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她觉醒点石成金能力》 第1章 和离 “我们和离!” “???” 刚醒过来的乔巧一脸懵。 她明明记得自己因为感情受挫事业失败,一时想不开从高楼跳了下去。 那种身体在重力作用下急速下坠,空气增加的压力不断钻进鼻子、耳朵……撕裂的疼痛,就好像有人掐住了她脖子。 强烈窒息感尚未消除,睁眼就见到一条人影杵立面前,对她说出这么一句话。 等她眼睛能稍微适应室内昏暗的光线,才看清对方是一位布衣布裤的青年男子。 头发又乱又干燥,脸又黑又憔悴。 露在袖管外的两只手,青筋暴突,紧紧攥成拳头,枯干得如同鸡爪一样。 “我们和离……” 见乔巧一脸震惊的表情,他重复半句,便闭住嘴。满眼含着说不出的疲惫和哀伤。 不是……大哥你谁啊? 乔巧刚想问出这么一句。 碰! 房门被重重撞开,有人挟带寒风冲了进来。 二话不说,“啪”地一巴掌招呼到乔巧脸上。 乔巧完全不曾防备,被打得身子向旁一歪。手肘撞在硬物上,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板床上。 身上盖的是一床臭烘烘的破棉絮,身下垫的是一堆乱糟糟的霉稻草和破衣服。 两条腿,好像失去了知觉,她挣扎了一下,险些从床上滚下去。 一时间,天雷滚滚。 她这是死了?还是活着? “和离?” 来人愤怒无比,手指头快戳到乔巧脑门,尖锐的嗓门,刺破耳膜。 “文哥儿你是傻了还是舍不得这废物女人?” “来我们丁家,整整六年,就生了两个赔钱货丫头!现在挖个荨麻草,又摔断腿……除了一张脸,她到底哪里有可取之处?” “和离?” “老娘倾家荡产,能从鬼门关拉回她一条贱命不错了!” “你还想同她和离?和离会损坏你的名声影响你娶新媳妇进门,你明白吗?” 来人是个同样又黑又干的老太太。 因为太激动,挽着的发髻松散了些,跑下脑后几缕,颇有些癫狂的感觉。 这……这是…… 乔巧脑子中万马奔腾,胸腔怒吼:她是谁?她在哪? “你给我写休书!” “现在!马上!” 黑老太太跳着脚,手拍着马上快散架的床头柜,目眦欲裂。 “娘已经托王媒婆,给你另寻好生养的姑娘了。人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就等你把这扫把星撵走,才能迎进门。” “听话,文哥儿……” 见青年男子抿着嘴黑着脸不做声,黑老太太颤抖的声音,带出哭腔: “明年,就是征兵之年。咱家上一次是侥幸躲过,这一次,家里哪还能拿得出那么多钱替你赎身啊……” “你要走,好歹给咱丁家留个根……不然,娘日后如何去见你九泉之下的爹和爷爷哇……” 老太太说得是真伤心了,软瘫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嚎啕大哭。 青年男子眼圈慢慢红了。 沉默一会,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乔巧。 “娘……娘!” 突然,门外又冲进来两条小身影。 一个扑到床边,紧紧抱住乔巧;一个拉住老太太和青年男子的衣角,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不要赶我娘走!” “奶奶!爹!求求你们不要赶我娘走……” “我和妹妹,以后会努力干更多的活,吃更少的饭……奶奶,爹!求你们不要赶我娘走啊!” 乔巧僵硬着身子,看看怀里不到床板高的豆芽小姑娘,又看看爬在地上,拼了命为“她”磕头求情,却一次又一次被老太太狠心推开的黄发小女孩。 终于,她动容了。 打量周围破败潮湿的环境,眼前的一切,逐渐让她清晰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更不是在地狱。 跳楼那个她,应该的确是死了。而魂灵,困在某个人的躯体里。这个人不仅是残废,还正在被夫家嫌弃休弃。 “娘……” 听着两个女儿撕心裂肺地哭喊,青年男子痛苦闭了闭眼睛:“咱家……哪还有娶新妇的钱!” 老太太狠狠抹了一把脸,两眼泛着尖锐犀利的光,扫了一眼兀自揪住自己衣角不放的小姑娘。 “乐丫头五岁了,送出去做养媳。实在不行,卖给县城的大户人家做丫鬟也可以,得来两个钱,够你娶媳妇了!” “就算不够,还有盼丫头……” 老太太看来早盘算好了,不理几人一脸的不可置信,一口气说完这话。 丁乐本来还想去抱着她爹大腿,为娘求情的,一听这话,惊吓呆住当场。 丁盼年龄尚小,不到四岁,被姐姐牵着进来,是被屋里压抑的气氛吓哭,本能钻到她娘怀里的。 此刻一听“卖”这个字,即使她还小,也恐慌起来。 因为村里很多曾经带她玩耍过的小姐姐,就是这样被家里“卖”,从此再看不到的。 当即“哇”的一声哭出来,挣扎着下床又去牵她姐姐:“不要卖我姐姐……不要卖我姐姐……” “给老娘闭嘴!” 老太太被吵得烦死了,想也不想,一巴掌甩下来。 丁盼摇摇晃晃,本来就趴床沿没站稳,这一巴掌若落实,不被扇飞才怪。 乔巧眼疾手快,揪住丁盼背心衣服,一把扯回自己怀抱。 这具躯体,好像是真废了。 她上半身使了大力气,下半身却一点知觉也没有。丁盼压在她大腿处,完全感觉不到分毫重量。 乔巧心里一沉。 老太太扇了个空,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一瞬间,所有的郁闷和怒火全冲乔巧撒去。 “都怪你……都怪你这个丧门星!生不出蛋的鸡!害得咱丁家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乔巧抱着丁盼,双腿挪动不了,眼睁睁瞅着对方发疯般抓扯撕打自己,只能尽力向后仰躲避。 她快控制不住要把丁盼扔一边和这疯老太太拼了时,青年男子怒吼一声: “好了!” 冲上来拉开他娘。 “我……我这就写和离书!” 老太太刚瞪起两个眼睛,青年男子面红脖子粗地把她怼回去: “如果娘执意要我休妻,我宁可不娶新妇,让丁家断子绝孙!” 这话太重了,老太太眼泪刷地又流下来了,狠狠用拳头捶打了下他的背部。 “你这傻子!娘也是为你好啊!休妻,对外尚有说法。如果是和离,外人会道咱们丁家的是非,坏你的名声。” 第2章 三不去 “乔氏摔断双腿,形同废人。我现在与她和离,把她赶回娘家,一样会被人戳断脊梁骨,有什么区别?” 青年男子冷着一张脸,垂下眼皮,嗓音暗哑。 乔巧挑眉,视线从横眉怒目的老太太身上,转移到青年男子身上。 很明显,老太太的话让青年男子内心有所动摇了。 至于对方一开始的那点不忍和维护,出自自身良心、感情亦或伪善,她暂时判断不出。 偷偷捏了捏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难道这是老天惩罚她不珍惜生命,故意把她弄来这受折磨的? 这开局地狱啊! 原身两个女儿惊恐害怕地抱在一起,饶是泪流满面,也不敢在此刻多说一句了。 “文哥儿……” 知子莫若母。连初来乍到的乔巧都能觉察出来的细节,老太太怎会看不出来。 狠狠揉了把浮肿的鱼眼泡,老太太再接再厉,陈述厉害。 “别忘了,你爷爷和你爹临终时,心心念念记挂的就是你这读书问题。” “现在世道是乱着,没法进学。可谁敢保证哪日天下太平,朝廷不会重开恩科?” “到那时,若被有心人探究你与这废物的和离原因,故意抹黑你、造谣中伤你怎么办?” 青年男子睫毛一阵颤动。眼皮掀起来,扫了乔巧一眼。等乔巧看过去,他偏转头,又不敢与她眼睛对视。 乔巧冷笑。 “原因……不就是见人残了,迫不及待甩包袱吗?事实俱在,用得着抹黑?造谣中伤?” “你给我闭嘴!” 为了说服儿子,老太太又急又气,也半分没把自身这个已成废人的媳妇放在眼里。 见乔巧一反懦弱常态竟敢顶嘴,且直言不讳撕开那层裹羞布。顿然恼羞成怒,抡起巴掌就掴向她的脸! 这老太太当真是一言不合就动手啊。 就这泼妇架势,还打算培养儿子科举?乔巧嗤之喷鼻。 脸一偏,让过对方手掌,五根手指勾住其袖管,借力使力只轻轻一拽,老太太当仁不让、哇哇乱叫着摔了个大马趴! “碰”的一声,脸冲里磕在床板上,小腹重重砸向乔巧的腿。 被压两次了,乔巧依旧是没什么知觉,老太太的脸却疼变了形。 角度问题,青年男子只看见他娘想打乔巧,却没看见乔巧私下的小动作。 听着他娘趴下后哼哼唧唧,歇斯底里破口谩骂,一阵愣神。 乔巧嫌弃的手撑床板,把自己往床里侧挪了挪。 老太太如同搁浅的鱼,四肢疯狂舞动想要挣扎起身,薅起的灰尘满天飞,有截稻草杆都飘进她嘴里了。 尝到霉烂味刚想要吐出来,便在这一瞬间,她蓦地呆住了! 眼前赫然浮现出一块半透明光板,上面用标准正楷体写着几行字。 稻草杆: 脱谷后的晚稻制成。 剥掉外面一层稻叶,留下中间粗硬的稻杆。在烈日底下暴晒等干透后,色泽金黄泛白即成。 用稻草杆做床垫,冬暖夏凉、透?性好、柔软舒适。 缺点是没有弹性,容易霉烂生虫。 红色小字:可以转换。是否转换? 乔巧用力揉揉眼睛,再看看屏幕,颤抖的手指,傻傻点出去,直接穿透屏幕。 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此刻刚好自上而下,扶起老太太,与她手背相触。 屏幕荡漾出两圈细细的波纹,旋即消失。 青年男子的视线,从乔巧的手,移向乔巧的眼。 乔巧迅速低头,掩盖自己一脸的震惊。 刚刚那个半透明屏幕,到底是什么? “文哥儿!” 好不容易重新站稳的老太太,怒火更甚,抓着青年男子臂弯用力摇晃两下: “你刚也亲眼看到了,你这媳妇对娘就是这种态度!” “你给我休了她!一定要休了她!” “不孝、无子!单论七出,她就犯两出!凭这,咱们丁家今日将她扫地出门,任谁也挑不出半个错字!” “娘……” 青年男子紧皱眉头,欲语还休。 乔巧才不管他现在内心真实想法,站在原身立场,立马反唇相讥: “不孝?是指方才连续两次,我没被你巴掌打实吗?我身体本能闪躲了?” “无出?乐丫头盼丫头不是你丁家的种?这么迫不及待给你儿子头上戴绿帽子?” “他……” “我们还年轻,怎么就断定我们以后不能再生了?” 原身多大长什么样她不清楚,但青年男子看上去就很年轻,二十刚出头的模样。 乔巧气死了,原身摊上这么一个夫家,简直是搞笑来的。 明明想抛弃残废无用的原身,偏还要为名声再扣两个屎盆子给原身。 她会让这对母子如意吗? 当然不能! “欲盖弥彰!今天这休书你们尽管写,明天我就拿着它去告官,嚷得全世界都知道,让所有人都看清你们丁家人的丑恶嘴脸。” “你……” 丁老太太扪着自家胸口,手指颤巍巍指向乔巧,一个劲喘气。 说顺了劲,面对青年男子两道疑惑探究的幽暗目光,乔巧这会也顾不上了。就当她被刺激性情大变好了,继续冷笑。 “你什么你!” “就算有那七出,没听说过还有三不去?” 她伸出一根小指头。 “尝更三年丧不去。我与他曾一起为公公守孝三年,此乃一不去!” 听丁家母子的对话,这个家丁老爹应该是嘎了。照常理推断,原身必定为公爹戴过孝的,所以她这么说。 再伸一根无名指。 “第二,有所受无所归不去。我好好一个人嫁进你家,为操持家务摔断腿成残疾,现在把我丢回娘家,娘家会接纳吗?” “此为断我生路,是二不去……” “够了!” 丁老太太听得目瞪口呆。乔巧振振有词,还待亮出中指,说个三不去,青年男子陡然暴喝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乔巧抿起嘴角,迎接青年男子翻腾着惊怒、疑惑、羞愧种种情绪交织的两道目光,略微高昂起脖颈。 “别说了……” 青年男子幽幽看她一会,满脸复杂。 “我……写和离书。” “文哥儿!” 丁老太尖厉地喊。从头到脚,每一个毛细孔,都散发出浓浓不甘。 乔巧嗤笑一声。 要不是女人在古代是弱势,被休很要命,乔巧是真不屑于和这对母子多说什么。 脏嘴。 第3章 再无瓜葛 “娘!” 青年男子眉宇间带着不耐和郁气:“乔氏嫁进我丁家,六年任劳任怨无过错……您……就让我们好聚好散!” 何必定要把人往死路上逼? 没见素来逆来顺受的人已经开始反抗了吗? 青年男子转身大踏步出门。接受到儿子临去欲言又止的眼色,丁老太深吸一口气,身子绷得笔直。 不一会儿,青年男子拿着一块泛黄的白布回来,径直走到床边,递给乔巧。 一边递,一边哑着嗓子说: “乔氏……此生,是我丁博文负你!你……你放心地去……丁家落魄至此,你若去了,说不定反而得条生路。” 乔巧冷眼看着他。 丁老太太在旁边脸色臭得如同粪坑。 极想反驳两句,又念着儿子今天好不容易肯把这废物扫地出门,加上先前那废物女人说的一堆去不去的…… 算了,就这样。 等扫把星出门,新媳妇进门,她就有希望抱上心心念念已久的大孙子了。 一腔郁气,随之消褪不少。 乔巧低头细瞧那份和离书。 前生为练毛笔字,钻研过一段时间繁体。虽然满篇之乎者也,连猜带蒙,她也能看懂七八成。 丁博文这个人,不管是因抛弃原身内疚还是因她说了那么大段话理亏,好在没听丁老太太的,写什么休书。 古代的女子一旦被休弃回娘家,那基本完全没活路。 诚然,原身是个双腿已残的废物。即使和离,也跟逼原身去死没两样。 但以感情不和的理由和离,乔巧完全能接受。 指头弹弹布书,瞅到上面尚未完全干涸的血指印,垂下眼帘,掩去眼中讥诮。 初来乍到,她没有一点原身的记忆。自然,也不会对原身这个家有多留恋。 只是…… 她望向躲在屋角落抱头却不敢痛哭的两个小丫头。 “放心……两个女儿,我会护着她们长大,绝不会卖掉!” 丁博文瞅出她的担心,咬咬牙:“明早,我雇车子送你回娘家。” 自认艰难地从嘴里挤出这句话,丁博文长出一口气。似乎放下心中千钧重石,转身朝向两个女儿。 “今晚,好好陪陪你们娘!” 目的达成,丁老太太见状轻哼一声,冷眼扫视乔巧母女三人,挺胸昂头跟着丁博文走出狭小的房间。 “娘……” “娘!” 丁乐丁盼起身,上床紧紧抱住乔巧。小身子耸动成一团,却不敢大声哭,泪水迅速润湿了乔巧衣襟。 乔巧没有生育养娃过,搂着两个孩子,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可能是原身遗留的感情,也可能是触景伤情,鼻子酸了,眼眶也热了。 “乖,不哭……不伤心……以后,你们有机会可以去外祖家看望娘……” “乖巧点,不要惹你们奶生气……平日,多孝顺你们爹……” 想想乔巧不放心叮嘱。 “你爹对娘保证过不卖你们。只要你们懂事,就能在这个家里好好的……” “可是……” 丁乐抽抽搭搭:“可是娘怎么办?娘的腿……” “你外祖家会有人照顾娘的,放心……” 乔巧对原身的娘家怀抱一线希望。 她是和离的。虽说双腿残了,可上半身尚算活动自如,两只手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应该……应该会被接纳?好歹原身是亲骨肉啊? 夫家狠心抛弃就算了,娘家怎么可能不要原身这亲女儿! 她不是没想过把丁乐丁盼一并带走。 但她现在两眼一抹黑。 丁家会不会让她带走两个女儿一说,她自身难保还不知有没有活路呢! 更何况,前生本就是自杀,她对生其实并不执着。 这具残废的躯体,如果一辈子站不起来,真不如死了。 乔巧睁着眼睛看漆黑的屋顶,两个女儿哭累了,蜷缩着睡在她身边。 两只手臂被两个小丫头枕麻了,她懒得挪动。 天,蒙蒙亮起来,远处公鸡响亮地打鸣。 丁博文似乎一夜未睡,黑着两个眼圈,步履沉重地走进来。 “乔氏……” 乔巧艰难地抽出两条手臂,把丁乐丁盼放平在床里侧,破棉絮扯开搭在两人身上。 转头瞧了丁博文一眼:“小声些,你抱我出去,莫要吵醒她们。” 丁博文默默点了个头,过来轻手轻脚抱起乔巧。 原身久卧病床,没有得到很好的医治和照顾,瘦得一把骨头。 丁文博觉得自己怀里轻飘飘的,忍不住看着对方杂草一般的头顶发呆。 乔巧身体僵硬。 她一点不习惯被陌生男人抱。尤其这位是原身的渣前夫。 但她这半身不遂的,没人抱,只能爬出去了。 丁博文倒是小心翼翼的,宛如抱着宝,生怕摔了她。乔巧不禁唇角一勾,面上现出几分嘲讽之色。 表现得这般不舍纠结的,是怕人指责他无情无义吗? 丁博文看不见她的表情,将乔巧抱到外屋的木凳上放下。沉默片刻,说:“我……我帮你梳梳头。” 乔巧瞄两眼自身乱蓬蓬的长发,黄不说,还干燥分叉。缝隙里夹带不少细小的稻草杆。 摇头:“不用,你给我拿把梳子,我自己梳。” 丁博文也不是真想帮她梳头,主要是实在看不过去。闻言,立即进屋拿来一把掉齿的木梳,递给她。 乔巧蹙眉忍住疼,用力刮着痒酥酥的头皮。 不知扯断多少根头发,终于捅顺,随手挽了个马尾。看丁博文手中还有块布帕子,直接拿过来当橡皮筋一捆。 搞定! 丁博文:…… 果然人是受到刺激,性情大变了! 他明智地选择不做声。 身上痒得很,乔巧还想洗个澡。低头瞄眼自己裙摆下的两条腿,光着脚丫鞋子都没穿。 丁博文察言观色,立即开口:“我去给你拿鞋子。” 丁老太从屋里走出来,看着儿子蹲在地上为乔巧仔细穿鞋,脸色立时漆黑。 “啪”地将手里一个小包裹掷在木桌上,没好气说:“她的东西,我帮忙收拾出来了!” “这废物进门时,她家就陪嫁一根木簪子,我丁家反倒给了五两聘金!” “如今这包裹里有五十文钱,三个麸面饼,我也算仁至义尽了。” “乔氏!要怪,只怪你自己命不好。六年,没能给丁家生出个男丁……” “不然……” 丁老太撩起眼皮,正眼瞧瞧乔巧,表情些许复杂。 “不然就算你残了,老娘也可以养你一辈子!” 摆摆手:“快送走,见到就心烦。” 乔巧想还一句嘴的,生男生女又不是女方决定。不过这些人未必能听懂科学道理,忍忍还是算了。 和离了,这对母子跟她、跟原身再无瓜葛。 第4章 坑爹的金手指 峰峦叠嶂的青山,几间茅草屋。院外黄土路,停着一辆木头独轮车。 看样子这车是丁博文借的。 因为乔巧坐上去,他推得摇摇晃晃,歪歪斜斜,一看就是不会驾驭这车。 好在庄稼汉子,有一把子力气,乔巧又实在没甚分量,推了一段路,丁博文也上手了。 两个人沉默了半路。 天色还昏着,不见行人。丁博文应该是特地起早送走她,以免撞见熟人邻居难堪。 有件事乔巧不太想得通,忍不住开口问:“你娘不是说没钱了吗?怎么又能拿出钱了?还舍得给我?” 一出门就你娘了,丁博文心里腹诽。又觉得理当如此,只好憋着气回答: “我昨日收拾了几本爷和爹留下来的旧书,卖给同村纪叔,正好他家小子开蒙需要……” 犹豫下补充: “明年征兵,我指定得去了……乔氏,这一世,算我亏欠你。如果能活着回来,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也不知道他是抱着什么心理说这话的。 自古征战几人回。 所以这是人知将死,其言也善? 不过乔巧痛恨渣男,不免用最深的恶意去揣度这人的心。 什么叫做“算亏欠”? 原身已经气死了好!就算没气死,此刻也多半忍不住上吊去了。 她穿过来倒正好,让这对刻薄寡恩的母子免于背负明面上的一条人命。 便宜他们了! 但是,若有机会,她会为原身讨回公道的! 乔巧发出一阵冷笑:“你应该说……如果我还能活到你回来那时。” 车子顿了一下,丁博文声音变得低沉:“……我会让乐儿和盼儿时常过来看你。” “不必了!” 乔巧连忙说:“你和你娘对她们好点,别把她们卖掉就对得起……我了!” 山路那么远,两个那么小的孩子,来来去去的万一出了危险怎么办? “你放心……” 丁博文答应一声,又觉得这种承诺实在苍白无力,怔了一怔,默默地垂下头去。 乔巧闭上眼睛。 昨晚她通宵没睡,这会儿颠簸出瞌睡来了。 辘辘车轮声,不知什么时候戛然而止。 乔巧睁开眼,发现丁博文将车停在一株大树下。远处村口有孩童嬉戏身影,妇女蹲在小溪边用力捶打洗衣服。 “我……” 丁博文有些慌乱,把乔巧抱下车放在树下坐着。 “我就送你到这里了……我已经托人去告诉你家人了,他们马上就会来接你了。” “我先走一步……” 乔巧静静望着他。冷幽幽的眼神,瞅得他心里一阵发毛。 犹豫小会,还是咬咬牙,抛下一句:“你……你多保重!” 推着空独轮车,转身就走。越走越快,最后竟跑了起来,生似背后有猛兽追赶。 乔巧收回目光,淡然用双手撑住地面,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坐姿。 身边是一个小包袱。 顺手打开,里面叠放几件补丁衣物,三个用树叶包着一看就很难吃的干饼子,以及小串铜钱。 她好奇地拨弄钱看了看。铜钱有些黑锈,中间一个方孔,镂着四个字。 应该是从上到下从右到左读的:源泰通宝? 源泰年? 没听过这个朝代,不会是架空时代? 乔巧皱眉,想到自己从昨晚到现在没吃东西,掰下一块饼,放嘴里咀嚼。 好硬! 真难吃!又粗又干,带星星咸味,用口水含软了,才能勉强咽下去。 什么材质什么厨艺能做成这样的? 禁不住肚子咕咕乱叫,她又狠狠咬掉一口,含进嘴里。 便在这一刹那,她亚麻呆住了! 眼前赫然又浮现出那块半透明光幕,上面依旧用标准正楷体写着几行字。 麸面饼: 小麦碾磨成粉,加少许粗盐、水,揉成团,锅里压成扁圆状慢慢炕干水分,简单加工制成。 红色小字:可以转换。是否转换? 乔巧张着嘴,久久难以闭上。 一不小心,面饼的一些干碎屑直接吞进喉咙深处,呛得她咳嗽连连,好悬没当场送走。 摸摸舌尖残存的食物渣,乔巧两只含着水雾的眼睛直勾勾死盯着光幕。 “……转换?” 她轻轻咕哝一声。 本意打算试探。谁成想,屏幕划过一道出奇亮光,瞬间她眼前发黑,心尖发疼,一下子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光线剧烈闪烁后,最终归于宁静。四个黑色大字缓慢在光幕上推送而出: 转换失败! 乔巧自然看不到这四个字了。直到光幕无声无息在她头顶消失,她也没能苏醒过来。 此时,闹哄哄的,村里头涌出来一大群人。 跑在前面的,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个别人,肩上扛着锄头手里提着锅铲。 看来真是得到消息赶过来太匆忙了。 并且惊动四邻,呼朋唤友结伴尾随后面看热闹。 “我的天哪……” 头上包块兰花布,腰间扎条青布围裙,面皮比村民大众略为白皙些的小妇人,伸长脖子一眼看到树下躺着的人。 立马拍拍大腿尖声嚷嚷出来。 “是四姑子!真是四姑子被丁家送回来了……爹!娘!你们看四姑子在那……” 咕咚! 拿着锅铲颠着小脚、上气不接下气随之赶到的老太太,扑到躺得直挺挺、双目紧闭的乔巧跟前,也不知人是死是活,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四丫头……我的四丫头啊……” 旁边憨厚的黑脸汉子,拉不起瞬间放声大哭的老娘,也拦不住添乱瞎喊的老婆,又想看看自家亲妹子到底还有没有气,急得团团转。 抗着锄头的半大小子,咬牙切齿狠狠一跺脚,头顶呆毛往后一撸: “该死的丁家!平日欺凌磋磨我四姐就算了,现在人在他家摔断了腿,不给好好医治还敢写和离书……” “我追上去打死那丧天良的狗东西!” “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晚一步赶到的乔老爹吹胡子瞪眼睛,揪住半大小子的后领把人拖拽回来。 “你们还嫌事闹得不够大不够丢人是不是?” “抬上四丫头!赶紧的,回家再说!” 乔老爹脸黑如同锅底,打量一眼乔巧,满心的烦躁和嫌弃。 这个村子历来就没有被夫家休回来的女儿。 他乔家今日也算开了先例。 偏那该死的丁博文自己不敢进村,还托得外人送信。如今那长舌妇人已把消息传得合村沸沸扬扬。 被和离与被休其实又有多大区别?不都是被夫家嫌弃,扫地出门的。 乔老爹越想越是气,越气就越觉得屈辱。 哪还有心情去探究那死丫头死活。 低着头迈开大步,恨不得一步跨回家,把指指点点嘻哈说笑的吃瓜村民关在门外。 第5章 娘家人 乔老太何等了解自家男人。 一瞅老头儿表情就知道对方气极怒极,心头一慌,顾不上再哭女儿,爬起来一摁鼻涕,招呼黑脸汉子和半大小子。 “老大老五,快……把四丫头先抬家去!” “娘!” 小妇人探头探脑瞧一动没动的乔巧,一脸怕怕表情:“咱四姑子还有气吗?现在去追丁家人,还来得及讨要说法……” “你娘才没气了!” 乔老太跳着脚,泼天怒火,都对这个不长眼特蠢的儿媳妇爆发了。 骂了一句觉得不对,努力憋回后话,她转头朝向围观吃瓜群众。 “看什么看?今日之事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是他丁家有负于我女儿!” “我女儿嫁进丁家六年,相夫教子,孝顺公婆,操持家务。如今不慎摔伤,丁家便迫不及待把我女儿扫地出门!” “试问,这样的人家,不是无情无义吗?” “乔老太,你可说错一句话了。” 人群中有人嬉笑:“不是相夫教子,是相夫教女才对!” “你家四丫头自打进人丁家的门,六年也只生了两个女儿对?” 乔老太听到这话,气得脸皮涨得通红。寻声一看,正是平日与她极不对付的刘老太。 换平时她绝对会上去搔花对方脸,但今天实在是众目睽睽,丢脸在先。 只能咽下这口气,心里记好这笔账,等以后有机会再讨还。 装作什么也没听到,催促两个儿子抬了乔巧,匆匆挤出人群回家。 媳妇跟在后面,走两步又赶紧回头,从地上捡起被人遗忘的小包裹。 路上偷偷打开看了看,里面竟然装了小串钱! 她顿然喜上眉梢。 瞅瞅前面婆婆男人等人没注意,迅速顺了好几枚铜板,揣进自己怀里。 完事包裹一搂,同没事人一样跟上去。 乔家住得比较偏,属于村子外围。十几亩薄田,零星散布半山腰。 家里好几口人: 乔老爹乔老太老两口。 长子乔满仓,娶妻苗三翠,生了两个儿子。大的乔盛,九岁;小的乔洛,七岁。正是人嫌狗弃的年龄。 以往每次乔巧带孩子回娘家,两个熊孩子都能把丁乐丁盼欺负哭。 二女儿乔素,三女儿乔英,均是远嫁他乡,一年难得回来一次。 五儿子乔满囤,年未满十五,聪明伶俐,属于老来子。乔老太心目中,两个宠孙都得往后排。 至于乔巧,排行老四,是三姐妹中长得最好看的那个,当年有名的村花。 为此乔老太挑挑拣拣,险些耽误乔巧花期,最后才选中肯出五两银子聘金的丁家。 本以为替女儿找了户好人家,过门就能够吃香喝辣。 不料没几年时间,丁博文的秀才爷爷和童生老爹相继离世,丁家迅速败落下来。 甚至女儿的腿因为上山挖野菜摔折了,丁家也拿不出钱医治,才导致残废。 一想到这些,乔老太就又悔又恨,抱着床板上昏迷不醒的女儿,呜呜哭个不住。 一大家子人团团围坐,愁眉苦脸。乔老爹阴沉一张脸,十分不耐烦。 “行了!现在哭哭啼啼有什么用?丁家写下的和离书,就在包裹里面。” 乔满囤气愤已极:“爹,我们必须去向丁家要个说法!四姐是因为他丁家才变成现在这样。人废了,半死不活就丢回娘家,简直岂有此理!” “他家这样做,是逼四姐去死啊!” “你以为丁家单单是因你四姐残废才和离的吗?” 乔老爹冷笑。 “你四姐嫁进丁家,六年没生出一个男丁。丁家那老太婆,早就看你四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七出之条第二,无子!单凭这一点,丁家把你四姐休掉,我们也没话说!” 乔老爹郁闷地抓过桌上水杯,仰脖子灌下一大口水。 “四丫头如果现在好好的,丁家还有个盼头。可人这一废,基本是绝了丁老太的抱孙念想。” “丁家两代一脉单传……” 乔老爹摇摇头,苦涩地叹息:“换成我,也得撕下这张面皮。” “怪只怪,四丫头自己,肚皮太不争气了啊!丁博文那小子,其实对四丫头已是留情了。写的是和离书,而非休书……” 乔老太哭声小了点,揉着通红的眼圈:“老头子……那……以后怎么办?” 说到这又想哭了:“四丫头还那么年轻,才二十二岁,她现在这样子……将来怎么能嫁的出去?” “嫁?” 乔老爹火气又窜上来:“她搞成现在这个鬼样子,还指望嫁个屁!” “白送都不会有人要!” 恨恨地将手中杯子砰地放回桌面,顿一顿说:“家里暂时不缺那一口吃的,先养着。” 田三翠一听不乐意了,扭动身子,手指偷偷捅了捅身边的乔满仓。见自家男人不搭理她,咬了咬牙叽咕。 “爹这话说的……家里咋不缺那一口吃的了?没油少盐的,盛哥儿洛哥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经常嚷嚷没吃饱呢……” 虽是小声,却故意让大家听见了。 乔满仓狠狠瞪了妻子一眼,田三翠不屑撇撇嘴。 “她是你四姑子!” 乔老太凶狠地瞪着自己儿媳:“你这意思,是要学那黑透心的丁家,把人扔出去任她自生自灭吗?” “儿媳不是这个意思……” 田三翠弱弱分辩。 “那你能是什么意思?” 乔老太杀人的眼光,直盯的田三翠低下头去,转而又瞪向乔满仓。 “老大,这是你亲妹子,你来说!” 乔满仓连忙站起来表白:“娘,四妹那小身板能消耗多少粮食?家里一人省下一口,够她吃了。” 等他坐下后,田三翠气得伸手在他背上死命拧了一把。乔满仓忍着痛,屁股挪挪,离她远点。 乔老太满意地点头:“别忘了,当初要不是你几个妹妹的彩礼钱,你还娶不了媳妇。” 田三翠翻了个白眼。 说得好像乔家姐妹的彩礼都给了她家似的。 当年她嫁过来,乔老太不过给了她娘家二两。而她,进门不到三年,就为乔家生了两个大胖小子。 她可是非常劳苦功高,有底气的。才不跟某些下不了蛋的母鸡一样! “娘,以后我会多干活,多照顾四姐的,您放心!” 乔老太勉强笑了笑:“还是娘的幺儿最懂事。” 心中却无比苦涩。 她和老头子在,尚能压着几个儿女管管四丫头。可若哪天她和老头子不在了…… 第6章 明明给的五十文? 乔巧平稳地躺在床板上,眼眶有些发热。 她其实早醒了。 但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原身这一家人,便只能装睡。 听着乔老爹发狠,心里还琢磨着要想办法签份断亲书,她不求这一家人养。 然而乔老爹并没有像丁家那般,把她扔出去等死。反而拍板,要养着她这废人。 乔老太更是刀子嘴豆腐心,表现得最伤心。 老大老五也不错,有骨肉之情。唯一不太好相处的,大约就原身的嫂子了。 自古婆媳、姑嫂难相处,简直太正常了。何况田三翠眼里,她就是个白吃饭的。 “那……” 田三翠十分不甘心,又不能明面违拗公公婆婆的决定。想想问:“那……那把四姑子安排在哪间屋里睡呢?” 家里统共就四间茅草屋。 老两口一间;她和满仓夫妻俩一间;小叔子满囤带着两个小侄子挤一间…… 剩下一间是厨房兼柴房,乔家连个客厅都没有。 将来小叔子结亲,还不知能住哪呢? 田三翠有些幸灾乐祸,倒想听听婆婆的安排。 乔老爹起身,闷闷不乐低头出门。 “我去田地里转转,剩下的,老婆子你看着安排!” 男主外,女主内,这些琐碎家务事,他从来不管。 等他走了,乔老太才拿出当家人的威严,板着脸说出自己的决定。 “老大,你去林子里砍些竹条。做个细致点的竹帘,把厨房隔出一个角落来,够放一块床板就行。” “老大媳妇,你先把厨房堆的柴火清理下,搬到院子屋檐下。再准备一套干净的褥子和垫子,给你四姑子铺床。” “老五,你来帮娘搭把手。搬些石头和木板,给你四姐姐垒床。” 乔老太安排得井井有条。田三翠尽管老大不乐意,还是悻悻地去干活了。 乔巧等屋里人走光,响动归于平静,才慢慢睁开眼,打量四周。 她现在暂时睡在老两口的屋里,身上搭着乔老太的旧袄子。 摸摸散发出霉味的床,身下和丁家一样,铺的稻草,只是多了一层薄毯。 靠床放的老式立柜,扶手椅。窗边原木方桌,搁一盏油灯,一个水壶,几个倒扣盘子里的木碗。 家境不见得比丁家好,但布置清扫得更整洁。 乔巧微叹一口气。 她十分理解田三翠不爽的心情。这样的穷家,要养她一个废人,属实太为难。 回想起来自己之前为什么晕倒,心猛地跳了跳。 难道老天丢她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惩罚她的? 她慌忙挣扎着坐起来,想再实验下。可到处找不到自己那个小包袱,更见不到麸面饼。 正犹豫要不要喊喊人,乔老太一脚跨进屋。见她醒来先是一喜,继而怒火腾腾。 “你这死丫头,终于是睁眼了?” 乔巧莫名心虚,纠结一下,低低唤一声: “……娘……” 尚来不及品味一二喊陌生人为“娘”的感觉,一根手指头重重戳在她脑门上,戳得她身子一歪。 “死丫头!看到你这副丧门星的样儿就来气!” 乔老太戳一下还不解气,抡起巴掌,又在乔巧肩背上重重拍了两下。 “你从前的机灵劲都上哪去了?被你婆婆磋磨逆来顺受也罢了,现在丁家将你扫地出门,你竟然就乖乖抱着和离书滚回来了?” “你不会一根绳子吊死在他们家门口吗?嚷嚷开来,让满村人都来戳断那对丧天良母子的脊梁骨……” 乔老太越说越来气,这死丫头一点不像她。 村里那刘老太之泼,十里八乡都出名。她与之几十年频频对撕,从没输过。 偏这四女儿又蠢又懦弱,被夫家钳制,甚至还和离了。 老头子年轻时也是个极为暴躁悍勇的人啊,真不知道这死丫头朝了谁? 乔巧一脸憋屈。 丁家老太太打她,她还能试图还击。可这原身的娘动手,她连脸色都不好给。 挺无奈地低着头,任由乔老太滔滔不绝数落。 等乔老太骂尽兴,眼看面前蔫头蔫脑的闺女,又开始心疼起来了。 但面色要马上转换为温和,比较困难。只能起身,气呼呼去木桌那倒了半碗水,咕咚咕咚喝下去润润嗓子。 末了回过头,板着脸问:“死丫头,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乔巧心里长长吐出口气,知道原身老娘这关暂时是过去了。 小心翼翼瞄了眼乔老太,故意用很虚弱的语气回答: “要喝……娘,我还饿了……包裹里有两个饼子,麻烦您拿来给我吃。” “吃饼子?” 乔老太挑起眉,一脸看穿闺女小心思的冷笑。 “你是惦着包裹里那三十几文钱怕丢了?还担心老娘贪了你那一点钱?” 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火,又熊熊燃烧起来,心想这闺女当真是白养了。到了这步田地,还如此拎不清! 乔巧懵逼死了! 做梦都没想到讨些吃的,本着尽量不消耗乔家口粮的原则,却给乔老太猜疑得这般不堪。 她一时也没了好声气。 “娘你扯哪儿去了?那点钱,是丁家给的,我嫌脏,才不愿意拿。你要是也瞧不上,就扔掉!” “死丫头!” 乔老太又急起来,恨不得再抽两巴掌把人抽醒。 “钱还有脏不脏的?那是他们亏心,你应得的补偿!老娘还嫌他们给太少了……” 觑两眼乔巧,到底因为刚才冲动错怪了闺女而些许讪讪。 “三十几文钱可以买好多东西呢,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也难怪之前你婆婆不肯让你插手管家了……” 乔巧:…… 所以,您老到底想她怎样? 不过怎么说三十几文? 她明明记得丁老太当着她儿子面,说给的五十文啊? 打开包裹后她没数过。 难不成丁老太舍不得钱,又想让儿子宽心,故意这么说的,实际并没有五十文? 那老太太果然很讨厌! 片刻功夫,丁老太从外屋提了她的小包裹进来,拿出块麸面饼递给她,还端了碗水。 “吃饭还早,你先垫垫。” 瞧着乔巧瘦骨嶙峋的样儿,踌躇下忍痛补充:“娘再去给你冲碗鸡蛋花来……丁家那死老太婆,看把你磋磨成什么样了!” 骂骂咧咧出去了。 乔巧一手握着饼,一手端着碗,感觉那开水在碗里温温的。忽然间,泪如雨下。 第7章 老娘自个的棺材本救人 她真是…… 蠢透了! 为了对渣男贱女,让她前生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亲者痛,仇者快。 如果时光能倒转,她一定要抽死那个自以为是、为情所困的失意人。 可惜天下没有后悔药吃。 现在的处境,算是她咎由自取,报应! 眼泪混合着坚硬的面饼,放进口中。 眼前,又出现了那一块半透明的光幕。 还是那几行正楷小字。 麸面饼: 小麦碾磨成粉,加少许粗盐、水,揉成团,锅里压成扁圆状慢慢炕干水分,简单加工制成。 红色小字:可以转换。是否转换? 乔巧默默地笑了。 这一次,她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无论发生什么事,经历什么困难。 “转换!” 她轻轻说。 似曾相识的一道光闪过。 乔巧再次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光幕一如先前,推陈出新四个黑色大字:转换失败。而后静悄悄消失。 等乔老太小心翼翼端着鸡蛋花慢慢走进来,差点砸了碗。 “四……四丫头!” 赶忙把碗放桌上,扑到床前狠狠掐乔巧人中。 外屋干活的乔满囤听到惊呼,丢下手中东西赶紧进门。 “娘……四姐怎么了?” 乔老太抱着惨白一张脸,紧闭双目,如同人偶似毫无生气的闺女,眼泪刷刷地流。 “这磨人的死丫头……老五,你跑一趟,快去请隔壁邻村的张郎中!” “快!” “好!” 乔满囤不敢耽误,转身飞奔出去。 此刻的乔老太,良心无比自责悔恨。 手指颤抖地抚摸闺女浑身上下没一两肉只剩皮包骨的躯体,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她就是这么犯贱! 明明心疼闺女,可为什么好不容易等闺女醒来了,又会嘴比肠子快的,说那么些伤闺女心的混账话? “四丫头……” “四丫头你醒醒!” 她一边狠命继续掐乔巧的人中,一边暗下决心:如果老天爷保佑闺女这回平安无事醒过来了,她绝对会嘴巴上装拉链,再不训斥闺女一声! 田三翠抱着床打了无数补丁的旧被褥,悄咪咪进屋来看了一眼。撇撇嘴角儿,满眼幸灾乐祸。 但她还不好就这么走掉,只能上前,做出一副焦急关心的模样:“娘,四姑子怎么啦?” 乔老太摁把鼻涕眼泪,重重擦在自己鞋底板上。 本来不想睬这假惺惺的娘们,但打量闺女那副惨淡的光景,着实心慌,需要人分散下注意力。便说: “我已叫老五去请张郎中了,老大媳妇,你把盛哥儿洛哥儿打发到外面玩去。尽瞎吵吵,影响他们四姑休息。” 田三翠瞥眼人事不省的乔巧,心里一阵厌弃。想着这四姑子,纯粹是个废人了,还花冤枉钱救什么? 只这话打死不敢明说,不说又实在嘴痒痒。 顿一顿,她语气不阴不阳:“娘,今年粮食还没收,家里没什么闲钱?听说,那张郎中收费很贵的!” “屁!” 乔老太一听就炸了,果然不该听这蠢娘们开口的,狗嘴出不来象牙。 “收费贵你就要眼睁睁看着你四姑子去死?敢情这不是你的至亲骨肉!” “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能是啥意思?” 乔老太毛了,田三翠就怂了,讪讪退后一步。 乔老太顾忌着怀里的闺女,不能伸手就这么打她,只能两眼恶狠狠瞪着田三翠,嘴里骂骂咧咧。 “老娘用自个的棺材本给自个闺女看病,碍不着你啥事!你给老娘快点滚出去……” 田三翠深知婆婆那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暴躁脾气,哪怕内心诸多不满,也不敢多吭半声。 灰溜溜走出去,正碰到乔满仓扛了一大抱翠绿的竹子拖进院子里来,疑惑地问她: “我方瞅见老五飞也似跑向村外去了,叫他也不回头,出什么事了?” “我咋知道!” 田三翠没好气对她男人翻个白眼,径直走到院角落,将手中被褥往晾衣绳上一搭。 一边抖伸被褥,一边冲旁屋里吵嚷得厉害的两个儿子喊: “盛哥儿洛哥儿,你们奶叫你们外面去玩,吵着你们四姑了!” 乔盛乔洛跟没听见似的,叫唤得更凶了。 乔满仓虽然不满妻子阴阳怪气,不过既然是老娘发了话,他怕孩子真的触怒老娘,忙丢了竹子,拍拍身上灰,进屋去看娃。 只见两个熊孩子,纠缠着抱在一起,你抓我头发我揪你耳朵的,在地上滚来滚去。 仿佛在抢夺什么东西,打得正闹热,连他们爹进来也没发现。 乔盛仗着比弟弟高,又壮上两分,把乔洛压在屁股底下骑着,得意扬扬,手里挥动着刚从乔洛那抢来的东西。 乔洛气哭了。抬眼瞟到他爹进门,哭得更大声:“爹!哥哥他抢我东西!他欺负我……” 乔满仓一手一个,把两人从地上揪起来。 刚想训斥几句,眼神不小心瞟到乔盛手里的东西,立马震惊了! 那片布…… 不是,那份和离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落到两个儿子手中,成为他们你争我抢的玩具呢? 乔满仓黑着一张脸,迅速从儿子手中夺过布条…… 还真是! 真是四妹的那份和离书没错! 他不认识字。可那和离书的形状,上面黑黑的字体,他爹之前展示出来给大家看了的,他记得非常清楚。 乔满仓无明火一下子窜得老高,一巴掌扇在儿子屁股上。 “你们四姑的东西,你们也敢偷出来,在这里瞎玩!” 被他看见还好,若被老娘见了,那不是拿烧火杆捅她老人家的心窝子吗? 乔盛被打得一栽,跌坐地面,哇的一声号啕起来。 乔洛害怕,缩在他哥哥身后,只怕爹也要打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跟着开始干嚎。 田三翠急慌慌地冲进来,忙着掩两个儿子的嘴。 “作死那!你们奶才叫你们别大小声……” 没好气瞪两眼杵在一边跟柱头似的乔满仓。 她还以为自家男人是进来哄儿子的呢,结果是进来打儿子的! “这和离书……” 乔满仓小心检查手里的布,幸好是布没被撕坏,松了口气。紧接又是愤怒,盯着田三翠道: “你怎么照看孩子的?偷拿他们四姑这么重要的东西出来玩,若是撕坏了怎么办?” 田三翠扶着两个瑟缩往她背后钻的儿子,再看一眼那眼熟的和离书,脸色一讪。 第8章 撑不过冬 之前婆婆取包裹急着给四姑子送去,这片布不小心从里面掉了出来。 她确实看到了,却故意装不知道。 本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等婆婆回头看见就捡了。没想到先被两个儿子捡去了,还成了抢夺的玩具。 她也不好说什么的,回头对着两个儿子,一人头顶轻飘飘赏了一巴掌。 “让你们随便乱动你们四姑的东西!一片破布也值当那么抢……没出息!” 乔满仓听出她在指桑骂槐,一阵气大。 但想到老娘和四妹就在隔壁,他也不便发作。只能狠狠瞪一眼母子三人,握着和离书走出去。 到了他娘那屋,才知道四妹人又不好了。乔老太忧心忡忡捉住乔巧的手,跌坐床边,一脸的疲惫。 乔满仓见小包裹就放在木桌子上,略微踌躇,趁乔老太不注意,走过去悄悄把揉成一团的和离书塞了进去。 他是极少做这种事的,心下很不得劲。 转身看向死人一般直挺挺躺着的四妹,焦虑中又新添一分愧疚。 缓步过去,站在乔老太身边。原想安慰他娘几句,奈何嘴笨,嗫嚅半晌没说出来。 乔老太心浮气躁,忍不住飞他一个眼刀子。 “好生把你媳妇管管!故意纵着两个孩子吵吵闹闹,真当老娘腾不出空治她?” 乔满仓呐呐:“娘,那两个混小子……她不是故意的。” “这个家,目前还是我和你爹说了算!” 乔老太冷着一张脸:“娘知道她不高兴你四妹住回来。但是,你爹都发话了,她再不服,也得给老娘憋着!” “娘,三翠那个人,就是一张嘴巴,她其实心里没什么的……” 同样嫌弃妻子势利,但对外,乔满仓还是尽力维护着对方。 因为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和他同床共枕,为他生育了两个孩子的女人。 乔老太赏他两颗白眼,很想训斥回去,念着气息奄奄的闺女,又彻底没了力气。 正相顾无言,院子里传来阵阵响动。 下一刻,乔满囤逮住一个花白头发花白胡子老头的袖子,生拉活扯地拖了进来。 那老头衣裳乱了,发髻跑歪了,气喘吁吁,吹胡子瞪眼睛。 “你这臭小子!哪有你这般请大夫的?老夫的半条命,都被你拖没了!” 乔满囤一脸焦急惶恐:“张爷爷对不住……可是我四姐她……” “还不快放手?” 张郎中没好气呵斥。 乔老太和乔满仓连忙上前,从二愣子手中把人解救出来。 乔老太二话不说,从身上摸出十个铜板,一把塞到张郎中手里: “张郎中,您快来看看我闺女……她……她快要不行了!” 一扁嘴,哭音又带了出来。 见了预付诊金,张郎中面色和缓许多。再听听乔老太张口,不免又吓一跳。 人不行了? 人不行了找他也没用啊! 他就是个行脚郎中。 整理一下自己,乔家人簇拥着他坐到床跟前。 打量一眼床上瘦成一把排骨,双目紧闭,面泛青白色的女子,张郎中下意识摸了摸额头的细汗。 这些年世道不太平,天灾人祸地,老百姓过得苦,都面黄肌瘦。 可像眼前女子如此形销骨立,宛如活生生的骷髅架子,他还真是头一回见。 略一沉吟,五指搭上对方手腕脉门。乔家三母子平息凝气,眼睛睁得老大观察他表情。 “脉细无力,弦而涩,沉而迟……气虚、血虚、阳虚、阴虚,此乃虚劳症。需健运脾胃,滋补肝肾,荣养为主……” 张郎中习惯性说得摇头晃脑,冷不防旁边飘来煞风景的一声嘀咕: “说人话!” 张郎中细长的眼睛狠狠瞪过去,又是乔满囤这个混账小子! 乔老太连忙把碍事的幺儿推到一边,心焦如焚地追问:“张郎中,您说我这闺女的病能治吗?” 张郎中无奈地用大白话解释:“乔氏,你闺女这病,不是能治不能治的问题,而是有没有钱治的问题。” “病人应是长期处于挨饿受冻的困境,加上一直干重活累活,所以身子亏空得厉害。” “老夫倒是可以给她开些金贵的药材养养,只是……那药钱不是普通人家能承受得起的。” 张郎中摇头,面露一丝同情。 “所以……你们就暂时给病人吃点好的,吃饱一些,看看能不能把身子养起来。” “否则……” 张郎中微微叹息:“你这闺女怕撑不过冬了!” 一听这话,乔家人都吓了一大跳。乔老太眼泪立马夺眶而出。 晃一晃身子,乔老太颤巍巍追问:“那……那金贵的药……” 张郎中轻描淡写:“一副药,五两银子往上。药材老夫这里没有,你们需得去县城里找。” 乔老太脸如死灰,摸索着椅背慢慢坐下,一动不动看着床上的人。 身体里的精神气,宛如一瞬间被谁抽干了。 乔满囤张了张嘴,低下头,两个拳头攥得死死的。 乔满仓面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张郎中,能不能……您看先开一副便宜的药?” “没这个必要。” 张郎中摇头:“尽你们所能,给病人吃些好的……钱要花在刀刃上。” 有些受不了屋里沉闷窒息的空气,张郎中起身往外走:“药箱在我徒弟身上,他还没跟上来,我得去看看。” 乔满仓看一眼呆若木鸡的老娘和小弟,只能自己点头哈腰,将张郎中恭送出门去。 床上的乔巧费力地咳了两声,手指抽动。 乔老太红着眼睛瞧向乔满囤。 “老五,你去后院抓只下蛋少的鸡宰了,让你大嫂煨罐汤。今晚的菜粥,再熬浓一点。” “好!” 乔满囤偷偷抹抹眼睛,毫不迟疑大步走出去。 乔老太回过头来,重新定定望向已在缓慢挣动眼皮的乔巧,神情木讷。 “四丫头……别怨娘不救你……娘真的是有心无力啊……一副药五两银子!乔家还有这么一大家子人……” 乔巧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心里兀自懊恼那个不靠谱的光幕,以为是天降金手指呢,结果生生弄晕了她两次! 隐隐听得乔老太还在耳边呢喃细语,忍不住开口问: “娘,您在说什么呢?什么五两银子?” 乔老太一顿,身体比心快赏给她一个白眼。 “银子!刚醒你就惦着银子!命都要……咳!哪来什么银子?” “娘这一辈子,只见过铜板,何曾见过银子?” 她才不承认是自己一心想着银子,不小心把那两个字咬得特别重了。 第9章 太社死了 乔巧挺不好意思的。 这一而再再而三地晕倒,害乔家人跟着操心。手撑床板,费劲地想要坐起来。 乔老太连忙摸个枕头,立着垫在她背后,扶住人半躺好。 老太太长年累月,难得温柔一次,语气干巴巴的:“你身体弱,要不,再躺着睡会?待晚饭好了,娘再叫你。” 乔巧摇头。她现在又有不好的事要麻烦乔家人了。 忍着羞耻,小声开口:“娘……我想上卫生间……” “啥?啥间?” 乔老太一懵,音量放大。 乔巧…… “茅厕。” 乔老太恍然大悟:“茅厕啊!你等着,娘给你搬个恭桶进来。” 不一会儿,乔老太手脚挺麻利地搬了个黑色木桶进来。看样子特地刷洗过了,表面湿漉漉的。 乔老太挽起袖子,把乔巧从床上抱到木桶上坐着,还挺体贴地先帮她把裙子撩起来,下面亵裤脱了。 然后,和自家闺女大眼瞪小眼。 乔巧脸烫得要烧起来。 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能返老还童,享受一把被老娘把屎把尿的感觉。 忍无可忍,她不能忍了。 两只手紧紧扣住自己裙摆,夹紧双腿,羞愤交加的嗔怨: “娘!您能不能先出去?您这么盯着我……” 她拉不出来啊她! 乔老太一愣,紧接没好气地啐了一口。 “你当老娘乐意守在这里看你拉屎拉尿!那不是担心你身子骨太差,坐不稳吗?” 想到刚才抱闺女那种骨头硌手的感觉,心头一酸,语气缓和几分。 “真是的,娘生你养你,把你拉扯那么大,你身上什么地方娘没看过!都两个孩子的娘了还害臊……” 瞅闺女一眼,算了算了,背转身面壁。 “你拉,娘不看你。” 乔巧…… 太社死的感觉了! 看来,她当务之急不是搞懂那个金手指光幕,而是想办法摆脱这种半身不遂的状况。 以前原身瘫着,可能靠的是丁博文。但现在她来了,她是真受不了吃喝拉撒都必须依赖他人。 长久以往,她自己都嫌弃自己,别说他人了。 乔老太等她方便完了,帮她擦洗干净,穿好衣裙抱回床上,才去倒恭桶。 乔巧靠在床头,看着老太太忙进忙出的身影,若有所思。 片刻,摸索着床垫,抽了根手指长的稻草杆出来。 心想,前两次好像都是因为嘴里所含那口面饼过大,才导致转换失败晕过去。 她这会弄根这么细小的稻草,应该不会有危险了? 也不知能转换出什么东西,她格外好奇。 听到院子里吵吵,乔老太大声垮气在训人,估摸一时半会不会进屋。乔巧心一横,捏了那根稻草,想着光幕出现。 想了半天,稻草还是稻草,光幕并没有出现。 乔巧再琢磨琢磨,抖抖稻草杆的灰,含进了嘴里。 一瞬间,半透明光幕出现了! 果然这才是正确开启金手指的方式。乔巧嘴角抽抽……得亏这东东没要求她含团屎喔! 瞧一眼光幕上的红色小字,她手指戳戳歪掉的稻草杆,低语一声:“转换!” 轰! 又是熟悉的脑袋炸裂感觉。她后脑勺重重磕在床沿上,感觉到疼痛同时,她欣慰地庆幸自己这回终于没有晕过去。 看来,还真是之前转换的东西太大了? 待强烈的晕眩感过去后,乔巧慌忙爬起来,找刚才从嘴里掉出去的稻草杆。 结果,亮闪闪的,那细细的稻草杆,竟然变成了一根银杆!上面还保留着它作为稻草杆时的天然纹路。 乔巧使劲儿咬住自己手背,直到疼得受不住才松口。 她真是欢喜得想要大笑出声。 天不绝她啊! 虽说这金手指容易失败,副作用也挺大。可是,点石成金啊! 这不就是传说中最神奇最让人梦寐以求的点石成金术吗! 有了它,她今后还会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有钱能使鬼推磨。 钱不是万能。但没钱,万万不能! 乔巧把银棍子、准确说,是粗银针,用袖子擦了擦。摸摸身上有块帕子,便小心翼翼用它包起来。 不包不行啊。这万一掉地上了,指不定眼神不好就找不到了。 一边包,一边目光逡巡整个房间,想看看还能有什么适合她转换的。 环视一圈没收获,心想要不多转换几根稻草? 可一根尚能自圆其说,多根找什么理由拿出来呢? 正寻思,一阵浓浓的肉香味钻进屋来,身体几乎是本能反应,馋得她差点流出了口水。 乔家这么穷,不大可能是经常吃肉的。所以,这应该是乔老太因她的到来,特地弄的? 乔巧猜得没错。 煎熬了半日,果不其然,临近晌午乔老太端着一个大海碗走了进来,碗里热气腾腾,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四丫头,趁热快吃!不够,锅里还有。” 乔老太把一块木板搁乔巧腿上当餐桌,再把碗放上面。有些不放心,守床沿边坐着。 “身上有力气吗?用不用娘喂你?” 乔巧忙摇头。 她要是连汤勺都拿不动,真可以去买块豆腐撞死了。 瞅一眼碗里,金黄色汤水泡着一个大鸡腿,外带两块小小的肉,一点蛋籽。 乔巧明白这是乔老太把自家下蛋的鸡抓来宰了。心里酸酸的,又热乎乎的。 “快吃,趁热。” 乔老太见她光用眼睛看,迟迟不动手,不免催促。 乔巧拿起汤勺轻轻戳了下鸡腿。 那肉被炖得软烂脱骨,一戳便有一大块散开来,滑进汤里。 乔巧连肉带汤舀起来,递到乔老太嘴边。 “娘,您先吃一口。” 此刻这声“娘”,她唤得已是没有半分勉强,无比自然。 乔老太一怔,继而笑起来。黑干干的面皮,布满细褶子。 “你这傻丫头!” 乔老太小心却是异常坚决把勺子推回乔巧嘴边: “吃口肉,还推推让让的!在丁家也是这样……难怪瘦得跟排骨架似的!” “放心,锅里还有,老多了!等你吃过了,娘就出去给他们分。” 乔老太是个精明人。 虽然疼惜闺女,但一大家子人,一年到头难得吃上一回肉。她若全顾着闺女,怕是家里要造反。 只能尽量一碗水端平,力所能及的情况,稍微照顾下闺女。 想到张郎中那句撑不过冬的话,乔老太眼眶又一阵发热,低下头,避免闺女看到。 撑不过冬……还不知冬天来临之前,能不能再让可怜的闺女吃上一回肉? 第10章 定情信物 乔巧的确是太饿了,很快把鸡连肉带汤,吃进肚里。 虽然肉炖得挺柴,粉渣渣的,汤味也只有淡淡的咸腥,她身体还是异常满足。 吃完饭,舔舔嘴把干干净净的空碗递还给乔老太。乔老太扶她重新躺好,帮她掖掖被角。 “吃饱了吗?娘再给你盛一碗来?” 乔巧连忙摇头。 一只鸡就那么大,她吃两碗,其他人还有的吃吗?再则原身这身体亏得厉害,肠胃好像都萎缩了,吃这点东西,她感觉已经撑着了。 调理,只能慢慢来。 乔老太起身准备出去,乔巧拉住她衣角:“娘,您吃完饭进来,我想和您说个重要的事儿。” “有什么重要的事现在不能说?” 乔老太随口回答,想想外屋一大家子人正眼巴巴盼她分饭,确实等不住,便点头应承。 “行,那你先休息!娘还有一摊子事要做,晚点咱娘俩再唠嗑。” 乔巧目送她走出去,咬咬牙,从身下床垫子又拔了一把稻草。 拼了! 一下午功夫,反反复复尝试百来次,失败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最终她又成功转化出两根银针,一根半银……半金针。 乔巧摸了摸因为晕死太多次而疼痛欲裂的脑袋,看着手中那根金中有银银中有金的玩意,砸下满嘴的稻草屑,陷入沉思。 所以,她这金手指确实是能点石成金的?但因为不够熟练或者没有进阶,暂时只能点草成银? 怎么没有系统或者别的什么跳出来指导她下啊! 再一转念,幽怨的乔巧唾弃自己:你该知足了!这么强大的一个金手指…… 听听外面乔老太还在中气十足吆喝儿子干活训斥媳妇偷懒,乔巧想了想,把三根细银针扭成一股,半金半银圈成一朵简单的花形,拧在银棍上。 大功告成!一枝手工银钗新鲜出炉。 能不能戴不重要,重要的它是银子,还掺杂了点金子。 乔巧喜滋滋地拿着自己杰作,翻来覆去欣赏。头不疼了,腰不酸了。 心想难怪不得大家都说银子是软的。她刚才如同捏橡皮泥一样,多好玩多轻松啊! 赶明儿再捏他几十上百枝的,带领娘家致富奔小康,不是梦。 浑然不觉是这具身体力气忽然大了许多,才能把金银肆意揉捏。 临近黄昏,忙得晕头转向的乔老太才想起闺女有事要和自己说。这一下午也没见人有个动静,感觉是自己疏忽了。一拍大腿,小跑着进屋。 “四丫头,你上茅厕不?” 乔巧…… 能不能不提上茅厕那茬! 她忍着大半天没喝水她容易吗? 不过既然问了,那也就羞答答地点个头。 于是乔老太一边搬恭桶进来,一边数落闺女:“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非得要娘亲自来过问你!” “盛哥儿洛哥儿那两个淘气的,一直在后院掏泥巴玩呢!你叫一声,看他们敢不来照顾你这个姑姑?” 乔巧呵呵一声。 乔老太侍候闺女方便完,把恭桶搬出去倒了。 想着这小女儿自打嫁进秀才家,多了许多臭毛病。拿皂荚仔仔细细把双手洗干净,才倒了一杯温开水给乔巧送去。 乔巧先接了乔老太绞的湿毛巾擦手、擦脸,然后才接过水杯小口喝水。 那架势像把老太太当丫鬟了似的,十分过意不去。 一天天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她得把心里想法赶紧付诸实施! 等乔老太把水杯放回桌子,走回床边准备问问她有什么事要说,乔巧把那枝银“钗”拿了出来。 乔老太眼睛一亮。 “这是……” 凑到跟前使劲看:“这是什么?” 直觉是银子,但其怪模怪样又不敢确定。 乔巧些许意外。 以这一天相处下来的了解,她以为老太太见到银子,会一把抢过去。 毕竟之前的三十几文钱老太太都看得很重了。 没想到这根银钗亮出来,乔老太只是眼睛放光围着她看,半点上手的意思也没有。 到底是原身亲娘啊! 乔巧心又软和了两分,将银钗塞进乔老太手里。 “娘,您给看看,这东西能换钱不?如果能换,钱也够,我想托您帮我买样东西。” 乔老太嗔了她一眼:“想买什么东西直接告诉娘就是,还打算变卖自个东西?你现在这样子……得多留些防身钱知道吗?” “我想买的东西……可能比较贵。” 乔巧叹口气。 能力有限,现在只能转换出这么一点银子。 如果能买到她想要的东西并有结余给乔家人自然是好,她担心的是还买不起。 乔老太不说话了,认真咂摸手里的东西。 “这……” 上嘴咬一下,软的。再看东西末端,出现一个浅浅的牙痕,确定是银制。 乔老太欢喜之余又不免奇怪:“四丫头,这到底是什么?你哪来的这东西?” 丁家没落,现在应该是比她乔家还穷。 她都拿不出来银子,丁家能拿得出来,还舍得给扫地出门的前儿媳? 乔老太觉得相当梦幻。 然手里那根银“棍”,确实实心还带着点分量的。 “娘,这是我刚嫁进乔家,丁博文送我的……定情信物。” 乔巧早编好了措辞,就等乔老太问好过明路呢。 故意扭扭捏捏装害羞:“早几年丁博文他爷爷和他爹还在时,丁家不缺钱的。丁博文送我这根银钗,他娘不知道。” “所以,你被丁家人送回来,他们并没有想着讨回去?” 乔老太恍然大悟。 继而有些解气又有些庆幸地说:“看来姓丁的小子总算有两分良心,没有把事情做绝。” 乔巧暗地撇了撇嘴。便宜那渣男多个好名声了。 转开话题:“娘,您看这银钗能换多少钱?” “这个……” 乔老太估量着手感:“好像有一两多重?直接称银子的话,就是一两多银。但是你说你这个是银钗……” 乔老太啧啧两声:“男人果然是不会买东西。丁家那小子,指定是被人骗了!这都能叫钗,老娘随便削根木棍儿,也能拿去卖钱了!” 乔巧…… “四丫头,这是……他留给你的念想,你当真要把它卖了?” 乔老太把银钗还给乔巧,看着她的眼睛问。 “你到底要买什么东西,用得上这么多钱?” 第11章 理想和现实的差距 “我……我想买把残疾人专用轮椅。” “啥?” 乔老太不太明白。专用椅子她理解,轮椅是什么鬼? 想了想问:“你是指那种单轮或者双轮,被人推拉着走的平板车吗?” 乔巧想了想,丁博文送她回娘家,可不就是用的那种单轮手推车吗? 难道这世界还没轮椅发明出来,不能? “娘,不完全是您说的那种。” 乔巧连比带划,试图说明自己用意。 “两个轮子上面,不是简单搁着一块木板或车厢,而是一把椅子。” “轮椅有方向盘让我驾驶,去到任意地方;我坐的位置,还有活动机关,方便我自己解决上茅厕的难题……” “你怕不是在做梦喔!” 没听完乔老太就忍不住打断她话头。 “老娘活了大半辈子,听都没听说过有那玩意儿。就算有,也肯定不是咱们这种乡野人能肖想的!” “不过……” 瞧到闺女黯淡下去的目光,乔老太到底是不忍心,改了口。 “你要买辆平板车也行。以后要出门,随便让家里哪个人推着拉着,都方便。” “还可以运送东西……” 乔老太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好像那车也不贵,百文的样子。你这买了,家里也用得上!” 乔巧…… 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好大! 她想哭了。 乔老太却是个拿定主意就雷厉风行的人,抬头看眼天色,立马拍板拊掌。 “现在离天黑还有会。走,四丫头,娘带你去村里老余叔家看看!” “老余叔?” “你这丫头!嫁出去几年把老余叔都忘啦?他家世代木匠,手艺很好,在县城里还开了个小店呢!” “方圆百里,几个村的姑娘出嫁,都得上他那定做家具。” 乔老太有些艳羡地砸下嘴:“他家称得上富户?好几年,都用钱抵了兵役徭役。” 木匠……乔巧心思又开始活络了。没有现货不要紧,她要的,给设计图,老余叔应该能做出来? “老五!” 乔老太扬声叫来还钻在厨房鼓捣的乔满囤:“你四姐的床还没垒好吗?” “好了呀!” 乔满囤灰头土脸的,抹了把汗:“娘,我在帮大哥做隔间。” 他没敢说还在帮大嫂铺床。说了他娘指定去骂大嫂。 “让你大哥自己慢慢做。” 乔老太指指床上的乔巧:“来,你背上你四姐,咱们去你余叔家。” 乔满囤一愣:“娘,不让四姐多休息下吗?去余叔家做什么?” “你四姐想买辆平板车,以后方便出门。” 乔老太对老幺儿堪称和颜悦色,简短地解释了下。 “好!” 乔满囤一听顿时高兴了,用力拍胸膛:“以后四姐要出门,我来推车!” 乔巧:“呵呵……” 本来乔巧瘦得一把骨架子,乔老太完全可以自己轻松背上的。但她毕竟是当娘的,亲自背怕被村里长舌妇看到取笑,才决定让小儿子当长工。 乔满囤没想那么多。 他是乔家老来子,出生没两年,二姐三姐便出嫁。 他爹娘忙得经常顾不上他,大哥有自己的小家,所以从小到大,几乎是四姐带着他。 就连出嫁后,也时常惦念她这个弟弟,好吃好玩的尽力捎回来。 乔满囤和四姐感情最深。 四姐如今被夫家休弃,最痛苦的莫过于他。 偏生他还小,没什么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 乔巧没有原身记忆,被乔满囤背起,还挺讪讪,觉得有用童工嫌疑。乔满囤伤心难过,她自然更不知道了。 乔满囤小心翼翼扶着四姐的腿,摸上去像是两截硬邦邦的木棍,没有一点肉,他鼻子又是一酸。 该死的丁家! 等他长大了,定要为四姐把这个公道讨回来! “四姐,我慢慢走,颠着你了,你就开口说。” “没事,天不早了,咱们快去快回就是。” 乔巧迫不及待想见见那个余木匠,诉说自己的愿望。不过又不好意思催促半大子少年,只能这么含蓄表示。 “老五,怎么磨磨蹭蹭的?快些,老娘还要赶回来准备夜饭呢!” 乔老太已经跨出院子,站在栅栏外催促。 “嗳……来了!” 乔满囤这才扶稳乔巧,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乔老太。 一路上,不时嘘寒问暖,问有没有颠着乔巧,是不是步伐幅度迈过大……乔老太简直没眼看。 不过,小儿子能如此体贴照顾自家姐姐,她还是挺欣慰的。 她现在最怕的就是闺女被夫家抛弃想不开。家里人多给点情感安慰,好歹……可以让闺女多撑一会? 老余叔家很好找。 村里最大、最整洁、唯二的那座青砖瓦房就是。隔壁同样的青砖瓦房,是余里正家。 所以这个村叫余家村,乔家人实则是外来户,多年前老祖宗逃荒迁来的。 处处跟乔老太作对的刘老太,同样是外来户。 自恃来得比乔家早,比乔家有根基,比乔家儿子多,总想着占占乔家的便宜。 乔家老两口火气爆,能是个让人随意拿捏的主?从年轻时两家人就干架干得不可开交,老了老了,干不动才略微消停。 目前停留在乔老太和刘老太口舌相争的阶段。 乔老太熟门熟路找到老余叔家。原因其二就是她以前经常去余里正家告状啊,捎带把老余叔家也混熟了。 老余叔家小儿媳坐在院子里的一条小板凳上,对几大背篓的荨麻草挑挑拣拣,顺带盯着在枣树下玩耍的几个孩子。 乔家母子三人走过去,乔老太笑眯眯隔着栅栏和她打招呼。 “兰子,在忙啊?你家公在吗?” 老余叔的小儿媳全名纪兰兰。很凑巧,就是乔巧前夫家那个村嫁过来的。 当年乔巧进丁家门,可谓轰动全村,毕竟丁家称得上世代书香。 虽然后来没落了,丁博文作为物以稀为贵的读书人,仍然能被大家高看一眼。 是以,丁家早上将残疾的儿媳妇扫地出门,晚上几个邻村都听说了这特大新闻。 纪兰兰作为现场目击乔巧被丁家送回娘家一幕的吃瓜群众,自然更清楚。 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向乔满囤背上的人,眼神有一丁点复杂。 当初村里一帮小姐妹,包括她,个个肖想嫁给丁博文。没想到,丁博文只中意余家村的乔巧。 乔巧的容貌,她自是服气的。 可那又怎么样? 农家人,重要的不是那一张脸! 第12章 第二个好消息 当你自身存在的价值荡然无存后,谁又能白白养着你一个废物! 纪兰兰也不知道自己该同情乔巧,还是幸灾乐祸。甩了甩满手粘上的草渣子,起身拉开栅栏的院门。 “我公公在。” 含着些笑特意多瞅乔巧两眼:“乔婶儿,你找我公公,是想打什么家具吗?” 外人找她公公,基本上是为这个事。 不过打个家具,特意把不能动的废人背来干嘛? 纪兰兰心中转念,手头动作不慢。殷勤地把乔老太让进堂屋落座,再倒上一杯凉茶水。 至于背着乔巧的乔满囤,选择性看不见。 余家经常有顾主登门定制购买家具,由于她是几个妯娌中较为长袖善舞的,所以被推出来负责搞接待。 等纪兰兰去隔壁木工房找她公爹,乔老太起身让出椅子,示意乔满囤把乔巧放在上面,自己起身去门口张望。 老余家挣了钱,也学上了城里富户的规矩。青砖瓦房不但盖得大,还分个内院外院。 除了在门口择菜干活兼接待的人,其余女眷要么窝在屋里做女红,要么蹲在后院负责后勤。 前院堂屋连接木工房,是老余家男人待客和工作的地方。 乔老太把里正家门槛踏破了,自然也不在意老余叔家堪称富丽堂皇的布置。 她乔家穷,她骨头又不软。 乔满囤东瞅瞅西看看,比较不自在,乔老太浑若无事。 乔巧手指轻轻摸索着桌沿,椅子扶手,看那雕花的细致精巧程度,应该就是老余叔手工打造出来的? 对于她想购买的轮椅,添上两分期望。 半盏茶功夫,一个身板厚实,神情透着精明的男子随着纪兰兰进屋。 年纪与丁博文相当。一袭月灰对襟交领布衣,头戴同色方巾。正是纪兰兰的丈夫,老余叔家的三儿子余永。 余永不如他大哥勤快,也不如他二哥有天赋,没学到他老爹木匠手艺。但他打小聪明,认识几个字,能说会道。 所以余家现在对外的生意全是交给他打理,县城里那家店,也是他主张开的。 余永大部分时间住店里,偶尔会回来看看家人,顺便把他爹和他哥做出来的成品家具拉回城里卖。 今日也是赶巧了,乔家人来,正碰上他在家。 余永笑得一团和气招呼乔老太:“乔婶儿,怎么这会子过来啦?我爹他还忙着,您先坐,喝口水,等等他就来!” 略一顿补充:“若是乔婶儿打算添置新家具,直接告诉我也中。” “咱们这里,现成的有,定制起来也快!” 随手从桌上盘子里抓了一把果子,塞给旁边站着的乔满囤。 乔满囤脸色爆红:“余三哥,你还把我当小孩子!” 余永含笑梭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静静看他的乔巧身上,笑容略敛。 “这位……这位是?” 如果说现在村里还有不知道乔巧和离劲爆八卦的,大概就是余家的男人了。 老余叔带着两个儿子,起早贪黑钻在木工房里,废寝忘食。余永也是昨晚到家,直接睡到中午,然后去找他老爹老哥们报道。 事业心强的人,真没精力关注不相干的事。 “她是我家那个四丫头,回娘家来了,永哥儿你不记得了么?” 乔老太讪讪一笑。 “啊!” 余永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发出惊呼。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把盯住乔巧的目光移开。 饶是他反应快,目睹这一切的纪兰兰也刷地阴沉了脸色。 乔巧敏锐地察觉不对,低下头,假装继续专心地看桌子花纹。 余永干咳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拉回他身上:“乔婶儿,你想做什么家具?我担保给你最大优惠。” “不是婶子想做。” 乔老太叹气:“是我家四丫头想做。只是她要求有些稀奇古怪的,还不知你爹能不能做出来?” “哦?” 余永来了兴趣。 他爹的手艺,远近闻名。木匠活传承余家好几代人,就没有碰到过做不出来的家具,接不了单的生意。 这乡下人,远没有城里人刁钻古怪、要求花样多? 转向乔巧,笑微微问:“不知丁家娘子,想做什么家具?” 他知道乔巧夫家姓丁,故而有此称谓。古时女子出嫁,便不再属于娘家人,不可能还称呼其闺名。 “她已经不是丁家娘子啦!” 纪兰兰冷笑着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瞬间让屋里气氛降至冰点。 乔老太皱了皱眉。乔满囤含怒瞪向纪兰兰。 纪兰兰仿佛没看见大家突变的脸色,笑吟吟地朝向自家男人:“夫君,你不知道,乔四妹子已经和离了,今早丁家人才把她送回娘家的!” 余永十分尴尬。偷偷横了纪兰兰一眼,干巴巴地笑了笑:“那……那什么家具……” 素来八面玲珑的人此刻也在心里叫苦不迭。他就想问买家买个什么东西他容易吗! 乔巧抬起头,视若无睹纪兰兰眼中明晃晃的恶意,大大方方地对余永笑了一笑,开口: “余老板,我想定做一辆残疾人专用轮椅,请问你们能做出来吗?” “残疾人……专用轮椅?” 余永下意识看了看她的腿:“是椅子吗?带轮子的那种?” 这回换乔老太吃惊了:“永哥儿,真有这种椅子啊?我还以为四丫头在异想天开!” “有!” 余永笑笑,肯定地点头:“这种椅子,咱们乡下难得一见。但城中大户,某些人家是有的。” “只是很贵,必须定制。” 瞅乔巧一眼。心想乔家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出这笔钱……算了,大不了他收个成本价! 乔巧喜出望外。 这真是继金手指后,她穿来得到的第二个好消息了。 她忙不迭追问:“多少钱?是不是那种可以自己掌控,想去哪就去哪,还能自己方便上茅厕的那种?” 余永笑容僵在脸上:“那个……乔……乔四妹,我好像没听明白你的意思?你说的,跟我说,是同一个东西吗?” 乔巧…… “余老板你说的是?” “我说的是……” 余永干咳一声,手指比画:“椅子没有四个脚,而是装上两个大木轮。然后,人坐在上面,其他人可以推着他走。” 看看乔巧,尽量想不刺激她的措辞:“这么些年,战火频发,不少断了胳膊或腿的军士解甲归田,就有人想出这么一种轮椅,可以作为他们的代步车。” “乔四妹你说的就是这种?” 乔巧点点头,又摇头。 “不,我说的是它的进阶版!” 第13章 挡箭牌 “进阶版?” 余永重复这个从来没听过的新名词,觉得挺有意思。 “有纸笔吗?我可以给你画。” 乔巧很自然地伸出手。忽然想到纸在古代是很金贵的东西,马上改口:“没有纸,沙盘也行。” 乔老太嘴巴张圆成了o型,连音量都克制不住放大了:“四丫头!你会画画?” 她咋不知道自家闺女这么能耐了? 乔巧手指微微一颤,慢慢缩回去:“我……我嫁进丁家六年,跟着丁博文学了些。” 乔老太不说话了。 乔满囤两眼亮晶晶地望着自己四姐,脸上充满了崇拜之意。 “乔四妹子真是有福气啊,嫁进丁家,还能写会画了!只可惜……” 纪兰兰面上的假笑快维持不住了,语气酸溜溜的。 没人理她。 “我去拿沙盘。” 余永深深瞧了乔巧一眼,迈着大步子走出门去。 乔老太走到乔巧身旁,压低声音:“你真会画?” 乔巧点个头:“画得不好。” 乔老太表示理解。 画得不好就对了。真要画得好,她还奇怪呢! 乔巧偷眼瞧瞧乔老太神色,握住椅子扶手的手,微微蜷起。 她不是没考虑过维持原身人设。可她没有原身记忆,也迫切想要得到轮椅,所以顾不得许多。 好在有个丁博文当挡箭牌,乔家人总不至于去问丁博文到底有没有教她识字画画? 夫妻间的小情趣,外人好意思过问?就算丁博文否认,她也能说她是偷学的。 就是,感觉有点对不起乔老太,总要撒谎忽悠她。 余永很快端着沙盘回来了,沉甸甸的,放在桌上。 约一张a8纸那么大。薄木架方框,略微潮湿的细沙为纸,打磨得光滑的小木棍为笔。 乔巧拾起木棍,所有人都聚拢过来围观。 乔巧简单勾勒两笔,先画出椅子雏形,然后在椅子下方添加两个大圈,代表车轮。 余永点头:“没错!我先前所言,便是这种轮椅。不过……乔四妹,你这车轮是不是画得太靠后了?应该在中间点。” 怕乔巧面子上过不去,他含蓄提醒。 乔巧抬头瞧他一眼:“中间?余老板,你的意思……这轮椅就那么两个轮子?” 余永汗颜:“是啊,不放中间,怎么能保持平衡?还有,乔四妹,那轮子比你画的,应该还要再大些。” “但我说的是这样的……” 乔巧提起木棍,在椅子前脚的位置,又添了两根支棍,支棍下面,带两个小小的轮子。 余永皱着眉,看那图,片刻后打哈哈:“四个轮子,好像是比两个轮子要稳妥点哈。” 心里却老大不以为然。 两个轮子能搞定的事,何必花功夫再做两个小的呢。小轮子做起来更费劲,更讲究人工啊! 乔巧不做声,在大轮子上,又划拉出一个稍微小的内圈。 “这是什么?” 问话的却不是余永,而是一个突然从乔巧背后冒出来的苍老声音,惊得大家一激灵。 乔巧回头,只见一位头发身上沾满木屑灰尘,留把山羊胡子的老人立着,正好奇地打量她。 “爹!” 余永和纪兰兰同声恭敬呼唤。乔巧立时知道,这位就是余老爷子了。 握紧木棍儿,稍微欠欠身子:“余叔……” 老余叔摆摆手。余永赶紧腾位置,让他爹站到乔巧跟前。 老余叔没搭理其他人,只是手指沙盘,紧盯着那个圈再次追问:“这是什么?” “手推圈。” 乔巧平心静气解释:“为了让乘坐轮椅的人能自己推动车轮,又要保证手不被车轮绞进去所伤,所以,增加一个手推圈。” 老余叔稀疏的长眉微皱,认真看着沙盘思索。 乔巧比画着进一步解释:“可以把大轮子和手推圈做成一体的,或者分开做了再用木架子固定住。” “这样人滚动手推圈时,大轮子也会跟着一起转动。” “余叔您是行家,我就是这么个初步想法,您看能不能做出来?” 乔巧不动声色捧了老爷子一把,满怀希冀地望着对方。 老余叔沉吟片刻,眼中忽然绽放异彩:“乔四丫头,你继续说!” 所有人目光,从老爷子身上,转移到乔巧脸上。 乔巧掂着木棍儿,继续画:“这里,扶手连接车轮的位置,做一个卡子,遇到危险,及时刹车……这里……” “等等!” 老余叔大手一挥,打断她,转头严肃着一张脸吩咐儿子:“老三,去拿纸笔!顺便,把你大哥二哥都从工房里叫出来,让他们一起听!” “嗳!” 余永飞也似跑出去。 乔老太和乔满囤面面相觑一眼。 老余叔捋着胡子,看眼沙盘,再瞅瞅乔巧:“乔四丫头,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哇?” 语气透着一丝丝亲昵。 旁边纪兰兰狠狠用指甲掐自己手掌心。老爷子还从来没有对她这么和颜悦色过呢! 她是余家媳妇,乔巧只是个不相干的外人,废人弃妇,凭什么? 乔巧有些不好意思。总不能说她的知晓来自未来?只好当成她自己的聪明才智了。 “我就是想想。余叔您若是能做出来,那才叫鬼斧神工,造福大众!以后坐上这种轮椅的人,会感激涕零余叔您的功德。” 老余叔哈哈大笑。显然,乔巧的马屁拍进了他心窝里。 乔老太陪着一边嘿嘿傻笑,满脸的梦幻……这真是她那个又蠢又懦弱被和离回来的四丫头? 等余永捧着文房四宝转来,老爷子亲自动手磨墨,为乔巧在桌上铺纸。 见着老爷子那和蔼可亲笑容可掬的样子,跟随弟弟前后脚进屋的余老大、余老二,险些以为自家爹鬼上身了。 什么情况这是? 被众人包围眼睛雪亮地盯着,乔巧也不怯场。提起毛笔蘸点墨,把轮椅的示意图又重新画了一遍。 这次因为是真正的纸笔,看起来更加细致清楚。 “余叔,您看这里……坐垫位置,中间掏空,做个活动挡板。” “待轮椅停到恭桶上方,按下机关,挡板弹开,乘坐轮椅的人只要上半身还能挪动,就能自己方便……” “完事了把挡板弹回去就好。” 老余叔连连点头。余家老二蹙着八字浓眉,摸着胡渣渣的下巴,心里已开始寻思怎么做这活动挡板了。 乔巧也不操心。 她作为顾客,只管设计提要求。具体的,得专业人士具体干不是? 第14章 一个谎,要用百个谎圆 “还有……” 乔巧犹豫一下,看着聚精会神专注听她讲解的余家父子,把所知道、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讲出来的东西也一并说了。 “轮椅或者车辆,爬坡不是困难吗?爬楼梯更是不可能。” “但我们可以把轮子做成三角轮。” 换一张纸,先画拉杆,再画三角轮。三角轮呈三角形,由三个小轮子组成。 “三角轮能够爬楼梯的原理在于,它相当于一种可移动的齿轮。” “上面的轮子带动下面的轮子,通过连续不断旋转,移动位置。” 乔巧说到这里停住,吐了口气,一杯温热的茶水立即递到她手边。 抬眼一扫,是余永。她也不介意,接在手中喝了一口。 捧着杯子,见余家父子越来越兴奋激动的表情,忍不住泼了一瓢冷水:“当然,没有动力,这种轮子不可能安在轮椅上。” “没人有那么大的力气,坐着轮椅去爬楼,除非背后有人推。” 老余叔一窒,抓抓胡子:“这倒也是。” 轮椅本就是为方便残疾人的,做得不方便,那还叫轮椅? “不过……爹,我们可以把这个三角轮,安装在别的车子上啊!” 余永不愧是余家最有头脑的那个,难掩欢喜地插嘴:“小一点的,运粮搬东西什么的,都很方便!” 那不就是后世家家户户必备的买菜小车吗? “嗯,做小一点,女人孩子,都可以拉着它去买菜。” 想法被理解认可,余永很是开心,回头瞧瞧乔巧,眼睛里尽是笑意。 “乔四妹子真是太聪明了!这么好的法子,是怎么想出来的啊?” 乔老太继续梦幻。乔满囤继续傻笑。纪兰兰脸色,已经不能用锅底灰来形容了。 老余叔和老外两个儿子也极其赞同欣赏地看着乔巧。 一语点醒梦中人。 哪怕乔巧不能手把手教他们做,但有这么清楚的设计图在,以他们几代人传承的手艺,迟早能研究出来。 他们固化的思维,只缺了一个指点迷津的人。 “余叔,我要的这种轮椅,你们能做出来吗?” 乔巧重申来意。 辛苦说这半天,她真不是来讲课的。 老余叔珍惜地捧起两张纸,递给身边两个儿子,示意他们再仔细看看。 “老大老二,你们觉得如何?” 老大略为踌躇,谨慎得没有开口。老二小心接过图纸,眼睛紧盯着上面画有手推圈的位置。 半晌,望向他爹:“能!只是,需得费番功夫!” 毕竟,从没见过甚至从没听过的新鲜事物。 “太好了!” 乔巧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多少钱?多少定金?什么时候我能来取货?” 余家父子一起看向她,均哑然失笑。 从进门到现在,这丫头表现出来的沉稳睿智,让他们都忘记了对方身份。不知不觉,把她当备受推崇的梓师看待了。 现在才醒悟,眼前的,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啊! “不要钱!也不需定金!” 老余叔豪爽的大手一挥:“如果这轮椅真能做出来,送你一辆!乔四丫头,到时我们还得好好感谢你啊……那个……” “那个三角轮?光是那个三角轮,乔四丫头,咱余家,都算是欠你大人情了!” 古代稍微有点手艺技术的,哪个不是藏着掖着,防外人跟防贼一样。 乔巧开诚布公这么毫不藏私地说出来,老余叔心里很感激乔巧了。 听说送,乔巧意外,又不怎么意外。当然,开心难免的,不能起身,就在椅子上欠身。 “那……多谢余叔了!” 老余叔越看儿子递回来的图纸越欢喜,主动开口挽留乔家人。 “他乔婶子,你看看你们大老远过来,老余家招呼不周,就上那么一杯茶水!正好饭点到了,不如,留下来用过夜饭再回去!” “不了不了!”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乔老太受宠若惊。 之前花大价钱来定制家里孩子成亲用的家具,也没见这老头子正脸给个笑,现在竟然愿意请他们吃饭了! 瞅一眼自家神情自若的闺女:“那啥……我家媳妇子多半已经做好夜饭了,我们就不在这多叨唠了!” “他余叔,赶明儿见、赶明儿见!” 用眼色催促乔满囤背起乔巧,三个人快步走出屋。 老余叔见了也不强留,起身带着三个儿子,亲自把乔家人送到院门口。 “那就不多留三位了!乔四丫头,等轮椅做好,我让三儿亲自给你送过来!” 乔巧莞尔:“谢谢余叔!” “路上小心些!” 老余叔目送乔家人身影慢慢消失于崎岖蜿蜒的山路间,脸上的笑,含了点怜悯。 “如此聪慧的丫头……可惜!” “可惜什么……” 纪兰兰五官扭曲,咬牙切齿:“明显这是丁博文教她的……她一个弃妇,当初大字不识嫁进丁家,她懂个屁!” 她还算残存理智,没放大音量。但与她前后脚走的余永清楚听到了,回转身,横眉怒视她一眼。 “就算她是弃妇,短短六年,能从丁家学到那么多东西,也比你强!” 纪兰兰面色一白,继而涨得血红。 余永不再理她,转身追上他爹和他哥,几个人进屋继续去探讨那两张图纸。 留下纪兰兰一个人杵在院子里,恨得把一背篓的荨麻草全揉烂了。 回家路上,乔老太也在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乔满囤背上的乔巧。 “四丫头,方才你在你余叔家说的那些……是你自个想出来的,还是丁家小子教你的?” 乔巧垂下眼帘。 果然,撒了一个谎,后面要用百个谎去圆。 真累人。 “都不是。” 她认命地继续编瞎话:“丁博文自己都不知道那么多东西,他哪里能教我?” “这些,是他爷爷留下来的旧书,我打扫房间时无意翻到的。” 乔老太两眼放光:“旧书?全是讲的这些东西吗?丁家小子知不知道?看没看过?” “他以前打算考科举的,这种书对他算是不务正业……” 乔巧尽力给出合理解释:“那书落好厚的灰尘了,他应该是从没关注过。这次我们和离,听他说,还卖掉了。” “可惜!” 乔老太一阵心疼:“太可惜了!那书一定老值钱了……” 转念又想,自家闺女提前看过了,也记住了,那岂非代表:她家占大便宜了? 第15章 真穷!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笑眯眯地再次看向乔巧:“四丫头,这件事,以后你就别再提了!谁问,咬定那轮子、轮椅,是你自个想出来的,明白吗?” “娘,为什么呀?” 乔满囤奇怪。 四姐那么聪明,自己看书学到的东西,为什么不能直说?姓丁的自以为了不起,结果还没四姐懂呢! “傻子!” 乔老太送小儿子一个大白眼。 “没见你余叔一家得了你四姐画的轮子图,欢喜得连做轮椅的钱也不要了吗?” “对于他们来说,你四姐告诉他们的,是能让他们赚钱,甚至是发家的东西!” “唉!” 去了心头疑,老太太转而面对现实,又开始扼腕叹息了:“但你四姐就这么白白说出去了,总感觉咱家亏大了!” 乔巧嘴角抽了抽。 “娘,不算白白说出去的,人家不是答应送我轮椅了吗?先前听余老板的口气,那轮椅很值钱的。” 她那一两重的银钗,估计付定金都不够。 “也是……算了,说都说了,能帮你做一辆轮椅不错了。” 乔老太之前还盘算闺女钱不够,自己有必要帮衬一点,如今办成事,皆大欢喜。 帮忙扶了扶闺女从儿子身上无力耷拉下来的腿,带点心疼问:“四丫头,走累了吗?要不要坐下来歇会?” 乔满囤…… 娘哎!是我在走!你应该问你儿子我背着四姐走累不累? 乔老太眼风没扫给他一个。 乔巧微笑起来,举起袖子,擦擦乔满囤黑红脸膛涔出来的薄汗。 “娘,我不累。只是太辛苦五弟了……” 果然还得是四姐体贴他。乔满囤笑嘻嘻回答:“没事四姐!你瘦得像截竹棍儿似的,我一点没感觉到有分量!” 乔巧笑容有些僵。这是贬义贬义? 回到乔家,远远望到乔老爹一个人蹲在屋檐下,默默地编织一个竹筐,地上撒满长长短短劈好的篾条。 乔满仓搬了张大木桌到院子里,田三翠忙着摆饭。两个儿子,围在旁边打打闹闹,数次被他们爹严厉呵斥。 见到乔老太三人回来,很是惊喜。田三翠已经把饭菜热了两遍了,可不想再去热第三遍。 “娘,我正和满仓说要去接你们呢,天都要黑了。” 乔老太心情好,连带看儿媳妇的眼光也和善起来:“嗯,辛苦你们了……准备开饭!” 转头对乔满囤:“厨房那隔间应该已经做好了,你看看,把你四姐先放下,再来吃饭。” 乔满囤答应一声,背着乔巧直接进屋。 乔巧以为自己要坐下来和这一大家子人吃饭呢,结果乔老娘直接把她排除了。 她当然会觉得与乔家人一起吃别扭啊,但乔老太真把她当外人,这心里又很不是滋味了! 厨房不大,就十来个平方。 用竹篱笆在角落当墙隔出一个小小空间,加上旁边堆满柴火杂物坛坛罐罐,显得格外拥挤。 好在那隔间看着还算干净。一米左右的床板,中间留了人宽的过道。 “门”口挂着半幅草帘,像是新做的,青黄中泛着绿,闻起来还有股稻香味。 乔满囤轻手轻脚把乔巧放在床上,殷勤地扯过来枕头垫在她身后,再抖开被褥盖在她身上。 “四姐,你先别睡,回头我给你送饭过来。” 乔巧点头。听到那被褥在乔满囤手里沙沙作响,等乔满囤出去后,好奇地上手捏了一把。 一捏之后脸绿了。 被褥里面竟然塞的是稻草,还有颗粒点点硌手的感觉。 枕头也是。 这、这真不会长虫吗? 之前在乔老太屋里,盖的是乔老太的旧棉袄,枕头床垫塞稻草她觉得很正常。 这会……她才清楚乔家是真穷! 至少丁家还用得起破棉被啊? 乔巧愣着神,乔满仓掀开草帘走了进来:“四妹,你看看家里给你搭的这张床,隔出来的房间,怎么样?” “哪里不满意,告诉大哥再给你改。” “满意……我很满意。” 乔巧回过神,脸露微笑:“谢谢大哥。还有,谢谢大嫂、五弟他们。” 乔满仓憨憨地搓搓手:“你满意就好。对了四妹,大哥还帮你做了个竹箱子……” 他一步跨到床边,弯腰从床板底下拉出一个用竹篾条编织的小方筐,筐上还带个有布条拉手的竹盖子。 “你可以在这里面装你的东西。改天有空,大哥帮你编个大一点的做衣柜。” 乔巧眼睛一亮,把小竹箱接到手里,上上下下地翻看。 纯手工制品啊,在现代要卖不少钱! 没想到原身这便宜大哥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如此心灵手巧。 不过竹箱的确小了点,刚够放下她那个小包裹。 “大哥,你这编织手艺那么好,怎么没想过编一些拿去市场卖啊?” 乔满仓见她爱不释手的样子,也很高兴自己的用心得到认可,笑着摸了摸自己后脑勺。 “村里好多人都会编这玩意,卖不了什么钱,还耽误做活。四妹,你喜欢就行。空闲了,大哥再帮你编。” “好!” 乔巧抱着竹箱,眼睛弯弯。 “大哥,娘叫你出去吃饭!” 乔满囤端着一个大碗踢踢踏踏从竹帘外钻进来。见空间逼仄,他进来他大哥就出不去,只能倒退回去,站在门外等。 “那,大哥先出去了?” 乔满仓打声招呼,侧着身子离开。 乔巧俯下身,把竹箱放回床下。幸好上半身能动,做这事只稍微费点劲,比全瘫强多了。 “四姐,快来趁热吃饭!” 乔满囤把手里的碗连同木盘子,搁在乔巧腿上。生怕乔巧不注意打翻,立在一边,不错眼珠地盯着。 乔巧捧着碗,只见碗里又是一个泡着汤水的大鸡腿,一串蛋籽。 这是、一个鸡就两只鸡腿,全给她吃了? “四姐你吃啊!” 乔满囤见她对着鸡腿迟迟不拿勺子,猜出她的意思,急了:“娘说了,不守着你把饭吃完,不许我出去吃饭!你快吃呀?” 乔巧瞧他一眼,轻轻一笑,拿起勺子,开始吃饭。 先前以为被乔老太排除在外的一点小不爽,烟消云散。 原来乔老太只是想单独为她开小灶啊! 乔满囤见她终于肯动勺,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他娘自然不会说他刚才说的那种话。但他担心四姐的性子,硬要忍让不吃就麻烦了。 第16章 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吃过饭,天色已经完全变黑了。 乔巧躺在床上,迷迷糊糊。 这身体真是太弱了。只要安静下来,她就没有不打盹的时候。 厨房随时有人进进出出的。 洗碗、刷锅、扫地、倒水。大约知道她在昏睡,说话小声,脚步也放得轻。 唯有田三翠,间或甩个碗,砰地放个桶,惊得乔巧身子一颤,睁眼迷茫地打量四周。 农家人没什么娱乐活动,一般天黑前吃罢饭,简单洗漱下就会上床睡觉,否则第二天无法早起干活。 乔巧支撑起身子,侧耳倾听外面动静,很想唤乔老太在睡前帮忙解决下自己个人问题。 但听来听去都是田三翠的声音。 正郁闷着,帘子一掀,田三翠单手环抱着一个木盆进来了。 四目相对,田三翠扯扯嘴角,挤出一丝很勉强的笑:“哟,四姑子你醒着哇?那正好,娘叫我打水给你擦洗!” 砰!重重把半盆水搁在地上,水花浪出来,溅到脚背上。 田三翠跺跺脚,神情显得更加不虞。慢吞吞弯下腰,掂着几根手指,绞湿帕子。 乔巧眉心狠狠抽了抽:“谢谢大嫂帮我打水。帕子递给我,我自己擦。” 田三翠随便搓搓帕子,起身湿哒哒地递给乔巧。而后居高临下,用还算你识趣的眼神,不咸不淡瞅着乔巧。 乔巧默默用湿帕子擦了手脸及脖颈处。想再换根帕子擦全身,看田三翠的表情是不大可能了。 只能等明天。 田三翠守着她擦完,拿上帕子和木盆打算出去,乔巧笑一笑开口。 “谢谢大嫂。我……还想方便一下。” 田三翠步子一顿,面色肉眼可见刷地变黑。 但乔巧既已经开口了,她不能装听不见,更不能因拒绝嚷嚷起来惊动乔老太。 没办法,田三翠只能愤愤地丢下一句:“你等会!” 先把水盆端出去,而后,搬着恭桶子进来。 因乔巧双腿俱废,她还得帮着乔巧宽衣解带,抱上恭桶坐着。 乔巧能感受她眼里憋屈几如实质的怒火,泰然自若还特地多坐了会。 把白天在乔老太面前没好意思清空的存货,全部释放出来。 她就是喜欢看田三翠恨不得她死又干瞪眼干不掉她的样子。 啥社死不社死的。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方便完,接过田三翠咬牙切齿塞过来的一把树叶,乔巧愣住了。 “咋的了?” 田三翠看穿她的窘迫,满腔嫌恶,化为明面上的讥笑。 “四姑子用不惯这树叶了?咱家可不比丁家,没有那么多废书废纸给你擦屁股!” “不想用这个的话,嫂子去给你找根竹片儿。” 乔巧默默用树叶解决掉自身问题。 完事后,让田三翠又打来半盆水,拿皂荚把手仔细洗了又洗。 田三翠端着脏水出去,呼地泼到院墙根下,“呸”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还当自己是秀才家的媳妇儿呢!也不瞧瞧自个那德行,纯粹一个白吃饭的废物!” 屋里乔巧捂着火辣辣的屁股,无力地趴在床板上扭动。 这操蛋的穿越! 她当务之急不仅要轮椅,还要草纸、卫生巾啊! 听说古代女人是用卫生带,带子里装草木灰那种……啊啊啊,搞不懂穿越文为什么在现代那么火! 她一点都不想穿的老天你知道吗? 摸摸摸,从床垫子里掏出几根稻草,乔巧披头散发对着其咬牙发狠。 不就是转换失败晕倒吗? 她可以!她又行了! 咱继续点草成银! “喔喔喔……!” 凌晨寅时,乔家后院的鸡窝,准时传来公鸡响亮的打鸣声。带动全村鸡鸣狗吠,此起彼伏。 乔巧直挺挺躺着,睁开浓重的黑眼圈。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睡着被吵醒的,还是昏迷中被唤醒的,侧头望一眼枕上撒落的数根稻草,一根银色也没有。 无语低叹一声。 这不给力的金手指,她什么时候才能实现草纸自由啊! 乔老太和田三翠都到了厨房。打水和面,准备做早饭。乔老太还特地来瞧了乔巧一眼,确认她活着。 乔巧不好意思见她们忙自己躺着,坐起身子问:“娘,你们准备做什么?我能不能帮上忙?那一背篓菜,拿过来我择!” 乔老太想了想,提着背篓给她送到床前,又拿了一个空背篓:“那你择。找点事做也行,免得一天天瞎想。” 乔巧…… 她什么时候瞎想了?她娘真是的,明明是关心话,也可以说得一股子嫌弃味。 乔老太把草帘子打起来,用草绳捆在竹墙上,这样里外都能互相看见。 “这菜不急着吃,你慢慢择,感觉累了就放下,啊?” “我知道,娘。” 听着这母女俩的殷殷对答,埋头添柴烧火的田三翠轻轻从鼻孔往外哼出一声。 隔着竹墙缝隙,乔巧能看见灶头上熬的一罐糊糊。 水开了抓一把粗粗的玉米粉下去,不停用长木勺搅拌。待其溶解得差不多,又抓一把丢下去。 反复几次,最后加少许粗盐,有条件的兴许滴两滴猪油,熬成浓稠的糊糊状,便是当地村民的主食。 另外主菜,大概就是乔巧手中正在择的这个野菜了。 乔巧认得这东西,叫荨麻草。 农村到处都是,拿来喂猪的。偶尔城里也能见着卖。 嫩叶凉拌或者剁碎了当馅料包饺子,做煎饼,天然绿色无污染。味道独特,香味分外浓郁。 据说,荨麻草在欧洲被称为“百草王”,有祛风止惊、止疹等功用呢! 当然,采摘时要小心。这玩意儿身上带毛毛刺,若被扎到,会皮肤瘙痒,起疹子,疼痛难受。 故而荨麻草还有别的名称:咬人草、蝎子草、防盗草…… 听说荨麻草根部可以熬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乔巧想把荨麻草放嘴里用金手指转换试试,不过临到头,还是没勇气。 算了,先择菜。 拿着采摘荨麻草的专用木夹子,细心地挑去烂叶子,还有根茎上沾的脏东西。 想着包饺子、煎鸡蛋饼的香味……嘶,口水快掉下来了! 中途乔老太转过来张望一眼,看着她仔仔细细的动作,心里摇了摇头。 真没想到闺女择菜动作那么慢,这一大背篓,怕不择个大半天喔! 默叹一声刚要走开,忽见闺女把一根什么细细的东西塞进了嘴里,定睛一看,老太太的魂瞬间都要吓飞了! “毒藤!” 第17章 毒藤 乔巧吓了好大一跳! 她见荨麻草里夹了截细细的枝条,也不知是什么枝条,想着试试能不能转换,便含进了嘴。 没成想乔老太突然“嗷”的一嗓子扑了过来,一巴掌把她口中的枝条打掉! 乔巧嘴被打麻了,刚浮现出没多久的半透明光幕,默默烟消。 “你这死丫头……” 乔老太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重重一巴掌,又抽在乔巧脑袋上。 “老娘把你饿着啦?怎么什么东西都敢往嘴里放,不知道你刚吃的是什么吗?” “那是毒藤、毒藤!” 乔老太又急又气,兼有点腿软。瞅到乔巧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儿,她手指抖抖,戳不下去。 转过头,冲着闻声跑过来的田三翠怒目厉吼:“这一背篼荨麻草是谁摘回来的?” 田三翠脸色发白,扫一眼背篓,瑟缩着往后退。 乔老太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冲过去指着她鼻子骂。 “老娘把你这惫懒整日只知道掐尖要强、偷奸耍滑的蠢货……就摘个野菜,你也能把毒藤混进来!” “你这是想毒死谁呢?” 一想到闺女差点吃进肚,后怕不已。加上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忍受田三翠不停发泄闺女住回来的不满,此刻犹如火上加油。 恨不得动手打上两巴掌,方能解气。 “娘,不怪大嫂,是我没认出毒藤啊!” 乔巧慌忙插言,手撑床板,却一不小心撑了个空,一声惊呼,从床上重重一头栽到地上。 下半身钻心剧痛袭来,疼得她险些没当场去世。 炒蛋! 怎么会这样痛? 原身不是瘫了吗?为什么下半身还有知觉? 乔老太听见巨响,回头看到闺女在地上挣扎,心里一紧,顾不上再训斥田三翠,三步并作两步,蹿到乔巧身边。 “四丫头,怎么了?你别急啊,娘又没打你大嫂…” 见乔巧眼含泪水,她还以为是自己太凶,吓到女儿了。 闻听动静,纷纷起床的乔家男人们涌进厨房。田三翠一头扎进乔满仓臂弯里,抽抽噎噎。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下山时摔了一跤,这背篓荨麻草撒一地……可能是那会儿……捡的时候不小心混进来的……” 她哪有那个胆子谋害四姑子! 况且,乔家人要吃,她自己也要吃,她有那么蠢连自己也毒吗? 借着乔满仓身体的掩护,她恶狠狠盯了乔巧两眼。 都怪这个废物弃妇!扫把星!自己蠢不认得毒藤就算了,还连累她吃婆婆挂落。 “多大点事闹成这样!” 乔老爹弄明白前因后果,皱紧眉:“收拾收拾,赶紧弄饭。吃了我们还得下地干活呢!” 扫一眼乔巧,脸上不耐之色越发浓厚。转过头,径直离开。 乔满仓轻轻推一把田三翠,压低声音:“你先去做饭。以后采野菜,注意点就行了。” 田三翠动动嘴唇,窝一肚子火,当婆婆面不敢发作。只能拉老长一张脸,走回灶台边。 此刻乔巧已被乔老太和乔满囤重新抬回木板床上。 乔老太让乔满囤打水绞来湿毛巾,又是心疼又是嗔怪地替乔巧擦干净脸和手。 “你说你这丫头,你大嫂犯错,娘只是数落她,你在旁边着什么急?以前不都这样吗……” 以前闺女还会帮腔,怂恿打她嫂子几下,怎么这次和离回来,变了个人似? 想来真是受大刺激了。 乔老太心里难过得不行。 闺女没几天好活了,那不长心眼的老大媳妇,也不能消停点。 “四姐,你很疼吗?” 乔满囤细心,看出乔巧的不对劲。 “不……” 乔巧掩饰地笑了笑,转移两人注意力:“娘,刚那个,不是鱼藤吗?” 又叫白药根、雷公藤蹄。 与有名的醉鱼草不同,鱼藤属于爬藤类,一般长在林中和水边,平时难得一见。 没想到穿越一把,这村庄附近就有。 乔巧对它了解,不全是因为看了光幕解说。 而是她前生酷爱刷抖音,其中一个视频老外荒野求生,用毒鱼藤捕鱼的视频,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会一确定刚放进嘴想转换的东西是什么,心思立刻活泛起来。 “什么鱼藤?” 乔老太恨铁不成钢,手指头用力一戳乔巧脑门: “那明明就是毒藤!你这一摔,把脑子摔没了?那东西,误食可会死人的!” 说得心有余悸,隔竹墙瞪两眼田三翠的身影。 当然,也生气自家闺女。奇奇怪怪的,三岁小儿都懂得不能碰的东西,她能拿着往嘴里塞。 果然儿女都是债,天生操不完的心。 站起来往外走,她还得赶紧做饭,一大家子人等吃呢。 “娘!” 乔巧呼唤一声,拉住她的手。 乔老太感觉硬硬尖尖一样东西被闺女塞进自己手里,低头一看,是那枝昨天才看过的银“钗”。 “娘,这个您拿去,多少能换点钱,补贴家用。” 乔老太惊了:“四丫头!这不是你……那个定情信物吗?你要把它给娘?” 乔巧眼角抽了抽:“都和离了,还定什么情?娘,您拿去,我见到它就烦……” 巨大的诱惑摆在眼前,乔老太内心挣扎一会,没能抵挡住银子的腐蚀。攥紧银钗,讪讪一笑。 “那……那娘拿去,帮你换点好吃的回来,给你补补身子!” 脚步轻快地走出隔间,一眼瞟到田三翠正支棱起耳朵偷听她们这边动静,鬼头鬼脑的。 乔老太嘴巴一撇,举着银钗在儿媳妇眼前一晃,从怀里抽出条布帕子,特意当着她的面,慢条斯理包起来。 看到没有?一起眼皮子浅的东西。她闺女住回来,可不是白吃饭的! 一两多银子! 某些人进乔家门大几年,还没给她挣回这么一笔钱呢! 要不是看她也算能生,磋磨不死她! 田三翠很有些眼热那银晃晃的东西,但才被婆婆骂了,也不好意思凑过去看。 只能愤愤低头继续熬制野菜汤,对小姑子的怨恨,又添上两分。 昨夜帮扫把星把屎把尿的,也没见她拿出好东西来表示感谢,果然活该当弃妇! 乔巧随手给出银棍子,浑然不知又因此拉了波仇恨。乔满囤给她送杯水进来,她连忙招呼住人。 “五弟,有件事我想要麻烦你!” 第18章 想不想吃鱼? “什么事啊四姐?” 乔巧生怕被乔老太听见,对乔满囤眨眨眼睛招招手。等乔满囤走到床边微微躬下身子,才晃了晃手中的小枝条。 “五弟,你想不想吃鱼,喝鱼汤?” 乔满囤瞅眼那根小枝条,他四姐不知何时又把那根毒藤捡了回来,当成宝似,还拿来用诱惑的语气哄他。 他一阵无语。 “四姐,鱼哪有那么好捉的?你想吃,晌午后我就去河边看看。你先把毒藤给我……” 他伸出手,心里寻思四姐是受刺激过度,脑子混乱了。当务之急,要先安抚住四姐,再把毒藤没收掉。 “嘘,你小声些!” 乔巧将毒藤条藏到身后,紧张地张望厨房。见乔老太和田三翠兀自热火朝天忙乎煮饭,没空闲管别的,才放心地把毒藤条又拿出来。 “五弟,你知道这种鱼藤、毒鱼藤,哪里长的有吗?饭后带我去挖,我教你用它捕鱼!” “捕鱼?” 乔满囤一脸你有病满眼你胡说的控诉神情。 这种东西,人吃了中毒,鱼吃了就没事?被毒死的鱼,人也是不能吃以防间接被毒的? 乔巧些许无奈。 她自己不能走动,乔老太一提毒藤就炸毛,乔家她现在可以亲近信任点的,就剩乔满囤。 不忽悠住这半大小子,她上哪抓长工去? 但乔满囤满满的抵触怀疑情绪,她劝说起来非常费劲。 “五弟,你忘了昨天我在余叔家画的那个轮椅、轮子了吗?这个,也是从那些书上看来的!” “这种爬藤,它的确有毒,人不能随便吃。不过,它的毒性主要集中在根部。” 乔巧简单比画一下:“它根部含有一种叫鱼藤酮的物质,人吃了恶心呕吐。中毒严重的,会出现心悸呼吸问题。” “但是,我们可以用它来捕鱼!” “这种藤之所以被称为毒鱼藤,就是因为它是一种捕鱼神器!” 乔满囤眼睛亮了一瞬,又黯淡下去:“四姐你看那本书可靠吗?这毒藤,人吃了会死,鱼吃了,体内就没带毒?” 乔巧回忆一下。那视频中老外用鱼藤捕鱼,吃完后,生龙活虎、又去嚯嚯别的野生果子样子,简直没眼看。 她咧咧嘴。 “鱼应该没中毒。” “鱼藤酮只相当于一种中效催眠药,持续时间大概两三个时辰。毒效发作时,导致那个区域的水,氧含量降低。” “所以鱼如果死了,是缺氧死的,并不是中毒。” 乔满囤听不懂四姐口中吐出的某些词汇。 不过看他四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再想想昨天四姐在余叔家侃侃而谈,震惊四座,他心底动摇了。 好像……试试也没什么。 他守着四姐,不让四姐做什么危险的事就行了。四姐心情不好,当带四姐出门散心。 点点头,从乔巧手里抽走那小根毒藤,扔进装垃圾的桶里,蹲下来陪着乔巧一起继续择菜。 “等我下地回来,晌午后再带你出门。四姐,你别急。” 那语气如同哄他小侄子似的。 乔巧…… 两辈子加起来近五十了,还被个未成年娃娃哄。为了乔家的振兴,她太难了。 乔满囤手脚麻利,择了大半背篼荨麻草,被乔老太喊出去摆桌子吃饭。 乔巧不方便挪动,便照旧把碗给她端到床前。 乔巧瞅了眼早餐,整个人有点裂开! 她想象中的荨麻煎蛋饼或者荨麻饺子呢? 没有这两样,简单凉拌个荨麻菜也挺好吃呀! 为什么她面前这两个碗,一个装着堆灰乎乎的面团,一个装着滩绿莹莹的汁液? 那面团形状像坨……巧克力冰淇淋。散发出糊味的碧绿汁液更像……中药。 乔巧扶额。 好,这才穿来第四天,她不了解,还不习惯,慢慢来。 隔着一道竹墙,听到唏哩呼噜风卷残云的声音。 田三翠没出去凑大桌子吃,端着个大海碗,站在灶台边。 连筷子汤勺也不用,直接手抓一大坨……嗯,面团,杵进锅里去搅一搅。绿水滴答的,再塞进自己张大的嘴巴里。 怕弄脏了衣裳,那脖子伸得老长。 一手拿勺一手拿筷正襟危坐的乔巧…… 唉,实现草纸自由的同时,还必须得实现住房自由! 她不能一直住在厨房里。 麸面团噎人得很,好不容易用荨麻草汤送着喂下肚,只吃了一半,乔巧实在不行了。 倒不完全是她矫情。 而是这身子实在虚,肠胃萎缩厉害,刚吃下去一点,就直冒酸水。 乔巧皱着眉,纠结是勉强继续吃,还是放弃。 乔家明显就这个生活水平了。她若不硬着头皮吃,只能活活饿死。 犹豫中,田三翠已经刮干净锅底,进屋来准备收她的碗去刷洗。 瞧到乔巧那举箸为难的模样,禁不住嗤得一声冷笑。 “没有富贵命,还装富贵样!你碗里这些粮食,可是咱乔家人从嘴里一人一口,抠出来省给你的!” “你还嫌弃?你敢嫌弃?” 乔巧本来对先前害她挨打一事还颇有歉意,打算找机会道歉来着,现在一看…… 得了! 有种人就是天生欠打。 她不去拱火都算道德了。 乔巧带着三分怒气,闷头把碗里食物全部吃完了。吃的时候,没注意田三翠偷偷咽了下口水,目光死盯着她的碗。 等乔老太抱着一大撂空碗回厨房,田三翠怕被婆婆责怪,连忙解释:“我在等四姑子吃完收碗。” 一下子蹿回灶台边,奋力开始洗洗刷刷。 乔老太白她一眼,把碗放灶台,回身去看闺女。 “四丫头,够吃不?还要不要?” 乔巧摸着隐隐作痛的腹部,忍着快涌到嘴边的酸水,摇摇头笑:“娘,够啦,太多了,下次可以给我少舀点。” “那怎么行!” 乔老太板着脸:“你不吃,身体怎么养起来?你不但要吃,还必须多吃!” “呵呵……” 乔巧苦笑,拖过没择完的荨麻草,继续择。 田三翠打扫干净厨房,就带领两个儿子上山挖荨麻草去了。乔老太留在家里,喂鸡烧水照顾后院两小块菜田。 如今进入初夏,正是采摘荨麻草的好时节。纵使当天吃不完,也能晒干碾碎作为冬季存粮。 小山村物质匮乏,漫山遍野的荨麻草,是家家户户赖以生存的重要资源。 乔巧一边择菜,一边望外面天色,估算乔满囤回家的时间。 第19章 媒婆上门了 “乔婶儿,在家吗?” 将择完菜,院子里传来响动。偏乔老太在后院忙活,并没有听到。 那人连问两声,不见回应,自个推开篱笆门,走了进来。 乔巧有点着急,双手撑着床板,扯起嗓子大喊:“娘,有客人来了!” 那人闻声,直接寻来厨房。 原来是位白白胖胖的中年妇人。眉心长颗显眼的黑痣,笑起来眼睛弯弯,一团富贵和气。 乔巧与她对视一眼,都怔了一怔。 “咦?你是乔婶儿家的……四丫头!” 失态一刹,妇人恢复笑盈盈的表情,摇着手中绫绢小团扇。 “我是崔红叶,有桩喜事特地来知会乔婶儿……你娘在吗?” “在,她在后院。” 乔巧刚要再大声呼唤她娘,崔红叶瞟眼她的腿,笑着摆摆扇子:“我自己去后院找你娘,你歇着别动。” 转过身,青玉色的长裙如同撒开的花瓣,在地面扫了一圈,沙沙而去。 乔巧好奇死了。 她还以为这里的人都是黑、干、苦、瘦的呢,这突然出现的崔红叶,像是闯进一片灰中的艳色,格外与众不同。 古代也有自称为红叶的媒婆。 那这个崔红叶,到底是本来叫这名字呢,还是意指她就是媒婆? 扒拉下乔家目前人口,乔盛和乔洛还小,就剩一个乔满囤需要解决个人问题。 不过乔满囤尚未满十五,毛都没长齐,这说亲也太早了? 乔老太进厨房来倒了一杯水给客人送过去,乔巧密切关注隔壁屋动静。可惜竖起耳朵,也听不清两个人在说什么。 倒是时不时,传来崔红叶爽朗的笑声。 乔巧不自觉地有点羡慕她。 活得这般恣意张扬,她有多久没像对方那般洒脱过了? 崔红叶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起身走了。临去,还特意绕到厨房,和乔巧笑着打了声招呼。 乔巧觉得,不管这人来是做什么的,但人家是真的会做人。 乔老太刷洗客人用过的杯子,板着脸却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娘,崔红叶来咱家做什么?” 乔巧忍不住打探。 乔老太踌躇一下,想着这是自家亲闺女,自己也确实想找个人吐槽,便开口。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给你五弟说亲的!” 还真是。 乔巧张张嘴巴:“五弟还没束发呀!” 这媒婆上门也太主动了! 乔老太哼了一声,甩甩手上的水,走进隔间把装满荨麻叶的背篓提出去,自己择剩下的一点菜。 “要不是你五弟死活不愿意娶亲,老娘昨年就给你五弟定下人家了!” “为什么这么着急……” 乔巧十分不能理解。 古代女子被迫早嫁就算了,为什么这地方的男子也这样急? “急个屁!” 乔老太翻个白眼:“丁家那小子娶你过门时,不也才十四,比你还小两岁呢!” “你五弟该懂事了!” 乔巧…… 她比丁博文大两岁? 轰轰,她自觉三观受到了严重冲击。 也就是说,原身过门一两年内连续生下两个女儿,而这时作为两个女儿的爹,也才十五六岁?! e…… 简直是……就这,丁老太还嫌弃自己儿媳生不出蛋? 太反人类了好? 乔巧突然一瞬间没那么痛恨丁博文了。 十四就被迫娶妻生子,顶门立户……不!她为什么要同情那种人? 再小也是渣男。渣男不分年龄。 她没资格替原身原谅。毕竟,原身一条命都没了。 乔巧心思回到乔满囤身上。如果乔满囤不愿意这么早成亲,她一定得想办法帮忙! “不过……” 乔老太搬出大簸箕,把择好的荨麻叶从背篓里抓出来,一把把摊开晾在簸箕上。发出刷刷的声音,似乎在宣泄心中不满。 “那崔红叶,今儿都给你五弟说了户什么人家啊!” “家中独女,要求你五弟倒插门的!” “我呸!” “老娘好好一个儿子,又没到养不活的地步。眼看就能顶门立户了,他不要脸地打主意打到我乔家头上来了?” “稀罕他家给的那十两银子?” 乔老太越说越生气,砰的把空背篓一放。 “就算没钱顶明年的兵役,老娘宁愿把你五弟送去从军一年,也不容他家来趁火打劫!” “你五弟若做了赘婿,他这一辈子还能抬得起头么?老娘和你爹日后,在地下都没脸见乔家的列祖列宗。” 乔巧一阵心惊肉跳。听到最后,明确乔老太已拒绝这门亲事,才替乔满囤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乔老太的抱怨,也让她注意力转到另外一个方向。 “娘,五弟明年要服兵役?” “是啊,你五弟,明年就满十五了。” 随着乔老太叨叨的解说,乔巧才慢慢了解这个世界的种种奇葩规定。 第一,田租:有多少田,交多少税。目前是二十税一。听说个别地方,官府搜刮的狠是十五税一甚至十税一。 第二,人头税:凡年满十五,均算成人。每年每人需交税一百二十钱,直交到五十六岁。 第三,徭役兵役。 首先是徭役,成年男子每年为官府义务劳动,挖水渠修筑工事什么的,限期一个月。 其次是兵役,根据官府分配,去往各州县甚至边境从军,为期一年。 这些只是明文规定。实际上,因为先皇驾崩,五子夺嫡,近些年徭役兵役期限已在无限拉长。 运气不好的,直接死在战场上。好一点的,退役下来也是缺胳膊少腿。 乔老太说不让乔满囤入赘,纯粹是气话。 真到了那一步,家里没钱替乔满囤抵徭役兵役,将乔满囤送给有钱人当赘婿,不失为一条生路。 乔老太一边发狠,一边心里沮丧。 今年人头税有闺女给的那一两多银子,倒是够缴纳了。可小儿子那顶替兵役的银子,听说至少要二十两疏通关系,还不一定能成事,那该怎么办? 一时又懊恼不该凭一时冲动拒绝崔红叶,她应该多打听下女方家信息。 哪怕小儿子去做了人家赘婿,好歹能活下来,有个念想呀。 乔巧听到乔老太加重的鼻息声,心里老大不是滋味。 “娘,五弟离成年,还有半年的光景。我们抓紧这段时间,帮他多攒钱,到时抵销兵役就好了!” 第20章 第一桶金来了 “屁,有那么容易!” 乔老太啐一口:“老娘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和你爹大半辈子才积累下不到十两的一堆铜板。” “人头税、田税,年年交。这钱除了供一大家子嚼用,预防万一,哪还有余钱给你五弟抵兵役?” 乔老太再疼小儿子,也清楚不能拿全家人的生命保障,去赌幺儿的明天。 况且那点银子,远远不够。 “别说你五弟了,你这一回来,家里头不知道还有没有多添一项税。” 乔巧一愣:“我?我添啥税?” 她被迫和离回来的她还有错? “你咋没有!” 乔老太走到草帘子边,伸出一根指头,板着脸细数: “人头税,一年一百二十钱。以前是丁家交的,今年就落到老娘头上了!” “另外一项,女子十五到二十,未出嫁的加征双倍人头税。二十到三十,为三倍!” “哪怕被休或和离都一样。” “这太过分了!” 乔巧失声。 乔老太搓了搓牙花子:“不过,你这残了,应该算例外?” “等两日你爹忙完地里的活,就让他去衙门打听打听,顺便把你的户籍给改过来。” 乔巧…… 特么的,她还得庆幸原身是个残废了? “娘,我一定会挣到钱的,挣很多,您放心!” 唯恐因为税,哪天被乔老太卖了,乔巧连忙表决心:“还有五弟的,我也一定能挣出来!” 乔老太丢个白眼:“挣钱?老娘好手好脚的,都没敢这么打包票,你凭什么?凭一根作为定情信物的银钗?” “以后还能有人送你根草吗……” 猛然想起面前的是自家闺女,她习惯性地又刻薄了,生硬的语气转为温和。 “安心在家呆着……有老娘在一天,就不会饿死你!” 乔巧…… 目送乔老太转身离去的背影,恶狠狠从褥子里掏出一大把稻草。 等着,你们统统给等着! 看看她为这个家,到底能挣到多少钱! 晌午后,乔满囤抗着锄头回家。 一身脏兮兮的,先从院子里水缸舀了冷水冲凉,换了干净衣裳,才钻进厨房去看他四姐。 他以前没这么讲究的。 只是他四姐这几天不经意流露出的种种举动,让他感觉四姐其实是个爱干净的人,所以,他自然而然注意了。 乔巧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地上床上洒落一些稻草。 乔满囤皱眉。 四姐这是无聊地在拨褥子稻草玩了? 拿来撮箕扫把,把床上地下清理干净。声音惊醒乔巧,乔巧支撑起半身,露出一脸开心的笑。 “五弟你回来了?” 太好了,她的第一桶金来了! “四姐,我带你去河边抓鱼玩。” 顺便编个两小侄子都挺喜欢的草蜢子,不知道四姐喜欢不喜欢。 “说好的,先带我去找鱼藤。对了,再带上空桶和铲子。” 乔巧没注意乔满囤眼中闪过的怜悯,拍拍少年削瘦的肩,兴高采烈。 闻言,乔满囤赶紧看了看周围有没有乔老太身影。他四姐真是,都睡了几觉了还没忘记这茬呢。 被他娘听到这话,能把他腿打折了。 “四姐,咱们出门再说。” 让乔巧提着空桶和铲子,乔满囤找来一块破旧的毯子,包住乔巧,用布带子把人牢牢实实绑在自己背上。 走出门,只见乔老爹坐在院子里编竹篓,乔老太蹲在他身边不知咕咕哝哝说什么。没见着其他人,便扯着嗓子招呼一声。 “爹!娘!我带四姐出门转转啊!” 乔老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又低下去,只管编竹篓。倒是乔老太回应了一声。 “别带你四姐走远了,就附近走走。” 乔满囤“嗳”了一声,步履轻松,踱出院门。 乔巧后知后觉:“五弟,咱们不先把晌午饭吃了再走?” 乔满囤下地大半天,应该早饿了? “什么晌午饭?” 乔满囤一阵惊讶:“四姐,你在丁家是一天吃三顿饭吗?咱家……村里人吃的都是一天两顿啊!” 丁家那么富,咋还能把四姐饿成皮包骨头?可恶! “啊……” 乔巧瞠目结舌。 好在背对她的乔满囤,看不到她脸色。 “不是……我的意思,五弟你下地那么辛苦,晌午这一顿,不需要吃点什么吗?” 古代穷人一天两顿饭,她听说过,没亲眼见过。想不到真的是……少年正在长身体啊! “现在又不是农忙季节……” 乔满囤嗤得一笑:“真饿了,多喝两口水就饱了。” 乔巧心疼起对方的小身板来:“五弟……四姐重不重?你背一段路,就把四姐放下来歇歇。” 乔满囤摇摇头,满脸的不在乎。 “没事,四姐你还没一筐谷子重!我能背着谷子,走十几里地去县衙交租呢!” 乔巧摸了摸对方的脑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刻,山路迎面而来一串人影。 有田三翠带着两个儿子,另外还有几位面生的妇女,牵着各自孩子。 无论大小,背后都背着个竹篓,里面塞满荨麻草。看起来沉甸甸的,压弯了腰。 乔巧心想这一撞面,少不得又要被热嘲冷讽了。 不想乔满囤掉转头,立马下田坎,钻进了另一条被灌木丛遮挡的小路。 乔巧…… “四姐,她们看到你,肯定会说三道四的。” 乔满囤怕乔巧多想,开口解释:“你以后不用理会她们!” 这两天他们下地,不断有闲不住的人,跑他们跟前啦啦,套问各种八卦,真个烦死了! 四姐明明是被该死的丁家无情无义抛弃的,在这些人眼中,倒像是犯了弥天大错! 当着他们面议论得已如此不堪,正面撞上,还能有他四姐的好? 乔满囤暂时也想不出用什么法子堵住滔天流言,只能尽力避免让乔巧知道这些,不生闷气。 “没事,由得他们说!” 乔巧很窝心有这么一个弟弟,爪子忍不住伸出去,又撸一把乔满囤的头发。 “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四姐……” 乔满囤面色些许涨红,提出抗议:“你能不能别老摸我头了?我都长大了啊!” 为什么感觉他四姐一直在用对待孩子的方式对待他呢? 乔巧嘿嘿干笑,缩回手。 “你在四姐眼里,永远是孩子……咳咳!鱼藤在哪啊?咱们还有多久能到?” 眼看乔满囤要抓狂了,连忙岔开话题。 第21章 护食的小狼崽 “毒藤只在山里有,我就见过一回。” 乔满囤想了想,他大嫂不摔那一跤,怕是也会错过长在杂草灌木丛中的爬藤? 如今特意去寻,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扶了扶乔巧往下坠的腿,坚定脚步,一步步往山里走。 半路,乔巧想起今天来的崔红叶,忍不住想逗逗乔满囤玩。 “五弟,将来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呀?” 本以为乔满囤会马上羞得脸通红,谁成想乔满囤毫不在意。淡定地接过乔巧手里铲子,拨开淹没崎岖小路的乱草。 “什么样的?能干活,好生养地就行了!” 他还能要求什么? 乔巧…… 不是!你这口气咋那么像乔老娘和丁老太呢? 啥叫好生养……你一个小屁孩子知道什么叫好生养? 也不对。你这个年龄的孩子,不应该正是对爱情懵懂憧憬的吗? 怎么说个话老气横秋的! 乔巧没能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乔满囤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些微扭怩,声音放轻不少。 “还有……她若能像四姐这样,温柔一些就更好了!” 乔巧…… 她很温柔? 心情特别复杂地拍了拍少年的肩:“我……我会提醒娘,好好替你物色的。” 这一瞬间,她蓦然想通了乔满囤的平静。 这孩子,他不是没有过期盼,憧憬。而是,现实让他已经麻木并坦然接受了。 战乱,十五必须从军,去成为统治者的炮灰。老百姓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十五岁之前让孩子匆匆成家,留下他们的根。 过于贫穷的,甚至来不及留下他们的火种,就被迫投入绞肉机般的沙场。 乔巧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 但她想,她至少要改变眼前这个、一声声叫她“四姐”少年的命运。 乔满囤渐渐有些气喘。 背着乔巧,一只手要用铲子开路,怕蛇或毒虫窜出来;另一只还得扶住乔巧,担心她挂着荆棘树枝什么的。 乔巧正想再劝他歇歇,一小团灰影不知打哪里窜出来,嗖地从乔满囤脚背上跑过! 姐弟俩都吓一大跳! 乔满囤眼疾手快,一铲子敲下去,把那小东西砸得打了个翻滚。 怕没死透,跟着补上一铲。等那小东西直挺挺趴了,才用铲子划拉看。 原来是一只灰不溜秋硕大的田鼠,田家祸害。 这玩意儿繁殖特别快,它们的尖牙,会毁掉所有的种子和根茎。 他这算是为民除害了。 想到自己下地的辛苦,乔满囤忍不住又给了死田鼠一铲子,尸体差点给碾扁了。 刚想弯腰捡起田鼠,身后哒哒哒响起脚步声,一个略微尖细清脆的声音嚷嚷开来: “那是我撵出来的田鼠,你别动!” 姐弟俩回头一瞧,只见一个身穿打满补丁粗布衣裳,裤管鞋子沾满泥巴的女孩,从树林里钻出来,气汹汹看着他们。 年龄比乔满囤略小,头发乱糟糟剪得挺短的,皮肤既黑又糙。 唯一亮点在于她的眼睛。堪称顾盼神飞,于一众灰扑扑的乡野村民中,委实不多见。 她的? 不明明是她五弟打死的吗?但凡反应慢点,这田鼠就蹿没影了。 显然乔满囤也是这么想的。上前一步,脚踩住田鼠尸体尾巴。 “凭什么说是你的?它身上刻你名字了?这明明就是我打死的,我四姐可以为我作证!” 乔巧……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五弟会说话啊!啥是田鼠身上刻名字了?骂人不带一个脏字,不愧是乔老太老幺儿,高。 “你们一家的,你四姐能为你做什么证?” 女孩想上前,乔满囤举起手中铲子,像是一只护食的小狼崽,目光凶狠地盯着她。女孩一时有点畏缩。 “大不了……大不了我分你一半嘛!” 女孩不服气地梗着脖子,退而求其次。 “凭什么分你一半?” 乔满囤不接受这个建议:“明明是我打死的!” 女孩一脸愤怒。乔巧捂脸,撇头不忍直视。 这俩孩子,认真的吗?认真在抢一只死老鼠? 别跟她说那是田鼠!田鼠也是鼠! “五弟……” 乔巧气弱地开口: “你要吃这田鼠?书上说,田鼠身上带很多病菌和寄生虫,容易感染的!” “四姐,咱们小时候,你经常带我去田坎捉田鼠吃,你忘啦?” 乔满囤不太满意四姐此刻说丧气话。 乔巧……呕!她这身体,是吃鼠吃大的?喔→_→天啊撸…… 乔满囤不理睬女孩,再次弯下腰,打算捡起田鼠:“四姐,你身体太差了,得多吃点肉补补。” 乔巧……不,心意领了!真的心意领了! 突然,眼角余光,瞥到一道黑影发狂般冲过来,正对直直地撞向他们。她惊得失声喊了出来: “小心!小……” 一直保持警惕性的乔满囤,反应极快地往旁边一闪,通的一声响亮! 那女孩抓人扑了个空,栽进路边灌木丛里去了。那里还是个斜坡,她一路滚下去,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一时间姐弟俩都有点吓傻了。 乔满囤又是害怕又是庆幸又是愤怒,破口大骂:“你这丫头是疯的?没见我背后背着人?摔着我四姐,我打死你!” 他皮糙肉厚没事,可四姐已经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家里人默认在熬天天了,哪里经得起这一摔! 一时都忘记对方是女孩,恨不得下坡去抓住对方打一顿。 半晌,坡底传来女孩呜咽委屈的哭声。 乔巧很是无语。瞧瞧为这一只死老鼠闹的…… 轻轻拍拍乔满囤的肩:“把我放下,去看看她伤着没?” 这坡看上去那么陡,女孩若受伤就不好了。 原身不就是摔断双腿,落得被夫家扫地出门的下场吗? 乔满囤抿着嘴,黑着一张脸。不过还是听了乔巧的话,解开带子,把乔巧放在一块大石上坐着。自己下坡,去把那女孩拉了上来。 乔巧打量那女孩,衣裳裤脚都被荆棘勾破了,脸和手背也划拉出几道口子,还好人没事。 就是感觉太伤心了,一直哭个没完。 乔巧摸摸身上也没啥可以哄对方的,只好讪讪地开口问:“你到底是哪家姑娘啊?怎么一个人在山里钻进钻出的,多危险啊……你没受伤?” 第22章 抓鱼 乔满囤一脸古怪之色。 “四姐……你不记得她了?” 乔巧…… “她是?” “她是刘老太的四孙女刘四妮啊……” 乔满囤有点习惯他四姐的健忘了,凑近小小声:“就是那个跟咱娘、三天两头吵架干架的……刘泼妇!” “啊……” 乔巧松开握住女孩的手。再看女孩,就带着审视的意味了。 原来是“仇”家。 刘四妮眼泪汪汪地看一眼地上的死田鼠,大概明白自己今天是无论如何弄不到肉吃了,失落起身,一瘸一拐,打算离开。 “你等等!” 乔满囤突然叫住她。 刘四妮回身看着他,眼中闪过一抹警惕,噔噔地后退两步。 乔满囤弯腰捡起死田鼠,一小团内脏滚落出来,血糊糊掉在地上。 乔巧不自在地缩了缩身子。 “我分你一半。” 乔满囤板着脸。 刘四妮眼睛泛起了光。那一瞬间,好像整个人都注入生命力,充满了鲜活劲。 乔满囤就地处理那田鼠尸体。 用铲子锋利的边缘,把脑袋几铲子剁掉,随后按着爪子,将其开膛破腹。 掏空内脏后,连同头颅随意挖个坑埋掉,剩下的肉体,扯把草叶擦擦,然后一分为二。 动作无比利落,显见做过这种事不知多少次了。 而后,血淋淋地提着走到刘四妮跟前,把一半鼠肉递给她。 “既然你说这田鼠是你撵出来的,我也不占你便宜,拿去!” 刘四妮接过鼠肉,嗫嚅一下嘴唇:“谢谢……” 看一眼姐弟俩:“请你们别告诉我奶……还有我家人,我在抓田鼠吃。” 捧着鼠肉,钻进路边灌木丛,一溜烟跑了,哪还有先前一点腿脚不便的样子。 乔巧看着乔满囤,乔满囤面色有些涨红,提着半边鼠肉,又不好去摸自己脑袋。 讪讪地说:“这丫头……其实挺可怜的。她家里人经常打骂她,不给她饭吃,连她弟弟也老欺负她……” 四姐少吃半边鼠肉,他可以帮四姐捉鱼吃,但刘四妮如果没有这半边鼠肉,大概真可能会饿死。 看到刘四妮哭得那么伤心,他实在狠不下心。 乔巧莞尔,抓起身边的木桶。“没关系,你做得对。四姐今天教你抓鱼,抓很多的鱼!” 乔满囤收拾一下,把鼠肉丢在木桶里,背上乔巧继续出发。经过这一段小插曲,姐弟俩相处感觉更融洽自在了。 小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找到此行的目标:鱼藤。 长在一片潮湿的低洼地带,数量不多,比人还高。周围全是盘根错节的老树和灌木。 如果是挖荨麻草野菜的,一般不会来这儿。 乔满囤小心用铲子拨动藤蔓,看看有没有毒虫蛇类藏在其中。 “四姐,这个就是毒藤。是你所说的鱼藤吗?” 乔巧让他将自己放下:“你挖挖看,如果根是直立的,那就是。” 鱼藤叶子有些像羽毛,三片或者五片。藤茎呈圆柱形,木质化,质地较硬。 她已经很确定眼前的就是毒鱼藤,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再看看。 乔满囤闻言抄起铲子开始挖掘。 此时他依旧是半信半疑,纯当哄他四姐开心了。 “小心别挖断根。” 乔巧坐在地上,伸长脖子瞧。根有大用处呢! 乔满囤干惯农活,动作十分利落。很快连根刨出一株完整的鱼藤,一米多长,放在乔巧面前。 “四姐,根是直立的。” 乔巧点点头:“再挖两株,咱们去村口溪边。” 小溪如同一条玉带,紧邻村庄,蜿蜒流淌。她和离回来第一天第一眼就见到,印象非常深刻。 “不能去溪边,那里人多,有鱼也早被捉完了。” 乔满囤动手继续挖着鱼藤,摇头:“四姐,我带你往上游走,那里人去得少。” “行。” 乔巧听劝。 她也就是看过一期捕鱼视频。论实际操作,还得听土生土长人的建议。 就算鱼藤不行,顺着乔满囤的土办法,总不至于空手而归? 乔满囤把挖出来的藤枝叶刮掉,留下长长的藤根,塞进木桶。然后背上乔巧,又多走半里地来到溪水上流的位置。 从半山腰往下看,一条河被峥嵘巨石拦腰斩断,分成几股小溪流,哗哗流淌经过数座小村落。 而河的发源地,应该在千里之外。 人类安置自己的家园,本能是建设在有水有资源的地方。 乔巧收回目光,坐在岸边,指挥乔满囤挑块水势缓慢狭窄的浅滩,来来回回搬石头,先垒出简单的一道堤坝。 然后从桶里拿出鱼藤根茎,抖去上面泥土,就地找了块鹅卵石,将其砸碎。 这两步做完,便是拿着烂根不停在水里刷洗。 水很快染成乳白色。 没一会儿功夫,水流翻腾,肉眼可见大大小小的鱼,抽风似往上跳。 渐渐地,便有鱼在水面上翻起了白白的肚皮。 乔满囤呆板地依照乔巧指示做这些事。 先还觉得自己在做无用功,挺傻的。越到后来,越是心惊。最后眼见不时被水流带动,卷到脚边来直挺挺的鱼,他完全僵硬住了。 “这……这真是鱼藤、毒鱼藤啊?” 可不,鱼好像全部给毒死了! 太可怕了! 他手一抖,早已刷洗得稀巴烂的藤根被水一下子冲走了。 “鱼没死!” 乔巧急得拍地大喊:“别愣着了,快把木桶拿去捞鱼!待会鱼醒了就白费功夫了……” 乔满囤一个激灵。 这当儿他哪还会不信他四姐的话,连忙涉水回到岸边。抓起木桶就跑,桶里鼠肉都忘了拿出来。 乔巧想捉住他衣裳后摆没捉到:“先把老鼠拿出来!老鼠!” 炒蛋,鱼被那老鼠污染了能吃吗? 乔满囤回头望望她,逮住桶底往下一扣,将鼠肉倒出来。到河边先用河水刷了两下桶,才开始动手捡鱼。 鱼实在太多了,大大小小各种品牌。 乔满囤第一次有种粮仓在手、天下我有的优越感,挑挑拣拣,把小虾米扔了,只留较大的。 不知不觉,装了大半桶。 怕鱼离了水很快死掉,乔满囤忍痛放弃剩下的鱼虾,往桶里注满河水,提着桶蹒跚走回岸边。 “四姐,你看我抓了这么多鱼!” 乔满囤觉得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嘴角几乎咧到后颈窝。 “你说的这个鱼藤捕鱼的法儿,简直太神了!” 乔巧只是见过视频,亲身经历到底不同。瞅瞅一桶的鱼,也是开心的不得了。 不过…… 来时没考虑周全,这一桶鱼挺沉的,他们怎么拿得回去呢? 第23章 打猎三不打 乔满囤从丰收的巨大喜悦中回过神来,也想到了这一点,看看他四姐,顿时一脸为难。 乔巧拍拍他抓耳挠腮的手:“你赶紧回家,把鱼桶放好了,再来接我。” “那怎么行!” 乔满囤立刻反对:“我宁可不要这桶鱼,也不能丢下四姐你!” 乔巧有些感动。刚见这小子死盯着鱼浑然忘我的样子,她以为他世界里就剩下鱼了。 没想到她这个姐姐,还排在第一位。 当然,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 乔巧略一思索:“这样好了。五弟,四姐你别管,鱼桶你也先放这,你自己赶快回去报信,带家里人来接!” 乔满囤一瞪眼刚要反驳,乔巧打断他:“你空手能跑得更快些!带着四姐,难道这辛苦捉来的一桶鱼,你要放弃?” 乔满囤苦恼地抓抓自己头发。 当然不能! 他还指望着用这桶鱼好好给四姐补补身子呢? 但两者都想兼顾的结果,极可能是两者都顾不上。 乔满囤也不是那期期艾艾半天拿不定主意的人,犹豫片刻立即同意乔巧的意见。 “好,四姐!你在这里看着鱼桶,我马上回家报信。” 担心四姐一个人留在这里害怕,环顾周围。 “四姐你放心,这地方很少有人来,也不会有野物突然蹿出来……你安心等着我们来接你就是。” 乔巧笑了:“行了,我知道了,你赶快去!我那么大个人,你还当我是小朋友啊?” 都死过一回的。 她心里默默补充一句。 乔满囤不再耽搁,撒开两条腿,往来路去。 跑一小段路,还不放心地往身后瞧。直到乔巧身影已化为一个小点,被山林淹没,才定下心一个劲往家狂奔。 乔巧扒着鱼桶,喜滋滋地用手拨弄桶里的鱼。 大大小小的,挤挤挨挨,约有二三十条。最重的,目测有斤多两斤? 自家人一时间应该吃不完,可以卖掉一些。也不知这世界的鱼值不值钱? 看着鱼,山风嗖嗖,她冷得缩起身子。天色已经不早了,也不知道乔满囤能不能在天黑前赶回来。 感觉他们来这里,还是很走了些时候的。 最怕的,是忽然被人撞见,这桶鱼不好解释。而且,她一个站也站不起来的废人,人家要动手抢,她是丁点办法也没有的。 随着时间推移,乔巧越来越焦躁不安,一个劲往乔满囤离开的方向张望。略有个风吹草动,就心惊胆战用身体遮挡鱼桶。 好在,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盼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人。 那一刻间,她失态地挥手大喊:“五弟……五弟这里!” 略一回神,又不免感觉无奈。 这才穿来几天,她就被这世界同化了?为了桶鱼,竟然如此患得患失的。 乔满囤身后跟着乔满仓,两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刚一跑到乔巧跟前,乔满囤就弯下腰,手撑住自己膝盖,弓腰大口大口喘气。 “四……四姐……你没事?” 乔满仓一脸怒容,攥紧钵大拳头:“这混小子!你就这么把你四姐扔这了?出什么事……看我揍不死你!” 他一路追着乔满囤跑,乔满囤只说乔巧被留在河边了,需要他去接,具体的没说清楚。 一路上,乔满仓又急又气又打不着人,快暴走了。 直至此刻见乔巧活生生地坐那,不像有事的样子,这口气才松懈下来。 乔巧把乔满囤扒拉到一边,挪挪身子,露出护在背后的鱼桶,笑盈盈的。 “我没事,放心!大哥,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乔满仓瞪一眼旁边做鬼脸的弟弟,喘着气走到桶边。目光一扫,立马整个人呆住了。 “这、这是……” “鱼?!” 他几乎是颤抖地从嘴里挤出这个字。 废话,他当然不是没见过鱼的土包子啊!小时他和弟弟还有村里的孩子,经常去溪边捕鱼。 只是……乔满仓默默地在内心估算了一下:这么些年大家撞大运捞到的鱼,加起来也没有现在这桶鱼多,鱼大? “你捉的?” 他不能置信地望向自家弟弟。 “当然……是了!” 乔满囤自豪死了,挺起胸膛。大哥这一刻的眼神,特别让他得意、发飘。 “是四姐教我的!就是用你们之前看不上的毒、鱼藤!” 乔满囤指指地上还剩的两株鱼藤。浑忘了之前他也是看不上毒鱼藤的人。 乔巧迎着乔满仓惊异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点个头。 “我也是从书上看来的。” 乔满仓好奇起来:“能再弄一次,让我看看么?” 乔满囤下意识地瞧向乔巧。 乔巧无所谓,不都一家人么,弄呗。 于是,得到指示的乔满囤特别兴奋,手把手地,又砸碎一条鱼藤根,给他大哥演示一遍。 当然,这次没有多少收获了,只有零星一点小鱼浮上来。 饶是如此,乔满仓捡鱼捡得依然格外嗨皮。 两个加起来过四十的人,嘻嘻哈哈,打水玩鱼,仿佛一夕间回到孩提时代。 乔巧坐在岸边,微笑着看他们。 穷人的快乐真简单。 小小一个木桶,塞得满当当。鱼头攒动,看得乔巧密集恐惧症快犯了。 她从桶里捞出一些小鱼,扔回河里。 见乔满仓一脸肉疼可惜的样子,解释说:“打猎三不打,你们知道吗?一,幼小之物不打;二,伤残之物不打;三,有孕之物不打。” 乔满囤在旁频频点头附和:“这个是真的!我听村里曾爷爷说过,他们打猎时就得遵照这套不成文的规矩。” “据说这是为了保护山里的动物们更好长大,也才能让我们以后,长长久久一直有猎物可打。” 乔满囤不同于他大哥的内向木讷,他可是农闲之余,非常喜欢到处跑到处听人摆八卦的,所以认识的人多,知道的也多。 乔巧怕乔满仓面子过不去,转移话题:“大哥,五弟,鱼藤捕鱼这个事,咱们自家人知道就好了,不要外传。” 这不用她说兄弟俩也知道。 谁家会把发财的事透露出去啊! 河里就这么多鱼,人人都跑来捞,很快就没了。 乔满仓慎重地举手发誓:“除了咱爹和咱娘,我连你们大嫂也不告诉!” 自家屋里的那位,乔满仓比谁都清楚。说给她知道,相当于嚷嚷告知全天下! 乔巧倒是没他们想得深沉。 第24章 不吃,卖钱! 只是在她看来,这种毒鱼法子,现代属于违法行为,破坏生态环境的。 要不是乔家穷成这样子,生存实在困难,她是不会教乔满囤用这种法子捕鱼的。 兄弟俩以后偶尔来捕鱼改善下生活,应该没关系。 打散“堤坝”,简单还原现场。乔满囤背着乔巧,乔满仓提上鱼桶,三人开开心心踏上归程。 此刻天色差不多黑下来了,一路没撞见什么人。乔满囤还特地扯了不少水草,掩盖桶子呢。 尚未进家门,远远见一条人影守在院子栅栏跟前,来来回回焦急踱步。 走近瞧瞧,果然是担心他们的乔老太。手里捏着柄锅铲,横眉怒目。 “你们这是野到外面不打算回家了?老大,连你也是?那么大个人了,不晓得老娘会担心吗?” 厨房里田三翠本来趴着窗户幸灾乐祸准备看笑话呢,一瞅自家男人也在被训斥的行列中,头哧溜一下缩回去。 “娘,您快看看这个……” 乔满囤背着乔巧躲在乔满囤身后,乔满仓急忙在他娘锅铲落下来之前,双手高举起鱼桶,一脸讨好。 他那么大个人了,还被老娘打,不要面子的吗? “看什么?看一桶草?” 乔老太更愤怒了,本来举起锅铲做个手势的,这下子是真打下去了。 “啊!” 乔满仓肩膀挨了结结实实一锅铲,疼得跳了起来。好在桶抓得牢,没有打翻。 乔满囤抱头鼠窜,绕开他娘和他哥,趁机钻进厨房,将乔巧放回床上。 对他这种完全没兄弟友爱精神的人,田三翠狠狠报之以白眼。 院子里,乔满囤一边躲他娘的锅铲,一边奋力保护怀中鱼桶:“娘!你再打鱼要撒了……撒了就不怪我了啊!” 乔巧默默看向乔满囤。 叉着手观战的乔满囤嘿嘿一笑:“娘就是一时之气,发泄发泄就好了。” 两根手指摸摸自己光洁的下巴:“一言不合就揍人,大哥这一点最像娘。” 末尾这一句,好有怨念的感觉,乔巧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来。 那边乔老太也没砸几锅铲便住了手,停留在乔满囤掀去稻草、露出的满满一桶鱼前。 “哐当”! 锅铲掉在地上。 乔满仓小心翼翼把桶放下,乔老太眼神直勾勾地跟随桶移动。 “老大……这……这是你抓的?” 乔满仓龇牙咧嘴揉揉自己肩膀:“不是!娘,这是五弟、四妹他们两个抓的。” 但是挨打的好像只有他一个,太不公平了? “老五?四丫头?” 乔老太愣愣的,想说点什么,乔盛乔洛从屋里跑了出来,围着木桶,伸手就抓鱼。 “鱼!鱼!” “爹!奶!吃鱼……我们要吃鱼吃鱼!” 乔老太忙不迭一个给了一巴掌,把人拉开:“吃什么鱼?你们才吃了夜饭!别瞎摸,把鱼摸死了就不值钱了!” 甩开哭闹的两个孙子,提起鱼桶就一股劲往屋里走:“老头子!老头子!你快出来看,今天老五捉这多的鱼!” 至于乔满仓也提了乔巧的名,乔老太压根不认为抓鱼有自家闺女功劳,她自己吃喝拉撒还需要人照顾呢。 这一晚上,乔家人高兴得如同过节一样。 乔老太把洗澡用的一个大木盆搬出来,将鱼桶的鱼连同河水倒进去,又舀了些水缸的水添上。 一家子老老小小,都端条小板凳围坐着看。 “娘,把大一点的鱼挑出来,每日给四姐炖汤喝!” 乔满囤提议。 在他想来,其他人吃剩下的小鱼,过过嘴瘾就行了。四姐急需补身体呢! 田三翠立即不乐意了,也不管公公婆婆在跟前,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前日娘还为四姑子,宰了一只正下蛋的老母鸡呢!” “又不是什么金贵的身体,才吃了鸡,又吃鱼!还要求天天吃!小叔子你也回头瞧瞧你两个大侄儿,成天挨饿,黄皮寡瘦的……” “再说咱爹和咱娘这一把年纪,不更该保养一下?” 至于她男人先前说什么鱼是老五和四姑子抓的,她才不信!她只看见是自家男人一手提回来的。 这么多的鱼,充到公中已经很亏了,还要分给扫把星大头,她坚决不同意! 当着这多人,乔满仓不好挑明是乔巧教的捕鱼方法,心里愧得慌。都不知道隔间四妹听到这话,会怎样想他这个哥哥? 恼怒无比的冲田三翠呵斥了一声:“你不会说话就闭嘴!这鱼就是四妹和五弟一起捉的……他们要怎样处理,轮不到你多嘴!” 田三翠给吼这一下,眼圈儿立刻红了。 “我是心疼咱爹娘,还有咱们的孩子,也包括你……你就那么偏着你四妹,爹娘老婆孩子全不要了?” 她知道乔老太不会睬她,转头直接朝向乔老爹,用力揉眼睛:“咱爹还没发话呢!” 乔满仓嘴笨,被堵得一时开不了腔。乔满囤涨红脸,刚要说什么,乔老爹摆摆手。 “行了,就一点鱼,争个什么!” “眼见这天气渐渐热了,隔一夜,鱼不知道死掉多少。死鱼也卖不上什么钱……就挑几条出来,给四丫头补身子用。” “其余的……” 乔老爹没兴致再看鱼了,起身:“全部腌了晒干,留着慢慢吃!” 一锤定音。 田三翠虽仍有不满,到底心头好过多了。 “全部腌了……” 乔老太有点为难:“家里没这么多粗盐啊?那……田氏,你去问邻里借点!” “嗳!” 这个田三翠乐意,为吃嘛。 解下腰间围裙,弹弹袖管上粘的灰,正准备出门。一直听着没打算插言的乔巧,这会真忍不住了。 “等等!” 她在隔间里喊:“爹,娘,那鱼我不吃,全部留着卖钱!” 原身的身体,哪是几条鱼就补得起来的。她一开始想着捕鱼,就没打算吃掉。 这第一桶金啊,必须见着白花花的银子才有成就感! “你不吃鱼,那就全部腌掉好了。”田三翠立即接口:“娘,我多借点粗盐!” 乔老太和乔满囤,同时赏她一个白眼。 “五弟,你来背我去外面,我有重要的话,对爹娘说。” 乔巧压根不想理田三翠,只招呼乔满囤。 乔满囤连忙进隔间背乔巧。乔老爹犹豫一下,又坐回去,看着儿子把闺女背出来,放在对面的小板凳上。 第25章 闲杂人等滚出去! “四丫头,你想说什么?” 乔老太不赞同地对闺女摇摇头:“你身体实在太差了,这鱼,必须单独留几条出来,给你补身子。” 言下之意,你若说不吃鱼的事,没得商量。 乔巧笑一笑,老娘确实偏心。 但心是在她身上的,她很窝心。 “娘,爹,你们是因为鱼容易死,不好保存,才决定腌鱼不卖的吗?” 难道这世界保鲜活鱼的技术还没出现? 田三翠撇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活鱼那么贵,县城里能卖到五六十文一斤呢。能卖活鱼,谁舍得去腌鱼?” “那么贵?” 乔巧很惊讶:“腌鱼呢?腌鱼多少一斤?” “腌鱼十五文一斤,曾爷爷那里就有卖。” 乔满囤有点奇怪四姐连这个都不知道,想来这些年真的是被丁家刻薄虐待很了。 他们乔家虽穷,可是也能偶尔去河里摸点鱼虾,打打牙祭呀! 乔老太也是这般想的,不禁心里又为自己闺女的遭遇一阵酸涩。 乔巧不知道两人的脑补,她现在心神全放在鱼上面了。 “从这里到县城,大概多少脚程?” 这个乔满囤比乔老爹还清楚,立即回答:“曾爷爷卖鱼,一般是寅时去隔壁村坐车,赶到县城,大约午时?回来差不多天黑透了。” 能够当天来回,很不错了。 乔巧看向乔老爹,她知道乔老爹才是当家做主的人。 “爹,我们也可以学曾爷爷,把鱼拉去卖啊!这么多鱼,全部腌了太可惜了。” 乔老爹没好气:“你以为大家是都蠢不想卖活鱼吗?这鱼从河里捞起来就容易死,还那么远的山路需要运送……等到县城,早死的七七八八了!” “就算有那没死的,奄奄一息,也卖不出价。倒不如腌了,好歹能挣个十来文一斤,死了臭了,损失更大!” “可是……” 乔巧故作迟疑:“我看书上说过一个方法,可以让鱼保持两三天不死,卖的时候,还是活蹦乱跳的?” “四丫头,你当真在书上看到过这种方法?” 乔老太失态地激动起来。 比她更兴奋的,还有乔满囤。 他们算是乔家最了解清楚乔巧的人。之前乔巧画轮椅设计图,带给他们的震撼,到现在尚记忆犹新呢。 加上今天毒藤捕鱼,乔满囤对自己四姐的信任崇拜,可以说达到一个新高度。 “你看到过,你能上哪里看到?做梦梦到的?” 田三翠嗤的一声笑,毫不客气嘲笑:“世上真有这种方法,曾爷爷一家早发家了!” 乔满仓没说话,用目光表示怀疑。乔老爹不耐烦地再次起身。 “你们三个把饭先吃了,再帮你们娘腌鱼。我来杀鱼!” “爹!你为什么不先听听我的方法可行不可行?” 说实话,乔老爹嫌弃的眼神乔巧不是感受不到。 只是念在这是原身父亲,也做主收容了她,她得感恩,才没有往心里去。 但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态度,她开始有点厌烦了,说话不禁强硬起来。 乔老爹回头,淡淡瞅她一眼:“说来听听?” 乔巧冷冰冰看了看田三翠:“闲杂人等,先出去!” 田三翠立时被她的目光和这句话激怒了,差点跳起来。 “啥叫闲杂人等?你指的是我吗?我好歹是你大嫂!死丫头,你到底还有没有尊卑大小了……” 乔满囤生怕抓狂的大嫂冲过来揪打四姐,连忙横身拦在中间。 乔巧唇角微微上扬:“爹,娘,这方法不介意大嫂娘家人娘家村知道的话,她听听也无妨。” 乔老太一个激灵,双眉倒竖,怒目圆睁,冲田三翠喝了一句:“带上盛哥儿洛哥儿,你给老娘滚出去!胆敢在外面偷听,老娘扒了你的皮!” 田三翠委屈得要死,眼巴巴望向乔满仓。 乔满仓低头盯着鱼,好像根本没注意到她。 田三翠没办法,只能恨恨盯乔巧一眼,跺跺脚拽起两个儿子走了出去。 边走边咕叽:“稀罕听你的那个方法!” 乔巧似笑非笑。 不稀罕最好!稀罕了,说不定还给她惹来是非。 等闲杂人出去,碰得关上门,她才放轻声音,对聚拢过来的乔家人说:“这个方法,书上名为‘弓鱼’法!” 弓鱼法来自清朝,所以,乔巧很肯定这个世界没有,放心大胆说出来。 “五弟,你帮我找些稻草绳来,我来演示给你们看。” 乔老爹听她连方法的名字都说了出来,有鼻子有眼睛的,神情转为专注。 “屋檐下,我新搓了一点草绳挂着。” 乔满囤爽快地答应:“好,我去拿草绳!” 拉开门,一团人影滚了进来。 毫不意外,是田三翠。 乔老太拧起眉头,气极反笑:“田氏,你给老娘滚去院门口外站着。老娘没发话,你敢踏进院子一步,老娘就叫你男人把你休回家!” 田三翠臊得满脸通红,匆忙爬起来,灰溜溜出了院子。 乔盛乔洛探头探脑站在门口,一阵傻眼。乔老太眼风扫过去,两个熊孩子大气不敢出,噔噔噔蹿回自己屋里去了。 至于说给他们娘讲情,这两个被惯坏的娃,压根没想起来。 当然,也是因为乔老太平日训他们娘训习惯了的。 乔巧摩挲了下自己僵硬的双腿,少许无语。 其实田三翠不那么尖酸刻薄的,她也不介意她留下来听听,怎么说对方也是名义上的大嫂。 现在……反正水火不容了,干脆撕破脸。 她可没有以德报怨的好习惯。 等乔满囤拿来草绳,她示意乔满囤关上门,放轻声音,才继续说。 “这种弓鱼法,原理就在于把鱼这么绑起来,能尽可能让它呼吸到新鲜氧气,没那么快死。” 一边说,一边做。 稻草绳嫌太粗,先分成两三股。 之后,捉起一条鱼,用刀尖在鱼的嘴巴一侧穿个小洞,把绳子穿进去,绑紧,然后绳子的另一头绑住鱼的尾巴,使鱼身呈弓形。 这种被称为“弓鱼”的技术,便是古人发明对鱼的一种保鲜方法。 通常,利用这种技术,鱼离开水之后还能存活两天。 两天后再把鱼放到水里,它依然活蹦乱跳,其新鲜程度一点不亚于现代高科技的保鲜程度,仿佛刚从水里打捞出来一样。 大家眼睁睁地,见她弄完一条鱼丢回盆子里。 半晌,乔老爹没忍住:“这样就行了?” 没下文了? 第26章 谁去卖方子? 简单。看起来非常简单。 但是乔巧不说,不演示,他们可能一辈子……不,很可能是几代人都想不到。 乔满仓喃喃道:“这法子真管用吗?” “明天起床,你们就能看到效果了。” 乔巧有点疲惫,她这个残疾人,腿不能动,佝偻着腰弓鱼,太难为她了。 乔满囤接过乔巧手里的刀子,二话不说,伸手抓鱼拿草绳子。 “照四姐说的,绑鱼!四姐从书上看来的法子,一定管用!” “绑!” 乔老太第二个表示支持。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道丁家穷成那个样子,为什么还能保持清高?不就因为丁博文读了几年书吗! 老百姓对于读书人总是多了几分莫名信任和盲从。 现在乔老太的心理,大概也这样。 乔老爹和乔满仓对视一眼,眼神达成一致。 弓鱼便弓鱼呗! 反正这桶鱼也是意外收获,大不了死了做成腌鱼自家吃,也亏不到哪去。 说干就干。四个人围着大木盆,一条条按照乔巧所教的方法,开始处理鱼。 小的没必要收拾,只弄大的。 乔巧在旁边看着,谁做得不对,指点一下,乔家人到底是干惯活的,上手极快。 乔老爹和乔满仓,手最巧,到后面,弓鱼比其他人都快都好。 一顿饭功夫,鱼弓完了,听见三个人肚子咕咕叫,这才想起来乔巧他们还没吃夜饭。 乔老太连忙把锅盖揭了,端出给三人留的饭菜。 照旧是荨麻草糊糊配玉米面团。乔满仓和乔满囤顾不得手脏,接了碗唏哩呼噜,狼吞虎咽。 乔巧怕噎死,问乔老太要了筷子,一点点吃。 一面吃,一面听乔家人商量明早谁把鱼拉去县城里卖的问题。 知子莫若母。心知肚明两个儿子秉性的乔老太提议:“如果明早起来鱼没死,让老大和老五一起去卖鱼!” “老大稳重,老五不怕生,两个人一起,彼此间有个照应。” 乔巧…… 实际上是嫌弃大哥老实,五弟冒失?好在只是去卖个鱼…… 还没确定要去卖,乔满囤就紧张了,结结巴巴问:“娘,那、那鱼该怎么卖?咱家那小杆秤能行吗?” “你们就拿那小杆秤去。这鱼也没多重,最大的,也就一斤两斤。” 乔老太拍板:“卖之前,先在集市上打听别人卖多少,你们和他们差不多就行了。” 乔满仓频频点头。老娘这么一说,他心里有底气不少。 “我听说卖鱼没那么简单。” 旁边乔老爹皱眉头:“大批量、长期卖鱼的视为渔民,需要上衙门登记,征收鱼税。” 乔满囤附和点头:“对,曾爷爷他家做腌鱼卖,用的是官府的红盐,也需要登记报备。” 乔巧惊了:“卖个鱼,这么多讲究?” 乔满囤看向他爹:“爹,我们就这一桶,应该不在官府管辖内?” 乔老爹一阵沉默。片刻颇有些为难的手掌拍拍自己膝盖:“应该……不至于?反正明日去试试。” 乔巧强烈无语,怪道这地方人这么穷。税收的重,管得还宽! “大哥,五弟,明早你们卖鱼前,先找个没人地方偷偷把鱼解绑了。” 乔老太一听,连忙表示赞同:“对!如果这个方法真管用,绝对不能外传!” 乔老爹同点头。 乔巧苦笑:“不是……娘,这弓鱼法很简单的,旁人留个心眼,一看就会。咱家隐瞒不了多久,我想的是……” 她笑一笑:“明天,让大哥和五弟找个机会把弓鱼法卖掉!” “在大家没学会这个保鲜活鱼的方法前,咱们先赚一笔。” 至于弓鱼法会多久推广起来,就不关乔家什么事了。 乔老太一阵肉痛:“这法子怎么能卖掉!如果四丫头说的弓鱼法有用,咱乔家以后靠卖新鲜活鱼,能挣不少……” “娘,这法子太简单了,瞒不住人的。” 乔巧耐心解释:“与其迟早被人学去,不如先卖技术,赚上一笔。” “爹刚才不是也说了,除了渔户,普通人不能这么随意大量长期卖鱼的。” “咱村就靠着条小溪,又不是江边海边,一年四季能捕捞到多少鱼?没有渔船渔网,小打小闹而已。” 乔满囤心有戚戚焉,点头。就算有四姐的鱼藤捕鱼法,也不行,鱼太少了。 充其量改善下生活,以此为生是不可能的。 “照四丫头说的,卖弓鱼法!” 乔老爹看乔巧一眼,目光难得多了丝赞许。 “不过,卖多少合适?” 这话他是直接对着乔巧问的。不知不觉间,竟似把从来没放心上的女儿,当成了可供平等议事的对象。 乔巧略微犹豫一下,她还不怎么了解这世界的物价。 想到乔老太之前那么高兴她给出的银钗,把已经吃完的空碗搁地上。 “少说十两银子?” “十两?!” 乔家人一起吸气。 老两口奋斗大半辈子,存款还没十两呢! 十两乔巧还嫌弃少呢,她理想价位是二三十两。她这穿越女,好不容易卖个弓鱼法就挣这点钱,给穿越同仁丢脸了。 “你们想,没有这弓鱼之法,城里的富人权贵们想吃新鲜活鱼,得付出多大代价?” 杜牧的一句诗:“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充分说明古时为保鲜能做到什么地步? 所以,弓鱼法如果能卖给识货之人,十两完全不多。 乔家人想明白这理,一时又觉得十两卖贱了。 乔满仓越发紧张了。 卖鱼已经超出了他的本身能力,现在又要卖弓鱼法…… “我……我该卖给谁弓鱼法?怎么卖呢?” 张口就要十两,对方会不会动手揍他? 乔巧暗暗摇头,一开始她就没指望老实内向过头的乔满仓,眼睛看向乔满囤。 “大哥,五弟能说会道,这弓鱼法,让五弟来卖?” 乔满仓立时松了口气。仿佛卸下千斤重担,一点没有被妹妹嫌弃的自觉,反而十分赞同地转头瞧向弟弟。 “五弟会说话多了,我跟在他后面就是。” 乔满囤…… 大家眼睛齐刷刷盯住他了,他压力一下子也增大了。 “要不……要不明天爹也去?由爹来卖这方子?” 姜总是老的辣嘛! 第27章 不想吃田鼠肉 乔老爹…… “先睡觉!还不晓得四丫头这弓鱼法有用没用?明早起来鱼没死再说……” 当先站起,甩甩手离开厨房。 乔巧心想也是,明天见真章。 乔满囤将乔巧背回隔间躺着,帮乔老太收拾厨房。乔老太把装鱼的大木盆硬生生拖到乔巧床底下放着,并且告诉乔巧。 “你那大嫂想来看鱼,就给我把她撵走!老娘方子没卖掉前,多一眼也不准她看!” 乔巧扶额。 这一晚鱼腥味那么重,她还能睡得着觉?感觉有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乔老太又去整理遮掩鱼桶的草叶,这留着明天还能用。 “啪嗒”一声,一团红糊糊的肉掉了出来,散发出阵阵腥臭,几只蝇虫围着嗡嗡。 乔老太定睛一看,眉开眼笑:“老五,你今儿还捉到田鼠了?咦……怎么只有一半?” 乔满囤把刷洗好的锅碗放归灶台,一拍脑门,光顾鱼,鼠肉都忘了。 还好大哥记得打包回家。 “娘,是别人抓的田鼠,我帮忙一把,他分给我的一半。” “这个天田鼠还不太肥,要等到秋收,田鼠才好抓。” 乔老太砸下嘴,回味田鼠的美味。 乔满仓在门口转悠,想着如何启齿让他娘把妻子唤进屋,院子外很黑很冷的。 听到这话忙开口:“娘,我让三翠来收拾这鼠肉,她做得好。” 乔老太瞅儿子一眼,板着脸把鼠肉扔在砧板上。 “让她弄好,明儿炕干烧给你四妹吃!” 她知道媳妇很不待见自己闺女。但越不待见,她越要让媳妇好好侍候自己闺女。 反了天了,不瞧瞧是谁在当家! 乔满仓陪着笑答应,连忙去把田三翠从院子外拉进厨房。 田三翠些许畏缩,但不多。想来是习惯婆婆的责罚了,眼珠子偷偷转一圈没瞟到放鱼的木盆,也尬笑着装不知道。 唤了声“娘”,撸起袖子,便利落地开始料理鼠肉。 乔巧捂着脸。 不!她一点不想吃鼠肉好吗? 饿死也不想吃。 但她对如何处理鼠肉还是有些好奇的,透过竹子隔间缝隙看。 只见田三翠用竹夹子钳起鼠肉,将鼠带毛皮的那面,放在炭火余烬上面烤。 烤得差不多了,用热水泡着脱毛,小刀刮得干干净净的。 然后让乔满仓就地点燃一小堆谷草,把田鼠肉丢里面。 等皮儿烧得滋滋作响,变成了焦黄色,差不多就可以捡出来了。 用水洗干净,放碗里加入粗盐、挖来的野姜野花椒,以及乔老太当宝贝储藏起来的一点米酒,腌制入味。 最后用草绳挂起来,等隔天风干了,就能取下来蒸着吃,炒着吃。 民间有“一鼠三鸡”的说法,这可是营养价值颇高的野味。也就是乔巧心里接受不了。 乔满囤已经睡觉去了,乔老太一直熬着,是怕田三翠不死心又去看鱼。 弓鱼法还没卖出去呢,说什么不能让这搅家精搞出事来。 等田三翠善后完厨房,盯着两口子回了自个房间,乔老太才照顾乔巧解决完个人卫生,打着呵欠去休息。 乔巧独自躺在隔间,听着院外田野间一片响亮的蛙鸣蛐蛐叫,闻着床下散发出来的浓郁鱼腥味,久久难以入眠。 鸡开始打鸣时,她才勉强合了会眼。没多大会儿,又被吵醒了。 同样睡不着的乔家人除了田三翠和孩子,都爬起来了。 乔老太把大木盆拖回厨房,几个人围着看。时不时爆出一声惊呼,一阵欢笑。 显而易见,鱼活得好好的。大家心落回实处,别提多开心了。 乔老太立即着手准备早饭,乔老爹破天荒地从旁帮忙,准备送两个儿子去卖鱼。 乔巧听着闹哄哄的声音,彻底睡不着了。敲敲隔间,让乔满囤把她背出去。 “四丫头昨晚没睡好?” 乔老爹往灶里添了两根细木材,脸色前所未有的温和,带些关心:“等送你大哥五弟出门,你再接着睡。” 乔老太脸上笑意更深了。 乔巧简直受宠若惊:“好……我知道了,谢谢爹。” 能让乔老爹对她刮目相看改变态度,她还是挺开心的。 转头见乔满仓忙着把木盆的鱼,分别装在两个桶里,注满水,乔巧想了想,招手叫乔满囤。 “五弟,你们想好了吗?打算怎么卖这弓鱼法?” 乔满仓很明显不是经商的料,还畏畏缩缩的;乔满囤未束发,有点小聪明没怎么见世面。 她实在不放心。别弓鱼法没卖出去,反而惹来事端。 “不是说好卖十两吗?” 乔满囤不明白地看着乔巧。 “嗯……” 乔巧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我是说,至少十两……还有,你们想好卖给谁、如何开口卖的话术没有?” “话术?什么话术?” 乔满囤瞪圆眼。 转头看他大哥。乔满仓木着一张脸,低头专心致志往桶盖装饰草叶:别看他,都说好由你负责卖的! 转头又看乔老爹。乔老爹干咳一声:“四丫头,你如果会,就教教这两个蠢小子!他们难得出趟远门……” 乔巧微微皱眉。 如果可能,她当然是想自己跑这一趟的,可明显双腿不允许。 思索一会,三根指头捏着自己没肉的腮帮子说:“先在集市上打听下行情,看看能不能把鱼卖出去。” “咱们的鱼是鲜活的,一定会引人瞩目。” “有人问,你们就说是用了特别的方法保鲜。识货的,这会儿应该就动了心,要套你们话。” “你们就一口咬定家传,不能对外言。倘若有那穿着富贵的人请你们借一步说话,谈起买这方子,询问价格……” 乔巧伸出一只手掌,晃一晃:“你们便笑笑,给他看五根手指头。只说,低于这个数家里不考虑卖方子。” “一定一定不要,把你们的心理价位直接说出来,而是让买方自己去猜,主动开口。” “四姐,我懂了!” 乔满囤恍然大悟:“这样做,万一对方心理价位在我们想要的价位之上,就会暴露出来。如果低了,我们也可以提价,避免处于被动位置。” 乔巧笑了:“就是这个理!大哥,到时你和五弟配合着点,争取把方子卖个好价。” 毕竟只能卖这一次,价格低太亏。 “如果没有穿着富贵的人来问方子怎么办?” 乔满囤迟疑。 第28章 给谁磕头 “那就直接去鱼行,求见鱼行老板,说我们有特殊法子保鲜的活鱼,问他们以后能不能长期大量收购?” 乔巧挑眉。 “是个不蠢的,都会追问这保鲜法?然后节奏又回到之前我告诉你们的话术上。” 乔满仓一个劲点头,由衷称赞:“四妹到底是曾嫁进秀才家的人啊,太聪明了!” 乔巧嘴角一抽:大哥,你不会夸人就别夸了! 鸡叫三遍,吃罢饭的乔家哥俩精神百倍,整装待发。 乔老爹乔老太围着哥俩,检查几遍东西没落下,才一人塞了个用布包起来的麸面饼,外加两文钱,挥手。 “快去!隔壁村那纪家是寅时集合,卯时发车,赶不上趟今儿就去不了县城,抓紧。” 催得哥俩更加紧张了。 跨出门乔老太不放心地多叮咛一句:“老五,跟紧你大哥,别乱蹿!老大,你五弟反应快,不岔生,卖鱼卖方子你附和他说就好了。” 老太太把两个儿子秉性摸得门清。 “嗳!” 乔巧百无聊赖地坐在小板凳上。人不能四处走动,比蹲监还难受啊! 田三翠慢吞吞走进厨房,睡眼惺忪。 嘴里叼根头绳,把一头长发随意用手指梳了梳,拢在脑后,盘成发髻,再用头绳紧紧系住。 目光掠过乔巧,赏个白眼,浑不理睬,径直走到灶台边舀了瓢热水,加在角落木架的盆子里,动手洗漱。 乔巧也不想理她,低着头,轻轻捶打自己双腿。 自从上回摔到床下,感受剧痛,她就有意识开始按摩揉搓自己双腿,给自己做复健。 原身当时摔断腿,丁家应该是找郎中简单接好了的。 至于为什么瘫了,后续治疗没跟上是一个原因,丁老太恶意磋磨虐待也大有关系。 原身瘦至皮包骨,大小腿肌肉完全萎缩……乔巧也不知道这双腿还有没有重新站立的机会。 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想努力争取。 否则,就算她能为丁家挣到钱,最终怕也是被弃如敝履的下场。 永远不要低估人性的恶。 乔巧至今清楚地记得,前生她跳楼之际,楼下围观群众,一个个那么兴奋快乐,拿出手机拍视频,甚至有大声叫好喊话刺激她的。 所以,乔巧心里其实埋藏着一股怨气。这股怨气,让她极难全身心信赖别人。 哪怕是乔老太和乔满囤。 如果有一天他们露出丁点世俗的眼光,她会毫不犹豫把靠近自己身边的他们推开。 她不怕孤独。她怕的只有背叛。 而能够防止背叛的方法,自然是将自己的心,隐藏于厚重的龟壳中。 田三翠这类人,远不如乔老太和乔满囤对她有“威胁”。田三翠主动撕破脸,她便连虚与委蛇的面子活也懒得做。 田三翠洗完脸,从架子杯子里抽出根杨柳枝,蘸点青盐,放嘴里嚼嚼。回头瞧见乔巧视她如无物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她是大嫂。 就算她不搭理,这小姑子怎么也该主动招呼一声? 简直没有礼数,怪道被丁家赶回来! 新仇旧恨涌上来,田三翠走到乔巧身边,装着没留神的样儿,重重一脚踩在乔巧脚背上。 乔巧抬起头来看她。 田三翠呸得吐出口含着盐沫的口水,故作惊讶:“哎呀,不小心踩着你了!四姑子,你怎么把脚伸那么长啊?容易跘着人的呀!” 乔巧默默低下头。 田三翠得意扬扬,昂着头准备离开。刚转身,乔巧眼神一冷,一拳头砸在她膝弯上! 田三翠腿一软,向前扑倒。膝盖骨重重撞在坚硬的地面上,疼得她大叫一声,脸都扭曲了。 身后,传来乔巧幽冷的声音:“大嫂,不年不节的,你给谁磕头呀……” “你……” 田三翠气死了,凶猛地爬起来,想要扑向乔巧。门外响起脚步声,乔老太板着张脸走进来。 “干什么呢?一大早上鬼哭狼嚎的?” 瞧到田三翠狼狈的样儿,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好吃懒做起这晚就算了,走个路还能平底摔跤?” 田三翠憋得脸色通红,不敢回半个字。 “奶,娘,我饿了!” 乔盛揉着悬挂眼屎的眼睛,踢踢踏踏进屋。和她娘一样,见了乔巧,恍若未见。 乔老太也没注重这种细节,拉住乔盛,弯腰替他整理穿得乱七八糟的衣裳,系好衣带。 “你弟还没起床吗?去叫他起床。洗把脸,准备吃饭。” 乔盛答应着噔噔噔跑开,乔老太没好气回头继续训斥田三翠。 “饭在锅里,老娘已经煮好了,你还不快盛出来带盛哥儿洛哥儿吃饭?需要老娘继续服侍你?” 不是知道你防范我窥探你们养鱼,特意晚起避嫌的嘛! 田三翠内心强烈吐槽,可也不敢做声。只能憋足气盛满三碗,端出去唤两个儿子吃饭。 撵走田三翠,乔老太走到乔巧跟前,笑眯眯的。 “四丫头,今儿天气好,娘抱你去院子里坐坐,晒会太阳。” “好,谢谢娘。” 乔巧乖巧回答。能够晒着春季暖融融的太阳,打会盹,也是件挺幸福的事。 乔老太把闺女背出门。 院子里摆了张竹摇椅,上面铺了床破旧褥子。旁边一条竹方凳,还搁了水壶和水杯。 人坐在椅子上面,无聊摇摇,渴了喝水,困了晒太阳,当真神仙日子。 乔巧很惬意。乔老太坐在旁边,一边择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和闺女聊天。 角落里田三翠催促乔盛乔洛吃饭,两个眼睛不时斜过来,狠狠瞪乔巧一眼。 “娘,我也要坐摇椅!” 乔洛吐出包在嘴里的玉米糊,手指乔巧,发出羡慕嫉妒恨的叫唤。 “你坐个屁!” 田三翠一巴掌扇在儿子头上,怒斥:“人家那是腿断了才坐。你腿断了?待会跟老娘上山挖荨麻草去!” “我要坐!我就要坐!” 乔洛蹬腿,推开她娘塞过来的一勺糊糊,咧嘴开始号啕。 “你这小崽子,你哪有人家享福的那命?腿断了,还有人侍候,整天吃白饭……” 田三翠阴阳怪气,纵容乔洛哭得更大声,转过头,把一勺子糊糊,分到乔盛碗里。 乔老太一把摔掉手中的菜,打算起身收拾这个死不悔改的媳妇,乔巧直起腰,冲乔洛招招手。 “洛哥儿,到四姑姑这里来!” 第29章 俩闺女来了 乔洛抽抽搭搭,见他娘不理他,乔巧又招手,抹把眼泪,犹犹豫豫就往乔巧那边走。 乔洛伸手一把揽住乔洛。 七岁大的孩子,瘦小得如同一只猫。乔家确实挺贫困的,两个很看重的孙子,也没余粮娇惯。 田三翠那般刻薄,多多少少也是因为穷闹的。 乔巧默默叹口气,倒不如先前那般厌恶田三翠了。 拥着乔洛,并排躺在摇椅上。特意用些劲,加大摇椅摆动幅度。 “四姑姑带洛哥儿一起坐摇椅,洛哥儿别掉金豆豆啦!男孩子,被外人看见会笑话的。” 乔洛眼睛还红着,就被逗乐了。趴在乔巧怀里,小手紧紧握住扶手,发出咯咯的笑声。 这摇椅是乔老爹专享,乔老太偶尔能坐坐,他和哥哥眼馋日久,碍于乔老爹积威甚重,从不敢提。 今儿终于是如愿了。 一时间,哪怕他娘在他和哥哥跟前曾说了四姑姑无数坏话,令得他和哥哥都讨厌这四姑姑,这会子人在摇椅上,也将讨厌抛诸脑后。 他欢笑着,另一边他哥哥乔盛羡慕地看他,给田三翠眼睛一瞪,又委委屈屈地低头继续吃饭。 他终究大了乔洛两岁多,懂事不少。弟弟能做出来的事,他不敢。 摇着摇着,乔洛的眼泪鼻涕快挂到了嘴边。 乔巧抽抽嘴角。身上摸不出手帕,不动声色地逮住乔洛袖管,用小人儿自个的衣袖,擦掉自个的鼻涕。 田三翠这个当娘的,有事没事找她麻烦。自家儿子脏成泥猴儿,一身包浆衣裳,也不知道给洗洗。 乔老太理着菜,含笑看着乔巧带乔洛玩了一阵子,怕闺女累着,伸出手,把乔洛拽下地。 “好了,你四姑姑身体不好,不要一直闹她。你快去把饭吃了,待会好跟你娘出门!” 乔洛心满意足地爬下摇椅。对上乔巧柔和的眼神,一阵忸怩。 “四姑姑……下次你再带我玩儿!” 乔巧想了想:“四姑姑会玩的东西多着呐,但是必须要坐得住的孩子,你能坐得住吗?” “能!” 乔洛只想玩,哪里理解她口中“坐得住”是什么意思,顺嘴答应。 乔巧嗤得一声笑,手揉乔洛的鸟窝头,望望乔盛:“那得空,你和你哥哥来找四姑姑玩。” 至于田三翠准不准,她不关心,不介意。 田三翠面色冷冷的,翻个白眼,把乔洛唤过去吃饭。这边乔老太些许稀奇地瞅自家闺女一眼。 “今儿咋个这么宠孩子?” 那两个混世魔王,往常老把丁乐丁盼欺负哭,闺女是很讨厌乔盛乔洛的,没少在她面前告状。 今日竟然主动带了乔洛玩……乔老太觉得闺女自离开丁家后,变化越来越大了。 “这不叫宠。” 乔巧拖过乔老太跟前的竹篓,帮忙择菜。乔老太心里想什么,她不知道。 只是很坦然地说:“小孩子嘛,逆反心理都很严重,教导他们要讲方式方法的。” 乔老太若有所思:“四丫头,这些话……都是丁家小子教你的?” 乔巧一怔:“管他什么事?” 乔老太一副知女莫若母的深喟表情:“你应该说不出这么有深度的话。” 乔巧…… 没办法好好聊天了! 田三翠吃完饭,背着大背篓,带领两个儿子出门。临去乔洛偷偷给乔巧挥了下小手,被他娘照后脑勺一巴掌,扇个趔趄。 乔巧目送焉头焉脑跟在他娘身后走的乔洛,无语地叹了口气。 希望这俩孩子,像乔满仓多一点。 太阳越升越高,院子里的温度,逐渐起来。乔巧躺在摇椅上,昏昏欲睡。 乔老太择完菜,又打扫厨房,收拾菜地,进进出出几回,她全然不知。 正在梦周公,由远而近一阵脚步,脆生生喊“娘”的声音,把她惊醒。 睁开眼,只见两条身影,一前一后,疯狂地冲进院子,扑到她怀里! 摇椅咔嚓一下,差点没被对方压翻。 乔巧低头一看,死死抱住自己的,竟然是原身的两个女儿:丁乐丁盼! 一瞬间,她惊吓大过惊喜,以为仍然置身梦中,结结巴巴:“你、你们怎么来了?” 丁乐丁盼拱在她怀里,只知道大声地哭,拼命地嚎啕,惨烈无比。 乔巧完全无法从孩子的嘴里掏问出任何话,只能抱着她们,安抚摸她们的头,等待她们平静下来。 被惊动的乔老太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提着锄头从后院菜地跑过来,见到丁乐丁盼两姐妹,也是十分吃惊。 “乐丫头?盼丫头!你们两个怎么来了?谁带你们来的?你们奶知道吗?你爹呢?” 她一口气问上好几个问题,眼神直往院门外溜,心里还颇有些激动。 思忖莫不是丁家小子后悔了,来接自家闺女回去的?要不这才过了三天,老虔婆就舍得把外孙女放出来看自家闺女? 她想得美好,直到看到一个走得气喘吁吁,面孔挺熟的妇人进院,心才沉了下去。 “不是……” 丁乐擦把眼泪,从乔巧身上站起来。见妹妹还压着娘的腿,伸手把她也拉起来。 “是爹拜托纪六婶婶,带我们过来见娘一面的。” 纪六婶本姓余,是余家村的姑娘,嫁到隔壁纪家村后,大家就给她冠上夫姓。 姓纪的人多,不好分辨,又按其在娘家排行,称之为纪六婶。 古时的女人,就是这么没人权。跟乔老太丁老太一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没人记得她们闺名。 乔满仓能时时提一嘴“三翠”,都算他把自己妻子放进了心坎。 乔巧松了口气。 刚才两姐妹哭得那么声嘶力竭,慌得她以为丁家那老太太又要把两个孙女卖掉呢! 乔老太搬出几条小板凳,招呼纪六婶在院子坐下。并且把竹凳上的杯子倒满水,招呼纪六婶喝。 “他六婶,难为你回趟娘家,还肯带着我家两个外孙女。这一路上,她们给你招了不少麻烦?” 纪六婶笑笑瞧一眼乔巧,又去看丁乐丁盼:“没有没有!两个小丫头可乖了,一路上,还帮我拎行李。” 她是让丁乐丁盼把她行李送回娘家才带姐妹俩过来的。只没想到两个小丫头看她们娘心切,半路就把她甩身后了,害她追这一路。 不是看丁博文给了几文钱,她才不想管这闲事。 第30章 朦胧的打算 乔老太可怜自己这两个外孙女。去屋里抓一把藏起来准备给乔盛乔洛的野果子,给纪六婶几个,也塞给丁乐丁盼几个。 “好好陪你们娘说说话儿。你们娘有外婆照顾着,放心!别哭啦,那么大闺女,哭着你们娘心里更难受。” “谢谢外婆……” 丁乐接过果子,规规矩矩道了声谢。拎着两条小板凳,带着妹妹依偎着乔巧的摇椅坐下。 眼圈红彤彤的,却也极力忍着不让泪水落下,乖乖巧巧地,让人格外心疼。 “娘,您吃果子!” 乔巧看着两双捧着果子送到自己面前的小手,“老”怀大慰。 原身这两个女儿,可真是养得比田三翠的两个儿子招人爱了许多! 虽说性子都朝了原身比较怯懦,但萌萌的小姑娘啊,她最稀罕了! “娘不吃,才吃过了饭,你们吃!” 母爱爆棚的乔巧温柔地把两人捧果子的手推回去,一脸微笑,盯着她们开始啃果子。 细细碎碎的,小腮帮子一鼓一鼓,如同两只进食的小仓鼠,可爱至极。 “娘,您在外婆家呆着……怎么样?” 丁乐没忘了自己和妹妹来的目的,一边吃,一边小小声问乔巧。 “娘过得不错,你们奶把娘照顾的很好……” 瞅到丁盼没长全的牙咬不动果子,口水顺着果子流。乔巧把果子拿过来一看,外形挺像青红。 两根手指头按住带柄的凹端,稍一使劲儿,扳成两半。再递给丁盼,这下好啃多了。 丁乐眼中充满了惊叹。她娘力气现在这么大了? “你们奶这几天打你们没?” 乔巧撩起两人衣袖,检查两人身上是否带伤。 丁乐摇摇头,顺手用袖管擦去妹妹嘴角带的口水。 “奶这几天很忙,顾不上我们。我每天带妹妹乖乖干活,吃一点点饭,奶偶尔就骂我们两句。” 当然,她没说丁老太也捎带骂了乔巧。 乔巧听得心疼,摸了摸两个小姑娘的头。 “你和妹妹暂时忍耐一下,等娘挣了大钱,就想办法把你们接到身边,咱们娘三一起过!” 她深思熟虑过,就她这残废身体,一直呆在乔家肯定不是办法。 乔满囤迟早会娶妻,有自己小家;田三翠怎么说也是乔满仓老婆,自然更靠不住。待乔老太乔老爹百年后,她该何去何从? 丁乐丁盼好歹是这具身体亲骨肉,血浓于水,她不如跟着两个女儿过。 好好把两个孩子养大成人,将来为女儿招郎上门什么的,她后半生也算有个依靠。 自古有后妈就有后爸,丁家人那德行,不敢奢望他们善待丁乐丁盼。 所以,倒不如跟着她。 别的不敢说,有点石成金的金手指,乔巧相信自己以后绝对不差钱。 当然,现在时机未成熟,乔巧不能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两个孩子。 “娘……我好想你……” 丁乐趴在乔巧腿上,眼泪润湿乔巧的裙摆。 她也只是个不到六岁的小姑娘。 这几天听着村里人风言风语,带着妹妹,忍受家里压抑的气氛,她的坚强,全是迫不得已装出来的。 如今到了娘跟前,她不用再装,一下子忍不住了,垮下双肩,再次低低抽泣。 丁盼见姐姐哭得分外伤心,眨巴眨巴眼睛,也要跟着咧开嘴。 乔巧把两个孩子抱紧,搂进怀中:“给娘一点时间……乖啊,再等等,娘争取早日把你们接到身边!” “娘和爹真的不能在一起了吗?她们说,会有另外一个人来做盼儿的娘……” 丁盼懵懂地仰着小脸:“盼儿必须叫那个人为‘娘’……娘,是这样吗?” “你别说了!” 丁乐小声呵斥妹妹。丁盼鼓着两只大眼睛,扁起小嘴:“是她们说的,又不是我说的……” 乔老太和纪六婶坐得不远,把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乔老太有些坐不住,屁股在板凳上挪动。 纪六婶讪讪端起杯子喝水,掩饰尴尬。 “呵呵……他六婶,丁家这么快就要续娶了吗?” 忍了又忍,乔老太还是没忍住,悄声向纪六婶打探消息。 “可不是……” 纪六婶忍着不说这八卦,忍了很久了,这回终于碰到正主主动问了,立刻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 “乔婶儿,你家闺女被送回来当天,听说那丁老太就托媒人给捎话,要相看人家大姑娘。” “这才几天?啧啧,庚帖换了,彩礼下了,单等选个吉利日期就可以迎亲了……” 乔老太惊讶无比:“这么快?” “快是快了点,丁家等不住啊……” 纪六婶心有戚戚:“眼瞅着明年征兵大选将至,丁家还没有留个根,丁老太能不急?火烧眉毛了……” 面对乔老太不以为然的表情,蓦地反应过来自己面对的是苦主,干巴巴一笑。 “那什么……新媳妇进门,就这短短大半年时间,也不一定生得出哈!乔婶儿,你不要急。” “我急个屁!” 乔老太往地上啐一口:“我乔家与他丁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他丁家绝后不绝后,管我家啥事?” 当然,丁家若真的绝后,她是非常乐见其成的。 纪六婶打着哈哈,站起身。 “乔婶儿,丁家这俩孩子,暂时就留在你这,让她们母女聚聚。我先回娘家,等申时再过来领她们一道回去。” 乔老太赶忙站起:“辛苦他六婶了!四丫头,你纪六婶要走了,快打声招呼。” 乔巧挣扎着坐起,就在摇椅上欠身,客客气气说:“纪六婶,谢谢您带两个孩子回来这一趟。” 手轻轻推两个孩子:“替娘送送你们纪姥姥。” 纪六婶不等丁乐丁盼开口,连连摆手:“不必了不必了!晚点我来接她们,你们娘三抓紧时间说话罢!” 一面说,一面径直走了。 乔老太端着空杯子去厨房清洗,经过摇椅,枯瘦干巴的手怜悯地摸了摸丁乐和丁盼的小脑袋。 “好生陪你们娘说说话,晚点外婆给你们炖肉吃。” “肉?” 丁盼清亮的口水再次流淌下来,看看乔巧,笑眯了眼睛。 “肉、肉肉……娘,我要吃肉肉!” 丁乐瞪了妹妹一眼,小小声:“别吵!莫让娘为难……” 本来娘寄居在外婆这里,就不很容易了,妹妹还这么不懂事儿! 第31章 遗产 肉? 乔巧心想,难不成是鱼肉?鱼肉不错,孩子吃了易消化有营养。 笑盈盈拉了拉丁乐手。 “没事,鱼是你五舅舅和娘一起捉的,大家有份儿,晌午放心吃!” “娘,五舅舅带你去捉鱼玩了呀?” 丁乐眼神里充满羡慕。 丁盼抓紧乔巧袖子,果子握在手上都不香了:“娘,我也想让五舅舅带我去捉鱼玩!” 乔巧手指轻轻一点丁盼翘起来的小嘴,心说果然小人儿的关注点和大人不一样。这话题扯哪儿去了? 只好笑着回答:“好,等有机会,让你们五舅舅带你们去捉鱼玩!” “娘,我给您揉揉腿!” 丁乐把果子吃了一个,剩下一个塞给妹妹,抱着乔巧,一阵撒娇之后说。 丁盼一看,也学她姐姐,忙不迭从乔巧怀里爬出去:“我也要给娘揉腿!揉揉腿,娘就不疼了,可以站起来了……” 乔巧连忙按住丁乐,又把丁盼捞回去:“不用了,你们俩挨着娘说说话就好了!” 两个小人儿,在丁家日子不好过,备受乔老太磋磨,她哪忍心安享她们的孝顺。 心念一动摸摸丁乐的头:“乐儿,娘住厨房隔间。床底下有你大舅舅做的竹箱,你去把箱子打开,拿里面的小包裹出来给娘。” “好!” 丁乐没想那么多,只是很乐意被娘差遣跑腿儿,起身噔噔噔钻进屋里。 乔巧看看自己的腿。 这没用的身体!这么小一点事也得求助于孩子。 丁盼似乎察觉出她的不开心,湿漉漉的手,摸了摸她的脸。 自家闺女,乔巧完全没有之前抱乔洛的那一点嫌弃。贴着丁盼稚嫩的脸,就势香了一个。 丁盼感觉到痒痒,又喜欢和娘的亲昵,咯咯直笑,在乔巧怀里扭动。 丁乐抱着小包裹跑出来,有些羡慕地看着妹妹和娘互动。 “娘,包裹我拿来了!” 乔巧放下丁盼,由她在自己腿上坐着,腾出一只手,接过包裹。 打开翻了翻,找出那半吊小钱,扯块布包好,递到丁乐手里。 “乐儿,把这钱拿去,贴身藏好,别给你奶发现!以后你和妹妹饿了,就拿这钱,偷偷去跟村里的好心叔叔婶儿们,换些吃的,懂吗?” 丁乐震惊了,钱如同烫手山芋,刚沾手她就塞回给乔巧。 “不!娘,我不要!您留着这钱,请个郎中给您瞧瞧腿……” “再不然……” 看看瘦成一把骨架的娘,眼泪簌簌落下:“娘拿去买些吃的也好……我和妹妹能过,娘才是……” 娘才是经常饿肚子。 娘在家时,奶对娘非打即骂,时不时罚娘不准吃饭。 如果不是她和妹妹经常抠些自己的食物给娘,娘只怕早就饿死了! 可即使这样了,娘心里还惦着她和妹妹。 丁乐难过极了,不停用手抹眼泪。 乔巧有些手足无措。她不明白就给这三十来文钱,怎么就能把小丫头伤心成这样。 见丁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也心疼,揉揉孩子的头,把两个小家伙一起搂进怀里。 “娘在你们外婆这,有吃有喝的,根本用不上这钱,才想着给你们。你们奶那个样子……” 新媳妇还要进门了,乔巧真是为这两孩子担心。 “乖,乐儿把钱拿上,照顾好你妹妹,别让娘担心好吗?” 丁乐哭了一会,被娘安慰着,摸着头,也渐渐平静下来。乔巧再次把钱递到她手里,目光殷殷地看着她。 丁乐咬着嘴唇,眼睛通红。 半晌,伸出手,解开钱串,从中取了三个铜板,贴身放好,再把剩下的重新串好,给乔巧收回包裹里。 “娘,三文就够了。有这三文钱,我和妹妹可以换六个大麸面饼吃。” 她认真地看着乔巧眼睛:“我还会带妹妹来看娘的,那时候钱若用完了,再问娘要!” 乔巧心软和成一汪清水,抱紧丁乐。这么懂事孝顺的孩子,真是原身给她留下来的最大遗产。 丁乐怕她反悔,抢着把包裹又给她放回隔间去。 娘仨坐着,咕咕哝哝,事无巨细说些日常琐事。春日阳光暖融融晒着人身,格外温馨平静。 乔老太出来看了一趟,瞧着闺女发自内心的笑容,满脸苦大仇深的褶子,展平了许多。 晌午田三翠领着两个儿子,背着一大背篓荨麻草回来了。乔盛乔洛的背篓里,竟然装的是几株鱼藤。 乔老太一看,真是恨不得过去赏田三翠一个大比兜。 “你这败家娘们,纵容两个孩子憨玩就算了,还挖这么多毒藤回来?煮熟了给你当夜饭吃!” “是孩子他爹要的……” 田三翠委屈死了。谁想要挖这个?还不是乔满仓昨夜提及并叮嘱了好几次。 “老大要的?” 乔老太惊诧:“老大要这个做什么?” “我问了,他不肯说。” 田三翠见婆婆也不知道此事,心头舒畅了许多。视线一转,发现乔巧正看她,旁边还有两个挺脸熟的小姑娘,立时面色晴转阴。 “奇怪,老大要这个做什么?” 乔老太蹙眉。算了,想不明白的事,等老大回来问问不就清楚了。 一手一个,接了乔盛乔洛的背篓,搁在屋檐下。拍拍两人的肩:“去把手脸洗干净,今儿早点吃夜饭!” 丁乐丁盼早已站起来,怯生生地迎向田三翠。 “大舅母!” 田三翠翻个大白眼,想说两句酸话,却注意到乔巧不善的目光。 早上重重磕在地面的膝盖隐隐又作痛起来,她冷哼一声,身子一扭,背着背篓直接进了厨房。 丁盼紧紧揪住乔巧衣角。丁乐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她和妹妹都很怕这位大舅母。说话仿佛带着刀子,又毒又不讲理。 有时她们被两个表哥欺负了,甚至打了,大舅母还会把她们骂得狗血淋头,践踏得一文不值。 娘虽然护着她们,但奶到最后总会偏向两位表哥。最后吵吵闹闹,不了了之。 她不愿意随娘回娘家,娘的娘家也不欢迎她和妹妹,只娘好像一直看不明白。 乔盛瞅丁乐丁盼一眼,跟没看见似,随他娘进了厨房。乔洛吸吸鼻子,捉住乔老太一只袖管。 “奶您在炖什么呀?好香……我闻到肉味儿了!” 乔老太哑然失笑,指头一点乔洛夸张作怪、不停耸动的鼻翼。 “就你鼻子最灵光!那田鼠肉放锅里还没蒸熟透,你就闻到味了!” 第32章 她之砒霜,彼之蜜糖 “今天有田鼠肉哇!” 乔洛欢呼,扭麻花糖似粘在乔老太身上。换往常,乔老太就去夹两块让他哥俩先吃了。 但今天不行。 闺女需要补身子。乐丫头盼丫头太可怜了,不能像以前那般不管不顾,多少要分一点。 田鼠肉就那么多,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乔洛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两个表姐表妹要分自己的口中食,拧起眉头,便要冲丁乐丁盼瞪眼睛。 忽见四姑姑拥着两个表姐表妹,笑微微地瞧着他。乔洛不自在了一瞬,收回凶狠的眼神。 别扭地想:算了算了,看在四姑姑今儿带他坐了摇椅的份上,分两块肉给那两个哭包! 等乔老太进屋抓了几个果子,给他和哥哥,乔洛心里那股气,完全没了。 “喂!好哭鬼!” 乔洛啃着果子,居高临下睨视不到他腰高的丁盼:“想吃果子?今儿我心情好,叫声哥哥,我就分你一个怎样?” 至于丁乐,他选择性看不见。 丁盼挨打受欺只会哭,丁乐却是爱告状。所以两个表姐表妹,乔洛最讨厌的实际是丁乐。 乔巧坐在旁边,有些哭笑不得。 这孩子,给果子表示友好是好事呀,结果那凶巴巴的语气,跟挑衅找茬一样。 两姐妹本来就怕他讨厌他哥俩,接下来还能好好说话? 丁盼往后缩了缩,感觉乔巧手轻轻搭在自己头上,那仿佛是一股力量源泉,她马上来劲儿了。 挺了挺胸,大声道:“我有果子,外婆也给我了!” 乔老太给姐妹俩一人塞了两个,丁乐只吃了一个,剩下一个给妹妹。 所以加上丁盼刚没吃完的,她现在往兜外掏的,是三个半。 乔洛一看脸绿了。 他奶才塞给他两个怎么回事? 他不管两表妹了,“哇”地一声嚎出来,迈着小短腿抹着眼泪鼻涕冲进屋:“奶你不爱我了!哇哇……” 丁盼得意地爬上摇椅,靠在她娘怀里继续啃果子。 “娘,表哥那么大个孩子了,还哭,羞羞羞!娘,盼儿这回没哭,盼儿乖不乖?” “妹妹真乖!” 丁乐冲丁盼竖起大拇指。 丁盼笑得如同花朵一般。 围观全程的乔巧捂脸。 所以说她大概知道俩闺女为什么一直与俩侄儿闹不和了。 但小孩的世界,大人不该强势介入,乔老太还重男轻女拉偏架,才导致关系越来越恶化? 直到乔老爹下地回家,田三翠扯开大桌子摆碗盘,乔老太喊吃饭,乔洛还在撅着嘴生气。 乔老太坐在乔老爹下首,指头敲敲桌子:“再不上桌的人分不到肉吃了啊!” 乔洛哧溜一下坐上凳子。 “娘,不等大哥和五弟了吗?” 乔巧知道是为了照顾必须早点回丁家的两闺女,可让大家都跟着这么早吃饭,她过意不去。 丁乐丁盼完全可以先吃的。两个小孩子,不需要郑重其事的摆桌子。 “给他们留菜了。” 乔老太用眼神暗示她坐好,拿起勺子,开始分饭。 乔巧还是第一次上桌吃饭。这古代农家的吃饭规矩,让她开了一次眼界。 乔老爹面朝院门坐上首位,乔老太右下首坐侧位。左边空着两个位置应该是乔满仓乔满囤的。然后是乔盛乔洛。 乔巧挨着乔老太,剩下的位置是丁乐丁盼田三翠。 如果有外客,女人都是在厨房吃,不能上桌。 桌上主食已经预先分好了,一人一碗玉米面团。男的分量多过女的。菜是碧绿的荨麻草羹、一小盘蒸熟的田鼠肉,还有一大盆鱼汤。 那鱼不知乔老太怎么熬煮的,一股腥臭的味道。相反,倒是田鼠肉,散发出浓浓的肉香。 乔巧捏了捏筷子,她能不能想法把掌厨位置要过来? 此刻,大家的目光都落在田鼠肉和鱼汤上。不时听到“咕嘟”一声,谁又在吞咽口水了。 乔老太稳稳地拿起勺子。 每当这时,便像是她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 给谁多分,给谁手抖一抖,少掉两分,全凭她心情。什么?敢质疑?那下次手再抖抖。 男主外,女主内,这种分饭模式,彰显乔老太仅次于乔老爹的家庭地位。 乔老太几十年媳妇熬成婆。除非她病得趴下起不来了,这把勺子,绝对不会假手她人。 十多道亮哗哗的眼神,随着乔老太手中大勺子移动。 乔老太给每人碗里,分了几小块田鼠肉,外加一大勺鱼汤。 别问那鱼肉在哪,没看见熬成渣已混在汤里了吗! 乔老爹碗里是五小块田鼠肉,乔巧碗里是四小块。剩下的,除了田三翠一块,乔老太及孩子都是一人两块。 排除心里敢怒不敢的某人,乔老太自觉自己这回分饭是特别公道了。 秉持食不言寝不语的准则,大家埋头干饭。 乔巧满心纠结,看着自己碗里的田鼠肉。 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想想残破的身体,咬咬牙,筷子戳上鼠肉。 这玩意儿被宰得那么小,看不出本来面目了,穷人家那么珍惜的东西,不吃显得好矫情。 吃吃这是鸡肉这是鸡肉……她使劲催眠自己。眼角余光,突然发现乔洛正眼巴巴地看着她。 两人一对视,乔洛盯着她筷子上的田鼠肉,响亮地吞了一口口水。 乔巧看了看他碗里,就剩一团玉米面和打底的鱼汤了。 这孩子,吃人参果呢吃那么快? 略一踌躇,翻转手腕,就势把筷子夹的田鼠肉,放进了乔洛碗里。 乔洛又惊又喜,抱着碗说声:“谢谢四姑姑!” 立即把肉捞进自己嘴里。这次是笑眯眼睛,无比享受地细嚼慢咽了。 大家都抬头,来看怎么回事。 乔巧索性将自己碗里剩余的三块鼠肉,一一分给乔盛、丁乐、丁盼。 “谢谢四姑姑!” “谢谢娘!” 乔盛有点不好意思。但到嘴的肉,他犹豫下还是没舍得推回去。 丁盼甜甜地冲她娘绽开笑脸。 唯有丁乐,慌乱地抱住碗左躲右闪:“娘您自己吃,乐儿有!” 娘就那么四块肉,还分,分完了一块都吃不上了。 “乐儿乖,娘还有鱼汤喝,娘是真不爱吃这个鼠肉……” 乔巧心酸。几块老鼠肉,她之砒霜,彼之蜜糖。 想想她前生真是太安于和平盛世了,还为情所困……她应该早穿来体验下穷人苦难的。 第33章 胎死腹中的赚钱计划 “谢谢娘……” 丁乐拗不过她,到底是接受了那块鼠肉,软糯地捧着碗道谢。 田三翠瞅眼碗里一直没舍得吃、打算留到最后一口吃的肉,又瞅眼乔盛乔洛…… 她两个儿子呢,一块肉怎么分,还是自己吃。 不过,难得一回,她没用白眼扫自己这小姑子。 “都吃自己碗里的,别盯着别人碗里的!” 乔老太凉凉地开口。起身拿起勺子,把鱼汤碗里的鱼渣,都舀到乔巧碗里。 一边舀,一边还瞪了她一眼。 乔巧有些不好意思地笑。 这一顿饭,吃得一言难尽。 鼠肉味,鱼汤味,玉米面味,荨麻菜羹味……你就想象那种大杂烩缺油少盐的感觉! 偏偏除了乔巧,每个人都习以为常,甚至是如品珍馐般吃了下去,完事还带回味无穷的。 乔巧听见乔洛和他哥哥乔盛砸嘴:“田鼠肉太好吃了!等秋收到了,要让爹和五舅舅给咱们多捉点!” 乔老太让田三翠收拾厨房,自己坐不住,几次三番跑院门外张望。 “老头子,你说老大老五能卖掉鱼吗?还有那什么法?” 乔老爹坐在屋檐下编织永远编不完的竹篓:“你那么急干嘛?等他们回来不就清楚了!” 实际自己也一边忙手里的活,一边不时看向山路。 乔巧拉着两个闺女,抓紧时间叮嘱她们回了丁家后,如何应对丁老太的打骂。后娘进门后,她们又该如何保护自己。 其实这些她也说不清楚,毕竟事态千变万化,难以预料。她只能结合前生看过的种种新闻,叮嘱丁乐丁盼要懂得跑、逃、闹。 丁家要脸,总不至于明目张胆往死里虐自家两个亲孙女? 至于丁博文曾经的保证,在她看来一钱不值。 美好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纪六婶吃罢饭来接两个孩子,丁乐丁盼抱着乔巧,哭得声嘶力竭。 纪六婶觉得自己就像那要强行将母女三分离的人牙子似的,浑身不舒服。 “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你们娘了!再哭,下次我不带你们来余家村看你们娘了啊!” 乔巧和乔老太怎么劝都止不住哭声的丁乐丁盼,立时噤声。 丁盼小心翼翼捉住纪六婶的衣角:“纪姥姥,我不哭了,下次您一定还要带我们来看娘呀……” 回头看看乔巧,嘴巴一扁,泪珠儿挂在脸上,却是强忍住没出声。 丁乐牵着妹妹的手,同样眼泪汪汪地看着乔巧。 “娘,我会照顾好妹妹的,您放心。您在外婆这里,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啊!” 她很想补一句有肉就不要让给他人吃了,可当着大家,这话实在说不出口。只好担心地一个劲看她娘,希望她娘能懂。 乔巧心快被这两个可人疼的闺女暖化了,用力搂了一把两人,依依不舍放开。 “牢记娘方才告诉你们的话!有什么事,一定要托人来告诉娘啊!” 摸出预先准备好的五文钱,塞进纪六婶手里。 “劳烦六婶辛苦这一趟了。以后我两个闺女在纪家村若有事,请无论如何,告知我一声。必有重谢!” 她本来想给十文的,可这几天看大家反应,十文对普通人好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是以减少一半。 果然,纪六婶捏捏手里的钱,笑容更深了。 丁家小子给三文,乔氏给五文,来回一趟的车费才两文。她回娘家净赚了! “没问题!只要丁家同意,下次我还带你闺女来看你。有事,也会知会你一声。” 乔巧连声道谢。 哪怕颇为不舍不忍,还是眼睁睁目送丁乐丁盼,跟在纪六婶身后出了院子。 都不见人影了乔老太见她还在伸长脖子眺望,心头不忍,说了一句:“回去歇着……以后总有机会让你们娘仨再见的。” 乔巧失落地低头。 片刻,调整好自己情绪,看着院子里两背篼的鱼藤说:“娘,那藤,根部可以做杀虫药,用在地里,爹是知道的?” “杀虫药?” 乔老太一愣。 乔巧见她的反应,瞬间燃起希望:“娘,家里种地,不打杀虫药吗?” “做什么杀虫药?” 乔老太不理解地反问:“地里那么多青蛙蜻蜓,天上有鸟,土里有地龙……有虫子都不够它们吃的,要什么杀虫药?” “……” 乔巧语塞。 这一刻,她意识到自己太想当然了。 面对虫子危害,相比现代人的种种高科技与狠活,古人主要采取的是保护生态环境,点诱蛾灯、放养鸭子、水淹、焚烧杂草、挖虫卵等办法灭杀害虫。 就算在现代,倒退四十年,中国农田也远没有用这么多农药的。 人类步入文明社会后,靠的根本不是什么农药来解决吃饭问题。说不用农药会饿死人,那是以讹传讹,替卖农药的打虚假广告。 害虫很早就出现了,适应力惊人,无论人类设计出什么高科技杀虫配方,其结果也是让它们变得越来越强大。 古人讲究道法自然,对大自然进行有效索取,实则是相当睿智的做法。 乔巧想明白这个道理,对于通过制作杀虫药来赚钱的计划,只能让其胎死腹中。 不过,乔巧的话,点醒了乔老太。瞧瞧鱼藤,自言自语:“不过这东西倒的确能防虫。老大让挖这么多,难道是想在家里驱虫?” 才不是。 乔巧心中无力吐槽。大哥是尝到鱼藤捕鱼的甜头,这段时间都打算去祸祸溪里的鱼! 但就那么一条靠村的小溪,能有多少鱼?还得提醒下他们,别过分捕捞。 一是避免破坏生态平衡,二是频繁捕鱼,被村里人看到肯定要招惹是非。 大家都穷不会有啥,你一个人富裕不带动大多数人富裕,枪就打你这出头鸟! 乔巧莫名有些烦躁。 她之前跟大哥和五弟还郑重其事地说过打猎三不打原则。没想到这刚捕捞的鱼还没卖出去,大哥就让大嫂挖这么多鱼藤回来。 这是想着大干一场? 喉咙里堵了一团气,忽然,听见乔洛嚷嚷。 “爹和五舅舅回来了!” 乔老太颠着小脚冲到院门口张望。乔老爹放下手中编织一半的竹篓。 乔巧抬头望去,只见远处山路,赫然显现出两条熟悉的身影。 一个倒拖扁担,一个一手抓两个桶。双双健步如飞,样子轻松无比。 第34章 卖了多少钱? 应当是把鱼卖出了。 乔巧心里一松,面上不由自主,带出微笑。 “爹!娘!” 几乎是一口气奔回家的乔满仓,迎着乔老太惴惴不安的询问眼神,脸涨得通红。 “怎么样?” 乔老太声音颤抖。 片刻,乔满仓用力地点个头。却因为过于激动,说不出完整下文,一把将身后的弟弟拽到面前,示意他说。 乔老爹丢下竹篓,抖抖一身的灰,冷肃着一张脸:“急什么?先让他们喝口水,进屋慢慢说。” 乔老太回过神来,一拍巴掌:“你们看娘这急的……锅里还热着留给你们的饭菜呢,待娘端来,你们赶紧吃!都饿一整天了……” “娘,我已经把饭菜从锅里拿出来了,端里屋去吗?” 田三翠十分机灵,端着大托盘,就往乔老太乔老爹房间挤。 乔家没客厅,老两口的房间,就是卧室加会议室加待客厅。 “给我!” 乔老太抢过大托盘,毫不客气驱赶儿媳:“这里不用你!你去招呼好盛哥儿洛哥儿,把院子门给老娘守好就行了!” 田三翠撇撇嘴。 婆婆总是这样防备着她,好像她不是乔家人似的。不过转过头,哄一哄自家男人还不是会一五一十告诉她。 差别只是晚一会知道。 她习惯了也不纠结这些,喊上缠绕在自家男人和小叔子身上的乔盛乔洛,往院门口去。 乔盛乔洛闹着不依,乔满囤从挎包里摸出两块饴糖,指甲盖大小,分给他们,才把两人哄得开开心心跟他们娘去。 乔老太嗔怪:“你们这是卖了几个钱,就敢瞎买东西哄孩子!” 饴糖珍贵,这么一点子甜嘴,她记得都要好几文! “娘,鱼全部卖掉了!弓、弓鱼法也卖掉了!” 乔满仓关上门,回身大步走到桌子边,嘴唇皮哆嗦几次,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见爹娘又惊又喜又不怎么信任地望着他,他从贴肉的怀兜里掏出一个布包,揭开一层又一层布,往下一倒。 稀里哗啦,一大堆铜板倒了出来,里面竟然还有两个大小不一的银裸子! 乔老爹眼睛猛地睁大。 乔老太倒吸一口凉气,身子晃了晃,两只枯瘦的手,颤巍巍伸向桌子。 “这……这是卖了多少钱?” 乔满囤站在一边,忽然开口:“我去把四姐背进来!” 乔老爹乔老太乔满仓彼此看看,这才意识到,乔巧还在院子里。 最该在座功劳最大的人,被他们抛诸脑后,关在门外。还好乔满囤记得。 乔满仓一阵讪讪,对着沉默下来的爹娘,心情忽然没有一开始的兴奋了。 这个捕鱼法,是四妹教五弟的。这个弓鱼法,是四妹教乔家的。决定卖和如何卖,也是四妹做的建议。 严格说起来,他们就帮忙跑了下腿,挣到的钱,其实与乔家没多大关系。 他们之所以能占到好处,全因为四妹和离回了娘家。 乔巧被乔满囤背进来,放在凳子上坐好,察觉屋里异常沉闷的气氛,心里一阵纳闷。 这是东西没卖掉吗? 可扫一眼桌子,那么一大堆钱,应该是卖掉了?那为何大家又显得如此淡定? 还是说,因为卖弓鱼法惹祸了? 想到这乔巧心一紧,盯着乔满仓乔满囤:“大哥五弟,你们此行顺利吗?” 她只想赚钱,改变自己和乔家人的生活,可不愿为大家招灾。 “顺、顺利呀!” 乔满仓不明白乔巧为何如此问,回想今天所行,指着桌上的钱,又一次开始亢奋。 “你看,我们把鱼全部卖掉了!弓、弓鱼法也卖掉了!” “一条新鲜活鱼,县城里已经涨到六十五文一斤了……买得起的人少。为了卖掉,五弟聪明,拉着我去跑酒楼、跑客栈、甚至去那些大户人家问……” 大家僵着笑脸,看乔满囤唏哩呼噜干完自己那碗饭,手舞足蹈,足足讲了大半个时辰他们卖鱼的细节经过。 连某户下人穿的是一身细棉布,他的羡慕也不经意表达出来了。 乔巧…… 她现在大致知道一个平时沉闷寡言的人,一旦话痨起来,会可怕到什么程度。 他这是打算把一辈子的话都放在这一时说完吗? “咳咳!” 在乔满仓满脸红光,打算继续说第三遍那大户人家时,乔满囤把自己碗里还没动过的饭菜,刨了一半给自家大哥。 “大哥,跑了一整天,你累坏了,多吃点东西垫垫。剩下的,由我来说!” 乔满仓一想,也是!这么见世面的事情,应该让五弟也炫耀炫耀,抱着碗,坐下了。 乔老爹和乔老太早坐下了。 年龄大了,没年轻人那股劲头了。再多的激动,听老大叙述了个把时辰后,也慢慢平静下来了。 乔巧扶额。 为了不打击乔满仓自尊心自信心,她一遍遍装出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嘴脸,“啊……喔……呃……”真是快绷不住了! 乔满仓再要讲个第三遍,她怎么活! 好在还有乔满囤。 “四姐,我们依照你的说法,挑着卖剩的几条鱼,直接找到鱼行。” 乔满囤语气沉稳,直奔主题:“那鱼行老板正在发火,训斥底下伙计夜间没有照看好仓库,让刚收上来的鱼,死了大半。” “爹、娘、四妹,你们不知道五弟多机智啊!” 乔满囤从旁接嘴:“那鱼行老板凶神恶煞,一身横肉,我见了都怕的,五弟却是敢站出去,直接对那鱼行老板说,那鱼怎么可能一晚就死了?我家捕捞上来的鱼,养好几天都不会死那……” 巴拉巴拉,细数鱼行老板的从不信任到看了他们的鱼转变态度,紧接又各种套问他们话,五弟又如何左顾右言他。 乔满囤被大哥拍着肩膀,夸了数遍数十遍,手脚都尬得没处放了。 “大哥我没你说得那么好,我就是听了四姐的话……” 乔巧忍俊不禁。 咋觉得这大哥有点像范进中举,穷困潦倒几十年,一朝突然发财,就失态找不到南北了? 不过呢,看着桌上的钱,能顺利赚到第一桶金就是大胜利。 “所以,你们就是最后把弓鱼法卖给这家鱼行老板了吗?” “哪能啊!” 乔满仓此刻面色带出气愤:“那家鱼行老板焉儿坏!从我和五弟嘴里百般套问不出弓鱼法,竟然指使一群伙计,想要打我们,逼迫我们就范。” 第35章 一杆子买卖 乔巧惊得坐直身子。 乔老太失声道:“怎么能那样?那后来呢?你们挨打了吗?伤在哪了……” 连忙起身检查两个儿子的身体。 “娘,没事!” 乔满囤忙说:“我一见苗头不对,拉着大哥就跑了。那地下滑,鱼行伙计们追得慢。到鱼行外面,他们就不敢追了。” 青天白日的,这世道再乱,小小鱼行,也不敢大胆到当众抢劫。 乔老爹听得惊心动魄,沉默一下开口:“这段时间,你们不要再去县城了,免得撞上那家鱼行的人!” “爹,那怎么行?我们还跟梁老板约定好,以后有新鲜活鱼,直接送他家,他按市场价收购呢!” “什么梁老板?” 乔满囤拍拍大哥手臂,让他继续吃,自己来说:“梁老板,是另一家鱼行的老板。就在那家恶鱼行的隔壁。” “我们逃到大街上,梁老板派人,又把我们请了他家去。” 剩下的,真就是按四姐的话术走流程了。 乔满仓哈哈大笑:“那梁老板一心要买我们保存活鱼的方法,客客气气的,让我们直接出价。” “五弟便伸了五根手指头。梁老板脱口问,‘五两’?” 乔满仓咂咂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乔满囤:“你们猜猜五弟当时怎么回答的?” “他竟然很淡定地摇头,说……‘不!是五十两!’……” “五弟……我这心现在还在怦怦乱跳呢!你当时怎么敢的啊?” 乔满仓摇头长声喟叹:“当时我都心想,完了,又要被这个梁老板打出去了!” 虽然听得蛮紧张,但乔满仓说得活灵活现的,加上夸张的表情,还是让乔巧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乔满囤不好意思地挠头:“我是看那个梁老板太平静了,五两对他而言,明显就是个小数目。所以……我才大着胆子,直接要了五十两。” “我漫天要价,他可以就地还钱嘛!” 乔巧冲乔满囤竖了个大拇指,由衷夸赞:“五弟太聪明了!” 乔满囤一阵羞窘:“四姐先教我那话术,我才有底气。” 况且就这一竿子买卖,能多卖钱,自然得多卖。 “那这……到底是卖了多少钱啊?” 乔老太喜滋滋地,开始数钱。 乔满囤开始吃已经完全凉掉的饭,其他人帮乔老太数钱。 “弓鱼法卖了二十两银子,剩余的一两多钱,是卖鱼来的。” 乔满囤心里大概有数,张口报账。 “可惜落下两条鱼在那家恶毒的鱼行了!” 乔满仓恨恨地攥拳头。 “算了!” 乔老爹想得开:“能挣到这么多钱,已是咱乔家列祖列宗保佑了……两条鱼,丢了就丢了,幸好你们没事儿。” 乔满仓吃完饭,擦擦手和嘴,小心从身上摸出一张纸,摊平后放在桌上。 “爹,娘,这是卖弓鱼法的契约,请了人写的,我们和梁老板,都在上面按了指印。” “我们承诺以后不将弓鱼法告诉任何人。以后捕捉到的鱼,也需全部卖给梁老板的鱼行,以防外人学会这弓鱼法。” 乔老太疑问:“这弓鱼法如此简单,旁人一看就会,他鱼行人多眼杂的,泄露出去难道也要怪在我们身上?” “梁老板只会把这法子告诉他家人和买来的下人?” 乔满囤猜测:“这契约定的期限也不是一直,梁老板还是挺讲道理的,只要我们保密一年的时间。” 一年时间,足够梁老板把竞争对手全部挤垮了。 这梁老板倒也精明。 乔巧想了想,严肃地看着乔满仓说:“大哥,五弟,既然定了契约,咱们以后就必须按契约来做。” “我刚看了契约,违约是需赔偿对方三倍购买弓鱼法金额的违约金。也就是说,这一年弓鱼法被咱家泄露出去,咱家要赔偿六十两银子!” “六十两?” 乔老太手一颤,银子在手中瞬间都不香了:“怎么这么高的违约金?” “不违约不就行了?” 乔巧不理解乔老太的关注点。 回头继续盯着乔满仓说:“这事儿应该瞒不住大嫂。大哥,你挑亮了告诉她,弓鱼法是乔家卖出去的,违约,也是乔家负责赔。” “她是乔家人一份子,有义务为此保密。平日闹归闹,吵归吵,对外的大事,她要拎得清!” “她敢!” 乔老太狠狠瞪乔满仓一眼:“这件事,她敢向她娘家透露一丝风声,老娘就把她休了!” 乔满仓老脸一红,知道平时约束不住横蛮的妻子,老娘和妹妹都看在眼里。 “娘,四妹,你们放心。三翠她问,我只说家里卖鱼挣了点钱……四妹说的那个鱼藤捕鱼法,这两天她追问,我都没说!” 鱼藤捕鱼? 乔老太扬眉,看向儿子闺女。这其中还有她不知道的事? “大哥……” 乔巧有些不忍心打击乔满仓那颗迫切想改变现状的心,但还是说了出来。 “你还记得之前我说的捕猎三不要吗?偶尔一次捕鱼,改善家里生活没关系,但不要经常去。” “瞒不住人的!” 说什么破坏生态平衡乔满仓肯定听不进去,乔巧只好换个切入点。 “到时候,毒鱼法、弓鱼法都会泄露出去。我们不但违约要赔梁老板的钱,家里好不容易找到维持生计的路,也给堵死了!” “四丫头说得对!” 默默听着的乔老爹开口,抬起手,敲敲桌子:“老大,就算你和老五现在学会捕鱼了,也不要常去溪边。” “人多嘴杂的……偶尔,你们捉几条鱼,家里自己吃就好。拿去梁老板那里,这一路上,万一被人瞧见咱们如何弓鱼的怎么办?” 最好的保密办法,就是忘记自己也会这个。 “爹,我知道了……” 乔满仓意兴阑珊地答应,转头看向乔巧:“四妹,你放心,回头我就把那些毒藤扔了。” 他知道是自己让三翠挖毒藤,招了妹妹的眼了。 自己确实太急于求成了。 “咦,不是说弓鱼法卖了二十两银子吗?怎么这里只有十一两五百一十九文?” 乔老太这会把钱已经全部数清了。 第36章 乔老爹的私心 “梁老板先给了十两当定金,还剩十两,他得试验一晚,确实有效才会付。不然,这十两明儿还得退还他。” 乔满囤解释。 “怎么没效?肯定有效!” 乔老太松了口气:“那明儿,你们还得去趟县城里?” “明儿五弟去就行了,我和爹下地。” 最初的兴奋劲过去,乔满仓对此事不是很热衷了。 卖的是四妹的弓鱼法,有能力与梁老板缔结契约的,是五弟。他在中间,好像就充当了一个看客,跑腿,甚至遭遇危险,实在没趣! 乔老太板起脸:“那怎么能行?你必须去!你五弟还小,尚未束发,你代表的是咱乔家去和梁老板谈契约!” 哦,原来他这么重要? 乔满仓重新有些高兴了,振奋精神:“那我明儿带五弟一起去。” 乔满囤半点没察觉他大哥瞬间的心路转化过程。 乔老爹蹙着眉头,似乎在思索一件重要的事。乔老太催促两个儿子快些洗漱早点休息时,乔老爹撩起眼皮。 “往后……若是梁老板、外人问起这弓鱼法,是谁想出来的,你们一定要记得说,是你们兄弟俩闲暇时琢磨出来的,切不可提是你们四妹教的!” “为什么?” 乔满囤语气不好,心里有些生气。明明是四姐的功劳,爹为什么要让他和大哥霸占? 他没那么无耻! 乔老爹白他一眼:“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四姐一个和离、被夫家送回来的……” 吞回到嘴边的那个词,略停顿一下:“若直说是你四姐想出的这法儿,那些聒噪的长舌之人,不会夸赞你四姐聪明,反会变本加厉嘲笑你四姐。” “最怕的,是出于嫉妒恶意中伤、造谣……” 乔老爹没有说下去,只是盯着乔巧的眼睛:“四丫头,你明白爹的意思吗?”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道理乔巧非常明白。 古代女人重名声,她还是一个和离回娘家的弃妇,几个村的长舌之人正幸灾乐祸盯着她准备吃瓜呢。 虽然心里有点憋屈,但想想弓鱼法本来就不是她所创,而是清朝福建人无意间发明的,便也淡定了,点点头。 “我明白,爹。” 乔满囤还想说什么,四姐已经表态了,他只能闭紧嘴巴,自个生闷气。 乔老太皱了皱眉头,瞅一眼自家男人,又看看闺女,到底忍住没说什么,只是催促一家子早点洗漱了睡觉。 目送乔巧被乔满囤背出去的身影,乔老爹脸上掠过一抹不易被察觉的赧然。 顾虑闺女名声是一个原因,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乔老爹没说出口。 那就是,闺女已经没有名声可言了,这一辈子也就那样了,还不如把这个好事让给两个儿子。 乔满仓可以一改在村民眼中愚钝的印象;乔满囤说不定能凭借这次名声大噪,找到一门上好姻缘。 弓鱼法能够让鱼离水后还多活十多个时辰甚至两天,乔老爹身为老农民,太懂这个神奇法子带来的好处了。 有了这个法子,鱼行和渔民能花更小的成本将活鱼输送到更远的地方。 二十两银子买弓鱼法,一点也不贵。此法流传开来,受益者众。作为其创始人,自然会备受推崇。 这就是乔老爹的眼光、私心。所以他对“言听计从”的自家闺女起了丝愧意。 “老头子……” 等房间就剩老两口,乔老太犹豫地把一桌子钱收起来,装进木匣子,藏在床下的暗坑里。 “这些钱,我想拿一半出来,给四丫头买些好吃的,再抓两副药……你看?” 乔家没分家。每个人劳动收入,默认归入公账,由乔老太掌管。 但乔巧这情况着实特殊,乔老太再爱钱,这钱拿着也觉得烫手。而且,张郎中那句“撑不过冬”’,犹如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警醒着她。 如果闺女有求生的机会,乔老太还是很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闺女一把。 怎么着,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明年就是征兵之年……” 乔老爹沉默一会,开口:“听人说,托人去衙门活动,至少要二十两银子上下,还不一定能成。” “老五不去,就得老大顶上……” 乔老太怔怔地听着。 乔老爹一脸麻木。出神一回,终是平平静静地说了:“你不是请张郎中来看过四丫头了?她这病,就算几十上百两银子往里砸,也不一定能见个水花。” “现在这点钱,好歹能保住老大和老五……你自己捉摸看看!” 说完,乔老爹不再理会乔老太,径直脱了鞋上床躺下。 乔老太对着油灯摇曳的火苗呆坐,阴影中的脸忽明忽暗。 片刻,她扑地吹熄油灯。拉长的一缕青烟,在漆黑的房间里萦绕。 乔巧这晚睡得很踏实。 手心里,攥着一根金稻草杆。 这是她第一次成功地点草为金。可惜选的稻草杆太细太短了,稍微大一点的,就是转换失败。 早上起床的时候,乔满仓乔满囤已经吃过饭了赶去县城了。田三翠也领着两个娃继续上山挖野菜。 乔巧摸着睡得昏昏的头有些迷糊。 她这是睡得实在太死,还是乔家人开始懂得体贴她不愿吵醒她了? “四丫头,吃早饭了!” 在厨房刷碗的乔老太笑呵呵的,手在围裙上蹭蹭,揭开锅盖,把一碗热腾腾的饭菜端出来,连同汤勺送进隔间。 乔巧瞅一眼手里的金“针”,一时不知该怎么处理,捏成一小团,藏在身上。 “娘,你们都起来了,咋不叫我?” “叫你做什么?” 乔老太把碗递给她:“你又没什么事能做,好好躺着休养身子就行了!” 乔巧一噎。在外人看来,她好像的确挺废的。活着浪费口粮,醒着耗费人力。 不过乔老太说这话她不恼,她知道老太太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低头瞧了瞧,还是一碗黄黑色的玉米糊糊,不过上面卧了个白水煮鸡蛋,皮儿已经剥掉。 乔家后院好像就五六只鸡,隔三差五下一回蛋。 乔老太把鸡蛋当宝贝似收藏在自己房间柜子里,攒多了,拿去集市卖,换些钱粮调料回来。 偶尔乔盛乔洛能吃一个。而乔巧回娘家,好像这已是吃第二回了。 乔巧品着那颗鸡蛋,心里五味杂陈。 曾几何时,她落到这种吃颗鸡蛋也感恩戴德的田地了? 第37章 门内门外 吃过饭,方便洗漱完,乔巧没什么事,继续帮乔老太择野菜。 这些荨麻草晒干后碾碎,装进麻袋里储存。等冬天没菜吃了,抓一把用水泡发,便能当成食材熬煮在玉米糊糊里,增加分量和营养。 有条件的,还可以将荨麻碎撒上花椒粉、姜皮末、八角等调料,熬成稀泥状,均匀涂抹在烙好的薄饼上。卷起来吃,口舌留香。 家家户户如此炮制。一到春夏两季,女人孩子主要工作就是挖野菜。 只是大家都在挖,勤快挖,安全点的地方被采摘的差不多。越到后面,越要去找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原身的腿可不就是这样摔折的。 乔老太照常在后院忙乎,乔巧一边择菜,一边看门外。 她这视野,隔间门正对厨房门,厨房门外是院子一角,看不到院外,天地挺狭小的。 但能听听鸟叫虫鸣,聊胜于无添几许乡趣。 也不知老余叔说定的轮椅,什么时候能送过来?有了代步工具,她才能走出厨房,走出院子,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乔老太端着一簸箕泥蛋子走进来,黄中透红的果实,大的如拳头,小的就两三根指头粗细。根茎相连,尚未完全清理。 见乔巧盯着瞧,乔老太随手洗了一个小的,递给她:“三月播下的种,还没完全长好,挖几个尝尝鲜。给,吃!” 乔巧擦擦手接过来看,可不就是红苕吗! 古代叫甘薯、番薯、地瓜等等,某些种田文发家必备。可这世界明显已经有了,轮不到她做文章了。 连皮带肉轻轻啃上一口,淡甜的汁水混合着涩口的泥浆味,充斥味蕾。 应该煮熟或烧烤更好吃,乔老太多半以为她馋了,才递给她直接让她生吃。 乔巧很珍惜地吃着这个小红薯。农家的粮食,每一粒米都来之不易。 乔老太解下围裙,挂在门背后,舀了瓢水到盆里冲洗手上的污泥。 “四丫头,娘要出门一趟,你一个人照看着家里。晚点等你大嫂回来,叫她把那些个地瓜洗干净煮了,今晚做夜饭吃。” “娘您要去哪?” 乔巧咽下嘴里的红薯块,赶紧问。 乔老太目光闪烁了下,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含糊着:“找个人……” 乔巧眼巴巴地看着乔老太换了身补丁没那么多的青布衣裳,背着一个小背篓离家了。 屋里屋外,静得只听见前院的鸟叫虫鸣、后院鸡咯咯哒的声音,乔巧盯着敞开的厨房门一会,继续吃手里的红薯。 最后,留下一段红薯尖没去除的根茎,叼在嘴里,默默说声:“转换!” 浮现在面前的光幕一闪,乔巧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从嘴里掉出去的根茎,变成了一截银茎。 捡起来仔细看,那茎上所带细须,宛如鬼斧神工,“雕琢”得栩栩如生。 乔巧欣赏了会,才将银茎揉成一团,和先前的金稻草杆一起,收在床下竹箱里。 她大概摸清了自己目前金手指的能力。 应该与自己的精神力或者体质有关。目前她只能转化极细小的东西,等日后她身子好起来,大概可以转换更大的物件,甚至更频繁地转换。 乔巧择着荨麻草,低低哼起前生最喜欢的歌。 “……我来这世界一趟,负重前行,只为碎银几两……一叶轻舟,出没风波里……” 院门外的山路,正有两个骑着骏马的年轻男子迤逦经过。听到路边农舍里飘出来的歌声,不由自主,放缓马缰。 那唱歌人的嗓音很一般,可他们从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调门,更没有听过如此沧桑又有哲理的歌词。 “曾经年少轻狂,鲜衣怒马时,总以为天下事无不可为,最终却岁月蹉跎,虚耗光阴……” 落后的男子,一袭云锦圆领战袍,里面贴身软鳞护甲,若隐若现。一头乌黑长发,整整齐齐梳在头顶,用白玉冠挽成发髻。 他略微失神,口中喃喃重复这句歌词时,精致如画的眉眼,透露出一抹淡淡愁绪。 “公子?” 前面骑士回头,疑问地看向落后男子。 “没事……继续走。” 男子点头示意,目光清冷,不经意掠过歌声飘出的方位。 对于屋内的乔巧来说,院外的马蹄声甚至没引起她的注意。 摘完一背篓荨麻草,她把簸箕往旁边一推,趴着床沿,又开始做复健运动。 这种模仿并加以想象的锻炼,很是痛苦折磨。她甚至手撑着床板也直不起腰。 一放手,人就倒。 她只能尝试着,一点点按摩自己萎缩的肌肉,一点点试图用大脑,指挥控制自己的腿部神经。 每挪动一分一毫,她都视之为胜利。 至于一不小心扑通栽到床下去,跌得鼻青脸肿,那是习以为常。再挣扎着爬起来就好。 她又一次摔倒在地的时候,田三翠回来了。隔老远,听到乔盛和乔洛吵吵嚷嚷的声音。 这个说:“是我发现的!” 那个说:“是我先捡到的!” 夹杂田三翠没好气地训斥,也不知道那俩熊孩子又在争什么? 乔巧不愿被田三翠看到自己的狼狈,忍着钻心的疼,抓住床沿,用力蹭回床上。 刚坐好,田三翠板着一张晚娘面孔走进来,将一背篓荨麻草,信手丢在门边。 想是知道乔巧在,走动时,故意摔摔打打东西,发出很大响声。 乔巧也是服了这女人。 她已经想法子帮乔家挣不少钱了,难道在对方眼里,她还是个白吃饭的? 就算姑嫂天然不对付,她这才回来乔家几天?有必要表现得跟不共戴天仇敌似的吗? 而乔老太如此厉害的婆婆,再三给予警告和训斥,也没能按下其时刻滋事别苗头的蠢蠢欲动,这女人…… 乔巧暗地摇头,在田三翠又一次重重摔下脸盆时,开口:“大嫂,娘挖的地瓜放在灶台上,让你煮了晚上吃。” 田三翠顿了一顿,嗓门蓦地拔尖:“这地瓜就摆在灶台,怎么做还用得你告诉我?娘去哪里了?” 乔巧淡然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还会有不知道的事?” 第38章 吃麻雀 田三翠端着一簸箕地瓜,去院子里水缸舀水清洗。洗完后端回厨房,咚咚咚用菜刀劈成小块,丢进锅里。 整个过程,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怨念。 难不成,昨晚大哥没告诉她这位大嫂实情? 乔巧些许幸灾乐祸地想。 她双手带了力道,按摩自己的腿。突然,院子里乔洛的喊声,变成了凄厉的哭声,魔音贯耳。 兄弟俩的冲突,似乎升级了。 田三翠骂骂咧咧丢下砍了一半的红薯,小跑着冲出厨房。 片刻后,院子里安静下来,田三翠手里提着一个灰不溜丢的东西,身后跟着抹眼泪的乔洛、气呼呼的乔盛。 乔巧仔细瞅了一眼,那东西体型矮圆,黑色锥嘴,毛色褐黄相间,小脑袋可怜地在田三翠指下晃荡。 原来是只垂死的小麻雀。 “娘,那是我的,你还我……” 乔洛一手捉住他娘衣角,一手揉眼睛。 “什么你的?明明是我先捡到的!” 乔盛一点没有大的该让小的觉悟。 田三翠黑着脸,把麻雀扔在灶台上:“煮熟了你们俩吃不吃?” “……” 乔盛乔洛对视一眼,乔洛瘪瘪嘴:“我要吃多的一份!” “凭什么?” 隔间的乔巧…… 她先还以为这两兄弟争闹想养小宠物呢!原来是她多虑了。 田三翠冷哼,提起刀,碰的一声,把麻雀头砍掉!又斩掉麻雀的小爪子,开膛破腹去除内脏。 紧接拔毛,拔完劈成两片,用水简单冲洗一下,找两根削尖的竹签穿好,递给乔盛乔洛一人一片。 “自己在灶下烤,顺便帮娘烧火,娘要煮夜饭了!” 乔巧心里开始有点佩服这位大嫂了。 干脆利落,一下子摆平两个儿子纷争不说,还顺便抓来当童工,熊孩子们还高高兴兴的。 田三翠把剩余红薯剁好,加满大半锅的清水,又去角落储物架翻找,掏出一个小口袋。 拿起勺子从里面舀了勺黄色粟米出来,犹豫一下,又抖回去半勺,剩下的,才掺到锅里。 乔巧饶有兴味地瞧着她做饭,对于乔家的贫困,有了更直观认识。 红薯粥熬好后,温在锅里,田三翠忙碌洗刷一家子大小的衣服。乔盛乔洛坐不住,吃完烤麻雀跑去找村里小伙伴玩了。 乔巧闲着没事,让田三翠把她们今天挖回来的荨麻草搬进隔间,她来择菜。 她主动干活,田三翠拉长的马脸还原成菱形脸。大半个下午,两人各忙各的,相安无事。 乔老爹下地干活完先回来,紧接乔满仓和乔满囤后脚到家。 明显是卖弓鱼法的另一半银子也到手了,兄弟俩红光满面的。 乔满仓把背上沉重的竹篓放下,拎进厨房。田三翠紧跟自家男人,翻出背篓里面的东西,逐一摆在地面上,眼睛越瞪越大。 “满仓哥,你们这是把鱼卖了多少钱呐?这、这还把肉买回来了……婆婆知道吗?” 生怕自家男人擅自做主。自家婆婆那火爆脾气,除了公爹,惹翻了家里哪个没被狠狠揍过! 乔巧择着菜,瞥一眼隔间外咕咕唧唧的两口子,颇意外。 乔满仓三天两头“三翠”不离口就罢了,没想到田三翠这么虎的人,叫她家男人竟然是甜蜜蜜的“满仓哥”? 感觉被喂了一嘴的狗粮。 她记得清楚,丁文博可是唤原身为“乔氏”呢! 乔氏……狗屁的乔氏! 成亲六年,娃都生了两个,那渣男可能还连自己妻子闺名叫啥都不清楚。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人人都羡慕原身得以嫁进秀才家,现在看,还不如乔满仓田三翠这对普通农家夫妻。 乔满囤跨进厨房:“大哥,爹叫你。” “哎!” 乔满仓知道他爹是想细问他们进城的经过,扯块帕子,起身擦擦手。 “老五,买回来的东西有些多,你帮你大嫂收拾下。” “好。” 乔满囤大概已习惯他大哥大嫂的相处模式,也不觉得他大哥吩咐他帮大嫂做事有什么不对,弯下腰,利索地帮田三翠搬一些重东西。 乔满仓离开后,田三翠压低声音,问乔满囤:“五弟,你们今儿买这么多东西,一共花了多少钱呀?” “也没多少东西啊?” 乔满囤对于大嫂还是比较尊重的,有问有答:“买了包粗盐,一点调料,一袋粟米。家里不是快吃完了么?” “那这肉……” “梁老板送的。” “梁老板?” 乔满囤猛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掩住嘴巴,含含糊糊:“就是收购我们鱼的鱼行老板……大嫂,天气热了,这条五花肉放不住,要不把它炖了今晚吃?” “炖了,你说得轻巧!” 田三翠看从小叔子嘴里套问不出东西了,没好气:“娘回来不打死我?那一大锅红薯粥都熬好了……” 提着腾空的背篓,去院子里刷洗。 等她出门,乔满囤腾地溜进乔巧的隔间。 “四姐,梁老板把剩余的十两银子结了,还很高兴地送了咱们一条肉!” 乔巧一边择菜,一边好笑地瞧瞧他:“我听到你和大嫂的对话了。” 乔满囤拿来撮箕扫帚,扫乔巧择菜择出来的垃圾,小小声: “四姐,咱们今日又撞见那恶毒鱼行的老板了。这回,他还换了副讨好的嘴脸,想哄骗我和大哥把保鲜活鱼的方法卖给他呢!” “梁老板出来,狠狠地嘲弄了他一顿。派了人,陪我们买东西,直到把我们送上纪叔回村的车,才转回去。” “四姐,梁老板这也是怕我们变卦?都签契约了他还怕啥呢……” “他应该不是怕。” 乔巧择菜的木夹子一缓。 “他也许只是想保护你们的安全。梁老板这个人……以后你和大哥若捕了鱼,可以放心送他那去。” “四姐,你不是说这段时间要少去捕鱼吗?” “我说的以后,是一年后。” 一年后弓鱼法应该普及开来了。 乔巧无语地翻个白眼:“大哥让大嫂大张旗鼓地去挖鱼藤,村里人看到能不起疑心?” “我那么说也是想提醒大哥。” “再说,溪里就那么点鱼,毒鱼法泄露出去,人人争先恐后去大肆捕捞,那才是鱼类的灾难。” 第39章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打猎三不要忘了?” 顿一顿,乔巧垂下眼帘:“我只是个自私自利的普通人。我要先想办法填饱自己和家人的肚子,才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考虑别人。” “四姐,你说得没错哇!” 乔满囤挠头。 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为什么四姐的语气还会包含些歉疚。 “毒鱼法不是我想的,弓鱼法也不是……” 乔巧轻喟:“其实比起很多人来讲,我太无能了……” “四姐?”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乔满囤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是她出着神喃喃念叨那一刻,他又觉得自己四姐离自己好遥远。 