说？” 阿菜又是笑了一下，靠近了李吉祥些许，小声说道。 “其实从十五把我从山上背下来的时候开始，我就想过，若是能嫁个这样的男子该有多好。” 这话惊得李吉祥瞪大眼睛。 阿菜的行为放在如今这世道，说是大逆不道也不为过。 “若非是他，我也是不嫁的！” 阿菜很难解释那些复杂的东西，她只知道，她这辈子的所有路都是别人推着走的。 只有李十五，是她自己的选择。 或许这一场豪赌可能会让赔光所有。 或许李十五也没有他想象的坚强，根本顶不了多久的压力就会变卦。 可这一切对阿菜来说都没那么重要了。 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只是让她的躯壳活着。 可她这个人，一直到主动迈出那一步的时候，才真真正正作为一个人活了下去。 不只是因为对象是李十五，而是因为她第一次选择了自己的人生。 “我说不出如意那么多深奥的话，只是，这世上有山盟海誓海枯石烂，也有翻脸无情难以如初。” “我只知道，嫁给他我不后悔，哪怕最后他反悔了，我也不后悔。” 阿菜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一个值得的人。 不因为容貌，生育，过往…… 只是因为她自己。 就算最后草草收场，她的一生也因为拥有过而变得璀璨。 这一瞬间，阿菜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了很多李如意曾经和她说过的话。 那些浑浑噩噩的情绪，一下清亮了起来。 李吉祥心中的担忧还是没有消散。 只是两人都明白，她担忧阿菜只是附加的，她担忧自己更多。 十几岁的年纪，不管拥有着多年轻的体魄多健康的身体，也总是担心未知前路。 只是她还没有成长到能够独立迎接风雨。 阿菜到底经历了太多。 比村中那些寻常妇人多懂了一点点。 靠山山会倒，靠河河会干，最后还是得靠自己。 就算李十五和她分开，她也还有自己。 李如意某种程度上确实成了她的底气，不是因为李如意会为她兜底，而是阿菜在这里找到了自己谋生的出路。 自己能养活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根基。 阿菜讲不明白这些。 当然就算讲的明白，李吉祥现在也不懂。 她比阿菜幸福太多，毕竟她的靠山那么稳固，从来都不是建立在虚假的空中。 李吉祥舒了口气，对着阿菜笑笑。 嫁给自己想嫁的人，不管以后如何，此刻都是幸福的。 她大约感受到了一点点阿菜的幸福。 “那就好，若是十五哥对你不好，你就回来，咱们一起生活，还像以前那样。” 阿菜笑了，笑着答应她。 “好！” 屋里，老三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好烦，这也不是她想偷听，就是这些话自己钻进了她的耳朵！ 等到天亮了，练功照旧。 吃过早饭，村里不少妇人陆续到来。 大家爱到李如意这里帮忙干活，如今家家户户粮食都不多，能去别人家蹭吃蹭喝，实在是件太美妙的事了。 李如意最近手里宽裕了不少，倒也是请得起大家伙的。 她这次回来，除了阿菜的事，也想要把开店铺的事张罗起来，她也想把村里手艺好的人都召集到一块。 到时候这边制作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李十五那边收来的药材在按照秘方，制成药粉…… 这也算是她立足的根本了。 不过这些事都要等到阿菜成亲以后再说。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送嫁。 阿菜换了衣服，被大家走流程。 婚礼的流程繁琐的很，哪怕她要嫁的人就在隔壁，两人也要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被各式各样的人摆弄成规矩需要的样子。 红盖头最后盖在了阿菜的头上。 盖头也是李十五买的红布，阿菜自己缝的，绿色的流苏垂下来，阿菜眼前的红，和她差点冻死时的白融为一体。 以前，她总是害怕。 但这一瞬间，她忽然不怕了。 她坐在炕上铺着的红被子上，这床被子是李如意准备的陪嫁，也会一起送到隔壁去。 这一场婚礼被很多人关注着，大家都没有注意到许久未归的韩时安不知什么时候带着韩时雨回了村子。 阿菜成婚总要兄弟背着出门的，可她父兄不在身边，关系不错的李廿又是李十五的亲弟弟，能背着她上花轿的人寥寥无几。 李十五原本想在族里帮着阿菜找个亲人的。 只是男女大防，没有血缘关系，一个陌生男子送阿菜出嫁终究于礼不合。 倒是李如意，想办法把韩时安叫了回来。 韩时安和阿菜相熟一些，而且作为丁婆婆的徒弟，他和阿菜身份上也有着师兄妹的关系。 阿菜虽然没有拜丁婆婆为师，可到底学了丁婆婆的武功，如此一来，倒是也名正言顺了。 韩时安这段时间很忙。 县里的事情还没有告一段落，而他县试在即。 就算是考试有底气，可这考前准备，也得他亲自看顾。 秀才身份，对此刻的韩时安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不过，阿菜成婚的事情也挺重要的。 韩时安还是抽出了一天时间，过来看看。 他回来的时辰还早，李如意忙的不行，看见他回来，也只在人群的间隙之中与他对视两眼。 他们之间的默契摆在那里，互相之间只是一笑，便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去了。 韩时安回来，除了阿菜的婚礼，也还要见一见韩族长和里正。 他要参加县试，总得跟这两人打个招呼。 韩时安率先去了里正家里，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留下，说了几句话便退了出来。 等去韩族长家时，他就要郑重很多。 不光带上了礼，还带上了韩时雨。 有个韩家后生在场，韩族长不管多看不上韩时安，也得收敛一二。 看见两人上门，韩族长拉着一张脸。 “你怎么来了？” 韩时安笑的温和。 “族长，近日学业繁重，新年也未能来拜见，今日才有功夫上门，还望您包涵。” 韩族长冷笑一声。 “咱们韩家可没有李家的面子，光是一个养在家里的姑娘出嫁，都值当未来的状元公亲自走一趟，可咱们一年一度的祭祖，都等不来您呢！” 韩时安脸皮厚着呢，根本不在乎韩族长的态度。 “是晚辈做事欠考虑，多谢族长提点。” “不过，阿菜姑娘到底是我师姐救回来的，我也是碍于师父的情面，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韩族长深吸一口气，感觉韩时安这是在点他。 人家师徒很重要，他一个族长算个屁！ 倒也不是韩族长多想，韩时安也确实在点他。 韩族长看看韩时安身边站着的韩时雨，心里憋气，可有些话到底说不出来了。 他和韩时安之间已经互相知道了对方的底细，若是只有韩时安一个人，他可能就有很多难听的话要说了。 可如今韩时雨也在，同样也是韩家族人。 韩族长虽然也不在乎韩时雨，但有外人在时，到底比平日多了两分谨慎。 韩时安再了解他不过，不然也不会把韩时雨带来。 双方对坐后，沉默了片刻，韩时安这才说道。 “族长，晚辈这次上门是因为县试在即，如此大事，理应上门告知。” 韩族长心气不怎么顺，眼看着韩时安越来越好越来越风光，他的心里总是憋着一股气。 可要说拖韩时安后腿，他如今也做不到。 不说韩时安进门以后不吃不喝，就说眼看着以前的少年，如今已经成了青年模样，再看看他长袍之下结实的身板。 时间让韩族长日渐老迈，也让韩时安越发强健。 韩族长不管心里有多难受，都不得不承认，韩时安早就不在他的掌控之下了。 双方之间如果维持着眼下不咸不淡的关系，韩时安为了名声也不敢抛开韩家不顾。 而韩族长也能从韩时安前进的路上得益。 他这把年纪，又当了多年族长。 有时候，情感总是要走在理智之后的。 “族里帮不上你大忙，不过也不会拖你后腿，你只管好好去考，往后那去府城游学的名额，也不许再给旁人了……” 说完，他又想起了李如意，叹了口气。 “李如意那头……” 他起了个话头，但想起李如意如今的模样，那些带着些恶意和看热闹的话又被他憋了回去。 “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好自为之！” 第320章 一起挨揍 李廿腿长步子也大，村子都被他走熟了，就算没有多少月光，他也走的稳当。 孙小花睡到一半眯着眼睛醒了过来，她动了动，找个更舒适的姿势。 她觉得自己动作精准，但李廿只觉得后背上的人，忽然顺着自己的后背往一边滑去，吓得他赶紧弯腰把人往起颠了颠。 孙小花被颠的不舒服，嘟囔了一句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李廿也是听不懂，他最后没有拦住对方下滑的身子，只好蹲下来，放任孙小花落在了地上。 背一个醉鬼实在不易，小醉鬼也一样！ 他叹了口气，用衣服把孙小花缠的结实，一用力就抱了起来。 别说，他也是被李十六误导了，一个孩子抱着比背着方便多了。 孙小花很快又找到了舒服的姿势，呼噜噜的睡着了。 李廿很快到了韩家。 韩家已经睡了，他皱了皱眉。 村里孩子多，有些人家孩子都是散养的，可是这也太散了，家里姑娘还没回来，一家子就睡了？？？ 但这个念头在李廿的脑海之中转了一圈，又马上被他抛了出去。 他往院子里张望了一下，还是没有看见人，这才收回了视线，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孙小花穿的虽然也是粗布衣裳，但看着明显就是家里人精心准备的，李廿见过她许多次，过年还能看见她穿新衣服，这可不像是不心疼孩子的人家会有的。 李廿就算喝了酒，脑子也活的很。 他开始回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姑娘是韩家的孩子！ 想来想去，恍惚中好像想到了自己曾经在韩家看见过这个小姑娘。 李廿皱了皱眉，事情过去的太久，他记得也不算清楚了。 但这毕竟关系到小姑娘的名声，李廿还是决定先回去找李如意问问再说。 他后退了两步，正准备回家，就看见不远处几个人拎着灯笼踉踉跄跄又小心翼翼的往这边走来。 里正怒气冲冲，压着声音大骂儿子。 “吃个喜酒把孩子吃丢了！你怎么不把你脑袋也吃丢了！” 里正家大儿子被骂的一声不敢吭。 他这不是看家里孩子去找小满玩了，才没有管吗！ 孙小花和小满总是凑在一起，多少年了也没见闹出什么事儿来，谁知道一场喜宴过后，孩子竟然这么晚都没回来。 李廿听到这话，下意识的躲进了阴影之中。 里正鞋子都没穿好，睡觉睡到一半被自家大儿子拎了起来。 两人匆匆忙忙的往李如意那边找去。 “我看你家孩子要是丢了你怎么办！” 里正大儿子听了这话赶忙反驳。 “爹！孩子肯定在如意那……” 里正火气上涌。 “如意多靠谱的人，如果小花在她家，她必定会让人过来交代一句，怎么可能一句话都没带过来！” 听见‘小花’这个名字，李廿才恍然了一下。 看来还真是自己记错了。 他刚准备迈步出去喊住两人，但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想要绕到前面去，装作偶遇的样子，把孩子送回去。 可谁知，就在这时，里正忽然停下脚步，在半空中嗅了嗅，皱了皱眉。 “怎么这么大的酒味儿？” 听到了‘酒味儿’李廿只觉得大事不好，自己光顾着敛息，都忘了今天喝了很多酒。 他想着要不就这么站出来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解释不清楚的事。 只是，他这个念头才一升起，怀里的小姑娘忽然支楞了起来。 “酒……好酒……再来一杯……” 李廿：…… 这一声瞬间吸引了不远处的里正和里正家的大儿子。 里正可不傻，他连忙压低声音怒喝一声。 “谁？” 不远处不知道谁家的狗汪汪汪的叫了起来，引得周遭一片杂乱，李廿慌得一脑门汗，某一瞬间连自己的坟堆埋在哪都想好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走出来。 “是我，李廿！” 里正没有放松半点，他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刚才的声音就是自家孙女的！ 李廿也加快了脚步，三人很快相遇。 闻到李廿身上的酒味，里正和他大儿子头皮都要炸了！ 李廿也差不多，浑身的肌肉僵硬着，硬邦邦的把孩子推向他们。 “那个……你家孩子在我家呵呵……喝多了……我我送她回来。” 里正生硬的勾了勾嘴角，好像是陈年僵尸成了精，完全没有一丝高兴的意思在这个笑容之中。 “谢谢啊！” 听着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道谢，李廿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感觉后脖颈子凉飕飕的。 这幸好他反应快，这要是刚才已经把人送到了韩家，明早他怕是都要被人砍死了！ 虽然说，小姑娘是和爹爹一起去的喜宴，可毕竟两家相熟，再加上喝酒的事情小满也在其中出力不少。 这口黑锅李廿不背也得背。 撇的太清楚不会让他名声更好，只会让人看了他和李如意的笑话。 里正大儿子连忙过来把自家姑娘接了过去，里正也跟着转身去查看，见孙小花睡的那叫一个香甜，这才双双松了口气。 被冷风一吹，睡梦中的小姑娘又清楚的嘟囔了一声。 “喝！” 这中气十足的声音，让三人又一起尴尬了一下。 里正的理智这会儿才回归，他也终于意识到李廿大约是被迫收拾残局的那个人。 他态度软和了许多，又转头跟李廿道了声谢。 “多谢！这孩子给你添麻烦了！” 李廿后背冷汗都起来了，听见里正这话才放松下来，顺势解释了一句。 “没事儿，几个孩子没有轻重，只是偷喝了点酒，倒是没闹出什么事来，其余的孩子我也送回去了！” 至于说为什么最后送的孙小花，里正也大约明白，这是怕人多的时候遇上村人不好解释。 再看看人家把自家孩子包的这么严实，他也说不出什么抱怨的话。 自家的孩子自己不看好了，出了什么事儿也不能全怪在别人头上。 不过…… 里正看向孙小花的眼神格外危险。 李廿又缩了缩脖子。 里正这才反应过来。 “劳烦你了，等赶明儿我必会亲自上门道谢。” 李廿摆了摆手，完全不敢接受。 “小事一桩！您快回去！夜里天凉，也别吹了风！” 这话倒是真的，尤其是还有个孩子在这。 里正也就不再客气，跟李廿道谢后转身回去了。 他儿子抱着自家闺女，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 等人走了，李廿这才松了口气。 这回是他大意了，实在是他对人家小姑娘了解的也不多，再加上平日这孩子都是跟在老三和李吉祥身边的，他又一直没怀疑，这才差点闹出笑话。 李廿摇了摇头，转身回家去了。 第二天一早，果然如他所料，村子里各处响起了打孩子的声音，尤其是隔壁…… 老三已经很久没挨揍了。 但这次被一家三人联手暴揍。 喝酒原本就是大事，还偷喝，偷喝就算了，还带着人偷喝多…… 万一给别人家孩子喝出个好歹来，李如意要如何跟人家交代！ 正打着，韩时安来了，把韩时雨送过来一块挨揍。 李廿这几天累的够呛，练功也没过来，在自家院子那边练完又回去睡觉了。 听着隔壁的动静，他翻了个身，脑海中闪过了里正那张气急败坏的脸。 估计孙小花也不会比这俩孩子强到哪去！ 知道这群小崽子挨打，他也就放心了！ 不枉他熬到了半夜。 最后小满和韩时雨一起贴着墙罚站。 老三在那里蹲马步，韩时雨则挺的笔直罚站。 似乎感觉光是扎马步已经没有难度了，李如意还给老三头上放了两本书。 丁婆婆就坐在一旁的棚子里打坐，如果书掉下来，老三就要加罚一炷香的时间。 这一天站罚下来，两个孩子都沧桑了。 韩时雨吃晚饭的时候，还揉着自己的腿唉声叹气。 老三就比他实在多了，风卷残云一般造了一盆饭和半盘子的肉，眼见着胃口好的不得了。 吃完了饭，还拍拍韩时雨的肩膀。 “太虚了呀！要多练功啊！” 韩时雨昨夜吐了半宿，难受的紧，看见吃的就犯恶心。 他瞥了一眼老三，又是叹了口气。 老三吃饱饭想跑，却被韩时雨拦住。 “对了，小师父。” 老三听见人叫她，又停下脚步答应了一声。 “唉？” 韩时雨昨天也没有遇上合适的机会，这会儿才有功夫，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 “这是我跟书院的师兄抄来的书，给你也抄了一份。” 听说是书，老三表现的兴致缺缺。 韩时雨对着她挤了挤眼睛。 “你可要看啊！” 老三瞬间明白过来，一把将书拿了过来，对着韩时雨挑了挑眉。 “好啦！谢谢你！等你下次回来，我给你留点心。” 韩时雨瞬间笑了起来，用力点了点头。 老三捏着话本子跑掉了，她还得确定一下自己别的小徒弟如何了，也不能光照顾这一个。 第二天一早，韩时安就要离开了，他时间不多，总归还有许多事要忙。 李如意送了送他，又和他说了自己的近况。 两人虽然见面，但韩时安送来的书信还是没有落下。 李如意最近虽然写诗的能力没什么进步，但品诗的水平倒是提升了许多。 憋了两辈子的中年男人到底比小年轻少了许多含蓄，情诗也总是一首接一首，大到阳光雨露，小到想念相思，仿佛是总有说不完的话。 李如意也被他引得放开了手脚。 起先还不好意思，只是回答些许问题，最近的信里也加上了许多无用的废话。 她把那些信笺收集起来，用一个盒子专门放着，现在已经铺了小小的一层。 韩时安走后，李如意仿佛越发忙碌了。 熬糖的小院被她收拾出来，还要购置不少东西，买得到的就买，买不到的李如意就得自己做。 等到忙活差不多了，阿菜回门。 阿菜就算是嫁了人也不是往后无忧，她也想在李如意这里找个活儿干。 刚好，李如意在这边也缺个管事。 大姐如今这样肯定是要跟她走的，三家村这边，她信得过的也就只有阿菜一个人。 阿菜没有当过管事，只是想着丁婆婆和李吉祥还会帮她，便也想努力一把，虽有些担忧，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李如意跟她讲了些当管事要注意的东西，比如说干的活跟以前不同了，负责的事情也不再是繁琐的体力活。 不过该懂得还是得懂，不然人的惰性摆在那里，总会有人妄图偷懒，什么都不懂容易被人糊弄…… 阿菜都好好听着。 李廿等到李十五带着阿菜回门以后就出发去了府城。 府城那边的店铺还没有收拾好，也需要人盯着。 李如意在三家村住了一段时间，将框架搭建起来。 李十五这段时间又收了不少的药材皮毛回来。 不过李如意现在手里宽裕些许，药材全都留了下来，老三被丁婆婆押着跟她一起制作药粉。 李吉祥也在忙碌之余跟着一块学着。 这事儿也能请人帮忙，只是村中认识药材的妇人不多，这忙或许得越帮越忙。 李如意想开的只是杂货铺，并不是药铺，这些东西需要的不多，多了老三之后，两人的制作速度基本也能供应上她的期待。 丁婆婆对付老三很有一套，她做了多少李如意需要的药粉之后，丁婆婆就会教她一条奇怪的秘方，或是毒方，或是迷药…… 总归能安抚下老三浮躁的内心。 这回老三忙的连自己那些小伙伴都顾不上了，只有同样忙碌的孙小花能和她偶尔见面。 孙小花年纪不大，但因为跟老三玩的好，性子之中也带着一些村中寻常女孩子没有的跳脱。 她给阿菜当副手合适的很。 阿菜稳妥有余，霸道不足，而孙小花年纪不大，但自小就看着里正处理事情，又跟在李如意身边一段时间，尽管从来没当过管事，可光凭借着天赋，就将阿菜缺失的那部分填补的满满当当。 两人相辅相成不说，阿菜也意识到孙小花绝对不会在三家村沉寂下去。 她也跟着李吉祥找来了书看，努力学着那些以前她从来不敢触碰的东西。 连带着李十五都跟着装了不少墨水进肚子里……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第321章 图什么？ 李如意离开三家村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府城。 她得在杂货铺开张之前将自己要贩卖的货品准备好。 找府城货商拿货的东西要放在最后。 她眼下除了三家村能出的东西之外，还有一样东西也很想要。 那就是寨子里的肉干。 李如意这些年虽然忙碌起来，但跟着寨子的关系一起维系的很紧密。 大当家的去年突破了内功五层，李如意还被请过去吃了席面。 席间大约只有她和李廿两个外人，可见她如今在寨子之中的地位。 眼看着天暖了起来，寨子里又要用盐了。 李如意便跟李十四和李十九一起赶着马车去往年送盐的地方等着。 李十九虽然是李廿的哥哥，不过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只差了半个多月。 他没有李廿那般沉稳，还有些贪吃，身上总是带着一把炒了的苞谷粒子，或者是一些不知道从哪里撸来的草叶子。 如今灾年，吃的倒是不多，可他硬是凭借着一己之力，将自己吃的比旁人圆润两分。 自从阿菜当了管事之后，李家做饭的活也被李如意包了出去。 李家院子里都是女人，不方便在那里做饭，她就占用了韩时安的院子。 韩时安的贵重东西都已经收走，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在那里搭了个棚子，请了两个上了年纪又妥当的婶子做饭，平日里吃的粮食也都是孙小花安排的。 不过换粮食的事情还在继续，李家也没有那么冷清，只是过来的男人越来越少，大多是家中的女子过来换东西。 半斤粮食也不重，拎着就回去了。 就这样，有了专业人士的投喂，李家吃饭的人肉眼可见的胖了不少。 李如意倒也没有阻止，李十五这几天已经在控制了。 如果上不了山，那些人就做不了工了，做不了工也就不能去吃饭了。 到时候也会饿瘦的。 李如意赶车，耳边都是李十九嘎嘣嘎嘣吃东西的声音。 李如意只觉得好笑。 到了地方三人开始搬东西卸货。 韩时安当初在县衙里那么久，帮李如意又弄了四张盐贴。 如今李如意每个月可以支配三千斤盐。 不过这些盐基本都不赚钱，收益大多数都被她用来养人了。 倒是别的地方赚了不少。 大姐有时候看账总是忧心忡忡的。 可只有李如意知道，这么大的摊子用这么快的速度铺开，不欠钱就是好事了。 东西卸下来，搬进屋里。 这房子年前翻修过，如今看着还挺新的，里面柴火也都够，只是冬日里有风雪刮进来，有些阴冷潮湿，还是得打扫一下才能住。 三人忙活一番，升起了火堆。 李十九太喜欢这个时候了，从怀里掏出了红薯埋在火堆下面。 李如意好奇的打量着他的衣襟，暗自猜测里面还能掏出什么奇怪的东西来。 不过家里条件摆在那里，他就是想掏也没有了。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两人围着火堆也冻的够呛，李如意用苫布封住了窗户，但山风吹下来，仿佛能吹进人骨头缝里一般。 她倒是有内力护体，不觉得如何，看的李家兄弟一阵眼热。 等到休息的时候，火堆挪了地方，李十九拿出了他惦念的烤红薯。 他也没吃独食，将红薯分成了三份，都吃了以后，两人铺了稻草和铺盖，睡在刚才点了篝火的地上，温热慢慢让他们放松许多。 李如意则是坐在一旁打坐。 一夜过去，第二天早晨太阳升起。 山上的人还没有下来。 李如意也没有着急，耐心的等着。 又过了一天，山上才有人下山。 大老远看着那一溜人影，李如意只觉得万分熟悉。 想当年，她也总是这样期盼着山里的人下山的。 一转眼，那些日子恍若隔世，而她真正的上辈子，更是散落在记忆之中，好像已经不会再突然跳出来，左右她的情绪和选择了。 因着是年后第一次过来取盐，大当家的还是亲自带队。 一行人看见站在门口的李如意时都有些愣怔。 大当家的仔细打量了李如意好几眼，最后才疑惑的说道。 “李二，真是你啊？” 李如意已经迎了出来。 “大当家的许久未见，倒是风采依旧啊！” 李如意一开口，才让大家有了熟悉的感觉。 只是这种熟悉之中，还夹杂着一些奇怪的氛围。 田二最是胆子大，直接跑到了李如意身边，围着她转了一圈，还比量了她的个子。 “你都十五了，这怎么光长心眼不长个儿啊！” 李如意不着痕迹的躲开他，大当家的一抬眼便看出了李如意的武功又有所精进。 他叫住了田二。 “老二不得无礼！难得见到李二兄弟，正好，咱们带了酒，今晚停一宿，明早再回去！” 李如意听了这话连连摆手。 “不必如此，寨子里的人还再担心大家伙儿呢，我也不留诸位，若是方便你，我改日去寨子里拜访。” 大当家的听着李如意说话，只觉得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一次漫上心头。 他摆了摆手。 “不用不用，早就听说你如今是个大忙人，平日里还是忙自己的事儿去！” 李如意把人往屋里迎。 “无妨无妨，我也是许久未见大家伙儿，心里惦念。” 大当家的跟着她进屋，坐在了火堆边上。 寨子里的人也随着他走了进来。 很快屋里边有些拥挤。 不过，倒也温暖了许多。 李十九最是好吃，接人待物也都在嘴上找。 他一早就炖好了姜汤，这会儿人一到，他已经开始给众人分姜汤驱寒了。 如今春寒料峭，冻的人骨头发寒，这一碗姜汤下肚，感觉那些冷汗瞬间发了出来，比酒要好用的多。 而且，山路陡峭，大当家的特意叮嘱，所有人都不能喝酒。 喝酒最是误事，万一一个趔趄没站稳，从悬崖上掉下去可就遭了。 没大当家的时候，有人还偷偷的喝。 可大当家跟队的时候，除了取暖的那两口酒，剩下的多一口都不能喝！ 大家背下来的酒，也不是为了自己喝，而是想让看看李如意那边收不收。 这是他们采了山上的野果做的果酒，味道偏甜，但酒劲儿大得很，一般人都顶不住。 灾年日子不好过，山里的出息不好，因着李如意之前说过的话，大当家的也让大伙儿囤了些粮食，可大家手里的钱就那么多，囤了又能囤多少？！ 如今自然也要想办法多赚一点。 这些事情李如意在看见不少人都从背篓里掏出酒坛子的时候就猜到了。 三家村里有她，日子尚且过得艰难，何况外面…… 等着开春的日子最是难熬，家里已经没有粮食了，可山上的野菜马上就要长出来了，就那么一点点的时间，好像坚持下去就有无尽的希望，可坚持又哪有那么简单。 寨子与世隔绝，若是前面没有储存够足够的粮食，等到知道灾年的时候想要出来买粮，粮价已经高的离谱…… 李如意什么都没说，她只是跟大当家的寒暄起来。 她说话的时候，她带来的人都蹲在她身边，忙着煮汤，忙着添柴。 而寨子里的人也在注意着她的神态。 聊了一些近况后，大当家的才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不知道这果酒在外面的行情如何？往年我去县里，也没见有人卖的，不过料想既然是酒，总是要差不多的。” 李如意摇了摇头。 “还是不同的，若是酒劲儿小一些，口感好一些，倒是更值钱。” “若是酒劲儿太大，反倒差点。” 果酒偏甜，时下大多为女子所饮，酒劲儿小反而更好卖掉。 酒劲儿太大了，不适合宴客小酌，就只能放在席面上了，可能买起这种酒的人家，大席上用的也是更有名气的酒，好喝与否不论，终究更有体面。 大当家的不明白这些，他愣了一下。 “怎得还有如此说法？” 在他心中，酒这个东西，当然是酒劲儿越大越好。 李如意也没有隐瞒，将这些与他解释一番，他这才恍然。 什么东西做出来总得卖给什么人。 大当家的以前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叹了口气，回头看看大家背下来的果酒，心里反而有些惆怅。 明明花费了大力气，结果却弄巧成拙。 李如意见此，也顺势打圆场，说道。 “不过，倒也是无妨的，刚巧，我如今正准备在府城开一家杂货铺子，正好缺些新鲜的物事，大当家的若是有心卖掉，我倒是很乐意收下。” 大当家的听了李如意这话，刚才的愁闷一扫而空，瞬间变成了欣喜。 “当真？李二兄弟可不能诓骗我！” 听他又一次说到了兄弟，正在给人打汤的李十九手一抖，汤洒到了自己手背上，烫的他龇牙咧嘴。 李如意瞬间笑了。 “当然不会诓骗你，咱们多少年的关系了，再说，我李……二，说出来的话就没有不算数的时候。” 说完，李如意又问了这里大约有多少酒，估算了一下价格，当场拿钱收了下来。 大当家的看见钱了，心也终于落下，有了这笔钱，总能买到粮食。 不管多少，总会让更多人熬下去，能熬过去就是好事。 如今这世道，能熬过天灾人祸，平安活到老的已经是有大福气的人了。 看着大当家的松了口气，李如意也是话锋一转，说到了另一件事。 “大当家的，今日除了与诸位许久未见，想要见见大家之外，也还有旁的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大当家的刚才升起了一点感激，这会儿最是好说话不过，点了点头。 “何必客气，有事但说无妨。” 李如意心里很有谱，这件事如果促成，她和大当家的是双赢。 “我想要收咱们寨子里的肉干，全收……” 大当家的愣了一下，但马上想起李如意之前说的在府城开个杂货铺的事。 大当家的与李如意合作多年，对她的人品最是放心不过，听了这话，心里不光没有难受，还瞬间升起了一丝喜悦。 他没有拒绝，而是坐直身体，反问道。 “哦？什么价格收？” 李如意当初每年都去大车店帮着大当家的买东西，也不是白买的，对于商队收的价格已经了然于胸。 既然是双赢，她自然会比商队给的多。 李如意也报出了一个自己准备好的价格出来。 寨子里的人一听见这个价，眼睛都放光了。 大当家的却是皱了皱眉，有些担心。 若是跟商队的合作到此终止，往后就是把身家性命全挂在李如意的身上了。 这总归会让他忐忑更多。 让大当家抛弃已经稳定的局面，去赌李如意往后会不会永远风光，这换谁都要想想。 李如意明白他的担忧。 这不是大当家一个人的事，这是一个寨子里所有人往后的生计。 李如意顺势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我如今自己也有一个小商队，往后一段日子，主要供给自己的杂货铺，倒是可以将商队赚的钱都让出来给大伙儿。” 她只说把商队的钱让出来，却不会告知大当家那些肉干在府城卖到多少钱。 李如意不做黑心商人，却也不是傻子。 她手底下这么多人要养，不赚钱难道要去喝风嘛！？ 不得不说，大当家的有些心动，只是这件事关乎重大，他也没办法第一时间做出决定。 “这件事，我也要回去与族老商量一下。” 大当家到底没把话说死。 李如意则是抛出了诱惑人的条件。 “商队的收益起码在物资价格的三成左右，我直接加到四成。” “另外，我手里还有一批粮食，大当家的如果用得上，第一批肉干我愿意用粮食交换，粮价会比如今的市价低三成。” 大当家的惊讶的抬头，看向李如意。 “真的？” 要说眼下什么东西最让他头疼，非粮食莫属了！ 若是比市价低三成，这得让寨子里的人多坚持许久呢！ 其实大当家的这次过来，也想过要不要少买些盐。 只是，不买盐又要失了营生。 山里的地本来就少，营生没了，寨子如今的局面要如何维持！？ 这似乎是饮鸩止渴，一步错步步错。 可若是按照李如意说的…… 大当家的强压下心头的火热，在身后一众欢天喜地的视线之中，嘶哑着嗓子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这是图什么呢？” 第322章 给人送回去 韩时安和韩族长很快聊完，放下礼物离开。 一出来，韩时雨便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 韩时雨如今十多岁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在外面历练了一圈，见识也多了起来，不再像村中时那般单纯。 “大哥，我怎么觉得你和族长之间怪怪的？” 韩时安笑了笑，没有回答什么，岔开话题。 “你回家去！或者去李家看看，我见小满倒是不忙，去找她玩也好。” 韩时雨瞬间高兴起来。 “真的吗？” 韩时安点了点头。 “真的！” 韩时雨知道这是有些话不想跟他说岔开的话题，但到底还有些小孩子心性，和韩时安道了别，转头就往远处跑去，眼见着去找老三了。 韩时安目送他又蹦又跳的背影离开，只觉得自己也被他的快乐感染。 转回身，韩时安先回了自己的家。 老屋那边久没人住已经破败了许多。 韩时安过去打扫一番，才又去了李如意那里。 村人看见他都躲得远远的，只不过听说他还给县太爷帮忙之后，早先的嫌弃之中又夹杂了一丝丝的恐慌。 韩时安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不管别人如何待他，他也都客气的点头，仿佛和这个村子之间，从未存在过半分嫌隙。 韩时安过去以后，在纷乱的人群之中找到了无聊的丁婆婆，师徒两人找了个角落叙话。 韩时安最近有很多问题想问，丁婆婆刚好也是如此。 傍晚时分，婚礼开始。 流程一项一项进展，等到阿菜上轿的时候，韩时安亲自背着她出门。 李十五骑着高头大马等在花轿旁边。 他们没有直接到隔壁去，而是一路吹吹打打，绕过了整个三家村，在一片炊烟之中，又缓缓回到来处。 只是，老三听见动静和看热闹的人站在一起，往外张望着。 李吉祥落下泪来，朝夕相处多年的人，从此以后就要走上不一样的路。 未来如何没有人知道。 韩时安成了阿菜的‘娘家人’过来送亲后，也在隔壁吃了喜宴。 而李如意她们按照习俗不方便过去，便在自家这头收拾起一地狼藉。 只有一墙之隔，但两边一边热闹的不行，一边虽然也亮着灯，却因为缺少了一个人，显得空空荡荡。 李如意和大姐蹲在灶边烧火。 大姐忽然问她。 “如意，我的婚事你有打算吗？” 李如意听了这话明显一愣，她想了想才说道。 “大姐，你如果有了想法便和我说，我帮你寻摸个好人家。” 李吉祥过了年也十七岁了，在这个年月，正是嫁人的好时候。 若是往大了不好找，还能往小点的找，条件好的男人还是有一些的。 听了这话，李吉祥心情格外沉重。 “我也应当找个人嫁了，不然以后又当如何……” 她似乎是在和李如意说话，但又似乎在安慰自己。 李如意看了看她，笑了起来。 淡淡的火光照的她的脸看起来暖融融的，这一声笑瓦解了李吉祥的许多不安。 李吉祥抬眼瞪她。 “你笑什么！往后啊，看你到年纪的时候是不是也如我这般！” 李如意笑意放大，摇了摇头。 “我可不会！我啊……若是遇上喜欢的人，便会和他成婚，但不是嫁给他，只是和他在一块儿，他是他，我是我！” “若是遇不上喜欢的人啊！我就自己一个人过。我就只是我！” 李吉祥今早刚听过阿菜那大逆不道的话，如今听到李如意这般说，倒也没多吃惊。 她沉默片刻，认真的把李如意的话琢磨了一遍。 “可，万一你喜欢的人并非良人……若是……” 李吉祥想了想，又一次把那些不吉利的话收了回去。 李如意并不在意李吉祥的悲观。 村子里的姑娘们年纪也都在增长，以前和大姐一起乞巧的女孩子们，如今已经嫁人大半。 她的小姐妹们，都变成了另一番模样，那些待字闺中时的乐趣都成了遥不可及。 最让李吉祥恐惧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生离死别。 灾年难熬，更何况是年幼的孕妇。 生活像是没有尽头的苦海，逼着人跳进去，又逃不出。 李如意眼中带着些温暖的碎光，一点一点的跳动着，如同姐妹二人火热的心脏。 它们从未如此刻一般靠近。 “姐……这世上的良人总是要比女子少的多，能遇上良人的女子总归是少数，与其期待着旁人垂怜，不如依靠自己。” “他是不是良人我不在乎，我只要喜欢他就足够了，若是有一天我心中的情谊消耗殆尽，那便是分开，我亦无恨且无悔！” 李吉祥摇了摇头。 “如意，我没有你那般底气……再说，若是不求一个好结果，这一路该有多难走啊！？” 李吉祥的不安终于在此刻到达了顶点，可是她的担忧的苦痛，没人能解决。 李如意只能用自己重活一世的感悟去开解。 “人生在世，日子不多，能快活一日便是一日，结果如何又怎样呢？” “若是有幸能活到六七十岁，那便快活到六七十岁。若是没那荣幸，只到了三十多，那也是轰轰烈烈光明璀璨的一生。” “循规蹈矩没有错，若是心甘情愿便是最好的一生。错的……是押着自己，明明不愿，还要去循着那无情的‘规’，蹈着那冷漠的‘矩’。” 李吉祥看向李如意，只觉得妹妹说起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带着一种她理解不了的柔光。 那一瞬间，她的不安被这光芒照的无所遁形，一瞬间消散无踪。 李如意转回头看着她惊诧的眼神，带着笃定的语气说道。 “你我皆是凡人，岂能受男女所限？想不清楚便去忍受，我是你后盾。想的清楚，便去享受凡尘，我亦是你的盔甲。” 李吉祥不知为何，眼泪忽然落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在灶里添了柴火。 李如意看着面前十七岁的大姐，歪着头想到了前世十七岁的自己。 无依无靠的感觉太冰冷。 她所经历的，她的家人终究不需要再经历一遍了！ 隔壁喧闹的人声还在，不知道谁又起哄了什么，大家爆出一阵笑声，李如意下意识回头去看，只看见自家不远处的另一面墙。 她收回视线，动了动被猫压着的脚，看看蹲在她脚边取暖的两只大猫，它们缩着手手闭着眼睛，呼噜噜的打着舒服的鼾。 时光在这一刹那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隔壁的喧闹一直持续到了很晚。 李廿喝的醉醺醺的，李家的儿子太多了，但能帮李十五挡酒的人还真挺少的。 其余的兄弟起哄的时候比旁人都狠。 作为李家这一辈一个讨到老婆的人，不管阿菜情况如何，这桩婚事有多少波折，家里那些到了年纪的老光棍都是羡慕嫉妒恨的。 李廿喝的有点醉，但还是帮李十五把最后一波人也送走，这才晃晃荡荡的往回走。 只不过还没走回自己的房间，就被他弟弟叫住了。 “哥！哥！你来！” 李廿看着面前这个只有七岁的最小的弟弟，虽然着急回去睡觉，但也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怎么了？” 小孩子扯着他的裤子往后面拽。 李廿无奈的叹了口气，迈开腿跟着他走了过去。 等到了地方，看见面前的情况，李廿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只见老三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两坛子的酒，跟她的几个小伙伴喝的酩酊大醉。 一群小菜头喝的倒了一片。 李廿气的酒都醒了两分，他攥了攥拳头，安慰自己，自家妹妹，还能怎么办呢？还能趁着人喝多了打死嘛？ 他叹了口气，一把将喝傻了的老三扛在了肩上。 顺便指着自家弟弟。 “你看着点，我给他们送回去！” 李廿已经有了预感，明早村子里肯定全是打孩子的动静。 武功在高，老三也是个涉世不深的小孩子，江湖经验少的可怜，又从来都没喝过酒，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如今醉了也是正常。 李如意看见一身酒气的老三被扛回来，也是一阵无语。 “她这是喝了多少啊？” 李廿叹了口全是酒味的气。 “不知道，那可是一坛二十斤的酒……” 李如意悚然一惊。 “她都喝了？” 李廿摇了摇自己晕乎乎的脑袋。 “那倒是没有……” 李如意才稍稍放心些许，李廿把老三小心的放到了炕上，李吉祥赶紧给老三盖了被子，却被那孩子一脚蹬开。 李廿直起身，这才和李如意说道。 “她们是六个人喝的！” 李如意：…… 就算这水酒酒劲儿一般，可六个孩子喝了二十斤也够呛啊！ 老三喝的小脸红扑扑的，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还舒服的砸砸嘴。 李如意眼下拿个酒鬼没有办法，只能去问李廿。 “剩下的孩子呢？” 毕竟自家这个可是孩子里的‘小先生’，要说这几个孩子凑在一块喝酒的事情不是老三怂恿的，李如意一万个不信。 李廿摆了摆手。 “没事儿，我让家里人送回去，放心！” 说完他也往外走。 李如意追了他两步。 “我帮你送……” 李廿又拦了她一下。 “不用，本来就是我家办喜事，我送应该的。你也早些休息，明天还有的忙。” 李廿办事李如意是放心的，见他如此笃定，李如意也就随他去了。 “可你小心些，你也喝了不少，不如就让家里人帮着送。” 李廿点了点头。 “我明白。” 知道他不是逞强的人，李如意也就没再说，把他送到门外，关了大门，才回房间。 屋里两个人，一个看得见的，一个看不见的，都在盯着睡着的老三看着。 屋里杀气弥漫，老三睡的四仰八叉。 李如意摇了摇头，现在就开始同情她了。 李廿回去以后，见家里的弟弟果然听话的等在原地，他摸摸弟弟的头，让他去把李十六叫来。 李十六也喝了不少，家里下一个成婚的就是他了，为了自己成亲时的安全，他也得帮着李十五挡酒。 看着喝的两眼通红的李十六，李十五只好挑了两个近处的孩子让他送回去。 倒也不是不能留宿，只是这些孩子里有男有女，若是传出去，对人家小姑娘的名声有碍。 李十五走了一圈，酒散了不少，左右一边一个，扛了两个孩子便出了门。 李十六没有他那么大的力气，只背了一个走。 韩时安看见李十六的时候愣了一下，在看见李十六背着的韩时雨，有些无奈。 他跟人道谢，又送李十六离开。 韩时雨头一次喝酒，酒品属实一般，在炕上躺下没一会儿就开始大吐特吐，韩时安原本还想要趁着夜色去找李如意见见面的，可这会儿却被他这个熊孩子绊住了手脚。 那边李廿送完了两个孩子回去，李家除了满院子的红灯笼还亮着，他弟弟已经不见了。 李廿转了一圈，在厨房里找到了他奶奶。 老太太穿着厚实，借着光亮缝着什么。 厨房搭了板床，小姑娘躺在板床上睡着，身上盖的暖呼呼的。 看出了李廿的疲惫，老太太询问了一句。 “要不我让你爷爷送她回去！？” 老头儿今儿高兴，也喝了很多酒。 他原以为自家孙子大约穷的都讨不到老婆了，结果没想到日子越过越好了起来。 对于阿菜的过往，老爷子虽然心里有些不愿，但米已成粥，说那些没用的话毫无意义。 他干脆也不说了！ 孙子讨个婆娘，也算是有个伴儿，日子都是自己过得，孩子高兴就好。 他这会儿也已经睡下了，李廿不愿意打扰他，摇了摇头。 “没事儿，我也没多累，等过了今天，如意这几天不走，我也闲下来了，多的时候休息。” 李老太太没有劝，看他把人背起来，连忙垫着脚给孩子披了件外衣。 “外面冷着呢，别给人孩子冻着。” 李廿答应一声，这才背着小姑娘出门。 他一路去了韩家。 不过走到半路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手拖着孩子，一手将李老太给孩子披的衣服又往上拉了一下，将小姑娘的脑袋遮上。 他在李如意身边，见过了太多对女孩子的恶意，别看小姑娘才十一二岁的年纪，可若是传出了什么不好的名声，也够人糟践半辈子的了！ 第323章 咱们得做个有骨气的人 图什么？ 当然是图赚钱！ 李如意笑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大当家的问题，而是说起了三家村的近况。 “从去年年前开始，我便已经在村子里兑换粮食，按照灾害前的粮价，不拘什么，只要价值相等，每户每日可兑半斤。” “大家日子过得艰难，但也总过得下去，你与大当家的多年情谊，利益之外，还有人情，不图什么，只图大当家的与我相识于微末的情分。” 这话说的实在好听，毕竟李如意真金白银的掏了出来，这要是还说虚伪，那得什么样才算是真诚！？ 大当家的张了张嘴，感觉口干舌燥。 他心动了！ 哪怕前面可能是陷阱，他都心动了。 李如意叹了口气。 “我手里的粮食也不多了！” 听见这话，李十九侧目而视，他总觉得他在哪听见过似的。 “大当家的若是需要，我想尽办法也得帮你换来三千斤。” “虽然是陈粮，但绝对是好粮食。” 都这年月了，陈不陈粮谁在乎！？能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就不错了！ 三千斤啊！ 什么概念？！ 寨子里百多户人家，每家每户都能分到二十多斤的粮食。 就算是苞谷，加了水和干菜，也都能再顶上一个月了。 别说，这粮食还比如今的市价低三成…… 大当家的都不能往深了想，因为此刻，他已经感觉到后背无数灼热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烧的他脖子疼。 他带来的人全都在催促着他赶紧答应下来。 大当家的银牙咬碎，也还是决定再考虑考虑。 “这……如此大事，还是要回去跟寨子里的商量一番的！不知道李二兄弟要在这儿待多久？若是有了消息要如何同你说？” 李如意不觉得奇怪，这么大的事当场答应下来的才是傻子。 事实上，她的条件还能放宽一点，放到五千斤也不是不行。 早先二三文一斤的陈苞谷，如今县里都涨到了十四五文，府城的价格稍低，而且县里放粮之后，府城的粮价就比县里更低了一点。 不少往返于府城和县里的货商也在做倒卖粮食的营生。 李如意没有那些人的实力，而且府城里低价的粮食也很少，她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放弃收粮，才有了如今又在三家村存下的这些粮食。 虽然如今的粮价还没回到灾前那样，但降低三成换给大当家的，李如意也不亏，甚至还有点小赚头。 这些陈苞谷也没办法换给三家村的人，毕竟她做好事得做到底，弄些陈成这样的粮食出来，万一被人翻后账，她在三家村的名声恐怕也不用要了。 李如意在三家村的布置才算是刚刚起步，该做的面子活还是得做的。 不过，这些粮食给大当家的换东西就不一样了。 一个是大当家的也不知道李如意的底细。 另外一个则是，没有李如意接济的寨子，饿肚子的人多的是，去年他们卖了肉干就没买到足够过冬的粮食，后来陆续下山，能找到的吃的也越来越少。 熬到这时候，已经不在乎粮食的质量了！ 退一万步说，真的嫌弃这粮食，也可以拿出去换成旁的粮食。 这时节，能和粮食一样流通的硬通货，大概只有金银了，银票铜钱都得靠后。 如此一来，李如意这粮食必然会成为左右局面最关键的一环。 只要有了第一次，往后双方的合作只会越来越密切。 这是从李如意第一次吃到那肉干开始，就布局计划的。 如今不管是人情，还是利益，都带着对方无法拒绝的诱惑。 “这样的大事合该商量一下的，不如我在这里待上几日，若是商量好了，大当家的便使人通知我。” “寨子里的人不愿意也没关系，这也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情，有顾虑实属正常。” “若是愿意，可随时去我们村子里拉粮食，或者我回去安排人送过来也可……” 大当家的内心难以压制的狂跳两下。 有了这一遭，后面连称盐的时候，他都有些心不在焉。 这些盐李如意也没收回多少银钱，她用果酒的酒钱抵了一部分，剩下的也就只有一点点而已。 等称完了盐，已经快到午时，李如意自然要留他们吃顿饭。 李十九这人不止能吃，还能做，手艺比李如意都差不了多少，可见不止是平日钻研，还有些天赋异禀。 他在那边忙忙碌碌，李如意跟众人聊着。 大家说的都是日子艰难。 只是说着说着，不知谁忽然开口转换了话题。 “这李二小哥儿，这几年倒是越长越清秀了，若不是认识，我乍一见，八成还得当成是个姑娘家呢！” 这话瞬间引得不少人笑了起来。 李如意也跟着无奈一笑，她已经不加掩饰了，这些人都没看出来她是个女的，她还能说什么！？ 不少人听了这话都当成个笑话。 不过，视线还是不由自主的又打量了李如意一遍。 嗯！越看越像女的。 长的像就算了，没有喉结，个子也没有男人那么高，瞧着有些瘦，最重要的是腰还那么细…… 几道视线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惊恐的收了回来。 他们忽然意识到，这李二好像不止是看着像个女的，看这模样，分明就是个女的！！！！ 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大当家的。 只不过大当家的还在发呆，想着李如意说的那些条件，琢磨着能不能谈的更多…… 有人去推他，大当家的马上转过去看向推他的人。 那人靠近他一点，小声说道。 “当家的，你看李二像不像是个姑娘？” 大当家的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嗤笑一声，同时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李如意。 刚巧，李如意也朝这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她对着大当家的点了点头。 大当家的则打量了她一番。 原本那些嘲笑自家人的话忽然在这一瞬间全都说不出了。 甚至连大当家的脸上的笑意，都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惊恐所取代。 自己的合作伙伴，合作了好多年了。 突然就从一个男孩子，变成了一个大姑娘！ 还有什么比这样的认知更让人恐惧。 到底是自己以前走眼了，还是这人身上有什么说法！？ 大当家的一慌，忽然想不起李如意早先的模样了。 他只记得，那个小男孩黑黑瘦瘦的…… 他伸长脖子瞪着眼睛去看李如意，努力想从李如意的脸上找到些许过往的影子。 可也不知道是他心里害怕，还是李如意长开了以后跟小时候有了些区别。 大当家的愣是没看出来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李如意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有些好笑，对着众人拱了拱手。 “说来，倒是我之前没有解释过，其实我本来就是个姑娘，当初为了养家糊口，这才扮做男孩子打扮。” 这话一出，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还是个女子抛头露面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世道。 李如意的坦然换不来太多真心，反倒是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了不少人脸上心上。 之前高兴的人，瞬间落下脸来，只是碍于大当家还在，这才没有开口。 尴尬的气氛之中，只有李十九还在热气腾腾的做饭。 想到了吃，他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等他都意识到不对抬起头来的时候，大当家的忽然笑了。 “哈哈！我可不管姑娘不姑娘，我只在乎你说的条件还算不算数！” 李如意挑了挑眉。 “我也无所谓姑娘不姑娘，我这人从不食言！” 大当家的直到这时候才放心一些。 他是不信天上会掉馅饼的，李如意给出这么优厚的条件，若是只因为人情，那人情债又要如何去偿还？ 可若是李如意是个姑娘，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女子行事艰难，她想要在一众男子和思想顽固的世人之中挣扎出一条路来，必然要比旁人付出的更多。 抛开了双方之间夹杂着利用的情感不说，大当家的这会儿也展现出了一个合格当家人和商人的风采。 他也知道这是个机会，他也想为寨子里的人谋算更多。 之前他的忐忑一扫而空，如今只剩下议价的跃跃欲试。 李如意知道这是一道关卡，也不是全然没有准备。 她把这些事情压在灾后暴露出来，目的也是利用大当家对她有所求的心理。 李十九的饭终于做好，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鱼汤，加上炖的软烂的肉骨头和暄软的发面馒头，这是多少人许久未见的美食。 李如意自然是要管饱的，不止如此，剩下没吃完的，她也让人全都拿回去。 之前对她女子身份还有恶感的人，也都有点吃人嘴短的心虚在里面。 等大家背着盐回山里的时候，才有人去问大当家的。 “大哥，这李二……李如意，你如何想？” 大当家的不在乎李如意是男是女。 他在乎的只有寨子里的人如何活下去，这世上有许多宁可饿死也不愿向女子低头的人，寨子里有两个族老便是如此。 可是，如此丰厚的条件，这世上再也没人能给他们了！ “我想不出！不过，身为女子的李如意，确实比身为男子的李二更厉害。” 一个被规矩锁着，被宗族掌控的女子，迎着世俗诋毁和旁人拖后腿的拉扯，硬生生走出一条自己路的女子，和一个宗族关照，家里支持，带着点运气又被人期待的男子相比，必然是前者更不容易。 大当家的可谓是见过了李如意最落魄的一面。 那时候，李如意一个小姑娘，要防备着外面的一切恶意，独自一人进入深山老林，只为找一条活路。 明明初见面时被大当家的吓得不轻，却也得硬着头皮和人讲生意。 不管是虚张声势，还是确有其实，她都将自己能利用的一切，利用到了极限。 大当家的自问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 他这话便是有了倾向。 换做往常，说不得会有人跳出来反对，只是今天大家都沉默着。 李如意是个女人，这让他们心里膈应，但女人给的条件太优厚，又让他们无法拒绝。 吃饱饭的感觉太好了！ 可他们只有自己一个人吃饱了，家人还没有吃到…… 大家就这样回到了寨子里。 回去时天色稍晚，距离太阳落山也只有一线。 但大家没人敢放松，四处奔走着，将寨子里的长老召集到了祠堂那边的院子里。 火把已经点亮了，面对众人的不解，大当家的这才将李如意是个姑娘，和她想收购肉干的事情说了。 “李二虽然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但这些年和咱们的交易却是实打实的，也的的确确帮了咱们不少的忙。” 听出大当家的要为李如意说话，一个老头马上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胡说！这女子抛头露面成何体统，若是人人效仿，世上岂有规矩可言？” “这等离经叛道的女人最是不要脸，弃妇道于不顾，弃父母脸面于不顾，弃家族荣辱于不顾，便是不忠不义不孝不悌之人……”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守信守礼！” 听了这话，不少人都没觉察出不对，甚至还暗暗的点头配合。 跟大当家的一起去背盐的人中，有不少人一听这话马上慌了起来，连连看向大当家的方向。 虽然说李如意是个姑娘这事儿让很多人都接受不了。 可要说把人骂成这样，好像也不至于，毕竟人家就算是个姑娘，也确实没干过对不起寨子的事，反而还帮了不少忙。 结果好处吃干抹净，转头就开始骂娘，这嘴脸也太难看了些。 寨子里大多数人还是有道德底线的。 大当家的没有在乎那些视线，反而稳稳当当的。 他看了一圈，把大家的表情都记了下来。 这件事不能留下隐患，尽可能了解大家想法，是他无论何时何地都得做到的。 这个长老骂完，下一个长老马上站了起来。 “我赞成你伯伯说的话，老大，咱们得做个有骨气的人，娘们给点好处就被耍的团团转，往后你还怎么立足？” 这话太阴损，瞬间把刚才还有些蠢蠢欲动，想要为李如意鸣不平的人按回去大半。 大当家的没有反驳，静静听着。 第324章 捆在一起 这人辈分高，说话也有分量，一开口，便引得不少人叫好应和。 只是因着大当家没有开口，叫好的人又很快憋回去了。 在这个寨子里，长老们虽然被人尊敬，但大当家的才是头领。 这是大家公认的事实。 有了这一遭，大当家的已经把不少人的想法摸透了。 倒是也没必要再压下去了。 他叹了口气。 “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李如意不止会收咱们的果酒，还说要高价收肉干。” 人群中有个小老头嗤笑一声。 “她的高价又能高出多少去，不过是哄哄你罢了！” 大当家的又叹了口气。 “也就高出个三四成……倒是没有更多了！” 周围瞬间安静了一下。 高出半成就已经算是溢价了，何况是高出三四成。 那老头一听这话，更是冷笑，完全不上当的模样。 “这种女人手段最多，就像她当初隐瞒身份一样，若是与她合作了，往后她反悔，只怕咱们连早先的门路都要丢了！” “你也不想想，到了那时候，咱们要怎么找门路？” 大当家的笑了一声，但是笑意却不达深处。 这腌肉干的本事寨子里传承了多年，可直到最近十几年才让寨子富裕起来。 不是因为手艺长进，而是因为大当家的十几岁的时候不顾寨子里的反对，一意孤行选择了将平日里在集市贩卖的肉干卖给了货商。 因着这件事，他后来被人骂了两三年。 直到寨子里养了更多的猪，做了更多的肉干，赚了更多的钱，那些声音才渐渐淡去。 如今，他正值壮年，身强体壮，声势压人，十几岁时都不在意的骂声，如今又他怎么可能在意！？ 不过，大当家的也不会直接拿自己当初的‘劳苦功高’说事儿。 商谈大事时，回忆往昔的，不是为了大打感情牌逼人妥协，就是没什么能力，只能坐在过往的功绩上吃老本。 大当家的还真不是这种人。 而且，李如意给他的底气也更足！ “您说的确实有道理，不过，李如意也答应，这次的肉干她可以用粮食换，粮价将会低于市价三成……” 一瞬间，所有的议论和骂声都消弭于无形。 有这次跟着下山，吃了李如意饱饭的人，看见这场面忽然觉得浑身舒爽，顺势感慨了一句。 “听说能换三千斤呢！” 风声吹过，夜晚降临，火光跳动间响着哔哔啵啵的炸裂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那刚才不愿意的老头身上。 老头愣了一下，很生气！ 大当家的一点一点把好处抛出来，分明就是为了看他得到众叛亲离的下场！ 当然了，大当家的没有那么无聊。 只是有些人总是觉得自己对这个世道来讲万分重要罢了！ “你……你们！你们糊涂啊！” 老头憋了半天憋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他深吸一口气。 “你也不想想，这人付出这么多，必然所图甚大，这……这……这就是诓骗你们的！” 大当家的不意外对方的反应。 李如意布局三四年的时间，若是无所图，大当家的都不信。 但他更明白一件事。 若是开口的人不是李如意，而是李二，村中的人只怕又会是另一副嘴脸。 若说图谋，大当家的倒觉得，李如意谋划的，便是以女子的身份，堂堂正正的立于世间。 她身边环绕的人这么多年从未因她的身份而减少，那些跟随她的人始终在她身边，尽管她是女子，尽管她才年幼…… 这样的人，值得大当家的去赌一赌。 若是成了，寨子往后的日子只会更好过。 若是不成，最差不过就是将他早先走过一遍的路，再重新走一遍罢了！ 十几岁的他都敢走的路，更遑论三四十岁的他。 大当家的这会儿终于说出了一句带了点锋芒的话。 “诓骗谈不上，毕竟粮食是真的，就比那些货商强出太多了！” “我也问过，虽然是最廉价的陈粮，但数量绝不会差半分，我还觉得，若是愿意聊，兴许还能聊出更多。” “寨子里如今只剩下喂猪的草料了，家家户户都没有余粮，这些粮食不是为了过日子，是为了活命的！” 老头气的不行。 在他心里，不争馒头也得争口气。 “你这是罔顾祖宗礼法！” 如他这般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一声大喝，指着大当家的鼻子开骂。 同一时刻，他身后也站出了好几个人。 大当家的将这些人的行为收入眼中，这些人都是这段时间要重点盯着的人。 他拍了拍手，让人安静下来。 老头还想要说什么，就在这时，最开始骂人那个老头却是忽然‘哎呦’一声。 “哎呦！哎呦！” 他连连拍大腿，惹的周围的人都朝他看了过去。 他一脸愁眉苦脸。 “我这脑子，出来的时候让家中孙子看火，小兔崽子怕是又把水烧干了，我这都闻到糊味儿了！你们先说着，我回去看看火……” 众人：…… 小老头转身就跑，速度那叫一个快。 等他跑没影了，才有那憨货说道。 “堂叔这鼻子真灵啊！隔着二里地都能闻着他家孩子烧火烧糊了！” 这句话不知道戳了谁的笑点，人群中忽然响起了几声笑声，但又马上被压了下去。 有了这个插曲，之前叫嚣的人也都嚣张不下去了。 这一场谈话也因此匆匆结束，大家都各回各家，商量去了。 不过，答应下来是早晚的事。 李如意用这么多年时间铺垫的信任，又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提出了这样动人的条件，能够拒绝的，得是什么样的犟种！？ 还得全家都是犟种，不然但凡有一个人想活下去，家里就得斗得鸡犬不宁。 大当家的心里明白这一点。 只是李如意已经走到了他的前面，对方看的比他更远，走的也比他更顺畅，他能做的就是顺势而为，或者目送对方前行的背影离开。 若是问如何选择，又有几个人能够放弃唾手可得的好处，只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嫉妒呢？ 没错，在大当家的看来，那些不愿意的人，都是因为嫉妒。 什么礼法，什么教条，都是因为那些人不能接受一个女子比他们更强的可笑心情罢了。 既没有国仇家恨，又没有立场冲突，饭都吃不上的时候，还去在意对方是男是女，纯纯脑子有病！ 当然了，大当家的作为一寨之主，考虑的东西要更多，他也深深的明白，这些脑子有病的人永远也不会消失，就算是吃上了李如意拿来的粮食，他们也不会闭嘴。 他走在回家的路上，很快就有人跑了过来。 大当家的听见脚步声停下，看见七八个人过来围着他，询问他换粮食的事情。 有些人担心寨子里反对的声音太多，大当家的会被左右，便想着不如分开，一家一户的换。 还有人问起粮食的情况，若是寨子换了，每家每户能得多少，似乎有了章程，才更好决定。 没一会儿，又有凑热闹的人过来，静静的听着众人对话。 连换不换都没决定的事，章程当然是没有的。 正因一切都还不确定，大家的热情更加高涨，都在绞尽脑汁想尽办法为自己争取更多的粮食。 有人不愿意要，但有人很愿意要啊！ 大当家的身边站的人越来越多，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一直到了半夜才散去。 但寨子里依旧热闹。 风声一传出来，就已经有很多人睡不着觉了。 如今寨子里的肉干也不算多，吃不上饭的时候，也不能守着吃的放任家人饿死。 但有了希望之后，很多人回家就把自家的肉干锁了起来。 不少人家彻夜不眠，都在商量着要怎么办。 寨子里因为粮食不够，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热闹过了。 第二天一早，很多没休息的人也是那精神抖擞的模样，互相串门，全都在议论卖肉干换粮食的事。 李如意从男变女的事，反而因为换粮食的事，被压了下去。 大家默认了她是个女孩儿，却又不会分出太多关注给这件事。 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和李如意的交易已经变成大势所趋，即便阴谋论的人时时刻刻都在溜缝，也挡不住大家的热情。 大当家的用了四天时间，将一应事情商讨妥当。 他又带着几个人，下山来了。 李如意这几天心态倒是平和的很，她前期铺垫了这么多，眼看要收尾了，又怎么会没有耐心！ 大当家的看见她的状态，还有些愣怔。 往常把她当男孩子，倒是没觉得什么。 如今知道她是个姑娘，大当家的这才忽然发现，李如意不止有头脑，在不经意间，她也已经是个与大当家的实力相差无几的小高手了！ 这还是个文武双全，有谋有略有胆色的姑娘！ 如此一来，再去审视李如意的过往，他更是觉得心惊肉跳。 他明白，打不死李如意的，都会成为她的垫脚石。 李如意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攀上高峰只是她通往自由路上的意外收获，若是世道允许，她其实更愿意直接追求自己向往的生活。 两人这次相见，平静的关系之中多了一点疏离。 不过合作的事，却也商谈的更为顺畅。 两人心中都有章程，能让步的让步，不能让的也坚决不让，打打太极，卖卖惨，再以各自的立场相互针对辖制…… 他们从上午谈论到了傍晚，其中涉及到的所有事都商量的清清楚楚。 包括粮食如何送来，在哪里称，肉干多久送一次，谁来取，谁去送…… 各种细节不一而足。 讨论到了最后，终于商量出了一个大家都满意的方法。 李如意此行的目的终于达到，在这里住了好几天后，才开始返程。 回到三家村，李如意先和大姐交代了一下。 李十六和李廿都很忙，李十五能力又不够主事，再加上刚成亲，李如意倒是不敢把事情交给他的。 反而是李吉祥，因着这段时间给人换粮食，又一直盘点仓库，反而更能担得起事情。 最重要的是，她打太极的手段越来越高超了。 李如意交代的事情，能做主的她会自己解决，到了商量的阶段，她又会全都推到李如意身上。 这种做法完全让人抓不到尾巴。 而且，换一种想法来看，这又何尝不是有原则和拒绝人的表现。 再有丁婆婆和老三坐镇，三家村又是李如意的地盘，很难出问题。 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这么多粮食拿出去，会不会走漏风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村子里的人把李如意这里当成最后的靠山，不管大家心里有着怎样的算计，可在对外的时候，都是一致的态度。 三家村一直安全，不止是因为李如意的付出，三家村里的每家每户也都是出了人巡逻防卫的，也都在拼尽全力抵抗着外来者的侵袭。 如此李如意家里这么多的东西，才能这么安全。 她肯定会担心这些粮食卖掉以后，村人会不会因为种种情绪做出一些伤害她的事情。 别的不提，只说若是与外村人勾结，放进来一些小贼，就算不能给李家造成损失，也够让人头疼了。 李如意琢磨了一下，觉得还是得跟里正说一声。 孙小花就在李如意那里算账，李如意手里有多少粮食她不说一清二楚也差不了太多，里正也是个老人精了，肯定能从孙女的态度上看出一二来。 不过，里正不是那种迂腐的人，不然也不会放任孙小花跟着李如意了。 他就算是打着李如意那些粮食的主意，也不会提出太过无理的要求。 李如意与里正相熟多年，早就把这人的脾气秉性摸透。 她若是想要在村里找个德高望重的人打打掩护，也非是里正莫属了！ 回去的路上李如意琢磨了许久，她不可能为了安抚村人的情绪，带着补偿的心态做出改变，人都是欲壑难填的，若是如此，村人只会觉得她软弱可欺。 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合村中的族长长老，将这些人全都捆到自己的船上。 这个念头一起，李如意豁然开朗。 三家村对她来说，不过是一盘散沙，大家还能团结到一起，都是因着灾后活命的信念。 只是这信念迟早会散去，她如果真的想把三家村变成自己最坚实的后盾，就应该用一条稳定的利益链将所有人都捆到一起。 第325章 辈分 李如意之前已经做了许多准备，早先还没有想清楚。 一个是因为三家村这个地方对她来说，有着许多别人不能理解的情绪。 许多人都像是她不愿面对的坎。 她因为重来一世，对生命充满了敬畏。 但也因为上辈子的种种，内心之中始终厌恶着这里的人。 所以她心中明明知道将这些人捆绑到一起是最好的出路，却也本能的不愿往那上面想。 一直到这些粮食的事情。 她要把未来的隐患全都考虑清楚，尽可能防患于未然。 李如意才忽然想通。 有些时候人总这样，感觉一团乱麻。 自己觉得在努力，却也不过是原地打转。 只有真的走出去的一瞬间，才会意识到自己之前欠缺了什么。 李十九赶着车，发现李如意在发呆，不住的回头看她，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也不知道怎么说。 李如意感觉到了他的视线，收回注意力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十九哥？” 李十九想了想，在怀里抠了抠，抠出了一小把炒苞谷粒子。 李如意：…… 回去的路虽然没有那么顺畅，但李如意如今内功不俗，冬日里穿着单衣都不觉得冷，这一路自然也没感觉有什么艰难的。 回到了三家村，李如意第一件事就是把手里的资源全都整合一番。 不光是仓库里的东西，还有她如今的人脉和销货渠道。 这件事是李如意一个人的事情，她没办法和任何人商量。 哪怕是李廿，都带着李廿的局限，她需要一个相对自由的空间。 就像是现在，很多人对她的行为也都不大理解。 李廿虽然嘴上没说，可每次看见她为了三家村那些人，让自己徘徊在生存线上，心中都会萌生许多对村人的怨念。 所以这些年李廿越来越讨厌三家村。 这其实是因为李如意对这里看似厚待太多，造成的不良后果之一。 在这些付出没有变成真正的好处时，李廿是不会越过他心中那些偏见的。 同样的道理，也在李十六身上存在着。 只是李十六更加圆滑，体现出来的，就是他过于算计结果的功利心。 李如意对功利心没偏见。 只是当李十六被功利心主导时，做出的很多行为都会不够妥当，缺了几分敬畏心。 李如意太知道敬畏心的重要性了。 她不可能一辈子都在村里生活，府城也只是她的跳板。 缺失敬畏心的伙伴，会让她在一个陌生环境中腹背受敌。 所以直到现在，李如意都在压着李十六，不让他成长太快。 李十六也只有二十多岁，冲动热血，有点脑子，看似有着走上巅峰的天赋。 可实际上，真正站在权利巅峰的人，都经历过无数看不见的血雨厮杀，光有天赋根本不够。 或者说，死在这一条路上的天赋卓绝者，才是绝大多数。 而更多人，能够平安到老已是万分不易。 在这样的氛围之中，李如意能信任的只有自己。 她自己也有局限，只是眼下，她的局限比之旁人还要少一些。 李如意盘算着这些，一算就算到了半夜，李吉祥起来，看见书房的灯亮着，过来添了灯油。 她想要帮李如意，只是她不知道要如何帮忙，询问了两句，但见李如意还在算着什么，根本没空搭理她，她便安静的坐在一旁，不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 李如意抬眼看了她一眼，小声叫醒她，让她回去睡觉，可她也只是精神了一下，继续坐在这里。 她似乎有些担心。 担心李如意平日里在她看不见的时候，也是如此糟践自己的身体。 她也在用无声的抗议，提醒着李如意什么。 姐妹两人心知肚明，也都知道对方是个骨子里有些倔强的人。 等到李吉祥趴在桌子上睡着，李如意才叹了口气，给她披了衣服，免得她冻着。 夜里的风吹过，山风带着冬季没有完全散去的寒冷，被隔绝在了房子外面，屋里油灯跳动，一燃就是一夜。 第二天一早，李如意跟着大家练功，练功结束后，她浅浅的睡了半个时辰。 李廿和李十六都不在身边，她也没带上谁，独自一个人出了门。 过两日寨子里的人就要到了，她得在这段时间将一切问题处理妥当。 李如意最先找到的就是里正。 好巧不巧，就在她要找里正的时候，里正也想要来找她。 两人一见面，都有一丝丝着急表达的迫切。 不过，李如意到底更稳一些，她尽可能不动声色。 里正这几天似乎老了不少，引着李如意进门的时候还微微叹气，后背也不似李如意记忆之中那般挺直。 他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就从一个中年人，变成了小老头。 “表舅，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李如意坐下以后，没有说明自己的来意，先是询问里正的情况。 果然，这段时间因为李如意不在三家村，里正都快要憋坏了，一听李如意问话，叹了口气直接说道。 “如意啊……咱们舅甥二人虽然血缘不亲近，可这些年来相交甚笃，我也从未将你当做外人，如今，我确实有一桩心事，只有你能帮我。” 李如意心中一片平静，但面上已经郑重起来。 她微微皱眉，坐直身体。 “表舅你说。” 里正深深的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只是经过这些天的考虑，他也还是决定要豁出脸面去。 “这事儿……说来，我还有些不好意思。” 李如意耐心的听着，顺便打量着里正脸上的表情。 “就是想要问问你，此前你说过的话，可还作数？” 里正声音不大，但李如意到底是个小高手，屋里又这么安静，没有一个字被她错过。 她先是一愣，接着便是一阵狂喜。 里正所说的事情，必然是她年节时说过的，想要带着孙小花离开三家村的事。 那时候里正拒绝了。 如今听他的意思，竟然又有了新的想法。 李如意眉宇间演出来的担忧散去，瞬间变成了一抹狂喜。 里正家大儿子一房对于李如意来说可不止是多了人手那样简单。 他们是孙家的人，是可以用来平衡李十五李十六的人。 李如意心里清楚，李十五也好，李十六也好，他们最后都会有一天因为生活轨迹不同，回归且忠于自己的小家庭。 对李如意的忠诚，如今是因为过惯了苦日子的惯性，才很坚定。 可随着时间增长，见的越多，想要得到的也会越多。 李如意若是没有制衡他们的手段，早晚有一天会受制于他们。 究其本质，人也不过是动物的一种，掠夺资源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能用人性控制兽性的人是少数，大多数的人都是被兽性所支配的。 李如意从来不怀疑这一点。 而且因为她善于利用人心，更是常常要将这些事都算计进去，所以更清楚也更容易接受。 她身边，最值得信任的人除了师父姐妹和韩时安之外，就只有李廿了。 李廿是个值得信任的人，而且是那种可以一起享福贵，也可以一起干脏事的信任。 可再信任，李如意也不能拿他的亲兄弟去考验他。 两难就是分化的开始。 李如意早先也想过这些问题，可想来想去，她也无解。 如今有了里正的支持，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孙小花虽然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但她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是李家任何人都插手不了的。 这不是李如意放任的结果，而是李如意培养的结果。 小姑娘原本的天赋被李如意放大，她现在被困在三家村，就已经接管了李如意后勤的许多事务。 而她一旦从三家村出去，未来也必然是李如意开疆拓土的一员大将，地位甚至直逼李廿。 李如意如何能不高兴。 “表舅，我说的话自然是算数的！” 里正心下稍安，只是看向李如意的眼神之中，还是带着一丝丝的不确定。 他知道，自家的孙女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若是没有李如意这个人，他只会嗤之以鼻，觉得女孩子再聪明又能如何？ 可是，活生生的李如意就站在他的面前，用自己的经历告诉大家，女孩子也是可以做出一番事业的。 里正这段时间反复的煎熬着。 他想要让大儿子继承自己的全部家业。 他也想要晚年儿孙绕膝，没有分离。 但他也感觉到了，他的小孙女和他不一样。 他似乎带着老迈的心态去看待周围的一切，而他的小孙女，才是个十多岁的小孩子，对外面充满了向往。 里正不是没想过他一直压着孙小花，不让她成长起来的。 不过，又是李如意！ 又是李如意的经历，让里正不敢这样。 她刷新了里正心中女人的概念，此前总觉得女子被关在家里就不能逃离的想法，被李如意一一粉碎。 若是他的小孙女没有断了这个念想，往后又会如何？ 会老老实实按部就班的生活吗？ 要是不愿意，她会做些什么？ 是会一个人悄悄离开，还是说，会想办法把周遭的环境变成自己需要的模样！ 里正看着三家村如今的变化，他心里愈加忐忑。 三家村看似在变好，但仔细想想，一旦李如意抽身离开，这些‘好’最后又能剩下几分呢？ 而经历过被区别对待的人们，还能心甘情愿嘛？ 只怕，李如意前脚带着自己的人离开，后脚三家村就会乱套。 那些烧出来的炭，那些熬糖的人，或者是忽然就不再出现的粮食…… 即便有一天，灾情过去，只要李如意一天给别人换粮食，那三家村里的村人，就会慢慢将这种生活习惯全都纳入到生活中来！ 里正不可想象，自家小孙女明明有这样的能力，他又要因为什么压制着孩子。 李如意将那么多的事情都考虑其中，甚至为了一个小姑娘，决定带着她的爹娘兄姐一起…… 她已经竭尽全力帮着孙小花扫平障碍，那些李如意曾经吃过的苦，这个小姑娘根本不会再经历。 小孩子或许不懂，可里正又如何不懂呢！？ 房间之中忽然沉默了片刻。 而后里正才开口说道。 “若是还算数，我便也答应了，小花是个有点傻气的姑娘，认准了的事情便不会放弃，你以前教她的东西，她学不会，也要每日里学。” “丁婆婆说让她练武，她虽然天赋不高，可也会早起，你也是个女孩子，我希望你能好好待她，若是孩子皮了，没有以前听话了，你不想收下她了，也把她送回来，我若是能管教，便管教，我若是管教不了，也绝不叫她拖你后腿……” 里正这些话也是想了很久的，听的李如意的心都跟着潮湿起来。 这世上有如同李大贵和孙氏一样的爹娘，自然也有里正这般，处处为家人考虑的长辈。 他的话，不止点明身份，让李如意明白，孙小花也好，里正大儿子一房也好，他们都不是李如意的下人，只是雇工而已。 更是想要用自己的所有情分，换这些人一条退路。 若是有朝一日，见识过更多的孩子们走上了错路，他也希望李如意看在他多年照料的份上，能给个好结果。 他不知道的事，这些话消解了李如意对三家村的很多怨念。 这个村子里不是没有好人，只是大家立场不同，没有办法，也没有义务或者责任帮助她。 她其实心里早就不期待被别人救助。 只是那个脆弱的幼小的李如意，还缺了一点长大的养料。 里正的话彻底让李如意成长起来。 她忽然笑了，笑的比以前更加坦荡。 “表舅……你放心！按照辈分，小花也得叫我一声表姑姑呢，往后就让她改个口！” 里正的心一下放松了，不管以后如何，此时此刻的李如意还是值得信任的！ 里正连连答应。 “好好……以前也想着小花总是跟小满一起玩，孩子们乱叫便乱叫了，如今想来，也确实不妥。” 说完里正便站起身往门外走。 李如意愣了一下，就这么愣神的功夫，里正已经跑到门口，对着外面大喊，没一会儿大房一家子就被他喊了过来。 第326章 不教做人，只去选择 里正家里人肯定都是商量过了，看着一群人站在自己面前，反倒是李如意有一瞬间的措手不及。 里正家的大儿子名叫孙德山，他也已经是三十几岁快四十的年纪，家里的大儿子今年都比李如意大三岁。 孙德山媳妇年纪比他稍小一点，身量高挑，长着一张圆脸，放在村里都是有福相，她是外村人，是族长媳妇娘家那边的亲戚，姓王。 夫妻二人有三儿一女，孙小花是他们最小的女儿。 他们家的三个儿子都已经定亲了，老大最近已经开始和女方商量婚事了。 关于这一房的事情，李如意基本都知道。 她也没有为难两夫妻的意思，若非是为了孙小花少走些弯路，她其实没必要把这家人带上的。 “听说景文快要成亲了，往后有什么打算？若是想要留在村子里，需要我的可以开口，若是想要跟着我去府城，府城地贵，我怕是给不了你如今在村中的生活和体面。” 李如意也把这些话说在前头，免得因为一些无所谓的事情横生枝节。 不过，关于这一点，孙景文也早有想法。 没有一个年轻人愿意困在村子里，他自然也不例外。 虽然是里正家的长孙，可他每次看见李廿的时候，也都会很羡慕，他从未觉得他比之李廿李十六之流差些什么。 可眼看着人家日子越过越好，他却因为平稳顺遂，而被迫过着日复一日的重复生活，心中的渴望不言而喻。 李如意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从孙景文的眼中看到了跃跃欲试的热血和汹涌蓬勃的野心。 “我明白，我已经和刘家商量过，他们也同意了。” 李如意对孙景文的态度很满意。 能够提前知会岳家且会自己解决问题，这比旁人多了两分沉稳的性子，能适合做的事可太多了。 李如意琢磨着，府城那边，她准备把杂货铺和送货这两件事分开。 李十六当掌柜是老早说好的，李廿负责来回运货也是板上钉钉的。 孙景文倒是可以从送货开始做起，李如意准备带他一段时间，看看他待人接物的态度。 孙小花站在一旁左看看右看看，等到李如意沉默下来，她才开口说道。 “如意姐……” 谁知道她才一开口，里正便咳嗽了起来。 孙小花眼珠子一转就把剩下的话憋了回去。 李如意会这一声咳嗽唤回心神，转头去看里正，里正则是清了清喉咙，开口说道。 “今天还有件事想和你们说，如意呢，按照辈分要叫我一声表舅，也就是你们爹的表妹，你们往后也不能随便叫她姐妹，要叫表姑。” 孙小花眼神中闪过片刻迷茫。 什么玩意儿？ 如意姐是她表姑，那小满不也是她表姑了吗？ 她的好朋友其实是她的长辈！？ 这一表八千里的亲戚有必要这么较真吗？ 孙小花瘪了瘪嘴，小孩子对于辈分的执念，有时候大人不能理解。 甚至光是一个长辈的身份，就会让一些不听话的孩子端起长辈的款。 不过，里正自有他的考量，孙小花不管愿不愿意都得接受。 她尝试着用装可怜博取同情无果后，便只好可怜巴巴的看向李如意，带着一丝丝期盼的想要看到对方为她说话。 可惜结果没有任何不同。 李如意也含笑看着她，甚至还跟她挑了挑眉，示意她赶紧的！ 孙小花叹了口气，这才无奈开口，声音小小的，让人听到还以为她是个多么乖巧懂事又温柔胆小的姑娘呢！ “表姑……” 李如意呵呵一笑，从身上摸出一块碎银子出来…… 她这会儿心中也是充满怨念的，看人过的不高兴，心里也能舒坦点。 里正这认亲来的突然，她身上除了银子什么都没有准备，也就只能这样了。 孙小花看见碎银子的时候愣了一下，接过来都没理解上去。 她抬头看看里正又看看李如意，不大懂里面的人情世故。 里正也意识到了有些不妥，但还是硬着头皮把这个‘仪式’进行了下去。 好在，里正家的人也没有准备，孙德山和王氏作为表兄表嫂也都没有东西给李如意，大家只是打了个哈哈，说是留她吃饭，但心里已经盘算着一会儿找点什么认亲礼送出去了。 李如意也是叹气，想着自己过来好像不是说这件事的，怎么就到了这么尴尬的环节。 双方之间心思各异，却又格外默契，很快便达成共识。 等到认亲结束，里正才想起询问李如意所来何事。 “对了如意，你这次过来是有事嘛？” 李如意看着孙德山一房人退了出去，这才回过头来答应了一声。 “嗯！确实有些事想和表舅商量一下。” 说完，李如意转回身坐下。 “我最近在琢磨咱们村子里烧出的炭质量不一，村人也大多比较松散，我想要把大伙儿整合起来。” 里正听了这话没太大反应，只是表情微微严肃了一点。 李如意继续说道。 “我在府城已经搭上一些稳定些的关系，将各家各户用炭的量都算了一下，大致有了个结果。” “若是以咱们现在的样子，怕是很难成气候。” 如今物产不够丰富，供不应求，那些有些传承的人家，也大多敝帚自珍，不愿将秘方秘术之类公之于众，那些好东西都是要优先供给顶层权贵的。 剩下些有些小钱，又没有太大门路的人家，便会常常陷入一种有钱无处可用的状态。 太好的东西买不起，差一点的东西买不到。 李如意在集市外面盯了那么长时间，除了找到潜在的主顾外，也确定了自己店铺的标准。 里正对这些事一无所知，甚至李如意说的话他听起来都觉得恍若云里雾里。 “我考虑良久，若是想把木炭的买卖做起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建一个炭窑。” 里正眉头一下皱了起来。 “你是说，你要当这个带头人？” 对于买卖上的事情，里正十窍通九窍，一窍不通…… 可对于村中权力结构的变化，他却是敏锐的很。 他一句话便直切重点。 不过，李如意摇了摇头。 “我精力有限，身份地位也不合适，所以我想，让您和三位族长共同打理。” “我会在前期出钱出力，若是村中有人也想要多掺一股，帮着干活或是出钱都可以算在其中。” “这产业也不算是我的，而是咱们三家村的，等到年底分钱的时候，三家村不论男女老少，按照人头皆可分钱。” 里正听的万分震惊。 “你说的是真的？” 李如意点了点头。 “这虽然是我的初步想法，但确实经过深思熟虑。” 里正的身体微微靠后，脑子疯狂运转，拼命消化着李如意说的那些话。 他有很多疑虑，要考虑清楚后慢慢提出。 “你……你说你以后不管，这炭万一卖不掉……” 里正不懂那些布局，不明白李如意站的更高时，看到的更远的风景，他考虑的还是最初的不安。 李如意摇了摇头。 “不可能卖不掉！前期只要按照我的标准出货，我就会全都收下。” “我有我自己的门路，也有我自己的打算。” “当然，我也会和村中签下契书，若是除我之外，也有人来收炭，价钱更好，村中也可以卖给他们。我不会插手这些事情。” 里正不知道买卖人的弯弯绕绕，听了这话他也没意识到其中漏洞有多深。 当然，李如意前期也不会放任村中一群没经验的人瞎折腾，她会一直安排人盯着。 这个问题过去，里正又思索了片刻。 “每个人只要出力就能分钱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里正有些疑惑，总觉得李如意刚才的话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李如意紧跟着解释起来。 “不出力也会分钱，我将炭窑的归属分成两部分，各占一半，一部分是属于三家村的，所有人都能分钱，不管出不出力，另一部分则是出钱出力的那些人，按照投入比例分钱。” 如今以村或是家族为核心的营生多的遍地都是，李如意就曾经见过许多。 只是里正见识有限，县城周围也没有这样的村子，他头一次听说这种分钱的办法，只觉得有些离谱。 “那……若是不出工不出力就能分钱，那岂不是大家都不愿意做了？” 直接等着分钱不就行了吗？！ 李如意笑了一声。 “表舅，这炭窑的营生能有多少？若是只等着分钱活着，怕是都活不到来年就饿死了。” “再说，出工的人也不出白工，等到真的建起来，会按照长短工正常给钱，这些工也不会算在分红里，会当做成本直接扣掉。” 里正听了这话，脑子浑酱酱的。 他想了想，也没想明白，只能皱着眉问李如意。 “那你图什么？你这不是白给大家分钱吗？就算只是前期盯着，也得投入不少？” 李如意不打没把握的仗，关于投入成本，她已经算过了。 三家村周围的土地很多，既然是以村子为整体建炭窑，那不管是地皮还是材料都会就地取材，没有多大的花费。 她最主要的付出是人工和精力。 “关于投入多少，这些都是公开的，不止是我，所有出工出力不要钱要分红的人我都会记下来。等到炭窑建起来以后，会整理成册，不出意外，这册子以后就不会有太大变动了。” “至于说白给人分钱……也算是！不愿意掺合的人什么都不做也能的点小钱。” 里正被这话吓得连连吞口水。 “若是有人怀疑，只怕这件事会平添事端……” 三家村里没人比里正更知道想在村中落实一件事的难度。 尤其是关乎所有人的大事。 就算是百利无一害的事情，也总有人还想要贪的更多，或是怀疑对方别有用心，亦或是自己听的难受就得想办法把事情翻搅掉。 村中理智的人终究是少数，九成的人都活的浑浑噩噩。 李如意太清醒了，清醒的有些与旁人格格不入。 听到里正的担忧，李如意却是笑了起来。 想要落实一件好事，会比落实一件坏事更难。 因为每次被人阻挠的时候，心里产生的委屈都是折磨自己的利刃。 但坏事就没有这种烦恼。 李如意看似一直在做着对村子更好的好事，可她本质上其实没有那么善良。 她总是担心自己重来一世占了世间的运气。 她做这么多，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自己。 里正的担忧她明白，但里正不知道的是，李如意和那些寻常善人不大一样，她都是用做坏事的心态和手段去做好事的！ 所以当里正问出这话时，李如意只是淡淡的勾了勾嘴角。 “不会，若是有人跳出来反对，我就把他们换粮的事停了！” 里正：…… 当善良的仁心装备上了强权的利器，想要做成的事情，就很难失败了！ 没有锋芒，怎么能破开前方拦路的荆棘？！ 又要如何保护自己内心的柔软？ 里正意识到李如意此举已经势在必行，他深深的叹了口气。 “就怕……” 李如意知道他说的‘怕’是在怕什么。 里正怕的是有心人的挑拨和找茬，怕的是李如意镇压不住这么多人，又怕李如意行为太过，出钱出力后还要遭人埋怨…… 这不是他在唱衰，而是在三家村多年，当了里正多年，他‘不得不’总结下来的感悟。 李如意笑了。 “表舅，你也不必担忧太多，我自有我的对策。” 若论人心人性，李如意了解的不比里正少。 她的底气来自于更多方面，里正不会了解。 里正听了这话，心里虽然还是担忧，却也只能选择信任。 不得不说，李如意成长太快，也容不得他质疑太多。 当然也是里正心大，对待晚辈更加包容。 若是这会儿换成李老六，听说李如意的打算，只怕已经嗤笑出声，大骂她不自量力，顺便在背后给她使绊子拖后腿，就等着她摔跟头以后自己能谋得一些好处。 不过同样的，李如意作为一个成熟且稳定的人，也明白，这世上好人坏人都有，没人能改变什么。 她能做的不是去教那些坏人做人，而是通过筛选，把这些人都踢出她的人脉圈子。 不教做人，只去选择，人生的烦恼能少八成。 第327章 可有这事儿 和里正商议的差不多，时间便已经到了晌午。 里正留饭，李如意却没有留下，她还得回去准备一些认亲的礼物，便和里正约了晚上。 到时候也不是她一个人过来，而是两家人一起吃个饭。 里正也觉得正式些没有错处，这才放她离开。 她从里正这里离开后，先是回了家，而后又去了李老四那里。 对待李大盛，李如意就简单粗暴多了，动之以利晓之以理，很快就把李老四和李大盛忽悠的找不到北了。 里正和她也差不多，而且他家里平常就是两顿饭，晌午原本也不吃，正好去孙族长家中，找他大哥商议去了。 兄弟俩已经算是三家村权利结构中数一数二的人了，凑在一块商量的虽然艰难，但也不是在说废话。 只有韩族长，因为没有人和关系，等到谣言都起来了，才等来了李如意找他议事的消息。 他来的时候气囔囔的，走的时候一脸迷茫。 跟李大盛李老四和孙家两兄弟不同，韩族长这人还有点天赋在身上。 别人听李如意的话，连听带问加比划才大约明白，但他很快就有了概念。 只是明白了以后，他更加疑惑了。 在他心中，李如意虽然有点善良，但也不多。 毕竟那可是打遍韩家无敌手，顺便还能在他家门口‘立棍’的刺头。 要说这些人中，谁最能看透李如意的本质，那必然非韩族长莫属。 只是他到底也吃了好处，那些埋怨的话就暂且先放在了肚子里。 可他如今又有些自我怀疑了！ 他摸不准李如意又是闹的哪一出。 韩族长不能理解，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光。 回到家里往炕上一躺，他还烦躁的直抓脑袋。 看他那日渐稀疏的发顶，他的老妻摇了摇头。 “你呀！就是想的多！” 韩族长跟家人解释不清楚，一个人坐在那里生气。 这比韩时安气他时还让他生气。 韩时安他还能去院子里骂，但李如意…… 他如果出去骂李如意脑子有病，明明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天天干这些给人送钱送粮的假把式，大概会被人扔石头打。 韩族长这边憋的够呛时，外面的村民也没有他想的那样透彻理智。 随着李如意召集起三家族长，原本散乱的谣言瞬间被坐实。 一时间众说纷纭。 有人说李如意要给大家分钱。 有人说李如意不想收他们的炭了，这是想要自己单干。 也有人说李如意这是赚到了钱要忘本了…… 不管有没有好的期待，反正所有说法都向着负面的方向去。 不是大家不相信李如意，而是他们习惯在危难时抱团。 想要让这个团足够紧，就总是要夸大一下不好的影响。 本着不能让我一个人有危机感，大家得都害怕才能行的本能，种种谣传越传越猛，等到傍晚，李如意家门都被人堵了。 要不是她割人舌头的余威犹在，有些情绪激烈的人都准备闯进来了。 老三听见动静，头上顶着日渐肥硕的豆角出来，飞快爬上了房顶。 一溜大猫小猫跟在她身后，她伸着脖子踮着脚，表情严肃的往外查看。 回来养伤的李十八看见她这样灵敏的动作，羡慕极了，仰着头问她。 “小满先生，你看见什么啦？” 小满如今的学生可多了，说是桃李满天下有些扯淡，但桃李快要遍布三家村了。 有那经常过来换粮食的人都要凑热闹一般，跟她请教两个字。 也正因如此，原本就看不进书也练不进字的小丫头，每天都要咬着牙掐着人中硬是写上几篇大字。 不为别的，李大侠要脸面，李少侠也是一样要脸面的！ 如此一来，‘小满先生’的名头倒是被大家叫开了。 小满听见李十八叫她，低头看了一眼，又马上收回视线。 大门外的人群已经吵嚷了起来。 “要我说，咱们就进去问问怎么了？” “哎呦……要去你去，我可不敢。” “怕什么？她李盼娣到什么时候都是咱们李家的人，还能吃人怎么着！” “你可得了！还李盼娣呢，人家早就改名了！” “行了行了，谁跟你说改名的事，今天这事儿咱们可得问明白了。” “就是，这好端端的就要把咱们踢开，咱们往后怎么生活？” “可……这本来也是人家的粮食……” “胡说什么呢！要不是因为粮食，她在村里能这么嚣张，哦，如今风头呈完了，开始要收回好处了，哪有那么好的美事儿，把咱们三家村当什么地方了！” “可不是呢！大青好好个人，舌头都让她割了，割完了连个说法都没有！” “哎呦呦造孽呀！” “话说回来，这也没接济什么！咱们的粮食也是自己拿东西换的，她怎么好意思的！” “是啊是啊！我儿媳妇为了做那点子东西，整日起早贪黑的，东西都让她收走了，也没见多给二斤粮食。” “这么算来，她也没帮上什么忙，如今还想抛开咱们不管，这件事可不能这么算了！” “对对对，她只要还在村子里住着，必须得多拿出些东西来。” “还说什么没粮食没粮食的，听说那仓库里都是东西，我看啊，就是想要吃独食。” “那可不成啊，乡里乡亲住着，咱们这么长时间又是巡逻又是盯着外人的，合着都让她占便宜了……” “……” 外面的人左一句右一句，这就要给李如意定罪。 小满听的怒气值暴涨，她姐明明是在做好事，结果落不到好不说，还要反过来被人骂！ 这些人更是贪得无厌，以物换物的定价原本就很低了，不说她姐搭上去多少钱和粮，只说的好像自己付出了一切一样。 她越听越是生气，又噗通一下从房顶上跳了下来。 李十八看她怒气冲冲的模样，有些慌张。 “小满先生你怎么了？” 他还以为是自己问错了什么话。 结果就看见小满带着一溜大猫小猫直接冲出了院门。 院门一打开，外面说话的声音全都停止，只有一个大傻子还转头跟身边的人说道。 “要不然我勉强把人娶了算了，这抛头露面的女人我是不爱要的……到时候就让她造福咱们村子……呵呵呵……” 小满原本就是个小暴脾气，这下子更是直接被点燃。 她哇呀一声，炮弹一般冲向了那人。 “敢侮辱我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小满不管武功多高，村里打架的那套把式始终没忘。 大家看不见她下盘多稳，看不见她动作之中带着的力量和韵律。 村里这些外行，只能看出这小丫头片子挥着拳头就去打一个二十多岁正值壮年的男人。 有些人随大流的附和倒也不是真的想骂李如意，只是想跟过来看看情况。 如今一见小满这举动，连忙过去打架。 别的不说，万一真让李如意的妹妹挨了打，往后这粮食的事怕是真没着落了。 小满练武上的第一课就是专注。 她在这上面挨了无数的打，又怎么可能忘记！ 此时此刻，她就万分专注。 她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那个敢对着她姐口花花的男人！ 小满也不是憨货，自然知道杀鸡儆猴的道理。 今天，她只要在人群包围之中暴揍这人一顿，明天，这群堵门的人就得往后退二里！ 就在种种思量之中，小满一脚蹬开过来拉她的一个强壮大婶，又一巴掌扇飞一个精瘦的老头，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接冲到了那笑容还没消失的男人面前。 她一把扯住对方那带着脏污的破烂衣领，一拳对着那人的脸便打了过去。 那人刚才吹牛吹的也格外专注，这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当然，他的话也不能完全算是吹牛。 一群人中，总有几个不知所谓的男人，觉得每个女人都是为了男人活着的，只要他们联手打压对方，压的对方找不到男人，就会放低姿态割舍利益，当牛做马，顺便带着大把好处嫁给他们这种不知所谓的人。 他也抱着这种心思，玩笑开一半，另一半却是真心实意无比。 “哎呀！这小丫头……” “快拉开快拉开！” 小满拳带残影，就在周围的人说话的功夫，她已经一拳接一拳的打了出去。 那男人被她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觉得脑袋左摇右摆，眼前一片金星。 跟着跑出来的猫这会儿也被鼎沸的人群吵的炸了毛。 男人周围的几个如他这般的男人全都被小满的凶唳吓得往后躲避。 挨打的人倒在地上，小满在乱飞的猫毛之中，把人按在地上还在打，打的人鼻血狂飙，甩了一脸。 可惜周围的人还是太多了一点，很快就有两个人把她架了起来。 小满被拉开的时候还不忘往那男人胸口补了两脚。 她骂着人被人架走，走的时候还在凌空蹬腿。 “不要脸的东西，我让你胡说，看我今天不把你嘴撕了……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跟他拼了！” 小满一脚蹬在空气上，蹬出了一阵破空声。 “哎呦丫头啊！你跟他置什么气啊！他家就那么一个儿子，打出个好歹来人家不是正好讹上你姐。” “就是啊，再说你什么小身板，跟他打什么架！” 小满胳膊上肌肉一鼓一鼓的，让拉着她的人有些疲惫。 她气的眼睛都红了，如果不是师父不许她打普通人的时候用内力，她这会儿早就挣开了人冲过去把那男的打死了！ 人群之中一阵杂乱。 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中，李如意皱着眉走了出来。 “大家伙儿这是干嘛呢？” 李十二和捂着胸口的断骨的李十八跟在李如意的身后。 看见李如意出来拉扯老三的人赶忙把老三放开，生怕李如意误会。 李如意不在的时候，说什么话的人都有，可李如意一出来，所有人的态度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如意啊，这不是……这不是听说……那个……大爷不会说话，让你大娘跟你说……你说你说……” 最靠近李如意的老头一边说一边往后退，还把身后看热闹的的老伴推了出来。 李如意又不聋，之前的事她也听了一耳朵，不过，她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态度平和的看着说话的人。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被她一看，忽然觉得很忐忑，场面反而安静的可怕。 只有老三，得了自由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李如意告状。 “二姐，他们骂你！” 听见她的话，不少人都慌张了起来，也有人解释。 “不是不是……我们就是听说了你要建炭窑的事，想来问问……” 李如意似乎很有耐心，沉默的等着下文。 老三抓到个空，连忙接话。 “才不是，刚才他们说你都是……” 她很激动，不过听她告状，别人比她还激动。 “可不是啊……” “没有的事！” “别听孩子瞎说，我们就是来问问……” 小满怒气冲冲的回头，但人群已经挤上来了。 李如意伸手把她拉到身后，顺便制止旁人的激动情绪。 “好好……大家想要问什么，我就在这，正好跟大伙儿说说。” 小满还有些小孩子的天真，不大服气的站在李如意身后，但她明白，只要自家二姐开口，自己的事情就要先往后放一放，这才按耐住心里的暴躁。 有些话既然开了口，也就好往下说了，人群中一个上了点年纪的老头站了出来。 “如意啊，你也是大爷看着长大的，大爷就卖个老，替大伙好好问些事，若是大爷人老嘴笨，说了那句不着听的话你也多担待两分。” “就是咱们啊，都是想讨口饭吃，日子过得难啊……” 他这话一出口，瞬间得到了一众附和。 “是啊是啊！” “咱们也不是逼你，就是日子不好过啊……” 李如意看看大家，对着老头点了点头。 “您老客气，有话咱们直说就好。” 天已经慢慢暗下来，萧瑟的风吹过，有人下意识的拢了拢衣服，却没有半点后退的打算。 安静下来后，老头的声音传出很远。 “近日都传你要在村子里盖座炭窑，可有这事儿？” 第328章 不太懂 李如意挑了挑眉，倒是很坦然。 “对！” 听她亲口承认和听谣传的感觉完全不同，所有人脸上都流露出了刚才不曾出现过的慌乱。 所有的骂声和舆论都是因为大家明白，李如意真的要把大家的路堵上，他们也改变不了什么。 就算大家暗地里使绊子让李如意的炭窑经营不下去，李如意也已经有了离开这里的底气。 他们除了出口心中憋闷的气，不会让日子好过半分。 老头也慌张了许多，后背都比刚才更佝偻。 “真的？” 他不信李如意要给大家分钱，毕竟没听说谁会这样做。 但他也不敢相信李如意要把大家的活路堵上。 若李如意真是这种人，当初又为什么要舍了利益接济村人呢？ 依靠别人的酸楚总是这样，心里永远都会带着被人抛弃的忐忑不安。 李如意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笃定的回答。 “没错，我确实准备盖个炭窑，不过这炭窑不是我的，而是咱们村子的！” 话音落下，人群中表情各异。 有些人反应慢，听话总是只听前半句，听见李如意准备改个炭窑的时候就快哭了，根本没听见李如意后面的话。 老头混浊的眼睛中透出了一点点光芒，顾不上身后响起的嘀咕声，连连追问。 “村子的？这是何意？可是里正让你帮忙盖的？” 李如意似乎被他问住了，略微思索后方才说道。 “倒也不是，是我自己想盖。” 老头又开始慌张，难道是里正和李如意联手了？ 这时候，才有人反应过来一样，对着李如意这边大喊。 “不成不成！你若是盖了炭窑，我们的炭怎么办啊？” 有人带头，周围瞬间响起了一阵附和声。 “是啊……我们的炭怎么办啊？” “我家里还存着不少炭，等着换粮食的……” “不能这样啊……” 老头又要问李如意什么，但李如意对他的耐心实在是消耗干了，这老头也不问重点，越问越乱。 她转过头看向人群压了压手。 “大家听我说！” 李如意这点威慑还是有的，见她想要解释，大家还是安静了下来。 “炭窑不是给我盖的，是给咱们村子盖的，也就是给大伙儿盖的。” “往后炭窑的分红会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给建造的人，一部分给全村的男女老少。” “大致就是这样，大家暂且不必担心自家的炭会如何，一切照旧。” 李如意言简意赅，将已经确定的情况说完。 听了这话，议论声又乱糟糟的响了起来，还有人才从之前李如意要盖炭窑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场面略微有些混乱。 “这……这……” “她此言何意？” “这话什么意思？是说要给村子建个炭窑？” “那咱们的炭窑怎么办？不管？那村子里都有炭窑了还收咱们的炭吗？” “收？！不是说一切照旧吗……” “那她要做什么？” “好像是要给咱们分钱……” “哪有平白分钱的……你是不是听错了……” “那怎么办？还不是要建个炭窑把咱们踹了？” “不是不是……就是要给咱们分钱，男女老少都给。” “不可能，肯定按户籍给，再说我家里四个儿子，我二弟家五个丫头片子，还能给的一样多？” “说不好你二弟家给的更多呢！” “呵……要不你问问……” “你去问啊！我不去！” “……” “……” 李如意叹了口气，明明自己就站在这里，但是大家就是要乱猜！ 好在最后还是有人问了出来。 “如意，你这说给大伙分钱，是怎么个章程啊？” 一个大娘满怀担忧的问着，总怕李如意诓骗她。 “就是炭窑属于村子，一部分给建造炭窑出钱出力的人，另一部分给大家分，按照人头算，男女老少都分钱……” 这次大家终于听懂了，所有人都有些热切起来。 人群之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不干活也会分钱吗？” 人群鼎沸。 “胡说什么那！哪有不做工就给钱的……” 李如意听见这话，却是直接答应了下来。 “对！” 她的声音藏在许多调侃声中，直到沉默下来之后，才有人反应了过来。 安静过后，是更加火爆的沸腾。 “如意，这是什么意思啊？咱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是在亲戚，就没听说过这不干活就能拿钱的事情……” “是啊……你是不是不想管我们了，要是这样你就直说……我……” 似乎有人想说你要是不给我们换粮也通知我们一声，只是可惜，还没有出口，就被身边的人捂住了嘴。 有些话可是不能乱说的。 李如意有粮食怎么就不给大家换呢，一个村子里住着，可不能让她见死不救啊！ 李如意深吸一口气，这就是为什么她宁愿跟里正和各个族长沟通，都不愿意亲自跟村人宣布这件事的原因。 村里很多人见识有限，一旦认定一件事便很难更改。 就算是李如意说了什么都不变，说了以后白给送钱，这些人也一样不依不饶，好像没从李如意口中听到符合自己心意的答案就不会离开一样。 李如意能说什么！？ “大家乡里乡亲，我李如意什么品行，诸位都了解的很。” “我这么多年自问没有做过一件伤害到诸位的事情。” “而且这件事，我已经和里正，和三位族长都说过了，我们也在商量后面的章程，大家若是有疑虑，自可去问问你们的族长。” “这件事是真是假，无需我多言。” 天已经彻底黑了，除了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所有人的表情都隐匿于夜幕之后。 听到李如意这话，舆论终于调转了风向。 新崛起的李如意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各家族长有地位。 听见议论声都平和下来，李如意这才说道。 “天太晚了，大家伙儿也早些回去，有话明早再说也不迟。” 大家心中的疑惑消解不少，但新的疑惑又冒了出来。 不过，他们还没能将这些新的疑惑组织成语言，只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想要商量什么，可又碍于李如意还在，全都闭紧嘴巴。 这一次，不少人终于散去。 但还有些想走又不想走，有的被人拉走，有的则是站在那一直等到最后。 其中就有那被小满暴揍的人。 他这会儿脸上有些干涸的血迹，瞪着一双大眼珠子，佝着背塌着胸，整个人看着又落魄又好笑。 小满等了这么长时间，心里的火气已经憋到了极点，见他还没走，气势汹汹的想要冲出来，被李如意眼疾手快的按住。 “那个……如如……不是……李姑娘，我这是被你妹妹打的，你你你你得赔偿……” 李如意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她虽然没让小满说话，可也从来没当着大家的面，让小满认错。 赔偿！？ 没听说欺上门来骂人还能有好结果的。 她家人都死绝了，才能让这种人嚣张至此！？ 李如意轻笑一声，熟悉她的人都感觉到了一丝丝冰冷。 刚才还很生气的小满瞬间安静了些许。 听说赔偿，有些还没走远的人又都悄悄退了回来。 没道理有热闹不看啊！ 李如意也是道德绑架的一把好手，当即说道。 “你欺上门来侮辱我，我妹妹不服气算的了什么大事！怎么？你一个成年男子还要与一个小孩子计较嘛？” 周围有些人心上的压力放松了，这会儿倒是也能欣赏一下旁人的窘迫。 把那男人和小满放在一块，确实怎么看都不像是小姑娘欺负人。 那男人被李如意说的有些生气。 “你妹妹可是练武的，这里谁是她的对手？你们不会是想要耍赖不赔偿！你看看这都是我的血，还有……还有这里的人都看见了！” 这会儿吵起来，他倒是嘴皮子利索了。 李如意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倒也不是耍赖，不过你也知道我们是练武之人，我们讲的是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小满到底年纪小，还是太含蓄了！” “要我说，今儿咱们就做个了断！平白上门侮辱女子名声，与杀人无异，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同归于尽算了！” 男人前面的话听的还云里雾里，可听到最后，瞬间瞪大了眼睛。 什么玩意儿？ 他不就是想讹点钱嘛？怎么就上升到了同归于尽呢？ 他还愣怔的不行，但李如意已经出手。 她一把从腰间抽出匕首，铮的一声刀鸣，立马唤回了男人的注意力。 不过，他才一抬头，李如意已经飞起一脚踹在他胸口。 这一脚看似轻飘飘，可却一下子把人踹飞着倒退出了十几步。 男人控制不住身体，一屁股跌坐在地，但李如意的刀锋带着难以忽视的威压，在夜色中闪着寒芒，直接朝他的眉心刺去。 那一瞬间，男人好像忽然看清楚了李如意的表情。 一双漠视生命冰冷至极的眼睛透过夜色落入男人的眼中。 他吓得想喊，但却像是被吓傻的鸡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全身上下都冰冷的可怕，只有一处温热在蔓延。 冰凉的刀锋刺破他眉心的皮肤，但又稳稳的停下。 李如意皱着眉。 “吓尿了？就这胆量也敢学别人讹钱？” 匕首收回，一颗血珠冒了出来。 李如意一脚把人蹬了个倒仰，语气中透着万分嫌弃。 “赶紧滚！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又一次摔在地上，男人这才反应过来，他连忙翻身站起，僵硬着胳膊腿飞快跑远了。 他此刻已经没有了被打的愤怒，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欢喜。 李如意抬手，胳膊一夹，顺畅的把匕首尖端沾染的一点红色擦在了自己臂弯。 收回匕首，她潇洒的转身回家去了。 这一下，之前还想要问点什么的人，全都吓得四处逃窜。 对呀对呀！ 这可是杀过人的李如意，他们到底还是太嚣张了呀！ 关上大门，小满眼睛亮晶晶的。 “姐，你刚才真威武！” 李如意摸摸她的头。 “小孩子气性不要太大。” 李十二和李十八这会儿也都凑了过来。 “如意，下次这样的人不用你动手，交给我们，免得脏了你的手！” 李十二在府城转了一圈，嘴巴甜了很多。 李十八还捂着自己的胸口慢悠悠的。 李如意对自己人就和气多了。 “行！咱们赶紧去吃饭，看看十九哥做了什么……” 李十九最近已经有接管厨房的趋势了，干活之余，还会顺便把饭做了。 小满围着李如意叽叽喳喳的。 “姐，你是信我的是不是？” 李如意点头。 “我当然信你啊！” 小满很满意。 家人之间不需要绝对的公正，但需要绝对的信任。 “我就知道二姐最好了！” 李如意搂着小姑娘进门，也对着小满说了一句。 “二姐也觉得老三最好了！” 小满被顺毛捋的非常舒畅，呵呵笑了。 吃了晚饭，大家各回各家，李如意这段时间休息很少，但还有不少事没处理好，又去书房点灯熬油。 大姐还想陪着，被李如意喊来小满给拉了回去。 这算什么大事啊，何必弄来这么多人耗着。 李如意忙活了一阵，书房的门又被人推开了一道小小的缝。 听见动静，她抬起头，看见老三缩头缩脑的往里看。 “怎么？大姐睡了？” 老三见李如意还有功夫跟自己闲聊，这才乐颠颠的跑进来。 她把门关好，屁颠屁颠的坐在了李如意旁边的椅子上。 “大姐睡着了！” 李如意见她这样，也放下了笔，烛火摇曳，把姐妹二人的影子照在了墙壁上。 “你怎么不睡？明早还要起来练功呢！” 小满眼睛转了转，小姑娘鹅蛋脸带着点婴儿肥，一双大眼睛又圆又亮，看着又灵又讨喜。 “二姐，我就是不太懂，你说村里人对咱们也没多好，咱们为啥还要给他们建炭窑分钱啊？” 这个问题，小满确实想不通。 李如意挨骂的时候，她胸中有一团怒火，总觉得这样的愚民，放任其生死算了，凭什么要她姐来救济。 第329章 大当家来了 李如意抬头看着小满，视线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上。 “这问题太复杂，容我想想如何回答你。” 对待三家村的人，李如意有自己的权衡。 或许在爱憎分明的小孩子眼中，这是个非黑即白的世道。 李如意也是到了一个年纪，才明白这世上的所有人都是灰色的。 大家都是一体两面，善恶是非只在一念之间。 她的路比别人难走太多，所以才更要稳稳当当。 “这大约就像是盖房子的地基一般，三家村是我回避不开的根基。” 李如意最近在想如何画出炭窑的图纸，所以才在第一时间想到了这样的形容。 “古人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得道。” “我是不信人心的，或许这世上有绝对的好人，可与之对比，我更信利益。” 老三想了想，问她。 “你是想用炭窑把村人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吗？” 李如意迟疑片刻。 “算是！只能说把大家的利益和我捆绑在了一起。” 毕竟，李如意提出了按人头分钱的事情，可埋着很多的坑呢！ 比如说谁家孩子少，为了多分钱就把亲戚家的孩子过继到自家名下，这样一来，他家分到的钱多了，可别人分到的就少了，自然会有矛盾。 慢慢的，这些矛盾会延伸到婚姻嫁娶，生儿育女等等问题。 村人大多靠本能生活，成婚生孩子是天大的事，资源利益更是一切的基石。 李如意这一手，不止是为了将自己和大家捆分别绑在一起，实际上，也是将矛盾从自己身上转移出去。 人的欲望无限，矛盾必然存在，不在她身上，也会在别处。 如她所想，村人与她的矛盾便都会转化，针对李如意的恶念可以直接少去九成九。 甚至为了得到更多利益，有些人还会想办法拉拢她。 不是如之前那般的讨好奉承，带着些屈尊降贵的巴结，只为了多的一口粮食。 而是发自真心的想要同她站在一处，自愿给自己身上盖上李如意的印章。 这才是李如意分钱的真正目的。 好名声她要，那些潜在的恶念她也想扼杀。 三家村，就得是她的三家村。 “我知道你心中有些憋闷，总觉得我为了大家做了这么多，却还是要被人无端指责。” “可我自己是不委屈的，若是委屈了，我必不会这样做。” “他们的喜怒与我无关，我在意的自始至终只有自己脚下的路。” 小满到底是读过很多书的孩子，比村人的理解能力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她瞬间明白了李如意的话，只是，她心中还有些困惑。 “二姐……你都不会不甘心吗？” 到底是付出了，真的不会难过吗？ 李如意忽然笑了起来，一双眼睛柔柔的，可说出的话却带着无与伦比的刚硬。 “小满，委屈憋闷心烦不安皆是心绪，你若是掌控不了自己的心绪，便注定要被它们掌控命运。” “你二姐的命运，只能由自己掌控！” 话一出口，不止是小满愣怔一瞬，李如意也觉得心头的枷锁忽然坍塌了巨大的一角。 多少人的选择只是为了消解心中的心绪？ 又有多少人因为纷杂的规则和言论，迷失自我…… “旁人说我什么，我都不委屈，因为我做这些事情不是为了别人，全是为了我自己。” 看似大家得了好处，可李如意必然也没有吃亏。 她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让自己距离真正的自己更近一步，是为了达成所愿，是为了以后万事如意。 而不是为了什么虚名。 别说这些人骂她，就是这些天整天蹲在她家里夸她，她也不会有任何心绪波动，更不会觉得飘飘然沉溺其中。 时人只道不甘委屈会让人难过，却鲜少说起吹捧奉承亦会让人迷失…… 种种纷杂，都像是前进路上的梦魇，光怪陆离，却经不住风吹雨打。 最后剩下的，只有自己一人，和自己脚下的路。 若是不能勘破，就只能被无数双看不见的大手，强硬的推动着随波逐流，在命运之中浮沉无依。 小满忽然觉得心头升起一股寒意。 她的阅历让她无法彻底理解李如意的话，但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正在被心绪所掌控。 她动手打人是为了帮李如意出气。 可她真的是为了二姐嘛？ 她其实只是为了她自己。 她想不明白，觉得怒其不争，觉得二姐似乎手段绵软。 可细细想来，李如意这一路走的正是她自己的路，从未有过任何偏差，小满的委屈不满，都只属于小满自己罢了！ 她深深记得几年前自己正在过着如何的生活。 就算她已经改了名字搬了家，那些过往也在时刻左右着她的选择，撩拨着她的心绪。 她的路又是怎样的？ 是在三家村蹉跎一生？ 是靠着二姐一直过着虽然虚假，但却无忧无虑的生活？ 还是说她也走上李如意的老路，踩着李如意的脚印紧紧跟在李如意的背后，成为一道可有可无的影子？ 小满这会儿倒是和村人很像，她的困惑解开，但新的困惑紧随而来，命运给了她无数问题，却从没有一个固定的答案。 李如意摸摸她的头。 “怎么了？” 小满摇了摇头，看向李如意。 “二姐，你会期待我以后如何？” 李如意忽然觉得自家的小妹妹好像快要长大了。 她的问题已经不再是小孩子的问题，而是多了许多对生活的思考。 李如意想了想，她不愿意用自己的眼光束缚住妹妹的路，若说是期待，那便只是期待，她成为一个更有责任的人。 “我期待你……正直但不刚直，善良但不软弱，手执利刃也敬畏生命，会好好对待别人，更会好好对待自己。” 小满想了想。 “那……你期待我走上哪条路呢？如你这般嘛？” 李如意听到这话，忽然笑的很开怀。 “傻姑娘，我如此艰难，正是为了你永远不必如我这般！” “你的路你得自己选！”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小满忽然有了一股想哭的冲动。 她不知道二姐过得多难，可她却能看到周围环境的改变。 她们不再是被人随意羞辱、早失怙恃的孤女，不是家中无男子可依便会被人欺凌的弱小，她们也不再是没有土地便衣食紧缺的下户…… 李如意从未跟她许过诺言，也从未与人说过大话。 她总是默默的，不知不觉间就成了自己的山，自己的河。 小满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把泪意全都压下去。 开玩笑，她可是小满先生，怎么能随便哭鼻子呢！ 李如意拍拍她的肩膀。 “回去睡觉！别想太多，你年纪还小，不必心急。” “再说，多少岁找到自己的路都不晚，兴许走着走着，发现路就在脚下呢！” 小满到底不是个善于沉溺在不安中的人，李如意一开解，她抬起头思考一下，马上便眉心舒展，用力点头。 “也对！” 说完，她又看向李如意。 “二姐你呢？还不睡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 “你先睡！我忙完这两天就好了。” 小满有点点担心。 “你这样真的没关系嘛？” 李如意笑着示意。 “没关系，快去睡！不要留在这里让我分心，我忙的很快，” 李如意都这样说了，小满也就没了办法。 她一步一回头的离开，没一会儿屋里又只剩下李如意自己。 李如意又忙到了深夜。 不过第二天她也不得闲，不说各家族长回去后如何琢磨的，只说第二天一早，他们一来就提出了新的说法。 几人都想要占一部分份额。 这也无所谓。 但他们还都想让各个家族也各占一部分。 李如意心中早有计较，可是关于占的份额比例，大家又都吵得不可开交。 像是韩族长，他觉得韩家读书人多，应该多分一些，若是出了两个官身，以后那都是三家村的脸面。 而孙家族长却觉得孙家人口多，最是应当多分。 李大盛虽然不擅长这些，但他一口咬死李如意就是李家人，出钱又出力，李廿李十五李十六之流也都是李家的，这些人往后肯定会给三家村带来人气，凭什么他就要落后…… 里正左右乱转忙乱的不行，李如意倒是还稳得住，只是静静听着。 她早料到会有这一遭，完全没有意外。 她也明白自己现在不能开口，自己一开口就是定论，只有一次机会。 看她如此，几个族长吵得更激烈了，早上还互相商量，晌午已经开始揭老底，等到下午，就差指着鼻子大骂对方无耻了。 里正喝了四五碗水，劝的嗓子都哑了，也没能阻止三人的热血沸腾。 傍晚时分，三人不欢而散。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不光自己来了，还带来了各自的帮手。 都是儿子父兄之流。 不是他们需要人手，而是嗓子实在不行了。 激烈的争吵之中时不时夹杂着几声嘶哑的骂声。 不过今天跟昨天不一样，因为今天孙族长的儿子吵了一上午也没吵到点上，逼得孙族长不得不扯着嗓子骂别人的同时，还顺带要骂自己的儿子和和事佬一样的亲弟弟。 里正也是无语的很，他就是希望事情尽快落实罢了，怎么就成孙家的叛徒了？ 再说李如意只是没开口，又不是死了，人家不说话，他们谁能做的了主？ 就在三人吵得不可开交之时，李十二跑过来喊李如意回家了。 不是家里开饭了，而是大当家的带人到了。 李如意听说人来了，马上想起之前的约定，这边的事她也顾不上了，赶忙回家去了。 她这一走，吵架的声音瞬间停了下来，几人之中最年轻的李大盛也四十多岁了，这两天吵下来，实在有点顶不住。 大家嘶哑着嗓子商量了一下，决定暂且休战，等明日再说！ 李如意一回家，就看见了满院子的人。 大当家的怕粮食有闪失，带了三四十人过来，村里巡逻的人一发现，吓得以为是哪家的土匪过来打家劫舍了呢！ 好在，李如意早就安排人在村口守着，这才没有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这些人进村，还是让盖炭窑的风稍息片刻。 三家村很多人都没怎么出过村子，来个外人都是稀罕事，别说一下来了这么多。 上次被大家关注，还是当初李如意救了赵沏之后，赵家送东西来的时候。 大当家的也没有想到，李如意住的村子竟然有这么多人。 他的人也都无比拘束，比去县城住大车店的时候还紧张。 要说唯一不紧张的，也就是田老二了。 他这会儿都跟村子里人搭上了话，聊起了家常。 李如意也就比大当家的晚到片刻。 丁婆婆和老三一起，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里，李吉祥和阿菜都跟她们在一块。 接待来人的是李十五。 看见李如意回来，大家忙让开了路。 李如意没有直接说粮食的事，而是张罗着安顿寨子里的人。 韩时安的院子还空着，再加上隔壁李家房子也多，三十多人也安排的下。 村中有人询问她来人是谁，李如意只说是过来交易的人。 马上就有脑子活的，问她这些人是不是来买炭的。 李如意：…… 她看着那些期盼又热切的眼神，很难回答。 不过她也不能放任误会继续，便说是跟府城的杂货铺相关的，与三家村这边关系不大。 果然，大家全都很失望。 李如意顺势把人全都打发了，这才跟大当家的聊起粮食和肉干的事。 大当家的这次带来了不少肉干，但比之他们每年送去县里的还是更少些。 李如意也不觉得奇怪，就算这东西再值钱，也不可能放任寨子里的人饿死还要硬挺着卖钱。 就算之前有很多，经过了一个冬季，剩下的也不会有往年多了。 更别说人都吃不上饭的时候，又拿什么东西喂猪，就算夏天的时候给猪攒了不少草料，可光吃草料猪也不长肉啊！ 如此种种原因都让大当家的凑不出更多的肉干。 带来的这些，也就勉强够换粮食。 第330章 磨刀石 李如意倒是也不嫌弃少，只要这件事成了就一切好说。 大当家的带来的人中有几个比较着急，饭都不想吃就想要看看粮食。 大当家的倒是稳得住。 李如意见此也没觉得为难，带着人便去了仓库。 见她如此爽快，之前紧张要命的人这会儿也才放松些许。 没来之前，他们还担心李如意是把人诓骗过来抢东西呢！ 这毕竟是别人的地盘，他们带着的，还是眼下最稀缺的食物。 直到这一刻，真的看见粮食，大家才彻底放下心来。 只要这里真有粮食就好，万一李如意使诈，他们也就不客气了！ 李如意稳住了来人，这才带着大家去吃饭。 大当家的带来这些人都是青壮，一个比一个能吃，三十人吃出了百来人的架势。 李如意也没有含糊，虽然食物简单，但管够。 如今，只‘管够’二字，就已经奢侈的让许多人落泪了。 上次取盐没赶上的人，这次也终于赶上了好些日子来的第一顿饱饭，有一瞬间，他们都想着就算是李如意骗了他们，他们为了抢粮食死在这里，都值得了！ 李如意倒是不知道有些人在想什么，她忙得很，这些人带了厚衣服，倒是可以当铺盖用，但她也不能真的不给找铺盖啊。 就在她找铺盖的时候，李十五也忙活着给人烧水烧炕…… 折腾了一阵子，晚上休息的事情才终于安排妥当，天也彻底黑透了。 李如意今天倒是早早躺下了，只不过却没有睡着。 或许是最近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是有无数的藤蔓疯狂生长，搅得她怎么也无法入眠。 最后，李如意大约是太累了，才慢慢睡着。 李如意早上是被丁婆婆叫醒的。 大姐和老三都想让她再睡一会儿，却只有丁婆婆认为练功不可荒废，不可懈怠。 两人左右不了丁婆婆。 李如意就这样被叫了起来。 别说，柳条抽炕的声音，让李如意瞬间找回早些年练功时的感觉，人都比平日里更精神两分。 醒来之后，她也没有拖沓，跟着一起去练功。 天色将明，但对几人来说，光亮不影响行动。 丁婆婆如今只是坐在一旁打坐，已经很少再抽人了。 姐妹三个之中，大姐虽然武功最差，但几年时间练下来，基本功也不会出错了。 丁婆婆更多时间就只是个监督者，不大会干预太多。 基本功练完，天色缓慢亮起，微凉的山风带来了山间的气息。 院门被人打开，李十五和阿菜过来了。 不止他俩，寨子里那些习惯早起，又无所事事不敢乱跑的人，这会儿也跟着两人一起过来了。 丁婆婆早就听见动静了，但毕竟是李如意的客人，她也只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李如意继续练功，放着人交给李十五。 老三略微有些分神，大眼睛咕噜噜的转着，想看又碍于位置不合适，完全看不到。 大姐更是因为被人盯着，心里彻底乱了。 她干脆收回了动作，想着自己左右心都静不下来，练了也白练，还不如去干活呢！ 丁婆婆对着她的方向微微点头，显然明白了她的想法。 李吉祥一转头便钻回了屋里。 大当家的又一次来到这里，已经没了昨天那般好奇，这会儿倒是专心致志的看着李如意姐妹俩练武。 李如意所学和老三学的不大一样。 她们一个是在以武道高手为目标，另一个则是专注于杀人技。 虽然都是差不多的招式，但两人展现出来的动作要领还是有许多偏差。 连变招的方向都有许多不同。 大当家的算不上高手，但他一身武功也不是白练的，只是看，他就知道，虽然李如意整体实力都不如他，可真到了一对一搏命的时候，他是绝对打不过李如意的。 李如意的拳脚一般，但她所有的动作都有一个拔刀的趋势，她的刀虽然未出，但在大当家的演化中，却已经从许多刁钻的角度杀了自己千百回不止。 老三倒是稳扎稳打，走的是正经练武强身的路子。 因为招式寻常，大当家的也看不出她太多底细。 一套拳打完，李如意这才停下，走过来与大当家的招呼。 “大当家的昨夜休息的可好？” 大当家的很自然一笑。 “承蒙招待，休息的很好，你练完了嘛？我瞧着你似乎没练刀。” 李如意常年带刀，这是一个刀客的标志，不可能不练的。 客已上门，李如意也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顾。 “无妨，既然来了，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在周围逛逛，附近风景也不错，山脚这里已经被走熟了，没太大危险。” 大当家的摇了摇头。 “山都是差不多的，懒得走，倒是对你们练武的事更好奇些，不知道咱们有没有打扰到你。” 丁婆婆的态度就这样，外人如果有想学的，她也会教，只是教的并不是门派刀法。 外人若是来看，她也不在乎。 也是因此，李十五才敢把人带过来。 李如意摇了摇头。 “没有，往日里也有人过来看我们练武，也都习惯了。” 大当家的有些惊讶。 “不怕别人偷学吗？” 李如意这就没有发言权了，她只是转头看看丁婆婆。 不过丁婆婆根本没搭理她的意思。 李如意这才和大当家的说道。 “若是能学走，我师父大约是高兴的！” 李如意也不知道这些武功有什么说法，反正丁婆婆还挺爱教的，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谁来问她都教。 大当家的眼睛一亮。 不止是他，他身后的人也全都露出了惊讶好奇和跃跃欲试的模样。 等到老三也收势停手，大当家的给李如意使了个眼色。 李如意看着人高马大的大当家的露出心虚讨好的笑容，对着她挑眉，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她倒是也没为难，转头去问丁婆婆。 “师父，我这些朋友也想要学学这拳法，不知可否？” 丁婆婆还是那样少言寡语的模样，被李如意问到头上，也只是低哼了一声，让她自己拿主意。 李如意得了丁婆婆的意，转头跟大当家的说道。 “那不如咱们直接练练！” 对于打架，寨子里的人没一个怕的。 不过，眼下毕竟在别人的地盘，李如意对待他们也非常礼遇，反倒让寨子中这些人腼腆起来了。 大当家的正想要说点什么缓解一下突如其来的冷场。 李如意身后却是忽然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二姐，让我来！” 小满也已经收势，两三步便跑到了李如意身边。 大当家的打量着小丫头的动作，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这时候才发现，老三的动作稳重却不失轻盈，落地声音非常小，若非是眼睛看着，几不可闻。 眼见着小姑娘站出来好像比寨子里的男人腰高不了多少的模样，刚才还腼腆至极的人们，忽然发出了带了些善意的哄笑。 小满表情很严肃，她歪头去看大当家的。 “我姐是我门派大师姐，要坐镇后方，让我先会会大家！” 看她这人小鬼大的模样，笑声更响亮了。 小满才多大年纪，这里多少人家的孩子都比她大了，倒是对她多了两份宽容。 只有少数人才觉得她这个小姑娘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这是难得的比试机会，小满在村子里已经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可是，那些人都是普通人，并不是真正的武者。 这让小满的对敌经验少的可怜。 李如意虽然觉得她的举动有些莽撞，可也因此她还是没有开口阻止，而是想让老三增长些见识。 大当家的总觉得小满这样子有些像当初一个人上山的李如意。 不过，姐姐要比妹妹更沉稳，也更老辣。 大当家的分神的功夫，身后已经有个半大孩子站了出来。 “既然这样，我是我们寨子里最弱的人，那不如就从我开始！” 李如意眼睛一亮，这个孩子有些急智，明显是不愿意在别人的地盘上丢自己的脸。 这孩子看着年纪不算太大，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模样。 有着一张寨子里的人都有的黝黑脸庞。 不过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颗小虎牙，让他比寨子里的男人多了两分绵软，看起来很温和的样子。 只是，温和归温和，老三站在他面前时，也就才到他胸口…… 看着他们悬殊的身高，不少人都会心一笑。 两人互相抱拳行礼。 老三虽然很少和人比试，但到底是有门派有师父的人，规矩礼仪也都是被丁婆婆收拾出来的，标准的不露半分错处。 那男孩儿没有因为老三年纪小就露出轻敌的表情，他还是谨慎的起了拳架。 反而是老三，看见他的动作后，直接举着拳头冲了上去，一副乡里人斗殴的做派。 寨子里围上来的人瞬间哄堂大笑。 他们并不是嘲笑老三，彪悍的地方不喜欢那些柔柔弱弱的姑娘，这些人并没有因为老三不像是个女孩子就觉得不合适，反而更加认同她的凶猛。 他们笑的，只是这小姑娘的外表似乎有些配不上她的气势。 李如意在老三冲上去的瞬间，便微微放松了些许。 这男孩儿身手不错，但比之大量资源堆砌的小满，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下一刻两人缠斗到了一起。 寨子里的人练武大都是为了与山里的野兽搏杀，或者是对抗外来的宵小。 如今这年月日子不好过，寨子又是周边最富裕的地方，总有些人不自量力的想要去占点便宜。 寨子的人都很凶，无论男女。 这孩子出手果决，面上不露声色，明显也是见过血的人。 老三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打架有时候打的就是个气势，村中人若是见到她这样不要命的打法，说不定早就吓坏了。 可那男孩子稳扎稳打，在老三全力的攻势之下，依旧不断的寻找契机，想要挣脱当下被对手控制的节奏。 有了这种认识，老三的疯狂之外，瞬间多了两分谨慎。 两人拳拳到肉，一招比一招快，不过几个呼吸间，已经从院子里面打到了中间。 刚才的笑声已经不见了，大家后退散开，让出了更大的地方给他们。 那男孩儿练的是寨子里一直传下来的武功，仰仗的是自己身体的力量。 他们追求的是更大的力气，更快的身手。 但小满学的是刀法，刀才是她学习的精髓，身体反而不会去追求单一的方向，力量要有，速度也不会慢。 两人之中，一个力气大，速度不够快，另一个虽然力气不够，但综合实力更强，比的就不再是单纯的武功，而是更稳定的心态。 这种心态不止是源于战斗时的不服输，更多的还有自身经历塑造出的武者心境。 男孩子勇猛。 但老三却充满了反抗的意志。 她的对手越强，她所爆发出来的实力也越强。 又是几个呼吸过去，小满的拳头已经打出了残影，片刻之间到底出了几拳，场上只有少数人才看得清楚。 那男孩子防守的十分严密，但终究差了一筹。 破空的风声好像吹过了他的身体，一股刚中带柔的力量打在他的肚子上。 他忽然一个后仰，倒退着，摔在了地上。 老三瞬间收拳站稳，她额头上全都是汗，但眼睛亮的惊人。 就在刚才的比斗之中，她又有了新的提升。 就像是一把千锤百炼的剑坯，在一瞬间被打造成了锋利的形状。 有人去把那男孩儿扶了起来。 他看向老三的眼中除了不服气，还多了一丝探究。 对方的武功路数是他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的，他找不到突破的方向。 两个都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可爱，第一次接触到了真正武者的世界。 老三打的高兴了，完全没有收手的想法，对着寨子里的人说道。 “还有吗？” 这话无疑是一种挑衅，一瞬间，便有另一个年纪也不大的男孩子跳了出来。 不过这个比刚才的那个还弱一些，战局很快结束。 李如意和大当家的已经站在了一起。 两人都没有阻止，李如意想让寨子里的人给老三当磨刀石，大当家的又何尝没有这种心思。 第331章 要突破 大当家的这次带来的人中，年纪小的可不多。 第二个孩子也败了之后，最后一个孩子才犹犹豫豫的站了出来。 老三如今气势如虹，还有节节攀升的趋势，已经到了一种常人理解不了的状态。 而反观第三个孩子，他不是这三个孩子之中最高的，也不是最壮的。 他平平无奇，长的也很普通，混在寨子里的人中，除了年轻，看不出任何特点。 因为胆怯，和老三一对比，更是显得狼狈仓惶。 李如意眉头动了动，转头去看身边大当家的脸色。 两个孩子从气势上对比，肯定是老三更强些。 但李如意却敏锐的感觉到，大当家的在这个孩子出场时放松了些许。 最开始被小满打下场的孩子对着他的方向喊了一句。 “三哥，揍她！” 小满听见这话，锋锐的视线瞬间锁定了他。 最后这个男孩子也不好意思的转头去看说话的兄弟，眼神中有些忐忑，但还是深吸一口气，用力的点头。 李如意看的好笑，转头和大当家的小声说道。 “要不咱们打个赌！我赌我妹妹肯定能赢。” 小满虽然距离很远，但她耳朵尖动了动，还是听见了李如意的话。 大当家的摇了摇头。 “不赌！” 李如意这个妹妹明显是个被保护很好的小姑娘。 但不等于她没有实力。 比武之中可能会遇上的，打架的时候都会遇上。 这个孩子不傻，她只是缺少一个将那些经验融会贯通的机会。 大当家的不怕输，练武之人谁没输过！？ 他怕的是这些年轻人不能坦然接受失败。 武道既然称之为道，就说明只练身体是行不通的。 德行不配，内外失和，武功越高，越容易走上歧路。 李如意无奈的叹了口气，没诓骗成。 她其实还挺欣赏第一个站出来的孩子，若是找个由头把人留下，培养培养也能用一用的！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小满已经和刚上来的孩子打到了一起。 老三还是进攻的那个。 她的招式比之刚才更加勇猛。 明明她才是看起来更弱的那个，只是，她打人时，用的却全都是拳拳到肉的直白招式。 这样强势的攻击，一般人很难抵抗的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院子里只有两个孩子虎虎生风的拳脚声。 那个孩子的武功路数和他本人性格有些相似，严防死守，很少会主动发动进攻。 只是没有兵器的比斗，全身的肌肉筋骨都是武器，每一肘击，每一拳脚，都会在两人身上留下些痕迹。 这一场比斗，是三场比下来时间最久的一次。 明明这个孩子力量不是最大的，速度也没有特别快，但他脑子里好像一直在计算着什么。 挨了几拳之后，他好像就知道了老三的节奏。 他开始有意识的格挡躲避和挨揍。 这是个内秀的人，会用脑子。 不过，小满也不傻，很快就发现了他这个特点。 可发现归发现，小满也没什么好办法对抗。 这个孩子就像是一只上了年纪的乌龟，全身上下都被壳包裹着，明明知道内力脆弱的不堪一击，可她偏偏就是撬不开。 小满打的有些心急，速度也越来越快，招式也越来越利落直接。 最后，她当然还是赢了。 赢得一瞬间，她摸了把脸上的汗，只觉得心头憋闷，这一仗打的真不痛快，让她刚才积蓄起来的感悟都有了要溃散的趋势。 那男孩子揉着被小满捶疼的肩膀走回了人群。 他还是那样腼腆，有些心慌忐忑，还不确定的看了大当家的好几眼。 李如意表情严肃，站在那里看着小满接下来准备如何选择。 小满不知道这些，她拍了拍胸口，跟自己顺顺气，看着周围的人影，也露出了一丝丝的怀疑。 只是，这怀疑很快就被她心头的憋闷驱散。 她迫切的需要一场胜利，来平复此刻被刚才的对手拖的烦躁的心情。 小满的犹豫只有一瞬，下一刻，她还是发出了一声挑衅！ “再来！” 李如意深吸一口气，眼见着寨子那边的年轻人已经全都比过了，下一个上场的人，必然是年纪大的。 如此一来，小满就必须得输。 否则这就不是一场比试，而是李如意给寨子的一场下马威！ 李如意犹豫了一瞬间，她还是沉默着没有说什么。 她明白的事情，大当家的也必然明白。 而且寨子里的人也都有血性，不可能看着自己人一场接着一场的输。 更不愿意以大欺小。 果然，李如意的念头一起，人群之中站出了一个人。 “年纪不大，口气倒是挺狂啊！来来来，让你叔叔陪你切磋两招！” 李如意眉头动了动，这人排行十六，大家都叫他石榴，是寨子里最厉害的人了。 比之大当家的都要强出一些。 小满也是个小人精，马上就明白了当下的局势。 她一下子笑了，眼睛都笑的弯弯的，只是周身的战意狂飙。 之前的比斗，她担心拳脚无眼，只与对方比了拳脚功夫。 但田十六一出来，小满就有一种感觉，对方的内力也很强，或许，她可以放开手脚，和对方比试一番。 当然了，她这种想法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念头才一冒头，李如意都还没开口，丁婆婆忽然说道。 “别忘了，你是为了教人拳法……” 小满忽然有了一瞬间的慌乱。 她打的高兴了，真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田十六倒是没有那么多别的心思，看见小满气势改变，站在几步开外，没有动作，一直等到小满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了他的身上，他才一个拱手，而后起了拳架，气运丹田，开口说道。 “来！” 这一声中气十足，虽然没用上内力，但仿佛已有了内力震荡时，骨骼的嗡鸣声。 