仿佛一瞬间,血脉相连的那根纽带,薄弱到快断掉一样。 “四姐!” 乔满囤莫名地心慌起来,喊一声。 乔巧眨眨眼,抬起头看他。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眼神又恢复他熟悉的暖意。 “咋了?突然这么叫一声,吓人一跳……” 乔满囤抽走乔巧手中的木夹子,起身端走一大背篓荨麻草。 “四姐,你累了,多休息一下。” “拿回来,我差一点就择完了啊!” 乔巧有些强迫症,差那一点不择完,心里过不去。 “剩下一点我来!” 乔满囤把荨麻草放在乔巧能看见的地方,蹲在那开始择。乔巧无奈地躺下,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她没注意到乔满囤悄悄看向她的忧虑眼神。 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乔老太回来了。黑黑起皱的脸,洋溢掩饰不住的喜悦。 一进门,连背篓都来不及放下,直接找到乔老爹,进里屋关上门。老两口嘀嘀咕咕不知说什么,说了大半个时辰。 田三翠瞧瞧锅里已经没有一丝热气的粥,灶下塞了两根柴,重新生火。 而后把那条巴掌宽的五花肉用粗盐腌了,用绳子悬挂在通风口。想吃的时候,切几片下来煨汤或者刷锅,菜里有了油荤气,别提多美。 至于熬油渣,又不是纯肥肉,炼不出多少油,田三翠觉得过于浪费。 忙完这些,她走到门口,招呼自家男人和小叔子摆桌子。公爹婆婆应该差不多说完话了? 回过头来,眼角余光扫到在隔间床上昏睡的乔巧,重重哼一声。 “还说什么择菜,择一点,剩下的全部丢给老五!装什么勤快呢?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猪都比她勤快……” 她声音不大,院子里乔盛乔洛太吵,乔满仓和乔满囤没听见。倒是乔巧,慢悠悠地睁了下眼睛。 “吃饭!” 乔老太和乔老爹开门从屋里出来,一前一后。老两口舒展着眉头,心情都很好的样子。 “大嫂……” 乔巧手撑床板,坐起来,对刚走出厨房想去院子吃饭的田三翠招招手。 “大嫂,我想方便下,你能不能帮个忙?” 田三翠脸绿了。 已经入座的乔家人下意识望向她。 “大嫂……” 乔巧音量转低,隐含一丝哀求。 乔老太握着分饭的大勺子,用力捏了一捏。 “你耳朵聋了?没听见四丫头在叫你?” 要不是顾虑拿的吃饭家伙,乔老太可能会把它砸向自家儿媳妇。 真不能怪她偏心。你瞧瞧谁家媳妇像自家儿媳这个死样子? 连装,都不想在她这婆婆面前装。 在座的,能帮乔巧分这种忧的,只有她和田三翠。她开始分饭了,总不能要求她这会放下勺子,去照顾闺女? 田三翠一脸铁青地转回厨房去了。 乔老太气得掌勺的手微微抖。田三翠那碗红薯粥,被她抖得只装了半碗。 乔满仓默默地看了眼,埋下头,避开老娘犀利的视线,专注于干自己那碗饭。 等乔巧方便完,被田三翠背到饭桌边,乔家人已经吃完离席了。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半碗粥和乔巧面前的满碗粥,田三翠脸色阵红阵白,身子发抖。 “大嫂……” 乔巧微笑着欣赏对方的窘态,语气恬淡轻柔:“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田三翠怒目瞪视她。想发作,想暴跳,但发作暴跳的后果可能是,她连这半碗粥都保不住。 扫眼四周,自己的男人蹲在屋檐下和乔老爹闲磕牙,两个儿子没心没肺追逐玩闹,婆婆与小叔子在收拾后院。 一大家子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给予她关注。 田三翠蓦地感觉委屈极了。 眼泪涌出来,将要滴落碗里那一刻,她忽又惊呆了。 乔巧拿起她的半碗粥,放到自己面前,同时将自己满满一碗粥,推给了她。 面对田三翠震惊无比的眼神,乔巧淡淡说了一句:“吃饱些,你干了一天的活。” “你……” 田三翠之前嫌弃这个小姑子,嫌弃得要死,觉得对方就是个吃白饭的累赘。 现在,她不但觉得对方是废物,可能还是个傻子? 竟然有将到嘴食物让出来给他人吃的? 从小到大,食不果腹。田三翠的理念里,就没有谦让这个说词。 她的父母、她的男人不会让她,她也从没考虑让她的孩子。 她分到的食物,已经比他们少了很多,她凭什么还要让? 她自觉已与小姑子成水火之势,然而今天,却是这个最不可能让她的人,让了她,还说了一句她一辈子都没有听过的关心话。 吃饱些……你干了一天的活…… 田三翠直勾勾地盯着碗。碗里有几块红薯,与她那能照亮人的半碗稀粥是完全不同的。 哼……她这婆婆真是偏心自家闺女! 不过奇怪的,这回她心里没了那种极端抓狂的怨恨和不甘。 撩起眼皮,她再次认真细瞅同桌吃饭的小姑子。 “以后别再来惹我!” 乔巧不明白她还看什么,瞪过去一眼,发出警告。 几十年媳妇熬成婆。她理解同情古时如田三翠这样的女人。包括乔老太和丁老太,都是这般过来的。 她们是受害者,同时也是加害者。 时代的悲剧。 但理解和同情,不代表她们可以欺凌她,越过她的警戒线。 “谁想要惹你?” 田三翠撇嘴,开始唏哩呼噜往嘴里倒粥:“我每天忙死了,才没工夫理睬你!” “最好是那样!” 小声斗嘴中,两人结束了晚餐。 饭后田三翠收拾碗筷,乔巧坐在凳子上纳凉。看着两个便宜小侄儿,不知道争论什么又快打了起来,她招招手。 “盛哥儿,洛哥儿,想不想学认字?来四姑姑这里,教你们!” 第40章 手心手背都是肉 俩熊孩子,一个九岁一个七岁,再等几年,按这世界规则可以娶妻生子了,还这么闹腾不稳重,可不行。 反正她闲着,就为乔家尽点力。 “四妹,你能教这两个混小子识字?” 听到这话的乔满仓直起身子,眼睛瞪得溜圆。 乔巧尴尬一瞬:“我在丁家多少认了几个字,教侄儿简单的基础字、数学……应该是没问题?” 乔满仓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四妹,你当真愿意教你两个侄儿识字就太好了!哪怕只是让他们学会写自己的名字……” 站起来大步流星,一手一个,拎起还在犯傻的乔盛乔洛,送到乔巧面前。 “让他们跟你学!敢不听教,我打死他们!四、四妹,你也给我打他们,不用客气!” 乔巧…… 不是,我就是无聊,想逗弄两孩子,为啥大哥你反应这么激烈呀? 噼噼啪啪! 乔满仓两巴掌分别扇在两个儿子后脑勺上:“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谢你们四姑姑!你们四姑姑说要教你们识字啊……” 两个蠢的。听说那私塾先生收学生可挑剔了,他们家没钱不用想,那有钱的,据说没通过先生考核也进不去。 丁家一介外乡逃难人,能在纪家村安家落户,不全亏了丁家老爷子是秀才,丁博文老爹是童生吗? 纵使丁家现在败落,他们也不敢因四妹的事上门要说法,讨公道,不就是因为忌惮读书人的高贵。 四妹今儿主动提出教两个侄儿识字,是乔满仓没想到的。他倒不指望四妹真能教导自家孩子成才,现在乱世,科举早停了。 但是,能像四妹那样看懂书,学会一些例如“弓鱼法”什么的,乔家可不就发达了吗? 乔满仓一瞬间脑子想这么多事,乔巧是不知道的。 见乔盛乔洛被他们老爹按着头,恨不得现在就给她行拜师礼,连忙伸手把两侄儿从他们爹手下拯救出来。 别还没开始学,就厌学了。 古代繁体字比现代简化字复杂许多,她所知有限,并不敢乱教,怕误人子弟。 乔满仓似乎对她寄望过深了。 “我现在就去做两个沙盘,给他们一人一个!” “现在天色都晚了,做什么做?明天再说!” 乔老爹编着竹篓,横过来一眼:“听风就是雨!” 不屑的语气,令得大家都沉默了。 趁乔满仓发着呆,乔盛乔洛一把挣脱他们爹的手,跑开了。 乔洛边跑边扭回头做鬼脸:“我才不和四姑姑学识字!” 学什么识字?他现在天天疯玩着不香吗? 他爹他爷爷都不识字,不也太太平平成家立业,活到现在。 乔盛犹豫一下,没有像他弟弟那样跑远,而是停在乔巧面前。 “四姑姑,空了我和你学。只是,我和弟弟要先帮娘挖野菜。” 冬天来临之前,他们需要囤积够一家人过冬的粮食与柴火。 爷和奶年纪大了,做不了太多活。家里十几亩田,需要爹和小叔操心。他和弟弟如果不帮娘,没人能帮娘。 跟饿肚子比起来,识字固然让他向往,但一点不重要。 乔巧真的只是随口一句,大多数人反对她也不继续提这茬,笑着对乔盛比个大拇指。 “盛哥儿真懂事!这么小就懂得体贴娘亲了!” 乔盛不好意思地笑了。 其实村里的孩子不都这样吗?四姑姑可能在丁家呆久了,忘了。 等田三翠把乔巧背回屋,院子里乔老爹开始数落乔满仓。 “多大个人了,还没自家两个孩子懂事!四丫头随口说一句,你比奉旨还快。” “四丫头嫁进丁家六年,真有当夫子的那个能耐,丁家人会不尊重她?会舍得把她赶回娘家?” “爹,我就是想着孩子能跟他四姑姑认几个字,看得懂一两本书……” 乔满仓羞燥着脸皮解释:“哪怕他们认得出写得出自己名字,都算出息……四妹那什么弓鱼法,不也是从书上看来的?” “那只是赶巧了!不是已经叮嘱过你们了?以后切不可再提什么弓鱼法!” 乔老爹编着竹篓,没好声气。 “倘若被人知道,你四妹是从丁家的藏书上偷看来的,那丁家老太婆会不会上门来闹?咱们家到手的银子,说不定也被讹去!” 乔满仓撇嘴:“他们有书自己不看不学,还怨得了四妹?依我瞧,那姓丁的就是个蠢货!打小开蒙读书,还不如四妹嫁过去六年!” “再不闭嘴,让你娘过来抽你!” 乔老爹睨儿子一眼。 乔满仓顿时闭紧嘴巴,还左右看了看,唯恐他老娘出来。 乔老爹闷头编了会竹篓。 “老大,你是家中长子,这个家,迟早交到你手里。有句话爹得知会你一声:那卖弓鱼法得来的二十两银子……” 乔老爹舔舔干燥的嘴皮,放低声音:“我和你娘商议,拿去求人走衙门的门路了。” “你五弟那样子,肩不能挑背不能扛的,明年从军,指定死路一条。” 乔满仓沉默下来。黝黑的脸上,写满挣扎。半晌他轻轻附和一声:“我知道了,爹!” “如果还能有盈余,争取把明年的徭役也给你们兄弟免了……” 乔老爹抬头望了眼灰蒙蒙的天空,空洞的语声,透露出苦涩。 “这一年又一年的……不知什么时候能熬到头。” 今年有这二十余两的银子,已经属于乔家莫大的意外惊喜,但展望未来,乔老爹还是心中忐忑。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何尝不愿兼顾。只是,现实逼迫他做出选择。 半夜淅淅沥沥下了场小雨。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乔巧于一片鸟语花香中醒来。在乔老太帮助下洗漱用完早餐后,开始日常式的一天工作:择菜。 田三翠挖的野菜,总是不走心带许多杂草泥土进来,令得她择菜速度减慢。 偏乔巧又是那种带些强迫症的人,见不得一点脏的附在上面。 乔老太虽嫌闺女手脚不麻利,但每次翻着理好的荨麻草,觉得简直可以不洗直接下锅,也就没有说什么。 这样的日子,一晃过了好几天。 乔巧逐渐适应在乔家的生活,也跟田三翠达成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时,她期盼已久的人,终于登门了! 第41章 礼物 “乔叔、乔婶在吗?” 季节进入仲夏,天气逐渐炎热,亮得早,黑得晚。吃过晚饭的乔家人,都在院子里纳凉。 大的做些简单编织手工活,小的满院子疯跑,打打闹闹。 乔盛乔洛跟着乔巧学了一两回认字,就不耐烦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倒是乔满囤上了心,每每利用这闲暇空档,认真听乔巧讲述。 乔家一大家子,除了偏心自己的乔老太,乔巧最喜欢的,也就这个懂事聪慧的弟弟了。 只要乔满囤开口求学,她便不厌其烦地教。 老余叔带着儿子,赶着一辆牛车,来到乔家门口,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岁月静好、朴实无华的农家生活画面。 老余叔扶着儿子余永的手爬下牛车,呵呵一笑:“乔四丫头这是在教你弟弟识字吗?了不起、了不起!” 乔满囤怀里抱的木头方框,手握的树棍儿,虽不如自家制作的精致,老余叔还是一眼认出那是沙盘。 对于乔巧这个算看着长大的邻里丫头,嫁进丁家短短六年,发生这样巨大的变化,他其实是非常吃惊的。 可能是,乔巧真是那类很有学习天赋并天资聪颖的人。 两声“了不起”,实实在在发自老余叔肺腑。 大家抬起头,见到突然造访的余家父子,均是吃惊不已。而乔巧更多的是喜出望外,眼神不由自主,往余家牛车上溜。 可惜车厢蒙着一层青布,看不见车里。 “余师傅您怎么会这个时候大驾光临寒舍?” 乔老爹又是纳闷,又是高兴。连忙丢下编织的竹篓,起身迎住余家父子,殷勤地往里让。 “快进屋!老婆子,快倒两杯糖水来!” 茶叶那么金贵的东西乔家不可能有,但前几天两个儿子从县城里带回点饴糖,正好可以冲水喝。 “不用了不用了!” 老余叔赶紧拦阻:“乔老哥,乔大嫂,我们就是来给你家四丫头送约定好的轮椅,顺便和她谈件很重要的事……” 老余叔知道乔巧行动不便,进进出出很是不便,所以体贴地直接把说话地点改在院子。 农户家又不像城里比邻而居。乔家外面是山路,隔着好几百米的地方,才能见着另一家的影子,老余叔也不怕被人偷听。 但乔老爹可就讶异了。他才是一家之主,贵客上门,要见的竟然不是他? “轮椅?什么轮椅?” 乔老太顾不上乔老爹的脸色古怪,兴奋地一拍大腿:“他余叔,你们是真把我家四丫头说的那个什么轮椅,鼓捣出来了哇?” 她是替自家闺女高兴,此刻完全没有想到别的。 老余叔笑一笑,回头招呼余永:“老三,发什么愣?快把东西从车上给卸下来啊!” “好!” 余永对着两眼锃亮盯住他的乔巧微笑略点头,回转身,从车厢里抱出一架灰布包裹严实的木头轮椅。 看那玩意似乎蛮笨重的,乔满囤急忙上前帮忙,两人合力,把轮椅抬下牛车,放到院子中。 乔家人全部放下手上的活,聚拢来围观。 余永揭开一层层缠绕在轮椅上怕剐蹭的布,一辆全新铁实、打磨油光还上了黑漆的轮椅就出现在大家眼前。 站不起来的乔巧伸长脖子,看到的是一堵厚实人墙的背影。 伴随时而响起的抽气声与惊叹声,她急得只能用手指无意识抓挠身下小板凳,来表达自己的无奈。 “乔五小子!” 老余叔看不下去了,大声吆喝:“把你四姐抱上轮椅,试一试!” 他们千辛万苦,又不是做的玩具出来! 乔家小孙子爬上去坐了,乔家大孙子又挤上去坐。乔家儿媳还上手推车,逗得两个孩子前仰后合。结果正主反给排挤在人圈外…… 乔家人欢乐的声音瞬间小了。乔满囤两步蹿过来背起乔巧,乔老太黑着脸,轻轻给了两个孙子一人一巴掌。 “都下去!这轮椅,是给你们四姑姑坐的。你们腿脚好好的,坐个屁!” 乔盛乔洛撅着嘴跳下轮椅,看着他们小舅舅,小心翼翼把他们四姑姑放在轮椅上。 乔巧这会已经顾不上两个熊孩子羡慕嫉妒恨的眼光了,坐在轮椅上,压抑住激动的心情,用眼睛看轮椅的样式,用手去摸手推圈。 老余叔不愧是几代人传承的能工巧匠,她就贡献出大致的图纸,老余叔就能自己琢磨着把她理想中的轮椅做出来。 虽然看起来很笨重,手推圈要费点力气才能转动,但她推着车,已能满院子打转。 老余叔笑呵呵上前,给她一一讲解哪里是机关,哪里是刹车。 坐垫掏空一个内圆,做成活动挡板,一按机关挡板便会弹开,人坐上面,下放恭桶,自力更生能解决个人问题。 刹车是一个伸缩卡子,按下就能卡住转动中的轮子。只是使用要小心,突然刹车,搞不好乘客就被弹出去表演一回空中飞人。 不过这个问题好解决,加根束缚带就行。 当然轮子还是大圆轮。 三角轮技术不成熟,又考虑到坐轮椅的人本身就有残疾,哪来的力气推动自己爬楼梯。 古时大多数还是平房,爬楼梯的机会很少,即使有一般也是权贵人家,少不了侍从。所以,老余叔考虑这轮椅可以暂时不用三角轮。 有特别需求的再定做,那又是一个价钱。 看着乔巧坐着轮椅在院子里滑行十数圈,得心应手,满脸洋溢喜悦,老余叔和余永同样很高兴。 他们这些天没日没夜地钻研奋战,没有白费! “四丫头,余叔还有一样礼物送给你。” 老余叔笑着用眼神示意儿子,又从牛车上搬下来一个东西。 还是一个车,不过样式像板车,袖珍多了。车身有四个轮子,一对大一对小。 如同乔巧画的图纸一样,大的两个轮子都是三角轮。 “你看……” 老余叔亲自演示,拉车,推车,最后直立起来。 “车子做成这样,用三角轮,可以轻松拉货。连臂力不足的小孩,也能轻松使用它。” “四丫头,你说的三角轮,虽然暂时无法运用到轮椅上,但做成这种小车,使用范围更广。” 第42章 现银和大饼 “买东西,卖东西,送货,甚至缴纳公粮……都可以推着它。” 老余叔呵呵直乐,满面红光:“四丫头,你这种奇思妙想,当真是造福大众啊!了不起……了不起,你到底是如何想到的?” 这不就是现代家家户户必备的买菜车吗,拉什么都可以,重了就压垮那种。 乔巧都给夸得不好意思了。 “余叔,我就是这个想法。能把它真正做出来,展现出来,还得是您这种鬼斧神工的神级匠人才行啊!” “到底是能识文断字的人,夸个人都与众不同。” 老余叔被捧得捋须大乐。 本来轮椅做好,让儿子送来就行了。不过想到乔巧,老余叔觉得还是不能将之视为寻常女子。 自古达者为师。有才之士,不分年龄,无关性别。 乔巧的指点能让他老余家的木匠技艺,更上一层楼,发光发热,便是大恩。 是以他乐意亲自跑这一趟,来表达自己的尊重。 乔老爹乔满仓等人,站在旁边,如同当初的乔老太和乔满囤,一脸梦幻。 他们是在做梦? 一定是的!老余叔都是幻影,一定不存在的! “还有一件事,我想和四丫头你商量商量……” 老余叔瞧瞧呆若木鸡的乔家人,心里犹豫这事是不是需要私下谈? 他明显看得出这乔四丫头在乔家的地位,并不是能当家做主那种。 “余叔你说。” 乔巧毫不犹豫开口。 轮椅送来了,瞒不住任何人。如果与余家还有什么利益牵扯,不让乔家知道,恐怕连乔老太都会对她生隙。 她现在就是乔家的一份子,避嫌没有任何意义。 “余叔,余三哥你们坐!” 乔满囤机灵地扯出桌子,摆好凳子,又帮着乔老太,充好两杯糖水,端到老余叔和余永面前。 “爹,你坐,余叔要和您谈重要事儿呢!” 乔巧推着自家轮椅,殷勤地扯开主位凳子,拍拍上面不存在的灰。 余家两父子不约而同,瞅她一眼。 这丫头……真是太会做人了!不过,那份小心谨慎的劲儿,莫名看得人心情有些复杂。 是跟他商量事吗? 乔老爹木着一张脸落座,想对余家父子俩笑笑,但笑不出。 “乔老哥,是这样的……” 老余叔顺水推舟,满足乔巧的愿望:“你家四丫头不是给了我余家造轮椅的图纸吗?还有那个三角轮,对我余家的发展,帮助非常大!” “我余四海堂堂正正一辈子,可不愿意就此占一个小辈便宜。所以,我和家里几个小子商议,打算和你家、你家订一个契约。” 老余叔瞧一眼乔巧,见她面色平淡,没有异样,遂放心继续说下去:“现在世道乱你们知道的,轮椅这东西,虽说金贵,可在大的城市,却是销路非常好。” “前几日还有人不知打哪里听到风声,上我家要求购这种新轮椅呢!” 老余叔没说是他家三儿子余永,故意放出的小道消息。 乔老爹懵着脸:“那……那什么契约?” 老余叔喝了口水,齁甜,他十分不喜欢这味道,把杯子放下。 “乔老哥,乔四丫头,我家目前的提议有两个,你们看看,想选哪种?” “第一种,是我余家一次性给与你乔家一百两银子,作为购买图纸的费用。” “第二种,就是我余家以后每销售出一把轮椅或者三角轮的椅子,就按一百文和十文的价提成给你家!” “一百两银子!” 田三翠失声惊呼,赶紧双手紧紧捂住自己嘴巴。 唯恐婆婆训斥,公公不喜,连忙扫了一眼。幸好大家都吃惊于这个数目,没人有空管她。 就连乔盛乔洛,似乎也知道这是一件天大的事。绷紧小脸,偷偷地扳着十个小指头,心算一百两到底是多少? 乔老爹坐在那里,整个人发蒙。若不是有椅背靠着,他就要滑下去了。 乔老太脑袋嗡嗡的,看一眼自家男人,又看一眼自家闺女。 心内的狂喜,如同滔天洪水,快冲破堤坝了! 乔满囤不同于他大哥张大嘴巴、瞪圆眼睛的傻样,只是紧抿着嘴,竭力压下席卷胸腔的欢喜! 看看! 这就是他的四姐! 他的四姐如此聪明能干,傻缺丁家,竟然把四姐扫地出门,另娶新妇。 真是丢了西瓜捡芝麻! 四姐单单就这么坐着,就能为家里挣来这一笔笔做梦都不敢想的巨款啊! 老余叔自然知道自己的话对乔家人的冲击。 一百两啊,就算是他家,凑出这些现银来也不容易。 不过,他倒希望乔家直接选择这一百两地,一劳永逸。人心难测,他并不想和外人有长期的利益瓜葛。 他和儿子对视一眼,静静地等待乔家人从激动中平复情绪,给出答案。 乔巧自然是高兴的,不过她没有像其他人那般失态。 一百两银子,看似多,其实用起来,真不多。 当然她挺佩服老余叔的。 明明都说好送出去的东西,还能特地找到家里来,给出优厚的报酬。 无论古今,总有那淳朴讲信誉、待人诚恳的人。她运气好,碰到了。这算是她这一世的第一位贵人? “爹,娘,你们看余叔说的,咱家选哪种?” 不想余家父子一直坐冷板凳等,天色快黑下来了,回去的路不好走。乔巧忍不住提醒兀自浑浑噩噩的双亲。 “一百两……选一百两!” 乔老太颤着声,用眼神一个劲催促乔老爹。 这还用选吗! 一边是白花花的实在银子,一边是余家给画出的大饼,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谁知道那轮椅将来能不能卖出去,又能卖出去多少? 他们又不能跑去余家查账,最后给多给少,还不是凭余家一句话。怎么着都不如直接拿到一百两银子合算! 乔老爹内心一阵挣扎,心里也是如乔老太这般考虑。终于点了点头:“一、一百两银子……” 他尚未完全恢复清醒,底气不足地说这句话。看着余家父子面露微笑,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他隐隐又觉得不妥。 可话已出口,一百两银子着实魅力大,他不愿意改了。 乔巧默了一默。 她想选择细水长流的方式。 第43章 家庭会议 余家父子的人品看在眼里,她完全信得过。乔老爹乔老太那些担忧,完全没必要。 只是,她不是当家做主的那个人。硬要插话,会惹来老两口的不满。 乔老爹虽然一开始做主收留了她这和离回家的女儿,实则内心是很嫌弃她的。 她帮乔家挣到了钱,可以改变乔老爹对她的一些看法。但乔老爹深植骨髓的对女人轻视,很难转变。 罢了,再等等。她独立的时机尚未成熟。 余永拿出早已写好的两份契约,乔巧看过之后,由乔老爹和老余叔慎重地按血指印画押。 然后,老余叔将一张银票,双手递给了乔老爹。 乔家人都没见过银票,围着乔老爹看。乔老爹捧着银票,双手微微发抖。 他下意识看了眼旁边坐着,一直表现淡定的自家闺女。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小巧的身板。干,黑,瘦。可是又好像哪里不同了…… 那双眼睛,直视你的时候,平静内敛。淡若清风,凉若冰雪。 乔老爹好几十岁的人了,冷不丁被那么一看,竟然有种莫名心虚、被看透的感觉。 等他板起脸,再度威严地扫视过去后,乔巧已经低下头,专心致志研究身下的轮椅。 乔老爹对于手中那张银票,突然少了许多兴致,将之交到乔老太手里。 送走余家父子,围绕这张银票,乔家点燃舍不得点的油灯,紧急在老两口的房间里,召开了一个家庭会议。 “明天老头子带上老大和老五,去银庄把这张银票兑换了!” 全家一致点头。 一张纸怎比得上一堆白花花的银子看着放心,安全? “财不露白,咱家有钱了这件事……今后谁也不准透露出半个字!” 乔老太严厉地盯着家里每个人,重点照顾儿媳妇跟两个大孙子。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乔盛乔洛平时没心没肺的,关键时刻,很拿捏得住。 乔洛第一个举手表态:“奶,我绝对不会说出去!若说出去了……” 他咬咬牙,忍着十二万的心疼说:“罚我以后吃不上肉肉!” 乔盛…… “我若说出去,不但吃不上肉,也不吃奶给煮的鸡蛋!” 对于这俩熊孩子而言,算很毒的誓言了。乔家人抽抽嘴角,全体目光,汇集于田三翠身上。 田三翠眉头一拧,大义凛然。 “我生是乔家的人,死是乔家的鬼!” 潜台词:所以我是不可能说出去的。说出去了,我连乔家的鬼都不是! 乔巧嘴角第二次控制不住地抽了抽。 乔老太满意了,会议继续。 “现在大家应该很清楚,家里近段时间,百多两银子的收入,是怎么来的了!” 乔老太珍惜地紧紧捏住手中银票,再次站得离油灯远些,以免被风刮过去了。 “这个家当,是四丫头为我们辛苦挣来的!今后,谁敢再说半句四丫头是白吃饭的,老娘第一个撕烂她的嘴!” 大家目光,再次齐刷刷汇集于田三翠身上。 田三翠脸涨得通红,两只手紧张地在桌底下抓自己衣角。想装不知道,乔老太凌厉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她脸上,明显在等她反应。 田三翠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小声嗫嚅:“谁再说……谁就是小娘养的!” 乔巧低着头,差点喷笑出来。 心道这田三翠也真是对婆家死心塌地的,都被逼成这样了,也不肯说离开婆家的话,而宁愿自承是小娘养的。 乔老太勉强算是满意了,暂且放过儿媳妇。 “天不早了,都洗洗早点睡!明儿大早,老大和老五早些起身,随你们爹一起去县城兑换银子!” 一百两啊!就算乔家男人全体出动护送,乔老太都不太安心。 田三翠把两个儿子照顾完洗漱,撵去睡觉,一个人做了很多思想争斗,下决心找到乔巧,打算主动一回,侍候小姑子梳洗,却看到乔巧早就收拾好自个,躺上床了,新轮椅放在床边。 田三翠脚步一顿,转向灶台,给自己舀热水。 所以,有了新轮椅,其实小姑子也用不着她们了是吗? 她莫名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第二天早起,吃完饭,送走乔家爷三,乔巧不是择菜,而是推着轮椅找到乔老太。 “娘,晚上那顿饭,让我来弄,大嫂帮我烧火就行。” 她急于拯救自己的肠胃。 乔老太犹豫了下。 她倒不是信不过闺女的手艺。闺女从小勤快,在丁家又操持家务六年,做饭这么简单的活肯定是不在话下的。 可现在闺女已经残了,还能像以前一样吗?有了轮椅,能照顾自己饮食起居已经很不错了! “四丫头,你帮娘择菜……还有那么多菜没择。” “好,那我择完再准备夜饭。” 乔老太无语。她是那个意思吗?……算了,闺女想做啥就做。 她挺稀罕余家昨天送来的小车。那车厢,刚好能装一桶粪。 她就乐滋滋地手拉着新鲜出炉的粪车,吱嘎吱嘎拽去后院抠肥浇地去了。 乔巧在院子里收拾荨麻草,瞅到她娘作为,一脸的一言难尽。 等择完菜,摊在大簸箕晾好,还没见乔老太身影,乔巧便推着轮椅,绕去后院看看。 住乔家这么多天,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乔家后院什么样。 与前院差不多大小,竹篱笆圈出一块作为鸡舍。两块高低不平的菜地,散布山坡上。 明显是自己开荒出来的。所种蔬菜,深绿色叶片布满灰土,以乔巧五谷不分的经验,辫不出种的什么。 乔老太蹲在鸡窝边,手里握着一个热乎乎、刚掏出来的鸡蛋,喜滋滋地。 “娘!” 乔巧唤一声。 乔老太回头望,赶忙挥手阻止她:“四丫头,你别过来!你那轮椅大,路窄,别压坏了地里的菜苗!” 乔巧低头瞅瞅,卷进轮椅的,难道不是路边杂草吗? 随手掐了半片叶子,擦去上面的土,含进嘴里。 半透明光幕缓缓浮现: 大白菜。 又名菘、结球白菜、黄芽白等。 茎扁阔色雪白,叶青。冬种春收,春种夏收,高达两尺,结苞黄色,味道鲜美。 是否转换? 乔巧把菜叶吐出来,将轮椅偷偷倒回几步。 原来乔老太不止种了红薯,还种了白菜呀?只是数量不多,充分利用了下脚的空隙,让她误认是杂草了。 第44章 被熊孩子霸凌了 乔老太弯腰拔了一小撮葱,连同手里鸡蛋一块递给乔巧。 “把菜放灶台上去,然后你歇着就不要来后院啦,娘一个人能忙得过来。” 乔巧接过东西,特老实地转回前院去了。 身后,乔老太跪在地上,满脸扭曲扶着被压得歪歪扭扭的一行菜苗,痛心疾首。 得亏是四丫头啊……换个人,看不揍死她! 几根小葱,乔巧没花费多少时间便打理干净,连同鸡蛋放进橱柜里。 眺一眼窗外,阳光正明媚,吃夜饭早得很呢,她不如去向往已久的外面世界溜达一圈! 有了身下的代步工具,她迫不及待走出这处困她日久的狭小天地。 乔家坐落在余家村外围,比邻后山。就地势而言,凹凸不平,多山石树木,十分险峻。 本来当初落户时划分的地皮在靠近村内环位置,奈何后来居上的刘老太一家,仗着人多儿子多,硬生生把乔家的地基霸占了、换了。 余里正多次调节不管用,乔家被迫吃了一个大亏。 可能是觉得对乔家抱愧,此后两家争闹无数次,余里正都有意无意偏向乔家,刘家占不到任何便宜,才逐渐有所收敛。 而随着时间推移,当初一言不合就干架的青壮纷纷老了,动手退化成动嘴。只不妨碍两家结成死仇,老死不相往来就是。 乔巧和离回娘家,短短几天时间名声大噪,十里八乡引为笑谈,其中就少不了刘家推波助澜。 当然乔巧没有原身记忆,只从乔满囤口中得知邻居是与乔老太不和的刘老太,两家关系实为死仇,她是不清楚的。 乔巧推动手推圈,操控轮椅出了小院,在山路滑行。一路颠簸,轮椅下面颇多碎石,抖得她难受。 田间小径四通八达,乔巧不熟路也不敢乱钻,停在岔路口,观赏乡村美景。 地里种的植物,抽出一片片绿色嫩叶,生机盎然,怎么看她依然觉得像杂草。 开启光幕后,才知道不是。这东西叫粟,又称之为谷子或者小米。 该农作物一般是春种秋收,为一年生禾本科植物。 粟加工去皮后的成品,颗粒很小,呈黄色或黄白色,质地较硬,制成品有甜香味。是老百姓的主粮之一。 因其粒小,直径只有两毫米左右,故名小米。它的秆叶,还能用来喂牲畜。 所以当地官府,以此为公粮,作为税收。只有不产出粟的地方,才允许缴纳麦子代替。 麦子一般粗加工,做成麦饭。那个难吃难以下咽啊…… 于是想办法人工磨成麦粉,做成麸面团或者麸面饼,感觉好点,但吃了依旧不消化。 麦所以又被称作“杂种”或“杂稼”。 会吃麦饭和麸面的,自然只有贫苦人家。 尽管如此,每年为了度过青黄不接的难关,以及避开雨季,当地官府依旧频频劝民种麦。 否则,只种粟的粮食风险太大了。 乔家十几亩地,秉着轮作休耕的原则,小米每年亩产只有两百来斤。交完税后,剩下的刚够换些日常生活用品。 一年到头,主要靠自家产出的麦和野生荨麻叶支撑。 若碰上天灾人祸,生死病痛,没有额外收入,后果不堪设想。 世人重男轻女,农家尤甚,原因部分于此。 多一个壮劳力,便能多种几亩地。哪怕税收因此增加,好歹每年盈余也相应增加。 另外,徭役兵役,按户划分。家里男丁越多,越轻松划算。 所以,古时动辄三代连枝四世同堂,难得见到主动分家的人家,源于此。老百姓要抱团才能求生存啊! 乔巧看着田地陷入沉思,没注意到远远田坎下,也有在荒地玩耍的一群顽童注意到了她。 “哎,刘川,你瞧那个人……不是乔家的吗?竟然从家里出来了,她还坐着一把椅子?样子可真稀奇,咱们过去看看?” 被小伙伴们招呼的刘川,是刘老太的大孙子,今年十一岁。刘老太生的儿子多,家里一口气排到老七,中间挂了两个。 但到了孙辈,莫名就阴盛阳衰了。 五个媳妇,只有老二和老幺一家,各自养出根独苗苗:大孙子刘川、小孙子刘江。其余七八个,全是孙女。 乔老太只要和刘老太一干架,就拿这事说嘴,嘲讽刘家是缺德招了报应。回回戳刘老太的肺管子,转过头,更狠地收拾媳妇。 刘家的媳妇与孙女,过得比田三翠还不如。 不仅大人之间彼此仇视,刘川刘江和乔盛乔洛哥俩也不对付。 双方各自笼络了一帮屁大孩子,霸占山头称王。大人斗累了,现在轮着孙子辈打群架。 得亏双方都没机会吃太饱,下手使不出力气,否则早酿出祸事了。 这会被小伙伴一挑,刘川盯着那边田坎上发呆的乔巧,眼睛里就平白生出一股戾气。 “走,打死瘫子去!” 手一挥,一群流着鼻涕哈喇子,身上滚满黄泥巴的熊孩子,便浩浩荡荡、簇拥着刘川爬上田坎,走向乔巧。 刘江才六岁,被他哥哥牵着手,有点害怕畏缩。 “哥哥,我爹和我娘让我们不要再跟乔家的孩子打架了……” “那是孩子吗?” 刘川气势汹汹,手一指乔巧:“她那么大的人了,只能是她欺负我们!” 他们被欺负了吗? 刘江挠头。算了,想不明白的不想,跟着哥哥就行。 乔巧在那坐着,看着这群孩子涌向她,虽有些奇怪,还是微笑着,友好地准备打个招呼。 谁成想为首那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弯腰从地上抠起一大块黄泥巴,团了团,呼地砸向她! 猝不及防,乔巧只来得及扭了扭头,黄泥块直接砸在她胸前,开了花。 乔巧拍着身上污泥,又惊又怒又不能置信,瞪着那熊孩子喝道:“你干什么?” 刘川做了个鬼脸,用洪亮的嗓门,嘎嘎地唱起来。 “隔壁村来个女瘫子,女瘫子坐个轮椅子,轮椅子下面硌石子,没留神绊倒了女瘫子……” “女瘫子哇哇乱叫想起来,一团狗屎喂给女瘫子,女瘫子……” 乔巧目瞪口呆地望着对方,胸中一万匹羊驼呼啸而过。 她、她这算是被个小屁孩给霸凌了吗? 这谁家的熊孩子啊? 不过这顺口溜,她竟然感觉唱得该死的押韵! 第45章 穷山恶水出刁民 “你们还呆着干什么?” 刘川唱完,又从地下抠起一团黄泥,回身瞪一眼附庸者:“打瘫子呀!打死瘫子!” 一边喊,一边又将手中的黄泥团砸了出去。 这回乔巧没能闪掉,正中脑袋。 乔巧快气死了,顶着满头泥,用力推着轮椅冲向刘川。 “你到底是谁家孩子这么缺德?没有家教吗!你家大人……” 话音未落,雨点般的泥块砸向她。 乔巧狼狈地用双手挡住自己头脸,不时因为石子砸在身上,发出闷哼。 可那些熊孩子一旦出手,就完全放开了。见打得乔巧只有躲闪之力,没有还手之力,一个个越发兴奋,“嗷嗷”边打边笑,边跳边叫。 在他们心目中,能打倒一个大人,还是个瘫子,他们大约觉得无比有胜利感,无比骄傲。 有句话说得好:成年人的善,是复杂的善。孩子的恶,是纯粹的恶。 他们没有善恶之分,没有是非之辩。只会觉得这一刻,他们欺负别人,特别爽。 乔巧满腔怒火。 这个时候,她好像又回到了前生跳楼的时候。 风那么大,她那么孤独,一个人站在高楼的阳台上。 楼下的各种灯光闪成一片。有人在叫,有人在跑,有人在拍照,还有人…… 拉开脚底下的窗户,探出半身,穷凶恶极地对她喊。 “你跳啊,不跳不是人!” “神经病女人,只会浪费社会资源!” “……” 她跳了下去。 …… 重生一回,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 然而,当她眼角余光注意到远处指指点点的村民,纷纷绕道而走时,她蓦然明白了。 她,还是那个孤独的人。 还是那个孤独站在天台上的人。 乔巧默默放下双手。 又一块石子,正中她额头。一股鲜血涌出来,淌下眉眼,她本能用手背抹了下,然后,满脸都是血。 她死死盯着带头的那个孩子,不顾一切推着轮椅,朝他冲去。 她的眼神,以及因为血而显得异常凶狠的表情,把一群孩子都吓住了。顾不上丢石子,而是惊叫着四散奔逃,嘴里大喊:“瘫子打人了!瘫子打人了!” 刘江面对冲来的乔巧,同样有些害怕。 他只是想欺负下这个死瘫子,谁叫她是乔家的人,也没想过会把她打成这样的。 可乔巧现在看着他的眼神,仿要吃了他似。 刘江瞬间热血上头,恶向胆边生。仗着乔巧坐轮椅不便,灵巧地绕到她身后,猛地推了轮椅一把! 前方就是一个陡峭的下坡田坎,乔巧毫无意外地失去平衡,连人带椅滑行一段,一头栽进了路边田里。 “住手!” 不知道哪里传来一声男人轻叱,但这呼喊声明显是迟了。 乔巧脑袋重重磕在地上,头下脚上,轮椅翻转,压住她下半身。 如果身下不是松软泥土禾苗,这一撞完全能要了她的命。 饶是如此,乔巧也痛得浑身抽搐,心中的恨和憋屈,达到了顶峰。 眼见闯了祸,作孽的一群熊孩子,一哄而散。 一骑马飞驰而至,骑士跳下马,二话不说,赶紧踩着田坎下去救人。 “公子,我来!” 随后赶至的一辆马车,车上跳下个青衣侍从,圆圆的脸未褪稚气,紧随其后。 如果乔巧见过,一定能认出,这两位正是那天经过乔家,听到她唱歌的人。 “先把轮椅扶起来。” 青年男子微微蹙眉,从身上摸出一方干净的锦帕,按住乔巧脑门,先帮她止住额头正在汩汩往外冒的鲜血。 青衣侍从连忙扶轮椅。那椅子做得相当铁实,他扶还要费些劲。 “公子,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说得当真没错!” 一边扶,青衣侍从一边气呼呼地说:“明明那么多人都看到那群小浑蛋欺负这位婶子了,竟然没一个出手阻拦的!” 他和公子晚到一步,眼睁睁瞅见乔巧被领头孩子推下田坎,根本来不及制止。 青年男子按着绢帕的手,略略一松,正对上乔巧睁开的眼睛。 那双眼睛所蕴含的清冷、淡漠,令得他看怔了一霎。 这似乎是不像一个刚被欺凌,险些丧命人的目光? “谢谢……公子。” 乔巧浑身都疼,实在是不想挣扎,只是伸出两根手指,自己接了那锦帕,继续按伤口。 青年男子蹲在她身边,只见她静静地躺着,好似睡在自家床上一样,心里那抹异样感,越发明显了。 青衣侍从将轮椅拖上田坎放好,返身折回来。 “婶子,你家住哪里呀?我们送你回去……” 看清乔巧样貌后,一时有点结巴:“姑、姑娘?” 虽然乔巧瘦得可怕,皮肤还黑,可怎么看都达不到婶子的年纪。他凭空把人喊老一截,人家会不高兴? 乔巧浅浅笑一笑:“我姓乔,和离回来的,你们叫我乔嫂子。” 青衣侍从一脸被(⊙~⊙)噎住的表情。瞅一眼自家公子,似乎也是僵住了。 乔巧感觉血好像止住了,拿下锦帕瞧了一眼,满脸歉意:“对不住……这位公子,糟蹋了你的这块帕子……” 她身无长物,实在没有什么能答谢赔偿的东西,下半截话便不自在地顿在那里了。 “没关系。” 青年男子看出她的尴尬,淡淡一笑。 “乔娘子,你家住在何处,我们送你回去!” “谢谢……我家就在这条土路的尽头。” 望一眼田坎边影影绰绰站立的人,乔巧垂下眼帘,掩去目光的冰冷。 “景兴,你把乔娘子背上去。” 青年男子起身吩咐。他知道不能由自己动手,唾沫星会淹死这位乔娘子。 但景兴不一样,他名义是他的仆从,与乔娘子身体接触,完全不会被人诟病。 他之前还有点奇怪,这位乔娘子为何如此不受村民待见,竟然见死不救。乔巧自曝和离身份,他瞬间懂了。 景兴小心翼翼背起乔巧,爬上田坎,把她放回轮椅上。检查了下,幸好轮椅扎实,没被摔坏。 于是景兴推着乔巧,青年男子去赶马车,一先一后,往乔家去。看热闹的人没有散去,远远跟在后面,指指点点。 “小公子,请问你家公子叫什么名字?以后有机会,我要答谢你们今天的救助之恩。” 乔巧不愿欠人情。 只要知道名字,她迟早会还回这个人情。 第46章 云家主仆 “我家公子姓云,在家排行第二。” 景兴没有透露自己主子全名。可能是出于避讳,也可能是觉得乔巧不够资格知道。 “报答什么的,没有必要,乔娘子大可不必为小事介怀。” 他家公子是个面冷心热之人,遇见不平事,能管的都要出手管一下。 要不是云府这块招牌响当当,他家公子早惹祸了。 不过,瞅一眼乔巧瘦骨嶙峋的背,手推轮椅的重量和先前推空轮椅的重量差不离,景兴眼中染上一层怜悯之色。 这次他对自家公子助人没有异议。 云二公子? 乔巧心里默默记下。展颜一笑:“小公子,也谢谢你!” 她的心目中,可没有什么主仆观念,有仇记仇,有恩记恩。 至于报答什么的,就不说第二次了,说不如以后做。 景兴少许意外。 跟着自家公子,帮助过不少人。但受助之人,无一不是感恩的自家公子。他也从不觉得自己应该被感恩,尽责地充当好背景板就是。 微一失神慌忙回答:“不用……不用谢!你……你直接叫我名字景兴!我不是什么小公子,我只是我家公子的侍从。” 第一次见村姑比城里人还懂礼貌的,一口一个小公子,折煞他了! 乔巧没再说话,闭上眼睛。失血过多,她头晕。 片刻后,景兴抬眼望着似曾相识的一排低矮农舍,瞳孔放大。 “这……乔娘子,这是你家?” “嗯。” 乔巧摸摸额头,没再流血了。挣扎着坐直,推开虚掩的两道篱笆门。 院子里搁着几个大簸箕,晒满荨麻草,墙根堆着乱七八糟的竹篾条,半成品竹背篓,大水缸缺了个角。土坯房显得既潮湿又肮脏。 乔巧想着云家主仆二人干净华丽的锦袍,一时间犹豫自己是否该请恩人进屋坐坐。现在直接出口请他们离开,未免太无礼了。 她却不知道,景兴表现出的惊讶和迟疑,是南辕北辙的另一个原因。 这不就是那天听到歌声的人家吗?还难得一回见到自家公子失态了。 景兴下意识回头望将马车停驻,缓缓走下车来的自家公子。 自家公子那双黝黑的眼眸,扫过灰扑扑的农家,又在乔娘子身上停留一瞬,眸色似乎更深了。 “娘……娘……” 乔巧开始呼唤。 但她声音嘶哑虚弱,后院忙碌的人,似乎并没听见。 景兴听不下去,把轮椅推进院子放好:“乔娘子,我去后院帮你找人。” “谢谢……” 乔巧口干舌燥,眼睛直瞄着院子里的水缸。 “你是想喝水么?” 云以墨步入院子,瞧见水缸边搁了一个水瓢,很自然地揭开缸子上面的木盖子,拿起水瓢舀了大半瓢水。 瞅到水面上一层浅浅的浮灰,皱了皱眉,犹豫一下,还是把它递给已经伸出手准备接的乔巧。 乔巧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水,火烧火燎的食道得以缓解,捏着水瓢,直直看向云以墨。 云以墨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呐呐解释一句:“我爷爷和你一样,有腿疾,不能直立行走……” 乔巧恍然大悟。 难怪云以墨表现得如此自然,仅凭一个眼神就判断出她想要什么,敢情是长期侍奉病人练出来的呀。 刚想再说一次“谢谢”,乔老太“嗷嗷”地叫着,从后院跑了出来。身后跟着田三翠带俩孩子,乔盛手里,抓了只鸡。 也不知道他抓鸡是要干啥…… “四丫头!说你被打了?打哪里了?哪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打的……” 乔老太一眼瞧见轮椅上坐的泥人,满头满身的红与黄,惊得她一愣神,险些没当场厥过去。 “四丫头!” 明明之前闺女好好的呀,还嚯嚯了她几株秧苗来着,怎么才转个身,闺女就变成这样被人送回来了? 乔老太一把抱住乔巧,都顾不上伤心,只觉得胸腔熊熊怒火,欲要炸裂。 她好不容易养得稍微有点生气的闺女!祸祸了命根子秧苗也没忍心动一根手指的闺女…… 哪个天杀的贱人敢这样对待她家闺女? 云以墨往旁边退一步,用眼神询问走在最后的景兴。景兴抹抹额头涔出的虚汗,神情些许凌乱。 他就来得及问了句:“是乔婶子吗?你闺女被人打了……” 然后,那位老太太手中粪勺当地跌落,“嗷”的一嗓门就猛冲了出去,差点把他撞进路边菜地里。 紧接着,又是两个哇哇怪叫的孩子。至于那个年轻小妇人,一开始对他好奇带点敬畏,瞬间变成某种具有防备警惕的实质眼神。 景兴一阵心虚面对他家公子的目光询问。 他真没有挑拨离间!真没来得及夸大其词! 乔家人反应这么激烈,应该是出于一家人护犊子的心理?他们要为乔娘子感到欣慰。 眼看小小院子,乱作一团,大的骂,小的闹,景兴悄悄拽自家公子袖子。 “公子,我们走?” 老太爷还在府里翘首盼望呢! 云以墨瞧了眼坐在轮椅上没什么表情的人,默默点了个头。 他们刚往外面走,迎面又闯进院子来三个人。 年轻的两名男子,脚步不停,直奔闹哄哄中心去了。较老那位,缓下脚步,惊疑不定地看向他们。 主仆俩顿住身形,老头儿后知后觉地躬了躬腰,抱了抱拳。 “请问就是两位贵人把受伤小女救回来的吗?小人无以报答,还请两位贵人留步,容小人家里好好招待!” 云以墨张张嘴,来不及答什么,半大小子抄起一把锄头就冲了过来,满脸愤怒之色。 “爹!娘问清了,就是刘家那小崽子,带人打的我四姐!我要去和他们拼了,让他家小崽子给我四姐偿命!” “你给我站住!” 乔老爹慌了,顾不上什么贵人了,从后面一把抱住老儿子。 “你四姐还没死,叫人偿什么命?刘家好几个壮丁,你就这么去,不怕被他们打死?” 乔满囤满心仇恨,双目赤红,鼻子泛酸:“四姐都被打成那个样子了……要不是说被人救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爹!刘家太过分了,这次不能就这么轻易算了!” 乔满仓没有弟弟那般失态,但也相当愤怒,攥紧双拳说。 第47章 抬块床板来 乔老爹瞪他一眼:“你先把怀里的东西拿出来给你娘,叫她收好!盛哥儿洛哥儿留在家,看好门户。其余人,跟我走,找刘家去!” “走!找刘家算账!” 田三翠气势汹汹,直接从厨房摸了把菜刀,想了想又放下,换成一块垫桌子脚的板砖,跟着跳脚。 她家四姑子,怎么说也算半个自己人,自己平日欺负欺负就算了,那刘家狗崽子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横插一脚? 打不死他跟他姓! “等等……” 乔巧虚弱地招手:“抬块床板来,等我躺上去……” 乔家人先是一愣,继而心领神会。 乔满囤立即飞也似进屋,直接把隔间四姐睡的那块床板,掀了被褥,卸了扛出来。 乔巧往上直挺挺一躺,田三翠扯块布盖住,乔满仓乔满囤抬上,在乔老爹的带领下,一家人拿着板砖石头,举着扁担锄头,浩浩荡荡往刘家方向冲。 一边旁观的云家主仆?o?o?…… “这乔娘子……” 景兴想说点什么,说不出来。乡下人的勇悍,他们今儿大大地算长见识了。 目送乔家人绝尘而去的背影,片刻,云以墨轻轻笑了出来,手掌拍拍景兴的肩。 “你跟上去瞧瞧,必要时,帮乔家人一把。我先把东西送回云府去。” “是!” 景兴同样笑。到底少年心性,他很乐意围观热闹的。 乔盛关死爷奶房间的门,锁了大门,让弟弟乔洛搬条小板凳,坐在门口。 乔洛有些被大人的情绪吓到了,见他哥哥也要走,连忙喊:“哥哥你要去哪?” “那刘大癞痢头,敢欺负我们四姑姑,看我这回不往死里整他……” 乔盛咬牙切齿:“我要去告诉余里正爷爷!” 爷奶爹娘加起来也没有刘家人多势众,直接硬刚肯定吃亏,他必须去帮家里搬救兵。 他奶以前不是一有事就找余里正爷爷吗?这次可能是急怒攻心忘记了,那么就由他去! 他是乔家大长孙,义不容辞。 乔洛眼睁睁看他哥哥一溜烟撒丫子跑了,吞吞口水,东瞅西看,最后从他爷爷那一堆竹篾条里,挑出根粗的,紧紧握在手中,方坐了回去。 等余里正闻听信息,带着一帮老少爷们,深一脚浅一脚跟随告状的乔盛,气喘吁吁来到风暴中心,只见刘家门外,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包围黑压压的人。 人圈里面,传出尖厉的哭喊,夹杂叫骂声,一时也分不清是乔家人的,还是刘家人的。 “余里正来了!” “都别瞎吵吵了,快让路,余里正来了!” “让余里正来主持公道!” 有那眼尖的,看到余里正一行,立马开始吆喝。 余里正一点不觉得众人分波劈浪给他让出一条路,他通行无阻有什么优越感。反而两边太阳穴青筋突突跳。 又是刘家乔家,又是刘家乔家…… 他上任这个里正十多年,好像就没干过什么正经大事,回回尽被拽来解决这两家狗屁倒灶的恩怨了! 听乔家大孙子哭哭啼啼的,说他四姑姑被刘家大瘌痢头打死了。 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后面一想,瘌痢头指的是刘家长孙?因为小时生病,大点头发也没长好,缺一块少一块的,被乔盛取外号瘌痢头。 至于乔盛的四姑姑…… 余里正抹了把额头跑出来的汗,一眼望到人圈中间,躺在门板上被布盖着的人,乔老太扑在边上,哭嚎得死去活来。 乔家人一个个手拿锄头砖块,与同样手拿扁担棍棒的刘家人对峙。 刘家人数量是乔家人的两倍,但明显心虚,气势远不如乔家人悍勇。 真闹出人命了? 余里正脑袋嗡嗡作响。刘家人跋扈,他是知道的。每次闹,纷争,只要不出格,他都睁眼闭眼,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可今天竟然闹出人命,那还能善了吗? 拖着老胳膊老腿走到床板前,伸长脖子看了一眼。 床板上的女子满头满脸的血和污泥,双目禁闭,一动不动,也不知是不是真没了。但伤得挺重,是不争事实。 余里正跌足,这乔家人是真糊涂啊! “人都成这样子了,你们还在这闹、哭,有什么用?还不赶紧去请张郎中哇!” 乔家人身子一抖。 乔巧出事,他们第一时间确实被愤怒冲昏头了。加上乔巧自个爬到床板上,这种暗示,让他们潜意识觉得乔巧应该无大碍。 这会经余里正一提醒,乔老太低头瞅眼自家闺女人事不醒的样儿,这莫不是真晕过去了? 一瞬间,凄厉的哭声,变成了真正的撕心裂肺。 “我的四丫头……你命真是太苦了哇……” 闭目装晕的乔巧睫毛微微颤了颤。 她娘这一嗓子,刺破耳膜,真的差点把她送走。好在现在混乱不堪,没人细心去观察她的反应。 “是刘大瘌痢头带村里的一群孩子,打我四姐的!让他滚出来,给我四姐偿命!” 乔满囤之前还时时教育小侄儿不要给村里小伙伴瞎取绰号,不礼貌。现在,他只想把那个瘌痢头拖出来打死! 他四姐腿有残疾,已经活得朝不保夕,有今天没明天了。那个小混蛋,怎么能如此之坏? 还是他娘说得对,刘家一家子,就是大畜生、小畜生,死不足惜那种! 亏他还曾同情刘四妮,现在他恨不得把之前给出的半边鼠肉剁成酱,喂给狗吃都比给丧心病狂的刘家人好。 扫视周围,刘家男女老少大部分在,刘四妮、刘川、刘江没在现场,约莫躲在屋里,乔满囤心里堵的那口气,更憋闷了。 “胡闹!” 余里正抖着胡子,站到中间。 “如果真出了人命,自然得报官!岂容你们行私刑,张口闭口打死的?” 训完乔满囤,转身对刘老爹刘老太怒目而视:“咋地?闯下这滔天祸事,你们还敢当着我的面,再一次打杀乔家人啊?” 刘老太手一哆嗦,顶门杠当的掉在地上,砸了脚背。顾不上喊疼,跳着脚手指乔老太喊。 “余里正您可别瞎冤枉我家啊!明明是他乔家,先拿着棍棒抬着人杀来我家!” 第48章 我能作证 “我们不还手,不抵抗,难道眼睁睁任由他们冲进我家不成?我家大孙子刘川,今年虚岁刚满十一,还是个孩子,怎么就扣上顶杀人的帽子了?” 瞥一眼床板上的人,满脸鄙夷:“她乔家那个四丫头,村里人谁不知道是个被夫家扫地出门的弃妇?本就病得半死不活的,忽然抬过来,是打算讹诈我家!” “你这老娼妇,你家狗崽子什么德行,你能不清楚吗?” 田三翠提着板砖上阵,一展泼辣本色:“平时就爱伙同一群屁大小浑蛋,欺负我家两孩子!” “老娘是没当场揪住那狗崽子,揪住了,你看老娘要不要把他撕八片!敢欺负我乔家人,简直是活腻味了!” 刘家男人:“余里正还在这里呢,你这泼妇是怎么说话的?” 刘家女人:“你敢动我家孩子一根毛试试?” “我不敢!” 田三翠叉着腰冷笑:“官差大爷敢!你家狗崽子闯大祸了,打死我家四姑子,就等着给她偿命!我要亲眼见着,刽子手的刀,把狗崽子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 外面吵吵闹闹,里屋躲着的刘川,吓得大气不敢喘。田三翠最后那句话,惊得他不仅眼泪冒了出来,身下裤裆也润湿了一大片。 刘四妮蜷缩蹲在角落,蓬头垢面,打满补丁的衣服,遮不住瘦削手臂上一条条青紫伤痕。 嫌恶地偷偷瞧了刘川一眼,她嘴角勾出一抹极其解恨的冷笑。 外面争吵持续着,田三翠一人的战斗力,接下刘家妯娌联手。舌战群儒,丝毫不落下风。 刘老爹眼珠一转,拉住想要拔刀相助的刘老太:“余里正,孩子们打打闹闹,调皮是常事。怎么能随便张口,就说我家大孙子杀人了呢?” “有谁能作证?嗯……你吗?你……还是你?” 被他手指头指到的村民,一个个缩回脑袋,身子往后退,使劲摇头。 “没看见。” “我也没看见……” “我们……” 乔满囤愤怒值再次堆积飙升。 “什么叫没看见?余老幺,明明是你先拦下我们,告知我四姐被刘家瘌痢头打了……” “胡婶子,你也说了是不是?” “纪三嫂?” 乔满囤眼睛一亮。余三哥的媳妇纪兰兰也在,她也是亲眼目睹的,这总能作证了! 纪兰兰像没看到乔满囤的求助眼神似的,排开人群,径直离开了。 乔满囤张着嘴,陷入一阵茫然。 乔老爹黑着一张脸,直直盯着刘老爹。 早年,他和乔老太因为性子耿直,不善言辞,在这蔫坏的刘老爹手上,吃了无数亏。 现在事实俱在摆在眼前了,对方还妄图抵赖吗? 他忽然想到送四丫头回来的两位贵人,连忙扭头看去。那位青衣小哥儿,一直尾随着,看他们吵他们闹,也不则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迎着乔老爹希冀的目光,景兴越众而出,朗声开口:“我能作证!” 众人一愣。刘老爹瞳孔一缩。 “你是谁啊?你凭什么能作证?” 刘老太冲景兴喊。若目光能杀人,景兴大概被杀千百遍了。 “这位小哥是……” 余里正眼力好,一眼看出景兴穿着非富即贵,不是他这等庄稼人,心里打了个突。 “我是云二公子身边的侍从。” 景兴从身上掏出一块牌子,在余里正面前亮了一下。 “这位乔娘子,是我和我家二公子,亲眼见着她被一群顽童用黄泥打,石子砸。领头孩子,还将乔娘子连人带轮椅,推下了田坎。” 景兴略一顿,犀利的目光扫视一群在场人。 “若非我家二公子出手相助,这村里的旁观者,大概会任由乔娘子倒在那里,直到尸身冷却,被她家里人找到!” 景兴年轻气盛,毫不掩饰自己满满地义愤填膺。 “余里正,我家二公子十分好奇,这位乔娘子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以至于落到如此下场?”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小小一个余家村,竟可以自己滥用私刑,处置村民?” “言……言重了!” 余里正被问得汗流浃背,狠狠瞪一眼刘家人,又怒视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村民们在余里正恶狠狠的目光下,一个个怯懦低头。 余里正没法,这善后的工作,还得苦逼的他来做。 “这位大人……” “我不是大人!” 景兴打断他。 “这、这位小哥……” 余里正苦着一张脸。 景兴不想同情他,村民如此凉薄野蛮,与他的治理有很大关系。他只是就事论事,想早点办完自家公子交代的任务回去。 “余里正,伤害娘子的人,尤其是那个领头孩子,我记得很清楚,可需要现在给你们指认?” 乔家人一个个面露喜色,用无比感激的目光注视景兴。相形刘家人的惨然色变,他们此刻是真正的扬眉吐气。 余里正冷睨刘老爹一眼:“刘兴发!你刚不是说不是你家大孙子吗?现有人证了,你把人叫出来,看是不是他?” “如果不是,我让乔家人给你家磕头,当众赔礼道歉!” 余里正厌恶极了无事生非刘家人,咬着后槽牙:“如果是……” “乔家四丫头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报官,按律法杀人偿命!” 一个未束发小儿,真杀人官府多半也会手下留情。只余里正此刻内心强烈不爽,故意往重说吓唬的。 咕咚! 刘家人中有人坐倒在地上,引发一阵骚乱。 原来是刚刚叫嚣着要和田三翠拼命的那位,刘川他娘,刘家二儿媳小罗氏。 是不是她儿子干的好事,她这个做娘的还能不清楚吗? 这种事又不是发生一回两回。小罗氏只想和以前一样,撒泼抵赖反咬一口苦主家,就没事了,不成想今儿竟然踢到了铁板。 余里正一句话把她差点吓尿了。 “当家的……” 刘老太颤抖着去看刘老爹。 刘老爹脸上的横肉抖着,额头的皱纹,纠结挤在了一起。 “把杀人那个小崽子交出来!” 田三翠一瞧,举着板砖,大踏步迈前一步。 “交出来!” 乔满仓乔满囤兄弟紧跟其后,厉声怒吼。 刘家人人多势众,也硬生生被他们三人气势震慑,后退数步,堵在门口。 第49章 一致对外 里屋,刘川瑟瑟发抖,屁滚尿流。 这会若能穿回去,估计再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对乔巧动手了。 乔巧心里觉得也差不多了。那个熊孩子,估计现在吓掉了半条命,见好就收。 她闭着眼睛,指头偷偷勾了勾趴在她身上哭、乔老太的衣角。 乔老太嚎的中气十足,如果没人来打岔,她应该还可以继续哭一缸的眼泪出来。 她又不是个蠢的,大庭广众下,该装柔弱就要装!不装的话,跳得比刘老太还高,吵得比刘老太还凶悍,余里正能把心稍微偏向她这边吗? 察觉身下闺女有动静,她抹了把鼻涕眼泪,将耳朵贴近闺女的嘴。 “要赔偿……娘,找他们要赔偿……” 熊孩子死罪可免,熊家长罪不可恕。乔巧想一次把这恶邻修理痛,以免日后又欺上门。 对啊! 一句话提醒了乔老太。赔偿才是重点,她闺女的血不能白流! 直起身来,仇恨地盯着刘老太,“嗷”的一嗓子,冲了过去。正死命堵住门往外扒拉田三翠的刘老太,压根没注意到斜刺里杀出的程咬金。 “咚”的一声,她被乔老太撞了个四脚朝天! 来不及爬起来,被乔老太揪住胸前衣襟,“噼里啪啦”,照准脸狂扇了好几个巴掌。 明明挨打的是刘老太,乔老太哭叫得比刘老太还伤心,滚在刘老太怀里,又捶又踢。 “你们赔我闺女命来!” 刘家几个媳妇围过来,七手八脚,想要拉开乔老太。田三翠一板砖送在小罗氏怀里,怼得小罗氏坐了个屁股蹲。 “你们敢碰我婆婆试试?” 碍于她手中板砖,刘家妯娌一阵面面相觑。刘家男人不好掺和娘们打架,急得在旁边直跳脚,大声训斥自家媳妇。 “你们就这么眼睁睁看娘挨打?上啊,一起上!” “娘若有个好歹,打不死你们!” 刘家媳妇们被逼得,一发狠,“嗷嗷”冲田三翠的板砖去了。 别看田三翠手上有板砖,她还不敢真砸,伤人了可就有理变没理了。 幸而农活做惯的人,手上有的是一把子力气。她跟刘家几个媳妇揪头发撕衣服纠缠到一起,本着不要命的精神,一时也能不落下风。 乔盛不知打哪里钻了出来,抱着刘家几个媳妇的大腿或者手臂,逮哪咬哪,狠狠便是一嘴下去。 疼得几个女人直叫娘! 混战中乔盛如同一条泥鳅,跟她娘彼此配合,刘家妯娌一时还抓不住他。 看得围观村民哈哈大笑。气得余里正胡子直撅。 瞧眼那边,刘家男人也快和乔家男人打起来了,余里正狠狠敲了敲拐杖。 “你们死人那?还不快帮忙拉开她们!” 跟来当帮手的青壮讪讪,他们哪好意思上手去拉一群娘们呢…… 余里正瞪着乔老爹和刘老爹:“快点让你们家的女人住手!再闹,老夫开祠堂,把你们两家一起逐出余家村!” 他真正受够了! 这话太严重了。不需要乔老爹和刘老爹招呼,打群架斗殴的女人们,一个个气喘吁吁顿在那里,彼此间大眼瞪小眼。 田三翠模样有点惨,披头散发,衣服破了,脸颊添了两道血痕。 当然刘家几个媳妇也没能讨到好,个个身上带彩。一半是田三翠的丰功,另一半是乔盛的伟绩。 乔盛扶着他娘,双目怒视刘家人,呸呸两口吐出血水。 什么玩意儿,敢打他娘?咬不死你们这群贱人! 乔巧心里默默为田三翠两母子竖起一根大拇指。 她当真是低估她这位大嫂了! 看来平日欺负她的这位大嫂还算是手下留情了?没有乔老太护着,她怕不是比现在的刘家妯娌还惨。 不过就冲田三翠这种一致对外的精神,她决定放下以前恩怨。 内讧归内讧,田三翠这个大嫂,她认了! 乔老太抹把脸,转身就奔余里正去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全抹在余里正的袍角上。 “余里正哇,我家四丫头命苦啊……难不成她刘家把我四丫头打成这样,就平白算了不成?” “乔氏,你先起来!” 余里正用力抽腿,没抽动,转头去瞪旁边装聋作哑的乔老爹。 你家老太婆大庭广众之下抱着我大腿,你眼瞎了没瞧见? 乔老爹拉着乔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检查其有没有受伤,嘴里喋喋不休抱怨:“盛哥儿,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和弟弟守着家吗?” 余里正…… 心特累。 低头再抽大腿:“乔氏,你起来!先看看你家四丫头什么情况?伤了找郎中,人没了……报官!” “该赔钱,该偿命,一律按规矩来!” 这抱着他大腿哭成何体统! 乔老太一直等他这句准话呢,闻言麻溜起来,用袖子擦擦泪。 “他刘家仗势欺人,余里正,我家四丫头可就指着您主持公道了!” 余里正总算得回自由身,噔噔后退数步离乔老太远远的,怒瞪一眼身边人:“郎中呢?还没请到吗!” “到了到了……隔壁的张郎中请到了!” 人群分开一条路,两个小伙子一左一右,架着张郎中飞奔而至。 张郎中帽子歪在一边,草鞋跑丢一只,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你们余家村的人请郎中,都是这般礼数吗?我药箱还在药童身上啊!” “张郎中,人命关天啊!您快给看看……”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地劝说,张郎中没好气接了一个小伙子给他捡回来的草鞋,套在脚上,走到床板跟前。 “咦……” 他发出低呼,这伤者脸怪熟啊? “张郎中,人不行了吗?” 余里正心一紧,所有人齐刷刷围拢。 张郎中不做声,蹲下把乔巧的脉息,又掏出手帕,擦乔巧脸上的血污,细细看伤口。 “怎么回事?” 片刻,张郎中压抑着愤怒的语声响起:“病人身体已是不好,怎么还让她受如此严重的伤?” “额头这个洞……是谁打出来的?” “谁会打她啊!” 刘老太心虚地左顾右盼:“明明是她自己不小心,摔下田坎磕到的!” 一句话,成功再次激起乔家人的愤怒。连余里正都听不下去了,瞪着这个死不要脸的老太婆。 “刘氏,作证的这位小哥还没走呢,你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第50章 狗咬狗 张郎中环顾一眼众人,心里大概有数了,不再发问。等药童跑着拿来药箱,直接讨湿帕子擦净手,开始为乔巧裹伤。 “张郎中,这人……” 余里正小心斟酌措辞,生怕又刺激到乔家人敏感的神经:“乔四丫头还有救吗?” 张郎中耷拉眼皮:“有救……要看怎么救了!” “此言何意?” 余里正自然不想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出现人命官司,连忙追问。 “伤者多处受伤,尤其以额间这一处最为致命。” 张郎中咳了一声,睨刘家人一眼。 “再加上失血过多……虽然老夫暂时为伤者止住血了,抬回去,还需好好将养。今明两晚是个坎,熬过去人醒了,就没事。” “若是不能……” 张郎中瞥一眼乔巧细微颤动的睫毛,又重重咳了一声:“准备好伤者的后事!” 乔老太腿一软,跪在张郎中跟前。乔满囤泪水涌了出来,跟着乔老太跪下:“张郎中,求您救救我四姐!” 人群一阵骚动。 乔家四丫头真的要不行了啊! 刘家人个个面色惨白。之前几个见死不救、只当笑话看的村民,偷偷挤出人群开溜了。 张郎中一看说过火了,连忙双手扶起乔老太和乔满囤。 “还没到绝望的时候,你们把伤者抬回家,这两天好好照顾……鸡啊肉啊,别心疼钱,加上我给开的药,保不准伤者能熬过来!” 张郎中神色自若,这话说得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本来这就是事实嘛! “……那这诊费?” 田三翠凑过来问重点。 张郎中扳指算了算:“至少三副药打底,十五两!此外伤者需要吃些好的……” “十五两?!” 余里正倒抽一口凉气。 连他家拿出这么一笔银子都肉疼啊,别的庄户人家,这一辈子能有这么多积蓄吗? 乔老太跳了起来:“十五两!你家怎么不去抢啊你们!” “咋地?你是说你家大孙子不值十五两啊?” 乔老爹瞪着她:“那把人交出来,我乔家也不需要你刘家赔偿了,就让他给我家四丫头抵命!” “对,一命抵一命!” 乔满囤助阵他爹,怒视刘家人:“谁稀罕你家的臭钱!” 乔老太乔满仓田三翠僵着脸…… 不!他们其实还是很稀罕这臭钱的…… “当家的……” 刘老太怂了,退到刘老爹身后。 十五两银子几乎是他们家的大半积蓄,无论如何是不能拿出来的。可不拿出来,难道真要把大孙子交出去? 小罗氏急得哭了,突然“通”的一声跪在刘家老两口跟前。 “爹!娘!求求你们救救川哥儿,不能把川哥儿交出去啊……他好歹是你们的大孙子!” “爹!娘!我就这一个孩子……” 刘家男人又站出来一个,是刘家老二。 其余刘家人冷漠脸、纠结脸。看得出,刘家老二这对夫妻,平日并不得兄弟妯娌喜欢。 “余里正,您看这……” 刘老爹内忧外患,早没了一开始的恶霸气焰了,凑近余里正,干巴巴地陪笑。 “十五两是不是赔得太多了点?他乔家要我刘家这么个赔法,是要我一家子大小的命那……” “怎么说,川哥儿也就是个未束发的孩子,皮是皮了点,但他绝无杀人恶念的!这都是无心之过……” “呸!” 乔满囤恨恨啐他一口:“伤的不是你自家的人,你当然这么说了!” “行了!” 余里正铁青着脸,不耐烦了:“都闭嘴!刘家大孙子打伤乔家四丫头,险些酿出人命,必须赔偿!” “就罚……赔偿十两银子,外加三只鸡,二十枚鸡蛋!” 余里正自觉判决很公正了。 表面上乔家是吃了点亏,但也不能真把刘家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啊!怎么说也是一个村的。 刘家人黑着脸,堵着一口气。想反驳,不敢张口,怕恼了余里正,真按十五两赔了。 目前这个数额,他刘家虽说肉疼得紧,好歹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小罗氏能感觉家人十数道杀人阴冷的目光汇集在她和她家男人身上,抖了一抖,忽地爆发出一声喊。 “伤人的,可不止我家川哥儿啊!还有当时和他一起玩的孩子!” 刘家人心神一震,瞬间觉悟了:“是呀是呀!余里正,打人的还有别家孩子,凭什么就让我刘家一家赔啊?” 余里正怒极反笑,不佩服这一家子的无廉耻都不行那。 “打人的都有谁家,让刘川报出名字,拿出证据!然后,一家摊二百文,你刘家出大头,一天之内,凑齐钱物交到乔家,否则……” 余里正拂袖转身:“否则等我开祠堂,把你家撵出余家村!” 躺着倾听的乔巧,几乎笑出来。 小罗氏这一招狗咬狗,高啊! 一个眨眼,就拖了与她刘家沆瀣一气的数家下水。那些参与欺凌她的熊孩子们及家长,不恨死了刘川和刘家? 刘家人只顾眼前的不吃亏,却树敌无数,将来他们在余家村可没这么好混了。 热闹看差不多了,张郎中让乔家人好好把乔巧抬回去,叫上乔满囤,跟着他一起去隔壁村他家配药。 两家人十多年的明争暗斗,第一次以乔家人的大获全胜告终。 乔老爹睨一眼垂头丧气的刘老爹,掩去眉宇间的厌恶之色。 田三翠用板砖指着小罗氏,丢下一句:“以后别再让老娘看到你家狗崽子欺负我家孩子,不然,见一次打一次,直到打断他腿!” 那股得理不饶人的凶悍劲,惊得本来就张皇失措的小罗氏往刘老太身边使劲缩了缩。 “啪”! 刘老太一肚子憋屈怒火,全撒在这不开眼的儿媳妇身上。一记耳光甩过去,抽得小罗氏一个趔趄! “灾星娘们!平日好吃懒做的,怎么管教川哥儿的?惯得他跟你一个德行,现在还惹出这滔天祸事?” 往日刘老太有多宠这个给她刘家生了长孙的二儿媳,现在就有多看不顺眼。 满心觉得,自家好好一个大孙子,就被他娘这么带歪了。半点不认为这里面有自己的大锅。 五儿媳躲在人丛后,手里紧紧牵着刘江,一声不出。 其余几个平日没少受小罗氏耀武扬威、狐假虎威气的妯娌,均是不掩脸上的幸灾乐祸之色。 第51章 发财指日可待 景兴没有看到最后,功成身退,悄然回报自家公子去了。 乔家人一路将乔巧抬回家,关紧大门,乔巧才从木板上被扶着坐起来。 田三翠眉飞色舞,挥动手中板砖:“娘!等刘家人拿来赔礼,三只鸡二十枚鸡蛋,全煮了给四姑子补身子!” 乔老太哈哈大笑。 难得夸了儿媳一句:“老大媳妇这回表现不错!一家人,就该这样,互帮互助,和和美美的!” 乔洛抱着竹篾条,不太明白大人们为何这样高兴。 乔盛打来半盆清水,拿来帕子:“四姑姑洗个脸!” 乔巧笑着摸摸他的头。 这孩子,平时不吭不哈的,觉着没有他弟弟活泼机灵,可是,现在发现非常的果敢有主见啊! 难不成朝了田三翠? 田三翠把板砖垫回桌子腿底下,撸起袖子,准备刷锅。 “四姑子弄的那一身,我先烧水帮她洗洗!” 挑水很麻烦,烧水更废柴,乔家人十天半月难得正经洗一次澡,都是舀水随便冲冲。 但田三翠今儿心情好,加上家里马上又要入账的十两银子,乔家发财指日可期,她来精神了。 乔老太还是有点担心乔巧。拿着湿帕子,小心帮乔巧擦脸,尽量不触碰她包好的额头。 “四丫头,你真没事儿?” 眼看着那么多血,敷了一脸,她当时真吓坏了。 “娘,没事。” 乔巧浅笑:“就擦破点皮,好在张郎中帮忙,往重里了说。” 虽然轻描淡写不想乔老太担心,但刘川那不怀好心一推,是真的差点要了她的命。 如今那恶毒的熊孩子及熊家长得到应有惩罚,大快人心。 “你说你,娘就那么一个转身的功夫,你咋就跑外面去了?” 确认闺女没事,乔老太开始追究责任了:“这次要不是那好心的两位贵人路过救了你,你……” 想想都生气,举起巴掌,对着伤痕累累的女儿,又拍不下去。 “娘,下次我不会随便出门了!” 乔巧依偎进乔老太怀里,羞耻地撒娇。她心里也愧疚,无意闹这一出,连累家里到现在还没烧夜饭,休息。 “你啊!下次出门,必须叫个人陪你知道吗?” 乔老太手掌五指蜷曲起来,摸摸闺女混合着血浆泥土的乱发,心里一疼。 就在离家门口不到半里地的地方,闺女差点悄没声息死掉了。此刻她心里更恨的,是那帮只顾看热闹幸灾乐祸的村民。 她闺女不就是和离回家吗,犯天条了?他们竟眼睁睁看着她闺女被打、被害、去死。 乔老太眼底划过一抹狠色。 乔巧正起身子,想到一件重要的事:“爹,娘,救我的人,自称是云家的。余里正好像也认得这个云家……你们知道吗?” 景兴出来作证后,余里正态度明显转变,偏向他们乔家。所以乔巧觉得,这云家在当地一定颇负盛名,她爹娘说不定也知道一二。 “云家啊……” 乔老爹深喟一声,拿起桌上水壶,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 “说起云家,几十年前在我们这大源朝,可是威风赫赫的啊!” “爹,您知道?” 乔巧惊讶。乔老爹竟然一副很清楚的模样,倒叫她意外。 乔老爹耷拉的眼皮掀了掀:“老一辈的,谁不知道这云家啊!也就是这些年云家没落了,你们小一辈的没听说。” “当年云老太爷镇守边陲,带兵收复西域,立下赫赫战功。” 乔老爹眼中浮现出一抹出奇亮光:“能够入选云家军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我大源朝的铮铮男儿!” “云老太爷的父亲,云老太爷的四个儿子,全部战死沙场。最后直到云老太爷重伤,失去双腿,云家才从高位上退下来。” 乔老爹不禁唏嘘:“等到终于叶落归根,安居我们这里的泰源县时,云家老老少少,只剩云老太爷,两个孙子,一个孙女,三位寡居儿媳。” “真正是一门忠烈啊!当地官府,谁敢不卖云家一个面子?” 还有些话乔老爹想了想没敢往深说,只是大家猜测。 那就是乱世飘摇,外面打生打死,泰源县及周边村庄却一派平静,安稳至今,何尝不是因为云家隐居在此? 五个皇子野心勃勃,争那江山,顾忌云家忠烈之名,不约而同绕过泰源县,让这一方成了净土。 比起其他被战火蔓延的地方,他们都是得到了云家的庇佑! 乔老爹不禁目视乔巧。 云家人大都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唯有云二公子云以墨时常游历在外,急公好义。他这闺女当真是运气好,竟能就此撞见? 今日若无云家那位侍从在,他们想咬下刘家一大块肉,基本不可能的。 乔巧问清楚乔老爹云二公子大名,默默把云家之恩记在心里。乔满囤刚好回来,把手提的几包药给大家看。 “爹,娘,这是张郎中给开的药。对外说是五两银子一副,实际几副药加起来,就花了不到一两银子。” 乔满囤顿一顿,加重口气:“张郎中说,药物多用于攻病,食物多重于调补。我们应该多给四姐弄些好的吃,慢慢的,四姐身子说不定能养起来!” “行,娘知道啦!” 乔老太爽快拍板:“明日起,家里就开始改善伙食。不止你四姐,家里人身子骨都该养起来!” 乔老爹的话也给她提了个醒。 都说是云老太爷庇佑了这一方水土,可云老太爷到底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谁敢说他能庇佑他们一辈子? 别战火蔓延到这里,世道大乱,他们连逃跑都逃跑不动,属实太惨。 最重要的是,他们乔家现在有钱了,不是当初! 田三翠嘴皮儿动了动,本能反应要撇嘴,后面一听是全家改善生活,她满意了。 这才对,这才叫一家人嘛! 乔老太让乔盛牵着乔洛出,到院子守好大门。自个关紧屋门,从里屋搬出今天乔老爹他们去县城带回来的包裹,咕咚一声放在桌子上。 大家的目光如被磁石牢牢吸引,田三翠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儿。 乔老太揭开布包,展示出包裹里面的一堆亮铮铮的大小银裸子,手腕有些抖。 “一百两银子,都兑换在这里了。我和你们爹商量,这钱与其白放在那里,不如想法让它钱生钱,令咱乔家富起来!” 第52章 如何钱生钱 乔巧暗暗点头,心想乔老爹和乔老太还算是有远见的。 “现在大家都在坐这里了,来!都来说说看,想想看,有什么法子,能让这钱,生出更多钱!” 乔老太抽条板凳,大马金刀坐乔老爹身边。 “娘,咱家多养几只鸡,再养两头猪!” 田三翠挺激动:“到时每天能捡蛋!还有那猪,我娘家村有户人家就在养,我们可以去他家买小猪仔!” “是啊,娘!” 一说起猪,便想到香香的猪肉,乔满仓口舌间迅速生出口水,二话不说投了自家媳妇的赞成票。 “听说小猪仔也就一两银子,但成年猪一般能养到两百斤,卖到十多两银子!到时咱家不论是卖,还是自家吃,都很划算。” “说得轻巧!” 乔老太翻个白眼:“养猪有那么容易吗?粮食都不够人吃的,还喂猪?咱家也从没养过猪,万一猪生病了怎么办?” 做美梦人人都会。要实现它,不知要冒多大风险付出多少代价。 田三翠急忙说:“娘,直接喂猪草也行啊?养了猪,盛哥儿洛哥儿每日不必随我去挖野菜,他们割猪草就行。听说就那地瓜藤加糠,也能把猪喂得肥肥壮壮的呀!” “娘,空闲时我和五弟也会帮忙割猪草!” 乔满仓大力拍自己胸膛,做出承诺。他想吃肉,很想吃肉哇! 乔老太被说心动了,看向乔老爹。 “老头子,你看……?” 乔老爹眉头紧锁:“多养几只鸡没问题,这养猪……是不是太招人眼了?” “招什么人眼?” 乔老太一开始嫌麻烦不同意养猪,现在想通了就极力支持:“余家村最打眼的又不是咱家!老余叔家、余里正家,哪家不远比咱家强?” “就养头猪,没见成效,那起子长舌妇人也最多咬咬舌根?敢当面说,看老娘不啐他一脸!” 乔老爹心神不定:“早年养自然没什么,可现在世道正乱着……” 他是惧怕未知的不稳定因素啊! 不过,纠结一阵,他咬咬牙:“养便养!” 还能因噎废食不成! “只是,家里地方不大,若要养猪,需得再盖一间专门的猪舍出来。否则那猪冻着冷着,或者拱倒门跑掉,一年到头就白忙活了。” 乔老太点点头:“既然要修猪舍,索性把家里房子都翻修一遍。冬天一到,房顶加四角,处处漏风。” “老五将来要成亲娶媳妇儿,四丫头不能长年累月睡在厨房里,盛哥儿洛哥儿都大了……” 全票无异议通过乔老太提案。 没错,修房子才是乔家大事,养猪都可以往后排。 乔满囤有点坐立不安,瞧瞧一直静静倾听不表态的乔巧。 “娘,不能把钱用完了,得留些给四姐看病、养身!” 热火朝天的议事氛围为之一冷。 “娘知道,还用你说!” 乔老太没好气瞅他一眼:“就算修你余叔、余里正家那种青砖大瓦房,也多不过十两银子,哪就把钱用完了?” 说得她好像不管不顾闺女死活似的。 乔巧见乔满囤闷起头不再吭声,自己觉得尴尬,开口笑笑:“娘,那咱们就修青砖大瓦房!” 这破茅草房,四面透风,她晚上经常被冷醒。夏天倒凉快,到了冬天可怎么熬! “不成!” 乔老爹决然反对:“不能修青砖大瓦房!村里人都知道刘家只赔偿了我们十两银子,那四丫头看病的钱,养猪的钱,从哪里来?” “财不露白,尤其是这两年不太平,盗匪四蹿……能低调,咱家必须低调!” “爹,那咱家不修房子啦?” 乔满仓一阵沮丧。高兴没过十秒呢。 “修夯土房。” 乔老爹指头用力敲敲桌面:“结实,不打眼,又花不了几个钱,只稍微费点人工。” “依我看,这养猪、修房还不算急需的,咱家应该趁现在手里有钱,多买几亩地。自家人种不完,可以佃给别人家种。一年到头,添些收成,才是细水长流的买卖!” 农民的根是土地。况且手中握有地契,只要自己不说出去,村里人谁知道他们乔家有多少地? “你爹这话在理!” 乔老太激动。到底是一家之主,老头子的建议她觉得最好。 “爹,这百多两银子,买不了多少地?” 乔满囤心里不乐意。地那么贵,买了地还有余钱给四姐看病吗? 他十分不快,感觉他爹完全没有顾及四姐死活。他明白他爹也是为了乔家,可是……这钱明明全是四姐挣来的呀? 尤其是即将到手的十两赔偿银,说是四姐用命换来的,丝毫不为过。 乔老爹看看乔满囤:“以前一亩上等肥田,七八两到十两不等,甚至有炒作到十两的,现在远没有当初的价高了。” “听说隔壁郡县的,因为青壮被大量征兵,导致大片良田荒芜,价格跌到二三两了。下等田五六百文更是无人无津……” “老头子,难不成咱们要去隔壁郡县买地?” 那买来也就放着,没人敢去种啊? “不……” 乔老爹想翻白眼,他只是想说明现在是入手买地的好时机! 打仗又不可能一直打,迟早安定下来。那么,他们现在趁乱买的地,后期会升值。 小投入,高风险,高回报。 “隔壁郡县降了,咱们这里,自然也卖不出高价。打听一下,如果价位在五两以内,完全可以买它个亩,佃出去。每年多项收入,不是你们要求的钱生钱?” 乔老太回过味来,当即拍板:“成,买地!” 扳起指头细算:“养猪两头,打一两银子算,二两;鸡按三百文算,再买五只……” 挠头,看向乔满囤:“老五,你帮娘算算帐,这些开支要多少?” 乔满囤起身:“娘,我去拿沙盘。我记,让四姐来算。” 他只跟四姐学了两天,但惊讶地发现,四姐的才学,远超他想象。 “不用了。” 乔巧觉得自己不了解这世界,不好做出什么有用建议,便充当背景板。直到此时,才被动参与进来。 “娘,要买什么,买的东西价格是多少,你报账,我心算就可以了。” 身为一个现代人,连这简单心算都做不好,她会愧对国家的九年义务制教育的。 第53章 狡兔三窟 乔老太似信非信地瞅瞅她,继续报账:“修夯土房,主要在人工,材料都是现成的可以自己做……按一两银子打底!” “娘,还有家具呢?” 田三翠插嘴:“咱家可以自己编织点竹藤用品,但是大件的床啊,桌子啊,还是得找人做。” “行,这个也算一两!” 乔老太对着桌子一堆白花花,财大气粗一挥手。见闺女点头,她再往下说。 “还有你爹说的,打五两银子一亩,先买个五亩地?” 乔巧想了想:“五弟成亲,得花多少钱,先预留出来。还有咱们家这段时间改善生活的费用呢?也得排除。” 不说乔满囤一心为她着想,开口两次,就算为了自己,她也得争取下福利。 原身底子太差,不好好养,大概真撑不过冬。 短期内她可不想再死第二回了。 谁知道还会不会穿,或者穿到更恶劣的环境里? 乔老太踌躇一下:“一般情况,娶媳妇过门,三两银子足足的了。不过避免有意外,算到五两?” “此外,咱家一年到头,嚼用也没花到二两银子。改善生活的话,留出十两如何?” “加上小病小灾的……呸呸,老娘不是诅咒自己,指的是假如、假如哈!” “再算个三两、不,五两银子备用?四丫头,你算算这都多少钱了?” 乔巧心算一下,几秒给出答案:“娘,一共五十两五百文。” 乔老太先一惊,继而大喜:“做了这么多事,才用掉五十两?” 她乔家果然是发达了! 两边乔满仓田三翠,外加乔盛乔洛哥俩,扳着十根指头算,算不清楚,再添十根脚指头…… 乔老爹干咳一声:“四丫头这病,只怕随时需要用钱,再留十两出来!” 乔家人没意见,全票通过乔老爹这迟到的提议。 “爹,娘,还剩四十两,要做什么呢?” 田三翠把渴望全部写脸上了。 “你爹娘留着当棺材本,成不?” 乔老太怒视儿媳妇。心想这个女人,给点阳光就灿烂,真不能惯着。 “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田三翠表面讪讪的,内心老大不以为然。 先前家里不是还挣了那老多银子吗?瞒着她便当她不知道了。 谁家吃糠咽菜,老的会留好几十两当自己棺材本呀?媳妇不管,男人儿子总是你家的种! “娘……” 乔巧皱皱眉,说出自己的隐忧:“不是说现在外面世道很乱吗,谁敢保证说,哪一天战火不蔓延烧到我们头上来?” “剩这四十两,我们不如狡兔三窟,用它给咱家多创造出几条生路来……” “四丫头,你的意思是……” 乔老爹坐直身体,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乔巧神色淡定自若:“咱家不是比邻后山吗?这山既深又大,正方便咱们逃难用。” “无论天灾还是人祸,粮食为重中之重。真有危险,家里的鸡、猪、值钱物件,一律不好带走。但若咱们在山中偷偷开辟几处藏粮地的话……” “成!四妹这主意成!” 乔满囤重重一拍桌子,“碰”的一声,吓了大家一跳。接受到大家投来的不满目光,乔满仓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自个头。 “爹,娘,我是觉得四妹这主意,提得太好了!手里有粮心不慌,你看这些年咱家过得……” 也就是四妹回娘家后的这几天,想出各种挣钱方法,才让乔家人眼里有了光,心里有了盼头,走路才来了精神。 之前成天吃了上顿愁下顿,别说他媳妇,便是他,也斤斤计较的。 如果真像四妹说的,能狡兔三窟,有大量储备粮做后盾,他还怕什么? 哪怕乔家遭遇战火逃难,也有个生路呀! “就照四丫头说的,等家里老房子翻修后,着手在山里挖掘几处藏粮点。” 乔老爹拿过水杯喝了两口水:“家里也修一个地窖,作为明面上的,存些米面瓜果。山里的,就放那种搁个几年也不会坏的干货。” 大家一头。 乔老太再次深深盯了田三翠一眼:“老大家的,招呼好两个孩子还有管好你自己的嘴!对外面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你自己也再三保证过的!若漏出去一丝风声,别怨老娘不把你当一家人!” “娘您放心……” 以前饭吃不饱,田三翠自然不希望小叔子过早成亲,又给家里添张嘴。现在,她倒巴不得弟媳进门了。 多一个人帮她分担婆婆的伤害也好啊,省得婆婆回回尽盯着她了。 田三翠苦着脸发赌咒过无数遍的誓:“我连娘家人也不告诉。说漏一个字,任打任骂,绝无怨言!” 乔巧抿抿嘴,忍住笑意。 她这位大嫂,发誓和吃小白菜般容易。偏还死守底线,绝对不说真正令她伤筋动骨的话。 也不知她娘究竟听出来没有。 外面传来乔盛乔洛用力砸门的声音,不尽哀怨:“爷,奶……你们到底说完话没啊?还要说多久?我们快饿死了!还想睡觉了啊!” 五月天,晚上山风吹得也很凉的呀!饿着肚子吹风,更加销魂。 “今儿就说到这!明儿照今晚说的,开始行动!” 乔老太捉急忙慌往外轰人:“老大媳妇,你赶紧去烧热水帮你四姑子洗洗,我来烧饭。” 至于先前乔巧向她请缨做饭的事,她直接忽略了。这麻烦闺女,好好躺着修养都算帮她忙了。 乔巧动动嘴唇,被乔满囤背了出去。 乔满仓哄两个孩子,乔老爹晃晃悠悠上茅厕,乔老太把银子藏好,才端着油灯进了厨房。 翻了翻橱柜里的存粮,罢了,改善伙食从明日做起。今晚还是荨麻草糊糊配麸面团,外切一小片五花肉刷锅,挺不错的小日子了! 吃晚了,睡晚了,加上一夜连环美梦,乔家人第二天不约而同,全部起床晚了。 乔老太和田三翠赶紧地刷锅做饭,乔满仓挥舞大扫帚,说扫扫院子,门一打开,被竹篱笆外一群蹲着闹哄哄的人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为首的是刘家老大、老大媳妇,还有别人家的男人、女人。 众人觑着乔家人个个脸无血色,黑眼圈厚重,无精打采的样子,俱是心中一紧。 “乔老大,你家那四姑子……没了?” 第54章 缺钱,还是缺钱 没了? 啊呸!啥没了? 乔满仓莫名其妙。紧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群家伙!是怕他四妹昨夜没熬过去出人命,他们作为杀人凶手吃不了兜着走,才这么紧张呢。 “我四妹到现在还没醒呢!你们要不要进去瞧瞧?磕上几个头,说不准我四妹咽下那口气,人就醒了?” 乔满仓盯住刘家老大,眼睛里的火星儿,盯得刘家老大一阵发毛。 “凭、凭啥叫我们磕头?又不是我们打的……” 刘大媳妇不情愿地咕哝,给刘老大眼睛一瞪没了下文。 刘老大表情特别尴尬,他们兄弟几个和乔家哥俩从小到大,没少打架,这是头回主动示弱,还登门的。 但他爹娘不愿意来,罪魁祸首的爹娘不敢来,作为长子,他只能带媳妇亲自送这赔礼。 不然,乔家咬定报官,他家损失只会更大。 尬笑着从身上摸出两个揣得热乎的银裸子。 “这是我家和打你四妹那几家凑出来的十两银子。三只鸡捆在地上,二十枚鸡蛋装在这竹篮里,按余里正的判罚,咱们算两清了!” 乔满仓接过银子,扫一眼刘大夫妻背后的人,个个面如死灰。 想来凑这笔钱,这几家如同割肉。看向刘大夫妻的眼神,无不藏有怨恨。 乔满仓心里痛快,才不管他们之间的龃龉,叫乔满囤把鸡和鸡蛋拎进院子,拿起大扫帚就赶人。 “便宜你们了!若不是看在余里正面上,不让抵命,我们跟你们没完!” “滚、快滚!别踩脏了我家院子……若老天保佑,我四妹能熬过来,算她福气;若熬不过来,你们几家的小崽子都给我们等着!” 刘老大等人仓皇离开。 一想想挨了骂,受了辱,钱和粮还赔出去了,心里憋屈肉疼得要死。 昨晚一群熊孩子已被他们爹娘混合双打过一遍了,今天赔了钱的人回去,瞅瞅床上自家躺着的兔崽子,又是一阵鬼火冒。 不一会儿,余家村远远近近,陆陆续续又响起竹丝炒肉夹杂阵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乔满仓乐滋滋地进到厨房,把银子交给乔老太。 “娘,他们把赔偿银子送来了,蛋在这里,鸡关进鸡窝了。” 不过那鸡看上去就不怎么好,也不知道能不能下蛋。 “行呐,娘知道了。” 乔老太乐呵呵地,一只手把银子揣在怀里,一只手搅拌着锅里的粟米粥。 “今儿你们和你爹就别下地了,不差那一天两天的除草。帮娘杀只鸡,咱们一家子,好好吃上一顿,歇上一歇!” “嗳!” 乔满仓眉开眼笑从田三翠手里接过刀,噔噔去后院抓鸡去了。 田三翠喜滋滋地往粟米粥里加了一大把荨麻草,看着锅里的粥在婆婆的大勺子下,逐渐搅拌成绿色。 心想这日子过得,越来越有盼头了!起初她嫁到乔家来,哪曾幻想过乔家会有机会发家啊? 接近晌午吃饭时,一大家子团团围坐。 乔老太把一只鸡腿给了乔老爹,另外一只给了乔巧,翅膀与胸脯的嫩肉给了乔盛乔洛,其他人分食剩下的鸡肉。 破天荒地第一回,乔老太没有亏待儿媳妇,也给她舀了满满一勺鸡肉。 炖鸡的味道一如从前,缺油少盐,但每个人吃得都相当知足,包括乔巧。 “娘,明天我就回娘家,把小猪仔抓回来?” 田三翠一边啃鸡爪子,一边含糊不清地开口。她想了一个通宵加半个上午了,唯恐夜长梦多,想早点把这事弄实锤。 “急个屁!” 乔老太没好气:“家里房子还没动工呢,你把小猪仔抓来,养你屋里?” 田三翠心想,如果小姑子没回来,那厨房隔间养猪挺适合的。只可惜…… 乔巧接收到她意味不明的目光,不解这女人心里又动了什么坏念头,回她个冷眼。 田三翠撇撇嘴。 乔老太看向埋头只管干饭的乔满囤:“现在最紧要的,是老五的亲事,该落实办了。” “噗”! 乔满囤被呛着了,端起碗,连忙喝汤。 乔满仓笑嘻嘻地瞧着弟弟:“娘说得没错!老五的亲事,如果能赶在新房建成的当天一起完成,那才叫‘双喜临门’!” 乔巧见乔满囤满脸涨得通红,却丝毫没有反驳的窘态,莫名一阵难受。 乔满囤还是个孩子,未满十五。 可在这个时代这个世界,家人急于为他留下他的根,早早便想法为他娶妻生子了。 虽然乔老太也说过托人为乔满囤寻找关系,摆脱兵役,但到底能不能成,尚是未知数。 况且战乱一天不息,普通人家的青壮,作为炮灰随时都可能被送上战场。躲过了今年,明年呢? 乔巧说不出口让乔满囤晚些结婚生子,以免伤害身体的话。 她如果说了,恐怕乔满囤都会觉得她是想害他无后? 缺钱……还是缺钱! 乔巧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清晰认识到,钱的重要性。她还有丁乐丁盼两个女儿要想办法从丁家手中夺过来呢! 没有钱,她什么都做不了。 “吃过饭我就去找崔红叶,让她给老五好好挑一门亲事!” 乔老太拍板。 手里有钱,她底气足足的。崔红叶再给她家老五说什么做上门婿的话,看她不怼死她! 十里八乡,又不止她崔红叶一个媒婆!往远点的地方找,总能有合适的。 乔老太不是没考虑过本村的。 以前是乔家穷,本村的看不上她家。不过现在,轮到她瞧不上本村的了! 都是些什么人那……昨儿她闺女差点被一群兔崽子活活打死,竟然没有一个好心的村民站出来帮自家闺女。 乔老太心里恨到不行。这种恨,她能记到带进棺材去! “五弟,你想要什么样的媳妇儿,还不快给娘说说?娘才好帮你对崔红叶说啊!” 田三翠嘻嘻哈哈,参与进取笑乔满囤的行列中。 能干、好生养…… 乔巧回忆起之前逗乔满囤得到的回复。 这两点,不用说乔老太也会列为基本条件。笑一笑,她开口:“娘,帮五弟找个温柔点的!五弟性子弱,再找个像大嫂那种的,家里要翻天了!” 第55章 烙饼子 “啥叫我这种的?” 田三翠暴怒,想摔筷子,乔家老两口面前不敢。一回头,瞅到自家男人及两个儿子都在憋笑,那气又硬生生憋住了。 哼,婆婆比她还泼辣厉害呢,这小姑子也就敢拿她举例! “四姐!” 乔满囤连耳朵根都开始充血了,紧抓住筷子低喊一声。 乔家院子上空,爆发出一阵开怀爽朗的笑声。 偷偷关注着乔家动静的某些人家,惴惴不安的心安定不少:这笑声……乔四丫头应该撑过来了,活了? 太好了,终于不用背负人命官司了! 几户人家奔走喜相告,不约而同,略过刘家。 “饭后老大去纪家村问纪屠夫买两斤肉;老五你去溪边,看能不能再捉几条鱼,给你四姐补补身子。” 虽然不用下地,乔老太还是给两个儿子分配了工作。 乔满仓和乔满囤爽快答应。乔巧带着乔盛乔洛学习,试图教他们多认两个字。 乔老爹继续编织竹制品打发时间。只是考虑到将来的新房,有必要再编一些简单的藤编家具。 一下午的,过得平静又温馨。 眼见田三翠撸袖子准备做晚饭了,乔巧放两个一直小鸡啄米点头的熊孩子去玩,推着轮椅跟进厨房。 “大嫂,我来帮忙做饭!” “你能行吗?” 田三翠怀疑地瞅她一眼。 不过有人上赶着帮忙,她断没有拒绝的道理。扔了块灰扑扑的围腰在乔巧怀里,下巴颌一点。 “你帮忙烧火!” 一个坐轮椅的,想来就这用处了。 乔巧瞄瞄灶台摆的一盆麦面。 那面明显是粗粗碾压成的,夹杂不少碎麦粒和短糠。颜色也不白,想是加工前没有认真淘洗干净。 这种食材,能做出好吃的食物才怪!加上乔家人简单粗暴的烹饪手艺…… 下锅、加水、搅拌、起锅放盐。这个流程,她在厨房里看了好多天,真是脑瓜仁疼。 她理解劳动人民满足温饱就行了,平时干农活累,也懒得研究做饭的花样…… 可这一年四季都吃这种东西,哪怕有鸡肉鱼肉猪肉,也如此炮制,她真是受不了了! 无论如何,今天稍微改变下。 “我先和面。” 乔巧二话不说,把那盆小麦面,摆到自己跟前。灶台对于她这坐轮椅的,高度有些不友好,她退而求其次,放木桌子上。 “墙上的筲箕递给我。” 田三翠伸手摘下筲箕,丢给乔巧。双臂环抱,一副我看你要搞什么鬼的表情。 乔巧不理她,又拿了个空盆子,将一盆子麦面,用筲箕筛。筛出的粗渣子,倒进空碗。 如此反复几次,得出半盆较细的面粉。 田三翠看她直接加清水和面,脸绿了,手指另外半盆粗渣子:“这个你打算咋做?扔了?” 婆婆回来看到,会癫狂的! “你不是在熬粥吗?” 乔巧奇怪地瞧她一眼:“加进去熬粥啊!” 乔家粮不够,凡是能吃的,什么都往粥里加。乔巧自忖短期内无力改变现状,所以一开始只打算自己做一道菜。 不,也算主食。 首先按一斤面八两水的比例,加一点磨细的盐。水温不要太高也不要太低,高了容易烫死面粉中的筋性,低了吃着干硬不柔软。 然后用筷子搅拌成粘手的面团,盖上盖子醒面几分钟。 趁这功夫,乔巧去处理油酥。晒干的荨麻草、野姜、野花椒,还有葱,全部弄成碎,加入一些面粉,搅拌成稀糊。 乔家的猪油罐基本见底了,好在还有半罐子菜油。黑黢黢的,闻着闷人,乔巧也不挑,让田三翠帮忙烧开半勺,浇在稀糊里。 田三翠一边照做,一边不以为然地叨叨:“浪费这么多东西,等娘回来骂人,你可别捎带上我!” “做好你别吃。” 乔巧回嘴一句,再去搅醒好的面。等面搅成光滑的团,又盖上盖子,醒小半个时辰。最后差不多就可以和面准备烙饼了。 看她把一个个切整齐的小面团用擀面杖擀平,将酥油倒一点在上面,拿勺子小心均匀涂抹。 随后从中切一刀掂一个角卷起,边缘底部捏合,等一会又开始擀。田三翠只觉得这种煮饭方法巨麻烦。 一回两回这么做没问题,天天这样做,不累死个人?她甭想休息了! 也就是小姑子这种闲的,才有心思在做饭上玩花样。 乔巧坐轮椅看不到大锅里面,田三翠只能接手剩余烙饼的工作。 “锅里先刷油!” 乔巧见她直接想往锅里丢饼,嘴角直抽抽。 田三翠特没好气:“你调酱料都用掉那么多油了,还有必要锅里刷油?娘回来骂我,又不骂你!” 乔巧没法子,退而求其次:“那你切片肉下来润润锅总行?一点油腥也没有,烙的饼容易糊。” “麻烦!” 田三翠咕哝,提起菜刀,踩着板凳,从房梁上吊着的那块干肉上,切了薄薄的一片下来。 她和婆婆以前也烙饼。不过基本是直接炕干的,就像乔巧和离回家,丁老太给的那种麸面饼。 扎实、管饱,省油,作为干粮特适合。 “四姑子,不是我说你,你这种吃法,在丁家能成啊?” 搞不好丁家就是被四姑子这种吃法吃怕了,吃穷了,才把四姑子撵回娘家的! 乔巧把灶下的柴抽掉两根,火弄得小些,眼睛盯着锅,完全不睬她说什么。 “注意翻面!饼烙糊了浪费粮食,煎得两面金黄就可以起锅了。” 深知田三翠的七寸,一提浪费粮食,田三翠果然全神贯注于手中的锅铲了。 顿饭功夫,浓浓的烙饼香味充斥整个厨房,钻出门窗,飘荡在乔家小院。 乔盛乔洛都不在后院玩泥巴了,一溜烟冲进厨房,争先恐后。 “娘!四姑姑!你们在做什么呀?好香好香!” 有那么香吗? 乔巧狐疑,她闻着就是正常的烙饼味啊?因田三翠一直絮絮叨叨的,她鸡蛋都没好意思加。 不过看着田三翠眼睛落在筲箕一撂金灿灿的大饼上,难以掩饰地吞了口唾沫,她悟了。 乔家太穷,能吃一口水煮肉,哪怕缺油少盐,也视同珍馐美味。这烙饼……他们没精力去费心费食材钻研。 乔巧心内一叹,拿起刀,把一张大饼切下两小块,分给乔盛乔洛:“来,趁热吃一点,凉了又是一个味道。” 第56章 不经大脑的本能 “谢谢四姑姑!” 乔盛乔洛顶着他们娘威胁的眼神,接了饼子,两口三口塞进嘴里。 淡淡的油味儿,混合着浓浓的麦香,激发出荨麻叶的清新,味蕾好像一瞬间被这种新奇混合感填满了。 等饼下肚,回味回味的,舌尖还残留那种酥酥脆脆的香。 “好吃!” “四姑姑烙的饼,简直太好吃了!” 两个小馋猫眼巴巴地看着乔巧手里的刀,还有那一大筲箕烙饼,眼睛里的星星快凝结为实质。 至于为什么一下子就断定是四姑姑的手艺?废话,他们吃了他娘和他奶这么多年做的饭,啥时见吃出花了! 所以,四姑姑此刻在他们眼里的形象,简直比之前教他们读书识字、为乔家挣大钱还高大! 这两个小兔崽子! 田三翠手痒,捏着锅铲,眼睛瞪乔巧:“我说四姑子,每顿饭娘拿出来的粮食,煮好有多少娘心里有数的,你这随便给他们了,娘要问起咋解释?” 乔巧瞅她一眼,手起刀落,又切了一小块,高高举起,递到她嘴边。 “大嫂,你也尝尝这味怎样?” 田三翠一愣。 香喷喷的烙饼近在眼前,本能驱使她低头,嘴巴一张,舌头一伸,将那块饼卷进口中。 咬下去,嫩嫩的酥油夹杂松脆的烙饼爆开,唇齿留香。她只觉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咸吗?” 乔巧第一次用古代的粗盐,那盐她尝了下,还有些苦。见田三翠僵僵的脸色,以为她胃口比两个孩子刁钻。 “不……太好吃了!” 田三翠由衷发出感叹。 下一刻她回神,只看到乔巧和两个儿子都对着她笑,瞬间她脸就红了。 不好意思对乔巧说啥,伸手撵儿子:“好了好了,饼你们都尝过了,外面玩去,这是夜饭才能吃的!” 乔盛乔洛嘻嘻哈哈跑了出去。 有道是吃人的嘴短,直到乔老太、乔家兄弟前后脚落屋,田三翠也没好意思再针对乔巧说什么。 “四姐,你看我抓的鱼!” 乔满囤把木桶拎到乔巧面前让她看,一头一脸的热汗,满眼你夸我快夸我的亢奋。 乔巧伸头瞧了眼桶里,约莫十来条鱼,应该是用了鱼藤捕捞的。可惜这溪里鱼长不好,最大的也就不到一斤的样子。 “五弟真能干,一个人抓这么多鱼!太辛苦了……下次你把余叔送的推车拿去,来回轻松点。” 那车虽然被乔老太当成运粪车了,洗洗还能用。 “好!” 乔满囤乐滋滋地提起桶,将鱼连同溪水,倒进一个大木盆:“这些鱼,每天杀一条熬汤,给四姐喝了补身子。” “哟,五弟,你成天就念着你四姐了,你还有两个侄儿不顾了?” 田三翠听不下去了,阴阳怪气地开口。 乔满囤梗着脖子:“盛哥儿洛哥儿可以吃别的,亏不了他们。四姐身体差,这鱼必须给四姐吃!” “你……!” 田三翠把勺子重重一丢,粥也不搅了,叉腰瞪乔满囤。乔满囤吐吐舌头跑了出去,差点撞到正进厨房的乔满仓。 乔满仓左手提一刀带皮肥肉,雪白膘厚的,只有一丝丝红挂上面。右手提着一挂肝肺之类的内脏及大骨头。 听到这话,又见乔巧似笑非笑的眼神瞟向他,面上立时有些挂不住了。 “碰”的一声,手上东西全掼在砧板上,黑着脸训斥媳妇儿。 “怎么说都堵不住你的嘴!四妹为家里做了那么多贡献,吃个鱼咋啦?四妹身体也不好……你是真想四妹有个万一?” 其实田三翠大嘴巴说了那句话就后悔了。她现在已经没有之前那么讨厌四姑子,只是这个本能……它是不经大脑啊! 心里才有一丝泛酸,话就自然而然冲口而出了。等自家男人生气地把东西掼到她面前,她板着脸动手开始收拾一堆猪肉和骨头。 别人只当她依旧不服气,殊不知她是不好意思抬头。 乔巧轻咳一声。乔满仓那话,明面说自己媳妇,但她听了很尴尬,推着轮椅出去了,把空间让给这对夫妻。 等她出去了,乔满仓才缓和表情,皱眉瞅自个媳妇:“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都再三警告你不要针对四妹了啊!” “你看看这些肉……没有四妹,咱家估计过年也吃不上这种好的!” “我……我那不就是随口一说嘛?人家四姑子都没说啥,就你和老五马上跟个乌眼鸡似的!” 田三翠满脸不自在,赶紧转移话题:“娘叫你买两斤肉,你咋买这么多?这快有五斤了?还有大骨头和内脏……” “一大家子人,两斤肉哪够!家里现在又不是没钱……” 乔满仓不以为意:“娘说两斤,也就是个大概数,反正我把她给的三百文钱全花了。不止四妹,咱全家都得好好补补!” 田三翠拎起肉,上看下看,满心欢喜:“满仓哥,你这肉买得好,能炼不少肥油出来!还有那大骨头,正适合煲汤呢。” “那副肝脏,纪屠夫说放了两天有些味了,便宜给我的。你拿草木灰好生洗洗,家里应该还剩着点大料,煮的时候多放些。” 乔满囤一转身,看到木桌子上满满一筲箕金灿灿的大饼,切得整整齐齐码放着,闻起来喷香,一阵惊喜。 “这饼……四妹做的?” 田三翠横他一眼:“明明看见我在厨房打转,你四妹都不在跟前,为啥你就想到是她?” 乔满仓呵呵笑了一声:“你要能做出这么香的饼,我做梦都能笑醒,娘也不会时常骂你了!” “你真讨厌……” 田三翠沾满油腥的双手,恼得要往自家男人身上砸,转念一想这衣服弄脏还得自己洗,又缩了回去。 “咳咳!” 伴随一声咳嗽,乔满仓和田三翠惊得乍和即分,回头见乔老太冷着一张脸走进来。 两口子干巴巴地点头哈腰陪笑: “娘!” “娘您回来啦!” 乔老太重重哼一声,目光扫向锅里:“粥熬好了?仔细看着点火,糊了老娘揭你的皮!” 再横儿子一眼:“闲得慌就去帮你爹打下手劈个篾条,厨房里转什么转?” 两句话说得两口子灰溜溜地分开,各忙各的。 第57章 婆婆开恩了 训斥完儿子儿媳,乔老太心里憋的一口气松和不少。此刻时间也不早了,洗碗摆盘准备吃饭。 看见那筲箕烙饼,眉毛上扬一下,眼角皱纹舒展不少。 “这是四丫头做的饼吗?看上去成色不错!” 田三翠撇嘴。 明明是她动手烙的饼,咋就没人念她的好?也不想想四姑子那腿,站都站不起,咋烙饼! 哼,算了,她不和废人计较。 落日的余晖洒满农家小院,今晚又是乔家人丰盛的一餐。 晌午剩的鸡汤熬的杂粮粥,每人一海大碗,外加两块香香的烙饼。大家一个个吃得心满意足,沾上油的手指头也要舔上一舔。 “娘,今天您去崔红叶那,怎么说?” 酒桌文化是天朝传统,乔巧没有什么寝不言食不语的习惯,乔家一穷家,更不会有。趁着气氛好,乔老太心情好像也不错,乔巧便问了。 乔老太耷拉着眼皮,喝一口碗里的粥,把手里不怎么舍得吃的烙饼,撕一小块塞进嘴里。嚼嚼,回味完那香味,才淡淡地回答。 “能怎么说?人家自然是说帮我们留意着。” 她今日此行目的,其实并非要马上敲定乔满囤的亲事,而是要改变崔红叶眼中对乔家的既定印象。 她必须隐喻地告诉崔红叶,她乔家有钱了,今非昔比。那种上门入赘之类的,就别再说给她乔家了。 在座的乔盛乔洛人小鬼大,相互挤眼睛。 乔满囤黝黑的面孔微微泛红,装作没听见他娘和四姐的对答。 乔满仓最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爹,娘,咱家打算什么时候翻修房子?三翠说,她娘家人多,到时可以喊来帮忙!” 田三翠娘家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两个姐姐三个妹妹,这人丁兴旺程度,堪称十里八乡第一。 不过田家属于猎户,没有土地,受自身水平限制,收入并不高。 加上文人向来轻视猎户,认为其唯利是图,舍本逐末;官方又忌惮猎户手握刀枪,流动性大不好掌控。多方影响下作为猎户的田家,社会地位被打压得极低。 乔老太之所以会接受这个猎户家来的儿媳妇,一是因为乔满仓当时看中田三翠,死活要娶;二是乔老太也看中田家女子能生。 乔满仓早年躲过兵役,只服了徭役,就多亏了田家资助。 所以田三翠有再多小毛病,乔满仓能忍能让均兜着。谁叫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呢? 乔老太心里捉摸一下,因四丫头这事,村里人闹掰好几家,到时修房,肯定来不了多少帮忙的。如果媳妇娘家能助力,倒是相当不错。 当即坐直身子:“这样也好。明早吃完饭,老大就陪你媳妇儿回趟娘家。顺便把盛哥儿洛哥儿带去,他们外爷外奶说不定想外孙了。” “真的吗娘?” 田三翠又惊又喜。 成亲后家务繁重,带两个孩子,婆婆又厉害,一年到头的忙碌还挨骂,她难有机会回家一次。 没想到今儿婆婆不但准她回娘家,还让她把男人孩子都带回去。明面上是为了修房找人手,可到底算开了恩。 一时间田三翠吃饼更香了,看着身边的乔巧,竟然觉得特别亲切。 “老大带回来的肉,割一斤带给你爹娘;鸡蛋装十个;老五捉回来的鱼,也拿两条去。” 求人要有个求人的态度,乔老太面上不显,心里肉疼这些东西。想了想怎么说那都是亲家,不能太算计,再补充一句: “只要你娘家人肯来帮忙,工钱比照外面的,壮劳力算每人五文一天,女人三文一天。” 其实村民们互帮互助,修房打地基什么的,喊一声人就来了。不谈工钱,包顿饭准备好茶水就行,工具都是自带。 乔老太这是考虑自家属于外来户,余家村村民不一定乐意帮忙,所以多少要给工钱。 既然村里人都给了,再没有让亲家大老远来白干活的。干脆一视同仁,省得被谁说闲话。 以前是乔家太穷,若有个三瓜两枣的,谁不想做得面上光。 田三翠高兴得饭都顾不上吃了:“嗳,娘,我知道了!回去说,我哥哥弟弟嫂子,一准来帮忙!” 这简直算婆婆破天荒赏她面子了。 明儿带这么多东西回娘家,还有稳当挣工钱的差事交给娘家,嫁进乔家十多年,她终能扬眉吐气一回。 两个嫂嫂一个弟媳,总不能再嘲讽她回娘家是吃里扒外了! “四丫头,你识字,到时你来帮爹娘记账,算工钱。” 乔老太转向乔巧:“老五给你打下手。” 村里人家碰上红白喜事,建房之类,必须要请专门的账房先生或读书人来主持大局。但乔巧的能力乔家人已是有目共睹,就没必要再花那一笔大支出了。 “好的,娘。” 一顿饭吃得饭菜凉了,大家却讨论得心里热乎乎的。饭后田三翠收拾碗盘,其他人围着桌子,意犹未尽继续商讨修房细节。 “把南边老五他们那间屋往外扩扩,后院的地再辟一块出来盖猪舍。” 乔老爹指头在木桌上比画:“前院紧挨着路,没办法动了。” 乔老太点头:“等老大媳妇从娘家回来,老头子你就去找余里正,给他说这个事。” 虽说乔家名下有十多亩土地,但那是官府分配的公田,他们只有种植权,没有售卖权。每年纳的税,比私有土地高很多。 属于乔家的私人领地,也就这几间茅草屋,以及后院山坡开荒出来的两块地。 种不了什么精贵作物,就种点好养活的红薯、白菜、葱之类。 乔老太日日精心饲养,长得依旧七倒八歪萎靡不振,还没路边野草长得好。 这也是乔老爹为什么第一时间想着要买地。只有买了地,乔家才算真正在这个泰源县安了家、扎下了根啊! 所以他们这老宅想要改造,必须要先和余里正打招呼,同意了才能破土动工的。 乔巧静静听着乔家老两口说话。这世界的规矩,行事方法,她有必要多学多记。 严苛的封建时代可不比现代,稍微犯个错,说不定就是掉脑袋的大事。 哪怕她重生穿越而来,还带金手指,也不敢确认自己就是光环加身的大女主。 正议论的兴头,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马蹄声由远至近,驻足院外。 大家惊怔望去,只见一辆眼熟的青帷马车停在竹篱笆门口,车上先后跳下来三个人。 那三个人,每一位,他们都认识! 第58章 来自云府的邀请 余永! 景兴! 云家二少云以墨! 余永来此不出奇,奇的是云家主从又来了,还和余永一道? 顾不上多想,乔老爹赶紧地起身,带着一家子老老小小,躬身迎接。 乔巧跟在后面,推了把自己轮椅,又觉得太上赶着,有些发窘地停下。低着头看地上,权当行礼了。 是以她这一低头,便错过云以墨对她的微笑示意了。 自家公子在看乔巧,景兴满心好奇,自然也看乔巧。连余永的视线,都不经意间关注乔巧。 这一时,乔家人觉得气氛怪怪的。 乔老爹干咳一声,陪笑:“云二公子再次大驾光临寒舍,可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吗?永哥儿,你这是……?” “乔叔,小侄就是顺便带路,云二公子说想见见新式轮椅的设计者。” 余永转身从车上提下一篮子新鲜瓜果,瞅乔满囤离得近,便顺手递给他:“对了,这是家父听说乔四娘子受伤,特地让小侄带来的慰问品。” 乔满囤冷着脸,把双手往后一背:“慰问不用了,我四姐还没死,这东西你们拿回去自家享用!” “这孩子怎么和你余三哥说话呢!” 见余永一头雾水地尴尬站在那,乔老太连忙上前接了篮子,顺手给了乔满囤一巴掌:“这里没你小孩子家的事,你去后院帮娘给菜苗浇点水!” 乔满囤骨嘟张嘴,后退两步站到乔巧身边,既不去后院,也不睬余永疑问的目光。 乔巧暗示性地瞧了他一眼,微微摇头。乔满囤面色好看了些,但还是钉子般定在那,没有远离轮椅的打算。 谁知道那云二公子大老远求见轮椅设计者有什么目的,他的四姐,他得守护着点。 此刻天色已晚,屋里即使点上灯,也昏暗无比,倒不如院子亮堂些,好歹月明。 等乔老太把篮子拿去厨房,又把两个孩子撵回屋睡觉,乔老爹才把田三翠端上来的几杯糖水往客人方向送了送。紧张地搓着双手,嗫嚅不知该如何是好。 庄稼人,见过最大的官就是余里正了,连县太爷也只缴纳公粮时远远瞻仰了下他的府邸,何况地位名声远在其上的云府。 他不自觉地视线逡巡乔巧。人和事都是他这闺女招惹出来的,到目前为止看似福,谁知道将来会怎样? 云以墨被乔家人让在主位坐下,看看旁边坐得手足无措的乔老爹,再看看对面坐得老远的乔巧,其余人全部围绕他立着。 饶是他已习惯这种被众星捧月的生活,也稍显不自在。 乔巧这会也想到了云以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其实从云以墨给她递水,说那句他爷爷有腿疾,不能直立行走的话便该想到了。 听到新式轮椅问世的风声,云家肯定会加以关注。那天机遇巧合救了她,正好是云以墨来余家村买轮椅的时间。 而云老太爷试用轮椅后,非常满意,让云以墨打听下谁是新式轮椅的设计者,余家便把人带到乔家来,再正常不过的事件发展流程了。 乔巧只想闷声发大财,对出这种风头半分兴趣也无。 再则轮椅就是个有心栽花花没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意外收获,她可不愿意去占设计者这个名头。 但人家既然找上门了,不满足下对方的好奇心又不行。 推动轮椅到桌前,乔巧落落大方地先对云以墨打了个招呼:“云二公子,谢谢你那天出手相助!” 云以墨微微一笑:“举手之劳,乔娘子无须客气。” 乔巧抬眼又看向景兴,诚挚地说:“景小哥,也谢谢你那天为乔家仗义执言!” 景兴若不在,她极可能被打也白被打了。刘家整一家地痞无赖,要他们赔偿道歉,难如登天。 景兴一愣,不好意思地挠头:“乔娘子你太客气了!没什么啦,其实都是我家公子吩咐的……” “对了,乔娘子,没想到你就是这新式轮椅的设计者啊?” 心直口快的景兴哈哈笑:“当时我还和我家公子说啊,你一个小小的村姑,竟然能用得起这种新式轮椅,好新奇!” “原来你才是它的创造发明者,那真是太正常不过了……” 云以墨和余永同声干咳,掩饰尴尬。 云以墨是觉得贴身侍从人前大嘴巴,过于失礼。余永是觉得给景兴一描述,他余家像把乔巧出卖了一样,有点社死。 同样尴尬的还有乔巧:“景小哥谬赞了,我不是这种轮椅的设计者,我只是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借用了他们的智慧……” “站在前人的肩膀上?” 云以墨内心一琢磨,嘴角漾出的笑意更深了。 “乔娘子不愧是这新式轮椅的设计者,慧心巧思。随意一句话,也如此富含哲理。” 乔巧…… 不,这句话也不是她说的!好像是牛顿大叔最先说的……算了,她闭嘴,越说误会越深。 不过她略略自闭了,云以墨从容自若了,直接挑明来意。 “乔老丈,乔娘子,在下是奉家祖父之命,邀请这新式轮椅的设计者入云府一叙,不知可否……” 来的时候,他做梦都没想到轮椅设计者是女郎,还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乔娘子。 只想着一般匠人能获得云府请柬,上门做客,算是件无上殊荣的喜事。断没有他完不成自家爷爷交代任务的可能。 可如今看着乔巧明显有些抗拒的反应,他迟疑了。于是,这话眼睛是看着乔老爹说的。 “去云府……” 田三翠张大嘴巴,不能控克制地发出低呼。 乔老太自己乍听,也激动得身子摇晃。听到儿媳妇竟然叫出声,又觉得丢脸之极,偷偷伸出手,狠狠拧了田三翠一把。 田三翠疼得直咬牙,缩头缩身子,躲到自家男人背后。 但眼睛还是不可思议地瞄向乔巧:她这四姑子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被贵人看中,能到云府做客了? 云府那是什么地方? 别说他们当地的县太爷了,听说京城大官来了,想见云老太爷,也得先递帖子啊! 可见那新式轮椅,有多合老太爷心意了! 她四姑子……不、是她乔家,真的要走上发达路了? 第59章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乔老爹僵着脸。内心波浪滔天,表情却因现实过度梦幻而不知道该怎样表达。 瞅一眼自家低垂眼帘、浑身散发出抗拒气息的闺女,又瞅一眼双目期盼、明显在等他答复的云以墨,干巴巴笑了一下:“咳、那个……” “云二公子,承蒙云老太爷盛情相邀,只是……” 乔巧抢在乔老爹之前开口:“只是我腿脚不便,就不上贵府叨扰了!” 伴随她这句话落音,乔家小院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乔家人震惊地是乔巧竟然把这个千载难逢的发达机会推辞掉;景兴震惊地是居然有人会拒绝他们云府的邀请? 要知道云老太爷虽然多年不问世事,但以他名头,一旦开口,连当地县太爷都得连夜从床上爬起来,毕恭毕敬赶往云府赴约啊! 想来乔娘子只是一介农女,完全不知她拒绝的是怎样的人家? 余永此刻佩服乔巧,佩服得要死。 之前是敬她所知所学,现在是服她的胆大包天。 别说云二公子亲自出马来请了,云家随便派个小厮,丢句话,都大把权贵争相赴约啊! 乔四娘子这是……嗯,应该是自惭形秽,不敢去?这个原因才能说得通。 乔巧也知道随意拒绝权贵的点名邀请不妥,但她就一个站不起来的残疾人,村民眼中的弃妇,搞什么社交! 现代搞社交有利于自身发展,在古代她这类人过于跳踏,会被浸猪笼的? 她只想安安静静,不显山露水过自家逍遥日子。这种愿望尚未实现,和上等权贵搅合什么。 云以墨倒是不怎么意外乔巧的拒绝。 他藏年游离在外,见过的各色人太多了。 从乔巧那双淡漠冷情、似乎蕴藏着很多故事的眼睛,他就猜到了对方不是一个容易打交道的人。 看起来好像与你聊得热络,称兄道弟十分愉快了,实际你完全没有走进他们内心。 这类人,内心为自己筑起了一道高高的围墙。他们不想出来,旁人更是休想进去。 他看得出乔巧对他的感恩是真诚的,但防备疏离,也比常人更甚。 仿佛沾上他云家的边,便会有不幸降临似的。 云以墨自然也不愿强人所难。可转念一想自家爷爷那个倔脾气,越老越古怪。若听说轮椅设计者是个女人,怕还是会让他跑第二趟…… 反正结果一样,云以墨踌躇一下,硬着头皮装听不懂乔巧的弦外之音,含笑说道:“原来乔娘子只是担心腿脚不便啊,这个完全不成问题!” “明日大早,我亲自驾车来接。家中从人甚多,担保他们服侍乔娘子妥妥帖帖,到云家宾至如归!” 景兴刚闭上的嘴又微微张开,转而看了看自家公子。 乔家人面面相觑。对方诚意都给到这份上了,急得乔老太直给闺女打眼色。 乔老爹索性越过乔巧代答了:“承蒙贵人青睐,小女明日定当赴云府,向云老太爷磕头!” 乔巧抿了抿嘴,心里无奈。大家都当她沉默为默认了。 眼见天色已晚,云以墨起身向乔家人抱拳:“乔老丈,乔大婶,在下先回去禀知家父,大约明日正午时分驱车来接乔娘子。” 他虽有腰牌可自由进出城门,但县城离这余家村实在太远,能午时赶到算快马加鞭了。 想想乔巧到底是一个妇人,只身前往云府容易被长舌之人说嫌话,便添补一句。 “家中长辈应该会挽留乔娘子在府中小住一宿,乔老丈可使家人陪同乔娘子前往。” 乔老爹带着一大家子人把他们送到门口,连连抱拳哈腰:“叨唠!太叨唠贵府了!” 云以墨给他客气的自觉折福了,带着余永钻入车厢。景兴驾车,他们还要顺路把余永送回去。 目送马车离开,乔老爹回头,神情复杂地瞧向稳稳坐在轮椅上的乔巧。 背着光有些看不清她的脸色变化,但明明是自家闺女熟悉的样貌,他总觉得陌生。 “娘,明儿准备让谁陪四姑子去云家啊?” 田三翠一脸的激动,一脸的跃跃欲试。 乔老爹作为一家之主,肯定不能去。 人家就只想见见新式轮椅的设计者,说不定就说一句,夸一嘴的功夫。乔老爹若亲自出马,那功利心太重太明显了,掉价、惹人耻笑。 乔老太同样属于长辈范畴,排除。 而她就不同了!她是大嫂,又与四姑子同为女性,由她跟去,再合适不过。 乔老太怒目横她一眼:“你凑什么热闹,你明天不是还要和老大回娘家?滚去收拾你的包裹!” 田三翠立马蔫了,期期艾艾:“那回娘家……可以晚一天两天,我又不急的……” 乔老太还想训她,乔老爹开口:“让老大媳妇陪四丫头去云府!” “爹!您说真的?” 田三翠瞬间两眼放光,腰板挺笔直。她公公今儿咋个这么英明啊,哈哈! “她去?” 乔老太十分嫌弃儿媳那嘴脸:“她去别把咱乔家脸丢尽了!她去还不如我陪四丫头去呢!” 乔老太是真想去,可老头子没考虑她,当着一家子小辈,她也不好意思提。 乔老爹心里叹口气。有得选他也不想让不靠谱的老大媳妇去啊! 况且云家二公子最后那补充提议,明显是考虑乔巧名声附带一提的,哪就真个邀请乔家人去云府做客了? 他还要点脸,没那么上赶着的。 “老大媳妇陪着,村里人不至说长道短坏四丫头名声。问,就是咱家四丫头设计出新式轮椅,博得贵人欢心,进城受嘉奖的!” 乔老爹防家里人瞎想生事,索性把话说开。 “老大媳妇,明日你随四丫头进城。到了云府,一举一动,只看四丫头如何说,如何做。你一个字不许讲,懂吗?” 乔老爹现在已不奢求多余的了,只想乔家平平安安度过这个坎。 自打四丫头回娘家,他们好像一直处在风口浪尖,他隐隐都生出焦虑了。 不知道这四丫头,还会给乔家生出什么事。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眼下看起来像好事,谁知将来会不会带来灾难? 第60章 套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田三翠满心欢喜,哪管乔老爹在想啥。但凡老两口叮咛一句,她就答应一声,瞅着乔巧直乐。 “既然明儿要进城拜见贵人,娘,赶紧找两件四姑子能穿得的衣裳出来,我帮四姑子好生洗刷下!” “那可是云府哎!” 一句话提醒了乔老太,顾不上耳提面命儿媳妇了,连忙回自个屋,掌着油灯翻箱倒柜自己的东西。 乔巧窘着个脸手推轮椅跟在她们身后:“娘,我这一身挺好的,别找了。” 她没带两身衣服回来。乔老太的衣裳,补丁不比她少,身材也不和,能穿吗? “你那身怎能见人!” 乔老太从箱底抽出一件暗红的布衣抖了抖,小心在床上铺开。 “正好这有一件你三姐不要的衣裳,你现在瘦了许多,应该能穿着。” 乔巧把轮椅推到床边,好奇地看那衣裳。裙摆领口袖口,居然还用土黄线绣了简单的花卉图案,这在农家可真是少见! “这么好的衣裳,三姐为什么不要了?” “呔,还不是你三姐那眉高眼低的!” 说起这个乔老太就来气。 “当年为了扯这匹布,老娘可是花了整整三百文钱!结果衣裳做出来你三姐嫌红色不正,她不要!” “正好你三姐夫家里送来一匹大红的棉布,她就自个用那匹棉布做嫁衣了。这件,便给老娘落家里了。” 乔老太扒开一脸艳羡摸着衣裳看的田三翠,仔细瞅瞅乔巧的身材,拿起衣裳在她身上比画。 “先前你比你三姐胖,现在瘦成这样儿,倒是能穿了!” “这是嫁衣?” 乔巧脸绿了:“我不能穿!” 穿着嫁衣进云府?亏她娘能想得出来! 如果被外人知道,她脚指头尬得能把地球扣个大洞出来。 “咋不能穿了?” 乔老太没想到乔巧反应这般激烈,抖抖衣裳:“这多好的一件衣裳啊,老娘还特地在上面绣了花!它再怎么也比你身上的补丁衣裳强?” “是啊!” 田三翠心痒难搔,一个劲往前凑:“四姑子你那什么眼光!这么漂亮一件衣裳……娘,四姑子不要您给我啊!” “你给我滚边去!” 乔老太没好气把衣裳抱进自己怀里:“人家云老太爷又不是要见你!” “娘,这是嫁衣……” 见乔老太真生气了,乔巧只好解释:“我一个和离的弃妇身份,穿着这嫁衣进云府,人家会怎样笑话我,笑话咱们乔家?” 打死她也别想她穿!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这是嫁衣?” 乔老太直接忽略旁边眼巴巴的儿媳妇,苦口婆心劝闺女:“你看看自个这一身补丁,去云府,才是把咱乔家的脸丢尽了!” “我在云家眼里,只是作为新式轮椅的设计者登门。仪表整洁干净就行了,何须要穿得富丽堂皇?” 乔巧耐心地安抚乔老太:“娘啊,你瞧瞧我现在这副模样……说是骷髅架子不为过,套上龙袍,我也不像那太子啊……” “啊呸呸!” 乔老太赶紧打断她:“越来越胡说了!不想穿你就不穿,扯什么龙袍太子的……” 被传出去,说不定是杀头大罪。这死丫头,胆子什么时候这样大了? 乔巧搂着气哼哼的乔老太,低声下气哄:“娘,女儿的名声已经够难听了!再穿这身红衣进云府,人家真会变本加厉说我啊……” 乔老太吃软不吃硬,听着闺女哀告,心思也慢慢回转来了。想想闺女说的确实也有道理,悻悻把红嫁衣放回箱底,又掏出一件深蓝的。 板着个脸:“那这件给你,穿不穿?除了这两件,娘再找不出没打补丁的衣裳了!” 乔巧瞟一眼,不是红色的就行:“穿!” 乔老太把衣裳丢给她:“这也算老娘当初的嫁衣!你好好爱惜着,从云府回来,要还的。” 乔巧没敢问乔老太当年的嫁衣为何是蓝色。要么是穷,要么是故意拿话怼她的,呵呵一笑抱住衣裳。 “等从云府回来,我会还娘一件更新、更漂亮的衣裳!” 乔老太眼皮子一撩:“咋?你还会变戏法呀?” “娘,云老太爷是什么样的大人物?他召见我等小民,肯定会多少赏赐点什么呀!” 乔巧笑着投乔老太所好。 就算没有赏赐,乔巧也打算利用这一趟云府之行,为自己金手指所出的成果,找个明面上的借口。 不然,她转换再多的金银,都无法拿出来用,多憋屈! “对啊!” 田三翠难得与四姑子统一阵线,巴掌响亮一拍:“但凡贵人肯指甲缝漏出那么一点,都够咱家发财的了!” 乔老太给两人说得心花怒放,一开始生的气,早跑爪哇国里了。 外屋乔老爹闷头喝水,听到里面传出能掀翻茅草屋顶的笑声,无语地翻个白眼。 权贵与平民中间相隔天堑,一不小心便是葬身深渊。见识浅薄的一群蠢娘们,都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劲! 他那么兢兢战战接待贵客,单纯只是怕惹火烧身啊。至于抱贵人大腿……做梦,可以。 这一晚对乔家人来说,又是个不眠之夜。 鸡叫四遍,大家就自觉起来了。忙碌着烧火煮饭,烧水让乔巧和田三翠沐浴更衣。 乔巧本来想多睡会儿的,厨房动静太大,她完全睡不着。顶着鸡窝头,睁着一对熊猫眼,心中崩溃。 “四丫头,赶紧的,洗漱了让你大嫂洗,别躺床上赖着了!” 乔老太把准备好的一套干净衣裳放床上,见乔巧没动静,直接用手拉。 “娘啊,天还黑着呢……” 又不是去见国家元首…… “云二公子说中午才到呀!” “放屁!” 乔老太睡眠不足,脾气跟着暴涨:“万一人家早来了呢?你还让人家在外面等着?那可是云家、云府!” “你瞧瞧你这鬼样子,眼屎粑粑还挂在眼角边!老娘还能指望你给老娘讨回什么赏赐来?” 乔巧被骂得没脾气了,只能坐起来,自个爬上轮椅,乖乖等乔老太服侍她沐浴。 “我可警告你啊……” 乔家茅厕就是一个坑上面搭块木板,男人可以在院子直接舀水冲凉,女人洗澡只能关着门在厨房了。 乔老太一边往大木盆里掺和热水,一边叨叨:“在别人家做客,如果云府真的留你过夜,你可不能这样一直躺着睡到大天光啊……” “知道的能体谅你身体不好,不知道的,准笑话咱乔家没教养!你听明白没有?” 第61章 不合常理之处 “明白了……听懂了……” 乔巧无可奈何。 说得好像她不睡到大天光,别人就会说她家有教养似的。 在那些权贵眼里,平民老百姓的一举一动,都是没教养的。 你再努力学习上层文化礼仪,但你出生时就打上的阶级烙印,至死都会在。 沐浴毕,乔老太帮着乔巧换上那身蓝色棉布衣。 这件衣裳很显然被乔老太精心保存着。除了折叠出来的纹路,干干净净,一丝褶皱也没有。 一根同色腰带,恰到好处收紧身量不和的宽松处。 乔老太干皱的手指,轻轻抚过裙摆用彩色丝线绣成的兰花,眼神里满满是怅然与回忆,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那个自己。 三个闺女,她为什么独独多偏爱四丫头一点?只因为,四丫头确实最像她……可惜四丫头现在形销骨立,撑不起这件衣裳了。 “娘?” 意识到乔老太的走神,乔巧发出疑问。 乔老太回过神来,从桌上小木盒里拿起一把梳子:“等娘帮你篦篦头。” “嗯。” 乔巧顺从地坐着。乔老太手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将她称不得三千青丝的一头枯黄毛发,绾成了一个盘在头顶的单螺髻,用一根年代久远的古朴木钗固定住。 用乔老太递给她的一面小铜镜照了照,黄花花一片,勉强能看到头顶鼓起一个黑色小包。 乔巧违心地称赞:“娘这手艺真好,我就挽不出这样漂亮的发髻!” “那是!” 乔老太得意,脱口而出:“娘这梳头的手艺,当年夫人小姐可都是离了娘不行……” “夫人小姐?” 乔巧心中一动。乔老太不是土生土长的农妇吗? “咳!” 自知失言的乔老太板起脸:“别多问了,赶紧的,收拾完你,让你大嫂进来洗漱了!” 目送乔老太去开门,那背影怎么看都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乔巧微微蹙眉。 也是啊,好多不合常理之处…… 作为农妇,乔老太从不下田,顶多在后院菜地侍弄点菜苗,跟养花养草差不多。大多数时候,还需要儿子儿媳帮忙。 乔老太还会女红,嫁衣是自个绣的。并且……什么样的人家,出阁是一身蓝呢? 乔巧若有所思低头摸摸身上,这衣裳是上好的细棉布裁制的。寻常农家,包括她自己,都是麻布,或者棉麻混合粗纺那种。 所以……答案呼之欲出。 不过,乔巧平静无波地想,那关她什么事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她只知道乔老太现在是她的娘就好了。 今天的早餐特别简单,也特别少。乔巧碗里,只有一小团麸面团配半勺荨麻糊。 “去拜见贵人,不能吃太多,喝太多。万一觐见贵人时,你忍不住打个嗝,放个屁,那可就闹大笑话了!” 乔老太振振有词:“搞不好,贵人还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乔巧无语……好,娘您说得都对。可您就不怕您闺女身体本来就差,万一饿昏头倒在贵人跟前咋办? 等乔老太收拾碗筷走开,乔满囤偷偷塞了一块帕子包着的东西给乔巧,悄悄说:“四姐,这个你藏着路上吃!” 乔巧打开一瞧,竟然是一块松糕,讶异:“你哪来的点心?” 她知道乔老太自个屋收藏着鸡蛋、野果子,但没有点心,乔满囤就算偷,也偷不到呀? “就、就是昨晚余三哥送来的那一篮子……面上是果子,底下是点心,还有一刀肉。” 乔满囤涨红了脸,老大不好意思挠头。 “大嫂偷偷藏了两块,被我发现,她便给我也塞了一块……四姐,你不要告诉娘!” 他和大嫂挨打没什么,但四姐便吃不着这好东西了。 乔巧沉默一下,把松糕包好,藏在身上。伸手摸了摸乔满囤的头:“等四姐回来,给你带更好吃的点心!” 乔满囤看着她,没有躲闪她摸自己头顶的手,眼圈有些红,呐呐:“四姐今儿这一身,真漂亮!” “是吗?” 乔巧失笑,推着轮椅,在乔满囤跟前转了半圈,展示自己:“这是娘的宝藏衣裳,压箱底的,借我穿了!” “很适合四姐!” 乔满囤夸得言不由衷。 实际上,他的四姐早没了从前的水灵和风姿。 刚嫁出去那两年,还能见着未褪去少女青涩的袅娜羞怯,而后渐渐地,四姐眼里就失去了光。 一年半载,难得回趟娘家一趟。偶尔回来了,也是不尽的愁苦,自怨,低泣。 他知道四姐和全家都极其焦虑四姐生不出儿子的问题。他想安慰、想改变,却无从下手。 他甚至无法去要求丁博文对他四姐好一些。 就这样纠结着,犹豫着,希冀着,直到四姐摔断腿,彻底沦为丁家的废人。 唯一幸运的是……虽然四姐已经很不幸了,但他熟悉的那个四姐好像又回来了。 他看到他的四姐不再意志消沉,那双死灰般的眼睛,重新灵动起来,又有了盎然生机。 在四姐温和的关注下,乔满囤很开心地坐在她身边,端着碗,大口大口开始吃自己那碗食物。 云以墨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半个时辰。 与景兴骑的马,带一架马车。车上下来的还有两名满头珠翠,身穿华丽织金衣裳的侍女。 对着迎出来的乔家人,云以墨微微含笑抱拳:“乔老丈,乔大婶,请放心!待乔娘子见过家祖父,在下一定亲自驾车,将她送回来!” 乔家院外,挤满了来看热闹的村民。那盛况,比当年乔家嫁女有过之无不及。 但只敢指指点点,小声议论,唯恐惹贵人不快。 “云二公子一路奔波辛苦,莫若坐坐喝口凉茶再赶路?也让同来的这些姑娘嫂子,歇歇脚。” 乔老爹有些紧张不知道说什么好,乔老太上前一步,代为招呼。 至于乔家哪来的凉茶,自然是挺懂人情世故的余永,昨儿连同瓜果一道送来的。 “怕家祖父久等,时间也不早,下次再来喝乔大婶的这碗凉茶。” 云以墨温和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 既不凸显过分热络,也保持自然的亲近。让乔家人觉得自己真是去送家人探个亲、访个友什么的,不自觉慢慢放松下来。 云以墨目光投向自己推着轮椅出来的乔巧,面上的笑,更深了些。 “乔娘子如果准备好了,就请上车起程。” 第62章 进城一趟 “等等我!” 田三翠扭动腰肢冲出门来,肩上挎一个小包袱,紧跟上乔巧的轮椅,往后“劈啪”两声打开两个牵住她衣角袖管孩子的手。 “娘就陪你们四姑姑进城一趟,你们俩,乖乖地在家听你们爷奶、还有你们爹的话啊!” 乔老太赶紧拽开两个孙子,压低声音训斥:“别瞎吵,让你们娘去!谁多嘴就罚谁以后不许吃糕点!” 本想缠着他们娘想跟去想要带好吃的哥俩,立马偃旗息鼓了,特规矩地对乔巧和田三翠挥了个手。 “娘!四姑姑!你们早去早回呀……” 乔巧瞟一眼一身红的田三翠。那眉眼,那嘴唇……竟然还画了淡淡的妆? 她嘴角抽抽。 她大哥在哪里? 转头看了下,唔,很好!乔满仓站在乔老爹身后,正一脸憨憨地笑呢。瞅到乔巧看他,还用力点了个头,状似怕她胆怯在鼓励她。 乔巧木着脸坐正身体。算了,管她什么事。 轮椅颇有分量,她自己上不了马车,那两位娇滴滴的侍女明显也不行,乔老爹带两个儿子撸起袖子,准备上前帮忙。 却见云以墨和景兴一人出条手臂,轻轻松松、稳稳当当便把乔巧连人带椅抬上了车。想来不是顾及形象,他们一个人都行。 乔家人顿住脚。田三翠生恐被落下,也不用人扶,自个跟在轮椅后爬上了车。 “你们好好照顾乔娘子和乔大嫂。” 云以墨吩咐两名侍女。待两名侍女屈膝应承,随之上车,才转到车头那,招呼车夫一声。 “李叔,车赶慢一些,别颠着车里的贵客!” “二公子,您放心!” 车夫是云府的老车夫了,跟着云老太爷那一辈地,几十年驾龄。从头到尾,一直在好奇盯着乔巧打量。闻言,甩了下手里马鞭子,响亮回答。 伴随铃铛清脆作响,马车头调转方向。拥堵在入口的村民,慌忙让出一条道路。 云以墨对乔老爹和乔老太抱拳一礼,方才和景兴飞身上马,跟在徐徐启动的马车后面,离开乔家。 众人目送云家车马远去,掩不住满脸艳羡好奇之色,聚拢来围住乔家人。 “乔老哥,乔婶儿,你家闺女这是碰上啥好事儿了?连云府都来人请她?” “乔老大,你妹妹原来认得云府的人吗?那怎会被丁家休回来呢……” “乔老五……” “休个屁啊!” 乔老太叉着腰,怒目瞪那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村民:“老娘闺女是与丁家和离的、和离的!你们懂不懂啥叫和离啊?” 若不是想着不久家里翻修屋子,得用上这群村民,她就拿大扫帚把他们统统赶出乔家小院了。 “乔老太,那你家闺女到底是为啥被云府请为座上宾的啊?能不能说说……” 八卦的村民们,内心跟猫抓似痒痒。即便乔老太不给好脸子了,还是围着乔家院子,你一句我一句地打听。 乔满囤冷眼扫了一下这帮村民,牵起两个侄儿的手:“走,小叔带你们去溪边摸鱼玩!” 大嫂不在,大哥要和爹下地,带孩子的任务,自然就交给他了。 车厢里,两名侍女一左一右正襟危坐在乔巧和田三翠两边。 圆脸那位,信手拉开车中小桌的暗格,端出一盘果子,一盘点心摆在桌面,浅笑盈盈。 “乔娘子,乔大嫂,到县城还有两三个时辰的距离呢,饿了,渴了,你们就随便吃点东西垫垫。” 乔巧笑一笑:“辛苦两位姑娘大老远跑一趟来接我们。” 田三翠瞅见点心,眼睛一亮。 “哎呦呦,这大户人家的糕点,就是做得精致,看着比外面卖的那种还好呐!就不知道吃起来是不是一个味……” 乔巧瞥一眼田三翠。 鹅蛋脸侍女掩唇轻笑:“乔大嫂,你尝尝,不就知道是不是一个味了?” “说得对,那我尝尝!” 田三翠没有丁点扭捏,大大方方从盘子里抓了一块,放进嘴里咬一口。 “嗯……太好吃了!” 田三翠确实这辈子没吃过这么精美的点心。看着像砖块切得整整齐齐的,入口却既松软又不粘牙,带些淡淡的甜,入口即化。 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心里着实喜欢,吃了一块,又抓起一块。 还不由分说塞了块在乔巧手里,嘴里嚼嚼,含糊不清地说:“四姑子,你也尝尝!大早上的,娘肯定也没让你吃饱……” 乔巧默默低头看手里的糕点,心思在抓狂和摆烂两者间摇摆一刹,最后淡定地把糕点放回盘子里。 “你喜欢,就包两块带回去。盛哥儿洛哥儿想必也爱吃。” “对呀!我不吃了,留给孩子们吃!” 田三翠一拍大腿,用特欣赏的眼光扫乔巧一眼。寻思这小姑子总算开窍了,今儿居然这么懂得配合她! 从身上摸出一块早就准备好的干净大帕子,把盘子里的糕点,打包起来。为表示自己不贪心,还特地留了两块小地。 两名侍女面上的笑意有些僵。 见过不客气的,真没见过这么不客气的。 严格的职业素养让她们没有露出异样的表情来,圆脸侍女甚至主动抓起一把果子,给田三翠一起打包带走。 “这果子是咱们庄园新近送来府上的,乔大嫂也带回去给孩子们尝尝,是否与你们自家种的一样?” “谢谢两位姑娘啦!两位姑娘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人美心又善,咱在乡下呆了几十年,就没机会见过像两位姑娘这样、仙子似的人物!” 两名侍女被田三翠直白地夸奖,赞得脸都羞红了。觉得这乡下大嫂虽然粗俗了点,可为人真是热情啊! 拉着她们的手,目不转睛地打量她们,连一根毛发丝也能引发她由衷的喟叹。 平日养尊处优的她们,哪里知道田三翠一个劲瞅地,啧啧叹羡的,是她们身上的香粉、发钗、耳坠、镯子呢! 乔巧看着田三翠这个社牛,瞬间和云家的两个小侍女热火朝天聊到一起,她这个社恐,只能在边上无力地扶额。 希望……希望大嫂别给乔家惹出事。 第63章 刘姥姥进大观园 到云府角门下车的时候,田三翠已经套问清楚两名侍女的名字来历。 圆脸的叫香春,鹅蛋脸的叫香雁。 香春是云府的家生子。香雁是外面买的。本来都是侍候大夫人的,被二公子临时借调来待客。 除此之外,还从两人口中打听得知:景兴名义是云二公子的侍从,实则是自由身。 因景兴父亲追随云家,战死沙场。作为孤儿,无处栖身,母子俩才被云老太爷收留在云府。 母亲邵氏,目前是大夫人身边的当红管事嬷嬷。景兴打小陪着二公子长大,不是手足,胜似手足。 乔巧心里为景兴欣慰。那样一位疾恶如仇的爽朗少年,若为奴身,实在可惜了。 马车一径驶入内院门口才停下,云以墨上前打起车厢门帘,对看向他的乔巧温言说道: “乔娘子,为你们安排的客房在内院西厢,请先随下人移步去休息。待我禀明家祖父,回头再来相邀乔娘子。” “好。” 见她点头,云以墨这才伸手,和景兴一起搬下轮椅。 无数双眼睛盯着,被搬来抬去的乔巧比较窘,忍不住呐呐一句。 “其实这车厢门做个双开式,中间搭块板子,我自己就能推着轮椅上下了,不需要那么麻烦的……” 云以墨一愣,随即领悟过来,笑起来:“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乔娘子建议提得好!” 乔巧窘窘地,推着轮椅打算跟随云府下人离开,香雁主动过来推她,她就两手放回双膝之上,板直腰欣赏云府的风光。 云府这宅邸可能是在县城的关系,并不算大。两边抄手游廊,中间是穿堂,放一架紫檀木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 转过插屏,三间待客花厅。厅后就是正房大院,五进五出。皆是雕梁画栋,朱漆粉墙。与绿柳碧松遥相呼应,透露出年代的古朴沧桑感。 乔巧在现代看惯了这些,神情淡然。倒是田三翠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东张西望,拘束得缩手缩脚起来,连大气都不敢轻易喘一口了。 香春香雁把两人一直送进一间客房才停下。乔巧注意到进门处是平地,门槛留有新锯掉的痕迹,不禁心里有些熨帖。 云家这待客之道,真是细心。 “乔娘子,乔大嫂,请你们在此稍作歇息。室内辅食和寝具已经备好,可随意享用。我们在外侍候,若有需要,呼唤我们一声即可。” 香雁香春对着姑嫂二人,敛衽一礼。 乔巧在轮椅上欠了欠身,权当回礼:“多谢两位姑娘。” 还没等香雁香春完全退出门去,田三翠夹着自己的小包裹,已迫不及待钻进屏风后的隔间去看。 “哇,这就是富贵人家的床啊!四姑子你快来看看,这就是锦缎、锦缎呀!” 乔巧掩上房门,随意瞥了眼外间的陈设。朱漆雕填描花卉纹架格上,错落有致摆放着一件件精美的装饰品。 这些古董才是值钱的?她那没出息的大嫂,就一眼盯上人家的床了。 推着轮椅进入隔间,只见田三翠扑在一张弦丝雕花架子床上打滚,两床锦被裹在身上,脸一个劲在被窝里蹭,表情陶醉无比。 “好柔,好软,像云朵一样……啊!我整个人都像要飞起来了……” 乔巧扶额…… 废话,那是棉花,当然比稻草褥子软了! 乔老爹怎么会想到让大嫂陪她来?换成五弟也好啊!她觉得自己快被这田三翠弄得社死了。幸好香春香雁十分知趣体贴,早早退出去了。 “哈!” 田三翠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吓乔巧一跳。只见田三翠冲到屋角的桌子边,两眼放光。 “这么多好吃的!还有酒?” 揭开纱笼丢在一边,伸手就从一个白金盘里,捧起同色的一个白金小碗,嗅了嗅:“这是什么东西?闻起来很香……” 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呲溜一下子倒进嘴里,舌头舔舔,淡淡的,没品出啥味道。 不过软滑得如同蒸蛋,入口即化,也不错的样子。 一盘共有三小碗,田三翠再端起一碗时,总算没忘了招呼乔巧:“四姑子,快来吃这个,担保你见也没见过!” 乔巧怕她不小心把碗给人家砸了,连忙推轮椅过去,伸手接了。仔细瞧一眼,不就是红枣枸杞银耳羹吗?只不过做得比她以前吃过的精致。 把碗放桌面,只见田三翠拿起一对银箸,上牙咬咬想鉴别是不是实心的。结果不是,只是包了层银皮,沮丧地对着银箸叹了口气。 乔巧乱没好气:“大嫂,这里是云府!咱们是来做客的,你可别瞎起不该有的心思。” 田三翠被她看穿小心思,脸皮子一热,嘴还硬:“我起啥心思了?不过就是看这筷子与咱家的不同,多瞅瞅罢了!” 提起银箸,左右开弓,化不满为食量,对着一桌子精致小菜点心开始进攻。 乔巧确实也有点饿了,拿出乔满囤给的松糕,就着那碗银耳羹,慢慢吃了下去。 等她吃完,擦擦嘴,瞧到田三翠还在穷凶极恶地猛吃,盘子被扫荡光一片,她有些担心起来。 “大嫂,你少吃点,这些菜油荤重!咱们的肠胃骤然接触到这些,怕一时半会受不了。” 田三翠狠狠白她一眼。 “自己装模作样不好意思吃,还劝我也别吃?这么多好菜好点心,咱们这一辈子说不定就能见这一回。不一次吃够本,傻子不成!” 一脚踢开乔巧的轮椅:“你不吃就坐远点,别搁我跟前碍眼!” 真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乔巧气得不想理她了,推着轮椅到隔间,见条案摆了撂线装书,随手翻了翻,抽出一本来看。 原来是手抄的地理游记。书里简单介绍大源朝各地风土人情,以及周边邻国情况。 全是繁体字,文言文,不加标点符号不分段落那种,她看得相当吃力。但又想了解这个架空世界,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看。 书里记载:大源朝开国至今,已经有两百多年历史,经历七代帝王。到第八代、也即先皇驾崩,传位于三皇子沐明煦。 然而其他四位皇子不服,认为遗诏是三皇子与权臣勾结造假。于是,质疑和争吵演变为轰轰烈烈的夺嫡战,最终导致天下分裂。 第64章 云老太爷 三皇子沐明煦自认正统,以京城及相邻七郡为国之版图,延续大源朝的称谓。 大皇子早早过世,其嫡长子沐承尧,率麾下驻守北面八郡,号“尧朝”。虽比三皇子多一郡,然地广人稀,疆土苦寒,远没有中原富庶。 二皇子沐元德,辖地六郡,地处东域,接壤异国伊赛高,号:“元朝”。因纳伊赛高公主为妃,两厢结盟,近些年势力声望隐隐凌驾于众皇子之上。 五皇子沐靖琪,坐拥南面四郡。虽是几位皇子中辖地最少的一位,但掌控钱粮颇丰,帐下精兵良将,人才济济,无人敢小觑。号“靖朝”。 此外,保留先皇赐号、“御贤王”的四皇子沐弘懿,辖地为西面五郡,是唯一没有自立登基的皇子。 本意尽量维持和平中立,但毗邻的大源朝和尧朝,两边长年累月打得如火如荼,少不得引发己方边境动荡。 云家、也即乔巧现在所处的泰源县,便恰巧在这危险的三角地带。 名义属于四皇子地盘,实际上大源朝和尧朝随时可能派兵,插一脚接管。若非云家老太爷避世隐居在此,想来泰源县不知易主几回了。 乔巧眉头紧锁,手指沾水在桌上勾勒这个世界的大致地图,心情变得格外沉重。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余家村、纪家村、刘家村,都属于泰源县,一旦生变,后果不堪设想。 难怪乔老爹这么爽快赞同她狡兔三窟的提议。这战火,随时可能烧到她乔家头上来呀! 打造避难所的计划,得加快步伐了。 “乔娘子……” “乔娘子?” 香雁连唤数声,没能得到出神的乔巧回应,不得已放大音量,叫了一声。 乔巧惊了一跳,忙把手中书还回条案,转头看向正好奇看着她的香雁:“香雁姑娘……请问有什么事吗?” 香雁嘴角带一丝浅笑:“乔娘子,我家二公子在外等候,让我进来通传一声,不想乔娘子竟然看书入迷了。” 乔巧不好意思地推动轮椅,向外滚去:“抱歉,那书上文字晦涩难懂,不自觉看呆住了。” 她就一乡野村妇,打死也不能说她看本手抄书就联想到将来战争了啊! “不知道乔娘子爱看书。我和香春收拾这间客房时,没有将案上的书换成女子能看的四书和话本。” 香雁帮她推轮椅,略带歉意地解释:“那些书,是上一位在此留宿的俞娘子留下的。” “俞娘子?” 乔巧好奇。她算例外,没想到古时还有和她一样的奇葩? “俞娘子是我们三姑娘的女夫子……” 香春说了这半句,便闭嘴。因为轮椅已推出门,看见云以墨在门前的树荫下等候。 云以墨回到家,已是沐浴更衣过了。换了身烟青缂丝祥云绸衫,足蹬灿金软靴,一条黑金蹀躞带,恰到好处勾勒出他修长的腰身。 比先前箭袖戎装,少了分威严冷清之气,多了分儒雅风流之感。 田三翠缩头缩脑跟出来,凑到乔巧轮椅边,用香春给的帕子擦擦满嘴的油污,小声对乔巧咕哝:“一个男人,穿得比咱女人还好看……” 乔巧…… 大嫂,难道不是你本身长得比他丑的原因吗? 香雁面上的职业笑容差点挂不住。瞟一眼田三翠,把轮椅推远些。 “乔大嫂,我家二公子只说要见乔娘子,请你回去继续歇着!” 田三翠总算还记得自己为什么能出现这里,脖子一梗答复:“那不行!我奉我婆婆之命,要照看好我家四姑子的!” 吃东西的时候,咋没见过你照顾好自家小姑子? 香雁内心默默吐槽。 “乔大嫂,你不是说那翠玉豆糕好吃吗?我拿了些干净麻纸,帮你把剩下的打包,带回去给你家孩子吃!” 香春过来笑盈盈招呼,圆圆的脸蛋,一团和气。 “哎哟哟,香春姑娘你真是太贴心了!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这、这怎么好意思呢怎么好意思呀……” 嘴巴说不要不要的,田三翠身体很诚实地紧跟香春进屋了。 乔巧木着个脸,内心不住地劝慰自个:没关系!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云以墨等田三翠离开,才走上前来迎住乔巧,含笑说:“乔娘子,我爷爷现在想见一见你。” 乔巧没留意到他把“家祖父”改口成“我爷爷”了,只觉得两人间的距离莫名缩短不少,自己那种隐隐地排斥感也淡化了。 “抱歉,让云老太爷久等了。” 乔巧不知道云以墨在外站了多久,些许过意不去。 云以墨抬手帮香雁稳了把轮椅,看看下了台阶的坡,才收回去,负手走在轮椅旁边。 “我爷爷喜好午间小憩一会,所以我现在才过来相邀乔娘子。乔娘子在云府,还呆得习惯吗?下人若侍候不周,尽管告诉我。” “香雁香春姑娘人都很好,她们很用心!” 乔巧由衷称赞。至于是否习惯,她回避这个问题。 开玩笑,怎么可能习惯?她在乔家都不太习惯。就算是客气话,她也不肯勉强自己违心作答。 对于即将要见到的云老太爷,乔老爹把人夸成那个样子,乔巧不免心头惴惴:“云二公子,你爷爷可有什么忌讳?” “忌讳?” 云以墨先是不解其意,而后领悟过来,好笑道:“放心,乔娘子!就算有忌讳,我爷爷行事光明磊落,也不会为难你一个小女人。” “我爷爷,很感激设计出这种新式轮椅的人呢……你见了他,就明白了。” 他这般表态,乔巧便暂时把提着的心放下。然后又觉着两人本来如此生疏,实在没有什么话题好聊,便沉默下来。 云以墨眼角余光掠过她沉静的侧脸,觉得这位坐在轮椅上的女子,与他以前见过的任何女子都大大不同。 难道是因为她双腿残疾,而她们均健健康康的缘故? 正房大门门槛同样有被新锯平的痕迹,连几阶石梯也做了缓坡处理。 云以墨帮着香雁把轮椅推进院子,乔巧便看见一位头发胡子全部雪白的老人,坐在桂花大树下,仰望天空,痴痴出神。 一袭墨灰金丝松鹤延年锦袍,掩不住他干瘪的身体。空空荡荡的下摆,随意搭在轮椅脚踏上。 第65章 同情你什么? 乔巧瞳孔微微一缩。 再近些,她发现云老太爷处境似乎比她更惨。双腿是齐膝锯断了的,这几乎是没有任何复健的可能。 不过……轮椅对轮椅,残废对残疾,在旁人眼里,真说不上谁最值得同情。 听到响动,云老太爷收回望天的木讷表情,双臂撑着轮椅扶手,勉强坐直身体。 那一瞬间,乔巧感觉老爷子的视线盯上她,犀利得如同噬人的猛兽似。 她还来不及打寒噤,那眼神的凶煞之气又如潮水般退却,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的暗黑。 到底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啊!这一生也不知杀过多少敌人,才能有这种由内向外自然散发的强大戾气。 乔巧垂下眼帘,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打个警示,才自己将轮椅推前一步。 双手合拢,右手握拳,左手掌心向上,两掌相贴在一起。 而后慢慢弯曲身体,头轻微向前低,同时将双手向前伸直,面向云老太爷,呈现出一种虔诚、恭敬的姿态。 “民女乔巧,见过云老太爷!” 这一刻间,云家爷孙,满院子侍从,鸦雀无声。 他们是想过乔巧不能如正常人那般施礼的。 乡下人嘛,又是个女子,还是个残疾。能在轮椅上点个头,欠身,都很不错很懂礼貌了。 却万万料不到,乔巧推金山倒玉柱,行出这样一个标准的习武之人礼仪。 云老太爷狭长的一对凤目,慢慢眯缝在一起,弯成两泓弧度。雪白撒在胸前的美髯,因为骤然提升的情绪,小幅度抖动。 “哈哈哈……” 云老太爷爆发出一阵极其豪迈的大笑声,在众人惊怔的注目中,右手用力击打了轮椅扶手几掌。 “好好,丫头姓乔是不是?能够设计出这种新式轮椅,果然不是一般人!有意思……丫头挺有意思!” 乔巧囧囧,缓缓放下双手,直起腰板。 她能说是因为自己无法鞠躬施礼,也不会古代女子的万福礼,小时武侠片看多了,便学着侠客们抱拳见礼了吗? 没想到歪打正着,合了老爷子心意。 想想也是,云老太爷戎马倥偬大半生,还有什么礼节比抱拳礼更让他感到亲切呢? “乔丫头,你是怎么想到改造这种轮椅的?” 笑过之后,云老太爷表现得明显对乔巧亲近多了,手指指轮椅的手推圈。 “老夫后半辈子一直坐着轮椅,都没有想到过怎么改变它。” 乔巧迟疑。这当儿再申明设计图是从书上看来的,不妥。都收余叔家的一百两银子了。 面上微微热辣:“民女双腿不便,即使有轮椅,无人帮忙,也无法坐上去。民女一天天躺在床上,眼睁睁望着窗外的天色由白昼转为黑夜,又从黑夜转为白昼……” “那种度日如年、生不如死的感觉……促使民女想尽办法改变现状。” “没错!” 云老太爷拍扶手椅大声深喟。他太明白乔巧诉说的这种感受了! 乔巧苦笑:“万幸有余叔这种能工巧匠,才能将民女这想法付诸实施。今后有幸能坐上这种轮椅的人,会永远铭记他们的贡献!” 她是打心底感谢余叔。余叔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位贵人! 所以她其实是在暗示云老太爷:贵府应该奉为上宾的,实则该是余叔。她受之有愧。 “不错,这把轮椅做工精巧,老夫十分满意!所以,已经奖赏匠人一千两银子了……” 云老太爷略颔首,瞅到乔巧蓦然睁大的眼睛,心里觉得有趣,笑出声来:“但是,老夫觉得更应该感谢的,是这种轮椅的设计者。” “乔丫头,你的设计,令老夫不再一天天躺在床上,度日如年,生不如死。眼睁睁望着窗外的天色由白昼转为黑夜,又从黑夜转为白昼……” “爷爷……” 眼见云老太爷眼眶微微泛红,用沉重的语气慢慢重复乔巧先前说过的话,站立一旁的云以墨喉头有些发哽,轻唤一声。 “你们都给老夫滚出去!” 云老太爷陡然暴怒,拳头用力砸向轮扶手:“就像只有老夫能理解乔丫头,除了乔丫头,你们谁又能真正理解老夫?” “爷爷……” 云以墨难过地低头。 云老太爷嫌弃地瞧他一眼:“老夫不派人捎封信说自己快死了,你和云经武那兔崽子,十天半月都不带回来看老夫一眼!” “这才回府几日?你那不成器的大哥又蹿没人影了……” 云以墨僵着张脸,不敢还嘴,听凭爷爷劈头盖脸的咆哮和抱怨。 乔巧不知该如何表情才能置身事外,只能可劲低头。心想,果然是家家户户有本难念的经。 好在有外人在,云老太爷最近的心情也的确好了很多,没唠叨几句便摆摆手。 “行了,你带人先退出去,老夫有话想单独和乔丫头聊聊。” 云以墨不敢反驳,投给乔巧一个歉意的眼神,带着侍从麻溜退出院子,还贴心地掩上两道大门。 乔巧倒不怕云老太爷。 怎么说她也是客,再说都两个站不起来的残废,云老太爷还能打她不成。 云老太爷目光炯炯审视着她,她也不卑不亢平淡地予以回视。 “乔丫头,你好像很同情老夫?” 云老太爷没有错过先前乔巧看向他下身的眼光。 乔巧微怔。 这位老爷子……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太过自傲,以致于落魄后造成现在的极度自卑,极度敏感。 如果是穿越前,她多半会认为眼前的,是个喜怒无常的古怪老头儿。 但现在,就像老爷子自己说的,只有经历过日复一日的眼睁睁望着窗外的天色,由白昼转为黑夜,又从黑夜转为白昼…… 他们才能互相沟通,互相理解。 乔巧直视着云老太爷,一脸平静:“我同情你?同情你什么?” “同情你锦衣玉食、仆从如云?而我衣不遮体,食不果腹?” “同情你万人敬仰,至今为泰源县的守护神,将来甚至会名传千古,万世流芳?而我仅仅是一个乡下农女,被夫家和离的弃妇?” 云老太爷呆了一呆,倏地转怒为喜,拍着轮椅扶手,再度哈哈大笑起来。 “没错!乔丫头,是老夫说错话了。哪里轮得到你来同情我,应该是老夫同情你才对!” 第66章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乔巧无语。 她现在有些看出来了:云老太爷失去双腿后,整天关在屋里,身边下人说不上话,亲人关心不足,导致云老太爷心理出现了某些问题。 哪怕是地位崇高,养尊处优,也难以抒怀老爷子憋闷日久的坏情绪啊。 “乔丫头……” 云老太爷推着轮椅靠近乔巧一点,手扯扯坐下的垫圈,表情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你知道吗?老夫最佩服你这个设计……” “十多年了!用这个机关,第一次在人前有尊严地靠自己解决掉个人问题……” 云老太爷顿了顿,等语气的酸涩感过去,才缓缓接着说:“就那一刻,老夫下定决心,要亲眼见见这个轮椅的设计者!” “不当面对他道一声谢,老夫死不瞑目!” 乔巧又是尴尬,又是些许感动:“云老太爷……” “你叫老夫一声云爷爷!” 云老太爷断然打断她:“你的年纪,比墨儿还小两岁的样子。老夫很感激你,在老夫心目中,你算是老夫的恩人!” “有了这把轮椅,以后老夫可以想去哪就去哪,再也不需要一大群人跟前跟后地忙碌了!” 云老太爷捋着自己的一把白胡子,哈哈地笑。憔悴削瘦的面庞,透出一层红光。 看得出,他现在心情真的很好。 “云老……” “嗯?” 云老太爷眼睛一瞪,不怒自威,乔巧只得从善如流。 “云爷爷言重了。我设计这种轮椅,初衷也只是为了自己……” “老夫知道!” 云老太爷大手一挥:“但你这个设计,可是造福了老夫还有世上无数与咱们相同不幸的人那!” “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得到奖赏!说,告诉老夫,你想要什么?” 云老太爷嘴巴说得有点干,推着轮椅去石桌子边,倒了两杯茶水,一杯自己喝了,一杯亲手递给乔巧。 乔巧受宠若惊地接过:“云爷爷,不用了!设计图已经卖给余家,论奖赏,我已经得到了该得的。” “一百两,是?” 云老太爷轻轻摇晃手中杯子,嗤得一声笑,拍拍身下轮椅。 “你知道吗,单这一把轮椅,老夫就花了一百两。另外,八十两一把,又为手下那些老弟兄们,又订购了十多把。” 云老太爷直直盯着乔巧的眼睛。 “你当真不缺钱?乔家也不缺?” “缺啊!” 乔巧坦然:“我做梦都想发财!” “那为什么……”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那轮椅真不是她设计的,乔巧觉得太贪心会被雷劈。 何况,她有金手指呢。虽说目前还没发力,但将来,肯定缺什么都不会缺钱! “一百两我很满意了!云爷爷,有您在,泰源县才能安稳至今。如果一定要给奖赏,就请您多做大家的守护神几年、几十年!” 云老太爷心情舒畅极了,哈哈大笑着,手指点了点乔巧的鼻子。 “你这丫头!老夫明明知道你在溜须拍马,可为什么心里这般高兴呢?” “那是因为云爷爷知道我说的是大实话!” 乔巧表情十二万诚恳。 她本来就没说假话! “我爹也说过,当年能选拔进云家军的人,是精英中的精英,我大源朝的铮铮好男儿!而云家军,是云爷爷您领导的!” 守候在院子外的众人,听着院子里不时传出来老爷子的爽朗笑声,面面相觑。 香雁无比佩服地对云以墨说道:“二公子,乔娘子真是有本事,把老太爷哄得这么高兴!” 云府的低气压已经持续好多年了。老爷子身体越来越差,脾气越来越坏。 两位公子被骂得不敢回府;夫人小姐绕着老爷子房间走;下人们宁可受罚,也不愿去前院侍候…… 可这乔娘子来了,一介农妇,竟能把喜怒无常的老爷子逗得如此开心,真是奇了怪了! 好想听听院里面两人到底在说什么? 云以墨没做声,身子笔直地站在那里,眼睛注视着紧闭的院门。 “乔丫头,奖赏你不要,不如老夫帮你出口恶气……” 院里云老太爷慢慢敛住笑容,眼里闪过一抹狠色。 “老夫听说,你那夫家是因你摔断双腿,才把你扫地出门的?” “如此绝情寡义,不配为人!” 老爷子气哼哼的,完全站在乔巧这边:“明年他该从军了?待老夫修书一封,让县丞重点照顾下那小子,把他调到最乱最差的地方去!” “不用了云爷爷。” 原身确实是因为丁家殒命的,但乔巧还没想到如何为原身出这口气。 再则,丁乐丁盼始终是丁家的血脉,她如果出手对付丁家,那两孩子能接受吗? “恶人自有天收。云爷爷一世英名,何须为一小人脏了手?” 更重要的,非亲非故,她不想欠云老太爷的人情。 云老太爷叹气了:“你这丫头!这也不要,那也不行,让老夫想答报你的一腔心意,完全无法倾泄!” “我现在在云府做客,不就是云爷爷最好的谢礼了吗?” 乔巧眨眨眼睛:“将来我在乡下横着走,都没人再敢说我半句不是了!他们心目里,会以为云府就是我的后台。” “螃蟹才是横着走,你难道会是螃蟹?” 云老太爷给逗的再次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会,蓦地笑容一收,肃然说:“没错,云府就是你的后台!” “乔丫头,以后谁还敢欺负你,你就报上老夫和云府的名号!” 乔巧喜出望外,在轮椅上抱拳:“云爷爷,谢谢您!” 有了云老太爷这句话,她相信余家村不会再出第二个刘川,便是丁家,也不会敢来找麻烦。 说了大半天话,情绪起起伏伏地,云老太爷有点熬不住了:“乔丫头,留在云府好好做几天客,老夫让墨儿陪你四处逛逛。” “你应该还没来过县城?” 乔巧知道这是云老太爷端茶送客的信号,但她还是摇摇头,直截了当拱手告辞。 “云爷爷,不用麻烦云二公子了!我的身份,会带累云二公子的……而且,耽搁太久也怕家人担忧,明日我便回去了,这里预先向云爷爷告个辞!” “这么急着回?” 云老太爷难得碰到个能聊得来的人,哪怕是个小辈,些许失落。 第67章 她不怕我 “云爷爷,您要好好保重身体。现在轮椅方便了,您就出去多转转,别天天困在房间里面。” 乔巧诚挚地看着云老太爷,如同对自己爷爷叮咛那样自然。 “人来世间这一趟,不容易呢!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辛劳一辈子,管他们那么多做什么?” “自己好吃好睡好好玩,逛街、遛狗、养鸟、看书、学画画……哪样事您不能做?无聊了,随便拽个跟您同龄的人聊聊天、下下棋……” 乔巧越说越觉得云老太爷矫情,想翻翻白眼儿:“泰源县的老百姓,可都盼着您长命百岁呢!他们自己的日子,过得还那么艰难……” “如果您有个万一,他们甚至连过艰难的日子都没机会……” 云老太爷…… 他这是活了大半辈子,被个小丫头教训了? 好像翻脸生气怎么破? 可看着乔巧那非常自然亲近的表情,明显把他当自家老人看待了。 那唠唠叨叨简直是一气呵成啊!难不成她不止一次对她爹她爷爷说过了? 云老太爷又是纠结,又莫名觉得温馨。这种新鲜异样感,是他从来没在家人身上体会过的。 于是,等乔巧开门喊进众人,香雁把乔巧送走,云老太爷还呆呆地坐在轮椅上发愣。 “爷爷……” 云以墨小心翼翼凑近他,注意爷爷手里一直没放下的空杯子。 这杯子不大。如果爷爷又朝他头上砸过来,他这回就不躲了。爷爷老打不着人的话,心情多半也不好。 “那丫头……” 云老太爷瞅一眼乔巧的背影,又瞅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孙子,把杯子慢慢放回石桌。 “她不怕我……一点也不怕我!” “啊?” 云以墨听得莫名其妙。 已经有这么多人害怕爷爷了,爷爷还不习惯有人不怕他了吗? 虽说他也觉得乔娘子胆子大。 “可惜了……” 云老太爷再瞅一眼他,又再瞅一眼院子外面。 “可惜了啊!” 听着爷爷长吁短叹,一声声可惜,云以墨满头雾水。 可惜什么? 是可惜乔娘子双腿残疾,再站不起来了吗? 他也觉得甚是可惜……那样的女子,不该落到如此地步的。 被香雁送回客房,天色已晚。香春掌灯迎出来,小声对两人说:“乔大嫂睡下了。乔娘子,你洗漱后去隔壁房间歇息,我已经收拾妥了。” 乔巧点头:“我先进去拿我的东西。” 她的个人物品放在田三翠背的包裹里。 香雁把她轮椅直接推进卧室。香春将放在床头柜里的包裹找出来递给她。 乔巧瞟眼床上,只见田三翠四仰八叉地睡着。腰间搭床锦被,嘴巴微张,震耳欲聋的鼾声响彻整个房间。 空气中隐隐还散发出一股极难闻的怪味,似乎是人的酒后呕吐物。 难怪香春要她去隔壁屋睡。 乔巧脸色难看:“我大嫂她、喝酒了?” 香春苦着脸点头:“乔大嫂只说尝一口,没想到她大半瓶都灌下了肚,最后吐成那样子……” 乔巧闭了闭眼,僵着脸:“香春姑娘,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若是乔老太在这里,大概会暴躁得立马找棍子抽人! 乔老爹把这货派出来跟着她,也不知道是为了维护她名誉着想,还是故意给她找不自在的。 香春圆脸蛋露出看不出真实情绪的浅笑:“乔娘子真是言重了,侍候好客人,是我们的分内事。” 屋里太憋闷,乔巧拿了自己的个人用品,赶紧让香雁推着自己到了隔壁。 香雁抚了抚床上被褥的褶皱,检查了下角落里点燃的镂空熏炉里的熏香,才回头望向整理东西的乔巧。 “乔娘子,你要先沐浴,还是先吃宵夜?” “先沐浴!” 乔巧毫不犹豫。 乔家十天半月难得洗一次,用的还是木盆,乔巧总觉得身上不干净。云家能提供这种服务,她自然不会客气。 “香春应该已经预备好洗漱用品了,我带乔娘子过去。” 香雁推着轮椅,把乔巧送进更衣间。这里除了方便的地方,还用一组多扇坐屏隔出几平米的浴池。 浴池有进出口,边缘带两层石梯可坐可靠,矮几放各种香料、浴巾,甚至还有点心果酒。 池里已预先注满热水,撒上新鲜干净的花瓣。池底有排水孔,到时沐浴完,直接拔掉塞子把水放掉就好。 乔巧瞧瞧脚下铺的汉白玉大石板,连墙角的踢脚线都描着金。相形之下,乔家的正屋才更像茅厕…… 香雁走上来要帮她宽衣,乔巧连忙阻拦:“不用了,香雁姑娘,我自己能行!你去外面歇歇,好了我叫你便是。” 开什么玩笑,她身上穿的内衣全是补丁,被香雁看到不笑死。 可能因为自家主子云老太爷就是个脾气古怪之人,香雁推论乔巧同样因双腿残疾不愿意人近身侍候,一点不意外地微微屈膝。 “是。那么,乔娘子,我先出去等候了,有什么事你尽管喊我。” “谢谢。” “乔娘子太客气了!” 香雁心情愉悦地退出来,瞧见香春提了桶水,吃力地一步一挪走向厢房,她连忙走过去帮忙。 “乔娘子睡了?” 香春挺意外她的出现。 “没呢,乔娘子在沐浴,让我先出来等候。” 香春闻言,有些羡慕地啧啧一叹:“还是香雁姐姐你运气好。明明瞧着是一家人呢,结果,偏偏是那看上去最不好侍候的一位,最好侍候。” 香雁板起脸:“主子让咱们来侍候客人,咱们只管尽心尽责侍候就是了,还轮得到你我挑剔客人的?” “我知道,只是……真没见过一个女人喝那么多的,醉醺醺地,吐的满地都是!” 香春愁眉苦脸:“比起从前大公子带回来的那些酸臭男人,也没差多少……” “你得庆幸咱们现在侍候的是女人!若是男人,客人向主子讨要咱们,你觉得主子会不会把咱们给出去?” 香雁觉得香春话太多了,怕生事端,故意吓唬她:“以前的香兰姐姐,可不就是被这么送出去的……” “二公子才和三夫人不一样!” 香春小小的圆脸变得煞白。 不过就反驳这一句,不敢再发牢骚了,老老实实在香雁的帮助下,打水清洁房间。 第68章 田三翠吃出毛病来了 更衣间乔巧脱下衣裳,爬下轮椅,爬进浴池,惬意地坐在石梯上,半躺半依靠。 这才叫生活! 等她有钱了,也得建一间这样的大屋子,好好享受。 随手从点心盒里挑出一块圆圆薄薄,比掌心略小的饼子,含在嘴里。 眼前光幕写着: 蒸胡饼,小麦面精细加工,置炉烤制而成。 馅料为芝麻、胡桃、鸡蛋、牛奶、清油、酥油。 面发酵后,做成中间薄、四周厚的圆形状。中间戳上花纹,进行高温烘烤,口感可咸可甜。 是否转换? 乔巧犹豫了下,想着自己手里,一把银针金针,没有重量级压阵的,咬咬牙。 “转换!” 脑袋熟悉地一炸,眼前一黑,她后脑勺重重磕在池子边缘。 顾不上疼痛,连忙爬起来双手在池水里摸。摸了半天,才把从嘴里掉出去的胡饼从池底找了出来。 抹开上面沾着的花瓣,金光熠熠,那块胡饼已经变为一块金饼。 上面保留着它作为胡饼时的花纹脉络,连一点浅浅的牙齿咬痕犹在。不明就里的人看到,定会觉得在这金饼上镂刻图案的人,技艺巧夺天工! 第一次完成这种重大转换的乔巧,心情舒畅无比。把金饼与自己个人物品收在一起,沐浴完,穿回原来自己那身蓝衣。 衣架上香雁香春准备好的一撂美裳华服,一盒头面珠翠,她看也没看。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没那么大脸拿。即使云家根本不在乎这些给出的东西。 地下有些湿滑,她废了些力气才坐回轮椅。两条腿不能动,太不方便了,她懊恼地抖一抖湿漉漉滴水的裙摆。 要不是手上尚算有些力气,即便有这轮椅,她怕也做不到自力更生。 出了更衣间,门口没看到香雁,她自个推着轮椅回了客房。刚进屋,香雁急促地从身后小跑进来。 “乔娘子,乔大嫂突然醒了,嚷嚷腹痛,呼天抢地的……” 乔巧一惊,怀里个人物品来不及放下,连忙倒着轮椅往外走。 田三翠可不能出事呀,怎么说那也是她大嫂! “香春已经赶去前院找人请大夫了……” 香雁怕乔巧太急出事,赶紧接手推轮椅:“乔娘子你别急!” 乔巧心烦意乱:“怎么会突然腹痛……” 她这大嫂,身板儿壮实得像头牛。整天在乔家上蹿下跳,乔老太但凡柔弱一点,都压不住她。 怎么刚到云府,便出问题?难不成真是吃出毛病来了…… 尚未靠近田三翠那间客房,便听见里面传出田三翠中气十足的叫唤声。 “唉哟!人都死哪里去了?老娘肚子疼、疼死了!要上茅厕……啊啊啊……” 香雁慌了,顾不上乔巧,跑进屋里:“乔大嫂,我带你去更衣间……” “去什么更衣间!” 田三翠捂着肚子在床踏板蜷着,乱没好气:“老娘要上茅厕……没茅厕你快搬个恭桶子来也行呀!” “快快要拉出来了……” 被催促着的香雁,手忙脚乱,又跑出去拿来了一个垫着布圈的恭桶,给田三翠放在房里。 乔巧见田三翠被香雁扶着坐上恭桶,脸色青白,额头大汗淋漓,担心地问了一句:“大嫂,你疼得很吗?” 云府待客的吃食,应该没问题呀?就是田三翠吃得太多太杂…… “当然疼得很,我还和你装不成!” 话音未落,只听噗噗噼噼,田三翠开始打起了标枪。一瞬间,屋子里充斥令人作呕的销魂之气。 乔巧整张脸全绿了,顾不上别的,飞快推着轮椅撤退。香雁紧跟其后,两人夺门而逃。 到了外面,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没说话。 乔巧是极度不好意思说,香雁则是怕一开口,不小心又把那臭气误吞进肚了。 不一会儿,香春带着府里常驻的老大夫赶到。 听着房里的动静,闻到飘出来堪比毒气弹的浓烈酸臭味,老大夫在门口略站了站,没有进屋。 “客人今晚,吃了些什么?” 他问香春和香雁。 “可多了!” 香春扳着手指细数:“滑熘鸭脯、清蒸鳜鱼、麻辣鹌鹑、油焖蜜汁鲜肉、芸豆糕、水晶梅花包、五香羹……还有一瓶果子酒!” “行了,老夫知道了!” 老大夫摆摆手,视线落到乔巧身上。 路上香春已经说明清楚客人身份。此刻再看到乔巧,那瘦骨嶙峋一副贫寒人家的形象,联系到房中病人,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虚不胜补。平日少见油荤,乍然一吃这么多大鱼大肉,大油大荤,肠胃受不了,便容易泻肚。” 老大夫对乔巧礼貌的微微点个头,拿脚就走:“老夫待会叫人煎好药送来。这几日病人饮食清淡些,就别再乱吃东西了。” “谢谢大夫。” 乔巧低着头,好有无地自容的感觉。 里面再次传来田三翠的哀鸣:“人呐?怎么又没见人了!给我拿叶片来呀,没叶片找块竹片……你们这连竹片也没有,是想逼我扯被褥子擦吗?” 老大夫脚步一顿,然后走得更快了。一边走,一边摇头。 乔巧恨不得进去把田三翠痛捶一顿。香雁飞奔去更衣间拿了一叠泛黄的草纸,给田三翠送进去。 田三翠瞧着那手纸,惊讶莫名:“老天爷,你们竟然拿这么精贵的纸来擦屁股!” 屋子里全是窒息人的味道,香雁大气不敢出,苦着脸回答一句:“用完还有,乔大嫂你再叫我。” 饶是田三翠脸皮厚,这会儿也觉得有些尴尬,接了手纸,挥挥手让香雁出去。 香雁来到外面,对紧皱眉头的乔巧说:“乔娘子,乔大嫂就是吃坏了肚子,没有大碍。你先去休息,这里有我和香春侍候着,请放心。” 乔巧面上热辣辣地烫:“香雁姑娘,实在是太难为你和香春姑娘了……” 香雁含笑道:“乔娘子言重了!客人吃坏肚子,本来就是我们侍候不周。乔娘子和乔大嫂没有怪责我们,已是非常宽宏大量了。” 难不成当侍女的,还敢劝着主人的客人不要吃喝、少吃喝不成。 乔巧忽然很庆幸自己穿到了一个平民身上。哪怕这具身体既废又贫。 第69章 在下做向导 这一夜,田三翠折腾了通宵。 拉了十多次,吃了药,肚子里存货清得一干二净,到天明才好了那么一点。 却还是很虚弱,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呻吟。 乔巧起床收拾好自己,推着轮椅过来看她要死不活的样子,不由犯难。 这货能直接打包带回乔家去吗? 香雁把房间门窗全部打开通气,屋子里那股刺鼻的味道散去不少。 “乔娘子,外间朝食已备好,你先去吃。” 田三翠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饿死了,我也要吃……” 香春端着一碗稀粥进来,放在床头柜上。面上带笑,手头使劲,将她按了回去。 “乔大嫂还能吃什么呀?大夫吩咐过了,除了吃药,这几日乔大嫂只能进些清淡的流食!再瞎吃,我们云府可担不起责任!” 田三翠皱巴一张脸,嫌弃地看眼粥碗,又望向乔巧。 乔巧憋了一晚上的火,无处宣泄。怒目横田三翠:“大嫂,你好好养病。再生事,回家我全部告诉娘!” 乔老太就是田三翠的七寸,搬出来,田三翠肉眼可见的萎了。 喉头咕哝一句话,也不知她咕哝的啥,乖乖端起粥碗,自己开始吃了。 香雁推着乔巧来到隔间。比起昨天,桌子上摆的菜品明显少很多,总体也趋于清淡。 注意到香雁淡淡的黑眼圈,乔巧心中过意不去,再一次致歉。 “香雁姑娘,还有香春姑娘,我大嫂这样……实在是太麻烦你们了。” 香雁把轮椅推到桌子边,动手舀了一碗碧梗粥,端到她面前,笑吟吟的。 “乔娘子总是这般客气!我们常年身处内宅,好不容易能见见外人,打心眼里高兴呢!” 知道乔巧不信,添补一句:“二公子很重视乔娘子的到来,特地找大夫人亲自挑选了我和香春两人。” 大夫人说她稳重,香春机灵,二公子犹豫了下,方才首肯。 说真的,起初听说客人是一介农妇,香雁也老大不以为然。直至昨日瞧见云老太爷对乔巧的态度…… 她悄悄瞄了眼低头慢慢吃饭的乔巧。嗯,还是没看出来有什么出奇的。 硬要说与众不同,便是对方那种淡然沉稳、偏又格外谦逊知礼的性情,放农妇身上太违和了? 云以墨掐着饭点结束到来。 乔巧觉得这大家公子属实太知礼了。绝对不进屋,站在院子里,让下人通报一声。她若耽搁了,便一直老老实实在外等。 搞得她这个客人,莫名有做主人的错觉,十分不好意思。 云以墨看着她,面上带着两分和煦的笑意:“乔娘子昨夜睡得可好?听说乔大嫂病了,今日可好些?” 大家心知肚明这个“病”是什么病。乔巧再一次脚趾扣地,不自在地说:“吃了药,已经好多了。” “是云府照顾不周了。” 云以墨神情自若:“乔娘子原说今日回去,看样子是不成的。在下已派人去乔家报信,说挽留乔娘子和乔大嫂在府上多住一日。”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乔巧虽归心似箭,此刻也无奈,就在轮椅上拱手。 “多谢云二公子……给贵府添麻烦了!” “乔娘子应该是没来过县城?” 云以墨脸上笑容不减:“正好今日有空,不如让在下做向导,带乔娘子游一游泰源县如何?” 他的提议,乔巧确实很心动。不过思虑一下,还是婉言谢绝:“我对游玩没什么兴趣,在房间里看看书就好。云二公子请自便,无需顾及我。” “乔娘子是担心出行不便吗?” “不……” 乔巧抬头看对方一眼,不知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我的身份,与云二公子同行,会给你添麻烦。如果……云二公子实在不介意,请随意派个下人,做我今日向导就好。” 大概没料到她这么直白,云以墨嘴边客气的笑容加深几分。 “乔娘子能有什么给人添麻烦的身份?若瞻前顾后,云府将来如何能成为乔娘子后台,让乔娘子在乡下横着走?” 乔巧脸上一红,没想到云老太爷把这话也告诉了自己孙子。 见她不说话了,云以墨目光转向香雁:“替乔娘子收拾一下,我带乔娘子出门。” 乔巧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就拿上自己那包私房“钱”,由香雁陪着,上了等在云府角门的马车。 马车夫是乔巧之前见过的李叔,但座驾换了辆低调朴素的马车,车厢灰蒙蒙的帷幕也没有打上云府标签。 乔巧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她只是个普通人。云以墨可以不惧世人闲话,她和乔家不行。 云以墨换了身霜色银丝云纹锦衣,外面罩了件黑纱大袖衫,除了腰间坠着的一块美玉,再无别的装饰。 车子启动前,他递了一顶带白纱的大帷帽给乔巧。 香雁帮忙给乔巧戴上。连头带半身遮住,又不太影响视线,乔巧觉得云以墨说归说,考虑相当周到,心情放松不少。 “二公子,咱们去哪里?” 李叔问。 “去银楼。” 云以墨身边不乏女性,无论是高门贵妇,还是大家闺秀,他觉得她们的爱好出奇一致。 “不!” 听到这对答的乔巧连忙掀车帘:“先去钱庄,我想兑换点银子。” 马上的景兴,回过头来默默瞅乔巧一眼,神情古怪。 难道乔娘子不知道自家二公子坚持请缨陪伴的目的,就是为了代表云府给予她最大的诚意吗? 兑换什么银子? 买一点东西还要乔娘子自己出钱,这是把他家二公子的脸往地下踩啊! 云以墨与乔巧对视一眼。后者坦然自若,没有一丝避让。云以墨笑了一笑,飞身上马:“李叔,去钱庄。” 乔巧放下车厢帘子,香雁眼神复杂地提起茶壶,给她倒了杯茶水。 “乔娘子,你口渴了吗?车里还备有点心。” “你自己吃。” 乔巧摇头:“才吃了饭我不饿。” 香雁捏紧茶壶柄。 她不过是一名侍女,随侍出门,哪有资格享用给主人家预备的茶点。 换个人她会以为对方在暗嘲她。 不过看看乔巧,一无所知地撩起车窗帘子一角,十分感兴趣地张望外面,她手指慢慢又松了。 到底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娘子罢了。 第70章 兑换私房“钱” 古代的钱庄哪有现代的银行大气富丽。只是相形周围一圈低矮民房,称得上鹤立鸡群。 云以墨跳下马,帮着景兴把轮椅搬下马车。 乔巧仰着头,打量了下面前的黑色建筑物。两盏大红灯笼高挂,中间牌匾烫金字体书写:穗康钱庄。 门前是一个二三十平米的接待室,对外窗口设置的柜台极高。个子稍微矮点的,需垫着脚才能看见里面。 估计是为了防止人随意翻进去,再则增添些庄严肃穆感。 接待室正对街道,有三阶宽大的石梯,没人帮忙,乔巧根本上不去。 那钱庄掌柜是何等眼厉之人,云以墨和景兴刚把乔巧抬到柜台前,就开门迎了出来。 作为本地金融行业翘楚,哪怕云以墨轻装简从,他岂有不认识云家二公子之理! 只是乔巧戴着大帷帽,一身不起眼蓝布衣,却坐着价值不菲的轮椅,叫他不好判断,忍不住多瞧两眼。 “公子小姐里面请!敢问来本庄,存银还是取银?” 里面请?乔巧没想到钱庄还有这服务。 柜台前分明趴着两三个人在办理业务。钱庄职员一色青衫,神色严谨地应对客户。掌柜的却直接开门往里让他们,莫不是看她坐着轮椅,格外通融? 所以说,她想多了。 接待室隔间有两排黑漆桌椅,云以墨被让至主位坐下,掌柜亲手给献了两杯香茗。 但瞅着云以墨不苟言笑,只管低头沉默看茶杯的样子,掌柜明白了,今日主角是轮椅上的女子。 他笑脸灿烂,转向乔巧。 兑存信义。 乔巧注视半面墙壁的四个题字,鼓足勇气,从身上摸出那包积存已久的“私房钱”。 “掌柜的,帮我看看这些东西能兑换么?值多少?” 小包裹接触桌面,发出“哗啦啦”清脆的金属声响。大家好奇的目光,齐刷刷集中于它身上。 掌柜翘着小指头,捏住看起来很有些年头的包裹布,揭开来,一瞧里面的东西,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旁边伸长脖子看的香雁和景兴,更是瞳孔一缩,心中翻江倒海的震动。 那竟是一包金条银条,还有一大块金饼! 虽说金条银条过于纤细,如同一截麦秆儿,但不妨碍人一眼看出它们是金银的事实。 尤其那块金饼。做工异常精美,像极了真正的一块胡饼,沉甸甸的格外醒目。 云以墨端着茶杯的五指骤然收紧,眼神不可置信地看向乔巧。 得亏他跟来了! 这位乔娘子莫不是傻的?直接拿一包金银怼给眼前陌生的掌柜。 就她的样貌穿着,是像能拿出一包金银来的人吗? 好一点的,直接将她拿下送官。黑心一点的,扣了金银,人打出去,她上哪申诉去? 现在世道如此乱着,就是这泰源县有他云家坐镇,不能见光的阴暗面也很多呢! 乔巧没有注意到同伴的脸色变化,只是专注地观察掌柜表情。 能不能把这些东西兑换成这个世界能用的货币,才是她关心的。 掌柜拿起金饼,对着光线照了又照,末了轻轻放下。又拿起根银条,近乎痴迷地细看上面细腻的纹路。 “小姐,你这包金银,应该送去银楼啊!他们那里,或许更欢迎这种巧夺天工的工艺品。” 掌柜舔舔发干的嘴皮,眼角余光瞟了瞟没什么反应的云以墨,违心说着自己纳闷的大实话。 乔巧知道自己鲁莽了些。这仅仅是个县城,一名小小农妇,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金银,委实不合常理。 可她太急于改变现状了。 再则还有云府人跟着。她就不信一个小小钱庄,敢质疑云府? 当然了,云府人若不跟来,她也会谨慎些,不这么大手笔兑换的。 “钱庄不能直接兑换吗?” 掌柜听着她失落的口气,连忙说:“当然可以兑换。在下之意,是说小姐若拿这包金银去银楼,能卖出更高的价!” 要不是顾忌云家人,他瞎发什么大善心呢! “喔,原来是这样!” 乔巧心里松了口气,毫不在意地指着小包裹:“掌柜,那劳烦你直接给我兑换了。” 什么巧夺天工的工艺品,只要她乐意,这世界的所有东西,她将来应该都可以转化为金子、银子! 她是计较眼前那一点蝇头小利的人吗? “那……” 掌柜有些为难地又偷偷瞅了面无表情的云以墨一眼。 “本庄只能以成色和重量来兑换这批金银,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这是自然。” 乔巧也看了一眼云以墨。 不想欠云家的情,终归还是欠上了。 这掌柜客气得过于明显,而且频频关注旁边一直沉默的云以墨,她想装不知道都不行。 得到准话,云以墨又没表示出反对,掌柜还是挺高兴做成这么一笔生意的。 去柜台那边取了戥子、试金石以及几副对金牌过来,开始检测一包金银。 银子日日不离手摸着,是很好鉴别真伪的。有经验的人,看一看,掂一掂,连重量也能说得差不离。 而黄金稍微有点麻烦。因为市面流通较少,普通钱庄难得经手。出于慎重,掌柜就要仔仔细细辩成色,当着客人面称重了。 乔巧只在现代金店看过人用精密仪器分析金饰,没见过古人如何验金,好奇地盯着掌柜一举一动。 得亏她白纱遮面,旁人看不见她表情。景兴和香雁只是在心里暗暗佩服乔娘子洒脱。 明明能按金饰以更高价卖给银楼的,乔娘子却直接丢给了钱庄。 这就是传说中乌龟有肉在肚子里?乔家实际是隐世大家族? 深想仿佛也说得通。 现在世道混乱,有钱人东奔西逃,流落乡野。虽不复当年荣光了,偶尔能拿出些家传宝物变卖,也挺正常。 乔巧压根不知自己和乔家被人脑补了,只瞧着掌柜拿起金饼金条,在试金石上刻画,一一与对金牌比对。 纯度越高的金子,据说越软。用牙齿能咬出牙痕,手指能划出刻痕。 作为钱庄掌柜自然不能做出这么没品的事,所以规矩地用上了试金石和对金牌。 民间有七青八黄九紫十赤金的说法,用金子在试金石上留出条痕,再拿条痕跟不同含金量的对金牌对比,大致就能判断出金子的含金量。 掌柜专注地忙乎好一阵子,最终报出结论:“金饼二两四钱,金条三两七钱,成色为十足赤金。另外白银计九两五钱!” 第71章 虎威狐假 乔巧默默心算,那就是总重量一斤半的样子。怪道田三翠替她背东西,路上抱怨她带了什么这么重。 她一直坐轮椅,虽觉坠手,倒没多大感受。 转换时屡次嫌弃遗憾金银不够分量,如今看到大家略惊讶的眼神,她才意识到这笔钱已经不少了。 “小姐是打算全部兑换成现银,还是金子?本庄可以直接转存……” 掌柜想游说乔巧把钱存进钱庄,乔巧打断他:“全部兑换成现银!” 现银方便买东西,虽说目标明显。但金子她藏着掖着不容易用出去有什么意义? 至于存钱换成一张银票,和平时代她非常赞同,然战乱时期这样存着岂不是等贬值作废? 她顾不上将来,只想先改变眼前。 掌柜点点头,似乎理解她的选择,小心翼翼将一堆金饼银条收入一个木盒。写一张纸条放里面,外面贴上封条。 “有六两一钱黄金。按现下一两黄金十五两白银的市价比例,可兑换白银为九十一两五钱。” 掌柜笑容可掬:“加上小姐另外拿来的九两五钱银条,共计兑换白银一百零一两。如果没有异议的话,在下这便去给小姐取银子来。” “钱庄不需要抽成吗?” 乔巧纳罕追问。钱庄不抽成吃啥?她可不愿因此又欠云府一个人情。 掌柜促成一笔交易,心情好,笑眯眯的也不瞒她:“小姐送来的这些金银,银楼说不定愿意出高价收购,堪当本庄的抽成了。” 如果不能,权当卖云府一个人情,何乐不为。 乔巧见云以墨眼神幽幽,一直默不作声看着她,略尴尬地咳一声,回避对方视线。 “掌柜,劳驾你给我拿小一些的银锭子。” 前世曾见过出土文物,最大一个银锭子,双手合抱,重一千五百克,三斤! 她要抱这么大坨回去,根本瞒不住乔家人。她还想有点私房钱呢! “在下明白。” 掌柜转头招呼伙计,便从里面搬了小箱银子出来。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十个银锭子,十两一个,刚好一百两一箱。 又从柜台拿了一两的碎银子补足,连同箱子递给乔巧。 乔巧捻起一个看看银锭子底部的官印,心满意足地合上箱盖,包上旧布,抱进怀里。 “多谢掌柜!” 掌柜眼睛弯成月牙:“小姐以后若还想兑换银子,尽管来穗康钱庄。” 景兴和香雁两眼发直,麻木地在伙计一片热情道别声中,走出钱庄。 到看见自家公子和钱庄掌柜,协力把轮椅抬下阶梯,抬进马车,才后知后觉地赶紧追了过去。 “二公子,接下来咱们要去哪里?” 李叔等了老半天了,不解地打量大家的脸,怎么一个个显得精神恍惚呢? “去布庄。” 车内传出乔巧的声音。显而易见,今天的出行,她已制定好全盘计划。 李叔看向自家二公子。云以墨轻轻点了个头,翻身一掠上马。 “听乔娘子的。” 他算看出来了。他这不是做向导,而是虎威狐假,给人做保镖来的。 乔家什么家境,他见过。乔巧身份,为了爷爷他私底下也调查过。说实在的,乔巧能拿出那些金饼银条,他比景兴和香雁还惊讶。 但每个人有自己的秘密,乔娘子且算对自家爷爷有恩。他虽然内心疑窦丛生,并不打算窥探。 能帮的,就帮一把。何况只是狐假虎威之类小事。 车内的乔巧,不动声色把钱箱子放在桌上,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这个过程中,她注意到香雁完全没朝她钱箱子看,而是把一盘糕点往她面前推了推。 “乔娘子,你朝食没吃多少,饿了?吃些糕点。” 乔巧笑了笑:“不用了。” 在外出行,她养成少吃东西少喝水的习惯,找卫生间很麻烦。 倒是香雁反应,令她安心不少。 如果今日跟来的是乔家人,这一百两银子绝对会引起轩然大波。而香雁作为大户人家侍女,眼界要高不少。 对方吃惊的,约莫只是她身份与财力不匹配问题,而不会因为这笔钱,生出别的歪心思。 与其日后冒风险一个人或带乔家人来钱庄,不如当云府的人面把银子兑了。 云以墨那样恪守礼仪的大家公子,她笃定他不会多说什么! 手托下巴,乔巧露出浅浅笑意,透过帘子缝隙,眺望外面的街道。 古代民生还是颇多烟火味的。路两边店铺,鳞次栉比,有那小二哥,还站到当街揽客。 车水马龙,男女老幼,人间百态,堪比现代小都市的繁华。与她在乡间看到的地广人稀,遍野绿植,完全不同。 说实在的,乔巧讨厌社交,但又渴望在热闹的人群中生活。 因为人烟稀少的地方,她会觉得孤独。 不知不觉,马车停驻了,香雁打起车帘:“乔娘子,布庄到了!” 乔巧推动轮椅到门口,云以墨和景兴帮忙把她抬下地。 乔巧道了一声谢,视线自云以墨腰间的美玉一掠而过, 投向前方布庄。 她是不大理解云以墨明明是大家公子,为何偏要与景兴一样,不拘小节做着完全可以指使下人去做的事。 她这两天胆渐肥,不就受他纵容暗示出来的? 云以墨这类人,明知他与你身份地位悬殊,相隔天堑,但你就不容易对他生出距离感。 有时也好奇云以墨的夫人是怎么样的?孩子有几个了?但没人主动告诉她,她绝对不会去打听。 布庄掌柜年约四旬,正在拨弄算盘珠子对账本。看到云以墨,同钱庄掌柜一样,非常有眼力价地抛下手头工作,迎接出来。 云以墨不亮出云府标志,他就只当接待一般顾客那么招呼。公子小姐的,将人热情地引进布庄。 乔巧打量了下周围。这布庄可比钱庄大多了,百多平方! 进门处两边黄花梨木大柜台,摆满挂满成捆成卷的布匹绸缎。色彩缤纷,目不暇给。 里面隔间是各类成衣、鞋袜、手帕,甚至搭售一点绢花。此外还有试衣房,休息室。 总之只要你花钱,来这里便能买到最心仪的衣裳,享受到最好的服务。 可惜除了几位绣娘在内忙活,在外充当接待的服务人员,清一色是男性。 这年头女性想抛头露面工作,还是不容易的。 第72章 买买买 乔巧看一眼云以墨。 云以墨刚觉得那眼神有些古怪,乔巧微笑着开口:“云二公子,又要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云以墨尚未明白过来,只见她推着轮椅走向布庄掌柜,说出一串酝酿已久的话。 “掌柜的,我想买一家人的成衣。从内到外,从头到脚,每人至少两套。你们这里价格是怎样算的?” “这得看小姐选购什么料子的成衣了。” 布庄掌柜不确定乔巧身份,隐晦地瞧了眼云以墨。领着乔巧往里走,手指那些悬挂的衣裳,热情地做一一介绍。 “这些衣裳有麻、棉、丝、纱、绫……各种料子又分下等、次等、上等。便宜的只要几十文,贵的能达到几两甚至上百两银子。此外,绣花与那不绣花、各个绣娘手艺,都是有很大区别的。” 满以为自己有钱了的乔巧,瞬间萎了。 眼睛不敢乱看掌柜指的那些华丽、刺绣精美的纱裙,目光移往灰扑扑的大众区。 她一家子老农民,穿不着那等绫罗绸缎,细棉布已经顶好了。 “这个区域的成衣,男式三百文一件,女式五百文一件,小孩子的,一百文一件。” 掌柜察言观色,迅速做出反应:“别看它样式简单,可裁剪、缝制,都是我们瑞源祥绣娘精心所制!” “它还是细棉布的料子,城里大户人家,都是直接定为下仆衣裳的!” 香雁暗地撇了个嘴。 说得好像下人穿件棉衣都挺光宗耀祖似的! 更多时候,下人代表主人的一种脸面。即便主人自己穿着低调朴素,也喜欢把身边下人往好处打扮。 也只有那底蕴不足的暴发户、或者打肿脸充胖子的,才会苛待下人。 为了增加自己的说服力,布庄掌柜拿外间那两三个正挑选麻衣粗布的贩夫走卒举例。 “姑娘您看,他们现在选购的麻布,只需扯上几尺,拿回家自己做,要不了十来二十文钱。但那种衣裳上身会舒服吗?” “硌肉不说,痒酥酥地,还容易起红疹子……” “我要细棉布的!” 乔巧赶忙打断掌柜滔滔不绝的话匣子。无论啥朝代啥地方,干销售的人嘴巴都是这么能说。 掌柜有些遗憾乔巧没光顾自家的招牌衣裳,不过想着对方买的数量够多,也不失为一桩较大生意。 笑容可掬招呼来几名伙计,帮忙乔巧拿挑中的货品。 至于自己,请了云以墨去包厢献茶,小心翼翼侍候。这人来人往的,不乏女客,冲撞了云府二公子,总是不好。 乔巧心里估量着乔家人以及丁乐丁盼的身材样貌,给每个人挑了两套衣裳,包括鞋袜中衣。不用怕不合身,往大买准没错。 乔老爹乔老太以蓝色黑色为主,乔满仓乔满囤以淡青藏青月白为主。田三翠肤色比一般村妇白,又爱俏,选的绯色茜色。 想想两个侄儿不爱读书识字,成日打闹,弄得泥猴儿似的,乔巧恶作剧选了葱绿和茶白两色。 两者皆不耐脏,看看他们舍不舍得新衣裳!就算舍得,估摸乔老太和田三翠也会让他们舍不得。 自己呢,只要不是大红大绿等深色,不挑。 至于丁乐、丁盼…… 乔巧心里默默叹一口气。 洋红、豆绿,先预备在那,以后有没有机会给两个闺女穿上再说。 本来还想买贴身衣物的,可这布庄明显没有。悄悄一问香雁,才知道这私密东西必须扯布回去自己做。 乔巧没办法,又给家人一人扯了匹细棉布。拿回去,让女红好的乔老太帮忙做。 瞅着棉布,她忽然想起乔家人盖的稻草褥子。换、必须换!冬天虽说还早,可乔家人好像没有御寒衣物。 问问伙计,才发现这带棉花的东西更精贵。 棉衣要九百文一件,棉被三斤的五两,五斤的十两。 别问为什么那么贵,这年代,棉花并没有大量推广,田地种庄稼都不够老百姓吃的,谁会随便种这玩意儿啊! 不是有稻草吗?稻草褥子,大家睡几千年了!没有棉衣,兽皮、烤火、热沙子袋贴身,哪样不保暖。 饿死冻死,只怨你家穷。 乔巧听说了这价格,心疼得直抽抽。 先前还想着存私房钱呢,她真是井底之蛙! 但再贵,她还是要买!她担心自己这小身板,挺不过冬天。 让伙计先算了算她已经买下的东西: 六套男式成衣,一两八钱银子;六套女式成衣,三两银子;八套童衣,八百文。 加上里面穿的单衣、鞋袜、帽子、发带……林林总总,乔巧听得一喜。 行,她还没花到十两银子! 买买买,继续开启狂购物模式:她手一挥,又让伙计给抱来了大撂棉衣,自家人人手一件。 然后,五斤棉被,每床两床。 她怕冷,必须两床。古代这棉被,看着缎面不错,还绣了花,实际很薄。怀疑并没有镶满五斤。 至于乔满囤也两床,那是她私心想对五弟好。问,就是给未来五弟媳妇准备的! 一大堆东西,她也就扒拉了乔老太、乔满囤、两闺女和自己的那份,检查过做工。 为了便于区别,她特地交代伙计分开打包。谁的那一份,外包装上写名字。到时分配就不会出错了。 想想乔老太着手在给乔满囤相亲了,乔巧犹豫一下,花了二十两银子,加购两匹上好的锦缎。一匹大红,一匹丁香。 她要她的五弟成亲那天,成为全场最靓的仔! 最后一结账,掌柜主动给她优惠加抹零头,花了整八十两。 乔巧心满意足把腾空大半、只剩二十一两的钱箱子收回来,笑眯眯地看着布庄伙计们忙碌的和蚂蚁搬家似,将一大堆东西往小小的马车里塞。 香雁侧目而视。 对这位乔娘子,她算彻底服气了。这千金散去还复来的豪气! 即使是她,一个月月例也才一两。而这乔娘子是眼睛不带眨的,半个时辰花掉她近十年的月例。 前几十分钟还嫌弃暴发户,后这几十分钟看,暴发户就妥妥地在她眼前晃! 云以墨站在人从后面,默默地手扶了下自己额头。 他算明白乔娘子早早又向他致歉的用意了。 他就不仅仅是保镖,还兼侍从、车夫! “接下来……乔娘子还打算去哪里?” 云以墨尽职尽责准备扮演好自己今日的角色。 第73章 逮住这个兔崽子 乔巧面色微微泛红,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如果不麻烦的话……请云二公子带我去粮店、书店、杂货铺……” 不、很麻烦了! 香雁坐在一堆货物夹缝间,眼瞪乔巧,内心发出哀嚎。 没看李叔都在瞄脚下车轮子了吗? 这马车平常就载两个人,养得精贵,真不是拉货来的! 而且这乔娘子到底怎么回事啊! 她家二公子亲自陪着,也不懂得像以前那些名门闺秀一样,软硬兼施拽去喝酒赏花、吟诗作对什么的。 她家二公子同样奇怪,这回竟然没有中途找借口溜掉? 云以墨倏地笑了出声。 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轻易在人前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 他修炼多年的涵养功夫泡汤了。 明明应该有所不快,但此刻他心情却异样愉悦,瞅着不太自在又坚持己见的乔巧。 “乔娘子是打算把剩下的二十一两银子,全部用光吗?” 一句玩笑话,自然而然说了。 话出口的同时,他自己也楞住。 什么时候开始,他竟能对一位不怎么熟悉的女子开玩笑了?这在旁人眼里,简直是戏耍调笑! 于乔巧尚未来得及尴尬之前,他迅速摆正面色,干咳一声:“李叔,去东市!” 和景兴合力抬起轮椅,把乔巧塞进马车。香雁往一堆货物中,又挤了挤。 考虑到余钱不多,接下来乔巧买东西很谨慎了。而且物价由于连年战乱的关系,是真的高。 一石糙米涨到了一两银子的样子。这世界一石等于一百二十斤,相当于一斤要十文钱。香雁说昨年才卖七文钱! 乔巧怀着隐忧,买了半石糙米,又花高于一倍的价格,买了半石精米。因为马车载重问题,还是云府的,她没好意思多买。 然后去杂货店买些油盐调料厕纸,书店买本三字经,糕点铺打包两盒果脯,七七八八,花得最后只剩十两五百钱。 乔巧瞥眼显得空荡荡的钱箱子,无语地合上箱盖,默叹一声。果然先前以为自己富了,是错觉。 香雁好奇地问她:“乔娘子,你给家里买这么多东西,就没想过单独为自己买点什么吗?” “嗯?” 乔巧不理解她的意思:“我为自己买了衣裳啊!” 厕纸贵,买得不多,她也打算自己先用。 香雁指指自己头上戴的珠钗,晃晃手上套的玉镯子。 乔巧恍然:“先解决温饱,再考虑其他。” “乔娘子与家人的感情真好。” 香雁有些言不由衷。 她是被家里人卖掉的。 几经辗转,进了云府。同一批被出售的姐妹,可没她这般好运,基本流落到了肮脏的烟花之地。 她不如香春活泼,但比香春懂事,更珍惜当下,便是这个原因。 乔娘子这么顾念家里的行为,在她看来虽傻,却也羡慕。 乔巧笑一笑,没回答她这话。 感情深吗?倒也不见得……满打满算,她来到乔家不足一月。 一月能培养出多深感情?她又没有原身记忆。 她知道乔老太和乔满囤对她真心好,是因为原身。她顶着原身的皮囊受了这些好处,自然要替原身回报一二。 马车缓缓驶回云府,景兴弹弹袖管上因帮忙搬东西沾上的灰,望了自家二公子一眼。 纳罕的是,自家二公子丝毫没有疲惫的感觉,兀自神采奕奕。 以前陪那些夫人千金,可没看过二公子这般精神啊,难不成是第一次当苦力,比较新鲜? 云以墨跳下马,瞅瞅不知道为什么走神的侍从,拍拍车轸:“兴儿过来,帮!” 景兴慌忙下马,跑到车厢边。香雁帮忙掀起帘子,移开堆放在脚下的货物,让他们把乔巧的轮椅搬下车。 “二公子,请问回去还用这辆车送我们回去么?如果是,车上的东西就不用搬下来啦。” 乔巧见景兴撸袖子准备再搬车上的货物,连忙开口。她又没买什么生鲜,需要储藏,大可不必这样搬来搬去的。 云以墨身形一顿,转头看她:“乔娘子可以在府上多住两日,让我云家一尽地主之谊!” “已经给贵府增添很多麻烦了……” 乔巧讪讪地笑:“明日大早,我便打算去向云老太爷辞行,多谢贵府这两日来的盛情招待。” “乔大嫂的身体……能成行吗?” “能行!” 对于云以墨的提醒,乔巧答复毫不犹豫。不行她也得让她行! “我爷爷习惯晚起,不如,我现在带乔娘子去预先辞行?” “好。” 乔巧欣然答应。能够不大早去骚扰一位老人家,再好不过。 “李叔!” 云以墨招呼车夫:“你把车直接赶内门,洗刷好等明早用。车上东西你替乔娘子照顾好了。” “好咧!” 李叔等香雁爬下车,甩甩马鞭子,赶着马车走了。 云以墨瞧瞧香雁有些站立不稳的样子,温言说:“你今日辛苦了,先回去歇着。乔娘子晚些时候我会送回来。” “是!” 香雁感激地屈膝一礼,等云以墨和景兴推着轮椅走远,方才离开。 乔巧心想,到底是教养良好的大家公子,待下人挺人性化。 刚这么想着的时候,“啪”的一声响亮,一个不明飞行物不知打哪里飞过来,刚巧砸在轮椅前。 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和田白玉茶盏,摔得粉碎。 三人茫然之际,一道人影连滚带爬从前方路跑过来。嫌弃乔巧轮椅在路中碍事,手抓住轮椅扶手用力一挥,将轮椅甩了出去。 好在景兴反应快,一把抓牢轮椅。但乔巧却完全不曾防备,整个人倏地滑出轮椅,直往路面栽去! “大哥你干什么!” 等她耳边听到云以墨愤怒的叱喝,回神只看到湛蓝的天空一角以及、云以墨的下巴…… 她四脚朝天躺在云以墨怀里,一只手本能捉住云以墨衣襟。 “快给老夫逮住这个兔崽子!” 一群人簇拥云老太爷跟着跑出来。云老太爷双手用力推着自己轮椅,白发白胡子,因为气冲脑门,一根根往上翘。 云以墨把抱住的乔巧往轮椅上轻轻一搁,拔腿就朝逃跑的肇事者追了过去。 这些发生的事不过短短数十秒,等懵逼中的乔巧完全清醒,她已好端端坐回轮椅上。 刚才被人一摔、一抱、一搁……好像完全是幻觉。 第74章 云大公子 “云爷爷……” 她直愣愣地招呼呼哧呼哧停到她身边喘气的云老太爷。 “嗯……” 云老太爷咬牙切齿地眼盯肇事者逃走的方向,兀自气哼哼地巴掌拍着轮椅扶手。 “让你见笑了乔丫头,家门不幸,养出这种逆子……” 乔巧…… 默默把轮椅往后移一点。 不一会儿,只见云以墨揪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拉拉扯扯走了回来。 那人面容与云以墨有几分相似,皮肤较云以墨白皙。不过身材比云以墨纤瘦孱弱多了,远不如云以墨英气。 “你这小子太不地道了!我好歹是你哥哥,你明看着爷爷打我,不帮忙拦阻还帮他抓我……” 云大公子是正宗的公子哥,哪里抵得过自幼习武的弟弟一身蛮力,一路挣扎,一路抱怨。 云以墨没好气:“你冲撞了爷爷特地邀请回来的贵客,不道歉还敢跑?” 爷爷只砸一个杯子,真是太客气了! “什么爷爷的贵客?在哪我怎么没瞧到……” 眼瞅到了云老太爷跟前,兄弟俩都闭住嘴。面对横眉怒目的云老太爷,云大公子瑟缩着肩膀,嘿嘿陪笑。 “爷爷……” “你还认得老夫这个爷爷?老夫到现在没被你这个兔崽子气死,是云家列祖列宗开眼了!” 抄起横在轮椅上的拐杖,就往云大公子身上抽。吓得云大公子直往后跳,躲在兄弟身后。 “爷爷息怒,当心您的身体……” 爷爷教训孙子,换平日云以墨早闪了,但今日不行,有外人在呢。 他手抓住拐杖,暗示地对云老太爷说了一句。云老太爷兀自气呼呼的,用手指着云大公子。 “墨儿你来得正好,帮老夫把你大哥这个兔崽子给看住了!” “这才回来几日?又跑来对老夫说,他有一批重要的货,必须亲自押送往南边……” “我xxx死的!” 老爷子盛怒之下飚出一句脏话:“老夫养他平日缺他那三瓜两枣了?堂堂一个大家公子,文不成武不就,竟然跑去经商,学那等下三流玩意……” 这一句话,带出的信息量好多。 乔巧感觉自己是不小心听到什么大家族的秘密了,偷偷把轮椅又往人丛后挪了挪。 “爷爷又不管家,哪知道这家大业大需要经营的苦楚……” 云大公子咕哝一句,被云以墨瞪一眼憋回下文。 “总之……” 云老太爷拐杖咚咚咚用力敲打地面:“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了,就别想着轻易往外走!乖乖呆在家里给老夫侍疾,不然,打死你个忤逆的兔崽子!” “爷爷你打人那么有劲,还需要人给您侍疾吗?” 云大公子不乐意地撇撇嘴:“再说,不是还有二弟和三妹在吗?” “放屁!” 云老太爷忍不住再爆粗口:“他们的孝顺,能当是你的孝顺吗?再啰里啰嗦的,老夫把你丢祠堂关起来!” 云大公子不吭声了。不过满脸写着两个大字:不服! “你们给老夫好好跟着大公子,看好他!” 云老太爷拐杖点着一帮侍从:“读不进去书,就给我盯着他好好练武!啥时能打败他二弟了,才准放他出门!” “爷爷!你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 云大公子一声哀叫。 “二弟他打小习武,拜遍名师,我咋能打败他啊?” “你也知道你糟蹋了这么多年光阴啊!” 云老太爷愤怒咆哮:“老夫真是愧对你爹娘,没把你这兔崽子教好!” 等下人架着一脸晦气的云大公子走了,云老太爷才回头看向乔巧,勉强挤出一丝笑。 “乔丫头,让你看笑话了。不是让墨儿带你去逛逛县城吗,怎么又过来老夫这边了?” 乔巧尴尬死了,说什么话劝慰老爷子好像都不好,干脆直截了当表明来意。 “云爷爷,我打算明早回乡下了,所以先过来给您辞行!” 云老太爷沉默一下,点个头,没有虚伪的客套。 “行,让墨儿明早送你回去。乔丫头,老夫答应你的事,只要云府在,一直作数,安心!” 乔巧知道是云府愿意给她做后盾的那句戏言,云老太爷当做了承诺。心里感动,在轮椅上深深一揖。 “谢谢云爷爷,您是我在这个世界里,遇见的第二位贵人!” 云老太爷心情转好,呵呵地笑出声来:“这个世界?乔丫头你这说话,挺有意思的……那第一位贵人是谁?” “当然是余叔了!” 乔巧笑:“没有他,我怎么有幸能遇见云爷爷这第二位贵人呢?” 云老太爷哈哈大笑:“你这丫头,说话一点不像乡野村妇。不过,能设计出这种轮椅的,自然也不是常人。”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乔巧一眼,挥挥手:“回去。墨儿,明早替老夫好好送客人一程!” “是!” 云以墨抱拳。瞧一眼乔巧,一直紧绷的心放松了。先还怕爷爷被大哥气出好歹,现在观察爷爷的情绪,似乎平静多了。 幸亏有乔娘子在。 回到客房,云以墨带景兴刚走,床上挺尸的田三翠一骨碌爬起来,把乔巧的轮椅带到一边。 “云二公子带你逛街去了?快说说,买了什么好东西?” 乔巧嫌弃地把轮椅滚开一点。不知道摸了多少次粑粑的脏手,别摸她轮椅! “什么也没买!人家凭什么要买?你收拾一下,明早我们回家了。” 田三翠看上去失望已极:“不买金的银的,连吃的点心类也不买吗?哼,还是这么富贵的人家呢,一点子东西也舍不得!” “你在人家这里,吃得少吗?” 乔巧白她一眼:“都吃坏肚子了,人家怎么还敢投喂你?再出问题,人家都怕你赖着不走了!” 田三翠脸一红:“那不是、之前不小心没克制住吗?以后不会了,我少吃一点……” “咱们能在这,多住两日吗?” 田三翠眼巴巴地望着乔巧:“你去逛过县城了,我连云府都还没看过呢!” “我已经跟云老太爷辞行了!” 乔巧无情打破她的幻想:“你只要还有一口气,都不妨碍我把你搬上车带回去!” 第75章 隐私暴露了 “你真无情!” 田三翠指责她:“我辛辛苦苦陪你来这,侍候你,结果你把我当下人一样使唤,回去也不和我商量!” 乔巧懒得理她,推着轮椅返回自己房间。见先前看过的那本书还在,拿起来继续看。 香春走了进来,给她倒上一杯香茶。 乔巧知道香雁休息去了,所以换班成香春。道了声谢,把杯子接在手里。 顺便问:“我大嫂今天怎么样?还在腹泻没有?” “吃了药好多了。” 香春笑眯眯回答:“就是老想下床,老想往外跑,给我拦住了。” “这两天辛苦你和香雁姑娘了。” 乔巧致歉:“我们明早就会回去了,以后有机会,再来好好感谢两位姑娘。” “那我帮乔娘子准备热水?” 香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尽职尽责做自己的分内事:“乔娘子洗漱好,吃了饭,也能早些歇下,方便明儿起程。” “烦劳了!” 乔巧抱着书作揖。 香春点头一笑:“乔娘子太客气了!” 心里对乔巧的知礼,还是挺熨帖的。 乔巧注意力回到书上。隔了一会儿,香春再次进入房间。乔巧以为热水准备好了,放下书,推着轮椅打算跟她去洗手间。 香春却拿出一个红漆木小匣子给她。 “乔娘子,这是方才我家大公子派人送来的,说是给你的赔礼?” 香春好奇地观察她反应:“大公子为难你了吗乔娘子?” “为难从何说起!” 乔巧没看那匣子,更没有从香春手上接过的意思:“只是你家大公子忙于赶路,不小心碰到了我的轮椅罢了。” “那这……” 香春把木匣子又往她面前送了送。 “麻烦你帮我退回给你家大公子,就说……” 乔巧略一思忖:“就说云大公子什么时候失礼于民女,民女不记得了。” “好。” 香春迟疑一下,拿着木匣子又走了出去。乔巧看着门外,慢慢皱起眉头。 她那么大个活人,就算坐在轮椅上,云大公子也不可能看不见。却还是如同扔一坨垃圾,将她扔了出去。 云以墨若不接住她,她很可能受伤。 要么这位云大公子是生长于权贵家,打小养成的眼高于顶;要么是和云以墨不睦,借题发挥。 无论哪一种,她都不喜。自古豪门深似水,她才不愿与之牵扯上任何关系。 这一夜,乔巧又没睡好。 挺奇怪的。以前在乔家厨房,夜夜听着蛙鸣觉着吵,没想到在这云府,如此安静照样难以成眠。 望着窗外蒙蒙亮的天色,她轻轻舒口气。好在是,今天终于能回去了。 即使乔家也不能算她真正的家,至少呆在那里,她不觉拘束。 田三翠一脸无精打采,同她一起吃早饭。 嘴巴一直说手软、脚软、身子软,进食却毫不含糊。 乔巧吃了两块点心一小碗粥,她一口气吃了四块喝了三碗粥。顺带拿帕子把剩余的打包。 乔巧想阻止,她振振有词:“你只管自己吃了,不顾家里爹娘兄弟?还有你两个侄儿,以前从没吃过这种好东西呢!” 香春忍不住在旁边笑:“乔娘子,就让乔大嫂打包带走好了。这剩下的,没人会吃,最后还不是全倒了,怪可惜的。” 乔巧臊的脸有些红了。唯独田三翠没听出香春直言无忌的话外音,得意地拉着香春香雁,帮她收拾行装。 乔巧觉得气闷,拿上自己的钱箱子,推着轮椅先到院子等候。 却见云以墨带着景兴早已等候在那了,两人正说话。见乔巧出来,云以墨起步迎了上来。 乔巧见他又穿着初见那一身戎装,腰悬佩剑,景兴甚至还背着弓箭,十分错愕。 忍不住问:“这一路回余家村不太平吗,你们为什么要带着武器?” 云以墨哑然失笑:“如果说当今天下还有净土,那就属咱们泰源县了。怎么还会有不太平一说?” 景兴在旁笑道:“乔娘子,我家老太爷畏寒。我家公子是想将你送回家后,顺便进后山打打猎,看看能不能捉住一两只猎物,拨下皮毛给老太爷做大氅。” “云二公子真是孝心可嘉!” 乔巧恍然大悟,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景兴背负的弓箭上面。 她玩过一段时间网游,最喜欢的职业非弓箭手莫属。现实中能看到实物,与操作游戏人物完全两码事,不由得眼神里充满了回忆,向往。 景兴给她炽热的目光凝视得不自在,挪动几下脚步。 “乔娘子对狩猎有兴趣?” 景兴误认为乔巧是在看他,云以墨却猜出乔巧几分心思,些许纳罕地问。 乔巧回过神来,压抑不住内心的惘然,失落说:“不,我是觉得这弓箭有意思……以前从没见过。” 原来如此! 紧张出一身白毛汗的景兴暗暗松口气。 要看弓箭乔娘子你早说嘛,害他一个还没娶媳妇儿的小处男直接想歪了! 他都在想如果乔娘子对他表白,他要怎么拒绝她才不会伤害到她了。 景兴摘下背着的弓箭,大大方方交到乔巧手里:“乔娘子,你感兴趣这个,就多看看,随便看!” “这把三石弓,是公子找人专门为我定制的。旁人没把子力气,根本拉不开……” 介绍到这里,“嘣”的一声响,乔巧食指头刚轻轻勾起弓弦,在轮椅上做出一个弯弓射大雕的姿势,闻言把弦松开。 “什么叫三石弓?” 她好奇地问忽然闭嘴不说,眼睛骤然睁大的景兴。 “三、三石……” 景兴瞪着她讷讷:“三石弓就是你得有三石之力,才能拉开这把弓……” 他才见到了什么? 他张弓搭箭都要费点劲的三石弓,乔娘子方才一根指头轻轻松松便拉开了? 他下意识转头去看自家公子。自家公子也正沉默着,脸上恍恍惚惚。 三石…… 古代一石等于一百二十斤,三石计三百六十斤。这所谓三石弓,结合两人的惊讶,乔巧突然意识到,自己貌似暴露了什么不得了的隐私? 云以墨随手从景兴所背箭筒抽出一枝羽箭,递给乔巧:“乔娘子,你再来试试。拉开弓,把这支箭射出去!” 第76章 很配她 乔巧想亡羊补牢一下:“我不会射箭……” “没事。” 云以墨指了指院中心的一颗大树。他们在门口,离那棵树大约有三、五十米的距离。 “你就随便瞄准那棵树射一下。” 乔巧讪讪地,再次张弓搭箭。 她完全是模仿电视上演员动作。云以墨不动声色观察她举止,见她食指和拇指不自觉捏住箭尾,这是非专业人员很自然用的“捏箭式”。 他于是相信她的确是第一次碰这种武器。上前一步,指导她动作。 “一手拉弓,另外一只手食指、中指、无名指拉弓弦,并且把箭羽夹在你食指中指之间……” “对,就是这样。箭杆搭在左侧箭台上,用力开弓到脸部位置,瞄准前方目标,自然放手……” “放!” 伴随云以墨脱口最后一个字,乔巧将拉满半月的箭放了出去! 只听“嗖”的一声,箭没有射中大树,而是擦过树身,“叮”地扎进近七八十米远的围墙缝隙中。 隔老远,还能望到露在外面的箭羽,簌簌抖动。 云以墨和景兴,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我没瞄准……” 乔巧惭愧地想表示自己是第一次过于紧张了。可那么大棵树,近在眼前她都没能射中,这实在是…… 景兴抽抽嘴角。 你这还叫没瞄准,都快射穿院墙了! “乔娘子,你这真是天赋神力啊!如果学射箭,绝对能成为百步穿杨的神弓手!” 可惜是个女人,还是残废的女人。 这句话景兴忍着没说出来,但一脸可惜的表情流露在外。 “是……是吗?” 乔巧看了看自己的手。早先能随意把转换的金银搓圆捏扁,她就察觉有些异样了。 难道这是金手指附带的能力? 那自然打死不能承认的! “可能庄稼人,都有一把子蛮力?” 云以墨瞅一眼亚麻呆住的景兴,再瞅一眼一脸真诚的乔巧,忍不住笑了起来。 边笑边说:“兴儿你听清了没有?平日叫你拉弓练习,你一堆抱怨,怪我给你挑了三石弓,人家军营士兵才用二石弓。” “现在你明白了?你连庄稼人都不如、一介妇孺也不如!” “那那那怎么能一样……” 景兴脸色通红,欲争辩两句,当着乔巧,又不好意思争辩,只能一个劲挠头,最后索性转移话题。 “乔娘子是不是喜欢这把弓?不若我送你!” 这把弓太重了,每每拉得他胳膊酸痛。今天当自家公子面,正好师出有名更换了。 乔巧倒是真喜欢这种武器,但她哪好意思接受景兴的馈赠,摇摇头把弓递回去。 “这是你的随身之物,怎么能随便送我?我拿着也只是玩玩罢,心意领了!” 景兴接着弓,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云以墨拍拍他肩,示意他把东西收回去,唇角含着未完全消褪的笑意。 “你这弓还是自己用!我瞧着,乔娘子似乎适用拉力更大的强弓,回头我去库房挑一把送给乔娘子。” 乔巧也不知道这弓贵不贵,但云以墨既然说挑,那便意味着有很多。她非常想要便不客套了,喜攸攸的就在轮椅上抱拳。 “那多谢云二公子了!” 这时代也不知有没有管制刀具一说,弓这种杀伤力强的武器,由云府送给她,应该没有后顾之忧? 云以墨不知道她内心活动,笑着想这乔娘子,自家爷爷欲赏赐她更贵重的东西不要,倒是心仪一把不怎么值钱的弓…… 说她是农妇,他真不大信。 趁着装车功夫,他去给乔巧拿弓。没有进库房,而是回自己房间,挑了一把常用的复合角弓。 这种弓以犀牛筋作为弓弦,弹力极高。武艺高强的将军使用,一箭可射透几层甲胄,不是吹牛。 云以墨掂掂很有些分量的弓身,回想乔巧张弓射箭眼里流露出的那一霎光芒,他莫名觉得这弓很配她。 又提一箭筒铁箭,随手扯块布包上,大踏步转回去。 乔巧和田三翠此时已经上车了。 田三翠摸着抱着满车的东西,兴奋得恨不得满地打滚,不停问乔巧。 “这些东西真是云府赏给咱们的吗?全部是吗?啊啊啊啊……我要去给云老太爷磕头!一定要多磕几个头,谁也别拦着我!” 走到车厢边,刚想撩起车帘把弓箭递给乔巧的云以墨,顿住身形。 他刚听到什么了? 车厢里传出乔巧极其压抑情绪的声音:“你再吵吵,我请云老太爷把赏赐全部收回去!” “人家云老太爷赏咱乔家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让收回去!” 田三翠抱紧一堆东西,七窍生烟。 乔巧冷漠脸:“很简单。人家赏赐对象是我,不是乔家!” 停顿一会,田三翠绉媚的声音再度响起:“唉哟四姑子,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你的、乔家的呀?难道我不是你大嫂?你大哥不是你骨血相连的手足?” 云以墨忽然明白景兴和李叔为什么站那么远了。就一匹马,两个人摆弄到现在还没套好车。 他默默退后十几步,片刻后咳一声,放重脚步再次靠近车厢。 这回尚未开口,帘子田三翠已经一把掀了起来,两眼发亮地直瞅着他。 “云二公子来啦?还劳驾您亲自送我们回去,太不好意思了……” “这什么?也是要送咱们的东西么?哎呀呀,贵府简直是太客气了……” 云以墨僵着脸,避开她伸过来的手,把弓箭递给旁边的乔巧,说一句:“我们起程!” 转身去招呼景兴和李叔去了。 田三翠放下车帘子,伸长脖子关注乔巧揭开布,露出一竹筒铁箭,立马失去兴趣。 撇着嘴说:“唉,这位云二公子怎么会想到送你这个,不能吃又不好卖钱的东西……别是给盛哥儿洛哥儿的玩具?” 乔巧服了她了。 不值钱的东西都不忘扒拉给自家孩子?将弓箭抱进自己怀里,给她一个后脑勺,用实际行动回绝她的妄想。 田三翠切了一声,满腹注意力,重新回到塞满一车厢的东西上。 乔巧不准她拆包,也不透露里面装的什么东西,她心痒难搔,只能通过摸来猜测。 第77章 秀恩爱秀到她头上了 乔巧被她烦得没法,无可奈何开口:“都有!家里每个人都有份,包括你!” 田三翠现在揉捏的正是给乔满囤准备的喜服料子。那么贵的东西,一匹五两银子,别被掐坏了。 田三翠松开持续摧残包装的魔爪,喜不自胜凑近她,竟然舔着脸抱了下她的肩。 “我就知道四姑子不会忘记我这个做大嫂的!那啥……不是说打虎亲姑嫂,上阵父子兵吗?” “以后还有谁敢欺负咱家的四姑子,老娘亲手撕了他!” 乔巧嘴角抽抽:“那我先谢谢大嫂你了……” “不用谢我,一家人嘛!” 田三翠豪气一挥手。转而压低声音,又凑乔巧身边:“四姑子,那你快说说,云府赏赐的,你分给大嫂的是什么东西呀?” 乔巧白她一眼,再度不想睬她了。 回到余家村,刚进村口就跟上来一大群看热闹的。马车像是有吸引力的磁铁石,牢牢把闲人粘在车后。 听着外面嘈杂的叽叽喳喳,田三翠“啪”得打掉一只竟然伸进窗口、试图撩起窗帘的污黑爪子,撇着嘴冷笑一声。 “老娘当日和刘家那帮泼娘们打架,没见你们谁出头帮个忙,现在瞅老娘发达了,便来凑热闹?美不死你们!” 抱紧一堆东西,看向乔巧:“四姑子,你没那么想不开给他们也带礼物了?” 乔巧纳闷:“我为何要给陌生人带礼物?” 余叔一家已经得到应有报酬,余里正可以日后找机会拜访。 至于其他村民,和刘家一样,完全引不起她任何好感。她又不是吃多了撑的,拿钱去讨那些人欢喜! “没有最好。” 田三翠一脸嫌弃。 “你三姐、咱家那三姑子,可不就是每次回来,跟散财童子似的,大把糖果点心散给外人?唯恐别人不知道她嫁的男人,成了有钱富户的管事似的!” “呸!” 往车板上啐一口:“什么富户,连人云府一根汗毛也比不过,回家装大瓣蒜!有那钱不知道给自家侄儿使呢……” 乔巧沉默。 原身三姐? 嫁的富户管事? 就乔老太借她衣裳时顺便提了一嘴,平时没见乔家人谈论。 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能回娘家一趟。古时的女人,可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娘!娘!” “四姑姑!四姑姑!” 男孩一叠连声清脆的呼唤打断乔巧思虑。李叔“吁”的一声收住缰绳。 车尚未停稳,田三翠猛地撩起车帘,两团小身影便一前一后,咚咚爬上车来,撞入她怀里。 田三翠丢了手中东西,一手抱住一个,把脸深深埋进他们身上。 “娘你怎么走了那么久啊?不是说当日去第二日回吗?” 乔洛钻在母亲臂弯里,两条露在外的小腿,不停蹬,可劲撒娇。 乔盛大点,没好意思学弟弟动作,只是抱紧母亲手臂:“娘,你在云府过得好不好,玩得开心吗?” “那当然好了!” 田三翠脸在他们衣裳上蹭了蹭,抬起头,眨着有些泛红的眼睛看自家儿子,笑容异常灿烂。 “娘在云府,吃香的、喝辣的。好多精贵的东西,你们见也没见过啦!” “娘你咋不给我们带点!” 乔洛不干了,缠在她身上,扭成麻花。 “那怎么可能不给咱家盛哥儿洛哥儿带?” 田三翠顺手从怀里摸出一小包今早打包的剩食,塞给两兄弟:“拿进屋去吃!别给其他人瞧见!” 村里那帮小兔崽子,别看平时和自家儿子不对付,见到吃,照样会没皮没脸凑上来。给不给都膈应人。 乔洛拿到吃的,欢呼着跳下马车跑了。乔盛还算记得下车前,回头招呼了下旁边微微笑着的乔巧。 “四姑姑!” 乔满仓是紧跟着儿子凑到车前的,一直傻呵呵看母子三人互动笑。 等两个儿子跑了,才接替位置站过来。先看一眼塞满车的东西,目光充满惊异,然后落到自己妻子身上。 “三翠,咋有这么多东西啊,云府赏的?” “那自然的。云府家大业大,随便拔根汗毛,也比咱们腰粗呀!” 田三翠乐滋滋回答,伸出手,欠起半身,一副贵人下轿模式,等自家男人扶自己下车。 乔满仓浑没注意她这动作含义,兴高采烈地转头冲身后喊了一声:“爹,娘!五弟!快过来帮忙搬东西!” 田三翠一秒暴怒,使劲擂了这臭男人肩背一拳:“你眼瞎了啊!老娘这两日上吐下泻,一脸病容,你没瞧见?就关注上东西了!” 乔满仓龇牙咧嘴,连忙回眼看她。上下打量一番,确认田三翠确实是清减两分,气色不太好,不由得有些心疼。 捉住她的手问:“好好的你怎么会上吐下泻?难道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大概觉得光嘘寒问暖不能表达自己关心,两眼不由自主瞪向旁边一直充当背景板的乔巧。 “四妹!你嫂子搞成这样,你咋不多照看着她点?” 乔巧…… 她是真没料到这两口子黏黏糊糊秀恩爱,秀到她头上来了! 心头一怒刚要怼回去,后面飞来一巴掌把乔满仓打到一边。乔老太目含怒意出现在车边,用警告的眼神扫视田三翠。 直看的田三翠低了头,灰溜溜自个爬下车,和乔满仓老老实实并肩站在一块。 乔满仓讪笑:“娘,我先帮忙搬东西。” “你四妹都没下车,你搬哪门子东西!” 乔老太当着众人不好教训儿子,只是“啪”地打掉他的手,把人推开。 乔满囤没理会大哥,在景兴的帮助下,把轮椅从车上抬了下地。 “四姐……” 他看着乔巧,眼睛里流露满满关切,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番,没见任何异常,方才轻声问:“你还好吗?” “我很好。” 乔巧瞧一眼他,又望一眼他身后的乔家小院,无视黑压压看热闹的人头,眉眼弯弯。 “到家的感觉……怎会不好?” 云以墨迈步走过来,对乔家老两口还有乔巧抱拳一揖。 “乔老丈,乔大婶,乔娘子已经安全送回,在下尚有要事,便即告辞了!” 第78章 乔老爹的畅想 “这么急啊?云二公子何不赏脸留下来吃顿便饭,也好让小民一家表达感激之情!” 乔老爹知道贵人肯定看不上他家粗茶淡饭,但若能挽留住客人,那将是多么大的荣耀! 所以他竭力表达自家的热忱。 “多谢乔老丈,真不用了,在下还赶着进山。” 虽然不介意在乔家做客,但云以墨瞧瞧快把乔家院子篱笆挤破的村民,他还是别给乔家惹麻烦了。 乔老爹也不敢问贵客进山做什么,带着家人,恭恭敬敬将云府车马送走。 云以墨走了以后,这院子的热闹可就再压不住了。一个个地,两眼放光紧盯乔家人把方才卸的一马车货,搬进屋里。 拉着乔老爹乔老太打听这打听那,甚至问轮椅上的乔巧,这些东西全是云府赏赐的吗? 乔老太抄起大扫帚,刷刷挥舞,把院子里的泥巴全部扫向院外。至于尘土飞扬,弄得一群情绪特别亢奋的家伙咳嗽连连,她皮笑肉不笑。 自己送上门来找苦果子吃的,她客气什么! 乔老爹用眼色示意乔老太停手,上前两步,向村民们团团作揖。 “各位!各位乡邻,感谢你们对于咱乔家的关注!昨儿老朽已经告知余里正,准备把咱这乔家老宅翻修一下!” “有能力的老哥老弟们,还有嬢嬢嫂子侄媳妇们!欢迎你们来乔家帮忙……” “嘁!” 不等乔老爹说完,围观村民立时散去一半,边走边还朝地上吐唾沫。 “这年头自家地里活多到干不完,又不是农闲,谁那么傻帮你家白盖房子呀!” “他乔家的光,我们可没一点沾着……” 听着议论,乔老爹也不恼,继续说完嘴里的话:“有那愿意出人力的,咱乔家按进城打工的价钱给。” 一听这话,掉头走的人又齐刷刷转回来。 迎着一道道期待的目光,乔老爹顿一顿,不紧不慢:“壮劳力两文一天,打下手帮忙的女人一文一天!” “乔老爹,你乔家扒拉上贵人大腿,发大财了,工钱才给得与城里人一样?” 乔老爹冷眼望过去,是常年跟着刘家滚的一户二流子,鳏夫郑大壕。 他没理那人阴阳怪气,收尾总结自己的话。 “有那愿意的,后日自带工具,来我乔家帮忙哈。提供一餐辅食,工钱日结,绝不拖欠!” “乔老爹,我来!” “乔老爹,我也报名!” “乔老爹,我一家子七八个壮劳力,都能来吗?” 没人理会郑大壕,只是听得激动,纷纷追问乔老爹。 现在虽说不是农闲,但秧苗基本已下种,又没有可以收成的庄稼。大家不外乎是日常除除草,挖挖野菜砍点柴。 说可以去城里打零工,城里能容下多少民工?来回还要车马费呢! 倒不如乔家给的这明明白白工钱。女人都可以挣,还包一顿吃。 傻子也知道该怎样选! “也要不了那多人。” 乔老爹皱巴巴的脸绽开笑容。 “家里还有亲戚来帮忙呢!男人最多二十个,帮佣女人五个。后日谁先到,谁得这份工。感谢大家伙支持咱老乔家!” 就翻修房子,这点人其实都嫌多。白花花的银钱每天给出去,乔老爹心疼呀。 若不是想笼络一二村民,以后少给他乔家使绊子,他才不打算请人! 那点活儿,大不了多花时间,他带两个儿子慢慢也能做出来! 人群渐渐散掉。目送村民兴致勃勃高谈阔论的样子,乔巧忍不住问乔老爹:“爹,家里已经准备好后天动工修房子了吗?” 她以为会拖上一段时间,没想到乔老爹雷厉风行。 “没错!” 乔老爹扫视周围一圈,除了乔满囤在尽职尽责推乔巧的轮椅,其他人全涌进里屋,争先恐后看乔巧带回来的东西了。 他只得自己动手去关院门。 “我昨儿找了余里正,花了十两银子,把咱家后院那三十亩坡地买下来了。” 话音刚落,乔满囤惊呼起来:“爹,咱家后院那小山坡,杂草都长得不太好,你花那老多钱买它作甚!” 钱还不如留着给四姐买好东西吃呢。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出来,只敢隐晦不平地瞅自个爹。 也不知道大哥知不知道这事。 “你懂个什么!” 乔老爹难得民主一回,想跟儿女通个气,就被乔满囤扫兴,脸色一黑。 “之前不是说好狡、狡兔三窟吗?不买坡地,随便上山挖个洞,那以后藏了粮食,不是被谁找到归谁!” 乔老爹吹胡子瞪眼睛,手指头恨不得戳到幺儿脸上。往常以为幺儿比老大精明点,现在看,一样蠢!也不知道朝了谁! 乔满囤瘪嘴:“狡兔三窟也不需要挖洞都在自家地里啊,那不是欲盖弥彰……” 乔老爹正色:“还可以作为咱乔家的老宅地基,房子想扩充多大就多大!” 乔巧和乔满囤…… 大约知道乔老爹有多执着当地主了。哪怕没多少钱,先买荒坡也行。 乔巧想了想:“爹,咱家后院那片山坡,好像是进深山的唯一通路,官府会认可这笔买卖?” “我买的又不是北面进山那一块,官府有什么不认可的?余里正帮咱家把契约已签了,地在向阳的南面……” 乔老爹说出自己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你娘也赞同。趁现在地价便宜,先拿下来。以后猪圈鸡舍,扩大规模都可以建在那里。” 乔满囤皱着眉头:“南面的坡地好像比北面进山那块还差,盐碱土,里面尽是石子。种果果不生,种菜菜不长的……也就只能用来养牲畜了!” “十两买三十亩坡地,余里正已是给足咱乔家优惠了,你还指望什么?” 乔老爹赏儿子一个白眼。 “没有地,咋盖房子?将来你爹你娘总会老,难道你和你大哥,一辈子能同住一个屋檐下?” “将来你们各自的娃大了,娶妻生子,不分出去,也全部挤在现在的老宅子里?” 乔满囤不作声了,他不得不承认他没有他爹想的长远。 他媳妇还不知道养在哪位老丈人家里呢,他爹已经畅想到将来他儿子生儿子了。 乔巧忍俊不禁。 “爹,要说这荒坡,连果树也种不了的话,我倒听说其实可以用来种植其他东西,获得收入。间接,还能改善土壤。” 第79章 他就是这么高、高什么来着? “四丫头,你可是在书上看到了什么解决方法?” 乔老爹浑浊的眼神,一下子透亮起来。 饶是他以前不注重女人,看不起女人,但最近乔家连番发生的剧变,令他开始重新审视起自己这个被赶回娘家的闺女。 读书人是老爷子心目中倾慕的天花板。 闺女这一切改变,源自于她跟着秀才家的人认了些字,看了些书。 他不是盲从闺女。而是对书本上那些他看不懂的知识,敬畏如神明。 所以乔巧一说出这话,他下意识就重视起来。而不会以老农民自居,认为其远没有自己务农经验丰富。 乔巧并不喜欢封建大家长式的乔老爹。但最近乔老爹对她的态度慢慢变化,她也看在眼里。 本着替原身赡养她双亲的想法,她不介意多帮助乔家一点。 “是的。” 到底是纸上谈兵,她上辈子没种过地,连韭菜苗和葱苗也傻傻分不清哪种。唯一优势是比乔老爹他们多看了不少书,猎奇过不少视频。 她不敢把话说太满,只是反复重复:可能、大概。 “我看书上说可以考虑种毛竹!” “毛竹?” 乔老爹没想到听到这么一个答案。 乔满囤没忍住:“四姐,山里到处是毛竹啊!” 哪有必要专门去种?书上咋说这么不靠谱的东西。 乔巧有点磕巴:“但是,毛竹适应能力强啊!投入管理也比较粗放……三年差不多成林,就可以砍伐利用了。” 她越说越顺畅:“最重要的是,种毛竹出竹笋,那个是可以吃的粮食!还有竹笙虫……” 呕! 一想到那黄白胖胖蠕动的竹笙虫,乔巧就反胃,但她知道大多数人是不介意的。为了说服乔老爹,也只能拼了。 现代竹虫已全面禁养。但在古代,你跟穷得啃树皮吃草根的穷人说这是害虫不能养? “竹笙虫据说营养价值非常高,三只老母鸡才能换回一斤竹笙虫?” “拿来煲汤,或者油炸得香香辣辣的,捻来下酒。那竹虫子体内尽是油脂,轻轻一口咬下去,嘎嘣脆,满嘴爆汁……” “咕嘟”! 旁边乔满囤一个没忍住,吞了口唾沫。乔老爹喉头也耐不住寂寞,跟着上下滚动一圈。 他们自然是吃过竹笋虫的。 物质匮乏的时代,能挖出来一点竹虫子,直接烧烤着吃是极其美味的。哪抵得住乔巧形容得如此活灵活现? 一时间感觉竹笙虫更具吸引力了。 乔老爹老脸一阵泛红。乔满囤不自觉被四姐描述的未来场景深深吸引,立马大力双手双脚给四姐投票。 “爹,四姐说得没错!虽说那山里都是毛竹,可咱们得进山辛辛苦苦找啊,拖回来啊!还有那竹笋和竹虫子,也早被人挖走了!” “如果咱们能在后院山坡种满毛竹,到时想要取用竹条,随时砍伐就行了。那玩意儿种植不费劲,长得又贼快……” 他再次咽了口唾沫星儿:“出了竹笋、竹虫,也全是咱家的,谁都抢不了,多好!” 乔老爹心中同样活泛起来。不过,面上还是没好气,瞪他一眼。 “方才你不是抱怨你爹我,买了杂草都长不好的地?” 乔满囤挠头,嘿嘿傻笑:“那不是、一开始没想那么多吗?还是四姐看的书多,聪明……” “还是咱爹高瞻远瞩,有眼光,抢先买了那片坡地!” 乔巧赶紧打断乔满囤。 这傻小子!乔老爹话都递他嘴边了,也不懂顺势讨下老爷子欢心。 “等以后咱家日子慢慢好过起来,别人羡慕咱家的竹林,已经晚了,他们再买不到这样便宜的好地了!” 乔老爹…… 他一开始是这么有眼光的吗?他好像只想着如何扩大自家地盘了…… 荒坡不荒坡的,慢慢开垦,最后也能像后院那两块菜地,利用起来。 重点是便宜,十两银子买三十亩坡地啊! 以后这就是他乔家深扎余家村的根。 有了地,谁也不能再说他乔家是外来人口。 百年之后,他和老太婆可以安葬于这片土地。子子孙孙也无需担忧被余家村扫地出门,死无葬身之所。 四丫头说得没错!他就是这么有眼光,高、高什么来着? “先进屋去。” 乔老爹看着乔巧,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抹慈祥的意味:“种毛竹的事,等老房子翻修好,咱们再细细商议。” 老两口房间里,传出来热闹喧天的笑声,叫声。 乔巧满以为所有打包的东西已经拆开了,心忧待会重新分,可能很麻烦。没想到进屋一瞧,所有买来的东西竟然还保持原状! “别碰!都说了等你们四姑姑进来。你们四姑姑已经分好每个人的东西,上面写了名字……” 田三翠不知第几次拍开两个儿子的手。 “叫你们跟四姑姑认字不肯,现在连自己名字也分辨不出,好意思抢东西!” 乔洛眼珠一转,跑过去抱住其中最大的一包:“这个是我的!我认得,这包上写的两个字是乔……乔洛!” “放屁!” 乔老太没好气伸手把小孙子从包裹上提留下来。 “三个字两个字你当我们都分不清?乔洛啥?多出来那个字你把它吃了?” 乔老爹轻咳一声,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那一包……是五弟的。” 乔巧接收到数道投来不信、又显得比较失落的目光,尴尬地顿了一顿。 “五弟要议亲,所以云府……特别赏赐了两匹好料子,说给五弟做衣裳。” 原来如此。 乔家人这下表示能理解了,独乔满囤臊得脸通红。 “四姐!你连这种事也告诉云府的人?” “不告诉,咋为你多讨赏啊?” 谎言反正说出口了,乔巧索性理直气壮。 “老五你不要这赏赐,给嫂子!” 田三翠两眼冒绿光,双手迫不及待伸向地上的大包:“你两个侄儿出生到现在,还没穿过新衣裳呢!” 都是捡大人的旧衣裳,改小了给孩子。 毕竟小孩子长得快,身板一天一个样。花钱做新衣,总觉太亏。 “啪!” 乔老太一把打开她的手。乔满囤反应神速,拽过大包拖到自己怀中护住。 第80章 我能立女户吗? “丧良心的东西!” 乔老太没好气痛斥媳妇。 “你五弟日后成亲穿的喜服,你也要贪图?那是云府赏你五弟的,可不是赏你的!” “四丫头,云府给赏这么多东西,全是你求来的?” 乔巧面对乔老太有些怀疑的眼神,肯定地点了点头。 “云老太爷是个好人!” 远远的泰源县城,莫名被发好人卡的云老太爷,在暖乎乎的被窝里拱了拱,重重打出个喷嚏。 他郁闷地摸摸自己鼻子:天眼见地热起来了,他还如此畏寒? 乔家。气氛比过年还热闹。 当乔巧按名字把礼物划分出去,发到乔家每一个人手上,乔家人个个喜笑颜开。 “这、这赏的新衣裳,连中衣都有?” 乔老太老脸爆红:“连尺码也差不离?” 乔巧眨巴下眼睛:“云府人带我去店铺买的,尺码是我估量着说的。” 这话她绝对没说谎。 以后乔老太去县城打听,也能问出来云二公子确实带她逛了大半天的街。 乔老太燥热的面皮刚要复苏,乔巧又递过来三匹细棉,压低声音。 “这是做内衣的。娘,你、我,还有大嫂,一人一匹。娘,你帮我做几身内衣呗,好换洗。还有那月事带子……” “呸呸!” 乔老太连忙轻轻拍打她示意她闭嘴:“死丫头你怎么什么都敢让云府买啊!这怎么好意思张口的?” “有什么不好意思张口的?” 乔巧不以为然:“他们又不知道这些布料具体做什么用。” “你这孩子!” 乔老太嗔怪。 “贵人愿意给赏赐,那是他们施的恩惠,咱们只心存感激就是了。你上杆子讨要,反落了下乘,会被瞧不起的,明白吗?” 乔巧有些意外,乔老太竟然有这种觉悟。乖巧地点了个头:“娘,我明白了。” 乔老太轻轻抚摸柔软的棉布料子,生怕一不小心粗糙的手指把其勾花了。 “这么好的细棉布,用来做内衣太可惜了。娘给你做两身就行了,娘和你大嫂都有,哪用得着再做新的!” 乔巧怔了怔,见她把三匹料子连同自己那份一起放自己炕上,再瞅一眼一个劲忙乎试穿自己新衣裳、完全没关注这边的田三翠,没做声。 算了,以后有钱再买。 买的多了,乔老太也就不当一回事了,自然而然会拿出来用。 相比较,她发现乔老太倒是对那半石糙米半石精米、油盐调料更高兴。 糙米调料让儿子搬去厨房,精米点心全部锁在了自家柜子里。乔盛乔洛抱大腿歪缠老半天,才一人掰了一小块打发。 乔巧略微犹豫,把身上剩余的十两五百钱银子,私下全部掏给了乔老太。 “这也是云府赏的?” 乔老太皱起眉,惊讶的表情逐渐消褪。低头瞧眼手里的钱,忽然一把塞回给乔巧。 “四丫头,你给家里的已经足够多了!若这是云府赏钱剩余的,你自己留着就好!” “娘……” 乔巧一阵不自在,知道乔老太看出了端倪。把钱再次给到乔老太手里:“我现在吃穿用都在家里,家里也正缺钱,您和爹就拿着用!” “乔家好,我才能好。不是吗?” “傻丫头!” 乔老太把轮椅拉到角落,将银子又一次偷偷塞回给乔巧。 “家里又不是你永远的庇护所!我和你爹迟早会老,会有那么一天,不能再为你做主。” “到时你大哥大嫂当家,你五弟自有一家人,你……” 乔老太看着闺女的眼睛不忍说下去,但又不得不揭露这个残酷的事实。 “到时你能跟着谁?你大哥?还是你五弟?你手上没一点点钱,谁能周全你?” 随着闺女被养的气色越来越好,乔老太已不再纠结张郎中“撑不过冬”的定论,而是转而担忧闺女的将来。 现在她还在,大儿媳都那副刻薄寡恩的嘴脸。未进门的小儿媳,料想也指望不上。 她再不偏心一点,真不知道这傻闺女没有她和老头子,日后怎么活! 这么多东西,细细规划到每一个人,说是云府赏的,能哄过乔家其他人,瞒不过她。 以她年轻时的经历,她从没听说大户人家有这样赏赐下人或外人的。 除非是自己家人,才能具体细节到这一地步。 她猜测是云府赏了闺女一笔钱,闺女拿钱买了这些东西。她倒不觉得闺女自作主张,或者隐瞒家里想存私房有什么错,这是天经地义的。 她下意识不高兴只觉得闺女在防备她,防备乔家。 直至乔巧拿出剩余的钱,坦诚地上交给她,心头堵的那口气,才骤然松了。 总算没有白疼这个闺女! 既然闺女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她自然也要偏心到底,为闺女谋划更稳妥的未来。 钱她确实非常在意,但她更在意的是自己付出,有没有获得真诚的回报。 乔巧压根不知道,这一车轱辘时间,精明的乔老太内心活动过几个回合。对于乔老太推心置腹的话,她还深受感动! 果然天下没有不疼自己孩子的母亲! 乔家这么急需用钱了,乔老太还考虑着她的将来。 当然乔老太的担忧,就是她一直怀抱的隐忧。 分家…… 乔老太明白提到的这个词,让乔巧再一次感觉到危机。 乔家老两口在,她能依附于乔家。可乔家老两口不在了,她能跟着谁? 乔满仓田三翠这一对夫妻,她完全不考虑。乔满囤……中间有个未知的弟媳妇。 在古代,她能一个女人顶门立户过吗? 她没有第三次把银子往外推,而是抬起头,直勾勾看向乔老太:“娘,我以后能立‘女户’吗?” “女户?” 乔老太呆了一呆,声音不觉放大了。热闹着的乔家人为之一静,纷纷看过来。 “天不早了,都把各自东西收好放回去,准备煮夜饭。明儿老大带媳妇回娘家,看看亲家那边,能出几个人来帮忙!” 乔老太没有回答乔巧的疑问,只是板着脸宣布。 “还有,乔家如今有今日的风光,都要给老娘记住,这是四丫头带给你们的!今后谁敢对四丫头不好,老娘第一个收拾她!” 乔老太狠狠盯了两眼老大两口子:“听到没有?” 第81章 浓缩是精华 乔满囤讪讪地,不解他娘严厉的目光,今天为什么会盯上他? 多半是身边这娘们害的! 他没好气瞪了田三翠一眼。 田三翠慌里慌张直起腰杆:“听到了,娘!以后我绝不会让四姑子被人欺负的……” 乔家人包括她的两儿子都送给她一个白眼。 最可能欺负乔巧的,不就是你吗? 乔巧神情淡漠,思绪还在“女户”这个问题上。 她知道女户在古代生存,绝对不易。被欺负,甚至被人吞噬的骨头渣子不剩,再正常不过。 但对她而言,女户说不定是一条极好的路。 她有钱,有能力。云以墨送她的弓箭,让她生出莫大的自信心。 若她真能练成景兴所说的神弓手,即便她坐着轮椅,还怕不能保护自己? 她还有两个女儿。 想办法从丁家手里夺过来,抚养成人,为她们招郎上门。女户自然而然,转为正常的民户。 乔巧思维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 以前打算只是朦胧的,有个粗略印象。现在,她为她在这世界的未来,清晰勾勒出一副蓝图! 望了望明显在回避这个话题的乔老太,她心里做出决定,一定要想办法说服乔家老两口,帮她办成“女户”这件事。 当然,前提还是要钱!要掌控乔家的话语权! 等乔老太相信她一个人会过得更好,便会支持她的决定。 当然,她也可以用无情的办法摆脱乔家。但乔家有乔老太和乔满囤在,她没必要去伤了他们的心。 所以,循序渐进…… 约莫是估计到乔巧和田三翠今天会回来,乔老太准备的食材很丰盛。 有肉、鸡蛋、鱼、荨麻草、玉米面、糙米。 乔巧坐轮椅无法掌勺,不过不妨碍她当指挥官。 一条烟熏干肉煮熟,切成薄薄的片,用少许油七层温炸成金黄色。然后捞出来,就着锅里底油加入葱姜蒜末,爆香再把炸好的肉片丢进去回锅。 而后淋上盐、醋、红糖、香油调的汁,夹在香喷喷的煎饼里面,就是简易版的锅包肉。 田三翠一边用力和面一边哼哼唧唧抱怨:“吃个肉都这么麻烦,以后啥事也别做了,就泡在厨房里面!” “不想做给老娘滚,待会你也别上桌吃饭!” 乔老太一手操锅铲烙饼,一手叉腰,脾气和锅里的油星子一样火爆。 田三翠一脸菜色,闭紧嘴巴。 乔巧默默地用捣蒜锤碾压钵里的调料。 看,这就是她以后搭伙过日子,绝不考虑乔满仓田三翠这对夫妻的原因之一。 田三翠这个人,算不得大奸大恶。只能说过于自我嘴碎,并且三观不合。作为表面亲戚勉强,但绝对不能深交。 乔满囤用筲箕端了几条剖好的鱼进来,洗得干干净净,加起来不过半斤的样子。 裹着面粉炸的话费油,每个人平均也不到一条,还是只能用来熬汤。 乔巧见乔老太把鱼丢瓦罐里,准备直接加水炖煮,连忙开口:“娘,把鱼给我,先腌一下去腥味。” 乔老太没办法,把鱼连同瓦罐递给她。 乔巧把鱼一条条拿出来,鱼身抹上刚碾好的调料末,放一边先清洗瓦罐,淘糙米熬粥。 粥滚了转小火,鱼也腌制得差不多了,乔巧才把鱼递给乔老太。 “娘,就用您烙饼的锅,煎煎鱼再熬汤,水少加些,用开水,加姜加酒别加蒜,起锅再放盐。” 乔老太听得直翻白眼。难怪老大媳妇抱怨,四丫头煮个饭,真的花样多! 可她才骂了老大媳妇,这会子也不好意思啪啪自己打脸,只能按乔巧指点的步骤,苦哈哈先煎鱼。 “四丫头,丁家那个死老太婆,平日就是如此折腾你的?老虔婆,怪道如此凶煞,做个鱼也花样百出!” 乔巧…… 本来蒸蛋她还想提供点意见的,算了。劳动人民要求真不高,煮熟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她想吃好吃的,以后自己当家做主再说。 今儿的夜饭不出意外又晚了。 乔老爹和两个儿子等得前胸贴后背。乔盛乔洛钻进钻出厨房十余次,锅包肉终于在大家瞩目中优先端上桌。 紧接是雪白如奶的鱼汤,米粥,荨麻草面疙瘩糊糊。 一股浓烈的香气,瞬间充盈乔家小院。 “奶,这是什么啊?烙饼夹肉?” 乔洛快蹦到桌子上去了,整张小脸贴近筲箕,如同一只馋涎欲滴的小狗,贪婪得又嗅又…… 乔满仓眼疾手快,啪地赏了儿子屁股一巴掌,抓住其脚在其没来得及舔上前,拽了回去。 “越大越没规矩了!” 乔满仓黑着脸训斥:“当着爷奶面,你也敢如此放肆?” 乔老太挺累的,一屁股坐下来,耷拉着眼皮:“锅包肉。你们四姑姑管这叫锅包肉。下次谁还想吃,自个做去!” 她反正是不想做了。 “四姑姑,这是鱼汤吗?” 乔盛聪明地直接去问乔巧,小声惊叹。 “好白好香啊,一点腥味也没闻到!” 乔老太闻言翻个白眼。 能不白不香吗?她费了多少道工序,才被闺女指导着熬出这道汤! 汤比以往少了一大半,尝尝确实美味无比,闺女说浓缩才是精华。成就感的确有,但,她内心复杂啊! 若顿顿这么折腾,如同老大媳妇说的,真是浪费时间,还浪费食材。 以往直接煮熟就可以端上桌。能吃饱就不错了,还要吃好?美得你…… 所以,想当个有钱人享受生活,好像其实也挺麻烦? 乔老太内心纠结着,起身拿起大勺子,给家里人分饭。 每个人一个肉夹馍一小碗鱼汤,其余米粥面疙瘩糊糊,不够自己添。 乔家人现在吃饭,已没有一个月前那般捉襟见肘。 乔巧先尝尝手里的锅包肉。 热乎乎的,咬上一口。煎得硬硬脆脆的饼屑,连同软糯不失筋道的肉馅,一瞬间充盈口中。 酸、甜、肉香、焦香、酥脆,交织一片。 情不自禁,她闭上眼睛,细细品这仿佛隔了几个世纪才回归的美味。 嗯…… 从乔家独立出去,成为女户的理由又多了一个。她想自由自在地享受美食呀! 第82章 吃鸡不易 乔老太和田三翠做饭的习惯,与她严重不合。 钱挣来不就为花的?哪怕她这次特地买了不少油和调料回来,然而多用那一指甲盖,也会备受两人指责。 乔巧内心叹气。这世上原来还有比渣男贱女更烦心的事啊。 因为赶着回娘家,第二天乔满仓田三翠夫妻俩早早起身,收拾东西带好干粮,牵上孩子出发了。 少了两个熊孩子的吵吵嚷嚷,乔巧难得补睡了一次懒觉。 乔老太见她睡得香,没有叫醒她,只给她留了早饭,便和乔老爹乔满囤去隔壁纪家村了。 明日开工修房子,仅有帮忙的村民不够。要找纪屠夫买肉招待雇工,还要找纪老石匠指导把关工程。 原本只打算补补墙洞屋顶就好,现在有钱翻修,那自然需郑重对待。 更关键的,乔老爹还想偷师学纪老石匠的技术,问他挖地窖需要注意什么? 选址,加固防坍塌,保鲜库存,这些桩桩件件是学问。 所以,把家里地窖建好了,以后他们就能自己在山里建储粮库。 乔巧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梳洗完去揭灶台上的锅盖。 除了昨儿剩的面疙瘩汤,米粥,乔老太还给她煮了个白水鸡蛋。 家里日子虽好过点了,乔老太依旧没舍得大手大脚。除开乔盛乔洛隔三差五能吃到一个鸡蛋,乔家人就只有乔巧能每隔一天,享受一个鸡蛋。 乔巧把蛋壳皮剥了,顺口转化为金片,捏成一小团丢进钱箱子,才小口小口珍惜地啃那鸡蛋。 说来挺讽刺,她一个点石成金的异能,竟然受各种环境条件约束,到现在连吃个鸡蛋都难。 解决完简单的一餐,她推着轮椅,在厨房打转。舀水,刷碗,扫地。这些在常人看来极简单的家务活,对她而言,分外艰难。 一不留神,轮椅就哐当一声撞歪木桌子,转过头来,又不小心碰到扫帚。 乔巧心里略烦躁。 她这天天坚持做双腿复健,貌似一点起色也没有。难不成还得想办法找个名医看看? 将扫帚搁回门背后,她双目无意识盯着门板出神。此时,外面忽然传来动静。 先以为是家里人回来了,但越来越近响起的,却是“哒哒哒”的马蹄声。 乔巧心中一动,赶紧推着轮椅出了厨房。 果不其然,院外来客是云以墨和景兴。他们的马背上,搭着行李包袱,另挂两串血糊糊的猎物。 “乔娘子!” 见乔巧出来,云以墨含笑招呼一句:“早啊!” “你们昨晚是在山里过夜的?给云爷爷的兽皮打到了吗?” 乔巧迎上去前好奇地问。 那猎物好像是死野鸡死野兔,这么小,剥下的皮毛应该做不成大氅? 云以墨看一眼景兴。景兴会意,跳下马,取下两串猎物送进院子,就给乔巧放在屋檐下。 “乔娘子,这打到的几只山鸡野兔,我拿回去没什么用,就送给乔老丈乔大婶。改日再来,你们这里有个落脚处,给我们提供两杯凉水就成!” “那怎么能行!” 乔巧连忙推着轮椅过去捡猎物,想还给他们:“凉水随时有,借宿也没问题,这猎物……” 抬起头来,那两主仆早纵马扬鞭,走得远远的了。 乔巧无语地目送他们背影,低头看看手里死去的猎物。 打从云府回来就不愿再和这等权贵人家扯上关系,咋这么快,又欠上人情了呢! 云以墨送来的有两只野鸡,三只野兔。除了一只野兔身上开了个血洞,其余伤口皆在脖颈要害处。 乔巧猜测是云以墨的箭法?毕竟景兴自己说了,他拉那三石弓困难。 瞧着血迹已经干涸的猎物,她心中动了动。 如果她能把弓箭练出来……以后是不是也可以上山打猎? 转念想到自己半身不遂的样子,又不免沮丧起来。 以她现在状况,即便她箭法如神,也没人敢带她进深山啊! 算了,饭要一口一口吃。她还是先把自己身体养好再说,云家人的情,以后有机会再还。 把死兔子死鸡捡起来,放进厨房。 照道理兔子皮毛鞣制好可卖钱,但她不会,只能等乔老爹乔老太回来处理。 环视厨房一周,天气热了,死掉的猎物用不了多长时间便会发臭,她不如先把两只山鸡处理了。 推着轮椅去院子水缸打水,跑了几趟,气喘吁吁的,好不容易将大瓦罐加满。因为看不到灶台,那水溢出来才手忙脚乱收拾。 紧接烧火。 可因为坐轮椅不便,不小心让带火星的柴掉了根出来,差点带燃周围的谷草。吓得她连忙用水扑灭,但瞬间茅草房内浓烟四起,呛得她到门口去连连咳嗽。 最后总算把水烧开了,她又碰到难题:站不起来,怎么把滚烫的瓦罐从灶台端下来呢? 一瓢一瓢将开水舀出来转移到盆子的过程,乔巧内牛满面。 明天修房子的时候,建议家里单独为她搭一个矮些的灶台…… 不然,她真就是白吃饭啥家务做不了的废人! 两只死鸡丢进开水里烫,还没来得及弯腰拔毛,乔满囤挥舞着手臂,旋风般冲进来,“哐当”一声,差点一脚踩翻地上盆子。 “四姐!四姐!” 他焦急地大喊大叫,四处乱找,直至低头看到灰头土脸正瞪着他的乔巧,方把一颗快跳出胸腔的心按回去。 二话不说,推起轮椅就往厨房外跑,边跑边气急败坏地问有点懵逼的乔巧。 “四姐你在做什么厨房里全是烟连院子里都有?远远看见还以为家里着火了,把爹娘吓得够呛!” 他担心四姐安危,连爹娘也没顾上就一路疯跑回来。这幸好在纪家村没耽误多长时间,不然,会不会就此与四姐永诀了? 越想越后怕,语气下意识由埋怨转为严厉。 乔巧被他劈头盖脸的责怪弄得一阵不知所措,讷讷道:“我……我就烧了点开水……” “四丫头!” 院外乔老太和乔老爹也前后脚进门了。老两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尤其乔老太,喘成一团,快厥过去了。 一眼看到乔巧和乔满囤都在院子,活的,好端端的,那口气才通了。 第83章 听说渣渣要娶新妇了 乔老太张嘴就骂:“四丫头你一个人在家搞什么鬼?老远就看到咱家房顶黑烟滚滚,你不会是把家里什么东西烧起来了……” 边说边往里冲,一眼看到依旧烟雾缭绕的厨房,忍不住又骂了声:“死丫头!” 乔巧心虚,自觉理亏,讪讪说:“娘,云二公子送来了两只鸡,三只兔子,我想天太热,不能久放,就想先把鸡收拾了……” “但我的腿,怎么也站不起来,烧火不便,就……” “那灶台也太高了……” 乔老太和乔满囤,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他们自然听得出,乔巧语气里,有丝丝委屈。但那委屈,是针对自己做错了事,而非抱怨她自己的残疾。 乔老爹大步走进屋,仔细打量一圈四周,淡淡开口:“多大点事!四丫头就是烧火不小心用了湿木材?人没事,就好。” 乔老太手指头狠狠点出,轻轻戳了下乔巧脑门。 “你这傻丫头,好好养着身子不行,非要自己找罪受!家里那么多人,缺你一个干活的?” 乔满囤把轮椅转了半圈,怕他娘继续戳他四姐:“四姐,我给你打水洗把脸。” 乔老太挥手:“带你四姐后院去玩,等前院烟散了再回来!” 突然看到厨房里摆着的鸡和兔子,反应过来刚才乔巧说的话,赶忙又唤回两人。 “四丫头,方才你说云府二公子又给咱家送东西了?” “是啊,他们昨天进山打的野物。说拿回去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便送给咱家了。以后路过,方便进来讨口水喝就成。” 乔老太闻言,心花怒放,把乔老爹叫进厨房看山鸡野兔。 “老头子,这位云二公子,真正是咱乔家的大贵人那!这么些肥大的野鸡野兔子,眼皮子不眨地就送出手!” “以后若云二公子进山打猎,路经咱家,咱们可要好好招待招待!” 乔老爹点点头,素来紧绷的眉眼,舒展开来,染上丝丝笑意。 “人家也就是一句客气话,真当人家瞧得上咱家那一杯凉水?” 伸手拧起三只死兔子仔细查看。 “云二公子这箭法好生厉害,一箭封喉!有两只皮毛尚完整,可以剥下来鞣制。” “爹,您会鞣皮吗?” 乔巧连忙问。 乔老爹摇摇头:“爹不会。不过,正好明儿你大嫂家里会过来人,他们猎户知道如何鞣皮。” 乔巧被乔满仓推走后,乔老爹背着双手,又弯腰看了看死相惨烈的野鸡。 野鸡那长长的尾羽耷拉在盆子外,即使是沾染上了血和泥,也不失华美。 “孩他娘,这野鸡毛可是个好东西,别扔。” 他叮嘱。 “留两根插瓶,摆在咱家南窗那,据说镇宅,金凤辟邪。剩余的,拿去卖。张郎中就收这个,价钱还不低!” “老头子,不如咱拿一只送给余里正?” 乔老太心中一动,凑近乔老爹低声提议。 “这野鸡可比家养的鸡值价多了!拿一只送余里正,正好感谢他这回帮了咱家大忙。那三十亩坡地,没他咱家可买不到!” “还有之前四丫头那事,也亏他力压刘家。不然,赔偿多半要不到……” “不行。” 乔老爹皱眉,想了一下,摇头:“这野鸡是云二公子送来的,咱家若拿去借花献佛,以后被云二公子知道,可怎么好意思!” “弄不好,得罪了云二公子,还被余里正埋怨。” “天热放不住,你两只野鸡都收拾了。今晚煮半只给四丫头补补身子,剩下的,风干挂起来。” 乔老爹揪住野兔耳朵,将三只死兔子全部拎在手里,去案板拿了菜刀,走出厨房。 “我去把兔子皮扒了,鞣皮等亲家来。” 乔老太盯着野鸡犹豫了一会,喃喃自语:“这么好的东西,明儿给帮工的人吃太可惜了,留给家里人。后院捉只不下蛋的老母鸡代替!” 实际上,她是亲家来也不舍得请亲家。只因要让亲家帮忙鞣皮,瞒不过,才打算杀只自家养的鸡应付。 田三翠这个媳妇她都膈应,别说媳妇身后那个乱糟糟的娘家。 乔老太来到后院,想让乔满囤帮忙抓鸡,却连人影子也没见到。 乔满囤推着乔巧,并没有去后院,而是直接出了家门,在山路散步。 他知道四姐自从发生了上次祸事,就不敢独自出行。难得今天有机会,他就带四姐在村里逛逛。 刘家的小屁孩,现在远远看到他就跑,想是被家里人打怕了。 听两个小侄儿说,跟着刘家兄弟俩混的那几家熊孩子,现在也和他们走得近了。刘家如今在余家村四面楚歌,日子难熬啊。 该! 推着轮椅,乔满囤满心痛快。不过,四姐不问,他也不说,只捡家里要盖房子的大事,絮絮叨叨。 “丁家……乐丫头盼丫头好吗?” 乔巧冷不丁问他。 乔满囤愣住。 乔家最近喜事连连,四姐在家绝口不提丁家,他都快忘了还有两个可怜的小侄女了。 “应该好……” 怎么说那也是丁家的种,虎毒还不食子呢,乔满囤想一想,不好意思挠头。 “今儿时间太赶。爹直接去找的纪石匠爷爷,娘带我去纪屠户家买肉。” 根本没机会去丁家看看。就算有,娘肯定也不会去。四姐已经不是丁家人了,再去,除了自取其辱,又有什么意义? 乔满囤若有所思瞧了眼低垂头不知想什么的四姐,试探着说:“四姐,今儿我和娘倒是从纪家村人那听了一嘴,说丁家已经下聘,定好下月初迎亲了。” “新媳妇是哪家姑娘?” 乔巧感兴趣这个话题。 “不知道……” 那妇人纯粹是认识他和娘,为了看笑话透露口风的。他娘自然嗤之以鼻,不会追问。 乔满囤浓眉微蹙,隐含担忧,看她一眼。 “四姐,姓丁的无情无义,你管他再娶哪家新妇?他总不会有好下场的……人在做,天在看呢!” 乔巧知道他误会了,无奈地把背挺直些,头抬起来。 丁博文那人,就刚穿过来时瞧了几眼。如今长啥样都忘记了,就记得黑,瘦。她怎么可能留恋那种渣渣! 第84章 跑来我家干什么? “我管他做什么呢?” 她轻叹一声:“我是担心两个孩子,自古有后妈就有后爸。丁老太已经是那样了,如果丁博文再……乐丫头盼丫头这日子可怎么熬!” “应该不至于……” 乔满囤愣了会神:“怎么说那也是他闺女。” 见乔巧闷闷不乐,他出言安慰:“四姐,你也别想太多。那纪石匠这段时间不是要帮咱家盖房子吗?” “他每天会过来咱家,你向他打听我两个小侄女状况不就成了?你不是还给她们买了新衣裳,也可以托纪石匠帮你转交。” 乔巧寻思也是的,转忧为喜。不过依旧挺遗憾这是古代。 若在现代,她完全可以打官司聘请好律师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哪像如今,束手束脚连探视孩子也做不到。 “四姐,你不要担心你的将来……” 乔满囤犹豫好一会,对着四姐的后脑勺,终于下决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爹和娘百年之后,若是与大哥分家,你就跟着我过!” “我一定会让我的孩子,为你养老送终!有我一口吃的,断不会少了你一口吃的!” 乔巧听着少年稚嫩的誓言,睫毛一阵轻颤,心头猛颤。但面上还是带着不以为然的洒脱,轻声笑。 “跟着你做什么呀?我有手有脚还有闺女的。我挣钱的本事也不比你小……” “可是……” 乔满囤着急地想要分辨,乔巧摆摆手阻止他说下去:“未来还长着呢。你先成家立业,把自己小日子过好再说。” 乔满囤也知道空口说无凭,四姐根本不会信他,只当他在安慰。无奈地抿住嘴唇,搭在轮椅背的五指用力收紧。 那就拭目以待以后! 晚上四个人吃饭,乔老太煨了半边野鸡。鸡腿肉炖得软烂脱骨,捞不起来了,索性平均分到四个碗中。 这些天顿顿有肉有鱼,乔家人肚里有油水,也不争那多寡,就着浓浓的汤汁,下干硬的麸面饼。 野鸡在现代属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别说吃,见,乔巧也只在视频图片见过。 虽说乔老太厨艺很一般,但乔巧吃着这野鸡,只觉肉质比家养土鸡更胜一筹。炖汤更是集野味浓郁、味道鲜美于一身。 天热怕过夜放坏,乔老太还一个劲让大家多吃。四个人把一瓦罐鸡汤喝了个底朝天,个个撑得滚瓜肚圆。 收拾桌子时乔满囤瘫坐着不想动,最后看坐轮椅的乔巧动手开始帮忙了,才赶紧跳起来接手工作。 “今晚都早些睡,明儿起,咱家会忙上很长段时间。” 乔老爹提醒家人。 转头又看向乔巧:“四丫头,昨日你从县城带回来的黄纸,正好派上用场。明日记录用工名字,点卯,发工钱,你帮着你娘些。” 乔巧闻言一僵。 她能说那黄纸是她买来当厕纸用的不? 好在乔老太心里有数,插言:“她买的那纸又薄又脆,怎么能用来写字?笔墨纸张,明儿老五拿点钱去问余叔或者余里正家买!” “又薄又脆?” 乔老爹纳闷:“又薄又脆云府赏给咱家做甚?总不成是拿来擦屁股的?” 乔老太干咳一声,瞅眼只管闷头擦桌子的乔巧。乔巧面上热辣辣的,心里不免又一次猜测起乔老太的来路。 她觉得乔老太以前至少是在大户人家当过差的。 不然,乔老爹不知道的事,她门儿清? 乔老太和乔巧在厨房刷锅洗碗。乔老爹把屋檐下乱七八糟的竹篾条、半成品竹篓堆放整齐,扛着一挑发酵好的粪水去后院浇地。 乔满囤一个人留在外面打扫院子,顺便把门前山路也清理下。 有四姐的轮椅进进出出,还有云府车马碾压,被碎石子硌着就不好了。 他正专心致志干活,眼角余光瞄到不远处一条黑影一闪而过,钻进了路边的杂草丛里。 乔满囤直起腰,眉头拧成结,打量那个方向。 “谁?鬼鬼祟祟的!” 他随手抄起扫帚,一步步走过去查看。 乔家处在余家村外环,背靠大山。白天时不时能见到村民从此经过,上山挖野菜。但这会天已快黑了,谁还会上山呢? 连他家都紧闭门窗,关牢鸡舍,怕有比较凶猛的野物从山上蹿下来觅食。 眼看靠近草丛,乔满囤心里有些紧张,攥住扫帚柄,想着要不要喊喊家里人。 那团黑影有那么大,如果是什么野物,他不一定能打得过。 便在这时,一个干巴巴尖细的声音传来:“满囤哥,是我,你别嚷……” 乔满囤一呆。 “嗞啦”一声。那黑影猫着腰,勾着头,顶一头草渣子钻出草丛,站到面前,又吓了他一跳。 定神一看,原来是刘家的刘四妮! 瞅着对方鬼鬼祟祟的样子,乔满囤满心没好气,横眉怒目冷对。 “你跑来我家干什么?滚,我家不欢迎你刘家的!” 别以为之前送了她半边鼠肉,就认可他是说得上话的朋友了。 还“满囤哥”,叫得这般熟络,他怕被他娘听到把他打死。 刘四妮紧张地绞着自己十指,头不敢抬,身子微微战栗,嘴唇哆嗦。 “满、满囤哥,对、对不起……我……我是来向乔巧姐道歉的……” “道歉?” 乔满囤莫名其妙,警惕地盯着她质问:“你、你们对我四姐又做什么了?” “不不不是……” 刘四妮慌里慌张抬头,使劲摇手:“我、我是代我弟弟刘川道歉!他险些害死了乔巧姐……” 落日的余晖,洒落在刘四妮苍白的脸上。 乔满囤猛然发现,这个刘四妮,不止头发乱糟糟、衣裳凌乱,整个人还鼻青脸肿,站立不稳的。 她额头一个碗大的疤,左脸颊几道血口子,裸露出来的手背,全是条条青紫,肿得胖亮。 新伤垒旧伤,不知挨了多少顿打,才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乔满囤默然片刻,开口:“过去那么久的事了,这会子才来说抱歉……有意义吗?你就直接表明来意!” 刘四妮脸上泛红。 黝黑的皮肤,加上可怖的伤痕,令得她青涩的脸没有增添少女的旖旎,反而显得些许可怕。 第85章 能不能雇佣我 “我……满囤哥,后日你家招女工,能不能雇佣我一个?” 刘四妮轻声说,不敢直视乔满囤骤然瞪大的眼睛,局促地抓紧自己衣角,鼓足勇气。 “我、我不要钱!也不要包饭!只要每天给我一个麸面大饼,就好!” 乔满囤皱紧眉头,张开嘴,还没答话。 刘四妮紧接又急切地补充:“我一个人能干两个女人的活,真的!打水煮饭,搬重东西打下手,我都成的!” “你家雇佣我,绝对不会吃亏!” 乔满囤瞧她一眼,情绪有些复杂。 “我家肯定不会雇佣你的,你走!你们刘家,害得我家不够吗?” 不说四姐的事,他爹他娘早和刘家结下了死仇。 刘四妮再可怜,也不能让他去拯救。 刘四妮双肩垮下来,大大的眼睛,失去神采。 那一瞬间,乔满囤感觉自己像面对了一具空空的躯壳,里面没了魂灵。 他硬了硬心肠,催促:“你快走!被你家人看见你在我家门口,又要耍赖生事!” 他拿着扫帚转身,身后,响起刘四妮细细的啜泣。那声音,格外的凄凉,悲伤。 好像不能进乔家当雇工,她生路从此绝了一样。 乔满囤回头望去,草丛里趴着那团人影,灰蒙蒙一片。隔了半晌,天黑下来了,刘四妮还没挪窝,他跺跺脚,终于又走了回去。 “喂!” 他烦恼地挠头:“你不能一直蹲在这里,待会你家人会找来的!” 万一刘家人一口栽赃是他欺负的,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偏他又不能真动手,去驱赶一个弱女子。 刘四妮脑袋埋在双膝之中,双手抱紧自己,蜷曲缩成一团。 对于乔满囤的话,她仿佛听见了又没听见,只是失魂落魄,眼睛直勾勾看着地面。 “这样……” 乔满囤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了,纠结一会,期期艾艾。 “我家虽不能雇你,但以后几天,招待雇工应该有剩余的吃食。你每晚这个时候来等我,我给你拿点来。” 刘四妮猛然抬起头,涕泪纵横的脸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重新充满希冀的光。 “满囤哥,真的吗?” 乔满囤苦着脸,违心地点点头。其实他很想给自己一巴掌! 家里是最近日子才好过了些,他便在这里瞎发善心。但刘四妮那样子,他真的不忍心。 一个村子,从小看到长大的。 两个小侄儿被刘家兄弟欺负,刘四妮还会帮忙拦阻下,为此没少挨打。 他知道刘四妮跟刘家人不是一路的。 只可惜…… 她终究是刘家人。 “我只要麸面干饼。” 刘四妮伸出四根手指,略略一顿,又缩回去一根,认真地向乔满囤承诺。 “我绝不沾你家别的粮食。你连续给我四天……不、三天饼子就好!” 啥毛病?只要不值钱的干饼子?还有天数限定? 乔满囤正迷糊,只见刘四妮身子飞快地转过来,就趴在地上,“咚”的一声,重重冲他磕了个响头。 也不管额头伤口皮肉又绽开出血了,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独留乔满囤杵立原地,愣憨憨目送她背影。 “五弟!” 乔巧推着轮椅出来,奇怪的打量异样的乔满囤:“热水烧好了,娘叫你洗漱呢!” 家里喊好几声没见回应,她才出门来找。 “哎……嗳!” 乔满囤不敢正视乔巧的眼睛,慌慌张张答应着赶紧进厨房。 身后乔巧往山路荒野张望一圈,除了风吹草叶簌啦作响,地里蛙鸣蛐蛐乱叫,她没发现任何值得关注的东西。 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她摇摇头,推着轮椅,跟在乔满囤身后进院子,关上院门。 次日,天还没亮,乔巧就被吵醒了。 听到院子里叽叽喳喳说话声,嗡嗡交鸣,似乎来了好多人。惊得她急忙坐起来,抓过床头衣裳,就往身上套。 她这隔间在厨房,人来人往的,就隔了一层竹帘子。若有外人进出,那真是能从竹帘缝隙把她的睡相尽收眼底。 平常乔家人看到也罢了,好歹是原身血亲,可若被陌生人看到…… 乔巧微微摇头,从枕下摸一把木梳,迅速给自己长发梳理、挽髻。简单收拾好后,开始整理床上被褥。 草垫子自然不好看,但被子是新买的锦被,折叠好后摆在床头,也能给灰暗潮湿的隔间增添一抹亮色。 乔老太掀起帘子钻进来,手上端着一盆子清水,盆沿搭着毛巾,见她已起身,严肃的脸色染上一层笑意。 “四丫头,收拾妥了没有?来洗漱,洗漱完了出来帮娘的忙!” 乔巧连忙想接过盆子,乔老太双手举高,把盆子端开,努努嘴儿示意她直接拿帕子。 逼仄的地方,也不瞧瞧盆子接了能放哪。 乔巧只得任她一直端着盆子,直接在她手上盆子里绞帕子。这服务,五星级待遇的。 乔老太当然不是来服务的。 自从乔巧有了轮椅,已经不需要人帮忙解决个人问题了。 乔老太来,一是为了催促乔巧起身,怕她在客人面前失礼;二是想借机和乔巧说两句私密话。 “四丫头,你大嫂把她娘家大半人都带回来了,待会你出去认认人。” 停顿一下,暗示地说重点:“一群大老粗,还有个别泼辣货,待会若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乔巧瞧一眼有些别扭纠结着的乔老太,轻轻一笑:“我知道,娘您放心!” 来者是客,且是大嫂娘家人,她再不喜也不会不给面子。这点人情世故她还能不懂? “你大嫂那个人……那一大家子……” 乔老太想说什么又忍下,背后议论媳妇终归不好,哪怕面对自家闺女。她只能无奈地笑笑,希望闺女心里有数。 此刻,门外忽然传来妇人一把爽利粗豪的嗓音:“厨房就是在这边?三姑子,我们来帮你做早饭!” “不用不用……” “三姑子,你还和我们客气呢!” 田三翠刚开口,就被另一个略阴柔的声音打断。 “老田家加你家这么一大家子人,单靠你和你婆婆忙,日落怕是也吃不上一顿饭!男人们不吃饱,哪来的力气干活那?” 乔老太凌厉的眼风扫一眼隔间外。乔巧明显能看出,她娘眼中满满的嫌弃。 第86章 大嫂的大嫂 乔巧推着轮椅,跟着乔老太出隔间。 只见小小的厨房,挤了六个人。田三翠、两名布衣妇人、两个比丁乐丁盼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还有一位局促躲在人后捏手绢的大姑娘? 之所以乔巧一眼注意到她,是因为这位大姑娘是所有人中,唯一没穿打补丁衣裳,头上还簪了朵皱巴巴绢花的。 皮肤比田三翠还白,姿色也略胜一筹。 见到乔老太和坐在轮椅上的乔巧,众人为之一静。 两个小姑娘睁着溜圆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乔巧与她身下的轮椅。乔巧友善地对她们笑了笑。 田三翠干巴巴地叫了声:“娘!” 在自家众多女眷烘托中,居然难得显露出一丝安静之态。 乔老太淡淡应了一声,把盆子搁回墙角木架,转身朝向乔巧。 “四丫头,来招呼下客人。” 乔巧应声推着轮椅到田家女眷面前。 两名妇人眼神露骨地盯着乔巧裙下的腿。说她们直接,近乎于无礼了。 乔老太面色些许不好。乔巧已经被各色异样的眼光看惯了,同情也罢,鄙视也罢,她均无动于衷。只是专心听着乔老太的一一介绍。 “这位是你大嫂娘家的大嫂子。” 乔老太指着那个颧骨有些高,嗓音粗豪的妇人说:“你叫她田大嫂!” 大嫂的大嫂……乔巧露出笑容,乖乖地在轮椅上对田大嫂点了个头:“田大嫂!” “嗳……” 田大嫂一副快人快语的样子。上前一步,弯下腰,偏过头,仔仔细细从下到上打量乔巧一番。 乔巧被她看得微微蹙眉,她才拍着手自顾自笑起来。 “这是乔四妹呀!当初就你出嫁时,远远看了一眼。如今这模样……简直全变了!” 她啧啧两声:“那丁家真是害人不浅……” 一巴掌重重拍在轮椅上,推的轮椅晃了晃:“把咱乔四妹摧残成这样。乔婶儿,你们咋能这么轻易放过他家呢!” 乔巧张张嘴,想说点什么表示礼貌,又恶心得不想说。好在乔老太及时解围,手指向下一个脸圆圆,细长眯眼的妇人。 “这位是你大嫂娘家的三嫂子。” 乔巧语气淡淡:“田三嫂……” 所以她社恐! “乔四妹好。” 田三嫂冲她友好地点头,声音阴柔。主动扯过身边的两个小丫头,代替乔老太做介绍。 “这是我家大嫂的闺女,田二花;这是我的闺女,田三冬。” “别看她们人小,干活可利索了!这次带她们过来,一来是想帮帮亲家的忙,二来也是让她们见见世面。” 田三嫂挺会说话,后面一句是转向乔老太说的。 乔老太脸色好看了些,嘴角挤出笑容:“这两孩子教得好,一看就机灵!” 田二花和田三冬异口同声,脆生生唤:“乔四姑姑好!” “好……” 乔巧压根没想到田三翠带娘家人帮修房子,会带来孩子,没有准备礼物。想了想,推着车转进隔间,从箱子里拿出两根彩色丝带。 她买了好几根,准备给丁乐丁盼的,现在先取两条给这两孩子。 将丝带递到眼睛瞬间发亮起来的田二花和田三冬手里,笑道:“乖,不知道你们会来,没事先准备礼物,这发带送你们戴,别嫌弃就好。” “这发带好漂亮!” 田二花一把将两根发带抓到手里。 “谢谢乔四姑姑!” 顶着周围人眼神的压力,不情愿的忍痛把颜色稍微素的丁香色丝带,给了田三冬。 田三冬眼馋地看了眼她手里绯色的丝带,紧握住自己那根,也乖巧地对乔巧道了声谢。 乔巧含笑着看向最后一位没介绍的大姑娘。对方目光长时间停留在小姑娘拿着的丝带上,看起来明显有些艳羡。 乔巧…… 她不能再送这位大姑娘一根丝带?她默认那是给小孩子的呀? 不过,这一送礼,明显屋里窒闷的空气松散了许多。 “这位是……” 乔老太不确定地瞅瞅大姑娘:“这位是田四翠还是田小翠?瞧我这记性……老了老了,亲戚都认不出来了!” “田四翠早就远嫁出去了啊,两三年没回来了。” 田大嫂哈哈大笑:“她是田小翠!乔婶儿,你小时候见过她,女大十八变,现在认不出来了!” 拉过羞怯的田小翠手,开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模式:“我家这小姑子,格外心灵手巧!听说乔婶儿擅长女红,常在家里说,要来向乔婶儿请教呐!” 胳膊肘拐拐小姑子:“现在你来了,可不就有机会实现在家的夙愿了?” 田小翠被她大嫂的直白弄得满脸通红,浑身不自在。头不敢抬地面对乔老太,声音如蚊蝇似,唤了声“乔婶儿好。” 便缩在人后,死活不开口了。即便田大嫂偷偷拧了她一把,她只做不知。 乔老太面上带笑,笑意未达眼底:“确实是女大十八变,田小妹出落成一位水灵灵的大姑娘了。比起她姐姐当年,不遑多让!” 田三翠旁边听得这话,脸色一白。 她知道婆婆当年是很瞧不上她的。若不是她先笼络住了乔满仓,乔满仓非她不娶,她不一定能进乔家门。 现在说这种明褒实贬的话,真是认真在夸她小妹吗? “时候不早了。” 田三嫂挽起袖子,见机转换话题:“三姑子,咱们打下手,快给家里男人弄饭!吃了他们还要搭棚子。” 搭啥棚子?不是盖房子吗? 乔巧比较懵逼,乔老太推起她的轮椅:“老大媳妇,就辛苦你和你几个嫂嫂侄女忙了,我带你四姑子去外面见见客!” “哎,好!” 田三翠连忙答应:“婆婆您放心交给我!” 一群女人,分工协作,立马开始择菜淘米,准备早饭。 一抬头瞧见房梁上悬挂着两条干肉,几条腌鱼,田大嫂二话不说,搬个小板凳踩上去,统统摘了下来。 田三翠拦都拦不住,生气抱怨:“大早上吃什么肉!我婆婆还没发话……大嫂你把它们放回去!” 田大嫂根本不理她,直接找水清洗,洗完拿刀剁肉,嘴里没好气。 “那么多人,你乔家招待远途来的亲家,不至于就用野菜粗面团打发我们?我们还是来帮忙的,搞清楚!” 第87章 接地气的田家人 旁边田三嫂理着菜,手肘捣捣田三翠。 “三姑子,你家的四姑子,看着腿是真废了啊,还坐着轮椅!就算坐轮椅了,能帮忙家里干啥活呀?” 田三翠没理她,气呼呼搬出一袋子糙米,舀上几瓢,交给妹妹田小翠去淘洗。 田二花和田三冬打下手帮忙在灶台下生火。听到这话,田三冬抬头,小声说了句:“乔四姑姑人很好!” 田大嫂丢给她一个大白眼。 “一根丝带就把你们收买了!丝带能值几个钱?你们三姑姑,保不准以后一辈子都要养着她,把屎把尿侍候这个废人!” 一句话戳中田三翠肺管子,手脚慢了慢。 “那可真说不准。” 田三嫂自以为悲天悯人地叹了口气。 “还好三姑子你没生闺女!不然,以后男方家听说你家有个和离回来的小姑子,不知怎么瞎编排你家名声呢!” “就算是儿子,别人家嫁闺女进来,听说这事儿也要犹豫一番?” 田大嫂直接和田三嫂窃窃私语起来。 田三翠旁边听着这些说长论短,脸色千变万化,十分精彩。 院子里乔巧见到乌泱泱一群人。 好家伙,田家这是全员出动了吗?除了田老太田二嫂留守在家,田老爹带着三个儿子,四五个小萝卜头都出现于乔家小院。 田大壮、田二壮、田小壮,五大三粗的三兄弟一字排开。 然后下面是田大溪、田二石、田三牛、田四雄、田五林! 参差不齐的一堆小萝卜头。 最初乔巧还以为田家非常重男轻女,女孩名字随便取的,结果这…… 人家就是接地气。 中间排序,尾巴缀个字,就是田家的取名规则。估计后面再生的话,继续田六啥田七啥的,也绝不卡壳。 像田三翠五妹田小翠那般,认为今后不可能再生的,便直接“小”字作总结。 乔巧颇为敬仰地瞅一眼明显比乔老爹健壮高大的田老爹。 这家人放现代,妥妥是能响应国家号召的人才呀! 比起田家女人的大咧咧,田家男人面相较为憨厚。就不懂为什么把家里的小团子全部带来了? 难怪要搭棚子。 没棚子,他们睡哪啊!田家村比较远,不可能每天来回奔波的,只能住下。 乔巧都替自己爹娘感到为难。 这么多人,招待费用不菲。难怪乔老太一脸不悦,只是你还没话说! 人家是亲家。好不容易登门做客,你能嫌他拖油瓶带多了? 乔满仓忙前忙后给丈母娘一家端茶倒水,给孩子们抓果子吃,浑当看不见他爹娘苦涩表情。 乔家上下,最开心的唯有乔盛乔洛哥俩。 乔满仓给了果子,一群熊孩子,就吆吆喝喝闹闹嚷嚷跑出家门玩耍去了。那声势,别说刘家,想必啥家也要退避三舍。 乔老爹把三张兔皮拿出来,田家男人一起围了过来。田大壮好奇地咋呼:“乔叔,你哪来的这皮子啊?” 他们一家子猎户,十天半月不一定能狩猎到野物。而乔老爹一个种田的,竟一口气拿出三张兔子皮? “这不是云府二公子,昨儿进山打猎,顺道送我家的吗?” 提起这个乔老爹就骄傲。 乡里穷人家,有个在县城里的熟人都要显摆下,遑论云府这种大贵人。 田家男人们对了个眼神。 云府他们自然是知道的。田三翠不回娘家炫耀自己去了趟云府做客,他们也不会全家出动,一起登门。 帮忙修房只是明面的理由,实际上田老爹想借此机会,把两家日益疏远的亲戚关系,重新好好维系下。 对于田三翠的吹嘘,先还秉持几分怀疑态度。此刻见乔老爹作态,田家人相信乔家的确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走狗屎运了! 其实不说别的,单瞧一眼乔四丫头坐的轮椅。那做工,那材质,等闲人家坐得起? 田老爹笑得脸上的皱纹越发深了些:“乔老弟,你这皮子是才剥下来的?没鞣好皮啊,这拿出去,卖不了几个钱。” “这不就是念着田老哥要来,你家才是行家,想等你帮忙吗?” 乔老爹把皮子在木桌摊开,也不客气,直接说明目的。 这没把田家当外人的架势,倒正和了田老爹心意,闻言笑呵呵地:“这皮子上的血肉已经凝结成块了,再不处理挺难弄。” 乔老爹把茶水往田老爹面前推了推,田老爹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咂咂嘴巴,牛嚼牡丹,他没品出啥味。感觉就是比白开水稍微苦涩,真不懂有钱人为啥爱喝这个。 乔老爹提起茶壶,为他续满:“鞣皮要什么东西,我让他们准备。” 田老爹翻翻三张皮子:“这兔子皮毛挺不错的,可惜有张中间开了个洞,没用了。” 捡出来丢在一边:“也用不了什么东西,特简单,就是需要费功夫。” 抬头看向一直站在旁边的儿子:“大壮,你去收集些树皮树叶,还有酸果子来。” 田大壮应声去了。 乔巧好奇地把轮椅往前推了推,想看看田老爹具体怎么鞣皮。 田老爹却不屑于亲自动手,只把皮丢给剩下的两个儿子,让两兄弟处理。自个和乔老爹在旁边喝茶,唠嗑人生。 乔满囤帮忙打水,田二壮把皮子浸泡在水里。田小壮去乔家堆杂物的地方找了几块木板子,在院中搭出一个角度稍微倾斜的木马。 田二壮一边泡皮子,一边用手搅拌搓揉。将生皮内外两侧沾染的血和粪便,一点点清洗掉。 而后晾在木马上,带毛的那面朝下,用钝刀把内皮的血肉与脂肪,刮得干干净净。 接下来便可鞣皮了。 田小壮问乔老太要了口平时不大用的瓦罐,简单刷洗后架在灶上。田大壮采集回来的树皮树叶以及酸果子,一股脑儿丢进去加水熬煮。 熬制过程中,整间屋子充斥刺鼻呛人的气味。乔老太和乔满囤都给熏出门去了,只有乔巧和已经习惯的田家人留在厨房里。 等熬好的鞣液冷却下来,田大壮和田小壮合力将锅抬到院子里。 田二壮在地上摊开处理好的兔皮,三兄弟一起动手,把鞣液倾倒在皮的内侧,开始不断揉搓。 他们仨块头大,熊一般蹲在那里,旁人想帮忙也挤不进去,只能伸头看。 乔巧忍不住发问:“为什么……不把皮子放鞣液里直接揉呢?” 第88章 小算盘 田小壮抬头瞅她一眼。虽有些诧异一个女人会关注这个,不过还是做出解答。 “鞣制皮毛和皮革是不一样的。兔子皮值钱的就是这身长毛,直接下鞣液容易揉坏。猪皮牛皮之类无所谓,只能制作皮革的皮,可以全泡鞣液里。” 乔巧恍然。 乔满囤在旁插言:“田大哥,鞣液你们采集的是什么树皮树叶啊?所有的树皮树叶都行吗?” 田大壮专注于眼前的活儿,仿佛没听见。 “也不是所有的树皮树叶。” 田二壮缓下手头工作,眼神中带着一丝恶趣味。 “大多数行。除了这些,茶叶、油脂、动物脑浆,甚至尿液……都可以做鞣液。乔五弟,以后有机会你自己试试。” 乔满囤一阵恶寒,摇了摇头:“我才不用脑浆尿液试呢!” 田二壮哈哈大笑起来。 乔巧本来还想问问细节,不过见田二壮取笑乔满囤的样子,她没再开口,只是默默地在旁围观。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觉得这鞣皮技巧非常有用,她想学。 技多不压身嘛。 两张皮子鞣好,内侧再洒些鞣液,皮毛照旧朝外,用布严严实实裹起来。 裹的时候田家兄弟很小心,避免鞣液漏出来。 “成了!” 田老爹喝着早已成白开水的茶,指给乔老爹看。 “放阴凉地晾几天,再取出来时手摸一摸。如果有那干的地方,用鞣液再揉揉就好。最后用框架拉伸晾干。” “卖掉或者自家人做个兔围脖,都挺好的!” “辛苦三位大侄子了!” 乔老爹连忙道谢。 田老爹不以为然,摆摆手:“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乔老太提着小瓦罐出来给茶壶续水,笑着招呼田老爹吃桌上摆的果子:“怎么这回不见亲家母和你家老二媳妇来呀?” 田老爹眉头紧蹙起来,叹一声气:“她老毛病犯了,夜里咳嗽得厉害,起不来床。老二媳妇留下照顾她。” 一群皮孩子在家吵得厉害,严重影响田老太休息。倒不如趁帮乔家修房子的功夫,带过来。既让病人图了清净,又省了大把口粮。 这便是田家人心里打的小算盘。 虽说有些厚脸皮,但他们又不是白吃饭的。别说田家一群壮劳力,就两个小丫头片子,也能顶半个成年妇人做活那! 再说三闺女不是说乔家发达了吗,甚至沾上了云府这等贵人? 他们作为亲家,让乔家带携带携,天经地义的事! 乔老爹顺口问:“吃药也不见好吗?” “哪还有余钱给她买药!前年征兵,因我家是猎户,竟然摊下来两个名额,分去的还是往北的苦寒边城!” 田老爹满脸苦涩:“没办法,家里一辈子的积蓄,全部拿去抵了兵役。” “等入秋,动物肥了,带孩子们进山多狩猎两只,卖了钱再给老太婆买药!” 乔老爹动动嘴唇,心知田老爹是有意向他诉苦。 没接这话茬,他跟着叹了两口气,说:“这世道的确很艰难啊!” 埋头只管喝茶,绝对不给对方提救济的张嘴机会。 田家还有能耐保下自己的两个儿子。他乔家如果不是因为四丫头回归,怕老五只落得个明年被拉去当炮灰的结局。 还不知道谁比谁更好呢! 家里现在那点钱,每一分一厘都有急用,乔老爹心里非常有数。 田老爹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两家人本来就不是多亲密。因乔老太嫌弃田三翠这儿媳妇,田三翠回娘家诉苦,早年田老太还指使田家兄弟把乔满仓打了一顿,又上乔家闹过。 虽然后来田老爹亲自登门道歉,勉强和好了,到底感情淡了。 田老太这回称病不来,想来也包含这个原因。 所以,能包吃包住一段时间,拿点工钱,且拉近两家人关系,田老爹知足了。 换个说法,乔家还是以前的穷酸样,他才不稀罕这门亲戚呢! 他猎户家虽说地位低下,可父子四人孔武有力。一年四季再寒碜,不至于落到不沾荤腥,啃树皮吃草根的地步。 和乔老爹推杯换盏,两位老男人把茶喝出了酒宴的高度。皱巴巴干涸的面皮,满含的是沧桑,隐藏的是心照不宣的腹诽。 因为田家人的到来,乔家的早饭延迟到晌午。 除了吃饭的大圆桌,众人把乔家老两口屋里的那张小木桌子也抬了出来。 男人坐一桌,男孩子坐一桌。其余女人,不分主人客人,统统蹲在厨房或者屋檐下吃饭。 男人男孩那两桌,乔老太没资格坐过去,更不用说分饭了。田三翠带着自家姑嫂侄女,将一盆盆做好的饭菜,热腾腾端上桌。 好肉好菜及干一些的米粥,都分给了男人男孩,留给女人女孩们的,是些残汤剩羹。 乔巧瞥瞥自己碗里稀得可照见人影的粥,一片薄薄的肉,几个麸面团子,不动声色地望眼乔老太。 向来泼辣犀利的乔老太竟然没有露出丝毫不满之色,习以为常地端起碗,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开始吃自己那份。 唯一流露出怒色的时间,仅是在她抬头看到厨房横梁,吊的那两块干肉几条鱼全部不翼而飞的时候。 但她的愤怒目光,是冲着田三翠去的。 田三翠接触到她的视线,如同老鼠见了猫。佝偻着腰,抱住碗,低下头,做贼似溜出厨房。 乔巧垂下眼帘,忽然感觉一种莫名的悲哀,还有内心的强烈无力。 推着轮椅上前,她看到乔老太碗里有两片肉,也就比她多一片,她心情异常复杂地把自己碗里的那片肉,夹给了乔老太。 乔老太先是一怔,继而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快平整了。果然是闺女贴心多了,那老大媳妇,纯粹是个教不好的蠢货! 得亏她提前把精贵东西全部锁自己柜子里了,不然,还不被那蠢货带外人嚯嚯完? 把碗里的肉夹回给乔巧,额外还多夹一片。 “傻丫头,就这点肉还推来让去的……你给我吃下去,不准再挑回来,补身子的!” 乔巧想说点什么,乔老太拍拍她的手,压低声音:“这两日将就下!等房子盖好,家里恢复清净了,娘再弄好的给你吃。” 第89章 不问自取是为贼 乔巧就知道自己思维不可能与她娘在同一个频道,面上露出苦笑。 “娘!四姐!” 乔满囤忽然钻进厨房来。 围在灶边吃饭的田家女人迅速站起来,田三嫂用手肘偷偷拐了拐身边的田小翠。 田小翠脸色不自然潮红,将自己碗放在灶台上,拾起大勺子,怯生生招呼乔满囤。 “满囤哥,你添饭么?锅里还有……” 乔老太和乔巧,都转头看向田小翠。 乔巧是觉得这称呼原来源自田家家传啊。乔老太则是神色不善,眉宇间染上一抹厉色。 满囤……哥? 这姑娘咋回事?她没记错的话,对方比自家小儿子还大个一两岁? 啥时成“满囤哥”了? 乔满囤毫不在意地对田小翠点个头:“不用,我够了,你们自己吃。” 径直走到乔老太和乔巧跟前,弯下腰,把碗里的两大块鱼肉,挑到两人碗里,同时对她们挤挤眼睛。 “娘,四姐,我特地给你们留的,快吃!” 乔老太脸上重新绽开一朵灿烂的花。 知道她为什么偏心小儿子胜过两个大孙子了? 她这小儿子,不知道比两个大孙子懂事了多少!老大那两口子,言传身教,就没把她两个大孙子教导好。 当然,乔老太绝不承认里面也有她溺爱的锅。 “你这孩子!自己有没有吃到,就巴巴儿拿来给娘和你四姐?” 乔老太要把鱼肉挑回给乔满囤,乔满囤五指盖住碗:“娘,我肯定有吃到!放心,你们吃,我还要回桌上去。” 他一溜小跑离开厨房。人多,抢得太厉害了,他还得回去继续奋战干饭呢! 乔老太碰碰尚未回神的乔巧,努努嘴儿:“吃,老五惦着你,就别辜负他那片心意。” “嗯。” 乔巧夹起鱼肉,没注意到角落里某几个女人眼都红了。乔老太一眼风斜过去,咕咕哝哝的私语声音戛然而止。 乔老太着重打量田小翠几眼,不易察觉地皱起眉头。 吃完饭,女人们收拾善后,男人们开始搭棚子。 现在天热,不需要过于考虑保暖。在路边随便找个避风角落,一堆茅草,一把竹竿就可以搭出个简易的窝棚。 只是男人能将就,女人孩子不一定。 乔满仓乔满囤被迫把床位让出来。几个男孩子和乔盛乔洛挤一间屋,田家女眷住田三翠夫妻俩那屋。 乔巧不知道她们那么多人怎么能睡一个屋的,但眼看田大嫂直接进了她的隔间,她连忙推着轮椅跟了上去。 只见田大嫂两眼放光,摸着床上的锦被,抱起来自己脸上贴贴,小声嘀咕。 “妈耶这三姑子一家当真是发家了呀?给一个瘫子也睡这样好的锦被!” 听到响动,猛一回头发现乔巧正冷眼盯着她,也不知刚说的话有没有被听见。饶是她向来脸皮厚,这会也觉讪讪。 “孩子们那边缺少被褥,我来抱一床过去。” 这床上有两床锦被呢,她寻思自家是亲戚,乔巧理所当然该同意。 所以说话语气,压根不是询问请求,而是肯定决断。 乔巧快被这厚颜无耻的人气笑了。 之前嫌弃田三翠,没想到田家大嫂比她小姑子还猖獗。田三翠那德行,纯是墨缸里染出来的? “我的被子不给外人睡!” 冷冷瞧着田大嫂,乔巧着重强调“外人”两个字:“你给我放回去!” 田大嫂挺意外的样子,没好声气瞅瞅乔巧:“你这人咋能这样啊?是孩子们被子不够呀?你有两床,让一床出来有什么关系!” “不好意思!” 乔巧冷笑:“我一个瘫子,怕冷,必须要睡两床!” 田大嫂面皮紧了一紧,非常不爽地把被子丢回床上。乔巧这才将轮椅往后倒,让她出去。 两人擦身而过,田大嫂听到乔巧毫无感情的声音。 “这是我的房间。作为客人,客随主便,请你以后别再随意进来。否则,丢了什么东西,我直接问你公公要!” 田大嫂霍地回身。 迎接她的,是乔巧两道冰入骨髓的目光。 那黑黝黝的眼睛里,似乎隐藏深埋着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挣扎着想要破茧而出。 田大嫂心脏猛地一缩。 她从来没在一个女人身上感受到如此恐怖的气息。咽下快翻滚到喉头的话,扭头脚步匆匆,离开了厨房。 身后,乔巧推着轮椅进入隔间,脸上带着十足的嫌恶,用力拍打两下锦被,将锦被折叠好放回原位。 片刻后,乔老太走进隔间,疑惑地问她:“四丫头,你方才和田家大嫂闹不愉快了?” 乔巧冷笑:“她还向您恶人先告状了?” “这倒没有。娘只是路过,听见她和你大嫂抱怨……” 乔老太皱眉:“四丫头,娘知道田家那起子人是不好相与的,看你大嫂就知道。只是,来者是客,面子上要过得去。” 乔巧一脸冷漠:“包括容许她们随便进我房间,不经我允许随便拿我东西吗?” “什么?” 乔老太脸色立时变了:“她们拿你什么东西了?不问自取是为贼,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东西!” 撸起两只袖管:“四丫头你赶紧查查少了什么,老娘去把她撕得稀巴烂,非叫她吐出来不可!”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非常清楚闺女的家底。那十两银子的私房钱不说,新衣新棉袄,甚至还有云府的私下馈赠。 连她都没舍得打闺女的主意,田家大嫂算什么东西,敢肖想占闺女的便宜? 见着乔老太同仇敌忾的激烈反应,乔巧心头堵的那口气松了不少。 “娘,不用了,我紧跟她进屋的,她只来得及抱我床上的锦被,想拿走,说孩子们那屋缺。” 别说她对孩子没有慈怜之心。即使田大嫂好好央求,她都得考虑被子这么私密的物件,能不能外借? 乔老太闻言,恶心地往地下啐了一口:“天这么热了,好几个孩子挤一块,还用得着盖这么厚的被褥?不外乎是她眼馋你的锦被罢了!” 略想想说:“四丫头,你这屋等着,娘去给你找个东西来!” 拿脚往厨房外走,去叫帮田家男人搭棚子的乔满囤:“老五,来给娘搭把手!” “娘,有什么事?” 乔满囤抹着一脑门子汗跑过来。 第90章 改小了我可以穿 乔老太白他一眼,领着他回自个屋。 “那么多壮劳力,缺你一个半大小子干活了?你屋里那么多东西,不看着点被人嚯嚯了咋办?” 乔满囤挠头,对于他娘的突如其来的怪罪,不明所以。 “先帮娘腾口箱子出来给你四姐,完事去你屋,把值钱东西收收,暂时交由娘保管。尤其是你四姐给你的那两匹锦缎……” “娘,这也太……” 乔满囤觉得乔老太过分了。当着田家人面收东西,不明摆的下人脸吗? “你懂个屁!” 眼瞅听到响动,纷纷抬头看向他们的一屋子女人,乔老太放大音量,没好气打断小儿子话头。 “这屋里人来人往的,明儿还会有不少雇工进出。好东西不锁起来,被那些眼皮子薄、手贱脸厚的贼偷走了咋办?” 兀自在和田三翠唠唠叨叨,抱怨乔巧没有待客之道的田大嫂,听见这话,脸色刷地变红了。 田三翠若有所思地瞥了田大嫂一眼。 乔老太迈着小步跨进屋,从床下拖出一口旧箱子。上面灰尘老厚,还挂了把大锁。 弃之不用的原因,是底部被老鼠咬穿一个洞。但东西包起来放,是没问题的。 防家贼不防鼠嘛,临时用用! 乔满囤把箱子扛到院子里刷洗,没用水冲两下,听到孩子们骤然发出的尖锐哭嚎,夹杂叫骂吵嚷。 声音是从他房间里传出来的,乔盛乔洛哥俩也在其中。 乔满囤心里一紧,丢了箱子,飞奔回自己那屋。 一看之下,气得他差点没原地去世! 他床上两床锦被,一床被田大溪、田二石裹在身上;一床被掼在地上,田五林脏脚丫踩在上面。 田三牛和田四雄则在旁边拳挥来脚踢去,打得好不热闹! 看到乔满囤进来,乔洛立马告状。 “小叔小叔!他们在抢你的锦被,还把你的锦被撕烂了!” 撕烂了? 乔满囤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一把拎起田五林,也不管这小子是不是扁嘴要哭,搁一边去便弯腰抢救自己地上的锦被。 果不其然,好好的新锦被被踩得全是泥脚板印不说,锦缎表面还撕破了一大片! 乔满囤怒火腾腾直往脑门上冲。 先还觉得他娘对亲戚太过分了,现在他只想要更过分。 怒吼一声:“谁把我锦被撕破的?” 这是四姐给他的,还特别多一床,说是送未来媳妇。 他爱惜如命,每晚抱着入眠。只说等新房建好有了自己的私人空间,就把它珍藏起来,万没想到…… 他心在滴血。 田三牛田四雄被这一声吼吓住,抱成一团齐齐后退。 乔盛蜷在床上,紧紧抱着自己和弟弟的那床新锦被。满眼嫌弃地瞅了瞅田家的小萝卜头们,伸出手指了指。 “小叔,田四雄想把你的新被子用作打地铺,田三牛坚持要盖在身上。意见不和他俩撕烂被面便打起来了!” 乔满囤快给气死了。 好心让出自己的床位,结果人家真是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 闻迅赶来的田家女人挤了一门口。 田三嫂快步走到田四雄身边,一把抓住他后领拎起来。手掌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拍了拍他身上的灰。 “哎呀你这皮孩子!你三哥要被子,让他便是,怎么又和你三哥打架?你打得过他么?” 田三牛是田家老二的孩子。 田三嫂一句话,轻巧将自家孩子责任撇开,独留傻不愣登的田三牛,小牛犊般蹲在原地,鼻子冒粗烟。 乔满囤憋足火。对方是亲戚,又是女人孩子,他真不好争论。 忍着肉疼把锦被放回床上,想着已经撕烂了,要不将就给他们盖罢了。目光一扫,顿在田大溪身上。 裹在他们身上的锦被滑落,霍然露出的,是穿在田大溪身上的一件藏青色大棉袄! 全新的,他放床头柜里连摸一下都要小心翼翼,怕摸坏的那件…… 乔满囤头皮炸裂,一步冲到床边,攥紧的拳头恨不能一下子砸在田大溪脸上。 “谁准你们自作主张动我东西的?快脱下来!那是我的……” 田大溪被他怒发冲冠的模样吓住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伸手朝向田大嫂:“娘……” 田大嫂三步并作两步,连忙赶至儿子身边,把人护在身后。 “哎呀乔老五,这孩子就是皮惯了,闹着玩的!你这么大的人,吓唬他做什么?” 目光在崭新的青缎袄子上打了一转,掩去眼里满满的艳羡,摸摸田大溪头。 “乖,那是你乔五叔的衣裳,脱下来还给他。这么大,你也穿不了啊!” “娘,我喜欢。” 田大溪牵住她娘袖子,小声说:“改小了我可以穿……” 田大嫂为难地看了乔满囤一眼。 乔满囤给她这一眼看的快气笑了。 咋滴? 你可以穿我就得送给你哇? 这么无耻的一家人,活久见! “老五!” 乔老太排开众人走进来,脸色铁青。 “收拾你的东西,搬娘那屋去。田大溪,脱下你身上的袄子!你爹娘没教过你,不问自取是为贼吗?” “哎呀!” 田大嫂这下可不干了,挺身上前。 “亲家,你这话咋说得这般过分呢?孩子们玩闹争东西,不是家常便饭的事吗?” “你管这叫玩闹?” 乔老太直接一口唾沫冲她脸上喷去。 “那赶明儿老娘也带一家子住你那去,把你屋里翻箱倒柜!看到什么东西好拿什么,问就是在玩闹?” 田大嫂手背抹去脸上的口水星子,恼羞成怒。 “说归说,别动手啊!我家上赶着好心帮你家盖房子,你们就这待客之道?” “老大媳妇!” 乔老太不屑理睬她,厉声喊进灰头土脸想躲边边的田三翠,手指田大嫂。 “你带回来的人,给老娘牢牢看住了!再敢乱伸她的贼爪子,动老娘家里东西,老娘连同你跟田家一道,扫地出门!” 这话实在太重了,田三翠吓得脸色发白。满脸恨意瞧向田大嫂,恨不得扑过去甩上几巴掌。 “大嫂,你再生事,我去告诉爹和娘!” 田大嫂气得直翻白眼:“三姑子,你站哪边的?胳膊肘往外拐!明明是他们乔家待客没礼数……” “把袄子先脱下来!” 乔老太冷冷刮一眼田大溪,后者被她凌厉的目光刺得直向后缩,但双手紧紧攥住袄子,一脸的犹豫和舍不得。 第91章 不许接近田五妹 “多大点事?亲家的孩子喜欢这件大袄子,老五你送给他不就行了!” 乔老爹同田家男人一块走进来,小小的房间,瞬间塞满了人。 “老头子?” 乔老太和乔满囤不能置信地望向乔老爹。 田大嫂和田大溪的狂喜方流露在脸上,便听乔老爹淡淡继续往下说。 “这件新袄子,我记得是你四姐花了一两多银子,特地给你买的?那么大,亲家拿回去只能改小穿。老五,你年轻,冬天就熬一熬!” 这口气,田家人逐渐反应过来了,乔老爹在阴阳他们啊! 一两多银子,就问你们好不好意思要! 还让人家儿子没袄子熬过冬,真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两家的亲戚关系算彻底绝了。 田老爹面皮子被臊得厉害,凶狠的眼神,直勾勾瞪向田大嫂。 田大嫂二话不说,一把将大袄子从儿子身上剥了下来,拍拍上面的灰,舔着笑脸双手递还给乔满囤。 “孩子就是调皮,穿着玩玩,哪能真要他乔五叔的新衣裳呢?” 乔满囤接过失而复得的袄子,紧紧抱在怀里,狠狠回她一个白眼。 田大溪“哇”地一声哭出来。 也不知道他是心疼新袄子,还是被田老爹的表情吓住了。 “哭哭哭,你还有脸哭!” 田老爹一脸嫌弃:“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全给老子滚外面草棚子里去睡!” “平常荒郊野岭也和你爷你爹露天睡过来了,来人家里,一个个就精贵起来了?” 田家的男人世代猎户,以天作被,以地当床,天经地义的事。结果田大溪作为长孙,如此没出息,田老爹越想越愤怒。 今后必须把这几个孙子好好教导起来了!不然,田家日后怎么撑得起来? 五个萝卜头垂头丧气跟着田老爹离开。乔老爹看了看满地的狼藉,又看了看面面相觑的田家女人。 “盛哥儿洛哥儿,别在床上躺着了,起来帮你们小叔收拾屋子!这狗屁倒灶的一团乱,你们也能睡得下去?” 目送老头子负手出门,乔老太嘴角不自觉向上弯了弯。 “老五,自个的东西,要好好保管,别负了你四姐的一片心意!娘去给你找几把大锁,你把屋里柜子全锁上,包括你两个侄儿的!” 既然烦人的家伙已经被田老爹领走,老五的东西也没必要放她屋里了,柜子加把锁就行。 田大嫂和田三嫂一脸不虞,冷哼一声带着田二花田三冬转身便走。独留手足无措的田小翠,涨得满脸通红,紧张地捏揉自家衣角。 “满、满囤哥,对不起……我帮你收拾屋子……那锦被,我来缝补……” “不用了!” 乔老太站在旁边,一皱眉头,打断田小翠的话。 “田五妹,你若实在闲得慌呢,就去把你家人给照看好!老五的东西,他自己会收拾。男人房间,你一个大姑娘家,随便进出多不合适!” 一句话,说得田小翠眼泪水直在眼眶中打滚。低了头,声也不敢再吭,紧随嫂子侄女去了。 乔老太没好气白了乔满囤一眼。 真以为她是死人,当着她面,都敢勾搭她儿子! 家里有个姓田的已经很闹心了! 再来一出当年非她不娶、非卿不嫁的戏码,即使是最疼的小儿子,她也得把皮给他们揭了。 乔满囤被他娘瞪得莫名其妙的,拿着撕破的锦被,这……这又不是他撕破的。 好,之前还埋怨他娘对亲家过分来着。是他错了,有些人就不能给脸! 沮丧地递上锦被:“娘,您看这……” 乔老太接过锦被,摸摸一大片撕破的锦面,心疼地直抽抽。这么大面积,补好了也是个碗大的疤。 那起糟践东西的小兔崽子! 再瞪乔满囤一眼:“娘尽力帮你补!娘可事先警告你啊……不许接近田家那个田五妹、田小翠!” 乔满囤挠挠头,目送老娘气呼呼的背影。 好好的,他接触田小翠干嘛?他一直当姐姐看待的。而且,田家的人,他现在超不喜欢。 想不通老娘心里想的啥也懒得想了,乔满囤继续去院子冲洗旧箱子。他现在很确定,四姐用得上这东西。 不过,田家的五妹田小翠,为什么老爱在他身边打转? 时不时给他递个帕子擦溅到脸上的水,再帮忙拿着扫帚扫扫地上泥浆。 人人在忙活,田小翠同样没闲着,且表现坦然。乔满囤若拒绝了,对方就流露出一副被伤害欺负到的神情,搞得乔满囤心态再次崩盘。 以前他大嫂也把这个田小翠带回家来过啊,怎的几年不见,这丫头变得这么烦? 扛起箱子要回屋,田小翠紧跟在后面:“满囤哥,我帮你搭把手?” “不用!” 乔满囤只想赶紧甩开黏人的跟屁虫,面无表情:“你听外面你那几个侄儿又吵嚷起来了,你快去瞧瞧怎么回事!” 避开田小翠伸出来的手,一头钻进厨房隔间。 隔间有乔巧在,田小翠莫名有些怕那个成日坐在轮椅上的人。 总觉得对方阴沉沉的,冷淡看人时的眼神,格外瘆得慌。 她不敢再跟过去,原地跺了跺脚。 田三翠提着半背篓择菜后留下的烂菜根,打算去门外扔掉。经过她身边时,丢个了眼色。 田小翠会意地跟了上去。 姐妹俩到了无人处,田三翠一边倒垃圾,一边板着脸数落妹妹:“这不是在田家,是在我婆家,你可千万小心别给我惹事!” “三姐,娘叮嘱要你帮我的,你不帮我,还拦着我?” 田小翠一改在乔满囤面前的柔顺羞怯之态,两条修得细细弯弯的眉毛,倒竖起来。 “你还说让我也嫁过来,姐妹齐心,那老虔婆就不敢再欺负你呢。结果!你压根就没把这意思透露给乔家人是不是?” “他们见了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田小翠越抱怨越觉委屈:“别说老虔婆了,乔满囤就根本没拿正眼看过我!” “你闭嘴!这些话是你一个姑娘家能随便出口的吗?我和娘的意思,也只是让你与乔老五相相,看看有没有机会成!” 田三翠把空背篓背上,紧张的游目四顾。 “乔家今非昔比,三姐又不会害你。乔老五再不好,也比爹想让你嫁过去的鳏夫强?” 第92章 面子里子一概不要 田三翠拧着眉头,十足气愤。 她和小妹关系不错。加上陈年旧恨,心中充满对田老爹的埋怨。 “真不知为何爹替你相中这样一户人家!听说那鳏夫孩子已经有三个了,你过去直接能当娘!” 一句话,说得田小翠眼泪扑梭梭往下掉。 “爹说,我年龄拖大了,不好找。附近几个村,年轻一点的男子,差不多都被征去当了兵。他不能一年一年缴纳着我的双倍人头税。” 垂下头,她脸上布满绝望。 “那个鳏夫,好歹是县城里的,在衙门里供着职。爹一听当时可满意了,托媒婆拿我的生辰八字去,还担心说不知人家能不能看上咱……” 在她、她娘、她姐眼里都挺不合适的对象,她爹和旁人却怕她高攀不上。 世道便是如此。 田三翠咬了咬牙。当初田老爹不也这般嫌弃她的? 若不是她自个有主见,扒拉住满仓哥不放,田老爹也会把她许给什么老男人。 年龄大在田老爹眼里从来不是问题。有钱,有一定家底就成。 虽说现在的婆婆的确厉害了些,但得承认,她的婚姻比起很多同村姑娘,算嫁得好的。 至少,满仓哥从不打她。两口子私下相处,她还常常占着上风。 这么一回味,她先前憋的气消了,拉住田小翠的手。 “五妹,这事你急不得。我家老五还小,没完全开窍。你要慢慢来,千万别吓着他。” “我那婆婆是个厉害人,你可千万小心别引起她反感了。” 当着娘家人,田三翠也不愿承认自己在婆家是全无地位的那种。琢磨一下,她为自己和五妹找了个后路。 “明儿咱家盖房子,应该会有很多人来应这份工。三姐帮你留意一下,你自己也瞧瞧,看看有没有能相中的。” “没钱没门路的,都被拉壮丁了;有钱有条件的,那也轮不上我。剩下的,要么老丑鳏寡,要么尚小……” 田小翠掏出帕子擦了擦湿湿的眼角,撇嘴。 “三姐,你要不说你婆家如今发达了,我也瞧不上你家那小叔子乔满囤!” 哼,好歹她是田家村公认的村花呢,比起她三姐当年还出众。乔满囤竟然对她爱答不理! 一定是太小了,毛没长齐,不懂得欣赏美女。 田三翠翻个白眼。 乔满囤若不是小,也轮不着你来相看呀? 不过她婆婆紧锣密鼓在帮乔满囤准备亲事了,五妹若抓不住这次机会,大概真的只能嫁给县城里的鳏夫了。 她爹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大老粗。待人处事,特别现实。 两姐妹在这里谋算,厨房隔间里,乔满囤帮乔巧收拾东西。 两床锦被着实扎眼,收了一床在箱子里。此外,凡是能值两文钱的,统统塞进箱子,加上把大锁。 乔巧接过铜钥匙,看着乔满囤把箱子费力地推进床板下。 “五弟,刚刚你房间里,他们在吵什么?” 人太多,她坐轮椅的,没好意思过去凑热闹。只在隔间隐隐听了个大概,说什么东西被毁了。 乔满囤手一顿,怕四姐知道原委后影响心情,轻描淡写:“没什么,就是孩子太多,争东西打架。” “田叔已经把那几个小兔崽子,提溜到外面草棚子睡去了,四姐你不用管他们。” 正说着,田家女人陆陆续续进厨房,准备晚饭了。知道乔巧和乔满囤姐弟在隔间,田大嫂故意摔摔打打东西。 “怎么这亲家什么东西都藏着掖着啊?厨房里就半小袋糙米,几簸箕荨麻草,这能够一大帮子人吃饭呐?” 乔巧和乔满囤对了对眼神。乔满囤起身,想着去找乔老太,让他娘拿些食材出来。 乔巧拉住他,对他轻轻摇了个头。 她住在厨房,是很清楚田家女人如何祸祸她家好东西的。 乔家人留着准备分好几顿吃的肉和鱼,给田家女人一顿造没了。连她和乔老太,也只分到薄薄的三片。 她当然不在意这点吃的,但她很在意田家女人喧宾夺主那不要脸的劲。 她娘会把大部分食材提前锁进自己屋里的柜子,应该是相当了解登门的亲家。 既然如此,她和五弟没必要出面干涉,她娘自会解决这个问题。 见隔间里没动静,田大嫂兵兵乓乓关柜门,取瓦罐淘洗糙米,气更大了。一脚把两个侄女拾在灶下的柴火踢散。 “多搬些柴火!这么多人吃饭,你们当是在自家煮啊?” 发现田二花和田三冬把乔巧送的丝带,都戴在了头上,当即破口大骂。 “眼皮浅的东西!你们来这是帮忙干活的,打扮得花花哨哨,给谁看?人家压根就瞧不起你们!” 田二花是她闺女,她老实不客气,一把抓住看着分外碍眼的丝带,下就抓扯的田二花成了个疯婆子形象。 田二花给她娘揪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田三冬害怕得要死,望望她娘田三嫂同样阴沉的脸色,抱着头蜷缩到角落。 乔满囤听不下去了,刚准备出去,乔老太抱着一口袋粮食,跨进厨房。 “哟,亲家她大嫂,这火气挺旺呀?我瞧你家这闺女乖乖巧巧的,比你家小子不知懂事了多少,你咋还舍得打她呢?” 把袋子放在木桌子上,拍拍身上的灰,一脸似笑非笑。 田大嫂冷哼一声,推开自家闺女:“孩子不听话,自然得打!” 田三嫂翻了翻口袋,面上带出一丝假笑:“咦,亲家,这么多人,就拿袋玉米面出来呀?” “咋滴,还想顿顿见荤腥啊?” 乔老太双手叉腰,冷笑看她:“你们见过村子里谁家这么乱造的?难不成你田家,顿顿是大鱼大肉?” “呸”! 往地上狠狠吐一口唾沫。 “既然你田家如此富裕,前段时间我乔家快断炊,人快饿死了,咋不见你们来接济下你家的三闺女?” “咱家哪有顿顿大鱼大肉……” 田三嫂脸皮通红。她擅长阴人,但不擅长应对乔老太这种直截了当的怼人。 所以在家每每和大嫂起纷争,都是她占便宜。 因为大嫂不会说话,只会一味撒泼,惹得大家都认为是她被欺负了。 但乔老太不同。话挑破在明面上,完全没什么含蓄隐忍,面子里子一概不要。 第93章 云老太爷的馈赠 “我是担心……” 就此退缩田三嫂不甘心,顿一顿试图解释下:“饭菜里没有丁点油水,这男人干活,身上哪使得出劲……” “唉哟!” 乔老太打断田三嫂话头,响亮地一拍巴掌:“原来你们是来帮干活的呀?老娘差点以为你们拖家带口是来混饭吃的了!” “你们男人好歹能给自家搭出个草棚子睡觉,你们做了啥?指使一群小兔崽子,嚯嚯掉老娘价值一两银子的新锦被?” 乔老太补了一下午锦被,补得一肚子鬼火。不见田家人道歉,还敢不要碧莲振振有词在她跟前嚣张。 什么东西! 田老太来她都不带害怕,以前又不是没干过架,啥时轮得到小辈在她家指手画脚了? 她也笃定田家这群女人,只敢在她闺女和儿子面前耍横,不敢去告诉田老爹。 田老爹就是来修补两家疏远关系的。真要因这些小龌龊拂袖而去,那她还算佩服对方有骨气。 蔫坏的一个老家伙,她和老头子心里有数得很。 隔间里面,乔巧看了看眼神飘忽躲闪她的乔满囤。 锦被? 这里面还有她不知道的事? 不过,她蛮喜欢这样的乔老太。 对自己人爽利,对讨厌的外人也能“啪啪”打脸,毫不留情! 怕乔老太孤军奋战,她推着轮椅,和乔满囤出去,立在乔老太身后。乔老太回头见到姐弟俩,刚准备说点什么。乔满仓飞一般地跑进来,一脸喜意。 “四妹,快出来!云府又来人了,点名要见你!” 这一句话,惊得人人瞪大眼睛。田家女人们,齐齐看向乔巧,面色个个是无比精彩。 乔老太完全顾不上和不相干的人理论长短了,推着乔巧的轮椅,转身便往厨房外一溜烟小跑。 口中急促地说:“快,可别让人家久等了!” 凹凸不平的泥地面,抖得乔巧差点从轮椅上滚出去。乔巧死死抓紧扶手,整一个大无语。 这种上赶着的架势,真不会让云府人误会什么吗? 说实在的,她现在都不怎么想见到云府人。 怕云府人说漏口她兑换金银的事;更怕欠下人情债太多,她将来还不了。 到了门外,一眼望过去,心头一松。 还好! 院子里就一身青衣戎装的景兴牵马等着,乔老爹和田老爹陪笑着与他说话。其余人围在旁边,稀奇地从头到脚,从人到马,把景兴打量个没完。 一群男孩子们亢奋无比,几次三番,想要伸手摸摸马屁股和马尾巴。 景兴十分担心自己坐骑撅蹄子踹人,拉紧马缰绳,时不时用手安抚马脑袋一下。 见此情形,乔巧连忙唤了一声:“景兴!” 见她露面,景兴大大松了口气。等乔巧靠近后,连忙从马背上卸下一个大大的红漆木匣子,递给她。 “乔娘子,这是我家老太爷特地让我们带给你的东西。他说,他留着完全没意思了,但对你,说不定还有用!” “这是什么?” 乔巧看一眼,没有伸手去接。把旁边关注着的人,一个个急得白眉赤眼的,恨不能帮她接过来。 景兴诚实地回答:“我也不知道。乔娘子,老太爷交代我们,务必把它亲自送到你手上。” 实则是云老太爷交代的二公子。 只来时他家二公子见乔家聚这么多人,不愿现身,便躲了,任务就交由他完成了。 给十数道肆无忌惮的目光盯着,探究着,景兴早按捺不住了。乔巧不接,他直接把木匣子往乔巧腿上一放,转身一跃跳上马。 “乔娘子,我家二公子还在前面等我,我先行一步告辞了啊!” 怕被马踢着,乔老爹和田老爹连忙喝开兀自不知晓让路的几个皮孩子,送景兴策马扬鞭而去。 不等人再度聚拢,乔老太推着轮椅就往回走。 明知田家人好奇死了云府送给乔巧什么东西,她就故意眼馋死他们,不让他们有机会问出口。 田大嫂又是眼红,又是无比不满的和田三嫂咕哝。 “三弟妹,你说这云府莫不是看上乔四丫头了?可她一个瘫子,还是被夫家扫地出门的,这……这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了!” 田三嫂不禁为她大嫂这离奇脑洞忍俊不禁。 “咱们这种乡野人家,即使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上赶着做丫头,人家贵人也嫌弃,还轮得到一个瘫子?” 话音未落,身后一把大扫帚挥舞过来,重重抽打在两人小腿、脚背上。 回头一瞧,是田三翠! 两人一边狼狈地左躲右闪,一边愤怒斥责对方:“三姑子,好端端的你突然发什么疯?我们又没有谈论你!” 田三翠怕闹大惊动旁人,抽打两下便收手,拄着扫帚棍冷笑。 “老娘请你们来我家,是给你们机会挣钱、帮我家盖房子的。不是让你们在背后议论我小姑子的坏话!” 她再不喜乔巧,那也是她家的人,轮得到外人闲话? 田三嫂自知理亏,一声不吭走开。独田大嫂处处吃瘪,咽不下这口气。 “当真是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不是一向厌烦你这小姑子吗?我们帮你骂骂她,你还胳膊肘往外拐,倒装上好人了?呸,咱们谁不知道谁呀!” 声音大了,对面男人视线纷纷投过来。 田大嫂不敢再说话,气呼呼走出院子,去看新搭的草棚子,也不打算帮忙做晚饭了。 她是客!人家又没拿肉招待她,她凭什么上赶着做事? 田三翠领着田小翠进入厨房,瞥一眼隔间,乔老太和乔巧还在里面嘀嘀咕咕说话呢。 她心里一阵烦躁,看了看灶台上淘了一半的糙米,动手继续清洗。 乔老太听着锅碗瓢盆碰撞发出来的响声,淡淡朝隔间外瞥了一眼,伸手合上乔巧方打开的木匣子。 那里面,装得满满的是上好药材、药膏,还附有一张单方说明。 没错,这就是云老太爷送给乔巧治疗腿伤的药! 云老太爷双腿俱失,自然用不上这个。但他能到手的东西,肯定非凡品。 那张黑玉断续膏的说明书,清楚写着:治疗筋伤骨折,生死人,肉白骨。 虽说比较夸张,可同样表明,这药之珍贵! 第94章 她才是最偷懒的那个 “云老太爷既然特地差人给你送药来,你就好好地把它用上。” 乔老太长吁一口气:“娘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够结交到这样一位大贵人!” “不过,这药若真能令你站起来,重新走路,娘一定亲自陪你上云府,给云老太爷磕头谢恩!” 乔巧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手抚木匣子,重重点了个头。 这份礼物,简直送到了她心坎上。她完全没有丝毫理由,把它往外推。 总而言之,云老太爷这个大人情,她绝对是欠下了。 晚饭吃得非常简单。 荨麻草糊糊配玉米面团。男人和孩子桌子上,分别多一碗蒸蛋,一人舀一小勺,便见底了。 田家人吃得压抑,不见晌午饭时说说笑笑的欢畅。 乔巧独自在隔间里进餐,摸着怀里一直没放下的木匣子,嘴角的笑意就没有淡化过。 煎熬这么多天,她相信自己今夜一定能安枕入眠了。 第二天是乔家翻修房屋,破土动工的好日子。 玉兔刚回窝,金乌尚未来得及冒头,实诚的村民就把乔家小院挤了个水泄不通。 多是围观看热闹的,但冲着不低的工钱,也有大把人报名。 乔巧坐在木桌子边,桌上摆着纸,手里拿着笔。听乔老太报一个名字,她就往纸上写一个人名。 这些是被乔老太挑中的临时雇工。男的身强力壮,女的同样膀圆腰粗。 名字被记录的喜笑颜开,没被乔老太瞧上的在旁大吵大闹,情绪激动。 这当儿就体现出田家男人在的好处了。 田家父子那可是开过弓拿过刀的猎户,个个孔武有力,拎着人后领子一把就扔出了竹篱笆。 多扔几次,连准备借此来闹事鳏夫郑大壕,也不敢向前,偷偷摸摸挤进人丛,脚底抹油了。 乔巧留心观察,发现乔老太选的,基本都是些老实憨厚,且穿着比一般村民更显破旧的人。 看起来她娘对如何于挑雇工,心里有数。 乔巧特地做了张表格。每个人名后记载上工情况,来去时间,发工钱时一目了然。 最后包括田家人,需要发放二十四个男人、八个女人的工钱。 瞟一眼在人丛中穿梭、嘻哈追逐笑闹的田家小萝卜头,乔巧压低声音问乔老太。 “娘,田二花、田三冬一直在帮忙大人做饭,算不算工钱?还有田大溪他们……” 她意见是田家两个小姑娘可以同工同酬,但五个小男孩……恕她实在没好感。 来了除了惹事生非、干饭,就没见过他们有一刻安静,更别说打下手做活儿了。 乔老太明显也为难,瞅着田家人琢磨好一会,戳戳牙花子。 “给,都给。田家的孩子,无论男女,每天都算五文钱。” 这亲家摆明就是带娃来蹭好处的。乔家若不给,两家关系以后又要生疏了。他们请亲家帮忙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修复关系。 而就田老爹今儿带三个儿子,帮忙维持现场秩序来看,田家男丁多还是有好处的。 她乔家作为外乡人,在余家村多年被刘家人压一头欺负,不就因为她儿子生得少? 有田家这门亲,好过没有! 乔巧点点头,提笔把田家七个孩子的名字,加在表格中。 乔老太拿起纸张,看那上面画的横七八竖的线条,心里头纳闷:四丫头在丁家这六年,到底学了什么? 她以前也曾见过富贵人家读书习字,但从没有如此画格子的。 看不懂她也懒得看了,把纸放回去。结工钱时,乔巧能直接告诉她结果就行。 让乔巧继续坐着记录,她叫上乔满囤,帮她从里屋搬出今天一顿饭要消耗的食材。 米面家里一直储存有,省吃俭用的,还剩五、六百斤。足够近五十人十天左右的口粮了。 肉是前日她和老头子,带两个儿子去隔壁村买来的,还有几副内脏。 没到三伏天,粗盐腌了暂时晾在屋里横梁,暂时间内坏不了。 如此挑挑拣拣,最后乔老太让儿子搬进厨房的,是五斤肉,一副肝脏,三十斤面,二十斤糙米。 这么些东西,足够做出农家人丰盛的一餐了。而且今儿有雇工在,乔老太相信她们做饭,会比昨日田家女人更尽心。 毕竟田大嫂那种不拿自己当外人,喧宾夺主的奇葩,世上少有。 乡下人实在,人散去后,留下的雇工便开始今天一天的工作。 五个女人直接撸袖子进厨房,准备几十口人的饭菜。 男人们回家拿来自己的工具,扁担、锄头、竹筐、撮箕……等等,在纪石匠的带领下,听乔老爹细说要求,准备破土动工。 乔巧推着轮椅转两圈,本打算瞧瞧有没有偷奸耍滑的,小本本给他记上一笔。当众扣工钱,立立威,谁知她想多了。 这么一大群雇工,她就没发现一个偷懒的。 人家眼里有活,压根不用你指挥。默契的你做这样,我便忙那样去了。 想来村里没少碰到这类红白喜事盖房子,长年累月,大家习惯了,生手变熟手了。 加上头发胡子斑白,精神矍铄的纪石匠带头打木桩,喊口号,大家一个个干劲十足。 乔巧把轮椅停在边上,避免妨碍人进进出出的,内心无比郁卒地叹了口气。 行……其实她才是最偷懒的那个。 她什么也做不了。连田家的几个小萝卜头,还能在土坑边帮大人递个撮箕,铲上一捧土呢! 至于女人这边,她更插不上手。 有些人多活少的感觉,乔老太都只是站在一旁,指点下调料放哪里,碗筷放哪里。 乔巧最后索性回隔间,研究自己新得的黑玉断续膏去了。 因为早上开工前耽误不少时间,给雇工们包的一餐就挪后到了黄昏。 没有摆桌子,更没有分男女。几个雇工女人抬出几大桶热腾腾的饭菜,摆在院子里。 所有人拿出自带的碗筷,排队等候打饭。乔家人、田家人均不例外,插在队伍前列。 乔巧反应慢了一步,推着轮椅出来,手上也没有拿碗,刚想把轮椅倒回厨房去。 帮忙分饭的田小翠向她小跑过来,笑盈盈把手里一个盛满饭菜的碗双手捧给她。 “乔巧姐,你的这份我早帮你预备好了。” 第95章 带信 乔巧挺意外的,接过碗,含笑说了声:“谢谢。” 端着碗正想往这边走的乔满囤,见此情景,默默地刹住脚,转过身。 他可不敢再往有田小翠这个人的地方凑,太烦人了。 乔巧低头瞧了瞧碗里,今天的菜色看上去还不错。 红薯杂粮干饭,面上铺一大勺荨麻草绿糊糊。四五片油呛出来的大肥肉,一点切得碎碎的内脏干。此外,还有小半块麸面饼。 荤腥不多,管饱。 她自然不嫌弃那肥肉卖相难看,散发着浓郁的汤水味。穿到这世界,她早就改了只吃瘦肉不吃肥肉的习惯。 在这个年代,大肥肉,才是顶好的东西。 刚拿起筷子,碗被一双手拖走,另外一个碗塞进她手里。抬起头,乔巧愣了愣:“娘?” 乔老太把抽走的碗递回给田小翠,皮笑肉不笑。 “田五妹,吃你自己这份。你乔巧姐这份,我已经帮她领了。” 乔巧瞄眼分量差不多的两碗,不解她娘闹的是哪一出? 田小翠抱着碗,脸上的笑容极是勉强,说了句:“那好,乔婶儿,乔巧姐,你们慢慢吃……” 转身便走,回去继续帮雇工女人打下手。 乔老太轻轻拍了拍尚未把目光收回的乔巧肩头,语气平淡:“快吃!吃完帮娘给雇工们发今日的工钱了。” 乔巧挺不习惯工资日结的。不过她娘发话了,她就赶紧刨饭。乔满囤端着碗过来,和她们坐在一起,聊些盖房子的事。 乔巧嘴里说话,眼睛盯着和一堆男人大声垮气说笑的纪石匠。心想能抽个什么时机,单独和对方打听下丁家此刻的情况呢? 两个便宜闺女,久也不见,还是比较牵挂的。 说母女深情当然是空话。她觉得自己担在身上的,更多是份责任。 乔老太见她一直盯着那方向,顺着她视线望过去,心里有数。筷子敲敲碗,发出再一次催促。 “吃饭!你爹他们还会和纪石匠商讨些明儿盖房子的章程细节,有你找纪石匠说话的机会。” 乔巧一窘。收回目光,发现木桌子前已经有吃完饭的雇工在排队等候了,她连忙加快干饭速度。 乔老太瞅着她,心里摇了摇头。 闺女挂念自己的孩子,她相当理解。可是,闺女终究不是丁家的人了,丁老太还会容许她去看自己的孙女? 加上即将进门的新妇、两个外孙女新晋的后娘…… 这是一个根本无解的难题。乔老太只能祈祷闺女以后,尽量少受伤害了。 吃罢饭,乔巧跟着乔老太坐回桌子边。 乔巧拿起登记表格,念一个人名,乔老太就从钱袋抓取二十枚或者十枚铜板,交给对方。 接钱的人笑逐颜开,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地甩给乔老太,还有夸乔巧识文断字真能耐的。 乔老太是喜忧参半。 肉疼的是,必须从自家口袋里往外一把把掏钱;矜持的是,第一回当老板受人恭维,那感觉不要太爽! 眼见天色黑下来,乔满仓和田三翠从屋里端出两盏油灯点上,雇工们才在明日早来的承诺声中,陆陆续续被送走。 乔老爹心情舒畅地,陪着笑容可掬的纪石匠走到桌子跟前。 乔老太数出四十枚铜板,直接递了过去。 这也是为什么纪石匠会在最后领工钱的原因之一。 他的工钱是别的雇工一倍,虽说是该得的,但当着众人面给,总是不好。 乔巧唤了一声:“纪叔!” 乔老太轻轻戳她一把:“你应该叫纪二叔!纪家村的车夫,你才可以叫做纪叔或者纪五叔。” 乔巧木着脸:“纪二叔……” 古时这宗族真麻烦。大半个村的人姓纪姓余的,排行又乱,不熟悉真不好喊人。 “没事没事!” 纪石匠乐呵呵地收了钱:“叫纪叔纪二叔的都行……称呼它就是个代号,我知道乔四丫头你是在叫我就行。” 似乎知道乔巧叫住他想说什么,略一犹豫,主动开口:“乔四丫头,你是不是想问丁家现在的情况?” 乔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大方方点头:“纪二叔,你能告诉我吗?” 纪石匠尬笑:“不是不能,是我与丁家不熟,少有往来,所以他家的情况,我并不清楚。” 见乔巧沮丧地低头,他连忙补充:“不过,听说前几日丁家娶新媳妇儿,热热闹闹的,大办了一场……”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乔老太一个劲冲纪石匠打眼色,纪石匠讪讪挠头,幡然醒悟:“乔四丫头,你若有什么信儿托我带给丁博文,就拿给我!” 纪石匠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偷摸的事情。 人家夫妻一场,六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断的。相反,他挺同情乔巧。如果乔巧的口信或者信物不过分,他愿意帮这一回。 至于丁博文会不会接受,不在他操心范围。 乔巧摇头,她管丁博文做什么? 那个人对她而言,完全是个陌生人。 她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准备好的小包裹,摊开摆在桌面上。 里面装了两对彩色丝带,两身新衣裳。买的棉袄钗环之类,长个心眼没放进去。 她得确认东西能到两闺女手中,才会再送。 “纪二叔,能不能麻烦您,把这些带给丁乐丁盼?” 纪石匠一瞧,比给丁博文捎口信更简单的事!毫不迟疑点头,伸手把包裹重新栓住了,提在手里。 “没问题!明儿我就让你二婶给丁家两个小丫头送去!” 乔巧千恩万谢,纪石匠哈哈大笑:“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转头同乔老爹打招呼,乔老爹亲自把人送出去。 乔巧心情十分愉悦,转头见田老爹一家乐呵呵站在桌前。 她心里估算了一下,对乔老太说:“娘,亲家四男三女七个孩子,一共是一百四十五文。” 田老爹一愣,和儿子儿媳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惊道:“亲家,几个孩子你也算工钱啊?带他们来,主要是为增长见识的!小孩子家家的,要什么工钱?” 乔巧瞧他神情,不像是做作,挺严肃的。心想,田家这当家人,好歹还像个样。 只是,他儿子儿媳脸上那笑,喜出望外,真是半点也藏不住! 第96章 乔老爹做媒 “一早就说好,亲家来帮我们盖房子,工钱按雇工来,一视同仁。” 乔老太笑着,数出三十六文钱,大大方方交到田老爹手里。 “二花三冬她们一直在厨房里干活,大溪他们也没闲着……所以有一算一,一人给一文,不能亏了孩子们!” 田老爹脸上的渔网纹仿佛被熨斗烫平整了,微陷在眼窝里的棕褐色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亲家真是太客气了!” 身后几个儿子儿媳,眼瞅着他将一把铜板揣进自己怀里,表情是既开心,又遗憾。 钱到了他们爹手中,自然属于公中的,由老两口保管,而非他们各自的私房了。 等人散得差不多,田老爹领家人去草棚子那边睡下,乔老爹沿着自家屋巡视一趟回来了。 一边唤乔满仓把散放一地的簸箕农具捡进屋,一边问坐在院子里收拾桌子的乔巧。 “四丫头,瞧到你五弟没有?刚吃饭还在呢,这会想和他说个事,人没见了。” 乔巧摇摇头,打量一圈周围:“爹,没瞧见……我帮你去找找他。” 乔老爹连忙阻止她:“不用不用,你腿脚不方便,还是我自己去找。” 乔巧目送乔老爹往后院去的背影,没太在意,继续低头整理桌子。 笔墨纸张,这些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要打包进专用盒子,拎进老两口房间保管。 把桌子费力地拖到房檐下后,她抱着盒子回屋。殊不知身后不到二三十米远的地方,竹篱笆外的草丛里,正蹲伏着两团人影。 乔满囤自然是听到他爹的呼唤了,有些情急。看到等候已久的刘四妮,二话不说,一把就将揣在身上的布包掏了出来。 “满囤哥……” 刘四妮怯怯地招呼他。 这两天被两个不同的女孩称呼为“满囤哥”,乔满囤只觉得自己在面对刘四妮时,更从容自在些。 毕竟刘四妮比他小两岁,叫一声“哥”,十分正常。 布包塞过去后,乔满囤满心焦灼,直接催促对方:“你快走,被我爹娘他们发现,就完了!” 丢下这句话,转头猫腰便往自家院子走。刘四妮在他身后小声说了句“谢谢”,他当没听见。 直等乔满囤走没见人影了,刘四妮才把手中布包掀起一角,小心查看里面包着的东西。 除了两块被掰开的麸面饼,中间还夹了片油汪汪的大肥肉。 刘四妮双手举高,鼻端贴近肥肉。那里面散发出来的油脂气息,香得她陶醉地闭上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手指捻起那片肉,放进嘴里。 伴随着荤腥味儿一点点在舌尖、口腔里散播开,浑浊带着泥浆的两行泪水,从她脸颊上冲刷而下。 回到家,乔满囤在后院找到乔老爹。乔老爹蹲在大土坑里,正弯腰细看今天打的槽。 打槽就是通常所说的打地基。 槽底按三比七的比例,铺垫灰和土,然后在垫层上砌水平线的基础墙。基础墙已经安装好柱顶石,明天就可以上梁上柱了。 穷人家的茅草房修建简单。原木、石头、泥巴及茅草等物都是就地取材。糯米浆什么的,女人们煮饭顺带熬出来。 耗费得最多的,反而是人力。 之前说的,乔老爹带两个儿子,确实能自家慢慢把新房子鼓捣出来。只是,既然有钱雇人,何必那么辛苦呢? 有这二十来个雇工,他们需要几月、甚至长达半年方能完成的工作,缩短为十天半月,何乐不为? 乔老爹拍掉手上和身上的泥土,踩着坑底,让乔满囤把他拉上坑沿,才不紧不慢地负着手,走了两步。 乔满囤一看这架势,他爹果然不是随随便便唤他两声玩的啊,这像是有重要事同他讲? 老老实实跟在后头散步。果不其然,溜达半圈后乔老爹回头看向他。 “方才你去哪里了,怎么前院后院找不着你人?” “我去田叔他家的草棚子那边了。” 乔满囤含糊其辞:“爹,您找我有事哇?” 乔老爹没有深究儿子的回答,只是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另外一件事。 “老五,你田叔今儿私下跟我说了些话,爹想先问问你的意见。” “啊?” 乔满囤意外。 家里那么多人,他爹首先想到的,竟然是征求他的意见? 正待受宠若惊一下,只听乔老爹干咳一声,接着往下说:“你田叔给你介绍了门亲事,是与他同为猎户、一位伙伴的闺女。” “据说那家人薄有资产,家中一子一女。儿子早逝,独留女儿。老两口现下不求男方入赘,只求这个闺女嫁得近,找一户和睦人家……” “老五,你觉得咋样?” 乔满囤听得怔怔的。 他爹竟然亲自开口给他做媒了,他能说什么? 以他爹个性,对方的条件如果没能打动他爹,他爹是不会主动挂在嘴边的。 乔满囤终究有些羞涩谈论自己的婚姻大事,低着头呐呐。 “又没见过,我咋知道咋样……爹,你和娘商量,替我做主不就好了?” 对于媳妇,他现在只是朦胧地知道这个字眼。实际上,他抱着娶谁不是娶的想法? 只要能在明年被征兵前留下子嗣,圆了他爹娘的执念,不就可以一身轻松地离家了? 至于风花雪月的爱情,抱歉,他从没有过期待。 四姐回娘家之前,他每天想的是:多干活,吃饱饭。 现在,他每天想的是:多赚钱,以后养爹娘,养未来媳妇孩子,养四姐。 “你田叔说,那家姑娘和你四姐一样,读过几年书,认识几个字!” 一瞬间,乔满囤明白他爹为何心动了。 当然,他也心动了…… 像四姐! 乔老爹没有注意到小儿子骤然亮起来的眼神,烦恼地挠挠花白的两鬓。 “爹觉得,这家条件确实不错,可是你娘对田家……” 乔老太那么厌恶田三翠的娘家,如果听说是田老爹介绍的,可能二话不说就会拒绝。 所以乔老爹想先问问小儿子的意见。小儿子若愿意了,乔老太疼小儿子,最后多半也会答应。 乔满囤大概弄懂他爹的意图,面皮不自觉热起来,开始忸怩。 “爹,那姑娘真识字呀?” 第97章 谁欺负你 不求比四姐更聪明能干,只要读过书,乔满囤觉得其层次就和普通姑娘不一样了。 一看他这反应,乔老爹就清楚自己小儿子的内心答案了,哈哈一笑。 “回头我和你娘细说细说,让你娘去打听下那家人。若真是和你田叔说的,一字不差,就让你田叔好好做这次媒!” 话音未落,“咔嚓”一声轻响,仿佛角落里有什么树枝木片被踩断裂了,惊得父子两个,齐齐寻声望去。 只见一条娇小身影,迅速奔出后院,逃回前屋。 而那人身形穿着,极像是田家五妹田小翠。乔老爹老大不喜,什么人啊这是…… 一个姑娘家,在别人家做客,躲墙角偷听!得亏他和老五没谈论什么隐秘的事。 田家这家风…… “老五……” 乔老爹心头动摇起来,瞧向小儿子。 “你田叔说这门亲事,你也别放心上,咱们再看看……你田叔不一定靠谱!” 刚动心被撩起波澜的乔满囤…… 爹!你前后这变化也太快了? 回到屋里的田小翠,心里憋了一肚子委屈。 田三翠等人已经睡了,黑灯瞎火的,摸到床上竖躺着五个人,已没了空位。她只好抽出两条长板凳,拼在一起,准备将就一夜。 可是翻来覆去,怀揣着心事,板凳又硌得慌,她哪里睡得着! 再一次辗转时,靠近她的田三翠被吵醒了,低声骂:“死丫头,白日忙了一整天,明日还要忙。你不想睡,别人要睡啊!” 田小翠愈发难受了,低低抽泣出声。 田三翠倒是很少听这个小妹哭,再多困倦,一时也被诧异冲散了。 不自觉翻身坐起,披上衣裳趿着鞋子,走到板凳边,轻轻推了田小翠一把。 “做什么呢?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 心想如果是乔巧,她还能帮妹妹出个头。如果是乔老太……那她还是趁早回去睡觉。 田小翠一把抓住她的手。 田三翠感觉小妹湿哒哒的一张脸,紧贴在自己臂弯处,有些不舒服,想要挣脱开,田小翠却抓得更紧。 田三翠没好气:“有什么话直接说!你这闷葫芦似的只管哭,叫三姐如何帮你?” 田小翠这才止住哭,坐正身体放开她,狠狠抹一把眼泪。 “你帮不了我!” “到底咋了?” 毕竟是亲姐妹,田三翠能感觉出小妹是真伤心,递给她一条手帕,耐着性子询问。 田小翠便把方才偷听到的乔家父子对话讲了一遍,咬着后牙槽,恨恨说:“三姐,爹他宁愿介绍个不相干的外人给乔家,也没想过自家闺女!” 她爹眼里,她只配嫁那个鳏夫! 这种肯定的认知,让她既伤心又绝望。 田三翠不知道该说什么,按着小妹哭得颤颤的肩背。 床上田大嫂翻了个身,张嘴就骂:“你们两个白日里面糠吃多了,大半夜不睡觉一直在那哼哼唧唧的?要说话滚出去,说完再进来!” 田小翠被这一吼收了哭声。 田三翠不乐意了,倏地起身叉腰:“这是我的房间!听不了该滚出去的人,也是你!” 今时不同往日。 以前娘家嫌乔家太穷,两个嫂子怕田三翠回去打秋风,总是风言风语,让田三翠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 现在田老爹都上赶着修补亲家关系了,田三翠还怕啥?直接怼回去。 眼瞅田大嫂给怼得没声音了,田三翠才拍拍田小翠:“先别想那么多了!我去给你打水,洗把脸。” 女儿家的婚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她很难帮上忙。 而且看她小叔子意思,对她小妹半点兴趣也没有。与当年她和满仓哥双向奔赴,完全是两码事。 一时间田三翠也没什么好主意,只能让小妹自己慢慢接受、消化这现实。 端着油灯来到厨房拿盆子毛巾,尚未进门,听到里面咕咚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地面。 田三翠心里一紧,别是贼摸进家里来了? 一脚踹开门,顺手抄起门背后的大扫帚,胆战心惊走了进去。 然而端着油灯,厨房里搜寻了个遍,没发现什么异常。 正纳闷,听到隔间里传出乔巧压抑隐忍的闷哼声,充满痛楚,她才意识到可能只是乔巧从床上跌了下来。 “真烦人!” 田三翠不满地嘀咕一声。 把油灯放在木桌子上,大扫帚搁回原处。撩起草帘子,果见隔间里,乔巧脸冲下趴在地面,轮椅翻倒,压在她身上。 真不知道这人好好睡着,是咋摔成这样子的。 “我说四姑子,你是不是闲得慌?大家都累一天歇下来了,你还在穷折腾?” 田三翠走过去,一把架起乔巧,丢回床上。又弯腰去扶轮椅,满脸没好气。 “你当然是不需要干什么活儿的,可明儿别人还有做不完的事呀!” 乔巧没有反驳她。 田三翠这张嘴巴,又不是你反驳她,她就会偃旗息鼓不说那种,微微一笑。 “谢谢你,大嫂。” 田三翠…… 感觉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 对方不像刚回娘家时,那般与她针锋相对了。她一个人唱独角戏,自然失去继续跳蹋的劲头。 冷哼一声,田三翠出去继续打水。乔巧目送其离开,隔间里的光线重归昏暗,翻开被褥,现出打开的药匣子。 云老太爷赠送的膏药她用了一贴,睡觉的时候,双腿火烧火燎,又痒又疼的。 她认为是见效了,迫不及待爬起来想站立试试。结果就狠狠摔这一跤,轮椅也被带翻了。 抚摸自己疼痛的伤处,乔巧黯然伤神。 她还是操之过急了,欲速则不达啊! 第二天,准备上梁了,这是个重要工程。房屋盖得好坏,是否断漏,全看盖屋人手艺。 纪石匠作为品草师傅,把雇工们挑来的一担担湿茅草,扎成一个个小捆,用草扒子理顺,然后反复拍打。 直至草捆根部成为一样大小的正方形,才能往房顶架子上搭。 这种称之为“檐”。 大户人家用瓦,穷人家用茅草做檐。讲究的人家,四檐会搭二、三层。叫二道檐三道檐。 乔巧对于亲眼见识农户建房,非常有兴趣,推着轮椅,立在边上看。 纪石匠看到她,放下手里的活,向她走了过来。 第98章 活得像个野人 “乔四丫头,你托我捎给你两个闺女的东西,我已叫我家人给你送去了。正好丁家今儿办喜事,她们要过去帮忙。” 办喜事? 乔巧愣了一瞬,立马明白过来。这是指丁博文今天要娶新媳妇啊! 她忽略纪石匠看她有些怜悯的眼神,若无其事一笑。 “喔……好,谢谢纪叔和纪婶了啊!” “举手之劳。” 纪石匠摇摇头,回到忙得热火朝天的雇工行列中。 乔巧院前院后转一圈。看腻了,又实在是插不上手帮忙,男人女人都嫌她轮椅碍事。最后她索性拿上云以墨送的弓箭,找个没人地练射箭去。 别说,她还挺喜欢这种运动的。 只是有时箭射远了,推着轮椅要去捡,十分不方便。 正瞄着五十米开外的一株大树当靶子,身后窸窸窣窣,突然传来响动。 乔巧警觉地回过头,只见一个衣裳破旧、头发乱蓬蓬的瘦弱身影,从灌木丛中猫腰钻了出来。 “乔巧姐,我帮你捡箭!” 不等乔巧回神,一溜烟跑去大树那边,把先前乔巧放了几次,没收回的铁箭,全部拾起,又跑回来递还给乔巧。 “谢谢……” 乔巧迟疑地接过箭枝,打量对方一张小花猫似的脸,片刻后,她终于认了出来。 “刘……四妮?” 饶是她性子偏冷淡,喜怒不爱形于色,这会也吃惊死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家和刘家结的算死仇,这小姑娘不可能不知道她是谁? 在她家门口出没不说,很主动搭话帮她捡箭? 一时间,乔巧分外警觉起来。 刘川一个熊孩子都差点要了她命,这个小姑娘,当初为了一只田鼠,可是出手更狠,要把她和五弟撞下山的! 刘四妮见她眼睛瞪着自己,手紧紧抓着弓,箭下意识搭在弦上,知道她误会了,连忙摇手。 “乔巧姐,我没有恶意的你放心!我就是在山上……玩,看到你捡箭不便,过来帮你一把。” 一边说,一边表情羡慕地看了眼她手中的弓箭。 “乔巧姐你还会射箭?简直太厉害了!” 乔巧没有回答她这话,而是拿住弓箭,一只手搭上手推圈,把轮椅慢慢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需要帮忙家里做事吗?” 村里的小孩大一点的,都会帮家里做各种力所能及的活。刘四妮这种及笄的女孩,更不可能例外。 所以她对于刘四妮的解释,不但没释怀,反而更加怀疑了。 刘四妮脏兮兮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只是那双给乔巧印象颇深的一双明眸,显得黯淡,蓄满死灰气息。 “做事?” 她哂笑:“我需要做啥事呀?这段时间,就算我啥都不做,他们也会好好养着我的!” 不过,瞧到乔巧那副防备她的模样,终究没了继续攀谈的欲望。转过身,钻入灌木丛里,刷刷一阵响动后,再不见影子。 乔巧目送她离开,满心不明所以。 这个刘四妮,当真好古怪。 又练了会儿箭。五十米内,差不多十箭能有三箭中靶,乔巧觉得差不多了,活动一下酸痛的双臂,把捡回来的铁箭全部收回箭筒里。 抬起头来,只见半山腰一道冲天黑烟,正来自刘四妮离去的方向。 你说她在放火烧山吗,不至于。更像是在烧烤某种东西……难不成是又捉到了一只田鼠? 乔巧摇摇头,觉得这小姑娘活得像个野人似的。懒得多想,推着轮椅自顾自回家。 乔老太屋里屋外不见她,正急得到处寻她。看到人回来,一根指头便戳了上去。 “你上哪了,忘记前些日子被谁打破脑袋的事了?推着个轮椅,还到处瞎转悠!” 不等乔巧回话,端一个大碗塞进她手里:“快拿去你隔间里吃。待会你就不用出来和他们一起吃饭啦!” 乔巧低头瞧一眼,满满一碗玉米面疙瘩。一个油漉漉的大鸡腿,浸泡在汤水里,还撒了点绿色的葱花。 她娘这是又宰鸡了,还又又给她开小灶? 乔老太火急火燎把闺女推进隔间,转身又出去忙活了。今天招待雇工的一餐夜饭,可不能再晚了。 待结了账,送走雇工们,乔家小院恢复平静,天色果真还亮着。 乔老太点点屋里剩的食材,跑去后院找到乔老爹:“老头子,你估摸一下这活计,还要几天才能完成?” 乔老爹抬头望望只搭了一小半屋檐的房顶,沉默一会,回答:“估摸还有个三、四天?这猪圈还没开挖……” 乔老太二话不说,叫两个儿子。叫了几声,只有乔满仓听话跑来了,乔满囤没出现。 乔老太皱紧眉:“老五哪里去了?一吃完饭就跑没影!” “啥事啊娘?” 乔满仓端着碗,他还没吃完饭。 乔老太摸出一把铜板,约有百来文,交给他:“吃完饭,你去村头你曾爷爷家,买些咸鱼,大小都要。提不动的话,拿家里的小推车去。” 就是余家赠送、被她用作运粪的那车。 乔满仓点头答应,把钱揣进怀里,按了按,重新端好碗。 乔满仓走后,乔老太比较忧虑地和乔老爹抱怨:“老头子,这些雇工敞开肚子在吃,咱家预备的粮食怕不够啊!” 每日还流水般发放那么多工钱出去,她肉疼得紧。尤其田家几个小孩,完全是她没想到过的一笔开支。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田大溪几人的饭量,完全不逊于一个壮年男子。 但是人来都来了,你还能送回去? 乔老太也只能在心里骂几句不靠谱的儿媳妇。 乔老爹紧抿嘴唇,想了想。 “老大和老五明儿就别参合盖房了,让他们进城,买些粮食回来。至于肉和蛋,后日去隔壁村买。” 乔老太点头:“后日我带老五去。顺便……打听下两个外孙女的情况。” “丁家已经与我乔家毫无瓜葛了,去打听做啥!” 乔老爹两条眉毛竖起来,满脸不悦。 “你该做的是:劝四丫头彻底死心,忘掉丁家,包括她的那两个闺女!只有这样,才真正是对四丫头好!” 第99章 长大会是个人物 “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如何轻易割舍?你们男人屁都不懂!” 乔老太眼眶有些发红,她感同身受闺女的糟糕处境。 一般的事,老头子反对她不做也罢了,但涉及闺女,她这次不想让步。 “我就从旁人那里打听下两个外孙女过得好不好,远远地替四丫头看看她们……有何不可?” “四丫头还特地送了新衣裳过去呢,如果被老虔婆私藏了不给,我和她拼命!” “你……你不要乱来!” 乔老爹无奈:“那里是纪家村,不是咱们余家村。丁家虽是外姓,但他家好歹是出过秀才。真闹起来,那帮子村民肯定帮丁家。” 见乔老太板着脸不做声,乔老爹被迫退让一步:“这……实在要去的话,把老大老五都带上。” 人多势众的,不至于让乔老太吃大亏。 闻言,乔老太憋在心里的这口气才松动了些。横乔老爹一眼,凌厉的眉梢带出一丝温情。 空气忽然有些暖昧起来。 乔老爹略尴尬地左顾右盼,生怕像昨晚,又被谁偷窥了去。 “这个老五,到底跑哪里去了?昨晚找不见他,今晚还找不见他……” 乔老太不以为然:“可能找田家几个孩子去玩了,到底是年轻未定性……老大辛苦点,一个人也能把咸鱼买回来。” 乔老爹…… 习惯了。指使大儿子做事,放飞小儿子偷懒,是乔老太的日常。 四丫头不回来分走乔老太一半注意力,以前乔老太宠小儿子更过分呢。 老两口一前一后回屋。 坐标他们二三十米的距离,篱笆外草丛里,他们口中的人正和另外一个低眉垂首的小女孩,做又一次秘密接头。 刘四妮打开布包,这次,里面裹的依然是麸面饼,还有两小块鸡肉。 “满囤哥!” 刘四妮叫住转身要走的乔满囤。 “昨儿那郑大壕蹿我家来了!我二伯和他一块喝酒,喝醉了,他们一起骂你家,说要想法报复你家……” 刘四妮紧紧攥住手里的布包,不敢直视乔满囤的眼睛,语气转为低落。 “对不起……我没有听清楚他们最后怎么商量的。总之,你告诉你爹娘,小心一点!” 乔满囤怔怔目送她头也不回地跑走,隐入夜色。 隔了半晌,慢吞吞抬脚,准备回家,突然,他听到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带着些笑响起来。 “乔五叔,你在这干什么呢?” 如同石破天惊一样,乔满囤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得浑身一僵。 定定神,他回头,只见一条瘦削矮小的人影立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双手提着裤腰带,看模样是刚方便完毕。 黑黑的一张圆饼脸上,闪动着两只狡黠的八字眼。 正是田家的大孙子田大溪。 乔满囤从心里不待见这个和他娘一样难缠的熊孩子。偏偏还就被对方撞破秘密,一时间,烦得不行。 “你管我干什么!” 田大溪迅速提好裤子,追到乔满囤身后,冲他后脑勺大声说:“我都看见了!你像村里的那个田跛子一样,在跟小娼妇厮混!” 这话倒不是田大溪有意侮辱刘四妮,而是原话从他娘那里学来的。 “小娼妇”啥意思他不太懂,只知道是不好的话。不好的话用来说他认为不好的人,再痛快不过了! 瞧着乔满囤一下子阴沉下来的脸色,两只拳头倏地捏紧,狠狠瞪向他,他情不禁向后退了两步。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乔满囤快给这混小子气死了。 他就好心送给刘四妮两个饼,被田大溪撞破不说,还污他和刘四妮的清白! 他男孩子没关系,顶多被他爹娘打一顿。可刘四妮是个女孩子,人言可畏,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一时间恨不得抓过田大溪,把这熊孩子痛揍一顿。 然而刚一动,田大溪就警觉地往后退,用他难听的公鸭嗓子叫:“你别过来啊,敢打我的话,我就叫!刚才的事我看得清清楚楚,你耍赖不掉!” 乔满囤笃定他没看清楚刘四妮样貌,索性就准备如他所说,赖到底。 “刚才你到底看到啥事了,我需要赖掉?” 田大溪嘿嘿笑起来:“乔五叔,你甭装了,我知道你心里害怕着呢!想让我不把刚才的事说出去,你不挨打,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乔满囤开始觉得,自己把对方当熊孩子,可能是低估对方了。 他眼神不自觉地冰凉起来:“什么事?你想要什么?” 田大溪一昂头,双手叉腰:“把你那件新袄子送给我,我就不把这件事说出去!怎么样?” 一时之间,乔满囤愣住了,没料到田大溪会借机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从愤怒中慢慢回味过来,理智告诉他这事当然是压下去,从此不提的好。 但田大溪的保证能信任吗? 况且那件新袄子,是四姐送他的,他怎么舍得给这个讨厌的小兔崽子! “五弟!” 乔巧推着轮椅,突然咕噜噜从灌木丛中钻出来。 当真是螳螂在前,黄雀在后。 无论是正天人交战、紧张考虑得失的乔满囤,还是满怀希望和得意,等待乔满囤答复的田大溪,看到乔巧现身,同时面色大变。 “四……四姐……” 乔满囤满脑子嗡嗡,心里就寻思一句话:“完了”! 乔巧淡淡对他点个头,转而看向田大溪。 “田大溪,想要新袄子,回家让你爹娘帮你买,而非想尽办法,贪图别人所拥有的!” “可……可是刚才我看见他和一个女的……” 田大溪瞠目结舌,试图扳回自己的主导地位。 “喔,刚才我和我五弟在这里说话,咋了,妨碍到你了?可这是我乔家的门口……” 田大溪使劲挠头。 刚才和乔五叔说话的女人是乔四姑?离得有些远,天色黑,他的确没看清…… 可那女人背影,分明是立着的,好像没有坐轮椅呀? 算了,有乔四姑在,他也没机会要乔五叔的新袄子了。 讪讪地说声:“那……那可能是我看错了……” 乔巧冷眼目送忙不迭开溜的田大溪,唇角微微向上一扬。 “这孩子……将来长大,铁定是位人物啊!” 第100章 农夫和“蛇” “四姐……” 听着乔巧话语里满满的嘲讽意味,也不知他四姐是在认真夸赞田大溪,还是生气他的所作所为,乔满囤惶恐不安。 “四姐你怎么来了……” 乔巧回头,瞧向乔满囤,黑亮的眸子里蹦出几点火星。 “我不来,不凑巧看到这一幕,你今晚还会被一个屁大小鬼,拿捏住你七寸吗?” 乔满囤呐呐低头,满心惭怍。 “少年慕艾,少女怀春,人之常情。你们一个男未婚一个女未嫁,见见面说说话,又没做那见不得人的事,怕什么?” 乔巧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你直接告诉娘你喜欢谁,让娘去为你提亲,娘说不定还会高兴呢!” “四姐,我没有说喜欢她呀……” 乔满囤弱弱的分辨。 乔巧直接当他害臊了:“说,那姑娘是谁?” 五弟不好意思告诉娘,她来帮忙撮合。 总之一定要合五弟心意! “刘……刘四妮。” 乔满囤嗫嚅几次,面对乔巧眼神的鼓励和催促,终于下决心把人名吐露出来。 乔巧瞳孔一阵紧缩,面色剧烈变化,仿佛经历了一场大地震。 “谁……你说谁?” 她声音下意识放大,双手紧按扶手,下半身几乎快从轮椅上直立起来。 而过度紧张气氛中,她自己和乔满囤都没发现这一点。 “刘四妮……” 乔满囤讪讪重复,紧接着努力为自己辩驳:“四姐,我没有喜欢她,我就是同情她啊!” 乔巧“扑通”跌回轮椅,完全没把他的解释往心里去。因为不可思议,已经摧毁她的思考能力。 她只是瞪着眼,一个劲地呐喃:“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喜欢她呢……” 乔满囤不是说过要找个好生养的,还要温柔的吗? 撇开生不生养一说,刘四妮就不属于温柔的那款! 何况…… “你和她不可能的!” 乔巧断言:“娘绝对不会答应的!” 乔家,和刘家是死仇啊! 她咋帮忙撮合……除非把乔家老两口先气死。 乔满囤…… 无力地试图做出最后一次挣扎:“四姐,我没说喜欢她,我真不喜欢她啊!” 他就是该死的同情心泛滥了下……然后,他四姐看他的眼神,跟看到了渣男一样。 他不敢再说啥了。 乔巧哼了一声,推动轮椅,往家走。乔满囤双腿如同灌满沉重的铅,无精打采跟在后面。 “这事儿先别让爹娘知道。” 乔巧把乔满囤的无语当失落了,心里同情,但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她五弟这是选了一条崎岖的登山路啊! 难怪下午刘四妮跑出来帮她捡箭……这突如其来的示好行为,乔巧表示现在能理解了。 至于乔满囤…… 进入自己房间后他已经完全想通了。 四姐误会便误会,反正今晚的危机算过去了。明儿再给刘四妮最后一次施舍,两人便再无瓜葛,老死不相往来。 至于他的婚事,是爹娘说了算,他和四姐都做不了主,想那么多干嘛! 乔满囤痛快地倒头就睡。苦了乔巧,在床上辗转反侧,为五弟的将来发愁。 若是有可能,她当然想五弟自由恋爱,自由结婚。 不过五弟那样子,明显不是太热衷,刘四妮也确实不算一个很好的对象…… 难为死她了,她要怎么做才好? 迷迷糊糊的,她后来好像是终于睡着了,却听到耳边人声汹汹,吵嚷得厉害。 乔巧茫然惊醒,只见厨房内外,一片白亮亮的,似乎乔家能用的油灯全部拿出来点上了。院子里人声鼎沸,群情激昂,不知道在争论什么东西。 她急忙穿衣下床,坐上轮椅。出厨房一看,好家伙! 整个院内院外,站着的全是人,灯笼火把,照得四野亮如白昼。 乔巧连忙拉了拉门口的乔满囤:“五弟,发生什么事了?爹娘呢?” 前院她只看到乔老爹和乔满仓,乔老太和田家人没在。 乔满囤脸色难看得要死,声音低沉:“娘和大嫂守在后院,怕这些人踩坏咱家的地。他们说……” 喉头滚了几滚,好不容易接上下文,乔巧感觉他快哭出来了。 “他们说,刘家的刘四妮一夜未归,怀疑是偷偷逃上山了。余里正怕人出事,召集大伙每家出一两个青壮,上山去找……” “刘四妮?” 难怪乔满囤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乔巧听了,也是如同五雷灌顶,瞠目结舌。 “怎……怎么会?好好的,刘四妮为什么要逃上山?” 乔满囤用力摇摇头,语声更沙哑了,显见的他现在比乔巧还觉心慌。六神无主地抓住乔巧的轮椅,压低声音。 “四姐,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刘四妮问我讨吃的,看来她早就有预谋了啊!她只要麸面饼……是因为只有麸面饼,才可以充作干粮,供她逃跑……” 乔满囤团团乱转,又使劲跺脚:“这死丫头,简直是个害人精……” 坑死他了! 如果被刘家人知道是他提供了对刘四妮逃跑的帮助,他就给乔家惹上大麻烦了。 乔巧越听越不对,连忙把乔满囤拉进厨房,小声问:“五弟,你和刘四妮真没有什么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 “四姐,我说过了,我对那丫头没有非分之想!” 乔满囤翻着白眼,快给四姐气笑了。 “她想成为咱家的临时雇工,说只管饭不要钱。我知道娘肯定不会答应的,但见她可怜,才说这两日每日给她一个饼子……” “我是真不知道她在为逃离刘家做准备啊……” 乔巧见乔满囤抱头蹲在地上,异常苦恼地把满头黑发,挠成了鸡窝,心里一阵无语。 这都叫啥事? 害她纠结了半宿怎么撮合这对小“情侣”,敢情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农夫和“蛇”的小故事。 刘四妮那小姑娘也真是的,不知道这样会害了乔满囤,害了乔家吗? 以刘家的德行,她若出了事,最后查出来是乔满囤从中帮了一把。乔满囤的善心,会成为刘家讹诈乔家的致命把柄。 但事情既然发生了,责怪乔满囤已经晚了。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把刘四妮找回来,希望她平安无事。 乔巧用力撸了一把乔满囤头发,低声道:“站起来,不要露声色!刘四妮的事,你没插手,什么也不知道,懂吗?” 第101章 上山寻人 乔满囤迷茫地起身,两只手放在轮椅上,仿佛全靠它获得支撑。 “四姐,我……” “跟你没关系。” 乔巧拍拍他的手背,温言安慰。 “你就是发善心,接济了家门口路过的一名叫花子。而后叫花子去了哪里,遭遇了什么,与你有什么关系?” 乔满囤慢慢定下心来。 四姐的比喻有些无情,但事实,的确是这样。 少年人,心怀一颗赤子之心没错。乔巧只想让乔满囤知道,他不需要为他的行善积德行为,背上包袱。 即使是刘四妮逃上山遇到生命危险,那也是她自己的抉择。 乔满囤不知情,不为罪。 只是,刘四妮究竟遭遇了什么,竟然选择这样一条路? 深山多猛兽,她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不害怕吗? 除非…… 乔巧推着轮椅和乔满囤再次走出去,看着村民中心的刘家人。后者焦急之色有,但更多的,是愤怒。 他们在愤怒什么? 愤怒刘四妮的不听话?任性? 或许,令刘四妮更害怕的,不是野兽,而是人! 余里正和乔老爹好言好语商量,让他说服田老爹,带三个儿子协同村民上山。 毕竟田家是猎户,有些武艺傍身,又熟悉深山老林。有他们相助,安全系数会大大增加。 刘家人遭逢变故,乔老爹觉得自己不趁机落井下石都够善良了,还要他为刘家欠亲家一个大人情。 他脸上很不高兴。 碍于开口的是余里正,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唇紧抿一线,听着余里正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看这架势,乔巧知道最终结果是乔老爹妥协。 毕竟乔家在余家村安家落户,为此得罪余里正,是很不智的行为。 乔老爹刚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一直站在乔巧轮椅后的乔满囤,突然向前几步。 “爹,我也和他们一起上山找刘四妮!我知道山上的一些隐秘洞穴,可以藏人……” 乔满囤觉得,不管刘四妮因为什么事情离家出走的,当务之急,是先要把人找回来,保证她性命无虞。 如果刘四妮就此没了,他大概会因此内疚一辈子。四姐的开导,促使他冷静下来。而冷静过后,他便开始想对策。 他是这么想的,但乔老爹可就不能苟同了。 一听小儿子也要参与这么危险的搜寻工作,立马面如锅底黑,在余里正那里忍受的憋屈,全部化为火山爆发冲乔满囤去。 “放屁!这么多大老爷们在,轮得到你一个未束发的小儿说话冒头?” 恨恨地看了看以刘老爹为首的刘家人一眼。 “你若实在闲得慌,去后院帮你娘看着点咱家的地,约束好你的两个小侄儿,别被某些不怀好意的人趁乱打劫!” “哟,乔老爹,你这是咋说话的呢?” 刘家二儿媳小罗氏尖细的声音响起来。 “啥叫不怀好意、趁乱打劫啊?若非你家处在进山的必经之路上,我们还不稀得来你这呢!” 刘老太用心更狡诈更歹毒:“姓乔的,我家四妮要上山,势必经过你家。你们别是看见了,故意装看不见?” “够了!” 余里正怒喝一声,恨不得一巴掌把刘家人扇飞。 “你们到底是救人来的,还是聚众找乔家麻烦的?” 他苦口婆心劝乔老爹放下成见帮忙救人,刘家人却在这里拱火拖后腿。好像他帮的不是他刘家一样。 刘老爹也知道得罪余里正没他家好果子吃,瞪了眼刘老太和小罗氏。 “不会说话就闭嘴!家里这样,家外还这样,一群傻娘儿们!” 闹闹嚷嚷的村民们安静下来,火把在他们手里熊熊燃烧,烧得松脂滋滋作响。 乔老爹不情不愿地对余里正拱了拱手:“我去问问亲家,看他们怎么说。” 余里正松了口气。虽说田家作为猎户,响应官府征派是应尽职责。他的话,某方面也代表官府。 但他余家村的里正,又管不着人家田家村的。他不能越过田里正,去对田家人发号施令。 所以,只能通过乔老爹,寻求田家人帮忙。 乔老爹这个犟牛脾气,余里正为了说服他,颇费劲。 好在田老爹这回蛮爽快,乔老爹找到他把余里正的意思一转告,田老爹就带着三个儿子过来前院,找余里正报道。 队伍中有了猎户加入,青壮们一时间士气大振。 田老爹把人分为四队,每队十人左右。他和三个儿子,一人带一队,分头上山。 不求一定找到刘四妮,田老爹给儿子们的暗示是:务求把这些青壮全部安全带回来。 毋庸置疑这是他田家提高声望的好机会,可若出人命,就功不抵过了。 他们走后,乔家人也彻底不能入眠了。 拿出板凳,招呼村民们坐下,共同等候消息。乔老爹亲自端了杯才泡好的茶水,双手捧给余里正。 乔巧想去后院瞧瞧情况,推着轮椅,迎面撞上捉急忙慌跑前院的乔老太。 乔老太一把抓住她的轮椅,满脸气炸的表情。 “四丫头,是你爹让你五弟,一起跟去上山寻人的?” 乔巧一愣。 “没有啊?五弟想去,爹拒绝了。” 难道乔满囤自个偷偷跟去了?一根筋的混小子! “那怎么办?” 乔老太气得拍了轮椅背一巴掌,手拍疼了,她没感觉。只是全部心神,关注在小儿子身上。 “你大哥是在前院?我去叫他赶紧把他五弟追回来!刘家人失踪了、上山了,关咱家屁事儿……这小兔崽子!” “娘!” 乔巧连忙唤住乔老太:“爹和余里正在说话!” 当余里正的面叫回自家儿子,不参与组织救人的行动,纯纯给余里正没脸啊!以后余里正还能对乔家有好印象? 乔老太脚步一顿,显然领悟到乔巧这句话的意思。略一迟疑,继续抬脚:“我让你大哥悄悄去追……” “不行,娘!” 乔巧当然很担心乔满囤的安危,但乔满仓同样是原身的大哥,她不能眼睁睁看他遭遇危险。 “你现在让大哥去追,已经来不及了。五弟他们已经走远,大哥孤身一人去追,深山老林黑灯瞎火的,很容易迷路、更加会遇到危险啊!” 第102章 只能帮你到这 到时乔老太失去的,可能不止一个儿子,而是两个! 乔老太急得直跺脚,那么要强的一个人,眼泪快决堤而出了。 “那怎么办?你五弟那个蠢东西……等他回来,老娘一定要把他腿打断!” 乔巧推动轮椅,上前牵住乔老太袖管。 “娘,您先别急。五弟跟着田叔他们一起行动,那么多人,不至于出什么问题。” “可是……” 乔老太勉强平静下自身情绪,瞥闺女一眼,又不确定起来。 “你这腿还是大白天摔折的呢,这大晚上乌漆墨黑,你五弟能看到路?” 乔巧默了默。 “五弟是男孩子,平常就爱跑跑跳跳的,与我不同。” 乔老太一想也是,扪着胸口,担心少了些,怒火更旺了些。 “是我平日太娇惯你五弟了。等你五弟回来,这次非要好好教训他一下不可!” 瞅到地上有根竹篾条,顺便捡起来,“啪啪”在墙上恶狠狠抽了两下。 乔巧心里有些慌。既担忧乔满囤能不能顺利找到刘四妮,又怕乔满囤表现得这么明显,被有心人怀疑了怎么办? 只希望五弟吉人天相,自己机灵点…… 乔老太不去前院,也不想回后院了。乔巧陪着她坐在里屋,看着她坐立不安,一直在房间里转圈圈。 乔老太火急火燎喝了半壶凉白开降温,乔巧也安抚劝慰她得口水说干。 这一夜是如此漫长。 屋里屋外等消息的村民,个个呵欠连天,疲态尽显,也坚持着不肯回家休息。 随着时间推移,天色一点点明亮,他们焦灼关心的,已不再是刘四妮的下落,而是搜救队、他们各自亲人的安危。 “娘,熬些米粥?等他们回来了,可以垫垫肚。” 乔巧怕乔老太急出个好歹,轻轻推一把乔老太,做出建议。 人只有忙起来,才不会有空胡思乱想。 “对,你五弟喜欢吃蒸蛋、吃肉,我给他做去!” 乔老太丢开竹篾条,颠着小脚,立马从腰间扯出根带细绳子的铜钥匙,去开箱柜。 拿了两个鸡蛋,一条臂宽五花肉。 犹豫一下,又多拿四个鸡蛋,转头对乔巧说:“你田叔若能把你五弟全须全尾带回来,也煮鸡蛋给他们吃!” 乔巧帮她拿了鸡蛋,放自己双腿裙上兜着。一只手抓住裙摆,一只手推轮椅,慢慢跟在乔老太身后进厨房。 “他们肯定能全须全尾回来的。” 乔老太深吸一口气,开始刷锅做饭。约莫是魂不守舍的原因,连田三翠也没喊。 乔巧把鸡蛋装碗里,放木桌子上,又推着轮椅到灶前,帮她照看火。 两人一边煮饭,一边竖起耳朵,关注院外动静。 终于,远处不知谁喊了一声:“他们回来了!” 轰地一下,所有村民嘈杂地奔着声音发源地去了。 乔老太丢下锅铲往外就跑。 乔巧推了轮椅几步,回过头,看看粥已熬得差不多,索性把灶下火弄熄,方跟出去。 乔家的竹篱笆不知被谁挤倒了,不过混乱中没人关注这等小事,全部围着一队归来的青壮,七嘴八舌询问。 那些青壮找人找了一个通宵,个个累得东倒西歪。发间衣裳,沾满污泥草叶,纷纷席地而坐。 只有带队的田小壮还见精神,笼统地回答村民们提问。 “我们是分四个方向去找的。约定好只走外围,不接近山林深处。那里面多虫狼虎豹,大晚上的,不安全。” “刘家那小丫头,不可能往深处走,又不是自寻死路。” 村民们点头。 确实,要死哪里不能死,非得进深山。 “田家小哥,辛苦你们了!” 余里正拱手道谢。为着余家村的事,欠下田村人的人情,改日得好好跟田里正唠嗑下,借机加深两村的友谊。 远亲不如近邻啊! 乔老太用力分开人丛,挤进中心。目光扫一圈归来的青壮,没见乔满囤的影子,心里七上八下地,一把扯住田小壮。 “小壮,你乔五弟呢?他没有跟你这队?” “乔五弟?” 黑漆漆的,田小壮哪曾注意这个?他自己这队的,都只能点人头,随时招呼他们别掉队,哪里顾得上别队的。 “乔五弟没在我这队?可能跟着我爹他们,乔婶儿你别急。我爹他们进山狩猎经验比我还足,绝对没问题的!” 乔老太听他打包票,松了口气,那边,乔老爹眼睛瞪起来了。 直瞪瞪地怒视乔老太:“老五也跟着上山了?” 他明明都拒绝了,难不成是乔老太同意的? 乔巧怕他俩当众吵起来,忙过去悄悄扯扯乔老爹衣角,压低声音。 “爹,五弟可能是觉得田家全员出动,帮忙找人。咱家却一个人不出,会被余里正和村民诟病,才私做主张,跟着去的。” 乔老爹脸黑如锅底:“胡闹!就算咱家出人,也轮不着他……” 一言未了,下面没声了。 他老了,不可能摸黑上山。小儿子不让去,便只剩大儿子了。 大儿子的命也是命啊! 他一个当爹的,说不出太偏心的话,也做不出太偏心的事。 见老爹老娘都沉默下来了,火气消褪不少,只剩下担忧,乔巧微微松了口气。 五弟啊五弟! 只能帮你到这了,希望你快点毫发无伤地回来! 以前从不信神佛的乔巧,打穿越后就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下意识双手合十,默默为乔满囤祈祷。 又等了盏茶功夫,巳时时分,剩余的三支搜救队,终于全部陆陆续续回来了。 田老爹走在末尾,前面刘家人,抬着一副用树枝藤蔓,简易做的担架。 乔家人没顾上看抬的什么人,只见乔满囤灰头土脸杂在队伍中,乔老太“嗷”地一下子扑过去,“啪”!狠狠抽了小儿子一个嘴巴子。 下一刻,又抱着他,不管不顾,放声号啕起来。 “你这小兔崽子!竟然一声不吭地走掉,你是在要老娘的命啊……” “娘,对不起……” 乔满囤顶着五根手指印,惭怍地抬起脸。 看到乔老爹眼神黑沉沉地瞅着他;连素来温和的四姐,也用嗔怪的目光紧盯着他,他头又垂了下去。 第103章 恋爱中的人智商为负 旁边余里正见此情形,猜测到乔家发生了什么事。捋着胡须,笑着拍了拍乔满囤瘦削的肩。 “少年人,胆气壮,心肠也正啊!” 他余家庄,就缺这样的人。 听着余里正的夸赞,满心还想把小儿子修理一顿的乔家老两口,只能尴尬地陪笑下。 没有了对自家人的担忧,大伙才有心思,把注意力放在青壮们抬回来的人身上。 担架上躺着的,果真是刘四妮。 不过一脑门一身的血污,看上去半死不活,状态非常吓人。 乔巧忍不住紧蹙眉头,问乔满囤:“她……怎么会伤成这样子?” 难道是碰上野兽了? 乔满囤望了一眼围着担架的刘家人,脸上布满厌恶。 “听说,他们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她,她躲在里面死活不肯走。然后……她爹和她二伯把她打成了这个样子!” 村民们冒着生命危险上山找人,刘家人却这样对待自家失而复得的孩子。 可恨当时他不在现场,要不,好歹能拦上一把。 那队领头的是田二壮。 真的纯粹就是个向导,只负责领路。 队伍里一群大老爷们,看着刘家人对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拳打脚踢,居然全部视若无睹! 真不知道他们辛苦去找人,意义何在? 乔满囤很懊恼自己趟入这滩浑水。 到底是放任刘四妮孤身一人面对深山的危险,还是眼看她被刘家抓回去,打个半死? 好像无论哪条路,对刘四妮都是个死局。 乔巧伸出手,按按乔满囤攥得死紧,甚至有些发抖的拳头,视线掠过担架上的刘四妮。 刘四妮两眼空洞地望着天,一身死寂。 “好啦,既然人找回来啦,还活着,就是万幸!” 余里正向前开口。 “辛苦大家伙一夜了,刘兴发,你要好好记住村民们对你一家的恩情!尤其是乔家和田家……” “下次再有狗屁倒灶的事跟他们纠缠个没完,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刘老爹讪笑:“哪能呢……” 拱手一圈,作揖带家人谢村民,包括乔老爹。 乔老爹冷哼一声,没搭理他。转头去招呼那些雇工,说今日停工一天,让他们回家好好休息。 乔老太这会记起厨房里熬的那一大锅稀粥,招呼两个儿子,整锅抬出来,给上山的青壮们分发。 碗筷不够,大家也不介意,两三个人轮流使用一个碗。 刘家人又饥又渴,见有便宜可占,也不顾乔家人脸色,厚着脸皮挤在其中抢粥。 余里正坐在桌边,喝着稀粥,下着腌肉片和煮鸡蛋,持续一晚的坏心情,总算转好。笑眯眯地夸奖乔老爹乔老太,治家有方。 老两口这辈子,难得被余里正褒奖一次,受宠若惊。 加上喝粥的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表示感谢和恭维。 一时间,在余家村被隐隐排斥数十年的乔家人,今日颇有扬眉吐气的感觉。 乔满囤看看孤零零被撂在担架上的刘四妮,端了碗粥,忍不住想送过去,顺便看看情况。 一直注意着他动静的乔巧,赶紧拉住他,把人带到角落,压低声音劝告。 “你想给咱家带来灾祸吗?刘家人就是地痞恶霸,一旦沾上,甩也甩不掉!” 瞧一眼乔满囤紧抿着嘴不做声,她不禁疑惑。 “五弟,你为何这样关心一个刘家人?” 内疚、心善什么的,已不足以解释乔满囤过于积极、出格的行为。 “你……喜欢刘四妮?” 这是她第二次这么问乔满囤了。 上一次多少有试探、开玩笑的成分,这一次,她几乎能肯定,自己五弟,对刘家那小姑娘,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她是个已不再信任爱情的人。但不妨碍她作为一个过来人,旁观者清。 都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为负,乔满囤此刻已顾念不到家人,而是一心想奔赴赶到刘四妮身边。 “我怎么会喜欢她?!” 乔满囤如同给毒蝎子的尾针蛰了一下,脸红脖子粗,差点跳起来。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他明显气弱,眼神不断闪躲乔巧的注视,语句多了不确定。 约摸他现在自己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乔巧想再安抚他几句,忽然,望到乔家小院外,远远地来了一行人。 无论穿着打扮,还是言行举止,都与村民格格不入。 走近些,只见五六个都是彪形大汉,一色青布衣短打,腰间缠皮鞭,绑腿插匕首。 为首的,赤着两条胳膊,露出大片刺青。纹的是蛇还是花,糊成团辩不清也不好紧盯着看。 正热闹喝粥聊天的村民们,瞬间安静如鸡。用惊疑且恐惧的眼神,注视这群外来者。 不消对方吆喝,分波劈浪也似,让出一条宽阔道路,目送他们径直走进乔家院子。 陪着余里正吃饭的乔老爹,脸色煞白。余里正尚算沉得住气,端着碗,一声不吭,默默看这伙人出现,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好在对方视线根本没在乔家人身上作过多停留,环视一圈后,刺青大汉大手一指,两个手下把钻进人堆躲着的刘家老三,横拖倒拽出来,“砰”的一声掼在地上! 刘老三两片屁股被摔成四瓣,疼得一声哀嚎。 那声音,惊得围观群众心头颤了颤。 “你们要干什么?” 刘老太放声尖叫,刘家人蜂拥而上。不过,也只围在离青衣大汉们几步远的地方,不敢向前。 “干什么?” 青衣大汉从怀里掏出张按有猩红指印的纸,在刘家人眼前晃了晃。 “你家的刘老三,欠了我们青云赌、整整十两银子的赌债,今日再不还钱,就要将他手脚全部卸掉!” “不是只有六两银子吗?” 刘老三爬起来梗着脖子使劲喊:“啥时变成十两了?马哥您记错了!” 马哥一巴掌扇过去,抽得刘老三一屁股又坐回地上去。 “你见过谁家借钱,是白白送出去不收利息的啊?五两银子,拖欠一个月,利滚利只算你十两,已经是咱们东家对你小子的格外开恩了!” 刘老三满嘴是血,牙齿掉了一颗,可见马哥出手之重,捂住腮帮子不敢做声。 刘家人一阵又惊又怕,齐齐往后退缩。马哥眼风一扫,又注意到刘家老二,嘴角情不禁往上翘。 第104章 什么种类的奇葩 “这是什么好日子,人都聚在这里了?” 手指点点刘老三:“还有你,也欠咱们东家二两银子,下个月可别忘了归还。否则,又要涨利息了!” “咕咚”一声,刘家人中,倒下了两个。 一个是刘老太,一个是刘老三媳妇。 小罗氏用不能置信的目光瞪向自家男人:“当家的,你也去赌了?还欠了赌坊银子?” 刘老二支支吾吾,不敢抬头:“我……我就是去玩玩,哪有老三赌得大!” 刘老爹气得浑身发抖:“逆子……两个逆子!” “钱准备好了吗?” 马哥示意手下架起刘老三,拔出雪亮的匕首,旁若无人地在他脖颈处比画。 “今儿可是期限的最后一天了,拿不出钱,我就剁掉你的四个蹄子,回去跟东家交差!” 刘老三吓得面如土色,浑身筛糠似的抖:“马哥饶、饶命啊!爹,娘,你们快救救我!二哥……二哥!” 刘老二慌忙上前,颤抖地托住马哥玩弄匕首的手,陪着笑脸。 “马哥,咱不是说好,可以用咱家四妮儿抵债吗?先前给醉香楼红姑姑也看过,说咱家四妮儿,至少值个七八两银子的!” 他声音压得虽小,但村民们众多,围在周围,总有一两个,听清了这说话。 一时间,倒抽一口凉气,交头接耳,把刘家准备卖自己闺女的重磅消息,传播出去。 难怪刘四妮要连夜逃上山! 难怪刘老二刘老三抓到死活不肯下山的刘四妮,将之打个半死! 他们这是恼羞成怒了啊。 “虎毒还不食子呢!” 乔老太一脸嫌恶,对乔老爹说:“这刘家,真正是一窝子畜生!” 乔老爹看看面色越来越阴沉的余里正,赶紧摆手让她别说。 这边马哥瞪刘老二一眼,一把甩开他。 “还好意思提这茬?我今儿上你家接人,你家大门落锁。不问人,我都不知道你们举家,逃来这里了呢!” 刘老二满脸尬笑:“这不是,泄露风声,让那死妮子逃掉,我家找了她一整夜吗……” “人呢?” 马哥不想理他,目光在村民身上逡巡。但凡看到个年轻的女孩,就肆无忌惮将其从头打量到家,如同品评牲畜一样。 那如狼似虎的邪恶眼神,吓得女孩子们个个往家人身后躲。村民们无不愤慨,只是碍于对方背景复杂,明显不好惹,敢怒不敢言。 马哥最后目光落在坐着轮椅的乔巧身上。 后者眼神冰冷,直视他没有丝毫畏怯。 而她身边的乔满囤,更是双目喷火,攥紧拳头,一副恨不得冲过来和他拼命的样子。 马哥微微一怔,心怀纳闷地把视线挪开。 也顾不上寻思这两人是什么路数,刘老二拽起担架上的刘四妮,直接拖了过来,一脸讨好地送到他面前。 “马哥,人在这,您瞧瞧!” 只顾打发眼前的要命阎罗,刘老二完全顾不上村民的鄙夷了。 “听红姑姑的话,我们这段时间没让她做活,好好将养着的呢。” 也正是因为刘四妮过于清闲,家里人不像往常那么紧盯她干活,刘四妮又表现得顺从乖巧,才导致他们疏忽大意,让其昨夜逃脱。 马哥打量一眼在刘老二手中摇摇欲坠的刘四妮,满脸嫌弃。 “人弄成这个样子,离死也差不多了?先前说好的价钱,不能够。要卖,我只给二两银子了!” 若不是相信红姑姑眼光,说刘家这四丫头长大一定是个美人,他二两银子都不愿意出。 又黑又风干,浑身上下,一无是处。唯一能看得过去的那双眼睛,现在也是死气沉沉的。 “马哥,明明说好的,咋能这样呢?” 刘老二使劲一揪刘四妮头发,逼得她抬起脸来,指着说。 “别看这死丫头现在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实际她命硬得很!马哥您带回去给红姑姑养两天,担保人又生龙活虎的……” 马哥哼了一声,还没答话。刘四妮突然爆发,一把挣开刘老二的手,痛哭着,跌跌撞撞,扑倒在余里正脚下,抱紧他的双腿。 “余爷爷,您救我!他们早就商量好了,要把我卖去青楼啊……求求您救我啊!” 在场那么多刘家人,包括她的爹娘兄弟,她一个没瞧,只满怀希冀地看着余里正,想要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 乔巧心里,一阵不是滋味。再瞧瞧低着头不见表情的乔满囤,更是不由得叹了口气。 刘四妮的哭喊声久久回荡在乔家小院上空,村民们异常沉默。 十多两银子的赌债啊! 刘家出了这不争气的两兄弟,指定是完蛋了。嗜赌的人,往往会连累得家里倾家荡产。 只是,这亲爹卖闺女,伯父卖侄女,还是卖进青楼那种火坑,终究是太绝情。 几文几十文,大家帮忙凑凑,说不定可以保下刘四妮这个可怜的小姑娘。 而七八两银子……相当于农家人大半辈子的积蓄,非亲非故,谁又舍得? 一时半会,不忍心看下去的人都悄悄散了。 余里正自然更坐不住,站起身来,胡子气得直抖抖,怒斥刘老二。 “混账东西,这是你的亲侄女啊!养不活,送她去个好人家也罢了,好歹有口饭吃。你竟然将她抵债给赌坊青楼……简直是畜生不如!” 转头瞪一眼刘老三:“亏你还是她亲爹!” 又看向低头的刘老爹,以及一直晕,不知是不是真晕的刘老太和刘老三媳妇。 饶是他是里正,也拿这一家滚刀肉的泼皮无法。 “如果、如果不是因为上次赔偿乔家银子,我家也不会落到还不起这笔赌债,卖儿卖女的地步!” 小罗氏恨恨看一眼乔家人。 “四丫头,你要怨,也别怨你爹娘和你二伯,该恨该怨的,是乔家!是他们,榨干了我家银子,才逼得我们不得不走到今儿这一步……” 乔家人不约而同,瞧向这个女人。眼中的惊讶,多过愤怒。 这得是什么种类的奇葩,才能说得出这么无耻的话呀! 田三翠因为在分粥,手里还拿着勺,冲过去重重一勺子,就抽在小罗氏嘴巴上。 等对方疼得捧着脸惨叫着弯腰,又狠狠一脚,踢在她侧面腰上。 边打边骂:“什么不要脸的贱皮子,才端起我家碗吃粥,放下碗就骂你娘!” 第105章 不如卖给我 “当初你家小兔崽子,可是欠了我家小姑子一条命!这么快便忘了?真正有什么畜生娘,就会生出什么畜生东西!” 再加一脚,踹得小罗氏面朝地趴下。等刘家人回过神,准备上前帮忙,她已安全退回自家男人和儿子中间。 瞅到婆婆丢给自己的一个赞赏眼色,田三翠越发得意扬扬。 小罗氏给气哭了。马哥目睹这一切,不耐烦地对刘老二说:“五两银子!卖,我就把人带走。还债期限,再给你们宽限一个月。” “卖、卖!” 刘老三不等刘老二开口,忙不迭点头。 马哥用匕首在刘老三面颊上轻轻拍了拍。 “记住,你们两兄弟,还欠咱们东家七两银子。这七两银子,就不向你们要利息了……因为,下个月不还钱,你们活不到下下个月了!” 刘家人面色惨白。 “唉!” 余里正重重叹了口气。 亲爹都坚持要卖,他一个里正,又能如何? 刘家摆明是想牺牲一个刘四妮,保全刘家两兄弟。 还有那刘老三的媳妇,明明早醒了。可在那一直偷偷抹眼泪,也不肯出头,为自家闺女求一句情。 只能说…… 刘四妮今生摊上这么一家子亲人,是她的命。 “不要!” 村民们蓦地发出惊呼,只见瘫坐在地的刘四妮,突然站起来,猛冲几步,一头撞向乔家的院墙! 眼见得下一刻她便会血溅四野,横尸当场,一条人影迅速扑过去,紧紧抱住刘四妮! “砰”的一声巨响,刘四妮重重撞在乔满囤怀里,两个人一起滚倒在地。 刘四妮发出闷哼,乔满囤给撞得险些闭了气,仰天躺在地面,半晌没反应。 乔家人吓坏了,正待一拥而上查看乔满囤伤势,马哥大怒,过去一把抓起刘四妮,提在手中。 “死丫头,你已经是我们青云坊的人了,你的归宿,就是醉香楼!还敢寻死,打算让老子人财两空?” 抡起蒲扇大的巴掌,就要打下去。 “住手!” 一声清冷的呼唤,马哥惊异地回头望去,只见那个给他印象颇深的女子,推着坐下轮椅,越众而出。 到了跟前,从容不迫拉起咳喘成一团的乔满囤后,才淡然地再次瞧向他。 “这个女孩,我买了!” “你买?你谁呀?” 马哥被她的态度激怒了。 连余里正都不敢正面和他杠,这个连站也站不起来的残疾丫头,凭什么敢如此对他说话? 只是面对一个坐轮椅的女人,他拳头当真不好意思当众送出去。 “四丫头……” 乔老太急切地呼唤,奔上来拉住轮椅,想把乔巧带边上去。 乔巧按住她娘的手,目光从蓦然睁大眼睛、急切看向她的刘四妮身上掠过,投给刘老三。 “你要卖闺女,卖给谁不是卖?与其推她入火坑,不如卖给我。我出……十两银子!” 把刘家兄弟的赌债大半抵了,这是一个不容他们抗拒的条件。 刘家人眼睛一亮。没走的村民齐齐咂舌。 十两银子! 天哪,乔四丫头莫不是疯了? 为了救人,竟然拿出这么多银子! 乔老爹气急败坏:“四丫头!你给我回来,满嘴胡言乱语什么?” 十两银子,去救一个仇家女孩。腿断了,难道脑袋里的弦也跟着断了? 田三翠眼睛喷出快实质的怒火。 这小姑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有钱不给自家人用,反而拿去救一个仇家的女孩! “四丫头,你买人回来有什么用?” 乔老太又急又气,碍于人前,不好动手打醒闺女,只能言语提醒:“买了她,家里还增加一个人的口粮!” “我腿脚不便……娘,您和大嫂不能时时刻刻照顾我,买了人,你们以后也能轻松些。” 乔巧沉稳地给出自己的理由。 乔老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闪了闪,握住轮椅背的手松了松,没再坚持把闺女推走。 “卖!乔四丫头,我卖!” 刘老三奋力推开青衣大汉,猴急地跑到乔巧面前。故意用身子隔开乔家人的视线,唯恐乔巧因他们的阻拦,改变主意。 他做梦没想到自家那个死丫头,能卖出十两如此的高价,乐得嘴合不拢。 马哥愤怒地咆哮:“刘老三,就算你卖了十两,你两兄弟还欠我们东家二两银子呢!” 刘老三不以为然地瞟一眼刘老二:“那二两银子,是我二哥欠的,又不是我。” 刘老二急了,也生气了:“三弟,你这可就不地道了!事先说好的,我帮你牵线卖人,你给我分成……” “但现在是直接卖给乔四丫头啊!” 刘老三寸步不让:“要不……把你家的二妮卖给红姑姑……” 小罗氏尖叫着喊:“他三叔,你胡说什么呢!二妮已经许人家了……” 围观的村民们,再一次被刷新三观了。 啧啧啧,这刘家两兄弟,大庭广众商讨如何卖自家闺女侄女,简直是奇闻异事,无耻到没下限了。 咚的一声,刘老爹也气得厥过去了。 乔老爹看着这位和自家争抢了一辈子的老对手,面上露出一点复杂。 他乔家能在与这种人为敌的情况下,撑到今天,该不是运气? 或许也多亏了余里正每次偏向他乔家一点点…… “余爷爷!” 乔巧唤住想要拂袖而去的余里正:“能不能麻烦您,帮我做个见证?我想要买下刘四妮!” 刘家太过无耻,她怕买了人后对方反悔,又来胡闹。一个村的,那是沾屎的苍蝇,甩也甩不掉。 余里正一顿,停住脚。 “乔四丫头,你当真舍得出这么多钱,买下刘四妮?” 十两银子,对他家都算是一笔不菲的数目。乔巧可别为了救人,不顾一切。 “是!” 乔巧坚定地点头,对旁边楞着的乔满囤说:“五弟,你去拿纸笔,让刘老三写卖身契,按指印。顺便,把我箱子里的钱,取十两出来。” 从身上摸出铜钥匙,递了过去。 乔满囤迟疑一下:“四姐……” 他想说点什么,但看到满脸含着乞求与期望的刘四妮,咽下快到嘴边的话。咬咬牙,拿着铜钥匙就回屋。 田三翠跑到门口,把住门框不让他进去,愤怒地厉声对乔巧喊:“四姑子,钱是公中的!爹娘没有开口,你凭什么擅作主张往外拿?” 第106章 人买回来下一步怎么办 “还是拿去救刘家的一个臭丫头!” 田三翠快气疯了,声嘶力竭:“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 乔巧眉毛一挑:“大嫂,我的私房钱,啥时成了公中的,轮得到你同意了?” 田三翠一下子语塞。 她看乔老太和乔巧说了什么,一直没下文了,还以为乔老太同意拿钱了呢。结果,乔巧自己还有私房钱? “那我也不同意你乱花钱!” 田三翠硬着头皮,色厉内荏。 “人买回来,家里得添一个人的口粮,还有人头税……” 乔巧耐着性子:“我负责。” “你负责个屁,你自己还是靠着家里……啊!” 乔满囤忍无可忍了,直接上手,把田三翠掀到一边,一头钻进厨房。 田三翠趔趄几步,恼羞成怒,跑到乔满仓身边控诉。 “满仓哥,瞧瞧你这四妹,还有你五弟!他们吃家里的,用家里的,完事还不把我这嫂子的意见当一回事……” 乔满仓一直忍着,终于忍不住了。不好对乔巧发作,转头冲屋里大吼:“乔满囤!你怎么敢动手打你大嫂?” “够了!” 乔老爹黑着一张脸,绷紧嘴唇。 “四丫头要买人,让她买!有什么话,过后再说!” 当着这么多人吵闹,老大两口子是唯恐自家不被村民看笑话吗? 乔巧感觉到乔老爹不虞的目光扫视在自己身上。这火气,多半也是冲着自己发。她偏过头,装不知道。 不过,这不能当家做主,花自己钱也被拦阻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有什么法子,能让乔老爹主动提分家就好了。 她会好好孝顺老两口,也愿意扶贫乔家,但前提是,他们不能越过她的底线。 乔满囤拿着东西跑出来,看着冷漠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四姐,小心翼翼把纸笔在桌子上摊开,又将十两银子,递给四姐。 刘老三看到明晃晃的银子,情不自觉,上前两步。 乔巧把银子捏在手里,避开他伸来的黑爪子,下巴颏点点,示意桌上的纸笔。 “先写卖身契!” “哐当”! 一声巨响,吓了众人一大跳。回头一望,原来是田三翠见拦阻无望,赌气摔门,进屋里去了。 “老大,你媳妇这像什么话!” 乔老太气得拍大腿,狠狠瞪一眼乔满仓。 乔满仓内心同样诸多不满,只不过不敢像他媳妇那般,肆意发作。鼓着嘴,撇开头,装没听见他娘说话。 换做平时,刘家人多半还会幸灾乐祸,观赏下乔家人的内讧。但现在自家丑事连篇,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情理会旁的。 刘老三捧着纸笔,眼巴巴望向余里正,一脸的陪笑与讨好。 “里正叔,麻烦您,帮咱写一份卖身契约?” 余里正很不乐意插手这种事的。可他不管,刘四妮就只有被逼良为娼一条路。一个村打小看着长大的…… 真不理解,连他都不忍心,这妮子的亲爹娘如何忍心! 罢了罢了,乔四丫头愿意舍财相救,他今儿就做个公证人。 刘四妮从此跟了乔家,说不定反而是件福气事。 想到这,余里正不再纠结,问刘老三。 “契约书一立,人银当面两清。刘老三,这可是你亲闺女,我今儿当着所有村民问你一声。你确定,自己不后悔?” “不后悔!” 刘老三眼睛盯着乔巧手里的银子,咽口唾沫搓搓手,一身猥琐气息。 “一个小丫头片子……她娘还能再生呢!” “好!” 余里正重重叹一口气,坐下来,开始写契书。 如果早知道刘家人找回刘四妮是为了卖掉,他何必带领村民们,费了老牛鼻子劲上山搜救呢! 看着刘老三按血指印,画押,乐颠颠接过银子。不远处一直围观的田家人,不自觉彼此对了对眼神。 “爹,这亲家看来是真发达了……都有钱买下人了啊?只是,十两银子买一个小丫头,太亏。” 田二壮小声跟田老爹私语。 他可不认为那钱,真就是乔巧的私房钱。 这边刘老三尚未把钱捂热,便给马哥劈手一把夺了过去。刘老三一腔兴奋,立马变成苦瓜脸。 “你的债清了。还有刘老二,你的二两,可别忘了!” 虽然人没带回去,收回赌金利息,马哥觉得这趟也不算亏。没好气瞪乔巧一眼,冲刘老二晃晃拳头。 “下个月不还,可就涨息到五两了。” 目送马哥带人走远,乔老太旧恨添新仇,抄起大扫帚,对准刘家人狠狠打去。 “滚!一群畜生不如的狗东西,别呆在这里,弄脏老娘家地皮了!” 转头喝乔满囤:“老五,把他们吃过的碗筷全部挑出来,砸碎扔掉!” 小罗氏和妯娌扶着婆婆,匆匆逃出乔家小院,回头丢下一句。 “是你家闺女自个要买人的,心气不顺,骂你自家闺女去!冲我们发什么邪火?” 敢情卖的不是她家侄女。乔老太捏着扫把柄,气笑了。 难怪这么多年,她乔家屡屡在对方手上碰壁、吃亏。人家这奇葩的脑回路,你正常人跟不上啊! 余里正也随着看够大戏的村民们离开了。 临去前,看一眼兀自憋闷的乔老爹,轻轻拍拍他肩,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石头,你家养出的这对小儿女,不简单呀!” 一个个的,比乔老爹主意拿得正。 旁边乔巧睁大眼睛。 她刚听到了什么? 她这爹,大名原来叫乔石头! 忍俊不禁,想要笑,目光不期然落在面前怯生生站着的刘四妮身上。 顿时,她头疼起来。拿着手里新鲜出炉的卖身契,想这人买回来了,下一步该咋办呢? 乔家养她一个都嫌多,再加上刘四妮…… 她一个不能当家做主的废人着实为难呀。 可知道了乔满囤那说不出口、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心思,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刘四妮沦落入花街柳巷。 搞不好,这是她的五弟媳呢! 乔老太走过来,斜眼瞅瞅闺女,扫帚一扔,环抱起双臂。 “四丫头,人,你坚持买回来了。下一步,说说……这么个大活人,你预备把她怎么安排?” 第107章 你的命是我闺女给的 “四姑子她自己可是承诺过了,她买的人,她自己负责养!” 田三翠从屋里气呼呼地出来,眼角带着红。 田大嫂和田三嫂跟在她身后,一脸同仇敌忾,瞪住乔巧。 乔巧瞧刘四妮一眼。 仿佛怯懦着的刘四妮,在田三翠说出这番话后,忽然不怯懦了。 抬起头,两眼泛着坚定的光,上前一步,面对乔巧,双膝一弯,端端正正跪了下去。 趴在地上,重重磕一个响头:“乔巧姐,今后、您就是我刘四妮的再生父母、主子!您说东,我绝不往西。” 乔巧连忙伸手拉她:“起来,不要这样!” 她救的是未来弟媳妇,就算不是,也当做了件善事。她压根没想为自己找下人。 刘四妮爬起来,看一眼板着脸的乔老太和乔老爹,转身又磕头下去。 “咚咚”两声响,实打实的,额头尚未结痂的伤处,重新冒出血来。 她擦也不擦,就那么直挺挺跪着,口称:“老太爷,老夫人,多谢你们收容我!” 乔家人一阵寂静。 这摆明拿自己当奴才的态度,让乔老爹的脸再绷不住了。 活大半辈子,第一次被人捧到“老太爷”的高度。感觉摔下来,指定折寿。他没好气地一甩手! “叫乔叔乔婶,乱喊什么老太爷老夫人!” 一家泥腿子,突然破格升位,传扬出去,岂不惹人笑话。亲家还在这里呢! 刘四妮立即从善如流:“乔叔乔婶。” 乔满囤慌忙跑进厨房,拿出一块干净的湿毛巾:“刘四妮,你别磕头了!快起来,先止血……” “有劳四公子。” 刘四妮接过湿毛巾。一边擦,一边规规矩矩向他道谢。 乔满囤扶她的手抖了抖。心里寻思这丫头脑袋被她爹她二伯打坏了? 乔老爹哆嗦着嘴皮子:“这不醒事的小丫头……咱这穷家,哪来的公子?你以前咋叫他的,现在还给我咋叫他!” 乔巧看着刘四妮乖巧顺从地低下头,无力地伸出两根手指,揉了揉自己眉心。 她笃定这个刘四妮……就不是那种认命、自甘为奴的人。 不过这一招以退为进,耍得确实是好。满心不满的乔老爹,只字不追究乔巧买人的事了,反而像是默认了现实。 当然田三翠可没这么容易被忽悠,加上田大嫂田三嫂从旁撺掇,她撸起袖管,气愤地走到乔巧跟前,叉着腰。 “养一个人可不是养一只小鸡仔那样简单!爹、娘,家里就那么点口粮,上回四姑子回来,说是一人省一口,够她嚼用。” “现在呢,咱家一人难道要省两口下来了?” 乔老爹脸色难看,觉得老大媳妇说出这种话,是在当众打他脸。想发作,可又抓不着由头。 乔老太眉毛一竖,准备上前进行武力镇压。乔巧慢吞吞从身上摸出团指头大小的银锞子,交到她手里。 “娘,这个月我和刘四妮的伙食费,交给你。” 田三翠一哽。 其他人眼睛不自觉落到那锭银锞子上。 已经花出去整整十两银子了,这又摸出来锭碎银锞子。乔巧……这到底是攒了多少私房钱? 都是云府赏她的吗? 一时间,大家是艳羡,田三翠则艳羡中多了妒恨。 可恶! 她和四姑子一道去云府做客的。为何云府单赏四姑子这么多,却没有她的份? 乔老太捏捏银锞子,不重,约摸七钱左右。但作为一月两人的伙食费,绰绰有余了。 瞟瞟闺女,她把银锞子收起来,漫不经心地乜斜田三翠一眼。 “既然说起这口粮问题……老大媳妇,你小姑子都把这个月伙食费交了,你一家四口,两个白吃饭的,是不是也该交点钱给老娘?” “娘?”田三翠不可置信瞪眼双眼:“他们可是你亲孙子!” “你四姑子还是我亲闺女呢!没有你四姑子,咱们一家现在还在喝西北风。” 乔老太“呸”的一口唾沫啐过去。 “咋滴?新房都没盖好,已经忘本是谁带给你们的福气了?” 乔老太严厉的视线,从乔满仓、田家人,甚至乔老爹脸上一一溜过。 乔老爹紫绷一张面皮,顿了顿,咬牙往外蹦出几个字:“你们娘……说的对!” 乔满仓局促地轻轻推了田三翠一把:“整天就是你话多!还不快去厨房收拾收拾,爹娘还没吃早饭呐?” 田三翠涨红着一张脸,挤出人圈,赶紧溜了。 刘四妮颇为自觉,立马跟过去准备帮忙。乔老太一把拦住她,瞅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就这点活儿,乔家人多,轮不着你上赶着。刘四丫头,你只需记住一件事:你今儿这条命,是我闺女给你的,往后,你好好照顾她就成!” “我明白,乔婶,您放心!” 坦然直视乔老太的眼睛,刘四妮重重点了个头。 乔巧心头一暖,拉住乔老太的手,把头轻轻靠在她腰身上。 “娘……” “多大个人了,还撒娇!” 当着这么多人,乔老太挺不自在,把闺女身子扒拉到一边,继续板着个脸。 “现在房子没盖好,你自个买的人,揽的事,就自个解决。让她和你睡一个隔间,以后你饮食起居,正好由她接手,老娘可轻松多了!” 最高兴的应属乔满囤。 再想不到刘四妮的难题,今天被这样轻松解决了,从此家里,还多个鲜活的小伙伴。 一想到将来抬头不见低头见低头见的生活,乔满囤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把两条袖管,高高撸起来。 “四姐,刘四妮,我来帮你们收拾隔间、垒床!” 刘四妮看他一眼,迅速低头,面色有丝丝不自然。 旁边田家人走得差不多了,唯剩田小翠,眼神阴沉沉地望向这边。 “刘四妮……这名儿不好。” 乔老太皱眉,一叫就让她想到讨厌的刘家人,提醒她,刘四妮是仇人家那边过来的。 “改个名儿!” 签了卖身死契,刘四妮与刘家,已经彻底一刀两断了。 “主子……” 刘四妮嫌弃这个名字很多年了,早就想改,闻听当即欣然表示同意,转向乔巧。 乔巧赶紧摆手制止她往下说。 “叫姐,乔巧姐!” 小丫头片子,到底从哪学来的这一套! 第108章 钢铁直男 “乔巧姐。” 刘四妮眨眨眼睛,用力憋回快涌到眼眶边的潮湿之意。 村里人最近都在议论,乔家四丫头运气好,遇到了大贵人。 可她现在就清楚一件事。 乔巧姐,才是她生命中的大贵人! 这一声“姐”,喊出的是她这辈子没有过的真心实意。 喊出这声“姐”,看一眼对方残疾的双腿,她下定决心。以后就算吃再多苦,受再多罪,也要好好把这个姐姐,养老送终。 乔婶能这么快接受她,不就图这个吗? 她理解,她非常乐意。 “乔巧姐,你帮我取个名字!” 就算叫“阿猫阿狗”,只要是乔巧姐取的,她就高兴。 乔巧瞧着小丫头黑瘦的小脸上,那双重新明媚起来的大眼睛,亮若星辰,她嘴角下意识微微弯起来。 “乔……婉欣。” 她略思索,解释取这个名字的原因。 “跟着我家姓乔。女孩子嘛,婉约柔美。此外,你的眼睛灿若星辰,又星同欣字。希望你,以后天天开心。” “所以,乔婉欣,这个名字,你喜欢吗?” 她也是第一次帮人取名字,不喜欢,再想就是。 “喜欢!” 乔婉欣眼睛放亮,笑颜如花。 真没想到,在乔巧姐的心目中,她竟有这么好的形象。 真是后悔,初见面那次,她太鲁莽了。饿得眼中只能看见田鼠肉,从而做出疯狂抢肉的举动来。 还好乔巧姐没有记仇。 “乔婉欣……” 乔老太砸着嘴,一脸复杂:“四丫头到底是在秀才家读了六年书,取名也取得像大户人家的千金了。” 怎么办,她和老头子给取的名字,还比不上一个新买来的下人。要不,重新再给闺女起个名? 乔巧不知道乔老太内心的纠结,带着乔婉欣,走进隔间。 这隔间睡她一个人都嫌挤,加上乔婉欣…… 乔婉欣看出乔巧的为难,忙不迭说:“乔巧姐,我在过道打个地铺就行。” 这里的环境,比刘家好太多了。 刘家她是和几个堂姐妹竖着挤一张床上的,有时候甚至会被她们排挤,大冷的天,关在门外屋檐下凑合一晚。 她爹不消说了,她娘日常被刘家人打骂,自身难保,别说护她。 小时对她娘还有一点点企盼,今日卖身契一签,她彻底冷了心。 她现在眼里,只容得下待她有恩的。 “那怎么行?你是女孩子,睡在潮湿的地上,容易生病的。” 乔巧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转过头指挥跟进跟出的乔满囤。 “五弟,你去找几根木头来,在床上搭个架子,弄成上下铺,我和乔婉欣都能睡了。” 乔满囤瞅瞅乔婉欣的身板,有些担忧:“四姐,这万一晚上床塌了,她压着你咋办?” 乔婉欣看起来虽说瘦小,但摸摸兀自比较发疼的胸口,乔满囤觉得这丫头不可小觑。 乔婉欣给他一眼神瞟得差点跳起来,顾及乔巧跟前要注意自己形象,又忍住了。 鼓着嘴巴说:“我这么轻,哪会压塌床啊,你胡说!” 乔巧忍不住笑起来,横乔满囤一眼。 傻小子,这么钢铁直男,咋个追媳妇喔,还得她操心。 “把架子床搭牢靠点就行,反正就临时住几天。等新房子盖好了,要搬的。” 乔满囤点点头,出去喊他大哥乔满仓。 就他一个人,搭双层床可不行。乔满仓手艺好,必须当主力。 等乔满仓来了,嫌人多挤隔间碍事,挥手让乔婉欣推着乔巧的轮椅走远点。乔巧便带着乔婉欣,拿上弓箭,到了上次她们碰面的地方。 乔婉欣以为乔巧要练射箭,乔巧却趁着四下无人,掏出那张卖身契,还给了她。 乔婉欣一惊,紧接就害怕起来,不接那卖身契,泪水夺眶而出地说:“乔巧姐,你不要我了?” 乔巧微愕,拉过她的手,把卖身契放在她手里:“你都喊我一声‘姐’了,我这个当姐的,还能把你当成我的下人不成?” “还你卖身契的意思,表明你以后是个自由人,谁也不能再买卖你了!” 乔婉欣这才醒悟过来,痛哭着跪在轮椅跟前,紧紧抱住乔巧的双腿。 “乔巧姐,谢谢你!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可别……” 乔巧笑着扶起她。 “我才不愿意像你那对不良爹娘一般,面目可憎。改了名字,彻底脱离你那糟糕的原生家庭,今天起,你就是乔婉欣,全新的一个人!” 乔婉欣哭着,又笑着,狠狠擦一把眼泪。 “乔巧姐说得没错!从今往后,我是乔婉欣。世上,再没有刘四妮这个人!” 起身,抓住那卖身契,要撕个粉碎。 乔巧赶紧拦住她。 “先别撕!” “为什么?” 乔婉欣不解。 这张卖身契,是她的耻辱。看着它,她内心就涌出浓浓的仇恨,悲哀。 “刘家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乔巧慢慢理着手里的弓箭,准备开始练习。 “在你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之前,你还是把它好好保管起来,以防他们强行绑你,再把你卖一道。” “如果这事有一天真发生,拿出这卖身契,就是你完全脱离刘家的证明。” 刘家人可以肆无忌惮卖闺女卖侄女,但乔婉欣是自由民,他们再卖,可就违法了。 有了这张纸,以后乔婉欣嫁人迁户口,或者像她一样立女户,都是重要的证据。 “那……” 乔婉欣明白过来,领会到自己的糟糕处境,不禁惴惴不安,双手再次递出卖身契。 “那乔巧姐,还是你帮我保管着这卖身契,我信你!” “傻丫头,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 乔巧用箭枝轻轻敲打两下她的手背。 “如果你连攸关自身这么重要的东西也保管不好,将来如何保护你自身?” 轻飘飘瞥她一眼。 “永远、永远不要轻信任何人,无论那个人是你的谁……你懂吗?” 乔婉欣怔忡片刻,点头。 “我懂了,乔巧姐。” 慎重地把卖身契折叠好,藏进贴身的地方,手在外面用力按了按。 乔巧也不关心她真懂还是假懂,漫不经心搭上弓箭。 “我练会射箭,你回去看看他们把床搭好没有。搭好了,帮忙铺下床。我床上有两床锦被,你拿一床去盖。” 第109章 她纠结为谁 她其实并不乐意叭叭一直说个不停,她喜欢独处。 今日为了救下乔婉欣这个小姑娘,她已是破格太多。 乔婉欣想和她一起继续呆着。 乔家上下,她只有在乔巧跟前,才感觉亲切放松。但乔巧既已安排任务了,她自然要遵从。 乖顺地点点头:“是,乔巧姐。” 乔巧好笑地摸了把她的头。 “和我说话随意些,不要用那种下人对待主子的态度。你是个自由人,牢牢记住这一点!” 乔婉欣眼眶一阵泛红,低声道:“乔巧姐,谢谢你……” “不用谢了。我箱子里有新买的衣裳,钥匙在我五弟那里。” 乔巧手指弹去掌心沾上的泥:“你自己选一套,好好洗个澡。身上这身……就别要了。” 乔婉欣黝黑的脸羞得红彤彤的,瑟缩着往后退两步。 真是的,先前忘了形,她这一身血污,臭烘烘的,竟然黏着乔巧姐说了这半天话!难得乔巧姐忍到现在才提出来。 “我……我马上就回去洗澡。” 乔巧目送她背影,连忙补喊一句:“箱子里还有药,别忘了自己擦上!” 云老太爷送的药,杂七杂八很多,都是治伤的,比找郎中开药要好。 就是…… 乔巧叹着气甩了下手里的箭枝。 就是她这腿,不知要治到何时,才能见起色。 练完射箭,一身汗津津回家,只见乔婉欣已洗漱完毕,在院子里听从乔老太指挥,帮忙搬一些较为轻巧的稻草,用小车运到后院纪石匠那里。 纪石匠家住隔壁村,没能得到今日休息的通知,人还是来了。不过他作为品草师傅,即使一个人,也有很多细活儿可做。 乔婉欣没有拣乔巧的新衣裳穿,而是找了身干净的旧布衣,前后打满补丁那种,挽起袖管,扎条围腰,方便干活。 乔巧瞥了一眼,没有做声,径直去厨房舀水洗漱。 农家人,人人得干活,她一个残疾不能例外。乔婉欣想要尽快融入进这个家,帮忙干活努力干活是最快方式,与她是不是下人的身份无关。 厨房里一堆田家女人,叽叽喳喳说得热闹,见她进门,同时集体失声看向她。 田家两个小姑娘田二花和田三冬,原本想招呼下乔巧,瞅到大人脸色,俱默契地低下头去。 乔巧也不在意她们,自顾自收拾好,推着轮椅进入隔间。 逼仄的空间,架子床一搭好,显得更加压抑。她摸了摸支撑床板的竹竿,接口处用草绳固定的。 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问题,但想要长久安稳,还是得等新房盖好后,去老余叔那里定制。 乔满仓已然离开,乔满囤在做最后的清洁收尾工作,看到乔巧,把铜钥匙还给她。 “四姐,床已经铺好了,就是这箱子,塞床底下有些挤。你要拿东西,让刘四妮帮你。” “乔婉欣。” 乔巧点头,瞧着他微微一笑。 “别忘了人家已经改名了!” 乔满囤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对……乔婉欣。一时半会改不过口。” “五弟……” 想到这小子之前干的那些好事儿,乔巧没忍住,放低声音询问:“你觉得乔婉欣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 乔满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四姐你是担心她来自刘家,不可靠吗?放心,她和刘家人是完全不同的。” 乔巧一阵无语。 打量乔满囤满脸的懵懂,再想想乔婉欣的年龄,算了,两个人还是孩子呢。 可是,当下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人们早早成亲,早早留后。乔老太不会因为乔满囤小,就暂缓给他操办亲事。 如果她阻止,说不定连乔满囤也会怨恨她,认为她想害他绝后。 年龄根本不是理由。 这里的人,默认十五为成年。官府都强制要服兵役了,不是么? 她心里纠结得要死。 一方面担忧过于稚嫩的少年男女早早成婚,有害身体。一方面又对现实无能为力。 她能做到的,好像只有静观其变。 乔满囤不解四姐皱紧眉头为哪般,只当她救下了乔婉欣,这会在后悔。 小心翼翼拿着扫帚直起腰:“四姐,其实有乔婉欣在,是件好事。你行动不便,乔婉欣以后可以近身照顾你。” 乔巧白他一眼。 她纠结为谁呀?罪魁祸首还在这瞎猜测她对乔婉欣有意见。 刚要说点什么,隔间外一阵脚步响,田小翠端了一盆清水,侧着身子进来:“满囤哥,我打水帮你抹床板。” 一抬头发现乔巧,愣了愣,面色不自然地潮红,讪讪招呼:“乔巧姐!” 乔巧不喜田家人,连带对这姑娘也有了看法,淡淡点个头。 “谢谢你帮忙,田五妹。不过这么简单的事,还是我自己来。” 她不能做彻底的废物。 田小翠尴尬地望了乔满囤一眼。乔满囤低头继续扫地,像没注意到她这个人出现了似的。 田小翠勉强对乔巧笑笑,把水盆和帕子放地上,转身走了出去。 等她离开,乔满囤才重新活跃起来,抢在乔巧前头把帕子抓在手里,积极抹沾上灰土的床架子。 “四姐,我帮你擦!你旁边好好歇着就行。” 隔间外田家女人重新打开话匣子,东家长西家短。不过只要与自身无关,姐弟俩都置之不理。 此后几天,乔家的翻修旧屋增盖新房工程,进入白热化阶段。乔婉欣虽是小女孩,却院前院后能见着她忙碌的身影。 上至搬砖,下至择菜,只要力所能及,都会出力。 唯独田三翠颐指气使给她摊派活儿,乔婉欣装听不见。气得田三翠咬牙切齿,隔三岔五指桑骂槐。 乔老太看不过去,骂儿媳妇。 “她是四丫头买的人,四丫头才是她主子!她不听你使唤,理所当然。难不成,有她你以后不用做事了?美不死你,快滚去给老娘干活!” 骂走田三翠,转过头来对乔巧轻声夸赞。 “四丫头,你这人买的还算不错。下人,最紧要讲究一个‘忠’字。如果她对你不忠,再能干也不能要。” 乔巧汗颜。 心想,如果乔老太知道她已把卖身契还给了乔婉欣,会不会气得当场爆炸? 第110章 重大消息 原本想找个机会给乔家人交底的,现在看,算了。等乔家人慢慢接受乔婉欣再说。 不过,乔老太视乔婉欣为下人,如果乔满囤真的对乔婉欣动了心,事情可难办了。 想这些也凭白烦恼,乔巧暂且不想,去后院看雇工们盖房。新房的整体框架已成,下一步是筑墙。 红泥、粗砂、石灰块混合在一起,夯结实便成为一堵堵厚重的土黄色墙,隔出房间雏形。 有钱人可以用糯米石浆垒砌砖墙,乔家这种夯土房,才是大多数穷人的合适选择。 乔老太拉着乔巧算账,明显感觉开支比预算大得多。好在有剩余的四十两银子兜底,盖完房子,乔家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就是这日后的收入来源,乔老太有些犯愁。 由奢入俭难。 经历了有肉吃有新衣穿的温饱阶段,大家不想再回到之前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时候了。 乔巧不知道乔老太的烦恼,拿着笔,在纸上记录雇工们的每日出勤情况。田三翠两手湿哒哒带着面粉,跑进屋里来。 “娘,肉和蛋没有了,今儿给雇工们做什么饭?” 乔老太一拍脑门。 这两天因为出了乔婉欣那档事,居然忘记去隔壁村问纪屠夫买肉了。 还有两个外孙女,原本也打算去看看的。 不过临近晌午了,此刻动身已晚。乔老太想了想,忍着肉痛,从身上摸出两钱银子,递给田三翠交代。 “让老大跑一趟,去曾渔夫那买十来斤咸鱼。今儿鸡蛋就别吃了,多和面做些饼,大家伙将就将就。” 雇工们知道这两天村子里发生的事,影响了乔家。想必也不会介意,今儿的一餐是鱼还是肉。反正都是荤腥,不就行了? 打发走田三翠,乔老太正想问问乔巧,自家这次修房,预计会超支多少。乔盛拉着乔洛,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 一跨进门,就兴奋地嚷嚷:“奶,四姑姑,我们刚听说一个重大消息,你们要听吗?” 乔老太瞅见两人那一身泥就烦,训斥道:“两只皮猴子,和你们娘学得一身坏毛病,说长道短,论人是非的。啥大消息这么大惊小怪的?” 小哥俩被乔老太打小骂惯了,毫不在意。知道他们奶骂归骂,有好吃好穿还是紧着他们。 乔洛笑嘻嘻挤到乔老太怀里:“奶,方才我和哥哥出去玩,听二虎子说,刘家昨儿闹分家了喔!” 这倒真是个重大消息。 乔老太立马来了精神,挺直腰板,看向乔盛:“盛哥儿,你弟弟所说,当真的?” “当真!” 乔盛比乔洛大两岁,口齿条理清晰不少。 “奶,二虎子说,前儿刘家人卖掉刘四妮,回家后刘老二就问他爹娘要钱还赌债。一家子吵得乌眼鸡似的,刘老头于是做主,把家分了。” 乔盛语气里充满不屑,脸上带着满满的幸灾乐祸。 “昨儿他们请余里正和村里老人到家做见证,二虎子也跟去瞧了。” 为了表彰二虎子的主动通风报信,乔盛还特地奖励了二虎子半块麸面饼呢。 所以,乔盛得到的消息,比乔老太乔老爹还快。 乔老太听了,自然也是心头畅快无比,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该!” 那家丧良心的畜生,早该遭报应了! 乔老爹进门找乔老太商量事,闻言忍不住问:“刘家如何分得家?是只分出刘老二一家,还是几个儿子全部分出去了?” 乔盛挠挠头皮,想了半天回答:“好像是把刘老二和刘老三单分出去了。” “这刘老头倒是聪明,知道割肉补疮。” 乔老太啐了一口,一脸鄙夷。 “老二老三沾染上赌瘾,肯定治不了。单分出去,不仅能避免大家庭被这两个不孝子拖垮,也能降低彻底分家,面临兵役徭役沉重的风险。” 乔老爹“哼”了一声。 “再聪明,只要分家,就没有合家时的风光了!独木不成林。父子弟兄间,一旦出现裂痕,很难修复。” 当然,这对乔家来说,绝对算个好消息。 乔老爹和乔老太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乔老爹微笑着摸摸乔盛的头,看着乔洛。 “所以,盛哥儿、洛哥儿,你们将来一定不能学那刘老二刘老三,走上邪路,从而让咱们乔家走到分崩离析的地步,明白吗?” “爷,奶,我们明白!” 乔盛挺胸回答:“我今后一定会照看好弟弟!” 乔洛连忙跟着拍胸膛表示:“我也会照看好哥哥!” 乔家老两口哈哈大笑。 旁边乔巧想陪笑一下,无奈笑不出。 这可难办了。 她心里犯愁。 乔老爹明显很忌讳“分家”。以后,她要怎么说怎么做,才能提自己想立女户这个事呢? 明面上,乔老太似乎能大发雌威压乔老爹一头。实际上,每逢大事没乔老爹同意,乔老太绝对不会自作主张。 轻轻咬了咬手中笔尖,乔巧最后无奈地想:算了,走一步看一步。以乔满仓夫妻的性子,估计还等不到她自己开口。 让乔盛把乔洛带出去玩,乔老爹抽了条小凳子在桌子边坐下来。 “老婆子,我寻思着家里余钱足够,不如……咱家多盖一间房?夯土房要不了什么精贵材料,也就多增加两三天的工钱。” 乔老太低头琢磨一下,点头同意:“也行。多一间屋,以后二丫头三丫头回娘家,有个落脚点。” 乔老爹瞥乔巧一眼:“顺带,把四丫头的房间再扩扩。多了个人,她们住不下。” 乔巧心头一热:“谢谢爹!” 买人,一开始乔老爹是最反对的。 但不知道乔老太私下和他说了什么,第二天起来,乔老爹不再阴沉着脸对她,而是平静沉稳地接受乔婉欣。 若不是身为一家之主的他表明态度,田三翠怕还要多跳蹋几天,甚至怂恿乔满仓闹。 乔巧可以不在意田三翠,甚至不在意乔满仓,但乔老太和乔满仓,她不想令他们夹在中间难做。 这当儿乔老爹的态度,便至关重要。 乔老太笑着看了这对父女一眼,心里欣慰,对着乔老爹说:“老头子,难为你想得到,我都没有考虑周全。” 第111章 我和你爹还没死 达成共识,后面商讨细节就容易多了。乔巧推着轮椅给老两口倒上两杯凉白开,默不作声在旁边当个倾听者。 “今年天有点干,好些日没下雨了。” 商讨完正事,乔老爹瞄一眼窗外。正午的阳光,从窗格子缝隙钻进来,照得狭窄潮湿的土屋,亮堂堂的。 乔老太坐在土坑上,一五一十数着小抽屉里的散碎铜板,没在意乔老爹这话,随口接话。 “缸里有水?没有喊一声老大,让他和老五去溪边挑。” 乔老爹端起水杯,抿了口水,眉头紧皱在一起。怔怔地出了会神,他放下杯子。 “吃完饭,我去地里瞧瞧。这么些日子不下雨,别把秧苗干死了。” 乔巧心中一动。 “爹,您可以把家里小车带上。车上放个桶,桶两边钻几个小眼。里面装满水,地里拉着来回跑两圈,就省时省力浇完地啦!” 乔老爹愣了几秒:“那还没等走到地里,就漏光了。” “先找木塞子堵上眼啊,到浇地时才把塞子拔掉。桶盖也可以做成压力泵,用手往下一按,水就从几个小眼喷射而出,比人工轻松多了。” 乔巧自以为提供了最好的建议,乔老爹对此却不屑一顾,有些没好气回答:“就担个桶拿个瓢,洒洒水浇浇粪的功夫,能有多累?搞那多名堂。” 乔巧目送他背负双手,慢腾腾踱出门,心里一阵懊恼。乔老太关好抽屉,锁好大锁,瞥她一眼。 “四丫头,你爹种了一辈子的地,他说地里的事情,你听着就好。咱不种地,不插言,啊?” 见闺女表情不以为然,乔老太索性说明白点。 “操作车子浇水浇粪,没有人灵活,车轮容易碾坏秧苗。” 乔巧双肩一垮,靠上椅背。行,是她纸上谈兵了。可是,没来由的焦躁。至于焦躁什么,也说不明白。 可能是天太热了? 乔家翻修老屋增盖新屋,工程拖了近大半个月才完工。等晒干能住人,差不多是盛夏。 知了在树上一声声长鸣,眼瞅着发黑的泥巴墙,晒干后成了屎黄色。 说是新房,在乔巧眼里,还比不上现代农村的路边厕所。不过,在这里的人看来,已是顶好的了。 东西走向,宽敞漂亮。缺点是没有南北向的丁头府冬暖夏凉。 乔家人集体黑瘦一大圈,唯一例外是乔巧,身上长了点肉,肤色也白不少。 只是大家沉浸在住新房的喜悦中,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人发现这一点。不然,田三翠指不定说一堆酸话。 除了翻修出来的四间老屋,新增加三间屋,一大一中一小。长度一个一丈六尺六,一个一丈四尺六,一个一丈二尺六。 反正不管哪个规格,后面必须带“六”,主打一个吉利。 田三翠一眼相中那间一丈六尺六的屋,心动不已,迫切地找到乔老太。 “娘,我和满仓哥的屋子,又小又破,下雨天屋顶还漏水,能不能把那间新的大屋换给我们?来年……我们担保给娘再添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 旁边喝水的乔巧,听到这话,差点没喷出来。赶忙放下杯子,低头提笔,装作全神贯注帮乔老太理账。 乔老太耷拉着眼皮,正眼不瞧田三翠一下,凉凉地说:“老娘稀罕你再给我添大孙子?你专注着把盛哥儿和洛哥儿教导好,就不错啦!” “娘……” 田三翠不死心,想要扭着婆婆说道,乔老太把盘在土炕上的双腿放下地,趿拉到自己的布鞋,板起面孔。 “叫祖宗也没用!” 白一眼儿媳妇:“大屋子,是留给老五娶新媳妇用的。你和老大那间房,不是已经翻修好了,哪会再漏水?” 田三翠噎了一下:“那,不给换大的,中大那间,也成啊。娘,我们屋里家具多,来个客,转身都擦着磕碰着。” 至于最小那间,比她现在的屋还小,不作考虑。 “中大的屋,给四丫头带着乔婉欣住。” 乔老太冷漠脸:“你两口子实在想换,便换那间最小的。你们的旧屋,拿来做客房。” “小的那间,比我们现在住的屋还小呢!” 田三翠脸色难看极了,恶狠狠瞪两眼旁边想装隐形、没装成功的乔巧。 “娘,您怎么能这么偏心?满仓哥是长子,将来您和爹,是跟着我们过的呀!长子继承家业大头,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继承你个屁的家业!” 乔老太忍无可忍了,猛地站起来,一巴掌抽在田三翠脸上,打得她倒退两步。 “我和你爹还没死呢,你就想着继承家业了?” 田三翠被打,又是窝火,又是委屈,捂住脸,“哇”的一声哭出来。 “娘您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她不就想换个好点的房间吗?这也能闹得挨打。 乔巧实在坐不住了,放下笔抬头:“娘,大嫂……” 劝解的话尚未说出,气急败坏的田三翠把矛头指向她。 “大屋子给五弟做新房就算了,四姑子一个和离回来的外人,凭什么也要分配一间大屋子?哼,难怪村里人背后都在议论笑话咱家呢,娘就是这么拎不清!” “笑话?老娘瞧是你背后的娘家人在你面前拱火笑话!” 乔老太气得顺手抄起门背后的一把扫帚,作势往田三翠身上抽。 “自从你那窝田家人来咱家住了这段时间,三天两头,挑唆得你来和老娘闹,你当老娘眼瞎耳聋了不知道?” 忍这许久,田三翠爆发了,乔老太也彻底愤怒了。 眼瞅着要打起来,门外一条人影闯进来,挡在田三翠前面,伸手接住了乔老太高举的扫帚。 乔巧推着轮椅滑半圈,用身子挡住木桌子上的东西。文房四宝若被波及,她之前记录的账就白做了。 乔老太看清拦住自己的人,正是大儿子乔满仓,气不打一处来。 敢情,这老大和媳妇商量好的,一个进来和她说道,一个在外偷听?不然,能这么恰到好处赶到,出手阻拦。 抽回扫帚,对准乔满仓肩膀,“啪啪”就狠狠抽了两三下,疼得乔满仓嗷嗷叫,满地乱蹦。 一边蹦,一边喊:“娘,您别打了!三翠又怎么惹恼您了,我替她给您赔不是……” 第112章 乔老太的愧疚 “给我赔不是?” 乔老太冷笑。 “你们两个串通好了?来逼老娘妥协?什么叫你是长子,将来继承家业要占大头?什么叫老娘拎不清,让村里人看了笑话?” 越说越生气,扫帚够不着田三翠,就往自个儿子身上狠狠抽。 “你爹娘还没死呢,就幻想往后了?还有你四妹……没有她,你们两口子继承个屁!只有原先三间破烂茅草房!” “自个不成器,成日尽盯着你四妹,老娘咋就生出你这么个孬种,还娶个搅家精进门!” 见乔老太动了真火,乔满仓多余一个字不敢申辩,扛着扫帚“扑通”跪下。丢个眼色,田三翠也在他身后瑟瑟缩缩跪下。 “娘,您误会儿子和您儿媳妇了!” 乔满仓抱住乔老太臂弯,一脸哀怨。 “三翠一直就是那张嘴巴,说话从不经脑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怎么可能不孝敬爹娘呢?” 顿了顿:“儿子就是凑巧经过,听见喊,才跑进来……三翠和您说了什么,哪里知道,更不可能串通……” “娘,您是我亲娘呢,咋能这么想自家儿子……” 乔老太一瞥,乔满仓眼眶貌似红了。山高一团伏在她脚前,那副小儿女作态,令得她更恼火了。 她这大儿子,以前是单纯的老实,内向。可自从成亲后,这种老实内向,添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乔巧瞧眼乔满仓,语气淡淡:“娘,把我那间屋,换给大哥大嫂。我和乔婉欣,住最小那间新屋就行。” 乔老太一怔,转过头看闺女:“四丫头,你当真愿意换?” 田三翠顿然喜上眉梢。乔满仓慌忙想张口,感觉后背一疼,田三翠狠狠拧了他一爪。嗫嚅下,他闭上了嘴巴。 “有什么不愿意的,随便一间屋,也比从前条件好太多了。” 乔巧轻轻一笑。 “再说,以后大哥大嫂说不定还能给爹娘再添个宝宝,房间小了,他们的确不方便。” 见乔老太神色缓和,乔满仓拉着田三翠站起来,感激地对着乔巧哈腰道谢。 “四妹,你大嫂这种性子……回头大哥定要好好修理她!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乔巧又是云淡风轻一笑。 “大哥言重了。” 在她看来,田三翠喜怒哀乐全溢于表面,根本不足为惧。 相比较,倒是乔满仓这种看似沉闷、实则不知道内心真实想法的人,较为可怕。 等乔满仓带着田三翠出去后,乔老太有些内疚地放回扫帚,看向乔巧。 “四丫头,委屈你了……” 想了想:“要不,你住你大哥大嫂原来那间?虽说比不上最大那间新屋,好歹也和中大那屋,差不多了。” “娘,不用了。” 乔巧对着乔老太,笑容才真正发自肺腑。 “中大那间,挨着后院,风景好,我喜欢。旧屋子要挪动家具,打扫卫生什么的,比较麻烦。” “好,旧屋做客房。” 乔老太叹气。 其实她的内疚,不单单是为换房间。 田三翠话说得难听,但有句话,她是对的。 老大是长子,墨守成规,他们老两口以后会跟着老大两口子过。家产,也是由老大继承大头,这是所有家庭分家的默认规则。 田三翠不闹这么难看,好好说话,她绝对会成全老大两口子的心意。 儿子孙子,始终排位在闺女前,这才是她对闺女真正愧疚的地方。 她这闺女,自打和离后,精明不少,也不知道看清楚这一点事实没有。 不过只要乔巧不表示出来,她就默契地不去挑破那层透明薄纸。 “娘,帮我去余叔那里,定制些家具。” 乔巧摸出一团银子,五两左右,递到乔老太手上:“大哥和五弟先前做的竹架子,负担不了我和乔婉欣的重量。” 乔老太瞅瞅手里形状挺怪异的银子,迟疑一瞬,揣进怀里。她越来越好奇闺女去那云府一趟,到底讨回多少赏银! 只是之前为表大度不问,现在更不好问了。点个头道:“那除了两张床,你还想要什么家具?桌子、椅子,书架书桌呢,要不要?” 她闺女识文断字,有条件了,即使没钱买书,也得像大户人家那般,摆上一排书架,加上书桌、文房四宝,彰显不同。 “娘,您帮我拿主意就好。” 对于闺女的完全信任,乔老太十分满意,推着闺女的轮椅走出屋子,来到院子。 “等下吃了饭,咱们就开始动手搬东西,今晚睡新房子!” 她和乔老爹的房间也重新粉刷了一遍,家具什么的,得重新摆。 想想揣进怀里的五两银子,或许几个房间的破家具,全部可以淘换一遍? 不用好木头,老余叔那里还有二手货,五两银子绰绰有余。 这么一想,乔老太坐不住了。 吃完饭,打发田三翠和乔婉欣去收拾碗盘,揣着银子,她带领两个儿子出门赶往老余叔家。 这一走,直到日落黄昏才回来。余家三兄弟帮忙赶了两辆马车,运回来一堆半新不旧的家具。 乔巧摸了摸自己和乔婉欣的那两张小床。 漆掉了,木质看上去也不是很好,她挺无奈地抿嘴。 算了,铺上被褥,也就看不到了。总比一晚响到亮,吱嘎吱嘎的竹架子好。 那玩意儿再睡下去,她真怕某天夜里,乔婉欣掉下来把她压死。 看看乔家其他人,个个乐呵。 这些半新不旧的家具,比他们以前使用的,不知好哪里去了。 乔婉欣激动地跑进跑出。收拾好了自己的屋,又跑去帮忙料理别人的屋。干劲冲天,谁喊都到。 在她心目中,自打进了乔家,那真是老鼠掉进了米缸,享不完的福气。 虽说乔家大部分人把她当下人使唤,但乔老太分饭不会亏待她,允许她上桌。住的地方,乔巧甚至让她和自己相同待遇。 这一切,乔婉欣打心眼里感恩。 为了保持住这种恍然如美梦般的生活,她觉得,只有自己主动干活,努力干活,方能如愿。 瞅着这丫头的小身板,乔巧几次三番让她去休息下,量力而为,对方完全听不进去。 好在乔满囤关注着她们,随时过来搭把手,没出什么大意外。 第113章 仅仅只有善良是不够的 余家兄弟送来家具,主动帮乔家人搬一些重东西进屋。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大件基本各归各屋。剩下的,就是些细软整理。 拒绝乔家老两口留饭,余家兄弟赶着马车,马不停蹄地回去了。乔老太巡视一圈几个房间,满意地一挥手。 “琐碎东西,明儿再收拾,今夜能睡下人就行。老大媳妇,你带欣丫头赶紧去厨房弄饭,大家都饿坏了!” 乔婉欣的身份挺奇怪。 明面是下人,但一家子土农民,真不习惯有这么个下人存在,包括田三翠。 最后,乔老太起了头,大家就“欣丫头”,跟着叫唤起来。 索性当家里多个闺女。 只是,这闺女没血缘,亲近不起来,单纯当个半劳力使用。 时间匆忙,来不及做什么好吃的,只熬出一大锅荨麻草糊糊配玉米面团,大家将就着吃。 同样是粗粮野菜,乔家人现在的心态,已和当初不可同日而语。 毕竟现在有肉吃有新衣穿有新房住,手上还有余钱,心里特别踏实。 吃过饭洗漱毕,乔巧先回到房间,继续做腿部复健,顺带日常转化些金条银条。如今室友多了个人,不能像从前那般自由了。 几间屋的油灯陆续被熄灭,乔巧脱衣躺上床,还没见乔婉欣回屋,有些奇怪。 难不成田三翠又给乔婉欣派活儿干了?手撑床板,支起半边身子往门口瞧。 隐隐听到厨房有人咕咕哝哝。隔了好大会儿,那说话声停息,乔婉欣手里抓着两个果子,轻手轻脚走进门。 见乔巧看她,她也不以为意,伸手把两个果子递过来:“乔巧姐,吃果子。” 乔巧摆手:“你自己吃,这东西老酸了。” 乔家当然没钱买水果的。这些果子是挖野菜或者砍柴时,路边碰到随手摘的。除非饿急眼,孩子也不愿意吃。 乔婉欣没有缩回手,固执地递给她:“这个甜,满囤哥说给你、给我,一人一个。” “五弟摘的?” 乔巧心中一动,还是摆手不接。乔婉欣没办法,只能自己拿在手里,有滋有味地吃。 乔巧看她一边吃,一边珍惜地舔沾到指头上的汁液,忍不住问:“婉欣,你刚在厨房和谁说话?” “满囤哥啊!” 乔婉欣不假思索,大大咧咧回答:“他帮我收拾厨房的大件家具,还给我果子。” 乔巧一脸深味:“给果子,是人人都有,还是只有你我?” 乔婉欣想了想。 “满囤哥只拿出来两个,其他人早就睡了,应该……可能就只有你我。” 乔巧嘴角上翘的弧度,不自觉加大,这个憨憨。她忍不住想要逗逗这个小丫头。 “婉欣,你觉得你的满囤哥如何呀?” 乔婉欣啃着果子,眼皮子不眨:“嗯,很好呀!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感觉还没有我的乔巧姐好!” 乔婉欣吐出一个啜吸的光溜溜的果核,拍了拍粘乎乎的湿手,笑嘻嘻上前,用身子蹭蹭乔巧。 那一如小猫咪撒娇的自然动作,把乔巧快冲口而出的调笑,憋了回去。 有些无奈地轻轻拍了拍对方头顶,她说:“吃完了洗漱,赶紧睡觉,明天还有好多活儿要干呢!” 目送乔婉欣欢快离开的背影,她暗自摇头。 五弟应该是有朦胧的一点心思了?只可惜乔婉欣年龄尚小,仿佛完全没开窍。 乔老太已经急着为五弟寻觅结亲对象了,这两人关系再这么不瘟不火的,事真难办。 她自个也疲倦得很,倒在床上想了这个问题没几分钟,便呼呼睡去。 浑不知道乔婉欣再次返回屋后,静静地瞅了她好一会,才上前把被角为她掖好,蹑手蹑足爬回自己的床。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别说乔婉欣这种自幼饱受磋磨,看尽世态炎凉,尝尽人世冷暖的人了。 她哪里是天真不懂乔巧的暗示询问啊! 她连乔满囤懵懂不自知的丝丝情愫也心如明镜。 只不过,她认为现在给予回应的时机不成熟。她不愿意这么早确定自己的未来人生。 乔家人的确比刘家人善良、可靠多了,尤其是乔巧和乔满囤这对姐弟。 但是! 仅仅只有善良是不够的! 乔婉欣借助月色,定定看着自己双掌的断掌纹。阴晴不定的眼神,由犹疑逐渐转化为坚定。 她不甘心…… 很不甘心。 她想要更多、更多。 寂静的黑夜,蛙叫虫鸣环绕。乔巧突然醒了过来,听到院子里,发出“扑通”一声沉闷的响动。 心脏似乎被一只无形大手抓住,狠狠一捏。毛骨悚然的冰凉感,瞬间从脚趾骨蔓延全身。 她屏息躺了几秒钟,等脑袋里昏沉的睡意彻底褪去。 片刻,又是一声轻响,这次,近在窗户边。乔巧抓紧被褥,侧过脸,默默朝那个方向望去。 只见一道比月色更亮的光,从窗子缝隙透了进来,上下轻轻划动。未曾锁严实的窗格子,随之应和,发出低微的“咔嚓”“咔嚓”响。 看明白些,原来是一把明晃晃的尖刀,随着持刀人小心翼翼拨弄,眼瞅着窗户便要被撬开。 对面床上的乔婉欣此时也惊醒了,震撼地瞪圆眼睛,嘴巴大张,不可置信地看向发声源。 乔巧连忙对她比画了个噤声的手势,指指悬挂在墙壁上的弓箭。 乔婉欣立马领悟,衣裳也没来得及披,赤脚溜下地,两步抢到墙边,伸手把弓箭摘了下来。 把弓箭递给乔巧后,她迅速跳上乔巧的床,将身子蜷缩成一团,躲到乔巧后面。 与此同时,窗户终于被撬开了,一条黑影出现在两人视野中。 逆着光,那人整个头脸用布包住,辨不出眉目。只从粗大的外形,判断对方是男人。 一个男人,深夜带刀撬她们窗户…… 乔巧冷着脸,心里愤怒多过恐慌。坐起来抽出一支铁箭,搭上箭台,奋力将弓拉成半月,瞄准那个男人。 临出手,却又犹豫了下,箭尖向右,偏移几公分。 “嗖”! 手一松,铁箭如同一道流光,破空呼啸,带着她满满的意志,准确扎进对方肩胛骨。 “啊!” 那男人发出凄厉的惨叫,一个跟斗,从窗台倒栽葱翻了下去! 第114章 新仇旧恨 乔婉欣腾地跳下床,随手抄起房里的一条小板凳,就去翻窗子。 因为窗户外面是后院,直接从正常道路走,要绕好大一圈。 乔巧不能像她这样走不寻常路,拉过轮椅坐上,望了眼窗外,黑乎乎看不清,担心乔婉欣会有危险,赶忙去敲其他人的房间门。 动静其实已惊醒大家,乔老太等人慌里慌张披衣开门,点上油灯,问乔巧:“出什么事了?谁在叫,还叫那么大声?” “是贼进院子了,刚才他撬我们的窗子,被我射伤!” 乔巧简单地解释一句,催促乔满仓乔满囤:“大哥五弟,你们快拿上棒子,去后院!乔婉欣一个人去抓贼了!” “有贼?” 这还了得! 眼瞅生活刚刚有了盼头,转瞬家里就有梁上君子光顾,这是存心不想让乔家好过啊! 大家伙义愤填膺,各自抓起棍棒菜刀当武器,连乔盛乔洛也一人捡了块石块,气势汹汹,蜂拥跑向后院。 “打死这个狗东西!” 田三翠尖厉地叫骂:“偷东西偷到咱家来了,胆儿太肥了!” 紧接着,后院响起震天的鬼哭狼嚎,凄厉的嚎叫冲破夜幕下小村庄的宁静。 乔巧推着轮椅,最后一个赶到后院。 只见之前撬窗子的那个蒙面男人,被家人包围在中间,拳头棍棒交加,凳子脚人腿穿插,打得在地上乱滚。 箭伤加揍伤,毫无还手之力。 她死死握住弓,心里尚有余悸。 如果不是及时醒来,被这么一个男人摸进了屋,还带着刀,她和乔婉欣,后果不堪设想。 原身本就名声不好,加上乔婉欣还是个未嫁人的黄花闺女,传扬出去,不知道被那些糟糕的村民传成什么样! 想想就后怕。 只是两辈子加起来,连只鸡鸭也没杀过,之前那一箭,还是没敢奔咽喉去。 最后是乔老爹怕弄出人命,拦住疯狂输出的家人。乔老太掌上灯,去看被打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只剩呻吟的家伙。 这光线亮了,细瞅满地下的血迹,又吓了乔家人一跳。 他们下手围殴还是有分寸的,没敢往要害处去。但这么多的血,真是他们的杰作? 乔婉欣一脸嫌恶地扔下手中污迹斑斑的小板凳,“呸”!一口唾沫吐在对方身上。 “是乔巧姐先射伤了他……他身上还带着刀呢,不知道摸进咱家来,是想要干什么!” 还敢带刀! 乔家人再次愤怒了,乔满仓重重一脚踢在男人脸上,对乔满囤说:“五弟,拿条绳子来,把这狗贼绑了送官!” 眼瞅着半死不活了,可不能死在自家院子,得抬去衙门让衙门收尸。 这一踢,将对方蒙住头脸的衣裳踢散,露出一张青肿血污得吓人的脸。 大家瞧了瞧,先还没认出这个人是谁,定睛一分辨,田三翠惊呼起来。 “这、这不是刘老二吗?” 刘老二?! 大家伙大惊失色,连忙又端过来一盏灯,凑近到那人脸上。 刘老二眼睛被打得肿成了一条细缝,从里面射出来的目光,满是怨毒。 他恶狠狠扫视乔家人一圈,最后死死盯住乔婉欣。 “贱丫头!果然应该早点把你这祸害除掉……连对你二伯,也敢动手!” 那凶残无比的模样,令得大家不约不同,后背生凉。随即又觉得,这刘老二脑子怕不是有病?大晚上做贼,被抓现行还敢如此嚣张! 乔婉欣脸色铁青,捡起刚丢下的凳子,使劲朝刘老二身上砸。一边砸,一边怒喊。 “谁是我二伯?我现在姓乔,和你这姓刘的狗贼,一丝关系也没有!” 喊声歇斯底里,状若疯狂。乔老爹怕她把刘老二就这么活活打死了,自家有理变没理,连忙唤乔满仓把人拉开。 乔满囤拿来绳子,也不管刘老二满口污言秽语,结结实实地把这个狂徒捆了起来。 田三翠听不得对方嘴里一直叫嚣威胁,从屋里找出块臭抹布,硬塞进了他口中。 乔老爹满面怒气,吩咐两个儿子。 “老五,你去余里正家,把咱家进贼的事说一说。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轻饶过刘家人了!” “老大,老大媳妇,你们去挨家挨户通知村里人。如果这回余里正不开祠堂,秉公处置刘家,我就将刘家这小子送官追究!” 乔老太冷厉着脸:“送官之前,不能让这个畜生轻易死了!” 对刘家人的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她转身去厨房抓了一大把锅底灰,用力按在刘老二还在汩汩冒血的肩头上。 刘老二惨号一声,昏了过去。 此时大家都对这个渣滓充满痛恨,没人同情他。 乔盛捏紧小拳头,牵着弟弟,绕到刘老二身后,对准其屁股用力踹了几脚。觉得气出了,才吐了口口水,退回爹娘身边。 田三翠看向乔婉欣,目光变得异样:“刘四妮,你二伯为什么会突然半夜来咱家?他想干什么!” 乔婉欣面色一白。 “三翠姐,我是乔婉欣……” 田三翠撇了撇嘴,一脸的不信任。 “谁知道你是刘四妮还是乔婉欣?四姑子随便给你取个名字,你当真以为自己就能和刘家彻底断绝关系了!” 不理会乔婉欣眼里含着的愤怒,转向乔老爹和乔老太。 “爹,娘,如果刘老二只是来偷东西,他为什么随身带把刀?听刘老二方才的口气,好像和刘四妮还有什么纠葛牵扯……” 她不屑地冷笑一声,转头再次看向乔婉欣。 “咱们可得好好审一审!若是这个家有人吃里扒外,和贼里应外合……有再多钱,也不够被他们祸祸的!” 乔巧皱眉,推动轮椅向前。乔满囤先站了出来,挡在乔婉欣身前,瞪住田三翠一脸气愤。 “大嫂!你说话不过脑子吗?乔婉欣现在已经是咱乔家人,她已经与刘家彻底决裂!她那么恨刘家人,帮谁也不会帮刘家。” “如果她是和刘老二内外勾结,在我们赶到前她就应该放刘老二逃,而不是孤身一人拿着板凳,死死缠住刘老二没让他跑掉!” 第115章 来日方长 田三翠一阵语塞。 细想想,她好像的确有些神经过敏了。退后一步,讪讪想说点什么,乔老爹不耐烦地挥手。 “究竟如何,送衙门官审就知道了。老五,老大,你们还不快去通知余里正和村民们?” 乔满囤转头打量乔婉欣,表情放缓和:“乔婉欣,你和四姐没事?” “没事……” 乔婉欣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没事就好。” 乔满囤欲言又止,当着家人他说不出更多心里话,看了旁边的乔巧一眼,跟着乔满仓和田三翠匆匆走出门去。 乔巧在院子里四下搜寻,于窗台下找到自己那枝铁箭,被刘老二自己拔出来扔在地上。 她推着轮椅上前,扯把草叶,捡起箭来小心翼翼擦净上面的血迹。 云以墨只送了她一筒箭,共计五十枝。古时铁器珍贵,打造武器还容易招惹官府眼线。 所以,能回收,尽量回收。 乔老太跟过来,看着她手里的弓箭,眼神有丝丝异样。 “四丫头……什么时候,你学会射箭了?” 这个闺女,自打和离回娘家,她便有些看不懂。 六年的为人妻为人母生活,真能改变那么多? 但除了用遭逢大变、导致闺女性情前后不同做解释,她暂时想不出有别的理由。 “娘,是云二公子教我的。这套弓箭,也是他送我的。” 乔巧微微笑着,抬头看她一眼。 “他说,我天赋异禀。” 管它是不是吹嘘,反正她由弱变强的这个人设,一定要在乔家人心目中牢牢立住了。 “云二公子怎会教你学这个……” 乔老太表情越发疑惑了。 盯着闺女上看下看,好一会儿,没看出个所以然。 闺女这段时间,确实养出些气色,身上也有了肉。但比起刚回家的那把骨头架子,只能说相应之下,不那么吓人。 换个人她或许还会想歪一点,然那云二公子是什么人? 一个云端贵胄,一个地上污泥。 即便这是她亲闺女,她也不敢把两者间联想在一起。 最后,只能归结为闺女运气好,云二公子也确实是一个好人。 等余里正带着人匆匆赶至,其他闻讯的村民也陆陆续续跑来看热闹了。 不过直到余里正气得跺脚,命青壮把刘老二拖去送官,刘家也没人出现。 刘老头甚至放出话来:刘家已经分家。刘老二无论干出什么事,闯下任何祸,都与他们无关。 乔巧听到乔老太私下和乔老爹议论此事,言刘老头真是个狠人。 断臂求生。难怪他们多年与刘家争斗,总是稳稳被压一头。这种人家,往后务必尽量远离。 不管怎样,家里遭贼也算给乔家人提了个醒。他们这段时间在村里的确太招摇了,患寡不患均。 乔老爹带着两个儿子,起早摸黑。除了忙地里,就是在山上挖洞。偷偷摸摸买些干货粮食,储存进去。 田三翠借挖荨麻草的名义,负责来往送饭。乔老太和乔婉欣搞好后勤。 至于乔巧,只能和乔盛乔洛一样,打打下手。 此外,猪圈倒是盖起来了,却完全腾不出人工去抓猪仔来养。乔老爹考虑先把狡兔三窟建好,新买的荒坡种上竹子,这才是当务之急。 忙碌的日子虽苦,也充实。 不知不觉,乔巧的腿部复健工作逐渐有了起色。在云老太爷大把珍贵奇药的加持下,她欣喜地发现自己能勉强站立起来了。 只是双腿发软,刚站起来,又要倒回去。 但这比起之前一动不能动,且毫无知觉,好太多了。 同时,她在练习射箭。 这具身体所蕴藏的天赋,不开发出来实在太可惜了。 反正她现在多的是时间。 自打乔婉欣进驻这个家,恨不得吃口饭,也给她喂到嘴里,别说让她干活了。 乔巧也不争那些。 来日方长。 她现在主要目标是康复自立。等真正成为一个健全的人,她才有资格和乔老爹对面坐下,谈论“女户”。 天气越来越炎热,迟迟不下雨。为了避免浪费水,乔巧尽量减少外出。反正后院翻修后相当大,扎一个草靶子,不影响练射箭。 乔盛乔洛对她的弓箭极其眼馋。 无奈他们根本拉不开那把弓,乔巧练习,他们便只能眼巴巴在旁边看。 乔巧每射一箭,中了靶心,就会引发他们的欢呼。箭射完后,两人屁颠屁颠又给她捡回来。 对于这两孩子来说,四姑姑几乎百发百中地射箭,比四姑姑识文断字,更加值得夸耀崇拜。 乔巧瞅瞅天色不早,乔老爹等人快回来了,哄两个孩子去前院帮忙搭桌子板凳,自己抹了把汗,去厨房舀水洗漱。 乔婉欣见她进屋,赶紧帮忙端水盆递帕子。 “乔巧姐,乔婶儿让我单独为你熬了碗鱼汤,你洗漱完了,过来先吃。” 家里条件好些了,乔老太时不时单独为乔巧开小灶,目前已是大家默认的事实。 毕竟谁也不想乔巧早逝。 田三翠偶尔撞见,依然会说两句酸话。不过肚子饱饱的,再没有从前的刻薄吵闹。 人能活成个人样,谁不想装得气质高贵。 乔巧坐下来端起碗,分了一半给乔婉欣:“你正长身体,也吃一点!” 这时候的人相当重子嗣,乔婉欣若不养好身子,真会影响到其未来的幸福。 她一个普通人,没有能力和信心去改变几千年的传统,人根深蒂固的思想。 随波逐流,恪守底线,这便是她所要做的。 乔婉欣也不是个矫情的人。 乔巧对她的好,她自己心里有数就成。 眼睛弯弯,接过碗。看看厨房内外没人在,仰起脖子,把汤几口喝了下去。 剩下的,鱼骨头也嚼成细渣吞了下去。 饿狠了的时候,她连树皮泥土都吃,这鱼骨头对她而言,已算美食了。 乔巧其实一直有点不理解:刘家那么多女孩子,为何他们独独虐待乔婉欣,连亲生爹娘也不护? 只是这好像属于乔婉欣个人隐私,乔婉欣自己不说,她不便问。 正吃着,院子里传来响动。 乔婉欣走到厨房门口,朝院子里张望一眼,退回来悄悄告诉乔巧。 “乔巧姐,来客人了,田叔领着的!” 第116章 女大三,抱金砖 田老爹又来了? 乔巧颇感意外。 想着田老爹是田三翠的父亲,她不出去招呼一声,不太好。连忙加快速度吃完鱼,把碗递给乔婉欣刷洗了,两人简单收拾一下,乔婉欣推着她的轮椅出厨房。 院子里,田老爹带了四位客人,坐在乔盛乔洛刚搭好的板凳上。 桌子还没来得及摆上饭菜,乔老太来厨房拿杯子倒水,与她们错身而过。 乔老太低低吩咐一句:“欣丫头,快出门去迎你乔叔,告诉他家里来客人了!” 那对老夫妇带了两个年轻女孩。一个端坐着,神情扭捏羞涩;一个谨小慎微,跟在她身后。 乔老太摸不清对方什么来数,只能让乔婉欣赶紧去催当家人回来。 乔婉欣连忙去了。乔巧等乔老太倒好五杯水,才帮着她端去桌边。 “田叔!” 乔巧招呼了声正高谈阔论的田老爹,又对齐刷刷看向她的四位客人,礼貌地微笑了下。 田老爹爽朗地笑着回应:“乔四丫头,多日不见,你好像养胖些了?” “田叔,您看起来气色也不错。” 乔巧随意客气下,退到乔老太身边。 不知是不是敏感,她觉察到来客中那对陌生的老两口,很是错愕地盯着她的轮椅,她的腿,目光不善。 乔巧再想不出一个陌生人,能对她有何不满。目光扫视在场的另外两个年轻女孩,微微垂下眼帘。 她倒好奇对方的来访之意。这里是她的家,她当然不打算做任何回避。 呵呵干笑着说话,对方的老太太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了,直截了当地问乔老太。 “老姐姐,坐轮椅的这位……是你家什么人啊?” 乔老太瞅她一眼,又看看乔巧,咧嘴:“这是我家四丫头乔巧。老婶子,不知道你们是……?” 那老太太和老头儿面面相觑一眼,老太太强打精神:“我们家姓许。老姐姐,你难道没听说过我们?” 乔老太懵然。 许老太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望向田老爹。许老头还在笑,不过笑容已经比较僵硬了。 “田兄,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和乔家已经说好了吗?” 田老爹略略尴尬,抓抓头皮:“是说好了啊!但我是和乔老哥说的,亲家母,莫非乔老哥没告诉你啊?” “告诉什么了?” 乔老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嗨!” 田老爹重重一拍大腿:“你看乔老哥那记性!当初给你家建房那阵,不都和他约定好了吗?他居然会忘了告诉你……” “罢、也罢!” 他一指许家人:“现在说也不迟。亲家母,你瞧瞧。这,他们,就是我早先承诺为你家老五说亲的对象!” “如今他们特地上你家门,来相看了!” 说亲? 为乔满囤(五叔)? 乔老太、乔巧及旁边围观的乔盛乔洛,同时眼睛瞪大了。 那个端坐着的年轻女孩,羞得满脸通红,低下头去。而另外一个站立的小女孩,局促不安。 比较下两人的衣着神态,乔巧隐约猜测到,小女孩可能是年轻女孩的丫鬟。 这样的穷地方,能用得起下人的,家里条件自然是相当好了。 乔老太也是这般想的,打量许家人的目光,不自觉柔和下来。 “原来是贵客临门,真是失敬失敬!” 乔老太有些后悔一开始端水,只倒了点糖水。她应该把那为数不多的茶叶拿出来的。 那姑娘她眼瞅着,养得珠圆玉润,浑不如一脸菜色苦相的村民,第一印象其实已经比较好了。 再听说竟然是田老爹带来的相亲对象,越看越喜欢。 这不靠谱的亲家,难不成这回终于靠谱了一次? “许兄是和我经常结伴打猎的兄弟,一身好武艺,家资丰厚。” 田老爹滔滔不绝介绍:“他老两口,膝下本有一子一女,可惜前些年峰哥儿从兵役没了,现剩这一女……” 说到这里,乔婉欣领着乔老爹等人回来了。众人相见,免不了又是一阵寒暄。 田老爹等大家重新入座后,继续做介绍:“我这小侄女,自幼被我兄弟家精心培养,识文断字,女红针线,无一不精。” “人在这,你们也看到了。论样貌,论学识,不比城里的大家小姐差。唯一的缺点,约摸就是比囤哥儿大了两岁……” “哈哈哈……” 田老爹爆发出朗朗笑声:“但是,这不就是那个常言说的,女大三,抱金砖吗?” “年龄不是问题!” 乔老太笑眯眯地回答。 虽说许家突然上门,令她措手不及。不过亲眼见到这位许姑娘,只觉得比以往崔红叶说的那些人家,都要好得多。心花怒放,面上不由得便表露出来了。 乔老爹原本还挺气田老爹自作主张带人上门,这会见乔老太没有发作迹象,对方闺女条件也的确令他满意,便陪着乐呵呵起来。 乔巧悄悄打量了下乔婉欣和乔满囤两人的神情。 前者紧抿着唇,一声不吭,面色苍白。后者倒是脸泛红,紧张不安地捏着自己衣带。眼角余光,不时飘向许姑娘。 乔巧心里一沉。 这个五弟! 难道之前她想岔了? 乔满囤对于乔婉欣,并没有非分之想? 而且看乔满囤的表情,似乎对于许家人凭空出现,并不多感意外。 她无奈地托颌。 算了,各花入各眼。小年轻的事,她还是少插手为好。 经历上辈子的磨难,她再不相信爱情是唾手可得的。甚至……世间有没有爱情,都难说。 她记得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话:所谓的一见钟情,就是单方面的见色起意。 看看乔满囤望向许姑娘眼睛发亮的样子,乔巧不动声色瞥乔婉欣一眼。 没办法,她还没来得及把乔婉欣养胖。 现在的乔婉欣,一如刚被赶回娘家的她,同样狼狈。 许姑娘周身带着书卷气,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就如同一幅美丽的画,把灰扑扑的乔婉欣,秒成了渣。 可是乔老爹乔老太,甚至乔满囤本人都表示满意了,一心上门相看的许家老两口却犹豫退缩了。 瞧瞧乔巧,许老太犹豫、磕巴地问出一句,早想问的话。 “老姐姐,你这个女儿……乔四丫头,听说是被夫家休回娘家的?” 第117章 谁嫌弃我四姐,我嫌弃她 这一句话,让乔家人同时变了脸色。 乔老太笑容僵在脸上,不上不下,语气干硬。 “你、你听谁说的她被夫家休弃……” 对外解释过无数遍了,还有人明晃晃问到脸上。这不是老五的相亲对象上门,她真想直接拿大扫把叉出去! “我家四丫头,是和离回娘家的。许大妹子,你莫听外面那些人乱嚼舌根儿!” 乔巧木着脸。 早听说她名声不好,没想到这么不好。连五弟的相亲对象上门,也不忘说她一嘴…… 不过这许家人到底什么意思? 打人不打脸,赤果果当众提出来,是不想成就这门姻亲吗? 许老太同许老爹交换一个眼色。 为了自家闺女,依旧是许老太冲锋陷阵当这个坏人。 “原来是这样……老姐姐,你家四丫头年纪轻轻,腿又残了,搁家里,这是只能养一辈子了啊?” 一句话,让在场气氛一下子由热烈降到冰点。 有人眼睛瞪着许老太,有的人眼睛瞧着乔巧。 乔巧面上神色淡然,实际五指不自觉蜷缩,紧紧捏住扶手。 又来了。 就是这种讨厌的感觉。 这个许老太的目光,与当日她被刘川等人欺凌,那些冷漠围观的村民何等相似! 哪怕她竭尽全力在求生存了,而且已经收获不少,但在他们眼里,她依旧等同于一个需要仰仗他人鼻息,苟活的可怜虫。 许老太如此,教养出来的姑娘,可想而知。 她突然不想乔满囤和这家人有任何联系了!即使是乔满囤看着那许姑娘,明显眼睛有光。 清咳一声,乔巧缓缓开口。 “许婶子,常思自身错与过,莫道他人是与非。你若是来相亲的,就好好看我五弟。若是来议论我是非的……” 她手一指院门外:“请你们立即离开!这里是乔家,不欢迎你们的出现!” 众人又是一愣。 “你这个人,咋这么说话呢?” 许老太脾气也不是个好的,一下子暴跳起来,险些带翻桌上的杯子。 “相亲相亲,相的是条件,相的是两家人彼此是否合拍,能否成为姻亲。” “你既然是乔满囤的姐姐,如果相亲成功,你自然也就成为了我们丽姐儿的姐姐!” 许老太喘了口气,见大家都被她这番话说得沉默了,有些得意,继续说: “你看看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甚至走路也不行,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十足十一个废物。以后不得成为家里的拖累?” 许老太越说越来气,手掌一拍桌子,气势汹汹:“我们家只这一个闺女,如珠如宝地养着,自然愿意为她贴补她未来的良人。但是你……” 她眼睛瞪一眼旁边挺尴尬田老爹:“你将来跟着你大哥过,还是跟着你五弟过,我们不能事先问问清楚?” “这贴补女婿,跟还要白养女婿的一个废物姐姐,完全是两码事……” “我会养我四姐!” 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许老太的滔滔不绝。 许老太一呆。 刚还看这小子盯着她家闺女使劲看,两眼放光。没料到转头话一涉及他四姐,立马像变了个人似的,脸上全是愤怒与不屑。 “不论我将来娶谁,四姐都会跟着我过。我会奉养她一辈子!接受不了这一点的,我乔满囤宁可打一辈子光棍,也绝不娶妻!” 青涩稚嫩之气未退的少年,顶着落日的余晖,斩钉截铁说出内心蕴藏已久的承诺。 没有赌咒发誓,但看着他的神色,他的眼睛,每一个人都相信,他是完全认真在说这话。 许姑娘先是脸通红,继而,慢慢发白。 乔巧原本有一肚子愤怒委屈想要怼那个许老太的,这一刻,忽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只觉得眼眶发热,心中滚烫。 乔老太面色不断变化着,哆嗦嘴唇,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胡闹!” 乔老爹一拍桌子,痛斥乔满囤:“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岂是你一句话可以儿戏的?” 又狠狠盯了眼乔巧:“你五弟相亲这等大事,你抛头露面跑出来搅合什么?破坏了你五弟的相亲,你很开心?” 乔巧震惊地瞧向乔老爹。 她知道乔老爹重男轻女,并不如乔老太那般真正疼爱自己闺女。 但是,能如此当众扫她颜面,暴露出他封建大家长的专横一面,她还是寒心了。 她为乔家做了那么多,在乔老爹眼里,仍然只是那个弃妇形象吗? 什么叫做抛头露面?什么叫做存心破坏,她很开心? 一直以来,原来她以为的……只是她以为吗? “爹!” 乔满囤同样用不能置信的目光,望向乔老爹。 许老头忽地离座,一言不发,向院外走去。 田老爹怔了怔,连忙喊着:“许兄”,追了上去。 许老头背着手,脸色阴沉,脚步不停:“这门亲,不结也罢!” 许老太拉起许姑娘,几个人匆匆跟在后面。 许老太还啐了一口田老爹:“瞧瞧你为你的侄女儿,说了户什么人家!名声败坏成那样儿了,居然还指望后半辈子能被自家弟弟养活……呸,恬不知羞耻!” 乔老太忍了半天,听到这话,彻底绷不住了。 举着大扫把,和拿出顶门杠的乔婉欣,追出门去,对着许老太一行人乱打。 “谁恬不知羞耻了?老娘还嫌你们弄脏了老娘家的地,滚!姓田的,你下次再把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往咱家里带,老娘就把你闺女赶回娘家……” 打的那一行人落荒而逃。 田三翠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多出。唯恐被盛怒的婆婆,牵连怪罪了。 天可怜见,她这次真的什么也没干啊! 这边院子,乔老爹兀自气呼呼地,痛斥乔满囤。 “老五,你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你今天说的话,如果被他们传扬出去了,你想你今后还能找得着媳妇吗?” 乔满囤梗着脖子,毫不畏怯。 “我是认真的!将来,四姐就跟着我,由我来养!我最敬爱的亲人,轮得到她们来嫌弃?” “谁嫌弃我四姐,我就嫌弃她!哼,看着表面好,实则内心不知怎么坏……” “你!” 乔老爹手脚发抖,气得说不出话。 最后,索性掉转头,怒视乔巧:“你看看!你五弟好不容易相到一门合适的亲事,就被你这么搅黄了!” 第118章 我来向你辞行 “你一开始就不能躲起来?家里来个客,你往前凑什么劲?唯恐别人不知道咱家有你这么一个人?” “爹!” 乔满囤大声喝止:“这怎么能怨到四姐?我又不稀罕那个什么许姑娘……” “你闭嘴!” 乔满仓一直沉默,此刻也听不下去了,站出来说: “老五,爹是为你好!眼瞅着明后年就要大征兵,娘就算使了钱,托了人,还不一定能保住你。” “你现在不赶紧娶妻生子留个后,将来,人说走就走,你是想爹娘完全没个念想啊!” 瞧瞧乔巧。 “四妹,你也别怨爹。你方才,确实不应该那么冲动对许婶儿的。只要老五的新媳妇进了门,将来无论你跟着大哥一家过,还是老五一家过……不都可以慢慢商量的吗?” 乔巧眼神冰冷,看他一眼,又看乔老爹一眼。 “所以说,外人对我的羞辱,你们认为并不重要吗?” “当然不重要!” 乔老爹气急了,口不择言。 “你再重要,能比得过让老五有个后,留下根?老五还年轻,怎么能因为你这个双腿残疾的姐姐,被拖累一辈子?” “你自己是废物!彻头彻尾的累赘,你自己不清楚吗?” 这句话一出口,在场人彻底呆滞住了。 整个小院,诡异的安静。上空只飘荡着,乔老爹失控地咆哮。 “还好,我们乔家没有待嫁的丫头了,不然,也会被你连累得名声尽无,嫁不出去!” “够了!” 乔老太喘着气,走回来,提起扫帚,用力击打地面。 声响惊醒乔老爹,他怔忡闭上嘴巴,回头望向乔老太。 “老头子,你这段时间太累了,精神紧张,开始胡言乱语了,赶紧回屋去歇着!” 乔家人认知里,乔老太几乎从来没有这样,用如此严厉的语气跟乔老爹说话。 乔老爹一瞬间显得茫然无措。不知是为自己失态,还是觉得乔老太的反应不真实。 片刻,他回过神来,收敛不少怒气,但还是悻悻地对着乔老太指了一指。 “你就护着你这闺女,惯得她完全不知道天高地厚!等你我百年后,将来看看还会有谁,肯护着她?” 他步履蹒跚,打算转身回屋。乔巧突然开口,唤住了他。 “等一等!” 她依旧喊了一声“爹”,不过那语气,全然没了以往的温度,只是淡漠着脸,如同对一个陌生人说话。 “爹,娘,让我立一个女户。从这家里搬出去……这样,我就不会连累五弟,更不会成为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累赘了!” “女户?” 乔老爹等人惊讶地张大嘴。 “四姐!” 乔满囤焦急地跑上前,抓紧乔巧的手。 “四姐,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谁说你会连累我啦?你也不是家里的累赘,你明明是我们家里的大功臣……” “四丫头!” 乔老太也极不赞同地摇头:“四丫头,别听你爹一派胡言,他只是在气头上罢了!” 乔巧慢慢却是坚定地把手抽出来,目光平静地扫视一圈在场的乔家人。 乔满仓神色动了动,竟不自觉地被她看得低下头去。 “我不是一时兴起。” 乔巧眼神坚毅,语气平淡:“立女户,这个想法我已经深思熟虑了好久……” “胡闹!” 乔老太眉头紧皱:“立女户岂是你一个女人说立便能立的?你一个人,行动不便,身为户主,还要承担官府分配的各种徭役税收……” “我现在有乔婉欣!” 乔巧打断她,指指乔婉欣:“我会挣钱,将来我还可以买很多下人,撑住门面。” 乔婉欣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马上丢下顶门杠,站到乔巧身边,用力点头。 “我跟着乔巧姐!乔巧姐去哪,我去哪!” 乔老爹神色微动,乔老太狠狠看了他一眼,走向乔巧,手轻轻放在她的头上,刚要说点什么。院子外马蹄声响,敲破小院紧绷的气氛。 大家寻声望去,只见一骑马如飞而至,景兴从马背上一掠而下。 彼此望望,乔老爹忙带家人迎接过去。 乔老太按按乔巧肩膀,示意她先沉住气。乔巧没办法,只得重新展露出平静的笑容,等景兴被乔家人簇拥到她跟前。 “乔娘子!” 景兴表情看上去有些沉重:“我家二公子有急事想见见你,你能否去院外,单独见他一面?” 乔巧没有二话,立即点头:“好,你带我去!” 乔家人连忙让开一条路,景兴帮忙推着轮椅,对狐疑警觉打量他的乔婉欣点点头。 “只见一面,很快将乔娘子送回来!” 乔婉欣得到乔巧赞同的眼神,方才松了抓住轮椅的手,目送两人离开。 云以墨的身处地,其实也没有离乔家多远。就在田埂,只是这里比较静,周围没有村民经过。 乔巧赶到的时候,云以墨正面对一大片绿油油的禾苗,出着神。 乔巧轮椅不好下田埂,他拍拍衣裳沾上的灰土,转身迎住。 景兴松开轮椅,自觉去一边站岗放哨。 “乔娘子……” 乔巧仰脸看着对方。 云以墨的脸逆着光,有些看不清表情。但他的目光锁定她,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云二公子……” 一时间乔巧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还觉得这样两人单独相处,气氛比较尴尬。 经不起云以墨的直视,她讪讪又低了头。 “乔娘子,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乔巧说懵了,她连忙抬头,又看向对方。 云以墨已经侧过身子,避开她的视线,双手背负在后,慢慢地解释原因。 “我爷爷腿伤恶化,明日,我们决定回京了。只有那里,容易找到救治爷爷的名医……” “云爷爷腿伤恶化了?” 乔巧一惊,手撑住轮椅,差点站立起来。 “很严重吗?有没有生命危险?” 云以墨摇了摇头:“我爷爷的伤情,这么多年,一直是反反复复的。京城有熟悉他伤情的老太医,所以,我们才打算回去试试。” “这小县城,实在是找不出个像样的大夫……” “啊,这样啊……” 乔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一下。 第119章 许我软弱一次 “二公子,你爷爷心情不好,也会影响他的身体,你平常无事,多和他老人家聊聊天。” “我知道。” 云以墨笑了一下,视线再次驻留到她身上。 “乔娘子,在这里,我也没什么朋友,熟悉的,就你一个。想着辞行,便来找你了,你不会觉得我冒昧?” “不会,怎么会?蒙二公子看重,民女受宠若惊……” 乔巧嘴上如此说,心情却沉甸甸的。 云家人要回京城了,这是个重磅消息啊!没了云老太爷的庇护,泰源县会变成什么样? 她心内一团乱麻,既忧心云老太爷的伤情,又焦虑看不着摸不着的未来。云以墨轻轻笑了一声。 “我只是个白身,在我面前,不用自称民女!” 乔巧茫然地看着他,云以墨伸手入怀,掏出一面准备好的玉牌,递给她。 “我爷爷对你的承诺,永远有效。乔娘子,这面玉牌,你拿去。以后若有困难,去城里找一个叫梁老板的人。他是我们云府的人,会给你帮助的!” “梁老板?” 乔巧舌挢不下。 鱼行……该不会这个梁老板,就是之前买她家弓鱼法的那个人? 难不成那么早,她家其实就与云府丝丝连线了? 云以墨只当她一时半会接受到这么多消息,有些混乱,没有为她的失态在意。 叹息一声,幽幽道:“世事也真是无常,我都没想到,我还会有回京城的那一天。” 乔巧把玉牌牢牢握在掌心。 很想回应点什么,可交浅言深,她实在说不出口。 她不知道云以墨面对她这么个狼狈的村妇,是怎样做到平和以对的。 但她不能。 她清楚知道,她与他之间,相隔天堑。 她只能归结于,云以墨,可能实实在在是个好人。 云以墨似乎不经意瞥了一眼她的腿。 “我爷爷送你的那些药,你用过了吗?腿伤有没有一点起色?” 乔巧心情有点复杂。 每个人皆认定她一辈子站不起来了,包括乔老太和乔满囤。唯有这位云二公子,为她怀抱一线希望。 一瞬间,重重包裹她心房的龟壳,好像裂开了一丝丝缝,阳光透了进来。 她抬起头,定定地望向他。 “老和我这么一个被人嫌弃的弃妇、废物、村姑说话,你不觉得有失身份吗,云二公子?” 云以墨愣住了。 愣了半天,看她的眼睛。 “谁又欺负你了?我记得……你告诉我爷爷,你要做螃蟹。” 他手微微一动,似乎抬起来,想要摸摸她的发丝。但马上反应过来,把手背到了身后。 “有云府为你撑腰,现在还有什么人,敢欺负你?” “人言可畏。” 乔巧没有注意到他的细微动作,怅然若失的叹息。 “很早很早,我就累了,无意对抗整个世界。” 云以墨沉默。 其实,他有很多话,想对眼前这个人说。但是,同样的交浅言深,他非常难以出口。 他觉得他能透过她那双清冷的眼睛,清楚看到她尘封冰冻的心。 但是,这种奇异的感觉,从未有过,他竟些许害怕。 他怕……走近她,将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 正如她自己说的,他的身份,确实与她完全不对等。 轻叹一声,将脑中的杂念摒弃,云以墨最后深深看了乔巧一眼。 “乔娘子,你记住!只要云府在,就是你的后盾。我爷爷对你的承诺,同样是我对你的承诺!” 他深吸一口气,退后一步,对着她用力抱了抱拳。 “告辞!期待……我们后会有期!” 说这一句话的时候,他和她,都不信他们还有重逢的机会。 呆呆目送他转身就走,乔巧心内五味杂陈,充满了一阵哀伤。 她以往不允许自己这般脆弱。 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望着那条淡青色的人影渐行渐远,心内就莫名地怅然若失。 她低头再次瞧向手里的玉牌。良久,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四姐……” “乔巧姐!” 声音在身后骤然响起,乔巧一惊,使劲眨了眨眼,用手不经意拂去脸上的泪痕。 再转身面向乔满囤和乔婉欣时,已恢复素日淡然模样。 “你们怎么来了?” 乔满囤担心地看了看她略微泛红的眼眶:“四姐,我们看你迟迟没回来,所以来看看……” 之前乔老爹说出那么无情刻薄的重话,他和乔婉欣很担心乔巧想不开。 乔巧把玉佩放在身上,向着两人微微一笑:“没什么,我们回去。” 她没有用“回家”两个字。因为,她现在确认,乔家并非她的“家”。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怕她回来了,在这里也如同过客。 即使有在意她的乔老太和乔满囤,也一样。 当然,眼下不是计较这种事的时候。云府离开泰源县,时局很明显会发生改变,她现在不能急着立“女户”了。 她必须和乔家同心协力,尽快做出应对来迎接未来可能降临的危机。 她一个残疾人,现在独立出去,实属不智。 乔满囤和乔婉欣不知道她一脸沉重地在想什么,只觉得她还在为乔老爹方才的重话伤心。不时偷瞧一眼她的脸色,不敢说什么。 进入乔家小院,乔家其他人已经在各司其职,忙碌自己分内的活。 乔老太一见乔巧,连忙丢下扫帚迎了上来,关心地打量她脸色:“四丫头,那云二公子,送走了?” 乔巧点点头。 乔盛乔洛凑了过来,眼巴巴看她的手,语气满是失望:“四姑姑,贵人这回没送你礼物么?” 乔巧无奈地瞧了眼两个小侄子。本来挺聪明机灵的娃,多少遗传了他们父母吃肥丢瘦的市侩性子。 小时能当做是活泼可爱,长大还如此,可就会被人嫌弃了。 她不好对孩子作色,只淡淡笑了笑:“贵人是向我辞行来的,没带礼物。” “辞行?” 旁边乔老太惊诧地反问一声,将拦在中间的乔盛乔洛拉开,直问乔巧:“好好的为啥辞行?云二公子要出远门吗?” 坐在屋檐下不动声色编藤筐的乔老爹,竖起耳朵倾听。 乔巧对乔老太点点头,推着轮椅,行到乔老爹跟前,心平气和。 “爹,云府要离开泰源县,举家回京。我们的狡兔三窟计划,必须加紧进行了!” 第120章 我能解决,但我有条件 “啪”! 乔老爹手中的藤筐滚落在地,他腾地站起来,面色大变。 “此话当真?” 乔巧冷静地回答:“他们明日起程。” 乔老爹手足微微发颤,和乔老太彼此对视一眼。 乔老太立即转身,哄两个孙子去外面玩。乔老爹深吸一口气,对乔巧说:“你……你跟我进屋。还有老大、老五,你们也进来!” 没有叫她,乔婉欣自觉地后退,去门口把风。 乔满囤叫上大哥乔满囤,惴惴不安地进入爹娘房间。只见乔老爹和乔巧一个坐中间,一个靠角落,屋里气氛十分压抑。 两人进屋后,乔巧抬头看了眼他们身后,除了最后跟进来的乔老太在关门,再没旁人。 乔婉欣被排斥她理解,但一向积极参与家里大事小事的田三翠呢? 乔老太清楚她眼中的疑问,随意解释了一句:“方才你田叔回来,把你大嫂叫回娘家去了。说是那田五妹要出嫁,你大嫂需要帮忙准备。” “这么快?” 乔巧惊了:“那田五妹……” 那田五妹不是之前还对五弟有意思吗?咋这么快就要嫁人了? 她下意识去看乔满囤,却发现乔老太在对她使眼色。她只能怔怔地把目光转向别处。 “行了,别去管那不相干的人事!” 乔老爹指头敲敲桌面,提醒家人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四丫头刚刚说云府人要回京的消息,你们应该都听到了!” “我们实行狡兔三窟的计划,刻不容缓。明儿,这消息指定就在整个县城爆开了。趁大多数人现在还不知道,我们抢先预备起来!” 乔满仓没怎么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爹,不是已经在挖窑洞了吗?” “加快进度!” 乔老爹一脸凝重:“粮食能买的,先买回来藏着。待会让你娘拿了钱,我和你立即赶去县城买粮,不能耽搁了!” “爹,这么急干什么……” 乔满仓不太愿意。这都近晌午了,还跑去县城,回来指定得半夜了。 “你懂个屁!” 乔老爹突然暴怒起来,斥喝他一声。 “云老太爷坐镇泰源县,就是一道护佑泰源县的屏障。如今云府要离开泰源县回京,这就相当于护佑泰源县的屏障被打破了,临近的大源朝、尧朝,随时会发兵攻打过来……” “即使不攻打,他们两边彼此征战,也会把泰源县卷进战火。” 一口气说到这里,乔老爹吐出口长气,狠狠瞪乔满仓一眼。 “这么浅显明白的道理,连你四妹都明白,你不明白!” 乔满仓讪讪地挠了下头。 乔老太插言:“下午老五带乔婉欣继续挖窑洞,我和四丫头准备晚饭。” 情况紧急,也顾不上让乔婉欣避嫌了。多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增加挖洞进度。 乔老爹点了下头:“老五,你们上山,注意避开村里人。” “好!” 遇事,乔满囤显得比乔满仓更沉稳。 乔老爹满意地又点点头:“盛哥儿洛哥儿那里,别告诉他们什么,担心小孩子在外面说漏嘴!” 乔老太起身,掏出铜钥匙,打开柜子拿钱。乔老爹探头看了一眼:“老婆子,家里还有多少钱?” 乔满仓支楞起两个耳朵听。 “还有三十来两,这次翻修房屋,用的超预算了。” 乔老太把一锭十两的大银交给他,忧心忡忡。 “还有,老头子,云府人回京的消息一旦传开,物价指定得飞涨。这些钱,怕也买不来多少粮食。” 乔老爹皱眉。 “够咱家躲山里吃个一年半载已经还不错了,钱也不能全部用来储粮。毛竹要种,鸡要养,就是那猪仔,暂时别抓了,太打眼!” 乔满仓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刚要说话,乔巧开口,语声平淡。 “爹,娘,钱的事不用发愁,我能解决。但是,我有个条件……” “跟家里还讲条件!” 乔老爹心情本就烦躁,闻言火气又往上冲:“难不成之前说你几句重话,你就不当自己是这个家的人了?” “我只不过是一个双腿残疾的废物。做得再多,奉献再多,依旧被当作是乔家的一个累赘。” 乔巧视而不见乔老太和乔满囤连连对她打眼色,冷笑着把话说透彻。 “既如此,我为何不能讲条件?” “你!” 乔老太挺身拦在即将爆发的乔老爹面前,打圆场。 “算啦,四丫头,你爹先前,确实对你说话有些重,但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你还为此记恨你爹不成……先说说你有什么要求?” 缺钱,这是乔家暂时甚至永远不能解决的难题。但自己这闺女,得遇贵人,乔老太相信她有办法帮乔家渡过难关。 既然能解决,老头子又何必一时意气,凉了闺女的心呢! 乔巧看眼乔老太。 她可以冷着心肠面对乔老爹,但一直偏宠着她的乔老太,她到底说不出绝情话。 顿了顿,缓和下语气:“娘,我要立女户。我不是想和家里闹,我是很理智地提出这个要求。” “一来,对外说出去,五弟的相亲对象不用顾忌我这个残废姐姐,拖他后腿。二来……” 她眼神凉飕飕扫了下乔老爹和乔满仓。 “乔婉欣的下场你们都目睹过。她二伯她爹要卖她,甚至她娘也放弃她,我呢?我甚至不如乔婉欣,她至少四肢健全……” “四妹!你怎么能拿这个做比较?” 乔满仓气愤已极,忍不住咆哮出声。 “我们怎么可能和那丧心病狂的刘家人一样,连自己亲生闺女都卖……” “现在你们当然不会!” 乔巧冷冷打断他的话。 “以后呢?如果爹娘过世,大哥你们一家碰到困难,面对你的儿子孙子,嗷嗷待哺,家里没剩一粒米。这时有人告诉你,卖掉我,可以换一口粮,大哥你会作何选择?” “我……” 乔满仓顿了一下。片刻,语气有些艰难生涩:“怎么可能到那一步,不可能的……” “就是说,到那一步,是有可能选择卖掉我?” 虽然一开始,乔巧对乔满仓没有像对乔满囤那样有亲情,但是,此刻还是庆幸乔满仓城府不够深,很容易被她试探出真话。 第121章 人傻钱多 而有了这句真话,乔老太和乔老爹都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乔巧微微笑着,笑意未达眼底。 “所以,我要求立女户,就是为了避免这一天。我的性命,我自己做主,不能交托给任何人!” 乔满囤张了张嘴,本来有一肚子话要说,但看到他大哥那一刻间的迟疑,他心里又是愤怒,又是不免悲哀。 或许,四姐是对的! 四姐不能依靠他们乔家任何一个人,四姐必须是自由身。 只有这样,四姐才不至于成为第二个乔婉欣! 还有,照顾四姐后半辈子,又不会因为四姐立“女户”他就不能照顾了。“女户”只是给四姐一个安身立命的保障,不妨碍他和四姐的亲情。 想通这一点,不同于乔老爹和乔满仓的既难堪又愤怒,他心平气和地闭上嘴巴。 只要是四姐的心愿,他就成全和支持! “这种事以后再说!” 乔老爹忍着脾气从乔老太手里拿过银子:“现在先储粮,应付危机!” 乔满仓跟着他,两人都没再看乔巧一眼,大步走出门。 乔巧漠然目送他们背影。 她不急。 只要表明立场,女户的事,她迟早能解决。 从乔老太和乔满囤意动的神色,她感觉出他们已开始倾向她的观点了。 “你啊……” 乔老太心里百感交集。不仅是惊讶愤怒闺女今日的脾气爆发,还感慨闺女好像越来越果断有主见了? 以前对她唯唯诺诺,还有对她夫家俯首帖耳的四丫头哪里去了? 喔,没有夫家了…… 乔老太深喟地瞧了乔巧一眼。 如闺女自己所言,她现在只剩一个人。她余生能依靠的,也只有她自己。 想到这,乔老太怒气全没了,余下的,是深深的无力,以及对闺女的疼惜。 拍拍轮椅,眼睛看向乔满囤:“老五,你去外面叫上乔婉欣,一起上山。我和你四姐得开始做饭了!” “好。” 乔满囤答应着,走到乔巧面前。 “四姐,你先不要想太多。女户的事,我支持你!就算你立了女户,我们也还是一家人……” “我和你爹都还没同意呢,你支持个屁!” 乔老太忍不住骂:“你这是唯恐家里不乱,还要煽风点火!” 乔满囤对乔巧吐了吐舌头,见乔老太作势要揍他,连忙跑出屋去了,身后抛下来一句话。 “四姐,你要开心些,相信我!” 乔巧低头一笑。 乔老太白闺女一眼,从柜子里,又拿出来一小条干肉,才重新加回大锁。 今日发生太多事了,大家心里都不愉快,吃点好的,开心下。 乔巧等她锁好柜子拿着肉转身,才迎上去,把准备好的一样东西递到她面前。 乔老太低头一看,震惊。 算了,她震惊次数太多,已经麻木了:“这……这是金子?” 看上去黄澄澄的,颜色诱人已极。占了乔巧半个巴掌大小,估摸能有二两左右。 “这段时间,娘多买些好吃的,尽快把大家身体补起来。” 乔巧见她愣着没反应,拉起她的手,把金子塞给她。 “别到时需要逃命,一个个都跑不动!” 她说了会解决乔家的没钱问题,说到就会做到。 同样,当是还原身的因果。 乔老太深吸一口气,将金子紧紧攥在手心。 隔了好一会儿,才看着乔巧开口问:“这是……今日云二公子来向你辞行,送你的?” 乔巧理所当然地点头。 至于送了多少,乔老太不问,她不说。能够让她以后源源不断拿出金子银子,这么好的借口,不用白不用。 乔老太一脸复杂地上下打量她,目光在她腿上一顿,又收了回去。 闺女这形象,她幻想下都不能。最后只能归结于,云二公子实在是、人傻钱多!唉…… 收好金子,她摸摸闺女的头。 “立女户的事,你先别急。娘想办法,慢慢说服你爹。但云二公子送你这个钱……” 老太太一脸严肃:“你以后决计不能让家里第二个人知道了,懂不懂?” 她自个的男人和儿子,她能不了解! 老五还小,没经历过什么风浪,加上和闺女感情深,想法天真纯善。但乔老爹和老大两口子…… 乔巧越是拿出钱证明自身,怕越难以分家。 说句难听话,如果她不是真心心疼这个闺女,她一样会把四丫头当摇钱树,直到把她榨干不剩丁点利用价值。 乔老太觉得自己这个闺女最近好像变精明了,但骨子里其实还是傻。 好在是,闺女似乎只全身心信任她,拿钱孝敬她都是背着人。 乔老太早年经历不少,她比任何人都深刻明白真心难得。 闺女一番赤诚待她,她自然也要全心全意对闺女。 想到这些,乔老太就自然而然说出了那么一句话。 乔巧含笑看着乔老太。乔老太粗糙的手掌抚摸她的头发,让她感到久违的一丝温暖。 想到现代未知情况的父母,她眼眶不由得泛红,把头挨着乔老太,蹭了蹭。 也许在别人眼里,乔老太就是位泼妇型的小市民,可在她眼里,是能代替母亲的存在。 “洗手准备做饭!” 乔老太轻轻拍了拍闺女肩:“你大嫂这两日不在家,你要辛苦些,帮娘多做些事。” 有钱有底气,她打定主意,今儿的夜饭,每人多加一个鸡蛋! 乔满囤和乔婉欣天黑才一身脏兮兮回到家,乔巧烧了热水让他们洗漱。两个人早饿得前胸贴后背,刷洗完坐下来,抱着碗埋头一顿猛造。 考虑是体力活,乔老太给乔婉欣也煮了个鸡蛋,多加上两片肉。 乔婉欣又惊又喜,连声道谢。 乔老太平板着脸回答:“好好做事!在我乔家,只要努力肯干,我们才不会学那刻薄的刘家,连口饭也不让你吃饱!” “我知道。” 乔婉欣笑眯眯地回答:“乔婶儿就是传闻中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大善人。” 乔巧和乔满囤在旁边抿着嘴笑。 乔老太给笑得不好意思了,撵三人早点去睡觉。她年纪大了瞌睡少,继续等着乔老爹和乔满仓父子回来。 回到房里,躺上床,乔巧闭着眼睛。忽然,听到隔壁床吱吱响动,乔婉欣翻了个身。 “乔巧姐,你睡着了吗?” 第122章 我可能真是个“杂种” 听到乔婉欣压低声音的询问,乔巧睁了睁沉甸甸的眼皮。 “还没有,怎么了?” “乔巧姐,我想和你说个事……” 窸窸窣窣,乔婉欣掀开被子,两条腿伸下床板,摸着黑披衣,趿拉到自己鞋子,坐到乔巧这边床沿来。 乔巧有些不习惯别人挨得这么近,默默往里缩了缩。 她们现在晚上睡觉,把窗户关得死死的,屋子里不点灯几乎没光线。 她只能看到乔婉欣一团黑乎乎的人影,看不见她的表情。 “乔巧姐……” 又犹豫了好大一会儿,乔婉欣终是下定决心,在乔巧又快要睡着的时候,说出积郁在心底已久的话。 “乔巧姐,其实……我可能不是刘家的孩子。” “啊?” 这个重磅消息,砸得乔巧立马睡意全无。她差点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乔婉欣苦恼地抓了抓自己乱蓬蓬的鸡窝头。 “至少,他骂我的时候,打我的时候,从不承认我是他闺女。他们一家子,总说我是‘狗杂种’……” 乔巧愣了会神:“他们这么辱骂你,你娘没反应吗?” 这么含血喷人,毁人清白,在古时足以要了一个女人的命。这,她娘也能沉得住气? 黑暗中,乔婉欣轻轻“哼”了一声。 “她?她是早年被刘家买回来的。听说在主家犯了事,被正头娘子发卖了。我……早产了两个月……” 脸上一凉,乔巧感觉头顶有水珠滴下,乔婉欣声音变得越发嘶哑起来。 “乔巧姐,我娘不清不白嫁到刘家,我……我可能真是个杂种!” 乔巧抹去脸上的水珠,手撑床板坐起来,一把将乔婉欣揽进怀中,轻轻拍打她颤抖不止的肩。 “杂种这个词,不能像你这么用的。” 她浅浅笑了笑。 “如果你的亲生父亲真的不是刘老二,那么,对于你的亲爹而言,你就是他的沧海遗珠。” “沧海……遗珠……” 乔婉欣喃喃念叨着这个陌生的词汇。 遗失的宝珠。 意思是,她在她亲爹眼中,可能是珍贵的、却不小心被弄丢的宝珠吗? 莫名的,她晦暗的心情亮堂了很多。 她的乔巧姐,真会安慰人。 眼睛含着泪,嘴角已不自觉地弯起来。 当然,对于乔巧,乔婉欣自爆的身世对她只是有一点冲击而已。乔婉欣若真是大户人家的沧海遗珠,对其未必是福。 豪门深似海。 乔婉欣这么个土生土长的乡村野丫头,被认亲回去,极大可能是悲剧。 真假千金的梗,在现代小说界被吐槽烂了,没想到,如今真实发生在她身边。 难不成,其实乔婉欣才是气运女主?她只是个边角npc?炮灰女配? 搂着乔婉欣,她视线扫向灰蒙蒙的床顶棚,情不禁哑然失笑。 这一次,我命由我不由天! “睡!” 她温和地摸了把乔婉欣的脑袋。 “明天还要早起。你只需记住一点:你现在,姓乔。你乔婉欣,是我乔巧的妹妹!” “乔巧姐……” 乔婉欣紧紧抱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身上,声音含混不清竟似有点撒娇。 “今晚让我和你一起睡!就一晚……好不好?” 乔巧想推开她。 这床不到一米五,挤两个大活人,遭罪啊! 可乔婉欣黏糊着她,死乞白赖不愿意离开。她顾及对方不稳定的情绪,最后只好妥协了。 “好……快睡!” 白天,乔巧在厨房里帮忙打下手还好,乔婉欣挖洞,纯粹是体力活。 支撑着说了这半天话,她早撑不住了。手一软,头一歪,枕着乔巧的肩,沉沉睡去。 乔巧些许无奈地把她脑袋扳正,放在枕头上。拉起锦被盖住两人,这才脸朝里躺好。 此后十多天,乔家每一个人陷入发条拧紧,拼命干活的状态。 田三翠自打从娘家回来后,显得无精打采。对乔巧,尤其是乔满囤,总没好声气。 她时不时抽个风,乔巧已经习惯了。至于她妹妹田五妹的出嫁情况,她不主动说,也没人想问。 对于现阶段的乔家来说,关注一个外人,不如多关注下今天又买了多少粮,晌午吃什么,窑洞挖几个了? 云府离开泰源县返京的消息,不胫而走,成为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县城里的物价,据说一天个样,涨得飞快。 还有流言说,四皇子沐弘懿往桃源县增兵了。 又有小道消息:大源朝还是尧朝,准备攻打泰源县了。 总之县城里人心惶惶,已经出现有钱人拖家携口,提早跑路的情况了。 也就是余家村偏远,消息闭塞,大家没引起重视。 乔老爹带着儿子一趟趟往返县城,打听的这一耳朵消息,也没兴趣去和村民们唠嗑。只是加快了往家里搬东西的步伐。 余里正和老余叔比自家还消息灵通呢,咋不见他们有所动静? 这年头,能顾好自己人就不错了。 乔巧坐在轮椅上,把洗净的案板放在自己双腿上,拿着刀,小心翼翼切一条干肉,打算一会拿来直接下锅蒸。 肉本身为储存加了很多盐腌,炒菜的话,又苦又咸,只能当咸菜。 现在大家不停地干活,一个个饭量大得出奇。她们在厨房连轴转弄两餐加辅食,乔巧已没什么心情弄饭菜新花样。 能吃、饱腹,就行了。 田三翠一手叉腰,一手提锅铲,冷眼瞅着她。 “我说四姑子,你把这肉切那么薄又整齐,图好看呀?照你这切法,我啥时能等到它下锅?反正是吃,你砍一大坨,它不照样得放嘴里嚼烂的?” 乔巧不理她。 门外张望家人有没有回来的乔老太闻声转身,走向两人,狠狠瞪一眼田三翠。 “就你话多!天天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前一段时间眼瞅着媳妇和闺女好像和解了,结果才几天,这不安分的媳妇又蹦跶起来。 搞不明白这女人发的什么疯。 得亏闺女能忍,把她大嫂当空气,不然,乔家迟早分崩离析。 想着最近乔老爹和乔满仓见了闺女,也阴郁视而不见的样子,乔老太烦恼地用手背搓揉眉心。 这个家总共才几口人!结果比当年几十上百口的大家族,也闹腾得不遑多让。 “奶,娘!” 院子里忽然传来乔洛的喊声。 “纪六婶来了!” 第123章 后悔吗? 纪六婶? 莫不是丁家的两个外孙女又来了? 乔老太刚这么想着,只见乔巧第一时间放下案板菜刀,推着轮椅,向门外赶去。 乔老太连忙跟在她身后。 田三翠一个人留在厨房,看看切了一半的肉,啪地把锅铲扔掉,捡起菜刀。 “两个黄毛丫头,倒赶得上好时候,正瞅着吃饭便来了!” 乔巧到了院子,却只瞧见孤零零的纪六婶一人,身后没见丁乐丁盼的身影,她不免有些失落。 人心是肉长的。两个小丫头,虽不是她亲生,可那么乖巧懂事,她已默认归纳于自身羽翼下。 而且,自打接手原身这具躯体,她就没有替原身尽到母亲的抚育之责,总觉是有些亏欠两个小丫头了。 纪六婶见她出来,朝她走来。 “乔四丫头,我是替丁博文,来给你捎句话的?” “捎话?” 乔老太十分诧异。 那个已经另娶新妇的臭小子,还能和自家闺女有什么牵扯吗? 她生怕自个闺女拎不清,连忙拿眼扫视乔巧。 乔巧一脸漠然。 “什么话?” 纪六婶其实怪尴尬的,夹在这对离异的夫妻中间。乔巧的冷脸她不是注意不到,只不过,丁博文塞钱了,她硬着头皮也要把话讲完。 “就是,那个……丁博文说他投军去啦,家里两个闺女,有他娘和他媳妇儿照顾,让你放心……” 这意思,无非就是声明两个女儿是丁家人,让乔巧别再去打搅了呗。 乔老太听得气不打一处来,旁边重重冷哼一声。 乔巧注意力放在另外一个重点上,些许错愕地问:“投军?不是说明年才开始征兵吗?” 难不成是云老太爷想着帮她报复渣男,从中做了手脚?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云老太爷是什么人物,丁博文这么一个小角色,配让他老人家出手? 纪六婶挺想八卦一下。好多事,纪家村的人也看不明白呢。 她屁股一歪,坐在乔老太搬来的一条小板凳上,上半身前倾,凑近两人,一脸神神秘秘。 “听说,丁博文是主动投军的!他家老娘,很骄傲地对外宣称,说是有一位将军,看上他家文哥儿了,邀请丁博文在军中做文书啥的……” 纪六婶砸下嘴皮:“老丁家,这回怕不是要大翻身了?” “哼,现在世道这般乱,能不能整个囫囵回来,还难说得很呢!” 乔老太吐了句槽,将话题拉往自己关心的点。 “丁老太这就同意她儿子去投军了哇?才娶新妇,都没能留个后,丁老太就不怕她丁家,断子绝孙了?” “嗨!” 纪六婶挥挥手,打断乔老太还待出口的冷嘲热讽,似笑非笑瞟母女俩一眼。 “老嫂子,我不怕告诉你们一声。丁家那新媳妇儿啊,据说上个月月信没来,这个月一查,已经身怀有孕了!” “什么?” 乔老太大惊:“这么快!” 满打满算,新媳妇进丁家门,刚三个月。这什么样的女人,一发入魂。 “可不是快吗?” 纪六婶当然看出乔老太那不甘心的酸葡萄心理,只是,乔巧面上冷冷淡淡的,没什么反应,像听着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事。 纪六婶不禁想:都说丁家那小子薄情寡义,这乔四丫头……明显不遑多让,同样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啊! 不过话带到,八卦说了,瓜也吃足,她心满意足起身:“我还要赶着回娘家一趟,就这样,乔婶儿,乔四丫头,我先走了哇!” “等等!” 乔巧连忙拦着她:“六婶儿,丁乐丁盼……我两个闺女,在丁家好吗?” “好啊!咋能不好?听说,那位将军派人给丁家送了不少礼。丁家那小日子过得,现在算我们村有数的富户了。” 纪六婶犹豫一下:“不过,这段时间,没看到你两个闺女出门挖野菜……想必,有钱了,丁老太是把她们好好养起来了?” “姑娘家,养得细皮嫩肉的,将来才能说个好婆家。” “谢谢纪六婶。” 乔巧拿出一粒和指甲盖差不多的银颗粒,如同珍珠,递给纪六婶。 “以后她们若有什么事,还劳烦您来告诉我一声!” 这是她刚才随便拔了根草,转化揉成的。 纪六婶眼睛笑眯了,接在手中掂掂。没好意思上牙齿直接咬,想来乔四丫头也不至于用假银糊弄她,从怀里掏出条手帕,小心翼翼包上。 “乔四丫头你放心,以后若有什么消息,我担保第一个飞奔来告诉你!” 乔老太目送她的背影,皱皱眉,对乔巧说:“财不露白!就算云二公子送你不少,你也不该花的大手大脚,甚至用来赏人呀!” 乔巧幽幽看着纪六婶离去的方向。 “她知道我这里大有好处,乐儿盼儿的消息,她会削尖脑袋往丁家钻,去帮我打听!” 乔老太一噎。 片刻,若有所思地打量乔巧:“你嫁进丁家,倒真没白白度过这六年。比娘当年似乎还要精明……” “娘当年是怎样的?” 乔巧目光转向她。 乔老太的过去,她猜测一定不同于普通村民。只不过,乔老太总是忌讳莫深的样子,她不好多问。 “娘当年?” 乔老太嗤得一声笑,语气充满满满的不屑,眼睛里却满含着追忆、惆怅。 “娘当年能怎样?娘当年……” 她低低叹了一口气。 “娘当年的命运,就如同你现在身边的乔婉欣。区别是她有你拯救,而娘……当年只能靠自己。” 积郁心底大半辈子的话,此刻在最亲的人面前拉开话匣子,乔老太也不打算隐瞒了,抬手摸摸仰脸看她的闺女头。 “打小被卖,辗转几家,幸运地进入一大户人家当侍女。” 当年下人们相互倾轧,拼命讨好主子,踩着同伴的鲜血往上爬…… 现在回想,依然如同噩梦,困扰她的日日夜夜。 好在是,她终于坚守住了自己的底线,没有随那些人一起沉沦。而是,瞅准机会自赎自身,脱离了那沼泽一样的泥泞深渊。 乔巧拉住乔老太的手:“娘,你后悔过吗?” 曾经的纤细玉指,十指不沾春阳水。擅能女红,如今却终日与锄头锅铲为伴,面朝黄土背朝天,活成一个满脸皱纹,泼辣粗豪的老农妇。 第124章 瞅热闹瞅饱了,吃啥饭 “后悔啥?” 乔老太咧嘴笑了,满是褶子的脸,尽是光彩。 “我现在是个自由人。哪怕吃糠咽菜,身着布衣,不会随时有人跳出来,喊着要打我、辱我、杀我。” 乔巧笑了,把她的手握紧,在自己脸上贴了贴。 “我早就觉得,娘不一般!果然……这个家里,娘才是最有远见,也最能理解我的人。” 乔老太早年的经历,注定她眼界开阔。 看似乔老爹是一家之主,说话挺有见地,实际上,乔老太才是背后影响他颇深的人。 过去的事,乔巧无意追根刨底,也不觉得乔老太曾经是奴身,她作为其女儿就卑贱了点。 她们一起好好地活在当下,活出个人样,才是最重要的。 天擦黑的时候,乔满囤一身是泥,带着同样狼狈的乔婉欣回家。 两人接过乔巧递来的两大碗凉白开,咕咚咕咚一气灌进肚。 乔婉欣起身先去洗漱,乔满囤却不忙,坐着继续和乔老太乔巧说话。 “娘,四姐,今日我和乔婉欣出门,碰到余里正爷爷了。他告诉我们说,那刘老二已经被县衙收监,定了盗窃罪,短期内出不来了,让我回来告诉你们一声。” “该!” 乔老太解气地答复一声:“那刘家呢?刘家人没什么表示?” 就算分家了,好歹也是自个亲人,不想着去看看? 乔满囤摇了摇头:“娘,余里正爷爷让我们以后尽量远离刘家人。” 余里正都看明白了,这刘家人切不可交道。 乔老太哼了一声。 是他们家不想远着那家人吗?关键是对方总没皮没脸,纠缠他们家想占便宜! 好在这回闺女和乔婉欣拿了那刘老二一个犯罪现行,不然,保不准自家又惹一身骚。 想到这,乔老太就烦躁。起身撵乔满囤去洗漱,自己和闺女媳妇,把煮好的饭菜一一摆上桌。 最近乔老爹和乔满仓早出晚归,他们的饭菜,都单独留在锅里。 田三翠摆好碗盘,甩甩手上的水珠儿,大着声音喊院角洗脸的乔婉欣。 “欣丫头,缸子里的水快用没了,吃过饭,你去溪边挑两桶回来!” “好。” 乔婉欣二话没说,一口答应。 虽然她人小力气小,只挑半桶还是能做到的,大不了多跑几趟。 在乔家,没人打没人骂,还给吃饱饭,她已经无比满足了。乔家人说什么,是什么。 乔巧皱皱眉,瞥了眼乔婉欣的小身板儿。但低头瞧瞧自己的腿,她陷入沉默。 最没资格开口的,其实是她…… “我也去。” 乔满囤接着乔婉欣递给他绞好的湿帕子,擦擦满头满身的汗,接口一句。 “她一个人,担不了多少水。” 乔婉欣眼睛亮亮的,嘴角往上翘。 田三翠才不管他们一起去还是单个去,能把水缸装满就行。坐下来,准备等乔老太分饭。 乔老太拿着打饭的大勺子,眼巴巴望向院门外,拧紧眉头。 “这两个皮猴儿,今儿野哪里去了?天快黑了都不晓得回来吃饭!” 田三翠也有点担心自己儿子,解下腰间围裙搭在院子晾衣裳的绳子上。 “娘,我去找找他们。” “快去快回!” 乔老太催促。想了想,给坐到桌边来的乔满囤和乔婉欣分饭。 “你们两个先吃,吃完好去溪边挑水。再耽搁下去,看不到山路了。” 乔满囤估计两个小侄子又是贪玩,导致晚归,不怎么在意。听了乔老太的话,立马端起碗,唏哩呼噜,开始风卷残云。 乔婉欣拿了半块麸面饼递给乔巧:“乔巧姐,你也饿了,先垫垫肚。” 等乔巧接在手里了,才埋头干自己那份饭。 乔老太将一切尽收眼底,暗暗点了个头。心想,知道感恩,总算不错,四丫头这人没白救。 正要坐下来歇歇,院子外,乔盛牵着乔洛,一溜烟跑了进来,喘着粗气。 “打打起来了!奶……奶他们打起来了……” 乔老太身板一挺:“什么?谁打起来了?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天擦黑了不晓得落屋,原来是跑去凑热闹了啊?” 两人见她手里握住大勺子,生怕她一下子就抡他们头上了,齐刷刷往后退两步。 “谁打起来了?” 乔满囤少年心性,喜欢热闹,端着碗,忍不住从旁边问一句。 “五叔,是几个外村人!” 乔盛找着八卦对象,兴冲冲爬上乔满囤邻座的板凳。 “他们来我们村口的溪边打水,不知道怎么一言不合,便和我们村的人吵起来了。然后,就打起来了……” “谁先动的手?谁打赢了?” 乔满囤缓下筷子刨饭的速度,感兴趣地问。 “没看到……” 乔盛抓抓头皮。 他怕回家晚了被乔老太揍,实际在双方开始互相抓扯推搡时就离开了。所以最后到底打起来没有,他不知道,只是凭空猜测。 乔老太望两眼院外:“你们娘呢?” 田三翠不是去找两个儿子了?难不成半路错过了? 乔洛规规矩矩在她身边坐下,目不转睛盯着桌上的一盘肉片。煎得金黄的肥肉片,薄薄地冒着油汁,几丝红色的瘦肉丝夹在其中,几乎能看清楚纹路。 他使劲吞咽了下唾沫。 谁关心打架不打架的,奶快点给他分饭! “奶,娘让我和哥哥回家先吃饭,她去看看热闹再回来。” 乔满囤几口刨完碗里的剩饭,一抹嘴,起身从屋檐下拿起扁担木桶。 “娘,我去挑水了啊!” “满囤哥等等我!” 乔婉欣赶紧加快吃饭速度,三下五除二解决完,尾随其后。 乔老太捏紧勺子。 这一个两个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开始给乔盛乔洛、还有乔巧和自己分饭。剩下的人,不管了!瞅热闹都瞅饱了,还吃啥饭? 乔巧看着她分饭,好奇地问:“娘,邻村那边没水吗?怎么要到咱们村这边来挑水?” 乔老太手一顿。 突然,她意识到闺女问出了一个她没想到、但是非常非常重要的问题! “对啊……” 她迟疑着,皱紧眉头。 “那条小溪,蜿蜒流淌,经过好几个村庄,汇入下流江河。邻村怎么可能没水,要来咱们村口挑?” 第125章 抢水 乔盛乔洛欢快地啪叽啪叽吃着碗里的肉,他们奶和四姑姑说的话,脸上复杂变化的表情,全没注意到。 “说起来……” 乔老太放下大勺子,心思沉重地坐下来,双手撑着自己膝盖。 “有好长段时间,没有下雨了!” 她后院栽种的菜苗蔫答答的,乔老爹偶尔回家,会抱怨地比较干。 只是,他们一家最近实在太忙了! 忙倒腾粮食、忙挖洞、忙分辨城里满天飞的真真假假信息……他们最近真没注意过,天气情况。 “娘……今年不会天干?” 乔巧不无忧虑。 古时,若遇上天灾,对于穷苦百姓,真是致命性的打击! “应该不会……” 乔老太抬头望了望天空。 此刻已日暮西山,月明星稀。一看就知道明天又会是个大晴天。 “也就晴了个把月没下雨,说不定再等两日,就下雨了。” 可说起来,今年的确天热得太早,也热得有些不正常…… 乔老太忧心忡忡,安慰闺女,也安慰自己。 闷头吃完饭,乔老太洗刷碗筷,乔巧收拾院子,督促乔盛乔洛早早洗漱睡觉。 在这生活了小半年,她不自觉养成了勤俭节约的习惯。担心不必要的灯油,用多了。 两个皮孩子,又不愿意读书识字,浪费灯油做什么? 乔老太几次从厨房窗口探头瞧院子,总不见那去凑热闹的人回来,气哼哼地和乔巧嘀咕。 “你大嫂想是不饿,她那份饭菜,别替她留着了,端来我分给你爹他们!” 乔巧知道她就是嘴上说得狠,笑一笑,没当一回事,继续做手里的活。 扫着院子的时候,终于看到院外的山路,影影绰绰几条人影,往这边走。 离近些,发现竟然是乔家父子和田三翠她们一起回来了。 乔巧放下扫帚,推动轮椅,帮乔老太摆饭菜。 “老头子,你们也去瞅热闹了?真是外村人,来咱们村找茬打架了?” 乔老太扫一眼大家,发现没人挂彩,身上沾泥,放了一半心。 “找什么茬!” 乔老爹阴着脸,明显憋了一肚子气。 “他们是下游村派来、有目的抢水的!” “抢水?” 乔老太惊了一跳,分饭的大勺子停顿在半途。 “为什么要抢水?这才个把月没下雨,他们那边,溪水就干了?断流了?” “娘,没完全断流。” 乔满仓把装满干货的四个大竹筐,一个个挪进里屋,接过田三翠给他绞的湿帕子,擦擦脸和身子。 “不过听说今年挺天干的,他们那里溪水的水位,下降不少。” “有个愣头青,愣说是我们村的故意使坏,用堤坝阻断了溪流,导致他们下游村缺水。” “放屁!” 乔老太气不打一处来,破口骂。 “那么大条溪流摆在那,几十上百年了,谁动过?那堤坝没官府承头,寻常人敢随便破土动工吗?” 该打! 她都想用锅铲敲那口不择言的愣头青脑袋,把他敲醒。 “所以说……” 乔满仓吐了口气,手按住酸疼的肩膀,用力甩了甩。 “我们村的看见他们竟然打算挖我们小溪沟,自然要阻止了。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 他们到得有些晚,田三翠也没看完全程。余里正和邻村的里正都赶到了,好歹好说,将双方人马分开。 乔老太问皱紧眉头,心事重重吃饭的乔老爹:“老头子,你看……这天迟迟不下雨,往后不会真出大事?” “这话别在外乱说。” 乔老爹瞅她一眼,又警告家人。 “下游村尚未完全断流,他们没到吃不起水的地步。只是……可能不甘心自己村一直处于下游吃亏,借题发挥罢了!” “这事有余里正和村中长老主持处理,我们不要多管。” 乔老太一想也是。 他们乔家一外来户,至今融入不了余家村民中。平日说话做事,毫无威信可言。管那么多干嘛?管好自己就行。 乔老爹筷子夹了片肉,颤巍巍送进嘴里。等细嚼慢咽把肉吞进肚了,口中余香渐渐散去,才抬起眼皮,扫视一圈桌边坐着的家人。 “老大媳妇,这两日你带着两个孩子,辛苦点,往家里多挑几趟水。山上咱家挖的窑洞,也要多存点水才是!” 公公越过婆婆直接给她下达任务,田三翠哪敢说半个不字,连忙点头答应。 “爹,我知道了!” 乔巧想说些什么,不过看看乔老爹对她正眼不瞧的态度,咽回快到口边的话。 等大家吃完饭纷纷洗漱去了,乔巧才压低声音问帮忙她收拾桌子的乔满囤。 “五弟,山里没有山泉吗?全得靠村口那条小溪?” “有是有的……” 乔满囤迟疑一下,解释:“不过都在深山,难找不说,还很危险。” 乔巧捉摸一下,继续问:“那能打井吗?” 乔满囤看她一眼:“四姐,请人打井要花不小的代价。咱们这地方,没有懂这行的,要打井,可能得去县城里找人。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你钱花了,打了好几眼井,也不一定能出水。” 乔满囤知道四姐心里在盘算什么,索性给她讲明白。 “我们这附近的几个村,只有刘家村祠堂有一口上百年的老井。但那地方,外人是不准进的!” 乔巧抿了抿唇,心中无奈。 她的点石成金能力,还没到随心所欲的地步。而且就算有钱,也不能大笔拿出来。 乔满囤不是还说,花钱都不一定管用吗? 她就是一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人。唯一的不寻常,是穿越到这里,赶了回潮流。 论才学睿智,她是真比不上“同行”的。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力帮家里的忙,储存物资以备不时之需。 此后的一段时间,天气越来越炎热,依然是不见一滴雨水落下。 乔家人的心情如同燥热的空气一样,分外沉闷。 乔盛和乔洛两个皮孩子,也能感觉得出家里最近紧绷的气氛,进门出门,均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 粮食购买得差不多,乔老爹暂缓进城的步伐。 一是怕村民天天见到你家买买买起疑心;二是天确实太干了。他要和别人家一样,抢水救庄稼。 第126章 我会不会怀上了 缺水是一时的,但收成不好,可就严重威胁到乔家的生存口粮了。 虽然家里现在和过去相比,不可同日而语,然坐吃山空,迟早回归原点。 所以,在旁人眼中,乔家人依旧还是为生活一副疲于奔命的样子。 因为大家现在都忙,乔巧现在承担的家务,也比以前多了很多。哪怕她不能走动,但择菜、扫地、收拾房间之类的简单活儿没问题。 田三翠甚至想把自己和两个儿子的脏衣服推给她洗。给乔老太痛骂了回去。 “你每日就带着两个孩子,来回挑两趟水,其他煮饭理家的活儿,全是我和四丫头在做,你还好意思把自家的脏衣裳丢给你四姑子?” “赶明儿要不要让你四姑子直接帮你洗亵衣?” 田三翠被骂得脸通红。 乔巧把大木盆放在院子里的木桌上。这种高度,可以让她不弯腰洗衣裳,轻松许多。 乔老太几乎隔三岔五都要训斥自个儿媳妇。田三翠如同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今天被婆婆凶了,改天再用另外一种错误,挑衅婆婆。 总之就是一个来回顽强蹦跶,一个反复摁头镇压。 乔巧早已习惯乔家的这种特色日常,充耳不闻只管专心干她目前手里的活。 反正不管如何,乔老太总会坚定不移站在她这边,就够了。 再一次在婆媳大战中完胜的乔老太,拿着两个刚从鸡窝里摸出来的热乎鸡蛋,挺胸阔步进屋。 经过乔巧身边,眼角余光不经意瞄到乔巧手里的东西,脚步一顿,她停了下来。 凑近乔巧,略略弯下腰,脸上浮现出一丝喜意,放低声音。 “四丫头,你月事终于来了?” 乔巧回娘家后,因为身体太差,导致月事紊乱,三个月就见了一次小红,还是半天匆匆结束。 乔老太嘴巴不说,心里可急。 正常的月事代表一个女人的健康程度。连月事都没了,自家闺女还能算一个女人吗? 哪怕闺女明摆嫁不出去了,乔老太也不希望闺女是一个不完整的女人。 如今看到闺女正在清洗的月事带,乔老太总算是放下了搁在心中的大石。 她喜悠悠地举了举手里的鸡蛋:“娘今儿给你煮两个红糖鸡蛋吃,你这两日也注意着点,少碰凉水。” 乔巧搓洗着衣裳,满心的不自在,脸颊绯红。 她又不是坐月子,吃啥红糖鸡蛋啊?还两个! 但是,也正因为乔老太的真心,她才甘心呆在这里,默认这个家,是她自己的家。 洗完衣裳晾好,乔巧收妥大木盆,擦干净木桌,推着轮椅进厨房,打算帮乔老太打下手。 田三翠最近借口挑水累,来回跑两趟便进屋躺着等吃了。乔巧不努力帮忙,乔老太要做一大家子人的饭菜,真不容易。 乔老太已经把一碗红糖鸡蛋做好,见乔巧进来,笑眯眯地端给她。 “来,全吃了!不许再推推让让的……家里现在不缺这两个鸡蛋,你身子重要,一定要养起来!” “谢谢娘。” 乔巧也不矫情,伸手接了碗。 乔家人最近伙食好,肉眼可见的,气色都好了起来。她多吃两个鸡蛋,也不觉得有什么心理负担。 一边吃蛋,一边看乔老太清洗案板。 “娘,今天晚饭做什么?” 乔家现在是一日两餐,加中午一顿辅食。辅食是在家的人随便吃,外出干活的,只能带干粮。 所以,晚饭这一顿,十分重要,务求量大,最好有荤腥。 乔老太看了眼案板上的一条干肉,略微犯难。 顿顿蒸干肉片,再好吃,大家也吃腻了? 不过不吃这个,又能吃啥? 想想都要唾弃自己一口。 不久前还企盼着能吃一顿饱饭,死也心甘。结果这才小半年,乔家已发展到她每天焦虑,如何把肉做出新花样了? “娘,不如把肉剁碎,加些素菜,咱们包饺子?好久没有吃饺子了。” 乔巧的声音打断她的沉思。 包饺子? 那可是过年都未必吃得上的好东西! 乔老太刚要反驳,突然意识自家案板上正躺着条待宰干肉。 她默了默。 “好,吃饺子!” “我来擀面。” 乔巧喜滋滋地主动请缨。 美食啊!美食是最能治愈人恶劣心情的良药。 人活着,不就为了一口吃。 温饱思淫欲。那也得温饱后。 乔老太从墙上摘下擀面杖筲箕递给乔巧,拍了拍手上的灰:“娘去后院摘些葱苗菜叶,你先和面。” “你大嫂那个懒东西,上午挑了两个半桶水就躺炕上了,得喊她起来帮忙,不然晚上别想吃!” 乔巧不搭话。 她也发现田三翠自从她能干活,尤其是乔婉欣来乔家后,肉眼可见地懒了。 除了每天按乔老爹吩咐的挑两桶水,其他啥也不做。一叫她做她就嚷嚷脚疼腰酸肩膀破皮儿了。 实际她挑的水,每回就小半桶,缸底也没见填满。最后还是乔满囤和乔婉欣回家后,一桶桶挑水装满的。 乔老太憋足的火气,找不到地儿发,快把不知情的乔老爹埋怨死了。 乔老爹经常不在家,压根没看见,田三翠以前的活,现在大半推给了闺女。 老头子心目中,可能以为闺女还是那个吃闲饭的废人。就算能帮忙干点家务,也不多。 关键是你说了他还不以为然。 老头子性情犟得很,固执己见。偏偏闺女与他也生了隔阂,老头子一回家,闺女就回避,闹得老头子眼里,闺女就像在躲懒。 乔老太随手掐了几把菜叶,看着眼前黄恹恹的菜苗,无精打采地躺在黄土地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现在就看老五了! 能不能给她娶个懂事温柔点的媳妇儿? 回到厨房,乔巧正在和面。 一大盆黑灰面,加清水,磨成细粉的粗盐,一颗鸡蛋的蛋清,搅合成面絮状。 然后用手按压,一直按压,把面按压在一起。做到面光、盆光、水光三光。 乔老太也不知道闺女这和面手法,是谁教的还是她自己琢磨的,比以前她主家的大厨还要专业。 手劲又大,一大团好几斤重的面,在她手里肆意搓圆捏扁,十分自如。 乔老太一边摘菜,一边看闺女和面。 感觉就看个和面,也能看出行云流水的快感。 给婆婆强行拽起床来的田三翠,打着呵欠,理着头发,眼角带着团眼屎,没骨头似靠在门边。 “娘,您说我这……每天懒懒的直犯困,老感觉肚子饿,会不会……莫不是又怀上了?” 第127章 真怀上了? 迎着乔老太和乔巧两人震惊投过来的目光,她略得意地用手轻轻抚了下自己肚子。 “你上个月月事没来?” 虽说家里已经有两个大孙子了,但若能再添男丁,肯定是桩喜事。 乔老太丢下手中菜,腾地站起来走到田三翠跟前,围绕着她转了大半圈,掩饰不住脸上惊喜。 “不……” 田三翠一阵讪讪:“上个月来了的,只是这个月,迟迟没见动静……” 乔老太喜色一收,一脸没好气地瞅着她,本想骂两句没影子的事你瞎说什么? 但转念一想这若是真的,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皱皱眉,挥手:“那你回自个屋去继续歇着。明儿你也不用挑水了,简单帮家里干点家务活就成。” 反正现在挑水基本是小儿子和乔婉欣做的,做饭也全靠自己和闺女,这大儿媳妇,就像个摆设。 “谢谢娘!” 田三翠心满意足地离开厨房,一路蹒跚,捧着她的肚子。 乔老太回到桌边,继续择菜。 乔巧把和好的面装进盆子,盖上盖子醒一醒,犹豫下说:“娘,以后每天单独给大嫂做个鸡蛋?若真怀上了,必须好好养。” 古时的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九死一生。 虽说田三翠已经生了两个,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乔老太想了想:“再等段时间,她月事还不来,就请张郎中过来看看。” 哼,不干活想天天吃鸡蛋,也得先看看到底怀上没有。 若是没怀上还这般矫情,等同耍她。那她……可得让这个媳妇好好领教下她做婆婆的威严了。 因为顾及闺女的感受,她现在对老大媳妇,是越来越宽容了。 乔家人口多,饭量大,除了胃口最小的乔巧和乔老太,连两个孩子最少也可以一口气干掉十多个,别说其他做苦力活的成年人了。 乔老太扳着指头算了算,她和闺女,至少要包近一百六十多个才够。 没办法,想吃就包。 乔巧把干肉剁得碎碎的,加上切好的葱段、生姜末、菜叶、盐以及平时舍不得放的各种香料,调出一大盆粘糊糊的馅料。 小指头沾一点尝尝味道,粗盐的苦涩味被浓郁的香料味压下去了,还不错。 包。 两人开始埋头苦干。 乔巧擀皮儿,乔老太负责包。一个力大,一个手脚利索,配合无比默契。 很快案板上,筲箕上,都码满了饺子。一个个矮墩墩胖乎乎的,顶着头上的花,如同被检阅的士兵,整整齐齐。 “娘,天快黑了,啥时饺子能下锅啊?” 田三翠躺不下去了,和两个儿子,跑来厨房你来我往地看了好几次,哈喇子快流出嘴边了。 “干活没你,吃你积极!” 乔老太没好气,捎带瞪了眼悄悄把黑爪子伸向白胖饺子的乔洛,“啪”地打掉他的脏手。 “把两个皮猴儿带后院去,帮老娘浇菜园子。吃,等你五弟他们回来再说!” 田三翠躲懒大半天,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悻悻地招呼两个儿子,一起去后院了。 乔老太很是狐疑地瞅两眼她的背影。 真是怀上了吗?看着不大像啊…… 这段时间,老大整天忙得皮耷嘴歪的,回家脚也不想洗,只恨不能倒头睡觉。 已这样了,两口子还有精力给她造个小孙子出来? 乔巧不知道她娘在胡思乱想什么,忙碌着继续擀皮。看看皮堆积多了,又开始包饺子。 皮多馅少,再加一大把素菜馅混进去。反正外表一样,煮好看不出。谁吃谁走运。 乔老太坐下来,跟着忙。 两人直忙到黄昏,才把所有的饺子包出来。 乔老太起身,用手背使劲擂了几下自己的老腰。 “四丫头,饺子待会让你大嫂来下锅,洗刷碗盘也交给她,你不要做了,去歇歇。” “好。” 乔巧洗手。 她真心也累。双腿不能动,上半身还是有知觉的啊,操劳一整天,酸疼得不行了。 别看就煮煮饭收拾家,简简单单几个字,你要细细摸摸做好几个时辰。 正常人都辛苦,何况她这残疾人。 反正剩下的活儿也轻松,田三翠就算怀上了,这简单的下饺子洗碗,应该没问题。 乔巧推着轮椅去院子里洗漱,感觉轮椅此刻都很笨重。 煮饺子吃田三翠是非常积极的。 乔老太喊一声,她就兴冲冲进了厨房,撸起袖子,刷锅放水。 乔老太看着她豪迈的动作眉心抽了抽。 “你慢点!小心些,若当真怀上了,把我的小孙孙弄掉了,我和你没完。” 田三翠表情有些皲裂,偷眼瞧了下婆婆离开的背影,低头瞄自个肚子。 如果这回没怀上可就惨了! 她忽然挺后悔自己为了躲懒,把月信迟几天没来这事也当理由说出来。 婆婆眼里不容沙子,知道还有她的好吗? 她现在只能暗暗祈祷,自己月信迟来,是真怀上了! 田三翠煮好了第一锅饺子,但是左等右等,没见乔满囤和乔婉欣回来。倒是乔老爹和乔满仓先到家了。 大家围着院子的大木桌,吃着香喷喷的饺子,心情格外欢畅。 乔老爹本来一肚子沉闷的,也给美食治愈了。端着大碗夸赞:“今儿这饺子味道不错,咸淡正合适!” “嗯……好吃!特好吃!比以往都好吃!” 大家猛点头附和。 乔满仓笑着看了田三翠一眼:“三翠,下回你还这样包饺子,我爱吃!” 田三翠被自家男人和公公赞赏的眼光,瞅得碗都快端不住了。 乔盛面皮动了动,没吭声,一个劲埋头扒饺子。 倒是乔洛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爷爷,爹,饺子是奶和四姑姑一起包的啦!我娘说今儿人不太舒服,奶叫我娘休息。” 乔老爹和乔满仓顿时僵在那里。 乔老太似笑非笑瞥了他们一眼。 “三、三翠……” 乔满仓强行打圆场转变话题。 “你咋不舒服了?怎么早起没听你说……用不用我明儿给你请张郎中过来?” “不用不用!” 田三翠脸涨得通红,一个劲摇头:“我就是略略身上不舒服,躺了半天,已经舒服多了!” 看来明天不能再躲懒了,不然,这闹得多尴尬。 正说着,院子外传来响动,乔满囤急促的声音老远传来。 “娘,四姐!你们快来,帮我一把!” 第128章 她偏心的娘 大家一怔,目光齐刷刷转向院门口。 只见乔满囤一脚踢开院门,满头满身污泥,背上还背了个同样脏兮兮的人,拖着两把锄头,歪歪扭扭走进来。 那个人,头歪在乔满囤背上,手脚无力地垂落,双目紧闭,可不是乔婉欣! 乔巧大吃一惊,连忙推着轮椅迎上去。 “怎么了?你们碰上什么事了?乔婉欣她……” 她伸手想去探乔婉欣的鼻息,乔满囤误以为她要接人,连忙身子一侧闪开。 “四姐你抱不动她!让娘和大嫂帮我接下……” 乔老太和田三翠都凑了过来,见乔婉欣狼狈凄惨的模样,有些吓住了。田三翠也顾不得矫情,帮忙搭手,和乔老太把人抬进屋。 乔满囤背后一松,才算吐出口长气,对紧跟在后的乔巧说:“四姐你别急,她这是走急了踩空,从山路摔了下去。” 说让乔巧别急,其实他自己心里急得要死。顾不得和乔老爹乔满仓打招呼,拉住乔老太的袖子。 “娘,你给我些钱,我去隔壁村请张郎中。乔婉欣一直没醒,我担心她摔坏了……” 攸关人命,乔老太不敢含糊,开柜子数了二十文铜钱,塞给小儿子。 “你提盏家里的油灯去,别把自个也摔了!” 乔满囤抓紧钱飞奔出门,哪里还顾得上拿油灯,急得乔老太跟在后面直跺脚。 “油灯!拿油灯!” 这臭小子,乔婉欣再怎么说也是个外人,乔巧买回来的下人,他那么着急干吗?自个的安危不顾了? 乔巧打来盆水,用干净的毛巾给乔婉欣擦拭身体,乔老太和田三翠从旁协助,为乔婉欣换好干净衣服。 从头到脚细细检查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大伤口。 手臂、腿部,多处擦破皮,上点药就好。唯一的要命处,大概在脚踝,好像脱臼了,肿一大圈,十分吓人。 或许这就是乔婉欣昏迷不醒的原因? 乔巧等人干着急也没办法,正骨接骨她们不会,只能等张郎中来看。 把被子给乔婉欣盖好,乔巧去厨房温了壶凉白开预备着。这顿晚饭,她没什么心思吃了,就在房间里坐着,守住乔婉欣。 乔老太催促田三翠收拾完厨房早点带两个孩子睡觉,自己再回到乔巧这边。 看看面有愁容的闺女,又看看依旧脸如死灰的乔婉欣,忍不住抱怨一句。 “四丫头,咱家是不是这两年犯太岁呀?先是你摔断了腿,现在又轮着欣丫头?” 乔巧嘴角一抽:“娘,乔婉欣多半就是扭伤脚了,没那么严重。” 如果不是丁老太恶意磋摩,丁博文不管不顾,原身不至于这么惨。 眼瞅乔老太还是有些惶悚的样子,想想古人根深蒂固的迷信思想,她不得不做进一步劝慰。 “如果咱家真是犯太岁什么,咱家还会有之前几次发财的机会吗?” 乔老太一想也是。 “我就是担心……如果欣丫头这命格不好,留在你身边,怕越发拖累你。” 此刻心情再是恶劣,乔巧也险些被乔老太逗笑了。 她娘这真是……心偏得没边了! 正常人要说,都会说是她这个扫把星,克了乔婉欣。只有她娘,反过来会担忧乔婉欣拖累她。 果然只有真正疼你爱你的亲人,才会无原则地坚定站在你这边啊! “这边,这边!” 乔满囤气喘吁吁拽着张郎中进入乔家大院。 这回张郎中总算抱稳自个的药箱了。他的药童,上气不接下气,努力挺直身体,让张郎中把他当拐杖依靠。 打量闻声赶出来迎接的乔家人,张郎中目光很快锁定在坐着轮椅的乔巧身上。 “乔四丫头这气色好像养出来了啊,这又是哪里不好了?” “这回不是我四姐!” 乔满囤拉住他直接进屋,抹了把满头流淌的汗:“是……是我另外一个妹妹!” “你还有个妹妹?” 惊讶的张郎中,直到看到乔婉欣,方才明白。原来乔满囤这个多出来的妹妹,指的是刘四妮。 默默打量眼乔婉欣身上盖着的锦被,所处房间的位置,见多看多的张郎中,下意识在心里,竖起根大拇指。 村民的刻板印象是乔家比刘家还泼还厉害,实际上,表面强悍的乔家,才是真正的积善之家。 三番五次,逢请必到。正因张郎中了解乔家人的为人,才愿意星夜出诊。不然,换个人你试试? 大家紧盯着张郎中的一举一动。 张郎中手脚麻利地为乔婉欣正骨,上药,包扎。这期间,疼得乔婉欣醒来又晕厥过去,张郎中不当一回事。 村邻大山,为讨生活时常有这样遭遇不幸的人,他早看麻木了。乔婉欣这还算是极其幸运的,轻伤都称不上。 “没有大碍,老夫留些药,你们隔个几日,为她换一次。至少一个月不能下地,好好修养就成了。” 田三翠在旁边听得一脸晦气。 满以为家里添个劳力她能躲懒了,结果个把月不到,和四姑子一样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伤患。 怕出人命的担心一去,一时间只余满腹牢骚和抱怨。 乔满囤压根没注意这些,只是跟前跟后,详细询问张郎中日后照顾伤者的注意事项。吃有没有禁忌,换药具体什么步骤。 别说乔巧、乔老太,连素来不怎么注重细节的乔满仓也嗅出味道不太对。 老五……对这个乔婉欣,是不是过分关注了? 他四姐当时摔断腿,也没见他缠着郎中问这么仔细啊? 那架势,难不成他还打算亲自给乔婉欣换药? 等乔满囤殷勤地把张郎中送走,乔老太瞥一眼床上的乔婉欣,那脸色是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 “五弟,你先去洗漱吃饭。剩下的,让我来。” 乔巧拦住还想凑到床跟前看乔婉欣的乔满囤。 乔婉欣终究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哪怕随了她姓乔,不改她不是乔家直系亲属的事实。 乔满囤这样和乔婉欣无名无分地亲密接触,很容易引起他人诟病。如果不打算开花结果,何必一开始让这段感情萌芽呢? 你在什么时代,便要遵从什么时代的规则。 螳臂挡车,是为不智,而非勇敢。 第129章 让乔婉欣当媳妇儿 “那……” 乔满囤担心地多看了床上的人两眼:“那四姐辛苦你今晚多照顾她下,有什么事,喊我!” 乔老太目送小儿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心里那团疑云,越发扩大了。 让乔巧晚上自个也注意休息,她和乔老爹前后脚回到正屋。 “老头子……” 犹豫片刻,她还是没忍住,扯着乔老爹想说说私密话。不然,她今晚指定失眠。 “老头子你说,咱家老五,是不是对欣丫头……有什么特别啊?” 乔老爹眉头紧皱,弯腰脱鞋,把两只用作拖鞋的草履,整整齐齐摆放在床榻下。 “有什么特别?不过是欣丫头伤了,老五把她背回来。” “可是,若被村里人看到,肯定会传他们两人闲话的!他们两个,到底不是亲兄妹,没有血缘关系……” 乔老太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咱们当时还是欠考虑了,不该让四丫头把人留下来。” 乔老爹没好气翻个白眼:“是你欠考虑,我和老大两口子都极力反对了……” “那不是考虑四丫头身边,确实需要个人照顾吗?” 乔老太横他一眼:“我怎么会想到,老五会对欣丫头生出别样心思……” “老五一直是个热心肠,他们两人之间,不一定有什么……” 乔老爹回忆自己给小儿子说亲事,说女方知书达理时小儿子眼里的亮光,比较笃定地说:“你自个儿子,你还能不清楚?” “那小子,喜欢的是像他四姐那样,识文断字的人!” “可是……” 乔老太摇摇头:“老五看欣丫头的眼神,明显和看其他人不同!像上次来咱家的田五妹,他就没给过人好脸色……” “田五妹?” 乔老爹诧异,这怎么能扯到田家人身上去了? 乔老太“哼”了一声:“就你和老大糊里糊涂的!老大媳妇那一肚子花花肠子,打的什么鬼主意,以为老娘看不出来?” 乔老爹不想听她翻来覆去老生常谈,打个呵欠,扯开被褥躺了下来。 “睡!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你我两人同意,他们谁也翻不出浪花。” 明日他还要早起去挑水浇地。眼见天越来越热,地越来越干,这才是火烧眉毛,让乔老爹内心记挂、不安的事。 乔老太气得拍了下老头子的后背。 “但他们两个,待在一个家里,朝夕相处,早晚闹出事来!老头子,你自个儿子,也不担心?” 乔老爹翻个身,挺无语的。老婆子这么说,今晚他不拿出个对应章程来,指定不打算让他睡觉了。 想了一会,眉头略舒展:“其实……老五若是对欣丫头有意,也不错呀?” “上回四丫头把上门来相看的许家人骂回去后,老五的名声,给许家人在村里宣扬得可难听了。” “短时间内,指定没什么好人家来给老五说亲。大家都怕摊上一个废人、脾气还不好的姐姐来奉养……” 乔老爹斜眼一扫愣怔着的乔老太:“如果老五和欣丫头这事真能成,倒是桩几头如意的好事!” “你想啊,第一,老五终身大事解决,咱俩松口气;第二,欣丫头对四丫头有多亲近,你自己看到的。老五娶了欣丫头,就不用担心咱俩百年后,四丫头无依无靠。” 乔老爹默默叹口气。 他心里自然是不满意现状,但他能有什么办法! 列举出这些好处,不仅是为了说服乔老太,同时也是在说服他自己。 他知道乔老太偏疼四丫头。四丫头无论品貌、聪慧,都像年轻时的乔老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若不是四丫头残了…… 打住!他不愿意深想下去。只是,老五的亲事,当真不能再拖了。 眼瞅着世道一天比一天乱,泰源县以外的地方,各路人马打得如火如荼。保不准明年的大征兵还会提前…… 乔老爹烦躁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眉心。 管她是什么身份的女人,能为老五留个后,他就承认是他乔家的儿媳妇! 乔老太躺在乔老爹身边。 老头子的纠结,她看在眼里。老头子说的那些话,她也听进了心里。只是…… 终有不甘。 “老五如果娶欣丫头,以后没个亲家助力,可真是无依无靠!” 她那么疼爱的小儿子,又孝顺又能干……咋就偏偏不开眼瞧上了一个孤苦伶仃的小丫头呢? “亲家助力?” 乔老爹快睡着了,又给她一句话逗乐了,“嗤”的一声笑出来。 “老大媳妇那边亲家,助力咱们了吗?前两年咱家险些断炊,他们连一粒米也舍不得借出来。只是反复和咱们诉苦,他们有多难……” “多难还见他家梁上挂着一溜干肉条呢!” “欣丫头和刘家那边彻底断亲,倒是件好事。以后她只会听你的话,不会像老大媳妇,有那么多狗屁倒灶的事!” 听老头子这么合情合理一分析,乔老太心里的不甘淡去很多,对让乔婉欣当自家媳妇的事,她反而生出期待了。 “就是欣丫头还小,身板儿太弱了,得好好养段时间。她那样子,说不定不能为咱家老五留后……” 乔老太畅想着未来,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雷鸣般的呼噜声。转头一看,乔老爹已经酣然入梦。 她没好气伸手把老头子脸推向另一边,翻身背对老头子。 这老男人就是冷心冷肠。 明明看得清楚一切事情,偏偏喜欢装聋作哑。 什么感情、亲情,面对利益,老婆孩子,在他心目中统统地往后排。 乔老太有些失眠了。 另一个房间,乔巧也没有睡。不时绞块湿帕子,搭在乔婉欣的脑门上。 乔婉欣发烧了。 乔巧担心乔婉欣是伤口感染导致的,摸摸乔婉欣身上滚烫,她还去厨房找了瓶上次去县城,买来当料酒的酒,给乔婉欣擦身体降温。 如果一直持续烧,又得请张郎中来。 好在反复擦了两三遍,天快亮时乔婉欣的烧终于退了下去。乔巧一个残疾人,给折腾得两眼昏花,脑子直发晕。 得亏她力气大,搬动乔婉欣不费什么事,不然,这通宵她真熬不下来。 迷迷糊糊靠在轮椅上打了个盹,忽然听到耳边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在呻吟。 “水……” 她一个激灵张开眼睛。 乔婉欣醒了? 第130章 男女授受不亲 瞧床上的人,眼睛还闭着,只是有些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无意识地发出呓语。 乔巧推着轮椅到桌边,把准备好的凉白开倒了点在木碗里,拿上小勺,给乔婉欣喂了点在嘴里。 见乔婉欣能够下意识吞咽,她心里不觉松了口气。 熬过这一夜,人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想来是这丫头一直在刘家备受磋磨,伤了身子,所以一倒下,才显得病势特别严重。 等乔婉欣喝完水,她扶住乔婉欣的头轻轻把她放回床上。正想推轮椅去放碗,手上一热,被睁开眼睛来的乔婉欣一把抓住了。 乔婉欣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她,望了好一会,慢慢地,泪水泉涌出来,润湿了枕巾。 乔巧有些心惊,连忙摸了摸她额头,没继续发烧。又看看她包得和粽子似的脚踝,小声问:“伤口很疼吗?天亮了,我让五弟再去请张郎中来!” “不……” 乔婉欣死死抓住她的手,挣扎着,把上半身硬是钻进她的怀抱,紧紧搂住她的腰。 “乔巧姐,谢谢你……” 她虽然一直昏睡,可迷迷糊糊,还是有知觉的。 她知道,是乔巧衣不解带,照顾了她整夜。 乔满囤背着受伤的她,一路下山,马不停蹄,赶去请郎中。乔巧自己还是个残疾人,行动不便,也硬撑着通宵守住她。 这对姐弟,给予她的恩情,短短时日,比在刘家煎熬十多年所获还要多! 她爹娘当她是条狗。 不、狗的待遇都比她要好! 只在有乔家,她才觉得自己是个人,活得像个人! 她的辛酸,她的屈辱,她伪装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扑在那温暖的怀抱里,她只想在这一刻,彻彻底底,痛痛快快把自己压抑已久的情绪宣泄释放出来。 乔巧多多少少能理解乔婉欣的心情,轻轻拍打她的肩背,抚摸她的头。 她知道,乔婉欣现在最需要的是人的善意。 她既然选择把乔婉欣从泥潭里拉出来,就不能再将她推回去。 只是乔婉欣这样实在动静大了些,乔家人闻声都起床来了,聚在她们房间外。 乔满囤急得在门口敲门大声喊:“四姐,四姐!乔婉欣怎么啦?是伤势变严重了吗?用不用我再去请张郎中来……” 乔老太瞪一眼小儿子,拧着其后背衣裳拖远点。 “你四姐都没有叫人,表明她们没事,你在这急吼吼瞎转悠做啥?男女授受不亲,女子闺房,不能擅闯你不懂吗?” 乔满囤一脸懵逼。 啥?男女授受不亲? 他娘这是睡一晚起来脑子不清醒了? 他每天和四姐、乔婉欣抬头不见低头见,同吃同住的,这房间门槛差点被他踏平,咋今日突然转禁区了?还男女授受不亲…… 乔老太没理会傻掉的小儿子,带着田三翠,进了乔巧和乔婉欣的房间。当着他的面,把房门重重关上。 乔老爹拍拍石化小儿子的肩:“收拾一下,今天准备帮爹挑水浇地。” “爹,晚点我再去。” 乔满囤固执地趴住门框:“我先瞧瞧乔婉欣需不需要请郎中!” 乔老爹翻着白眼,自个走去洗漱了。 乔满仓憋住快溢到口边的笑,牵起两个睡眼惺忪儿子的手:“走,回房间去把衣裳穿好,出来再洗脸吃饭。” 就剩乔满囤一个人了,他后知后觉狐疑地扫视一圈周围。 今儿家人咋都神色古里古怪的? 但他是真担心乔婉欣,只好缩着脖子,靠在门边等。 乔老太与田三翠进门后,乔婉欣也不好意思继续哭了。擦干眼泪,松开乔巧躺回床上去。 “大清早的,你两这是闹哪出呢?” 田三翠瞄一眼乔婉欣的脚。包裹的绷带,没有见红。人也清醒了,看样子是没有大碍。 但这段时间她的活儿肯定增多了,想想就来气。 四姑子一个自己需要人照顾的残废,又领一个躺着等吃闲饭的人来家。 这家不分,真是麻烦死了! 如果照四姑子先前提议的,公公婆婆同意四姑子立“女户”就好了。 乔老太赏给媳妇一个冷眼:“既然没啥事,老大媳妇你先去做早饭。清淡些,多蒸一个鸡蛋,给欣丫头!” “啊?” 不止田三翠震惊,连乔婉欣自己都震惊。 乔老太这是咋想的? 照顾自个孙子闺女吃独食就算了,连乔婉欣也可以独享一份鸡蛋待遇? “乔、乔婶儿……” 乔婉欣受宠若惊,不晓得咋感恩了。田三翠气得跺脚。 “娘,我这肚子里,说不定还揣着您的第三个孙子呢,你鸡蛋宁可给外人吃,不给我?” 委屈的她想哭出来了! “欣丫头受着伤,你一个上好的人,好意思和伤患争鸡蛋吃?” 乔老太嫌弃地瞧田三翠一眼,目光落到其肚子上,凝了凝。 “那你也给自己蒸一个鸡蛋吃。我大孙子要是养不好,跟你算账!” “指定给娘养得白白胖胖的!” 田三翠得到满意的结果,喜悠悠地离开了。乔老太看到门口等着的乔满囤,眉头打结。 “老五,欣丫头没事。你快去洗漱吃饭,待会好和你爹你大哥一块下田!” 乔满囤探头进来,飞快地扫描乔婉欣两眼,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好!娘,我这就去。” 乔老太一边内心强烈吐槽自个那傻儿子,一边回头,留意观察乔婉欣的表情。 乔婉欣面色些许红。不知是因为刚刚哭过或是别的原因,低垂着眼帘,缩在乔巧背后。 乔老太此刻的眼光,已经不单单是看乔婉欣了,而是认真在内心评估这未来可能成为自己儿媳妇的人。 嘴角噙着笑,视线从头打量乔婉欣到脚,一根头发丝不放过那种。 “娘……” 乔巧推轮椅向前,想说话打破房间里异样的气氛,乔老太笑眯眯开口了。 “欣丫头,好好养伤。待会儿,我让四丫头把早饭给你送过来。” 乔婉欣原本还怕乔老太怪她不慎受伤,给家里添麻烦,不料乔老太非但不怪她,还让让她好好养伤。 一时间受宠若惊。 “谢谢乔婶儿,我……等我好了,我一定努力给家里干活儿……” 乔老太挥挥手打断她:“你先养好伤!” 推着乔巧的轮椅,走出房间。 却没有去外屋,而是直接带着闺女回了自个屋。 第131章 给你做弟媳妇如何 “娘?” 乔巧看出乔老太是有话想和自己说,但表现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令她不解。 “四丫头……” 乔老太掩上门,回过身,犹豫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说出困扰她一夜的根由。 “你觉得……欣丫头如何?” “……啊?” 没头没脑的,乔巧被问懵了。 “乔婉欣吗?她……她不错。能吃苦,勤快、听话、坚强……” 乔巧竭力搜肠刮肚她所能发现的乔婉欣优点。 心想难不成乔老太看人伤了,觉得费钱又没用处,想把乔婉欣撵出乔家? 那可不成! 乔老太一瞧闺女那警觉的小眼神,就知道闺女想歪了,没好气瞥闺女一眼。 她是那种冷血无情的人吗? 不过…… 乔家如果还是以前的穷样子,朝不保夕,乔婉欣废了的话,她还真说不准会…… 她不愿往深想下去,拍拍轮椅背。 “娘的意思,是问你……欣丫头如果给你做弟媳妇的话,如何?她配得上你五弟不?” “啊?” 乔巧完全呆住了。 她私下幻想过无数次,如果五弟和乔婉欣走在一起会怎么样?她要不要撮合他们?怎样撮合? 付诸行动的话,乔老太绝对是最大阻力。 但她再想不到,这个念头被提到明面上,竟然是乔老太自己主动提的? 她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成全五弟和乔婉欣幸福的机会。 从这之前两人不经意的种种表现来说,乔满囤对乔婉欣肯定与对旁人的感觉不同,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而乔婉欣,对乔满囤同样有好感。只不知什么原因,她非常克制。 难道是自惭形秽自己身份问题? 不过就乔巧而言,她当然乐见乔婉欣成为自己的弟媳妇。 乔婉欣这么亲近她,以后两家人不至于像大哥那家那么疏远。 这种时代,当然有门靠谱的亲戚是好的。 一转念乔巧立即表明自己立场,不着痕迹讲些乔老太爱听的。 “娘,我觉得乔婉欣很适合五弟,他们很般配。你瞧乔婉欣一伤,五弟那么紧张,证明五弟是在意乔婉欣的,只是他少年腼腆,不好意思承认。” “而且乔婉欣对您和爹言听计从,有这么个媳妇,将来你们日子能过得多顺心啊!” “家和,才能万事兴。” 再来个田三翠那样的人物,乔家别想好了。本就一天天鸡飞狗跳的,将来指定升级为武装斗殴。 乔老太拍拍闺女的手,轻轻点头。 这就是她被乔老爹说服的原因之一。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另外重要的一点。 “对!还有,再来个你大嫂那样的人进门,将来我和你爹百年后,你孤零一人,能依靠谁啊?” “你五弟敬重你,乔婉欣感恩你,他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直到你寿终正寝的!” 乔巧眼睛有些酸涩。 这样重大的事,她娘也会因为她做出改变。 “就是……” 乔老太叹口气:“欣丫头尚小,身子也不好,嫁给你五弟,以后不知能不能为你五弟留后……” 她迟迟不能下决定,主要是这个顾虑。 古人十分重子嗣。 乔巧十分清楚这一点,她谨慎地说:“娘,这么重要的事,还是要问清楚五弟和乔婉欣的意思。至于身体,可以慢慢调养,咱家伙食最近也好了……” 乔老太一拍手:“对,身体的事不急……只要他俩在一起了,娘以后日日给欣丫头开小灶,还怕不能养起来?” 乔巧囧囧。 和着乔婉欣不是你媳妇,你就不管了?她现在咋说也姓乔啊…… “四丫头……” 乔老太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模样。 “娘,有什么话您直接说。” 乔巧疑惑。 “是这样……” 乔老太有些讪讪,感觉说出口,会让闺女吃点亏,但为了将来,这又是必须要做的。 “四丫头,如果考虑让欣丫头嫁给你五弟,她的卖身契……你提前还给她?” 虽说手里有卖身契好拿捏,但说出去弟媳妇是其姐姐的下人,不贻笑大方! 乔巧闻言,发自心底地笑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或许是有潜在运气的。 乔婉欣卖身契早被她还给本人这件事,她一直找不到合适机会说,怕乔老太生气。这不,此一时彼一时,乔老太竟然主动和她开口了。 “娘,乔婉欣的卖身契……她进乔家的当天,我就还她了!” “你……” 乔老太一呆,先是惊怒,随即是如释重负。 无语地拍拍闺女的头,半晌才说出话:“你这傻丫头!” 怪不得乔婉欣那么黏着乔巧。原来,闺女早就收服人心了! 想了想,乔老太压低声音:“四丫头,这事暂时就这么定了。你找个机会,问问欣丫头的意思。你五弟那里,娘去说。” 必须尽早把小儿子的亲事定下来。 虽说已经使了钱免小儿子的兵役,但现在泰源县没有云老太爷坐镇,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 万一前线吃紧,官府强行征兵呢? 如此说起来,还得准备一笔钱。真乱起来,老大也有被拉壮丁的危险。 此时田三翠在外,喊大家吃饭。 乔老太推着乔巧的轮椅往外走:“你五弟的事,抓紧。现在,先去吃饭,吃完了,给欣丫头送饭去。” 田三翠做的早餐,是一大锅杂粮干饭,配一盆荨麻草绿糊糊,连麸面饼也没有烙。 好在还煮了几个白水鸡蛋,增加营养。 乔老太横儿媳妇一眼,心想这个老大媳妇,越来越不像话了,躲懒养成习惯了。 但想着田三翠说她自己可能怀孕的事,不便发作。忍住气,让家人吃完饭赶紧忙各自的。 乔巧觉得荨麻草配杂粮干饭,乔婉欣一个伤患难以下咽。吃完饭,到厨房添柴加把火,把乔婉欣的那份稍微改造下。 蛋碾碎、饭加糊糊,外切一点点肉丁,撒上粗盐调料,装进小瓦罐煨。 等火候差不多端下来倒进大碗里,就是浅绿色的鸡蛋肉粥,散发出淡淡香气。 除了卖相不怎么好看,尝起来挺美味的。 田三翠在边上刷锅洗碗收拾厨房,冷眼旁观。 “就一个买回来的下人,你侍候得倒精心!啥时把我这大嫂也孝敬下呢?” 第132章 不适合当红娘 乔巧不理她,端着饭,径直回屋。 乔婉欣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床顶棚发呆。见她进来,连忙挣扎着要爬起来。 乔巧连忙说:“别乱动!当心正好的骨,又弄脱臼了!” 乔婉欣闻言立即停止动作。 乔巧把碗放床头柜上,先扶起她,往她身后竖着塞了个枕头,才让她依靠上去。 “这粥我放温热了,你放心吃。” 乔婉欣只是伤了脚踝,手能动,乔巧不需要喂她。找了块木板给她横放腿上当桌子,她自己就能扶碗吃饭。 “怎么那么不小心,会踩空山路摔下去?多危险啊!” 见乔婉欣情绪稳定了,乔巧此刻坐在旁边,才敢埋怨她。 乔婉欣不好意思地一笑:“乔巧姐,我是急着回家……” 说起这个“回家”,她自己心里也是无比感慨。 以前极怕回“家”。甚至为了不回“家”,她宁愿冒险一个人躲藏在山上。 但现在,她竟然对乔家有了奇异的归属感。每每下山,归心似箭。 昨晚到现在,只喝了点水。乔婉欣很饿了,大口大口,把一海碗稠粥干见了底。 乔巧等她吃完,递上准备好的帕子。 “想上茅厕不?” 乔婉欣脸腾得通红。 “这、这……” 她的乔巧姐,为什么问话这么生猛。她自己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开这个口。 乔巧瞧着她脸色,就知道她想什么。 不以为然地一笑:“吃喝拉撒,是生物本能,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当初我没这轮椅,比你还不方便。” 乔婉欣想想也是,何况这是在她最亲近的乔巧姐跟前。便大大方方地点个头:“乔巧姐,麻烦你了。” “等等。” 乔巧把碗还回厨房,提溜一个木桶进来。这是她之前用过的,洗刷干净,放在地上。然后去抱乔婉欣。 乔婉欣知道她力气大,但能这么轻松抱起自己,还是心里惊讶。 乔巧把她放在恭桶上,便退了出去。等房间里传出声音说“好了”,才又进去,给乔婉欣端上半盆干净热水,让她自己擦。 这一番操作下来,加上通宵未眠,乔巧着实累了,净了手,瘫在轮椅上养神。 乔婉欣不敢惊动她,乖乖闭眼躺着。 乔巧惦记乔老太的交代,自己也想知道结果,抬起头,望向床上的人。 “乔婉欣……” “哎?” 突然闲下来没事做,闷得发慌的乔婉欣,立马精神起来,偏过头看乔巧:“乔巧姐有什么事你说!” “……” 话到口边,乔巧又觉得难以启齿。 她是怎么了,竟然要对一个未及笄的小女孩说这种事? 放现代,是妥妥的犯罪! 五弟也还小。 但这是在古代…… 十三就出嫁的女孩,比比皆是。 现在不给他们两人定下亲,他们指定一个另娶,一个别嫁。那就错过彼此间的缘分了。 乔婉欣看着乔巧一直在那纠结,就是没下文。好奇之余,不免焦急。 “乔巧姐,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吗?你尽管说,我能承受得住!” 难不成看她受了伤,乔家嫌她白吃饭,要赶她出乔家了? 一想到这个,乔婉欣立即心沉入海底,面色也变白了。 如果这个时候赶她走,她能去哪儿呢? 乔巧一看乔婉欣的神色,就猜到她想岔了,连忙推着轮椅向前,安抚地拍拍她的手。 “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别瞎猜。我就是想问你……你对我的五弟,有什么看法?” 一咬牙总算问出口了,乔巧自个也松了口气。心里默念:入乡随俗,入乡随俗。 只要乔婉欣进门,她想办法让两人晚点圆房就是了。至于五弟的兵役,她有钱,到时候大不了拼着被人怀疑,用钱保下人。 五弟和乔婉欣未来的幸福,才是重要的。 她非常看好这一对。 乔婉欣快被她吓死了,结果问出来的话,完全出乎自己预料。 一时间她反应有点傻:“啊?满囤哥……我对满囤哥的看法?啊、这个……我觉得满囤哥很好……真的很好呀?” 对上乔巧笑眯眯的眼神,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小脸刷地再次变红了,低下头,不敢看乔巧的眼睛。 她害羞了,乔巧胆就肥了,索性把话说明白,只想要个明确答案。 含糊其辞模棱两可的,对双方均无益。 “你不用觉得拒绝会有什么不好的结果。就算你和我五弟的事不成,你还是我乔巧的妹妹,没有影响。” 乔婉欣脸红得厉害。 乔巧等了半晌,没能等到她有个表示,内心无奈。看来自己是真不适合当这个红娘。 盯着乔婉欣的头顶,想了一想,又说:“事关你终身,你好好考虑清楚,再答复我。只是,要尽快……你知道,我娘她急着在为我五弟定下亲事。” 她转身打算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忙的。乔婉欣倏地抬起头来,唤了她一声。 “乔巧姐!” 乔巧放下推轮椅的手,回头瞧她。 乔婉欣扭怩着,眼神乱飘,就是不敢直接和她对视,声音细如蚊蝇地说:“我……我信乔巧姐!” 乔巧…… 不是,这是问你自己肯不肯嫁呢!你和我五弟……跟信不信我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你俩真成了两口子,以后若打架,就抱怨信错了她? 乔巧张嘴,刚要说什么,乔婉欣自个就发现了自己的语病。绯红一张脸,结结巴巴连忙改口。 “我……我意思是,满囤哥他怎么看呀?还有乔叔乔婶儿……” 乔家怎么会看得上她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即使乔巧姐撮合,乔满囤愿意,乔叔乔婶儿大概也不会同意? 想到这里,乔婉欣的羞涩和激动之意慢慢消褪,剩下的,是一阵惆怅和悲伤。 “这话……就是我娘让我来问你的呀!” 弄明白乔婉欣在顾虑什么,乔巧心中一块大石放下,笑出了声,上去握紧乔婉欣的手。 “我娘挺喜欢你的,放心。” 乔婉欣把被褥抓揉成一团皱,低着头,声音更小了。 “那……那满囤哥呢?” 想到那天登门相亲的许家,乔满囤看着人家姑娘两眼放光的模样,她心一疼。 “满囤哥喜欢的……不是我这个类型!” 第133章 吃瓜难 “他要是不喜欢你,你受了伤,他表现得这么紧张干嘛?” 说起这个,乔巧就想抽乔满囤。 为什么感觉自己这个五弟,确实表现得不太靠谱的样子? 许家姑娘他见了,眼睛放光;乔婉欣伤了,他同样紧张得要死。 之前田家五妹还老爱黏着他……这桃花,一朵接一朵。 看来此事重大,不能光问乔婉欣,得问清楚乔满囤的意思。 这么想着,乔巧安抚乔婉欣让她好好休息,推着轮椅,拿着恭桶去院子里倒。 为了便于抠肥,翻修房子时特意清理重建了厕所,乔巧的轮椅现在也能自由进出。 换以前的一个大坑两块嘎吱响的木板,她根本不敢靠近。 乔老太正在抠肥准备浇菜地,见她进来,赶紧发问:“如何?四丫头,你问过欣丫头没有?” 一边问,一边接过乔巧手里的恭桶,麻利地洗刷清理。 乔巧瞅她小车上一个桶装的是干净水,也不矫情,直接拿瓢舀了一瓢把手洗了。 “娘,乔婉欣看来是愿意的,但您得先问清楚五弟。这种大事,必须两厢情愿……” 乔老太撇了撇嘴。 “你五弟不表现得那么明显,我和你爹哪能想到他们两个能成啊?” “这事也怪娘!” 她叹了口气:“不该分配活儿,让他俩一直单独相处的。这孤男寡女,相处日久,可不就日久生情了么……” “娘,乔婉欣是个好姑娘,勤快、懂事……” 乔巧看出乔老太心里依旧有所不甘。 她理解乔老太想给小儿子找一户最好人家的心理,不过既然定了乔婉欣,就别朝秦暮楚了,对乔婉欣不公。 “娘知道,这不就是随便一说吗?” 乔老太想了一夜,早想开了。或许当初乔巧出面救下乔婉欣,冥冥之中就注定了。 她乔家现在这家境,别说找不到合意姑娘,就算找得到,门不当户不对,小儿子说不定还会被新媳妇压一头,那人生又有什么意思? 只听说高嫁低娶,少见低嫁高娶的。 后者往往滋生不幸。 确定此事,乔老太心情格外轻松,推推乔巧说:“你别忙了,回房去补个眠。娘知道你昨夜照顾欣丫头没睡好。” “娘,我先去厨房看看。” 田三翠若是真怀上了,前三个月一定要小心,不能让她太操劳。 “你看啥呀!” 乔老太依旧撵她去睡觉。 “娘浇完地,就去厨房帮忙。放心,你大嫂身板儿不知比你壮实多少,怀盛哥儿洛哥儿那两年,她还下地呢!” 就这小半年家里日子好过些了,开始做精作怪,觉得自己精贵了。 也是乔老太现在容忍度很高,不然,换以前试试? 乔巧知道乔老太要强的性格,说话也不喜欢有人违逆她,她顺从地推着轮椅回房,准备补眠。 刚和衣躺下,听到院子里传来扑腾扑腾跑动的声音,乔盛乔洛鸡哇哇叫。 “不好了!奶,打起来了……真打起来了!” 乔巧腾地坐起来。 乔婉欣也在床板挪动,想要趴住窗户看。也不想想她那边窗户对着后院,她能看到前院发生的事? 乔巧披上衣裳,爬上轮椅:“你别动!我去看看。” 乔婉欣眼巴巴地望着她:“乔巧姐,看清什么事你快回来跟我说!” 真不是她八卦。 这样直挺挺躺在床上,什么也不能做的滋味太难受了。 她现在觉得就是去山上干苦力挖洞,也比动弹不得好。 “行,你好好养伤别动。” 乔巧叮嘱她一句,才推着轮椅出房间。 等她到了前院,乔盛乔洛已经领着乔老太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事,能让乔老太第一时间放下手里的活赶过去。 田三翠也拎着锅铲从厨房跑出来看。见着乔巧,她眼珠一转,上前把锅铲一把塞给乔巧。 “四姑子,你帮我照看着灶下的火,我去追娘!哎,她一个人可别吃什么亏?” 边说边跑,等最后一个字送入乔巧耳中,人已经在院门外了,连围腰都忘了解。 乔巧无语,伸长脖子望了眼山路,只得拿着锅铲进厨房。 她这个残废,想吃个瓜都这么难。 田三翠那个混不吝的,油锅烧着,也能放心灶台离人。 好在新翻修的厨房充分考虑了她的存在,设计低于原来厨房灶台的高度,她手撑轮椅,能勉强看到大铁锅。 乔巧把灶下的火弄小一点,切了好几片薄薄的干肉片丢进锅中,加些葱段姜丝爆香,打算今天炒个荨麻草试试。 顿顿都是荨麻草糊糊玉米面团蒸干肉片,她……她觉得活着简直是了无生趣! 不过不掌勺的人没资格抱怨,她平时都忍着。难得乔老太和田三翠今日都不在,看她大展拳脚一番。 至于先前好奇想吃的瓜,锅铲在手,全然抛诸脑后了。 废了老牛鼻子的劲炒出来一大盆绿油油的荨麻草,因为量超级多,表象看上去与猪草没什么区别。 用筷子挑起一根菜叶浅尝一口。咸淡合适,就是少油,吃起来涩口。 但怎么也比药汁一样的绿糊糊好吃! 她很有成就感地把炒菜放一边,接下来准备蒸鸡蛋。 估计家里鸡蛋不多了,乔老太今日只拿出来三个。这三个不知道要咋分。煮白水鸡蛋的话,一人半边还嫌少,所以,乔巧打算用蒸的。 三个鸡蛋能蒸出一大碗,人人可以分一勺。 用筷子打散金黄色的蛋液,加入事先准备好的淡盐水,一边加,一边搅。 等鸡蛋液和淡盐水搅拌均匀后,撇去面上的浮沫,上面加扣一个大碗,就能放进大锅里隔水蒸了。 非常简单又美味的一道菜,只是乔巧做得分外艰难。 她已经很小心用两条围腰缠住了自己身体,手、前胸还是不免被滚烫的灶台烫到。 好不容易把蒸好的蛋从锅里拿出来,普通人只消几秒功夫,她折腾了半小时。 她无可奈何地用手抹抹满头满脸的汗。 再苦,再艰难,也必须忍耐啊,得装着若无其事。 不然,怎么让乔老太信服她有自立能力,同意她离开乔家立女户? 没有“女户”,她更谈不上有资格去和丁家讲条件,要回两个闺女。 剁些肉沫用少许油炒成臊子,浇在一大海碗滑嫩淡黄的鸡蛋羹上,乔巧环视厨房,想想还需要做点什么? 一顿饭两个菜,怕不够? 此时,院外传来响动,老远听到田三翠的咋呼。 “四姑子!四姑子快烧一盆热水出来!” 第134章 倒霉催的乔满仓 乔巧推着轮椅,去窗边望了一眼。 只见家里人都回来了。乔老爹和田三翠扶着乔满仓,偏偏倒倒的,摸到墙根下找条板凳坐下。 乔满仓佝偻着腰抱住自己脑袋,其他人围绕在他周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乔巧心里一紧,连忙刷锅加水,往灶下添柴,烧热水。 乔老太颠着小脚跑进厨房,见乔巧已经在烧水了,略微松了口气。 “娘,出什么事了?” 乔巧赶紧问。 “你大哥被外村人打了!” 乔老太唉声叹气,既是愤怒,又是恨铁不成钢。 “你大哥那个傻的!邻村人来抢水,多挑几桶便让人家挑呗。村子里一帮怂蛋敢怒不敢言,你大哥倒好,看个热闹削尖脑袋往前凑,结果被对方当成领头的打了……” 乔老太一边快速地抱怨,一边站在灶台边用手指试了试水温。 觉得差不多了,抓起大勺子舀上几瓢热水在盆里,端上就准备出去。 乔巧见她忘了拿干净毛巾,急忙把灶下火弄小些,拣条毛巾跟出去。 田三翠急得瞎霍霍在乔满仓身边乱转,接了乔老太端去的盆子,又嚷:“毛巾!娘,毛巾呢?” 乔巧推着轮椅,挤过去递上毛巾。看了乔满仓一眼,好像是头上伤着了,流了不少血,胸前背后的衣裳都染红了。 乔满仓闭着眼睛半躺在椅子上,面色纸一般的苍白。 不知是晕了,还是没有精神理人。任家人在旁边围着呼喊,乔盛乔洛哭哭啼啼,全然不应。 乔巧心猛往下沉。 不知不觉,天干到这个地步了么?缺水缺到打架,要出人命了? “大哥……” 她轻声唤了一声。 乔满仓眼皮颤了颤,睁开眼睛,看一眼她,又看看旁边焦急的父母妻儿,虚弱地露出一丝微笑。 “没事儿,你们放心,我就是不小心……被谁扔的石头,砸着了脑门……” 他也是倒霉催的,下完地准备回家,结果被村里一个相熟小伙子拽去看热闹。说邻村人来挑水,和自己村的哪个婆姨媳妇们吵起来了。 对方人多势众的,怕自己村里人吃亏,邀约要去助阵。 想着乔老爹时常耳提面命不能太脱离群众,自家要在余家村扎住根,不然就像上回四妹被人欺负差点打死也没人帮忙,他就去了…… 然后吵架现场升级为群殴抓扯,块头大年纪轻的他,被对方果断标记为领头的,然后…… “嘶……” 田三翠的湿帕子碰着了他额头的伤处,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把田三翠推开一点。 “你能不能轻点!” 田三翠眼泪滴答地:“满仓哥,你疼得很的话,就喊出来……五弟给你请张郎中去了,就快到了,你忍一忍!” 乔满仓…… 这感觉咋那么像觉得他不行了? 乔老爹黑着脸坐在一边,眼睛盯着大儿子,嘴里恶狠狠地说:“该!让他再痛点!不长记性的东西……” “人家一喊他就去了。下次人家喊你造反,你去不去?” 乔满仓扁着嘴。 算了,他继续当重伤病员,好歹能少挨两句骂。 乔老太手指戳到了大儿子的脑袋边上,又颤巍巍缩了回来,瞪一眼儿媳妇。 “手脚轻点!没听到你男人喊疼了吗?哭,哭个屁!听到热闹,跑得比你男人还欢实……下回看你两口子还往不往热闹处蹦跶了!” 乔巧完全插不进话去。 见半盆水染红了,端去倒了,又去厨房舀了半盆。 乔老爹看着那冒蒸蒸热气的水,又望一眼如同一颗火球挂在天空中的太阳,深深叹了口气。 战乱,若再天干,老百姓的日子该咋过呀! “五叔回来了!” “五叔!” 乔盛和乔洛,突然手指院门外,激动地大呼小叫起来。大家转头一瞧,只见乔满囤身后跟了行色匆匆的一堆人,朝这个方向匆匆走来。 离得近了,发现不止有背着药箱的张郎中,还有余里正,以及另外一位相貌极其陌生的中年人。 中年人穿了一身绸衫,挺着大肚子,珠圆玉润,十足的富贵相。 其他人被他一衬,显得跟难民似的。 这是谁? 乔家人均有些不知所措。 “张爷爷,您快帮忙瞧瞧我大哥!” 乔满囤没管那么多,到家第一句话,就是让张郎中救死扶伤快干本职工作。 乔家人当然更关心自己家人一点。顾不上走进院子的余里正等人,围住张郎中,眼巴巴注视他一举一动。 张郎中放下邮箱,瞅了瞅乔满仓的伤口,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开药箱取药,轻描淡写。 “没什么大碍,伤口的血已经自己止住了。等老夫给他再清洗下,上些药,隔个两三日就好了。年轻人,恢复得快!” 松口气的不止有乔家人,还有余里正和那个胖胖的中年人。 乔老爹这才有心思招呼家人摆凳子倒水,请两人坐下。 “余里正,您怎么会亲自来了?还有这位是……” “这位是邻村的刘里正。” 余里正简单做介绍,指指胖中年。 “刘里正听说先前两村村民起了冲突,咱们村的,被打伤好几个人……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这事确实是我们村的村民不对,惹出来的祸事。” 刘里正和和气气对乔老爹拱拱手。 “回去后,我一定会好好管教他们!还好令郎没什么大碍,不然……在下都不知怎么面对余里正和贵村村民!” 余里正连忙弯腰回礼:“哪里哪里……我们村的村民,一样有过错。远亲不如近邻,遇到困难,理应同舟共济。他们却屡次为几桶水争执不休……” “唉!妖鬼易除,人心难治……” 乔家人鼓着脸,在旁边围观这两位里正,你一言我一语的客套,心里愤懑。 敢情受伤的不是你们家的人! 抢水不也是为了自己村的利益吗?如果真的天干到自己都没水喝的程度,可能到时就不仅仅是打架受伤了。 临去前,刘里正主动掏出一两银子,放在木桌子上,说是作为赔偿的药费。 这一举动,立马把大家对他的负面印象彻底扭转。乔老爹再三道谢,将两位里正送出小院。 第135章 哪里能找到水源 不等乔老爹回来,田三翠手快,一把将桌子上的银子抓在手里。 “娘,这钱我明儿拿去买肉。满囤哥受伤流了那么多血,必须得好好补补!” “你要去隔壁村买肉的话,我就交给你一个任务。” 乔老太最近手头松快,不在意她那一点银子。银子也确实是给大儿子补身体的,老大媳妇要拿着,就拿着呗。 她淡淡瞥田三翠一眼。 田三翠抓钱的时候,已经想好了要和婆婆怎么争斗,才能保住这一两银子。 不料婆婆直接略过银子,说起另外的题外话了。 她一时楞楞地。 “什、什么任务?” 乔老太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说:“去看看、打听下你四姑子的两个闺女,乐丫头、盼丫头在丁家过得如何?那新媳妇……对她们咋样?” 田三翠嘴巴一撇,条件反射要说点什么,眼角余光触及到乔巧,又咽了回去。 “好,没问题。” 看向乔巧:“四姑子,你放心,我一准把两个孩子的情况,打听明白。” 虽说姑嫂间总有鸡毛蒜皮的日常计较,但同样作为一个母亲,面对这件事她还是能理解自家四姑子的。 乔巧笑了一笑:“辛苦你了,大嫂。” “先做饭,大家吃饭,都饿了!” 田三翠让两个儿子照看好他们爹,撸起袖子,进厨房准备煮饭。 一眼看到木桌子上大盆放凉的炒菜,一海碗滑嫩诱人食欲的鸡蛋羹,不禁扫了眼跟在身后的乔老太和乔巧。 婆婆比她先出门,这菜,自然是四姑子做的。 一个站不起来的残废能独立操作,做出顿饭菜,不得不说,她颇意外。 乔老太拿起筷子,挑根菜叶放进口中,尝了尝味道。放凉了没有才出锅时的脆嫩,但是沾了肉油的荤腥,吃起来回味回味的香。 她满意地放下筷子。 “既然四丫头已经把饭菜做好了,今儿就简单吃一顿。明日再宰只鸡,给老大补补身子。” “好咧,娘,我出去摆桌子!” 田三翠很高兴自家男人也终于得到了特殊待遇,兴冲冲走出厨房。 等她离开,乔老太才瞪了乔巧一眼,小心倒了一盖子菜油,放在木桌子上。 “把手给我看看!” 乔巧不明白乔老太要做什么,不过出于信任,还是老老实实把一双手递给她。 乔老太轻轻托住她的手腕,看着那一双好不容易养出点肉,肤色也不那么黑黄的手,全是一块块红肿、淤青,又是气恼,又是心疼。 “你这死丫头,真是一刻闲不住!抢着烧什么菜做什么饭?不能等娘回来再弄吗……你看看你,这手还能要吗?” 拿起装油的盖子,小心翼翼,把生菜籽油均匀涂抹在乔巧手上的伤处。 “娘,我用冷水冲过了……” 乔巧没想到菜油居然还能这么用,十分讶异。见乔老太又翻箱倒柜找东西,连忙提醒一句。 乔老太从柜子里掏摸出块小小的东西,土黄色,看起来像树皮,实际可能是大黄之类。连同丁点粗盐,放案板捣成细末,捻起撒在乔巧的烫伤处。 “身上也烫着了?剩下的,自己慢慢擦。” 乔老太洗干净手,准备把菜先端出去。 “娘,这能管用啊?” 乔巧觉得这民间的土方法好稀奇。 “总比什么也不做好。” 乔老太白她一眼。乔巧吐吐舌头。 只有乔老太跟前,她才会偶尔不经意流露出小儿女的娇态。 吃过饭,乔巧端着乔婉欣的那份,给她送回房间。 乔婉欣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如同猫爬一样,早耐不住了。 见乔巧进来,不忙吃饭,先问她:“乔巧姐,到底怎么回事?满囤哥方才进来看我,就简单说了句满仓大哥受伤了?” 乔巧扶她坐正,照早上一样,背后给她塞枕头,腿上垫木板,方才递过碗。 “说是邻村的过来挑水,和咱们村的人起冲突。我大哥被误伤了……” 这事她不做什么评判。自古到今,人类为抢夺各种资源,爆发的战争还少吗? 权贵争天下,底层人争生存空间。 如果真的天干,导致村民们严重缺水,可能以后两个村还会有类似流血冲突,死人都不奇怪。 乔老爹在忧虑,实际乔巧也在暗暗担心。 只是他们能力有限,什么也做不了。 “满仓大哥的伤势严重吗?” 乔婉欣关心地问。 她已经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一分子,家里人好不好,自然与她息息相关。 乔巧手指点点木板,示意她快吃饭。见乔婉欣低头开始扒饭了,才回应她刚才的话。 “张郎中说,没什么大碍。” 不过这几天肯定是干不了什么活,乔家的劳动力,又倒下一个。 注视乔婉欣吃饭,等着收碗,乔巧忽然心中一动:“乔婉欣,你常年在山里钻进钻出的,一定很熟悉大山环境?” “那当然了。” 乔婉欣把舔得铮亮的空碗放下,一抹嘴儿,带着些小骄傲回答。 “我打小就在山里找食吃,村里的老人也不一定有我熟路。家里挖的窑洞,有两处还是我告诉满囤哥的呢!” “那地方我不说,即便有人从它跟前经过,也发现不了。” 简简单单几句话,透露出这个女孩儿,在她成长的岁月里,经历过多少磨难。 但乔巧从她的脸上,没有发现一丝自怨自艾,而是由内到外,散发出来的一种强烈自信、自傲。 乔巧对于这个即将成为她五弟媳妇的女孩,不免增添几分喜爱。 “那么……你知道山里哪里能找到水源吗?就是有些山洞,里面有岩洞水、暗河什么的?” 电视剧不经常那么演、书里经常那么写吗? 乔婉欣瞪大眼睛望着她。 “这……乔巧姐,我没见过山洞里有水,有暗河的……” 有暗河的洞,那洞得多深多大啊! 她想了一下:“或许深山里有,但我不敢去。” 深山多狼群,听说还有可怕的大虫、黑瞎子,经验老到的猎户组团,还不敢深入呢。 她的乔巧姐真是太高估她了。 这说法和之前乔满囤说的,一模一样。 乔巧失望地收拾碗筷。看来,另觅山泉水解决干旱是不成的。 第136章 你像大冰块 理想丰满,现实骨感。 她还是和大家一样,老老实实祈求老天尽快下雨,自家多蓄水。 第二天田三翠带着两个儿子,大早出门,晌午才回来,背了小背篓肉和内脏。 乔老太一看那分量,就知道田三翠远没有用完那一两银子,剩下的多半藏作私房了。 她当不知,让三个人先吃饭。 田三翠一边洗手,一边眉飞色舞对关注她的乔巧讲解自己打听来的消息。 “四姑子,我见着丁家那新娶进来的媳妇了!坐在院子里纳鞋底,白白胖胖的,比你可富态多了,看样子像个好生养的?” “可惜丁老太婆也在,我没敢靠近,就远远瞅了眼。” 乔老太瞪她:“说不相干的人干什么?说重点!” 田三翠脖子一缩。 “四姑子,我特意帮你去向丁家的左邻右舍打听了。都说这两日见着两个小丫头,又相携出门挖野菜了。” “能出门,日子照常,想来她们过得和以前差不多?” “没灾没病的,四姑子你就别担心她们了。” 田三翠说完这些话,就赶紧上桌和两个儿子一块干饭去了。跑了大半天,又饿又累。 乔老太拍拍流露出明显失望情绪的乔巧肩。 “能出门,日子能照常,证明两个孩子活得好好的。四丫头,你先放心把自个身体养好!” “你好了,才有孩子们的好。” 乔巧无奈地点头。 她现在受困于环境,连自己身体状况都无法改善,更谈不上去要回两个闺女。 干旱依然在持续。 小溪有些狭窄的浅滩,听说河床露了出来。村子里人心惶惶。 每日乔家人从外面回来,交流些各处听来的信息。 据说各村里正都在组织人手,日夜看守自家的水源地。已经不容许肆意挑水灌溉庄稼了。 当务之急,需保证村民的日常饮用水。 粮食欠收是秋季冬季的事,可以指望官府减税,富户救济。但如果连饮用水也断,大量人员铁定熬不过这个炎热的夏天。 虽然官府为此出告示安抚民心,说干旱没那么严重,让大家不要为此恐慌。但一两个月滴雨不下,村民们个个心情沉重。 他们是靠天吃饭的农民,太了解天灾带来的巨大苦难了。 就算今年不是大旱年,下雨了,干死一半的庄稼也会造成他们收获季的大量减产。然后,穷一点的家庭,到时卖儿卖女,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哪怕乔巧生性喜洁,这段时间也不得不像大家一样,各方面节约用水。身上实在痒得钻心了,才用一点点水,擦擦身子洗洗头发。 那么长的头发,很难打理,挺想一剪刀绞了。可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若真绞了,乔家人大约会把她当疯子。 就这样,乔老爹还把用过的各种脏水小心收集起来,端去浇地。 一家人整天臭烘烘的,彼此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那简直是……吃饭饭不香、睡觉觉难眠。 如此煎熬,眼瞅到了盛夏。 知了在树上一声声高亢惨叫,乔家人坐在木桌子边吃早饭,热得汗流浃背,心情烦躁。 现在大家都默认了今年是个大旱年这件悲哀的事实,在各种想办法往地窖里储水藏水。 又因为每天准许挑水的次数是有限的,他们日常生活用水,越发节约了。 米饭不再熬成粥,而是煮成野菜干饭,每人配半杯凉水将就吃。 至于干肉,那是洗也不洗,直接用火一烧,小刀刮净黑灰,切成薄片当腊肉吃。 他们还算是好的。 大多数村民缺水,又没有粮食支撑,不能顿顿干饭,只能减少份量和就餐次数。无论大人还是小孩,全部饿得前胸贴后背。 整个村子,弥漫着颓废死亡的气息。 这就看出来乔家人身处余家村外环地段的好处了。 他们煮什么,吃什么,用什么,基本没村民关注。省去不少红眼病和麻烦。 饶是如此,乔老爹依旧忧心忡忡的,饭后小口小口抿自己杯子里残余的水,对收拾碗筷的乔老太说:“明儿,我带老五进城一趟。” “你不是说现在县城里挺乱的吗?” 乔老太不赞同地停住动作,手扶住一撂碗筷。 “咱家东西也买得差不多了,何必再去冒一次险?” 乔老爹放轻声音:“我想打听下明年征兵的消息。还有,现在地干成这样,官府总得有个说法?” 哪怕是象征性地安抚民心,也应减租减息什么的。 乔老太不再说反对的话,沉沉地叹了口气。 她对官府会不会发善心不看好。不过,去就去,反正呆家里,现在也没什么农活可做。 乔巧在房间里看着乔婉欣扶墙练习走路。 乔婉欣脚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穷人家的孩子身体皮实,恢复快。再将养个十天半月的,差不多就能恢复如初。 只大哥乔满仓不知是不是受伤后贫血,一天有大半天躺床上,懒羊羊不愿动。 看着乔婉欣走的差不多了,乔巧让她歇歇。走出一身臭汗,可没有多少水洗。 乔婉欣倒在竹席子上,一个劲摇扇子:“乔巧姐,这还得有多久才下雨啊?庄稼干死了,我也快干死了!” 乔巧抑制住内心的烦躁,用手帕擦擦汗:“心静自然凉。” 乔婉欣爬起来,猥猥琐琐凑近她。 “乔巧姐,我觉得你像大冰块,一靠近,自带凉意。” 乔巧手抵住她脑门,没好气把她推开。 她又不是中央空调,还带降温呢! 乔婉欣这小丫头,在乔家待习惯且产生归宿感后,越来越活泼了。天性暴露,连她也敢取笑。 只是现在面临天灾,顾不上将乔婉欣和乔满囤的亲事提上日程。 但从两人相见,恪守礼仪保持距离,又眉目传情的情况看,乔巧知道乔老太必是给乔满囤通了气的。 乔巧很高兴五弟得偿夙愿。 在这个时代,能找个自己喜欢,且对方也喜欢自己的人长相厮守,是件相当不容易的事。 只当务之急,他们先要熬过旱灾这一关。 乔巧这么想着的时候,一阵阵清脆的铃铛声由远至近,断断续续送入她的耳中。 乔婉欣第一时间跛着脚,跳出门去看。隔了会儿,她激动的满脸通红,又跳回来。 “乔巧姐,快出来,咱家又来客人了!” 第137章 我们来赎六姑娘 又来客人了? 这么热的天,还有人往返奔波乡野,不嫌累得慌? 虽然些许好奇,但乔老爹之前伤人的话清晰在耳。乔巧没有第一时间走出去,而是和乔婉欣一样,躲在屋里偷偷向外看。 只见一辆蒙着青缎的马车停在院门口,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孩子。 穿一件窄袖浅碧色纱衫,系一条白绫百褶罗裙,微露一双三寸金莲。 本以为她是主角,谁想她转身,又从车厢里扶出一位身着深蓝色苏绣绸缎裙的老年妇人。 那老年妇人颧骨外凸,双目深陷,鼻翼下两条八字纹深如海沟。整个人透露出精明与强悍气息,一看就颇为不好相处。 乔家人一时懵了。 原以为是云府派人来了,但现在看着又不太像。 天太热男人们都有些衣冠不整的,见车上下来的是两个女人,乔老爹带头躲了,乔老太捏着大蒲扇迎上去。 “这位夫人……” 话音未落,第三个人从车厢里钻出,爬下车来。一看清那个人的面目,乔老太瞬间脸色变了。 顿了一顿,手指对方厉声喝问:“你……你怎么会跑来我家?我乔家和你刘家,已经没有一丝瓜葛了!” 听到乔老太的喊声,乔巧这才注意到,那第三个下车的人,赫然是刘家的三媳妇。 也即乔婉欣的生母。 乔巧不禁瞧了眼身边的乔婉欣。 乔婉欣眼神出奇的冷,视线停留在刘三媳妇身上,如同看一个死人。 若不是紧握的双拳微微发抖,出卖了她内心波涛汹涌的情绪,乔巧以为这丫头真的全无触动。 刘三媳妇明显很害怕乔老太,一下车便缩在老年妇人身后。 不管乔老太如何愤怒,如何质问她,她就像一只鹌鹑,老实且无声地站在那里。佝偻着背,头埋在胸前,双手抱紧自己。 明明比老妇人女孩子高出一头,偏偏凭空矮掉半截。 乔巧无语地用指头摩挲了下轮椅扶手。 还好她穿越过来老天没给她配上这么一个包子娘,不然,她得气死。 护不住自己孩子是一回事,完全听天由命甚至助纣为虐去伤害自己孩子,那是另外回事。 一句话,她相当瞧不起这个刘三媳妇。 “大妹子,你甭动怒。这个人,我就是让她来带路,指认下我们要找的人。” 老年妇人客客气气和乔老太打招呼,把乔老太的注意力,重新拉扯回她身上。 女孩子扶着她,见院子里摆着凳子桌子,也在树荫下,便抽块手帕扫了扫上面不存在的灰,让老妇人坐下来。 这副喧宾夺主的架势,让乔老太皱了皱眉。 也不再理会那个刘三媳妇,转身大马金刀握着蒲扇坐到老妇人对面,眼睛直盯着对方:“你们要找谁?” 老妇人看着不好相与,言谈举止,却分外知礼,说话也慢吞吞的。 “大妹子,我是漳州人氏,主家姓萧。你可以称呼我为钱嬷嬷。我奉主家之命,一路北上,为的是寻找主家遗落在外的亲生骨血。” 乔老太一时被她说懵了。 听起来对方来历不凡,目的也非常狗血,但这和她乔家有什么关系? 钱嬷嬷见她莫名其妙的样子,唤了一声:“桑兰!” 那刘三媳妇立即应声上前,抖着身子,头不敢抬地嗫嚅开口:“钱……钱嬷嬷,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钱嬷嬷毫不理睬她,只是用手指了指刘三媳妇,对眼瞪大看她们的乔老太不紧不慢解释。 “这个桑兰,以前是我们萧府的侍女。因为犯了错,被我们二夫人打发了。但是,她曾经被我们二爷收用过……” 钱嬷嬷似是难以启齿,顿了一顿,方才接下去。 “也是直到最近,我们老夫人才查出来她被赶出府时,已怀有身孕。” 钱嬷嬷一脸唏嘘的样子,和旁边面色灰白,浑身透出死寂气息的刘三媳妇,形成鲜明对比。 “虽说生母有过,但我们老夫人心慈,不忍让我们二爷的亲生骨血流落府外,饱受民间疾苦。所以,派出我等,想要寻回六姑娘。” 乔老太张大嘴巴。 别说她,躲在屋里偷听的乔家人,个个呆若木鸡。 日头如此毒辣,是这钱嬷嬷被晒糊涂了在说胡话,还是他们中暑了发烧在幻听? 怎么那么不真实呢? 唯有乔巧,想起了那夜乔婉欣告诉她的私密话。 本以为是乔婉欣被刘家磋磨太过生出来的幻想,没想到……乔婉欣说自己“杂种”,还真的是“杂种”? 不至于有真假千金那般狗血,可乔婉欣若证明是大户人家之后,这件事,说出去足可以轰动整个泰源县了! 瞧这钱嬷嬷通身气派,连身边小丫鬟也打扮得富贵华丽,就知道所谓的漳州萧氏,在当地非同一般。 乔巧忍不住看向乔婉欣。 乔婉欣扶着门框,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 “那……所以……” 乔老太结结巴巴。 饶是她素来精明,突然从天而降这等大事,她一时半会也消化不了,接受不了。 “桑兰说,她把六姑娘,卖给了你家!” 钱嬷嬷不耐烦和一个庄稼人继续兜弯子。 以她主家的财力势力,别说乔家,泰源县的县令来,都不够格她用阳谋或者阴谋。 之所以现在没直接问罪,追究乔家辱六姑娘之过,还是听说了乔家和云府的关系,想着凡事留一线,才打算好言好语解决。 “你们家多少钱买的,我们愿意以十倍价格赎回!漳州萧氏的血脉,绝不能就此遗落民间!” 钱嬷嬷格外嫌弃地瞥了刘三媳妇一眼。 这个贱人,简直死不足惜,连自己亲闺女也卖!二夫人当年发落她,是相当有道理的。 就像老夫人常骂二爷的话:什么香的、臭的,都往自个房里拉。二爷这真是…… 还得老夫人一大把年纪了,来帮忙擦屁股。 隔了半晌,乔老太才算把身子坐稳了。一把上好蒲扇,拧成了麻花。 她深吸一口气:“你们说的六姑娘,指的是欣丫头?” “不是我们买下了她,而是……是她爹娘要把她卖进窑子,我家四丫头,挺身而出、耗尽私房钱救下了她!” 钱嬷嬷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买卖大家千金这种锅,太黑太大,她乔家可不背。 第138章 她才是我娘 “卖进窑子?” 钱嬷嬷仪态险些惊飞了,身子猛地晃了一晃,身后小丫鬟连忙上前扶住她。 钱嬷嬷一把挥开她,手撑桌沿猛地站起来:“六、六姑娘现在人呢?” “不是说了,被我家四丫头救下来了么?” 乔老太奇怪她这听力。 钱嬷嬷扪住自己胸口,人软软地又坐回去,心有余悸。 这能怪她吗? 听到“窑子”……沾染上这两个字的六姑娘,还能要么? 以萧家的名望,不单六姑娘接不回去,恐怕连她自己,也不能囫囵回去。 钱嬷嬷眼中掠过一抹狠色,看了看杵在跟前的刘三媳妇。下一刻,她堆出满脸笑容,转向乔老太。 “大妹子,可真的谢谢你和你闺女帮忙,救下了我家六姑娘!那……” “那六姑娘在哪里,能让我见见吗?” 乔老太此刻心里一万个不乐意。 她有预感,她好不容易相中定妥的小儿媳妇,又要飞了! 乔婉欣若真是大户人家之后,她还能看得上自己小儿子? 老五那个傻不愣登的,之前把欣丫头说给他,他还犹犹豫豫、模棱两可的! 现在可好了,你昨日不甚在意的人,今日已变成你高攀不起的存在! “娘……” 乔巧一手推着轮椅的手推圈,一手牵住乔婉欣,慢慢从屋里出来。 乔婉欣想从后院跑掉,但乔巧拉住了她。 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必须自己面对解决这事。 哪怕可能因此失去这个看好的弟媳妇,但乔巧不希望乔婉欣后半生生活在悔恨里。 乔婉欣有权利去拿回原本属于她的东西。 “四妮……” 刘三媳妇骤然见到乔婉欣,吓了一跳,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眼睛的上下打量她。隔了好一会儿,才在钱嬷嬷不耐烦的催促眼光下,哭了出来。 “哇”的一声,一下子扑上来紧紧抱住乔婉欣。 “四妮,娘的好女儿……娘对不起你!” 乔婉欣如同被毒蛇粘上,身子一抖,条件反射把对方狠狠推了出去。 刘三媳妇完全没有防备,“咕咚”一下,被推得仰面朝天,一屁股坐倒在地! 她抬头望着眼前的女儿,既觉陌生又觉委屈,呜呜咽咽痛哭起来。 “四妮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娘?我是你娘啊?亲娘啊!生了你,养了你……” “你的四妮,你生的养的四妮,早就死了。” 乔婉欣冷漠地看着她,眼里脸上,写满厌恶。 “你要找她,趁早死了,去地下找!我现在……” “我现在是乔婉欣!” 她走上去,紧紧挽住乔老太的胳膊:“她才是我娘!” 乔老太抽了抽嘴角。 刘三媳妇一顿,委顿在地,哭声更凄惨了。 “四妮你怎么能怨娘?是你爹坚持要卖你的啊……一直以来,都是你爹他……” “可是你从来没有阻止过?” 乔婉欣冷笑着打断她:“你不会保护我,不会安慰我,你甚至会在那些畜生毒打我的时候,递上一根棒子!” 盯着在地上连连后蹭的刘三媳妇,乔婉欣恨不得扑上去踢上几脚,咬上几口,发泄这十多年来积郁已久的怨气。 而越恨对方,她心里就越疼。 看着那个所谓的娘,在自己面前瑟缩、蜷曲、无比卑微。 她娘会竭尽全力,讨好刘家的每一个人。 只要刘家人扬起巴掌,她娘就会主动把她推出去,甚至递上一根粗粗的棍子。 因为她娘知道,刘家人只是需要个发泄的对象。她挨了打,她娘就能躲过了。 而且,她在她娘心目中,确确实实,代表她娘不洁的过去。她娘觉得刘老三能接纳她娘俩,让她们有个栖身之地,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刘老三要卖掉她时,她娘连反对意见也没有。唯一的悲伤,大概只是遗憾以后再没有替罪羊了? 乔婉欣扭过头,不想再看一眼那令自己又恨又痛的存在。 钱嬷嬷看清她,眼睛一亮。倏地起身,紧盯住她的脸,有不能掩饰的激动。 “六……六姑娘!” 乔婉欣松开别扭着小挣扎的乔老太,冷淡地瞥她一眼。 “叫谁呢?你确定我就是你家的六姑娘?” 说不定她是别人家的“野种”呢。 别看她娘这一副柔柔弱弱的包子样,架不住男人喜欢! 刘家人尤其是女人,动辄对她冷嘲热讽,直至拳打脚踢,不都拜她所赐。 严格说起来,她娘好像同样无辜,但她真是恨死了这个女人! 钱嬷嬷围着乔婉欣,慢慢转了一圈,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 “六姑娘,见了您,其实不用人指认,我都相信您的身份了!您这相貌,和我家二爷年轻时的相貌,简直七八分神似呀……” 说句不好听的话,她家二爷,就剩那张脸是唯一可取之处了! 所以大家对二爷印象最深刻的,是那张脸。 至于内在糜烂一包草,哪家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不是那副纨绔样! 要不是……唉,算了,作为奴仆,不能妄议主子。 把这六姑娘迎回去,看她自己的造化! 钱嬷嬷心里想事,面上热情一丝不减,诚挚地上前,想要扶住乔婉欣的手。 乔婉欣手一缩,退后两步,迅速站到乔巧身边,借用轮椅挡住自己。 “我管你确信不确信,我现在姓乔,将来也姓乔!你走、赶紧离开,别来打搅我们乔家的生活!” 乔老太一听这话,十分欣慰。 不愧是她看中的媳妇儿人选,果然不错! 不过,人家既已登门了,会这么简单被欣丫头三言两语说回去? 钱嬷嬷陪着笑,想要说些什么,刘三媳妇断断续续的凄厉哭声,调门又拔高了。 “四妮……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娘……娘的心……好痛啊!” 钱嬷嬷脸色微微一沉:“六姑娘,请问你要把你娘一起带回去吗?” “她不是我娘!” 乔婉欣激动地放大声音。至于钱嬷嬷话里带的套子,她压根没注意。 乔巧皱起眉,不动声色打量钱嬷嬷一眼。 “很好,六姑娘挺明事理。” 钱嬷嬷顺嘴夸赞了乔婉欣一句:“她只是个被萧府转卖出去的贱婢,六姑娘的母亲,自然是金尊玉贵的二夫人。” 乔婉欣一呆。 “青竹!” 钱嬷嬷向院外喊了一声。 话音未落,一条青色身影自马车上冲天而起,一个起落,掠到跟前。 第139章 你要和他们走吗? 原来是位身着劲装的锦衣男子,腰悬宝剑,背负弓箭。五官菱角分明,眉尾上挑,带出一股森冷的杀气。 对于这转瞬出现在自家院子的青年男子,乔家人都吓了一大跳。 青竹看了一眼乔婉欣,迅疾低下头去。微微躬着腰,毕恭毕敬地问钱嬷嬷:“属下在!请问钱嬷嬷有何吩咐?” 钱嬷嬷一脸鄙夷地手指刘三媳妇。 “把这个贱婢还回刘家去。之前答应给他们的带路银子,也一并给了。” “是!” 刘三媳妇身子一软,往前扑去,抓住钱嬷嬷裙角,嘴里发出凄厉的哭喊声。 “钱嬷嬷!求求您把奴婢一并带回去?奴婢不求名分……只要能让奴婢再次侍候二爷!钱嬷嬷,奴婢好歹是六姑娘的亲娘呀……” 乔婉欣怒视她,喉咙里像吞了只苍蝇,恶心得想吐。 钱嬷嬷一脚踢在刘三媳妇肩上,把她重重踹开,冷笑:“你已经成了刘家媳妇,你以为二爷还会要回你这只破鞋吗?” “奴婢是被迫的……” 刘三媳妇瘫在地上,满脸的绝望。 乔巧觉得这女人当真是脑子有病。 好好的自由人不做,上赶着要回去做个能任人买卖的妾? 她转头看看乔婉欣,真是太难为这孩子了,有个那么丢人现眼的娘。 青竹一把拧起刘三媳妇的胳膊,纵身一掠便出了乔家小院。眨眼星飞丸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没有了刘三媳妇的魔音绕梁,乔婉欣大大松了口气。她一时却没注意到,乔老太和乔巧变得异常严峻的脸色。 这个萧家钱嬷嬷,竟然带了一位如此高手登门,显见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啊! 先不说乔婉欣愿不愿意随他们离开,如果不愿意,乔家估计马上要大祸临头了! 云府已经举家上京,现在谁能做他们乔家的后盾? 里屋的门突然打开了,乔满囤不顾乔老爹和乔满仓的拉扯,挣脱手大步流星走了出来。 他站到乔婉欣面前,两眼直直地看着她。 “乔婉欣,你要和他们走吗?” 钱嬷嬷脸一板,上前横身插在两人中间。 “六姑娘,这少年人是谁?” 乔老太紧张起来,一把拽住乔满囤。 可想拉没拉动,她只好也挺身挡在乔满囤跟前,陪笑着想钱嬷嬷说:“这是我的小儿子,乔满囤。” 钱嬷嬷有深意地瞧了两人一眼,又看向乔婉欣。 “乔家对我家六姑娘恩重如山,我家一定会好好感谢你们乔家。” 乔满囤根本不理会她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看着乔婉欣。 乔婉欣眼神些微闪烁,没有马上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将目光转向别处。 乔巧觉得乔满囤表现得太露骨了,连忙上前扯了扯乔满囤的衣角。这万一被钱嬷嬷盯上了,后果难以预料。 那个青竹,身手是她从未见过的强悍,与小说中描写的武林高手有得一拼。 除非乔婉欣自己愿意留下来,不然……乔满囤这颗绊脚石,怕被萧家处理得结果很惨。 乔满囤自己当然也明白这一点。 只是他极度不甘心。 好不容易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为什么还没来得及开花结果,就迎来了寒冬呢? 见乔婉欣第一时间没有回应他,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一颗心沉甸甸堕入无底黑洞。 等乔巧用力拉他衣角,乔老太拼命朝他打眼色,乔老爹在屋里急得想要冲出来,乔满囤苍白一张脸,慢慢握紧双拳,一点点垂下头去。 钱嬷嬷瞧着两个人互动的表情,嘴角往上微微翘了一下。 六姑娘的反应,令她很是满意。 她的主家萧家,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能踏入的。如果六姑娘只是个感情用事的乡野丫头,接回府,也没多大用处。 她微微含笑上前:“我知道六姑娘很感谢乔家对您的恩情,一时间接受不了要离开这里的事实。” “这样,我暂时告退,明日再来接六姑娘起程。六姑娘可以利用这段空隙时间,好好向您的恩人道个别!” 略略屈膝向乔婉欣行了一礼,让小丫鬟扶着,缓缓朝院外的马车走去。 临别,还友好地冲乔老太和乔巧点了个头。 等她们上了马车,尚未驶远,乔老爹等人迫不及待从屋里出来。 没有爹娘的把控,乔盛乔洛像脱缰的野马,围着乔婉欣撒欢,从头到脚地打量。丝毫没注意到旁边他们五叔一脸的难看。 “乔婉欣,你真的不是刘家人的孩子啊?” “太好了!乔婉欣,我们以后不会因为你曾是刘家人讨厌你了……” “乔婉欣……” 乔巧无语地把两个抓不住重点的小侄儿牵到一边。 不过皮孩子拦住了,他们娘没拦住。 田三翠蹿到乔婉欣跟前,眼睛贼亮,紧握住乔婉欣的手把乔婉欣从头打量到脚,把乔婉欣看得不好意思也不肯松手。 “欣丫头,我是在做梦吗?你竟然是那什么、富贵人家的六姑娘?哇……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欣丫头,你如此富贵了,可别忘了你三翠姐呀?你当初那么惨,救你我也有出力。你在乔家,也是我照顾你最多……” 乔婉欣用力扳开她的手,应付说了声:“我不会忘记三翠姐的。” 转身就扑向乔巧,双膝跪地,脸贴在她腿上。两手死死环住她的腰,泪水迅速润湿了她的裙摆。 “乔巧姐……” 哽咽一会,她才嘶哑着嗓子说出一句话。 “你说对了!我……我真的是我爹的沧海遗珠!” 她又哭又笑。 这当儿,巨大的喜悦,她宛如新生,已彻底摧毁了思考能力。 她看不见周围神色复杂的乔家人,甚至忘了曾经想要携手白头的少年,而是只想与她的乔巧姐,分享这独一份的快乐。 她直觉感到,只有乔巧姐,会理解支持她的选择。 因为她的乔巧姐,完全与世俗人不同! 乔巧默默摸摸她的头,看向脸如死灰的乔满囤。 乔满囤眼眶泛红,嘴皮哆嗦,突然,他头也不回朝院子外冲了出去! 大家一惊。 “五弟!” “老五!” 乔婉欣也立即爬起来呼喊:“满囤哥!” 但乔满囤恍若未闻,发疯般跑走,很快不见了踪影。 第140章 造化弄人 “我去把五弟追回来!” 乔满仓立即撒丫子追了上去。 这里是大山。如果乔满囤在混乱中闯进深山就完了! 乔婉欣膝盖软了一下,看着脸色黑沉沉的乔家老两口。 “对……对不起……乔婶儿……乔叔……” 乔老爹不说话,实际上他还在发呆。 就这短短一顿饭的功夫,乔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一时间真的接受不了。 而乔老太隔了好一会儿,才牵动嘴角,慢慢地笑出来。 “不关你事……怎么会怪你呢,欣……六姑娘。你能与自己的亲生父亲相认,认祖归宗,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 就是…… 苦了她的小儿子和闺女了! 两个人全心全意对待的人,选择了分道扬镳。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说的。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谁会放着锦衣玉食的富贵日子不过,来这穷乡避壤当一农户的小媳妇呢? 她看向乔巧:“四丫头,你帮六姑娘收拾行李,我去烧水,让六姑娘沐浴。” 虽说洗澡会用掉大部分储蓄水,但乔婉欣必须被干干净净送出乔家。反正她离开已经成了既定事实,不如走之前卖个好,结下善缘。 这对乔家,总归是有好处的。 “娘,我来帮你烧水。” 田三翠表现得特别积极。 进了厨房,乔老太便知道这娘们打的什么主意了。 田三翠神神秘秘凑近她,一脸憧憬。 “娘,萧家那老太太说,要用十倍的银钱赎回欣丫头。当初四姑子可是用十两银子买下的欣丫头呢,这十倍……就是一百两银子!咱家发了、大发了啊娘!” 乔老太心里恼怒无比。 她做了无数心理建设才准备接受的小儿媳妇,结果还没来得及摆上台面,煮熟的鸭子就飞了! 满腔没好气,一锅铲重重敲打在灶台上。 “发发发、发个屁!你没看见你小叔子在难过?现在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你不担心你小叔子,一门心思就想着发?” “老五那么大个人了……” 田三翠不敢大声,只能小声嘀咕。 “以后有钱了,什么样的媳妇儿找不到?欣丫头那副小身板,说不定还不好生养……” 听她这句话,乔老太眉毛挑了挑。 一大堆废话,也就最后一句中听。 不过,明显看得出小儿子对欣丫头上心了……造孽喔!早知道有今日,就不戳破他们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了。 现在可好,欣丫头奔前程去了,留下自己的小儿子,余生还不知道能不能从阴影中走出来。 乔老太心烦意乱。 哪怕明知前面可能有一百两银子吊着,也高兴不起来。 院子里乔巧拉起乔婉欣:“你先去收拾下行装。” 虽说乔婉欣的衣物,都是她给的。但再怎么说,也是新的,空手上路,会惹人耻笑。 至于她,五弟没平安回来之前,没心思做别的。 乔婉欣低垂着头,揉捏自己腰带:“我不急,我也要在这里,等满囤哥……” 乔巧微微叹息:“他可能现在不想见到你……” 不是她残忍,说出这个事实。而是乔婉欣既然已经选择回萧家认亲,她和乔满囤今生便再没有了可能。 与其藕断丝连徒增痛苦,不如长痛不如短痛,当断则断。 乔婉欣面色发白,木木地站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儿,她慢慢地开口:“乔巧姐,你也怨我,是不是?” “我怨你做什么?” 乔巧觉得她这话问得奇怪。有资格怨她的,只有乔满囤。 当然,两人仅仅是在准备谈婚论嫁的阶段,又没有真正定下亲事,严格说起来,乔满囤其实也是没有资格抱怨的。 之前自己再三询问五弟心意时,五弟还死活不承认。 现在能怨谁? 少年男女的心思,变化无常,你真是难猜。 乔婉欣又沉默了。 隔了好一会儿,她似乎下定决心,拉住乔巧的手:“乔巧姐,只要一句话……你开口让我留下,我就留下!” 乔巧震动一下,抬头看着她。 乔婉欣的脸,写满坚毅。眼睛里,含有绝对信任。 乔巧蓦地笑了,伸出手,用力摸了一把她的头。 “傻丫头!” “你的性格,就像翱翔天空的那只鹰!你觉得,你的乔巧姐,会因为一己之私,将你困在这贫瘠的小山村,当个每天只会锱铢必较的农家小村妇吗?” “你的眼睛……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瞧出了它充满对自由……的向往。” 准确说,是狠,是野性。如同一头不甘于被世俗束缚的狼崽子。 一开始乔巧没把她和乔满囤联系到一块,是因为他们,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怎么能想到兜兜转转,自己五弟会对她生出情愫呢? 乔婉欣最后默许自己和乔老太的促成,更多出于感恩,而非真正对乔满囤动心? 所以说,这一切,只怪造化弄人。 乔婉欣蹲下来,紧紧抱住乔巧,把头轻轻靠在她肩上。 她的直觉果然没有错。 她的乔巧姐,最能理解她。可是…… 形容她是什么翱翔天空的鹰,让她感觉不好意思。 乔巧姐到底是读过书的人,太会夸人了! “去收拾行装,待会好好洗个澡。” 乔巧拍拍乔婉欣的后背,心里些许羡慕。 她也好想洗个澡啊!身上一身味,乔婉欣还老抱她,也不嫌臭! “嗯……” 乔婉欣擦擦眼泪,乖乖巧巧进屋去了。 乔巧推着轮椅,去院门外的山路张望。乔老爹好像也去找小儿子了,包括乔盛乔洛。 他们都怕乔满囤想不开做傻事。 不过,乔巧相信乔满囤不至于那么傻。 他们两个,只是朦胧有好感的阶段,哪就到了非卿不娶非卿不嫁的地步了? 乔满囤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现实而已。毕竟……乔婉欣算是他的初恋? 庆幸萧家来人早,不然,婚嫁被提上日程,更难办了。 乔巧坐在轮椅上,看着天色一点点黑下来。沉闷的天气,偶尔旷野送过来一阵徐徐清风,缓解燥热。 又等了很久,乔老太出来进去张望几次,终于看到乔老爹等人,簇拥着乔满囤走了回来。 乔老爹和乔满仓嘴巴一张一合,不停对乔满囤说教数落。乔满囤呆板着脸,一声不吭。既不应合,也不反对。 直到看到门口的乔巧,神色才动了动,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四姐……” 第141章 等我混出个人样 “想通了?” 乔巧看着他略微红肿的眼睛,放柔声音。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句话的意思,你明白吗?” 乔满囤沉默片刻,点头。 “我明白。四姐说过,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属于你的东西,强求不来。” “那你现在想通没有?” 乔满囤怔怔地望一眼屋里,收回目光,停留在四姐身上:“想通了……” 不想通又能如何? 乔婉欣是人,大活人。就算勉强把她留下,心不在他身上,又有什么意义? “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 想到这里,乔满囤高昂起头。 “如果离开这里,乔婉欣能过上更好的日子,以后不需要跟着我吃糠咽菜,那我会祝福她!” 屋里,偷听到这句话的乔婉欣,眼泪瞬间滴落下来。 “好!” 乔老太大步走出来,冲小儿子竖起一根大拇指。 “男子汉,拿得起,放得下,这才是我乔家的种!” 乔满囤不好意思地笑了,摸自己后脑勺。 “我让老大媳妇宰了只鸡。老大,你去把存地窖的米酒拿出来,今儿,咱们家痛痛快快吃顿好的,为欣丫头践行!” 乔老太继续宣布。 一说好吃的,大人小孩都开心起来。乔盛乔洛欢呼雀跃,乔满仓也高高兴兴。 这段时间喝水都限量,能够痛痛快快喝一顿米酒,简直生活太美好了! 晚饭时,洗刷得干干净净的乔婉欣被乔家人推上主位。她百感交集地坐着,不敢直视乔满囤的眼睛。 捧起杯子,起身向乔老爹和乔老太磕头敬酒:“乔叔乔婶,谢谢你们收留我那么久!乔婉欣以后若能混出个人样,一定不会忘了乔叔乔婶。” 乔老太连忙扶起她。 “你现在是金尊玉贵的大户千金,可不行向咱们一家子泥腿子磕头!欣……” “欣六姑娘,你记住,以后主就是主,仆就是仆。对待不同样的人,要区分对待,可别让旁人看笑话了!” 乔婉欣知道乔老太是在提点她,认真地点点头:“我明白了,乔婶儿。” 事实上,无论现在,还是以后,她的心,大概也只会为乔家人柔软。 这个余家村……哪怕是一只猫,或者一只狗,她都深恶痛绝。 “来,坐下,好好吃饭!” 乔老太拿起大勺子,把两个鸡腿,全部舀进乔婉欣的碗里。 没人有意见。 包括田三翠乔盛乔洛,都老老实实的。 他们知道,乔婉欣已经今非昔比,与他们身份天差地别了。 今日还能同桌吃饭,明日等乔婉欣出了门,他们可能只有给乔婉欣磕头行礼的份。甚至远远看上一眼,也不能。 乔满囤大口喝汤,大口吃肉,化悲痛为食量。 出于补偿心理,乔老太多给小儿子分了一勺肉。 饭后,乔满囤跟着大哥乔满仓去挑水。乔婉欣几次要找他说话,都被他有意回避了。 乔巧看着乔婉欣失落的样子,拉乔婉欣进屋。 时间能冲淡一切。 既然两人有缘无分,那还是不要做过多纠结了。藕断丝连,对双方都是种伤害。 为了转移乔婉欣的注意力,她搜肠刮肚,讲些豪门深宅的秘辛。 听钱嬷嬷语气,乔婉欣在萧家排行第六。那么,前面五个哥哥姐姐,秉性难说。 一个打小生于乡野长于乡野的小丫头被接回府,可想而知,萧府会有怎样的地动山摇。 宅斗,乔婉欣避免不了的,只是希望她做好了准备。 还有,豪门讲究联姻。 一旦认祖归宗,乔婉欣就被萧家拿捏在手。她将来的婚姻大事,由不得自己做主。 有所得,必有所失。 乔巧把这些隐忧,一条条摊开给乔婉欣明说。 如果这都抑制不住乔婉欣向上爬的心,她只能……祝福她得偿所愿了。 乔婉欣听她讲后宅的种种阴私,应对和反击手段,舌挢不下。 “乔巧姐,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大户人家,真的是如此勾心斗角吗?” 乔巧干咳一声,喝口水。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不成? 反正她是把电视上、书上看来的各种宫斗宅斗剧情,全当作一种可能,灌输给乔婉欣了。乔婉欣以后若真碰到这样的事,有个心理准备挺好。 两人说了大半夜的话,直到疲倦得不行,才准备睡觉。 乔婉欣挤上乔巧的床:“乔巧姐,最后一晚了,让我和你一块睡。” 过了今晚,以后她的生命中,应该就不会再出现乔巧姐这个人了。 直到这个时候,乔婉欣才清晰意识到这一点。一腔激动,化为满满地悲伤。 她很想开口,提出来让乔巧姐随她一同离开。 她知道,和离后的乔巧姐虽然现在寄居在娘家,但乔巧姐是没有根的。乔叔乔婶百年之后,乔巧姐不知何去何从? 她愿意把乔巧姐当亲姐姐亲娘那般侍奉着,不过自身前途未明,此刻拿什么给乔巧姐做保证呢? 乔巧姐嘴上不说,可一如乔巧姐了解她,她同样深知乔巧姐。 乔巧姐内在的坚强和骄傲,一点不逊于她! 乔巧姐说她是翱翔天空的鹰,乔巧姐自己何尝不是? 只不过,乔巧姐羽翼已被折断,只能坐在轮椅上,仰头眺望她这只鹰! 乔婉欣搂紧乔巧,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乔巧姐,你等着我!等我混出个人样,我发誓,一定会回来接你!” 乔巧无语地拍拍她手背,示意她松一下臂弯。 她好多天没洗澡了,一身粘乎乎的,乔婉欣才洗了澡,也不怕被弄脏。 “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成了,回来接我干嘛?这里,才是我的家!有机会的话,你托人报个平安,让我们知道你好好的,就够了。” 想了想,又说: “那个钱嬷嬷,在萧家身份地位不低。她用的是‘我’,而非自称奴婢。说话行事,不经意便给你下套。这个人,以后你可要小心应付。” 乔婉欣很佩服她的心细如发:“我知道了,乔巧姐。” 乔巧打量她一眼。 “十多年了,对你不闻不问。突然这个时候接你回去……肯定有原因。” “乔婉欣,你记住,永远永远,不要轻信任何人。更不要对他们的亲情,有任何期待!” 第142章 如果...你先救谁? 没有期待,就不会受伤。没有期待,才会自强不息。 乔巧声音透出一股凉意。 “你就是,去拿回你错失的、应得的一切。” 乔婉欣笑了。 眼里还有泪,脸上已笑颜如花。 “能让我信任和心软的人,出了这道门,将不复存在。” 她无数次濒临生死边缘的时候,早把红尘看破。 乔满囤人不错,对她好,她知道。但是,男人…… 男人只会影响她翱翔高空的速度。 她用力握紧乔巧的手。 这个世界,独有她的乔巧姐,理解她,支持她。 既然乔巧姐折翼已不能飞,那么,以后便由她,带着乔巧姐的那一份,一起高飞。 走出小小的余家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海阔天空。 乔巧低头看着怀里哭累了,终于睡着的乔婉欣,叹了口气,轻轻把人放下。 睡,好好睡一觉。 以后,乔婉欣的余生,可能再睡不了一个安稳觉。 不过,彼之砒霜,吾之蜜糖。谁知道将来的事会如何变化? 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把它走完,就对了。 后悔不后悔,另一说。 鸡叫四遍,乔家人准时起床,洗漱更衣,早早吃饭,准备送走乔婉欣。 毕竟乔婉欣在乔家呆了这么久,勤劳肯干,连最刁钻的田三翠也挑不出她什么错处。 人心是肉长的,多少处出点感情了。 乔老太亲自为乔婉欣挽发,把压箱底那件一直没用上的新嫁衣,给乔婉欣换上。 虽说色彩不是正红,不像嫁衣。但乔婉欣这段时间吃得饱,营养跟得上,脸上也养出点肉。 洗干净了,打扮好,精致秀丽的眉眼,依稀看得出日后长开,必定是个美人。 乔满囤立在屋角,用黯然失落的目光扫视一下乔婉欣,便迅疾低下头去。 乔巧见他眼下一片青黑,便知道自己这个五弟,一宿未眠。 可人家乔婉欣睡的香香的,一觉起来,神采飞扬。这就是…… 先爱上的人,先输了。 犹豫一下,见乔老太还在认真给乔婉欣梳妆,她推着轮椅,行向乔满囤。到他跟前,递出个眼神。 乔满囤会意,跟着她来到院子。 “四姐,有什么事?” 乔巧抬头看他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问出一句。 “五弟,一开始,你为什么不肯承认喜欢上乔婉欣?” 如果他肯早点承认,可能现在事态发展完全不一样。 乔满囤愣了愣:“四姐?” 乔巧凝视着他的眼睛:“不肯,是因为一开始,你确确实实没有把乔婉欣作为成亲对象,纳入你考虑范围内?” 乔婉欣的初始形象,又瘦又小,甚至能和丑沾上边。任何正常男人,对她都不会产生旖旎之想。 所以…… “你对乔婉欣,一开始只是可怜、同情?” 乔满囤认真想了想,点头。 “那么……” 乔巧放缓和语气:“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乔婉欣可以成为你的成亲对象了呢?” 乔满囤脸色爆红:“四姐!” 乔巧眨眨眼睛,笑了笑:“怎么,不能问吗?可是,我想帮你分析下,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想不开?” 乔满囤和乔老太是这个世界,她最重视的人,她不愿他们日后有任何不幸。 乔满囤一阵扭捏。不过面对乔巧诚挚的眼睛,周围又没人,他还是忍不住吐露实情。 “是……我没有什么想不开……只是……那次……” 他狠狠挠头,终于把一句话完整说完:“只是那次,乔婉欣摔倒,我抱住了她。我的手……碰到了她的……” 乔巧看他两手焦急地比画,想说没说出来,立即明白,那是指胸的位置。顿时,额头挂满成串黑线。 啥跟啥? 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身体才刚刚发育。就算有胸,也和没有差不多。 古人怎会如此的纯情! “总之!” 乔满囤咬牙:“我得对她负责!” 嗓音掷地有声。 乔巧扶额。 好,是她打开话题的方式不对,再来!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乔满囤最不好意思说的话已经出口,心里也没了什么负担,软下身子,再点头:“四姐你问?” 能找个靠谱的人倾诉他现在烦闷,其实他很乐意的。 “昨天,萧家人带来的那个男人……” 乔巧手指摩挲轮椅扶手:“青竹,你看到了?” 乔满囤眼睛一亮,用力点头。 拥有那身武功的青竹,简直是少年人心中完美的偶像。 如果不是惦记乔婉欣,他当时已经想方设法去接触青竹了。但…… 乔婉欣既然被萧家带走,潜意识萧家就是敌人了,对青竹,乔满囤自然失去好感。 “那如果,四姐想留下乔婉欣,青竹或许一根手指头,就能解决四姐……” 乔巧嘴角眼睛微眯:“乔婉欣眼看就要被他们带走,五弟,你打算先救谁?” “当然是先救四姐!” 乔满囤想也不想,冲口而出。 乔巧摸摸鼻子,这个比喻力度不够:“那,青竹又抓住了你的大嫂,或者你的两个小侄儿……” 乔满囤愤然:“青竹怎么能这样坏!” “……四姐只是问如果……” 乔满囤犹豫了一下。 这一下犹豫,不仅乔巧微笑,连他自己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惭愧的表情。 “不必觉得内疚,这只是四姐提出的一个问题,想让你看清楚你自己的内心。” 乔巧微微叹了口气,拉起乔满囤的手,拍了拍。 “你看看,在你心目中,乔婉欣的分量还没有大嫂和你两个小侄儿重,所以,你有什么想不开的?” “你和乔婉欣,远没有到生死相随的地步。所以……放手让你曾经喜欢的人离开,祝福她获得幸福,就够了。” 爱情不爱情的,哪有现实的油米柴盐重要。与其相信一见钟情的爱情,不如相信日久生情的感情。 乔满囤怔怔地杵立良久,终于,轻轻地笑出声来:“我明白了,四姐。你放心!” 他是作茧自缚,钻进了自己给自己编织的美梦中清醒不过来。 他是喜欢乔婉欣的。 但要令他不顾一切,乔婉欣还远远不够。 第143章 姓什么她能不知道? 如四姐所说,他应等到某一天,有位能让他第一时间放下大嫂和两个小侄儿,才算他真正的另一半出现。 至于与父母和四姐相比,他想也没想。 同样重要不行吗? 乔巧见着他轻松的神态,知道自己五弟,这会是完全想通了。 虽然还是有着这两人不能在一起的遗憾,不过,强扭的瓜不甜,顺其自然。 “我去和乔婉欣道别!” 乔满囤朝屋里飞跑而去。 他知道乔婉欣一直想找他说话,他之前故意不理。 他就是记恨,想要乔婉欣为此愧疚一辈子。但现在……既然想开了,还是好好地为即将离开的乔婉欣,送上真诚的祝福。 乔巧微笑目送他的背影。 院角落,乔老爹从屋檐下的阴影走出来,慢吞吞走到乔巧跟前。 “四丫头……得亏你说服老五。” 乔巧回头看他。 脸板着,眼神吝于给她一个,这、算是道谢吗? 算了……当是。 不管咋说,这是以大家长身份自持的乔老爹,闹僵后主动第一次来找她说话。 “爹,他是我弟弟呀!” 所以,你也是我爹。 乔老爹眼角的鱼尾纹一层层舒展开。迎着初升的晨曦,嘴角向上略略弯了一下。 等太阳彻底爬上高空时,萧家人出现了。车后,远远尾随着一帮看热闹的村民。 不过,不知道萧家人做了什么,这些连云府车马也敢簇拥的吃瓜群众,压根不敢靠近他们。 钱嬷嬷被小丫鬟扶下车,围观的人,大气不敢喘。 一身青衣的修竹,低垂眼帘,整个人如同他腰间未出鞘的剑,锋芒毕露。 钱嬷嬷脸上带着虚伪的假笑,直到看着一身端庄的乔婉欣,缓缓被乔老太和田三翠扶着走出来,那笑容才多了两分真实。 “六姑娘,时辰不早,咱们这就起程。” 丢个眼色,小丫鬟会意,上前几步,递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木匣子。 乔家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早等待这一刻的田三翠,一个箭步冲上去,接过了那木匣子。也不管那里面装的什么,牢牢抱进怀里。 “六姑娘,祝你一路顺风啊!” 看她笑眯了眼睛挥挥手,萧家人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没有任何反应。倒是乔老太,狠狠瞪了媳妇一眼。 大庭广众的,这行为简直太丢脸了。 乔巧推着轮椅,立在人后,无语地扶额。 这算啥……算他们又把乔婉欣高价转卖出去的吗? 如果她是正常人,一定会拦住田三翠,不让田三翠拿这笔丢人现眼的银子! 但是…… 她现在推着轮椅去和田三翠抢这个匣子,抢得到抢不到另说,十足让旁人看笑话呀! 她第一次无奈地觉得,大家公认她的冷静淡定形象,是被逼的。 乔婉欣挣脱钱嬷嬷的手,一把甩开她,转身走到乔巧跟前。抱住她的双腿,跪了下去。 “乔巧姐……” 她声音颤抖,只唤得一声,便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钱嬷嬷跟在身后,犀利又含有深意的眼神,不着痕迹地将乔巧从头到脚细细审视一遍。 乔巧没理会她的打量,拍拍乔婉欣的头,伸手用力把她扶了起来。 “往前看!” 她意有所指:“你的人生,还长着呢!前途……光明似锦。” 乔婉欣擦了把眼泪,红肿的眼睛,流露出不能抑制的留恋。 “我会……一直想着乔巧姐的!” 乔巧笑了笑,她应该也不会忘记乔婉欣。 乔婉欣的性情,在这个时代太少见了。 她甚至比大多数现代女孩子都要坚强,勇敢。 借着拥抱的机会,她把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塞进了乔婉欣的手中。 乔婉欣疑惑地低头看了看。 “上车再看!” 乔巧提醒她。 乔婉欣点点头,把布袋笼入袖中。 一步三回头,她终是在钱嬷嬷的搀扶下,上了院门口等候已久的马车。 但驶离余家村的过程中,她一次也没有挑起车帘,回首这个育她、养她的小山村。 钱嬷嬷无时不刻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见状,心里再次满意地点头。 像个能成事的人。 幸好不像她那个不知所谓的娘! 直到马车奔驰在官道上,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田野,乔婉欣才打开怀中乔巧所送的袋子,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迅速把袋子掩上,紧紧按在胸口。 竟然…… 竟然是一整包的金稞子! 纯金的,大小都有。难怪这么沉。 她这傻姐姐,是将攒的私房钱,全部给她了吗? 一时想笑,又非常想哭。 乔婉欣大睁着眼睛,看着对座的钱嬷嬷,视野模糊一片,终究是忍下了泪意。 “以后,请六姑娘记住,你姓慕容,不姓乔!” 乔婉欣瞅她一眼,浅浅一笑。 姓什么,她自己能不知道吗? 目送萧家车马不见影,乔家人才转回家,把院门一关。至于叽叽喳喳想打听消息的村民,谁管他? 平时爱答不理,有热闹看有好处,一个个就凑上来了? 乔满仓把两个孩子哄出去看门,里屋乔老太对田三翠把脸一板。 “萧家给的木盒子呢?交出来!” 田三翠撅着嘴,老大不乐意地缓缓送出怀里的木盒子。乔老太从她手中拖过盒子时,她的脸色悲痛欲绝。 当着全家人的面,乔老太把木盒子递给乔巧,努努嘴儿。 “四丫头,当初,是你出钱救下欣丫头的。萧家的这份谢礼,理所当然是你的!” 乔巧震惊了,看着乔老太。 虽然她有金手指,不怎么在意钱了,但是,乔家这么穷,这么一大笔巨款,乔老太竟能坚持初心,公正地把萧家谢礼给她…… 不得不说,这一刻,她是真正对乔老太刮目相看了。 乔满仓表情变得很不好看,乔老爹面色凝重。 唯有乔满囤,一脸开心地望着她,用眼神一个劲鼓励她。 “快接快接”两个字,恨不得脱口而出。 田三翠如丧考妣。 乔巧微微一笑,接过了木盒子,放在双膝上。 然后,她在家人各种复杂的视线下,揭开了木盒子的盖子。 满满一盒子的金叶子露了出来。 金光万道,闪瞎了大家的眼睛。 第144章 四姑子是友军 乔巧拿起一片金叶子看了看。没想到萧家出手真阔绰,说的十倍,不是银子,而是金子!不过,这金子做工很一般,哪有她转换的金叶子鬼斧神工。 当然,再怎么说也是金子,拿在手里,沉甸甸坠手,那种感觉很奇妙。 看看乔满仓和田三翠冒光的眼睛,她微微一笑,把手中的金叶子,递给了乔满仓。 “大哥,这是属于你的一份。” 乔家人集体一呆。 田三翠脸色变化那个精彩! 短短几分钟,她经历了从天堂跌入地狱,又从地狱飞升至天堂的轮回。 乔满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四……四妹,你说这个给……给我?给大哥?” 他得确认下,这金叶子确实的主人。 别是递错人了! 他知道四妹和五弟,感情极好。 “嗯,给大哥。” 乔巧不在意地又拿起一片金叶子,递给身后的乔满囤。 乔满囤慌忙双手乱摇。 “四姐,你自己留着!这些钱,你拿着请个好大夫,说不定能治好你的腿!” 乔满仓一愣,顿时觉得手里的金子有些烫手。 旁边田三翠眼冒绿光盯着他手里的金子,乔满仓这略一失神,金子就被她一把抢了过去。 乔满仓踌躇一下,没有阻止,只是用隐含歉意的眼神,瞧了乔巧一眼。 这边乔巧将金叶子硬塞给乔满囤,语气严肃带些调笑。 “这是给我未来五弟媳妇的见面礼!” 乔满囤瞬间脸爆红,恨不得逃出屋去。 他这四姐,真是不“体谅”他刚失恋的感觉,这转头就给他安排上以后人生了? “四丫头……” 乔老太轻咳一声:“你五弟说得对!这些钱你自己留着,咱们去请名医,治好你的腿!” 闺女正富年华,现在身体又慢慢养回来了,颜色看着比以前还好。如果腿能治愈,那真是不愁嫁。 只要嫁出去,百年后,她就不必担心闺女的去从,死也能瞑目! 乔巧回过头来,把剩下的金叶子,连同盒子,一起塞到乔老太怀里。 乔老太…… “娘,你忘了云老太爷给我送的药?云老太爷能出手的东西,会比名医差?” “如果连云老太爷给的药,都对我没用,再找大夫,也是白白浪费钱。” “可是……” 乔老太看看怀里。 大半盒的金叶子,以前只在主家夫人盘库时见过一眼。 她知道这点金子在大户人家其实算不得什么,但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这是一笔足可以让他们从人变成鬼,或者从鬼变回人的巨款! 她到底生了一个什么样的闺女?面对这样足足的诱惑,也能处之泰然,丝毫不为所动? “这是我孝敬娘和爹的。” “难道你自己一点不留?你什么也没得到呀!” 乔老太忍不住想给闺女一巴掌,让她清醒一下。 她咋生了这么个笨蛋! “谁说我没得到?” 乔巧微笑:“我得到了娘的偏宠。还有,家和万事兴。” 她得到了乔老太真心的母爱!乔满囤真挚的手足之情! 至于别的,能用钱买来的乔家和谐,何乐不为? 最重要的是,她不差钱! 她现在的点石成金能力,随着身体的好转,已经能够转换更多更大的东西。 一天一片金叶子,轻轻松松。 乔老太眼眶有些酸涩。 她明白了,这个闺女像她! 虽说有丁点傻,但是,心好、立身正、大气! 家和万事兴。这句话谁都能说,但真正要做到,不是谁都有这般格局的。 她视线一一扫过家人的脸。 所以,这般可人疼的闺女,你们凭什么叫她不偏宠? 她以后,还会更宠,更偏心。 乔老爹重重咳了两声,直到所有人注意力落在他身上,才肃穆一张脸,沉声开口。 “家和万事兴!四丫头这句话,说得非常好!咱们乔家,以后就要像现在这样,支棱起来。和和睦睦的,捏紧拳头,一致对外!你们听到了吗?” 他着重看了眼田三翠。 “再有吵吵闹闹无事生非的,我第一个不饶他!” 金子在手,田三翠哪会计较家人目光又集中在她身上,她甚至感激地看了乔巧一眼。 没有四姑子主动分钱,金叶子最后肯定全部落入婆婆手里,归入公中。她连金叶子边都别想挨。 她这会下定决心了,以后,四姑子就是友军!她会竭尽全力,把四姑子放在案桌上供着。 “爹,我们听见了,一定做到!保证做到!” 几个人中,田三翠的声音最响亮,甜得发腻。 乔巧摸了摸手背…… 好像使力过猛了?乔家真是大和谐了,她咋个另起炉灶立女户? 乔老太把金叶子藏进里屋,拿了一小个银稞子出来。 “老大老五,你们去溪边,多挑几桶水回来。今儿大家都痛痛快快洗个澡,吃点好的!” 有钱不花去受苦,亏得慌。虽说现在限制用水,但只要你给钱,还是可以买水的。 卖水的钱,会由里正分给每户村民。邻村的人现在来挑水,也是如此。 抱怨的是花钱买水的人,但是分着钱的时候,大多数村民是相当乐呵的。 无论在何时何地,钱,不是万能,但真少了它,万万不能。 乔家人兴高采烈,乔巧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天可怜见! 她终于能痛痛快快喝一天的水了!洗一次澡了! 她现在蓬头垢面的,发髻自带发油,苍蝇踩上去脚打滑。连床铺都是一个酸臭味…… 狼狈的,估计和叫花子有得一拼。 原来还可以花钱买水? 早告诉她啊! 早告诉她就不用默默忍受这么多天的非人折磨了! 大夏天的,缺水简直要命。 晚饭是乔巧和乔老太、田三翠三人,通力合作做出的锅包肉,一瓦罐雪白鱼汤。配合着略微发黄发黑的糙米饭,一家人吃得津津有味。 不止嘴里有香香的味道,心里溢出来的,也是满满的幸福。 一边吃,一边商讨乔老爹准备带两个儿子,进城买东西打听消息的事。 之前本打算去,被乔婉欣的事耽搁了。 有了金子的光环加成,乔满仓现在精神奕奕,神采飞扬,坚持要一起去。 他昨晚还答应给田三翠买根银钗或者好看的头花呢?还有两个孩子的甜嘴也指着他。 必须去,贫血头晕也要爬去! 第145章 有什么东西想要 乔老爹喝完鱼汤,放下碗,用筷子把碗底的鱼渣刨进嘴里。细细嚼烂了,全部咽进肚,半闭着眼睛回味了下,才抬起头。 没有理会说得热闹的儿子儿媳,而是转向另一边安静吃饭的乔巧。 “四丫头,爹要去城里,你有什么东西想要的,爹给你带回来?” 一家人的注意力齐刷刷集中于乔巧身上。 乔老太看着一身素衣的闺女,一阵心酸。 除了衣裳是云府赏赐的钱买的,从头到脚,无一样值钱饰物。连挽发髻的簪子,也是出嫁前那根旧木簪。 当年乔家极度贫穷,四丫头出嫁,她没能添补像样的嫁妆。 所以,这建议是她昨夜给老头子提的,只没想到,老头子不深想,直接饭桌当面问了出来。 你这么当众问,以闺女的性格,肯定是什么也不要啊! 她不禁瞪了乔老爹一眼,桌子底下轻踹他一脚。 乔老爹莫名其妙地回视她一眼。 都照你吩咐牢记这件事了,只不知道四丫头到底喜欢什么,才想问问清楚。咋滴?这问,还问错了? 乔巧把老两口的互动瞧进眼里,恍若未见。想了想说:“爹,你们进城,看看有没有什么水分多、又能保存个一两天的水果?我想捎些给乐丫头、盼丫头吃。” 她这里缺水,过得苦,两个孩子还得在丁老太的高压逼迫下去挖野菜,想必过的日子更难。 她暂时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要回两个女儿,只能托人不时送些东西去。 古时候,女人超级没人权,没地位。 父母可以卖子女,丈夫可以卖妻子,甚至丈夫死了,丈夫的叔伯兄弟还可以卖寡嫂卖侄女…… 总之,女人默认是男人的附庸,私有物,可以任意转手买卖。 要不,怎么会有“女人是菜籽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说法,流传至今? 这在现代人眼中看来,是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然而,在古代,这就是赤裸裸的社会现实。 所以,乔巧想要正大光明和丁家打官司,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可能性为零。 她要抢回孩子,只有两条路走。 一,等丁家主动将两个闺女扫地出门。 二,用非常规手段。 第一条应该永远不会成真。 眼瞅孩子一天天长大了,再等个两三年,就能操作成亲,收回来一笔可观的彩礼。谁家会那么傻把人赶出去? 至于第二条…… 乔巧心里叹了口气。她一个路都不能走的残废,咋个非常规? “水果……” 乔老爹皱眉嘟囔:“水果很贵的……” 目光触及乔老太板起的脸,立马改口:“爹找找看有没有便宜点的,给你带回来。” 田三翠手摸了下自己头上的木簪子,有些不舍,不过还是把心一横说:“四姑子,等满仓哥给我带回来新簪子,我这根送给你!” 四姑子真是太可怜了……自己舍不得吃穿,稍微有点好的,全想着闺女了。 都是做母亲的人,这一点,她很理解四姑子。 “不用了!” 乔巧些许意外地看她一眼,脸上带了些笑意出来。 “大嫂的心意我领了。” 田三翠没趣地把手放下来。 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难得她还想示个好呢。别看这簪子是木头的,但是材质上佳,做工雕花精美,她十分喜欢。 当年她可是死乞白赖缠着她娘,她娘才给她买了这么一根木簪,作为她嫁妆的。 要不是想着即将到手的银钗,是四姑子给的金叶子买的,打死她也不会这么大方。 吃过饭,乔巧洗漱完回到房间,看着对面空空的床,心情还是比较失落。 以后,再没有那个像小猫一样乖巧,伸出爪牙又像狼崽子一样的女孩,挤上她的床,硬要抱着她说悄悄话了。 她动手开始收拾床铺。 现在虽不能拆洗,至少要折叠整齐。强迫症,看到一团乱心里不舒服。 临睡前,她特地检查了下窗户是否锁好。没有问题之后,才解衣上床。 这闷死人的炎热天气,房间如同蒸笼,热得她不住手打蒲扇。连转换金银的日常也不想做了,感受着身下粘乎乎的竹席,心想,明天得找块湿帕子抹抹。 不让水洗,至少要抹抹? 她迷迷糊糊合上眼。 清晨,一股微风从窗格子的缝隙间钻入,扑到她脸上,凉凉地。 她一下子惊醒了,睁开眼睛。 耳边,传来乔盛乔洛嘻嘻哈哈跑动的声音,夹杂着大呼小叫,不知道在瞎嚷什么。 乔巧知道自己起身晚了,连忙坐起来穿衣裳。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房间的温度降了些,没有之前闷热难耐的感觉了。 推着轮椅出门洗漱,只见乔家人全聚在院子里,仰头望天空,一个个神情亢奋无比,充满喜色。 见到她,乔盛乔洛一前一后扑过来,带住她的轮椅往外推。 “四姑姑,天阴了!起风了!” “四姑姑,院子里好凉快,你快来感觉一下!” 乔巧一出门,果然就感到冷嗖嗖一股凉意。风卷起地面草屑,院墙内外的高大树木,被刮得滋啦作响。 乔巧大喜,随之也望向天空。头顶上,一团团乌云,看似蜗牛,实则很迅速地移动。 她从来没觉得乌云是如此漂亮! “要下雨了是不是?” 她雀跃问出这句话,满怀期盼地等着乔老爹乔老太回答。 乔老爹眉头舒展了一会,随着旭日东升,慢慢驱散乌云,它又紧皱起来。 “看样子一时半会,这雨下不来。” 不过总算天阴了一下,这带给乔家乃至几个村的人,一点希望。 “那你们今天还去县城吗?” 乔老太问。 “去!” 乔老爹毫不犹豫。趁现在没有多少农活做,他们正好可以继续执行狡兔三窟的计划。 他们家如今暴发富,以前很多不能买又买不起的物资,现在都可以囤点了。 例如:药。 还有四丫头说的水分多的东西。 水果不可能,地瓜什么的,完全可以。那东西乔老太也种了些,但贫瘠的土地,别指望有什么收成。 地瓜水分重,又便宜,还方便储存,简直是他们完美的收藏品。 “要去那就趁早,别晚了下雨,山路可不好走!” 第146章 带什么回来了 乔老太赶紧和田三翠张罗煮饭。 至于乔巧,能不帮忙,尽量不让她进厨房。那么大轮椅,转来转去的,非常不方便。 “这雨一时半会可下不来。” 乔老爹瞅了瞅天空说。 不过今日太阳总算没那么毒辣,好歹给大家增添了一点点希望。 饭后乔老爹带着两个儿子匆匆走了,乔老太在门口小板凳上双腿并拢坐着,用小竹签剔自己牙齿。 打量眼后院空空如也的猪圈,鸡窝的鸡也越来越少了。她皱眉,自言自语。 “忘了告诉他们,买两窝小鸡仔回来。” 这光吃不养的,眼瞅鸡蛋要供应不上了。 琢磨一下,大腿一拍,扔掉牙签起身,喊田三翠和乔巧。 “四丫头,老大媳妇!你们两人好生照看家里,我去问村里人买点鸡蛋?” 乔巧推着轮椅,送出来一件蓑衣,一顶竹制斗笠:“娘,待会怕要下雨,您带上这个。” 乔老太嫌弃蓑衣重不要,只接了斗笠:“这个就行。既能遮太阳还能挡雨。” 如果现在下雨了,她会高兴地在雨中跳舞,磕谢老天开恩,还怕什么下雨呢。 乔巧拗不过她,只能目送她背着背篓出门,回身把蓑衣放回原位。 院子里有一点点风,她就在院子里坐着洗衣裳,看乔盛乔洛打闹嬉戏。 小孩子,仿佛天生不怕热。再冷再热的天,丝毫不影响他们在外面疯玩。 家里现在有钱,底气足足的,田三翠最近也不挖野菜了。洗刷好碗筷,也过来加入洗衣裳的行列。 乔巧有时会帮乔老太洗洗外面的衣裳,但他们一家四口的,必须田三翠自个动手。 脏衣服堆成山,再不洗没换的了。 昨天买了好几桶水,缸子里加满了,她们今天动手洗,水省省用,足够的。 乔巧还把自己房间两张床的被褥也拆洗了。 这个天,不盖被子不会冷。 姑嫂两个一边洗,一边随意聊聊天,气氛难得的和睦。 临近晌午的时候,乌云又冒出来,遮住了太阳。这一阴,直接阴到了晚上。冷风嗖嗖,带走酷热,吹得人心情格外舒坦。 “今晚想吃什么,四姑子?” 田三翠挂好最后一件洗干净的衣裳,甩甩手上的水,问乔巧:“你想吃啥,我就去给你做。” 乔巧受宠若惊。 瞧瞧,这就是金子的魅力。 “做一些干的饭菜,备好凉开水。爹娘他们出门一趟,回来肯定饿坏了,渴狠了。” 田三翠点头:“那今晚还是蒸干饭。昨儿还剩了些馅料,咱们干脆弄锅包肉?” 乔巧提供建议:“那馅料不够,再用葱花炒鸡蛋做馅料补上如何?” “行啊!” 田三翠撸高袖管进厨房,乔巧推着轮椅跟在后面。姑嫂两个,第一次没有针锋相对,而是有商有量,有说有笑的。 “老大媳妇,出来接一下!” 乔老太回来了。背着大背篓,取下斗笠给自己扇风。之前出门挽的发髻歪到一边,几缕发丝湿淋淋贴在额头。 她推开院门,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手扶着木桌子,直喘气儿。 田三翠慌忙丢下锅铲跑出去。接下婆婆背上的背篓一瞧,又惊又喜:“娘,您怎么还买回来几只鸡?” “小心些!鸡蛋在上面,先拿出来。” 乔老太叮嘱她。 乔巧左手端一碗凉白开,轮椅扶手放一条湿毛巾,右手推手扶圈,小心翼翼从屋里出来。 乔老太一看,立马蹦起来,接过她手里的碗。 “四丫头,你碗给我放厨房,我自己去喝就行了,巴巴地送出来干啥?” 乔巧微笑看她仰起头,咕嘟咕嘟大口喝水。等一气喝完,才递过去毛巾。 乔老太嘴里抱怨,心里蛮熨帖。用温热的湿毛巾擦脸擦脖子时,只觉一腔燥热似乎都已烟消。 乔巧瞅两眼大背篓。 田三翠先拿出的那包鸡蛋,约莫有二三十个。背篓中间用草垫子隔了好几层,底部压着三只捆住脚的母鸡。 天气热,那鸡不知是被晒蔫了,还是压出毛病来了,田三翠揪住翅膀把它们一一提出放地面,也没见扑腾一下。 “这鸡……” 乔老太缓过劲来,才回答田三翠方才的疑问:“是村里一户人家卖给我的。天热不下蛋,又缺水喝,索性就卖我。” “我想着大家都需要补补身体,便买了。留几日,如果依旧不下蛋,就宰来吃!” 以乔家的日子,现在隔三岔五吃只鸡,基本没问题了。 “好叻,娘,我拿去后院。” 田三翠一手四只鸡脚,一手两只鸡脚,倒提三只鸡大步去后院了。 乔老太跟着乔巧进厨房,检查她们今晚准备的饭菜。 “两个皮猴儿呢?” 顺口问。 “出去玩了。” 先前她洗衣裳还在旁边围观,田三翠开始洗了,嫌两个儿子闹腾,赶他们出门去玩耍。 乔老太不再说什么,见乔巧在擀面皮,她就淘粟米蒸杂粮干饭。 能吃饱,谁愿意喝稀饭! 乔老爹领着两个儿子,直到天擦黑饭菜快放凉了才回来。每人一挑重担,看就是买了不少东西。 乔老太让田三翠把冷饭菜再热一次,先跑出去接着。未开口,先观察了下乔老爹的神色。 见自家男人一副淡定的样子,黑红的脸膛,甚至透露出一丝喜色,便放了一半的心。把帕子递过去,示意乔老爹先擦擦汗。 乔巧找了个大托盘,端出三碗凉白开。舀水简单冲完凉的乔满仓和乔满囤,都凑过来端起碗大口大口喝。 前段时间喝点水,一人一天一杯限量,还得小口小口抿,可把他们憋坏了。还得是有钱好,有钱才能实现喝水洗澡的自由! 乔巧瞥一眼堆满小半个院子的六大箩筐。里面装的是红薯,喔不,这里的人叫它地瓜。 看来乔老爹非常务实,彻底贯彻了他许诺给自己的“水果”。水分多,生吃也可? 乔老爹注意到她些微失落的表情,呵呵一笑,转身从其中一个大箩筐里面扒拉几下,抱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 滚圆,得有婴儿头那么大,轻轻放在桌面。害怕滚了,一直用手按着。 “四丫头,瞧瞧爹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第147章 吃夏瓜 田三翠本来在拧着晚归家的两个儿子耳朵耳提面命,往这边瞅一眼,立即牵着两个儿子手过来。 看着乔老爹慢慢掀开包住那东西的布,一个深绿色,皮表带些细灰,有点像南瓜又像巨石榴的怪东西,显露出来。 “夏瓜!夏瓜!” 乔盛和乔洛在旁边又蹦又跳,拍手欢呼。 夏瓜? 乔巧一呆,把面前的瓜,从头到尾又仔仔细细看一遍。 夏瓜就是指西瓜,古时也有叫寒瓜、青门绿玉房的。乔盛乔洛不喊出名来,她真看不出这怪东西就是她现代吃过的西瓜。 “这夏瓜贵死人,我只敢买了两个。” 两个就花了近二两银子! 乔老爹为自己的腰包默哀数秒,继续对乔巧解释。 “大的那个,我托你纪叔带回他家去。明日让纪嫂把乐丫头盼丫头接他家去吃。如果直接送丁家,只怕两个妮儿,一口也不得沾!” 丁家老太太,是那种宁可把东西放馊了,也不舍得给媳妇和孙女吃那种。重男轻女思想,比乔家还严重。 怕乔巧不理解,进一步说明:“你纪叔家境不错,赶马车日日有收入。孙子听说最近启蒙读书了,城里还开了间小卖铺……一个夏瓜,他不会贪图咱的。” 如果不是最近三天两头他搭纪家马车往返县城,混熟了,那纪车夫绝对不会帮他这个忙。 至于那么大个夏瓜,两个妮儿吃,保不准还拉肚子,默认和纪家人一起吃,皆大欢喜。 乔巧点点头,她自然明白乔老爹这般做的用意。对于鞭长莫及的目前状况,乔老爹的做法是最稳妥的。 “这瓜冰镇下更好吃。” 乔老太从厨房拿出菜刀:“但咱们没法冰镇,天热放不住,直接切了吃!” 乔老爹接过菜刀,他也是这么想的。 这一路上,挑着重担,顶着烈日,无数次想把两个瓜就地正法了,堪堪忍住。此刻终于不需再忍,可以大快朵颐了! 拿起刀往瓜顶一按,用力一刀切下去,成熟的瓜立即一分为二,汁水横流。 乔洛脸贴在桌子上,伸长舌头舔那流出来的瓜液,小脸一脸陶醉:“甜、好甜!” 瞧他那急不可待的馋样,大家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乔老太连忙把三个空碗撂到一起,腾出大托盘,把两半块瓜放上去,心疼地说:“这么精贵的东西,汁水也不能浪费了!” 乔巧细看那西瓜,哦不,还是叫夏瓜。 这离她印象中的西瓜,差了八千里。 果肉呈瓣状,皮非常厚,籽又大又多。有些像石榴结构,但黄白色,接近内瓤的地方,才带金黄色。 乔老爹把一个瓜仔细分为八片,每人分一片,捧在手里津津有味地啃。 乔巧品尝了下,淡淡的甜,水分特别多,口味明显比现代的西瓜差远了,但在这古代,还是个旱年…… 那吃起来不亚于久旱逢甘露,快渴死的人找到水源! 她珍惜地把瓜瓤小口小口啃尽,只留下厚厚一层瓜皮。 不过,等她抬头一看,乔家每个人都在津津有味吃瓜皮,连瓜皮尾巴带的瓜梗,大托盘遗留下的汁水,也没放过。 她犹豫一下,默默把瓜皮也放进了嘴里。 瓜皮略带苦涩,脆。 这瓜……买回来好像也没清洗过。 她吃出了新鲜的泥土味。 乔巧心想,下次她还是别要求买带汁水多的水果了……又贵又不好吃。 “吃得好饱!” 乔盛捧着略略凸显出来的小肚子,无比满足地长出一口气:“今晚我可能吃不下什么饭了……” “可是我和你四姑姑今晚准备了锅包肉!” 田三翠坏心眼地故意逗儿子。 乔盛眼睛一亮,随即脸色一垮:“你们为什么不早说啊!” “哥哥!” 乔洛牵他的手,他也吃饱了,摸着自个肚子:“我们现在赶紧在院子里走两圈。等锅包肉好了,我们就又有肚子吃了!” 一句话,逗得几个大人又哈哈笑。连平时最端得住的乔老爹和乔巧,也忍不住莞尔。 孩子们的童言童语,总是率真可爱。 看着乔盛乔洛,乔巧不禁想起了原身那两个乖巧的闺女。如果她们现在也能陪在自己身边,该有多好! 注意到四姐黯淡下来的眼神,乔满囤拉住轮椅,把乔巧带到一边。 “四姐,今儿进城,我也买了样东西给你。” “喔?” 见他神神秘秘的样子,乔巧提起了兴趣:“买的什么,快给我看看?” 乔满囤有多少私房钱她心里有数,左不过是一朵花或者一条头带什么的。只希望颜色别太艳,她这个身份,不好意思戴出去。 乔满囤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捧在手里递给她。望着她的眼睛,充满忐忑。 “四姐,你瞧瞧喜不喜欢?不喜欢,下次进城,我再给你买!” 乔巧打开布包,里面,竟然是一对银镯子! 虽然有些细,但做工花纹挺精美的。 她摸着那镯子,心里暖暖的。挑眉看了乔满囤一眼:“把老婆本都给我买这东西了,你以后不打算娶媳妇了?” 乔满囤脸一下子被她说红了,讪讪挠头:“这钱……本来就是四姐给的!” 娶啥媳妇,媳妇都飞了。先顾好眼前的四姐再说! 乔巧笑着把一对银镯子套在自己左手腕上,亮给乔满囤看。 这是做弟弟的,给当姐姐的一片心意,她自然不会蠢到说什么。 至于五弟今后娶媳妇……她会让自家五弟缺钱吗? 乔满囤果然很开心,笑得合不拢嘴地夸赞:“四姐戴这个,真好看!等有钱了,我再给四姐买金的!” 他把金叶子兑换了十多两。这对银镯子,就花了七八两,买金镯子,还不够钱。只能先买对银的。 那边田三翠也乐滋滋地把新鲜出炉的银钗插在了自个头上。 总之,今晚是乔家人最开心的一晚。 深夜,一声霹雳,炸响在余家村上空。乌云罩顶,电闪雷鸣。紧接,黄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落下来。 先是成珠成串,随即便成了大片的水幕,扯天扯地的下。 乔家人全部惊醒过来,披衣拥挤在门口观望。 终于,下雨了! 干旱了近两个月,天公终于开眼了! 第148章 老天又想要收人 “下雨了……” “下雨了!” 大雨倾盆,劈头盖脸。整个余家村,能听见村民们疯狂、此起彼伏的嘶吼。 “庄稼有救了啊……” 乔老太双手合十,几乎是喜极而泣。乔老爹浑浊的双眼潮湿。 乔盛和乔洛兴奋地想要冲到院子,去践踏很快形成水洼的土坑玩,乔巧牢牢把他们哥俩抓住! “别去淋雨!淋雨会受凉生病!” 如果染上风寒,就麻烦了。 趴在门口向上天叨叨磕谢恩的田三翠猛然惊醒,爬起来帮忙揪住其中一个的耳朵。 “你们四姑姑说的对!小兔崽子,还不快给老娘滚进屋?淋雨生了病,家里可没钱给你们请大夫!” 旁边已经把半边身子探出屋檐外感受风雨的乔满囤,偷偷把身子缩了回来。 “爹,这下地里的庄稼,能救回来了?” 乔满仓兴奋地连连问乔老爹。 乔老爹迟疑片刻,不是很肯定地回答他:“干得太久,很多秧苗都枯死了……” 就算现在开始风调雨顺,秋季粮食多少要减产。区别在于损失到什么程度? 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在昨年,乔家人指定绝望了。但是今年…… 乔老爹下意识地去看坐在轮椅上的乔巧。 难不成,四丫头被丁家扫地出门送回娘家,反而是件好事? 四丫头不是什么扫把星,而是他乔家的福星? 即使他打心眼里重男轻女,他也不得不承认一桩事实: 是四丫头,给了乔家今天面对灾难的底气和勇气! “都快去睡觉!” 乔老太撵大家回房:“等明儿天晴了,有好多活儿要做。记得盖好被子!” 除了乔巧,可能要全家动员去地里,看看能不能趁这场雨,抢救回来一些秧苗,或者栽种别的好成活种子。 大家听话地回房。 闭上眼睛前,一个个祈祷这场雨下大点,再下久一点。可别明天开始,又是持续干旱。 至少要把干涸掉的河床,水位线重新涨起来。 老天似乎听到了他们的祷告声,凌晨雨势小了些。 吃饱饭,乔老爹带两个儿子抗着锄头下地。临近午时,那雨突然又变成了瓢泼大雨,三个人淋成落汤鸡回来。 好在是不用去挑水了。乔老太指挥田三翠和乔巧,把家里能蓄水的盆子桶,全部摆在院子里。 就用接来的雨水,加热了给乔老爹父子三人当洗澡水用。 这时代没有工业污染,雨水相对纯净。过滤一下烧开,直接饮用也没问题。 被干旱弄怕了,乔家人恨不得把碗都拿出去接上雨水。 想必村里其他人家也如此。 第一天,所有人都开开心心的。冒雨下地的路途,碰到邻居还会欢笑打声招呼,彼此祝福一下。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 随着大雨倾盆,不间断地下,院子低洼地带积成一条条小溪。鸡窝一次次被雨水冲垮,乔老太不得不把几只鸡暂时转移到屋檐下居住。 乔巧开始感觉有些不对了。 今年的天气,是否太不寻常了? 乔老爹脸上布满沧桑的沟壕纹路,写满了凝重。 除了乔盛和乔洛依旧在快快活活嬉闹,打水仗,其他人心里都逐渐产生了隐忧。 “老头子,你看这雨……还要下要多久啊?” 旱地成了水田。 之前晒得奄奄一息的秧苗,现在是彻彻底底泡汤,无法抢救了。 村里,时不时能听到谁家扯一嗓子的哀嚎。 乔老爹现在给困在家里,再执着也没办法下地,只能闷闷不乐蹲坐在炕上,看乔老太把多年不曾动过的女红,搬出来重新上手。 “谁知道呢!” 乔老爹唉声叹气:“今年的天气,特别古怪。先是几十年不遇的干旱,和咱们年轻时逃荒那年像极了……现在又是接连不断下暴雨!” “老天这是又想要收人么!” 乔老太心不在焉运针,几次差点戳着手指。 “还好四丫头给的那八十两金子没动,就算地里完全没收成,咱家也不受影响。只是……” 她挑眉:“村里很多人家,怕要卖儿卖女了!” 乔老爹眉头一皱:“老婆子,这话,你可千万别在孩子们面前说。说了,被不懂事的孩子们传出去,咱家可就麻烦了!” 乔老太白他一眼:“你觉得我是蠢的?” 她冷笑一声:“我现在,不过是说说罢了……当年,官府安排咱们到余家村落户,他们可是‘迎接’的不遗余力啊!” “除了刘家强占咱家的宅基地,村里还有几户人家,趁乱调换官府分配给咱家的良田。娘被他们生生气死了!我不豁出脸去余里正那里闹,咱们一家,现在不知沦落成什么样……” 乔老爹闷头喝水。 之所以一直敬重妻子,不就因为这些陈年旧事。 说起来他和乔老太能够喜结连理,也是逃荒路上发生的一段传奇故事。 乔老太年轻时是一大户人家的侍女,很有头有脸那种。他娘机缘巧合帮助了那家夫人,想要感谢他娘。 乔老太突然站出来,表示愿意以身相许,替自家主人报恩。 就这样,在那家夫人的主持下,他娘的感恩下,他稀里糊涂迎娶了一房如花美眷。 他至今不知道乔老太瞧上当时自己这个泥腿子哪点? 乔老太从来不说,他不敢问。 两个人虽然生活习惯天差地别,但一个竭力忍让,一个竭力习惯。这么多年,生儿育女,同甘共苦,也算相濡以沫。 明面乔老太事事听乔老爹的。实际上,乔老太站出来主持大局的时候,乔老爹都会不自觉退居二线。 因为他非常清楚,乔老太无论见识还是才智,都远在他之上。 只不过乔老太很聪明,知道明里暗里满足他大男人的面子。天长日久,家里人甚至包括乔老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一家之主。 看着乔老太头也不抬飞针走线,乔老爹思绪忽然飞向另一个方向。 如果大多数村里人开始吃不上饭,卖儿卖女了,他乔家,该明面上站在老余叔家那个层次,还是继续保持低调呢? “爹,娘!” 田三翠在门口放重脚步,等老两口抬起头望向她这个方向,才小心翼翼走进来。 “外面余七婶家的小儿媳来了,想找咱家借……借粮。” 第149章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乔老爹手中杯子一顿,继续喝水。 女客,他自然不便出面。 乔老太在脑中过了一遍儿媳妇说这个人的形象,脸色有些不好,放下手头活,脚伸到炕下趿拉到鞋子,蹭到地面。 “你不会说家里困难,随便给她一碗糙米打发了?” 不是乔老太冷血。 本来就不熟,仗着一个村的就登门来借粮,凭什么?今天借你了,明天她来借不借? 她乔家又不是大户,至少明面不是! 田三翠一脸的难以启齿,低头跟在乔老太身后,呐呐咕哝出一句。 “娘,余七婶家的小儿媳刘梅,经常和我结伴去挖野菜,这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人家求到家里来了,她哪好意思一碗糙米打发? 只是超过一碗糙米的量,她又不能做主,只能硬着头皮来求婆婆。 乔老太听了她的话,心里有数了。 来到前屋,只见外边院子里,等候着一个样貌爽利的年轻女子。身上蓑衣被雨打得浇湿,小小斗笠,遮不住她湿漉漉的长发,赤脚穿了一双草鞋,挽起的裤腿全是泥。 一见乔老太出来,呆滞的眼立马活泛起来,盛满光亮,小跑迎上来,站在屋檐外。 “乔婶儿……” 乔老太瞅她一眼,皱眉:“咋不进屋,一直在外面淋雨?” 刘梅不好意思地伸手抹了把满脸淌着的雨水:“我这一身又是水又是泥的,怕弄脏了你家的地……” 乔老太眼里犀利的光散去了些:“这么远的路,我家在村外沿,靠近大山了,怎么想着来我家借粮了?” 村里那么多户人家…… 难道是看她乔家好欺负? 乔老太一念至此,神情立马有些不好看了。 刘梅神色黯淡,局促地绞着手指,磕磕巴巴:“我……我走了村里好多户人家,都说借不了,没办法,这才……” 大雨不停浇灌在她身上,顺着头脸上的纹路,纵横交错往下流,分不清她困难一张一翕的嘴唇,是不是在吞咽自己苦涩的泪。 乔老沉默了一下。 “可是我家也没有余粮……” 刘梅眼里的光,一下子熄灭了,怔怔站在那里,好半天,才茫然回应了一句。 “喔……那……那我不打搅乔婶儿了……” 她其实也是想着和田三翠以前天天结伴挖野菜的友谊,才怀抱一线希望上门的。 村里人隐隐排斥外来的乔家,包括她家,她是知道的。 因为和田三翠结伴,她还老被婆婆骂。 别说乔家可能同样没粮,就算有,不借给她,也是天经地义的。 她慢腾腾转身,想着还能去村中哪户人家去借粮? 余里正? 不敢! 余木匠? 没什么交集……听说余家人非常傲慢。 要不回娘家求助? 可娘家日子过得,甚至不如自己婆家……刘梅失魂落魄地想着,身后,乔老太声音又响了起来。 “刘家小媳妇,听说,你家里有十来口人?” 刘梅仿佛听到了天外伦音,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转身回应:“是的,乔婶儿……” 乔老太瞧着她重新充满希冀的眼睛,淡淡笑了笑:“那是挺困难的。我家人口比你家少,一人少吃一口,匀些粮出来,借你熬过这段时间。” 顿一顿,意味深长地扫旁边田三翠一眼。 “你和我家老大媳妇要好,听她说平时你照顾了她不少,再怎么,不能拂她面子是不是?” 刘梅感激地看了眼田三翠,频频点头:“是,谢谢乔婶儿!谢谢三翠妹子!” 田三翠嘴巴忙说不用,心里其实挺开心婆婆当众给她长了脸面。 乔老太让田三翠从厨房提出半袋子粟米,约三斤的样子,交给刘梅。 刘梅千恩万谢地抱着米袋子走了。 三斤不多,但掺杂野菜,熬成稀饭,够一大家子熬好多天。 只要雨停了,就能外出挖野菜和去城里打零工维生了。 目送刘梅的背影,田三翠想着要不要谢谢婆婆,乔老太板起脸,对她说了一句:“再有人来借粮,无论是谁,一律给我回绝掉,不必再来问我。” 田三翠唯唯诺诺,连忙答应。 乔老太径直走回屋。 真不能怪她冷血。 她实在是厌烦透了这个村的村民。 当初欺负他们乔家是外来者便罢了,她的闺女差点被刘家小崽子聚众活活打死,也只知道围观热闹,回想就来气。 他们现在还有什么脸面求到她跟前来? 第四天,第五天…… 持续下雨。 时大时小,天公完全没有放晴的意思。好像要把这近两个月来滴水不落的雨水,堆在这几天下干净。 乔家新翻修的茅草房,厨房和旧屋一些角落,已开始漏水,不得已用盆子和碗接着。 自家如此,想来村子其他穷人家,情况更严重。 大人整日忧心忡忡的神情,连孩子们也感受到了。 这两日乔盛乔洛不再嬉戏打闹,而是在沉闷肃穆的环境中,与他们五叔坐在乔巧房间里,听乔巧教他们认字。 只要认字,他们爷奶表情就会缓和,他们爹娘也不会找棒子揍他们。 天一直黑沉沉的,门口的黄土路,被雨水冲泡得稀烂。好在田埂上撒了些碎石子,踩上去能勉强不打滑。 乔老爹去自家地里看了两三次,每次回来,都是一脸沉重。后来,索性看,也不去看了。 大家都知道,这回,庄稼是彻底没了指望。 谁承想,前几日他们还在为缺水发愁呢? 现在,持续不断的大暴雨,正将他们一年到头生存的希望,逐步抹去。 整个村庄,死一般寂静,连一声狗吠也不闻,只听见天上闷雷轰轰,地上雨水哗哗不停。 吃夜饭的时候,乔家又来了一位访客,是修房子时雇佣过的一位雇工。 看到乔家人端着碗唏哩呼噜,桌子上还有两大盘热腾腾的菜,他羡慕无比地舔了舔自己没盐味的嘴皮。 他这两日喝的是米汤,水里米粒能数清那种,一看到别人吃东西,就止不住往外流口水。摸摸肚子,还能听到肚子晃晃荡荡作响。 “余大宝?” 乔老爹率先认出了他。 第150章 我们也去借粮 这小伙子,外出打零工时,被搬运的重物砸瘸了腿。福祸相依,他躲过了兵役。 与靠老丈人用钱抵兵役的乔满仓一样,是村里为数不多的青壮之一。 余大宝父亲早逝,家中只有老母妻儿,性情沉闷,和乔满仓有的一拼。乔老爹对他没什么坏印象,知道他家境不好,修房子时,还给了他一个雇工名额。 却再想不到,他会在这种时候登门。 “余大宝,你来我家做什么?找我家老大的?” 乔老爹再想不出对方为何登门,想着其和老大年龄相近,便往乔满仓身上联想。 听到谈论自己,乔满仓端着碗出屋往外溜了眼。不熟!回去继续埋头干饭。 “不是的……” 余大宝一脸羞惭,期期艾艾看着脚下。身上冲下来一股股浑浊的泥水,迅速把乔家屋檐下的石台阶,染成黄黑一片。 他讪讪地往外站了站。 “乔叔,我……家里没粮了,请问您能借我一斤半斤糙米或面粉吗?等雨一停,我立马进城打工,挣钱还您!” 竟然又来一个借粮的! 乔老爹眉头打结,前日老婆子才说借给老大媳妇朋友家几斤呀? 什么时候,他乔家成了村里人眼中的富户了,这么不熟,也要登门来借。 想说没粮,可一家子老小,正摆着桌子吃饭,门口欣赏雨景呢。借,极可能是肉包子打狗,要不回来了。 余大宝家境,一贫如洗,公认村里最穷。 他将来拿什么还? 再说了,一个村的,眼看对方活活饿死,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乔老爹纠结死了。借,还是不借?借多少?他一时半会,真拿不定主意。 余大宝眼巴巴看着他,那满脸的哀求之色,加上被雨水淋湿的狼狈,就像一条摇尾乞怜的流浪狗。 乔老爹被他看得实在是没法了,叹口气:“我家余粮也不多,匀些给你,救救急!” “谢谢……” “扑通”一声,摇摇晃晃的余大宝,竟是拖着条瘸腿,给他跪下了!也不管那石板坚硬,趴着就磕头。 “太谢谢乔叔了!” 他这两天跑了好些家,除了老余叔让家人给他一小袋吃剩的面饼,就只有乔家点头借他粮食。 他的亲戚朋友统统将他拒之门外,最后,竟是不相熟的乔家,伸出援手。 一时间,余大宝百感交集,喜极而泣。 乔老爹把人拉起来,看着这条瘦削的汉子,满脸是泪,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回过头,喊乔老太:“老婆子,咱家粟米没有了吗?没有粟米,拿两斤麸面出来!” 外人面前,乔老太自然不会拂乔老爹的面子。黑着脸,拿了条布袋子进里屋。不一会功夫,提着小半袋麸面出来。 乔老爹接过来在手中掂掂,估摸快四斤了,瞅瞅乔老太赏给他的黑脸,一阵无语。 心说女人家都是刀子嘴,豆腐心,明面说得狠,实则发起善心,比他还实诚。 转手将面袋子递给余大宝:“天黑了,快回去,下雨天山路不好走,当心点!” 余大宝感恩戴德地对老两口连连屈膝作揖:“谢谢乔叔乔婶!熬过这段日子,我就想办法挣钱还粮……” 目送余大宝的身影蹒跚,消失在茫茫山路间,乔老爹和乔老太对视一眼。 “这样下去不行!” 回到饭桌边的乔老太直皱眉:“再等两日,只怕会有更多人来问咱家借粮。到时候……借不借?” “自然不借!” 乔满仓重重将碗筷一放,拧紧眉头。 “爹,娘,你们可别忘了,咱家最困难的时候,连三翠她娘家也不肯借粮!这满村的人,谁管过咱家死活呀?” 虽说他也怨妻子娘家没有借粮救急,可三翠刚嫁过来两家关系还好时,田叔帮他躲过了一次兵役。 这是救命之恩!所以他一直让着忍着三翠那臭脾气。 但是屡次对乔家见死不救甚至落井下石的村里人,算什么玩意儿? 当初乔家落魄,指望不了他们;现在发达了,更不需要理睬他们! 乔巧默默吃饭,不置一词,仿佛局外人。 乔满囤偷偷瞥四姐一眼,不参与讨论,跟着吃饭。 田三翠见自家男人提起陈年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知道自家男人多多少少对自己娘家当年不肯借粮,有怨言。只招呼两个儿子吃饭,也同样明智地不掺和。 乔老太环视家人一圈,微微叹了口气。 “明儿,老大两口子,还有老五,分头去村里各找两户人家,借粮!” 一句话,惊得一家人五个有两个握不住筷子掉了。 “娘,家里这么快就把粮吃完了吗?山上窑洞藏着还有,要不……” 乔满仓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谁告诉你吃完了?” 乔老太没好气白他一眼。 “满仓哥……” 田三翠桌子底下轻轻踹了乔满仓一脚。 “娘的意思,咱们故意去村里大张旗鼓借粮,村里人就会认为我们也快没米下锅了,也不会再来家里向我们借粮了,省去骚扰!” 乔满仓恍然大悟,看向乔老太,佩服地说:“娘,还是您聪明!想出这招,真高呀……” 乔老太板着脸。 “树大招风。当年我和你们爷奶还有你们爹,一路逃荒,半道见识过不少为一块面饼,或者一碗米汤抢劫杀人的……” 更悲剧更血腥的实在说不出口。她顿了顿,与乔老爹对视一眼,将心有余悸深藏心底,重重叹息一声。 “总之,你们永远不要低估人心!人心的恶,你们永远也想不到能有多恶。” 乔满仓抱着大海碗,一时间觉得碗里的肉粥不香了:“娘,明儿一大早,我们就去借粮!” 虽然行为挺丢脸,但娘描述不去借粮的后果,似乎更可怕。 一顿饭结束,乔巧虽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和建议,但是对于乔老太的应对,还是暗地竖起一根大拇指。 她这娘,不愧是混过大户人家的打工仔。 当年风华正茂,却当机立断,抓住一普通农家子毅然下嫁。不求锦绣前途,但求掌控自身命运,挣脱樊笼,重获自由。 这份远见和魄力,着实令她敬佩。 “娘,万一……有人家真借了咱家米粮怎么办?” 村民们都不富,乔满囤觉得,如果拿了人家从牙缝省下来的粮食,要遭天谴的! 第151章 小心驶得万年船 乔老太笑了一笑:“真有这样的人家,你们当然要把粮食收下了!立下借据,日后我乔家三倍还他。” 她这小儿子真是不谙世事,想得美好。余家村上哪去找这样的好人家? 等明日出行一趟,他就知道世态多炎凉了。 吃罢饭,收拾好桌子,一家人还不困,就点盏煤油灯,继续唠嗑。 “爹,下了这么多天雨,窑洞不会被水淹了?那些粮食,沾水可全完了!” 乔满仓最挂念的是这个事。 “要不,明儿我上山去看看?” “你要粮不要命了?” 乔老爹没来得及回应,乔老太先狠狠瞪了大儿子一眼。 “现在上山,山路可能被雨水冲毁,滑一跤,你命都没了!还看个屁?” 这两句话,提醒了乔巧。乔巧想着暴雨后山区可能面临的危险,愀然色变。 “娘,咱们就住在这山脚下,连日暴雨,山体会有滑坡的可能性没有?” 如果暴雨造成山洪,引发泥石流滑坡,可能他们一家,在夜里睡梦中就被活埋了。 乔巧不想自己努力生存这么久,悄没声息又被一波自然灾难带走。 “泥石流滑坡?” 乔老爹捧着杯子,喝了几口水,摇头。 “不会的。我们后院这片山坡,是盐碱土,多石,牢固得很。就算洪涝,最多也是冲刷表面的泥土,深层大石头,它冲不垮!” 要不当初怎么会同意乔巧的想法种毛竹呢? 也只有毛竹,能在这种盐碱土里存活了。 乔巧一想也是,她杞人忧天了。不过提起洪涝,她担心转向了另外一个方面。 “爹,那下这么多天雨,我们这里,可能发生洪涝吗?” 旱灾水灾,直到现代,都是一个大难题。对人民和财物,造成不可估算的巨大损失。 乔老爹沉默了。 这个问题,他实在无法回答。 “我们这里,处在泊河的分支,中下游……” 乔老太想了下:“如果真的洪涝了,最惨的,是下游那些村庄。例如前段时间老和咱村抢水起冲突的刘家村、你大嫂娘家田家村……” “呸呸!” 田三翠连忙说:“四姑子真是说话没个忌讳,好好的你诅咒我娘家村做什么?” “……” 乔巧无辜地看了她一眼。乔老太干咳两声。 “那……” 乔巧没心情和田三翠纠缠,转头直接问乔老爹。 “那现在下了这么多天暴雨,面对可能的洪涝灾害,大家不做一点准备吗?官府不重视,也不派人勘察下河水的水位线,是否达到了预警位置?” “官府自然有应对。” 这次父女矛盾得以缓解后,乔老爹对乔巧态度缓和许多,耐心给她解答。 “泊河上游,修筑了九里堤,还设了水则碑。就是为了测量水位,预防洪涝灾害。” “每年官府派徭役,主要就是维修堤坝。” “此外,官府还派了水官专员,长期驻守县衙,协助县令大人防洪。” 就是这些年战乱,水官还能不能起作用,就不知道了。 乔巧点头,这么一说,她安心多了。 “四姐,每年汛期,余里正也会组织村民,派人手轮流报汛。放心!” 乔满囤感觉出乔巧的隐忧,从旁插口进一步安抚她的隐忧。 “不过……” 乔老太望着屋外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听着头顶一声接一声闷雷炸响,暴雨哗哗,忧心忡忡。 “四丫头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段时间,大家晚上睡觉都警醒点!和衣而卧,把紧要物收拾好打包……若真有什么不对劲,我们能第一时间起身逃跑!” “娘,您这是过分夸张了?” 乔满仓和田三翠哈哈笑:“真有洪涝,还能淹到咱家门口来,那整个泰源县都完了!” 乔家在余家村外环,比邻大山,属于高地了。 “你们娘咋说,你们照做!我们尝过的苦,走过的路,比你们吃的米还多!” 乔老爹瞪老大两口子一眼:“先是几十年不遇的干旱,紧接着又是这么大的暴雨,多日不断。今年天气,着实诡异!” 深吸一口气:“小心驶得万年船……听你们娘的。” 乔满仓和田三翠对视一眼,敛去笑容:“是,爹。” “去睡觉,明儿早点起来,去向村里人借粮!” 乔老太起身撵人。 乔满仓苦下一张脸。 要开口去向不熟悉的村民借粮,真是难为死了他这社恐。 看来,明儿得寸步不离跟着他家三翠了。由三翠开口,他躲后面压阵就好。 乔巧回房,扫视一圈自己房间的家当。 最重要的,只有云老太爷送的药和云以墨送的弓箭。除此之外,便是她坐下的轮椅。 但是,轮椅如此笨重,真有危险降临,怎样带走? 她摘下墙壁挂的弓箭,压在自己枕下,犯愁地和衣躺上床。 还是祈祷事态不要继续往严重处发展了。 隔天,在村子里跑了一整天的乔满仓夫妻和乔满囤,拖着沉重的步伐,一身泥人似的回家。 乔老太看着他们空空如也的双手,满脸的疲惫,什么也没说,只是和乔巧准备好浴桶和热水,让三个人各自沐浴洗漱。 坐到桌边,乔满仓看着面前一大海碗鸡汤,悲从中来。 “娘啊,村里没有一个人,肯借我们粮食!我们经过那个鳏夫郑大壕家,他老远还放狗出来咬我们!” 真是气死他了! 都没打算去那个郑家借粮的,对方凭什么放狗咬人? 得亏他跟着,若只有他媳妇一人,这不吃大亏了吗? 越想越气,握紧拳头,香喷喷的鸡肉都没心情吃。 “这结果一开始不就预计到了吗?” 乔老太白他一眼。 “你们目的,又不是真去借粮。” 乔满仓鼓着两个腮帮子,气鼓鼓拿起筷子干饭。 他当然知道这点。可是,还是觉得无比气愤、憋屈。 得亏他们不是真正缺粮,不然,眼睁睁看他们一家饿死,村里也没人施舍个眼神? 田三翠脸色更不好。 她经过刘梅家,原想进门打声招呼的。可是,刘梅连院子也没让她进。 只说公公婆婆在生病,发烧,怕过病气给她,催她赶快走。 这是怕她讨债还是打秋风? 她险些怀疑人生了! 第152章 余家心意 乔老太舀了一大勺子鸡汤在乔满囤碗里,瞅瞅一直闷不作声的小儿子。 老大两口子吃了不少瘪,小儿子机灵会说话,应该算好? 不过乔满囤一样是空手回来的。 察觉老娘在看他,乔满囤闷闷地一摇头。 “娘,我也没借到粮食……” 他平时喜欢往曾家跑,喜欢听曾爷爷说故事,和曾家小孙子好得能穿一条裤子。 他第一家就奔了曾家。 只想曾爷爷和曾家小孙子能给他一小条咸鱼,印证他们往日的友情,过后他拿两大条肉去感谢…… 结果,一听他开口借粮,曾爷爷立马脸一板,说买鱼现在要双倍价钱。 不由分说,把他“请”出大门。曾家小孙子,连面也没露。 满心准备在家人面前炫耀一下自己交友能力的乔满囤,整个人都傻了。 所以说,他特意维系的朋友交情,究竟是个什么交情? 乔老太特意煨的鸡汤,完全安慰不了三颗被重创的心灵。 知道借粮难,但没想到这样难。这一回打击,比上一回打击尤甚。 上回好歹是向不熟人家求助,人家拒绝,理所当然。 但这回,他们都是找的……以为是关系好,较谈得来的熟人、朋友啊! 当然,虽说三个人备受打击,但至少任务完成了。现在村里人应该知道,乔家也缺粮了。 晌午后雨小了些,一家人蠢蠢欲动。 乔老爹要去地里看看水淹情况;乔满仓想拉弟弟上山,瞅瞅窑洞存粮状况;田三翠想回娘家;乔盛乔洛迫不及待要去找小伙伴玩。 老的管不着,媳妇担心娘家合情合理。乔老太严厉否决兄弟俩准备上山的诉求,只让乔满仓陪田三翠回娘家一趟。 至于两个小的,拘在家里让乔满囤带着玩。 上午才满村说自家没粮要借粮呢,下午你家孩子就能遍山跑,哪像是饿肚子的人? 打脸也没这般快。 乔老太搬个小板凳坐门口纳鞋底,两个皮孩子咕咕哝哝,只能一脸不开心继续和他们五叔蹲在乔巧房里认字。 乔巧其实一点不想教两个皮孩子认字了。 教这么久,两个孩子连自己名字也写不出。 若不是有聪明刻苦的乔满囤在一边把两个皮孩子衬成渣,她简直怀疑是自己笨不会教书育人。 两个皮孩子自己不愿学磨洋工,还骚扰他们五叔也不能专心听讲。 骂不得打不能,伤脑筋。 乔巧草草教三人认完几个简单的字,让乔满囤自己练习。带着乔盛乔洛进厨房,打算蒸一碗蛋,哄住两个孩子。 正打散蛋黄,准备上锅,院子外传来响动。 她端着碗去窗边往外瞅了眼。只见一辆熟悉的青布帷马车停在泥泞门口,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余永从车上跳了下来。 她连忙放下碗,推着轮椅出厨房,去喊进里屋找针线的乔老太。 “娘,余三哥来了!” 余永掀起车帘,从车厢里抱出一个超大背篓,吃力地搬进乔家小院。 抬头见乔巧的轮椅已到屋檐下,急开口阻止:“乔四妹,你轮椅别出来,雨还大!” 乔满囤从屋里跑出来,帮他抬背篓,放在门口。好奇地看了眼用油纸、布,笼得严严实实的大背篓。 “余三哥,你带什么来我家了?好沉!” 余永一笑,抹抹脸上淌着的雨水,望向随之而出的乔老太。 “乔婶儿,乔叔没在家吗?这个……这一背篓粮食,是我爹听说你们家上午在村里借粮食,知道你们家现如今遇到了困难,让我赶紧给送过来的!” 乔老太等人吃惊不已。 真没想到,存心去借没借来一粒米,倒是从没想过的人家,雪中送炭。 乔老太慌忙把余永往屋里让。 “永哥儿,这怎么好!你们家那么多口子人,同样很需要粮食。你爹真是……这份心意太重了!” “永哥儿,东西你拿回去!你们这心意,乔婶儿领了。但粮食,委实不能收!” “乔婶儿,东西我特意都送上门了,难道大老远您还叫我带回去?” 余永不赞同地把乔老太努力抬起来的背篓,重新按在地上:“我家不缺粮,您安心收下!” “再说了,乔婶儿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下家里孩子。他们正长身体,如果饿坏了可怎么办?” 视线不自觉地转向旁边的乔巧。 “还有乔四妹……” 他顿一顿,不错:“乔五弟,都需要好好养着。” “这……” 这档口乔老太哪说得出“借粮”只是她的谋略。余永说完转身就走,她拦也拦不住。 只好和家人冒雨跟在后面,送余永出门。 “那永哥儿,谢谢你们了!也替我回去转告你爹一声,有机会,我乔家一定报答你余家!” 余永跳上车,不在意地挥手:“知道了,乔婶儿你们快回去!有什么困难,下次直接找我,不需要去找别人!” 目送余永驾车离去,直到望不见影子,乔老太才领着家人回转。 乔满囤抖了抖满身雨水,好奇地掀开背篓蒙着的油纸布:“余三哥竟然会给咱家送粮?看看送的什么……” 油纸布一揭开,只见一刀新鲜的五花肉放在表面。下面一袋沉甸甸的米,一盒精致点心。 乔老太打开米口袋,那米不是糙米,而是精米! 掂一掂,少说二三十斤。 难怪之前搬着那么吃力。 一时间,大家面对这些东西,陷入沉默。直到乔盛乔洛吵吵着把手伸向点心,乔老太才回过神来,“噼啪”打开两个皮孩子的黑爪子。 “老五,快把东西帮娘抬里屋去!” 乔满囤连忙答应,和乔老太一起,搬起大背篓往乔老太房间走。 乔老太把米和肉都锁进柜子里,才慎重地看了跟在身后的儿子闺女一眼。 “余家雪中送炭,这是大恩。以后咱家得牢牢记住这一点!” “没想到最实诚最值得深交的,到头来竟然是余三哥……余家!” 乔满囤发出感慨。 乔老太从点心包取出两小块点心,打发走乔盛乔洛。用些微异样的目光,瞧了乔巧一眼。 “应该是多亏你四姐……没有你四姐,余家连余里正的面子也不会给,又怎么会如此帮助咱家?” 第153章 人情债 乔巧给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机缘巧合。余叔一家,也确实是实诚之人。” 本来是一桩你情我愿的交易买卖,余叔一家感恩至今,这份实诚劲,古往今来着实罕见。 所以说,余叔真的算她在这世界,遇见的第一位贵人。 “等你们大哥大嫂回来,明晚咱们烧顿坨坨肉吃!” 乔老太拍拍腿宣布。 心情好,自然要吃美食来庆祝。 这么多肉,都做腌肉没那么多盐,倒不如切些新鲜的吃,解馋。 乔家人肚里现在不差油水。但听说吃好的,一个两个还是开心得飞起。 三人正商量怎么烧坨坨肉才好吃,乔洛乔洛跑了进来。 “奶,奶,外面志业叔来了!” 乔老太一呆。 余志业,是余里正的大孙子。二十来岁,在衙门里供职,当个衙役。 余里正嫌他这大孙子没出息,不会钻营,这辈子撑死在衙门吃这碗饿不死饱不了的公家饭。 不如他老子会经商,小孙子在城里当账房先生有出息。 只是,嫌弃归嫌弃,余里正能好好做这个里正,还是归功于余志业吃公家饭,给公家当差,有点脸面的。 对于普通村民来说,余志业是官差,见了他,比见余里正还惶恐。 乔老太顾不上看肉,示意其他人别出去,自己快速挪动小脚,迎出屋子。 到了院子一瞧,余志业一身灰衣便装,没有穿公服。一手提条麻布口袋,一手撑油纸伞,在等她。 乔老太可不敢像唤余永那般,用“业哥儿”来称呼余志业,连忙把人往屋里让。 “余二爷,您怎么大驾光临寒舍了?快请屋里坐!” 余志业笑道:“乔婶儿,您就别折煞晚辈了,还叫我‘爷’!您就像小时候,喊我一声‘业哥儿’,我听得还亲切!” “余二爷现在是吃公家饭的,民妇哪敢!” 乔老太可太知道衙门这班人了,完全没把余志业这客气话当真。 而且以前家里老头子也带两个儿子去县衙交过公粮的,那时碰着余志业,称呼他“爷”,也没见他客气过。 深想一下,还是觉得自家四丫头与云府搭上了线,县太爷都忌惮,小小衙役,敢不给个好脸? 余志业没和她多纠缠称呼问题,不进屋,就站在屋檐下把手里的麻布口袋递给她。 “乔婶儿,这是我爷爷听说你家上午在村中借粮,担心你家遇上困难了,特意差我给你们送一点粮食过来……” “东西不多,好歹是我们一家的心意。对付着把这段艰难日子撑过去!” 乔老太惊呆了,连连摆手:“那怎么行?我们怎么能要你家粮食?现在大家都不容易,粮食那么精贵的东西……” 余志业不听她拒绝,见她不接,直接把口袋给她放地上。 “乔婶儿还有件事,转告下乔叔,明儿让他去村子祠堂一趟。我爷爷说要召集村民,商议一件大事。” 说完便告辞往外走。乔老太拦也拦不住他,只好冒雨跟在后面送他。 “余二爷,谢谢你,也替我谢谢你爷爷一声啊!明儿我家老头子,一准儿到……” 余志业回头一笑:“乔婶儿,你快回去,别送了。身上都淋湿了!” 乔满囤拿着斗笠跑出来,往乔老太头上一扣,望着余志业早已走远的身影,拉他娘袖子:“娘,快回屋,当心淋雨了生病!” 乔老太神思不属地随小儿子回屋,只见乔盛和乔洛,正围着余志业送的口袋,好奇扒拉。 “别动!” 乔老太撵开两个皮孩子,把口袋抓在手里,打开看了看。里面是约莫七八斤重的糙米,还有几个麸面大饼。 远不如老余叔家赠与丰厚。但是,不比多寡,这份心意难得,意义同等重大。 乔老太叹了口气,为难这份人情债将来该如何偿还?把米口袋递给乔满囤,让他先放进厨房。 乔巧推着轮椅出来,好奇地问:“娘,方才余二爷说明日余里正召集村民祠堂开会,会有什么大事商议?” “谁知道呢?” 乔老太眉头紧锁,她现在挺烦心的。 “等你爹明儿去了回来,不就知道了。咱们先做饭!今儿你大哥大嫂不回来,可以少弄两人份的。” “我去抱柴。” 乔满囤冒雨奔后院去了。雨太大,柴火堆屋檐下怕弄湿,全部转移到后院猪圈去了。 乔巧跟着乔老太,正打算进厨房,身后噼噼啪啪一阵脚踩水响,回头一望,有人推开自家院子的竹篱笆门,小跑进来。 “乔婶儿!” 人没至,声音先到。 今天这访客还真多!乔巧扯扯乔老太衣角,乔老太转回头一看,又是之前借粮的那个余大宝! 乔老太挑眉:“余大宝,借给你的粮,这么快你家便吃完了?” 再开口借,她可就要给他当场没脸了! 当她乔家好欺负是不是? “不……不是!” 余大宝跑到屋檐下,瞅到没雨了,才涨红着脸,把一直紧紧护在蓑衣下的一条口袋拿出来,送到乔老太面前。 “乔、乔婶儿,先前我真不知道你家也这般困难,还来找你家借粮……这、这真是!” 他眼睛里闪烁着感激的泪花:“好在之前借你家的粮,昨晚我家只少少动了一丁点,先拿过来还你们!” “乔婶儿,您真是个大好人,自家粮不够,还愿意周济别人……” 余大宝咬咬下唇:“大恩不言谢!日后有机会,我余大宝一定报答乔家……” 乔老太和乔巧面面相觑。 余大宝将粮食口袋往地上一放,转身就要冲进雨里,乔老太连忙一把抓住他。 “等等大宝!” 在余大宝疑惑不解的眼神中,拎起粮食口袋,重新放回他怀里。 “我家现在有粮了,真的!你来之前,还有两家好友,给我家送了一点粮食。大宝,你一家子老小,就指着这点救命粮呢,还送回来干啥?” “乔婶儿既然说借你,指定借你!你把粮拿回去,好好熬过这段困难的日子!” “乔婶儿……” 余大宝抱紧粮食袋子,想往外推,可想着家里一张张嗷嗷待哺的嘴,怎么也推不出去。 偌大汉子,杵在那里,难过的眼圈阵阵泛红。 第154章 吃坨坨肉 “回去,快回去!” 乔老太把他往外推。 余大宝最后深深向乔老太和乔巧鞠了一躬,说:“乔婶儿,我一定尽快还你家的粮!” 这才抱着粮食袋子,跑离了乔家。 乔老太目送对方背影,唏嘘着说了一句:“一次借粮,没想到把村里人是人是鬼,全部试探了出来!” 乔巧深以为然。 此时乔老爹扛着锄头,一身泥泞一脸疲惫蹒跚地走回来。乔老太过去帮老头子解下蓑衣,把锄头递给乔巧放回屋角落。 “老头子,地里咋样?秧苗……” “完了!全完了!” 乔老爹面色如丧考妣,若不是碍于妻子闺女在眼前,可能要哭出声来。 “秧苗被大雨冲倒了,完全泡烂了,救不活了!” 他一屁股坐在屋檐下的小凳子上,呆呆望着黑沉沉的天空。连绵不断的雨幕,仿佛是笼罩大地的剧毒瘴气,令人无法喘息。 乔老太沉默了一会。 这个结果虽早有预料,可亲眼看到,亲耳证实,还是难以接受。 庄稼就是农民的命。没有了命,怎么活? 乔巧端来一碗温开水,递给乔老爹。 乔老爹喝了一口,就放下。他实在没心情喝。只是接过乔巧再递上的干净毛巾,慢慢擦头脸的水。 “方才余里正的小孙子余志业,来了咱家……” 乔老太缓缓开口。 她知道怎么转移老头子的注意力。 果然一听余志业,乔老爹立马顾不上纠结自家的庄稼,开始紧张:“余志业?衙门的那个余二爷?他来咱家做什么?” 官字头下两张口,是个老百姓,都害怕他们登门呀! “听说咱家‘断粮’,他爷爷派他送来了一点粮食。还有,通知你明早去祠堂集会。” 乔老爹先是吁了口长气出来,又下意识皱紧眉头:“祠堂集会?余里正好久没有开祠堂了,这莫不是出了甚大事?” “先是干旱,紧接又是暴雨成灾,还能不是大事?” 乔老太提醒他。 “对对……” 乔老爹一想也是,把手中脏了的毛巾还给乔巧,心里重新萌生出期望。 “看看明儿余里正会说什么?如果官府能在这时出面,抚恤救济下老百姓就好了!” 哪怕是减一点税收租息也好啊。 晚饭弄得很简单,每人半块麸面饼,一碗玉米面疙瘩加半碗昨天剩的鸡汤。 听着外面不停歇的暴雨声,大家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天蒙蒙亮,吃了饭乔老爹就带着乔满囤马不停蹄赶去祠堂了。女人是没资格进出村里祠堂的,别说围观集会。 乔巧只能跟着乔老太,看住两个皮孩子,在家打下手,帮乔老太弄坨坨肉。 坨坨肉的做法很简单。 就是先把大块五花肉,砍成拳头大小的坨坨肉,放进清水里面煮。 水开小半时辰后转小火,一直煮到血水泡沫散尽,肉汤清白。然后捞起坨坨肉放在筲箕上。 待汁水滴尽趁热放进瓦罐,加入磨碎的粗盐,使劲摇,摇匀后取出来即可装盘。 根据各人口味,加入花椒、胡椒、姜末、蒜末、葱花之类,蘸着吃。 乔老太切了小块先给乔巧和乔盛乔洛尝。乔巧品了一下,满满的脂肪味,充盈口舌。 对于现代不爱吃肥肉的人,那感觉是极其糟糕。但在这个时代,对于饭也吃不饱的老百姓,是何等幸福! 没有一丝添加剂的农村土猪肉,肥肉不腻,瘦肉软糯,混合着野生调料味,最大程度激发它本身的鲜香。 轻轻咬一口下去,浓郁的肉汁在齿间爆开,抚平每一个叫嚣着要“吃肉”“吃肉”的毛细孔。来自灵魂深处的原始生理欲望,被奇妙地慰藉了。 乔巧舔舔唇角不小心溢出的油脂,那股回香回香的味儿,令她不自觉沉醉。 所以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最基本的,不就为这一口吃吗? 生病了,医也要医好了来吃。 乔老太笑眯眯地欣赏闺女和孙子们各不相同的吃相。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们吃,比她自己吃还开心。 “娘,您也尝尝!” 乔巧动手切了一大片,用筷子小心翼翼送到乔老太嘴边。一只手还接着,生怕不小心掉地上。 她自己并没有注意到,她的一举一动,已完全被这个贫穷的时代,给同化了。 其乐融融的时候,一条身影飞快地钻进厨房,带着一身水汽儿,直奔灶台,伸手直接从锅里捞起一块坨坨肉。 “好啊!你们趁我们不在,偷偷吃肉!” 一边气愤含混不清的控诉,一边把肉,猛塞进嘴里。汤水淋漓,溅了半身。 乔巧定睛一看,可不是田三翠回来了么? 乔老太一锅铲抽在大儿媳妇手上,疼得田三翠又跳又躲,肉却抓得死紧,没有丢开。 乔老太骂道:“平日在家,老娘亏了你没给你肉吃?这肉才煮好,就是等你们回来一起吃的。啥叫趁你们不在,我们偷偷煮肉吃?” 田三翠过于急切,此刻缩在墙角,老大讪讪:“娘,我那是随口一说的……” 她能说她是习惯性使然,话冲出口没经大脑吗? 乔老太还想给她一锅铲,又一条人影带着一身水跑进厨房。 “娘啊,我们快饿死了,家里有什么吃的吗?” 一眼瞅到锅里的坨坨肉,两眼一亮。不过再看到他娘横眉怒目,手持锅铲站在缩头缩脑的田三翠身边,迟疑一下,没敢靠近。 “干什么?一个二个,饿死鬼投胎?” 乔老太没好气。不过还是抄起锅铲,从瓦罐里,盛出两碗糙米饭,碗上加了一块坨坨肉,给放到木桌子上。 瞧到老大两口子立即一屁股坐下,身上蓑衣都顾不得脱,呼呼埋头只管干饭啃肉,眉头皱起来。 “咋的,饿成这样?早上在田家,你们没吃早饭?” “别说早饭了……” 乔满仓刨了大半碗饭,啃完一块坨坨肉,才抬起头来抱怨:“昨儿一天,我们在田家就没吃什么东西!” “三翠她娘说家里粮食不多了,要省着吃,每人只分了一碗荨麻草糊糊,小半块饼!” 乔满仓瞪了眼不敢做声的田三翠:“真是的,难道我们特意拿回去的一袋子米面,不是粮?” 第155章 假怀孕算什么破事 他很久没被这么饿过了,还要来回赶几十里山路。真是陪媳妇回一趟娘家,要少半条命! 还是自家好! 自家最近别说饿肚子,连荤腥也足足的。大口吃肉,大口喝汤,乔满仓总算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田三翠瑟缩着瞟了自家男人和婆婆一眼,弱弱地说:“以后……以后咱们尽量少回去就是了……” 这一次回娘家,她总算也彻底认清了一件事实: 她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娘家,已没有她容身之地。 担心娘家,想要回去看看。结果娘家每一个人,都嫌弃他们夫妻回去,是多了两张嘴! 她还能说什么呢? 一向要强的田三翠,面对来自婆家和娘家两边的白眼和抱怨,也只能独自黯然神伤。 还好她婆婆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她如此不识好歹,也屡次三番容忍下来,现在还给她肉吃! 咬着香香的坨坨肉,田三翠心里再次下定决心。她以后,真要做出一番改变了。 乔家越来越好,她才能好! 吃完饭,乔满仓听说祠堂集会,他坐不住也要去看看。田三翠主动接下厨房剩余的活儿。 乔老太闲下来,便拉着乔巧回房休息,顺便拿出纸笔,把这两天别家送来自家借出的粮食记录一下。 