小满听了这话，已经挥舞着拳头朝着人冲了过去。 大当家的呵呵一笑。 “这会儿倒是想和你打赌了！” 李如意：……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大当家的继续说道。 “我寨子里好多后生勇猛的紧，不若让这小姑娘挑一个，往后送到你这来，你当个妹婿一般调教，我必不会有半句怨言。” 李如意笑着摇头。 “我妹妹的婚事我可不管。” 大当家的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也没诓骗成功。 田十六今年二十有五，正是好年纪。 都说拳怕少壮棍怕老郎，他这个时候与人赤手空拳的肉搏，最显优势。 他和之前那几个少年完全不在一个层次，小满甚至都维持不住一直进攻的姿态。 她感觉对方像是一头蛮牛，横冲直撞，她根本不敢和对方硬碰硬。 不能用出内力，小满剩下的就只有肌肉筋骨的力量和她多年练习的战斗本能。 挡下两次对方的拳脚之后，小满就明白自己没有办法与之硬拼。 所谓一力降十会，一快破万法，大约就是如今这种感觉。 田十六不需要那么快，只要他每一拳都能达到他的目的，小满就已经落入了下风。 这是身体条件带来的优势，不借助内力或是兵器，小满根本赢不了。 不过，她没有绝望。 这个认知让她心中的战意翻腾。 她也是个不愿意输的人！ 那种反抗的决心因为对手太强被激发到了极致。 小满被上一个少年拖得烦躁的心境，在这一瞬间消弭于无形。 她的脑海之中只有一个想法。 她要赢！ 有时候打架打的就是一股气势，小满心中意志坚定后，整个人的状态再一次提升。 原本已经节节后退的脚步，忽然有了一瞬间逼近的趋势。 只是，她的实力比之田十六到底差了许多，气势能弥补的东西太少。 对方不是村子里与她打架的寻常人，对方也有着小满作为一个武者所经历过的全部心路历程。 他也不愿意输。 他比小满还稳得住。 这一场比斗来来回回的撕扯，小满的体力很快就跟不上了。 车轮战原本就是消耗。 别说对方的身体素质还比她更强！ 她已经开始勉力支撑，在那汹涌如浪涛般的拳风之中找寻攻击的夹缝。 小满的所有心神全都被调动起来，往常一片嘈杂的环境，对她来说都安静的可怕。 她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呼吸吐纳时的节奏和对方一下一下进攻的拳脚。 这一刻，她连田十六的脸都看不清了！ 她后退一步，一脚踩在了一块碎石子上，平稳的身法忽然出现刹那的散乱。 田十六敏锐的把握到了。 他一个弓步上前，一双蒲扇般大小的肉掌，已经朝着小满拍来。 他看见小姑娘眼中有害怕和慌张，但他无动于衷。 站在比试场上，两人就只是武者，再无其它。 不过，小满的慌乱也在一瞬间消失，她眼神一凝，不管是意志还是动作，都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坚定。 她的手缠上了田十六的胳膊，她重心下压，又马上提气，人借着田十六跟她大腿差不多粗的胳膊，一下翻腾而起。 她想过了许多赢的办法。 最能发挥她优势的，就是以巧对拙，直攻要害。 但她也明白，就连普通人都会下意识保护自己的要害，别说是武者了！ 她想要这样做，必然要引君入瓮，卖个她能掌控的破绽。 田十六是个自信的人，这在他的拳脚之中就能看出。 这样的人，就算知道对方的行为有诈，也绝不会放过！ 事实上果然如此。 小满给自己争取到了一个赢的契机！ 她眨眼间，已经攀上了田十六的肩头，她的双腿已经要缩在田十六脖子上了，拧断对方的脖子好像也就在一瞬间。 田十六头皮都要炸开了，被人接近要害，他杀意都起来了！ 他被小满抓着的手下压，另一手直接成拳，一拳打向了小满的肋间。 这一拳若是砸实在了，必然是骨骼断裂，脏器破碎。 但小满已经顾不上了，她腰腹用力，抵抗着田十六要把她甩下去的力量，另一只手已经落在田十六脑袋旁边。 这是眼见着双腿不能锁死对方，准备要拧脑袋了！ 李如意瞬间倒抽一口凉气，和不远处的丁婆婆同时冲了上去。 大当家的慢了半拍，但也马上跟上脚步。 田十六在出拳的刹那，终于理智回归，他的身体僵硬一瞬，他意识到自己不是在生死搏杀，而是比试。 已经快要落在小满身上的拳头变成了巴掌，一把扯着了小满的衣服。 同时，小满也意识到自己不能拧了对方的脑袋，她的手也僵硬了一下。 紧跟着，她整个人就被田十六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 视线翻转，小满被扔了出去。 她落地一个翻滚，一身碎沙土随着她的动作从地上带了起来，又带着清脆的声音落回了地上。 小满站稳，李如意已经跑到她身边，看着她完好无伤，长长的松了口气。 丁婆婆也停下了脚步，她站在三步开外的地方，其实原本也是来不及的！ 小满对着李如意笑笑，这才转头看向了田十六说道。 “我输了！” 她比她的对手晚了一步，若是生死搏杀，田十六一定能在她下杀手之前把她杀掉！ 大当家的这时候也走了过来，看看李如意姐妹，心中说不出的复杂感受，最后只变成了大巴掌亲昵的按在了老三的脑袋上。 “你这丫头真不错！” 可以赢得嚣张，但也能输的坦荡！ 年少热血，光明磊落。 田十六也松了口气，站在原地，听见小满这话也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回到了人群中。 只有了解他的大当家的才知道，这人此刻有多后怕，八成以后都不敢跟人随便比武了！ 小满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刚才的所有对抗都在她脑海之中一遍一遍回想，那种血脉燃烧的沸腾之感，仿佛是对她多年枯燥的习武生涯的奖励。 她站在原地，回忆的东西越来越多。 这一招如此应对是不是不合适，师父以前说过…… 她开始拆招，开始反思，开始忘记环境陷入沉思。 忽然间，一股难以压制的感受袭来。 小满对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她顾不上周围的环境，反正二姐和师父都在身边…… 看着小满忽然盘腿坐下，许多人面上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大当家的也愣了一下，只有李如意如临大敌！ “大当家的，今日之事，很是感激，我妹妹要突破了！我这两日大约要给她护法，无瑕陪同，还请见谅。” 第332章 只是伴侣 刚进入人群的田十六一回头就看见这样的场面。 小满内力翻涌，周围似乎蒸腾起了些许尘烟。 这可真是让人嫉妒啊！ 田十六就在这一场比试之中收获了一丝丝后怕，而小满就这样说突破就突破了，比下蛋都容易！ 大当家的习武多年，还从来都没顿悟过，更没见人顿悟过，后退两步仔细打量小满。 要不是他也是武者，要不是他也有过进阶的经历，他都怀疑李如意是不是不愿意给他粮食，才用出了这种招数。 好在，小满是真的突破。 而李如意自己在给妹妹护法的同时，也没忘交代李十五处理交易的事情。 没一会儿，李家的人又多了起来，李如意一刻也不敢错眼，生怕谁打扰到老三。 无法突破不算大事，万一走火入魔可就糟糕了！ 好在这小丫头别的经验没有，倒是这顿悟的经验丰富的紧。 这一次时间不长，也不过从早到晚，又从晚到深夜。 大当家的一行人虽然着急回去，但见到老三突破，又有很多人心痒难耐，还想要看看小丫头怎么样了！ 深夜时分，李如意就坐在小满身边闭眼打坐。 一旁的小满忽然睁开眼睛。 武道的突破，好像是只有一个人经历的波澜壮阔。 别人总是感受不到的！ 听见她这边的动静，李如意也瞬间睁开眼睛去看她。 “怎么样了？” 小满叹了口气。 “哎！积累不够，内功还是没有到达六层。” 她两次顿悟时间间隔不长，再加上年纪也小，就算是药材食材的喂着，也终究差了一丝。 李如意倒是没多遗憾，走的快不如走的稳。 “没关系！你年纪还小，也不要着急。” 小满答应了一声，虽然没能达到内功六层，但她的心情还是很愉悦的！ “我不着急，我只是积累不够，我有预感，只要我的积累够了，突破也就是一眨眼的事！” 李如意见她丝毫没受影响，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就好，师父还没睡呢，就是在等你。” 小满一听，连忙爬了起来。 “哎呀！师父怎么又不睡呀！？我得看着她睡觉去！” 李如意见她这活蹦乱跳的模样，心情也跟着好的不得了。 上辈子，师父到这时候已经死了。 两辈子也不知道有了什么偏差，但李如意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好在，一切都快要安排好了！ 或许，她也应该找个合适的时机和师父聊些过往。 当然，今晚肯定不合适。 夜色翻涌，第二天一早，大当家的过来找李如意辞行。 看见老三活蹦乱跳的，那几个年轻人都围了过来。 或许是不打不相识，虽然大家以前都不认识，可打了一架之后，倒是有了不少话题。 老三原本就是个热情的人，她小满先生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 等到大当家的带人要走的时候，她已经跟人约好了往后常联系，她还要教人读书认字…… 跟寨子的交易告一段落，李如意又要回去重新听几个族长吵架了。 不过，她虽然两天没有到场，几个族长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他们带来的人已经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一屋子人哑着嗓子吵架的场面真是让李如意喜悦。 看来自己的初步目的是达成了，这些人不会只在这里吵架的，必然要联络族人跟着一起商议，族人再把各种纷杂的念头散播出去，村子里现在最受关注的事情大概就是建炭窑的事了！ 根本没人在乎她是不是跟人交易了粮食。 李如意又在里正家里坐了一天，这一次，她终于开了口。 她已经把要算的东西都算了进去，大概的人力物力抛费多少，都在计算之中。 她能出多少，准备让三家各自出多少，占多少份额，她也心中有数。 既然这样，她需要知道的就是这三家能做到什么程度，又准备分多少东西。 至于说三家会不会联手坑她。 那是不可能的！ 一个是里正还算公正，另一个则是，李家人因为李大青的事，都被她吓破胆了，根本不敢和别人联手。 要说三家村中，李如意收拾哪一家收拾的最狠，莫过于自己之前的宗族了！ 不然就李老六那个见利忘义的性子，这会儿还能老老实实的憋在家里？ 以前很多人想不通的事情，这会儿必然都已经想的明明白白了！ 只是，想不明白的人当李如意是大好人。 想明白的人越是明白，就越不敢开口。 炭窑的份额分配尘埃落定，协商的事情到此为止，剩余的就只有分工的事了！ 李如意原本想着以自己的号召力，能动员的人不会太多。 只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当几家族长里正和李如意一起公开了份额分配后，全村上下，男女老少都动了起来。 最先要做的就是选址，选好以后，还要开荒，要把周围一定范围内的草皮都铲一遍，把草根草籽全都翻出来，免得以后长草。 炭窑用的地方可不小，光是清理周围就需要好些天。 这和天地开荒还有些区别，再加上天气还有些冷，这活儿也不好干。 甚至，担心李如意手头的钱不够，大家都没让她供饭。 不过，李如意炭窑都盖了，还差这几顿饭了！ 虽然吃的不好，但还是保证了人手一个暄软的窝窝头和一大碗稀粥，粥里还有干鱼的鱼糜和野菜碎。 要说李如意家里什么东西最多，除了柴火，就是鱼干和野菜干了！ 毕竟一条鱼干顶不了一顿饱饭，却能去李如意那里换好几天的口粮。 就在大家干劲满满的时候，李如意又开始了新的为难。 她画出来的图纸不够精准，拿给村里的泥瓦匠看，对方也只能看出个大概来。 这其中很多细节，几个人根本商量不出合适的方案来。 要说这东西没有多难，只是，也没有那么简单。 毕竟，村子里专业的烧炭师傅，也都是年前才开始上手的。 若是炭窑的配置跟不上，人和这窑还有的磨。 李如意只能回去，抓着头发一边算，一边画图纸。 孙小花也跟着她熬了两个大夜，困的小姑娘每天都在点头。 小满以刚刚突破为由，拒绝接受算术的洗礼。 李吉祥倒是想要帮忙，可惜有心无力，实力有限。 李如意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熬下去。 她就不信了，一个图纸还能把她为难住！ 夜色缓缓落在了三家村的头顶。 孙小花一脑袋差点栽进了砚台里，被李如意一把扶住了额头。 小姑娘毫无意识，半张着嘴巴，就这么睡熟了。 李如意深深的叹了口气。 人家小孩子正在长身体呢！她这样让人熬着也确实不太厚道。 李如意伸手把孙小花抱起来，抱到了自家炕上。 听见李如意进来的脚步声，老三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李如意要是让她熬夜，她是没有任何怨言的。 哪怕让她熬夜抓耗子都行！ 但是不能熬夜算术。 土豆抬起小脑瓜，看看李如意又看看装死的小满，甩了甩尾巴，一屁股坐在了老三的脸上。 李如意见此，无语的摇了摇头，把孙小花放在了小满身边，从被垛上扯了被子给她盖上。 孙小花睡的人事不知，李如意伸手扼住了土豆的后脖颈。 肥猫一下子被控制住，乖巧的让李如意把它甩到了厨房里。 关上门，小满这才爬起来把脸上的猫毛抹干净，还呸呸了两口，暗暗咒骂土豆。 李如意把屋门关严，蹲下来敲敲土豆的小脑瓜，把猫咪敲得睁不开眼睛，她这才起身，准备回去和图纸死磕到底。 就在这时，院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屋里的小满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仔细分辨着外面的动静。 或许是距离的问题，也或许是刮春风的关系，她竟然没有听清来人的脚步声。 不过很快，她就放下心来了！ 李如意走出去，就听见韩时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回来了！” 两人许久都没好好说过话了，李如意的心不受控制的飞扬起来。 她跑过去打开门，就看见韩时安站在门外，他比上次见面瘦了些许。 “你考的如何？” “听说你要建一个炭窑？” 两人异口同声，说的都是关心对方的话。 忽然间他们相视而笑，天上的星星倒映在了他们的眼中，温馨又调皮。 风吹过李如意的碎发，韩时安伸手帮她拨到耳后。 李如意下意识的想躲，但最后还是稳稳的站在那里，感受着韩时安指尖的温度划过了自己的耳朵。 她感觉韩时安的呼吸有些急，不过，也仅此而已。 下一瞬间，他已经岔开话题。 “我考的尚可！” 县太爷就是县试的主考官，平纺县读书的人不多，学子也很有限。 每年的县试都是县太爷敛财的机会。 若是成绩斐然，他也不会打压，但若是成绩平平，给了钱，他也让人过。 除非是才学和财学都不行的人，才过不去这一道坎。 反正大齐的童生没有任何优待，一万还是八千，谁又会在意！？ 若不是弄的太明目张胆怕被人发现，县太爷都恨不得他治下所有百姓都是童生。 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中，韩时安很难考的不好。 他可不止有才学，还有关系。 县太爷如今对他有着迷之自信，总觉得他必然不是池中之物，交好还来不及，根本不会使绊子。 李如意见他如此，便也放下心来。 她伸手拉过韩时安的袖子，没用力就把人拉进院里。 “你怎么这时候回来？” 韩时安没有说原因，跟着李如意进了院子，等她关好大门，反而问她。 “这几天村中很热闹！？” 李如意想了想，点点头。 “着实热闹的紧。” 韩时安心不在焉的听着，低下头，悄悄的伸出手去，替换了被李如意拉住的袖子。 李如意装作不知道他的举动，拉着他的手把他带到书房里去。 韩时安来过这里许多次，每次过来总会发现一些变化。 这房间原本不小的，可因为东西堆的实在太多，看着有些拥挤。 李如意坐到了椅子上，拉开孙小花之前坐的凳子。 韩时安坐下，撩起袖子拿过旁边的剪子将灯芯剪到自己平日里惯用的样子。 李如意拄着脑袋，歪头去看他。 韩时安放下剪子，也抬头去看李如意。 “韩时安，你回来的真是时候，我被这些图纸难得好几天都没睡好了！” 李如意从不逞无用的强。 人都坐在这里了，若说不是为了她连夜赶回来，她自己都不信！ 有现成的人在，不用白不用！ 韩时安笑着伸出手，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纤长有力，是一双很好看的手。 李如意也跟着多看了两眼。 韩时安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发现李如意看他，便干脆将袖子都挽了起来，露出结实紧绷肌肉线条好看又不失力量的小臂。 这可都是他每日勤耕不辍练出来的，不给李如意显摆，还能给谁看？！ 李如意无奈的转过头，伸手捂着自己的脸，不忍直视他这直白的勾引。 韩时安想笑，但却硬是叹了口气。 “师姐，你这图画的太难了，我看不大懂，你得帮我讲讲……” 李如意放下手，转回头，这才发现韩时安手里拿着毛笔，已经开始在她之前的草稿上圈着什么了。 说起正事，两人便都稳重起来。 韩时安没有见过炭窑，所有不解之处，都要李如意解释清楚。 至于说其中有些李如意也不懂的关窍，两人就只能按照各自的理解和经验去商量。 李如意的经验要更多一些，她毕竟自己曾经亲手烧制过，其中过程总归不会有错漏的。 韩时安的工科比李如意想象的更加优秀，很多地方只要知道原理和结果，他就能还原出七七八八来。 他垂眸敛目，睫毛在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 李如意看着他，两人靠的那样近，近的她总觉得，这样一辈子也挺好。 韩时安帮她画图纸，却不会问她为何要这样做。 就像李如意知道，他心中有理想，也从不要求他为了残忍的现实或是自己妥协一样。 两人是伴侣，却也只是伴侣。 第333章 送她去看看 韩时安的算术比李如意强上太多太多。 等到深夜，图纸已经脱胎于李如意的框架，基本画完，剩下的也就只有一点稀稀落落的琐碎，李如意自己就可以。 她开始收拾东西。 “睡觉！一会儿还要练功呢！” 韩时安也有些困倦，他也没坚持一定要把所有细节都画完。 他用手心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李如意见此继续说道。 “时雨有同你一起回来吗？” 韩时安似乎是太困了，情绪不高，听见这话，没有回答，而是嘟囔道。 “你叫他时雨，却只叫我韩时安……” 李如意被他的反应逗笑，也去逗他。 “可我就是不爱这样叫你，怎样？” 韩时安撑着脸，坐在桌边不动弹。 “我能怎样？哎……” 李如意已经起身，把图纸收好，又飞快将韩时安面前的笔墨纸砚收走。 “去帮我把笔洗了！” 韩时安视线紧紧追随着她，听到她的话，没犹豫便起身洗笔。 一边洗他还一边冒酸气。 “刚才还能叫一声名字，如今连声‘哎’都没有了！” 李如意没有说话，飞快的忙活着手里的事。 韩时安没有得到自己想听的回答，这次是真的叹了口气。 “哎……时雨没回来！” 他得知李如意要建炭窑，第一时间赶了回来，可县里总得留个人听信儿，韩时雨就被留下了。 听说韩时雨没有回来，李如意转了转视线，大概猜到了情况。 两人沉默着，东西收拾好，韩时安跟在李如意身后，想要和她一起出去，但也想在离开之前和她说上两句话。 走到了门口，李如意回头去看走在自己身后，已经越发挺拔的人。 韩时安也正在看她。 李如意忽然笑了。 “你这会儿回去还要烧炕，不如就在这里休息，我去给你抱一床被子过来。” 韩时安刚才有点点泛酸的心情，一下就顺畅了。 他半点都不客气，当即说道。 “也成！” 李如意去另外一个屋里抱被褥过来，韩时安还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等在了另一间屋门口两步开外。 等李如意出来，关好门，他马上将东西接了过去。 两人一起穿过厨房，又去到书房。 李如意没有站在门口，而是跟着韩时安进门。 韩时安转了个身看见她，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 “忘了东西？” 李如意点了点头。 韩时安把被褥放下，回身想看看李如意忘了什么。 只是他才一转身，李如意伸出手，忽然捧住他的脸，踮起脚在他脸上落下一吻。 韩时安只觉得脑子忽然空了一下，只有脸上刚才一闪而逝的柔软感觉被无限放大。 要是比撩人，李如意又怎么能认输呢！？ “忘了说，谢谢你！” 李如意是真的很感激，她从未期待过韩时安会回来帮她。 可是韩时安还是回来了！ 放下很多事情，只是知道她不擅长这些。 两个人都是那样完整的，所以他们也才能给对方更多完整的情感。 喜欢就是给对方制造出甜蜜之中带着喜悦的回忆。 担心就是千里迢迢也要赶回来，却不问缘由的信任。 惦念就是一封一封书信从不间断，从不会吝啬每一分思念。 他们都是第一次去用力的爱对方，却好像已经圆融贯通，没有半分滞涩和误解矛盾。 李如意说完这话，转身就跑掉了，韩时安反应过来想要拉她说些什么，但手指才伸出去一点，李如意已经离开，他只抓到了一缕对方带起的风。 李如意关上门，站在门外，想了一下，又打开门说道。 “你早些休息！” 韩时安还站在那里，手还维持着刚才微微举起来的动作，听见声音，才转过头来。 但门又重新关上。 李如意这次没再回来，她已经锁好了门窗，跑回了另一个房间。 韩时安又冷静了片刻才去铺被，只是铺到了一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轻笑出声。 等到他吹了灯，躺了下来，依旧感觉自己的脸上带着之前温热的触感。 后知后觉的兴奋到来，他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躺了一会儿实在是静不下心，又爬起来把之前没有完善的细节画完了。 画完以后依旧觉得精神抖擞神采奕奕，可惜李家兄弟们也都勤快的很，实在是没给他留下什么活儿打发时间。 他转了一圈，只能又躺了回去。 小满在睡梦之中还能听见他来回走圈的声音，无奈的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又睡熟了！ 这个不眠夜，只属于韩时安一人。 李如意第二天早上醒来，感觉炕上还带着温热。 她最近太累了，白天要处理建炭窑的琐事，晚上还要画图纸，就算知道自己应该起来了，还是嘟嘟囔囔的想要再赖一会儿。 “大姐起的太早了，竟然把炕都烧好了……” 在她身边放空双眼发呆的李吉祥听了这话，揉了揉眼睛。 “如意，你说什么？” 李如意：…… “说你好勤快啊！这么早起来烧炕。” 李吉祥疑惑。 “啊？不是我烧的啊……” 李如意想说不是你难道是我嘛？ 可这个念头才一起来，她忽然精神了！ 李吉祥还在发呆，李如意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把李吉祥还没有散去的迷茫都吓没了。 “怎么了？” 李如意掀开被子摸黑起床。 “没事儿，对了韩大哥昨晚过来了，应当是他烧的。” 李如意提醒一句，免得家里的姑娘们一会儿被韩时安吓到。 孙小花被周围的声音吵的有些烦躁，用力的把被子蒙在了自己头上，继续回周公去了。 都是熟人了，大家看见韩时安也都没什么反应，只有老三，有些好奇的打量他。 这人真的不困吗？ 可惜，韩时安的精神状态，不是她这个年纪能理解的。 她们一起练武，一起吃早食。 韩时安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一早上还要赶回去。 李如意听了这话，二话不说，牵了马出来准备送他去县里。 韩时安原本是想要跟着村中去县里的马车回去的，但李如意要送他，他又怎么可能拒绝？ 李如意利落的上马，回过身去拉韩时安，两人双手紧握，分别用力，韩时安也被她拉到了马背上。 一双手带着微微的颤抖落在了她的腰间，韩时安努力维持着两人之间的合适距离。 李如意侧了侧头，笑着一夹马肚子，马儿颠起来，韩时安一下撞在了李如意身上。 他的手瞬间收紧，耳朵都红了起来。 李如意绕到村中的小路上策马离开，跑到半路倒是也没见到村中去县里的车。 她把人送到城门口便要离开，她的事情也很多。 两人短暂的相处，又要飞快分别。 走的时候，韩时安才拿出一封信给李如意。 李如意顺手塞进衣服里，翻身上马，在韩时安的视线之中离开了这里。 她回到村中，才一下马就被人拉走。 这次她总算是能有个交代了，将手里的图纸拿出来，建炭窑的事情即将走上正轨。 选址，安排人干活，李廿和李十六不在身边，李如意只能带着李十五亲自张罗。 李十五经验不够，第一次掌管这么多人，错漏百出。 只是李如意也没有放弃他。 如今能留在三家村中，还能值得李如意信任的人不多了。 李如意不会被这个炭窑绊住太长时间的，她必须要在有限的时间之内，把李十五培养起来。 不得不说，人只要经历过足够的历练，就一定会有所成长。 只是，让李十五极速成长的，却不止是李如意和这个炭窑。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村里的杏花开了又落了。 李廿已经派人回来催了好几次，李如意不走不行了！ 既然要离开，那就不能自己离开，她还准备把村子里这段时间收集的东西一起带走。 这些东西里，不少都是阿菜带着人做出来的小玩意儿。 听说李如意要走，最舍不得的她的就是小满。 她情绪有些低落，跟在李如意屁股后面像条小尾巴一样。 李如意这次一走，还会把孙德山一家全都带走。 孙小花自然也在其中。 李如意叮嘱她要好好练武，还要照顾好丁婆婆，等她再回来，就会把她们都接走…… 李如意说过的话从未食言，小满也相信她不是为了哄自己，心里难过，但还是点头答应着。 不过，就在李如意收拾东西，小满和她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忽然有人跑过来。 “如意，如意你快去看看，阿菜刚才晕过去了！” 李如意和小满听了这话，全都吓了一跳，赶紧跑到另一边的院子去。 她们来的时候，阿菜已经醒了，靠在一个做活的女人身上，脸色不大好，有些憔悴。 可就这样，看见李如意时还强撑着安慰。 “我没事儿，最近休息的不好，你去忙，不用惦记我。” 她知道李如意最近要去府城，也知道这次李如意去府城要带过去不少东西，便想着趁李如意还没走，多赶一赶。 村中的妇人大多务实，听了阿菜的话，全都同意了下来。 李如意倒是劝过，只是，这些人都要交给阿菜，她就不能越过阿菜去管理。 让大家多多休息的事，也就因此不了了之。 看见阿菜这反应，李如意也是无奈。 “还说没事儿！身体是你自己的，哪能这般不爱惜，那周围最厉害的地主老财也没有让佃户没日没夜干活的道理。” “正好，我看大家都在，不如就都去休息一下！” 阿菜还想要说什么，不过周围已经有人开口了。 “哎呦！哪有那么金贵，我看阿菜这是病了，她一个人休息就成，咱们还能接着做的！” 她们这种头花绒花之类的东西，都是计件的，如今女人想要做工可不容易，大家都格外珍惜这样的机会，哪里敢携带。 李如意还想劝，可眼见着附和的人越来越多，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如果上辈子，有人给她一个这样的机会，她也必然会拼尽一切牢牢抓住…… 她想了想，只好说道。 “那也不能这样累着，今日全都早些回去，不要再做到天黑了，我再给大伙儿加个菜！” 听说加菜，大家倒是真切的高兴起来，至于说做不做到天黑，那可就不是李如意说的算了。 天黑了回家，家里活早就被婆婆和妯娌做完了，回去就是待着。 而且，因为天黑，阿菜不放心大家这么回家，还会让人赶着毛驴车送她们，省了多少脚程呢！ 如今省脚程可不止是清闲，还能省鞋，多好的事。 李如意最后只能带着阿菜离开。 把阿菜送到了丁婆婆那边，李如意想让丁婆婆给阿菜看看，也想让丁婆婆劝劝。 阿菜的身体受过重创，李如意总是担心她没有照顾好自己。 往日里丁婆婆也会劝她，只是老家人本身就沉默寡言，除了练武的事情，她难得絮叨，根本形不成压力，总会被阿菜抛之脑后。 今日阿菜被李如意扶了过来，丁婆婆才又忍不住念了两声。 “早说过，你不能太累，得休养。” 阿菜答应着，还是像往常一样，没太往心里去。 丁婆婆目不可视，便摸索着给阿菜搭脉。 她左右手诊了一会儿，皱了皱眉。 “这情况我倒是没遇上过，跟以前不大一样。” 丁婆婆对外伤倒是熟悉的很，可对治病这方面，就只能算是平平。 再加上望闻问切，她又看不见，水平自然就更差了一些。 阿菜被吓了一跳，连忙说道。 “无事，就是我最近太累了，休息一下总会好的。” 丁婆婆听了这话摇了摇头。 “不像是劳累，不若你去县里大夫那看看！那大夫水平不错，人也很好，看看不打紧。” 那个大夫常常给丁婆婆调理身体，两人倒是也能说些话，丁婆婆觉得那人还不错，也如此安慰阿菜，怕她讳疾忌医。 阿菜还是一如既往，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 “婆婆，我真的无事，就是最近太累了！” 丁婆婆治不了她，转头跟李如意说道。 “别听她的，这情况我确实没见过，你赶紧送她去看看！” 第334章 不是不喜欢 李如意很少见到丁婆婆如此郑重，她点了点头。 “成！” 答应完，她又去劝阿菜。 “左右就是去看看，没事儿更好，你也别害怕。” 阿菜赶忙拉住她。 “如意你去忙你的，我真的无事！” 她们这边说着话，李吉祥也听到动静从书房里出来了。 “怎么了？” 李如意将阿菜晕倒的事情说了，劝阿菜的人又多了一个。 小满站在一边听着，不大理解阿菜为什么不愿意去看大夫。 阿菜深深的叹了口气，一个人到底说不过两个人。 她虽然还是很抵触，但也答应今天去看大夫。 坐馆的大夫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时间的，只是因为丁婆婆的关系，这边跟那老大夫关系还不错，阿菜去了应当不用等的太久。 李如意套了车，正准备送阿菜去县里，只是才一出门，就看见跑的满脸是汗的李十五回来了。 “十五哥，你就这么跑回来的呀？” 炭窑距离李如意这里可不近，李十五收到消息肯定马不停蹄的处理了一下手里的事，便开始往回跑了。 李十五跑的气都喘不匀了，跟李如意点了点头便去看阿菜，看见人还好端端的站在这，才放下心来。 既然人都回来了，李如意就干脆做了个顺水人情。 “既然你回来了，那你就带着阿菜姐去县里看大夫！炭窑那边我过去盯着。” 李十五心中惦记，也正有此意，连连点头答应。 李如意便有叮嘱他。 “赶的慢点也没事儿，这边不用你操心。” 李十五又努力喘了两口气，这才开口。 “如意谢谢你！” 李如意笑了一声。 “客气什么，赶紧去！身上的钱够吗？” 阿菜赶忙说道。 “够了！” 他俩成亲虽然花了一些钱，但阿菜没有父兄，收了钱也是左手倒右手的事，还算宽裕。 李十五见阿菜什么都好，不像有事儿的人，这才冷静下来，去问李如意。 “那……正好我要去县里，你有没有需要我带的东西？” 李如意回到三家村之后，李十五又多了信差的指责。 他嘴严归嘴严，可该知道的事，基本也都知道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问她有没有给韩时安的东西。 李如意这才想起，韩时安上次让李十五带回来的信，她都还没来得及看，正在书房里放着。 如此倒是没有回信了。 “今日没有，你也不必操心我。” 李十五答应一声，这才赶着车往县里去。 驴车缓缓停在了医馆门前，医馆里的小药童听见动静过来看，见是李十五还热情的把驴牵到了后院。 一边动手，他一边还问。 “丁婆婆没来吗？” 李十五答应着。 “没，今日是我娘子身体有恙，想来看看。” 药童听了这话连忙去看阿菜。 阿菜低着头，有些许躲闪，她担心脸上的疤吓到别人。 但药童什么人没见过，只是没想到李十五竟然讨了个这样的婆娘。 “那你快进去！” 说完他又压低声音说道。 “一会儿你就跟着我。” 李十五答应着，跟在了药童身后，他们从后门进去，药童躲在屏风后面，看见老大夫接诊的人离开，不等下一个人进来，便把李十五带了过去。 老大夫对李十五有些印象，自从李如意去了府城之后，送丁婆婆来看诊的活儿就落在了李十五身上。 老大夫捋了捋胡子。 “你家婆婆呢？” 李十五没有意外，又把刚才跟药童说的话说了一遍。 老大夫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示意阿菜坐下。 阿菜看着面前的椅子，手指微微颤抖。 许多不好的记忆涌上来，像是上辈子，又好像在昨天。 不过，阿菜的胆怯只维持了一瞬间。 她已经迈出了脚步，她和李十五成婚了，在自己如此残破不堪的时候。 那就不能停下。 过往的种种，她都在努力的抛到脑后。 没有人知道，她只是一个僵硬的坐下来的动作，就想了很多很多。 那些许久不曾出现在她耳边的声音忽然又一次出现。 嘈杂之中有人指着她大骂，有人按着她的手脚，一碗带着纸灰和火星子的酒水被人灌进她的口中。 头发胡子编着小辫的‘大夫’摇着铜铃围着她转。 火热滚烫的感觉入喉，她痛的想哭。 挣扎之中不知道谁掐住了她的胳膊，捂住了她的嘴…… 她的亲人围在她的身边，没有人阻止，只会大骂她无用，让他们花了这样一笔看病的钱。 看的什么病呢？ 看的是她不能生育的病。 不能生育，就是她的病。 阿菜用力的深呼吸，将脑海之中纷杂的念头和耳边尖锐刺耳的声音甩了出去。 李十五感觉到了她的紧张，站在一旁，粗糙的手轻轻的搭在了她的肩膀。 阿菜下意识的转头看去，就看见李十五关切担忧的眼神。 “把手放在这里……” 老大夫的声音传来，他推着脉枕放在了阿菜的手边。 阿菜吓了一跳，但又马上稳住，伸出了颤抖的手指。 “对……这样放。” 老大夫给她比划了一下，她吓得咽了下口水才照做。 手心向上放好，她的手上还有些不算显眼的疤。 老大夫一边诊脉，一边询问些日常琐事。 “今日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阿菜想了想，摇了摇头。 李十五连忙帮着她说道。 “她晕倒了，醒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但丁婆婆诊了脉，说不对劲，让她一定过来找您看看。” 老大夫的手指都要比阿菜的细腻几分，他调整着位置，感受着脉搏跳动的状态。 感受片刻之后，睁开眼睛，让阿菜换另一只手，顺便又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眼睛等等。 看完了才又问了一句。 “以前受过重伤？” 阿菜想起了以前，下意识的想要沉默。 还是在她身边的李十五帮着回答。 “对！不过好好养了，可是养的不好？” 他担忧的不行，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 “往后该如何养着？是不是不干重活不劳累会好些？” 老大夫被他说的耳朵嗡嗡作响，他叹了口气。 “莫急莫急，就是问问，医者若是不了解患者，要如何才能诊的精确！” 李十五听了这话，瞬间闭上了嘴巴。 老大夫又摸了一会儿脉，这才表情平静的点了点头。 “无事，就是有喜了！不过她之前身子受过重创，底子太差，三月之前，尽量少走动，看看情况，三月之后再说。” “我给你写一张保胎的方子，你们先去抓了回去煎了吃，如何煎药，你懂的？” 老大夫问李十五，李十五连连点头。 “懂得懂得！我也常给丁婆婆煎药。” 老大夫这才点了点头。 “嗯，另外，饮食也要注意，我与你说上一说，你也得上上心。” 李十五赶紧答应。 “嗯！” 老大夫说道。 “这段日子可能会饿，一个人吃两个人补，但也不要吃的太多，少吃勤吃，她底子差，补多了更危险。” 李十五听到这里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忽然说道。 “不……不对！” 老大夫眼睛一瞪。 “什么不对？哪里不对！？” 他还以为李十五觉得他说的话不对，只是下一刻，他却沉默了下来。 只因阿菜忽然开口说道。 “我不能生，又如何能有喜？大夫，您是不是诊错了！？” 李十五听见这话，眼中的怀疑忐忑不敢置信和略带几分期盼的神色全都褪去。 他低下头去看阿菜的表情。 这样的话太伤人了，他总是害怕阿菜会难过。 老大夫听了这话胡子都气的飞了起来。 “谁说你不能生的？我诊了这么多年的脉，喜脉再不好诊也没诊错过！你这就是有喜了！” 阿菜被老大夫的恼怒吓得瞪大了眼睛，她还是不能相信。 她怎么可能会怀孕呢？ 她如果怀孕了，那她遭过的罪，受过的羞辱又算什么？ 她眼睛里慢慢蓄起了泪。 阿菜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我不能生的……” 这一瞬间，她怀孕的消息，比她怀不上都糟糕。 她在此时此刻，无助的可怕。 因为不能生，她被人歧视辱骂。 因为不能生，她被人暴力殴打。 因为不能生，她差点被人打死，扔在冬日的坟茔地里…… 如果受过的苦难一定要有一个理由，阿菜还能接受。 可如果这个理由从来都没存在过。 她所经历的一切，又要去恨谁呢？ 她的拳头颤抖着攥了起来，她想要站起身想要掀了这张桌子大骂一句转身离开。 只是这样出格的行为从不是她做得出的，所以她只是攥紧了拳头，眼泪顺着她的脸落下。 老大夫见她这个样子，刚才的怒气也消散了许多，转而变成了一种略带探究神色的八卦表情。 什么情况下，这人才不愿意要孩子？ 那必然是不合理不合规。 老大夫眼神扫了扫李十五，又扫了扫他落在阿菜肩头的手。 难道这人不是她丈夫，只是她姘头？ 还是说，这女人偷人了，不敢生？ 还是说，被人勉强，这才怀了孩子，丈夫知道了也不敢声张？ 老大夫又看了看李十五头顶，总觉得那里好像有一顶显眼的绿帽子。 夫妻两人不知道老大夫内心戏这么多，他们还沉浸在各自的情绪之中。 李十五在成婚之前就做好了没孩子的准备，这会儿虽然愣怔一下，但马上，他就站在了阿菜的立场上。 “大夫，我家娘子确实不能生的，会不是诊错了？或是她有别的毛病……” “若是真有说法，可别耽搁了病情啊！” 老大夫听了这话倒抽一口凉气。 难道这是暗示他要让自己老婆病死？ 老大夫赶紧劝李十五。 “这必是喜脉无异，你换到谁那都是一样的！我可是看在丁婆婆的面子上没与你们为难，不然就你们刚才这话，都够让我喊人把你们打出去十回了！” 李十五听到丁婆婆，不禁怂了一瞬，但下一刻，他还是准备硬刚一下这个大夫。 毕竟，娘子和大夫，当然还是自家娘子重要。 不过就在他想要开口的瞬间，阿菜忽然抬手按在了他的手上。 李十五低头去看阿菜，阿菜却并没有看他，而是颤抖着声音说道。 “以前也有个大夫给我看过，我和我之前的丈夫也没有一儿半女……” 老大夫听了这话，表情忽然有些微妙。 这种事情可太常见了，在看阿菜脸上的疤和她曾受重伤的过往，老大夫的思维终于回到了正轨上。 “哦！原来如此。” “不过，孩子也是随缘的，大约就是你和那人没有缘分！这次你确实有喜了。” “这段时间好好休养，别太劳累……” 老大夫没说可能是阿菜之前的丈夫能不能生的话，毕竟也没看见人，不能胡说。 只是，老大夫又看看阿菜，又抬眼看看正在接受这一事实的李十五。 他觉得这俩人还挺有趣的。 一个因为不能生被前夫差点打死的女人。 一个明知对方不能生却还是愿意坚持的男人。 这两人怎么琢磨怎么觉得实在相配。 李十五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阿菜连这样的隐私都说了，求的不过就是个心安。 不管能不能生，终归会有一个结果。 “大夫，是真的吗？我家娘子真的有喜了？” 老大夫：…… “千真万确！” 说着他已经开始拿起毛笔写药方了。 用了保胎药忌口的就多了，他又交代了一番，这才让两人去拿药。 从医馆出来，阿菜还沉默着。 李十五让她坐在驴车上，回去的路上，驴车慢的不像话。 阿菜看着周围陌生中又带着一点熟悉的风景，她仰起头，感受着风从她脸上拂过。 这时候，她的疤痕都是舒展的。 李十五感觉到了她的悲伤，伸出手握住了阿菜的手。 阿菜睁开眼睛，看向李十五时，眼中满是委屈。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高兴不起来。” 阿菜的声音很小，仿佛被风一吹就散了。 可李十五却听的分毫不差，他用力的握着阿菜的手，没有半点犹豫的说道。 “你若是不喜欢，咱们就不生了！” 阿菜听了这话，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不是不喜欢……我就是……” 第335章 善良的人明明没有错，却要承担一切后果（往后为更新章） 她就是觉得憋闷。 她不傻，她若是能怀孕，那不能生的是谁已经显而易见了！ 可是，知道了又如何呢？ 她所经历的苦难，好像只属于她一个人。 所有伤害她的人都还在好好活着，只有她一个人要承受所有痛苦。 而这一切却从不是她的错！ 阿菜为此付出了太多太多。 她的灵魂，她的肉体，甚至是她的生命。 没有人能理解，她宁可错一辈子，都不愿意挣脱。 李十五紧紧握着她的手。 这世上从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他也只能用自己的经验去理解一点点。 “我们往前看！前面都是好日子。” “我还能赚钱，还能养家，能生也好，不能生也好，我都愿意。” “阿菜，不要难过，别难过。” 阿菜听着这话，委屈的泪水瞬间决堤。 她心里的苦如同汪洋大海。 李十五见她哭了，连忙拉住了驴车。 车停了下来，他往阿菜身边靠靠，伸出手去给她擦眼泪。 他的手擦过阿菜脸上永远都恢复不了的伤疤，将那些苦难浅浅的尝到了一点。 有些伤，太深也太重了！ 恶人从不难过，他们不会反思，只会庆幸，庆幸自己甩掉了一个包袱。 可善良的人明明没有错，却要承担一切后果。 如果不是阿菜命大，如果没有遇到李如意，如果没有李十五…… 如果，如果…… 她要不然早就死了，要不然活着也只是忐忑的活着。 她经历过生死，明白了一些道理。 可正因明白了那些道理，她才会钻进牛角尖里。 她没办法像那些人想象的一样，知道自己没病就兴奋的大笑，知道自己有了孩子就高兴的不行。 她的灵魂隐隐作痛，痛的她自己都不敢睁开眼睛去看这个世界。 李十五见她哭的根本停不下来，想起老大夫后来的叮嘱，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让她高兴，只能嘴笨的劝道。 “咱们以后会好的！会越来越好！你想不想吃肉？咱们回去，我让十九给你炖肉好不好？” 阿菜沉浸在自己的苦难之中无法逃离，听着李十五的话，想要回答什么，可又什么都回答不出。 李十五更着急了，他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左右看看，这会儿路上也没人，又往前凑凑，伸出手，粗笨又不失温柔的抱住了阿菜。 她的额头靠在了李十五的肩膀。 男人的呼吸像是浮木的起伏，阿菜也用力的抱住了他。 直到这一刻，她才有了真实的感觉。 “你别难过，都过去了！” 那一声‘都过去了’像是一把凌迟的刀，瞬间割开了阿菜身上的所有伤口。 有些事情只有受伤害的人无法度过。 因为那些痛只有时间才能缓慢消弭。 她更用力了一些，抱着李十五的手指都在颤抖。 李十五抱着她，拍着她单薄的后背，用尽全力安抚。 “家里还有二十让人从府城捎回来的吃食，你若是爱吃果子蜜饯，我再去让他看看。” “想要做什么便做什么，只要你不难过，我都高兴的！” 李十五心里很想要这个孩子，只是阿菜太难过了。 如果是因为孩子才如此，他也不是非得要孩子。 没人能说的清这种靠情感维系的婚姻到底稳不稳定。 因为一切都变得不同的。 阿菜哭的差不多了，终于摇了摇头，她的声音很轻很小。 “我想要的！”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一双眼睛如碧波幽潭。 她想…… 便能！ 这大约是世上最好的事了。 阿菜收回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那里一片平坦，只是有一个生命孕育其中。 她对孩子的渴望寻常人根本无法理解。 再说，孩子就不是无辜的吗？ 这一切与这个孩子有什么关系？ 与她和李十五的孩子又有什么关系？ 阿菜怨的，是那些残忍伤害过她的人。 正因为被那样无情的对待过，她又怎么能去苛待如今善待她的人呢？ 李十五不知道还要如何安慰，只是用力的抱着阿菜。 他想，或许有个人依靠，阿菜会好许多。 他想的也没错。 李十五曾经坚定不移的选择，义无反顾的坚持，都是拉阿菜出火海的救命稻草。 那些偏爱时勇敢无畏的表达，都成了阿菜自己爱自己的契机。 李十五教会她许多。 最重要的，就是教会了她如何好好爱自己。 阿菜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温度，种种不平，终于缓缓消解。 做错事接受惩罚并不难过委屈。 可若是明明没有错，却要被迫接受这一切才最痛苦。 这让她有口难言。 李十五顺了顺她的后背，路上有行人过来，阿菜听见动静，缓缓的坐直身体。 虽然情绪还不高，但人看着好像精神了不少。 李十五还是担心她，阿菜擦了眼泪摇了摇头。 “回家！我想回家了！” 她还有个家，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家。 李十五这才松了口气，认真的答应了一声。 “好！” 驴车又走了起来，阿菜坐了一会儿，忽然一个晃神打了个瞌睡。 李十五连忙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阿菜一下惊醒，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着了。 李十五也没什么经验，只以为她是困了。 “要是困了就靠着我睡一会儿。” 阿菜晃了晃脑袋，还是没多精神，便答应下来。 她抬腿坐到了驴车上，背靠着李十五。 李十五怕她摔着，整个人微微前倾着，就这样一路回了三家村。 阿菜到了地方都没醒，李十五不由担心起来。 他娘听说了这件事，忧心忡忡的等在院门口。 她心里嘀咕着。 这人原本就不是个黄花大闺女，毁容二嫁不说，还不能生育。 都这么惨了，又来个突然晕倒！ 李十五他娘心里真是说不出的不高兴，但不高兴之中，又夹杂了一丝丝的兴奋和些许担忧。 她担心阿菜不是个长命的人，又怕自己儿子背个克妻的名头。 除此之外，她对阿菜也有些怜惜。 只有女人最懂女人的难。 她心中虽然不喜阿菜无法生育，可若只是因此，就要把人往死里打的事，她也是做不出的！ 更甚至，若是看见有人这样做，她也必然会上去阻止一二。 她温良的本性注定了她不是个坏人。 只是不同的立场，又让她脑海中频频蹦出许多妄念。 看见李十五回来，她赶忙迎了上去，她扫了一眼睡着的阿菜，压低了些声音问道。 “大夫如何说的？” 她甚至都没问问两人是不是去看了大夫。 在她心中，自己这个儿子虽然蠢，但也是个能负责任的男人。 李十五表情有些微妙，一边背过手去扶着阿菜，一边直起身子。 “大夫说，阿菜有喜了。” 他娘听了这话，微微松了口气。 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就好，有喜就有喜！ 她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她忽然瞪大了眼睛，压低的声音陡然拔升。 “你说啥？” 尖锐的动静瞬间把阿菜吓了一个激灵，她茫然的看向周围。 李十五他娘见此，赶忙伸手去给阿菜顺头发。 “别怕别怕，摸摸毛吓不着……” 她那和善又讨好的样子让阿菜有些受宠若惊。 李十五却是扯过了他娘。 “娘……这月份浅，还不能说呢，你小点声！再说……” 他嘟囔了一句。 “要不要还不一定呢！” 这话他娘没有听到，不然肯定大耳刮子扇死他。 但距离他最近的阿菜却听了个真真切切。 她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到家了。 “娘……” 听她开口李十五他娘表情都柔和了。 “闺女，饿不饿？娘给你做好吃的……小点声，娘跟你说家里还有一包饴糖，娘都给你！” 阿菜慌张的不行，以前婆婆虽然对她也不错，但也从来都没像今天这般。 这种带有附加价值的喜欢，让她原本的难过又更多了一点。 好像她过得好与不好，全都取决于她能不能生育一般。 李十五看着他娘高高兴兴的跑走，这才扶着阿菜下了车。 他低着头，没有去看阿菜，但还是小声的说道。 “要是不高兴就不要了！我之前说的话，什么时候都算数。” 阿菜握着他的手，听了这话，忽然又想哭了。 她沉默一瞬，方才说道。 “我总觉得我怀的是个女儿。” 李十五听她说话，悄悄的打量着她的神色。 阿菜深吸一口气，紧紧的攥住了李十五的手。 “若是个女儿，那些我没得到过的，我都想给她。” 李十五看向阿菜的眼神之中满是期待和欣喜。 这让阿菜意识到，这个孩子终究是被期盼着的。 她忽然又落下泪来，那些困扰着她的委屈还存在，却因为身边的种种而温和起来。 不过，她也是没将这种委屈告诉李如意。 不然李如意一定会说。 不生算什么错？你活着又不是为了当生孩子的工具的！ 有些被人指责的‘缺点’，只是个人的特点而已。 她并没有错，即便不能生，她也只是与旁人不同罢了！ 只要她坚定的走下去，那些过往，终究会越来越远，越来越淡。 李十五他娘不知道为什么不能生育的儿媳妇为什么会突然怀孕。 她只知道她要当奶奶了！ 在她的认知之中，从来都没有人会不喜欢孩子， 自然不会觉得阿菜会不高兴。 她说给阿菜做好吃的，也不是诓骗人的。 阿菜精力不济已经有好几天了，只是一直没放在心上。 如今想来，应当就是怀孕的关系。 之前李十五他娘只觉得儿媳妇是不是病了，但她除了劝人歇一歇，也没什么好办法。 如今知道是怀孕了，那她可有许多心得体会了！ 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李家老太太要点好东西。 虽然灾年不好过，但李家不少孩子都有营生，家里的吃的还真不缺。 阿菜才回房里，想跟李十五好好谈一谈，说说孩子的事，李十五他娘便端了一碗加了糖的糖水鸡蛋过来。 她热情洋溢，站在一边，盯着阿菜吃完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阿菜：…… 这种变化让她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李十五以为阿菜不愿意要孩子才不高兴的，若是能让阿菜好起来，这孩子虽然难得，可到底在阿菜的肚子里，还得对方说的算。 阿菜却讲了自己不是因此。 可若说是因为什么，她也讲不清楚。 李十五有些着急。 他到底没经历过阿菜所经历的，努力去感受，也感受不到阿菜的痛苦来自何处。 眼见着阿菜似乎情绪不高，他只能像旁人求助。 李十五也知道，阿菜怀了孩子反而不高兴的事，肯定不能说给他娘听。 这种话他娘听了还了得！？ 于是李家老太太正坐在床边做鞋呢，就看见一个身影突然出现，一下挡住了她的阳光。 李家老太太隔着厚厚的窗纸大骂了一声。 “哪个小崽子，别站我窗户口！” 李十五其实走到窗前时还在犹豫，这话他娘都承受不了，他奶奶年纪如此大了会不会更接受不了啊！？ 直到被人骂了，他才一缩脖子，赶忙跑掉了。 算了，他奶奶太凶了，万一去凶阿菜怎么办！？ 阿菜现在还怀着孩子呢！ 李家老太太对窗外的阳光失而复得，这才淡定的将手里那小小的鞋子举起来，看看那绣了很多年都没用上的鞋面依旧高兴的很。 这可是她的第一个重孙，意义重大！ 至于刚才窗前站的是谁，她根本就没在意，家里的捣蛋鬼太多了，这又算不得什么大事！ 李十五没在自家找到答案，便只好去找李如意。 李如意顶替了他的活，这会儿也是忙的够呛，看见李十五过来，连忙叫他。 “十五哥！” 李十五眼睛一亮，跑到了李如意身边。 “如意，正好，我还有话想问你。” 李如意也有话想要问他来着！ “嗯！成，你等我一下，我把这点事处理完。” 李如意将手头的事处理好，这便和李十五走到了一个角落。 “阿菜姐怎么样了？” 李十五听李如意这样问，嘴角不受控制的扬了扬，但想起阿菜现在的情况，又有些低落。 “她有喜了！” 李如意挑了挑眉，瞬间明白了原委。 这生孩子又不是一个人的事，这个能生，自然就是那个不能生。 第336章 打断他的腿 “那是好事儿啊！” 李如意知道阿菜向往的就是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若是有个孩子，她的家一定会更加完整。 而对李十五来说，有了孩子就意味着有了传承，他也不应该露出这种表情才对。 听了李如意的话，李十五低下了头。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的担忧达到了顶点。 “对，但阿菜好像不高兴，我问她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她说不是……” 李如意等着李十五的下文，结果等了几个呼吸都没等来后面的话。 她这才明白，李十五是不知道阿菜为什么难过，又担心她去指责阿菜。 李如意叹了口气。 “若是我，我也会不高兴的！我吃了那么多苦，受了辱，挨了打，又差点丢了命，若是有错还罢了，结果却不是我的错，这要多难受！” “她不是不喜欢这个孩子，她是之前太苦了！” 李十五听了这话，整个人瞬间呆愣在了原地。 片刻后，他的眼睛一下红了，心也好像塌了一块，他颤抖着手捂住了胸口，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阿菜的痛苦。 这比他当初从山里把阿菜背回来时还要直观。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 因为太喜欢，阿菜的痛苦好像转嫁到了他身上许多。 李十五用力的呼吸，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他放下手攥了攥拳头。 “原来是这样啊！” 他的痛苦不及阿菜的千百分之一，却已经让他有一腔憋闷无处发泄之感。 李如意拍了拍他的肩膀。 “会过去的，等以后日子慢慢好了，就会过去了！” 李十五似乎听进去了，点了点头。 “嗯！” 说完，他又说了一句。 “这两天你多担待些，我大约顾不上这头，等过两天我处理好手头的事情再过来。” 李如意只当他是因为要当爹了，要好好照顾阿菜，便答应了下来。 “也让阿菜姐好好休息，她之前受过伤，生孩子也伤身，多养养没错的。” 李十五听了这话倒是连连点头。 “嗯！大夫也如此说，我还想去买些东西回来，她这几日嗜睡，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好起来，也要给你添麻烦了！” 李如意笑着摇头。 “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你多看顾她一些。” 李十五答应下来，转身离开。 李如意以为他回家了，直到天黑以后，阿菜忽然找过来，她才意识到李十五不知道去了哪里。 看着阿菜着急的模样，李如意所有的话都憋了回去。 她赶紧替李十五打圆场。 “别急，他说要买些东西，大约是耽搁了，去县里的路他也常走，不会有事儿，对了他出去之前没跟你交代吗？” 阿菜叹了口气。 “他好像跟我说了，但我那时候太困了，听了一耳朵，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些。” “他好像带着人一起走的，我忘了带谁了！” 阿菜觉得自己这脑子最近越来越不好用了。 李如意明白，她这是因为怀孕的关系。 怀孕的情况每个人都不一样，阿菜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大约与她之前受过重伤有关。 “都带着人呢，你还担心什么！” 李如意笑着安抚她。 “要不这样，你今晚别回去了，就住在这边，反正也熟悉。” 阿菜犹豫了一下，还没决定呢，就听见屋里丁婆婆咳嗽了一声。 她抿着嘴轻笑，跟李如意点了点头。 “好，那我去和娘说一声。” 李如意送她回去，等阿菜进门，她脸上的表情才落了下来。 李十五绝对不会在这时候离开阿菜的。 李如意想起他下午时的反应，心里忽然有个不好的猜测。 这人二十多年一直老实本分，老实的李如意从来没想过他会做出太出格的事。 李如意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去找到了李吉祥，将阿菜要过来住的事说了，让她好好照顾一下。 李吉祥也是刚知道阿菜怀孕的事，她也很替阿菜高兴。 家里大约只有她最理解这个孩子阿菜的意义了。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 “怎么是我照顾，你要去做什么？” 李如意怕她露馅，敷衍一句。 “炭窑那里有事，我今晚住那边。” 大姐向来好哄，李如意这样一说，她就信了。 李如意套上马车，赶着出了门。 她前脚走了，阿菜后脚就被李十五她娘送了过来。 李十五他娘还有些不放心的，她其实觉得自己陪着休息也好，但阿菜都答应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而且，李如意这里在她心中就跟阿菜的娘家一样，人家得知怀孕的喜讯，想要回娘家住两天合情合理。 就算是婆婆，也不好阻止。 阿菜虽然许久没回来住了，但她在这里住了好几年，总要对这边更熟悉一些。 睡着自己熟悉的被褥，感受着熟悉的感觉，身边还有她熟悉的小姐妹，她的心情也很放松，总算不会太担心李十五了。 至于说李十五去了哪里，李如意说不好，她只是顺着当初把阿菜捡回来的路赶着车往前走着。 夜路难行，就算是她也要小心一些。 一路往前走着，快到山脚的时候，两道举着火把的身影才缓缓下山。 李十八跟在李十五身边。 “十五哥，我觉得咱们还是揍的轻了，这山路如此难行，只打断他一条腿真是便宜他了！” 李十五沉默以对。 李十八又说道。 “你咋又不说话？” 李十五敷衍的答应一声。 “嗯！” 听到回答，李十八又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 “我瞧着那村里一个好人都没有，就应当全揍一顿！” 李十五知道李十八的揍性，又敷衍的哼哼了一声。 李十八满意了，还想要说话。 只是，两人一抬头看见不远处亮着灯笼的马车，看见李如意表情阴沉的等在那里。 李十八脖子一缩，顿时把那些没用的废话憋了回去。 李十五有些心虚，李如意看见人了，这才放下心来。 她扯着缰绳，让马车转了个方向。 李十八连忙跑过去，李十五犹豫一下，也跟了上去。 “如意，我来赶车！你咋知道我们在这儿呢？啊！是不是十五哥……” 李十五赶紧去捂李十八的嘴。 李如意深吸一口气。 “走了，回去！” 李十八莫名其妙，他被李十五推上了马车，李十五自己也坐在了马车的另一边。 李如意看着脑子不好使的李十八，真是想不通，这人骨头断了才好几天啊！？就又出去打架了！ 她又看了李十五一眼，深深的叹了口气。 有些话她到底说不出。 毕竟换成她，若是这辈子都得跟这个男人过下去，她大约会早早就想办法把这男人搞残废。 这样，她也不用挨打挨骂，想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 运作的好还能得个不离不弃的名声。 只是阿菜若是如此，此刻也还是在那个闭塞的山村，过着日日疲惫，也只能混个温饱的日子。 所以有些事情，没人知道会如何发展，当下是好的，未必真的是好的。 李十五不愿意让那人等到天收，阿菜受的委屈，他总想要替她讨回来。 这样，那就不是委屈。 那就是棋差一招的博弈。 如今，这一招也算是找了回来。 他知道自己做的欠妥当，夜晚的山里很危险，也知道别人的地盘不好去。 他能平安的等在那里，找对了人，还能平安的下山就已经用尽全力了。 两人沉默着，只有李如意赶车的声音。 不过很快，他们的沉默又都变成了无语。 李十八和李十五一样，精力也消耗的七七八八，往马车上一躺，很快就睡了过去，这会儿呼噜打的震天响。 李十五心里那点小情绪都被这呼噜震得消失掉。 李如意更是无语的直扶额。 等回到三家村，还没到半夜。 李十八被人叫醒，他茫然四顾，爬起来回了自己的房间。 李十五则是站在门口跟李如意道谢。 “谢谢你帮我隐瞒。” 阿菜如果知道李十五冒着风险只为了给她出气，她得多担心啊！ 李如意无语的叹了口气。 “这件事你先不要说了，等阿菜姐坐稳胎再说！” 李十五点了点头，忽然对着李如意露出一个笑容。 这笑容如释重负。 李如意却是真无语，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大约说的就是李十五！ 明明脑子没多灵光的人，却知道李如意一定会替他处理好剩下的事，将这里的一切都交给了李如意。 “如意，对不住，让你还要为了我跑这一趟。” 李如意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家去了！ 李十五目送她的背影回去,才转身回家。 阿菜大约是白天睡够了，李如意都回来了，她还在和李吉祥说话。 大姐看见李如意，愣了一下。 “不是说要在炭窑那边住？” 李如意答应一声。 “对！不过处理好了，那边有些冷，还是回来了！” 大姐听了这话，赶紧很认真的说道。 “冷可不成，热水还没凉呢，你要不要喝一点？” 李如意摇头拒绝了。 “不了，早些休息！” 说着她开始铺被子，铺好以后又去简单洗漱一下，这才回来休息。 她躺下的时候，阿菜和大姐安静了一会儿。 她们不是困了，她们只是想等李如意睡着了再聊。 李如意翻了个身，感觉周围的氛围有些奇怪，这才说道。 “我是打扰你们说话了吗？” 阿菜也跟着翻了个身，想了想，又翻了个身。 “也不是，就是……我今天晚上不怎么困。” 李如意答应了一声，又说道。 “我回来时看见十五哥也回来了！” 阿菜听说李十五回来了，也跟着放心了。 “他回来啦？干嘛去啦？” 李如意说道。 “说是今天忙忘了，要去县里给你买点肉补补身子的，但去的晚了，什么都没有，回来时差点被关城门关在县里。” 阿菜听的好笑。 “他和谁一块去的？” “我没注意，好像是十二哥！” 李十八那个脑子不擅长撒谎，李如意没把他说出来。 阿菜疑惑了一下，但又马上把自己刚才升起的疑惑抛之脑后，她不觉得李如意会骗她。 大姐听出李如意还没困，便也跟着爬起来，跟她说道。 “阿菜姐还觉得身边的人好像一下都变了个态度，有些措手不及呢！” 阿菜有些不大高兴，只是所有人都高兴，她的不高兴就显得过于矫情。 李如意听了李十五的话，感受着阿菜情绪的变化。 她叹了口气，说道。 “这很正常，想想以前，咱们姐妹是孤女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是什么态度，如今又是什么态度，便一目了然了。” “这世上真关心你过得好坏的人不多，大部分人都是看有没有利益可图。” “明白这个道理，也就看开了，旁人如何想如何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如何想。” 李如意的话忽然破开了阿菜心头的许多迷障。 她也随之豁然开朗。 今日那些反差巨大的变化没有让她高兴，反而让她更加警惕和怀疑。 是不是女人只有生了孩子才会被人喜欢？ 是不是作为妻子，只有不计辛劳的操持一切，将一大家子伺候好，才算是合格？ 可这些，和她作为阿菜这个人全都无关。 那些身份似乎像是套在她身上的枷锁，让她即便疲惫不堪，也要仿佛甘之如饴。 事情的真相或许没有那么美好，可真实却又让人保留了最后的警惕和自我。 “你说得对！我大约就是没转变过来。” 李如意答应了一声。 “你这段时间好好养着，不要担心上工的事情，位置一辈子都给你留着，养好了身体才最重要。” 阿菜听了这话有些感动。 李十五现在可以养活她，但她却并不愿意被李十五养着。 以前是怕李十五哪天反悔了，自己已经陷得太深，出不来。 如今倒是明白了更多，更不愿意回到家里等人垂怜。 阿菜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跟李如意说道。 “我总觉得这个孩子会是个女儿……” 李如意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这话，但还是顺着说道。 “女儿也很好呀！” 大姐似乎听出了阿菜的忐忑。 “你是怕十五哥不喜欢吗？” 李如意想起今天李十五的模样，跟着说道。 “没事儿，他不喜欢我把他腿打断。” 第337章 四平八稳是十二个吧！？ 阿菜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倒也不是，不管儿女都是我们的孩子。” 只要是他们的孩子，就都是一样的，总要比抱养回来的强。 “我就是想，我没有的，我都想给她，给她一个好听的名字，给她一些我没有的勇敢，给她一段平顺的人生……” 这话让屋里的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这里躺着的四个姑娘，一个叫阿菜，只因女孩子命贱，看见什么取什么名儿！ 另外三个，叫做招娣盼儿来娣，因为她们的爹娘想要一个儿子。 父母给予的，一个好听的名字似乎都是奢求。 夜色之中，李如意笑了一声，打破了这一室悲伤的氛围。 “那可得好好取，到时候，我让这个名字挂在族谱上，让所有人都记得她！” 李家的族谱不能有女子，但李如意没有的，也想让这个孩子也有。 大姐也说道。 “听说过年的时候，还有人会给刚出生的儿子挂灯笼祈福，那咱家也得挂。” 李如意当即说道。 “挂一串！六个的，六六大顺！” 大姐反驳。 “八个也成，四平八稳……” 老三叹了口气，弱弱的说道。 “四平八稳是十二个！？” 大姐连忙转身。 “小小年纪不睡觉偷听大人讲话！” 老三：…… “是你们说的太大声了，都把我吵醒了！再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梅子跟我一个年纪，前两天都订亲了！” 李吉祥现在最不能听的就是订亲。 “去去去！小根蒜装什么大头葱！” 小满：…… “哎呀，别说我了，到时候阿菜姐要是生了，我就是小姨，辈分大着呢！” “我还可以教她武功，让她能保护自己，我还能教她识字读书，明理明志。” 阿菜想了想，觉得这样才对。 “嗯！不学那缝衣做饭绣花的本事，就要教她如何赚钱，往后那些全都买着用。” 小满连连答应。 “正应如此！以后啊……” 李如意却是说道。 “倒也没必要本末倒置，若是她喜欢，学一学也是好的，技多不压身啊！” 大姐也觉得可以。 “嗯！以后也让她想过什么日子，就过什么日子，不用在乎别人如何说。” 小满撇了撇嘴。 “你说的别人，怕不是连咱们几个也都算进去了！” 大姐愣了一下。 李如意却是顺畅的接道。 “原本也是这样啊！她应该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选择。” “咱们能做的，就是教她勇敢，教她坚强，教她学会本领保护自己，剩下的路都应该她自己去选择。” “过日子，当然要顺自己的心意，若是爱她，便去支持她的那些与众不同。” 阿菜听着，只觉得心里忽然被填的满满当当的。 大姐心里想说些什么，说大众的眼光，说世俗的枷锁。 可是在这样一个自由的夜晚，那些话像是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会污染这里的一切。 若是那个孩子想要选择按部就班的生活，那就按部就班的活下去，成亲，生孩子…… 若是那个孩子不愿意，她也有自己的力量跳出泥淖。 几个姑娘聊了许久，阿菜心里的郁结终于散开，她也开始满怀期待。 因为阿菜怀孕，李如意又在三家村多留了一段时间。 阿菜手里的活，她得安排出去。 孙小花暂时不能跟她走了，顺带的，她又把老三也给塞了过去。 老三制药的同时还得兼顾这边，她刚开始手忙脚乱，只是等到李如意离开时，她已经有了往老油子发展的趋势，开始琢磨着如何让自己更轻松些了。 李如意见一切都步入正轨，这才收拾了东西，带着李十二和李十八他们和一大车的东西赶回了府城。 如今四月已过，眼看就要到端午了。 府城的店铺原本就准备定在端午这天开业。 看见李如意终于到了，李十六眼泪差点落下来。 眼看着还有几天就要开业了，店铺里的货品很多都没定下价格来。 而且，请来观礼的人都没定，请帖也没送。 许多人家过节都有安排，请帖送晚了，到时候一个到场的客人都没有得多尴尬。 李十六要不是走不开，都想亲自去三家村好好抓着李如意问问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了！ 不过好在，李如意一到，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把这些凌乱琐碎的事情梳理清楚。 李十六的怨念都憋了回去。 他也是在这时候明白，自己和李如意的能力还差的有些远。 请帖由李如意和李廿李十六亲自上门去送，等到送完以后，大概就知道谁会来谁不会来了。 货品上架，摆放。 韩时安替李如意题了对联，字迹方正，颇有大家风范，李十六也花大价钱请人刻的，挂在了门上。 上联是三尺柜台连千户，下联是一副货担通万家。 幡子挂了出去，红布罩着匾额。 忙碌时总会有人驻足观看，李如意便说了开业时辰，还说了会有礼物赠送欢迎捧场。 消息散出去，虽然没在府城掀起多大的波澜，却还是引来不少人关注。 李如意这次把孙德山一家除了孙小花之外全都带了过来。 李十六是大掌柜，孙德山是二掌柜。 开业之前，李如意又把李十六和李廿找到一处，跟两人好好聊了聊。 李十六心思重，放李十五在他身边的时候他都不高兴，别说孙德山一家了。 不过李如意对付他办法多的是。 这次她将三人的分工彻底细化下来。 李如意负责隐于幕后，维系人脉，同时一边组建扩大商队，一边寻找合适的货源，想办法开拓版图。 李十六负责在府城送货，连带着店铺的大小事宜。 李廿则是负责往返于府城县城三家村之间，运送东西。 两人都会得到一部分分红，并不只是店铺的分红，还有李如意其它生意的分红。 比例不高，但却是实打实的证明了他们的身份地位。 李十六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不过等聊完以后，李如意把李廿打发走，留下李十六单独聊了聊。 李十六加上之前李如意一直没到的怨念，这会儿沉着脸看什么都不高兴的样子。 李如意心虚，也没在意他的表情，让他坐下，这才说起以后的事情。 “上次我同你聊过，说过以后会在府城给你留一间房，我说到做到了！” 李如意一开口，李十六表情马上严肃起来。 一件事一旦告一段落，就代表着下一件事的开始。 李十六态度明显软化许多，也恭敬了不少。 “如意，你的决定我从不干预，我也信任你不会坑我，我的身家性命全都在你这里。” 李十六开始表忠心，顺带阐明自己和李如意之间的关联。 李如意点了点头。 “我这人你了解，不苛待外人，更不会亏待自己人，只要你做的足够多，你在我这里，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李十六经历过这么长时间的磨练，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 几个月的时间，让他自信了太多。 不过，李如意给他一上话术，他还是憋了回去。 “我不会只开一家商铺，我的精力有限，管理这些铺面的事情肯定会落在你的身上。” 李十六听了这话，心里高兴，可面上还是为难的。 “如今一个商铺已经快要把你掏空了，往后的事，还是往后再说，眼下我只想管好眼前这一摊子事儿。” 李十六隐晦的表达着自己根本不愿意放权。 李如意在他心里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山，不管他如何努力，每次总以为就要翻过去时，李如意又总会让他见到高耸入云的另一面。 几次过后，李十六已经不会再跟李如意暴露自己的自大了。 他开始谨慎的试探，想要知道李如意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嗯，你这想法也没错。不过，往后的事，我也不是没想过，按照我的想法，两年之内必然会开下一个店铺，若是你心中没有野望，我也不会勉强。” 李如意以退为进，反而将了李十六一句。 李十六一愣，却是没想到李如意真能做出承诺。 只是，李十六一时间分不清楚李如意到底是诓他还是真的有了算计。 若是前者，他太早表态显得过于功利，若是后者，他刚才的话就透露出许多不信任。 李十六犹豫一瞬，叹了口气。 “有活总得干，什么时候有活什么时候干。” 李如意点了点头。 “这话不错，你也好好栽培一下孙家人，里正待我不薄，咱们的根在三家村，多教一教他，对咱们没坏处。” 这就是知根知底的结果，李十六原本还准备给孙德山一个下马威，可听了李如意的话以后还是冷静了下来。 李如意说的没错，他爹娘和未婚妻一家还在三家村呢，里正的儿子就不能不给面子。 “放心，我明白。” 李如意利诱加敲打之后，李十六也意识到了自己死守着这一摊，完全不放权是行不通的。 他还想给自己争取些什么。 李如意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当即说道。 “你办事我放心，今天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去！” 李十六深吸一口气，想说什么，又没组织好语言，担心说多错多，即便不甘心，也只能皱着眉离开。 他准备把李如意今天说的这些话好好顺一顺，要是想到什么，就等找到合适的时机再说。 等李十六离开，李如意又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才出门。 她一出来就看见李廿拎着一坛子酒回来了。 “喝点儿？” 李廿直接邀请她。 李如意也没拒绝。 两人没进屋，直接借力跳上了屋顶。 李廿看着天上的星星叹了口气。 李如意不知道他怎么了，等了一会儿。 李廿把酒坛子打开递给李如意，李如意没客气接过来喝了一大口。 这坛子不大，只能装二斤，她咚咚咚两口便下去三四两。 不过是寻常的水酒，两人酒量又都很好，根本不可能喝醉。 李如意喝完躺在房顶上，李廿坐在她身边。 “谢谢你！” 听李廿这样说，李如意愣怔一下。 “谢我什么？” 李如意和李廿就熟的很了，也没故作深沉。 两人一起干过太多见不得光的事，关系之牢固是常人不能想象的。 “我哥和阿菜姐的事，谢谢你。” 他一直想道谢来着，只是李如意自阿菜成婚后一直没回来，他也一直没有机会道谢。 李如意很无语。 “谢就不必了，别怨我就好。” 李廿摇了摇头。 “能遇上一个自己真心想娶的人不容易，这是他的选择。” 李如意听了这话转回头打量李廿。 “听你这口气似乎也有想成亲的苗头啊！谁家的姑娘，我帮你打听打听。” 李廿对着李如意翻了个白眼。 “我有没有苗头你还不知道？！” “再说，我如今心还定不下来，娶亲也是坑人家姑娘。” 说完他又眼神幽深的补了一句。 “你盯着点我十六哥！我没你主意多。” 李如意眼睛一转就明白了李廿的意思。 她微微一笑，从李廿手里拿过了酒，又喝了一大口。 用蠢人有烦恼，可用聪明人的烦恼有时候也少不到哪去。 人若是有了歪心思，看是看不住的，尤其这年月对有些本事的男人格外宽容。 不过李十六这人弱点和优点一样明显。 李如意倒也不是没办法收拾他。 “你跟我说这话，是让我防患于未然，还是说让我帮忙善后？” 李廿想了想。 “防患于未然！” 若是如此，李如意的手段倒是能温和些许。 她又喝了两口酒，把酒坛子还给李廿，伸了个懒腰，躺在了屋顶上。 满天的星辰，光芒璀璨，明日必然是个好天气。 第二天醒来，李如意没什么大动作，她不能把李廿装进去。 眼看到了开店之前最忙碌的准备阶段，容不得半点马虎。 李十六被李如意指使的团团转，根本没时间也没精力动别的心思。 除此之外，李如意也常常会把孙景文带在身边，她培养孙家人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 李十六碍于之前的谈话，不敢明面上搞什么小动作，但因为这里都是李家人居多，他还是暗地里给孙德山制造了不少麻烦。 第338章 相识于微末，终究是不同的。 李如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也按照李十六的行事风格教了孙德山几招。 两人立时斗到了一起。 孙德山不是傻子，他作为三家村里正的大儿子，在里正有意的培养下，也是有些见识的。 他比李十六年纪大的太多，心智也更成熟，格局也更加开阔，再有李如意背后支招，李十六原本以为自己能手拿把掐的控制住对方，结果却让自己险些失利。 这样一闹，他不光没压住孙德山，竟然还有被对方反压制住的趋势！ 为了证明自己是这里最厉害且不可替代的，李十六使尽了浑身解数。 所以说上位者最不喜欢的就是手底下的人一片和谐。 他们和谐了，矛盾就会转移。 转移到哪去不是显而易见。 如今李如意都没把最强杀器孙小花带来，光是一个搭头孙德山，就把李十六那些歪门邪道的心思堵了个干干净净。 时间就在这样的杂乱之中前进着。 一转眼开业的日子就到了。 李如意给店里的人全都换了新衣服，一派崭新的气象。 大家已经被教导过许多遍，脸上全都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 随着店铺的门打开，鞭炮声响起，周围不少人都被吸引了过来。 门前的空地已经被李如意让人清理了出来，舞龙舞狮，锣鼓喧天。 舞龙的人更是绕着周围的路走了一圈，吸引来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李如意下了帖子的人也有过来的。 有的是之前李如意送炭的时候有意教好的，有的则是她倒腾东西时新认识的。 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中，赵家的马车缓缓到来。 到了店铺附近，赵沏撩开马车帘走了下来。 他一出现，周围不少人都赶忙围过来。 有人认识赵家人，有人却不大认识，只是听说了赵沏的身份后对李如意不禁高看了一眼。 当然，这一眼中还包含了许多的暧昧。 韩时安就站在人群里，听着一些人低声的揣测，还有些不大清白的视线落在了李如意的身上。 他手指微微紧了紧。 记忆好像回到了上辈子，他站在台下看着李如意，台上的小姑娘忘情的唱着，台下的人要么只是听着不说话，要说话便是各种污言秽语。 他的视线穿过人群，如同上辈子一般看向了人群中央的李如意。 今日的李如意穿了女装，只是打扮的端庄朴素。 但她颜色太好，又有着寻常姑娘没有的别样气质，一出现就成了让人难以忽略的焦点。 就在这时，李如意似有所感，她转过头正好对上韩时安的视线。 韩时安淡淡的笑了起来，李如意则是和身边的人交代了一句，便拨开人群走向他这边。 韩时安忽然愣怔一瞬，紧接着，他的眼睛一下亮了。 上辈子的李如意，始终没有办法走到韩时安的身边。 但这辈子的李如意，却可以毫无顾忌的走向他。 李如意到了韩时安的身边，笑着问他。 “考的如何？” 四月的府试已经结束，过了的话，就可以参加八月的院试。 韩时安笑着，还是那句话。 “考的尚可。” 李如意对韩时安充满了期待，上辈子的状元重新来过，需要担心的问题从来都不在考场之内，而是在考场之外。 “那这次便不走了！？” 八月就是院试，韩时安还要为考试造势，一定会留在府城的。 只不过县里那边他的事情也不少，李如意也不知道韩时安的情况，只能去问他。 韩时安点了点头。 “嗯！县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会在这里留到院试之后。” 李如意听了这话，还是很高兴，能够常常见面，谁又愿意整日分离呢！ 两人简单的聊了几句，李如意实在太忙，看着人来人往和店铺里忙碌的身影，李如意多看了韩时安两眼，这才说道。 “那我先去忙了，等晚上再和你说话。” 韩时安微微颔首。 “好，我可以帮你！” 李如意半点都没有使唤他的心虚，当即同意。 “好！” 不过，她这话才说完，斜里忽然冲出了一个人来，端着一大壶热茶，脚一滑，热水忽然朝着韩时安泼了过来。 李如意和韩时安眼疾手快。 韩时安侧过身，抖开了手里的折扇想要遮住自己。 李如意身上的比甲被她甩下来，在韩时安侧身的瞬间，她一把将人扯到身后，手一甩，姜黄色的比甲抡圆，如同忽然敞开的一把大伞，瞬间将那热水一把收走，只有几滴散落在周围。 附近的人小小的沸腾了一下。 忙乱的李十八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李如意给他比了个赶紧走的手势，自己则是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和周围的人道歉。 比甲被韩时安顺势拿在手中。 他犹豫一下，还是悄悄的退出了人群。 两人分开，李如意虽然没有穿比甲，但因为原本就比较朴素的装扮，发现异常的人很少。 只有角落处，被人围着的赵沏有些担忧的看了李如意一眼。 他的视线追随着韩时安离开。 看着韩时安去了后院，赵沏一脸不耐烦的把周围的人打发走，也跟着去了后院。 李廿不负责店铺运转的事，但因为今日情况特殊，就跟着几个人一起在后院忙活着，往前面搬搬东西什么的。 看见韩时安进来，他没什么反应，理所应当的指挥他。 “你来的正好，帮我把这些东西搬过来，我要去前面一趟。” 韩时安答应了一声，开始挽袖子。 这也算是大舅哥指使人干活了，韩时安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不过，他正准备去帮忙，赵沏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李廿正要阻拦，说这里不方便客人过来。 但见来人是赵沏，忽然就犹豫了。 赵沏的视线扫过李廿，对着他点了点头，说道。 “我找他！” 他指着韩时安，韩时安略有些意外，却又觉得很合理。 他还没来得及帮忙，便把李如意的比甲放下，和李廿说了一声，跟着赵沏一起离开。 赵沏身后跟着的人是一张崭新的面孔，李如意也没见过。 当然她现在用不上赵沏，也不准备在这时候招惹他，更不会关心赵沏身边的人如何。 三个人脚前脚后出了门，赵沏对府城很熟悉，韩时安也不遑多让。 “我知道附近有一家茶楼，不知道韩公子可愿赏脸。” 韩时安对着赵沏一伸手。 “赵公子请！” 对于韩时安认识自己，赵沏没觉得有任何意外。 似乎本应如此一般。 两人走到了茶楼，赵沏似乎是这里的常客，带着韩时安上了二楼。 小二热情的招呼他们。 “赵公子，您的位置帮您留着呢！” 赵沏点点头，和韩时安一起去了一间包厢。 进门以后，他的小厮帮着拎起椅子放到了窗口。 赵沏看了一眼，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走过去看向了窗外，韩时安跟着过去。 这扇窗正对着李如意的店铺，里面进出的人都能看见。 赵沏似乎很适应这样的状态，站在窗口看了许久。 韩时安也不着急，跟他一起看着那边热闹沸腾的场面。 许久之后，赵沏方才开口。 “我很羡慕你！能与她一同长大。” 韩时安背着手，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就自卑怯懦，听了赵沏的话，他也没有半分客气。 “若你所求如此，那你确实应当羡慕我。” 赵沏深吸一口气，露出些许不悦。 “如意喜欢你什么呢？才华不显，背景不深，手段阴狠，人也不够出众……” 韩时安听赵沏骂他，一点都没有恼羞成怒的迹象，反而笑的很开怀，一张口就往赵沏心窝子上戳。 “没办法，相识于微末，终究是不同的。” 赵沏深吸一口气，韩时安又补了一句。 “而且，我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孤身一人自由的很，总不会有人想要给她气受或是拖我后腿。” 赵沏：…… 韩时安脾气很好，但不等于他没有气性，赵沏都舞到他脸上来了，要是一言不发他还是个人吗？ 赵沏知道这一局自己讨不到好处，他冷笑一声转移话题。 “我就要成亲了！” 韩时安对这种事倒是无动于衷。 赵沏成不成亲跟他有什么关系？ 难道赵沏不成亲就能给他造成威胁嘛？ “恭喜赵公子！” 赵沏视线落在远处，门口的热闹将店铺的门遮挡的严实，赵沏就算站在这里，也看不见李如意的身影。 事实上，他从李如意回来开始，每天都会来这里，静静的等着，悄悄的看着，不去打扰。 今日约韩时安出来，他也只是嫉妒作祟。 李如意对赵沏来说，不止是喜欢，还有一丝得不到的不甘。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偶尔一次挫败，都会成为他们记忆深刻的锚点。 李如意身上就有赵沏的锚点。 这个人见证了他的变化，让他看见就会怜惜那个过往的自己。 赵沏冰冷冷的笑了起来。 “我要娶的是秦家的长女，身份与我相当。” 他指着远方的店铺。 “她自幼学的是琴棋书画，穿的是绫罗绸缎，这样的商铺，她有十数间。” “李如意这辈子可能都赚不来那些钱！” “而她一出生便已经有了！” 韩时安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 赵沏：…… 韩时安承认了他说的话，可赵沏不知道为什么，一点也不高兴。 他缓缓的收回手，又和韩时安看了一会儿对面的嘈杂。 “听说你今年要考秀才？” 韩时安答应了一声。 “对！” 赵沏转头看向他，似乎想要放几句狠话让韩时安服软。 只是，韩时安也朝他看了过来，看向他的眼神平平淡淡，不卑不亢，虽然他和李如意完全不同，只是在那一瞬间，赵沏忽然有一种透过韩时安看到了李如意的错觉。 他的心忽然跳了一下，那些话好像忽然没了说下去的必要。 不管是李如意还是韩时安，都把赵沏的心性掐的准准的。 这人就是个嘴上逞强的孩子，还没有真正掌控自己的力量。 他想对付韩时安比韩时安想要对付他难太多了！ 他惨淡一笑，转回头去。 韩时安也顺势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了对面。 片刻后，韩时安说道。 “赵公子若是无事，我便要离开了！如意那里需要人手，我还得帮忙。” 听见韩时安叫李如意的名字，赵沏心里有了一丝丝恶念在波动。 不过他想起了李如意的手段，又看向了身边的韩时安。 对于自己这个情敌，他又怎么能没了解过。 了解之后，他对韩时安便格外警惕。 这人并非池中之物，底线是有的，但也不多。 至于说能不能下毒或是派杀手直接把韩时安杀了…… 赵沏倒是没有任何把握。 韩时安会武功的事不是秘密，李如意的武功他见过，韩时安与她师出同门，不会差的太多。 说到底，赵沏还是没能彻底掌控自己的力量。 赵沏攥了攥拳，问道。 “你们都吃准了我不会动手是吗？” 韩时安面露不解。 “赵公子何出此言？” 赵沏嗤笑一声。 “你走！” 韩时安没有任何留恋，转身就离开了茶馆。 赵沏闭了闭眼。 原来这就是李如意喜欢的人，糟糕透了！ 他心里一边不服气，一边又想看看李如意选了这样的人，往后要如何生活。 他心里还有另一层对比，他想让李如意看看，他以后会有多风光，在对比韩时安的郁郁不得志，让李如意后悔没有选择他！ 韩时安离开之后，赵沏也很快从茶楼离开。 他原本想要以势压人在韩时安这里找点平衡的。 结果直接被韩时安气的够呛。 回到了赵家，赵李连忙凑过来伺候。 毕竟是赵沏亲自背回来的人，对赵沏的意义不同。 他对待赵李还算和气。 “你去把盼盼姑娘叫来！” 赵李领命而去，没一会儿陈盼盼就被叫来了。 赵沏等了片刻，陈盼盼马上到来。 她打扮的与院子里的丫头不同，只是，赵沏知道她的情况之后，对她也多有防备。 今日也是想到了李如意，这才顺势想到了所有和李如意相关的人。 第339章 继续 陈盼盼不知道叫自己来干什么，经过这段时间如同禁闭一般的生活，她已经开始老实，不再尝试着勾引赵沏。 只想着等赵沏娶亲以后，自己和少奶奶关系走近些，看看有没有更多的机会。 陈盼盼走上前，恭恭敬敬的行礼。 “公子……” 她不勾引赵沏的时候，和李如意的清淡倒是真有了两分相似。 赵沏都看的愣怔了一下，但他又马上反应过来。 “你起来！” 陈盼盼起身，赵沏扫了她两眼，这会儿又觉得没有刚才那么像了。 “我就是有些话想要问你。” 陈盼盼低着头，很是乖巧。 “奴家自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沏点了点头。 “嗯！就是想要知道，若是你，在我与韩时安之间做个选择，你会选谁？” 陈盼盼要去勾引韩时安，去之前自然了解过这人的生平。 她算是赵沏身边，唯一能说出个子丑寅卯的人来了！ 这种送命题，陈盼盼哪里敢说实话？ “奴家没有福气能让二位公子心悦，可若是真有这样的机会，奴家自是会选公子您的！” 赵沏深吸一口气，又问她。 “如果你是李如意的？你会选谁？” 陈盼盼：…… 李如意不是都选了吗！？ 你问我？ 她静默瞬间，才委婉的说道。 “奴家在李姑娘身边待了几天，觉得李姑娘这人有些侠义，但心眼儿也不大，估计不是个能容人的！” 赵沏明白陈盼盼这句‘不容人’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说李如意不喜欢自己的男人拈花惹草嘛。 赵沏想说自己也不是不能守着李如意过日子。 只是这个念头起了以后，又很快被他掐灭。 他身为赵家大公子，有他自己的责任，除非他成了废人，秦家姑娘看不上他，主动退婚。 不然只要他有一口气，对方就一定会嫁过来的。 甚至如果说他死的利索，秦家姑娘可能会抱着他的牌位嫁过来…… 不过，赵沏却不能接受陈盼盼说的这个理由。 “韩时安就一定会一心一意待她嘛？他们才多大年纪，经历过多少人？” “她甚至都不敢把你放在韩时安身边，让你试探一下韩时安的真心，又怎么能说韩时安往后一定不会纳妾？” 陈盼盼觉得赵沏今天格外尖锐，问的每个问题都像是架在她脖子上的刀。 “这……这奴家不知。” 赵沏听了这话，扫了陈盼盼一眼，嗤笑一声，从身边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又放下。 里面的水温刚好，茶叶也都是最好的。 光是冲泡的手法，就比寻常泡茶讲究的多。 他在家中的衣食住行向来是最好的，从不例外。 他不懂，这些东西与外面的粗茶淡饭相比，到底差在哪里呢？ 赵沏实在想不出，又过分困扰，他直觉陈盼盼能给他一个答案。 “你若是只能说出这话来，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陈盼盼心头一紧。 这段时间她夹着尾巴做人，小心翼翼的不让别人想起她，就是准备浑水摸鱼，先在赵家熬过这段难熬的日子再说。 可是她没想到，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却挡不住别人非要找她。 赵沏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盼盼知道对方是真的急了，咬了咬牙，既然横竖都是死，那还不如搏一搏呢！ 她只在一瞬间便做出了选择。 “公子，奴家并非不愿多说，只是实在不知，不过，若是您一定要奴家说出个理由。” “那大约是如意姑娘没见过好日子！” “她平日里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粗布麻衣，让她知道那些精细的美食是什么味道，她又怎么能理解？” 赵沏沉默了下来，片刻后才说道。 “继续！” 陈盼盼：…… 她挑了挑眉头，看看赵沏的反应，这才接着说道。 “您是无价之宝，她小门小户出身，没见过！” 赵沏嗤笑一声。 “我是那易得的无价宝，韩时安就是难得的有情郎？” 陈盼盼心里一慌，又低下头去。 不过赵沏却没有刚才那般愤怒。 起码陈盼盼没把他当个傻子一样糊弄。 陈盼盼的话，让他明白了一些事情。 赵沏对环境和自己的认知不够准确，可他不是傻子。 此前李如意跟他说过的很多话，直到这会儿才浮上他的心头。 他的指尖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轻轻敲打，一声一声，像是落在陈盼盼心头的丧钟。 过了片刻，赵沏才开口说道。 “我早就不能和李如意在一起了，所求的不过是心中的一个答案。” “我想看看韩时安这人，想看看当初为何李如意选他也不选我。” “见了之后，觉得也不过如此。” 赵沏身上的一些天真缓缓褪去，他的心境慢慢平和起来。 “你的话，让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说来说去，我与李如意本就不是同一种人！” “今日我见李如意抛头露面，觉得她吃了亏，又觉得若是她的男人，应当为她遮风挡雨。” “只是韩时安见了她那般，毫无反应。” “我见过农户人家的姑娘，从没有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讲究，她们得和男子一般外出劳作，还要操持家里。” “李如意说那是她所有的自由。” “以前我不懂，现在我信了！” 陈盼盼知道，赵沏这些话在心里憋了很久无人倾诉。 赵沏不需要她回答，只是想在说话的时候，屋里有个人站着，不要空空荡荡的。 说完这些话，赵沏自嘲的一笑，想起曾经做的蠢事，闭了闭眼。 在睁开眼的时候，人都变得锐利了两分。 “李如意确实是个聪明人，她若是真有心入府，此刻怕是已经被人一碗药送走了！” 陈盼盼听了这话瞳孔巨震。 天啊！ 这是她能听的话嘛？ 这话听了，她往后还能离开赵家嘛？ 赵沏又摸起茶盏抿了一口。 “祖母总觉得我不长进，总说我经历的太少，我以前还不服气，觉得自己见了那么多大好河山，应当是家中最有见识的人才对。” “如今看来，万重高山也比不过人心。” 他将茶盏捏到眼前，随意的打量着上面的花色，只觉得刚才这一口，没有之前那一口好喝了。 “不过，我又不大理解了，李如意仗着自己是我的救命恩人，放肆一二也正常，可韩时安仰仗的又是什么呢？” “他就不怕我动动手指，让他在府城里待不下去嘛？” 陈盼盼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变化，赵沏放下茶盏抬起头，看向陈盼盼。 发现此刻的陈盼盼比刚才更恭谨两分。 他一愣，这才想起祖母曾与他说过的御人之道，说过他放纵下人…… 道理想要和生活融会贯通，总要经历一些使人有所触动的事情。 赵家老太太做的没错，李如意就是赵沏的药引子，她让赵沏在很短的时间内成长了起来。 赵沏忽然觉得有些寂寞。 才告别之前的自己，他就怀念起了那个无忧无虑的赵沏。 “你下去！” 陈盼盼听了这话如蒙大赦，后退出门才转身离开。 赵沏看着她的动作，没有叮嘱什么。 陈盼盼能活到现在，自然是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的。 赵沏的变化李如意并不知道。 她忙了一整天，等到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商铺落锁，她这才伸了伸腰。 “这比练武都累！” 她这辈子还没练过仪态，身体还不适应这样端着一天的感觉。 李十六连忙狗腿的凑上来，抢在孙景文之前递给她一壶茶水。 李如意转了一圈没找到茶杯，摸摸温度，一仰头就把这凉了的茶水倒进了嘴里。 后院已经有人做饭了。 但李如意没时间去吃饭，她得把今日的营收清点出来。 吃饭反而不着急。 与她一般的还有李十六和孙德山。 孙德山打发自家儿子们去吃饭，自己则是拿着戥子，跟李如意一起称银子。 府城之中用银子的人家很多，毕竟出门揣十两银子可比十贯铜钱方便多了。 不是谁都计较铜钱与银子兑换的差额。 起码说府城这里富裕的人还是很多的。 不过，李如意这几天也使人去银楼查了银价，大约估算出一个自己不会亏的价格，给人找零，或是买东西的时候多给些搭头。 算出来一天的营收之后，李十六沉默的可怕。 李如意将钱都收好。 她为了存放钱财，还专门打了个柜子。 柜子就放在她的床头，不光能放银子，还能当个床头桌用，放些茶水烛台之类。 李如意收好了钱就去吃饭了。 大家这会儿都吃完了，饭厅里空荡荡的。 李十六有些食不知味。 孙德山倒是满脸喜色。 韩时安知道李如意会过来，等在一旁看书。 李如意去锅里把给自己留的菜端出来，去找韩时安一起坐。 韩时安见她过来，放下书看她。 “今日营收如何？” 李如意笑的十分灿烂。 “难怪大家都想要开店，着实赚钱的很，不过，等这三天过去，应当就没有这么多人了。” “我琢磨着，还能留下三成，就够赚的盆满钵满了。” 韩时安见她眼睛明亮亮的，也跟着笑。 “那就好！” 他没说今天赵沏来找他的事情。 赵沏不知道韩时安为什么那么狂傲，更不知道韩时安其实也是在等他真的做些什么！ 韩时安看起来很温和，可他的手段却实在算不上温和。 赵沏的仗势欺人会成为韩时安反击的根由。 他到底要把赵家打的多疼，就取决于赵沏对他的态度了！ 能从底层一路爬上去的人，谁不是从血雨腥风中厮杀出来的呢？ 韩时安能和李如意如此默契，除了共同成长起来之外，也因为两人都有着相似的执着。 李如意上辈子在人生最后的两年时间想明白很多。 韩时安也在为官时明悟了自己。 善良是一张不能单出的牌，若是没有利刃相随，那就是软弱可欺。 不过，韩时安倒是估计错了赵沏。 赵沏虽然不知道他仰仗了什么，但却真的没有针对他的打算。 赵沏更在乎的只有李如意一人。 他想看看，若是韩时安真的考中了秀才，考中了举人，面对那个抛头露面不知女德为何物的李如意时，又会是何种态度，李如意又能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还能如现在这般不被猜忌嘛？ 若真是如此，赵沏输的心服口服。 若不是如此，落魄的李如意，便已经是他褪去光环的执念，可以任由他随意对待。 不管赵沏如何成长，一个男子在这样的世道之中，也很难正视一个女人的璀璨。 他们只想要把这个女人变成桌上的时时把玩的砚台，变成门口立着方便静默观赏的宝瓶…… 喜欢却也只是喜欢！ 李如意继续跟他说道。 “我还准备找一个记账的小童，你可有推荐的人选？” 李如意这是想要选个韩家的人过来。 她的平衡之道向来用的熟练，韩时安一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过很可惜，韩时安与韩家的关系淡薄，就算李如意把人情送到面前，他也不准备用这个人情拉近与韩族长的关系。 他摇了摇头。 “韩家的人读书的不少，能算会写的也有几个，只是与我关系一般，我也不知人品如何。” “你若是想要个意见，我倒觉得小满先生定然会比你我了解的更深。” 听了这话，李如意没憋住笑了一声。 “这倒是！村中识字的孩子，她大约都认识，等我一会儿捎信儿回去，让她帮我挑选一番。” 韩时安听说捎信儿叹了口气。 “我的信也不知何时才有人捎来。” 李如意正要吃饭，忽然有些心虚。 最近忙的太过，别说给韩时安回信，她连韩时安的信都没看过。 她装作听不懂的模样，扒拉两口杂粮饭。 “对了，你这些日子要去府城的书院还是去状元楼那边？” “我听说状元楼最近热闹的很，文斗比试日日都有新花样，迎了还给赏钱。” 韩时安点了点头。 “嗯！我也得去的，不然名气不够响亮，会影响考官的态度。” 韩时安说的这事儿和大齐的阅卷制度有关。 第340章 女客 大齐科举阅卷分成三轮，第一轮是贡院的院士们筛选一番，将不好的淘汰，将好的留下来。 第二轮是副考官阅卷。 阅的也是所有试卷，有些试卷还有机会从淘汰的试卷中捞出来。 不过，这种几率很低。 科举阅卷和考试一样，让人疲惫不堪，有些副考官为了省事，只把贡院院士们挑拣出来的试卷看一遍，再筛选一下送到主考那里。 等到主考官手中时，试卷百不存一。 那时候，主考官为了从公平的角度考虑，会拆了封条。 他会将文章和名气综合到一起，选出一二三名来。 虽然考秀才的头名没有解元会元那般被人热议。 可若是拿了头几名，就会成为廪生增生，朝廷会给补助，还可以为其它参考的生员作保，好处是实打实的！ 多少人在秀才这里一卡若干年，若是能得个廪生，也是给自己的未来增添了许多机会。 而且，不止是贫困人家的孩子如此想，就算是富裕人家的孩子，也想要这个名头。 这等到考举人的时候，一样会成为他们增加名气的助力。 李如意想了想，说道。 “若说扬名，还是编故事扬名更快！” 韩时安听了这话，不禁一笑。 “若说故事，还是那男男女女风花雪月的故事传播更广，所以师姐，你是准备找人为我们写个故事吗？” 李如意歪头一想。 “这有何不可？你名气大了，我这如意坊名气也跟着上涨，你得名，我得利，有什么不好的！？” 韩时安皱眉，仿佛琢磨着什么，其实就是在逗李如意。 “可这……万一以后师姐有了更好的选择，岂不是不能离我而去追求旁人了！” 李如意：？？？ 她伸出一筷子，一下敲在韩时安的手背上。 明明不轻不重，但韩时安却马上捂着自己的手。 “哎呀！疼……我这手怕是不能写字了！师姐……你快看看……” 李如意见他这模样，赶忙捂着脸往左右看看，有些担心被人看见，影响她当家人的形象。 她平日里很严肃的好嘛！ 韩时安见此也不再逗她了，放下手看着她说道。 “你这主意倒是不错，可找人写故事这种事，运作不好容易被反噬。” 李如意见韩时安认真，也跟着认真的得意一笑。 “这种事情自然不能咱们来做。” 韩时安惊讶一下。 “哦？不妨说说谁来做合适？” 李如意可是得过利的人，她对着韩时安挑了挑眉。 韩时安起初不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想了想，觉得若是这样，也未尝不可，左右不过是一步闲棋，用得上就用，用不上就算了。 状元楼他也是要去的！ 两人也就是简单的聊一聊，距离八月还有些日子，这件事也不急于一时。 吃过饭，李如意给韩时安找了房间，府城什么都贵，若是不住书院，还是住在李如意这里更好。 至于说会不会对李如意名声有损，这已经不重要了。 李如意的名声以后都不会好。 索性她也不在乎。 而且她过了这几天就不会在商铺里待着了，看不到她的人，外面的流言蜚语也会消散一些，等再起来时，可能又是另一番局面了。 喧闹的日子很快过去，几天时间一过，店铺里的热闹散了大半。 营收也比之前差了不少，但这却已经超出了李如意的预想。 毕竟铺面是自己的，省下来的房租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而且这段时间，杂货铺也打开了些许名气。 李如意的杂货铺子突出的就是一个杂和全，许多人并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东西，进来逛逛发现了就会觉得很惊奇，顺便买回去试试。 这种新鲜感促使很多人都跑来看看。 李如意上辈子见过不少的东西，有些制作起来不容易，她暂时做不出，但有些东西却很好做。 三家村的人就在做那些很好做的东西。 什么扎个墩布啊，捆个掸子啊…… 这些小东西零碎，不贵，但赚的还真不少。 刚开始有人是拿回去试试，后来就有了些人慕名而来。 李如意给老三捎信，托她找的人也到了。 是韩家一个晚辈，比韩时安还小一辈，叫韩明开。 年纪不大，只有十一，毕竟能给小满当徒弟的，都差不多这个年纪。 不过小孩儿还挺稳重的，李如意考校一番，发现这孩子认识的字还真不少。 他家里的情况不大好，没办法支撑他读书，所以他格外珍惜小满教他的东西，算是小满的‘得意门生’。 他要跟着站柜台，不负责销货，只负责记录。 卖了什么，谁买的，多少钱，都要记下来。 这活儿不累，但琐碎的很。 而且李如意晚上还要拿着他的记录跟柜上收的钱对照。 他都很好的记录下来，甚至担心漏写，都不敢喝水，连茅房都不敢上。 如今这世道，想找份工可不容易，韩明开家中爹爹跛脚，娘亲病重，兄姐撑着家，每日劳作也难混个温饱，而他下面还有弟弟妹妹要照顾。 李如意没有因为他年纪小就压榨他的工钱，他在这里做工，家里的兄姐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所以他格外珍惜这个机会。 不光是李如意安排的活做的很好，甚至店铺打烊后，他还会跟着大家一起收拾东西，帮着打水劈柴洗洗刷刷。 不过，他的天赋一般，能认字便已经是万分努力的结果了。 韩时安指点了几次发现他确实比韩时雨差的太多后，就不再教他科举的东西，转而教他一些工科算术之类。 韩明开也都认真的记下来，认真的学，一次学不会就天天学。 也是拜他的努力所赐，店铺里从伙计到掌柜，全都把那点东西背了下来。 李如意倒不觉得韩明开有多笨，人的一生都在学习，每天只学一点点，积累下来也会有很多。 李如意更看重的是韩明开不妥协不放弃又不急不躁的心性。 店铺一点一点的步入正轨，韩时安也在状元楼里待了一阵子。 而李如意找的写故事的人也终于到了！ 这人正是当年给李如意写故事的说书先生。 李如意当初在县城扬名也是多亏了他。 虽然事情过去了好几年，但如今新鲜事少，有些人提起当初李如意击杀屠村的歹徒时，仿佛还如同自己亲身经历一般，可见一个好故事的影响力。 说书先生听了李如意的请求，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不是什么故事都讲的。 李如意拿出了五十两银子。 说书先生表示李如意和韩时安的过往还真的挺精彩的，也不是不能琢磨琢磨。 这故事怎么讲，可就有说法了。 虽然韩时安说男男女女情情爱爱更容易传播，可李如意当初的话也不过是逗他两句罢了。 若是韩时安以风花雪月扬名，日后他的路恐怕得比上辈子还坎坷。 李如意想了想，决定把韩时安在县里给县太爷当幕僚的故事讲一讲。 少年人胸有沟壑，励志要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这种情怀才是最让人动容的。 既展现了韩时安的高义，又体现了他有做官的实力。 当然，县太爷也不能太荒唐，不然韩时安和县太爷联手干的那些事儿，也容易被人扒出来。 他确实是想要做些好事，只是，有些手段也确实不光彩。 李如意得把这些不良因素全都消除。 她和说书先生聊了两天，终于商量出了一个合适的故事。 当然，这件事除了要告知韩时安一声之外，还得平纺县的县太爷也跟着配合一二。 左右李如意这个故事传扬开来，对他只有好处，想来县太爷应当不会拒绝的！ 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情况，李如意还是让李廿带着说书先生回县里找韩时雨，让他帮着跟县太爷引荐一番。 说书先生也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给县太爷单独讲故事，还一讲讲了两三天。 这故事把县太爷听的眼泪汪汪的，一时间竟然生出了做个好官的荒唐念头。 好在，他的实力限制了他，没有让他搞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政令来为难平纺县的老百姓。 他不知道，他只要不变的更坏，就已经是个让人无比激动的好消息了！ 说书先生得了县太爷的首肯，最先做的就是在县城之中把这个故事宣扬开来。 县太爷大力支持，甚至还派衙役保护，让他去到各个村里讲。 等平纺县的大半村子都听过这个故事之后，说书先生才慢慢的把故事讲到了府城。 这时候，韩时安已经在状元楼里小有名气。 平纺县的事情一出，他的名字在半月之内就已经家喻户晓。 一瞬间，赌坊里韩时安得头名的赔率都低的可怕,可见有多少赌徒赌他能成头名。 韩时安的过往种种都被人扒了出来。 把他的时候，顺带把李如意也扒了出来。 说书先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后也没有收手，顺便把李如意当初击杀歹徒的故事又重说了一轮。 别说，又给李如意的商铺带来了不少人气。 如意坊的名头也随之传播开来。 韩时安都不得不感慨，李如意这一招玩的确实厉害。 借着这股东风，李如意也顺利的组建起了一支小小的商队。 不过，就在李如意这边春风得意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登了门。 李如意最近在外面又租了个院子，这院子跟别的商队在一条街上，这里的治安不错，而且院子大路面宽，方便马车出入。 就在她清点货物，准备带着商队出一趟门的时候，李十六派人过来找她了！ “表姑！掌柜的说有女客上门寻你，让你回去一趟。” 这种盛夏时节跑腿的活李十六是不会让自己人做的，所以过来通知她的是孙景文。 李如意眼看他跑的一头是汗，便点了点头说道。 “成，你先在这儿歇会儿，我过去看看。” 两边距离不远不近，要走好几条街，孙景文这么跑来也是累的不行，听到李如意的话，也没拒绝。 李如意交代了周围的人两句，便出了门。 等她到了店铺看见来人时，整个人都是一愣。 只见商铺之中的客人都被清空，门口站着几个门神一样的健硕婆子，看样子应当都是练家子。 李十六和掌柜的站在柜台里面一动不敢动，韩明开坐在角落里。 而那两位女客，带着各自的丫鬟在店里看来看去。 “这东西什么味儿啊？哎呦……拿远一些！” 说话的姑娘穿了一身银红色丝绸衣裙，袖口裙角绣的是天香四季牡丹纹，绣工精美卓越，明显不是凡品。 她身边的小丫鬟连忙走过来，这就要把店铺里摞成一摞的痱子粉盒推翻。 李如意眉头一皱，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和那银红色衣裙的少女站在一处的另一人伸手拉住了她，小声说道。 “我知道你是为我，可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还是算了！” 李如意以前没听过这个声音，也没有见过这个姑娘。 这人看起来年纪不算太大，十七八岁的模样，但气质沉稳，仪态端庄。 她穿着一身竹青色的衣裙，衣裙乍一看样式简单，可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外面的罩衫流光溢彩，裙角也绣着花蝶庆春的暗纹，走动间那蝴蝶若隐若现仿佛在她的裙角翩翩飞舞。 这两个姑娘的身份一看就不一般！ 李如意迈步想要进门，只是还不等她进去，最靠近门口的两个婆子便伸出手臂阻拦。 “姑娘，这店铺眼下不方便接待你！” 其中一人冷硬的说道。 李如意打量了她一眼，一挥手便将两人阻拦的胳膊扫开。 如今的李如意就算是放到江湖之中，也算得上是个二流的小高手，对付两个守在后宅的婆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两个婆子感受到她的力道，脸色都是一变，可她们想要阻拦之时，李如意已经迈步进了店铺。 看见李如意到来，李十六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两位女客身份不一般，他又怕冲撞对方，又怕对方找茬，毕竟男女有别，闹开了对他对李如意都不好。 所以被人怼了几句之后，李十六便不敢再上前了。 听见门口的动静，两人同时转回身来查看。 第341章 上门 李如意对着她们的方向略微躬身。 “在下李如意，不知二位贵客上门，有失远迎，实有怠慢。” 听见她开口，那穿着银红色衣裙的少女蹙眉打量着她。 那挑三拣四中还带着嫌弃的神色属实让人不爽。 好在李如意见的多了，只要能从对方兜里掏出钱来，她倒是不在乎对方的反应。 “你就是李如意？长的也不过如此！” 听见对方的语气，李如意挑了挑眉。 这语气可不像是单纯的看她不起，到像是被她抢了男人。 “我不过平常一人，容貌也就如此而已，倒是叫姑娘失望了！” 那姑娘嗤笑一声。 “知道平常一人，还不好好在家里待着，抛头露面的徒惹是非！” 李如意好像听不懂这话一样，笑的一如既往。 “我倒是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贵客，不过，若是贵客心中不痛快，我倒是可以给姑娘赔个不是。” 银红色衣裙的姑娘听了这话，翻了个白眼。 “你这人倒是能屈能伸，难怪能在这里开店。” 李如意只当这人是在夸自己，依旧和气的很，仿佛刚才推开门口婆子的另有其人。 站在一边的女子听的差不多了，也看的差不多了，这才拉住了身边的姑娘。 “晓梦……” 那银红色衣裙的少女似乎很吃这一套，马上便闭上了嘴巴。 竹青色衣裙的女子这时候方才开口跟李如意说道。 “我姓秦，这是我表妹，姓方，此番不请自来有些冒昧，不过是听说这里开了一家杂货铺子，里面东西齐全，又有趣的紧，这才过来看看，倒是耽误李姑娘做生意了！” 李如意听说对方姓秦时，马上就想到了一个人。 那就是和赵沏有婚约的那位秦家大小姐。 “原来是秦姑娘和方姑娘！来者是客岂有嫌弃的道理，不过，店铺粗陋，不方便接待娇客，二位若是不嫌弃，可以随我去后院，想要什么稀罕的东西，便叫伙计送去便是。” 李如意这杂货铺子虽然开在闹市，可她做的确确实实是平民生意，价格公道，物美价廉。 若问大户人家的小姐有什么能买的，李如意都想不出来。 可见这两人跑过来根本就不是为了买东西的，就是为了见见她。 既然这样，那不如她就把人带走，别让这二人耽误自己挣钱。 方蕊听了李如意这话，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 “我看……” 不过，她才一开口，秦焕璋又一次打断她的话。 “我看李姑娘这主意不错！” 方蕊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迟疑一瞬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李如意见此，便直接招呼人往后院去。 后院也有接待客人的小厅，李如意就是把人带到了那里。 这两位姑娘的丫鬟婆子也是走哪跟哪，寸步不离，她们涌进了小厅之中，显得这小厅有些拥挤。 李如意装作看不见，让人去取了茶水点心来摆上。 李如意没有坐在上首，而是坐在了左手位。 秦焕璋坐在了她的对面，方蕊虽然不高兴，但也还是落后了秦焕璋一步，坐在了她的下首。 “今日上门确实是我们唐突。” 秦焕璋没有隐瞒自己的来意，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我也只是好奇，今日府城之中传的沸沸扬扬的如意坊当家人，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这才来看看。” 进门到现在，秦焕璋倒是没对李如意展现出太大的恶意，似乎真的只是好奇而已。 李如意对她也没什么好恶，看人论迹不论心，起码这人到现在为止，也没做出太让李如意恼怒的事情来。 “哦，那不知秦姑娘见了我，可有失望？” 秦焕璋没想到李如意竟然会如此说，微微愣怔后便是淡然一笑。 “李姑娘着实是个有趣的人。” 李如意也顺势接话。 “那看来是没有让秦姑娘失望了！” 李如意清楚的记得，上辈子赵沏并没有娶亲，秦家的大小姐悔婚没有嫁他。 这辈子赵沏还好端端的，还是赵家的继承人，秦家的大小姐似乎就没了拒绝的必要。 如此看来，大约是听了什么传闻，误以为李如意和赵沏之间有暧昧关系，这才登门的。 只是不知道，秦家大小姐是带着善意还是恶意。 李如意不会因为对方是女子，就一定觉得她会嫉妒或者她应该有同理心。 听见李如意如此厚脸皮的话，方蕊嗤笑一声。 “这敢抛头露面不顾女德妇德的女人面皮果然比寻常人厚，竟然直接跟人要夸奖。” 这话说的属实不善。 不过，李如意却并没有如她所想一般恼怒，而是认同的点点头。 “这是自然，我可没有方姑娘的好命，投生到了那富贵人家，我们这等贫苦出身的女子，日日奔波所图不过温饱，脸皮厚才能吃的够！” 这话瞬间将方蕊说的那不讲女德妇德的矛盾转移到了贫苦出身上面。 方蕊听了这话，眼神闪了一下，心中感慨一句，这李如意果然心机深沉。 念头一起，她不禁又垂下眼眸，嘴角勾了勾。 李如意越厉害，这场戏对她来说才越好看。 秦焕璋这次倒是没有阻止方蕊说什么，只是笑眯眯的看着李如意。 “我表妹自幼被娇宠长大，口无遮拦，还望李姑娘不要怪罪。” 李如意转回视线。 “秦姑娘说笑，我还当方姑娘是夸我满心向生，颇有韧性。” 方蕊：…… 秦焕璋这次是真的笑了一声，但她马上又将这表情收了起来。 方蕊这也算是碰了个软钉子。 吵架这种事，一方气急败坏，一方淡定温和，气急败坏的一方只会更加气急败坏。 方蕊虽然表现的像是个脑子不好的大小姐。 但她实际上可是理智的很，发现李如意不吃这套后，马上转变了套路。 “李姑娘倒是心胸宽广，看来我之前倒是还真小瞧了你，如此说来，你这如意坊也不能算是毫无可取之处！” 她好像瞬间变得磊落起来，仿佛真的要和李如意做朋友似的。 李如意听了这话，不管是态度还是表情，都是一如既往。 “多谢方姑娘金口良言，能得贵客一声夸赞，也是我等荣耀。” 方蕊点了点头，骄傲却不似刚才一般傲慢。 “这样看来你倒是真还挺有趣的，你的故事我也听过，听说你还抓过歹人呢！？可是真的？” 李如意见对方开始往这上面引导，便也顺势而下，跟着说道。 “到也算是真的！” 方蕊眼睛一瞪。 “怎么能说算是？真的便是真的，假的便是假的，如何能算是？” 李如意思索一瞬。 “那就是真的！” 方蕊眼睛转了转，露出了美人托腮的动作。 其实按照李如意的眼光来看，不管是方蕊还是秦焕璋都算不上美人，她们比之寻常的姑娘，不过是养的更精细些，瞧着白静，皮肤红润细腻些而已。 不过，方蕊这个动作必然是特意训练过得。 这一瞬间确实流露出了些许美貌来，让坐在她身边的秦焕璋一下就变得更加普通了。 李如意眼波流转，心中忽然有了些许明悟。 她原以为这两人是针对她才来的，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那还说你会武功，也是真的吗？” 李如意勾了勾嘴角，表情高深莫测。 “自然是真的！” 方蕊这回好像有些崇拜她了。 “那你岂不是话本子里说的侠女？” 李如意歪头想了想。 “算不上！我就是个寻常人。” 方蕊不死心，继续问她。 “你抓过歹徒，还会武功，肯定是那种路见不平就会拔刀相助的人！对了，之前听说赵家的大公子也被一女子救了，该不会就是你！？” 方蕊把一个傻子演的活灵活现的，好像当真是为了套话，才故意往这个话题上引导一般。 李如意无所谓的配合她表演。 “嗯，倒是救过！” 方蕊哎呀一声。 “什么？难道李姑娘就是传闻中赵家大公子想要迎娶进门的救命恩人？” 李如意听了这话，也流露出和方蕊一模一样的表情。 “啊？此话怎讲？我没听说啊！当初是我与我堂哥一同救得人，赵公子还是我堂哥亲自驾车送回去的，这……这……” 李如意说完，掩嘴说道。 “难道赵家如此荤素不忌？” 方蕊：…… 李如意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比方蕊演的还逼真。 “方姑娘可不能乱说啊！我堂哥还要做人的！” 至于说赵沏做不做人，李如意是不在乎的，赵沏要是在乎，可以来找她对质！ 但李如意知道，赵沏现在根本不会来。 而赵家老太太如果知道方蕊拿赵家做筏子来折辱秦焕璋，只怕方蕊也讨不到好。 李如意这时候倒是想起方家是哪一家了。 她仔细打量方蕊，想要在对方的身上找到些熟悉的痕迹。 不过可惜，并没有。 要是李如意记得不错，赵游后来娶的妻子，外家就是方家。 方蕊大约就是那人的表姐妹。 府城之中这些人家的关系网错综复杂，互相之间的态度也都没那么单纯。 方蕊没想到李如意竟然会如此说，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还以为李如意会愿意承认这一点，毕竟赵沏身份摆在那里，若是她跟赵沏有了关联，往后的路也更好走些。 就算是姘头，那也是赵家大公子的姘头，府城里又有几个人敢惹！ 可她没想到，李如意竟然直接否认了！ 屋里瞬间沉默下来。 方蕊都有了想要马上离开的念头。 只是她看了秦焕璋一眼，又把这个念头压了下来。 “李姑娘真爱说笑，这种话哪里能随便说呢！？” 李如意笑着接了一句。 “是啊，这种话哪能随便说呢！” 方蕊：…… 李如意跟她接触过得人全都不一样，让方蕊一时间没了能下手的地方。 话说到了这里，已经和撕破脸差不多了！ 方蕊冷了脸，干脆以势压人。 “呵！既然你明白我们此来不是为了你那狗屁不如的杂货铺子，就应该知道我们此来为何！” “李姑娘，人还是要点脸的好，赵家公子不是你能肖想的，识相的就滚远点！” “这位秦姑娘，就是赵大公子即将过门的妻子，秦焕璋秦姑娘！” 李如意原本还想看看方蕊到底能把这出戏唱到哪一出，只是听到了秦焕璋的名字，她忽然愣了愣，下意识的看向了秦焕璋。 对方平和的表情之中忽然多出了一丝冷淡，这让李如意瞬间明白，自己的猜测恐怕是真的。 她忽然有了些同病相怜的感伤。 “我秦姐姐可是秦家的掌上明珠，岂能是你这等脏臭的泥腿子可比的！” “听说你爹娘早亡，族里不喜，命格孤寡，还偏要学人家攀高枝！” “还叫如意，你是个什么东西，还真以为这世上的事都能如你的意！？别不是跟那勾栏里的女人一样，取了个诨名就以为能靠着自己那破烂身子飞上枝头！” 方蕊这破口大骂的样子，比之三家村里泼皮无赖也差不到哪去，可见为了挖人墙角，也是下了大力气的！ 只是李如意还是那样的表情，无动于衷。 方蕊骂完，转头和秦焕璋说道。 “秦姐姐，这人咱们也见了，不过如此，当不得你的抬举！” 李如意表情终于有了波动，她惊讶的挑眉，看了看秦焕璋。 秦焕璋刚好也看向了李如意。 两人对视一眼，又都收回了视线。 方蕊一把拉住秦焕璋，迈开脚步便走了出去。 小厅的门外，除了方蕊和秦焕璋带来的人，还有等候差遣的李十六。 不过这会儿李十六的表情非常难看。 他虽然对李如意有着多重算计，可那也是自家的事，关起门来自己琢磨的。 这和方蕊欺上门来是两个概念。 李如意看出他的情绪，招呼了一句。 “十六哥你去忙！我送送贵客。” 李十六听李如意把这两人说成贵客，眼睛都气红了。 这可是他们的当家的，如此怂可还行！？ 似乎是知道了李十六的想法，李如意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李十六心中对李如意的信任终于占据了上风，虽然不愿意，但他还是憋了回去。 第342章 最后一次机会 李如意一路把两人送了出去。 看着她们上了马车都没离开，一直目送着马车走远，这才回去。 李十六正在店里骂人呢！ 这口气憋的他属实难受，看见李如意回来，他才冷静了些许，连忙跟了上来。 “如意，我早就觉得她们上门没安好心！你都没看见那阵仗……” 李如意听了这话，却是打断道。 “她们付了多少银子？” 方蕊和秦焕璋是女客，出门在外绝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们这样的人，名声大过天，最怕的就是被人纠缠上，闹出些不好的事情。 不会报上名号，又能打发走店里的客人，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给钱。 李十六的愤怒忽然卡了一下，而后才说道。 “给了二百两！” 李如意眼睛瞬间瞪大。 “你说什么？” 李十六有些心虚。 “二百两……我……我是不是要多了？” 李如意气坏了！ “二百两？你怎么想的？就得要她两千两！” 这次瞪大眼睛的变成了李十六。 “两千两？她们能给？” 李如意攥了攥拳。 “你当她们俩真是来骂我的呀？她们这种身份的人，不会做无用的举动，跑来骂我一顿能有什么用？” 李十六可不是傻子，一瞬间就明白了李如意话中的含义。 “你是说……她们俩有矛盾？” 李如意翻了个白眼。 “那两人互相阴阳怪气，你怎么能听不出呢！？” 李十六懵了一瞬。 “有阴阳怪气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 “咱们下一个铺面就这么飞走了！哎……慢慢攒，照这进程，还得攒一年半！” 李十六：…… 他捂着心口，这次是真的疼了！ 他赶紧追上李如意。 “那怎么办？还能要回来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 “那还要个屁！？” 李十六又问她。 “那你刚才送她们就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吗？” 李如意挥了挥手。 “不想看见你，生气！” 李十六挠了挠头，这个动作他都好多年没做过了。 李如意则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微微松了口气。 她微微皱眉，想起了那个名字。 秦焕璋…… 而马车上，秦焕璋和方蕊的戏还没结束。 方蕊怒气冲冲的说道。 “秦姐姐你就是太好心了，还想着抬举她，让她做妾，我看那样的搅家精，放在后宅肯定后宅不宁！” “我听说，她生下来爹娘就不喜，这样的人命能好到哪去！？听说如意这个名字都是她自己后改的！呵……真不要脸！什么身份，还想要事事如意……” 秦焕璋眼神微冷。 方蕊这话就跟指着她鼻子骂她一样。 秦焕璋乍一看好像是说幻彩夺目的美玉，可是，这璋代表的真的是她嘛？ 没有人比她更懂。 这‘璋’代表的是弄璋之喜。 这‘焕’是恨不得她以命替换！ 焕璋焕璋，不过就是有些文采的招娣盼儿罢了，甚至有时候，还不如那些。 起码李如意可以给自己改名，而秦焕璋这辈子都要叫这个名字。 她身为秦家长女，就要肩负起秦家长女的责任。 她不能选择自己的爱人，不能选择自己的生活，不能选择自己的喜好，甚至有时候，连自己喜欢的衣裳都不能选择。 就像方蕊。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看起来和睦共处，关系好似好的不得了。 可是，看看方蕊如今在干什么？ 明知道她和赵沏即将成婚，还要想办法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说要赵沏纳了李如意的话，也是方蕊自己起的头，如今就成了她的意思。 秦焕璋如何能不气。 可她不能反驳，因为她连生气的选择都没有。 她和方蕊常在一处，不是因为她们感情好，而是因为她们身份地位相当，就应该如此。 若是她没有这样一个朋友，就显得她很不合群，显得她为人孤僻，这样的人又如何能成为赵家的长孙媳！？打理赵家事务？ 她像是被人锁在了一个壳子里面，外面是秦家的长女，里面是无人在意的不被期待的孤独的灵魂。 她倒是真的羡慕李如意。 起码就她看来，李十六的愤怒是真实的！ 而她身边连个真正能为她愤怒的人都没有。 她的爹娘，她的弟妹，她的朋友，她的未来夫婿，又有谁是真的在乎她呢！ 不过，秦焕璋倒也不是那等悲秋伤春的人。 恰恰相反的是，她能把这个壳子扮演的如此标准，就已经证明了她的能力。 知道这世上不会有人为她打算，她自己又岂能放弃自己！？ “不过就是个女人，算不得什么大事，没有李如意，兴许也会有别的如意。” “你也不必替我忧心，咱们往后是要做当家主母的，哪里能同这些女子争风吃醋。” 说完秦焕璋又仿佛善解人意一般，劝了方蕊两句。 “你这性子也得改改，我知道你这是为了我好才说出了那样的话。” “可若是叫外人知道，说不得要如何议论你！” 方蕊冷哼一声。 “哼！那个李如意也敢叫外人知道这事儿？我看她是不想好了！” “就算真是赵大公子的救命恩人又如何？得罪了方秦两家，还想要在这里待下去？” 秦焕璋眉头动了动。 “秦方两家也不算是只手遮天，再说，李如意背后到底有赵家，咱们也不好做的太过。” “要我说，这样的人属实不值得你我二人为之费心。” 方蕊眼睛动了动，看了秦焕璋一眼。 “秦姐姐你别不把这人当回事儿，这种女人心思深沉，你这样善良温柔的人，哪里是她那种蛇蝎毒妇的对手！” “我看，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你看我的，保证不会让她好过！” 秦焕璋摇了摇头。 “方妹妹，你这又是何必呢！咱们不需与她争这一时长短，就算她真有心想要进赵家，也得看我，看我们秦家愿不愿意。” “平白使些手段，都是小人行径，再说万一留下把柄，也叫人笑话。” 方蕊看看秦焕璋，这才叹了口气。 “秦姐姐你说的也对，是我太冲动了！” 秦焕璋心里冷笑，面上还是那感动的模样。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 方蕊眼圈都红了。 “旁人如何说我，我才不在乎，只要秦姐姐明白我，那就足够了！” 两人上演完了这一出姐妹情深后，马上便分道扬镳。 方蕊一回到家里，便连忙吩咐了下去。 “如意坊不是有咱们家的东西吗？那就不能让它继续开下去了！” 得了吩咐，下面的人马上就动了起来。 而另一边，秦焕璋一回去，第一件事就是给李如意写了封信，让信得过的人悄悄送了出去。 赵沏这人年岁好，身份高，放在府城之中可是难得的乘龙快婿。 这桩婚事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 方蕊也是另辟蹊径，想要挑拨赵沏和秦焕璋之间的关系。 方家在赵家也不是两眼一抹黑的，早就听说赵沏曾经闹过退婚的事。 虽然后来不了了之，可既然赵沏能闹起来，那必然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就是不知道李如意有没有这种魅力，能让赵沏宁可换一个新娘，也要把她留在赵家。 挖墙脚就是这样，只要有一点点的缝隙，就足够拼一把了！ 李如意收到秦焕璋的来信，也没觉得意外。 在她看来，这不是信，这是一封邀请她入局的请帖。 不过可惜，李如意对府城的权利之争不感兴趣。 她只有一点赵沏那不切实际的怜爱，她凭什么入局？ 再说，赵沏是个什么香饽饽，也配让她去跟人争来抢去？ 不过看到了秦焕璋的信，李如意也明白，接下来八成有一场硬仗要打。 她已经沦为府城中几个核心权贵博弈的棋子，想要在战局之中保全自己并不容易。 换做以前她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可如今她身后跟了那么多人，她这双鞋穿的是又厚又暖，完全不想脱下来。 李如意把秦焕璋的信看完，默默的琢磨了一会儿。 看来商队的事情要暂且搁置一下，不管是李十六还是李廿，都没办法在她不在的情况下担下重任。 不过，李如意如今只能坐镇一头，李廿和李十六之间，她更不放心的是李十六。 她和李廿讲了这件事的严重性，李廿的表情也很严肃。 他们的能力不足以主动出击，只能被动挨打。 只是，对方会从什么地方下手，没人能说得清楚，亦或是双管齐下，三管齐下，甚至是全方面针对李如意都有可能。 李如意这时候唯一不担心的就是三家村那边。 一个炭窑就把三家村的所有人捆到了一起，那才是真正的铁板一块。 反而是商铺这里，和李廿那边危险重重。 李十六和孙德山都是敏锐的人，两人都感觉到了李如意的变化。 孙德山不知如何是好，想要帮忙也帮不上。 李十六思来想去，还是找到了李如意。 “如意，不如你去找赵沏商量一下！” 李如意并不意外李十六会给出这样的意见。 虽然她心中也有些不安，但该给李十六讲的道理，她还是要讲的。 “现在还不是时候。” 李十六有些心急。 “现在不是时候什么时候才是？难道要等到铺子出了事才解决吗？” 人都有立场，李十六的立场就是利益。 他担心商铺没了自己的一切都成空，在这个关头他想要说服李如意去做些什么。 只是，李如意是不可能如他所愿的。 “十六哥，你认识我时，我还是三家村里吃不饱饭小可怜，可我如今是谁？” “商铺不是最重要的，最差不过就是重来一遍。” 李十六听说还要重来，表情明显难看起来。 “咱们现在可没有重来的机会，一旦被卷进去，那就是不死不休！” 李十六能说出这话，可见也是了解了一些权贵的作风。 李如意明白，这时候对李十六好言相劝是没用的。 越是软弱，他越是嚣张。 李如意脸一板，当即说道。 “十六哥你太心急了！难道就你在乎商铺，我不在乎嘛？” 李十六胸膛起伏，他担心什么李如意又怎么会不知道。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赵沏在一起，我跟他在一块用不了三年就得死！” “商铺之于我，比之于你重要太多，我会不考虑那些吗？” 李十六一愣。 他其实一直担心的就是李如意最后用救命的恩情换来赵沏的垂怜，直接投奔赵沏去。 那样不管对李家众人还是三家村来说，都是无比沉重的打击。 李十六的不安让他迫切的需要做点什么。 直到此刻，听见李如意说出了这番话来。 “什么死？为什么会死？” 李如意嗤笑一声。 “你连这都看不透就想要找赵沏！？你到底是天真还是愚蠢？” 李十六被骂的一愣。 但紧跟着让他更加愣怔的话紧随而至。 “我看你要是连这点局势都看不懂，就赶紧给我回三家村去！免得做了蠢事连累大家。” “别以为我不知道，最近已经有人在接触你了，你真以为你那点人脉算是人脉吗？” “我跟你是什么关系，可你看看你的所作所为！你我尚且如此，一个狗屁没有的李十六，又有什么值得人另眼相待？” 李十六眼神瞬间飘忽了一下。 李如意心一咯噔，她这段时间已经拼命盯着李十六了，没想到还是让他跟人搭上了线。 李十六到底年轻气盛，底子太薄。 他低下头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李如意见此，也有些失望。 李十六是她一直以来都很看好的人，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人就越走越偏呢？ 李如意说道。 “十六哥，你在我这里，只有一次机会了！” 李十六吓得瞬间抬起头来。 “如意……你这话何意？” 李如意无奈的一笑。 “我的意思你不明白嘛？” “你背着我做的那些事，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吗？” 李十六看着李如意，有些心虚。 “我可以容忍你小贪，容忍你吃回扣，容忍你有些花花心思，只是十六哥，你若是不明白咱们才是一伙的，那就趁早散伙，我这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自可另谋出路去！” 第343章 知道又如何？ 李十六张了张嘴，有些委屈的反驳了一句。 “我也……没……那么过分！” 李如意才崛起多久，他才能藏下多少钱，有个十两顶了大天了！ 花花心思也只是有贼心没贼胆而已。 那些人说要领他去涨涨见识，他不也没去吗！ 李十六这段时间努力维持起来的膨胀状态，一瞬间被李如意戳破。 他的精气神都有些萎靡，仿佛一夕之间，他就从如意坊的大掌柜变成了三家村的李十六。 不过不得不说，李如意还是觉得三家村的李十六更讨人喜欢些。 “有没有那么过分你比我知道的清楚，看人论迹不论心，你有些什么心思我都不在乎，但十六哥，我现在还能叫你一声十六哥。” “你别让我继续失望下去了！” 李如意转身，又看了李十六一眼，这一眼复杂无比，吓得李十六心肝乱颤。 他一瞬间便颓废了下来，那些虚张声势的虚荣浮华褪尽，只剩下愁容满面的担忧。 听了半天热闹的李廿从房顶上探出头来。 “十六哥！晒太阳呐？” 李十六看着李廿那幸灾乐祸的嘴脸，气的把自己脚上那双才买的新鞋脱下来，对着李廿扔了过去。 “李二十，我让你看我笑话！” 李廿一把抓住了那只鞋。 “那只！那只也给我得了！这一人一只咱俩谁也穿不了。” 李十六气的不行，抬脚就把另一只鞋也脱了下来，对着李廿的脸甩了过去。 可李廿什么身手，一把就将鞋子抓住了。 很快，李十六看着自己面前摆放的那双臭鞋，气的胸膛起伏。 李廿得意洋洋的穿上了新鞋，从房顶跳下去，一溜烟跑远了。 李十六的袜子在地上踩的脏兮兮的，但他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把李廿的鞋穿在了脚上。 穿上脚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这感觉很熟悉。 他低头仔细的去看，才看出这鞋有点眼熟，似乎是自己以前穿过的。 李十六骂骂咧咧。 “什么玩意儿！还拿我的鞋糊弄我！” 说完，他又一次沉默了下来。 李十六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发生了改变。 是从踌躇满志来到府城开始。 还是从那些先敬衣裳再敬人的下人调笑他开始。 亦或是他拉着满车的炭，在大街上走了好几天都卖不出两块的时候开始…… 李十六抬起头，他闭着眼睛感受着阳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刚开始暖融融的，可后来，暖融融的感觉慢慢褪去。 李十六睁开眼睛，看见李十八挡在自己的面前，遮住了所有阳光。 “你有病啊！” 李十八抓了抓脸。 “不是，十六哥，我就是想跟你说，门口来了几个闹事的人……但是我没看见如意去哪了，你看见如意了吗？” 李十六：…… “你有病啊！有人闹事你还在这看我发呆！” 李十六这次是真的咆哮了起来。 他飞快冲了出去，直接跑到了门口。 大门外，一群人把周围的行人推搡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等看到空出一片空地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的面前还放着一卷席子。 “哎呦喂！黑心的店啊！那薰蚊子的蚊香把我儿子熏死了呀！” 他嚎着的时候，已经有人上前，把他面前的席子抖落开，一个人出现在了大家面前。 这人瘦骨嶙峋，眼看着就是病入膏肓的模样。 李十六一出来，就看见了这样的场面。 他走过去，看到那个躺在地上的人，那都气笑了。 “大爷，咱们得讲讲道理！你这儿子一看就病入膏肓了！” 那老头一听这话，顿时怒了，转头对着李十六就吐了一口浓痰。 李十六吓了一跳，往旁边一跳躲了过去。 但紧跟着下一口唾沫就吐在了他身上。 李十六：…… “你敢咒我儿子！就是你们，就是你们这黑心的店家，把我儿子害成了这样！” 周围的人对着场中的人指指点点。 李十六马上意识到，不能再任由这件事蔓延下去。 “大爷，你要是非说是咱们的责任，那咱们可就要去报官了！” 老头听说报官，当即说道。 “什么？你威胁我？大伙儿谁不知道衙门大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你这是要跟那些官员官官相护，欺压我们平头老百姓是吗！？” 李十六：…… “大爷，诬陷朝廷命官可是大罪……” “啥？你要让人砍我们脑袋！” 老头一下站起身，对着周围的人说道。 “各位左邻右舍的乡亲，你们可都听见了，我儿子用他们的东西用成了这样，他们还威胁我这个老头子！呜呜呜……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周围看热闹的人有点看不下去。 “大爷，人家也没这么说啊！” 听见这人的话，那些驱赶路人的壮汉瞬间一拥而上，将人直接按倒在地，拳头直接往人身上招呼过去。 周围的人根本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有几个人都吓得尖叫出声。 