不说要债,至少欠的人情,以后要找机会还。 田三翠收拾完厨房,冲泡了一壶淡茶,拿上两个杯子,给她们送进屋来。 之前买来待客的,剩了不少,家里就乔老太和乔巧喝得来。所以,茶默认给两人了。 “娘,方才我吃了块坨坨肉,夜饭就不吃肉了。” 田三翠带着一脸讨好,送完茶水也不出去,搓着手杵乔老太跟前,主动提议。 乔老太乜斜她一眼。 乔巧转头望窗外。 天转晴了? 对于她们两人的反应,田三翠脸红脖子粗。 “家里现在不差你那口肉吃!” 乔老太没好气看儿媳妇:“你以后少给老娘找麻烦,就不错了!” “……” 田三翠扁扁嘴。 乔老太好似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叫住准备离开的儿媳妇,紧盯着她的肚子看。 “前些日子你不是说月信没来,可能怀上了吗?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我竟然给忘了!等老大回来,晌午后就让他给你请郎中去。” 说着这话,乔老太脸上绽开笑容,语气温和不少。 多子多福。哪怕媳妇再为家里再添个小孙女,也是大功臣。 她一直容忍媳妇的不断蹦跶,训斥多过实际教训,不就因为媳妇能生吗? 田三翠却没有意想中的高兴。 乔老太话一出口,她脸色刷地变白了。手下意识捂上自个肚子,期期艾艾地说:“娘,不用请郎中……” “为啥不请?” 乔老太皱眉:“虽然你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了,可女人怀孕,就是头等大事!有必要请张郎中过来看看,给你调理好身体。” “家里现在也不差那点钱。” 以为媳妇心疼钱,乔老太特意补上最后一句。 田三翠听了不仅没有被安慰到,脸色反而更加难看了。 脚步往门口挪了两步,结结巴巴:“娘……前几日,我月信来过了。我……没怀上……” 乔老太瞪大眼,身板猛一挺。 “娘,我月信迟来了几日,是我搞错了!” 田三翠一边快速地说,一边脚底抹油往外溜。 “砰”! 气得乔老太抓起桌上杯子就往她身上砸。但田三翠跑得快,木杯子砸了个空,滚在地上,茶水流了一地。 乔巧旁边目睹这一场闹剧,也相当无语的。推着轮椅上前捡起杯子,拿扫帚收拾地面。 “四丫头,你瞧瞧你这个好大嫂……” 乔老太蹭的下地,在炕下找到自己鞋子穿上,上前就夺乔巧手里的扫帚,满心要追出去把这可恶的媳妇狠抽一顿。 “为了躲懒,竟敢假怀孕来欺骗老娘?” 想起这些天,自己和闺女怕她累着磕着心情不好,随时随地小心翼翼,就来气。 敢情人家这从头到尾,就是装的? “娘,大嫂也没肯定说她就是怀上了……” 只是一直用表情行动释放那种信号,给予她们“怀上了”的暗示。乔巧有些啼笑皆非,握紧扫帚,她娘也抢不走。 气得乔老太直跺脚:“这个时候你还帮她讲话,啥时你姑嫂两个这么要好了?” 正拉扯着,院子人声响动,传来乔老爹等人说话的声音。母女俩对视一眼,同时松开扫帚。 田三翠那假怀孕算什么破事,当务之急,是听听今天余里正在祠堂说了啥! 乔巧跟在乔老太后面,推着轮椅出屋。 只见门口乱糟糟的,田三翠正在帮几个人脱蓑衣,接斗笠,递帕子。几双大大小小沾满污泥的草鞋,丢在墙根处。 得空了,这些东西全部要刷洗。 见乔老太出来,田三翠脖子一缩,躲在自家男人身后。 乔满仓被老娘劈头盖脸飞来的白眼,横得莫名其妙。 “老头子,余里正召集大家伙祠堂集会,是说什么大事?” 顾不上修理媳妇,乔老太连忙问乔老爹。 乔老爹正喝水,没来得及作答,旁边乔满囤接上了: “娘,没什么大事。就是里正爷爷说连日大雨,需要注意水情。安排大家伙从明日起,每家每户出一个男丁,沿河观测水位线涨跌情况。” “若有异常,立即敲锣,通知村民们往高处转移。” 乔老太点了下头:“应当如此。” 乔巧一直忧心这连日大雨可能带来的隐患,听余里正这防患于未然的做派,顿然也心情一松。 不怕洪涝,怕的是毫无准备预警的洪涝。只要大家重视防范,就能把天灾损害降到最低。 乔老爹放下杯子:“明儿我先去随队巡视。后日老大,再往后老五。” 他神色肃穆,看向两个儿子。 “你们一定要听从带队人的安排指示,切记不要私自行动,也不要擅作主张,更不要冒险靠近河道,明白吗?” 连日暴雨,河道两岸的路很多地方被冲垮了,泡断了,贸然踩上去,极容易发生危险。 “明白!” 乔满仓和乔满囤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齐声回答。 第156章 覆巢之下无完卵 夤夜,浅眠的乔巧被一股冷风吹醒了。 她睁开眼,只见两扇格子窗户嘎吱碰撞,发出轻微的响声。窗户糊的油皮纸,根本抵挡不住暴风雨的侵袭,飘进来的雨水,在木桌子上积了老大一滩。 她静静躺了一会,无奈地起身,借着外面微弱的光亮,找出一张新的油皮纸,准备把破的地方,重新糊好。 要不等天亮,雨水能把两张床的被褥飘湿了。 糊窗纸的时候,顺便望了眼黑洞洞的窗外。 整座大山,俨如一个巨人,充满压迫感地俯视村庄。她像是管中窥豹,只能望到巨人的一只脚。 而那只脚,不时晃动。以至于从上面窸窸窣窣,滚落一阵阵夹各种石子的泥雨。 乔老爹说自家后院这片山坡,是盐碱土,不会因雨大而滑坡。但是每每乔巧凝望它时,还是下意识感到不安。 这真的不会有危险吗? 如果山体垮塌,她乔家可能于睡梦中便被活埋了。 但是,她力微言轻,什么也做不了。 同样的雨夜,同样的险境,还不知道两个闺女那边怎么样? 和她一样夜不能寐? 回忆了下丁家所处的位置,在纪家村中心,似乎没有乔家这般面临危险。 只是,她还是得想法托个人,去丁家看看情况? 皱着眉躺上床,把乔家人全部在脑海过一遍。似乎找不出一个能为她去纪家村打听消息的…… 雨太大,山路难行啊! 第二天,乔老爹揣个干粮饼,大早就出门了。晚间一身狼狈归来,带回一个令全家人震惊的消息。 “听说,尧朝的大皇孙沐承尧,发兵攻打河上游三皇子沐眀煦的平城了!” “平城?” 乔老太第一个反应过来,露出惊慌的表情:“那、那老头子,下一个是不是就轮着咱泰源县了?” 泰源县紧邻平城,虽说属于四皇子沐弘懿的地盘,但万一那两个皇子皇孙的军队打顺了手,顺道入侵泰源县呢? 现在没有云府坐镇,泰源县守兵又不多,大皇孙和三皇子可不会再有什么顾忌。 哪怕这里不是块肥肉,大小是块地皮呀! 乔满仓无比庆幸:“还好我们这里就是鸟不拉屎的乡野。他们两边就算想要争夺,目标也是县城?” “县城那些有钱人家,可要遭老罪咯!” 田三翠附和自家男人,些许幸灾乐祸。 “蠢东西,覆巢之下无完卵!” 乔老太狠狠瞪了儿子儿媳一眼。 “在大皇孙和三皇子的人眼里,我们可是四皇子的子民!如果他们决定与四皇子反目,作为四皇子的子民,怎么轮得着我们的好?” “再说了,泰源县若变了天,换一任大皇孙或者三皇子的人来治理,谁知道赋税会不会变得更重?” 四皇子沐弘懿是几个皇子中公认的仁慈敦厚,真换成别的皇子皇孙来高压统治,老百姓的日子不是过得更苦吗? 乔老太这么一解释,大家都明白过来,集体陷入恐慌。 “那、那怎么办?” 乔满仓语无伦次:“爹、娘,我们赶紧逃……逃上山!好在之前我们做了充足准备,就算在山上躲个一年半载的,也没问题!” “我……我先回娘家,通知我爹娘一声!” 田三翠原地转几个圈,急不可待地准备回屋收拾东西。 虽说对娘家心凉了,但生死关头,她还是抛不开自己的娘家。 “回个屁、逃个屁啊!” 乔老太给这两个二货快气死了,用力一拍桌子:“现在说说而已,瞧你们给吓得那德行?” 乔老爹同样挺无奈的。 “这消息是余里正的孙子余志业悄悄透露给我的,他还叮嘱我千万别说出去。你们这瞎嚷嚷的,是想让我被人家怪罪吗?” 提起余志业这个公差,老大两口子一下子蔫了。 虽然不知道余志业为什么肯冒这么大风险提示他们这个信息,但不能逃,不能走露风声,实际他们就只能坐等事态发展,眼睁睁什么也做不了。 “余志业特意告诉我这件事,估计是看云府的面子,给我家示个好。” 乔老爹特意瞅了乔巧一眼。 “平城离这里还远着。三皇子兵精马壮的,大皇孙的军队,不一定能攻下平城。” 顿一顿:“就算攻下了,咱家后院就是大山。如同老大所说,咱家已做足了充分逃难的准备,不惧怕他任何一方人马到来!” “爹,娘……” 乔巧犹豫一下:“我想把乐丫头和盼丫头,接到身边住几天,用钱,你们看可行吗?” 田三翠嘴巴蠕动一下,闭紧。 乔家老两口对视一眼,乔老太缓慢开口。 “四丫头,我们知道你担心那两个孩子。可是……丁老太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不清楚吗?” “上次丁家小子托纪六婶带话,意思很明确了,就是不让你再接近他丁家,插手他丁家的任何事!” “两个孩子,虽说是丫头,好歹是他丁家的种。他连你去探望一眼都不许,又怎么可能同意让两个孩子回来跟你住?” 乔满囤见四姐抿住下唇不吭声,站了出来。 “明天,我替四姐跑一趟纪家村!就算不能接回两个侄女,也看看她们在丁家,过得咋样?” 乔巧眼眶一阵发热,看向乔满囤:“谢谢五弟。” 乔老太和乔老爹交换一个眼神,同意了。 乔老爹轻叹一声说:“看看也好……这么久了,应该知道两个孩子的情况。” “谢谢爹,谢谢娘!” 乔巧激动地手按轮椅扶手,一瞬间重心全部落在两条腿上。 不过,她自己和乔家人都没留意到。 乔老太拍拍闺女的肩:“你去收拾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带给两个孩子的东西,明儿让你五弟一块带去。” “好!” 乔巧飞快推着轮椅回房去了。目送她兴奋的背影,乔家人陷入沉默。 良久,田三翠揉了揉鼻子,咕哝出一句:“唉,四姑子太可怜了!” 到现在还没接受她已完全失去两个孩子的事实。 乔老太微诧地瞥了媳妇一眼。 这媳妇难得说句人话,令得她先前被其欺骗的气,也消了大半。 第157章 意外访客 “先弄饭吃!今儿老大早些睡,明儿起早,去余里正那里报道。” 乔老太宣布。 田三翠立马自觉自愿起身往厨房走:“我来刷锅煮饭。今儿蒸鸡蛋,烙饼子。” 多烙几张,明儿出门的人也有干粮带。 乔老太轻哼一声,由她一个人忙,没打算插手,而是进入乔巧房间,帮她收拾东西。 乔巧叠着床上锦被。 乔老太诧异:“四丫头,你还打算给两个孩子捎被褥?” 这太没必要了?老五抗扛一路,也累啊! “不是。” 乔巧把捆好的锦被,外面罩上破布,眉头紧蹙。 “娘,山上窑洞我们只藏了粮食,被褥什么的,我们也应该准备些啊?山里风大,洞里过夜容易凉!” 一句话,提醒了乔老太:“你说得对!窑洞放的被褥确实不多,等后日你大哥得闲,让他和你爹一起,再送几床被褥上山。” 乔巧迟疑:“雨一直没停过,山路不好走?等天放晴了再去。” “也是……” 乔老太伤神地揉揉太阳穴。 “唉,你爹带回来的这个消息,把娘弄傻了!平城若真被大皇孙的人马攻下,可如何是好?” “娘,我们只是普通村民。就算平城失守,大皇孙和三皇子觊觎泰源县,也不会刻意对我们这种小村庄发动什么袭击?” 农村是奠基城市的基础。没有农民种田,哪来的粮食供给军队征战天下? 当年曹操一代枭雄,还不准手下践踏麦田呢? 对手无寸铁的村民展开烧杀抢掠,是最愚蠢的事。 “若是三皇子保住了平城,自然不怕。” 乔老太一脸忧色。 “可是大皇孙的军队,大部分是从北面过来的蛮族。这些蛮族人,骁勇善战,嗜血成性。在他们眼里,我们中原老百姓,不过是待宰羔羊,他们可不会因为我们手无寸铁就刀下留情!” 说着这些,不免咬牙切齿。 “为了争天下,争霸权,这些皇子皇孙真是丧心病狂,不惜勾结外族,借外族之兵,来血洗自家百姓!” 可不是? 乔巧想起之前在云府看笔记得来的信息。据说二皇子沐元德,直接与邻国伊赛高联姻了呢。 如果伊赛高出兵涉足这潭浑水,内乱的性质,立马会演变成外敌入侵! 搞不懂这些当权者的心态。 为了争那个位子,不惜引狼入室吗? “你准备给两个孩子捎带什么东西去?” 撇开烦心事,乔老太注意力集中到乔巧尚未打包的一堆零碎上。 两身新衣裳,两朵头花,几块麸面饼,还有几个银稞子? 她皱起眉,不赞同地摇头:“四丫头,你这钱不能就这么送去,到不了两个孩子手上的!” “娘,我让五弟偷偷给她们啊?衣裳头花,只是明面上掩人耳目的。” 乔老太犹豫下,叹气,不继续说了。闺女的心情她理解,叮嘱的话,还是私下和小儿子讲。 次日大早,乔满仓和乔满囤哥俩就分头出发了。连绵十多天的暴雨,终于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 乔老爹带着乔老太和田三翠,甚至发动乔盛与乔洛,一起去地里。看看能不能排水后,把烂掉的秧苗锄去,换种新的耐涝作物,例如豆类。 哪怕收获甚微,也比什么都不做好。 乔巧一个人在家,负责做一大家人的饭。 这种时候,为生存拼搏,与时间赛跑,已顾不上照顾残疾人一说了。 够不到灶台高,乔巧想了个办法,找来几块板子砖头,搭出斜坡平台,她轮椅上上下下,就能从容挥舞锅铲,炒菜做饭了。 虽说十分辛苦,但能够自食其力,一改旁人眼里的废物形象,成就感还是足足的。 蒸了一瓦罐糙米菜干饭;鲜肉宰成末,混合面粉、蛋液、少量盐和香料调匀,烙出一大筲箕香喷喷的煎饼。然后按乔家人的饮食习惯,熬半锅荨麻草糊糊汤。 最后看看时间尚早,别出心裁又弄出一道新菜。 萝卜丸子。 将一条萝卜切丝,开水滚熟,捞出来榨干水分,加入葱姜盐等调料,当成馅料裹在剩余的面粉里。 然后,锅里刷油炸。一整个儿金黄金黄捞出来,放在盘子里,圆滚滚特别可爱。 这就是没肉少肉情况下,做出来的代餐荤腥。可惜要节约用油,不能炸得很酥脆,不然,那味道还能好上几分。 乔巧一边做饭一边收拾厨房,等几道菜全部端上桌,厨房也清理整洁了。 她可没有习惯把用脏的锅碗瓢盆全部堆到饭后洗,看起来很烦。 洗手的时候,乔家人陆续回来了。 乔老太第一个钻进厨房。袖子撸得老高,看样子是准备帮忙的。结果一看摆满桌子的饭菜,干干净净的灶台,她沉默了。 隔了会儿,看向乔巧,眼里流露出无限欣慰。 闺女有这么强的自理能力,当真出乎她意外。不过,这明显是好事不是吗?百年后,她和老头子就不用担心闺女无人照顾,被活活饿死了。 跟在后面的田三翠面如土色。 四姑子这么能干,岂非衬托她一个四肢健全的,倒成了废物? 乔老爹进门找水喝,瞅了眼桌子,呆了一呆。回过神来,说:“饭菜既然已经弄好了,先吃,待会放凉了。” 乔盛乔洛如同两个小泥人,一回家就累得瘫在凳子上。不过听说开饭,又看看端上桌的菜,口水刷地流了下来。 四姑姑亲手做的饭菜,可比他们奶和娘,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啊! “爹,大哥和五弟还没回来?” 乔巧提醒乔老爹。 “我们先吃。” 乔老太摆碗筷:“把他们两人的饭菜,单独留出来,他们可能要晚间才能回来了。” 一言未了,听到外面响动,似乎是马蹄践踏泥水所致。大家一怔,同时向外望去。 只见一条精壮的灰衣大汉,腰间佩刀,骑在马上,在院门口踟蹰。 乔老爹放下手中杯子,有些心情紧张地迎出去:“这位小哥,请问你找谁?” 灰衣大汉没有下马,隔着竹篱笆,上下细细打量乔老爹一眼。 “这里是乔家吗?有位乔四娘子,是否住在这里?” 第158章 纸条示警 “是……” 乔家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乔巧身上。 乔老爹一边应声,一边心里还有种“果然又是找四丫头”的明悟感。 乔巧推轮椅刚想出去,大汉丢出一个小包裹到乔老爹怀里,调转马头就走。 乔老爹抱着包裹,一时懵了,冲他喊:“这这……请问小哥你是谁家的啊?” 咋照面丢个东西就跑,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吗? “我主家姓梁,转告乔四娘子,她应该明白!” 灰衣大汉遥遥丢下一句,很快坐骑驰骋得不见踪影了。乔老爹没办法,拿着小包裹走回厨房,递给乔巧。 “梁……是谁?” 乔巧心里同样在惊诧。 “应该是梁老板。云二公子临行,告诉我梁老板是云府的人,有什么困难,我们可以去求助他。” “梁老板?” 乔老爹苦苦思索:“这名字好像挺熟,哪里听过?” “之前那个什么弓鱼法,老大和老五不是回来讲,卖给的就是一位姓梁的鱼行老板?” 乔老太一拍手,睁大眼看闺女:“难不成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乔巧摇头:“我没见过,不能确定……” “四姑子,快瞧瞧梁老板派人给你带了啥?” 田三翠凑过来,热切地盯着乔巧手里的小包裹。看上去没装多少东西,但有些分量,应该送值钱礼物了? “四姑姑,是好吃的吗?” 乔洛垫着脚,下巴颌搁在桌面上,目不转睛看着乔巧把手放在包袱皮上。只恨自己手短,不能帮四姑姑快速打开那个包裹。 乔巧见大家注意力都落到那个小包裹上,无奈一笑,打开包裹的结。 里面东西显露出来,是两个差不多大小的银稞子,一张纸条。 乔巧拿起那张纸条。田三翠一把抓起两个银稞子,在手中掂了掂,眼睛放光。 “梁老板真大方,一出手就送四姑子二十两银子!” 乔老太怒瞪儿媳妇:你还知道人家是送你四姑子的啊! 顶着婆婆犀利的目光,田三翠讪讪把两个银稞子还回包裹。 “梁老板信上说了什么?” 顾不上继续理论媳妇,乔老太急忙问乔巧。 乔巧把纸条摊平,放在桌上。纸上就用粗粗的毛笔,写了四个大字,十分潦草。 “速逃上山!” 乔巧把四个字念了一遍。一时间,大家都呆住了。 速逃上山?啥意思? 是大皇孙或者三皇子的军队打过来了吗?可是只听说平城被困,没听说平城被破啊? 而且那些军队,就算要打,下一个目标也是泰源县城?他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小乡村,能吸引外敌? 如果不是敌袭,那就是会有仇家找上门? 迅速把这些年乔家结下的仇人扒拉一遍,包括平时为鸡毛蒜皮小事拌过嘴的乡邻,乔老太乔老爹对视一眼。 “难道是刘老二被衙门放出来了?” 想到那个敢于带刀行窃上门的混混,大家一阵心紧。 刘老二因自家吃了大亏,这放回来,怕不得狠狠报复自家? 刘老二那个人,心狠手辣胆又肥,他在暗自家在明,如果要使坏,真是防不胜防! “官府怎么能这么快就把那个坏蛋放出来呢!” 田三翠气哼哼抱怨。 乔巧把两个银稞子用包袱皮一卷,随手塞给乔老太,慢慢撕碎那张纸条,眼里掠过一抹狠色。 “那个人……他敢再上门,我这次一定射杀他!” 上次射偏,是因为她两辈子加起来,连只鸡鸭也没杀过,委实怕。但现在,生存不易,她的心一天比一天硬了。 “还是得小心!” 乔老爹愁眉紧锁。 “吃完饭,我去村子里转一圈,看看刘老二是不是被放回了家。这几日,盛哥儿洛哥儿也尽量别出门,待在家里!” “对!” 乔老太表示赞同:“等老大老五回来,还要提醒他们。往后大家离家,最好结伴。” 乔巧低头看着手里的碎纸屑,心里有隐隐的不安。 纸条上的字,似乎是梁老板在仓促情况下写的。如果是因为刘老二,或者可能来袭的敌军,比较不合常理。 速逃?上山? 为什么要加个“速”字?还要点明上山? 现在雨未停,山路异常湿滑,举家逃上山,比在家里严阵以待风险更大啊? 更何况她还不能行走。 让家人抬着她上山,无疑增加了家人自身失足的几率。 她心里默默一叹,将纸屑扔进垃圾篓。 听说县城有很多有钱人已经拖家带口出逃了,梁老板可能也是担心平城破后引发的溃军风险,友情提醒她一声。 还好她家就毗邻后山,随时可以逃上山,倒不急于一时。 当然,有必要因此警醒点。 思考片刻,乔巧抬起头来提议。 “爹,娘,非常时期,咱家从今晚开始,轮流安排个人守夜?有什么风吹草动,可以第一时间知晓,也方便逃上山。” 乔老太闻言,看向乔老爹。乔老爹迟疑一会,点点头。 “行,四丫头的建议不错!往后大家就辛苦点,晚上轮流守夜。” “当晚守夜的人,白天补睡,外加犒劳一个鸡蛋!” 乔老太是懂恩威并施的,跟着补上一句话,立即堵住了田三翠张开的嘴巴。 乔盛乔洛兴奋起来。 “奶,奶,我们也要守夜!能把那个鸡蛋,换成一块点心吗?” 鸡蛋他们吃腻了,馋的是奶总是锁在柜子里的点心。 “你们俩,好好给我睡觉!小孩子,睡不好长不大!” 乔老太白了两个孙子一眼。 没出息!这紧要关头了,分不清轻重还惦着那一口吃的? 乔盛乔洛委屈巴巴地坐回凳子上。 乔老爹咳一声:“吃饭。吃完饭,我去村里打听消息。” 不过,这一顿丰盛美味的饭,到底因为突如其来的纸条示警,影响了心情。 除了两个孩子,连田三翠也有些食不知味。 未知的危险,才是最恐怖的。 乔满仓和乔满囤天黑透了才前后脚回来。家里人连忙张罗着两人洗漱,吃饭。 乔满囤把一条布帕子交给乔巧。乔巧接过来一看,灰扑扑的帕子边角,用绿线绣着一团看不出形状的图案。 “这是?” 她疑惑地托在手里上下打量。 第159章 宁可信其有 乔满囤“噗嗤”一声笑出来。显而易见,他也为这条帕子憋了老半天。 “四姐,丁家那老太太,好像开始教导你两个闺女学女红了。这条帕子,就是乐儿托我转送给你的。她说,她绣的是兰花!” “五弟,你见到两个孩子了?” 乔巧一激动,哪还顾得上帕子,一把抓住乔满囤的手。 “嗯,见到了。” 乔满囤点头。 “今儿运气挺好!丁家老太太和那新媳妇好像去邻居家串门了,家里只有乐儿和盼儿。我没进屋,就隔着院子篱笆,把钱和东西给了两个孩子。” 虽说他是舅舅,但两个孩子渐长渐大,男女有别,距离要注意的。 经历乔婉欣一事,乔满囤思想成熟许多。 乔巧松开手,示意他继续吃饭。坐在旁边,等他又刨上几口饭菜,缓解饥饿后才问详情。 “乐丫头盼丫头看上去怎么样?气色如何?长胖了吗?有没有挨打痕迹?” 丁老太远比她娘乔老太凶多了,外加极度重男轻女,保不准会折磨孩子。 乔巧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乔满囤筷子一顿,变得些许犹豫。 “胖倒是没见长胖……但是她们见了我,很开心的样子。乐儿还拿出这条手帕,让我一定要转交给你……” “她说,这是她特意为你绣的。” 乔巧捏紧手里的帕子。 乔满囤小心翼翼看她一眼。 “四姐,丁家老太太既然肯让两个孩子学习女红,那指定是家境好了不少,不需要她们做粗活了。而且,我看她们两人气色,不像是挨饿受气的样子,你就放宽心!” 乔巧“嗯”了一声,展开手里的帕子,低头细看那糊成一团的“兰花”,不知不觉,眉眼里带出了笑。 “乐儿第一次的女红作品,我要好好给她保存起来!” 乔老太伸过头来瞅了一眼,一言难尽地缩回去。 得亏两个外孙女不是她教导出来的。不然,就凭这朵“兰花”,她要便狠狠罚她们今晚不许吃饭! 也就当娘的眼里,孩子做啥都是好的了。 解决掉乔巧心头记挂的事,乔家人话题才转到今天的重点。乔老爹问狼吞虎咽的大儿子乔满仓。 “老大,今儿你随队伍去巡视河道,有什么异常没有?” “异常?” 乔满仓吞咽下嘴里胀鼓鼓的食物,想了想摇头。 “没有。河道的水位线,好像还下降了点。就是,那个郑大壕挺讨厌的,一路不停地找我麻烦、挑事儿。” 若不是队伍里还有其他人在,他都想动手揍那个老鳏夫了!处处针对他,什么意思? “那人和刘家走得近,不用理他。” 乔老爹眉头一蹙。瞅大儿子碗里米饭见底,把桌子上摆的小半盆饭,往他面前推了推。 “对了,之前我去村子里打听消息,听说余叔、余里正家在县城的儿子孙子,都搬回村来住了。现在县城里面,乱得很。” 听了这话,联想之前梁老板的示警纸条,乔巧心里的不安,越发浓郁,犹豫着说: “爹,娘,要不,咱家先暂时上山躲躲?梁老板既然特意派人来通知我们,说明他一定得到了常人所不能得知的机密信息。他可是云府的人!” “梁老板?哪个梁老板?” 乔满仓和乔满囤都惊讶起来。 “可能就是之前买我们弓鱼法的那位鱼行梁老板。” 乔巧解释一句,又把之前纸条示警的事,说了一遍。 “爹,听梁老板的,咱家上山躲躲!” 乔满囤立即表明态度:“梁老板那个人,很诚信。这么重大的事,他不会戏耍咱们!” 说不定是平城将破,大皇孙的军队将一路打进泰源县,波及周边乡村。烧杀抢掠,对于这些权贵的人马,那是极为稀松寻常的事。 乔老爹瞪小儿子一眼。 “说上山就上山,一大家子人,能那么轻松!现在雨没停,山路滑,一个不慎,就可能失足崖底……你明儿还得去余里正那里报道呢!” 紧张沉闷的空气如同一口倒扣过来的大黑锅,严丝合缝罩在大家头顶。 乔老太朝外张望一眼,忐忑不安地说:“这雨看上去小些了,可能明后日就停了。等山路干一干,老五明儿巡视河道回来,后日咱们就上山!” 攸关生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当年乔家人逃荒,能举家迁徙到余家村,可不就是靠的当机立断?迟疑留在家乡观望时机的人,多半已成了一堆白骨。 看看似乎想说什么的乔巧和田三翠。 “四丫头,老大媳妇,你们也不用担心自己闺女和娘家人。明日大早,我就使钱托人给丁家田家送信。只是他们听不听,咱们无能为力……” 乔巧理解地点了点头。 余家村比纪家村田家村更靠近平城,要倒霉,也是首当其冲。 真有个万一,丁家也来得及闻讯逃跑的。何况那丁博文如今从军,他消息能不比梁老板更灵通? 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剩余的,各安天命! 田三翠虽然急得眼泪花花的,也说不出要再回娘家通知娘家的话。时间太紧了,娘家人还不一定信她。 婆婆安排是最合理的,当务之急,先要看好自己的两个孩子。别到紧要关头逃命时,两个皮孩子玩得不见踪影。 “娘,这事儿,也告诉余叔和余里正一声?” 乔巧想了想,补充:“不能说梁老板纸条示警,只能说,是我们从城里打听来的消息。” “说,都说。” 乔老爹认真琢磨一下。 “除了刘家,村里人,咱们明儿都透露一丝风声。不管他们信不信,听不听,反正咱们做到仁至义尽!” 日后灾难若真应验了,还能卖个好,获得余家村人的感激。这点才最重要! “成,那就这样决定了!明儿,我和四丫头留在家里,收拾东西、煮饭。你们几个,去外散播这个消息。” 乔老太赞同男人和闺女的意见。 “盛哥儿,洛哥儿,你们也可以去知会你们的小伙伴一声,但千万不要多嘴说自家情况,明白吗?” 第160章 要逃难了 乔盛牵着弟弟的手,看着大人们严肃的脸色,认真地点了点头:“奶,您放心!我们只说是听来的消息,至于从哪里听来的,不知道!” 真正天真的人,在这个混乱的世道,长不大。 商量完毕,乔老太宣布今夜由自己和老大媳妇轮流守夜,赶其他人早早去睡觉。 真到了危急关头,男人的力量很重要。所以,要优先保证乔家父子的休息。 乔巧主动请缨守夜,被乔老太一口拒绝了。家里健全人那么多,怎么也轮不到一个残疾人干苦力。 虽说安排了行程计划,但乔家人这一夜都没能安枕。早上醒来,个个带着熊猫眼。 未知的危险,才是最可怕的。唯一令人振奋的是,下了十多天的暴雨,终于停了。东方发亮,太阳懒洋洋地爬上天空。 有了阳光,哪怕外面的道路烂成一滩滩汪洋,人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乔老太愉快地把一勺勺浓稠的肉粥舀进每一个人面前的碗里,哐哐刮着沾满锅巴的瓦罐壁。 “多吃点!吃完赶紧出门,该干嘛干嘛。晚点我和四丫头宰只鸡,咱家好好打个牙祭。” 后日便要上山,以后可能很长段时间,生活会艰苦朴素。家畜带不了那么多,只能吃一只,减少一只的负担。 现在倒是庆幸没来得及买小猪仔,不然,那损失可大了。 等家里人陆陆续续出门,乔老太杀鸡,乔巧烧热水,一起拔毛。 两人手脚麻利地干活儿,乔老太打量眼眼下一圈淡淡青色的闺女:“昨晚又没睡好?” 乔巧笑了一下,转移话题:“娘,剩下的我一个人能弄。您昨晚守了夜,不如趁现在去补个眠!” 乔老太摇头:“上了年纪,瞌睡少,睡不着!” 她心里揣着一大堆事呢,哪能睡得着!舀瓢滚热的水浇在鸡身上,刷刷拔毛。 “也不知那欣丫头回到沐家,现在如何了?你五弟这亲事……唉,总是高低不成。现在又开始要逃难,不知道会耽误到啥时候了?” 乔巧没吭声,这话她实在接不了。 五弟尚未成年,在乔家人心目中,已耽搁成了老大难,娶不到媳妇儿那种。 她能咋说?怪,只能怪这世道。 不过,照理青壮年大多数被征去当兵打仗了,后方男少女多,五弟应该是个香饽饽才对,咋这么愁嫁、啊不是,愁娶呢? 不科学。 总不成,真是她这个残疾姐姐碍了道? 可乔老爹不愿意她独立出去立“女户”,不能怨她啊! 母女俩继续闷头收拾鸡尸,各有各的郁闷。至于乔老爹等人去村里散播消息,会引发怎样的骚动,她们不关心。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自己做到内心无愧就好。 晚饭乔家人扎扎实实吃了一顿鲜美的鸡肉。私房细软,收拾在身边。大件行李,也捆扎好放在床头。 恨不得连厨房的锅碗瓢盆、屋檐下的干柴,也运到山上的窑洞去。 这里,是他们的家啊!一草一木,凝聚着他们半生的心血。 可是,不走又不行。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没有搭上云府这条线,他们说不定连逃难的机会都不会有。 今夜是乔满仓乔满囤兄弟俩守夜。上半夜乔满囤,下半夜乔满仓。 乔满仓打着长长短短的呵欠,睡眼惺忪、艰难地接了弟弟的班。搬把椅子,裹床薄被靠在窗台,无聊地望着外面黑影幢幢。 真不明白四妹为什么要提议守夜,这不纯粹没事找事吗?而且明儿大早就要上山了,他应该好好休息,积蓄体力才对。 想着抱怨着,那眼皮子就像灌了铅,沉沉地往下掉。 不知不觉,他头一歪,靠在椅背上打起了盹。没多大会儿,鼾声就错落有致地响了起来。 远远的,不知道谁家的狗嚎了几声。然后,似乎还夹杂着锣响,只是,断断续续,淹没在一片呼啸的风嚎蛙鸣中。 黑暗中,乔巧猛地睁开眼睛。 她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转头望向窗外。之前新糊的油皮纸被风刮破一个大洞,刷啦啦飘动作响。 迟疑一下,她披衣下床,打算去方便,顺便在院子转悠一圈,看看有什么异常。 经过堂屋,只见乔满仓四仰八叉睡在椅子上,一条被子,被蹬到地上。她无奈地摇头,推动轮椅上前,捡起被子,轻轻搭在对方身上。 想着乔满仓这个不靠谱的大哥,还是等她上完茅厕回来,帮忙守夜。 进入茅厕的时候,先前隐隐的嘈杂声,再次响了起来。这次很明显,“当当当”,就是连串锣响,其中还夹杂人凄厉的呼喊。 只是离乔家甚远,听不清具体喊叫的什么。 乔巧心惊肉跳,连忙整理好衣裙,推着轮椅跑出厕所。一边用力推睡得死沉的乔满仓,一边朝里屋大喊。 “快起来大哥!娘,五弟!爹……出大事了!” 不知道是鬼子进村了还是土匪进村了,总之听那锣如此急促地敲响,村里爆发的骚乱,就没好事! 结合先前梁老板的纸条预警,乔巧感觉自己的心狂跳不止,快蹦出嗓子眼。推乔满仓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怎么危险来得如此快! 他们准备天亮就上山的,这都来不及了吗? 乔满仓被惊了一跳。睡梦中一个鲤鱼打挺弹起,又重重跌回去,一屁股墩歪坐地面,疼得“哎呦”大叫。 睁眼看清面前的是乔巧,忍不住抱怨:“四妹你干什么呢?半夜三更突然这么大喊大叫……” 魂都给他吓飞了! 乔巧顾不上和他解释,焦急地推轮椅,跑去挨间屋砸房门:“娘!五弟!村里锣响了……锣敲响了!” 乔满仓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脸色大变,赶紧四处找自己鞋子蹬上。偏过于仓皇,那鞋子半天套不进去。 “怎么敲锣了?村里到底出了啥事,我得去看看!” “老大,你给我回来!” 乔老太披头散发从屋里冲出来,一边手挽发髻,一边吆喝住乔满仓: “赶紧收拾收拾,咱们这就上山!” 还看个屁啊! 敲锣意味着危险已经降临。这种时候,应该第一时间逃跑,还去看个屁的究竟! 真要是扫荡村庄的乱兵或者土匪来了,除了逃上山,村民们别无他途。 第161章 别怕,大哥在! 田三翠急死了,衣衫不整地跑出来。扛了一包收拾好的细软,又想拿上铺盖卷。 那可是值钱的锦被呢!啊,还有四姑子送的新棉衣,也不能落下。急得她用脚直踹自家男人的小腿。 “你干什么呢,还蹲地上弄你的鞋子?快快快,进屋拿先前打包好的行李……” 突然想起两个儿子还熟睡在炕上,一下子扔掉手里东西,连喊带骂闯进乔盛乔洛的房间。 这俩孩子是猪吗?那么大的吵嚷声,也没把他们惊醒? “乔四妹!乔叔乔婶!” 乔巧把和离书与玉佩用油皮纸包严实,贴身收好,从房间里拿出药匣子。刚背上弓箭,便听到院外有人急促地喊。她连忙推轮椅出去,只见篱笆外,黑漆漆站了个人。 定睛一看,竟然是余永。昏暗中辨不清表情,只听见他声音急促,歇斯底里地在喊。 “快上山!往高处逃,来不及了,别收拾行李了……赶快跑啊!” 他身后,远远的村里,传来轰轰隆隆的闷响。有些像打炮,又像闷雷,一阵阵的,声音由小转大。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什么原因发出来的这种动静,但听在耳朵里,莫名让人毛骨悚然。 余永只喊了两声,便迅速冲走了。 随同他的,还有最先从村子里狂奔出来的一批老老少少。扶老携幼,衣冠不整,一个个赤脚少鞋地拼命跑。 走不动的老人,背在背上。稚龄幼儿,和粮食一起,装在箩筐里,大人挑着。 一路上,呼儿唤女,哭爹叫娘,统一方向,是乔家后院的大山方向。 难道真是乱兵杀进村了? 可远远那种地动山摇的声音,连同脚下都仿佛在微微颤抖。不像厮杀呐喊,更不像在放土炮。 乔老爹脸上血色褪尽,肩上挎了一个包裹蹿出屋,一只手猛地拽过被他娘牵出来的乔洛,不顾他一个劲揉眼睛,抓起就背在自己背上。 “老五,你背盛哥儿!老大媳妇,你扶好你娘!老大,你去背你四妹!” “快!” 乔老爹狂吼:“捡细软拿,大件全部不要了,我们立即上山!” 大家先是一呆,继而,马上领悟到乔老爹这种安排,是最合理的。 需要背负的三人,重量不同,乔老爹安排的人手,刚好是家里男丁能承担的负重。 本来奔向乔巧的乔满囤,立即转身,扛起了大侄儿。乔满仓也缩回朝妻儿跑去的脚,转向乔巧。 乔巧留恋地看了眼自己的轮椅,乖巧张开双臂,爬上大哥乔满仓背朝她俯下的后背。 没有了代步工具,她的生死,真的全部依托在家人身上了。 但这紧要关头,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听话。 “快走!” 乔老爹带头,一头扎进夜色里。 田三翠紧紧抓住乔老太的手,眼光不时担忧地望望前面背着自己小儿子的公公;再瞧一眼跑在身边背着她大儿子的小叔子;间或还要回头担心落在后面的自家男人。 妈哟,早知道昨日就该听了四姑子的话。昨日上山,多从容啊,还能搬些大件上山。 一想到落在炕上已经收拾好的被子棉衣,她就心疼得不得了! 好在之前做好了准备,家里的钱全部带上了,粮食虽没顾上,不过没关系。听满仓哥讲,他们山上挖了几个窑洞,储存的粮食,够一家子大小吃个一年半载! 即便是逃难,他们也是有底气的! 听着村民们断断续续的喊声,出门后的乔家人总算把事情闹明白了。 不是敌袭,也不是土匪进村。但是,事态比这两者更严重! 那就是、河道上游决堤了! 连日暴雨,水位线涨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高度。上游堤坝决堤,那暴涨的河水会一泻千里,洪水滔天! 中下游几个村落甚至包括泰源县,都将变成一片沼泽。 不明白好好的堤坝天天巡视着,为什么会决堤?不幸中万幸的是,余里正一直安排村民巡视,能够在洪水到达前的第一时间,发出预警。 只是,这是深夜! 很多人家睡梦中不一定反应及时,稍作犹豫,逃生机会转瞬即逝。 乔巧回头望了一眼。 他们刚踏上登山路,身后铺天盖地的洪水,就黑压压席卷而来。跑得慢的,甚至来不及尖叫,就被汹涌的波涛吞没。 幸运逃在前方的人,越发没命地飞奔。一边跑,一边发出歇斯底里地哭喊。 乔巧下意识抓紧乔满仓的胳膊。 乔满仓汗津津的膀子,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能明显感觉出他在发抖。或许是乔巧自己也在战栗? 面对大自然磅礴的威压,人的力量,是那么渺小微弱。 大家手足并用,顾不得道路湿滑,奋力向半山腰攀爬。这种时候,哪怕往上一点,都能增添一线生机。 乔满仓一双手被荆棘和灌木丛锋利的叶刺,割得鲜血淋漓。 平日登山哪有如此狼狈,只因连日暴雨,山路被雨水冲刷得异常险峻。不借助荆棘灌木,根本无法稳固身形。 饶是他拼尽全力,洪水如同一头疯狂发怒的猛兽,依然很快来到了脚下。 黑色巨大的漩涡,带着令人惊心的呼啸,仿佛深渊张开大口,凝望着站在悬崖上的人。往下瞧一眼,就天旋地转。 “抓紧我,四妹!” 乔满仓咬紧牙关,眼睛直直地盯住上方,压根不敢往脚下看。身边黑影幢幢,耳边充斥各种声音,他已经找不到自己爹娘和妻儿的影子了。 腾出一只手,他用力擦去遮挡视线的汗水,嘶哑着嗓子,大声说:“别怕,有大哥在!” 乔巧伏在他背上,身体感受他冰凉的体温,双手感受他颤抖不止地抖动,听着这么简短的一句话,那一瞬间,泪水忽然夺眶而出! 她一直与大哥乔满仓是不亲近的。 大哥太像乔老爹。虽然沉闷寡言,但总有各种势利的小算计。他们即使是亲兄妹,之间似乎也有层隔阂。 但在这面临生死的边缘,乔满仓冲口而出的一句话,奇妙地打破了那层隔阂。 骨血相系的纽带,第一次将兄妹俩的两颗心,紧紧串联在一起。 第162章 好好活下去 “嗯……有大哥在,我不怕!” 乔巧看了眼怀里的药匣子,毅然决然,将之抛入奔腾浑浊的洪水中。还有一竹筒铁箭,她扔的也只剩下了一根。 哪怕她很舍不得,哪怕它们价值千金,她也选择了扔掉。 她不能让多余的重量,拖累两人逃生的脚步。 乔满仓喘着粗气,脚下不停打滑,双手揪紧藤蔓,试图寻找到一个着力点。 他们现在在半山腰,没有意外的话,基本已脱险。洪水把整个村庄吞没,但这种高度,席卷不上来。 乔满仓借着蒙蒙亮起来的天色,打量身周环境。他快脱力了,必须尽快找个安全位置,把乔巧放下,好好歇歇。 但是混乱中他好像脱离了逃难村民的大部队,与家人失散了。 他昨夜拼命攀爬的路,是一处陡峭的滑坡。虽然多灌木树丛,但一个不慎,就可能跌落下去,掉进滚滚洪水中。 乔满仓满头大汗,四肢痉挛,近乎绝望地望向头顶。 “大哥,要不你先把我放下……” 乔巧犹豫着说:“你自己先爬上去,找到爹娘他们,然后找根绳子把我拉上去。” 她虽然腿不能动,但手上有力气,抓住树枝藤蔓支撑一段时间,是完全可以的。 她能看得出乔满仓体力已所剩无几,硬要背着她翻越这道陡坡,风险极大。她不能因为自己想求生,就连累大哥。 “胡说!” 乔满仓想也不想,一口回绝。抓住捆住自己和乔巧的布带子,紧了一紧。 “大哥怎么能丢下你?大哥有的是力气,一定能带你爬上去,找到爹娘他们!” 丢下四妹,别说他自己心里过不去那道坎,爹娘和五弟知道,不活活打死他才怪! 不过,乔巧的话,也让他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子勇气。他把沾满血污和泥土的手在身上擦擦,一咬牙,抓住从头顶延伸下来的一截藤蔓。 “四妹,抓紧了!” 一鼓作气,手足并用向上攀爬。 随着他的动作,峭壁窸窸窣窣,无数碎石子和土渣,雨点般往下滚。 乔巧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气不敢出。眼睁睁看着乔满仓试探着抓住一根根藤蔓树枝,确定它们比较牢靠后,就开始一点点借力。 但暴雨后的土壤山石,吸饱了水分,格外湿滑。乔满仓很难两只脚踩到实地,手握住的枝条,油腻腻也抓不牢。 艰难爬了几米,陡地,乔满仓身子一沉,右脚踩了个空。两人同声惊呼,一起飞速地往下掉落! 碰! 乔满仓身子重重撞在一块凸出的山石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好在他双手及时抱住了那块山石,没有继续往下掉。 但下半身悬空,加上乔巧的重量,一时间他竟没有力气翻上山石去。 往上一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攀爬的十来米距离,瞬间跌出二三十米。再往下多几米,他们脚就能碰到呼啸怒号的滔滔洪水了! 如此近的距离,他们甚至能看清被卷入洪水中的人和牲畜尸体,以及一些载沉载浮的器皿。 乔满仓欲哭无泪。 难道,今日他和四妹,要丧身于此了? 他还没来得及和爹娘告别,还没来得及和妻儿叮咛一声…… “大哥,把我放下……” 乔巧一只手搂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决然去解绑住两人的带子。 她的手臂冰凉,送入他耳中的声音,轻柔而坚定。 没有必要,两个人一起去死。 少掉她这个累赘,她大哥一定能活着爬上去。 “四妹?你做什么?别瞎来啊!” 乔满仓吓坏了,双脚乱蹬,拼命呼喊。一只手死命抱住山石,一只手向后,想要制止乔巧的自杀行为。 但乔巧已经解开了带子。 乔满仓一个大男人,哭得稀里哗啦的,用近乎哀求的声音喊:“不要,四妹!你相信大哥……大哥一定能带你上去的,啊?别松手……千万别松手!” “大哥……” 乔巧也在哭。 若有一线生的希望,她何尝不想活下去。 已经自暴自弃了一世,她明明这一世想要更努力、更用心地活下去…… 可是,她怎么能因为自己的想活,就让乔满仓也跟着活不下去。 乔满仓有妻子,还有两个孩子,他是一个家庭的支柱。没有他,一个家庭就垮了。 看一眼乔满仓挂在石壁上青筋暴突的手,在一点点往下滑,乔巧清楚,她不能再迟疑了。 “大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转告爹娘和五弟,让他们不必为我伤心……” 她本来就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如今,希望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不!不要……” 乔满仓感觉身上一轻,乔巧松开了搂住他脖子的手。 往下一看,一身素衣素裙的女子,长发被风吹得如同散开的花瓣一样,猎猎飞舞。 那么快捷的刹那,他竟能清楚看见她苍白的脸,绽开一抹沉静的微笑。 “嗤通”! 泥牛入海,一抹水花飞溅。下一刻,已捕捉不到乔巧那抹瘦弱的身影。 乔满仓对着脚下茫茫洪水,过了好一会儿,才“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一面哭,一面扣住石壁,没命地往上爬。 “大哥!” “四姐!” “爹!” “满仓哥!” “老大……” 坡顶,传来一阵阵呼喊声,震耳发聩。 随即,一条用撕烂衣服连接的绳索被扔了下来。 乔满仓接住那条绳索,哭得撕心裂肺,如同一个孩子。 你们为什么不早些来? 哪怕早到一下下,也好啊…… 天完全亮了。漫长黑夜过去。 一泻千里的洪水,如同汪洋大海,奔腾呼啸,席卷余家村完毕,浩浩荡荡,继续向更下游的地方冲去。 初升的阳光懒洋洋撒遍每个阴霾的角落。泡得发涨发亮的一具具浮尸,不时被倾倒的树木勾住,在黑水里打旋。 幸存的村民们,一个个失魂落魄,跌坐在半山腰,眼睛痴呆呆望向山脚下。 那幅地狱般的场景,是他们曾经的家园吗? 千辛万苦把乔满仓拉回坡顶的乔家人,看着伏地嚎啕的乔满仓,再看看他空空如也的背后,周身的血液,一点点冷却。 乔老太嘴唇蠕动几下,颤巍巍地发出声音。 “老大……四丫头呢?” 第163章 奇迹 …… 乔巧是抱着必死决心落入水中的。 但当整个身子浸入冰冷的洪水中时,求生本能还是让她挣扎了几下。 用上辈子唯一会的狗刨姿势,拼命摆动上肢。可是下半身极其不配合,她整个人僵硬地往下迅速沉没。 忽然一个浪头打过来,把她压入水底,水如同浓稠的血,满含腥臭,汹涌灌入她的口鼻。 跳楼死、淹死。好像无论哪一种死法,都非常痛苦。 脑海中划过这抹念头,随即,她迎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阵钻心的刺痛袭来,她突然又有了知觉。 真奇怪她为什么还能有知觉? 睁眼一看,轰轰的洪水依旧在奔腾不息,她裙摆被一截树枝勾住,下半身浸泡在水里,上半身漂浮在水面。 再仔细瞧瞧,她不得不感慨自己的幸运! 原来是一株参天大树,被洪水淹没了一半。虽然被湍急的水流冲得摇摇晃晃,但大树宛如中流砥柱,坚强地屹立在了洪水中央。 凸出的数根枝丫,拦截住不少从上流冲下来的物体,也捎带接住了她。 否则,她早就不知被洪水卷到哪里去了,更别谈醒来! 乔巧伸手摸摸肩膀,那里有一条不知什么时候被剐蹭出来的伤口。 没有流血,但是给水泡得发白。 这么脏的洪水,若不赶紧处理,一定会细菌感染。 她望望四周,汪洋一片,死一般压抑。咬咬牙,双手抱住树干,她一点一点往上蹭。 至少,她不能继续这样泡在水里。 双腿完全使不上劲,全靠两条手臂,要攀上大树,谈何容易! 乔巧不死心,竭尽全力挪动身体。树枝在她手上,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 凝望枝干与树身相连的部位,慢慢现出一道裂纹,乔巧额头冷汗淋漓,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勾住她的这根枝条快断了! 如果不能在它完全断裂开来前,爬到树上,下一刻,她就会被洪水冲走,彻底没了生存的希望。 一急,乔巧不知道从哪里迸发出来的力气,左脚一抬,勾住大树另一根枝丫,双手用力,一下子荡了起来。 如同翻双杠一样,翻身骑了上去。 伴随先前那根枝丫咔嚓一声断裂,跌入水中,她发抖的手,后知后觉抚上自己的腿…… 方才是怎么回事? 她的腿,竟然能动了? 她狠狠掐了把自己大腿。钻心的疼痛感,让她眼泪一下子飙了出来! 但是,哪怕泪流满面,她却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着笑出了声。 歇斯底里,状似疯狂。 她的腿,竟然真的有了知觉! 竟然真的能动了! 或许归功于云老太爷珍贵的奇药,她持之以恒的康复训练;也或许归功于求生本能,潜力爆发。 总之,是场奇迹。 但无论如何,她再也不是下半身瘫痪的残疾人了! 她能站起来! 她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好好走路! 笑的嗓音嘶哑,眼睛肿胀,乔巧才宣泄出心底积郁已久的闷气,两手轻轻搓揉自己双腿,慢慢观察四周,寻找上岸的逃生路线。 她所在的地方,是一处较为狭窄的河流弯道。大树离南岸的距离,只有七八米的距离。 不过水流太急了,要想通过这七八米的距离,不借助什么工具,很容易被洪水卷走。 纠结一会,乔巧爬在大树上,小心翼翼扯断缠绕在树身上的藤蔓,准备用它们编织出一根绳子,试试看能不能绑着泅到南岸。 正编织着绳索的时候,洪水呼啸,又给大树留下好几件馈赠物。 乔巧视线掠过其中一具漂浮的尸体,立即为那具尸体身下抱着的一个大木盆,吸引住了。 因为大木盆被大树枝丫卡住,这具尸体暂时没有被冲走。 乔巧放下藤蔓,当机立断,决定把这个大木盆搞到手。 有了木盆,加上绳索,是渡河的双保险。 踩着树枝,乔巧挪动尚不自如的双腿,极其谨慎地往下爬。临近水面,她才看清那具尸体,是一个女子。 身上穿着丝质纱裙,乌鸦鸦一头秀丽的长发,散开来遮住了脸。两只紧紧扒拉住木盆边缘的手,戴着一对碧玉镯。 可惜。 面对死亡,老天是最公平的。无论是贫是富,是好是坏,都逃不过这一关。 乔巧折下一根树枝,慢慢勾住木盆,带到自己面前。 至于那具女尸,她刚伸手,想把其推进水中。突然,瞅见对方双肩一颤,似乎打了个寒噤。 乔巧惊吓的树棍“啪”得掉了。 浑身僵硬蹲在那,不敢稍作动弹。隔了会儿,她才意识到对方可能不是“诈尸”,而是和她之前一样,奇迹般地幸存着。 她连忙再次伸手,抓住那个女孩后领,把人从水里拖了出来。 抚开对方湿淋淋贴在脸颊的长发,手指试探鼻息,果真还有微弱的气息。 于是,她迅速把这个女孩身体放平,脸朝下趴在树枝上。用手轻轻按压她的背部,帮她控出肚子里的水。 按压了好一会儿,终于,那女孩子嘴里吐出了几口水。像是离开水里的鱼,痉挛得全身抽搐,剧烈的咳喘。 乔巧继续帮她按压,直到她将腹中的污水全部吐出,方才扶正她的身子,让她靠在树身上喘息。 女孩慢慢睁开眼,看看她,又看看身周,一脸惊怖的表情,泪水像是决堤的洪流,滔滔不绝。 “别怕,你还活着。” 乔巧安慰她:“咱们虽然给困在这树上,但暂时是安全的。” 听着她温和的声音,看着她冷静的表情,女孩惶恐的心,慢慢平定下来。 乔巧见她情绪终于稳定,便再次爬下去,捡那个木盆子。 女孩紧紧抱住大树,好奇地探头看乔巧一举一动。 片刻,乔巧把木盆子捞了起来,放在枝丫间卡住,拿起编了一半的藤蔓,继续编。 女孩子小心翼翼在树身上挪动,靠近她:“这位姐姐,谢谢你救了我……你在干什么啊?” 乔巧瞅一眼落汤鸡似的两人。 “我们得想办法上岸。在这棵树上真挂个一天一夜,明天我们就成风干腊肉条了!” 第164章 求生意志 听到她的形容,女孩子下意识有些想笑,继而反应过来,风干腊肉条可不是什么好的死法,脸色刷地又变白。 犹豫一下,她磕磕巴巴做自我介绍:“姐姐,我姓蔺,闺名清莹,家中姐妹排行老大……” 乔巧随意听入耳中,没放心上。 萍水相逢而已。上岸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她不需要了解对方。 不过蔺清莹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紧盯着她,不回应不礼貌,她便淡淡笑了笑:“我叫乔巧。” 这句回应,似乎让蔺清莹得到了鼓舞,她挪动身子,又贴近乔巧一点。瞅着乔巧手上的藤蔓,说:“乔姐姐,我来帮你编这藤蔓?” 乔巧瞥了眼她白嫩的双手,奢华的衣裳:“你会吗?这藤蔓,上面还带刺。” “我跟你学。” 蔺清莹毫不犹豫,把湿哒哒粘在腕上的袖子,往上撸了撸,露出雪白两条玉臂。 乔巧对这姑娘生出一丝好感,把几根扯得乱七八糟的藤蔓递给她。 “那你帮我理理。短了或者过细的,扔掉。小心刺。” 她也是以前看乔老爹编织草绳学的,实际操作,是第一次。有个人帮忙,速度快点当然好。 两人不再说话,专心手里的工作。很快,一把把扯下来的藤蔓,被编织成一根手腕粗细的藤绳。 乔巧把藤绳一端系牢在树身上,打了个死结。看着蔺清莹,刚要说话,蔺清莹手指树下,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乔姐姐你快看!” 乔巧顺她手指方向,往下瞧了一瞧。上流的洪水,冲下来一堆杂七杂八的尸体,其中还有个小孩,直挺挺的,给搁浅在大树枝丫中。 看着那个年龄不大的孩子,想到自己的两个闺女,她心紧了一紧。 希望乐儿盼儿运气比她好点,能够躲过这场洪灾! “那孩子,会不会还活着?” 蔺清莹眼圈些微红,趴在树身上往下看。 乔巧踟蹰一下,想到先前以为蔺清莹是具死尸,结果还有口气在,她决定下树去看看。 让蔺清莹乖乖在树上待着别动,把藤绳绑在自己腰间,慢慢地爬下树去。 蔺清莹注意到她两条腿挺不自然地耷拉着,身子几乎靠双手支撑。也没太在意,以为她和自己一样,是吓得腿软了。只是双手死死抓住藤绳,预备一有危险,就把她拉上来。 乔巧先拨弄就近的几具人体检查一遍,确认死透了,脸都泡烂了,才推开他们任水带走。 那小孩子离得太远,没办法,她只能选择下水。揪紧藤绳,十分艰难地在水中挪动。 一不小心,整个人就被洪水冲飞出去,重重撞在树的枝丫上。 几次三番乔巧想要打退堂鼓,可是一想到如果这是自己闺女,也期待有个好心人,能伸出援助之手啊! 咬咬牙,她奋力朝那孩子游去。 离得近了,才发现那孩子身下有块木板,孩子双手死死抓住那块木板。原来这就是他没有沉下去的原因。 人类这种本能的求生意志,真令人动容。 乔巧揪住孩子的腰带,想要把对方扯到身边来。对方牢牢抱住那块木板,却不肯松手。没办法,她只能连人带木板,拖着游回大树。 这一来一去,把她力气快耗没了。蔺清莹见她举步维艰,赶忙下树接应。 但她明显是个娇滴滴的富家千金,哪里会这种高难度的爬树动作。 湿漉漉的绣花鞋踩在树干上就打滑,“砰”的一声摔了下去。好在一直抓着藤绳,人吊在半空,发出一声尖叫。 乔巧赶紧把孩子放在树干间卡住,过去把蔺清莹拉了上来。有些恼火说:“你别乱动了,再掉下去,我不一定能救回你!” 蔺清莹满脸通红,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对不起……乔姐姐。” 乔巧放下她,转身去查看那个孩子。 孩子竟然还真活着! 而且情况比蔺清莹之前好得多,尚有意识。只是被吓坏了,吐出几口水后,就神志不清死死抱住乔巧,哇哇大哭。 乔巧听他口口声声喊着“奶奶,奶奶”,猜测落水前孩子多半是和奶奶在一起的,只不知他奶奶凶多吉少。 轻轻拍着孩子的背部,她竭力安抚。 “没事,别怕,你现在安全了,阿姨会保护你,带你找到家人!你……你是哪个村的人啊?” 这孩子身上穿着布质小长衫,长相白净秀气。虽然不太像普通村民,但总体打扮,不如蔺清莹富贵,想来就是附近哪个村的。 她虽对蔺清莹冷清,但对孩子,还是有着相当的耐心。 不曾想那孩子顿了顿,仰起小脸看向她,眼泪汪汪地开口唤了一声: “乔姨!我是纪文山……” 啥纪文山? 乔巧一脸懵逼瞅着这孩子。她对这孩子完全没印象呀! 想想自己没继承原主的记忆,心里慌了一慌。这孩子姓纪,纪家村的,总不成和丁家有什么关系? 纪文山抹了把眼泪,从她怀里爬起来,直起上半身,双手抱拳,老气横秋地向她作了个揖。 “乔姨,我爷爷是纪大强。” 乔巧…… 谁?纪大强是谁?还是不认识。 纪文山有点急了。 “乔姨,我爷爷您叫他做纪五叔啊!他是纪家村的车夫。前些日子,乔爷爷还送了我家一个大夏瓜!乐妹妹、盼妹妹,一起来我家吃瓜了!” 啊…… 乔巧恍然大悟。 原来这孩子是纪车夫的孙子呀。丁文博曾说卖了两本书给纪家的孙子开蒙,原来就是眼前之人。 真正是缘分。 无意间救了熟人家的孩子,乔巧也很开心。想到两个闺女,再看纪文山,眼神越发柔和,摸摸对方的头。 “原来是小文山!你怎么会一个人,被洪水冲到这里来了?家里人呢?” 纪文山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发泄一通惊慌害怕的情绪后,现在表现得比蔺清莹还沉稳。乔巧也就不避忌地直接询问他究竟了。 纪文山一脸黯然。 “爷爷背着妹妹,奶奶牵着我,我娘挑着箩筐……逃上山时奶奶摔倒了,我们一起被卷进了洪水里……” 眼泪刷刷地落下来,纪文山狠狠抹了把脸,哽咽着没有继续说下去。 第165章 生存的信念 他是幸运地抓住了一块刚好飘过来的木板,而奶奶则不知道被大水冲到哪里去了…… 那么疼爱他的奶奶,就这么一眨眼没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心痛的无法呼吸。面对乔巧看着他怜惜的目光,他泪水不争气地又滚滚而落。 乔巧叹息一声,把孩子揽进怀里,让他哭个痛快。痛苦一直憋在心里不释放出来,会憋坏的。 等到纪文山情绪再次平稳下来,她才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准备好,乔姨带你渡河到对岸,找你爷爷去!” 纪文山看了看波涛汹涌的洪水,眼里有着惧意。牵住乔巧的手,紧了一紧。 “男子汉大丈夫,别怕!咱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乔巧转头,示意蔺清莹下树。 纪文山看着眼前柔柔弱弱的两个女子,挺了挺胸膛。 乔姨说得没错。 他是小男子汉,不能在她们面前示弱! “乔姐姐,我们怎么过河?” 蔺清莹心惊胆战望着身周的洪水。 这水势太大,很可能她们刚一下水,就被冲跑了。 乔巧盯着南岸捉摸一阵子,下定决心。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先泅过去,把藤绳一端拴在对岸树上,你们就容易扶着藤绳过来了。” 只是她需要冒相当大的风险。 她没有完全把握成功,想的是凭借自己这身神奇的蛮力,说不定能出现奇迹。 蔺清莹和纪文山,一个纤纤弱质,一个是孩子,压根指望不上。 扯断一截藤蔓,打个活结,她套在藤绳上给两人做演示。 “待会你们拉着藤绳过河时,别忘了这样把自己拴在藤绳上。每往前移动一步,就把活结往前挪挪。” 这样即使站立不稳被洪水冲倒,藤绳在,他们就不会被洪水卷走。 两人点点头,表示明白。 蔺清莹担心地说:“乔姐姐,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 乔巧检查了下藤绳的牢固程度,深吸一口气,把藤绳一端缠绕数圈,绑在自己腰间。另一端又看了看打的死结,确认没有问题,才带着藤绳,抱着木板,慢慢下水。 水流湍急,刚沾水就被冲得身子一歪,扑腾进水里。 在蔺清莹和纪文山的惊呼声中,乔巧的身子一瞬间被洪水冲出好几米远。好在被藤绳牢牢绑住,没多大会儿,她拼命挣扎着探出头来。 在两人紧张异常的注视下,乔巧单手扶住木板,另一只手奋力划动,朝南岸游去。 刚恢复活动能力的双腿感觉是木木的,但生存的信念占尽上风。 她竭尽全力,与翻涌奔腾的洪水搏击,一点点向岸边靠拢。 短短七八米距离,她被洪水冲倒了十余次,次次艰难的浮起来,重新向前游。 树上两人,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唯恐发出一丝声音,惊扰到乔巧。 终于,乔巧的一只手抓住了对岸的一块岩石。 她成功了! 蔺清莹和纪文山狂喜,挥手发出阵阵欢呼。 乔巧浑身湿透地爬上岩石,瘫在上面,喘息了好一会,才回头望了眼他们。 紧接着,她迅速解下腰间的藤绳,在附近找到一棵大树,把藤绳缠绕在树身,牢牢打了个死结。 牵住藤绳,朝两人大喊:“可以了,过来!” 她已经做了她能做到的,如果蔺清莹和纪文山自己不争气,畏首畏足地害怕,她实在没有力气再去把两人带上岸了。 蔺清莹和纪文山对视一眼。 蔺清莹捡起准备好的藤条,绑在纪文山腰间,学着乔巧的做法,打了个活结套在藤绳上。同时伸手,摸了摸纪文山的头。 “别怕,我跟在你身后。我拉紧你的手,你不会被大水冲走的!” 纪文山看着这个面色苍白的女孩。明明自己已经害怕得浑身哆嗦了,却还是强撑着安慰他。 他眨了眨含有泪水的眼睛,咧嘴露出一丝笑。 “好,姐姐,你一定要抓紧我喔!” “好!” 蔺清莹弯腰又捡起藤条,依葫芦画瓢捆住自己。 临摸上藤绳,两人再次互相检查下藤条是否栓结实,才小心翼翼,双手环抱住藤绳,下水一点一点往前挪。 乔巧在对岸,双手抓紧藤绳,眼睛不敢眨地盯住他们一举一动。 纪文山别看小,身手异常灵活。 毕竟是山里长大的孩子,如同猴儿一般,攀住藤绳。哪怕给水冲得东倒西歪,依旧是借助手脚和藤条活结的挪动,缓缓靠近乔巧。 乔巧伸长手臂,瞅瞅够到他人,一把抓住其胳膊,轻轻松松拎到岸上。 纪文山一把抱住乔巧。脚踏实地,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大汗,双腿软绵绵的,完全站立不住,就往地上倒。 乔巧拍拍他:“你坐着歇歇!” 转身再去看蔺清莹。 蔺清莹的情况,可比纪文山糟糕多了。 纪文山已经过河,她还挂在藤绳中央,载沉载浮。全靠藤条把她绑得紧,没有脱离藤绳。 但她的力气实在太过微弱,双手连藤绳都快抱不住了。接连喝了好几口水,双目翻白,眼见得要晕厥过去! 乔巧此刻倒高看了这女孩一眼。 如此危急的情况,她竟能忍住不惊慌失措,大呼小叫救命,也算是个心性坚韧的人物。 解下纪文山腰间的藤条,乔巧往自己身上一捆,套住藤绳,决定再次下水施救。 虽说她是个性情冷清的人,但这种时候弃蔺清莹不顾,实在说不过去。 “乔姨!” 纪文山爬起来,直奔藤绳拴住的大树。小手死死抱住那个死结,唯恐关键时刻它滑扣了。 蔺清莹睁开眼,看着艰难抱住藤绳,一点点向她靠近的乔巧,眼泪倏地泉涌而出。 “把手给我!” 乔巧朝她大喊,用力伸出自己的一只手。 蔺清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松开死死抓住藤绳的右手,迎向她。 一瞬间,两人同时被湍急的水流冲得滑出半米远。 乔巧仗着一把子力气,抓牢蔺清莹,硬是挣扎着浮出水面。 蔺清莹给淹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双手双足,下意识缠向乔巧。 乔巧立即换了个姿势,一手抓紧藤绳,一手从后面揽住蔺清莹的上半身,带动她向南岸游去。 第166章 两个憨憨 短短几米,感觉努力了半个世纪。 最后,终于蹭上岸边时,乔巧眼前发黑,浑身发软,一头栽在地上。 蔺清莹和纪文山惊慌失措的哭喊,仿佛是来自遥远天边的声音,隐隐约约。 …… 沙沙沙…… 再度恢复知觉时,乔巧觉得后背、四肢一片火辣辣的微疼。 她费劲睁开沉重的眼皮。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天空厚厚重重的云雾。夕阳的余晖,像是一条条绛色彩带,漂浮在云雾中,闪动着金色的粼光。 再定定神,看清周围,她强烈无语了。 蔺清莹和纪文山这两个憨憨,竟然把她捆在一堆树枝藤蔓制成的简易担架上,步履维艰地拖着她前行。 难怪她后背和四肢这么疼,这不知磨破多少块皮儿了! 你两个没力气,就不要带她强行转移啊喂! 你们见过谁家重伤病员,是放在带刺的荆棘担架上,拖着走的? 不是考虑蔺清莹是个没常识的富家千金,纪文山是个孩子,她都要怀疑这两人存心谋害她了! “停……停下!” 乔巧忍着疼,挥手。 担架猛一顿,停了下来。 下一刻,噔噔噔,脚步声仓促,蔺清莹和纪文山两张又惊又喜的脸,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 “乔姐姐,你醒了?” “乔姨,你还好吗?” 纪文山含着眼泪,用满是污泥的手,抹了把脸。 “蔺姐姐检查了你的身体,说是你肩上的伤口很严重,我们正想法带你去找大夫!” “没事。” 乔巧龇牙咧嘴,从后背摸索着拔下两根刺,扔在地上。 这场洪水如此之大,别说附近几个小村庄,怕是泰源县也给淹了,他们能带自己上哪里找大夫? 都不一定有活着的大夫! 打量下周围,全是树和山,十足陌生的环境,不知道离自家的后山有多远。她怀抱一线希望,看向面前两人。 “这是哪里,你们知道吗?” 蔺清莹和纪文山不出所料地摇头。 乔巧无可奈何地伸手,示意他们把自己扶起来。 “天快黑了。天黑之前,我们先找到一个落脚点,躲避野兽和抵御寒风。” 夜里的山风,是很冷的。 他们这一身湿透了,不想办法生个火烤烤,明早得集体躺下。 蔺清莹其实已经感觉到身上凉凉的了,嘴皮青白,两只手抱住自己,眼巴巴地看乔巧。 “乔姐姐,我们往哪边走?” 先前乔巧昏迷中,她不得已竭力安慰着纪文山,甚至还听纪文山的建议。现在乔巧一醒,她立即认准了主心骨。 乔巧…… 她能不能说她其实是方向盲,外加穿越过来因双腿残疾,一直呆在乔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纪文山此时也反应过来了。 先前面临生死,没想太多,现在紧盯着乔巧的腿,他好奇极了。 “乔姨,你这腿……啥时治好的?” 明明听村里人说,乔姨腿断了,人残了,以后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了。 他奶为此还和他爷唏嘘了好一阵子。 乔巧扶着他的肩,笑了一笑:“有位好心的贵人,给了我药,治好了我的腿!” 蔺清莹恍然大悟地看着她:“乔姐姐,怪道先前我觉得你走路姿势怪怪的!” 乔巧摸摸隐隐作痛的双腿,很怕这一番折腾,把才好的腿又糟践坏了,提醒他们:“别讨论我的腿了,找找看附近哪里有避风的藏身地!” 纪文山眼睛一亮,手指一处低洼地:“乔姨,你看那个地方怎么样?” 乔巧顺他手指方向望去,只见一大块凸出的岩石下,长满郁郁葱葱的杂草。 别的地方植物比较干枯,唯独这一块,长的特别茂盛。 “不会有蛇……” 蔺清莹害怕地嘀咕了一声。 “有蛇我负责把它赶跑!” 纪文山拍拍自己小胸膛。 在蔺清莹面前,他觉得自己特别有男子汉气概。 再说了,作为山里长大的孩子,他肯定是见过蛇的。那玩意儿,地里面就有!有时甚至会藏进农户家里做窝,吓你好大一跳。 蔺清莹被他说得更害怕了。 她想听到的是否定句,而非纪文山这种直承有蛇。 乔巧一阵头大。 她当然也怕那种软软凉凉的冷血长虫。不过她不能像蔺清莹那般,直接表现出来。 原身是个经常上山下地的村姑,要是也害怕蛇,是不是太败人设了? 折根树棍儿在手里,她硬着头皮跟在纪文山后面。孩子都如此勇敢了,她不能比孩子还不如…… “这里最常见的其实就只有两种蛇。” 纪文山一边拿着棍子打草惊蛇,一边带着小骄傲述说他的所知。 “一种是竹叶青,一种是烙头铁蛇。竹叶青全身翠绿,个头不大,喜欢爬在树上和灌木丛里。看起来可怕,实际没多大毒性。” “倒是另外一种烙铁头蛇比较可怕,出没于田间草丛,黑绿色相交。若不小心被它咬上一口,不马上救治,很快就完了!” 乔巧心想,这孩子真的聪明。难怪纪五叔不惜重金,要为其开蒙。你听他讲个毒蛇,都娓娓道来的。 蔺清莹身上毛毛的,扯了把纪文山:“文山弟弟,你别说这个蛇了!” 他们沦落至此,已经够倒霉了好不! “蔺姐姐,你别怕,没事的。” 纪文山安慰她:“一般情况,蛇还怕咱们呢!你不惹它,它就不会主动攻击你。有时我们掏鸟窝,还能碰到竹叶青呢!” 蔺清莹快哭了:“乔姐姐,咱们换个地方落脚?” 纪文山费力地搀着身子有些发软的乔巧:“乔姨需要马上休息,不能再往前走了!” 乔巧望了望四周,他们现在身处荒野,远方倒是有一片密林,但谁知密林里隐藏着什么危险。 眼前的低洼地,比较避风,算是难得适合的落脚点了。 她赞同纪文山的意见:“就在这里歇一晚。想办法升起一堆篝火,我们夜晚的安全,应该能得到保障。” 蔺清莹没办法,只好抖索着两条腿,跟着他们一起进入岩石下的草丛。 走进去才发现,这些草丛实则很浅,只淹没了他们的脚背。一些碎石土块,露在表面。 第167章 吃草根,觅草药 纪文山抡着木棍,把草丛拨弄了一整圈才回到两人身边。 “乔姨,蔺姐姐,没蛇,放心坐下来休息!” 乔巧摸摸这孩子的脑袋。 小大人模样,太可爱了!而且这般聪明,将来指不定能在仕途有所发展。纪五叔倒是养出了个好孙子。 之前濒临生死不觉得,此刻一坐下来,三人才觉得饥寒交迫。互相望了一眼,能听见彼此的肚子“咕咕”唱空城计。 蔺清莹见乔巧倚在石壁,昏昏沉沉的样子,牙一咬:“小文山,你坐这里休息,照看好乔姐姐,我去找点吃的回来!” “蔺姐姐,你上哪去找吃的啊?我也一起去!” 纪文山立即随之站了起来。 不是他怕蔺清莹吃独食。而是蔺清莹那副娇滴滴的样子,他担心她迷路,或者栽进坑里,或者抱回一堆毒草。 总之,蔺清莹看上去还没他这小孩子靠谱。 “不行!” 蔺清莹一口拒绝:“你留下照顾乔姐姐,我一个人能行!” 纪文山急了,跑过去拉住她:“蔺姐姐,这是山里,很危险!” 乔巧睁开眼睛,看向他们:“你们一起去,我来升堆篝火。不管能不能找到吃的,你们天黑前务必回来!” 蔺清莹担忧地问:“乔姐姐,你一个人真能行?” 乔巧淡淡一笑:“没事,你们去,我能行!” 要么一起困死在这里,要么努力一把,挣命。 她们一天没进食了,喝了一肚子脏水,还不知能不能熬过今夜。趁能动的时候,准备点救命物资,总归没错。 蔺清莹带着纪文山离开后,乔巧艰难地挪动身子,坐了起来。 她肩膀的伤口有些发黑发乌,流出黄褐色腥臭的液体。明显是没有得到治疗,有化脓迹象。 这要是感染就完蛋了,这个时代药石无医。 乔巧趴在地上,咬紧牙,收集一些较干燥的枯枝、树叶。摸摸身上,到最后也没舍得扔的弓箭,已在落水后不知所踪。 她微微叹息一声。 有些人,可能就像那弓箭一样,失去后便再也找不回来。 翻了一遍周围的碎石子,找出两块灰黑色的燧石。所谓燧石,就是通俗说的打火石。 要鉴别其实很容易。取两块轻轻对碰,产生比一般石头大得多的火花,就是燧石。 这种石头,山上很多。沙滩的鹅卵石,大部分是。 然后准备引火用的火绒。麻杆芯、玉米杆芯……总之柔软蓬松易燃的植物纤维都可以。 敲击火石,让火星引燃火绒。 火绒被引燃是没有火焰的,只能看到青烟。这个时候要把火媒,即纸筒、干草等物凑到火绒上面,用嘴轻轻吹,燃烧起来就能得到明火了。 过程说来简单,做起来相当不易。 乔巧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升起来一堆篝火。 把捡来的枯枝丢进火堆,加大火焰,又用两根藤条,几根棍子搭出一个简易的衣架,这就能烘烤衣裳了。 一番动作下来,其实身上穿的衣裳已经半干了。乔巧扯着腰带,犹豫是否要脱衣烘烤。 纪文山虽是小孩,到底是个男孩,总觉得被他回来看到不妥。 纠结了会,终究没有脱,只是坐近火堆,把湿漉漉的布鞋脱下来烤。 脑袋一阵阵发黑发晕,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累的。如果是伤口导致,那就麻烦了。 正想着,沙沙的脚步声响起来,由远至近。 纪文山怀抱一大堆东西,当先冲了回来,极其亢奋地一声声呼唤乔巧。 “乔姨!乔姨!您看看我给您找到什么了?” 乔巧强打精神坐起来,瞅眼他抱的东西。 一堆湿哒哒的黑树皮,还有一丛绿色野葱。 仔细看看,那葱又不完全像葱,因为鳞茎呈球形,应该是野蒜。 纪文山兴致勃勃把树皮和野蒜放在地上,就去找石头准备处理:“乔姨,这个桑白皮和野蒜,能够用来疗伤,你的伤口就不会流出黑黑的水了!” 乔巧知道野蒜确实有消炎杀菌作用,但桑白皮?桑树的皮吗?真没听说过。 看着纪文山撸高袖子,用石头片刮去桑皮外面棕黑色的一层,剥出黄白色内在,她十分好奇。 “小文山,这是谁教你的呀?” “我爷爷告诉我的!” 纪文山骄傲地一抬下巴:“我爷爷是车夫,每日迎来送往各种各样、各个地方来的客人。他和他们聊天,学到了许多东西!” 原来如此。 乔巧双眉舒展。 她这算不算是善有善报?救了纪文山,纪文山也能给予她回报。 “你蔺姐姐呢?” 望向四周,没见蔺清莹的身影。 纪文山不好意思地咧嘴。 “蔺姐姐走得实在太慢了!我担心乔姨一个人……就让蔺姐姐慢慢跟在我后面,我先把药给乔姨送回来了。” 乔巧无奈地笑着摸了把纪文山的小脑瓜。 蔺清莹明显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千金。能跟随他们坚持到现在,没叫一声苦,她对其早刮目相看了。 纪文山跪在地上,把剥出来的桑白皮连同野蒜,用石头砸碎成泥。 这个过程中,蔺清莹终于也慢吞吞走了回来。 看她艰难地挪动自己两条腿,每走一步,都蹙起她那好看的眉,想是累到了极致。 她手上抓了一把草根,还有几个野果子。也是第一时间走到乔巧身边,一屁股坐下来,摊开脏兮兮的双手。 “乔姐姐,你吃果子。” 见乔巧目光停留在草根上面,她连忙揪了一小把,塞在乔巧手里,献宝似的解说。 “小文山说这个是可以吃的,根是甜的!乔姐姐你尝尝看?” 那草根尾部有点像甘蔗,一节一节的,当然远没有甘蔗粗,充其量算绣花针。 乔巧小时候无聊,在学校操场也拨过这种草根吃,确实带丁点甜味。 她接过来,放在嘴里细细咀嚼,以缓解胃部因饥饿而产生的灼烧感。 蔺清莹和纪文山找到的野果子不多,就个。又酸又涩又苦,还没有草根好吃。 三人分了分,异常珍惜地吃了下去。 就算是蔺清莹,亲身经历这一趟找食物之旅,没有露出半点矫情。 大灾难之后,他们尚能活着,吃到东西,已是莫大幸运了! 第168章 她们选择南辕北辙的方向 山坡下的洪水太脏,不敢用。蔺清莹找大树叶子收集了些洼地石坑里的水,小心翼翼帮乔巧洗净伤口,敷上纪文山捣烂的桑白皮和野蒜泥。 他们身处野外,找不到郎中,乔巧的伤又不容耽误,只能用这种土方法治。 至于伤口会不会继续溃烂,能不能熬过来,全凭天意和乔巧自身的意志。 守着火堆,三人依偎在一起,用彼此的体温取暖,沉沉睡去。 半夜里,乔巧理所当然地发起了烧。昏昏沉沉,说些谁也听不懂的呓语,这可把蔺清莹和纪文山吓坏了。 纪文山来回一趟趟奔跑,试图找些干净的水和草药。蔺清莹撕下自己的裙摆,沾湿水,一遍又一遍给乔巧擦身子降温。 他们对于照顾病人,没有任何经验。只能竭尽全力做些耳闻目睹过的事,祈祷乔巧能自己扛过这一关。 好在是乔巧近段日子养得不错,身体素质上升不少,到了天明,逐渐退烧。纪文山轻轻揭开她手臂敷的药看了看,伤口也在结痂,没有流出脓水。 他大大松了口气,重新给乔巧换了次药。 蔺清莹已经比较熟悉周围的环境,早早起身,又摘来一大抱草根,还有荨麻草。 但他们没有炊具,那荨麻草只能看,不能生吃。只好遗憾地先扔在一边。 乔巧醒过来时,两个人正愁眉苦脸嚼着草根。腮帮子嚼累了,还是不能缓解腹中饥饿。 看到乔巧睁眼,两人都是异常高兴,感觉自己的主心骨又回来了! 乔巧捂了把眼睛,接过蔺清莹递过来的一把草根。 “昨夜……谢谢你们!” 没有这两人,她极可能见不到今天的太阳了。所以说,与人为善,还真是与己方便? “乔姐姐(乔姨),应该我们谢谢你!没有你,我们早丧身在洪涝里了!” 蔺清莹和纪文山异口同声。 下一刻,三人相视而笑。 既然心照不宣,多余的客套就不必说了。乔巧瞧向蔺清莹,直截了当问出昨天不方便问的问题。 “清莹,你是哪里人?你的家人,会来搜救你吗?” 她和纪文山,都是当地村民。别说家人当他们死了,不会想到来搜救。就算想,也没那个能耐来搜救。 他们想要活着离开这座大山,只能希望蔺清莹的家人,会来找她了。 蔺清莹沉默下来,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乔巧立即意识到,蔺清莹并不想谈论自己的家人。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她还是表示理解,准备放弃这个话题,另寻他路自救。 但纪文山盯着蔺清莹满含希冀的眼睛,还是让蔺清莹幽幽地开口了。 “她们大概不会来找我的……” “为什么?” 纪文山表示十万个不理解。 “家人,那是你的家人啊!他们难道不关心你?” 蔺清莹咬了口草根,瞳仁漆黑一片:“我是……逃上山时,被庶妹推下水的。庶妹的母亲,是现任继室。” 一句话,乔巧立即领悟蔺清莹身处的困境。只有纪文山睁大眼,完全不明白地看着蔺清莹。 “蔺姐姐,你意思是说……你娘过世了,你后娘、还有你的那些姐妹,欺负你吗?” 蔺清莹苦笑一下。 她们可不仅仅是欺负。 她们还想要她的命。并且付诸实施,差点成功。 若没有乔姐姐相救,她们这次其实已经如愿了。 纪文山烦恼地抓自己的头。豪门秘辛,对他这样单纯的农家人,太难理解了。哪怕他的聪慧,远在同龄人之上。 “蔺姐姐,你爹呢?” 好不容易想到另外一个重点,他连忙追问蔺清莹:“她们欺负你,难道你爹也不管?” 蔺清莹犹豫一下,看向乔巧。眼前的人,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愿意相信她,更想向她倾诉。 “四皇子子嗣不丰,官府这几年在大肆采选秀女。我爹……想把我送进四皇子府。” 只要她回去,下场就是和众多被采选的女子一样,关进金色牢笼,终身不见天日。 这个意外得知的信息,令乔巧好奇。 “四皇子多大了?” 身为皇室贵胄,身边美女如云,咋还会子嗣不丰呢? 难道这就是四皇子沐弘懿没有扯大旗称帝的原因?子嗣不丰,后继无人嘛!称帝也没用。 “年约五旬。” 蔺清莹不太意会乔巧的关注点。微觉别扭地说:“我不是嫌弃四皇子年龄大,只是……他后宅太多女人了,而且基本没有名分。” 女人对四皇子而言,仅仅是生育机器。如果没有生育,便代表没有价值。其在后宅的生活,可想而知。 乔巧理解蔺清莹的想法,赞同地点头。 豆蔻年华的少女,谁甘心去侍奉枯水一潭,行将就木的老头? 奉献她们的家族会得到好处,甚至能踩着她们的血肉,平步青云。但等待这些女孩的,是地狱。 乔巧突然想到乔婉欣。 那个漳州萧家,突然接回这个遗落民间的女儿,不会就打着这个主意? 漳州,好像就属于四皇子沐弘懿的地盘! 一时间,乔巧内心充满了强烈的烦躁、不安。 乔婉欣可是向往着更美好的生活,毅然决然离开的。难道这一去,反是羊送虎口? 蔺清莹嘴角带着冷笑,眼神透露出果敢、坚毅。 “我还得感谢我那庶妹,推我这一把,助我一臂之力,脱离沼泽。从今往后,他们就当我死了!” 乔巧睫毛颤了颤。 是了。不同性子的两个人,面对同样的路,她们选择了南辕北辙的方向。 一个,稚子无畏地迎上去;一个,借势抽身,悄然远遁。 纪文山愣了许久,磕磕巴巴说:“蔺姐姐,那……你不愿意回家,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蔺清莹摸摸手上的碧玉镯,脸上浮现出成竹在胸的笑意。 “这场洪涝,一定会有灾民,流离失所。等官府出榜安民,我就找个偏远的小山村,安家落户。” 她眼里满含憧憬。 “我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均有所涉猎。给人当个女夫子,完全可以胜任?” 乔巧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了自己的两个闺女。 她一把握住蔺清莹的手。 “清莹妹子,你要落户,不如就想办法落户到我们余家村?以后,我也方便就近照顾你!” 第169章 我的裤子给你撕 乔巧突如其来的热情,令蔺清莹一阵吃惊。 她看得出,乔巧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哪怕救了自己,言谈举止,也一直表现得淡淡的。 就不知道方才哪句话戳中了对方的软肋,让对方忽然变得热络起来。 当然,乔巧的提议,她自然是开心的。 去一个陌生的小乡村,当然不如在有朋友的地方好。 纪文山…… 瞅着眼前四只紧紧交握的手,他已经彻底放弃疑问了。 大人的世界,他小孩真的不懂! “我们先找有人烟的地方?” 蔺清莹提议。 至少要弄清她们现在被洪水冲到哪里了。 “嗯。” 乔巧被她扶起来,手自然而然,任由她亲密地挽着。 跟在后面拄棍子的纪文山,赶紧追上两步,扶住乔巧另外一只手。 “乔姨,我们往哪个方向走?” 乔巧望眼四周。北面被洪水隔开,他们好不容易泅到南岸的。西面是密林,所以实际上,他们根本没得选择。 唯一庆幸是艳阳高照,山路晒干了,好走多了。 一路走,一路看到能吃的草根野果就摘。 沿途见到不少动物牲畜尸体,搁浅在低洼处。和人的尸体一样,泡得胀鼓鼓的,散发出难以言喻的恶臭。 三人都知道那不是能吃的东西,尽量远离,不去看它们。 纪文山忍不住又偷偷抹起了眼泪。 他的奶奶此刻也像这些尸体一样,不知道躺在哪个不知名的地方,腐烂发臭,任蛆虫叮咬? 那么疼爱他的奶奶,他连帮她收尸都做不到! 乔巧摸摸他的头,放柔声音:“累了吗?要不乔姨抱你走一段……” 纪文山连忙大摇其头。 乔姨自己伤还没好呢,咋还能抱他?他是男子汉,要保护好两个弱女子! 乔巧弯弯嘴角。 穷人家的孩子,总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我们在这里歇歇,乔姐姐?” 蔺清莹也实在撑不下去了。 她一辈子走的路,加起来都没这两天走得多。 她的绣花鞋,虽然轻巧,但鞋底子比两人的布鞋薄,走山路非常打脚。 脚底板应该早打满了水泡,她只是不敢脱鞋看。 “歇歇。” 乔巧同意。她状态同样不比同伴好。脑袋沉沉发晕,身子软绵绵的。全靠蔺清莹和纪文山两边架着。 三人跌坐在草丛里,一人抓一把草根,猛啃。 饿狠了,这玩意儿根本不顶饿。蔺清莹先还理理上面的脏东西,到后面直接塞进嘴里了。 有那小虫子蚂蚁的,当添肉了。 乔巧暗暗担心,他们三人这情况,怕坚持不到有人烟的地方。 如果能找得到回余家村的方向就好了。乔家山上藏了粮食,足够他们度过困境。 现在最大的问题,除了没吃的,还没水!蔺清莹和纪文山之前收集的那点土坑水和露水,杯水车薪,且不干净。 打量蔺清莹身上质地很好的细纱裙,乔巧心中一动,手指她的裙摆说:“清莹,能不能把你的裙角,撕一块给我?” 蔺清莹愣愣的。 她的手帕给乔巧包扎伤口用了,难道不够吗?现在又要撕她的裙子…… 但乔巧的请求,她无法拒绝,只能点点头,双手去撕自己裙摆。 不过撕来撕去,不知是力气小了,还是饿了,根本撕不动。 “我来。” 乔巧上手,抓住她裙角,双手用力两边一分,一块轻纱,“呲啦”一声便撕了下来。 蔺清莹条件反射,一把按住自己长裙。 得亏乔巧是个女子,不然她都有种…… 纪文山好奇地凑上来。 “乔姨你撕蔺姐姐裙子做什么?我这裤脚是我奶奶给我做的,很长,你撕我的!” 大方地把腿伸到乔巧跟前。 乔巧一脑门黑线,轻轻推开他的腿:“你身上是粗布,没什么用。” 转手又撕自己的裙摆。她的衣裳可是细棉布。 见两人强力围观她,一边整理撕下来的棉布,一边吩咐他们。 “你们去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能用上的锅碗瓢盆,盛水的大叶子也可以,连同枯枝干草,全部收集回来。” 等两人听话的走后,乔巧自己也沿着河水边寻找。从臭气熏天的浅滩里,掏出来一口只剩半边的破瓦罐,一团破棉絮。 拿着这些东西,她找了处相对干净的水源,把瓦罐洗了又洗,棉絮搓了又搓。 直到肉眼彻底看不见污浊了,才装上半罐水,抱回原地。 那里,蔺清莹和纪文山已经在等着了。 蔺清莹拿了把不知哪里采摘回来的嫩绿叶子,正在问纪文山能不能生吃。 他们脚下,堆了一大堆树枝树叶。 至于乔巧期待的锅碗瓢盆,想是两人嫌脏,一个没拿回来。 乔巧无奈,她还得往河边走一趟。 两人见她升起一堆篝火,把破瓦罐架在火堆上烧水,脸上变色。 “乔姐姐,这水不能喝!” “乔姨,泡过死人的水,喝了会生病的,治不好!” 两人以为乔巧是饥不择食了。 乔巧点头:“对呀,这水烧开了,你们不要喝,倒掉。我是用来消毒瓦罐的!” 两人坐下来盯着瓦罐,不解地目送乔巧再次离开。 瓦罐消毒了就能使用了吗? 如果瓦罐能用,就代表可以煮东西……蔺清莹激动起来,倏地站起:“小文山,你看着火,我去采摘些能吃的野菜!” 噔噔噔,她亢奋异常地跑开了。 这两天,她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荨麻草! 这玩意儿,哪怕之前天干,也没彻底灭绝掉它们。暴雨过后,又一茬茬生长起来。 纪文山…… 没有水,干烧荨麻草能吃吗? 他觉得这两个大人都不太靠谱,怎么办?算了,他还是想法去找点野果子吃。 他要快去快回,乔姨和蔺姐姐一定饿坏了,都在做傻事了! 等乔巧拿着洗干净的又一个破瓦罐,还有两个竹筒回来,就看到火堆快要熄灭了。 火上瓦罐的水已经烧干,瓦罐底被烤得通红,随时可能炸裂。而那两个人,不知所踪。 乔巧忙手忙脚丢下东西,捡起两根树枝,把瓦罐夹起来放地上。 但瓦罐底部刚沾地,就“啪”的一声炸裂成数片。 第170章 真不是饿哭了 乔巧无奈地叹口气,她是白消毒了! 还好淘到了另一个瓦罐,装上水,重新放火上烧。这一次,她全程关注着火堆,不敢离开。 趁着烧水功夫,她把清理好的两个大竹筒拿过来,开始制作简易的净水工具。 这法子是从网上视频学来的,材料短缺不完全匹配。只能是试一试,总比什么也不做,等渴死饿死强。 首先准备净水器皿,现代矿泉水瓶就可以。 这时代当然没有,乔巧用一头大一头小的竹筒代替。其次是棉花,细一点的小石子,沙子。这些都能就地取材。 等水开了,乔巧把两个竹筒和棉花放进去煮了一会,权当心理消毒,然后摊在干净树叶上晾干。 这个过程中,她从火堆里扒拉出一些木炭,用石头砸成碎块。 唯一难点在于她手无寸铁,怎么在竹筒底部钻上几个小眼? 费劲地抱着竹筒,用烧红的碎瓷片尖端戳洞时,蔺清莹抱着大把荨麻草,高高兴兴和一脸无奈的纪文山走了回来。 两人看着火堆上的又一个瓦罐以及地上的碎瓷片,表情窘了窘。 放下荨麻草,蔺清莹一边摘手上身上粘住的毛毛刺,一边凑近乔巧:“乔姐姐,你在做什么?” 给小文山做玩具?这种时候不至于! “做净水器。” 乔巧很忙,头也不抬。拿着总算戳好几个小洞的竹筒,将半干的棉花塞了进去。 棉花弄平整后,第二层她放了很多木炭。因为木炭有吸附脏东西的作用,有助过滤。 然后第三层是洗干净的沙子,沙子不能带土。一层层抹平后,又放上一层木炭,一层沙子。 最后,覆盖表面的是一层纱布,即蔺清莹的裙摆,一层石子。 到了这里,简易的净水器就彻底完成了!接下来需要试试效果。 乔巧拿起另一个煮过的干净竹筒,接在“净水器”下面,让蔺清莹直接从河边舀回来半罐洪水。 三人一起眼睛不眨地盯着。当那漂浮着各种秽物的黑水倒进净水器后,片刻,上面竹筒的小洞缓缓流出液体,滴进下方的竹筒。 蔺清莹和纪文山争着扒拉竹筒看,只见净化后的水,真的清澈无比,比他们平时饮用的也不差。 两人激动地大喊大叫:“乔姐姐(乔姨),成功了!你这法儿太管用了,咱们有干净水喝了!” 两人嗓子干得冒烟,纪文山捧着竹筒,就想往嘴里倒。 乔巧连忙抢过竹筒,放回净水器下:“这水不能直接饮用,要烧开!多净化一些,放瓦罐里烧。” 两人此刻对她信服不已,七手八脚,帮她打下手刷洗瓦罐,准备烧水。 “乔姨,你怎么知道制作这种净水器的?” 纪文山佩服地看着乔巧。他爷见多识广,也没有乔姨懂得多。 乔巧守着净水器加水,微微一笑。 “书上学来的啊!小文山,你以后可要好好读书。这些知识,书上都有讲。” 学不到,自然是学问不高,努力不够。 “学堂先生总是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果然是真的。” 纪文山满眼放光:“我以后一定拼命读书,要像乔姨这样,成为大有学问的人!” 乔巧笑而不语。 蔺清莹狐疑地瞅了乔巧一眼。 她自幼喜欢看书,自问看过的书不少,咋没见过讲净水器的书? 有这种净化水源的好方法,早惊动官府,被献给朝廷了! 乔姐姐知道她做的这种净水器,何等重要吗? 不过,往深想这也不在她操心范围内。盯着不急不缓接满一竹筒的清水,她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 她现在只想痛痛快快喝水!大口大口吃饭! 金尊玉贵活了十六年,饶是水深火热,宅斗不断,她也从没有品尝到今日这种饿到渴到想把自己吃掉的滋味! 手上一对碧玉镯价值连城,是她母亲的遗物。结果她现在还没出息地对着一竹筒清水,一堆野生的荨麻草流口水…… 蔺清莹无比惆怅地发着呆。 忽然发现乔巧和纪文山都在错愕地看着她,她迟钝地一抹脸,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然哭了,泪流满面。 “蔺姐姐,等下水烧开,你先喝!” 纪文山爽快地表示。眼里脸上,全是同情。 乔巧把接满的清水,倒进干净的瓦罐,语气柔和:“再等等,水开就能喝了。” 蔺清莹双手掩面……她真不是被饿哭、渴哭的! 天色彻底黑下来时,三人喝到了正常的饮用水。乔巧还熬了半罐荨麻草羹,让大家吃了顿两天来的第一顿饱饭。 荨麻草自然没办法清洗。净水器过滤出来的清水,能满足他们饮用做饭都不错了。 吃饱喝足,三人依偎着在火堆边露天躺下。这个大热天,哪怕被火烤得汗流浃背的,也不敢熄火。 火能给他们壮胆,驱走野兽。 乔巧不敢睡实了。她们两个女子,一个孩子,如果危险来临,可能连反抗余地都没有。 天蒙蒙亮她就起身,净水,煨出半罐荨麻草羹放凉。 趁两人还睡着,她去找了根坚硬的木棍,用棱角锋利的石头片当刀,把棍子一头刮尖,另一头缠上布条。 粗陋的短矛便算制成了。 有了这把“武器”,拿在手中,好歹能壮个胆。 她刮“矛”的声响惊醒两人。纪文山揉着眼睛迷迷腾腾坐起来,蹭到她跟前。眼巴巴地看了会,提出:“乔姨,我也想要一根这种棍子!” 感觉用来叉鱼、叉蛇,太顺手不过了。 当然,叉什么只是他的幻想。 乔巧瞥了眼他的小身板,随手从火堆旁边的枯枝中,挑出一截短小的,用石刀劈掉上面多余的枝丫递过去。 “拿着这个。” 纪文山噘着嘴巴接在手里。他又不是讨棍子玩……如果有危险,他是想保护乔姨和蔺姐姐的! 蔺清莹起身,拢拢乱得像鸡窝的头,拾起地上干净的叶片,用木棍当铲子,给大家舀荨麻草羹。 她手上的一对碧玉镯,在火光下阵阵反光。 乔巧看向她:“清莹,你最好把你手上这对镯子取下来,藏在身上。” 身上华丽的衣裙破破烂烂,脏掉了看不出本身质地颜色便罢,可这对碧玉镯,实在太显眼了! 谁知道这场大洪水席卷之后,山下混乱成什么样? 第171章 路遇土匪 一句话给蔺清莹提了个醒,蔺清莹感激地对乔巧点了个头,把手上叶子连同荨麻草糊递给她。 “乔姐姐,我这就把它收起来。” 褪下两个镯子,她脖子上有项链,耳朵还有耳坠,统统摘下来,小心用布包住,藏进怀里的内衣兜。 这些,可都是她以后安家落户的本钱! 她十分庆幸,自己落难之际,遇到的是乔巧和纪文山。 吃过早饭,打散篝火的残余灰烬,她们又要出发了。 这一次,知道怎么净化水,山里又不缺能吃的野草野菜,大家充满信心能顺利回到村子,找到失散的家人。 她们尽量沿着河边走。经历了两天三夜洪水的洗刷,此刻水位线漫过了河堤。不过,仍能看到水势在慢慢减弱。 远处之前被淹没的树、山石,都在慢慢显露它们的本来面貌。 三人手牵着手,小心在滑腻腻的陡坡上攀爬,踩过一处处危险的水洼。 如果这个时候还不小心失足跌进深谷或者水里,那可真对不住她们挣扎求生这么久。 焦阳火辣辣烤着大地,惊险地翻越过又一座矮山头,眺望远处隐隐出现的树林影子,三人俱有些焦躁。 难道她们前进的方向不对?这越走,咋越不见人烟呢? 纪文山毕竟是个孩子,真的走不动了。乔巧背他一段路,还要去搀扶一路走一路磕绊的蔺清莹。 到了这时候,谈不上什么圣母不圣母了。三人相依为命,培养出深厚感情,只想要一起闯过眼前难关。 乔巧正想提议歇一歇,弄点东西吃。忽然,“嗤啦”一声,前方灌木丛钻出一团黑影,连滚带爬,飞快地冲到河边,“通”,直接跳了下去! 一朵水花溅起老高,快得三人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野兽还是人? 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沙沙沙,脚步作响,似乎有不少人奔她们这个方向来了。 乔巧一把抓住蔺清莹,背着纪文山,迅速钻进旁边的灌木丛里! 将纪文山放下,也不管两人震惊瞅着她的眼神,伸出双手,迅速捂住了两人嘴巴。 这是她看了无数电视小说后总结出的经验。 她们眼下这种情况,来人无论是好是坏,第一时间回避,躲着观察清楚,准没错。 就是把猝不及防的蔺清莹和纪文山吓住了。 少顷,五六个生的七长八短,神情凶悍的男人,出现在她们视野范围内。 这年头,是男丁,正值壮年,还养出一身腱子肉,显而易见,不是什么普通老百姓。 看他们穿着打扮,布衣短打沾满血迹污泥;腰间绑腿,插有匕首。乔巧很庆幸,自己带同伴及时躲了起来。 光听这些家伙嘴里骂骂咧咧,说出的就不是些什么好话! “妈的,让她给跑掉了!这娘们,竟然宁愿跳河自尽,也不肯把身上东西交出来!” 壮实的黑大汉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这话,引来他身后同伙的一番嬉笑。 “刘大方,你仅仅是贪图人家身上那一点东西吗?你难道不是还想着将人家这样……那样的?” 对于同伙挤眉弄眼的嘲弄,刘大方没有发作,反而笑着骂回去。 “老子爽过了,还不是轮着你们?那娘们姿色不错,可惜了……卖进窑子里还能值个几两银子!” “继续往下游找找!” 三角脸贼眉鼠眼的瘦小汉子像是个小头目,挥手指挥。 “这些被水冲上岸的尸体,身上多多少少带点财物。比咱们平时抢劫,可来钱快多了!” 刘大方最后望了眼河水,带着明显的遗憾,与其同伙离开。 躲在灌木丛里的三人,大气不敢出。乔巧感觉自己手心,密密麻麻沁出了细汗。 直等到那伙明显是强盗土匪之流的玩意儿走远,听不到任何动静,乔巧才慢慢松开捂住两人嘴的手。 蔺清莹面无人色。 她比纪文山更害怕。 如果是她和乔巧直面对方,后果比纪文山单纯地被杀死,还要糟糕。 先前投河自尽那姑娘,可不就是如此。死,反而是最干净的。 乔巧捡起之前丢下的“矛”,紧紧握在手中。此刻她心中充满愤怒,也有无能为力。 最庆幸的是前两日,她们升火没有引来这伙畜生。不然……她不敢想下去,对蔺清莹和纪文山说:“我们快走!” 与土匪行进的方向背道而驰,他们现在应该是走得越快,越安全。 两人点头。 哪怕精疲力尽,这时也爆发出潜力,努力跟上乔巧的脚步。 一路上,乔巧不时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腿。 她真怕自己初愈的腿,经不起这样的长途跋涉。可意外相逢的土匪,提醒她这荒郊野外,是相当的不安全。 她不敢做一丁点的懈怠。 日落时分,她们终于看到了前方影影绰绰的村庄影子。 三人几乎要喜极而泣。 好消息是,她们总算走出了荒野。坏消息是,这个小村庄大半淹没在水里。 瞪着眼睛蹲在岸边看了半天,发现有一两条小船,在水淹的村庄里划进划出,似乎在打捞物资。 乔巧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脑子精明程度。 洪水还没退,已迫不及待开始发灾难财了! 这种人她可不敢轻易与之打交道,带着蔺清莹和纪文山,找了处残垣断壁,没被水淹的隐藏旮沓,准备今晚在此落脚。 蔺清莹把背着的净水器放在地上,开始净水。 乔巧瞥了眼那净水器,里面过滤用的材料很脏了,明天得重新做个。 她捡枯枝干草升火烧水,蔺清莹和纪文山去附近挖野菜和草根。 但这地方大部分被水淹过,吃的没山里面好找。 两人久也不回,乔巧随手掐了两片树叶转化成银子,望着河面上那条逐渐靠近岸边的小船。 对方似乎打算收工了,把船停靠在岸边,整理着一大坨渔网。 离得近了,看清是两个大人,带着一个小孩。那孩子在船上爬上爬下,没有半刻安宁。 看到活泼的孩子,乔巧下决心冒一次险。能带着自己的孩子,哪怕在发死人财,也比强盗土匪之流好接近? 她随手抓了把炭灰,抹脏自己的脸和手,捏住揉成一团的银稞子,缓步朝对方走了过去。 第172章 钱也办不成事 注意到有人接近,船上的人立时停住清理船舱的动作,警惕地望向乔巧。 乔巧往船上瞟了一眼,原来是对中年夫妻,带着个小男孩。船舱里满是他们捞上来的各种垃圾。 大多是泡涨的米面,摊开在舱里晒。小部分是肮脏的干肉条,也不知还能不能吃,苍蝇臭虫盘旋其间。 乔巧收回目光。 “大叔大婶,我是被洪水冲到附近来的灾民,好不容易逃得性命!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能不能告诉我?” 见她是个单身女子,说话也客气,一脸警惕的夫妻俩放松了神情。 “这里是田家村!” 中年妇人上下打量她一眼:“姑娘,你是哪个村子里的人啊?” 竟然是田家村? 那不就是田三翠娘家所在的村子吗? 乔巧大喜,往前猛冲一步:“大婶,我是上游余家村的!我大嫂也姓田,名叫田三翠,你们认识她吗?” 一句话,惊得旁边一直漠不关心的男人也抬起了头。 “老田家的亲戚?” 中年妇人看向自家男人:“田家三妮子,听说是嫁到上游余家村的……” 乔巧有种异国他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觉,顾不上田三翠平时与自己不睦,这会生了许多亲切感。 急切地接口:“对!田三翠,就是我大嫂!大婶,请问田家怎么走?他们人现在在哪呢?” 只要找到田家,就能请求他们帮忙送自己回家。 中年妇人手指了下被泡在洪水里的半边村庄,神色苦涩,一脸苦笑。 “田家……我家……所有人家都在那水里面泡着呢!村子里死了好多人,田家人,也不知能幸存下来几个……” 她摇摇头,垂首继续整理渔网。 若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她和男人怎么会冒着风险,在洪水未完全退去的情况下,打捞东西。 乔巧心再度沉了下去。 这意思是说,他们并不知道田家人踪迹,甚至不知道田家人是否还幸存? 伤亡如此惨重,那她在纪家村的两个闺女,还能吉人天相吗? 这么多天,乔巧一直不敢朝那个方向去想。中年妇人的话,如同一根针,戳破了她的幻梦,令她看清了现实。 腿一阵发软,摇摇晃晃,她欲待摔倒。 此刻蔺清莹和纪文山赶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跑过来一左一右把她搀住。蔺清莹警惕地看了中年夫妻一眼,将乔巧扶到一边地上坐下。 “乔姨,你怎么了?” 纪文山担心地看着手捂住脸的乔巧,虽然听不见啜泣声,但他很肯定乔巧在哭。 那么坚强的乔姨,怎么会哭呢…… 纪文山又是焦急,又是害怕。伸出手,紧紧抱住乔巧的头。想用自己并不可靠的小胸膛,给予她一丝慰藉。 乔巧平复了下情绪,拿开手,红着眼圈瞧向纪文山。 “小文山,之前乔姨忘记了问你。你们一家,也是夜里听到鸣锣示警,逃上山的吗?” 纪文山点点头。 这个话题,勾起他的伤心事。时间是夜里,即使听到锣声,也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们家只来得及拿了些身边的细软。奶奶没了,爷爷他们没有带上粮食,还不知道这两天怎么熬的。 乔巧怀抱一线希望:“你们逃上山的时候,看到丁家,也就是你的乐妹妹、盼妹妹身影了吗?” 纪文山连连摇头。 他当时糊里糊涂的,被奶奶背上就跑。下一刻,洪水袭来,顷刻间被卷进水里,他能看到什么啊? 蔺清莹已经明白过来乔巧的失态是为了什么,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肩头,柔声软语宽慰。 “乔姐姐,你别急。你的家人,一定能吉人天相的!你看,之前我们遭遇那么凶险,不也熬过来了?” 乔巧苦笑。 不过,蔺清莹的话,也提醒了她的确不该在这种时候一蹶不振。她应该尽快回到余家村,找到乔家人,进而想办法打听两个闺女的下落。 站起来,她重新走到那对夫妻跟前,拿出一个银稞子。 “大叔大婶,我这里还有一点钱,请问能向你们换一些粮食吗?” 中年夫妻瞥了下她手里的银稞子,眼睛亮了亮,但又有些犹豫。 这种时候,有钱怕都买不来粮食。 不过,当乔巧再加上一个小银稞子的时候,男人到底动了心:“只能换给你们五斤糙面或糙米,行吗?同意就换!” 乔巧无语。 她手里近二两银子,正常时期差不多能买两石以上的粮食,结果这对夫妻狮子大张口,直接给了她个零头! 然而看看周围茫茫一片水域,饿殍遍地。以后的日子,只怕会更艰难。 她无奈地点点头:“行!” 反正她不差钱。 中年男人接过银子,转头冲他媳妇得意地使了个眼色。中年妇人会意,立即去舱里翻找,提出小袋粮食掂了掂,觉得重量差不多,才交给了乔巧。 “大叔大婶,我还向你们打听个事,纪家村咋走啊?” 她现在已经不想去找下落不明的田家了,只想赶快去打听两个闺女的消息。 中年妇人纳闷:“方才你不是说你是余家村的吗?” “我闺女在纪家村。” 乔家有狡兔三窟,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两个闺女不尽早找到,她寝食难安。 何况,可以顺带把纪文山送回去。一举两得。 中年妇人好奇地打量眼她身边的蔺清莹和纪文山。这种组合,还要找孩子,她有点难以理解。 不过这年头,谁又顾得上管谁? 摸摸从船舱里出来,扑到怀里自家孩子的头,她难得发了回大善心。比比划划,尽可能详尽地告诉乔巧路线图。 “我们田家村,去纪家村有两条路。一条往东的近道被水淹了,你们过不去。要么等水退,要么还是先回你们北面的余家村,再绕去南面的纪家村。” 乔巧蹙眉,看了眼他们的船。 “水路能雇到船只吗?我可以出重金!” 夫妻俩嗤笑:“那可是洪涝!你们就算出再多的钱,也没人敢划船送你们去!” 乔巧无可奈何,拎着米面口袋和蔺清莹纪文山回到篝火堆边。 原来真有钱办不成的事! 第173章 有啥吃啥 两人眼巴巴瞅着她,她也不想两人陪着她一起为难,勉强笑了笑。 “咱们先煮饭吃,怎么回去,慢慢想办法。” 打开口袋看了看,还好那对夫妻良心未泯,给她们的是一袋糙米。 如果是麸面,被水泡过基本没法吃了。 乔巧用净水简单淘了点米,便混合着荨麻草熬粥。 蔺清莹玉指芊芊不沾春阳水,纪文山最多帮忙往火里添两根柴。所以,做饭这等重任,全扛在她一人肩头。 乔巧用洗干净的木棍搅动锅里的粥,有点皱眉。 连续吃了三天这种东西,盐都没有沾,她们身体怕支撑不住?刚才应该向那对夫妻讨要点盐巴的! 不过往河面上看,天黑了,对方的小船不知道停泊到哪里去了,只能作罢。 菜粥熬好,散发出荨麻草独有的清香味道。三人一人托块树叶子当碗,贪婪而珍惜地吃着这顿来之不易的米粥。 平日觉得糙米划拉嗓子,此刻含在嘴里,咽进肚里,只觉得是无上美味。 当然,要是有肉就更好了…… 乔巧看着不远处的河边,心里摇头。现在洪水未退,敢去河边捕鱼,明显是找死。 考虑到这里已经是田家村,应该没什么野兽了,怕白日碰到的那伙土匪折回,乔巧把火堆熄了,三人靠着断墙休息。 天热,即使夜里有风,也不至于受凉。 仰着头,凝望漫天星辰,猜想明日又是个大晴天,她心里无比惆怅。 谁能想到连日暴雨那堤坝稳如泰山,结果天一放晴反倒土崩瓦解了呢? 统治者争权夺利,下面老百姓水深火热,流离失所。 闭上眼睛。寂静的黑夜中,突然响起一声短促的尖叫!那叫声充斥惊恐和凄厉,叫得乔巧毛骨悚然,一下子便醒了。 她很快反应过来是蔺清莹在叫。 一转头,只见蔺清莹在旁边缩成一团,身子打战,手指她们的斜对面。 “蛇……有蛇!” 乔巧头发一根根直立起来,顺她手指方向望去。 果然,只见一条黑乎乎的长虫,蜿蜒爬行,正经过她们熄灭的火堆。身下一条湿漉漉的痕迹,像是刚从河边爬过来的。 一刹那,乔巧极度后悔熄了篝火。 纪文山也醒过来了,趴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瞪着那条蛇,眼睛发亮。 “肉!肉啊!” 乔巧…… 纪文山不但兴奋,还招呼快吓死的蔺清莹:“蔺姐姐,你别怕,这是水蛇,没多大毒性,咬不死人的。我们抓了它吃肉!” 蔺清莹眼泪都吓得飙出来了,听了纪文山的话,更是一脸崩溃。 乔巧见纪文山爬起来就找石头准备砸那条蛇,连忙起身把这眼里只剩肉的孩子拎在一边。自己随手抓起断墙下的一大块青石,对准蛇头就丢了过去。 她力气大,练过弓箭准头也精确,一下子青石就把蛇头砸了个正着! 那水蛇长长的身体在青石外拼命挣扎扭动,发出“嘶嘶嘶”可怕的声音。 蔺清莹跳着脚往后退,不断尖叫。乔巧头皮发麻,不断朝蛇扔大小石头。 纪文山…… 他确实想吃肉想疯了,但这蛇的死状……也确实太凄惨了。 最后等蔺清莹和乔巧从惊慌中彻底平静下来,纪文山掀开一堆乱石,可怜的水蛇,已经糊在地上,成了一堆肉酱,与泥土难舍难分。 纪文山回头瞅了眼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个大人,嘴角狠狠抽了抽。 果然还是得靠他这个小男子汉,来保护两个弱女子! 他拿起乔巧的矛和石片,一点点剜出蛇肉。蛇头、蛇皮和一些看不出来是什么的渣滓,挖个坑埋掉。 蛇胆那段位置也没有要。 可惜了。 听爷爷说,蛇胆是最值钱的。但乔姨一顿石头砸猛如虎,蛇胆爆裂,糊在肉上,那块肉也不能要,怕有毒。 乔巧和蔺清莹全程牵着手,看纪文山忙乎取蛇肉,洗蛇肉,最后一坨一坨,放在干净的树叶上。 两人觉得孩子都表现得如此镇定了,作为大人,她们的反应实在糟糕。战战兢兢围着火堆坐下来,重新帮忙升火。 乔巧看一眼挂着血丝的白色蛇肉,这什么调料没有,连盐巴也无,能煮蛇肉吗? “小文山,这个,咋弄?” 两辈子加起来,她只在电视书上看过蛇,是真没亲身接触过甚至吃过啊?这东西,被她认为是世上最恐怖的东西。 “乔姨,我们没有盐和调料,没法煮。用小棍子戳起蛇肉,直接放火上烧烤着吃!” 纪文山用根尖尖的小树枝,戳起一大块蛇肉,放在火上给两人做示范。 蔺清莹捂住嘴巴,坚决用实际行动作无声抗议。 乔巧迟疑一下,硬着头皮,学纪文山动作,用木棍叉起蛇肉烧烤。 人都快饿死了,不能矫情。有啥吃啥! 隔了会儿,火上的两块蛇肉,发出阵阵焦香。焦味是乔巧那块散发出来的,肉香味是纪文山那块飘来的。 “乔姨,你那块肉太小了,不能烤那么久!” 纪文山把自己手里的递给乔巧:“你和蔺姐姐先分吃我的这块!” “我自己再烤一块。小文山,你自己先吃!” 乔巧讪讪地把焦炭扔进火堆。 “没事的,以前我经常和小牛他们摸鸟蛋烧烤田鼠吃。我可会烤这些东西啦!” 纪文山把蛇肉硬塞进乔巧手里,转身又用树枝叉起一大块。 看得出,他手法的确娴熟。 乔巧拿着蛇肉,看向蔺清莹。蔺清莹拼命摇头,身子往后直蹭,唯恐乔巧真把蛇肉塞给她。 于是等纪文山另一块肉都烤好了,两个人举着块蛇肉,还在你推我让,做心理建设。 纪文山满脑袋黑线。 果然,女人无论大人小孩,全部这么麻烦。 都敢吃老鼠了,还不敢吃蛇? 这是肉啊喂! 想着蛇肉是个补人的好东西,乔巧心理建设也做得差不多了,拿着蛇肉,闭着眼睛咬下去一大口! 一股土腥味直冲天灵盖,毛毛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乔巧深吸一口气,等那种下意识的过敏反应过去,又咬了口蛇肉。 有点像鸡腿肉,挺嫩的。但是没盐没味,吃起来别提多恶心了! 当然,这恶心也可能是心理作用。 蔺清莹盯着她的嘴巴,一脸的一言难尽,颤声问:“乔巧姐,蛇肉……好吃吗?” 第174章 此路不通 “还行……比鱼肉老,比老母鸡肉嫩。” 乔巧忍着恶心,把嘴里的蛇肉咽下去。撕了小块蛇肉,递给蔺清莹,脸色严肃。 “清莹,如果你打算以后在乡村安家落户,必须入乡随俗。若这一块肉你都吃不下去,将来农家的那些饭菜,你能下咽吗?” 余家村背靠大山,蛇虫野兽不少。她没见过蛇是因为双腿残疾,被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这好起来了,以后肯定会下地上山之类…… 所以,蛇这种东西,早习惯早好。 蔺清莹也不能例外。 这是壮胆的第一步。 蔺清莹脸色难看至极。犹豫半晌,伸出两根手指头,如临大敌接过了那一小块蛇肉。 “吃!” 啃下一块蛇肉的乔巧,这会神色自如多了,又自己烤起了一块蛇肉。 “我们几天没有吃盐,不吃点肉,坚持不了剩下的路程。” 动物的血肉里面,多多少少含有盐分。这个时代,盐很贵。乔巧初到乔家时,吃的东西就是淡淡的,舍不得放盐。 “蔺姐姐,你吃一点!” 纪文山也劝:“不然,饿得腿软,走不动路!” 乔姨能背一下他,可背不动蔺清莹。他们不能成为乔姨的负担。 蔺清莹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咬着牙,横下心,把蛇肉举着,慢慢放到了嘴边。 一边轻轻地咬,一边默默地流泪。 乔巧和纪文山都不好意思看她。 第一次见有人吃肉,吃到哭了的。 乔巧尚能理解蔺清莹,纪文山则是完全不能理解。 这是肉啊!他们一年到头,也不容易吃得起的肉!他爷他奶,舍得拿钱给他买书,却不一定舍得给他买肉。 他很久没有这样大快朵颐了,实在不理解蔺姐姐的泪点在哪里? 这一顿饭,吃的五味繁杂。有人欢乐,有人痛苦。 等天色亮起来,三人收拾东西,熄灭火堆,准备出发。 剩余的几块蛇肉,纪文山把它全烤了,包起来当干粮。那净水器乔巧也不打算要了,拆了扔掉,打算晌午做饭时重新弄一个。 不知是不是吃了蛇肉的缘故,三人都感觉此时双腿有劲,走路带风。对于接下来的旅程,她们充满信心。 只是她们不知道的是,她们离开不久,水上飘来一叶轻舟。舟上除了艄公,船头还标枪般屹立着一位青年男子。 一色青衣,远远望去,如同一杆青竹。 若是乔巧在,一定能认出这男子,真的是青竹,那位接走乔婉欣的萧家高手。 艄公一边掌舵,一边忍不住叨叨:“小哥儿,你这样往返上游下游寻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付钱,你划船便是!” 青竹剑眉深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如果找不到人,他如何回去向六姑娘交代? 艄公没办法,连连叹气。 每逢碰到水面上飘过的浮尸,他都会用船桨扒拉一下。青竹不为所动,他才拿开船桨,任浮尸顺水飘走。 往北的羊肠小道,道路泥泞,一踩一个水坑。杂草丛生,蔓延到路中。三人背着不多的行李,走得分外艰难。 陆陆续续有幸免于难的村民擦身而过,少见妇孺孩童。身体弱跑得不够快的,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涝,已把他们全部淘汰了。 每个人低垂着头,无精打采,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回去。 只是,回去又能怎样?迎接他们的,是更深的绝望。他们现在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对于乔巧三人,两女一小孩的组合,没人有心思多看一眼。 乔巧深吸一口气。对于回村的念头,更加急迫了。 然而,走到近晌午的时候,她们愣住了。 前方低洼地带,被洪水冲到这里的大量垃圾、人和动物的尸体,堆成了小山,散发出浓浓恶臭。零零星星的村民,用衣服包裹住口鼻,在浅滩努力翻找各种能吃能用的东西。 哪怕是尸身上的衣物,只要是上好的,他们也会给剥下来,一件件装进自己的口袋。 毕竟一场大洪水,带走了他们所有家当。很多人,衣不蔽体,头顶片瓦不存。 三人恶寒地倒退几步。 蔺清莹下意识紧紧揪住自己身上的衣裳。如果连死,也不能保留为人的一点尊严,简直太不幸了! 她和纪文山下意识看向乔巧,等乔巧拿主意。 乔巧抿紧下唇。 看来中年夫妻说的这条路也被洪水隔断了,她们过不去。唯一能走的,只有水路。 “往回走。” 她提议:“沿着河边走,看看能不能找到渡船。” 只剩这个办法了。 如果还是不行,她们只能被暂时滞留在田家村附近,过一段野人生活,等洪水彻底退去,道路畅通。 她和蔺清莹虽然有钱,但这种情况,偏偏钱最派不上用场。 虽已精疲力尽,但眼下人间炼狱一般的场景令她们不敢多停留,转身往回走。 来路上,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几具倒毙路边的新鲜尸体。看那穿着,挺眼熟,还是不久前遇见过的。 也不知是饿死,还是吃了脏东西害瘟死的。三人取布条蒙住自己口鼻,快速绕过。 这大热天的,尸体腐烂特别快。无人掩埋收拾,成群结队的蝇虫嗡嗡,硕大的肥老鼠四下流窜。间或乌鸦秃鹫头顶盘旋,一派末日氛围。 她们抓紧手中木棍,警惕地注意视野内出现的每一个灾民。唯恐他们突然暴起,抢人抢粮。 这几乎是可以确定会发生的事。 好在她们现在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比起别的灾民不遑多让,暂时没什么危险找上她们。 看看实在走不动了,三人挑了处杂草丛生的小土坡,坐下来休息。 这里四野空旷,还能看到河边。 不敢生火,怕引来别的灾民。乔巧只做了个极简易的净水器,就着那一点点水,大家分食蛇肉。 糙米口袋用脏衣服包住,藏在怀中,这可是她们的救命粮! 一边吃,一边观望河面。 乔巧期盼有一条渡船,哪怕花再多的价钱,也能送她们回余家村或纪家村。 陆陆续续,确实有几条小船顺流飘过。不过船主基本是在打捞洪水中的财物,这种船只,她们不敢去拦。 第175章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终于,打算起身离开时,河下游又驶上来一条船。 这船比其他小船大,船头影影绰绰,站了数条人影。 乔巧眼睛一亮,这应该是她们等待的目标! 机会稍纵即逝,示意蔺清莹和纪文山继续躲在草丛里,她一下子冲出去,飞奔到岸边,朝船只用力挥手。 这船上人多,却没有像别的小船一样,抢着捞河里的财物。那么就只有两种情况:找人;或者是有钱人家的坐船。 无论哪一种,她都有机会求告一下对方,搭个顺风船。 当然,更大几率是对方完全无视她,继续前行。 但无论如何,试一下好过于什么都不做。 不出意外地,船只果然无视了岸边挥手的她,径直前行。目送远去的船影,她也不气馁,继续等待下一艘合适的船只到来。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连续目送走几条船,蔺清莹和纪文山在草丛里蹲不住了,起身走到她跟前。 “乔姐姐,我们先找地方落脚,明儿一早,再来等渡船?” 这种时候,人心惶惶,自顾不暇,哪会想到做好事搭载别的灾民。 乔巧心里沮丧,但也知道蔺清莹说得对,点点头,要随两人离开。 这功夫,远处河面,又飘来一条大船。 船的桅杆上,扯满风帆,逆风行驶得飞快。细看那船身,还插着一面面彩旗,明显不是普通民船。 乔巧条件反射举起手,又赶紧放下。 这艘船,载的或许是她们惹不起的人物! 不过那船不像其他船划在河心,而是沿岸行驶,仿佛在搜寻什么。乔巧三人站在岸边,周围没什么遮挡物,目标实在太明显了。 注意到她们后,船只竟然降帆,缓下速度,慢慢朝河岸靠拢。 三人一时又惊又喜又怕,犹豫着是向前迎上,还是转身跑开? 可她们三个,现在比叫花子还寒碜的人物,人家能图他们啥呢? 乔巧牵住蔺清莹和纪文山的手,这么将一犹豫的功夫,船上甩下来两大块板子,船上的人跑了下来。 一个留着络腮胡子,两鬓些许斑白的布衣汉子,颤巍巍走在头里,两眼直瞪瞪地盯着纪文山。 “是……是山哥儿吗?山哥儿……是你吗?” 纪文山听到熟悉的呼唤,愣住了,回过头,不能置信地望向对方。 “爷……爷爷!” 顿了一顿,他松开紧紧抓住乔巧的手,张开双臂,连哭带喊,踉跄着向那个布衣汉子扑了过去。 布衣汉子一瞬间泪流满面,迎住飞奔而来的纪文山,俯下身子,一把将他紧紧搂进怀里。 口中一叠连声,又哭又笑:“山哥儿!真的是我的山哥儿……爷爷以为你……爷爷找得你好苦!” 乔巧看了布衣汉子一眼,跟着纪文山往船边走了两步。心想,原来这位就是那位纪家村的车夫,纪五叔。 她微微笑。为纪文山能与家人重逢而高兴。 不过紧接着,船上又下来几个人,让她彻底呆住了。 夹在中间,个头矮矮瘦瘦,那么眼熟的少年人是谁? 少年同样惊骇绝伦地望着她。望着她的脸,又望向她的腿。 “四……四姐……我是在做梦么……” 他狠狠拧自己的脸,拧到脸通红,还觉得恍然如梦。 他肯定是在做梦! 四姐活生生出现在他眼前就算了,怎么可能双腿完好,还能直立行走,浑然无事呢? 他做梦,一定是做梦! 因为太想念四姐了,所以随便一个落难女子,他也把她看成了四姐。 直到乔巧跑上前,一把抱住他,喜极而泣地喊着“五弟”!乔满囤依旧痴痴傻傻,没法回过神来。 “四、四姐,真的是你?你的腿……” “我的腿好了!” 乔巧喜不自胜地用力握紧他的手。 “落水的时候,我拼命挣扎,腿突然就能动了……可能,是之前云老太爷赠送给我的药,终于发挥了药效,治好了我。” “乔四娘子大难不死,还治好了腿疾,真正是吉人天相!” 一位锦衣华服的青年男子缓步过来,笑着对乔巧拱了拱手。 乔巧纳闷地看向这个陌生的男子。她不认识他啊?咋说话这么自来熟? 她偷偷拽了把乔满囤。 一直恍惚着的乔满囤,总算回过神来了。又看一眼她的腿,才抹把眼泪,嘶哑着喉咙开口。 “四姐,这位就是梁老板……之前买我们弓鱼法的那位贵人。是他先一步找到我们,带我出来搜寻你……” 他们都认为乔巧死了。 可是,乔满囤不甘心。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没有亲眼看到四姐尸体,他就不相信四姐死了! 所以梁老板找上门,他第一时间求助梁老板,带他出来找四姐。 虽然目标很明确,但他心里一直很清楚,被洪水卷走的四姐,生还可能为零。他只是……在做徒劳无功的一件事,让自己不发疯。 所以,当真找到活着的四姐时,他整个人全懵了。 说出这句话后,他后知后觉终于反应过来,回身一把抱住乔巧,“哇”的一声,歇斯底里地哭了出来,完全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 “四……四姐!你真的没有死……太好了、太好了!” “四姐……我好想你……” “四姐,这些天,我心里好难过……” 乔巧被他真情流露,哭的也是一阵心酸。摸着弟弟的头,只是反复不停安慰。 “我没死……我活下来了……放心……” 梁老板沉默地站在旁边,紧紧看着他们姐弟抱头痛哭。直等到两人情绪慢慢平复,理智回笼,才说话。 “大家先上船,好好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说话。” 纪车夫牵着自己的孙子纪文山过来,二话不说,趴在地上就给乔巧磕头,感激流涕。 “乔四丫头,山哥儿说,是你救了他!你这是救了我们纪家一家子老小的命啊!以后有什么事,你尽管差遣我们!” 乔巧连忙扶他:“纪五叔,只是凑巧。这一路上,山哥儿聪明伶俐,也帮了我很多忙。” 纪车夫眼睛鼻子都哭红了,起身摸摸纪文山的头。 “我家三代单传,山哥儿他爹,前年害痨病走了,留下这么一根独苗苗。如果山哥儿没了,我们……” 第176章 灾后重逢 他说不下去了,擦着眼泪,又硬要给乔巧跪下去。 “纪五叔,先别想那么多了,好好把孩子养大成人。” 乔巧再次拉起他:“小文山,他真的很聪明!你让他好好读书,将来他一定能有所成就,光宗耀祖。” 一句话说进了纪车夫心坎里。他连连点头,眼含热泪:“我纪家不吃不穿,勒紧裤腰带,也要把山哥儿供出来!” 纪文山就是纪家唯一的希望。 纪车夫又转向梁老板,感恩戴德地说:“谢谢贵人肯捎带上我一起,找到我家的孩子。” “你感谢乔家即可。” 梁老板微微笑了一下。乔满囤不主动开口,他不会当大善人,去搭载一个素昧平生的村民。 纪车夫会意,立即转身,再次向乔家姐弟致谢。 眼看天色不早了,梁老板索性吩咐船夫就地下锚,在此过夜。 “现在大家要找的人,都找到了,皆大欢喜。今晚在船上将就一夜,明日一早,我送你们回村!” 乔巧十分感激梁老板的出手相助,即使知道他是因为云以墨的嘱托。 但云府远在京城,又没有盯着他,他能够纸条示警,已经尽到了职责。天灾人祸,也不是他能左右的。 上前一步,又一次向对方表示感谢。 “梁老板,劳你奔波往返,我们这是,一次次给你添麻烦。不知道……县城情况怎样?梁老板的家人是否安全?” 如果梁老板自己的家小还没安顿好,便赶来解救他们,那这份人情,可欠大了! 梁老板淡淡一笑。 “我没有家人。我是个孤儿,被云府收养的。” 乔巧张口结舌:“啊……对不起……” 原来如此。 难怪梁老板对于云以墨的嘱托,如此尽心尽力。一时间乔巧感觉无意触到了对方痛处,有些不自在起来。 一行人上船,梁老板看着紧跟在乔巧身后的蔺清莹,眼神闪了闪。 他没有多言,只是含笑让船工先带纪家爷孙去休息。 “乔娘子一定很累了,回房好好洗漱下,吃点东西。有什么话,明日在船上有很多机会说。” 手指一个深蓝衣,头上包缠布帕的妇人:“这位是兰嬷嬷,她负责照顾你们在船上的饮食起居。差了什么,只管问她要。” 乔满囤不需要女人侍候,所以,这嬷嬷是梁老板特意为乔巧安排的。 乔巧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那位兰嬷嬷。对方年龄和乔老太差不多大,但生活环境不同,养得身板壮壮实实的,格外精神。 “谢谢梁老板。谢谢兰嬷嬷。” “乔娘子,还有这位……姑娘,这边请。” 兰嬷嬷咧开嘴笑,同样客客气气招呼蔺清莹一声。梁老板站在船头,目送她们背影。 乔满囤紧跟乔巧的步伐,几人到了他的房间外面,方才分手。乔巧和蔺清莹的房间,在更里面。 乔满囤依依不舍:“四姐,你先洗漱。晚些时候吃饭,我再过来找你。” 乔巧点头。 她和蔺清莹这臭烘烘一身,感觉把人家船舱都弄得有味了。尽管她有很多事急于向乔满囤打听,还是跟了兰嬷嬷,先去收拾自己。 兰嬷嬷招呼船工,给两人烧了两大桶热水。 那水约莫就是直接从河里打上来的河水,看着尚算干净。乔巧也不能计较,将就着洗了澡。 兰嬷嬷为她们拿来的换洗衣服,是两身深色棉质衣服,半新不旧。估计仓促间找不到女衣,不得已拿了自己的衣裳替代。 乔巧换上衣服,梳理好头发,出来又一次向兰嬷嬷道谢。 兰嬷嬷笑道:“乔娘子委实太多礼了,折煞老奴。乔小哥在他房间等乔娘子,我便把乔娘子的饭菜,一起送过去了。” 见乔巧视线转向蔺清莹的房间,又解释:“与乔娘子同行的那位姑娘,饭菜也送她房间里了。” 乔巧这才再次谢过兰嬷嬷,前往乔满囤的房间。 这里所说的房间,其实就是船舱用木板隔出一个个小空间。乔巧与兰嬷嬷说话时,乔满囤听到动静,就打开房门在门口等候。 见到乔巧过来,乔满囤一脸高兴:“四姐,快来吃饭,菜要凉了!” 拉住乔巧进房,按着她坐下,塞给她一双筷子。 这房间比分配给乔巧那间窄多了,刚够放下一张人宽的床板。床头靠窗,窗下一块钉在舱壁的木板,就是饭桌。 乔巧坐在桌边,乔满囤就不能挨桌子坐了,只能端着碗,和她并肩坐在床板上。 乔巧看一眼小桌。只见那上面摆了三道菜,有荤有素有汤。这种时候,能见着这种精致食材搭配,堪称奢华。 船外是灾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船内有热水,美食佳肴,有侍从服务。 接过乔满囤双手递来的碗。那米饭,还是精米。粒粒分明饱满,散发出诱人的米香。 乔巧拨了一半米饭给乔满囤,上下打量他一番。除了眼圈一片青黑,精神比较萎靡,没什么不妥,才开口问。 “爹娘大哥他们咋样了?” 乔满囤犹豫一下。 “听大哥说你没了,娘一下子就晕倒了。我走的时候,娘还躺着……四姐,你别担心!等明儿见着你回去,娘马上就会高兴得没事了!” 乔巧有些担心乔老太。不过这当儿赶不回村,见不到人,没办法。 两人边吃边聊。 乔满囤夹了一大筷子肉丝到乔巧碗里,说:“我们现在住在山上的窑洞里。余叔家好像也在附近。等水退了,我们就能下山……” 就是才翻修的房子怕是泡汤了。那茅草房,怎能经得起水淹?早知道不如当初狠狠心,建青砖大瓦房了。 多亏早有准备,乔家损失不算严重,但村里其他人可惨了。 想了想,乔满囤没把这些烦心事告诉四姐。 “不知道乐儿盼儿如何了……” 乔巧最担心的是这个。 乔满囤眼睛一亮:“四姐,那纪五叔不就是纪家村的吗?丁家情况,他多少应该知道,我们去问问他!” 乔巧不抱希望:“小文山说他家逃上山时,没有看到丁家人。那么乱,又是晚上……” 第177章 净水器卖给我 “我遇见纪五叔时,他是特地从纪家村那边过来找他孙子的。问一问,说不定他知道点什么呢?” 乔满囤不想看到四姐一脸绝望的表情,一个劲鼓动。 乔巧心底重新萌生出希望:“好,吃完饭我们就去找纪五叔!” 两人迅速吃完饭,乔满囤收拾碗盘给船工送去,乔巧去敲纪车夫爷孙的房门。 纪文山出来开了门,看到乔巧,十分高兴:“乔姨,你来找我的吗?” “不是。” 乔巧摸摸他的头:“我想问你爷爷一些事。” 纪车夫迎出来,热情地招呼乔巧进房间坐。可那舱房实在太小,进去人碰着人。 乔巧只能站在门口:“不用了,纪五叔,我只想问你几句话,问完就走。” 纪车夫稍微一想便猜到乔巧的来意,笑着说:“乔四丫头,你是想问你留在丁家那两个孩子情况?” “放心,她们没事的!” “我出发来找我这孙子时,正看见丁家那老太太,在一堆村民中,中气十足骂地两个孩子呢!她那怀有身孕的新媳妇,坐在旁边。” 听说两个孩子无恙,乔巧先是一喜,继而又是愤怒:“她骂孩子做什么?” 纪车夫为难:“这,我就不清楚了……” 他老妻孙子失踪,自家面临灭顶之灾,当时难过得要死,哪里还顾得上去八卦别人家。 乔满囤凑了过来。 “四姐,孩子活着,就是最大的幸事。你别担心,等明儿回余家村,爹娘他们打个招呼,我就陪你去纪家村找我两个外甥女。” 纪车夫连连点头:“乔四丫头,虽然村子淹了,但我知道她们现在落脚地在哪。到时我带你们过去!” 乔巧点点头,心放回一半在肚子里。 此刻,蔺清莹也端着空碗盘出来,见到几个人站在狭窄的过道里,连忙招呼一声:“乔姐姐!……小文山!” 乔满囤回头一看,惊得身上一哆嗦。 “四、四姐,这是谁啊?” 乔巧不明白乔满囤在惊讶什么,往蔺清莹脸上一瞧,她也沉默了。 只见蔺清莹洗干净了,也换好了衣服。但那张脸,不知怎么弄的,黑黄黑黄的。 现在天色晚船舱昏暗,只能看到她一张口,两排白森森的牙齿露出来,加上眼睛里闪着的光,竟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惊悚。 纪文山牵着他爷爷袖子的手紧了一紧。 “蔺……蔺姐姐……” 蔺清莹也知道自己扮相惊到了大家,讪讪一笑:“我把碗筷先送厨房去。” 乔满囤浑身紧绷,连忙让路,目送蔺清莹经过。 等蔺清莹走远了,他才小声问乔巧:“四姐,这人怎么看上去那么……奇怪啊?你咋认识她的?” 乔巧无奈:“她和小文山一样,是我半道结识的灾民。她还准备以后在咱们村安家落户待会,我介绍你们俩认识。” 乔满囤拨浪鼓似摇头。 “不用了不用了……四姐,你这几日太过劳累了,好好休息一下!” 几个人随意又聊了几句,各自回房,蒙头睡大觉。 不要说乔巧三人,就是乔满囤和纪车夫,连日担忧奔波寻人,何尝不辛苦。 这回终于找到了人,放下心头大石,哭累了说累了,倒头沾枕就睡着。 梁老板也很体贴他们,任他们睡去。一觉醒来,时近次日晌午。船早已拔锚扬帆,航行数里了。 乔巧慌忙梳洗,赶着出舱找乔满囤。兰嬷嬷等在门外,连忙叫住她。 “乔娘子,我家主人想见一见你!” 乔巧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兰嬷嬷的主人,就是指梁老板。想着确实需要在临别之际,再次谢谢对方,便欣然点头,跟在兰嬷嬷后面。 兰嬷嬷将她引到船舱中央,推开一扇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乔娘子,我家主人就在里面等候,你直接进去便好。” 单独会见一个陌生男子,乔巧下意识有点不自在。站在门口,看了下里面房间烛火通明,亮晃晃的,她有意放重脚步,慢慢走了进去。 梁老板坐在一张大桌子后面,桌子上堆满书籍、账簿、笔墨纸张。他头也不抬,专注查看手上一样什么东西。 等乔巧走到木桌跟前,对方抬起头来。乔巧瞥一眼他手里的东西,顿时感到惊讶。 那东西是她制作的净水器,让纪文山背着的,不知怎么到了梁老板手上。 梁老板瞅向她,笑了一笑,把净水器搁在桌上。 “小文山说,这个‘净水器’,是你做的。乔四娘子,我可以用钱,买下它吗?” 乔巧毫不犹豫:“梁老板有兴趣,尽管拿去,不需要花钱买!” 梁老板站起来,搬了把椅子到她跟前,示意她坐下。转身倒了杯茶,双手捧着,放在她手边的桌上。 “乔娘子,你知道你这个净水器,可以给天下百姓,甚至是军队,带来多大的益处吗?单单用钱买,还不足以弥补乔娘子的功德!” 乔巧回想了下。她穿越而来,吃的一直是溪水。溪水清澈,挑回来注入水缸,镇个半天,没有丝毫杂质,感觉和自来水差不多,尚带甘甜。 如果不是这次大洪水,污染水源,她是真没意识到净水器的价值。 “难道这世上没有净化污水的办法吗?” 她好奇。 “有是有的。” 梁老板看了眼桌上的净水器,用手摸了一摸。 “植物净水、漉水囊,甚至是白矾……但它们的净水效果,远不如乔娘子设计的这个净水器,安全快捷。” 梁老板视线从净水器,转移到乔巧脸上,定定地看了会,油然露出微笑。 “乔娘子真是蕙质兰心!梁某现在非常理解,为何二公子临行前,要千叮万嘱,让梁某暗中保护好乔娘子……” 乔巧被他臊了个大红脸。 她和云以墨清清白白的,梁老板这话,好像在说她和云以墨有什么瓜葛似的。 反驳不好反驳,解释又有点急于撇清的嫌疑。没办法,她只能转移话题,装作没听懂对方揶揄的意思。 “梁老板,云二公子……云府举家返京,此行顺利吗?云老太爷的伤……” 第178章 不是天灾,是人祸 “这就是梁某请乔娘子过来,要说的第二件要事了!” 梁老板坐回自己位置上,神情变得凝重。 “前些日我接到信使密报,说京城时局不稳,有些动荡。云府现在紧缺人手,所以,我要尽快赶赴京城。” 乔巧张了张嘴,想问个究竟。但梁老板既然这么简明扼要,两句话带过,就是没打算告诉她详细情况。 她本来就不是云府的什么人,自然没资格刨根究底,便保持沉默。只是暗暗担心,云府现在的处境。 梁老板看她一眼,目光赞赏。 “乔娘子,在下意思,日后你若需要帮助,可前往县城梁记鱼行,那是云府私下的产业。你大哥和五弟,知道这个地方。” 乔巧点头,她明白梁老板这是在向她告辞。 “这是五千两银票。各个郡县,凡是名为穗康的钱庄,都可以自由进行兑换。” 梁老板拉开桌子抽屉,从里面拿出厚厚一叠桑皮纸,双手按压,推送到乔巧跟前。 “梁某现在手上暂时只能拿出这么多现银,作为购买乔娘子净水器的资金。日后若能利用这净水器,创造出更大的价值,那时自当再行补上。” 他说得格外诚恳。 乔巧站起来,把一叠银票,全部给他推回去。迎着梁老板惊讶的目光,笑了笑。 “梁老板,云府对我乔巧,有大恩!如果这净水器你们看得入眼,尽管拿去。能够用它利国利民,也是件好事。” 梁老板跟着起身,瞧了眼桌上的银票。脸上的笑意,延伸到了眼底。 “乔娘子……巾帼不让须眉,真不像区区一介农妇!” 乔巧同样用赞赏的目光看着他。 “梁老板明明可以直接拿走这净水器,却偏偏开口要向我买……这等高风亮节,笃守诚信,才令人佩服!” 梁老板哈哈大笑起来。笑不两声,敛容肃穆,双手抱拳,向乔巧弯腰作揖。 “在下,梁鸿达!” 乔巧立即领悟,这是对方真正认可了她,在正式向她做自我介绍。 她随之欠身。想了想还是没啥可改口的,依旧回应了一声:“梁老板。” 梁鸿达忍俊不禁,失笑。 “可是,乔娘子,你若不收这些银票,会令我很为难。日后回京,难道我能向老太爷报告说,我又空手套白狼,要走了乔娘子的净水器?” 乔巧知道他在开玩笑,没往心里去。随意笑着说:“如果梁老板真觉得为难,有弓箭的话,送我一副弓箭。” 她觉得乱世有样趁手的防身武器,比什么都强。云以墨送的那副,遗失在洪水中,她遗憾念念至今。 梁鸿达些许意外的挑眉,立即接口:“我这就让人送几副弓箭过来,供乔娘子挑选。” 乔巧喜出望外:“谢谢梁老板,最好是三石弓!” 梁鸿达瞅了眼她的细胳膊细腿,带着狐疑,开门唤来等候在外的兰嬷嬷,与她低声交谈几句。 乔巧怀着喜悦,端过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水。 等梁鸿达坐回原处,两人说话更随意了些。乔巧想到那张示警的纸条,捺不住好奇。 “梁老板,之前你派人给我家送来示警纸条,速逃上山。这个,你是怎么预知到上游河坝会决堤的?” 难道梁鸿达一直派人盯着堤坝? 如果纸条能再写清楚点,预示是洪涝,她们也不至于因为瞎猜,错过了自救的黄金期啊。 当然,她不是责怪人家预警不清楚。只是感觉奇怪,多几个字的事儿,梁鸿达为什么不能直言相告。 梁鸿达面色有些犹豫。 “送出那张纸条时,其实我并不能确定这个消息是否准确。只是,想提醒下你们。” 他扫了眼紧闭的舱门,放低声音。 “现在正经历的洪涝,大水淹没泰源县及周边村庄,方圆百里之地,死伤无数。你们认为这仅仅是天灾吗?” 乔巧震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天灾,难道还是人祸不成?” “大皇孙率军攻打平城,借连日暴雨之势,意欲水淹平城。平城守将为自救,半夜派人掘开堤坝,让洪水一泻千里,冲向下游……” 梁鸿达简明扼要述说洪灾的来由。面对乔巧瞪大的眼睛,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派人送信警示你们的时候,我尚不确定平城守将会出此下策,不顾一切,但……” 很明显,这些上位者的眼里,百姓的性命,就是如同蝼蚁。浮尸遍野,只能成为他们账目下的一串数字。甚至数字,也是不准确的。 乔巧回想这些天自己与家人遭的难,一路所见,村民们流离失所。不觉双目赤红,心态炸裂。 “狗官!畜生!” 四个字,她脱口而出。随即,她迅速反应过来,这种话,不能在外人面前说,会带给家人灾祸。 梁鸿达两眼看向窗外,似乎充耳不闻。隔了一会,才回过头来,郑重地告诫乔巧。 “乔娘子,水灾过后,官府可能会救济百姓。但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你们一家,最好在山上多躲些时日。” 顿一顿。 “此外,无论如何骚乱,发生何事,你们不要插手,更不要参与其中,明白吗?有困难,去找梁记鱼行。” 乔巧点头,刚要开口,“扣扣扣”,房门敲响三下。紧接着,兰嬷嬷打开门,让两名船工抬进来一口看似沉重的大箱子。 揭开箱盖,里面整齐码放着五张弓,旁边还搁有几大筒铁箭。 梁鸿达示意乔巧自己挑选。 “这里有一石弓、二石弓、三石弓。乔娘子,请你自己瞧瞧合用哪一把弓?” 乔巧毫不迟疑,直接拿起最沉、最大的那把三石弓,又提起一筒铁箭:“就这副,多谢梁老板!” 梁鸿达瞧到她左手弓右手箭,无比轻松的模样,笑容僵了一瞬。 他擅长收集情报,做云府的耳目。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这位乔娘子了,结果,一直在低估对方。 他苦笑着摇头:“没想到乔娘子竟然是天生神力。” 当初听景兴说这个乔娘子,能七八十米一箭穿墙,他以为景兴少见多怪,夸张其词。 乔巧些许局促,接过兰嬷嬷送上的弓箭套,把弓箭打包上,背在身后。 第179章 合格的背景板 “从小干惯农活,有把傻力气罢了。” 什么天生神力,低调的她是坚决不承认的! 兰嬷嬷等人…… 梁鸿达再次哈哈笑起来:“乔娘子,你五弟他们,在船头吃饭,你也去。吃完,差不多也要到余家村了!” 这句话是乔巧最想听到的。高高兴兴致谢,跟着兰嬷嬷,去到船头。 船头很开阔,摆了一大桌子饭菜,还有一壶酒。乔满囤等人,团团围坐。 都没有动筷子,在等候乔巧,顺便看沿途风景。 只是,这风景可不是什么好风景。看得人心情沉甸甸的,一个个面露哀戚之色。 直到乔巧出现,大家精神才为之一振,纷纷站起来,招呼她入座。 能有机会坐在这里,与饿殍遍野的灾民区分开,享受饱食与美酒,每个人都很明白,这是因为谁。 乔巧摸了把小文山的头,坐在了他和乔满囤的中间。对面,是蔺清莹。 此刻日光亮,她才看出来蔺清莹脸上、脖颈以及露在外面的手,涂了一层黄泥与锅灰的混合物。 邋里邋遢,纪车夫和乔满囤皆离得她远远的。 乔巧有深意地瞥了对方一眼,便收回目光。 “梁老板说,快到余家村了,我们赶紧吃饭!” 纪车夫欲言又止。乔巧看向他:“纪五叔,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纪车夫满含希冀的目光投向她。 “乔四丫头,余家村到纪家村的路被水淹了,过不去。你能不能请梁老板好人做到底,再送我爷孙一程?就不到两三个时辰的路……” 水路应该更快。 只是,这要求着实有些厚颜无耻,他张不了口,只能寄希望于乔巧。 “乔娘子不是也要去纪家村吗?” 梁鸿达踱着方步走出来:“船先送乔娘子到余家村见过乔叔乔婶,再前往纪家村!” 乔巧一阵惊喜:“梁老板,你方才不是说要去……” “不急于一时。” 梁鸿达坐下来,打断她的话。亲自动手,舀了碗鸡汤,端给乔巧,对她一笑。 “只是,去了纪家村之后,乔娘子得自己想法回余家村了。” 他委实不能耽误过久。 他这一坐下来,就坐到了蔺清莹身边。蔺清莹撇过头,左手掩面,一个劲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 梁鸿达跟没看见她的小别扭似,落落大方,和大家吃起了饭。中途还给纪车夫和乔满囤倒了两杯酒。 乔满囤浅尝一口,觉得辛辣不好喝,便把杯子放下了。纪车夫却是如鱼得水。品着那美酒,胆子也肥了,还能跟梁鸿达畅谈人生。 乔巧不禁佩服,这个梁鸿达,真是个八面圆滑、长袖善舞的人。明明阶层不同,一开始与他们很有距离的样子。 但他愿意放下身段,走近他们,这就热络起来了。你还觉察不到他的丝毫刻意。 乔满囤一边吃饭,一边打量乔巧背负的弓箭,偷偷问她:“四姐,这副弓箭,是梁老板送你的吗?” 乔巧点头。 乔满囤深喟:“梁老板果然是个大好人啊!” 当初卖弓鱼法的时候,他和大哥就看出来了。 乔巧舀了一大勺鸡肉到他碗里,又给纪文山和蔺清莹,各添一勺。 “快吃饭,待会要花大力气爬山的!” 蔺清莹瑟瑟缩缩的异样,她不是没注意到。只是觉得,这不关她什么事。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秘密。如果蔺清莹觉得可以说,自然会倾诉。反之,她何必追根究底,徒增麻烦? 一顿饭,和和睦睦吃完。 纪车夫喝得醉醺醺的,把手搭在皱眉看他的孙子肩上,朝乔巧一个劲挥手。 “乔娘子,到余家村了!我就和山哥儿一道,在梁老板的船上等你们了。你们,快去快回呀……” “爷爷,乔姨他们要明早才能下山呢,我先带你回房睡觉去!” 纪文山被纪车夫压得偏偏倒倒,努力挺直腰板,和乔巧等人告别。 梁鸿达让船工搭好下船的木板,抬头望眼连绵起伏的群山,过来招呼乔巧一声。 “乔娘子,可要我派人护送你们上山?” 乔巧连忙摇头:“多谢梁老板好意,我五弟识路。” 狡兔三窟,怎么能让他人护送。虽说她现在比较信任梁鸿达,但梁鸿达的手下,又是另外一个概念。 梁鸿达从善如流:“那我将船停泊在河心,待明早巳时,开过来接你们。请乔娘子务必准时!” 泊在河心,自然是顾忌灾民,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乔巧理解地点头,向梁鸿达道谢。 梁鸿达随手接过一名船工从船舱里提出来的口袋,交到乔巧手上。 “这是一袋干粮。乔娘子拒绝了在下先前的馈赠,这一点小小礼物,是在下送给乔叔乔婶的心意,想必乔娘子不会再拒绝?” 乔巧打开口袋瞄了两眼,是十多条干腊肉。虽说贵重,勉强承受得起。把口袋递给乔满囤,双手抱拳,再次作揖。 “梁老板心意,我一定转达给我爹娘!” 蔺清莹紧紧跟在她身后,竭力充当一个合格的背景板。 目送三人上岸,在崎岖山路上越走越远,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范围内。兰嬷嬷终忍不住,悄悄靠近梁鸿达。 “主子,那姑娘,好像是莫参将家的……” “开船!” 梁鸿达轻咳一声,向周围船工下令。 等众人散开,船再次扬帆起航后,他才冷肃一张脸,沉声对兰嬷嬷说:“方才那句话,咽回你肚子里,以后一辈子不许提起,明白吗?” 兰嬷嬷诚惶诚恐,连连点头:“奴婢明白!” 梁鸿达不再理会兰嬷嬷,转身径直进入船舱。 另一头,乔满囤扛着一口袋干肉,不时看走在他和四姐中间的蔺清莹。 心里气鼓鼓的。想,这人究竟怎么回事?老缠着他四姐,难道还要和他们一起回家不成? 但山上窑洞的位置,可不能轻易让外人知道! 乔巧这会也有点头疼这个问题。 蔺清莹,能让她绝对信任吗? 可荒郊野岭,山下是洪灾,山上有灾民,不让蔺清莹跟着,与让她去死没分别。 算了,大不了她辛苦点,多花点精力盯住蔺清莹。以后,若真能为两个闺女笼络住一个女夫子,也挺好的。 乔满囤别扭,她便装不知道。 第180章 逗逗这少年 临到半山腰,乔满囤忍无可忍,手指蔺清莹。 “四姐,这个谁,她不能和我们一起上山的……爹娘会生气!” 无法当着蔺清莹说明原因,只能把老爹老娘搬出来,希望四姐能听懂。 乔巧看了蔺清莹一眼。 蔺清莹其实也不想跟着这姐弟俩去乔家落脚点,这种时候去,有占便宜的嫌疑。 只是她要躲避梁鸿达,又觉得乔姐姐这弟弟,怪好玩。心里想什么,脸上便显示出什么表情,一览无遗。 这让看惯了戴着虚伪面具,哭笑从不对版、城府极深之人的她,无比新鲜。 她忍不住就想逗逗这少年人。 一路目睹对方的纠结、欲言又止,觉得简直太有意思了。 揉了揉眼睛,蔺清莹挤出两滴泪水,双目润润地望向乔满囤。 “那……我不去了。随便找个洞,能遮风挡雨就成,把我放那。我……我不怕豺狼虎豹,也不怕强盗土匪。他们敢来欺负我,我就和他们拼命!” 乔巧…… 蔺清莹还有这一面,为何她之前没发现? 乔满囤噎了一下,一脸的一言难尽。 “这里不是深山,哪来的豺狼虎豹?也没有强盗土匪!就算有……” 他嫌弃地从头到脚打量蔺清莹一眼。 就算有,危险的是他四姐,也不可能是眼前这黑不拉秋、干瘪瘪的黄毛丫头? 蔺清莹自然领悟得出他言下之意,一对黑亮灵动的明眸里,火星别别跳。 乔巧琢磨一下,把手里提着的糙米口袋递给蔺清莹。 “清莹,见过我爹娘后,我还要去纪家村找我两个闺女。你不能一直跟着我?不如,这一袋子糙米,作为你这几天的口粮,我让五弟给你找个窑洞,你暂且先住下?” 不能把蔺清莹带到自家隐匿的落脚点,也不能撇下她不管,乔巧便只能想出这么个折中办法。 蔺清莹这回,是真为难了。 她确实不敢回梁鸿达的船上,但乔巧又暂时顾不上她。她…… “乔姐姐,我不会烧火,更不会做饭呀!” 别的困难她可以克服,她甚至不怕独居荒郊。但这个烧火做饭问题,短期内她是真解决不了。 乔巧一口袋糙米送不出去,无奈地把手缩回来。忘了蔺清莹是个落难的千金大小姐了。 你可以和她谈论诗书文学,没办法和她讲柴米油盐。 乔满囤眼里的嫌弃之色越发浓厚了。不过他现在看得出来,他四姐不想丢下这个叫蔺清莹的女孩。 那就没办法,只好帮四姐解决这件事了。 手指一指糙米口袋:“四姐,可以把这袋粮给大嫂。每次煮饭,多煮一个人的份,给她送过来。” 乔巧惊讶:“大嫂?大嫂她会愿意吗?” 五弟这是多高看田三翠,胆儿肥了还敢给田三翠安排差事! “给工钱就行。” “……” 乔巧无语。原来,乔家的每一个人都如此了解田三翠。 见乔满囤目光溜过来,蔺清莹立时会意,摸摸身上,掏出半只耳坠子。 这耳坠子是纯金的,即使只有半只,也算值钱的了。 “拿这个抵工钱,可以吗?” 乔满囤才不想管这种闲事:“我先带你找落脚点,再叫我大嫂来,你们自己商谈。” 他相当于给自己大嫂找了个短工活,半点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而对于蔺清莹来说,也认为这样做相当合理。以她的个性,她本来就不愿欠乔巧太多。 什么都依赖别人,她如何自立门户? 商定妥此事,三人脚步变得轻快。半道乔巧问乔满囤:“五弟,你先前说余叔一家,也落脚在我们的窑洞附近?” “对。” 乔满囤点头。 “不过余叔他们应该不知道,我们住在他们头顶山上的位置。我是下山来找你,无意间碰到他们的。有一家村民,正问他们借粮。” 他急于找四姐,看了眼就匆匆离开。也不知道余叔最后借粮没有。 乔巧若有所思。 余叔一家为人不错。那晚发洪水,余永自身难保,还不忘提醒她家一声。 如果余叔家遇到困难,她肯定是要帮一把的。当然,现在当务之急是见过乔老太后去找闺女。 乔满囤走着走着,突然拐弯,爬下一处矮坡,叫回还在往前直通通走的乔巧两人。 “这里,四姐!那个……谁?到地方了!” 蔺清莹有些气鼓鼓地回头,看他扒开眼前的灌木丛,露出一个人宽的山洞。 “我姓蔺,名叫清莹!你可以叫我蔺姐姐!” 她听乔巧说过乔满囤,知道对方比自己小一岁,特意加重“姐姐”两个字。 乔满囤送她个白眼,没理她。 还想当他姐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当他姐姐的。 乔巧觉得这两人气场貌似不合,走在中间,隔开两人,钻进去看山洞内部。 外面洞口小,进里面后空间挺大,有七八个平方的样子。地上竟然还有一堆干谷草,垫着破布,像个床的样子。旁边有一个篝火堆。 乔满囤蹲下去,捡起角落里的两块燧石,敲了敲,迸射出火星。很快引燃火绒,丢两根枯枝进火堆,便把篝火熊熊地升了起来。 洞里洞外,这种枯枝干草多得很,根本不怕没柴烧。倒是要小心火,不照看好引燃不该烧的东西就麻烦了。 回头见两人很惊讶的样子,乔满囤解释:“这是之前婉欣住过的地方,她常来这里……” 还把这处隐秘基地告诉了他。可惜…… 物是人非。 蔺清莹好奇地问:“婉欣是谁?” 乔巧见五弟流露出些许黯然的神情,连忙岔开话题:“一个旧时朋友而已。清莹,这山洞看着还不错,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害怕?” 这条件其实比她们之前露宿荒郊好哪去了,她相信蔺清莹能接受。 蔺清莹笑着点头:“不怕!” 有啥可怕的? 她也算死过一次的人。 就算有野兽,那野兽也没有人可怕。况且,乔满囤刚还保证了这里没野兽呢! 乔满囤对于蔺清莹的反应很满意。他的确不喜欢动不动就尖叫或者哭啼的女孩,蔺清莹看上去柔弱,实际很勇敢。 第181章 诈尸了 一改变看法,对于蔺清莹他话就多了。 “夜里风大,你最好保证火堆不要熄灭。往南几十米,就是余叔家落脚的地方。你并不孤单,放心。” “回去,我和我大嫂说一声。让她自己下来与你商量,这饭怎么送,你怎么给工钱。” 蔺清莹频频颔首:“谢谢乔五弟弟!” 乔满囤一噎,又不想搭理她了。 乔巧把糙米口袋给蔺清莹留下,让她自己和田三翠交接。蔺清莹追着两姐弟出洞。 “乔姐姐,你从纪家村回来,别忘了再来瞧瞧我!” 她现在孤家寡人一个,流落乡野,也就认识乔巧和纪文山两个人了。乍然分开,非常不习惯。 “放心,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乔巧笑着给她吃了颗定心丸。她之所以如此不遗余力帮助蔺清莹,可是瞧中了她做“女夫子”的能力呢! 安顿好蔺清莹,姐弟俩归心似箭,朝着更高的山坡爬去。 此刻同一时间,头顶一处凸伸出来的山岩,青烟缭绕,田三翠正趴在上面,双手合十,虔诚地祷告。 她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两截残香,插在一个隆起的小土堆上,中间放了两个碗。一个碗里装的清水,另一个碗里装了几块小石头。 就那么对着磕头,嘴里叨叨有词。 “……四姑子,冤有头债有主,到了地下,你只能怪自己时运不济,可千万别怨我们夫妻二人……” “满仓哥因为你,这几日人都糊里糊涂的了,娘也病了……我这里多给你烧两张纸,你可千万莫来找我们啊……” “早些投胎、切莫留恋人世……隔两日你头七,我再多烧两张纸给你……” 捏起皱巴巴两团黄纸,放在香上点燃。 乔盛乔洛无精打采蹲在他们娘身边,看着他们娘做这一切。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两个向来佻脱的皮孩子,也皮不起来了。等他们娘烧完一张纸,小手抚平另外一张,又递过去。 乔盛眼睛有些红。 他比懵懂的弟弟更明白,他娘这是在做什么。 他们乔家,四姑姑没了。 而村子里还有更多别的人家,包括他们的某些小伙伴,也没了。 窑洞里面,躺着他们奶奶。窑洞门口,瘫坐着他们爹爹。他们爷爷坐在两个人中间,几天几夜,闷着头一直沉默。 五叔一去不回,不知道隔个两日,他们娘是不是又要多烧几张纸。 乔盛拉着弟弟,揉了把酸涩的眼睛,便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沙沙的脚步声。 回头一望,有人攀住藤蔓爬上来。岩石后,露出一颗他熟悉的头。 一刹那,乔盛呼吸顿住了! 五叔? 紧接着,五叔弯腰,又拉上来另外一个人。 乔盛和乔洛,双双瞪圆了眼睛。 “大嫂!” 那人浅笑盈盈:“祭奠我,你就拿一堆破石头当馒头忽悠我啊,也不怕我死不瞑目?” 听得这熟悉的声音,田三翠手一抖,手中纸钱掉了。 她脑袋机械的“咔咔”回转,看清乔巧的脸,白眼一翻,尖叫一声,跳了起来。连滚带爬,一道烟蹿进窑洞。 身后留下她一路哭爹叫娘的声音:“鬼鬼鬼呀Σ( ̄ロ ̄lll)!爹、娘,诈尸了、真的诈尸了,不好了……” 乔盛乔洛头发一根根直立,手牵着手傻乎乎坐在原地。 直等到乔巧笑着上前,摸了摸他们的头,乔盛方才猛然跳起来,拽住弟弟,一路喊一路嚎,追逐他们娘绝尘而去。 被留在身后的乔巧,风中凌乱。 太阳还挂在头顶高空呢! 这母子三人,咋想的?就那么不盼望她活着,一心想让她当鬼吗? 乔满囤眼神复杂地瞅了他四姐一眼。 其实,之前第一眼看到四姐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也是如此。要不是感情占了上风,要不是那会是白天…… 他可能也会把四姐当鬼。 毕竟被洪水卷走的人,万中无一幸免。更令人咋舌的是,四姐腿还好了,行动自如站你面前…… 大嫂和两个侄儿没当场吓蹶过去,其实神经已算是够坚韧。 窑洞里面,听到响动的乔满仓和乔老爹,一个木木坐起来,一个愣愣转过头。 被吵醒的乔老太睁开眼睛,想要训斥疯疯癫癫的儿媳妇两句,但身上完全使不出气力。 田三翠和两个孩子一冲进来后,就钻到乔满仓身后躲起来,寻找庇护。目睹跟随他们身后进来的人,一时间三人全部呆住了。 昏暗的窑洞里面,死一般寂静。 乔巧生怕吓着家人,一进洞便开口:“娘!大哥!爹!我没死你们别怕……你们看,我有影子的!” 她张开手,原地转了一圈,展示自己,见三人没什么过激反应,才小心翼翼直奔乔老太躺的土炕而去。 “娘……我回来了!” 乔老太慢慢从上爬了起来,两眼直勾勾盯着她。 看了看她的脸,看了看她的腿,最后看了看地上被煤油灯光拉长的人影子。 十分不确定地开口,声音颤抖:“四……四丫头……真的是你?” 乔巧跨前两步,扑到炕上,一头扎进乔老太怀里,眼泪水随之扑索索掉了下来。 “真的是我!娘,我还活着!您放心……我真的没事儿!” “四丫头……” “您摸摸看,我身上是热的……” 乔巧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引导:“我的心,也还在跳动……” “你这腿……” 乔老太惊疑不止地上下打量她。 “云老太爷的药很有效。我掉进洪水里,差点被卷走,还好一棵大树拦住了我。为了爬上那棵大树,我用尽力气……而后,这腿忽然就能动了!” 乔巧尽量把过程解释得合理点。 古人太迷信,她挺怕被家人定义为不能接受的鬼神之说。这是生命的奇迹,与云老太爷的药有关,而不是什么鬼迹神迹。 “四丫头……” 乔老太颤抖枯槁的手,一点点摸着乔巧脸,又去摸她的身子。 终于,放下一切疑问,一把抱紧乔巧,放声号啕:“四丫头,我的四丫头!娘以为这一辈子,再见不着你了啊……” 乔巧眼圈又红了,回抱乔老太:“娘!” 此时,乔满仓、乔老爹,连同战战兢兢的田三翠、乔盛乔洛,全部慢慢围了过来。 第182章 打断骨头连着筋 “四姑姑……你真的没死啊?” 乔盛轻轻戳了戳乔巧的手背。确定是软软的,热乎的,才敢戳第二下。 乔满仓眼睛定定地看着乔巧,颤抖地轻唤一声:“四妹!” 乔巧松开乔老太,回头瞧向他。 只见乔满仓一张脸胡子拉碴,两只眼都是浮肿的。短短几天不见,如同老了十年。两鬓都能瞧见几丝灰白的发丝了。 很明显,以为她死去的乔家人,最自责的,是乔满仓。 “大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乔满仓热泪滚滚而出。 无比颓废了几个日日夜夜,无比内疚无比伤痛的心,仿佛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放。 他垮下早已不再坚挺的身板,放松捏紧的双拳,扑倒在乔巧面前。 再一次,哭得像个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四妹,是我没有抓紧你,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我不配当你的大哥……” 如果乔巧没有平安回来,他将一辈子活在自责里。 乔巧为了不连累他,自己松手坠入洪水中那一幕,对他刺激实在太大了! 这些日子,一闭眼,他仿佛就看到了四妹苍白的脸,平静的微笑。 他至今不明白,为什么那一瞬间,四妹还能笑得出来。 而那笑容,如同挥之不去的梦魇,牢牢烙印在他脑海里。 乔巧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捶打自己的胸口。她知道他会痛苦,但是,当时那情形,她别无选择。 看到乔满仓自责成这样,她也难过。不过,若时光倒转,她还是会做出同样选择。 一个人死,还是两个人一起死,选择题很好做。 抬起头,瞧眼乔老爹。乔老爹的眼里,也正闪烁着泪花,激动不已。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他一个劲重复这一句话。 乔巧鼻子又酸涩了。 终究是一家人。血脉至亲,打断骨头连着筋。 即使往日有再多的争执、怨恨、不甘,此刻,她也选择了释然。 他们每个人都是不完美的。甚至骨子里,是冷漠、自私自利的。然面对天灾人祸,他们一家,能够拧成一股绳,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就足够了。 乔老太紧抱闺女,颤巍巍从炕上爬起来宣布: “老大媳妇,去宰只鸡!咱们家今儿,要美美吃一顿好的,庆祝四丫头……归来!” 田三翠傻笑,继而挠头。 “娘,咱家的鸡……逃上山时一只都没顾得上带……” 当时抢救人和钱都来不及了,哪里还顾得上鸡! 大家咧嘴哈哈笑。 本来应该哭的,可是看到乔巧在跟前,怎么看怎么高兴,就还是笑。 “咱家还存有干肉……” 乔老爹提醒家人。 乔满囤也想起来了,把先前丢门口的口袋拎进来,往地上一倒。哗……一堆干肉条滚出来,堆了个小山包。 他喜滋滋地说:“爹,娘,这是梁老板送给四姐的!” 他们不差肉吃! 一家人眼神瞬亮。 乔盛乔洛欢呼:“肉!又有肉吃了!我们要吃肉!” 田三翠一下子蹿到洞门口,紧张兮兮观望四周。确认没人,才返回来照两个儿子后脑勺,一人赏了一巴掌。 “你们是傻的,那么大声?被人听到了,咱家的藏身地暴露不说,还会被他们跑来抢东西!” 乔老太撸起袖子,要捡地上的干肉,身子却猛地晃了一晃。 乔巧连忙扶住她:“娘,你病没好,快歇着,待会我来收拾这肉。” 乔老太抓紧闺女的手。 “让他们弄去。四丫头,你坐下来,详详细细告诉娘,你到底是怎么脱险的?这么些日子,你究竟怎么熬过来的?” “四姐,你陪娘说说话儿,这些小事,我来做。” 乔满囤招呼两个侄儿,帮忙捡肉,放进窑洞储藏粮食的地方。 乔满仓也想听听四妹的历险,搬条板凳,凑了上去。乔老爹不好意思围观,只能弯下腰,帮着小儿子收拾。 乔满囤想起差点被忘到脑后的蔺清莹,趁田三翠烧火做饭的功夫,悄悄把蔺清莹想雇人干活的事,说了一遍。 田三翠一听蔺清莹愿意用金耳坠当报酬,不出所料地一口答应。 这边乔巧讲完了几天的历险故事,说得口干舌燥,拉着乔老太的手说:“娘,明儿大早,我还要赶去纪家村,看看我两个孩子的情况。” 乔老太担心地问:“听说往纪家村的路被水截断了,你咋去?” 乔满囤凑上来:“娘,梁老板送四姐去。明儿我也要陪四姐去!” “这梁老板……人这么好?” 乔老太迷糊。 “他是云府的人。” 乔巧一句话,立刻让乔老太释了疑。拍着乔巧的手背,她无比感慨:“这云府,真是咱乔家的大贵人啊!” 举家都返京了,还能施恩于他们乔家。 “四妹,我也陪你去纪家村!” 乔满仓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在石头上坐正身体。 “大哥,你和娘在这里,好好养身体。有五弟陪我就好了……” 兄妹俩好不容易去掉隔阂,乔巧怕心思敏感的乔满仓多想,补充一句。 “你这些日子,因我的事遭了老罪了。看着你这样,我这个当妹妹的,心里真不好过!” 乔满仓咧开嘴,笑得有些傻:“四妹,能看到你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好!” 至少以后他能够安枕入眠了。 乔老太一手拉住闺女,一手拉住儿子,眼含泪花。 这才是她一直想要看到的场景! 老大能够和四丫头真正和睦,维系起血脉亲情,百年后,她才能安安稳稳闭上眼睛。 半山腰散布着不少劫后余生的灾民,田三翠怕炊烟引起有心人注意,没敢大肆烹饪菜肴。 只把两条干肉简单用刀刮了刮灰,便放在糙米荨麻草上焖。 一锅菜干饭出炉后,干肉也蒸软了。取出来切成一坨坨的,分在每个人的碗里,乔家人吃得满嘴流油。 幸福就这么简单。 洗刷好锅碗后,趁着大家休息,田三翠用布带拢了一份饭,跟着乔满囤偷偷往蔺清莹的窑洞走。 乔巧看在眼里,心里的担忧也彻底去了。明日,她要为夺回两个闺女,想方设法努力了! 她躺在乔老太身边,默默摸索着压在枕下的弓箭。 第183章 无论用什么手段 迫不得已,她要用非常手段! 她的腿,再不会成为阻碍她前进的累赘。 次日东方欲晓,一家人就爬起来,为乔巧和乔满囤收拾行装。 懂事不少的乔盛和乔洛,也围在两人身边,再三叮嘱四姑姑和五叔早些回来,最好把两个表姐表妹也带回来。 乔巧欣慰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 灾难使人成长。虽说他们并不想要这种灾难。 田三翠烙了几块麸面大饼,还蒸熟几坨干肉,想一起放进两人的行李包。 乔老太被乔巧扶着下炕,连忙招呼儿媳妇把肉拿出来。 这种时候,灾民们嗷嗷待哺,你还拿着肉啃,那不是存心让人眼红吗?就算是麸面饼,也得藏着,偷偷吃! 乔满仓收拾自己的衣服,打个小包,想要跟着弟弟妹妹一起去纪家村,乔巧拦下他。 “大哥,你别去!留下来照顾好爹娘和你妻儿。我与五弟走了,这里只剩你一个青壮男丁了!” 乔满仓一下子听明白了。 确实,现在非常时期。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他们乔家,满打满算,就他和五弟两个青壮。 如果碰上什么事,没个顶门柱,很难支撑。 乔满仓把打包好的行李摊开,重新往外拿东西。 “好,四妹,五弟,你们这一去,自己要注意安全。家里有大哥,放心!” 吃完简单的早饭,一家人都争着下山送两人,包括乔老太。 她的病是因为思念闺女来的,乔巧回来,不药而愈。现在只需要好好养段时日即可。 乔巧握紧乔老太的手:“娘,你们回去,我和五弟自己去。人多眼杂的,被人看到咱家的落脚点就暴露了!” 乔家人水灾后一直住在山上,对于山下的混乱,真实惨景,没有直观概念。 她急于向梁鸿达讨要弓箭,就是防患于未然。 乔老太不再坚持,拍拍闺女的手背,看向小儿子:“老五,照顾好你四姐。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乔满囤连连点头:“娘,您放心!爹,你们回去!” 在大家殷殷的目光中,姐弟俩拉着藤蔓,爬下岩石。乔巧不太放心蔺清莹,反正比较顺路,便绕去看了蔺清莹一眼。 蔺清莹正在吃一个麸面饼,饼里夹了片干肉。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似乎对这样的生活挺习惯。 乔巧不免佩服,这位富家千金,适应能力竟然这样强。 见到他们,蔺清莹很是高兴,迎上来问:“乔姐姐,你和乔五弟弟这就要去纪家村了吗?” 乔巧点头:“清莹,穷山恶水出刁民。你藏身在这里,尽量不要外出!每天我大嫂会给你送饭。” 乔满囤旁边听得窘了窘。 出刁民?四姐你自己不也是生长在这穷山恶水里面的吗?他发现四姐对于乔家以外的村民,有很强的抵触情绪。 老余叔和余里正大约是唯二例外。 “好。” 蔺清莹爽快答应。 她之所以一直伪装本来面目,不就是因为身处陌生环境异常防备吗? 她比乔巧更深知人心险恶。 她的信任,不会轻易交出去的。除了乔姐姐和…… 瞄了乔满囤一眼,她眉眼弯弯。 除了乔姐姐和这个脸如一张纯净白纸的乔五弟弟。忒好玩了,嘻嘻! 乔满囤没好气瞥了蔺清莹一眼。 这个黄毛丫头片子,每次都用那种揶揄的眼神瞧他。太可气了!哼,要不是好男不和女斗…… 乔巧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眉眼官司,看望过蔺清莹,领着乔满囤,急匆匆往山下赶,生怕错过了梁鸿达的船。 一路上,碰到零星两三个面黄肌瘦的村民,蹲在山坡上薅野菜。姐弟俩没有靠近,远远绕开。 梁鸿达站在船头,一直两眼望着雾蒙蒙的山路。看到他们身影,忙令船工把船靠近岸边,扔下踏板。 “乔娘子,你和你五弟吃饭了吗?” 见乔巧点头,方才下令船只起航。船只掉头的时候,一艘比他们坐船略小的船行驶过去,卡位到了前面。 船上隐隐约约传来哀哀哭泣,夹杂妇人的怒骂。 乔巧凭栏倚望,那错身而过的船,舱里竟然载着好几个孩子,七八岁十岁左右。衣衫褴褛,抱头痛哭。 一个虎背熊腰的妇人,穿着艳色衣裳,手里拿一根细木棍,正靠在窗边怒斥这些孩子。 乔巧皱了皱眉。乔满囤脸有怒容:“这是略人吗?可恶,我们要报告给官府!” 梁鸿达淡淡扫了一眼,此时对方的船已经只能看到船尾巴了。 “他们是执有官府牙贴的牙人。这些孩子,是从各个村庄通过正式手续收买来的,不是略人。” 姐弟俩一下子陷入沉默。 旱灾,暴雨,洪涝,经历这一系列天灾人祸,本就贫困的老百姓,不卖儿卖女,很难生存下去。 这样的船只,他们以后只会看到更多。 乔满囤低哼一声:“这些吸血虫,他们倒是闻风而动!” 乔巧盯着远去的牙人船,蓦地心中一动。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从脑海深处翻腾出来,逐渐成型,向计划靠拢。 或许,她用不上自己的弓箭? “四姐,你在想什么?” 乔满囤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肘。四姐一直发着呆,他有点担心。 乔巧回过神,犹豫一下,直截了当地把心里话告诉他:“五弟,这一次,我打算无论用什么手段,也要把乐儿盼儿抢到手!” 乔满囤眼睛倏地瞪大。 他听到了什么? 他不就是陪四姐去看看两个外甥女是否安好吗?咋四姐告诉他要抢孩子了? “四姐……” 他焦急地开口,刚张嘴,乔巧打断他:“五弟,你会支持我吗?” 乔满囤一噎。 “我……我自然支持四姐的。但是……” 抢人那么好抢吗?虽说现在因为洪灾各个乡村乱成一锅粥,官府自顾不暇。可是,让遵纪守法十多年的他去干抢人这种事…… 他和四姐到时需要蒙面?最好晚上出动?丁家目前只有丁老太和一个怀孕的媳妇……也许应该先和两个外甥女通气,让她们做内应? 乔巧瞧着自家五弟千变万化、精彩纷呈的脸色,无奈地拍拍他手臂。 “不要瞎想,我不会给家里惹麻烦的!” 第184章 丁家婆媳 瞅瞅梁鸿达在和船工说话,没注意他们这边,乔满囤吐出口气。 “四姐,你具体打算怎么做?” 最好提前和他通个气。免得他到时反应不过来,配合不佳。 “见机行事。” 乔巧也不确定。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她现在都没能见到两个孩子,无法做出判断。 船慢慢减速。梁鸿达走过来:“乔娘子,前面就是纪家村了。” 乔巧精神一振,拉了拉背负的弓箭,跟着梁鸿达,走向船踏板。此刻纪车夫也牵着孙子纪文山,在船工的带领下从船舱里出来。 爷孙俩神采奕奕,脸颊上带有枕席的纹路,一看便是美美地睡了个懒觉。 “乔娘子,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 梁鸿达抱拳拱手:“这附近山上灾民甚多,你们自己要注意安全。” “多谢梁老板!梁老板,你一路也要多多保重!” 大家对梁鸿达无比感激,再三弯腰致谢。站在岸边,直等目送梁鸿达的坐船扬帆远去,方才提上行李,准备上山。 纪家村和余家村一样,被水淹没顶了。水没退之前,都得像野人一样,住窑洞,或者露天。 “乔四丫头,我先带你去丁家人的落脚点!” 纪车夫一手抓住扛在肩上的包袱,一手牢牢牵住纪文山。生恐孙子又消失于他的视线范围。 “纪五叔,你不需要先回去看看家人吗?” 纪车夫苦笑一声:“家里哪里还有什么人!山哥儿他奶没了,他娘病了,我托邻里纪六婶照顾着……晚一刻回去,没有关系。” “那……谢谢纪五叔。” 纪车夫带着孙子在前面带路。 “乔四丫头快别客气了。我说了,你对咱纪家有大恩,以后有什么效劳处,只管开口就是!这带个路算什么?” 只是,纪家村这山路比余家村险峻多了,即使有纪车夫带路,乔巧也觉得九曲十八弯,难辨方向。 行了一段距离,终于看到斜上方开阔起来,有一溜较为平坦的草坪。上面挤挤挨挨,或坐或躺好几十个人。 条件好一点的,占据中央位置,用竹条干草搭建庇护所,屋顶与四周蒙上粗油布,挡风遮雨。 条件差一点的,直接枯枝树叶盖个小棚子,一家几口人,挤在里面瑟瑟发抖。 多亏现在是热天,不然,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 这么多幸存的村民挤在这里,环境恶劣,可想而知。 隔老远,就闻着臭气熏天。坡上坡下,扔满秽物。一不小心,便能中奖踩到黄金。这里,就像一个露天垃圾场。 乔巧虽然急于见到两个闺女,却没有继续上前,而是借助灌木丛和大树隐藏身形,想先瞧清楚情况再说。 “乔四丫头,你看,丁家婆媳就在那边!” 顺着纪车夫手指方向,乔巧终于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刚开局见过一面的前婆婆,此刻正靠坐在山石边,用树枝拨弄身前的一小堆篝火。 先以为她们是狼狈的连个窝也没有,靠近些,才发现是有窝的。 一位体形丰满的年轻女人躺在丁老太身后的干草堆上,头上用几根棍子搭了个人宽的斜棚,极其神似鸡窝。 那女人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病倒了。乔巧目光在她们两人周围逡巡了半天,没找到丁乐丁盼。 不知不觉,她面沉如水。 “乔姨!” 纪文山感觉出她的担忧和恼怒,扯了扯她衣角:“乐妹妹和盼妹妹,可能去采摘野菜去了。” 被洪水困在这山上,村民们每天必须去各处采摘些能吃的野果野菜。不然,根本没办法生存下去。 只是他们沿途行来,发现路边山坡能吃的植物,基本被薅空。想要继续找点果腹的,必须往山的更深处,那就比较危险了。 乔巧先是松了口气,继而,更加恼怒。 两个大人,好好的四肢健全,竟然让孩子去做那么危险的工作! 她恨不得冲过去,抓住那可恶的丁老太扇上两巴掌。只是想着盘旋心中尚未成形的计划,努力咽下这口气,等丁乐丁盼回来再说。 “旁边那个女人,是丁家小子新娶进门的媳妇儿,曼三娘。” 纪车夫给她做了顺带介绍。 乔巧才不关心那什么新媳妇呢,别欺负她闺女就行。敢欺负,管她几娘,一律修理成没娘! 此时丁老太嘴巴叨叨,中气十足,扯着嗓子不知道在和曼三娘说什么。乔巧又往前了几步,躲在一家竹棚边倾听。 没听出个所以然,竹棚里钻出来个老妇人,颧骨老高,黄皮紧绷,两只眼睛警惕地瞪着她。 “你是谁?躲在我家竹棚外鬼鬼祟祟的,难不成是想偷东西!” 纪车夫连忙过来,把乔巧挡在身后,对那老妇人陪笑。 “刘二婶,这是我朋友家的一个侄女。刚逃难过来,恍恍惚惚的,到处找她家人……你别见怪!” 刘二婶神色稍微缓和,不过还是没有放松警惕:“把你这侄女领远一点,别靠近我家竹棚。” 乔家姐弟不明所以地跟着纪车夫远离刘二婶的“家”,乔满囤不觉为四姐受到的质疑感到气愤。 “这人咋想的啊?我四姐就在边上站了站,她家那摇摇欲坠的竹棚子,谁瞧得上?还偷她东西……” 纪车夫叹口气。 “也不能怪刘二婶。洪涝过后,有余粮的人家不多,村民们全乱套了。没吃的借粮,借不来的直接偷。刘二婶那竹棚子,我下山找山哥儿前,已经被盗两回了!” 纪文山一听,急了起来,扯住他爷爷:“爷爷,那我娘呢?您来找我,把她一个人丢下……” “放心,爷爷先前不是说了,把你娘托付给纪六婶了。他们家人多,旁人不敢欺负你娘的!” 纪六婶那个人,只要给钱,一切好说。 乔巧回头望一眼草坪高低大小的简陋竹棚,再次蹙眉。 不知道什么时候水才退。就算退了,庄稼也祸祸没了。随着山野间能吃的野菜野果薅完,村民们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度过? 那会可能不仅是偷盗,应该会发展到抢劫了。难怪梁鸿达提醒她,让她家在山上多躲些时日。 前途堪忧啊! 正想着,乔满囤轻轻推了她一把,语气带着激动。 “四姐,我两个小外甥女回来了!” 第185章 她们没这么熟吧 乔巧精神大振,转头望去。 只见另一边山头,陆陆续续,有人攀爬下来,走向这个草坪。两条瘦小的身影,也夹在其中。 乔巧远远望着她们的小手抓住藤蔓,和别的大人一样,在陡峭山坡上艰难行走,心提到了嗓子眼! 妈的! 她差点没忍住脏话脱口。 这几天,丁乐丁盼竟然一直在承担着这样危险的重活? 丁家那死老太婆,是真不把自己孙女当人啊! 她忍不住就要冲上前去,迎接两个闺女,乔满囤一把抓住她:“四姐,等等!” 乔巧脚步一顿,原来丁老太比她先一步起身,迎了过去。 她那位置近,丁乐丁盼爬下山坡,直接就到了曼三娘睡的鸡窝附近。 丁老太却不是担心两个孙女安危迎上去的。 她一把揪住走在前面的丁乐,拽着孩子的胳膊扯到跟前。看了眼其背上,见只采摘到一小把荨麻草,顿时黑下了脸。 一巴掌扇在丁乐头上,打得丁乐往前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到地上。 “没用的东西!去了这大半日,就摘回来这么点野菜?” 丁乐抱着脑袋,怕她奶继续打,瑟缩着退到鸡窝后:“奶,山上能采摘到的……都采摘完了……” 就这一点点荨麻草,还是她和妹妹冒着危险,爬去高处采的。怕被人抢走,才赶紧跟着一群认识的女人们回来。 丁老太不理她的小声辩解,下一把拎过丁盼。 看到丁盼不仅双手空空,身上衣裳还被荆棘给挂烂了。气得她捶胸顿足,狠狠一记耳光抽在丁盼脸上。 “养你们两个蠢东西有什么用?连一点点吃的,也给你们弟弟找不来,你们就没安好心想把我丁家唯一的孙子饿死不成?” “果然丫头片子没什么用,不如卖了,还能换回几个麸面饼吃!” 丁乐本意是想减轻妹妹负担,才没让她背荨麻草。不料她奶奶打骂得更狠,连忙扑过去把丁盼护住,连哭带喊。 “奶,您别生气!明儿,我和妹妹再走远点,一定找更多的荨麻草回来……” 这边乔满囤听着两个小外甥女的哭喊,气得一双眼睛直瞪瞪地。撸起袖子,就要冲过去揍那死老太婆。 乔巧弓箭也攥在手里了,听到丁老太末了那句话,蓦地刹住脚步,同时把乔满囤也拉住了。 “四姐你干什么拦我?” 乔满囤快气死了:“那个恶毒的老太婆,竟然如此糟践两个孩子……我要打死她!” “打死她,然后你吃官司,为这种人赔上一条命?” 乔巧同样愤怒,但她竭力压抑着。比起出气,更重要的是把两个闺女夺回身边! “五弟,你别急,我想到怎么抢回乐儿和盼儿了!” 乔满囤一怔,回身看她。 抢回? 难道不是只能把那两个可恶的丁家人打倒,才能抢吗? 纪车夫和纪文山过来,一左一右,拉住两人:“乔四丫头,囤哥儿,你姐弟俩可不能干傻事,这么多人……” 乔巧知道纪车夫怕自己姐弟冲动,连累他们,缓和口气,安抚:“放心,纪五叔,我们不会乱来的。只是,我想要回两个闺女,得请你帮忙……” 纪车夫略微犹豫,点头:“成!只要我能做到,乔四丫头你尽管说!” 乔巧回头,见丁乐丁盼被丁老太赶到角落去蹲着了。料想两个闺女短时间内不至于有危险,狠狠心,拉起乔满囤离开草坪。 “纪五叔,你之前说,小文山她娘,被你拜托给了纪六婶?” “对……” 明明话题中心在丁乐丁盼身上,纪车夫想不明白,怎么突然扯到了纪六婶身上? 乔巧随手揪下几片树叶,弹了弹上面的泥土,嘴角向上一弯。 “我想见见纪六婶。纪五叔,你能带我去吗?” 纪车夫一听,这等小事!他先还以为乔巧要他帮忙抢人呢,那可得好好纠结下。 “没问题!我正好要带山哥儿去接回他娘,我们一起去!” 乔满囤紧跟在乔巧身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四姐不急于去关心自己两个孩子了吗? 此时天色渐黑,露宿山头的村民,纷纷点起了篝火。 远处深山,偶尔传来几声嗥叫,格外瘆人凄厉,疑似狼嚎,比余家村尤甚。难怪不得这里的村民,要抱团取暖。 纪车夫带着他们,走一段山路,抵达又一处群居落脚点。乔巧打量周围环境,这里的村民把临时庇护所搭建在了林中。 相对危险,但获取资源更容易些。 而且单纪六婶一家,老老少少就有十几口人,其中不乏男丁,可能这也是他们敢于在此避灾的原因。 乔巧不想过去人多的地方,对纪车夫说:“纪五叔,劳烦你帮我请纪六婶过来一下。” 纪车夫爽快地答应,牵着纪文山的手,朝人群走过去。趁乔满囤注意力集中在纪车夫身上,乔巧把几片树叶,含进了口中。 片刻后,她手中多了沉甸甸好几片金叶子,不动声色,放进了自己衣兜。 片刻功夫,纪车夫把纪六婶领了过来,纪文山没在身边,想是留在了他娘那里。 看着乔巧姐弟,纪六婶一脸的不可思议。 “乔四丫头?囤哥儿?你们咋找到我这里来了?” “啊?乔四丫头,你的腿竟然治好了?” 纪六婶连连惊呼。 此外,她还疑惑不解。 乔巧看望自己两个闺女来到纪家村,她能理解。但为什么会找到她?她不过就是之前,帮忙捎了两次信而已。 她们没那么熟? “纪六婶……” 等纪车夫识趣地离开后,乔巧客气地对满腹狐疑的纪六婶笑了一笑。 “很抱歉这个时候来打扰你,只是,我有件事,想请纪六婶你帮忙,不知道行不行?” 帮什么忙? 这种时候自身难保,还帮别人什么忙? 纪六婶一听,想也不想,张口就要拒绝。但是,金光一闪,她被乔巧下一刻拿出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那东西就像强力的磁铁石,牢牢粘住她的视线。 乔巧摊开在手里的,是一片金叶子。火光亮晃晃照在上面,能看出那金叶子上面的花纹,细如发丝,巧夺天工。 第186章 帮我把闺女买回来 不止纪六婶看呆住了,旁边的乔满囤,也傻了。 他四姐……这是有多少私房钱啊? 乔巧五指蜷起,握住金叶子,缩回拳头。纪六婶眼睛死死盯住她的手,那如丧考妣的神色,仿佛乔巧剜走了她的心! “六婶儿,只要你肯帮忙,这片金叶子,我就送给你!” 乔巧看着纪六婶的眼睛。 纪六婶痴痴呆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眼睛里放光,看向乔巧。 “乔、乔四丫头,你说认真的?” “嗯。” 乔巧淡淡应了一声。 几次接触,她就了解纪六婶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被几文钱轻易打动的人,会不为金子动心? 这种人,比她大嫂还好笼络。好歹她大嫂眼里,更看重的是自己男人和孩子。 “你需要我帮什么忙?” 纪六婶难掩贪婪之色,再一次看向她的手。 乔巧忽然显得犹豫起来:“不好……还是不行,你可能帮不上这忙,我还是去找别人……” 她拿脚朝篝火堆走去。 纪六婶急了,一把拉住她。 “乔四丫头,除了我,你还能找谁呀?到底什么忙,你说就是!是不是你想见你的两个闺女?” 乔巧失笑。 篝火堆边,坐的全是纪六婶的家人。 夫家长辈、自己男人,以及自己孩子。 可是,她却怕自己去向他们求助。这证明,她只想自己挣这笔钱,并不想夫家分一瓢羹。 这样的话,找纪六婶帮忙,以后就不怕她泄密。她会为了保住她的私房钱,帮自己瞒到死。 确认这一点后,乔巧才回头,笑着把纪六婶拉到更偏僻的地方,朝纪六婶晃了晃手中金子。 “六婶儿,我那前婆婆,有意卖掉我的两个闺女。如果你能帮助我,说动她真的下决心卖掉我两个闺女,并且把她们给我买回来……这片金叶子,就是你的!” 纪六婶睁大眼睛,近乎沉醉地贪婪看着眼前的金叶子。 “你婆婆……不,你前婆婆,确实经常打骂两个孩子,说要把她们卖掉……” 可能只是说说,威胁而已,但她现在就当丁老太是认真的。 想了想,咬着牙说:“现在她们日子过得正艰难。她那新媳妇怀着身孕,她一门心思想弄好吃的,养媳妇的胎。” “可现在大家连草根野菜都快弄不到了,她能上哪去弄好吃的?除非花高价买……” 纪六婶越说,越觉得有把握,巴掌一拍,对乔巧许诺:“我至少有五成把握,说动你婆婆动心,卖掉你两个闺女!” 乔巧皱眉:“五成?不够!” 她要十成十的把握,一次解决这事。 纪六婶为难:“可是……你前婆婆明显没以前差钱啊?听说,前不久丁家小子才托人往家里捎了东西。” 虽然极可能这次突发洪水没来得及带在身边,但是,丁老太眼界至少比以前高了。 再说了,既然金叶子是她的酬劳,她自然要把其中的成本压低。辛苦一场,赚不了多少,她可不愿意。 她可是冒着风险帮乔巧的。她还怕丁家小子以后知道报复她呢? 这么一想,眼前的金叶子失去了大半吸引力。纪六婶耷拉下眼皮,转身便要走。 “六婶儿,这片金叶子,只是定金!” 乔巧沉稳的声音响起来,惊得纪六婶脚步一个踉跄,猛转身,回头望向她。 乔巧瞅着她,不紧不慢:“事成后,把我两个闺女和她们的卖身契交到我手中,我给你三倍!” 纪六婶眼睛嘴巴张得老大,连连摇头:“怎、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有那么多钱!” “云府之前赏赐我的。” 乔巧再一次心里感谢云府这好用的背锅侠,面上做出一副心疼,又忍疼的模样。 “我愿意倾尽我所有的私房钱,要回我的两个孩子!六婶儿,你到底能不能帮我?不能,我就去找别人!” 如果不是怕她出面,横生枝节,她也不用想尽办法,让纪六婶帮这个忙了! “帮!肯定能帮!” 纪六婶大义凛然,一个劲拍自己胸脯。 “可怜你们母女,被该死的丁家害得生生分离!我一定要帮你这个忙,让你们母女团聚。我这也是在做善事……” 乔满囤…… 算了,他还是继续保持沉默,当背景板好了。眼前的两个人,明显已顾不得、无视他的存在。 “谢谢纪六婶。” 乔巧把金叶子轻轻揉成一团,在纪六婶惊骇的眼神下,放进她的手里。 “定金先给你。明日大早,我那两个可怜的闺女,又要被她们奶,指使去深山挖野菜了,太危险了,我真担心……” 纪六婶一个激灵,手握着那个烫手的金稞子,抬头看了眼天色,用力点头。 “现在时辰尚早,我这就去找丁老太唠嗑一下……” 乔巧有些不放心,拦住她:“纪六婶,你准备怎样去和她唠嗑?” 纪六婶脸上现出一丝得意的笑。 “昨儿,有个牙婆才上山来了,带走了几个丫头。我认得那牙婆,就说是牙婆托我问的。你前婆婆绝对不会怀疑!” 她有门路,要不,怎么会胆子那么肥答应乔巧这笔交易? 只是乔巧时间给得紧,她一个人大概不能独吞所有金子了,有些遗憾。 回到火堆旁,附耳自家男人说了两句,她男人立即点上火把,跟随她离开。 望着纪六婶的背影,乔满囤佩服无比:“四姐,你怎么确定纪六婶能帮上这种忙的?” 乔巧些许苦笑,摊手。 “我没有确定啊?我只是哄着纪六婶,想让她帮我去说动丁老太,愿意卖掉我两个闺女。然后,我再买通一个牙婆,出面把孩子们带回来。” 结果,没想到说来说去,纪六婶能把第二步更重要的计划包干了…… 果然是财帛动人心。 为了金子,纪六婶竟然愿意出卖良心。 这种人,自然要敬而远之。不过,能利用得好,也能帮上她大忙。 乔巧松了口气,随便找块石头坐下,打算在这等纪六婶的消息。 如果连这种计划也行不通,她说不得只好趁明天两个闺女挖野菜,半道把她们带走了。 第187章 两个孩子我都要 只是,她还是希望名正言顺地夺回两个闺女。她可以藏着两个闺女几天,不可能藏一辈子。 以后如果被丁家发现她偷走了两个闺女,打官司她肯定输。所以,最好是能让丁老太,主动把两个闺女扫地出门。 乔满囤叹了口气,希望四姐可以如愿!更好的办法,他暂时也想不出来。 从包里掏出一块麸面饼,分成两半,递给乔巧一半:“四姐,先吃点东西,纪六婶没那么快回来。” 两人用水囊的水,下着干面饼。乔巧尝出水有不少沉淀物,心想回去得给家里也做一个净水器。 两人挺累的,背靠着背,不知不觉打起了盹。迷迷糊糊的,听到远处似乎有人在喊,吵嚷得不行。 乔满囤惊醒过来,赶紧推推身边的乔巧:“四姐,好像是我们来时那边在闹事?” 乔巧一惊,一骨碌爬起来:“难道是乐儿盼儿出事了?快过去看看!” 两人顾不上想别的,捡起行李,就朝丁家落脚的草坪跑去。 半道,正好碰上返回的纪六婶和她男人。乔巧连忙问:“纪六婶,那么吵,是不是我两个闺女出事了?” 她老大懊恼。 只想着用手段夺回孩子,却忽视了孩子听说即将被卖,可能的应激反应。 如果乐儿盼儿一个想不开,她会悔恨终生。 纪六婶一把拉住她:“嗨!瞎想什么呢?你两个闺女好好的,我找丁家那老太太唠嗑,压根没惊动她们。” 姐弟俩松了口气,乔巧疑问:“那……那边这会这么吵,发生了什么事?” 纪六婶一脸淡定:“不就是谁家的东西又被谁偷了,闹闹嚷嚷抓贼呢。一个晚上,总要发生一两回。” 她男人旁边举着火把,笑着补充一句:“不过今晚这贼被当场抓住,给那家人打得有点惨,怕挨不到天明了!” 他那种淡然的语气,听在姐弟俩耳朵里,些许心惊。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继续向前,而是跟着纪六婶两口子,往回走。 “乔四丫头,你放心,这事,我指定能给你办成!” 一边走,纪六婶一边向乔巧邀功:“我已经说动了你那前婆婆,说牙婆愿意出十两银子,求购品貌稍好的小丫头。你两个孙女刚好合适!” “与其你们一家四口活活饿死,不如卖掉两个派不上什么用场的丫头片子,保住你那未出世的大孙子……” 纪六婶偷眼一瞥乔巧,见她脸上没有什么怒色,方才继续往下讲。 “其他人家卖儿卖女,多不过二三两银子,人家牙婆是看在我面上,才给到了十两银子。你前婆婆一听,哪有不动心的道理?” “只不过,她只愿意卖掉小的那个孙女……” “不行!” 乔巧接口:“两个孩子,我都要!” “我知道。” 纪六婶笑起来:“这个时候,旁边她那新媳妇开口了,柔柔弱弱的,说了一句。” “娘,十两银子,这个时候怕买不来一袋糙米呀!” 纪六婶拿腔拿调,学着曼三娘娇滴滴的样子,说了这一句。随即,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一脸鄙夷。 “丁家小子后娶这新媳妇,就凭这么一句,老娘就判断出,她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不过……也多亏她这一句,你婆婆松了口,咬咬牙伸出三根手指。” “多少?” 乔巧压抑住内心的激动,面上平平淡淡。 “三十两!” 纪六婶瞧乔巧的脸色,见她没什么反应,更没说出这钱由她来出的话,不由得一阵失望。 自己还盼望着这三十两不包含在三片金叶子当中呢!可乔巧不开口,只能作罢。 三片金叶子,差不多三百两银子。 扣除三十两买孩子的钱,她净赚二百七十两。虽说瞒不过自家男人,但能瞒住公婆,做自己这一房的私房钱,也大发了! 想到即将到手的两片金叶子,纪六婶按捺不住激动。 “正好明日顾牙婆要来接纪老三家的孩子,我就借她的名,把三十银子给了丁老太,将你的两个闺女给你带回来。” 乔巧不放心,叮咛她:“别忘了,一定要丁老太签字画押,按血指印!” “放心!” 纪六婶拍拍身边傻笑男人的胳膊。 “我男人读过两年书。虽说识不了几个字,写张卖身契他没问题。再说,现场那么多村民呢,谁家卖了人,大伙不一清二楚?” 乔巧满意地点头,最后,只剩一个关注点了。 “六婶儿,你带两个孩子过来,注意看好她们。别让她们知道自己被卖了,寻死觅活的!” 原身这两个闺女,不是什么烈性子,相反,比较软弱。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和我家男人一块去!” 纪六婶郑重承诺。 这么多钱,就算拼命,她也要把两个小丫头片子,活着交到乔巧手里。 瞄两眼姐弟俩带的行李包,纪六婶的男人露出干巴巴的笑容:“天不早了,两位暂且去我家的窝棚歇歇脚?” “不用了。” 乔巧微笑:“我们自己去找个落脚点。明儿,我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纪六婶!” 纪六婶两口子目送姐弟俩转身,走入黑暗中,纪六婶的男人瞳孔缩了缩。 “丁家这位前儿媳,身上背的是弓箭?” 纪六婶轻哼一声:“你还没见过,她徒手轻轻把一片金叶子,当成泥丸子随便搓呢!” 她之所以决定老老实实挣这一笔钱,就是被乔巧卖弄的那一手,给镇住了。 她知道乔巧是故意震慑她。钱,不能不赚。可惜不敢轻易糊弄对方了。 “四姐,明早能顺利接回我两个外甥女吗?” 离开的姐弟俩,就近找了个隐蔽的位置,一块岩石后铺上粗布,准备在此将就过夜。乔满囤始终觉得,今日事情的发展,不太真实。 丁家那老太婆,竟真的舍得卖掉自己孙女? 那可是她亲生的孙女啊! 这在乔满囤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乔巧冷笑。 “她确定她媳妇肚子里面,有她丁家心心念念的大孙子。在大孙子面前,两个赔钱货孙女,算什么?” 虽然很气愤,但她同样庆幸。因为此,她才能用计谋,顺利夺回自己的闺女。 第188章 对不起来晚了 这一晚,对于很多人而言,是个不眠之夜。 天刚亮乔巧姐弟就收拾起身了,用一块麸面饼,当了早餐。 乔满囤望了望山下,惊喜地招呼乔巧:“四姐,洪水好像退去些了!” 昨天他们上山时水位线还涨在半山腰,一夜过去,半山腰一些山石树木露了出来,这明显是洪水在退了。 乔巧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她现在没心情管洪水,就担心两个闺女,能不能被纪六婶送到她手里。 不到万不得已,她还是不想付诸武力、甚至手上染红的。 乔满囤理解她的心情,咬着干饼子:“四姐,我们去约定的地点等。” 乔巧捏了捏因为激动而些许轻颤的手,点点头,和乔满囤一起打包行李。乔满囤见她紧张的样子,于心不忍。 “四姐,要不我也去草坪那边,看看情况?” “不,你别去!” 乔巧慌忙拦住他:“纪家村的人,应该也认识你!这种关键时刻,咱们不能露面,如果横生枝节就麻烦了!” 她不允许夺回两个闺女的过程,出现一丁点失误。 乔满囤挠头。 那就没办法了,只好等。 姐弟俩回到昨夜约定的地方,纪六婶两口子已经不在纪家那一大家子人中。看得出,有人比他们更着急。 既然着急,便是好事,证明对方的确在尽心为她办事。乔巧伸长脖子眺望山路,只待一有风吹草动,便迎上去。 乔满囤同样如坐针毡。这种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陪着四姐。 晌午时候,林间大雾被阳光驱散。终于,姐弟俩看到远处山路,疾步晃过来两条人影。 第一时间抢过去迎接的姐弟俩有些迷惑。 为什么是两条? 刚陷入不好的预感,对方走近,还真是纪六婶和她男人。之所以看成两条人影,原因是纪六婶抱着丁盼,她男人背着丁乐。 乔巧先是狂喜,紧接又担心无比,飞奔着迎住纪六婶,抱过丁盼,又去看乔满囤接下来的丁乐。 丁乐脑门鼓了个小青包,一张脸全是泥污。而丁盼面带不正常的潮红,手摸摸额头,似乎还有些低烧。 两人都是双目紧闭。 纪六婶怕乔巧怪罪,赶紧撇清关系。 “乔四丫头,你这大闺女一见她奶奶给我卖身契上按手指印,就发狂了,转身就跑。不是我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就滚到山崖下去了!” “至于你这小闺女,好像是受了凉,昨夜睡下后,就一直没醒来!” 可不关她的事! 递个眼色,男人从怀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纸,递给乔巧。 乔巧展开细瞧,还真是自己两个闺女的卖身契。血指印按的位置,落款是丁张氏。 敢情丁老太娘家姓张? 纪六婶生怕乔巧不信,凑过来。 “这指印,真是丁老太咬破手指,亲自按下的!现场数十个村民,可以作证。不信,乔四丫头你现在去打听打听?” 一句话倒提醒了乔巧,她一开始完全没想过卖身契会作假。既然纪六婶主动提出,那自然要确认下。 纪六婶这种认钱不认人的人,可不一定靠得住。 对乔满囤使个眼色,乔满囤会意,接过卖身契:“四姐,我去看看丁家现在的情况。” 纪六婶两口子可不敢催促乔巧给钱,见乔巧掏出帕子擦拭丁乐脸上的泥土,还殷勤地回自家窝棚,端来一盆水,帮忙打下手。 乔巧手轻轻抚摸丁盼发热的额头,有些犯愁。丁乐的伤倒是好弄,人醒了就没事。可丁盼怎么办,小孩子发烧,只怕烧成肺炎什么的。 她手上没有药,现在灾情如此严重,也找不到郎中。 本来母女好不容易团聚,是件大喜事,却给这意想不到的病情弄得没那么高兴了。 没办法,只能用纪家送来的那盆不怎么干净的水,擦擦丁盼的额头,脸。 烧得迷迷糊糊的丁盼,小手无意识地抓着乔巧的袖子,嘴里喃喃地一直喊着:“娘!” 叫得乔巧又是心疼,又是心酸。抱住丁盼,面颊挨了挨闺女热乎乎的小脸蛋,心软和成了水。 纪六婶坐在旁边,眼巴巴看着。虽是满心想着钱,见她母女真情流露,也有些动容。 “两个孩子可能没怎么吃东西,我家还剩了点野菜羹,给你们端一碗过来。” 乔巧看她一眼,目光柔和不少:“谢谢六婶儿。” “谢什么,这么好的孩子,病成这样,我看着也心疼!” 纪六婶风风火火再次跑回去。不一会儿,端来一个残缺的大土碗。碗里有半碗绿糊糊,冒着腾腾热气。 乔巧接过她递来的木勺子,扶起丁盼的头,舀了一勺荨麻草羹,小心翼翼给丁盼喂进嘴里去。 丁盼明显是饿狠了,嘴巴一沾到食物,不自觉就惯性地猛力吞咽起来。 乔巧见她能自己吃得进东西,放心不少。只要以后尽量把伙食开好点,两个闺女的身子,总能养起来的。 荨麻草羹喂给丁盼一半,又将丁乐抱过来,同样扶着她的头喂。 这回没喂两口,丁乐醒了。眼睛一睁,面前只剩荨麻草羹。不用乔巧喂,自己两只削瘦的手一把抓住碗沿,“咕嘟咕嘟”,直接往嘴巴里倒。 倒了几口,她意识到不对,猛抬起头,正对上乔巧一双温柔含笑的眼睛。 手抖了抖,碗一下子往下掉。还好乔巧一直伸手帮忙托着,没有摔地上。 “娘……” 丁乐无意识地呼唤。 她这是做梦吗? 还是之前她滚下山崖,其实已经摔死了,才能看到娘? 也对。 这次发大水,村里死了那么多人。她们是好不容易才逃上山的,而她娘双腿残疾,全靠轮椅行走,更是不可能生还。 一瞬间,丁乐泪流满面,猛地扑进乔巧怀里。 “娘……我们都死了吗?这是阴曹地府,我才能再次见到娘?娘,我和妹妹好想你啊!” 乔巧被她哭得难过无比,也是止不住的泪水往外涌。一手把碗还给纪六婶,一手紧紧抱住丁乐。 “对不起,是娘不好,接你们来晚了!害你和你妹妹,受了那么多苦……” 第189章 敢与虎谋皮 摸着丁乐的头,慢慢等她平静一点。 “你没有死,娘也没有死。我们这不是在阴曹地府……” “娘只是托了你纪六婶婶,想办法让你们奶把你们‘卖’掉,娘再‘买’回来……这样,咱们母女三人,才能真正团聚!” 丁乐张圆小嘴,从乔巧怀里探出头来,看看四周,看看纪六婶两口子,再看看枕着娘双腿昏睡的妹妹。 一瞬间,她被巨大的惊喜冲击迷糊了。 “娘,那您的腿……” 小手小心翼翼摸摸乔巧的腿,满脸的不可思议:“如果我不是在做梦,那您的腿,是怎么好的啊?” “自然是有贵人,治好了娘的腿啊!” “娘,您真的把我和妹妹买下来了吗?” 乔巧抱住她,在她小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对!从今天起,乐儿和盼儿,都属于娘的啦!娘再也不会让你们离开娘的身边!” 包括出嫁。 她心里默默补充一句。 眼前两个可爱的小闺女,是她后半生的精神依靠! 养闺女;为闺女招郎上门;看着闺女再生下活泼招人疼的小外孙女或者孙子;当个不愁吃来不愁穿、尽享天伦之乐的富家老太太。 终极目标,现在开启。 “四姐!” 乔满囤乐呵呵地走回来:“我侧面打听了,丁家确实刚把乐儿盼儿卖掉了,她们现在,正忙着问村民们买吃的呢!” 摸摸仰起脸看向他的丁乐头,将手里的卖身契晃了晃:“乐儿,你瞧,这就是你娘想办法搞到你和你妹妹的卖身契。从今往后,你们就自由了!” 丁家那死老太婆,再不能操纵两个孩子的人生。 丁乐抓住舅舅不停晃动的手,仔仔细细看了看两张卖身契,肯定地点头。 “没错,就是这种颜色有点泛黄的纸!奶咬破手指,指印还不小心盖到边缘上了……” 如果不是当时太绝望,太害怕,她真不会挣扎着逃跑的,甚至忘记了躺在地上生病的妹妹。 她歉疚地看了妹妹一眼。 虽然有些羡慕娘放下她后,一直抱着妹妹,她决定不嫉妒。妹妹病着,她是姐姐,不能争。 乔巧听着丁乐如此判断卖身契的真伪,一阵无语。 得亏她提前把两个闺女的女夫子找好了! 她乔巧的孩子,以后绝不能是目不识丁的! 确认纪六婶真是尽心尽力为她办成了这件大事,乔巧抱着丁盼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两片金叶子,塞在了眼睛笑成一条缝的纪六婶手里。 “六婶儿,谢谢你们夫妻!” 她真挚地道谢。哪怕这只是一场交易。 纪六婶和她男人心花怒放。各取所需,非常美妙。高兴之余,纪六婶甚至主动关心起乔巧怎么回余家村。 “乔四丫头,我认识的那个顾牙婆,今日来带走她买的孩子。她的船就停泊在山下,不如,我和她说一声,你们搭她的船回去?” 乔巧归心似箭,只想早点回去。乔家储藏的东西里面有药,说不定能治好丁盼。 纪六婶的提议,简直是雪中送炭! 她立即点头:“那劳烦你了六婶儿!” 什么牙婆不牙婆的,即使对方是强盗,只要现在能把她送回余家村,她也敢与虎谋皮。 “就是……” 纪六婶迟疑下:“那船钱?” 乔巧毫不犹豫:“我给!我自己给!” 送不用花自己钱的人情,纪六婶便乐了:“好,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找顾牙婆!” 跟自己男人招呼一声,纪六婶头前带路,乔满囤背上丁乐,乔巧也把丁盼背上,一起下山。 一路上,丁乐搂紧舅舅脖子,不时回头看她娘一眼。生怕这是个幻梦,一眨眼,她娘又没了。 此行如此顺利,不要说她,乔巧和乔满囤此刻脚步,也是轻飘飘的。 真正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顾牙婆的船不算大,但是艄公和船工都是身板强壮的男人。看向乔巧一行的眼神,不怎么友好。 见到他们靠近,一个船工迎上来,凶神恶煞地驱逐他们。 “我们这里可不买半死不活的小孩,不值钱,你们赶紧背回去!” 乔巧强烈无语。 这还把他们当成卖儿卖女的了!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和五弟背上的闺女,一个花了她十五两银子,不知道会不会自插双目? 丁乐手心里全是汗,下意识紧紧抓住舅舅衣领,瑟缩成一团。 纪六婶忙上前,陪着笑。 “这位小哥儿,我姓余,夫家姓纪。顾牙婆在船上吗?我认识她,有事儿找她,能不能请小哥儿帮我们通传一声?” 那船工表情略缓和:“顾牙婆上山去了,还没回来,你们在这里等等!” 纪六婶连忙道谢,退回乔巧身边。怕乔巧听了刚才船工的话,误会她从中搞了鬼,趁这功夫解释一下。 “乔四丫头,你那前婆婆,我可是真给了她三十两银子!” “虽说现在都在卖儿卖女,孩子不值什么钱,可她咬定三十两不松口,我也没办法。若是你时间催促得不那么紧,咱们多磨磨,也许……” “六婶儿!” 乔巧打断她。一个劲说买买买的,没看她大闺女脸已经白得不能再白了吗?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就麻烦了! “我知道六婶尽力了,没关系!” “唉,三十两银子啊……” 纪六婶其实是自己在肉疼那笔银子。 乔巧给的金子现在不能兑换,银子是他们两口子多年的私房。虽然知道就是转下手,可由自己双手往外掏钱,还是舍不得。 乔巧对纪六婶这种铁公鸡的性子,无语了,哪都避不开“田三翠”!托一把丁盼往下滑的身子,站得离纪六婶远一点。 等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一个身段妖娆的女人,穿一件粉色绸衫,摇着团扇,扶着一个精瘦男人的手,摇摇摆摆走下山。 离近了,发现他们身后还跟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一身粗布衣裳,低眉顺眼。 船舱里也有许多种细弱哭声,断续飘出。 乔巧瞥了一眼,移开视线。 她不是救世主,不能越过她们的父母,去拯救她们。 她现在能把自己两个闺女好好护住,已经不容易了。 第190章 大的啥价? 顾牙婆走到跟前,用挑剔职业的目光,打量了眼乔巧姐弟,还有两人背后的丁乐丁盼,皱起瞄得弯弯的柳叶眉。 “纪六婶,你要给老娘送货,也得挑点好的!咋是人不是人,都带来?” 走近一步,伸出三根手指,捏住一脸懵逼的乔巧下巴,抬起她脸仔细瞅了瞅。 脸上露出些微满意的笑,点头。 “这个瞧着还行,虽说年纪大一点,比那两个要死不活小的强多了!” “啥价?” 她团扇一招,点纪六婶鼻子。 乔巧…… 乔满囤:“……!” 丁乐:“……!” 纪六婶…… (′д`)……! 我丢!顾牙婆你这眼神瘸的,选谁不好,选一个杀神! 纪六婶内心狂吐槽:你知道你挑中这个,是能一只手轻松把金子捏圆搓扁的人物吗? 虽说金子是软的,牙齿用力也能啃个印,但你确信你的脑袋,比金子硬? “误会了误会了!” 跳脚,她赶紧在乔巧姐弟没爆发前,扯住顾牙婆,带向一边。 “顾牙婆,你误会了!这一家四口,是我的远房亲戚。我带他们过来,只是想搭载你的顺风船,送他们顺道回余家村的!” 不是送货的,反是占便宜。 顾牙婆不乐意了,挥手让身边男人先把小丫头带进船舱。撇着殷红的嘴,用团扇扫了纪六婶一扇子。 “纪六婶,你当老娘这船是什么船?这可是有官府牙贴的牙船!别说合不合适,老娘凭什么给你当渡船捎人?” “顾牙婆你先别生气,我这不是寻思着你这船大,多载几个人也不费事吗?” 纪六婶陪笑:“他们又不白坐,给船钱的,你还能当做了件善事!” 顾牙婆摇着团扇:“老娘干这行,还稀罕做善事?” 不过到底被纪六婶凑跟前陪的笑脸笑没了脾气,瞟一眼乔巧姐弟。 “一两银子,拿得出不?拿得出上船。拿不出,滚!” 摇着扇子,施施然步上船踏板。 “顾牙婆,等等,我们给船钱!” 纪六婶连递眼色,乔巧一拉乔满囤,连忙追上去。在身上摸了摸,摸出半钱银子,一把铜钱,摊在手里,递给顾牙婆。 顾牙婆随口一说,只想让他们知难而退,没想到乔巧真能掏出钱来。诧异地回头一瞧,顿然鄙夷。 “你这钱,不到一两银子?” 乔满囤想要说什么,乔巧紧紧攥住他的手,哀求地看着顾牙婆。 “顾牙婆,您行行好,我这闺女,病的不行了。只想尽快赶回家,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办法施救。这钱,是我们的全部家当,顾牙婆,能不能请您大发善心……” 顾牙婆瞅着她的样子,直皱眉。 纪六婶赶紧上前:“顾牙婆,看在咱们相识多年的份上,帮帮我这远房亲戚!你船经过余家村,把她们放下就是。” “行了行了!” 顾牙婆一把抓过乔巧手上的钱,转身而去。 “你们上船!只是,你们只能呆在船头,不许进船舱!” 乔巧千恩万谢,又辞别纪六婶,才拉着乔满囤,带着两个闺女上船,随便找了个旮沓,远离艄公船工,席地坐下。 乔满囤一头雾水。等四下没外人了,才敢低声问自己四姐:“四姐,临行娘不是给了咱们五两多银子吗……” 四姐怎么宁愿冒着上不了船的危险,也要千求万告指望顾牙婆发善心? 这太不符合四姐性子了。 乔巧淡淡一笑:“这可是牙船,贩卖人口的牙船!若不是急于回村,拿药给盼儿治病,我们根本就不该上这种船!” 顿一顿,手摸摸眼睛睁老大看自己的丁乐头发。 “财不露白。我还要给纪六婶和顾牙婆,营造出一种、我这里再榨不出一丝油水的印象!” 不然两人若起了歪心思,后续麻烦会不断。 乔满囤明白过来,佩服地竖起大拇指:“四姐,你考虑得真周到。” 乔巧摇摇头,叹气。她也不想活得这么疑神疑鬼的,但人心……最好你不要低估。 听着船舱里呜呜咽咽的哭声,顾牙婆冷厉的斥骂,丁乐下意识蜷缩起来,钻进乔巧怀里,害怕地捂住自己耳朵。 差一点,她和妹妹也变成了船舱里的人。 如果娘这次不赶来救她们,她和妹妹,迟早会被奶卖掉。那个后进门的娘,明里暗里,不止一次挑唆奶卖掉她们了。 还好娘来了! 想着这些,她更紧地抱住乔巧。 “乐儿冷吗?” 乔巧把两个闺女一起搂在怀里,用身体给她们挡风。坐在船头没有遮挡,确实有点冷。她担忧地又摸摸丁盼额头,温度好像降下去了些。 但不能大意,说不定这只是风吹的。 乔满囤从包里掰一块麸面饼出来,递给丁乐,让她先吃些垫肚,同时安慰愁眉不展的乔巧。 “四姐,你别急。我们在山上藏了些药,即使没有郎中,盼儿也不会有事的。” 说着这话时,眼瞅着丁盼身子动了动,睫毛轻颤,一副要醒来的样子。两人又惊又喜,乔巧小心扶住丁盼的头,连声轻唤。 “盼儿?盼儿?” 丁盼眼睁一线,一脸迷茫地望了望她,嘴里低低嘟囔一句:“我又梦到你了,娘……” 说罢,继续沉沉昏睡过去。 乔巧忍不住,泪水又滚落出来。接过乔满囤递上的水囊,喂了丁盼几口水。 丁乐懂事地把饼咀嚼碎,包在口中含软,掏出来塞进妹妹嘴里。 “娘,妹妹就是太饿了,吃点东西,便会好!” 乔巧紧盯着丁盼,确认她嘴巴的确蠕动了几下,把丁乐喂的食物,咽了下去,方才松口气。 不过她没习惯把自己嘴里吐出来的食物,喂给别人,尤其是孩子。她担心有细菌,便让乔满囤再拿出块麸面饼,用水泡软了喂给丁盼吃。 宁愿多浪费点水。 不多时间,牙船驶到余家村靠岸。顾牙婆没有从船舱里出来,乔巧请船工帮忙转达自己的谢意,才和乔满囤背着两个闺女,急匆匆去爬山。 洪水退了一大截。坏处是,他们需要攀爬更多的陡坡。没办法,只能扯些藤蔓,掰掉上面的刺,编成绳子把人束缚在身后。 第191章 宁跟讨饭的娘 眼看快接近蔺清莹所在的窑洞,乔巧略一迟疑,不打算过去探望。当务之急,要先安顿好两个闺女。 不过,他们往自家落脚点攀爬上去的时候,听到斜下方闹闹嚷嚷,不知道在吵什么。 乔满囤担心地瞅了好几眼:“四姐,余叔那边的窑洞,好像发生什么事了?” 乔巧加快步伐:“先把乐儿盼儿带回去!” 此刻就算天塌了,也是她两个闺女重要。 这么长时间不能把两个孩子夺回身边,她对她们已经很有些愧疚了。 乔满囤点点头,跟着四姐,快手快脚,往自家窑洞赶。 乔盛和乔洛坐在洞门口,百无聊赖地玩泥巴。一眼瞅到岩石后自己四姑姑和五叔冒出头,顿时乐了,又蹦又跳。 一个冲上去帮忙拉,一个冲进窑洞里报信。 “四姑姑、五叔回来啦!” 乔老太甩着满手的野菜渣子,跟随乔洛跑出来。看见儿子和闺女背上的孩子,不由一愣。 这是真把人弄回来了,丁家那老太婆,咋会那么善良大方呢? “外婆……” 丁乐被乔满囤放在地上,缩手缩脚站在乔老太跟前,怯怯唤了一声。 “娘!” 乔巧火急火燎地,抱着丁盼,就往窑洞里走,将人放在炕上。 “娘您这有退烧的药吗?盼儿病了,一直烧着没醒!” 乔老太回过神来,慌忙摸了把丁乐的头,转身去翻窑洞里堆得乱七八糟的东西。 “应该有!前些日,你爹他们向张郎中买了不少药材,治伤的膏贴都带回来了,我给你找找………” “娘,我来帮你找!” 乔满囤赶过去。他跟着乔巧学认了不少字,张郎中给分的药包,黄纸上都写字,他基本能辨认出来。 乔巧去角落石缸舀了半盆清水。发现旁边一个竹篓,里面塞了半瓶米酒。不管三七二十一,拿出来当酒精,给丁盼物理降温。 丁乐乖巧地站在不容易阻路的位置,帮忙绞湿帕子,递给乔巧。 乔巧快速地把丁盼全身擦了一遍,换上乔老太拿出来的一身成人旧衣裳,盖上被子。 乔老太将找出来的药材递给乔满囤,让他拿去外面土灶熬药,这才有空问乔巧。 “四丫头,盼丫头咋病成这样了?丁家那老太婆,你把孩子抱回来,她没有为难你们?” 乔巧掏出两张卖身契。 乔老太一看,气得手脚颤抖:“这该死的老东西!亏她还是两个孩子的亲奶奶,竟然做出这么猪狗不如的事!” 眼角余光瞥到丁乐在瑟瑟发抖,一把搂过来,放缓和声音。 “乐丫头别怕,有外婆和你娘在,你和你妹妹,绝不会有事情!” 乔老太难得的和颜悦色,令得丁乐红了眼眶。贴近她,轻轻叫了一声。 “外婆……” 乔老太揉揉她的小脑袋,突然觉得不对,霍地扭头:“四丫头,这两张卖身契,怎会在你手中?” 乔巧也没什么好瞒的。直接把自己用钱买通纪六婶,鼓动丁老太卖人的策略,简单说了一遍。 乔老太听得一言难尽,捏着两张卖身契,半晌没说话。 她这闺女还真是出息了!竟然会用这种手段,夺回自己的两个闺女。 她刚才骂丁老太猪狗不如,诱使丁老太猪狗不如的罪魁祸首,又该是什么? 无语地将卖身契递还给乔巧:“这……这两张纸你可要收好了。等水退了,便让你爹带你去衙门,给两个孩子重新落户。” “娘,我要立‘女户’。” 乔巧看着乔老太的眼睛,语气不容置疑。 “我现在有两个闺女顶门立户,腿疾也痊愈,完全可以自立!何况……” “何况我带着两个闺女,若一直留在娘家,无论是对大哥一家,还是五弟未来的一家,都是种不可调和的冲突。” 乔老太对于闺女挂在口边的“女户”,已经免疫了,没怎么吃惊。 相反,这次两个外孙女意外到来,促进她的深思。 她沉默一下,没有马上给乔巧肯定的答案,而是说:“好,娘知道了。娘这一次,尽力帮你说服你爹。” 乔老爹是户主。 这时代,一家之主不是现代的一个简单代名词,而是真正掌控一个家。只要乔老爹愿意,他卖妻卖儿都是权利。 旁人最多谴责他,无法约束他。 原身和离前,归属权是丁家的。和离后,便回到乔老爹手中。乔巧想要正大光明独立出去,必须通过乔老爹,才能在官府那里备案,新开户。 听了乔老太的承诺,乔巧心情一松。 有了她娘的支持,立女户,只是个时间问题。 丁乐站在旁边,懵懵懂懂地听。等乔老太出去看药煎好没有,她悄悄扯了扯乔巧的袖子。 “娘,您说的立女户,是指我们以后不用住在外婆家里,能够自己做饭吃饭吗?” 乔巧失笑,轻轻捏了把大闺女没肉的脸颊:“对!以后,就你、你妹妹,和娘一起生活。三个人,乐儿愿意吗?” “愿意!” 丁乐几乎不假思索,一把抱住乔巧。 “娘,您说的是真的吗?乐儿好想这一天,快些到来!即使是跟着娘一起外出讨饭,乐儿也开心!” 这就是宁愿跟着讨饭的娘,也别跟着当官的爹? 乔巧心里一酸,拍拍丁乐的后背。 “傻丫头!娘怎么可能会带着你们去讨饭?娘要把你和你妹妹,宠成这世上最幸福的小公主!” 她是十分有底气说这句话的。 丁乐自然不信。 她娘现在还寄居在外婆家里呢,一穷二白,腿刚好。 但是,能听到这些话,即使心里告诉她是不可能实现的,她也开心得飞起。 她娘对她和妹妹的爱、宠溺,她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乔老太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汁进来,乔盛和乔洛跟在后面。 丁乐牵紧乔巧的衣角,迅速起身,站到她身后。看向两个表哥表弟,眼神带点小警惕。 每次来外婆家,对方都会捉弄欺负她和妹妹,这一次,不会故态复萌? 乔洛嫌弃地瞟了自己表姐一眼。乔盛向丁乐伸出手,手心摊开,手里有一小块糕点,语气表情友好。 “乐表妹,吃药很苦,这个甜嘴,你给盼表妹吃!” 第192章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丁乐愣愣地。 见她娘含笑点头,方才接过那块糕点,小声说了句:“谢谢盛表哥。” 略一犹豫,又对盯着她看的乔洛,打招呼:“洛表弟。” 两个大人没空关注三个小人儿的互动。乔老太帮忙扶起丁盼,乔巧坐在床边,一勺一勺把药汁吹冷,喂进丁盼的嘴里。 丁盼可能是很渴很饿,尽管那药闻着就是一股苦味,她也乖巧不哭不闹地喝了下去。偶尔奋力睁一下眼睛,看向乔巧。 似乎在辨认她到底是不是幻象。 喂完药,乔巧怜惜地摸了下小闺女的头,用帕子把她的嘴擦干净。丁乐捧着糕点,掰一点送到妹妹嘴边。 “妹妹,表哥送的点心,好甜的。你含住,压压药味。” 丁盼明显更听她姐姐的话。烧得稀里糊涂的,也听话把那块点心含进嘴里。皱紧的眉头,一时间舒展不少。 乔巧望了望四周,这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看向乔老太。 “娘,怎么没见爹和大哥他们?” “唉!” 说起这个,乔老太就开始焦虑:“先前你们突然回来,我倒险些忘记,你余叔那里正发生事情了!” “发生了什么事?” 想起之前回来,余叔窑洞那个方向的吵吵,乔巧升起不好预感。 “好像是有些村民去借粮,嫌弃你余叔借得少,纠缠着不肯走,便吵起来了。你爹他们怕余叔一家吃亏,赶去帮忙了。” 乔老太一脸嘲讽之色:“好在咱家之前故意在村中借粮,没有露富。不然,这些人也该闹到我们这来!” 愿意借粮给你,是人情,不是义务。 不是你穷你有理,我有就该资助你,搞道德绑架那一套! 乔巧眉头轻蹙,想了一想:“娘,咱家几个窑洞的粮,储存了多少?” “不多了。” 乔老太说起这个就肉疼得不行。 “你爹他们挖的窑洞,有三个地址没选对。暴雨下了十多天,把里面东西全部泡烂冲走了……” 她恨恨叹一口气。 “真是老天不给活路啊!还好这个大窑洞,与另外一个小窑洞藏的粮食,够咱家支撑一段时间。不然……” 她没有说下去,瞧向乔巧:“四丫头,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我先去余叔那里看看。” 乔巧摇头。 既然自家存粮不多,她即使想救济遭灾村民,也需要慎重考虑一下。尤其,她现在又带回来两个闺女。 “娘,您别走……” 丁乐见乔巧解下背上的行李。布条一掀,露出里面黑亮亮的大弓和一筒铁箭。心头一颤,拉住了她娘。 “乐儿,你余叔一家,对娘有恩。” 乔巧握握大闺女的手,把自己衣角扯出来,柔声道:“娘也不放心你外公他们,得去看看。你留在这儿,陪你外婆,照顾好妹妹,好吗?” 丁乐眨眨有些湿润的眼睛:“好……娘您自己要小心。” 乔巧摸摸她头,又看一眼床上的丁盼。 “你去看看也好。” 乔老太清楚自己这闺女那一手好箭法。 “四个孩子,我这里看着他们。你快去把你爹他们接回来,方才你五弟也下去了!” “好!” 乔巧不敢再耽搁,拿着弓箭,迅速跑出窑洞,顺着藤蔓往下爬。 爬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凄厉尖叫短促响起,紧接,是一个女人崩溃的哭喊。 乔巧心里一紧,加快下滑速度,离下一层岩石还有一米多高度,便跳了下去。等足尖着地,腿部些许疼痛,才想起来她这腿是瘫痪初愈,顿时,出了一头冷汗。 但那女人哭得撕心裂肺,夹杂吵嚷声越来越大,她不敢多做停留。把弓箭拿在手里,快步朝发声的方向跑。 扒开一层又一层的灌木丛,碍事树枝,她终于赶到余叔家住的暂居地。 只见一块地势陡峭的斜坡上,有一个山洞。山洞内外,此时站满了人。余叔一家、自己乔家人,都堵在洞门口。 而二三十个村民,拥挤在外,踏平了洞周边的杂草。乔满囤后到,没能挤进洞去,被几个妇人裹挟在外面,手指鼻子,叫骂推搡。 乔满囤双手遮挡面部,生怕被她们的唾沫星子碰到脸上,努力在分辨什么。 乔巧一看,脸色立即冷下来。 大踏步过去,弓箭往肩上一挎,双手向两边用力一分。 几个唾沫横飞,吵嚷得正欢的妇人,顿时东倒西歪,拿脚不住,往后倒退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瞬间,现场麻雀嫁女似的热闹场景,如同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安静下来。 “四姐!” 乔满囤欢喜地叫了一声,立即站到了乔巧身边。 他并不是被几个妇人欺负了。只是,男女有别,对方可以指指戳戳他,他又不方便指指戳戳回去。只好憋屈地和她们进行口舌之争。 四姐的及时出现,真是解了他大围了。 “你这死丫头是谁家的啊,敢突然动手推我们?” 几个衣裳头发脏得包浆的妇人从地上爬起来,怒火中烧,冲乔巧喊。听到乔满囤喊“四姐”,又是一愣。 定睛打量乔巧,许多村民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是乔家那个四丫头!” “对,就是被夫家休回娘家那个……” “她不是双腿都断了吗?一个瘫子……怎么突然能动了?” “你们瞧,她脸上肉还长出来了!看起来,乔家还有粮!不然,怎么能把她养得这样好?” 嗡嗡嘈杂声再起。听着这些肆无忌惮、评头论足的议论,乔巧差点气笑了。 亏她几分钟前还想着要不要救济这些村民呢?结果……什么叫她被养好了,就代表乔家还有粮? 有粮就意味着你们也能来她家堵门,强行“借”粮? 真是老话说得好,穷山恶水,出刁民!可怜人,必可恨! 再看看窑洞门口,双方形成对峙之势。撕心裂肺哭着的女人,是余叔家的媳妇。 姓什么乔巧不知道,不过看余家老二搀扶着她,应该是老余叔的二儿媳。 她此时疯狂地哭,老余叔等人面露无比愤怒之色的原因,乔巧最后瞧一眼他们面对面的人,就明白了。 刘老三!洪灾竟然没把这个渣滓收走。 此刻他一脸狰狞。一手死死揽住一个三、四岁男童的腰,另一只大手,卡住男童的脖子。 第193章 她不是个好人! 因为乔巧的到来,略微转移了下视线,现在回过神来,又把注意力放在了余叔一家身上。 冲着老余叔穷凶极恶地大吼。 “余老头,你这为富不仁的狗东西!眼看大家都要饿死了,你们一家,还躲在这里有肉有菜、美滋滋过小日子!” “老子低三下四来问你借个粮,你竟然甩几个麸面饼子,就想把老子打发了是?” “老子活不下去,你们一家也甭想好!今日不交出粮来,看我先掐死你这个小孙子!” 围绕着他的大半圈村民,脸色或幸灾乐祸,或麻木不仁。没有谁像乔家人一样,站到余叔一家那方。 一如当初,乔巧被刘川推下田埂,跌得头破血流,他们一直在静静围观、等待她流血过多而亡一样。 乔巧有一瞬间的迷惑。 是她苛求这些人的正义感了吗?然后她现在手里有粮,如果不拯救这些人,是否她也错了? 刘老三掐着男童的脖子,猛力一直摇晃。男童整个人软绵绵的,像是一个破布娃娃,在他手下晃荡,毫无声息。 乔巧从腰间铁筒抽出一支铁箭,搭上左侧箭台,默默开弓,用力拉到自己脸部位置。 “嗖”! 在乔满囤震惊的眼神中,在周遭村民恐骇的眼神中,她毅然决然,将这支箭射了出去! “啊!” 伴随一声惨叫,刘老三捂住肩膀,痛苦地倒在地上。男童从他手中,一下子掉在地上。 余永反应超快,一个箭步,冲上前抱起自己的小侄儿。 朝地上的刘老三狠狠踹了几脚之后,才抬起头,用充满感激的目光,望向乔巧。 乔巧向他弯了弯唇角。 是,她冷血自私,无情无义。 她不是个好人!就算她有强大的金手指,也不想拯救万民于水火。 她的能力,只会优先顾及到自己的家人。其次,帮助她想帮助的人,她认为该帮助的人! 村民们看着被一箭钉在地上的刘老三,血肉迷糊,一阵骚动。 突然,一个人瘸着一条腿,排众冲了出来,气愤地站到乔巧跟前。 “乔四娘子,你怎么能随便用弓箭伤人?你这一箭,会要了他的命,你知道吗?” 乔巧眼皮跳了跳。 第一个出头鸟,她做梦也没想到,会是当初来家中借粮的余大宝! 方才他躲在人后,她还没看到这个人。对方理直气壮地质问,一时让她没说出话。 “余大宝,你说什么啊?” 乔满囤怒了,挺身挡在四姐身前,伸出手,推余大宝一个踉跄。 “你眼瞎了没看到?刚才是刘老三抓住了余叔的小孙子威胁,我四姐若不出手,孩子就危险了!” “他不是没看见,他是和其他人一样,装看不见。” 乔巧拉开乔满囤,平静地看着面前有些不自在的余大宝。 “余大宝,你是想着,刘老三帮你们出了头,若是真能让余叔一家交出粮食,你们就能从中分一杯羹?这样,你家中的老母妻儿,也有救了。” 乔巧脸上冰冷的笑意,未达眼底。 “不过,你想过没有?你家人的命是命,余叔家孙子的命,就不是一条命吗?” “还是,你和你身后这些人都认为,用余叔家孙子的一条命,换你们这么多人的命,值?” 余大宝干裂的嘴唇嗫嚅几下,仓皇失措。 “不、不是……乔四娘子,我不是这样想的……” “别叫我乔四娘子,你不配!” 乔巧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当初真是眼瞎,这人来借粮时,她选择了沉默。后来这人又来还粮时,她认为这人,真是世上不可多得的老实人。 现在,一想到云二公子对她的称呼,同样从此人口中出,她就充满了恶心。 道不相同,不相为谋! 余大宝难堪地退到一边。 乔家人对他有恩,他不能说更多,惹乔四娘子不高兴了。只是,村民们会因此对乔家人有看法呀…… “滚!” 乔巧举起弓箭,对准还滞留在现场不肯走的村民。 “今后谁敢再来骚扰余叔一家,地上这坨狗屎,就是他的下场!” “你一个没人要的弃妇,神气什么?” 之前和乔满囤起摩擦的几个妇人,再次站了出来。双手叉腰,一脸凶悍地逼向乔巧。 “余老头这一家子,为富不仁,明明有粮,就不肯借出来,给大家共渡难关……” “不是说远亲不如近邻吗?平日他家做生意,也赚了大家不少钱,关键时刻,让他借点粮出来救急,咋啦?” “又不是说不还他……可他家竟然眼睁睁看着我们去死,也不肯伸援手!” 老余叔声音都喊嘶哑了,被两个儿子搀扶着,气的抖抖索索的。 “我家没粮!说过了,是真没粮!洪水来的那么快,我们只来得及拿了些细软……就算有一点点粮,我们自家人不够吃,为什么要借给你们?” “谁信你们!” 