老头看着那些后退的人，干嚎着说道。 “没有天理了呀！左邻右舍的人不过说了句公道话，就被这些黑心的店家殴打！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公理了呀！” 周围看热闹的人听了这话全都沉默了下来。 下一刻，轰的一声，人群像是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四散着，向着各个方向而去。 连那些看不出子丑寅卯的傻子，都跟着慌乱的人群跑没影了。 不过更多人看明白了情况，这是如意坊得罪人了，人家就是来整他的。 李十六气的不行，怒气冲冲的往前走了两步，但很快，他又停下了脚步。 此刻不是冲动的时候，他如果真的做了什么，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能给李如意添乱，若是被人裹挟着抓走，那可就糟糕了！ 看见他又退了两步，那些壮汉放弃了刚才开口的路人，缓缓朝着他围了过来。 那个挨了打的人一骨碌爬起来，手脚并用的跑走了！ 就在这时，店铺里的人都看出了情况不对，一窝蜂的涌了出来。 李十六连忙张开双臂，将人全都拦住。 李十八有些生气，指着对面大骂。 “你们不要脸了？狗仗人势的畜生？” 听见他骂人，那壮汉之中有人喊道。 “你个小畜生，骂你爹！” 李十八脑子不好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 “你爹！” 李十八胳膊从李十六的胳膊上方伸出去，对着那些人指指点点。 “你爹你爹！” 李十六武功平平，根本压制不住家里的大傻子！ 有些傻人总是有点傻劲。 听见李十八跟人叫骂，其他人也不甘示弱，跟着一起隔着李十六骂对面。 “畜生！” “你爹……” 李十六用力的把人往后推，还被李十八一巴掌拍在了脑袋上，拍的李十六的帽子都飞了出去，头发也散了开来。 紧跟着后面往前抢的人，又一脚踩在了他脚跟上，踩的李十六一个踉跄。 他往后倒了一下。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下，所有人都顾不上骂架了，赶忙去拉扯他。 李十八一边把人提溜起来，一边抱怨。 “十六哥你疯了？” 李十六气急败坏。 “回去，都给我回去！” 骂架的声音瞬间被李十六的动静掩盖，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瞬。 下一刻，李十六就被一群人抓着回到了商铺之中，紧跟着砰砰的声音。 商铺关门落锁。 李十六在这一瞬间，忽然明白了李如意的话。 这些人都信任他，即便气的要死，也还是因为他的一句话就退了回来。 李十六低下头，看见了自己脏兮兮的鞋尖。 李十八不高兴，瓮声瓮气的问他。 “为什么不去打他们一顿？” 李十六叹了口气，抬头看看李十八。 “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挨揍真没够啊！你看不见这些人都在干嘛啊？” “就算你打得过又怎样？他们的目的就是让咱们开不了门，赚不到钱！” “你和他们打架，他们倒打一耙不说，万一把你打出好歹来，又有谁能替你声张正义。”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孙德山叹了口气，问道。 “那怎么办？岂不是没完没了了？这样拖下去，咱们迟早得被拖垮啊！” 听见孙德山的话，李十六眉头皱了起来。 “这件事不是你我能插手的，孙叔，得麻烦你照看他们一下，别让他们出去，我去找找如意商量对策。” 说完他就要往后院走，李如意刚才还跟他说话来着，这人耳朵灵，不可能听不见这边的动静。 果然，他才走出去没两步，就见李如意从后院过来了。 李如意倒是淡定的很。 “我都听见了！” 话音落下，李廿也跟着一起进来。 一大群人坐在一处，外面是一片鬼哭狼嚎之声。 孙德山叹了口气。 “如意……这样可如何是好？让他们闹下去，咱们这买卖还做的成吗？” 李如意想了想，问道。 “早先不是说跟这里的地保打过招呼了吗？” 李十六点了点头。 “该送的都送了，按照这里的规矩送的！” 李如意想了想，说道。 “十六哥，你再去准备一份厚礼，一会儿咱们从另一个门出去，找找人看看情况。” 李十六点了点头，这总算也是个办法，连忙起身去准备。 李廿看看李如意，说道。 “一会儿我与你们同去。” 李如意摇了摇头。 “不行，二十哥你得在这儿，万一那些人闯进来打砸，没个身手好的还真不成。” 李廿想想也是，便没再说什么。 等到李十六备好了礼，李如意这便和李十六一起去了地保家。 府城的地保都是为衙门办事的，不过没有官身。 但老话说得好，县官不如现管，他这人也有不少敛财的门路。 不过，李如意和李十六这回带着厚礼上门，却是连门都没进去。 李如意悄悄的给开门的人塞了一张银票，结果往日里最贪财的人，这次却是一把将银票扔了出来，连到底是多少钱都没看看。 李十六忧心忡忡。 “如意，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李十六不傻，他心中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是有些不敢置信。 李如意也没有不耐烦，跟他说道。 “拿钱好办事呗！” 李十六顺嘴接道。 “可他们没拿钱……” 李如意“嗯”了一声。 “不拿钱说明事情不好办，咱们先回去！” 李十六想问回去有什么办法？ 可想到之前跟李如意之间的对话，他的问题又憋了回去，一咬牙跟着李如意回去了。 孙德山得知两人出门这么久一无所获，也是忧心忡忡。 “那要如何是好？” 李如意却是最了解这些人了。 “不要着急，得先找到那把刀。” 孙德山不懂。 “哪把刀？” 李如意把韩明开记得账本全都找了出来。 “大家都来查一下。” 孙德山离得最近，一伸手就把李如意送出来的账本接住。 “查什么？” “查往日里频繁来咱们这儿买东西，但近日却没出现的人。” 这不难查，都知道李如意想要这些消息，大伙儿便会在人买东西结账的时候，刻意打听一下这人的消息。 所能掌握的，韩明开都写到了他记账的本子上。 如今倒是方便的很。 商铺一共也没开太久，来往的人也比较杂乱。 不过，李如意还是从那里面找到了两个人。 有了线索，李如意又想要出去打听。 不过这次李廿把她拉住了。 “你就别去了，我去看看！” 李如意对李廿还是信任的，便也放开手脚让他自己做主。 李廿这一去，一直等到天黑透了才回来。 他躲了一路的宵禁，渴的够呛，一回来就喝了一茶壶的水。 所有人都等着他，等他喝完，报出了一个名字。 这名字李如意还真是熟悉的很。 毕竟早先时间，寨子里的肉干就会卖到那里去。 这样一来，似乎所有的问题都有了解释。 李廿问李如意。 “知道是谁了又能怎么办？” 他们没有人家的底气，若是李廿带着人去人家店门口堵门，只怕第二天一早，李如意就得去衙门花钱赎人了。 第344章 扬汤止沸 别人不知道原委，但李如意明白，这些人背后之人的目的必然不是她。 她不过是被牵扯进其中罢了。 知道了情况，所有人都等着李如意的回答。 烛火在房间中跳动着，难得的清静，却是在这样的夜晚。 李十六犹豫一番，还是劝道。 “要不然，咱们还是去找赵家！赵沏不是说你的救命之恩还算数吗！” 李廿听了这话立马拒绝。 “赵沏那人不成，上次他来时，我见他变了许多，倒是有了些权贵的样子，如意这时候求上门去，可不是好事。” 听了李廿这话，周围人都沉默着。 “可咱们在府城能依靠的人不多，赵家那边的人脉要是不用，往后想用，怕不是都没机会了！” 孙德山跟李廿和李十六想的不一样，他不知道赵沏之前对李如意的纠缠，只当那人有些功利心，不大愿意承认李如意的恩情罢了。 李廿看了他一眼，李十六也有些无语的盯着他。 孙德山不明所以。 “我说的不对吗？这样的关系如今不用，要等到何时再用？不管如何，先保住这条根才最重要啊！” 他虽然认字不多，但对这铺面每日的营收也是了如指掌。 这样一个下金蛋的母鸡都不要，难道还能等着哪天用这条人脉救命不成！？ 李如意没有把那些事情宣扬开的打算。 不过，她听完孙德山的话，也没有直接拒绝。 “这件事我确实想要找赵沏，但如何找，我还得琢磨一下。” “要我说，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既然要做，就得一劳永逸。” 李如意这话，让大家都放心了一点点。 第二天一早，闹事的人又来了，仿佛是蹲在周围等着宵禁结束一般。 天才蒙蒙亮，哭闹的声音便传出了老远。 李十六搬了个凳子坐在商铺门口看热闹。 这些人似乎就是为了不让李如意好好做生意，倒是没冲进来打砸。 只有在有人路过，或者想要进门时，这些人才会动手。 商铺的生意一落千丈，一天下来，一文钱进项都没有。 第三天依旧如此。 李十六得了李如意的话，心中虽然焦虑不安，可也只能咬牙忍着。 李如意这几天都没有出门，她似乎还在琢磨如何把这个人情利用到极致。 就在她琢磨的时候，秦焕璋让人带了信儿过来，说想要帮她解决这个问题。 李如意原本有很多事还没想通，这会儿看见秦焕璋的信，倒是忽然有了点想法。 她猜测隐在暗处的人说不定是想要挖秦焕璋的墙角。 毕竟她除了赵沏救命恩人这个身份之外，那点花边故事，其实经不起仔细推敲。 再说，都混到了这样的地位，谁还会在乎情情爱爱。 别说李如意和赵沏之间什么都没有，就算真的有点事儿，赵家未来的大少奶奶真的会在乎嘛？ 李如意觉得，根本不会在乎。 双方之间可不是因情爱结缘，而是为了各自的利益。 只要保证了利益，其余的就都不重要了。 李如意更觉得，这些人就是听了些事情，想要利用她。 而她除了去找赵沏帮忙，好像没有更好的选择。 就连李如意自己，也是琢磨了好几天，才想到了破局的办法。 她并不需要让赵沏帮她解决问题，她需要的就是借势而已。 既然这些人敢来骚扰她，那她不给对方添点堵，又岂是她李如意的作风！？ 把事情前因后果想明白之后，李如意这才寻了个时间，给赵沏递了帖子，邀请他去府城一个味道不错的酒楼见面。 这酒楼地段不大好，虽然食物可口，不过因为种种原因，还达不到如状元楼之类的地方那般火爆。 李如意把见面地点选在这里，也是不想被人看见。 谣言一旦传出，她就会落入被动，为此李如意还特意扮了男装。 她因为常年在外行走，又有武功傍身，穿起男装来倒也不至于被人一眼认出。 李如意提前到了定好的房间，这次陪她一起的是李十六。 虽然李十六之前有些膨胀，可李如意手里能和她打配合的最佳人选莫过于李廿和李十六了！ 而李廿得在商铺里坐镇，李如意实在没办法把他带出来。 而且，若是李如意没有猜错的话，李十六最大的可能还是充当一个安静的背景。 收到李如意的帖子，赵沏还有些意外。 虽然他也听说了不少李如意的事情，只是在他心中，李如意最是要强，更是不愿意跟他扯上关系。 若是她能遇上事儿就来找自己帮忙，那当初就不会那般决绝了！ 赵沏有心想要晾一晾李如意。 只是可惜，他的定力还没有那么强，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里爽了一圈就被他抛之脑后。 赵沏还是准时赴约。 他还带了赵李一起，似乎还想要唤起些过往记忆。 李如意看破不说破，见赵沏进来便起身相迎，而后又和赵沏一起落座。 赵沏把最近学的东西都用在了这里，对着李如意端起了上位者的架子。 他身边的随从忙前忙后给他擦凳子点菜。 这些人除了一个赵李之外，李如意一个都不认识。 她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赵家老太太的人，说话的时候也跟着含蓄了不少。 “你来找我可有事？” 赵沏虽然警告了自己好几次，不能对李如意太心软，只是看见人就坐在对面，他的心又有点不争气了！ 李如意也没有兜圈子，交代李十六一句，等李十六去外面把酒楼的人找回来，李如意早先交代的东西都已经端了上来。 看着人把饭菜送上来，李如意沉默了片刻，等人走远了，这才说道。 “我最近遇上些不大顺心的事。” 赵沏听了这话没有意外，淡淡的点了点头。 “听说了！是有人去如意坊闹事是！需要我帮忙吗？” 两人说话时，外面的小二又一次进来送上不少的菜。 赵沏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有李如意，肉疼的很！ 李如意点的都是这家酒楼里她最喜欢的东西，赵沏爱吃不吃，跟她可没关系。 不过，赵沏的胃口倒是不错，看见这些东西也没怎么浪费，跟着李如意一起吃。 李如意吃了一点，这才说道。 “帮忙倒是真有一件事，不过，与这件事关系不大。” 赵沏当然不信，但他啊还是顺着李如意的话继续说道。 “啊？说来听听？” 李如意向来不是遮遮掩掩的人，直接回答。 “我要开一家点心铺子，想要请赵大公子帮帮忙。” 赵沏听了这话，愣了一瞬。 “什么？开个点心铺子？你的如意坊呢？” 李如意没有回答如意坊会如何，而是继续说道。 “这点心铺子，我负责赚钱，你负责保护它，和信任我。” 赵沏不可置信的皱了皱眉。 “这时候你惦记的竟然是点心铺子？” 他一直以为李如意这次出现，应该是苦大仇深一筹莫展的模样。 但他真没想到，李如意这个店被人堵了，第一反应不是解决问题，而是想要换个地方，换个工。 赵沏一瞬间就有了意兴阑珊的感觉，面前的饭菜都不香了。 “点心铺子我又不感兴趣，若是你愿意用救命之恩来换，我倒是还能心动一下。” 赵沏说的很绝情，只是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还是有了一瞬间的抖动。 他的演技想要瞒过李如意还是差了一点。 李如意当即说道。 “也成！” 赵沏深吸一口气，差点就要稳不住了，不过很快，他还是沉默了下来。 房间中安静了片刻。 片刻后，赵沏才说道。 “李如意，你真的要把救命之恩用在这里吗？” 赵沏觉得这是两人之间最重要的羁绊，可如意却宁可要一间新的铺子，都不愿意要这羁绊。 他又开始了新的一轮难过。 只是，这次和之前的全都不同。 之前赵沏总觉得李如意给自己当妾也不错，可如今，他们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赵沏所想的，只有李如意守着两人之间这一点羁绊，等到被韩时安抛弃的时候，来投奔自己！ 以前，李如意是拒绝了他，眼下，李如意是把他接盘的打算都一并拒绝了！ 赵沏胸膛起伏，有些恼怒。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做！” 他这话虽然说的绝情，可还是给李如意留了一个台阶。 李如意如果听懂了，想要顺着台阶下来。只需要回答一句“非我所愿，不过是生活所迫”，赵沏必然会找个理由，保留两人之间的牵扯。 不过，李如意的神色却是半分变化都没有，仿佛根本不在乎赵沏说了什么一样，直接说道。 “那便谢过赵公子了，待的我回去好好选个地方，如何经营，也等我想好了一并让人跟你商量，还望赵公子能够信守承诺。” 赵沏气的都想笑。 合着李如意连合作的事，都要交给别人来做，那还合作个屁？ 赵沏每次跟李如意一起说话，好像都会被气成这样。 可他又总是不死心。 大约就是因为得不到，才显得李如意更加与众不同了。 李如意正事说完，便亲自起身，拿着公筷给赵沏布菜。 “赵公子可得多尝尝，往后这点心铺子背靠大树，也总算是站得稳了！” 赵沏不愿意见李如意这样高兴，深吸一口气，说道。 “那也未必，我只保证不会有人找你麻烦，至于说站不站得稳，还得靠你自己！” 李如意刚才的话也就是一句虚假的客套，赵沏明白，李如意也明白。 但赵沏说完这话，也还是不爽。 “李如意，你真是越来越讨人厌了！” 李如意听了这话，挑了挑眉。 “讨厌也是正常，没人说被救的人一定要喜欢自己的救命恩人，实际上心里有感激就够了，喜欢就放在嘴皮子上！” 李如意这话一语双关。 一边说赵沏的喜欢就是放在嘴皮子上的废话，另一边又说被救的人如何如何，摆明了自己才是救命恩人，没必要跟赵沏低三下四的。 赵沏原本只是一句发泄的话，却没想马上就又被人捅了一刀。 他当即站起身，一甩筷子。 “不吃了！” 看赵沏这段时间明显脾气暴涨，李如意也没意外，而是一边往自己的碗里夹菜，一边回头说道。 “别忘了答应我的！” 赵沏满怀期待的来，又怒气冲冲的走。 不过第二天，他还是派了人过来询问李如意点心铺子的情况。 点心铺子能有什么情况！？李如意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做糕点，更没想好经营的事情交给谁干。 她唯一能确定下来的，就是点心铺的位置。 既然是那家点心铺子干的，李如意就干脆选在了他家对面也开了一家点心铺子！ 赵沏听了李如意的话，当天就让人把房契送了过来。 李如意看着那位置，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只是可惜，她心中知道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还是果断的让人把房契送回去，顺便让人告诉赵沏，她会做账的，往后有事就去看账本。 这简直就是指着赵沏的鼻子说让他别来烦人了！ 赵沏又被气了一轮，气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两三天。 房契被送回去，但李如意还是要用房子的。 没有会做点心的人，她就干脆自己培养。 把商铺里的人都叫到一起，她叫了点心让大家做，最后挑个做的最好的出来。 结果不言而喻，直接落在了李十九身上。 这也算是一场众望所归的比试了。 没有一个人流露出不服的表情来。 李十九也是没想到。 李如意既然要开点心铺子，就不能只有一种点心，李十九才高兴没两天，就被李如意抓去一阵摔打。 李十九那时而惊艳，时而荒谬的厨艺，在李如意的调教之下，有了飞快的进步。 点心铺子正式营业，也就没剩几天了！ 这次赵沏虽然还在生李如意的气，可是他好像就好那么一口。 要是哪天遇到了和颜悦色的李如意，他怕不是才会失望！ 点心铺子开业的时候，赵沏又来了，他还是只在喧闹之中，静静的看着李如意。 第345章 打擂台 有些时候，有些喜欢，总是带着一种和世俗格格不入，又让人难以形容的拧巴。 甚至得不到已经成了赵沏心中对李如意一种更加难以抗拒的诱惑。 因为他越是想要靠近，就会越是发现自己的不重要。 越觉得自己不重要，就越是要回头审视自己的所作所为。 审视过后，又迫不及待的想要重新靠近…… 李如意可太知道如何拿捏这种人了。 说白了，不过就是骨子里的兽性在作祟，总以为自己有能力征服一切。 对这些人没有期待，越不在乎失去，就越是让他们着迷。 一个稳定的，从不会实现的追逐目标，远比朝朝暮暮情情爱爱更让他们满意。 当然到什么时候，赵沏真的会喜欢李如意这个人，就不好说了！ 或许永远只是追逐而一直都不喜欢。 或许某一天忽然意识到李如意是个有独立思想的个体。 或许他最后大彻大悟，终于走出了迷障，不再坚持…… 不过，那都不耽误李如意利用一下他。 这点心铺子，李如意也没多用心经营。 她要做的就是抄！ 对面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两家做的都是富贵人家的生意，这样的人家不在乎钱。 李如意也不会跟对方打价格战，索性就在东西上放了些巧思。 对面有的她也有，对面没有的，她也要有。 李十九这人沉默稳重，除了吃，也没别的爱好。 李如意这个点心铺子实在是对了他的脾性。 每日都要往死里钻研。 等李如意把那些基础的东西教完，李十九已经可以推陈出新。 为此，李如意还专门去书院里请了三个画工不错的书生回来帮李十九提升点心的外观。 果然术业有专攻，李十九掌握了美食中最重要的食的那部分，而三位书生主要负责美。 两相配合，这点心铺子的名气一下就打了出去。 这里每日多做的东西也不用担心卖不出去，为了个好名声，李如意每日还会把多余的点心送到慈幼院去，实在送不了的，就拿回来自家吃，吃的李十九都胖了一大圈。 这里从选址到开业再到整日里跟对面打擂台，左右也就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新鲜的东西总归是更加招人喜欢，每日里过来订货的下人都已经在这边排起了长队。 这边日子好过了，那边日子就不好过了。 不过，赵沏在前面挡着，根本没人敢来闹事。 这边步入正轨后，李如意就不再过来了，而是让李十六没事儿来瞧瞧。 她则是回去继续经营自己的铺面。 那些闹事的人已经不见了，点心铺子的掌柜焦头烂额，根本没工夫搭理李如意。 而方蕊则是以为李如意和赵沏的事情算是过了明路，已经开始下一步行动了。 李如意迎来了短暂的平静时光。 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中，秦焕璋再次出现在了李如意的面前。 她又一次到了杂货铺子这边，不过，她却没有下车，只是安排人过来请李如意。 李如意原本不想去的，只是秦焕璋的丫鬟却说李如意若是不去，秦焕璋就要过来了！ 开门做生意的，也不能把客人拒之门外。 这人在这儿等的时间长了，只怕消停了一阵的流言蜚语又要起来。 李如意本人倒是无所畏惧，只是这消息传的多了对自己的商铺不好。 毕竟她组建的商队是为了自己，可不是为了招来一群另有心思的人。 她到底还是要赚钱的，不能不考虑别的问题。 不过，到了这时候，李如意才发现了自己缺了点什么。 按道理讲能跟着她一起出门的人还真不少，只是到了要和秦焕璋见面时，她才发现自己身边一个姑娘都没有。 这倒也不是李如意不愿意带着姑娘出门。 实在是如今这个世道家家户户教育出来的女孩子都是为了好嫁人或是嫁人后会过日子。 一个两个都是为了某个家庭才存在的。 李如意招来的姑娘也好，媳妇也好，甚至婶子大娘都好，没有一个愿意跟着她来府城的。 这些人宁可守着三家村的苦日子都不愿意出来见一见其它地方的风景。 李如意能够带走的只有自家老三，还有老三的小伙伴孙小花。 可这两个孩子，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是李如意从小自己培养的。 而孙小花，里正是发自真心的喜爱，但除此之外，他也是看出李如意能帮扶孙德山一房。 这也是为了给自家大房一条新的出路。 李如意忙碌了这么多年，除非去买个丫鬟回来，不然想要身边有个女的，还是难于上青天。 既然这样，她也没办法，只好把李廿又抓来带上。 李廿虽然也不好跟她一起见秦焕璋，但好歹武功好，万一真有什么事情，他耳聪目明的也好帮衬一二。 以她的武功，倒是不怕秦焕璋光明正大的针对。 怕就怕有什么阴损的后招。 她毕竟跟秦大小姐不熟悉，又和人家未婚夫传的不清不楚。 谁知道对方来意为何！？ 不是李如意多想，实在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惜命的很！ 李廿也明白事情的轻重，李如意一喊他，他就放下手里的活，跟了上来。 他像是个随从一样，跟在李如意身后四五步远，等到李如意上了秦焕璋的马车，他也只是跟在马车之后。 府城之中不能跑马跑车，就算是骑马，也只允许代步，不能狂奔。 当然怎么规定是一回事儿，别人听不听又是另一回事。 不过，秦焕璋倒是个守规矩的人，马车走的也还是很慢的。 李如意上车以后，秦焕璋仔细的打量着她。 “上次与李姑娘匆匆一见，倒是没来得及说上些话。” 这次到来，秦大小姐似乎有了些人气儿，礼仪上怠慢了一点，但关系上似乎亲近了不少。 李如意不敢掉以轻心，江湖之中她没见过的东西，可比见过的多多了，一点都不敢分心。 “秦姑娘客气。” 秦焕璋对着李如意微微点头。 “上次是方姑娘口无遮拦，说了些难听的话，我向你道个歉。” 李如意明白这些事情之中，谁都不无辜。 秦焕璋的道歉其实没有太大的意义。 既不是知道错了，也不是求她原谅。 只是一种多年养成的习惯，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体面的模样。 当真就是上当！ “秦姑娘多虑了，方姑娘说话难听与你没有干系，你不需要为她道歉。” 秦焕璋瞬间听出了李如意的防备之意。 当然，李如意也没有掩饰。 她用了多大力气才变成了如今的李如意。 可不是为了溜须拍马，遇上个高枝儿就想要往上爬的！ 她只是要过得自由些。 既然不爱掺和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就干脆大大方方的表现出自己的抗拒。 对方若是识相也就算了。 对方若是不识相，她便要没有礼貌了！ 秦家大小姐也不是来个傻子就能当的身份。 如果不是知道这人有能力有手腕，秦家人宁可把她弄死，也不会把她送去赵家的！ 秦焕璋忽然一笑，笑的更加灵动了两分，让她原本五分的颜色，都有了七分的风采。 “李姑娘快人快语，我是真的羡慕又喜欢。” 她说这话时，真诚的不行。 李如意打量了她一眼，便明白这句羡慕又喜欢有九成的可能性是真的。 “既然李姑娘不爱听我致歉的话，那我便说点别的！” 秦焕璋准备直入主题。 李如意听了这话，神色微微郑重两分，她倒是也想知道知道秦焕璋找自己要干什么！ “我今日上门，其实是因为看到了李姑娘将点心铺子经营的如此之好，也有了些想要入股的念头。” 李如意听了这话，心中没有太多的感觉，不过面上倒是和气了些。 要是有人能入股，对她来说当然是好事。 只是，这入股也分怎么入股。 是想要出多少钱，做多少事，又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是让她变成管家一类的，干活又被人指挥。 还是说只拿分红不管事。 亦或是放手施为，等到了关键时刻也能帮着出一把力…… 这其中牵扯的事情可太多了，李如意不可能听到对方说点什么就兴高采烈或是极尽可能的抵触。 跟秦焕璋，她还是要以利益为先。 “那不知道秦姑娘说的入股，是如何入股？” 李如意得先问问秦焕璋的打算，剩下的再去思考和商量。 秦焕璋淡淡一笑。 “如今我已快要嫁做人妇，家中与我倒是宽裕了些许，只是，我与李姑娘身份有些不大相似，没有姑娘那般洒脱，终究束缚太多，对于经营，帮不上太大的忙。” “唯一点，那便是手头的现银宽裕许多。” “我自幼学的便是打理家事，对做生意一窍不通，不敢随意指挥，只是想着投些钱，得些利。” 李如意眉头动了动，这倒是个好消息。 若是有人能给她出钱，她的计划得往前赶出多少来。 而且投钱的人是秦焕璋的话，形势也对她更有利。 她女子的身份到底束缚太深，这么长时间过去，多少人看到了她的天赋，却也一直无动于衷，就是因此。 若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算和赵沏有关系，这会儿怕不是也都被人绑走，去了别处，给人当赚钱的工具了。 如今能安然无恙，不过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她有能斩杀匪徒的实力罢了！ 一个聪明又有实力的女人，代表的不是可以合作，而是刺头一个。 这些人不知道要如何跟这种人相处，发自心底的瞧不起，但又不敢完全得罪，最后就变成了听之任之，无人在意。 秦焕璋确实是李如意当下能接触到了，最适合合作的人。 李如意的态度又软化了些许。 虽然秦焕璋的目的未必单纯，或者李如意又成了她和别人博弈的棋子。 但是棋子这种事就看要如何琢磨。 因为在李如意的棋盘上，不管是赵沏还是秦焕璋也都是一样的棋子。 互相利用罢了，都没有较真的必要。 如果事事追求绝对，那人除了自己能绝对的爱自己之外，其他任何人的感情都夹杂了许许多多的东西。 李如意可不是为难自己的人，她笑了一声，说道。 “秦姑娘谦虚了，我也不过是闲散的心思多了些，你若是想要入股，我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只是有些事情还要商量，我也不能当下做主拿同意。” 马车晃悠悠的在青石板的路面上走着，坐在车里的人都有些颠簸。 秦焕璋听了李如意的话并不意外，点了点头，伸手扶住了身边的丫鬟。 她的小丫鬟也连忙撑住了车壁。 李如意看了一眼，心里感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带着个厉害的姑娘出门啊！ “李姑娘所言极是，至于说合作，我心中也没有章程，也想听听姑娘的打算。” 秦焕璋也不傻，不会问都不问就给李如意钱的。 两人若是合作，做什么，怎么做，要多少钱，利润如何分配……都需要慎重考虑。 李如意听了这话，略微沉思。 她短时间内没有梳理过自己的目标。 逼着她一直前行的，是丁婆婆上辈子的死讯。 起先，李如意只想要活下去，自由自在的活下去，如果可以，她还想要四处走走，给自己有限的人生增加无限的可能。 后来，她身边有那么多人靠着她吃饭，她也就想要活的更好。 慢慢的，她有了想要保护的人，她想让自己快乐，想让跟着她的人顺遂，想让韩时安自由，想让丁婆婆平安…… 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银子支撑。 开店铺是形势所趋。 开点心铺子，是被迫反击。 但这些都不是李如意理想。 她的理想，一直是建立一个商队。 走南闯北，见识不同的风土人情，经历不同的风景和旅程。 秦焕璋入股的想法，给李如意带来了一丝放松，放松下来之后，她也有了一点审视自己的时间。 “秦姑娘这话倒是让我不知如何回答，刚开完点心铺子，我暂且也没有其它打算。” “当然，不管是点心铺子，还是杂货铺子，之于我都是副业，我本意还是想要成立一支商队，多出去闯荡一番。” “不知道秦姑娘觉得这个想法如何？” 第346章 只是答应你的还没有兑现，想起来，就会惦念。 秦焕璋听了这话，也是眼前一亮。 “商队？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李姑娘身手好，脑子活泛，又生财有道，想必自然能在其中闯出些名头。” 秦焕璋这话说的好像是对李如意非常推崇的样子。 李如意也没有戳破，而是谦虚一笑。 “秦姑娘谬赞，我也只是在摸索，往后如何还真不好说，若是你觉得不错，也有入股的打算，咱们可以商量一下，回去后在琢磨琢磨，各自琢磨出个章程，慢慢磨一磨。” 合作的事情可不是一拍脑门分你多少分我多少的。 万一李如意拿钱跑了呢？ 万一秦焕璋在别的地方做手脚，等商队筹措起来开始盈利就把李如意踢了呢！？ 如何合作，合作到什么程度，各自的分工为何，如何分配利益，商队的管事应该是谁的人，如何能把账目理清楚，若是赔钱了应当如何，前期投入多少，手中留下多少因钱周转…… 各种问题琐碎驳杂，就算双方都很好说话，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把框架搭建起来的。 秦焕璋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她虽然比李如意有钱，可她也得慎重考虑，她的钱是她以后生活的底气，也不能随便拿出去打水漂玩。 双方的慎重都得到了对方的认可。 马车很快停在了一座酒楼门口。 这座酒楼非常雅致，说来李如意倒是听说过许多次，只是从未来过。 这里出入的人都不是寻常百姓，而是穿着书生打扮的学子。 上辈子，她的身份不方便进入其中，这辈子，她依旧带着许多上辈子的惯性。 李如意不需要做太多准备，便率先从马车上下来，一抬头，就看见酒楼那有些古朴的牌匾，上面用楷书刻着‘状元楼’三个字。 李如意转头去看秦焕璋，秦焕璋已经戴好了帷帽。 小丫鬟从马车上跳下来，伸出手去扶她。 秦焕璋也下了车，车夫便将马车往后院赶。 李如意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 秦焕璋有些紧张，但还是跟李如意并排往酒楼里走。 眼见着两位女客到来，小二还有些尴尬。 一般女客都是从后院过来，直接去二楼雅间坐着听听外面的动静，很少有如李如意这般，不顾名声脸面，亦是没有男子陪同，大喇喇走正门的！ 倒也不是不成，只是似乎于礼不合。 要说礼数，如今学子众多的地方，对礼数的要求可是不低。 似乎看出了小二的尴尬，李廿快走两步到了李如意身边。 小二这时候才松了口气，对着前排的两个姑娘热情的招呼。 秦焕璋和李如意穿过了喧闹的大堂，从楼梯上楼，一路到了她定好的雅间。 有秦焕璋这样的大家小姐在，李廿不方便进门，只好在雅间门口等着。 李如意三人进门落座，小丫鬟才帮着秦焕璋将帷帽取了下来。 “让李姑娘见笑了，往日我也都是从后门进入，只是今日也想走一走正门。” 李如意听了这话，笑容忽然真诚了许多。 秦焕璋这是告诉她，她为何有那么多人可以合作，却偏偏选择了李如意。 因为两人都是女子。 因为她也想要如李如意这般，无所畏惧。 状元楼的雅间也不是完全封闭的，一侧是门，另一侧则是正对着一楼的大厅。 有幔帐垂下来，雅间里的人可以透过幔帐，看到大厅之中影影绰绰的人影。 若是想要看看外面的热闹，也可以叫人过来将幔帐撩起。 正因如此，女眷只要躲在幔帐之后，便也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形，也不会被人发觉。 不过单独过来的女眷很少，就算是闺中密友相聚，大家一般也都会选择自家庄子，或是金楼胭脂铺子之类，专门接待女客的地方。 如状元楼这般，虽然接待女客，但绝大多数时间，来的也都是男子，或是随着男人过来的女子。 而这些女子之中，丫鬟仆妇占一部分，剩下的也都是勾栏女子，亦或是家中年幼的女童等等…… 离经叛道的女子还是太少了。 李如意和秦焕璋入座以后，状元楼的掌柜马上便去打听二人的身份。 这种酒楼消息最是灵通，有些人到了这里，也不是单纯的为了吃饭。 比如说，当掌柜的知道秦焕璋的身份之后，秦家大小姐，未来赵家的长孙媳妇，与如意坊的老板李如意联袂而来的消息，便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席卷了府城的权贵圈子。 之前李如意和赵沏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如今秦焕璋又和李如意见面，这其中三人的关系很难不被人联想。 而之前以为，可以通过一个李如意，挑拨秦赵关系的人，也都恨的牙根痒痒。 李如意又怎么不知道秦焕璋的打算。 只是，两人如果真的合作，那联手对抗搅局的人便也不算奇怪。 谁让那些人不来找李如意呢！ 一样是出钱，她其实来者不拒的。 两人在状元楼中的这顿饭还没吃完，城中不少人就都有了动作。 李如意和秦焕璋都有合作的想法。 这顿饭吃的也是宾主尽欢。 吃完饭，她们各自回家。 秦焕璋原本想要送李如意回去的，可李廿已经在门外站了许久，李如意哪里忍心，便拒绝了秦焕璋，只和她交换了名帖，等这两日大家都琢磨好了之后，再商量见面的事。 一分开，李如意便带着李廿找了个味道顶好的小店，点了两个菜。 她看着李廿风卷残云的把饭菜吃了个精光，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家去了。 李如意一进门，就看见李十六疯狂给她使眼色。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淡，屋里烛火跳动，李十六那眼神在李如意看来，不止不明白什么意思，甚至还有点恐怖。 “十六哥，你眼睛怎么了？” 李十六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摇头，努力制止李如意说话一般。 李如意不理解，她听见后院传来脚步，转头去看，就见韩时安从后门进来。 李十六赶紧把视线转到了别处。 李如意这才明白他这是抽的什么风。 李廿跟在李如意身后进来，不知道刚才的事情，莫名其妙的看着一屋子奇奇怪怪的人。 韩时安看见李如意，顿时露出一个笑容。 “听说今日去了状元楼，不知饭菜可合你的胃口？” 韩时安仿佛就是单纯的打听了一句。 李如意也只是歪头想了想，淡然的回答。 “味道自是不错的，只是又觉得与所花费的银子相比，不大合理！” 说话间，李如意已经朝着韩时安走了过去。 韩时安等她来了，才和她一起去了后院。 听着两人的脚步越走越远，李十六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对着李廿发出了一阵试图唤起他注意力的怪声。 李廿转头过来看他，一脸无语。 李十六用口型说道。 “兴师问罪来了？” 李廿翻了个白眼，装看不见，大踏步走出了店面，一路去了后院。 他没有跟上李如意的脚步，那两位虽然走的不快，但也不慢，李廿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李如意和韩时安一直走到了最后面的一排。 这时候院子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李如意拉着韩时安去了一个偏僻的房子边上，一个纵跃跳到了房顶。 韩时安看李如意跳上去，叹了口气，叉着腰站在地上仰头往房上看。 房顶上的瓦发出了叮叮当当的脆响。 李如意从房顶探出头来。 “怎么不上来？” 韩时安后退了两步，也跟着一跃而起，只不过，他没有运气内力，差了一点没落到房顶。 李如意吓了一跳，动作迅速，一把拉住了差点掉下去的人。 瓦片哗啦啦的响着，两人一起跌坐在了房顶。 李如意惊讶的看向对方。 “你受伤了？” 韩时安虽然偶尔愿意逗一逗她，却绝不会开这种玩笑。 能让他如此的自然只有一种可能。 韩时安无奈一笑，翻身躺在了房顶上。 “没办法，出头的椽子，总是得经历些什么！” 李如意连忙伸手去翻找他的身上。 韩时安吓了一跳，一把握住她的手。 “我没逞强！担心外面危险，这不是到你这儿来了！” 说完韩时安还卖了个惨。 “师姐，你得保护我……” 李如意表情不大好看，拍开他的手，问道。 “伤在哪里？” 韩时安完全没有隐瞒，将大致情况说了。 “内伤，来的人似乎是专业的杀手，武功不弱，我已经让时雨回县里了。” 李如意听了这话，吓了一跳。 “何时的事？有眉目嘛？” 韩时安摇了摇头。 “昨日的事，没什么眉目，可能是有人瞧我不顺眼，也可能是有人觉得受到了威胁。” “今年考试的人里，有几个背景深厚的，可惜与我他们并无交集，不知会是谁半路下杀手。” 李如意深深的叹气。 这种事没有证据，实在是不好猜。 有些念头就是一瞬间的事，只要有能力，就都有嫌疑。 “那杀手呢？” 韩时安沉默一瞬，方才说道。 “我怕是连环计，只是将人打伤了。” 他考试在即，不想背上人命官司。 李如意皱了皱眉。 “你就是因此受的伤？” 伤人有时候比杀人难多了。 面对如此穷凶极恶的杀手，韩时安还有所保留，能够活着回来都不容易。 “嗯！” 李如意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她还是忍住了。 韩时安做的事必然有他自己的考量，自己所能想到的，也都是与自己相关的想法，并不完全实用。 “你这段时间好好住下，你的名气也有了，起码不会拖后腿，这便够了，我与二十哥商量一下，最近一段时间商铺内总会留下一人守着你。” 韩时安没有客气，点了点头，顺着李如意的叫法说道。 “为难二十哥了！” 李如意没听出什么来，只是躺在韩时安身边，担心的看着他。 “你的伤如何了？可要我请个大夫过来帮你看看？” 韩时安摇了摇头。 “内力消耗一空，经脉剧痛，倒是没感觉以后会如何，只是没了自保的力量。” 李如意有些不放心，去探韩时安的脉。 韩时安也放任她。 只是，手搭在韩时安的脉上许久，李如意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医术不精，除了能感受到韩时安内力确实空了以外，什么都感知不到。 “我看不出，要不然咱们去看大夫？” 韩时安摇了摇头。 “我用了师父给我的药，没有大碍，只是这段时间不能动用内力。” 李如意知道他这话有些许保留，但眼见着人活蹦乱跳，面色红润，倒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并排躺在房顶上。 安静的看着天色慢慢变深。 院子里喧闹渐渐散去。 李如意的肚子咕噜噜响了两声，韩时安这才像是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油纸包。 “来时路过卤肉店，买了一块想要带给你的！” 李如意听了这话愣了一下半坐起身子去看。 “卤肉如何放在怀中，也不怕脏了衣裳！？” 等韩时安把那巴掌大的油纸包掏出来，一层一层一层一层的撕开油纸，李如意才跟着沉默。 最后打开，里面放着一块肉，看着也就半斤左右。 她伸出手撕了一条下来，不觉得凉的如何难吃，只是感觉这味道有些熟悉。 熟悉的她忽然一愣。 过往记忆倾泻而下，像是开了闸的洪水，载着李如意浮浮沉沉。 都说恍若隔世。 只是这味道确实隔了一世。 上辈子，李如意总是听说这家的卤肉如何如何，却一直没有尝过。 直到韩时安要参加院试之前，李如意说如果韩时安考上了，一定要给她买这家的卤肉尝尝鲜。 两人当初也是这样躺在房顶上，韩时安笑着点头的眉眼，还历历在目。 只是后来，他还是食言了。 他考中了秀才，李如意也吃到了卤肉，只是他们却都回不去了。 李如意的神色黯然了一瞬，但马上她便将那卤肉放进了口中。 “你都受伤了，还这样有把握？” 韩时安先是一愣，而后才垂下眼眸，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我从来都没有万全的把握，只是答应你的，还没有兑现，想起来，就会惦念。” 第347章 曾经恨过！ 李如意的心被他的话牵动了一瞬。 她有很多很多话一直想问，只是却从来都没能问出口。 上辈子的事情，韩时安不说，她也不想说。 只是到了今天，李如意已经可以坦然的面对自己的过往。 不管是曾经灵魂被世俗枷锁捆绑住，如困兽一般的自己。 还是如今想要冲破桎梏，欲展翅腾飞的自己。 都是她的一部分。 也正是这些过往种种，才构成了当下的她。 李如意以前不愿意面对那些痛苦，因为回忆也会让她难过。 只是过去了许久，又经历了太多，李如意猛然回首，才发现原来那些苦难的感受，已经停留在了身后很远的地方，变成了她完整灵魂的一座座丰碑。 “你后来，有想过找个人好好过日子嘛？” 李如意很认真的看着韩时安，也想听到韩时安最认真的回答。 两个人在一处，说着平常到带着点无聊的话。 只是这话，却让韩时安有些惊讶。 片刻后，他忽然大笑起来。 李如意见过韩时安微笑，淡笑，抿唇的笑，却很少见到他如此夸张的笑。 她没有阻止，只是静静的看着，等到韩时安笑声停了，又躺回了房顶，李如意也只是用目光追随着他。 “怎么没想过呢！大约经常想起来，也经常想若是成婚，会过得如何。” “也有同窗或是好友，想要与我说媒，容貌好的，家世好的，有才情的……” 李如意没有流露出任何诧异的表情，韩时安这样的人，就是值得被如此对待的！ 韩时安说到这里，却忽然看向了李如意。 “我有一段时间很恨你！” 李如意沉默以对，只是看向韩时安的眼睛泛起了点点的红。 “如意！我也是个人，那时候我常常想，如果恨你能让我过得更好，我……” 韩时安说到了这里，忽然叹了口气。 “年少无知罢了！” “我以为情爱的尽头便是无尽的恨，后来才知道，我恨的是我得不到。” “情爱真的走到尽头，应当是无爱无恨的！” “终究是我放不下……” “在那之后，这世上的女子于我而言，只有两人，一个是你，一个不是你！” “我心有执念，这执念只属于我自己，与你无关，与旁人无关。” “我学着去体谅你，也在体谅我自己，我以为终有一日，我能看得开。” 李如意慢慢的躺在了韩时安身边，与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韩时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又微弱的只有两个人能听到。 “如意，若是这世上无你，我亦是我，饿了吃饭，天冷穿衣，努力读书，考取功名……” “我心中虽然缺失一块，却不会为此停留。” 李如意听了这话，慢慢的闭上眼睛，也跟着笑了一声。 “韩时安，若是这世上也无你，我也是我。” “如今这世上有你，我还是我！” 一只微微颤抖的手握住了李如意的手，李如意用力的反握。 不止如此，她还偏过身靠向了韩时安。 “如意，谢谢你！” 李如意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当初不是有意骗你。我只是太害怕了！” 韩时安转回身，另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肩膀。 “莫怕，过往种种皆已过去，往后，我只愿你日日如意，时时如意。” 李如意抬头去看韩时安，问他。 “那你呢？想要什么？” 韩时安想了想，迟疑了一瞬，才开口说道。 “我想要长命百岁……” 李如意听了这话，忽然一笑，觉得这愿望谁会不想啊！ 只是这个念头浮现的一瞬间，她的脸色忽然难看了起来。 她从未问过韩时安上辈子何时死去。 早先只觉得自己死的太早，又死的凄惨，不愿诉说，可如今想来，李如意只觉得一股凉意自尾椎骨蹿起。 她能和韩时安一起重生，那两人之间，又有什么样的羁绊？ 这样的大运势，她只想着要好好珍惜，却从未探究过自何处而来。 “你……你是……” 李如意想要问他因何而死，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韩时安疑惑的看了李如意一眼，而后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沉默一瞬。 “我死在我上任的第三年春，因为发现了一些东西，被人抢夺的时候杀了！” 李如意身上的鸡皮疙瘩一阵一阵的爬上来，她愣愣的看着韩时安。 “我也是死在那时候……” 她以为韩时安就算没有被人艳羡的未来，也应当有一个平安顺遂的余生，却从没想过，韩时安竟然也死了！ 死在了和她相同的年月。 李如意浑身上下涌起了一阵阵麻痒。只觉得说不出的恐怖萦绕心头。 韩时安感觉到了她的异常，伸出手抱住了她。 “你也？可我收到消息，说你……” 李如意的手又收紧了一点。 “我当初没死，被对手囚禁两年，日日忍饥挨饿，虽然痛苦，可她没有折磨我太多，我反而觉得，那时候的我才更像个人一样活着！” 那时候的李如意，身体是被禁锢的，可灵魂却变得自由了许多。 她有了时间思考，愿意整理自己的过往，就算很多事依旧没能想通，可她也有了自己真正存在着的感觉。 她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活，她就是为了她自己。 她更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死，她也只是为了她自己。 命运让她走上了一条不被她控制的路。 可走到了最后，她还是终于明白，自己没有输给任何人，而是输给了自己。 输给了那个被世俗规劝成了一枚工具的自己。 她并不只是她，她只是千千万万个落魄女子的缩影。 她们在这世上过着不同却又相似的人生，做着别人指点出的‘唯一’选择。 这一切，直到她终于想通的那一刻停止。 她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也变得和万千人不再一样。 李如意就是李如意，无人可以代替。 所以她接纳了韩时安的执念，因为她明白，对方看到的不是那个被世俗包裹的自己。 而是越过了时光和生命，最后站在这里的李如意！ 同样的！ 李如意面前的人，也是如此鲜活，他也不是被条条框框约束的人。 他也是与众不同的！ 就像韩时安所说，这世上的女子若是让他选择，只有两个人，李如意或者不是李如意。 他选了前者，就只能如此。 李如意上辈子选择杀死自己，顺应命运不公。 这辈子，若是谈及情爱，她也凭借着自己的努力，给自己创造出了两个选择。 韩时安，或者没有韩时安！ 韩时安把她抱的更紧了一些，李如意的脑袋靠在他的颈窝。 “你这样说，我就信你！” 李如意心头的恐惧被他驱散，这世上还有人分担着她的秘密和不甘，知道她的过往与心中纠结难安。 而她，也如韩时安信赖她一般，信任着对方，保护着对方。 “韩时安，这辈子我保护你！你也不要害怕。” 韩时安听了这话，又笑了起来。 李如意听见了，伸手去推他。 “你不信？” 韩时安赶紧否认，摇了摇头。 “我信！我师姐可是李大侠，武功高强为人仗义！” “说要保护我，自然就会保护我！” 李如意看着他的脸。 明明是不到二十岁的模样，却有一种上了年纪的稳重。 李如意忽然意识到，韩时安如今走的，其实是上辈子的老路。 考中，然后去做官。 就算被人看中，也一样不会妥协。 他会又一次被送到一个偏僻的地方，说不定会又一次经历和上辈子所经历的差不多的事情。 “韩时安，你当初有后悔过吗？” 韩时安听见这个问题，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几个呼吸之后才开口说道。 “当初有想过，若是换一个选择会不会有更好的结果。” “只是，如意，我这人有些执拗，哪怕重新来过，我也还是想要把之前的路重走一遍！” 李如意毫不意外他的选择。 就像当初，即便知道李如意这辈子也许还是会骗他，也许不会如他想象一般，变成如今的模样。 只是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选择李如意。 韩时安看似温和，只是他的骨子里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疯狂。 那些疯狂藏在骨血深处，不是没有棱角，而是棱角多的如细碎的毛鳞，只有靠近时才能看见。 李如意想了想，又追问了一句。 “那你当初拒绝吏部侍郎家的女儿，也是因为对我的执念吗？” 这个问题藏在李如意心里很久很久，这也是她一直没能释怀的。 她见过很多人，经历过很多人。 这对韩时安的坚守来讲，似乎很不公平。 即便她那时候活的浑浑噩噩，可没道理所有的苦痛煎熬，都被动的留给一人。 韩时安听了这话，倒是没太大的犹豫，他转了个身，平躺到了房顶上，看着天空上闪烁的星光。 他才淡淡的说道。 “如意，我的决定都是为了我自己！你不必背负那么多。” “那时候，我春风得意，又恨你入骨，若是真有适合的，我也会做出于我最有利的选择。” “事后我也许会归于平凡，变成与这世上绝大多数人相似的一个。” “或许会懊悔自己的冲动，用余生偿还内心的不安。” “但这些都不算是因为你。” “我没有答应婚事，是我不看好吏部侍郎那个人，不愿与他站在同一派系。” “官场形势复杂，我当时也有自己的考量。” 李如意听了这话，只觉得心上的负累一轻。 这些话，在她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韩时安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来送我了！你在那里坐了一天，我也在远处看了一天。” “就是那一天，让我不恨了！” “你有你的选择，我有我的人生，我心中有你，也知你心中有我。” “你的颠沛流离不是我造成的，我的执念深深，也只属于我。” 韩时安说到这里，忽然不知道要如何说下去。 他还是自私的。 自私的不敢说出自己为自己选择了一条九死一生的路。 自私的明白，两人或许早晚有一天要天人永隔。 李如意听着这些话，心中忽然涌起了许多心酸。 她不知道这些念头在韩时安的心中憋了多久。 那些她无力承受的苦难，对方就一定能承受嘛？ 他们都是漂浮在人海中的灰尘，努力用微薄的力量，影响着自己的人生。 上辈子她过得悲苦，她身不由己。 可韩时安也并没比她强上多少，一样的漂泊无依，一样的求而不得，也是一样的年纪轻轻身死异乡…… “你……” 李如意伸出手，把韩时安的脑袋扳过来。 “你都没同我说过这些，若不是我问起，你准备一直瞒着我嘛？” 四目相对，韩时安的心虚一闪而逝。 李如意就这样看着他。 夜色成了两人之间最后的委婉，那些躲在黑暗里的小心思，都成了一种拨开自己心意的安全感。 “我没想过，只是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如意往前凑凑，与他的距离很近很近。 “你要是选好了，你一定要同我说，我以前只是想要活的自在些，把小满养大，去为师父报仇，见一见更广袤的风景……” “以后，我又多了一点，我想要保护我……我的心上人，在他看着我翱翔的时候，也成为助他上青云的风！” 两人的心第一次如此靠近，近的不分彼此一般。 李如意不管对谁总要保留两分，可在这一刻，她的种种都展现在了韩时安面前。 她可以卸下自己所有的防备，不带负累的躺在这里，只觉得天塌了也无所谓。 韩时安平日里也总要伪装一二，但在此时，他那些阴暗自私的一面，也彻底向着李如意摊开。 他可以抛开执念的捆绑，世俗的束缚，成为韩时安，而不是世俗眼中的某一个人。 他忐忑的试探着，每一句话似乎都在问李如意。 这样的我你还会喜欢吗？ 这样的心思，你还愿意面对吗？ 小心翼翼的试探后，是他们彼此更紧密的拥抱。 再难分离。 他们自始至终所喜欢的，都是身边那个活生生的人。 而不是将自己捏造出的想象，生硬的扣在这个人身上。 第348章 李大侠还要保护我吗？ 韩时安闭上眼睛，靠向了李如意。 呼吸纠缠，李如意听见他说。 “我会不会太自私，不牵连你，就会让你看着我死。” “牵扯到你，就会让你陪着我死。” 李如意轻笑了一声。 “怎么总说死啊死的！” 她轻轻的亲了一下韩时安的额头。 “这样的你我很喜欢，也很感激，感激你没有因为这些，就推开我！” 李如意不喜欢别人那些自以为是，更讨厌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去替她做选择。 韩时安不管有任何的难处摆在面前，都在那一瞬间遵从内心，做出了最真诚的选择。 于李如意而言，这就够了！ 她要为她的喜欢负责。 就像韩时安也要为自己的执念负责一样。 她不怪韩时安有所隐瞒。 一切都还来得及，她喜欢了这样一个人，就得接受他的全部，好的或是坏的。 韩时安也如她这般，喜欢了她，就接纳了她的全部，不堪的或是勇敢的！ “你会不会怪我，怪我明知这条路走不通，却还要重新走一遍？” 韩时安睁开眼睛，视线在月色之下描摹着对方的轮廓。 他想要将心中所隐瞒的一切都告诉李如意。 李如意没有任何犹豫。 “那你会不会怪我？怪我不如旁人一般活着，给你平添了许多负累？” 明明重来一世，她只要按照世俗的标准活着，就可以坦然的和韩时安在一起。 韩时安也不必面对重重压力。 李如意可以预见，外人知道她和韩时安的关系，那些流言蜚语都会化作利刃落在韩时安的身上。 会有人说他头戴绿帽子生活，嘲笑他管不住后院，说他不像个男人，说他…… 韩时安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可他还是从没阻止过李如意。 如今，李如意不过是把他当初的选择重做了一遍罢了。 又怎么会怪他呢？ 他们只是一部分属于对方，另一部分只属于自己。 能够透过对方的眼睛去看看广袤山川，便已经足够。 相互陪伴，却又仅此而已。 “你知道的，我们带给对方的东西不一样。” 李如意顺着韩时安的话问道。 “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韩时安已经准备将一切说出，面对李如意的问题，他没有流露出慌乱，而是深吸一口气，吐出了四个字。 “海水炼盐。” 说完，他又补充道。 “我发现了海水炼盐之法。” 话音落下的瞬间，李如意差点忘了呼吸。 她脑海之中闪过了两个字。 “难怪！” 难怪韩时安说他重来一次，还是会死。 他想要取信于别人，就得把上辈子做的事情重做一遍，不然很难解释真假。 只是若是重新做一遍，那他面临的一切危险，就还是要重新面对。 盐可是大齐的命脉，得到了这一个法子，就得到了无尽的财富和权利。 韩时安要面对的是什么，李如意简直不敢想象。 李如意的沉默让韩时安心中满是忐忑不安。 他笑了一声，问道。 “李大侠还要保护我吗？” 李如意连别人的心思都能猜到，又怎么会猜不到韩时安的心思。 她没有半分迟疑。 “李大侠既然自称大侠，自然是要以锄强扶弱为己任，方能不负大侠之名！” “那……韩师弟，你呢？” 李如意经历过太多，面对这样的秘密，她无法确定韩时安的心意。 不是谁都能背负别人的善意活着。 这件事，李如意最有体会。 上辈子，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把韩时安推开。 生死大事，若是不知，还能骗自己，瞒对方。 可若是双方知晓，并且会为之努力时，那个承受善意的人，也未必会过得轻松。 两人今夜彻底敞开心扉，便是想要把所有的话全都说透。 刺杀的事情，让韩时安意识到自己的未来不会那样平顺。 李如意与他在一起，也必然会受到牵连。 他知道李如意的性格，宁可清醒着死，也不愿虚假的生。 他应该告知对方真相，应该让李如意去选择，也应该相信对方，即便最后的结果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他也心甘情愿的承受。 如今李如意反问他，也是同样！ 生死大事，李如意愿意陪同，那他又如何想呢？ 是临阵退缩？ 是坦然自若？ 韩时安心中也有挣扎。 他伸出手，把晚风吹乱的头发从李如意的脸上撩开。 那双眼睛明亮璀璨，像是刻在韩时安的灵魂深处，即便没有一张好看的皮囊，韩时安也无法忘记分毫。 李如意像是他风筝的线，紧紧的拴着他。 “李大侠，你的韩师弟原本怕死的很，是你说，你已经走在了你的路上！” “我想，我也应该走一条属于我的路。” “你会为我骄傲吗？” 韩时安没有办法正面回答李如意的问题。 他们都明白，这世道不是非黑即白，没有尘埃落定之前，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 韩时安不会后退。 哪怕这世上没人理解。 李如意何其敏感，她忽然笑了起来。 韩时安不知道她为什么笑。 但他还没想明白李如意所为何意时，李如意伸出手，捧住了他的脸。 月色淡淡，星光点点。 夜风温柔的吹过，树叶悉悉索索…… 一瞬间，韩时安只觉得所有的感知都被放大。 李如意在他的唇上落下了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韩时安整个人僵硬在了那里。 这和上次的亲吻完全不同。 不是因为两人确定了伴侣的关系，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气氛到了应该有一些亲密的举动。 这更像是李如意的一种回应。 是超越了身体欲望和情情爱爱的回应。 她带着满满的自信而来，没有半分退缩，一如她此前多年的种种。 她是如此的鲜活，像是漫漫黑夜中唯一的萤火，跳动着，点亮了一片夜色，驱赶走了韩时安心中所有的孤独。 李如意看着韩时安这个样子，更是觉得有趣。 重生回来，李如意从没想过自己会活到什么时候。 她不信鬼神，但却相信宿命。 宿命若是注定她活不到寿终正寝，只能如萤火短暂，她也无怨无悔。 或许她的寿命只有短短的三十多年。 或许这辈子，她连三十多年都没有。 但是她活着，就只是为了感受活着，而不是为了活在别人的眼中，过着别人期待的生活。 她喜欢韩时安。 上辈子就喜欢！ 这辈子，更喜欢了！ 那不管韩时安在做着什么样作死的事情，只要不触碰李如意的底线，她都愿意奉陪！ 她的眼中还带着笑意。 像是在笑韩时安为什么如此胆怯。 男人是经不起如此挑衅的。 下一刻，韩时安的唇紧随而来。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的短暂触碰，他的身体渴望着更多，他的呼吸都带上了往常从未有过的炙热。 李如意伸出手拥住他，身下的瓦片传来叮叮当当的碰触声。 院子里已经安静了许久，该睡觉得人早就已经睡下。 剩下一些压低的呢喃，也很快引入黑暗。 夜色深深，微风徐徐。 第二天一早，李廿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来，一出来就看见李如意正在练功。 他眼神有些奇怪。 李如意见他这样，也用‘你在干嘛’的疑惑表情看着他。 李廿问她。 “韩时安呢？” 李如意脸上写满了疑惑。 “你俩昨晚睡在一起，你问我？” 李廿说起这件事，气到没边。 “你还说，他昨天晚上跟疯了一样，非要拉着我说话，我跟他有那么熟嘛？” “我说我困了，他听不出言外之意嘛？” 说着，李廿又打了个哈欠。 “一清早的跑没影了！不是说武功尽失，外面危险吗？还自己往外跑？” 正说着，韩时安回来了，手里拎着食盒。 看见李如意，他就笑的无比灿烂。 “如意！我去买了你最爱吃的烧鹅回来！” 李廿：…… “大清早的吃烧鹅？” 韩时安点了点头。 “自然，烧鹅配咸粥，最是开胃。” 李廿：…… 好气啊！ 这人骚扰他一夜，第二天跟没事儿人一样！ 这就算了，那个烧鹅配咸粥的，他听了也挺想吃的。 这么一想更生气了！ 李廿和李如意相处多年，不管早先是出于何种原因凑在一起。 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都把李如意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 大舅哥看妹婿，那真是没有一处顺眼的地方。 他岂能在韩时安面前放低姿态，那肯定是得各种嫌弃！ “如意今日有些上火，晨起不宜吃的太油腻。” 韩时安点了点头。 “是啊，所以还带了他家的鹅肉补中汤，晨起一碗，降燥生津。” 李廿：？？？ 他说的这是什么东西？ 因为没有这方面的了解，李廿一个字都不敢蹦，只能憋在那里干生气。 李如意有些无语，看着韩时安直摇头。 练功结束，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韩时安的安危，她不能不顾，师父的仇她也不能不管。 李如意以前想着要不然等小满武道有所成就，在去询问丁婆婆早年过往。 可如今韩时安的事情一样迫在眉睫。 乡试会试不是每年都有，韩时安大概会在什么时候考中，李如意心中也有些眉目。 她想要在这之前给自己积蓄起更多的力量。 就算到时候能帮上的忙有限，她也不可能看着韩时安一人孤身赴死。 如果想要在短时间内解决这些问题，她需要更多的谋划。 李如意吃过早饭就一个人去书房里琢磨这些事情了。 李廿则跟着韩时安一起去状元楼。 有些时候不能退缩，名利之争尤其如此。 韩时安寸步不让，换来的自然是新一轮的针对。 不过，对于这些江湖手段，李廿倒是了解的比他更深，也更敏锐。 两个人倒是配合的还不错，几天下来，挡下了不少的事。 而李如意这会儿也把思绪捋顺。 她想了想，决定再见秦焕璋之前回去找丁婆婆好好聊聊。 杀人未必要武功高强。 她在暗敌在明就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 李如意回到三家村时，气候已经燥热起来，烈日炎炎。 她起了大早，赶在开城门的时候出了城，暑热时分，她就会停下来休息，等到太阳稍稍落下，才又重新赶路。 傍晚时分回到了家，三家村似乎和她上一次离开时没有太大的变化。 但仔细看着，又觉得变化很大。 李如意明白，这是大家的心情不一样了。 眼下地里的粮食已经能看出大致收成了，县里今年的粮种都和去年的完全不同。 看样子，虽然不至于大丰收，但也足够温饱。 李如意一进村子就被人发现了。 大家看见她都热情的很。 杂货铺子里的炭走的虽然不快，但别的东西收了钱，李如意就会让李十六拿出一部分钱来囤村子里的炭。 这样一来，炭窑那边的营收看着还算体面。 大姐已经不给人换粮食了。 县里的粮价慢慢被人控制下来，虽然达不到李如意换粮的低廉，可也能让人混个清汤寡水的水饱。 再加上野菜河鱼还有各家各户小园里的菜供给，大家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 而且经历了这一次天灾过后，三家村里的人虽然心思依旧不少，可对李如意的感激都化作了真心实意。 不管如何说，到了灾年能有个人给大伙儿托底，真的是万幸中的万幸。 经历了这么多，已经没人愿意得罪李如意了！ 信任的建立不容易，可一旦建立起来，想要打破也不容易。 李如意和三家村此时紧紧捆绑在了一起，大家看见她时，再也没了早年那些酸言酸语。 李如意才到门口，小满就已经跑了出来。 姐妹几个月未见，变化可都不小。 李如意如今白了许多，虽然不像上辈子那样精心打扮，美艳逼人，但因为练武的关系，让她看起来气血充盈，光芒内敛，气质卓然。 而小满更是不必多说，她身高忽然抽条，仿佛一夕之间长成了一个大姑娘。 早先还是个孩子样儿，如今却和李如意一般高了。 李如意很是惊讶。 “小满长的这么高了？” 小满笑的露出了一排白牙，她倒是不像李如意，虽然也总在外面疯跑，但却没见晒黑多少。 第349章 丁白 她的五官比李如意的更加精致一些，不过因为大咧咧的动作和打扮，这份精致被遮掩了许多。 小满不在乎这些。 世人常说女为悦己者容，她却觉得，容不容的自己又看不到，凭什么牺牲那么多来成全别人！？ “二姐你回来啦！我今早才收到你的信儿！” 李如意回来之前也是递了信的，只是如今书信太慢。 当然，她那时候归期未定，信中也没有说的太详细。 “嗯！主要是想回来看看你们，顺便还有些事想要问问师父。” 李如意翻身下马，小满乐颠颠的过来牵马，虽然动作小心翼翼，可眼神却跃跃欲试，连李如意说的什么话，她都没听清楚。 见她如此，李如意不禁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 “你若是喜欢，等年底的时候，我送你一匹马，你也学着骑马。” 小满一听她也能学，眼睛瞬间亮了，可嘴上还是担心着。 “真的呀？三姑前两天过来还说马现在都好贵的！” 李如意答应的事情从不会食言。 “所以说要等年底啊！等二姐再攒一攒钱。” 等秋冬李如意把炭全都卖掉，肯定能攒出些钱来，那时候给小满买一匹马也没关系。 小满还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要去干什么，李如意不愿意约束她，更愿意让她在安全的情况下，多多尝试不同的可能，让她自己去选择自己的路。 “可是……会不会太贵了？” 李如意很惊讶的看着她，随她一起迈过门槛，牵着马进院。 “哎呦，我家的小满竟然知道攒钱了？” 小满很不服气。 “我以前就知道的好！？” 李如意见她这模样，心情更是好了许多。 那些压在她心上的事，仿佛也变得不再重要了。 把马拴好，小满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 李如意笑着说道。 “说给你买就会给你买，跟我不用担心那么多。” 她做不到的事不会许诺，许下的事情，也不会食言。 小满的嘴角瞬间扬起，那欢喜的模样，都不加掩饰。 李如意才进门，就看见大姐和大着肚子的阿菜已经从炕上下来。 她赶忙拦住阿菜。 “阿菜姐，你坐着就好。” 说完才去看大姐。 “姐，你怎么好像瘦了？” 李吉祥不止瘦了，还有些憔悴，她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另一番样子。 “最近事多，就是休息的不好，你别担心……” 李如意听了这话，不禁看向了小满，得到了小满一番挤眉弄眼。 她也就没再问，而是去看丁婆婆。 “师父，徒儿回来了！” 丁婆婆完全没有搭理李如意的意思，自己忙活着自己的事，听见李如意回来，也就是哼哼了一声。 这代表她对李如意最近的武道进展比较满意，不然就要骂她了！ 李如意和她相处多年，早就知道丁婆婆的脾气，也不意外。 阿菜似乎知道姐妹几人有话说，连忙说道。 “我娘给我蒸了蛋羹，我得回去吃了，你们先聊着，我等吃完了再过来。” 李吉祥很担心她，连忙说道。 “我送你！” 阿菜摆了摆手。 “不用，十五就在隔壁等着我呢，我们一会儿一起回去。” 李十五的婚房早就盖好了，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那边院子宽敞，也凉快，阿菜这阵子苦夏的厉害，李十五就带着她在那边的院子住。 李如意也确实有话想和姐妹说说，也没有留阿菜。 “那我送你到门口！” 阿菜知道李如意的脾气，也没拒绝。 大姐连忙说道。 “你坐着！累了一天了，我去送就成。” 说完，她就和阿菜出了门。 等她们俩一走，李如意连忙去看小满。 小满啧啧两声。 “啧啧！还能因为什么，有人给大姐说媒！” 李如意挑了挑眉。 她曾经说过要带大姐去府城，村里也有段日子没人给李吉祥张罗婚事了。 如今看来，这是李如意走的太快，让不少人担心了。 若是能把李吉祥留在村中，他们大约才会安稳。 李如意叹了口气。 这些人是为了拉拢关系的，可不是为了结仇的，给李吉祥安排的人，必然是人品相貌家世背景都数一数二的人。 难怪大姐心里会难受。 她当了这么久的李吉祥，又怎么会愿意去当某李氏。 可是，若是错过了这些人，她往后又要如何呢？ 李如意虽然常常说让她遵循本心，只是她也确实没见过身边有哪个女子可以不成婚的！ 而事实上，就算真的有女子不成婚，所要面对的问题，远比成婚更多，也未必过得快活！ 赎役不说，父母的忧虑，周围人的眼光，没完没了的宵小试图占便宜或是逼她就范，还有无数的流言蜚语和世俗的恶意…… 李如意能突破桎梏，是因为她已经走出了村子。 可李吉祥走不出去。 因为她被自己困住了。 她的身体不管去了天涯还是海角，她的灵魂始终困在三家村那些个被孙氏打骂的日日夜夜。 这件事李如意帮不了她，李如意能做的已经做了，能说的也说了，李吉祥如何选择，已经不是她所能负责的。 不管如何，人总是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她将这件事暂且放下，她这次回来，主要也不是为了这些。 没一会儿李吉祥就回来了。 她的状态还好，虽然没有确定下自己的心意，可因为周围的人也没敢过于干扰她，倒是让她有了个冷静的时间。 以前不去想是因为还能逃避。 眼下没了逃避的机会，权衡利弊已经迫在眉睫。 她进门就说道。 “小满去摆碗筷！咱们先吃饭。” 有什么事儿都等吃完饭以后再说也来得及。 李如意也没说什么，跟着小满一起去摆碗筷。 四个人又一次坐在这张桌子上。 只是当初的三个孩子，都变成了大人模样，而丁婆婆似乎更老了些。 不过她也体面了很多。 她花白的头发被大姐和阿菜梳的整整齐齐服服帖帖。 衣服是簇新的，散发着皂角的味道。 拿着筷子的手指也干净整洁。 这顿饭的氛围还算融洽，大姐虽然有心事，但难得李如意回来一趟，她也将心事暂且放下。 小满更不用说，叨叨叨的很是快活。 丁婆婆偶尔会附和两句，只是因为李如意信上提到过这次回来的目的，丁婆婆想到了很多过往，心情并没有那么轻松。 一顿饭吃完，姐妹三人一起拾掇碗筷。 李如意想要跟大姐说点什么，只是还没有开口，几个族长和里正就一起上门了。 李如意不能不去招待，将人带去书房，几个人聊了不少事情。 等再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的透透的。 听说阿菜半路回来过，似乎也想和李如意说什么，只是见她忙着，便又走了。 李如意把几个人送出门，再回来时，丁婆婆已经坐在了院中的草亭。 烛火跳动，丁婆婆手里的活没有停下，李如意府城的小店很大一部分人气都是靠这些东西拉住的，丁婆婆明白，也在努力帮她。 李如意跟着坐在了丁婆婆对面。 她熟练的拿过了丁婆婆还没处理完的草药，帮着一起干活。 李如意心灵手巧，再加上早先没有发迹之时这些活，她也都做熟了，倒是没比小满差多少。 丁婆婆听着她发出的声音，心里忽然满是成就感。 如果她有一天没有逃过，终于还是死去，能够留下这样的孩子在世上，她也无怨无悔了。 因为李如意，她可以说自己这辈子有够倒霉，却不会说倒霉透顶。 总归是有些好事，让她始终惦念，且无愧于先祖，无愧于天地的！ “师父，徒儿并非武道奇才，就算天材地宝的喂着，此生怕是也难成绝世高手。关于报仇的事，我想要早做准备。” 丁婆婆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片刻之后，她才问道。 “你想好了吗？” 丁婆婆心中早就明白李如意所说属实，只是她一直都没有提起，因为她也在犹豫着。 她是个有原则的人，答应别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可她也对这几个孩子充满了喜爱。 她常常会犹豫，要不要把她们卷入这场是非之中。 她将一切交给了时间，若是李如意不提，她也从不催促。 “既然你问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的仇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师弟。” 李如意没有意外，别说师姐弟，就是亲姐弟反目成仇的事情她也经历过。 “他是我爹收养的孩子，年幼时恰逢天灾，我爹狭义心肠，便收留了他，那年他才七岁。” “他习武天份极好，我和师兄两人拍马莫及。” “只是他心性浮躁，追名逐利，我爹总觉得他不够稳重，要多多磨练。” “可他不这样想，他总以为我爹是偏心，为了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我和师哥。” 丁婆婆说到这里沉默了一瞬，虽然她在说自己的仇人，可是她有自己的底线，即便知道都是对方的错，也不愿意靠污蔑对方的方式，让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只是，她想来想去最后也没想出什么自己对那人不好的地方…… “我爹心中原本更属意他作为传人，只是可惜磨练了他十年，依旧不堪大用。” “最后，我爹只能放弃他，决定将向家刀最核心的心法传给我师哥，一起的还有掌门之位。” 李如意听了这话，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道。 “师父，师伯同您是什么关系？” 丁婆婆倒是也没隐瞒什么。 “我师兄是我亲伯父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堂哥。” 李如意了然，大概就和她跟李廿有些相似。 “我伯父去的早，我师哥也和我的亲哥哥一样……” 丁婆婆这次沉默了更久。 她脸上的肌肉线条都流露出了怀念的神色，只是想到了一半，忽然又变的痛苦不堪。 “后来，我爹被那个畜生杀了！” “我师哥也为了保护我而死，我带着秘籍拼死逃了出来，可惜瞎了一双眼睛，再无报仇的可能。” 丁婆婆讲的不算完整，但李如意已经能从字里行间还原出当初的真相。 若说难过，这世上只有经历过这些痛苦的人才会难过，她永远也无法感同身受。 她能从中知道的，就只有这人的大致性格。 夜晚的三家村格外安静，虽然山里还有夜行生物的声音传来，却依旧不能打破两人之间静到凝滞的氛围。 许久之后，李如意率先开口。 “他……是叫丁白吗？” 听到熟悉的名字，丁婆婆浑身一震，粗糙的手指瞬间收紧。 “你从何而知？还是说……” 丁婆婆有些失态，这是李如意从来没在她身上看到过的。 “我救下赵家大公子的时候，武功路数被人认了出来，那人问我，丁白是我的什么人！” 丁婆婆表情带着些凶狠。 “你如何做的？” 李如意已经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她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把人杀了！全杀了！” 或许赵家人有人听到了这话，但丁婆婆能躲到这里许多年，就说明对方的手还伸不过来，而刚好，后来的种种也证明了这一点！ 丁婆婆听了这话，理智才慢慢恢复，缓缓的放松下来。 “他绝非善类，你若是对上切不可轻举妄动，没有必杀把握，也不可亲自动手……” 李如意自然明白这一点，她从不会小瞧任何一个敌人，她对上那人唯一的优势，就是对方不知道她的杀机。 李如意想了想，又继续问道。 “师父，那人如今身在何处？你所知的信息又有多少？” 过往终究太飘渺，想要杀了这人，还得落在实处。 丁婆婆仔细回忆了一下。 “我躲在这里有十年了！他的武功到了何种地步我并不知晓，只是知道十年前便已经到了第八层！” 李如意眉头瞬间皱起。 这世道内功也不过练的就是一股精气神，内功八层的人被手执神兵利刃的稚童杀死的先例也并非没有。 只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十年前就已经有了如此深厚的内功，十年后只怕更难对付。 普通的毒物暗杀只怕很难奏效。 第350章 诎洲郡 “十年……不知他如今什么年纪！” 李如意想了想，觉得还是得找到这人的弱点。 丁婆婆对这倒是记得清楚。 “应当是……三十八岁。” 李如意若有所思，二十八岁也算是正值壮年了，想要夺权太过正常。 她有问道。 “这人可有什么弱点？” 丁婆婆抿了抿嘴。 “弱点我不知，但若是你问有什么可利用的，我倒是知道些，早年听说他爱慕过一位女子，只是不知是何原因始终没能如愿，若是你能知晓那女子的消息，倒是可以利用一二。” 丁婆婆见过了李如意太多面，知道她的底线在哪。 李如意也毫不意外。 只是，她还是叹了口气。 “这恐怕算不得弱点，莫说那女子的消息不好找，就算是找到了，这种人也必然不会被牵制利用。” 利己的人到死的那一刻也不会愿意损害自己的利益。 什么用心上人要挟的这种事，只能放在本来就有责任感的人身上。 那些没有道德伦常的人，说不定会一刀把李如意连带着那个所谓的心上人一起杀了，杀完以后落几滴眼泪，便可以说自己深情不悔，最痛苦的莫过于阴阳相隔。 道德永远只能去要挟有道德的人。 就像爱，永远只能禁锢住懂爱的人。 丁婆婆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 “你说得对，那我便不知太多，还是要你自己去查，免得被我误导。” 李如意点了点头。 “好！” 丁婆婆听到她的回答，方才将那人的位置和信息告知她。 “他在诎洲郡。” 李如意听完以后，神色莫名。 这个地方距离她们这里不算太远，不然没了眼睛的丁婆婆也没办法一个人过来。 让李如意觉得莫名的，是在大齐，若说哪个地方比较乱，自然非诎洲郡莫属了！ 那里依山傍水，地势崎岖，江湖人多的数不胜数，拦路的山匪都比别的地方更加嚣张。 朝廷倒是想要剿匪，可惜那里地形复杂，而且江湖人虽然打仗不行，可阴损的招数实在太多，如沉疴顽疾，一直没有办法铲除。 不过，除此之外，那里还是大齐有名的销金窟，号称只有买不起的，没有买不到的！ “对了，我爹在世上还有几个好友，倒是也能助你一二，只不过十年时间太久，这关系如何我也说不清了。” “另外，我家有祖传镖局一间，若是你能拿回，便给给你留下，丁白的东西我不要，你若是能要就要，不能要就算了！只那一间镖局……” 李如意点了点头。 “镖局可有信物要我带回？” 丁婆婆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家一共一百零八面旗子，都是我太爷爷在世时花了大价钱做的，若是可以，帮我带回来！” 说完，丁婆婆又补充了一句。 “若是太为难，便罢了！你们活着也算是传承！” 她这话说的有些悲凄，却是她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如果李如意可以报仇当然更好，若是不行，能活着回来便已足够。 李如意不敢打包票，她从未踏足过江湖，更不敢说自己能在那鱼龙混杂的境地之中杀了一位已成名多年的凶恶之徒。 “我明白，这件事得从长计议，师父，我最近心中一直不安，若是可以，我想让你随我去府城居住。” 三家村这边的事情已经暂时告一段落，李如意不会插手更多了。 阿菜如今正在待产，倒是个问题，但李如意想要把能带走的人先带走。 她和李廿一段时间之内都会在府城，而且，府城里的世家大族比较多，实力也摆在那里，总是要比三家村安全的多。 丁婆婆忽然有些紧张。 她已经很多年没离开过三家村了，李如意之前虽然也说过要带她离开，可从来都没有如此笃定过。 再加上她问的那些问题，让丁婆婆心中很难不慌张。 “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丁婆婆是不愿意离开这里的，她的眼睛瞎了，想要重新适应一个地方，远比正常人困难太多。 李如意没有办法跟她解释上辈子的事。 但若说是证据，她也没什么证据。 “没什么事儿，只是我总是不安，刚好府城那里也有空余的院落，我在那边人手充足，也更方便照应。” “而且，我姐的婚事似乎也不能拖下去了，总得有个章程，我希望她能跟着我一起走，但又不愿意罔顾她的意愿……” 丁婆婆听出李如意岔开话题的心思，她抿了抿嘴，不愿意被人这样对待。 “若是有事儿，你应当告知我。” 丁婆婆是个刚毅的人，平日里瞧着没什么大脾气，可遇上她坚持的事，她也总是格外执拗。 李如意沉默片刻，方才说道。 “师父，我不知道要如何跟您解释清楚，但我眼下的情况很复杂，需要顾及的人太多，并不是想要隐瞒您什么，只是有些事我答应对方不告诉旁人，便没办法违背诺言。” 丁婆婆的气闷，一下消散，江湖规矩有时候就是这样，只问果不问因，一旦答应了人家就是要一诺千金。 若是李如意从别的地方知道了什么消息，丁婆婆倒是不好为难她了。 两人又对坐了一会儿，晚风吹过，吹散了盛夏的暑热，带来了些许凉爽。 丁婆婆缓缓地点了点头。 “你有安排便去做，但我不希望你瞒着我。” 李如意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 “师父你放心，徒儿不管遇上了什么事，只要事关您，必不会替您做决定的！” 丁婆婆心里的气这才松了大半。 “你有打算便好。” 李如意这才放下心来。 她重新回来，改变的第一个人就是阿菜，如果没有她，上辈子的阿菜一定死在了山里。 第二个人就是大姐，她平安的度过了十六岁，好端端的活着，虽然还是为了婚事发愁，可也衣食无忧。 但李如意最想改变的，还是丁婆婆和老三的命运。 丁婆婆是李如意最重要的长辈，而老三上辈子的死曾经成了李如意的心魔，推着她做出了无数她不愿意的选择。 再加上韩时安的危机摆在眼前。 李如意必须提前布局。 她得把所有能用得上的资源都利用起来，率先解决掉一个迫在眉睫的危机。 如果能顺势得些好处，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若是没有好处，也总归解了燃眉之急。 和丁婆婆聊完，李如意又得处理三家村这边的事情。 李如意倾向把大姐和老三一起带走。 只是阿菜生产的日子在年底，村子里的人都有各式各样的问题，她想要提拔也很难。 她跟了两天时间，发现大姐倒是可以跟她离开，但孙小花和老三却暂时走不了。 可要是放两个半大孩子在这里，李如意又不放心。 她倒是不担心她俩的安全，她担心的是老三没人压着，可能会成为三家村一霸。 毕竟是自己教养出来的妹妹，李如意这点数还能没有嘛？ 入夜，李如意又在书房里对帐。 李十五已经带着阿菜回家去了。 这两天李如意也很忙，除了这一摊子的活，地里的甜菜马上就要下来了，怎么处理她也得安排下去。 朝廷有明文规定，农户人家的田地中的八成必须种粮食，只有两成可以种些菜蔬之类的农作物。 因着今年炭窑的事情，村中不少人都向着李如意靠拢，不少人偷偷开荒，种了许多的甜菜。 这甜菜种子还是李吉祥写信过来问询后，送给村人的。 这些甜菜李如意肯定要收回来。 她的杂货铺子也好，还有跟赵沏一起开的点心铺子也好，都吃得下去。 李如意如今手头还算宽裕，只是账目越做越是繁杂。 地里的甜菜，隔壁的杂货，还有炭窑的炭，周围收上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和府城集市上进的货，都要李如意自己去算账。 她平日里还要忙自己的事情，只能用闲暇时间清点算账。 杂货铺的帐李十六还能帮着算，商队的帐，李廿也能算一部分，可这些都是小账，还有很多大帐没有安排出去。 孙小花这边走不开，李如意也不想找个信不过的人。 只能暂且这样。 李吉祥看这里亮着灯，悄悄的走了进来。 “如意……” 见她这两天又瘦了一圈，李如意也实在是担心。 她飞快的把现在正在算的数字算完记上，才把算盘珠子归位。 一边忙碌，一边问道。 “怎么了？” 李吉祥看李如意忙碌，又想要退回去。 但李如意还是叫住了她。 “没事儿，我这活儿什么时候都能干，就是咱家这边的账得和我那边的账目对上，其实小花做的不错，是我那边太乱了。” 孙小花这边的账很清晰，老三帮她管人，再加上阿菜的辅助，她做的很好。 只是这些账目还需要对接，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对不上。 李十六已经算是细心了，可他天赋摆在那里，再加上杂货铺的东西太多太乱，还有个专门记账的小账房在，李十六忙不过来的时候就常常随便一抄了事，弄的账目杂乱无章。 李如意如果盯不住就容易出错，一个地方出错，这个账目就难做的很，再想要理顺也不那么容易了。 好在孙德山已经快要成手了，以后问题能少很多。 李吉祥听了这话，才又缓缓进门。 她有些紧张，手指绞在一起，还在微微颤抖。 李如意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决定，但不管李吉祥做了什么决定，她都一定会尽力支持对方。 李吉祥坐了下来，坐在了李如意的不远处。 姐妹两人许久没有这样聊聊了。 以前就算是大姐有困惑，李如意也只能安抚一二。 如今还是李吉祥第一次如此郑重的想要和李如意好好谈谈自己的以后。 “如意……” 她一开口，声音有点颤抖。 李如意已经把面前的东西收拾好，认真的听着她说话。 知道她紧张，李如意也没有打断，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她，等着李吉祥的后续。 短暂急促的几声呼吸后，李吉祥才终于平静下来。 “我若是说我不想成婚了，你会如何想我？” 李吉祥这样的试探对李如意来说，实在谈不上多惊世骇俗。 别说她已经看出李吉祥心中的犹豫，就说对方如果真的不想成婚，李如意也不觉得如何。 “你的人生，想怎样就怎样，不需要顾及我们。” 李如意这话一下戳到了李吉祥的某些不安。 或者说，李吉祥这会儿的不安太多了，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会担忧。 “可是……可你们以后又如何？有个不愿成婚的姐姐，你和小满以后的婚事怎么办？” 李如意不意外她忽然的反驳。 李吉祥从来都不是只顾自己的人，她总在考虑别人，也总在担忧着自己对别人的影响。 能够把这话说出来，而不是默默的做着自以为是的决定，就已经是她这些年最大的成长了！ “我与小满的婚事也有我们自己的考量，你是我们的姐姐，这一点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若是有人因你而歧视我们，那这样的人我们要来何用？” “世道艰难，咱们自己就没必要为难自己了！” 李吉祥听了这话，恍然一瞬，眼神有些躲闪，但心里却是松了口气的。 她心虚的不敢面对那个无能决断的自己，才把所有的问题都推到了周遭困扰她的环境之上。 “你如今这样想，以后却是未必的！日子过得久了，我总不能让你一辈子的背负着我生活……” 李如意听出她的沮丧，明白这是有人跟她说了许多话。 村里那些人想让她妥协，自然要说许多不受听的话来吓唬她。 当然，也可能不算是吓唬，因为在一些人心中，这也是她们的担忧。 她们也可能是真心为了李吉祥考虑。 正因如此，那些不安才会传染，那些恐慌才会像是刀子一般，轻而易举的割开了李吉祥的所有防御。 “以后的事大可不必放在现在烦忧，你就算是嫁了人，就能保证他一辈子待你如初永不变心吗？”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永远，顾好当下就够了！” 第351章 你怎么能忍心辜负她呢！？ 李吉祥手指交缠着，她听得出李如意心中确实如此想，可她也明白，她和李如意是不同的。 “如意，我没有你的本事，也没有你的底气。” 李如意点了点头，这是李吉祥必须要正视的问题，就算是以后，流言蜚语也够她受的，李如意能帮她的终究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还得她自己去扛。 “那你要看你自己如何决断，在我看来，你选择成婚也好，不成婚也好，都没关系，成婚了，以后可能过得好，那就一直过下去，若是过得不好，我也会劝你离了那人。” “若是不成婚，左右不过是闲言碎语多些，衣食住行吃喝拉撒，求不到别人，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你只管做个决定，你的为人我知道，现在这么难都是因为迷茫，只要定下来了，这条路不管多难走，你都能走下去的！” 李如意这话像是点燃了李吉祥心中的一团火，让她颤抖到冰凉的手终于有了一丝丝的温度。 屋里慢慢的安静下来，只有蜡烛燃烧时的细微声响。 李吉祥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那些藏在她心里许多年的话，这一刻忽然都想告诉李如意知道。 “如意……我……我以前是想要有个家的！” 李如意点了点头，李吉祥一直以来都是个寻常农户姑娘的心态，从未萌生过什么离经叛道的想法。 只是人见过了自由，又怎么愿意回去做牛马！？ 这世道男女成婚讲的是父母之命，求的是家族繁衍，结的是两姓之好。 成婚的两人只是利益捆绑的绳结。 情情爱爱，愿意与否，是最不重要的！ 可过日子哪有那么简单。 鸡毛蒜皮磕磕绊绊乃是常有之事，一方甩手掌柜，一方如春耕的老黄牛般兢兢业业，也很寻常。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已是美好的状态。 更遑论压抑的本性，将人粗暴的塞进一个荒唐的壳子里，变成一个家族需要的模样，才是绝大多数女子的必然命运。 不可以粗鄙，不可以嫉妒，不可以忤逆，不可以懒惰，不可以不爱梳洗，不可以疏于家务，不可以不劳作，不可以藏私…… 那些肆意潇洒，风流不羁，本就与女子从无干系。 她活着，却不是为了她，活着！ “相夫教子，柴米油盐……也没什么不好。日子或许会过得难些，可我总想着，老天不会为难傻孩子的！” “我小时候，有很多一块玩儿的小姐妹，我们总会聚在一起，说着往后的日子。” “聊起谁家的后生，说着若是嫁人，应当嫁个如何的夫婿。” “我想，他应当像爹一点，起码家里的事情，娘也说得上话。” “后来我又觉得爹那样子的人不大行，太绵软了。” “我有个小姐妹，嫁了个男人，性子绵软的很，她也说得上话，只是，她的家，谁都说得上话。” “那男人总是劝她，说咱们吃点亏不要紧的，家和万事兴嘛！” “她家的孩子回来哭，说被大伯家的堂哥打了，她气的跟人吵架，妯娌俩打的都见了血，男人回来也只会劝她，家和万事兴啊……” “我忽然就不想嫁这样的人了！真窝囊！” “我想着，若是个有主意的也挺好，起码不在外面吃亏啊！” “唉……” 李吉祥忽然沉默了。 “我好像自娘死后，就没有挨过打了！” 李如意沉默的听着。 丁婆婆是家里打人最多的人，但李吉祥和阿菜不是她的徒弟，就算动作做的特别不好，她也很少会动手。 她的柳条只会落在自家徒弟身上。 李吉祥这样说，并没有错。 “姐……” 李如意不知道要说什么，李吉祥的过往就像是飘飘荡荡的浮萍，她能说出这些，已经是她努力后的结果了。 她在读书，在思考，在计划着自己的未来。 李吉祥深吸了一口气。 “村里的男人，十个里面七八个都打老婆，以前我也不觉得错，家家户户都这样过来的，过日子嘛？招惹他干嘛？” “可是……原来有些人打人啊，不管对错的！” “如意，我不太懂，这世道是怎么了？” 李如意看着大姐，迟疑一瞬间，方才说道。 “不是世道如何，是你变了！” 李吉祥浑身一震，她的手指缓缓收紧，正要握紧的时候，李如意忽然伸出手，一把握住。 温热的掌心传来了连绵不绝的温度，李吉祥顺着那只手抬起了头。 “姐，我还是那句话，一人一种活法！” 李吉祥接受的思想历来如此，她总觉得被人喜欢才能活的更好，甚至这个‘人’也不能是和她一样的女子。 得是个男人，是个勇武有力，目光着眼于以后的男人。 她的意义，就是使尽浑身解数，让对方那看向远方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这样，她似乎就超越了许许多多的女子，有了存在的价值。 而李如意的支持，不能说毫无意义，只是总让她感觉差了一层。 这一层，不是李吉祥不愿意认同对方的能力。 而是她从幼时就已经被人砍断的触角。 爹娘的态度，周围人的眼光，被人吹捧的李柱子，和勤快努力又聪明却始终不被人看见的三姐妹…… 女子无用的观念刻在她的灵魂深处。 她感受不到女子之爱，自然不会为之欣喜。 她无法用自己利他的品质，证明自己的魅力，也没办法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因为她知道，李如意并不是为了‘她’才如此。 而是为了自己的姐妹，可以是她李吉祥，可以是小满，也可以是任何一个和李如意有血缘关系的人。 那她又算什么呢？ “如意……我这样的人，又算什么呢？怎么敢？怎么配有自己的活法……” 李吉祥的自卑，如附骨之疽，随着流言蜚语，指指点点，越来越深刻。 李如意没有因为大姐的顽固而烦躁。 恰恰相反，她能感受到李吉祥此刻的无能为力。 李如意是对方最后的稻草。 是她向周围求助的唯一可能。 “大姐，你很重要的，首先，你对你自己而言是独一无二的！其次，咱们姐妹一路走来，多难多苦你也知道，何必在乎外人如何说呢？” “你我虽为女子，但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也是两只手一双脚，也要吃喝拉撒活着，跟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无甚区别。” 李如意握紧她的手，想要给她一些力量。 李吉祥钻了牛角尖，但这却是她必然要面对的！ 李吉祥沉默着没有说话，这些话无法解开她心中的困惑，自然也无法带她逃离苦海。 李如意深深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她的手，唤回她的注意力。 “姐，这世上啊，有，且只有一个人，无论你什么样儿，是勤快是懒惰，是美丽是丑陋，或是任性还是温柔，都会待你不离不弃，始终如一，你怎么能为了旁人，辜负她呢！” 李吉祥勾了勾唇，苦笑一声。 “莫安慰我了，哪有这样的人啊！” 李如意认真的看着李吉祥，逼着李吉祥躲闪的视线慢慢收回。 “有的！” 房间中一片安静，李如意的话却像是有了一种新的魔力，让李吉祥无端端的便信了。 她动了动嘴唇，轻轻的问道。 “谁呀？” “你自己呀！” “这世上只有你自己是唯一不会舍弃自己的人了，你怎么能忍心辜负她呢！？” 或许是李如意这话太认真了，或许是李吉祥真的太需要这样的肯定。 忽然之间，一滴眼泪落了下来，落在了姐妹二人纠缠的手背上。 李如意低头看看，再抬起头时，李吉祥的眼泪已经收不住了。 或许她也没想过要收起来，这么漫长的煎熬，似乎在这一刻才有了宣泄的机会。 李如意坐在一边，静静的陪着她，一直等到她哭的累了睡着为止。 等到第二天，李吉祥就在书房醒来。 李如意她们已经练完功了，她从屋里出来，小满看见她还很高兴。 “大姐你醒啦？！今天的饭是二姐做的！” 外面的阳光从敞开的门照进来，照的桌椅板凳仿佛都笼罩了一层毛茸茸的光芒。 李吉祥头发有些散乱，她听着外面好像已经有人来了，正在旁边的院子里干活，似乎有人来找李如意，她在院中跟人说这话…… 一切都好像跟往常一样。 但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一家人凑在一起吃了饭，刚吃完，阿菜就来了。 这个孩子给她带来了很多希望，她整个都在笑着，笑的温柔极了，连她脸上的伤疤都柔和了很多。 这个孩子很体谅她，除了头几个月阿菜很嗜睡之外，基本没有闹腾过，听说连胎动都是温温柔柔的。 阿菜始终觉得这个孩子会是个女儿，她已经开始给孩子物色好听又寓意好的名字了。 她一进门，就跟李如意说起这件事，还想让李如意帮着想一想。 只是，李如意虽然从不认命，却也觉得自己的命没那么好，也不太愿意帮着这个孩子取名。 阿菜还想要问问韩时安。 不过李如意想着韩时安的运气，还是劝阿菜打消这个主意。 这世道长辈给晚辈赐名的意义还是很重的，李如意自己怎么着都成，却实在是不愿在这样重大的时刻，触别人霉头。 阿菜有些遗憾。 她认识的人中，李如意和韩时安已经是学识最高的了！ 李如意想了想，可以帮她问问里正。 里正虽然学识一般，但他家的孩子日子过得都是周围顶好的。 阿菜觉得也可以，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李吉祥听着两人说话，看着阿菜的模样，又看看李如意的样子。 她觉得很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她觉得阿菜也好，如意也好，跟村子里的很多女子都不一样。 可要说哪里不一样，李吉祥又说不出。 她只是默默的看着，看着津津有味。 好像在一夕之间，她忽然多了一种观察的能力。 李如意今天还是很忙，经过昨晚和李吉祥的聊天，她已经意识到了大姐继续在三家村里待下去，肯定不是好事儿。 村子太小了，流言蜚语也太多了！ 她想要把大姐带走。 而且要尽快。 李如意不愿意找个人和阿菜分庭抗礼，所以她还是决定要找个机会跟阿菜聊聊。 等吃完了饭，李吉祥按照惯例去干活，李如意则是找了个借口把阿菜留了下来。 还是昨晚的书房，还是同样的位置，只是李如意和阿菜的心境都和李吉祥不同。 阳光透过木窗照进来，窗户下边躺了一排的肥猫，有的甩着尾巴尖，有的在舔毛。 灰尘被照的明亮，散落在房间中，满是尘烟的味道。 “阿菜姐，我想问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阿菜这段时间一直陪在李吉祥身边，大姐的所有不安她全都知道。 而且，阿菜无法劝说什么。 不是每个人都会遇到一个李十五，她不能说李吉祥成婚以后一定会幸福或是不幸。 但她知道，这世上不是每个女孩子，都有李如意这样的妹妹，都有一个愿意支持她的家人。 李吉祥已经比身边很多姑娘幸福太多了。 她应该做的是把握住自己能把握的，而不是看着别人所拥有的。 “你是想要问我，以后孩子生下来，我是一直照顾孩子，还是会继续过来管事嘛？” 李如意也没有客气，既然话说开了，她也索性直白的点头。 “确实想要问问的！” 阿菜摸了摸肚子，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我娘还有奶奶都说了，等以后，孩子生了，她们愿意帮我们带着，我们都觉得这个孩子应该是个姑娘！” 一说起这些，阿菜的笑容又情不自禁的扩大两分。 “我文不成武不就，也不知道能教孩子些什么，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当让她知道，人当自强！” “这世上压在她头上的大山太多了，我搬不走，便想要给她一副宁直不弯的脊梁，我想我是不能放弃这份工的！” 说完她笑着抬头看着李如意。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等我快生产的时候，给你捎信儿！” 第352章 离开三家村 李如意的心被阿菜说的软软的。 有时候，刚强有刚强的力量，但柔软也有柔软的坚强，李如意恍惚之中感觉，若是李吉祥能够看开，或许也会像阿菜这样！ 只是人各有命，大姐和阿菜注定是不同的。 李吉祥的路又在何方？ 李如意也跟着笑了。 “阿菜姐！谢谢你。” 阿菜笑着瞪她。 “说的什么傻话，我还得谢你给我一份工呢！” 阿菜说着便扶着腰站起身，顺便笑呵呵的交代李如意。 “不过，小花你还得给我留一阵子。等我坐完月子，再把人还你！” 李如意觉得阿菜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看看这以退为进用的多溜！ 她也是无奈一笑，阿菜一边往外走一边念叨。 “我这算术的水平怎么还照她越差越远了呢！？我还得再跟她学学！” 李如意：…… “阿菜姐，要不我送送你？” 阿菜挥了挥手。 “少来！你阿菜姐厉害着呢！” 说着，阿菜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李如意转头看向窗外，没一会儿，阿菜便从窗前走过，去了旁边的院子。 李如意看着她的身影出神片刻。 阿菜有些话说的不错的，不过李如意还是决定尽快把手头的事安排一下，她去报仇的时间，无论如何也要放在阿菜生产之后。 不管最后成败与否，李如意得给自己留一条安全无虞的退路。 正好，她还可以趁着这段时间筹备一些事情，把她的计划完成的更好一些。 就在李如意想着这些的时候，李吉祥也被人追问着。 “唉！吉祥，你这眼睛怎么肿成这样了？是不是如意说你什么了？” “哎呦我说啊，这一家的姐妹也是两个心，早就说你找个人嫁了，有那功夫啊，多往自己家里使使劲。” “你们说这话也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看如意挺好的！不带骂吉祥的！你说呢？” 李吉祥和气的笑了笑。 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砺，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把什么事都往李如意身上推的小可怜了。 虽然心里还是抽疼了一下，但她更清楚这些人的心思为何。 “不是谁骂的，就是我爹的忌日要到了，我和如意说起来，心里都有些难过。” 李吉祥这话一落，马上就有人跟着叹气。 “哎呦！也是可怜的，话说你弟弟后来有信儿了吗？” 说起李柱子，李吉祥脸上的表情微微收敛，她摇了摇头。 “没有！” 李柱子的事情还没过去多久，不少人都还惦记着。 看见李吉祥这样的表情，马上便有人义愤填膺。 “要说那李老六真不是人！要不然你们姐妹有个弟弟撑腰，日子肯定比现在还红火。” 李吉祥听了这话，眼眸微垂，长长的睫毛在她白皙的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 “现在看看李老六日子过得呦……啧啧啧……” “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可别瞎说，六爷那事也是被人冤枉的，没看如意后来还跟他来往嘛，肯定是知道怎么回事儿的！是吉祥……” 李吉祥恍然的抬起头，胡乱点了两下。 “如意说是赌坊的打手把人卖了，后来她也找过。” “有信儿吗？” 李吉祥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天大地大，哪去找啊！柱子年纪小，这些年过去，怕是连长相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可不是，更是难寻。” 正说着，外面的门响了，阿菜扶着肚子走了进来。 她笑呵呵的，只是刚才还扯闲篇的人忽然都住了嘴，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两眼，这才重新起了个话头。 “阿菜今儿气色不错啊！” 阿菜点了点头。 “也还成，这两天吃的好睡得好！” “呦，这可真有福气，这孩子这么小就知道心疼娘，等长大了还了得！” “哈哈哈……可不是，我家那个皮猴子，肚子里就搅得我难受，生了更是让人头疼！哎呦……真羡慕你……” 大家跟阿菜说话的时候，隐隐之中透着一点奉承。 阿菜心知肚明，也跟着大家说了几句，屋里慢慢安静下来，大家忙忙碌碌的干着手里的活。 李如意这边得了阿菜的准信儿，便开始张罗着要把家里的人都带去府城。 当天晚上，她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丁婆婆早就答应了下来，小满也属实被最近的活磨的没了脾气。 只有大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她这一天思来想去也没想出自己应当嫁人的理由。 若是不考虑如意和小满，她倒是觉得眼下的日子过得稳当，嫁个男人确实也没有现在的好日子。 成婚的事还是等以后再说！ 若是遇到了合适的人便成婚，若是没遇上，就这样一辈子也挺好。 头上都没有爹娘长辈压着了，她何必把自己送到别人家里像个老妈子一样将就一个男人！？ 虽然都说故土难离，只是，这里唯一让李吉祥舍不得的，就是埋在山里的爹娘。 她比李如意和小满都得到了更多偏爱，尽管后来她慢慢的也明白，爹娘待她也没多好，但不管如何，人终究死在了她还不会恨的时候，心中还是惦念的。 其余的，也不过就是她那些小姐妹，可是这里的女孩子成了家以后就变得不同了，才短短几年时间，早已经物是人非。 因为不同的境遇，大家已经变得不再相似。 李吉祥不怨她们的疏离，只是各自有了各自的立场和底线。 她没办法在灾年多给那些人一斤粮食。 也没办法在好日子的时候多分她们一成炭窑的干股。 那些明事理的人为了避嫌已经主动和她淡了关系，不敢上前，怕给她添麻烦。 那些不明事理的人讨好的凑上来，又骂骂咧咧的远去，走的时候还要在她家门口啐上一口。 她们最后都变成了一个家庭的部分，而不再是她们自己。 人都是孤独的，走在最后总会发现原来路上始终只有自己一个人。 那些欢笑，不过是前行的点缀，能当真的总是少之又少。 李吉祥觉得自己还好，起码她还有亲生的妹妹，能够体谅她。 她还有温柔的阿菜姐愿意听她那些‘前言不搭后语’。 还有丁婆婆像是定海神针一样，一直站在她背后默默支持她。 已经有了这么多，有没有一个男人，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得了李吉祥的准话，李如意便开始安排三家村的事情。 家里的姐妹都管了一大摊子的事情，这些活还得分出去。 孙小花还能帮着处理一部分，阿菜也在努力学着接过去。 剩下的和炭窑相关的事情，李如意已经决定彻底放手，全权交给村中的各家族老。 甩不出手里的活，就得累死在这里。 李如意要尽快把所有事情处理好，全力准备为丁婆婆报仇。 她对丁白所知甚少，所知都是从丁婆婆那里来。 不过，她却有光明正大打听诎洲郡的机会。 那就是跟秦焕璋的合作…… 既然都是赚钱，还有什么比去销金窟赚钱更方便的！ 想来那个丁白不是常人，只要李如意有心打听，总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剩下的，就等她到了地方在慢慢琢磨。 她对上丁白，唯一的优势就是身在暗处，她得把这条优势利用到极致。 李如意到了这时候，已经可以拍着胸脯说自己最擅长的事情莫过于赚钱了！ 既然如此，何不把两件事放在一起做。 机会是自己创造的不假，只是在创造机会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不是无用的，棋盘越大，机会越多。 李如意搬家的事情一公开，三家村里大大小小的人物都汇集到了李家。 因着没带李廿回来，李如意很多事也得亲力亲为。 也是这时候，李如意才知道李吉祥的压力有多大。 村子里的人为了给李吉祥找男人，已经到了无孔不入，无所不用其极的程度了！ 不说那些长辈带来的人，就说那些给长辈送东西的，打扮的溜光水滑在李家前后院走来走去寻找机会偶遇的…… 甚至还有那长的好看的少年，作死的去爬李家不远处的那棵小树，就等着掉下来讹上李如意呢！ 天知道那棵树才种了两年啊！ 两年的小树苗到底做错了什么？ 蹲在墙头上的小满眼疾手快，他才爬了两尺，小满一颗小石子飞出去，就把人打下来了！ 不等那少年开口，小满已经叉着腰站了起来，连趴在她头上的肥猫都瞪着凶狠的眼神看着那人。 “你干嘛的！是不是想要跳进我家院子里偷东西！七哥九哥十哥……” 小满一嗓子招出了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押着那少年就去了隔壁的李家。 一顿叮叮当当之后，那少年招了，说他就是想要过来色诱李吉祥的。 李如意听了这话，特意过来看看这人长什么样儿，她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姿色的男人，才会对自己如此自信！ 可惜鼻青脸肿的，她也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 果然，欠揍的人长的多好看也没用！ 有了这些事，李如意离开的心情也更迫切了。 她晚上的时候悄悄去找了里正，里正虽然也不希望她离开，但自家儿子现在就在府城，他也算是李如意这个阵营的人，有责任帮着李如意周璇一二。 再说，人家铁了心了要走，他也不能拦着对方奔个好前程。 天要下雨，娘要改嫁，他有什么办法！？ 有了里正帮忙，后来两天就顺利多了。 虽然还是有很多来李家劝说的人，但总算是没有太过激的行为。 几天之后，李如意带着丁婆婆李吉祥和小满平顺的离开了三家村。 走的时候顺便又从三家村中带走了两个半大孩子。 这都是她答应要培养的人，也算是她和三家村的联系。 有了这些人她也能更好的掌控三家村这边的事。 离开的时候，李如意特意又去了一趟县里。 她去慈幼院看了一眼兰叶生，最近一段时间都是李廿往返的时候过来看他，李如意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个孩子了。 一见面，她倒是惊讶了一下。 兰叶生长高了很多，已经不再像是之前的样子了。 或许是读了些书的关系，他身上莫名的带了一些书卷气，跟韩时安竟然有些相似。 而且，或许是长开了一些，这孩子的长相看着竟然有些精致，虽然年纪不大，但这长相在配上他的气质，往人群中一站，就已经很显眼了！ 李如意一见他，不自觉的替他担忧起来。 而他一开口，也果然让人更不放心了！ “如意姐！” 他正站在慈幼院的门口，看见李如意的马车，大老远便跑了过来。 李如意见此，也跟着询问了一句。 “叶生？你长这么高了！怎么没在院子里？” 兰叶生脸晒的有些红，笑的弯了眼睛。 “前面书院里有个哥哥，每日会过来给我讲书，他还说要收我做书童呢！只是要签卖身契，我没答应，想跟你商量一下！” 对于兰叶生来说，他在这世上的血脉亲人已经都走了，如果真说还有谁关系好到能商量终身大事，那就只有李如意一人了！ 李如意一听这话，眉头一挑。 “书院？什么书院？叫什么名字？都给你讲了什么书？” 兰叶生听着李如意的问题，有些紧张的站住了脚步。 马车里面李吉祥听到外面的动静，撩开了车帘往外查看，只是还没看两眼，就被丁婆婆抓了回去。 兰叶生看着马车后面晃动的车帘，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李如意的问题。 李如意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 “没事儿，这是我的姐姐，你说你的事。” 兰叶生这才乖巧的点了点头。 “就是县里县学书院的，我问他认不认识韩大哥，他说他认识。” 李如意不知可否，县里不认识韩时安的人可不多了，县太爷钱搂子的外号可不是随便来的！ “然后呢！给你讲了什么书？” 兰叶生回忆了一下。 “先是千字文，后来讲了几页论语，再后来就是他拿来的书，大多是一些民间故事。” 李如意深吸一口气，继续追问。 “什么民间故事？” 第353章 差点被拐走 兰叶生迟疑了一下。 “有神话故事，还有传说故事，还有一些情情爱爱的故事，不过我爱听游记，他说这两天给我找来两本讲一讲……” 他越说声音越小，总觉得李如意这会儿虽然表情还很和气，可周身却已经散发出了一种格外危险的气势。 当然，李如意这会儿确实很危险。 她接着问了一句。 “他就没说要带你去吃什么东西，或是要带你去哪走走？” 兰叶生听了这话，眼睛瞬间亮了，用力的点头。 “如意姐你也觉得大哥是个好人是不是！他总说要带我去吃好吃的……哎呦！如意姐你怎么打我……” 李如意一巴掌不轻不重的拍在了兰叶生的脑袋上。 “傻瓜！那是个想把你拐走的拐子！得亏你没跟他走！” 兰叶生被拍的一愣。 下一刻，他只觉得遍体生寒。 难怪慈幼院里的大娘总跟他说不要跟人出去，他问可不可以跟那人出去玩，大娘总是不许…… 兰叶生年纪不大，但也不傻，以前是没往那想，如今被李如意一巴掌拍的清醒过来，他的心沉了又沉。 李如意深深的叹了口气，看着兰叶生已经反应过来，她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慈幼院里的小孩子跟有爹娘的孩子不一样。 他们没有土地，没有钱财，也没有前程。 活下去就已经不容易，往后能干点什么更是不知，心中总有一种别人理解不了的紧迫感。 李如意上辈子感受过，也明白，因此也更是知道，想要从慈幼院里拐走一个孩子有多容易。 兰叶生之所以还能等到李如意过来询问一二，不是他有多警醒，而是因为李如意常常给慈幼院送东西。 她是因为重生一次，想要行善积德。 只是别人不知，慈幼院里很多人都以为，她是为了给兰叶生撑腰的。 替金主看个孩子是慈幼院里这些人最后的坚持。 所以李如意清楚的看见，在兰叶生跑过来的时候，一个精瘦的大爷紧跟着便从慈幼院里追了出来，大老远看见是李如意，方才停下脚步。 不过，这些人也都精明的很，知道那人大概率是骗兰叶生的，也都不愿意当恶人去拆穿对方的行径，只等着李如意过来，让李如意把事情跟兰叶生说明白！ 不过短短的几步路，兰叶生跑过来时兴致冲冲，走回去时垂头丧气。 李如意赶着马车跟他走了几步，马车停在了慈幼院门口，她走到马车后面去搬粮食。 慈幼院里的人早就习惯如此，见她的动作，刚才在门口的老头连忙跑过来。 “李姑娘，可要老朽帮忙？” 李如意也没客气，直接说道。 “那可太好了，这几袋子粮食，还有一些自家地里种的菜都是我拿来给孩子们的！” 李如意给那老头划了圈，老头也很懂规矩，绝不会去多拿，只连连答应着。 “诶！诶……” 李如意也没有闲着，跟着一起搬起了东西。 小满听见动静从马车里出来，弯腰站在马车门口往外看，看见兰叶生好奇的打量着。 她比对方大了三四岁，这个孩子在她看来，就和她那些小徒弟们没什么两样。 就在小满打量兰叶生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着小满。 同样是半大的孩子，小满长的古灵精怪的，一双眼睛又灵又亮，比之她的容貌更容易被人记住。 兰叶生有些羡慕对方，他不是羡慕小满吃的圆润，穿的整齐，而是羡慕小满那看人都不需要低头的坦荡。 他下意识的抓了抓自己打着补丁的裤子。 一条合身的裤子，在慈幼院中已经是无与伦比的奢侈品了。 小满只看了他两眼，便将兰叶生心中的窘迫看了个真真切切。 她笑着眯了眯眼。 “你叫兰叶生嘛？我叫李美满，比你大，你可以叫我小满姐！” “我常听我二姐说起你，说你看书看的特别快，记得也扎实，是个念书的好苗子！” 兰叶生原本紧张的神色，在听见这话时瞬间放松了许多，他有些期待的去看小满。 “真……真的吗？” 小满挑眉，对着他扬了扬下巴。 “当然是真的！” 说着她飞身跳出马车，落在了地上，动作快的把兰叶生吓了一跳。 从后面搬了菜筐的李如意正好看见她这样，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叮嘱她。 “你在这看着点马车上的东西别乱跑！” 小满点了点头。 “知道啦！二姐需要我帮忙嘛？” 李如意转头不理她，跟着慈幼院的人把菜和粮食搬进了院里。 慈幼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院子很空旷，里面杂草不多，几个瘦瘦小小的孩子无事可做，正在外面晒太阳，看见李如意都露出了讨好又不敢上前的神色。 他们都被交代过，这种往慈幼院送东西的人，是不能冲撞的。 慈幼院中管事的人少，能看着他们不让他们跑丢，给一口饭吃，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些孩子规矩礼仪基本不懂，只学会了卑躬屈膝。 李如意没有那么多善心，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她只看了那些孩子们一眼，便又转头去外面搬东西。 等到搬完了，她才跟兰叶生说道。 “我今日带了家人，要等安顿好她们，你先不要乱跑，等我晚些过来，再与你商量往后的事。” 小满很有应对小孩子的经验，兰叶生虽然没跟她聊多久，却已经比之刚才放松了许多。 只是他一听说李如意要走，还是马上失落起来。 好在，李如意又说自己一会儿还会回来，他的情绪才稍稍好了一点。 也就是李如意从不食言，不然兰叶生只会更加失落。 李如意过来县里，最先要找的就是韩时雨。 作为韩时安不称职的小跟班，他最近又被打发回了县里。 李如意也给他带了东西，韩时雨看见小满很高兴，听说小满要去府城，他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但还是认真祝福了两句。 小满马上收下了祝福，并且催促着他赶紧带着她们去找住的地方。 韩时安在县里的影响力不同凡响，县太爷给他住的院子这会儿还保留着。 韩时雨回到书院的宿舍里拿了钥匙，又跟人交代了两句便坐上李如意的马车去给她开门去了。 路上，李如意向他问了那个要拐兰叶生的学生是什么情况。 韩时雨不明所以，但是在书院所学的君子之道，让他本能的不想说起别人的坏话，便顺势反问了一句。 “他呀！” “如意姐你打听他是有什么事儿嘛？别不是谁要替咱们村中的那个姑娘说媒？” 李如意一听书院里竟然真有这么一号人，倒是不好把那人诱拐兰叶生的事说出去了。 一个是没有证据，二来要是被人听说倒打一耙，不管是兰叶生还是韩时雨都会很为难。 “哦！怎么？他不适合成婚？” 韩时雨脸抽了抽，眼神四下乱瞟了一下，似乎是想要确定周围有没有认识人。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小满从他身后冒了出来。 “怎么磨磨蹭蹭的！有话就说！担心被人听见就小点声说！” 韩时雨：…… 他转过身，幽怨的看了小满一眼。 可惜两人实在是太熟了，小满根本不怕他的幽怨，瞪着眼睛看他。 韩时雨瞬间怂了，赶忙转过头跟李如意说道。 “这人文不成武不就的，没什么本事，念书全靠家里的爹娘哥嫂补贴，可他吃穿用度也没个章法，总是大手大脚不说，还……” 韩时雨说到这里小脸一红，直红到了耳根。 小满去推他的肩膀。 “还什么？怎么说话说一半？” 韩时雨叹了口气，扭扭捏捏的说道。 “还爱去那些地方……反正不适合婚配，若是村中谁家的女儿真跟他扯上了瓜葛，还是抓紧断了的好。” 李如意赶着车，风淡云轻的答应了一声。 “成！今天这些话你就当没说过。” 韩时雨一听，有些好奇。 “如意姐，我能知道是谁要跟他定亲吗？你放心我嘴严着呢，绝不往外说！” 李如意：…… 她抽空瞥了韩时雨一眼，看着对方那亮晶晶的眼睛，总觉得不愧是跟自家老三一同混出来的，连八卦时的模样都那么像。 “这事儿等我处理好了再跟你说。” 李如意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立马答应。 韩时雨知道李如意的脾气，抓心挠肝的难受也得忍着。 马车很快停在了县衙后巷，韩时雨下马车拆了门槛，李如意赶车进院。 等把马车安置好，李如意叮嘱家里的姐姐妹妹没事儿不要出门，又交代韩时雨在这里留一会儿等她回来一起吃个饭再回书院去。 韩时雨的脸在这周围可好用的很，他也明白情况为何，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别看他年纪不大，可经过这两年的历练，原本就机灵的孩子，如今更是圆滑懂事。 他也没说破，领着李如意带来的两个孩子忙前忙后的干活，踏实勤快。 李如意从这边出来也就没再骑马，一路走着去了慈幼院。 两边路程不算远，以她的脚程也才走了一刻钟多些。 兰叶生还坐在大门口等着。 午时的阳光晒的他都有些睁不开眼睛，看见李如意来了，他连忙站起身。 李如意大踏步走过去，揽过他的肩膀进了门。 兰叶生乖巧的跟着。 刚才跟李如意一起搬粮食的老头连忙又跑了过来。 “李姑娘，可是落了什么东西在这儿？” 李如意笑着摇头。 “无事，就是许久没见叶生了，正好有空，过来和他聊聊。” 那老头很识相，一听这话，连忙给李如意和兰叶生让出了一个空间。 “哎呦，那正好，老朽还有些事忙，劳烦李姑娘帮着看一看叶生了！” 李如意笑着答应。 慈幼院的院子里有不少的石头，李如意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兰叶生还有些拘谨，李如意拍了拍身边的石头。 “坐啊！正好跟如意姐说说，你心里有什么想法。” 兰叶生打量一下李如意的表情，见她已经不生气了，这才小心翼翼的坐了个边边。 李如意神色动了动。 她更喜欢韩时雨那样的孩子，皮实还带着野性。 兰叶生在慈幼院里被人管的太老实了。 “如意姐，我是不是太傻了！” 李如意歪了歪头。 “你才多大呀！起码没跟他出去，也没自卖自身给人当奴仆，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李如意觉得，如果换成前世的自己，别说十岁，就是二十岁的时候，有个人这样骗她，她也说不定会上当。 这倒不是因为她们傻，而是她们太没有安全感了。 兰叶生听了这话才放心了不少，屁股也终于敢往石头上挪蹭挪蹭了。 “那……以后他再来，我就不见他了！” 李如意没说什么，而是问他。 “你有主意就好。”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我也想问问你，往后你有什么打算。” 与其让一个孩子没头苍蝇一样乱碰壁，还不如李如意好人做到底呢！ “以前你年纪小，我也忙，给不了你太多帮衬，如今你既然也想要找份工，我也能帮你想想办法了！” 听了这话兰叶生眼睛一亮。 在慈幼院的时间久了，他总是不安，若是能有份工，他也算是有了支撑。 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活的什么劲儿了！ 难道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为兰家延续香火嘛？ “如意姐，我想找份工，我会好好干的！” 这一点李如意倒是信得过，兰叶生现在就剩下听话了，让他干什么他不干啊！ “成，你如今年纪还小，是想要找个学手艺的地方当学徒，还是想要找个地方当伙计？” 李如意如今能想到的也就这些出路，总不能真把这孩子送到谁家院子里当奴仆！？ 她不是瞧不起卖身为奴的人，只是但凡有选择，谁又愿意命不由己呢！ 兰叶生听了这话之后，迟疑了一下。 李如意把他一瞬间的失落看在了眼中，但很快他就调整好了自己。 “如意姐，我懂得不多，不知道哪种更好，你觉得我应该怎么选我就怎么选……” 第354章 一起去府城 李如意试探的问他。 “还是你想要读书？” 兰叶生眼睛一亮，但马上他又垂下了肩膀。 “念书要花好多的银子，我没有银子，还是算了！” 他见过了书院里真正的读书人，听了对方掰着手指头算的每个月花销，兰叶生没有家人，没人会为他出这笔钱。 李如意瞬间了然，对兰叶生上当的事又多了两分理解。 “我也没办法供你读书，不若这样，你先到我的店里帮忙干些杂活，我给你按照小工开工钱，顺便帮你打听一下谁愿意招个不卖身的书童小厮，慢慢碰着！” 兰叶生听了这话，瞬间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容。 “真的吗如意姐？” 李如意点了点头。 “当然是真的，我送你去的是个点心铺子，你也可以跟着学做点心，就算最后实在没遇上合适的书生带着你念书，你总还有一门手艺不是！” 兰叶生听了这话，用力的点了点头。 “如意姐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干的！” 他已经无比厌倦慈幼院的生活，能有机会离开，他半点也不愿意留下。 得了这话，李如意便站起身去找慈幼院的管事去了。 这里管理松散，总有些孩子会离开。 只是兰叶生的情况不同。 李如意又跟人保证往后送来的粮食不会有太大变化，那边才勉强同意让兰叶生离开。 人性向来如此，哪有那么多真心相待。 兰叶生一路跟着李如意，自然也察觉到了些许异样。 人情世故这种东西，有些人天生就通，有些人后天学一学也能通，但有些人是先天不成，后天也勉强。 李如意现在还看不出兰叶生是哪种孩子。 不过，通晓人情世故的人有通晓的活，不知晓的人也有不知晓的工。 各司其职，差不了太多。 等李如意从慈幼院出来，便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她还带上了兰叶生。 兰叶生手里有个小包袱，里面装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的是他爹娘的遗物，有的是这些年陆续在慈幼院里收到的小礼物。 什么草编的蚂蚱，竹编的蜻蜓…… 左右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但却凝结了一个孩子自出生到此刻得到的所有期待和善意。 李如意没让他带衣服，衣服被兰叶生分给了关系很好的朋友。 他们相互约定着以后要常常相见，而后便各自分离。 兰叶生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直到出门都看不见人了才失落的追上李如意的步伐。 他见过太多分别，也明白，此次一别，有些人怕是此生都不会再见了。 李如意带着兰叶生回去以后，只在县城里待了一晚。 她去当铺给兰叶生买了两套尚算合身的旧衣，又给他买了一卷铺盖。 第二天一清早，天才蒙蒙亮一行人便已经启程往府城而去。 韩时雨把她们送到了城门口，等城门开了，目送她们离开才重新回书院去。 马车带的东西多，速度算不上多快，李如意跑了一会儿就知道今天到不了府城，便干脆放慢了速度，又在午间最热时带着人去树林里躲了会儿阴凉。 入夜宿在熟悉的棚子里面。 小满用了自制的药香，那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药，味道闻着有些艾香，周围的蚊虫四散一空，连人闻了都有些昏昏欲睡。 李如意守夜，坐在不远处打坐，夜里山林中鬼哭狼嚎的，不过这是官道，跑出来的野兽太少，只有兰叶生一人吓得缩成了一团。 其余在三家村住习惯的人，仿佛都听不见一般，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后半夜，李吉祥醒来。 她看着不远处坐在月光下的闭目养神的李如意，从自己的位置上起来，也没有收拾铺盖，便揉着惺忪的睡眼靠近。 “如意，我守夜！你去休息一会儿。” 李如意听见她起身，便已经睁开了眼睛。 “不用，我都习惯了，等到明日回了府城我自会休息的，倒是你，早些休息，明日到了府城你还要忙活几天。” 刚搬到一个新的地方，难免有要调整的地方，而且丁婆婆只在过年时来过一回，也算是初来乍到。 她眼睛不好，肯定有很多需要李吉祥照顾的地方。 可以想象，一段时间内，李吉祥肯定忙得很。 “我也没关系，左右都是那些事，我做惯了的！” 李吉祥听了这话也没有回去休息，而是顺势坐在了李如意身边。 “对了！你和韩大哥的事……” 李吉祥有了多余的心思，也询问起李如意来。 见李吉祥不想睡觉，李如意也没勉强她。 她也放松下来，跟李吉祥聊了几句。 “我俩还好，怎么了？” 李吉祥摇了摇头。 “没，就是问问，你以后会和他成亲吗？” 李吉祥有些好奇，她比旁人更知道李如意的困境，也更担心她往后的生活。 “不一定！我们现在这样还好，以后的事要等以后再说。” 李如意扛起了师父的血海深仇，韩时安则身负一个重大到随时会丧命的执念。 两人还只是蝼蚁般的存在，又没有加在一起就能翻倍的实力，成婚终究要给那些更重要的事情让路。 而且，成婚对于李如意来说，也没有那样重要。 这不像是阿菜和李十五，她要活在世俗中，得遵循世俗的规则。 不管是李如意还是韩时安，他们都游离在世俗之外，更在乎的是彼此能不能相守相伴，形式，反倒是次要的。 李吉祥有些惊讶，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比不成婚更加离经叛道的说法。 “那……那女孩子会吃亏些！若是传的多了……” 李如意没觉得这话有多冒犯，她淡定的答应了一声。 “哦，都没关系，不在乎就好了！” “不管谁身处什么位置，都会有闲言碎语，这世上管不住自己嘴的人总比身正克己的人多，天天听着别人的闲话过活，还哪有精力去做自己的事情啊！” 李吉祥被这话说的头脑一清。 “你说的对！不过，懂了道理就能做到的人还是很少的，所以这世上只有你一个李如意啊！” 李如意忽然笑了，看看月色之下的李吉祥。 “敢于承认自己做不到的人也不多啊，所以这世上也只有你一个李吉祥啊！” 姐妹二人互相吹捧一句，两人瞬间相视而笑，笑声疏朗开阔，传出很远，好一会儿才收敛。 李如意从腰间解下了酒葫芦。 “姐，你喝酒嘛？” 李吉祥看着酒葫芦，歪头想了想。 “也可以喝！” 她眼睛笑的弯弯的，伸手接过李如意的酒葫芦，扒开塞子闻了闻，一股浓郁的果香传了出来。 “嗯……好香啊！” 李吉祥说完，就喝了一口。 果酒说到底也是酒，辛辣甘甜带着微微的果酸一瞬间从李吉祥的唇齿之间蔓延到胃里，又带着热辣辣的刺激横冲直撞，等李吉祥放开皱着的眉眼，她的额头已经微微见汗。 她伸了伸舌头。 “好辣！” 李如意笑的很开心，她喜欢看着大姐如今的模样，不再自怨自艾，不再把别人背在自己的身上，学着去感受这个世界，去体会不同的体会。 不远处，小满难受的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 李吉祥听到了，转头去看。 “咱们是不是吵到小满睡觉了？” 李如意笑着摇头。 “她都醒了好一会儿了！估计是也想要讨口酒喝。” 小满叹了口气，认命的爬了起来，走到两个姐姐身边。 “我可不是想要讨酒喝，是你俩的动静太大了！” 李如意挑了挑眉，伸手要去拿酒葫芦，但她动作比小满慢了一点，下一瞬间，酒葫芦已经到了小满手中。 一大口果酒下肚，小满脸红扑扑的，张嘴打了个酒嗝。 李吉祥忽然就想起了什么！ “好啊你，李美满！我就说家里的酒坛子怎么空的那么快，是不是都被你偷喝了！” 李吉祥也不傻，看着小丫头那熟练的神情，就知道这小姑娘肯定从上次喝多回来以后，一直有事没事儿再偷家里酒喝。 小满眉头一挑。 这能承认！？ “大姐你说啥呢？我怎么没听懂！我喝家里的酒还用偷嘛！对不对？肯定是你误会了！” 她嘴上说着误会，但李吉祥根本不信，转了转身在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就追了过去。 小满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转身就跑，往更远的地方跑。 这事儿不能让师父知道，不然一老一少两个人肯定得一起揍她！ 李如意坐在一边，看着姐妹俩打架。 天光就在这样的氛围中缓缓铺开，天亮之后，李如意继续赶车，往府城而去。 回了府城，韩时安在院子里等着她们。 院试在即，他不管多有把握也不能荒废了学问。 忽然多出来这么多人，总是要忙乱一下的。 家里的房间也不够，最后分一分，大姐和丁婆婆一间，李如意和小满一间，剩下的人也都挤了挤，暂时住了下来。 兰叶生被安排到了李廿和韩时安那屋。 他熟悉的人实在不多，韩时安算一个，李廿也算一个。 三人住在一起，倒是还不错。 不过，李如意把他和另外两个孩子安排给了李十九后，便不再过问。 她既然准备去诎洲郡，那总不能自己赤手空拳的过去。 人手、货物、门路…… 她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她自己决定了也不成，还得想办法说服自己尚未挂靠稳当的金主，秦焕璋！ 秦焕璋的婚期近了，这段时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大户人家规矩多，大小姐出去一趟得过三四道门。 这每一道门都有着不得不讲一讲的门道。 家里的爹娘，祖父母，还有那些盯着她的亲戚和眼热的别家人。 李如意暂且和她在同一艘船上。 她所面临的困境，李如意也有。 女子更能体会女子的艰难，不是因为心思敏感，而是因为大家都有着相似的切肤之痛。 秦焕璋有钱使不出去，和李如意有能力找不到钱，都是一样的！ 秦焕璋倒是还能买些铺子吃收益。 但李如意就只能一点一点的凑着，一步也不能踏错。 秦焕璋是个明白人，她清楚的知道，她和李如意这个组合才是最合适的。 一个有钱没人，一个有能力但没钱。 又因为世俗眼光和世人轻蔑，将她们牢牢的捆绑在了一起。 李如意除了她别无选择。 秦焕璋十分清楚，李如意要是愿意给别人当狗，也不会从夹缝中苦苦挣扎，一直熬到这一天了！ 两人再见面，还是在状元楼。 不过，这两日的状元楼比之前一段时间倒是冷清了不少。 得自信成什么样才觉得临阵磨枪不重要啊！ 两人在上次的房间中坐下。 李如意看着秦焕璋的丫头忙前忙的帮她铺垫子，摆茶杯，摘帷帽…… 李如意这回也终于有那武功高强的小丫头跟着一起了。 不过此‘丫头’非彼‘丫头’，这可不是李如意的下人，而是被她带来一起见世面的小满。 她端端正正的坐在李如意下首，悄咪咪的看着秦焕璋的丫鬟们忙碌。 一个武道小高手对身体的掌控非是常人能够想象，再加上丁婆婆和李如意的双重调教，小满的规矩礼仪放在京中许多权贵人家都是一等一的。 如此她也没有给李如意丢什么人，反而等到秦焕璋注意到她时，还多看了两眼。 “这是家中小妹，以前帮我管着一些琐事，近几日才搬来府城，带过来给秦姑娘看看。” 李如意说这话抬了秦焕璋一手。 毕竟出钱的是大爷。 当然，钱到手以后很可能就是另一番嘴脸了。 秦焕璋笑的很端庄，同时也发自内心的夸奖了一句。 “李姑娘家中姊妹都是水灵灵的，让人看了真是赏心悦目。” 这种夸奖，屋里几乎没人在意。 秦焕璋算不上什么大美人，但她气质端庄稳重，一看就是往当家主母的样子上培养的。 这样的人，容貌不过是锦上添花，家世和聪慧才是她们立足的根本。 李如意和小满就更不在乎了，李如意享受过容貌的红利，也被这利益困死在了一方天地。 小满则和别人都不一样。 毕竟是小满先生，从小到大以打遍村中无敌手自封，那可是连狗多咬她一声，都要过去打一架的狠人，若真是在乎脸蛋儿，留给敌人这么大一个罩门，她又岂能打胜仗！？ 第355章 商谈 “秦姑娘谬赞了！” 秦焕璋也就是随口夸奖罢了，她的丫头已经到门口去招呼小二送饭菜过来了。 早在约好了地方时，秦家的下人便已经带了单子过来让状元楼这边提前备好菜，如今人到了，该准备的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上菜了。 “李姑娘这次约我，可是有了章程？” 两人谈起合作，也都大大方方坦坦荡荡。 “自然如此！” 李如意说着拿出了她早已准备好的东西。 秦焕璋的小丫头过来双手接过，又递到了秦焕璋面前。 秦焕璋把李如意给她的东西翻开，里面详细写着李如意这次的计划内容。 内容很多都尚未落实，但一二三步条理清楚。 李如意也不担心秦焕璋把内容记下来后踢掉她单干。 这里面很多重要的细节都被李如意隐藏起来，若非是真的走南闯北的人，很难看出门道来。 秦焕璋愿意给她钱，两人合作当然皆大欢喜。 秦焕璋不给她钱， 这笔钱给到别人手里，这件事也落不下去。 不过，秦焕璋确实有些东西，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精髓已经被她把握，她知道李如意必然留了一手，但也不在乎。 长长的纸张抖落开来，露出的是里面一手漂亮的正楷，她没有去看后面那些细碎的东西，只是将李如意想要表达的看了个七七八八。 筹建一个商队，需要多少人，如何召集，人手分配情况，车马的安置…… 筹建之后，商队主要拉运的货物，其中有一些是稳赚不赔的，有一些赚的不多的，有些赚得多却未必好卖还要后面观察的。 至于能从诎洲郡拉回来什么，这上面写的不多，毕竟还没去过，总要真的见识过了才知道。 而后才是关于门路如何打开，如何开辟安全的路线等等…… 秦焕璋一目十行很快便看了一遍，而后才又挑着自己需要的那部分详细的看了一遍。 字数不多，李如意的文章写的一般，但胜在通俗易懂。 秦焕璋看完以后表情很是郑重。 接下来的重头戏来了。 章程有了，那么剩下的就是这些钱她得出多少和以后利益如何划分。 对于商谈，不管是李如意还是秦焕璋都很擅长。 就在李如意拟定章程的时候，秦焕璋也不是在家里擎等着人找来的。 她也考虑过很多种情况，虽然没有料到会看到如此详尽的一份章程，但大致上会出现的情况她心中也有判定。 “李姑娘这章程做的细致，不过五万两银子也太多了些，就算是我也拿不出，我看，不如暂且先定个八千两，门路打开以后再说后面的事。” 秦焕璋已经不是拦腰砍价了，她手里没有五万两吗？李如意都不信，她大婚的排场就得有个万八千两的消耗，她带来的嫁妆若是连排场都比不了，可是得叫人笑话死的！ 不过，李如意也没有生气，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那种拿着底价找合作的人，如果不是别的地方有回本的门路或是有所图，那必然就是傻的透腔了！ “八千两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这五万两有五万两的赚法，八千两有八千两的赚法。” 秦焕璋笑的还是很和气的。 “愿闻其详。” “此地去往诎洲郡并不太平，这一路上除了层出不穷的贼寇，也有占山为王的土匪，想要从他们手下过去，若是不能打出自己的名气，便只能借着旁人的名气了！” 秦焕璋没有打断李如意的话，李如意也淡然的胡诌。 “左不过就是寻个镖局，走一趟镖付一次账，省下来雇人的钱进货也能多带些东西，就是散货的周期长，回本慢，不够安全，也需要时间周转积累，遇上事情也容易血本无归。” 秦焕璋似乎没听出李如意话中的锋利，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这样也是一种办法，只是不知道所谓的回本慢，会有多慢。” 李如意垂眉，似乎正在算着，片刻过后，才给出了一个回答。 “短则年，长则十年。” 秦焕璋听了这话，轻笑出声。 “怎么这一年还没有七八百两的收益？” 李如意摇了摇头。 “七八百两自然有的，只是这商队的框架若是搭建不起来，往后终归要受制于人的。” “府城有名的镖局虽然数十家，可往诎洲郡去的却少之又少，真正能走通这条路的商队镖局不过七八，这些路线都被他们掌控。” “这些可是生财的通天路，想要打通这条通天路，千八百两扔进去，恐怕连个响动都没有。” 李如意这话就真心实意的多了。 秦焕璋面露疑惑，似乎很是不解。 “既如此，我们何不换一条路？” 李如意幽幽的叹了口气。 “换一条路固然比这条路好走许多，只是收益也会少的更多，所谓富贵险中求，便是如此。” “诎洲郡物产本就丰富，茶好，粮多……刚好，咱们这里皮毛好，药材多，不管什么时候，掌握了粮和药，都是掌握了财路。” “最重要的是诎洲郡江湖人也多，规矩又少，粮也好，药也罢，囤个奇货可居，只要福大命大，就是一笔好钱入手。” 李如意说到这里，忽而又是一笑。 “秦姑娘，我不知你是否只是图财，可要我说，我却是想要更多的！” “旁人看见我，不称呼我大当家的，也不叫我大掌柜的，只叫我一声老板娘！可我既没有一个当老板的男人，也没有一个当老板的儿子，缘何就成了老板‘娘’呢？” “旁人只道是寻常，念我一句多思无益，我却总是火从心起，想要做些事情出来，不然，位卑命贱又怎好让人改口！” 李如意在乎这些嘛？ 她当然不在乎。 去她商铺里买东西的人，别说叫她老板娘，只要不动手动脚叫她小丫鬟她也无所谓。 可她还是要这样说，因为她知道秦焕璋在乎。 ‘焕璋’这个名字中带着的浓浓恶意，是一个足不出户的女子一辈子都难以抵消的心魔。 秦焕璋又何尝不知这是李如意故意引诱她的话，可听完之后，她的手指还是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 “李姑娘是个有心气儿的人。” “这样说来，八千两确实太少了些，商队筹建不易，这路线开辟也艰难，不过五万两确实太多，我给你出三万两！我要占六成股。” 李如意眉头动了动。 “这……六成股太多了，我恐怕只能给你四成。” 秦焕璋眉头一挑，声音都拔高许多。 “四成？” 秦焕璋觉得六成自己都要少了，没想到李如意竟然只想给她四成。 李如意点了点头。 “没错，秦姑娘，三万两并不够用，我起码还需要在拉一人入伙，这人若是能出两万两，我总不能给二位打白工！” 秦焕璋没有开口，但表情比之前严肃许多，脸上的笑容也已经淡去。 李如意继续说道。 “除此之外，这一路上的打点，也不全是钱能摆平的，我起码需要一成的干股，分给这一路上守门的人。” 秦焕璋对于李如意要贿赂土匪的事情没有任何表示。 不长脑子的大家闺秀是不会被秦家送到赵家去当宗妇的。 别说是贿赂土匪，哪怕知道土匪就是李如意的手下，秦焕璋也不会有任何感触。 “你自己准备拿多少呢？” 李如意倒是很平静。 “我拿的不多，只要三成。” 秦焕璋听了以后只觉得好笑。 “三成还不多？我三万两才四成……” 李如意不卑不亢，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拿三成有什么不对一样，这时候比的就是耐心和气势。 “秦姑娘，我敢说若是这买卖做起来，拿着钱来找我的人肯定比你想象的更多，大家都懂，开荒最是不易，可我却在几年时间内，一路从三家村开到了这里，已经证明了我值得三成干股。” 两人本来就是合作关系，她又不是秦焕璋的奴才，不可能白干活不要钱！ 秦焕璋听了这话，眼神闪动了一下。 “如此说来，若是你又拉入伙一人，便只会给对方两成干股？两万两，两成股……” 似乎是知道秦焕璋在想什么，李如意淡淡一笑。 “秦姑娘，你看看你，你是秦家的嫡女，未来赵家的长孙媳妇，在这座城中，对寻常人来讲，已经是呼风唤雨的人了！” “再看看我，我天赋异禀，不到二八便已经做下了如此多的事情。” “你我二人，有权有能力，若是对方不多出些钱，我们又凭什么要同这人合作呢？” 李如意这说法，有理有据。 不过秦焕璋也没有马上答应，李如意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给她四成股不止是因为她出了钱，还因为她背后所代表的身份，会让李如意在府城行事更加便利。 这种隐形资源也是要放在利益划分中的，若是秦焕璋这边安抚着李如意，那边转头就和李如意找来的冤大头交易，一万两一成股把这营生卖掉，李如意也是不认可的！ 秦焕璋当然是卖了就能跑，可那买到这四成干股的人，李如意只怕不会放过对方了。 除非那人也和秦焕璋一样，有着李如意得罪不起的背景。 “李姑娘打算的很好，只是你这另外合作的人可找好了？若是有了目标自然什么都好说，若是没有，难道这……” 秦焕璋将李如意写好的东西放在了桌上推回来。 “这章程只是写给我看的？” 秦焕璋在逼李如意，反正她的钱还没送出去，她随时都可以反悔。 但没拿到钱的李如意又当如何呢？ 看这章程如此细致，只怕这人前期投入不少，若是就此放弃，她就真的甘心吗？ 秦焕璋眼神之中带着一丝丝的提醒和警告。 李如意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这就是齐大非偶的另一种体现。 只要秦焕璋想，李如意在这府城之中，就永远也找不到第二个能入伙的人。 李如意知道自己不能接招，不管是得罪秦焕璋还是服软后退，都不是好办法。 两人博弈，退一步就是退一万步，何况这一场的主动权，本来就在秦焕璋手中。 李如意属于空手套白狼，能不能套成，能套出多少，都要看她的表现。 “章程如何也得能施展开，若是用不上的，写的再精彩都是无用。” 李如意这次去诎洲郡是为了给丁婆婆报仇，她能在秦焕璋身上得到越多的钱，她的伪装就越完美，丁白对她的防备也就越弱。 “我这人习惯把能做好的事都做到最好，最后若是实在做不到，也只能是能力不够，而非错过机会。” 李如意看似在剖白，实际却是在以退为进。 合作是秦焕璋提出的，李如意展现了足够的诚意，最后却卡在了关键的位置，若是合作不成，她也不觉得后悔和遗憾。 秦焕璋听了这话，忽然笑了。 “这倒显得我有些刻薄了！” 李如意连忙否认。 “这……我并无此意，看来是我说错了话，这样，我自罚三杯，向秦姑娘赔罪！” 双方之间寸步不让，看似和乐融融的氛围之下，是难掩的波云诡谲。 李如意酒量天生就不错，后来常年在外行走更是常常与人饮酒。 一起的车把式都是要靠喝酒取暖的，她为了更合群便也跟着一起喝着。 这酒量倒是一天比一天好。 三杯下肚，李如意脸色都没什么变化。 而秦焕璋也得把刚才的事情翻过去。 新一轮的商谈又重新开始…… 小满刚开始还能跟得上两人的思维，可听着听着她就有些跟不上了。 桌上的饭菜味道还不错，但从温热一直放到了冰凉。 小满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李如意说话的时候顺手从一旁拿了两块早先上来的茶点。 小满趁着没人关注她，一口两个圈吃了下去。 商谈有的时候会很快，但有的时候又会很慢。 李如意还不到那个地位，没办法定下大方向，把事情交代下去让下面的人做。 秦焕璋手里显然也没有能信得过的人，她甚至比李如意更封闭且局限。 第356章 上辈子带来的不安 她所能接触的人都是女子，还必须是后宅之中能够接纳的女子。 培养一个这样的人千难万难，培养出来以后，如何安置又成了一个问题。 总归是麻烦。 两人从晌午一直聊到了天色暗淡。 最后终于敲定下来，秦焕璋拿四万两出来，得六成股。 剩下的四成如何分配她不管，但商队要尽快筹备，所有进程都要向她汇报，同时她要安排到李如意身边几个人，不干预决策，专门算账或是监工。 合情合理的要求，李如意没有任何为难。 她并不是为了坑秦焕璋的钱，只是借鸡生蛋，想要顺势办好自己的事情罢了，自然不怕秦焕璋安排的人。 更甚至，如果她报仇成功后有了自己的底蕴，把她自己手里的干股卖掉去做自己的事也没关系，也没有防着这些人的必要。 如果失败了，她也会老老实实回来接着做自己的事，一时半刻也不敢去诎洲郡了，只能耐下心寻找下一次机会。 当然她也可能在报仇的过程中丧命，不过命都没了，就更谈不上以后了！ 该说的事情说完，两人便又约好了时间签契书。 中间间隔的这几天时间最是难熬，即便李如意心中有数，也依旧担心发生变故。 好在，这种事并没有发生。 李如意这种‘小人物’还不在别人的眼中，而秦焕璋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也不愿意把自己拿出四万两白银的事情随便说给旁人听。 两人都是对方可选择范围内的最优解，她们都比别人更不愿意破坏这份合作。 四万两白银对于李如意来说，那是一笔巨款中的巨款。 可对于秦焕璋来说，都谈不上伤筋动骨。 契书需要中人见证。 秦焕璋不愿意身边的熟人知晓她正在做的事情，起码在商队有个规模之前不愿意让旁人知晓。 而李如意也没有够得上身份的人来帮忙。 当然，秦焕璋也不怕李如意跑掉，李如意的师父姐妹都在这里，她女子的身份带着一笔巨款无依无靠四处漂泊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事。 两人已经商量好了，秦焕璋直接花钱‘请’了当地一个比较有名望的人为两人见证！ 这人是个举人，口风紧，人品也很好，契书签下来，一式三份，李如意这里一份，秦焕璋那里一份，那位举人手中也有一份。 她们没有去县衙过红印，起码现在没有。 秦焕璋不愿意让人知道她的打算。 李如意没有一次拿到四万两，而是先拿到了一万两，其余的三万两会在秦焕璋成亲后再给她。 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秦焕璋的嫁妆需要排场，不会为了这件事，让自己的婚礼太难看的。 若是陪嫁了一大堆的东西，又是铺面又是田产的，结果手里的现银只有万八千贯，那都会被府城中其他家族的人笑死。 左右李如意在阿菜生产之前也只是做前期的筹备，所需要的花费并不算大，这一万两暂时够用，她也不急。 这件事敲定下来，李如意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招人。 这年月招人很容易，能做的工少，但想要做工的人多，只要她放出风去，不管是好人赖人，总会有很多人上门。 只是，这些人都不是李如意需要的。 商队之中最多的就是力工，但最不重要的也是力工。 没有生命危险的，去城门口振臂一呼就能招来百多人。 若是有生命危险的，多给点钱用不上几天时间也能凑上来不少。 只是这都不是商队的核心班底。 李如意想要搭建一个商队的框架，其中采买，账房，护卫，管事……缺一不可。 适合的人原本就不好找，流落在外还有能力的人不多，而这些有能力的人中人品还好的就更少了。 李如意崛起的时间还是太快了些，手里得用的人手根本就没拉拔起来。 好在李十六经历了之前的事情，已经稳重了不少，看样子一时半刻不会闹幺蛾子了。 李如意觉得府城和往返于府城的小商队可以交给他管理。 在这之前，李如意要把他算账的能力磨出来。 李廿得空出手来跟她一起去报仇。 这是他作为丁婆婆的徒弟，必须要肩负的责任，当然这件事李如意也没瞒着李廿，他听了之后也没什么反应。 从他下定决心跟着李如意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很少会质疑李如意的决定。 李如意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定了个计划，要按照计划上写的忙碌起来。 日子就在忙碌中度过，阿菜生产的日子还没到，李十六成婚的日子便到了。 这也是件大事，李如意为了表示重视，必须得跟他一起回三家村。 她俩一走，李廿和小满就不好回去了。 李如意手里事多，忙的不行，李十六成亲，她也只待了三天。 这三天也是格外的忙，先要去孙家给孙小娴填妆，又要去核对账目，还要关心阿菜的情况，顺便把这段时间积压的事情解决。 李如意一视同仁，给李十五的东西，也一模一样的给了李十六一份。 等到仪式完成，她都没办法等孙小娴回门后跟李十六一起回来，便急匆匆的回了府城。 李如意着急回来，不止因为府城这边的事离不开她。 其实随着孙德山越来越老道，李如意基本已经放开手脚，让他管事了。 她之所以一定要回来，是因为韩时安院试的日子要到了！ 重生以来，韩时安从未惧怕过任何一场考试。 唯有这次的院试，他总是心神不安。 旁人不知道，只以为他是临近考试，心中紧张。 可只有李如意明白，上辈子，两人的命运就在院试的第一场考试时被改写。 韩时安不是害怕院试，他只是害怕考完试出来，现在的一切都变成了泡影。 李如意得回去，她要亲自给韩时安准备考试的考篮，还要在把他送进考场，更要在第一时间从贡院中把他接回来。 就像曾经她每一次怯弱时，韩时安都站在她身边一样！ 考试的前一晚，天空中雾蒙蒙的，乌云遮蔽，看不见星月。 兰叶生端着茶水，蹑手蹑脚的进门，放在韩时安的桌边。 细微的响动惊动了许久没有翻书的人。 韩时安抬起头，对着兰叶生一笑。 “你也早些休息！” 兰叶生抬眼看看韩时安，又连忙低下了头，讷讷的说道。 “韩大哥，你喝茶……” 韩时安看着他，嘴角勾了勾。 “若是火光太亮，我便出去看书，也不影响你休息。” 兰叶生赶紧摇头。 “不是不是……我……” 他想要说点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转身去了床上躺下了。 韩时安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 他的书页已经许久没有翻动，心不静也看不进去书。 兰叶生睡不着，他心里也有事。 这段时间，他总是往韩时安身边凑，想要帮他做些事。 他的心思，韩时安清楚。 一个小孩子，白日里去点心铺子做杂工，晚上回来，还要忙前忙后，也不容易。 人有野心不是错事，只是韩时安还要观察他一段时间。 收回了视线，韩时安又坐了片刻，确定自己真的看不进去书了，他便吹了灯出门。 李如意，小满和李廿三人正在院中练武。 丁婆婆来了以后，他这段悠闲的时光已经被征用了。 听见韩时安出来，李廿侧了侧头。 “怎么不去休息，明日还要起早呢！” 韩时安迈步出门，雨前的狂风吹的他碎发翻飞，卷起了院中的一片微尘。 他叹了口气。 “睡不着！” 李廿很识趣，立马收招走向韩时安，两人擦肩而过，李廿迈步进屋睡觉去了。 小满眼珠子咕噜噜转，左右看看，也转身就跑，只剩下李如意站在院中。 “你去睡！我守着你！” 李如意熬夜已经是常态，这一宿睡不睡都没关系。 韩时安站在那，看着院中亭亭玉立的少女，不安的心这才平静些许。 “你也去休息！不用守着我的。” 李如意听了这话，往前几步走到韩时安面前，伸出手扯着韩时安走下台阶。 两人站在院中，任凭狂风吹过。 李如意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说道。 “韩时安，别害怕！我等你。” 她的声音很小很小，在狂风之中四散飘落，也就是两人离得近，韩时安耳力也好，不然根本听不清。 韩时安的视线追逐着李如意，院中的灯笼被风吹的摇摇晃晃，那点光芒不足以让他看清楚李如意的脸。 他只能看见李如意光洁饱满的额头和挺翘的鼻尖从无比靠近他的距离慢慢后退。 “你怎么知道我在害怕。” 韩时安嗓子有些干哑，声音也不大。 李如意笑着用空闲的手将脸上的碎发拨走。 “韩师弟向来自知，已许久未有这般忐忑举止，我作为师姐，又有何不知呢？” 韩时安垂下头，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就算李如意不在乎上辈子的事了，他也不愿意提起，左右考完试以后就会好的。 “我看你已经有了计划，这商队的框架用不了多久就会搭建起来，是准备来年什么时候去诎洲郡？” 韩时安岔开话题，也想要通过这种办法忽略自己心中控制不住的烦乱。 “还不知道，这一路不太平，我准备等阿菜姐生了就去诎洲郡看看。” 韩时安算了算日子。 “那时候天寒地冻，出行也太过危险，怎么不等来年？” 这件事说起来就很复杂了，李如意不想在这会儿耽误韩时安休息，便捡着能说的大致说了一下。 “时间太紧了，而且我对诎洲郡一无所知，带着商队直接出发目标太大，我准备先组织起一些人手往那边走走，不管如何总要把路蹚出来。” 韩时安明白李如意所想，也跟着说道。 “我后年不准备参加春闱。” 李如意一愣，春闱就是会试，和院试不同，会试可是三年一次，韩时安若是不参加后年的会试，岂不是还要再等三年？ “哦！我还以为你很着急呢！” 韩时安早先确实很着急，大齐的明君不多，今上便是一个，后来争位的几个皇子，韩时安都看不上。 他想要趁着今上在位时多做些事，哪能不急！？ 只是，他羽翼未丰，似乎等一等也并非不可。 “确实着急，不过，错过了后年，再等一年便有恩科！” 李如意一愣，伸手又把被风吹乱的碎发撩开。 “恩科？” 韩时安点头。 “对，那是今上的四十寿辰，会开恩科。” 韩时安知道这种事情是绝不可能发生变故的。 上辈子，李如意那时才来府城没多久，整日不是挨打就是挨打，根本无心关注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事，自然不知道恩科。 她算了算时间，若是这样，她的时间也充裕了很多，不管结果如何，诎洲郡的事必然尘埃落定。 “这样也好，若是时间充裕，你可以到京城去多待一年，顺便多招几个靠谱的手下。” 说来说去还是得有自己信得过的人才好办事。 “好！” 李如意歪头想了想，又继续说道。 “那时候我肯定有很多钱了，你也不用为了银钱担心！” 李如意心里盘算着，自己应该攒些钱了，不能都投进去，不然以后韩时安要花钱，她还真未必拿得出来。 至于说韩时安会不会拿钱跑路，这这个念头从未在她脑海中出现过。 她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她相信韩时安，便会去做，若是韩时安没有对得起这份信任，那收回便是，那些钱，买断的是李如意曾经毫无保留的情感。 韩时安笑了一声，虽然没想过会要李如意的钱，但还是跟着答应。 “好！” 李如意歪头去打量韩时安的神色，只是，她也看不清韩时安的表情，只能看见长长的睫毛投下的一片阴影。 她踮起脚尖，慢慢的亲了一下韩时安那片睫毛。 韩时安瞬间屏住呼吸，下意识的闭了一下眼睛。 李如意把他脸上的碎发拨开。 两人的距离很近很近，也终于看见了对方的眼睛。 “早些睡！” “嗯！” 说完，他们却还是一动未动，李如意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被控制住了，却见豆大的雨点忽然落下。 一片哗啦啦的雨声忽然传来。 第357章 刘临轩 李如意连忙推着韩时安回房，韩时安也一手挡住落在李如意的头上的雨，一手慌张的去推李如意。 “你先回去！” 他们跑到屋檐底下，但雨太大了，迸溅起的雨水还是会四散飞溅。 韩时安第一时间去看李如意。 屋檐下的灯笼明亮了许多，刚才乱飞的发丝贴在了她的脸上，不见落魄，却似乎多了一种惊心动魄的妖媚线条，被她抬手抹去。 韩时安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去，推着她往自己的房间走。 “回去睡！明日说好要送我的……” 李如意背靠在韩时安的手掌上，被他推着往房间走。 “也不知道明早雨会不会停。” 韩时安很任性的说道。 “会不会停都要你送我去贡院。” 李如意笑着。 “那是自然！我不光会送你去，还要把你接回来呢！不光这一场，下一场我还送你去……” 一夜风雨，第二天天没亮李如意便爬了起来。 一场秋雨一场寒，晨起时李如意只觉得呼吸都有了雾气。 她赶忙又检查了一遍韩时安的考篮，顺便给他又添了一件粗布的单衣。 这衣服又长又大，虽不保暖，但能压风，可以当被子用。 大齐的院试分为四场，两场正试，两场覆试。 正试一场要考三天，都是两文一诗，中场间隔五日，会出成绩，张贴考卷。 覆试一场一天，六个时辰，与正试之间间隔七日，两场覆试无间隔。 覆试一场考的是一赋一诗或一策一论，覆试二场考的是小讲四艺。 四场考过，会综合成绩排名，覆试成绩不影响中不中，只影响排名。 所以有不少人两场正试过后便因身体情况或是其它并未参考，最后也都中了秀才。 只是要拿案首，却是要四场都考的。 韩时安自然也是要都考的。 他这一年三场考试若是都拿了案首，便是得了小三元。 除他外，旁县也有一位学子，连得两场案首。 赌坊里关于他俩能不能拿下小三元，谁能拿下小三元都开了赌局。 李如意不赌，但她倒是还挺关注的。 她起来以后，韩时安也很快起身。 两人蹲在厨房吃东西，寅时就要出发，贡院是卯时开始放人，但进门的时候要检查，提前去排队，也总好过后面沸沸扬扬人挤人的好。 当然，如他们这般想的人很多，还有些人后半夜就已经安排家里的小厮去排队了。 李如意没有小厮，韩时雨还在县里的书院念书。 但他们还有个师弟\/师兄李廿，已经早早就起来排队去了。 两人正在吃着东西，一脸幽怨头发凌乱的小满飘了进来。 李如意借着灶台上的火光去看她。 “怎么了这是？” 小满叹了口气。 “我跟你们一起去！” 李如意有些惊讶。 “你也去？你头发都没梳好……” 小满眼睛一瞪，恢复了不少精神。 “我梳头可快了！” 李如意不知道这小孩子抽什么风，索性大大方方的问她。 “一清早的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小满已经去端水盆了，一边把快要掉下来的手巾甩到肩膀上，一边说道。 “咱们同门是兄妹，遇上大事当然一个也不能落下啊！” 李如意深吸一口气，感觉小孩子的想法真是跟常人不同，不过，她也没说什么，爱去就去！ “成，那你快点梳洗，我给你装两个馒头路上吃。” 小满连声答应着。 李如意很快吃完饭，出去喂马套车。 这些活她也是做习惯的，也没觉得如何。 韩时安吃饱以后也出来帮忙。 昨晚下了大半夜的雨，早上的天空一片云都没有。 天亮的很快，李如意赶着车出门时，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马车之中，韩时安把考篮检查了一遍，没发现问题便放在身边。 小满抓着刀在他对面正襟危坐，神色非常紧张。 李如意一挥马鞭，马车缓缓驶入了主干道中。 府城的贡院并不在中心处，李如意这里距离贡院不远不近。 出门的时候宵禁才刚刚结束，还能看见成队离开的守城巡防。 一路上人影不多，马车走的很快。 李如意走到半路，忽然发现前面的路竟然被人挖开了。 这坑不大不小，但马车肯定过不去。 李如意迟疑了一下，刚想要掉头，又停住了脚步，翻身下了马车。 马车停下，小满掀开了车帘。 “怎么了二姐？” 李如意摆了摆手。 “没事儿！保护好你韩大哥。” 说着她从马车后面放东西的地方抽出了几块厚实的木板，手一甩铺在了坑上。 马车磕磕绊绊的过去，李如意表情也变得警惕起来。 她想了想，觉得可能有人故意为之，就是为了把她们引到某条路上。 韩时安考试的时间可不能错过，为此，李如意放弃了追究真相的机会，干脆绕了远路，上了主干道，不信这些人连县衙门口的路都敢挖开。 这会儿的人已经慢慢多了起来，靠近贡院时，还能听见有人在喊状元糕。 虽然寓意很好，但考试这样重大的时刻，外面的东西谁也不会乱吃，有人会买，但也又很多人不会买。 李如意便无视了这些人，赶着车一路到了贡院门口。 她们来的不早不晚，门口围了不少人，李如意把马车赶到最近的位置，站起来在人群中寻找李廿的身影。 虽然有宵禁，但府城之中有些人家本身就有特权，带着令牌出来并不会被人为难。 还有一些人那就是胆子大身手好了。 比如说李廿，他抱着膀子站在一众小厮之中，位置非常靠前。 李如意手指一勾，对着李廿的方向吹了声响哨，一瞬间许多人都回头看了过来。 她今天穿的很平常，寻常的少女发髻，戴着韩时安后来送她的银钗，为了讨个好彩头，穿了一件水红色的细布比甲。 比甲很素，连绣花都没有。 不过因为年岁正好，举手投足之间又带着武者的爽利，让她多了一种寻常人身上很难见到的洒脱率性。 不少人都是眼睛一亮，以为她是谁家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下一刻，这些打量中便多了些耐人寻味。 李廿听见熟悉的哨音，也连忙回头，他看见李如意，笑着还挺灿烂，冲着她点了点头，又转过身去继续等候。 李如意也放心的坐回了原位，转身撩开车帘。 “到了地方，应当不会再遇上什么事儿了。” 韩时安点了点头。 “嗯！” 李如意见他状态还好，便又说道。 “你若是困了就休息一下。” 韩时安笑着摇了摇头。 “还好。” 小满打了个哈欠，转头去看外面。 周围越来越热闹，随着考生陆续到来，贡院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 李如意左右是不着急，坐在马车外面四下打量。 忽然，李如意有了一种格外强烈的被人注视的感觉，她下意识转头望向了视线投来的方向。 一面靛蓝色绣着水云纹的锦缎车窗帘子在她的视线中晃动了一下，马车的主人已经将自己藏起来了。 李如意眉头皱了皱，视线落在了马车前面的徽记上。 姜 这是府城之中一个大家族的马车，李如意眉头一挑，转回了头去。 她好像知道里面坐着的是谁了！ 马车之中，一个身着华贵锦衣的男子有些气闷的用折扇去敲小厮的脑袋。 “为何放下车帘，是觉得爷见不得人嘛？” 小厮连忙挤出一个讨好的笑脸。 “爷！这……小的也没干过偷看姑娘的事儿啊……一时慌了手脚。” 刘临轩嗤笑一声。 “不问自取才为偷，你若是不放下这车帘，咱们便是光明正大的欣赏，被人看见了打个招呼便是。” “可你这车帘放下，好端端的一出，成了什么样子！” 小厮呵呵呵的认错。 “呵呵……对啊，少爷你说的对，都是小的糊涂。” 刘临轩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往后少办这糊涂事儿，爷多看哪个姑娘两眼，还不用你帮着惦记！” 小厮心头一紧，连忙表忠心。 “少爷冤枉啊，小的哪儿敢啊！就是借小的两个胆子也不敢管到少爷头上啊！真是一时糊涂……” 刘临轩没再说话，转过头闭目养神去了。 只是，那一瞬间的倩影在他脑海之中挥散不去，朦朦胧胧的光亮之中，女子的容貌都看不真切，他却记住了那一瞬间的惊鸿一瞥。 另一边李如意则是眉头微蹙，想不起刘临轩是几时考的秀才。 左不过年纪相仿，这几年回来也是正常。 说来，要说熟悉，李如意对刘临轩的熟悉更胜赵游。 刘临轩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从赵游手中要走李如意的那位同窗。 这人谈不上好谈不上坏，李如意对他也谈不上喜欢或是不喜欢。 倒是刚落入教坊司的时候真切的思念了两月，毕竟人有了阶级落差，总会怀念当初的好日子。 只是这辈子李如意活的风光，上辈子那无关紧要的人，已经很难让她的心再起波澜。 若是有机会利用，李如意倒是不会放过他。 若是利用不上，李如意也不会过多关注他。 等了一会儿，眼看时辰快要到了，韩时安拎着考篮出来，小满雄赳赳的跟在他身边，帮他挤开周围挡路的人，将他送到了李廿身边。 韩时安想说不用这样，但小满一扬手，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韩大哥你不用多说，咱们师兄妹之间的事情，记在心里就好，别太感动！” 韩时安大多数时候都很温和，眼见着小满也高兴，便也随她去了。 或许是他在小满的心目中就是个柔弱书生的形象，把人送到以后小满还不放心，拉着李廿一左一右站在韩时安身边，帮他把周围想要靠近的人全都隔开。 别说，虽然拥挤了些，但那些想在贡院门外给韩时安使绊子的人确确实实没有找到任何机会。 一直等到贡院门开了，里面的衙役出来驱赶，小满才装成个可怜兮兮的孩子样，最后一个离开韩时安身边。 韩时安进门的时候，转头去看远处站在马车上观望的李如意。 李如意也对着他挥了挥手。 清晨的光芒透过街道打在了李如意的头顶，她背对着光，韩时安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看见她零碎的发丝在晨风中飞扬。 韩时安轻笑一下，转身走进了贡院之中。 他没有看见，他身后不远处的刘临轩也如他一般回头望着李如意的方向，等到韩时安都进门了，他还愣愣的看着。 身后的人看着他一身锦衣华服，有心催促，却又心怀敬畏，只能轻咳一声提醒着对方。 刘临轩回过神来，转身往贡院走，边走边回头看。 李如意的身影被马车遮蔽，一片暗色之中，那片水红有些显眼。 刘临轩身后的人没留意这位爷又在发愣，一脚踩在了刘临轩的脚跟上，两人都差点被绊倒。 刘临轩终于回过神来，满脸不爽的呵斥。 “走路也不瞧着点！” 身后那位不敢得罪，拱着手连连道歉。 “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这里的躁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小满扯着李廿跑回来，兴冲冲的爬上马车。 “二姐，咱们快回家！我都要困死了！” 李如意无语的叹气。 “二姐也无能为力啊！你看看外面这马车，起码得半个时辰才能散去，你若是困了，便在马车上休息！” 小满：…… 她回头看看攒动的人头，瞬间蔫了。 李廿笑话她。 “哎呦！偷懒不成了！” 小满对着他翻白眼，小脸气鼓鼓的。 “我没有偷懒！我每天练功可勤快了！不像你，还得师父骂你。” 李廿砸嘴，一副‘你在说什么屁话，我根本不信’的讨打嘴脸。 小满气的伸手就去抓他的鼻子。 李廿慌忙躲过，赶紧讨饶。 “别呀！小满先生这几日不教学生，怎得脾气变得这么大了！” 小满哼哼。 “谁说我不教学生的！叶生现在就是我的学生，学的可好了！” 李如意听着李廿和小满斗嘴，无语的摇了摇头，视线还停留在开着的贡院大门上。 如她这般的人还有很多，贡院的大门没关，就代表着搜身检查没有结束，里面的人是否留下犹未可知。 第358章 案首 天光大亮，贡院的大门轰然关闭，里面的人没有出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了。 有那迟到的学子匆忙挤开人群跑来，趴在贡院大门上用力拍门。 但大门没有再开，只有角门处走出来两个衙役将他驱赶。 有些人对着他指指点点，其中还有人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李如意听了一耳朵，发现这位就是和韩时安一起得了两场案首的那位。 瞧着他衣衫还有些凌乱，估计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这种暗地里的手段每年都会发生。 层出不穷。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外人到底无权评说，等着外面的人都散去，这人才被过来的书童扶着离开。 来年有乡试，自然没了院试，他若是想考秀才，还得再等两年，若是想要考举人，那更是要等到四年之后了。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这中间又下了一场雨，李如意早早便赶着马车去等韩时安出来。 这次李廿和小满还是陪同。 府城里如今最难请的就是大夫，李如意也想给韩时安请一个的，可惜没抢过，好在韩时安出来时依旧神采奕奕。 他好歹是个小高手，实在冷了便停下打坐，内力运转驱散寒气，一点没有生病的迹象。 不过李如意给他披上厚衣服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拒绝。 回去的路上大家也都很警惕，毕竟还有好几场呢，眼下也不是掉以轻心的时候。 韩时安回去倒头就睡，李廿一直守在他身边，连兰叶生都不许靠近。 兰叶生有些失落，悄悄的退到安全距离，一直等韩时安醒来才有机会凑上去。 不过，他也没再端茶送水，只是帮着递个东西跑跑腿。 考试结束的第三天，第一场成绩出来了！ 不出所料，韩时安果然排在第一位。 出去打听消息的孙景文非常激动的跑了进来。 虽然他比韩时安还大一些，虽然他以前在三家村时跟韩时安也不相熟，虽然跟韩时安同住一个屋檐下偶尔也会被衰神光顾，但这时候韩时安可是代表着三家村的脸面，能有个好成绩大家全都替他高兴。 虽然一场考试的头名代表不了什么，但有一场算一场，大家还是高兴的不行。 李如意也挺高兴的，去相熟的肉贩子那里买了半扇猪肉，回来让大家伙儿跟着一块高兴。 她手下的人基本都是青壮，少来少去的东西根本不够吃。 平日里的肉虽然也不少卖，可分到大家碗里，一人也就那么一点。 今天倒是能放开了肚皮吃了。 这边吃的倒是满嘴流油，韩时安那边却一如既往的清淡。 怕他上火怕他拉肚子，也怕别人把手伸到这边来，韩时安的饭菜都是李如意和李吉祥一起做的。 做的那叫一个稳当。 韩时安也是青壮，他也想吃肥肉…… 只是情况摆在这里，他就算真想吃也只是想想。 那些手段让大家杯弓蛇影，没有任何人敢掉以轻心。 大家吃的酒足饭饱便继续忙碌去了。 这一场的成绩有人欢喜有人愁，除了考试的学子挂心之外，最会被成绩牵动心神的，大约就是那些赌坊里的赌徒了。 很快，就到了第二场考试的日子。 李如意又要送韩时安去考场。 韩时安的所有紧张都在场外，拿不拿案首于他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左右该看的书看了，主考官的大作他也拜读了许多，加上上辈子的经验，他的成绩绝不可能太差。反倒让他更有平常心。 只有场外…… 那种三天出来，天都变了的感觉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这次天公作美，难得三天都是晴天，让许多已经病痛缠身仍然坚持考试的学子轻松些许。 外面的大夫还是难请。 李如意还是没有请到。 韩时安还是精神抖擞的从贡院里出来。 他的好状态和周围人的沧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那富商已经蹲在贡院门外赌他了！ “韩相公，韩相公……在下家中有一貌美女儿，与你年纪相仿，若……” 韩时安一如既往的温和，对着来人一拱手。 “相公不敢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下不敢轻易应允，还望阁下莫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拦住韩时安的富商有些小胖，一身的华贵衣裳，听见韩时安这话，伸出他戴着四个金戒指和一个玉扳指的大手拦住韩时安。 “哎！？不知韩相公家居何处？能教出韩相公这般品貌的儿子，令堂必然也是开明之人，想必不会将这桩婚事拒之门外，不如韩相公今日先随我回家，莫要住在些奇奇怪怪的地方了！” 韩时安：…… “您这话的意思……莫不是想亲自去问我爹娘？！” 那人瞬间笑开了花。 “也不是不行！” 韩时安叹了口气。 “只是我爹娘早已仙游，您倒是能去问问，只是问完应当是回不来了！” 不远处的李廿听了这话，没憋住噗嗤笑出声来，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韩时安是想要送人过去问问爹娘，李如意却总是想让爹娘过来把人带走。 周围的人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而那富商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韩时安给耍了！ 他有些恼怒，想要说些什么。 李廿则是连忙摆正了表情，两步拦在了他和韩时安之间。 “这位……我师弟年轻，说话没个分寸，他的意思是，他已经有婚约了。” “您看看周围的青年才俊，哪个不是前程似锦，咱也好好挑挑，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最重要的，咱也别委屈了自家姑娘不是！” 听了这话，那富商脸色好看了许多，但还是怒气冲冲的瞪了韩时安一眼。 韩时安瞬间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回了他一个透着清澈的微笑。 富商转头就走了！ 李廿笑着目送他离开，等人消失在视野之中，表情都没有半分变化。 他护着韩时安从人群中挤出来，李如意和小满一人拿着一把瓜子在马车上嗑的来劲。 看见韩时安回来，小满瞬间笑了。 “哎呀！韩相公回来啦！” 韩时安：…… 以小满的耳力，她想听什么八卦听不到，她不光能听，她还能绘声绘色的描述给李如意听。 这件事让小满笑了一路，回家以后还散播给别人听。 韩时安实在是无语。 正试考完，大家全都松了口气，剩下的只是名次问题，考不考得过基本已经定下来了，只有那些压线的人才会担心。 韩时安不是压线的人，三天之后他的成绩出来，还是头名。 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中，大家迎来了中秋。 今年的中秋热闹的很，对李如意来说也是难得的团圆。 当然，对点心铺子来说更是…… 李十九的月饼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准备了，八月初十便开始预定，等到十四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帮着忙活起来。 八月十五那天，家里所有能用的锅，能用的人全都用上了，一直忙活到了傍晚。 李如意给大家留了月饼，也留了好多零嘴儿，炒花生，炒瓜子就不说了，还有三家村今年新作的各种糖果和寨子那边送来的新酿果酒。 这次的果酒淡了些许，但甜味更浓了，今儿放在点心铺子里搭配着月饼卖出去许多。 天上的明月高悬，不知道谁说这时候若是能听听曲儿就好了！ 李如意也跟着大家一头，便有那起哄的人把身边的人推出来，逼着人家唱曲儿。 大家多少都会唱两句，只是唱的好赖便是另一回事儿了。 丁婆婆也坐在人群中，虽然沉默着没有说话，但嘴角却轻轻的勾起。 李吉祥和刚成婚的不就的孙小娴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 到了韩时安，他没有唱曲儿，而是拿出了笛子吹了一曲。 大齐的文人总是要有一两样拿得出手的乐器才能不被人鄙视。 韩时安会的不多不少，除了笛子，还会萧和埙，左右这些都是便于携带的乐器，入门虽然难，但架不住造价便宜。 李如意支着脑袋听着，只觉得这样真实的热闹，是此前从未有过的！ 覆试很快结束。 这两天韩时安过得格外充实，不光有那想得好名次的学子想给他使绊子，还有红眼的赌徒跑来刺杀他。 不过，韩时安自己武功不俗，李如意小满和李廿也长随左右，虽然危机重重，却也平顺度过。 八月末，张榜。 韩时安果然拿了案首。 小三元的名头让他红火了一把，不过，他除了必要的应酬外，并没有在府城之中留的太久。 阿菜快要生了，李如意得回三家村去。 韩时安无事，便跟着她一起回去。 府城的事情暂且交给李十六打理，而商队的事则先交给了李廿。 李如意回到三家村时有些忧心忡忡。 因为早早便收到了信，李十五和里正都等在村口。 李如意顶着傍晚的余晖牵着马跟他们一同进了村子。 和里正打过招呼，李如意便转头去问李十五。 “怎么这么快就要生了？这还不足月！” 阿菜是在韩时安县试左右查出的有孕，那时已经是二月，算算日子，大约是在过年前后怀的，别说怀胎十月了，这才九月初。 李十五挠了挠头，担忧之余又有些得意和欢喜。 “说是双胎，能养到如今便已经很不容易了！” 李如意有些惊讶。 “双胎？怎么没同我讲一声？” 她若是知道，一定会把府城之中最厉害的稳婆一并带来。 多少钱都得花。 李十五听了这话，垂了垂眼。 “双胎不好生，我把县里的稳婆和大夫都请回来了。” 李如意这才放心些许，稳婆和大夫各有优势，但要说保命，有时候还得大夫。 阿菜的情况比较特殊，早年的沉疴一直存在，谁也不知道生孩子时会不会牵动旧伤。 里正这时候才有了说话的空隙。 “你这次要等到阿菜生完孩子再走嘛？” 李如意犹豫一下。 “我可能要等她出了月子。” 眼看天一天比一天冷，杂货铺里的炭卖的飞快，三家村这边事忙，李十五还得进山，李如意不能放任阿菜一个人承受这些压力。 听了这话，里正马上闭上了嘴巴。 日子还长着，有些话什么时候说都来得及，左右就是那些乱糟糟的事情罢了。 几人正往村子里走，李如意边问李十五一些关于阿菜的近况，忽然，一个半大孩子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这是李廿最小的弟弟。 “哥……十、五哥你快回家，十五嫂……要生……要生啦……” 他跑的很急很急，但是听了他的话后，急的就变成了剩下的几个人。 李如意当即翻身上马，韩时安紧随其后，他顺便拉了一把马上要跑的李十五。 “我骑马带你！” 韩时安伸出手，李十五也顾不上自己骑马的水平有多烂，踩着马镫就爬上了马背。 李如意看看天色，跟里正说道。 “表舅，我先不等你了，这边事忙，您要不就先在家等一等，等有信儿了我再去找您。” 里正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人家生孩子，他一个小老头过去凑什么热闹。 “成成……我就先回家了，有什么用得上的找人跟我说……一声……” 他剩下的话飘散在了风里，李如意和韩时安已经从李廿七身边跑过，那孩子一脸震惊，气还没喘匀呢，转头又跟着马跑了起来。 “哎……等等我……等我一下……” 可惜，没人等他！ 他追了几步，马儿已经跑没影了。 里正从他后边走过来。 “歇会儿，要不我家喝点水？” 李廿七摇了摇头。 “不了，我还是回家，别的干不了，我还能帮着烧烧水……” 里正也就是顺嘴一劝。 骑马确实快的很，李十五得走一刻钟的路，骑马好像眨眼间就到了。 李如意翻身下马，有人在门口等着。 等着的是个有些年纪的女人，虽然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但已经有些苍老的感觉。 她是个寡妇，成亲没两天丈夫就死了，后来把公婆也伺候走了就没了依靠。 前两个月有媒人说媒，把她说给了李老大。 她成亲比李十六还要早些，李如意上次来已经见过了。 “大嫂，如何了？” 第359章 不晚和不弃 大嫂看着李如意从高头大马上翻身下来，她还有些惶恐。 她见识有限，李如意这样的人对她来说就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这……我也说不好……” 李如意看着她忐忑的模样，点了点头。 “成，我过去看看！” 大嫂连忙让开位置。 “好好……” 两人正说着话，李老大从不远处跑来。 “如意你回来啦！我去帮你把马拴上！” 李如意没有拒绝，道了声谢。 “谢过大哥！” 李家得用的儿子基本都在府城，家里剩下的这些除了懒得，就是笨的，再不然就是爹娘喜欢想要留在身边尽孝的。 李老大被爹娘强留在身边的。 李如意快步走进院中，往后院李十五住的地方去。 韩时安没有跟着她进去，阿菜生孩子的事，他实在是帮不上忙。 李如意走到了地方，看见大家都在门口围着，李十五这会儿慌张的不行，连连追问着近况。 李如意不好进门去，担心自己带来的冷风刺激到里面的人，也跟着一起等在门口。 李家老太太看见她，伸了伸手招呼她过去。 “奶奶，怎么样了？” 老太太慈祥之中也带着点不安。 “无事无事，稳婆已经来了，大夫也在前院等着……” 阿菜很能忍痛，这会儿还听不出屋里有什么动静。 李如意对着她行礼，又给李老头也见了礼，这才说了句客套话。 “有您在这我也就放心了，我师父惦记阿菜姐惦记的很，原本想要亲自回来的，只是又担心给大家伙儿添了负担。” 李老太太笑着拉着李如意站在一旁。 如今这天越来越短，没一会儿天就黑了。 看李十五来回踱步的焦急模样，他娘赶忙去让他爹去把灯笼点了。 虽然才过中秋没多久，但三家村的夜风已经吹的人遍体生寒。 李老太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都是缩头缩脑的模样，她赶忙让人回屋去等消息。 别阿菜在里面还没怎么样呢，外面等待的人再冻出个好歹来。 李如意也被李老太拉到了不远处的屋里等消息。 李如意的心没办法静下来，站在窗口透过那白蒙蒙的窗纸听着阿菜那边的动静。 稳婆指挥阿菜如何用力的声音和李十五来回踱步的脚步声重叠在一起，听的李如意直皱眉。 生孩子好不好生除了母亲的身体，也看母亲的运气。 阿菜似乎不是个运气太好的人。 李如意傍晚来的，一直等到凌晨，这孩子都没有生出来。 外面的动静已经变了。 李十五他娘批了衣裳一趟一趟的往里面搬热水，沾满了血的布巾被扔出来，李十五只看一眼差点晕过去。 里面的动静也嘈杂起来。 稳婆的声音，大夫的声音，阿菜痛苦压抑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刚才稳婆已经问过李十五保大还是保小，李十五想都没想就说要阿菜活着。 他跪在太阳升起的方向忏悔，说是他心生妄念，明明就不该要孩子的，明明已经做好了没有孩子的准备，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 阿菜早先受的伤还是影响到了她。 李如意也已经站在了门口，看着李十五咚咚咚磕头的背影，她心中说不出的心酸。 李大嫂和稳婆的儿媳进进出出，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 李如意的心像是沉进了湖水之中，窒息寒冷。 所有人都沉默着，压抑着，向着门口的方向张望着…… 天光大亮，这孩子还是没有生出来，村中不少听到消息的人都过来到大门口查看。 不过这会儿大家都知道不是过来打扰的好时机，说了几句便都回家了。 李如意听着阿菜的痛呼声从隐忍压抑到气息弱弱。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得进去看看她！” 李如意实在等不及了，即便知道能用的办法都已经用了，她还是想要进去看看。 李家老太太没有阻止她，院中只有李十五磕头的声音一如刚才。 他此时此刻已经心无旁骛，虔诚的比他此前任何时刻都真。 李如意迈步进屋，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阿菜看见李如意，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她伸出泛白的指尖朝着李如意伸过去。 李如意连忙跑过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她指尖冰凉，带着冷汗的潮湿。 “如意……我好像要没有力气了！” 李如意蹲在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融化了阿菜快要冰冻的灵魂。 “阿菜姐！你说过要把你没得到的都留给这个孩子的！” 李如意用力的捏着阿菜的手。 “不止是你，还有我……我们要给她取个好听的名字！” “我们从没期待过她是男孩子，她是在大家的期待中出生，你不能给她留下任何遗憾的呀！” 阿菜手指动了动，疼痛到了一个极限，她只觉得麻木。 “如意……我……你说的对……” 阿菜用力的睁了睁眼，一滴汗水落下。 “如意……你说我们给她们取什么名字好啊？” 李如意也不知道，但她也害怕阿菜会失了最后的力气，只能一边开始运气了内力传给阿菜帮她恢复一些体力，一边说着阿菜感兴趣的话。 “我觉得贤良淑德最是无用，咱们不给孩子取这些名字！” 阿菜听了这话连连点头。 “对对对！” 又是一阵阵痛，阿菜瞬间捏紧了李如意的手。 李如意的真气顺着她的经脉进入阿菜的身体。 一股暖流缓缓流入，阿菜终于不再觉得冷了。 “如意……你说的对！我的女儿就要厉害些！” 李如意迎合着阿菜说道。 “没错！去他的贤良淑德，去他的淑女气度，去他的识大体！” 李如意很少会说脏话，阿菜也是第一次见到，被她这种浮夸的模样逗笑。 “对！去他的贤……” 阿菜忽然疼的全身颤抖，手指尖都白的没了半分血色。 李如意心疼不已。 “这孩子要不然就叫晚晚算了，怎么出来的这么晚啊！” 阿菜咬牙忍过了这阵痛苦，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不晚！什么时候都不晚！” 李如意用力点头。 “也成！那就叫不晚，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晚！” 阿菜觉得好笑死了，可又觉得没什么不好的，别人的孩子都渴求一个温婉贤淑，她家的女儿可以不晚，也可以不婉。 “如意……还是你想的名字好……” 稳婆也是熬的双眼通红，听见两人聊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一点都没不高兴，相反还很激动。 “哎呦！看见脑袋了！快要生了，快要生了！” 阿菜听说快生了，也有些激动。 一激动刚才还能看见的脑袋又看不见了。 稳婆吓了一跳，赶忙说道。 “吸气吸气……用力……用力……” 阿菜都不知道自己这一晚上用力几次了。 可这次跟之前都不一样。 也不知道是因为李如意传给她的内力，还是因为她熬了这么久，终于到了要生的时机。 阿菜这次一用力，似乎和以往都不一样。 稳婆忽然高兴的说道。 “生了呀！生了……” 阿菜还有些迷茫，李如意记着李十五说她肚子里是双胎的话，担心她生了一个之后便泄了气。 “阿菜姐！别睡，还有一个孩子呢！她正在等着你，你也不能放弃啊！” 阿菜耳朵嗡嗡作响，恍惚之中只听见一些乱七八糟的声音。 她点着头。 “另一个叫不弃嘛……不弃也好的！” 她有些神游天外的浑浑噩噩，而那边稳婆的儿媳已经凑过来帮忙给孩子擦身剪脐带…… 李如意攥着阿菜的手，拼命将自己的内力输送给她。 “叫什么都好！什么都好！” 阿菜忽然深吸一口气，刺耳的呼吸声过后，她忽然痛呼一声。 “啊……” 这一声带着她的全部力气。 红色的羊水和另外一个孩子一起生了出来，咔咔咔的声音，早先出生的孩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刚才还沉默着，忽然哭了起来。 一瞬间，哭声从嘶哑到透亮。 这一声让阿菜有些涣散的精神恢复了两分。 稳婆大喜，赶紧把另外一个孩子抱起来检查她的口鼻。 那小小的一团红呼呼皱巴巴的，听着姐姐的哭声，也跟着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两个孩子一个赛一个的能哭，哭的李如意只觉得脑袋都轰隆作响，也唤回了正在门口磕头的李十五的注意力。 李十五坐起身，眼泪一瞬间决堤。 但他没有时间痛哭，他只能擦了眼泪飞快起身，冲进了房中。 稳婆被他吓了一跳。 阿菜却从进门的身形便认出了来人。 等到看清楚，她挣扎着想要起身，稳婆这才回过味儿赶紧大骂。 “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赶紧出去！出去！别沾了外面的风给孩子！” 李十五灰头土脸，额头被小石子咯出了很多的口子，鲜血浸染了灰土，让他狼狈、恐怖又脆弱。 阿菜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想要跟他笑笑…… 只是她的力气终于消耗干净，眼一闭直接昏死了过去。 李十五吓得六神无主，冲过来跪在了阿菜面前。 李如意摸着阿菜细不可闻的经脉，也慌得手脚冰凉。 “快！快叫大夫来！” 李十五吓得腿都软了，但听说叫大夫，还是翻身往门外爬。 等在门口昏昏欲睡的老大夫已经被孩子的哭声惊醒，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李如意慌张的声音。 昨晚产婆问保大保小的时候，他就已经进去过了，这时候再说那些虚礼就太刻意了！ 李十五他娘等在外面，听见里面的话也是二话不说就去扯老大夫。 孩子没一会儿就包好了。 两个长的很像很像的两个女儿，她们小小的，包裹她们的被子也只有小小的一块。 放在一起时，她们就像两颗刚摘下来的苞米，那么大。 她们恬静的睡着了，却不知道她们的娘亲就在她们身边命悬一线。 生育是一道鬼门关，就算没有大出血，也有很多难熬的关卡。 李十五牙关紧咬，表情很是严肃，只有他的眼神透着迷茫和慌张。 老大夫先是在阿菜残破的身上扎了许多银针，而后才转头去开方子。 李如意拿过单子就让人去喊孙小花过来，小丫头就在隔壁，听见动静风风火火的跑来，拿了李如意的药方又风风火火的跑走去抓药回来。 院子里的血腥味和药味儿交织在一起。 天光从大亮又慢慢落入黑暗。 傍晚时，许多人都熬不住了，只有李如意和李十五还熬着。 两个人沉默不语，孩子饿醒了哭闹，李十五他娘拿来早准备好的羊奶给她们喝。 那产奶的羊还是早先丁婆婆从山里带回来的，她在知道阿菜有孕便着手准备。 那头羊是一个半月前刚生产的，奶量很充足，现在这情况就可以帮着阿菜奶孩子了！ 两个小姑娘喝了羊奶，咂着小小的嘴巴又睡了过去。 李十五按照稳婆说的把自己梳洗干净，衣不解带的照顾着阿菜和两个孩子。 他娘也没有闲着，忙前忙后，又是煮奶又是拍嗝。 李家的低气压一直持续了两天。 阿菜这一睡足足睡了两天两夜才醒来。 她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李十五消瘦的模样。 他为了照顾孩子，不能不顾自己的整洁，可他的憔悴还是怎样都掩盖不住。 阿菜想伸手去摸他的脸，只是，才一伸手，阿菜忽然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 时刻关注着她状态的李十五在第一时间发现她醒了。 “你醒了？” 发现阿菜的动作，他拿起阿菜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那一瞬间，李十五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崩溃，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在这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难过，他的脸用力擦过阿菜带着疤痕的手掌心。 阿菜看着他，满眼的心疼。 李如意早先以为阿菜出了月子就能干活了！ 这也是她太想当然了。 毕竟她上辈子接触过的孩子都是乳母带的。 见过了阿菜照顾孩子，她才真切的知道养两个孩子的不易。 就算是旁的拉撒全不管，阿菜只管给孩子喂奶，都忙的不得闲。 第360章 刚才想什么已经忘了，现在只想你！ 阿菜的奶水刚开始不怎么好，一个时辰喂一次孩子，一次就要喂一刻钟还多，喂了这个又要喂那个，等喂好了拍一拍嗝，下次喂奶的时辰都快要到了。 李如意在一旁也帮不上什么。 阿菜醒来以后李十五很快恢复了精神，他娘更是乐的嘴都合不拢，整天变着法的给阿菜做好吃的……虽然都没什么味道。 两个孩子最后的名字，真的叫了不晚和不弃。 李如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是，这样的名字似乎真的是阿菜对她们最好的祝福。 不需要温婉，做什么都不晚。 不要放弃，也不要哭泣…… 她们有着跟这个时代的女子格格不入的名字。 这次生产对阿菜的身体损伤极大，这两个孩子就是阿菜此生唯二的孩子了！ 李十五满足的不行，本来就没想过会有孩子的，如今有了，还有了两个，他别无所求。 他娘大约也是差不多的心思。 生完没两天，李廿从府城回来了，带回了许多的东西，大多数都是给家里孩子准备的。 这两个孩子似乎真的生活在了一个期待她们到来的环境之中。 李如意感动之余，又有些飘渺到不敢相信的虚幻感。 等到一个人坐在夜晚的书房中，李如意还没有理顺这种感觉的由来。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一颗小石子忽然打在了窗框上。 噼啪的一声让李如意瞬间警觉起来。 紧跟着第二声到来，一模一样的位置，一模一样的角度。 李如意一愣，她开门走出去，就看见韩时安正站在院墙上。 月初的月亮只剩下一道缝了，一点点光芒照耀下来，寒风吹起了韩时安的衣角，他的身影修长稳重，站在墙上，光是一道剪影都充满了令人沉溺的气息。 “在想什么？” 李如意远远的看着他，笑了起来。 “刚才想什么已经忘了，现在只想你！” 话音落下，院中安静的落针可闻。 不过片刻，韩时安还是笑出了声来，他利落的从墙上翻下来。 “你不光能想，还能过来牵住我……” 李如意欢快的跑过去，忽略到了韩时安伸过来的手，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韩时安！” 韩时安的心被撞的毛茸茸的，耳朵一下红了。 他低下头去询问。 “嗯？怎么了？” 李如意摇着头不看他。 “韩时安……” 韩时安笑了一声，那低沉声音就在李如意的耳边，让她半边的身体都麻了一瞬。 她用力的抱住了韩时安的腰，声音低了些许，带着很多很多很多的想念。 “韩时安啊……” 韩时安也抱住她，脸就贴在她的头顶。 “我就在这……” 李如意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要从他身上汲取一些以前她从未注意到的力量。 韩时安也放任她施为。 两人在夜色之中拥抱了许久。 久到等韩时安再想要问问李如意怎么不说话的时候，才发现她就这样靠着自己睡着了。 那些繁重的疲累的充满挑战的事业，是李如意自己的选择，她从不后悔过。 只是心中偶尔也会因为种种冒出一个个的妄念。 如果她是个男人，那么一切会不会有变化？ 这些被偏见主导的念头会在每一次被歧视的时候肆意生长。 以前她觉得不甘，她就是要以女子的身份立于世间。 只是现在，她在看见那些人爱着那两个孩子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许多以前没意识到的。 爱的施予总是来自更高的地位和更大权利。 讨好更有权利的一方，渴望得到的也从不是爱，而是偏…… 真正的爱是不需要讨好的！ 它就在那里，等着每一个率先发现它的人。 李如意拥抱的不止是韩时安，还有那个拥抱着韩时安的自己。 她第一次发自真心的爱着自己。 不是因为她强大，不是因为她有能力，不是因为她把谁踩在了脚下…… 只是因为那样庞大的、乐观的、蔓延无尽头的，在她整个灵魂之中，如灵泉一般滋养着她的力量。 她有了可以施予别人的爱，也有了用尽力量去爱别人的能力。 是爱的能力。 她不觉得不甘心了，甚至想起了那些伤害过她的人时都不再用那些折磨自己的情绪。 李大贵也好，孙氏也好，还有祖奶奶，李柱子，那些传着她流言蜚语的人…… 那些她想起来就觉得烦躁讨厌的人，此刻都变得无关紧要。 他们彻底从李如意的生命中消失了，那些伤口也终于彻底愈合，带着李如意身上曾经狰狞的疤痕一起离开…… 李如意很久没有睡的这么好了。 每日都是做不完的工作，对不完的账。 很少有这种一早上睁开眼睛已经天光大亮的时刻。 明亮的阳光透过窗纸照在李如意的脸上。 灰尘飘在半空，悠闲的翻飞着。 李如意挡住了阳光，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偌大个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看看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穿着的一身，只有外衣被人脱去，整齐的叠好放在一边。 李如意一脚蹬开被子，翻身爬起来。 顶着太阳，练功！ 韩时安不知道从哪里回来，给李如意带了美味的早食。 东西被他放在了温热的锅里，两个人一起练功。 练功结束。 两人又蹲在厨房的灶火旁吃东西。 韩时安不知道李如意经历了什么，只是笑看着她。 这样平静的日子一直等到了阿菜出了月子。 阿菜的情况就算是有人帮着带孩子，她也抽不出太多的功夫，李如意想了想，府城那边李十六和孙德山坐镇不会出太大的乱子。 而且，李吉祥还在那里。 大姐虽然性子绵软，但她主事很长一段时间了，寻常人应当如何应对早就有了经验。 李如意准备让她负责梳理府城的账目。 而孙小花就暂时留在三家村中。 李如意要亲自跑一趟诎洲郡，这段时间孙小花在不在府城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等她回来以后的事。 正好，几个月的时间，阿菜不止能养好自己的身体，两个孩子也大些了，会方便家里人照顾。 阿菜有些不好意思，原本说的很好的事，现在都做不到了。 李如意倒是不觉得如何，计划从来都没有变化快，应对每一重变化，都是她应该做的。 三家村这边的事告一段落，李如意也得出发去诎洲郡了。 韩时安有些不舍，两人这段时间朝夕相处，李如意的变化他感觉到了，也很欢喜。 只是，相守太过艰难。 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让韩时安守住秘密，从此以后只安安静静的和李如意过自己的小日子，他做不到！ 当然，他如果能做到，便也不是李如意最爱的韩时安了。 两人准备一起回府城去。 这次回去，他们短时间内便不会有相聚的机会了。 韩时安给李如意留了一封信，让她等回府城在打开。 这次两人路过县城，韩时安顺路把韩时雨也一起带走。 三人骑马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城。 李如意还没来得及去看信，韩时安已经带着韩时雨去了府城的书院。 他还要在那里继续读书，顺带交好一些人。 等他离开，李如意才打开了那封信。 韩时安的情诗一如既往。 书绝月余日，相思万千愁。 天天愿如意，时时长相守。 落款处，他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而是落下了一枚红章。 四四方方的章子，四四方方的四个字。 万时如意。 李如意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她曾经看过韩时安刻章，只是没看清楚刻的是什么，刻的原来是这东西，难怪不给人看。 信收好，放在她用来放信的盒子里，那里面攒了半盒子的信。 也攒了韩时安半盒子的思念。 收起那些儿女情长，李如意在转过身时已经又投入到新的繁忙之中。 李廿已经按照李如意的吩咐，从一位信誉还算不错的货商手中重金买到了一份地图和这一路上贼寇山匪的联络方式以及打点规矩。 这段时间，李如意手底下的人已经全都开始练武了。 不过因为年纪和天赋不同，大家的进度不一。 这一路不会太平，李如意不可能让自己的人去送死，所以这次出行的人，便干脆全从外面雇。 除此之外，她自己只带了李廿和小满。 她们三人的生存能力毋庸置疑，而且以她们的武功就算遇上了危险也有一拼之力，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李廿这么多年走过一些地方，也听过不少江湖传说，更是见过不少飞贼地痞，对那些下三流的手段了解很深。 而带小满出来，就没有那么多原因了。 李如意知道她有一颗向往天高海阔的心，也希望她有足够匹配的能力。 小满不是大姐，大姐向往安稳，李如意愿意帮她扫清周围的不安因素。 小满喜欢人世喧嚣的刺激。 李如意便想要帮她强大起来。 准备好了一切，李如意当着镖局那些人的面把这段时间收的货放进了箱子之中，箱子贴了封条，插上镖旗以后，商队便从府城出发了。 出发那天，韩时安也跑来送她。 可惜李如意太忙了，只和他隔着人群挥手告别。 韩时安目送她离开，心中有担忧，但那些担忧却从未出口。 出了城门，李如意按照地图往诎洲郡走。 她这次以打点为主，带的货物不多不少，随行的人有一百多个，都是会武功的人。 其中有几个非常厉害，比之李如意都不差太多。 李如意这些年从未荒废过武功，再加上各种药材辅助，就是在二流高手之中，李如意都排的上前列，若是造一造声势，说不定成为有名的女侠，跨入一流高手的层次。 可想而知，李如意这次是花费了多大的代价才找到这样厉害的人。 除了十辆镖车之外，李如意还带了两大车的粮草。 除了人吃的，还有马儿吃的。 人吃的东西格外丰富，光是肉就装了小半车，左右是冬天，也坏不了。 镖局之中有人专门负责做饭，除了这些镖师，李如意还把她雇来的人也一并放了过去。 不过，她们三个人吃的东西就不劳烦别人了。 李如意在马车之中藏了干粮和肉干，到了歇脚的地方，若是李廿能打到什么，就在外面做好了拿回来给三人开小灶。 若是李廿什么都拿不回来，他们三个人就躲在马车里吃干粮点心和肉干。 商队的马车走的都很慢，车辙陷在路上，留下了一道她们走过的痕迹。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这两天李如意一行没有遇到任何波折。 这天晚上，李如意按照地图，到了一家客栈。 这客栈开在大家的必经之路上，冬日里出行必然要走这边。 客栈的小二看见这些人，眼睛一亮，连忙凑了上来。 李廿这会儿就要充当管事的，把人拦在安全距离。 镖局的镖头也走过来，跟抱着刀的李廿站在一起。 “你们这儿还有几间房？” 不等小二询问，便按照规矩直接问道。 小二恍惚了一下，紧接着眼睛更亮了。 “啊？哦……房间还很多，看您想要怎么住！” “咱们这里分上中下三个档次，上房又豪华又大，分里外隔间，被褥齐全，还带浴桶，可以洗澡的……中房就简单多了，也大，能睡两三个人，下房就是通铺，一间房睡十个人没问题的。” 李廿听完问了介绍，顺势问道。 “房资如何？” 小二继续叨叨叨。 “房资很便宜的，这大通铺一晚也就三十文，中房一晚上二百文，这上房一晚上就贵些了，得两贯钱。” 听了这话李廿也没意外，上房贵必然有贵的道理。 谁不知道这些货商最是有钱，追求的也是极致的享受，这上房说不得真是豪华的很。 不过，下房和中房的价格就有点不大对劲了。 这样荒郊野岭的，他们没有坐地起价反而要和县里的客栈酒楼抛费持平，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李廿也不藏着掖着，有话提前就要讲好。 “你这房钱说的没错？你看看我们这些人的身手，若是明早起来花费和你说的有出入，那我多一个大子儿都不会给的！” 第361章 死抠儿 李廿横的不行，完全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小二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他这一迟疑李廿瞬间意识到了问题不对。 “怎么？还真让我说中了？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小二赶忙陪笑。 “哎呦！哎呦客官您说的什么话，哪有什么猫腻……” “就是……就是那个房资它不是按照客房算的，它是按照……呵呵……按照人头算的……” 按照人头算的，这个账马上就不一样了。 大通铺十个人，一间房三百人，中房两个人，一间房四百文。 这一间中房都快要半吊了，放在府城之中，也贵的离谱。 而且李廿合理怀疑，这上房的猫腻只会更多。 他和李如意都用不上那么奢华的房间，他便转回头去问镖头。 “你怎么看？” 镖头能怎么看？ “有些贵啊……” 李廿听了这话点了点头。 “那就一间中房，剩下都要大通铺，来十二间大通铺。” 小二一听马上高兴起来。 “慢着！” 见他这么高兴，李廿一把将他扯回来。 “你们这里吃饭如何算？我们租了厨房自己做成吗？” 按照这里房租的尿性，李廿合理怀疑要是在这里吃饭，可能被吃的不是饭，而是他们。 小二有些讨好的笑笑。 “这……没有厨房外租的道理，而且咱们客栈厨子手艺好的很，食材也新鲜，在这里吃更……” 李廿转头和镖头说道。 “安排两个人在外面做饭，我今晚会守着东西，你若是有事就到马车那里找我。” 镖头听了这话没有意外，连忙安排了下去。 李如意坐在马车上听着李廿的安排。 小满一脸好奇的掀开车帘往外查看，不过她有些溜号，但心飘哪去了，没人知道。 小二听着李廿的安排，心虚又恼火。 李廿跟着小二往客栈里面走，选房间之前特意交代小二。 “被褥若是要钱提前安排人拿走，还有茶壶也不需要……” 小二不高兴。 “客官咱们这热茶不要钱！” 李廿摆摆手。 “都是粗人喝不惯茶水，不用送上来了。” 反正饭都自己做了，顺便在烧点水也不是难事。 小二嘴角抽搐，内心之中充满了一定要卖点东西给李廿的倔强。 但李廿似乎知道了他的想法。 “这大通铺烧的火炕不会也要钱？” 小二：…… “总是要些柴火钱的……” “那我们自己带柴火来，自己烧！” 李廿大手一挥把小二即将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好家伙儿，他直呼好家伙儿。 住店住的这么纯粹嘛！？ “对了，往你们后院放货要钱吗？我们带了马匹的草料，不需要你们的。” 小二：…… “后院放货也是要收钱的，但是很……” “镖头，货就放在外面，马儿也在这边喂，安排人守夜。” 说完回头跟小二说道。 “要不了十二间房了，六间就够用了。” 小二：…… 抠成这样还算人？一半一半的守夜，连房子都要轮换着住？ 镖头没什么意见，走镖辛苦，冬日里露宿在外也是常有的事，能有地方取暖遮寒休息已经算是很好了。 打听好了一切，李廿才开始安排。 商队马上动了起来，大家很快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马上去客栈里休息，另一部分检柴生火。 听说生火还要柴火钱，李廿大手一挥，用不着你们，我们自己烧。 小二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等到离开李廿的视线，才对着他的方向啐了一口。 他气冲冲的回到了柜台，健硕的掌柜给了他一个眼神，他对着李廿的方向翻了个白眼，给掌柜的打了个手势。 掌柜的神色淡了些，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按道理讲李廿和李如意应当轮流守夜的，不过两人都不放心小满自己单独住在这家客栈，所以李廿决定一个人守一晚上，李如意那边听着点动静就好，如果发生意外，他会吹哨。 看着李廿在远处安营寨扎，李如意这才带着小满和另外一些人去客栈里找房间。 小二原本对李廿一行人很不待见，只是在看见李如意的时候，态度又重新热络了起来。 “姑娘，你是跟着镖局的人一起往前走吗？” 李如意看了小二一眼，她的眼神像是带着某种穿透力，瞬间就把小二的内心洞穿。 小二心里一慌，连忙垂下眼眸装作乖巧的样子，实际上却是不愿跟李如意对视。 李如意打量了小二一圈后，方才淡淡开口。 “别打听不该打听的事。” 小二连忙陪笑。 “是是是！是小的失了礼数，还望姑娘海涵。” 他站在原地不敢再往李如意身前靠，李如意越过他往后院去，小满跟在李如意身后，也一脸好奇的打量小二。 小二才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做出太多表情，就看见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正瞪着一双天真无辜的大眼睛，充满好奇的看着他。 小二：…… 他那个即将出现的白眼差点收不回去。 小满看他眼睛抽筋的模样，满眼新奇，高兴的去喊李如意。 “二姐……二姐！” 李如意等在前面，小满跑过去拉住她的袖子。 “二姐，你对那个人友善一些，他眼睛有毛病，刚才都抽筋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眼珠子都能抽筋的人呢！” 李如意听着小满的话，语气温柔中透着敷衍。 “哦……” “是吗！” 小二：…… 去到了客栈的中房，这房间谈不上多好，就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房间，一铺小炕，挺规整的，但是不大。 炕上摆了柜子和炕桌。 屋里透着一股子熏香的味道，李如意边走边打量，小二就站在门口听吩咐。 这里往常来的人就不多，如今到了冬天，来往的人就更少了。 整间客栈如今只有李如意一行人入住。 李如意伸手摸了摸炕席，没见太明显的灰尘，这才点了点头。 “嗯！房间还成！你下去，有事我安排人叫你。” 小二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 听着人彻底离开，李如意才转头看了小满一眼。 小满皱了皱眉，又等了片刻方才说道。 “这熏香味道不对，时间短还感受不到，闻得久了会让内力运转不畅，我……” 她用力嗅嗅，想要分辨出这里都有什么药材。 李如意见此，伸手就捂住了她的鼻子。 “你怎么这么没有防备心，万一这只是药引子，搭配上旁的药让你中毒怎么办？知道有猫腻就少闻一点！” 小满乖巧答应。 “哦！” 李如意这才放下手来。 她打开房间的门，想要通通风把屋里的味道散出去。 小满帮着她一起，只是，冬天的风往屋里倒灌了两刻钟后那味道还是如两人刚进来时一般无二。 李如意也就不再浪费力气了，关上门，她开始在屋里翻找起来。 小满跟着她一起。 两人在屋里找了两遍也没找到散发出味道的东西。 李如意皱了皱眉，觉得不应该。 小满也挠了挠脸，有些犯难。 “奇怪，我总觉得味道就是从这里散出来的，可我怎么找都找不到来源！？” 说完这话，姐妹两人对视一眼。 小满给李如意使了个眼色，李如意瞬间会意。 两人悄悄的走到了炕边，李如意弯下腰，手指在炕墙上摸索起来。 摸着摸着她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这炕墙的墙皮竟然有一块是软的…… 李如意犹豫一瞬，没有动作，站起了身。 小满看着她，有些不解。 都知道这房间有猫腻了，还什么都不做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打草惊蛇。 外面，小二已经到了掌柜的身边。 “如何？” “穷鬼一帮，不过有个姑娘长的不错，能值点钱，看她那样子八成有什么来头，当个肉票也不错。” 掌柜的皱了皱眉。 “穷鬼？未必！你没看出来那些人都是从镖局雇来的镖师嘛？这么多的镖师可不少的银子，他们这一趟若是赚不到千两，怕是连本钱都回不来！” 小二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但他实在想不出李廿抠成那个德行是怎么拿出本钱去进货的。 “这……可是那人也太抠了，除了住宿以外，一文钱都不花，连房间里的茶水烧炕的柴火要不要钱都打听了。” “一文都不多花。” 掌柜的摸摸下巴上的山羊胡，有心想给小二一个嘴巴。 “那说明他的钱都用来进货了，他身上没多少现银罢了！” “就是这镖师太多了，也不知道这趟货值不值得抢。” 店小二露出嫌弃的表情。 “这人真是属蛆的，不咬人恶心人，那么多人住在外面，咱们就算是下药都下不成。” 掌柜的琢磨琢磨。 “既然这么抠，就看看能不能利用一下，一会儿你跟胖爷去拎两桶热水给他们，说住店不要钱白送的，看看那个死抠儿要不要。” 小二连连点头。 “成，那咱们就用平日里常用的那种迷药嘛？” 掌柜的摆手。 “不，先不用！咱们第一次送东西，那些人肯定很警惕，就算那个抠儿想要，他身边的镖师也会劝他的。” “咱们先给他送些好东西过去，让他放松警惕，等找到机会再给他致命一击。” 小二恍然大悟，伸出大拇指对着掌柜的称赞。 “高啊！” 掌柜的有些小小的得意，挥了挥手让小二赶紧去准备。 两桶热水很快备好，小二和后厨一个高大肥胖的男人一人拎了一桶出门。 出门前他还对着掌柜的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掌柜的点了点头。 李廿这边已经安排人捡了不少柴火回来。 其实，他带的人不全是镖师，还有一部分是李如意从外面招来的会些拳脚的苦力。 这些人也都是干些零散苦工活的，不过因为会点武功便能跟着商队跑长线，往往赚到的钱会更多些。 只是这钱都是卖命钱，旁的苦力最多是挣不到钱，他们却会在路上丢了性命。 日子难熬，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可一旦钱到位了，还是会有人前赴后继的涌上来。 镖师出门不大爱干苦力的活，捡柴火生火做饭这种事，大都是由那些苦力来干的。 李廿指挥的也是这些人。 而镖师已经聚在一起，由镖头安排着或是休息，或是等着苦力伺候。 这也是来之前就讲好的，李如意出钱也出到位了，自然没人胡搅蛮缠。 正在大家有条不紊的动作时，小二和那个高大肥胖的男人拎着热水过来了。 水桶飘着热气，仿佛烟雾将两人笼罩。 李廿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眉头略微皱了皱。 小二热情的招呼他。 “客官，这是本店白送的热水，大家都喝点暖暖身子！” 李廿没有流露出半分他想象中的喜悦。 更甚至还有一丝嫌恶。 这就是不会办事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 如果李廿办这件事，他必然会切进去一点生姜，顺便再拎着碗过来。 冬日里的姜汤可比热水更吸引人。 而且，他会先自己喝一碗给对方看看，让人打消戒心，才好方便后面行事。 就算对方真的有疑虑，没有接受他的好意，态度也绝对会软和很多。 但如今这算什么？ “多谢小二哥的好意，只是咱们出门在外，不好接受，万一明早起来要钱，我们这也讲不清楚不是！” 小二：…… 这死抠儿不光抠，还很谨慎。 李廿谨慎都角度都把他‘死抠儿’的名头坐实了。 一般人都找不到这种担心角度。 “咱们客栈向来童叟无欺，要钱的就要钱，不要钱的就是不要钱，客官不必担忧。” 小二这话说的有些没底气。 总觉得怎么听怎么难听。 李廿露出一个礼貌又不达眼底的微笑。 “这份心意我心领了，刚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望小二哥海涵，不过热水就免了，我们这边一会儿要煮姜汤，不用热水的。” 小二有点着急，还想要劝劝，不过，他还没开口，跟他一起来的男人却万分不耐起来。 “不要就不要你跟他废什么话！好心当成驴肝肺，我看有那热水还不如给我回去泡脚呢！” 第362章 黑店 小二张了张嘴，拿这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客官，我哥哥这人急脾气，不是故意说这话的！” 李廿皱着眉头挥了挥手。 “没事儿，你们回去！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 小二有些埋怨的看了那高胖的男人一眼。 那高胖的男人却根本不搭理他，拎着水桶转身就往回走，仿佛刚才他才是刚才被人喷的那位。 小二看看他，又看看李廿，见李廿真的不爱搭理他，只好告辞。 “那小的这就回去了，客官有什么需要的便差遣人来找我。” 李廿不耐烦的点了点头。 “知道了！” 小二这才拎着另一桶水紧赶慢赶的追上了先行离开的高胖男人。 等人走了，李廿雇的镖头文秋峰这才走了过来。 “你发现了吗？” 这人身材魁梧，穿着简单朴素，容貌也是平平无奇的样子，放在人群中很难被人记住。 他腰间挂着一把长剑，剑柄上缠的布已经被汗水浸的泛黄。 李廿不知道他说的什么，只好收回视线问他。 “发现什么？” 文秋峰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的说道。 “这些人都会武功，尤其刚才那个胖子，武功是这几人之中最高的。” 李廿也已经发现了这一点，他也跟着答应了一句。 “发现了！不过这跟咱们没关系，想来这荒郊野岭的，若是没有真本事，也不敢把客栈开到这来。” 文秋峰被李廿说的一愣。 他总觉得有些奇怪，这些人给他的观感并不好。 李廿说的有些道理，但应该不全对。 这是他走南闯北的经验带来的直观感受，就算没有证据，他的本能依旧在提醒着他。 “依我看，咱们既然都要露宿在外，也就没必要住在这里了。” “咱们的人兵分两路，很难联系，真遇上事情，也容易被人打的措手不及。” 听了这话，李廿无动于衷。 “没关系，你们安心休息，我自有定夺。” 文秋峰听了这话想要说什么，可见李廿这个表情，他只能叹了口气，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 李廿没有安抚他，转身去忙别的事了。 而那边小二和高胖男人一起往回走，有些不大高兴。 “你刚才说话的语气太冲了！” 那高胖男人瞪了小二一眼。 “你懂个屁！他们对咱们戒心那么强，咱们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还不能发火嘛？” 小二听了这话不大认同。 “可那也得想想咱们的儿事，你这样说那些人更不会放下戒心了，说不好还要恼羞成怒。” 高胖男人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让他本就黝黑的脸看着更加凶狠了。 “恼羞成怒又如何！咱们只要抓住客栈里那些人，以此为人质还怕那些人恼羞成怒？” 小二张了张嘴，感觉对方说的有道理，但又觉这道理不大牢靠。 “可是……客栈里的人也很多，万一他们抱成一团，咱们就是想要抓也困难……” 高胖男人冷笑一声。 “只要进来了，怕是就由不得她们愿意与否了！” 房间之中，李如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最后又和小满确定一番。 “我交代你的可记清楚了？” 小满笑了一声。 “二姐，你交代我的事我什么时候忘过！” 李如意拍拍她的肩膀。 “老三，咱们可全都靠你了！” 小满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放心！包在我身上。” 两人这边正在说着什么，小满忽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李如意马上收回了所有表情。 两人同时蹲下身看向了炕墙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一声细不可闻的吹气声响起。 李如意眨了眨眼睛。 小满也耐心的听着动静。 淡淡的味道散开，忽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了噗通一声。 李如意站起身，对着小满挑了挑眉。 小满赶紧跑到门口仔细听了听，没有听见人过来，给李如意打了个手势。 没想到这些人还挺警惕。 李如意拿着手帕掩住口鼻拿出匕首蹲下身，用刀尖在炕墙有些柔软的位置挑破一道口子。 里面什么情况没人知道。 李如意也不想知道。 挑破以后，小满在腰间摸了摸，摸出了一个小小的圆球和一把火折子。 她屏住呼吸走到那缝隙处。 李如意忙让开了一个身位。 小满双手夹着那小球，用火折子点燃。 那灰扑扑的小球上泛起了红光，似乎是香料燃烧起来的模样。 不过，小满十分警惕，那东西才有燃烧的迹象，她便一用力，将那小球从李如意刚才开口的位置上塞了进去。 同一时刻，李如意手里的动作飞快，她手里捏着一支短短的刷子，刷子上蘸着些不知名的东西。 那是丁婆婆教两人易容的手段，这东西也是丁婆婆制作出来充当人皮面具用的，容易风干但又易于塑形。 不过这东西还没有开始往她们脸上用，李如意就把它用来刷了墙。 原本用特殊材料制作的墙面，刷了这东西就不再透气。 往这边吹的迷烟完全没有吹过来。 李如意和小满还没事情，那边暗算她俩的人先倒下了。 那缺口被李如意用制作人皮面具的膏体糊的严严实实。 小满蹲在那里仔细听着后面的动静。 她刚才塞东西的位置似乎是个小小的窗口，小球带着燃烧的声音翻滚了几圈才落在地上。 小满听力超常，那些细碎的声响在她脑海之中构成了一幅幅带着动作的图案。 那小球燃烧的声音越来越响，呲呲呲的动静大的李如意都能轻而易举的锁定它的位置。 很快炕墙后面又传来了别的声音。 小满连忙去拉李如意的手，往后面指了指。 她确定了进入这里的入口位置。 李如意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一声低低的咒骂在后面响起。 声音很小很小，也就只有小满能听见。 那是个她没有听到过的声音，不属于她今天见到的任何一个人。 她给李如意打手势，用两人约定好的暗号对话。 小满扔进去的小球毒性不强，它最重要的能力就是释放出大量的烟雾熏的人眼睛剧痛。 这东西是她钻研那些毒药时的衍生产物，以前从来都用不上的，甚至她自己也不知道威力有多强。 毕竟三家村可没有房子给她祸害，她都是在空地上试验的。 山风一吹，那些烟很快就吹散了。 炕墙后面的人顶着烟雾想要把吹迷烟的人拉走，但显然不大行，他剧烈咳嗽两声，忍了又忍还是没顶住，捂着已经赤红的双眼往外退。 小满对着李如意比了个手势。 李如意点了点头。 两人飞快起身跳上了炕。 李如意用匕首把后窗撬开，借着越来越暗淡的天色，她打量了一下外面的情况，见没有危险，这才和小满一起跳了出去。 小满带着她往后面的一个房间去，到了门口，李如意听见屋里还有人对话。 “出事了！” “怎么了？” “被那俩丫头片子发现了！大山已经晕倒了，我带不出来。” “什么？我去看看！” 李如意和小满一左一右站在房门两边，身体紧贴着房门，防备着随时有人从里面出来。 别说，两人才站定没多久，里面对话的两人便分开了。 一个又去了下面，另一个则是飞快冲出房间，想要用外面的冷风吹吹刺痛的双眼。 只是，他这双眼睛已经失去了睁开的可能，他才一出门，李如意一步跨出，双手板住他脑袋用力一拧！ 咔嚓一声，那人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软塌塌的倒在了地上。 鲜血从他嘴角慢慢溢出。 不过还没有留下来，就被一方手帕擦去。 刺客杀人都爱用这种办法，当然不是因为方便。 要说方便，拧头当然没有抹脖子方便。 只是这种杀人手法不会留出太多血迹，自然也不容易惊扰敌人。 小满这时候已经走到门口关上房门，顺手摸出了一把锁，将房门直接锁住。 两人抬着尸体往房间搬。 这尸体不轻，但两人顾不上节省体力，都直接运起内力用上了轻功。 她们从来时的窗户回到房间，李如意抽出被褥铺好，尸体扔了上去，大被一蒙，好像有人正在睡觉的样子。 姐妹二人动作飞快。 不过，那个去救人的水平也不行，李如意这边还没从窗户再翻出去呢，那人已经跑到了门口。 他哼哼着，疼的眼泪哗哗流，双手去扯门，也想要出来用冷风吹吹眼睛。 不过门被小满给锁住了，他这一时半刻还打不开。 哐啷啷的锁声在空旷的后院里传出老远。 姐妹二人赶忙加快动作。 两人到了门口，房间里已经传来了叫骂声和痛呼声。 李如意给小满打手势。 小满拿出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门锁。 下一刻，房门打开，一个手持大刀的男人哇呀一声，刀锋狂卷。 房门两侧和他对面全都被他大力翻搅一番。 只是，空空如也！ 他心头一慌，下一刻李如意从天而降，直接骑在他的肩膀上，双手一用力，这人的脖子也被她拧断。 小满已经跑出去一段距离了，站在那人无论如何都够不到的地方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这次，李如意没把尸体拖回去，而是把尸体拉入了门中。 小满也跟着进去。 屋里飘着淡淡的烟雾。 李如意将尸体扔下，抽出背后的刀就要去把唯一的活口抓出来审问。 只是，她按照小满的指示走到了那暗道门口时，又赶忙退了出来。 “不行！这烟熏的我眼睛疼，我也进不去了！” 这熏眼睛的和吸入的迷烟还不一样，后者屏住呼吸还能抵抗一下。 前者就算是闭紧了眼睛，那烟雾也会顺着鼻腔顺着眼睛的缝隙渗透进入。 李如意就算有所防备也抵抗不了。 小满听了这话还想要自己也过去试试，却被李如意一把拉住。 “算了！里面的人就算爬出来估计也瞎了，短时间内对咱们构不成威胁，但是那烟要是再往外飘就不好说了！” 小满：…… 好！ 是她实力太强了！ 李如意带着她回去，两人走到了门口把那具尸体搬回去放好。 门窗关上，李如意带着小满往后面走。 夜幕慢慢降临。 客栈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李如意定的大通铺那里有动静传来。 两人穿的衣服都是灰扑扑的颜色，再黑夜之中虽然不像夜行衣那样，但也不大引人注意。 小满将周围的声音全都捕捉到，努力记下客栈之中所有的地形。 要说李如意为什么一来就准备好了要动手。 不止是因为房间之中带着明显削弱她们实力的熏香，还因为这些人的演技实在拙劣的可笑。 掌柜的不像掌柜的，小二不像小二。 他们更像是土匪安排在这里的前锋，虽然努力扮演好各自的角色，但总是在举手投足之间带出了土匪的蛮横。 要说为民除害，李如意可就来了精神。 又不用花钱，又能积福，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说土匪会不会找到她身上。 她是不怎么害怕的，从她和秦焕璋联手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已经走在了很多人的对立面。 她重金买来的地图可能正是别人想让她看见的。 这一路注定不会太平。 既然如此，她也不介意再添一把柴火。 往诎洲郡去的这一路，贼寇土匪多得很，这些人都是摆在明面上的‘生意人’，做着或图财或害命或图财害命的买卖。 只是这些‘生意人’的背后站着的是谁，李如意也早有耳闻。 别人不想让她这一路痛快，她也不想让对方活的滋润。 氛围到了这里，大家总得做点什么给对方添堵的事才合理。 对方想要在这里抢了李如意。 李如意也就顺手把安排在这的人给拔了！ 客栈不大不小，姐妹俩很快就走了一圈。 小满给了李如意一个眼色，李如意会意，跟着她去了个没人的角落。 从地上捡了一支树枝，小满蹲在地上把这儿的地形画下来给李如意看。 这当然不全，小满也只能听到有人或是有声音的地方，那些安安静静的暗道，她是不会知道的。 李如意记住了地形之后，略微思考，便拉着小满去验证。 第363章 本章往后为更新章 地形和房间的变化也都是有规律可循的。 李如意不想漏掉任何一个人。 她和小满在客栈之中穿梭，两人一点一点验证着李如意的猜测。 有的时候很准确，有的时候却一无所获。 不过，她俩剩下的时间不多。 那几个人一直没有得手，很快就惊动了客栈的人。 他们原先的计划是抓住李如意和小满，用两人当成人质要挟李廿，把镖局里的人都弄到客栈里一网打尽。 只是，他们等了又等，这第一步都过去小半个时辰了还是没有消息。 很快，小二便寻了过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肩膀上搭着的抹布，又正了正帽子，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真的小二。 觉得没问题了，他这才走到李如意那间中房的门口伸手敲了敲门。 “姑娘！二位姑娘休息了吗？掌柜的让小的来问问，二位需不需要热水擦洗。” 温柔的敲门声在周围回荡，却没有任何声音回应。 小二趴在门上听了听，还是没听见声音。 他眼睛转了转，又继续敲门。 “姑娘？” 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他的敲门声越发短促，也没了刚才的礼貌。 不过，安静还是那么安静。 他那点机灵很快被不解取代。 “难道是出去了？我在前面没看见人啊……” “去了后面？” “可是……” 小二小声念叨了两句，又敲了敲门，还是没听见声音。 他左右看看，没见有人过来，这才伸出手去推门。 他用力试了试，发现房门从里面插上了。 他撩开衣服下摆，抽出了绑在腿上的匕首。 匕首伸进门缝里，卡住了门闩，一点一点将门闩向旁边移动着。 很快，房门打开。 屋里黑洞洞的。 小二在黑暗之中发出了细若蚊蝇的声音。 “姑娘……姑娘睡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借着外面灯笼的光芒看见炕上似乎躺了两个人正睡着。 他眉头一挑，心道难道这两个人已经被迷烟放倒了？ 房间之中这会儿味道有些杂乱。 小二也是走到炕边时才意识到今天这味道有些不对。 只是，到底晚了一步。 他想要发出声音示警都做不到，身子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他在地上躺了一小会儿，李如意和小满才赶了回来。 两人听见屋里的呼吸声，知道终于抓到了活口。 李如意比了比手势，小满连连点头。 两人这才屏住呼吸从后窗翻了回去。 李如意看着躺在地上的小二，不大放心，抽出腰间的绳子，几下就把小二捆了个结结实实。 小满扯掉小二肩上的抹布团了团塞进他的口中，压住他的舌头，让他无法吐掉抹布，又堵住了他的嘴。 做好了这一切，两人才退出房间关好门窗跑去找李廿。 李廿听见熟悉的哨音，赶忙往这边赶。 很快三人汇合。 李廿去把小二接了出来。 正要走的时候，李如意拉住了他。 “你把老三带上，审人她能帮忙，我在这拖延住客栈里的那些人。” 李廿有些担心。 “不行，这太危险了！” 李如意活动着手腕，神色之中带着一些郑重。 “只要你动作够快我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李廿没办法保证自己的动作够不够快，他只知道不能拿李如意的安危去冒险。 “不行！老三的作用不大，不如让她给我一些得用的药，剩下的事情我自己看着办。” 老三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李如意看了看她，这才说出了自己此举的用意。 “老三还没杀过人……” 留在这里肯定会有一场恶战，别看小满之前很淡定的模样。 那是因为李如意动手太快，也没有太过血腥。 可真到了交手的时候，一丝丝的软弱都可能被人抓住。 这些人没什么道德标准，真到了搏命的时候也绝不会手软的！ 小满不明白这件事跟自己杀没杀过人有什么关系。 可李廿一瞬间就想起了什么。 他眉目之间也带了一抹忧色，但他还是说道。 “那也不行，我知道你对她心软，可咱们时间不多了！” 若是这一路不让小满成长起来，他们到了诎洲郡以后岂不是更混乱。 李如意从来都是个理智的人，也就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妹妹才会如此。 但李廿这话说的也没问题。 他们是去诎洲郡报仇的，往后早晚都要面对的事…… 这是丁婆婆对小满付出那么多之后，应该得到的。 “时间不多，等我消息！” 现在不是纠结的时候，客栈里的人一个两个的失踪，很快就会有人意识到问题不对。 李如意看看小满，没有再说什么。 小满不傻，马上反应过来，开始从身上往外掏东西。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对了，这个不到万不得已别用，贼贵！” 李廿点点头，扛起小二就走。 而另一边，李如意也看了小满一眼。 “走！” 小满追上李如意问道。 “二姐，咱们接下来干什么去？” “接下来得拖延时间，让那些人没有反应的机会。” 小满看看天色。 “大半夜的怎么拖时间？” 李如意没说话，招手让小满跟上。 两人一起翻墙回去，李如意趴在小满耳边交代了两句。 小满有些惊讶，不过想到最开始李如意都不准备带着她，可见真的是有所准备的，也就把那些话都记住，点了点头离开了。 而李如意这边则是飞快把外面的罩衣脱了，头发也打散，慌里慌张的跑到了前面。 李如意之前动作很快，小二出去的时间也不长，掌柜的这会儿还在柜台后面等着消息。 油灯摇曳着，他脚边有个火盆，火盆里放了花生，他拿着一根铁签子，试不试弯腰扒拉两下。 正等的有些不耐之时，忽然听见后院跑过来的脚步声。 掌柜的瞬间坐直身体往后张望。 李如意风风火火的推开门冲进去，焦急的左右查看，看见掌柜的直朝着他跑了过去。 “掌柜的！你看见我妹妹了吗？她有没有过来？” 掌柜的看见李如意这样，有些惊讶，但听说小满不见了，种种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过后，马上有了主意。 “别急别急，小姑娘可能是出去了，你四处都找了吗？” 李如意慌忙的点头。 “我找了，我还把我的人都叫起来，让大家一起去找了！” 掌柜的听了李如意这话，心头一紧，但还是在一瞬间做了个决定。 拖延时间！ 这么多会武功的人一起行动，他们也得小心。 就算真是把命拴在裤腰带上的人，也不是真想死的。 小二现在还没有回来，大约是遇上什么棘手的事情了。 而姐妹俩之中，只有一个不见了，说明自己这边的计划还是得手了，剩下的也就是面前这个…… 掌柜的隔着柜台打量李如意。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销魂，何况李如意这会儿还衣衫不整，黑发如瀑布般披散着，衬得她白皙的脸只有巴掌大小，一双眼中满是破碎到惹人怜惜的闪烁。 “没关系没关系，你妹妹年纪小，可能是夜里起夜出去了！” 李如意用力的摇头。 “不可能，我就是从茅房那边过来的，我妹妹从来都没去过那头。” 掌柜的心说，原来你不在房里啊，难怪没有抓到你。 “那可能是找你去了，这后院那么大，小姑娘第一次来，又是晚上，迷路了也说不定，你别着急，不是让人去找了吗？一会儿肯定会有消息的！” 说着，他从柜台后面走出来，伸出粗糙肥厚的手掌去拉李如意。 只是还没有碰到李如意的胳膊，就听见‘铮’的一声。 下一刻冰凉的触感已经落在了他的脖子上，而那刀法快的他都没有看清。 掌柜的那色眯眯的眼神瞬间消失，下意识就要往后躲。 不过，他这一下显然多余的很，那把刀稳稳的跟着他移动，没有半分偏差。 李如意的武功虽然不算顶尖，可李如意的刀法却是一等一的。 丁婆婆钻研了一辈子向家刀，更是无比了解女子的身体构造。 说到教徒弟，她的女徒弟就是要比男徒弟厉害一些。 而李如意已经吃够了依附他人的苦，从来不敢懈怠。 顶级的师父，顶级的武功，许多药材的梳理调整，再加上她的努力，最后才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这种光明正大的一对一，李如意还是先手的情况下，这掌柜的就算是比她高比她更有力量，也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掌柜的想趁李如意不备抓她的念头落空，赶紧倒打一耙。 “姑娘你这是何意？” 李如意面无表情，灯火的光影将她的五官放大，这样看着她，比白日里看见更加精致。 只是可惜，掌柜的没空欣赏这份精致了！ 他直接伸出两根手指，夹着李如意的刀锋，想要把刀挪开。 “你别动！我妹妹最是听话，不可能乱跑，是不是你们客栈有问题？” 掌柜的眼睛一下瞪得老大，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子凶戾。 “姑娘你长的美也不能含血喷人啊！我们客栈打开门做生意，多少年的信誉！” 他想要把刀拨开，但用了用力，他的脸色便难看了起来。 李如意的刀比他想象之中更稳，杀意也更明显。 “什么信誉不信誉的！我妹妹就是在你这里失踪的，你就得负责！” 掌柜的哼哼一声，收回了手。 心中思忖外面的人正在干什么，自己的人走到了哪里，大概什么时候会去找李廿等等。 “负责负责……我也没说不管啊！可姑娘你来了以后，关于你妹妹的事什么都没说，我就算想要帮你找人也帮不上不是！” 他态度瞬间软和了下来。 就在知道外面已经有了人在搜索之后，他果断的选择了拖延。 他得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去。 李如意打量着他的神色，也在思考着。 这掌柜的知道李如意武功比他高，却依旧毫不担心，可见他万分确定，客栈里不管有多少人都找不到小满。 也就是说那些人抓到了她们姐妹之后，必然会把人送出这间客栈。 如此一来，客栈里外便都传不出消息了！ 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的情况，而里面的人则是以为外面的人已经得手了…… 这个时间差就是李廿审问小二的最好时机。 目的相同的两人同时达成共识。 李如意也配合掌柜的做戏，跟着放松了一点。 “好！但你别跟我动手动脚的！” 掌柜的连忙把手举起。 “姑娘，我可没有恶意啊！再说我也没碰着你呀！” 李如意摆出无法反驳的姿态，听了这话，略微沉默，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 “好！我问你，你们客栈有几间茅房？” 掌柜的眼睛都不眨的撒谎。 “五间……一排房子一间！” 李如意有些惊讶。 “五间？可我那排怎么没有，我要绕到后面很远的地方去……” 掌柜的跟她做戏。 “这是为何？再说您住的是中房，房间中有桶啊，怎么还需要出去？” 李如意的眼中明显流露出一抹无措。 “不可能，我房中什么都没有……” 掌柜的眯了眯眼睛，马上把责任推了出去。 “哦！这桶是要花两文钱租的，与你们一同来的那位爷没要，我们这才没给您送过去！” 李如意想要说什么，但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只是皱着眉，急的都快哭了！ “那我妹妹能去哪？” 掌柜的敷衍的安慰她。 “肯定在院子里，说不定你们是错过了，你没在房间中等她一会儿嘛？” 李如意摇了摇头。 “我等了！我没等到人才出去，结果找了一圈都没有，我再回去的时候还是没见到她！” “我还给她留了纸条呢！可再出去找，回来纸条不见了，她人也不见了！” 掌柜的眼珠转了转，长长的‘哦’了一声。 他觉得肯定是小二过去了，发现同伴只带走一个人，这才收走了纸条去找李如意了，结果李如意已经惊动了那些镖局的镖师，小二不敢直接过去，担心被人困住，这才躲了起来。 掌柜的自己脑补了一出前因后果，而后彻底放松下来，觉得除了李如意没被抓走有些意外，其它的事情都在计划之中。 第364章 挑破 “你别担心，你妹妹那么大的人了，不会乱跑的，肯定就在院中的某处，咱们院子就这么大，几十人找她一个有什么找不到的！” “对了姑娘，你穿的这么少，不冷吗？” 如今可是冬天，李如意穿的很是单薄。 为了练功，她早就习惯了冷的时候一直维持着内力运转，虽然刚开始有些不习惯，也常常因为没办法一心二用冻的够呛。 但时间久了，李如意的身体已经会在每时每刻都运转内力。 平日里穿的也确实要比寻常人少些。 大多数时候，只穿一件夹袄就能过冬，这样她的行动会更加方便。 不止是她，小满和李廿也都是如此。 “我不冷！” 掌柜的听她这样说，视线在她手上脸上转了一圈，果然没发现什么异常。 这让掌柜的心里慌张了一下。 如此一来，李如意必然比他想的更加厉害。 这种人没有第一时间被药迷倒，只怕后续不好对付啊！ 掌柜的有了退意，他刚才还想要拖延时间，这会儿却想要跟外面的人联系上，看看怎么把那个小姑娘利用到极致。 以前还想着抓住这两姐妹，逼着李廿交出货来。 现在他却更担心这些镖师动起来，会不会伤害自己。 “这……姑娘好内功，难怪敢出来行走江湖呢！想来令妹身手也不错，应当不会遇上什么危险，或许你应当回去等着……” 掌柜的想着，屋里的迷药应该没散干净，李如意回去待一会儿兴许自己就倒了呢！ 李如意犹豫了一下，似乎也想要回去等着，只是她一抬头，看见了掌柜的脸，气势忽然又起来了。 “不行！万一你们这里真是黑店，把我妹妹藏起来了呢！她若是没丢自然会找到，我在这里还是在房里都没关系。” “可她若是真遇上了危险，我抓住你也算是有个人质！” 李如意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掌柜的瞬间心虚。 可这种心虚只维持了一眨眼的功夫，他便马上用轻描淡写的样子把自己伪装起来。 “哎呦！姑娘你这话说的，我们抓你妹妹干嘛？就算是要撸人，我们也得撸你这样能直接卖钱的呀！是！” 掌柜的说完似乎担心触怒李如意，又补了一句。 “算了！你爱抓就抓！不过我跟你说好了，你妹妹一会儿找回来，你可得赔我银子！不然这件事不会轻易了了！” 李如意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掌柜的，似乎正在思考什么。 就在这时，她带来的一个镖师从后院走了进来。 “当家的，我们都找过了，没有找到人！” 出门在外，大家都不愿意暴露自己的姓名，便都用代号称呼。 李如意是当家的，李廿是管事的，而小满则是三姑娘。 听见镖师叫李如意当家的，掌柜的瞳孔又微微收缩。 若是如此，他们让李如意跑掉这事儿，只怕更加危险了！ 掌柜的不着痕迹的左右看看，这才反应过来，周围的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消息传出来了。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他心头蔓延，计划如何不好说，他如今倒是彻底被人抓住了！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得自救。 不等李如意开口，他便理直气壮的去问镖师。 “你们在哪找的？所有地方都找遍了?” 镖师听了这话，转头去看李如意的脸色。 他有些惊讶，没想到竟然掌柜的竟然真的这么问了！ 刚才他起夜，回房时被小满逮住，抓来干个传信儿的活，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小满告诉他怎么说，他就怎么说。 “找遍了呀！你们这客栈一共才多大点儿地方！我们几十人还能没找遍嘛？！” 掌柜的一听，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不能啊！难道是出去了？你们有去院外找找嘛？” 正说着，又一个人跑了进来。 “当家的！你快看！” 冷风随着敞开的门吹进来，风掀起了李如意的碎发，好看的不得了。 可掌柜的已经没空欣赏，只能慌张的去看来人到底拿回来什么东西。 李如意注意力也被吸引了一瞬间。 下一刻她短促的惊呼一声。 “啊！这是老三的衣服……她今天穿的就是这件中衣，你在哪找到的？” 后来那人也懵了一瞬，他也是起夜的路上被老三抓过来演戏的。 他的演技不好，但好在，掌柜的注意力也不在他身上。 “在后院，像是被风吹进来的，我们也不知道从何处挂下来的。” 掌柜的刚才还想，这应当是李如意反应过激，毕竟他们走的是暗道，就算有证据也不可能被找到。 可听说是被风吹进来的，他又不敢打包票了。 他们的密道不算太长，出来以后挂在树上被风吹进来，或者是那个小姑娘清醒些许自己留下了证据都有可能。 掌柜的额头冷汗都冒出来了，赶忙说道。 “大约是被院中的枯枝挂到的，左右在院子里，不会找不见的！” 第一个进来的人惊讶中带着一丝丝探寻的打量着掌柜的。 没想到这人说的话跟小满告诉他的话一模一样。 他愣了几个呼吸，方才在一片沉默中反应过来。 “啊！哦……不可能！我们找的很仔细，说没有就没有。” 掌柜的没去关注他，而是顺势说道。 “肯定是你们对客栈不够熟悉，这样，我亲自带着你们找一遍，说什么都要把小姑娘找回来。” 后来进来的两人不约而同的把视线放在了李如意身上。 他们很清楚小满根本就没失踪，根本演不出那种惊慌，只能去看李如意，等着后续。 李如意皱了皱眉，只犹豫了一下便说道。 “我相信我的人，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这间客栈有问题了！” 后来进来的镖师只觉得后脖颈子上浮起了一层冷汗。 这叫什么，人都没丢还硬要诬赖别人？ 房间中明明只有四个人，可心思却千奇百怪。 掌柜的恼羞成怒，声音一下高了起来。 “你胡说什么？别以为你拿刀指着我我就怕你！我看是你们跟我玩仙人跳！” 后进门的两个人一瞬间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掌柜的下意识想去打量他们的反应，可不等他看过去，李如意便也对着他吼道。 “你喊什么喊！若是误会，大不了我给你赔罪，可若不是误会，你熟悉这里的地形，趁乱跑了怎么办！” 李如意这话又精准的戳破了掌柜的心思。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后院有不少密道，他带着人翻找的时候，完全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躲进去，从其它地方离开。 这样一来，主动权自然又回到了他们这边。 只要有人质在手，剩下的全都好说。 掌柜的心里的打算是一个一个的往外冒，可李如意也是半点机会都不给他，还把他的心思全都猜透。 “姑娘，我看你也不是真担心你妹妹，你也不怕她万一掉到那个坑里，或是摔在什么地方出不来嘛！” “这人许久未归，铁定是遇上意外了呀！你都不找个熟悉的人带路好好查查周围的环境吗？！” 李如意听了这话，似乎被他说动了，手里的刀都微微放松。 掌柜的见此，赶紧夹着刀要甩开。 不过他一有动作，李如意马上回过神来。 “不对！我妹妹武功很好，就算真遇上意外，她也不可能连求救都不会！你这是在混淆视听，你肯定有问题！” 掌柜的：…… 这人好讨厌啊！什么都说中了，一点机会都不给吗！？ “我能有什么问题！呵！你随意！我看出来了，你也不关心你妹妹，说不定就是你们姐妹有什么矛盾，故意借我这地方动手呢！” 掌柜的想要用激将法。 但李如意心里有底，自然不会被他刺激到。 “你不用激将，我们姐妹的关系不需要向你证明，你还是自求多福！若是我妹妹真有什么事儿，我必然要你给她陪葬！” 李如意这会儿倒像是从刚才丢妹妹的慌张中冷静了下来。 她开始微微侧头安排身后的人。 “你俩过去让人把客栈全都围起来，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我留下来。” 两个镖师对视一眼，都迫不及待的退出了这个房间。 出门以后，他们还在心中感慨着，这点破钱真难挣。 不过，原本慌张的掌柜听见李如意说要围客栈，不禁又放松了下来。 这边的动静闹起来，他们外面的人肯定会发现。 也就不难猜到他这头出了变故。 这也是另一种传递消息的办法。 李如意推着刀压着掌柜的往桌边走。 “走！跟我过去等消息。” 人只要坐下，就代表了一种安逸，掌柜的心里有底，也乐的陪李如意耗时间。 两人很快坐在方桌边上，一把刀架在掌柜的脖子上。 他们之间只有一盏跳动的油灯作陪。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谁都没有开口。 李如意没有聊天的兴致，而掌柜的倒是想说话，可他每次一张嘴，脖子上的刀就靠近一下。 那把刀吹毛即断，碰他脖子一下就是一道口子，他脖子边上麻麻痒痒又泛着微微的疼痛，这让他越发警惕。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掌柜的赶忙去看，李如意也没有阻止，一直沉默着。 坐在对面的人这才像是反应过来，问她。 “这是什么动静？” 李如意淡定的回答。 “我的人把客栈围了呀！” 掌柜的心里一慌，回头去看李如意。 “刚才不是就围了？” 李如意歪了歪头。 “刚才围了不是打草惊蛇嘛！万一你的同伴不讲江湖义气，把你扔下跑掉了，我去哪再把他们抓回来？” 话音一落，客栈的大门被李廿一脚踹开。 被他打的都看不出人形的小二被扔了进来。 镖头跟在李廿背后，抱着刀没有动手的意思。 他们收的是保镖的银子，不干杀人越货的勾当，配合李廿演戏就是极限了。 掌柜的看见，惊讶的瞬间从凳子上站起。 李如意收回刀，静静看着掌柜的，像是在欣赏穷途末路的猎物。 “二子！你们……你们……” 李廿嗤笑一声。 “你装什么装！你看看你，像是客栈掌柜的吗？这双手从来没拿过笔，不识字还不记账吗？” “和气生财不会，店大欺客也不会，做生意连个章程都没有，还没被教做人，你说你这是老店谁信？” “还有他！” 李廿说完一脚踹在小二的屁股上，把人踹的滚了两圈。 “陪笑脸都不会，还当自己是个大爷，不说让客人宾至如归，就说卡在这个位置，挣钱的东西一样推不出去，还把原本定十三间房的客人说成了定七间房的，这像是个生意人能做出来的事？” “你们这从里到外就没有一处不透着奇怪，真当爷看不出你们的猫腻儿！” 掌柜的山羊胡剧烈抖动着，根本没想到自己早就露馅的可能。 他悄悄后退着，想要躲开李如意能攻击到的范围。 李如意也放任他如此。 那些镖师都站在李廿身后，他们表情各异，有人恍然大悟，有人皱眉思索，有人完全不明白客栈这边有没有问题跟他们有啥关系。 “你这些都是猜测，哪有证据，这客栈就是我的！你们住店，不光拿刀抵着我脖子，还把我的伙计打成这样！” “你们是什么人！是不是来抢劫的！” 李廿勾了勾嘴角。 李如意却在一边回答道。 “这话说的不严谨，我们确实是商队，不过若是别人朝我下手，我也不介意干点黑吃黑的勾当！” 李如意可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商人，好事她做过，可缺德事儿她也不少干。 掌柜的边往旁边挪蹭，边高声反驳。 “什么朝你下手，我一晚上都坐在这，话不都是你说的！” 他不敢提起小满的事情，他怕李如意反应过来，他就跑不掉了。 李如意笑着摇头。 “你晚上坐在这，可你的同伴却没闲着啊！有人往我房里吹迷烟，还有人等在密道口准备接应。” “怎么，你们客栈如此热情，连客人睡不着的问题都帮着一并解决嘛？” 第365章 找到老巢 李如意已经挑破了这层窗户纸。 掌柜的心头一缩，转身就往后面跑。 看他往外跑，镖头才意识到这人绝对是做贼心虚，而他的主顾差点在他周围被人抓走。 他表情一下难看起来，悄悄的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 之前李廿让他帮着围了客栈，他也只是碍于身份敷衍着帮忙罢了。 直到此刻，他才有了开始发自真心的配合。 李如意将他的表情都收在眼中，这才放下心来。 这些镖师不是她自己的人，她指挥起来可不容易，想要真正有到如鱼得水的境界，还得需要互相磨练。 这也是为什么，她明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却一直没有点破的原因。 因为她十分清楚，知道客栈里的人对自己的主顾有敌意，也不是一个镖师杀人放火的理由。 最多也就是多上点心防备一二。 镖头拎着兵器冲进门，想要赶在掌柜的跑出去之前把人拦下。 不过，李廿和李如意却是半点动作也无，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掌柜的跑到后门门口。 下一刻，后门又开了。 镖头皱眉，觉得自己可能追不到人了。 不过，冷风吹进屋里，堵在门口的掌柜忽然刹住了脚步，愣愣的站在门口。 就这么一个迟钝的时间，镖头冲到了掌柜的身后。 他一下劈在掌柜的脖子上，想要把人劈晕，但他的手才举起来，就有一双白皙的手比他更快。 那手一把扯住掌柜后衣领，一甩就把人翻了过去，同时抬脚蹬在掌柜的腿弯处，把人一脚蹬的跪在了地上。 紧跟着掌刀接上，掌柜的都没反应过味儿来，只觉得视线来回翻转，最后眼前一白，人就失去了意识。 镖头抬起头，就看见了小满已经从外面赶了过来，身后还带着几个人。 那几个被小满临时抓来的苦力有些忐忑，他们忐忑的把一群被打晕的人抬了上来。 门板放下，这些土匪躺成了一排，倒是没想到，人还不少。 李廿这时候才又扯起小二，捏着他脖子让他去认人。 等他认完人，李廿便挑了两个身份地位比较高的单独抓过去‘审审’。 镖头不是傻子，已经将前因后果捋顺。 这家客栈就是土匪开的黑店！ 掌柜的就是要抓李如意和小满两人。 作为镖头，他的失误显而易见。 其实，李如意原本的计划是李廿跟老三一起审小二，她来拖住掌柜的，等到李廿审完，就可以和小满一起过来把剩下的人都抓住。 但李廿想让小满有机会练手。 李如意心中虽然不放心，可也没有办法。 不会展翅的鹰是注定要死的。 既然没办法让小满一直活在与世隔绝的温室内，李如意就只好早早让她出去翱翔。 不过，这样分开行动也挺好的。 小满身形灵巧，武功高，耳力好，最适合夜里偷袭！ 李廿那头的消息一传进来，她第一时间就把人都抓住了。 江湖高手也没那么多，客栈里的人都是有股狠劲会些拳脚的人罢了，遇上偷袭的小满没有任何对抗的机会。 李如意还坐在那里，李廿走的时候已经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披在了她的肩上。 小满乐呵呵的坐到了刚才掌柜的坐的位置，摇头晃脑的跟李如意要奖赏。 李如意顺势夸了她一句。 “老三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敷衍完，李如意便转头去看镖头。 “坐！” 她客气请镖头坐下，镖头没见她发脾气心里略微有点忐忑，一边盯着李如意的脸色，一边缓缓的坐了下去。 李如意这才说道。 “事发突然，我原本也是单纯过来住个店罢了，根本没想到这些人会动手抓我和我妹妹。” 镖头表情十分严肃，瞬间在心里把李如意这句话分析了两圈。 “是我的疏忽，按理说应该在你们进门之前我就应该安排人检查一番，知道房间安全再让你们过去的！” 李如意打量着镖头的神色，很满意他现在的态度，比之前带这些傲慢的样子可爱多了。 “人都有疏忽，咱们这一路不会太平，我们也不能光指望你保护。” 镖头瞬间深吸了一口气，半天都不敢吐出来。 李如意这话就等于说‘你能力也就那么回事儿，我不可能把命交托给你’一样。 要是放在平时他早就炸了，可放在现在，他根本无力反驳。 “我会尽力的！” 李如意似乎很好说话，点了点头。 “嗯！” 她这轻描淡写的态度让镖头更加受伤，但现在他也没什么弥补的办法，只能看看地上躺着的人，问李如意。 “当家的，那这些人要如何处理？” 李如意顺着他的视线瞥了一眼地上的人，轻轻的勾了勾嘴角。 “这些人都是山匪，要我说全杀了算了，也当是为民除害！” 镖头走南闯北，也是杀过人的，对此心中虽然不完全认同，但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反对。 李如意这才又说道。 “实不相瞒，我这一趟出门，不想我回去的人实在太多，咱们的路线已经被人知晓，这些人不过是前哨，实力一般，可一旦被吹响，后面的路就更难了！” 镖头的眉头瞬间松开，恍然的点点头。 “当家的，如今咱们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这镖头严谨了很多，还知道问之前先做个铺垫，让李如意知道他这个问题没什么恶意。 “你问！” “我想问问，你是如何招惹到这些仇家的，他们又是什么身份？” “咱们的路线是怎么被人知道的，有没有方便改道的地方，或者咱们回去换一条路来不来得及？” 这人问题还挺多，大概是担心一会儿李如意恼羞成怒，他什么都问不出来！ 眼下，他仔细盯着李如意的表情，李如意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他就随时住嘴。 “哦！这也算不上多冒昧，我与府城之中秦家的长女，也就是未来赵家的长孙媳妇关系熟络，便一起张罗着组建一支商队。” “世家关系错综复杂，有很多人不想我们的商队建立起来。” 说完，李如意话锋一转，无奈苦笑。 “这些人身份不低，唯一的好处大约就是，越靠近府城这边，会武功的人就越少，即便在这间土匪开的客栈之中，咱们一样有休息的机会。” 说起了秦焕璋，镖头便沉默了下来。 府城之中有名有姓的大家族为了利益纷争，少不了勾心斗角。 上头打机锋下头送死的事情不要太多，镖头在出发之前听李如意说过这一路不好走，才要找厉害的人。 可他也没想到这一路会如此难走。 这才出发几天啊！ 这才距离府城多远啊…… 不过，镖局接了镖，现在后悔也晚了。 而且李如意给的钱可不少，就算他愿意回去，手下的人也未必愿意，既然这样，那还不如摒弃杂念，好好配合李如意。 “那不知道当家的有何打算？” 这个问题问的很笼统，李如意正好有时间，也想要跟他好好聊聊，若是大家能达成一致，往后的路也更好走了！ “不能改路，只能继续走下去！” 这些镖师以前就走过这条路，对此会更熟悉些，而且李如意有地图在手，左右前面都是敌人，而她又刚好不着急…… 那不如一点一点往前走，一点一点把这一路的障碍清理干净。 “至于说这里的人，我倒是也想问问，镖头可有为民除害的打算，若是有这颗侠义心肠，稍后便与我一起，去他们老巢直接把窝一锅端掉算了！” 镖头瞬间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如意。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人在说什么胡话？ “这恐怕不妥，山匪也有山匪的规矩，你一旦动手，就是将周围的山匪都得罪了，这……” 镖头言外之意是觉得李如意多事。 她是个买卖人，花点钱就能消灾的事，何必去这么做！？ 李如意则是摇了摇头。 “不成，我这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这些府城周围的山匪说不定是谁家的人呢，敢来动我，就得做好被我砍手的准备。” 镖头：…… 说完李如意马上说道。 “而且，这些山匪日子肯定不错，咱们端了他的窝，把他们家底也顺便掏掏，跟着我过来的兄弟都不容易，多攒些钱，往后也不用再把命拴在裤腰带上了，何乐而不为啊！” 镖头反对的话说不出来了。 他当镖头是为了什么？难道还能是为了爱好吗！？ 当然是为了生活。 若是能攒下钱，买上些地，他也更愿意去当小地主，而不是风餐露宿朝不保夕。 见他沉默，李如意嘴角微微翘起。 没一会儿后院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镖头脸色一变，但马上反应过来，身体又缓缓放松。 这一晚上注定是不眠之夜。 这些山匪也不是铁骨铮铮的人，一番拷打下来，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李廿拿着这些人交代的东西给李如意看。 地图，寨子的位置，密道所在都画的一清二楚。 里面多少人，怎么守夜都记录了下来。 分开审的，几人的信息综合验证，漏网之鱼不会太多。 李如意瞬间笑的灿烂无比。 这还没出府城的地界呢，一笔钱就已经送上了门来。 她给镖头使了个眼色，镖头心中还有些不安，但也还是硬着头皮去跟手底下的镖师交代情况。 李如意这便回去穿衣服。 而这空档，李廿喊小满一起去把客栈这头剩下的尾巴清理掉。 小满有些紧张。 有意识的杀人终究需要非常强大的心理素质，小满此前一直生活在三家村中，见过最多的血就是村人红白事宴客时杀猪灌血肠的血。 她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要杀人。 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她心中像是堵着什么一样难受。 她已经有是非观念了。 而且，她还当了好几年的‘小满先生’，她总是记得，德者方可为师。 有镖师将那些昏迷的人抬到后院去，李廿举着火把带着小满往后走。 这个小妹妹也算是李廿看着长大的，一点点情绪变化他都能发现。 往日里快乐跳脱的小丫头，如今沉默寡言的跟在他身后，像是一道泯灭了自我的影子。 李廿叹了口气停下脚步，转头等小满跟上来。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冬日的冷风吹过。 “老三，你是在害怕吗？” 小满听见李廿的声音，抬头去看他。 火把的光亮给李廿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芒。 小满摇了摇头。 她从习武的第一天开始，就知道自己以后一定会杀人。 她不害怕！ 她只是不愿意去剥夺别人的生命。 李廿看着她垂下眼眸，也明白了她的心结。 “这些人不算是人，他们就是披着人皮的畜生，杀他们与杀猪狗无异。” 小满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李廿不会讲道理，也不会安慰人，只能陪着小满在寒风中又站了一会儿。 小满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片刻后方才做好了准备。 “哥，咱们走！” 小满迈步前行，这一脚踏出，落地，她的人生从此分成了两段，一段是平凡，一段是江湖。 李如意换好了衣服又等了一会儿，李廿才带着小满回来。 小满脸色很难看，血腥的味道令她作呕，她不管是心里还是胃里都很难受。 又等了一会儿，镖头让人把东西拉到了客栈里面。 李如意安排机灵的人当掌柜的。 这地方既然成了无主的，她也就不介意顺手收下。 当然，要等到后面的山匪也被她一起清算过后。 刚过丑时，李如意便带着人从小路上了山。 这路都是人常走的，隐蔽，但也被人踩的很平整。 她和李廿率先进入了山中的寨子。 这里的山匪不多，毕竟是靠近府城的位置，就算是背景深厚，也不能过于嚣张。 李如意带的人甚至都比寨子里的人多。 有了内幕消息，这寨子里的一切就都不再是秘密。 天刚亮起，寨子就被李如意带人清了一空。 有些人还在睡梦中便丢了性命，有些人则是想要反抗直接就被李如意击杀。 除了几个重要的头目被留了下来，剩下的小喽啰们无一幸免。 第366章 马匪 这里占据了一条交通要道，虽然平日里往来的人不多，但每隔十天半月便总是要有商队在此停留。 他们在这里吃拿卡要，顺便再劫一劫‘小肥羊’，就算九成都上了‘供奉’，日子也过得十分舒坦。 那几个头目还没有手底下的人骨头硬，李廿几个大嘴巴抽上去，就有人哭咧咧的开始交代。 不等到天黑，这里藏的东西就被李如意找了出来。 一起的，还有十几个被关起来的姑娘。 比被撸上山寨更可怕的是，这些姑娘大多是被家人卖过来，或是被人抵过来的。 李如意翻着那厚厚的一摞卖身契，数了数，足有百张之多。 可如今还站在这里的人，却只有十几个了！ 那些姑娘都畏畏缩缩的，有两个明显看着已经不正常了。 而这些人中还有人怒瞪着李如意，似乎李如意不是来救她们的，而是来害死她们的！ 小满站在李如意身边，被这些女子的模样吓到了。 她并不是害怕这些人，而是害怕这些人带着的来自人性的恶。 小满根本不知道，一个底色良善的人，要如何在这种恶念之下保护自己。 好在，她不需要做什么，李如意便已经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 她出门之前特意去府城的衙门看过，这里有个头目刚好在通缉令上。 李如意找来个木盒子，砍了他的脑袋装进去。 镖头按照李如意的吩咐找了几个能说会道的镖师出来。 脑袋交给他们，那些女子也交给了他们。 这些姑娘之中，有些人还有机会回归平凡的生活，可有些人已经没有了！ 李如意只能救出她们的人，救不出她们的灵魂。 她将卖身契留在了自己手中，让人把这些女子送到远些的乡下去，若是能找人成婚便去成婚，她会送还卖身契。 若是找不到，便自己去干农活养活自己！ 左右都是奴籍，李如意不会买卖她们，她们也不用赎役，只要安排两个人保证她们的安全，剩下的随便折腾去！ 选择送到哪个村子时，小满还问过她，要不要送去三家村。 李如意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那几个恨不得吃了她的姑娘可还在其中，她可不能给自己的老巢留下任何隐患。 更甚至，李如意还挑了个距离三家村南辕北辙的地方，这些人就算是嫁人都嫁不到那边去。 这些人安排好，剩下的就是分赃……不是，处理战利品的时刻。 李如意把方便携带的金子留下，剩下乱七八糟的银子铜钱直接给镖师和苦力们分了。 因为人多，一人其实只分到了十几两。 可就这样，也够大家高兴好久了。 李如意让人把寨子简单打扫一下，尸体扔在一起都烧了。 这一忙活从清晨忙到了半夜，秦焕璋安排的人到了。 看来这个位置，她也惦念了许久，只是之前一直不好动手罢了！ 秦焕璋手里适合接手这边的人不多，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硬挤出了二十多人，再加上她庄子上的人一起，大约六七十人过来这边。 秦焕璋是不会再接着做以前的营生了。 不过，这边的客栈若是开起来，也能不错。 而且占据了好位置，这寨子以后还能用来堆放货物。 李如意将自己的想法跟来的管事说了一下。 管事的对她万分恭敬，明显来之前已经被人交代过了。 李如意对他的态度很满意，又在这里待到天明，才重新出发。 有了这次分钱的事情，早先还十分疏离的众人忽然抱成了一团。 李如意的声望空前高涨，以前大家叫她当家的，多少都带着点敷衍，总觉得一个女人是想当家想疯了，才让大家这么叫她。 但如今，大伙儿全都不这样想了！ 他们觉得李如意实至名归。 不过，他们并没有高兴太久。 又往前走了四天左右的时间，这一路上路过了两个村子，其中一个因为天色太早而错过。 只有一个晚上，大家住在了能遮风挡雨的房子里面。 眼看着天越来越冷了，李如意让人路过村镇时买了不少过冬的棉衣棉被分发给众人。 这些都是从当铺里买回来的二手货，比新的便宜许多，就是有不少都带着脏污。 李如意也没办法，棉衣也很贵的，而且量也不多，如果不是打劫山匪小发了一笔，她也未必能舍得。 这么多人的衣食住行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大家都是吃过苦的人，对穿旧衣没有任何障碍。 大家欢天喜地的套上，还有人特意巴巴的跑来感激李如意。 最好笑的是其中有一个瘦小男子，穿着一件湖绿色的女子长袄高兴的够呛！ 就算把长袄套在他那破棉袄里面，也会露出长长的一截出来。 这长袄一看就值钱，不光这一路能穿着御寒，等回到家里还能给家里的婆娘穿。 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他手快呢！ 这天晚上，李如意又带着人露宿。 她又多准备了一辆马车用来安排大家的东西。 几块厚实的粗布拼在一起，可以撑起来当帐篷用。 虽然不够温暖，却也能挡住一部分风雪。 找到适合安营扎寨的地方，大家便开始忙活起来。 捡柴打水生火支棚子…… 一个营地很快建立起来，守夜的人也有条不紊的动作。 李如意还是和小满住在一起，不过她俩不睡帐篷，而是住在马车里。 马车里更加平整舒适，姐妹二人都是靠内力御寒的，也不需要生火或者火盆，没什么隐患。 一夜过去，李如意和李廿还是轮流守夜，第二天一早，李如意和小满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两人梳洗过后，便往深处走了走。 这边人少，野鸡兔子繁殖的快，往山里一走就能看见它们活动的痕迹。 昨晚露营惊扰了许多，李如意连续掏了三个兔子洞都是空的。 一直到第四个，她才掏了一窝兔子出来。 这一窝兔子没有太小的，李如意全都提溜了回去。 一早晨就煮了锅肉糜杂粮粥。 这些兔子属实不多，大家分一分，一人都分不到多少。 不过有了荤腥，大家都很高兴就是了。 那个穿湖绿色长袄的男人还凑过去，用勺子把锅底都刮的干干净净。 如果不是李如意明令禁止，他甚至都想要把锅舔一遍。 最后没舔成，他还有些失落。 吃饱喝足，大家收拾好东西重新上路。 今日天高气爽，天空湛蓝一片，一朵云彩都没有。 李如意赶着她晚上睡觉的马车，小满坐在她身边晃荡着腿。 李廿这会儿躺在马车里睡着了。 他昨晚守夜的时间更长，白天就会找机会睡觉。 左右他只是‘管事的’，李如意才是‘当家的’！ 两个人中只要有一个清醒就够应付绝大多数问题了！ 后面拉货的马车上，偶尔也会有人在空隙处躺着睡觉。 李如意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许多镖头对她都很感激，大多数主顾不会允许这样的。 李如意倒是心大，只要不把车点了，不把人冻死，她根本不会过问。 商队缓缓前行，一行十几辆马车往前走着，周围跟着镖师和苦力。 刚出发，大家都很有精神，有些人凑在一起说说笑笑的。 小满已经从第一次杀人的难受中缓了过来，这会儿正在竖起耳朵听着后面人讲黄段子和各种八卦。 不过，听着听着，她的表情忽然郑重起来。 “二姐！有动静！很快！” 李如意连忙拉住了缰绳，马车缓缓停下，她飞身跳上车盖顶上，对着后面喊道。 “停下，原地戒备！” 镖头武功也很好，就算在最后面压车，也将李如意的话听的真切。 他赶紧指挥人把马车都赶到一处，所有的苦力和镖师把马车团团围住。 睡觉的人被叫醒，他们在原地静候。 大家武器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看着来人是何身份。 若是路过，那便再好不过，大家等人走远便可继续上路。 可若是有人来劫镖，大家也已经准备好随时恶战一场。 等待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 小满天赋异禀，周围也足够空旷安静，她才能听的远些。 但这些镖师苦力却没有她的耳力，大家只能放轻呼吸，用力的感知。 除了马儿偶尔的响鼻声，这里安静的好像所有人都是雕像。 不动不说，不呼吸…… 片刻过后，一声尖锐的哨音传来。 镖头脸色骤然一变。 “遭了！是马匪！” 李如意连忙转头去看他，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同时喊着。 “马匪来了，阵型不要乱，听我指令！” 镖师们经过训练，很快适应，但那些苦力却慌乱的不行。 马匪是匪类之中最强的存在，他们机动性强，杀伤力大，打法灵活多变。 如果在配上长柄武器，冲进人群收割生命，就和割草一样容易。 刚才的安静一扫而空，杂乱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已经有人开始往别人身后躲了！ 小满皱着眉仔细分辨着马蹄声。 李如意和镖头一起安抚众人。 “不要乱！双腿跑不过四条腿！” “镖师们听我的命令出列！” “绊马索准备……” 马上有人扯着绳子出来，开阔地带设置绊马索的最快方式就是钉楔子。 这些镖师动作很快，在小满精准的报出一个数字时，周围一定范围内已经布置好了绊马索，同时还有几个捕兽夹也一起安放在了乱蓬蓬的枯草之中。 就在这时，李廿也从马车之中走了出来。 他脸上还有睡觉留下的印子，不过手里已经拿起了弓箭。 这弓很重，李如意根本拉不开，一行人之中，大约也只有李廿才能拉动。 他翻身一下跳上了马车的车顶。 小满见此，也跟着跳了上去。 周围没有遮掩的东西，李廿站在这就是活靶子，小满要贴身保护他。 马蹄声飞扬，由远及近。 这次不用人提醒，所有人都听到了。 不过，李如意知道，这些人并不是全部。 还有十多个人会从另一个方向冲过来。 又是一声哨音响起。 这是在跟同伴通报自己的位置。 李如意的手已经搭在了刀柄之上。 尘土翻飞，马匪终于暴露在了大家的视野当中。 镖头喊道。 “千万不要乱，要是不想死，就得不怕死！” 镖师之中有熟悉他作风的人连忙跟着呼喊。 “要是不想死，就得不怕死！” “不怕死！不退缩！” “不怕死，不退缩！” 一股气势随着这声音高亢起来。 人群中还是有人往后躲，只是跟着一起喊的人越来越多，这股气势把所有呼喊的人都拧成了一股绳。 就在这里的气势达到巅峰之时。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 咻的一声擦过空气，带起一阵尖锐的呼啸声。 羽箭直指镖头。 镖头一刀斩出，叮的一声将羽箭磕飞出去。 羽箭落地，并没有没入太深，那人还是距离太远了，力量到了这边已经削弱太多，杀伤力有限。 李廿这会儿还不着急，站在那里看着策马狂奔的人影从一个黑点变成指甲盖大小，又变成了鸡蛋大小…… 他没有找到马贼的头领是谁，这些人穿的都差不多，马也没有特别好，再加上尘土飞扬，根本看不清楚谁是谁。 李廿深吸一口气，用力的拉开了弓弦。 一瞬间，从他的手指到肩膀到腰腹到大腿，所有肌肉全都绷紧，血管都跟着膨胀起来。 他的指尖泛白，又是一支羽箭飞来，这次是朝着李廿来的！ 不过，李廿没有任何动作，他不闪不闭，就那样站在车顶。 羽箭在距离李廿还有十几步时，忽然发出了一声脆响。 下一刻羽箭弹开，飞的没影了。 只见小满站在那里，刀都没有出鞘，一手抓着一把石子，另一手已经再度准备好，就等着那弓手的箭了！ 那弓手连续两箭失误，也有些不高兴。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将这情绪放大，一声同样尖锐的破空声朝他而来。 这一箭距离更近，速度更快，力量更强。 他身边的人一刀砍出，羽箭瞬间被砍断箭尾巴掉在地上，箭簇也被这股力量打的偏转，但不同的弓优势劣势也都不同。 因为速度太快，力量太强，原本要命中弓手喉咙的一箭，即便被带偏，却依旧稳稳扎进了弓手的肩膀。 第367章 哨声 一声尖叫起，那弓手落马，但因为脚掌在马镫之中，他整个人被奔跑的马儿拖出去老远。 身后的人骂骂咧咧的让开，不然他脑袋都得被后面忽然跑过来的马蹄子踢碎。 只是，如今他的处境也没比被马蹄子把脑袋踢碎强出多少。 鲜血飘洒了一地，有熟悉他的人喊着他的名字。 李如意这边阵型还没乱，马贼那边倒是乱了许多。 而这时候，李廿的第二箭也到了。 他这次找到了人群之中喊话的那个。 这人或许是头头，或许不是，但目前看来，应该是个挺重要的人。 这一箭比刚才那一箭更稳也更准，那人瞬间落地，不幸被身后的马踩中便再也没爬起来。 他不止死了，还死的十分狼狈。 随着马贼骑马而来，双方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小满的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 她清楚的看见，马贼之中起码有半数人都背着弓箭。 这对李廿来说可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果然，距离越近对着李廿的箭矢也越多。 小满刚开始还能扔下石子，后来只能拔出双刀，运转内力，努力将所有羽箭都打飞出去。 而她打飞羽箭的时候，李廿的视线也会被她遮挡住一部分。 他等了又等，方才找到机会瞄准一人。 这次过后，他就没有留在车顶的必要了。 距离太近，他的优势已经不明显，还不如找个能遮挡身体的地方慢慢偷袭来的更加适合。 就在里面从马车顶下来的时候，马贼那边忽然喧闹起来，马儿的嘶鸣和人的呼喊同时响起。 有两个人因为马儿跑的太快，没看见地上的绊马索，直接翻滚着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李廿躲在马车背后，没有半分犹豫就对着其中一个挣扎着往起爬的人射了一箭。 羽箭瞬间把人钉死在了地上，而那人也变成了一道‘绊马索’，忽然就把身后的一人绊了个跟头。 不过，后面甩下来的人运气太好，从马背上掉落时也挂在了马镫上，但他手中的缰绳没松，而摔倒的马似乎也伤的不重，很快便站了起来，人挂在马背上，很快又重新坐直身体，和马越过了前面一道绊马索。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庆幸，一支羽箭呼啸而至，直接命中了他的眉心。 李廿射箭的速度不快，瞄准也很难。 但他有的是耐心，保质保量的射出了每一箭，这就已经缓解了大家的压力。 