村民们开始七嘴八舌。 “敢不敢让我们进洞搜?搜出粮,就分给大家!” 余家人快被气疯了,堵住洞口:“凭什么?你们说搜就搜!” 乔巧抬起弓箭,几个妇人把胸口往她身上使劲蹭。 “你射!你射!我们就不信,你这小娼妇,还敢杀人?有没有王法了?” 乔满囤紧张地护住四姐,把乔巧的弓箭往下压。同时,朝着窑洞门口撤退。 方才他就是被这几个不讲理的泼妇,用这种不要脸的方式,压制住的。 他动都不敢动,唯恐一动,就被对方喊非礼了。没想到这一招,又用到他四姐身上了。 这几个泼妇蔫坏,他可不能让四姐着了道。万一对方被四姐的弓箭画个血口子,不正好如她们意了,可以天天上门撒泼打滚要赔偿。 坚决不能上当! 余家人想得和乔满囤一样。余永把侄儿抱还给自己二嫂,匆匆跑过来帮忙护住乔巧。 “乔四妹,别理这些人,我们堵住门口,他们不敢冲进来。” 只是,会折腾到什么时候离开,就不知道了。 超麻烦! 乔巧才不想受那窝囊气,她对这些村民的厌恶,已经达到顶峰。 把弓箭往乔满囤手里一塞,一把推开余永,踏前两步。伸出手,一手一个,揪住两个妇人衣襟,一下子拖到身边。 第194章 想造反? 轻轻高举,两个妇人尖叫着,被送离地面。 “碰”! 就听这一声响亮,两个妇人额头碰脑门,刹那间满天星斗,双双翻着白眼软了下去。 将两坨人形垃圾扔在地面,乔巧森冷的目光,扫向面前剩下愣神的两个妇人。 “谁再狗嘴吐不出象牙,带个脏字,我就把它扔下山去喂鱼!” 骚动的人群,再次呆若木鸡。 连同被怒火冲昏头脑的老余叔,竭力帮忙堵门的乔老爹,也瞪大眼睛,望向乔巧。 便在这个时候,有人高喊。 “余里正来了!” 村民们不情愿地挪脚,让位置。余里正的两个儿子,扶着自己老爹,慢慢走来。 看了眼倒在地哼哼唧唧的刘老三,再看看围堵窑洞门口的村民,余里正脸黑的,能刮下一层灰。 “咋的,都聚在这里?现在只是遭了洪涝,官府犹在,朝廷犹在!你们一个个地想干嘛?抢大户?杀人?造反?” 最后两个字,呵斥得震耳发聩。村民们身上下意识抖了抖。 “余里正,我们不是……不是抢……” “我们只是来借粮……” “对、借粮!” “放屁!” 余里正第一次破口飙出粗话。 “借粮,借粮需要挟持余家的小孙子?聚众想冲进人家住的山洞搜查?你们一个个地,算什么狗屁东西?” “土匪强盗?官府来人,都还得找个罪名呢!” 余里正气的胡子直撅,脸通红。 “人家余木匠,现在所拥有的,是他一家几代传承手艺,创造积累出来的财富!咋了,你们自己没这个能耐,就眼红别人?想趁着这洪涝,杀大户吃大户?” “老夫告诉你们,你们这是犯法!造反!罪当诛九族!” 余里正每怒斥一声,村民们就哆嗦一下。最后诛九族几个字一出,站在外围点的村民,已开始偷偷溜走。 “那……那乔家小……那个四丫头,用弓箭射伤刘老三,打伤我们,不算杀人犯法吗?” 给撞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爬起来的两个妇人,愤愤咕哝。 余里正目光阴鸷,盯她们两眼,又看向地上的刘老三。 “刘老三聚众抢劫,绑架孩童,乱世用重典,论罪当诛!乔家四丫头秉持正义,出手相助,制服恶徒,值得嘉奖!” “待洪水退后,老夫会亲自将此事上报衙门!” “来人,把这个恶徒扔下山去!” 几个妇人一听,吓得齐刷刷后退。村民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一直哀嚎试图博同情的刘老三,瞬间不哼哼了。 “余里正,你偏袒余家和乔家,我不服!” 余家的三个儿子,恨透了这个渣滓。撸袖子上前,拖起对方就往山坡下扔。 刘老三一路哀嚎,一路滚了下去。身后一条把灌木丛碾平整的蜿蜒血路,洒下令人心惊胆战的垂死嗥叫。 至于会滚到哪里去,能不能留得狗命等刘家人赶到救援,就看他自己造化了。 余里正往前猛走了两步,身子前倾,手指微颤指向兀自发傻的村民。 “还杵这里干嘛?想当着老夫的面,你们再抢一次余木匠家?” 村民们一哄而散。不过部分人回头望向余里正和余家人,眼神里有着隐藏不住的怨恨和不甘。 乔巧将这些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除了厌恶,还有无奈。 换位思考,如果她是这些村民,眼看吃不起饭了,为了自己和家人的生存,她说不定也会杀富济贫,甚至做出些越过道德底线的事。 可她现在站的是余叔角度,看到的是无辜的余家小孙子被伤害…… 孰是孰非,立场不同,看法不同。 余里正收回看向村民们的目光,由儿子们扶着,深一脚浅一脚走到乔巧跟前。 “乔四丫头!” 他神情语气严肃:“老夫知道,你这把弓箭是云府送的。但是,下次不要轻易拿出来!” “今儿,你可以射杀刘老三。那么个自家人都不要的狗东西,死了就死了。但是,下一次面对的是其他村民呢?” 他盯着乔巧的眼睛。 “你难道也要把他们一个个杀掉?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们犯了错,自然有官府收拾!轮不到你动用私刑,明白吗?” 乔巧点头,诚恳地回答:“余里正,我明白了。下次我不会再这么冲动。” 老余叔赶紧带着家人过来,向余里正拱手致谢,并且连连为乔巧开脱。 “余里正,这事的的确确不怪乔四丫头。今儿若不是这孩子及时出手,我这小孙子命就没有了哇!” 余家老二扶着自己媳妇,余二媳妇抱着自己尚处于受惊状态的儿子,过来二话不说,就给乔巧跪下。 “乔四妹子,你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没有你,我这儿子今日怕就……” 一句话没说完,霎时泪崩,趴着便磕头。 乔巧急忙扶起他们:“余二哥余二嫂不用客气!你们余家,对我们乔家有恩在先,我这也是适逢机缘,还报一二。” 乔满仓跟着乔老爹,咧开嘴,一个劲往前凑。却给田三翠牢牢抓住,回头一瞧,自己媳妇面无人色,一副惊恐模样。 他不觉纳闷:“咋了你这是?” 先前和村民们吵架干架,他媳妇不是还生龙活虎的吗?怎么一转眼,就蔫成霜打的茄子了? 田三翠心有余悸地偷偷拽自家男人袖子,示意他小声点。 “满仓哥,我这才发现,以前四姑子一直是对咱们手下留情啊!你瞧她一箭射伤刘老三,又拎起那两个泼妇随便甩的样子……” “咱俩能活到现在,简直是奇迹!” “啥叫咱俩?” 乔满仓没好气白她一眼:“一直是你在跳腾,不断挑衅我四妹的底线?” 他可是和四妹化干戈为玉帛、不是,兄妹感情一直很深厚的! 纪兰兰站在余永身后,看着自己男人眼神儿不断往乔巧身上飘,心里那个五味繁杂,别提了! 以前乔巧瘦得皮包骨,给丁家折腾掉半条命,腿也断了,她面对乔巧,颇具心理优势。但现在…… 没人注意纪兰兰脸色的细微变化,余叔请大家到窑洞里坐下。洞比较浅,人多坐不下,乔巧等小一辈的,自觉坐在洞外的石头或者树根上。 第195章 咱家也捐粮 余家几个媳妇,忙碌来往穿梭,给每个人倒上一杯白开水。 乔巧虽想早些回去照顾闺女,可看余里正那神色,似乎有重要的话,要对老余叔和乔老爹说。出于好奇,她便留了下来。 余永坐在乔满囤旁边,好奇地看着乔巧的腿,小声问乔满囤:“乔五弟,你四姐腿是怎么好的?” 感觉太突然太不可思议了。 于是,余里正等人在洞里面说话,乔满囤就在外面,绘声绘色描述他四姐死而复生的遭遇。 乔巧都没说过那么详细,给他添油加醋一发挥,加上听者脑补,于是就成了一番奇迹,神迹。 自然,此刻专注听余里正说话的乔巧,没留意他们窃窃私语的对象,是自己。 余里正主要目的是来找老余叔的。乔家人既然在,也没关系,要听就一起听了。 “四海,洪水迟迟未退,村民们缺食少衣。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余里正和老余叔隔壁邻居,关系近,坐下就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里正,你的意思是?” 余里正咳了一声,端起手边石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 “我的意思,集结村里粮食还有富裕的人家,每户捐些糙米或面出来,分给快要断炊的村民。一个村的,面对这次大灾,应该互相帮助,总不能眼看他们活活饿死不是?” 乔老爹一听,居然说的是这种事,顿时感觉屁股下的石凳有些硌人。 但现在要他起身走,是万万不敢的。 老余叔面无表情,耷拉着眼皮,看不出眼里有什么情绪。停了一会,才缓缓开口。 “我家的粮,只够我们这一大家子,再支撑个十天左右。” “我知道,我知道。” 余里正好脾气地应和他,下一句,话风一转折。 “但今日的事,四海你自己也体会到了。如果不施舍些粮食出去,那些饿急眼的村民,保不定会干出什么。” 他看了老余叔一眼,露出苦笑。 “天高皇帝远。泰源县现在的情况,不比我们这里好。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县令大人,肯定是顾不到我们这小小的余家村……” 他话中流露出的意思,很明显了。 不止老余叔陷入沉默,乔老爹也显得张皇。 “我家带出来的粮食,能支撑七八日,我打算先捐出两日的量。” 见老余叔迟迟不回应,余里正把杯子往桌上一搁,放重语气。 “我……我家捐出三日的量。” 老余叔叹口气,缓缓说。 他不是舍不得这粮,而是不想把自家的粮,喂了白眼狼。 前一刻自己的小孙子还差点被村民杀掉呢,下一刻就要捐粮食,救这些村民。心里怎么想,怎么憋屈。 可余里正说的是实话。 缺粮的村民们,现在已快丧失理智了。如果不捐粮,逼得他们铤而走险,自己这家在他们心目中的大户,真的要遭殃。 余里正松了口气,站起身,拍拍老余叔的肩。 “太好了!村里还有几户有粮的人家,我现在也去动员他们,多少捐一点。等几日,洪水退了就好了!” 乔老爹如坐针毡。在两人说话的时候,蹭到乔巧这边。额头的渔网纹,皱巴得能夹死蚊蝇。 声音压得细如蚊蝇,对乔巧说:“四丫头,你觉得,咱家……也捐些粮怎么样?” 乔巧一愣。 什么时候,她在她爹眼里,变成可以共商大计的对象了? 再一瞧周围,明白了。 她大哥大嫂、五弟,都在外面和余家人扎堆唠嗑。不知道说什么,说得眉飞色舞。她爹这大约是……纠结得找不到人了。 但这种事拿来问她,她也纠结啊! 半个时辰前,她才把抢粮欲吃大户的刘老三伤了,又扔了两个从犯…… 这转头就要捐粮……打一棍子再给个蜜枣? 瞅一眼犹犹豫豫的乔老爹。她猜想她这老爹应该不是善心大发,而是余里正方才讲的话,吓到了他。 如果老余叔家是大户,那么村民眼中攀上云府高枝的乔家,同样差不到哪里去。 若因缺粮逼的村民们爆发骚乱,老余叔家不能幸免,乔家也难说。 毕竟,作为外来人口,乔家在余家村真没什么根基。这些村民,能够纵容刘老三伤害一个孩子,自然不会对她乔家格外开恩留情。 想到这里,乔巧脸色一冷。 她现在特别理解余叔答应捐粮前的沉默。 这真是,狗屎喂到嘴里,想吐吐不出啊! 如果捐赠,能指定对象就好了。捐赠,本来就应该给值得捐赠、需要捐赠的人。但余里正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他作为里正,只是在尽职尽责做自己的分内事,力求自己这一块辖区的稳定。 看一眼乔老爹,乔巧反问:“爹,你想捐粮?咱家有多余的粮捐吗?” 乔老爹苦着脸。 他没想捐。然余里正方才描述不捐的后果,太可怕了。何况…… 他忍不住瞪了乔巧一眼。 “四丫头,你方才不该那么冲动的!强出头,还伤人,今儿得罪了不少村民。如果不捐些粮出去,咱家以后如何在村子里立足?” 乔巧……得,这还怨上她了! 果然她和原身这老爹,就是八字不合、严重三观不合! “捐捐……爹你是一家之主,你做主!” 村民不全是坏的,例如某些无辜的妇孺孩子。捐粮,就当捐给这些人的。 这么一想,乔巧心气也顺了。坐远一点,让乔老爹自己去和余里正说。 而对于乔老爹的主动开口认捐,余里正和老余叔都觉得十分惊讶。 “石头,你家还有余粮?” 之前乔家满村子借粮,他们两家可是特地登门送温暖了啊?想都没想过乔家还能有余粮。 乔老爹涨红一张老脸,支支吾吾。 “我、我家前些日子买了一批地瓜,原打算留着做种的。可眼下村民过得这样难,我想捐出来,帮大家先度过这道难关……” “做种的捐了,你家日后如何育苗?如何种地?” 老余叔第一个表示反对:“短时间内,整个泰源县,可能都买不到什么好种苗了!” 他现在一门心思维护乔家。 第196章 我们给四丫头立女户吧 余里正皱紧眉:“石头你有这个善心,自是非常好!不过,如四海所说,将做种的地瓜吃掉,太可惜了……” “里正叔,可以分给村民,作为水退后他们的种苗。” 乔巧在旁,冷不丁插一句。 “至于他们是要马上吃了,解一时之饥;还是留着播种,期待入冬的收成,全凭他们自己!”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至于扶不上墙的烂泥,没有同情的必要。这么多人,他们不可能把他们的一日三餐,全部负责起来,养到过冬等收获。 能帮助他们熬过这最困难的几天,再给予希望,已经很不错了。 等洪水退后,山里刨食,外出打工,勤快的总能找到饭吃。 三个老男人一对视,觉得乔巧说的无比正确。决议便这么定了下来。 “石头,明早我会召集村民,宣布这件事。你和四海务必到场,我要让村民们都清楚知道,是谁,救了他们一家老小的命!” 乔老爹频频点头,心里有些激动。 余里正那亲昵的语气,让他意识到自己在对方心里,是彻底烙下了良好的印象。 这对于乔家,十分有利。 老余叔拍着乔老爹的肩,如同多年相交的老友,随和亲近:“石头,明儿用不用我家这几个小子,来帮你搬地瓜?” “不用不用!” 乔老爹赶紧婉拒:“就一点地瓜,我家老大老五能行!” 他窑洞还藏着别的值钱东西呢,怎么能让外人瞧见。 辞别余里正和余叔一家,乔老爹带着自家人,回到自家窑洞。 望眼欲穿的乔老太,带着几个孩子迎出来。乔老爹和乔满仓夫妻,一眼看到丁乐,俱呆住了。 瞅瞅乔巧,田三翠瞪眼张嘴。下一秒,她紧紧闭上,还用手捂住了自个嘴巴。 乔满仓疑惑:“四妹,你把你两个孩子接回来了,丁家同意吗?” “大哥,丁家缺粮,要卖掉我的两个闺女。还好我赶得及时,把她们买下来了。” 乔巧心平气和解释。 “什么?” 田三翠放下捂嘴的手,怒目圆瞪:“丁家老太婆,这么不是东西?这可是她的亲孙女啊,怎么能说卖就卖!” “是啊,这个老东西!” 乔满仓捏紧拳头,同仇敌忾。 “四妹,等水退了,大哥陪你去一趟纪家村。揍不死他丫的!敢卖我的两个外甥女……我乔家人可还都活着呢!” 炒蛋,竟敢这样无视他乔家,太可气了! “你四妹既然已经把人解救回来了,就罢了!” 乔老太提出一壶凉白开,给石桌上几个杯子注满水:“方才你们去余叔那,到底是什么事,吵吵那么响?” 她拘着两个孙子躲在窑洞里,都没敢靠近岩石,生怕被下面不时经过的村民发现了。 乔巧端了杯水进洞,看两个闺女。捐地瓜的事,是乔老爹决定的,就让他自己和她娘解释。 乔满仓轻轻推田三翠。田三翠把撸高的两只袖管放下,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才踮着脚尖,小碎步跟在乔巧后面。 乔巧把水杯递给丁乐。丁乐喝了一半,正想还给她娘,发现舅妈也进来了,立时手足无措,那水杯不知道该往哪藏。 舅妈在她和妹妹眼里,就是尊煞神。以往每次她娘回娘家,都被舅妈凶的偷偷掉眼泪。 她娘都怕的人,她自然更是怕死了。僵硬地捧着杯子立在炕边,眼睁睁看着对方一步步靠近。 乔巧瞥一眼大闺女,回头去瞧田三翠。 田三翠伸出手,摸了摸石化丁乐的头,俯身再去看昏睡着的丁盼。轻声问:“四姑子,盼丫头是走累了睡着了吗?” “不是,盼儿感染风寒,生病了。” 乔巧用手挨丁盼的脑门,发现湿湿的似乎在出汗,把被子给孩子往上拉一点。 这开始发汗了,就证明先前的药生效了。 “哎,小孩子生病,可马虎不得!” 田三翠急切起来:“吃药了吗?洞里储藏了些药,我去给你找!” 乔巧连忙拉住她:“吃了一道药。大嫂,你不用去找,之前娘和五弟已经帮我找出来了。” “那药放在外面?” 田三翠再次撸起袖子:“那我再去给孩子煎一碗药来!药这东西,吃一点点可不行。” “谢谢大嫂!” “别谢别谢!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嘛!” 田三翠迈着豪迈的步子走了。 乔巧抽抽嘴角。摘下背上的弓箭,找了个角落放好。丁盼端着杯子,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乔巧把这个小尾巴抱起来,坐到炕边,笑着用额头贴了贴她的脸颊。 “别怕!你舅妈不是以前的舅妈了,她应该是改好了,不会再欺负我们娘仨。” 以后她立女户,和田三翠没有利益冲突,更应该能和平相处。 丁乐有些不信地瞅了瞅她娘,没说话。 抱着大闺女,看着炕上的小闺女,听到洞外家人说话声音有些大。可能是在争论捐赠几百斤地瓜的事。 乔巧无意参与。 她相信乔老爹会说服家人。毕竟在余里正跟前夸下海口,立下保证,反悔是不可能的。 一次性捐赠出家里大半粮食,当然很亏,但这是迫不得已的。覆巢之下无完卵,她乔家不可能在饿殍遍地的情况下,独善其身。 走一步看一步,她无奈地想。 希望那些村民们得到她家的捐赠后,能有点良心,不要欲壑难填。 事实上乔老爹把捐赠地瓜这事告诉乔老太,乔老太几乎没提什么反对意见。 她比乔老爹更理解余里正说的那些话。 眼看村民们都失去理智,想抢大户杀大户了。用一些捐赠,安抚他们,缓解矛盾,势在必行。 商定好此事,乔老太把两个儿子支去搬地瓜打包,转而和乔老爹说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老头子,等水退了,咱们回家,这次就给四丫头单独立个‘女户’!” 乔老爹皱眉:“四丫头又和你说这个事了?她不知道,我们不让她单独立户,是为她好吗?” “一个女人,带着两个闺女,无依无靠。简直是丢进群狼中的一块肉,任其撕扯吞吃!” 第197章 别后悔就好 “为母则刚。” 乔老太不赞同他的观点:“你知道这次四丫头,是怎么把她的两个孩子夺回来的吗?” “难道不是刚好碰上丁家卖,她买回来的?” 乔老爹疑惑。 乔老太摇头,把乔巧使用手段,买通纪六婶哄丁老太卖孙女的详情,说了一遍。 乔老爹恍然大悟。 他就说,丁家怎么会突然卖自己的孙女。缺粮是一时的,丁家好歹是秀才之家,难不成这脸都不要了? 原来是四丫头搞的鬼。 不过人买都买回来了,也没法说。只能希望以后丁家发现他们两个孙女在自己闺女手里,少来找麻烦。 乔老太是了解自家男人的。见乔老爹还在犹豫,想了想,说出另外一个理由。 “你方才说,四丫头又用弓箭,射伤了刘家老三?那个泼皮滚刀肉,死了倒罢。若留下条狗命,咱乔家以后免不了的麻烦!” 乔老爹心里动了动。 乔老太叹气:“四丫头这性子,也真是的……还不知道她以后会闯多少祸,给家里摆多少烂摊子。” “如果伤到什么权贵,咱们乔家,说不定会有灭门之祸!老头子,以后咱们要多多约束四丫头才行。” “约束个屁!” 乔老爹拧眉:“你自己闺女那个左性子,你还能不知道?先前腿断了都能和我随时随地呛声,现在……” 想到乔巧射伤刘老三,揍两个村妇的样子,那眼神,可说是真带着杀气的。他这个亲爹,旁边看着都有点害怕。 抿抿嘴,终于下定决心。 “四丫头一定要立‘女户’,就成全她!让她知道顶门立户的不易也好,日后后悔,可没有回头路。” 乔老太松了口气:“行。水一退,就给四丫头办这事!” 旁边煎药的田三翠,偷听到老两口断断续续的对话,不禁撇了撇嘴。 还说多疼四姑子呢,结果这一发现四姑子是个惹祸精,就迫不及待要把四姑子踢出家门了。 不过…… 转念一想,四姑子分户出去也好,她这还带了两个小拖油瓶回来。如果不分家,坐吃山空,先前挣得的再多钱,也会花光。 倒不如各自安好。 这么一想也开心了,心情愉快地继续煎药。乔盛乔洛围过来。 “娘,啥时能吃饭呀?我们快饿死了?” “去去去!” 田三翠吆喝他们:“没见你们表妹病得起不来呢?娘得给你们表妹先熬药。吃饭,晚一会!” 就一个临时砌的露天灶台,做不了多余的事。 乔盛乔洛悻悻走开。 他们娘,最近变得快让他们不认识了! 田三翠熬好药端进窑洞,帮着乔巧,又给丁盼灌了小碗药下去。 丁盼出了一身汗,乔巧又给她换了身干净衣裳。都是大人的旧衣裳,一件上衣,直接当裙子穿了。 瞅瞅丁盼身上,五岁多的小女孩,丁老太没给自己孙女穿件完整小衣,全是一层层褴褛百结的改造衣。 她以前托人捎的新衣,丁家那老太婆也不知道作何用途了。 乔巧心里冷哼一声。想着等办好女户,得去县城一趟,买不少东西。就不知道遭了水灾的县城,还能不能买到。 解决余叔家的纷争,花了不少时间。田三翠也来不及做什么好饭菜,翻出洞里储存的粮食,直接煮了一锅地瓜荨麻草干肉混合的米粥。 考虑到丁盼在生病,没全用糙米,加了一半精米。 丁乐久也不吃正经食物,把自己的碗,舔得亮锃锃的。吃完饭,乔巧去喂丁盼,她乖巧地跟着田三翠,帮忙刷锅洗碗。 田三翠心里舒服,夸奖了她两句。 丁乐羞涩地直笑。 她发现外婆一家改变了好多,包括以前凶凶的舅妈和两个表哥表弟。她不再那么惧怕他们了。 丁盼被喂粥的时候,终于醒了过来,抱着乔巧,一个劲往她怀里蹭,一个劲喊着“娘”。 乔巧被她软软糯糯的声音,喊得心快化了。一手端碗,一手抱小闺女。 “盼儿还在生病。来,多喝些肉粥,可以增强身体的抵抗能力!” 丁盼不知道增强抵抗力是什么意思。但她娘在跟前,这一点毋庸置疑。紧紧抱住乔巧的手臂,眼睛一眨不眨看她。 “娘,这回您来看乐儿,能够多待一会吗?” 敢情她还没完全清醒,搞清楚周围状况,以为自己还在纪家村。 丁乐绞块湿帕子进来,小大人一般,认认真真帮妹妹擦手,擦脸。 “妹妹,娘已经把咱们从纪家村带回余家村了。娘花了好多钱,把咱们买下来了。以后,咱们都能跟着娘一块过好日子了!” “真的吗?娘,是真的吗?” “真的,真的!” 乔巧笑着看姐妹俩相亲相爱的互动:“以后除非你们姐妹自愿离开,娘都会和你们在一起,好好照顾你们!” 这是她对逝去原身,最大的回报。 乔老太走进洞来,瞧着母女三人,有说有笑地拥抱在一起,她弯起嘴角,露出油然的微笑。 能看到闺女与自己孩子团圆,她自然开心。有这两个外孙女陪伴闺女,百年之后,她也可以放心瞑目了。 “娘!” 见她过来,乔巧挪动身子,让出一个位置。 乔老太在她身边坐下。 丁乐开开心心,丁盼带着畏怯,一起唤了一声:“外婆!” 乔老太摸了把丁盼的额头,热度好像退下去了。穷人家的孩子,果然皮实,两碗药就减轻了症状,她心里松了口气。 就怕外孙女有个什么闪失,她闺女接受不了,就麻烦了。 帮着乔巧把丁盼放回炕上,盖好被子,放轻声音:“你爹同意你立‘女户’了!等水一退,咱们就下山去衙门里办。” 乔巧大喜,身体精神的疲惫,一扫而空:“谢谢娘!” 乔老太瞧着天真的闺女,摇头:“你以后别后悔就好!” 乔巧挽住乔老太的胳膊:“就算立了女户,我也还在村里,不影响我经常过来看望娘,孝顺娘的!” 乔老太板着脸:“娘不指望你怎么孝顺!你能照顾好自己的孩子,少惹事,少让老娘操心,就不错了!” 第198章 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她知道闺女的能耐。 不缺钱。但这烈性子,着实该收一收。真要是杀了人,官府问责,云府可不一定会保她。 真是的,怎么感觉闺女和离后,性情大变如同换了个人? 以前可是杀只鸡都不利索的啊? 窑洞土炕太小,又增加了两个孩子。乔家的男丁,今晚只能打地铺了。五个女眷,并排竖睡在炕上,脚一律伸出炕外。这条件艰苦的…… 饶是乔巧疲累至极,也不容易睡得着。鼾声鼻息,如雷贯耳,此起彼伏,她唯有苦笑。 下山后,她的房子,一定要好好建。 想着未来,她心里充满憧憬。搂着两个闺女,慢慢任睡意侵袭自己。 黑暗中,洞外山风呼啸。 蓦地,一声凄厉惨叫,划破夜空。 乔巧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闭眼。丁盼往她怀里拱了拱。 随后,又是一声声的嘈杂呼喊,高亢地响起来,比白日尤甚,令人毛骨悚然。 这下子,乔巧是彻底清醒了。其他人全部坐起身来,稀里糊涂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好像又是从余叔家传来的声音?” 乔满囤起身,在角落摸到自己鞋子套上。 “难不成那些村民又来找余叔他们麻烦了?我得去看看!” “我也去!” 乔巧觉得那些村民类似地痞滚刀肉,没几个有道德底线。怕乔满囤吃亏,跟着下炕。 丁乐一骨碌爬起来抱住她:“娘,您别去,我害怕!” 丁盼揉着眼睛,虽然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但姐姐的反应,就是她的反应。跟着一把捉住乔巧裙摆。 “娘,别走……” “四妹,你看着孩子,我和五弟去!” 乔满仓也披上外衣。乔老太递上一盏油灯,担心地说:“小心点,若有什么不对,你们马上退回来!”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比较安全,把岩石上的藤蔓一砍断,下面人就上不来。这是当初乔老爹带着两个儿子,好不容易找到最稳妥的避难所。 “好!” 乔满囤带上一根棍子。 如果还是白日里那群泼妇,他至少可以用棍子把她们推开? 兄弟俩爬下岩石后,乔家人是彻底睡不着了。 乔老太和乔巧留在洞中照看四个孩子,乔老爹和田三翠蹲守在藤蔓边上,提心吊胆看着乌漆抹黑的山下。 不远处的山林有红黄色的光在闪烁,分辨不出是火光还是火把光。先前的闹嚷声、哭叫声、喊打喊杀声混淆一片,越来越清晰传入耳中。 田三翠吓得双手合十,一个劲在心里嘟囔祷告,祈求自家男人和小叔子下去后,千万别碰到什么危险。 乔老爹背负双手,急得在岩石边上团团打转。 几次三番,抓住藤蔓想要爬下去看究竟。可他老胳膊老腿的,又是大晚上,这看不见万一没抓住,当真是一失足千古恨。 等了约莫一刻钟,乔巧心里的不祥预感越来越浓。 摸了摸两个闺女的头,严肃着脸色说:“乐儿,看好你妹妹,娘要去找你们大舅舅和五舅舅!你们不要怕,你们外婆和两个表哥表弟,都在这里陪你们!” 丁乐咬着下唇,慢慢松开拽住乔巧衣角的手:“娘,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说完,便爬上炕,把丁盼一把搂住。丁盼眨巴一双大眼睛,什么也没说。 从小到大,她早就学会看大人们的脸色。 哪怕是最亲近的娘,烦躁的时候如果她和姐姐不听话,也会拿棒子抽她们。 可以试试撒娇,但绝对不要得寸进尺。 乔巧不知道两个闺女在想什么,只是看着她们异常乖巧的样子,惹人怜爱。亲了亲两个小丫头的脸颊,准备出发。 乔老太已是担心得六神无主。见乔巧准备去接应两个儿子,也不阻拦,只是把窑洞里剩的最后一盏油灯,递给她。 “四丫头,你下去看到你大哥和你五弟,不管他们现在在做什么,你都把他们给我叫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心里慌得很。 这种感觉,已经几十年没有过了。除了逃荒那年…… 乔盛乔洛一起蹦起来:“四姑姑,我们陪你去!” 乔巧摸摸他们的头。 “你们留在这里,保护好你们奶奶和两个表姐表妹,好吗?外面还有你们爷爷和你们娘……都需要你们保护!” 乔盛挺挺胸膛:“四姑姑,你放心去,这里就交给我们!” 乔巧笑着点了点头。 乔老太看她捡起地上的弓箭背在背后,犹豫一下,没有做声。 乔巧把油灯勾在自己腰带上,腾出两只手,来到洞外向乔老爹和田三翠打个招呼,便抓住藤蔓往下爬。 两人见她跟着下去,莫名的,心中焦虑消退不少。好像潜意识认为只要她出马,事态就不会更严重似的。 乔巧攀爬了一大半藤蔓,将要到底,一群黑影踩着凌乱的步伐,破开灌木丛,涌到她脚下。 她吓了一大跳。底下人抬头看到她,也吓了一大跳。 “四姐!” 乔满囤仰头喊。 乔巧定睛一瞧,才看清这伙人是大哥乔满仓、五弟乔满囤,此外,还有老余叔家里的人。 她迅速滑下地。 老余叔双目紧闭,趴在自己大儿子背上;余家老二和余永各抱一个孩子;他们身后,跟着余家媳妇们,个个脸上身上挂彩,神情显得格外惊恐。 “出什么事了?” “别提了!” 余家二哥双目喷火,咬牙切齿。 “刘老三那个狗东西命大,竟然没摔死他!睡到半夜,他带了一帮村民摸进我们住的山洞,抢东西杀人,我爹被他们打伤了……” 乔巧心头一悸。他们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快别说了,他们要追过来了!” 乔满仓急促跑过来推着余家二哥,声音发抖:“快快,快爬上去,先上我们那躲躲!” 乔巧不敢耽搁,连忙让到一边,帮忙把背着自己老爹的余家大哥,先送上藤蔓。 这藤蔓是他们有意编制几股交错生长的,完全能同时承担两三个人的重量。 等余家大哥差不多爬到顶,被上面守着的乔家人接应,接下来就轮着女人和孩子。 余永拉住自己媳妇,看向乔巧:“乔四妹,你先上!” 第199章 时间是生命! 乔巧摇头:“余三哥,你带着嫂子先上,我给你们断后!” 她仰仗金手指,特别自信。 余永急了,想要说点什么,纪兰兰把他往后一拽:“永哥,你来扶我一把!这上面好高,我害怕……” 声音细弱,身子摇摇欲坠。 乔巧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有种阻挡人家秀恩爱,会被驴踢的莫名感觉。转去另一边,帮忙搀扶余二嫂和余大嫂。 然而两人刚攀上藤蔓,脚步声大作,一群举着火把、手执棍棒的村民蜂拥而至。离得近些,只见这群人眼里布满红色血丝,面容狰狞扭曲。 “原来乔家人躲在这里!” “就说翻遍半座山,也找不到他们的落脚点,原来是一直藏匿在我们头顶的山坡上啊!” “他们和余木匠、余里正是一伙的,不要放过他们!” “啊!” 余大嫂放声尖叫。 她这才爬了不到一米的高度,一个男村民猛扑上来抓住她的一条腿。 她背上还背着自己的孩子呢! 偏生余家老大负着老余叔先上去了,余家老二和老三都在忙着护卫自己的媳妇孩子,腾不出手。一时间,女人惨烈的惊呼和孩子的哭声,响成一片。 乔巧急了,奔过去一手扶稳藤蔓,一手就抓住那个男村民的手臂。下一秒,余家大嫂母子的喊声,变成了男人的鬼哭狼嚎。 “痛痛痛!放手……手要断了!啊……” 乔巧第一回近距离和男人打架,也是非常紧张的。用了吃奶的劲,拧住对方的胳膊。 对方叫得越惨烈,她就越紧张。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倒霉的男村民,手腕竟然被她生生地掰断了! 这可了不得了,男村民抱着断手,滚在地上杀猪般的嚎叫!乔巧愣神之际,脑后风响,另外一个村民发狂一般,高举着棍棒朝她头顶砸落—— “四姐小心!” 乔满囤厉呼一声,疾冲过来,把乔巧扑到一边。 “呼”!棍棒擦着乔满囤后脑飞过,姐弟俩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乔巧立即意识到,这些村民已经杀红了眼睛。她欲手下留情,对方可是想要他们全部人的命! 虽然不明白事态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么严重的地步,但这一刻,她收起了怜悯之心。 亏他们之前还商量着要救济这些村民呢,结果,就这么一个晚上,对方等不及,要直接踩过他们的尸身来拿了! 眼看拿棍子的村民棒子抡了个空,跌跌撞撞往前栽。乔巧面色一冷,站起来飞起一脚,就狠狠踹在对方腰眼上。 狭窄的山路,下面是陡坡,密密匝匝的灌木丛和树木。那人大呼小叫的,直接化为一道流星,射向山下! 刚跑过来打算帮忙的余永,转头看了看三秒飞不见人影的空中飞人,默默地舔了舔唇角的铁锈味。 “叫得真难听!” 伴随一个少女清冷的声音,地上兀自打滚嗥叫的断手村民,被一根棍子,拨弄垃圾一般,顺势挑下了山路。 世界为之一静。 众人瞪眼看向那根棍子的主人,竟然是一个体形单薄的女孩。 肤色黑黄看不清五官,唯有一双眼睛和两排贝齿,在夜色中闪闪发光。 乔巧一阵惊喜:“清莹!” 剩余的村民,见势头不对,发一声喊,掉头就跑。 乔满囤怕她不小心踩滑掉下陡坡,抢过去把蔺清莹拽到靠山壁这边,没好气问:“这么乱,你跑出来做什么?” 又不需要她帮忙,还添乱。一个女孩子,倘若被那些疯掉的村民撞见,极其危险。 蔺清莹拄着棍子:“你们在我家门口吵吵,还不许我出来看看了?” 乔巧觉得蔺清莹一个人待在窑洞里,此刻也不安全。当机立断,牵住蔺清莹的手,把她送上藤蔓。 “清莹,你也上去躲躲!” “乔姐姐,我方才躲在山洞里,看到他们追着打杀了一对母子!” 蔺清莹语声和缓,乔巧却感觉出她手心里全是汗。 “我怕被他们发现,赶紧熄了篝火,躲到这里来。” 没想到这么赶巧,上面就是乔家的避难所。 “别怕,上面很安全。” 乔巧安抚她:“我的家人,都在上面。” 蔺清莹对她点了点头,毫不迟疑,抓住藤蔓便往上爬。 她是最能审时度势的。帮不了忙,别当拖后腿的就行。 不过她一个富家千金,哪曾爬过这个?爬了好几次,都滑了下来,手还被藤蔓割出了血。 大家没办法,只能乔巧在下面顶,余家嫂子们在上面七手八脚拉,才算把人给弄了上去。 乔巧取下腰带上勾着的油灯,对等在下面的乔满仓和乔满囤说:“大哥,五弟,你们先上去,我想去看看余里正。” 听方才那些暴动村民的口吻,只怕余里正家,今晚也遭了难。 余里正多多少少帮过乔家,她若见死不救,过不去良心那道坎。 乔满囤毫不迟疑:“四姐,我和你一起去!” 乔满仓犹豫一下:“我也去!” 乔巧和乔满囤一听,异口同声:“大哥,你先上去,保护爹娘他们!” “我是大哥!” 乔满仓瞪了弟弟妹妹一眼。啥意思?他才是老大! 余永提着棍子走过来:“你们不知道余里正落脚在哪,我来带路。” 余家老大和老二,此刻也从藤蔓上滑了下来。老大拎把劈柴斧,老二拿把菜刀,都像是乔家的东西。 几个人一对视。 成,人多力量大,一起去! 乔巧摘下背上的弓箭,握在手里。她相信这一次,余里正应该不会再责怪她,把弓箭拿出来了。 大家捡起村民丢下的火把,跟着余永,用尽全力在山林中奔跑。 时间就是生命! 余里正一家的临时庇护所,建在一处开阔的空地上。 这里紧靠山路,方便眺望山脚。却没想到,如此方便欣赏风景的位置,成了暴乱村民轻易袭击他们一家的致命利器。 乔巧等人赶到时,余里正一家搭建的竹篷,已陷入熊熊火海。 地下遗弃着十来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有男性的,有女性的,还有两个小孩的。 第200章 反派死于话多 余里正家里人口没这么多,想来受难者是挨着余里正家,搭建庇护所的其他村民。 大家心中出离愤怒。 这伙暴民,简直是丧心病狂!为了抢粮,同村的其他老弱妇孺也不放过。 之前强行向余家借粮,还能用他们迫于生存压力,为家人才越过道德底线做借口。现在,只觉得将这群人千刀万剐,也不解恨! 凭什么你们的命,就得建立在别人的命之上? 举着火把,四下搜索一圈,很快发现地上有一溜暗褐色的血迹,一直延伸到山坡上的树林中。 “那边!” 余永手一指,大家紧紧握住手中武器,奋力追随他,冲入林中。 林子里,一群受惊鸟雀扑棱着翅膀从头顶飞过,远远地,听到刘老三歇斯底里的狂笑。 余里正声音颤抖,愤怒中还包含有掩饰不住的恐惧。 “粮食已经全部交给你们了,你们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老东西,你叫人把我扔下山的时候,可也没有听过我的求饶啊?” 刘老三恶狠狠地回答。扭头看向自己身后的拥护者:“乡邻们,你们瞅瞅这个老东西,再看看他身后他的家人!” “我们缺吃少穿,甚至家中妻儿老小濒临饿死的时候,他们一家子,还有村里的某些富户,一个个养得肥头大耳、膘肥体壮!” “你们说,该不该放过他们?” “不能放过!” 暴乱的村民们怒吼,用力挥舞着手里的棍棒、锄头。 “一年到头,都在辛辛苦苦种地,凭什么他们可以吃饱饭、吃上肉、穿好衣?” “人家可是里正啊!” 有人酸溜溜说了一句。 “狗屁里正!” 刘老三往地下吐一口唾沫:“不就是官府的狗腿子,专门欺压咱老百姓的……” 余里正的长子护住自己老爹,慢慢往后退。 “你们还知道官府?我爹可是县太爷亲封的里正!你们这般聚众暴乱,烧杀抢掠,不怕日后朝廷追究,株你们灭九族之罪?” “九族?” 暴乱村民们有些惊慌,不过刘老三一席话,立马压下他们的骚动。 “老子现在已经分家,媳妇儿被洪涝带走了,养多年的闺女,是别人家的……老子孤家寡人一个,还有什么九族可株?就算株,也不是老子在意的人!” 刘老三嘶嘶地笑,声音癫狂:“再说朝廷,现在哪还来的狗屁朝廷?不就是上面几个皇子皇孙,十多年一直在那过家家厮杀玩耍吗!” “今儿把你们全干掉灭口,我们逃去别的皇子地盘,隐姓埋名,一样舒舒爽爽过日子!” 乔巧等人,借助树木灌木藏身,悄悄靠近。 “反派总死于话多!” 乔巧低低冷笑一声,张弓搭箭,瞄准刘老三的背心。 这个渣滓,废了他一条胳膊,还不知死活跳出来蹦跶,妖言惑众。 可惜先前那一箭,碍于大庭广众,不能直接下杀手。这一次,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出手了? 乔满囤、余永等人见识过她的箭法,屏住呼吸,看着她将一张巨弓,拉至满月。 “四妹,是不是间隔太远了?要不咱们再靠近点?” 乔满仓轻声问。 如果一箭射不中,打草惊蛇,余里正一家就危险了。 “你们还在等什么?” 刘老三瞪着外凸的死鱼眼,吆喝暴乱村民:“上,打死这些为富不仁的狗东西!他们身上的钱财,谁抢到归谁!” 最后一句话,彻底激起暴乱村民的贪婪。 此刻,本来只想为家人抢一点粮食,不至饿死的初衷,因贪欲化为罪恶的邪念。 发一声喊,他们就打算扑向余里正等人。 而还没来得及撩开步子,“嗖”!不知道打哪里飞出来一支箭,噗地,将挥舞着棍子的刘老三,扎了个透心凉。 刘老三棍子“啪”地滚落在地,低下头,瞅了眼自己胸口,一支沾满猩红的箭尖凸出在外。 他挣扎着扭动身子,想要回头看看。但撕裂心肺的痛楚,令他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摇晃着踉跄两步,一头栽倒在地。 这一次,是真的不能再爬起来了。 骤然目睹这一切的暴乱村民,惊得愣怔当场。 乔满囤第一个从藏身处跳出去,边冲边喊:“官兵来了,快跑啊!” 轰地一下,已经群龙无首的暴民,瞬间做鸟兽散。余家老二恨透了这些人,举着菜刀,追着落单的就狂砍。 余永和他大哥生怕老二有失,撵在后面帮忙。 乔满仓过去扶住余里正,对着尚未从惊悸中回过神来的余里正说:“里正,你们一家,先去我家住的窑洞躲躲!” 余里正一家,连连对乔家人道谢。 余里正老泪纵横。 “老夫的老妻和小孙子……被这群杀千刀的狗贼活生生打死了!老夫愚蠢至极啊……这之前还想着怎么捐赠钱粮,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擦擦眼泪,目光落到乔巧手中的弓箭上,猛地一把,抓住她手腕。 “乔四丫头!” 他哑着嗓子嘶吼:“你给我射!射死他们!这帮该死的暴民……日后官府问责,老夫给你兜着!你就给我,全部射死他们!” 一面吼,一面泪流满面。身后的余家人,也不禁放声痛哭。 “里正,这里很危险,他们说不定还会回来。你们一家,先随我们去暂避一时?” 乔满囤安抚浑身哆嗦的余里正。 他可不想四姐听余里正的话,去追杀一帮暴民。万一对方狗急跳墙,他四姐就危险了。 里正长子也帮着劝慰自己老爹。 “爹,乔大哥和乔五弟说的对,我们快走!二弟已经逃下山去给业哥儿送信,天明应该就能带着衙门的人赶过来。到时候,我们就能为娘和豪哥儿报仇了!” “走!” 余里正提了提被血水粘湿、糊在大腿上的袍角,长子和乔满仓一左一右架住他,开始快速奔跑。其家人紧随在后。 乔巧四下张望一眼,不知道余永三兄弟蹿哪里去了,有些担心。但也顾不上,帮忙抱着余里正家的一个小女孩,想先回到安全地带再说。 余家的一个媳妇,一路哭得死去活来,想来就是失去孩子的那位母亲,全靠其妯娌拖拽前行。 第201章 血不会白流 余里正家大孙子,是衙门的余志业。被暴民打死的,应该是在县城里当账房的小孙子。 可惜,本来是回乡下来躲灾的,没想到反而把命送掉了。 余里正据说最器重偏宠自己这小孙子,这一遭,打击不可谓不大。 乔巧无比庆幸。幸好乔家人到目前为止,还整整齐齐。 多亏他们早有准备,狡兔三窟,梁鸿达也报了警。 到了乔家的避难所这边,余里正死活爬不上那藤蔓,他人老了,腿还受了伤。没办法,最后是临时编织出一条藤绳,把人绑着拉了上去。 此时小小岩洞根本容纳不下如此多人,乔家人拿出几张草席铺在岩石上,大家席地而坐。 一群劫后余生的人们,精疲力尽地互相依靠着,遥望远处山林明明灭灭的火光。 这一晚上,不知道有多少村民被刘老三蛊惑,当了暴徒,噬咬自己昨日的乡邻。又不知有多少村民,于睡梦中、稀里糊涂间,被自己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邻,无辜残害。 乔巧帮乔老太递水拿药,乔老太朝坐在角落里和田三翠窃窃私语的蔺清莹努努嘴,问闺女:“四丫头,那丫头是谁,怎的看上去这么眼生?” 村里人她基本认得,就是没见过这么自来熟,一来就“乔婶”长“乔叔”短的。关键是向来尖酸刻薄的老大媳妇,还和她言谈甚欢的样子。 不由她不诧异。 乔巧望一眼蔺清莹,也不瞒自己老娘,笑了笑:“娘,这是我为乐儿盼儿找的女夫子,她也是一个被水灾困住、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女夫子?” 乔老太纳罕:“你是说,她还识字?” “具体的我没问过。” 乔巧点头:“不过,她自称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皆有涉猎。她打算在咱余家村落户,我想,以后请她教导乐儿和盼儿。” 她所学所知,不适合这个时代,怕害了孩子。还是正正经经请个土着老师稳妥。 乔老太眼睛亮了亮,投给蔺清莹的关注目光,多了些。 乔老爹、余里正、老余叔,此刻三人坐在一起,互相瞧了瞧彼此的伤和疲惫神情,均觉沧桑。 昨儿,他们还一起研讨怎么帮助村民呢。结果半宿过去,又碰头了。商量的是如果衙门的人不能及时赶到,他们要怎么对付这帮村民。 世事无常,令人唏嘘。 余永等人提着血迹斑斑的武器归来,同时又带回来一批老弱妇孺。 乔家的避难所是彻底无立锥之地了,只能暂时安排在岩石下面。由余里正点出几个青壮,帮忙维持次序。 乔家人这当儿也顾不上心疼自己东西,拿出粮食,熬出一锅又一锅热腾腾的稀粥,分给幸存的村民们暖胃。 余里正看向洞外乔家人已经打包好的几大背篓地瓜,沉沉地叹了口气。 “石头,你这些地瓜种苗,不必捐出来了,留着自家地里种!” 一夜内讧,血腥械斗,余家村可能没剩多少活人了。 “里正,我家捐!既然先前说好了,怎么能改口呢?” 乔老爹被这次村民暴乱,着实吓到了。 他乔家以后一定要低调做人!即使当暴发户,也不能当在明面上。不然,余里正和老余叔两家,就是前车之鉴。 指了指外面黑压压坐着的人:“等衙门的人来把那些丧心病狂的暴民清理掉,剩下的,就能是好好过日子的人。” “我乔家捐出这一批地瓜种苗,可以帮助他们度过困难。” 老余叔摸了摸额头包好的伤口,眼睛肿着,睁不开,哼唧两声。 “剩下的人,也未必是愿意好好过日子的。或许,他们只是发现没有能力改变现状,才不得不暂时蛰伏起来!” 三人一阵沉寂。 岩石下,一个拖着一条瘸腿、另一条腿绑扎绷带的人,拿着刚舔干净的空碗,找到施粥的乔满仓,满脸讨好。 “满仓兄弟,我家两个孩子饿坏了,他们娘也病着,能不能再多给施一碗粥?” 乔满仓点点头,舀了两勺子浓稠的粥,给他盛在碗里。 对方道谢后,捧着碗混迹于落难的村民中。 乔满仓目送对方背影,些许疑惑,喃喃自语:“这不是之前来我家借粮的余大宝吗?咋看起来另外一条腿,也像受伤了?” 陆续有人排队来领粥,他摇摇头放下心中疑惑,专心为村民们施粥。 这可是让乔家在余家村博取好声名的大好时机,方便以后立足,不能马虎做事。 天亮的时候,余里正派去衙门报信的二儿子终于赶了回来。父子相见,听余里正说起母亲和自己孩子已遇害,他伏地放声痛哭。 余志业带了一队青衣皂帽的衙役,不过五六人,面对爷爷向他投来的希冀目光,他难过地摇了摇头。 “爷爷,泰源县遭灾,水迟迟未退。县太爷自顾不暇,无法派兵来咱们余家村。” 肯分出几个人手放他回家探视,已是给了莫大恩惠。 余里正再一次泪落不止:“难道你奶奶、你弟弟,就这么白白被害,咱们连杀人凶手也抓不到?” “自然不会!” 余志业咬着后槽牙,一脸杀气。 “爷爷,你们记得昨夜是哪些村民参与了暴乱?有一个算一个,记录在案。我呈报给县太爷,将他们全部按乱贼匪徒处置!” “这里还是四皇子的地盘呢,除非他们能插翅飞到别家州郡。张贴通缉榜文,总能捉住他们的!” 余里正抹了抹泪水,点头:“业哥儿,这件事就靠你侦办。” “放心,爷爷。” 余志业眼神阴鸷:“我奶、我弟的血不会白流!” 爷孙交谈几句,余里正才收拾心情,指着身后的乔家人和余木匠家人介绍:“业哥儿,咱家昨夜能脱险,多亏了他们舍身相救。” 余志业心领神会,上前和老余叔与乔老爹打招呼。 乔老爹见他一身公差服,腰间佩刀,到底不太自在,站在老余叔身后,唯唯诺诺。 “余叔,乔叔,我带的人手少,为了保证大家安全,势必要把这前山大概搜索一遍。” 余志业诚恳地向两人抱拳作揖: “请问你们两家,能否出一至两名男丁,帮助我们搜山?” 第202章 老狐狸 乔老爹和老余叔对视一眼。 这话哪能拒绝,只有点头:“我家孩子,听从余二爷的分派。” 余志业对他们拱手道谢,又去另一边聚集的村民,直接点名了几个男人。 青壮谈不上,只能说是中老年,能扛得动锄头,拿得起棍棒。 毕竟暴徒太多,昨夜混杀后,不知有多少抢了粮食,逃进深山。这些人留着,绝对是余家村日后的隐患。 余志业对这些拉的壮丁,可就没对乔家和余叔家那么客气了,命令他们就地取材拿上“武器”,跟他们去搜山。 余里正拄着木棍站出来。 “大家听从衙门的人指挥,找出那些暴徒,将他们绳之以法!这既是为我们中受伤害的人报仇,也是为将来余家村的安宁!” 常规动员后,甩出一发实际的重磅炮弹。 “从今日起,凡是抓住一个漏网暴徒的,无论死活,老夫代表官府和村子,奖赏给他一两银子、五斤地瓜!” “另外,能举报提供确实线索的,奖赏两斤地瓜!” “余里正,你说的是真的吗?” 之前还一脸沧桑满眼死寂的村民,瞬间激动了,全部爬起来围住余里正。 这时候,钱不值钱,重要的是可以饱腹的地瓜啊! 一直吃着野菜草根,眼看就快要剥树皮的他们,一下子容光焕发。 软糯香甜的地瓜,可比什么都诱惑。 而且,如果能忍住不吃,把地瓜种下,先吃草对付一阵子。临冬他们就能有所收成,不必等着活活饿死了! “余里正!我们也能去吗?” 女人们抄起树枝。 “里正爷爷,我、我跑得可快了!我能帮你们追上他们!还能通风报信!” 男孩们争先恐后。 “里正爷爷,我们经常上山挖野菜,认识路,知道好多藏人的山洞……” 女孩们怯怯。 乔家人…… 余里正这只老狐狸! 明明说好的地瓜捐赠,转头就被他如此安排出去了。得亏这老狐狸没说漏口是自家捐赠,不然,后患无穷。 于是,余志业把手下人分分,每个衙役领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开去搜山。 虽说是乌合之众,但敌方同样也是。己方尚有胡萝卜吊着,而敌方只想东躲西藏逃命。 乔巧估计,自己大哥和五弟应该没多大危险。双方若狭路相逢,极可能是一大群人,围殴追赶一只落水狗。 她并不想在官差面前过于高调,便没有提出加入。回到窑洞,帮田三翠做饭。 余志业带人赶回来时,还顺带拉了十几麻袋粮食,用作救急。余里正也不吝啬,让自己儿子领人把粮食搬来,熬大锅粥。 他要让大家吃得饱饱的,去给他抓凶手报仇! 时隔一日,山下的洪水又退去不少。站在山头,能望见村庄的房顶,隐隐绰绰露出来。 相信再等个两三天,大家就能回家。虽说家已不是家,成了一片废墟,好歹能够脚踏实地生活。 一直待在山上,风餐露宿像个野人不说,还容易被野兽袭击。 蔺清莹主动端茶送水,格外殷勤照顾余里正。 乔巧略想一下,就猜出这丫头是在为自己的落户做打算。想到自己的“女户”问题,她也蹭过去,向余里正打听这方面的情况。 余里正被两人问得十分错愕:“女户?乔四丫头,你也想立女户?” 蔺清莹自称家人在洪涝中遇害,无亲无故想要在余家村落户,他尚能理解。这乔四丫头好端端的,咋也这么想不开要闹独立? “你们知道立女户是什么意思吗?” 余里正指头敲敲石桌子。 “所谓女户,就是户无男丁,女人做户主。如果女人有儿子,等儿子长大,顶门立户,女户便转为正常户口。” 见两人一头,他又说。 “如果没有儿子,只有女儿,也可以为女儿招郎上门。日后由这赘婿继承家业,同样恢复成正常户口。” 乔巧心里一咯噔。 这意思是,她为两个闺女招上门女婿,不管她有再多家产,将来都是属于未来女婿?她两个闺女,还是不能当家做主,只能是男人的附庸? 草,她忍不住心里骂了句脏话。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看来她以后必须睁大眼睛,为两个闺女寻找另一半。不然,引狼入室,后悔莫及。 咬咬牙,她还是和蔺清莹一头,表示明白。 “如果没有儿子,也没有女儿,女户户主死后,家产便归由其叔伯堂兄弟继承。倘若没有叔伯堂兄弟,即归于族中,或者充公。” 余里正瞅她们一眼。 “这一点,想必你们也清楚了?” 乔巧脑海中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总之,就是女户户主的家产,永远归于男人呗! 女婿、夫家的叔伯堂兄弟、甚至其族人、公家。 反正轮遍了,轮不到女户主的女儿、母亲姐妹。 乔巧喉头堵着一团火,吐不出,咽不下。难怪古时女人死了丈夫,有时候会被逼着出嫁,甚至被逼自尽。 一句话,有人要吃绝户! 也难怪乔老爹和乔老太一致反对她立女户。这女户一立,要面对的风险实在太大了。 她现在唯二的有利条件:一是她和离了,脱离了夫家,脱离了夫家家族的掌控。二是两个闺女尚未长大,她来得及未雨绸缪,不必考虑赘婿入门。 “最后,女户和正常户一样,需要缴纳人头税、田税。兵役可免,徭役不能免。” 乔巧疑问:“女户也要服徭役?” 蔺清莹看向她:“乔姐姐,女户的徭役,一般是官府分配的女工活。给戍边的将士,缝制棉袄什么的。这个自己若不会,可以给钱或者请人代工。” 余里正颔首,对蔺清莹:“你倒了解的挺清楚。” 乔巧得承认,她的确孤陋寡闻了:“那……那田税呢?我不买田,也要交这种税吗?” “你不租种官府分配的田地,自然不用交税。但是咱乡里人,没有田,你靠什么生活呢?” 余里正念在她救了自己,耐心解释:“再说了,就算不种田,你盖自家房子,也需要宅基地的?” “这宅基地,由官府统一分配。或租或买,都是一大笔钱。” 第203章 做我闺女的老师 乔巧点头,松一口气,总算说到她想听的点了。当下眼睛一眨不眨,盯住余里正,目光殷切。 “里正叔,我要立女户,您能做主,分配给我一块宅基地吗?” 余里正一顿。 “你爹娘他们同意你立女户吗?” “他们同意!” 乔巧迫不及待地说,转头四处搜索乔老爹乔老太的身影,想把人拉过来作证。但是乔老爹这会不知道去哪里了,乔老太忙碌着指挥一群女人弄饭。 乔家能够提供炊具和粗盐,但储粮尤其是细软藏在山洞,她不亲自监督,怕被人顺手牵羊拿了去。 余里正顺着她的目光扫视了眼周围,咳了两声,捂住自己胸口:“等水退了,你若还要坚持立女户,带着你爹娘,来找我。” 蔺清莹急忙往前蹭了一步。余里正回头瞅瞅她,问乔巧:“你们二人认识?” 乔巧对上蔺清莹急切看向她的眼神,笑了笑:“里正叔,蔺姑娘可是位识文断字的人物,我打算日后请她做我家闺女的女夫子!” “女夫子?” 余里正明显惊诧。但转念一想,教那些闺阁千金的女夫子,能有多大能耐,不过是识几个字,读几本书罢了。 瞧着两人说:“既然如此,到时给你们两人一起办了。办女户需要交纳一笔不菲的保证金,还有租或者买宅基地的钱……” 蔺清莹十指交握,眼睛睁大,明显地紧张起来:“请问里正,那大概需要需要多少钱?” 余里正在心里默默估算一下,给出答案。 “如果是买宅基地的话,看土地好坏。良田七八两一亩、十多两一亩都有,普通的一两、三、四两不等。” 看看乔巧:“你爹先前买的坡地,完全种不出庄稼那种,便是十两能买三十亩!” 乔巧点头,心里有数了。 她若有钱,多买良田,租给佃户种,收租也行。 不过就像乔老爹说的,这年头兵荒马乱,天灾人祸不断,她就算当地主婆也不能,反而容易成为别人吃大户杀大户的对象。 还是得低调点。 “至于在衙门备案登记的手续费用倒是不多。保证金、预缴纳一年的税金,约十两左右。” 而立户之后,以后每一年的税金、徭役,会根据官府颁布的法令执行。这,就不需要余里正再做解释了。 蔺清莹彻底听明白了,大大松一口气。这笔费用,完全在她接受范围内。 她好奇地瞧了乔巧一眼。 有些奇怪对方为什么和自己一样表现得从容?乔家的家境在她看来,并不比普通村民好多少啊? 洪灾过后,还能拿得钱来办女户买地? 想到乔巧救了自己,算了,到时候她暗中帮忙。 此时陆陆续续有村民回来,向余里正报告搜山结果。两人不方便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起身走到一边。 蔺清莹拉住乔巧的手:“乔姐姐,到时候买宅基地,咱们买到一起做邻居?相互间也有个照应。” 乔巧笑着点头。她不反感这个邻居。比起余家村的村民,富家千金的蔺清莹靠谱多了。 “乔姐姐,你刚才说要让我当你家两个闺女的女夫子,是真的?” 蔺清莹有些激动又有些不相信。 “你愿意吗,清莹?” 乔巧认真地看着她:“我不指望她们能够像你一样,饱读诗书。只希望你能教她们认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同时……” “同时什么?” 蔺清莹噗嗤一笑。 睁眼瞎。乔姐姐这句形容,太生动了。 “同时严厉点,教她们变得和你一样坚强、独立。” 她没有生育过,没有教养孩子的经验。两个闺女,性子都是软弱敏感的那种,作为母亲,打骂无法下手。 不管呢,又怕放任下去,两个闺女长大后,就是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那可不适应继承她的女户。 所以,只能寄希望于蔺清莹。 不是学生都怕老师吗? 蔺清莹表面柔弱,内里刚强。相信两个闺女跟着她,能近朱者赤。 蔺清莹呵呵笑出声来。 “乔姐姐,没想到你给了我这么高的评价!先前我说要当女夫子,只是我不切实际的一个幻想。没想到,遇上你,真能让我美梦成真!” 说着,她笑容一敛,转为肃然。 “既然你信我,乔姐姐,我一定尽毕生所学,好好教导你的两个闺女!” “那这束修?” “不需要!” 蔺清莹大咧咧地摆手,调皮一笑:“你能白送两个闺女给我祸祸,让我学习怎么做女夫子,应该我谢谢你,乔姐姐!” 她做好充足准备,借后宅那些人的手逃难,又不差钱,才瞧不上那点束修。 “那怎么行?尊师重道,束修是必须的!” 乔巧觉得自己若不尊重女夫子,会带动两个闺女也轻视女夫子。 还是等日后生活安定下来后,问问乔老太拜师的礼节。私塾男夫子有的,她会一样不落,奉给蔺清莹。 “娘!” 丁乐小心翼翼走过来,好奇地看了蔺清莹一眼,牵住乔巧的手:“妹妹不愿意喝药,哭着要你喂?” “哎?” 乔巧立马起身,准备进洞去照顾小闺女。蔺清莹一把按住她:“乔姐姐,你忙了一夜,在这歇会,我去看看你的闺女。” “这……” “她们可是我未来的学生呀!” 蔺清莹调皮地冲她眨眨眼睛:“你要给我机会,让我熟悉下我的学生!” “娘……” 丁乐怯怯地喊。 蔺清莹回身,捉狭地捏了把她的小脸:“你娘现在很累,让她先休息好不好?我是你娘新请来的女夫子,让我来照顾你们!” 丁乐缩着身子,十分不情愿她触碰自己。眼睛看着乔巧,见她娘含笑点头,也不敢说什么,默默跟在蔺清莹身后。 进洞前那一步三回头的委屈模样,令乔巧觉得自己似乎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恶事,坐立不安。 等两人进洞,她还是忍不住起身,尾随在后,靠在洞口边听听动静。 窑洞里只有丁盼睡着,乔盛乔洛攀爬藤蔓下去打听消息了。蔺清莹笑盈盈地坐到炕边,一点不扭捏,端起石桌上的药碗。 第204章 死对头谢幕 “乐儿、盼儿,我是你们娘要好的手帕交,受你们娘的邀请,来做你们的女夫子。我叫蔺清莹,你们日后,唤我做蔺夫子即可。” 她着重强调“夫子”两个字。两只眼睛,笑眯眯成了两弯月牙。 “什、什么是女夫子呀?” 丁盼瞪大眼睛望着蔺清莹。 “是像文山哥哥那样,每日去学堂里读书,拜见的那种老先生吗?” “是……” 蔺清莹笑:“也不完全是。外面学堂不收女学生的,但我们女子想读书,可以请女夫子到家中来,教我们识文断字、琴棋书画、女红。” 女夫子只有大户人家才能请得起。 她们这种情况,纯粹是巧合。一来蔺清莹是个完全没经验的菜鸟,二是为了报恩。 蔺清莹可不认为乔巧真请得起女夫子。 丁盼尚不明白请女夫子的重大意义,丁乐却听得完全呆住了。 她们娘,竟然对她们有如此高的期望,还为她们请女夫子? 她们以后不用干活了吗?娘要立女户,还要给她们请女夫子教导,钱从哪来? “蔺、蔺姐姐……” “咳!” 蔺清莹轻咳一声,语气透着威严:“你们以后别叫我蔺姐姐,叫蔺夫子!或者蔺姨!” 她与乔巧平辈论交,虽说只比丁乐大了六岁,但如果叫姐姐,不止辈分乱了,也失却夫子威严。 “来,乐儿。” 她把碗端到丁盼面前,勺子放进她手里,目光殷殷:“良药苦口,自己乖乖把药喝了,不要让你娘担心。” 她乔姐姐每日那么累,两个闺女就别老黏着自己娘了。 在她的家族,这种娇弱不自立的小花朵,随时可能被人扒断根,丢弃在后宅角落。 丁盼没用勺子,乖乖地端起碗,一气儿喝完。 她从能走路起,就跟着娘和姐姐挖野菜,当然没有那么娇气,喝药也非要她娘喂。这不是久了没见,想向娘撒撒娇吗? 可这个昨日见了她们还很温柔的蔺姐姐,不知道为啥忽然变得这么严肃,让她心生畏惧。 见她喝完,蔺清莹笑着摸了摸她头,把空碗先放在石桌上。拉过旁边局促站着的丁乐,坐在自己身边。 “乐儿盼儿想不想听故事呀?我给你们讲一个前朝皇后洛寻芳的故事。” “想听!” 丁乐丁盼异口同声。长这么大,她们这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故事。新鲜极了,之前的陌生疏离感,散去不少。 乔巧好奇,也想听。不过看到乔满仓和乔满囤回来了,两人一身血污,累得一爬上岩石就趴下了。担心两人是受了伤,急忙赶过去。 田三翠急得快掉眼泪,扯着乔满仓衣裳检查他身上,连连问:“满仓哥,你伤哪里了?” 余永抓住藤蔓,跟着爬上来。 “乔大嫂,你别急,乔大哥和乔五弟没受伤。他们只是跑累了,身上的血,是别人的。” 至于别人是谁,他不说,乔家人也聪明的不问。 瞧着乔满仓和乔满囤有点呆滞空洞的眼神,乔巧估计两人是受了些刺激。 想想她也能理解。 她先前虽然一箭射死了刘老三,可是不敢过去看他的尸体。大哥和五弟跟着衙役去搜寻暴徒,遇上了指定要起冲突。 瞧余里正和余志业的意思,多半不会留活口。这样的话,直面杀人现场的普通人,精神当然会受到冲击。 余永回到他老爹那边。乔老太端了两碗热粥过来,里面搅了两个生鸡蛋花。 “来,把饭先吃了,吃完进窑洞睡一觉。别的,你们别管了!” 她乔家出人出力出粮的,连自家落脚点也奉献了出来,对得起余家村了。只是这几天,不方便吃太好的。 不然,引发余里正等人猜疑,得不偿失。 乔家两兄弟吃着热乎乎的鸡蛋粥,蹲在自家地盘,这才缓过劲来。一边吃,乔满囤一边悄声告诉家人。 “娘,四姐,余二爷带着官差,把从林子里山洞中搜出来的人,只要指认是昨夜参与过抢掠杀人的,不问男女老少,一律就地正法。” “嗯,他们还把砍下来的脑袋绑在一起,准备带回去交差!” 乔满仓凑过来补充:“刘家的老二媳妇,胡婶子家的老大,好像也在其中……” 血淋淋的屠宰场面,令在场人记忆犹新。端着碗,不禁叹了口气。 虽说这些人是罪有应得,但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目睹他们落到这般下场,还是觉得唏嘘。 “乱世用重典。” 乔老太相对平静。 “这次咱们村出了这种大事,官府若不出面狠狠惩治一番,以后开了先河,别的村有样学样,那还得了?” 而且余里正家痛失两位亲人,县太爷自顾不暇时,余志业自然要利用官差这个身份,好好报怨报仇。 也别怪余里正家手段狠,换了她乔家遭此飞来横祸,她也恨不得将凶手啖其肉,寝其皮。 “刘家老二、老三,连刘老二的媳妇也伏法了,剩余的人呢?” 乔老太最恨的,是刘老头和刘老太,压着她和老头子,可劲欺负了十多年!该死的没死…… “放心,娘!” 乔满囤喝干净最后一口粥,抬起头来。 “里正叔说了,凡是家里有人参与过昨夜暴乱的,其家眷一律驱逐出余家村。他们的房契田产,一律没收归族中公有!” “当真?” 乔老太这下彻底解恨了。 余里正这一抉择,相当于把这些人净身出户撵上绝路。如果没有别的村庄收容他们,他们就会成为流民。 下场要么被官府发配去服苦役,要么买卖为奴婢,要么倒毙在流亡的路上。 总之,和她乔家恩恩怨怨纠葛了十多年的仇家,终于迎来谢幕了。 “那这样一来,余家村真没多少人口了?” 乔巧疑问。余家村不会就这样解体?可别影响她和蔺清莹立女户。 “会有其他地方逃难的百姓,源源不断来到余家村,寻求官府和余里正接纳的。” 乔老太拍拍闺女的手。 乔巧恍然。 难怪她和蔺清莹询问余里正立女户的事,余里正并没有多少为难,原来他本身就拥有这项权利。 女户进展的如此顺利,也真归功于这一次次劫难。 第205章 天降馅饼 暴乱发生的第三天,泰源县又派来了一条官船。这次是一名总捕头带着足足三十位衙役的队伍。 看来县太爷对于这次余家村的暴乱还是比较重视的。余志业带着他们,把整个余家村幸存下来的人又梳理了一遍。 除了乔家、老余叔家,剩下的人都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感。保不定什么时候,你就被自个邻居检举了。 等洪水彻底退去,能活着回到家园的村民,从之前的上百户,只余下二三十来户。 乔家人最后收拾东西下山。他们之前建的新房,被彻底冲垮。废墟里堆积污泥,所有家具衣裳全部被洪水泡坏,不能用了。 至于粮食、鸡什么的,哪里还能见着影? 乔家人蹲在废墟边上,欲哭无泪。听着村里远远响起的阵阵嚎哭声,同时又觉得,他们是极其幸运的。 他们山上剩有储粮,乔老太手里还有八十两金子,数十两银子,足够他们重起炉灶,再建家园。 省一省,足够支撑好多年呢! 一起动手把东西简单收收,搭出一个竹棚子,石头垒个灶台。这段时间,他们便打算这样露天住下去了。 以现在村里遭灾的情况,加上村民所剩无几,可能找不到雇工来帮忙建房子。没办法,必须做好长期风餐露宿的准备。 唯一的好处,是这里远离村子中心,他们可以拿出些没吃完的干肉、鸡蛋,改善下伙食。 乔巧本来想邀请蔺清莹一块住下来的。但是蔺清莹孤身一人,也是无比骄傲,不肯寄居人屋檐下。 说等自己落户后建了新房子,再请乔巧登门做客,同时收两个女学生上课。 拿出另外半只金耳环,向乔家换了一麻袋糙米,便自个去找空房子落脚去了。 余家村此刻如同死人村,她不怕找不到临时庇护所,也不担心还会有村民顶风作案,对她不利。 吃完一顿简单的饭,乔家人开始行动起来,无论男女老幼,一起捡石头,清理垃圾,为重新建房做准备。 正忙得热火朝天,余里正的长子来了,站在废墟边笑着和乔老爹乔老太打了个招呼。 “乔大哥乔大嫂,我爹有要事相商,请你们过去一趟。” 目光转向旁边的乔巧:“还有乔四侄女,也请一起去!” 乔巧立即明白,这是余里正把她的“女户”一事,记挂在了心里。 心里一阵欢喜,拍拍身上的灰,手脏就不摸闺女的头了,对蹲在地上捡垃圾的丁乐丁盼说:“乐儿,你照看好妹妹,娘去去就来。” 丁乐习惯了与乔家人在一起的生活,自在不少,点点头,清脆地答应一声。 “娘,您放心,妹妹交给我!” 乔老太钻进竹棚子,翻出半袋子精米,又往里面塞了几条干肉,提在手里,心想正好提提四丫头要办“女户”的事。 她可不知道乔巧等不及,自己跑去找过余里正了。 乔老爹见到她手里的东西,便明白了乔老太想做什么,下意识望了乔巧一眼。 现在就急着为四丫头办“女户”,村里人会不会质疑他们,是想故意把闺女和两个外孙女赶出去,免得成为拖油瓶? 一家三口人,跟在余里正长子身后,饶是余里正长子是个八面玲珑、颇为精明的商人,也没看出来他们各怀心事。 余里正和老余叔家,是村里受灾最轻的人家。他们的青砖大瓦房,只是被水淹过,并没有倒塌。 夏天温度高,晒个几天便能住回去。只是很多家具被泡坏了,要重新换新的,得损失一大笔银钱。 乔家人到达时,余里正的家人,正在大院子里晾晒洗洗还能用的被褥和衣裳。余里正坐在门口一把泡变色的椅子上,伤腿搁在小板凳上,眯着眼睛打盹。 “里正!” 建立起几日共患难的交情,乔家人看见余里正,随意亲近多了。 余里正乐呵呵让自己长子送来三杯白开水,搬来几条凳子,让乔家人与自己团团围坐。 “石头,还在收拾家里吗?我这里和你们说两件好事儿,回去你们就不用再收拾了!” 乔老爹和乔老太相互看看。 “里正,不知是什么样的好事儿?” 不收拾家里,他们还能当一辈子野人啊?余里正自家都遭灾成这样,不可能还能帮他们家建房子。 “自然是好事儿啊!石头,早上我家业哥儿给我传递了个消息,说县太爷允许咱余家村,重新分配置换土地。” 余里正放轻声音:“现在余家村人口锐减,大部分农田包括宅基地空了出来,等人购买或租赁。” “你家如果有意,可以随意在这些土地中,挑选两块好地置换。没有现银不要紧,我为你作保,等日后有能力再偿还不迟!” 说这个话时,余里正是下定决心,即使乔家还不上,他也要帮乔家出这个钱。 乔巧救了他一家老小的命,乔老爹又献出粮食,帮他暂时安抚了村民。 与那些化身暴徒的前村民相比,乔家人简直是他治下最真善美的忠诚良民。不管是出于报答心理,还是培养拥护者,他都下定决心与乔家交好! 突如其来的天降馅饼,砸晕了乔老爹。 乔老爹有些不能置信地看着余里正,声音颤抖:“里正,我家真的能随便挑选两块土地?” “对,两块地!” 余里正点了点头,微笑。 “可以选村中心的,一块作为你乔家的宅基地。另一块,你家四丫头不是要立女户吗?正好给她建房了!” 一瞬间,乔巧也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乔家老两口,齐刷刷瞅向自个闺女。 乔老太默默把带来的口袋放到地上,狠狠瞪了乔巧一眼。 这死丫头,一声不吭的,啥时把余里正也说通了?就那么信不过她的承诺吗! 乔巧歉意地回望一眼自己老娘。她之前就是向余里正打听啊,谁会想到余里正把她的事记在心里了。 “石头,你说说,看中村子里哪块地皮了?” 见乔家人高兴,余里正心里也轻松。老惦着救命之恩,日子也不好过的。 第206章 地主梦 乔老爹内心激动,双手放在膝盖上,不停地搓自己皱巴巴卷起来的裤管。 眼神瞄了瞄乔老太,乔老太点头示意他尽管放胆说,他终于结结巴巴、踌躇着开口了。 “里、里正,我家还有些钱,之前逃上山时,一直带着的。我……我家不租赁,想直接买!” 余里正颔首,这在他意料之中。他给出这么好的机会,傻子才会选择租赁。 “好!那你们说说,中意哪处了?” 乔老爹沉默一会,开口:“刘兴发那一家的。里正,行吗?” 刘家的…… 余里正眼皮跳了跳。 总算知道,乔老爹对当年失去的宅基地,有多怨念和执着了。 村里那么多比刘家好的地皮,他不挑,直接就要了刘家的宅基地。 不过,这也让余里正更欣赏乔老爹这个老农民了。 不贪,只要自己该得的那份。品质可贵! 看看乔老太平静的脸色,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知道他们老两口都是这个想法,便点了点头。 “好,回头我整理下账目,看看刘家宅基地是什么价,置换给你家。” 他略微沉吟一下:“除此之外,刘家还有租赁的几亩上等田,十多亩次等田,就分布在他家宅基地的周围,石头,你要一起接手吗?” “这……” 乔老爹再次激动起来。 刘家的田地,租赁的算是村里最好的良田。那不要脸的一家子,当初可不止霸占了他乔家的宅基地! 如果能接手,可是大大圆了他的地主梦。但,这会不会太高调了点? 加上乔家原有的十多亩田地,三十亩坡地,就有七十多亩了啊?那真成了村民眼中的大户。再来次暴乱,他家绝对会首当其冲的受害。 乔老太看了乔老爹一眼:“里正,刘家的几亩上等田,我们买了!那十几亩次等田,就算了……银钱不够,家里劳力也不多。” 虽说可以用雇工,但村里这萧条的景象,还能找得到几个男丁。 余里正捋把自己胡须。 这个回答让他有些意外。他以为乔家最多是租赁,没想到买了宅基地,还有余钱买良田? 但想想乔巧与云府的关系,云老太爷那么赏识乔巧,云二公子还频频出入乔家……也许乔家确实得到了云府的重赏。 这么一想便也释然了。 “行,那么,乔四丫头,你看中了哪块宅基地,打算用来盖新房呢?” 这个乔巧是真不懂了,眼巴巴瞅向乔老爹乔老太,希望他们帮忙拿个主意。 乔老太脸上有明显的不舍之意。 “四丫头,你挑块离家里近的地皮!” 门对门、墙挨墙地,即使分家立户,也没有疏远的感觉。 乔老爹思索片刻,征询母女俩的意见:“余老幺家的宅基地怎么样?” 余老幺参与了抢粮杀人,已经伏法。其家眷也会被驱离余家村,他家的地皮,便空出来了。 “与刘家相隔不远,站门口喊一声,对面就能听见。” “不妥!” 乔老太立即表示反对:“余老幺旁边,住的是郑大壕那个老鳏夫,太影响四丫头的名声了!” 自家闺女,现在气色养好了,腿治好了,还会射箭!除了年纪稍大,几个村的女人,哪个比得上? 咳咳,当然,和离过一次是致命弱点。但是,那也不是被个老鳏夫连累名声更臭的理由,对? 何况,还有两个外孙女呢!必须慎重点。 “无妨。” 余里正理解乔老太的担忧,摆手:“你们中意余老幺那家的地,就选他家。至于郑大壕,老夫把他家挪村东去。” “村子基本成了废墟,本来就要重新进行规划分配。正好蔺家那小姑娘也问老夫要买地,郑大壕那家,就给她了!” 乔巧一喜,左右邻舍是朋友和娘家,再安全不过。日后闺女上学,她也不用接送,挺方便的。 起身对余里正欠身施礼:“谢谢里正!” 余里正笑着示意她坐回去:“老夫方才说的,还有个好事儿。这两日,县太爷会安排大量经过审查的流民来余家村落户。” “这些人没什么根基,人也比较老实,都是从附近郡县逃难过来的,一穷二白。” 见乔家人睁着眼睛看他,一副明显没领会他意思的模样,余里正不得不再说露骨点。 “如果你们需要盖房子,少出工钱,只包个辅食,也会有大把人争着应这份工!” 乔家人顿时反应过来。 太好了,这真的是大好事!他们终于不用全家出动,苦哈哈自己盖房子了。 甚至可能一年半载都建不成的房子,有了这些新村民的加入,工期能缩短到一两个月! 相应的,有他们提供的粮食和工钱,村民们也能有收入,搭建自己的家园。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很快地,余家村就能恢复到洪灾前的面貌。 “最后一个好消息……” 余里正半眯着眼里喝了口杯子里的水。 “业哥儿说,县太爷已经出榜安民。宣布泰源县及附近受灾的几个村庄,今年免税一年!” “太好了!” 乔老爹激动地跳了起来,差点带翻凳子:“果然还是四皇子宅心仁厚,体恤咱老百姓的民情啊!” 虽说更贫穷的人家依然免不了卖儿卖女,活不下去。但一年免税的政策,至少能让大部分百姓苟延残喘,繁衍生息。 乔巧无语的内心叹了口气。 老百姓的底线真的很低! 如此人为造成的大灾难,当权者没有丁点歉意和赔偿补助,就减免一年的税收。可流离失所的百姓,大多数人是片瓦不存,他们相当于要从头开始,白手起家。 如果不是她有金手指,如果不是乔家早早执行狡兔三窟的计划,他们一家,现在同样凄惨。 又与余里正聊了两句,乔家买地的事,便这样口头商定下来。 余里正说:“隔两日,等县城彻底安稳下来,我让我家老大陪你们去衙门办手续,登记造册,领地契。” 顿一顿:“你家需要准备大概一百两银子,有这么多吗?没有的话……” 他正想说他借,乔老爹搓着两只粗糙的大手,频频点头。 “有、有!即便没有,我们也会想办法去借!里正,太感谢你了,你是我们乔家的大恩人!” 第207章 小闺女是读书的料? 余里正咽回了快到嘴边的话。 看来,乔家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藏不露? 转念一想,有云府这座庞然大物为靠山,乔家再怎么刷新他认知,好像也是正常的。 目送乔家人辞别而去的背影,余家长子打开乔家人送上门的礼物,瞅了瞅,有些惊讶:“爹!” 余里正收回目光,看着儿子从麻布口袋掏出一条条干肉,约莫掏了七八条,摆了满满一桌子,他默然了。 这个乔家,真正是难得的实诚。 这是把自己家底掏空了?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 实诚的乔家人回去,把余里正的意思转达给其他家人,大家都格外激动了! “爹,我们能够置换宅基地了?” “娘,有多少外乡人要来咱余家村呀?最好多一点壮劳力,赶紧把咱家的新房盖好!” “爹,咱家有四十多亩地了,再买几亩良田回来,忙得过来吗?” 乔满囤担心的是这个。乔满仓手肘拐了弟弟一下。 “老五你咋这傻!咱家现在有钱,请雇工帮忙种不行吗?” 他可是知道娘手里有一笔四妹给的巨款,足够自家过很久衣食不愁的日子了。说不准,他还能美滋滋地当个地主老爷? 对了,以前说的养鸡养猪仔计划,也得跟进。钱不能坐吃山空,不然,他的地主美梦就白做了。 丁乐丁盼一左一右拉住乔巧的手,丁乐悄声问:“娘,以后咱们住的地方,还是挨着外婆的家啊?” 她并不想做外婆家的邻居。外婆一家,尤其是大舅妈,很凶的。现在虽说看着她和妹妹和颜悦色的,可谁知道日后会不会又厉害起来? 乔巧猜得出她的心思,搂了搂显得畏怯的闺女。 “等安定下来,娘要想办法挣钱,养你们,送你们读书。有你们外婆做邻居,娘才能放心出门。” 不出门挣钱,她金手指再厉害,也无法过明路啊! 想起丁乐之前送的兰花手帕,可惜不知被洪水冲到哪个旮沓了。 笑着又摸摸两闺女的头:“乐儿盼儿不是还在学习女红吗?让外婆教你们,以后再绣条手帕出来送给娘!” 丁盼右手手指戳着自己左掌掌心,扁扁嘴:“盼儿不喜欢绣花……盼儿手疼!” 奶奶请个大婶回来,逼着她和姐姐学绣花,针戳的她手上全是细洞洞。 “你们奶为什么要让你们学绣花?” 乔巧疑惑这一点,顺嘴问。 丁盼眨巴着眼睛,答不上来。丁乐在旁边解释:“娘,是那个女人提出来的。她说若是学会了绣花,以后能绣帕子卖钱。” 乔巧哼了一声。 这还真是把她的两个闺女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她以为那老太婆,是想给两个闺女找个更好的归宿呢? 揽住两个闺女:“不喜欢女红,就不学!但是读书,娘给你们请了女夫子,你们以后一定要认认真真学!” 她绝不允许自己的闺女目不识丁。这大字不识一个,以后被人哄得签下卖身契,还在帮人数钱! 丁乐丁盼一头。 “娘,您放心!以后我们也要做洛寻芳那样聪明强悍的女人!” “洛寻芳……谁呀?” 乔巧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不禁好奇。 “娘,这个我知道、我来说!” 丁盼抢着开口。 “蔺姨说,洛寻芳是前朝皇后。本来只是个小小孤女,靠挖野菜草药为生。但她硬是凭着自己的刻苦好学,聪明伶俐,得到了一位隐居山林的老名医赏识。” “老名医将一身所学传授于她,她利用这医术,悬壶救世。后来,便因此结识了当朝皇子。她数次救皇子于危难之中,皇子登基后,将她册封为皇后。” 乔巧有些惊讶。 她惊讶的不是那洛寻芳的传奇一生,这医妃的故事她现代听腻了。她惊讶的是丁盼才五岁,记忆力竟然这么好,把蔺清莹只讲过一遍的长篇故事,牢牢记住了。 难不成小闺女是块读书的料? 雀跃地弯下腰,两手按住丁盼的肩:“那,盼儿知道你蔺姨讲的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吗?” 丁盼面对她娘殷切的目光,有些怂。想了想,结巴:“学医?结识皇子?当皇后?” 乔巧…… 这故事主线抓的真准,不愧是她小闺女!但是…… 她无奈地点了点丁盼的小翘鼻子。 “不是!你们蔺姨只是想告诉你们,无论身处什么样的绝境,努力学习,才能改变现状!” 姐妹俩面面相觑。 蔺姨是那个意思吗?怎么看蔺姨当时的表情,和娘现在的表情,不太一样啊? 田三翠开始做饭了,乔巧不方便再和两个闺女多说,带着她们,过去帮忙。 乔老太和乔老爹清理了半天从山上扛下来的东西,又装了一袋子糙米,半袋子精米,十多条干肉,让乔满仓和乔满囤背上,送去给老余叔家。 这次灾害,老余叔家损失不小。他们正好还了先前老余叔家给的人情。 老两口商量着,明日再从山上窑洞取些粮食下来。另外去水退后的县城看看,买点东西。 既然要准备招雇工修房子,很多材料要提前准备好。 不过现在麻烦的是,隔壁村的纪车夫不知还有没有马车?纪石匠还活着没有? 此外,田三翠的娘家,也得去看看。如果日子过不下去,他们多少要帮扶一点的。 正说着,乔巧钻进竹棚,把两杯水放在他们面前。 “爹,娘,咱们买头牛?既能耕地,又能拉车。以后进城,也方便些。” 重点是,她要带两个闺女去购物。娇滴滴的小姑娘,舍不得让她们走几十里山路。 “牛?” 老两口惊得张大了嘴巴。 自家这闺女,咋想一出是一出啊? 他家是能买得起牛的人物吗?整个余家村,都没人拥有过牛! 隔壁纪车夫倒是有过一匹马。但人家是车夫,一家就靠运输维生的。 当然,说起牛,乔老爹确实心动不已。有了牛,耕田多轻松啊!他还能再买个十亩二十亩田地。 但是,一转念,乔老爹眼里的星光就黯淡了。 自家要盖房;所有的家具衣物要重新添置;还要留足日后的生活备用金。牛那么精贵的东西,不是他家能肖想的! 第208章 我们买牛吧 乔巧默默地把一包银稞子摊开,“哗啦”一声响,放在摇摇欲坠的木桌子上。迎着乔老爹和乔老太震惊的眼神,她浅浅一笑。 “这是……下船时梁老板给我的一百两银子,够买一头牛给家里了?剩下的,作为我买宅基地的钱。” 既然认可了家人,她就不想家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尤其是大哥和五弟,她想给他们找个不那么辛苦的活做。种田实在太辛苦了,且没前途。 “你……你……” 乔老爹瞠目结舌:“梁老板为什么要给你那么多钱?” 散财童子不成?之前不是已经给了袋干肉吗?现在又给这么多银子! 乔老太盯着闺女的眼神都有些严厉了。四丫头不会和那个梁老板…… 乔巧随手拿起竹棚里放角落的两个大竹筒。这是下山后她做的临时简化版净水器。只是田三翠嫌麻烦,刷锅洗碗用的,依然是溪水。 乔巧见洪水退去后的溪水清澈不少,也便没有强制让田三翠用这个净水器的水。但进嘴的东西,她坚持要过滤一下。 将净水器放在桌上,手指了指:“这个东西,梁老板说很不错,花了一大笔钱,向我买下了!” 咳。云府真是她的命定贵人!随手拉个沾边的人出来,又把她来路不明的银子给洗白了。 她也不怕她爹娘日后去问梁鸿达。梁鸿达那么个机灵的人物,只会帮她掩饰。 “这、这么个玩意儿,梁老板愿意花这多钱买?” 乔老爹反复翻看两个大竹筒,一脸梁老板人傻钱多的疑惑。 乔老太再次从头到脚打量闺女一眼。 那个谁?真不是对闺女另有图谋? “爹,娘,先别管这个卖掉的东西了,以后咱们不能用它来赚钱,不然会巨额赔偿梁老板的!咱们先来说说这个牛……到底买不买?” 乔巧把净水器放回原处,对着老两口再次鼓动宣传买牛的好处。 “爹娘年纪大了,家里只有大哥和五弟两个男丁。他们即使使出浑身解数,也难以照料好几十亩田地啊?说是请人,那工钱天长日久,能抵过一头牛了!” “再说了,如果牛车生意好,大哥和五弟以后轮流当这个车夫,轻松多份收入,比种田可好多了!” 老两口互相瞧一眼。 乔老太上半身前倾,凑近闺女,放低声音:“四丫头,你的意思……你买这牛,是为你大哥和五弟买的?” 她不说“家里”两个字,很明显是在提醒乔巧:这牛若买了,独立出去为“女户”的闺女你,便没份了! 乔巧明白她娘的意思,笑一笑,点头。 “我唯一的要求,是在我需要进城的时候,让大哥或者五弟,套牛车送我去,不收钱那种!” 乔老爹深吸一口气,看着桌上的一堆银稞子发怔。饶是他偏心两个儿子到了极点,也知道这样做是对闺女的不公。 摇摇头,在母女俩吃惊的眼光中,他把银子全部推回到乔巧面前。 “四丫头,你要立女户,养孩子,除了盖新房子,你以后还有许多用钱的地方。这银子,你自己收着。买牛的话,先前你给你娘的金子,足够了!” 乔老太瞅着老头子的神情,由错愕,逐渐转为欣慰。 自己这个男人,拧巴算计了一辈子。老了老了,终于有被自己闺女打动的一天。 人心,终究还是肉长的啊! “爹……” 乔巧也有些动容。她没想到,乔老爹会主动拒绝这一笔雪花花的银子? 犹豫一下,她还是再次把钱推了回去。 “爹,我那里还有钱。这次立女户,盖新房,少不了要家里帮忙。这……也算是我给你和娘的孝敬啊!” 乔老爹细心一琢磨这话,心里隐隐为乔巧立女户不舒服的情绪,彻底消失了。面上的渔网纹,一层层舒展开来。 虽是明面上立了女户,但闺女还把娘家人当亲人,足够了! 拍拍桌子,一锤定音。 “成,买牛!让你大哥和五弟去学驾车,轮流跑县城载客做买卖。咱家泥腿子,也能随时坐车进城,方便!” 略想一想,又说:“我记得昨年,牛是十两银子左右一头,今年估计要涨,但应该不会太离谱。这剩下的钱,四丫头,就用来买你的宅基地,盖新房,添置家具!” 乔巧点头。乔老爹实在不愿意接受全部银子的赠与,就算了。反正她以后总会找到机会孝敬老两口。 “这一次,都修建青砖大瓦房?” 乔老太提议。 先前新翻修的老屋子,花了那么多钱,结果还没住暖和就被洪水冲垮成废墟。 太亏了! 还是余里正和老余叔家的那种砖瓦房子好。 “行!” 乔老爹和乔巧一致赞同。这回就算乔老太不提议,乔巧也不打算修什么茅草房。茅草房在现代,连厕所都不配是! 晚间,田三翠熬煮了一大锅荨麻草糊糊,配上一瓦罐肉碎焖干饭。简简单单的菜肴,简简单单的生活。 老余叔收下了礼,余永和他大哥二哥,给乔家扛来一张八仙桌,八个圆凳作为回礼。 那家具虽说被水泡过,不过木质好,只是有些受潮,不影响使用。 乔家人总算不用席地坐着吃饭了。晚上八仙桌搭块草垫子,乔盛乔洛争着睡上面。 等雇工进村期间不用清理废墟,次日,乔老爹便带着一家人,悠哉悠哉跑去参观自家未来的宅基地和田地了。 宅基地自然是没的说,全是废墟。只肥沃的农田给洪水泡过,留下了无数垃圾,得用手捡来丢掉。 乔巧第一次跟家人学下田,踩着滑腻腻的泥巴,摔了几个大跟斗。那满身满头的泥巴,逗得田三翠哈哈大笑。 乔老爹摇头,这闺女和她娘一样,不适合种田。只不过,农民不种田又能靠什么维生? 她娘好歹还会女红,四丫头就只会煮饭了。 乔巧不知道他爹心里的吐槽,灰头土脸回竹棚子烧水洗澡。 她爱洁,是不能容忍自己一身泥甲,披到晚上的。乔老太带着丁乐丁盼在露天灶台煮饭,两个闺女看到她娘的狼狈样子,端着热水赶紧来帮忙。 “娘,先前有个人来找你,和外婆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丁乐往木盆子里倒热水,告诉乔巧这事。 第209章 都去县城谁守家 “是什么人?” 乔巧一边擦洗自己,一边随口问。随即想到这种话问孩子也没用,改口:“那个人长什么样你们看清楚了吗?” “娘,那个人他穿了一身青衣裳,带着刀,看上去好凶!” 丁乐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娘。 这么凶的人来找她娘,不会有什么问题? 乔巧…… 青衣?带刀?很凶? 符合这个特征的人,貌似很多呀。 丁乐蹲在地上,看她娘在盆子里洗头,小手不时掬起一捧水,浇在她娘的长发上。 “娘,那个大哥哥还给了外婆一袋子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大哥哥?” 乔巧心想,能被丁盼称为大哥哥,那指定年龄不会太大。能是谁呢,扒拉一遍云府人,总不成是景兴? 但景兴是个开朗的阳光少年,可不会和“凶”这个字,挂上钩。 想着乔老太等空了会告诉她,也不在意,继续洗。摸着皂荚粉也不多了,这得尽快去县城里买,什么都缺。 收拾妥当从竹棚子出来,乔老太已在石桌子上摆饭,她连忙过去帮忙。 乔老太见到闺女,直起腰杆,用拳头按摩了下自己的后腰:“四丫头,你再想不到,方才有谁来过了?” “娘,是谁啊?” 乔巧把洗干净的木筷一双双摆好,数一数,还差个人的,又加一双。 “是将欣丫头接走的萧家、那个侍从叫青竹的!他还送了小袋银子给家里,我拒绝了!” 乔老太叹了口气。 “以后再没有瓜葛的人,她是云端贵族,咱们是乡下泥腿子,能不交道,尽量别有牵扯了!” “婉欣?” 乔巧颇意外:“那他有没有说婉欣的情况?她现在好吗?” “没说。” 乔老太皱眉。 “那小哥儿,惜字如金!就问了你活着没有?我说活着,转头就递了小袋子银两过来。我拒绝后,他也不说什么,点点头便转身走了。” 乔老太吐槽:“年纪轻轻的,不知道咋这么老成!多说几个字,能要命吗?” 乔巧回想了青竹的样貌。与其说是侍从,倒更像杀手。杀手不就是人狠话不多吗? 好在他是萧家人,现在也算乔婉欣的属下,不是自己敌人。 就不知乔婉欣现在处境如何?但能派出青竹来关心她的安危,应该……还行? 饭后大家坐在废墟边上纳凉,乔老爹正和家人说买牛的事,议论得热火朝天。蔺清莹背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小背篓,里面装了半篓荨麻草,姗姗而来。 先和乔老爹等人打了个招呼,又摸摸丁乐丁盼的头,才拉住乔巧的手。 “乔姐姐,我听里正叔说,你们的宅基地定下来了,我的也在旁边。等明儿咱们一起去县城?把案备了,地契领了,顺道买点东西。” 乔巧有些惊喜:“这么快就能去衙门办手续了吗?” 蔺清莹嘴角上翘:“有钱有人,还怕办不成事?” “这里去县城,要走十多里山路。” 乔满囤凑过来,瞅了蔺清莹一眼:“你这细胳膊细腿,能成吗?” “请叫我蔺姐姐,满囤弟弟!” 蔺清莹白他一眼。 “里正叔说,明儿官府运送流民来余家村落户的车队就到了,我们正好坐他们的车去。” 听到这句话,乔家人都兴奋了,围住蔺清莹。 “莹丫头,明日新落户的村民便会来吗?有多少人?” 田三翠与蔺清莹有送饭的交情,也不岔生,直接凑到蔺清莹面前。 蔺清莹摇头,她怎么会知道?她与余里正的关系,还没有乔家熟,能顺利买地落户,也是沾了乔巧的光。 “我们也要去,我们也要去!” 乔盛乔洛激动坏了,跳来跳去,一会儿抱住他们爹娘,一会儿去拉他们爷奶。 丁乐丁盼牵住乔巧的手,也不说话,就那么眼巴巴看着她们娘。渴望和期盼,全部写在了脸上。 乔巧心都被她们看化了,搂紧两个闺女:“乐儿盼儿也去,娘正好想为你们买点东西。” 如果能在县城里找到大夫,还能顺便帮两个闺女体检下,总觉得她们太瘦弱了。 “去,都去!” 那边乔老太也乐呵呵地说。 反正决定了要买牛,一家泥腿子,正好风风光光坐牛车回来。虽说比较高调,但余家村已经大换血,几乎是不认识的村民,也不必管他们的闲言碎语了。 约定好明日碰头的时间,蔺清莹就离开了。她还赶着回去熬荨麻草糊糊呢! 在这穷乡僻壤待了这段日子,她逐渐也习惯这种清苦的生活了。 虽说不比从前的锦衣玉食,但没有糟心的宅斗,尔虞我诈含沙射影的互动交流,她觉得从没有过的清净舒心。 乔满囤目送她的背影,些微皱眉。 “四姐,她一个人露宿荒郊,不会有什么问题?” “应该不会。” 余志业带着官差,把参与抢掠的暴民,差不多杀光了,即使有漏网之鱼,可能也躲在山上不敢露面。短期内余家村应该非常安全。 乔巧想了想,转身进竹棚子里,装了半袋子精米,塞了几条干肉,提着出来交给丁乐。 “乐儿,把这个拿去送给你的老师!” 丁乐听话地抱住袋子,朝蔺清莹追去了。乔家人看在眼里,都没放在心上。 现在即便是田三翠,也觉得乔巧的举动,是天经地义。 一想到乔巧为家里带来那么多,又买牛车,又考虑自家男人今后的生计,她就对乔巧感激不尽。 当初刻薄自私的心理,早在不知不觉间转变了。 不过全家出动进县城,肯定不行,必须留个人守“家”,守东西。 留谁呢? 大家犯难了,你看我,我看你。 谁都想去,谁都不愿意成为被留下的那个。 最后,还是乔老太站了出来:“我留下守家,你们都去!注意看好孩子,别惹事。还有,钱不要乱花!” 她老了,走不动。更繁华的城镇她也见识过,对一个小县城,还是洪水肆虐过的小县城,她不感兴趣。 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 一家人兴致勃勃,盘算明日要办的事,要买的东西。丁乐一路跑回来,小脸红红地扑进她娘怀里。 “娘,蔺姨硬要把她脖子上带的玉坠子给我,我没要,跑回来了!” 第210章 进村落户的流民大队 “乐儿做得对!” 乔巧欣慰地摸摸大闺女的头:“不该是咱们的东西,不能要!” 蔺清莹那丫头,也是个撒手的。随随便便一袋粮食,她就送玉坠子。一直如此,将来有多少财散? 她这个有金手指的人都不敢这么奢侈呢!等有机会,要说说她。 一晚上,除了淡定的乔老太,都没睡好。 要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又没有纸笔记录,做着梦都在盘算还差了啥没想到。 乔老太瞧着一家子的熊猫眼,无奈地把一包沉甸甸如同石头的银子拿出来,每个大人分一份,藏好。 这叫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而且,这么多银子,一个人拿也很困难。 准备妥当,一家子扶老携幼,乔老爹领头,便出发了。蔺清莹两手空空,一身潇洒站在村口等他们。 乔巧看了看自家,一人两条空麻布口袋,连四个孩子也拿了一条,她汗颜一下,问蔺清莹。 “清莹,你进城买东西,不带个什么袋子吗?” 蔺清莹和他们一样,是需要从头开始置办一个家的? “带什么袋子?” 蔺清莹摇头:“直接雇辆车,载我来回。乔姐姐,待会你们同我一块走。” 乔巧走近她,放轻声音:“清莹,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不要乱花了。你最好买几亩田,雇几户佃户,这样细水长流,也能有收入。” 她救蔺清莹的时候,见她手上戴着碧玉簪。金耳环给了田三翠换粮食,还剩个玉坠子,能换多少钱?坐吃山空就麻烦了。 蔺清莹笑而不语。 见其他人去路口张望,身边只剩乔巧了,才扬手晃晃自己的碧玉簪,小声说:“乔姐姐,你不用担心我。逃难前,我把我娘留给我的店铺庄子,全部换成了银票。” “本来计划逃走的,没想到碰上洪涝,我那庶妹继母反而帮了我一把。” 她弯弯眼睛:“她们自己心里有鬼,只会当我死了,阻止我爹来找我。所以,我以后在余家村改名换姓生活,应该很安全。” 乔巧反应过来:“蔺清莹不是你的真名?” 蔺清莹点头:“我姓莫。抱歉,乔姐姐,一直骗了你……不过,以后我都叫蔺清莹。这是我为自己取的名字!” 乔巧理解她的做法。 蔺清莹的信任,也让自己很窝心。 想了想,对于眼前坚强有主见的女孩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便道:“清莹,以后咱们是邻居,你是我闺女的老师,有什么需要帮忙,直接来找我。” 蔺清莹一笑,挽住她的胳膊。 “我知道。乔姐姐,除了我过世的娘,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让我信任的人!” 乔巧心头一暖,回手拍了下她的手背,有意把两者间那种愁云淡雾拍开。 “当真是世上唯一?你以后的夫君算不算?孩子算不算?” 蔺清莹羞得不行,隔着层厚厚的木炭泥巴灰,都能看出她脸透出红晕。跺着脚直摇晃乔巧手臂。 “乔姐姐,你竟然取笑我!我以后不理你了……” “来了,车来了!” 她们正嬉闹,一直探头望山路的田三翠等人,爆发出一阵欢呼。乔巧精神一振,跑过去拉住丁乐丁盼,唯恐她们走到路中被车磕着。 乔满仓见状,有样学样,也拽住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不多会儿,马蹄碾踏地面,带动泥浆,辘辘车轮声越来越近。一长串几乎看不到尾巴的车队,缓慢朝余家村的方向行来。 离近了,才看清车队里也不完全是马车,还有骡车、驴车、牛车。行李堆积如山码在车上,小孩、老人坐在上面,大多数成年男女步行跟在车后。 整个队伍死气沉沉,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重气氛。如果说那是丧尸队伍,乔巧也信。 陆陆续续有村子的原住民走出来,想来也是和他们一样,想着搭回程车进城。双方人马彼此沉默对望,谁也没想着招呼谁。 官差维持秩序,流民们纷纷下车,在其带领下准备造册落户。 余里正的长子排众走向乔家人:“乔大哥,你们准备今日进城的话,不如就去把地契一并办了!” 递给乔老爹一沓整理好的纸。 “这是我爹连夜整理好、让转交给你们的。拿着它直接去衙门找业哥儿,他会知道该怎么办。” 乔老爹大喜,接过那叠纸,珍惜地揣进怀里,连连拱手道谢:“志和兄弟,谢谢你,也替我转告你爹一声,我们一家,都太感谢他了!” 余志和白胖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乔大哥,若不是你家及时相救,我们一家子老小,都不一定有机会回到这村子呢!快别说这客气话了!” 转头瞧向乔巧:“乔四侄女,你和离书尚在吗?一起带去衙门。如果丢失了,让我爹给你出具证明。” 乔巧心想,得亏她猜测这和离书很重要,逃难也没忘了贴身收藏。 “在!志和叔,我还有两个闺女,被她们奶卖了,被我买了回来。她们的户口落在我名下,需要卖身契吗?” 余志和看着她双手揽住的两个小女孩,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 “如果孩子的户口还挂在她们父亲名下,这两份卖身契,很重要。必须向衙门出具卖身契,方能转户,和乔四侄女你的新开‘女户’一样。” 乔巧明白为何余志和提醒她带上和离书了。 若和离书丢失,丁家反口不承认两人已和离,就算找出村民作证,也扯不完的皮。 而有夫家的女人,是不可能准予立女户的。 同理,丁乐丁盼属于丁家子女。没有卖身契证明两个孩子被丁家放弃掉,乔巧也没办法将她们纳入羽翼下。 乔巧按按胸口,把和离书和卖身契一直妥善保存着,真是英明之举。等在衙门备了案,登记成为正式女户,后顾就无忧了。 蔺清莹在他们说话时,就跑去找看上眼的马车了。谈妥一辆后,又赶回来:“乔姐姐,乔叔,一起上车,我找了辆大车。” 乔巧瞧一眼自己这边浩浩荡荡的一家人:“那车能载咱们这么多人吗?” “挤一挤,能坐下的!” 马车夫甩着马鞭子,虚空挽个鞭花。 “不过无论大人小孩,每个人二十文钱,一文不能少!” 第211章 打人打脸 “你抢钱啊?一个人二十文!” 田三翠第一个跳了起来,气愤地指责马车夫。“洪涝以前,也不过两文!” 她的反应早在马车夫意料之中。马车夫正眼也不瞧大家的怒色,靠在车头,懒洋洋抱着双臂。 “你也说是洪涝前了!现在,连我这马吃的草料都涨了,我车钱为什么不能涨?嫌贵,你们坐别的车去。” 乔巧看看周围停的骡车驴车牛车,还真就是蔺清莹挑的这辆马车最大、最干净。别的车辆,基本是敞篷,有的车板上还粘着一坨坨的污泥粪便。 “二十文就二十文!不过,你要把我送到钱庄,等我兑换了银钱才能付你车钱!” 蔺清莹站在马车旁边,和马车夫讨价还价。 乔巧把她拉到身后:“清莹,你一个人,我家九个人,哪有你来付全部车钱的道理?这车钱,由我来付!” 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个小银稞子,估摸半两左右,交给马车夫。 马车夫有些意外地瞅她,接过银稞子在手中掂了掂,直接掀起坐下的木板。下面原来是个箱子,从里面拿出小小的一杆秤。 称了她银稞子的重量后,找给她两串一百枚的铜板,外加六十来个零散铜板。 乔巧看了眼对方手上的袖珍秤,回头招呼家人:“就坐这辆车,回来,我们就坐自己的车,不用雇车了。” 乔家人一想,对呀! 他们要买牛车,坐一次这种高价马车,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何需计较?而且乔巧手快已把车钱都付了……坐便坐! 他们开始扒着车厢上车,之前乘坐这辆车的那家人,好奇地回头望了望乔家人。 那家人所带行李不少,一位老太太,一对中年夫妻,三个小女孩。此外,还跟了一个半大小子。 一家人衣裳整洁,白净富态。中年男人穿的还是长衫,这在流民队伍中,委实不多见。也不知是什么来路,竟会选择在余家村落户。 因为第一时间载满了乘客,马车夫也不需要继续等下去。口中呼喝一声,甩动马鞭,便驾驶着马车,缓缓调转方向,朝山路驰去。 大约是第一次坐马车,乔盛乔洛兴奋无比,把头伸出车窗外,双手乱挥,大呼小叫。 田三翠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得意扬扬,指着沿途风景,给孩子讲自己第一次乘坐的云府马车。 丁乐抱住乔巧手臂,丁盼把上半身趴在乔巧腿上,两人都情不自禁被田三翠眉飞色舞的演讲吸引。 她们娘从来不会如此恣意张扬的,此刻看着舅妈,莫名被那种鲜活劲吸引。 乔巧不知道两个闺女在想什么,习惯性搂着她们,心里默记待会进城后,需要办的大事。 蔺清莹挨着乔巧坐,对面是乔满囤。两个少年男女你看我,我看你的。忽然蔺清莹抿嘴一乐,乔满囤莫名其妙被她笑脸红了。 “你笑什么?” 他忍不住问。 蔺清莹答非所问:“乔五弟弟,进城后,你陪我去钱庄一趟可好?我一个人,害怕。” 乔满囤想起那夜,她用棍子把断手暴民捅下山的一幕,齿冷:“……我要陪我四姐去衙门办女户,没空。” “没事,我和你四姐一样,也要办女户。等出衙门,你再陪我去。” 乔满囤惊讶:“你也要办女户?” “我无亲无故,只身一人,不办女户办什么?” 蔺清莹反问他。 乔满囤面露同情之色。 “好,等出衙门,我陪你去钱庄。” 略想想又不对。 “你为什么要去钱庄?你不是应该去当铺吗?” 轮到蔺清莹愣了:“我为什么要去当铺啊?” “你身无分文,不去当铺典当首饰……” 乔满囤上下瞄她一眼,目光落到她的碧玉镯上面:“去钱庄干什么?” 乔巧把目光投向两人。 她这傻五弟,真正是打人打脸啊!不过蔺清莹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又笑了:“我想去钱庄,你陪我便是。” 她那笑容,甜甜的。即使在乔满囤眼里这女孩子并不算好看,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蔺清莹托着腮帮子,眉眼弯弯。 乔巧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气氛似乎有些不对。不过仔细再看,乔满囤低下了头,蔺清莹转眼去看窗外了。 是她错觉? 丁乐丁盼拉住她,开始向她叽叽喳喳询问问题。小孩子的十万个为什么,很快把她注意力转移了。 去县城的路泥泞难行。路两边的田野,仿佛是沼泽。倒塌的茅草房,匍匐在废墟中。一路上,几乎没看见什么活物。 乔老爹坐在靠近车头的位置,向马车夫打听县城的情况:“小哥儿,县城现在如何了?水全部退完了吗?” “东市那边水还淹着脚脖子呢,你们要买东西,去西市!” 马车夫理解他想问什么,直截了当告诉他答案:“不过这回好多商家遭了大难了,西市估计也买不到什么好东西。” “平城如何了?” 乔满仓好奇地询问另外一个问题:“那大皇孙的军队,撤了没有?” 乔巧心想,不知道真相的人,总是快乐一点的。如果日后百姓们知道这次洪灾,是大皇孙围攻平城,平城守将毁堤造成的,不知会作何反应? 造反估计不敢,最多是骂骂作数?毕竟,这么多年战乱,饱受摧残的百姓已经麻木不仁。 权贵们也会踢踢皮球,祸水东引。可能最后事态闹大,处理掉那个平城守将,三皇子就高枕无忧了。 “谁知道呢!” 马车夫回答,甩了下鞭子。看在乔家人痛快付了车钱的份上,好心地给与乔老爹一个提示。 “御贤王这两天往县城里增了不少兵,进城查得很严。你们没有村里正给的路引话,我只能送你们到城门口!” “路引?” 乔老爹麻爪了。他没带呀!以前不是城门口给个几文钱,就能随便进的吗? “不是旧的路引。” 马车夫瞥一眼坐立不安的乔老爹。 “要新开具的、官府戳章,里正亲笔的新路引!没有,你们也可以花钱进城,不过那费用可大了,一个人好像要五十文?还容易被官差盘查询问!” 田三翠没好气,低声和自家男人抱怨:“这车夫咋不早说!” 第212章 二进县城 乔巧想起先前余志和递给乔老爹的一叠纸,提醒:“爹,你瞧瞧志和叔给你的东西,里面带路引没有?” 他们固然可以花钱进城,但没有路引,给守城军士盘诘,就麻烦了。 这年头,官字头下两张口,老百姓就是他们地里的黄韭菜。说你是土匪奸细,把你的人头割了去,他们就可以向上面邀功。 一大家人都在这里,何必冒险,就为进个城? 一句话提醒了乔老爹,乔老爹连忙把揣在怀里的一叠桑皮纸,掏了出来。 大家都凑过来看。乔老爹翻了一翻才想起来自己目不识丁,将手中的桑皮纸,交给身旁的乔巧。 乔巧简略地翻看了一下,有一封余里正亲笔写给张主薄的信,有乔家人的户籍资料、宅基地资料,还有刘家、余老幺家的各种资料。 这些她一概略过,最后真的从里面翻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乔家一家人的籍贯、样貌、年龄、职司、目的地。盖了两个印戳。 乔巧给马车夫看,马车夫瞄了一眼,点头:“没错,就是这个。” 乔巧把一叠桑皮纸收好,还是让乔老爹保管着。蔺清莹见状,也连忙翻了翻自己带在身上的东西,确定其中有一份路引,方才松了口气。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停在泰源县城门口。乔巧撩起窗帘,望了眼这座城镇。 灰扑扑发黑的城墙,洪水去后,满地没来得及收拾的垃圾。有穿得破破烂烂的人,在城墙附近淘垃圾。守城军士巡逻过去,他们便四散逃开。待军士离开,重新聚拢继续翻找“宝贝”。 在乔巧看来,这就像个资金不足的摄制组,搭建出来的烂尾工程。城门低矮,城内民房破旧。来往等待过关卡的列队百姓,一个个萎靡不振,垂头丧气。 田三翠和几个孩子,稀奇地东看看,西看看。她们一生中,难得有机会进趟城,见到什么都新鲜。 排了老半天队,才轮着他们。关卡士兵检查着他们的路引,乔巧打量这些古代军人。 头扎黑巾戴武弁帽,身着赤色短襦。外罩一件中长款皮甲,腰束皮带,青铜带钩。佩刀长戈,革囊箭袋,一应俱全。仿佛准备随时上阵杀敌。 那种彪悍肃杀之气,与周边灰扑扑无精打采的百姓形成鲜明对比。 即使热得满头大汗,也用犀利警惕的眼神,观察身周动静。 乔巧觉得,这位御贤王、四皇子的兵,还有些像样。作为其治下的子民,是不是也比较有安全感?当然,前提他们是百姓的军队,而非百姓的敌人。 检查完路引,顺利被放行。听说乔家人要去衙门,马车夫直接把车赶到县衙附近。 乔老爹看了看三阶石梯上把守着的衙役,踟蹰着不敢向前。乔满仓和田三翠抓紧两个儿子调皮的手,唯恐他们去摸台阶下的两尊大石狮子。 直到一名衙役上前驱赶这一家子,乔老爹才壮着胆子和对方说明来意。 “差、差爷,我们是余家村的,请问余二爷今日当差吗?” “余二爷?” 衙役狐疑,从头到脚扫视乔家人一眼。 乔巧牵着两个闺女的手上前:“余里正的长孙,余志业。” 衙役恍然大悟:“原来是余班头的乡下熟人啊!你们稍等,我这就去帮你们把人叫出来。” 乔老爹连声道谢,示意乔巧退后,一起在台阶下等候。 没多大会儿,余志业跟着那衙役匆匆出来,见到乔家人,虽有些惊异,不过还是加快脚步,迎向乔老爹。 “乔叔,我爹带信说你们过两日要来办户籍地契,怎么今日便到了?” 乔老爹有些不好意思。 “这不是今儿有拉载流民落户的车,图个方便吗?” 一边说,一边摸出怀里的一叠桑皮纸,双手呈给余志业。 余志业翻了翻,把路引还给乔老爹:“乔叔,这份路引你收好!以后进出城,都需要用它!” 怕乔老爹听不懂,特意加重了语气。 乔老爹连连点头,把路引揣回衣兜:“余二爷,今日能办理户籍和地契吗?” 余志业带着这一大家子老老小小从侧门进,面对周遭人纷纷投来的异样眼光,他也尴尬得紧。 “余叔,你就叫我志业或者业哥儿!你叫我爷,被县太爷知道,我这份差事搞不好就没了!” 外面被百姓们这样称呼,图个乐呵。在衙门还这样称呼,把县太爷往哪摆? 乔老爹闹了个大红脸,忙不迭改口:“业、业哥儿,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余志业笑道:“正好今儿张主薄在,我带你们去把户籍地契办了。” 落后一步,朝乔巧拱手:“乔四妹子,一直没找到机会单独向你道谢……多亏你那一箭,把我爹和爷爷他们救了下来!” 乔巧淡淡含笑:“余大哥,当初你代表你家给我家送救命粮,雪中送炭,这份恩情我家至今铭记于心!” 余志业微诧她的谈吐。 这和印象中那个总是默默躲在家人身后的怯弱女子,相去甚远。 难道和离能让人的性情改变那么大? 不过他也没多想,又转向乔满仓和乔满囤点头:“乔大哥、乔五弟,也多亏了你们!” 记忆中这还是眼高于顶的余志业,第一次主动和自己搭话,乔满仓受宠若惊,连声回答:“没什么!” 几句话拉近了双方距离。乔家人不再对身穿公服的余志业感到陌生,紧跟其后,穿过七拐八弯的甬路,停在一处宅院前。 这里又有两名衙役把守。余志业抬手对他们招呼一声,停下来对乔家人说:“乔叔,乔四妹子,你们两人随我来即可,其他人在这里等候。” 顿一顿,发出警告:“千万不要高声喧哗,里面是县太爷和主薄处理公务的地方!” 乔满仓又紧张起来,牢牢拉住两个儿子的手。蔺清莹急忙上前一步,把手里的一叠桑皮纸递给余志业。 “余大哥,我也是来办‘女户’的!这是余里正给我开具的落户证明。” 余志业错愕地打量她一眼,接过证明材料瞧了瞧,还真是他爹的笔迹和印戳。便点点头:“好,你也一起进去。” 第213章 办女户 乔巧拉着两个闺女:“余大哥,我这两个闺女得落户到我名下,需要一起带进去见主薄吗?” “不用。” 余志业失笑。 “我爹和张主薄已经书信说明了此事。你们进去,把材料交给主薄过目,验证清楚了就能办理户籍领地契了。” 主薄公务缠身,哪有时间面面俱到去审查所有细节。 而且…… 余志业没有告诉乔家人的真相是:只要他们给足够多的钱,连这些材料其实都可以不必审查。 官府会直接派人,把户籍地契,给你送家里来! 两个闺女胆小岔生,不见官自然更好。乔巧把她们托付给等在外面的家人,和乔老爹、蔺清莹跟着余志业,进入别院。 三间朱漆木门窗白墙的宽敞屋子,四面抄手游廊,清风雅静。庭院本来点缀了花圃,可惜被洪水淹过,来不及整理,变得一片颓败。 余志业先进偏房通报了一声,才出来带着三人再次进去。 一进门,乔老爹就诚惶诚恐,对着坐在正中一张桌案后的男人施礼。 乔巧和蔺清莹都慢了半拍。 蔺清莹是没反应过来需要行此大礼。乔巧则是想先观察蔺清莹怎么行礼,她再怎么行礼。 那张主薄把他们当乡下村民,也不计较他们失礼,笑着抬抬手让三人免礼。 “余里正已经把你们的情况书信告知我了,把你们带的材料呈上来给我看,查证无误,就可以登记造册了。” 余志业接过乔巧递上的和离书、两份卖身契,连同先前收的两叠桑皮纸,一起放到张主薄的桌案上。 下面乔老爹三人,屏息侍立等待。 张主薄年龄有点大,翻看资料也特别慢。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瞅瞅乔巧和蔺清莹。 “你们二人,谁是乔氏?” 乔巧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蔺清莹偷偷捅了捅她,她才醒悟过来赶紧向前,惴惴不安地看着张主薄。 “我是,张主薄!” 这不会办女户要出幺蛾子了? 张主薄深深瞧了她一眼:“乔氏,立女户,你可是深思熟虑过了,不后悔?” “是,不后悔!” 乔巧答得毫不犹豫。乔老爹在旁边有些表情尴尬,她装作没看见。 “好。” 张主薄颔首:“此外,余家村你选中的那块宅基地,已经没收充公。乔氏你打算买还是租赁?” 乔巧毫不犹豫:“买!” 张主薄再次点头,报出数字:“立女户费用十两;所购买宅基地占地两亩,算次等地,计二十两;总计三十两。” 一句话,令三人面上都有些变色。次等地涨到十两银子一亩了?先前良田也才这个价啊! 不过,就算它一百两乔巧也得买!眼看马上就得偿所夙愿了,怎能因为一点价格小波动就退缩? 从麻布口袋里掏出三个大银锭子,她直接用行动代表语言,放在张主薄的桌案上。 张主薄拿出戥子,称了一称,貌似多出几钱。他也不在意,权当自己的辛劳费了。将银子收进身后的箱子,坐下来给乔巧登记造册。 乔巧拿着新鲜出炉的地契和女户户贴,百感交集。 就这么两张纸,她穿越到现在,为之奋斗了多久? 户贴上盖着大红官印,户主名字写的是乔氏……神特么的乔氏!连女户主都不配拥有名字吗? 下面注明她的籍贯、性别、年龄、样貌。 丁乐丁盼的资料也记录在上面。 同样不配有名字。写着长女年龄、籍贯、样貌。次女年龄、籍贯、样貌。 只是验看过和离书与两份卖身契后,找出纪家村丁家的户籍册,以及余家村乔家的户籍册,把乔巧母女三人的名字从中划掉。 最后,在备档的黄册誊抄修改一遍,乔巧来衙门的目的,便圆满达成了。 收好户籍地契,乔巧退到一边,接下来是办理乔老爹和蔺清莹的。 蔺清莹的简单,多给钱就行。乔巧看她拿了一张百两的银票交给张主薄,张主薄就声也不吭地全部帮她办理了。 蔺清莹说什么,是什么。还给她在户贴上的籍贯,注明是泰源县余家村,父母早逝一孤儿。 成,这有钱,比她乔家一外来户还变得正宗。 轮着乔老爹时有点麻烦。 因为考虑土地价格大涨,乔老爹不打算要原来的老宅基地了。 另外良田一亩需十五到三十,纠结半响,他也没要刘家全部的良田,只买了其中五亩。 最后,张主薄拨弄算盘一计算:刘家宅基地占地三亩,外加良田五亩,返还公家老宅基地,补差价是一百三十五两。 乔老爹把身上银子掏空了,又出去找儿子儿媳凑了凑,才把钱给够。拿着崭新发霉的地契田契,乔老爹内心喜忧参半,无比复杂。 喜的是家里芝麻开花节节升高了;忧的是现在物价这么离谱,世道这么不太平,不知以后还会有什么变化? 辞谢张主薄和余志业出来,站在衙门外,感觉钱用多了的乔老爹已经不太想购物,要打道回府。 架不住其他人购物欲狂热呀,而且说好了买牛车! 于是商量争论一番,大家决定兵分几路,各买各的,各逛各的,黄昏前在这里汇合。 乔老爹带着老大去牛市;田三翠带着两个儿子去逛街;乔满囤护送蔺清莹去钱庄;乔巧牵着两个闺女,直奔医馆。 被水淹过的泰源县城,格外萧条。乔巧沿途问人,找了好几家医馆,才找到家开业的。 走进去,只有一位年轻大夫在坐诊。抓药的,是一个药童。 乔巧有点怀疑年轻大夫行不行?可没得选,只好让两个闺女站到大夫跟前去。 大夫问明来意,给丁乐丁盼仔细检查了一番,告诉乔巧:“这位大嫂,你家小闺女脉浮而紧,风寒未去,需要再吃两剂药调理。” “此外,你家大闺女面色苍白,心血虚弱,同样需要开两剂药调理。” 乔巧一听,觉得这年轻大夫有两把刷子,连丁盼之前的风寒也诊断出来了。连忙说:“大夫,那就请你给我两个闺女开个方子。” 年轻大夫没有急着开药方子,而是瞅了瞅她:“这位大嫂,我观你气色不佳,不如坐下来,让我也为你把一把脉?” 第214章 得的富贵病 乔巧一愣,没有要坐的意思。 丁乐丁盼却急了,推着乔巧坐下:“娘,您让大夫看看!” 乔巧没办法,只能坐下,把手伸给对方。 大夫两根手指轻轻搭在她脉搏上。把了左手,又把右手,最后看了看她的眼睛和舌苔,微蹙眉头。 “肝郁日久,邪热伤阴。大嫂,你是久病而虚。若不好好调理,恐伤寿元!” 丁乐丁盼听不太懂大夫在说什么,但也猜得出不是什么好话,顿时担心地一左一右抱住乔巧。 “娘!” 乔巧挺佩服这位年轻大夫,还真把这具身体的症状看出来了。原身可不就是久病不医被折磨死的?换了她这内芯子。 “大嫂可要开方子调理?” 年轻大夫直言不讳地告诉她:“若要调理,一剂药需一两银子左右。” 看着乔巧母女三人寒酸的打扮,他给出了一个略高于成本的价。医者仁心,就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接受了。 没钱他也没办法,医馆终归是要生存下去的。 乔巧一点不迟疑地点头:“请大夫开方子抓药。” 这回轮着年轻大夫惊讶了。提笔瞅了瞅她,方才低头写药方。写完三张,药童过来收走去抓药。 坐等无聊,乔巧随意和大夫闲聊:“请问大夫贵姓?” “免贵姓吴。” “吴大夫,为什么街上那么多家医馆,都还没有开门?” 吴大夫面色变得有些黯然:“一场大洪水,很多人来不及逃跑被卷走了,包括家父……” 乔巧反应过来,连忙道歉:“对不起,吴大夫……” 难怪是年轻大夫在坐诊。原来上一任老大夫遭遇不幸了。 吴大夫摆摆手,接过药童送来的九包药放在乔巧面前:“一共是三两五钱银子。” 乔巧赶紧掏钱。 敢情她得的真是富贵病,一副药钱比两个闺女加起来的药钱还贵。 还好她现在是女户当家,没人来过问她的收入和支出。付这个钱,她付得特别爽。 吴大夫收了钱,指着药包给她耐心一一讲解:“大嫂,这画一条杠的是你的药;二条杠的是你大闺女的药;三条杠的,是你小闺女的药。” 乔巧汗颜。 “吴大夫,你直接写名字,我认得字的。” 吴大夫这回是真惊讶了,从头到脚打量她。意识到自己失态不礼貌,连忙把目光收了回去,提起笔。 “那我给你写。” 写完,转身去药柜那里又拿出三包药,连同之前的九包药一起捆上。 “这三个大药包,送给大嫂你的。记得回去煎水让家人服用,预防洪涝过后的疾病。” 乔巧起身,感激不尽:“吴大夫,您真是医者仁心!” 吴大夫提醒她:“大嫂,你那三剂药服完,记得再来复诊!” “好,谢谢吴大夫。” 乔巧带着两个闺女,走出医馆。还说去狂购物,结果十多包药把两只手占满了。 腾不出手来再牵闺女,又怕把孩子搞丢了,只好让丁乐丁盼走在前面,她走在后面不错眼珠地跟着。 两人想帮她拿药她不让,只好手牵着手。 “娘,咱们回去衙门那等外公他们?” 丁乐不想她娘累着,提议。 乔巧不同意:“咱们去找布庄。” 把两个闺女打扮成小公主的心愿还未实现呢,怎么能回去?来一趟县城太不容易了! 她依稀记得上次去布庄的路,领着两个闺女,拐来弯去,终于找到目的地。见到大门开着,一些伙计在门口蹲着整理布料,大喜,一头钻了进去。 之前熟悉的那位中年布庄掌柜,在柜台里算账,唉声叹气,愁眉苦脸。一抬头发现有人进店,满脸不悦地挥手。 “客人,这几日闭店,你改时候再来!” 乔巧瞧了瞧满地凌乱的布匹,弄脏的衣裳,意识到自己高兴早了。洪灾过后,很多店铺的商品被毁掉了,他们拿不出现货。 遗憾地往布庄里面望了望,忽然发现那个成衣区,好多华美的衣裳还挂在墙上。 是水没淹到那个位置,幸免于难了? 她立刻欢喜起来了,指着那些衣裳问布庄掌柜:“掌柜,你那些成衣也不卖吗?” 布庄掌柜瞅她一眼,露出鄙夷之色:“客人,你想买那种成衣?那些成衣,材质做工都是上佳的,价格不菲。最便宜的一件,也要一两银子往上!” 丁盼咬着自己手指头,眼睛放光看着那些成衣。 她从来没看过那么多好看的颜色,那么精致华丽的纱裙。一下子,视线给粘在上面,撕不开了。 丁乐同样在心里惊叹着、艳羡着。 但她不敢多看。 一发现掌柜露出嘲讽之色,她就仓皇把目光收了回来,低着头,一个劲扯她娘袖子。 “娘,咱们走!外公他们还在等咱们……” 她们身上衣裳能穿。 乔巧摸了摸闺女的头,把十多个药包先放在柜台上,然后从腰间挂着的麻布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银子,对掌柜晃了晃。 “我看中的衣裳,给我拿下来试试,合适我就买!” 狗眼看什么人低啊! 没云府人在,她没戴面纱,就变这副嘴脸了? 布庄掌柜眼睛一亮,急忙从柜台里出来。走太急还被柜台的门绊了一下。 “客人,里面请!您看看哪件衣裳您瞧上了,我就给您取下来!” 转头喊了一声,门外跑进来两个小伙计。听着掌柜吩咐他们搬梯子取衣裳,二脸懵逼。 就这一身布衣,明显村妇打扮的母女三人,取衣裳给她们试? 玩呢! 但掌柜发话了,两人屁也不敢放,只能听命行事。 乔巧拉着两闺女:“乐儿,盼儿,你们喜欢哪一件,尽管说,娘有钱买!” 两伙计梦幻地对视一眼。 还喜欢哪一件尽管说?这里面衣裳还有上百两一件的,你们买得起吗! 乔巧一句话出口,也觉得过于高调了。 不是她买不起,而是两个闺女真选了上百两银子的衣裳,她怕招来祸患。 好在布庄掌柜猜测她那把银子不足百两,自己也不想几十上百两银子的衣裳给买不起的客人摸脏了,“体贴”地指了指左边一旮沓。 “客人,这左边的衣裳,都是一两到十两银子左右的。” 第215章 她买的是...... 乔巧暗暗松了口气,指着左边衣裳对两个闺女说:“乐儿、盼儿,你们看看这些衣裳漂亮吗?选两件。” 她自己也想选一件。 一场洪灾,简直没有换洗衣物了。 丁盼有点犹豫,看着她姐姐。丁乐拉着乔巧,一脸焦急,小声说:“娘!咱们回去?” 她感觉她娘变化好大,都快认不出来了。一两银子的衣裳啊,也敢买?换在丁家,早被她奶打死了。 乔巧把两个抱住她大腿胳膊的小拖油瓶拎到身后,迈前一步,指指墙上挂的两条小裙子。 “那件淡蓝色和旁边乳白色的,取下来给我。” 上次买衣裳没有考虑两个闺女的肤色。丁乐和丁盼都是又黑又干,一头黄毛,没有养出小女孩应有的圆润和朝气。 她这次选的颜色,白色自带补光效果,淡蓝色显得人温柔,都能很好起到提亮肤色增白的效果。 那些粉红嫩绿之类的小公主服,等把闺女们养白胖了再穿。 等两条裙子拿下来,见大闺女一脸不赞同、小闺女扭捏怯懦的样子,乔巧也不强求她们试穿。拿起裙子在两人身上比一下,觉得差不多就问掌柜价钱。 布庄掌柜笑眯眯地回答:“蓝色长裙二两,白色短裙一两五钱。” 乔巧听了,也不还价,直接让伙计包起来。抬头看了看成衣,又给自己要了条竹青色绿叶细纱百褶裙,上面搭配一件白色绸衫。 不仅图个凉快,还想穿着这一身,去买更富贵的东西。不然店家看着她寒酸的样子,却能拿出大把大把银子,是个人都会怀疑不正常。 布庄掌柜笑容真实了许多:“客人,这一身三两八钱银子。” 乔巧点头,看见旁边一个柜台,晾晒着许多发带和头花,被水泡过后,颜色失真。 布庄掌柜慷慨地说:“客人买了衣裳,这发带若有瞧中的,便送你们三根了!” 乔巧便又给闺女挑了三根颜色与衣裳相近的发带。 布庄掌柜看出她还想买,但店里大多数商品被泡坏了,委实拿不出手,便推荐柜台上堆积如山的布匹。 “客人,这些绢布绸缎虽然沾过水,有些褪色,但大部分地方裁剪下来还能做衣裳穿。你要的话,可以折价卖。” 又不是富贵人家,应该不会吹毛求疵。 乔巧的确如他所想,翻了翻一堆布料,痛快地又挑出十一匹布料。乔家人一人一匹,蔺清莹那里,也打算送一匹。 或许蔺清莹瞧不上,但拿来敷窗户,裁剪成里衣穿,也是可以的。这些可都是好料子啊! “掌柜的,买多了你们能送货吗?” “送!” 布庄掌柜心花怒放。 损失这么多货物,来个客户不容易,他得招呼妥帖了。 “我家住在余家村。” 布庄掌柜看向两个伙计:“小六子驾车回来没有?” 伙计们回答:“回来了掌柜,刚进门没多大会。” 布庄掌柜回头笑眯眯再瞧着乔巧:“客人请放心挑选,鄙庄会连人带货,把你们送回余家村!” 这还像个话,没有先前狗眼看人低的恶劣态度了。 乔巧没了后顾之忧,跟着布庄掌柜,又去仓库挑选了一大堆布衣、棉衣、床上用品之类。 这些全是洪水泡过的。但他们泥腿子一家,随时要上山下田,穿那么好,也没用。有个一两身外出穿的好衣裳就行了。 最后结账,花了近百两银子。乔巧严重怀疑这掌柜是算着她之前亮出的银子,来给她推荐商品的。 当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包送到家,皆大欢喜。 伙计们帮忙把打包好的东西搬进马车。乔巧瞅着这马车咋那么眼熟呢,再看看马车夫,可不就是送他们进城来的那一位吗? 敢情这小六子是背着老板在接私活? 双方四目相对,小六子遮住自己半张脸,眼神流露出央求之色。 乔巧装作没看见他的样子,抱着两个闺女直接上了车。 直到马车驶离布庄,小六子方才松了口气,扬着马鞭,回头对乔巧说了一声:“谢谢你啦大嫂!这就送你们回余家村吗,要不要去接你的家人一道?” 换平日他绝不会有此一问的,这不是有来有往的回报吗。 乔巧抱着两个依旧显得有些云里雾里的闺女,笑了笑点头:“先去衙门那里,他们等在附近。” 本来还想买粮食调料,这带着两个闺女,实在腾不出手。买多了还把她们吓着了,只能先去约定的集合地点。 小六子将马车赶到衙门附近,只见乔满囤和蔺清莹已经在那等着了。 他们两人身后,还有一对老年夫妇。满脸菜色,神态拘谨。一身褴褛布衣,脚下踩双破草鞋,肩上各自扛一个超大包袱。 乔巧不知道那对老年夫妇是做什么的,以为是路人,没太在意。 马车停稳后,她让两个闺女留在车上,自己跳下车去,招手呼唤一声:“五弟,清莹!” 蔺清莹高高兴兴朝她跑来,叫了声:“乔姐姐,你事办完了?这马车……” 望了马车夫小六子一眼。咦?这熟人呀! 乔满囤跟在她身后,表情与丁乐丁盼出奇相似,满脸神魂飘摇。 乔巧不解五弟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但看着那对老年夫妇缓缓站到自己跟前,再听蔺清莹随口一介绍,她也同样哑麻呆住了! “乔姐姐,这二人是贺老伯、贺嬷嬷。我买来的一对夫妻,以后专职照看门户的。” 又指着呆若木鸡的乔巧,对那二人说:“这是我乔姐姐,你们唤她做四娘子即可。你们往后,要格外尊重她!” 语气淡漠,表情严肃,俨然的一副上对下的姿态。 贺老伯贺嬷嬷不敢怠慢,双双迈步向前,朝乔巧弯腰施礼,口称:“四娘子!” 乔巧连忙说:“不用客气!” 这么大把年纪的人对她行此大礼,她怕折寿。 她终于明白自己五弟为什么那副梦幻的表情了。 买下人使唤,蔺清莹眼中稀松平常的事,对于他们泥腿子而言,是难以想象的。 想是乔满囤陪蔺清莹走了一趟人市,被残酷现实的奴隶交易惊着了。 第216章 你怎能如此淡定 不过,蔺清莹孤身一个女孩子立女户,买人确实有必要。 壮年男女她买来有风险,老两口买来帮忙照看门户,比较放心,平时还能做点家务。 卖身契捏牢在手里,也不怕对方有异心。不得不说,蔺清莹心思慎密。 这时代买卖人口合法。乔巧作为历史的见证者与参与者,无力改变什么。 当初的乔婉欣,现在的两个闺女,可不都是靠买,才能救下来的? 一句话,钱,才是极重要的。 蔺清莹瞧了眼马车里面,堆积如山的货物,被挤在角落里的两个小可怜,让她也惊了一下。 “乔姐姐,你买了这么多东西?” 这马车不能再装十几个人回去了?看来还得雇一辆车。 乔巧走过来,指着那堆布料说:“清莹,我给你也买了一匹绢布。虽说被水泡过色泽不正了,做成家居服或者送人也上好的。” 她不觉得蔺清莹是富家千金,自己便矮她一等了。送礼也没什么拿不出手一说,觉得适合,便给了。 蔺清莹爽快地点头:“好,谢谢乔姐姐。我正说去布庄,还没来得及去。有了你这匹绢布,我也少跑一趟了。” 看了看周围,让贺老伯和贺嬷嬷把肩上扛的行李放马车上,摸出一锭十两银子交给两人。 “你们再去买些米粮调料,还有厨房灶具一类,快去快回。不然,今晚咱们可都没得吃!” 乔巧一想,她也需要买啊! 立女户了,不能老在娘家一起吃喝。不然,跟没分家有什么区别? 她抓了一把铜板,约有百来文,给了马车夫:“小六子,我也再买些米粮碗筷去,劳烦你多等等!” 小六子还真没见过这么大方好说话的乡里人,乐得眼睛眯起:“大嫂你只管去,我担保今儿把你们送到地头。” 蔺清莹走不动了,要歇歇脚,就坐在车上帮忙照看东西和孩子。乔巧叫上发呆的乔满囤,姐弟俩跟着贺老伯贺嬷嬷,一起去寻找粮食铺子。 一路上,老两口对两人恭恭敬敬地,尾随在后。姐弟俩不方便说什么话,气氛十分尴尬。 乔满囤轻轻碰了碰乔巧手臂,压低声音:“四姐,你买了那么多东西,身上还有钱吗?” 他的那份钱,之前可是全给乔老爹买地了。所以,他就陪蔺清莹走了一趟当护卫,什么也没买。 乔巧随手摘了路边几根草叶,抖掉上面的灰土含进口中,不动声色。 “有啊,娘放我这里的银子多。五弟你待会要买啥,只管说。” 乔满囤叹气。 他今日看着蔺清莹从身上掏出两张银票,在钱庄兑换了大把银子。这让他已经有些吃惊了。 然后蔺清莹拿着银子,什么粮食衣裳也不买,直奔人市。 洪灾后人市被贩卖的人口,达到一个令他恐惧的数量。 他就想,如果没有四姐,他们乔家,是不是此刻也站在这里,供蔺清莹这样的买主任意挑选? 而蔺清莹对待贺老伯和贺嬷嬷的态度和方式,让他发现他一直低估了这个女孩。 他们根本就是不同阶层的人! 心情复杂。 而这种复杂,他无法用言语表示出来。此刻离开了蔺清莹,跟着四姐,他心态才好了那么一丢丢。 “四姐,你早知道蔺清莹是富家千金吗?” 乔巧瞥他一眼,不懂这傻孩子又在纠结什么。 “知道啊?” 发现前面就是商业店铺一条街,她加快脚步走过去。 “……四姐,你怎么能如此淡定?” 乔满囤不平衡了,合着就他一个人在惊讶。蔺清莹买人了啊!买下人了! 虽然当初他家也买了乔婉欣,但那是四姐为了救人,本质不同。他们一家,从没把乔婉欣当成一个下人。 而蔺清莹……以前一定过的是呼奴唤婢的生活?刚一安定下来,第一件事想的就是买下人! 这让他觉得特别不适应。 “我为什么不能淡定呢?” 乔巧算是明白自己五弟在想什么了。看看贺老夫妻已经进店去挑选锅碗瓢盆了,她把乔满囤拉到一边,语重心长。 “蔺清莹在我眼中,就是蔺清莹啊?她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我们作为外人,管她的家务事做什么?” 难道因为观念不同,她还要去对蔺清莹叭叭说教,让她不要买下人? 那对老夫妻,如果没碰上蔺清莹这么一个主子,很可能是倒毙路边,活活饿死的下场。 而蔺清莹的性子,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相信其不会随便草菅人命。 见乔满囤若有所思,她补充:“就算是夫妻,两个人相处,也要给对方留下隐私空间呢!” 一句话,将乔满囤闹了个大红脸。 明明是在讨论蔺清莹买下人的问题,咋突然跳跃到夫妻上头了? 乔巧觉得锅碗瓢盆不是急需的,乔家有多的,倒是要雇工盖房子的话,需要大量的粮食。 看看一家粮店开着门,在晒被水泡过的米,她直接走了过去。 粮店老板见有人来,立时热情招呼:“客人你是买米吗?一石糙米二两银子!你们要多少?” 乔满囤一听,倒吸一口凉气,怒火上头道:“之前才卖几百文一石,你们这米还是水泡过的,咋就值二两银子了?” “爱买不买!” 粮店老板一看是没钱的穷酸,语气立马变得不好。 “现在二两银子能卖你们,已经很不错了。隔个几日,没有货源说不定还要涨……到时候,你想这个价也买不着!” 乔巧想起自己流落到田家村时,一两银子买五斤糙米。默默苦笑,将乔满囤拉到身后。 “店家,你们能送货吗?” 粮店老板狐疑地上下瞅她一眼:“你能买多少石的米?还要我们送货!” 乔巧心里盘算了一下。 如果以粮食作为工钱请雇工的话,每人每天至少要一斤米。三十个人,一个月就是九百斤。换算成石,近八石。 也就是说,雇工能在三个月给她把新房盖好的话,她需要二十四石左右的粮食。 光给米肯定不行,工钱也适当要给点。一算下来,费用真不少。 还有乔家那边的房子。虽说立女户了,但念着现在一家人感情不错,她多少也要帮扶点,加上各种材料…… 嗯,她不差钱。但是这钱源源不断地~拿出来,是个人都该起疑了? 第217章 比不上牛精贵 见她犹豫,粮店老板不耐烦了。 “你们到底买还是不买?不买就走,别杵在门口影响我做生意!” “买!” 乔巧一咬牙,她是螃蟹,背后有云府撑腰呢! 说不过去的事,把云府这杆大旗扯出来就好了。 “我先买二十石的糙米,能送货吗?” 粮店老板的眯眯眼猛地睁大。 二十石糙米,对他们这种大量进大量出的粮店委实不算多。但买家是一个明显村妇装扮的人,这就很让人吃惊了。 “你们买这么多粮食做什么?” 粮店老板警惕地打量两人,莫不是哪路人马派过来的奸细? 可别连累到他的店! 乔巧掏出自己的女户贴给他展示:“老板,我们是余家村的,我和他……” 她指指乔满囤:“我和他两家人。打算一起盖房子,所以一起来买粮食,发给雇工当工钱。” “这房子少说要盖两三个月?先买二十石,下个月,下下个月,还要来买!” 乔满囤委屈地看着她的手指头。 这才立女户,他四姐就和他两家人了,心里真不是滋味。 他不开心,释疑的粮店老板开心了。确认是一笔不小的买卖,粮店老板的态度,一下子肉眼可见地变得热情了! “送货、一定送货!客人是在余家村?交了定金,明儿一早鄙店就将货给你们送上门!” 顿了一顿,又笑。 “今儿也真是太凑巧了!方才也有位客人来,自称是余家村的,要盖房子,定了三十石粮食。正好,明儿给你们一起送过去!” 谁呀?姐弟俩默默对视一眼。 算了,余家村现在这么多流民要落户,偶尔出个有钱人,不稀奇。 乔巧往外掏银子:“二十石粮食,需要付多少定金?” “一共四十两银子,定金付四两就行。” 一两银子已经不是小数目,粮店老板相信不会有人把这么高的定金当儿戏耍他的。 乔巧绕着店铺转悠一圈:“我还要二石精米,二石麸面。” 天天吃麸面吃习惯了,现在家里不放点,总觉得少了啥。 粮店老板点头。 “精米被水泡过,有些受潮,也给你折点价,算五两一石。麸面……” 他神色一暗:“水泡过的麸面根本没法吃了,已经全部处理了。客人你若要,等日后有货再买。” 乔巧立即意识到,粮食可能会在未来的一段时间短缺、涨价。 她当机立断:“老板,你糙米粮仓里还有多少石?我想着难得进城一趟,干脆把三个月雇工的用粮一起买了,省得麻烦。” 粮店老板翻了翻账簿:“不多了,三十七石的样子。” 乔巧双手按住柜台。 “我全要了!” 粮食老板瞅一眼旁边傻站着的乔满囤,发现他没有反对意见后,便高高兴兴和乔巧一锤定音,达成了这笔交易。 “好。三十七石糙米,七十四两银子;二石精米,十两银子。总计八十四两银子,客人,你给八两银子定金即可。” 乔巧拿出银子,粮店老板写下契约,一式两份,各执一份。 乔巧猛然又想起一件事:“老板,你三天后再把粮食给我拉来。” “三日后?” 粮店老板警觉的小眼神瞄向乔巧。 刚签了协议,难不成就想反悔? “我们的房子被洪水冲垮了,要先建个粮仓啊!” “喔!” 粮店老板恍然大悟,哈哈笑。 “好!三日后,我再派人送粮到余家村。不过,你们之前那位客人没这种要求。如果他家房子也没了,那粮食只能露天堆放了。” 这么一比较,感觉前面买粮的就是个憨憨。 走出粮店,乔巧对乔满囤说:“三十七石粮食,够咱家两边支撑盖房子一段时间了。等一个月,县城恢复生气,咱们再来买粮。” 乔满囤这才意识到,乔巧买的粮,也考虑了乔家在内。并不是立了女户马上就忘掉娘家的。 顿时把先前的失落小情绪抛在脑后,开开心心跟着乔巧继续逛店。 “四姐,笔墨纸张也买一点,请雇工记账需要。” 一句话提醒乔巧。对啊,还有她和两个小闺女的厕纸、洗漱用品! 直奔书店,书店关着门。好在杂货店有几家开着,跑了一圈,把想要的东西基本买齐了。 此外,还买了粗盐调料。 两人肩挑背扛,双手拎了几个店家友情赠送的箩筐。乔满囤后知后觉,终于发现不对了。 他娘分给四姐保管的银子有那么多吗? 感觉这一路买东西,四姐腰间那装钱的麻布口袋,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 难道是四姐又填补了自己的私房钱? 他一时觉得十分懊恼。后悔自己没有在四姐疯狂买买买的时候,阻止四姐。 四姐的钱,以后要养两个闺女啊,老贴补娘家算什么事?且衬得他和大哥,特别无能…… 乔巧在前面驻足等他,关心地问:“五弟,累了吗?再坚持会,前面就到衙门了。” 东西确实买太多了,两个人拿,好吃力。 乔满囤摇摇头,加快脚步:“四姐,我能行。他们可能都等急了,我们快走!” 他回去一定要把这事告诉娘。不能一直让四姐承担养家的重任。 等房子盖好了,家人安顿好了,他还是和大哥一起,去城里找零工。 乔巧没注意到他的心事重重。 身体太累了,不时要伸手,抹一把额头流下来的汗。手腕还挂着装满东西的箩筐。 这回去分发东西,也是个体力活。 唉! 天生的劳碌命。 来到衙门附近,相隔甚远,就望到停在马车边上的一辆牛车。两人精神一振,瞬间腰不酸了,脚不疼了,健步如飞,小跑到牛车跟前。 乔老爹等人围住牛车,眉飞色舞,谈性正浓。见到小儿子和闺女满载归来,乔老爹第一时间皱起眉头。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回来?这牛精贵得很,你们把它累坏了怎么办!” 乔巧和乔满囤…… 啊这! 刚刚是谁嫌花钱多不愿意买牛了啊? 咋就分手半晌的功夫,他们还比不上一头牛精贵了! “五叔,你走开一点!” 乔盛拉扯乔满囤:“你箩筐碰到牛的肚子了,它疼起来,会撅蹄子踢你的!” 第218章 彻底分家 乔满囤把箩筐和一堆零碎放在地上,无语地叉着腰,和乔巧一起看面前精贵的牛。 牛套了辆簇新的双轮敞篷车,牛脖子上还挂着铃铛。风一吹,铃铃作响。 乔老爹陶醉地听着,如闻仙乐。 再细看牛,油光滑亮的黑皮子,四蹄圆正,一身腱子肉。就外行人的眼光,也觉得不错。 小六子坐在马车上,无语地直撇嘴。他这马可是价值几倍于牛啊!结果这家人没人在意他的马,全奔牛去了。 “大嫂,你家人齐了,该走了?” 他招呼乔巧。他可不想深夜都回不了城。现在洪灾后正乱,走山路容易遭遇危险。 “行,走。” 乔巧和乔满囤搬起买来的瓶瓶罐罐,往牛车里放。没放到一半,被乔老爹和乔满仓联手阻止了。 “别放了别放了,再放牛拉不动!” 叉着腰一直站在旁边等的牛车夫“噗”地笑出来。 “我不是告诉过你们吗?一头牛拉车,至少能拉八石的货物;犁地拉磨,能拉五石的重量。你们这些人加这些东西,全部上车也没问题啊!” “当真心疼它,每日把它喂饱点,别可着用,别虐待,就成了!” 一番话,说的乔老爹等人脸红红的。 这不是第一次拥有牛这么精贵的生物,兴奋着吗! 最后,乔老爹还是没舍得增加牛车的负重。将所有买的货物,堆放在马车里,田三翠也撵去和乔巧母女、蔺清莹同车。 至于两个儿子,必须坐牛车。因为要趁牛车夫送他们回村这段路,短时间内学会驾驭牛车。 田三翠眼馋地手摸车内一大堆布匹衣物:“四姑子你买这么多东西呀?” 乔巧闻弦歌知雅意:“每个人都有份。” 田三翠一听,脸上顿时笑成了一朵花。 “四姑子真是考虑周到。” 她自己身上也揣有银子,但她不敢用。乔老太分给她一份的意思,不过是让她保管着。 领两个儿子逛街,她只买了两根糖葫芦,哄住孩子。哪敢像乔巧这般,大手大脚想买什么买什么。 “爹买牛花了多少?” 乔巧好奇问她。 田三翠比出两根手指头。 “二十两!这价涨老高了,爹说,昨年最好的牛,才要十两。” 乔巧不自觉瞥了眼自己的行李。她给自己和闺女的成衣都花了近七两,还不说其他的普通四季衣物、洗漱用品、床上用品。 得庆幸她的金手指逆天,又立了女户,不然,哪能实现如此财务自由。 当然,她这两个小闺女还得潜移默化一下。不然,她花点钱她们就大惊小怪的,心累呀。 一路琢磨这事儿,小六子赶着马车,一路风驰电掣将她们送回余家村。 等到乔巧把买来的东西分好,乔老太和田三翠帮忙整理妥当,还没看到牛车的影子。 乔老太嗔怪:“你爹这一辈子,就是稀罕那地啊、牛的。若不是你考虑周全把粮食定了,咱们还得抽空去趟县城。” 乔巧把订购粮食的细节讲一遍,说起这先盖粮仓的事。乔老太看着她沉默一会儿。 “四丫头,有句话娘想问问你。你立女户了,独立出去,现在这两边同时盖房子,你打算拿出个什么章程?” 见乔巧迟疑着没出声,轻轻拍拍闺女的手。 “这分户不分家,有什么意思?看你买这许多东西,娘就知道,你又往家里贴了不少。” 望了眼外面带着孩子、大呼小叫兴奋拆包裹的田三翠,乔老太叹了口气。 “娘知道,你孝顺,关心娘家。但你可知道,升米恩,斗米仇。你再这样养着我们,可能会养出一窝白眼狼。” “天长日久,他们会忘了感激你。会觉得你的付出,理所当然。甚至,会怪你给的不够多!” “娘说的意思,你明白吗,四丫头?” 乔老太盯着乔巧的眼睛。 乔巧心里一暖,握住她娘的手。 “娘,我明白。” 她何尝不明白? 只是,念着骨肉亲情,念着要替原身报恩,念着娘和五弟的种种好,她钱又来得容易……她确实是睁一眼闭一眼,想把娘家人一直养起来的。 乔老太现在能说出这番话,证明她娘一直是看在眼里,想在心里的。不枉她的付出! “这样!” 乔老太知道闺女是开不了这口,只能她帮闺女做主了。 “从今日起,你带着两个孩子,去你的宅基地那边去住。等老大老五回来,我就让他们过去给你搭竹棚子。” “此外……” 她思索一会:“你订购的三十七石粮食,娘这边只要十石,剩下的,你爹他们自己去买。” 乔巧忙说:“娘,至少一人一半!你先前拿的银子,也分了一份给我保管的。买粮食,花的就是这个钱。” “那钱不都是你给的?什么叫做分了你一份!你这丫头,账算不清楚,还坚持要自立女户!” 乔老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 “娘,当我孝敬你们的嘛!”乔巧撒娇。 “好……” 乔老太叹气。闺女孝敬了那么多,真不差这一点了。 “你留二十石,这边十七石。以后,两边账目分开,收入支出,不能再搅合在一起!” 瞧了眼满地的东西,起身把田三翠喊进来:“老大媳妇,你带着孩子,帮忙把你四姑子的东西,搬到她的宅基地去!” 这就要彻底分家了吗? 田三翠看向乔巧,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说不上是难过还是留恋,总之不是高兴。 “娘,那修粮仓……” 乔巧连忙开口。都要修房子,总不能是互相挖墙脚抢雇工?给多少粮食和工钱,最好彼此通个气,搞成恶性竞争就不好了。 “四丫头,你是怎么打算的?” 乔老太反问她。 乔巧犹豫着回答:“娘,我打算雇工每人每天发一斤粮食,三十文钱做工钱怎样?” 以前二十文差不多,但现在物价飞涨,钱不值钱了啊。 “二十文顶天了,你要给粮食啊!” 乔老太皱眉:“男人一斤粮食,二十文钱代工。不需要女人做饭,女人可以不雇佣。” 乔巧想着那么多灾民,不能不给老弱妇孺机会:“娘,女人一样也有力气大勤劳的,不逊于男人。” 第219章 一家之主 “……” 乔老太瞅了瞅闺女:“力气大,能有你大吗?你啊……经历那么多事,还瞎发善心!” 乔巧一窘。 她不是瞎发善心。她只是觉得,无论男人女人,都应该公平对待,给予其一个机会。 男人不是一样有弱不禁风、好吃懒做的吗? “你要雇,就雇。女人勤快的,粮食减半,或者工钱减半。” 盖房子这类纯体力活,确实不适合老弱妇孺。 约定好明早一起去村里招募佣工,乔巧带着丁乐丁盼,走回自己的宅基地。隔着一块荒田,能看到对面乔家人的身影晃动。不觉得孤单害怕,反而充满新鲜激动感。 从这一刻起,她就是一家之主。 环视一片废墟,憧憬要不了多久,这里就能起一座青砖大瓦房。 再眺望不远处,蔺清莹带着一对老仆,也巡视着露天田坎,还冲她挥了挥手。 乔巧面含微笑,这样的生活环境,她喜欢。如果没有灾害,没有人祸,一直岁月静好下去,就更好了。 “娘,今晚上咱们做什么吃啊?” 丁乐扒拉着一堆五花百门的口袋,犯了愁。外婆让搬过来的东西太多了:糙米、精米、地瓜、干肉、干菜、咸鱼、鸡蛋……还有各种调料。 她从没见过这么多种类的粮食堆在一起,口水流下来了,选择困难症也犯了。 乔巧说:“不急。等你大舅舅和五舅舅来,帮我们把竹棚子和灶台搭好再说。” 不知道乔老爹几人是不是太新鲜那头牛,一路走走歇歇的,以至于到现在还没回村。 说以后进城坐牛车,其实乔巧心里还是想有辆马车赶的。以牛车这蜗牛速度,来回一趟县城,要两天? 不知道隔壁村纪车夫还有没有余钱,再买第二辆马车营业。如果有就方便了。 正想着,终于见到乔满仓和乔满囤挑着箩筐拿着工具来了。隔老远,乔满仓就笑呵呵招呼乔巧。 “四妹,娘让我们来给你搭竹棚子!” 乔满囤从箩筐里取出三个装满热气腾腾饭菜的大海碗,三双筷子,找了块干净地方放下。 “四姐,快来和孩子们吃饭!娘说了,这段时间由她和大嫂负责做饭,等你新房落成,灶台开火,再自家做。” 乔巧一喜,那她就能专注忙盖房这一块了,她娘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 “那我明日让乐儿和盼儿去帮忙。” 两个闺女,不能十指不沾阳春水。力所能及的家务,她们要学习做。不然,以后她出门谋生,她们怎么办? 乔巧唤来两个闺女,娘仨一边吃饭,一边看自己大哥和五弟搭竹棚子。 搭竹棚子其实挺简单的。在宅基地边收拾出一小块空地,砍三根粗壮的毛竹。用绕八字的方法,将三根毛竹一端,用绳索牢牢绑住。 然后将另外一头立在地面,形成三角形。作为支架的毛竹固定好,便形成了简易庇护所的主梁。 剩下的,便是捡些小枝条、树叶和藤条,加固装饰。里面铺上干稻草,人能暂时居住和储放物资。 有条件的,还可以在外面蒙一层油布,既挡风又遮雨。 乔巧吃完饭,打下手一起搭棚子。丁乐收拾碗筷,洗刷好给外婆家送回去。丁盼一直跟着乔巧,亦步亦趋地,时不时帮忙递个小东西。 乔巧觉得自己这两个闺女,真是太乖巧懂事了。 棚子搭到将要完工的时候,蔺清莹挎着一个竹篮,穿过田埂路走过来。 见状笑道:“乔姐姐,我还说等贺伯搭完我家的棚子,过来帮忙搭你家的,看来是用不着了!” 把篮子放在地上,拿出三双筷子:“乔姐姐,贺嬷嬷会做饭,味道还不错,你们来尝尝。” 就是不知道乔家兄弟在这,饭菜分量准备少了些,有些尴尬。 说尝尝,真就只能尝尝了。 乔巧感激她这般惦记自己的心意,擦擦手上的泥灰,带着丁盼走向对方。 “清莹,我娘和大嫂已经弄好夜饭了,刚还给我们送了三碗。这个,你留着明天吃。” 粮食得来不易,要好好珍惜。 “明儿有明儿的吃食。” 蔺清莹不以为意,用筷子从篮中盘子里夹取一片肉,搂过丁盼,“啊”的一声,哄丁盼张开嘴,直接把肉喂进她的嘴里。 “好不好吃,盼儿?” 丁盼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唯恐咀嚼不当,让肉掉落出来。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好吃!” 蔺清莹瞧着她渴望的眼神,忍不住用脸使劲贴了贴那张小脸蛋,才继续拿着筷子,夹肉喂给她。 丁盼吃了三片就不肯再吃了,连连摇头手指乔巧:“盼儿不吃了!盼儿饱了,肉给娘和姐姐吃!” 蔺清莹稀罕地抱住丁盼亲热一会:“乔姐姐,你这两个孩子养得真乖!” 她家的人,无论大小,什么都争。斗得头破血流出人命也不会罢手,哪来的兄友弟恭,姐妹和睦? 乔巧一阵内疚。 她也是穿越过来,直到现在才接回两个闺女。哪里是她教导出来的,只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熟懂事。 摸摸丁盼的头:“乖,娘不饿,不吃。盼儿不想吃了,就端去给你大舅舅和五舅舅吃,再给你姐姐留一份。” 她看出来蔺清莹是有话想和她说,便把丁盼先支开。 蔺清莹坐在田坎上,托着腮帮子,一直望着忙碌搭棚子的乔满囤身影。 等丁盼走了,才悠悠吐出口气,用有些艳羡的语气对乔巧说:“乔姐姐,你的哥哥弟弟真好,还会来帮你搭棚子……” 她的家人,除了那个一心送她攀高枝的爹,个个翘首盼望她死了! 乔巧瞧着她黯淡的神情,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转移话题。 “清莹,明日盖房子招募雇工,咱们统一定价。我订购了一些粮食,到时分你一部分,作为雇工工钱的替代。” “乔姐姐你也订购粮食了?我正是来和你商量这个事的!” 蔺清莹一怔,收回迷茫的情绪:“贺伯说现在用粮食代工,更容易招到雇工。我就让他去订购了三十石粮食,明儿一早运到。” “到时分你十石,分你爹娘他们十石,我们便可以一起开工盖房子了!” 第220章 活得累 乔巧绝倒。 她和五弟之前还在猜测是余家村哪个憨憨,在没有粮仓的情况下,一举订购三十石粮食。敢情,就是蔺清莹这个憨憨! 她愿意分一半粮食给蔺清莹,是因为她们共患难,建立起了友情。蔺清莹还将是她闺女的老师。 给老师送礼,天经地义。 可蔺清莹比她更大手笔,不仅送她,连她娘家也考虑到了。 这是财大气粗,还是过于耿直了?一时间,乔巧特别内心复杂。 想训训这个憨憨,憨憨考虑的又是她,她不忍。 蔺清莹发现她脸色古怪,疑惑:“乔姐姐,有什么不对吗?” 乔巧叹了口气。 “清莹,明日大早你就让粮店老板把货送来,三十石粮食,算百斤装,也有好几十袋。这么多粮食,你打算往哪儿放啊?” 蔺清莹愣了一下,忽然醒悟过来乔巧的言下之意:“分给你们后,剩下的粮食我放在宅基地……” “露天废墟?” 乔巧反问。 蔺清莹底气开始不足:“我让贺伯他们晚上守夜……” 那可是粮食啊! 乔巧无奈地瞅她一眼。 先前为了粮食,山上村民暴乱,死了那么多人,这丫头便忘记了? 如此多粮食,对于流民而言,简直是巨大的诱惑。真出了啥事,一对老人可守不住! 经这么一提醒,蔺清莹也开始忧虑了:“乔姐姐,明儿我现盖粮仓,来得及不?” 那自然是来不及的。 乔巧想了想,提议:“你明天多请几个雇工,帮你守夜。” “那,如果雇工监守自盗,或者对我不利怎么办?” 蔺清莹之前选择买一对老夫妇,就是看着贺伯两口子尚算老实。其次,顾虑她一个未出阁女子的名声。 如果能随意雇佣,她哪会如此被动。 说起这个,乔巧不免纳闷:“你能买人,不买青壮男人我能理解,但你为什么不能选年轻一点的仆妇?” 做惯粗活的妇人,力气不比男人小。怎么也比事来了,跑不动干不动的老人好? 蔺清莹惆怅地叹息一声:“用人,最重要的是看他们对主人的忠心,能力是次要的。” 乔巧不做声了,她确实不懂御人之道。 上辈子这辈子,她都是底层小人物,被生活所困。 丁盼把腾空洗干净的盘子送回来,双手托着,小心翼翼放进篮子里。 “蔺姨,我大舅舅和五舅舅都吃了肉,说谢谢您!” 蔺清莹抬头一望,正对上乔满囤往这边看的目光。她脸腾地一红,起身弯腰拿篮子。 “乔姐姐,那我先回去了。等会我去余里正家走一遭,向他打听一下今日流民落户的情况。总能找到几个实诚可信的人雇佣的!” 乔巧心中一动:“那我们一起去。正好问问余里正,这些流民中,有没有善于盖房子的匠人师傅。” 若是能找到行家,她们以后就轻松了。 丁盼扑过来抱住她的腿:“娘,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乔巧单手抱起小尾巴,和乔满仓乔满囤打个招呼,跟着蔺清莹,往余里正家走去。 一路上,见到许多等待落户的流民,席地坐在田边。 稍微有点家底的,垒起简单的灶台升火做饭。一穷二白的,默默啃草根,用捡来的烂瓦罐,熬野菜糊糊。 没见多少老人和孩子。这两者,大概因为羸弱,逃荒路上已经被淘汰了。 每个人的眼睛里,死气沉沉。乔巧三人从他们面前经过,也没引来任何注目。 看着这些人,乔巧想到自己得天独厚的金手指。或许,她可以尝试做点什么? 不当纯粹的冤大头,至少给他们一个生活过好点的选择机会。 “清莹,盖房子雇佣工的时候,我们设个奖励制度怎么样?” “奖励制度?” 蔺清莹纳罕:“奖励雇工吗?乔姐姐,你想做什么?” 乔巧抱着丁盼,看脚下的黄土路。 “每日勤快做工的,奖励一餐辅食!这餐辅食,雇佣老人和孩子来做。同样,老人和孩子表现好的,也能得到双倍工钱或粮食。” 如此,即使没有力气的老弱妇孺,也能得到一份工钱。 她曾考虑过施粥,但那样做太高调。且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她和乔家,又会成为众目矢的。 所以,还是通过正常的雇工手段,来给出对穷人的援助。 至于那种连力所能及事情也不愿做,等待天上掉馅饼的人,不在她援助范围内。 蔺清莹默然片刻。 “乔姐姐,你怎么做,我也怎么做。” 有句话她没说。 她觉得她乔姐姐活得真是累。 不就是想施粥救济穷人吗?偏要这么拐弯抹角,怕人知道。 她明白人言可畏。有些人会嘲讽施粥的人,是假仁假义假慈善。但被施粥的穷人,有了生存机会不是吗?何必在意区区小人。 乔姐姐就是瞻前顾后,考虑太多。 当然,乔姐姐既然不愿高调,她就在旁边帮忙混淆视听好了。也算做了一回慈善。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余里正的家。余里正已经搬进房子里去住了,不过因为要为流民落户,所以外面还搭着棚子。 此时天色已晚,没来得及登记造册的流民,聚集在外面露宿。余志和一个人坐在棚子里面,整理纸笔和册子。 看到乔巧和蔺清莹相携而来,不禁奇怪:“乔四侄女,蔺姑娘,这么晚了,你们过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乔巧把丁盼放地上,牵着她的手进入棚子,歉意地笑道:“志和叔,我们有些事想向里正打听一下,不知方便与否?” “我爹刚睡下。” 余志和为难地说:“乔四侄女,有什么事你不如告诉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你解决?” 乔巧看着他手上拿的户籍册,突然意识到,这种册子为什么是身为商人的余志和在整理? 难不成余志和以后不会从商了,要子承父业,继承他爹里正的位置? 余里正老了,最器重的小孙子被害,余志业吃了公家饭。想要维持住余里正家的荣光,必须有一个站出来接替余里正的位置。 那么,只能是余志和。 难怪最近这段日子,常看到父子俩形影不离的。 第221章 机会给谁 原来余里正已在试图把他这个大儿子培养出来了。 这么一想,乔巧便拉开凳子,和蔺清莹坐到余志和对面。 “志和叔,明天开始,我们三家要开始盖房子了。想问问您,新落户的村民,有什么有什么可靠的人,例如石匠,帮我们主持大局?” 余志和一听,原来是这等小事!笑道:“乔四侄女,你若问别的,我不一定能告诉你答案。但这件事……我这两日,整理登记的就是这方面册子啊!” 乔巧坐直身体,喜上眉梢:“志和叔,那咱村,有新来的石匠落户吗?” 余志和展开册子,一页页查找:“我记得有两户。对,就是这里……一户人家姓林,一户人家姓常。” 合上手中册子,看向两人:“林石匠租赁了余七婶那家的宅基地,常石匠租赁了你家以前的老宅基地。” “四侄女,你们可以直接去找他们问问,看看谁适合帮你们?” “好,志和叔,太感谢您了!” 蔺清莹不急着走,追问余志和:“志和叔,我还想雇两户可靠的人家,帮我看管粮食。您有没有什么好的推荐?” “粮食?” 余志和疑问:“你买了多少?” 蔺清莹掰着自己小指头:“……三十石。” “嘶……” 余志和倒抽一口冷气。余家村竟然落户这么一位富豪,他当初咋没看出来! “你买那么多粮食干嘛?” “作为发给雇工的工钱啊……” 蔺清莹坦诚相告:“有人告诉我这个时候用粮食来雇人,更容易。” “那也不用把两三个月要用的粮,一下子买齐啊!” 余志和直翻白眼。 现在余家村除了他家和老余叔家房子未倒,其他人家,尽是一片废墟。这么多粮拉回来,是打算激起民变吗? 乔巧也意识到自己鲁莽了,有些气怯:“志和叔,我和我娘家也买了……” “买了多少?” “我十七石,我娘家二十石。” 余志和…… 所以,之前说乔家很穷的谣言,到底是谁放出来的? “那粮食水淹过受了潮……” 乔巧说出自己大采购的原因:“看情形,以后粮食还会涨。所以,趁粮店老板处理这批粮食的时候,我全买了。” “现在水灾过后,大部分人家缺吃少穿,我以粮代工,既能帮他们解决燃眉之急,也能早点把房子盖起来。” 多多制造就业机会,比给穷人发一点杯水车薪的救助金,更有效。 余志和摸着自己下巴的胡子,思考了片刻。 “这样,村里正准备组建一支队伍,每日巡查村子。你们三家的粮运回来,粮仓就暂时盖到一起。我会让巡逻队重点关注这粮仓。” 乔巧和蔺清莹大喜。这样做,可是替她们省大麻烦了!两人起身,再次弯腰感谢余志和。 余志和笑着摆摆手,意有所指。 “四侄女,这组建巡逻队,是县太爷亲自授意的。选拔村里年轻力壮品行敦厚的男丁,短期内不会解散。而且,每人每月有一两月银,三十斤粮食。” 见乔巧不怎么在意的样子,抛出重磅炮弹:“不仅如此,加入村巡逻队的人,县太爷承诺,免除兵役徭役,且家里的田,也可以免税十亩!” 对着瞬间脸上露出惊喜的乔巧,余志和笑道:“这待遇,比起在衙门吃公家饭的人,待遇也不差了。” “名额有限。四侄女,如果你大哥或者五弟有意,明日让他们来这里找我报名。” “多谢志和叔!我大哥和五弟能一起来吗?” 这么好的吃公家饭机会,简直是天降馅饼啊! “这……” 余志和少许为难:“每户人家,限定一个人报名,还需要通过考核。” 乔巧明白了,这是余里正对她家的再一次报恩。至于机会给谁,要乔家人自己商量。 乔巧自然倾向乔满囤。可以免除兵役徭役,多香啊!但是大哥可能也需要这个机会……算了,她没机会插手,她已经自立门户。 乔家的事,只能乔家自己内部解决! 表示一定把这件事转告自己娘家,乔巧抱起丁盼,和蔺清莹辞别余志和,走出棚子。 外面的流民,见她们和余志和说了那么久的话,一个个好奇地瞅着他们。 半道蔺清莹看看乔巧,踌躇着说出一句话:“乔姐姐,我觉得你五弟挺适合这个机会的,能免兵役,多好啊!” 乔满仓已经被征兵过,用钱勾去了花名册的名字。除非战事起变化,四皇子兵力大损强制征兵,乔满仓这辈子应该高枕无忧。 但乔满囤就不同了。明年刚好满龄。用钱不一定能保下人,有个双保险更好。 乔巧点点头。蔺清莹一个外人能想到的事,乔家人自然更应该想得到。有富于远见的乔老太在,她相信乔家能做出更适合的选择。 “咱们现在去找林石匠和常石匠吗?” “去找。” 蔺清莹毫不犹豫。 她的三十石粮食,明日便会送到,耽搁不起了。乔巧一直抱着丁盼,有些手酸,把人放地上,牵着手慢慢走。 “那好,我们先去找林石匠。” 林石匠继承的是余七婶家的宅基地,比她家老宅近多了。只是天色晚了,穿过一片片废墟,比较荒凉。 蔺清莹靠近乔巧,牵住丁盼另一只手。丁盼被两个大人牵着,也走得规规矩矩,没有孩子应有的一丝调皮劲。 乔巧心疼地握紧小闺女的手。慢慢来,总有一天,她能把孩子们养得朝气蓬勃。 余七婶是谁,没人知道。直接问林石匠,很快有人给他们指了路。 两人来到一处废墟前,这里搭了处棚子。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个小男孩,在这里居住。 她们到的时候,只见那中年汉子,赤着两条膀子,正弯腰清理废墟里面的垃圾。旁边中年妇女领着小男孩,在新搭的灶台上煮饭。 扫了眼这家人堆在棚子里的行李,感觉蛮多的,不像是那种一穷二白的人。 看到她们,林石匠夫妻放下手头正做的活儿,眼神防备地瞅着她们。即使发现她们是两个女子,那警惕的表情也没有丝毫放松。 第222章 老成这样你要请我? 蔺清莹不愿意与陌生人打交道,退到乔巧身后。 乔巧走前一步,友好地对林石匠夫妻打个招呼:“林叔林婶,你们好!我们是余家村的老住户,我姓乔。” “请问,林叔是石匠吗?我们这里,有三家人需要盖房子,想请一位懂行的师傅,帮我们破土动工,主持大局!” 她直接道明来意,林石匠夫妻的戒备神情消退不少。林婶继续埋头烧火做饭,林石匠拄着把锄头,似笑非笑瞅了她们一眼。 “请石匠?你们一家,能出多少工钱?” 乔巧心想,以前纪石匠,工钱是普通雇工的一倍,现在她也按这个工钱来给应该没错? 便说:“我们给普通雇工的工钱是每天一斤米,二十文钱。” 林石匠琢磨一下,摇头:“抱歉,我已经答应陶先生先盖他家的房子了。如果你们等得住,先预约上!” 说完,便不再理会两人,继续清理自家宅基地。看来他是想利用给别人家修房子的间隙,把自家房子也盖起来。 蔺清莹气鼓鼓地跟着乔巧离开。 “这个林石匠,为人不地道!你看他明明答应给什么陶先生盖房子了,偏要先问清楚我们的给价。” “如果我们给的价高,他是不是就要爽约陶先生了?” 钱是小事,但她觉得这种人本质不好。 乔巧摇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思量,不用理会他。我们去问问常石匠。” 蔺清莹眼珠一转:“如果常石匠也被人预约了,我们多给工钱,把他拉拢过来?” 乔巧微笑。 瞧见没?这就是人性。每个人不能免俗。 她自家的老宅基地,自然认路。一路行去,颇多感慨。其实乔老爹应该保留这座老宅基地的,只是乔老爹舍不得钱,只能算了。 好在常石匠是租赁的这块地皮,以后她娘家或许可以买下? 这老宅基地因为背靠大山,是村里特别贫瘠的土地。会租赁它的常石匠,经济条件应该也不怎么好。 想到这些的乔巧,在看到常石匠时,还是吃惊了。常家只有一对老两口,一个和丁盼差不多大的小孙女。 废墟里铺了一堆干草枯枝,常石匠的老伴就躺在这上面,哼哼唧唧。看样子是病了。旁边小孙女和她爷爷弯着腰,捡石头垒灶。 他们的行李不多,就两三个小包袱,扔在草铺上。 两人打量头发胡子花白,佝偻着腰走路颤颤巍巍的常石匠,心里一阵犯嘀咕。 这样的老人,能帮他们盖房子么? 小孙女抬起头,最先发现三人。好奇地盯着丁盼瞧了几眼,扯扯她爷爷袖子:“妹……妹……” 常石匠转过身看看,浑浊的眼神没有一丝波动,低下头,继续收拾乱糟糟的地面。 乔巧注意到,这爷孙俩收拾过的地面,特别干净。 她不再犹豫,上前一步道:“请问,是常石匠吗?我们这里有三家人盖房子,想请一位经验老到的石匠主持大局!” 常石匠再次直起腰,瞅了她一眼。 “老朽老成这个样子,走路都有些困难,你们不介意,要请我?” 蔺清莹也觉得眼前的常石匠确实太老了,不符合用人原则,请回去够呛。便悄悄扯了扯乔巧的袖子。 “我需要的是一位经验丰富、对盖房子懂行的师傅主持大局。又不是一定需要这位师傅,抡起大锤去哐哐哐砸石头。” 乔巧不以为意。 “他懂得指挥就好了!其他重活累活,我自会另外雇人去干。” 常石匠眼睛一亮,放下手里用树枝绑成的扫帚,拍了拍身上的灰,在小孙女的搀扶下,慢吞吞走近乔巧。 “我保证,大嫂你请到的,是一位最富经验的石匠。在老家,我为人盖房,盖了四十多年!你就算要城里那种大户人家的豪邸,有钱有材料,我也能给你盖出来!” 看着常石匠脸上纵横交错的沟壕,填满岁月的沧桑。乔巧相信眼前的老人,不至于说大话。 毕竟一天一结工钱,是龙是虎,验证出来马上可以开销掉。对方没必要撒这种很快被拆穿的谎言。 她点点头,这次让对方说出自己的期望工钱:“常师傅,请问雇佣您,一天需要多少工钱?” 常石匠略微有点紧张,看了看乔巧,又低头看了眼自己孙女。 “方才大嫂说,有三家人要请石匠?” “一家是我娘家。我得先问问他们。另外一家……” 乔巧瞧向蔺清莹。 蔺清莹踌躇一下:“我……我再看看。” 她不怎么放心眼前风吹欲到的老爷子,感觉还是之前的林石匠靠谱。要不,排队在陶先生之后,预约个号? 见着她的反应,常石匠虽有明显的遗憾,但也没办法。毕竟到了他这年龄,愿意请他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何况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踌躇一会,他小心翼翼地看向乔巧,伸出一根手指:“我的工钱,每日一斤米,十文钱,能成吗?” 如果乔巧不答应,他想着再降点。无论如何,现在山穷水尽的他们,必须尽快解决生存问题。 “常师傅,我每日给您两斤米,四十文工钱。” 乔巧一笑:“但是,请您一定要在我的房子上多费心。我有一些小设计,希望您能帮我把它完美复刻出来!” 常石匠一阵喜悦,紧张地搓着自己两只枯槁的大手:“好,好!大嫂,老朽一定尽毕生所学,帮你盖好这座新房!” “我叫乔巧,宅基地在靠近村中心的位置。” 乔巧给他大概指了下路:“明天,常师傅您直接来找我便是。” 送乔巧三人离开,常石匠容光焕发地走回来,一个劲喊自己小孙女。 “二丫,快,把今儿才摘回来的荨麻草,全部下锅!咱们今晚先吃顿饱的,明儿,爷爷就能给你们带粮食回来了!” 丁盼走累了,有些打瞌睡,乔巧把她背在背上。蔺清莹怀疑地瞅着乔巧:“乔姐姐,你是同情那个常石匠吗?” 乔巧默了一下,避重就轻:“我直觉,常石匠能给我带来意外惊喜。” 第223章 刺激太大 这里的石匠师傅,不是指简单地砸石头。好的石匠师傅,能像纪石匠那般“品草”,包揽一座房屋的初始设计,修建,直至完工。 这个工种极其要求经验,体能和力气,只是次要的。 蔺清莹因为乔巧的肯定,内心有所动摇。 反正常石匠也不能同时照管两三家的新房修建,她就先观察几日,再做决定。 与蔺清莹作别后,回到自己的窝棚时间已经很晚了。 乔巧顾不上看新搭的棚子和灶台,把迷迷糊糊打盹的丁盼交给丁乐照顾,叮嘱姐妹俩早些睡觉,马不停蹄,又赶往娘家。 余志和给的那么好机会,怎么能错过! 乔家除了乔老爹在给牛洗刷,其他人已经睡下了,见乔巧走来,又爬了起来。 乔满仓揉着眼睛纳闷:“四妹,搭的棚子灶台出问题了吗?” 他和五弟可是检查再三后,才走的。 “不是!” 乔巧把今晚跑了几趟、遭遇的事通通告诉娘家人。看着一下子沉默下来的娘家人,说:“爹,娘,志和叔给出的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你们好好考虑下,让大哥去还是五弟去。” “另外……我请的是常石盖房子匠,看看你们愿意请谁?” 乔老爹闷着头不做声。乔老太开口:“请石匠的事不急,明儿先看看。另外,余志和说的这事儿……” 她瞅家里人两眼:“四丫头,你先回去!等家里商量妥当,准有一个人去报道。” 对于乔老太含蓄的逐客令,乔巧心领神会,站起身来:“那我先回去了。两个孩子露天而宿,我也不太放心。” “我送你四姐!” 乔满囤不放心,披上外衣,要送乔巧回去。乔巧按住他:“我就在对面,从这田埂路穿过去,你看不到吗?” “回去,好好考虑志和叔说的这件事。” 乔满囤摸摸后脑勺,直目送到乔巧走远,方才坐了回去。 乔巧来回跑,累的够呛。想着明天一早还有一大堆事等着,简单洗漱一下,就钻进棚子里,搂着两个闺女睡觉。 丁乐丁盼都没有睡着。 直等到她们娘回来,带着一身凉气躺在草铺上,才一左一右拱进她们娘怀里,安心地闭上眼睛。 第二天,乔巧早早起来,蹑手蹑足爬出棚子,准备烧火做饭。 新搭的石头灶比篝火堆好用,她把乔老太给的大瓦罐搁在灶上,先烧了一罐热水,洗了手脸,才开始做饭。 灶具简单,不能做什么花样繁复的菜肴。乔巧煮了三个白水鸡蛋,切了点干肉,混合着干菜、精米熬了一锅香香的肉菜粥。 看着火搅动锅里的粥时,身后有一双凉凉的小手抱上来。低头一看,是笑靥如花的丁盼,旁边还站着丁乐。 乔巧不禁点了下丁盼的小鼻子,嗔怪:“你们俩起来这么早做什么?小孩子不好好睡,长不高!” “没有娘抱着,盼儿睡不着!” 丁盼撒娇的姿势,越来越熟练。 丁乐接过木棍,继续搅动瓦罐里的粥:“娘,我来帮你做饭!” 她和妹妹起早贪黑在丁家劳作,早就习惯了。事实上她们比她们娘还醒得早,只是贪恋娘怀里的温度,不愿起身。 看着碗里煮好的白鸡蛋,锅里散发着浓郁肉香的粥,她口中本能分泌唾液的同时,又不禁焦虑。 外婆只分给她们娘那么多东西,她们娘第一天就吃肉吃蛋吃精米的,这能坚持几天? 看着丁乐小大人似的皱起眉头,乔巧失笑,搂着丁盼,捏捏丁乐的苦瓜脸。 “大早上的,乐儿在担忧什么呢?娘既然敢带你们立女户,自然有万全准备。乐儿就别老皱着个脸了,以后这脸上的皱纹,抚也抚不平!” “娘,这一瓦罐粥,我和妹妹少吃一点,今儿一整天不用弄饭了!” 丁乐不打算让她们娘少吃。因为她知道大人必须吃饱,才有力气挣钱养她们。 至于她和妹妹,现在别说挖野菜,连简单的家务她们娘也不大让她们做,委实不需要吃多少东西,浪费粮食。 乔巧听了这话,又是好气,又是心疼,摸着丁乐软软的头发把人搂紧怀里。 “傻丫头,娘哪里需要你们这般节省!娘手里有很多钱,不信,娘拿出来给你们看看?” 起身进竹棚,随手翻出一条麻布口袋,打开袋子。丁乐丁盼伸头一瞧,震惊得双双瞪大眼睛。 只见麻布口袋里,垒着厚厚几撂金叶子,还有大大小小的银稞子,装在里面,堆成了小山。 乔巧现在点石成金的能力,已经强到可以任意转换树叶、小石头一类的东西。这些,走路、上茅厕、睡觉,随便用嘴含含,几秒就出来了。 她苦的是,能正大光明拿出来的机会,太少。 丁乐丁盼被这一堆金子银子彻底震撼了。哪怕丁盼还小,也知道这么多钱,对她们家意味着什么? 乔巧摸着两个闺女的头,笑着说:“等你们蔺老师把新房子盖好,乐儿和盼儿就去好好读书。将来,这个家要交给你们管。” “你们可以不用精通琴棋书画,但识字、理家,你们必须向蔺老师好好学。” 蔺清莹出自大户人家,理家、管理后宅是最基础的技能。乔巧一力让两个闺女拜师,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她有这点石成金的异能,如果两个闺女立不起来,给她们留下再多的金山、银山,也是枉然。 丁乐抱着那一麻布口袋金子银子,晕晕乎乎。丁盼半懂不懂,金子银子的冲击力对她没那么大,只是抱着娘表决心。 “娘,我和姐姐一定好好学习!” “来,吃饭!” 乔巧把麻布口袋一系,扔回棚子,动手舀饭。 “乐儿盼儿多吃点,才能长得胖乎乎招人爱!” 丁乐看了眼被她娘随手一丢、宛如垃圾的装钱口袋,默默接过碗。 不行,今早她受到的刺激实在太大了,得缓缓!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常石匠过来了。丁乐端着碗,小心翼翼往后蹭,一屁股坐到了麻木口袋上。 尽管她屁股被硌得慌,却坚决不肯移动半步。 第224章 东西不能给外人 乔巧没有注意到大闺女的小动作,看小闺女把碗里的粥喝完,又给她添了一勺。 起身迎向常石匠,笑着打招呼:“常师傅,你还没有吃早饭?过来一起吃!” 她看着常石匠眼睛盯着瓦罐,喉结上下不自然蠕动,就知道他是饿着肚子跑过来的。 “不、不用了!” 常石匠连忙摆手,窘迫地后退:“来的时候,我吃过了……你们吃、吃完再说!” 他喝了一肚子清水,饱得很呢! 乔巧拿起一个空碗,舀了满满一碗粥,双手递过去:“常师傅,正好我要和您说说这新房我要怎么建。来,您坐下来,咱们边吃边说!” 她自然亲和的语气,不自觉抚平了常石匠极度尴尬的情绪。顺着乔巧的邀请坐下来,他才后知后觉发现手里已捧了个大碗,手里被塞了一双筷子。 浓郁的肉香混合着荨麻草的清香,钻进鼻孔,熨贴着身上每一个毛细孔都舒适。 低头看了看碗里的稠粥,常石匠浑浊的眼神些微有了光亮。 嗫嚅了好一会,他终究没有下筷,而是端着碗,期盼地望向乔巧。 “东家,这碗粥……我可不可以先送回去给家里的老婆子和小孙女吃……她们还饿着……” 他知道自己的要求近乎无礼了,但他还是没忍住。 老太婆病成那个样,都是饿的,小孙女也啃了好几天的草根野果。如果这碗粥送回去,说不定能保她们的命! 乔巧愣了愣,没有说话。只是拿出又一个大碗,舀了满满一碗粥。 常石匠一手端着一个大碗,眼睛红了。起身给乔巧鞠躬行了一个大礼,才端着碗跑开。 “东家,我马上回来!” 乔巧幽幽一叹。幸好,老天待她不薄。不然,现在她可能早死了。乔家也…… “娘……” 丁乐目送常石匠的背影,欲言又止。 “乐儿想说什么,尽管说,娘不生气!” 乔巧用鼓励的目光看着丁乐。 丁乐抱着碗,犹豫一会儿,小声说:“娘,奶说自家的东西不能给外人,他们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但是乐儿注意到其中细节没有?” 乔巧轻言细语解释。 “那位常爷爷,明明自己肚子饿得咕咕叫,却只惦念着自己的妻子和小孙女。这样的人,咱们有能力的情况下,乐儿觉得是否应该帮助一下?” 丁乐认真地想了想,默默点头。 乔巧把瓦罐里剩下的粥分给两个闺女,起身把碗筷刷洗了。能够像正常人一样做这些简单的家务事,她只觉浑身使不完的干劲。 很快常石匠把两个干净的空碗送回来,乔巧请他坐下,商讨自己盖新房的事宜。 “东家是想盖个简单粮仓,到时候拆掉?” 常石匠摇头:“没那个必要。直接先挖地窖,房子就盖在上面,一点不影响施工。” 两人各自折根树棍儿,以泥土作为画板,在上面勾勒房屋的雏形。 乔巧提议,地窖就建在房子右侧,类似于地下车库。进出口设计成斜坡状,装大门,以后有牛车或者马车,方便停靠。 常石匠赞同她这个提议。 乔巧又用树棍在房子后面勾画出一块地皮。这里她打算建厕所、养鸡、种菜或者养花。 至于厕所,是她要求常石匠上心的重中之重。她要求厕所和屋里一样,铺一色水磨的地砖,还要求做一个压力水箱,方便沐浴和冲厕所。 常石匠聚精会神地听了半晌,觉得她构想美妙,实际要做出来很难。具体能不能做,还得与乔巧请的木匠,共同研究了再决定。 乔巧答应待会去村口雇人后,就带常石匠去找老余叔。常石匠最后指着地上正屋那块空白,问她。 “东家,这前院三开间,你打算做全青砖的吗?那成本材料费,可是昂贵。” “什么三开间?” 乔巧不解:“我多做几个开间不成吗?” 她有钱,不需要节约。 “是这样的,东家。” 常石匠见她不了解这方面的知识,只好详细给她介绍。 “朝廷有法令,老百姓住所,正堂只能宽三间,深四进。而且,不允许屋顶加任何东西装饰。门窗、梁柱,也只能漆成黑色或者深褐色。朱红色,那是绝对不允许的!” 乔巧点头:“常师傅,这些我不太懂,您帮我全权处理了就是。只是,我想多隔几个房间出来,主卧、次卧、客房。” 犹豫一下,她直截了当:“您知道,我立的女户,有两个闺女,将来怕是要为她们招郎上门的。” 最好一次修好,修宽敞,省得日后还要麻烦。 她这两亩地的宅基地,不小了,她又不打算种田维生,完全可以把宅子往宽里修。 常石匠盯着地面的草图,思考一会。 “把正屋从中隔开,前面做待客的花厅,后面做主卧并两间次卧。两侧的屋子,同样隔出花厅主卧次卧。这样东家若将来为孩子招赘,就可以分别居于两侧。” 捏住树棍,在大门的房子画了一排平房。 “大门可以做成加门房的屋舍来封闭,从四面将院子合围中间,形成一个‘口’字。既可以安置客人或下人,也充当围墙,起保护作用。 乔巧一看,这不就是北京标准的四合院吗?穿到古代,她也能享受一把豪宅。 “那干脆将后院的篱笆,也改成与前院同色的砖墙。” 高调点就高调点,她要的是安全感和整体的统一感。 常石匠端详脚下的设计图,抬起头,看了看乔巧。 “东家,这座房屋按这种构想建出来,大约在一百两到二百两之间。还不算人工。” 乔巧很想大手一挥,说“建了”,我不差钱!但注意到常石匠不怎么对劲的脸色,她还是犹豫了。 现在刚刚水灾过后,老百姓缺吃少穿,她这样做,实在太容易让人眼红了。 人都有种“仇富”的心理。社会一动荡,大家可不管你平时是不是好人,做过善事,他们只知道吃大户,劫富济贫。 琢磨片刻,她无奈地心底叹息,征求常石匠的意见:“那,常师傅您觉得怎样改才妥当?” 第225章 半道杀出程咬金 常石匠胸有成竹,用竹棍在地上的草图删删减减。 “这后院和前院都可以适当缩小圈地范围。左右两侧房屋,减少长度,只留一间主卧和一间次卧。另外,门房旁边的客房,直接做通铺。铺两边用木板隔开。也相当于隔间了,能够睡下六到十人。” “三件主卧一定要做大点!” 乔巧提醒。不能让自己、闺女及以后的赘婿受委屈。 当然,如果他们还是觉得委屈,只能搬出去住了。 这么一缩小,算算成本将近百两,两人终于沟通满意了。常石匠是觉得他有把握把这小小的四合院做好;乔巧则是觉得她不必太高调,成为被人“吃”的大户。 那句话不是说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虽然现在形势所逼她只能盖小房子,等以后天下安定,民生兴旺起来,她再住豪宅不迟。 而且这一座小小的四合院,已经好过余里正和老余叔的青砖瓦房太多。 两人商讨的时候,丁乐带着丁盼,烧了一瓦罐开水,给乔巧和常石匠端来一人一碗。 常石匠喝着水,直夸赞两个孩子懂事。乔巧一副老母亲心态,听得心里乐滋滋的。丁乐臊得脸通红,丁盼直往乔巧怀里钻。 这时候,乔老太带着乔满仓来了,见乔巧目光往他们身后溜,乔老太会意。 “你五弟先去余志和那里报道去了,你爹天不亮,就去割草喂牛了!” 乔满仓随便找块坐下来,乐呵呵的。 “四妹,我和五弟商量好了。他去参加巡逻队,明年的兵役,正好免除。家里的牛给我,以后由我,来当这个牛车夫。” “四妹,你们以后要坐车进城,尽管来找大哥!” 他和五弟没分家,免除十亩地的税,自然是有益整个乔家。就是爹特别稀罕那头牛,短时间内,他可能沾不了手。 但爹年纪大了,以后当车夫,能风里来雨里去吗?所以,牛最后还是他的。 一想到这个,乔满仓就不禁用感激的目光瞧着乔巧。 多亏有了四妹,才让乔家短时间内变得这么好。还让他和老五,都找到了谋生的门路。 乔巧也觉得这样安排是最合理的。大哥能够着眼将来,不和兄弟姐妹计较鸡毛蒜皮的现在,才是她最高兴的改变。 乔老太挨着乔巧坐下,不作痕迹地打量常石匠。常石匠有些拘束地陪笑。 乔巧从旁介绍:“娘,这位是我请来盖房子的常师傅。常师傅,这是我娘和我大哥乔满仓!” 常石匠连忙起身弯腰:“东家母,仓哥儿!” 他年龄大,倚老卖老叫一声“仓哥儿”是不错的。不过,这么快就被尊称为‘东家母’了,乔老太有些不能适应。 石匠一般都很桀骜,即使被主家雇佣,主家也得恭恭敬敬的。四丫头这么快就笼络住人心,让对方奉为“东家”了? “娘,我已经决定请常师傅帮忙主导盖我的新房了,您看看家里是不是也……” 常石匠闻言看向乔老太,眼中流露出希冀的光。他现在一贫如洗,年龄缘故让他很难找到活干,多增加一户的雇佣,对他很重要。 乔老太犹豫了一下,看着常石匠老态龙钟的样子,没有马上给予回应。 “娘再看看,不急……” 她其实想先去纪家村打听纪石匠生死,毕竟用熟比用生好。但没来得及说,乔巧就自己决定人选了。 常石匠自然是失落了。转念一想,只要将乔巧这东家的房子尽善尽美地盖起来,他不就把名声打出去了吗? 附近几个村那么多流离失所的,他大有可为。一时间又精神振作起来,斗志昂扬地对乔巧说:“东家,我们现在就去招募佣工!去晚了,怕好的佣工都被陶家挑选走了!” 顿一顿,他不隐晦地直接说明原因:“昨晚陶先生也来找过我,但是看到我的模样……他直接转身走了。” 乔巧瞬间意会过来,倏地站起:“娘,大哥,我们快去村里找佣工!” 乔老太点头:“我和你大哥,就是为此事来的。” 一来帮忙筛选人,二来帮忙压阵咋呼一下。总怕乔巧一个女流,会被欺负。 本来老头子也该来的,但老头子这两日魂被牛勾走了,大早就没见人。 “东家打算怎么招募人手?” 常石匠问。 “我写张招工启事……” 话刚出口乔巧就觉得不妥。这年头有几个人识字?她贴告示招人,估计告示纸烂了也没人来应聘。 “边走边喊!” 乔老太皱眉。现在房屋倒塌,大多数人露宿废墟,还真不好把他们聚集起来。 “里正家应该有锣?” 常石匠建议:“去借一面,边敲边走边喊。” 一圈走下来,整个村差不多都能通知到。东家给的工钱算优渥,应该能吸引不少佣工。 决定好,乔巧叮嘱两个闺女守好竹棚的东西,大家便一起出发。 乔满囤正和十几个身板壮实的青年男子在那听余里正训话,乔巧四人也不敢靠近,怕扰了乔满囤注意力。问余志和借了一面锣,悄悄离开。 一路上,只要见到有人影的废墟,乔满仓和常石匠就轮流敲响锣,喊招募佣工的话。 不一会儿,就有好些衣衫褴褛的人走向四人,问雇工的工钱。 听到乔巧说一人一斤米,二十文钱,踟蹰地停住脚步。有人说:“这家雇工,比陶先生家抠唆。人家是给一斤米二十五文钱呢!” 老是听到这个“陶先生”,乔巧对于这个半道杀出来的程咬金,有点烦了。不过现在马上开口涨价,不是形成恶意竞争了? 灵机一动大声说:“除了每人每天有一斤米二十文钱的工钱,我们还设定了奖赏制度!做得好的,奖励当日一餐辅食,月底有奖金!” “轰”,四散的人群重新回头聚拢了。 “怎么才算做得好的?” “辅食有肉吗?” “奖金是什么?” 乱糟糟的询问,震得乔巧耳膜响。 乔巧伸手指向常石匠:“是否做得好,由我请的常师傅监督,决定。辅食里肯定有肉,而且不会少!” 第226章 真正的好东家 “此外……” 她斟酌了下还没来得及细思量的奖金。 “奖金根据一个人当月获得的辅食次数发放!具体的,我和常师傅开工时会写一张详细的表单出来。” “我、我来!” “我、东家!你看看我这粗壮的手臂!” “东家,做辅食的话,你们需要雇佣女人吗?我和我婆婆,都擅长做饭,味道可好了!” 一个瘦弱脸蜡黄的矮个妇女,拼命挤到乔巧跟前,满脸希冀地望着乔巧。 乔巧还没来得及说话,人群里传出几声嗤笑。 “就做饭,哪个女人不会啊?连小孩子都会!” “沈嫂子,你就别来凑热闹了!盖房子,是只有男人才能做的活!” “辅食东家其实也没有必要做出来呀!直接等量发米粮就行,何必多花钱雇佣女人?” 沈嫂子失落地低下头,准备在一众热嘲冷讽声中,默默退出去。 乔巧冲着她笑了一下,转向众人。 “我家盖房子期间,确实需要人来做饭。会做饭的女人、老人、孩子,都可以来应我家的这份工!工钱比照建房的男人减半,同样也设立辅食和月底奖金的两项福利!” 一句话,现场轰动了。大家的声音,比之前还要亢奋、激动。 “东家,您说真的?女人,孩子,老人,您都愿意雇佣?” “东家,我的一家子老小,都能来吗?” “东家……” 乔巧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等在场人彻底平复情绪后,她才说:“优先雇佣没有壮劳力的家庭。每户人家,最多不能超两人。” 就算做慈善,她也不能做盲目的慈善。 这次,除了沈大嫂一部分人面现狂喜之色,更多的人沉寂下来。 乔巧提醒他们。 “我姓乔,宅基地在临近后山的倒数第三块地皮。晌午过后,有意应工的人记得来登记报名。明日,我们就要破土动工了!” 说完,和乔老太三人敲着锣,继续去下一处废墟招兵买马了。 喊得嗓子干,蔺清莹从后面追了上来,一脸焦急。 “乔姐姐,我购买的粮食,已经送到了!让常师傅马上着手,先给我盖粮仓?” 至于之前嫌弃常师傅老了不靠谱,情势紧迫也顾不上了,只想先解燃眉之急。 乔巧拉住她手:“清莹,你先别急,我先给你讲讲我打算盖个什么样的房子。” 让乔老太三人继续往前走,她蹲下来,捡根棍子在泥地里给蔺清莹画出四合院的草图。 “你看看,右侧房子旁边先挖地下仓库,上面建围墙。我这种设计,你喜欢吗?至于地面其他的建筑,可以等地下仓库竣工,慢慢建。” 蔺清莹托着下巴看了草图好一会儿,点头。 “乔姐姐,就按你说的建。不过,要先修我家的围墙和地窖,粮在外面多放一天,我不踏实。等它们修好了,你家和你娘家买的粮食,也可以先放我那存储。” 乔巧赞同地点头:“明早我就让常师傅带雇工去你家开工。” 至于雇工费,她不打算问蔺清莹要。朋友之间,算得太清楚没意思。如果对方是你值得信赖交往的人,她自己就会千方百计回报你。 蔺清莹弯弯眼睛:“乔姐姐,你能雇到多少人呢?要不,我让贺伯再帮忙四处喊喊……大早上的,我就看见那个林石匠在四处募工了!” 姓陶的人家没有露面,想是全权委托给了林石匠处理。 “姓陶的是哪家?” 乔巧好奇地问她。 蔺清莹轻哼一声。 “不就是昨日我们雇佣那辆马车的前乘客吗?一副很有钱的样子……哼,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活着抵达咱们余家村的!” 蔺清莹明显也对陶家没什么好感。乔巧蹲在地上,拄着木棍儿笑。 所以说,为人不能太高调。 你看,陶家就先于她出名了。 “乔姐姐,方才我瞧见你五弟了!” 蔺清莹笑着说:“原来巡逻队还发衣服的。你五弟穿上那身皮甲,显得更精神了。” 乔巧:“……” 之前没好靠近,她还不知道乔满囤发了工作服。看蔺清莹这模样,难不成是专程去看的? 一瞬间,她心中一动,着意打量蔺清莹一眼,正待开口,有一群人呼啦啦从他们身边跑过。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神情惶急。 女人:“牛小子,你说的是真的?那乔家真要雇佣女人?” 男人:“不止女人,老人、小孩也有机会被雇佣!” 另一男人:“可惜男丁工钱比陶家略少……” 老人:“你们懂个屁!这乔家宅心仁厚,才是真正的好东家,明白吗?” “他们走得不远,追上去再听听看!” 两人目送对方一群人绝尘而去,相视而笑。 “乔姐姐,看来我不用担心你找不到雇工了。明儿,我在我家宅基地等你们啊!” 起身准备离去,又回头嫣然一笑:“今儿你们肯定忙,回头我让贺嬷嬷给你们送饭。” “好!” 乔巧也不客气,一口答应:“我们六个人,你至少要送六份饭!” 蔺清莹笑着答应:“我送七份来!” 至于多的那份给谁的,她完全没说明,便姗姗去了。乔巧心里装着一大堆事,也没在意蔺清莹的小心思,加快脚步,去追乔老太三人了。 常石匠喊得嗓子哑,锣交给乔满仓,让他喊。 乔满仓已经历练出来了,走两步,敲一下锣。敲两下,等人聚多了,就照乔巧先前的说辞讲解。 乔老太跟在后边,欣慰地看着大儿子的背影。 一场洪灾,把乔家一家子都改变了。以前的内讧龌龊,现在基本消失不见。相信日子这样一天天过下去,他们会变得更好! 沿着村子走一圈,几个人累得半死,回到乔巧的宅基地喘气。 乔老太连忙带着大儿子要回家,张罗给乔巧送饭,乔巧拉住他们:“娘,大哥,清莹说给咱们送饭,你们吃了再回去!” “这……是不是不太好?” 乔老太知道蔺清莹是个富家千金,和乔巧也要好,但这么多人要人家送饭来,是不是太占人便宜了? 现在粮食如此紧张。 第227章 多出来的那份饭菜 “没关系的。娘,坐下来等吃的就好!” 乔巧搬了几块大石头,垒出一个石桌和石凳,准备待会作为招募佣工用。 常石匠和乔满仓本想帮忙的。看她左手一块石头,右手一块石头,轻轻松松,均默然了。 常石匠看向乔满仓。乔满仓摸后脑勺,打哈哈:“我四妹力气大……” 至于什么时候开始大的,他真不清楚。 趁着空闲,乔巧把先修蔺清莹家地下仓库和围墙的事,和常石匠沟通了下。 常石匠自然是爽快答应。多得几天工钱,何乐不为。 “常师傅,您预计这地下仓库和围墙建成,需要多久?” 三天后她订的粮食也会运到,放在露天坝着实招人眼。 “这得看东家雇佣多少人了。超过二三十人,两三日便可挖掘出地窖。现在天气大,等一两晚也干了。” 常石匠想了想,又说:“至于围墙,可以先用竹篱笆代替。” 乔巧点头,转过头对乔老太说:“娘,明日开始,你们晌午后都上我这里来吃饭。我雇佣人多做辅食,中晚两餐,足够一起解决了。” 乔老太点头,她正有这个意思。闺女盖房子,怎么也要全家人一起出动帮忙。乡下人不都这样,互帮互助的。 “明儿让你两个侄儿看家,喂牛,让你爹你大哥你大嫂,都过来帮忙!娘做不了什么重活儿,总能帮你指挥好那些女人老人孩子。” “谢谢娘!” 乔老太管理人的能力,乔巧十分信得过。他爹也经历过老宅翻修,配合常石匠调度男雇工,想来也没什么问题。 自己人在,底气十足。 正说着,贺嬷嬷提了两个木桶来送饭。 揭开盖子,一桶是地瓜焖干饭。一桶装着七个碗,碗里分配好了蒸好的干肉、干菜,外加一个白水煮鸡蛋。 这种时候,哪怕蔺清莹有钱,也只能搞到这些食物。 吃着饭的时候,乔巧想着把多余那碗,送回娘家或者给常师傅。就见乔满囤穿着一身青布里衣,外面套件崭新的皮甲,腰间跨刀,肩扛长枪,志得意满地朝他们走来。 隔老远就喊:“娘,四姐,大哥!快来看我的新衣裳!” 乔巧…… 她以为乔满囤结束报道会直接回家,结果第一时间奔她这来炫耀了? 多出来的那份饭菜……蔺清莹是怎么算准五弟今日一定会来的? 也可能是凑巧,蔺清莹担心她们不够吃才多加一人份?经过上次乔婉欣的事,乔巧已不敢随意猜测,只决定做个旁观者,静观其变。 等乔满囤走到面前,大家都围上去,好奇地上手摸他身上的皮甲。 乔巧也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种古代甲胄。用手摸了一圈,发现是大块皮用牢固的线缝制在一起。粗翻翻的,感觉没什么实质的防护作用。 不过人穿上,配上刀具,确实显得威武。 瞧瞧红光满面的乔满囤,发现五弟是真心的喜欢这套装备。 男儿喜好武装,热爱争斗,莫不是天生的?只不过,就守自己家园,不必盲目去当炮灰为统治者送死,更让家里人放心。 “老五,你这刀开过锋吗?快不快?” 乔满仓把乔满囤佩刀拿在手里比画。 “开过锋,挺快的!” 乔满囤凑近他大哥,压低声音:“我用刀试着切了下木头,都能削得动!” “五弟,来吃饭!” 乔巧把多余的那份饭菜端给乔满囤:“你下午还去余里正那报道吗?” 乔满囤大口扒饭,狼吞虎咽。 “去!以后每日都是上午训练,下午和夜里轮流巡逻。里正说,专门请的县城镖局武师来训练我们。一个月考核不过,还会予以清退!” 乔巧心想,看来村里组建这支巡逻队,不是玩票性质啊?余里正这是痛定思痛,下决心把本村的治安搞上去了? 只是,长期的俸禄压力太大,确实需要精兵强将。后期等村子发展起来了,可能适当征税或者解散巡逻队? 不管哪种结果,能免掉五弟的兵役,让灾后的余家村获得暂时喘息,都是好事。 乔巧把吴大夫赠送的药熬出一大锅药水,每人喝一碗。另外让贺嬷嬷给蔺清莹带回一小瓦罐,乔满囤回老宅拎了一小瓦罐。 可能水太多药效不太好,但总比什么也不喝强。得空了进城,再买些考虑给雇工村民分发。 还在刷洗碗筷,就见三三两两的村民过来了。一些小孩子,看着丁盼举块鸡蛋在细嚼慢咽,吃得香香的,忍不住喉头上下跟着滚动,嘴角流下亮晶晶的涎液。 丁盼被吓得躲进棚子里,和她姐姐坐在一块了。 乔巧甩干手上的水,让乔老太和常石匠面试招人,她负责记录。以后,谁当日获得一餐辅食,她就做个记号,月终发奖金。 而奖金给什么,准备到时看情况。 来的人非常多,余家村落户的流民大部分到场。老人、女人和孩子,占了大半。 乔巧让他们以家庭为单位排队。这个无人敢作假,被人举报乔巧会马上将那一家人取消雇佣资格,并且奖励举报人一斤米。 因为乔巧觉得这种人人品不好,帮她盖房子,保不准作妖。 两三次之后,无人敢再作死试探乔巧的底线。乔老太和常石匠的筛选人手工作,得以顺利进行。 乔巧特别留意了下那个余大宝。没来,可能是去陶家当佣工了,这样更好。不然,当着乔老太和常石匠,她还得解释自己为什么不雇佣他。 余大宝那表里如一的老实性子,实在太具有欺骗性了。连余里正事后也没有追究他什么,以为他只是被胁迫。 然而这种人,只有等他真正道德绑架到你头上,你才知道有多疼。 乔巧足足记录了几十页纸,从天亮到黄昏,才把前来应聘的雇工登记完。二十九名男性,三十四名女性、二十一名老人孩子。 用心一研究,看这些人名字后记录的家庭情况,就知道很多村民是有小心思的。 让自己妻儿老小来她这里领划算的“救济粮”,自己奔陶老板那边,拿更高的工钱。 第228章 肉好吃 乔巧一点不着急。 等这个月结束发奖金的时候,她要让那些耍小聪明的村民们,悔恨痛苦打自己的脸。 和雇工们约定好自带工具,明早在蔺清莹的宅基地里开工,就让众人回去了。乔巧手抓了二斤糙米稍多,外加二十文钱,交给常石匠。 常石匠接过袋子和钱,激动的手微微发抖。 “常师傅,您先把东西给家人拿回去,晚些时候过来一起吃饭,我还要带您去见见木匠余叔。” “嗳……东家,我马上就赶回来!” 常石匠脚下生风的一路去了。从背影看,丝毫没有先前那种老年垂暮的龙钟之态。 乔巧会心一笑,整理花名册,同时拦住也想起身走的乔老太和乔满仓。 “娘,大哥,你们别急着走啊,等我做了夜饭,吃了再回去!” “忙成这样,你还做什么饭?” 乔老太拍拍她的手。 “你继续收拾你的!你大嫂今儿在家肯定也煮饭了,待会,我让他们给你们送个四人份的饭菜来。” 顿了顿,又回头提醒闺女:“家里的粮,肯定不能支撑你这几日发工钱。请了那么多雇工……” 她本来觉得只要十个女人煮辅食足够了,闺女一直给她暗示使眼色,结果收了一堆老弱病残! 感觉闺女自立门户后没个章程,大手大脚花钱!心善是好事,以后自己败落了,这些受过帮助的人可不一定会救济你! 看来她以后还是得手头紧点,关键时刻,也能给闺女留个后路。 乔巧不知道她娘内心吐槽,收妥笔墨纸张回头一看,两个闺女都蜷缩在竹棚里。丁乐抱着妹妹,屁股底下垫着那个装钱的麻布口袋。 乔巧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过去搂住她们。心想,自己这两个闺女,难不成是小守财奴? 这样的话,她倒不担心两人守不住她给出的家业了。 脑子一转说:“乐儿,明天开始,娘要在你蔺姨那边督工。这边,就要靠你看好你妹妹,守住这个家,守住咱家的钱了。你能做到吗?” “……能!” 迟疑了几秒钟,丁乐一脸视死如归的回答。 那必须能啊! 屁股下面那袋钱,是她家的全部,她和她娘她妹妹活下去的保障。即使豁出命,也必须守卫住! 乔巧薅了把闺女软绒绒的毛发,也不继续逗孩子了,笑道:“乐儿不要怕,这钱装在麻布口袋里面,如同垃圾,和其他破烂堆放在一起。只要你不打开给人看,没人会想到里面是什么?” “还有,你五舅舅现在当了村里的义勇兵,他每天要巡逻,我让他往咱家来多看你们一眼就行了。” “娘!” 丁乐忽然眼圈红了,一头扑进乔巧怀里:“我每晚都在做噩梦。梦里,你撇下我们了。” 只有奶和后娘,一直出现在她的梦里,挥动棒子,驱赶她和妹妹不停干活。 她现在恍惚得很,每日都觉得身边的一切不真实。 乔巧有些内疚,搂了搂闺女。 她刚穿过来那会,自身难保。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自然对两个闺女没有多深感情。 现代法律还判决子女跟着有抚养能力的那一方呢。所以,她觉得原主的闺女留在丁家,比跟着前途未知的她更好。 没想到丁老太会这么磋磨自己的亲孙女。 两个闺女的安全感,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养出来的,只能慢慢来。 和两个闺女亲昵嬉闹的时候,常石匠赶了回来,手里托着两个指头大小的野果子,递给乔巧,一脸的不好意思。 “东家,这是我小孙女今儿上山,采到的两个果子,她一直说,给妹妹吃,我就拿来了。您看这……” “谢谢您常师傅!” 乔巧示意两个闺女接过去吃,又让她们给常师傅道谢。常石匠搓着手直发窘。 “我小孙女只见过东家小闺女,就记得妹妹了。改日,有机会再让她见见东家的大闺女。” 他知道乔巧这两个闺女都比较怕生,说完这话,便离开竹棚,在火堆边坐下。 恰好乔满囤来送饭,起身招呼没两句,蔺清莹竟然也亲自提着木桶来了。 两方人凑一块,都有些诧异。乔满囤些许别扭地对蔺清莹道谢:“蔺清莹,我四姐说,晌午辅食那餐,是你送来的……有劳你了啊!” 蔺清莹把木桶搁地上,甩了甩手,脸上神情,同样少许不自在。 “今儿那肉是我做的,乔五弟弟觉得味道如何?” “啊?” 乔满囤一脸懵逼。 干肉都是腌好的,直接加水煮,或者蒸,软糯后取出来切切就能吃了。难道做它还需要什么技术吗? 但蔺清莹一副明显期待他夸赞的模样,他也不方便直接给她没脸,含混糊弄了一句:“肉好吃!” 蔺清莹嘴角上翘,眉眼弯弯。 乔满囤忽然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乔巧牵着两个闺女的手从棚子里走出来,笑道:“你们竟然都给我送饭了!这让我吃谁家的好呢?” “四姐,你自然是吃家里烧的饭菜啊!” 乔满囤认为,蔺清莹一个外人,把饭菜拿回去就好了。没得老占外人便宜的道理。 蔺清莹瞪他一眼,坐在火堆边,伸手揭开盖子:“我特地给乔姐姐送的!你家饭菜,能有我家饭菜肉多吗?” “四姐,来,吃饭!” 乔满囤直接打了满满一碗肉菜,端给乔巧。紧接着又低头去打第二碗。 蔺清莹不甘示弱,将筷子塞进乔巧手里:“乔姐姐你尝尝,我亲手做的肉!” 旁边一大两小,咽了咽口水,盯着碗里的肉。其实他们不介意吃哪家的饭菜,有肉就行啊! 饭菜多了不要紧,他们完全可以多吃点、海吃点。 乔巧端了乔满囤递的碗,接了蔺清莹夹的几片肉:“五弟,清莹,你们吃了没有?没有一起坐下来吃!” 乔满囤和蔺清莹还真的都没吃。 饭一弄好,他们第一时间赶着给乔巧送饭。想着正好一起用餐,边吃边聊的,多么惬意。 对视一眼,分配给每人的饭菜后,便围着一起坐下来。蔺清莹带来的那盘肉,放在了中间。 第229章 他分肉很公平 蔺清莹见大家都不太好意思伸筷子夹似的,拿起舀饭勺子,给每个人碗里分了几片。 “清莹,明早在你家开工,做饭你不用管,我请人多做辅食,咱们两餐都有了。你和贺伯他们,也将就着吃。” 蔺清莹点头一笑:“那好。我正愁贺伯贺嬷嬷两个人,看守粮食分身无暇呢!” “还有,你的粮食,我先借用发工钱。等我的粮食两天后来了,再还给你。” 受过潮又晒干的米,不能久放,要早点散给大家吃掉。 乔巧想着多给奖励,也有这个原因。当做是补偿了。虽然粮店老板卖给她时,并不认为这种米不值价。 蔺清莹毫不犹豫又点头:“乔姐姐,你只管安排就是。贺伯和贺嬷嬷,这段时间也归你使唤。” 那三十石粮食,本来她就打算分二十石送给乔巧和乔巧娘家的,结果乔巧不要,让她砸手里成烫手山芋了。 乔巧现在如此安排,将她的后顾之忧完全解决了,只觉一身轻松。 边吃饭,边又忍不住拿眼角余光偷偷瞟乔满囤。 乔满囤刚夹了片肉给身边的丁盼,回头觉察出她的小眼神,愣了愣,又夹起一片肉,迟疑着考虑是否放进她碗里。 蔺清莹主动伸出碗:“谢谢乔五弟弟!” 乔满囤呆呆地把肉放进她碗里,看着她浑若无事,继续扒饭吃菜,一阵迷糊。 听四姐和娘说,这位蔺姑娘是富家千金。平日养尊处优的,她竟然不嫌弃他泥腿子的筷子脏吗? 发现四姐在看他和蔺清莹,一个机灵,筷子如闪电,分别给四姐、丁盼、常石匠碗里又一人夹了一片。 看到没?他分肉是很公平的,人人都有,可不只是单单给了蔺清莹! 常石匠连声道谢。 心说东家和她的家人,心肠果真是好啊。这么精贵的肉,也主动分给他那么多。 乔满囤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碗,突然觉得欲哭无泪。 这一圈分下来,他碗里已经没肉了! 刚觉得遗憾,一双筷子夹了三片肉,放进他碗里。抬起头一看,是四姐。来不及表示什么,又一双筷子,夹了两片肉,也放进他碗里。 对上蔺清莹秋波潋滟的一双明眸,他呆住。 “快吃!” 乔巧嗔:“每个人碗里都有肉,还用你挨个让!” 乔满囤和蔺清莹霎时脸涨得通红,埋下头,一个劲扒饭。幸好火光熊熊,掩饰了他们的尴尬。 乔巧抽掉几根木柴,让火变小一些。虽是起着照明作用,但天热,烤着也难受。现在露天而居,还不方便洗澡。 吃完饭,七手八脚收拾好餐具,乔巧见乔满囤一副疲惫模样,便催他回去休息。 蔺清莹主动请缨,留下帮忙陪护丁乐丁盼。乔巧便带着有点腆着肚子走路的常石匠,去拜访老余叔一家。 老余叔还在养伤,余永听乔巧说明来意,把自己大哥和二哥喊了出来,问他们能不能接乔巧给出的订单。 纪兰兰给几个人一人送上一杯白开水,便呆在边上不走了,如同一扇隐形的背景板。 乔巧出于礼貌,在她送水的时候,微笑着说了一声:“谢谢余三嫂。” 一瞬间,纪兰兰心里那股莫名的长久的焦躁感消失了,嘴角微勾看向乔巧的背影。 暗想乔巧是她男人当年的念想又怎么样? 现在能被称之为“余三嫂”的人,只有她。 她和永哥,已经结发三载,就差一个维系纽带的孩子了。 想到孩子,她又不免焦灼。什么时候她才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呢? 余永常年跑外面揽生意收欠款,夫妻俩聚少离多。虽然老余叔从来不管他们三房的事,但她看着大房二房相继有了子嗣,心里还是很焦急。 乔巧此刻,压根不知道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纪兰兰,在想什么天马行空的事。她只是关注笔下画出来的图纸,专心给余家三兄弟,还有纪石匠,讲解便坑以及抽水马桶的原理。 看余家老二对抽水马桶感兴趣,她还在下面画了个用管道连接的坐便器。 常石匠之前听她说听不明白,现在看着白纸黑线异常清晰的示意图,他慢慢也领悟过来了,还能发表建议。 “这个水箱位置可以做高一点,做在茅厕外面,紧挨屋顶。我预留出屋顶接雨水的孔道。让雨水顺着这些孔道,汇入水箱。一拉绳打开机关,水就冲到便坑里了。” “对!” 乔巧欣喜常石匠不愧经验丰富,这么快领悟到她做抽水马桶的目的。 指着图纸的便坑说:“这便坑下面挖道斜坡,水很容易就能把脏东西带走,冲到通到院墙外的粪坑里面。” 这样收集粪水抠肥也容易。不用像乔老太一桶桶去茅厕装,又一桶桶用小车拉去后院抠肥,浇地。 见四个大男人,如同小孩听夫子讲课,认认真真站在旁边围观乔巧画出来的图纸,余家老二还在认认真真做笔记,纪兰兰实在没眼看,撇嘴。 什么抽水马桶! 不就是乔四偷懒,上完茅厕都不想冲吗?还整个水箱,一拉秽物自动冲走。 懒成这样一个娘们,余家男人还你一句我一句,把人夸成朵花! 乔巧喝了几口水,发现杯里水不多,拿着转身想问纪兰兰续水,刚好瞅见纪兰兰的白眼。 她微愣,不动声色转身,又把杯子放了回去。 她猜测应该是自己这么晚还呆在余家,让余三嫂不耐烦了。速战速决,又把沐浴器的图简单画了出来。 这个沐浴器,现代天天用,记得长啥样,但为啥长那样?她是完全不了解的。 只能含糊其辞说自己的理解。 “这是我在一本杂书看过的东西,名叫沐浴器。挂在它上面的,是花洒。两者里面都可以通过阀门,抽出热水沐浴。” 四人面面相觑:“沐浴器?花洒?” 听说这两个新名词,纪兰兰按耐不住好奇心,也走近桌边,看那张图纸。 “具体原理我也不清楚,只知大概。” 乔巧苦恼地蹙眉:“如果你们看了图觉得不能做,还是直接给我做个浴盆。下面弄个孔,连接冲厕所的管道。一拔塞子,又能放水,又能冲厕所。” 余家老二双眼发亮,迫不及待:“乔四妹子,不妨事!你知道多少,说多少!” 第230章 开工了 乔巧凝视图纸,组织了下语言,才慢慢开口。 “花洒能够喷射出热水,原理是打开阀门后,因为水压作用,热水容器的热水被吸到混合容器里,与里面冷水相混合。然后,通过软管进入花洒,形成可供沐浴的温水。” 至于以这时代的落后科技水平,怎么制造,最终能不能制造,她真无能为力,权当是提供一条新思路。 余家老二把图纸拿在手里,苦苦思索。 其他人也不去打扰他。如果连最有天赋的余家老二,也想不出来,那这个沐浴器,只能放弃。 乔巧最后在纸上画了一张大沙发,两张小沙发,指着问余家老大:“余大哥,这沙发你们能做吗?” 余老大看了眼二弟,见二弟还沉醉在沐浴器的图纸中,没办法,他只好自己研究乔巧画的那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这底座……” 余家老大瓮声瓮气,吐出每一个字,都很慢:“是椅子么?能做。上面的……那是什么?” 胀鼓鼓的,像蒸熟后开花的馒头。 “那是坐垫。” 乔巧解释:“用软皮或者布做套子,里面塞满棉花,做成好看的连体垫子,铺在长椅上固定住。人或躺或坐,陷进去特别舒服。它名为沙发。” 余家大哥眼睛一亮,这个新鲜玩意,是乔巧今晚说的,他最能听懂的一样了。 “能做!” 感觉超简单:“乔四妹子,你打算做几把沙发?这沙发长度,要多宽?垫子要皮的,还是要布的?” 乔巧也松了口气,总算听到能做的了。 “皮子的当然更好,要鞣制得软些的那种。宽么,大的能睡下一个成年人,小的够坐一个人就行了。我要三套这样的沙发,每间花厅放一套。” “乔四妹,这整张大皮子,价格极其昂贵,有价无市。不如,用布?” 余永插口:“外面加个套子,也方便拆洗。我让我大嫂二嫂她们,好好帮你绣这坐垫子。花色,也搭配你家具的色来。包准好看!” 纪兰兰隐晦地瞪了自己男人一眼。第一次见他有钱不想赚,一心为顾客考虑的! 所以说她心里面不是滋味,真不能单怨她! 乔巧再一次屈服于要“低调”的宗旨,同意了余永的建议。 剩下来,便是为每一间屋打造全部家具。这个容易多了,到时房子盖出个雏形,余家兄弟登门来看看,就知道该怎么定制。 乔巧掏出二十两银子,打算用作定金。 余老二放下手中的图纸:“乔四妹子,你的定金全在这几张图纸里了!容我细看,到时说不定,还是我余家欠你重金呢!” 余家兄弟都哈哈笑。乔巧不好意思地说:“只是书上看来的东西。若能把它做出来,余二哥你们才是真了不起。日后,该多少钱就算多少钱,可别让我从此后不敢登门了!” 大家又是一阵畅怀大笑。 乔巧和常石匠起身告辞,余永把两人送出门。怕两人看不清路,还一人给点了根松油火把。 乔巧让常石匠快回去休息,自己也举着火把,三步并作两步,赶回自己的宅基地。 蔺清莹搂着她的两个闺女,蜷在竹棚子里,都快睡着了。见她回来,又精神起来,爬起来迎接。 “乔姐姐,你和余木匠说好了?” 乔巧点头,揽住两个扑过来的闺女:“清莹,辛苦你了,你也快些回去休息。” 蔺清莹掩面打个呵欠:“自立门户,好像确实太辛苦了,什么都要自己一手一脚操办。” 她叹了口气,对丁乐丁盼挥手道别。 “那乔姐姐,我先回了,明儿见!” 乔巧直目送她穿过田埂,顺利抵达对面,方才收回视线,领着两个闺女洗漱睡觉。 这些天她一直起早贪黑奔波劳碌,委实疲乏得很了,躺在草堆里很快就睡熟了。早上被各种嘈杂的声音吵醒,睁眼一看已经是大天光。 丁盼规规矩矩坐在火堆边,让姐姐丁乐给她扎小辫子。 乔巧慌忙起身。 她竟然睡这么死,两个闺女起来了她都不知道。 丁盼看到她,眼睛笑成两弯月牙,软糯地喊了声:“娘!” 丁乐嘴里咬着根头绳,两手揪住妹妹头顶的一撮毛:“娘,外婆来过了,给我们送了饭。她说娘您太累了,需要休息,让我们把饭给您留着,不要吵醒您。” 乔巧摸了摸两个闺女的头:“乐儿真乖,把妹妹照顾得这么好。” 丁乐放下妹妹的头发,抢着从火上的瓦罐舀出热水,让乔巧洗漱。 乔巧望了眼蔺清莹的宅基地,只见对面人头攒动,雇工们在热火朝天地干活儿了。 她不敢耽搁,一把将丁盼抱在自己腿上坐下,接手丁乐没完成的编辫子工作。 “你们吃了没有?” 丁乐摇头,把乔老太送来的木桶打开,取出热气腾腾的三碗饭菜。 “我们等娘一起吃!” “下回不要等了!” 乔巧把绑扎好发带的丁盼放回地面,伸手接碗筷:“娘这段日子忙,有时可能赶不到饭点回来,你们饿了就先吃,别等。” 丁盼摸摸自己两边的小揪揪。为什么感觉一边高一边矮?是姐姐扎高了还是娘扎高了? 乔巧把两片肉夹着送到她碗里,丁盼放下对于小揪揪的疑问,开始专心干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迅速吃完饭,乔巧收拾好碗筷,叮嘱两个闺女看好“家”,便匆匆赶往蔺清莹的宅基地。 就一眼没瞅的功夫,荒凉的宅基地已经大变模样。 男人们喊着号子搬砖,在外圈筑建篱笆围墙。女人们在废墟里清理石头垃圾。老人和孩子们,在一溜新搭建的五个土灶边,摘菜淘米。 而常石匠、乔家人,在中间转来转去发号施令指挥。 忙碌而又有条不紊。 乔巧走过去,先和娘家人及常石匠打了声招呼,又在一大堆麻布口袋旁边,找到蔺清莹。 蔺清莹拿着纸笔,正在写写画画,见着乔巧,有些焦虑地说了一句。 “乔姐姐,你雇佣这么些人,方才我算了下,包含辅食在内,你一天至少要支出九十斤左右的粮食。还不算素菜、肉之类。” 第231章 用人不疑 也就是说,一个月,她们要耗掉二十二石的米。先前嫌米多没地放,现在算出结果,蔺清莹后悔自己米买少了。 “嗯。” 乔巧在她身边的麻袋坐下来:“所以我打算明天再去县城一趟,多买点粮食回来,还有别的东西。” “东家,不止粮食,建房的材料,也得买!” 常石匠走过来。年纪大了,不方便久站,也一屁股坐到麻袋上,用手背擦擦额头冒出来的汗。 “盖房子要用的大青砖,得去下游村拉,还有其他灰石涂料什么的。” 若是建茅草房自然没这么麻烦,但青砖大瓦房可不一样。必须要土窑里烧制出来的砖,才能派上用场。 乔巧比较担心:“常师傅,水淹过后,这材料好买吗?” 她不担心涨价,她担心没货。 “好买,有啥不好买的!” 常石匠点头:“张家村十家至少有五家,开着自制土窑。材料什么的,都是现成的。就是那烧好的青砖,水淹过后也不影响使用啊!” 这大太阳的,一天天早晒干了。 “方才我也和东家您的爹娘商议了,明儿让您大哥驾牛车,我们一起去买砖。” 乔巧一惊:“我大哥还没学会驾牛车,他能开车?” 别出门就车祸了! “东家放心!” 常石匠笑。满是折皱的脸,又添加两分自信的光彩。 “牛车,打小我就会赶。这一趟出门,我担保把东家您的大哥,手把手教会!” “那……多谢常师傅了。” 这可不是常言说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别嫌弃老年人,老年人有老年人的好啊! “青砖那些材料,贵吗?” 蔺清莹问。 常石匠舔舔有些干裂的嘴皮:“要看买什么样的砖了。几文甚至上十文一块的砖都有。最便宜的是红砖,一文两文。不过我不建议东家用红砖。” 都盖得起青砖大瓦房了,还用什么垃圾红砖。 “我要最好的青砖!” 乔巧直接掏出十两银子交给常石匠。 “常师傅,这钱您拿去做定金。需要多少青砖材料,你只管帮我买回来就是。盖房子这块,我是外行,全靠您主持大局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常石匠捧着银子,呆呆一阵愣神。 盖房几十年,他真没见过用钱这么撒手且对他这么信任的雇主,还是个女人。 一时间,他竟然有些被感动到了,颇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觉悟。 挺直腰板,直直看着乔巧:“东家您放心,我保证尽心尽力为您盖好这座房子!” “钱用完了,记得来向我报账申领。” 乔巧提醒他:“对了,我大哥那里,拉一车砖外面是什么行情,您按双倍工钱付给他!” 不给点甜头,以后她大哥怎么会兢兢业业当好车夫这一职呢! “我明白。” 常石匠会心微笑。 蔺清莹捏着笔杆子,瞅着两人。 “乔姐姐,你们都这么忙,就我闲着,用不用我来记账什么的啊?我可是很会管家喔!” 她生母娘家,是京城大富豪。她娘下嫁给她父亲,一路扶持她父亲坐到了参将职位。 若是生母尚在,她哪里会落得如此窘境。 蔺清莹暗暗叹息一声,往事不可追,想也无用。好在生母活着时,也教会了她如何管理后宅,理家。 不然,她母亲留下的巨额嫁妆,她的嫁妆,都要被莫家算计去了。 现在她假死隐遁,让那群人狗咬狗,自己玩去。想想就开心! 乔巧笑眯眯地把一本花名册掏出来,交给她。 “我就等你这句话呢,清莹妹子。以后,给雇工们签到、记录出勤、奖励、发工钱什么的,全拜托你了!” 蔺清莹…… “我全做了,乔姐姐你做什么?” 乔巧义正辞严。 “我要统领四方,把控大局!例如,我要慎重思考下,领过三次辅食的雇工,发多少奖金?领过六次或者十次的呢,又发多少奖金?” “还有思考老人、女人、孩子的奖金,又是分别发多少奖金,对?” 蔺清莹揶揄。 乔巧笑:“清莹你真是太了解我了!” 蔺清莹把花名册一放,起身就去拧她的腮帮子。 “我不是了解你,我是了解你的懒劲!是谁今儿睡到日上三竿,才跑过来关心盖房子的呀!” 两人嬉笑打闹,常石匠干咳一声,慢慢拿脚走开。 天气很好,雇工们一个个干劲十足。尘土飞扬的工地上,一派繁忙景象。灾害过后的余家村,因这一处宅基地的建房,竟然显得欣欣向荣。 常石匠此刻的心情,如阳光一样明媚,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千里跋涉,流离失所,他带领家人,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不错的落脚点? 乔巧和蔺清莹也没有打闹多久,便老老实实停下来干活儿。毕竟大家都在忙,她们偷懒不像样。 蔺清莹翻起乔巧记录的花名册,乔巧走到她娘和大嫂所在的地方,查看五个灶台准备的辅食。 田三翠掌勺其中一个灶台,颐指气使,将手下几个帮忙的老人孩子,指使得团团转。 乔老太把闺女拉到一边,悄声说:“四丫头,辅食里面,你准备给多少荤腥?” 干肉不多,可劲祸祸的话,估计乔巧那点存粮支撑不过两天。她亲自分给闺女的东西,心里自然是有数的。 “娘,你们看着合适弄,能多给,尽量多给。有肉吃,雇工们才有干劲。” 乔巧知道她娘的担心,把自己明日再去县城的计划,说了一说。 乔老太更为难了:“你大哥不是明儿要驾车去帮你拉砖吗,没有车,你怎么进城?” 乔巧想说自己走路去。她五弟扛袋米都能步行去县城交公粮,她咋不行了?回来可以雇车的。 旁边一个抱着柴火路过的孩子,正听到她们的这句对话,忍不住插口说了一句:“有车、有车!” 母女俩一起转头看向那孩子。 那孩子瑟缩了一下,壮起胆子继续说:“东家,陶先生家里,昨儿新买了辆骡车。今早我还看到有人,搭他家的骡车进城,您也可以去看看。” 乔巧一笑,拿出一文钱,奖赏给了那机灵孩子:“好,谢谢你的消息了!” 第232章 她要抓住锦绣良缘 孩子拿着钱欢欢喜喜走开。乔老太蹙起眉头。 “陶先生?四丫头,就是和咱们抢石匠抢雇工那个?” 乔巧笑。 还不定是谁抢谁呢?不过,能搭顺风车,她还是得去问问。她的腿好不容易好了,要珍惜! “娘,明早我去问问。如果他们是以此做生意,我给钱,有什么不能搭的?” 乔老太想想也是。毕竟这抢什么的,都是自家想,人家可能压根没把她们当回事。 关注完灶台这边,乔巧又跑到乔老爹那边。乔老爹背着双手,正来回踱步,做巡视工作。 谁干活懒了,吆喝一声。谁打桩不够深,过去指点一番。 “爹,您太辛苦了,先歇会!” 乔巧现在已深谙这老爷子只能顺毛撸、爱听好话的脾气,张口先关心了一句。 乔老爹眉头舒展:“不打紧,爹就指挥指挥他们,不累!” “爹,您看他们谁表现得最好,谁表现得最不好?” 乔巧凑过去和他说悄悄话。 乔老爹伸手指了一个矮个子男人,一个瘦猴儿男人,满脸不痛快:“这两个最差劲!喊一下动一下,我喊他们,声音都喊嘶了。” 乔巧瞅了眼那两人,都老老实实在刨坑安装篱笆,看不出偷懒没有。 “爹,你把他们记下来就是。以后每日的辅食奖励,由你和常师傅做主,给谁不给谁,让清莹记录一下就行。” 乔老爹点头,表示满意。这样他才有种大权在握的感觉。不过转念一想不对,又把要走的乔巧喊回来。 “四丫头,这辅食你打算每日定多少人的份额?” “如果他们都很努力,我不介意全部奖励!” 乔巧毫不犹豫。 “嘶……” 乔老爹感觉一阵牙疼,没好气瞪了闺女一眼。 得亏这四丫头独立出去立女户了,不然,这撒手用钱的性格,不把他老两口气死! 挥手撵走闺女,目光阴鸷更紧迫地盯住那些雇工。 全部奖赏一餐辅食?想得美! 他一定要铁面无私,帮闺女牢牢把控好这一关。不好好干活、努力干活的人,休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个辅食的奖赏名额! 乔巧最后去看了看收拾宅基地的女人。发现她们都在认真积极地捡垃圾,其中有两个还因为垃圾的归属问题起了点小争执。 过去一问,原来乔满仓要求清理垃圾越多越大的人,才能被认可是在努力干活。 乔巧…… 她这娘家人,对外都不含糊啊! 叮咛一遍大家注意安全,不要干力所不逮的活儿,她回到粮山那边,再次和蔺清莹并肩坐在麻布口袋上。 蔺清莹欣慰地望向四周:“这篱笆墙竖起来了,晚上睡觉,我也能安寝了。以后,我也要修你那种青砖围墙!” 贺嬷嬷给她们两人送来两杯水。乔巧把自己杯子里的水喝了,觉得坐在这里,看蔺清莹记录,她显得无所事事,便站起来。 “清莹,我明天进城买东西,听说那陶先生新买了骡车,我去问问他们载人不。” 蔺清莹眼睛一亮:“能去的话,我也要去。还有好多东西,我没来得及买!” “好。” 乔巧一笑:“你专心记账,我去问问。” “快去,快去!” 蔺清莹直摆手。 其实她完全有能力买马车再买个车夫的,只是她孤身一人,着实不安全。 还是得尽快找个如意郎君,顶门立户,她才能展开手脚,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的身份,她巨额的财产,另一半的选择,极其重要。 她不需要未来夫君有多聪明多能耐,她只需要他忠诚敦厚,品行纯良。 一张少年人青涩俊秀的脸慢慢浮现在她眼前,她悄悄地涨红了脸。 再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了。最最难得是,她还很喜欢他的四姐。 以后真成了一家人,她相信她们绝不会有什么姑嫂矛盾。简直是上天赐予她的锦绣良缘,她一定要牢牢抓住了! 乔巧离开蔺清莹的宅基地,路上随便找人问了问,便打听清楚陶先生所在地。过去一瞧,对方竟然也同时开始破土动工了,而且动作比她们快,大半篱笆院墙已经围好。 再打量几眼给陶家干活的雇工,清一色男人。三四十来个,且看起来都是有把子力气那种。 不得不说,乔巧酸了。 心里发狠一定要用钱狠狠打这些人的脸时,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绕着篱笆走,找到陶家的竹棚子。 陶家的临时竹棚子修建的很大,占地十来个平方。 不过,陶家人多行李多,都挤在那棚子下纳凉,也显得狭窄。没看到所谓的骡车,也没看到当日见过的半大小子。 她心想,难道半大小子赶着骡车还没从城里回来? 远远地立定望了一眼,发现那陶先生和老太太在喝水聊天,三个女孩子坐在小凳上不知闷头干什么,她慢慢走了过去。 离近了,才看清楚三个女孩子一人手上拿着个绷子,在绣花。 看起来这陶家真是有底蕴。一路逃荒过来,还能让闺女继续练习女红? 中年妇人一个人坐在棚子外边,用搭的土灶熬煮什么东西。热得满头大汗,不时用块手帕擦擦脸。 见到乔巧靠近,陶家人均抬起头来看她。 乔巧站在棚子外面,对陶家人稍微欠了欠身,直接道明来意:“你们好,我是村里的原住民。听说,你们家有骡车,请问是否作搭载乘客之用?” “你要赶骡车吗?” 中年妇人挥动扇子过来问。 “是,我明日想去县城一趟。” “那你明早卯时准点过来搭车。十文包来回一趟。” 中年妇人对于送上门的客人,挺友好。一张冷肃的脸,变得柔和多了。 这个价格,自然比洪灾前纪车夫两文钱的车费,贵多了。但有小六子狮子大开口的衬托,十文钱……乔巧觉得简直太公道了! “好,谢谢大嫂,明早我准点到,请给我预留两个位置。” 她开开心心往回走,浑然不知,棚子里老太太和陶先生瞧着她的背影,面上露出了纳罕的神色。 “这个地方,竟然有养得如此出众人物!” 陶先生手指头,轻轻敲打一下桌面,发出悠然喟叹。 第233章 吃瓜 离去的女子,容颜自然不是绝美的,皮肤也嫌稍黑。 但胜在她眉宇间那股勃勃英气,世间女子少有。两泓秋水,顾盼神飞。 给人初印象是冷漠而疏离的。可她眉眼弯弯,开始正视你时,你会感受到她的真诚与包容。令你觉得自己能获得她的认可,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这样一个人,混迹在一片灰扑扑的灾民中,陶先生感觉到自己眼睛里,就留下了那一抹亮色。 “看着像个好生养的……” 身边母亲的评价,将心旌动摇的陶先生神智,拉了回来,他不由得哑然失笑。 他娘最高的褒奖,貌似就是这一句。 “笑什么?难道娘说得不对!” 陶老太没好气横他一眼。 “再怎么看着,也比你那蠢媳妇强点!给老娘连生三个丫头片子就罢了,成日里,还摆出一副苦瓜脸,叫人看了都倒胃口!” “娘……” 陶先生无奈地把桌上水杯推给他娘。喝口水,别说了。 刚走进棚子里的中年妇人,听到这句话,面如死灰。默默低头,又走到棚子外灶台边去了。 三个绣花的小女孩,偷眼望望她们爹娘和奶,悄无声息,低下头继续绣花去了。 离开陶家的乔巧,完全不知道她给陶家带去的波澜,正想回自家,突然看到斜后方有人在乱跑。 一边跑,一边还喊:“打起来了!洛家和陈家打起来了!” 乔巧…… 两只脚顿在原地几秒,不受控制,转身往斜后方快步走。 她要吃瓜! 好久没有吃瓜了。一直被别人吃自家的瓜,今天,她终于也可以吃别人家的瓜了。 从各处废墟涌出的吃瓜群众,瞬间汇成一股洪流,把事发中心里三层外三层包围起来。个子矮挤不进去的,就爬上树站在石头上看。 乔巧这才注意到来余家村落户的流民真不少。 算上原本残存的三十来户村民,现在又过了百多户了? 她挤在人缝中朝里瞅了几两眼。 只见圈子中心,几条人影滚在地上正打架斗殴。男的用拳头、脚踢;女的揪头发、撕脸指甲挖。 战况激烈。 被伤害的一方不时发出痛嚎,回头用更狠更激烈的方式报复,让对方比自己叫得还要惨厉。 乔巧一边观战,一边听周围村民们议论原委。 “洛家的大闺女太不厚道了!昨儿半夜,偷咪咪把宅基地的标记,往林家移了一截。” 宅基地由官府划分到户,多宽多长,事先插好了标记。往人家方向移动一点,意味着人家的地便少了一点。这种做法,超级自私。 土地就是庄稼人的命,你占人家的地,就是要人的命。为了一寸土地,农户间相互撕逼厮杀,出人命都有可能。 就像乔家先前的死对头刘家一样。 所以,洛家大闺女这做法,被林家人发现,那还了得? 清晨两家人就为这事吵上天了。