也因为有他在，让那些马贼放弃了远距离的消耗，转而冲到了马车边来，准备与李如意一行人刀兵相见。 绊马索又陆续绊倒了一些人，有人活下来了，有人死了，还有人半死不活着被人补了刀。 马贼靠近周围便开始围着她们跑圈，一边观察她们的阵型有没有可乘之机，一边制造压力，想让李如意这边的人率先崩溃。 而自己这边的人水平参差不齐，就算是有之前的动员，还是有个苦力没忍住吓得直接跪了下来，下一瞬间一支箭没入他脑袋，他之前所站的位置一下空了出来，留给身后的人一个不再安全的位置。 口哨声围着李如意她们响起。 这些马贼就像是捕食的野狗，单一拿出来并不算多强，可一群凑在一起时，就连狮子都要避其风头。 阵型有了缺口，那个人身边的位置很快也有人倒下。 李廿不停调整着自己的位置，一箭一个又送走了几个人。 不过，双方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马车上已经落了不少的羽箭。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李如意决定主动出手。 她转过身，一刀砍在了套马的绳子上。 马车轰的一声落在地上，她伸出手，飞快拆掉马儿身上的东西，连缰绳都没用，翻身跳上来马背。 这是李如意的马，她们已经认识了好些时间。 看见李如意的动作，李廿吓得差点从马车后面跳出来。 李如意趴在马背上，马儿奔跑时肌肉的变化全都被她感知。 “哥！帮我！” 她的声音随着风吹向身后，李廿手指微微颤抖，但在下一刻，他转过身从马车后面跑了出来。 小满想去拉他都没有拉住。 那些马匪看见李如意，高声起哄，好几只箭朝着她的方向而去，有的对准了她，有的则对准了她的马。 李如意一挥手，手中的石子打出去，几支羽箭被她打偏。 她自己则飞快趴在马背上，抱着马脖子躲过了朝她而来的箭。 同一时刻，李如意的身后也有一支羽箭擦着她的头顶飞了过去。 那支箭来自李廿，羽箭被李如意的身形遮挡，没有人发现，让对面的人想要躲避都来不及。 一个马匪从马背上掉落。 而李如意这一人一马也在短暂的交锋中拉近距离，直接冲进了对方的阵型之中。 一把长戟如同割草的镰刀，对着李如意的肚子刨了过来。 李如意整个人向后一仰，后背全都贴在了马背上。 马儿横冲直撞，前方的马匪挥舞着大刀，一刀对着马头劈过来。 不过，刀锋还未落下，李如意已经一跃而起。 没有马鞍和马镫，让她在马背上不够稳当却也更加灵活。 她一刀横扫，便将周围朝她而来的兵器都卷了个七七八八。 而后又重新落回了马背上。 她的马冲过对方的阵型，将那些马匪分割成了两部分。 马儿被她控制着，从外侧紧追其中一伙人而去，李如意手持长刀，表情冷凝，眼中不带丝毫温度，一刀一个从后面连续劈砍掉四五个人。 原本还没把她当回事的马匪终于意识到问题不对，哨音响起，两队人开始要整合，同时后追上来的马匪也有要把李如意包围其中的趋势。 同一时刻，不远处又是哨音响起。 绕后的马匪已经到了。 十几个人凶猛无比，仿佛眨眼间便从镖头那边冲向了商队。 绊马索已经被破坏了很多，那些人没受到太大的阻力。 没有料到会有人从后面杀出来的苦力们哇哇大叫乱成一团，不等对方的刀落下，自己就已经绊倒了好几个自己人。 镖头目眦欲裂，但这种场面其实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手持长刀冲了过去，长刀直扫马腿。 镖师们更有经验，一团团将那些马匪阻拦。 虽有伤亡，但很快那十几个马匪就落在了地上。 有人被乱刀砍死，有人则拼命反抗。 而这边，李如意也像是遛狗一样，骑着马在围着那些马匪绕着。 她的马可比那些马匪的马更好，速度也更快。 李如意一身的血，每一刀挥出长刀都似乎带着嗜血的嗡鸣。 她一己之力，硬是拖住了三十来人好几个呼吸的时间。 战局的节奏也因此彻底改变。 那十几个人没有达到奇袭的目的，还因为分兵降低了战斗力。 镖头带着人将那十几个马匪砍死，杀红眼的镖师转头便朝着李如意这边而来。 三三两两的人扯着绳子，山不来救他，他就要去救山。 既然钉在地上的绊马索没了，那他们就化身成了钉子，扯着绳子将那些马匪绊倒。 在人数相差如此之大的时候，落在地上那些马匪的结局可以想象。 有些马匪想要改变阵型，去击杀那些镖师。 可李如意紧追而来，李廿的羽箭也随时瞄准着。 散落在地上的镖师不再只是镖师，他们还成了钓鱼的鱼饵。 李廿打量着局势，跟一边的小满说道。 “你去帮忙！我这里用不上你了！” 小满听了这话，看看李廿，深吸一口气，直接冲了出去。 没有人在意这样一个小丫头，等到在意的时候，小满已经跳上了一人的马背，挥舞着刀将周围四五个马匪砍翻在地。 李如意吓了一跳。 小满的骑术是离开府城之前才学的，拙劣的很。 不过，小满也知道自己的劣势在那，她一击得手翻身就跳了下来，人像是入水的泥鳅，从马肚子下面就钻了出去。 她的五感在如此复杂的环境下被利用到了极致。 她自己也变成了一个人形绊马索，挥舞着双刀砍断了好几条的马腿。 下一刻周围的镖师便一拥而上，那些落地的马匪都没来得及发出尖叫声，人就已经一命归西。 气势这东西玄而又玄。 这边起来了，那边就弱了下去。 残余的马匪被这些人的凶悍吓坏了，其中一个人眼见着李如意追过来，不敢再继续停留，拉着缰绳转身就跑。 有了第一个逃跑的人，马上就有第二个人跟着。 李廿的箭依旧以某种频率射出，一箭一箭……又把那些跑掉的马匪留下几个。 马匪们死的死跑的跑，再加上两个失去战斗力的被抓了活口，这一场战斗终于缓慢落下帷幕。 李如意坐在马背上，脸上身上仿佛被血浸透，她这样横冲直撞，自己不可避免的受了些伤，好在都不严重，只是看着有些狼狈。 小满冲了过来，发髻被人挑开半边，落下来的头发只到肩膀下面一点，看样子是打架的时候被人削断了。 她的脸上还带着迸溅的血点，李如意左右看看，没见到伤痕这才松了口气。 小满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伸出手指跟李如意比了个六。 “二姐，我杀了六个！” 这次的马匪一共来了五十八个人，一边四十多，一边十多个。 去了跑掉的六七个，剩下五十多人全都被砍死了。 其中李廿和李如意杀的最多，小满和镖头次之。 马匪损失惨重，不过李如意这边也没好到哪去。 苦力和镖师加在一起被砍死了三十七个，还有十五个受了重伤，别说往前走，连能不能活都不一定。 剩下的人除了几个运气特别好的，全都挂了彩。 一轮下来，便已经损失三四成。 唯一的好处，大约是队伍被精炼了许多，剩下这一百来人个顶个的强悍。 李如意没时间纠结这些，她和李廿分工合作。 她带着小满去审问那两个活口，李廿则是开始安排人就地扎营，打扫战场，收敛尸体，分装遗物，安排人照顾伤员等等…… 李如意忙的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伤口都来不及包扎。 她审完了那两个人后，给了那两个不成人形的马匪一个痛快，而后点了三十来个人，骑着马匪的马去那些马匪的老巢了。 李廿不大放心她。 可是李如意的心情十分糟糕。 她带来的人都只是寻常的百姓，所求的不过一个温饱。 而那些马匪呢！？ 只因为拥有了更强的力量，便肆意剥夺了这么多人的生命。 李如意见过死人，可她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死人。 而这些人中很大一部分还是她带出来的！ 李如意策马狂奔，血珠从洁白的刀刃上落下，她的刀很快便明亮如新，甚至比之从前更加凶狠。 小满紧随她身后，浑身的肌肉绷紧，用尽全力控制着身下的马。 那些镖师也都沉默着。 都说穷寇莫追，可他们还是来了！ 不止是为了马匪的钱，还想要给死去的兄弟讨个公道，给那些死去的和失去了养家能力的人，更多的保障。 那几个马匪跑到半路，以为李如意不会追上来了，便原地休息。 只是才休息一半，就听见了马蹄声。 李如意将手指放进口中，尖锐的哨声在空寂的旷野中传出了老远。 那频率如同马匪当初来时一模一样，兴奋的像是即将开饭的凶兽。 撅在那里啃干粮的马匪全都一愣。 “还有谁回来了吗？” “格老子的！回来也不能认，那些人肯定是把追兵带来了！” “赶紧走……” 有人听出了情况不对，撅着屁股翻身上马努力把自己的身形藏在枯草之中。 不过，他们终究是来不及了。 小满将几人的位置说了出来，李如意用力一夹马肚子，一骑绝尘直朝着那几个马匪而去。 她身后，骑术更好些的镖师紧随而上。 满是枯草的旷野之上，她们三十几个人拉开了一道扇形，带着飞扬的尘沙向着那几个马匪包围而去。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和李如意为了给他们制造心理压力吹响的哨音，几个人都有些慌了手脚。 第368章 火攻 他们的个人实力并不算顶尖，厉害的是抱团时候的状态。 这些人中，只有真正的当家的才会在江湖中有些名望。 也只有那几个当家人个人实力才会格外突出。 好巧不巧的是，带他们出来的二当家的已经被李廿一箭射死了。 正是当时被李如意挡住的那一箭。 也是因此，李如意她们才没遇上强劲的刺头。 不然最后只怕这边的死伤会更多。 几个马匪像是被围捕的兔子，想要分开跑路的机会都没有。 骑术一般，落在最后的小满赶过来时，那几个人已经跪在地上，怕死的直求饶。 李如意没有沾沾自喜，她身边也没有人洋洋得意。 所有人都沉默着，看着与自己没有什么区别的匪贼。 就在今早，自己的同伴还在跟自己说说笑笑，可不到两个时辰，大家就已经天人永隔。 同情这些马匪就是对死去同伴的背叛。 没有人觉得他们的故事悲惨。 这世上悲惨的人多了去了，可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去当土匪的！ 今上还算清明，百姓的日子再苦也达不到造反的程度。 而且，就算真要造反，也应该是去杀贪官啊，凭什么去杀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啊！ 李如意冷冷的看着这些人，对着追过来的小满说道。 “老三，去审审！” 经此一战，小满彻底迈过了杀人的坎，她翻身下马，一把扯了个已经被人捆好的男人去了远处。 没一会儿，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响起。 老三站在一旁，皱着眉看着那匪贼疼的在地上打滚。 就这样疼了足足一刻钟，小满才开口询问他们的老巢在哪，里面什么情况…… 小半个时辰后，几具尸体扔在了一旁，李如意带着人冲向了那些马匪的老巢。 这些马匪跟府城之中的几个家族都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为了阻拦李如意，过去的都是精锐。 马匪的寨子里还有二百多人，好在其中有半数以上都是妇孺。 李如意这三十多人不能与之正面对抗。 最好的办法就是智取。 这寨子也是藏在山里的，不过因为马匪要跑马，这山路还算是平整。 李如意带人围着寨子的方向转了两圈，没有惊动外面巡逻的人。 她找到了风口，让人开始准备。 这里处在一个易守难攻的地形之中，若是强攻进去，外面的一百，对里面的三十都未必打得过。 只是，若是让里面的人自己出来，她在外面蹲守，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如何将一个寨子的人全都逼出来！？ 李如意能想到的，只有两样。 水火！ 她没有引水而来的能力，剩下的就只有放火这一条路了！ 李如意后退到了一个范围之内，开始清理隔离带。 他们这些人不多，动作也没有多快，从白日里一直忙到了晚上。 那些马匪之中有人发现了情况不对，张罗着要去找找离开寨子的同伴。 寨子里面沸腾了一阵子，但随着最后一抹阳光消失在山的那头，寨子又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李如意算好了位置，静静等候深夜来临。 等到寨子里绝大多数人都陷入了深眠，她们三十多人三三分成一组，一部分人蹲在寨子的大门外埋伏，另一部分人开始从不同的位置放火。 还没下过雪的冬日里天干物燥，枯草茂盛。 火势很快起来。 李如意这边的人赶紧接着火光集合到了一处。 两行人汇合，寨子里响起了铜锣的声音。 有很多人慌忙逃窜开来。 李如意和小满借着夜色遮掩把高处放哨的人率先干掉。 而后她们便趁乱进入了寨子之中。 三十几个人刚开始趁乱杀人。 不过寨子之中的大当家很快便反应过来，马上组织人手开始有条不紊的应对。 实力不够的人被安排去灭火，实力强劲的则已经开始满寨子搜索李如意一行人的身影。 李如意早就猜到了会有这种变故，她的人瞬间散开，躲在了早先那些已经被灭门的房屋之中。 李如意和小满两人压低身影朝着大当家的方向靠近。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这个大当家的不止武功好，脑子看来也还不错。 李如意留他不得。 对方也是个高手，他身材匀称，身量不算太高，但肌肉紧实。 最重要的是，李如意竟然在这人眼中看到了一股正气。 这让李如意心里更是不爽。 李如意给小满打了个手势，不等小满给出回应，便直接跳了出去。 李如意一刀直朝着那马匪老大而去。 那马匪老大也不是吃素的，极速转身躲过了李如意这一刀，而后一挥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 跟这人稳健的身姿不同，他的武功路数竟然带着一种如梦似幻的飘渺之感。 软剑如练，明明是对着李如意的脖子来的，却在半空转了个弯，一下绕过了李如意格挡的刀锋，精准的刺在了她的肩膀。 李如意真气翻涌，肩膀一转，一道血痕落下，虽然留了痕迹，但伤害并不算严重。 同一时刻，李如意手腕一转，刀锋直刃横扫而出，那马匪老大身体向后一仰，躲过了这一刀的同时，手腕一抖，软剑从斜挑而上。 不管练武的时候练了多少套路，对敌的时候，也都是如此的朴实无华。 所有的招式都回归到了本源，不过就是快准狠，能做的就是躲避和进攻。 李如意手中的长刀一卷，软剑和她的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马匪老大一步上前，还想要跟李如意纠缠。 但李如意眼神一眯，后退的同时，手腕抖动，将对方软剑缠在刀上，一个用力，那薄软的剑身直接被她的刀削掉了好几块。 李如意的刀可是当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兵器，也曾在江湖秘闻之中占据过一席之地。 而且，兵器侧重不同，软剑为了放大优势，自然也要有所舍弃。 唰啦啦的一阵响动，甚至都没有金属碰撞的火花出现，马匪老大的软剑已经碎掉了许多边角。 他心头一沉。 而李如意脚下生根，一步落地，身法不乱。 她左弓步而立，一手执刀，一手压住了刀背，一身的伤口不显落魄，倒是透出一股子置之死地的肃杀。 马匪老大深吸一口气。 “你是谁？为什么要来这里！” 李如意听了内力运转，身体配合着做出了进攻前的调整。 她没有开口。 因为根本没有必要！ 下一瞬间，李如意一步踏出，马匪老大眼中也是精光一闪，大喝一声。 周围的屋舍之中忽然冲出三四十人，直接朝着李如意围了上去。 小满蹲在一边用力握拳，但她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马飞老大眼中的正气褪去，后退了两步，一甩手将手中的软剑扔在了地上。 “留活口！” 他语气森然的说道。 回答他的是刀兵相向的响动。 李如意足下身法变换，一跃而起，踩着那朝她而来的兵器向上。 这一借力，让她躲开了封住她退路的攻击，也让她自上而下，瞬间砍翻了三人。 不过，留在这里的也是马匪之中比较厉害的人，深知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 李如意一脚踹翻身旁一人之时，三四把刀对着她后背砍了过来。 李如意转身招架，但马上，又有其它的兵器砍向她的后背。 李如意腰腹用力，整个人以铁板桥的姿势仰躺而下，跟着手腕一卷，前面的刀被她卷走，而她自己也像是弹簧一般，瞬间从地上弹起。 后面的刀落空，但李如意额头也全都是汗。 她一脚横扫，又扫倒三四个人。 可马上前后左右的人又围了上来。 人数的优势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李如意的每一次出手都带着一种决绝。 马匪老大静静的站在一边盯着场中的一切。 他心中对李如意的身份有所猜测。 不过，这显然不是他要留活口的理由。 一个女人，不管长的多漂亮，能卖出的价格都是有限的。 但作为顶尖刀法的传人，价值就不同了。 这马匪老大曾经有些习过一本剑法，明明与他自身情况完全不符，却因为剑法精妙，硬是让他走到了今天。 与那剑法相比，李如意的这套刀法，就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刀法和刀已经送上门来，他又岂有不收之理？ 看着李如意明明天赋一般，却硬是凭借着刀法和神兵以一对百，马飞老大嘴角不自禁的勾起了个若有似无的弧度，内心之中也有了一瞬间，许多人都无法察觉的喜色。 不过，小满显然不在这许多人之中。 她就在对方心神失守的瞬间，内力和杀意都到了极致。 挣的一声，两把刀同时出鞘。 刀锋反射着火光，在马匪老大的左边脸上留下了一长一短的两道光芒。 马匪老大瞳孔骤然收缩。 以他的武功造诣，根本就没发现自己身边潜伏了一个人。 小满呼吸停滞，内力翻涌，两刀一前一后，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落在了马匪老大的脖子上。 第一刀在前，鲜红黏腻的血液飙飞，第二刀在后，带着鲜红的森白骨头被砍断，马匪老大的头颅一下飞了起来。 落在地上时他还看着自己喷血的无头尸体瞪大了双眼。 小满心中一片焦急，她顾不上再看其它，对着人群冲了过去。 双刀翻飞，很快就把李如意外面的包围圈砍了个口子。 李如意早有准备，也在这一瞬间，朝着她的方向冲了出来。 她的身上又多了许多伤口，衣服鲜红一片，已经看不出早先的颜色。 小满双目赤红，明明是个十三四岁的年幼丫头，明明应该看起来人畜无害，可在这一瞬间，她周身上下，却带上了一丝凶戾至极的威压。 李如意用力喘息，平复自己因为强行提气而紊乱的内息。 小满手指关节微微泛白，下一刻看着还剩下的二十来个马匪精锐，一往无前的迎了上去。 这些人躲在周围的时候，姐妹俩就已经发现了！ 李如意清楚的知道，她们两个人冲过去很难杀死马匪老大。 所以，既然对方可以钓她，她又为什么不能把这些人钓出来呢！？ 小满左右开弓，双刀使得毫无破绽。 而李如意则是微微颤抖的冲到了马匪老大的脑袋之前，高举着那颗头颅，大喝一声。 “马匪头子已死，投降者不杀！” 火光之中，姐妹二人宛若魔神降世。 而这句话也似乎是一个暗号，寨子里的许多角落同时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三十多的镖师硬生生造出了百人的气势，仿佛将寨子里的男男女女全都包围了一般。 没了领头羊，其余的所有人都像是没了主心骨一般。 哀嚎声，痛哭声，求饶声……在火焰的背景下变得无比杂乱。 寨子里的三当家悄悄混在人群中，缩着脖子想要从寨子里跑出去。 只是他才到门口，就被已经躲在外面的镖师砍翻。 李如意吹响了身上带着的哨子，悦耳尖锐的声音招来了她的马。 马从寨子外面一路越过混乱，直朝着李如意而来。 飞扬的马鬃也如同烈火。 李如意一手举着马匪老大的脑袋，一手拿着刀跟老三一起，将周围抵抗的马匪砍死当场。 马儿跑来时，李如意踹翻了身旁的旗杆，将那马匪老大的脑袋插在旗杆上，翻身上马。 “老三！” 李如意一声唤回了小满杀红眼的理智，小满也跟着提气，一下跳上了马背。 李如意高举着马匪老大的人头，跑过寨子的主干路。 所过之处，失了斗志的人跪了一地。 不过，有人放弃抵抗不假，可也有人不顾生死冲出来要杀了李如意！ 那是一个穿着水红色衣衫，做江湖人打扮的娇俏女子，看着断裂的旗杆上挑着的脑袋，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无尽的疯魔。 “啊……我要杀了你们！” 她的鹿皮小靴踩过旁边跪着的一个孩子脑袋，将那孩子蹬倒一边。 她借力而起，高举着手里的短刀，直朝着李如意而来。 小满眼睛一眯，正想要做些什么。 可李如意反应不慢，手中的旗杆一挑，内力翻涌而出。 木质桅杆的断口直接化身尖刺，将那女子一下刺了个对穿。 第369章 小满被拐 女子纤细的身体软塌塌的落在了路边。 她的血液随着李如意的动作落在了旗杆另一头那马匪老大依旧不可置信的脸上。 被她蹬过的孩子这时候才被人扶起，畏畏缩缩的跪成了小小一团。 李如意侧身，她掐着手中五尺长的断裂旗杆舞了个花，马匪老大的脑袋又一次被她高举起来，随着她马蹄奔跑一阵颠簸。 天亮之时，寨子周围的火光灭了。 有些房屋被点燃。 李如意找来绳子，那些镖师将寨子里的所有人都捆了起来，捆成了长长的一大排。 李如意让镖师把寨子里的钱财宝物全都找到，打了包袱背上。 她知道这些人中有人偷藏，但也没说什么，算是一种默许。 从天亮跑到了下午，她才把这些人全都带了回去。 李廿站在营地外面的马车顶上，远远的看着李如意回来，着急的迎了出来。 他一夜没睡，不止是为了守着那些重伤的人，也是因为担心李如意和小满。 这一晚上，他无数次埋怨自己为什么要让李如意带着那么点人就去冒险…… 如今看到姐妹两人活着回来，他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差点因为脱力从马车顶上摔下来。 李如意翻身下马，镖头也一脸憔悴的迎了出来。 他悲恸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欣喜。 “你回来了！” 李如意见此便已经明白，有些人终究还是没有挺过去。 这次寨子里的钱财都拿回来了，不管是活着的人还是死了的人，都能得到一大笔分润。 李廿没有休息，他还要处理李如意带回来的这些人。 他昨天已经让人快马加鞭的送信回去了，想必李十六那头已经快得到消息了，他应当会再安排不少人过来。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李如意她们也好好休整一番。 就在他们等在原地时，天空中慢慢飘起了雪花。 白皑皑的雪落下来，覆盖了满地的枯草，也将周围的血色掩埋。 李如意又等了五天的时间，才等来了来人。 看着李十八那缺根弦的熟悉长相，李如意忽然觉得这人也挺可爱的！ 不过，李十八还是要回去的，他只是负责把那些新雇佣来的镖师和苦力送来，顺便再把李如意带回来的俘虏马匪的人头和同伴的尸体送回去。 李如意给李十六写了信，让他好好安顿这些人的亲人。 再一次上路时，李如意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商队也凑够了二百多个人。 因为天一天比一天冷，越往前走越是难走。 李如意也不得不穿上后衣，商队之中的人也都全副武装。 那穿着绿色长袄的身影不在了。 倒不是他人没了，而是上次李十八过来时，他让人帮着把衣服捎回了家里。 或许是李如意这一战打出了名头，或许是天太冷了，土匪也不爱出来，总之十月一晃结束，除了一些不开眼的小贼之外，李如意再也没遇上像样的大敌。 所有人都已经从上次的打击中缓过来了，大家说说笑笑的。 又到了一个镇上，李如意找到一家大车店，想要在这边落脚。 大车店里都是一些寻常的小商小贩，看见这么大的商队过来，大家都围出来看。 李廿感觉情况有些微妙，悄悄退出队伍，找个人问询。 李如意则浑不在意，指挥着人忙活。 等到找好了地方住下，李廿才跑过来跟她解释。 “听说这边的地头蛇，号称不走空，他们老大武功很高，无人敢惹。” “每次有大商队过来的时候，都要去拜见他，要给他很多的钱，不然他就会带着门人把商队里值钱的东西都偷了。” “倒是不怎么骚扰小商小贩，所以这边来的大商队不多，倒是小商小贩常常会在此地停留。” “慢慢的也形成了一种规矩。” 李如意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李廿打量着她的神色。 “你准备怎么办？” 李如意是个有原则的人，对方只要不想杀她，她大多数时也不会去杀对方。 人是很容易被情绪左右的动物，一旦嗜杀成性习惯暴力，脑子就开始懒得思考，只想要追逐那些使人上瘾的情绪。 所以她给自己定的规矩就是，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去杀人。 她得用行为克制自己的兽性。 这个不走空的帮派也有底线，倒是和李如意的一些行事风格比较契合。 李如意想了想。 “不用搭理他们！” 李廿挑了挑眉，倒是没说什么。 两人是商量好如何应对，李如意便开始准备在这个镇子上采买一些粮食做成干粮带着路上吃。 二百人的商队每天的口粮消耗非常大，李如意就算走在了这里，也得天天算账安排。 大车店中也有独立的房间，不过环境也很差就是了，屋子很小很小。 青天白日的她想要在这房间里算账也得点灯。 李廿带着人出去采买，镖头则跟人一起守着货。 苦力们各司其职，有人喂马有人干活。 小满闲着无聊，便跟人去聊天。 因为头发被削的短了许多，她也不能梳她喜欢的发型了，只潦草的在头顶上盘一个发髻。 这副模样看着倒是不像豆蔻年华的少女，反而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不过，这年月知道善待孩子的人也没有那么多，看见小满长的好看，打她主意的坏人倒是不少。 小满蹲在别人的锅子边上，看着一个大树在那里煮糊糊。 那大树瞧着慈眉善目的，小满眼睛转转，便往前凑了凑。 “大叔，你也是在周围活动的商贩嘛？” 大树仰起脸，因为胡子太大，脸上还有些没洗干净的灰迹。 “是啊！小姑娘，你家里大人怎么带着你出来了？” 小满的脸总是让人习惯性忽略掉她腰间的刀。 当然很多人就算是看见了，也不会真的以为她带上刀就有威胁。 “我啊……我家里的孩子到了年纪都是要闯荡江湖的！” 听说她要去闯荡江湖，周围不少人都笑出了声来。 小满左右看看，又接着问道。 “大叔，这周围的买卖好做吗？你是货郎啊，还是帮着别人带货的呀？” 大叔呵呵一笑。 “什么赚钱就做什么呗！都是养家糊口。” 说着他打量了小满的衣着，发现对方虽然穿的料子不名贵，身上却一个补丁都没有，脚下更是蹬着一双小皮靴，可见家境不俗。 他眼神略微闪动。 “你想要闯荡江湖，也是想要涨涨见识？” 小满听他这话，眼睛亮晶晶的点了点头。 “对呀！我哥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困在家中闭门造车是不会有所长进的！” 别说，韩时安教育小满的这套话放在文化人耳中也就那么回事，但放在这些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大老粗耳里，就是另一番模样了！ 这大叔听了这话，露出个憨憨的笑容。 “哦……你哥哥肯定是个秀才！说的这话真好听。” 小满又点了点头。 “是啊是啊！大叔你也好厉害啊！连我哥有功名在身都知道。” 大叔呵呵笑了一声，便岔开话题。 一群人乱七八糟的聊了一会儿，小满蹲在旁边听着，大多数都是周围的风土人情。 虽然这里和府城那边也没有间隔多远，可十里不同俗，很多人说话的声音语气都和小满记忆中的不同。 她觉得很有趣，便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好奇的听着这些人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李廿阴沉着脸，带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们全都空着手，看见小满蹲在角落，李廿喊她。 “老三，你在这蹲着干嘛呢？！” 小满感知敏锐着呢，发现李廿心情不好，很乖巧的回答。 “哥，我听听别人说话，你先回去，我姐在房里等你呢！” 李廿皱了皱眉，想要说点什么，但想到小满也不是能被人拘着的性子，而且对于各种毒药之类的，这小丫头比他还熟悉，武功又高，内力也深厚，他把人放出去，似乎也没有好担心的！ 不过，出于谨慎，李廿还是转身跟一个镖师说道。 “老石，麻烦你盯着些我妹妹，别让她出去闯祸。” 被叫做老石的镖师今年三十岁左右的模样，家里没有儿子，只有两个跟小满年纪差不多的双生女儿。 或许是常常出门，他和女儿的关系没有那么亲近，倒是对小满有了些移情作用，平日里很是照顾小姑娘。 李廿与他接触下来，对他的人品也有了些了解，便将他放在小满旁边。 多了个人跟着，小满也不觉得如何，继续蹲在角落里听着别人说话。 不过，刚才跟她聊天的那个大叔倒是悄悄的看了老石好几次，不知道琢磨着什么事儿。 没一会儿有人过来喊小满和老石去吃饭。 小满乐颠颠的答应着，蹦蹦跳跳的去吃饭了。 等她一走，这周围便响起了一些不太友善的笑声。 “我就说还是小丫头好，天真不知事，长的还嫩。” “倒是……水汪汪的，哎呦……” “啧啧啧！你们懂什么，小丫头哪有小寡妇好啊，一听就是一群没见识的！” “切！你们村子有长的这么俏的寡妇嘛？” “倒是，这闺女长的真俊，还白……” “那脸蛋，那小手，细粉儿的……让人看见就像摸一把。” “哈哈哈……咱们今天是占了大便宜了，要是放在楼子里，也得是个头牌呢！兴许咱们这种泥腿子想看一眼都花不起那银钱。” 小满穿过院子，打了个哈欠，老石跟在她身边，开口说道。 “三姑娘，往后还是少跟这些人往来的好，免得脏了你的耳朵。” 小满呵呵一笑。 “石叔，我这耳朵厉害着呢，污言秽语也好流言蜚语也罢，都伤不了它。” 老石见过小满动手，自然知道前面那些话她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都被那帮人挑起了些许火气，却没想到小满这个年纪便能如此冷静。 当然，老石不知道，他想的小满，和实际上的小满还是有些出入的。 吃过了饭，小满又一个人在大车店里晃荡。 没晃荡多久就遇上了之前和她说话的大叔。 那个大叔个子不高，穿的破破烂烂的，戴着个狗皮帽子，看见小满眼睛一亮。 “小姑娘，是你呀！你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跑也不怕遇到坏人？” 小满听见他说话，转回身去看他。 “大叔你不也在外面晃荡，不怕遇到坏人吗？” 那大叔呵呵笑。 “我可不怕，我厉害着呢！” 小满也跟着点了点头。 “那我也不怕，我也厉害着呢！” 说着她还扬了扬自己的拳头。 大叔被她这可爱的样子逗笑，等小满收回拳头时，他还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外面看看啊？这镇上夜晚有个集市，很多人的！” 小满听了这话，歪着脑袋不大相信。 “集市？哪有夜里开的集市啊？能看见什么东西！你莫不是觉得我年纪小骗我的！” 那大叔露出了小满自见到他以来最大的一个笑容，露出了一口许久不清洁的黄牙。 “谁说看不见的！若是卖灯笼的，大家不就看得见了！正好灯笼亮起来，大家还能看看这灯笼好不好看，你说对不！” 小满想了想，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这样说来倒是合理。” 大叔笑的眯起眼睛，让人看不到他眼中的算计。 “小丫头那你要不要也让你家大人带你去看看啊！来都来了不是！” 小满听了这话有些丧气。 “他们都是干大事的人，忙着呢，才没空管我！” 听了这话，大叔心头火热。 “哦？那我正要过去，你要和我同去嘛？” 小满想了想，点了点头。 “也行！” 那大叔眼睛一下瞪大，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好骗！ 他兴奋到有些紧张，用力的搓了搓自己粗糙的手。 “那走！咱们趁着天色还早早些过去，一会儿也好早些回来，不然宵禁了还没有地方去呢！” 小满点了点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那大叔知道现在人多，不敢动手动脚的，便老老实实的在前面带路。 小满背着手跟在他身后出了大车店。 第370章 不能出来变成我大嫂吧！？ 两人这个组合很快便引起了人注意，一个蹲在路边的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抬起头看着小满，发出了‘哇’的一声感概，又看着前面给小满带路的大叔，露出了一脸的嫌弃。 他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大对劲，赶紧拎着自己盘出包浆的木棍子和缺了口的破碗追了上去。 小满听见动静，转头看他。 这小乞丐年纪很小，脏兮兮的，脸上的脏污都结块了，这样的天气，他脚上还套着草鞋，露出了满是污垢的脚趾甲，脚趾甲长的都打卷了。 看见小满看过来，他连忙停下了脚步。 小满倒是没嫌弃他，村子里脏兮兮的孩子很多，小满见怪不怪。 她想了想，从腰间摸出两块饴糖，一挥手扔进了被那小乞丐舔的锃亮的破碗里。 “我手里没什么吃的，你若是饿了就在这等我，等我回来给你拿窝头吃。” 那碗是小乞丐身上唯一干净的东西，但绝不是因为他讲卫生。 看着拧的好看的油纸，小乞丐愣了一下。 他愣怔的时候，小满已经又转回身去，跟着那大叔往前走了。 小乞丐见过了太多人情冷暖，听过了太多悲惨故事，他只犹豫了一下便转身往回跑去。 小满听见动静侧了侧头，没了别的动作。 那小乞丐绕过了一条街，很快停在了一个小院门口。 “七哥七哥！” 被他叫做七哥的是个圆脸的年轻男人，他正蹲在自家院门口嘬面，看见小乞丐，他如临大敌，一把将面碗抱紧。 “你干嘛？这我刚从老五那拿来的，你要吃去找他！” 那小乞丐闻着面香，撅着嘴往前够了够，可惜连口热乎气都没够到。 “我不是……我得了个东西，给你看看！” 小乞丐拿出一块饴糖给圆脸的男人看。 那人捏过来撕开油纸扔进了嘴里，就着面把糖也给吃了。 小乞丐：…… “嗯！饴糖，好东西！粮食做的！” 小乞丐瘪了瘪嘴，但他想起了小满，深吸一口气把心里的难过压下去。 “七哥！那个……那个人还有好多……” 听说还有好多，圆脸男人眼睛瞬间瞪大。 “有钱人啊！这饴糖都能有好多！” 小乞丐用力点了点头，伸出手比划了一个很大的样子。 “有这么多！” 圆脸男人一张嘴，瞬间把碗里的面吸进了嘴里，端着碗就往巷口走去。 那个小乞丐看着他端碗的背影消失在了巷口，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被人吃了一颗糖，但他还有一颗。 他傻笑着把那颗糖拿了出来，小心翼翼撕开油纸。 饴糖原本不大，他也没敢撕太大的口子，看见那白静的糖块，他咽了下口水，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因为上面裹了淀粉，他其实并没有尝到太多味道。 可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他总觉得这糖甜的不行。 他收回舌头，又呵呵傻笑两声。 不过下一刻，一只手出现在他面前，他小心翼翼捧着的那块糖瞬间消失不见。 一起的，还有一个拍在他脑后的巴掌。 “我就说你怎么知道人家有那么多的糖，合着讨来好几块呢！” 刚才那圆脸的男人又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不过手里的面碗倒是不见了。 小乞丐：…… 那圆脸男人一仰头，这块糖也进了他的嘴。 小乞丐这次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的、糖、啊！ 被这小乞丐哭的好烦，那圆脸男人皱了皱眉，拿出他吃剩下的半块干硬烙饼塞进了对方的口中。 “行了行了别哭了！” 往日里能吃到个烙饼都能满足够呛的小乞丐，这次却哭的撕心裂肺的。 圆脸男人也是无语，不知道从哪里一抓，又把刚才那块饴糖掏了出来，塞进了小乞丐嘴里。 小乞丐吃到糖，眼泪瞬间憋了回去，飞快把糖嚼了咽进肚子里，而后又一把抢过那圆脸男人手中的烙饼跑掉了。 “歪！歪歪！你跑这么快干嘛？你还没说那姑娘去哪了呢！” 小乞丐听见了也不答应，一边跑一边往嘴里塞干粮。 “你跑慢点别噎着！真是的！” 这话他也不过是随口一问，毕竟，他想要在这镇上打听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小乞丐嘴里鼓鼓囊囊的，绕出那条巷子就遇上了另外一群乞丐。 “小东西！听说你得了好东西，赶紧拿出来给大壮哥尝尝。” 小乞丐一用力把烙饼咽下肚子。 “大壮哥你来晚了，糖被七哥抢走了！” “那你嘴里吃的是什么？” 小乞丐张嘴给他们看。 “是烙饼，七哥做的……可硬了！” 一听说是七哥做的烙饼，周围的乞丐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狰狞的表情。 七哥的烙饼对他们管够。 但他们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去吃那种烙饼。 硬不说，不知道掺了什么，让人吃完就拉肚子，有时候还会拉出好多的虫子，特别吓人。 缺医少药的年月，小乞丐们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拉肚子的东西一定对身体不好，拉虫子的东西更是有毒。 乞丐们哄散开来，又窜进了镇上的各个角落。 另一头，小满跟着那个大叔往前走着。 走着走着就看见了城门。 小满挑了挑眉。 “大叔，这集市在城外吗？” 那大叔听见小满这话又是呵呵一笑。 “在城门口，你来的时候没见到嘛？” 小满深吸一口气。 “哦，这样啊！我来的时候坐的马车，没见到城门口有什么东西。” 那大叔眼神闪动了一下，又安抚她。 “没事儿，白日里也没什么看的！” 小满听了这话便沉默下来，跟着这人一起出了城门。 他们才一出来，便有一个小乞丐领着那圆脸的男人跑了过来。 “就是那！他们出城去了！” 那圆脸男人听了这话，拍拍小乞丐的肩膀，往城门口跑去。 他刚跑到城门口，城门便轰轰轰的关闭。 见他过来，城门守卫举着灯笼仔细打量了一圈，才凑上来。 “七哥！？” “嗯！我要出城一趟。” “现在吗？” “对！” 守卫一边问话，一边挥手让人给这面前这人留了条缝。 “用我给你留门不？” “不用了！我回不回来不一定呢！” 随着城门轰然关闭，小满回头往身后看看。 那带她出来的大叔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不免也多了两分猥琐。 “别担心，等集市散了，城门还会开的！” 小满倒是真的不担心。 “哦！” 她话音落下，忽然听见身后似乎传来了什么细微的响动，小满瞬间转头看过去。 不过，她却是什么都没看见。 小满有些惊讶，甚至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只是这个念头马上被她赶出脑海，她无比信任自己的感知，绝对有个人跟在她们身后。 既然对方不愿意暴露，小满也没有点破，追着那个大叔往前走去。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便遇上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黑黢黢的衣服，长的也黑黢黢的，以小满的眼力在黑夜之中都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可见这人有多黑。 “牙哥！我带个妹妹去集市看看！” 被称做牙哥的男人听了这话，往那个大叔身后看看，看见小满俏生生的站在那里，眼睛一亮。 “嗯！你这妹妹不错！” 大叔呵呵一笑，伸手就去拉扯小满。 小满动作很快，一巴掌就抽在了对方的手背上，瞬间把人的手背和手腕都抽的肿了起来。 “大叔，我不怕黑，你在前面带路就行。” 听见小满这样自信的口吻，那个牙哥没有露出半分异样，依旧用打量货物的眼神看着小满。 不过那个大叔就有些挂不住脸了。 “你懂个屁！你一个丫头片子，若不是我带你来，哪能进得去！” 说着他又想去拉小满。 小满嗤笑一声，又是一巴掌抽了过去，不过，这次却是抽在了那大叔的脸上，一瞬间，两道血线飙飞。 小满收回了手，顺便收回了手中藏着的毒针。 有些人就不配这么憨厚的容貌，还是毁了算了！ 那大叔捂着脸疼的不行。 小满则是转头去看那个牙哥。 “他是个废物！带路都带不好，你给我带路，我要去集市上看看！” 牙哥嗤笑一声，打量着小满那好像不知天高地厚的神色。 他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过身去摆出个‘请’的姿势。 那大叔见此，也想要跟上去，可谁知他才站起来，就被那个牙哥一脚踹翻。 “滚！你妹妹现在是我妹妹了！” 话音落下，他引着小满往前走去，没走出多远，小满便看见有一辆马车停在路边。 “你们准备的还挺齐全！” 小满说完，没有坐进马车里面，而是坐在了另一边的车板上，显然是准备在外面看看风景的。 牙哥没有说什么，也坐到了马车上，赶着车顺着一条小路往前走。 马车一走就是两刻钟，最后停在了一个村庄外头。 小满从马车上跳下来，有些惊讶的看着远处的村庄。 里面的房子并不算多豪华，可是整个村子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竟然还真的到了一个类似于集市的地方。 小满有些吃惊，没想到竟然真有集市！？ 她又怀疑了一下自己，觉得自己是不是错怪好人了！ 可惜很快，这个念头也彻底消散。 这里确实是个集市，只是买卖的却不是什么灯笼，而是形形色色的女子。 走进了村子，小满便看见了路两边的笼子。 笼子之中都是衣不蔽体的女子，在这冬日之中，她们为了取暖便要不停的搔首弄姿吸引来客，只有这样，才能被人带进屋里去。 牙哥到了这里也才露出了真实的面目，对着小满桀桀桀的笑着，似乎很是喜欢看小姑娘无助的神色。 小满沉默着，手下意识的放在了腰间的双刀上。 “妹妹，听哥哥的劝，在这里最好别动手。” 小满听见这话，转头去看牙哥，她很冷静，起码比牙哥想象中更加冷静。 不止没有因为害怕而拔刀，甚至还能好奇的反问。 “怎么说？” 牙哥抱着膀子。 “这江湖门派之中总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侠女，想要拯救别人！你看看她们如今的境遇！” 牙哥指着其中一个笼子。 小满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那个笼子跟别的不同。 那里面带着铁锁，铁锁洞穿了一个个女子的琵琶骨。 她们之中有人被挑了手筋脚筋，有人则是被喂了废掉武功的药。 “这些货可值钱的很，身体好，不容易坏！” 小满愣了一下。 “什么叫不容易坏？” 牙哥看着她单纯的模样和清纯的面孔，恶趣味的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华贵的男人走到两人身边。 “哎呦！这是新货？可得给我先尝尝！” 牙哥挑了挑眉。 “你？你可不行，这货扎手的很，得等我大哥调教好的！” 小满听着周围的动静，嘈杂的声音像是一条一条的线，在她的脑海中构成了一幅一幅的画面。 她有些不理解，这里的一切触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 听见这边的动静，又有几个男人围了过来。 有人悄悄的朝小满伸手，不过，还没有碰到小满，就被小满一巴掌甩在了脸上。 “狗东西竟然敢打我！” 那人被小满直接抽翻在地，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嘴唇好像都肿了起来。 听见他的骂声，小满不止不害怕，还很嚣张。 “你没听他说嘛！我是他的货，你都不问问他就来动我嘛？你是个什么东西？” 骂完了这人，小满又转头去骂牙哥。 “我这么值钱你还能让人随便摸我！？废物！你要是不行赶紧说一声，我找个别人带着！” 牙哥：…… 他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但一时间又没捋明白哪里不对。 脑海之中只闪过了一个念头。 这什么情况？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才是被人卖给面前这丫头当奴才的！？ 小满说完，继续骂他。 “还愣着干嘛！不是说带我去见你大哥嘛！” 牙哥：…… 带这丫头见我大哥合适吗？ 不能出来变成我大嫂！？ 第371章 人不触底，很难反弹！ 小满背着手，转头怒瞪身边这些猥琐的男人。 “看个屁看，再看把你们眼睛挖出来！” 有人不服气。 “嚣张什么！等你出来，我出三百两买你一夜！” 小满嗤笑一声。 “废物！三百两也值得你使那么大劲！” “有没有出更高价的！？” “呵！我出五百两！” “那边已经有五百两了，这边的兄弟们你们服气嘛？！” “哼！丫头片子，你是个什么东西，还真当自己值五百两了！哈哈哈！” “呵呵呵……” “哈哈……” 周围的人听见了热闹，越围越多，而那些没有太多钱的人，则已经开始通过贬低小满的身价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了！ 不过，小满却是一下子就把对方那点虚荣心戳破。 “哦！我知道了！没钱！没钱别学人家出来玩啊！” 她瞬间从脑海之中翻出来一句刚才从后排房子中听来的话。 “有些人啊！明明就是自己不行，还偏要说别人不配！” “呵……呵……” 说完她举起手指向了另外一边。 “这边的废物只能叫到五百两，那边有没有兄弟能让我高看一眼的！”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叫到。 “八百两！” 八百两过后马上又有人跟着喊。 “一千两！” 后面出来看热闹的人都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不过，听别人叫价，便也跟着叫。 “一千五百两，爷有的是钱，就缺个花钱的地儿！” “一千五百两就有的是钱了！三千两，我翻你一倍！废物！” 果然，能来这种地方的人，总有些脑子漏风的！ “什么？三千两也配？我出五千两，我看看那个大头瓜跟我争！” “什么东西！？六千，我出六千两……” “狗东西……” “……吃屎！” “烂腰子的蠢货……” “……” 叫着叫着都不用小满煽风点火，就有几伙人吵了起来。 很快就有一些穿着黑衣服的人赶了过来。 “干什么呢！干什么……” “集市上不准打架！” 乱糟糟的氛围之中，小满悄悄的后退着。 时刻关注她的牙哥立马发现了她的动作。 牙哥伸手就去抓她，顺便想要招呼同伴过来。 不过，就在他开口的瞬间，他忽然发现了一个很恐怖的事情。 他竟然发不出声音了。 而原本要跑的小满不止没有躲开他的手，甚至还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哥！走啊！去见大哥啊！” 牙哥想要说点什么，但什么都说不出来，而小满则是看狗一样看着周围的人。 “别忘了你们叫的价啊，一会儿等我回来的！” 她没有往集市外面走，而是拉着牙哥往更深处去。 那些牙哥的同伴看了两人一眼，也都没说什么。 牙哥用力的给同伴使眼色，可惜脸太黑了，那点‘眼色’全都被人忽略了。 他僵硬着身体往前走去。 小满原本以为这里和三家村似的，绕过两栋房子就能找到别的小路呢。 可没想到，这里的房子竟然是整整齐齐的一大排，一间挨着一间，根本没有其它的路。 周围都是看守的黑衣人，小满若是跳上房顶，必然会被人围攻。 她倒是不怕打架，但问题是，那些房顶上还趴着弓箭手，就怕对方还没跟她打架呢，她就被人万箭穿心打成筛子了！ 小满这会儿心里有些后悔了，自己确实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不过，她倒也没多害怕。 每个熊孩子的养成，必然少不了一个熊家长。 不是小满吹，她现在觉得，她二姐肯定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更甚至，她都觉得李如意此刻就在她身边看着她麻爪子呢！ 不远处的山坡上，李如意骑着马皱眉看着远处的灯火。 她琢磨着这里距离府城太远了，这些人应当不是府城那边的人派来给她使绊子的！？ 她从怀中抽出了一支琉璃打磨的望远镜，这东西她做了很久才成型。 怕琉璃镜片磨损，用顶尖的丝绸包裹着，一路都没敢打开过。 透过那粗糙的望远镜，她看见了走在路上的小满。 确定小满的位置后，李如意这才放心些许。 不过，如何救人又成了新的问题。 居高临下，李如意看的比小满听的更清楚。 能做这种买卖的的人哪里是好惹的。 这村子周围光是巡逻和守卫的人就有三百之多，而房间之中那些充当龟公的人更是随时可以出来变成打手。 还有如同牙哥这般，带着人过来的更是有好几十。 林林总总加在一起，这里得有五百左右的打手。 五百人什么概念，一人给李如意一脚，都能把她踩成肉泥，有些县城所有的守备加在一起都没有这里的打手多。 而这五百人中，也不可能所有人都是普通人。 其中但凡有两个高手，姐妹二人就走不出去。 李如意想了想，觉得这件事得智取。 不过，这里不能放火，毕竟放火也是个耗费时间的力气活，等她放完火，小满那边肯定得出事。 李如意眯了眯眼睛。 既然人多，她就得想个办法，将人化整为零。 李如意这便准备收起望远镜翻身下马。 不过，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了什么！ “嗯？” 那边小满眼看着就要走到尽头了，而说不出话的牙哥这会儿也冷静了下来。 甚至还能冷笑的看着小满。 小满深吸一口气，用下颌线对着对方。 “我知道你想笑，但是你先别笑，你大哥住在哪儿？” 牙哥伸出手指了指黑衣人最多的那个院子。 小满的心沉了沉。 这院子的防卫外松内紧，看似平平无奇，其中门道很多。 进去的人很难跑出来不说，想要暗算或是暗杀也不容易。 这个大哥仇人多了去了，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性命了。 小满合理怀疑，她即将要对上的敌人，必然是个武装到牙齿恨不得连铁裤衩都套在身上的胆小鬼！ 她的手下意识放在了自己的刀上。 武器肯定是带不进去的，不然在门口她就得出事。 作为一个武者，拥有清醒的头脑和活动自如的实力才最重要。 若是失去了反抗的能力，那一切可就真糟糕了！ 小满瞬间笑了起来。 她一笑，牙哥没觉得多好看，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小满拖着牙哥走到了那个院子门口。 几个黑衣人立马把他俩拦住。 牙哥打量着小满，一言不发，想要看她会如何做。 “你！把身上的武器卸下来，我们要搜身！” 小满一把将牙哥甩开。 当场就把拴着刀的腰带解开，一下扔在了其中一人的身上。 沉重的刀压的那人手一沉。 小满又继续把外面的夹袄脱了下来，甩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看！什么也没有！” 见她这单薄的模样俏生生站在那，周围的黑衣人都愣了。 小满这才问道。 “我能进去了吗？” 黑衣人：…… 牙哥不知道小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要警告她两句，但嗓子还是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而门口的黑衣人看看小满，又看看牙哥，冷笑一声。 “看着挺识相的！你最好是真识相，不然我们这里有一万种方法让你求生不得求……”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我知道了，怎么这么啰嗦呢！” “不瞒你说，我这人最向往的就是找个强大的男人当依靠，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找着来的吗！？” 说着，小满迈步就走进了院中。 看着她嚣张的背影，门口的黑衣人都迷茫了！。 刚才放狠话的那个还挠了挠脸。 是他见识短浅了。 这么多年哭哭啼啼的他见过，要死要活的他也见过，誓死不从的他也见过…… 但是自己送上门来还洋洋得意的，他真是头一次见。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了！ 而小满，看着还好，实际上已经一手心的汗。 她脑海之中回荡着李如意这么多年对她的谆谆教诲。 什么不要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啊！ 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和安危做赌注啊！ 永远都不要小瞧别人，蚂蚁也能咬死大象啊…… 以前她从来都没有概念，只觉得这些碎碎念的话真无聊。 自从孙氏死后，她已经顺风顺水很多年了，制霸三家村，称雄平纺县，她小满先生仿佛已经成了一方人物，除了她师父和李如意，谁也管不了她。 可直到这一刻，那些屁话才变成了真正的道理缓缓流入了她的脑海之中。 人不触底，很难反弹！ 这一刻，小满便已经触底了。 当然，她其实知道，一个不小心，前方还有更深的深渊等着她。 但她明白自己绝不可能放弃。 而她更是用自己的种种行为，给自己留下了最重要的东西。 那就是藏在她发丝的毒针和带在她身上的毒药！ 看着院子里的黑衣人，小满扬着下巴问道。 “大哥在哪儿？” 话音一落，一个房间的门轰然打开，一个长的和熊一般的男人正坐在上首的位置上，把玩着一个扳指。 看见小满，他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小满也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一反刚才嚣张的模样，变得格外狗腿起来。 “大哥……” 她直接朝着那房间扑去。 不过，这次，她的举动没有得到任何优待，一左一右两个黑衣人瞬间把她架住。 里面那熊一样的男人开口说道。 “进我的门，就得守我的规矩！会武功的女人不管自不自愿，都得穿了琵琶骨！” 小满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赶紧拍拍身边那两个黑衣人的手。 “别慌别慌，我自己可以的！” 听了这话，院子里的黑衣人都愣了。 他们想过小满可能是个傻子，但实在没想到她竟然会是这样的傻子！ 穿琵琶骨自己都可以？ 坐在上首的那头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也不因为她的示好就流露出太多情绪。 外面那些人见识的少，把小满当成个会点武功的天真小丫头。 可这熊却是一眼就看出了小满眼底的桀骜不驯。 这样的人，恐怕坐在他的位置上都不会满足，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投靠过来呢！？ 这世上死在女人手里的男人可不在少数，姿态越低，越是让他警惕。 他没有半分心软，小满的所有挣扎都没有意义。 在他看来，小满就和之前送来的货没有区别，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有任何不同。 那两个黑衣人也是差不多的心思。 不过，在小满拍到他们手背时，两人的身体竟然全都僵硬了起来。 小满挣脱他们，落在了地上。 “那个……不是说穿琵琶骨嘛？用什么穿？去哪穿？” 有黑衣人看了看屋里老大的脸色，想要把小满带去旁边的房间。 老大却是抬起了手。 “就在这儿穿！” 小满的呼吸乱了一瞬。 这里的人太多了。 她想要在一瞬间放倒他们根本不可能。 这老大看似是想要看戏，实际上却是要把她能找到所有利于她的优势抹去。 小满晃了晃头，简单的活动了一下身体。 而后去看那两个黑衣人。 “愣着干嘛呀！大哥让你们去拿东西过来！” 那两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跑到一个房间之中，扯出了两条锁链。 锁链的一头带着一根长长的铁楔子，这东西小满在来的路上已经看见过了，会在钉穿人的骨头后，扭成一个无法挣脱的形态。 除了锁链，两人还拿着一把大锤。 这锤子都快跟小满腰那么粗了。 一个人把锤头拖在地上，估计等到真的钉铁楔子时，也得是两三个人一起用力才能抡的起来。 小满有些为难的抓了抓脸，计算着她和屋里那头熊之间的距离。 她要在几十个黑衣人的眼皮子底下冲进屋里，再迈出起码七八步的距离，抓住那个男人，然后挟持住他…… 这太难了！ 距离也太远了！ 有这会儿功夫，那头熊就算没了双腿爬都能爬出去，更遑论他看起来就是一副武功不错的模样！ 锁链叮叮当当的靠近，小满叹了口气，这时候不管情况如何，都得拼尽全力试一试了！ 第372章 绝境中突破 锁链越来越近，小满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严肃。 她这样的孩子，不到最后一刻内心之中都不会相信自己会真的受到伤害。 但她其实也是害怕的！ 她想要让李如意来救她，又觉得李如意来了也不过是跟她一起被抓，还不如一人做事一人当呢！ 小姑娘年纪小小，岁数不大，能想到的人性极限，也就是孙氏的模样了！ 至于说真正的痛苦，未曾感受过的人，又如何能依靠想象去体会呢！？ 就像李如意的同理心，又岂是凭空长出来的！？ 这世上从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有的只是发自真心的尊重理解和渴望改变对方命运的良善。 在石板上擦过的锁链就像是宣告着小满美好生活的丧钟。 一下一下一下的靠近。 小满的心也随着锁链一点一点一点的往下沉着。 别说，这一瞬间，她真的感受到了极致的痛苦。 那是一种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无助。 她以前无往不利的活泼可爱，在这里得不到任何人的回应和同情。 小满用力的深呼吸，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她得拿出最好的状态！ 她得自救！ 就在锁链无限靠近她的时候，就在那些人的手抓向她的瞬间。 小满从头上摸出一把针。 那些针细入毛发，她一甩而出，瞬间打伤了身边那几个人。 几声尖叫同时响起，那两个人捂着自己的脸和脖子。 小满一把扯住其中一条锁链，将两人直接砸倒在地。 坐在屋里的老大看见这场面，嗤笑一声，毫不意外。 他一点也不着急，换了个姿势好好看戏。 小满的刀法很厉害，但她也不只是刀法厉害。 锁链在她的手中如同游龙，甩动之间便把周围的黑衣人砸翻在地。 屋顶上的弓箭手已经准备好了。 涂了毒的箭簇在夜晚泛着冰冷的幽光。 小满看着那十几个人没有半分退缩的意思。 她知道，只要那头熊没跑，自己就还有希望！ 锁链被她甩动，房顶飞来的箭被一网而空，小满甩手间往自己的口中塞了一粒药。 那些箭落在地上，她飞身往屋里冲去。 锁链这时候就不如刀的杀伤性更大了，往常一刀一个的小朋友，这会儿却只能甩飞开来再说其它。 小满的气势一往无前，只是，对手也并不全是乌合之众。 眼看着她的脚就要迈进屋里。 坐在上首的老大没有半分担忧，从一旁的桌上端起了热茶，盖子掀开，他吹了吹上面的茶叶。 一个身影从小满斜刺里冲了出来。 那人动作迅捷，快如残影。 他是个高手，以小满的耳力，在他动手之前都未能捕捉到他太多的声音。 不过，小满也不是会些三脚猫功夫便要惩奸除恶的小傻瓜。 她瞬间后撤躲过了来人的一脚，双手扯开锁链，瞬间将对方的脚缠住。 她用力往后一拽，那人直接劈着一字马跨在了门槛上。 而这时候喝茶的老大才忽然挑了挑眉抬起头来。 “嗯？有点意思……” 小满知道她对上这个人只有一击的机会，一旦被对方纠缠，等着她的就是前赴后继的敌人。 所以她故意压着自己的速度，直到这一刻才彻底放开。 她的手上是锁链尽头的铁楔子，那不算锋锐的尖刺，在一瞬间从那黑衣人的眼中刺入。 小满周身真气运转，那黑衣人的脑袋仿佛就是菜地里的西瓜，一下就被她扎了个对穿。 身后的箭矢落下，小满双臂肌肉瞬间膨胀起来，额头青筋暴起，她一把举起身边那个新鲜出炉的尸体迎上了这一波羽箭。 这些人原本就没准备射死她，只是想要让她失去行动能力而已，那些箭的力量并不算强，没有办法穿透那具尸体。 小满将刺猬一般的尸体甩进了房中，七八步的距离，不过一个呼吸，就只剩下两三步了！ 她万分警惕日，担心那个老大坐着的椅子周围会有机关之类的东西。 不过，这显然是她想多了。 因为下一瞬间，那熊一样的男人站了起来。 小满在他面前纤细的可怕。 已经有了大人模样的小满，身高只勉强到对方胸口。 身形更是纤细的只有那人的一半不足。 那黑熊伸出了蒲扇一般的大手，从后腰处扯出了一根短棍！ 那短棍说是短棍，实际上一点都不短，不止如此，它还粗壮厚实，看样子比外面笼子里困着的那些女子的小腿都粗。 精钢的棍子上雕着猛虎下山图。 猛虎的纹路之中有洗不去的暗色，那是被血侵染的痕迹。 短棍夹杂着风声直接敲响了小满的脑袋。 这一下朴实无华，但却比小满刚才用内力扎穿别人脑袋的那一下还重！ 小满蹬蹬连退两步。 那黑熊紧追而来，他不止力气大，动作一点都不慢。 他的内功虽然不如小满，却也没差太多。 而且加上更强的对敌经验，同样见过血的狠厉，和他没有半分松懈的谨慎，都让小满以极快的速度落入下风。 小满满屋子乱跑，院外已经围上来许多的黑衣人。 而生擒那熊一样的男人的计划已经彻底落空。 小满被他打死或者生擒都是迟早的事！ 她咬牙一个翻滚，躲开了砸向她的短棍。 轰的一声，她刚才的位置上留了个大坑，铺在地上的石板一瞬间被砸的四分五裂。 小满对着那黑熊甩出一把针，但对方一甩披风，那些绵软的针都不知道飞向了何处。 而小满的迷药也未能奏效，甚至扬起的粉末都没让人闭一下眼睛！ 小满已经顾不上绝望了！ 她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这人的身上，周围所有东西的存在感都在她眼中被无限放大。 她得把自己能利用起来的所有东西全都利用起来，才能让自己后退的时候不备一棍子锤爆脑袋。 那老大很谨慎，心态也稳的一匹，连续十数次攻击落空，他都没有半点失落和心急。 此刻的小满对他来说终于跟刚才有些区别了！ 这个‘货物’变成了‘猎物’。 而猎物，当然是在不超越自己的情况下，越强越有意思！ 小满又是一个翻滚，一头撞在了房子的后门上面。 这间院子是三进的院子，前面这一排是平日里老大见客或是收拾那些不听话的‘货物’时用的。 后面第二排则是他居住的，至于说第三排，那就是老大的一些奴仆或是亲信小弟住的地方。 小满之前不是没想过冲到院子里去。 只是，冲进去以后，她面临的情况不会有任何改变，还会因为暴露在弓箭手的射程之下，而愈发危险。 只是这会儿，她却是顾不上了！ 那老大也没比那些弓箭手安全到哪去！ 小满一头冲进了院子，那个老大也没阻止，而是迈开脚步，缓缓的走了出来。 身后的灯火通明将他整个人映衬成了一道压迫感极强的剪影。 小满用力的深吸呼，直到这时候她才有了绝望的时间。 说来既可悲又可笑。 她也跟着缓缓站起身，用力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两人在院中对峙着。 一边压迫感强大，另一边有着誓死不屈的锋利。 两人一高一矮，一壮一瘦，站在那里缓缓的移动起来。 “你真不错！若不是这种情况下遇上，我倒觉得收了你也没什么关系！” 小满嗤笑一声。 “你看着却不怎样！若不是姑奶奶我掉以轻心，咱俩根本遇不上！” 对面的老大哈哈大笑。 “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够我以后与人品鉴一番了！” 小满握了握拳，她有些难过。 因为她除了这一双拳头，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也是这时候，她才明白师父跟她说的，刀在人在，刀亡人亡的意思。 她抿了抿嘴。 “对不起……” 小满觉得自己对不起二姐，对不起二十哥，也对不起自己的刀！ 此时此刻的刀，于她而言已经不再是一个物件儿或是兵器…… 她好像感觉到了刀意的呼唤！ “你也就那么回事儿！若是我手中有刀，今日，你必死于我刀下！” 小满这话中没有任何狠厉，却凭空多出了一股肃杀。 那老大听了这话，没有嘲笑她穷途末路还打肿脸充胖子，而是打量着她忽然多了些变化的气质，认真的点了点头。 “嗯！” “看来，我是不能留你了！”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就是这样。 努力的人总是会败在天赋之下。 没有人说过小满是个武学奇才，甚至早年丁婆婆都觉得她天赋平平。 可是，就是这样的小满，以这般年纪这般心境走到了这样的境界！ 运气也是她突破的一部分，助她突破的契机总是放在了最应该出现的时候。 “你是个天才！而斩杀一个天才，可以让我骄傲许久，你也算是死得其所！” 小满听了这话，嗤笑出声。 “来！让我看看你的实力配不配杀我！” 小满的战意在这一瞬间达到了巅峰。 她的头顶上是随时都能要她命的弓箭手，她的对面，是手持武器实力强劲的敌人！ 但是她毫不畏惧。 那些书上的大道理，那些意志决定一切的美丽幻想，都在这一刻具现出来。 她大喝一声。 “朝闻道，夕死足矣！” 这一瞬间，对面的男人忽然瞪大双眼。 没有消化境界的过程，没有打坐稳定内息。 小满就这样，在他的面前，挥舞着拳头奔向他的瞬间，硬生生的突破了！ 内力翻涌，小满的发髻飞散，凌乱的头发飘飞起来，整个人仿佛即将疯魔。 男人的身形也移动起来，原本一直在进攻的短棍，第一次用来防守。 嗡的一圈，声音随着小满的内力仿佛骤然爆开的气浪，震得周围的人耳朵嗡鸣作响。 男人后退一步，一脚踩碎了院中的石板。 他深吸一口气，短棍朝着小满而来。 小满肉体凡胎，当然不敢与之硬抗。 但她一手为刀，躲过这一棍的瞬间，双指点在了对方的手腕上。 男人吃痛，牙关紧咬，动作却没有半分晃动。 刚才一边倒的局势，在这时候终于变成了势均力敌。 小满之前连绝望都没有的状态，也落在了对方身上。 那男人这时候，就处于一种无法分心的状态之中。 所以，强悍如他，也没有发现房顶的弓箭手正在飞快消失。 前院的，是尾随小满而来的圆脸男人。 后院的，自然是过来救人的李如意。 两人不知何时已经达成共识，身形灵巧动作迅捷。 李如意武功弱了些许，她足下的瓦砾时不时会传来细微的声响，若非是隐匿在小满和那个老大的打斗声中只怕早就被人发现了。 而对面房顶的那个人，如同鬼魅一般，动作飘然潇洒，若非有若隐若现的黑影闪过，根本没人能发现他的踪迹。 等到那个老大发现情况不对时，房顶上的弓手已经不足半数。 这些人没抱成团的时候，根本不足为惧。 “遭了！敌袭！” 就在他分心的瞬间，小满一拳捶在了他的胸口，捶的他内息翻涌差点走火入魔。 他后退着被身后的手下接住。 “杀了她！马上杀了她！” 有人一挥手，房顶上仅剩的弓箭手全都瞄准了小满。 小满转头去看，空荡荡的院子之中，她手边没有任何能够阻挡的东西。 就在这时，李如意的声音响起。 “接着！” 一刹那，小满的眼泪差点落下来。 她飞身而起，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腰带。 李如意因此也彻底暴露于人前。 她却是无所谓了！ 小满因为激动，手指都微微颤抖，而她手中的双刀也随着她的心绪有了些许波动。 这一丝波动不像是失误，更像是对方也在渴望着与她同进退共生死！ 小满牙关紧咬，翻滚躲开落下的箭矢，手中双刀出鞘，叮叮当当的火花飘飞。 她一跃而起，转身冲入了身后的房中。 那老大还没有退到安全距离。 但已经来不及了！ 小满双目赤红，手中的刀如臂使指，第一次与她心意相通。 她一刀一个，手臂越过一人时，短刀撒手而出，擦着远处两人的脖子打着旋回来，又被小满瞬间抓住。 她的长刀格挡，短刀制敌，几下便将阻拦她的人全都砍翻。 而后她一步踏出，瞬间震碎一块石板砖，真气翻涌间，她短刀垂直而下，直刺那老大的面门。 第373章 好烦，砍死算了 那个老大顾不上内伤，强行提气，一棍格挡住小满的短刀。 只是，在挡住的瞬间，他的心如坠冰窟。 那短刀轻飘飘的偏转，而小满的长刀一抹，直接擦着他的脖子过去。 刀太快，快的他都没有感觉。 他后退一步，扶着他的手下被小满一刀一个砍死。 小满没有再多看对方一眼。 她说过，今天只要她手中有刀对方必死，那就是必死！ 小满转身出去，跃上房顶去帮李如意。 “二姐！对不起！” 李如意身上原本就有些伤，现在更是伤上加伤。 不过眼下也不是怪罪小满的时候，看着蜂拥而来的黑衣人。 李如意一把将小满甩到后院。 “快走！” 小满有些慌张，担心李如意为了掩护她而出事。 不过下一刻，她就沉默了，因为她看见李如意不顾外伤和内力消耗，几下跳到了院外，瞬间落在了马背上。 马蹄声响起，李如意转头就跑。 小满深吸一口气，也连忙跟上，李如意跑掉的位置还有两匹马，可见其中有一匹是为她准备的！ 她挥刀将身后的羽箭打落，飞身上马，追着李如意而去。 另一头那圆脸男人万分震惊。 哇……这俩人就这么跑了？都不看他一眼的吗？ 他动作更快，伸手也更利索，翻身落入了院外。 外面，房顶的弓箭手都不见了，李如意骑着马宛若杀神，一路斩瓜切菜一般，将路上阻拦她的人全都砍翻。 小满骑术太差，就算紧追出来也没有李如意动作那般潇洒。 她压低身体，双刀也在收割着那些黑衣人的生命。 就在这时，有人反应过味儿来了，对着小满的方向射出一箭。 小满手中的短刀瞬间回鞘，她一把将飞来的羽箭抓在手中。 这一手凭空抓箭的本事震惊了她身后的圆脸男人。 下一刻，她手腕一抖，羽箭飞出直接命中了刚才瞄准她的弓手。 看见这样的场景，不远处的笼子里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姑娘，求你给我个痛快！” 说话的人手筋脚筋全断，琵琶骨上被人穿了铁链，不止如此，她的身上满是伤痕。 小满扫她一眼，忽然愣怔了一下。 那人拼尽全力爬向笼子的外侧，一双眼睛明亮的如夜空的繁星。 就在这时又是一支羽箭朝着小满飞来。 那圆脸男人赶紧提醒她。 “小心！” 他飞身而来，直接落在了小满的马背上，一把短剑仿佛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只留下一道迸溅的火花。 “喂喂！逃命啊！别分神。” 小满转回头，那一双明亮的眼睛慢慢黯淡，只是，就在快要熄灭时，一把短刀忽然飞来，精准的穿过了笼子的缝隙，巨力带着女子的身体滑出一段，将人直挺挺的钉在了她身后的墙壁上。 小满一把拉住缰绳，奔跑的马儿因为忽然停下，前肢凌空而起。 圆脸男子吓得哇哇大叫。 “啊啊啊……” 小满调转马头，朝着那笼子飞奔而去。 她翻身下马，一刀砍断笼子上的锁，笼子打开，她弯腰进去拔出了自己的刀。 那女人已经死的透透的了，只是一双眼睛似乎仍然带着释然的光芒。 “你是我杀的第一个无辜之人！” 她转身出来，那圆脸男人还哇哇乱叫的撅在马屁股那里扯缰绳，马被他吓得原地乱转。 小满犹豫一下，忽然用力握了握拳。转身跑开！ 马背上的男人吓了一跳！ “要死啊！你疯啦！” 小满飞快冲到那些笼子边上，挥舞着刀去劈砍笼子上的锁。 因为见过了世道险恶，所以小满明白，今晚只要她一离开，这里所有的女人都会被处理掉。 或许她们会成为山坳里的枯骨，或许会变成野兽口中的食物…… 小满一刀砍断一个锁，正准备去砍下一把的时候，就看见了另外一个身影。 那圆脸男人翻着白眼，手中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咔嚓一下锁就开了！ 他发现小满看了过来，无语的冷笑一声。 “大傻子！” 小满也撇了撇嘴。 “你聪明怎么不跑！” 就在这时，许多羽箭飞来，那些被李如意的假消息引走的弓箭手已经回来了。 街面上尖叫声起，小满将飞来的羽箭砍飞。 只听见那圆脸男人对着她喊道。 “我当然是为了救你的命啊！都到这一步了，这个人情你得给我记上。” 话音一落，小满一把抓住了一支直取他面门的羽箭。 “喂喂！救人啊！别分神！” 羽箭甩出，一个弓手倒下，小满忽而想到了什么，说道。 “救你一命啊！人情记上别赖账！” …… 笼子打开，里面的女子并不敢出来。 两人眼看着对面那些人越来越有章法，可见死了个老大，还有老二能顶上来。 他们这样下去没什么意义。 圆脸男人心生退意。 “走啦走啦！你也尽力啦！” 小满一咬牙，恨的不行，却也拿对面的人没有办法。 她转身就跑。 圆脸男人又一次被她们姐妹的逃跑精神震慑。 什么人啊！ 就不打声招呼嘛！？ 他也赶紧跟上，几步之后他就追上了小满。 两人实力相差不大，但杀伤力肯定是小满更胜一筹。 不过要说逃跑，小满确实比对方弱了许多。 “来，我拉着你跑！” 他伸出手，但小满却没在意。 “不用！” “哇，你别不识好歹啊！” 身后追兵来的很快，但离开村子的范围后，两人身影很快便融入了夜色。 那些人穷追不舍，只是才跑出了两三里地，又忽然停了下来。 只见李如意一马当先，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李如意身后是李廿带着四五十的镖师。 一瞬间局势反转。 小满站在原地，那些镖师从她身边跑过，不由分说，对着那些黑衣人便冲了上去。 有了前两次黑吃黑的经历，这些镖师已经不在乎得不得罪人了，只在乎能不能发财！ 圆脸男人张大了嘴巴，转头去看披头散发的小满。 “可以啊！朝廷的人！” 小满一愣，但她心情很复杂，又觉得不能暴露自己，便沉默以对。 “我叫邹空，你叫什么？” 小满听见打量了他一圈，虽然心情很糟糕，但她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的说道。 “干你这行的，叫这个名字不太吉利……” 邹空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这货分明就是个贼。 “你徒手抓箭的那一招真俊！能教我吗？这个救命之情就算你还了一半！” 小满叹了口气。 “你开锁的手段也真利索，能教我吗？我刚才的人情就算你全还了！” “不能这么算，我是为了救你才被你救得！” 小满冷冷的站在那里，看着李如意带人冲进了那村子里面。 “我可没要你救，没有你我二姐也会救我！” 邹空无言以对！ 李如意想要救小满，那些弓箭手就是最大的阻碍，她先是趁人不备抓了个黑衣人拉去审问，审出了能够控制那些弓箭手也不被人起疑的人。 而后她又把那人抓了，照着那人的模样给自己易容。 当然她的易容术也就那么回事，所以，她找到跟这张脸不那么熟悉的弓手下达命令，让他们去老大的院子里面支援。 这些人撤了，马上就有人意识到不对，不过，李如意转身就走，走的坦坦荡荡，倒是让人心生疑惑，却也没有立马动手。 来人向着反方向追了她好远才追上，才一追上李如意挥手就把人干掉了。 她拖着那些尸体到了另一边，把人从房顶扔下去，才贼喊抓贼的引来其它黑衣人。 对面的弓箭手再度被她吸引过来一部分，而这时候，李如意才露馅。 正好，她暴露了自己的存在，又吸引走了一波人。 而后逃窜的时候，找到邹空，才和他联手去那个老大的院子里救小满。 这一路逃跑的路线都是李如意清空出来的。 邹空确实出力不多！ 他看看小满，又看看李如意已经冲进村子的身影，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不怕吗？” 小满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怕不怕？ 当然怕啊！ 不止当时害怕，现在还在后怕。 只是，邹空不是能让她放下戒备的人，她仰着头，骄傲的好像她刚进入那个村子时一样。 “我怕什么！我这么厉害！” 邹空看出她在虚张声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也没有拆穿。 “这些人不好动的，他们背后肯定还有人。” 小满哼哼一声。 “背后是谁？” 邹空想了想还是说道。 “我说是县太爷你信吗？” 小满嗤笑一声。 “我信你个鬼！” 当她没见过县太爷呢！ 这里面来往的人，可不像是一个县太爷能镇住的，一开口都能叫到好几千两，只怕都得和赵沏身份差不多了。 小满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可也已经当了许久的管事，又见过不少人，听过不少事，读过不少书，应付那些弯弯绕绕未必在行，但一眼看穿其中的门道也不是难事。 邹空有些疑惑，他现在忽悠人的水平这么差劲了吗？ 连个小丫头片子都哄不住了？ 小满叹了口气，迈步又朝着那个村子走去。 邹空见此也跟了上去。 “你还要回去救人嘛？” 小满的声音散落在风中。 “不，我要回去发财！” 邹空不敢置信的问道。 “哇，你不是朝廷的人吗？” 小满冷哼一声。 “朝廷的人才最能发财啊！这时候不发财等着充公以后分那仨瓜俩枣的赏金嘛？” 邹空听了这话啧啧两声。 “啧啧……我刚才还觉得你不是朝廷的，但你这句话说完，我信了！” 小满难得没再用下颌线对着他，而是说道。 “你那个开锁的手艺教吗？一会儿我带你一起发财！” 两人越走越快，邹空的声音也飘飘荡荡的飘出很远。 “这么熟练？常发财啊……” 奔波了一个晚上，李如意将那些身着华服的男人都困在了一起。 笼子里的女人被她放了出来，但她没有办法安置对方。 秦焕璋的手伸不到这边来，她如果就地安置，前脚一走，后脚这些人就得死。 李如意围着这些有钱人转着圈。 李廿跟在她身边陪她一起为难，小声提醒她。 “咱们控制不了他们太久。” 昨晚有小满在，那些想要跑出去送信的人也都被杀了，所以这里的事情一直被捂着。 但捂不了多久，这些人许久未归，必然会引起旁人注意。 李如意想了想又围着他们转了一圈。 “要不然留下点什么！” 原本过来找乐子的人自己变成了乐子，都很心慌，听见李如意说要留下点什么，马上有人点头又摇头又点头的想要说话。 李如意给距离点头的人最近的镖师使了个眼色，对方扯掉了那人口中的堵嘴布。 “我我我……钱都给你，还有扳指，玉佩，发簪……我鞋里还有钱，都给你，你饶我一命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到了这时候，李如意不得不提醒对方。 “那些钱早就是我的了！” 搜身的时候，这些东西早就搜出来了，李如意都快要把钱分下去了。 她抬起手，下意识想要抓脸，但意识很快回笼，又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她的脸上有一道浅浅的伤口，现在痒的可怕。 “再说，我前脚把你放了，你后脚回去就说我是土匪怎么办！？” 众人脸上的肌肉抽动，完全没想到李如意杀一晚上人之后，竟然还觉得自己不是土匪！ 只有那个嚎啕大哭的男人涕泪俱下撕心裂肺的说着。 “你怎么能是土匪呢！你分明是替天行道的女侠啊！大侠，求求你，我也是鬼迷心窍啊，而且我来这里就是找乐子的，我也没杀过人啊……你放过我好不好，我回去给你立长生排位，我日日供奉你，一定助你早日成神成圣啊……” 他一哭，周围也有吓坏的人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这一晚上闹的！ 李如意嗤笑一声，这些人或许没有杀过人，但见了太多死人还能如此滔滔不绝的，必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站在一旁玩刀的小满听了这话，冷冷的开口。 “好烦，砍死算了！” 话音落下，一瞬间，周围安静了下来。 第374章 刺杀李如意 李如意见这话如此有威力，这才笑着说道。 “要不这样！你们这命呢！我要了也没什么用，但是不要白不要是，毕竟已经看过我的脸了！” 被困着的人全都慌张了起来。 李如意则是继续说道。 “不过呢，如果有人想活，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吓得一头冷汗的人又马上冷静了些许。 “你们把自己的身份报一报，我琢磨琢磨之后怎么办！别隐瞒啊，要是重要的人被我当成小喽啰杀了，那可不怪我！反正你们命只有一条不是！” 有人听了这话面露难色，有人则是愣愣的看着李如意。 “对了，如果谁要是知道别人的身份，悄悄跟我说，我还能给他一些优待。” 李如意笑的很灿烂，却让这些人不寒而栗。 说到了这里，才又补充一句。 “我这人呢！姓朱，名厌，人如其名！机会给你们了，别让我失望啊！” 听了李如意这话，有人没反应过来，有人却已经吓得不行。 很快，那些镖师冲过来，把这些人分开关押，又一个一个询问。 这些人中有人说谎，有人不敢隐瞒。 李如意对着名单看了看，挑出几个无关紧要的和撒谎的出来。 刚才还有些得意的人，瞬间吓破了胆子，连忙又说了真话。 将这些人按照势力分布整合起来，李如意露出一个笑容。 “你们想走很简单，只要从跟你们一样被控制的人中挑一个，砍断他一条腿或是一条胳膊或是……” “你们就可以离开了！当然，这里不会有任何人帮你们！” “同时我再申明一条，现在距离午时还有一个半时辰，到了午时还没有决定的人，我会统统杀掉一个不留。” 李如意这话要是放在昨天之前说，那肯定是不会有人相信的，但放在这时候说，没有一个人会怀疑。 村中那些黑衣人的好几百具尸体还躺在那呢！ 李如意转头和李廿交代。 “搬个香炉过来，别让大伙儿不知道时辰。” 李廿露出很是为难的模样，这表情做作中带着一丝虚伪。 “当家的，这里没有香炉。” 其中一个男人转头看向一旁一个窗台上的香炉，刚想要提醒李廿，就听见李如意说道。 “没事儿！那么多脑袋呢，随便砍一个下来！” 听了这话刚才被拎出来的几个人中一下倒了俩。 李廿答应了一声，冰冷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每个被他看到的人都吓了一哆嗦，有人差点吓尿，但因为昨晚已经尿了好几遍，实在是没什么可尿了，这会儿也就是干吓。 李廿吓唬完人，转头去一边的尸堆里翻了个脑袋出来，放在地上，歪歪斜斜的点了支香。 人群中安静了许久，才有人终于颤颤巍巍的发出声响。 “我……我想走……” 李如意给镖师使了个眼色，对方把那人身上的绳子割断，拿出一把刀扔在了他面前。 那人哆哆嗦嗦的拿起了刀，地上的人都警惕的看着他。 他深呼吸，挑中了一个平日里与他关系不怎么好的男人。 那男人一看这情况吓得哇哇大叫。 “周兄周兄你冷静啊！咱们不能中了这娘们的圈套啊！我跟你说，我爹肯定会派人来找我的……你别……你啊啊啊啊……” “我也要走！我也要走！给我一把刀！” 李如意目的达成，瞬间笑了，镖师拉住了那个姓周的，给他挑中的目标松绑，又扔下了一把刀。 姓周的目眦欲裂。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在一声声的嘈杂之中，混乱开始！ …… 等到所有人都松开，挥舞着刀乱砍乱杀的时候，李如意已经带着人离开了那个村子。 她没有回县里，一清早她就已经安排人回去，让镖头带上东西尽快上路。 这里的人肯定不会死绝，总有些怕死的人会想办法跑掉的。 李如意一行人骑着马跟镖头汇合，镖头看看她们这一身的血，叹了口气。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个正经的镖师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成了个土匪的呢！？ 李如意这次收获无比丰厚，别说，富贵险中求啊，那些黑衣人把这些有钱人家的公子聚到一起，大约就是为了方便她一网打尽的！ 一行人往前赶路，走到天黑，一个身影摸了上来。 不过，邹空才一靠近，就看见李如意正在营地边上等他。 邹空有些尴尬。 “哈！我说我就是路过你信吗？” 李如意问他。 “那些女子你已经安顿好了？” 邹空挠了挠脑袋。 “嗯！我兄弟还挺多的，我将人分成……” 李如意抬手打断他。 “不用跟我交代什么！” 她拿出了一个包袱扔给邹空。 “这是你应得的！” 包袱里大多数都是银票，这东西放在外地不好花，放在当地目标又太大，交给邹空这种地头蛇正合适。 “我……不是要钱来的！” 李如意点了点头。 “嗯！你是劫富济贫来着！不过，我提醒你，太过善良就是懦弱，你如果真的想要保护一些人的话，就一定要狠下心去伤害一些人。” 邹空沉默下来，片刻后才又说道。 “我何德何能！？” 李如意点了点头。 他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决定别人的生死呢？ 李如意点了点头。 “你有这救世的想法，大概就离死不远了！” 邹空抬头看她。 “你呢？还有你那个妹妹，不也是命都不要了也想去救人嘛？” 李如意摊了摊手。 “我们救人是为了自己，是心魔难消，担心影响武道修行。可从来没有成神成圣的想法，不在乎真假对错，更不在乎旁人评说。” “你呢？” 李如意这话一下问到了邹空的要害。 建立一个贼不空走的帮派，却不会伤害底层的平头百姓，会把那些欺压县里老百姓的人全都赶走，遇上不平事，会毫不犹豫的上前，听说别人有危险，不顾自身安危也要去查看…… 邹空是个聪明人，所以才能做到如此。 但聪明人做傻事最可怕了！ 就像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勇闯别人地盘的李美满一样。 要么不闯祸，一闯祸都是作大死。 邹空对着李如意的方向拱了拱手。 “受教了！” 李如意点点头。 “嗯，希望下次见面你还活着！” 邹空收回心神，又变成了之前的模样。 “替我跟你妹妹问声好！” 李如意没搭理他，只是目送他离开。 邹空走出了很远之后，才挥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 “哈哈哈！小爷也是贼不走空的邹空，都不知道防备些。” 他把李如意的荷包打开，想看看里面装了什么宝贝，好像是块令牌，感觉沉甸甸的！ 结果一打开他就傻了眼，只见一个四四方方的石头放在里面，石头上包了一张纸条。 邹空把那纸条横过来竖过去气的够呛。 “这写的什么东西啊！小爷不识字啊！” 他急的抓耳挠腮，直到不远处的树上，小满实在受不了了，出声说道。 “那是一个地址，若是你被人追杀要死了没地方去就去那！” 邹空回头看着站在树上的小满，打了个哈哈。 “这样啊！这是你们的地址嘛？不怕我暴露出来连累你们嘛？” 小满嗤笑。 “你先把它记住再说！” 邹空不服气，不过想了想，他又转身回来。 “你说的也对，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字啊？” “诎洲郡蔓宁县红柳山庄！石头是信物！” 邹空惊讶的翻看着那块石头，完全没看出这块石头跟地上的石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不过他还是将之放好，答应一声，又问道。 “哎！对了，哪个万？个十百千万的万还是手腕的腕？” 小满：…… “都不是！是藤蔓的蔓。” 见邹空还要问话，小满不想给他讲课，敷衍的说道。 “反正你记着这个地方，照着字条多背几遍就好了！” 邹空答应下来，又叨叨了几遍，找了个空地拿出火折子将那张纸烧了个干净。 邹空明白，这是李如意还他的人情。 还他救小满性命的人情。 至此，两人分开。 小满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总觉得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那片地，可却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她摇了摇头，从树上跳下来，几下便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第二天，李如意一行人继续上路往诎洲郡去。 而她和小满的画像也出现在了之前走过的地方。 不过，小满没有名字，只有一个老三的代号，而李如意的画像下面写的则是…… 朱厌 画像很是粗糙，更甚至通缉她的理由都十分离谱。 一瞬间，以她而起的带着些神话色彩的故事在周围传播开来。 邹空为了把自己摘的干净些，还添油加醋的帮着宣传了一番。 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富贵公子也都伤残严重，有些好手好脚的也都有了些疯魔。 李如意这个罪魁祸首固然可恨，但那些黑衣人背后的人也不好过。 打开门做‘买卖’，被人砸了场子，还如此严重，可不是小事。 当然，除此之外，这些人家也都或明或暗的有了矛盾。 什么张家的大公子砍了李家四公子腿，王家的小孙子剁了钱家小少爷的手，周家的废物砍了齐家九代单传的命根子的命根子等等等等…… 顺便的，李如意朱厌之名又被拿出来骂了又骂，不过月余，已经达到能止小儿夜啼的地步。 这事儿属实不光彩，背后牵扯又太大。 那些人家除了拼命往下压和用自己的手段打击报复之外，没有再去惊动任何人。 这倒是让李如意省去了不少麻烦。 但她到了下个地方之后，还是很快换了装扮，又和李廿兵分两路，绕了一圈才又重新汇合往诎洲郡而去。 前路之上，土匪依旧多的可怕。 不过也正是因此，小满的存在慢慢传到了江湖之上。 那些人都管她叫双刀三。 因为她用双刀，又排行老三，刚好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大家就都这么叫了。 至于说小满很生气，想要改一改绰号都没人搭理她。 毕竟，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绰号。 后来也有人觉得这样叫一个小姑娘确实不妥，又给她的绰号里加了个仙子之名。 叫她双刀三仙。 乍一听好像是三个人，仔细一回味又觉得应该是道菜！ 这菜做法还挺详细，非得用两把刀才能做出来！ 小满彻底服了，什么破玩意还能越叫越难听，也是没谁了！ 而李如意，绰号成了朱厌。 当然这绰号也不算难听，可李如意也没多高兴，她没有当靶子的爱好！ 就在这样打打杀杀的氛围之中，商队终于走到了诎洲郡。 不过隔了两个府城，一共也没多远的地方，一走就走了两个多月。 等到诎洲郡时，都已经快要过年了！ 一行人赶在关城门之前进了城。 一进城，小满便瞪大了双眼。 诎洲郡城万分奢华，这里虽然也是北方，但比之她们那边温暖许多。 亭台阁楼鳞次栉比，街面上男女老少都有，佩刀佩剑的江湖中人比比皆是，披风，大氅，破烂的夹袄和那些寻常打扮的人都混在一处。 天色暗淡下来，城中却还没到宵禁，商铺门口全都挂出了灯笼，酒楼的小二还在门口揽客。 李如意这一行商队进城，很快便被人盯上。 小满挠了挠头，有些不耐，烦躁的抱怨！ “这天天打打杀杀，我都够够的了！” 李廿安慰她一句。 “没事儿，很快就好了！” 镖头以前就来过这边，带着李如意找了个客栈落脚。 难得高兴，李如意给所有人都开了房间。 眼看新年将至，客栈里的空房间很多，李如意一行人全都添了进去，有的三人一间房，有的五人一间房，左右全都住上了。 放好了东西，所有人都到了客栈大堂。 李如意大手一挥给所有人都点了八菜一汤的席面。 “这一趟镖到了这里已经差不多完成了！” 镖头和李如意坐在一桌，李如意给他倒酒却被他拒绝。 “今夜不用取暖，便也不喝酒了！” 李如意也没坚持，放下酒壶。 “这一路多谢镖头照应，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镖头苦笑一声。 麻烦吗？ 那是真麻烦啊…… 可仔细一想，他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刚想说点什么，两个喝了酒的镖师便结伴而来。 “当家的！咱们兄弟得敬你一杯！” “对对对……跟着当家的赚到钱了！” 李如意无所谓的笑笑，但很给面子的站了起来。 不过，就在她站起来的瞬间，那两人眼中精光一闪，两把刀忽然从他们袖中掉落，两人一起，对着李如意便刺了过来！ 第375章 处理尸体 站在一边的镖头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散去。 李如意脸色骤然一变。 而就在这时，一只手拉着她的衣服往后一扯。 李如意向后仰倒，一下倒在她坐着吃饭的条凳上。 下一瞬间，一道刀芒闪过，那一刀又快又准，将两个人全都覆盖在了这一刀的攻击之下。 温热的血花溅了李如意一身，但她眼中却一片冰凉。 李廿这时候也已经站起，拉着李如意将她护在身后。 李如意仿佛被吓住了，张着嘴许久没有说话。 镖头脸上的笑容缓缓散去，一起的还有他脸上的血色。 他苍白着脸，僵硬着身体想要挡在李如意面前，但却被李廿一把推开。 “别靠过来！” 镖头愣了一下。 李廿突然拔高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忽然间几声尖叫打破了骤然的安静。 “死人啦！” “啊啊……” “怎么了？” 周围的镖师第一时间慌了起来，今天虽然大家都有些放松，但也有人在周围守着。 他们可以肯定，一个人都没混进来，为什么会死人！？ 一群人围了上来，看见地上的尸体和尸体旁边掉落的匕首。 有人反应很快，脸色跟着镖头一起变了。 有人则是一脸迷茫的看向了衣服上沾染了血迹的李如意。 李廿像是一头豹子，全身肌肉都紧绷着，警惕的视线扫过了在场的所有人。 镖头这时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当家的，是我识人不明，这件事我肯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小满听了这话，脸都皱巴起来了！ “我要是晚一步躺在这的就是我姐了！交代！？我们要交代做什么？事情不是明摆着的！” 镖头听出小满的言外之意，瞬间也被挑拨起了些火气。 “三姑娘这话什么意思？是觉得这些人是我指使的？” 小满冷哼一声。 “哼！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谁干的谁心里清楚。” 镖头脸上的肌肉都气的抖动起来。 “我若是指使别人刺杀当家的，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小满听了这话，一点都没觉得对方可怜可信。 “得了！老天爷要是有眼，怎么还有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说法。” 镖头被小满的话气的浑身发抖，但小满并没有收敛的打算，而是继续说道。 “我说一路上都装的那么好，搞半天是在这儿等着呢！怎么到了地儿了，想要把我们踹开？你们的脸呢？你们的良心呢？我二姐一路走来为你们付出了多少，你们就是这样回报她的？” 这话攻击范围太大了，让周围的人都有些不高兴了。 眼看着他们凶巴巴的凑上来，李廿一把将小满也拦在了身后。 “我三妹说这话也是气的很了才说了这种话！今日之事真相如何犹未可知，我们兄妹有些乏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镖头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李廿护着李如意和小满与众人擦肩而过。 等她们离开，掌柜的这才抬头看看，指了小二一下。 小二屁颠屁颠的过来，拉住还想要追着李如意回房解释一番的镖头。 “哎！？客官，您们这在咱们店里杀了人，不能没个说法啊！” 镖头注意力被小二拉扯，转回头看向对方。 “你说什么？” 小二见他有些凶，不禁瑟缩一下，但想到了身后的掌柜，想到了后院的杂工，想到了厨房的厨子……他底气一下又上来了！ “咱们这是敞开门做买卖的，您这在咱们这儿动了手，往后我们还怎么做买卖呀！？” 镖头这才从之前凌乱的状态中回神。 “要赔钱是？赔多少？” 小二这回和气了，笑着呲出一口大牙。 “行里的规矩，一具尸体五十两，咱们帮客官处理好，看您是想要带着全尸回去还是带着骨灰回去，当然不带回去也成，咱们帮您就地埋了或者扔山里被野狗啃了都行，保证给您处理的妥妥当当，让您绝无后顾之忧。” 镖头沉默着，觉得对方的话有些残忍。 只是他看着地上那两人死不瞑目的脸，他心里的怒气翻腾。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人小声说道。 “这……谁杀的应该去找谁！？一百两啊，总不能让咱们出？” 他们把脑袋挂裤腰带上跑这一遭也未必能赚到一百两啊，凭什么要拿出来给别人。 “就是！大哥，要不咱们把管事喊下来。” 镖头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 “不了，是我御下不严，让人去刺杀当家的，才有了这样的事，这钱，我出！” 镖头也很肉疼，但还是当着小二的面开始凑钱。 一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就算加上金子也是很重的一大堆。 小二乐颠颠的跑去拿戥子，当着众人的面开始称重，收好了一百两，他往后喊了一声。 后院出来两个人高马大的杂工，拖着尸体就要出门。 走之前小二问镖头。 “对了！这尸体你们准备如何处理？” 镖师之中有人与他们关系交好，看着之前还说话的人如今冰冷的躺在那，心里难免有些物伤其类的感觉。 “大哥，人死为大，要不我看……” “是啊！他们也是被人蒙骗了，当家的对咱们没话说，但这么多年的兄弟，我也了解他们，肯定是有苦衷的！” 镖头沉默一会儿，往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转回头说道。 “烧了，我带骨灰回去。” 火葬对于很多人来说都代表了尸骨无存，让人听了就要感慨一句死的凄惨。 这也算是镖头对两人的另一种惩罚了。 等到这里的事情处理好，镖头看了看桌上还没怎么动的饭菜，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他坐了下来，摸起一边的酒壶就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辛辣的口感让他清醒了一些。 在外面走动的人大多酒量很好，这里冬天如此冷，若是没有两口酒根本坚持不下来。 镖头这一口酒自然是醉不了的，只是让他心中的愧疚更甚。 一边是他差点失误害死李如意，另一边则是他清楚的知道这件事对镖局有多大的影响，一旦传出去，他们镖局的镖师劫镖，他们这镖局以后都得散了。 就在镖头无比难过的时候，回到房中的李如意已经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她和小满飞快收拾东西，李廿则是在一旁给两人把风。 原本出来的时候，她们身上带的东西不多。 只是这一路走来，遇上了太多土匪，李如意能搜刮的都搜刮来了，自然就存下来一笔钱。 而且因为知道银票不好使用，李如意也已经把银票都换成了金子。 那么大一包金子也挺重的。 在桌上留下了书信和足够的钱，李如意开门出去叫住了院中的杂工，开口说道。 “劳驾，能去前院帮我叫个人过来吗？” 杂工听了李如意这话，没有犹豫，态度非常和气，点了点头屁颠屁颠跑走了。 等他离开，李如意打量周围没看见有人路过，也就没吹灯，放着灯光燃烧，好像房中有人的模样。 三人背好了包袱，李如意合上房门。 他们趁着没人发现去后院马厩里牵了马，便直接从后院溜走了。 三人前脚刚走，镖头后脚就被叫了过来。 他心中有愧，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李如意，伸出手到门前，想要敲又没落下去。 那只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两下，镖头咬了咬牙，这才对着里面说道。 “不知当家的这么晚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他想着要是关于守夜的吩咐，他也没必要进去，在门口听个交代就算了。 说完这话，他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担心没听到李如意给他的指令而误了大事，便又重新敲了敲门，想提醒屋里人自己还没听见她们说话。 这次他趴在门上仔细的听，努力的听，担心刚才不是没说，而是自己耳朵不好使。 不过，又停了一会儿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他想了想，又试探着敲了敲门，这次他把脑袋用力的往前凑，想着无论如何也得听着点动静了！ 只是，他这一用力，里面还是没有动静，但他却把门撞开了一道缝。 看着缓缓打开的门缝，镖头皱了皱眉，伸出手推开了房门。 房屋之中还是他们最初来住店时看房的模样。 唯一有区别的就是进门的桌子上摆了一个布口袋。 布口袋底下压了一封信。 镖头左右看看，又问了一句。 “当家的，你在吗？” 空旷的房间中只有他自己的声音，他犹豫着上前，看到了信封上面写着的字。 镖头亲启 镖头心中一晃，连忙将信抽出来展开。 洋洋洒洒两张信纸，一手漂亮的小楷跃然纸上。 李如意没写太深奥的话，她写文章的水平一般，在镖头面前卖弄也得不到任何满足感。 信中大意分为几部分。 第一部分就是镖头最担心的事情。 一句话概括，李如意兄妹三人已经走了。 说清楚自己离开后，李如意又交代了一下返程后需要给镖局补上去的银子她已经放在了桌上。 镖局接镖也不是一次收全款的，都是先付一部分定金，等到这一次押镖结束才会结清尾款。 李如意压的尾款也不少，毕竟雇佣这么多人，一人一两银子就已经好几百两出去了，别说还有死伤的人需要赔付！ 李如意账目很精准，这些乱糟糟的烂账她也都捋的清清楚楚。 布口袋里放的就是要给镖局的钱，多一文都没有。 镖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布口袋，方才收回视线继续看了下去。 信上最后的这部分，就是李如意的一句提醒。 她和镖头同行多日，对对方的人品十分信任。 一个如此坦荡的镖头被安排做这种事，回去以后必然不会有好下场。 李如意死了，他跟镖局没法交代，他就是罪大恶极的罪人。 李如意没死，镖局和幕后伸手的人没法交代，他就得推出去给人泄愤。 而且知道了镖局的秘密，他又怎么能好好活下去呢？ 从他踏出府城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走上了一条绝路，再无回头的可能。 镖头瞬间倒抽一口凉气，一把将手中的信纸攥紧。 一时之间他心中满是迷茫。 李如意所说句句属实，也句句戳中了他的不安。 他的爹娘老婆孩子还在府城，他若是回去搞不好全家都得跟他一起陪葬。 可若是…… 他的表情瞬间郑重下来，拎着钱袋子快步出了李如意的房门去了后院。 李如意带来的货还摆在那里，一箱一箱没有任何打开的痕迹。 镖局的封条贴在上面，捆着的铁链也都一如既往，都完好无损。 镖头不是傻子，他能成为镖头必然是有着丰富的经验。 看着这些东西，一个计划慢慢在他脑海之中成型。 他转身离开。 虽然镖局对他无情，但镖头却无法放弃为人的底线，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把能带上的全都带在了身上。 而后便拎着李如意留在屋里的钱袋子出门。 客栈的大厅里，许多人都没发现异常，看见镖头回来也没什么反应。 镖头走到了之前的位置，举起了李如意给的布口袋。 “诸位！诸位听我一言！” 他一开口许多人都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刚才当家的找我聊过，今日之事让她万分愤怒，所以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与咱们分道扬镳。” 听了这话，所有的表情都是一变。 “什么？说好的往返吃用全都是她包的，怎么就不管了？” “就是……这回去怎么办啊？” 镖头听了这话，伸手压了压。 “刚才的事大家全都见到了，是咱们护主不力，当家的没有追究已是大仁大义……” “胡扯！那是你们镖局的事儿，跟我们苦力有何关系？” “就是，我们来就是干活来的，那些货如今还在后院压着，凭什么让我们回去！” “就是！凭什么让我们回去！” 镖头听了这话眉头皱起。 “雇佣你们的时候已经说得清楚，你们也得负责当家的和货物安全，如今倒是想把责任撇干净，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 “这一路而来，你们捞的还少吗？” 第376章 独自离开 镖头这话有些不客气了，也不像是要息事宁人的样子。 镖局的镖师心里虽然也不愿意，但责任是镖局的，心里多难受也说不出什么！ 除了…… “大哥，你这样说就不对了，苦力就是苦力，镖师就是镖师，混为一谈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不想给咱们钱了！” 说话这人是镖头的亲信，这时候跳出来，瞬间就把镖头刚稳住的局面打破。 这一刻，不管有理的没理的全都站了起来，指着镖头要个说法。 他们身上这些钱不是回不去家，而是这一路凶险，没个带头的人，这一路要怎么走呢？ 而且，吃喝都要用自己的，还要自己筹备返程的东西，回到家里还能剩下多少钱？ 如今正值冬日，若是没有死在来时的路上，反而死在回去的路上又怎么办？ 那时候怕是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了！ 镖头深吸一口气。 “什么不想给钱？当家的已经把剩下的钱都给了我！” 说着他举起了钱袋子。 “当家的还说了，除了她的货，咱们来时所有的东西都可以自取，大家若是担心一路不安全，可以随我们镖局的镖师同行，正好我们也要回去！” “若是自己有别的打算，也可另谋去处。” 那亲信听了这话，还是没有消停下来。 “什么意思？咱们还要护送这些泥腿子回去？” 他这脑子转的就是快，只一下又把矛盾拉了回来。 那些苦力听了这话，原本就很不安，这会儿更是愤怒！ “你说什么？要不是你们闯了祸，咱们凭什么要被当家的赶走！” “泥腿子？你来时吃的喝的都是泥腿子做的，怎么没见你不吃不喝！” “我们去找当家的，她把这些镖师赶走就算了，凭什么要把我们也赶走！” 其中有人振臂一呼，带着周围的人全都跟了上来。 镖头见他们要走，两步上前阻拦。 “我这兄弟说话没个把门的，我给诸位道个歉！今日之事是我们镖局的失职，连累诸位如此。” “不过，临近新年，这样回去也未必不是好事。” “没了那些货物，咱们脚程更快，想来只要半月便可归家！” “我作为镖头，御下不严，难辞其咎，愿护送诸位同行，不收分毫银钱！” 说完他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 “咱们来时还有剩下的米粮，若是脚程快也尽够吃了！” 说完又若有似无的跟了一句。 “这客栈的房钱也不少，当家的都给我了，若是今晚早些离开，也能剩下一部分！” 有人听了这话马上便反驳。 “这不好！当家的那么多的货还在这里，我们走了她们若是遇上危险怎么办？” 镖头摇了摇头。 “当家的说她已经找好了接应的人，等人来了她们就会离开这里！” 听到这话，人群中马上有人冷哼一声。 “哼！竟然早就找好了接应的人，我看也不是因为镖局保护不周才要赶我们走，分明就是嫌我们吃用太多！” “要我说也是，那么多的东西，这么多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卖光，舍不得咱们的嚼用了呗！” “哼……真是丧良心，既然这样，那也别怪咱们不讲情义，银子结了，咱们这就离开！” “对呀！剩下的住宿钱明早还能多买些米粮呢！” 镖头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转身去招呼镖师们。 “正好，咱们也一道离开。” 有些镖师没了吃饭的兴致，有些则是端着盘子，飞快往嘴里扒拉几口饭菜，一点都不浪费。 这些人对镖头的话没有异议，上头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办。 不过，除了这些听话的，也还有一些不怎么听话的。 “大哥！这可不行，若是这样回去，咱们怎么跟总镖头交代啊？” 镖头看着那个跟了他三四年的小年轻，不解的问道。 “当家的虽然不与咱们同行，但既没有追究被刺杀的责任，又没有欠着剩下的银子不给，这还有什么需要跟总镖头交代的？” 那小年轻被堵的哑口无言，不过，站在他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却反应很快，马上接道。 “正是如此我们才不能就这样离开，当家的仁义，这件事是咱们有错在先，理应想办法弥补过失才对。” 若是放在平时，镖头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可放在此刻，镖头看着这些人心中只有说不出的不耐烦。 “这话我刚才已经同当家的说过了，不过，她被自己人刺杀受了些惊吓，这会儿不想见到咱们。” “她说她会重新雇佣这边的镖师回去，剩下的事不需要咱们操心。” 镖头这话，让不少人心思活络起来。 若是能得了剩下的钱，路上又不用出粮食的话，那谁不想早些回家，就算赶不上过年，还赶不上十五嘛！ 一下子便有人站在了镖头这边。 “我看啊，当家的不想见你们也没啥毛病，别的不说，这一路过来人家分钱的时候多大方，对你们也挺好的，结果你们这里竟然还有人要杀她！人心里能好过就怪了！” “可不是，要我说咱们还是快点走，别在这里碍眼，人家有钱，想要什么镖师没有，多余操那个闲心。” 有人想要反驳他们，想说自己还要找个说法或是不想这么走云云，却被身边脑子转的快的拉住。 一时间，除了一小部分镖师和苦力之外，大多数人都想要离开这里尽早回家。 镖头心里有了底，叹了口气。 “既然这样，我就把银子先给你们，当家的已经把钱都算好了，一个人都不会差，等拿了银子，你们是愿意跟我一起走也好，自己在这里投奔亲戚也罢，都各自随意。” 听说要发钱，大家也都短暂沉默下来。 镖头给自己的亲信使了眼色，几人很快反应过来，去到人群外围，封锁了大家通往前后门的路。 有人想要趁乱去找李如意，但看见有人盯着，心里一慌。 与李如意同行这么久，那人是个什么脾气大家心里都有数。 那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被人刺杀岂能轻易放过？ 他们忽然福至心灵，担心这是李如意用的计，又悄悄的缩了回去。 不过离开也是不能离开的，他们还要留在这里策应。 镖头拿了戥子来，给大家把工钱都发完，李如意算的十分精准，完全没有出入。 大家拿到了钱，全都找个机会贴身藏了起来。 分完了钱，就到了最有争议的阶段。 “今晚的房钱不少，我准备也给大家分发下去，我一会儿就准备退房离开，大家要是想跟我走就跟着，不想跟我走就留在这里，到时候房钱自己负责。” 镖头说完，又开始统计人数。 这里大多数人都是混住的，几个人一间房，若是镖头带人离开，大家也得退一部分房间，再把自己的东西搬到另一个房间去。 怎么安排也得给客栈这头一个章程。 又是一阵乱糟糟的声音过后，所有人分成了两部分。 很少一部分决定留下来，留在这里怕李如意出意外。 很多一部分决定离开，跟着镖头一起。 镖头也劝说了那些留下来的人，说李如意在这边的人可能更可靠，而且咱们留在这里才是给人添麻烦。 有些人就是被这话劝住了，但还有人没被劝住，执意如此。 镖头心中有了个谱，便结了账把能带走的人都带走了。 这一下，客栈瞬间清静了下来。 小二很是不高兴。 大半夜的跑了这么多客人不说，他还得辛辛苦苦的去收拾房间。 虽然说这些人还没入住呢，可那不少人带着的东西都一个多月没洗了，风餐露宿的还有好！包袱一拿走就在被褥上留了个印子，这若是不打扫明早他就吃挂落！ 剩下的人等到镖头带人走了以后才互相看看。 这些人中各怀心思。 其中一个人想了想说道。 “我看，当家的既然不想看见咱们，那咱们就先别过去触霉头了！” 有人觉得这样不错，但有人却觉得不好。 “还是应当说一声的，镖头做事不地道，咱们不能一声不吭啊！” “也是，就在门口说一声！” 一行人结伴过去。 他们走到李如意房门外的时候，里面的灯火还在跳动着，不过，其中有个人一开口，屋里的灯瞬间就熄灭了！ 看着忽然暗下来的房间，他们想要说的话又全都堵了回去。 虽然说大家都有跟外面的人勾结想要害李如意，可要是让他们自己上去搞刺杀，他们还是很犹豫的。 别看对面只有三个人，若是真打起来，他们这三十人真未必够人杀的。 迫于李如意的威严，这些人连忙又退了回去，甚至都没敢去敲敲门。 退回去以后，大家也都没休息，各自装腔作势，而后跑出去联系在这边接应的人。 镖头那边带着人离开，这里的宵禁很短，有跟没有差不多，深冬夜里街面上只有零星的灯笼，但来回穿梭的人还真不少。 这些外乡来客走着夜路，虽然都有点害怕，但毕竟人多，还能坚持。 镖头已经跟客栈掌柜打听好了附近便宜的大车店，一群人过去后很快入住。 他们这边风风火火的安置马车和行李，安排人休息和守夜。 另一头，一群人也风风火火的冲到了客栈。 小二已经把客栈大堂的窗户都用窗板封住了，一边往手里哈着气，一边要去关门。 不过，他这门还没关上，就被一只大手一把按住。 小二吓了一跳，转头去看，就看见一个络腮胡子的高大男人站在外面。 这人脸上还有疤，瞪着眼睛凶的很。 “客客官……这么晚了，您是要住店嘛？” 男人没有说话，推开门走进了客栈之中。 掌柜的见此连忙从柜台后面走出迎了上来，笑呵呵的拱手作揖。 “不知贵客上门，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小二赶紧配合的让开身体，站到了掌柜的身后。 那男人走了进来，等他进门，小二才发现这人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 那人进门便左右查看，大堂里这会儿没人吃饭，灯点的也少，昏黄的光线之中，只能看见为了方便打扫，被反扣在桌上的条凳腿根根立着。 带头的人见此，对着掌柜的勾了勾手指。 “嗯！你们这今日可来过一伙商队？” 掌柜的连忙走上前去，态度很是恭敬。 “来过的！” 那人点了点头。 “住在哪？” 掌柜的伸手做出了‘请’的手势，那人迈开脚步便往后院走去。 才走到大堂的后门门口，便见两个镖头结伴而来。 “虎哥，这里走！” 听到这人被叫做‘虎哥’小二眼睛瞬间瞪大，赶忙去看掌柜的，掌柜的却是一头的冷汗，完全不敢反抗的样子。 “虎哥，我二弟一直盯着那两间房呢，保证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走在前面的高大男人点了点头。 “嗯！货呢？” “货也在！” 说着一个人举着灯笼往院子另一边跑去，到了存放货物的地方，一伸手便把压在箱子上防雪隔寒的草帘子掀开。 虎哥对李如意几人在没在房中不感兴趣，他只在乎这些货的归属。 “你们几个，去他们说的地方把人抓了，剩下的在这跟我一起把箱子拆了。” 听说拆箱子，那个镖师可就来了精神，连忙在怀里一阵乱摸，摸出一大串钥匙来。 “哥！这钥匙我出发的时候就想办法配了一样的……” 他谄媚的凑上前，但却换来不少人的一阵嘲笑。 “哈哈！这人还用要是！” “就是！这世上哪有我们虎哥开不了的锁？！” 话音落下，虎哥瞬间抽出了背后背着的一把大刀。 这刀又宽又厚，一般人双手都未必能举的平直。 刀锋一闪而过，当的一声面前的锁头应声而断。 铁链哗啦啦落下，虎哥收刀回鞘，对着身边的人比了个手势，下一刻他身边的人一拥而上，便把铁链拆了封条死了。 厚实的木箱子打开，有人拎着灯笼凑上去，凑过去的时候一脸喜色，但看见里面的东西后，却全都沉默了下来。 第377章 九川巷（前2章有大修，这章明早也有修改） “如何？怎么不说话呢？” “哈哈……难不成被这小货商带来的东西惊到了。” “瞧瞧这没出息的样子，让爷爷帮你看看……” 有人挤开人群凑过去，而后沉默的人中再添一员。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虎哥，虎哥！那几个人跑了！” 听了这话，开箱的人才回过神来。 “哥！咱们被耍了，这箱子里只有石头。” 说着，他们让开了一道位置，让虎哥查看。 虎哥脸色一下阴沉了下来。 虽然说他之前也没个笑模样，但这会儿明显更加可怕。 而不好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来。 他们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这边的事，客栈大门又忽然被人踹开，又是一伙人涌进了客栈…… 李如意带着李廿和小满骑着马穿过了街道，从城南一路走到城北。 因为走得早，路上行人还有许多，倒也没多冷清。 李如意早就知道自己买的地图有问题。 甚至没从府城出来的时候，她就想过，其他家族的人不可能放任她带着东西活着回来。 这世上什么最贵？ 不是那海里的龙涎香，也不是那价比黄金的沉香乌木…… 而是垄断！ 不管垄断了什么东西，只要这东西只有一个人手上有，那就可以漫天要价。 李如意这会儿一支商队要走的可是黄金之路，人家能放她吃这利润都怪了。 别说她背后站着的还是秦焕璋。 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秦家和赵家。 自然就会顺着怀疑李如意就是这两家推出来试探别家的棋子。 若是让李如意走通了这条路，往后这一条商路上的宝贝，还能有多少是别人的？ 李如意觉得，要是自己的话，自己也会给对方使点绊子的。 谁又不是跟钱有仇，能多赚为什么要少赚！？ 身为一枚棋子，大多数时候只有两种命运。 一种是牢牢锁住前后左右，跟别的棋子串联起来，让自己牢不可破。 另一种就是落在某个位置，在不经意间被人吃掉。 李如意上辈子在府城之中混迹许久，跳出条条框框，早就看清了这些世家大族的底色。 她怎么可能没有防备！？ 她不止有了防备，还有了对策，这些人以为李如意是来销货的。 只有李如意李廿两人才知道，他们就是过来抢劫的！ 顺道在这里熟悉一下环境，看看如何展开局面。 抢劫这部分已经过去，剩下的就是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了。 李如意走的这条路是前几天买粮食的时候就跟人打听过得。 郡府这里势力很杂，山庄宗门林立，光是城中就有大大小小上百的势力。 李如意要想把这些势力全都摸清楚，就得先找个安稳的地方住下来。 她选择的这一块，是平日里郡城中的平民老百姓住的位置，名叫九川巷。 守在这里的势力叫做九川帮，这个帮派不大不小，平日里就是以收保费为生，虽然收的也不算太少，但到底不怎么骚扰寻常百姓。 李如意进了巷子翻身下马，李廿和小满也跟在她身后。 第378章 改换身份 这里说是一条巷子，但实际上却宽阔的很，两边都是做生意的店铺。 兄妹三人已经换了装扮，李廿一副憨厚的模样，他这几天准备把胡子留起来，李如意则是洗去了一脸风霜，换了一身农户家女儿常穿的衣衫，外面披着厚实的披风。 至于小满，她已经变成一副男孩子打扮，他们让外面的人吃了大亏，不换换样子很难收场。 不过李如意希望镖头能识相一点，如果那边带走的人多，闹的动静大，等到大家想到她头上的时候，她们已经融入这里了！ 郡府这里每日来往的人可不少，这里江湖人云集，兄妹三人的组合实在太多，就算有心人想要查，一时半刻也查不到她这里来。 而且，别看那些帮派的人天天嚣张至极的模样，实际上大家都是要生活的，在李如意这里摔了个跟头，他们完全可以回去找那个高密的人算账。 找那头可比找李如意容易多了。 更何况，到底是谁耍了谁还不一定呢，李如意这边只要一两个月没有消息，外面就算是想要查就都查不到了。 至于说隐藏身份，这就好办多了。 李如意进入巷子之后找了家客栈住了进去。 这边帮派的客栈就比那些商队居住的客栈热闹多了。 这个时间进去，大堂里还有好几桌喝酒的酒客。 这些人身上穿的单薄，一个个红光满面，明显都是练家子，看见三人穿的跟小窝瓜一样，顿时发出了哄笑。 “这是谁家没断奶的奶娃娃过来这里寻死了！” “哈哈哈……” 李如意低着头，没有掀开风帽给自己添麻烦，倒是跟在她身后的李廿视线冷冷的扫过刚才说话的那些人。 一瞬间那见过血的冰冷眼神便将那几个喝酒的人震慑住了。 大家虽然都杀人，但如李廿这样，在两个月中起码杀了上百人的杀人狂魔还是少数。 别看这些人嘴贱，但能在江湖上混着，籍籍无名，却能好好活着的人，也都是一个赛一个的识相。 一瞬间，刚才笑话他们的话锋一转。 “要我说英雄出少年啊！这年轻人就是热血上头，早晚能出名！” 李如意低头询问掌柜的，老掌柜的好奇的打量着李如意的下巴，下意识就觉得这姑娘应该长的很好看。 “掌柜的，我们兄妹携幼弟来此处投奔亲戚，今夜想要住宿一晚，要一间房即可。” 掌柜的听了这话没有意外，大多数带着姑娘出门的人，也都不愿意让家里的女眷单独住一个房间。 小满如今年纪小，虽然长的也不错，但想要凭借肉眼分辨她的性别还是很难的，掌柜的打量她一眼，也没看出什么破绽来，便先入为主的当她是个男孩子。 “成，咱们这里天地玄黄四个档次的房间，天字号最大最好，一两银一晚，黄字号最小，二百文一晚。” 李如意听了这个价格，瞬间抿了抿嘴。 李廿当即说道。 “黄字号房即可！” 说着他从腰间扯下钱袋，一百文一挂的铜钱，他当场拿出两挂。 掌柜的听了这话，倒是对三人兄妹的身份更加相信了。 带着师妹出门的人都不能这么抠，这肯定是带着亲妹妹来的！ “额外还有押金五百文……退房时若是被褥无有损害，自会退还给你。” 李廿大手一挥。 “我们带了被褥，你们的可以叫小二搬走。” 掌柜的：…… 李如意赶紧拉了李廿一把，伸手从自己的腰间摸出一块碎银子。 “这是押金，家中贫寒，一路前来抛费甚多，兄长难为，总是要计较良多才能带着我们好好生活，还望掌柜的莫要计较多多包涵。” 掌柜的一伸手就把碎银子收走了，写了押金票子给李如意。 李如意拿来看过，确定没什么问题，这便收起来向掌柜的道谢。 掌柜的伸手叫来了小二，带着他们去楼上的房间。 小二答应着领着李如意一行人上楼。 小满以前只在楼上吃过饭，还没住过二楼呢，一边往楼梯上走一边问李如意。 “姐，这二楼冬日里如何住人啊？又不能生火……” 李如意拉了她一下，小满这才闭上嘴巴。 远处还在柜台里看着他们背影的老掌柜摇了摇头。 小满听见动静，回头去看他，正好也看见老掌柜朝着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小满赶忙又转回头去。 冬日里的二楼如何取暖？ 自然是要烤火盆。 厚实的门帘掀开，小二端上来火盆放在房中。 房间小也有房间小的好处，这房中只有一张小床，地上也狭窄的很，三个人进门就把屋里塞的满满当当，一个火盆完全够取暖了！ 小二点了油灯又很快出去抱了个火盆回来。 “灯油只有这些，你们省着点用，火盆里要是没火了可以喊我过来填，后窗留了个小口通风，你们可别堵上，不然死在屋里我们可不管！” 第379章 周围的情况 李如意听了这话很是客气。 “多谢小哥儿提点。” 说完，她缓缓将头上的帽子掀开，露出一张明艳的脸，灯火照耀下，她整个人好像都被一层淡淡的柔光笼罩，刚才态度还十分冷淡的小二忽然就卡壳了！ “你……你们……” “你们……别乱跑，这外面的江湖人多，什么人都有，那个……若是……嗯……你们人多，不若稍后我再拿个火盆过来……” 说着他顶着羞红的耳尖转头就跑掉了。 李如意挑了挑眉，有些迷茫，她还没开始问话呢，这人怎么就跑了！ 不过好在没一会儿，那小二又跑了回来，果真又拎了个火盆进来。 李如意已经铺好床了，李廿也将自己的被褥放下打了个地铺。 小二热情的把火盆放在了李廿脚边，李如意已经脱了披风，灯火之下，如同出水芙蓉，气质温润清淡。 小二眼珠子都直了。 李如意这时候才伸出手，拉着对方的袖子缓缓的往对方手中塞了一块碎银子。 “小哥儿，实不相瞒，我等是来投靠亲戚的，可到了这里才发现亲戚早就不在了，想要在此落脚，但昨日打听消息的时候，我们好像被人盯上了……” “我们兄妹人生地不熟，落到此处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小哥儿你心善，麻烦你帮我们指一条明路可好？” 李如意声音柔柔的，一双眼睛也亮晶晶的满是期待，看的小二半边身子瞬间麻了。 他咽了下口水，脑子不知道转的比平时慢了多少圈。 小二感觉手心被碰触，下意识攥紧，手心之中熟悉的手感让他马上意识到了什么。 这点碎银子让他理智回笼，这才想了想周围的情况开口说道。 “姑娘有这般姿容，被人盯上实属正常，咱们九川巷主巷这边确实乱了些，若是让我说，再往后走两条街，那里才是寻常百姓住的地方，就是简陋了些。” 说完他想了想又说道。 “不知道姑娘可有忌讳？” 李如意不大明白这话的意思，有些迷茫的摇了摇头。 “不知小哥儿说的忌讳是指……” 小二这边跟李如意解释起来。 “那条街上有户人家，家里的儿子前儿在主街上得罪了人，被人打的一命呜呼，抬回家里时便咽了气。” “这不……他家里只有他一个独子，家里爹娘没了念想，一气之下在那房子里上吊了！” 李如意露出十分捧场的神色，刺激的那小二滔滔不绝的讲了下去。 “要说这一家也是惨啊！后来地保做主把他们一家三口葬了，这院子就先放在地保那里，听说地保也很头疼，想要出手。” “这样的房子不管是租还是买，总归比旁的房子要便宜许多的！” “就是这……里面的门道多，不知姑娘有没有忌讳了！” 李如意心说我有什么忌讳？ 死了人的院子她这一路住了不下十处，有的人还是她亲手杀的呢！ “多谢小哥儿告知，这……这人家也太可怜了些！” 小二点了点头。 “可不是嘛！不过，那地保也是仁义的，保费收的也不算多，排面大，寻常人都不敢去那里闹事。” “若是姑娘还能把这桩事解决，想来这身份的问题也当不得大事。” 说完小二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 “姑娘，咱们可是跟你掏心掏肺的，你也得跟我交个底，这身份可有说法，别不是哪家余孽，引得郡城十二路堂主都来追杀的？” 李如意无奈一笑。 “小哥儿也太高看我们了！我们一无钱财，二无背景，又不知江湖事，哪里值得这般对待！” 小二见李如意表情坦荡，也就信了。 “若是如此，那还真是个好去处。” 李如意笑着点头，温温柔柔的模样。 说完了这件事，李如意又问了小二一点周围的情况，聊的差不多了，小二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等人走了，小满翻着白眼从床上坐起来。 “二姐，你真的要这样说话，一直说到咱们回家吗？” 李如意表情一收，目光似乎穿过墙壁看见了那小二离开的背影。 第380章 混乱的敌人 李廿抖开被褥躺在了地上。 李如意听见动静这才收回视线。 “不好说，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追过来，能藏一时是一时。” 小满叹了口气。 “要我说这些人也真是的，为了一堆石头打成这样。” 李廿没有如她那般洒脱，枕着双臂皱着眉。 “咱们虽然是来……可到底答应了秦姑娘，若是一来就得罪了这么多人，往后商队过来也不好安置……” 多年的管事当下来，李廿看待事情的角度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 小满还想着当下的安全，他已经考虑起如何在这里打开局面。 李如意听了这话倒是很平静。 “若是能达成所愿，自然就有了落脚的地方，若是不能，也得先找个稳妥的靠山。” 李如意单打独斗这么多年，一直都靠着与人合作和左右逢源过日子，还是头一次明晃晃的说要找个靠山。 李廿第一反应就是叹气。 “这靠山不好找啊！” 李如意倒觉得还好。 “出来混的，不过就是求名求利，名我给不了，但利益还是有一些的。” 李廿挑了挑眉，一下便明白了李如意的意思。 小满则是看看李如意又看看李廿，露出些许不解。 想了想，她转身躺进了被窝里面。 “算了，我到时候就知道了，睡觉！” 李廿听说要睡觉，一甩手就把油灯灭了。 “你们先睡，我守上半夜。” 出门在外，守夜的习惯她们都还牢记在心，李如意没有扭捏，翻身躺下，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他们这边睡的香甜，镖头那边却没有这样的心境。 他一夜没睡，都不等宵禁结束便把众人叫起来，悄悄的出了城。 他们前脚刚走，抓他们的人后脚便到了。 之前那两拨人也是府城那边两个家族指使来的。 先来的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后来的那些人便一拥而上，连个开口的机会都没给他们，当场就杀了他们两个人。 原本知道的真相的虎哥还想要辩解一番的，可一见自己的人被杀，火气蹭的一下就冲上来了！ 既然这样，那谁都别想好！ 双方打的天昏地暗，损伤惨重，直到后来实在打不动了，黑夜之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都别打了，箱子里只有石头，咱们都被耍了！” 或许是知道这样的话没有意义，那些早已知道真相，不想要在用命去填的人冲到那箱子边上，两三个人合力，一把将箱子推翻。 厚实的木箱子落下来，里面滚出一地石头。 这石头质地不同，有的轻有的重，有的落地时发出厚重的声音，有的则是当场摔成了碎片。 破碎的石头滚落进血中，沾染了一片鲜红。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虎哥露出了一个愤怒中带着癫狂的笑容，因为受了些内伤，他的牙缝里都是血。 “哼！满意了！” 后来那些人已经反应过来，脸上表情带了些悲恸。 不过在虎哥这句话说完后，那些悲恸瞬间烟消云散，原本还在悼念自己死的这么冤的弟兄，矛头一下指向了虎哥。 “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说！？” “就是……” 随着他们质问声一起的，还有染着血的兵器。 虎哥冷笑一声。 “蠢货，你们让我说了吗？一进门就砍了我两个弟兄，是欺负我们猛虎帮没人是吗？” 一瞬间，全武行变成了两伙人对骂。 他们明白，再打下去只有两败俱伤的份。 可是，这个责任也必须由对方肩负，不然自家弟兄都埋怨自家老大愚蠢害得他们丢命，以后帮派里的人还能服气嘛？ 第381章 租院子 就是这一番争吵过后，双方都没吵出个结果。 也是这时候，他们才知道李如意三人早就离开的消息。 这成了什么，人财两空！ 气的他们把那几个没走的镖师拉出来杀了。 等杀完了人，他们在想起去找其他人时，镖头早已经带着人出了城。 他们刚好晚了一步。 城外倒是也能截杀这些人，可这群人没钱不说，里面还有不少会武功的。 属于死伤惨重最后只能啃个滋味的硬骨头。 这些人也不是傻子，没有去截杀他们，而是悻悻然的放下了这些事情。 也有人提议去找李如意。 一找就找到了九川巷附近，这边的帮派很是敏感，别的帮派的人一来，马上就有了警惕之心。 这些打听消息的人没敢惹事，赶紧回去跟自家老大说了。 不过自家的老大并没多高的兴致。 李如意在他们看来也不是什么有钱人，这一趟轻装上阵就是为了钓鱼，钓鱼的鱼饵能有多少？ 倒是有人想了个恶心的办法，把这三个人身负秘宝的事情传了出去，至于说有多少人信就不知道了。 就在他们这边吵吵嚷嚷的时候。 李如意那边已经找到了小二之前跟她说的院子。 院子有些老旧，不过打理的还很干净，门口临街，李如意比了比宽度，第一反应就是，这里可以出个摊子。 毕竟是个买卖人，做生意的念头已经刻进了她的本能之中。 院门上挂了牌子，李如意过去看看，刚一伸手将牌子摘下，不远处一个摊贩便招呼她。 “哎！干嘛的？” 李如意回头看向说话的人，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汉子，穿的严实，正在这条街上走动。 李如意一回头，他即将出口的话都卡壳了一下。 冬日里的天气有些干燥，周围的人都是一副干燥的模样。 只是李如意这张脸不施粉黛却已经透着一股子清爽。 她穿着藏青色的粗布夹袄，领口上缝了一圈白兔皮，毛茸茸的，发髻梳的干净利落，头上只带了一支素的银簪。 “你……你们要……要租院子吗……” 李如意顿时露出一个笑容。 “是啊！听说这里有院子租，想来看看，你是这院子的主家嘛？” 看见她笑，那人被硬控在原地好几息，这才慌张的反应过来。 “啊……不是！那个……这个院子里死过人的！” 李如意很真诚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这不是想着这样的院子……能便宜些嘛！” 说完她马上补充了一句。 “你们不亏的，等我们兄妹住过，这就不算是凶宅了！往后你们不管是租售都比现在更好。” 那人根本就听不见李如意说了什么话，一双眼睛都落在她脸上，光顾着看人了，等人不出声了，他才慌忙点头。 “啊！对对对！” 李如意笑眯了眼。 “那这院子要想租下来得多少文钱啊？我们准备先租上三月……你看可方便？” 那人忙不迭点头，等到大家都沉默了许久，他才猛然反应过来。 “哦哦……我要去问我大哥！你们且等一等。” 说着他转身就跑，小满从李如意身后站出来，无语的白眼都快要翻上天了。 第382章 卖兵器的人 “二姐，你这样下去，容易被人盯上？” 小满以前还没有这种认知，只是经历过上次的事情，她才意识到女孩子在外面到底有多危险。 李如意淡淡一笑。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小满现在扮做男孩子都把自己抹的黑了许多，她甚至还给自己简单的易了容，让自己看起来长的跟李廿有些相似。 “真的吗？我总觉得这样下去不大合适……” 李廿听了这话转头看了小满一眼，他的眼神倒是平静的很。 美貌是一种利器，但利器好不好用也看放在谁的手中。 兄妹两人从出道就在一起打配合，两人从微末走到如今，不管是对抗三家村里村霸，还是县里的歹徒亦或是府城的大人物，都一直相互扶持而来。 李廿的底线不算高，有些别人看不上的下九流手段，他都用的毫无心理负担。 此刻对于李如意又要把自身优势拿出来利用的行为，没有半分负担，更不觉得有什么错处。 他要做的，就是在这一场博弈之中，尽量保证己方的利益不受损害。 小满很是敏感，一瞬间就感受到了李廿的视线，她抬起头看来，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李如意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不是你的路，你看看就好！” 李如意不在乎小满的道德标准有多高。 小满从开智起就在做着村中人的‘小满先生’，她比李吉祥多了一丝拿得起放得下的魄力，也比李如意多了一层超脱凡人的慈悲。 姐妹二人终究生活在两个世界，也终究会走上两条不同的路。 小满眉头还是皱着，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又没完全明白。 三人站在这里总觉得有些奇怪，李如意左右打量一番，看见不远处有个幡子飘在那里，便看看李廿和小满，自顾自的走了过去。 李廿伸手接过她的马，又去拉小满的缰绳。 “我在这里等，你们过去看看！” 小满收回注意力，把缰绳给了李廿，快步跟上了李如意。 那个商铺距离她们刚才的那个院子大约隔了三四户人家。 那商铺没有门，只挂了一个厚实的棉帘子，棉帘子上缝了打磨精细的木条固定。 这木条已经用了很多年了，经常被人翻动的地方更加油亮。 李如意走进去一股冰冷肃杀之气迎面而来。 屋里简简单单的，只有一个柜台和四面墙壁。 柜台后面的架子上摆了许多盒子，四面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 小满眼睛一瞬间放出了精光。 李如意也有些惊讶，她四下打量着屋里的环境。 这屋里不光有刀枪剑戟，还有铠甲和各种形态的弓弩。 大齐禁弓弩，李如意在府城的时候给李廿搞了一张弓也是费了大力气的。 来的路上倒是在山匪那里见过许多自制的弓弩，只是那些东西杀伤力有限，带着麻烦，真到了实战中，又没有那么强劲，她也就懒得带上。 曾经李如意也有一把手弩，是韩时安早年时给她的。 那就是一把自制弩，刚开始李如意还能拿来吓唬人用一用，后来随着她武功越来越高，那手弩就显得越来越无用了！ 李如意不是没想过搞一把更强更厉害的弩，只是，确实没有搞到。 而这里的墙上，就明晃晃的挂着一排手弩。 大大小小各种形态尺寸都有。 看着那亮晶晶的铜扩机，李如意瞬间瞪大双眼。 难怪说郡府这里应有尽有，这种朝廷明令禁止的东西都能挂出来卖，还有什么东西没有？！ 就在李如意和小满流着口水打量周围环境的时候，后院的人听见了动静，从后面开门进来。 那是个身高六尺的壮汉，寻常的房门在他面前都有些狭窄，甚至进门时还要低头侧身。 冬日里，他身上穿的单薄，粗布短衫的袖子甚至还挽了起来，露出常年被烟熏火烤后留下的茧子和伤疤。 他看见李如意和小满两人，也愣了一下，他脸上的大胡子抖了抖。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 李如意和小满两个人都是武者，两人身上也都带着刀。 只是因为这刀与她们相处时间太久，和谐异常，似乎被两人的气质同化，让人下意识忽略而已。 可这壮汉是个铁匠，还是个专门锻造兵器的铁匠，李如意也好，小满也好，她们对这人的吸引力远没有她们身上的刀对这人的吸引力更大。 “你们……你这刀看着有些眼熟……” 李如意为了不被丁白发现破绽，早就把向家刀从里到外处理过。 不止是刀柄缠上了精美的装饰，环炳上也缠了红线挂了装饰，刀鞘更是从里到外翻新了一番，崭新的铜扣不说，皮面上还雕着层层叠叠的水云纹，若是加上几颗宝石，那得精致的好像是谁家放在书房里的摆件！ 李如意收拾好了都用好长时间去适应，却没想到这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眼熟，吓得李如意慌了一瞬。 这可比因为美貌被人盯上吓人多了。 她不着痕迹的问道。 “啊？我这刀是从一位货商手中买的，难道是出自您之手？” 那人皱了皱眉，摇了摇头。 “这刀的尺寸不像是我打的，我家的直刃刀，刀身会比它长半寸，似乎用你这刀的人个子都不算高，所以这般长度也尽够用了！” 第383章 王九 李如意知道这刀跟这人没太大关系也就放心了，不过这人说的话却让她警惕了起来。 以前不混江湖，不知道这武器的门道如此之多，有人竟然能光凭眼睛就猜出她这把刀的形态。 若是丁白心中也对向家刀有执念，怕不是日日都在惦念，更甚至若是这人仿制了一把，日日观摩练习，看见李如意这把刀的瞬间，就会有无比熟悉的感觉。 李如意想了想，若是有个人带着一把和自己这把刀一模一样的刀，自己或许没办法一眼看出相同，但从与刀相处多年的角度来看，也必然会觉得那把刀无比眼熟！ 这样一来，这把刀短时间内怕是不能放在外面用了。 李如意心中念头千转，但脸上的表情一如刚才那般，眼神更是清澈单纯。 “看来您真是很懂兵器，对了！我与幼弟至此，也是想买两把刀的，不知道您这里可有现货？！” 听说要买刀，那铁匠表情没多大变化。 “现货倒是有，只是与你二人身高不符，你们用着怕是不会顺手。” 李如意听了这话眼睛一亮。 “如此说来，您难道可以按照我们的身高力量专门定制兵器？” 那铁匠皱了皱眉。 “定做的话可得等的久些，得排到来年春后！” 李如意算了算时间，觉得也还不错！ 左右都是要在这里住几个月的，不如就顺道等一等。 她用力的点了点头。 “若是定做，我要的可就多了！” 铁匠走到柜台后面询问她。 “客官，那不知你要些什么？” 李如意心里盘算着，这里到底是别人的地盘，自己能够暴露出来的财力有多少，这人可信与否，自己能展露出来的实力又有多少。 她的思考在铁匠看来就是正在计算要买多少东西。 铁匠在身后的柜台上翻了翻，想要给李如意看看自家能够定做的款式。 只是，一捆牛皮卷轴才拿出来，小满忽然说道。 “姐，你等的人来了！” 李如意回过神来，赶紧对着铁匠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对不住，我这里还有些事情，您等我，等我把院子租下来，再过来找您商量！” 说着李如意转身就往门外走，走的时候怕不礼貌，又回头致歉。 “对不住……” 铁匠见两人离开，表情中有些迷茫，但还是把手里的牛皮卷摊开，牛皮大小不一，里面刻画的东西也都不一样，放在一堆还挺壮观的。 “租院子？这周围有院子可租嘛？” 说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难道是那个院子？” 他挠了挠自己已经快退到头顶的发际线，不禁感慨。 “这新来的邻居胆子很大呀！” 他没有因为李如意是女子，就觉得对方是弱者，江湖之中的女杀手不在少数。 因为先天的身体条件，让这些人一直处于弱势，她们想要走到人前来，就必然要付出更多。 这样的人往往比同样实力的男子心智更加坚韧，这是生存在逆境之中的收获之一。 混迹江湖的人没人敢小瞧女子，谁也不知道这女人背后还有什么样的身份。 李如意和小满从铁匠铺里一出来，就看见几个人正围着一个人站在李廿的对面。 李廿也是老买卖人了，待人接物的水平不说登峰造极，让初见之人如沐春风也不是难事。 他们正说着话，李廿看见李如意出来，注意力瞬间落在李如意的身上。 那和他说话的人发现了他的变化，也顺着他的目光转过身来，一转身表情便有了一瞬间的变化。 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天空湛蓝，阳光散落在李如意的身上，她整个人好像都被一层柔光包围，原本就是花一样的年纪，因为练武，她整个人又带着一种难以明说的洒脱。 不施粉黛便已经令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 这世上美人或许很多，可寻常人能接触到的只有身边的几个。 李如意这般容貌已经算是顶好，或许还有什么天下第一大美人比她更美更好看，只是美到了这种地步，大家已经不再雷同，反而是环肥燕瘦各有特色难分伯仲。 她看着那些转回头的人都有片刻愣怔，她也笑的大方得体，没有半分扭捏。 有些人不知道自己的美貌，更不知道美貌的力量。 但李如意知道自己有多好看，更知道自己的好看到了何种地步，甚至还能控制美貌对别人的影响。 就比如此时此刻，她知道这些人中有人对她有了好感，她接下来便要通过一些行为打消这些人的欲念，让他们把这些喜欢，只停留在好感之上，而不会对她做出什么过分的骚扰。 她走到众人面前，一抬手行了个标准的武者抱拳礼。 “诸位在上，小女子李二有礼了！” 她这‘有礼’二字，说的那叫一个字正腔圆，瞬间把一众人从刚才的惊艳之中拉出来。 为首的那人年逾三十，因着练武，看着身材气度都还不错。 看来九川巷这边的帮派早就不止是靠收保费活着了，这些人必然也是有其它来钱门路的，不然不会过得这样体面。 李如意见过的地保可不少，还没有一个人能穿的起绸缎的衣服，戴的起白玉的配饰。 “嗯！我姓王家中行九，你可以叫我九哥。” 李如意从善如流。 “九哥！” 九哥没有给李如意介绍身边的人，而是转回头跟人说道。 “去把门打开！” 他交代的正是之前在这周围巡街的人。 那人身上带着钥匙，听了九哥的吩咐赶紧屁颠屁颠的去开门。 就在这功夫，李廿已经走到了李如意身边，他下意识的落后李如意半步。 这是多年的习惯，连小满都没有意识到不对。 九哥眼神闪动，而后说道。 “这院子的过往可有人与你说过？” 李如意点了点头。 “说过些许，也是命苦的一家。” 王九上下打量着李如意，似乎想要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她刚才这句感慨到底是真是假。 “你若知道，我便不再说了，这院子在郡府地界，又在这样好的地方，一月租个八吊钱也是不多的。” “不过，这里没多久前才死过人，算是凶宅，你若是租下来，便只收你一半的价钱，另外，若是出摊，外面的保费我也不要你的。” 李如意听完这话没有意外。 这价格和府城那边的房价区别也不大，这里并不是最繁华的街道，但临街的院子和不临街的院子总是有些区别的。 院子外面的锁打开，开锁的人叫他们过去。 李如意和王九走在前面，小满跟在她身边，李廿牵着马落在最后的位置。 一进院李如意惊讶了一下。 这院子前后两排房子，大门位置在最右边，入户是个影壁，绕过影壁就看见了一个温馨的校园。 院子一边有井有菜地，菜地里一片荒凉，但菜地外围用石头错落有致的砌了矮墙，墙头上摆放着一些晾干菜用的簸箕，墙头下面是码放整齐的木头，这些木头全都已经劈好了。 另一边的院子有些杂乱，除了劈柴的木墩子，还有一些农具和做到一半的木料。 李如意的木匠活也是很好的，一眼就看出那是箱子的框架。 这箱子比放在屋中盛放衣物的箱笼略小了些，李如意心念一动，猜测这是他们给家里儿子下聘用的。 王九带着她们从前院开始看。 前排院子里有灶房，不过似乎一直被人当做仓库用着，虽然收拾的规整，但没有人生活的痕迹。 从前院出来，她们又去了后排的房子。 后排房子一排五间。 正中间是厅堂，厅堂很大，有一个屏风将之分隔成两部分。 绕过厅堂的屏风里面摆着一张圆桌，左右两边各有一扇门，进去就是个不大不小的斗室。 左右两间斗室都能生火，左边有碗橱，架子上还有米粮和易于存放的菜蔬，右边斗室则是分成两个部分，外间烧火，里间放了个半大的浴桶。 浴桶这东西，李如意可太熟悉了，一看见就想龇牙咧嘴。 丁婆婆出门都不忘给她带上药包，只要她一直练武，这泡澡的‘刺激’就会一直存在。 不过，这浴桶显然是不能用了，李如意准备把它卖了再买个新的回来。 从厅堂出来，左右两边的房子各带了一间耳房。 一个耳房被改成了书房，另一个耳房则是堆放着纺车和织布机。 带着书房的那是之前家里儿子住的房间，有一张平整的炕，炕上铺着正正好好的炕被，还放了一张四四方方的炕桌。 靠窗的位置摆着装衣服的箱笼和一张崭新的梳妆台，梳妆台上空空荡荡，只有一面八宝缠枝牡丹铜镜，盘子大小，倒扣在梳妆台上。 屋里箱笼一应俱全，一半是常用的，一半是崭新的。 李如意路过时用手拂过上面的灰，已经很厚一层了。 看过了这个院子，李如意倒是万分满意，三个人住绰绰有余。 几人这才又回了厅堂之中，王九坐在上首，李如意坐在他左手边的椅子上，两人隔着茶几，距离不远不近。 “二姑娘觉得这院子可还满意？” 李如意笑着点头。 “自然是满意的！” 王九也觉得，这院子除了死过人，真是非常不错的院子，地方宽敞，居住舒适方便。 “如此那咱们便签了租赁契书，你是准备长租还是短租？” 李如意连忙问道。 “若是长租，价格还能便宜些？” 王九笑了。 “价格吗！好商量，只是外人来了我这九川巷总得跟我交个底，早就听说城北两个帮派打的你死我活，只为了找一个名叫李如意的女子！” “听说这女子身怀秘宝，这样难缠的麻烦，住在谁的地盘，谁夜里睡觉就得睁一只眼睛啊啊！” 李如意瞬间笑了。 “小妹不才，家中行二，正好闺名如意！” “不过，这身怀秘宝之事实属谣传，我若是真有秘宝，定要第一时间返乡，又岂会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郡府藏身。” 王九对此倒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江湖上真真假假的传言太多了，他说这话不是为了什么子虚乌有的秘宝，而是为了敲打李如意，让她老实下来。 他其实对李如意的过往没那么好奇，毕竟帮派里混了这么多年了，都混到老大的位置了，深知有些秘密一旦探知就是粘在身上甩不掉的麻烦。 李如意暂时还没有让他挡麻烦的资本。 光是长得好看可得不到这样的优待。 “哦？我倒是愿意相信李姑娘，就怕有些人不愿意相信，没轻没重的跑来我九川巷闹事啊！” 李如意瞬间明白了王九的意思。 “九哥声名远扬，哪会有人不开眼的招惹上来！” “不过九哥说的也不无道理，万一真有那瞎了眼盲了心的人寻来，终究也是小妹连累九哥，那时候九哥不说，小妹心中也有愧疚！” 王九视线已经落在了屋里铺的石板缝隙上，但他身体微微靠近李如意的方向，显然还在用心听着李如意的话。 李如意继续说道。 “其实这件事说来也是简单，小妹我来到诎洲郡，主要就是打通商路，建立商队。” “不过这动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老派的商队自然不愿，便给我设了个局，想办法高价买给我一张地图，而后又勾结郡府的两个帮派截杀我等，目的不过是为了阻止我建立商队罢了。” “若是我再郡府这边有人可以合作，将计划中的商队拉拔起来，必会叫散播谣言的人损失惨重，大失所望。如此才能将那些麻烦全都压下去。” 王九听完这话，顿时笑了。 李如意这话说的跟空手套白狼一样，他不能说一万个不信，只能说现阶段两人的信任可达不到合作的水平。 谁知道你这个李如意是从什么犄角旮旯冒出来的？ 谁知道你这个合作内里还藏了多少陷阱？ 就算没有陷阱，他九川帮在这里日子过得好好的，凭什么掺和进李如意的破烂事中？ “对了，咱们九川帮的规矩有人同你们说了嘛？” 王九像是才反应过来，开口询问李如意。 第384章 五年 李如意不意外王九会有这样的反应。 这话换她她也不信。 不过日子还长着，既然要在这里落脚，往后必然还会有所联系。 一来二去熟悉了，再说以后才能水到渠成。 李如意这人，有机会了抓着机会就要往前冲，没有机会了，制造机会也要往前冲。 王九这种人在她看来已经算是顶好的合作伙伴了。 “未曾！可否请九哥指点？” 王九想了想，伸手招呼了一下身边的小弟，马上有人给李如意送上了一本经折装的硬封书。 李如意一打开，发现这纸张真是不错，书法也还成。 里面一二三罗列着王九所说的规矩。 左右就是按时交保费，不要惹事，遇上事情提前报备之类。 最后的惩罚倒是有很多种，什么抓人抵资啊，驱逐出九川巷啊…… 李如意看完将之合上放在了手边。 “规矩我记下了！” 王九距离李如意很近，仔细打量着她的表情，从她看到书本并没有惊讶，再到打开时淡定的模样，以及阅读时平静的态度，都被王九收入眼中。 这时候，容貌已经不在双方的博弈之中。 单就李如意看书时淡然的模样和她识字这件事，就让王九心中有了些计较。 不过，合不合作还远着，双方都不着急。 “记住便好，你的事我们九川帮也不过问太多，你既然到了这里落脚，我们也会给予你道义范围之内的庇护。” 至于说‘道义之内’这个范围的标准在哪，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关系好的，标准也就低一些，关系不好的，标准自然会高出许多，兴许因为今天走路与人相撞，就被判定为道义之外的斗殴呢！ 这里面的门道，李如意自然都懂。 她也不去纠结，只笑着道谢。 “多谢九哥照应，既然这样，不若咱们今日就把契书签了，您看如何？” 王九和李如意靠的很近，双方之间的关系明明是自己这边更强，但他却没在李如意身上感受到任何紧绷的状态。 如果不是这人太能装，那就是她们三个必有依仗。 王九略微想了想，招呼人道。 “拿纸笔来！” 他话音一落，马上就有人掏出了笔盒。 黑漆漆的木盒上刻着‘九川’两个字。 王九微微后仰，将他和李如意之间的茶几让出来。 木盒放在上面，被人打开，一格里面装着毛笔，一格里装着叠好的纸张，另外一格里嵌着一块小砚，放了跟不大的墨条和一盒印泥。 纸张打开，那人用笔盒将纸张抹平压住，外面有人打开了一点水，过来倒在了小砚上。 李如意只觉得这两人堵的屋里都黑了许多，也跟着往后仰了仰。 王九看了她一眼。 “李姑娘可会写字？” 李如意没想到会被人问到这个问题。 “会。” 王九一挥手让那两个挡着光线的人走远点，而后一伸手，做出了请的姿势。 李如意将笔盒位置放过来，拿起笔，沾了墨，正要落笔，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收回手来。 “九哥！这长租短租如何划分？” 王九当即说道。 “三年五载便是长租。” 李如意笑了。 “那便算五载，租金又当如何？” 王九略微思考。 “头三年，每年四十五吊，后两年，每年九十吊。” 这就是说，头三年这里算是凶宅，李如意住够三年，这里就算是个寻常院子了。 李如意略微思索便也没有言语，提笔落字。 这跑商队的，最熟悉的就是各种契书，虽然李如意不常租院子，但该认识的契书格式，她一样都没落下，写的时候也是按照官府要求的制式去写。 等到写完，她伸手将未干的墨迹扇的干了，这才放下笔拿着纸递给王九看。 李如意的文章拿不出手，但她的字还是可以的，比不了书房名家，但也有骨有肉。 最重要的是，这里一字未错，可见李如意对各种契书有多熟悉。 王九眼神闪动，放下了这张纸说道。 “还要劳烦李姑娘再写一份了！” 契书自然要一式两份。 当然，李如意此前签的契书都是一式三份，一份还要送去衙门存档。 郡府这边，帮派林立，衙门就是个笑话，守不守约全看道德和实力。 不过李如意租个院子的事儿，倒也不至于毁约。 李如意没有异议，提笔又写了一份。 这一次王九没再看她，而是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字上。 李如意写字很快，洋洋洒洒又将契书写了一遍。 双方按了手印后，李如意往后一伸手，李廿已经将正正好好的钱放在了她的手心，第一年的四十贯，一贯不少。 李如意拿过来，当着王九的面清点一番，而后将准确无误的钱交给了他。 王九瞥了李廿一眼。 对方动作很快，他甚至都没有看清李廿什么时候从褡裢里拿出的钱。 王九使了个眼色，马上有人过来将钱收走。 “这四十贯虽然是一年的租金，但咱们九川巷的规矩，长租者，提前两月交租，契书时效内未能交租视为毁约，毁约的后果，李如意刚才应当看到了！” 李如意倒是无所谓。 “自然记得！” 王九这才起身，李如意也跟着站起。 “如此，就祝李姑娘财运亨通，早日达成所愿。” 李如意瞬间笑开，整个人的气质和之前大门口时那单纯无害的模样全然不像半分。 王九收起自己那份契书，带着兄弟们离开。 李如意送人到了门口，目送他的背影离去。 小满等人走出了自己能听到范围之外，才有些不解的问李如意。 “咱们之前不是说只租两三个月嘛？怎么一下租了五年？” 李如意回身关上大门。 “以前我只是想要搜集消息，但现在我倒觉得，把这里当成落脚之处也挺不错。” 她来这里之前没想过要把商队的落脚点放在这，准备打听一番再说。 但见过王九之后，李如意改变主意了！ 人和人交往讲究一种缘份，有些人一看就知道跟自己不是一路人，磨合下去也是相看两厌。 而有些人则因为环境或是脾气秉性带着某些共通的特质，让人看见的第一眼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就像王九，李如意看见他第一眼，就觉得这是个自己能够搞定的人。 有些时候的直觉，不完全是玄学，而是通过对别人行为动作气质表达综合出来的经验之谈。 这种感觉很难解释，最后就变成了一种直觉。 小满皱眉思考，也思考不出什么来。 李廿先去把刚才匆忙扔在马圈外面的行李卷放进屋里，这才开始四下观察。 他摸出炭笔来，把需要的添置的东西记上。 契书都签完了，钱都给过了，实在没必要再去思考应不应当。 马儿的草料没有准备，今天就要断粮了。 马车也得看看，还有就是粮食菜蔬。 锅倒是不用买了，但碗筷还是应当换新，被褥无所谓，他们自己也有…… 李廿这边查看，李如意那边已经招呼小满打扫房间。 能用的用，不能用的尽快处理。 小满找了个盆去井边打水，李如意则找了一根绳子过来，比量着几人的身材。 “二姐你是要做衣服嘛？” 李如意摇了摇头。 “我要去铁匠那里一趟，咱们的兵器要尽快换掉。” 小满听了这话，下意识的摸向腰间的刀。 “可我……” 李如意看了她一眼。 “你没事儿，我再给你添一把，你这两天适应一下三把刀如何用，要是能用出花样来，别人也就看不出破绽了。” 李如意和李廿不行，李廿的刀很重，他想要改变武功路数很难，李如意准备给他定做一把轻一些的刀，平时先用那一把刀，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身份。 她把三人的大致身高尺寸记下，叮嘱老三看好家，便一个人去了铁匠那里。 大约是等的久了，铁匠并没有在柜台里，李如意进门以后稍等片刻，他才从后院出来。 那一摞牛皮卷还摊在柜台上，他挑了几张给李如意看。 他早先以为李如意要两把刀，没想到此‘两把刀’非彼‘两把刀’，李如意一开口就是四把刀。 李廿小满一人多加了一把，李如意加了两把刀，除此之外，她转了一圈，又按照三人的情况添置了弓弩、皮套、软甲。 等从铁匠这里出来，李如意身后还跟了个高大的年轻男人，他推了一板车的木盒子出来。 “李姑娘，送到何处去？” 李如意一指自己刚租的院子。 “不远，就那！” 那年轻铁匠一看，嗯！确实不远。 但他心里还没来得及雀跃，就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李姑娘你是外地人！” 李如意一听就笑了，说出来的话跟她此刻的气质完全不同。 “凶宅嘛！我没关系！” 年轻铁匠看李如意的眼神一下就不一样了，之前还觉得这姑娘好像有钱没处花的冤大头。 但这会儿那天真单纯的外表在他眼里一瞬间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这世上敢杀人的不少，但敢住凶宅的却不多。 有些人越杀人越胆小，越是沾染的因果多，就越是嫌弃这里晦气。 第385章 往后的打算 李如意把人请进来，那铁匠进门的时候有些感慨的看着这个院子。 “陈伯一家人都很好，我小时候常来这里找庆哥一起玩，就是可惜，他们运道差了一些。” 李如意听见他这样感慨，也抱着打听消息的想法，顺势问了下去。 “哦？我看这院子也挺大的，他们也不像是贫苦的人家，怎么没给儿子讨个老婆？” 听了这话，那年轻的铁匠又跟着叹了口气。 “哎！他家早年收留过一个小姑娘，叫燕娘，庆哥和她青梅竹马，只是可惜，燕娘生产时出了意外，一尸两命，孩子和她都没留下，后来庆哥就再也没娶。” 李如意也跟着叹了口气。 “难怪……” 铁匠问道。 “这些东西放在何处？” 李如意似乎被唤回了注意力。 “放厅堂就好！” 铁匠搬着一堆箱子进门，一进门他就吓了一跳。 屋里，小满正拄着笤帚歪头看房梁要如何打扫，她已经看了一会儿了。 铁匠进院她自然知道，只是铁匠却没有听见她的半分声息，根本不知道屋里还有个人。 李如意指着茶几。 “放这儿就行！” 铁匠注意力被唤回，这才缓过来，他放下东西的时候还用探究的眼光看着小满。 小满打量了他一眼，两人都没有自我介绍的打算。 放下东西，李如意把铁匠送出门，一边往外走，他还一边往屋里看。 如果不是知道早先这户人家有几个人，他刚才都差点把小满认成鬼。 一直走到了院门口，他才说道。 “李姑娘，往后都是邻居，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可以到铁匠铺子找我。” 李如意笑着点头，一点都没客气。 “多谢，我们初来乍到往后少不得要麻烦你，今日家中凌乱，不大方便，待到日后收拾好了，再请你上门。” 铁匠点了点头，想走，但欲言又止，往前迈了一步，又觉得好像说说也无妨，这才退回。 “李姑娘，刚才的是你弟弟吗？” 李如意点头。 “对，一母同胞！” 铁匠看她的眼神又变了许多。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令弟有这样的身手，往后有什么打算？” 李如意打量着铁匠，琢磨着他说这话的意义是什么！ “她还年幼，我只是把她带在身边涨涨见识，至于说她的以后，还远着呢，我没什么打算。” 铁匠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推着空车和李如意点头告别。 李如意也对着他笑了笑。 目送铁匠的背影走远，李如意略微一琢磨就明白了他未尽之意。 如果不是觉得小满武功好想帮着找份差事的话，就是在委婉的提醒李如意不要贪功冒进随便给小满安排差事的意思了！ 李如意笑了笑，退回院中关好了大门。 她才转身想要回房中跟小满一起打扫房间，忽然听见院墙边上传来一阵动静。 她抬头去看，就看见一只手从隔壁攀着两家的共墙，很快，一个脑袋就从墙头上冒了出来。 那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白白净净，满眼的好奇，他对着院中扫视过去，看到大门口时，便和正在看着他的李如意对上了视线。 少年人一慌，手上一滑，‘哎呀’一声往下落去。 他两只手在墙头一阵乱抓，眼看着就要抓住的时候，李如意帮了他一把，她摸出一块石头，一甩手就打了出去，石头在半空划了一道弧线，精准无误的敲在了那少年的脑门上。 “啊！我的头！” 紧跟着噼里啪啦的动静传来，那少年直接摔回自家去了！ 第386章 入住凶宅的第一晚 那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白白净净，满眼的好奇，他对着院中扫视过去，看到大门口时，便和正在看着他的李如意对上了视线。 少年人一慌，手上一滑，‘哎呀’一声往下落去。 他两只手在墙头一阵乱抓，眼看着就要抓住的时候，李如意帮了他一把，她摸出一块石头，一甩手就打了出去，石头在半空划了一道弧线，精准无误的敲在了那少年的脑门上。 “啊！我的头！” 紧跟着噼里啪啦的动静传来，那少年直接摔回自家去了！ 李如意没太大的反应，既没觉得好笑，也不觉得生气，只是在心里琢磨着应该在院子周围布置一些陷阱。 这里毕竟是诎洲郡，来往的飞贼都比别的地方多，小满是很厉害，可也没有达到顶尖的水平，万一有注意不到的时候，几人就落入被动了！ 至于说刚才掉下去的少年，李如意打完了就忘了。 那少年武功平平，长相平平，看起来智力也平平，李如意暂时没找到需要和对方加深联系的地方。 当然，等发现再联系也还来得及。 那边元才摔的呲牙咧嘴，半天都没爬起来。 不过，院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爬不起来也没人管。 挣扎了好一会儿，他才扶着自己被砸个包的脑袋站了起来。 “这姑娘，长的那么漂亮，下手怎么这么狠啊！” 他咕哝了一句，可惜没人在意。 李如意回房后，看着小满还在那发呆，她走到小满身边，看向了小满看着的方向。 “怎么了？怎么不去打扫？” 小满想了想，说道。 “二姐，我觉得那里有些不对！” 李如意看看小满一脸纠结的模样，又转头去看她盯了半天的房梁。 “有什么不对？你去上面看了吗？” 小满用力点头。 “我去了，正是因为去了，才觉得更不对了！” 李如意也不着急，等着她往下说，可等了一会儿，小满什么都没说出来。 就在这时候，院门被人拍响，姐妹二人回过神来。 “应当是二十哥回来了！” 小满答应一声。 “对！” 李如意出了房门往外面招呼。 “来啦来啦！” 拍门的动静停下，院门打开，果然是李廿。 他身后跟着送货的人，李廿去把院子的门槛拆了，骡车进院。 车上坐了三个膀大腰圆的男人，看见李如意全都是一愣。 其中有一个一下跳的老高，从骡车上落地时直接崴了一下脚。 他憋的脸通红，帽子底下的青筋都冒出来了，硬是忍着没发出半点动静。 李如意往后面看看，见只有这些东西，便草草关上大门，折身回来看着那几个人往院子里卸车。 李廿买的都是一些当用的东西，锅碗瓢盆，粮食和蔬菜肉。 再有就是一些成衣和乱七八糟的琐碎东西，都是正当用的。 李如意也没请人进屋，主要是屋里也没地方坐。 等到东西放下，李廿给他们结了账，又送他们出去。 那崴脚的男人一步三回头的，可惜根本不能吸引李如意半分注意。 那头李如意把后续都交给了李廿，已经重新进门跟小满研究房梁去了。 等李廿把门槛放下，一转身就看见一堆东西堆在那。 他无语的摇了摇头，开始往屋里搬东西，不过才搬进门一点，就陷入了跟小满和李如意相似的状态之中。 “没上去看看嘛？” 李如意刚才也上去看了。 “看了，我没看出什么问题来，老三说她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李廿听了这话，一个借力跳上了房梁，他又跟着检查一番，也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他落到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 “要不然咱们把这段房梁拆了呢？” 李如意皱眉摇了摇头。 “不行，我刚才看了，这段房梁很重要。” 李如意好歹也是半个木匠，她都说了这样的话，李廿也就不好反驳了。 他看看李如意依旧紧皱的眉。 “要不就先放在那，左右咱们还有五年的时间呢！” 李如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并不担心自己能不能找到这个秘密。 她担心的是早先那户人家别不是死的有蹊跷。 只是这话她到底没说，一个是少一个人担心少一分烦恼，再一个，若是真如她所想的那般，小满和李廿什么都不知道状态才最轻松，反而不会被牵连。 当然，也可能是她想的有点多。 毕竟如果真有人盯上早先那户人家，在她们来之前，那些人就可以把这院子租下来，而不用等着她们住进来，节外生枝。 将这件事放在一边，三人飞快把用的上的房间打扫一遍。 早先的那些衣服被褥李如意全都捆到了一起，她让李廿没事儿的时候送破庙去，给那些小乞丐过冬用。 烛台和油灯也全都换了新的，屋门口她又挂了崭新的灯笼，新买回来锅也被李如意安排在了灶台上，旧的东西也一样扔掉，包括家里的恭桶和浴桶。 李廿跟了李如意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她如此浪费。 不过，李如意交代他的事，他从来都会不打折扣的完成，这次也不例外。 三人忙活够呛，午间都没吃上东西，李廿从外面雇了个车，把收拾出来的东西全都按照吩咐送去了破庙。 回来时他带回来一只烧鸡和十个馒头。 白面馒头可是贵得很，三个人洗了手脸匆忙的吃了东西，吃完了继续干活。 等到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这院子才算收拾出来。 住在这里的第一天，三人睡的都不好，不知道哪里的飞贼，从周围谁家的房顶上噼里啪啦的跑过去，被人抓住一通暴揍。 小满烦的捂住耳朵，可依旧阻挡不了周围吵人的动静。 李廿前半宿睡了一会儿，等后半宿的时候爬起来走动一番，而后才坐到中间的厅堂之中打坐。 他知道，李如意如果听见了他这边的动静，便能好好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三人起来练功。 因着昨天李如意意识到兵器武功都容易暴露自己的事，今早三人起来练的就都是其它武功。 正练着，隔壁院子传来了动静，一个老头的声音对着自家的屋里说了一声。 “元才，爷爷出门了，你在家里好好看家，今儿别忘了把药材都处理一下！” 少年人懒洋洋的声音答应着。 李如意视线往那边瞥了一下便收了回来。 两家之间有一堵青砖砌的共墙，得有六尺高，她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从刚才那老人的话中不难听出，这老头应当是个常年跟药材打交道的人。 另一边院子里住的人家就没有隔壁的老头勤快了，三人都练完功了，那个院子才有动静传出来。 咕噜噜的，似乎是谁推着什么东西。 等这人走了，又过了一会儿，才有小孩子练功的声音传出来。 听脚步声大约有三个孩子。 小满有些好奇，也想要去爬墙头，但被李如意按住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昨天刚打完一个爬墙头的，今天自家妹妹也这样，让她多尴尬！ 小满没能忤逆李如意。 不过李如意也没让她失望，她用李廿昨天拿回来的东西蒸了些彩色的糕点。 没有合适的模具，李如意便用干净的屉布和木条将之压成了四四方方的规整形状，摆放整齐，再用油纸包好。 她这便带着酒挨家挨户的拜访了一下。 小满跟在李如意身边，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李如意的圆滑。 等到东西送完，周围的人家都已经被李如意聊了个遍。 虽然达不到如数家珍的地步，但别人家里有多少成员分别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等等的细节，李如意都已经记了个七七八八。 第387章 融入其中 而别人大约只知道她们从外地来，似乎想要在这里落脚。 至于说李如意有何打算，他们却是半分也不清楚的！ 熟悉了周围环境，姐妹俩继续回去收拾院子。 如果商队以后真的要在这里落脚，前院那些堆放杂物的仓房也得收拾出来。 正好让李廿趁着这功夫把东西全扔掉，也可以用这种方式转移一下别人的注意力。 尤其是在真有人盯着她们的情况下。 “九哥九哥，那女的又扔了一堆东西出来！” 王九正在屋里逗弄自己的鸟，听了这话也没什么反应。 “哥！昨天你不是问了客栈的小二，他还说那三个人可穷了，可我瞧着她们买了那么多东西，又扔了不少东西出来，也不像是穷的样子啊！” 王九听了这话，抬头看了来人一眼，才又低下头去，用竹勺挖出一点小米，填进了小鸟的食盒里。 “哥，要我说这三人很有问题，你说的没错，咱们确实得好好盯着。” 王九把鸟笼子拎到往常放置的地方，这才说道。 “盯着就行，别太靠近，也别太干涉，那个李如意做事很有目的，想让你知道的不会瞒着你，不想让你知道的，你盯着也白盯，不必浪费时间。” 王九说完这话，继而问道。 “昨晚的事怎么样？那些飞贼抓到了嘛？” 说起正事来，那人把脸上的八卦表情收了收。 “抓到是抓了，并不是早先说的那个叶上飞，只是几个打着叶上飞名义流窜的寻常飞贼。” 王九背过手往门外走。 “别掉以轻心，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小弟跟在王九身后出门，有些不解的追问。 “可咱们把街面上新来的人都查了一遍，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没见那个叶上飞出来找麻烦，说不得真就是谣传罢了。” 王九无所谓的答了一句。 “他若是不动，自然没人管他，但若是有了动作，再想要藏可就藏不住了。” “但是九哥，咱们这里有什么吸引叶上飞的东西嘛？” 不是他说，他们这九川巷也没多富裕！ 王九沉默以对，一直都要走到大门口了，他才岔开话题。 “去看看昨天抓到的那些飞贼。” 两人一起出门，九川巷中的人们也按照自己的轨迹运转着。 等到李廿回来，李如意和他简单交换了一些信息。 “这里的人嘴巴都很严，而且问的稍稍多些就会很警惕。” 李廿买了不少东西回来，却依旧没能打听到他想要打听的消息。 “我记着你说的话，没有提起不该提的。” 说完，李廿有些为难的感慨。 “只是，按照这样的速度，咱们想要打听消息可太麻烦了！” 小满支着脑袋看看李如意又看看李廿。 李如意没有意外。 “郡府情况更为复杂，帮派林立，势力分布混乱，咱们仨是来打听消息的不假，却也不能只靠咱们三个人打听消息。” 她们三个人能翻起多大的水花？ 还是得拉拔起一伙帮她们干活的人。 李廿明白李如意的意思，手里没人的感觉，就跟砍断他手脚没有多少区别，让他不管做什么都处处受人辖制。 “要怎么做呢？” 李如意琢磨琢磨。 “得先融入这里，然后再说其它。” 小满歪头问她。 “怎么融入？” 李如意淡淡一笑。 “融入便是与周围之人产生关联，这人活着不过就是衣食住行，自然就是要从这些地方下手。” 小满不解。 李廿则是若有所思。 李如意继续说道。 “二十哥，你这段时间带着老三四处走走，看看都有什么商铺，顺便把周围的地形记下来，别太引人注意就行。” “我可能需要做点东西，而且，以我如今的容貌，出门容易惹麻烦，近期不大会远走，你们遇上什么事儿找我，直接回来就好。” 小满有些担心。 “那你一人在这里会不会不安全啊？” 李如意倒是无所谓。 “在这里都不安全，在别处就更不安全了！周围的人我瞧着都还不错，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你们先忙着，等过两天咱们再商量下一步。” 说完李如意又叮嘱道。 “对了，眼看就要过年了，别忘了张罗些过年的东西回来，咱们今年是回不去了！” 李廿答应了一句，三人便就此分开。 李如意一个人在家里也没闲着，找了些木料开始叮叮当当的收拾起来。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周围越来越有过年的氛围了！ 第388章 招工 李廿看着院子里堆放的棚子，转着圈的不解。 “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李如意也跟着看了一眼。 “我准备在门口张罗哥做吃食的小买卖！十五以后开张。” 李廿一下瞪大眼睛，他在府城的时候偶尔会帮李如意算账，无事的时候也去过点心铺子帮忙，知道做吃食的买卖最是熬人。 “为什么？这也太占用时间了？我们也不需要做这个赚钱啊？” 李如意叉着腰站在那粗陋的棚子面前，淡淡一笑。 “没错，我们不需要赚这个钱。” 别说秦焕璋给她的好几万两银子还没怎么动用，就说这一路而来，打劫土匪的钱也不在少数，她们一时半刻根本花不完。 “但我得跟九川巷的老大证明一下，我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错过可就太可惜了！” 一个人如果想在另一个地方扎根，首先得有个能发展自己的地盘。 有些人习惯去适应环境。 有些人则是想要让环境来适应她。 李廿挑了挑眉。 “这也就是支个摊子罢了，一个摊子能做多少事啊？” 不是怀疑李如意，而是李廿实在想不出，一个寻常的吃食摊子，能向王九证明什么！ 证明李如意手艺好？ 还是证明他们有钱有实力？ 李如意自然知道李廿的顾虑，她也没有解释太多。 有些事情说不清楚，到时候自然就明白了！ 有了这个打算，后面的事情也得张罗开了。 不过在张罗之前，三人还得把这个年过好。 李如意已经委托镖局帮她把平安抵达的书信送回了府城，下一步，就是要让李十六收东西，将商队要贩卖过来的货物准备好。 府城那边，孙掌柜已经可以出手了，三家村的炭和糖都有了名气，再加上李吉祥也可以帮忙，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就是可惜新年之前，李如意无法知道那边今年的利润如何。 好在她也不着急。 一个地方一种风俗，因着江湖人多，郡府这边的新年倒是比别处多了许多花样。 除了烟花炮竹，不知道谁还想出了比武打擂的庆祝方式。 这要是放在别的地方，没出正月就舞刀弄枪怕是要让家里的长辈打死。 不过在这边倒是吸引了不少人围观，甚至各处还开了盘口。 那些漂泊在外没有归处的人，这会儿倒是都聚在了一处。 街面上有些店铺歇业了，有些却还是热闹的很。 李如意只觉得喧闹，却没觉得热闹。 她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值得送礼的就更少了。 不过就是周围的邻居，外加上王九。 送完了礼，小满便搬了凳子坐在大门口望天，偶有路过的行人便和人聊上两句。 李廿则开始忙碌起来，帮着李如意买她需要的东西。 时间一晃就到了初十，李如意将门前的空地收拾好，将简陋的摊子支了起来。 她在棚子前面挂了一块木板，像是告示一般，在上面张贴了一张红纸。 红纸上的内容很简单，那就是招工！ 虽然她这摊子不大，可招的人却不少，足足要十个！ 第389章 牵扯 这周围认字的人不多，但李如意就坐在木牌旁边，有人好奇的驻足时，她便乐呵呵的跟人介绍一下。 这年月想要找一份工可不容易，尤其是李如意这活招的全是女工！ 如今这世道，女子能做的工大多是缝补或是浆洗之类的工作。 听着简单，实际很累的。 尤其是冬日里，不管是手泡在水中，或者捏着一根针从早缝到晚，都很伤手。 贫苦人家的女子，哪个手指不变形！？ 又有哪个不被骨病折磨！ 如今李如意这里招的既不是缝补的，也不是浆洗的，在这些人看来，已经是轻巧活了。 虽然说大家也不爱自家女人抛头露面，但这里毕竟是江湖人云集的诎洲郡，约束没有别的地方那样大。 李如意这边放出了消息，第二天就有人打听上门来。 她招工是为了更好的融入这里，对这些女子的容貌长相都没要求，只一点，就是希望她们都跟周围的人家牵扯的足够深。 若是往上数三代人都在这边生活，那可好的不得了，这周围人家有个风吹草动，李如意很快就能通过这人知道了！ 当然，除此之外，李如意还是很看重这些人的人品。 不然把人收进来以后发现不合适，再想要打发走可就不容易了。 她原本就是外来者，招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加深联系，若是被坐地户欺负，她再抽出更多时间去应对麻烦，那就本末倒置了。 至于说人品好坏如何判断，那也简单的很。 李如意直接找来客栈的小二打听一番。 能帮忙的人总是会一直帮忙的，虽然知道李如意没有最开始表现出来的那么穷，但别说，小二还真没在这件事上有多生气。 毕竟对他影响更大的是李如意的长相，只要这张脸没崩，李如意就还能得到他的友善相待。 不过这回，李如意就没有上次那么抠门了，给的好处也更多了些，小二办事的时候也更加麻利了。 招十个人并不算难，证实了她这里招工消息的真实性，马上就有不少人过来打听。 初十放出的消息，十三就招够了人。 这还得说她还留了一天时间让小二去打听消息呢！ 这些人招上来，李如意便让她们各自做了自己的拿手菜。 这些人也不是大厨，而且这年月，厨艺也是传男不传女的。 别看家家都是女人做饭，可女厨却少的可怜。 这些人手艺参差不齐，有的人家里条件不好，甚至都不怎么会做肉菜，只能勉强做熟罢了。 李如意也不嫌弃，旁人不爱教的，她却是很爱教。 她这小摊能做的吃食不多，一个是馄饨，一个是面条，除此之外，她还准备加上一些寻常糕点。 十个人按照水平各自分工，不同的位置，拿的钱也有些区别。 让她们配合一番后，十五那天她这摊子就支了出去。 因着早就和王九打过招呼，这周围也没有为难李如意的人。 不过，第一天生意也不怎么样，只有周围几家尝新鲜的买了两碗。 过了午时，李如意就让大家回去了，今天城中有灯会，据说热闹的很，李如意这边的生意不好，就干脆让大家也都去凑凑热闹。 等人离开，她的摊子也没收起来。 原本就不是多大的买卖，她们三人应付起来绰绰有余。 第390章 奇术 李如意原本以为这一天也就这样了。 却不想等到天色暗淡，她正准备收拾收拾回家睡觉时，巷口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李如意抬头看去，正好看见一群人大摇大摆的走来。 她站起身往那边看去。 那边的人也朝着她这边走来。 “哎呦！这里还有个摊子！” “要说还是九川巷这边太平，这么晚还有人做买卖。” “切！旁的地方也有，就是你长的太寒碜，人家瞧见你都推着车跑了！” “哈哈哈……” 他们说话的功夫，小满已经从房顶上轻盈的跳了下来，悄悄的隐匿在了黑暗之中。 这些人并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他们穿过了黑暗，坐进了棚子里面，冬日的风吹来，有人把手伸到桌上摆的灯笼边上吸取一点热量，有人则是打量着李如意开口说道。 “老板娘，你这里有什么吃的？” 李如意笑盈盈的，一眼就能看出买卖人的爽利。 “有馄饨，还有面！汤底是一清早买来的猪骨头，熬了一天的猪骨汤，味道鲜着呢！客官来多少？” 听了这话，饿极了的人连琢磨都没琢磨。 “我要一碗馄饨四两面！给我放一起煮！” 李如意马上答应一声，回头招呼已经扎好了围裙的李廿。 “哥！一碗馄饨四两面一起！” 说完又叮嘱刚才那人。 “桌上有辣子，客官看着放。” 李廿蹲下身去，用钩子把木头上压的灰通开，星星点点的火瞬间燃起。 两口锅，一口里面煮着汤底，一口里面存着热水。 他这边锅还没开，那几个人便争先恐后的点了起来。 李如意一一记下，重复无误后才一转头，就见李廿已经掀开了熬着汤底的锅盖。 一瞬间，浓郁的骨汤味道散开，刚才还说着话的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甚至连那些悄悄瞟向李如意的视线都跟着消失了！ 咕哝的声音很快在安静的夜风中散开，有些人已经饿的直吞口水了！ 锅里原本就存着火，不管是汤还是煮面的水都热着，加上柴火快，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水已经开了。 李廿有点手忙脚乱，那一份一份的面条不大听他的使唤，放在锅里时还各自为营，但煮着煮着就要煮到一块。 李如意赶紧过去帮忙，汤底盛进碗中，撒了干虾皮和碎盐调味。 一个一个二大碗摆开，李廿那边的面和馄饨也煮的飘了起来。 按照之前点的放进碗里，出锅后李如意又点了一滴香油在上面，她端着碗去给人送过去。 但也有人心急如焚的走了过来。 等到吃完，这些人给李如意结了账。 他们穿的并不算体面，但并没差李如意的面钱。 李如意拿着抹布，准备等他们走了收拾桌面。 不过，看见她靠近，其中一个男人忽然说道。 “老板娘，你这面做的好吃！” 李如意笑笑。 “客官喜欢就好，往后可以常来。” 那人也跟着笑了一声，双手抄袖，手指似乎动了动。 而后他才笑呵呵的伸出手，几根手指飞快的将面前吃的干干净净的面碗翻动起来。 哒哒哒的声音很有节奏，几个碗以寻常人看不清的速度摞在一起。 第391章 乘云驾雾下凡来 “可否劳驾，借一碗热水？” 李如意笑着答应，转头从灶台旁的炉子边上拎起了一直热着的大茶壶。 她走过去，往最上面的碗里添水，一边添一边看着面前人的神色。 才过半碗，那人便伸出手来。 “哎！？这些便够了！” 李如意瞬间收回了茶壶，那人的手又在碗上翻飞了起来，口中也念念有词。 “今日得见一美人……” 几个碗瞬间在桌面一字排开。 “肤如凝脂眼勾魂！” 他手指翻动，刷刷刷几下，这几个碗便起了三层，摞出了层层叠叠之感。 “天上神仙耐不住……” 他的声音忽然高亢起来，上层的碗忽然哒哒哒反扣了下来。 这时候，碗里的热水已经看不见了，被另一只碗精准的罩住，连热气都散不出来。 那人哈哈一笑。 “乘云驾雾落凡尘！” 他一手摸起刚才用过的筷子，手眼配合，那不知何时已经推到李如意面前的碗被掀开，一朵云自碗中缓缓飘起。 李如意有些惊讶的看着那云一直飘到很高的位置才慢慢消散。 周围的人连忙呱呱呱的拍手捧场。 “这一手真不错！” “厉害厉害！” “……” 李如意也跟着笑了起来。 “先生真是厉害……” 她一笑，周围的人也都跟着笑。 “雕虫小技，老板娘喜欢就好！” 说完，这人一拱手，这才和几个同伴一起转身离开了这里。 等到人走了，小满才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撅在桌子前面，前后左右的打量着那不算干净的饭碗。 “嗯？姐，他是怎么做到的？怎么真的有云啊？” 李廿这会儿也过来了，把碗放在一起，端回锅台边上，放进了洗碗的水桶里泡着。 李如意叉着腰，回忆了一下刚才的事，这才说道。 “应当是硝石和热水的关系，他盖盖子的时候在里面撒了一些粉末，我倒是不知如何配制的，这也是人家吃饭的家伙事儿！” 小满眼中充满了好奇。 “这就是戏法嘛？真有意思！我以前在府城都没见过！” 各地能人异士不同，会的东西也不同，小满这点见识还浅薄的很。 别说是她，就连李如意也没见过。 不过，她在教坊司的时候遇到过不少民间艺人，倒是也见识过很多寻常人没见过的戏法。 不说一通百通，但见的多了总能了解的多些。 “挺有趣的！不光有趣，也不好练。” 小满起身背过手，一副故作老成的模样。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这件事不过就是饭后愉兴的小事，就像那消失的云朵一样并没被多少人记住。 等到十五过后，李如意的小摊也正式运转起来。 她招了那么多人，不可能见天的让人闲着，如何拉生意就成了第一道槛。 不管是李廿还是小满，对李如意都有着一种迷之自信，他们从来没怀疑过李如意招这些人来能不能赔本，也从来不担心李如意说要给王九涨涨见识的话是吹牛。 正月十六的早晨，李如意练完功舒展着身体，她的骨节好像都在噼啪作响。 就在这时，隔壁的院墙上又探出个脑袋。 小满有些不耐烦，那人才一伸头她就骂道。 “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总有些人摔一次没记性，还想再摔一回！” 听见小满的话，那脑袋赶忙缩了缩，墙上靠着的梯子咯吱作响，那人很快又藏了回去。 李如意看看翻着白眼的小满，又看看隔壁的方向，笑着摇了摇头。 小满转头看她压低声音问她。 “我骂他不对？” 李如意摇了摇头。 “对呀！” 小满不解。 “那你笑什么？” 李如意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我笑这孩子整日里在家闷着，门都不敢出，却敢天天爬别人院墙。” 小满一听更来气了！ “就是，那老头也不知道怎么教育孩子的，大过年的都整日不着家，剩个脑子有病的孩子也不怕出点什么事儿。” 说完又高声骂了一句。 “天天盯着咱们，烦的我真想跳过去直接把他砍死。” 院墙那边飞快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李如意只觉得更好笑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大门被人拍响，李如意过去开门，是上工的女人们到了。 有了这些人，她们连早饭都不用做了，支棚子的支棚子，搬锅的搬锅。 这边准备着，李如意那边收拾妥当，便悠闲的搬了个条凳坐在摊子的最外面。 李廿去菜市场买了菜回来，看着那半扇猪肉，做工的不少人都跟着咽口水。 有那胆子大的悄悄问李如意。 “掌柜的，咱们今儿生意会好起来吗？” 大家已经见过了昨天生意的惨淡，都不大相信今天就会好起来。 李如意却是笑着回答。 “没关系，我今儿要请客！” 听说是李如意请客，大家这才放心了些许，不然这么多的肉只怕买不了。 虽然说冬日里多放两天也不会变质，但能当天用干净的食材，实在没必要多存太多。 很快，肉就被处理好。 李如意亲自动手煮了骨汤，又指点着人把肉卤好。 天色亮起时，整条巷子里都是卤肉的香味。 九川帮那些巡街的小混混走过这边时也香的直吞口水。 他们脸皮厚的很，可没有什么看人吃饭赶紧躲远点的客气想法，其中有一个人是当初跟着王九一起过来的，一眼就认出了街边坐着的李如意。 他连忙往前凑了两步。 “李老板发财啊！” 李如意难得听见别人叫她李老板，发自真心的露出个笑容。 “是你呀！我还正想着今儿是谁巡街呢！” 那人跟李如意攀上关系，马上顺坡下驴。 “李老板这手艺是真好，咱哥们大老远就闻着卤肉的味儿了！” 这话就和直接跟李如意要肉吃也没区别了，懂事儿赶忙就得拎来一些送上门去。 不过，李如意到底初来乍到，看着年纪也不大，长的又好看，让人平添了两分好感，那人心中也想着，若是李如意不识相，他也不会立马翻脸，而是和气一些，好好教教对方出门在外的规矩。 只是他却是没想到，话音落下，李如意也说道。 “卤肉算什么？咱们这不管是汤面还是馄饨还是点心，都是一绝，我当年可是做这个起家的！” 李如意这话也不完全算是吹牛，毕竟没有那个点心铺子，她也套不着秦焕璋。 说是做吃食起家也不为过。 听了这话，那两人眼睛一亮，拎了个条凳坐到李如意身边，想着如何才能把这些好吃的都尝一遍。 只是他们屁股才沾到凳子上，话还没有出口，就听见李如意又说道。 “二位来都来了，不如就把咱们这的招牌都尝尝，也别客气，放开了吃，这顿我请！” 这流程进展的虽然有些快，到到底是混迹在街面上的人，立刻欣然接受，对着李如意拱了拱手。 “哎呦！那感情好，今儿可是要尝尝李老板家的招牌了，若是做得好，咱们哥儿俩也帮着李老板宣传宣传。” 李如意也很大气。 “客气！” 说完回身去看李廿，李廿都不用她交代，便已经走到了灶间。 锅里的卤肉有的还没卤好，李廿拿着钩子勾出一块，亲自给人片了一些放在盘中。 很快汤面和卤肉便摆在了两人面前，看着那实实在在摆了一盘子的肉，他们虽然都习惯吃拿卡要了，还是控制不住的心虚一下。 李如意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吃。 这俩人也不是没吃过好东西，只是李如意这招牌确实是亮，好吃的他们一碗吃完，仿佛没吃过一般空虚。 李如意回头看了一眼，李廿马上又给他们一人端了一大碗馄饨过来。 这一下干的稀的吃完，两人多大的饭量也造不进去了。 他俩坐在条凳上挺脖，一打嗝都能缓上汤来。 只是那味道太美好了，感觉打嗝都是一种享受。 最先开口那人对着李如意伸出个大拇指。 “李老板，你真是这个！香！肉香，面也香！” 李如意笑了。 “那当然，二位可别忘了帮我多传一传！” 两人一边起身一边答应。 “那是自然，李老板这就放心！” 李如意起身送他们，顺便还不忘说道。 “我今儿准备了不少食材，若是来的是咱们九川帮的兄弟，今儿咱们这不要钱，招待！” 那俩人原本走的顺畅，只是听见这话全都愣了一下，正说话的人脸上控制不住的愣怔，连忙回头问道。 “李老板说什么？” 李如意还是那一如既往的坦然。 “今日若是九川帮的弟兄们过来，咱们都不要钱招待！” 虽然俩人挺厚脸皮的，虽然他们占了李如意的便宜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只是在这一瞬间，他们还是心虚了，不确定的说道。 “李……李老板，咱们九川帮上上下下也有两三百人呢！” 李如意这下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哎呀！看来我这锅太小，卤的肉也不够，今儿怕是不够了！不如这样，今日若是没吃到的，明儿来，咱们也不要钱！” 那人刚看见李如意为难脸上才露出了一点笑意，看嘛看嘛，这才对劲儿，一个小摊子，不知天高地厚，还想要请客！？ 但那点笑意马上就在李如意这话说完时卡在了脸上。 他们俩离开这条巷子的时候，还用一脸李如意好像有什么大病似的眼神回头看她。 李如意则是抱着肩膀淡定的笑着。 她缺钱吗？ 缺这个摊子赚的钱吗？ 这条巷子坐满了人，从今年年初到年末的所有进项加在一起，也赚不过她的商队跑上一个来回的钱。 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个摊子赚不赚钱。 她在乎的是如何打动王九。 送钱上门固然是一种方式，可贸然上门只会被人当成冤大头。 双方既然是合作关系，李如意不介意向对方展示一下她的实力。 收买人心便是第一步！ 王九很快就听到了李如意放出的豪言壮语。 他嗤笑一声。 “这小丫头还挺有意思，做买卖都做到我头上来了！她就不怕我一句话就让九川帮所有人都不去光顾她的生意？” 没有人回答王九的话，因为大家都明白，王九也就是说说。 他们九哥做事最讲究原则，当初说好了不要保费，李如意支摊子前也跟人交代过，那自然就不会为难她。 王九没意识到李如意这是收买人心，他只当李如意这是想要用他的人打响名气。 早上还担心今天这些肉能不能卖掉的人们，没多久就忙飞了起来。 才过晌午，那一大锅肉出的干干净净。 擀面的大娘根本供不上，李廿和小满因为力气大，都跟着帮忙和面去了。 后来的人没吃到肉，心里还有些不大痛快的，但吃了汤面也觉得味道真好，再加上第二天来吃一样不要钱，心情就更好了！ 等到东西都出的差不多了，也才未时过半。 李如意让人收了摊子，收拾东西，剩下那些，忙活了一小天的人全都分着吃了。 吃的时候有人舍不得，想问问李如意能不能带些回家。 开口的人原以为李如意这般大方，铁定二话不说就能答应呢！ 却不想，李如意不止没有答应，还定了个规矩，那就是这里的东西谁也不能拿走。 若是家里有人想要吃，可以领过来尝尝，只要人不多，她也可以请客，但带回去是不可能的！ 有时候雇佣关系就这样，大气未必能换来感恩的人，只会让一些没有底线的人得寸进尺。 有些头可不能开，今天李如意让人把东西拿走，明天说不定就开始有人藏着好肉不往外拿了。 她虽然不准备以这个摊子盈利，但她也不是过来当散财童子的！ 没有目的的纯好心她不是没有，只是没有那么多！ 提出这个要求的人听了这话有些讪讪然，但李如意毕竟答应了说她们家人也可以来尝尝的话，总算是没让她没脸。 不过见李如意收起好说话的嘴脸之后，大家都多了些小心翼翼，虽然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让家人过来尝尝，可也担心没头没脑的领来太多人，让自己丢了这份工。 李如意虽然在规矩上寸步不让，但在酬劳上却还是大方的！ 她这一番连削带打软硬兼施的手段，让这些人暂时老实了下来。 第二天，李廿又去扛了半扇猪肉回来。 昨天没吃到肉的和昨天吃到肉没吃够的一窝蜂全都来了。 李如意才一打开大门就看见九川帮不少人在她家门前晃悠。 别说，安全确实有了保障，周围看这边热闹，想凑过来闹事的人都没有了。 李如意看见这些人，瞬间笑的很是无奈。 “大家也别忙，这肉都没下锅呢，来了也吃不上啊！” 听了这话，昨日最先来那两人高声说道。 “那可不成啊，这不早点来就赶不上了！” “可不是呢！” 李如意听了这话，连忙安抚。 “诸位，诸位弟兄，我李二别的本事没有，兄弟上门，肉菜还是管够的！今日若是吃不上也别着急，明儿来吃，也一样！” 一听说这话，虽然大家都有些不可置信，但还是第一时间高兴了起来。 “老板娘仁义啊！” “屁的老板娘，那得叫李老板！” 这人既不是老板的媳妇，又不是老板的娘，同样都是当掌柜的，就因为她是个女的就跟旁人不一样了！？ “对对！李老板仁义啊！” 有时候，有些人不是不明白何为偏见，只是不大愿意改变而已。 李如意原本就没打算收钱，也便从善如流，顺势而为。 这不要钱的营生一做就做到了二十五。 出了正月就不算年了，但没出正月的这段时间，家家户户还是有些过年的氛围。 十天功夫，李如意这摊子的名气确实打出去了，除了那排不上号的卤肉和汤面馄饨之类的，这里赚钱的大头却是各种点心。 不过随着年节过去，走亲访友的人逐渐少了，点心这边的生意也差了些许。 下一次火爆起来，大约就得等过几天的龙抬头了。 当然，虽然还没到日子，但已经有人跟李如意订猪头肉了。 诎洲郡这边外地人很多，总有着各式各样的习俗。 李如意和李廿带过几百人的商队，蹲在一个摊子这里，也是大材小用了，处理起这边的事手拿把掐，井井有条。 虽然这么长时间过去，王九那边还是没有动静，但不管是李如意还是李廿和小满都耐得住性子。 耐不住的只有李如意招来的那些人。 她们最近全都胖了一圈，看着天天火爆却天天赔钱的摊子，总担心第二天自己就要失业。 第392章 也得有规矩 事情的转机来的非常巧妙。 李如意自己都没有想到。 这天一大早，又有不少人过来等着，就算大家心中清楚这个摊子往后大约都会不要钱供他们白吃白喝了，可只要李如意一天没开这个口，这件事一天就没个定数。 虽说事情发展到了这会儿，已经不是李如意说的算了，她要是说往后九川帮的人过来吃饭都正常收钱，大概得有那个霸道不讲理的冲过来把她撕了。 但，李如意还可以把摊子关了呀！ 她不做这个生意，不就没有这种烦恼了吗！？ 反正大家现在都在看，看李如意到底什么时候能把钱赔光。 另一边大家也本着多占一点便宜是一点的心态，每天一清早就过来等着。 李如意也都乐呵呵的招待，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不过，今天的情况跟往常有些区别。 李如意悠闲的搬了个条凳坐到边上准备晒太阳，忽然听见身后有躁动声传来。 她赶忙转头，就见两个九川帮的人吵了起来。 “你干嘛？你吃就吃了，你还连吃带拿！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呦！听你说的什么话，我拿了怎么样？我拿你的了？哪都显着你……怎么，她是你姘头啊！？” “你这人……我们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了！” “哟哟哟，谁不是一清早来的，想吃早点来呀！” “我说你们也别吵了，李老板都没说什么，你们上赶着出头！” “就是！怎么？这就把自己当老板了……” 站在外圈看热闹的李如意被那些若有似无打量着的视线拉进了战局。 “怎么了？” 李如意走到他们身边，刚才还口无遮拦的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其中一个人手里端着个碗，碗里还有满满当当一大碗没动过的肉。 李如意看了一眼，又抬头看看那人，笑呵呵的说道。 “看来是咱们这里做的东西不合兄弟口味啊！” 那人倒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开场，他也有点心虚的挠挠脑袋，一用力把自己头上扣着的破帽子挠了下来。 旁边的人见他不好意思，马上便冷哼一声。 “他哪里是嫌弃李老板的东西不好吃，分明是太好吃了，自己吃不够，还要拿走呢！” 李如意听了这话面上露出了然神色。 “啊，这样啊！” 说完，她笑着跟那人说道。 “兄弟，这样可不好，九哥仗义，我也才仗义的！你吃的是九哥的饭，代表的也是九哥的脸面！” “我这小本买卖是赔是赚无所谓，但九哥的名声也不能砸在这等小事上啊！” 原本还有些不以为意的人脸色一瞬间难看起来。 李如意见此也温温柔柔的跟身边的人说道。 “诸位，咱们这儿平日里是没什么规矩的，若是大家有亲友想来尝尝，那便带过来，左右我都是看在九哥的面子上。” “今儿我话放在这里！我这摊子还支着一天，就不会要诸位兄弟一文钱！” “但是，咱们走南闯北混江湖的，仰仗的就是个朋友！我李二拿各位当朋友，可若是谁拿我当傻子，我也是不依的！” 李如意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温和好听，脸上的笑容都恰到好处，可也正是因此，让人卡在了翻脸和不翻脸之间。 说完，她看看那一碗肉，一伸手就接了过来。 “这位兄弟想必也不是拿我当傻子的，不过咱们见天儿的吃肉，吃多了也不好消化，这样，我让人给你装一份小点心！往后若是遇上了难处直说便是，我也不是那小气的人。” 她说话的功夫，李廿已经拿了一小包点心过来了，点心包的倒是还挺好看的，但也没有多少。 那人被李如意连削带打说了一通，有些挂不住脸，但看着手里的吃食和周围熟悉的人，想想李如意跟他说的丢的全是王九的脸面，他终究还是没敢翻脸，拿着点心夹着尾巴走了。 等他一走，李如意笑着转身，对着周围正吃饭的人说道。 “今儿倒是谢谢各位仗义执言了，家中还有些水酒，若是不嫌弃，妹子敬各位一碗！” 听说还有酒喝，刚才看李如意给人点心还心里不痛快的人一下就爽利了！ 李廿又飞快转身回去抱了一大坛子酒出来，一人给满上一碗。 这件事很快就淡了下去，等到差不多的时间，李如意看着所剩不多的肉又准备收摊了。 不过，她才从条凳上坐起来，就看见王九带着两个人从巷口的方向走了过来。 不等李如意交代，李廿已经去院子里拿肉去了。 虽然摊子上的肉快要吃完了，但李如意三人晚上也得吃饭，厨房里还放着一大块卤肉准备留着她们晚上吃的。 可既然王九来了，也不能让人吃剩下的不是。 “九哥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李如意起身，悠闲自在的跟王九打了个招呼。 王九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明明这姑娘穿的还是早先见面的那一身，可王九却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高深莫测。 “早就听说你这儿的卤肉一绝，一直想要尝尝，今儿才有功夫罢了。” 李如意听了笑呵呵的。 “我这可不光卤肉是一绝，汤面馄饨小点心都好吃着呢！要不一样给九哥上点！？” 王九看看摊子冷冷淡淡的模样。 “哦？莫不是我来的不巧，卤肉都卖光了？” 李如意笑呵呵的答对。 “九哥肯来那就没有不巧的一说！” 她话音落下，李廿那边已经拎出了卤肉，借着还没有冷去的汤锅，把肉放了进去。 第393章 圆融 虽然是辅助王九的人谈判，但想必丁白得知她的身份后，也会对她十分好奇，必然会与她见上一面。 丁白的眼界和王久可不在同一层面，这人只要听过九川帮的经营事宜，便知道李如意是个何等存在。 没有人会嫌钱多，他也会想从李如意这里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消息。 以他如今的眼光看来，他与李如意并不存在矛盾，二者之间完全有合作共赢的可能，若是李如意将他的某个地盘选择成为新的落脚点，二人之间说不得，还有新的合作。 这生意和镖局和买卖消息和雇凶杀人都是不同的。 若是以管事范围来判断，丁白手下已有的人，都不负责这些事，也都暂且无法替丁白来和李如意相谈。 所以两人见面已势在必行。 当然若是以孰强孰弱来判断丁白的身份依旧强于李如意许多。 二者之间就仿佛一个是当地的世家大族，而一个是突然崛起的暴发户。 世家大族当然羡慕暴发户的勃勃生机，暴发户也没有世家大族的底蕴。 不得不说，寻常的江湖人只想着以武道进入诎洲郡，想着可以在这里开宗立派。 普通的商人也只是暂且在这落脚，即便是开辟了商队，也因此地过于混乱而不敢停留太久。 这里的商队生意大多都是与镖局共生的。 只有李如意她开辟出了一条新的赛道。 我在的地方既然不适合落脚，那我就让它变得适合落脚。 这样的霸气，既让那些慕强的江湖人另眼相看。 也让资深的门派觉得耳目一新。 更因为没有前者可以借鉴，大家之间的竞争关系也不算强烈。 倒是也有人想出以比武打擂的方式吸引江湖人前来，将自己的地盘盘活。 只是他们只看到了李如意搭建起的浮华，却未曾见到她稳固的地基。 或者说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李如意这一套是针对九川巷专门定制，根本就不适合其它地方。 没有九川巷的普通人做根基。 没有九川帮这样根深蒂固的帮派做保障。 没有九川巷众人的众志成城，和王九实力上的碾压。 李如意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一场笑话。 旁的地方总是有各式各样的问题，看起来似乎无伤大雅，可真正运作时才会发现每一处都是巨坑。 也是因此几个月时间过去抄答案的人始终都没有出现。 反倒是将答案抄毁了，帮派尽毁的人多了不少。 如此一来，如意坊的名头更显得珍贵。 而李如意本人也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她在九川巷时，就常有人造访。 但李如意为了维持自己高深的形象，始终都没有去见这些人，那些不请自来的也都被小满打了出去。 就在这样的氛围下，李如意带着九川巷的人到了丁白的地盘。 她的拜帖递到丁白府上时，很快就有了答复。 丁白也是忙人自然不能每天都等着与她相见，两人见面时间约在了四天之后。 李如意带来不少人，这些人中有九川帮的帮众，也有她自己商队的人。 九川帮带队的人也姓李，名叫李善。 李善听说李如意以自己的名头约了丁白，心中万分感激。 事实上，他们这点买卖和日月门的消息买卖相比不过是蝇头小利。 按道理连见个管事都勉强，如今倒是借着李如意的脸面即将见到丁白。 一行人在客栈落脚。 要是放在以前，李善不会觉得大家随意谈话会有什么影响。 可是从九川帮张罗的买卖消息开始，他已经知道这种谈话会泄露多少信息。 于是大家都很谨慎，讲的也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几天的时间李如意四处走走看看，想要了解一下此地的货源情况。 身份只有藏在暗处才最安全，李如意找货源是真的，不管从行为还是动机，都看不出任何破绽。 丁白那边也很看重李如意。 虽然他人很忙，但是李如意的消息也常常会送到他的面前。 丁白在此地经营多年，又得了丁家的传承，底蕴深厚，这种了解外人动向的小事，不需要他安排，便已经有专人做的面面俱到。 几天下来便将李如意一行人的基本情况摸了个大概。 四日之期已经到来。 因着如今正值盛夏，丁白约李如意在一座画舫相见。 这里的夏天比李如意熟悉的三家村要热上太多。 许多人都喜欢坐着画舫游玩。 湖面的温度会低一些，会有清凉的风，而且风景也更好。 这样的画舫丁白自己就有。 李如意带着人上了画舫，不少人都看稀罕一样打量着这里。 这种画舫分作三层。 最下面一层并不接待客人，上面两层很大，比之小一些的酒楼也不差什么。 丁白将人约在了最顶上一层。 这里能看见大片的湖景，画舫之中的伶人已经在另一边就坐。 幔帐遮挡之下，只能听到丝竹之声传来，却不见对面的身影。 丁白给李如意的回帖只能待四人。 李如意带了小满，李善则带了九川帮一位比较有眼色的人前来。 来之前李如意也与李善商量过，如果这次丁白对九川帮的消息并不感兴趣，那就只当吃顿饭，也不要过多强求。 李善明白，如今身处别人的地盘，他们能用的手段不多，成与不成都是对方一句话的事。 若是丁白觉得无所谓，他们便尽可能争取一下，若是丁白已经明确不感兴趣那便绝无争取的可能。 李如意对这件事很是上心，因为她此行目的就是见一见丁白，人到了这里，目的便已经达成。 既然如此，当然要为九川帮争取更多利益。 进入画舫的时候，众人都要将身上的兵器卸下。 李如意怕被丁白发现，根本不敢将向家刀带来。 小满倒是带的多，她带了三把刀，除了她惯用的两把，额外还有一把中长的刀。 听说要将刀交出去，她的眉头拧在一起。 虽然小满的毒功已经大成，但对刀她依旧有一种执念。 这和她的武道心境相关联，只怕此生都改不了了。 小满这种反应也不让人意外。 江湖之中卸人兵器可是大忌，只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小满犹豫再三，才将刀解下。 见他如此李善二人也只能遵从，只有李如意什么都没带。 四人一起上楼，丁白等在楼梯口迎接。 李如意仰头看去，就见一中年男子立于楼梯口旁。 这人蓄着精致的小胡子，看着年岁比他实际年岁年轻十岁不止。 他对自己打理的很是精致，头发梳的也漂亮，头上戴着违制的玉冠，身姿笔挺。 这人虽然容貌不算顶尖，但气质出众，再加上时人对男子的要求也是能力排在相貌之上。 有了身份光环的加成，倒让丁白看起来，玉树临风。 难怪江湖之中，许多侠女对此人趋之若鹜。 就在李如意打量着丁白的时候，丁白也在打量着李如意。 为了见他，李如意也是精心打扮一番，她穿着一身黑色绣银丝牡丹的衣裙。 发髻简单，只簪了银簪，让她看起来既方便行动又有些商人维持体面的考究。 当然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她的容貌。 眼下恰逢夏日，李如意常在外行走，不如冬日白皙，却透着勃勃的生命力。 她笑起时眼中带着细碎的光芒。 因为练武的关系行走坐卧也是仪态端方。 两人初初见面，只觉得彼此间印象深刻。 丁白亲自伸手，请李如意入席。 “卸了诸位的兵器，丁某不好意思，实在是规则如此，丁某自己也不得不遵从。” 他说着打开双手向众人展示，他自己也并未携带任何兵器。 李如意笑着打起了圆场。 “丁掌门客气，我等客随主便，既然是规矩无不遵从的道理。” 这话李如意能说，李善却是说不得的，他只能站在李如意身边陪着笑脸。 丁白听了这话还夸奖了李如意一句。 “如意姑娘大气！请坐。” 旁边有长相清丽的侍女帮几人拉开椅子。 丁白坐在上手，李如意坐在他的左手边小满坐在李如意的身旁，而李善等人依次向后排着。 小满看看这个座位安排，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开口。 还是李如意率先说道。 “丁掌门容在下为您引荐，这位是九川帮的李善李少侠。这位是黄文峰黄大侠。这位是我妹妹。”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丁白眼神闪动只是笑笑未曾答话。 李善的额头瞬间冒起了冷汗。 事情还真被李如意说中了，丁白对九川邦的消息一点都不感兴趣。 见此李如意什么都没再说，众人便按照当前的座位落座。 李如意打量着丁白的手，那是一双保养得宜的手只是手掌上经常握刀的地方，还有着新鲜的茧子可见他多年下来勤耕不辍，并未荒废武学。 她视线一扫而过，便马上收回放在了席面上。 丁白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见她并无异常，这才说道。 “久仰如意坊大名，今日有缘得见如意姑娘，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这种寒暄李如意实在熟的不能再熟，她也微微颔首。 “丁掌门亦是威名震震，今日有缘得见，实乃如意三生有幸。” 这种套话李如意还有一筐，丁白若是愿意说，她自然愿意奉陪。 不过丁白显然是不大爱说这些套话了。 “唉，谣传，都是谣传！丁某近日听说如意姑娘似乎想要将如意坊开到这里来。” 李如意也没有否认，如果可以如意坊可以开在任何她想开的地方。 “如意心有所愿，想要如意坊开遍大齐的大江南北，若是丁掌门不嫌弃，如意此来是有这想法的！” 李善听了这话心中有些慌。 与丁白这种江湖大鳄相比，九川帮的阵容可怜的连草台班子都不如。 李如意若是舍了九川帮投入丁白麾下，于九川帮而言，绝对是百害而无一利。 这一瞬间他有些着急。 平日里在九川巷，大家时常感慨李如意会不会想的太多。 可大家从没想过让李如意离开或者李如意主动离开。 不知何时起，李如意仿佛已经成了九川帮中的一员。 直到此刻，李善才忽然意识到李如意只是来组建商队的。 而她似乎早就注定要离开。 “如意姑娘不似寻常，女子倒是胸有沟壑，心怀大志。” 丁白夸赞了一句，顺势说道。 “听说如意姑娘这几日，也在周围看了看，不知有何想法？” 李如意略微思考，便说道。 “想法不敢当，如意所行，皆是商人之道，末流罢了！” 听她自谦，丁白哈哈一笑。 “实在是太过自谦，如今如意坊的大名在江湖之上，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能将一块废土盘成金矿如意姑娘的名气可比如意坊更引人注意啊！” 废土帮派的李善沉默无言。 身在别人的地盘，他也没有办法。 “九川巷也并非废土自有它的优势！如意不过是发现了它的优势，将之放大而已。如今九川巷有的，早先便已有了！” 丁白能当着李善的面糟践九川帮，李如意却是不能的。 李善听了这话，心中涌起了些许暖意。 来之前他以为他和李如意是一体的，可坐在这里他才发现他和李如意竟然分属两股不同的势力。 此前的理所当然好像都变得可笑。 李善也直到此时此刻才意识到，李如意早先说过的‘管事’是个什么位置。 能在众多的势力之中将之分门别类，从乱麻一般的关系网里整理出自己需要的线索，这是一位‘管事’应具有的最基本的素养。 只管理九川帮是很难走得远的。李如意带给九川巷的一切，必将随着李如意的离开逐渐消散。而想要让九川巷眼下的局面维持住，走的长远，必然不可能固步自封，闭门造车。 “哈哈哈，如意姑娘过于自谦了这寻常人都发现不了的东西你能发现，你便有伯乐之姿，理应自傲。” 说完又接着说了一句。 “如意姑娘觉得丁某这地盘有些什么没放大的优势可以放大一下呢？” 第394章 十六 李如意实在是没有资敌的爱好。 势力这种东西是很有地域局限性的，就算李如意真的如期杀了丁白，她也得不到丁白现有的一切。 又何必劳心劳力的帮助对方发展。 李如意略微沉思，方才开口。 “丁掌门这里已经很好了，秩序森严，条理清楚，可见底蕴之深厚。” “如意所能说的不过锦上添花罢了！早先如意也从不曾站在这样的高度看风景。” “反倒是如何将九川巷那样的地方发展起来，才是如意最为擅长的！” 丁白可不是王九，马上就意识到了李如意话中的含义。 虽然是推诿，但也不无道理。 他又重新打量李如意一番，这才恍然问道。 “一直光顾着与如意姑娘说话倒是忘了问，如懿姑娘看起来分外年轻，年纪似乎不大呀！” 李如意也顺势回答。 “年过二八！” 二八一十六，也不过是十六而已。 这下倒真的让丁白震惊了，十六岁的小姑娘竟有如此的能耐。 若是没有见到真人之前，他大约会想李如意不过是旁人放在面上推出来棋子。 可见过李如意本人后，丁白的经历告诉他，此人绝非池中之物，这一切的手笔必然出自这个小姑娘之手。 这种经验的总结并不是看看李如意的气质就能决断的。 比如说此刻坐在李如意下首的李善从未流露出半分心不甘情不愿的神色。 而黄文峰更是淡然的觉得一切理应如此。 显然李如意的地位在二人之上。 刚才他将九川帮说的一文不是，换做寻常的江湖中人怕是早已拍桌质问怒气冲冲。 可他们却像是无比信任李如意，而李如意的反驳也恰到好处。 既不伤及丁白的脸面，也将九川帮端在了台面上。 李如意这手段圆融，为人也是圆滑和气，难怪如意坊做到此种境地，虽然名气很大，得罪的人却很少。 有了这一遭铺垫丁白便也没再为难李如意。 几人仿佛真的是来吃饭的，不一会儿丝竹声起，曲调转成了活泼轻快的调子。 窗户被人打开，湖面的风吹进来，桌上放着新鲜的湖鱼，味道也是鲜甜适中。 这一顿饭看似吃的宾主尽欢，离别时丁甚至还送了李如意一些礼物。 李如意也没有客气，全都收了下来。回到客栈时，李单有些心不在焉。 “姑娘这件事是不是没什么希望了？” 他这话不只是在问李如意买卖消息的事情，其实也在试探李如意如今对待九川巷的态度。 只是试探的比较委婉，他也想看一看李如意对后面的事情会不会一如往常般上心。 李如意岂会不知他的试探，但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高兴的地方。 “不必心急，再等两日！” 李善听了这话，微微放下心来，李如意从来不做没有准备的事，既然这样说了，便是必有缘由。 他来到这里就是办这件事的事情，没有办成之前也不好离开。 “姑娘，那咱们这两日可要做些什么？” 李善觉得自己想不清楚没关系，只要李如意清楚，他照着做，总有一天能想明白的。 李如意回忆了一下今日丁白的反应，摇了摇头。 “你什么都不必做，自有我来。” 李善听了这话略微有些担心，他想起之前关于丁白的传言。 “姑娘那个丁掌门不会是……” 李如意听说李善未尽之言，被他的想法逗笑了。 “丁掌门可比你想的聪明太多，他不会把我这样的危险人物放在身边的，你放心！” 李善听了这话没有李如意那么自信。 他是个男人，自觉自己了解男人的心思。丁白看向李如意的眼神，可不只是欣赏那样简单，那里面绝对有一个男人对女人征服的欲望存在。 不过他只是了解男人的心思，却不了解人性。 就在李如意走后，丁白的大管事凑到了他的身边。 “掌门可是对这位李姑娘……” 丁白并不掩饰自己对李如意的喜欢，毕竟长得漂亮的女人谁不喜欢呢？ 不过想到了李如意的种种表现，他却是微微摇了摇头。 “不必多做什么，放任他们去，盯紧一些，对了！之前打听李如意消息的人可曾回来？” 大管事微微颔首，摇了摇头。 “回禀掌门未曾回来……那府城如今乱的很，好像是几个家族之间有了矛盾，李如意的身份比较敏感，咱们派去的人只要稍稍露出些马脚便都被杀了！” 丁白听了这话毫不意外，只是问了一句。 “身份敏感？如何敏感？” 大管事悄悄瞄了一眼他的脸色，不见异常，这才说道。 “那府城之中有几家势力盘根错节，其中为首的便是一赵姓家族。这李姑娘与那家族之中这一辈的继承人纠缠不清，又与那家族继承人的妻子合伙做的生意。” “夫妻二人这几日似乎有了矛盾，赵家的权力核心这几日也有些许转移！” “讲不清楚，那妻子来头不小。而且那李姑娘的生意似乎动了其他的世家什么利益，左右是乱成一团乱麻。” “那里与江湖终究不大一样，规矩也与咱们这边相去甚远。” 丁白听了这话轻笑一声，这和他想象中李如意的形象完全吻合。 这样的女人放在身边有什么好处？ 一看就不是那屈居人下的性子，说的好大约是遇上了红颜。搞不好他也不过是对方路上的踏脚石，要日日提防！ 丁白有野心，但却没有膨胀到瞧不起任何人。 旁人只看到李如意女子的身份，可他却越过了这层身份，看到了对方一路行来的种种。 丁白对李如意的欣赏更深，他觉得他们其实是同一种人。 “对了，如意姑娘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管家不明白丁白的思路为什么如此跳跃？他只是将这些天李如意的行踪一一汇报。 “如意姑娘这些日子在看货源，也在积极的找商队的落脚点。似乎还想要联系上管事，问问九川巷买卖消息的事情。” 说到这里，管家忽然沉默了一下。 李如意今日才见过丁白，可是她却早早便联系起了这边买卖消息的管事，可见李如意心中早就清楚丁白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早先管家还以为李如意此举是为了收买人心是做给九川帮看的，亦或是和这边搭上线后能够联系的更加紧密，但如今看来，这举动似乎有了别的含义。 他虽说不清楚，但李如意这人在他心中变得高深莫测许多。 他收敛了心中复杂的情绪。 “掌门，咱们可要做些什么？” “不必做什么，随她去，另外，五日后是铁剑山庄何庄主的六十大寿，你去给如意姑娘送一张请帖！” 管家听了丁白这话，脑海之中的弯弯绕绕快速的旋转起来。 “掌门是想让如意姑娘为咱们所用吗？” 丁白深吸一口气，这大管家什么都好，就是在揣测自己心意方面差了一筹。 “为我所用？呵！” 李如意这人有些意思，但丁白没有想明白双方之间的合作关系。 不过大管家也提醒了丁白，这人若是不能为己所用，那还是应当尽早除去。 虽然留着也没什么太大影响，只是丁白不觉得两人博弈的过程中，李如意还能一如既往的和气。 双方之间要么直接成为朋友，要么打服了成为朋友，要么就只能成为敌人。 李如意又不蠢，丁白想要的东西她肯定也给不了，就看谁更强势，谁更胜一筹。 丁白这边议论李如意的时候，李如意和小满也在议论着他。 “二姐这人武功确实很高，不过，我也不觉得他是个多厉害的人物！” 小满觉得丁白并没有表现出太过分的强势。 依照小满的想象当李如意出现在丁白地盘上的时候，对方就应该会想办法将她抓在手中。 第一次见面不说剑拔弩张，但威逼利诱应该是有一些的。 只是这一顿饭吃下来，他却并没有发现两人之间有什么对抗的情绪，不只是丁白连李如意似乎都放下了仇恨与对方和气相处。 当然小满明白，李如意不是真的放下了丁婆婆的仇恨，她只是更善于伪装。 她不能在丁白面前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杀意，不能打草惊蛇，更不能让自己姐妹二人陷入到危险之中。 李如意不像是小满，小满带出些许不满是正常的，让一个武者卸刀本身就是极为不尊重的事情。 而且小满的武功在李如意之上，她又以副手的姿态出现，很难不会让人觉得她其实是李如意的保镖。 保镖一类的人物，对所有靠近目标的人都有足够的警惕，这很正常。 丁白感受到了小满隐藏起的敌意，但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而且小满压抑自己敌意的状态，其实某种程度上也让丁白很是得意。 他这些年见过太多在他面前压抑愤怒的人，小满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李如意听着小满的话，表情有些严肃。 “你不觉得他厉害，这才是他最厉害的地方！” “一个人能站在一个位置上，必然有其过人之处，他将他的过人之处遮掩起来，将他的平庸表现出来，那不就是为了让你轻敌吗？！” 小满被李如意说的一愣，但马上反应过来这话在理。 “这世上名不副实的人很多，但名不副实却能一直站在这里，几十年如一日的人可不多，丁白没有表现出他的攻击性，不是因为他没有，而是因为我等不值得！” 丁白如果想要杀了李如意，现在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即便李如意和小满武功高强，但两人想囫囵个走出这里，也是千难万难。 双方之间实力差距如此之大，对方当然不在乎表现一下自己的客气与礼貌。 李如意让对方与之一见的是自己做生意的手段，而丁白不知道双方间的血仇，对李如意此刻没有戒心，却仍然做到如此警惕，可见其心性谨慎。 “若我猜的不错，咱们今日如果动手别说一刻，只怕不需要几个呼吸，便有大把的人冲上来将你我按住。” “而丁白甚至都不需要展露出自己的全部实力。” 说到这里，李如意微微皱了皱眉。 “小满，我担心他如今的武功比之我们想象的更强。” 小满也跟着陷入到了某种不安。仿佛这血仇像是一座难以翻越的大山，她卡在了山脚都找不到路。 “那怎么办？咱们没有办法报仇了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办法还是有的，只是要更谨慎些！” 小满听说有办法倒是放松了一些。 “有办法就好，谨慎些也没关系，左右我们时间还长着！” 听了这话，李如意顿时笑出声来。 “时间可不长了！” “丁白的人有专门做买卖消息的，我担心咱们的消息已经快要泄露了，府城那边帮忙遮掩的人，虽然是我们自己的人也信得过，但是消息这种事情若是有心打听，总会露出些风声。” 就算三家村是铁板一块，但丁婆婆的存在也早晚会让丁白意识到问题。 三家村的人没有经过训练，他们并不清楚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即便一言不发也会被别人从表情神态中套出消息。 “那二姐咱们来见他的事情岂不是太过危险？” 李如意答应了一声，她想让小满打起十二分警惕，必须要将事情的严重性告知于对方。 “没错，危险是一定的！” “我来之前丁白若是觉得我无足轻重，还未必会下苦功夫去打听！但见过我之后，他必然会将我的消息查的底儿掉，只怕那时候丁婆婆的存再也瞒不住她，我们要在他心生警惕之前杀了他！” 小满瞬间反应过来。李如意虽然看透了丁白的底细，却也将自己暴露在了丁白面前。 “二姐，那这样一来，咱们的优势岂不是更少了？” 如果是不能用更多的时间悉心布置，她们拿什么对抗丁白啊！ 对方有人有权有实力！ 反观她们呢！？ 连九川帮这种在江湖中叫不出名字的盟友，都是李如意用了大半年心血谋算来的。 第395章 闲聊 听了小满的话李如意摸摸她的头。 “放心，二姐自有有计划，时间于我们而言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再多的布置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堪大用，我们需要的是恰到好处。” 小满不知道李如意在卖什么关子，她有心想要问问，就听见有人往这边走来。 她连忙闭上了嘴，同时示意李如意不要说话。 姐妹二人沉默片刻，脚步声在她们房门口停了下来。 几声敲门过后，外面传来丁白大管家的声音。 “请问如意姑娘在吗？” 大管家的话也就是随口一问，李如意在不在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不然他们可以去大街上偶遇，没必要来客栈中敲门。 李如意给小满使了个眼色，小满快步过去将房门打开。 “您是？” 小满反应很快，在之前跟李如意的交流中，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应该维持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圆滑只要李如意一人做就够了，她应该尖锐一些，警惕一些，针对所有找上门来的人都更冷酷一些。 大管家没觉得小满的态度有问题，自然也没发现姐妹二人之间的异常。 “在下丁忠，奉丁掌门之命前来给如意姑娘送一份请柬！” 说着他从袖中抽出了点请柬递给小满，似乎对见不到李如意这件事没有任何不满。 小满双手接过请柬，对他点了点头，态度好像也和气了一些些，但还是冷冰冰的。 “好，我会转交给我姐的！” 管家没在纠缠，送完了请柬转身便走。 “劳烦李三姑娘了，在下这便告退！” 小满客气的说了一句。 “管家慢走，我送你！” 管家连忙摆手拒绝。 “江湖中人，无需客气，李三姑娘留步！” 既然他说不用客气，小满也就没跟他客气，当即定住了脚步，目送他离开。 等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小马这才转身回房，合上了门将请柬拿给李如意看。 看见是铁剑山庄和庄主60大寿的请柬，李如意不觉有些好笑。 才说过威逼利诱，丁白的利诱马上便送来了。 小满看看请柬，又看看李如意担心的说道。 “这不会是鸿门宴？” 李如意笑着点了点头。 “你别说还真是！” 小满听了这话瞬间一惊，刚想要劝李如意，要不赶紧跑路别去了，就听李如意继续说道。 “不过却是别人的鸿门宴，对我们来讲，大约便是杀鸡的同时顺道儆个猴！？” 李如意不大确定，因为铁剑山庄看起来不像是鸡，而她们好像也没有猴的实力。 小满长长的“哦”了一声。 她明白了，丁白是想要收服李如意的，但却不想付出太大的代价。 既然这样，不如就把李如意带到现场亲自观摩一下，看看得罪他丁白的下场。 小满眼珠一转，一个主意忽然浮现。 “二姐，你说如果我晚上偷跑出去将这个消息告诉给铁剑山庄的庄主，后面会有好戏看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且不说对方如何才能相信小满，就是说他信了又怎样？ 他的一举一动早就暴露在丁白的监视之下，对方的纸面实力有多少，丁白又岂会不知！？ 既然决定要拿他开刀，肯定是做好了万全准备，李如意可不觉得一个敢杀了师父抢夺资源，又稳稳当当做了这么多年丁掌门的人，会只是一介莽夫。 “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不要节外生枝，铁剑山庄的命运自由他们自己决定，与我等无关。” 小满听出了李如意的魏晋之意，跟着点了点头。 “我懂了，二姐！” 说完她又忧心忡忡的看了看李如意。 “二姐越是了解丁白这个人，我就越是担心，我们真的报得了仇嘛？” 小满年纪还是太小，世界的规则在她面前缓缓展开，她有太多的不确定，也有太多的不安。 李如意只是让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并不是想要吓唬她，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怕什么？还有二姐呢，你哪次见你二姐做没有把握的事？” 不是小满唱衰李如意，是知道了丁白的事情后，她对双方之间实力的差距抱有怀疑。 “真的可以吗？” 李如意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任何事情都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旁人杀丁白是想要他的势力，想要他的钱财或是想要他的人脉，可我们与旁人不同，我们只是想让他死！” “我们不需要对抗他的势力，也不需要对抗他的人脉，如果可能的话，只是在必要的时间内将他引到必要的地点，我们想办法击杀这个人即可！” 李如意不只有完整的计划，而且她的计划已经实施到了一半。 接下来就看最重要的一枚棋子何时入局了。 小满对这些事情知道的不多，了解的也不深，丁婆婆的仇恨来由也好，亦或是丁婆婆的人脉也好，她都不清楚。 李如意不能让她知道，小满这个孩子主意很正，如果知道的太多，可能会自作主张，破坏她的计划。 小满也猜到了李如意瞒着他的目的，只能不大高兴的抱怨了一句。 “你可不能什么事都自作主张，我是武功最高的人，理应由我为师父报仇！” 李如意无语的瞪她。 “不然你还以为我会自己去报仇吗？” 小满这才放松下来，点了点头。 “那便好！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可千万不要强撑。” “知道啦，小管家！” 小满这才满意，想了想问李如意。 “那五天后的那什么鸿门宴，你还去吗？” 明知道是杀鸡儆猴的事情，似乎去不去都不重要！ 这件事小满倒是想的没错，丁白杀鸡儆猴的目的是为了收服李如意！ 若是李如意直接就表现出臣服的姿态，这鸿门宴也就没必要了，坚持再去就变成了投名状，不杀两个人出来很难了事。 若是李如意不愿意被降服，鸿门宴之后还有好多事情等着呢！ 反而是此时此刻想办法离开最为聪明，可以缓解双方之间的矛盾，将时间拖延的更久一些。 李如意沉思了一瞬，她此行目的已经达到，至于说九川帮买卖消息的事情，眼下看来是没太大机会了。 丁白必然会卡着这件事留待以后处理，也看李如意的态度。 他若是没看上九川帮还好说，他若是看上了，李如意这盟友只怕也保不住了。 “嗯，宴无好宴，能回去倒是好了！” 可惜这如何回去不好说，能不能回去也不好说。 丁白要是放她走，她才能回去，丁白若是不放人，她这一路也不会很太平。 小满也跟着叹了口气，以一人之力撼动如此庞然大物确实太艰难了些。 “那就去，反正是杀鸡儆猴，又不是杀鸡杀猴！” 听到这话李如意不禁笑了，有些时候小满的想法还挺天马行空的。 “确实如此，咱们呀，还当不得人家多放在心上，儆猴也不过是顺带的事情！” 丁白甚至都懒得问问李如意你愿不愿意投我麾下为我所用，而是直接一张请帖送来，让他见识一下不愿意的手段。 当然，这不光是防着李如意不愿意，更是防着李如意愿意。 不愿意就吓唬吓唬她，若是愿意更应该让李如意看看不老实的下场。 这人到了一个高度以后，所行所做，看似如沐春风，却每一步都暗藏杀机。 只是丁白这样的行为却让李如意更加兴奋。 想想横亘在她和韩时安面前的敌人，想想那样盘根错节的庞大势力。 丁白这点儿仇恨，也不过尔尔。 “咱们这几天该干什么干什么，继续寻找货源，我看看若是有合适的东西让人安排着拉回九川巷那边，我们虽然是为了报仇，但是也要生活。” 小满答应了一声不见悲喜。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李善那边没有什么进展。 李如意竟然收到了请帖，便也给何庄主准备了礼物，虽然知道是杀鸡儆猴，但这礼物准备的也算是尽心尽力。 他们的举动全都被大管家看在眼中，偶尔会和丁白说一说，但大多数时候，丁白根本不在意。 在他看来能把一件事情简单处理，就绝不会复杂化。 就像当年能杀了师父师兄了事，就比暗暗夺权容易太多。 这几天因为货源找的还不错，李如意商队的人已经被她陆续打发回去。 而九川帮那边的人也都随行在侧，所剩也不多。 如今去到铁剑山庄的只有早先那四人，也就是李如意小满李善和黄文峰。 四个人就没有住客里如一栈的必要了！ 提前一个晚上，李如意手持拜帖上门拜会。 铁剑山庄热闹无比，面对上门的客人，会有管事的专门接待，将送他们去了客院。 听说李如意的拜帖自丁白手中而来，接待她的侍从看四人的眼神都变得有些许微妙。 平日若是有些江湖地位的人前来，铁剑山庄的庄主总会亲自去见见。 但放到了李如意这里，便也只有过分的疏离与客气，将她们安顿在了客院之后，又送上了新鲜的饭食，便再也没人过来询问。 李善有些懊恼他们的怠慢，但他其实心中明白九川帮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势力，而李如意或许独自前来才会被人高看一眼。 李如意猜到了李善所想，却并未反驳。 铁剑山庄送来的东西小满检查无毒后几人便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也不见人撤台。李如意也没再去管。 她和小满两人跃上了客院房屋的屋顶负手而立。 远处不知道哪个院子里灯火通明热闹喧天，似乎今晚便已有晚宴。 当然那边的热闹是热闹，这边的热闹也是热闹，李如意站在那里看见好几波黑衣人从她面前晃过。 有两个都跃上了她的房顶，看见了她和小满之后吓得又从旁边跳走。 小满撇了撇嘴。 “这一伙儿肯定是飞贼！” 若是丁白安排的人不会这么菜，早就发现他们两个立在这里了。 而若是铁剑山庄的弟子，也根本不会跑到这边来，他们会直接在院子里光明正大的走来走去。 只有那些想在热闹的时候，捡一些便宜的飞贼，才会来回乱窜。 李如意也没有否认，又看了看天。 “这铁剑山庄真是热闹，比铁匠的铁匠铺子可大了太多，同样都是打造兵器的区别是真大呀！” 只是可惜了！ 小满听完李如意的感慨也顺势沉默下来，许久后才问道。 “扬名立万有扬名立万的苦楚，寻常人也有寻常人的平凡！” “有些人羡慕何家人享受过荣华富贵，也觉得富贵过便不枉此生。” “二姐，那你觉得呢？” 李如意的目标十分明确，小马所说的这些都不在他的考虑之中，她眼下想要杀了丁白，而后还想要保护韩时安。 除此之外，她还有自己的理想，她想要看一看大齐的大好河山，想要以女子的身份四处走走看看。至于说富贵，至于说荣华，于她而言都不重要。 “那你呢？” 这段时间对小满来说有些波澜壮阔。 她早先在三家村时许下的愿望有些过于可笑。 她知道人经历过的事情总会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不管多想要回去也已经回不去了。 小满看着远处的灯火，她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力量。 “二姐我经历了一些事情，也想了许多，总觉得自己只有在教孩子写字的时候才是最快乐的！” “闯荡江湖听起来是一件很潇洒的事，只是我好像不太喜欢！” 小满见了江湖中的打打杀杀，看见了他们肆意潇洒背后的另一面。 她明白那些话本之中令人神思不属的愿景，始终停留在别人的幻想之中，而真实经历的悲伤，才是一个江湖人每日要面对的。 丛林法则在这里不止显得世界冷酷森严，更显的人如同未开化的牲畜。 小满那一刀杀了一个无辜的姑娘。 也杀了一个无辜的自己！ “二姐，我忘了是哪一年，我记得我问过你为什么大齐没有女学！” “如今我想来，那时我心中便已有了期许。” “等到此事了结，我想要继续做回小满先生！” 第396章 枯坐的四人 这江湖的纷纷扰扰，小满还没有见的太多，便已经够够的了。 她生在平静安乐的三家村，却意外背负了丁婆婆的血海深仇。 那庞然大物的丁白给了小满太多的压力。 李如意明白，这孩子大约是压力太大了。 丁婆婆这四个徒弟里只有她武功最高，虽然李如意没说过，但小满其实心里明白，击杀丁白的重担始终都在她的身上。 所以她不敢失去武功，不敢让自己懈怠。 她因比武获利，便以为自己的武道突破都在比武上面。 虽然事实也确实如此，可常年游走于危险的边缘，使她的神经一直紧绷着。 而这些心路历程是旁人不会了解他也无法述之于口的。 “你若喜欢，自然做什么都可以！” 姐妹三人之中大约只有小满是最自由的了。 小满答应了一声，继续看向远处的灯火，她问李如意。 “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人若只是自私的活着，又有何意义呢？” 李如意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明白小满问的是丁白杀了师父抢了丁家的一切，如今还在迫害别人，这样的恶徒为什么会活的如此潇洒。 但这个问题李如意回答不了她。 她想了想，最后只能说了一句。 “天道无情，向外索求伦理正义。不如想想如何强大自身！” 小满点了点头，又问她。 “若是没有练武天赋，也没有读书的能力，似乎天生就是一个弱者，那是不是就没有别的路了？” 李如意觉得小满的问题总是充满了奇怪的思想。 但她在剖析时却又总会意外的看到自己的迷惘。 “心态的强大也是强大的一种！” “拳头得不到的公平，终究会在心里得到的！” 小满撅了撅嘴。 “听起来好废呀！” 李如意却是笑了，因为当了一辈子的弱者，所以才更能体会。 “我不觉得，我觉得一个人只要能放过自己，也是真正的强大！” “任他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小满也跟着笑了起来，若是这样解释似乎也是通的。 姐妹二人站在房顶，如若无人般说着闲话，两人的对话也已被其他人听在耳中。 等到他们回房睡觉，监视他们的人也才离开。 铁剑山庄外不远处的树林之中，大管家等在那里听着来往众人回禀的消息。 “她们说了什么？” 回丙消息的人单膝跪地，将李如意和小满的话大致重复一遍后总结道。 “他们似乎是知道咱们要对铁剑山庄动手了！” 大管家无所谓的答应了一句。 “知道不奇怪，若是不知道才奇怪呢！” 如果李如意连这么点儿事儿都看不出来，也不值当被丁白挂念想要收为己用了！ 回复的人听了这话，又问了一句。 “不过属下并没听出他们所说的‘这件事之后’，‘这件事’指的是哪件事……” 大管家依旧是无所谓的样子。 “哪件事都没关系！你们继续盯着她们，不要让她们在天亮之前闹出什么事来！” “是！” 李如意和小满晚上睡得很警惕，第二天院中一有动静便起身了。 按理说他们在这里是没有危险的，可这当口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别铁剑山庄的戏还没看成，自己先成了戏。 因着昨日晚宴，铁剑山庄一清早似乎安静许多，只有来往的弟子正在干活。 寿宴依旧安排在傍晚时分，这会儿看起来倒是没有那么忙碌。 虽然李如意一行人在铁剑山庄不受待见。 但也没人怠慢他们，早饭之时依旧有人端来了早饭将昨晚吃剩下的席面捡走了。 小满检查后确定无毒，两人在一起吃了早饭，又等了片刻，李善两人才起来。 “你们怎么起的这么早？” 李善眼下还有些许青黑，显然昨晚睡得并不安稳。 见他坐下姐妹二人才有一搭没一搭与他说起了闲话。 “我们也不算早，铁剑山庄的弟子一个半时辰前便一起来了！” 李善这才恍然大悟问道。 “你们在别人的地盘还要早起练功吗？” 都不怕被人偷学了武功去？！ 小满摇头否定。 “没有练功，只是昨晚太吵闹了，醒睡得也不安稳！” 李善想起昨晚在他房顶上踩来踩去的人也非常认同的跟着抱怨。 “这铁剑山庄管理的也太松散了，九川巷的贼都没这里多……” 小满听了这话笑了起来。 “谁知道呢，对了李大哥，你们今天有什么打算吗？” 如果李善二人还想再为买卖消息的事情奔走一二倒是好事。 他们若是能从铁剑山庄离开，安全也有保障。 李善想起这几日碰壁的情况，摇了摇头。 “我二人就跟在姑娘身边没旁的打算！” 他们还不知道铁剑山庄这一遭要面临什么，更不知道丁白还威逼利诱顺带警告李如意一番。 小满还想再劝劝，但李如意却出言打断了她。 “咱们今日在铁剑山庄之中好好走走！来都来了，想必过了今晚，明早咱们不要离开了。” 丁白不会放李如意随意离开，但李如意也不会顺他的意，等着他找上门来。 或许铁剑山庄今日要遭遭逢巨变，但对李如意而言，趁乱离开才是她当下必须要做的。 放任李善二人离开，等自己跑路的时候还不方便去找他们，那不如直接带在身边。 小满也对这里很感兴趣，也想知道这样的江湖门派和普通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 “那我一会儿去找个弟子给咱们带路！？” 上门做客不乱走动是基本的礼貌。 李如意点了点头，便将事情敲定下来，李善和黄文峰继续吃早饭，吃过以后四人才找了个弟子，让他带路出去转转。 铁剑山庄叫做山庄占地面积自然非常大。 他在城外的一座山上占据了大半个山头。 除了后山的树林之外，整个山庄的建筑风格都很统一。 院落很大，是江湖中人比较喜欢的风格，有巨大的院子，用来练功，也可以对练。 花园景致也不似世家大族那般精致。 李如意还看到了藏书阁和藏宝库兵器库一类的地方。 不过把守森严，显见着不是寻常人能去的。 从大花园绕出来到小花园的路上，李如意忽然听见有一个女声喊道。 “我让你不听话，我让你不听话！” 鞭子破空声响起，一声闷哼传来，那皮鞭似乎落在了某人身上。 那人也不是老老实实挨打的性子，朝着李如意这边跑来，边跑还边要叫着救命。 双方之间奔跑着朝着李如意的方向而来。 很快李如意便看见了两人的身影，一个是穿着弟子装扮的男人，另一个则是个十五六岁的娇俏小姑娘。 那娇俏的小姑娘穿着打扮很华贵，挥舞着小鞭子，还在抽着那个男人。 那弟子也不老实，李如意明显感觉那人的身法是有点东西的，明明可以甩脱小姑娘，却一直吊着人往前奔跑。 两人一前一后跑到了李如意面前。 那弟子一瞬间就要往李如意身后闪，却被李如意一把拦住。 他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以江湖人好管闲事的性子，不应当把自己藏在身后质问那个小姑娘吗？ 何小莲看见李如意的动作，也微微冷静了一点，她不确定的问道。 “你要管他的闲事？” 李如意也是无所谓的回答。 “你请便，他只是挡了我的路！” 那弟子惊讶于李如意的反应，连忙又去抓向李如意的袖子哀求道。 “女侠救命啊，我家的大小姐想要打死我！” 李如意听了这话没太大的反应。 “杀人应当报官府，你说于我听我也无法！” 李如意这话放在旁的地方，大家都觉得有理可放在江湖人出没的诎洲郡，大家只觉得好笑至极！ 报官？官是个什么东西？ 何小莲听到这话便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心情似乎也跟着好了许多，有机会跟李如意解释一番。 “我一清早出门就见这人正在欺负他师弟，我不过上去说了两句，他便与我顶嘴，而且将他师弟推倒，我也并非想要教训他，可不知怎的，跑着跑着，便生起气来！” 李如意明白何小莲应当是着了这人的道，她大约平日里脾气便不大好，这人想要毁他名声，别人刺激她动手。 但山庄中正有大事，作为铁剑山庄庄主的亲眷如此不知深浅，也够叫人诟病了。 “你即为铁剑山庄的大小姐，你教育铁剑山庄的人便自有你的道理，外人无权置喙！” 李如意既不批评对方的行为，也不认同对方的举动，她只是冷冷的将自己的关系撇开。 不过何小莲是个孩子心性，他没听出李如意这撇关系的含义，只当对方深明大义，还笑着向李如意道谢。 “那就多谢女侠成全了！” 说完又去抓那铁剑山庄的弟子。 “你给我站住，今日必须要回去给你师弟道歉，而且我要让你师父罚你去后山面壁，我看你还往哪跑！” 那人还想要跑，小满却悄咪咪伸出脚一下给他绊了个跟头，何小莲赶上来将人摁倒在地。 那给李如意一行人带路的弟子左看看右看看左看看右看看，却终究没敢说出什么来。 何小莲按头就揍，那人哀嚎声传出了好远好远。 这件事李如意也没有放在心上，今晚说不得就要灭门的地方，在意那些又有何用？ 李如意一边走着看着一边将地形记住。 一遍没能记全便又走了两遍，中午是吃了饭，下午又出来接着走，给那带路的小弟子走的都有些遭不住了。 申时过半，有人来请李如意入席。 虽然心中不愿，但一行人还是去了。 铁剑山庄的宴会摆在一个很大的院子里，林林总总加到一起大约有五十桌。 四人被安排在距离主桌最远的地方。 放在平时或许有人会不高兴，觉得自己的地位不应当坐在这里，只是李如意却没这想法，甚至因为离门不够近，还跟人换了一下位置。 入席的时候天还是亮的。 铁剑山庄请来了舞狮，锣鼓喧天，等到热闹散去又有各式各样展示才艺的江湖艺人。 就这样一直折腾到了一个时辰后才开始上菜。 此时虽然太阳还未散去，但已有了傍晚的云霞。 喝酒的声音，敬酒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各式各样的人说着各式各样的话，李如意四人沉默的坐在那里。 原本李善是想要吃些东西的，只是筷子才一提起就被小满按住了。 同桌的人都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们有一个男人见李如意长得漂亮，还凑过来询问。 “女侠你们怎么不吃呢？这铁剑山庄厨师的手艺也是非常好的！” 这人早先便问过李如意的姓名，奈何四人都没有回答他，如今他倒是想说出个好听些的称呼，奈何实在是没有。 李如意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很是复杂。 为什么不吃？难道是因为他们肚子不饿吗？ 当然不是啊！ 是因为这饭菜中已经被人下了软筋散啊！ 这下毒之人手段高明，寻常人根本发现不了。 若非是小满毒功大成，单从气味颜色等等也很难分辨。 也不是没人怀疑过这饭菜是不是有毒，四人才不吃。 但还不等验证这个想法，就被人拉到一旁去了。 明白的人以各式各样的身份混迹在其中，李如意的异常很快就被别人的各种言辞掩盖住。 四人的身份这会儿也多了很多说法。 有人说他们是铁剑山庄庄主的私生子女过来就是为了报复打脸的。 有人说他们四个不懂规矩，来了以后这般不给主家脸面，定然是哪个不知名的小门派出来的。 还有人说他们是练就了某某功法，席面之中的哪个菜哪个菜不能食用。 铁剑山庄的弟子对他们也是怒目而视，有人请他们离席，但李如意却一动未动，仿佛真是为了打铁剑山庄的脸面而来。 当然也有人认出了李如意的身份。 四处流窜的江湖中人消息总是很灵通的，如意坊的名头如今也是不小，认出李如意不足为奇。 第397章 棋差一招 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忽然之间一个人倒在了地上。 这人是去给旁人敬酒的，可才站起身没走两步，浑身便已软倒，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有人以为他是犯了什么隐疾也想要过去将人扶起，可自己一动才发现自己竟然也动不了了！ “糟了，有毒！” 人群之中不知谁喊了一声，马上便引起了骚乱，吃饭的人都放下了筷子四处查看，也有人第一时间意识到不对，连忙封住自己周身经脉，起身想要离席，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就在这时，同桌的人忽然指着李如意的方向。 “是……” 这人一个字才出口，小满一嘴巴便抽了上去。 她动作又急又快，当场就把那人未说完的话打了回去。 不用想，这人必是丁白的手下，来搅局的，这是想要祸水东引，将这口锅扣在李如意一行人头上。 姐妹二人早就针对这种情况想过对策，小满这一手，仿佛演练多次一般精准有效，又能化解矛盾。 “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李如意冷冷的吓唬那人，而那人仿佛也被吓到了，一般闭紧了嘴巴。 当然他不是真的想闭嘴，而是小满的银针已经戳到了他身上，他此刻想开口也张不开嘴。 一时间躁乱声四起，只有李如意这里冷静的仿佛与世无争。 因为过于显眼，很快便有人将矛头对准了他们。 “是他们，他们都没吃东西！肯定是知道什么！” 这话也不完全错，李如意确实是知道了什么。 但面对众人的视线，她还是很冷静。 “我不吃东西，是我不爱吃，跟这件事有什么必然关联吗？” “再说，我们今日一整日都在铁剑山庄弟子的陪同下游园，哪有时间去下毒！” 原本是准备找机会跑路了解地形的，如今却成了她们无罪的证明。 “那也是你们同伙做的，不然你为什么不吃东西！” 李如意听了这种指责，依旧平静的可怕。 “我给你们下毒有什么好处吗？不若你们再等一等，想必那下毒之人一定会自己跳出来的！” 直到这时，小满才明白李如意的心脏为什么那么强大，面对这么多人的指责都能淡然自若。 因为在李如意看来，这里面八成的人都活不过今晚。 死人的职责有什么好惧怕呢？ 远处的树林之中，丁白已经亲自到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一改当日李如意见他时的气度，整个人阴鸷冷冽。 “里面情况如何？” 大管家凑上前来躬身回答。 “掌门一切按计划行事并无意外！” 丁白点了点头，仰头看看天空，估算着动手的大致时间。 “想必软筋散已经起效！” 大管家点了点头，确定道。 “刚才我们的人已传出消息，西面上的武林人士大多已经中招。” 说完又看了看丁白的脸色，将李如意的异常报告。 “不过如意姑娘一行四人却是滴米未沾，听说坐在席面上尴尬的不像样子。” 丁白森冷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丫头倒是有点意思，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让何庄主意识到问题，提高警惕吗？！” 大管家眼神闪动，继续追问。 “稍后若是打起来如意姑娘的安全只怕无法保障，不知……” 我想问问丁白对李如意是个什么态度？若是丁白想要保护李如意，那大管家也会在心中重新掂量一下对方的重量。 “不必管她，死了便死了！” 一个人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留着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添麻烦罢了。 大管家神色瞬间肃然许多。 “属下明白了！” 铁剑山庄的混乱还在继续着，江湖人不似世家大族，亦或是朝廷中人那般有规矩。 中了软筋散，他们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如何保护自己，反而是要找到事情的真相理论一番。 躲起来的终究是少数，而且躲的也并不算高明。 小满神情越发严肃起来，她看了看李如意，又看了看李善和黄文峰。 李如意没有带刀，所以打起来时她抢到什么兵器用的兵会是什么兵器。 小满不能暴露自己的毒功，但也不能暴露自己的刀法，十成的战斗力，只怕连五成都发挥不出。 她悄悄的伸出手，将两个小瓷瓶往李如意手里塞。 “二姐稍后若是实在实在实在来不及，便将这东西撒出去……” 这是小满自制的迷药，药效十分强力。 就是可惜没什么解药，若是逆风洒出去，肯定是要伤人伤己。 李如意觉得好笑，悄悄的伸手接了过来。 “好，我记着了，你也要保护自己的安全！” 一会儿乱了起来会变成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李如意也只能和她约好一个地方，几人若是分散便到那里集合。 就在株洲的混乱，没有停止时一直戴着颜色的焰火忽然飞上了天空。 所有人的目光不禁被它吸引，下一瞬间有人反应过来。 “糟了，给我们下药的人怕不是要将我们都杀掉！” 大家这时候才想起，铁剑山庄的人似乎一直都没有出来主持大局！ 有人慌里慌张的找人，担心这是铁剑山庄的阴谋，准备把江湖中人一网打尽，直到这时候才有人发现铁剑山庄的人比江湖人更惨。 连带着那何庄主在内都已经无法言语。 李如意和小满四人趁着混乱悄悄躲在了角落。 “二姐，你说他们是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都能下毒了，直接把人毒死不好吗！？” 这话在这氛围之下还有些喜感，李善没憋住笑出了声来。 但李如意表情却很是严肃。 “你也知道能毒死，可他既然没有毒死这些人，必然有其道理！” 小满疑惑了一下。 “比如呢？” 李如意没有任何笑意。 “比如说铁剑山庄铸剑的秘密！” 小满不傻，之前没有反应过来是因为她穷惯了！ 虽然说对比寻常人李家的生活已经格外富裕，可暴发户就是暴发户，没有底蕴就是没有底蕴。 小满根本没意识到家族传承最重要的是什么！ 毕竟李家在李如意起势之前穷的都掉裆，最大的传承就是李柱子。 不过经李如意一提点，小满瞬间冷静了下来。 “这样说的话，……是为了……” 李如意觉得不止如此。 “都是顺带的！别忘了还能杀鸡儆猴！” 小满忧心忡忡。 “二姐，咱们有这么重要吗？” 若为了警告李如意丁白就要浪费这么大的力气，那四个人真的能跑掉嘛？ 李如意：…… “其实，咱们是最不重要的，真正重要的是那些没有到来，或者已经到来的江湖人。” 丁白要拿铁剑山庄开刀，让所有人都看到他的强势。 他已经不需要遮掩自己的无耻。 因为恶念到了一定地步后，也是一种令人闻风丧胆的力量。 小满沉默下来，这丁白看着像个人，可实际上却野蛮的好像没开化的牲畜。 她们暂时不能离开，丁白的目的没达到不会放李如意走的。 李如意也不会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能得到对方的另眼相待。 她这会儿要是往外跑，必然会被丁白安排好的人砍死当场。 李如意不是不能动用武力闯出去，只是，丁白这人缺德是真缺德，愚蠢却是不多的！ 外面必然不可能只有一波人。 面对层层叠叠的围追堵截，李如意想想就头皮发麻。 她只能等，等到丁白手下大多数人都进入到铁剑山庄。 那时候外面的人只是守着有没有人出来，而里面的人则是要去监管这些吵吵嚷嚷的江湖人。 两边都被人拉扯住了注意力，李如意才算是有了逃跑的机会。 看着院落之中越发慌乱的情况，还有倒在地上被人踩踏的人，李如意一言不发，仿佛看不到生命逝去一般的残忍。 何庄主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何家的人这会儿也想办法用了不少的药，有些人恢复了些精神，有些人则跟何庄主差不多，都是中毒不浅的样子。 李如意和小满都明白，针对何家的毒只怕更早时候就已经下进去了，今日的软筋散不过是个引子，引出了那隐藏的很深的毒素。 眼看着铸剑山庄一个弟子奔逃的时候倒在了她们脚边，小满拉了拉李如意。 “二姐……” 李如意沉默不语，这些人都是注定要死的！ 有些聪明的人意识到了情况不对，想要率先救出何家的人。 丁白的目标绝对不会落在小喽啰身上，抓着何家的人才是抓着活命的机会。 哪怕是在危急关头将人推出去送死，都比赤手空拳往外走强的太多！ 而这时候，已经动不了的何庄主就成了众人疯抢的存在。 小满看着一个年轻力壮的弟子眼中闪着算计的光芒，一把将何庄主背起，但下一刻，他就被人推倒在地。 “九师兄你要把师父带去哪里？” “老十二我劝你别坏我的好事！别忘了当日师父那个姨娘就是被你勾引才丧命的！当日我不说是因为我们兄弟情深，可如今谁也不能阻拦我照顾师父！” “哼！你们快把师父放下！” 这些不被何庄主看重的人跟何家人吃的东西不一样，有人中毒不深，而且打铁的人身体素质与常人也不同。 就算是动用不了内力，光是肉体的力量也不是常人所能比拟的！ 而那些对何庄主死心塌地的人，这会儿也已经中了软筋散的毒，想要动一动都困难。 除了何庄主之外，何庄主的儿子孙子也都是弟子们争相抢夺的目标。 那些混乱的江湖中人也有些人反应过来。 曾经垂涎何家功法或是铸剑秘术的人没一会儿也加入了争抢的队列之中。 丁白的人还没有进入铸剑山庄，这些丧失了大半武力的人自己便已经厮杀了起来。 其中不乏有些侠义之士。 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没有底线的人总要比有底线的人更容易占据上风。 何庄主手脚都在颤抖，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将他淹没。 他猜到自己今天可能会死，却从没想过会以这种惨烈的方式死去！ 铸剑山庄传承百年，他的爷爷从曾祖那里得来，爹爹又从爷爷那里得到传给了他…… 他从牙牙学语开始便拿起了铁匠锤子，从会练功的那天开始就在适应着铸剑山庄中地火的热量！ 他以为铸剑山庄永远都不会倒下。 不是何庄主不自量力，而是铸剑山庄弟子众多，盟友更是遍布江湖…… 想要将这样的庞然大物从江湖中拔除，岂是三言两语那么简单！？ 事实上就算是丁白，也用了三年多的时间布置。 他将查清楚了铸剑山庄许多盟友的底细，从最低级的门派开始动手，一点一点拔除他的根系。 而那些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侠，也被日月门的杀手陆续暗杀。 而那些丁白也暂时动不了的人，他也想办法绊住了对方的手脚。 哪怕何庄主放出风声，他六十大寿这天将要将他最得意的一把剑拿出来送人，仍然有很多人无法亲自到场观摩。 何庄主从没有把丁白放在心上。 他年纪已经很大了，江湖上多少事情他不知道！ 丁白如何发家的，他有何不知。 原本出身就够让人诟病了，他还不知收敛，多少正道之士以丁白为耻。 何庄主总觉得自己对抗丁白是大势所趋！ 甚至这次他也未尝没有借着六十大寿召集这么多高手的契机，达成围剿丁白的目的。 丁白若是死了，不止是江湖上少了个声名狼藉欺师灭祖的畜生。 而现在丁白的地盘，也都会被其它势力分割一空。 铸剑山庄在这一场‘屠白盛会’之中必然会占据主导地位，划分利益的时候，也会得到更多好处！ 至于说明明丁白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欺师灭祖了，为什么没人跳出来为丁家人主持正义。 原因也大抵如此！ 谁会在乎一个小人物是好是坏呢？ 若不是丁白强大了起来，谁又会觉得他活着碍眼呢？ 只是可惜，何庄主到底棋差一招。 第398章 大开眼界 就在何庄主像是个待宰的猪一样被人拖来拖去的时候。 铸剑山庄的大门忽然轰的一声被人炸开。 丁白既然为了恐吓江湖人而来，自然是动静越大越好！ 那还能有什么比炸山门更震撼的出场方式呢！？ 李如意只觉得脚下的土地都颤抖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铸剑山庄的山门底下有地火，震荡仿佛传导了许久才缓缓停下一般。 何庄主潮红的脸色慢慢铁青。 他朝着丁白的方向伸出手，想要骂对方两句，可惜却发不出太多声音。 烟尘散去，丁白一身黑衣走进了铸剑山庄。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淡。 丁白带来的人高举着火把，将还未点起灯火的院落照的明亮。 日月门的人几步一个，火把燃烧的温度仿佛让整个院子都燥热了起来。 “倒是难得见到诸位都在一处！” 丁白大步流星进门，顺手掸掉自己身上的灰尘，一路走到了何庄主之前坐的主位。 大管家立在他的身边，帮他擦了椅子，他才撩起了衣服下摆，坐了下去。 而这时候，日月门的黑衣人已经一拥而上，将院中的几百人全都抓住。 有人想要拼死反抗，但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日月门不杀无辜之人！” 这种鬼话放在平日里只会让人嘲笑。 可放在如今非生即死的选择之中，似乎给不少人又开辟出了生死之外的另一条路！ 那就是投降。 刀光剑影过后，反抗的人死了一地，剩下那些认命的人被日月门的人捆住了手脚扔在一处。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铸剑山庄之中有弟子举着灯火走了出来。 何庄主这时候被人按在了丁白的下首。 他看着走出来的那些人目眦欲裂。 这些人都是铸剑山庄的叛徒，若非是他们，铸剑山庄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看着他愤怒，丁白很是愉悦。 因为日月门这两年日渐势大，和铸剑山庄这种老牌势力之间的矛盾也变得越发不可调和。 双方之间明争暗斗不断，两人也都互看对方不顺眼很久。 还有什么比看对手落魄更有趣的事情呢！？ “没想到，何前辈年纪越大，脾气却是越来越不如当年了！” 一盏一盏的灯点起来，这院子里不一会儿便仿佛亮如白昼。 那点灯的人路过李如意身边时，李如意听见脚边不远处的一个小姑娘颤抖着声音说道。 “师兄你会不会保护我？” 她身边的男人压低声音安慰她。 “放心师妹！” 丁白这边逗弄完何庄主，视线便四下环顾。 李如意沉默着，但局面却容不得她沉默。 只见丁白的视线越过一排一排空荡荡的桌子和躺了一地的尸体，稳稳的落在了李如意身上。 李如意沉默着没有动作。 只是被丁白一扫而过的师兄妹却是不约而同的紧张起来。 紧张的两人一个努力往自己师兄身后缩着，而另一个则是不顾双方情谊，一脚将师妹蹬了出去。 小姑娘吓了一跳，发出一声尖叫，瞬间吸引了丁白的注意力！ 小满用震惊中带着嫌弃的眼神看向了那个师兄。 他不会以为自己是主角？还要推出个人出来替自己吸引火力？ 丁白眉头一皱，这混乱有些坏了他的兴致。 他不禁想要杀两个人助助兴！ 很快，那师兄妹就被拖了出去。 师妹挣扎着大骂师兄，师兄也露出了往日里不曾有的自私嘴脸。 两人争吵的时候，丁白身后不远处忽然走出一个男人。 那男人个子不高，精瘦。 他一身黑衣，胡子拉碴，长的普通，一双眼睛空洞无神，看着人的时候冰冷麻木。 而这些都不是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是这人好像凭空出现的一般，他没有动作的时候，仿佛那处空间都空空荡荡的！ 李如意眯了眯眼睛，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在这人身上蔓延开来。 小满倒是还好，这人不管藏匿的多好都无法瞒过小满的眼睛，所以她并未有旁人那般的恐惧感觉。 但下一刻，小满忽然一个颤抖，李如意一把揽住了她的肩膀。 只见那男人对着之前出声的师兄走了过去，他手上没有任何利器，只有翻着铁青色的手指。 鹰爪般的手指闪过，那男人瞬间捂着眼睛哀嚎起来。 而这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这人竟然在一瞬间扯出了对方的眼球捏爆。 没有断开的红色连着他的手和对方的脑袋，诡异至极。 红色落下，丁白冷笑了一声。 “鹰爪！你这人办事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这人明明是多嘴多舌，你却挖出了他的眼睛，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男人似乎很喜欢血，看着自己手上的红色，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 这里的江湖人手上染血的大有人在，但这种为了虐杀而虐杀的人，却仍然少之又少。 “是掌门！” 下一瞬间，那师兄被鹰爪抓起，一甩手，直接摔在了地上。 他身法如同鬼魅，三两下从那人身边掠过，那人的脸上身上瞬间多了许多道口子！ 而且每道口子的位置都极其刁钻。 而那师妹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了。 就在这时，丁白似乎才又重新看见李如意一般。 鹰爪这时候已经踩碎了那师兄的脚踝骨，那人颤抖着，剧痛让他扭曲的仿佛一条被人斩断了脑袋的肉虫。 “原来如意姑娘在那里呀！” 说完去看何庄主，在对方愤怒的眼神之中质问对方！ “如意姑娘拿的可是我的请帖，何庄主当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我，将人安排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要说丁白是为李如意出头，那就是扯淡，丁白此刻就是找理由折辱何庄主。 何庄主咬死他的心都有了！ 丁白这才站起身，像是当日在画舫上一般，温文有礼的朝着李如意的方向站起。 “如意姑娘，是丁某考虑不周了，不如这样，你也给丁某一个机会，不如坐到我们这主桌来，可好？” 丁白问着李如意可好，但日月门的门人已经朝着李如意这边走过来了！ 小满眉头皱起，下意识想要挡在李如意面前，但因为此刻被李如意搂着肩膀，并没有达成。 李如意被带到了丁白面前！ 丁白比李如意高出大半个头去，看向李如意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真诚的笑意。 “如意姑娘！今日的席面可还满意？” 李如意轻笑一声，并没有流露出半分恐惧。 忽然一声沉闷的声音落在了李如意的脚边，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男人摔在了李如意面前。 他的双眼此刻已经是两个血窟窿了，嘴巴似乎也被人撕开了一般，而脸上不止有好多的伤口，还有一块脸皮都被揭了下来。 身上亦是伤痕累累。 李如意看向他的目光之中没有太多情绪。 至于说恐惧，那更是没有半分！ 在她开始为了刺杀丁白布置一切的时候，就已经注定要满手鲜血！ 更何况，这人又不是她杀的…… 死不死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丁白原本都没准备找茬的，自己非要自作聪明的跳出来，打乱了丁白的节奏不说，还不知深浅的把自己暴露在人前！ 就显得他聪明！ 李如意淡淡的看他一眼，没有流露出半分同情，转而收回视线，看向了丁白的方向。 “丁掌门准备的席面自然跟旁人不同！如意也是生平仅见，大开眼界！” 李如意的名气最近确实传播开来，但要说真正认可她的人，还是少数中的少数！ 不说女子的身份，就说九川巷那屁大的地方也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想要真正的成为被人敬仰的势力，起码还得繁盛十年以后再说。 只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能够站在丁白面前面不改色的人可不多，能在这样氛围之下，依旧游刃有余的人就更少了！ 丁白听了李如意的话，眼中的欣赏又真诚了两分。 “丁某既然请了如意姑娘过来，那就没有让如意姑娘干看着的道理！” 李如意轻笑出声。 “承蒙丁掌门不嫌弃，只是如意乃是一介生意人，向来只谈生意不谈其他！” 丁白听到李如意拒绝，也只是挑了挑眉，视线环顾一圈，最后落在了何庄主身上。 “如意姑娘也别着急拒绝！何庄主家大业大，手指缝里露出些利益，都够养活十个如意姑娘这样的生意人了！” 丁白这话算是一点脸面都不给李如意留了，把她说的完全上不了台面。 若是换成旁人被人如此轻视，只怕已经羞恼不已了！ 但李如意却是没有半分羞赧。 “可惜啊！何庄主这样手指缝大的主顾如意是没机会遇上了！” 虽然这话有些反驳丁白的意思，但却也暗暗的指出何庄主比之丁白计差一筹！ “你啊你！如意姑娘果然是名不虚传，难怪这般年轻的年纪便有如此作为，我如你这般大的时候不如你！” 这话李如意就不敢接了，她实在想不出比丁白这种欺师灭祖的禽兽更强的人得是什么无耻之徒！ “如意可比不了丁掌门，不过是些许小道罢了！” 丁白这人目的性极强，不会愿意和李如意一起陷入到这种互相寒暄的客套之中。 他顺势说道。 “如意姑娘过谦了，不若这样，听说生意人数数最是在行了！丁某想请如意姑娘帮忙数一数数，不知道如意姑娘愿不愿意赏这个脸！” 站在李如意身后的小满脸抽了抽。 她觉得丁白脑子好像有病，数数是什么高端技能嘛？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拿出来说？ 但下一刻，她的表情又是一变。 丁白微微侧头，声音忽然森冷。 “带上来！”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个圆乎乎的小男孩被人拎了上来。 那小孩子不过七八岁的模样，长的倒是比寻常孩子高壮，他被捆的结实，直接扔在了李如意脚边。 而之前那个不成人形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了这里。 丁白和李如意同时看向了那个孩子。 “我这属下平日里没有别的爱好，最喜欢练功的时候数数了！不若如意姑娘帮一帮他，你数一个数他就给这孩子一下，如意姑娘能数到多少，他就给这孩子多少下。” “听说九川帮的人来这里是为了买卖消息，如意姑娘来这里是为了拓建商队的！只要你数出来的数字，比我这手下动手的次数多，那如意姑娘的所有要求，丁某都能满足。” “返过来，若是如意姑娘说的数字没有我这属下多，那不如如意姑娘就别走了，留在这里陪着丁某一起如何？” 丁白这话，乍一听好像李如意不管怎么玩都会赢！ 别人也觉得，他好像出了个蠢主意，这孩子能够承受的伤害有限，李如意只要稍稍动动嘴皮子，就必然会赢过鹰爪。 但是只有少数人明白，丁白的目的根本不在于输赢。 他想要留下李如意，又何必费那功夫。 如今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是为了让李如意跟他一起承担何庄主的怒火与恨意。 这个孩子是铸剑山庄少庄主的唯一血脉。 他若是被鹰爪凌迟而死，丁白固然是和庄主的最大仇人，但李如意这个帮凶也逃不脱被他迁怒的结局。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铁剑山庄的人拿丁白没有办法可杀李如意却是轻飘飘的小事。 丁白这一手是为了把李如意逼到自己的战船上。 当然主要原因也是没多麻烦，对丁白而言，不过顺手而为之。 李如意不答应，便是驳了丁白的脸面，他可以当场发作。 李如意若是答应，她出了铁剑山庄，就是死路一条，除非抱紧丁白的大腿。 一时之间夜色深深之下是一片寂静。 何庄主双目赤红，却也看向了李如意的方向。 人在落难之时是没有理智的。 与他说李如意也是被逼的他也不会体谅，他在乎的只有自己此时此刻能不能得到帮助。 若是李如意帮了他，那还好说，若是李如意不肯帮他，那便是结了仇怨。 似乎不管李如意如何选择，她都难以摆脱被人堵死在角落的局面。 丁白在看着她，鹰爪在看着她，何庄主也在看着她，甚至连那七岁的小孩都在看着她。 第399章 联姻 李如意视线环顾他们几人，心中把丁白骂了一万八千遍。 不过人的思维总是容易受到局限，似乎卡在这里没有选择就真的没了选择一般。 可实际上跳出现有的框架，李如意并非没有选择。 她淡淡的开口，一如之前般淡定。 “想必丁掌门一定听说过，往前几十余里，水匪横行，掌管河道。” 李如意这话来的突然似乎前言不搭后语一般。 但丁白并未打断，而是静静的听着，他心中也很好奇李如意要如何破局。 “水运乃是利国利民的大事，百尺的木材无法通过车马运输，却可以用船渡送到任何想送的地方！” “诎洲郡地处枢纽地带，虽被诸位侠义之士把控，但来往商队亦是络绎不绝。” “此地的优势在于交通！”、 别人听不懂李如意这话，但丁白却瞬间想起几日之前他曾与李如意交流时。对方说起的那句“九川巷也并非废土自有它的优势！如意不过是发现了它的优势，将之放大而已。”！ 李如意的话也没有就此结束，既然说了那就要说的彻彻底底、明明白白。 “丁掌门，镖局走镖才赚几个钱？若是掐住了水运要塞，那便是握住了点石成金的神技！” 丁白不蠢，水运之利由来已久，他自然也是打过这主意的。 只是…… “如意姑娘不会不知道水匪与山匪的不同！” 李如意既然开了这个口子，自然是笃定她能用此消息交换一个选择的机会。 “水匪善水战，寻常方法当然无法将之围剿。只是丁掌门又岂是寻常之人？您武功盖世义薄云天有人有势，又为何要惧怕这水匪呢？” 丁白不吃她这套。 “若是只有这些如意姑娘说了和没说也没什么区别！” 李如意向前走了半步。以手掩面附在丁白耳边悄悄的说了一句话。 小满眉头一下挑起。 丁白打量李如意，不禁感慨。 “你可真是个有趣的姑娘！” 李如意深吸一口气，“姑娘”二字道尽了丁白心中所有的想法！ 李如意不管做的多好，丁白心中都始终有将人收入房中的野望。 没能达成，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他现在还不能。 他还没有抓住李如意的痛脚，他知道这样的女子并不是他能轻易掌控的。 李如意这人脑子活络又敢想敢做，若是不能心悦诚服他贸然将人留在身边，就是给自己留了一个隐患。 某种程度上来讲，丁白和李如意算是一种人，他们为了自己的目的都可以不择手段。只是李如意底线比丁白稍高一点，但是她的脑子也比丁白活了许多。 丁白想要篡权便杀了自己的师父师兄，可若换成了李如意，她若想要篡权，那自然有其它更加柔和的手段。 同样的时间达成同样的目的，最后却落得不同的名声，这便是二人之间最大的区别。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李如意聪明，只是因为她是女子，生在逆境，便习惯考量诸多。 丁白杀父弑兄，旁人只道他一句心狠手辣，欺师灭祖！ 可同样的事情若是李如意做了，那便是天理不容，理应当诛。 所以面对要把她卖掉的李柱子，李如意不能杀，只能悄悄将人弄走！ 面对要坑害她们姐弟的李老六，李如意没办法动手，只能暗戳戳地将他拉下族长之位。 面对对她恶意满满的打手老大，李如意不止没有恨他们还与他合作多次。 这并非是她多么善良，只是时事弄人，她总是要在这些时候做出最符合自己利益的考量。 但丁白不需如此。 “承蒙丁掌门夸赞！” 李如意默默后退回自己当初的位置。 丁白看了他一眼转头于何庄主说道。 “老庄主，你得谢谢如意姑娘给你家的孩子一个痛快！” 这一句“老庄主”不只是说和庄主年纪大了还说铁剑山庄今日必将易主。 说完他又看向李如意。 “如意姑娘拓建商队之事可有眉目了？若是想在此处找个院落当做据点，丁某倒是有些合适的院落，可以赠与如意姑娘！” 李如意疯了才会在这时候考虑商队的事。 她毫不怀疑今天她若是让大姐带人来这边建立据点。 明天大姐就会变成要挟她的手段，以丁白的好色程度来看，姐妹二人八成都得被这人抓回家去。 丁白此刻抓不住她和小满，所以她们俩在这暧昧状态之下才是最安全的。 “不必麻烦丁掌门了，如意之事，都是小道，不必急于一时。” “而且，如意终究是女子，这般场景见的多了有些许不适，想要告退回房中休息！” 丁白听了这话，没有拒绝她的提议，而是温和的交代身边的人。 “还不送如意姑娘回房！” 说完他看向了李善和黄文峰。 “将这二位也请回自己的房间！” 丁白的意思，便是要将李如意她们四人分开。 他似乎也是想通过这种方式限制住李如意的行动。 李如意没有拒绝，这会儿也不是拒绝的好时机。 能离开就已经不错了，还管什么几个人离开。 套用丁白的话来说，若是李善与黄文峰是个废物四人此行必是波澜重重，带着他们还不如不带的好。 她们两两分开被分别带回了房中。 听着门外的动静，小满压低声音问李如意。 “他这是要把咱们软禁起来吗？” 李如意看了她一眼，用口型示意小满尽快离开。 小满马上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悄悄的走到后窗边上，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很快便确定外面的目标人数。 几根银针被小满隔着窗纸弹出。 外面传来几声闷哼声，几人脚前脚后倒在了地上。 小满轻轻推开窗子，她和李如意二人从窗户跳了出去。 两人今日已经走过铁剑山庄，对这里的地形有了了解。 他们没有选择下山的路，而是往山上走去。 走到了和李善与黄文峰约定的地方，李如意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在此地静候片刻。 天黑的透透的，铁剑山庄里的人还没有发现她和小满跑掉的事。 “二姐，咱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李如意看看天算了算了说道。 “再等一刻钟！” 她话音落下，忽然听到旁边有动静传来小满也瞬间转头看去。 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忽然移位，一个暗道口打开，几个人从中走了出来。 “小莲你要听话！” 何小莲还想要回去，她压低声音质问着自己的哥哥。 “大哥，我们真的不去救爷爷吗？” 说完她有些哀伤。 “还有定心，他是你的儿子啊……你唯一的儿子！” 何景平比何小莲冷静的多。 “小莲我答应娘一定要护你周全，但你也不要任性！” 何景平活着要多少个儿子没有？ 可铁剑山庄的传承若是没了就真的没了。 何小莲落下泪来。 白日里她还是任性的何家大小姐，晚上就成了铁剑山庄余孽。 小满拉着李如意要走，李如意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两人的行踪已经被人发现。 “大少爷大小姐那边有人！” 何家的人全都吓了一跳，有人压低声音问道。 “谁在那里！” 说话的功夫，他们的手已经放在了兵器之上。 李如意这时也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 “在下李如意被丁白软禁至此，正想要逃离！” 他们还不知道前院发生的一切，听了李如意的话，也没有放松警惕。 “这是我们铁剑山庄的地盘，丁白若是想要软禁你为何要将你软禁于此？” 听到何景平的问话，李如意没有慌张。 “何公子何姑娘，你我并非敌人！我与令妹等在这里，并不是为了见二位，我们也不知道这里有一处密道，只是我的同伴还未逃出，我们在这里等候罢了！” 小满不大理解李如意既然不想与他们同路，又为何不躲起来？ 但这一路她不懂的事太多了，她也不好问。 听了这话，何家的人才放松了些许警惕，双方之间都维持着一个固定的距离，似乎都怕被对方沾染上，受到牵连一般。 “既然如此，李姑娘便继续等候，我等便先离开了！” 李如意后退着给他们让开位置，等到人快要走出时，她才提醒道。 “诸位丁白这人心狠手辣，从不打无准备之战，他对铁剑山庄蓄谋已久，几位若是没个规划怕是很难离开！” 听了李如意这话，何景平回头看他只是夜色深深，他也看不见李如意的表情与容貌。 “李姑娘这话所谓何意？” “这话自然是因为我清楚丁白的为人，也知道他此刻的部署。几位若是信我，便朝着水匪的地盘而去，几位若是不信我，那自可随意！” 护送着何景平和何小莲离开的人面面相觑。 李如意提醒一番后，便不再开口伸手作出请的姿势让他们离开。 何景平眉头微皱对李如意的目的抱有一丝丝困惑和怀疑。 “我们应当如何信你？” 