洛家人还死不认账,林家媳妇是个爆炭脾气,直接抡起巴掌,就把洛家大闺女扇了。 这还了得,本就吵的乌眼鸡似的两家人,立即群殴到了一起。 林家有三个儿子,征兵走了两个。但三个媳妇,都是身板壮实,孔武有力的那种。跟着婆婆,带着几个孩子,把洛家母女以及媳妇,揍得哭爹叫娘。 尤其是洛家大闺女引以自豪的那张脸,被她们抓成了马蜂窝,尖叫的惊天动地。 反观男方那边,林家就比较吃亏了。洛老爹领着一个儿子两个半大小子一个外人,全面压制只想文斗不愿武斗的林老爹和林家小儿子。 至于那一个外人是谁?听某个嫂子鄙夷地说,不就是一路逃荒过来,洛家大闺女勾搭上的相好? 听说目前处于议亲阶段。 只是洛家嫌弃那小子孤家寡人一个又太穷,还拖着。 今日这场架打下来,洛家大闺女名声大噪,估计会加快和相好办亲事的速度了? 乔巧吃足了瓜,想着该回去看看蔺清莹家的工地了。正欲抬脚,瞧到余志和带着一队身穿皮甲的村勇,疾步朝这边走过来。 她一看乔满囤也在队伍中,担心影响自己五弟的第一次维和行动,后退一步,又缩回人群中。 “代里正来了!” 余里正经历一次次灾变、人祸,身体每况愈下。这两日把权利移交长子,让他做代理。 至于余志和能不能成为真正的里正,以余里正和县太爷多年的交情,再送点礼,水到渠成的事。 所以,现在余志和被村民们称呼为“代里正”。 村民们喊,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路。村勇们身穿皮甲,手持刀枪,仅仅两天时间的训练,似乎都让他们变得与众不同。 即使脸是村民们熟悉的脸,但看着村勇们与余志和同出一辙的严肃表情,没人敢在此刻,招呼他们一声。 余志和满心怒气,他忙得要死,这群新来落户的流民还给他找麻烦。瞧不起他这个代理正怎么的? 一声令下,一群村勇冲上前。三下五除二,把打成一团的两家人分开,老鹰抓小鸡似,分两边提溜。 余志和总算畅快了一下。看来,组建村巡逻队确实是最正确的选择。 宁愿自家多花点钱,在官府支持下,培养出一支维护村子治安的队伍。乱世中,说不定还能起到威慑宵小的作用。 “为什么打架,谁来说说?” 余志和常年走商在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冷眼观察林家人一脸义愤填膺,洛家人眼神乱飘,他就明白了一半。 “代里正,是他们洛家,昨夜趁我们没注意,偷偷把这宅基地的边缘标记,往我家移动了四五尺距离!” 别小看这四五尺,纵深算下来,有一两分的地了。平日围墙建厚了隔壁邻居都有意见,你这上手直接想吞一两分的地? 林家没杀人还算客气了! 余志和近前查看宅基地标记。这些标记,是他和他爹带人丈量土地,亲手划分打下的标记木桩。那埋桩的新土还是旧土,他能分辨不出来? 一看之下气笑了,连有官方记录印戳的标记桩也敢擅自移动,反了天了啊! 他可没有他爹的宽厚,想着要给洛家一个机会。 第234章 偷鸡不着蚀把米 这些来自天南地北的流民,经过一路逃荒,能活到现在的,都不是简单人物。手上沾满鲜血,背负几条人命的,大有人在。 乱世用重典。 如果他不借此机会立威,杀一杀这帮流民威风,搞不好余家村又要暴乱一回! 想着此,他手指向洛家人,吩咐身后村勇。 “限一个时辰,让他们一家收拾好行李,给我从余家村滚出去!超过这个时间,如果你们还见他们逗留在此,他们的东西,全部是你们的!人,照样给我撵出余家村!” 几句话的裁决说出口,不止当事者双方,围观吃瓜群众,连他带领的村勇们也惊呆了! 这么严厉的惩罚?连一次改过机会也不给? 不过,一说洛家的东西能归自己,几个村勇眼睛里下意识冒出了光,瞧了瞧洛家人搭建的小竹棚。 “代里正!” 刚在林家人面前还不可一世的洛家人彻底慌了。“扑通”,“扑通”!全部跪在余志和跟前,拼命磕头,连哭带喊。 “代里正,您不能就这样把我们赶出余家村啊!我们耗尽家财,才争得一个在余家村落户的机会,您这要把我们赶走……我们还能去哪里?” “代里正,求求您开恩,我们马上把那标记移回去!再移回我们这边一点都可以……” 余志和冷漠地瞧着匍匐在脚下的洛家人。 他爹之前管理余家村,就是对这些村民太温和,搞得村里一天天鸡飞狗跳的,自己毫无威信。 一场洪灾,甚至敢聚众杀害他娘,他的侄子。现在他二弟还没从阴影中走出来,二弟媳也卧病在床。 一想到这些,他就恨得咬牙。任洛家人磕头磕得出了血,他视而不见。一意要将这些不安分的人,逐出余家村,防患于未然。 洛老爹眼见完全博不得代里正可怜,把心一横,站起来一把揪住旁边自己的大闺女。 在她尚未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之前,“啪”的一记耳光重重抽在她脸上! “爹?” 洛大闺女惊慌失措地捂住脸。她爹又甩过去一巴掌,直接将她抽倒在地,顿时,她脸上仿佛开了个杂酱铺。红的,黑的,白的,一起流下来。 洛老爹打完,气喘吁吁,指指自己大闺女和旁边目瞪口呆的“外人”。 “代里正,移动宅基地标记,是那叫王齐的小子,怂恿我家这个不知死活的大丫头一起干的!他们两人私自的行为,我们压根不知道啊?” “代里正,您公正严明,处罚,也应该只处罚他们两人?” 洛老爹涎着脸,又扑到余志和面前跪下,伸手还想抓他袍角。余志和嫌弃地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 这一招“弃车保帅”,除了撕心裂肺哭喊着“爹”的洛大闺女,王齐叫着“洛叔”,周遭人全部被整沉默了。 乔巧几次欲走,又想吃瓜要吃干净,就留下来,看余志和怎么处理。 她感觉这洛家人与好不容易谢幕的刘家人,极其相似。唯一的不同是,洛家女人好像没有刘家女人彪悍。 洛老爹一巴掌打下去,从洛老太到儿子儿媳孩子,没一个人敢吭声。连那个“外人”王齐,都只敢可怜巴巴喊声“洛叔”,对于其指责,屁不敢放一个。 这洛老爹,怕不是一个比刘老爹更狠的人物? 余志和眼神一阵阴鸷。 乔巧能看出来的事,他自然更加能看出来。 这样的人,留在余家村搞不好就是个祸害。只是,洛老爹下狠心牺牲自己闺女,倒叫他不好继续坚持先前的判罚了。 因为这样一来,便会给人一种明明有凶手,偏要搞株连的过度执法感觉。 而单独驱逐洛大闺女和王齐,除了增加村民们认为他残暴的印象,别无好处。 琢磨一会,余志和似笑非笑开口。 “洛兴德,既然你愿意大义灭亲,证明你确实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手指林家人:“你们一家,自己去取得你们的邻居谅解。并且,把宅基地的标志,往自家方向,退一丈距离!” 不是想抢别人的宅基地吗?那就先削减你家的宅基地!至于那个猪头洛大闺女和王齐,余志和直接忽略。 经此一事,两人肯定对洛兴德离心离德,那就留下来继续膈应对方。 在余志和的监督下,垂头丧气的洛家人,乖乖把宅基地的标记桩刨出来,重新埋在他指定的位置。 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凭空多分好几个平方的林家人扬眉吐气坏了,逢人就夸赞余家村的代里正赏罚分明,清廉刚正。 没得热闹看了,村民们一哄而散。 乔巧夹杂在人流里,回头望了乔满囤一眼。发现她这五弟似乎有些失魂落魄,一个人立在村勇队尾,低头不知道想什么? 想是方才的事,让他受到些精神冲击?等晚些时候吃饭,再慢慢开导下他。 已是耽误了很多时间看这场闹剧,乔巧一溜小跑,赶回工地。好在人是真多,谁也没注意到她溜号了这大半天。 “乔姐姐!” 蔺清莹叫住找杯子倒水喝的乔巧,眼睛看着花名册给她报账。 “今儿乔叔推荐了一个男人领取辅食奖励;常师傅推荐了五个。此外,乔婶儿推荐了九位老人,十二个孩子。” 这是把所有老人孩子都算上了吗? 乔巧点头,她本意也是想救济下这些弱势群体,乔老太深知她心,给她直截了当办了。 “女人那边呢?” 本来应该田三翠管理女人那边的。 不过田三翠生怕煮辅食的人肆意祸祸食材,就算不是自家的,那也看着心疼,她得帮婆婆盯着。 于是,女人们就归乔满仓管理了。 乔巧心想大哥对外那憨憨的劲儿,别是把三十个女人都给她推荐过来领辅食了? 却听蔺清莹张嘴,报了一个简单的数字:“三个。” “啊?” “三个!” 蔺清莹以为她没听清楚,又重复一遍:“乔姐姐,乔大哥报过来的领赏人数,是三个女人!” 乔巧…… 她好像又一次低估了她大哥。她乔家这一家子的基因…… 第235章 奖励 “东家,晌午日头太烈了,让大家休息会?” 常石匠走过来。 乔巧抬头望了望天,表示同意。 “好,常师傅,你让大家停工,在阴凉地集合。我说几句话,就让他们去休息。” 让蔺清莹拿上花名册跟上她,两人先走到搭有临时棚子的地方等候。 过了一会儿,所有雇工放下手里的活儿,朝棚子走了过来。棚内站不下,就站外面。一张张黑红的脸,带着汗水,满怀期待地看着乔巧。 “辛苦大家了!” 乔巧先来个简单的开场白,然后直接进入正题。 “下面,是由你们领队,根据你们今日的表现,提前给我推荐出来的领辅食奖赏的人选。” “念到名字的,去左边棚子排队,领饭吃饭。没有念到名字的,先回去休息。等晚些时候,日头没那么烈,再来干两个时辰的活。” “东家真是体贴人!” 雇工们爆发出一阵欢呼。 他们本来只希望有个喘息机会,没想到乔巧干脆利落给他们放小半天假?晚上那两个时辰,务必要加把劲干了! 不然,都对不起这么好的东家。 大多数人,还是识得好歹的。 乔巧示意大家安静,退到一边,让蔺清莹念获奖人的名字。 蔺清莹在家中是长女。虽然处处被后母和庶妹针对,好歹使奴唤婢,管理自家院子,她是有能耐的。 站在那里,面对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也不畏怯。一脸平静,大声宣读手中花名册做过记号的人名。 “张同!” “何句!” “雷星火!” …… 被叫到名字的人,喜上眉梢,挺直胸膛,在同伴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趾高气扬走向左边棚子。 没有被叫到名字的人,既失望,又怀抱一线希望的,紧盯蔺清莹一张一合的嘴巴。 不过眼睁睁看着走向竹棚的老人、小孩越来越多,男人们、女人们渐渐有些沉不住气了。 为什么男人才选了六个,女人选了三个,而老人和孩子,总数二十一个,就全部选上了啊? 难不成他们成年人,比不过老人孩子干活多?没老人孩子努力? 这,太不公平了! 即使那些老人孩子是他们自己带来的亲人,这憋屈的怒火,也快烧到天灵盖了。 “东家,为什么老人和孩子的待遇,比我们还要好?他们可以获得辅食奖励,难道我们干的活儿,不是他们的几倍?” 终于,一条黑膛脸汉子忍不住愤而质问。 他这一开口,立即引来众人有志一同的附和。七嘴八舌、争先恐后宣泄心中不满。 闹哄哄的声音,差点把竹棚盖子掀了。刚坐下准备和雇工们一起吃饭的乔家人,吓得丢了筷子,赶忙跑过来看啥事? 可别把自家人给欺负了! 乔巧连喊几声“肃静”,拍着桌子,让围住自己和蔺清莹的一群人安静下来。 她奇怪地问这些人:“谁说你们待遇比老人和孩子差了?之前不是说你们的工钱,是他们的一倍吗?至于奖赏的辅食,你们也可以去看看啊,看看有没有区别?” 大家一对视,还真过去围观了。 两厢一对比,全部服气了……还真是有区别! 得到辅食奖赏的男女,碗里都分配有满满的肉,男人额外多增加一个鸡蛋。 毕竟体力活男人占主导作用,这点要承认。 而坐在另一边的老人孩子,每人碗里只有两片肉。 唯一相同的,是糙米干饭、地瓜稀粥都有,管饱随便吃,除了不能打包。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没被念到名字的人,讪讪地全部溜走了。走出篱笆门,远离工地,才好意思互相说些悄悄话。 “东家真是仁义啊!借奖赏的名义,救济这么多老人和孩子。” “你看见杨老三碗里那肉没?堆得冒尖了!天啊,好香……” “我也好想吃……” “回去歇一歇,早点来!咱们只要努力肯干,一定不会输给今儿领赏的人!” 等人散得差不多了,乔巧回头,一不小心瞄到落到最后、步履蹒跚的两条人影身上。 咋那么眼熟呢? 仔细一辨认,她忍不住乐了。 竟然是林家父子,今日群殴的主角之二!没想到他们还是她的雇工? 这白日不来上工,跑去打群架。等鼻青脸肿,走路都困难了,又来她这里划水? 想了想,她忍住没有说出来。 对比那个洛家,林家人似乎顺眼不少。今日便算了,工钱照发,看他们之后表现。实在不行,再开了。 毕竟她这里男雇工有些少。大多数青壮被陶家雇佣去了。 “四姐!” 乔满囤跨进篱笆大门,与林家父子擦身而过,双方均有些惊讶。 林家父子赶快退到一边让他先过,乔满囤顿了顿,才继续拿脚走向乔巧。 但一开始喊“四姐”的高兴劲儿,完全没有了。 “五弟,你今日训练完了?” 乔巧递上一杯凉白开。蔺清莹合上花名册,送来一条干毛巾。 乔满囤喝完了一杯水,又用干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 心里揣着事,没在意蔺清莹给他送毛巾有何不对,别别扭扭地说:“四姐,今日我们只训练了小会,志和叔就带着我们去维持村里治安了。” 他犹豫着是否把洛家林家抢地皮打架的事说出来,又觉得一回来就和四姐嘀咕这些,显得他很长舌妇似的。 “那晌午后你还去巡逻吗?” 蔺清莹关心地问他。 乔满囤摇头:“后日才轮着我巡逻。这两日晌午后,我都能休息了。” 蔺清莹欢喜不已:“那你今儿明儿都过来多帮帮我!” 乔满囤瞥她一眼,忍不住吐槽:“我们一家包括我四姐,都在帮你盖房子了,你还不放过我这一个?” 一句话,怼得蔺清莹耳朵根都红了。就是脸上擦着锅灰,不容易被人发现她脸红。 “你们家以后盖房子,我也会去帮忙啊,这不叫礼尚往来吗?” 乔满囤更嫌弃了:“你一个人,换我们一家人,你……” “五弟!” 乔巧适时拍拍他的手臂。 她知道乔满囤今天受了些刺激,但那股子工作中受到的气,可不能随意带给身边人。 第236章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乔满囤被四姐这一声喊醒,及时闭上了嘴巴。看看蔺清莹,他露出歉意的神色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女孩面前,他总是肆无忌惮,想什么说什么。即使说错了,他也不害怕。 好像潜意识觉得,对方会包容他似的。 为什么呢? 仓促间找不到答案,他果断先给蔺清莹赔礼道歉:“对不起,蔺清莹,我不是针对你!只是……我今儿心情不太好。” “为什么不太好呢?” 蔺清莹柔声问。 她是真不介意乔满囤说的那几句话。比之有分量有内涵百倍的恶毒话,她都听腻了,乔满囤这才哪到哪啊! 况且,一开始她就看出乔满囤心思重重了。如白纸般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少年,心情十分好猜。 乔满囤犹豫一下,还是把今天洛家和林家争宅基地打架的事说了出来。 乔巧和蔺清莹听得都不太动声色。 一个是当场吃过瓜,过了吃瓜的劲头了;一个是见识过比这恶毒更阴私的事,免疫的。 乔满囤瞧着两人淡定的神色,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一个男人,还不如两个女子心态沉稳。纠结一会,说出导致自己心情不好的原因。 “我是觉得,志和叔让我们把洛家人赶出村去,他们不走,就抢走他们的东西,占为己有。这……” 他感觉自己加入这村巡逻队,咋像个强盗一样? 他本意是顺应家人心意,免除兵役,顺便找份差事给家里挣点钱。村巡逻队,说起来也很高大上,保护村子、保护村民,多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但是…… “这什么呢?” 蔺清莹反问:“难道你觉得志和叔做得不对?” “现在余家村里,汇集着各地涌来的流民。天南地北,三教九流的人物全有。如果这一次志和叔不抓典型,从重从快处理掉洛家,其他人有样学样,弱肉强食,余家村怕又要经历一场暴乱!” 乔巧微微点头,觉得蔺清莹分析得很对。 看乔满囤在思索,她补充说:“五弟,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比如早年,那刘家强占咱家的宅基地……如果当时余里正用雷霆手段,迅速而公正地处理好这件事,咱家就不会十多年来,一直被对方压得翻不了身。” “前些日山上的暴乱,没有刘家人的煽动领导,也可能不会发生。” “总之这就是……” 乔巧平静地陈述事实:“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如今余志和显然也是认识到这一点,开始用和其父亲完全相左的强硬手段,治理余家村。 经她们这一分析,乔满囤完全理解了,一开始的纠结复杂的小情绪消失,反而有些遗憾起来。 “可惜最终志和叔还是没把洛家逐出村,留在咱村里,搞不好又是第二个刘家!” “那洛兴德是个狠人,当众把他大闺女甩出来顶杠,志和叔也不好一意搞株连。” 蔺清莹特别理解余志和的难处。上位者不是那么好当的,要顾及的方方面面很多。 “不过,洛家应该在志和叔心里挂上了号。以后他们还敢乱来,志和叔肯定会狠狠收拾他们的!” 乔巧招呼两人:“别老讨论这些不相干的事了,先过去吃饭。” 起身带头走在前面。 蔺清莹扯扯乔满囤身上的皮甲,眼睛含笑:“一直穿着这身皮甲,热不热?” “怎么不热?” 乔满囤用手一摸额头,擦掉顺着脸颊往下直淌的汗。 “但热也要穿着。季教头教导我们,护具和武器就是我们的生命,不可轻易卸下!” 蔺清莹递出一条手帕:“用这个擦!怎么老用手,我这条帕子,送你了!” “我又不是女孩子,用什么帕子!” 乔满囤些许嫌弃,不过还是伸手接了那帕子,擦擦汗,揣在身上。 他四姐有时也爱这样递给他一条帕子,让他擦汗。所以他接蔺清莹的手帕时,完全没多想。 蔺清莹落后一步,看他把自己的手帕放在贴身的地方,双手捂了捂自己火辣辣的脸,感觉一颗心“砰砰”跳得厉害。 乔巧没注意身后两人的互动,进棚子接了乔老太递给她的一个小木桶,加快脚步,往自家的宅基地赶。 她还急着跟两个闺女一块儿吃饭呢! 好在自家和蔺清莹家中间就隔了一块田,穿过田埂路就到了。 乔巧把木桶刚放在熄灭的火堆边,丁乐和丁盼就从竹棚子里钻出来,双双张开手臂迎向她。 乔巧弯下腰左拥右抱,在两个闺女脸上,一人亲了一口。 丁盼被亲的咯咯笑。丁乐觉得不好意思,但又很贪恋她娘这宠溺,红着小脸忸怩。 感觉现在的娘,比以前开朗温柔好多。摔断腿躺在丁家不能动弹的时候,除了日夜哭泣,就是拉着她们自哀自怨。 有时暴躁了,也会用手狠狠掐她们。一边掐,一边骂她们为什么是个不带把的丫头? 丁乐瞅了眼掀木桶盖子,往外端饭菜的娘。 和离后离开丁家的娘,变化翻天覆地。这让她每天都觉得日子过得梦幻,不真实。 如果这是一场美梦,她诚挚祷告上天,让她永远也不要醒! “来,乐儿,这是你的饭!” 乔巧摸了把呆呆的丁乐脑袋,把碗递给她:“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丁乐抿嘴一笑:“娘,每顿都有这么多肉啊?” 一顿肉的分量,比她九年吃肉的总和还要多。 乔巧笑:“你们外婆疼咱们,还每人多给了一个蛋。快吃,吃了长得胖乎乎壮壮实实的,才能让你们外婆高兴!” 母女三人席地而坐,开始埋头干饭。 “乐儿,今天你带着妹妹守家,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洛家人的存在,令乔巧备生警觉。看起来就算是对这些外来落户的流民,也不可掉以轻心。 丁乐端着碗,眨巴下眼睛:“没什么事……啊,对了,娘,之前郑爷爷来过,说要讨口水喝,我给他倒水喝了,他就走了。” “哪个郑爷爷?” 乔巧纳闷。 “就是住村东头的那个郑爷爷。他说他也是原住民,蔺姨现在的宅基地,原本是他家的。” 第237章 小插曲 郑大壕! 乔巧一瞬间明白过来。丁乐口中的“郑爷爷”,是那个老鳏夫郑大壕。 她皱着眉,严肃地告诉两个闺女:“那个郑爷爷,不算什么好人!他以前,和咱们仇家走得特别近。以后他若再来,你们都不要理他!” 还“郑爷爷”呢,那种人配这种称呼? 丁乐丁盼似懂非懂地点头。 乔家和刘家当年的仇怨纠葛,乔巧没有原身记忆,自己也不太清楚,只能提醒一番,三人继续埋头干饭。 吃完饭,乔巧让两个闺女继续看“家”,提着小木桶给对面工地送回去。 此刻接近申时,日头比较毒辣。乔巧扯了扯自己被汗水浸湿的衣领,贴着颈子粘乎乎难受。她盘算等会若没有什么重要事情,先去溪边打几桶水。 自己和两个闺女应该洗澡了。虽然露天坝不方便,但躲在竹棚子里洗头擦身子,是可以的。 出乎她意外,等她抵达工地,一大群雇工,包括林家父子,吆吆喝喝已经在齐心合力干活儿了。 常石匠用自己的吃饭家伙:一把陈旧的大矩尺和一个水准器丈量土地。测好了,沿着测绳撒些木炭灰,一根根笔直的黑线条便在地面出现了。 常石匠告诉雇工们,应该从哪里挖,挖多深,雇工们再开始动手。唯一不好的地方,人多一踩,黑线花了,又要重新补画。 乔巧把小木桶还回临时厨房,等常石匠忙碌过这一段时间,过来找水喝,才招呼他一声。 “常师傅,不是说让大家歇歇吗?这晌午刚过,日头正猛烈,怎么全部跑来了?” 中暑了不是她的锅?还会说她不顾惜佣工。 常师傅坐在木凳子上喝水,笑着摇摇头。 “东家,还不是被您那一餐辅食刺激的?现在,人人都想争那个奖赏名额。” 见乔巧有些担忧的样子,起身又提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碗水。 边倒边说:“放心,东家!再险恶的山水他们跋涉过来了,再苦难的日子他们也撑过来了,这一点小小的日头,算什么!” 他端起碗,送到自己嘴边。 心想,错过在东家这里干活赚钱机会的人,才是真的会后悔。 乔巧晃荡一圈,发现人人在忙。连临时被蔺清莹抓为帮手的乔满囤,也在棚子里认认真真看花名册,和蔺清莹一个读一个写的。 她想,她还是先去打水照顾闺女洗澡。作为东家,她负责给钱给物即可。 这一天的工程,进展得又快又顺利。 蔺清莹看着自家树立起的篱笆围墙,已经颇具雏形的地下仓库,有些意外。 常师傅扯着喉咙喊“收工”,雇工们纷纷再次在棚子外面排起长队,这就到了一天中他们最盼望的时刻! 发工钱了! 垒起几块石头,搭块木板,上面铺块平整点的布,便是桌子。 乔巧坐在中间,蔺清莹和乔满囤分坐两边。乔满囤念到谁的名字,谁就上前。在乔巧那领几文工钱,然后去旁边乔家人那里领米。 目前暂定的是男人二十文,米一斤;女人十文,米半斤;老人和小孩五文,米半斤。 积少成多,等她们房子修完,雇工们也能攒出一份微薄的家底。总比一穷二白好。 雇工们领了工钱和粮食,再三道谢,呼儿唤女、欢天喜地地回去了。 “林大志!” “林远!” 乔满囤看着名单上两个相连的名字,都姓林,眉头不由一皱。 乔巧闻听也抬起头来。 果不其然,站在他们面前的就是林家父子。 林大志是父亲,林远是儿子。 乔巧数出四十文钱,推到他们面前的桌子边缘。乔满囤开口,正打算念下一个。 “东家!” 林大志急切地向乔巧弯了弯腰:“今儿我们父子被家里的事情耽搁了,晌午后才来上工的,只给我们小半天的工钱就好了。” 乔满囤看了自己四姐一眼。 乔巧捏着铜板的手,顿了顿,收回来二十个,笑道:“那么……就给你们半天的工钱!明日,可要努力了喔!” 林家父子连声道谢,拉着儿子,又去领了一斤粮食。 这个小插曲,在繁忙的诸多事务中不值一提。却让乔巧对林家人的印象,好了起来。 等把常石匠及所有雇工陆续送走,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乔巧帮着乔老太和田三翠把中午剩的辅食热了热,大家一起坐下来吃饭。至于孩子们的,可以稍晚再送回去。 他们需要借助这难得的聚餐时间,说说话,商讨明日的工作安排。 “明早我和清莹坐陶家的马车,买些东西。” 乔巧喝着大杂烩粥说:“你们有什么需要我们带的东西,趁现在快说一说。” “家里粮食还有……如果有鸡蛋的话,买些回来。” 乔老太犹豫,想了会儿就说了这么一点。 现在全部在露天坝住着,东西买回来,也没地方放啊!反正自家有牛车了,等房子修好,差什么进城再采买不迟。 “明早我和常师傅去拉青砖和材料。” 乔满仓很快唏哩呼噜干完一碗粥,又去盛第二碗。 “多拉点,反正今后我们都要用。” 乔老爹慢条斯理用筷子挑起粥里的肉沫,送进嘴里。现在日子过得好了很多,他吃饭也讲究品味了。 乔满仓点头:“好的,爹。” “大嫂,你不打算回娘家看看吗?” 乔巧瞧向身边呼呼干饭的田三翠,有些奇怪。 “喔!” 乔老太插言:“四丫头忘记告诉你了。前日你大嫂娘家就托人捎来了信,说他们没事,一家老小全部平安。” “没事就好。” 乔巧解惑了。她就说……怎么大嫂在自己娘家人未知音信前,依旧这么没心没肺的。 原来是已经互通过消息了。 “我爹娘叫我们不要在这个时候回去!” 田三翠垮着个脸,用筷子使劲戳碗。 “他们说他们现在没闲工夫招呼我们,家里也没有余粮……” 乔巧…… 看着田三翠满眼的幽怨,虽觉得不礼貌,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边笑边说:“大嫂,原来你娘家人这么嫌弃你啊?” “哼,我现在也很忙!等忙过后,再说去不去看他们……” 第238章 往死里夸 对面坐着的乔老太,将闺女和其大嫂的互动交流,尽收眼底。暗暗点了点头,这才是一家人正常的相处模式! 吃完饭,贺伯和贺嬷嬷收拾碗筷,乔巧和乔家人分别提着给孩子们带的饭,向蔺清莹告辞。 蔺清莹把他们一直送到田埂路上,看他们过了一片田。 乔老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回头对乔巧说:“四丫头,你认识的这个蔺丫头真是不错!识文断字,还有魄力立女户,娘之前小瞧她了。” 田三翠旁边插了一句:“对!她还没有富家千金那种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感觉。” 打蔺清莹拿出那只金耳环起,她的心便被蔺清莹收买了。喜滋滋地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手指。 方才蔺清莹竟然又悄悄送了她一个金戒指! 这戒指实在太精美了,就不知道上面的绿玉石值不值价?蔺清莹怎么会对她这么大方呢? 没说的!夸,往死里夸! 乔巧附和她们也赞美了蔺清莹两句,便提着小木桶飞奔向嗷嗷待哺的闺女了。乔家人继续往前走,继续一路夸蔺清莹。 乔满仓跟在旁边听了半天,见中心思想一直围绕着蔺清莹,终于忍不住了。 “娘,你们既然这么喜欢那个蔺姑娘,干脆把她说给老五当媳妇儿!” 轰轰! 做梦都没想到话题能牵连到自己的乔满囤,宛如当场给雷劈了。愣了几秒后开始暴走。 “大哥你胡说八道什么呀?蔺清莹是四姐的好友!被她们知道你说这种话,我将来拿什么脸面去见她们?” 乔满仓一边躲他的抓扯,一边笑。 “爹,娘,你们说我刚才的主意对不对?老五未婚,蔺姑娘未嫁。老五还喜欢识文断字的,那位蔺姑娘可不刚好是这样?” “对呀!你们还真别说,满仓哥这个提议,就是好!” 田三翠一拍手,眼睛亮铮铮的:“五弟,你想啊,蔺清莹那么有钱,她又是女户,你和她成了亲,岂不是人财两得?” “别说了!” 乔满囤真毛了:“我若真娶媳妇,怎么会去盯着她的嫁妆?她的,永远是她的!” “大嫂,你再说这种话,不止是羞辱了我,也是羞辱了蔺姑娘!” “老五说得对!” 乔老太没好气白了媳妇一眼:“咱们乔家,虽说现在日子好过了些,在人家眼里,还不是个泥腿子?” “别看蔺丫头现在孤苦无依的,你看她行事说话,颇为沉稳老辣。这样从大户人家出来的人物,老五可搞不定!” “咱们老五,还是适合找一户门当户对,品行温良的姑娘,结为两姓之好。” 千万别又来一个“田三翠”。 乔满囤点头。但点头的同时,他忽然又觉得隐隐失落。 回想白日蔺清莹坐在身边,吐气如兰,伸着纤细玉指,为他翻花名册轻言细语讲解的样子,心里好像缺失了一块。 如同他娘所说,他的确是配不上蔺清莹的。 如果不是这一场水灾,如果不是四姐,他连认识蔺清莹的机会也不会有。 他早已不在意她长什么样了。 他现在对她的印象,只有她清泉流水般的悦耳声音;一颦一笑间的灵动多姿,以及她时不时逗弄他的捉狭调皮。 这么一连串想起来,乔满囤惊异地发现,不知不觉,他竟然对蔺清莹熟悉到那个地步了? 乔巧升起一堆篝火,瞧着两个闺女抱着碗干饭。 夜晚狂野的风,无比清凉,送走白日积聚在空气中的燥热。 乔巧手托着腮,静静欣赏闺女们的不同吃相。心想,等她老了,大概便是看着一群孙子孙女,在自己跟前吃饭了? 嗯……这样平淡的小日子,即使辛苦,她也喜欢上了。 第二天天不亮,乔巧就起身了。熬了一大锅肉粥,给两个孩子温在瓦罐里。 丁乐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坐起来,看着乔巧把那个装钱的麻布口袋,绑在自己腰间。 “娘,您这就要进城了吗?” “嗯。” 乔巧亲了亲她,又俯身亲了亲仍在熟睡的丁盼,给她拉好被子。 “乐儿看好你妹妹,晌午饭,你们外婆给你们送过来。对面工地全是人,有什么事,你们喊两声,他们听得见,明白吗?” 丁乐点点头。乔巧把她按回草铺里。 “娘把篝火弄小了,你再睡会。等天亮了,再起来和你妹妹一块吃早饭,知道吗?小孩子不多睡睡觉……” 丁乐抢答:“长不高!” 然后笑着滚到乔巧怀里。 “调皮!” 乔巧刮了下丁乐的小鼻子。心里却挺欣慰丁乐终于有了些孩子的朝气。 等丁乐乖巧地闭上眼睛,她钻出棚子,往蔺清莹“家”赶。 蔺清莹带着贺嬷嬷,已在篱笆门口等着了。乔巧见她要带着贺嬷嬷一道,微微一愣,没有说什么。 这位千金大小姐,可能不习惯出门不带仆从。 她们走到陶家的宅基地,果见一辆骡车,停在竹棚附近。 陶家的那个半大小子,坐在骡车前头,拿着赶骡子用的鞭子。另外六七个陌生的村民,已在车上坐好了,一堆箩筐,叠起来放在他们脚中间。 看起来今天赶骡车去县城的人有点多。好在骡车是新买的,没拉几回客,两边的凳子尚算干净。 看到乔巧三人,陶家的中年妇人急匆匆从棚子里走出来。 “不是说预留两个位置吗?你们咋来了三人?” 乔巧拿出十五文铜板:“陶大嫂,我们只坐去的这趟车,回来我们自己雇车。多一个人,能挤下?” “不能!” 陶大嫂木着一张脸:“还有两个预约过的人没来。” “这……” 乔巧看她只肯接过十文钱,顿时麻爪。刚想去看蔺清莹的反应,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陶先生走到了身边。 “她们三人一起的,就让她们都上车!” 说完这话,陶先生还对乔巧笑了一笑。 出于礼貌,乔巧也回了他一个笑脸,道:“谢谢陶先生、陶大嫂!” 陶大嫂垂下眼帘,不去看他们两人的互动,只是伸出干瘦的手:“再补五文。” 乔巧连忙把手里剩下的五个铜板,一起给她。 第239章 出名了 站在骡车边上,陶先生伸手似乎还想扶她们上车。 却见乔巧一手一个,将蔺清莹和贺嬷嬷托着,轻松送上了车。然后自己也动作干脆利落,一下子跳上了车。 陶先生当即沉默了。 骡车满了,半大小子就不等了,直接挥舞鞭子,赶骡车出发。 路上,通过乘客们和半大小子的交谈,乔巧才知道半大小子的身份。 原来,他不是陶先生的儿子,而是陶先生的书童阿实。 早年陶先生科举失败,回老家开了个私塾,教书育人。直到这次所在城池被大皇孙的军队攻破,一家人怕遭乱兵洗劫,才随着难民,逃到了这里。 陶先生落户余家村,没有花一分钱。 想来余里正看中他是个私塾先生,将来能在余家村办学,才如此厚待的? 一路上,骡子四蹄生风,上下翻动,跑得飞快。乔巧看着两边迅速倒退的景物,觉得这骡车不比马车差。 陶家买它,可能是想在办学之前,家里多门营生。不过,乔家预想的牛车载客,梦破了。 有了骡车,谁还选择坐慢腾腾的牛车。 当然,牛在耕地方面的作用,是无可代替的。将来,开始耕种了,出租牛,也是一项不菲收入。 乔巧和蔺清莹都没有吃早餐。贺嬷嬷从随身小包袱里,掏出三个用树叶包住的剩饭团,一人分一个,拿在手里啃。 她们吃着的时候,邻座对座,飘来一阵阵咕噜咕噜腹鸣交响曲。 原来同车的乘客,都是饿着肚子赶车的。 这下子,搞得不止吃的人尴尬,看着吃的人,也尴尬。 三人在十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头皮有些发麻地解决掉这简单的一餐。 蔺清莹摸出块帕子擦擦嘴和手,小声对乔巧说:“乔姐姐,我看我家那地下仓库,今儿差不多就能完工了,明儿便做你家的。我还是来帮你记账。” 这两日,蔺清莹的粮,乔巧的钱,都是裹着用,没有分清楚。好在两人都是钱多撒手不计较细节的性子,并不计较谁占便宜了,谁吃亏。 一个多时辰后,骡车停在县城门口。阿实用鞭子敲打着车厢,示意众人下车。 “到地头了!要坐回程车的,申时前记得来这里,过时不候啊!” 乔巧把蔺清莹和贺嬷嬷扶下车,三人一起,加入到排队过关卡的队伍。 她们注意到,城楼上下,增加了好些官军。甚至有身披明光铠、腰悬宝刀外罩大黑披风的将领,威风凛凛领一队人马在来回巡视。 看了两眼,乔巧便收回目光,怕生事。 蔺清莹咕哝:“怎么县城里突然增兵了?” 而且增的不是普通兵,像是四皇子麾下的精锐。 乔巧握住蔺清莹的手,暗示她不要大声。两人一边排队等检查,一边侧耳倾听前后百姓的小声议论。 “县城咋个又增兵了?” 有人问出了她们的心声。 “听说大皇孙的军队攻破平城了!四皇子这是怕他们顺势入侵泰源县,所做的布防?” “太好了……我以前真担心四皇子放弃咱们泰源县!” “云府若仍坐镇泰源县就好了……” 听到云府两个字,乔巧心神有些恍惚。她很久没有得到云府人的消息了!希望云老太爷还有云二公子,一切安好。 “四皇子增兵,可能还有一个原因。” 一位摇着折扇,穿着长衫的书生,有意向他的同伴卖弄他的所知。 “什么原因?李兄你别卖关子了,快说!” “前些日余家村村民暴乱,你们没有听说吗?” 李书生收拢折扇遮住自己的半张脸。欲小心慎言,又怕周围人听不到这劲爆八卦似的,加重语气。 “知道知道!” 他的同伴频频点头,一副余悸未消的模样。 “听说余家村死了好多人!那些暴民抢粮,揭杆子造反,杀得上百户村民,只剩几户了!” “对对!听说连里正夫人、里正的孙子,也被杀掉了……实在太可怕了!” “现在的余家村,还有几个原住民?基本上是大换血了!” 李书生扼腕叹息:“现在动乱如此厉害,四皇子再不增兵,县太爷怕是控制不住局势了。” 乔巧等人默默听着。 身为余家村的村民,她们此刻内心复杂。名声在外,连四皇子都被惊动了,特地为此增兵。她们该为余家村骄傲还是羞耻? 算了,马上轮着她们过关卡了,别多想了。乔巧和蔺清莹拿出路引,关卡守军头领接过验看。 “……余家村?” 三个字不自觉念出口,顿时,四面八方的视线,投向乔巧三人。 守军头领打量眼乔巧,又看向蔺清莹,手指贺嬷嬷:“路引上写着,蔺家有一对老仆,她就是其一吗?” “没错。” 蔺清莹从容颔首:“还有位我留着守家了。” 守军头领研究手中的两份路引,明显流露出惊讶:“你们二人,都是办理的女户?” “女户?” 周遭的吃瓜群众一阵骚动。这年头敢于办女户的女人,那是凤毛麟角,有绝对自信能保护自己的啊? 蔺清莹视若不见落到自己身上的各色眼光,平静地应对守军头领的询问。 “是。家里的男丁……死光了!” 四下为之一静。 守军头领将两份路引还给她们,语气和缓不少。 “可以了,没问题。你们进城……” 下颌一点,语声重新转为严厉:“下一个,动作快点,路引先拿出来!” 乔巧三人,顺着进城的人流,再次踏入泰源县城。 这一次,入眼的城镇,明显比上次来有烟火味多了。大街上多出许多行人,来来往往,挑着担、推着小车。间或一队铁骑巡逻而过,甲胄兵器,相互碰击的哐哐作响。 与蔺清莹约定在城门口集合,不见不散,乔巧直奔城内。先找了一条无人小巷,取出事先准备好的新衣裳换上。 就是上次带两个闺女买的那一身:上身白色绸衫,下身竹青色绿叶细纱百褶裙。 连续几次买东西,她算看透了,商铺老板都是认衣裳不认人那种。接下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稍作打扮。 第240章 金子要多少有多少 等再次走出小巷,乔巧已化身为一位雍容贵妇,自信地行走在街头上。 当然,前提是要忽略她一头乌鸦鸦的发髻,没件像样首饰妆点;脚下鞋子,也是一双沾满泥土和灰尘的布鞋。 循着记忆的路,乔巧首先来到穗康钱庄。 依然是那位面熟的钱庄掌柜,有眼力见地迎出来。 “欢迎夫人光临钱庄。” 钱庄掌柜稍微有些疑惑地打量一眼乔巧:“请问夫人来这里,是取银还是存银?” “存。” 乔巧越来越觉得,家里丢一大包金子不方便,搞得两个闺女紧张兮兮的。她买东西,又不能动不动掏金子。 所以,上回看到蔺清莹使用银票后提醒了她,她便想着趁这趟进城,把手里的金子全部换成银票。 钱庄掌柜点点头,唤来一个伙计,让他领着乔巧进隔间办理业务。 乔巧穿的虽然像个有钱人,但从她身上毫无饰物佩戴这一点来看,钱庄掌柜断定其顶多是个家道中落、薄有资产的普通妇人。 这种人,县城里近段时间增加很多。所以,他不认为自己需要亲自服务。 然而,这么想的钱庄掌柜,很快就被现实噼啪打脸了。 刚坐下准备喝口茶,伙计从房间跑出来,一脸的凝重:“王掌柜,这位女客人……您最好亲自接待她!” 咋的?对方还能有什么尊贵身份不成? 一头雾水的王掌柜跟着伙计进入隔间,下一刻,就被堆放在桌上的一沓金叶子,给震撼住了。 他上手轻轻摸了摸,看了看。每一片金叶子都有着各不相同的纹路。有些脉络,细如发丝。 不论材质,单论做工,真是他生平仅见的鬼斧神工! 而乔巧脸上带着轻愁,低眸轻声说:“掌柜,你们给瞧瞧这些金子能兑换成多少?这是水灾过后,我家所能拿出的全部积蓄了。换成银票,才方便我夫君拿着出门进货。” 听她这么一说,钱庄掌柜最后一丝疑惑消除了。原来家里是商人,有这么些金子,太正常不过了。 眼前女子的头饰,怕也是为了她的夫君当掉了? 这么想着,钱庄掌柜连忙安抚乔巧:“夫人您别急,我们这就为您验金。” 吩咐伙计出去取了戥子、试金石、对金牌过来,当着乔巧的面验金。 末了,对着记录的数字一扒拉算盘珠子,得出结论:“成色十足赤金,共计五斤七两四钱。” 这个数字,在钱庄历来的交易中,不算大额,可也不小了。掌柜拿出帕子,擦擦额头和手上渗出的汗,怕水渍污了金叶子。 “夫人,请问您是全部换成银票,存在鄙庄吗?” 钱庄掌柜有些激动,水灾刚过就迎来这么一位大储户,他很高兴。 乔巧点头:“你给我换小额一些的银票,最大不超过一百两。另外,再给我兑换十两银子的铜板,我方便给佣工发工钱。” 她不怕战乱钱庄倒闭。穗康钱庄能把分行开到其他几个皇子的地盘,后台是成千上万位的高官豪绅。 他们是天下经济命脉的掌控者和运营者。如果连这些人也不讲信义、倒台了,这世界差不多也得毁灭了。 何况,她这金子……咳,要多少,有多少。 “夫人,目前金子兑换白银的价是一比十三。因为夫人拿出的金子是十足赤金,所以我给夫人您上涨到一比十五。这是洪涝前的老价。” 钱庄掌柜见乔巧点头表示同意,方才数出厚厚一叠银票放在盒子里,推给她过目。 “五斤七两四钱金,兑换银为八百六十一两。盒子里是八张一百两的银票,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钱庄掌柜说的口干舌燥,舔了舔嘴皮:“夫人,剩下的十一两银子,鄙庄全部给您换成铜钱?” 乔巧没要盒子,数了数银票数量没错,直接揣在身上。 “行,把铜钱给我。” “夫人,需要我们钱庄派人护送吗?” 乔巧摇头。她还要去逛街呢! 一个铜板重约四克,一吊一千文,十一吊,八斤多,她自己拿完全没问题。 钱庄老板便拍手,让伙计把装铜钱的钱箱抬出来。当着乔巧的面,数出十一吊钱给了她。 离开钱庄,乔巧怀里揣着钱,手里提溜着钱,脚下生风,第二个目标直奔那位吴大夫的医馆。 吴大夫的医馆依旧门可罗雀。 乔巧进门的时候,吴大夫的药童在柜台里打盹,吴大夫低头坐在桌子后面,看医书。 乔巧在他面前坐下来时,吴大夫完全没把她认出来。 “大嫂,请问你那里不舒服?” 吴大夫在桌上放上一个小枕,准备帮乔巧把脉。 得,这又是个只认衣裳不认人的。 “吴大夫,前两天我带两个闺女来看病,您一共给我开了九副药。临去,还多送我三副药,说是预防洪涝后的疫情,您忘记了吗?” 吴大夫子承父业,名气没打出去导致病人少。对于自己看诊过的数目有限的几个病人,他颇有印象。 乔巧一提醒,他便想了起来,面上露出两分笑容来。 “啊!原来是你……大嫂你……” 一时想不出什么寒暄新称呼,最后还是只能喊了一声大嫂。 “我姓乔。” “乔大嫂。” 吴大夫从善如流,关切地询问:“你的小闺女风寒好了么?你大闺女现在情形如何?还有你,喝了我给开的药,感觉如何?” 乔巧一阵心虚。 她每天忙忙碌碌的,哪里记得吃药。两个闺女的药,都是乔老太过来帮忙,或者两个闺女自己熬的。 她要养身体,至少要等到头顶有瓦片遮天,脚下有地板踏足,方能开始。 她含含糊糊地回答:“我小闺女病好了,大闺女也在吃药调理身体……我的药,打算晚些时日再煎服。现在家里一大摊子事,得等忙过呢。” “乔大嫂,别看你现在精神着,一副没事人样。但你久病成疴,身体底子被糟践坏了……” 吴大夫脸色严肃,犹豫了下还是出口警告她。 “你如果不尽早调理,有碍寿元这句话,不是单纯吓唬你的!” 第241章 真君子 乔巧被说得有些讪讪:“知道了,吴大夫。等家里事告一段落,我就开始养身体! 吴大夫瞅一眼没什么紧张情绪的乔巧,暗暗摇头。 “既然不是来复诊的,乔大嫂,你来此目的是……” “是这样的!” 终于说到主题,乔巧连忙坐正身体。 “吴大夫,上次您不是送我那三包药,说熬水喝可以防洪涝后的某些疾病吗?我想再开几副!” 没等吴大夫反应,她连忙补充:“这次我是买、买!” 她不是来占便宜的。 “一副药熬一大锅水,够十多个人喝一日。连续三日,基本没什么问题了。乔大嫂,你怎么想着还要买?” 吴大夫不解。 “我家里请了很多雇工帮我修房子,我想他们每人每天都能喝上一碗。” 乔巧顿一顿。 “当然,如果村里人也愿意来喝,给他们也送一碗。” 控制灾后疫情,人人有责。 “乔大嫂真是考虑周到。既然是善举,我……” “不不不,吴大夫,您别再说送了!我有钱,能买得起,何必让您吃亏呢?您开着这间医馆,也是为了生活,又不是行善。” 吴大夫被她说笑了,想了想自己的确施舍不了所有人,这些草药,都是他真金白银收来的。 再挣不到钱,招来的药童也熬不住要跑了。 好不容易把药童调教成自己的得力帮手,这跑了他前功尽弃。 便说:“好,乔大嫂,你要买多少副这种药,我给你算便宜点!” 乔巧默默计算了下雇工人数,再考虑会余家村的人,狮子大开口。 “先来个三十包?不够,我下趟进城再来买。” “部分药材也许不够?” 吴大夫为难,起身招呼药童,两个人在药柜后院检查药材数量。半晌,吴大夫报出一个数目。 “乔大嫂,只有二十五包的药材量!” “二五就二五!” 乔巧点头:“吴大夫,你再给我捡些伤寒、跌打损伤的常用药,分门别类给我装好。纸包上写明用法、用量、用途。” 吴大夫一呆:“乔大嫂你要在村里开药房?” “不是。这不是家里人多,总有个得病受伤的时候吗?咱们进一趟城不容易,隔壁张郎中,水灾后不知是否还健在……” 乔巧叹着气:“不准备点药搁家里,出了事赶来城里找您,黄花菜都凉了!” “也是,也是!” 吴大夫转身又和药童去拣药了。 乔巧跟在两人后面,如同巡视的领导,东瞅瞅、西摸摸。同时豪迈地拍拍自己腰包。 “吴大夫,您只管拣那上好有效的药材包。我有钱,负担得起!” 吴大夫…… 得庆幸这傻子进的是他家医馆。换了别家,看她还能不能笑着说这种话! 吴大夫最后每样只给她包了三份,解释:“有些药材不能放过期,过期就没有效了。我给你包的都是常用药,一年后,如果你还想在家里继续囤药,再来我这里买。” “谢谢吴大夫,请问一共多少钱?” 吴大夫让药童报药名和价格,自己扒拉算盘,计算了好一会:“九两银子。” 有些零头,被他抹去了。 乔巧把一百两银票都握在手里了,这个报出来的价格,令她吃惊。她默默把银票揣回兜里,又摸出一个锭银子。 吴大夫这人品,简直了! 虽说她就是看中对方品行端正,医术也不错,才再次光顾。但她故意说了那种暴发户的话,他依然没有趁势敲诈她一笔竹杠。 这才是真君子! 她决定回去后有机会就帮吴大夫宣传一下。 吴大夫收了银子,称了一两碎银找她。看着柜台上堆积如山的药包,他心里也无语。 没想到几日不开张,今日开张挣的钱,能让医馆挺几个月。 曾经以为的普通村妇,竟然是位隐形大富豪。这要说出去,谁信? “乔大嫂,你一个人拿不了这么多,我让我的药童帮你送货?” 乔巧看了眼药包,她一个人的确拿不了这么多,便点头同意。 “好,吴大夫。麻烦让您的药童两个时辰后,帮我把药送到城门口,我还要去买点东西。” “哪个城门?” 吴大夫看她向医馆外面走去,连忙追问。 乔巧懵了一下:“就是回余家村的那个城门……” 吴大夫秒懂,笑起来:“是东门!行,两个时辰后,我让药童给你送去。” 这么多药,也需要好生打包,才方便拿。 乔巧掂掂手中的麻布口袋,减轻了部分重量,但提着,还是有些沉。 事实上,她没有兑完全部的金叶子,只兑了一小部分。 县城太小了,又是水灾后,她怕兑换多了,引来麻烦。如果能去大城镇甚至京城就好了……在那里,几百几千两银子的花销,算个啥! 她再有钱,局限在眼前的环境里,也不得不用得扣扣搜搜的。 当然,她暂时也没想带着两个闺女离开余家村。 现在是乱世,离开了村子与家族的庇护,等同于找死。 算了!现在的日子比起刚穿越来,好了十倍不止,想那么多做什么?她甩甩头,转身朝布庄走去。 上次带着两个闺女,没能买痛快。这次,她要好好地当回消费者。 布庄掌柜今日不在,换了位鹅蛋脸,笑起来一团和气的年轻妇人镇店。 那一袭浅粉色曳地纱裙,每当她动作时,大片裙幅便像一树抖落的桃花,轻泄于地。 腰间一条亮白绸缎腰带,系住略显丰盈的腰身。手腕套着玉镯,鬓边斜插着两枝玉簪。 乔巧感觉自己眼睛被清洗了一遍,目不转睛地望着对方。 这样的美女,即使是女人,也愿意多看一眼的。 她还有些羡慕对方,能够肆意穿自己想穿的衣裳。而她,身为一个和离后的村妇,连艳丽点的颜色也不敢选。 “这位夫人,鄙庄昨日刚到一批新货,不如进来瞧瞧?” 年轻妇人一眼便看到门口呆呆站着的乔巧,笑着招呼出来。人未靠近,已闻到一股浓浓的脂粉香气。 “这布庄……换老板了吗?” 乔巧随着热情的年轻妇人进店,忍不住问。 第242章 大采购 “当然没有啊……咯咯咯!” 年轻妇人掩住自己的嘴,银铃般发出一阵笑声。 “原来夫人是鄙庄的常客,失敬失敬!木掌柜去跑货了,我是他的三房夫人,来布庄替他管理两日的!” 听了这话,乔巧这回是真惊讶了,忍不住问:“三房夫人?”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叫我芸娘即可。” 芸娘面上的笑意浅了些:“我是木家新进门的三房妾室!” 一瞬间,乔巧不知道该如何表情。 转念又想,与她何干?虽然心里有些可惜这么年轻貌美的女子,嫁给了一位操奇计赢的商人做小。 但人各有志,人各有命。 你怜她从此生死由他人,她说不定反笑你是为他人做嫁衣的养蚕娘。 因此,乔巧只是礼貌地对芸娘微微一笑:“你好,芸三夫人,我想看看你们布庄新进的货。” “……我喜欢芸三夫人这个称呼。” 芸娘低低说一句。抬起下巴,眼里流露出喜色,开始走在乔巧身边,为她介绍墙上展示板悬挂的华美衣裙。 “夫人,这儿有十来件衣裳,都是刚从京城运来的新货,京城最有名的绣娘亲手所织。” “您看这绣工:精细素雅的兰花绣在色泽艳丽的锦缎上,裙摆轻纱上面,还用了少见的双面绣!” “夫人若买下它穿在身上,定能牢牢吸引住您夫君的目光……” 乔巧看她双手托着长裙。那烟雾般缥缈的纱,若隐若现的精美刺绣,撩动她沉寂已久对美的狂热。 这是苏绣中的双面绣啊!现代一块双面绣手帕,都能卖出高昂的价格,何况这是一整条裙子。 “多少钱?” 她不敢用粗糙的手去摸裙子,只是站在那里,用平淡的语气问价。 芸娘不太看得出她的真实心意,琢磨一下,报出一个自认为合理的价格:“五十两银子!” “太贵了。” 乔巧其实已决定买下这条她一眼看中的裙子,不过面上不动声色。走了两步,目光转向其他成衣。 “我与夫人有缘,第一回见面,让你五两!” 芸娘跟在后面,咬牙说。 难得的机会,她要趁这三天功夫,多销售多吃回扣多存私房钱呢。 她看得出眼前的年轻夫人,能让她赚上一笔。而非刚才不买又叽叽歪歪,缠着她问东问西的客人。 “我不喜欢‘四’这个字,一口价,三十九两,我买了!” 乔巧回头瞧向她。 “夫人您真会砍价……” 芸娘苦笑着犹豫一会:“好,我帮您包起来!” 乔巧任她包,又走到童衣那里,抬头细看。芸娘见她停的位置,眼睛放光,赶紧招来一个伙计接手自己的工作,自己又去紧跟乔巧。 “夫人,这些童衣,都是京里流传出来的最新款式。大户人家千金,都是穿的这个。” 乔巧点点头,估摸了下两个闺女的身材,指了指其中六件:“什么价?” 芸娘以为她想比较价格,便挨个报价了:“红色苏绣的两身,二十两银子一件;蓝色苏绣的两身,十八两银子一件;绿色蜀绣的两身,也是十八两银子一件。” “我全要,你给我优惠多少?” “全要?” 芸娘结巴了,她还没见过一次性买这么多件高档商品的大客户。 不过想想现在是水灾过后,很多有钱人家里损失惨重,需要重新添置物品,似乎也在情理中? 自己想通了便不再疑惑,只是庆幸自己运气好,遇到了大客户。想了想说:“粉色的我给夫人您算十八两一件,其他的算十五两一件如何?” 这是她最大的让利。不能让太多,毕竟她从中还要沾沾光呢? “嗯,大的小的分别帮我包起来。” 乔巧同意,又去看别的成衣。上次虽是给乔家人从里到外买了不少,但终究是水泡过的,穿不出市面。 这次看布庄进了新货,身边又没有拖后腿的,芸娘一心挣钱也不在意她来历,诸多因素促使她肆无忌惮大采购了。 每人两套由里到外的细棉衣裳走起,鞋子、袜子、发带、入冬后的棉衣……最后加上先前买的让芸娘一结账,一共花了二百二十两银子。 伙计们忙着打包货品。瞅四下无人注意,芸娘冲乔巧一挤眼睛,声音放轻。 “夫人,我把零头给您抹了,下次您来,若木掌柜问起,您就说花了一百五十两银子买的这么多东西如何?” 她觉得乔巧老和她砍价,一定是个乐于节省的人,便壮着胆子跟乔巧挑底了。不然,这么多钱,她也不敢随便伸手。 乔巧一笑:“好。但是,芸三夫人你要帮我送货。大约一个多时辰后,送到东城门口。” “东城门?没问题!” 送货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芸娘爽快回答:“夫人,我保证让布庄伙计一个半时辰后,准时将您购买的东西送到东城门。” 衣搞定了,下一步就是:“食”。 乔巧掏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交给芸娘,离开布庄,又去杂货铺粮食铺。 之前的米铺已买空,她便去别家又订购了三十石糙米,五石精米,签下契书,约定下个月初送到余家村。 此外,目前集市鲜肉是买不到的,鸡蛋也没有,乔巧只能高价买了上百斤干肉。那肉也不知有没有被水淹过,至少外表看起来尚好。 这年头,有的吃就吃。先填饱肚子,别谈什么黄曲霉素。 然后粗盐调料、瓶瓶罐罐……一个家要建立起来,很多细枝微节要考虑到。 如此放开手大采购,差不多一百两银子又没了。乔巧捏着剩下的银子,看看时候也差不多了,在路边小摊买了个糙面饼子,就往东城门赶。 杂货铺派出送货的两个挑夫晃悠悠跟在她后面,她抱着炒面饼子走前面啃。没有水,噎得不行。 原想给家里人带些点心什么的,无奈人家店铺没开张,只好期待下次进城了。 这次买的东西挺多,乔巧出高价雇了两辆马车。虽说马车比较炫酷,但车厢蒙得严严实实的,别人看不出她买了些啥。 她指挥药店、布庄、杂货三家伙计帮她装车的时候,蔺清莹走了回来。 第243章 送个大活人 “咦,乔姐姐,你买了新衣裳了?很漂亮啊!” 乔巧听到她兴冲冲的声音,抬起头来,看到她身后又多出来一名健妇,一个小丫头跟随,顿时眼晕。 这丫头!不会是又买下人了? 她热衷于买买买各种东西,但蔺清莹标新立异买的是人! 她知道“人”便宜,一个成年人,现在二、三两银子都能买到,孩子价更低。但是!这不是买“人”的理由啊? 果然,即使与蔺清莹交好,这个时代的人,还是跟她有三观不合之处。 乔巧心里叹了口气,扶着车厢门直起腰:“清莹,你东西买齐了吗?买齐了我们准备回去了。这二位是……” “买得差不多了,明日后日,老板给我送货。” 蔺清莹指着身后的两个女性做介绍:“这是我方才在人市挑选的两位下人。大的叫蕙兰,小的叫燕儿。” “嗯……嗯。” 乔巧扯着嘴角,对两人笑了笑,不笑她觉得不礼貌。 而下一刻,蔺清莹的话把她打懵了。 “乔姐姐,这个蕙兰,送给你。让她帮你料理家务,照顾孩子。” “……!” 乔巧差点笑容没维持住。 “送……送给我?” 这是人啊妹子!你说送个大活人给我?你以为是送件首饰送身衣裳那么简单? 不过看蔺清莹一脸平静,就是觉得送人和送衣裳首饰没什么区别。 乔巧无语凝噎:“不、不用了,清莹,你自己留着……我不习惯与外人一块生活!” 蔺清莹眉头微蹙,觉得为难了:“要不,乔姐姐你要这个燕儿?我就是觉得她太小了,帮不上你什么忙。” “不用,不用!清莹,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人……真不用送!我要过我们母女的三人世界!” 乔巧是真头疼了。她在这里,明显的水土不服。 话音未落,“扑通、扑通”两声响,蕙兰和燕儿双双跪在跟前,燕儿甚至不顾一切地捉住她的衣摆。 “乔夫人,请您收下我们!您若不收下我们,姑娘她要不了这么多人,又会把我们送回去!” “与其再次被转卖,沦落入烟花之地,我们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也能落个清白!” 乔巧拉住泪流满面的燕儿,看向蔺清莹。 “清莹!我不要她们,你会把她们送回去吗?” 蔺清莹怔忡了一下,迎着乔巧亮的有些出奇的目光,突然,她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真正了解她的乔姐姐。 她把以为的好东西送给乔姐姐,乔姐姐并不领情。 甚至,她觉得自己若在此刻点头,可能会立即失去乔姐姐的情谊。 一想到这个,她马上摇头。一边摇头,一边斩钉截铁回答:“不会!我们家,只有买人,从没有卖人的!” 乔巧扶起顿时瘫坐在地的蕙兰和燕儿,轻声说道:“以后……好好照顾你们家姑娘。” 蔺清莹孤身一人立的女户,确实需要众多帮手支撑门户。以蔺清莹的性子,她相信只要这些人尽忠职守,蔺清莹不会薄待她们。 蕙兰和燕儿感激地看了乔巧一眼,转身朝向蔺清莹:“谢谢姑娘收容。” 她们家破人亡,余生,就寄托在蔺清莹这位女主人身上了。 蔺清莹看了看两马车的东西,咋舌:“乔姐姐,你又买了这么多东西?” 她有些奇怪,以乔家的家境,怎么养出来乔姐姐这样的人物? 这用钱撒手程度,比她一个富家千金还夸张啊!这些钱用来买下人,少说能买百八十个人了? 再串联想想刚才乔巧的不虞反应,她挥手赶贺嬷嬷三人去坐另外一辆车,拉住乔巧,同坐面前这辆。 “乔姐姐……你是不是不高兴我买下人?” 她直截了当地问乔巧。 她很在意乔巧,不希望失去乔巧这个朋友。因为,以她的性情和来历,乔巧是第一个,也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个能成为她朋友的人。 “是……” 乔巧并不隐晦。但她不知道怎么准确表达自己的思想。 面对蔺清莹疑惑不解的目光,她想了想:“她们是人,和我们一样的人。你买卖她们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也许有一天,我们自己也会被这样任人买卖。” “那种感觉……” 她想着措辞和形容词。 “兔死狐悲是不是?” 蔺清莹蓦地笑起来,脸色因为想通乔巧的心事而轻松。 “乔姐姐,你真是心太软了!如果没有我们出手买,她们的最终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沦为烟花之地卖笑的女子。” “我们这何尝不是救了她们?” 说着,蔺清莹眉毛一挑:“当然,如果是我,我可不会放任自己落到这步田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乔巧微微叹气,她知道站在蔺清莹的立场,没有错。站在贺嬷嬷等人的立场,说不定还高兴自己遇对了主子。 是她还没有习惯这个世界? 换种说法,自己闺女、乔婉欣,不都是经她手买回来的。只要最终目的是让她们获救,过程也没那么重要。 想通此节,她不再谈论蔺清莹买人的事,转而说起另外一件她关心的事。 “清莹,据说平城被大皇孙的人马占领了,三皇子不甘心,肯定还想夺回去。你说咱们余家村就在平城的下游,会不会……” 平城攻守双方博弈,再来个水淹七军,余家村又可以集体升天了。 她可不想好不容易建立的家,又分崩离析。 其实从古到今,蜀地算是最安稳的地方。如果只有她和闺女三人,那指定拍拍屁股跑去落户了。但牵扯这么多在意的人,她不能随心所欲,只好从长计较。 蔺清莹出自大户人家,目光说不定比她看得长远。她希望能从对方的意见里,获得启迪。 “乔姐姐放心,短时间内大皇孙和三皇子,应该都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再次掘堤了。” 蔺清莹笑着说:“一来夏天雨季已过,不合天时地利;二来,你当那些文人墨客的笔,是吃素的吗?” “他们现在得来的地位,本就名不正,言不顺。若再德行有亏,会成为其他几方势力借机攻讦的借口。一次屠杀大量无辜百姓可以说是不得已、巧合,第二次……” 第244章 似曾相识 她轻蔑一笑。 “自古哪个暴君的王朝会长长久久?没这么蠢的皇子皇孙,放心乔姐姐!” “你看,四皇子往泰源县大量增兵,不就很清楚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吗?” 乔巧觉得蔺清莹的看法很有道理,放下对未来的隐忧,两人开始说些盖房子的琐碎事情。 对于她们,这才是当下要务。 马车进入余家村的时候,已是申时左右。乔巧让两辆马车直接驶到自己宅基地停下,此刻大部分人在两个工地劳作,没什么多事者。 两名马车夫帮她卸下一堆货物,得了加倍的车钱,满意地回去了。 丁乐和丁盼围住乔巧,兴奋不已,一口一个“娘”!尤其看到乔巧带回来这么多东西,晃花了她们的眼睛,她们觉得她们娘简直像是凯旋归来的将军。 乔巧弯腰搂住两个扑过来的闺女,莫名有种小别胜初见的感觉,亲了亲她们的面颊。 “乐儿盼儿,想娘了没有?” 身后蔺清莹噗嗤一笑。 “乔姐姐,我先去我家工地看看,你晚些时候再来给他们发工钱,不急啊!” “蔺姨再见!” 丁乐丁盼乖乖说乔巧教过的话,冲蔺清莹直挥手。 等蔺清莹带着蕙兰和燕儿走远,乔巧才一屁股坐下来。丁乐去火堆边提下瓦罐,倒了一碗水。丁盼颤巍巍捧着碗,递给乔巧。 “娘,喝水。” “乖!” 乔巧大乐,揉了揉丁盼脑门。感觉她这就享受到孝女的福了,端着碗,一碗凉白开,喝出了甘甜。 等水喝完了,才放下碗,拽过一个小口袋,撕开外,露出里面色彩绚丽的裙装,展示给两个闺女看。 “有件成衣是娘的。另外童衣六件,你们两姐妹一人三件。有大小,自己看看便知。” 丁盼的眼睛立即给磁石般吸在上面。丁乐见乔巧起身换了件家常衣裳,扛起一个大包就要走,连忙跟着发问:“娘,您要去哪里?” 这才刚回来呢! “娘给你们外婆一家也买了东西,现在给他们送过去。乐儿,你看好你妹妹啊!” 一边说,一边大步流星走了。 丁乐目送她娘瘦瘦小小一个人,肩头扛着小山一样的麻布包,怎么看怎么违和。 乔家的宅基地只有乔盛乔洛。两人守着一大堆东西和一头大黑牛,正无聊地拿青草逗牛玩,看到乔巧,兴奋地迎了过来。 “四姑姑!您怎么来了?是不是给我们带什么好吃的东西了?” 乔巧把大包“咚”地放在地上,单手拎起乔洛,掂了掂重量,失笑。 “洛哥儿,你天天嚷着吃,快养成小猪仔了还吃!” 转头又摸了把看着自己的乔盛脑袋:“四姑姑今天过来,没给你们带吃的,现在县城不容易买到吃的。” “所以,四姑姑给你们每人买了两身新衣裳,还有棉衣,鞋袜之类。盛哥儿,等你奶奶回来,记得告诉她一声,给你们分分。” “好,谢谢四姑姑!四姑姑先喝口水。” 乔盛现在懂事许多,还知道给她倒水。 “不喝了,四姑姑忙,要赶回去了。” 乔巧欣慰地拍拍哥俩肩:“继续看好牛和这么多东西啊!” 乔洛扁着嘴目送乔巧背影远去:“有了那两个小丫头,四姑姑都不疼我们了!” “你懂什么?” 乔盛没好气拍弟弟脑袋:“四姑姑送的东西,可比吃的值钱多了!还有,什么小丫头?那是你表姐表妹!” 乔洛抱头噘嘴。 乔巧一身轻松回到自己的宅基地,见丁乐丁盼把拿出来的新衣裳已收好,装进袋子,放进棚子里。 她一阵惊讶:“乐儿、盼儿,你们不穿上试试吗?” 那么漂亮的裙子,她都恨不能马上穿呢! “等以后咱家新房子盖起来了,在家里穿。” 丁乐些许羞怯地说,把一双粗糙的小手,搓了又搓。 她和妹妹手上都是老茧,看着那么精美的衣裳,真怕勾坏了丝。 她现在知道娘有很多钱,可就这样大手大脚给她和妹妹买衣裳,总觉得……还是不能适应。 丁盼倒是想马上穿,可姐姐说什么都不让,她不能不听。 蔫耷耷的垂着头,小声道:“娘,姐姐说,我们有好东西,绝对不能给外人看见。否则,他们要来抢,我们是打不过的。” 乔巧再一次失笑。 两个闺女这么懂事,她好省心。搂着两个闺女安抚一会:“那就等以后住新房子,咱们再穿!” 休息得差不多了,她起身准备去蔺清莹的宅基地。便在这时,一辆马车辘辘地碾压田坎小路,从她面前边驶过。 这落后的乡村有马车经过,算个稀罕事。她之前雇了两辆马车拉货,在村头被村民围观。现在又有马车从她“门”前过,她自然也觉得挺稀奇。 加上那辆马车行驶速度慢,车里人把车帘掀了起来,两下目光,对碰个正着。 马车内坐着一男一女。男的垂首假寐,看不清相貌;女的一头珠翠,脸上刷着厚厚的铅粉,嘴唇涂的殷红。 乔巧觉得那女子眉眼似曾相识,恍惚间却忘了在哪里见过,愣神中马车已经走远了。 她回过神来,自哂一笑。 这地方她能认识几个人? 单看那女子投给她的傲慢一瞥,眼神里充满优越感和轻视感,她们之间就不可能有关系! 把陌生的车马与人抛诸脑后,她提着一袋铜板和三个大药包,穿近路抵达蔺清莹的宅基地。 先看了看昨天挖掘的地下仓库。 一天过去,雇工们已将之拓宽到十来个平方。除了用石头灰浆加固洞壁,还用厚木板根据洞壁弧度,搭了沿墙一溜三层的木架子。 这样中间宽敞的地方可以停马车,三面墙架储存物品,显得井井有条。 蔺清莹也在看自家未来的地下室,见乔巧来了,兴致勃勃走向她。 “乔姐姐,方才我问了你爹,他说明日给我家砌围墙。后日等地窖干了,就能把粮食搬进来储藏了。” 顿一顿又笑:“我觉得常师傅挺不错的,等你家房子盖完,我也请他!” “常师傅应该非常高兴听到你这句话。” 两人转身走出地下仓库,时候差不多了,该准备给雇工们发工钱了。 第245章 对面不相识的三姐 竹棚子里,乔满囤抓耳挠腮,对着一堆花名册账本,正焦头烂额。看到她们,如获救星。 “四姐!你们回来得正好,快来帮我算算这账,待会要给张家村来的人结账呢!” 乔巧坐到他身边,翻看账本。蔺清莹站在一旁,伸头瞧账本。 “常师傅一共拉了多少块砖?” “哎?” 乔满囤不太理解自己四姐的问话:“四姐,青砖是按车来计的,不是按块计。” 一车砖上千斤,按块来算,得数到天荒地老。所以砖窑出货,都是目测,以车的大小、载重谈价钱。 乔巧也不懂这个,顺应改口:“喔,那一车多少钱?大哥和常师傅已经拉了几车回来?” 蔺清莹手指账本位置。 “乔姐姐,这里,记录着五次。四车青砖,一车灰浆涂料。青砖九百文一车,浆料五百文一车。” 乔巧不习惯看古人记录的账本。没有标点符号不说,数字还全部是繁体字。 她把账本还给乔满囤,就着蔺清莹报的数目,心算出给张家村人的材料钱。 “一共是四两一钱的材料费。五弟你转告常师傅一声。另外大哥拉了这五趟砖,该多少工钱,也让常师傅一并结了。” 乔满囤频频点头,把乔巧说的数字,刷刷记录在账本上。 至于大哥的工钱,自家人,好说,算错也不要紧。重点是对外不能出错,不然惹人笑话。 乔巧觉得五弟算术不行,得好好练练。把一麻袋铜板放在桌上,推给乔满囤。 “五弟,我走得太累了,你等会来帮我发工钱。” 乔满囤点头:“好,四姐,你边上坐着歇歇。” 乔巧歇不住,坐了一会,又拿着药包,跑去灶台那边和乔老太说话。 她前脚一走,后脚蔺清莹就接替她的位置,坐在乔满囤身边,拿出一对护腕。 “满囤,这是我今儿进城,无意间买到的,送给你!” 她非常自然地改口,从“乔五弟弟”到“满囤”。乔满囤和她熟悉起来,也没感觉出什么异样。对他而言,名字就是个称呼。 “这是……” 加入巡逻队,村里除了皮甲刀具,也发了一对护腕。但那护腕就是一层皮,没什么用,纯装饰。 而蔺清莹送的这对,拿起来沉甸甸坠手,带着活动小机关的铁环扣。摸摸皮子里面,似乎也镶嵌了铁皮。 这种护手,戴在手腕上,才能真正起保护作用。 乔满囤爱不释手:“这对护腕,给我四姐适合。她拉弓放箭,正需要保护。” 蔺清莹一噎。 “这是男式!你四姐戴这个太大了。女式的,得找个好铁匠,量身定制。” 她何尝没考虑过乔巧。只是女子习武罕见,更别说有卖她们的专门护具了。 乔满囤把护腕戴在自己手腕上,按着那活动小机关,咔咔作响,十分得趣。 “多少钱?蔺清莹我给你,我不占你便宜!” 最近他娘他四姐都爱给他塞零花钱,他私房钱也存了那么一点。 蔺清莹白他一眼:“不值钱的东西,你还给我钱?那你现在坐这里帮忙,是不是也暗示我要给你开工钱?” 乔满囤被怼得说不出话,只能摸摸自己后脑勺傻笑:“那……谢谢你了,蔺清莹。” 蔺清莹低下头去看账本。如果乔满囤心细些,能看到她的耳朵根,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粉色。 “谢什么,傻子……时候差不多了,咱们准备发工钱!” 这边乔巧也在和乔老太细说进城的事宜,末了不忘叮咛:“娘,那药熬的水,你们也别忘了每天喝三碗。” 乔老太点头:“四丫头你考虑得周到。这大灾之后,就是得防大疫。明儿我让雇工们都喝,村里人要来喝的,也给。” 这是个提升乔家名声的好机会。 现在余家村大换血,名义的余家村,实际成了百家姓村。他们作为村里的原住民,再也不是外来者,有必要借此机会,扎稳根、扎深根。 田三翠围着几个灶台,转悠两圈,指手画脚腻了,见婆婆和四姑子闲聊,她也忍不住凑了过来唠嗑。 “四姑子,你今儿进城,看到县城咋样了?集市恢复没有?店铺都开张没有?” 等家里房子盖好,她也得坐牛车进城,去逛逛呢。 “集市尚未恢复,少数店铺开了,但货品不多。” 乔巧据实以告:“娘,您要的鸡蛋,我就没买到。” “买不到便算了。” 乔老太叹气:“现在鸡可能都死光了,哪来的鸡蛋?有干肉下饭,不错了。” 相信那些雇工能理解,现在是有钱也买不到东西的时候啊。 正说着,只见乔盛气喘吁吁,从篱笆院墙外面一路跑进来。 三人惊讶极了,迎上去。 田三翠从头到脚打量眼儿子,确认其没被谁欺负过,才拉住他问:“怎么了?不在家守东西,跑来这里干什么?” 乔盛吐着舌头,脑门上蒸蒸冒热气,上气不接下气:“奶……娘……四姑姑……三……三姑姑回来了!” 一句话,让三人目瞪口呆,呆立当场。 “三丫头回来了?” 乔老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这三丫头乔英,打出嫁后就极少回娘家。最开始一年一回,而后二、三年一回,连托人捎信也是极少。 想是知道余家村遭了水灾,怕娘家灭绝了,终于肯回来一趟打探消息了? 乔老太又是嗔怨,又是高兴。拉紧乔巧的手:“快,盛哥儿去通知你爷爷、你爹,还有你五叔他们,咱们马上回去!” 田三翠脸色不太好看,不过还是挤出些笑:“娘,盛哥儿他爹拉青砖去了,我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到时一起回。” “行,你在这里等。” 乔老太也没功夫管她的想法,拉上乔巧,就往自家宅地基飞快地走。 乔巧此时心里可犯嘀咕了。 原身三姐乔英? 应该不会是先前碰到那辆马车的乘客?难怪觉得眼熟……长得像乔老太,自然也像她。 照镜子的感觉么。 只是,她和对方面对面不相识,这说出去,太让人怀疑了。 不过转念又想,若那女子真是乔英,她不一样也没认出自己?嗯……就当姐妹俩多年不见,相貌变化大不敢相认。 第246章 看她有病 找好措辞,乔巧放松身心,脸上适当带了一点激动又不夸张的期盼和喜悦,随着乔老太回“家”。 远远的,就见乔家的宅基地,停了一辆马车。走近些看,还真是先前见过的那辆,乔英爽利的笑声,从竹棚子里传出来。 乔老太怀着激动的心情,加快脚步。乔巧跟在后面,些许紧张。 不知道这原身的三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是否好相处? 看起来乔英混得相当不错。 坐的马车回来,棚子外面,还侍立了两个十七八岁的丫头。上身葱绿小绸衫,下身素锻细纹绢裙,手里拿着团扇、手帕等物。 她三姐这是……还用上下人了? 看到乔老太回来,两名侍女略一屈膝,齐声唤道:“老太太安!” 乔老太后退半步,满腔舐犊情深的兴奋火苗,被扑熄一半。心说这死丫头,回来就回来,还摆得什么谱? 唯恐她乔家现在还不够高调? 里面人也听到了门口动静,下一刻,一个满头珠翠,身穿华丽衣裙的女子撩起草帘子,一头钻了出来。 与乔老太对视一眼,便扑上来紧紧抱住乔老太,声音哽咽:“……娘!” 乔老太被她这么一叫,心里又酸涩起来。终归是几年没见的闺女,还是想得紧,回手搂住乔英,也哭了出来 “三丫头!我的三丫头……” 乔巧闻到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默默地往旁边挪了两步。 严格地说,乔英颇有两分姿色,毕竟挂了乔老太年轻时的相貌。 但这位原身的三姐不太会打扮,恨不得把所有值钱首饰都展现在身体上。加上脂粉涂得厚,眼睛里又带着那种有钱人独有的矜持傲气感,乔巧并不是很喜欢。 与此同时,棚子里那个男人,也带着乔盛乔洛走了出来。乔洛双手都拿有点心,吃得眉开眼笑。 乔巧猜测这男人就是她三姐夫了? 三姐夫生得并不好看。瘦精的身材,嘴唇很薄,颧骨有些高,一对眼睛比较显小。笑起来时,只能看到浓眉下一条缝。 但是,他站在那里,就是能给你一种非常精明灵活的感觉,你完全不能忽略他。 他和乔巧一样,含笑围观乔英和乔老太的母女重逢。一脸包容、宠溺自己妻子的表情。 等乔老太和乔英哭过一场,宣泄出内心情绪,他才上前一步,给乔老太见礼。 “丈母,洪涝过后,道路不畅。小婿带三娘归来见迟,请丈母不要见怪。” 乔老太拍拍他的手臂,把他扶起来:“你们夫妻远在沛城,大老远能回来一趟,瞧瞧家里,已经算尽心了!” “是啊,娘,宜哥他现在已升任为洪家总管了!里里外外,大小事务,主家都仰仗他操持。我们这一趟回来,主家还舍不得放人呢,宜哥说了好久,才求得了这几日假期。” “洪家?” 乔老太疑惑:“之前你们不是说主家姓陈吗?” 乔英夫妻俩面色有些僵。 “之前姓陈,现在姓洪。” 乔英随口支吾一句,视线落到一旁的乔巧身上。先是眼神疑惑,随即反应过来,露出颇为不自在的笑容。 “哎呀,这是四妹巧丫头?真是女大十八变,几年未见,方才路上碰到,三姐都没把你认出来!” 乔巧任由她握起自己的手,顺势将自己为何也不认得三姐的缘由,说了出来:“三姐也是……越来越漂亮了,刚才我硬是没敢相认!” 乔英被她恭维得大乐,一手牵了乔老太,一手牵了乔巧,在棚子外找石凳坐了下来。 她男人郑宜任由她们母女三人叙旧,也不凑上来,带了乔盛乔洛,自在旁边玩耍。 “杰哥儿和璇姐儿怎么没带回来?” 乔老太这一句问话,让乔巧知道了两点:一,是她三姐生了一子一女,儿子郑杰、闺女郑璇。二,原来有钱人家不行叫闺女丫头的,而是称之为“姐儿”。 想到她的乐儿盼儿……算了,丫头就丫头,名贱,长得才好。 乔英眼神些许闪躲:“两个孩子都留在了洪家,主家有派专人侍候。等下回,我们再把他们带回来给娘您请安。” 乔老太也看出来三闺女的言不由衷,皱了皱眉。 “和你们一起回来的那两个丫头,是什么路数?你们买得下人?” 女婿是富家管事,上次三丫头回娘家,也跟了个小丫头帮忙拿行李。情理之中。可这回,乔老太隐隐觉得不对劲。 咋一带还带了两个,且是大丫鬟?三女婿如今在主家的地位,有这么高了吗?三丫头如今,也很有钱了吗? 乔英抿抿红唇,牵着她娘和妹妹的手不自觉松开。 “小的那个,名叫红儿;大的那个,名叫春鸳。她们都是主家赏给宜哥的……主家夸奖宜哥会办事。” 至于会办什么事,她没打算说,乔老太也顾不上问。 因为,就这短短一句话的信息量,已经让乔老太和乔巧足够震惊了。 乔老太瞪圆眼睛,不能置信地指了指那两个侍女,声音下意识放大。 “赏的?什么意思!三丫头,你是说她们……是主家赐给你男人的……通房?” 乔老太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几经艰难把最后两个字吐了出来。 乔巧…… 呃,乔巧此刻乱糟糟的心里,就只剩一个念头了:原身这三姐,嫁的到底是户什么样的人家啊? 乔老太乔老爹选的女婿,还是她三姐自个看上的? 就那副尊容,娶了她三姐,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通房? 擦擦,她手好痒。尤其看到她三姐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手更痒了。 “娘,您别急啊!” 乔英反过来劝说乔老太别激动了。 “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宜哥他现在深受主家宠幸,主家赏他两个女人,多少人看着眼红呢,我脸上也倍有面子。” 乔老太和乔巧一脸看她有病的神情。乔英撇了撇殷红的唇,勾起一个懒洋洋的笑。 “再说了,她们的卖身契掌握在我手上,或打或杀,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情。你们看,她们现在一路服侍我,有多听话?” 第247章 迎来定时炸弹 “过来!” 她冲那两名侍女勾手指:“给我娘按按腿,捶捶肩。真没眼力劲儿,没见我娘刚从外面回来吗?” “是,夫人!” 红儿和春鸳,立刻一个弯腰,一个蹲下,给乔老太按腿捶肩。 乔英对着木愣的乔老太和乔巧得意一笑:“看见没?娘,四妹,这些不过是主家赏赐的玩意儿罢了,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扔掉。” 她早就不在意自家男人有多少个这种玩意。只要她还是正室,男人能带着她和孩子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就行了。 乔巧瞧着乔英漫不经心剔着自己的长指甲,嘴里说着这种堪称歹毒的话,觉得原身这个三姐,一如之前的陌生。 乔老太挥手让两个侍女退开,此刻她心里眼里,早没了和三闺女重逢的喜悦之感。 望望远处站在树下拿糕点哄孩子的三女婿,又回头看着眼前一身富贵打扮的三闺女,咬了咬牙。 “三丫头,你给娘说实话,你的男人,现在到底侍奉的是哪位主家?娘明明记得,你男人之前是陈府管事!” 乔英面色尴尬:“娘,陈府那是好几年前的芝麻旧事了啊?宜哥他现在侍奉的是洪永安、洪少傅!” “什么洪少傅?” 乔老太越听越迷糊。 “洪少傅就是四皇子御贤王的手下,目前担当大王孙的老师!” 乔英得意地说:“之前的陈家,图谋不轨,妄想对大王孙不利。是宜哥挺身而出,暗中搜罗证据献给了洪少傅!” 所以,她男人是扳倒罪臣的大功臣,现在被洪少傅重用着。 现在这一切,都是她夫妻俩应得的。 见着乔老太和乔巧惊讶的神色,乔英心中的虚荣感,膨胀达到顶峰。 “哎呀,给你们说这种官场的事,你们也不懂呀!总之,娘,您知道您三女婿目前大大出息了,就对了!” 说到这里,见乔老爹等人赶回来了,乔英起身迎过去,又是一阵寒暄,妙语连珠,笑声连连。 乔巧注视着乔老太有些阴沉的脸色,察觉到她娘现在的心情,可能并不美好。 乔英透露出来的,虽只言片语,但其中的惊心动魄,细思极恐。 她这三姐夫,原来是背叛了原来的主家,以之为跳板,攀上了更高枝。 她三姐一家现在享受的富贵,是用原主人家一家人的鲜血换来的。 道德方面先不予置评,这投靠的新主家洪少傅,就一定靠得住吗? 洪少傅目前是四皇子长子的老师。意味着,将来如果四皇子膝下多几个皇子,就会为他老爹屁股下面那把椅子,展开争夺之战。 她三姐三姐夫这一家子,等于是提前把自己绑上了四皇子长子的战船。 不! 或许还包括乔家! 一想到这里,乔巧就恨不得站起来,把乔英重重打上两巴掌,令她清醒。 这是嫌他们日子过得还不够精彩吗? 刚送走洪灾,又迎来一颗定时炸弹! 打量乔老太的表情,想来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一时间,乔巧完全没有心思加入到亲人大团聚的聚会当中。 “爹,娘,这是我和宜哥专门为你们准备的礼物。” 乔英让马车夫和两个侍女从马车上抬下来几个大包袱,摆在地上,笑盈盈地亲手解开袋子。 “洪太傅听说咱家老宅遭了洪涝,还特地多赏赐宜哥一盒药材。这里面有上好人参,你们正好留着补身子。” 又翻出一包衣裳,有些歉意地看向乔巧:“四妹,我不知道你被……你和离回娘家了,来得匆忙,没有准备你的礼物。” “这里有几件衣裳,是我半道买的。有的只穿了一水,有的没穿过,你拿去穿。好歹……” 她一阵嫌弃地瞧了瞧乔巧身上的布衣:“好歹比你现在穿的,强多了。” 乔巧…… 她应该表现得感激流涕吗?还是一口回绝? 不过,乔英根本没注意她的反应,从头上拔了根银簪子下来,随手递给田三翠。 “大嫂,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根簪子了,送给你!感谢你在家相夫教子,孝顺我爹娘!” 她轻笑着,一副主人恩赏下人的态度。田三翠被她弄得很不高兴,不过见是银簪子,还是忍不住伸手接了。 等乔英拉着老两口和乔满囤,兴致勃勃展示她带的其他礼物,田三翠悄悄凑到站着出神的乔巧跟前。 “四姑子,瞧到你三姐对你的态度了?我就不喜欢她,哼,她比你可差太远了!” “随手用个银簪子打发我就算了,你这亲妹妹,咋也随手扔几件破衣裳呢,啧啧……” “不是破衣裳。” 乔巧实事求是地告诉她:“那几件衣裳你要不?我瞅着,还能卖个一、二两银子的。” 田三翠一喜:“衣裳你也不要?” “嗯。” 乔巧冷淡地点了点头。 “那我要……” 田三翠开心极了,瞅瞅没人看到,把地上装衣裳的小包一卷,拿进了棚子里。 犹豫了片刻,乔巧按捺住想马上掉头离开的冲动,陪着田三翠,淘米洗菜准备做饭。 她不知道原身若在,会怎样接待她这位三姐。 不过凭乔英现在的态度,她猜测原身与她三姐关系,其实也没有多好。应付应付,当普通亲戚。 反正她现在是女户,独立出去,与乔家已没有瓜葛。倒是得等三姐两口子走后,好好和爹娘说这站皇家队伍的危险性! 低头择菜,郑宜领着乔盛乔洛摇摇摆摆走过来。先叫了一声“大嫂”,而后又笑眯眯地看了眼乔巧,开口。 “是四妹?大嫂四妹,不必忙了,我们不在这里吃饭,马上要走。” 田三翠一愣,甩着手上的水说:“等吃过饭再走啊,眼下天都要黑了?” “主家给的回家探亲期限紧。” 郑宜和气地抱拳拱手:“我就陪三娘她回来看看爹娘,是否平安,马上又得赶回去!” 田三翠表示同情:“三妹夫,你这份差事干的真辛苦!” 郑宜笑而不语。 乔巧继续默不作声择菜。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郑宜站在跟前,她有种毛毛的感觉。等这人走了,那感觉就消失了。 她不禁抬起头,目送对方背影。心想,相由心生,可能真是有点道理的。 第248章 颁奖 乔英没陪自己爹娘相处多久,甚至没等到大哥乔满仓回来,就跟随郑宜坐车走了。 两个通房侍女,垂首跟在她身后,如同两只老实的鹌鹑。她跟在郑宜身后,同样也是如此。 “四丫头,你先回去照顾两个孩子。” 乔老太神情凝重,过来对乔巧说:“你三姐的事,切记不要对任何人说!” 她知道闺女不是那种多嘴多舌的人,但事关重大,有必要叮嘱一声。 “我知道,娘。” 见乔老太一副心中有数的模样,乔巧不再多说,起身离开。 这一刻,她是真切体会到自己已经独立于乔家外。乔家的大事,不再需要她的参与。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但轻松的感觉,肯定是有的。 回到工地,蔺清莹已经把雇工们和张家村人的工钱材料钱结了。她把剩下的半麻袋铜板递还给乔巧,好奇地问:“乔姐姐,你三姐回来了?” 乔巧点头:“回来了,又走了,他们夫妻俩很忙。” 蔺清莹见她语气淡然,会意地便不再提这茬事,转而说起另外的琐事。 乔巧一边听,一边动手把中午剩的辅食打包三份,准备拿回去和两个闺女吃。 “乔姐姐,吃食剩得多,要给你爹娘他们打包一份去吗?” 乔巧心想,被乔英回娘家这么一搅和,乔家可能现在的确没心思做饭,便点头。 蔺清莹立即唤来贺嬷嬷等人,帮忙打包几份饭菜,给乔老太等人送去。 这一晚上乔巧没睡好觉。想着原身这三姐一家,真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乔老爹和乔老太有什么对策。 不过到了第二天晌午后,乔巧就知道老两口是什么打算了。 乔家再次分家了。 乔老爹请来余志和与几位村里老人做见证,将两个儿子乔满仓和乔满囤分了出去。 当然,只是户籍上的独立,现阶段分户不分家。等日后有了条件,盖了新房,乔满囤又娶了媳妇,才可以各自为家。 这样,即便乔英两口子出了事,也最多连累老两口。其兄弟家人,不会轻易被株连。 乔巧知道,这多半是她娘的主意,她爹想不到这么长远。 不管咋说,乔英的事,暂告一段落。 烈日底下,雇工们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抬着一篓篓青砖,输送到篱笆边缘。常师傅指挥另一部分雇工,一边拆除篱笆,一边就在拆除篱笆后的位置,打桩砌围墙。 蔺清莹对于自家院子还是上心的。特地让人挖出自己宅基地边缘的一株枣树,移植在后院。既能纳凉,以后又有枣子吃。 盖房工程如火如荼地进行。 小半个月过去,乔巧的新宅地基打好。接下来,安梁、砌墙就快了。 余家三兄弟开始参与进雇工队伍来,根据每间房屋的规划,定制门窗、家具。 因为货源问题,贵重的紫檀木之类不好买到,乔巧听从了他们建议,选择价格稍微低廉点的铁力木和榉木。 铁力木适合打造大型家具;而纹路如天然山峦、色如琥珀的黄花梨,用来制作小型家具再合适不过。 至于坐垫、铺垫之类,由余大嫂余二嫂统一裁剪配色缝制。乔老爹还用竹篾条与芦苇叶,帮乔巧编织了三床凉席,几块凉垫,十几只大小箩筐。 这样一个家需要用的大体东西,基本齐了。 眼看着一栋小型豪宅一点点建成,不要说身为宅主人的乔巧,就是参与帮忙的乔家人和蔺清莹,也眼馋得不行。 他们把常师傅、余家,全部预约上了,表示要修建一座与乔巧宅院一模一样的房子。 尤其余家兄弟把三套完工的沙发,拖过来往三间花厅一摆,来往参观的人,差点把花厅的门槛踏平了。 这样的摆设,这样的装潢,是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识过的。 对此,余家兄弟商量后一致决定:这三套沙发的成本费,也给乔巧免了! 毕竟,托乔巧的福,向余家定制家具尤其是沙发的村民,预约排到了年后! 捎带提携了余大嫂、余二嫂以及村里会女红女人的赚钱门路。坐垫、靠背、枕头……各种订单雪花般飞来,让她们一个个笑逐颜开。 唯一遗憾的是,余二哥尚未没研究出沐浴器。乔巧家的卫生间,除了厕所,只安装了半自动浴缸。 何为半自动,这也是乔巧灵机一动异想天开出来的。 就是仿造火炕的模式,上面是水箱,下面是一盘火炕。火炕点火加热,水箱水热了流入小型浴池,就可以洗浴。浴池还有连接便池下水道,塞子一拨,便能放水。 就是看管火坑要小心,水热了记得熄火。不然,边洗边加热,人被烫熟了就不妙了。 余二哥承诺,一旦研究出来沐浴器咋弄,第一时间就帮乔巧补装上。 算算开工差不多一个月了,乔巧特地停工一天,让常师傅把雇工们集合起来,召开表彰大会。 搞得慎重其事的,搭了木台子,绑了彩带,插了彩旗,请蔺清莹帮忙念名字。 凡是荣获过五次辅食奖励的,当众赏钱二百文,粮五斤。十次辅食奖励的,赏钱四百文,粮十斤。以此类推。 这种别开生面的奖励活动,刺激得台下雇工们一个个红光满面,使劲拍巴巴掌,手都拍疼了。 这些可是额外的收入啊! 而且乔巧奖励范围放得相当宽,基本一半人甚至老人孩子也得了奖。 对于雇工们来说,对于余家村的新村民来说,这一天,是他们能够铭记一辈子的纪念日、喜庆日。 最后,乔巧给常石匠的奖励是一两银子,五十斤粮食。 抱着这些沉重的奖品,常石匠皱巴巴的老脸绽开了一朵大大的菊花。望向台下被小孙女搀来的老妻,两人遥遥对视,热泪盈眶。 这些奖励尚是次要的,更为重要的是,常石匠证明了他的能力。名声一旦打出去,以后请他的人,会络绎不绝。 他不必再顾虑自家没有经济来源,他们老两口,会有个安稳的晚年。唯一的小孙女,也能好好养大成人。 下台时,常石匠毕恭毕敬,朝乔巧鞠了一躬。嘴唇颤抖,没能说出话。 第249章 士为知己者死 “常师傅,宅子尚未竣工,接下来的时间,还得请您和大家,继续上心帮忙啊!” 乔巧笑着安抚他一句。 “东家……您就放一百个心!” 常石匠终于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有一句话咋说的? 士为知己者死!就算不是知己,他现在也愿意为这样的东家,奉献出毕生所学,盖好这栋房子。 让这栋宅子屹立百年,不、千年不倒! “东家,我们一定努力!” 台下一群雇工们,同样发出狼嚎,用力挥动手臂。 坐在旁边观礼的乔老爹,瞟了身边的乔老太一眼:“老婆子,日后咱家盖房子,是不是也得像四丫头这般,设定奖励制度?” 他们能像四丫头那样,大手大脚花钱吗? 乔老太有些肉疼。 “让蔺丫头先盖房子,咱们瞅瞅她的办事章程。” 四丫头那个挥金如土的个性,不知道朝了谁,他们学不来。 虽是如此说,表彰大会后雇工们爆发的热情,空前高涨,充分证明了乔巧的奖赏策略有多么正确。 第二天不仅雇工们埋头苦干,甚至一传十,十传百,陶先生手下雇工、邻村的村民,也纷纷赶来要求加入。 乔巧将陶先生的雇工婉拒门外,筛选出部分邻村村民,让蔺清莹登记造册。 几天之内,她的几十名雇工,上涨到近两百名。 预计本该两三个月才能完成的建房,一个半月就竣工了。余家加班加点,甚至连轴转也不能跟上乔巧新房的进度。 没办法,只能让这批浩浩荡荡的建设大军,由常石匠率领,先去盖蔺清莹家的房子。 蔺清莹全盘接手乔巧的雇工和雇佣策略,除了宅邸装潢略有出入,其余大同小异。 蔺清莹省事、常石匠省事、雇工们熟门熟路,更省事。 于是,当叶子黄了,风一吹片片坠地的季节,两座精致小巧的宅院先后落成,隔田对望。 乔巧等着新房通风阴干,蔺清莹等着余家安门窗,乔老爹和乔老太终于下定决心了,照搬闺女的方法,刺激雇工尽快为自家修建新房。 不能因为一点小钱,拖到冬季来临还在露天坝住着? 乔巧这段时间的生活很有规律。 白天去帮忙蔺清莹和娘家人盖房,晚上回来,带着两个闺女收拾新房。 每一个旮沓都要用帕子擦得亮晃晃的,不带一丝泥灰。甚至院子里铺的石板路,也没放过。 这是她们的家! 真正属于她们三人的家。无论是乔巧,还是丁乐丁盼,均爆发出无比的热情和喜爱,用尽心思和精力,布置她们的新家。 乔巧要么坐骡车,要么坐大哥乔满仓的牛车,又跑了几趟县城,把床上用品、窗纸门帘甚至卫生间用的厕纸之类都买齐了。 央乔老爹和大哥抽空编了许多精致的小竹篮,用来装这些琐碎物件。 蔺清莹带人过来一参观,觉得乔巧这么收纳东西,实在太简洁漂亮了!手一挥,于是乔老爹和乔满仓又多出一项副业收入,编这些大大小小的精致竹篮、竹匣子。 两人的宅邸是村民们新家的风向标,乔老爹和乔满仓手巧,编织出来的小玩意很是火了一把。这搞得两人一天到晚的编编编,自家新房都不太上心了。 直到乔老太找过来抱怨,乔巧才知道她爹和她大哥不务正业。 当然,乔老太抱怨是顺带的,她过来找乔巧最重要的事,是询问乔巧打算什么时候上梁。 所谓上梁,就是新房建成后,要选个黄道吉日,请德高望重的木匠或者石匠师傅,把最后一根圆木安放在梁上。 所谓房顶有梁,家中有粮;房顶无梁,六畜不旺。【摘自老话】 这安梁庆祝之后,一家人才能搬进新房居住。 乔巧之所以迟迟没搬进新房,也是在等娘家人新房落成,一起上梁庆祝。 “四丫头,娘的意思,盖新房已经花了那么多钱,宴请村民和雇工,就别分开办了。” 乔老太说:“不如挑个好日子,咱们三家,一起上梁。然后办个盛大的席桌,将余里正和老余叔他们请来,大家好好乐一乐。” “这样子,既省钱,又省事。” 一家宴请一次,那得多花多少钱。给她们盖房子的反正是同一批雇工,合并请一次也说得过去。 乔巧觉得少麻烦也不错:“那我去找清莹商量一下。” “娘和你一块去。” 乔老太起身。 乔巧不疑有他,叮咛丁乐丁盼看好门户,跟着她娘,走向田对面蔺清莹的新房。 贺伯守着大门,贺嬷嬷带着蕙兰和燕儿,忙碌着洒扫院子,擦洗新家具。虽然累得额头汗水涔涔,但每个人都笑逐颜开。 毕竟自家主人新房子落成,她们也跟着沾光,有了栖身之地。 贺伯将两人请进院子,贺嬷嬷很有眼力见地进去通传。不一会儿,蔺清莹笑着快步迎出来。 “乔姐姐,乔婶儿!你们家里收拾妥当了吗?用不用我派个人过去帮你们?” 母女俩连连摆手说不用。蔺清莹兴致勃勃,牵起乔巧的手把她们带到西侧房子参观。 只见花厅布置成了色泽素雅的休息室。花厅两边屋子,各安放着九套红木桌椅,像个小教室的模样。 蔺清莹眼睛里放着光给两人解释:“以后这里就是乐儿、盼儿,还有我其他未来学生上课的地方。” “贺嬷嬷擅长烹饪,由她来给学生们做饭。学生们学累了,我后院有纳凉的亭子,还安装了秋千,她们可以在那里休息娱乐。” “乔姐姐,你觉得还有哪里需要改进的地方?” 乔巧看着蔺清莹兴高采烈的样子,也为她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开心。 乔老太笑道:“可惜我家没有适龄的丫头了,不然也送到蔺姑娘你这里来,认两个字也是好的!” “乔婶儿,乔大嫂那么年轻,肯定还能再生呀!” 蔺清莹调皮地挽住乔老太的手臂,十分亲近自然。 “改日她给乔婶儿您,生下一对白白胖胖的龙凤胎。小子送去陶先生的新学堂,姑娘送到我这里,岂不是两全其美?” 第250章 豁出去了 乔老太被她哄得直乐,嘴里却嫌弃。 “指望她,不如指望我未来的小儿媳妇,早些进门,让我抱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 蔺清莹弯了弯眉眼。 “乔五弟弟人品好,相貌又周正,现在还是村巡逻队的村勇,一定有很多女孩子想要嫁给他?” 说起这个乔老太就沮丧。 她这小儿子,跟犯了天谴似的,总是左折腾又折腾,迟迟不能解决个人问题。 以前是别人看不上自家。现在自家条件好了,她又觉得随随便便找个,亏了自己小儿子。 之前的乔婉欣倒是合适了呢,结果萧家横插一杠子,鸡飞蛋打,令小儿子心里有了阴影。搞得她现在不敢轻易托媒人。 苦笑着说:“哪里有很多女孩!高不成低不就的,你乔五弟弟这事,我正犯愁呢!” 三人在沙发上坐下来。乔老太整个人往后靠,陷进柔软的背垫里,舒服地长出一口气。 “四丫头,你弄出的这个‘沙发’,是真舒服!盛哥儿洛哥儿那两个皮小子,没等搬进新房住,就霸占着不肯下来呢!” 燕儿送来三杯茶水,放在沙发前的木几上。 蔺清莹双手奉茶,递给乔老太一杯,又递给乔巧一杯,自己才捧起了最后一杯。 乔老太对于她刻在骨子里的礼仪,很是喜欢。心想,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一言一行,透着规矩。 可惜…… 她看了看比自己闺女布置的似乎还华丽两分的新房子,自家老五配不上。 乔巧没注意到她娘和蔺清莹各怀心事,直截了当把来意说出来。 “清莹,我娘说,我们三家人一起上梁,一起摆席。我觉得很好,省事儿,你怎么看?” 蔺清莹无何不可的:“乔姐姐,乔婶儿,听你们安排。我什么都不懂,你们怎么做,我怎么做。” 达成一致意向,三人就什么时候上梁,请些什么人,准备什么饭菜,简单商量了下。 其实乔巧和蔺清莹都是听,主要是乔老太说。她们没有经验,自然唯乔老太马首是瞻。 至于花销怎么分配,更好说了。 乔老太意思是一人出三分之一。乔巧和蔺清莹则坚持乔家作为主办方辛苦,出了力,钱就该少出。 争执一番后,乔老太犟不过两人,便同意将开支分为五份。乔巧和蔺清莹各出两份,乔家承担一份。 皆大欢喜。 见时候不早,乔巧起身打算告辞。却发现乔老太没有就走的意思,而是看着蔺清莹,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蔺姑娘,你和我这四丫头一样,立了女户。难道……也是想就此一个人,度过后半生?” 她闺女好歹有两个闺女相伴,蔺清莹却是孤身一人。感觉太可怜了! 乔巧没想到她娘竟然问蔺清莹这么私密的问题,怕蔺清莹生气,连连对乔老太使眼色。 “谢谢乔婶儿关心!” 蔺清莹却是一点不在意,嫣然笑着回答。 “晚辈自然没有打算一直一个人,孤独度过余生。如果有机会,还是希望嫁得如意郎君。这‘女户’,届时自然转为正常户口。” 本人都表现得这么大方了,乔巧也忍不住加入八卦行列。 “清莹,那你心目中的如意郎君,是什么样子的?” 蔺清莹羞臊得耳根子都红了,却还是不避讳地告诉她们。 “我不在意他是否有钱,也不在意他是否有能力。我只希望他忠诚可靠,心如白纸淳朴,能让我托付下半生!” 乔巧刚想取笑她择偶条件这么低,蔺清莹低下头,声音低低补充一句:“比我小一点,也没关系……” 乔巧呆了一下,和乔老太对视一眼。 突然,意识到什么的她们,不约而同看向抬手掩面,使劲低着头的蔺清莹。 “……清莹,时候不早了,上梁的事,明天我们再和常石匠细说。” 乔巧起身,把乔老太也扶了起来。 蔺清莹放下手,颤巍巍地跟着站起:“我送你们。” 三人在门口道别。直至目送乔巧和乔老太背影不见,蔺清莹才“嘤咛”一声,双手捂住了脸,一口气奔回花厅。 机会难得,她今日也是豁出去了,透露自己的心声。就不知道乔巧和乔老太,能否听懂她的意思? 从小,蔺清莹就清楚一件事:想要的,必须自己去尽全力争取! 畏畏怯怯瞻前顾后的,后宅的坟头草怕都有人高了! 乔巧扶着乔老太走在狭窄的田埂路上,感觉乔老太依旧有些恍恍惚惚的。 乔巧抿住嘴,猜想着蔺清莹的心意。 好像自从那两人相识之后,蔺清莹就喜欢找她五弟乔满囤说话了。五弟现在似乎也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偶尔蔺清莹不在,还会主动问起。 不过,那样就代表着他们两情相悦了吗? 有过乔婉欣一次的风波,乔巧不愿再插手五弟的婚事。因为感情这东西,谁也说不准。 当初五弟懵懵懂懂的,错过了与乔婉欣表白的最好时候。现在对于蔺清莹,他又是什么样的态度? 如果他尚未放下乔婉欣,对于蔺清莹,那是一件极为不公的事。 乔老太拉住闺女的手,轻轻拍拍,长吁出一口气。 “其实,今儿我有着试探这位蔺姑娘心意的想法。只是,一直说不出口……” “娘……” 乔巧不知道该怎么说:“清莹那句话,可能也不是……” 不是针对五弟。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没说服力。 如果与五弟无关,蔺清莹为什么面对她和她娘,羞怯成那个样子? 乔老太默默朝前走了两步,突然,从心底里笑出声来。 “好事多磨!四丫头,你知道吗?你五弟这婚事,真是好事多磨!” “盖房子的这些日子,那位蔺姑娘,几乎日日陪伴着你五弟。表面说仰仗他帮忙,实则我看她教你五弟认字,算账,可用心着呢!” “不要说我和你爹看在眼里,雇工们也有不少人在背后议论的……” “只你五弟那个榆木疙瘩,愣是不开窍!” “人家一个有才、有财的富家千金,凭什么如此待你一个泥腿子好?不就是……先喜欢上了吗?” 第251章 终于有答案了 乔老太越说,越笃定,心花怒放。 “四丫头,你交好的这位蔺姑娘,娘非常喜欢!如果她能给你五弟做媳妇儿,咱老乔家,可当真是祖宗坟头冒青烟了!” 说着,双手合十,向天祷告两下。 祷告完毕,目光便落到乔巧身上。乔巧心里咯噔一下,暗说不好,果然,下一刻,乔老太笑眯眯地拉住闺女的手。 “四丫头,你五弟这事,还得指着你这姐姐帮忙。” “娘……你最好先问清楚五弟的意思。” 乔巧不想再随便当红娘了。 虽然上次乔婉欣的事是乔婉欣自己的选择,但她总觉得有些愧对五弟。 她们如果不挑破少男少女间那层朦胧的窗户纸,也许直到乔婉欣离开,乔满囤也不会彻底弄明白自己的心思。 乔老太想想也是的,点头:“回去我就问你五弟!” 母女俩在乔巧的新房子门口分了手。乔老太继续往前走,乔巧推黑漆大门,发现里面被两个闺女用门栓顶住了,便拍了拍门。 不一会儿,丁乐丁盼飞快地跑过来,听清楚是她们娘的声音,才给开了门。 对于两个闺女的警觉性,进门后乔巧摸着她们的小脑袋,夸了又夸。 这是她平日耳提面命的要求,两个闺女牢记在心,让她欣慰。 她们家没有男人,安全问题为重中之重。 为了防范梁上君子或者别的心存歹念的恶徒,乔巧有意把围墙建得很高,墙上还砌了无数尖锐的碎瓷片。 除非从正门进,普通人绝对无法通过翻墙而入。而正门她特地花了大价钱,请城里的铁匠浇筑了铁片。里面一旦用顶门杠拴上,固若金汤。 蔺清莹和乔家都是仿效她的做法。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当初暴乱村民吃大户杀大户的场景,着实给他们所有人,留下了阴影。 当然,现在乔巧母女三人还没有搬进屋里睡觉,她们吃住在院子里搭的棚子。要正式入住,得等上梁。 不管是图个吉利还是墨守成规,得随大流。 丁乐勤快,已经熬好了一瓦罐野菜肉粥,乔巧拿出三副碗筷,娘仨简简单单对付了一顿。 吃完饭洗刷洗漱,乔巧就搂着两个闺女早早在草铺上睡了。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乡村生活,她们早就养成了习惯。 次日大早,乔巧起身淘米做饭。刚抓了一把米在瓦罐里,听到大门被拍得响,她提着瓦罐去开门。只见乔满囤站在外面,一副精神萎靡不振的样子,眼下一圈青黑。 “四姐……” “你昨晚做贼去了?” 乔巧又是好笑,又是担心:“怎么看起来像一宿未眠的模样?” 乔满囤挠头,跟着她往里走。丁乐丁盼迎上来,喊着“五舅舅”。乔满囤随手摸出两个野果子,给了她们一人一个。 “这是你们表哥表弟昨儿上山淘气摘到的,说给你们吃。” 乔巧问他:“五弟,你吃早饭没有?” 乔满囤摇头,他一夜没睡实,好不容易盼到天亮就过来了,当然没顾得上吃早饭。 乔巧便多抓了一把米,多切了些干肉丁在瓦罐里,加水熬粥。鸡蛋剩得不多,也煮了四个。 等饭熟的空档,她才坐下来打量看着灶台下火出神的乔满囤。 “五弟,那事……娘和你说了?” 乔满囤收回视线,脸不知是否因为火光的原因,泛红了。 “四姐……” “嗯?” 乔巧用鼓励的眼神示意他勇敢地说。 乔满囤又沉默了片刻,才下定决心似的,看向乔巧的眼睛。 “四姐,你当初问我的那句话,我想了一个晚上,现在我终于有答案了!” “什么话?” 乔巧有点懵逼。她问过的话,可太多了。 “就是……” 乔满囤面色更红了,扭怩着,望了眼在院子里扫地的丁乐,以及捡落叶玩耍的丁盼。 “就是当初乔婉欣离开,你问我先救谁的问题……” 乔巧…… 她五弟通宵不睡,慎重考虑的就是这个问题? 这么纯情的少年,她手痒都想狠狠撸他的头发了。但是……不能动、更不能笑,她怕把五弟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勇气,弄散了。 “那你的答案是?” 她竭力严肃,板着一张脸着脸。 乔满囤满脸通红,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如果……把乔婉欣换成蔺清莹……我……我……” “我想第一时间赶去救她!” 生怕四姐生气,赶紧补充一句:“只、只是和大哥大嫂他们比!” 他心里,父母和四姐同等重要。亲情和爱情,为何不能共容? 乔巧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抬起手,轻轻摸了一把他的头。 眼前这个少年,是她穿到这个世界来,最先给过她亲情温暖和鼎力支持的人。她与之朝夕相处,看着他一天天成长起来。 能目睹他找到喜爱的人,成亲、孕育后代,享受天伦之乐,她比自己终身有靠还要高兴。 而喜上加喜的是,未来的弟媳妇,也是她喜欢的朋友。 兜兜转转,世事无常,结果美好,足够了。 “我明白了。” 她柔声说道:“吃完饭,我就去找清莹。把你们的事说定,就可以让娘托媒上门了。” 乔满囤脸红得厉害,吭吭哧哧:“谢谢四姐……” “这、这是……” 他从贴身的地方,掏出一个用帕子紧紧包裹的东西,递给乔巧:“四姐,这个,你替我给她……” 乔巧接在手中,摸了摸,没感觉有什么分量。 乔满囤看出她的疑惑,羞红着脸说:“这是清莹之前用来向大嫂换粮的金耳环,我用私房钱,从大嫂手里赎回来了。四姐,你替我还给她!” 蔺清莹现在耳朵上一直没有戴耳坠子,他看着难受,便偷偷向大嫂赎回来了。就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还给蔺清莹。 乔巧恍然,将耳环揣在身上,笑道:“好,我一定替你给清莹。” 用木勺子搅动瓦罐的肉粥,瞧瞧差不多,熄了灶下的火,盛出满满四碗。乔满囤帮她剥鸡蛋皮,一个碗里放了一个。 乔巧招呼两个闺女过来吃饭。端着碗,问乔满囤:“五弟,你们巡逻队现在早上还训练?” 第252章 媒人当得不尽心 乔满囤一边喝粥,一边点头:“这个月底,我们要考核。教头说考核不过的,予以清退!” “那你……” 乔巧担心起来。 乔满囤呵呵一笑,些许尴尬地用勺子搅动碗里的热粥。 “志和叔让我不要担心这种小事,尽力而为就行。” 乔巧瞬间明悟。这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吃完饭,乔满囤去巡逻队报到,丁乐带着妹妹承担了洗碗劳动,乔巧就稍微收拾了下自己,往蔺清莹家去。 她现在肩承了红娘的重任,心里七上八下的,一路琢磨着要怎样说,才能让双方达成圆满。 蔺清莹站在院子里,正在指挥贺伯等人往花坛里面添土,打算以后种花。看见乔巧来,连忙把乔巧往花厅里让。 “乔姐姐,你吃早饭了没有,没有我让她们给你弄。” 她现在也没有住进新房,晚上临时睡在沙发上,贺伯他们住外面棚子,同样等着上梁。 乔巧先掏出那对金耳环给了她。 蔺清莹不明所以地打开手帕,看到里面包着的两只耳环,顿时有些脸上变色:“乔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乔巧怕她想歪,连忙握住她的手说:“清莹,这是我五弟自掏私房钱,把耳环从我大嫂那里赎回来的。他托我送还给你……” 至于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好不。 蔺清莹耳根子臊得一下子红到脖子,将耳环握在手心。 本来不想说什么,感觉出乔巧一直在看她,只好忍着羞涩咬牙吐出一句:“他怎么那么傻……” 她的心爱之物又不是这对金耳环,他巴巴地赎回来,不成了三翠姐以后挂在嘴边的笑话了。 但是乔满囤能这么在意有关她的细节,她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乔巧端着一杯燕儿送来的凉白开,把水喝干了,才硬着头皮履行自己此行的目的,对一直把玩着金耳环的蔺清莹开口。 “那个……清莹……” “嗯?” 蔺清莹立即坐直身子,用眼神鼓励她快说。 乔巧面对一双亮闪闪盯住自己的眼睛,一阵无语。揉揉额头,把手中杯子放桌上,终于是直截了当地说。 “清莹,如果你愿意嫁给我五弟的话,回去,我就让我爹娘托媒来说亲。” 蔺清莹手捂住自个脸,偏过头,隔了半晌,乔巧才听见她哼哼唧唧地应了一声。 “……嗯!” 乔巧没来得及喜悦,蔺清莹回过头来,一脸通红的娇嗔指责她。 “乔姐姐,你这媒人,当得好不尽心!” 都不拐弯抹角问问她对乔满囤的看法,也不说说乔满囤对她的喜爱之情,直接就跨过过程,问她结果了。 哪家说媒的,不是先把要说亲的对象,夸得天花乱坠,才进入主题啊! 乔巧挺无辜的。都那么熟了,谁不知道谁,还讲究什么过程啊? 起身拍拍蔺清莹的肩。 “那我这就回去给他们报告好消息了,尽快托媒上门。清莹……” 她忍不住抱了一下对方,以此宣泄心中的兴奋之情:“真高兴我的五弟妹是你!” “乔姐姐,我也是……” 蔺清莹回手紧紧拥住她,半开玩笑:“或许第一次相见,你出手救我那刻起,冥冥中就注定你是我的家人了!” 两人相视一笑。 手牵着手,蔺清莹将乔巧送到门口,目送她背影走至没见,才握住那对金耳环,满心欢喜地转回花厅。 乔巧直奔娘家。 乔家新宅尚未完全竣工。因为乔家要修猪圈,牛圈,而后因为分了家,又要求用围墙把住宅分割成三部分。 常石匠很费了些心思,用围墙把东西两侧的屋子隔开,墙上开洞装门,让彼此互通,勉强满足乔家的要求。 只是这样一来,宅子就没有乔巧和蔺清莹的新房大气,显得窄小了点。 常石匠觉得惋惜,哪里知道乔家人心里的忧虑。不尽早给村民们树立起乔家已分家的印象,以后乔英那边出了事,他们少不了麻烦。 乔巧在乱糟糟的工地找了一圈,大哥和牛车不见,想是拉砖去了。田三翠在监督雇工做饭,乔老太立在围墙根下和乔老爹说话。 乔巧走过去,乔老太看到她立即眼含笑意问:“四丫头,你问过蔺姑娘没有?她怎么说?” 乔满囤一大早顶着对熊猫眼睛去找乔巧,他们可都是知道的。 乔巧点头,笑着道:“娘,你们赶紧托媒上门,和清莹约定好吉日!赶着新房落成,说不定可以来个双喜临门!” “那丫头当真应了?” 乔老太喜不自胜,双手合十在胸前:“娘早就看出来,她对你五弟,明显不一般!” 乔老爹也非常高兴。觉得自家小儿子这个烫手山芋,历尽波折,终于找到了合心意的归宿。 虽说蔺清莹是一个孤女,不符合老人们通常的全福人理念,但大灾过后,能有几个家庭还是完整的? 蔺清莹有才有财,愿意低嫁进泥腿子的乔家,他们已经是幸运无比了。 “等你五弟回来,娘晌午后就带着他去找媒婆!” 乔老太担心夜长梦多,如同之前的乔婉欣一样,决心尽快把这桩婚事敲定。 蔺清莹作为女户,一个人盖了那么精美一座宅子,只怕落入村民眼中,是一块上等肥肉呢,多少人虎视眈眈! 她不图蔺清莹的财,但她很注重蔺清莹的才! 这样识文断字、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孩儿,才合配她单纯心善的小儿子。 这样的媳妇进门,也能把乔家的整体门楣,拉高一大截! 乔巧见乔老太比她还上心积极办这件事,放心地离开。如今自己自立门户,再回娘家,已经有了“客人”的感觉。非必要,她不愿久留。 不过她准备出门的时候,乔老太又把她喊了回来:“四丫头,上梁那天,在哪里摆席?” 乔家最后盖房子,乱糟糟的,上梁那天肯定赶不及收拾。 “娘,在我家外面搭棚子招待村民?院子里摆两桌,只请常石匠、余里正和余叔他们。” 她是很注重亲疏关系的。不认识的村民,她才不想他们涉足她的私人领地。 第253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好。” 乔老太琢磨一下点头:“到时多请几个会做饭的女人,把席办漂亮一点!” 乔巧内心吐槽,大水过后,好多东西都买不到,还能怎么办漂亮? 无非是干肉、蛋、地瓜、米、野菜这几样。你还能做出花来?连以前嫌弃的麸面也弄不到,唉! 量大、管饱,就挺诚意了。她相信村民们能理解。 不过说起这吃的,触动了她一直盘旋在心里的计划。回到家,她背上弓箭就跑去余里正家找余志和。 这段时间流民落户基本办理完毕,余志和难得闲下来,在家里蹲一蹲,整理名册和账簿。余里正拄着拐杖,坐在旁边手把手指导儿子。 经历这场灾难,余里正明显老态虚弱了很多,胡子头发白完了,时不时捂住嘴,一通猛烈咳嗽。 他现在是迫不及待把长子培养起来,接他的班,顶门立户。 乔巧先问了余里正安,才招呼余志和。父子俩见她身背弓箭,十分纳罕。 “乔四丫头,你这……” 余里正手指颤巍巍点一下她背着的弓箭,暗想这丫头不会又要去惹什么麻烦了? “里正,志和叔!” 乔巧先礼貌地招呼两人一声,才转入正题。 “我想上山打猎,如果幸运的话,抓到一只什么野物,可以改善生活。请问,这个打猎,需要纳税吗?” 现代当然是禁止随意狩猎的,就不知道这苛捐杂税多如繁星的古代,有什么限制。所以,她必须问清楚。 “打猎?你要转猎户?你已经办女户了啊!” 余志和惊讶无比。 第一次见有女人跑来问打猎和猎户的事! “打猎只能猎户打吗?” 乔巧比他更懵。 余里正咳了两声,一脸的无语。 “自然不是。乔四丫头,你作为女户,也可以随意进山打猎,不需要成为猎户。但是……” 他顿一下:“你不能去别人家名下的土地、山里去打猎,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乔巧点头,这个天经地义嘛,她肯定明白。 “我明白,里正。就是说,比如我爹买的那三十亩坡地,没有经过我爹允许,我就不能在那里打猎!” “对!” 余里正摸自个胡子。 “那……村里哪些坡地、树林被私有了?” 余里正嘴角往上翘了一下:“目前为止,只有你爹买的那三十亩坡地。” 乔巧觉得他笑意内涵,稍微想一想,便理解了。余里正在笑她爹是二傻子,买了人人都不肯要的荒坡,圆自己的地主梦。 她抽抽嘴角。 等她爹给三十亩坡地种上毛竹,你们再来佩服她爹的英明! 不过她不打算走种植这条路,那完全不是她的强项。她只关心怎么用快捷的手段,把她的钱洗白。 “那,就是说,只要我上山,可以随意狩猎不用纳税了?” 余里正有些迟疑:“道理是这样。” 但问题是,你为什么这么笃定你一个女子,能狩猎? 艺高人胆大的猎户,都还要组团进山呢! “乔四丫头,上山狩猎,风险极大,你可不要为了那一点点蝇头小利,去冒生命危险!” 余里正严肃着脸色:“如果……如果你觉得立女户有困难,这两三年,我可以为你向衙门申请,减免税费!” 乔巧起身,向余里正欠身一揖:“谢谢里正。我就是问问,我现在箭法没练好,也不敢随便上山的。” 余里正点点头,语重心长。 “正是,不考虑自身安危,也要考虑你的两个孩子,还有你的爹娘。如果你有个不测,让他们怎么办?” “里正,既然可以随意狩猎,为什么还有猎户存在呢?” 乔巧抱着疑惑,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猎户地位,比农户还低下。都可以随意狩猎了,田三翠她娘家,为什么还选择成为猎户? 不能一边种地一边狩猎吗? “不是什么人家都能成为猎户的。” 余志和从旁解释:“猎户一般是世代相传,在官府备案,被很严格地控制迁徙。猎户不被允许买地,如果不子承父业,他们无法繁衍生存。” “另外,他们因为有一技傍身,比大多数普通农民过得要好。” 就是说,猎户被限制转农户,他们本身也不愿意转农户? 乔巧大概理解了。 余志和送她出门,半道想起来告诉她一句:“对了,你如果要狩猎,把猎物带到集市上去卖,这个要交摊位税的,也相当于纳税了。” 乔巧全明白了,看看天色尚早,她去山坡找了个无人的地方练箭。时候差不多了,砍一大捆枯枝背下山。 家里没男人。以后砍柴、挑水的重活都得她做。 还好她力气大,寻常女人束手无策的重量,她用扁担一挑,健步如飞。 柴弄回家里,她又去溪边挑水。如果能用管道往自家输水就好了,不过现在大家都在忙,她没法找人来研究这种东西。 来回好几趟,把院子两口大水缸的水加满了。乔巧烧好热水,督促两个闺女洗澡,换上一身新衣。 现在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压根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娘仨很放松。 等乔巧梳洗好出来,只见丁乐丁盼还站在院子里,对着水缸臭美,照自己的人影子。 乔巧笑着淘米煮饭。丁乐丁盼跑了过来,一前一后抱住她。 “娘,我穿这件好看吗?” “娘,我穿着好看,还是姐姐穿着好看?” 乔巧放下瓦罐,轻轻拧了把两个孩子红扑扑的小脸。 “都好看!不好看,娘能给你们买吗?就是娘不会做衣裳,等你们外婆空闲下来了,娘拿匹料子去,请她给你们做内衣!” 丁乐羞涩地捏着自己裙摆:“娘,以后我学好女红,给您和妹妹做衣裳!” “那我可等着乐儿做的衣裳穿了!” 乔巧笑着随口应答一句,低头看案板上的干肉条,无奈地蹙眉。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她要赶紧练好箭,给闺女们做好吃的野味才行。 炊烟袅袅升起。 一墙之隔,外面经过的村民贪婪地用鼻子吸了吸香气,用艳羡浑浊的目光望望青砖高墙。 第254章 太久没揍欠收拾 “什么世道……几个女人,竟然立了两家‘女户’,还有闲钱天天吃香喝辣,整日从她们家飘出来肉香……” “那钱,指不定是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得来……哼!” “唷,郑大壕,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呀?” 迎面过来一位身穿赭红布裙的妇人,四旬年纪,风韵犹存。刚好听到他这话,不禁失笑挥动手绢:“有本事,钱自个挣去!” “尤三娘!” 郑大壕两眼放光,如同闻到肉腥味的鬣狗,转身追了上去。隔着尤三娘几步远的地方,献殷勤。 “你家的水缸是不是快没水了?我再帮你挑几担?” 尤三娘横他一眼,眼神妩媚:“不仅水缸,灶下的柴火也快用没了!” 闻弦歌知雅意,郑大壕忙不迭点头。 “挑完水,我就砍柴去!你一个女人家,带着一个孩子过活,实在太难了。邻里互助,是应该的。” 尤三娘一笑,走在前头。郑大壕跟在后面,死盯着她扭动的腰肢,老脸猥琐。 围墙里,乔巧刷洗干净锅碗,把残水泼在后院的枣树根上。 她移植的这棵枣树比蔺清莹家的枣树小,也不知能不能养活。秉持养花方法,每天浇点水。会长成什么样,全凭天意。 除了这棵枣树、角落鸡舍,她还开垦了一块菜地。问娘家要菜种子,种了点常见的葱、白菜、地瓜之类。边缘四个花盆,埋的野姜。 至于能不能种活,主打也是一个顺其自然。她又不打算以此为生。 蔬菜的生长期短,需要施肥量大。播种前施一道基肥,播种后还要用熟粪盖一遍菜籽。 可惜找不到做温室的材料,不然,应该给菜苗搭个大棚? 乔巧取出帕子蒙住口鼻,用长杆粪勺,给菜地施了肥。虽然那肥是发酵过的,臭味散得差不多,但一勺一勺浇,总觉得恶心。 所以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自己不当老农民,又怎知这种地的辛苦。 她就侍弄这一块菜地,已经觉得艰难了。何况别人要经营十多亩几十亩田地。 丁乐和丁盼倒是跃跃欲试,想帮她照顾菜地,乔巧怕她们弄脏了昂贵漂亮的衣裳,只许她们在旁边呆着看。 等这些日常活做完,乔巧才沐浴更衣,带着两个闺女睡觉。一天忙忙碌碌的农家生活,就此结束。 次日,乔巧特意起了个大早,观望隔壁娘家和蔺清莹家的动静。 直到望见有一个着赭红裙的白净妇人,捏着手帕提着小盒子,进了蔺清莹的新宅,猜想是媒婆,方才放了心。 晌午过后,乔老太果然喜悠悠地跑来告诉她。 “四丫头,你五弟的亲事定下来了!等媒人合过八字,就可以纳吉纳征了。” “娘,你上哪里去找的媒人,效率这么高?” 乔巧些微惊奇。 乔老太笑着说:“原来新来咱村落户的尤三娘,往日便是操持这项营生的。同一个村的,以后可方便多了!” 又因为蔺清莹是孤女,乔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直接省去很多麻烦流程。等订婚仪式后,便可以择日成亲。 乔巧虽是姐姐,但已自立门户,家里五弟的亲事,她便没有什么参与的资格了。最多是等这二人大婚,她作为亲朋,献上贺礼。 当然,这不影响乔巧积极帮忙筹备婚事的好心情。 成亲双方,都是她重要的亲人和朋友。两人喜结连理,她比他们本人还要开心。 又等了十来天,乔家的新宅终于宣告完工。乔巧过去,帮忙把工钱和材料钱一并算清。蔺清莹作为未来新娘,没好意思露面。 乔老太给雇工的赏钱,没有乔巧和蔺清莹给的那么高,不过大伙也挺满意的。约定好三日后上梁,便各自扛着自带的锄头铲子工具回去了。 终于有空坐下来好好说话的乔老太,拉着闺女,叭叭发泄一肚子牢骚。 “四丫头,你五弟那个性子犟的,本来说好趁热打铁,双喜临门的,他却硬要把婚期延到来年开春,你说他可气不可气?” 乔巧等到要上梁了,还没听说两个人具体的结亲时间,正有点奇怪,她娘一说,连忙追问。 “为什么?五弟为什么要提出婚期延后?” 大家都怕蔺清莹成为第二个乔婉欣,乔满囤自己不担心吗? 乔老太没好气。 “你五弟说什么,好男儿,需先立业后成家。他不能一无所有就这样迎娶莹丫头,那是对莹丫头的不尊重!” 乔老太越说越来气,拍拍闺女手背:“四丫头,要不你去劝劝你五弟?” “清莹怎么说?” 乔巧想想问。 “你五弟自己这样说了,莹丫头一个女孩子,好意思说什么?自然只能表示同意!” 乔老太手痒得很,觉得儿子太久没揍了,欠收拾。 乔巧安抚他娘:“娘,您别急,回头我找五弟谈谈。” 乔老太把希望寄托在闺女身上:“四丫头,你一定要说服你五弟!夜长梦多,这一句话他不知道吗?” 她现在对于小儿子的亲事,有十足阴影了。这次说的实打实的亲事,又鸡飞蛋打了怎么办? 乔巧离开娘家,一路皱眉思索。 猜想乔满囤延迟婚期,是因为蔺清莹条件太好了,令他感到强烈不自信。 不过,他不明白蔺清莹之所以看中他,是源于欣赏他本人吗? 才,短时间内,自己五弟的确难以匹配蔺清莹;但是财……她要多少有多少。苦于不能直截了当给自己五弟。 纠结半天,乔巧觉得当务之急,是要让自己五弟挣到一笔足够多的钱,他才能挺直腰板迎亲。 五弟现在在村里巡逻队的那点月薪,存到猴年马月,才能有钱。所以……她之前盘算的洗钱计划,是不是得提前了? 将至自己新宅,只见大门开着,丁乐提着个小木桶,在和一个衣裳脏得有些包浆的村民说话。 那村民年约五旬,背有些佝偻,皱巴巴的脸上还有几粒黑斑。笑起来的时候,并不觉得他慈祥,反而给人一种猥琐之感。 乔巧认出来这个人是原村民郑大壕,顿然,心情不美丽起来! 第255章 先成家后立业 她再三告诫两个闺女离此人远一点,怎么乐儿还和这个老鳏夫搭上话了呢? “乐儿!” 她喊了一声,声音冷肃。 丁乐和郑大壕一起回头望向她。丁乐有些不知所措。郑大壕却是大大方方对乔巧点个头,态度友好。 “乔四丫头,你回来了?你这闺女教导得好啊!既知礼,小模样长得也漂亮,哈哈!” 乔巧沉着脸目送此人离开,才牵起丁乐的手,回到自家宅子,关上大门。 “乐儿,娘不是和你说过吗?这人和你外婆仇家走得近,属于一丘之貉,你理他作甚!” 虽说丁乐丁盼尚小,但郑大壕那个老鳏夫,名声在村里一直不好,她怕对方带污了纯净如白纸,自家闺女的名声。 她无所谓,可两个闺女前途要紧。 “娘……” 丁乐难得见她娘这么拉下脸来训她,紧张局促地捏着小木桶的手柄。 “娘,方才蔺姨派人来,送了咱们东西,我开门去接,碰到郑爷爷……碰到那个人了……” 郑大壕亲切地和她打招呼,又把她夸成了一朵花,她也不好意思直接扭头走啊! 娘和蔺姨,平日不是还经常教导她和妹妹,待人接物要稳重吗?无冤无仇,对方笑脸相迎,她怎好板着脸,不理不睬? 她觉得她娘是对和刘家人沾边的人,有成见。又不是每一个人,都那么坏。 当然,这些话丁乐只是心里想想,没敢表露出来。 “反正,以后少和那个人接触。” 乔巧也说不出来她为何那么厌恶郑大壕。可能是因为他看人的眼神? 那种单身老男人看女人油腻腻的感觉,即使郑大壕在这时代算个老人了,乔巧也能从他身上感受到。 女人的第六感,促使她远离对方,也督促自己闺女避开。 不过,丁乐年龄尚小不懂这些,她不能说太清楚,更不忍苛责她,只是转了话题,接过丁乐手中的小木桶。 “你蔺姨给咱们送了什么?” 将小木桶放在院子的石桌上,揭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香气飘了出来。在院子里揪树叶玩的丁盼也被馋得立即跑了过来。 “娘,是鸡肉啊!” 丁乐惊叹起来。和妹妹两颗小脑袋,凑在木桶上面,贪婪地嗅着那味道。 乔巧轻轻把两个闺女的头分开,从小木桶里,取出碗。 碗不大,鸡肉也不多,不过用有限的材料,能烧出这么喷香的鸡肉,证明贺嬷嬷烹饪手艺真的不错。 鸡肉里除了配菜,还夹着一小串蛋籽,看得乔巧心疼。清莹这个憨憨,这年头有钱也难以买到的鸡,还是只下蛋鸡,她就这么宰了。 鸡能生蛋,蛋能孵小鸡啊!怎么能图一时过嘴瘾,就把小母鸡端上餐桌了? 不过看两个闺女馋的那样子,她也只能赶快做好干肉焖饭,野菜汤,让她们大快朵颐。 丁乐丁盼长这么大,家里养过鸡,但她们甚少吃到鸡肉。偶尔杀次鸡,她们奶分饭,轮着她们和她们娘,只剩少许肉渣和骨头。 乔巧把蔺清莹送来的鸡肉一分为二,拨到她们碗中,堆得饭菜冒尖。 丁乐连忙夹起块鸡肉就往她娘碗里送:“娘您也吃!您怎么能全给了我和妹妹?” 丁盼见状,也学着姐姐的样子,往乔巧碗里夹鸡肉:“娘吃!娘也吃!” 乔巧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笑道:“娘之前在你们外婆家,隔三岔五吃鸡,都吃腻了,你们俩自己吃。” 丁乐不信,放下筷子:“娘不吃,我们也不吃!” 丁盼吞了吞口水,看看她娘,又看看她姐,动作慢半拍地放筷子。 “好,娘吃!” 乔巧挺窝心的,夹起一小块鸡肉,放进自己碗里。 丁乐不依,又和妹妹夹了两块到她碗里,乔巧坚决表示不要了,两人才坐下来,香香地啃着自己碗里的鸡肉。 瞅着闺女们的吃相,乔巧想要进山狩猎的心,更迫切了。 吃完饭收拾灶台的时候,乔满囤来了,提着半篮子鸡蛋给乔巧轻轻放在地上。 “四姐,娘知道你鸡蛋快吃完了,让我给你送点过来。” 乔巧瞧他脸红红的,不像是走急了走热了导致,笑道:“有没有给清莹送些去?” 乔满囤更不自在了,他四姐明知故问,抽根小板凳坐下来。 “送过了!四姐你捡鸡蛋,篮子我要拿回去。” 乔巧蹲下来把鸡蛋收进橱柜里,乔满囤帮她递着鸡蛋。 “四姐,娘说你有事找我?” 乔巧一愣。 她娘这急性子……低头继续捡鸡蛋,心里组织下了措辞。 “四弟,娘说你打算先立业后成家?” 乔满囤别扭了,咋又是这个话题?放弃递鸡蛋,人在板凳上坐正。 “是!四姐,娘又让你来劝说我了?四姐,你应该是最能理解我的,咋能和娘一样,也来催我们早点成亲呢?” “我就问一句,你就急了?” 乔巧哭笑不得,把厨柜门关好,空篮子放回乔满囤脚下,上下打量着眼前一脸稚气的少年人。 “五弟,你也不要怪娘,娘也是担心你,怕你的亲事又一波三折的!” “我知道……” 乔满囤闷闷不乐地低头看自己脚尖:“但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怎么迎娶清莹?她不嫌弃我,我自己嫌弃我自己啊!” 乔巧用眼神示意丁乐把丁盼带到后院去玩,拉开一条凳子,坐在乔满囤旁边。 “你和清莹都还小,确实不用那么着急……” 这不是大家怕你把煮熟的鸭子又弄飞了么?她内心默默吐槽一句,寻找话题的切入点。 “可俗话说成家立业,成家是在前面,没听说先立业后成家的?你就不怕清莹等来等去,最后你依旧一事无成,让她失望啊?” “清莹看中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看中你身后的乔家,乔家所拥有的财。” “如果你只是担心因‘财’被旁人嘲笑,不用担心,四姐这里有的是……” “四姐!” 乔满囤打断她,脸涨得通红。 “四姐,我只是想靠自己的努力,在来年开春之前,存够一笔钱作为迎娶清莹的聘礼。这个钱,若让爹娘或者你来出,那有意义吗?” 第256章 忽悠瘸了 “五弟,那你打算如何攒钱呢?” 乔巧安抚有些急眼的少年,顺毛撸。 这个乔满囤早考虑好了,毫不犹豫作答。 “四姐,除了每个月的月薪,我可以和巡逻队的队友换岗。他值一日通勤,我值一日通勤。这样,间隔一日休假,我们都可以进城找零工挣钱。” 乔巧眼皮子跳。 这小子不要命了!通天干活挣钱,休息时间呢?不睡觉了? 不过面对乔满囤一双亮光闪闪充满希望的眼睛,她忍住了没一比斗呼过去。青春逆反期的小伙,只能顺毛捋。若逆着来,他越发分分秒和你对着干。 “打零工能挣几个钱?” 乔巧拍拍乔满囤的肩膀。少年人的身板,好像因为天天坚持训练,变得结实些了。 “五弟,你们教头教你们的拳脚、刀法,你练得如何了?” “啊……我们教头没有教我们什么拳脚刀法啊?” 乔满囤跟不上她跳跃的思维,愣愣回答。 “就是……整日叫我们拳打脚踢一个木桩子;挺着刀枪,戳另外一个草靶子。” 如果那都能称之为拳脚刀法,青竹那种武功,算什么? 一开始进入巡逻队,乔满囤对未来满含期待。但随着时间推移,他逐渐发现,村巡逻队就是经官府同意,组建的一支私人武装而已。 如同家丁庄丁。只不过人家是看家护院,他们是看村护村,听里正驱策。 如果不是报酬优渥,真没必要跟随里正或官府,时刻站在穷苦村民的对立面。 当然这些话,他不能对家人说,甚至无法清楚告诉四姐和蔺清莹。毕竟在所有人眼里,他这算个好差事。 乔巧不知道自己五弟在想什么,更想不到自己五弟年纪不大,所思所虑这么超前。 她此刻只是按照先前所想,尽力把自己五弟,带进构思好的计划中。 “五弟,那你经过锻炼,也比之前强壮多了!你还有官府分配的兵器,咱们正好可以合作,赚大钱去!” 这个时代的甲胄、长兵器、弩,如同现代的管制刀具,不允许普通百姓拥有。乔满囤有这个村勇身份,还是对乔巧的狩猎大计有利的。 “四姐你、你想做什么?” 乔满囤听她这么一说,脸色都吓白了:“坏事儿咱们可千万不能干!” 咋觉得四姐这么兴致勃勃,是想借用他的刀枪,去杀人越货落草为寇呢? 他是想挣钱,但不是挣那种不干净的钱! “你想哪里去了?” 乔巧白他一眼:“五弟,我意思是,你认路,又有护甲兵器,我箭法也不错,咱们合作去山里面狩猎怎么样?” “狩猎?” 乔满囤张了张嘴,本能要反驳,细想之下,又闭上了。 四姐那一手好箭法,若在山里转悠不迷路,说不定真能猎到猎物的! 而且…… 乔巧拍着弟弟的肩,继续蛊惑。 “你想啊,五弟,咱们就算随便抓到一只野鸡,一只野兔,也比你苦哈哈去城里当一天搬运工挣钱?” “万一运气好,捕到狐狸什么的,听说那皮毛可值钱了!” 乔满囤瞅了她一眼。 “四姐,就算我不答应同你去,你自个也打算上山,是吗?” “是。” 乔巧诚实作答。 “只不过,有你的话,我应该能走得更远点。我方向感不强,怕走远了找不到路回来!” 乔满囤…… 就知道他在他四姐心里,只是个捎带。实际他的能力,根本没得到他四姐的认可。 他四姐只是想扶持他,帮助他走得更远一点。 “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乔巧淡淡说着蛊惑人心的话。 “你一天天在村里舞刀弄枪,耍得花架子,能起到什么实战作用?想变强,想配得上清莹,就要努力、再努力!” “养在温室里的花朵,不经历外面的风雨,永远无法真正成长!” 乔巧这么不遗余力地劝说乔满囤,也并非有心把他带进深山,面对危险。 她的计划是随便猎点什么东西,她拿去县城卖,卖了多少钱,不由她张嘴随便说吗?到时多多分给乔满囤,自己五弟不就实现财富自由的梦想了? 另一方面,也把乔满囤培养出来了,一举两得。 待时机成熟,她和五弟再投资店铺酒楼之类的生意。是亏是赢无所谓,有她的金手指在,一生无忧。 乔满囤完全被她说动心了。 来的时候烦躁忧虑得不行,乔巧一席话,仿佛让他拨云见日。他当即不再犹豫,用力点头。 “好,四姐,我跟着你去狩猎!” 教头也说了:学以致用。 他跟着教头刻苦训练那么久,刀法和枪法,不能只是用来对付村民的。 他其实并不畏惧被征兵。 好男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为国捐躯,是他幼时就听曾渔夫讲故事,在心灵上铭刻下的烙印。 只是现今乱世,不知为谁而战,为何而战。他还是先从自身锻炼做起! 四姐一个女子,都能做到如此坚强、勇敢,他岂能连四姐也不如? 乔满囤和乔巧商量好明日大早就上山,气势磅礴地提着空筲箕,迈着踌躇满志的大步伐离开了。 乔巧倒了杯水,润润嗓子,疲惫地把身子靠在棚柱上。 她貌似把自己五弟忽悠瘸了? 上山狩猎固然有风险,但只要不进深山,应该没多大关系? 与其任由自己五弟没日没夜去打黑工,糟蹋坏身体,不如在她眼皮子底下,给她当个小向导呢。 当然,上山狩猎的事,要暂时瞒着娘家人和蔺清莹。等有实际收获后,再告诉他们。 乔巧在后院,扎了个草靶,练了一下午的箭。 她现在射箭的准头越来越精确了。百米之内,瞄准目标打击无误差。就是没试过快速移动的活靶子,以后狩猎,正好多练练。 她练箭的时候,丁乐把丁盼拘在前院牢牢看住,就怕她娘箭不长眼,误伤好动的妹妹。 乔巧心里还挺欣慰两个闺女懂事,知道不来打扰大人做事情。殊不知是丁乐对她的箭法,毫无信心。 黄昏的时候,蔺清莹带着燕儿登门造访。 她现在与乔满囤定了亲,很少在外走动,怕撞见了给人笑话。只是偶尔来乔巧这里串门儿,从乔巧口中听些乔家消息。 第257章 第一次狩猎 乔巧对于她今后嫁进乔家的打算也很好奇,给蔺清莹倒了杯白开水后,让丁乐丁盼把燕儿带远些玩耍。 “清莹,你和我五弟成亲后,打算住哪里?” 乔家明面上是分了家的。新宅一分为三,蔺清莹自己还有处宅子,哪里作为新房合适? 她替两人犯难。 蔺清莹现在脸上的伪装粉越涂越薄,肉眼可见的脸红。 “自然……自然是你五弟住哪里,我住哪里啊。” 乔巧会意,笑了一笑。 她觉得蔺清莹挺聪明的,而且非常善解人意。 如果让自己五弟住进其新宅,不止自己五弟有入赘之嫌,抬不起头,乔家人也不会开心。 分配给乔满囤的三分之一新宅虽说窄了点,但作为两个人的新房,绰绰有余。 这么看,蔺清莹是真喜欢自己五弟,事事为他考虑。 “至于我那处新宅子,平日让贺伯他们照看着就行了。” 蔺清莹继续诉说着对未来的打算:“我和满囤,也未必会一直待在乡下。”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实在太苦了。等时局稳定,她还是要想办法让一家人移居城里。 乔巧点头,不再细问。而是转了个话题:“清莹,你之前送来的鸡肉,哪里买到的?” 蔺清莹眨眨眼睛,笑。 “贺嬷嬷手艺不错?那只鸡,是贺伯进城一趟,带回来的。可惜没有买到更多,送乔姐姐你一碗,再送乔婶儿一碗,便没了。” “集市恢复了么?希望下次我进城,也能有这样的好运气碰到卖鸡的!” 她后院鸡舍落灰了,还没迎来住客呢。 两人说笑闲聊到天黑,蔺清莹才告辞离去。乔巧点上油灯,烧热水催两个闺女洗漱睡觉。 明天,她就要大展身手了! 抱着无比希望,搂着两个闺女,沉沉进入梦乡。 翌日大早,乔巧起身煮早饭。考虑到自己和乔满囤晌午可能赶不回来,焖了满满一瓦罐肉沫菜干饭。 舀出几勺用力压紧,捏成团子,用干净的大叶子包裹起来,就是干粮。 剩下的,足够两个闺女吃两顿。 她收拾妥当的时候,丁乐也起身了,揉着眼睛,迷茫地看着她娘背上弓箭。 她娘这一大早就要出门练箭,不在自家后院练了么? 乔巧摸摸大闺女的头,从棚子的梁柱上摘下一把砍柴斧,挂在腰间。 这把斧头锈迹斑斑,再磨也磨不亮,但好过没有。 “乐儿,早饭给你们温在灶上,晚点你带你妹妹一起吃。娘煮得多,中午也够你们吃了。” “娘您去哪里,晌午不回来吗?” 丁乐牵着她娘衣角,有些依依不舍。感觉她娘为了养她们,太辛苦了,天天早出晚归的。 其实她娘没必要这么拼啊!她和妹妹可以少吃点,也不用穿什么漂亮衣裳,重要的是她娘可以轻松点。 “娘晚些时候回来。乐儿,你带着妹妹,看好家里。不要随便给人开门喔,除非是你外婆家和你蔺姨家的人!” 乔巧对大闺女叮咛再三,才背着背篓和弓箭,提着小小的干粮袋出门。 刚出门,就看见乔满囤坐在倒扣的背篓上等她。身穿皮甲,腰挂佩刀,怀里搂杆长枪,鼻头被风吹得泛红。 乔巧惊讶地走过去:“五弟,你早来了为什么不敲门?” 乔满囤挠头呵呵:“四姐,我怕你们还在睡觉,没好吵醒你们。” “吃早饭了吗?” 乔巧要把手里的干粮袋递给他。 乔满囤摆手:“吃过了,四姐,这个留着晚点吃。” 他眼睛亮晶晶的,难掩一脸兴奋:“四姐,我们快上山去!” 他迫不及待要改变现状了。 清晨的薄雾在山林间缓慢浮动,点点滴滴晶莹剔透的露珠,从草叶间滚落,润湿两人的裤脚。 乔满囤走在前面,用长枪分开茂盛的灌木丛,开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路。 “四姐,走这边。” 想要有所收获,他们必须走人迹罕至的路,才有可能碰到合适的猎物。 乔巧紧跟在乔满囤身后,全神贯注看着脚下和头顶,只怕有一条带着伪装色的毒虫,突然冒出来。 两人都是第一次狩猎,脑子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但是他们在山林间钻进钻出,爬上爬下,折腾了个把时辰,也没有发现什么野生动物。 倒是一路走,采摘了一路的野菜、酸枣之类的野果子,还挖到了几株七叶莲。想着七叶莲有药用价值,有些地方很珍贵,乔巧打算带回去晒干,送去县城药铺看看收不收。 两人背篓装满了,乔巧没捕获到猎物不开心,乔满囤却知足得很了。 现在大水过后,村子附近方便去人的地方被村民们踏平了,走一整天也未必能采摘到新鲜的野菜。 而他和四姐这半天功夫,就薅了满满一背篓,还有平常难得一见的野果子,收获颇丰。 于是,他决定今日功成身退了。 “四姐,我们已经离村子很远了。再往前,便是深山老林,十分危险。我们还是先回去,改日再来!” 乔巧有些不甘心。 她满怀希望来狩猎呢,结果鸟毛都没看见一根,便要铩羽而归了? 但乔满囤说的是事实,她只能点头:“在这里歇一歇,把干粮吃了,我们再回去。” 乔满囤确实累得不行了,听话地一屁股坐下,接过四姐递来的饭团和水袋,大口大口吃喝。 乔巧不放心,拿着他的长枪,扫荡一圈周围的灌木丛和树枝,确定没有隐藏着什么长爬虫,方才坐到他身边。 这一坐下来,视线自然由脚下,转移到头顶枝繁叶茂的树身上。忽然,她被一块金黄色的东西吸引住了。 那个扁平、巨大的物体牢牢嵌在树枝上,成群结队的蜂子围绕着它,颤动翅膀。远远看上去,就像裹成了一个黑色球体,令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难不成是蜂巢? 一念至此,乔巧兴奋了,忙推乔满囤胳膊:“五弟,你快看,那是不是蜂巢?” 如果是蜂巢,那么就有蜂蜜吃了。 野生蜂蜜可是个养人的好东西啊,还有里面的蜂蛹,同样是高蛋白! 第258章 蜂巢 乔满囤爬起来,顺她手指方向一望,顿时也乐了:“是蜂巢!四姐,你眼神太好使了,那么高你也能发现?” 既然发现了,当然不能放过。再高也必须拿下。 两人对视一眼,分头收集树枝树叶,在蜂巢下面堆了一座小山包。 因为枝叶带一点潮湿,点燃之后,浓烟滚滚,直冲上方的蜂巢。两人用帕子蒙住口鼻,站在上风口处,目不转睛地瞧着蜂巢上爬满的蜂子,嗡嗡乱窜。 熏了一会儿,蜂子死的死,逃的逃,跑得差不多了。 乔满囤见时机到来,立马把乔巧的砍柴斧要过来,别在自己皮带上,环抱住大树,猴儿般动作灵活地往上爬。 “小心点!” 乔巧把背篓腾得半空,捧着等在蜂巢下。提心吊胆看着自己五弟爬树,生恐他踩空摔了下来。 乔满囤一只脚踩住树身,一只脚试探地勾住带有蜂巢的树枝,慢慢往回拉。看看够得着了,便抽出腰间的砍柴斧,使劲儿砍那根树枝。 “咔嚓,咔嚓”! 他连续砍了十多下,眼见树枝只连着皮了,即将断裂,他喊了一声:“四姐接住!” “咔嚓”! 带有蜂巢的树枝,彻底与树身作别,刷啦啦掉下去。 乔巧眼疾手快,背篓正接住那块蜂巢。不过树枝太重了,一下子抽打在她头脸上,眼前一黑! 她噔噔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兀自牢牢抱住背篓。 这么大块蜂巢,如果被摔碎在地,那就太可惜了。 乔满囤慌忙溜下树,扶起乔巧:“四姐,你没事?” 乔巧揉了揉被枝叶扫红的眼睛,笑道:“没事。五弟,你看这块蜂巢,好大!” 差不多有脸盆大小了。 这真是,想发家致富,还是得冒风险才行啊! 乔巧把背篓放在地上,乔满囤拔出佩刀,小心翼翼紧贴着树枝皮,一点点将整块蜂巢剥离下来,放在菜叶上面。上面还沾了不少黑黑的蜂子,姐弟俩也不管死的活的,一律剔除。 清理干净了,整个蜂巢就露出它金黄色的本来面目,看上去异常漂亮。 据说这蜂巢蜜还分新老。 新巢蜜一般是浅黄色,老巢蜜呈金黄色、焦黄色。蜜封存时间发酵越久,营养价值越高。 他们采到的这块蜂巢,至少有年的历史,属于老巢蜜,可以入药那种。 乔满囤用刀切了小小两块蜂巢下来,和乔巧一人一块,细心品尝。 有些苦香苦甜的,怀疑是野蜂采集了部分药材花导致。芳香醇厚,润而不腻,吃起来那滋味美到了心底。 一小块进肚,两人砸下嘴,看着面前的大块蜂巢,恨不得就地大快朵颐。但是,必须忍住了,他们还有赚钱大计未实现呢! “四姐,明儿该我执勤巡逻,这块蜂巢,你拿去城里卖?” “好!” 乔巧毫不犹豫。 “五弟,这蜂巢大概能卖多少钱?” “几十文到百来文一斤蜂蜜?” 乔满囤挠头,他也不清楚:“这是没炼化成蜜的蜂巢,可能价格要低点,四姐你看着卖便是。” 第一次进山狩猎就有这么大收获,不错了,贪心会遭报应。 “好!” 乔巧心里有数了。 两人把先前扔地上的野菜叶子捡回来,覆盖在蜂巢上面,背着兴冲冲往回赶。 一路上不时碰上砍柴挖野菜的村民。经历修房子这一遭,大多数人认识姐弟俩了,纷纷和他们挥手打招呼。 有人羡慕姐弟俩满满一背篓的鲜嫩野菜,问两人哪里采摘到的?乔满囤一指深山,对方也只能赞叹着他们不要命的精神,各自走开了。 回到家,乔巧放下背篓,丁乐丁盼迎接出来。乔巧取菜刀割下两片蜂巢,喂到两个闺女嘴里。 丁盼被甜的笑眯了眼睛。丁乐惊讶无比:“娘,您哪里弄来的这么大一块蜂巢?” “娘和你五舅舅上山砍柴,运气好碰见的。” 乔巧觉得大闺女大了,太懂事,不好糊弄,说话便半真半假。 “等明日娘去城里卖了,钱还要分你五舅舅一半。” 丁乐恍然点头。 乔巧把背篓里的野菜拿出来,另外洗了几匹大的芭蕉叶,包好蜂巢,用细绳子捆住。 其实她是很想把蜂巢留给两个闺女补身子的,只是这样一来,就没法洗钱,给五弟分钱。还是等以后日子好过些,再说。 丁乐洗干净手,带着妹妹坐在院子里的小凳上摘菜,乔巧升起灶下的火,准备煮晚饭。 翻了翻棚子里的粮食,发现里面竟然还剩有一小袋麸面,她高兴起来:“乐儿,盼儿,咱们今晚吃面条!” 好久没吃面食了,怪想的,一说面条,唇齿生津。 “面条?” 丁盼丢下手里的菜叶跑过来:“娘,面条好吃吗?” “等娘做出来你们就知道了。” 乔巧不敢打包票,这麸面含杂质太多了,不知能不能做成功。如果量多倒是可以用筛子筛一筛,但就这么小半袋,筛了没事了。 她洗干净一个盆子,把麸面全部倒进盆子里,加清水、少许盐和面。 丁盼踮着脚趴在灶台上看她和面。乔巧注意到小闺女感兴趣,便把盆子放地上,自己坐板凳上揉面。 丁盼蹲在她身边,不时调皮地伸出根手指,把一团灰面,戳出几个小洞洞。 丁乐怕她娘恼火,拉了妹妹几次,都没拉开。 乔巧不以为意,闺女要戳就戳。见丁盼玩的开心,索性揪了一小团面给她,任由她两只小手抱着捏圆搓扁。 丁乐一边摘菜,一边看着她娘和她妹妹嘻嘻哈哈互动,心里感叹她娘真是变温柔了好多。 以前妹妹这么糟蹋粮食,娘的巴掌早落下来了。 乔巧手脚麻利的活好面,盖上盖子在旁边醒一会。趁这功夫,淘洗一把丁乐摘好的野菜。 先把锅底烧热,切了几片干肉片丢进去润锅,然后将搅匀的蛋液倒进去,煎得金黄膨胀捞出来。 锅里加水,等水开了把野菜焯一焯,和蛋块分到三个大碗里。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醒好的面再揉揉,放在案板上用擀面杖擀成尽量薄的面皮,卷起来一切,便成了一根长长的面条。 第259章 幸福的烦恼 可惜,材质有限,手艺也有限,乔巧做的面条,下锅即断成节,起锅后糊成一片。 与其说是面条,不如说是面块。 饶是如此,丁乐丁盼还是很给面子地全部吃光。丁盼舌尖舔着唇角粘上的汤汁连声夸赞。 “娘做的面条真好吃!明儿我还想要吃!” 乔巧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明天娘进城,看看有什么好吃的,给你们买回来。” 丁乐犹豫了一下:“娘,如果有学女红的剪子、绷子、帕子之类,能不能给我买一套回来?” 看乔巧的目光转向她,她连忙补充:“最便宜的那种就行!” 这心思敏感脆弱的大闺女! 乔巧无奈地点头一笑:“好,如果县城有卖,娘就帮乐儿买回来。” 转向丁盼:“盼儿也要一套吗?” 丁盼头摇得像拨浪鼓,脸色都变白了:“盼儿不要!盼儿不喜欢那个!” 眼珠一转:“盼儿要听娘的话,以后跟蔺姨好好学习,回来讲更多好故事给娘听!” 这人小鬼大的! 乔巧忍不住“噗”地乐了,摸摸小闺女头顶的小揪揪。 “好!盼儿自己说的,一定要努力读书啊!” 看看丁乐:“乐儿也是。” “是,娘。” 丁乐老老实实回答。虽然她不明白娘为什么一直强调她和妹妹要好好读书,她爹和她奶不是一直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但她现在跟着娘一起生活了,娘的期望,她便努力去达到。 乔巧没看出来她寡言内向的大闺女在想什么,拎起灶上的大铁锅,去墙根处刷洗。 别家洗锅都是直接灶上加热水刷洗,完事把脏水舀出来倒掉,帕子抹干铁锅作数。 乔巧觉得不卫生,直接是整口锅提起来洗。反正她力气大,做这种事毫不费力。 丁乐帮忙洗碗,丁盼也拿起扫帚,刷刷扫地。 她们现在基本不用干活,每天吃了睡,睡了等吃的。再不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丁乐怀疑她和妹妹要被她们娘养歪了。 懒成这样,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这是她们奶经常数落她们的一句话。 “唉”! 丁乐悄咪咪叹了口气。 被宠得太幸福,好像也是一种烦恼。 第二天大早,乔巧照常给两个闺女熬了一瓦罐肉粥,煮了两个鸡蛋,就背着装有蜂巢的背篓出发了。她还带上了那几株七叶莲。 万一吴大夫要收呢? 没错,就是吴大夫! 一开始,她便没有打算浪费时间,满城去兜售自己的货物。她打算直接找吴大夫。 一来吴大夫是个实诚人,不会故意压她价;二来不管卖多少钱,她都可以翻倍,甚至几十倍拿给乔满囤。 所以,这不过就是让她的金银过明路的一种方法。 有这么强大的金手指,她还去苦哈哈货比三家找买家做啥? 坐在陶家骡车上,乔巧心情舒畅。邻座几个村民,是那种人家认得她,她不认得人家的关系。彼此点头一笑,便算招呼过了。 骡车等人到出发这段时间,乔巧注意到那位陶先生的视线,若有若无似乎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她有些不舒服,低头检查了下自己的衣着,俯身把背篓里的菜叶子,重新整理了一遍。 难不成是蜂巢没放好,暴露出来了?这东西可不能被村里的人看见。 骡车启动后,她就把陶先生抛诸脑后,观察留意路况。 即便以后不需要步行去县城,记住路,也有好处的。她这个方向盲,不多记几遍路,出门很麻烦。 关卡处守军验看过路引,随意翻了翻她的背篓,便挥手放行了。乔巧如同出笼的鸟,脚步轻快,直奔吴记医馆。 吴大夫现在居然有病人来问诊了,乔巧到后,还等了两三个人,才轮到她。 难道是之前盖房子,她给雇工施药时提到吴记医馆,宣传见效了? 吴大夫含笑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坐下:“乔大嫂,你是来复诊的吗?” 乔巧扯扯身上的布衣,开玩笑:“吴大夫,你记得我是谁?” “余家村的,买走我大批药材说去施药的那位。” 吴大夫起身,弯腰作揖:“乔大嫂上次不是做过自我介绍了?还得谢谢大嫂你帮我宣传了!” 他这医馆开始有了起色,能见病人出入,还真亏乔巧帮他宣传。 “不客气不客气!” 乔巧把背篓拖到脚边:“吴大夫,我这次来,是想问问您这里,收药材吗?” “自然收得。” 吴大夫目光移向她的背篓:“不知乔大嫂带了什么药材过来?” 他怀抱一颗感恩心,想着不管乔巧拿出什么不值钱的草药,他也照单全收。 乔巧先把七叶莲拿出来,然后搬出那一大块蜂巢,放到桌上。 吴大夫随意瞟了眼七叶莲,视线落到乔巧解开芭蕉叶裹住的东西上,他呼吸为之一顿! “这是……” “老蜂巢!” 吴大夫接过乔巧的话头,用手指,小心翼翼沾了一点蜂蜜渣,放在口中品了品。 “还是带有药蜜的那种!” 他眼睛放着光,看向乔巧:“乔大嫂,这种老蜂巢只有深山老林才有,常人很难采摘到,你是怎么弄来的?” 乔巧呵呵一笑:“我和我五弟上山砍柴,无意中遇到的。吴大夫,这蜂巢你收吗?” “收!” 吴大夫毫不犹豫。这种老蜂巢入药效果特别好,可遇不可求,他自然不会错过! 想了想说:“寻常蜂巢一般是一百五十文到一百八十文一斤,你这个是老蜂巢……还有水灾后现在什么东西都很贵,我给你算五百文一斤如何?” 他医馆刚有起色,没什么流动资金,能出到这个价,已经不容易了。如果乔巧不同意,他只能放弃收购。 “可以。” 乔巧一口同意:“那几株七叶莲,我听说也可以入药,就送给吴大夫你了!” “七叶莲需要好好处理一下,方能入药。” 吴大夫不愿意白占她的便宜:“我给你算五十文。” 唤药童拿来大秤,把蜂巢称了一下。 “七斤九两,共计三千九百五十文,加上七叶莲,刚好四两银子。” 吴大夫拉开抽屉,取出四两银子。乔巧不甚在意地接过来。 这个数目,对于普通人而言算是横财一笔,但对于她,甚至是对于现在的乔家,都不算什么了。 第260章 允诺她成为螃蟹的人没了 “乔大嫂以后若再采到什么药草,记得送来我这医馆啊!” 吴大夫笑眯眯送别乔巧。 离开医馆,乔巧去买丁乐想要的女红工具。她不知道那种东西哪里有,猜想应该与卖布和衣裳的地方有关,便直接奔熟悉的布庄。 还是那位身段妖娆的芸娘在,听了乔巧的询问,笑着从柜台里拿出一个针线篓,递到她面前。 “客人,你若问这个,就太凑巧了。正好我们这里有一位绣娘不做了,她留下的女红工具,就送给你闺女。这比外面你自己配的齐,她所用的,也是上好的!” “这怎么好意思……” 乔巧忙推辞:“多少钱,我买!” 芸娘摇摇头:“用过的,那位绣娘留下来,是当个念想。与其白放那里,不如赠给有缘人。” 她看了乔巧一眼,微笑:“这位大妹子,如果你闺女将来学有所成,绣出来的帕子屏风之类,可以放我这里寄卖。你也可以为她接活做。” “女人,还是要有傍身银的!” 乔巧赞同她的观点,不过依然坚持要给钱。 芸娘直接把针线篓塞她手里。 “大妹子你是我家的老主顾,以后时常来照顾我家生意就好了!” 乔巧过意不去,又在布庄里给闺女买了两身衣裳,不还价让芸娘包了,才离开布庄。 路上想着这位芸娘真会做生意。就不知身为妾室,能否在那木掌柜家立稳脚跟。 抬头发现街边一家酒楼也张灯结彩开业了,想到对两个闺女带好吃的承诺,她走了进去。 “客官一人,请问是要用餐吗?” 店小二没有因她穿着朴素便另眼相看,而是热情招呼。 乔巧站在柜台外打量店堂内的布置。黑漆木桌椅是全新的,地板墙壁也重新装潢裱糊过了,看上去分外整洁。 零零星星几桌客人,面前摆几样精致小菜与酒壶,边吃边低声交谈,气氛和谐。 她低头看了眼柜台上摆的菜单,开口说:“我不在这里吃,点的菜你们弄好给我打包就行!” “好咧!” 小二看她翻阅菜单,有些诧异眼前村妇装扮的女人竟然识字。便没有报菜名,等着客人自己挑选。 乔巧翻阅一遍菜单,心里大概有数。洪灾过后的县城酒楼,也拿不出什么像样菜肴,便随口报了几样菜名。 “小笼包六屉,大肉包三屉,双色豆包三屉。另外抓炒鱼片三份,野味腊三份,过门香三份,蜜饯三份,黄酒六瓶。” 听了乔巧这一连串的报名,店小二些许呆滞。这不像来吃饭的,倒像是来进货的? 乔巧看向他,他才回过神来,说声:“客官请稍候!” 转头把里面忙碌着的掌柜请了出来。掌柜又听乔巧重复了一遍菜名,算盘珠子一扒拉,最后陪着一张笑脸。 “客官,一共是三两一钱银子。” 乔巧无语地先付了钱。酒楼老板这是怕她吃霸王餐呢? 钱给了,店小二特别殷勤,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用帕子擦了又擦,请乔巧坐下来等候。 乔巧背后,是三位身穿长衫的书生。三个人只点了一碟花生米,一盘双色豆糕,一壶黄酒,坐一起侃大山。 乔巧先没有在意他们,只是凭窗观赏外面的街景。忽然间,有个书生压低嗓门说出的话,吸引了她的注意。 “……听说云老太爷……是不是真的?” 一听“云老太爷”四个字,乔巧浑身紧绷,立即竖起耳朵听。 “这消息,泰源县被水淹之前,京城里就传出信儿了。融如兄,你真是孤陋寡闻!” 提到“云老太爷”的融如书生,被同伴群嘲。 “唉……怎么会这样呢!云府不是为了救治云老太爷,特地举家搬迁至京城了吗?结果还是如此……” 融如书生没有在意同伴的哂笑,只是沉重地叹息。 “云老太爷重伤后,回家荣养那么多年,已是灯尽油枯了?” 同伴跟着唏嘘:“泰源县这么多年能不被战火侵扰,真多亏有云府坐镇……” “你们说,这云老太爷不在了,云府还会回泰源县来吗?” “应该不会了?” “云府的根,一直扎在京城啊……” “但是三皇子性情暴戾,哪有四皇子仁慈宽和……依我看,云府人最好还是回到泰源县……” 后面的议论,乔巧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满脑子嗡嗡,就剩一个念头: 云爷爷过世了! 那位坐镇泰源县,守护一方黎民百姓的云老太爷,终是没有挺过这一季盛夏! 那曾经允诺她成为“螃蟹”横行的老人,曾经护佑她和乔家度过一次次危难的救星…… 她穿越后第二次生命中的贵人…… 不在了! 她双手遮挡自己的脸,手肘支在桌面上。眼眶发热发酸,滚烫的液体犹如岩浆,喷涌润湿自己的掌心。 她的咽喉上下抽动,连接痉挛起伏的腹腔。 她需要竭尽全力,才能让自己的情绪不至在大庭广众之下崩溃。 虽然这一天她已有所预料,但真正到来时,她还是不免伤心。 “客官,您点的菜,已经全部打包好了!您住哪里,需要小店派人送货吗?” 两名店小二吃力地抬出一个薄木大提箱,客人买的多,这箱子也当奉送了。 “不用了。” 乔巧起身,哑着嗓子答复一句。一只手提了大箱子,另一只手拿了自己先前的行李,低着头走出酒楼。 身后众人瞠目结舌的表情,她心思重重,全没注意到。 她也没有心情再逛县城,直接雇了辆马车,赶回余家村。 马车颠簸的一路,她渐渐也想开了。 每个人都会死,没人能例外。 云爷爷是带着无比尊荣和百姓的爱戴逝去的,千古留名,万古流芳。比他们这种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一生活得有意义多了! 倒是活着的人,云二公子他们,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当时梁鸿达急匆匆赶往京城,可能就是云府遭遇到困难了? 希望那个三皇子,不要对云府做出什么不利之举。即使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也没必要针对一门忠烈的老臣家眷? 第261章 希望死后别下拔舌地狱 回到余家村,乔巧没有把云老太爷过世的消息,告诉娘家人。 经历这么多艰辛,大家好不容易重起炉灶,过回正常的生活,她不想他们再担惊受怕。 至于没了云府的依仗,她和乔家以前受到的庇佑,现在会不会被有心人针对,她也不担心。 真正能让她有底气的,是她的点石成金异能!况且,云府一门忠烈,哪个不开眼的会因为云府公开报复她们? 云老太爷过世的消息既然水灾前便已流出,县太爷,甚至余里正可能都是知道的。 他们一如既往的态度,很能说明问题了。 所以,乔巧除了伤感云老太爷的过世,担忧云府人的现状,也没有多想。小老百姓的日子,照过。 把带回来的食物,分为三份,一份送给娘家,一份送给蔺清莹。乔巧才带着两个闺女,坐下来吃了自穿越以来,头一回大餐。 肉包子里面的肉,不是新鲜肉,是腊肉粒混合着蘑菇菜叶。鱼片也不是鲜鱼,是咸鱼片。 但这不影响丁乐丁盼大快朵颐的好心情。两人吃的满嘴流油,觉得她娘带回来的菜肴,美味得能令她们舔掉自己的小指头。 两人吃的滚瓜肚圆才停手。 丁乐有些羞耻地看向她娘,却见她娘收拾干净碗筷后,进棚子换了一件灰黑色的布衣走出来,手上拿着一个针线篓。 “娘,您给我买到女红用的东西了?” 丁乐又惊又喜,娘回来没有第一时间拿出针线篓,她还以为她娘忘记了呢! “这是布庄那位芸姨送你的。她说这套工具全,外面很能买到。” 乔巧含笑把针线篓递给丁乐。 “你拿去做练习用。等你学的差不多了,娘再帮你买新的。” 丁乐抱着针线篓,笑脸如花:“娘,我一定努力学。” “学刺绣伤眼睛。” 乔巧提醒了一句:“你当闲暇娱乐就行。” 她以后留给两个闺女的财富,躺平三辈子也不会用完,没必须凭女红挣钱。 “娘,我知道了!” 丁乐眼睛里只剩针线篓了,哪里听得进她娘说话,抱着针线篓就去拖了根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翻看针线篓。 乔巧无奈,牵了小跟班丁盼的小手,去后院抠肥浇菜。 经过好几天的侍弄,菜苗稀稀疏疏破土而出,更多是冒出来的杂草。 明明种的时候只见土,也不知那草籽是怎么在她的地里生根发芽的。 拿着小铲子,她把那些杂草一点点铲掉。一块菜地清理完成,累的她腰快断了似的。丁盼倒是蹲在旁边,没叫苦没叫累,帮她拔了不少杂草。 乔巧牵着闺女,正舀水给她洗手,乔满囤拎着一背篓葱姜青菜到来。 “四姐,娘说你小菜什么的可能快吃完了,新种的还没长出来,让给你送一些来!” 乔巧心想,她娘还真是礼尚往来。刚送了吃的过去,就回给她一背篓蔬菜。 接过来放在屋檐下,笑吟吟从身上摸出二个准备好的银锭,十两一锭的,给了乔满囤一个。 “四弟,那蜂巢我卖掉了,卖了二十两银子!你看?咱们俩一人一半!” 乔满囤又惊又喜又疑惑:“四姐,你咋能卖出那么多钱?” “运气好,碰到了位过路富商,他一眼看中咱们的蜂巢,给出了高价!” 乔巧腹诽她也是不容易,为了让五弟心安理得接受这笔钱,尽快攒够娶媳妇的本金,她是张嘴就来。 希望死后不要下拔舌地狱! 乔满囤对她极其信任,完全没想过四姐会骗他。狩猎前也说定收获一人一半,他没有多矫情,便把钱收下。 “四姐,明日上梁,后日我不当值,咱们又上山去狩猎?” 多多努力,就不用让清莹等他到来年开春了。 “好!” 乔巧欣然一笑:“银子你收好,现阶段可千万别被娘他们发现了!” 她怕她娘提着大扫帚来揍她。 “四姐,常师傅说明日正午,三家准时同时上梁。你这边由余二哥和孙师傅他们来安梁,你有意见么?” 孙师傅孙进,是常师傅新近收的徒弟,也是余家村新落户的村民。家里人死的就剩他们弟兄两个,没有娶妻。 常师傅觉得这二人老实,他也需要收徒助力,孙进愿意拜师,他便把兄弟俩都收了。 以后他吃肉,孙进两兄弟也能喝汤不是。 乔巧没有异议。 常师傅优先主持她娘家的上梁仪式,也是考虑的长辈为先,情理之中。 “娘说,咱们是三家一起办席,干脆办个流水席,把所有乡邻都请到,不能厚此薄彼。” 乔满囤继续说:“四姐,明日你和清莹只管记录随礼,剩下的接待工作,有我们在,不用操心。” 乔巧轻轻捏了捏依靠在怀中的丁盼小手:“无关紧要的人,不要让他们进我家的门!” 乔满囤失笑:“好,四姐你放心,明儿我就帮你牢牢把门了!” 姐弟俩又商讨了一阵明日办席的细节,乔满囤还要赶去给邻村的亲朋送信,就急急离开了。 乔巧想到田三翠那不省心的娘家,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起身进入新房里面,把该收的东西,一律收了起来。 精细贵重的锁在柜子里,床上、沙发上,全部用了褪色的布匹蒙住。既挡灰,又防止被人祸祸。 至于明天自己和两个闺女的着装,不能太寒碜,也不能过于招摇。 挑选了三件素净的细棉衣,作为吉服即可。 而地下仓库,将要用的粮食和干货先拿出来,随后在大门上加把锁,谁也瞅不到里面了。 她也不想把日子过得这样小贱八十的,奈何这世上总是有些脸皮厚的人,一直试图刷新你三观。 第二天上梁的大日子,很快到来。 乔老太和蔺清莹都担心乔巧这边只有母女三人,人手不够。一边派出乔满囤和田三翠,另一边派出蕙兰和燕儿,帮忙接待纷至沓来的村民。 因为流水席是开办在乔巧新宅外的。一大早,雇来煮饭的女人们便将借来的桌子板凳,在院子和外面的空旷地上摆好。 里面三桌,外面十二桌。 第262章 流水宴 三口大锅支在露天灶台上,灶下柴火熊熊燃烧。十几个女人热闹又繁忙地淘米、摘菜,切肉。 当当当菜刀剁响案板的声音,锅碗瓢盆相互碰撞的声音,叽叽喳喳呼喊吆喝说话的声音,俨如一首最贴近世俗的交响乐,勾画出袅绕缤纷,至繁也是至简的人间烟火气。 乔巧和蔺清莹一身素衣,仪态得体地坐在门口桌边,面含微笑招呼宾客。 一个唱名收钱,一个提笔记录。 村民们随礼不多。 少的一文二文,多的五文十文。这些钱,以后碰上对方家里办红白喜事,也要根据对方现在的随礼,加利息还回去的。 所以其实就是个意思。人家愿意到场,就是给你面子和祝福了。 给乔巧家盖房子的雇工,没有一个人缺席。连隔壁村纪石匠和纪六婶也带着家人来了。 笑盈盈说些吉祥话,送了五谷彩袋,随了二十文和十文的礼。 余里正和老余叔都病着不能来,余志和余志业父子,余老大和余永,代表二人,分头去了乔家和乔巧家,登门表示祝贺。 除了五谷彩袋,余志业随了一两银子的礼,余永更大手笔,直接给了五两。 乔满囤亲自把两人引到院子里主席入座。 乔巧没看见田家人,想是直接去了乔家。 至于蔺清莹家,她人生地不熟的,想来也没啥人去她家看上梁。蔺清莹直接把宅子扔给贺伯两口子招呼,人跑到乔巧这边,帮她记账。 反正等上了梁,所有人要来乔巧这边吃席的。 上梁前,祭梁是必不可少的一道环节。 将选好的梁贴上红纸放供桌上,由余二哥主导,孙师傅辅助,轮番说好话和敬酒。这叫祭梁。 等祭梁结束,两人要合力用绳子把梁拉上屋顶。这个过程,买不到鞭炮放,就击鼓鸣锣代替了。 余二哥内向,唱上梁歌也是由孙师傅独力完成。随后两人将象征五谷丰登的五谷彩袋,安放在梁上。 三尺三的红布,在锣鼓声中披挂上梁。你别说,那一刻乔巧还是相当激动的,毕竟这是属于她的新房。 在现代,她都没能实现这种财富自由。 紧接着,余二哥和孙师傅踩着梯子扶住梁,从上面抛下一把把铜钱,刚蒸好的一块块敷饼、用树叶裹住的饭团。此时,上梁仪式的热闹,宣告达到顶峰。 虽说应该撒糖果糕点的,可实在买不到,不得已才用了麸面饼和饭团。但这,已足够让村民们很乐呵了。 这些,全是实实在在的诱惑啊! 多抢几把,他们的随礼便成倍捞回去了。 三家上梁仪式差不多同时结束,另外两家观礼的人,浩浩荡荡朝乔巧家聚齐。 余家父子、余家兄弟、常师傅等贵宾坐了一桌,由乔老爹带着两个儿子敬酒;女眷们坐了一桌,乔老太、乔巧、蔺清莹招呼;孩子们坐了一桌,田三翠弹压。 其他的村民,统统在外面入席了。 十多名雇工,流水价地往每张桌子上菜送饭。 清蒸咸鱼片、肉沫鸡蛋羹、坨坨肉、凉拌腌肉片、素饺子、干肉包、荨麻草肉糊糊、肉焖菜干饭、地瓜焖干饭、蛋花汤、蔬菜汤…… 乔巧佩服死了。就这么几样材料,雇佣来的女人们愣是做出来十多道饭菜。 即使你嫌弃其花样万变不离其宗,主打一个量管够,味道不差。加上限量供应的米酒、黄酒,大家吃的都是心满意足,非常嗨皮。 这一顿流水宴,吃的走了一批来一批。从晌午到晚上掌灯。别说余家村的人,估计附近几个村的,都有不少人来蹭吃蹭喝。 乔巧当支援灾民了。 看到赶来恭贺他们三家上梁的老老少少,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黑黝黝消瘦的脸,露出由衷的喜悦笑意。她觉得,花这一大笔钱是值得的。 至少,他们能够开心一整天。在这一天里,尽情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余大宝也带着他媳妇和孩子来了。没看见他老娘,估计因洪灾没了。 看着这个人,和自己娘家人热情唠嗑,完全没有当初在余叔家借粮起冲突的尴尬,她心情复杂。 人那,真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动物。 转过头,发现郑大壕也在座,凳子下趴着他家养的那条大黑狗。 咬不动的肉干或者嫌弃难吃的食物,他就丢给自己的狗吃。 几个同桌,离得他远远的。 不知是害怕这个痞子,还是害怕他养的那条大狗。 乔巧眉头一皱,把视线转到别的地方。 大喜日子,可不能因为这种人怄气。 等到天黑的时候,人终于散的差不多了。 乔巧和蔺清莹帮着乔老太,给贵宾席及雇工,每人发了一个厚实的红封。甚至田三翠娘家的几个孩子,也一个不落,发了两文喜钱。 乔巧第一次见到田三翠她娘。再看看田家的小萝卜头,一大家子人,整整齐齐。 想来这田老爹还真是个有本事的。家里人口如此多,经历一场洪灾,也没受到损失。 “乔姨!” 纪车夫带着他的孙子纪文山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位眉眼婉约的年轻妇人。 “乔姨,我娘一直说,要亲自来感谢您救了我!” 乔巧看向那位年轻妇人。对方先一步向她屈身下拜:“乔四妹子,谢谢你救了我的山哥儿!” 乔巧连忙扶住她:“不用客气,你……” 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纪文山他娘。 对方会意地说:“我娘家排行第五。乔四妹子,我比你大,若你不嫌弃的话,唤我一声纪五姐即可。” 古时的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都这么习惯这种无名无姓的称呼吗?乔巧只能顺应大流,叫了一声:“纪五姐!” 纪五姐打开随身带来的一个包裹,里面是厚厚几对鞋底子。密密匝匝的针线,纳在棉布敷的底板上,摸着既软和又整齐。 “乔四妹子,你对我们纪家的大恩大德,纪五姐无以为报。姐姐也没什么东西能拿得出手送你,唯有亲手扎了几双鞋底子,请你笑纳!” “不用,纪五姐……” 乔巧努力推辞,纪五姐却不由分说把鞋底子包起来,硬塞进她怀里,口里还说:“乔四妹子难道是嫌弃我这谢礼薄?等日后纪家缓过来,定当厚报!” 第263章 分房间 乔巧没办法,只能把鞋底子接了,向纪五姐道谢。 纪五姐看向跟在乔巧身后的丁乐丁盼。两人乖巧地向前招呼:“纪五姨!” 纪五姐笑着点头,摸摸两人的头,对乔巧说:“乔四妹子,你这两个闺女,真是乖巧懂事得让人心疼!” 这句话,让乔巧无比开心:“小文山聪明伶俐,前途似锦,纪五姐也是教导有方!” 两人商业互吹,一瞬间拉进距离。就教育儿女方面,热络地交流起意见。 蔺清莹放下账簿过来,冲纪文山挤了挤眼睛,两人相视而笑。 “蔺姐姐……” “叫蔺姨!” 蔺清莹义正辞严纠正他。纪文山挠头笑。 他已经听说了蔺清莹与乔五叔定亲,明明蔺清莹只大了他六岁,结果这辈分弄得奇奇怪怪的。 “蔺姑娘,恭喜你和乔家五郎定亲!” 纪车夫诚恳地拱手道贺:“那孩子我看着长大,是个实诚的好孩子!” “嗯……” 蔺清莹羞死了,随便应付纪车夫一句,躲到乔巧身后。 乔巧问纪车夫:“纪叔,你还打算做载客生意吗?” “不了!” 纪车夫摇头叹气:“马车太贵,生意不好,挣不了多少钱。我们一家,打算搬到县城里去住!” 他直言不讳地对乔巧说出自己的计划。 “一来,方便山哥儿读书;二来,县城里我们还有一家小铺面。山哥儿她娘扎鞋底子绣花卖,我呢,经营些杂货,总能把日子过下去的!” 乔巧点头,纪家家底子尚在,能重起炉灶,她也放心了。 毕竟小文山与她和蔺清莹是患难之交,她还是关心纪文山的。 纪家人告辞离开后,便只剩乔家人和雇工了。雇工们七手八脚拆棚子,收桌椅。哪家借来的物件还哪家。 乔老太做主,把吃席留下的剩饭剩菜打包,分成小份送给雇工,皆大欢喜。 乔满囤将蔺清莹送回家。 乔巧牵着两个闺女,走进清扫干净的院子,望向屋里梁上垂下的红布,脸上露出油然而生的笑意。 今晚,终于能住新房子了! 乔老太在院子里招呼乔巧。 “四丫头,我们回去了,家里还需要收拾。你带着孩子关好门户,早些歇着!” 乔巧连忙出去送娘家人和田家人。 田家人今晚肯定是不能回家的,不知道娘屋够不够这么多人住。但乔老太不提这茬,乔巧自然不想揽麻烦上身。左不过将就一晚,明天田家人便回去了。 等人散尽,乔巧拴上大门,和两个闺女,拿着扫帚帕子,简单将几间屋子清理一遍。蒙住家具的布匹,也收了起来。 最后,烧了热水,娘仨痛痛快快洗了个澡。 一番折腾下来,半夜了。 乔巧剔亮油灯,问两个闺女:“乐儿,盼儿,东厢和西厢,你们一人选一处。以后,那屋子就作为你们的闺房。” 新宅除了主屋带花厅和两间次卧,东厢西厢,都是独立的。主卧次卧花厅俱全。 乔巧的意思,现在把房子分好,以后若为闺女招赘,她们所在的地方,便可砌墙独立成宅。省得搬来搬去的。 至于主屋的两间次卧,可以用来做客房。 “娘,我不要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屋子!” 丁盼第一个反对,吊住乔巧的胳膊摇晃:“我要和娘、还有姐姐睡一屋!” 丁乐也赶紧表态:“娘,主屋不是有两间次卧吗?我和妹妹一人一间!” 她知道没有子女一直和父母住一间屋的道理,退而求其次。 东厢西厢太大了,一个人住一边,总感觉碜得慌。 “你们是这座新宅的主人,不睡主卧,让房间落灰吗?” 乔巧头疼。她计划的是以后为闺女招赘,一家住东厢,一家住西厢,她居中当老太太呢,多完美! “娘,我要跟你睡跟姐姐睡!” 丁盼开启撒娇大法,滚在乔巧身上扭糖人。她看出来了,她娘现在就是宠她们,舍不得说她们一星半点。 丁乐不说话,看着她娘,只是用怯怯的眼神表达自己的哀求。她还是怕惹她娘生气的。 乔巧不怕丁盼撒娇撒泼,可她怕被丁乐这般可怜兮兮地看着,这会勾起她以前疏于照顾她们的愧疚之心。 “那……你们先睡主屋的两间次卧如何?” 乔巧不得已让步了。心想现在让两个闺女独立,可能是急了点,等她们适应这个新家,以后要招赘,再搬出次卧不迟。 就是可惜东厢西厢要空置出来了。两边布局,她特意布置得和主屋一样呢。结果两个闺女硬要和她挤一块。 “好!” 丁乐脆生生答应,嘴角翘了起来。丁盼扁扁嘴,还是要一个人睡一个屋!但想想她娘和她姐姐都在隔壁,就隔了一堵墙,也勉强接受了。 乔巧摸摸两个闺女的头,带她们去她们的房间。 铺床叠被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两个孩子是不是太缺乏安全感啊,所以不愿意一个人睡一个屋? 如果像蔺清莹那样,买个人……不,是雇佣一个同龄的小伙伴来陪伴她们,是不是好得多? 转念一想又觉得太麻烦。 她性子冷,超不喜欢人多,更别提再找几个孩子来照顾了。随着年龄增长,等两个闺女大了就好了。 倒是可以养条看家狗,增加些热闹。 狗可比人类忠实多了。 打定主意,乔巧招呼两个闺女上床睡觉,直到给她们盖好被子,才端着油灯,走出她们的房间。 她不知道自己睡下后,丁盼赤着脚抱着被子,钻进了她姐姐的房间,爬上了她姐姐的床。 睡迟了,乔巧起身也晚了。次日天大亮,乔满囤用力拍大门才把她喊醒。 乔巧穿好衣裳,蓬头垢面有些狼狈去开了门。 新宅有个坏处她意识到了。房间离大门太远,有人敲门她听不见,得大力拍门,嗓子喊哑…… 她尴尬,乔满囤抖着发红肿疼的手掌同样也尴尬。 “四……四姐你原来还没起床吗?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他拍了老半天的门,声音喊嘶了,差点想去翻墙,就担心四姐和两个外甥女出了什么事。 乔家人多,蔺清莹家下人多,完全没碰到今日四姐这种情况。 第264章 忘掉她 “昨晚睡太晚了……” 乔巧把乔满囤领到主屋花厅坐下,不好意思地说:“五弟,你先坐着,自己倒水喝,等四姐收拾一下。” “四姐你们没吃饭,我去帮你们弄早饭。” 乔满囤不是那种君子远离庖厨的人,穷人家的孩子,啥不会?放下背篓长枪佩刀,撸起袖子就进了厨房。 乔巧烧好热水,匆匆洗漱,才跑去次卧叫两个闺女起床。 看到丁盼睡眼惺忪从丁乐的床上爬起来,乔巧无奈地刮了下小闺女的鼻子,将两人的衣裳取来放到床边。 现在生活彻底归于正常,孩子们完全可以穿她买来的漂亮新衣裳了。 至于首饰,等两个闺女头发养好了再买。 “娘,我自己穿。” 丁乐红着脸抓过衣裳。自己这么大了,开春就是十岁,她哪好意思让娘帮忙穿衣裳。 乔巧见她动作麻利,自己穿好还能帮妹妹穿,便到梳妆台打开竹匣子拿出梳子和发带。 竹匣子是乔满仓帮忙编的。木梳子是余叔家友情奉送的一打。随着时间推移,乔巧给她们买的首饰头花,自然能装满整个匣子。 只是现在,先将就用发带。 “你们洗漱收拾好了快出来。你们舅舅都在帮咱们煮饭了。” 乔巧叮咛两个闺女一句,出了房间便直奔厨房。 灶台两个坑,乔满囤一边焖菜干饭,一边把昨夜剩的肉菜热热。见乔巧进来,说了一句:“四姐,今儿我准备了干粮,你不用带了。” 乔巧点头,快手快脚刷碗洗筷子:“你早饭吃了吗?咱们上山,干的是体力活,你等下再吃点!” 乔满囤摇头:“不用了四姐,娘今早烙的饼,噎得慌,我等下喝两口水就行。” 等丁乐丁盼进来喊“五舅舅”时,饭菜差不多弄好。乔巧摆好菜,舀了三碗饭,母女仨就坐在厨房的小桌子边吃。 乔满囤倒了杯水坐在旁边看她们吃。 “四姐,清莹让我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乐儿盼儿过去读书?” 乔巧筷子一顿,她忙得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想了想:“后日大早,我就带着她们去拜师!乐儿,盼儿,你们觉得呢?” “好!” 丁乐丁盼对于即将到来的入学,也是充满新鲜和期待,异口同声。 乔巧看向乔满囤:“五弟,你知道拜师的流程,还有怎么送拜师礼吗?” 乔满囤摇头。 他又没机会拜师读书,他怎么会知道? “爹娘知道吗?” “他们应该也不会太清楚。” 乔满囤给自己续了杯水,不以为然:“四姐,清莹哪会在乎这个?你随便送点什么东西不就结了?” “不行。” 乔巧严肃地说:“尊师重道,一开始便要给孩子树立起这种思想!虽然是女夫子女学生,比起男人的学堂私塾,咱们一样不能落。” 乔满囤喝水的动作停了停。 “要不,等咱们今儿下山归来,四姐你去问问陶先生?听志和叔说,陶先生以前是私塾先生。以后,说不定也会在咱村里办学。” 乔巧有些犹豫,她不太想见到那个陶先生。 每次坐他家骡车去县城,对方的视线都若有若无跟随她。 那种打量,带些评估的意味,她不喜欢。 但想着孩子入学的事重大,硬着头皮点头:“好……” 吃完饭,丁乐带着丁盼,主动收拾厨房。乔巧便叮嘱她们看好家,带着上山狩猎的一应工具,随乔满囤走出家门。 “四姐,咱们今儿往深处走走。” 乔满囤下定决心尽快赚到一大笔钱,将蔺清莹风风光光尽早迎进门。他不能辜负蔺清莹的情意。 而不冒些风险,天上哪会凭空掉馅饼。 “往深处走,你认路吗?” 乔巧疑问。 乔满囤迟疑了一下,声音放轻:“跟着乔婉欣,走过两次。” “啊?” 乔巧瞪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看着乔满囤后背。 乔满囤用长枪拨开密集的灌木丛,语气沉闷:“她说她以前在刘家生活很苦的。总是干最多最累的活,却只能吃残汤剩羹。” “有时连残汤剩羹也没有。她饿得没法子,便偷偷上山下田,挖野菜、捉田鼠和蛇吃。到了冬天,这些都不容易找到,便只能冒险往深山里走……” 乔满囤说不下去了。姐弟俩默默前行一段路,乔满囤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面露苦笑。 “四姐,其实现在回想,乔婉欣她会选择回萧家,我一点也不该觉得意外。” “她不止一次地和我说,人就像这深山老林中的鸟兽,弱者死,强者生!想要活下去,你就要拼命,先下手为强,咬断对手的咽喉……” 乔巧没说话。 隔了会儿,她拍拍乔满囤的背:“忘掉她。你现在,只需要全心全意对清莹。” 那个像狼一样的女孩,不是不好,只是……不适合她五弟! “希望她现在已得偿所愿。” 乔满囤目光遥望远方,说出这句话后,便像抛掉所有的杂念和包袱,整个人放松下来,大踏步往前面走。 乔巧摘下背负的弓箭,将箭搭在弓上,警觉地注意周围的动静。 没错。当务之急,他们需要为自己的生存努力。 “四姐小心!” 乔满囤突然出声示警。 乔巧被吓了一跳,连忙举起弓箭瞄向四周。乔满囤拉着她,却只是绕开一处低洼坡地。 乔巧狐疑地观察那块坡地,除了一根插在上面露出半截的树棍,什么异常也没有。 “四姐,那有别人挖的陷阱。” 乔满囤手指那根树棍解释。 “你看,那块地比周围凹陷一些,上面草也是枯死的,证明陷阱上面的土覆盖不深,草长不活。” “而且,有树棍插上面示警,证明这个挖陷阱的人,心肠不黑,还知道提示过路者。” 乔巧…… 进山狩猎还有这种人为的危险?得亏找了五弟合作,不然,她一个人冒冒失失进深山,指定一脚踩下去了。 “五弟,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继续爬山,乔巧忍不住发问。 “田叔讲的。他们一家子猎户啊,四姐你忘了?” 乔满囤的枪,可不光是用来扫开障碍的。他边走,边还拿枪尖戳地面,试探虚实。他四姐可能是太关注身边动静,没有注意到。 第265章 这东西能吃吗? 乔巧想着那陷阱,不免有些动心。 “五弟,咱们不如也挖个陷阱?” 守株待兔,比漫山遍野去找猎物踪迹轻松多了。为什么不挖? “咱们不会辨别动物脚印、气味,在哪挖陷阱?” 乔满囤摇头:“再说了,咱们也不是猎户,不能天天守在陷阱边上。就算陷阱真捉住了猎物,也可能被路人捡走了。” 就像刚才那处陷阱,如果有猎物被捕获,他们顺手便可以带走。挖陷阱的人上哪说理去? 所以,不是专门以此为生的,挖陷阱实则没多大意义。 “四姐,咱们能指望的,只有你的箭法!” 说着这句话时,乔满囤发现前面一大片开着紫色小花的山葱,兴奋地蹲了下来,放下背上的背篓。 “四姐快来摘野葱!这里好多!” 野葱是必不可少的调料,采摘得多,还能包饺子、包子。乔巧把刚才路遇陷阱的事抛在脑后,和乔满囤一起兴奋地挖起野葱来。 这种不用辛苦种植,直接收获现成作物的感觉真好。 果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想要丰富自己的餐桌,还是要往深山里多走走。 两个人采了大半背篓野葱,背在背上有些吃力,才想起来自己进山的目的。 他们是来狩猎的呀,咋一碰见野菜就兴奋得没边了…… 乔满囤瞅瞅四姐。那意思,还继续往前走吗? 乔巧把背篓背在背上,拿起弓箭:“继续!” 乔满囤想想自己的娶媳妇本钱,咬咬牙。一背篓野葱能值几文钱,必须继续。 越往山林深入,光线越昏暗。周围细小的植株与灌木丛,逐渐替换成苍天古木和盘根错节的藤蔓。 两人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沉重不少,慢慢地一步步摸索前进。远远的地方,时不时响起一声嗥叫,无比碜人。离得远,也分辨不出是不是狼嚎。 姐弟俩清楚,不能再往前了。 乔满囤打了个手势,两人选中一棵巨树,将背篓藏在附近的灌木丛中,然后乔满囤带头,开始爬树。 他们要狩猎,最好藏在树上比较稳妥。躲在草丛中,如果过路的是什么猛兽,他们两条腿,可跑不过四条腿。 乔满囤拿着刀确定树上没有缠绕什么奇怪的毒虫爬虫,才伸出手,把乔巧拉了上去。 这树的一条枝干,都有他们腰粗,踩在上面,完全不用担心会折断。 乔满囤编织藤绳,缠绕树身,做安全网。打算以后都把这棵树当成狩猎据点之一了。乔巧举着弓箭,细心搜索树下树上一切会移动的物体。 哪怕现在是一条蛇,她也不想放过。 蛇肉能吃,蛇胆、蛇皮都能卖钱啊!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等得累了,乔巧还撸下树枝树叶,给自己和乔满囤头顶身上做了伪装。此刻就算有人从树下走过,也不会发现头顶蹲伏着两个大活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瞅过了午时。两人眼睛基本适应丛林里的光线,眺望完全没有丝毫动静的脚下,不免焦急起来。 乔巧心想这还没完全深入山林,需得进一步往前?但她又不想乔满囤跟去冒险,有些纠结。 乔满囤碰了碰她手臂,递过来一块麸面饼和水囊。 “四姐,先吃点东西。” 乔巧压下心里的焦躁,接过食物。含口水泡化麸面饼,一点点咽进肚。由麸面饼想到做这块麸面饼的乔老太,心虚一瞬。 “五弟,如果被爹娘知道咱们偷偷进深山,会把咱俩腿打折了?” 乔满囤拧着眉:“我明年就成年了,我有权决定自己的人生。” 大概怕乔巧打退堂鼓,安慰了她一句。 “四姐你放心,等咱们捉到猎物,把猎物往他们面前一放,他们便啥也不会说了!” 乔巧吃完面饼,把水囊递还给乔满囤,擦擦手心因为一直紧握弓箭渗出的汗。 “五弟,你这么有信心咱们能抓到猎物?” “四姐,我相信你的箭法!” 乔满囤无比有信心的回答。 那夜,那么昏暗的光线,那么多乱糟糟的人,他四姐几十米外,能将那个刘老三一箭穿心,他相信绝非巧合。 就像志和叔私下和他叹息着说的一句话: “你四姐,天赋惊人。可惜,偏偏是个女子……实在太可惜了啊!” 乔满囤眼睛亮亮地看着专注观察周围动静的四姐。 有什么可惜的? 他四姐即使是女子,也不输于男儿! 他为有这样的四姐而自豪! “来了……” 乔巧压低声音的一句话,让乔满囤回过神来。他紧张地捏住水囊,手扶住树干,小心翼翼往下看。 只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头小,嘴尖眼小,耳朵脖子尾巴均短,鼻子像猪鼻子,体型肥壮,如同一只硕大的巨鼠。 “什么玩意?” 乔巧看它在附近东嗅嗅西闻闻,迟疑着拉弓没放箭。 “这东西能吃吗?” “能吃,是獾猪!” 乔满囤激动坏了,贴着她耳边说。 可看着自己四姐犹豫着瞄准没放箭,他着急也不敢大声催。 不过,当他“猪”那个字脱口后,乔巧手一松,搭在弦上的箭“嗖”的一声就射了出去! 乔满囤…… 眼睁睁看着那头獾猪吱吱叫着,一溜烟窜入灌木丛中跑了。而乔巧的那支铁箭,深深扎入獾猪方才呆过的土地,直至没羽。 “这猪跑得太快了,我没把握好时机!” 乔巧无比懊恼。 “没关系,四姐,你多练练就能射准了。” 乔满囤安慰她。他真没指望第一次狩猎他四姐就能满载而归。 “猎物是会高速移动的。” 乔巧想了想说:“我应该预判出猎物受惊后,会朝哪个方向逃跑,然后根据射程和猎物可能爆发的速度,瞄准它的前方。” 乔满囤觉得她说得有点复杂,不太理解,只能信任地表示鼓励:“四姐,你天赋超强,一定能成为神箭手的!” 说完,他便想滑下树,去捡那支铁箭。 乔巧按住他:“不急。时间还早,我们再等等看有没有猎物,走的时候一起捡。” 乔满囤刚想答应,眼睛盯着对面的一株大树,瞳孔突然放大。 “四姐,你快看那边……” 第266章 利益动人心 顺着他颤抖手指的方向,乔巧回头,只见对面不到十来米距离的一棵大树,一片与树身颜色大体相近的地方,肉眼可见地动了动。 隔了会儿,那块东西缓慢在树枝间游动,发出嘶嘶的声音。一个扁平的三角脑袋慢慢探出,露出它脑袋的全貌。 头顶一条黑色纵斑,身体黄白黑相交,犹如豹纹。肉眼判断,这东西体长至少五米。那双屎黄色的竖瞳,散发出冷血动物独有的森寒之气。 这是一条巨蟒! 古代称之为蚺! 即使姐弟俩知道这巨蟒大概率不会游到他们所在的这棵树来,一瞬间他们还是惊吓得浑身发麻,手脚冰凉。 多庆幸他们之前选的树,不是蟒蛇所在的那棵树啊! 这还没彻底进入山林深处,怎么就有这么可怕的长虫出现了?难道是之前水灾,别的地方转移来的? 不过两人是狩猎来的,做好了完全心理准备,惊慌过后,很快镇定下来。 “五弟,这巨蟒值钱吗?” 现代的巨蟒皮可以做成奢侈品,非常值钱,不知道这时代如何? “值钱!” 乔满囤重重点头。 “蛇皮、蛇胆、蛇肉,都好卖钱!” 乔巧听了这话,不再犹豫,当即张弓搭箭。 乔满囤紧张地按住她的手臂:“四姐,你能确保一箭射死它吗?如果不能,激怒了它,它窜过来攻击我们就麻烦了!” 他仔细看了眼巨蟒。 “这蚺蛇似乎才吃过东西,此后二三个月不会再进食。我们悄悄走掉,不会惊动到它!” 乔巧皱眉:“咱们就是来狩猎的。山林深处,蛇应该很常见。我们第一次就打退堂鼓,以后怎么办?” “而且……” 她估量了下两树间的距离。 “刚才我射那猪,已经惊扰了这条巨蟒,它应该注意到了我们。现在下树逃走,它追来怎么办?” 蛇在草丛中是游,很快速,据说超过人类速度。一想到电影狂蟒之灾里人类被巨蟒追杀的场景,她就头皮发麻。 绝不能把自己后背暴露给巨蟒! 乔满囤松开手,咬紧牙,死死握住自己的刀。 “四姐,你射!” 乔巧用力捏了捏弓柄。 面对这种冷血长虫,她内心其实比乔满囤还害怕。可是,害怕就不生存下去了吗? 她身边,还有她想保护的人! 家里,还有两个可爱的闺女在等着她! 她慢慢地将弓弦拉到最大位置,铁箭箭尖,瞄准对面那颗丑陋恐怖的三角脑袋。 心神清明,手臂稳如磐石。 乔满囤憋住气,唯恐一呼吸,干扰了四姐的注意力。 那一瞬间,仿佛熬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嗖!” 离弦之箭,如同一道寒光,准确没入巨蟒的脑袋中。 那力道大得,甚至一箭带动蟒蛇往后撞断了树枝!哗啦啦,巨蟒一团巨大的身体连同折断的树枝一起掉在地上。 巨蟒痛苦地嘶鸣着,身体蜷曲成麻花,在地面拼命扭动,碾平了周围的草丛。 而它的垂死挣扎,又令铁箭更深地扎入它的要害。 乔巧和乔满囤紧张得大气不敢出,趴在树上往下看。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见到那条巨蟒不动了,长长的躯体,放松瘫软下来。 “四姐,你成功了!” 乔满囤兴奋得满脸通红,抓住树干,和乔巧一前一后溜下树。他刚要上前查看死巨蟒,乔巧一把抓住他。 “别忙过去!” 随手捡了一根枯枝,丢在蛇身上。 下一刻,只见狰狞的巨蟒头,高昂起来,一口咬住树枝,原本瘫软的身体,迅速把树枝缠了一圈又一圈。 乔满囤见状,吓得目瞪口呆,连连后退。 “四姐,你怎么知道那蚺蛇还没死?” 乔巧擦了下弓箭上留下的汗迹。 “我听人说,有些蛇报复心超强。即使脑袋被斩掉,有人马上上前,也会出其不意咬住那个人。所以,我让你小心些,不要忙着过去。” 乔满囤听她这么说,越发觉得恐怖。 两人在旁边收拾背篓,直等到那巨蟒彻底凉了,怎么用棍棒挑逗也不回光返照,才小心谨慎上前。 乔满囤的佩刀不怎么快,又割又剜地弄了半天,才将穿透蚺蛇头的箭拔了出来,擦干净后还给乔巧。 虽说恶心,但之前的恐惧感,也给弄没了。 乔巧腾出一个背篓,垫些树叶,两人合力把死巨蟒装进去。堆得冒尖也塞不下,只能用藤蔓捆住。弄得稀巴烂的蛇头和地面血迹,挖个坑埋掉。 乔满囤看出来四姐虽然杀了蚺蛇,但很恶心这东西,他便想背装蚺蛇的背篓。 可那蚺蛇去除脑袋,还有个百来斤,背在身上,走路蹒跚。 乔巧一只手轻轻拎过背篓:“五弟你背那一个背篓!” 乔满囤惭愧地背着野葱尾随她,看着前面四姐轻松的步伐,心想他还需要加把劲苦练才行了。 不然以后跟着四姐,只能成为她的拖累。 回程路上,姐弟俩商量这么大条巨蟒怎么处理。 他们都不会剖蛇取胆。如果自己试着尝试,怕把好不容易得来的蛇胆毁坏了。 据说蚺蛇胆上旬在头附近的位置,中旬在心的位置,下旬又跑到尾巴位置了。谁知道传说是不是真的。 别说乔满囤,乔巧在现代动物园都没看到过这么大的巨蟒。 她这也算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而且蚺蛇胆分三种:其一旱胆疗目;其二水胆止泻;其三护身胆能熬刑。 属于极其珍稀的奇珍异宝! 所以,他们必须慎重对待。 乔巧想了想,提议:“五弟,咱们背回去先让爹娘看看?看他们怎么说。” 她不想背回自家,怕吓着两个闺女。蔺清莹虽然书看得多,见识也多,但先前一条水蛇就吓得她半死,这巨蟒自然更不能给她看了。 想来想去,只有先背回娘家合适。爹娘有阅历,说不定能帮忙处理这巨蟒。 “大嫂娘家人回去了吗?” 不过又怕田家人在,嘴叨叨得烦,乔巧要先问清楚。 乔满囤懂她的意思,默了一下:“大早就回去了。不过……四姐,若是田叔在,这蚺蛇容易处理。” “让他处理的话,你娶媳妇的媳妇本还在不在?” 利益动人心。亲戚间的账,是最不好算的。尤其田家人特别精于算计。 乔巧不希望自己和五弟冒生命之险得来的东西,分给不喜欢的人。 第267章 老头子,你来! 乔满囤挠头。 纠结片刻,提醒乔巧:“四姐,就算不请田叔来帮忙处理这条蚺蛇,大嫂在,田叔迟早也会知道这事的。” 与其到时让田叔心生猜忌不满,不如大方点请田叔来处理蚺蛇尸呢。 “我们事先约定好给田叔工钱就行。” 况且,明知道四姐能够一箭射死蚺蛇,田叔是多不聪明才会因蝇头小利与四姐结怨? 乔巧皱眉:“回去看看娘怎么说。” 她只信她娘的见识和公正。 乔满囤点头,两人加快脚步,赶往乔家。此刻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他们又是故意选择荒凉的田埂路穿行,一路上没碰到什么人。 等他们跨进新宅门槛,院子里摆了张大桌子,乔老太和田三翠正在摆饭菜碗筷,准备吃饭。 见乔巧跟着乔满囤进门,先是纳闷。紧接乔巧把背篓往地上一放,堆得冒尖的蚺蛇尸滑落出来,一瞬间血肉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 惊得田三翠大声尖叫,乔老太把碗筷失手也砸了。 一家子连跑带跳蹿逃回屋,乔满囤连忙表示这是蛇尸、死透了!又踩了蚺蛇尸几脚,大家才战战兢兢扶着门框墙根出来看。 即使是乔老爹撑着一家之主的身份,也不敢过分靠近,手指抖抖指一下蚺蛇尸,又指两下儿子闺女,半晌才发出声音。 “你……你们这是带回来什么了?” “爹,我和四姐上山砍柴,看到一条蛇,四姐一箭就把这蛇射死了,我们就把这蛇扛回来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之前惊险完全略过不提。就怕他爹娘知道详情翻脸揍人。 乔家人…… 更想揍人了! 那是蛇吗?明明是蚺!巨蟒! 这种生物,能生吞山羊、鹿之类的动物不在话下。再大点,吞一个成年人不再话下。 这姐弟俩是什么逆天运气,砍个柴能碰到蚺蛇。还随随便便一箭,把蚺蛇射死了? 用脚趾都能猜到臭小子在撒谎! 乔老太板起脸,抄起搁屋檐下的大扫把,逼向两人:“你们俩……是不是进深山里了?老实给娘说!” “没……” 乔满囤还不习惯撒谎,乔老太一扫帚扫在他肩上,他就慌神了,手足无措往后躲:“没完全进……” 乔巧上前一步,托住乔满囤的背篓,怕他倒下去,把一背篓的野葱压坏了。 乔老太看到她背后背的弓箭,越发生气了。 “你们砍柴挖野菜,还带着武器做什么?四丫头,你老实讲,是不是和你四弟上山打猎了?” 她知道闺女的能耐,有那胆子进深山,她是完全不意外的。 一想就来气,扫帚对准乔巧,也狠心抽了下去。 乔满囤扑上来紧紧抱住他娘的手臂。 “娘,是我让四姐带我一块去的!我们真的没有进深山,只是在接近深山的地方,就比别人挖野菜,多走了那么一段路……” 他说着,赶忙卸下一背篓鲜嫩的野葱给他娘看。 “会碰到这么大的蚺,我们也没想到。想是之前洪涝,从山林深处跑出来的……” 为了说服安抚他娘,素来实诚的少年也口齿灵便了。 “娘,您看看我!我长这么大了,即将娶妻生子,却文不成,武不就,连四姐也比不上。我这样子,将来怎么作为一家之主,照顾妻儿?” 他不能一直躲在他娘甚至他妻子的羽翼下,当一辈子的纯白少年! “我要凭自己的能力,挣一笔钱,抬头挺胸将清莹迎进门。而不是等将来被人笑话,我是入赘蔺家的软汉!” 他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呐喊,声音震耳发聩。 所有人都沉默了。 半晌,乔老太手软了,放下扫帚,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两人一眼:“即便如此,那也不是你们姐弟冒生命之险的理由!” “娘,我担保,只此一次。” 乔满囤满面通红,难得一见的当众向他娘撒娇。 “这次,也真的是意外啊……谁知道我们挖野菜,这蚺蛇会出现。还好四姐箭法如神,一箭就把蛇蚺射死了!” “真是一箭?” 乔老太怀疑地看乔巧。 “真是一箭!” 一说起这个,乔满囤就眉飞色舞,给家人挑挑拣拣,讲当时的场景。略过惊险处,重点说他是多么困难,把蚺蛇脑袋用刀剜烂了,才拔出那支箭。 乔满仓用棍子拨弄了下蚺蛇尸:“难怪没见蚺蛇头。” 没有蚺蛇脑袋,只有一堆肉,大家都不怎么害怕了。连田三翠也敢带两个儿子上前,近距离观看蚺蛇尸。 “这得有八九十斤?好多肉!” 一说肉,不知道谁吸溜了一下口水。十多道眼神,至少有六道冒了光。 每天都是干肉、干肉,吃得早腻了。能换个花样,好像也不错。蛇肉好像还行,就不知蚺蟒肉好不好吃? “爹,娘,蚺蛇胆听说非常值钱。” 田三翠眼睛直勾勾瞧住蚺蛇尸:“这条蚺蛇,让我爹来处理?他会!” 乔满囤看了自己四姐一眼。乔老爹乔老太对视一眼。 “不行!” 乔老太当机立断地说:“四丫头一箭射死蚺蛇的事,不能传出去!她一个独居妇人,带着两个孩子,这事传扬出去会传成什么样?” 乔老爹愣了愣:“那……说是老五杀死的?” “更不行!” 乔老太想也不想:“老五这种名声一旦传出去,说不定会成为官府征兵的重点目标!” 他们好不容易让乔满囤免除兵役! 乔老太目光严厉地瞧向家里人,尤其是田三翠和两个孙子:“你们记住!不想害死四丫头和老五的话,这条蚺蛇的事,给我烂死在你们肚子里!” 事情当然没那么严重。乔老太只是怕儿媳妇那张嘴,把事情宣扬得沸沸扬扬,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蚺蛇胆一旦卖出去,所有人都知道乔家又发财了,腥风血雨过后的余家村,谁知道还会不会掀起波澜! 别说余家村,余家村之外,战火弥漫,还有更多吃不起饭的难民呢。 小心总没大错。 大家面面相觑一阵,乔满囤呐呐:“那,谁来收拾这蛇。” 乔老太看向乔老爹。 “老头子,你来!” 乔老爹…… “老头子,你以前不也是捉过蛇、杀过蛇吗?你会、你来!” 第268章 怕啥,杀蛇的人都没怕 乔老爹苦着脸。 “我以前……捉的、杀的是普通蛇啊!而且那是饿急了才……” 他当年为了在乔老太面前吹嘘展现自己的英勇形象,没少跟蛇过不去。没想到年轻时的卖弄,老了老了,把自己又圈进去了。 “这蛇不就比你弄的那些,大了点吗?大同小异!” 乔老太鼓励他。 乔老爹一脸无语,瞅眼面前堆成小山的蚺蛇尸体。 那是大了点吗? 明明是大了好多倍!看一眼都让他头皮发麻! “爹,您尽力收拾。” 乔巧微笑:“蛇的全身,都是宝!卖了钱,分成三份,我们一人一份。” 她虽然是打算全部给五弟的,不过乔老太有句话说的对。升米恩,斗米仇,她不能老养着娘家人。 至少明面不能。 乔老太赞许地对乔巧点头。 她这闺女,总算想明白了。 “爹,我们给你打下手,你弄!” 乔满仓和田三翠都动心了,劝说乔老爹。 怕啥呢? 人家杀蛇的人都没怕。 乔老爹被架在火堆上了,无奈:“好,我去磨刀。” “我来磨!” 田三翠抢着去拿刀了。 乔满仓便去拿绳子,招呼乔满囤绑蚺蛇尸。 “把蚺蛇吊前院,别搁后院惊到牛!” 乔老爹伸长脖子喊。 乔老太瞪了乔巧一眼,从屋里盛出半瓦罐煮好的饭菜,递给她:“拿回去,先和孩子把饭吃了,再过来看你爹收拾蛇。” 乔巧讪讪一笑,端着瓦罐准备走。乔老太叫住她:“还有这个!” 从背篓里抓出一把葱,剩下的连背篓一起递给她。 目送闺女急匆匆出门的身影,乔老太无奈地沉沉叹了口气。 小儿子推迟和蔺清莹的婚期,她现在知道原因了。但四丫头,也太惯着她五弟了? 两个人胆大妄为,竟然跑去深山狩猎了! 这万一出了什么事…… 她不敢想下去,回头恶狠狠盯着乔满囤。 小兔崽子,翅膀长硬了!得空,必须再狠狠修理一下。 乔巧把饭送回自家,和两个闺女吃了饭。看着孩子们认真洗刷碗筷扫地的模样,忽然觉得让她们练练胆子也不错。 便开口:“乐儿,盼儿,你们外公现在正杀蛇,你们想不想过去看?” 丁乐手抖了下,连连摇头:“娘,我还要练女红!” 乔巧看向丁盼。 丁盼一阵纠结,最后还是和她姐姐一样,摇头:“娘,我陪姐姐。” 乔巧发现,丁盼对她姐姐的感情,远远大过对她这娘。 她也没什么好介意的。 毕竟,不管是原身还是她,长年累月都疏于照顾孩子。丁乐陪伴照顾妹妹的时间,比她们多。 她笑着摸了摸两个闺女的头:“好,乐儿,那你练女红的时间不要太久了,伤眼睛。早点洗漱,带着妹妹睡觉。” “好的,娘。” 丁乐乖巧回答,牵着妹妹的手,回了自己房间。 乔巧收拾好厨房,带着洗干净的瓦罐,给娘家还回去。顺便看看,蚺蛇被处理成什么样了。 此时乔家人也吃完饭,一家子老小,聚在前院,围观乔老爹收拾蚺蛇的尸体。 蚺蛇被吊在树上,长长的身体,一直垂到地面。因为高度问题,前半段乔老爹还得踩着凳子操作。 乔巧到的时候,蛇颈下面的皮,乔老爹才用刀剥下来不到半米的宽度。蚺蛇肚子被剖开,一颗如鸡蛋般大小的蚺蛇胆被取出来,放在大碗里。 下面一滩血水,想是收拾过,没看见内脏之类。 乔老爹满头大汗,踮着脚继续剥蛇皮:“鞣皮怎么办?我不会鞣皮!” “爹,我来!” 乔巧应声。她之前可是特地向田家人偷师过的。虽说是一次没有亲手操作过,想来小心些应该不难。 田三翠撸起袖子:“我看我爹鞣皮鞣了十多年,我也会!四姑子,我们一起!” 三分之一归乔家,明显代表她也有份,她自然要出力。 于是大家七手八脚准备鞣皮的工具。 等乔老爹花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把一张完整蚺蛇皮剥下来,鞣皮用的液体准备好了,热水烧好了,架子搭好了。 热水泡软,清洗干净,而后将新鲜的蚺蛇皮铺在架子上,乔巧和田三翠拿着钝刀一点点刮去上面粘连的血肉。 因为蚺蛇皮只能做皮革,所以可以将整张皮浸在大盆子的鞣液中鞣制。 这些工序全部完成后,便能绷在架子上晾晒了。 另外一边,乔老太和乔老爹负责清洗蚺蛇肉、剁蚺蛇肉。 蚺蛇肉可以吃,但是蚺蛇油据说不能吃,吃了会阳痿。 一条近五米长的蚺蛇,剁出来七八十斤肉,装满好几个大木桶。即便自己留些吃,也吃不完。天气虽转凉了,但没冰窖保存,也很容易坏掉。 乔老太看了眼院子的乱七八糟,做出决定。 “明儿,老头子,你带老大老五还有四丫头进城,把肉和蛇胆卖掉!至于蛇皮,等晒干了再拿去卖。” 大家没有异议。 这就体现出新宅的好处了。高墙大院,他们折腾到半夜,也没邻居来关注他们在干什么。 “明儿坐牛车去!” 乔老爹宣布:“四丫头,你明儿早点过来!饭就不用煮了,你娘烙饼子,你大嫂给孩子们送饭。” 牛车是自家的方便,但确实太慢,需要早点出发。 “好。那我先回去了,明早再过来!” 乔巧洗干净手,接过她娘递来的一小桶蚺蛇肉。 她对吃这东西犯怵,只要了五斤左右,给闺女们补补身体就行。还不知道她们能不能吃得下去。 半道,她听到一阵狗吠。 那声音越来越大,好像是冲她这个方向来的。她一个激灵,回头一看,只见田埂路上一团黑影离弦之箭似冲过来,直扑向她。 乔巧迅速后退一步,瞅准那团黑影,飞起一脚,狠狠踹在畜生的身上! 对方倒飞出去,重重跌入田地中,痛苦地挣扎。隔了好一会儿,才爬了起来。不过趴在草堆里,喉咙里发出“嚯嚯”的声音,再不敢扑向乔巧了。 原来是条龇牙咧嘴的大黑狗。 “大黑回来!” 一条人影慢吞吞从后面跟了上来,懒洋洋喊了一声。 大黑狗爬起身,夹着尾巴,一瘸一拐回到主人身后,呜呜咽咽。 第269章 我家狗不咬人 “乔四侄女,我这狗又不咬人,它就喜欢和人玩,你咋能这么狠地踢它呢?” 乔巧听着这话,方才的受惊,悉数化为怒火。 定睛一看,这狗主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老鳏夫郑大壕! 这么晚了,这家伙还纵狗在村子里溜达,也不知怀的什么坏心思! “要玩带着你的畜生,滚回你家去玩!这么大条狗,不栓绳子,见人就扑。好在今晚是我,换成一个孩子,伤了人你赔得起吗?” 郑大壕讪讪:“这不正是怕吓到人,夜间才带它溜达散步吗?” 眼珠一转,目光投向乔巧手里的小木桶:“倒是乔四侄女你,这么晚了,咋还在外面游荡?难不成是……” 他有意一顿,方才接着调笑:“一个人睡觉,也和叔一样,觉得寂寞难耐?嘿嘿……” 乔巧呆了一呆。 打穿越过来,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男人对她说这种放肆的污言秽语。 这个时代,男女大防极为严谨。就连云二公子和她见面,身边也必定带着侍女或者景兴。更别说用如此露骨的话调侃她。 愣怔过后,她一瞬间心中燃起熊熊怒火。恨不得上去,一巴掌把对面的猥琐家伙拍死! 但那样做,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反会带来麻烦。 她用力攥紧拳头,冷哼一声,强忍下这口气,转身便走。 与这种老流氓多说一句话,都污了嘴。而且夜里有村里的巡逻队在,被他们撞见,自己反而名声有损。 无论古时还是现代,这类传谣造谣,总是针对女性抹黑居多。 回到自家,乔巧摸出铜钥匙打开大门的锁,先把一桶蛇肉放进去,回头看看身后没那老痞子的影子,才拴好大门。 她可不知道郑大壕一人一狗蹲伏在她家院墙拐角处,看着她家,一张菊花老脸透露出丝丝邪气,暗沉的三角眼里,满是阴晦。 摸了摸大黑狗的头,郑大壕自言自语。 “黑子别怕。迟早有一天,老子要好好收拾下这娘们!一个被夫家扫地出门的烂货,有什么好神气的?呸!” 院墙内,乔巧怕蛇肉坏掉,直接用盐腌了,挂在通风口。蛇肉腌了可能不好吃,但没有冰保存,总比坏掉了好。 收拾完差不多寅时,乔巧累得要死,直接和衣睡在沙发上。迷糊了一会儿,便赶紧起来做饭。 切了一丁点蛇肉,以及干肉末,加入葱姜盐,熬出半罐浓浓的野菜羹。这样等娘家人把饭送过来,两个闺女可以多道汤喝。 野菜羹温在罐里,她浅尝一小碗,觉得味道还行。可能是蛇肉放得少的原因,没多大腥味。 原本还想再煮两个鸡蛋,见外面天色蒙蒙亮起来,只能作罢。梳洗一下,揣好路引,拿条麻布口袋提个大背篓出门。 既然要进城,当然要顺带买些东西回来。尤其是需准备明早两个闺女拜师的束修。 娘家门口,牛车已经整装待发,乔老爹把牛车刷洗得干干净净。大黑牛喂的一身皮子油光滑亮,撅着蹄子刨地面,看上去神采奕奕。 就是坐牛车的人,集体蔫答答的,明显昨夜没睡好。乔满仓和乔满囤把装蛇肉的木桶,一个个搬上车,嘴里长长短短地打着呵欠。 乔老爹抱着装蛇胆的木盒子坐在车前。就算他不赶车,也要和赶车的乔满仓并排。 乔老太拿了一袋包好的烙饼,热乎乎地塞给乔巧,又递了个水囊。 “路上小心!” 耳提面命吩咐负责驾车的乔满仓,乔满仓频频点头。 车上除了几个大木桶,空背篓,就坐着乔巧。乔满囤今日轮勤,不能一起进城。 大概是车子载重轻,乔巧觉得牛车跑得也不慢?一路铃铛声清脆,仿佛是一曲动听的交响乐。大黑牛四只强壮的蹄子上下翻飞,撒欢着跑。 三人一边赶路,一边啃麸面饼。 “四妹,这蛇肉和蛇胆,你打算怎么卖?” 乔满仓挥动鞭子,轻轻给牛搔痒,重了他爹就抽他了。眼睛观察着路况,嘴里大声问乔巧。 乔巧早有计划:“吴记医馆的吴大夫医术好,人品也正,蛇胆先送去给他看看。蛇肉,我们问问酒楼和那些大户人家。” 蛇肉不是普通的肉,放集市估计没几个老百姓会买。 乔满仓点头。 “爹,您觉得蛇肉卖多少合适?” 蛇胆,乔巧相信吴大夫会给个合理的价。但蛇肉,她是真不清楚值多少。 乔老爹紧紧抱住木盒子,犹豫老久,才说出一个他理想中的价位:“现在猪肉快涨到百文一斤了,还是有价无市。咱们这个是罕见的蚺蛇肉,卖个一二百文,不贵?” “爹,蛇肉这味儿,很多人接受不了。” 乔满仓提醒他爹。 “那先定个一百文。” 乔巧说:“看情况咱们再降价。” 鲜肉无法保存,量又多。实在不行,批发价处理掉也行。重点在于这颗蚺蛇胆,看能卖出多少钱。 乔老爹瞥了大儿子一眼:“待会,让四丫头和顾客说价。老大,你别插言!” 乔巧抿嘴一乐。 她爹这是……终于认可她的能力了? 牛车摇摇摆摆,抖得乔巧整个人快散了架,晌午才赶到县城。此刻已过了进出城的高峰期,守门军士在轮班吃饭,关卡处没几个人。 乔老爹和乔巧拿出路引。 军士检查过他们的证件,捏着鼻子跳上牛车。 “你们这车上带的什么货?腥臭味这么重!” “军爷,我家亲家是猎户。这是他们捕到的大蛇蛇肉,打算拿去集市卖。” 乔老爹把准备好的一小袋子蛇肉递给军士,讨好地说:“军爷不嫌弃的话,这袋子蛇肉拿去尝尝鲜。” 军士犹豫了下,一脸的嫌弃,看样子是对蛇肉膈应。倒是在车下他的同伴感兴趣,笑道:“蛇肉?顶好的东西啊!洪哥你不要给我了!” 乔老爹连忙双手递给他。 洪哥随便揭开一个桶子看了看,果真是肉,便跳下车草草结束了这次检查。临进城,得蛇肉那名军士,还笑着和乔老爹打了声招呼。 “谢谢你的蛇肉啦老爷子!” 乔老爹满面笑容,连连拱手作揖。 “军爷们守城护佑老百姓辛苦了,这是应该的!” 第270章 他没撒谎 皆大欢喜。 乔巧发现,他爹看着内向寡言,但是人情世故方面,还是挺老辣的啊。 牛车不方便穿行大街小巷,进城后乔满仓暂时看着牛车在城门附近等,乔巧提了两斤蛇肉,乔老爹拿上装蛇胆的盒子,一起去吴记医馆。 蛇肉是乔巧受了乔老爹贿赂守军的启发,打算也送些给吴大夫的。 吴大夫学医,想必能够接受这种特别食材。 吴记医馆附近的几家大医馆也开业了,人来人往,比起吴记医馆生意明显好得多。病人们终究对老大夫的医术,信任得多。 父女俩进入医馆,吴大夫无所事事,正品着一杯香茶,拿着本医术,专心致志地看。 乔巧上前轻轻敲了敲桌面,后者才从知识的海洋中游弋出来,抬起头来,面露惊喜。 “乔大嫂,你又进城来了?这次是复诊?还是……” 乔巧笑道:“不复诊。顺路,过来看看吴大夫。” 上次开的药,她忙得还没时间吃呢。 吴大夫放下书,笑着起身:“来我这里看病的村民,时常有人提起乔大嫂。乔大嫂的声名,貌似在那些雇工们心目中很好呀!” “不过是乡亲们谬赞了。” 乔巧释然一笑,指指身边一直憨笑不做声的乔老爹:“吴大夫,这是我爹!” 吴大夫连忙拉开自己桌边的一条凳子:“乔老丈身体违和吗?请坐下来,让我把把脉。” “吴大夫,我们不是来看病的!” 乔巧将口袋里面的蛇肉拿出来,怕弄脏桌子,没敢随便往桌面上放,而是提在手里给吴大夫看。 “我们是专程送药材来给您过目的。这点肉,也是感谢吴大夫先前的赠药之恩,一份小小谢礼!” 吴大夫自然地想要张口回绝。视线落到那块色泽与普通猪羊肉完全不同的白肉上,目光凝了凝。 “这是……” 他手比脑子快地把肉接过来,拿到眼皮子底下仔细打量:“这是蛇肉?不……普通蛇肉的纹理不是这样的……这是蚺!蚺蛇肉?” 乔巧迎着他震惊投过来的眼神,笑着点头:“吴大夫果然有见识!不嫌弃的话,这点蚺蛇肉送给您了。” “那么恭敬不如从命了。” 吴大夫不掩饰自己的高兴之情:“家母体质虚弱,气血不足,正需要这种大补之物。只是市面上可遇不可求,不容易买到。” 他去柜台里面找出一个空碗,把肉放在碗中。回身对乔巧说:“乔大嫂,你和你爹娘也可以吃些蚺肉补身体,只是不宜多吃。” 他相信乔巧能拿出这种东西,家里自然是还有的,所以有此一说。 回到桌边,他好奇地看着十足村民打扮的父女俩。 “乔大嫂,乔老丈,这蚺别说捕获了,特意去深山老林中狩猎,也不一定能遇见。你们是怎么得到它的?” 乔巧瞧乔老爹。乔老爹硬着头皮重复先前对军士的说辞:“我家亲家是猎户……” 喏,他没撒谎!亲家的确是猎户。只不过他答非所问了而已。 吴大夫恍然,伸出大拇指:“那你们的亲家,真是了不得的猎户!” 乔老爹憨笑。 吴大夫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那么,乔大嫂,你方才所说的药材,难道是……蚺蛇胆?” “吴大夫真是太聪明了!” 乔巧示意她爹把装着蚺蛇胆的木盒子放在桌上。 吴大夫取块帕子擦了擦手,才慢慢揭开木盒子的盖子。 然后,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颗鸡蛋大小的蚺蛇胆,双眼放出狂热的光。只不过,隔了好一会儿,他脸上表情是喜忧参半,变换不停,似乎十分纠结。 他这反应,把乔巧和乔老爹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难道蟒蛇胆并没有他们所想的精贵? 乔老爹试探地问:“吴大夫,这蚺蛇胆……值价吗?” “值价!当然值价!” 吴大夫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合上盖子,手放在木盒子上轻轻摩挲,一脸犹豫和沉重。 “蚺蛇肉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何况这蚺蛇胆!只是,我虽极想收购它,小小医馆,却拿不出那么多现银!” 父女俩对视一眼,能看见对方眼里的喜悦。 “吴大夫,你觉得它值多少?” 乔巧直觉吴大夫的人品,非常能令人信任,毫不顾忌地问他。 吴大夫沉吟片刻:“医馆一直是收购蛇胆的。普通蛇胆,大约是三钱重量,二十文左右。至于蚺蛇胆,早年听大医馆有过一枚,不过后来被贵人重金收购,进献给朝廷了。” 也就是说,这颗蟒蛇胆用来作为贡品也合适。 吴大夫见父女俩踌躇,直接给他们推荐了一个卖蚺蛇胆的地方。 “乔老丈,乔大嫂,你们把这副蚺蛇胆,送去宁寿堂。就在这条街的出口处,一家很大的医馆,一眼便能望见。” “这家医馆在各个郡县,都开有分堂。比起其他家的小医馆,更具有财力实力,名声斐然。你们把蚺蛇胆卖给他家,他们不会恶意压价的。” “那……好。” 乔巧虽然想直接把蚺蛇胆处理给吴大夫,但吴大夫明显不愿意占这个便宜,乔老爹又跟着。她只能站起身来,准备去下一家。 吴大夫送他们出门,临别前补充一句:“乔大嫂,那颗蛇胆,听说卖了五百两银子。” 乔巧点头,表示心里有数了。 将要离开,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吴大夫学医的,自然是拜过师的。束修的事,她直接问吴大夫不就好了,何必舍近求远,去问不熟悉的陶先生? 想到这,她立即停住脚步,唤住要转回去的吴大夫。 “吴大夫,请问你知道学生拜师,给老师送什么束修吗?” “束修送六礼。” 吴大夫闻言,掰着指头告诉她。 “一是谢师恩的十条肉干;二是业精于勤的一把芹菜;三是启智之用的龙眼;四是苦心教学的莲子;五是早日科举高中的枣子;六是代表将来宏图大志的红豆。” 见乔巧听得一脸茫然,提示一句。 “现在芹菜自然是买不到的,用一把绿色的青菜替代即可。此外龙眼莲子之类,乔大嫂你可以去糕点铺看看,现在应该有几家已经开门了。” 第271章 随便一箭射来三百两 “吴大夫,谢谢您!” 乔巧和乔老爹走出吴记医馆,乔老爹回顾了眼身后,喃喃说:“这家医馆看上去也不小啊,咋还收购不了一颗蚺蛇胆?” 难不成这颗蚺蛇胆能卖出天价? 一想到这乔老爹激动了,抱着木盒子,急切走向吴大夫所说的宁寿堂。乔巧不紧不慢跟在老爹后面,随手从街边揪了几根草叶,含在口中。 跨进宁寿堂的大门,门口负责登记病人序号的大夫头也不抬:“后面排队!拿了号牌等叫号!” 没见病人都排到门外面了吗?什么人直接大咧咧进大堂! “大夫,我们不看病,来出售草药的。” 乔老爹弯着腰陪笑。 大夫抬头扫眼父女俩淳朴风的村民装,没有在意。手指大门侧边:“从那扇小门进去,里面有专人收药验药。” 乔老爹谢过那大夫,领着乔巧,退出大堂,走进侧门。 原来这里隔出一个空间作为药房。十多排高大厚重的药柜,几名药童或学徒,紧张地穿梭其中。 他们拉开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小抽屉,从里面抓出不同种类的药材,用手中小秤称出合适分量后,把它倒在一张张摊开的黄纸上。 一个矮胖年轻人,站在柜台里。检查每一个药包、唱名、递给病人药,然后收钱。 乔老爹不敢惊动那柜台里的人,瞅了一会,逮住一个貌似空闲下来的药童:“小哥,请问你们谁收药材?” 药童瞄了眼父女俩空空如也的背篼,些许不耐烦:“普通的草药不收,你们送去其他医馆!” 他们宁寿堂,主家一年四季有专门的药庄子送药材,哪里需要村民们采来的药草?对他们而言,那真是草! “啊……” 乔老爹被他胳膊肘扫了一下,抱紧怀中木盒子,连连后退。 乔巧上前一步,扶住老爹,大声道:“蚺蛇胆原来也不收吗?爹,那我们送去别的医馆!” “等等!” 柜台里的矮胖年轻人,霍得抬头出声。乔巧装着没听见,拉住乔老爹就往外走。 她最讨厌狗眼瞧人低的家伙。卖个药材而已,又不是求他家救命。 矮胖年轻人放下手里的笔和算盘,从柜台里跑出来,追着两人到门口,赔了一张笑脸。 “两位,你们方才说什么药材?蚺蛇胆?真的是蚺蛇胆吗?” 他耳朵尖,自信没听错。一对小圆眼睛,下意识去看乔老爹宝贝抱在怀里的木盒子。 “是,蚺蛇胆。” 乔老爹把木盒子盖子揭开一点,让对方看清里面的东西。 “吴记医馆的大夫说你家宁寿堂名声斐然,推荐我们来你家售卖这颗蚺蛇胆的。” “原来是子介兄推荐过来的啊,老爷子您咋不早说!” 矮胖年轻人笑容满面:“他说得没错,我们宁寿堂,收购各种奇珍药材,童叟无欺。你们有这颗蚺蛇胆,送来我们这里,再合适不过了!” 殷勤地领着父女俩往回走,顺便瞪了眼那药童。药童吐吐舌头,灰溜溜钻到外间屋去了。矮胖年轻人把父女俩引到靠窗的一排桌椅上坐下。 不等矮胖年轻人开口,乔老爹懂事地将木盒子放在桌子上。 矮胖年轻人揭开盖子,捧着盒子看了那颗蛇胆好一会儿,指头轻轻沾些粘液,在鼻端闻了闻,又尝了尝,默默点头。 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这么大的蚺蛇胆,我只听说过,从没见识过,今儿也算开了眼界了!” 感叹一下,放下蛇胆盒子起身。 “两位请稍候!这颗蚺蛇胆,我还得请我们这里坐堂的老大夫掌眼。” 他越慎重,证明这颗蚺蛇胆越值价。乔老爹自然是高兴的,连连点头,让他去请人。 不一会儿,一位白发老者随着矮胖年轻人,步伐急促地向他们这边走来。 顾不得寒暄,白发老者先捧了蚺蛇胆鉴赏。 旁人一闻便想作呕的腥臭味,白发老者闻出了沉醉,闻出了芬芳,两根手指搓着沾到的一点粘液直点头。 “这颗蚺蛇胆,比当年贵人收购那颗,似乎还大一点。” 他低声对矮胖年轻人说。 转向乔老爹,不说价反而问题外话。 “有着如此大一颗蛇胆的蚺,至少有十多二十尺长。如此凶物,你们是怎么捕捉到它取胆的?” 乔老爹磕巴了下:“我亲家是猎户……” 白发老者眼睛亮了亮:“以后,他们若再捕到诸如此类的猎物,请一定送到我们医馆来!宁寿堂一定会给出合理的收购价!” “好、好!” 乔老爹激动地点头。 却不想想,蚺这种东西,可不是随处可见的蛇。这辈子普通人能碰到一条,都算撞大运了。 就算是乔巧,也不愿意再碰到第二次。 这次她和乔满囤是运气好,下次换个邂逅姿势,恐怕他们就没那么好运了。 “蚺蛇肉、蚺蛇皮你们还留着吗?怎么处理的?” 白发老者追问。 乔老爹老老实实回答:“皮我们鞣制了,还在晾晒。肉有好几十斤,我们打算等会送去酒楼或者大户人家,问问他们要不要。” “送去酒楼做什么?暴殄天物。那东西需要配药,整制成药膳,才能发挥最大功效!” 白发老者皱眉:“你们待会,把蛇肉全部拉来宁寿堂,我们全部收购了!还有那蚺蛇皮,下次也送过来。” 乔老爹没有忙着点头答应。还不知道这蚺蛇胆宁寿堂给多少钱收购呢,咋能同意把皮和肉也卖了。 白发老者当然知道他的心思,琢磨一下,伸出三根手指:“这颗蚺蛇胆,宁寿堂愿意出价三百两银子,怎么样?” 乔老爹哆嗦了一下,手摸着椅子,生怕没坐稳,摔了下去。 三百两、银子? 他脑袋嗡嗡的,转头去看乔巧。 四丫头这随随便便一箭,就赚了三百两银子? 他是过于迷茫了,却让白发老者误会了,以为他不满意这价格,才去看别处。 心里一紧,生怕这可遇不可求的珍药飞了,迟疑一下。 “三百五十两银子,不能再多了。这药材我们还需要好好处理,才能给病人用上。” 第272章 如果有得选择 “四百两银子。” 乔巧平静地说:“猎户是用命换来的这颗蚺蛇胆。终其一生,他们也不一定会再碰到这种能生吞人的巨蟒。” 宁寿堂自己也承认了,他们这颗,比以前献给朝廷的那颗大。 小的他们都卖了五百两,她只要个四百两,他们倒手再赚个百两甚至更多,不错了。 “四百便四百!” 白发老者想了想,表示同意。 这种东西,有市无价。你就算出个一千两,猎户也不一定能给你弄来同样大小的一颗蚺蛇胆。宁寿堂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乔老爹完全坐不住了,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怕被人看到他手脚都在微微哆嗦,拳头蜷起,深深藏在袖管中。 “良平,去拿钱。” 白发老者合上木盒子,把木盒抱进自己怀里。 “蚺蛇肉给你们算一百文五十文一斤,可行?” 乔巧微笑着点头:“好!一会我们就把蛇肉送过来。” 他们已经占了大头,小便宜总要让给对方。 一百文五十文也不差,在他们底线范围内,当批发价处理。 白发老者满意了,起身对取了银票过来的郝良平说:“待会儿,你一百五十文一斤,把他们的蚺蛇肉全部收了!” 郝良平答应后,白发老者才抱着装蚺蛇胆的木盒子匆匆进入后堂。他急着处理药材,这蚺蛇胆隔了夜,已没那么新鲜了。 乔老爹挣扎着站起来,接过郝良平递过来的四张银票,一百两银子一张的,全是穗康银庄的印章。 他手抖得厉害,揣了好几次,才把银票揣进兜里。放在贴前胸的位置,用力按了按。 乔巧怕他露怯被郝良平轻视,影响日后卖药材,扶着他,快步离开宁寿堂。 一直到了外面,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乔老爹才回过神来。从怀里摸出那四张银票,颤抖着手指,数出两张,直接交给乔巧。 “四丫头,你的一份先拿去!” 乔巧颇为意外。他爹这一次竟然如此大方? “爹,一人三分之一,先说好了的。” 乔老爹摇头,不由分说,塞给她:“没有你,家里一文钱也挣不到!你给爹娘的孝敬,足够多了!” “好……” 乔巧发自内心的微笑:“谢谢爹。那肉和皮卖的钱,我就不分了,留给五弟,让他早日娶媳妇!” “嗯……” 乔老爹轻声答应,揣回两张银票。隔了会儿,他忍不住回头,看向默默跟在身后的闺女。 “四丫头……以前……” “嗯?” 面对乔巧疑问的眼神,乔老爹些许慌乱,不过还是下定决心说了出来。 “以前……爹对你说了些重话,你……你不要放心里。手心手背都是肉,有得选择的话,爹还是想让你们每个子女,都过得好好的……” 乔巧有些惊讶,也有些感动。看着乔老爹低垂的头,苍老黝黑的侧脸,想到现代的父母,她眼睛慢慢酸涩起来。 “嗯,爹,我知道……再怎么说,我骨子里也是流着您和娘的血呐……” “嗯……嗯……” 乔老爹嗓音沙哑地应着,佝偻的背,挺直了起来。 乔巧忽然觉得这样和她爹走着,怪尴尬的,看向两侧林立的店铺,转变话题:“爹,我想去买些东西,那蛇肉,您和大哥直接给宁寿堂送去?” 乔老爹真情流露过后,同样有些不自在,乔巧一说,他立马答应。 “好!四丫头,你买完东西,直接来城门口,爹和你大哥在那等你。” “好。” 父女俩当街分手,各走一方。乔巧沿途看到是卖吃食的店铺就进,找了两三家,才在一家名为“采芝斋”的铺子,买到所需的龙眼、莲子、枣子、红豆。 都是干货,贵死人,一样称了两斤,又买了三盒成品糕点自家吃,十多两银子刷刷飞出去了。 得亏她强大的金手指,不然,再多钱也不够这么花的。 想着闺女要读书,文房四宝也得备好,家里的纸笔质量差了些。她又跑到墨斋买了两套。