李如意没在开口而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响动，小满第一时间回头去看低声说道。 “二姐，李善他们到了！” 李如意也不再与何家人纠缠。 “丁白此人野心不小，若是拿下了铁剑山庄，下一步必将攻打水匪，几位想要寻得庇护那里是最佳去处，距离近，目标也一致！” “而我们原本就不是这里的人，想逃逃跑简单的很，咱们就此别过，待得日后有缘再见！” 李善和黄文峰已经到了，他们表情都有些严肃，看见李如意在这里眼中一喜说道。 “如意姑娘我们惊动了，看守的人他们要追来了！” 李如意神色淡淡并不觉得意外。 “那就快走！” 说完她又看向了何小莲的方向。 “你家那个孩子八成是凶多吉少了！丁白对你家的铸剑秘术很有兴趣，那孩子必然是用来要挟你们祖父的把柄，短期内死不了，但活着也活得很痛苦！” “我看你们祖父心有成算，不会坐以待毙！” 说完她才又安慰何小莲一句。 “有些时候能求速死，已是幸事！” 何小莲没有听出李如意话中隐晦的含义，她只是更加哀伤，想起了家中那小孩子的模样。 何景平不去救自己的儿子，反而去救自己的妹妹，如果说这里没有猫腻，李如意是一万个不信的。 当下这时候这何小莲比家族传承和血脉都重要，可见她还有利用价值。 李如意并不怀疑何景平对何小莲的兄妹情谊。 一个家族之中，男子名为景平女子却只叫小莲，可见地位区别。 什么答应他娘照顾他妹妹都是狗屁，谁若是当真了，谁就上当了。 双方之间很快分别。 李如意一行四人从外墙跳出，她们直接进了山。 等从铁剑山庄离开小满这才问道。 “二姐，你为何要与他们说那些话？” 李如意想了想，跟小满解释道。 “铁剑山庄与水匪本就有所瓜葛，何景平原本就是要投靠水匪的！” 小满惊讶地看向李如意。 “你怎么知道？” 李如意想起今日的观察。 “铁剑山庄有些矿石直接堆在外面，若是走陆运，造价高昂，怎会如此不重视？” “如今能走水运的只有水匪，他们必须与水匪有瓜葛才能做到如此！” “丁白灭了铁剑山庄后，下一个目标必是水匪，何家人可以借此机会与水匪搭上关系，动用何家隐藏在暗处的人脉与资源帮助水匪，而水匪也能出人出力，替何家人报仇，帮他们早日夺回铁剑山庄！” 小满摇了摇头。 “这些人啊……” 至于说水匪愿不愿意与何家人合作，那自然是愿意的。 铁剑山庄遭遇重创，实力大不如前，水匪与之合作肯定能占据主动的位置，比之之前好处更多。 就算没有丁白，他们也是愿意的。 更何况如今还有了共同的敌人，双方合作势在必行。 而这时候一个连接双方的纽带就此产生。 何景平必然会将何小莲送到水匪的手里。 谁说江湖人不懂联姻呢？ 第400章 棋子 而等到双方之间达成合作，再向丁白反扑，试图夺回铁剑山庄的时候。 何庄主和那小孩子都会成为丁白要挟他们的把柄。 何景平或许不会在意他们的性命，但正道之人总是要有各种条条框框的约束存在。 这个恶人自然是由何庄主亲自来做。 他为了家族传承，献祭了自己的生命和继承人的性命。 旁人不会怨怪何景平心狠手辣，只会觉得是丁白将人逼得太狠。 何庄主和那小孩子必死。 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带走了丁白所剩不多的声誉。 当然这一切丁白也是明白的。 可他没有办法，他眼下能做的一是赶在何景平与水匪见面之前将人抓住，二是严防死守，绝对不让何庄主和那小孩子死在自己手中。 如此一来，双方之间的局面才能达成平衡。 而李如意为何要说那话，自然是要加速何景平与水匪见面的过程。 丁白的人都去抓何景平和何小莲了，他们才有更多的机会逃跑。 何景平原计划是带着何小莲离开，被丁白追杀的过程中决定投奔水匪。 这样一来，何小莲与水匪的联姻也会水到渠成。 只是那样一来他们东躲西藏的时候并不利于李如意逃跑。 因为只要有脑子的人就能猜到他们此行的目的，丁白想要抓他们，只需要堵在他们去找水匪的必经之路上就可以了。 剩下空出的大把人手都能用来抓李如意。 但如今不同了，如今何景平与丁白同时抢占先机，双方之间必将拿出自己所有底牌。 小满想不通这里的弯弯绕绕是因为没想过。 如今被李如意一提醒，瞬间反应过来。 她叹了口气。 “原来这才是那何姑娘的意义呀！难怪那个人连儿子都不带，只带妹妹呢！” “不过这样一来也不全算坏坏事，起码何姑娘还能活着！” 李如意沉默不语。 从名门正派的大小姐变成了水头子的压寨夫人，其中落差本就难以接受。 更何况李如意与匪徒打交道太多，这些人就没什么规矩。 何景平想利用水匪夺回铁剑山庄，水匪又何尝没有利用何景平铁剑山庄资源的打算呢？ 其中不管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何小莲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夜里的山林有些危险，不过铁剑山庄的后山因为常有人来却是安全许多的。 一行四人穿过了铁剑山庄的思过墙，绕到后面下了山。 到了山脚下，李善问李如意。 “如意姑娘，咱们怎么走？” 李如意没有迟疑。 “分开走！你们俩是在一块还是分开都无所谓，但一定要易容！” 李善看向李如意，有些担忧。 “你们不与我俩同路嘛？若是路上遇到危险也有个照应啊！” 李如意摇了摇头。 “四个人目标太大，太容易抓了！” 他不光不会和李善二人同路，她甚至都没有告诉他们，她和小满会易容成什么模样，更没有约定哪个哪个时间见面。 “咱们这次要想尽一切办法回到九川巷。” 李善还是担忧。 “如意姑娘，你们这样太危险了，若是我们分别，岂不成了你将丁白的人引走，只为了让我俩安全。” 丁白对李善和黄文峰没什么兴趣，杀他们不过是顺带的，重点还是会放在李如意姐妹二人身上。 “你不必再劝我心意已决。” 或许真如李善所说，带上二人一路上会有个照应，但李如意更觉得带上他们是累赘才差不多。 这里原本到诎洲郡也没有几日路程，只要姐妹两人隐藏的好些，也不要被丁白找到的路线，他想要抓他们并不容易。 就像对比李如意来说，李善不过是顺带的，同样对比何景平来说，李如意也不过是顺带的罢了。 这会儿还是夜间丁白想要找人也不容易，想过山路就更难了。 李善见真的改变不了李如意的决定，只能和黄文峰一起与姐妹二人分别。 等到他们离开，李如意和小满也易了容，两人扮成了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小孙子。 小满在山下的人家家中拿了两件旧衣，走的时候给人家中放了些钱。 要说扮成那进城的小老太太李如意的经验可真是丰富无比。 到底是从三家村出来的，小满在村中转了两圈，就把两人需要的行头找齐了。 两人也不大着急的模样，只和路上的行人一般遇上陌生人也会警惕，还会遮掩他们会武功的事。 李如意倒是还好隐藏，加了一根拐之后，她走路的状态无论如何也不像正常人。 小满倒是要刻意板着自己的行走习惯。 丁白那边去打听李如意消息的人还没有回来，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姐妹二人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 等到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应该抓不到李如意时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这三天之中发生了许多事情，何小莲果然嫁给了水匪头子。 男人年纪不小了，三十多岁的样子，为了娶何小莲，将原本的女人孩子都打发走了。 不过也只是暂时打发走而已，想必过不了多久还会再接回来，那时候何小莲的处境又会是另一番模样。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小满不禁唏嘘。 她二姐果然想的没错。 只是不知道何庄主和那个孩子还会不会死，如果他们死掉了，何小莲这一切还算有意义，若是他们没有死成，何小莲这辈子也只能如此了。 就算是江湖上的女子，就算是没有世家大族中规矩那样多的人家，也总会有偏心有喜好。 小满并不是感慨身为女子的悲伤，她只是感慨，都是生命，为什么她们这些人却是带着强权的喜好出生的。 何其可笑！ 再一次回到九川巷姐妹二人都有恍若隔世之感。 大姐看见她们回来，并不知道她们经历了什么。 她帮着两人张罗吃喝，说起这段时间里面的事情，又讲到了商队。 李如意最近送回来的东西不少，也挺有趣的，大姐在想应该如何把这些东西的利益最大化。 她近日收到了府城那边的来信是李十六写过来的，信上说起了秦焕璋正在做的事情。 因为李如意去年的种种行径，曾一度让秦焕章落入被动之中。 人不触底很难反弹。 那些事情终于让秦焕璋触底，她意识到自己这样继续下去没有意义。 嫁给赵沏之后，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夺权。 既然赵家的老太太可以掌家，那她这赵家的大孙媳妇为什么不行？ 秦焕璋的夺权之路可比李如意简单太多。 她自己原本就有钱又有名，成婚之后更是占据了主动位置。 拿捏赵沏对她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赵沏的弱点显而易见。 秦焕璋想了个办法拉拢了陈盼盼，两人一个想用陈盼盼牵制住赵沏，一个想巴上赵家人过好日子，自然是一拍即合。 李十六那边为了李如意的安全，也愿意配合她们。 赵沏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将陈盼盼收了房。 不过李如意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可不觉得赵沏是稀里糊涂的。 秦焕璋拿捏住了赵沏，转头就给赵家老太太下了药。 那时候丁婆婆还没有过来，药还是李十六从丁婆婆这里拿的。 赵家老太太一病倒，赵家的可用之人就不多了。 赵老太太不喜欢赵游，但赵沏又实在难堪大用。 不得已，秦焕璋站出来主持大局。 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当初逼迫她的那些世家大族的人一个下马威。 第二件事就是将丁白这边派去打听李如意消息的人都杀了。 早先秦焕璋那里一直都没有稳定下来，直到最近这段时间，她的地位才越发稳固。 就在李如意回到九川巷后。 府城那边的秦焕璋又遇到了一件大事。 秦焕璋原本就是个大气端庄的性子，秦家培养她的意义就是为了联姻。 如今她坐稳了赵家当家人的位置，秦家自然也要寻上门来谋求好处。 秦焕璋看着自家娘亲那张熟悉的脸，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娘这里毕竟是赵家，您上门之前应当递一下拜帖的！” 秦母与秦焕璋容貌并不相似，因着没有儿子，她这些年小心翼翼惯了，行走坐卧之间总带着一股子谨慎的味道。 不过这几日因为秦焕璋掌权，她那股子小心翼翼也全都消散，膨胀的不像样子。 “璋儿，娘也是关心你，听说女婿这些日子一直宿在小妾房中，娘也是担心你的地位受到波及！” “这女子一旦成婚，前程性命全都与男子挂钩，除了抓住丈夫的心，还应当尽早生个儿子！” 秦焕璋如今手里的事多，实在不耐听她娘讲这些有的没的。 “娘，我看你才是想不通！” “人这辈子就不能将自己的性命前程寄托于旁人，想要什么便应自己去争取！” “儿子！儿子，您没有儿子不也好好活到如今，您看看庄子上的佃户，看看寻常百姓人家的男男女女，您再看看您现在的日子，坐享富贵，你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秦母听了这话瞪大双眼。 “璋儿，是谁跟你说的这些话，你是我们秦家的女儿，怎么能讲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秦焕璋冷笑一声，只觉得她与自己的母亲之间隔着数道鸿沟完全无法逾越。 “娘女儿这里事忙，您若有事便开口，若是无事只是为了说这些的话，那我就送客了！” 秦焕璋现在已经不需要看秦家人的脸色，她敬重她的母亲，所以给予对方特权。 但是对方不敬重她，以为还能踩在她的头上，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你……” 秦母有些恼怒，她觉得秦焕璋不识好歹，只是双方如今地位已有差异，即便秦焕璋是她的女儿，她也不得不顾及赵家。 “好好好，娘知道娘说这些话你不爱听，不过娘也是为了你好。” “你夫君与那小妾之事应尽早有个了结，你若是默许，也不应当要这样一个身世不清不白的人做姐妹。” “娘将你姨母家的庶出表妹带来了，那孩子你见过性子绵软好拿捏，你应当同他一起伺候好丈夫……” “可别傻乎乎的把赵大公子拱手让人。” 秦焕璋的表情非常难看。 她娘脑子不怎么好用，这种阴损的绝招，绝不是她娘能想出来的。 “娘，那姨母家的庶出表妹是为了帮我丈夫生个儿子来的吗？” “难道不是秦家放在我身边用来架空我，争夺赵家利益的棋子吗？” 秦某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璋儿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娘都是为了你好啊！” 秦焕璋看着她娘真是怒其不争。 “娘你难道没有看透吗？你现在的好日子是因为我地位稳固才得到的！” “别我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只要我在赵家掌权一天，你在秦家就可以呼风唤雨！” 秦母被秦焕璋的话气得够呛。 “女子本分，本就该以夫为天，你怎么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呢！？” 秦焕璋已经很疲惫了，她娘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长进了。 “好的很，你若这般想，你便这般做！左右在你心中你是秦家的夫人，我是赵家的少奶奶，你我二人怕是早就不是一家人了！” 秦母眼神闪动了一瞬。 秦焕璋则是吩咐下去。 “以后秦家的人没有拜帖，不要再放进来了！” 秦母被她这语气气的胸膛起伏，指着她的鼻子大骂。 “不识好歹的东西，若非你是我女儿，我又岂能这般为你打算！？” 同样的话，秦焕璋其实也想送给她娘。 不过双方身份终究有所差异，这话她做女儿是不能说的。 “来人……送客！” 秦焕璋看不下去她这做派只能将人赶走了事。 秦母怒气冲冲的离开了，而那个她带来的小姑娘却没有带走。 这是要用母女关系绑架秦焕璋的意思了。 可秦焕璋比她想象的要果决更多。 秦母前脚出门，后脚那小姑娘便被人送到了秦家，速度甚至比秦母回去的都快。 秦母回家后又气的大骂秦焕璋一宿。 是那小姑娘前后伺候着，安抚着，才哄的秦母眉开眼笑。 第401章 算计 不过那小姑娘也不是什么聪明人。 第二天她就递了拜帖，想要上门探望秦焕璋。 言辞之中似乎有些指责秦焕璋不孝气坏了生母。 只是她的那些手段都是后宅的手段，过于小家子气了些。 她还以为秦焕璋为了自证，必然要将她迎进门去，与她理论一番。 却不想听说她能讨得秦母欢心之后，秦焕璋当即让人在赵家门前的大街上打断了她的两条腿。 既然她能讨得秦母欢心，还以此沾沾自喜，那便也不要出嫁了，当个锦衣玉食的残废一辈子守着秦母过活多好！ 两人蛇鼠一窝，这就是秦焕璋对秦母最大的孝顺。 秦母听到这个消息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可惜秦焕璋下手太狠，她那小表妹的双腿再也没有恢复的希望。 秦焕璋这一举动在府城之中传的沸沸扬扬。 赵家宗族的人寻上门来指责她毒妇心肠，心狠手辣，不堪大用，不应当再继续掌权。 他们站在赵家的大门口骂的一个比一个难听。 秦焕璋真的很想派人出去，把他们全都打死。 她明白这些人不过是为了利益，想分一些好处罢了。 只是秦焕璋与李如意不同的是，她的年纪真的不大。 那些压抑的往事都成了她爆发的引信。 她如今真的是一点委屈都不想受。 只是她可以用赵家的人去杀丁白的人，却不能用赵家的人去杀赵家的人。 这些谩骂她除了生生受着没有任何办法。 她找赵沏，想让赵沏帮忙，结果赵沏却是越帮越忙。 她找赵老太太想去问问应当如何解决，可这老太太当了一辈子的掌权人，心气儿高傲着呢！ 面对给自己下药的孙媳妇，一点好脸都没有。 秦焕璋仿佛一瞬间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状态。 这时候她便想起了李如意。 “如意啊，如意，同样都是女子，你为何将这些事做的游刃有余，我却总是窘迫的捉襟见肘呢？” 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漫长的沉寂过程，只能秦焕璋自己熬过去。 夜里秦焕璋洗漱好准备休息，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敲窗的轻响。 她披上衣服，走过去查看，就见赵家的一个暗卫站在窗外。 “少奶奶，又有人来打听李如意的行踪了！” 秦焕璋的脆弱仿佛从未存在过。 “杀了一个不留！” 暗卫没有任何犹豫，立马领命而去。 这样的世家大族豢养一些暗卫与死士太过正常。 这些实力是秦焕璋从赵沏手里拿到的，赵家老太太那边应当还有，却不肯给她。 这样的人是真的好用，可惜就是太少了。 秦焕璋明白自己应该着手培养自己的手下了。 有些人成婚后愈发的被管制，可有些人成婚后却愈发的自由。 只看自己是否想得开了。 秦焕璋在想陈盼盼那边到底能不能勾住赵沏，若是不能，要不要再抬一房妾给赵沏呢？ 她夺了赵沏的权势，理应给予对方更好的生活。 秦焕璋这边还在思考着，另一边暗卫已经出手了。 动手的信号窜上了夜幕。 一间客栈之中，几个身着黑衣的暗卫忽然上了楼。 竟然互相使了个眼色，一脚踢开了那两人的房门。 只是房中空无一人，唯有后窗开着，被夜风一吹呼啦作响。 “刚跑不久，快追！” 有人从那窗户之中跳出，有人则是从门跑出去围追堵截。 府城这边的宵禁可比诎洲郡那边严的太多。 这可是连赵沏跑出来都得东躲西藏的宵禁啊！ 很快，那两个打听消息的人就被拦了下来。 他们二话不说一把药粉甩开，便分头朝着两个方向跑。 暗卫追上来亮出了自己的身份牌给守备看，马上便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因着对方兵分两路，暗卫自然也兵分两路。 那两人之中一人五攻强，一人五攻弱武功弱的很快便被追上，当即就被一刀砍死当场。 暗卫处理尸体也很熟练，没有在地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可是，另一头就没有这样轻松了，那人轻功好的离谱，几个暗卫轮番追都没有追上。 就在他家按位甩开，以为自己马上又可重新藏身时。忽然听到房顶上传来一声轻笑。 他吓了一跳，抬头去看。 就见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正立于一间破旧的房顶之上。 弯月在他背后形成了漂亮的弧度。 男人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是还想跑的时候却听见对方说道。 “才来便要走吗？不如我请你喝酒啊！” 听了这话，男人不禁想要骂他一句疯子。 可惜跑路的时候实在没时间。 不过下一刻，一个酒坛子忽然朝着他飞来一下就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房顶上的身影翩然落下。 铮的一声。 一把环首直刃刀脱鞘而出。 刀芒闪过，一击必杀。 韩时安拿出手绢，将刀上的血迹擦去。 他知道李如意的全盘计划。 也猜到李如意此刻必然已与丁白相见。 府城这里关于李如意的消息放出去的越晚，李如意那边击杀丁白就多了一份胜算。 赵家的暗卫匆匆赶来，韩时安的身影转身隐匿于夜幕之中。 “被杀了又赶在我们之前！” 暗卫首领神色莫名看着地上的尸体交代别人处理，他便转身离开。 很快尸体便被拖走，只剩下一滴酒渍。 李如意经过一阵子的奔波，终于能够睡个好觉了。 不过他刚睡下没有多久，大门就被人拍下。 李十八去开门，发现来人是李善。 李善身上带着血腥味儿，明显受了伤。 “十八兄弟，不知如意姑娘可曾回来？” 李如意睡得匆忙没交代李十八如何应对这个问题。 他便梗着脖子冷冷的站在那里。 憨得像一只蠢狗。 李善瞬间慌了。 “是如意姑娘还没回来吗？我这便安排人去接应她！” 出去走这一遭，李善更加明白李如意对九川巷的重要性。 李十八还是梗着脖子沉默无言。 就在李善，马上要跑走时，屋门打开了，李如意从屋里走了出来。 “李善兄弟，我和妹妹已经回来了！” 看见李如意平安回来，李善终于松了口气。 “如意姑娘……” 李如意点了点头，顺势问道。 “你们可曾受伤？” 李善见李如意平安归来，整个人都跟着放松下来。 这一放松伤口似乎也隐隐作痛。 “受了些伤不算严重，不知你与李三姑娘如何？” 李如意这才解释道。 “我与老三也才刚刚回来，行踪隐匿的很好，没有受伤。” 李善见李如意确实没有受伤便更是高兴了。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我也有办法与九哥复命了！” 李如意也没再留人，她也确实疲惫不堪。 九川帮虽然名不见经传，但丁白想要越过层层的势力，将手伸过来也不容易。 李如意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早才伸着懒腰醒来。 一睁眼就对上了丁婆婆的柳枝。 她吓得赶紧坐起。 “师父，徒儿不是偷懒，徒儿只是休息一早，一会儿就去练功！” 丁婆婆的柳枝这才收起来，转头去收拾小满了。 可怜的小满，自从毒功大成后就被丁婆婆各种嫌弃。 等到小满练功结束，把又开始扒墙头的秦旭打下去，转头安抚好了过来找她识字的小孩们，这才有机会和李如意详谈。 “二姐早先咱们一直行走在外，我也不便询问，丁白的势力盘根错节，咱们想要杀他很是不易啊！” “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李如意笑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问，其实我原本也没准备瞒你的，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你说。” “丁白这人为人谨慎，我们得想个办法把他钓出来。” 小满摇了摇头，她觉得这不可能。 “他连与一个寻常陌生人见面都要卸人家的兵器，怎么可能会独自出门呢？” 李如意对这件事却很自信。 “小满二姐再教你一件事！” 她的表情格外严肃，明显不像是开玩笑。 “所有的计谋利用的都是人性的弱点，丁白他很强大，但他的弱点一样很明显。” 小满歪头思考，却并没想出丁白的弱点在什么地方，也想不出应当如何去利用。 “二姐我不懂！” 李如意的视线似乎透过了山川河流，落在了相距甚远的丁白身上。 “想要丁白出现在我们布置好的地方，我们需要一个双方都信任的位置。” 小满点了点头，这一点她认可，可是这位置在哪儿呢？ 李如意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 “这个地方便是红柳山庄！” 这不是小满第一次听到红柳山庄这个地方。 她不解的问道。 “这里有什么奇怪吗？” 李如意点了点头，将红柳山庄的来历说给他听。 “师父有一个师兄和一个师弟，他师弟便是丁白，而他的师兄是他伯父家的孩子。” “师父的伯父死的很早，他的师兄一直与他们一起生活，只是……” “他其实是红柳山庄的庄主。” 江湖人也不是没有产业的，红柳山庄不像铁剑山庄一般有什么传承。 它就是在某一个地方有一个庄子，庄子下辖有一些土地和山林，产出可以自给自足或是供给庄主生活。 不过到底是丁家的产业，红柳山庄的人也都是会拳脚的。 这两年红柳山庄当中有两人在江湖上闯出了些许名气，连带着红柳山庄也有了些地位。 “红柳山庄原本名气不显，只是这两年因为出了两个厉害的弟子，倒是在江湖上有了点名气。” “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好像是丁白的手笔。” 这个没有传承的山庄忽然出了两个天才，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 但若是丁白安排的那便合情合理了，他大约也是想用红柳山庄将丁婆婆钓出来。 红柳山庄至于丁婆婆之间，总是要有些香火情的。 只是丁白不知道，丁婆婆为人要比她显现出来的更加果决。 红柳山庄陷入困境的时候她不会出面，红柳山庄好起来了，她也不会动心。 这些东西于她而言都是身外之物，她在意的自始至终只有家族的血海深仇。 小满恍然大悟，但是转念便想到了旁的事情。 “若是红柳山庄真的已经被丁白收服，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那不还是丁白的地盘吗？ 李如意笑了，她们当然不能去，因为她们一旦去了，丁白的目的便达到了。 所以李如意找了一个不会向家刀，也没有心法传承的人去做红柳山中的少庄主。 这人既是钓丁白的诱饵，也是用来替她们里应外合的棋子。 “丁白想找找到师父，是为了心法传承！” “这就是他人性的弱点，所以只要他知道向家刀的传人出现了，必然会被引诱！” 小满想起了那天夜里，李如意将红柳山中的信物交给邹空的场景。 “二姐，你怎么知道那个邹空一定会去红柳山庄呢？” 李如意当然知道。 因为就是她安排人把邹空的行踪告诉给了那些世家大族的公子哥们。 那些人因为内斗死的死，残的残，心中恨意滔天。 找不到李如意和小满，自然是能找到谁就朝谁下手。 李如意只要将邹空的消息透露给他们，自然会有追杀他的人前去。 邹空这人虽然看起来圆滑，可他心地善良。 他不会去找自己的同伴帮忙，因为那样会将矛盾激化，祸水东引。 他知道自己的朋友们是无辜的，便不想牵连对方。 可他的消息被散播出去，追杀他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他注定是无路可走的！ 这时候的红柳山庄就是他最好的选择。 他心中未必不明白，这件事背后有李如意的手笔。 可他也没有办法，谁让当日他腿儿欠去救小满了呢。 如今只能将这仇恨背负在身上，顺便在心里诅咒李如意的缺德。 至于说邹空会不会帮李如意…… 他一定会的！ 因为他不帮李如意，他就得死在丁白手里。 要么死要么活的选择，不管他心中有多大的委屈和憋闷，他都会选择活下去。 这是赤裸裸的阴谋。 李如意将所有的人性都算在其中。 第402章 老人 夏季的雨总是来的突然。 一支利箭穿过薄薄的雨帘，扎在邹空的马屁股上。 马儿受惊，瞬间跑得飞快。 按理说邹空应该高兴的，如果不是那匹马一头扎在了树上的话。 他从马上翻滚着落地，沾染了一身的污泥。 “一群疯狗，下雨天还能射箭……” 他狼狈的爬起身，继续朝着前方跑去，他的脑海之中不停的重复着四个字。 红柳山庄！ 身后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 邹空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轻功再好也跑不过马的四条腿。 他决定抢一匹马。 轰隆隆的雷声落下。 他找了一棵树想要爬上去，将自己隐匿于树中埋伏路过的杀手。 却没想到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一道接天接地的闪电落下。 他忽然觉得浑身一痛，差点从树上掉了下来。 再去看自己的身上，似乎还闪烁着电弧。 邹空无奈的想哭，大骂李如意。 “缺了大德的玩意儿，小爷救了你们姐妹，你就这样报复我！” “你可真是个人物啊……！” “你若是想让我来红柳山庄替你办事，怎么不找、说？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法？你早说我自己来不好吗！” “小爷还没过过好日子呢！又没说不愿意过有钱人的生活……” 他连滚带爬的从树下爬了出来，不敢再往树下钻了。 身后追兵已经到了。 邹空深吸一口气，抽出了身上的匕首，他指尖翻动匕首，灵活至极，那匕首时而出现，时而消失。 下一刻追兵的马匹从他身边擦过，配刀直取他的头颅。 邹空以匕首格挡，但这人掠过后，他身后的人也马上追来。 第二刀到来时邹空有了准备。 他身法配合着刀法，瞬间钻进了对方马肚子下面，匕首直接插在那人的小腿上，他自己则一个闪身翻身落到了这人背后。 那杀手侧身想要击杀他，可镂空的指尖不知何时变出了一把轻薄的刀片，对着他的脖子一抹。 鲜红的血花飞溅，那人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受伤。 直到他转头过来，什大股大股的鲜血涌出，他的力气慢慢被抽走，才终于倒在了马背上。 邹空一脚将他踹下马，在这人落下的瞬间，他手指飞快的拔出了那人腿上的匕首。 雨幕落下。 雨点也越来越大。 追杀他的人还在策马狂追，但羽箭确实用不了了。 邹空整个人伏在马背上，双腿用力的夹紧马肚子，抱着马脖子，用力驱赶着马，尽快往前跑。 这一路上他已经遭遇了很多追杀。 最开始他还能隐藏一下自己的行迹，到了后来，杀他的人前赴后继。 他明白有靠近诎洲郡的原因在。 这里的江湖悬赏令可比外面好用太多。 而那些热衷于吹牛又没什么经济来源的江湖人，对挣钱也分外执着。 放在旁的地方雇一个杀手要五百两，放在这里只要二百两。 但邹空也很能理解，毕竟那可是二百两啊！ 只是想想自己的性命就只值这点钱，又有些悲伤。 好在这世道留给他悲伤的时间不多了。 他骑着马一路摔下了山坡，不过正因如此，他距离红柳山庄更近了许多。 邹空从地上爬起来，抱着自己摔疼的膝盖和老腰，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我可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姐妹俩的，我到底是图的什么呀？” “红柳山庄最好有很重要的东西……” “不然咱们这辈子没完，我要是不把你家偷的除了柜什么都没有，我就不叫邹空！” 邹空恨的牙根儿都痒。 不过因为他滚下了山坡，也迎来了短暂的安逸时刻。 他瘸着走了一会儿腰终于恢复过来了。 天上的大雨冲掉了他身上不少的泥，但也让他整个人更显落魄。 他记得李如意给他的地址，也记得路上询问时那些人指给他的方向。 就这么一直走啊，走啊走，穿过一片田野就走到了一个小村庄。 他顶着大雨敲响了一家人的房门。 那人见他如此落魄，更显冷淡。 “没有饭给你快滚快滚！” 邹空气的不行，这一路他就一直在憋气。 “我不是要……” 他话还没说完，那破烂的木门已经关上了。 很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再继续敲这扇门和去敲下一扇门之间果断的选择了继续敲这扇门。 房门打开，还是刚才的那个中年男人。 “都说了没有吃的给你！” 邹空这时候真想拿出一锭银子甩在这人的脸上，告诉他爷也是个有钱人，可惜他没有。 “不是来要饭的，我是来问路的！” 听说他是来问路的男人，终于和气了一些问道。 “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红柳山庄！” 听他说红柳山庄那男人一愣。 “红柳山庄？你是谁呀？” 邹空并不知道李如意给他的信物代表了什么。他无所谓的从脖子上扯出了那个锦囊，掏出了那块平平无奇的石头。 “我……” 他想说他是去找人的！ 可下一瞬间那男人眼睛突然瞪大，双目赤红，血丝都泛了起来，因为过于兴奋，额头的青筋都在突突跳着。 “少……少庄主……” 邹空：…… 他好像没有听清楚一样，紧跟着他就被人扯进了屋里。 “喂你要干嘛！” 邹空此时，内力已空，体力也降到最低点。完全没有办法对抗这个男人。 这人扯着邹空进屋，将他扯到了一个小老头面前。 “爹！爹你快看！是庄主的信物！他是少庄主……” 小老头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见这话突然瞪大双眼，他眼珠浑浊，却诡异的迸发出了光彩。 不等邹空反应，他已经坐起身抢过了邹空手中的信物。 下一刻，两行清泪从他浑浊的眼中流出。 “老庄主啊，我终于等到了呀……呜呜呜……” 邹空：…… 邹空有些惶恐，红柳山庄不会就是这个小村子？ 这别说让他偷的剩个柜了，这里就是他不偷都没有柜。 “你们……你们……日子过得也太辛苦了！” 这生活水平几乎和他那些乞丐小弟持平。 难怪说没有东西给他吃。 小老头深吸了两口气，让他儿子出去喊人。 不一会儿这小村庄中的十几户人家都聚到了一处。 邹空也是在这时候才知道了红柳山庄的大致情况。 “你是说我的那个师叔，杀了我的师父……霸占了红柳山庄，将你们从山庄中赶了出来……” 一群老头老太太们围着他口沫横飞，讲解着过往。 这村子中青壮不多，只有四五个。 邹空有些慌张。 他就是个飞贼啊，他又不是骗子。这种场面从来都没有经历过啊。 不过他底色到底过于善良，看着那些哭作一团的老人，那些藏在事情背后的真实，他终究没有说出。 “少庄主，你以后有何打算？是为庄主报仇吗？” 邹空听的一头雾水。 “可我今年也不过二十多，听你们所说，我那个师父似乎……” 死的还挺早的！ 他是怎么把传承给我的呢？ 难道是托梦吗？ “您自然是您的师姑代师收徒啊，您不记得了吗？” 一群老人面面相觑，七嘴八舌的给邹空扣了个离奇的身世。 “是啊，一定是鸿姑！” “你这孩子一定是许多年未见你师姑了，不然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鸿姑也不容易，这些年丁白找她找得很紧，只怕她想要躲藏，也熬进了心里，难怪对着孩子都没教导多少，瞧瞧这样子跟个贼似的！” “是啊是啊，这孩子瞧着身法都像个贼……” “哎哟，快看他这手，真是当贼的好手。” “……” 大家默默点头，都一致觉得邹空像个贼。 邹空：…… 有没有可能，我其实就是个贼呢！？ 他不敢说，因为他发现这些老人提起贼时都笑的很奇怪。 这些人大约从未想过丁鸿会找一个贼来当她师兄的徒弟。 当然这事若是丁婆婆自己本人出手也必然不可能存在。 但这信物是李如意给出去的。 “停停收一收，大家都收一收！” 邹空最先看到的那个老头出言打断大家。 “少庄主既然回来了，咱们就得想办法帮他把红柳山庄抢回来！” “对，没错！” “抢回来……咳咳……” 邹空看着一群风一吹就要倒的老头老太太，你一言我一语，内心之中充满了挖槽。 他对李如意的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一个顶点。 甚至把李如意家偷的剩个柜都不能足以平复他的愤怒。 “那个……诸位……长辈不如就继续留在这里，我一人先去红柳山庄看看……” 老头老太太们非常激动。 “可不成的，丁白已经掌握了红柳山庄，你若回去便是送上门了！” “是啊，他肖想向家刀配套的心法已经多少年了。若是知道能得到完整的心法，必然会折磨你致死让你吐露出来的！” 邹空：…… “这丁白竟如此可恨？” “是啊是啊，丁白欺师灭祖是个畜生！” “你可是红柳山庄的传承，保命最要紧，不若我看丁白也活不过你，你再等几年也成。” “这倒也是，这孩子年轻丁白肯定活不过他……” “原来鸿姑打的是这个主意呀！” 邹空有些疲惫。 这些老人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很久了，他们好像听不到邹空的话一样。 只是邹空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他必须要去红柳山庄，追杀他的人就在后面，这些老人又保护不了他。 “我必须要去红柳山庄一趟！” 他也要去那里问问李如意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听到他心意已决，刚才还七嘴八舌的老人们都沉默了下来。 “少庄主你此行，怕是危机重重……” 邹空问道。 “那丁白就是想要心法吗？” “也不全是，大约他也想要红柳山庄！” “可他如今已经掌握了红柳山庄。” “那他一定还是想要心法。” “对对对，那心法最是厉害，可以融合其他心法一同修习……” 邹空眼睛一瞬间瞪得老大。 “这心法竟然还能融合？” “对呀，你这孩子怎么傻了？鸿姑没有教你如何融合心法吗？” 邹空：…… “我不会你们说的那个心法！” “哦，原来是不会啊……” “那丁白抓到少庄主也没用啊！” “谁说没用的，可以抓着他来威胁鸿姑啊……” “那岂不是说他如今回了红柳山庄也不会立马就死……” 忽然之间屋中沉默了下来，只有外面噼啪作响的雨滴和房顶漏下来的雨水声响。 静默了许久之后，这些老人们才反应过来。 “原来鸿姑打的是这个主意！” “别说还得是鸿姑，咱们都想不到不教传人心法主意，哎呀！厉害厉害……” “是啊是啊，如果少庄主回去十年鸿姑都没有出现，那丁白岂不是要供着少庄主十年时间！？” “哎呀！那红柳山庄岂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收回了……” “对呀对呀！” “但丁白若是虐待咱们少庄主怎么办？只要鸿姑一天不出现，丁白就砍掉少庄主一根手指，剁掉他一根脚趾，切断他一条腿，割瞎他的双眼……” “以前又不是没有过这种先例……” “不成不成，少庄主还是不能回去！” “也未必，其实……还有……一种办法！” 说这话的是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太太。 大家全都向她看去。 “只要少庄主说……他回……回到红柳山庄是……早与鸿姑约好……” “这？丁白就不会对他动手了吗？” 那老太太用力喘了两口气。 “这件事得拖住……” “什么叫得拖住？” “就是拖住……丁白……” “哦！原来是拖住丁白不让他回来！” “那倒是个好办法，只是怎么拖住丁白不让他回来呢？” “就是拖住……丁白，不要让他起疑……说……你与鸿姑关系非常要好……却不知她和丁白有血海深仇……” 邹空：？？？ “这丁白是个傻子吗？这种话都会信？” 一群老头老太太摇了摇头。 只有最开始提议的老太太继续说道。 “他一定会信的……他一定会信……” 第403章 定夺 邹空狼狈的敲响了红柳山庄的大门。 他心中满是忐忑。 不管那些老头老太太说的话是真是假，他都必须要来红柳山庄一趟。 既然这样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顺着他们说的那些话去敷衍。 不过邹空也不是没有收获，他得知了许多隐秘的事情。 就在他拍响红柳山庄大门的那一刻，追杀他的人又到了。 这些人早就从邹空的行为动向中分析出他要来这里了。 甚至还有人早早等在这里就是要杀他的。 虽然邹空恨李如意恨的牙根痒痒，但他对那些老头老太太没什么恨意。 他觉得那些人也是被主人抛弃的可怜人罢了。 当然了，邹空不知道他走了以后，那些老人马上变了另一副嘴脸。 “少庄主确实比庄主更厉害些，已经想到先用探子去试探丁白了！” “你也是差点露馅！” “就是，你把丁白说的那么吓人，万一他不去了怎么办！” “我若不说的吓人些，他哪能提高警惕，一进红柳山庄就被人打死又怎么办！？” “不过你说丁白不会第第一时间杀他的话，是真的吗？” 那老太太嗤笑一声，不见刚才说话都喘的样子。 “自然是真的，你我都能看出这人是个探子，丁白又不傻，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鸿姑已经许多年没有新的线索传回来了，若是把这探子杀了，丁白会担心再也找不到鸿姑的，明知道是个探子，他也会留人一命的！” “这倒是，不过这孩子看着也太蠢了！” “也就轻功好一点。” “轻功肯定好啊，一看就是个贼。” “所以说这一定是少庄主的手笔，鸿姑绝对不会找一个贼来扮演少庄主的！” “是啊，鸿姑宁可不报仇，也不会用一个贼来玷污庄主名声的。” “可惜啊，我们都老了……” “是啊，不然无论如何……” 他们的话没有说完，却也不知道要如何表达。 “这样也很好的，起码我们有生之年便已经知道庄主是有传承的，不像安宁，她……” 说起这个名字，所有的老人眼眶都红了。 林安宁是丁婆婆大师兄的夫人，也被丁白一刀杀了，死的时候还怀着五个月身孕。 那是她和她的夫君成婚许多年后的第一个孩子。 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传承，虽未从她的肚腹中诞生，却依然凝聚着她十几年如一日的祈愿。 “算了算了！别说那些话了，免得被人听去给少庄主招惹是非。” “嗯，我在红柳山庄还有两条线。” “且，谁没有一样！” “你们说少庄主想要做什么？” “我觉得少庄主这样聪明，必然是想要杀丁白报仇的！” 说到杀丁白时，所有人的眼中都迸发出异样的光彩。 他们也是用来牵制丁婆婆的棋子。 他们知道丁白并不是饶过了他们的性命，只是想在某一天以他们作诱饵，要挟丁鸿。 “我已上了年纪，这一生都没有几日好活，若是有朝一日真到了那一步，我虽不能与丁白同归于尽，却可自戕雪耻。” 没错，就是雪耻！ 为他们曾经收留过丁白而感到羞耻。 若非他们曾将丁白当作三公子，丁白又岂能轻而易举的斩杀丁家那么多人。 “不必再说！这些年若非有恨，我也活不到今日，如今就算是死了，也瞑目了。” “既然这样，那咱们不如再帮少庄主一次。” “你有什么想法？”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这些老人们也在一起密谋了一天一夜。 另一边邹空拍响了大门。 他身后的追兵紧随而至，一刀砍在了红柳山庄的大门上。 邹空慌乱躲避，就地翻滚。 兵器碰撞的声音被雨幕隔绝，邹空吓坏了，心道，自己不能死在红柳山庄门前！ 那也太惨了一些呀！ 千辛万苦走到了这里，结果却倒在了最后一步。 邹空当然不愿意，他扒着围墙，就要往红柳山庄里跳。 可他内力所剩不多，刚一跳起就被两人一把抓住了双腿扯了下来。 他落在地上，钢刀朝着他的脑袋刺下。他只来得及翻滚躲避，躲开了要害，却没能躲开刀锋，刀锋在他肩膀上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落在了地上，被雨水冲刷开来。 “救命救命啊，我是你们少庄主！” 邹空这会儿已经顾不上丁白的可怕了。 丁白再可怕，他也得见到才算可怕。 红柳山庄的大门紧闭着，外面的杀手已经前赴后继的赶来足有十数人之多。 邹空疲于奔命，原本就已经精力耗尽，这时候也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他用力撞开身边一人想要再去拍门。 但紧跟着一只大手扯住了他的后衣领，将人拉着倒退，直挺挺的摔在了泥地上。 不等对方有所动作，邹空已经本能开始在地上打起滚来。 两把刀剑同时落在刚才他躺着的位置。 邹空只觉得神经崩到了极致。 他的匕首已经不知掉落何处，身上的刀片都摸得一干二净，唯一能伤人的东西大概只有他这一口利齿。 他倒是也想抢一把刀，奈何实在没有力气了。 他又一次爬了起来，想要去拍红柳山庄的大门，但马上就被人一脚踹翻在地。 邹空这次。来不及翻滚，他只是勉强转了个身。 他脸上全是水，分不清是汗水还是天上落下的雨水。 刀锋带起了一阵水珠，落在他的肌肤上时，仿佛带着冰凉的刺痛感。 邹空深吸一口气，用出自己最大的力量喊了一声。 “救命啊……” 那刀锋距离他越来越近，刀尖儿似乎都已经落在了他的额头。 不过下一刻，红柳山庄的大门开了。 一颗石子穿过雨幕，直接打在了那钢刀上。 梆的一声震荡，震的邹空鼓膜生疼。 两个人忽然出现，他们打着油纸伞，看着大门外的一切。 “何人敢在红柳山庄门前造次？” 邹空当即指着那些要杀他的人大喊。 “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把你们大门砍看坏了！” 他喊的声音都劈叉了，生怕再晚一个呼吸就被人打死。 门口站着的两人眉头瞬间紧皱。 “这个砍我红柳山庄的大门！那就都别活着离开了！” 那些杀手似乎还在消化着面前的变故只是听到这两人的话音落下后忽然有一人反应过来，对着邹空的脖子就是一刀砍去。 邹空吓了一跳。 他的手中捏着那块平平无奇的石头，用力大喊着。 “救我，我是你们少庄主！” 刀锋擦着他脖子过去，下一刻，那把刀又距离他的脖子越来越远。 那人被红柳山庄的人一脚踹飞出去。 刀光剑影割碎了雨幕。 邹空躺在地上，还举着那块石头。 不知过了多久刀剑声停止。 你把油纸伞撑在了他的脸上。 抽空睁开眼睛看到了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那是一对双生子。他们都是用刀的。 “大哥，杀了他嘛？” “杀了！都不是破坏咱们红柳山庄大门的人！若是没他，那些人怎么会追到这里来！” 邹空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石头给两人看。 他觉得指尖微微泛凉，但马上就好了。 “哎？大哥！这好像真的是少庄主的信物？” “你别说，我看着也像！” “难道这人真的是少庄主？” “管他呢，废人一个先带回去再说！” 兄弟俩一弯腰，一人扯起了邹空的一条胳膊。 他俩刚想要把邹空拖进红柳山庄，弟弟忽然想起了什么。 “大哥这要是真是少庄主，咱们这样拖进去不好！” “二弟你说的对呀！”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抱他进去，我这双手臂只抱美女……” “巧了，我也是！” “算了，架进去……” 两人将邹空往地上一扔，又弯了一下腰。 这次比上次弯的用力，一人架起来邹空的一条胳膊，将人拽进了红柳山庄。 邹空直到这时都没有发现他的手指上多了一道口子。 那是刚才那个哥哥差点收不住刀留下的。 多日奔波，加上又淋了大雨，邹空很快便发起了热。 迷迷糊糊之中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又似乎有人给他喂了什么。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趴在他的床前，见他睁开眼睛瞬间欣喜了起来。 “师兄师兄，他醒了！” 小丫头根本不和邹空打招呼，蹦蹦跳跳的就跑出了门去。 积一点一点的回笼，邹空还在后怕着。 “缺了大德的东西连你邹爷爷都敢算计！” “差点连命都搭上……” 他坐起身，还在担心丁白的事。 也不知道他欠了那姐妹俩什么东西，救人一命却换来这样的代价。 他有些疲惫，又有些乏力，显见着是病还没好。 正在他往前坐的时候，那小丫头又跑回来了。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那双胞胎兄弟。 “师兄你们看他醒了！” 双胞胎兄弟中的一个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打发她出去。 “真乖，你先去门外等着！” 小丫头又听话的跑了出去。 等那小姑娘跑走了之后，其中一人冷着脸问邹空。 “你的信物是从哪来的？” 邹空下意识伸手去身上摸,结果就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换了，而那信物早就不见了。 “我东西呢？” 虽然说红柳山庄也是危机重重，但不得不说邹空这辈子遇到的最大危机都在红柳山庄之外。 兄弟俩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人从袖子里掏出了邹空的锦囊，那锦囊已经被洗过了。 “给你，你的信物是哪儿来的？” 邹空不知道如何回答，如果他照实讲的话，想必会破坏李如意的计划，这对他来说倒是好事！ 只有八成会丧命！ 邹空又想起了那些老人曾跟他说的话，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便装模作样的拿着锦囊先打开看看。 果然那块平平无奇的石头还放在其中，只是李如意之前给他的字条早已被水浸湿看不清楚了。 其实看得清楚也没什么用，邹空并不识字，他认识的就只有纸条上那几个，早就背的滚瓜烂熟了！ “我再问你一遍，你的信物是从哪儿来的？” 这问题很重要，兄弟俩都是丁白的人，丁白如今正在处理水匪的事，时间还真不多。 两人都想要等这边的事情解决完，再将邹空的存在告知丁白。 邹空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将李如意的存在说出。 他暂时不想离开红柳山庄。 “这是我师父给我的！” 听了这话，兄弟俩四目相对，都有些震惊。 “师父？叫什么？” 邹空想了想说道。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我只知道大家都叫她鸿姑。” 两兄弟，面面相觑。 他们看着邹空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探究。 “你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男的？女的？漂亮的？英俊的还是丑的？” 邹空眉头皱起思索着应该怎么回答。 “我师父这人，有些神秘……他……时男时女，偶尔长的呢也不一样！” 邹空毕竟没见过丁婆婆，实在说不出丁婆婆的样子。 这会儿他心里也在埋怨自己，当初怎么就听了那个鸿姑的事，怎么就没在追问呢？起码应该问一问这人到底长成什么样，大致多高啊？ 这可真是没有当骗子的经验！ 但他却不知道，他这样一说反而让这两人露出了无比震惊的神色。 他们也看出邹空的身份大约是个贼。 他们虽然没见过丁婆婆，但丁白曾经交代二人丁婆婆的习惯和作风。 其中就有一条令两人记忆深刻。 丁白说，丁婆婆是绝对不会找不三不四的人来玷污红柳山庄名声的。 而贼这个身份绝对谈不上光明磊落。 “这信物该不会是你偷的？” 邹空感觉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 “我偷的？我就是再不挑，也不会偷这样的东西！” “你们爱信不信，不信就算了！” 邹空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当骗子的天赋，有些想要破罐子破摔了。 却没想到他这一破罐子破摔，会让原本就有些相信他的双生子，对他又多了一份信任。 “那看来这件事只能通知师父了！” “确实要师父来定夺……” 第404章 要回去 李如意对红柳山庄的事情一无所知，但她却猜到了大概情况。 有了邹空的牵制，丁白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李如意将这边的事情安排妥当后，突然发现自己好像闲了下来。 有了时间，她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韩时安考试在即，她想要回府城去看一看。 除此之外，她也想知道秦焕璋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杀丁白的布置暂时无法起效，邹空想要掌控红柳山庄也需要时间。 而且丁白如果不把邹空逼到最后一步，李如意也没有办法说服对方为自己做事。 两人之间，走到如今的地步，不说有仇也差不了太多，邹空此刻最恨的一定是李如意。 如果李如意到了他的局面能想出的办法也比会邹空多太多！ 不过李如意的优势在于她擅长将自己获胜的概率放大。 有些时候做人留一线并不是为了日后好相见，而是尽可能降低自己被背刺的可能性，也尽量提高自己得到帮助的可能性。 两个方向的可能性同时得到拓展，那这条路就会变得更宽。 万事万物都没有绝对，可如果按照这种方式去走路也一定会变宽。 李如意对邹空不了解，她所知道的只有邹空展示出来的，她不敢去做那些没有把握的事，只能利用邹空现阶段表示出来的人性弱点去安排。 比如有责任心，比如他足够善良…… 当一个人的性格形成了某种特质，不管这种特质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将成为他的人性弱点。 所以，好人被人利用，大多数都会委屈，明明没有做错，明明自己是好的，为什么要被人利用？ 而坏人大多数时都是暴躁，发现了自己的弱点，却又没有办法改正的暴躁。 最后有些人心墙高筑，保护柔软的自己。 有些人则掩饰自己人性的弱点，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解脱的办法。 那就是心平气和接受自己有弱点的事实，明白自己不会永远成功，计较得失后，作出自己最无悔的选择，哪怕大多数选择在别人眼里看起来都是无比的错误。 李如意就是最后一种人，她希望邹空也是。 李如意如今手里的人太少，可信之人就更少了，也就没往邹空身边放人。 她不知道红柳山庄还有一批丁家的老人。 当然李如意就算知道也不会怎样，一个是她感念对方多年坚守的情谊，不想再让他们冒险。 另一个是在无法确认对方是否忠心之时，她不会让这些人做任何可能会伤害到她的事情。 用人不疑的前提是疑人不用！ 既然需要时间发酵，那李如意也便坐实了自己的身份，用这段时间去做更多的事情。 她和大姐商量了一下，觉得大姐这段时间做的不错，确实没有需要她太顾虑的地方。 不过她还是不敢让大姐自己留在这里，李十八虽然武功还好，但也没有强到可以让李如意完全放心的地步，犹豫再三，她决定将老三留下自己一个人独自回去。 小满当然是不肯的，她觉得李如意的安危也很重要，但李如意给出的理由让她无法反驳。 “老三你必须要留在这里，这里没有一个我们可信之人，我们走的每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只有你在这我才能放心！而且师父既然来了，此行路途艰难，必是不能回去的，你也要留在这里保护她。” 老三忧心忡忡，听了李如意的话，深深的叹了口气。 “但是二姐你的安全怎么办？这一路可不太平，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 听了这话，李如心只是笑笑。 “我这哪能算是一个人呢，还要整个商队呢，再说这么多的东西都需要送回去，让别人去我也不安心！报仇是一方面，商队也要经营的。” 这话终究说服了小满，李如意的商队想要开遍大齐，如今这体量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若是这一点都做不到，以后只怕要惦念更多。 听说李如意要回府城，大姐心中担心，却也没有阻止，她只是默默的帮李如意打点好行囊，将能带上的所有的东西都给李如意带上。 因为准备的东西比较多，倒是看不出行色匆匆的感觉，以至于丁白那头听说李如意离开诎洲郡，询问盯着的人发生了什么，对方都以为李如意是早有准备要走的。 想走当然不简单，丁白那边半路拦截的人已经到了路上，也要找机会把李如意带回去。 或许李如意对于丁白来讲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不过只是个小角色而已。 也当不得他刻意询问，劳心劳力的抓人回来。 只是丁白这人最善隐忍，他想做的事情更是一定要做成，他早就习惯了这种心想事成的节奏。 而李如意正因为是个小角色，他的手段才更少，也更放肆、野蛮。 李如意对他也早有提防，处处警惕原本已经打通的商路一个月左右就能回去的，但是生生被她走了一个半月。 回到府城的那一日，已经到了八月。 秋闱在即！ 就像当日李如意从未想过韩时安会去诎洲郡一般，此刻的韩时安也从未想过李如意会在他考前回来。 他早早收到信，日日去城门口等候，一等就等了二十来天。 但接到李如意的那一刻，他却只是松了口气。 “这一路定然不太平！” 他没有抱怨李如意回来的晚，也没有询问李如意为何不守约。 他只是担心，却又不敢将这担心表达出来。 若是李如意知道他如此心焦，只怕下次担心引他分心不会提前告知他。 “是不太平！发生了一些事情，等回去我与你细说！” 韩时安用眼神一遍一遍描摹着李如意的模样。 这和他自己去衢州郡时的期待不同，还有二十几天默默等候带来的忧心忐忑。 第405章 赵家大少奶奶 商队赚钱是真赚钱，危险却是真的危险。 李如意一回来就给秦焕璋下了拜帖，约在三天后见面。 她除了要简单的休息以外，还要将这些日子该盘的账盘出。 这时候倒是有一个意外的人帮了她大忙。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从三家村里过来的孙小花。 看见她，李如意便想起了自家的小满。 两个姑娘都是一样的跳脱，又都带着同样的叛逆，不过里正到底是比李如意更稳重的人，孙小花的叛逆还在可控的范围之中。 孙小花到了以后不只接手了府城这边的所有账目，包括商队的，还有三家村那边的账目也都没有放下。 如今除了诎洲郡的账目她还没有接触，其余的账目全都已经梳理清楚。 做账有时候就是如此，若是梳理不清也能继续维维持运营，只是弊端太多罢了。 李如意如今看着清晰的账目，只觉得神清气爽。 她将商队的账目分出，又将诎洲郡那边的账目整合到一起，孙小花和李如意两人忙了两天，才终于赶在李如意和秦焕璋见面之前将商队的账目整理出来。 韩时安这两天也在读书，他上辈子参加的不是这一次的科举，对此次考官的情况了解不深，这段时间也在奔走，他研读了对方的文章之后，在家里琢磨了很长时间。 科举有时候运气比实力更重要，场外因素比场内因素更多。 实力非凡却郁郁不得志的人大有人在。 有了上辈子的经历，韩时安已经没有年轻人的锋芒。他的目的性很强，不管心中如何想，不管本人如何坚持，但科举的目的在于考中，一切就都要给中举让路。 违心的文章他也不是不能写，而且，既然要做，就要做的彻底一些。 不过就是巴结考官的事情，寒山若是想也是手到擒来。 这段时间赵沏倒是给他添了一些麻烦。 赵大公子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忠贞如一的男人，越是看韩时安，他就越是生气。 明明两人身份背景天差地别，可他在看见对方时总有一种低人一头的错觉。 李如意虽然不是他的执念，却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冲击。 尤其现在看下来，李如意选择对方似乎是最正确的。 不过韩时安不是省油的灯，赵沏也没讨到什么好，主打一个互相伤害。 这种情况一直到李如意回来，两个人似乎同时进入了某种默契时刻。 赵沏老老实实地缩了回去，韩时安也只字未提。 李如意原本想去赵家见一见秦焕璋的，但不想对方却约她去状元楼见面。 李如意客随主便，也带着账本和孙小花去了状元楼。 她到状元楼时有些惊讶。 眼看秋闱在即，原本应该热闹的状元楼，此刻竟然空无一人。 秦焕璋的侍女过来迎接她，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 还是他们上次坐的位置，还是与之前差不多的人。 李如意在秦汉章对面落座，看着穿着富贵打扮精致的秦焕璋。 “一眨眼我与如意已一年未见！” 她亲自站起身，算是一种迎接，这对她如今的身份来讲已非常难得。 “是啊，一晃神一年的时间就过去了！” 第406章 权利的傀儡 李如意一时间不知应如何称呼她，是叫她焕璋，叫她秦姑娘，亦或是叫她赵大少奶奶。 既然想不起来，也就不称呼了，顺势坐下。 “这是我要带给你的账本！” 孙小花比小满更有眼色，已经走到秦焕璋不远处，将账本递给了秦焕璋的侍女。 账本很快奉到秦焕璋面前，她并未翻看，而是放在了手边。 “如意向来谨慎，能拿给我的必然是已经做的妥妥帖帖！” 李如意不反驳，只是笑着看她，看她锦衣华服，看她头戴环佩，却比之一年前缺了许许多多的东西！ 一年前的秦焕璋还是个独立的人，一年后的秦焕璋仿佛只是权力赋予这个世界的傀儡。 但李如意却说不出什么有权力的傀儡和无权力的傀儡，谈不到谁更高尚。 前者看似自由，却需要消耗整个自己去权衡利弊。 后者看似无奈，却有着寻找自己的另一重自由。 但李如意明白自己终究是狭隘的。 她所能想到的路，总是带着她一路走来的痕迹。 他没有走过秦焕璋的路，不知道秦焕璋的苦楚秦焕璋也没有走过她的路，不理解她的经验。 李如意没有办法回答对方的话，秦焕璋那不自觉间流露出的上位者的压迫，让李如意觉得自己怎么回答都不合适。 同样身为女子，她理解秦焕璋的追求。 但作为李如意本人，她不敢苟同。 她温和的坐在那里，笑着打量秦焕璋如今的模样，似乎有着说不出的复杂情感，秦焕璋被她看着，迟疑了许久，才似乎抽空了些许力气，变得与她平等了许多。 “如意你还记得吗？上次我们来状元楼时，连走个正门都要担心这那，只是今日状元楼为你我二人清场，你高兴吗？” 说完也不知是对李如意还是对自己她轻声感慨一句。 “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我们的路了！” 李如意想了想，最后还是说出了一个有些尖锐的事实。 “状元楼并非为你我二人清场，而是为了赵家掌权的大少奶奶清场。他畏惧的并不是你我，而是你手中的权力！” 说白了，这世上谁又不是权力的傀儡呢？只是有人追求的更多，有人能得以平衡罢了。 就连那三四个人组成的一个小家庭还要分出个主次，更何况是如这般强大的世家大族。 秦焕璋被李如意说的一愣。 但她似乎想通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他身边的侍女全都小心翼翼，似乎摸不准她的情绪。 “如意，这时候我真羡慕你！” 说完她抬头去看身边的人扬了扬下巴，示意她们全都出去。 李如意见此也看了孙小花一眼，向着对方点了点头。 孙小花明白也跟着起身离开了雅间，站到了门外。 不过她没有干站着，而是笑呵呵的和那几位侍女搭话。 先是慢慢说起杂货铺子近日来上的好货。 没一会儿，那几人便聊开了，说起这几日谁谁休沐，谁谁要陪着秦焕璋出门等等…… 雅间之中只剩秦焕章与李如意两人。 第407章 愿兮 “如意，我其实原本不想说的，只是日子过到了当下，我好似除了你也没有旁人可以说起。” “我母亲是我父亲的原配，明明身份地位很高，却只因没有生过儿子，连对父亲的妾室都不敢大声苛责。” “我自幼便知她不喜欢我，哪怕连那妾室生的庶子都比我更得她的喜爱。” “起先我是恨的，可后来我不恨了，这大约便是她的命，一生就是如此，被困在其中永远都不得解脱。” “我只想着我这辈子不要与她做同样的人！” “如今看起来我是做到了的，只是心中总是有着许多难以明说的复杂情绪。” “我不得母亲的喜爱，不得父亲的看重，如今嫁了人，不得丈夫的敬意，也不得长辈的宽容……” 秦焕璋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下。 赵沏和她并不是一条心。 赵家老太太因为他下药的事情，对她万分不喜可又无可奈何。 两个并不姓赵的女人曾坐在一起聊过。 秦焕璋希望对方能给予她一些怜悯，女子与这世道活着实在不易，她只是想要活得坦荡些罢了。 赵家老太太明白她。 若是不明白，又岂能掌家多年，架空自己的男人，将儿子教养的一文不值，最后只能抓一抓孙子呢？ 可明白归明白，屠刀落在谁身上时，谁都是不高兴的。 赵家老太太不肯承认自己老了，只打着不信任秦焕璋的名义去给她下绊子。 她挑拨的赵沏与秦焕璋不合，因为她知道秦焕璋没有退路，但赵沏有。 她也知道这个女人没那么容易打倒，但只要看对方不爽她就足够了。 秦焕璋连理事都要焦头烂额，又遑论是应对赵沏这个她自己的丈夫，某种意义上来讲，赵沏也是她最坚实的靠山。 要是没有赵沏她与赵家又有何关联呢？ 这些关系复杂，又没有头绪。 “如意，我羡慕你！同样是不得父母的喜爱，你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斩断那些关联，而我明知道对方只是在利用我，心里却总是控制不住的挂念。” 秦母常常上门骚扰她的那些日子，秦焕璋心里非常难过。 “我想让我娘过得更好一些，想让我爹对她有更多的敬意，想要告诉别人生女儿也是很好的，我也会成为我娘的依靠，可是她都不在乎！” 秦汉章瞬间红了眼眶，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秦母的所作所为。 “焕璋啊焕璋……即便我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她也恨不得我死掉，换来一个儿子。” “赵家的那些旁支虎视眈眈，对我没有半分的敬重。我整日里穿着隆重的衣服，坐在没有外人能看得到的书房……可我必须这样，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代表赵家！” “这时候我也会羡慕你，羡慕你有一个爱你的人……” 说到了韩时安，李如意的表情放松了些许。 “或许，但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羡慕的！” 她和韩时安之间经历的故事也是旁人所不知的。 那些与世界的牵连和羁绊，别人没有办法带给她，她也没有办法带给别人。 秦焕璋听了这话，笑的很是无奈，甚至在那泛红的眼眶衬托之下，仿佛是在哭一般。 “都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以前我不信，现在我信了！” 李如意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 “能不能遇上对的人看的不是我们是否足够优秀，而是我们有没有那个运气……” “有些人总觉得遇上一个人，让他爱上自己，为自己改变，是一件很美妙的事！” “可我却觉得先应当遇上一个好人，然后同他在一起，就会发现，原来好人始终都是好人。” “你我之间最大的不同不是我遇上了韩时安，而是你没有遇上旁人的机会。” 到了秦焕璋这种地步，说出的话已经不只是为了说话本身。 李如意明白对方的意思。 早就听说她已经替赵沏收了陈盼盼。 秦焕璋能和陈盼盼联手，却不能和李如意联手，因为她知道她斗不过李如意！ 她担心李如意在外走了一圈，回来觉得还是赵沏更好。 秦焕璋常常怀疑，李如意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真的能有她表现出来的坚定吗？ 李如意的话没有停下，她看着秦焕璋，非常严肃的告诉对方。 “应当是，和一个对的人相守一生，而不是把相守一生的人变成对的人。” 秦焕璋和赵沏是最合适的，因为赵沏能给秦焕璋所要的一切。 只是秦焕璋还想要琴瑟和鸣，那就未免有些太过贪心。 并不是李如意觉得她不配。 而是夫妻关系，至亲至疏。 秦焕璋在一开始就选择了“至疏”的一条路。 在她心中赵沏没有赵家的权势重要，那反过来赵沏也觉得秦焕璋这个妻子没有自己身为男人的享乐重要，是非常平等的事。 李如意觉得秦焕璋的选择是对的，感情终究太过缥缈，抓在手里的权力才能给人安全感。 就像上辈子瘫在床上的赵沏，明明比这辈子活蹦乱跳的更好掌控，但秦焕璋依旧选择了悔婚一样。 “我无法安慰你什么，因为我们自始至终的选择都不是一样的……” “我在最开始走上这条路，并不是因为我喜欢，也不是因为韩时安，更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配得上他。” “那时候，族中的族长想要把我和姐妹们卖掉，我为此自立门户，最为难的就是女户每年那五两银子的赎役钱。” “五两银子，五两银子啊！够买一只金耳珰吗？或是够在状元楼吃一顿饭吗？” “都不够！” “却可以买我们姐妹三人的三条命！” 秦焕璋听李如意说着这种这样的话，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或是不好，她的心倒是慢慢放了下来。 “没有韩时安，我还是李如意！” 可没了赵沏，秦焕璋还会是赵家当家的大少奶奶吗？ 秦焕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么长时间压在她心头的重量，好像在此刻放松了下来。 “原来你也不是最开始就这么厉害的！” 李如意也跟着笑了。 “你已经很厉害了！” “能得如意的一句夸奖，我这一年也不算白忙！” 李如意笑的有些无奈。 “说你这一年都叫白忙，那旁人的一年该叫什么呀？” 秦焕璋眨了眨眼。 “可是你说的那五两银子的赎役钱，是你最大的障碍，想必普通人家的姑娘也都是这般，她们奔波了一年，得了五两银，而我奔波的一年，成了如今这般。” “双方是没有区别的，终究都走上了自己的极致！” 这话听的李如意一愣。 她知道秦焕璋跟她说这些话，未必没有利用她的意思，可此时此刻的开朗也是真心的。 “秦姐姐能说出这话来，可见心中的郁结是散了许多！” 这是李如意做到此刻第一次称呼她。 秦焕璋不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好，她甚至顺势说道。 “我可不是随便给谁当姐姐的，你若想当我妹妹也得拿出些好处来！” “听说你家中姐妹和你的名字都是你改的，若今日要给我改个名字，你想要帮我改成什么？” 秦焕璋这个名字不会改变，但在她心中，也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 李如意为难的瞬间抽成了一个包子脸。 这样生动的表情，秦焕璋从没在她脸上看过。 不得不说，李如意的为难取悦了她。 “哦？这天下竟然还有让如意也为难的事？” 李如意无奈的叹气。 “琴姐姐莫要取笑我了，当时我大字不识一个，取这名字，只为了更好的寓意，如今想来，倒是有些难听了！” 秦焕璋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既想好听又想寓意好，还想要文采飞扬，如意果然贪心。” 李如意叹了口气。 “那怎么办啊！我这点墨水，放在秦姐姐面前也是不够看的！” 秦焕璋却是说道。 “难听也无妨，你坐在这里看着我，为了我取个名，那便是世上最好的事了。” 李如意很为难还是想拒绝。 “秦姐姐真的不试试自己来吗？自己给自己取一个名字也很好的！” 秦焕璋笑着摇了摇头，这名字只能李如意取。 李如意皱眉思索，片刻方才说道。 “若我给秦姐姐取名，我想要姐姐叫做……愿兮……” 秦焕璋看着李如意的表情无比复杂。 “此为何意？” 李如意淡淡的解释着。 “这话放在旁人耳中，大概会想到，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可我却觉得只这样解释太过狭隘！” “秦姐姐并非天生为了哪一个男人而存在，取这个名字应当是，世间万事，如你愿兮！” 秦焕璋所有的理智在这一瞬间崩溃，她的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她在这世上得到过太多的恶意，却是很少能得到这样纯粹的善意。 原来李如意什么都知道，原来她真的什么都知道！ 李如意知道秦焕璋在利用自己，也知道秦焕璋利用自己的目的在哪。 这个名字取的恰到好处，是两人之间的心照不宣。 这一顿饭吃了很久，两人离席时桌上的菜都没怎么动过。 李如意带着孙小花往回走，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和韩时安见面。 爱是偶然的幸运。 李如意觉得自己重来一世，遇上了太多的幸运。 但始终因为她而停留的，只有韩时安一人。 她不在乎秦焕璋对她的利用。 就像她也曾利用过秦焕璋一样，双方既然是合作关系，自然要有利益交换。 她从不在乎利益的交换，因为她们之间就是靠利益维系的关系。 但李如意也喜欢那些情感的交流。 就像韩时安，就像站在她身边的孙小花，就像在远方的丁婆婆，还有这一路行来许许多多默默支持着她的人。 所有的情感都有代价。 但却不等于情感本身不够纯粹。 人是复杂的，活着也需要柴米油盐。 李如意珍惜那些璀璨的情感关系，也不去拒绝利益相关的利益交换。 她忽然觉得今天的天气都明媚了起来。 只是可惜，总有些人不想让她的心情一直明媚下去。 就在她匆匆回家之时，一辆马车忽然拦住了她的去路。 一个熟悉的人从车上跳了下来。 “恩人！恩人听说你回来了！” 看见赵李，李如意的喜悦表情收敛了许多。 “嗯，一年不见你似乎变化很大！” 赵李对于李如意的感激倒是真的。这一年来一有好东西便送杂货铺到那里去。 李如意在诎洲郡还曾接到过他的信件。听说是找人代笔。 李如意。不怀疑他的感激之情，只是这人也挺明白他能不能地位稳固，取决于能不能抓住李如意。 “承蒙恩人记挂，早就听说恩人已回城，前两日拜帖已送到府上，只是您一直都没有时间。不知今日或是哪天能否赏脸允小的请您吃顿便饭！” 李如意倒是没有拒绝。 对方的身份与此刻她的利益也有些关联，能维持住这份关系对她而言没有坏处。 “今日却是不行了，若是哪日得空我在差人去询问你！” 赵李听了这话眉开眼笑，用力的点了点头。 “恩人放心您哪日有空小的便哪日有空！可千千万万莫要忘了！” 左右是吃顿饭的事，李如意也不甚在意。 两人就此分别！ 李如意一眼都没往马车里看，虽然她知道赵沏就坐在马车里，而赵沏也已经悄悄的趴在马车窗上看了她好几眼，但她就是不回头。 赵李的出现打断了李如意的一点点好心情。但陈盼盼的出现，绝对是让李如意厌恶万分。 陈盼盼到了杂货铺子里静坐了小一个时辰，就为了等李如意回去。 赵家大少爷的妾室跑到这里等李如意，传出去像个什么话！ 李十六早早就已经听到了消息等在巷口，李如意一回来就把这事儿说了。 “我就先不回去了！你让人把她打发走！” 李如意见过了秦焕璋就断然不可能再见陈盼盼。 李十六愁眉苦脸。 “小娴已经赶她两次了，她都不离开……” 第408章 打听态度 李如意也是被陈盼盼的不要脸气笑了。 “没事！你就和她说我人回来了，但不想见她，让她赶紧走……” 李十六挑了挑眉，这样说真的可以吗？ 如果这样说就行，那刚才陈盼盼为什么不走呢？ 但李如意说的话他还是信的听了之后回去交代了。一句陈盼盼果然走了，他挠了挠头不理解为什么。 等陈盼盼离开，他才又去找李如意。 “如意陈盼盼走了！” 李如意并不意外，她点了点头，李十六又追问了一句。 “这人来找你不是有事吗？怎么没见你人就走了呢？” 李如意笑了一声。 “他来找我能有什么事儿，不过就是了解一下我对赵沏的影响，来看看我的立场。” 李十六不傻，听了李如意这话瞬间反应过来。 这也是一种态度，向李如意证明她也是可以合作的。 但她更知道死缠烂打改变不了任何结果。 他只要明白李如意鲜明的立场，此行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一半了！ 不过你是六明白归明白，却还有些新的疑惑。 “她也不过是一个妾室，你见与不见她对局面都没什么影响，赵家大少奶奶会与你产生嫌隙吗？” 李十六是站在男人的立场上去考虑这个问题，他觉得陈盼盼既然是秦焕璋提起来的，又是秦焕璋替赵沏选择的，就应该是秦焕璋的人，和秦焕璋站在一个立场上。 李如意摇了摇头，人家夫妻的事情她也不愿掺和。 但秦焕璋此刻所有的困境她都清楚。 她既然与秦焕璋是合作伙伴，那赵沏对她而言就只是个普通人。 赵沏和陈盼盼自然也都不在她做决定时会考虑的范围之内，只要秦焕璋不倒，她和赵家的关联就会始终紧密。 “人的欲望是无穷的！陈盼盼和她家大少奶奶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考虑的问题也不一样。她来找我自然是她认为我的大腿比她主母的大腿更好抱！” 陈盼盼通过扮演李如意就能得到她想得到的一切。 那又为什么要去替她的主母谋划呢？ 如果在这一场夫妻关系的竞争中她能胜出，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挤掉秦焕璋成为下一个赵家的当家少奶奶。 这不是她蠢，也不是她认不清现实的臆想，只是她的野心支配着她，让她发自心底认为，她能通过自己的实力得到这世上的一切，却从未想过她所依靠的一直都是男人的宠爱，而她也自始至终都无法摆脱附庸的桎梏。 当然这些都不是李如意不选她的理由。 更重要的是陈盼盼上辈子差点杀死韩时安。 所以陈盼盼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这些琐碎将李如意的内心打磨一空，她实在不耐烦，去应付这些人了。 她又交代了几句，送走了李十六和孙小花，这才出了房门，正好看到兰叶生从房间中走出来。 兰叶生也算是得偿所愿，这一年下来，他终究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了韩时安的书童。 韩时雨是韩时安同族的弟弟，不只是亲人的关系，他为人处事更加圆滑，也更加周到。只是用来当小厮，韩时安总觉得委屈了他。 正好兰叶生对读书也充满了向往，和韩时安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也白天在外面干活，晚上回来也要跟着看看书，或是伺候笔墨。 还是倒觉得他也不错，虽然不够机灵，但老实听话，不乱跑不闯祸，当个小厮足够了。 第409章 我知道 “如意姐……” 李如意看着一年未见的兰叶生，发现这孩子长得更好看了。 大约是吃饱了饭，也没有那么多的愁思，他整个人眉眼看起来舒展许多，微微笑起时一双眼仿佛都带着柔情的碎光，年纪还很小，却已经有了绝色之貌。 “你韩大哥回来了吗？” “嗯，回来了！在房里！” 兰叶生好像是一条看见主人的小狗，拼命的想要在李如意面前表现一下，激动又克制，可是不管他的表情有多认真多努力，李如意也没有时间欣赏，她实在太忙了。 忙的回来到现在都没有见过韩时安几面。 兰叶生有一点小小的失落，但还是很识趣的退出了房间。 屋里的韩时安在听见李如意开口时便已经起身，这会儿都走到门口了。 两人一开门便四目相对。 李如意淡定的走进屋，回手把门关上，下一瞬间，她便投入到韩时安的怀抱之中。 又是许久未见，平日被压在心头的思念蔓延。 韩时安将下巴埋在李如意的颈窝。 “我很想你！” 李如意也用力的抱着他。 “我知道……” “我也很想你！” 韩时安笑着摸摸她的头发。 “我也知道……” 没有任何的怀疑，只有坚定的信任。 彼此有了大把的时间去成全自己，只是在回头时会发现对方一直默默的站在身后。 相爱不是生活的全部，两人都会成为更好的自己！ 与二人相比，秦焕璋和赵沏就显得功利太多。 夫妻二人脚前脚后回了赵家。 赵沏先是去找陈盼盼，发现她不在，心里难受的好像1万只虫子在爬。 他看见了李如意，只觉得心神被对方牵绊，那些过往的画面都历历在目。 他又想起了韩时安，想起了对方此时此刻竟然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心里就更不痛快！ 他生气李如意的不识趣，又恼怒韩时安太坚定。 同为男人，对方若是也如他这般，他才能觉得舒爽。 也才能有了标榜自己高尚的理由！ 那时候他会得意洋洋的走到李如意面前，用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对方。风轻云淡的笑着展露出自己不在意对方过往的大度，却会说出那些带着嘲讽或是鄙夷的话。 看，都是男人，大家都一样！ 选一个一文不名的穷书生还不如选我，虽然我无法一心一意的待你，却能给你更稳定的生活。 女人嘛，抛头露面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相夫教子才是最终的命运。 你若是喜欢做生意，我可以再开几家店铺给你，平日里你就去管管账，其余的时间在家里做做针线看看书。 我的正妻与你也是好姐妹，你们和谐相处，好好的伺候我，咱们一家人在一块过日子有什么不好呢？ …… 这些话在他脑海中不断的徘徊组织重构，让他只要想象那个和李如意交谈的画面，就觉得舒爽无比。 可惜他都只能想一想。 在陈盼盼这里枯坐片刻，他腾地站起身，决定去看看今日刚和李如意见面的秦焕璋。 第409章 我知道 “如意姐……” 李如意看着一年未见的兰叶生，发现这孩子长得更好看了。 大约是吃饱了饭，也没有那么多的愁思，他整个人眉眼看起来舒展许多，微微笑起时一双眼仿佛都带着柔情的碎光，年纪还很小，却已经有了绝色之貌。 “你韩大哥回来了吗？” “嗯，回来了！在房里！” 兰叶生好像是一条看见主人的小狗，拼命的想要在李如意面前表现一下，激动又克制，可是不管他的表情有多认真多努力，李如意也没有时间欣赏，她实在太忙了。 忙的回来到现在都没有见过韩时安几面。 兰叶生有一点小小的失落，但还是很识趣的退出了房间。 屋里的韩时安在听见李如意开口时便已经起身，这会儿都走到门口了。 两人一开门便四目相对。 李如意淡定的走进屋，回手把门关上，下一瞬间，她便投入到韩时安的怀抱之中。 又是许久未见，平日被压在心头的思念蔓延。 韩时安将下巴埋在李如意的颈窝。 “我很想你！” 李如意也用力的抱着他。 “我知道……” “我也很想你！” 韩时安笑着摸摸她的头发。 “我也知道……” 没有任何的怀疑，只有坚定的信任。 彼此有了大把的时间去成全自己，只是在回头时会发现对方一直默默的站在身后。 相爱不是生活的全部，两人都会成为更好的自己！ 与二人相比，秦焕璋和赵沏就显得功利太多。 夫妻二人脚前脚后回了赵家。 赵沏先是去找陈盼盼，发现她不在，心里难受的好像1万只虫子在爬。 他看见了李如意，只觉得心神被对方牵绊，那些过往的画面都历历在目。 他又想起了韩时安，想起了对方此时此刻竟然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心里就更不痛快！ 他生气李如意的不识趣，又恼怒韩时安太坚定。 同为男人，对方若是也如他这般，他才能觉得舒爽。 也才能有了标榜自己高尚的理由！ 那时候他会得意洋洋的走到李如意面前，用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对方。风轻云淡的笑着展露出自己不在意对方过往的大度，却会说出那些带着嘲讽或是鄙夷的话。 看，都是男人，大家都一样！ 选一个一文不名的穷书生还不如选我，虽然我无法一心一意的待你，却能给你更稳定的生活。 女人嘛，抛头露面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相夫教子才是最终的命运。 你若是喜欢做生意，我可以再开几家店铺给你，平日里你就去管管账，其余的时间在家里做做针线看看书。 我的正妻与你也是好姐妹，你们和谐相处，好好的伺候我，咱们一家人在一块过日子有什么不好呢？ …… 这些话在他脑海中不断的徘徊组织重构，让他只要想象那个和李如意交谈的画面，就觉得舒爽无比。 可惜他都只能想一想。 在陈盼盼这里枯坐片刻，他腾地站起身，决定去看看今日刚和李如意见面的秦焕璋。 第410章 取名字 天色已经暗淡下来，赵沏一路穿过了赵家的廊院，散步走到他和秦焕璋住的主院。 成亲之后他来这里的次数不多。 不过秦焕璋是个有手段的人，作为当家主母也绝不会让自己过得憋屈。 就算不得赵沏的宠爱，也不得赵家老太太的包容，她也依旧风光无限。 起码在下人和外人看来是这样的。 有时候光明正大的身份，比那些虚头巴脑的喜爱更重要。 她是个牌桌上面的好手，就算牌不多，也能打出精彩的局面。 院子里灯火通明，小丫头们看见赵沏风风火火的前来，有些惊讶，但都赶忙行礼。 赵沏如若无人一般冲进了房中，门帘被他甩的哗啦啦作响。 秦焕璋正坐在小厅里面吃饭，桌上只摆了几道家常的小菜。 她有钱，但不奢侈。 卸去了一身浮华，秦焕璋此刻穿着宽松的居家袍服。 看见赵沏前来她眼里是一闪而过的精光，面上却是非常讶然的神色。 “你……怎么来了？” 赵沏见此比她更坦然的坐在了她的对面，看着桌上只有一副碗筷，招呼身边的人。 “去再帮我拿一副碗筷来。” 碗筷很快摆好，两人沉默无言的静坐桌上，只有偶尔杯盘发生的碰触。 秦焕璋下意识地端起了当家主母的架子，赵沏虽然不高兴，但也只能陪同。 等吃完饭收拾妥当，席面都已经撤去，赵沏才拍了拍自己吃的不饱不饿的肚子。 “你平日里就吃这些？” 秦焕璋有些无语，她平日里吃的是她和赵沏一起吃的那些，但这不是多了个人吗！？ “还好……” 说完这话，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他们之间一定要分出个高下来，秦焕璋不会受制于人，不愿在这场权力交锋中落入下风。 坐了片刻，赵沏觉得这里比陈盼盼那还要尴尬。 他站起身想走。 秦焕璋也顺势起身要送他。 赵沏一看她那脸上卸下去的繁重，忽然有些焦躁。 这显得自己好像多不招人待见一样。 于是他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坐回了刚才的位置。 秦焕璋用力深吸两口气，才把刚才差点脱口而出的“恭送”压了下去。 赵沏看了她一眼，这下心情舒服了很多。 “听说你的商队最近经营的不错，城中有好多新鲜物件，都是他们带回来的！” 赵沏这也不完全算是没话讲话，他早就调查过这些事情，心中也早就想问了。 秦焕章对他的态度有些敷衍，但还是做到了面上的恭敬。 “嗯，一条新的商路总会带回一些新的玩意儿！” 说完秦焕璋似乎觉得自己的态度过于冷淡，又补充了一句。 “爷如果有喜欢的可以跟大管家说一声，让他送去给您先玩玩……” 赵沏想要问的问题被秦焕璋一下堵了回去，一时之间他竟找不到这个话题的下一个接口。 忍了又忍，他最后索性问道。 “听说你今日和李姑娘见面了！” 他故意不去看秦焕璋，但心里却十分好奇秦焕璋会不会和他提起李如意的事？ “没错，确实见了一面。” 秦焕璋仔细打量着赵沏的表情，今日赵沏当街拦人的事儿，她也听说了。心里把赵沏骂了一万八千遍，这时候还在她这装什么清高。 “如意比之去年更显美貌，倒是便宜了那韩家的穷小子！” 一听这话赵沏瞬间来劲了。 甚至看秦焕璋时都觉得对方耐看了两分，果然一起说起自己讨厌的人坏话，会让两人的距离更近一步呢。 “这倒是真的，那姓韩的穷小子除了会念点儿书，一无是处。” 说完赵沏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听说还会点武功，但看着武功好像也不怎么样！” “什么为了练武才拜师，我看他分明就是奔着他那师姐去的，不然哪里轮得到他……” 赵沏这话说的酸不可耐。 秦焕璋听出来却也装没听出来，继续说道。 “也就是如意没有办法，这世道允许她抛头露面的男子也没有多少了，不然哪里轮得上那个姓韩的穷小子！” “可怜了如意，明明聪慧又有本事，却也只能碍于世俗眼光找这样一个人！” 赵沏感觉秦焕璋这话戳到了自己的自尊，但一听对方还是看不上韩时安，又觉得也能再忍忍。 殊不知秦焕章最看不上的就是他。 她看似哀叹于李如意为了前程不得不和韩时安在一起。 实际上说的却是自己。 “你这话说的不错！” 赵沏非常认同的点了点头。 “对了，你和如意今日都聊了些什么？只聊起你们商队的账吗？” 他自觉圆滑的转换话题，却不知其实生硬的可怕。 秦焕璋也乐得配合。 “如意的账做的好极，我回来后看了，条理清晰，字句分明，一桩桩一件件写的一点不漏。” 赵沏马上捕捉到秦焕璋话里的重点。 “回来看的？那你们吃顿饭怎用了那么长的时间？” 秦焕璋：…… 她心里暗骂赵沏你暴露的是不是太多了？ 可嘴上却是说着另一番话。 “我与如意许久未见，当然要互诉一下这一年多的变化。” “如意还与我说起了诎洲郡的风土人情，说起了那边的人总是要取一些绰号改一些名字才能被周遭的人认可。” “她说她现在名字可多了，有人管她叫如意姑娘，有人管她叫当家的，还有人管她叫李二……” 说起李如意，秦焕璋的笑容都真诚了许多。 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憋住自己又笑出了声。 赵沏被她这一声笑，弄得心痒痒的顺势问道。 “她还说了什么？这般好笑……” 第410章 取名字 天色已经暗淡下来，赵沏一路穿过了赵家的廊院，散步走到他和秦焕璋住的主院。 成亲之后他来这里的次数不多。 不过秦焕璋是个有手段的人，作为当家主母也绝不会让自己过得憋屈。 就算不得赵沏的宠爱，也不得赵家老太太的包容，她也依旧风光无限。 起码在下人和外人看来是这样的。 有时候光明正大的身份，比那些虚头巴脑的喜爱更重要。 她是个牌桌上面的好手，就算牌不多，也能打出精彩的局面。 院子里灯火通明，小丫头们看见赵沏风风火火的前来，有些惊讶，但都赶忙行礼。 赵沏如若无人一般冲进了房中，门帘被他甩的哗啦啦作响。 秦焕璋正坐在小厅里面吃饭，桌上只摆了几道家常的小菜。 她有钱，但不奢侈。 卸去了一身浮华，秦焕璋此刻穿着宽松的居家袍服。 看见赵沏前来她眼里是一闪而过的精光，面上却是非常讶然的神色。 “你……怎么来了？” 赵沏见此比她更坦然的坐在了她的对面，看着桌上只有一副碗筷，招呼身边的人。 “去再帮我拿一副碗筷来。” 碗筷很快摆好，两人沉默无言的静坐桌上，只有偶尔杯盘发生的碰触。 秦焕璋下意识地端起了当家主母的架子，赵沏虽然不高兴，但也只能陪同。 等吃完饭收拾妥当，席面都已经撤去，赵沏才拍了拍自己吃的不饱不饿的肚子。 “你平日里就吃这些？” 秦焕璋有些无语，她平日里吃的是她和赵沏一起吃的那些，但这不是多了个人吗！？ “还好……” 说完这话，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他们之间一定要分出个高下来，秦焕璋不会受制于人，不愿在这场权力交锋中落入下风。 坐了片刻，赵沏觉得这里比陈盼盼那还要尴尬。 他站起身想走。 秦焕璋也顺势起身要送他。 赵沏一看她那脸上卸下去的繁重，忽然有些焦躁。 这显得自己好像多不招人待见一样。 于是他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坐回了刚才的位置。 秦焕璋用力深吸两口气，才把刚才差点脱口而出的“恭送”压了下去。 赵沏看了她一眼，这下心情舒服了很多。 “听说你的商队最近经营的不错，城中有好多新鲜物件，都是他们带回来的！” 赵沏这也不完全算是没话讲话，他早就调查过这些事情，心中也早就想问了。 秦焕章对他的态度有些敷衍，但还是做到了面上的恭敬。 “嗯，一条新的商路总会带回一些新的玩意儿！” 说完秦焕璋似乎觉得自己的态度过于冷淡，又补充了一句。 “爷如果有喜欢的可以跟大管家说一声，让他送去给您先玩玩……” 赵沏想要问的问题被秦焕璋一下堵了回去，一时之间他竟找不到这个话题的下一个接口。 忍了又忍，他最后索性问道。 “听说你今日和李姑娘见面了！” 他故意不去看秦焕璋，但心里却十分好奇秦焕璋会不会和他提起李如意的事？ “没错，确实见了一面。” 秦焕璋仔细打量着赵沏的表情，今日赵沏当街拦人的事儿，她也听说了。心里把赵沏骂了一万八千遍，这时候还在她这装什么清高。 “如意比之去年更显美貌，倒是便宜了那韩家的穷小子！” 一听这话赵沏瞬间来劲了。 甚至看秦焕璋时都觉得对方耐看了两分，果然一起说起自己讨厌的人坏话，会让两人的距离更近一步呢。 “这倒是真的，那姓韩的穷小子除了会念点儿书，一无是处。” 说完赵沏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听说还会点武功，但看着武功好像也不怎么样！” “什么为了练武才拜师，我看他分明就是奔着他那师姐去的，不然哪里轮得到他……” 赵沏这话说的酸不可耐。 秦焕璋听出来却也装没听出来，继续说道。 “也就是如意没有办法，这世道允许她抛头露面的男子也没有多少了，不然哪里轮得上那个姓韩的穷小子！” “可怜了如意，明明聪慧又有本事，却也只能碍于世俗眼光找这样一个人！” 赵沏感觉秦焕璋这话戳到了自己的自尊，但一听对方还是看不上韩时安，又觉得也能再忍忍。 殊不知秦焕章最看不上的就是他。 她看似哀叹于李如意为了前程不得不和韩时安在一起。 实际上说的却是自己。 “你这话说的不错！” 赵沏非常认同的点了点头。 “对了，你和如意今日都聊了些什么？只聊起你们商队的账吗？” 他自觉圆滑的转换话题，却不知其实生硬的可怕。 秦焕璋也乐得配合。 “如意的账做的好极，我回来后看了，条理清晰，字句分明，一桩桩一件件写的一点不漏。” 赵沏马上捕捉到秦焕璋话里的重点。 “回来看的？那你们吃顿饭怎用了那么长的时间？” 秦焕璋：…… 她心里暗骂赵沏你暴露的是不是太多了？ 可嘴上却是说着另一番话。 “我与如意许久未见，当然要互诉一下这一年多的变化。” “如意还与我说起了诎洲郡的风土人情，说起了那边的人总是要取一些绰号改一些名字才能被周遭的人认可。” “她说她现在名字可多了，有人管她叫如意姑娘，有人管她叫当家的，还有人管她叫李二……” 说起李如意，秦焕璋的笑容都真诚了许多。 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憋住自己又笑出了声。 赵沏被她这一声笑，弄得心痒痒的顺势问道。 “她还说了什么？这般好笑……” 第411章 夫妻与爱人 秦焕璋收敛了笑容，表情也严肃了些许，似乎是怀念之中又透着许多复杂的情感。 “她还说她最擅长取名字了，也要帮我取一个名字呢！” 赵沏静静的看着秦焕璋的表情，继续问她。 “那你同意了吗？” 秦焕璋点了点头。 “自然是同意了的！” “那……她给你取了什么名字？” 秦焕璋微微低下头，掩饰掉眼中一闪而过的冰冷。 “她说，我若是取名，便应当叫做……愿兮！” 赵沏把玩茶杯的手一顿，看向秦焕璋的表情中是震惊到破碎的慌张。 他喃喃的念道。 “邂逅相遇， 适我愿兮……” 秦焕璋抬起头时，已经只有坦然的微笑。 “我文采一般，却是不知道这句话的，还是如意有文采，能和爷想到一处去。” 赵沏落寞的坐在那里，没有听秦焕璋再说什么。 秦焕璋也很识趣，在他不远处安静的坐着，没一会儿就打起了盹来。 她一晃，差点栽到地上去，瞬间把自己吓醒，也唤回了赵沏的注意力。 赵沏看了她一眼，忽然伸出手来。 “夜深了，休息！” 秦焕璋还有些朦胧的睡意，被赵沏从椅子上拉起，两人一起走到了卧房，看着赵沏没走，秦焕璋故作惊讶。 “爷今日不去陈姨娘那里？” 赵沏想起了陈盼盼，就控制不住的想起李如意，再控制不住的想起那一句“邂逅相遇， 适我愿兮。” 在他心中秦焕璋是不存在于他和李如意之间的人。 那句话，必然是李如意说给他听的！ 李如意在通过这种方式告诉自己，自己已经成婚，妻子是最适合自己的人。 他们永远都不可能了！ 哪怕秦焕璋死去，李如意也不会变成秦焕璋。 深夜赵沏躺在床榻的里侧，背对着秦焕璋。 换成普通人家男子大多躺在外侧，下床方便不说也便于保护家中的妻小，可在大户人家没有这种规矩。 男的若是要起夜，女的必须从旁随侍，所以大多女子躺在外侧。 即便是当家主母也是一样的。 秦焕璋睡的呼吸平稳，完全没有心事。 赵沏却怎么也睡不着。 之前他答应过赵家老太太，他想让赵游继承家业，他去科举。 那时候，赵家老太太当然不会同意。 可如今眼看着大权落入秦焕璋手中，赵家老太太也是一改当初的拒绝，鼓励起赵沏参加科举的事来。 随着读书越多，赵沏就越能感受到他和韩时安之间的差距。 都说最了解自己的一定是自己的敌人。 赵沏对韩时安学识的了解，怕是比对李如意的都多。 他深深的叹气，翻来覆去闹腾的够呛。 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柔柔的拍在了他的肩膀。 秦焕璋睡得迷迷糊糊的声音响起。 “怎么还不睡，是不习惯吗？” 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好似哄孩子一般，实际上自己还没有清醒过来，常常拍两下停一下。 赵沏被她拍的一愣，无语的想要说她两句。 可每一次他用力呼吸对方的手便停下，仿佛一瞬间睡着了一般。他又有一些无奈。 “你睡就睡，我没事……” 他小声说了一句似乎很体谅秦焕璋的话，但对方也没有听到，仿佛本能一般还在哄他。 “睡不着吗？我给你哼一支曲子……” 断断续续的曲调，随着秦焕璋拍他睡觉的节奏响起。虽然不成调子，却带着一种别样的安心，让赵沏复杂难过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些许。 他缓缓的翻过身，借着外面的灯火去看秦焕璋的轮廓。 曲子断了，放在他肩膀的手带着温热。 他听见秦焕璋绵长的呼吸带着安心的节奏。 赵沏第一次发现秦焕璋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他以为对方并不在乎他，将陈盼盼收房时，眼睛都不眨一下。 给他的祖母下药夺权时，更是冷血的让人害怕。 虽然祖母的身子无恙，陈盼盼也是赵沏心有倾向的人。 可赵沏总觉得秦焕璋有些强势的可怕，可怕的好像不是真人，而是阎王爷一般！ 直到此时此刻，对方卸下了所有的防备，温温柔柔的躺在他的身边，即便睡意朦胧还想要安慰他。 赵沏才忽然意识到原来对方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强悍。 秦焕璋的理智似乎和她困倦的身体在做着斗争。就在赵沏思索的片刻，她又清醒过来一点。 温柔的手重新拍在赵沏的肩膀，哼着的调子又接着续上。 赵沏忽然伸出手抱住了秦焕璋，他将头埋在对方的颈肩。 并不是他想象中钢铁一般的身躯，只是温温柔柔带着温热的娇软。 “怎么了？” 秦焕璋的手落在了他的头发上，强撑着精神想要看看他。 “没事儿，就是觉得风有点冷！” 赵沏仿佛明白了李如意那一句“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黑暗之中秦焕璋张睁开一只眼睛悄悄的打量了一下赵沏的发顶又赶忙闭上。 她好似清醒了许多，用了些力气去顺了顺赵沏的后背。 “好，用不用我让人拿床被子进来……” 被她温柔的抱着，赵沏终于有了些许睡意。 “不用了，你也早些睡！” 他的声音闷闷的。 秦焕璋听了以后，继续给他顺背，好似睡着了，又好似没睡着。 两人抱着，各怀心思。 第二天一早，秦焕璋满脸笑意的起身，伺候赵沏穿衣洗漱。 她给赵沏整理腰带的时候，赵沏忽然攥住了她的手。 “成婚之前你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秦焕璋一清早就听到这种送命题，脸上的笑容微敛。 她若说一早就想过，那她替赵沏将陈盼盼收房的事根本无法解释。 她若说从未想过，就显得赵沏在她心目中毫不重要一般。 这时候她只能以反问赵沏，来化解自己的尴尬。 “怎么问起这个了？” 赵沏攥着她的手，看着她的表情，没有被她岔开，而是继续问道。 “想过吗？” 秦焕璋知道自己躲不过了，叹了口气。 “天下间哪个女子没有想过呢……只是我明白我们这样的身份，已经享受了许多人的供奉，便不能再任性妄为！” “我希望爷过得好一些，我的心情是无所谓的……” 赵沏听了这话还是没有放开她的手，看着她继续问道。 “祖母的事呢？” 秦焕璋只觉得后背汗毛倒竖，可她知道这是赵沏给她的唯一一次辩驳的机会，她们是就此缓和还是从此形同陌路，就看她这个回答了。 她挣扎着想要把手抽出来，但赵沏却没有放开，反而抓的更紧。 她无奈便也放弃了挣扎。 “这件事我无可辩驳，我就是想要做当家的主母！我说不出为了祖母身体的话，也不否认我自己喜欢掌控权力的感觉……” “我初初嫁过来时，周遭都是陌生的人和陌生的环境，我除了你，别无依靠，我以为你能知我不易。” “那时候如意出了些事情，我想要帮衬一二，可我手中一个人都没有，我想向你求助，又不知为何，好似总也没有机会说出……” “新妇接到的宴请那么多，我既不能丢了赵家的脸面，也不能失了你的尊严，却因种种还要不得不承受其他世家的排挤。” “我承认祖母的事情我做得不好，我也从未想过要伤害任何赵家的人，但这件事我无可辩驳，你若怪我，我毫无怨言！” “我不能说若是重来会如何的话，过去的就已经过去了，我只能说日后若是在面对同样的局面，我必然不会再用这样的手段应对。” 说完，秦焕璋似乎有些无奈，挣扎着又要把自己的手从赵沏手里抽出。 赵沏却并没有放开。 他沉默了一瞬，似乎也在反思自己。 他没有办法在一夕之间喜欢上秦焕璋，能有好感已是不易。 他此刻想起的却是李如意和韩时安的种种。 他下意识的将自己与韩时安做出对比。 同样的事情若是发生在李如意身上，对方又会如何做呢？是包容她的选择，是纵容她的一切。还是也会厌弃她从此分离。 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这些事也不都是你一人错处，我也有没做好的地方！” 赵沏这话出口秦焕璋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他，那强撑的坚强，仿佛都在瞬间破碎。 她整个人好像在一瞬间柔和了下来。 她伸出手试探的抱住了赵沏，将头靠在了对方的胸前。 以往的烦闷没有涌上心头，赵沏也缓缓地搂住了秦焕璋的肩膀。 “是我对不起你，这件事我会和你一起承担的……” 秦焕璋的眼泪瞬间落下。 但紧跟着赵沏的下一句话，差点让她破功。 “我想要把陈盼盼打发出去，以后我就守着你过日子好不好？” 秦焕璋：…… 也没有那么喜欢你呢！ 其实没有必要的…… 谁要天天跟你睡觉啊，好烦的。 还要伺候你，还要考虑你高不高兴，还要考虑你舒不舒服…… 她咬着牙颤抖的说道。 “我怕陈姨娘那边不好打发呢……” 赵沏这会儿却是不知道有什么奇思怪想涌入脑海之中。 他忽然间觉得自己应当对标一下韩时安！ 秦焕璋很无力。 人家李如意和韩时安好歹是真心相爱呢。 可她和赵沏算什么？ 一个要靠表演才能赢得对方的喜爱，另一个天天都盯着其他人过活。 但秦焕璋什么也说不出。 毕竟赵沏越是支持她，她的地位才能越稳固。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屁话，她反正是不信的。 谁知道赵沏能脑抽多久？ 他俩是夫妻，又不是爱人。 合作双方更默契的合作就可以了，实在没必要投入太多无用的感情。 秦焕璋的想法之中。 婚姻大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夫妻双方最好的状态就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其中没有一条告诉她二人应当恩恩爱爱，蜜里调油。 他们的婚姻本身就是包容的。 除了包容对方，还要包容对方的家庭，对方的宗族，对方的财产，对方的仆人，甚至是对方的种种恶习，只为了达成理智的合作。 那种只有你我的情爱，勉强能算是婚姻中的锦上添花，有也可以，没有也行。 秦焕璋觉得追求那点点缀而忽略婚姻本质的人只会把日子过得一团乱。 她有那多余的感情给李如意，都不会给赵沏。 赵沏不知道秦焕章所想，还在自我感动着。 “没关系，这件事我去做！” 秦焕璋有些无奈，只能抱的更紧些，生怕对方发现她嫌弃的表情。 她和赵沏就是夫妻，没了感情也得继续生活。 而李如意和韩时安却是爱人。 若是有朝一日，哪一方背叛了他们的爱，那这一段关系便会直接破裂。 脆弱美好才显出爱人的可贵。 但秦焕章从来不觉得自己应当拥有。 那种绝对的信任和对未来充满的不确定性，只会让她彷徨不安。 她宁可紧握权力，被丈夫厌弃，也绝不会放弃所有自我，只为得到对方的喜欢。 人的兽性注定了掠夺。即便是夫妻，在抢夺资源时也会有所妥协。 而秦焕章永远都不想做在利益上妥协的那一个！ 赵沏好似忽然找到了他男人的自尊，他拍了拍秦焕章的肩膀。 “对不起，以前是我让你受委屈了，以后都不会了！” 秦焕璋咬着后槽牙点头。 “能得今日之言，我不委屈的！” 她心里叹了口气，拿捏人心这一块，李如意果然擅长的有些可怕。 虽然说如今的局面和她所想有些出入，但不得不承认，这走向对秦焕璋而言再好不过。 一个名字就能解决秦焕璋的隐患，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秦焕璋很是庆幸！ 庆幸赵沏是个小废物，赢不来那些女子的喜爱。 不然若是李如意这样的人再来几个，她也实在应对不得！ 至于说陈盼盼，虽然是个麻烦，但终究是个小麻烦。 只要赵沏一天干不掉韩时安，陈盼盼这样的女子，就再也不能进赵家。 至于说别的女子，秦焕璋无所谓的。 她在外人面前必然是一副大方的模样，关起门来又会拉着赵沏一番哭诉，利用这种道德瑕疵从对方手中抢夺更多的权利，而后再打开门时，夫妻已是一体，妾室就是玩物，不会叫任何人看了他们的笑话。 第411章 夫妻与爱人 秦焕璋收敛了笑容，表情也严肃了些许，似乎是怀念之中又透着许多复杂的情感。 “她还说她最擅长取名字了，也要帮我取一个名字呢！” 赵沏静静的看着秦焕璋的表情，继续问她。 “那你同意了吗？” 秦焕璋点了点头。 “自然是同意了的！” “那……她给你取了什么名字？” 秦焕璋微微低下头，掩饰掉眼中一闪而过的冰冷。 “她说，我若是取名，便应当叫做……愿兮！” 赵沏把玩茶杯的手一顿，看向秦焕璋的表情中是震惊到破碎的慌张。 他喃喃的念道。 “邂逅相遇， 适我愿兮……” 秦焕璋抬起头时，已经只有坦然的微笑。 “我文采一般，却是不知道这句话的，还是如意有文采，能和爷想到一处去。” 赵沏落寞的坐在那里，没有听秦焕璋再说什么。 秦焕璋也很识趣，在他不远处安静的坐着，没一会儿就打起了盹来。 她一晃，差点栽到地上去，瞬间把自己吓醒，也唤回了赵沏的注意力。 赵沏看了她一眼，忽然伸出手来。 “夜深了，休息！” 秦焕璋还有些朦胧的睡意，被赵沏从椅子上拉起，两人一起走到了卧房，看着赵沏没走，秦焕璋故作惊讶。 “爷今日不去陈姨娘那里？” 赵沏想起了陈盼盼，就控制不住的想起李如意，再控制不住的想起那一句“邂逅相遇， 适我愿兮。” 在他心中秦焕璋是不存在于他和李如意之间的人。 那句话，必然是李如意说给他听的！ 李如意在通过这种方式告诉自己，自己已经成婚，妻子是最适合自己的人。 他们永远都不可能了！ 哪怕秦焕璋死去，李如意也不会变成秦焕璋。 深夜赵沏躺在床榻的里侧，背对着秦焕璋。 换成普通人家男子大多躺在外侧，下床方便不说也便于保护家中的妻小，可在大户人家没有这种规矩。 男的若是要起夜，女的必须从旁随侍，所以大多女子躺在外侧。 即便是当家主母也是一样的。 秦焕璋睡的呼吸平稳，完全没有心事。 赵沏却怎么也睡不着。 之前他答应过赵家老太太，他想让赵游继承家业，他去科举。 那时候，赵家老太太当然不会同意。 可如今眼看着大权落入秦焕璋手中，赵家老太太也是一改当初的拒绝，鼓励起赵沏参加科举的事来。 随着读书越多，赵沏就越能感受到他和韩时安之间的差距。 都说最了解自己的一定是自己的敌人。 赵沏对韩时安学识的了解，怕是比对李如意的都多。 他深深的叹气，翻来覆去闹腾的够呛。 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柔柔的拍在了他的肩膀。 秦焕璋睡得迷迷糊糊的声音响起。 “怎么还不睡，是不习惯吗？” 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好似哄孩子一般，实际上自己还没有清醒过来，常常拍两下停一下。 赵沏被她拍的一愣，无语的想要说她两句。 可每一次他用力呼吸对方的手便停下，仿佛一瞬间睡着了一般。他又有一些无奈。 “你睡就睡，我没事……” 他小声说了一句似乎很体谅秦焕璋的话，但对方也没有听到，仿佛本能一般还在哄他。 “睡不着吗？我给你哼一支曲子……” 断断续续的曲调，随着秦焕璋拍他睡觉的节奏响起。虽然不成调子，却带着一种别样的安心，让赵沏复杂难过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些许。 他缓缓的翻过身，借着外面的灯火去看秦焕璋的轮廓。 曲子断了，放在他肩膀的手带着温热。 他听见秦焕璋绵长的呼吸带着安心的节奏。 赵沏第一次发现秦焕璋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他以为对方并不在乎他，将陈盼盼收房时，眼睛都不眨一下。 给他的祖母下药夺权时，更是冷血的让人害怕。 虽然祖母的身子无恙，陈盼盼也是赵沏心有倾向的人。 可赵沏总觉得秦焕璋有些强势的可怕，可怕的好像不是真人，而是阎王爷一般！ 直到此时此刻，对方卸下了所有的防备，温温柔柔的躺在他的身边，即便睡意朦胧还想要安慰他。 赵沏才忽然意识到原来对方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强悍。 秦焕璋的理智似乎和她困倦的身体在做着斗争。就在赵沏思索的片刻，她又清醒过来一点。 温柔的手重新拍在赵沏的肩膀，哼着的调子又接着续上。 赵沏忽然伸出手抱住了秦焕璋，他将头埋在对方的颈肩。 并不是他想象中钢铁一般的身躯，只是温温柔柔带着温热的娇软。 “怎么了？” 秦焕璋的手落在了他的头发上，强撑着精神想要看看他。 “没事儿，就是觉得风有点冷！” 赵沏仿佛明白了李如意那一句“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黑暗之中秦焕璋张睁开一只眼睛悄悄的打量了一下赵沏的发顶又赶忙闭上。 她好似清醒了许多，用了些力气去顺了顺赵沏的后背。 “好，用不用我让人拿床被子进来……” 被她温柔的抱着，赵沏终于有了些许睡意。 “不用了，你也早些睡！” 他的声音闷闷的。 秦焕璋听了以后，继续给他顺背，好似睡着了，又好似没睡着。 两人抱着，各怀心思。 第二天一早，秦焕璋满脸笑意的起身，伺候赵沏穿衣洗漱。 她给赵沏整理腰带的时候，赵沏忽然攥住了她的手。 “成婚之前你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秦焕璋一清早就听到这种送命题，脸上的笑容微敛。 她若说一早就想过，那她替赵沏将陈盼盼收房的事根本无法解释。 她若说从未想过，就显得赵沏在她心目中毫不重要一般。 这时候她只能以反问赵沏，来化解自己的尴尬。 “怎么问起这个了？” 赵沏攥着她的手，看着她的表情，没有被她岔开，而是继续问道。 “想过吗？” 秦焕璋知道自己躲不过了，叹了口气。 “天下间哪个女子没有想过呢……只是我明白我们这样的身份，已经享受了许多人的供奉，便不能再任性妄为！” “我希望爷过得好一些，我的心情是无所谓的……” 赵沏听了这话还是没有放开她的手，看着她继续问道。 “祖母的事呢？” 秦焕璋只觉得后背汗毛倒竖，可她知道这是赵沏给她的唯一一次辩驳的机会，她们是就此缓和还是从此形同陌路，就看她这个回答了。 她挣扎着想要把手抽出来，但赵沏却没有放开，反而抓的更紧。 她无奈便也放弃了挣扎。 “这件事我无可辩驳，我就是想要做当家的主母！我说不出为了祖母身体的话，也不否认我自己喜欢掌控权力的感觉……” “我初初嫁过来时，周遭都是陌生的人和陌生的环境，我除了你，别无依靠，我以为你能知我不易。” “那时候如意出了些事情，我想要帮衬一二，可我手中一个人都没有，我想向你求助，又不知为何，好似总也没有机会说出……” “新妇接到的宴请那么多，我既不能丢了赵家的脸面，也不能失了你的尊严，却因种种还要不得不承受其他世家的排挤。” “我承认祖母的事情我做得不好，我也从未想过要伤害任何赵家的人，但这件事我无可辩驳，你若怪我，我毫无怨言！” “我不能说若是重来会如何的话，过去的就已经过去了，我只能说日后若是在面对同样的局面，我必然不会再用这样的手段应对。” 说完，秦焕璋似乎有些无奈，挣扎着又要把自己的手从赵沏手里抽出。 赵沏却并没有放开。 他沉默了一瞬，似乎也在反思自己。 他没有办法在一夕之间喜欢上秦焕璋，能有好感已是不易。 他此刻想起的却是李如意和韩时安的种种。 他下意识的将自己与韩时安做出对比。 同样的事情若是发生在李如意身上，对方又会如何做呢？是包容她的选择，是纵容她的一切。还是也会厌弃她从此分离。 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这些事也不都是你一人错处，我也有没做好的地方！” 赵沏这话出口秦焕璋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他，那强撑的坚强，仿佛都在瞬间破碎。 她整个人好像在一瞬间柔和了下来。 她伸出手试探的抱住了赵沏，将头靠在了对方的胸前。 以往的烦闷没有涌上心头，赵沏也缓缓地搂住了秦焕璋的肩膀。 “是我对不起你，这件事我会和你一起承担的……” 秦焕璋的眼泪瞬间落下。 但紧跟着赵沏的下一句话，差点让她破功。 “我想要把陈盼盼打发出去，以后我就守着你过日子好不好？” 秦焕璋：…… 也没有那么喜欢你呢！ 其实没有必要的…… 谁要天天跟你睡觉啊，好烦的。 还要伺候你，还要考虑你高不高兴，还要考虑你舒不舒服…… 她咬着牙颤抖的说道。 “我怕陈姨娘那边不好打发呢……” 赵沏这会儿却是不知道有什么奇思怪想涌入脑海之中。 他忽然间觉得自己应当对标一下韩时安！ 秦焕璋很无力。 人家李如意和韩时安好歹是真心相爱呢。 可她和赵沏算什么？ 一个要靠表演才能赢得对方的喜爱，另一个天天都盯着其他人过活。 但秦焕璋什么也说不出。 毕竟赵沏越是支持她，她的地位才能越稳固。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屁话，她反正是不信的。 谁知道赵沏能脑抽多久？ 他俩是夫妻，又不是爱人。 合作双方更默契的合作就可以了，实在没必要投入太多无用的感情。 秦焕璋的想法之中。 婚姻大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夫妻双方最好的状态就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其中没有一条告诉她二人应当恩恩爱爱，蜜里调油。 他们的婚姻本身就是包容的。 除了包容对方，还要包容对方的家庭，对方的宗族，对方的财产，对方的仆人，甚至是对方的种种恶习，只为了达成理智的合作。 那种只有你我的情爱，勉强能算是婚姻中的锦上添花，有也可以，没有也行。 秦焕璋觉得追求那点点缀而忽略婚姻本质的人只会把日子过得一团乱。 她有那多余的感情给李如意，都不会给赵沏。 赵沏不知道秦焕章所想，还在自我感动着。 “没关系，这件事我去做！” 秦焕璋有些无奈，只能抱的更紧些，生怕对方发现她嫌弃的表情。 她和赵沏就是夫妻，没了感情也得继续生活。 而李如意和韩时安却是爱人。 若是有朝一日，哪一方背叛了他们的爱，那这一段关系便会直接破裂。 脆弱美好才显出爱人的可贵。 但秦焕章从来不觉得自己应当拥有。 那种绝对的信任和对未来充满的不确定性，只会让她彷徨不安。 她宁可紧握权力，被丈夫厌弃，也绝不会放弃所有自我，只为得到对方的喜欢。 人的兽性注定了掠夺。即便是夫妻，在抢夺资源时也会有所妥协。 而秦焕章永远都不想做在利益上妥协的那一个！ 赵沏好似忽然找到了他男人的自尊，他拍了拍秦焕章的肩膀。 “对不起，以前是我让你受委屈了，以后都不会了！” 秦焕璋咬着后槽牙点头。 “能得今日之言，我不委屈的！” 她心里叹了口气，拿捏人心这一块，李如意果然擅长的有些可怕。 虽然说如今的局面和她所想有些出入，但不得不承认，这走向对秦焕璋而言再好不过。 一个名字就能解决秦焕璋的隐患，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秦焕璋很是庆幸！ 庆幸赵沏是个小废物，赢不来那些女子的喜爱。 不然若是李如意这样的人再来几个，她也实在应对不得！ 至于说陈盼盼，虽然是个麻烦，但终究是个小麻烦。 只要赵沏一天干不掉韩时安，陈盼盼这样的女子，就再也不能进赵家。 至于说别的女子，秦焕璋无所谓的。 她在外人面前必然是一副大方的模样，关起门来又会拉着赵沏一番哭诉，利用这种道德瑕疵从对方手中抢夺更多的权利，而后再打开门时，夫妻已是一体，妾室就是玩物，不会叫任何人看了他们的笑话。 第412章 再见 而后宅女人们争宠的手段，秦焕璋更不在乎了！ 当家主母手握重拳，随便给她们找点事做，不说毁了她们的人，只说崩了她们的脸总归是小菜一碟。 剩下的日子好不好过，看的就是秦焕璋聪不聪明了！ 而经历了这么多的秦焕璋，早已经在心中权衡好了利弊。 几天的日子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韩时安科举的日子。 依旧是李如意去送他。 这次倒是没了小满的保护，但李廿在等李如意一起去诎洲郡，自然没有出门，便跟着同去。 排队的人变成了兰叶生和韩时雨。 韩时雨在府城，没有县城吃得开。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毕竟韩时安在县城的影响力和在府城也不同。 出门之前，李如意特地把用的东西都检查了几遍。 考举人不比考秀才。 韩时安挡了更多人的路。 还是按考秀才的时候就已经拿了头名，若是这次拿下解元，只会让更多人眼红。 不想他考得好的大有人在，哪怕没有利益关联！ 更何况赌场的盘口都开了。盼着韩时安倒霉的，可不只是参加科举的举子。 再多的小心都不足为过。 不过韩时安这些日子住在杂货院的后院，那里会武功的人太多。 不说李廿招来的商队打手，就说李如意早先那一批人，如今也练出来几个小高手了。 混进来使坏的人倒是都被打了出去。 只要自己人内部没什么问题，寒食安基本不会被人陷害。 孙德山和李十六在掌控人心这一点上还是很不错的。 而且，因为商队开始往返于诎洲郡和府城之间，货物变得繁杂，李十六开始梳理这些货品，想要在府城再开一间店面。 这是李如意早先就答应他的，并没有拒绝。 以后店面越多，李十六的心也会越稳定。 除了孙德山以外，他又选了两个管事，放在身边培养。 显见着是准备等店面步入正轨后，他继续开疆拓土，将管事留下来当做掌柜。 李十六不对内使劲的时候，真是个极其靠谱的同伴。 如今他的日子稳定了下来，他也知道李如意的底线在哪里，互相配合的越来越默契。 对于李十六的一些决定，李如意并不会打压。 不过因为有孙小花在，他也没有那么多弄虚作假的机会。 李如意对李十六在钱上向来很大方，而且李十六如今被乱七八糟的事情填满了一整日的空闲，连花钱的时间都没有，到是也不再谋算更多了。 如今又是老婆孩子热炕头，风光无限的时候。 越是得到的多，越不敢轻易行差踏错。 再加上秦焕璋在背后照应，府城这边已经彻底稳定。 这样的氛围之下，韩时安的安全自然也有了保障。 再也没发生去年考秀才之前被人刺杀的事情。 李廿在外面赶车，韩时安和李如意并排坐在车里。 李如意抱着韩时安的考篮，韩时安拉着她的一只手把玩着她的手指。 “你真的不听成绩了吗？” 韩时安摇了摇头。 “我已尽了最大的努力！成绩如何全看天意。” 诎洲郡那边的布置眼看就要收尾，他不能放任李如意独自去报仇。 “何况我既已拜师，又曾答应过师父会替她报仇，此时此刻便不能袖手旁观。” 李如意也不再阻止。 “倒也无妨，左右十六哥会把情况传回来的！” 韩时安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 “我见你已经筹备起人手，是准备在诎洲郡和府城之间打开一条传递消息的路吗？” 李如意没有否认，这件事情非常重要，建立一个自己的消息传递网是她布置之中非常关键的一环。 “没错！” “先摸索着，总归有秦焕璋和王九的照拂，如今也好做一些，等积攒的经验更多了，往后走的远，也不会手忙脚乱。” 李如意想让如意坊开遍大齐大江南北的想法不是说说。 每一步计划都有应该存在的理由。 韩时安也觉得应当如此，不然消息传递不及时，肯定会成为往后李如意最大的阻碍。 他张了张嘴，想要跟李如意说些什么。 但话还未出口，忽然感觉马车晃动了一下。 李如意这时候已经冲到了马车门口，撩起车帘向外张望。 之间宽阔的主干路上忽然有一辆马车似乎受了惊，横冲直撞的朝着他们这边冲来。 李廿拉着缰绳要往后退。 李如意回头对着韩时安说了一句。 “你小心我马上回来！” 韩时安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何况李廿还在这里，李如意对二人很放心，也不觉得会是什么调虎离山计。 毕竟以府城现在的势力分布，敢对她的马车动手的人已经不多了。 李如意随身而起，抽刀便对着那马车而去。 她的马术确实不错，但对可能要伤害韩时安的马车并没有任何好感。 与其费劲巴力地将之拉住，不如一刀砍了来得直接。 李如意没有任何迟疑。 一瞬间内力运转，她的速度似乎比马还要快一点。 数十米的距离眨眼便至。 赶车的车夫还在慌乱之中。 车里的少爷和书童已经颠的七荤八素，滚做一团。 就在这时李如意挥刀而上。 马儿连嘶鸣都没有马头便飞了出去。 李如意身影飞快，就这样与马车擦肩而过，一滴血都没有溅在身上。 她手挽刀花，将刀上面的血珠摔落。 身后的马车因为没了马的支撑重重的磕在了石板路上。 李如意转身往回走，连看都不看那马车一眼。 不过，车夫失了马，却是不依不饶。 “你你你……当街行凶啊！” 李如意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处理事情的后续，绝不让韩时安牵扯其中。 她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听见车夫喊话便停了下来。 马车里摔残的少爷这时候也才狼狈的爬出。 他身后的小厮比他还狼狈，考篮里的笔墨吃食都洒了一身。 看见马车里走出的人李如意不禁一愣。 竟然是刘临轩！ 刘临轩撩开车帘看见李如意的瞬间，只觉得心如擂鼓。 曾经的心动在这一刹那化为更为复杂实质的情感。 “这位姑娘，在下刘临轩有礼！” 刘临轩站在马车上，躬身对着李如意行了一礼。 李如意在看见这人时，心中的怒气也消散了些许。 不是她对刘临轩有多少感情，实在是她知道这人绝不会在路上坑害韩时安。 更不会在自己考试当天，以自身为诱饵碰瓷韩时安！ 以此看来，李如意当街杀马的行为有些过激了。 不过这些话李如意是不会说的。 此时的她与刘临轩并不相识，怀疑对方的品性实属正常。 “我观公子气度不凡，想必也是今日考试的举子！如此当街冲撞路人，也不怕引得其他事故发生！” “更何况我家马车中坐的人今日也要考试！断人前程如杀人父母，我不过斩杀公子的马匹，已是很给面子了！” 刘临轩能明白李如意此刻的心情，就在刚才，他也恨不得将那个陷害他的人杀了。 但面对李如意，他实在生不起任何恶感。 喜欢一事难道分明，若是合了眼缘，便谁也阻挡不住。 条条框框的条件都是约束着不喜欢的人。 若是心生向往那些条件便都不重要了。 车夫听了李如意这话，十分愤怒。 “满嘴胡沁的黄毛丫头，你可知这是谁家的马车也容你当街放肆！” 李如意抽空看了他一眼。 “那你可知我是谁！” 李如意杀过人见过血的气场全开，吓得那车夫一个哆嗦，顿时闭了嘴。 刘临轩忙又道歉。 “此事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惊扰了姑娘车驾，多又恰逢姑娘出手相救，实乃大恩！” “在下今日有要事在身，无法致歉致谢，烦请姑娘留下姓名，待得考试结束，刘某必会第一时间登门拜访！” 李如意在府城之中从来不屑掩饰自己的姓名。 何况本就是刘临轩这边有错在先，让他道歉实属应当。 就算是李如意不告诉他姓名，他想知道也一定会知道的，那时候李如意的遮遮掩掩，就显得格外小家子气，与往日作风大相径庭，反而会引起别人怀疑。 反正李如意对他的真心也没多少，倒是无所谓牵扯不牵扯。 “我姓李，李如意！” 第412章 再见 而后宅女人们争宠的手段，秦焕璋更不在乎了！ 当家主母手握重拳，随便给她们找点事做，不说毁了她们的人，只说崩了她们的脸总归是小菜一碟。 剩下的日子好不好过，看的就是秦焕璋聪不聪明了！ 而经历了这么多的秦焕璋，早已经在心中权衡好了利弊。 几天的日子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韩时安科举的日子。 依旧是李如意去送他。 这次倒是没了小满的保护，但李廿在等李如意一起去诎洲郡，自然没有出门，便跟着同去。 排队的人变成了兰叶生和韩时雨。 韩时雨在府城，没有县城吃得开。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毕竟韩时安在县城的影响力和在府城也不同。 出门之前，李如意特地把用的东西都检查了几遍。 考举人不比考秀才。 韩时安挡了更多人的路。 还是按考秀才的时候就已经拿了头名，若是这次拿下解元，只会让更多人眼红。 不想他考得好的大有人在，哪怕没有利益关联！ 更何况赌场的盘口都开了。盼着韩时安倒霉的，可不只是参加科举的举子。 再多的小心都不足为过。 不过韩时安这些日子住在杂货院的后院，那里会武功的人太多。 不说李廿招来的商队打手，就说李如意早先那一批人，如今也练出来几个小高手了。 混进来使坏的人倒是都被打了出去。 只要自己人内部没什么问题，寒食安基本不会被人陷害。 孙德山和李十六在掌控人心这一点上还是很不错的。 而且，因为商队开始往返于诎洲郡和府城之间，货物变得繁杂，李十六开始梳理这些货品，想要在府城再开一间店面。 这是李如意早先就答应他的，并没有拒绝。 以后店面越多，李十六的心也会越稳定。 除了孙德山以外，他又选了两个管事，放在身边培养。 显见着是准备等店面步入正轨后，他继续开疆拓土，将管事留下来当做掌柜。 李十六不对内使劲的时候，真是个极其靠谱的同伴。 如今他的日子稳定了下来，他也知道李如意的底线在哪里，互相配合的越来越默契。 对于李十六的一些决定，李如意并不会打压。 不过因为有孙小花在，他也没有那么多弄虚作假的机会。 李如意对李十六在钱上向来很大方，而且李十六如今被乱七八糟的事情填满了一整日的空闲，连花钱的时间都没有，到是也不再谋算更多了。 如今又是老婆孩子热炕头，风光无限的时候。 越是得到的多，越不敢轻易行差踏错。 再加上秦焕璋在背后照应，府城这边已经彻底稳定。 这样的氛围之下，韩时安的安全自然也有了保障。 再也没发生去年考秀才之前被人刺杀的事情。 李廿在外面赶车，韩时安和李如意并排坐在车里。 李如意抱着韩时安的考篮，韩时安拉着她的一只手把玩着她的手指。 “你真的不听成绩了吗？” 韩时安摇了摇头。 “我已尽了最大的努力！成绩如何全看天意。” 诎洲郡那边的布置眼看就要收尾，他不能放任李如意独自去报仇。 “何况我既已拜师，又曾答应过师父会替她报仇，此时此刻便不能袖手旁观。” 李如意也不再阻止。 “倒也无妨，左右十六哥会把情况传回来的！” 韩时安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 “我见你已经筹备起人手，是准备在诎洲郡和府城之间打开一条传递消息的路吗？” 李如意没有否认，这件事情非常重要，建立一个自己的消息传递网是她布置之中非常关键的一环。 “没错！” “先摸索着，总归有秦焕璋和王九的照拂，如今也好做一些，等积攒的经验更多了，往后走的远，也不会手忙脚乱。” 李如意想让如意坊开遍大齐大江南北的想法不是说说。 每一步计划都有应该存在的理由。 韩时安也觉得应当如此，不然消息传递不及时，肯定会成为往后李如意最大的阻碍。 他张了张嘴，想要跟李如意说些什么。 但话还未出口，忽然感觉马车晃动了一下。 李如意这时候已经冲到了马车门口，撩起车帘向外张望。 之间宽阔的主干路上忽然有一辆马车似乎受了惊，横冲直撞的朝着他们这边冲来。 李廿拉着缰绳要往后退。 李如意回头对着韩时安说了一句。 “你小心我马上回来！” 韩时安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何况李廿还在这里，李如意对二人很放心，也不觉得会是什么调虎离山计。 毕竟以府城现在的势力分布，敢对她的马车动手的人已经不多了。 李如意随身而起，抽刀便对着那马车而去。 她的马术确实不错，但对可能要伤害韩时安的马车并没有任何好感。 与其费劲巴力地将之拉住，不如一刀砍了来得直接。 李如意没有任何迟疑。 一瞬间内力运转，她的速度似乎比马还要快一点。 数十米的距离眨眼便至。 赶车的车夫还在慌乱之中。 车里的少爷和书童已经颠的七荤八素，滚做一团。 就在这时李如意挥刀而上。 马儿连嘶鸣都没有马头便飞了出去。 李如意身影飞快，就这样与马车擦肩而过，一滴血都没有溅在身上。 她手挽刀花，将刀上面的血珠摔落。 身后的马车因为没了马的支撑重重的磕在了石板路上。 李如意转身往回走，连看都不看那马车一眼。 不过，车夫失了马，却是不依不饶。 “你你你……当街行凶啊！” 李如意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处理事情的后续，绝不让韩时安牵扯其中。 她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听见车夫喊话便停了下来。 马车里摔残的少爷这时候也才狼狈的爬出。 他身后的小厮比他还狼狈，考篮里的笔墨吃食都洒了一身。 看见马车里走出的人李如意不禁一愣。 竟然是刘临轩！ 刘临轩撩开车帘看见李如意的瞬间，只觉得心如擂鼓。 曾经的心动在这一刹那化为更为复杂实质的情感。 “这位姑娘，在下刘临轩有礼！” 刘临轩站在马车上，躬身对着李如意行了一礼。 李如意在看见这人时，心中的怒气也消散了些许。 不是她对刘临轩有多少感情，实在是她知道这人绝不会在路上坑害韩时安。 更不会在自己考试当天，以自身为诱饵碰瓷韩时安！ 以此看来，李如意当街杀马的行为有些过激了。 不过这些话李如意是不会说的。 此时的她与刘临轩并不相识，怀疑对方的品性实属正常。 “我观公子气度不凡，想必也是今日考试的举子！如此当街冲撞路人，也不怕引得其他事故发生！” “更何况我家马车中坐的人今日也要考试！断人前程如杀人父母，我不过斩杀公子的马匹，已是很给面子了！” 刘临轩能明白李如意此刻的心情，就在刚才，他也恨不得将那个陷害他的人杀了。 但面对李如意，他实在生不起任何恶感。 喜欢一事难道分明，若是合了眼缘，便谁也阻挡不住。 条条框框的条件都是约束着不喜欢的人。 若是心生向往那些条件便都不重要了。 车夫听了李如意这话，十分愤怒。 “满嘴胡沁的黄毛丫头，你可知这是谁家的马车也容你当街放肆！” 李如意抽空看了他一眼。 “那你可知我是谁！” 李如意杀过人见过血的气场全开，吓得那车夫一个哆嗦，顿时闭了嘴。 刘临轩忙又道歉。 “此事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惊扰了姑娘车驾，多又恰逢姑娘出手相救，实乃大恩！” “在下今日有要事在身，无法致歉致谢，烦请姑娘留下姓名，待得考试结束，刘某必会第一时间登门拜访！” 李如意在府城之中从来不屑掩饰自己的姓名。 何况本就是刘临轩这边有错在先，让他道歉实属应当。 就算是李如意不告诉他姓名，他想知道也一定会知道的，那时候李如意的遮遮掩掩，就显得格外小家子气，与往日作风大相径庭，反而会引起别人怀疑。 反正李如意对他的真心也没多少，倒是无所谓牵扯不牵扯。 “我姓李，李如意！” 第413章 一样的厉害 刘临轩听了这个名字，心中忽然一动。 “可是如意坊的李如意？” 李如意去年离开这里时可是闹了不小的动静。那些周遭埋伏李如意的山匪有多少是世家大族安排的！ 秦焕璋之所以能这么快掌权，也有着很多那件事的原因。 李如意如一把锋利的刀，砍断了多少人贸然伸出的手，也让赵家新妇锋芒毕露，第一次走到了台前。 秦焕璋和李如意都是有手段的人，两人的合作更是将这一切推向了大家都没有预料的方向。 刘家的根基在京城，他在府城，没什么根基。但刘临轩的未婚妻子是姜家的嫡女。 关于李如意的事情他听说过一些。 可这些事情都没有此时此刻看见真人来的更有冲击。 一身武功，当街斩马…… 那一件事都像是李如意会做的，但哪一件事却又都出人意料。 “不错，正是！” 说完李如意看看刘临轩，面露疑惑。 “你不考试吗？不怕迟了进不去贡院？” 刘临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没有马车了！ 他悚然一惊连忙去找书童收拾考篮，李如意后退两步，这才说道。 “不打扰了！” 刘临轩倒是有心和李如意再聊两句，可惜却没有时间，匆忙之中，他只对着李如意喊了一句。 “李姑娘大恩，待得来日，在下必登门拜访！” 李如意没有回头，背对着他的方向甩了甩手，一副不要记在心上的模样。 刘临轩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心神好似被什么牵动。 人的喜恶总是来的莫名其妙。 有些人看一眼就知道是要喜欢的。 何况这世道对男子与女子的要求不同，喜欢很多人是他们的宿命和权利，自然可以随意交付真心。 而真实的活在他们眼中的女子，要么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要么就是他们的心头肉。 那些不咸不淡的生活中，渗透到各个角落的忙碌身影，仿佛只是这个世界给他们留下的工具。 又有几人会在乎！？ 而那些隐藏在人后，没有姓名，没有身份的人，如此忙碌又是为了什么？ 若是让李如意回答，她大约会沉默片刻，感慨一句。 为了躲藏在世道给予的恐怖教条下，勉强活着而已。 不麻木又如何能面对世道不公呢？ 一人之力对抗那些教条，如蚍蜉撼树，可蚍蜉也要生活。 就像李如意从未怪过当初一心为了李柱子的李吉祥。 因为她知道，被教条困住的人，只有砍断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感知才能活下去。 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这个世界终究不是一个人的世界。 若是不能感受他人的挣扎，不能知道如何挣扎而出，也终究会自陷沉沦，困于其中。 李如意知道刘临轩对她的情感。 上辈子也是一样，看见她就喜欢，所以不顾她是赵游的妾室，将她从赵游那里要下。 只是这辈子却是不同了！ 这辈子没有人可以主宰李如意的任何。 李廿绕过了这段危险的距离，便在街角不碍事的地方等着李如意过来。 李如意也没和刘临轩说几句话，追上来的很快。 见她爬上马车，韩时安才放下心来。 “如何了？” 李如意没有瞒他。 “刘临轩的马车，没事儿，姜家也不敢来惹我！” 韩时安知道刘临轩，但他不在乎这个人，他更在乎的是李如意的反应。 他伸出手想要去拉李如意的手。 李如意已经把刀收拾好，躬身走进马车，伸手去拿他的考篮。 韩时安一手抱着考篮，一手还伸在半空。 李如意有些无语，只好拉住了他的手。 韩时安一用力她人便又一次坐在了韩时安身边，只是这次靠的更近。近的她都能感觉到韩时安低头时落在她发间的温热呼吸。 马车缓缓前行，李如意也顺势往韩时安肩上一靠。 她有些好笑的说道。 “我可是李如意呢！” 当了这么多年的李如意，谁还会留恋当初没有名字的姨娘呢！ 韩时安将头靠在她的头上。 银簪咯了他一下，他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角度。 “李如意就是李如意！一直都很厉害！” 为了活下去的她，和已经可以活的更好的她，都是一样的厉害！ 第413章 一样的厉害 刘临轩听了这个名字，心中忽然一动。 “可是如意坊的李如意？” 李如意去年离开这里时可是闹了不小的动静。那些周遭埋伏李如意的山匪有多少是世家大族安排的！ 秦焕璋之所以能这么快掌权，也有着很多那件事的原因。 李如意如一把锋利的刀，砍断了多少人贸然伸出的手，也让赵家新妇锋芒毕露，第一次走到了台前。 秦焕璋和李如意都是有手段的人，两人的合作更是将这一切推向了大家都没有预料的方向。 刘家的根基在京城，他在府城，没什么根基。但刘临轩的未婚妻子是姜家的嫡女。 关于李如意的事情他听说过一些。 可这些事情都没有此时此刻看见真人来的更有冲击。 一身武功，当街斩马…… 那一件事都像是李如意会做的，但哪一件事却又都出人意料。 “不错，正是！” 说完李如意看看刘临轩，面露疑惑。 “你不考试吗？不怕迟了进不去贡院？” 刘临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没有马车了！ 他悚然一惊连忙去找书童收拾考篮，李如意后退两步，这才说道。 “不打扰了！” 刘临轩倒是有心和李如意再聊两句，可惜却没有时间，匆忙之中，他只对着李如意喊了一句。 “李姑娘大恩，待得来日，在下必登门拜访！” 李如意没有回头，背对着他的方向甩了甩手，一副不要记在心上的模样。 刘临轩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心神好似被什么牵动。 人的喜恶总是来的莫名其妙。 有些人看一眼就知道是要喜欢的。 何况这世道对男子与女子的要求不同，喜欢很多人是他们的宿命和权利，自然可以随意交付真心。 而真实的活在他们眼中的女子，要么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要么就是他们的心头肉。 那些不咸不淡的生活中，渗透到各个角落的忙碌身影，仿佛只是这个世界给他们留下的工具。 又有几人会在乎！？ 而那些隐藏在人后，没有姓名，没有身份的人，如此忙碌又是为了什么？ 若是让李如意回答，她大约会沉默片刻，感慨一句。 为了躲藏在世道给予的恐怖教条下，勉强活着而已。 不麻木又如何能面对世道不公呢？ 一人之力对抗那些教条，如蚍蜉撼树，可蚍蜉也要生活。 就像李如意从未怪过当初一心为了李柱子的李吉祥。 因为她知道，被教条困住的人，只有砍断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感知才能活下去。 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这个世界终究不是一个人的世界。 若是不能感受他人的挣扎，不能知道如何挣扎而出，也终究会自陷沉沦，困于其中。 李如意知道刘临轩对她的情感。 上辈子也是一样，看见她就喜欢，所以不顾她是赵游的妾室，将她从赵游那里要下。 只是这辈子却是不同了！ 这辈子没有人可以主宰李如意的任何。 李廿绕过了这段危险的距离，便在街角不碍事的地方等着李如意过来。 李如意也没和刘临轩说几句话，追上来的很快。 见她爬上马车，韩时安才放下心来。 “如何了？” 李如意没有瞒他。 “刘临轩的马车，没事儿，姜家也不敢来惹我！” 韩时安知道刘临轩，但他不在乎这个人，他更在乎的是李如意的反应。 他伸出手想要去拉李如意的手。 李如意已经把刀收拾好，躬身走进马车，伸手去拿他的考篮。 韩时安一手抱着考篮，一手还伸在半空。 李如意有些无语，只好拉住了他的手。 韩时安一用力她人便又一次坐在了韩时安身边，只是这次靠的更近。近的她都能感觉到韩时安低头时落在她发间的温热呼吸。 马车缓缓前行，李如意也顺势往韩时安肩上一靠。 她有些好笑的说道。 “我可是李如意呢！” 当了这么多年的李如意，谁还会留恋当初没有名字的姨娘呢！ 韩时安将头靠在她的头上。 银簪咯了他一下，他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角度。 “李如意就是李如意！一直都很厉害！” 为了活下去的她，和已经可以活的更好的她，都是一样的厉害！ 第414章 离开府城 考试的等待李如意已经经历过，不过就是将之前的过程再重复一遍。 秋闱的时间要比去年的院试时间更长一些。 但每一期成绩出来时，引起的轰动也要更大一些。 赌场又一次开盘。 每一次考试之前都会有人预测本场头名。 对于赌徒来说，了解一个考生的水平，为此押上赌注，不止可以见证自己的赌技如何，还能赌上自己的眼光和远见卓识。 要是赢了，那必然是舒爽至极，从自我到真我都得到了巨大的肯定。 李十六甚至都悄悄下了注。 只是李十六的“悄悄”未免太大张旗鼓了一点，李如意第二天就知道了，并且合理怀疑这人是为了钻营讨好她。 几场考试下来，日子又进入了九月。 韩时安考完试，没有休养两天，便要和李如意一起出发去诎洲郡。 走之前李如意也带着些忐忑问他。 “你真的不等听完成绩再走吗？” 韩时安摇了摇头。 “既然已经考完，我能做的便已经结束了！” “我既承了师父的恩情，便不能袖手旁观，为她报仇是我应当应份的事！” 更何况李如意还在那里，又让他如何放心！？ 李廿的商队早已准备就绪。 一说上路马上开拔！ 在寒食安考试结束的第三天清早，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出发。 她们这边前脚刚离开，后脚刘临轩就到了。 接待他的自然是还未出门的李十六。 “你说什么李当家竟然离开了府城？” 刘临轩有些不可置信。 他一直记着李如意是送人去考试的，两次都是在考场附近见面，怎么才考过试她便走了。 李十六拿出生意人的笑模样。 “是啊是啊，一清早便走了。” 刘临轩听了这话连忙问道。 “去了哪里？何时回来？” 李十六尴尬的笑笑，并没有言语。 刘临轩这才恍然，自己的问题有些不合时宜。 “兄台勿怪李当家此前与在下有救命之恩，今日特意前来便是聊表心意，却不想正好与李当家擦肩而过，便想问问刘某何时再来方为合适……” 李十六的笑容，这才真诚了一点点，顺便说了些府城世家都知道的大面消息。 “当家的去了诎洲郡，短时间内当是回不来的！” 刘临轩有些惊讶。 “诎洲郡？李当家在诎洲郡也有生意？” 这话问完，又换来李十六一个笑而不语的表情。 刘临轩叹了口气。 “如此一来，倒是刘某没有缘分了！” 他有些失落，府城与诎洲郡往来不易，一两年不回来都是正常。 而他来年就要娶亲回京城了。 他想在成亲之前与李如意见一面的想法彻底落空。 在李十六客气的笑容中，他很快放下礼物离开。 回到姜家，姜家下人全都小心翼翼的。 刘临轩作为客人也不愿随意走动，正想要回房里安静的看看书，就听到下人过来传唤。 去到了正院，发现姜家的人基本都在。 他的未婚妻子姜芸眼睛红肿，娇弱的坐在姜家老太太身边。 并不是她故作娇态，而是因为她身体抱恙常年有疾，一直都是有些病弱的模样。 刘临轩与她见面次数不多。 姜家的老太太是刘临轩的姨奶奶，双方算是表亲，他与姜芸自小定亲，双方之间关系还算和谐。 他原本不知来意，直到后来老太太周围的人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 原来是姜家有一位庶出的小姐看上了刘临轩一表人才，仗着姜芸身体不好，想要作为陪嫁，但姜芸不许，便怀恨在心，这才导致了刘临轩考试时的惊马事件。 听见这些七拐八绕的事情，刘临轩只觉得厌烦。 那作为当事人，他也需要表态。 他无法大度的原谅那位庶出小姐。 因为此刻的姜芸正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他讨还公道。 他看了姜芸一眼，便将自己客随主便的态度表明，顺势又说起那日幸好李如意经过，也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只是秋闱当日血溅街道，对姜家的名声多有玷污。 毕竟刘临轩坐的，还是姜家的马车…… 这一句话便将那个庶出小姐钉在了耻辱柱上。 肖想其他姐妹的男人不说，还想要暗害对方，丢人现眼，必然没有好日子过。 姜芸眼中光彩连连，看向刘临轩的眼中带着满满的爱意。 刘临轩却觉得失落更甚。 而这些事，李如意并不清楚。 这一路她与韩时安有了很多相处的空间。 两人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这么长久的待在一处了。 虽然赶路的日子有些辛苦，加上韩时安那倒霉的体质，一路也算不上太平。 但两人都很珍惜这段日子。 他们各自的选择注定他们无法长久的待在一起，往后余生怕是都很难有这般长久的相处。 而就在她们一路赶往诎洲郡的时候。 诎洲郡的局势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丁白站在一座小岛上，日月门的杀手在岛上肆虐。 他站在岛上的码头负手而立，看着茫茫的水岸。 “这地方真不错，若非是李如意出的主意，我不知要何时才能找到这里！” 说完丁白想起李如意逃跑的事，不禁冷笑一声。 “就是可惜这人蠢了些，竟然以为这诎洲郡里有人能护得住她！” 那日李如意在他耳边说了自己的主意。 他听到时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他久久找不到水匪的老巢，才忽然想起李如意的话。 其实也不算什么高深的计谋。 不过只有四个字而已。 那便是：围点打援！ 这里是河道，又不是深海，周围就那么大的地方，水匪居住之处，为了隐蔽面积肯定很小，自然无法种植粮食、养殖牲畜。 他们所有的食物来源都源自于岸上的供给。 如此一来，封锁他们的补给，抓他们采买的人，就等于掌控了他们的生存命脉。 以丁白的势力，想要发现这些人不难。 毕竟水匪一个赛一个的能吃，这么多的粮食被买走，却没有根源，必然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江湖中人虽然驳杂，却不愚蠢。 丁白以前没考虑过这一点，因为江湖人的手段都更偏向于直来直往。 但李如意生意场上的迂回，却让他看到了另一番景象。 对李如意这人，也更加势在必得。 只是，他暂时还不着急。 因为水匪一除，他要做的下一件事就是把丁鸿找出来！ 那个红柳山庄的少主已经在庄子里待了快两个月了，想必伤势已经恢复了！ “师姐啊，师姐……我们就快要见面了吗？” 就在丁白念叨这话之时。 水匪的寨子里传来激烈的打斗声音。 一个壮汉手持两把巨斧，周围日月门的门人砍翻在地。 他势如破竹，整个人凶悍到可怕。 寻常内力突破三四层的人，都挡不住他一斧子的力量。 他如同蛮牛一般，在周围人之中冲开了一道口子。 一个长相平常的女子，抱着一个孩子牵着一个孩子，从那道口子里飞快冲出。 何小莲在她身后，也想跟着一起离开。 可那男人根本顾不上她。 何小莲没一会儿就被围上来的日月门门人抓住。 她惊慌无措，眼神中有些麻木，早已不见当日李如意见她时的那般模样。 很快那壮汉便带着自己的妻小到了岸边。 他看见立在那里的丁白只有一人，握紧了斧子不禁冷笑。 “丁白！竟然只有你一个人！我既然睡了何家的女儿，不如就替我那便宜老丈人也一并报了仇” 话虽这样说，他眼神中闪动的却是野心勃勃的欲望。 当水匪有什么意思？ 这诎洲郡中有几个人不想杀丁白取而代之！？ 丁白对过往的回忆被打断，他对着天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转身看向了来人。 那水匪可没什么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想法，早在看见丁白的背影时，便已经发动攻势朝他而来。 丁白回身之际，一把巨大的斧子已经到了他的面门。 巴水匪得意洋洋眼中闪着，马上就要得势的期待神光。 只是下一瞬间。 丁白一掌拍出，速度快的肉眼都不可见。 内力翻滚喷涌，落在那水匪头上时，震得那水匪发丝崩散，头发飞扬。 他眼中的得意还没有散去，一股鲜血便缓缓自他七窍流出。 他强壮的身躯，缓缓跪倒在丁白的面前。 丁白的手掌按着他的脑袋，已经不再发力，却依旧控制着他缓缓仰起头来。 “啧啧啧……不自量力！” 丁白往后一推，那壮汉便仰躺着摔倒，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一个高手如此轻易便陨落，震惊的他身后的妇人都不知如何是好。 丁白将视线从这水匪身上转移，不禁落在了那女人和孩子身上。 而后他便收回了视线。 强烈的压迫从身上移开，那女人深吸一口气，领着孩子就往河边跑。 她们都是住在水上的人，水性也都不错，只要跳进河里，总还能有一线生机。 孩子也还算听话，或许是死人见的太多了，面对父亲的死亡，他们虽然震惊到发抖，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被女人拉扯也赶紧跟上。 直到快要跑到河边时，他才不舍得回头，想要再看一眼父亲的尸体。 可就在回头的刹那，他整个人吓得僵硬在了原地。 一个身量不算高的黑衣人不知何时追了上来。 黑色的衣服在青天白日中万分显眼，只是他却像是没有呼吸一般，安静的仿佛一只诡异的蝙蝠。 那小孩子张嘴想要惊呼，只是，下一瞬间，他就感觉自己视线转变。 他看见了自己屋头的身体，他的脚步还跟着母亲奔跑，但人已经身首异处。 女人拉着孩子紧张的满是冷汗的手，用力往前跑着。 但孩子忽然摔倒在她身边，她吓了一跳，夹着小孩子去搀扶大的。 只是一转头，就看见自己儿子的脑袋没了。 她的动作僵持在那里，愣怔的摔倒。 那一刹那，她不悲伤，不痛苦，不难受，不慌张，只有无限的迷茫。 她有些不能相信面前的场景。 她儿子的脑袋哪里去了？ 她转身想要找到，这是她本能的动作。 然后她就看见了一个身量不高的黑衣男人正在对着她笑。 那人脚下是她儿子带着惊愕表情的脸。 内力翻涌，那张脸在女人面前缓缓变形，红白相间的东西缓缓的从那断口处挤出。 一瞬间的崩溃瞬间摧毁了女人的所有理智。 她忽然就疯了，一把将自己怀里的孩子扔了出去，冲向了那男人。 她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不想要这张脸被踩碎…… 丁白远远的看着，无所谓的样子，又转过身继续回忆过往。 他脚边的尸体慢慢变冷。 他身后的虐杀持续片刻方才结束，留下了一地的狼藉和三具无法拼凑的尸体。 “掌门！都杀了！这些尸体要如何处置？” “都烧了，这河道周围的鱼也没有多少，扔进去，不知道哪天才能被鱼吃完……” 丁白不咸不淡的说着。 很快他的身后燃起了熊熊大火。 有人过来请他。 “掌门该回去了！” 丁白淡定的走上了自己的画舫，迎着滚滚的浓烟离开了这里。 画舫之中许多伶人已经等在了这里，丁白一上来，这些人心中恐慌却也笑的灿烂。 丁白快步从这些人之中走过，他刚刚回忆完往事，不愿意有人打扰。 只是，他的脚步在路过一人时忽然停了下来。 那是个半大的男侍，年纪不大，一双眼睛却格外玲珑好看。 别人都不敢看丁白，只有他带着满心的向往看着丁白。 丁白自然也会看了一眼，这一眼让他略微惊讶。 “这双眼睛倒是熟悉的很！” 他微微皱眉似乎在回忆什么。 管事已经凑到了他身边。 “掌门，我瞧着这双眼睛也很熟悉，是不是有些像李姑娘！？” 丁白恍然大悟。 “倒是没错，有些像李如意。” 说完他转身便离开了。 留下那男侍恨不得直接冲上来扒住他的大腿。 等丁白走出很远，管事才笑的暧昧的问他。 “掌门，要不要……”、 丁白有些烦。 “我不好这些！” 他不喜欢男的！ 玩的再花也不喜欢！ 第414章 离开府城 考试的等待李如意已经经历过，不过就是将之前的过程再重复一遍。 秋闱的时间要比去年的院试时间更长一些。 但每一期成绩出来时，引起的轰动也要更大一些。 赌场又一次开盘。 每一次考试之前都会有人预测本场头名。 对于赌徒来说，了解一个考生的水平，为此押上赌注，不止可以见证自己的赌技如何，还能赌上自己的眼光和远见卓识。 要是赢了，那必然是舒爽至极，从自我到真我都得到了巨大的肯定。 李十六甚至都悄悄下了注。 只是李十六的“悄悄”未免太大张旗鼓了一点，李如意第二天就知道了，并且合理怀疑这人是为了钻营讨好她。 几场考试下来，日子又进入了九月。 韩时安考完试，没有休养两天，便要和李如意一起出发去诎洲郡。 走之前李如意也带着些忐忑问他。 “你真的不等听完成绩再走吗？” 韩时安摇了摇头。 “既然已经考完，我能做的便已经结束了！” “我既承了师父的恩情，便不能袖手旁观，为她报仇是我应当应份的事！” 更何况李如意还在那里，又让他如何放心！？ 李廿的商队早已准备就绪。 一说上路马上开拔！ 在寒食安考试结束的第三天清早，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出发。 她们这边前脚刚离开，后脚刘临轩就到了。 接待他的自然是还未出门的李十六。 “你说什么李当家竟然离开了府城？” 刘临轩有些不可置信。 他一直记着李如意是送人去考试的，两次都是在考场附近见面，怎么才考过试她便走了。 李十六拿出生意人的笑模样。 “是啊是啊，一清早便走了。” 刘临轩听了这话连忙问道。 “去了哪里？何时回来？” 李十六尴尬的笑笑，并没有言语。 刘临轩这才恍然，自己的问题有些不合时宜。 “兄台勿怪李当家此前与在下有救命之恩，今日特意前来便是聊表心意，却不想正好与李当家擦肩而过，便想问问刘某何时再来方为合适……” 李十六的笑容，这才真诚了一点点，顺便说了些府城世家都知道的大面消息。 “当家的去了诎洲郡，短时间内当是回不来的！” 刘临轩有些惊讶。 “诎洲郡？李当家在诎洲郡也有生意？” 这话问完，又换来李十六一个笑而不语的表情。 刘临轩叹了口气。 “如此一来，倒是刘某没有缘分了！” 他有些失落，府城与诎洲郡往来不易，一两年不回来都是正常。 而他来年就要娶亲回京城了。 他想在成亲之前与李如意见一面的想法彻底落空。 在李十六客气的笑容中，他很快放下礼物离开。 回到姜家，姜家下人全都小心翼翼的。 刘临轩作为客人也不愿随意走动，正想要回房里安静的看看书，就听到下人过来传唤。 去到了正院，发现姜家的人基本都在。 他的未婚妻子姜芸眼睛红肿，娇弱的坐在姜家老太太身边。 并不是她故作娇态，而是因为她身体抱恙常年有疾，一直都是有些病弱的模样。 刘临轩与她见面次数不多。 姜家的老太太是刘临轩的姨奶奶，双方算是表亲，他与姜芸自小定亲，双方之间关系还算和谐。 他原本不知来意，直到后来老太太周围的人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 原来是姜家有一位庶出的小姐看上了刘临轩一表人才，仗着姜芸身体不好，想要作为陪嫁，但姜芸不许，便怀恨在心，这才导致了刘临轩考试时的惊马事件。 听见这些七拐八绕的事情，刘临轩只觉得厌烦。 那作为当事人，他也需要表态。 他无法大度的原谅那位庶出小姐。 因为此刻的姜芸正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他讨还公道。 他看了姜芸一眼，便将自己客随主便的态度表明，顺势又说起那日幸好李如意经过，也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只是秋闱当日血溅街道，对姜家的名声多有玷污。 毕竟刘临轩坐的，还是姜家的马车…… 这一句话便将那个庶出小姐钉在了耻辱柱上。 肖想其他姐妹的男人不说，还想要暗害对方，丢人现眼，必然没有好日子过。 姜芸眼中光彩连连，看向刘临轩的眼中带着满满的爱意。 刘临轩却觉得失落更甚。 而这些事，李如意并不清楚。 这一路她与韩时安有了很多相处的空间。 两人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这么长久的待在一处了。 虽然赶路的日子有些辛苦，加上韩时安那倒霉的体质，一路也算不上太平。 但两人都很珍惜这段日子。 他们各自的选择注定他们无法长久的待在一起，往后余生怕是都很难有这般长久的相处。 而就在她们一路赶往诎洲郡的时候。 诎洲郡的局势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丁白站在一座小岛上，日月门的杀手在岛上肆虐。 他站在岛上的码头负手而立，看着茫茫的水岸。 “这地方真不错，若非是李如意出的主意，我不知要何时才能找到这里！” 说完丁白想起李如意逃跑的事，不禁冷笑一声。 “就是可惜这人蠢了些，竟然以为这诎洲郡里有人能护得住她！” 那日李如意在他耳边说了自己的主意。 他听到时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他久久找不到水匪的老巢，才忽然想起李如意的话。 其实也不算什么高深的计谋。 不过只有四个字而已。 那便是：围点打援！ 这里是河道，又不是深海，周围就那么大的地方，水匪居住之处，为了隐蔽面积肯定很小，自然无法种植粮食、养殖牲畜。 他们所有的食物来源都源自于岸上的供给。 如此一来，封锁他们的补给，抓他们采买的人，就等于掌控了他们的生存命脉。 以丁白的势力，想要发现这些人不难。 毕竟水匪一个赛一个的能吃，这么多的粮食被买走，却没有根源，必然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江湖中人虽然驳杂，却不愚蠢。 丁白以前没考虑过这一点，因为江湖人的手段都更偏向于直来直往。 但李如意生意场上的迂回，却让他看到了另一番景象。 对李如意这人，也更加势在必得。 只是，他暂时还不着急。 因为水匪一除，他要做的下一件事就是把丁鸿找出来！ 那个红柳山庄的少主已经在庄子里待了快两个月了，想必伤势已经恢复了！ “师姐啊，师姐……我们就快要见面了吗？” 就在丁白念叨这话之时。 水匪的寨子里传来激烈的打斗声音。 一个壮汉手持两把巨斧，周围日月门的门人砍翻在地。 他势如破竹，整个人凶悍到可怕。 寻常内力突破三四层的人，都挡不住他一斧子的力量。 他如同蛮牛一般，在周围人之中冲开了一道口子。 一个长相平常的女子，抱着一个孩子牵着一个孩子，从那道口子里飞快冲出。 何小莲在她身后，也想跟着一起离开。 可那男人根本顾不上她。 何小莲没一会儿就被围上来的日月门门人抓住。 她惊慌无措，眼神中有些麻木，早已不见当日李如意见她时的那般模样。 很快那壮汉便带着自己的妻小到了岸边。 他看见立在那里的丁白只有一人，握紧了斧子不禁冷笑。 “丁白！竟然只有你一个人！我既然睡了何家的女儿，不如就替我那便宜老丈人也一并报了仇” 话虽这样说，他眼神中闪动的却是野心勃勃的欲望。 当水匪有什么意思？ 这诎洲郡中有几个人不想杀丁白取而代之！？ 丁白对过往的回忆被打断，他对着天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转身看向了来人。 那水匪可没什么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想法，早在看见丁白的背影时，便已经发动攻势朝他而来。 丁白回身之际，一把巨大的斧子已经到了他的面门。 巴水匪得意洋洋眼中闪着，马上就要得势的期待神光。 只是下一瞬间。 丁白一掌拍出，速度快的肉眼都不可见。 内力翻滚喷涌，落在那水匪头上时，震得那水匪发丝崩散，头发飞扬。 他眼中的得意还没有散去，一股鲜血便缓缓自他七窍流出。 他强壮的身躯，缓缓跪倒在丁白的面前。 丁白的手掌按着他的脑袋，已经不再发力，却依旧控制着他缓缓仰起头来。 “啧啧啧……不自量力！” 丁白往后一推，那壮汉便仰躺着摔倒，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一个高手如此轻易便陨落，震惊的他身后的妇人都不知如何是好。 丁白将视线从这水匪身上转移，不禁落在了那女人和孩子身上。 而后他便收回了视线。 强烈的压迫从身上移开，那女人深吸一口气，领着孩子就往河边跑。 她们都是住在水上的人，水性也都不错，只要跳进河里，总还能有一线生机。 孩子也还算听话，或许是死人见的太多了，面对父亲的死亡，他们虽然震惊到发抖，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被女人拉扯也赶紧跟上。 直到快要跑到河边时，他才不舍得回头，想要再看一眼父亲的尸体。 可就在回头的刹那，他整个人吓得僵硬在了原地。 一个身量不算高的黑衣人不知何时追了上来。 黑色的衣服在青天白日中万分显眼，只是他却像是没有呼吸一般，安静的仿佛一只诡异的蝙蝠。 那小孩子张嘴想要惊呼，只是，下一瞬间，他就感觉自己视线转变。 他看见了自己屋头的身体，他的脚步还跟着母亲奔跑，但人已经身首异处。 女人拉着孩子紧张的满是冷汗的手，用力往前跑着。 但孩子忽然摔倒在她身边，她吓了一跳，夹着小孩子去搀扶大的。 只是一转头，就看见自己儿子的脑袋没了。 她的动作僵持在那里，愣怔的摔倒。 那一刹那，她不悲伤，不痛苦，不难受，不慌张，只有无限的迷茫。 她有些不能相信面前的场景。 她儿子的脑袋哪里去了？ 她转身想要找到，这是她本能的动作。 然后她就看见了一个身量不高的黑衣男人正在对着她笑。 那人脚下是她儿子带着惊愕表情的脸。 内力翻涌，那张脸在女人面前缓缓变形，红白相间的东西缓缓的从那断口处挤出。 一瞬间的崩溃瞬间摧毁了女人的所有理智。 她忽然就疯了，一把将自己怀里的孩子扔了出去，冲向了那男人。 她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不想要这张脸被踩碎…… 丁白远远的看着，无所谓的样子，又转过身继续回忆过往。 他脚边的尸体慢慢变冷。 他身后的虐杀持续片刻方才结束，留下了一地的狼藉和三具无法拼凑的尸体。 “掌门！都杀了！这些尸体要如何处置？” “都烧了，这河道周围的鱼也没有多少，扔进去，不知道哪天才能被鱼吃完……” 丁白不咸不淡的说着。 很快他的身后燃起了熊熊大火。 有人过来请他。 “掌门该回去了！” 丁白淡定的走上了自己的画舫，迎着滚滚的浓烟离开了这里。 画舫之中许多伶人已经等在了这里，丁白一上来，这些人心中恐慌却也笑的灿烂。 丁白快步从这些人之中走过，他刚刚回忆完往事，不愿意有人打扰。 只是，他的脚步在路过一人时忽然停了下来。 那是个半大的男侍，年纪不大，一双眼睛却格外玲珑好看。 别人都不敢看丁白，只有他带着满心的向往看着丁白。 丁白自然也会看了一眼，这一眼让他略微惊讶。 “这双眼睛倒是熟悉的很！” 他微微皱眉似乎在回忆什么。 管事已经凑到了他身边。 “掌门，我瞧着这双眼睛也很熟悉，是不是有些像李姑娘！？” 丁白恍然大悟。 “倒是没错，有些像李如意。” 说完他转身便离开了。 留下那男侍恨不得直接冲上来扒住他的大腿。 等丁白走出很远，管事才笑的暧昧的问他。 “掌门，要不要……”、 丁白有些烦。 “我不好这些！” 他不喜欢男的！ 玩的再花也不喜欢！ 第415章 刺杀 管事的不做多余安排，笑着退下。 画舫缓缓驶离。 丁白这边准备去会一会邹空。 他得知邹空是个贼的时候就失去了兴趣，只是如今水匪的事情已经了解，是时候处理邹空这人了！ 同时他想到了李如意。 李如意也是个人才，他并不准备放过。 既然对方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不如就给她点教训。 “李如意那边如何了！？” 管事躬身上前，笑着说道。 “李如意还没有回来，不过，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了！” 丁白点了点头，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想要得到一个人的忠心，并不需要讨好这个人，只需要折断这人的所有的臂膀，让她彻底没有翱翔的能力就够了！ 而他的安排也是如此的简单直接。 李吉祥收到消息要去后巷的院子检查新到的一批货。 她在九川巷住了许久，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 李十八见她要走，赶忙拍打着身上的灰土跟上。 丁婆婆嘱咐二人。 “别忘了带刀！” 李吉祥想说不用的，可见丁婆婆如此认真执着又点了点头。 她和李十八都带了刀，这才出门。 九川巷已经热闹了许多，周围的摊贩看见二人都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九川帮的众人也都对李吉祥很是恭敬。 度过了早先手足无措的阶段，如今李吉祥已经明白，不想给人添麻烦，就要淡定一些。 李十八沉默的站在她身边，又高又壮像一堵墙。 以前周围的人都怀疑他是不是李吉祥的男人，后来听说两人是堂兄妹，这种念头才作罢。 只是不开眼凑上前来的人一下多了不少。 李十八就更没有表情了，每一个靠近的人都被他瞪走。 他又凶又憨又直，有人想要讨好他总是不得法。 因为路途不算远，也没有骑马或是赶马车两人便走着路往后巷去。 李吉祥会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李十八说话。 不过两人都不是言语很多的性子，大多数时间都在沉默。 只是相识的太久，沉默却不尴尬。 今日整条街上的风景一如既往，李吉祥也没有想的太多。 直到绕过了闹市，到了后巷安静下来的时候，她才忽然发现后巷的情况有些不对。 “十八哥，这里好像太安静了！” 李十八就站在李吉祥的身后，更加靠近她一些。 就在李吉祥话音落下的瞬间，巷子两边的房屋中忽然跳出了四个杀手。 李吉祥吓了一跳，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刺杀。 心中预演过许多的可能，但在那些人朝她冲过来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无措。 来诎洲郡的路上，她曾经见过死人。 只是那时候她是被人层层保护着的。 可这一次却要她自己直面一切。 身后一只手忽然扯住了她的衣服，吓了她一跳。 只是下一瞬间视线偏转，她已经落在了李十八的身后。 “你快跑！” 李十八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却被风吹得飘出很远。 这一句话像是唤醒李吉祥意识的开关，让她瞬间有了方向。 她和李十八都不是江湖之中顶厉害的高手。 面对别人的追杀，最重要的并不是杀人，而是保命。 李吉祥微微颤抖着，直到她的手指落在了她的刀上。 她心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着她。 “冷静！” 存货的小院距离巷口有百丈远，打斗的声音激烈后，必然会引来人。 这些人明知如此，却还在这里伏击，说明院中的人已经丧失了救援她们的能力。 穿过杀手逃进小院显然是不明智的，甚至有可能那里还埋伏着其他的人。 如果往后走的话…… 李吉祥转过身正好看见，两个人已经朝着他的身后冲来，手中的刀锋在阳光下闪着刀芒。 其中一人为了干扰她的视线，晃着光朝她眼睛而来，李吉祥微微侧头避开。 她躲避的动作成了那人攻击的契机。 只是只插进她心口的刀并没有落下，李吉祥已经拉开弓步挥刀格挡。 她并不擅长对抗这些，只是丁婆婆对她的教导早已刻入骨髓，她的肌肉比她的意识反应更快。 她敛息静心，屏气凝神，脑海之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最本能的反击。 刀与刀的碰撞声在李十八身后响起，让他瞬间分神，转头去看李吉祥。 第415章 刺杀 管事的不做多余安排，笑着退下。 画舫缓缓驶离。 丁白这边准备去会一会邹空。 他得知邹空是个贼的时候就失去了兴趣，只是如今水匪的事情已经了解，是时候处理邹空这人了！ 同时他想到了李如意。 李如意也是个人才，他并不准备放过。 既然对方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不如就给她点教训。 “李如意那边如何了！？” 管事躬身上前，笑着说道。 “李如意还没有回来，不过，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了！” 丁白点了点头，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想要得到一个人的忠心，并不需要讨好这个人，只需要折断这人的所有的臂膀，让她彻底没有翱翔的能力就够了！ 而他的安排也是如此的简单直接。 李吉祥收到消息要去后巷的院子检查新到的一批货。 她在九川巷住了许久，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 李十八见她要走，赶忙拍打着身上的灰土跟上。 丁婆婆嘱咐二人。 “别忘了带刀！” 李吉祥想说不用的，可见丁婆婆如此认真执着又点了点头。 她和李十八都带了刀，这才出门。 九川巷已经热闹了许多，周围的摊贩看见二人都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九川帮的众人也都对李吉祥很是恭敬。 度过了早先手足无措的阶段，如今李吉祥已经明白，不想给人添麻烦，就要淡定一些。 李十八沉默的站在她身边，又高又壮像一堵墙。 以前周围的人都怀疑他是不是李吉祥的男人，后来听说两人是堂兄妹，这种念头才作罢。 只是不开眼凑上前来的人一下多了不少。 李十八就更没有表情了，每一个靠近的人都被他瞪走。 他又凶又憨又直，有人想要讨好他总是不得法。 因为路途不算远，也没有骑马或是赶马车两人便走着路往后巷去。 李吉祥会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李十八说话。 不过两人都不是言语很多的性子，大多数时间都在沉默。 只是相识的太久，沉默却不尴尬。 今日整条街上的风景一如既往，李吉祥也没有想的太多。 直到绕过了闹市，到了后巷安静下来的时候，她才忽然发现后巷的情况有些不对。 “十八哥，这里好像太安静了！” 李十八就站在李吉祥的身后，更加靠近她一些。 就在李吉祥话音落下的瞬间，巷子两边的房屋中忽然跳出了四个杀手。 李吉祥吓了一跳，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刺杀。 心中预演过许多的可能，但在那些人朝她冲过来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无措。 来诎洲郡的路上，她曾经见过死人。 只是那时候她是被人层层保护着的。 可这一次却要她自己直面一切。 身后一只手忽然扯住了她的衣服，吓了她一跳。 只是下一瞬间视线偏转，她已经落在了李十八的身后。 “你快跑！” 李十八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却被风吹得飘出很远。 这一句话像是唤醒李吉祥意识的开关，让她瞬间有了方向。 她和李十八都不是江湖之中顶厉害的高手。 面对别人的追杀，最重要的并不是杀人，而是保命。 李吉祥微微颤抖着，直到她的手指落在了她的刀上。 她心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着她。 “冷静！” 存货的小院距离巷口有百丈远，打斗的声音激烈后，必然会引来人。 这些人明知如此，却还在这里伏击，说明院中的人已经丧失了救援她们的能力。 穿过杀手逃进小院显然是不明智的，甚至有可能那里还埋伏着其他的人。 如果往后走的话…… 李吉祥转过身正好看见，两个人已经朝着他的身后冲来，手中的刀锋在阳光下闪着刀芒。 其中一人为了干扰她的视线，晃着光朝她眼睛而来，李吉祥微微侧头避开。 她躲避的动作成了那人攻击的契机。 只是只插进她心口的刀并没有落下，李吉祥已经拉开弓步挥刀格挡。 她并不擅长对抗这些，只是丁婆婆对她的教导早已刻入骨髓，她的肌肉比她的意识反应更快。 她敛息静心，屏气凝神，脑海之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最本能的反击。 刀与刀的碰撞声在李十八身后响起，让他瞬间分神，转头去看李吉祥。 第416章 被爱的坦然 对面的杀手不是无能之辈。 在李十八分神的第一时间，就有人朝他砍来。 李十八却根本没有顾得上，他挡住了一刀，另一刀却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了一道伤口。 他这才回过些神挥刀格挡，一边格挡一边后退。 他有些傻，有些执拗，这样的伤口在他身上似乎并没有影响他任何行动。 他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就是保护李吉祥。 他努力挣脱四个人的围堵，拼命向李吉祥靠近着。 另一边，李吉祥也只是勉力支撑而已。 她并不算是什么高手，对敌经验也不够丰富，只有意识短暂逃离身体的控制，才能让她冷静下来。 不过，她很快就受了伤。 刺杀比她想象之中更加凶猛，她们二人似乎连一刻钟都拖不到。 只是，所有的情绪都消失殆尽，让她无暇恐惧。 刺杀她的杀手不放过任何出刀的机会，却比她更加不计代价。 李吉祥砍了两人几刀，对方也砍了她几刀，她勉强避开要害。 强烈的求生本能让她忽略了身上的疼痛。 她用刀架住两人的攻势，但对方配合更加默契，其中一人抽刀对着半空劈砍，另一人则一脚踹在李吉祥的肚子上，将她送到了对方的刀下。 李吉祥顾不上形容如何，下意识想要翻滚躲避，但那踢她的人已经抬脚追来，封锁了她逃跑的路线。 她后背汗毛倒竖，死亡的威胁紧随而至。 李吉祥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应该闭眼等死还是尽力做出最后的挣扎。 就在她慌乱之际，一只大手扯住了她，一如刚才一般。 只是这次，并没有将她交给身后。 李十八挥刀挡住了第二个人的刀，一脚踹开了第一个人。 他推着李吉祥向巷口跑。 这里距离闹市很近，九川帮的人如果听见动静肯定会赶过来。 “往外跑！” 李十八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只能阐述事实。 这片刻的功夫，几把刀同时在李十八背后落下。 李十八原本可以躲避的，但他如果躲了，李吉祥逃跑的时间会更少。 他牙关紧咬，回身隔开两三把刀，迎着几人撞了上去。 鲜红的血液渗出，李吉祥尖叫着。 “十八哥！” 那些杀手动作很快，李十八虽然努力避开了要害，但这些人的第二刀紧随而至。 他们有默契，有经验，并不会一起出刀，这让被他们围攻的人时时刻刻都处在兵器的围杀之下。 李吉祥双拳攥紧，握刀的手骨节泛白，她已经不是最初三家村的李吉祥了！ 她知道自己的重要性，知道这一线生机可能是李十八用命换来的！ 她不能耽误，转身就跑。 不过她跑的时候却对着那些杀手喊道。 “我才是你们的目标！” 杀手的宗旨是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他们不觉得李吉祥能跑掉，这才用尽全力去围杀李十八。 但这会儿眼看着目标要跑，其中几人也分了神。 李吉祥紧攥着拳都用尽全力的奔跑。 她的理智在奔跑之中被放大，她知道街上的普通人帮不了她。 她得找到九川帮的人！ 还得是九川帮的高手…… 她心中有些迷茫，并不知道自己要到哪去找这样的人。 而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刀兵交戈的声音并未停下，李十八还没死，但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就在李吉祥有些绝望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冲进了她的视线之中。 那人看见她满身是血的样子，也跑的更快。 身后杀手追来，李吉祥顾不上去跟王九说话，她勉强挡住对方一击。 下一刻，王九将她拉开，一刀将面前一人砍杀在地。 王九能当九川帮的老大，绝不只是因为他有些头脑。 他的到来仿佛是撕裂黑暗的一道光，瞬间将局面转变过来。 只是，李吉祥没有时间去看他，她第一时间举起刀和王九一起迎战那些杀手。 当她一刀插进一个杀手的后心时，她的心都在颤抖。 只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耽误。 瞬间紧绷的肌肉会卡住她的刀，她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拔出来，以她的力量可能就拔不出这把刀了。 李吉祥抽刀的时候，杀手温热的鲜血飙了出来，落在她的身上手上。 温热的感觉没能给她留下半点印象。 她转身就往巷子里面跑。 不过十丈远的距离，李吉祥却像是经历了大半生。 她很怕看见李十八倒地的身体，或是李十八强弩之末的模样。 好在一切并没有发生。 李十八的武功原本就在她之上，三个杀手应付的虽然勉强却依旧能支撑。 看见李吉祥回来，李十八并没有愤怒或是什么，他的木讷让他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情况。 他只是本能的，护在李吉祥身前。 他在旁边挡刀李吉祥也有了更好的攻击空间。 两人对三人局面很快发生了反转。 王九解决了最后一个杀手紧随而至。 李吉祥和李十八都在第一时间去检查对方身上的伤。 李十八站在那里看着李吉祥。 李吉祥先是度过了最初活下来的狂喜后，忽然泪流满面。 她拉着李十八，看到他背后深可见骨的两道刀伤，又转过来看见他身上都快被血染透的碎布一般的衣裳。 绝望和后怕瞬间侵袭。 她颤抖的厉害，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李十八好像感觉不到疼痛，站在那里眼中闪过了一点忧愁。 王九走过去想要安慰李吉祥一句。 可惜双方实在是不熟。 “十八哥……你疼不疼啊……下次你不要保护我了……我……” 李吉祥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的亲人差点在她面前死去。 她捂着脸痛哭，哭的是刚才那一瞬间的绝望。 李十八没有那么强的共情能力，只是他却有着自己的固执的坚持。 “我是你哥，你是我妹妹，我保护你是应该的！” 李吉祥听见这话，愣了一下，抬起头去看李十八。 对方一脸的脏污，躲避时灰土留下的，有被人摔打的青紫，有将干未干的血迹。 但李十八有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 李吉祥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了另一番世界。 这一瞬间，对方好像和李如意的形象重合在了一起。 那些李如意在李吉祥心头日积月累的堆叠，在这一瞬间化为了她冲破桎梏的养料。 人这辈子心中总要有几个长辈的形象。 这些长辈像是指路的明灯照耀着前方灰暗的未知。 对于李吉祥来说，丁婆婆是个很好的长辈，还有李家的老太太，还有会帮助她的里正…… 只是这些形象都太过扁平。 李吉祥清楚的知道这些人对她并没有那么单纯。 他们对她的好，带着本能的善意和权衡利弊后的选择。 只是李如意是李吉祥的妹妹。 李吉祥自出生而来接受的教导就是，作为姐姐要承担起家庭中的一切。 她的能力或许不足，但她的心力从未因此缺少过半分。 她永远也无法将李如意代入到长辈的形象之中。 直到此时此刻。 那个因李如意而存在却始终无法凝练的长辈形象，因为李十八而丰富起来。 这世上总有些偏爱没有道理。 爱与被爱都是人渴望的本能。 李吉祥是拥有爱的能力的！ 她却始终没能具备被爱的坦然！ 第416章 被爱的坦然 对面的杀手不是无能之辈。 在李十八分神的第一时间，就有人朝他砍来。 李十八却根本没有顾得上，他挡住了一刀，另一刀却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了一道伤口。 他这才回过些神挥刀格挡，一边格挡一边后退。 他有些傻，有些执拗，这样的伤口在他身上似乎并没有影响他任何行动。 他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就是保护李吉祥。 他努力挣脱四个人的围堵，拼命向李吉祥靠近着。 另一边，李吉祥也只是勉力支撑而已。 她并不算是什么高手，对敌经验也不够丰富，只有意识短暂逃离身体的控制，才能让她冷静下来。 不过，她很快就受了伤。 刺杀比她想象之中更加凶猛，她们二人似乎连一刻钟都拖不到。 只是，所有的情绪都消失殆尽，让她无暇恐惧。 刺杀她的杀手不放过任何出刀的机会，却比她更加不计代价。 李吉祥砍了两人几刀，对方也砍了她几刀，她勉强避开要害。 强烈的求生本能让她忽略了身上的疼痛。 她用刀架住两人的攻势，但对方配合更加默契，其中一人抽刀对着半空劈砍，另一人则一脚踹在李吉祥的肚子上，将她送到了对方的刀下。 李吉祥顾不上形容如何，下意识想要翻滚躲避，但那踢她的人已经抬脚追来，封锁了她逃跑的路线。 她后背汗毛倒竖，死亡的威胁紧随而至。 李吉祥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应该闭眼等死还是尽力做出最后的挣扎。 就在她慌乱之际，一只大手扯住了她，一如刚才一般。 只是这次，并没有将她交给身后。 李十八挥刀挡住了第二个人的刀，一脚踹开了第一个人。 他推着李吉祥向巷口跑。 这里距离闹市很近，九川帮的人如果听见动静肯定会赶过来。 “往外跑！” 李十八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只能阐述事实。 这片刻的功夫，几把刀同时在李十八背后落下。 李十八原本可以躲避的，但他如果躲了，李吉祥逃跑的时间会更少。 他牙关紧咬，回身隔开两三把刀，迎着几人撞了上去。 鲜红的血液渗出，李吉祥尖叫着。 “十八哥！” 那些杀手动作很快，李十八虽然努力避开了要害，但这些人的第二刀紧随而至。 他们有默契，有经验，并不会一起出刀，这让被他们围攻的人时时刻刻都处在兵器的围杀之下。 李吉祥双拳攥紧，握刀的手骨节泛白，她已经不是最初三家村的李吉祥了！ 她知道自己的重要性，知道这一线生机可能是李十八用命换来的！ 她不能耽误，转身就跑。 不过她跑的时候却对着那些杀手喊道。 “我才是你们的目标！” 杀手的宗旨是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他们不觉得李吉祥能跑掉，这才用尽全力去围杀李十八。 但这会儿眼看着目标要跑，其中几人也分了神。 李吉祥紧攥着拳都用尽全力的奔跑。 她的理智在奔跑之中被放大，她知道街上的普通人帮不了她。 她得找到九川帮的人！ 还得是九川帮的高手…… 她心中有些迷茫，并不知道自己要到哪去找这样的人。 而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刀兵交戈的声音并未停下，李十八还没死，但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就在李吉祥有些绝望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冲进了她的视线之中。 那人看见她满身是血的样子，也跑的更快。 身后杀手追来，李吉祥顾不上去跟王九说话，她勉强挡住对方一击。 下一刻，王九将她拉开，一刀将面前一人砍杀在地。 王九能当九川帮的老大，绝不只是因为他有些头脑。 他的到来仿佛是撕裂黑暗的一道光，瞬间将局面转变过来。 只是，李吉祥没有时间去看他，她第一时间举起刀和王九一起迎战那些杀手。 当她一刀插进一个杀手的后心时，她的心都在颤抖。 只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耽误。 瞬间紧绷的肌肉会卡住她的刀，她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拔出来，以她的力量可能就拔不出这把刀了。 李吉祥抽刀的时候，杀手温热的鲜血飙了出来，落在她的身上手上。 温热的感觉没能给她留下半点印象。 她转身就往巷子里面跑。 不过十丈远的距离，李吉祥却像是经历了大半生。 她很怕看见李十八倒地的身体，或是李十八强弩之末的模样。 好在一切并没有发生。 李十八的武功原本就在她之上，三个杀手应付的虽然勉强却依旧能支撑。 看见李吉祥回来，李十八并没有愤怒或是什么，他的木讷让他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情况。 他只是本能的，护在李吉祥身前。 他在旁边挡刀李吉祥也有了更好的攻击空间。 两人对三人局面很快发生了反转。 王九解决了最后一个杀手紧随而至。 李吉祥和李十八都在第一时间去检查对方身上的伤。 李十八站在那里看着李吉祥。 李吉祥先是度过了最初活下来的狂喜后，忽然泪流满面。 她拉着李十八，看到他背后深可见骨的两道刀伤，又转过来看见他身上都快被血染透的碎布一般的衣裳。 绝望和后怕瞬间侵袭。 她颤抖的厉害，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李十八好像感觉不到疼痛，站在那里眼中闪过了一点忧愁。 王九走过去想要安慰李吉祥一句。 可惜双方实在是不熟。 “十八哥……你疼不疼啊……下次你不要保护我了……我……” 李吉祥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的亲人差点在她面前死去。 她捂着脸痛哭，哭的是刚才那一瞬间的绝望。 李十八没有那么强的共情能力，只是他却有着自己的固执的坚持。 “我是你哥，你是我妹妹，我保护你是应该的！” 李吉祥听见这话，愣了一下，抬起头去看李十八。 对方一脸的脏污，躲避时灰土留下的，有被人摔打的青紫，有将干未干的血迹。 但李十八有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 李吉祥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了另一番世界。 这一瞬间，对方好像和李如意的形象重合在了一起。 那些李如意在李吉祥心头日积月累的堆叠，在这一瞬间化为了她冲破桎梏的养料。 人这辈子心中总要有几个长辈的形象。 这些长辈像是指路的明灯照耀着前方灰暗的未知。 对于李吉祥来说，丁婆婆是个很好的长辈，还有李家的老太太，还有会帮助她的里正…… 只是这些形象都太过扁平。 李吉祥清楚的知道这些人对她并没有那么单纯。 他们对她的好，带着本能的善意和权衡利弊后的选择。 只是李如意是李吉祥的妹妹。 李吉祥自出生而来接受的教导就是，作为姐姐要承担起家庭中的一切。 她的能力或许不足，但她的心力从未因此缺少过半分。 她永远也无法将李如意代入到长辈的形象之中。 直到此时此刻。 那个因李如意而存在却始终无法凝练的长辈形象，因为李十八而丰富起来。 这世上总有些偏爱没有道理。 爱与被爱都是人渴望的本能。 李吉祥是拥有爱的能力的！ 她却始终没能具备被爱的坦然！ 第416章 小满叫来的人 九川帮的人很快赶了过来，李吉祥看着这些人，才慢慢的反应过来什么。 她转头去问王九。 “您，您怎么来的这么快？” 王九事情也不少的，九川巷发展至今，大事小情他都要操心。 他不可能正好走在旁边过来救人。 王九实在不擅长安慰女子。 更何况李吉祥和李如意一点都不一样。 李如意知道王九似乎透过她看到了一个晚辈，她就努力把这种优势放大。 王九看见她就有一种这看见自家女儿的错觉。 那可是李如意努力营造出来的假象。 若说王九并非察觉半分是假话，但他心中也明白双方这样的关系，以这种方式相处正合适。 可李吉祥并非如此。 她已经快要二十岁了，与这个时代的女子相比，她多了一份成熟的稳重和温柔。 王九实在是没办法把她当成自己的晚辈。 为了避嫌，两人除非有必须要见面的事情，否则大多数时间能让小满去沟通的，他俩都不会多说半句话。 两人的关系更像是不大相熟的同僚。 王九救她也是为了九川巷以后的发展。 他并不能理解李吉祥的心路历程，刚才看着李吉祥哭成那样，他除了手足无措别无他法。 如今见李吉祥终于冷静下来，他也跟着松了口气。 “并非是我来的快，而是你妹妹让人去找我来救你！” 李吉祥早已不是当日生活在三家村中的小姑娘。 听见王九这话，她先是一愣，紧跟着脸色巨变。 “她怎么会知道，还是说她也遇到了……” 丁白派来的杀手当然不会是只杀人这样简单，若是李吉祥死了，李如意这边认为此地过于危险，以后躲起来再也不来这边，又当如何！？ 所以丁白派来的人除了要保证给李如意一个威胁外，还要确定她一定会回来。 他们选择击杀李吉祥，因为李吉祥是李如意的左膀右臂如今诎洲郡的生意都由她说了算。 但更多的人选择去绑架小满和丁婆婆，用来威胁逼迫李如意就范。 丁婆婆的存在过于低调了，以至于打听消息的人都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江湖之中的师徒组合也有很多，丁白还不知道，他最想找到的人就在他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甚至他差一点就绑架成功了！ 王九点了点头并没有隐瞒，将情况与她说了一下。 “应该是你一走院子里就来了射手，小满家人都杀了，没有留下活口，杀了人后她意识到不对，跑到巷口叫了九川帮的人，让他们快来找我……” 这才有了后面王九跑过来的事情！ 至于说小满为什么没给李吉祥提醒，因为她也没有办法，家里面只有她守着丁婆婆，若是她走了就没有人了。 而她只找到了一个九川帮的人，在交代王九和阻拦李吉祥之间她选择了前者。 她知道李吉祥若是遇到了危险提醒也没用！ 不得不说，她下意识的第一选择还是很对的，王九来的很及时。 若非如此，她叫人传话，也不过就是给杀手多送了个人头罢了！ 第416章 小满叫来的人 九川帮的人很快赶了过来，李吉祥看着这些人，才慢慢的反应过来什么。 她转头去问王九。 “您，您怎么来的这么快？” 王九事情也不少的，九川巷发展至今，大事小情他都要操心。 他不可能正好走在旁边过来救人。 王九实在不擅长安慰女子。 更何况李吉祥和李如意一点都不一样。 李如意知道王九似乎透过她看到了一个晚辈，她就努力把这种优势放大。 王九看见她就有一种这看见自家女儿的错觉。 那可是李如意努力营造出来的假象。 若说王九并非察觉半分是假话，但他心中也明白双方这样的关系，以这种方式相处正合适。 可李吉祥并非如此。 她已经快要二十岁了，与这个时代的女子相比，她多了一份成熟的稳重和温柔。 王九实在是没办法把她当成自己的晚辈。 为了避嫌，两人除非有必须要见面的事情，否则大多数时间能让小满去沟通的，他俩都不会多说半句话。 两人的关系更像是不大相熟的同僚。 王九救她也是为了九川巷以后的发展。 他并不能理解李吉祥的心路历程，刚才看着李吉祥哭成那样，他除了手足无措别无他法。 如今见李吉祥终于冷静下来，他也跟着松了口气。 “并非是我来的快，而是你妹妹让人去找我来救你！” 李吉祥早已不是当日生活在三家村中的小姑娘。 听见王九这话，她先是一愣，紧跟着脸色巨变。 “她怎么会知道，还是说她也遇到了……” 丁白派来的杀手当然不会是只杀人这样简单，若是李吉祥死了，李如意这边认为此地过于危险，以后躲起来再也不来这边，又当如何！？ 所以丁白派来的人除了要保证给李如意一个威胁外，还要确定她一定会回来。 他们选择击杀李吉祥，因为李吉祥是李如意的左膀右臂如今诎洲郡的生意都由她说了算。 但更多的人选择去绑架小满和丁婆婆，用来威胁逼迫李如意就范。 丁婆婆的存在过于低调了，以至于打听消息的人都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江湖之中的师徒组合也有很多，丁白还不知道，他最想找到的人就在他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甚至他差一点就绑架成功了！ 王九点了点头并没有隐瞒，将情况与她说了一下。 “应该是你一走院子里就来了射手，小满家人都杀了，没有留下活口，杀了人后她意识到不对，跑到巷口叫了九川帮的人，让他们快来找我……” 这才有了后面王九跑过来的事情！ 至于说小满为什么没给李吉祥提醒，因为她也没有办法，家里面只有她守着丁婆婆，若是她走了就没有人了。 而她只找到了一个九川帮的人，在交代王九和阻拦李吉祥之间她选择了前者。 她知道李吉祥若是遇到了危险提醒也没用！ 不得不说，她下意识的第一选择还是很对的，王九来的很及时。 若非如此，她叫人传话，也不过就是给杀手多送了个人头罢了！ 第417章 见邹空 李吉祥有些担心，连忙问道。 “小满可有事？” 王九摇了摇头并不是小满没事，而是他不知道，他还没有见到人呢。 “我收到消息就赶了过来，还没有来得及去看，我和你一同回去！” 李吉祥也没有拒绝，扶着李十八同他一起往回走。 有人过来搀扶，李十八都拒绝了，他保护李吉祥的事还没有做完。 李吉祥一回去吓了一跳，院子里满地的尸体足有10多具。 这些人全是一刀毙命，基本没有其他伤。 小满一脸不爽的收拾着。 丁婆婆立在屋檐下，虽然看不见，但还是盯着她！ 听见他们回来心不在焉的小满终于松了口气。 “大姐！你回来了！” 看见李十八和李吉祥受伤，她又担心了一下，去伸手搀扶。 “你们快跟我来，怎么伤的这么重……” 说完这话她才去看王九。 “姨夫……我……” 王九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她招待。 “你们忙就好，这里需要我安排人帮你打扫吗？” 小满很想说十分需要，但想起丁婆婆的表情只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不用了，姨夫，这里我们可以……今日之事也谢过九川帮诸位，稍后我请大家喝酒！” 王九最是了解江湖规矩，他知道小满身上有一些秘密，而这些死人身上一定能看出端倪，便没有强求，招呼着人直接离开，留下了安静的空间给他们。 大姐和李十八被送进屋里，丁婆婆简单检查了一下她们身上的伤。 “还好都是皮外伤，不过十八伤的比较严重，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婆婆说着话，已经开始去找自己制作的金疮药了。 她交给小满，让小满带着人去擦药包扎。 等到小满照顾好他们，又收拾了院中的尸体，四人这才坐在了一处。 外面已经传来了锅灶的声响。 显然是那个小摊位又支了起来。 听着人多了些小满，这才说道。 “一会儿我会去那院子里瞧瞧咱们的人怎么样了……” 李吉祥脸上露出了些许痛苦的表情，不只是因为伤痛，还因为那院子也是李如意的心血，而她并没有保护好。 小满想起自己收拾尸体时，从那些人身上找到的东西，沉默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跟李吉祥说的太透，只是安慰她。 “大姐这件事不怪你，谁来都不会做得更好的！” 丁白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和目的，别说是小满，连丁婆婆都看出怎么回事了。 她倒是习惯了沉默寡言，并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小满知道李如意要报仇的事，也知道李如意的不少计划。 所以这边的人大多是新招募的，并没有放很重要的人在这儿，也是考虑到丁白心狠手辣。 李吉祥被妹妹安慰到了一点，但心中还是有些难过。 “也不知是谁对咱们下如此重手，九川巷最近发展的很好，是碍到了谁的眼吗？” 李吉祥并不知道丁白的存在，或许她知道，但也并没有想过李如意会针对这人做了这么多计划。 九川像与日月门相比，体量差的太多。 李吉祥自己甚至都不敢想。对方如果带有强烈的恶意，她要如何反抗？ 不过才二十来个杀手，就差点将李如意在这里的布置尽毁。 若是日月门倾巢出动灭了九川巷，也不过是举手而为罢了！ 小满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她只是有些担心。 丁白这次的计划落空，肯定还会再派人前来。 就算大姐一直守着不出门也不是长久之计，来的人多了，丁婆婆早晚会暴露。 小满皱着眉掰着手指算着李如意大约还有多长时间能来。 而她考虑的问题，李如意也早就考虑过。 但李如意知道所有的事情考虑的要比小满更多。 丁白此时此刻若是没能剿匪成功，那自然会被水匪牵扯住心神未必会有时间来针对自己。 若是已经将所有水匪灭掉，那他为今之计最重要的大事就是去审问邹空。 邹空为了活命，必然会死命拖住丁白的！ 丁白手下的杀手或许会发现小满等人的异常，但丁白本人绝对无暇他顾。 一切都和李如意想的差不多。 丁白原本并没有将邹空放在心上。 他这人有些自负，在他心中丁鸿绝对不会找一个贼当传人。 在见邹空之前，他觉得对方一定是被推出来的挡箭牌或是试探他的诱饵。 只是这种想法，在见到邹空的时候消散了。 邹空虽然是个贼，但他的眼神太清明了！ 偷东西更像是他的一件工具，而非他谋利的手段或是他的信仰。 邹空本人大多数时间练功只是为了精进技艺，而非真的为了偷东西。 李如意倒是没有考虑过这一点。 但她知道邹空不是个傻子，将这人放在这个位置上，绝对能有她自己意想不到的收获。 丁白原本想要抓住人折磨一番，问一问他的信物从何而来。 可看着这样的邹空，他心思忽然一动又有了一个主意。 若是这人真的是传人呢？ 会不会知道他想要的消息？ 或者他的师姐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 如果他杀了邹空，是不是将会永远失去丁鸿的消息？ 人都是会变的，丁白见过太多人心，和那已经分别多年的师姐，更是陌生的可怕。 因为父兄的死亡若是让丁鸿已经变得不择手段，他这样的做法是不是会让对方警醒？ 他很想知道丁鸿的下落。 这是丁白被李如意捏住的命脉，至于原因，丁婆婆只告诉过李如意一人。 也正因李如意知道这件事，小满才能平安至今。 丁白手中的心法并不完整。 这世上还能知道完整心法传承的，在丁白眼中看来只有他的师姐一人。 丁白见到邹空后，推翻了自己此前的所有计划。 他沉默了片刻，才笑着对邹空说道。 “师侄，你师父如今可好？” 邹空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原本想要趁着丁白没有回来之前离开这里的。 那些他最开始见过的红柳山庄的老人，这段时间频繁的接触他。 他们告诉邹空，一定不要相信丁白。 似乎又担心邹空是个不讲道义的人，他们并没有将往事说的太清楚。 邹空没有办法从他们的言语之中猜到李如意的计划。 可作为一个贼，他本能的想要隐匿于别人看不见的角落。 似乎只有藏起来融入人群，才能让他有安全感。 他这段时间也想要离开红柳山庄，但那对双胞胎盯他盯得太紧了。 这两人武功高强，轮流盯着他，半刻也不放松。 邹空也试探了一下红柳山庄的其他人，比如说那个他醒来时守着他的小姑娘。 但这些人大多数都不知道此前的经过，对他虽然恭敬，却还是以双胞胎为先。 邹空自知以他的实力打不过两人联手。 又担心红柳山庄这些人联合起来朝他发难，不敢撕破脸皮。 就在他等待时机伺机而动的时候。 丁白回来了，指名要见他。 邹空早就知道双胞胎才是红柳山庄真正的决策者，而丁白更是双胞胎的顶头老大。 丁白想要见他，他根本无力反抗，只能顺从。 这些日子他尝试着跟那些红柳山庄的人打听丁鸿的消息。 想着如果不能撕破脸的话，就先扮演着这个假身份顶一顶。 不知为何，他看见丁白的瞬间总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明明丁白收敛了全部的杀气，看起来十分温和。 可邹空还是本能的畏惧他。 可能是贼的本能太过灵敏！ “师……师叔……我师父人……还好……哈哈……还好……” 邹空努力回忆着他打听来的消息，丁白与丁鸿之间应该是师姐弟的关系。 如果说他师父的近况…… 问题是他也没有见过他的这个师父啊！ 除了说还好，还能说什么呢？ 但凡丁白敢问一点细节，他就回答不上来。 他只能瞎编…… 把他自己的师父和那个被他杜撰出来的师父，以及最近打听到的一点信息编织到了一起，凑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形象。 至于说丁白信不信，邹空也顾不上了，他只能确定一件事，就是丁鸿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在丁白的面前了！ 丁白看出他的为难。 越过了他淡定的走到主位上坐下。 这样的位置就是双胞胎，平日里也是不敢坐的。 邹空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 “不要太紧张，我与师姐自幼关系便很好，师姐一直都很照顾我，只是我与她多年未见，便想要了解一下他的近况！坐下说……” 邹空深吸了一口气，走到距离丁白身边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两人中间隔了三四把椅子。 丁白见他如此并没有意外。 他毕竟杀了丁鸿全家，丁鸿的徒弟会对他心有防备，实属正常。 若是邹空坦坦荡荡的坐在他的下首，丁白才会想的更多。 “你最近一次见你师父，是在何时？” 邹空张了张嘴，脑子疯狂运转。 “是……”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此时此刻这句话十分重要，他应该做出一个对自己更为有利的回答。 “是大概有……年了！” 第417章 见邹空 李吉祥有些担心，连忙问道。 “小满可有事？” 王九摇了摇头并不是小满没事，而是他不知道，他还没有见到人呢。 “我收到消息就赶了过来，还没有来得及去看，我和你一同回去！” 李吉祥也没有拒绝，扶着李十八同他一起往回走。 有人过来搀扶，李十八都拒绝了，他保护李吉祥的事还没有做完。 李吉祥一回去吓了一跳，院子里满地的尸体足有10多具。 这些人全是一刀毙命，基本没有其他伤。 小满一脸不爽的收拾着。 丁婆婆立在屋檐下，虽然看不见，但还是盯着她！ 听见他们回来心不在焉的小满终于松了口气。 “大姐！你回来了！” 看见李十八和李吉祥受伤，她又担心了一下，去伸手搀扶。 “你们快跟我来，怎么伤的这么重……” 说完这话她才去看王九。 “姨夫……我……” 王九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她招待。 “你们忙就好，这里需要我安排人帮你打扫吗？” 小满很想说十分需要，但想起丁婆婆的表情只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不用了，姨夫，这里我们可以……今日之事也谢过九川帮诸位，稍后我请大家喝酒！” 王九最是了解江湖规矩，他知道小满身上有一些秘密，而这些死人身上一定能看出端倪，便没有强求，招呼着人直接离开，留下了安静的空间给他们。 大姐和李十八被送进屋里，丁婆婆简单检查了一下她们身上的伤。 “还好都是皮外伤，不过十八伤的比较严重，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婆婆说着话，已经开始去找自己制作的金疮药了。 她交给小满，让小满带着人去擦药包扎。 等到小满照顾好他们，又收拾了院中的尸体，四人这才坐在了一处。 外面已经传来了锅灶的声响。 显然是那个小摊位又支了起来。 听着人多了些小满，这才说道。 “一会儿我会去那院子里瞧瞧咱们的人怎么样了……” 李吉祥脸上露出了些许痛苦的表情，不只是因为伤痛，还因为那院子也是李如意的心血，而她并没有保护好。 小满想起自己收拾尸体时，从那些人身上找到的东西，沉默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跟李吉祥说的太透，只是安慰她。 “大姐这件事不怪你，谁来都不会做得更好的！” 丁白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和目的，别说是小满，连丁婆婆都看出怎么回事了。 她倒是习惯了沉默寡言，并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小满知道李如意要报仇的事，也知道李如意的不少计划。 所以这边的人大多是新招募的，并没有放很重要的人在这儿，也是考虑到丁白心狠手辣。 李吉祥被妹妹安慰到了一点，但心中还是有些难过。 “也不知是谁对咱们下如此重手，九川巷最近发展的很好，是碍到了谁的眼吗？” 李吉祥并不知道丁白的存在，或许她知道，但也并没有想过李如意会针对这人做了这么多计划。 九川像与日月门相比，体量差的太多。 李吉祥自己甚至都不敢想。对方如果带有强烈的恶意，她要如何反抗？ 不过才二十来个杀手，就差点将李如意在这里的布置尽毁。 若是日月门倾巢出动灭了九川巷，也不过是举手而为罢了！ 小满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她只是有些担心。 丁白这次的计划落空，肯定还会再派人前来。 就算大姐一直守着不出门也不是长久之计，来的人多了，丁婆婆早晚会暴露。 小满皱着眉掰着手指算着李如意大约还有多长时间能来。 而她考虑的问题，李如意也早就考虑过。 但李如意知道所有的事情考虑的要比小满更多。 丁白此时此刻若是没能剿匪成功，那自然会被水匪牵扯住心神未必会有时间来针对自己。 若是已经将所有水匪灭掉，那他为今之计最重要的大事就是去审问邹空。 邹空为了活命，必然会死命拖住丁白的！ 丁白手下的杀手或许会发现小满等人的异常，但丁白本人绝对无暇他顾。 一切都和李如意想的差不多。 丁白原本并没有将邹空放在心上。 他这人有些自负，在他心中丁鸿绝对不会找一个贼当传人。 在见邹空之前，他觉得对方一定是被推出来的挡箭牌或是试探他的诱饵。 只是这种想法，在见到邹空的时候消散了。 邹空虽然是个贼，但他的眼神太清明了！ 偷东西更像是他的一件工具，而非他谋利的手段或是他的信仰。 邹空本人大多数时间练功只是为了精进技艺，而非真的为了偷东西。 李如意倒是没有考虑过这一点。 但她知道邹空不是个傻子，将这人放在这个位置上，绝对能有她自己意想不到的收获。 丁白原本想要抓住人折磨一番，问一问他的信物从何而来。 可看着这样的邹空，他心思忽然一动又有了一个主意。 若是这人真的是传人呢？ 会不会知道他想要的消息？ 或者他的师姐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 如果他杀了邹空，是不是将会永远失去丁鸿的消息？ 人都是会变的，丁白见过太多人心，和那已经分别多年的师姐，更是陌生的可怕。 因为父兄的死亡若是让丁鸿已经变得不择手段，他这样的做法是不是会让对方警醒？ 他很想知道丁鸿的下落。 这是丁白被李如意捏住的命脉，至于原因，丁婆婆只告诉过李如意一人。 也正因李如意知道这件事，小满才能平安至今。 丁白手中的心法并不完整。 这世上还能知道完整心法传承的，在丁白眼中看来只有他的师姐一人。 丁白见到邹空后，推翻了自己此前的所有计划。 他沉默了片刻，才笑着对邹空说道。 “师侄，你师父如今可好？” 邹空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原本想要趁着丁白没有回来之前离开这里的。 那些他最开始见过的红柳山庄的老人，这段时间频繁的接触他。 他们告诉邹空，一定不要相信丁白。 似乎又担心邹空是个不讲道义的人，他们并没有将往事说的太清楚。 邹空没有办法从他们的言语之中猜到李如意的计划。 可作为一个贼，他本能的想要隐匿于别人看不见的角落。 似乎只有藏起来融入人群，才能让他有安全感。 他这段时间也想要离开红柳山庄，但那对双胞胎盯他盯得太紧了。 这两人武功高强，轮流盯着他，半刻也不放松。 邹空也试探了一下红柳山庄的其他人，比如说那个他醒来时守着他的小姑娘。 但这些人大多数都不知道此前的经过，对他虽然恭敬，却还是以双胞胎为先。 邹空自知以他的实力打不过两人联手。 又担心红柳山庄这些人联合起来朝他发难，不敢撕破脸皮。 就在他等待时机伺机而动的时候。 丁白回来了，指名要见他。 邹空早就知道双胞胎才是红柳山庄真正的决策者，而丁白更是双胞胎的顶头老大。 丁白想要见他，他根本无力反抗，只能顺从。 这些日子他尝试着跟那些红柳山庄的人打听丁鸿的消息。 想着如果不能撕破脸的话，就先扮演着这个假身份顶一顶。 不知为何，他看见丁白的瞬间总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明明丁白收敛了全部的杀气，看起来十分温和。 可邹空还是本能的畏惧他。 可能是贼的本能太过灵敏！ “师……师叔……我师父人……还好……哈哈……还好……” 邹空努力回忆着他打听来的消息，丁白与丁鸿之间应该是师姐弟的关系。 如果说他师父的近况…… 问题是他也没有见过他的这个师父啊！ 除了说还好，还能说什么呢？ 但凡丁白敢问一点细节，他就回答不上来。 他只能瞎编…… 把他自己的师父和那个被他杜撰出来的师父，以及最近打听到的一点信息编织到了一起，凑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形象。 至于说丁白信不信，邹空也顾不上了，他只能确定一件事，就是丁鸿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在丁白的面前了！ 丁白看出他的为难。 越过了他淡定的走到主位上坐下。 这样的位置就是双胞胎，平日里也是不敢坐的。 邹空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 “不要太紧张，我与师姐自幼关系便很好，师姐一直都很照顾我，只是我与她多年未见，便想要了解一下他的近况！坐下说……” 邹空深吸了一口气，走到距离丁白身边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两人中间隔了三四把椅子。 丁白见他如此并没有意外。 他毕竟杀了丁鸿全家，丁鸿的徒弟会对他心有防备，实属正常。 若是邹空坦坦荡荡的坐在他的下首，丁白才会想的更多。 “你最近一次见你师父，是在何时？” 邹空张了张嘴，脑子疯狂运转。 “是……”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此时此刻这句话十分重要，他应该做出一个对自己更为有利的回答。 “是大概有……年了！” 第419章 重伤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丁白脸上的表情。 但丁白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的神色，淡定的看着双胞胎，端着茶水进来放在他手边的小几上。 听见邹空的回答也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嗯！” 嗯完这才抬头去看邹空。 “我听说你来红柳山庄是因为被人追杀？” 对于这一点，邹空早就有了想法，他找不到自己来红柳山庄的理由，想来想去只有一点最合适，那就是许久未能见到自己的师父又遭遇追杀，想起师父曾说过的地方，想要找个依靠。 “对，师叔！” 说到这些有真相杂糅的事情时，邹空也更有底气了。 丁白悄悄的瞥了他一眼，又不着痕迹的落在面前的茶水上，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听说你来的时候身受重伤，如今伤势可曾大好？” 邹空点了点头。 “好了一些！” 丁白打量着他的神色，将他此刻的放松表情记住，然后忽然问道。 “你师父都教了你些什么？” 邹空刚刚适应这种应对的节奏，忽然听到丁白话锋一转，心中一突，下意识的抿了抿唇，有些心虚。 “我……我是个孤儿，自小被师傅捡到，他教了我一些武功，但那时候我太小，记得不清楚……嗯……” 丁白的眼神微微眯起。 “哦？那后来你们师徒又是怎么分开的？” 邹空更加紧张了，他将自己在心里编了好多遍的话，磕磕绊绊地讲出。 “是……是……师父说他有些事情还没有做完，无法长久的待在一处，便给我寻了户人家安顿了我后，自己离开了！” 丁白周身释放的危险气息在听到这话时忽然消散了一点点。 “你与你师父当真是年未见？” 邹空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可他好像到了这时，忽然什么都说不出了，最后干脆一个叹息，流露出了破罐子破摔的神色。 “我与我师父确实许多年未见了！” “她离开时只将信物交给了我，交代我说若是遇上了难事便来这里寻人必然会有人帮我解决，我并不知道这信物是少庄主的……” 说着邹空将李如意交给他的信物拿了出来，放到了茶几上。 他甚至不敢去看丁白的表情。 “我并不支持，我如此珍贵，我亦受之有愧！师父当日教我的那些东西，我如今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这些年也疏于读书写字大字也不识得半个！” “养父母在灾年接连去世为了活命，我只练了一手偷盗的功夫，如今倒是辜负师父栽培成了个偷儿！” “师叔！师……对不住丁掌门，我耽误了您的大事，待我伤好……不！我马上就走！” 说着他将信物往前推了推，似乎是想让丁白收回去的意思。 丁白看着那平平无奇的石头，又抬头看了看邹空。 忽然！ 他整个人仿佛化身一柄钢刀，直朝着邹空进攻而去。 丁白似乎只是为了试探，他并没有下杀手，更没有动用内力，只是用了武功招式，就轻飘飘的封住了邹空所有的路。 邹空吓了一跳，连忙出手应对。 他是个野路子出身，市井的师父多了去了，除了教他这一手功法的那位，他还偷学了很多人的招式。 毕竟是个贼嘛，偷什么不是偷！ 丁白眼见着他那乱七八糟的招式，心中火气更盛。 他忽然有一种被人愚弄的感觉。 之前他还觉得邹空像是丁婆婆会收的徒弟，起码这人眼神清明，带着丁鸿会喜欢的特点。 可邹空一露出那圆滑市井的一面，丁白又觉得自己大约是看花了眼。 他出招便更没了顾忌，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阴狠。 两人实力相差悬殊。 邹空即便动用内力也很快落入下风。 他原本就受了伤，这会儿更是直接被丁白从厅堂之中给打了出来。 他摔倒在地，口吐鲜血，早先恢复的差不多的伤势，这会儿又加重了。 邹空下意识想跑，但丁白紧随而至，像是个逗弄老鼠的猫。 他一把按住邹空的肩膀将人提溜了回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邹空的小圆脸都在他眼中放大了许多。 下一瞬，丁白忽然瞳孔一缩，下意识后退一步。 而这时候，脸上还挂着血迹的邹空眼神也冷冽了一下。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锋利的刀片。 他弓步而立，腰腹发力，双指紧紧的捏住刀片，自下而上朝着丁白的脖子抹去。 丁白躲开了这一下，但眼中却流露出了旁人所不能理解的狂喜。 “哈哈哈……向家刀！竟然是向家刀……” 邹空这一招也是偷师偷来的！ 偷的不是别人，正是小满！ 当日小满击杀那个村子里的老大时用出的最强一刀，观战的人虽然很多，但被惊艳的人只有邹空一个！ 他悄悄的练过，也把这一刀融入了自己的进攻之中。 这一招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是向家刀。 但作为向家刀的变种，它还带着最原本的底色！ 丁白对此，何其了解！ 一瞬间便认了出来。 他整个人都一下子平和了许多！ 邹空若是真的会向家刀，那他的身份可就有些说法了！ 或许邹空并不是丁鸿选择的徒弟，但他一定见过丁鸿或是丁鸿的徒弟！ 只要有了方向，只要有了线索，一切都不再是问题了。 邹空这一刀落空后整个人连忙后退，他想要跑！ 可是他最引以为傲的轻身功法在丁白面前依旧不堪一击。 丁白瞬间扯住他的衣领，直接将他从半空中薅了回来。 “师侄怎么这么慌啊？” 邹空无比难堪，这是他慌吗？他被人打成这样，这些日子的伤都白养了。 “师叔，并不是在下故作慌张，实在是技不如人有些忐忑。” 邹空也是混迹过市井的人，总有些混不吝在身上。 丁白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淡淡的笑容。 “看来你师父对你的教导确实不多！让师叔看看你伤的如何……” 丁白说完这话也不顾邹空反对与否，内力直接打入邹空体内，随着他修习的功法运转，邹空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反抗，一口鲜血又喷了出来。 但丁白的内力在他体内摧枯拉朽毫无顾忌，邹空的内伤更加严重。 同时他的修炼法门也被丁白掌握的七七八八。 丁白缓缓的收回了手，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失望。 他心中清楚，不管是丁鸿也好或是丁鸿收的徒弟也好，绝对不可能将心法法门送到他的面前，这人不会才是正常的。 只是毕竟心中升起过贪念此刻也略有失望，他放开重伤的邹空收回了手。 邹空倒在地上，又吐了一口血。 “来人，把少庄主扶回去休息，找个好些的大夫，尽快帮他治好伤势。” 邹空只觉得浑身经脉剧痛，难言的羞耻与无力感一起涌上心头。 只是此刻命不由人，他除了无声的沉默，别无他法。 他明白，就算要跑，眼下也不是逃跑的最好时机，丁白武功太强了，让他连反抗之心都升不起来了。 邹空有些想不通，李如意为什么要和这样的人作对？ 双方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但他不傻，他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丁白想要从他的嘴里知道一些消息，而这些消息他一旦说出来，他就没了活路。 虽然恼恨李如意的冷血。 但这一刻，邹空也厌恶丁白的强势。 再加上为了活命，他没有任何办法，必须站在李如意的立场上。 邹空被人搀扶了下去，丁白眼含‘慈爱’的目送他的背影离开。 “去查一查这人的过往经历……” 管事从一旁出来，连忙躬身想要将邹空的过往经历说出。 但丁白却抬手制止。 “我要知道更详细的，更加细节的！” “他都见过什么人？接触过什么样的人？他会向家刀法，他一定见过我师姐或者是和我师姐相关的人，我要知道这个人是谁！在何时曾与邹空见过面！” 管事听了这话，有些为难。 “掌门，近日红柳山庄那些老人也不消停，这排查起来怕是……” 丁白嗤笑一声，从未将那些人放在心里。 “那就把那些人都抓起来严刑拷打总能问出些什么！” “若不是他们透露的，就再往前查。邹空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信物是谁给他的？他身上藏着很多的线索……” 说完这话，丁白看向管事，他的眼神中带着隐隐的警告和提醒。 “能不能挖出来就看你的本事了！” 管事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连忙乖巧的答应。 “是！” 说完他就退下去交代其他人做事了。 事情从来都是双方面的。 李如意在丁白这里埋了线，自然也会被丁白发现顺势查调查起她来。 或者也可以说到了这一步，李如意已经知道自己藏不住了。 这是双方之间的一场博弈，比的就是谁更快，谁技高一筹。 邹空无法从细枝末节窥见全局。 但丁白却已经隐隐感受到有一只手在背后翻云覆雨。 而不觉得生气，只觉得兴奋。 比起丁鸿这么多年的沉默与安静，如今隐藏在平静湖面下的波云诡谲更显得让他兴奋不已。 他知道他和丁鸿见面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这是已经很多年没有在他身边出现过的情况，是那种他也无法完全掌控的局面。 丁白一个人立在院落之中，身边的人来来往往，邹空吐的血很快被清理干净。 等到所有人都退下丁白覆手而立，看着寂静的天空。心中不知想到了哪里。 “师姐，你到底在哪儿呢？” 被他惦念的丁婆婆此刻正指导着小满如何毁尸灭迹。 “你既然要隐藏行踪，便不能漏了痕迹，你说习刀法也好，身法也好不都不能泄露半分。” “杀人的环境要清理干净，剩下的尸体也要将留下的道法痕迹清除！” “你瞧瞧这个人的身高比你高上了些许，你这入刀时的手法很容易就被人猜到你的身高体型样貌。” 丁婆婆一点也不介意尸体的触感。 他轻轻的蹲在地上，手指触摸着尸体，将那些入刀手法与小满遗留下来的痕迹讲的清清楚楚。 小满不大懂这些。 第419章 重伤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丁白脸上的表情。 但丁白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的神色，淡定的看着双胞胎，端着茶水进来放在他手边的小几上。 听见邹空的回答也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嗯！” 嗯完这才抬头去看邹空。 “我听说你来红柳山庄是因为被人追杀？” 对于这一点，邹空早就有了想法，他找不到自己来红柳山庄的理由，想来想去只有一点最合适，那就是许久未能见到自己的师父又遭遇追杀，想起师父曾说过的地方，想要找个依靠。 “对，师叔！” 说到这些有真相杂糅的事情时，邹空也更有底气了。 丁白悄悄的瞥了他一眼，又不着痕迹的落在面前的茶水上，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听说你来的时候身受重伤，如今伤势可曾大好？” 邹空点了点头。 “好了一些！” 丁白打量着他的神色，将他此刻的放松表情记住，然后忽然问道。 “你师父都教了你些什么？” 邹空刚刚适应这种应对的节奏，忽然听到丁白话锋一转，心中一突，下意识的抿了抿唇，有些心虚。 “我……我是个孤儿，自小被师傅捡到，他教了我一些武功，但那时候我太小，记得不清楚……嗯……” 丁白的眼神微微眯起。 “哦？那后来你们师徒又是怎么分开的？” 邹空更加紧张了，他将自己在心里编了好多遍的话，磕磕绊绊地讲出。 “是……是……师父说他有些事情还没有做完，无法长久的待在一处，便给我寻了户人家安顿了我后，自己离开了！” 丁白周身释放的危险气息在听到这话时忽然消散了一点点。 “你与你师父当真是年未见？” 邹空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可他好像到了这时，忽然什么都说不出了，最后干脆一个叹息，流露出了破罐子破摔的神色。 “我与我师父确实许多年未见了！” “她离开时只将信物交给了我，交代我说若是遇上了难事便来这里寻人必然会有人帮我解决，我并不知道这信物是少庄主的……” 说着邹空将李如意交给他的信物拿了出来，放到了茶几上。 他甚至不敢去看丁白的表情。 “我并不支持，我如此珍贵，我亦受之有愧！师父当日教我的那些东西，我如今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这些年也疏于读书写字大字也不识得半个！” “养父母在灾年接连去世为了活命，我只练了一手偷盗的功夫，如今倒是辜负师父栽培成了个偷儿！” “师叔！师……对不住丁掌门，我耽误了您的大事，待我伤好……不！我马上就走！” 说着他将信物往前推了推，似乎是想让丁白收回去的意思。 丁白看着那平平无奇的石头，又抬头看了看邹空。 忽然！ 他整个人仿佛化身一柄钢刀，直朝着邹空进攻而去。 丁白似乎只是为了试探，他并没有下杀手，更没有动用内力，只是用了武功招式，就轻飘飘的封住了邹空所有的路。 邹空吓了一跳，连忙出手应对。 他是个野路子出身，市井的师父多了去了，除了教他这一手功法的那位，他还偷学了很多人的招式。 毕竟是个贼嘛，偷什么不是偷！ 丁白眼见着他那乱七八糟的招式，心中火气更盛。 他忽然有一种被人愚弄的感觉。 之前他还觉得邹空像是丁婆婆会收的徒弟，起码这人眼神清明，带着丁鸿会喜欢的特点。 可邹空一露出那圆滑市井的一面，丁白又觉得自己大约是看花了眼。 他出招便更没了顾忌，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阴狠。 两人实力相差悬殊。 邹空即便动用内力也很快落入下风。 他原本就受了伤，这会儿更是直接被丁白从厅堂之中给打了出来。 他摔倒在地，口吐鲜血，早先恢复的差不多的伤势，这会儿又加重了。 邹空下意识想跑，但丁白紧随而至，像是个逗弄老鼠的猫。 他一把按住邹空的肩膀将人提溜了回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邹空的小圆脸都在他眼中放大了许多。 下一瞬，丁白忽然瞳孔一缩，下意识后退一步。 而这时候，脸上还挂着血迹的邹空眼神也冷冽了一下。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锋利的刀片。 他弓步而立，腰腹发力，双指紧紧的捏住刀片，自下而上朝着丁白的脖子抹去。 丁白躲开了这一下，但眼中却流露出了旁人所不能理解的狂喜。 “哈哈哈……向家刀！竟然是向家刀……” 邹空这一招也是偷师偷来的！ 偷的不是别人，正是小满！ 当日小满击杀那个村子里的老大时用出的最强一刀，观战的人虽然很多，但被惊艳的人只有邹空一个！ 他悄悄的练过，也把这一刀融入了自己的进攻之中。 这一招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是向家刀。 但作为向家刀的变种，它还带着最原本的底色！ 丁白对此，何其了解！ 一瞬间便认了出来。 他整个人都一下子平和了许多！ 邹空若是真的会向家刀，那他的身份可就有些说法了！ 或许邹空并不是丁鸿选择的徒弟，但他一定见过丁鸿或是丁鸿的徒弟！ 只要有了方向，只要有了线索，一切都不再是问题了。 邹空这一刀落空后整个人连忙后退，他想要跑！ 可是他最引以为傲的轻身功法在丁白面前依旧不堪一击。 丁白瞬间扯住他的衣领，直接将他从半空中薅了回来。 “师侄怎么这么慌啊？” 邹空无比难堪，这是他慌吗？他被人打成这样，这些日子的伤都白养了。 “师叔，并不是在下故作慌张，实在是技不如人有些忐忑。” 邹空也是混迹过市井的人，总有些混不吝在身上。 丁白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淡淡的笑容。 “看来你师父对你的教导确实不多！让师叔看看你伤的如何……” 丁白说完这话也不顾邹空反对与否，内力直接打入邹空体内，随着他修习的功法运转，邹空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反抗，一口鲜血又喷了出来。 但丁白的内力在他体内摧枯拉朽毫无顾忌，邹空的内伤更加严重。 同时他的修炼法门也被丁白掌握的七七八八。 丁白缓缓的收回了手，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失望。 他心中清楚，不管是丁鸿也好或是丁鸿收的徒弟也好，绝对不可能将心法法门送到他的面前，这人不会才是正常的。 只是毕竟心中升起过贪念此刻也略有失望，他放开重伤的邹空收回了手。 邹空倒在地上，又吐了一口血。 “来人，把少庄主扶回去休息，找个好些的大夫，尽快帮他治好伤势。” 邹空只觉得浑身经脉剧痛，难言的羞耻与无力感一起涌上心头。 只是此刻命不由人，他除了无声的沉默，别无他法。 他明白，就算要跑，眼下也不是逃跑的最好时机，丁白武功太强了，让他连反抗之心都升不起来了。 邹空有些想不通，李如意为什么要和这样的人作对？ 双方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但他不傻，他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丁白想要从他的嘴里知道一些消息，而这些消息他一旦说出来，他就没了活路。 虽然恼恨李如意的冷血。 但这一刻，邹空也厌恶丁白的强势。 再加上为了活命，他没有任何办法，必须站在李如意的立场上。 邹空被人搀扶了下去，丁白眼含‘慈爱’的目送他的背影离开。 “去查一查这人的过往经历……” 管事从一旁出来，连忙躬身想要将邹空的过往经历说出。 但丁白却抬手制止。 “我要知道更详细的，更加细节的！” “他都见过什么人？接触过什么样的人？他会向家刀法，他一定见过我师姐或者是和我师姐相关的人，我要知道这个人是谁！在何时曾与邹空见过面！” 管事听了这话，有些为难。 “掌门，近日红柳山庄那些老人也不消停，这排查起来怕是……” 丁白嗤笑一声，从未将那些人放在心里。 “那就把那些人都抓起来严刑拷打总能问出些什么！” “若不是他们透露的，就再往前查。邹空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信物是谁给他的？他身上藏着很多的线索……” 说完这话，丁白看向管事，他的眼神中带着隐隐的警告和提醒。 “能不能挖出来就看你的本事了！” 管事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连忙乖巧的答应。 “是！” 说完他就退下去交代其他人做事了。 事情从来都是双方面的。 李如意在丁白这里埋了线，自然也会被丁白发现顺势查调查起她来。 或者也可以说到了这一步，李如意已经知道自己藏不住了。 这是双方之间的一场博弈，比的就是谁更快，谁技高一筹。 邹空无法从细枝末节窥见全局。 但丁白却已经隐隐感受到有一只手在背后翻云覆雨。 而不觉得生气，只觉得兴奋。 比起丁鸿这么多年的沉默与安静，如今隐藏在平静湖面下的波云诡谲更显得让他兴奋不已。 他知道他和丁鸿见面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这是已经很多年没有在他身边出现过的情况，是那种他也无法完全掌控的局面。 丁白一个人立在院落之中，身边的人来来往往，邹空吐的血很快被清理干净。 等到所有人都退下丁白覆手而立，看着寂静的天空。心中不知想到了哪里。 “师姐，你到底在哪儿呢？” 被他惦念的丁婆婆此刻正指导着小满如何毁尸灭迹。 “你既然要隐藏行踪，便不能漏了痕迹，你说习刀法也好，身法也好不都不能泄露半分。” “杀人的环境要清理干净，剩下的尸体也要将留下的道法痕迹清除！” “你瞧瞧这个人的身高比你高上了些许，你这入刀时的手法很容易就被人猜到你的身高体型样貌。” 丁婆婆一点也不介意尸体的触感。 他轻轻的蹲在地上，手指触摸着尸体，将那些入刀手法与小满遗留下来的痕迹讲的清清楚楚。 小满不大懂这些。 第420章 我们成亲吧！ 之前的尸体都是李如意处理的 李如意何其谨慎，能考虑到的全都考虑了进去。 小满一边艰难的学习着这些，一边心里想念着李如意。 她的二姐呀，到底什么时候过来？ 被大家想念的李如意已经到了半程。 他们开辟的商队所走路线与第一次来时完全不同。 这一条路线也是几次下来李廿反复修正的成果。 有的地方是给钱就能通过的关隘，有的地方则是凭借着九川巷现在的地位就可以穿行的地段。 一路的花费虽然不少，但胜在安全。 这条路线还会不停的修正下去，直到最后花费最少又最安全，才会彻底稳定下来。 每来一次诎洲郡，都像是一场试验。 这一切都会随着李如意地位的改变，商队规模的变化而变化着。 越是靠近诎洲郡，李如意的神情也更加严肃。 他知道丁白已经快要靠近她了。 她们的靠近是双方向的，彼此都是诱惑对方的诱饵，她想杀了丁白，丁白想从她手中拿到完整的心法。 谁走得更快，谁走得更近，谁就距离死亡更近。 李如意回头看看车厢，里面装着的满满的两大箱药材。 她这辈子也不可能靠武力战胜丁白，除非她偷偷的活在哪个角落，靠命长熬到对方走路都费劲，才能有机会杀了丁白。 但这是不可能的！ 很多人都搞不清楚报仇和亲手报仇之间的区别。 但李如意很清醒，她就是为了杀死丁白，并不在意过程和手段。 她不可能靠武力赢过对方。 她要利用的自始至终只有人性的弱点和人类身体的弱点。 韩时安就坐在她的身边，见她微微发呆，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指。 两人的手都因为常年练武习字布满了老茧。 但彼此交握时，依旧能感到对方干燥的温暖。 “不要害怕，他一定会死的！” 李如意心里没有她看起来那么自信。 所有的计划都因为她明白敌人到底有多强。 她总觉得自己考虑的再多都不过分。 “若是我还有没考虑到的地方，咱们这些人就要被他一锅端了！” 听见李如意悲观的念头。 韩时安顿时笑了起来。 “能一起走，又何尝不是一种团聚！总好过一辈子，分离各过各的苦难。” 李如意忽然笑了，她想起自己这些人上辈子的命运。 “那我对不起的只有二十哥了！” 李廿上辈子虽然过得也不怎么样，但好歹人家也算命长。 韩时安摇了摇头。 “没谁可以改变谁的命运，都是自己的选择！” 李如意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背负的终究更多。 她看着远方一望无际的平原，忽然开口说道。 “若是我们都能活，回去以后我们就成亲！” 韩时安听了这话，忽然愣了一下，他看向李如意的眼神之中带着自己都无法相信的震惊。 “我可能没有办法变成韩夫人，我想当一辈子的李当家！” “我也不需要你给我的婚书，也不需要三媒六礼……” “我们就去勾栏后巷的破院子里拜一拜天地。” “不需要婚礼，不需要太多人见证，就我们俩！” “以天地为媒，以日月为证……” 因为对手过于强大，李如意心中是很慌张的，只是她不能表现出来任何，她的身后站着很多的人，她的计划如此的完善，如果这样都杀不死丁白，她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杀死这个人。 一旦他们失败，那死的就会是她们所有的人。 但要问李如意后不后悔在这时候动手，她也是不后悔的。 丁白或许只是她人生需要翻越的一个小小的障碍，摆在她面前的高山有无数座，她都需要一一翻越。 她顺应机遇和时事的选择，也会做好一切的准备。 不过或许是太慌张了，她总想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信念，支持她走过最危急的时刻。 活到这里她其实别无遗憾了，除了韩时安。 他感觉到韩时安抓着她的手微微颤抖，干燥的温暖慢慢变得潮湿起来。 韩时安也总是害怕的。 只是他害怕的东西和李如意从来都不一样。 他害怕抹杀了她的存在，害怕扼杀了她的灵魂，明明想要放她去飞，心中又有着人最基本的欲念。 他在人性与兽性之间努力的平衡着。 李如意的每一次选择都是在他的兽性之间加码。 他总在隐忍和克制着只有偶尔倾泻出来的那一点点占有欲，会暴露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他并不是没想过关于两人以后的未来。 可他总是想不出。 李如意的话好像突然撬开了他的心，有一丝缝隙透了进来。 那些不为人知的隐忍，原来并不是他一厢情愿。 能说出这些话，说明李如意也在思考着，甚至思考了很久很久。 若是没有情爱的牵绊，两人或许并不会变得和如今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只是彼此既然是存在的，就是应该去拥抱彼此存在的每一刻。 韩时安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胸口中跳出。 他深吸一口气，气息都在微微颤抖。 “好！等我们回去就成亲！” “我去做韩先生，你去做李当家……”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不自觉的收紧，用力的攥着李如意的手指。 心中复杂的念头闪烁着。 他也不确定两人还有没有未来，但未来终归是被期待起来。 车队走的要慢一些，直到快要到诎洲郡周边时李如意和韩时安才脱离了队伍，独自出发。 李如意必须和邹空见一面。 她不可能将性命交托在两人的默契上。 她必须要和邹空达成一致，最后形成一个非常稳定的局面，只有这样杀死丁白的几率才会大大增加。 就在李如意去找邹空的路上，邹空这边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邹空被丁白打的比上次伤的还厉害。 他被迫在红柳山庄继续养伤，但丁白并不准备就此放过。 丁白每日都会来看他，看他的时候也都会询问他很多问题。 邹空原本就伤得很重，如今又得不到好的休息，整日还要提心吊胆，不得不应对丁白那些问题，让他整个人极速消瘦下去，小圆脸看起来都有些尖了。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邹空已经躺不下去了，他想要离开红柳山庄。 但如何离开并不是他想与不想的，丁白就在这里还有那双胞胎兄弟盯着，以他一人之力根本没有办法离开。 就在这时与他约好时间见面的一个老太太，通过送菜的方式悄悄溜了进来。 那老太太躲着人过来问他近况，结果看见邹空的时候吓了一跳。 “少庄主您……您怎么病成了这样？” 说完她才像反应过来什么，有些激动但又压低声音的问道。 “是丁白？” 小老太太一身补丁，个子都缩的很小，脑后盘着一个花白的发髻，凌乱扭曲的发丝在她在发髻周围，整个人看起来蓬头垢面的，但也与菜农完美的融合到一起，并没有让任何人发现异常。 邹空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一把拉住小老太太干瘪的手。 “婆婆求你救我……” 他想说自己不是红柳山庄的少庄主，不想要经受这些折磨！ 他想说自己是被坑来的…… 但是他不敢，他怕他说出了这种话，婆婆就不救他了。 那些红柳山庄之前的老人肯和他联系，也是因为他少庄主的身份。 这身份既给他带来了麻烦，也成了当下他保命的手段。 他想到这些心里就万分怨恨李如意。这人太缺德了，竟把自己逼到如此的地步，进退不得。 老太太听见这谎言含泪水，满脸的慈爱和担忧，用力的握着他的手。 “少庄主你放心，我们会尽快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第420章 我们成亲吧！ 之前的尸体都是李如意处理的 李如意何其谨慎，能考虑到的全都考虑了进去。 小满一边艰难的学习着这些，一边心里想念着李如意。 她的二姐呀，到底什么时候过来？ 被大家想念的李如意已经到了半程。 他们开辟的商队所走路线与第一次来时完全不同。 这一条路线也是几次下来李廿反复修正的成果。 有的地方是给钱就能通过的关隘，有的地方则是凭借着九川巷现在的地位就可以穿行的地段。 一路的花费虽然不少，但胜在安全。 这条路线还会不停的修正下去，直到最后花费最少又最安全，才会彻底稳定下来。 每来一次诎洲郡，都像是一场试验。 这一切都会随着李如意地位的改变，商队规模的变化而变化着。 越是靠近诎洲郡，李如意的神情也更加严肃。 他知道丁白已经快要靠近她了。 她们的靠近是双方向的，彼此都是诱惑对方的诱饵，她想杀了丁白，丁白想从她手中拿到完整的心法。 谁走得更快，谁走得更近，谁就距离死亡更近。 李如意回头看看车厢，里面装着的满满的两大箱药材。 她这辈子也不可能靠武力战胜丁白，除非她偷偷的活在哪个角落，靠命长熬到对方走路都费劲，才能有机会杀了丁白。 但这是不可能的！ 很多人都搞不清楚报仇和亲手报仇之间的区别。 但李如意很清醒，她就是为了杀死丁白，并不在意过程和手段。 她不可能靠武力赢过对方。 她要利用的自始至终只有人性的弱点和人类身体的弱点。 韩时安就坐在她的身边，见她微微发呆，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指。 两人的手都因为常年练武习字布满了老茧。 但彼此交握时，依旧能感到对方干燥的温暖。 “不要害怕，他一定会死的！” 李如意心里没有她看起来那么自信。 所有的计划都因为她明白敌人到底有多强。 她总觉得自己考虑的再多都不过分。 “若是我还有没考虑到的地方，咱们这些人就要被他一锅端了！” 听见李如意悲观的念头。 韩时安顿时笑了起来。 “能一起走，又何尝不是一种团聚！总好过一辈子，分离各过各的苦难。” 李如意忽然笑了，她想起自己这些人上辈子的命运。 “那我对不起的只有二十哥了！” 李廿上辈子虽然过得也不怎么样，但好歹人家也算命长。 韩时安摇了摇头。 “没谁可以改变谁的命运，都是自己的选择！” 李如意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背负的终究更多。 她看着远方一望无际的平原，忽然开口说道。 “若是我们都能活，回去以后我们就成亲！” 韩时安听了这话，忽然愣了一下，他看向李如意的眼神之中带着自己都无法相信的震惊。 “我可能没有办法变成韩夫人，我想当一辈子的李当家！” “我也不需要你给我的婚书，也不需要三媒六礼……” “我们就去勾栏后巷的破院子里拜一拜天地。” “不需要婚礼，不需要太多人见证，就我们俩！” “以天地为媒，以日月为证……” 因为对手过于强大，李如意心中是很慌张的，只是她不能表现出来任何，她的身后站着很多的人，她的计划如此的完善，如果这样都杀不死丁白，她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杀死这个人。 一旦他们失败，那死的就会是她们所有的人。 但要问李如意后不后悔在这时候动手，她也是不后悔的。 丁白或许只是她人生需要翻越的一个小小的障碍，摆在她面前的高山有无数座，她都需要一一翻越。 她顺应机遇和时事的选择，也会做好一切的准备。 不过或许是太慌张了，她总想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信念，支持她走过最危急的时刻。 活到这里她其实别无遗憾了，除了韩时安。 他感觉到韩时安抓着她的手微微颤抖，干燥的温暖慢慢变得潮湿起来。 韩时安也总是害怕的。 只是他害怕的东西和李如意从来都不一样。 他害怕抹杀了她的存在，害怕扼杀了她的灵魂，明明想要放她去飞，心中又有着人最基本的欲念。 他在人性与兽性之间努力的平衡着。 李如意的每一次选择都是在他的兽性之间加码。 他总在隐忍和克制着只有偶尔倾泻出来的那一点点占有欲，会暴露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他并不是没想过关于两人以后的未来。 可他总是想不出。 李如意的话好像突然撬开了他的心，有一丝缝隙透了进来。 那些不为人知的隐忍，原来并不是他一厢情愿。 能说出这些话，说明李如意也在思考着，甚至思考了很久很久。 若是没有情爱的牵绊，两人或许并不会变得和如今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只是彼此既然是存在的，就是应该去拥抱彼此存在的每一刻。 韩时安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胸口中跳出。 他深吸一口气，气息都在微微颤抖。 “好！等我们回去就成亲！” “我去做韩先生，你去做李当家……”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不自觉的收紧，用力的攥着李如意的手指。 心中复杂的念头闪烁着。 他也不确定两人还有没有未来，但未来终归是被期待起来。 车队走的要慢一些，直到快要到诎洲郡周边时李如意和韩时安才脱离了队伍，独自出发。 李如意必须和邹空见一面。 她不可能将性命交托在两人的默契上。 她必须要和邹空达成一致，最后形成一个非常稳定的局面，只有这样杀死丁白的几率才会大大增加。 就在李如意去找邹空的路上，邹空这边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邹空被丁白打的比上次伤的还厉害。 他被迫在红柳山庄继续养伤，但丁白并不准备就此放过。 丁白每日都会来看他，看他的时候也都会询问他很多问题。 邹空原本就伤得很重，如今又得不到好的休息，整日还要提心吊胆，不得不应对丁白那些问题，让他整个人极速消瘦下去，小圆脸看起来都有些尖了。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邹空已经躺不下去了，他想要离开红柳山庄。 但如何离开并不是他想与不想的，丁白就在这里还有那双胞胎兄弟盯着，以他一人之力根本没有办法离开。 就在这时与他约好时间见面的一个老太太，通过送菜的方式悄悄溜了进来。 那老太太躲着人过来问他近况，结果看见邹空的时候吓了一跳。 “少庄主您……您怎么病成了这样？” 说完她才像反应过来什么，有些激动但又压低声音的问道。 “是丁白？” 小老太太一身补丁，个子都缩的很小，脑后盘着一个花白的发髻，凌乱扭曲的发丝在她在发髻周围，整个人看起来蓬头垢面的，但也与菜农完美的融合到一起，并没有让任何人发现异常。 邹空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一把拉住小老太太干瘪的手。 “婆婆求你救我……” 他想说自己不是红柳山庄的少庄主，不想要经受这些折磨！ 他想说自己是被坑来的…… 但是他不敢，他怕他说出了这种话，婆婆就不救他了。 那些红柳山庄之前的老人肯和他联系，也是因为他少庄主的身份。 这身份既给他带来了麻烦，也成了当下他保命的手段。 他想到这些心里就万分怨恨李如意。这人太缺德了，竟把自己逼到如此的地步，进退不得。 老太太听见这谎言含泪水，满脸的慈爱和担忧，用力的握着他的手。 “少庄主你放心，我们会尽快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第421章 出逃 邹空心中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期待，他虽然真的很想对方过来救走自己，但他更明白这种机会很难得。 他并不傻，他在看见丁白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对方散发出的危险气息。 那这些已经上了年纪的老人，其实对丁白造不成任何威胁。 老太太简单的安慰过她，便离开了这里。 邹空想过对方可能会回去商量一下他的事情，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真的来救他了。 初冬的夜风很凉。 有小丫头过来帮他把门窗关严。 邹空躺在床上，他不想吃东西，也不想睡觉，但身体太过疲惫，躺在那里就昏昏沉沉的。 迷茫之中，他似乎听见房间中有了其他响动。 细细索索的声音传来，不一会儿，他就听到了地砖在响。 红柳山庄是有弟子在巡逻的。 偶尔有巡逻的脚步声过来，那稀稀碎碎的声音便会消失，等到那巡逻的脚步声离开，才又重新出现。 邹空迷迷糊糊之中，睁开了眼睛。 月光洒下来，房间中冷的可怕。 他觉得有些口渴，但眼皮又很沉重，张了张嘴。 忽然间他觉得一股温热的暖意从唇齿之间流入了胃里。 这种感受让他仿佛得到了一股能量，瞬间从低迷的状态中恢复了些许。 他这才发现有一个人正坐在他的床边，用一双粗糙的大手托起了他的脑袋，另一只手正在给他喂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不是很好喝，如他每日喝的药汤一般，但他太渴了，顺着对方的力气咚咚咚的喝干。 那人似乎发现他醒了，喂完药以后小声的跟他说道。 “少庄主，是我们！” 压低的声音更显苍老，可邹空的心中却闪过意外至极的惊喜。 “向叔……你们……” 老头连忙掩住他的口鼻，把他的声音堵在了嘴里。 “嘘！” 老头小声的和他讲着这段时间的事情。 “之前丁白还没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发现你已经被人监视了，我们想要带你离开，但实在没有方法，这段日子我们几把老骨头凑在一起挖了一条密道，密道连接着红柳山庄外围，我们今晚就从那里离开！” “少庄主你不要出声……” 这时候一个老太太凑过来，将一件薄袄披在了邹空身上。 “别说废话，快走，一会儿巡逻的人来了！” 邹空想要起身，但因为内伤深重，这会儿又喝了药，并没什么力气。 就在这时还是那一只手，从他的腋下伸过，一把将他架了起来。 几个老人搀扶着将镂空架起，从地洞之中塞进去，有人回来挪上了地砖，有人则顺着地道将他接了过去。 这地道并不算宽敞，连站起都很艰难，邹空有一种窒息之感，仿佛自己随时都要被掉落的土石掩埋。 但这些老人似乎很精于此道，他想象之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他顺着这些人的方向，很快就被人带出了甬道。 外面有稀稀疏疏的响动传来听见永道中走出了人，外面的人马上过来接应。 “是少庄主出来了！快搭一把手……” 第421章 出逃 邹空心中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期待，他虽然真的很想对方过来救走自己，但他更明白这种机会很难得。 他并不傻，他在看见丁白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对方散发出的危险气息。 那这些已经上了年纪的老人，其实对丁白造不成任何威胁。 老太太简单的安慰过她，便离开了这里。 邹空想过对方可能会回去商量一下他的事情，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真的来救他了。 初冬的夜风很凉。 有小丫头过来帮他把门窗关严。 邹空躺在床上，他不想吃东西，也不想睡觉，但身体太过疲惫，躺在那里就昏昏沉沉的。 迷茫之中，他似乎听见房间中有了其他响动。 细细索索的声音传来，不一会儿，他就听到了地砖在响。 红柳山庄是有弟子在巡逻的。 偶尔有巡逻的脚步声过来，那稀稀碎碎的声音便会消失，等到那巡逻的脚步声离开，才又重新出现。 邹空迷迷糊糊之中，睁开了眼睛。 月光洒下来，房间中冷的可怕。 他觉得有些口渴，但眼皮又很沉重，张了张嘴。 忽然间他觉得一股温热的暖意从唇齿之间流入了胃里。 这种感受让他仿佛得到了一股能量，瞬间从低迷的状态中恢复了些许。 他这才发现有一个人正坐在他的床边，用一双粗糙的大手托起了他的脑袋，另一只手正在给他喂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不是很好喝，如他每日喝的药汤一般，但他太渴了，顺着对方的力气咚咚咚的喝干。 那人似乎发现他醒了，喂完药以后小声的跟他说道。 “少庄主，是我们！” 压低的声音更显苍老，可邹空的心中却闪过意外至极的惊喜。 “向叔……你们……” 老头连忙掩住他的口鼻，把他的声音堵在了嘴里。 “嘘！” 老头小声的和他讲着这段时间的事情。 “之前丁白还没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发现你已经被人监视了，我们想要带你离开，但实在没有方法，这段日子我们几把老骨头凑在一起挖了一条密道，密道连接着红柳山庄外围，我们今晚就从那里离开！” “少庄主你不要出声……” 这时候一个老太太凑过来，将一件薄袄披在了邹空身上。 “别说废话，快走，一会儿巡逻的人来了！” 邹空想要起身，但因为内伤深重，这会儿又喝了药，并没什么力气。 就在这时还是那一只手，从他的腋下伸过，一把将他架了起来。 几个老人搀扶着将镂空架起，从地洞之中塞进去，有人回来挪上了地砖，有人则顺着地道将他接了过去。 这地道并不算宽敞，连站起都很艰难，邹空有一种窒息之感，仿佛自己随时都要被掉落的土石掩埋。 但这些老人似乎很精于此道，他想象之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他顺着这些人的方向，很快就被人带出了甬道。 外面有稀稀疏疏的响动传来听见永道中走出了人，外面的人马上过来接应。 “是少庄主出来了！快搭一把手……” 第422章 向 邹空被一群老头老太太从黑暗之中扯了出来，不知道哪里伸出的手轻柔的将他身上的灰土拍打干净。 他轻咳了两声，便已经有人递上来水，竹筒的盖子打开，里面的水还带着淡淡的温度…… 这样的温度让邹空在经历过追杀重伤躲藏被丁白恐吓要挟到极致的无助之后，温暖的都有些想哭。 “少庄主快喝，喝好了以后老夫背你走……” 一个身强体壮的老人站了出来。 抽空喝过了温水，感觉身体好受了不少，那老者过来背起他。 一行人快步离开这里。 邹空舒了口气觉得自己终于离开了红柳山庄。 只是他很快就感受到周围围着他的老人们的不同寻常。 这些人每一个都十分警惕，甚至比刚才从红柳山庄把他偷出来时更加警惕。 对于丁白这人邹空起先听说的不多，但近日里经常可以听到别人提及这个名字。 联想起过往，他忽然意识到，这次从红柳山庄逃出去，只怕也不容易。 念头刚起，就听见周围传来了脚步声。 几个老人如临大敌，刚才背着他的强壮老头忽然说道。 “你们带着少庄主先走，我留下垫后。” 听了这话，这些老人并没有任何犹豫，他们在来之前已经商量好了一切没有人扭扭捏捏。 有人递了个包袱过来，长长的一条。 老人接了过来，神情之中带着无比的肃穆。 只有邹空还在迟疑，他被人扶着，有些迷茫。 因为重伤的关系他也做不出太多的举动，只是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拉住那个老人。 “向叔……” 他的手抓了一空。 那老人很快脱离了他们迎上了那些追来的杀手。 远处的火把亮起。明明老者是走向更光亮的方向，可邹空心里却隐隐有着更深的悲伤。 他无法说出这些人是为救他而存在的话，因为他清楚自己就是一个假的。 只是身处其中，他很难不被某些情感左右。 他会想起李如意，想起如果是对方处在他的境地，会不会比他做得更好一些？ 这样一想，心中的痛就更多了。 他总觉得，这些人虽然不是因救他而来，却会因他无能而死。 良善的人总习惯在自己身上反思。 某种程度上讲，这也是他被李如意利用的人性弱点之一。 脱离开队伍，那些老人也并没有放松，他们带着邹空飞快的穿梭在林间。 等到杀手追来的时候就看见山路中央站着一名老者。 老者尽力在那里，夜风吹起了他花白凌乱的发丝，他脸上的皱纹深深浅浅，带着悠长岁月的苦痛等待。 他手一抖，那长长的布条抖落开来。 精钢的刀身反射着月光。 长柄，直刃，刀锋向上， 那是一把简朴至极却锋利无比的掉刀！ 随着老者双手握住刀柄，一瞬间他眼中精光大盛。 他粗糙的手指上青筋毕现。 一个仿佛很是陈旧的刺青随着他紧绷的动作越发显眼，那是一个青色的“向”字。 双方之间没有寒暄，老者迎着前来的杀手冲了上去。 如果李如意在这里，他就能看到那老者所用刀法与自己同宗同源，如出一辙。 更甚者，这老者要比李如意强上太多。 他苦练一生，从未荒废，又燃烧了自己整个生命，似乎只为了这一刻。 山中的风吹起了周遭的尘雾。 鲜血四溅，刀兵声声。 第422章 向 邹空被一群老头老太太从黑暗之中扯了出来，不知道哪里伸出的手轻柔的将他身上的灰土拍打干净。 他轻咳了两声，便已经有人递上来水，竹筒的盖子打开，里面的水还带着淡淡的温度…… 这样的温度让邹空在经历过追杀重伤躲藏被丁白恐吓要挟到极致的无助之后，温暖的都有些想哭。 “少庄主快喝，喝好了以后老夫背你走……” 一个身强体壮的老人站了出来。 抽空喝过了温水，感觉身体好受了不少，那老者过来背起他。 一行人快步离开这里。 邹空舒了口气觉得自己终于离开了红柳山庄。 只是他很快就感受到周围围着他的老人们的不同寻常。 这些人每一个都十分警惕，甚至比刚才从红柳山庄把他偷出来时更加警惕。 对于丁白这人邹空起先听说的不多，但近日里经常可以听到别人提及这个名字。 联想起过往，他忽然意识到，这次从红柳山庄逃出去，只怕也不容易。 念头刚起，就听见周围传来了脚步声。 几个老人如临大敌，刚才背着他的强壮老头忽然说道。 “你们带着少庄主先走，我留下垫后。” 听了这话，这些老人并没有任何犹豫，他们在来之前已经商量好了一切没有人扭扭捏捏。 有人递了个包袱过来，长长的一条。 老人接了过来，神情之中带着无比的肃穆。 只有邹空还在迟疑，他被人扶着，有些迷茫。 因为重伤的关系他也做不出太多的举动，只是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拉住那个老人。 “向叔……” 他的手抓了一空。 那老人很快脱离了他们迎上了那些追来的杀手。 远处的火把亮起。明明老者是走向更光亮的方向，可邹空心里却隐隐有着更深的悲伤。 他无法说出这些人是为救他而存在的话，因为他清楚自己就是一个假的。 只是身处其中，他很难不被某些情感左右。 他会想起李如意，想起如果是对方处在他的境地，会不会比他做得更好一些？ 这样一想，心中的痛就更多了。 他总觉得，这些人虽然不是因救他而来，却会因他无能而死。 良善的人总习惯在自己身上反思。 某种程度上讲，这也是他被李如意利用的人性弱点之一。 脱离开队伍，那些老人也并没有放松，他们带着邹空飞快的穿梭在林间。 等到杀手追来的时候就看见山路中央站着一名老者。 老者尽力在那里，夜风吹起了他花白凌乱的发丝，他脸上的皱纹深深浅浅，带着悠长岁月的苦痛等待。 他手一抖，那长长的布条抖落开来。 精钢的刀身反射着月光。 长柄，直刃，刀锋向上， 那是一把简朴至极却锋利无比的掉刀！ 随着老者双手握住刀柄，一瞬间他眼中精光大盛。 他粗糙的手指上青筋毕现。 一个仿佛很是陈旧的刺青随着他紧绷的动作越发显眼，那是一个青色的“向”字。 双方之间没有寒暄，老者迎着前来的杀手冲了上去。 如果李如意在这里，他就能看到那老者所用刀法与自己同宗同源，如出一辙。 更甚者，这老者要比李如意强上太多。 他苦练一生，从未荒废，又燃烧了自己整个生命，似乎只为了这一刻。 山中的风吹起了周遭的尘雾。 鲜血四溅，刀兵声声。 第423章 骂人 虽然练武的时候有许多花哨的动作，但比斗的时候都是最质朴的招式。 老头内力并不算充沛。 都说拳怕少壮，更何况围捕他的杀手那么多。 为了尽快解决这些麻烦，他不得不以血换血，以命换命。 他的目的并不在于杀死这些杀手，只在于阻拦对方的行动，给邹空一行人争取更多的时间。 很快他就一身是血。 他的身后并没有援兵，但杀手的背后却站着一个丁白。 丁白看见他时似乎恍惚了一下。 “向大哥多年未见，竟如此苍老了吗？” 看着杀手簇拥着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到来，看着对方意气风发的模样。 老头意识像是忽然闪回到了从前。 “人有底线，做事总是要讲道理，比不了那些意气风发的畜生！就是可惜畜生披了人皮，他也是畜生，死后也是要下油锅的！” 对于这种程度的辱骂，丁白不以为然。 死在他手里的人太多，被他灭掉的宗门家族也不少，哪一个不这样骂上几句。 别说是这种话更狠的他也听过。 “我倒是小瞧了你们，没想到你们竟然真的会救那个贼！” “你心中清楚，我师姐不会收一个贼做徒弟的，你为什么要救他？” 丁白直接开口试探，他不相信对方不明白这些，但对方还是来了一定比他知道更多的消息。 老头嗤笑一声，并未回答。 “我们果然没有看错你，早就知道你一身反骨当初姑父收你为徒的时候，我们就不愿意！现在一看你就是个畜生相！” “我姑父心善，被你蒙蔽，倒是让你这畜生披着他的人皮活在了世上。” 丁白冷笑一声。 “何必如此，当初你们就是瞧不起我，如今也不过是自食苦果。” 丁白是个功利性很强的人，并不会无缘无故与这老头说起早年的事情，他心中很平静，对于这些辱骂并未牵动半分心神，他只是想要继续问一些关于丁鸿的线索。 “但是你以为你们这些年为什么还能活着？还不是因为我放你一马。” 丁白的话，瞬间刺痛了老头的心。 他们屈辱的活着可并不是因为丁白的放纵，而是因为他们心中还有着不得不坚持的执念。 “就凭你？” “什么叫放我们一马？你不过就是觉得鸿姑会担心我们会回来看看，只是没想到鸿姑会如此坚定，从未动摇半分！” 说到激动处，老者脸上的皱纹都在颤抖，火把的映照之下，他的面容越发显得沧桑。 听到了自己想要听的名字丁白，更是尝试着激怒对方。 “坚定？不过就是心狠罢了……她明明有很多办法能让你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可她却从未这样做过！” 丁白缓缓的迈开脚步，朝着老头靠近着。 老头似乎没有意识到什么听见丁白的话，只是冷笑一声。 “你也配说别人心狠？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你更狠的了！” 丁白摊了摊手神色很是坦然。 “我心狠又如何？我原本就是个坏人，可你的鸿姑却不是如此，表哥表妹，多好的关系……你喜欢过我师姐……” “你守着她一生都没娶，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我这个杀父仇人弑兄之徒，她心心念念记了一辈子，念了一辈子，而你又是谁呢？她甚至回来都不会看你一眼，你算什么东西？” 金牌的话让老人握刀的是五指关节都泛白了，他紧紧攥着刀柄，怒意奔腾而起，双眼已经泛红。 “那又怎样？那又怎样？丁白你太心急了，你把邹空逼到如此境地，她再也不会出现了！” “你我都知道所谓的少庄主就是她放进来的棋子，那个贼就是假的！” “她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她回来只想收回红柳山庄，那是她兄长一生的心血，那是她丁家最后的根！” 老头的话有些凌乱，可丁白还是听懂了。 “你为什么要解释？” “为什么要提起邹空？” “那个贼看起来真的不像她的徒弟，可你们也太心急了！” 双方之间言语碰撞互相拉扯。 丁白想要从老头这里知道真相，而这老头也有着他自己的目的。 他们都无法明说，因为他们都清楚对方给出的未必是真实的答案。 老头咬牙切齿的说着。 “丁家的心法你一辈子都得不到！” 听了这话丁白笑了，笑得很是开心的模样。 “我也不是想要心法，我只是想再见师姐一面！” 老头嗤笑。 “想要心法就直说，拐弯抹角的，可不像是你这种畜生会做的事呢！” 丁白的表情收敛了些许，冷冷的开口一刀插在了老头心上。 “我已经站到了如今这个位置，心法与我不过是锦上添花，有也好没也好，都不影响我。我吃香的喝辣的美女环绕大权在握，你呢？” “你连你表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看这老头表情难看，丁白心里舒畅许多。 “这就是你们当年欺辱我时的心情吗？倒真是有几分愉悦呢！” 老头脸色阴沉，通红着双眼冷冷的看着丁白。 “欺辱你？我若真想欺辱你，你怕是有命都活不到，现在你拜入师门时才几岁，我都是多大年纪的人，我若真愿意，偷偷找个没人的角落掐死你，又有谁会替你申冤呢？” “所谓欺辱，不过就是你给你那屎一样的自尊，镀了一层好看的表象罢了！内里都是一样的腐烂恶臭。” “我明白你这种人杀父弑兄的畜生，若是不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你怎么能坦然的活在阳光下呢？” 两人说话的时候，距离已经靠得很近很近。 但老头似乎骂丁白骂上了瘾，并未发现一般。 直到丁白有些冰凉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脖子，他才反应过来后退一步，拎起了手中的掉刀。 “丁白丁家的心法你看不到了，但我可以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向家刀法！” 老者一身的伤，随着动作又有鲜血渗出。 他一个左弓步，双手持刀，刀锋直指丁白。 他骂人的时候都是有着许多的话，可动起手来时便是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了。 第423章 骂人 虽然练武的时候有许多花哨的动作，但比斗的时候都是最质朴的招式。 老头内力并不算充沛。 都说拳怕少壮，更何况围捕他的杀手那么多。 为了尽快解决这些麻烦，他不得不以血换血，以命换命。 他的目的并不在于杀死这些杀手，只在于阻拦对方的行动，给邹空一行人争取更多的时间。 很快他就一身是血。 他的身后并没有援兵，但杀手的背后却站着一个丁白。 丁白看见他时似乎恍惚了一下。 “向大哥多年未见，竟如此苍老了吗？” 看着杀手簇拥着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到来，看着对方意气风发的模样。 老头意识像是忽然闪回到了从前。 “人有底线，做事总是要讲道理，比不了那些意气风发的畜生！就是可惜畜生披了人皮，他也是畜生，死后也是要下油锅的！” 对于这种程度的辱骂，丁白不以为然。 死在他手里的人太多，被他灭掉的宗门家族也不少，哪一个不这样骂上几句。 别说是这种话更狠的他也听过。 “我倒是小瞧了你们，没想到你们竟然真的会救那个贼！” “你心中清楚，我师姐不会收一个贼做徒弟的，你为什么要救他？” 丁白直接开口试探，他不相信对方不明白这些，但对方还是来了一定比他知道更多的消息。 老头嗤笑一声，并未回答。 “我们果然没有看错你，早就知道你一身反骨当初姑父收你为徒的时候，我们就不愿意！现在一看你就是个畜生相！” “我姑父心善，被你蒙蔽，倒是让你这畜生披着他的人皮活在了世上。” 丁白冷笑一声。 “何必如此，当初你们就是瞧不起我，如今也不过是自食苦果。” 丁白是个功利性很强的人，并不会无缘无故与这老头说起早年的事情，他心中很平静，对于这些辱骂并未牵动半分心神，他只是想要继续问一些关于丁鸿的线索。 “但是你以为你们这些年为什么还能活着？还不是因为我放你一马。” 丁白的话，瞬间刺痛了老头的心。 他们屈辱的活着可并不是因为丁白的放纵，而是因为他们心中还有着不得不坚持的执念。 “就凭你？” “什么叫放我们一马？你不过就是觉得鸿姑会担心我们会回来看看，只是没想到鸿姑会如此坚定，从未动摇半分！” 说到激动处，老者脸上的皱纹都在颤抖，火把的映照之下，他的面容越发显得沧桑。 听到了自己想要听的名字丁白，更是尝试着激怒对方。 “坚定？不过就是心狠罢了……她明明有很多办法能让你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可她却从未这样做过！” 丁白缓缓的迈开脚步，朝着老头靠近着。 老头似乎没有意识到什么听见丁白的话，只是冷笑一声。 “你也配说别人心狠？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你更狠的了！” 丁白摊了摊手神色很是坦然。 “我心狠又如何？我原本就是个坏人，可你的鸿姑却不是如此，表哥表妹，多好的关系……你喜欢过我师姐……” “你守着她一生都没娶，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我这个杀父仇人弑兄之徒，她心心念念记了一辈子，念了一辈子，而你又是谁呢？她甚至回来都不会看你一眼，你算什么东西？” 金牌的话让老人握刀的是五指关节都泛白了，他紧紧攥着刀柄，怒意奔腾而起，双眼已经泛红。 “那又怎样？那又怎样？丁白你太心急了，你把邹空逼到如此境地，她再也不会出现了！” “你我都知道所谓的少庄主就是她放进来的棋子，那个贼就是假的！” “她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她回来只想收回红柳山庄，那是她兄长一生的心血，那是她丁家最后的根！” 老头的话有些凌乱，可丁白还是听懂了。 “你为什么要解释？” “为什么要提起邹空？” “那个贼看起来真的不像她的徒弟，可你们也太心急了！” 双方之间言语碰撞互相拉扯。 丁白想要从老头这里知道真相，而这老头也有着他自己的目的。 他们都无法明说，因为他们都清楚对方给出的未必是真实的答案。 老头咬牙切齿的说着。 “丁家的心法你一辈子都得不到！” 听了这话丁白笑了，笑得很是开心的模样。 “我也不是想要心法，我只是想再见师姐一面！” 老头嗤笑。 “想要心法就直说，拐弯抹角的，可不像是你这种畜生会做的事呢！” 丁白的表情收敛了些许，冷冷的开口一刀插在了老头心上。 “我已经站到了如今这个位置，心法与我不过是锦上添花，有也好没也好，都不影响我。我吃香的喝辣的美女环绕大权在握，你呢？” “你连你表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看这老头表情难看，丁白心里舒畅许多。 “这就是你们当年欺辱我时的心情吗？倒真是有几分愉悦呢！” 老头脸色阴沉，通红着双眼冷冷的看着丁白。 “欺辱你？我若真想欺辱你，你怕是有命都活不到，现在你拜入师门时才几岁，我都是多大年纪的人，我若真愿意，偷偷找个没人的角落掐死你，又有谁会替你申冤呢？” “所谓欺辱，不过就是你给你那屎一样的自尊，镀了一层好看的表象罢了！内里都是一样的腐烂恶臭。” “我明白你这种人杀父弑兄的畜生，若是不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你怎么能坦然的活在阳光下呢？” 两人说话的时候，距离已经靠得很近很近。 但老头似乎骂丁白骂上了瘾，并未发现一般。 直到丁白有些冰凉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脖子，他才反应过来后退一步，拎起了手中的掉刀。 “丁白丁家的心法你看不到了，但我可以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向家刀法！” 老者一身的伤，随着动作又有鲜血渗出。 他一个左弓步，双手持刀，刀锋直指丁白。 他骂人的时候都是有着许多的话，可动起手来时便是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了。 第424章 身死 面对对方的刀锋丁白没有任何的表情。 丁白身后的杀手蠢蠢欲动，却被他伸手拦了下来。 刀锋擦着丁白的耳边过去，掀动了他的几根发丝。 他身体微微偏移，轻轻松松躲过了这刀，一抬脚踹在了老者的胸口。 他这一脚动作快的连衣袍的残影都看不清。 老头倒飞出去肋骨凹陷，落在地上时口吐鲜血。 他强撑着刀，似乎想要站起。 但几个用力都没能成功。 丁白缓缓的走上前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想死吗？” 老头恶狠狠的瞪着他，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疼的额头手臂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可我偏不让你死！” “我要让你看着我怎么找到师姐，她已经出现了，我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没了邹空也有她一路走过的轨迹……” 真的，这话老头似乎被激怒了，他咬着牙，对丁白恶狠狠的咆哮着，口中的鲜血都喷了出来。 “畜生，你以为你不杀我就算了吗？” “心中清楚，邹空是个假的，只是一枚棋子罢了。死掉也不会有人在乎的！” 丁白冷笑一声，看着对方的眼神中带着猛兽戏耍猎物的恶趣味。 “邹空是真是假不重要，等我把他抓回来，一切就都清楚了！” “而你越是想要阻止什么，我就越要做什么！” “我会在师姐出现的那天杀死你的，你到死之前也不要想再见她最后一面……你们黄泉路上并肩而行，却老的彼此都认不出对方的模样，想一想是不是也很好笑！？” 听了这话老头却没有表现出丁白预想的愤怒。 他好像更痛了，浑身都在颤抖着。 手背上的刺青似乎都随着他的颤抖化开了些许。 “我早就不再奢求……见她最后一面了……” 明白，听了这话还想嘲讽他两句，但下一刻他的表情突然一变。 老头忽然脑袋一歪，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这一口黑血吐出来，他的脸色仿佛都跟着黑了许多。 不过状态倒是好了不少，之前的痛苦也像是散尽了一般。 “落在你的手中，我不求活命，只求速死！” “又怎会毫无防备让你抓住？” 丁白弯下腰去捏他的脸，想要把他口中的毒药挖出来来，这一切都是徒劳。 老者早在来救邹空之前便已服了毒。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前来，不过是为了拖延丁白罢了。 都说往事不重要，可若真的不重要，另外又岂能被他牵扯住心神。 老头扶着他的刀，踉踉跄跄的起来。 看着正值壮年的丁白，他的视线似乎穿过了时光，看到了许久之前。 他想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那把他用了一辈子的掉刀，成了他此生最后的伙伴，支撑着他的身体立于晚风之中。 丁白表情很难看。 “追到邹空了吗？” 听到丁白问话，身后的蒙面杀手之中走出了一个人。 “还没有消息传来！” 丁白看着老头，抬起脚就把那死透的身体踹了个跟头。 “尽快找！务必把人给我抓回来！” 丁白脑海之中有很多纷杂的念头。 如果邹空不是少庄主，他们又为什么舍命来救？ 丁白见过邹空其人，知道这人虽然有点实力，但也绝不是能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聪明人。 这些老人虽然实力一般，但脑子绝对没有问题。 这些人总不会是因为善良才舍命把邹空救走…… 丁白心中有一种预感，抓邹空这一条路肯定不会顺畅。 第424章 身死 面对对方的刀锋丁白没有任何的表情。 丁白身后的杀手蠢蠢欲动，却被他伸手拦了下来。 刀锋擦着丁白的耳边过去，掀动了他的几根发丝。 他身体微微偏移，轻轻松松躲过了这刀，一抬脚踹在了老者的胸口。 他这一脚动作快的连衣袍的残影都看不清。 老头倒飞出去肋骨凹陷，落在地上时口吐鲜血。 他强撑着刀，似乎想要站起。 但几个用力都没能成功。 丁白缓缓的走上前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想死吗？” 老头恶狠狠的瞪着他，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疼的额头手臂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可我偏不让你死！” “我要让你看着我怎么找到师姐，她已经出现了，我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没了邹空也有她一路走过的轨迹……” 真的，这话老头似乎被激怒了，他咬着牙，对丁白恶狠狠的咆哮着，口中的鲜血都喷了出来。 “畜生，你以为你不杀我就算了吗？” “心中清楚，邹空是个假的，只是一枚棋子罢了。死掉也不会有人在乎的！” 丁白冷笑一声，看着对方的眼神中带着猛兽戏耍猎物的恶趣味。 “邹空是真是假不重要，等我把他抓回来，一切就都清楚了！” “而你越是想要阻止什么，我就越要做什么！” “我会在师姐出现的那天杀死你的，你到死之前也不要想再见她最后一面……你们黄泉路上并肩而行，却老的彼此都认不出对方的模样，想一想是不是也很好笑！？” 听了这话老头却没有表现出丁白预想的愤怒。 他好像更痛了，浑身都在颤抖着。 手背上的刺青似乎都随着他的颤抖化开了些许。 “我早就不再奢求……见她最后一面了……” 明白，听了这话还想嘲讽他两句，但下一刻他的表情突然一变。 老头忽然脑袋一歪，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这一口黑血吐出来，他的脸色仿佛都跟着黑了许多。 不过状态倒是好了不少，之前的痛苦也像是散尽了一般。 “落在你的手中，我不求活命，只求速死！” “又怎会毫无防备让你抓住？” 丁白弯下腰去捏他的脸，想要把他口中的毒药挖出来来，这一切都是徒劳。 老者早在来救邹空之前便已服了毒。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前来，不过是为了拖延丁白罢了。 都说往事不重要，可若真的不重要，另外又岂能被他牵扯住心神。 老头扶着他的刀，踉踉跄跄的起来。 看着正值壮年的丁白，他的视线似乎穿过了时光，看到了许久之前。 他想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那把他用了一辈子的掉刀，成了他此生最后的伙伴，支撑着他的身体立于晚风之中。 丁白表情很难看。 “追到邹空了吗？” 听到丁白问话，身后的蒙面杀手之中走出了一个人。 “还没有消息传来！” 丁白看着老头，抬起脚就把那死透的身体踹了个跟头。 “尽快找！务必把人给我抓回来！” 丁白脑海之中有很多纷杂的念头。 如果邹空不是少庄主，他们又为什么舍命来救？ 丁白见过邹空其人，知道这人虽然有点实力，但也绝不是能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聪明人。 这些老人虽然实力一般，但脑子绝对没有问题。 这些人总不会是因为善良才舍命把邹空救走…… 丁白心中有一种预感，抓邹空这一条路肯定不会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