那书不知道买什么,她就听店家推荐,买了三字经,女性读物女诫、内训、女论语之类。 这种三从四德的教材本来不想买。但闺女是土着人,以后还得在这个时代过活,她现代那套观念,不能直接灌输给她们。 那样说不定反而害了她们。乔巧纠结一会,打算拿回去先和蔺清莹好好沟通下。 总之不能把她闺女养成旧时代的封建女性。有些东西,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就行了。 于是墨斋一行,又花掉三十多两银子。 古时这读书,真是普通老百姓不能承受的负担。 相应之下,在集市意外买到的两只母鸡,一只公鸡,一窝小鸡仔,便宜多了,只花了不到五两银子。 乔巧背着一背篓书和笔墨纸砚,左手提着糕点干货,右手提着卖家友情赠送的鸡笼,满载而归。 不过找到自家牛车,看到车上堆的货,她惊呆了。 乔老爹在整理两麻袋碧绿的细竹竿;乔满仓怀里抱了一头小猪仔,小猪仔在他怀里拼命乱拱,四蹄乱挣。两人都忙得满头大汗。 乔巧拿着鸡笼,不敢往牛车上放,怕猪把鸡笼蹬了。 “四丫头,你稍微等等!” 乔老爹抬起头看了闺女一眼,把两口麻袋拖到车角落堆好,才掏出绳子,把小猪仔四马攒蹄捆住,拴在凳子边。 然后接过乔巧手上的东西,井然有序放上车。 乔巧爬上车,好奇地看着脚下哼哼唧唧的小猪。这小猪仔挺瘦的,身上没几斤肉,不知道好不好养活。 “爹,你们还买到小猪仔了?” “嗯,以前不是说养猪吗?你大嫂说的那户人家,一场洪涝猪仔全没了。碰上这集市有,索性买了。” 乔老爹抹了把额头的汗。这卖家就给了根细绳子牵猪,路上猪差点把绳子绷断了。一路抱回来,可把他累坏了。 乔满仓一个人扛了两麻袋竹枝,也是累得不行。坐在车头,举着水囊大口喝水。 乔巧擦了擦板凳的灰,在一堆货品中间坐下。 “爹,你们买这么多细竹子做什么用?” 难不成为了编竹制品?那东西进山挖就行了啊,有什么必要买? 第273章 开学了 乔老爹刚爬上车头,还没坐稳,闻言错愕地回头。 “那是已经长芽的毛竹侧枝。四丫头,你不是说后山的盐碱地,适合种这个吗?去深山里挖苗麻烦,有人卖,直接买了方便。” “额……” 乔巧还真不好意思说她没生活常识,认不得竹苗,讪讪一笑。 “晃眼一看,以为是细竹子呢……爹,大哥,我们别耽误了,快回去,别等天黑了还回不了村!” “四妹你东西都买齐了?买齐了就走!” 乔满仓挥动鞭子,轻轻一鞭抽在牛屁股上,驾着牛车,缓缓驶出城门。 一路上,猪哼鸡叫,鸡屎臭猪骚味重,生活氛围格外浓厚。 回到自家新宅,乔巧把所有东西往院子一放,第一件事便是去洗澡换衣服。 等她一身清爽出来,丁乐和丁盼,一个蹲在鸡笼前给鸡喂食喂水,一个扒拉糕点馋出了口水。就是没人肯多看一眼,她辛辛苦苦扛回来的那一麻袋文房四宝、散发着油墨香的书籍。 这俩孩子,咋这么不爱好学习呢? 乔巧皱眉,把鸡关到后院鸡舍去,撒了一把糙米便不管了。拎起糕点口袋和书口袋进屋,把丁乐丁盼都喊上。 看着她往外不停地掏笔墨纸砚、掏书,东西在桌子上迅速垒成了小山,两个闺女一个目光飘忽,一个小脸皱成苦瓜。 她们娘是想让她们科考中举吗?现在男人都没有机会科举了,她们女孩子,学这么多来有什么用? 还不如去学女红养鸡呢,好歹肉眼能见收益。 乔巧不知道她们心里想法,但她能看得出两个闺女对读书的事,不太热衷。 宠溺归宠溺,读书的事,寸步不能让。 乔巧拍拍一桌子的东西,清了清喉咙。 “这些书和文房四宝,你们姐妹自己分一分,拿回你们的房间。明日大早,娘就送你们去蔺夫子那里报到,开始读书了。” “你们蔺夫子说了,早上辰时到午时,下午末时到申时,是你们的读书时间。晌午辅食她管,吃完可以小憩一会。” “娘把束修六礼已经准备好了,一个月十两银子左右。你们可要好好学,别让娘白花这笔钱!” 她特意说出具体数目,就是想两个闺女珍惜得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她若非有点石成金的金手指,现在娘仨还在吃糠咽草呢。想读书,做梦! “十两银子?这么多!” 丁乐惊叹。 乔巧淡淡瞥了桌上的一堆纸笔书籍。 “你们面前的这些,娘另外花了三十多两银子!随着你们以后的读书进程,还会花更多银子!” “三十多两……” 丁盼掰指头,想算算三十多到底有多少。 丁盼困难地咽了咽唾沫:“娘……我们一定好好学、努力学!” “嗯,把东西分分,拿回你们的房间去。” 乔巧露出满意的微笑。目送两个闺女小心翼翼抱着书籍回房间的模样,她手托下巴,两根指头捏了捏自己的肉肉。 嘿嘿,小丫头片子,看你们以后还不好好学习? 想着闺女们下课时间早,要不,回来再给她们加节珠算课? 她来教。 现代的加减乘除法,比古代的简单。闺女学好了,以后管家方便。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太累了,昨夜又近乎通宵未眠。 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黑了下来,花厅里面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她身上搭着一床锦被,鞋子也被脱掉了,整整齐齐放在沙发下。 乔巧心里一阵熨帖,掀被子起身。 站在花厅门口朝外看了看,发现厨房亮着灯,她走了过去。 跨进门槛,只见丁乐正忙碌地踩着小板凳在灶台上操作,丁盼坐在灶下添柴烧火。 乔巧一进去,就被两人发现了。 丁乐连忙说:“娘,您再睡会!饭马上好了,好了我们再叫您。” 乔巧走过去摸了摸两个闺女的头,接过丁乐手里的大勺子:“娘睡得差不多了。乐儿真懂事,会带着妹妹帮娘分忧。” 丁乐被夸得不好意思。 以前她和妹妹也经常在厨房里打下手啊。不做,奶会拿条子抽人,娘也会骂人。怎么立女户了,娘反而这么娇惯她们了? 接手妹妹的烧火工作,悄悄望了乔巧的侧影一眼。 还是熟悉的音容笑貌。不同的是,娘比以前胖些了,沉稳许多。眉宇间少了戾气,添了冷清。 整个人看起来,由内到外散发着一种气质。 她说不清那种气质是什么。但那种气质,令得她娘容光焕发,仿佛新生。有时让人看着,会舍不得挪开视线。 乔巧瞅了眼锅里,她闺女熬的是一成不变的肉沫菜粥。只不过肉沫放得少,没她舍得。 她切了小块蛇肉,洗干净剁成酱加在粥里,又加了些调料掩盖蛇肉味,尝尝没什么异味才起锅。 既然吴大夫也说这蚺肉补人,自然得给闺女们安排上。 今日夜饭晚了,就这么将就吃。 丁乐丁盼吃着热粥,下着腌菜,半点没想到她们娘放粥里的肉,会掺杂蛇肉。 吃完饭,母女三人早早睡下。养足精神,以便明早去蔺夫子那里报道。 第二天,为表慎重,包括乔巧也梳洗干净,换了身新衣服。背着一背篓束修,带孩子去蔺清莹家入学。 丁乐丁盼一人背了个竹编小背篓,里面装着她们的学习用品,跟在乔巧身后。 短短一段路,乔巧反复叮咛两个闺女待会见了老师,一定要有礼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千万不要让老师请家长。 她不怕蔺清莹,她怕老师,怕请家长啊! 丁盼懵懂地问:“娘,什么是请家长啊?” “请家长,就是你们表现不好,蔺夫子把娘叫到学堂里去批评教育。娘被训了,你们说,回来娘要不要再收拾你们?” 乔巧严肃着脸,危言耸听。 两个闺女再一次被她们娘恐吓住了,连忙表决心:“娘,我们一定好好听蔺夫子的话,绝对不会请家长!” 乔巧嘴角上翘,领着两个被唬得诚惶诚恐的闺女,来到蔺清莹的新宅门口,拉着门上门环,扣了扣门。 第274章 她怕老师 蔺清莹早等着了,刚一扣门,里面贺伯就把门打开了。见到乔巧母女仨,笑盈盈说了句。 “四娘子,我家主子在花厅里恭候已久!” 乔巧谢过贺伯,牵起两个闺女的手,直接走向正屋。 进了花厅,她一愣。 里面不仅有蔺清莹在,还另外站了两个人,在和蔺清莹说话。 见到乔巧母女,蔺清莹扔下那两人,开心无比地迎了上来:“乔姐姐,这么大早过来,你们吃饭了吗?” “吃过了。” 乔巧笑着把背篓放下地,将里面的束修,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在地上。 “蔺夫子,束修六礼,我备齐了两份。以后,这俩孩子就交给你了,请夫子多多费心。她们若犯了错,夫子只管教训,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千万别含糊!” 她要闺女们成才,夫子不严厉可不行。 蔺清莹看了看摆满一地的东西,有些感动。 她这种在别人眼里,纯粹是难登大雅之堂的女学,乔姐姐还特地去打听束修六礼,正正式式给她备齐了。 无形中,她感受到身为夫子的责任和被尊重。 挺了挺身板,收敛笑容,正色对乔巧说:“乔姐姐,你放心!我一定尽毕生所学,好好教导你的两个孩子!” 乔巧回头一个眼色,丁乐丁盼双双上前,规规矩矩对蔺清莹弯腰鞠了一躬,口称:“蔺……夫子!” “好!” 蔺清莹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点头。 “乐儿,盼儿,今日起,你们便在我蔺清莹门下学习。努力进学,识文断字,修身养性,方不辜负你们娘的期望!” “是!” 丁乐起身老实地站在一边。丁盼年纪到底小些,直起腰便好奇地去看旁边的那两个陌生人。 蔺清莹让贺嬷嬷等人来收走束修,简单地指着那两人,对乔巧母女做了介绍。 “这一位是常婆婆,常石匠的妻子。那孩子是常石匠的小孙女常二丫。我给她取了新名字:常静娴。她也是听说我办女学收学生,家里把孩子送过来学习的。” 原来是常石匠的家人,难怪觉得有些面善。 常婆婆带着自己孙女,满脸堆笑过来和乔巧母女打招呼,无比客气和尊重。常静娴结结巴巴张口。 “乔、乔姨……乐、乐妹、妹……盼、盼、妹、妹……” 就这么短短几个字,似乎用尽了她所有力气。好不容易说完,她自己窘得一脸通红,难堪地垂下脑袋。 乔巧瞬间意识到,这孩子是个结巴。 她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异色,只是稍微用力握了握两个闺女的手,看向她们说:“静娴真乖,好有礼貌。乐儿、盼儿,这是你们以后的同窗,你们也来认识一下。” 丁乐丁盼乖巧地喊人。 “静娴姐姐。” 三个大人,微笑看着三个孩子。 蔺清莹整整身上颜色暗沉样式老成的衣裳,扶正发鬓插着的一支珠钗,含笑对大家说:“乔姐姐,常婆婆,现在举行拜师礼,请你们在一旁观礼。” 乔巧和常婆婆连忙退到一边,在门口立着等候。蕙兰上前,帮忙让三个孩子并肩站成一排。 “第一步,先正衣冠,后明事理。” 蔺清莹肃容说道,走近三个孩子,一一为她们整理衣裳裙带。 这样严肃紧张的氛围,最小的丁盼也不敢东张西望,乱说乱动。只是瞪大眼睛,看自己姐姐怎么做,她怎么做。 “第二步,行拜师礼!” 燕儿用竹棍挑着一张女子画像出来,立在中间。贺嬷嬷摆上三个蒲团,让三个女孩子跪上去,九叩首拜那画像。 乔巧细看那画像女子,手里拿卷书册,猜测是东汉时期的班昭,中国第一位女历史学家。 磕完画像,便是拜夫子。燕儿拿走画像,蔺清莹站在中间,接受女学生大礼。 然后赠送六礼束修。乔巧先给了便轮着常婆婆。常婆婆极为不好意思的掏出一两银子,双手奉给蔺清莹。 她家就这么个条件。这还是最近常石匠接了不少活儿,才凑出来的银子。 好在蔺清莹不差钱,只是在满足自己的心愿。束修对她而言,不过是种形式。女学生尊师重道就行了,她不介意扶贫。 让贺嬷嬷收了银子,下一个环节,便是净心净手。 蕙兰端出一盆清水和毛巾,让三个孩子按年龄大小,依次将手放入盆里,正反各洗一次,而后擦干。 这便是净心净手。 最后是朱砂开痣。 蔺清莹手持蘸有红色朱砂的毛笔,在三个学生眉心上,点上一个像“痣”一样的红点。“痣”同“智”,寓意为学生开智,以后学习,一点即通。 乔巧看得心里无比舒服。暗想蔺清莹是真有心办好这女学,礼仪流程,慎重度一点不逊于男学堂。 就连本意是听从常石匠建议,让孙女认两个字,以后方便找婆家的常婆婆,也老怀大慰地盯着自家孙女直笑。 就像点上那颗朱砂痣后,孙女整个升华成人上人了一般。 仪式完成后,蔺清莹让蕙兰先带三个女学生去熟悉教学环境,自己迈步走向门口两人。 常婆婆先行告辞离开,蔺清莹看向欲言又止的乔巧,笑起来:“乔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不要紧张!” 她调皮地眨眨眼睛,之前一身端庄肃穆的气息一扫而空,恢复到平日笑语嫣然的样子。 “我是你闺女的夫子,又不是你的夫子。不会凶你的,放心!” 乔巧哑然失笑。 她害怕老师的天性,这么快便被蔺清莹看了出来吗? 蔺清莹把她让到沙发上坐下,动手给她倒了一杯茶,叹着气抱怨。 “这茶不好喝。现在进城压根买不到好茶叶。茶庄老板说他们已经派人去别的城镇进货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运回来。” 乔巧看着眼前女孩娇俏的嘟嘴,即使其有意装扮得很成熟,依旧掩饰不住她碧玉年华的含苞之态。 也不知洗去伪装的铅华后,会如何惊艳世人。 笑了笑,乔巧接过茶杯,直奔主题。 “清莹,你对三从四德怎么看?” 第275章 脸被打肿了 “三从四德?” 蔺清莹先是有些诧异,随即察觉出乔巧问这话的深意,将茶壶放回托盘上,略微沉吟,微笑起来。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乔巧点头,直视她的眼睛。 “对,清莹,你怎么看?作为夫子,你会教导自己的学生,遵从这样的规范要求吗?” “乔姐姐,咱俩都是立了‘女户’的人……” 蔺清莹毫不退缩地迎接乔巧的目光,声音轻缓:“在家从父这四个字,你觉得咱俩做到了吗?” “其次是出嫁从夫……” 她揶揄地笑了笑:“乔姐姐,你不了解我便罢,难道你自己的弟弟,也不了解?” 但凡乔满囤是那种强势、墨守成规的人,她根本就不会选择他好么?一个人当家做主不香,非要找个男人来当自己的家做自己的主? 她没有那么愚蠢! 乔巧张口结舌。理智觉得蔺清莹想法做法很对,情感上对自己五弟怀抱无比同情。 自己五弟娶了蔺清莹,今后大概一辈子要“夫纲不振”了。 只不过自己的两个闺女,能跟着这样的老师学习,将来成家这方面,就可以不用她担心了? “至于夫死从子……” 蔺清莹一脸不屑。 “前面两点都做不到的人,还指望她能做到第三点?” 倘若生出那种不尊重母亲的叉烧包儿子,不如一开始就扼杀在襁褓里! 蔺清莹眼中冷色一闪而过。 见她如此反应,乔巧彻底放下了内心的担忧。对方不可能将自己的孩子教导成“傻白甜”的。 蔺清莹这种自信自强、有手段有谋略,又有道德准则的人,她非常欣赏。 站起来,乔巧笑着向对方告辞。 “清莹,我这两个闺女就拜托给你了。我不指望她们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能学到你几分为人处世的本事,就行了!” 蔺清莹敛去肃色,随之起身,浅笑盈盈:“乔姐姐,你放心!下学后,我让人送她们回家。该忙什么,你忙什么去。” 将乔巧送到院门口,目送其背影去远,方才收回视线。低头整理了下自己衣着,清咳一声,迈着方步,踱进侧屋教室。 闺女正式入学上课了,乔巧感觉一身轻松。 回家挑水浇了菜地,喂了鸡,把水缸装满,屋里卫生搞好,闲下来觉得时间还早。索性带了点剩饭当干粮,拿上武器工具准备上山。 短时间内,乔老太应该会盯牢乔满囤,不允许其随便出门。她要狩猎,只能独自行动了。 只是狩猎这种事,不可能每次都有收获的。 徒劳无功地往返一趟,她除了挖到半篓野菜,砍了一捆柴,什么活物也没看到。她也想得开,当练腿脚和射箭了。 回到家,差不多是申时。她淘米下锅,刚把灶下火升起,蕙兰就把丁乐丁盼送回来了。 两个人背着沉甸甸的小竹箱,一前一后扑向乔巧。娘仨亲昵嘘寒问暖了一阵子,乔巧才问两个闺女。 “今天夫子教了你们什么?有没有布置作业?” “娘,夫子今儿没教我们识字,也没给我们布置作业。” 丁乐说:“夫子只是教我们女子,要如何正确行礼。” “娘,原来行礼分好多种类的!稽首、顿首、叩拜、肃拜、福礼……” 丁盼叽叽喳喳接嘴,比画手势给乔巧现场演练:“娘,夫子说我们平日见人就鞠躬,是不对的,那像是活人对死人的瞻仰致敬……” “我们应该这样……” 丁盼记忆力比自己姐姐好得多,做出来的姿势也行如流水:“看!两只手松松抱拳,在胸前右下侧,上下移动一下,微微鞠躬就是福礼了。” “娘,夫子夸我学得最快,姿势做得最标准呢!” 丁盼沾沾自喜。 乔巧汗颜。 敢情她平日自以为是的行礼,是别人眼中的给死人鞠躬?清莹不知道默默忍受她多久了,咋不早告诉她呢! 今日让闺女回来这么一揭破,感觉脸都被打肿了。 哭笑不得摸摸闺女们的头:“那夫子教的东西,乐儿盼儿可要记牢了。以后出去,见人行礼,千万别出差错。” 不然就像她现在这般,尴尬。 吃过饭,帮助乔巧收拾好厨房,丁乐第一时间钻进自己房间绣花。丁盼拿着小铲子,跑去后院菜地挖土找虫子,以便用来喂鸡。 乔巧怕房间光线不足,丁乐做女红伤眼睛,提前点亮油灯,给大闺女送去。 瞄了眼丁乐认真绣的一朵看不出是什么花的潦草图样,她有些头疼。 感觉这孩子没有学女红的天赋啊?这……这种情况,身为父母应该如何教导呢? 违心夸赞其有天赋、继续努力;还是残忍地说破事实,让其及时止损? “娘,您觉得我绣的这朵兰花怎么样?” 丁乐举高手里的绷子给乔巧看,眼睛里尽是怡然自得和期待被夸奖的光芒。 “兰花呀……好看、绣得真漂亮!” 乔巧磕巴了一下,险些咬到自己舌头:“乐儿这么有天赋,加油,以后一定能绣出更好看的手帕!” 丁乐飞红了脸:“等乐儿绣好了,这块手帕送给娘。下一次,乐儿给娘的衣裳也绣上这种兰花……” “有乐儿送的手帕就够了,娘不想乐儿太辛苦……” 乔巧苦笑。 乔老太精通女红,丁乐这么喜欢女红,要不请乔老太教她一下? 但乔老太好像不怎么喜欢拈针弄线,会答应吗? 琢磨这事,坐在旁边看丁乐绣“花”,突然听到“咚咚咚”,院门被人拍得山响,夹杂隐隐的一阵阵咒骂。 丁乐被吓了一跳,针差点戳破自己手指头,惶惑不安地看向她娘。 乔巧拧起眉头。 天色已经晚了,能这么粗鲁拍响她家门的,会是谁? 起身去开门。 丁乐放下针线,跟在她身后。见妹妹丁盼一身脏兮兮从后院跑过来,连忙将之一把抓住。掏出帕子,擦了擦她手脸上的泥土。 丁盼吐了吐舌头,由她姐姐牢牢牵住手。 乔巧拔掉门栓,刚打开院门,一团黑乎乎的人影就拱了进来。嘴里“黑子、黑子”地大呼小叫,想要钻进她的宅子。 第276章 泼皮滚刀肉 丁乐丁盼猝不及防,被吓得失声惊叫起来。 乔巧恼了。 咋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她这是私宅,又不是开门营业的商铺。是人不是人,随便都能进? 一把拧住对方后领,往院门外一用力。如同扔了坨垃圾,把对方掼出七八米远! 对方“唉哟”大叫,四脚朝天,跌得七荤八素。 乔巧定睛一看,又是郑大壕这个恶心人的家伙。这老鳏夫,还真是当她一个女流,带着两个闺女家里没男人好欺负啊? 今晚若被他随随便便进了自家院子,明日恐怕她就成余家村茶余饭后的消遣主角了! 乔巧心中怒火翻涌,走出院子,“当啷”一声反手关上院门。把两个闺女关在里面,自己站在门前,逼视着挣扎爬起来的郑大壕。 “郑大壕!你有病是不是?我和你非亲非故,你凭什么敢擅闯我的家?今晚不说个清楚,我揪你去见官!” “小娘皮你凶个屁!” 郑大壕比她声音还大,气势还足。冲到距她两步的距离跳着脚,歇斯底里地咆哮。 “老子在找我家的黑子!我家黑子,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影子,四处也找不着。指定是被你这小娘皮藏了、祸害了!” 黑子就是他家那条大黑狗的名字。 乔巧愣了一下,随即越发愤怒。 “你家狗不栓绳子跑丢了,管我什么事?那我也说我家丢了东西,怀疑你偷了,我也要去你家搜,你给不给搜?” 郑大壕红着眼睛,完全听不进她的任何话。只是疯狂挥舞手臂,唾沫横飞,吼得溅到乔巧脸上。 “反正我家黑子不见了,与它有仇的就只有你!你前夜才踢伤了我家黑子,怀恨在心,因此害它性命很正常!” “你敢不敢打开门让我进你家搜?不敢就证明我家黑子被你偷了、藏了、害了!” 乔巧用手背擦擦面部沾到的标点符号,眼里掠过一抹寒意。跨前一步,猛地一耳光甩在对方脸上! 这个突如其来的大逼斗,抽得郑大壕脸上瞬间开了花,红的白的,飚了一脸。 他拿脚不住,噔噔噔往后倒退。直至一脚踩空田坎,滚了下去,跌个七荤八素。 “哎呦,小娘皮不但偷我家狗,还敢打人……” 郑大壕早做足充分准备来闹事,趁势赖田里不起来了,只想大声嚎叫,把村民们都惊动过来。 他一个泼皮滚刀肉,乔巧一个和离独居妇人,看看事闹大了谁吃亏! 乔巧跳下田坎,随手捡了团泥,一脚踩在郑大壕的胸膛上。 郑大壕只觉得胸口一闷,身体犹如压了块千斤巨石。别说翻滚,连身下的土仿佛都变成了淤泥,要将他吸进去。 乔巧又略一使劲,郑大壕张大嘴,嘴里发出“赫赫”的声音,疼得五官扭曲,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快被那种力量挤压出去了。 这一刻间,他是真正领悟到眼前的女子,力量有多么强大! 对方完全不是他以前经常撩拔欺凌的小寡妇,或者软弱的年轻女孩! 月光下乔巧瞧着他的眼神,寒意森森,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郑大壕脊背一阵发凉。 他蓦地意识到,自己也许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赫赫……” 他努力想讨饶,但喉咙甜腥,说不出话。对方一身杀意,似乎也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娘……” 院门开了一条缝,里面传出女孩担忧的呼唤声。 乔巧周身的寒气,潮水般褪去。 冷沉着脸瞧了脚下人一眼,松开五指,一把捏碎的泥,沙沙撒入郑大壕张大的嘴巴里。 然后,她松开踩住对方的脚。 “滚!” 她压低声音:“以后再敢出现在我和我闺女的面前,我活撕了你!” 反正已杀过一回人,她不介意再收割又一恶徒的狗命。 郑大壕狼狈爬起来,吐着一嘴的泥,屁不敢多放一个,头也不回地跑掉。原地留下一小滩水迹印,权当为田地施肥做贡献了。 乔巧嫌恶地在田坎的草丛蹭蹭鞋底,面上重新带了些笑,返回自家,关好院门。 “没事了。这种人,以后你们别理他就行。我们早些洗漱睡觉,明天你们还要早起去上课。” 至于郑大壕养的那条大黑狗,到底去了哪里,她不知道,也不想关心。 新来落户的流民那么多,很多人吃了上顿没下顿。不栓绳子养在家里,在很多人眼中,那不就是一团会跑动的肉? 人饿急眼了,同类都敢吃,别说一条狗。 狗本身没有错,错在自己有一个拎不清的主人。 可惜了。 之前乔巧还考虑养一条看家护院的狗,经此一事,彻底打消这念头。 她不愿意成为郑大壕那种讨厌的养狗人,更不愿意养出感情的狗,被人偷去吃掉。还是先将就着这么过日子! 此后一段日子,郑大壕再没有出现在乔巧视线范围内,似乎是学乖了。乔巧的日子过得很有规律。 早上送两个孩子去上学,回来后做完简单的家务,就收拾东西上山,练箭,砍柴、挖野菜、狩猎。 乔满囤来过一趟,感谢四姐给自己分的红利。他现在有钱置办一份像样的聘礼,迎娶蔺清莹了。 至于婚期是否提前,提前到什么时候,他还要和蔺清莹商量再决定。 忙着一趟趟进城买成亲用的东西,布置新房,他就没有时间和乔巧进山打猎了。怕乔巧独自一人迷路,他尽可能详尽,画了一张自己所知的地形图,交给自己四姐。 有了这张地形图,乔巧不进山林最深处的地方,只在周边打猎,一般不会迷路。而且每天在山里转悠,路痴也基本能分清方向了。 丁乐丁盼的学习进度有点低。 丁乐醉心女红,丁盼虽记性好但贪玩。放学后两人做蔺清莹留的课后作业,两人得从申时写到掌灯。 这让乔巧不免头疼。 不能说重话,听说小孩子要多鼓励表扬?可这大半个月时间,两人才学会读写自己和家人的名字,“聪慧”两个字,她真夸不出口啊! 晚上又一次陪公主们温书,乔巧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学习计划表,无奈地扶额。 还珠算课女红课呢,先多认几个常用的字! 第277章 愿意纳你为良妾 丁盼在纸上歪歪扭扭练习写自己名字。小脸和小手都粘上了墨。 不过她心里是庆幸的。她这个名字,比姐姐的名字要少六笔画呢!她姐姐那个乐字想写好,颇费劲。 丁乐认认真真练着自己的名字。她们娘就坐在身边,眼睛盯住她们的手,她敢不认真吗? 她知道她们娘太盼望她们识文断字了,可是……她喜欢的是女红呀!娘答应过的,什么时候才会去为她请女红师傅? 乔巧殷勤地给两个闺女研墨、铺纸、递茶水。写好看一个字,喂一小块糕点。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了,如果听到这俩孩子的心声,估摸能气死。 好不容易完成蔺清莹布置的一百遍默写作业,乔巧松了口气,催促两个闺女早点洗漱上床。 这晚上耽误久了,明早又起不来。 自从闺女们读书后,乔巧感觉自己鬓边白头发都操心出来了。 养儿才知父母恩。 现代的她读书时,父母也是这样难熬的,她微微叹了口气。如果时光能倒转,她一定不会再走上那条轻生路,而是要好好读书,报效父母,报效国家。 当然,现在想这个都是白搭,她还是珍惜眼前。 错过一次,不能再错。 早上去地下仓库翻粮食口袋时,无意发现堆在角落的几个药包。那是吴大夫给她开的调理药。 前段时间吃防疫的药,闺女的药又是白天她们自己或者乔老太熬了喝的,她的,反而忙忘了。 拍拍脑门,乔巧把药包全部拿出来放厨房,以免又忘了煎药吃。 自己的病自己不注意,可没人会时刻惦记你。 怕药味和饭菜味串了味,乔巧煮好饭和两个闺女吃了,送她们去上学后才开始熬药。 熬药的时候,顺便收拾屋。 房子大了,搞清洁是个麻烦事。乔巧把暂时不住的东西侧屋封了,用布匹蒙上家具。这样她只需做正屋的卫生即可。 喝药的时候,听到有人拍响院门。她放下碗过去把门开了,门外站着一位笑吟吟的赭红裙妇人,令她十分意外。 这不是那位新落户的媒婆尤三娘吗?她被娘家人请来做自己五弟和蔺清莹的大媒,但她跑自家来做什么? “尤嫂子?” 乔巧指了指对面:“蔺清莹家在对面。” 尤三娘两只脚跨进门槛,十分自来熟地挽住乔巧手臂,拍拍她手背,笑着说:“嫂子不是走错门了,乔四妹子,嫂子是特地来找你的!” “啊?” 乔巧有点懵。不过出于礼貌,还是把尤三娘引进花厅,请她在沙发上坐下,又给她倒了杯水。 尤三娘捧着杯子,目光打量新宅,眼神艳羡。 来之前她稍微打听了下,知道乔巧是和离的,且带着两个闺女。 一个和离过的女人,能建起这么漂亮的一座宅邸,日子过得也不差。可想而知,乌龟有肉在肚子里,是个能干的。 难怪会有人托她上门。 这条件,即使不图人,图财也妥妥地划算啊! “尤嫂子,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媒婆上门,还能有什么别的事。不过乔巧心里很吃惊:她名声在余家村并不算好,她又是女户,谁那么想不开要跟她有牵扯啊? 如果是为两个闺女……她大闺女还没满十岁呢。哪个畜生敢肖想,她揍不死他! 想来想去,乔巧独遗漏了一点:现在余家村大换血,好多新来落户的流民,不知道她的真实情况。他们眼里能看见的,是她的现有条件。 “乔四妹子,嫂子特地登你门了,你还猜不到为什么吗?” 尤三娘笑眯眯地把喝了一半茶水的杯子放在茶几上,用手按了按沙发。软乎乎的坐垫,摸起来特别舒服。 “大喜事!当然是嫂子给你说来一桩大喜事啦!” “喔,不知道什么样的事,对我而言算是喜?” 乔巧浅笑。手肘撑住沙发扶手,换了个舒服的坐姿。 “村头的陶家,乔四妹子你知道?” 乔巧面上客套的笑容冻结。 尤三娘没有觉察到她神情的细微变化,继续喜悠悠地说明自己来意。 “陶家的陶先生,满腹经纶,身为秀才,早年曾办学,教书育人。现在虽然因为逃难流落至此,但是家底殷实,东山再起是迟早的事!” 吹嘘了一番男方家,尤三娘短暂停下,等待乔巧的反应。 但乔巧似笑非笑,她摸不准对方态度。迟疑一下,只能自个接着往下说:“如今陶先生对乔四妹子你颇有好感,想要与乔四妹子你珠联璧合,永结同心,这不是大喜事是什么?” 乔巧眉头一皱,反问:“陶先生不是有妻子了吗?孩子也有三个!他怎么会向我求婚?” 难不成陶先生也打算与陶大嫂和离? 她心里冷哼一声。暗想,果然男人若能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 尤三娘被她的反问弄傻了。 她可没有说陶先生的意思是娶妻啊。陶先生有妻子,又不妨碍其纳妾。 乔巧一个泥腿子妇人,被和离过又带了两个拖油瓶,若不是陶先生先看上了,本人也有一定财力,谁会迎这样的人进门啊? 陶家好歹是书香世家啊! 愿意纳之为妾,已经算是乔巧烧高香了。 尤三娘心里这么想,眼里的鄙夷不免流露出来,隐藏不住。 “乔四妹子,你误会嫂子的意思了。陶家的意思,是愿意给你一个良妾的身份,迎你过门。陶家也愿意接纳你的两个闺女,备两份嫁妆,将来送她们出阁。” “这样一来,你终身有靠,你两个闺女也水涨船高,成为秀才之女,将来更好说婆家。” “良妾?” 乔巧仿佛给人狠狠打脸,抽了一巴掌,胸中怒火飙升。 她立的可是“女户”啊!女户代表了什么,陶家人和眼前的尤三娘,难道不明白? 还是说,在他们眼里,给她一个“良妾”名分,已经算是对她的格外褒奖。 她这暴脾气,好想直接把尤三娘一脚踢出门去! 可想想自己五弟和蔺清莹成亲大礼没有媒人不行,方圆百里,洪灾后又不容易找到媒婆,她只得硬生生忍下这口气。 第278章 又出名了 “抱歉,尤嫂子。现阶段,我只想把两个闺女好好抚养成人,为她们寻找到一个好归宿。” 面无表情,她陈述一件事实。 “至于我……别说是给人做妾,就算陶家用八抬大轿,迎我过门为正室,我也不稀罕!” “你……” 尤三娘有点生气。 她接下陶家这次托媒,原本以为是桩好事,很容易便能说合成功。没想到,立马给乔巧毫不犹豫地回绝了。 她这脸一时下不来,不死心,继续劝说。 “乔四妹子,嫂子懂你的意思,你就是顾虑做妾名声不太好听?可你也得想想,你一个和离过的妇人,还带了两孩子,哪个正常男人,会明媒正娶你过门呢?” “而且,陶家老太太也说了。虽然现在只能给予你良妾的名分,可你过门后,若能为他们陶家诞下儿子,指定将你扶正!” “秀才娘子啊!这么好的姻缘,你上哪里找去?再则,即便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你两个闺女考虑啊!她们将来有个秀才爹为依仗,可比你给她们一个‘女户’之女的名头,好太多了!” 尤三娘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杯子把剩余的茶水,一口气喝完。 乔巧面色越来越冷,终是沉不住气霍地站起。 “尤嫂子,我目前完全没有嫁人的想法。我现在,不愁吃,不愁穿,身为‘女户’户主,我难道还差个男人来当我的家,做我的主?” 她冷笑一声:“觉得当妾好,尤嫂子好像也是寡居,我觉得你就挺适合陶先生的!” “你……” 这火势莫名扯到自己身上,尤三娘恼羞成怒,刚吐出来一个字,乔巧毫不客气打断她,下了逐客令。 “不好意思,我还有活儿要忙。尤嫂子没其他事的话,我就不送你了!” “你……你总会后悔的!” 尤三娘讨个大没趣,气呼呼离开。 她前脚刚跨出院门,后脚乔巧就把院门“啪”地关上了。 尤三娘气得在门外跺脚骂了几句村话。回到屋里的乔巧,直接把尤三娘喝过的杯子,扔进了垃圾桶。 没办成事的尤三娘,烦躁地走在田坎路上,心想自己之前还在陶家人面前,拍胸打过包票了。这铩羽而归,怎么解释才好? 她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寡居妇人,这么难搞定啊! 她自己也是寡妇,深知寡妇的不易。但凡有个好男人愿意给她支撑门户,她也不想一个妇道人家,随便在外抛头露面啊? 想到乔巧说的,让她去给陶先生当妾,她既是觉得气恼,又是觉得羞辱。 她比乔巧大那么多,人老珠黄,陶先生哪里看得上她! 还有,她虽是孀居,膝下却是有一个儿子。等儿子长大,她便有了依靠,与乔巧这种女人,有本质区别。 想着这些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人,嬉皮笑脸朝她靠近。 看到这个人,尤三娘眼神越发变得阴晦起来。 她能吸引到、玩弄于股掌间的,也就只有这种蠢货了! “尤三娘,你这是从哪里来呀?怎么气色看起来这么不好……” 郑大壕贴近尤三娘,故意挨挨擦擦,目光隐晦地瞄她的前胸以及挺翘的臀部。 尤三娘气头上也不耐烦与他虚与委蛇,拿着手帕子推了他一把。 “我一个媒婆,还能从哪里来?倒是你,听说前些日子一直在找你家大狗,不知可找着了没有……” 她用帕子掩住嘴笑:“早劝你把那大狗卖了,不听。这下子可好了,不知便宜哪个贼子的肚子!” 郑大壕眼神阴鸷:“我迟早会让那个偷狗贼付出代价的!” 下一刻,出其不意重重捏了把尤三娘的臀部。等尤三娘尖叫一声,娇嗔地骂他:“死人,干什么突然动手动脚的!” 他才一脸猥琐地呵呵笑:“我家里今日煨了满满一罐子肉,三娘你要不要来端碗回去给易哥儿补身子?” “你哪来的钱买肉?” 尤三娘先是迷惑地问了一句,紧接没好气地说:“我不空,我还得去给陶家回话呢!” 以为铁定到手的媒金飞了,她满心沮丧。 “陶家?” 郑大壕微诧:“你居然和陶家攀上关系了?” “攀个屁的关系!” 尤三娘不惯着他酸溜溜的口吻,啐了一口:“是陶家人想要纳妾,委托我做媒呢!” 郑大壕更酸了:“我家那婆姨没了后,一直没能娶妻,那个姓陶的酸臭书生,竟然还有能耐纳妾!” “人家书香世家,你一个泥腿子妄想和人家比?” 尤三娘不屑。 “他想纳妾的对象是哪个?” 郑大壕好奇地问。 尤三娘朝乔巧的新宅方向努了努嘴:“喏,没看见我是从那边过来的吗?可惜,就这样,人家没瞧上陶家,还一口给拒绝了呢!” 郑大壕讶异,手下意识揉了揉自己胸膛。 “村里这么多好人家的闺女,或者人牙子那里随便花几两银子,也能买来黄花闺女。姓陶的眼睛是被狗屎糊住了吗?竟然看上一个被夫家扫地出门的弃妇?” “弃妇?” 尤三娘错愕:“不是说和离的吗?” “明面上是和离的,余家村的老人,谁不知道那贱人是因为总生不出儿子,被夫家嫌弃扫地出门的啊?” 好不容易逮住抹黑乔巧的机会,郑大壕撇着嘴全力输出唾沫星子。 “生不出儿子?” 尤三娘张大嘴巴:“陶家纳妾,就是为了想找个好生养的呀!生不出儿子,讨来有啥用?” 她这下可找着回复陶家自己办事不力的理由了。 两人咕咕唧唧,一直说到有村民经过。 第二天,第三天……乔巧的弃妇名声,还有生不出儿子的名声,再次在余家村甚嚣尘上。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尚带了陶老太的几句原话。 “一个不下蛋的母鸡,高傲个什么劲!还好她有自知之明,婉拒了我儿子。不然,把她纳进门可坑苦我家了!” 乔巧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直到乔满囤因此和一个传谣的小子打了架;两个闺女放学回来眼圈红红地看她;蔺清莹、乔老太,甚至常婶儿、余二嫂先后登门小心翼翼安抚她,看望她,唯恐她一个想不开寻了短见,她才了解自己又…… 又出名了。 第279章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乔巧很无奈。 这些长舌妇长舌公就是闲的! 自己家粮食够吃不?茅草房盖好了没有?就来关心她做不做妾,生不生得出儿子的问题! 果然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用她济世救民。 乔老太从乔巧这里套问出来尤三娘说媒的事儿,怒发冲冠。直接跑去逮住尤三娘,当众骂了她和陶家一个狗血淋头! 她这么能干的闺女,家财万贯,就算和离了带着两个闺女又怎样?姓陶的是多长了一只手,还是多生了一条腿,敢肖想她闺女为妾? 这是想得了人,还霸占她闺女的财呢?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不要脸的人家,还敢宣称自己是书香世家? 我呸! 乔老太几十年和刘家战斗,培养出来的骂街能力那是杠杠的。饶是尤媒婆舌灿莲花,就靠一张嘴巴吃饭,也硬是被乔老太彪悍地当场镇压。 一连几天,尤三娘和陶家人没好意思出门。陶先生直闷在书房里叹气,连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也不知他是在吐槽谁。 总之,一场黑乔巧名声的风暴,愣是被乔老太扭转乾坤,变成了对当事者双方的毁誉参半。 蔺清莹毫不犹豫,直接进了趟城,把自己和乔满囤的媒人,换成了县城里的官媒。 什么玩意儿,拿了她的钱,还敢难为她的乔姐姐! 顺便婚期也定了,下个月中旬。 当初修房子的雇工,一多半偏向乔巧,尤三娘能在村子里揽到的生意,直线下降,把她肠子都悔青了。 她逢人便诉说自己的委屈。她说的是事实啊?搞不懂事态为何,最后发展成这个样子。 为排解闺女的“愁苦”心情,乔老太特意安排乔满囤过来多陪陪乔巧。于是,姐弟俩又能相约上山打猎了。 乔巧现在的箭法,练得已经相当不错。百米之内,百发百中。超过百米,不到两百米距离,也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准头。 她力气大,常人的弓箭射程,有望突破。 古时候军队要培养出一名合格的弓箭手,非常困难。好的弓箭手,力气相当重要。所以,一名弓箭手,往往也是一名手能持重兵的骁勇近战。 这就是余志和为何感叹乔巧“可惜了”的原因。 乔巧这天赋,放军队里妥妥的重点培养人才。 当然,射箭再好,不耽误两人狩猎回回扑空。 不敢进深山,只在外围转圈,注定了他们能碰到的猎物有限。 还好秋天的田鼠猖獗。地荒了没吃的,流窜到山上啃草根野果。乔巧的箭,便收割走了一波又一波的田鼠性命,比村民们灌水掏洞来得快。 乔满囤用烟一熏出来,乔巧就守在边上拿这些可怜的活靶子练箭。 当然,田鼠肉乔巧是不吃的,蔺清莹也不要,最后几乎进了乔家人肚子。实在吃不完的,拿去送余里正家,老余叔家,当做个人情。 乔满囤跟着四姐,隔日在山中转悠。大约是吃得好锻炼得当的原因,少年的个头,这大半年窜得很快。 衣裳短了。以前只有平行乔巧的高度,现在比乔巧高了小半个脑袋,目测还能长。骨架子似乎也宽阔了些,从背后看,俨然有成熟男人的伟岸。 就是脸依旧带着股稚气,蔺清莹喜欢的那种青涩。 乔满囤觉察到四姐在看他,些许懵懂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东西? “四姐,我们去上次杀死蚺的地方看看如何?” 他快要成亲了。 以后成了亲,怕就不能随便上山了,更别说陪四姐狩猎。 成亲前,他想再体验把那种肾上激素飙升的刺激感觉。 男人嘛,这才能证明他的男子汉气概! 乔巧笑道:“好!” 只要是她疼爱弟弟的愿望,她乐于成全。 两人一路采摘野菜野果,一路朝着熟悉的方向走去。乔满囤可不知道,他四姐没有他的陪伴,一个人也来过这里。 当然,两人不约而同的想法是,继续往深处走点。 经过那棵杀蟒蛇的大树,他们抬起头,仔细寻找一切蛛丝马迹。 显而易见的事实是,蚺这种可怕的巨大生物,除了交尾和产仔,它们并不会群居。 蚺居住的周边,大概留有猛兽的气息,连小动物也很少见到。他们杀死蚺后,这附近才慢慢的生机蓬勃了起来。 乔巧把弓箭拿在手里,乔满囤小心翼翼在前用长枪探路。 野兔他们至少看到过两只。 但这种胆小谨慎的生物十分不好猎杀。 你蹲在草丛中发现不了它,站起来你只能看到它一道闪电蹦跶远去的身影。 乔巧没有多少狩猎经验,等她举起弓箭,黄花菜都凉了。 乔满囤絮絮叨叨给她小声说田三翠从其老爹那里套来的经验。 “田叔说,兔子吃草,得在草丛里找。野鹿吃树皮树叶,要去树林里找。那野猪是杂食动物,林子和山地,可能都有它的踪迹。” “一般来说,能找得到山里水源就好了。不管什么动物,肯定要喝水,我们蹲点就行。” “实在找不到,便只能观察地上的粪便和脚印。根据干湿新鲜程度,判断它们是否在附近。如果粪便里杂有毛发,说明是食肉动物,那就要格外小心了!” 两个菜鸟猎人,趴在地上观察了半天泥巴,灌木丛和草丛,硬是没看出来哪儿有动物的脚印和翔。 乔巧快累死了。 她又不是真的想靠狩猎为生。这只是她洗钱的一种借口而已。现在资产尚佳,五弟也成功置办出一笔成亲的身家,她没必要还这么亡命打猎。 “我们回去,五弟。” 她提议:“再往深处走,娘知道了又要揍咱们。” “好……” 乔满囤失望地望了眼冷清的山林,掉转头,准备打道回府。 忽然,前面的乔巧刹住了脚。乔满囤没有防备,一下子撞在她背上。忙手忙脚,站稳了想道歉,便听见他四姐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句。 “别出声!” 乔满囤愣愣地顺着她的目光往前方看去,只见五六十来米远的距离,一对绿莹莹的东西,正漂浮在灌木丛中。 因为林子里光线昏暗,那东西又在一点点逼近,他们很快看清那玩意竟是一双碧绿的竖瞳,猛兽的眼睛。 第280章 闺女出息了 乔巧慢慢抬起手上的弓箭。乔满囤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住了。 拥有那对可怖眼睛的野兽,全身黑乎乎的,大半隐藏在半人多高的灌木丛中。他们无法分辨出对方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 直到对方抬起头,朝天发出一声响亮凄厉的嗥叫,他们才听出来,这是一头狼! 而当有一头狼出现在你面前,就意味着附近已经有一群狼,在接近你的路上了。 这头狼,还用嚎叫声,通知了它的同类。 乔巧拉弓放箭,“嗖”的一声响,那头以百米冲刺速度,朝他们冲来的狼,应声倒地。两盏绿荧荧的灯泡,刹那熄灭。 “上树!” 乔巧推了一把发呆的乔满囤。姐弟俩就近找了棵粗壮的大树,迅速爬了上去。 别的没经验,这爬树,他们是相当有经验啊!乔满囤一边爬,一边还用枪探查树上是否有原住民。 再来条大长虫,前后夹击,他们可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怎么会碰到狼群!” 乔满囤十分懊恼。 狼这种东西,既凶残又狡猾,还是群居,与它们搏杀难有胜算。即使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也害怕遇见这种危险性极大的猛兽群。 相比之下,乔巧却是毫不慌张。 她箭筒里有百来枝铁箭,一群狼多不过十来只,以她的箭法,这就是送菜来的。而且对她来说,狼远远没有巨蟒可怕。 两人在树上严阵以待。等了半晌,却没发现任何前来增援的狼,更没听见有嗥叫声回应这头狼。 怎么回事? 乔满囤拍拍腿,恍然大悟:“四姐,这可能是头独狼!” 乔巧听说过“独狼”这个词,但不明白独狼的由来,问:“你怎么判断它是‘独狼’的?” 乔满囤抱着树干,慢慢滑下树,乔巧跟在他身后,两人动作小心翼翼。 “狼群中也有等级划分的。老弱病残,会被自己的族群排斥。” 乔满囤轻声解释。 “我还听田叔说过,狼群里只有狼王和狼后才有资格孕育后代,其他忍受不了的,也可能脱离狼群,成为独狼。” 所以说,他们是运气极好,碰到了一头独狼?就不知道这独狼是老弱病残,还是光棍狼了。 两人来到狼倒下的地方查看,一头狼尸赫然呈现在他们眼前。身下一滩暗红色的血迹,粘稠脓腥,差不多凝固。 乔满囤帮乔巧拔出插在狼眼睛里的铁箭,抓把草叶擦去血迹,俯身细细观察了会狼尸,语气充满失望。 “四姐,这狼是老狼。” 可怜的老狼。 但它的突兀出现,可差点把他们吓坏了。 “把它带回去吗?” 乔巧征求自己五弟的意见。 乔满囤摇头:“狼肉不好吃,又苦又涩,还咬不动。这老狼皮也不值钱,身上毛都脱了,剥下来也没人要。” 姐弟俩只好收拾背篓,走上回家路。至于这狼尸,便留给山林里的食腐动物。大自然的产物,最终回归大自然。 这一趟狩猎,耽误了不少时间。回到家,差不多日落黄昏。乔巧见只有丁盼一个人迎接出来,不免奇怪。 “盼儿,你姐姐呢?” 丁盼黏着她娘让她娘抱:“姐姐要晚些时候再回来!” 乔巧一惊:“你姐姐被留校了?” “娘,什么是留校?” 乔巧抱起闺女,走进厨房才把人放下,撸起袖子准备做饭。 “留校,就是说你姐姐表现不好,被你们蔺夫子留下了,单独批评教育,然后请家长!” 她脑壳疼。 不会真的被请家长? 反正时间尚早,先把饭做好,再去接大闺女。 希望不是请家长。 “娘,姐姐不是留校!” 明白过来的丁盼连忙说:“姐姐去静娴姐姐家玩了,她们送我先回来的。” 静娴?常石匠的那位小孙女啊?两人这么快便交上朋友了,开始互相造访家里了。 乔巧琢磨,下次进城再买些糕点和女孩子们喜欢的玩具?不然闺女们的同学来家,没什么可招待的。 她手脚麻利地把今天进山采摘到的鲜嫩野葱拿出来,切得碎碎的,又打了两个蛋,和了点粗面,准备做葱油饼。 丁盼一直围着她脚边转,间或帮忙添根柴,耸动着小鼻子,贪婪地嗅吸着喷香的油味儿。 葱油饼在锅里被煎得滋滋作响,两面金黄,看上去无比诱人食欲。 乔巧把刚出锅的葱油饼切了一小块,喂进小闺女嗷嗷待哺的嘴里,笑着点了点她的小鼻头。 “今天作业完成了没有?没有先去写,等娘做好饭了,再叫你。” 可别又给她折腾到点灯,让她再陪公主攻书。 丁盼无比骄傲地仰着头:“娘,今儿夫子布置的作业,我已经在学堂里全部写完了!” “真的?” 乔巧心情一松:“你们夫子今天布置的什么作业,盼儿完成得那么快?” “载驰载驱,归唁卫侯;驱马悠悠,言至于漕。大夫跋涉,我心则忧;既我不嘉,不能旋反……” 丁盼顺嘴背了一段话。把乔巧听得云里雾里,又不胜欢喜。 她这闺女出息了!还会背她都没有听过的文言诗词。 不过当娘的,可不能暴露自己的无知。她眼睛盯着油锅,怕把饼煎糊了,嘴里反问丁盼:“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盼儿明白吗?” “当然明白了!” 丁盼急于表示自己的努力上进,半点没看出她娘的心虚。 “夫子给我们讲的是古时许穆夫人的传奇故事。这首诗词,是许穆夫人为保卫自己国家,驰骋救国却被庸官俗吏拦阻,许穆夫人痛斥他们而作的诗。” 她虽然一个字写不出来,但记忆力超群,把蔺清莹讲过的,统统死记硬背下来了。 孤陋寡闻的乔巧忍不住好奇:“那后来呢?许穆夫人如何了?” 丁盼老成地点头,学着蔺夫子严肃的脸色:“自然是救国成功了!夫子说,齐桓公听说这个消息,派兵救援,保住了许穆夫人的祖国。” 乔巧频频颔首。 对于蔺清莹没有灌输给两个闺女三从四德的观念,而是给她们讲些奇女子的故事,这种教学方式,她非常满意。 第281章 我不干净了 把葱油饼捞出来盛在小筲箕里控油,就着油锅,又炒了个小青菜。 看看旁边煨的肉粥咕嘟咕嘟冒出气泡,用大勺子搅动几下,觉得粘稠度差不多,把灶下柴火熄了,准备摆饭。 可是丁乐还没回来,望了眼窗外,天色都黑下来了。 怕丁盼饿着,她舀了一碗粥,把葱油饼和小菜摆桌上,让丁盼先吃。随后,她点亮一盏油灯,准备去常石匠那里把大闺女接回来。 这个小丫头,玩耍忘了时间,这个习惯可不大好。等接到人,一定要好好训两句,免得就此开了先例,以后管教起就麻烦了。 一路上黑洞洞的,全靠油灯照明。天空淅淅沥沥还飘起毛毛雨,乔巧没有戴斗笠披蓑衣,淋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脑后。 想回去拿,这都了一半路了。算了,直接问常石匠借。她淋点雨没关系,主要是怕孩子受了湿生病。 常石匠一家正围着桌子吃完饭,见到乔巧登门,都很惊讶。 乔巧没看到丁乐,同样有些傻眼,连忙问常静娴:“静娴,不是说我家乐儿来你家和你玩了吗?怎么不见人?” 常静娴比画着手势,结结巴巴:“乔、乔姨、乐、乐妹、妹、已、已经、回、回、去、了……” 她这一句话好不容易说完,不止她说得辛苦,乔巧听得也着急。把这话联系起来一回味,乔巧越发懵了。 丁乐已经回去了?可她路上没碰见人啊?难不成错过了……这不大可能! 她娘家这老宅基地,到村中心就一条路。这天黑了,又下起雨,丁乐没道理放着正路不走,偏去穿行田坎道找罪受啊? 很多地方村民们还没把茅草房盖起来,一片片废墟,尽是垃圾乱石,不方便过人的。 她有点急了,谢绝常石匠留饭的提议,连忙提着油灯,返身小跑回雨幕里。 路上雨水将油灯润熄灭了,她只能借助昏暗的天光,看脚下和沿途的荒地。就怕丁乐是走路不小心,脚下滑,栽田坎下了。 余家村是背靠大山建起的村庄,道路难走,是完全有这种可能性的。 然而,直到她回家,也没有发现丁乐的行踪。宅子里,只有丁盼一个人坐在厨房里吃晚饭。 看到乔巧一身水汽地跑回来,神色慌张,丁盼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是疑问地望向她娘。 “娘,姐姐呢?” “盼儿,你关好门,继续吃饭!” 乔巧这下子,心里是彻底慌了。 但面上还沉得住气。吩咐小闺女一句,拿上斗笠,又冲出家门,沿着去常石匠家的这条路,寻找丁乐的踪迹。 这一次,她更加仔细地搜索路两边的草丛,废墟。一边小跑,一边口中不断喊着丁乐的名字。 雨越下越大。风声雨声,把她的呼喊淹没在荒凉的山路间。 乔巧快急哭了,心里有很多不好的联想。 难道丁乐真的出了什么事?可这是在村子里啊,余里正还组建了巡逻队维持治安。 现在官府打压流民的暴乱特别严厉,能够被筛选出来在余家村落户的人,都是经过严格审查管理的。 他们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小女孩不利? 乔巧猜测最多的还是,丁乐是不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跌在哪个旮沓昏迷了。一想到闺女有可能受伤,无声无息蜷缩在雨地里,她心急如焚。 好在,她又一次喊着“乐儿”的时候,终于得到了前方的一声微弱的回应。 乔巧瞪大眼睛,只见距离自己不到七八步远的地方,一条熟悉的瘦弱小身影,从乱草堆里钻出来,哆哆嗦嗦,爬上田坎。 正是丁乐。 人活着,四肢俱全,不像受了伤,乔巧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回胸腔里。 赶紧快步迎上,一把抱住丁乐跌跌撞撞扑向她的身子,将自己头上的斗笠,戴在闺女头上。 “你摔倒了吗乐儿?哪里伤着了?快告诉娘!” 乔巧蹲下来检查闺女的情况。却看到闺女一身漂亮的淡蓝色长裙,被撕得破破烂烂,沾满了污泥和草屑。半边脸青肿着,嘴角还挂有一丝干涸掉的血丝。 除此之外,闺女还满脸是泪,被她抱着,只是声嘶歇底地哭,身子不住发抖。 那样的狼狈和凄惨,一瞬间,又让乔巧的心提了起来。 她连忙抱紧闺女,不住轻轻拍闺女的后背,摸闺女的头,安抚闺女的情绪。 同时,尽力放轻柔语气,小心问闺女:“乐儿,出什么事了?不要害怕,告诉娘……你是不小心摔倒了吗?” 问这个话的时候,她的心脏也在异常紧张的痉挛。 丁乐脸上的青肿和嘴角的血丝,明显不是摔出来的,更像是被人打的。 那身破破烂烂的裙子,也不像是被荆棘藤蔓挂破的,而是……她不敢想下去,眼神迅速看丁乐的下半身。 还好! 里面的小衣断了根带子,被雨水润湿贴在肩上。下半身露出来的亵裤完好,摸了摸,没发现任何异样。 她微微松了口气,扶着闺女的身子让她站稳,盯着丁乐的眼睛,声音严肃。 “乐儿,先别哭!告诉娘,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娘在,你什么也不用怕!” 丁乐的抽噎声逐渐停止。蜷缩在她娘温暖的怀抱里,她惊恐悲伤的情绪得以慢慢缓解。但是,站稳了之后,对上她娘疑问的两道眼神,她又悲从中来。 泪水扑梭梭从红肿不堪的眼中流下,泣不成声。 “娘……我不干净了……我身上不干净了……怎么办?我……我不想死……我不想像那个春喜姐姐一样……” “到底出了什么事?” 乔巧急躁死了,紧紧抓着闺女的手臂。 “是谁欺负你了?你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告诉娘,一个字也不许漏过!” 哭和软弱,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 “是……是郑……郑大壕……” 总算没从闺女口中听到“郑爷爷”三个字,而是全名了。但这,无疑于让乔巧更愤怒。 接下来丁乐的哭诉,令她毛骨悚然,瞪大眼睛,刷新三观。 她的闺女还不到七岁啊! 郑大壕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生,竟然会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毒手! 第282章 怎样讨回公道? “我……我在静娴姐姐家里玩,看她做的女红……回家路上,碰到了他。” 丁乐不愿意再说那个名字,只觉说了,如同吃屎的感觉。下面的叙述,一律便用他代替。 “他拿出一块糕点给我吃,我没要……他又说他家里的大狗丢了,重新买了只小狗,十分可爱,让我去他家里看……” 这个时候的丁乐,其实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女性的直觉,促使她想尽快远离这个浑身散发出危险气息的“郑爷爷”。 然而…… 就在丁乐往前走的时候,郑大壕突然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捂住她的嘴,把她一下子拖到田坎下面去。 地荒了,杂草长得半人多高。村民们的住屋和竹棚子,每一户之间都隔着相当远的距离。加上还有雇工在各处修房子,闹闹嚷嚷,这个时候郑大壕骤起发难,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乔巧指尖冰凉,抱着闺女的手微微战栗。 “后来呢……那后来你怎么逃脱的?” 她不想让闺女再回忆这种痛苦,但是她必须要知道事情发生的全过程,以确定闺女的受伤害程度。 丁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瞳仁漆黑,不见一丝亮光。 “我用尽浑身力气,咬下了他手上的一块肉!他痛得大叫,打了我一巴掌,然后把我推开了……” 丁乐被他推得打了几个滚,爬起来就跑,使出吃奶的劲跑,然后一头钻进草丛里躲藏起来。 郑大壕反应过来追赶,到处找不到丁乐,路上也有人经过,他不敢多作停留,于是悄然逃走了。 这就是丁乐脱险的全过程。 丁乐一点点叙述完毕,悄悄抬头,看一眼她娘阴沉至极的脸色。 此刻她的害怕,达到了顶峰。 她娘周身散发出来的那种森冷气息,混合着湿淋淋的雨水,涔透入她的每一个毛细孔。她再一次止不住地打起哆嗦来。 她娘缓缓抬起手,伸开五指。她一下子双手护住自己的头,这是本能反应。 她以为她娘要责怪她,私自乱跑才导致出了这场危险;她不干净了,她娘也因此会嫌弃她…… 如同…… 如同纪家村那个春喜姐姐。因晚归被醉汉调戏,家人责怪打骂,三日后在全村人的笑谈中,跳了河…… 她还小。之前确实不懂这些…… 可是,在那双肮脏的大手无情撕破她衣裳时,一张臭烘烘的嘴在她耳边喘着粗气…… 她就把所有发生过的事,绝望地全部串连起来了! 女孩……若是碰到这种事,是万没有生路的。 她眼泪再次流出来的时候,她娘的手,轻轻而又格外温柔地摸在她头上。 “乐儿真勇敢!乐儿真了不起……坚强地保护了自己!” 丁乐一呆,慢慢放下抱住自己头的双手。对上她娘一双满含赞许和鼓励的眼睛,她的眼泪,涌出得更急了。 “娘……我脏了……我身上不干净了……” 她会变得和那个春喜姐姐一样吗? 她好害怕。 乔巧双手抱起她,捡起掉在地上的油灯,一步步往回走。 “乐儿确实把衣裳弄脏了。没关系,回家洗洗就干净了,娘帮乐儿洗。至于那条害得乐儿弄脏的疯狗……” 乔巧微笑着,眼里尽藏杀机。 “娘会亲手,把它的肉一块块剁下来,喂给狼吃!” 丁乐两条手臂,紧紧圈住她娘的脖颈,把湿漉漉的头,埋在她娘的肩上。 丁盼吃完饭,踩着小板凳,在厨房里洗碗。听到门声响,她连忙跑出去迎接。只见她娘抱着她姐姐,一身湿透地回来。 “盼儿吃完饭了吗?” 乔巧温柔地摸摸小闺女脑袋:“吃完了进房间去练字。你姐姐不小心摔了一跤,娘先帮她洗洗。” “好……姐姐不要紧吗?” 丁盼担心地跟在后面,但她娘催促她快去学习,她只能乖乖地回自己房间了。 娘十分重视她们的学业,别的事可以撒娇撒赖,唯独学习,她娘对她们不假辞色。 帮丁乐沐浴更衣的乔巧,又留神检查了一遍闺女的身体。 确定闺女只是后脑勺、膝盖、手肘位置擦破些皮,受了点轻伤,身体无大碍,方才缓下心头堵的那口恶气。 但,人表面没事,内在精神受到的伤害,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平复治愈的。 给闺女擦上伤药,从内到外,重新换了身衣裳,乔巧拍拍一直在走神的闺女。 “饭菜冷了,乐儿去厨房帮娘重新热热,好吗?娘也要洗个澡。” 她不能让闺女一直沉浸在今晚的阴影里。必须找点事情,让闺女忙起来,才不至于胡思乱想。 “好……” 丁乐被她娘一顿安抚,情绪已基本稳定下来。虽然还是有些神不守舍,不过依旧听话地去厨房升起了火。 她娘平日照顾她们,已够辛苦了。不能让她娘因为她,这么晚了还吃不上饭。 乔巧记挂闺女,迅速洗了个战斗澡,换上干的衣服,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在厨房里找到丁乐。 丁乐已经把热好的饭菜端上桌,乔巧去熄了灶下火,母女俩一同坐到饭桌边上。 事实上两人都没什么胃口。但为了让彼此放心,两人都还是吃了一些东西。 吃完饭,帮乔巧收拾完碗筷,丁乐就低垂着眉眼对乔巧说:“娘,我先回房了,您也早些睡。” 乔巧唤住她:“乐儿,明日我帮你向蔺夫子请假,你好好在家里休息一下?” “嗯……” 丁乐轻轻应了一声,低着头快步离开。 乔巧目送闺女萧索的背影,心里那股一直隐忍的怒火,烧得眼睛发红,身体痛楚不堪。 “啪”! 她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捏碎了手边一个竹杯。 找条凳子坐下来,平复了下自己情绪,乔巧眼神阴郁地盯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她在考虑,要怎样才能替闺女讨回这个公道? 直接上门掐死郑大壕,肯定是不行的。 逞一时之快,代价极可能是她贴上自己的性命,以及闺女的名声。 她甚至不能明面去质问那个畜生。 对于女性,发生这样的事,无论古代还是现代,世俗的唾沫星子,最终都会奔着女性去。 所谓的受害者有罪论。 第283章 错不在你 最可怕的,即使丁乐没有真正失身,众口铄金的情况下,也会将丁乐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而真正的加害者,往往只是受到很轻的处罚,甚至不会受到处罚。 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这句话,是这个时代,所有女性的悲哀写照。 想了又想,乔巧脸上现出一抹奇怪的笑容。求人,不如求己! 她站起来,走进丁乐的房间。 丁乐蒙头睡在炕上,背朝外面,被子下传出来阵阵压抑的哭声。听到脚步响起,一瞬间她又没了声音。 乔巧心里抽痛,提起裙摆,坐到床边。手摸摸丁乐尚未擦干的头发,叹一声气。 “乐儿,想哭,就大声哭出来!错不在你,你要用畜生犯的错,来惩罚你自己吗?” 丁乐捂住自己通红的眼睛。 乔巧拿来一块干毛巾,柔声道:“来,起来,娘帮你擦干头发,再睡觉。要不明天起来又该喊头疼了。” 丁乐乖乖从被窝里坐起来,果然是和衣卧下的。 乔巧揽她入怀,一下一下,帮她擦干长发。末了,就那么抱着她,安抚着她。直到闺女流着泪,哭累了,睡着了,趴在她身上。 乔巧轻手轻脚给闺女脱了外衣,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方才走到小闺女的房间。 丁盼一边写着大字,一边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动静。门声一响,她立即蹦了起来,迎向乔巧。 “娘,姐姐她摔伤了没有?我现在能去看看她吗?” “你姐姐受了点轻伤。娘给她上了药,现在睡着了,你不要吵醒她。” 乔巧想了想,摸摸丁盼的小脑袋。 “盼儿现在也去睡觉,这两天都陪着你姐姐睡。你姐姐摔痛了,盼儿要多多安慰她。” “好的,娘!” 丁盼高高兴兴地抱起自己的小枕头,趿拉着拖鞋,跑去姐姐的房间。 乔巧跟在后面,帮丁盼整理床铺,让她睡在了丁乐的外侧,给两人盖好被子,方才熄灯退出。 这一晚上,乔巧没合眼。半夜去次卧看两个闺女的情况,发现丁乐果不其然的因为受惊外加淋雨,发烧了。 她怕惊醒丁盼,将丁乐抱到自己床上,给她用酒擦身体物理降温,又从仓库里翻出囤好的风寒药包,熬了药汁给丁乐灌下去。 丁乐烧得迷迷糊糊的,似乎在做噩梦。不住地哭,不停地嘶喊,把乔巧弄得心揪成一团。 好在天亮的时候,这烧终于退了下去。 抱着闺女躺在床上,乔巧精疲力尽。不过想到两个闺女得吃饭,她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去厨房开火做饭。 煨了一瓦罐清淡的菜粥,只给丁盼煮了一个鸡蛋,没敢给丁乐煮。据说感冒不能吃鸡和鸡蛋。 丁盼揉着眼睛迷迷瞪瞪地走进来,小嘴翘得老高。 “娘,姐姐昨晚咋上你的床睡了?” “你姐姐病了。” 乔巧拉过小闺女给她穿好衣裳,扎上小揪揪:“娘怕吵醒你,昨晚才把你姐姐抱回自己房间照顾的。” 丁盼一愣神,立时把嫉妒的小火苗甩去爪哇国里,担心地问:“娘,姐姐病得重吗?要不要给姐姐请个大夫?” “不用。” 乔巧担心丁乐落下阴影,对男人生出应激反应,她现在哪敢随便把陌生人往家里引! “娘给你姐姐吃了药,现在好多了。不过盼儿,你今天也不能去上学了,在家陪着你姐姐好吗?” 两个闺女姐妹情深,她希望丁盼能帮助丁乐振作起来。 “好啊,娘,我现在就去陪着姐姐!” 不去上学,丁盼求之不得的好事,立马转身奔去主卧。 乔巧无奈地舀了两碗菜粥,送回自己房间。丁乐已经醒了,躺在炕上,强颜欢笑地应付妹妹丁盼问东问西。 见乔巧进门,连忙要挣扎着爬起来。 乔巧将一碗菜粥放在桌子上,催丁盼自己过去吃。为丁乐披上衣服后,后面垫个枕头,扶她坐正。 “娘喂你。” 听着娘温柔的声音,看看送到嘴边来的一勺菜粥,丁乐红了眼眶。 丁盼在旁边,看着她姐姐被她娘一勺勺喂粥,心里可羡慕死了。她忽然觉得,生病好像也不错? 她长这么大还没享受过被娘喂饭的待遇呢! 以前是姐姐喂,现在是她自己吃。 低头瞅瞅自己的碗,香喷喷的鸡蛋剥在碗里,也不香了。她小声哼了一声。 不过,转眼她自己就想开了:姐姐病了,身体不舒服,她不能在这时候耍小性子。 拿起勺子,自己大口大口吃饭。 丁乐喝完一碗粥,又出了一头细汗。 乔巧让她躺回铺里,摸摸她的额头:“待会再喝一碗药。” 顿时,丁乐皱巴起了一张脸。 她娘昨夜灌她喝的那碗药,现在她嘴边还残留有苦味呢! 乔巧见她总算露出孩子气的表情,似是恢复了正常,心里宽慰不少。 此时院门咚咚被人敲响,乔巧放下碗去开门。 只见燕儿站在外面,怯生生地问她:“四娘子,我家主子差奴婢来问您,为什么两位乔姑娘这时辰了还没过来上课?” 乔巧连忙说:“回去转告你们主子一声,乐儿病了,盼儿要陪她姐姐,这两天,暂且请个假!” 燕儿点头,回去报信了。 乔巧关上门,自己赶着喝了碗粥,收拾好厨房,开始熬药。刚把瓦罐搁在灶上,院门又被人敲响。 这次是蔺清莹带着蕙兰亲自来了。蕙兰手里,还提了一盒糕点。 “乔姐姐,我来看看乐儿。好好的,怎么病了,要不要请大夫?我让贺伯进城去请!” 乔巧连忙说不用,把她领进卧室:“吃过药,乐儿已经好多了。只是身子还虚,我让她们休息两日再去。” 蔺清莹定的休假日是一个月两天,对于孩子来说,这休息时间太少了。所以,乔巧让丁盼陪她姐姐一起请假时,丁盼那么高兴。 见到夫子亲来,丁乐丁盼都紧张了。丁盼缩手缩脚,丁乐想要坐起来,蔺清莹把她一把按了回去。 “夫子……” 两人小声喊。 蔺清莹点点头,摸摸丁乐的额头,瞅着她尚未完全消肿的脸和嘴角,露出狐疑之色。 “乐儿这是……受伤了吗?” 第284章 以暴制暴 丁乐嗫嗫嚅嚅,说不出话,眼睛只看着她娘。 “她昨晚去静娴家玩,半道摔了一跤。” 乔巧代为解围。 闺女遭遇的事,她不愿告诉任何人。只想将之烂在肚子里,以免造成对闺女的第二次伤害。 至于另外一个知情者、元凶,等守着丁乐熬过这一关,她自然有法子,让它永远开不了口。 “这么不小心!” 蔺清莹眸光微敛,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嗔了这么一句,转头让蕙兰把带来的糕点放桌上。 “那你们这两日好好休息,等身子好了,再回来上课。” 乔巧起身送她出门。临别时,蔺清莹认真看了她一眼。 “乔姐姐,若遇上什么困难,你一定要告诉我!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乔巧心头一热,点头:“好!谢谢你,清莹。” “你自己也要多注意休息,你眼下的青黑色,太重了!” 叮咛这一句,蔺清莹方才离开。乔巧看着低眉顺眼跟在她身后的蕙兰,心头动了动。 现代教育,对她印象太深了。 或许她走入了误区? 这里可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古代! 她以为她立了“女户”,就会受到官府和法律的保护。实际上,这时代想要安稳生活,还是得靠自己本身的拳头硬。 她过不了买卖人口这一关,可她一个独身女人带着两个闺女,却是不少人眼中的一块肥肉。 她这个“女户”,其实是很需要人多,来撑场子的。 例如蔺清莹,她一口气买了四个下人,在村民眼中树立起大户形象,欺软怕硬的畜生,便没有第一时间盯上她。 她不可能一直不出门,在家守住两个闺女的。 所以,像蔺清莹那样做,也许是能够给闺女们安全保障的一个方法? 思索着这件事,乔巧回到房中,继续照顾闺女。丁乐看着她娘憔悴的脸色,拉住她娘的手,满心难过。 “娘,您不要担心我,我没什么事了。您现在也去睡会儿……” 她知道她娘为了照顾她,通宵没合眼。 乔巧摸摸她额头,确实退烧了,把被子给掖掖:“那你和妹妹说说话,娘去给你熬药。” 前脚一走,后脚丁盼就赤着脚跳上床,哧溜钻进姐姐的被窝,拿了块饴糖,塞在姐姐嘴里。 “姐姐吃!夫子送来的糖糖,可甜了!” 丁乐都没时间伤春悲秋,便被跳脱的妹妹占据了全部心神。 乔巧进入厨房,生火熬药。在菜刀和劈材斧之间犹豫了会,选择了菜刀,拿出磨刀石,刷刷地磨。 等那刀磨得雪亮,药也熬得差不多了。她把菜刀先放在案板上,端着药,给丁乐送去。 两姐妹并肩躺在铺里说悄悄话,见到乔巧端药进来,丁乐第一时间苦了脸。丁盼伸长脖子嗅嗅味道,夸张的吐舌捏鼻子。 “好苦好酸,要吐了、吐了!” 搞怪完,瞅着姐姐乐呵:“姐姐,良药苦口。喝完药,才能给你吃糖啊!” 爬出被窝,从床尾拖过糕点盒子,抱在怀里,笑眯眯地又钻回被窝。 丁乐硬着头皮,在娘和妹妹四道殷勤的目光下,端起药碗一口气喝干。丁盼给姐姐又塞了块饴糖;乔巧掏出帕子,为闺女擦干净嘴角。 “乐儿,你再睡会。盼儿,你姐姐若要睡,莫吵着她。” 丁盼懂事的点头:“娘,您放心,我会好好陪着姐姐。” “盼儿真乖。” 乔巧含笑拿着空碗离开。一出门,面色立即沉下,望了眼外面的天色。 有人“啪啪”拍门,她略有些烦躁,过去把门打开。竟然是贺嬷嬷,贺嬷嬷把自己的换洗衣物也带来了。 笑着对她说:“四娘子,我家主子让老奴这两日住在您这里,帮您照顾两位乔姑娘!” 乔巧迟疑一下,将院门拉大,让贺嬷嬷进来。 “贺嬷嬷,那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 “四娘子太客气了!” 贺嬷嬷规规矩矩拎着自己的小包袱卷,跟在乔巧身后,等她给自己安排住处和活干。 乔巧回房把贺嬷嬷的到来给两个闺女说了一下,然后从抽屉里找出一串钥匙,交给贺嬷嬷,让她自己去东侧或者西侧屋找一间次卧住下。 门房倒是有专门的下人房,但雪洞似的,尚未布置家具,只能让贺嬷嬷住侧屋。 贺嬷嬷扎上围腰,撸起袖子,干活去了。乔巧回头瞧了一眼两个闺女。 什么也不知道的人总是最幸福的。吃着饴糖的丁盼兴高采烈,相形她心思重重、无精打采的姐姐,成鲜明对比。 乔巧轻轻摸了摸两个闺女的头:“盼儿,好好陪着你姐姐,娘要外出一下。” 迎着丁乐投过来的疑问眼神,她浅浅一笑:“乐儿,娘去把昨日惊吓到你的疯狗,收拾了!” “娘!” 丁乐一把抓住她的手,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乞求:“娘您别去……” 她现在已经不担心自己未来会变得怎样了,她只怕失去她娘。没有她娘,她和她妹妹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乐儿,你对娘这么没信心吗?还是说,你想放过那条伤害你的疯狗?” 乔巧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这种事,岂会因为你的退让,便让元凶知错悔改!对方甚至会把她们的沉默,当成懦弱,进而得寸进尺! 这里也不是现代,能用法律约束制裁罪犯。想要将丁乐的受伤害程度降到最低,唯有以暴制暴。 “姐姐,昨天你摔倒受伤,原来是碰到疯狗了吗?” 丁盼惊奇地问。 丁乐默然。眼睁睁看着她娘,在衣柜里找出那身很少穿的白绸衫绿叶裙换上,重新挽了发髻,提上一盒未开封过的糕点离开房间。 贺嬷嬷在院子里打水搓帕子抹屋,乔巧拿了厨房那把磨亮的菜刀藏在身上,对其招呼一声,施施然出门。 贺嬷嬷有些奇怪她穿成这个样子离家,但也没多想。她是奉命来照顾四娘子一家的,主子所在意的人,自然也算是她的半个主子。 主子要做什么,聪明的下人自然不会多问。 乔巧一路躲开有人烟的地方,找到郑大壕家。 郑家目前只搭有一个竹棚子。臭烘烘的,棚里棚外扔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知是不是垃圾。一不小心,还踩了脚狗屎,恶心得她直想吐。 第285章 去地狱忏悔你的过错 也不知道穷酸成这样,郑大壕是如何养活那条大黑狗的?缺衣少食的情况下,没将狗卖掉,更也没吃掉,着实稀罕。 棚子里并没有发现郑大壕的身影。 这狗东西应该不会那么勤快,去村子里当雇工干活?而且,昨天才干了坏事,今天能不做贼心虚在家躲起来? 此时耳边传来踏踏的脚步声。乔巧迅速用手揉了揉脸,听到一个阴森暗哑的嗓音在背后响起。 “你……来我家想干什么?” 乔巧用力闭了闭眼睛。 再次睁开,眼里已没了丝毫愤懑仇恨的情绪,而是脸上浮现出丝丝惧意,慢慢回身,半低着头,唤了一声。 “郑叔!” 郑大壕身子抖了一抖,本能地后退一步。先还以为自己是认错人了,可看清楚乔巧的脸,他面部肌肉开始不受控制的抽搐。 “你、你别过来!” 他迅速往后又退了几步,警惕地握紧自己双拳:“我这附近,住的有不少村民!只要我一喊,他们全部会过来……” 布满殷红血丝的眼睛一转,下一瞬露出狞笑。 “若是为你家那小丫头片子来找老子晦气,你嚷嚷开来老子也不怕!说出去,看看到底谁会吃亏丢脸?” 乔巧指甲狠狠掐了把自己掌心。面上神情,显得更慌乱了,目中还带了些泪光,颤抖着声音。 “郑叔!郑叔你小声些,我不是来找麻烦的……” 递上手中的一盒子点心:“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家的狗,真不是我害的……这……以后请你放过我家乐儿好不好?你有什么气,也直接冲我发好了。” 她破天荒地的低姿态,让郑大壕愣住了。 愣了一会,瞅瞅那盒送到面前、一看就很高档值钱的点心,再打量眼面前微微发抖、表情可怜的女子,他突然意识到:相对他怕罪行暴露被惩罚,对方更怕他说漏口坏了名声啊! 一瞬间,他几乎要大笑出声。 不屑地瞥了眼主动来求和的乔巧,冷哼出声。 再强势有能耐的女人又怎样?只要拿住她们的七寸,掌控住她们的命门,还不是乖乖臣服于自己手下? 害怕一去,瞄着面前风姿绰约的年轻女子,他立马起了邪念。 再没有比这更适合控制对方的时机了。 如果他能借这次机会彻底征服对方,岂不是人财两得? 比起半老徐娘或者青涩的小丫头,眼前的人,才是最合他心意的目标! “想要我以后放过你家的小丫头片子也行……” 郑大壕借着接点心盒子的当儿,色迷心窍地顺势捏了把乔巧手腕。 “你来代替你家闺女,陪我一次如何?否则,我马上去到处嚷嚷,说你家闺女被我碰过了……” “哈哈!” 老家伙得意忘形地大笑:“到时候,你就等着你家闺女臭名声烂大街,去跳河!” 乔巧脸涨得通红。 在郑大壕眼中看来她是羞的,实则是乔巧快气死了,戏演不下去了。 可是想想郑大壕居住的这块地方,左邻右舍相处很近,她一旦动手,很容易引来村民。她必须不动声色将郑大壕引到荒凉的地方,才方便实施复仇计划。 乔巧努力压抑住自己心头翻腾的怒火,故作焦虑害怕地踌躇了一会。 “当真……只陪你一次,你以后就不再来骚扰我们母女?” “当真!比真金还真!” 郑大壕心花怒放。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收获一只小白兔上门。迫不及待,便上前要抱乔巧。 乔巧身子一闪,避开他的手臂。 郑大壕刚想翻脸,却见乔巧横他一眼,一脸羞答答地笑:“这地方不行,人来人往的!咱们去人少的山坡上……” 郑大壕被她那一眼横的,骨头快酥了。见乔巧转身便走,他连忙跟上。 乔巧的脚程极快,郑大壕生怕跟丢了,一溜小跑。两人一前一后,很快钻进了半山坡的一处小树林里。 郑大壕发现乔巧背对他摸身上,以为是在解腰带,心想果然是个假正经的独居妇人。这不明显想男人想得发疯吗? 乐颠颠地,也连忙解自己腰带,嘴里喊着:“宝贝我来了……” 扑了上去。 乔巧一回身,左手一把卡住他脖子,右手寒光一闪,那把蓄势渴血已久的菜刀,“噗嗤”一声,便直送进他小腹。 郑大壕眼球都瞪地凸了出来,嘴里发出“喀喀”的声音,但脖子被乔巧牢牢锁住,勒得他嘶喊不出来。 他徒劳地挣扎,两只手拼命去撕扯乔巧的手臂,但乔巧的力气,大到令他绝望。 很快,伴随着菜刀在他下腹搅动,剧痛令他失去了意识。 乔巧手一松,看着这头披着人皮的畜生,如同一口破麻袋,通地倒在自己脚下。 她没有马上拔出菜刀,担心血液喷溅出来,会留下过多痕迹难以收拾。 用对方的腰带紧紧捆住对方伤口暂时止血,然后拎起人扛在肩上,就朝平日打猎的路狂奔。 对她而言,这百多斤的重量,丝毫不影响她照常翻山越岭。 终于,她来到当初狩猎到老狼的地点。 那头死掉的老狼尸体已经不见了,现场留下一点皮毛和骨头。 她将郑大壕重重掼在地上。 半死不活的郑大壕哼了一声,眼睛惊恐万分地张开来看着四周,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乔巧抓起一把泥土,狠狠填了他一嘴。 郑大壕“呜呜”闷哼,躯体绝望地在地上小幅度扭动。 乔巧一只脚踏住他胸膛,一只手握住仍然插在他小腹中的刀柄,用力转动,然后刷地拔了出去。 一股鲜血,瞬间飙出,乔巧及时侧身,躲开了对方肮脏液体的攻击。 看着郑大壕涕泗交错、对她面露摇尾乞怜的神色,乔巧眸子里,尽是森寒的杀机。 “去地狱忏悔你的过错,畜生!” 她扯了把草叶,擦干净菜刀。 转念又觉得菜刀已经脏了,不可能再带回去。干脆在远离那团血肉的地方,刨了个洞,然后把刀和自己身上沾血的外衣,一起埋了。 随后,找棵安全的大树爬上去,坐在枝干上,静静等待大自然对恶徒的审判。 第286章 手脏了 郑大壕不死心地在草丛中攀爬、扭动,想要逃出生天。但他身上的血腥味浓郁,很快引来了山林里嗅觉灵敏的食肉动物。 乔巧背靠大树,默默听着不远处,男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其肉体一点点被撕裂、骨头被咬断的声音。 最终,凄厉喊叫转为微弱,直至不闻…… 她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 那上面的血迹,用草叶擦,怎么也擦不净。 又等了片刻,再没有任何动静传来,乔巧悄悄下树。借助微弱的月色,一路躲避村民和巡逻队,先去郑大壕家中捡走了那盒点心,才迅速返回自己家中。 贺嬷嬷在厨房做饭,丁盼回房练字去了。每天练字,是蔺清莹布置的硬性作业。丁乐一个人躺在床上,双目失神望着床顶棚。 乔巧进屋,见着她娘仅穿着中衣,特地换上的漂亮外裳不知去向,脸上、手上都有干涸掉的血迹,丁乐顿然瞪圆双眼。 乔巧没有上前用脏手摸触碰自己的闺女,只是瞅着她淡淡说了句:“乐儿,安心休息。那个畜生,永远不会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丁乐不能置信地望着她娘,用双手,死死堵住自己嘴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引来旁人。 乔巧拿了换洗衣物就去沐浴房烧水洗澡了。丁乐目送她娘背影,忽然间心头就像卸下千斤巨石,眼眶发热,泪水泉涌而出。 乔巧收拾停当回来,看见闺女已然是哭累了、睡着了。一张苍白的小脸,无比平静,隐隐含有一丝放松的甜美笑意。 她温柔地摸了摸闺女的头,把被子给闺女拉好。 走到隔壁丁盼的房间,丁盼正在苦大仇深地练字,小脸蛋和手上,沾着一团墨。 乔巧在她背后驻足,看着她那手歪歪扭扭的狗爬字,轻轻蹙了蹙眉头。不过转念一想,闺女还小,能凭记忆默写出来这么些字,已经很聪明了。 眉头舒展开来,等丁盼放下笔,捧起纸吹干墨时,方才开口唤了一声:“盼儿,今天的作业完成了吗?” 丁盼肩膀抖动一下,回头才发现自己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她连忙放下作业,起身蹦起来转身扑到她娘怀里。 “刚写完……娘,夫子留的作业好多,盼儿手都写疼了啊!” 乔巧帮她把作业收好,笔墨纸张装进小竹篮里,然后抱起丁盼往外走:“写累了就休息一下。明早娘要进城,盼儿和你姐姐一起,陪娘去吗?” 丁盼大喜,搂住乔巧脖子:“娘,是真的吗?盼儿要去,盼儿要去!” 贺嬷嬷进来招呼她们吃饭,见状笑道:“四娘子,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不方便,我也一道去,帮忙打个下手?” “不用了,贺嬷嬷。” 乔巧微笑。去时不方便,回来她就会很方便了。 一夜过去,丁乐完全恢复了精神。母女三人换上一身比较低调的细棉衣裳,沐浴着暖融融的阳光,走向乔家。 陶家目前成了近乎仇家的存在,他们的骡车,自然不能坐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去坐娘家的牛车。 乔满仓发车的时间较晚,可以接收些赶不上陶家骡车的乘客。收费较对方便宜,一天下来,总能有个几十文钱收入,乔满仓很知足了。 等到来年开春,才是他宝贝牛大显身手的时候。 牛车上已经有两三位乘客,乔满仓靠坐在车头,怀里搂着赶车的鞭子,百无聊赖,手抱一个干饼子啃。 乔巧母女三人的到来,令他十分惊喜。 “四妹,你今儿也要赶车进城?” “对。” 乔巧笑吟吟道:“大哥,这个时候了,你还没吃早饭?” 乔满仓老脸一红:“昨儿睡晚了……” 把啃剩的饼子往干粮袋一塞,丢下鞭子,拍拍手上的碎屑跳下车。一把抱起就近的丁盼,举过头顶,晃了晃。 “让大舅舅看看,盼丫头好像又长肉肉了啊!再胖,大舅舅就抱不动盼丫头了!” 逗得丁盼抱住她大舅舅的脑袋,咯咯直笑。 乔巧将丁乐也抱上车,找个位置坐下。然后伸手接过丁盼。 “大哥还等人吗?” 日头升得老高了,不会再有乘客来了? 乔满仓挠头,抬头望天色:“昨儿洛家那大姑娘过来打了声招呼,她要赶车进城。再等等她。” 洛大闺女?抢林家宅基地的那个? 名人呀! 乔巧搂住两个闺女,目光往路上溜。没想到,今天能近距离一睹名人? 但是,又等了大半个时辰,仍然没能见着洛大闺女姗姗而来的身影,倒是又等来一位别的乘客。 乔满仓恼了,跳上牛车,抓起鞭子:“不等了,我们出发!” 啥人啊,说好了又不来,早知道应该收定金! “吁”的一声,牛车撒开蹄子,拉着一车为数不多的乘客,玲玲当当,往村外奔驰。 乔巧抱紧两个闺女,怕她们被牛车颠簸摇晃,坐不住摔了。两个闺女倒是第一次坐牛车,稀奇得很,靠在她们娘怀里,东瞅西看。 同行乘客是两个大嫂,一位老爷子,友善地对母女三人笑。 一个大嫂说:“乔四妹子,你这两闺女,生得可真是机灵可爱啊!” 乔巧现在是余家村的名人,人人几乎认得她,她不认得别人。 不过听人夸赞自己闺女,作为母亲,她总是高兴的。一路上,便和对方随意聊些无关紧要的家长里短。得知对方夫家姓宋,家中排行第二,人称宋二嫂。 家里目前有丈夫、婆婆以及自己的两个孩子。逃难时与公公和大房一家跑散了,如今还在四处打听亲人们的消息。 乔巧安慰了她几句。至于旁边的两位,有些木纳寡言的样子,没能攀谈起来,也不知道他们来历。 但从宋二嫂口中,她得知宋二嫂的男人,是给自家盖过房子的。还拿了几次辅食奖励,月底的奖金,令他们一家子恢复了不少元气。 言语中,宋二嫂对乔巧充满感激。打听乔巧以后是否购买田地,雇佣佃户。 她们家目前只有能力租种官府或者大户的田地,反正都是租种,自然希望东家是乔巧这种宅心仁厚的人家。 第287章 人市 乔巧答应以后若买田地,一定优先考虑宋家。宋二嫂才在入城后,挑着一担野菜,揣着为数不多的铜板,和同伴去赶集。 怕大哥久等,乔巧让乔满仓招满顾客就去跑自己的车,不必管她。自己牵了两个闺女的手,直奔人市。 没错,就是人市! 经郑大壕一事,乔巧现在已彻底扭转观念,下决心扩充加强自己的女户。 她有钱,又何必拘泥固守现代的观念,将自己一家置于辛劳和危险中? 现代有钱人不也是雇佣保姆和钟点工吗?如同蔺清莹说的,只买不卖,不算完全突破自己底线。 区别是,有了那张纸,雇佣的人会对她们更忠心,不至于背刺她们。 当然,出于安全考虑和人言可畏,壮年男丁,她暂时还是不打算要的。 丁乐丁盼不知道她们娘要干什么。 看到沿途头插草标、衣衫褴褛的人或坐或蹲,一脸死寂,眼神空洞地任由买卖他们的人,如同检查牲口般查看,其中不乏像她们这个岁数的女孩,吓得索索发抖。 乔巧感觉出两个闺女的恐惧,握紧她们的手,低声安慰:“别怕,娘带你们来,是想让你们自己,选择你们以后的陪伴。” 眼缘是非常重要的,她怕自己选择的人,闺女不喜欢。这样对于双方以后的相处,无形间增添许多麻烦。 另一方面,她也是想让闺女们清楚知道,外面世界有多么残酷。 她们不能一直生活在她为她们构建的象牙塔中。多增长些见识,以后面临困难和危险,才不至于第一时间屈服。 丁乐多多少少领会到她娘的用意。 一夜之间,她仿佛懂事成长许多。起初的害怕过后,她很快镇定下来,还能帮着她娘安抚她妹妹的情绪。 一路上碰到人实在太多了,还有自卖自身的,一见到乔巧母女经过,就扑过来趴在她们脚下磕头,恳求她们把自己买回去。 转头又被一身横肉的大汉拖回人堆去,皮鞭棍棒,无情地鞭笞在他们的肉体上。 乔巧怕两个闺女被惊吓出个好歹,抱起丁盼,牵牢丁乐的手,转身走进一家牙行。 这地方鱼龙混杂,乌烟瘴气,像是人间炼狱。进入牙行,才将那闹哄哄的一片,暂且隔绝在身后。 见客人进门,立马有侍候着的小童迎了过来,满脸堆笑:“欢迎夫人莅临小店。请问夫人,来牙行是看房,还是看人?” “你们这里,有合适的商铺吗?” 乔巧突然想到,即使她不迁进县城来住,也不会经营开店,但她完全可以买下两三个铺子,作为两个闺女的私房啊? 现在水灾过后,大量房屋损毁或者更换主人,正是她入手的好时机。 “自然是有的。” 小童连忙将她们领进一间较大的牙房,通传了一声:“王牙人,这位夫人想看看商铺。” 伏案奋笔疾书的王牙人抬起头,不动声色打量一眼母女三人的衣着,脸上露出不耐烦的情绪。 “让她们去找别的牙人!没见我现在正忙着呢?” 他手上全是些大商铺,高门大户转售的大宅邸,登门的客人,明显就不是买得起的那挂!虚与委蛇,只会浪费他的精力和时间。 小童一阵尴尬,看看乔巧母女,不知如何是好。 这客人都领进门了啊…… 此刻门外刚好有人经过,闻言转头瞧了瞧里面情形,顿时露出如沐春风的笑意。 “客人是想看商铺吗?我是顾牙人,请来我房间详谈如何?” 小童如释重负,赶忙领着乔巧母女退出房间,手指顾牙人说:“客人,这位顾牙人是我们牙行的新进牙人,手里也颇有些资源,你和他商谈即可。” 里面王牙人撇了撇嘴。 新来的,也就配应付这种明显一看就是穷酸的客人了。 乔巧瞅瞅眼前的顾牙人,身体胖胖的,脸圆圆的,笑起来一团和气。挺和眼缘,便跟着顾牙人去了他的工作间。 顾牙人为母女三人倒了三杯水,才坐下来问乔巧看商铺,打算买还是租,要多大开间的? “那种可以前面开店,后面住家的屋子,有吗?多少钱?” 顾牙人不假思索:“自然是有的!洪涝过后,好些店铺无法经营,挂牌转让。大些的,以前要卖五六百两银子,现在也就三四百两;小些的,大概一二百两。” 乔巧犹豫片刻。 现在世道不太平,买了商铺,又怕开不了店,她也不会经商…… 但她的银子,来得确实非常容易。买成固定资产,就算不开店,当成住屋,以后进城也有个落脚点。 便说:“你帮我看看。我要买两家大小、价值差不多的商铺,价格不超过三百两的那种就行。” 顾牙人大喜,本以为随手接了个看行情的客人,没想到是个大买主,张嘴就要两家! 他连忙站起来,去身后书架抱下两本厚厚的卷宗,当着乔巧的面,一页一页翻查。 “客人,目前县城有三家待售的商铺,既可以开店,也可以用作住家的商铺,符合您的要求。” “首先是城东这家,大约六十六坪。原本是一家胭脂铺,因为洪涝,一家子分崩离析,被迫出售这间祖传的店铺,打算凑足盘缠回老家生活。” 见乔巧点头,他补充:“售价三百两银子。” 然后翻到下一家的资料,念:“其次是城南有一家杂货铺。约六十坪,前面住店,后面带个小杂院,可以住人。售价二百八十两银子。” “最后这家,在西面集市上,只有四十五坪左右。” 顾牙人清清喉咙,端起桌上杯子,喝了口水。 “原先是肉铺,前后用层板子隔开,所以后面也可以住人。售价二百两银子。” 乔巧微微皱眉。 肉铺味道太重了,虽在热闹的集市上,但店面过小,不适合做她的固定资产。 “能带我们去看看胭脂铺和杂货铺吗?” 她不提出来看,顾牙人还不敢相信她真有心买呢!闻言,喜悠悠的从自个抽屉里找出两串标有记号的钥匙。 “却不知客人贵姓?我这就带您去看。” 第288章 灾难使人成长 “我姓乔,这是我的两个闺女。” 乔巧随之拉着两个闺女起身。 “乔夫人,乔小姐,请!” 顾牙人客客气气,在前领路。 关注着这边动静的王牙人,从窗户探出半张脸,有些疑惑。 这客人难不成真要买店铺?新来的顾小子还领着客人出去了? 他一时后悔不迭。 牙行是备有专用车马,供客人乘坐看房子的。毕竟县城那么大,不坐车,腿得跑细,一天也看不了一家。 顾牙人怕乔巧母女三个女客拘束,特意去车前头和车夫一起坐。 丁乐和丁盼紧挨着她们娘,有些云里雾里。 不是说给她们买人找陪伴吗?怎么又要买商铺了?她们一家人住乡下,这商铺买来,不是白放着了? 乔巧胸有成竹,搂着两个闺女,笑道:“买两个铺子,你们姐妹俩,一人一间,租出去收租金,当你们的私房钱。细水长流,咱家才能越过越好!” 丁盼尚小,不懂这其中的重大意义;丁乐却是懵懵懂懂生出无限期待。 “娘,可是我和妹妹,都不会管理铺子啊?” 怎么租,租给谁,怎么收钱,都是一个未知的全新领域。 “不会就学,谁天生就会?” 乔巧摸摸闺女的头。 “等回家,以后除了上蔺夫子的课,娘晚上再给你们增加一节珠算课。学会看账理账,你们以后就能自己管理店铺了。” 还要加课! 丁盼立时皱巴起一张小脸。 丁乐拉住妹妹的手:“妹妹,娘是为了我们好!” 转头向乔巧表决心:“娘,您放心,我和妹妹一定努力学习!” “嗯!” 乔巧欣慰地看着大闺女。 所谓灾难使人成长,这句话真有道理的。 接下来的时间,顾牙人带她们连续看了两家店铺。 店铺被水浸泡过,家具全部变成了垃圾。如果要使用,地板、墙面、房顶都需修缮,这是一笔不小支出。难怪店铺主人想要脱手,价格也定的不高。 看完了,回到牙行,顾牙人重新给有些疲态的母女三人倒了三杯茶,期待地看着她们。 乔巧心里已有了决定,不过面上还是现出些许犹豫的样子:“顾牙人,这两间店铺,损毁成那个样子了,还要如此多银子,这……” 她买的是商铺,不是废墟啊! “乔夫人,这个价格,在同类商铺中,已经算是价格比较合理的了啊?” 顾牙人有些为难:“况且,这办理过户手续的费用,卖家也承诺,由他们自己负担。” “那牙行抽成的佣金呢?” 乔巧追问。 “根据牙人等级来。一般是一个点,到三个点。” 顾牙人毫不避忌自己新入行的身份:“我是一个点。” 也就是说,乔巧若买下这两家店铺,只需要花费近六两银子,顾牙人就能帮她办妥一切手续。 顾牙人不在意这点手续费。 重点是,促成这笔交易,他的牙人等级便能升等,与隔壁那傲慢的王牙人平起平坐,所获资源也会更多。 所以,他格外殷勤地招呼乔巧,希望能把这位客户笼络住。 “如果乔夫人依然觉得这两家店铺太贵,我们可以再看看别的店铺。而且,可以办理白契,不用办红契。白契的话,这价格至少能再降五十两银子左右。” “什么白契?” 乔巧好奇。 “白契就是牙行做中人,让双方私下交易这家店铺。不用去官府那里报备,能省掉一大笔费用。” 顾牙人耐心解释:“不过,我还是建议乔夫人通过官府,办理正规的红契。多花些钱,日后安全有保障。” 见他说得实诚,乔巧微笑起来。 “我自然是要办理红契。” 顾牙人压抑住内心的兴奋:“那……请问乔夫人,看中了哪家店铺?还是两家都看中?” “两家都要。” 乔巧拿出自己的女户户籍,还有路引。她不知道买人需要什么手续,出门前,能拿出来的证明材料以及金银,都尽可能带上了。 “先付十分之一定金,三日之后,来牙行交剩余的银子,领取房契。” 顾牙人告诉她:“届时,所有的手续,包括衙门那边,我都会给乔夫人您办妥。” 乔巧满意地点头,这样,她也挺省事。 交了五十八两的定金,连同五两八的牙人费,顾牙人给她出具了一份契约书。 一切完成后,顾牙人看着乔巧还没有走的意思,猜到她还有事,连忙问:“乔夫人,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乔巧略略一顿,含笑。 “顾牙人,你现在也知道,我立的是女户。这家里人口少,总觉得不安稳,想挑几个合适的人带回去顶门立户。你看看,你这里能帮上忙吗?” 顾牙人恍然。 “乔夫人,我这里是不管奴婢买卖的,但我可以给乔夫人您,推荐一位稳妥的官方牙婆。她调教出来的人手,一般很是靠得住。” 顾牙人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再度锁好房门,带着乔巧往隔壁院子走。 牙行前院做房屋中介,后院一排厢房,是牙婆们售卖调教奴婢的地方。 顾牙人让守在大门口的壮汉通传,很快,来了个半大丫头,将乔巧母女接了进去。 花厅里一位中年妇人,身穿石青长锦衣,外罩一件菊纹上裳。乌压压的发髻插着珠钗,手里拿根细棍儿,有点像鞭子? 目光打量乔巧母女三人,嘴角噙了丝笑:“前院顾牙人推荐过来的?那自然是贵客了!香儿,快上茶!” 引乔巧母女进门的那半大丫头,连忙用托盘奉上四杯茶。包括牙婆,也有一杯。 送茶的时候,香儿低眉顺眼。即使丁乐丁盼和她年龄相近,好奇地盯住她看,她也毕恭毕敬,没有露出半点异色。 等香儿上了茶,退到一旁守候,牙婆才笑吟吟端起茶杯,做自我介绍。 “我姓耿,夫人称我为耿牙婆即可。却不知夫人来我这,是想挑选哪方面的人手呢?无论男女,我这里都有调教得当的,满足客人的各种需求。” 乔巧心里感叹了下这古时,人真是如同货物般,光明正大买卖啊!面上不动声色,瞧了眼有些战战兢兢坐在自己身边的两个闺女。 第289章 买人 “我想给家里找两个身强力壮,做些粗活顺便看守门户的嬷嬷。顺便,给我两个闺女找个伴。陪她们读书,近身照料她们起居。” 耿牙婆一听便心里有数了,把玩着手里的细棍儿,笑着:“这太简单了!我这就把合适的人喊出来,让夫人小姐亲自过目。” 冲身后香儿使个眼色,香儿会意,微微欠身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步声杂沓,领了十多二十人进来,在花厅中排成四列。全部半低着头,双手自然交叠,放于身前。 人多却显得安静,井然有序,一看就是经过训练的。 乔巧大致看了看,最小的如同丁乐这般年纪,最大的也就三四十岁,年富力强那种。 其中不乏长相漂亮的。 她想通过对方的眼神和表情来判断是不是好相与的,但她们似乎被耿牙婆调教得太好了,没有敢抬起头来与她对视的。 犹豫片刻,她指出几个合眼缘的,让留下。其余人,由香儿带了出去。 耿牙婆略微诧异:“夫人,这几个人你全要?” 乔巧摇头:“不,我是想先问问她们的长处。” 耿牙婆点头,暗想怕是低估这位客人了。明显不是富贵人家,结果对于挑选下人这方面,有自己的主见。 乔巧轻声征询两个闺女的意见。 丁乐是那种娘说什么好,就听什么的性子。 倒是丁盼,一眼瞅中两人,手指着高高兴兴道:“娘,盼儿喜欢那两个姐姐,您把她们带回家,陪盼儿玩?” 乔巧打量一眼丁盼瞧上的两人。 一大一小,大的约莫十四五岁,小的便是那个和丁乐差不多年纪的女孩。两人皆是同伴中的佼佼者,相貌出众。 也不知道丁盼是有眼光,还是个隐形的颜控,独独看中这两人。 耿牙婆让这两人上前,指着介绍:“大的这个,名叫紫云,今年十四岁,略识字、擅长梳妆;小的这个,名叫采绿,今年十岁……” 顿了一下,似乎在搜肠刮肚对方的长处,实在没想到,讪讪补充一句:“老成持重。” 这一瞬间,乔巧看到那个紫云,斜起眼瞟了采绿一下。嘴角一撇,随即恢复成一副恭顺表情。 乔巧略皱眉,对丁盼说:“盼儿,你和你姐姐,一人挑选一个陪伴就够了。依娘看,那个采绿适合你?” 丁盼压根不理解陪伴是什么意思,只以为她娘在替她物色玩伴。高高兴兴点头:“娘喜欢采绿姐姐,就采绿姐姐!” 乔巧…… 这孩子,咋说话的,什么叫她喜欢采绿? 不过她也不期待丁乐的眼光了。后者连正眼都不敢去看面前这些人,把头低得比对方还低,恨不得拱到她身后。 她视线移向剩余的人。耿牙婆心领神会,知道她没瞧上紫云,挥挥手,让香儿把紫云也带了出去。 心里还略有可惜。 紫云可是她调教的这一批人当中,才貌最出众的一位,不知为何乔巧没瞧上。不过想想大概是女客人的原因,换个男客人,应该就态度不一样了? 乔巧不知道耿牙婆内心腹诽,剩下的人她也不容易看出好坏,干脆直接问对方。 “耿牙婆,这些人中,有善于烹饪、女红、管理的人吗?” 听到“女红”两个字,丁乐立时抬起了头,用感兴趣的目光,期待耿牙婆的回答。 耿牙婆不假思索,点出一位面容些许憔悴苍老、但衣裳浆洗得干干净净的中年妇人。 “这个,名叫柳娘,目前三十二有余。家里男人死了,唯一闺女也因这次洪涝没了,她便被自己婆婆卖到我这里来了。” 耿牙婆明显对柳娘有一丝怜悯,对乔巧说:“她常年做活,吃苦耐劳,厨房那一摊子的事,夫人可以放心交给她。” 乔巧内心有些惊讶。柳娘鬓生华发,她还以为柳娘至少四十了呢,结果才三十二? 果真是苦人家出生,老得快。 她点点头,表示同意耿牙婆的推荐。耿牙婆又给她指了个十七八岁的丫头。 这女孩子,相貌着实不好看。 稀疏的眉毛,一头枯黄长发,满脸雀斑,眼小唇厚。配上一副畏缩的神态,怎么看怎么不讨喜。 乔巧之所以初选没有筛掉她和柳娘,单纯是觉得她们面相老实。 耿牙婆笑道:“这丫头名叫晓玉。夫人,你可别瞧她长这幅尊容,论女红,她是我调教奴婢当中,最有天赋的那个!” “她在我这里呆了七年,女红师傅,我都给她请了四个!她擅长蜀绣,花鸟虫鱼,能绣得栩栩如生。” 当然,因为太丑一直卖不出去的糗事,就不说了。 钱少了她不舍得卖;给得起钱的大户,又嫌弃买回去有损门楣。结果晓玉转头长成了大姑娘,眼瞅看好的货,就快砸她手里了。 她倒是希望乔巧能看中带走,因此不遗余力推荐。 “晓玉,你去把你绣的那些帕子,拿出来呈给这位夫人看看。” 晓玉听话地退出花厅,不消片刻,便捧了一沓手帕回来,恭恭敬敬献给乔巧。 乔巧留意看了眼她的手。十指纤纤,手型非常漂亮,与其脸大相径庭。 丁乐早坐不住了,第一时间蹭下地,凑到她娘跟前,小心翼翼翻看那沓手帕。 手帕上各种彩色丝线绣的团案,以鸟和鱼居多。鸟的羽毛色泽艳丽,鱼的鳞甲精细,看上去十分精美,唯独欠缺些灵气。 但就乔巧被大闺女经常荼毒的眼光看来,已是惊为天人。 她心里非常满意。 有了这么个伴,大闺女就不会动辄被人用个“女红”钩子,钓出门了? 郑大壕那档子事,虽说不怨常静娴,但终究是丁乐太执着“女红”,晚归导致。 这才是乔巧明知大闺女没有女红天赋,也要给她机会学习并且找伴的原因。 “乐儿,你觉得怎样?” 乔巧问捧起手帕,就对上面刺绣专心致志研究没完,浑然忘我的丁乐。 丁乐脸一红,放下手帕。 先用赞叹的目光看了晓玉一眼,才回身面向她娘,满怀欣喜:“娘,我想要晓玉姐姐给我作伴!” 晓玉闻言,低下头去。一双眸子,迅速生出水雾。 终于是,有人不嫌弃她,肯要她了么? 第290章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乔巧琢磨了下,选中这三个:采绿还小;善于女红的晓玉,自然也不能干粗活。她不在的时候,繁重的家务全部落到柳娘一人身上,有虐佣工之嫌。 打量花厅剩余的人,问耿牙婆:“我还需要一位看守门户顺便干粗活的嬷嬷。” 滞销货终于有望售出,耿牙婆心里此刻无比舒畅,眉开眼笑又帮她挑出来一个妇人。 这妇人相貌看上去比柳娘年轻,实际年龄比柳娘大多了。生得浓眉大眼,骨架粗犷,给人一种踏实有力之感。 耿牙婆介绍说:“此人年龄四十有一,是大户人家败落后,转手卖出来的粗使嬷嬷。名叫锦茵,人称锦嫂子。” 乔巧上下打量锦茵,好奇她的身世:“锦嫂子没有夫家吗?” 就算是大户人家的家生子,四十多了,应该也是配过婚的? 如果锦嫂子自有一家人,她可不能干拆散别人家的事。 锦茵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善会察言观色。乔巧这么一说,她便理解了乔巧的犹豫之处。 上前一步,对乔巧屈膝施礼:“回夫人话:锦茵是童养媳,早年又被夫家卖至大户。锦茵孤寡一人,身世浮萍,没有任何牵挂。” 短短几句话,道尽悲哀。但乔巧有些怜悯看着锦茵的时候,发现锦茵神情淡淡,丝毫没为自己的身世介怀。 不知是够坚强,还是已经麻木了。 这时代会被当做货品买卖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辛酸的经历啊! 决定了是这四人,乔巧就向耿牙婆询价。 “夫人是顾牙人推荐来的,冲顾牙人面子,我直接给夫人报个实在数!” 耿牙婆笑眯眯地。 “晓玉这个丫头,即使不卖,留着她我每个月也有一笔进项。所以,最低二十两银子,一文不能少!” “此外,锦茵需三两银子;柳娘与采绿,各五两银子。” 官卖的与路边卖的果然不同,价格昂贵。 乔巧也不与耿牙婆计较,直接掏出三十三两银子,让耿牙婆写好契书,连同四份卖身契,一起收在自己身上。 来时只母女仨,离开,前呼后拥。 当然,这买人简单,日后要养人,可不简单。 乔巧来到熟悉的布庄,让芸娘帮忙,粗棉为主,细棉为辅,给家庭的四位新成员,四季衣裳、简单头面,每人各挑四套。薄被厚被也是各一床。 芸娘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会审时度势。该问的问,不该问的,绝不多管。 你让她吃回扣,她就能以最合理的价钱,卖给你真材实料。主打一个买家不吃亏,她代理掌柜不吃亏。 让芸娘负责送货,随后,乔巧又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直奔杂货店。 每人一套洗漱用品、餐具杯具;晓玉女红要用到的针线布料;柳娘请求增加的炊具刀具;锦嫂子提醒的私人用品…… 总之乔巧又、又开启了大采购模式。 回程路上,雇了三辆马车才把这么多东西装下。 乔巧已不记得自己究竟花了多少钱,反正出门揣的四张银票,只剩两张了。一口袋金银,也只剩下金子。 三日后再进城给买店铺剩余的钱,得再换些银票才行。 一路丁乐和丁盼处于亢奋状态,乔巧坐在货物中间,被马车颠簸地睡着了。 好在现在身边不缺人手。锦嫂子四人分别坐了另外两辆马车,能帮她招呼车夫,看住东西。 回到余家村,天色已黑了下来。不然,凭乔巧这副衣锦还乡的架势,能让余家村地动山摇。 一口气买回四个下人,三马车东西,试问乡下泥腿子们,谁见过这阵仗啊? 即使是蔺清莹,也是润物细无声,逐步让村民们提高对自己认知的。 乔巧这种,纯粹是暴发富。 乔巧也是被郑大壕的事刺激到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贺嬷嬷开门迎接出来,目瞪口呆。 她一直以为,自家主人才是余家村最富贵的那个。这让她们出门在外,下巴一直抬得高高的。 谁成想,这、这自家主子的好友……才是乌龟有肉在肚子里,低调发家啊! “贺嬷嬷,你先回你主子那边去,谢谢你这两天帮我不少忙。” 乔巧递出一两银子,含笑对她说:“现在我家里也有雇工了,就不劳烦你了。回去请转告你家主人一声,明早我两个闺女,会照常去上课。” 贺嬷嬷傻傻接过银子,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卷,临出门了还傻傻地回头看。 锦嫂子四人,站在一堆山高的货品旁边,眼睛打量新环境,拘束地等待乔巧安排。 乔巧让丁乐先带丁盼去洗漱,然后从里屋拿出门房的钥匙,走到四人跟前。 想了想把钥匙递给锦茵。 “锦嫂子,你年龄最大,以后由你来管理她们三人。” “除了门房那个大房间,隔壁还有一溜隔出来的小屋,一共六间。你们自己协商,挑选一间居住。里面没有家具,今晚暂时委屈下,打个地铺。明早我就请人来打造家具。” 想着沐浴的事情,她之前并没有想到会买下人,母女用的卫生间,她不愿与人共用。看来还得请常石匠和余家人来,再弄个洗漱的地方。 总之初来乍到,一切先将就下。 锦嫂子神色恭敬接过钥匙:“主子请放心,我会把她们都安排妥当的。” “我姓乔,家里排行第四,以后你们称呼我为‘四娘子’就行。” 乔巧看了眼低眉顺眼的四人。 “至于我的两个闺女,大的叫丁乐,小的叫丁盼。你们称呼她们为……‘大姑娘’、‘二姑娘’即可。” 主子什么的,她听着不怎么习惯。 “是,四娘子!” 四人经过耿牙婆严厉的调教,很能走哪个山唱哪个歌,表现得格外顺从,当下异口同声。 乔巧停顿一下。 “你们先去收拾自己的房间,等弄妥当了,再来正屋,我还有重要的话对你们说。” 四个人垂手侍立,恭送走乔巧,锦嫂子才回头瞧了瞧柳娘。 “柳娘,天晚了,不能让主子和两位小主子饿着,你去厨房看看,先做饭。你的房间,我们三人帮你收拾。” 柳娘点个头,也不出声,自个去翻买来的厨具,拿去厨房了。 第291章 仓鼠的粮仓 贺嬷嬷已经熬好了一大瓦罐菜粥,蒸了一盘干肉,一碟腌菜,摆在小桌子上。 柳娘动手扒拉了下厨房里的粮食,感觉分量有些少,不由得眉头微皱。 看样子新主家不怎么富裕啊?她以后做饭,得省着点来。别坐吃山空的,主家没办法,又要把她们转手卖出去。 她可不愿意再被卖。 谁知道下一家又会是什么样子?眼前的乔家母女,家里人口极其简单,而且是女户没有男人,算是非常不错的主家了。 乔巧不知道新来的四个人在想什么,她忙着烧水招呼闺女洗漱,自己也洗了个澡。 跑了这一天,力气大的她成了当仁不让的搬东西主力,一头一身的灰。 在花厅里帮闺女擦干头发的时候,柳娘将一盘干肉,一碟腌菜,三碗粥送了进来。 乔巧打量自己的花厅,算了,以后她们母女三人就改在花厅里的茶几上吃饭。厨房小桌子,留给锦嫂子她们。 不怎么熟悉,身份也有别,还是分开好。想必锦嫂子她们也不愿意和她们母女一块吃饭,生别别的。 “四娘子,这是先前那位老嬷嬷做好了的。奴婢怕饭菜放凉了,先给三位主子送上来。” 丁乐丁盼睁着眼睛看柳娘。 乔巧…… “柳娘,以后你们直接和我们母女,你我相称!也不要再说‘主子’这个话。” 整得她两辈子一小市民,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柳娘手足无措,一张脸涨得通红,半晌才结结巴巴应了一声:“是……四娘子……” “对了!” 乔巧想到一件事,放下刚拿起的筷子,端起一盏油灯,起身让柳娘跟上自己,把她带到地下仓库门口。门一推,一股冷气冒了出来。 “柳娘,厨房里我东西放得不多。你看看什么东西差了,来这里拿就是。如果快用完了,记得提前告诉我,好进城去买。” 柳娘跟在她身后进去,油灯光跳跃着,拉出两人长长的影子。 本来这地方冷森森的,甚至因为阴暗而显得有些恐怖,但柳娘完全没感觉到。 因为她此刻惊呆了! 只见近三十坪大的空间,堆积如山各种粮食。地面垒着糙米口袋、精米口袋;头顶悬挂大大小小的干肉条,如同一片密林;沿墙货架,摆着各种油盐调料、干货、酒、少量鸡蛋。 至于野菜之类,有新鲜也有晒干了的,如同杂草,见缝插针放着。 看起来种类不甚丰富,实际上洪涝过后,这是市面上能找到的所有品种。 本以为乔巧只是稍微有钱的农户,这硕大的粮仓,瞬间刷新了柳娘的认知。 这么多吃的,即使再添几张嘴,她们敞开肚皮,一年吃不完啊! 乔巧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大概是有仓鼠性格,加上怕再来次天灾人祸的,喜欢囤积物资。时不时进城大采购一番,不知不觉,便把仓库塞满了。 “不过,你进来拿东西,一定注意不要把明火带进来。最好是白天来。” 她提着油灯,小心翼翼用手护着,怕被风吹了。 “是……” 柳娘见她准备出去,回过神来,连忙跟在身后。虽然心里吃惊不小,却也是大大松了口气。 她先还考虑自己四人,每日饭量得缩减几分呢,看来暂时是不需要了。 乔巧等她出来,关上门。 “柳娘,现在你去做你们自己的晚饭。以后,不用特意分两锅做不同的饭菜。我们母女吃什么,你们吃什么。” 她有钱,没必要克扣这些可怜女人的伙食。 “是……四娘子。” 低着头,等乔巧沙沙的脚步声远去,柳娘才抬起头,目送她的背影。 这样的好主家,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她在做梦,等清醒过来,这一切都不复存在? 乔巧回到花厅,和两个闺女简单地吃完饭。 感觉贺嬷嬷的烹饪手艺,以前炖鸡还行啊。但这次的熬肉粥,吃在嘴里的东西,寡淡没味道且有点腥味。 乔巧熬肉粥的时候,可是会先用油把肉末煸炒一下,加入调料,去腥炒香后,再用来熬粥。 就不知柳娘手艺咋样。 但可以吃现成饭,她还是挺轻松的。家务活实在太多了,一个人做,房子又大,她有时实在有力不从心之感。 现在找了四个帮手,应该会轻松很多? 让两个闺女把空碗盘送去厨房,她自己去到后院,赶紧摸黑喂鸡浇地。 这一天没能顾上,鸡都饿得嗷嗷叫了。 等弄好洗干净手,回到花厅,锦嫂子四人已在等着她。丁乐扯着晓玉,不住口地问她女红方面的事。丁盼也想找采绿玩。 无奈这两人都是那种内向怯生的人,姐妹俩再殷勤,她们一个劲唯唯诺诺。 看样子双方要熟悉亲近起来,还有个相当长的过程。 见乔巧进门,大家不约而同噤声。锦嫂子带头,四个人后退一步,站成一排,欠身施礼,口称:“四娘子!” 乔巧不拦着她们敬畏自己。她不打算奴役她们,但也不打算和她们处成一家人。 她的性格,外人很难走进她的生活。 她在沙发上坐下,丁乐和丁盼觉察到她们娘一脸严肃,规规矩矩一左一右也坐好。 “锦嫂子,你们四人以后在这个家里,需要分工协作做活儿。” 乔巧慢慢说,说清楚。 “锦嫂子主要负责看门,打扫卫生;柳娘负责做这一大家子人的饭菜。而晓玉、采绿,负责近身照顾我两个闺女。陪她们上学,玩耍。” 她略一顿,眼神变得有些严厉地看着晓玉和采绿。 “别以为这个活儿会轻松!你们两人,是需要保证我两个闺女,离家后一直处在你们的眼皮底下,不能放任她们独自一人,以防出现意外!” 锦嫂子和柳娘是顺带的,晓玉和采绿,才是她真正要的人。 “明白吗?” 晓玉和采绿一起屈膝:“明白,四娘子!” 一开始,她们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职责。 乔巧满意点头:“你们以后的月钱,暂定为锦嫂子和柳娘,每人一两银子;晓玉和采绿,每人八百钱。由大姑娘负责每月给你们发放。” 这话一出口,丁乐和锦嫂子等人都惊了。 第292章 心随境迁 “娘,我、我来负责发月钱?” 丁乐快紧张死了。 她什么都不会,怎么发呀?但当着外人,她不好意思跟她娘提抗议。 而锦嫂子四人则是喜出望外。 来到余家村,进了这明显是农户的家门,她们就没指望什么月钱。 毕竟她们卖身契在乔巧手上,乔巧不管将她们怎么处置都行。 没想到她们竟然如同进了大户人家,还能有月钱发? 惊喜不足以形容她们此刻的心情。 乔巧笑着摸摸两个闺女的头:“乐儿,盼儿,你们两人,以后也有月钱,每人十两!” 丁乐脑子“嗡”,瞬间糊掉了。 十两……十两? 丁盼……愣了一会后开始掰手指头脚趾头,算算十两能买多少糖吃呢! “另外……” 乔巧说召集她们的重点。 “你们四人,在我家做工,需要干满十年。” “十年之后,我会把卖身契还你们,并且送你们一百两银子的安家费。十年之后,如果你们还愿意留在这个家干,作为雇工,月钱翻倍。” 考虑到四人年龄,乔巧补充一句。 “当然,如果这期间你们有意嫁人,需待三年以后。自赎自身,并且没有安家费。” 她不能太慈善。 锦嫂子四人,面面相觑,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激动。 片刻之后,四个人同时推金山、倒玉柱地拜了下去。 对着乔巧五体投地,心悦诚服地重重叩首:“多谢四娘子大恩大德!” 乔巧起身,扶起她们。 “你们也看见了,我这里,就是普通的农户。不普通的,在于我是女户。所以,我需要你们帮我撑门面。” 犹豫一下,丑话还是先说在前头:“此外,安全问题,为重中之重,对此大家一定要谨言慎行。人言可畏,你们明白吗?” “明白!” 锦嫂子等人一起回答。 都是女人,谁不知晓其中厉害。就算乔巧不提醒,她们也会注意这方面的问题。 乔巧暂时也想不到其他需要叮嘱的地方了,便让锦嫂子四人退出去,早点收拾好房间休息。 只剩母女三人的时候,丁乐肩膀一下子垮下来,拉住乔巧:“娘,您让我来给她们发月钱,我哪会啊?” 发月钱这么简单的事,有什么不会的。乔巧觉得自己这大闺女,是过于没自信,所以要把这种事交给她做。 学会管家,慢慢接触权利这种东西,人自然会变得自信起来。 从自己房间提出一小袋银子,交给丁乐:“这里有一百两银子,乐儿,交给你保管。明天开始,娘教你们如何记账、理账。” “你们的月钱,从里面支出。临时花费,也可以用它。等这一百两银子没了,乐儿,你拿着账簿来跟娘报账。对上了,娘再给你拿钱。” 丁乐愁眉苦脸地接过沉甸甸的钱袋,感觉今夜又要失眠了。 乔巧瞥眼旁边傻乐的丁盼:“盼儿,你给你姐姐打下手。记账管家,你也得学!” 丁盼顿时乐不出来了。蔺夫子每日布置的作业,已经是很大负担了啊,再加课,她没有玩耍的时间了。 乔巧让两个表情苦大仇深的闺女快去睡觉,自己再去仓库一趟,准备明早给蔺清莹的束修。 晓玉和采绿作为陪读,虽不需要蔺清莹如何上心,但蹭了蔺清莹的课,还占据了蔺清莹教室的桌椅,她多少得表示一点。 不能占人家便宜,觉得天经地义的。 所以束修方面,她把干肉、干货、米、酒,满满塞了一背篓。 第二天,吃了饭,乔巧背着背篓,领着四个大大小小的女孩子,去登蔺清莹的门。 蔺清莹从贺嬷嬷口中,已经知道乔巧买下人的事。见到怯生生的晓玉和采绿,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接过束修,直接给两人分配座位。并让两人同样称呼自己为“蔺夫子”。 蔺清莹的善解人意,让乔巧对这个好友兼未来五弟妹,又增添一层喜爱。 “乔姐姐早该这样了,为乐儿和盼儿安排一个陪伴。你整日早出晚归,一个人包揽全部家务,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啊!” 送乔巧出门,蔺清莹握住乔巧的手,谆谆告诫这么几句话。 “咱们又不是用不起下人,何必在生活中委屈自己?你以为是低调,说不定在某些人眼里,还当咱们没什么根底,好欺负呢!” 这样的话,换以前乔巧多半不以为然。但现在心随境迁,蔺清莹的观点,她完全能听进去了。 只要善待下人们,避免她们被当成牲口般贩卖出去,甚至沦落入烟花柳巷,何尝不是一种行善积德行为。 最重要的,也为闺女们加了层保护网。 “我以前的确钻牛角尖了。” 乔巧诚恳认错,轻叹一声:“只是,这又给你增添负担,清莹,你这当老师的,要更辛苦了!” “乔姐姐,你让我这学堂不那么空荡,满足了我做夫子的愿望,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只是……” 蔺清莹先是笑,继而踌躇,直言不讳:“只是,那两个丫头能学到多少,端看她们自己。” 她心目中,正式学生与陪读丫头,有本质区别的。 这一点,乔巧表示完全理解。 蔺清莹开的是学堂,不是善堂。而且蔺清莹出自大户人家,对于阶级观念的看法,肯定比她保守。 如果不是她对蔺清莹有救命之恩,大多数时候,蔺清莹在竭力迎合她的三观,两人能不能做朋友,尚是个未知数。 从蔺清莹家出来,下一步乔巧连续跑了老余叔家和常石匠家。 老余叔一直缠绵病榻,身体时好时坏。生意方面的事,全部交给了三个儿子打理。 余永回到县城,继续经营自家店铺。村子这边,由余大哥和余二哥负责接洽。 乔巧说要给自家门房打造家具,余二哥二话不说,将手里一沓单子延后,先接了她这一单。 那边常石匠同样如此,向正负责干活的东家告假,先跑来乔巧这边。 三人坐一起商量之后,决定将门房,改造成双人房;其余四间下人房,维持不变,只是添些简单家具。至于剩下的两间,装修成男女卫生间。 第293章 吵架了? 因为乔巧家里,现阶段虽没有男人,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乔巧不是一直把给两个闺女招赘的事,挂嘴边吗?所以,有备无患。 想到县城里还有两间铺子,乔巧与常石匠、余二哥约定,三日后一起进城。 她交钱拿到地契,两人顺便可以看房,然后动手帮她修缮店铺。 对于乔巧既买下人又买店铺的豪横行为,常石匠和余二哥自然是在心里暗暗惊诧的。 尤其是余二哥。 乔家一开始是个什么样的家境,他最清楚。 这短时间,怎么能混到这么风光的程度呢? 直至乔巧有意无意透露,她和自己五弟狩猎时的收获,余二哥才听得释了疑。 当然,两人也不是那种多言多语的人。回到家,这种工作上的事,客户情况,他们不会随意透露给家人。 起码的职业操守,还是要遵守的。 乔巧很放心地把两间铺子的后续装修,交给两人。自己到时只管给钱,验收成果。 最吃惊的莫过于乔家人了。 买下人,还是一口气买四个。在乔老太眼里,闺女这纯粹属于败家行为!挣再多银钱,也不够这么造的。 倒是田三翠羡慕眼红不已,跟随乔老太跑来看热闹。 “四姑子现在真是彻底发达了,还能呼奴唤婢了!可怜咱们爹娘,这么大把年纪,还在地里面刨食呢!” “就是不知道这么多人,一日要费多少口粮?” 酸溜溜的口吻。话里话外,暗示乔巧若养活不了这么多人,送一个给娘家也成。 帮助她分担家务多好啊! 搞得乔老太训斥不下去闺女了,瞪着眼,准备领她离开。 这大儿媳妇,现在乔家日子好过那么多了,还眼皮子浅,改不了占人便宜的坏习惯。 她们乔家,其实现在要雇人,也是雇得起的。只是,何必花那个钱就为了撑门面? 余里正和老余叔家还没这般招摇呢! 想到买店铺的事,乔巧连忙把气呼呼的乔老太唤住。 “娘,洪涝过后,县城里各种商铺和宅子处理,价钱便宜,正是入手的好时机。家里有余钱的话,不如考虑买一处房产?” 乔老太停下脚步,苦笑。 “娘之前也是这么考虑的。但是你爹……只想买田地!前两日,他看中了纪家村待售的十亩上等田,正托人洽谈呢!” “纪家村,那以后只能雇佣佃户租种了?” 乔巧不再说什么。送走她娘和大嫂,琢磨等两日进城,她还是把集市那家四十五坪的肉铺买下来。 当个包租婆嘛!即使她自己不经营,也可以租出去添个进项。 等有机会,再去别的大城镇也盘几家店面下来。不管是亏是盈,她点石成金的钱不就能源源不断拿出来了? 此后两天,一跃成为七口大家庭的几个人,过着努力适应着彼此的日子。 蔺清莹对晓玉、采绿的教学方式,教是一样教,作业也照常布置,只是不行正规的拜师礼,学习方面也秉持放羊态度,不做任何硬性要求。 就乔巧这个强迫症,想着晓玉、采绿这两个丫头既然入学了,当然要对得起自己交的束修。 于是晚上督促两个闺女写作业时,同样盯着晓玉、采绿完成。 抱着一只羊是赶,一群羊是赶的态度,珠算课也让两人旁听。 笨点没关系,她要见到她们认真学习的态度。 晓玉和采绿是聪明人,知道这种学习机会来之不易,跟着丁乐丁盼,十分认真刻苦。 这种努力,又激励了丁乐丁盼两姐妹,四人之间,形成一个良好的学习氛围。 与丁盼和采绿这对搭档相比,丁乐最先和晓玉熟悉。 毕竟丁乐是真心欣赏晓玉的女红才能,一有闲暇,便向其请教。晓玉再自卑,也能感觉得出丁乐的真诚。 慢慢地,形影不离的两人,变得亲近起来。 乔巧看在眼里,欣慰在心里。 她不介意闺女和下人成为朋友。她的心目中,只当锦嫂子四人是雇工。 大家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如同家人似友好相处,总比毫无感情,靠一张卖身契维持忠诚纽带要强。 家里又有锦嫂子和柳娘,把家务活争相承包了。是以,乔巧难得清闲下来。每日除了做些砍柴挑水的力气活,就是狩猎练箭。 当然,母女三人的贴身衣物,她还是坚持自己手洗。 次日早上,送走两个闺女,乔巧坐在院子里洗衣裳。洗了一半,忽然听到院门被人敲响。抬起头,锦嫂子把敲门人迎了进来。 只见乔满囤表情一脸沉重,双肩垮着,跟她无精打采地招呼:“四姐!” 而后一屁股坐在旁边,瞅她洗衣裳。 “咋啦?” 乔巧甩掉手上的皂荚沫子,笑着问他:“五弟你和清莹吵架了?” 蔺清莹很能谦让自己的未来夫君,乔满囤也越来越体贴自己的未来媳妇儿,两个人自然是不可能吵架的。只是乔巧发现五弟明显的不开心,故意开玩笑安抚他的情绪。 乔满囤沉默。没有因她的玩笑话转变心情,而是面色越发的难看。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锦嫂子和柳娘看出姐弟俩想单独说话,各忙各的,没有来打扰。 乔巧把衣裳洗好了,晾在绳子上。回头见乔满囤还呆坐着出神,不免疑窦丛生。 “五弟,有什么事你直说。说出来,心里会好过点。” 收好盆子,她进厨房倒了两杯水,把其中一杯,递给乔满囤。 乔满囤接过杯子,抬头看眼自己四姐,说话有些小心翼翼。 “四姐,云老太爷过世了,这消息你知道吗?” 乔巧端着水杯的手一顿,瞬间,心情恶劣了。 不过,她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面对乔满囤询问的眼神,轻轻点了个头。 乔满囤一愣,似乎没想到四姐竟然真的知道这个消息。来不及询问四姐为何不告知他们这个消息,他紧接说出今日过来的重点。 “那么,四姐你知道,京城云府被三皇子抄家的消息吗?” “什么?” 乔巧猛地起身,水杯掉在地上,“当啷”一声,咕噜噜滚开,脚下湿了一片。好在是竹杯子,没有摔坏。 第294章 从心所欲 不过乔巧已经顾不上这个了,拉住乔满囤的手臂,急切追问他:“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消息?这个消息,确实吗?” “志和叔今早告诉我的。” 乔满囤无比懊恼。 “志和叔还特意让我回来警告你们一声,以后在外,千万不要再借用云府的名义!” 乔巧木呆呆站立一会,感觉腿有些发软。往后摸索到凳子,人茫然坐了下去。 “志和叔说,虽然现在几个皇子各自为政,圈地为王,但谁知道哪一天,他们谁和谁会联盟?三皇子要打压的人,我们普通老百姓,最好不要沾上关系!” 这句话可真讽刺。 她能“螃蟹”般生存至今,多亏了云府给她扯大旗撑腰。那沾上的关系,是说断就能断的吗? 乔满囤重重叹了口气。 “四姐,志和叔让我们也不要过于担心。他说,县太爷对于云老太爷,极为敬重。就算云府不幸因三皇子失势,也不会故意针对我们乔家的。只是,警告以后我们必须低调点!” 想着云老太爷尸骨未寒,三皇子就冒天下之大不韪,查抄云府,乔巧眼眶微微泛红。闭目片刻,方才再次睁开,咬牙切齿。 “三皇子是用什么罪名查抄云府的?” “说是与大皇孙沐承尧内外勾结,意图颠覆大源朝!” “颠覆大源朝?他名不正言不顺,配延续云老太爷守护的大源朝吗?” 乔巧轻哼一声。 “再则,如果真要颠覆他的伪政权,云府会等到现在,天下四分五裂十多年后?” 乔满囤没吭声。 他发现四姐的反应,比他预想中的还激烈。 好在现在没其他人在,她四姐这番犀利评论,只有他能听到。 “云府其他人……” 乔巧愤怒过后,心思回到最需要关注的点上:“现在怎么样了?” 单单抄家,不处罚人,统治者没这么善良。 乔满囤犹豫了一下,经不起四姐的眼神催促,终是把余志和说给他听的全部消息,抖露出来。 “听说,云府女眷和下人,全部被发卖。云家两位公子,一个在逃被通缉,一个……” “一个怎样?” 乔巧心被乔满囤的这一停顿,揪了起来。忍不住大声追问。 “因为反抗,当场被杀……” 乔巧感觉自己脑袋,“嗡”地响了一下。但她坐稳了身子,死死盯住乔满囤的眼睛。 “死的那个……是谁?” 令她松了口气的是,乔满囤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四姐,志和叔得到的消息,不一定准确,你也不要着急。” 乔满囤一开始只是担心自家会因为云府受牵连。但四姐的反应,让他意识到四姐与云府的关系,比他想的要深。 生怕四姐太难过,赶紧往回圆话:“京城那么远,谁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定云二公子,现在已经脱困了。” 乔巧发着呆,心里乱糟糟的。 不仅为云府的遭遇焦虑,还为了自己现在这种坐立不安的状态,感到郁闷。 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感恩云府,把云二公子当成是一位可信赖的朋友看待。 可为什么一听说云家公子可能遇害,她心里乱得厉害? 她不认为自己经历过现代的一次背叛,现在还有爱人的能力。 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出于感恩的心情? 不愿再纠结,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杯子,对乔满囤说:“五弟,今日轮到你当值?消息已经带到,你还不快赶回去?” “四姐,你没什么事?” 乔满囤担心地打量她:“要不,我再陪你一会?轮值没什么关系的,也就是和他们在村里,四处走动看看。” “我没事。” 乔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面上挤出一点笑容:“你轮值要紧,快去,莫让别人抓到你错处。” 乔满囤观察不出来她的异样,踌躇地点了个头。 “那……好。四姐,晚些时候,我再过来看你。” 他匆忙离开后,乔巧低头瞧了眼地面未干的水印,慢慢捏紧手中的杯子。 感受着萧索微凉的秋风,她一个人一动不动在院子里坐了很久,终于,嘴里喃喃自语出一句话。 “有所为有所不为,从心所欲不逾矩。” 她打算去京城一趟,看看能否为云府做点什么? 只是,对于京城的情况,她两眼一抹黑。思来想去,还是得去求蔺清莹帮忙。 蔺清莹出自大家,说不定能给予她一些正确的建议。 起身和锦嫂子打了个招呼,乔巧向着蔺清莹的家走去。 贺嬷嬷将乔巧引至花厅坐下。乔巧让贺嬷嬷不要忙于通报,喝着茶,静静等待蔺清莹下课。 临近晌午时分,才看到蔺清莹脚步匆匆,夹两本书册,走进花厅,脸上带着不悦。 “贺嬷嬷真是的,越老越不成话!乔姐姐来了,也不通报一声,让乔姐姐一个人等在这里,坐了这么久!” 乔巧连忙放下杯子站起来:“不怨贺嬷嬷,是我让她不要打扰你们上课!” 天大的事,孩子的教育问题为重。 而且云府出事,已经过了那么多天了,不争这一刻。 蔺清莹听她这么说,才消了点气,把书本放在茶几上。门外守候着的蕙兰,有眼力见的连忙进来为两人倒茶。 蔺清莹见乔巧面色凝重,与往日大不相同,猜想她有重要的事找自己,挥手让蕙兰退了出去。 “乔姐姐,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你现在要把乐儿盼儿接回去吗?” 不过,乔满囤昨日才往她这里跑了一趟,没听说乔家出了什么事啊? 乔巧和她又是同样清白的女户,想不出能出什么事,只能往两个孩子身上猜。 “与她们无关,让她们正常上课。” 乔巧摇头。踌躇片刻,看向蔺清莹。 “清莹,你知道怎么去京城吗?” “京城?” 蔺清莹大吃一惊:“乔姐姐,你想去京城?” 看着乔巧点头,蔺清莹发晕。 “乔姐姐,京城是属于三皇子的地盘啊!” “四皇子与三皇子井水不犯河水,我作为四皇子的子民,一个普通老百姓,不能涉足京城吗?” 乔巧疑问。 第295章 想为他收尸 “倒不是说不行……” 蔺清莹噎了一下,迟疑。 “只是,太冒险了!现在到处战乱,只有四皇子的辖地,太平点。你一个女子,去京城做什么呢?这万一被人当着奸细抓起来了……” “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乔巧直言不讳:“清莹,你知道云府吗?” 蔺清莹点头。 云府,云老太爷啊!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她还知道乔姐姐和云府的诸多八卦呢!只是乔巧自己不提,她便也装着不知道。 “乔姐姐,难道……” 蔺清莹心中一动,盯紧乔巧的眼睛。 “你是因为云府,才想去京城?” 乔巧点点头,又摇头。 此刻她内心也很纠结。 这个时候上赶着去京城,危险重重,甚至可能牵连家人。但什么也不做,实在愧对云府大恩。 没有云府,估计她现在还是双腿残疾的废物呢,别说能把两个闺女纳入自己羽翼下保护。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她无牵无挂,自然义无反顾。然而想到两个闺女、乔家,事到临头,她不免又开始彷徨。 这种时候,她只能寄望于眼前的好友,为她分析,提供建议。 “我能活到现在,顺利立女户,夺回两个闺女,云府的庇荫,功不可没。” 乔巧把自己和云府的渊源大致说给蔺清莹听。 “还有我这双腿……五弟应该告诉过你?没有云老太爷赠药之恩,我至今还是个废人!” 别谈从洪灾中顺利逃生。相应的,更不可能救蔺清莹一命。 蔺清莹默默听着,作为一个外人,内心惊涛骇浪。 她认识乔巧,眼里只能看见对方腿好之后的恣意生活。她想象不出对方双腿不能直立行走时,全靠两只手自理的艰辛。 换做自己,极可能第一时间就选择自戕了。 她的坚强,是建立在有底气上。 如同对方那般境况,她是真的宁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再次看向乔巧,她对之又一次刷新认知,眼里充满了钦佩。 “乔姐姐,你告诉我,你现在想得最多的是什么?” 只有知道乔巧的真实想法,她才能为之提供建议。 乔巧手握杯子,视线久久停留在杯子上。良久,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这是她做人的原则。 她已经回报了原身。帮其提携娘家,帮其照顾两个闺女、且视如己出。 而云老太爷和云以墨,施恩的对象,是穿越后的她。他们心目中的印象,也是穿越后的她。所以,她同样应该在他们遭遇横祸时,伸出援手。 生而为人,不应如此? 蔺清莹默默点头。乔巧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联系对方一开始的纠结,她现在也猜到了原因。 “乔姐姐,你想去京城,但是,又怕路途遥远,横生枝节。甚至,怕自己的行动会连累自己闺女,娘家人是不是?” 乔巧放下杯子,突然觉得和聪明人说话,当真格外轻松:“清莹,你太了解我了。” “乔姐姐,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蔺清莹失笑,转而归于正色:“不过,在我给你出谋划策前,你得先告诉我,去了京城,你打算做什么?” “满囤告诉我说,云府被三皇子抄家,女眷和下人被发卖,两位公子,一死一逃。你去了,是打算给他们收尸呢?还是劫狱救人?” “我……就是想去看看能为云府做点什么。” 乔巧苦笑:“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能不清楚?被发卖的女眷和下人,人口众多,全部赎买回来,目标太大,会引起官府注意。” “我可以做的,大概就是花钱托人为云府公子收尸。” 顺便打听,死的是谁,逃走的是谁。 完全置若罔闻,她过不去良心这道坎。 “乔姐姐,如果你确定自己不会冒险,仅仅是做你说的这些,想去京城,就去一趟!” 蔺清莹想了良久,说出自己的看法。 “京城离此,虽说路途遥远,但你走水路的话,也很快捷。来回半个月时间,绰绰有余。” 乔巧一阵惊喜:“清莹,你也赞同我的想法?” 蔺清莹嗔她一眼。 “我不是赞同你,我是理解你。与其让你后半生悔恨今日的不作为,不如让你走这一趟,还了欠云府的恩情。” “那……” “我把贺伯借给你。贺伯早年,曾经去过京城。他们老夫妻二人,成为流民后一路逃难,也比较熟悉周边环境。” 蔺清莹打断她。 “至于你的两个闺女,这段时间,便住在我这里,不用每日来回跑了。满囤那里,我也会和他说好,帮忙先瞒住乔叔和乔婶儿。” “清莹,太谢谢你了!” 乔巧心情一松,浑身舒畅,起身向蔺清莹深深拜下去。蔺清莹连忙站起搀住她。 “乔姐姐,你我之间,还需言谢?你只答应我,这一趟出远门,尽量听从贺伯建议,不要做任何危险的事就行了!” “我保证!” 乔巧拉着蔺清莹的手,重新入座。 蔺清莹上下打量乔巧一眼,手指捏住自己下巴。 “乔姐姐,安全起见,这一路除了过关卡,你其他时间都女扮男装!你五官较一般女子英气,肤色也有些黑,穿上男装,定是个翩翩少年郎!” “就是这里……” 她比画下自己胸前,脸带促狭:“需要用布条缠一下,免得露馅。” 乔巧脸刷地红了。清莹这丫头如此说,是夸她,还是贬她? “男装明儿我会让贺伯给你准备好,你就别去问你五弟他们借了。” 蔺清莹思忖得特别周全。 “如果被你五弟提前知道,他优柔寡断的,说不定还非得跟了你去。嚷嚷开来,谁也走不成。” 乔巧汗颜。 清莹也太了解她未来夫君了。不过,都了解得这么深入了,还没对自己五弟生出半分嫌弃? 只能说,这两人天生合配啊! “乔姐姐,这趟行程,可能需要花费大量银钱,你那里不够的话,我……” “我有!” 乔巧急忙打断她:“清莹,这个你无需为我担心。贺伯一路上的花费,也由我承担!” 第296章 上京 略微思忖一下:“正好明天我要带余二哥和常石匠,进城修缮我买的那两家铺面,我就以此为借口,跟家里说我这段时间暂不回村!” 蔺清莹一听,来了兴趣。 “乔姐姐,你买了两家店铺?” “是,给乐儿和盼儿,一人一间。以后即使不做生意,也能租出去,增添进项。” 乔巧把自己的打算,店铺情况,详细告诉蔺清莹。 蔺清莹点头:“那两家店铺我知道。洪涝以前,可都是生意火红,日进斗金……” 她叹息一声:“乔姐姐,你能买下来不错!只要县城太平,这租出去,租金也是一笔不错的进账。” 想了想又琢磨着说:“前段日子本来我也考虑过盘下两家店面,给事耽误了。明儿,正好和你一块进城,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顺带,也给你送行了!” 两人商讨了一些细节,蔺清莹征询乔巧的意见。 “不若今儿便让乐儿和盼儿留在我这里了。乔姐姐,你回去收拾她两人的东西,给送过来?” 乔巧心里有点不舍。 这习惯了与两个闺女朝夕相处,突然要分开,比较不习惯。但她远赴京城,两个闺女托付给清莹,是最能让她放心的。 所以,她还是答应:“我先看看她们,和她们说明原因。” 蔺清莹唤进蕙兰,让她去把丁乐丁盼叫来,同时去准备两个孩子以及伴读的房间。 不消片刻,丁乐丁盼,带着晓玉和采绿出现。 姐妹俩见着乔巧,都是一阵欣喜。 碍于夫子在座,丁乐还能保持一下矜持;丁盼却是不管不顾,一头扎进乔巧的怀里。 “娘,您这么早就来接我们下学吗?” 乔巧略尴尬,抚摸小闺女的头发说:“盼儿,乐儿,娘明日要去县城,修缮两间铺面。可能十天半月,无法回村。” 她招手让丁乐靠近,同时握住大闺女的手。 “娘和你们夫子商量,这段时间,暂时让你们住在夫子家里。等娘回来,再接你们回家,好吗?” 即使家里现在已经有锦嫂子四人,可没有信得过的朋友,她还是不放心闺女留在家里。 郑大壕一事,对她阴影太深了。 想必丁乐也是如此。 看看丁乐的表情,虽不情愿,却没说什么反对的话,就知道丁乐是赞同她决定的。 丁盼十分不情愿。 但姐姐不说话,夫子又在旁边看着,她小嘴翘得能挂油瓶子,也不敢就势滚在娘怀里撒娇耍赖。 夫子在课堂上十分严厉,下学后也是一脸严肃,唯独对她们娘和五舅舅笑靥如花,温言细语。她就算告状,估计也没人会信的。 哼! 她娘现在不疼她了! “娘,你早点回来接我们。” 丁乐怯怯地偷瞄蔺清莹一眼。 蔺清莹咳了一声,端起茶几上的杯子。 “好,娘会尽快赶回来!” 乔巧有些愧疚,将晓玉和采绿又叫到面前,耳提面命,叮咛她们这段时间,一定要看好丁乐丁盼。 搞得除了丁乐以外的人,都懵懵懂懂。 余家村有这么危险吗? 吃过辅食,是蔺清莹给学生们规定的午休时间,乔巧先回到家,收拾行装。 能带的金银和银票,全带上。整理出两身换洗衣物,路引以及女户户籍。 然后,用不多的麸面,烙了几个干饼子。煮熟一条干肉切成片后,让柳娘蒸干饭,捏出十来个饭团包在里面。 这些干粮不能久放。旅途中,边走边弄吃的。 至于弓箭,乔巧用布包上又放回,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不带。 身为普通百姓,可以说是去京城探亲访友的,拿着武器,当真说不清了。 外面不比余家村,有余里正和娘家护着她。 锦嫂子和柳娘以为她只是进个县城几天,修缮店面的,丝毫不知道她即将远行。帮忙收拾行装时,毫无疑问。 次日大早,乔巧背上行李卷,吩咐锦嫂子和柳娘看好家,就去蔺清莹家跟两个闺女做又一次告别。 蔺清莹带了贺伯和蕙兰,心照不宣的,跟随乔巧去乔家坐乔满仓的牛车。贺伯肩扛的那个包袱,看着比乔巧的沉多了,也不知装了什么。 等了一会,余二哥和常石匠先后来到。人有点多,乔满仓不等其他乘客,直接赶牛车出发。 路上,蔺清莹把余二哥和常石匠也预约上了。她要买店铺,后续的装修,自然也得靠两人。 余二哥和常石匠对蔺清莹这个小富婆印象深刻,加上乔巧的关系,欣然接单。 乔巧在车上递给两人银票,她就剩这一张一百两的了。等会给顾牙人交纳余钱,只能用现银结。 “余二哥,常师傅,这一百两作为定金,你们先用着。不够,半个月后补上。” 反正修缮店铺,她是打算当甩手掌柜的。 “结账,来找我也行。” 蔺清莹旁边插一句。 乔巧和她对视一眼,没反对。有人帮她关注店铺,自然更好,欠了账,回来还就是。 所以她争取到蔺清莹帮忙,是最稳妥的。 蔺清莹除了给予她实际支持,还能帮她打掩护。 两个闺女和娘家人以为她在县城里修缮店铺;余二哥和常石匠当她是甩手掌柜,仍然留在村里。 加上有贺伯带路,此行风险降到最低。 在牙行交足钱,从顾牙人手里拿到两份红契和两串铜钥匙。乔巧把钥匙交给余二哥和常石匠,让他们自己去看店铺。红契则委托蔺清莹保管。 蔺清莹觉得顾牙人不错,打算让其也成为自己的购房中介,便和蕙兰留了下来。 乔巧带着贺伯,先去兑换了银票,而后就此踏上了去往京城的路途。 “四娘子,我们从水路走,雇辆马车到城外码头。” 贺伯毕恭毕敬地和乔巧说话。 “先找个地方,您换上男装。等过关卡的时候,再换回女装。” 男装防的是地痞流氓,野外强盗。想顺利进城镇,自然得老老实实恢复本来面目。 乔巧不放心,再一次询问:“贺伯,我们是四皇子的子民,去其他皇子的地盘,关卡查得严吗?” 第297章 差什么不差钱 贺伯摇摇头。 “四娘子一弱介质女流,我一老朽,关卡守军不会特别注重的。这一路,我们更需要担心的是流民、乱兵、土匪!” 怕乔巧害怕,他连忙补充:“不过,我们多花点钱,搭正规的渡船,走水路,碰到这类人的危险性很小。” “正规?” 乔巧好奇:“是指那种不用上税的私营黑船吗?” “不完全是。” 贺伯再次摇头。 “我说的正规,指的是有官府或当地大帮派背景的渡船。有这两种势力保驾护航,一般宵小,不敢小觑靠近。” 乔巧明白了:“我们就坐这种正规渡船!” 差什么她也不差钱啊!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一条无人小巷。贺伯把行李放地上,从里面拿出来一身宽大的男式布衣布裤,让乔巧换上。 乔巧出发前已在胸前缠了布带子,把本就不怎么丰满的体型,弄得平平整整。 套上男装,戴上布帽,贺伯晃眼一看,就像个营养不良的瘦小伙子。 加上乔巧眉宇间透露出来的那股子英气,一般不会有人把她往女性方面联想。 尤其……乔巧帮贺伯轻松提了那个硕大行李卷之后。 贺伯犹豫了又犹豫,终于忍不住开口。 “四、四娘子……不如,咱们以叔侄相称?” 虽然一开始,是准备以主仆相称的。 但是,他扛行李,老胳膊老腿走不动。乔巧坚持帮他拿上,前面走得大步流星地,他后面追得气喘。 这…… 这谁家主仆像这样的组合啊? 只能叔侄相称了! “贺叔!” 乔巧点头一笑,从善如流:“谢谢您老肯当我的向导。等回到村子,一定重谢!” 虽说是奉主子之命,不得已跑这一趟,贺伯还是听得心中舒服:“四娘子言重了。” “贺叔,您叫我四侄子!” 乔巧的提醒,令贺伯展颜畅笑:“是……四侄子!” 两人雇了辆马车,赶往城外码头。时间尚早,他们说不定能赶上末班船。 车上贺伯给乔巧详细讲解了路线图。 “走水路是通过汾河,去往通中城。通中城属于四皇子辖地,过了这道关卡,便是三皇子辖地两林城。然后经两林城,继续坐船前往京城。” “虽说往东经平城更近,但大皇孙和三皇子正打得如火如荼,普通百姓不能靠近,只能绕远路向南。” 乔巧大概听明白了:“贺叔,半个月内,我们确定能赶回来吗?” 五弟和清莹的婚事逼近,她还赶着参加两人的婚礼呢。 “以前天下太平的时候,从泰源县到京城,只需要三天船程。” 贺伯叹气。 十多年战火,把陆路彻底封死了。好在大源朝水师和大量军船,掌控在五皇子沐靖琪手上,北人又不善水战,无法封锁水路。 是以,水路还是基本畅通的。只要过关卡不出现意外,他们就能顺利来回。 这就是贺伯说他们更需要担心土匪流民的原因。 贺伯解开行李,拿出一把小巧的匕首递给她,同时压低声音。 “四娘子,这匕首是我家主子让转交给您,防身用的。” 乔巧惊讶:“不是说关卡盘查很严吗?” 蔺清莹还敢买刀具给她。 “您的弓箭,属于官府管制范围,不能随意带上路。但这把小小的匕首,收在身上,没人会在意的。” 真碰上危险,这匕首估计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倒是……贺伯别有深意地瞥了乔巧一眼。 倒是遇到某种比死还可怕的事时,可以用来自刎。这才是蔺清莹送匕首的深意。 当然,此刻的乔巧,是不知道这对主仆想了那么长远的。她掂掂匕首的重量,把之塞进自己包袱的夹层中。 马车一路风驰电掣,把他们送到码头。 大灾过后的码头,显得特别热闹繁忙。数十条来自天南地北的商船和渡船,停靠在岸边。各形各色的人川流不息,吵吵嚷嚷的声音,十里八里地都能听见。 乔巧和贺伯刚下车,就有一群挑夫围过来,争着要帮他们挑行李。 价也不说,只想先于同伴把行李捆到自己的挑子上。 这不是拉客,是抢客啊! 这么多人,贺伯生怕行李被不怀好意地趁机裹胁走了,急得整个人扑在大包袱上,牢牢压住自己行李。 “我们准备赶船走的!不雇脚夫、不雇脚夫!” 嚷了好几声,旁边又过来一群旅客,才把围着的挑夫分流了。 仍有那不死心的挑夫逗留原地。 “客人,你们要坐哪艘船?这码头可长得很那,让我帮你们挑行李?收费不贵,一个时辰只要三文钱!” 乔巧瞅了眼对方,这执着不肯走的挑夫,年龄就和自己五弟差不多大。 而之前,乔满囤想要进城挣的,大概就是这种苦力钱。 她先拉贺伯起身,然后一手一个,提起两个包袱,对着面色倏然转为沮丧的年轻挑夫一笑。 “我们想找一艘最稳妥的正规渡船。你如果知道,带我们去,我给你五文钱,不需要你挑行李。” 年轻挑夫眼睛一亮:“这个我知道、我知道!客人,你说当真的,给你们带路就给五文钱?” 乔巧身上只有银子,没有铜板,看了贺伯一眼,贺伯会意过来,连忙摸出五文钱。 年轻挑夫连忙转身:“两位客人,请随我来。” 两人跟在他身后,听其遥指岸边两条最大的船解说。 “那艘悬挂有青色旗帜的,是青帮的船;另外一条悬挂五色彩旗的,是商会的船。两条船都是获得官府许可,可以渡客的正规船。” “有什么区别?” 乔巧见这年轻挑夫知道甚多,便向他打听。 年轻挑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青帮的船,船票贵,速度快,只在大的城镇停留。而商船,因为要运送物资,渡客是顺道的。所以,沿途城镇大小码头它都要停。好处是船票价格低廉。” 乔巧明白了,不用对方继续领路,她示意贺伯把五文钱给对方。 等年轻挑夫喜悠悠地拿着钱离开,贺伯开口问:“四侄子,我们是坐青帮的船?” 他们赶时间,选择自然只有一种。 “对,走!” 乔巧迈步当先,领着贺伯,走向那条青帮的渡船。 第298章 不惹地头蛇 船下有船工,帮忙搬运行李。乘客不多,只见零零星星几人登上踏板。看其穿着打扮,身后跟着仆从,无一不是非富即贵。 乔巧和贺伯往船前一站,倒显得突兀起来。 一条膀大腰圆、短靠衣摆用暗金线绣着青蛇的猩猩大汉,迎上来堵住两人去路,声若洪钟。 “青帮重地,等闲人退后!” 乔巧质疑:“你这不是渡船吗?” “是渡船。” 猩猩大汉不屑地瞥她一眼:“但不是普通渡船!想上船的,先去那边桌子定船票。” 被狗眼看人低的次数多了,乔巧逐渐也练成了心平气和的涵养功夫。 跟贺伯去猩猩大汉手指的地方,向坐着售票的小胡子一询问,秒懂猩猩大汉缘何这般高傲嚣张。 宰人啊! 青帮渡船这船票,是一两银子一个人!这还是站票,你想旅途中有个舒服点的房间落脚,需另外加钱! 下等房一两;次等房单人间五两,双人间十两;上等房不管单人间双人间,统一定价二十两! 这……这么狮子大开口,船老板是想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吗? 但乔巧别无退路。 她不能坐慢腾腾的商船,如同老旧公交车,一步一带停地。等到京城,黄花菜都凉了,回来也赶不上五弟和清莹的婚礼。 于是问那小胡子。 “这三种房间有什么区别?” 小胡子翻着白眼,慢腾腾解释:“下等房在底舱,就是木板隔出一个人宽格子间,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次等房有床有洗漱之地,包含简单的一日二餐!” “至于上等房……” 他笑眯眯瞟了一眼乔巧,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 “上等房不但各种供给一应俱全,还有美人相伴,吹拉弹唱,陪伴客人度过枯燥无聊的旅程……哈哈!” 乔巧略微犹豫。 她和贺伯虽是叔侄相称,但自家事自己知道,古代男女大防还是需要注意的。何况她也不习惯和陌生男人同房。 于是做出决定。掏出十二两银子,买了两张船票和定两间单人次等房。 她即使再不差钱,拿这笔银子也拿得肉疼。但转念想,青帮这条船若真能保证他们平安抵达中通城,值得! 钱重要,有命重要? 收了银子,小胡子递给他们两块铜牌。铜牌镂着青蛇图案,中间有“次单”两个字。 这块铜牌小胡子让他们自己小心保存。上船下船都需验收,凭此取餐。没有此牌,船工会毫不犹豫把人扔进河里。 这次猩猩大汉看到他们的铜牌,和颜悦色多了。见贺伯上船时站立不稳,还上手扶了一把。 果然有钱万能。 上了船,一名船工过来,将两人引进船舱。 如果是下等房,就要揭开舱盖,把他们弄底舱关着了,如同偷渡客待遇。好在次等房是在底舱上层。 经过狭窄的走道时,乔巧听到头顶舱房传来咿咿呀呀的丝竹声,夹杂男女的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客人,你们住地字三号房和地字四号房。船两日后抵达中通城码头,这期间早晚两餐,会有人给你们送来。” 船工随意推开两扇虚掩的舱门。 “这期间,无事请不要走出房间,以免冲撞我们上等房的贵客!” 两人本着不惹地头蛇的态度,一一老实答应。 船工离开后,乔巧帮贺伯把行李搬进地字三号房,自己进了隔壁四号房。 说是次等房,花了十两银子,实则船上房间能有多大? 不到二坪的地方,只摆了一张单人木床和一个床头柜。一块木板隔出角落狭窄空间,乔巧走过去看了一眼。 一个蹲坑一个木架。蹲坑下面是滔滔河水,木架上搁半盆清水、一块毛巾,这便是全部。 真是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步难。唯一庆幸的是,这些东西尚算干净。肉眼看不到的细菌,权当不存在了。 乔巧将门反锁,铜牌贴身收好,行李放在床头,然后躺在床上静静小憩。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直到门被敲响,才惊醒过来。 她翻身下床,检查下自己的着装,拉开房门。 门外站着位船工,手提一个食盒,脸上隐有不耐之色:“地字四号房,验牌子,取饭!” 乔巧连忙把铜牌摸出来递给他。 船工验看过铜牌,还给她,食盒也递到她手里,离开前没好气地说了两句。 “吃完饭把食盒放门口,有人收。下次送饭时别老敲门不答应了,早上辰时、晚上戌时送饭,过时不候!” 到底是有背景有势力的地头蛇,小小船工,脾气也如此暴躁。贺伯站在门口也取饭,目睹这一切,乔巧讪讪对他笑了笑。 贺伯过来开口:“四侄子,两日旅途较为漫长。咱们尽量待在房间里,多休息,不要出来。” 船工提醒过,经验老到的贺伯又一次提醒,乔巧自然明白人出门在外,需小心谨慎。点了点头,她也没有喜欢多管闲事的毛病。 回到房间打开食盒盖子,里面三层格子装了三样饭菜:一碟青菜炒肉,一碟腌菜,一碗糙米粥。 肉不多,粥也很清。乔巧掰了半块麸面饼泡在粥里,才算吃饱。 出门放空食盒时,原想问问贺伯要不要干粮。但见贺伯房门禁闭,猜想其出门应该准备了吃的,便罢了,回房洗漱,准备早点上床睡觉。 使用蹲坑的时候,感觉脚下船板微微震动,下面的河水哗哗,倒退奔流,知道船只一定是拔锚起航了。 她略有些失神地看了眼那河水,回到床边,和衣躺下。 她知道自己这趟京城之旅,是冲动了。 但是,如同清莹所说,与其日后后悔自己的不作为,不如顺应当下心意。 好歹,那位唤她为“乔娘子”,温润如玉、诚挚待她的人,如果真没了…… 她想为他收尸。 半夜,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阵女人的哭声。仔细去听,哭声又变成铮铮欢快的琴声。 乔巧默默把被子拉过头顶,捂住耳朵。 这个世道,谁都过得不如意,但谁都想要过下去。 被困在舱房的时间,显得尤为漫长。在乔巧听着头顶舱房夜夜笙歌快崩溃时,船只在第三天黄昏,终于抵达了中通城码头。 第299章 有钱就给过 乔巧叫上贺伯,两人第一时间扛上行李,准备出门。 但在过道口,他们被两名船工拦住了。 据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位仁兄说,次等房的客人,必须等上等房的贵客,全部下船后,方能离开。 理由还是那一个:以免冲撞贵客。 同理,下等房的客人,也要等他们次等房的客人先行。 乔巧…… 这青帮头子这么强的生意头脑,搞什么渡船!直接做生意他不香吗! 好不容易等到上等房贵客走光,轮着乔巧他们还铜牌,已是盏灯时分了。 城门关了,码头负责登记审核的官员走了。别无选择,两人必须挑一间码头众多的小客栈之一,住一晚上,明早才能进城。 他们当然也可以选择绕城而行。 但一来路途相当遥远,二来碰上流民劫匪的几率大增。所以,乔巧只能手提两个行李,跟贺伯踏上找客栈的路。 一路有人尾随他们,给他们推荐食宿。还有擦脂抹粉的妖娆女子,一边拉客,一边往乔巧身上故意擦蹭。 昏暗光线下她们把乔巧地闪躲,当成了青涩小伙的羞怯。 乔巧举高自己的两包行李,差点想把人推下河时,贺伯终于停在一家客栈门口。 “同福客栈……这家客栈竟然还在!” 他一阵唏嘘。 “贺叔咱们今晚就住这家吗?” 乔巧用眼神一个劲催促贺伯:别感叹了,确定是这家就快进!没见她一直被热情的伙计们包围着吗? 僧多粥少,连他们这种明显的泥腿子,也有人来拉客。 她却不知道,这年头能在大后方看到年轻力壮的平民男子,真的比较稀有。 好男儿前仆后继去填战场绞肉机了。剩下的,要么是有钱有势的公子哥,要么是奴身,要么未成年,要么歪瓜裂枣残次品。 加上乔巧扛了一个硕大行李包,走得还那么写意轻松,各种行业揽客的,自然会首先注意到她。 进了同福客栈,围绕左右的揽客者才悻悻散去。贺伯告诉乔巧,这家同福客栈,开了五十多年了,历经三代,至今不倒。 店主人背景强大,好像与当地官府、青帮皆有渊源。所以,他的店在中通码头上独树一帜,占据人和地利,没人敢找他麻烦。 这家客栈和青帮的渡船一样,安全。缺点也非常统一:贵! 乔巧默默又掏出二两银子,订了两个下等房间,到手一对木牌子。 不过,与青帮船相比,同福客栈明显厚道多了。下等房间不仅包含早晚两餐,屋里还有洗漱沐浴的地方。 想到明早要过关卡,这里又是城门附近比较安全,乔巧沐浴后,恢复了女装。等过了中通城,前往码头的路上再伪装不迟。 大客栈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掌柜和伙计只认得牌子,谁认得人。 她的预估是正确的。 次日大早起来,凭牌子吃了一份客栈提供的简餐,两人拿着行李,赶往码头官员处办手续。 就像唐僧取经似的,过一关,需要当地官府在你的路引上盖官印。 如果码头官员验证你的路引户籍不过关,轻则让你哪里来回哪里去,重则作为奸细收押,尸骨无存。 当然,上面有政策,下面有对策。 人家官员不捞点油水,谁乐意天天坐码头吃灰闻鱼腥味?你有钱,交一笔昂贵的手续费,官员随便瞄两眼证明,“啪”!官印就给你戳路引上了。 不想给手续费也行,人家慢慢看,慢慢瞄,等个十天半月的,这进城证明总能给你办妥。 你自己不急就行。 在贺伯的暗示指引下,乔巧又做了一回散财童子,交了二两过路费。 她摸着自己迅速瘪下去的荷包,无奈叹息。 难怪这时代的人不常出门呢。 不光交通工具不发达,这过关斩将的买路钱,也是一笔天文数目。 普通老百姓一生积蓄,能进出几道关卡?难怪世世代代都困在出生的那块方寸之地。 唯一欣慰的是这些人,拿了钱有在认真办事。两人拿着加盖一道官印的路引,守军简单验看,直接挥手放行了。 乔巧觉得这中通城,防守咋比小小的泰源县,还稀松呢? 有钱就给过,这是防穷人不防富人? 好在三皇子忙于和大皇孙互殴,没功夫侵犯四皇子辖地。不然,就这中通城官军、青帮私下的运营,多少奸细被放进城去了。 乔巧作为普通老百姓,也只能摇摇头,和贺伯继续接下来的路程。 中通城作为一个连接四面八方的中转城镇,比泰源县大了两倍不止。 两人朝东门而去的路上,发现集市竟然有卖鲜猪肉、鲜羊肉,鲜鱼以及其它琳琅满目的货品时,乔巧心动不已。 如果回程有时间,得多带点这样的好东西回去。 乡下的日子,实在太清苦了,她有钱也买不到好东西。出来一趟,才知道一直蹲守在余家村,是井底之蛙。 “贺伯,东门码头的船,能直接到两林城吗?” “两林城属于三皇子的内腹辖地了,不能直接去。” 贺伯摇头。 “我们要先坐船,到一个叫平阳县的地方。这里也是属于三皇子辖地,毗邻中通城。通过在平阳县衙门备案,领取当地路引,才能去码头坐船,前往两林城。” 乔巧觉得好麻烦。 还好清莹把老马识途的贺伯借给她当向导了。不然,就凭她自己,估计一出门就蒙圈了,在外转到来年开春怕也回不去。 贺伯在城门外一处坡地停下脚步,四顾无人,对乔巧说:“四娘子,你在这里换装。” 离城后危险系数大增。在码头找船时,乔巧最好是男装。不然,他们一个老人,一个女人,很容易被不怀好意者盯上。 乔巧放下行李,找出男装,弯腰钻进草丛里。 然而,衣裳刚套上,还没来得及系好腰带,突然马蹄声骤响,一彪人马从东门出来,风驰电掣,奔向码头。 他们穿过田埂抄近路,必定经过乔巧换衣、贺伯望风的地方。 一时间,两人都有点傻眼,没想到这般巧合! 特意不走大道绕小路,方便换装,结果这彪官军也要从此过。 这到底有多急于赶船啊! 第300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 继续躲藏换衣服还是赶紧大大方方站出去,乔巧踌躇一秒选择前者。 衣衫不整的,她实在没勇气站出去! 等马蹄声近,对方来到眼前,她总算把自个收拾利索了。 为首的官军本来没在意贺伯这个普通老百姓的,可临近了见着贺伯明显不自在的脸色,一副欲走不走的模样,瞬间起了疑心。 手中缰绳轻轻一勒,坐骑立时缓下奔驰的步子,往前冲了几步远,被他兜回来。 “你是何人?在此作甚?” 被对方一喝问,贺伯更紧张了。 作为曾经的流民,他最害怕的是官军! 心怀不轨的人害你,好歹还有个原因。而官军要针对流民,那真是毫无预兆。 看你不顺眼,或者他手上人头刚好差几个领功,碰到了你,你就莫名其妙倒霉了。 死了你还会被扣口黑锅,说你犯上作乱。 贺伯和老妻,是主动卖身的。他们宁愿与人为奴,也不愿继续当个有今日没明日的流民。 蔺清莹这位主子,也是贺伯自己选择的。 只是,没想到车轱辘一转,他还是在此刻面对了这种、他最不愿面对的可怕场景。 官军头领一质疑,身后十来个骑兵齐刷刷回马,训练有素地四散开来,呈扇形将贺伯包围在中间。 手按刀柄,枪尖斜斜朝上,只等自己头领一声令下,便会发动进攻。 乔巧怕贺伯被吓出个好歹,悄悄丢了手中帽子,连忙披散着长发出去。 先喊了一声:“贺叔!” 才望向那为首官军,露出既疑惑又害怕的表情。 “这位大人,请问有什么事吗?” 对方头戴小冠,内着赭红长衣,外着甲胄。一袭黑缎大斗篷,半遮半掩住腰间佩剑。其年纪,相当年轻。论相貌,也是男儿中少见的俊朗帅气。 不像是普通守军头目,难不成是位将领? 乔巧打量对方,对方自然也在打量她。剑眉微皱,问道:“你们二人,鬼鬼祟祟,在此作甚?” 手指捏紧鞭梢,就等乔巧一个字没答对,便下令抓人。 乔巧扭扭捏捏,脸上一阵爆红:“这地方,不准更衣吗?” 众人一阵沉默。少顷,不知道是谁,“噗”地笑出了声。 年轻将领回头瞪了眼失态的手下,转头看向神情恢复自然的贺伯:“你们二人的路引和身份证明呢?呈上来给我看!” 乔巧觉得自己身为一个良民,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再看这年轻将领面相也正,便大大方方地,取过自己行李,找出路引和户籍,连同贺伯的,一起递给上前的一名官军,由他转呈。 年轻将领仔仔细细翻看两份路引和户籍,面上布满惊诧和疑云。 “你们是泰源县余家村的?为什么千里迢迢,跑到中通城来了?” “探亲访友啊!” 乔巧理直气壮。 “哪里的亲?哪里的友?” 年轻将领看着手上的女户户籍,着意瞅了乔巧一眼。 “京城。” 乔巧坦坦荡荡。这种去向的事,有迹可查。她若撒谎,反而惹人生疑,倒不如明言。 年轻将领被她直接怼无语了。沉默一会,再瞧她,如同看一个二傻子。 “你知道京城是谁的辖地吗?” “知道。” 乔巧点头。心里觉得对方太谨慎了,逮住她一个良民,絮絮叨叨追问没完。有本事你去抓真正的奸细啊! “知道你还去?” 年轻将领音量倏地拔高。 “我们要探亲访友啊!” 乔巧把话题扯回原点。 “四皇子和三皇子又没有纷争,我们作为普通老百姓,为什么不可以去京城探亲访友?” 年轻将领…… 说得好有道理,他无法反驳。 两边确实明面上,是和和睦睦的。上层人士钩心斗角,尔虞我诈,老百姓又怎会知道? 他视线移向贺伯,鞭梢一指:“此人路引也是余家村的,他是你什么人?” 乔巧没看过贺伯那份路引,不知道写了啥。怕节外生枝,便含含糊糊说:“他是贺伯,我好友家中长辈,一路带路保护我的。” 年轻将领不再多问,把手中路引和户籍递给手下,让其还给乔巧。乔巧欠身道谢时,年轻将领看着她,忍不住说了一句。 “离开此城向东,四皇子便庇荫不到自己子民。希望你们不会后悔这趟探亲访友之旅!” 目送年轻将领领着一队人马驰骋远去,贺伯心有余悸地走过来:“四娘子,还好这位将军讲道理!” 确实挺讲道理的,可能也是因为年轻的缘故。但他再多问几句,非得搞清楚京城乔巧有哪位亲,哪位友,她就只能瞎编了。 摸摸额头涔出的细汗,微微叹了口气。 归根结底,还是云府失势,现在不能见光了。所以,她去京城,确实是冒着相当大风险的。 从草丛里捡回帽子,挽好发髻,戴在头上,理了理衣着,两人朝码头慢慢去。就怕走快了,又在码头碰到那位年轻将领。 “贺伯,你觉得那人会是中通城的守将吗?” 路上乔巧好奇发问。 贺伯摇头:“中通城守将,听说是一位五旬参将。” “那……他可能是中通城守将的儿子?” 乔巧猜测。 贺伯再次摇头:“不太像。此人一身装束,胯下骏马,军中职位,应该不低。” 猜不出就不猜了,反正对方是谁,与他们小老百姓无关。 来到码头,没有见到那队官兵,倒是看见一条偌大官船,正缓缓驶离码头。 两人登上一条前往平阳县的小渡船,怀抱行李坐在闹闹嚷嚷的旅客中间,前往下一站。 船上除了她,不见别的女人,都是男人。 因为这条船目的地,是另一个皇子的辖地,另一个“王朝”。 据说三皇子政严民乱,穷兵黩武,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开弓没有回头箭,乔巧握紧拳头。再困难,她也要一往无前。 水路走的确很快,小渡船一路放飞,把乘客送到平阳县的码头。在这里将人放下后,就接了另一批回程乘客,满载而归。 乔巧和贺伯随着人流,在码头上排队,等待审查过关卡。 这里的守军,不再是属于四皇子的兵将,而是三皇子的兵将。 第301章 加急的效率 两者装备甲胄差不离,区分他们的是,四皇子兵将的短襦长衣,为赤色;而三皇子的兵将,是姜黄色。 黄色……这是三皇子在宣告自己的正统地位吗? 等待进平阳县城的人很多。大多数是渔民,挑着一桶桶捕捞到的鱼虾。草盖子盖的严严实实,不知道是死是活,只能闻到冲天的鱼腥味。 他们手里基本都有当地路引,过关卡交上十文钱,便能进城了。 但如同乔巧他们这种外来百姓,需要在码头官员处进行审查,看看能否获得进县城的资格。 平阳县与中通城相邻,两边百姓时有来往,码头官员对此见怪不怪。 趁排队等候的功夫,闲着的热心人给乔巧和贺伯普及进城流程。 一般情况,有着正规身份证明、非敌对方的百姓,在码头官员处花钱买白牌子就可以进县城了。 何为白牌子? 就是一种临时进出县城的通行证。分一日、十五日、一个月的。 一日二十文、十五日五百文、一个月一两银子。 没有这种白牌子混进城,被查出来一律当做奸细处理。住店登记,也必须有这种牌子。边界线的县城,管理这方面还是比较严格的。 当然,有了这种白牌子,并不意味着你可以在三皇子的地盘自由来去了。 白牌子只管平阳县,出了平阳县,你想去其他三皇子辖地的城池,你还得在平阳县衙门登记报备,申请路引。 衙门批不批,就看你自己能耐了。 乔巧和贺伯对视一眼,先进县城再说。她就不信了,有钱还没法磨推鬼了。 轮着两人的时候,码头官员着重看了看乔巧的女户户籍。审视乔巧的眼光,更多是好奇。 “泰源县余家村?这么远,你们来平阳县做什么?” “探亲访友。” 乔巧一脸诚恳。 好在码头官员就是对稀少的女户主感到略惊讶,没有多问。他忙着呢! 直接问:“你们的白牌子,买几日?” “半个月。” 乔巧早想好了答案。 接下来交钱,领牌子。 乔巧庆幸手续办的如此顺利时,殊不知一半是她和贺伯的女性、老人身份起了作用。 这两者在野外就是匪徒流民的菜。但过城池关卡,守军是完全没把这两者当回事。 之前年轻将领如斯,码头官员亦如斯。 进入平阳县,两人简单在路边摊吃了一碗素面,见天色尚早,不忙找客栈,先奔县衙办路引。 谁知道申请路引要几天,早点办总是好的。 门口问了衙役,才知道针对他们这种情况,各地沿海沿河城镇,都专门设置了一种市舶司机构。 虽然某些地方因为战争乱了套,但平阳县的市舶司尚处于正常运转状态。 区别在于以前的市舶使,是朝廷派遣,现在的市舶使,由县太爷控制。 乔巧也不管这些背景,反正能给老百姓办路引就行。 市舶司在县衙隔壁,寥寥无几的商人旅客,已经在门外排队等候了。一问,原来市舶使是由县太爷幕僚兼职的,要申时才会来坐一个时辰的班。 这里等候的人,大多数已经是来第二趟、第三趟的了。 乔巧惴惴,悄悄问一个看上去比较慈眉善目的老年人:“市舶司办事效率这么慢吗,一份路引,得申请好多天?” 老人瞥她一眼:“有钱,就给你办得快!” 乔巧顿时心里有数了。蹲在墙根下和贺伯等市舶司开门,随手捡了几粒小石子,捏在手里把玩。 这种随时随地的点金,她已经养成习惯了。一天下来不弄些备用银子,总认为少了什么。 申时,市舶司准时开门。乔巧和贺伯连忙起身,排在队尾。没几个人,很快轮着他们。两人把路引、户籍,双手呈给窗口后坐着的市舶使。 市舶使随手翻了翻两份证明,浮肿的眼皮撩起来,瞅了瞅两人,声音略微嘶哑。 “你们办理路引,需加急的,还是不加急的?” 贺伯恭恭敬敬问:“请问大人,何为加急?何为不加急?” 市舶使些许不耐烦:“加急的,十两银子!不加急的,证明材料全部放我这里,十日之后,你们再来问结果!” 贺伯倒抽一口冷气。 十两! 这是明晃晃的敛财行为啊,哪里是什么正经的审核申请? 当地官府腐化堕落成这个样子了,老百姓还能期待啥! 乔巧上前,踮起脚,把用帕子包着的一片金叶子,送进高高的窗口里。 “我们办加急!” 怕对方起疑,他们毕竟穿得不像富贵人,揉了揉眼睛。 “我们赶着探亲,城里的二姑姑,快不行了!” 市舶使才不管她二姑姑三姑姑,见着金叶子,面色和缓许多。 一片金叶子约有一两黄金重量,相当于十两白银,只多不少。 市舶使拿出戥子试金石,嚓嚓一阵操作,行云流水。 把金子收进抽屉后,转头拿出两份桑皮纸,照着两份路引摘抄大致信息,然后噼啪戳了几个大红官印,丢出窗口。 这就是加急的效率。 看在自己还有得赚的面上,市舶使且提醒了乔巧一句。 “这两份路引,有效期限为三个月。三个月之后你们若还想要逗留在大源朝国境,需再行向当地官府申请!” 乔巧谢过市舶使,和贺伯拿着新鲜出炉的路引,离开市舶司。 “四娘子,咱们是在这平阳县歇一宿,还是现在就去码头坐船?” 贺伯觉得时间不早了,是以有此一问。 乔巧觉得歇一宿浪费时间,还要多花住宿钱,便说:“我们去码头。有船就赶,没有再找客栈。” 贺伯同意。乔巧找了个地方套上男装,又买了些干粮,两人马不停蹄,直奔城外码头。 到达码头已然黄昏,好在是赶上了最后一趟去往京城的渡船。 船工说到京城需得后日早上。乔巧算了算时间,他们办各种过关手续花太多时间了。 船程确实只需要三天。但与办手续的时间加起来,差不多六天。好在回来时有路引,应该耽误不到那么久。 怀揣路引,抱着自己的行李,乔巧暗暗叹气。希望接下来进京的路,平坦些。 第302章 树倒猢狲散 还不知道隔了这么长的时间,她赶到京城,是不是黄花菜已经凉了。 不过,若能在云爷爷坟前上炷香,磕几个头,也算了却自己心愿。 一路颠簸,两人终于在第七天大早,风尘仆仆,赶到临近京城的码头。 仰望远处绵延起伏的一带城廓影子,乔巧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辈子,不愿再出第二趟远门! 她和贺伯如同两个叫花子,蓬头垢面遭人驱赶。 这也不能怨他们啊?赶的这趟末班船,船费不比青帮船便宜不说,船上且既不提供餐食,也不提供水源。 船家为了多卖船票,让七八个人挤一个小格子间。乔巧和贺伯通宵坐在角落,小解是在贺伯掩护下、布帘子后的尿桶上完成的,大解一直憋着。 啃个干饼子喝口水囊的水,要用满屋子的酸臭味下饭。一天两夜下来,船上的乘客可不煎熬成了妥妥的叫花子吗? 好在懂经商的人很多,码头除了船坞,还有众多小巧的客栈饭馆,供一身沧桑的旅客小憩休整。 乔巧和贺伯挑了一家比较大又不随意驱客的店,进去开了个房间,换衣吃饭。 这次两人没有再穿朴素的布衣,而是拿出预先准备的好衣裳换上。 乔巧的衣裙是买来从没上过身的锦衣;贺伯是一袭细棉长袍。 毕竟接下来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京城,寸土寸金的天子脚下。加上乔巧将要做的事……面上光对他们很重要。 码头在京郊,要进京城,还要雇辆马车,赶个半天路。等踏上实地,仰望气势恢宏的城池,高耸入云的城墙,差不多是晌午后。 人站在巨大的城门下,觉得极其渺小。 等候过关卡的百姓,分成数列纵队,鱼贯进出。与别的城镇不同的是,这里无论进城出城,都会遭遇守军严格的盘查。 关口处的拒马枪,拦截五六重。城门上方,为以儆效尤,还悬挂了一排铁笼子,里面装着已经干枯或者腐烂的人头。 乔巧忍住恶心,瞪大眼睛在里面找寻是否有自己熟悉的人头。 但距离实在太远了,加上人头面目全非,她看不出个所以然。 排了近一个时辰的队,才轮到他们,两人拿出在平阳县办的路引。 守军看得很是仔细。不过花了重金,市舶使给他们办的证明材料也过硬。 守军着重检查的是官印是否伪造,本人相貌是否与路引描述一致,最后看印戳日期是否过期。 这三样没问题,便可以放行了。 毕竟等候进出城的人那么多,每个人都去刨根究底,这一天下来怕没几个人能过关。 当然,其中也有审查不过的。 乔巧和贺伯等待面前守军查完路引查行李时,旁边队伍里,就有两个人因为验证出了问题,被守军提溜出来,捆进城楼上去了。 接下来的讯问,怕是普通老百姓们不愿意知道的噩梦。 这场小风波,搞得乔巧也有些紧张。还好那把匕首,她事先贴身收着了。不然,守军这么仔细翻看行李,被查到总是不好。 倒是贺伯那个大包袱,她今日才知道对方装了什么那么沉! 原来是一床棉被,好几身男衣,一口袋麸面饼,甚至小锅碗筷等等…… 乔巧无语,贺伯这是怕他们赶不上食宿,野营炊具都准备妥当了的啊? 只是她这一路,特别舍得花钱,贺伯的准备,一样没用上。 进城的时候,乔巧特想把贺伯这个大包袱清理一下,该扔的扔掉。但对于老人家,她不好说出口,只能顶着周围人异样的眼光,继续帮贺伯拿那个大包袱。 大源朝的京城是一座矩形城。分外城、内城、宫城。宫城即皇城,是自立为帝的三皇子以及妃嫔们住的地方。 东西南北四大城门,除了南门连接码头,其余三门皆通往内陆。城墙外有护城河。 古人筑城讲究引水入城。护城河的水来自南面的汾河、东面的门阳河、北面的红河。经内城河绕城一周,再流回城外。 总的来说,京城之大,之繁华,占据地利,很难被强攻。 乔巧无心欣赏街景,在外城随便找了家大客栈住下,放好行李,便和贺伯出门打探消息。 不过云府似乎是个禁忌的话题。 贺伯带着她坐车去内城,看云府的旧址。路上故意提了一嘴云府,马车夫面色立马大变,虎着脸对两人。 “你们两人,一听口音便是外来客!云府作为谋逆之徒,已被我们万岁爷处治。在这里,你们可千万别提他,否则,被人听到举报,你们遭殃不说,还会连累我!” “我们确实是远道而来,第一次进京没甚见识,好在小哥你提醒。” 贺伯连忙道歉。 “不知这京城还有什么禁忌呢,能不能劳烦小哥一并说说?省得我们稀里糊涂,犯了忌讳。” 一边说,一边摸了一把铜板,约莫百文,塞给车夫。 这里是京城,大街上随便拽个人,都可能非富即贵。车夫在这里讨生活,自然眼界开阔。小费给少了,对方可能还会瞧不起。 果然,车夫收了百文钱,面上并没有露出喜色。反倒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淡淡说:“你们初来乍到,少问多看就行了。有关云府的,半个字也不要提!” 一百文就换来这么一句话,贺伯觉得亏死了。下车没有再额外付车钱。 一百文就从外城坐到内城,车夫赚大发了好吗! 多年不入京城,贺伯明显对道路生疏了。领着乔巧,七拐八弯,走错几次方向,终于找到云府在京城的宅邸。 两扇朱漆大门贴着封条,石狮子处,还有两名军士在看守。两人只能隔街遥望,不敢近前。 其他行人和他们一样,走到这里,都是绕路急行。冷冷清清的云府大门,如同有瘟疫,来来往往的人,生怕沾惹上。 乔巧目光微暗。 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不外如是。 看到附近墙上贴着不少告示,新的压住旧的,没沾稳的地方浆糊脱落,纸的一角被风吹得刷刷作响。 她心中一动,走了过去。 第303章 最坏结果 略过其他不认识的名字,她只找是否有熟悉的。不是说云府两位公子,逃走了一个吗? 三皇子要斩草除根,势必不会放过。 果然,在告示墙最上方,最醒目的位置,她看到了自己想看到、又极其不想看到的东西。 云大公子云经武的通缉告示。 她双手扶住墙根,傻傻地望着那张大纸。 云大公子被通缉了,那么云府被抄家之日,当场被害的人,自然是云二公子……云以墨。 一瞬间,她好像置身于茫茫大海,一个字一个字辨认告示上的字,只是两眼对不上焦距。 贺伯察觉不对劲,慌忙过来扶住她。乔巧整个人发软,双腿打战,只想要坐下去。 “贺伯,死的……是云二公子。” 她喃喃细语。 贺伯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惊胆战。用力托了一把她身子,压低嗓音,急切地说:“四娘子,别在这里坐下来!我们先离开这里……” 对面云府大门的守军,已经朝他们这边看过来了。 乔巧默默点头,任由贺伯把她扶离这个地方。她低垂着头,忍受心中翻江倒海的痛楚。 云府看来是真的完了。 一门忠烈,最后落了个抄家,死的死,逃的逃。剩那个醉心经商、颇具纨绔气息的大公子,云府几乎没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而云府倒下这么多天,其余几位皇子始终保持缄默态度,百姓们避之不及,甚至不敢提“云府”二字,这,充分说明了什么问题? 可怜云爷爷一生倥偬,为国尽忠,守护黎民,几个儿子先后战场捐躯,他们获得了什么? 他们连剩下的两个孙子,唯二骨血,也保不住! 乔巧再也走不动了。 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子坐下来,背靠着墙,把头深深埋进自己的双膝中。 贺伯也不知该说什么话安慰她,只是蹲在旁边,一面叹气,一面注意巷子外是否有人走进来。 隔了一会,乔巧终于稳定住自己的情绪。 这最坏的结果,其实她早就想到了。一路上,她不知做了多少心里建设。只是事至临头,还是没能控制住。 抬起头茫然地想了一会,下一步,她该怎么做? 为云以墨收尸吗?可十多二十天过去了,他的尸首还能找到吗? 倒是云爷爷是抄家前过世的,云府应该有为其风光大葬。她可以打听下云爷爷的墓在哪里,去祭奠一番。 如果能从守墓人那里打听出云二公子的身后事怎么办的,自然更好。 想通此节,乔巧扶着贺伯的手站了起来。 “贺伯,如同云爷爷这种身份的人过世,家里一般会把他安葬在什么地方?” 贺伯见她恢复冷静,心中欣慰。 “一般葬在城外的九里坡。部分皇族,没有获得入皇陵的资格,也会葬在那里。” 乔巧点头:“那我们买些香烛纸钱,去九里坡找云爷爷的墓。” 以云老太爷的身份地位,墓一定是大墓,很好找。 贺伯犹豫一下:“四娘子,官宦人家获罪,其子女家眷会充入教坊,要不,我们先去那里打听下?” 不能救助云府男丁,好歹其女眷,去试试有没有机会把她们赎出来。 乔巧一想也是。 “贺伯,我这一身,方便进出教坊吗?要不,我先回去换成男装?” 贺伯皱眉:“回去太远了,一来一去,怕赶上宵禁了。前面就有布庄,我们在那里买身衣裳换上。” 这一路,他早把乔巧当财大气粗的富豪看待了,直接提出最省事的建议。 乔巧依言,跟着他进入布庄,选了一身比较富贵的男装。这回贺伯就充当她的下人了,两人找地方换好衣服,直奔教坊。 途经一家穗康钱庄,乔巧还进去把一包金银,全部换成了银票。 教坊酉时开张营业。 有别于民办青楼,教坊占地面积大,建筑更奢华宏伟。迎门一座三层楼高的房屋,雕梁画栋,张灯结彩。 一群莺莺燕燕,扶栏凭望,香气扑鼻。尚未进门的人,未见脂粉,已是为里面飘出来的阵阵丝竹靡靡之音、呢侬软语,酥醉了骨头。 面对迎上来的教坊管事,两人先交了十两银子的入门费,然后被小厮带着,去大厅里面坐着看歌舞。 这里明面上就是表演场所。想要深入交流,得看看你财够不够,势够不够。当然,你若真有才,也可能会被倒贴。 例如青楼艺术家柳永。 像乔巧这种第一次进门的新客,摸不着门路,就是纯看表演。 毕竟教坊的工作人员,不少人曾是大家闺秀,娇生惯养。她们虽落魄了,也不是普通客人能肖想的。 乔巧看了一会台子上的歌舞。就她被现代各种抖音视频洗礼的眼光,这种级别的古代歌舞哪能吸引她的注意。 心里又惦记来意,如坐针毡。 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打听这种事,只好回头看站在身后的贺伯。 贺伯懂她的意思,侍立一会,便以为主人寻求服务的借口,溜出大厅。 教坊是个鱼龙混杂的大染缸,汇集在这里的人不外乎两个目的。 “色”,“财”。 贺伯这个老江湖,怀里揣着足够多的银子,找了些喝得糊里糊涂的醉鬼、小厮、教坊女,很快套问出一些有用信息。 回到大厅,他附耳告诉乔巧:“四娘子,云府女眷不在这里,据说全部被遣返回原籍了。” 乔巧有些傻眼:“原籍?是泰源县吗?” 怎么丝毫风声不闻。 “泰源县是云老太爷的原籍。云府的少夫人和姑娘,原籍各不相同……” 贺伯叹息。 也就是说,云府是彻底散了。云府女眷,也被各自遣送回她们的出生地。 毕竟云府一门忠烈,云老太爷尸骨未寒,就将其女眷充入教坊,情理说不过去。还会令爱戴云老将军的人,生出愤恨。 三皇子干尽缺德事,最后总算聪明了一把。 不过,这对云府女眷,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得到这个消息,乔巧觉得留在此处已没有意义了,立即站起来,打算离开教坊。 贺伯连忙拦住她,望了眼外面的天色:“四娘子,现在不能离开教坊。今儿晚,我们得在这里过夜!” 第304章 卖人的规矩 “为什么?” 这里说好听是教坊,实际是妓院啊!乔巧哪里愿意在此停留,更别说过夜。 “时间太晚了啊!” 贺伯苦笑:“现在是宵禁时间,走出去,若被巡逻军抓到就麻烦了。” 乔巧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回头望眼咿咿呀呀又换了批演员表演的舞台,一脸无语。 “那……我们是开房,还是在这里坐一晚上看歌舞?” 贺伯踌躇:“开房很贵,而且单纯开房的话……” 谁来青楼是为了单纯借宿的? 乔巧烦躁,坐回椅子上。大厅里气氛热烈,台上美人翩翩起舞,台下客人高声喝彩拊掌。她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格格不入。 “四娘子,云府下人好像仍有一部分被拘押在教坊,等候卖出和遣散。” 贺伯像是想到了什么,向前再次弯下腰,小声在她耳边说:“要不,咱们想办法解救一个,便能从她口中得知云府的消息了?” 乔巧身子一挺,立时想到了香雁香春。不能帮到云二公子,好歹相识一场的两个丫头,她能把她们拉出火坑。 她立即看向贺伯:“贺伯,你去问问教坊管事。无论花多少钱,我要买到云府的两个丫头!” 贺伯点点头,再次转身,走出大厅。 这一次他去得更长时间。 乔巧不敢沾小厮送来的任何吃食,忍着饥渴,装着专心致志看台上的歌舞表演。时不时随大流拍手喝彩,一副常客模样。 等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看到贺伯回来。两人眼神一对,乔巧起身,跟在贺伯身后,一起走出大厅。 站在台阶上,冷风一吹,身上燥热散去不少。贺伯引着乔巧,朝右侧一条岔路走去。 路上告诉乔巧:“四娘子,我打听清楚了,没有被安排去向的罪臣家眷,进的是教坊。其下人一律拘押在隔壁杂院,等候官府拍卖。” 乔巧有些担心:“等候官府拍卖的话,他们会提前卖给我们吗?” 贺伯淡淡一笑:“给钱足够多,他们能把良家子也绑回来卖你。” 乔巧默然。 官府腐败成这个样子,老百姓们还能有活路吗?可是,正因为这种腐败,她才能钻空子救人,心情真是复杂。 穿过花园来到角门,有两名青衣大汉把守在那里。见到两人不像醉鬼,却晃悠到这里,一脸狐疑。 “你们是干什么的?正厅在那边!” “两位小哥,听教坊管事说这边能采买到便宜人手,我们过来问问。” 贺伯点头哈腰。 “大晚上的买什么人?管事都睡了,明儿白天!” 青衣大汉不耐烦。 但白天就走官府的正规买卖渠道了,涉及云府,不知道会不会引人注意。乔巧心想夜长梦多,直接从身上摸了二两银子,从背后塞给贺伯。 贺伯接到乔巧递过来的两个小银锞子,心领神会,上前给了两名青衣大汉一人一个。 “小哥,明早我们赶着出城,等不及正式官卖,能不能通融一下呢?” 有小费,对方态度就不一样了,收了银子后上下打量两人一眼。 “那你们在这里等一会,我去瞧瞧辛管事睡下没有。” 一名青衣大汉往角门里面去了,另一名青衣大汉留在原地继续守门。 乔巧拉着贺伯走到远离对方的地方,悄悄问:“贺伯,我们这么私下买人,官府不会事后追究吗?” 她背后有家人,朋友,不想因此连累他们。 “不会,放心!” 贺伯笃定地回答:“下人而已,又不是犯官家眷。卖掉的人,到时管事的报个病死狱中就完结了!” 他早年在京城呆过,太清楚这些官吏私下的龌龊勾当了。干哪行吃哪行,人家把手段玩得明明白白的。 上面人肯定也知道。只是无关紧要的,他们选择睁只眼闭只眼。毕竟,下面的人不忘时常孝敬他们。 片刻,传信的青衣大汉走回来,对他们招手:“跟我来。算你们运气好,辛管事尚未歇下!” 两人连忙停止窃窃私语,跟在他身后,进入角门。 角门里面是个大院子,中间是小花园,三面一排排黑压压的平房。每隔十来步距离,屋檐下吊着一盏纸灯笼。风一吹,灯影摇摆,给人一种阴惨惨的感觉。 那平房窗户是封死了的,门紧闭,半丝响动不闻,也不知道里面是否有人。 乔巧收回目光,跟着带路的青衣大汉,进了一间有灯光的屋子。 那位辛管事独自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手里端了杯酒,桌上摆了两碟精致小菜,怡然自得,自斟自饮。 见到乔巧和贺伯进门,乜斜两人一眼,也不起身,只把酒杯放嘴边轻啜一口。 等青衣大汉退出,顺手关上房门,才慢悠悠开口:“能打听到我这里来买人,想是买人的规矩,你们都清楚?” 乔巧瞧瞧贺伯。 贺伯上前一步,陪笑道:“管事大人,我们远道而来,打听得不甚详尽。不过您这里有什么规矩,我们一概遵从。” “不贪图便宜,也不会上我这来。” 辛管事撇撇嘴,把手里酒杯放下:“既然你们了解不多,我现在就直截了当说给你们听。” 他起身从身后架子上,随手抽出一卷册子,丢在桌上:“首先,从我这里卖走的人,他们以前的奴籍资料,会全部注销,对外宣称暴毙而亡。” “换而言之,他们成为了‘黑户’。以后或卖或杀,悉听主家尊便。” “其次,这类人你们也知道,他们是罪臣家奴,以前有主子的。所以,领回去生出什么麻烦,教坊一律不认!” 乔巧想到这一路过来的艰辛,忍不住发出疑问:“他们若没有了身份,我们回家过关卡,怎么对守军解释?” 辛管事诧得眼睛一瞪。 “下人需要什么身份?卖身契上有写明他们的样貌。至于名字,那不是阿猫阿狗随便叫!过关卡时,你们拿出卖身契,守军一看就明白了。” 乔巧顿然明白自己问了傻话。 贺伯忙上前打掩护:“管事大人,我家公子第一回接触这种俗务,让您见笑了!” 第305章 新鲜出炉 辛管事长年累月和买家卖家打交道,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不以为意,只是轻哼一声,从架子又取下几卷册子,统统丢在桌子上。 “这些都是尚未正式登记造册拍卖的罪奴,你们自己挑。成年男子五两银子一个,年轻女人三两银子一个,其他老人小孩,一两银子一个,不二价!” 直接看名册挑,连人也不让见吗? 乔巧内心吐槽。 但这些人出自大户人家,规矩礼仪学的不差,想必有些才能。会来买他们的买家,自然是看中了这一点。 所以有人想买,教坊管事自然要卖啊!这条灰色产链开通,买家得了实惠,卖家得了便宜,皆大欢喜。 就是这么被悄无声息“处理”掉的人,比人市公开买卖的奴婢还低贱。 辛管事坐回去继续喝酒独酌,乔巧拿起一本花名册,借助昏暗的光线翻看。 贺伯凑过来,轻声说:“公子,挑两个年轻力壮点的,家里以后开店,用得着!” 乔巧吃惊地看向他。 贺伯使着眼色。 乔巧忽然领悟过来,这是蔺清莹对贺伯的指示。 五两银子买一个大户出来的成年男丁,这好事也就京城教坊里能捡着了。 她不再多说什么,一目十行,迅速翻阅名册。就怕旁边喝得晕陶陶的辛管事,突然站起来说不卖了。 好在最近被三皇子处治的官吏,似乎就四五家人。每一家下人,立一本名册。名册封面左上角,写着一个字,代表某府。 乔巧翻了两本找到云府的,立即仔细一行行辨认那些繁体字。 古人记录不打标点符号不分段这毛病,真是看得人脑仁疼。她唯恐错过香雁香春的名字,紧张地连续看了两遍。 没有! 再倒看一遍。 还是没有? 乔巧这下可纳闷了。难道香雁香春没被拘押在这里?或是被人赎出去了? 她十分茫然地翻看第四遍。这一次,连性别标注为男的名字,她也没放过,认认真真用指头划着看。 陡地,她瞳孔放大,两道目光,定定落在一页纸上。 上面黑字白纸,清晰写着: 景兴,年十八。身份,书童。 乔巧把有关景兴的几行小字,看了又看,沉默先放在一边。 景兴不是说过,自己非奴身,只是云老太爷收养的孤儿吗? 为什么他会被官府作为下人转卖? 比起香雁香春,乔巧当然更在意的人是景兴。 前两者实在找不到名字便罢了,但景兴既然被她看到,无论花多少钱,她也必须把他救出来! 怕太过明显引起辛管事疑心,她翻阅另外两本册子,又根据年龄和本人在原主人家的职位,选出三位成年男丁。 给蔺清莹挑的是一个门房加一个护院,两人都是年轻力壮;她自己看中的是一个年近五旬的花匠。 她不种花,这人就是用来掩护景兴的。 而且,就算不种花,这花匠也可以帮她种菜?专业勉强算对口。 至于女人……实在不能再买了,家里已经放不下了。这么多人,她还担心带回去暴露。 将几本名册展开,放在喝得微醺的辛管事面前,乔巧小心翼翼:“管事大人,我们挑中了四个人,你看看,这四个人能行吗?” 辛管事随意翻了翻,嗤笑:“能行,为什么不行?一帮贱奴而已!” 认真官卖的话,也多不了几个钱。教坊经手的,还是那些官家小姐能卖出天价。可惜轮不着他来插手。 遗憾了一下,拿出抽屉里的小算盘一扒拉。 “那个五旬花匠,也属于壮年男丁,五两不能少!四个成年男人,外加一两工本费,总计二十一两,先交钱后领人!” 乔巧哪敢和他计较五旬算壮年还是老年,连忙掏银子,双手奉上,只想把景兴尽快赎出。 贺伯本来打算掏钱的,乔巧动作奇快,他只能默默地把已伸进怀里的手,抽出来。想着这些账,回去报给主子,由主子自己和四娘子慢慢算。 这一路上,四娘子就没让他掏过什么钱。 这种大方劲儿,跟他家主子真是不相伯仲。 辛管事收了银子,清清喉咙,喊进一直等在外面的青衣大汉。 “魏五,去把二号房19、20;四号房35;六号房47;四个人带出来,交给两位客人。” 说完,拿出四张桑皮纸,摆在桌上,取文房四宝,开始研墨。 乔巧旁边瞄了一眼,辛管事在纸上抬头写的是卖身契三个字。 她一阵无语。 这真的是新鲜出炉啊…… 没多大会儿,魏五手里拎条油光水亮的牛皮鞭子,把三个蓬头垢面,脸上犹存睡意,满目茫然的男人驱赶进来。 年纪最长那位,佝偻着背,裸露出来的半条手臂,有着一条触目惊心的长长血痕。 看样子是起身动作慢,给魏五抽的。 乔巧打量眼三人,又往他们身后望望,没有发现景兴,一颗心瞬间沉了下来。 “还有一个呢?” 辛管事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满地开口问魏五。 五两银子啊,你给我弄没了试试? “辛管事,35号在后面呢,马上抬过来!” 抬? 乔巧和贺伯愣神。 啥意思? 魏五把门拉大。随即,两条青衣大汉抬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把那人放在地上,撒手就走了出去。 乔巧只当那人是景兴,急忙上前一步俯身查看,却在见到对方熟悉的体型,面目轮廓后,她震惊了! “这……” 辛管事打断她:“银货两讫,概不退换!” “可这……管事大人,这人明显已经……” 不明状况的贺伯忍不住开口。 “放心,没死!” 魏五上前,重重踢了地上人一脚。地上的人闷哼一声,立即蜷曲起自己的身子。 仿佛没看见乔巧的怒视,他满不在乎地捏捏手中牛皮鞭。 “看,活着的,抬回去养养就好起来了!再不好,多抽几鞭子,也就精神了。这些贱皮子,就是欠收拾!” 听着那人异常耳熟的声音,乔巧再也忍不住,蹲下身,用手指抚开遮挡那人面部的乱发。 那人肮脏不堪的脸上,一双微微张开的凤目,也正直勾勾地凝视她。 漆黑的眸光里,盛满了惊讶、疑问,以及、点点滴滴的喜悦。 第306章 我现在是你的私奴了 乔巧慢慢放手,让他的乱发自然垂落,继续遮挡他本来的面目。 站起来的时候,她双腿发软,连忙用手撑住了桌沿。 辛管事埋头刷刷写好四份卖身契,噼啪噼啪戳好了教坊的印章。 以后,这四人对外就属于官卖奴婢,其主人可以拿去当地官府备案。 一般情况,不会有人闲得去查四个下人来历的。 “过来,按上你们的血指印!” 辛管事威严地把四份卖身契摆在桌子上,招呼四个男人:“从今日起,你们便是属于这位公子的家奴了!” 那三个男人似乎对自己的命运早有预料,麻木不仁地鱼贯上前,咬破自己的手指,将沾血的指印,重重盖在写有自己名字的卖身契上。 那位老花匠在按下指印后,甚至悄悄松了口气。 因为他知道,他不会死在这里了。 卖不出去的货品,被一直拘押在这里,迟早会被不耐烦的看守们处理掉。 他悄悄看向乔巧,眼神里满含感激。 他这个年龄,等同于废人。这位年轻公子,大概是什么也不懂,才会看中他? 乔巧压根没注意他。两道眼角余光,一直停留在地上的人身上。 “辛管事,这一个快不行了,没办法按指印了?” 不明所以的贺伯为乔巧抱不平,忍不住又一次提出自己的抗议。 老年人当壮丁卖给他们就算了,这将死之人买回去,还得赔上副棺材,真是好生晦气! 乔巧悄悄瞪了贺伯一眼,恨不能堵上他的嘴。 “谁说没办法?” 辛管事把属于景兴的那份卖身契拿起来,递给魏五。 魏五会意,走到地上人身边,抓起他的一只手,拔出一把匕首,就把他的大拇指割破一个口,然后,“啪”! 带血的指印就盖在卖身契上。 贺伯…… 乔巧……! 恨不得把魏五的狗爪子给剁下来! 辛管事起身,把四份卖身契一卷,塞给乔巧。然后起身伸懒腰,打个长长的呵欠。 “行了,领着人,赶快走!我这里还得处理善后呢!” 乔巧一刻不想多耽误,越过贺伯,直接给那两个垂头侍立的门房和护院下令。 “你们快过来,把他抬上!” 两人听话的上前,抬起地上人。出门时,不小心让他的肩膀,碰到门框上。 乔巧拧起眉,简直要暴走了。但顾忌辛管事、魏五等人在身后,她几乎用尽力气,才没让自己脸上表情皲裂。 直到离开角门,回到教坊那边,乔巧才松了口气。赶紧小步跑到抬人的人身边,压低声音提醒。 “小心点,别碰着他伤处!” 虽然她也不知道他伤处在哪里。但他现在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她五内如焚,焦心不已。 “公子,咱们现在去哪?” 贺伯仰头望天色,离天亮还早着呢,宵禁没解除,他们不能离开教坊。 乔巧掏出一锭银子,约有十两重,递给贺伯:“不拘多少钱,贺伯你去问管事开两间房。” 她急于和他单独相处,问个清楚。 为什么明明是景兴的名字,却换成了他?不是说他死了么? 贺伯感觉出乔巧情绪不对,不敢耽误,连忙小跑去花厅那边。 不一会儿,带回来个小厮,把他们领到偏厅一处僻静角落,给他们指了两个房间休息。 贺伯偷偷告诉乔巧:“二两银子一间房,包一夜茶水。” 说着,要把剩下的钱还给乔巧,乔巧连忙拦住他。 “贺伯,剩下的钱,你拿去问教坊的人,给他们四人买几身旧衣服,再买点吃的回来。” 买的四个人,状态都很不好,急需休整。穿着一身破烂,明早也不好带出城。 贺伯点头答应,急匆匆又离开了。 乔巧指挥剩下三人,把他抬进房间里,轻轻放在床上。然后,把三人全部撵去隔壁房间休息,关紧房门。 刚一回身,只见床上人竟然坐了起来,惊得她连忙扑到床边。 “你别动,小心伤口!” 两人四目相对,俱是一阵无言感慨,恍若隔世。隔了老久,乔巧才幽幽呼出口长气。 “云二公子……怎么会是你?” 云以墨比她更惊讶,憋了好久了,忍不住同时开口问她:“乔娘子,你怎么会在京城?” 乔巧是真体会到一言难尽的感觉了。看着眼前的人,莫名有些委屈,又不知道委屈在哪里。 隔了一会,忍着心酸轻叹:“我以为你死了……” 云以墨默默把凌乱的黑发往脑后撩,露出晦暗墨黑的眸子。 “那日,我受了伤。景兴趁我昏迷,与我调换衣物……他替我死了……我替他,成了教坊待售的官奴。” “景兴……” 乔巧说不出话,声音发哽。 那个阳光少年竟然已…… 云以墨看向她,肮脏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含有淡淡的苦涩。 “我现在,是你的私奴了。” 乔巧立即掏出身上的四份卖身契,找到属于景兴的那张,马上就想双手撕掉! 云以墨一把按住她的手。 “别撕!” 乔巧看向他。云以墨意识到自己的手接触到了她的手,很快地缩回。 “这份卖身契,现阶段能很好地保护我。” 只有继续顶替景兴的身份,他才能活着逃离三皇子的辖地,重新开始人生。也不会让景兴的血,为他白流。 乔巧愣了会神,把卖身契双手递给他:“那……你自己保管这份卖身契。” 云以墨没有接。 低头看着自己瘦骨嶙峋的手。 他一身破烂不堪的衣裳,脏得已经看不出颜色。身下床单,也被他坐出一个黑印子。 半晌,他轻轻说出一句话:“你替我保管。官兵若盘查,只能由你,拿出这份卖身契。” 乔巧犹豫一下,把卖身契收回身上,微微俯身,留神检查他身上是否有明显的伤口。没有发现,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云二公子,你伤在哪里了?明天大早,我就带你去找大夫。” “不用了。” 云以墨苦笑:“我的伤,早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怕被人发现破绽,看出我不是景兴,我才一直装病。” 他抬起头,认真审视着眼前一脸担忧看着他的女子。良久,他轻声问:“乔娘子,你为什么会来京城?” 第307章 我无比庆幸我来了 乔巧无措,回避他的视线。 “我、我是听说你们云府出了事,所以……” 云以墨垂下眼帘。 面上神情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所以,他们云府出了事,人人避之不及的情况,这位乔娘子却是逆向而行,来到京城,试图为他们云府做点什么吗? 他不喜战争,不喜为不值得、不知所谓的人卖命,所以常年四处游历,急公好义。 他这些年帮助过的人不知凡几。 可到头来,他失去了亲如兄弟的景兴。唯一敢冒巨大风险、千里迢迢出现在他眼前的人,是乔娘子。 他五指盖在自己眼帘上,感受那里皮肤的灼热和酸涩。停了片刻,哑声开口。 “你不该来的……” “……我无比庆幸我来了。” 此刻乔巧一阵阵后怕。 如果她没来,如果不是想着要打听消息,赎出香雁香春,云二公子会落得什么下场,她不敢想象。 只能说,冥冥中自有定数。云二公子,好人不该落得那种残酷的下场。 但是看着对方落魄如斯,她心中也无比难过。看见床头边有茶壶茶杯,她过去提起茶壶,打算先给云以墨倒一杯水喝。 云以墨见状连忙阻止:“乔娘子,这种地方的水不要随便喝!” 乔巧手僵在半空。 云以墨以为她不明白,进一步解释:“这地方的食物和水,多多少少加了催情剂。” 他以前作为大家公子,应酬时自然是来过这类地方的。 这种催情剂加得不多,就是起个助兴作用。来这里的人,心照不宣。想单纯的聚会,需要和管事老鸨打招呼,才会给你上不加料的酒菜。 不然谁来这地方,不是为了玩乐的。 乔巧红着脸把茶壶杯子还原。一时间,房间气氛显得特别尴尬。 她之前是想过这种问题的,但没想到花钱开房间了,也没要特别服务,房间里的茶水,还有问题。 好在这时,有人敲门,乔巧连忙过去开门。 贺伯端着一大盘点心和一壶茶水进来,手肘处搭着一套七成新的男装。不动声色瞧了床上的云以墨一眼,把东西放桌上。 “公子,这吃的喝的,可以放心下肚。这身男装,给这位小哥。” 乔巧觉得云以墨精神着实有些不好,便对贺伯说:“贺伯,劳烦你帮他换衣,我先去隔壁房间等候。” 男女有别,她自然是不能看着云以墨换衣的。 贺伯点点头,送乔巧出去,关上门。乔巧一个人站在走廊上,默默吹着风。 直到一对男女,搂搂抱抱,嬉笑打闹过来,她才赶紧敲开隔壁房间门,走了进去。 正围着桌子吃饭的三人,齐刷刷站起来。 此刻他们都已换上了贺伯买来的旧衣,洗漱过了,精神面貌,恢复许多。即使是那位五旬花匠,看上去也不如何显老。 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即使是下人,也被养得不错。 乔巧拿出卖身契,仔细看了眼上面的名字。 老花匠名叫温茂,门房叫平兴,护院叫阿福。 她抬手让三人坐下,自己也入座,说:“你们三人,除了温伯以后跟着我,平兴和阿福,另有其主。你们两人,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直接问贺伯。” 蔺清莹的下人,她不打算多插手,平安带回余家村,交给蔺清莹就行了。 平兴和阿福对视一眼,一脸忐忑。 倒是温茂,满心欢喜。 乔巧能尊称他一声“温伯”,证明这位新主子,心性不差。 已经是奴身了,还能有什么指望?能遇到位好主子,这辈子就值了。 乔巧说完这几句简介,便让三人继续吃饭,自己旁边等候。 她看出温伯这三人是饿急了眼的,拿心往嘴里塞,被噎得翻白眼了,也没舍得吐出来。 不知云二公子是不是也这么遭罪过。 叹口气,心里又喜又忧。 喜的是云二公子没死,且被她救了;忧的是云二公子家破人亡,以他贵公子的傲气和自尊心,今后能不能顺利生存下去? 人要是没个念想,一蹶不振就麻烦了。 想来想去,直等到贺伯回这个房间来。乔巧连忙把他拉到一边,问云以墨怎么样? 贺伯不解她为何如此关心一个下人。但想想她与云府的渊源,这下人是从云府出来的,大概是爱屋及乌。 也便理解了,舔舔干燥的嘴皮子回答:“那小哥换了衣裳,我让他吃了些东西,现在睡着了。” 只是那房间明明是单独为乔巧准备的,现在被云以墨躺床上了,乔巧自然不好再过去。只能和他们几个下人,一间屋坐一晚凑合。 好在一番折腾,没多久天色也亮了起来。 贺伯带着平兴和阿福,又去买了几份饭菜端回来,大家吃了早饭。 乔巧过去敲云以墨的房门,听到里面传出声音:“请进。” 她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云以墨站在窗边,手撑窗沿,静默地眺望窗外。 一身旧布衣旧布鞋,穿在他身上,掩饰不住他挺拔修长的身材。就是从前芝兰玉树的气质,如今平添冷清之意,给人一种距离感。 听到脚步声靠近,他回过头来。乔巧注意到他发髻并未挽好,有意识散落下来几缕刘海,挡住眉眼。 脸也没有彻底洗干净,看上去不修边幅。 乔巧知道他是为了隐藏身份,没有在意,只是指着桌上没动多少的饭菜问:“云二公子,你吃好早饭了吗?” 云以墨点点头,苦笑。 “乔娘子,以后你叫我‘阿兴’,‘云二公子’这四个字,应该彻底埋葬在大家记忆里了。” 他这么一说,乔巧就有些难过。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顿了顿转变话题。 “如果,你吃好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准备出城。” “好。” 云以墨看着乔巧转身,下意识,唤了一声:“乔娘子!” 乔巧回首望他。 云以墨对上那双含些疑问带有温柔的明亮眼睛,忽然又说不出话来。 隔了一会,他慢慢吐出两个字:“谢谢!” 有了这两个字铺垫,他心里憋着的话,仿佛一下子找到突破口,宣泄出去。 “听梁鸿达说,你的腿治好了,可以下地行走……我真为你高兴!” 第308章 有因有果 那一日,他甚至高兴地拉着景兴,喝光了一壶酒。 可惜,自从这个好消息后,后面的,就全是坏消息了。 家破,人亡,身陷囫囵。 乔巧含笑:“如果不是你和你爷爷赠药,可能我现在不会站在这里。” 不是可能,是完全不会。 所以说,有因有果。 云府的善意和庇荫,令她生存至今。她的回报,又让云以墨绝处逢生。 一饮一啄,皆是缘法。 云以墨唇角微微上扬。 时隔数月,他终于发自内心,再一次笑了出来。 一行六人,离开教坊。乔巧让温伯等人带路,直奔卖香烛纸钱的地方。 贺伯疑惑地问:“公子,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他们远道来京,不应该多买些土特产带回去吗? 乔巧看了眼走在身后的云以墨:“离京之前,我想祭奠下云爷爷。阿兴,你知道云老太爷葬在哪里?” 云以墨点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知道。” 能在走之前和爷爷道别,自然是他的期望。 进入香烛店,乔巧买买买的购买欲又膨胀了,听信店家说辞,大手笔啥都想买。 云以墨连忙阻止她,轻声告诉她:“乔娘子,我爷爷大墓那边,可能还有官军留守。我们只能悄悄祭奠,不能大张旗鼓!” 乔巧愣神,给店家比画指挥拿东西的手,放了下来。 最后,买了一对白色香烛,一把香,几串纸钱,一个金碗。三牲五果是不能了,在其他店买了一盒点心,一瓶好酒代替。 出城他们没有遇到什么特别阻碍。辛管事出具的卖身契很有说服力,云以墨混在下人们中,顺顺利利跟随乔巧走出城门。 当然,这是建立在谁都以为云二公子已经没了的信息基础上。 景兴临死前划花了自己的脸。他的牺牲,没有白费。 这么一大群人,去九里坡太醒目。乔巧让贺伯带领其他三人先去码头,买好船票,等着他们。 自己跟随云以墨,拿上香烛等物,雇了辆车往九里坡赶去。 今日天气阴沉沉的,不见阳光,倒符合了他们上坟的意境。 路上乔巧告诉云以墨自己打听到的云府女眷消息。在她看来,云以墨逃离三皇子辖地后,自然会去找自己的家人团聚。 云以墨默然片刻后,却风轻云淡表示:“她们平安就好。” 乔巧觉得对方的态度有些奇怪,忍不住问:“二公子,你将来有何打算?去她们的原籍生活吗?” 她喊云二公子顺嘴了,但云这个字现在又是忌讳,只能直呼“二公子”。 云以墨些许无奈地看她一眼,也不打算纠正她这私下的称呼。踌躇片刻,坦诚直言:“我的生父生母是云府的四公子和四夫人。” “我父亲战死沙场,我母亲没多久也随之而去。我爷爷便将年纪尚幼的我,交给大夫人抚养……” 他略微沉吟一下:“所以,我称呼我堂哥,为大哥。” 乔巧一下子便明白了,他是不愿意去找云府女眷。 自幼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云老太爷忙于征战沙场顾不到,云大夫人想必也照看不尽心。即便是锦衣玉食,云以墨的成长周期,充满不美好的回忆。 所以促成他长大后,常年漂泊游历在外,甚少回府。 乔巧很同情眼前的男人。现在连身上笼罩的云二公子光环,也没了,他以后怎么办呢? “二公子,那你今后如何打算?” 云以墨舒展下自己的长腿,在狭窄的车厢里一直蜷曲着,太难受了。 “自然是跟着你了。” 他不假思索:“我现在不是你的下人吗?主子在哪,随从自然要在哪。” 看见乔巧一下子憋红了脸,意识到自己略带开玩笑的口吻,让她不自在了,赶紧找补一句。 “不知道四皇子对云府是什么态度。我的身份,暂时需要隐藏。跟着你匿居乡下,目前是最好选择。” 这个理由勉强说得过去。 乔巧抿嘴,没做声。不然,她怕自己真用了云二公子当下人,会遭天谴。 她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庆幸她现在是女户了,她自家要做些什么,别人最多议论,管不着她。 就是名声……算了,她一个村民眼中的弃妇,早没名声了。 想通这一点,她心情好起来。 能把亏欠云府的这份恩情还了,京城这一趟,没有白来。 九里坡下车,付过车钱,乔巧请车夫在此等候,回去再给他双倍车资。 车夫满口子答应。 云以墨提了篮子走在头里,乔巧尾随在后。 这里满地都是密密匝匝的坟地,墓碑林立。树木遮天蔽日,老鸹在头顶哇哇惨叫。 即便白天,也觉得瘆人。 但两人一个为祭奠自己亲人,一个少说死过两回的,一点心理负担没有。 死人哪有活人可怕。 云老太爷的墓在山坡顶上。 越往上,道路越开阔,所见墓葬,也越宏大奢华。 云老太爷走之前云府尚未败落,自然是风光大葬的。大墓处于三层台阶之上,周围还有汉白玉栏杆。 凭栏相望,能俯视大半个九里坡。 云以墨摆好香烛果盘,打开酒瓶,往金碗里倒了半碗酒。 乔巧瞧见台阶下有一把扫帚,捡上来扫墓,将地上的落叶枯枝,清理了下。 云以墨点燃香烛,将三炷香放烛火里引燃,擎在手里,看向墓碑,双目泪光涌现。 “爷爷,我又来看您了!抱歉……这一次晚了那么多。” 乔巧听着这句话,有些鼻酸。退到台阶下,候他上香磕头。亲人间的对话,她作为一个外人,是不适宜听的。 而云以墨此刻的脆弱,想来也不愿意让她看见。 云以墨跪着悼念了半炷香的时间,才缓慢起身,将香插在香台里。 手抚冰凉的墓碑,静静地站立一会,弯腰拾起酒瓶,将里面的酒,尽数洒在坟前和坟头。 然后,他转过身,瞧向乔巧,眸光柔和。 “乔娘子,你也来为我爷爷上一炷香。” 他把三支香点燃,双手递给走上来的乔巧,然后退到一边。 “我爷爷是坐在轮椅上走的……” 他轻轻告诉乔巧这么一句话:“如果他走之前,能听到你腿好了的消息,一定会更开心。” 乔巧一直噙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涌了出来。 第309章 第一次被官军追捕 能够在穿越后遇上云老太爷这么一位贵人,改变她的命运,是她的福气。 她跪下来,恭恭敬敬在墓前磕了三个头,然后把三炷香插在香台上。 “放心,云爷爷……” 她看着墓碑,上面写着:宣平侯骠骑将军云正卿之墓。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云老太爷的全名。 “我一定会尽我最大所能,保护好您的孙子……” 如同当初云府庇荫她一样。 云以墨没有听见她说什么,不过见她想站起来,便上前一步,伸手扶住她。 两人烧起纸钱。但没烧几张,突然听到山坡下传来兵器铠甲轻微磕击的声音,随即,有人大喝。 “是谁在罪臣坟前上香?不知道万岁爷下旨禁止了的吗?” 两人一惊,倏地起身。 往下面一看,一队明盔亮甲的官军,正沿着石梯,朝他们这个方向跑来。 “快走!” 云以墨抓起剩下的纸钱,一把丢进石盆,拉着乔巧,就往山下跑。 不过上山的正路就一条,想避开迎面而来的官军,只有穿过别家的墓。 乔巧第一次被官军追捕,小老百姓民畏官的天生心理,令她一阵恐慌。 被云以墨拉着跑,一不留神,被一个土坑绊了脚下,一下子扑倒在地。 云以墨连忙放开手,停下来问她:“伤着了吗?” 乔巧摸摸疼痛的膝盖,咬牙摇头。 命要紧! 把手递给云以墨,意思还让他带着自己跑。她可不想落到官军手里。 云以墨回头看看逼近的追兵,把双手往乔巧腋下膝弯处一伸,说声:“失礼了!” 直接打横抱起她,开始纵跳腾挪,星飞丸走。 乔巧身体蓦地腾空,两只手本能乱抓勾住云以墨脖子,一颗心差点蹦出嗓子眼。 眼见地把身后那伙追兵甩掉了,迎面又过来一队官军。云以墨情急,见路边有一座年久失修的老墓,墓碑倒了,墓后面塌出一个洞。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抱着乔巧,一头钻进那洞。 瞬间,浓郁的腥臭味直冲天灵盖。 乔巧视野所及,是一口腐烂不堪的棺材。里面尸骨,似乎被野狗拖出来糟蹋过,零零碎碎,散落一地。 她屁股底下也有异物,不知道是否坐到了人家墓主人的手,或者脚。 云以墨担心她害怕叫出声来,一只手捂住她的嘴,一只手护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说:“别怕,有我在。” 他们头顶上方,杂沓的脚步声,踩着石梯子远去。 等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云以墨才放开乔巧,探头出去看。 乔巧一脸便秘之色,把勾住自己衣摆的一只骷髅爪子,摘下来放进破棺材里。双手合十,默默向棺材祷告。 “大哥大姐,大爷大婶,万不得已才冲撞了你们,千万勿怪勿念啊,有机会我给你们,烧点纸钱……” 回过头来的云以墨…… 等乔巧祷告完后起身,拍身上的灰,他才跟着起来,神情古怪地看乔巧。 “乔娘子,你很信这个?” “额……一般……” 乔巧只想说,自打穿越,以前的唯物信念,早在她心目中淡化了。 科学的尽头,据说是神学。 给这么一闹,两人之间的那种尴尬氛围,完全消失了。云以墨带着乔巧,疾步下山。 山脚下那车夫还老实等着。 趁追兵未至车夫也不明白状况,乔巧甩了一锭银子给车夫。车夫二话不说,驾驶马车,朝码头狂奔。 贺伯已经买好船票,还差顿饭功夫就开船了,他急得跳脚。 想让阿福去九里坡找,又怕彼此错过。正焦头烂额在码头转圈,看到两人身影,如获至宝迎上来。 “公子……” 乔巧冲他使个眼色。贺伯瞧着两人脏兮兮的衣裤,掩去心中疑窦,领着大家上船。 他们这艘船离开码头不久,岸上驰来一彪骑兵,传令让码头官员暂时关闭码头,禁止任何船只启航。 而乔巧他们的渡船,顺风满帆,已驶出老远了。 傍晚时分抵达两林城。一行人没有进城,直接换船,往回赶。大家都觉得,要尽快回到四皇子的和平辖地,才能安心。 在三皇子的地盘逗留,变数太大了。 一路风尘仆仆,他们终于在计划行程中的第十四天早上,回到泰源县。 乔巧把平兴和阿福的卖身契交给贺伯拿着,让他转呈蔺清莹。同时,另外给了贺伯十两的赏银。 至于花在这两人身上的银子,她自然不可能问蔺清莹要的。蔺清莹这次帮了她大忙,二十两银子谢礼,委实不多。 到了这里,他们就应该分手了。 贺伯再三谢过乔巧的赏赐,才高高兴兴带着平兴和阿福回村。 回去后表功,蔺清莹自然又免不了给他赏赐。 他这趟随着乔巧出远门,虽说辛苦也有风险,但赚翻了。 到了自己熟悉的地盘乔巧就不紧张了。领着云以墨和温伯,先去布庄给两人买衣服。 此后两人以下人的身份,要住在她家。四季衣裳、被褥床罩、洗漱用品之类,是必不可少的。 她不能亏待云以墨,但明面也不好太过。所以给两人选择的是以细棉材质为主、质量上好的长衫。 温伯浑然不知自己是沾了云以墨的光,心里还高兴自己遇到了位大方的好主子。 芸娘趁云以墨和温伯试衣服的时候,把乔巧拉到一边,悄悄和乔巧说:“大妹子,下回来,我就不在这布庄做了。你要买衣裳布料,去城西一家名叫潘记布庄的小店。” 她俏皮地眨眨眼睛。 “里面都是时兴货,还能给你比这更便宜。” “你不在这里做了?” 乔巧讶异。 “我家那死鬼回来了。” 芸娘皱鼻子,露出一丝不屑的笑,看着乔巧意有所指:“城西潘记布庄,掌柜是我娘。” 乔巧秒懂。 芸娘这是私房钱赚足,借娘家名义另起炉灶了。自个和她男人分庭抗礼打擂台不说,还挖她男人店里的老客户。 不过乔巧对芸娘不反感。 她买东西,管人家老板是谁?能给她价廉物美的好货就行了。 她笑着点头:“好,下回进城,我一定去你那店。” 突然,想到自己五弟婚期迫近,自己还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贺礼,忙问芸娘:“你的新店,可有适合新人成亲的礼服?” 第310章 这小哥儿我好像见过 她之前为五弟买了两匹好料子的,可惜一场洪灾,不知把那锦缎冲哪里去了。 再买再做赶不及,所以最好是成品礼服。 芸娘上下打量她一眼,嘴角含笑。 “大妹子你穿?还是别人穿?” 乔巧不为她的揶揄动容。 “我五弟要成亲了。我想送他一套成品礼服。不在意钱多少,但这礼服一定要大气、漂亮!” 芸娘秀眉微蹙。 “木记布庄,好像有一套婚嫁男式喜服,压箱底两年了。据说是一大户人家定制的,不过后来生了变故,家道中落,没钱来取,就一直放那了。” 她看乔巧一眼:“你真舍得钱,我就告诉木家一声,卖给你。” “我能先看一看吗?” 乔巧不置可否。 芸娘唤来一名伙计:“你回去告诉老爷一声,有位老客户想买咱家放阁楼的那套喜服。先要看一看,你瞧老爷怎么说?” 那伙计应了,如飞跑出门去。 云以墨走到乔巧身边,刚张嘴打算说什么,芸娘瞅着他笑:“这位小哥儿,我仿佛在哪里见过?” “你每日见的人太多了,一个两个眼熟,很正常。” 乔巧不动声色,拉开话题,让芸娘帮忙推荐别的货品。 云以墨留在原地,再不敢随便靠近两人了。 他这样貌,泰源县的人大多有印象,可真的要小心了。 乔巧也在想这个问题。 洪灾过后,蔺清莹也是一直涂着伪装粉的。一来是怕被她家族的人认出来;二来是她委实容貌过于出众,身为女户没有安全感。 难道云以墨也得如此? 但是一个男人,你要他天天坐梳妆台涂脂抹粉,有点为难。心又粗,万一抹深了抹浅了哪里又抹漏了,更加此地无银三百两。 以一个下人身份,干脆对外宣称毁容了出门戴面具。等周围人习惯他的存在,就不会感到好奇了。 而毁容,又会杜绝大多数人接近。 想到这里,乔巧决定离开这里,就去银楼。顺便给两个闺女买点礼物。 不能一走十多天,回家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 芸娘陪着她在店内逛了两圈,终于等到木掌柜气喘吁吁,亲自带人捧着一个大红漆木盒子赶来。 木掌柜出趟远门进货,没见风尘仆仆,反而肉眼可见地发福了。眼皮浮肿,眼中布满血丝,脚下虚浮,似乎精神气被掏空。 芸娘一改之前对乔巧提起自家男人时的鄙夷态度,亲热地凑上前挽住木掌柜的手,娇声嗔道:“哎呀老爷,您怎么亲自来了?刚到家,也不多歇会儿!” 木掌柜笑呵呵任由她挽着:“这套喜服太贵重,我怕这些小子笨手笨脚,给我摔了。” 看到乔巧,眼睛一亮。还真的是老客户,大客户。每次来他这店,都是大批量买买买的,他很有印象了。 吩咐伙计把盒子摆在柜台上,笑眯眯地上前。 “换做一般人,我是不能随便把这套喜服对外展示的。但客人不同,常来鄙庄照顾生意。即使看了不买,也没关系的……” 嘴里说着客气话,两只手揭开盖子。 霎时,即使是白日,盒子里绽放开来的光华,也让周围光线变得黯淡了不少。 木掌柜让芸娘搭手,两人小心翼翼托起喜服,给乔巧展示。 一件圆领大红锦袍,金线刺绣云纹;一顶乌纱帽,帽墙两侧各簪一朵金花;一双黑缎皂靴。 这个时代男子成亲,俗称小登科。即使是平民,也允许婚礼时男子穿九品官服,女子凤冠霞帔。 所以这套喜服,乔满囤穿是不逾矩的。稍微有点大,让乔老太改改就行。 当然,乔巧心里满意了,面上不会表示出来,反而露出一丝嫌弃。 “这套喜服,压箱底两年了?这……款式料子都不够时兴了?” “这是标准九品制服,料子用的是最好云锦,刺绣请的是京城来的绣娘。” 木掌柜笑眯眯的,一点不急不气。客人想压价,这么贬损货品太正常不过了。 “如果不是当时定制它的大户人家遭遇横祸,这套喜服无论如何不会流落到市面上来。” 乔巧知道杀价杀不过这头老狐狸,挑眉:“说个实诚价?我觉得合适就要。” 木掌柜有些迟疑。 贱卖他自是不肯的。但县城遭灾后,很多大户受了损,购买力明显不如以前,何况喜服这种东西。 如果一直以为奇货可居,这套喜服,可能真要束之高阁了。 毕竟穷人买不起;真有钱的人家,又想定制全新的。 他纠结一会,伸出一根手指:“客人是老主顾,我就直言了。五十两银子,一文钱不能少!” 少了他宁愿放仓库。以后自家小子长大,成亲也用得着。 见乔巧一时没说话,似乎在考虑,他忍不住补充:“那帽子簪的金花,用的是真金!” 单两朵金花,就值二十两银子,别说其他材质做工了。 要不是这种成品喜服面对的市场范围特别窄,绝不止这个价。 乔巧内心吐槽:真金的又如何?谁还能特地把帽子那两朵金花,掰下来卖钱不成。 虽然觉得贵,不过见木掌柜说得中肯,而且送五弟肯定得送最好的,便点头:“行,就这件。连同我买的其他东西,一起打包。” 木掌柜一问芸娘,得知乔巧又给两名下人,买了十多套四季衣裳鞋袜锦被棉被,喜悠悠地拿出算盘结账。 抹除零头,送了一堆不要的零碎布头给乔巧闺女,拿去做女红练手,最后给了一百两银子。 云以墨站在远离柜台的地方,直等到伙计打包装车,才走过来。看到乔巧随手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木掌柜,他心里些许纳罕。 乔家发迹了? 乔巧作为女户独立出来,也能这么大手大脚花钱? 乔巧让温伯先坐小六子的车,把东西送到东门等候,自己带了云以墨,加快脚步,来到银楼。 进县城这么多趟,她还是第一次逛这么高档的地方。 银楼掌柜是一位半老徐娘,风韵犹存。一身华裳,头上簪子,手上玉镯,都像一个称职的模特架子,在给进门客人做展示。 两人进门,她没有因为两人穿着朴素露出异色,反是含笑相迎。 “夫人莅临,蓬荜生辉。敢问夫人,是当呢,还是买?” 第311章 荷包吿磐 她这里兼做以旧换新的生意。有败落人家拿着金银首饰来典当,她也收。 看乔巧不像富贵人家,猜测多半是来典当,故有此一问。 乔巧瞄一眼店铺全貌。一楼柜台摆的是金银首饰,二楼不知摆的什么。想来是玉饰? “你们这里有面具吗?好看一点的,最好是银制面具。” 她曾在古装剧里面看过,男演员带那种精致的银制面具,别提有多帅。 “银制……面具?” 女掌柜瞠目结舌。 “客人,你说的是……那种逗孩子玩的鬼脸面具吗?我们这里不卖那个。” “不能定制吗?” 乔巧不死心:“我画出图样,你们用银子或金子给我定制。” 女掌柜有些好奇:“客人,为何要定制这种面具?” 纯装饰,或者逗趣,都没必要弄那么高档? “我有个朋友,因为意外毁容了。他成日躲在房间里不愿出门,不敢见人。” 乔巧面露悲戚。 “所以,我想打造一个漂亮的面具送给他,这样,他就有信心重新走出家门,站在阳光下了。” 云以墨…… 他现在把人捂住嘴巴,拖出银楼,还来得及吗? 女掌柜面露同情之色:“客人,你先画出面具式样,我看看能不能做。” 让伙计取出文房四宝,摆在柜台上。 乔巧提笔,一口气画了五六个面具图样。 有佐罗的眼罩式;有阎君的半面式;有兰陵王的鬼面式;有精灵羽毛装饰的梦幻式;还有万圣节夸张的头罩式…… 女掌柜眼中异彩连连。别说,剔除其中两个最丑最夸张的,别的做出来戴脸上,还挺有感觉的。 乔巧画完,问她。 “如何?你们能做吗?全银或者铁皮上镶银,内衬用柔软的棉布,面具带子做成类似皮带的环扣,可以根据头的大小调节长短。” “可以定做。” 一开始考虑做普通面具,银楼没什么收益。但若做成饰品,那又不一样了,有利可图。女掌柜也想看看做出来的效果,点头含笑。 “却不知客人你是这几种图样都做?还是只做其中一样?” 乔巧招手把已蹭到门边去的云以墨喊过来,把图纸递给他看:“阿兴,你帮我看看哪种好?” 云以墨低垂头,目光迅速在纸上扫描一遍。他知道乔巧是好意,盛情难却,他也的确需要一个遮挡脸的东西,便用手指向那个最简单的眼罩。 乔巧却是最嫌弃那个眼罩。 灵机一动,在眼罩中心那个位置,画上一只鹰头,眼罩两边,改成鹰的翅膀。整个面具就像老鹰展翅,气势一下子就出来了。 女掌柜忍不住称赞:“夫人好巧思!” 心里盘算一会,说:“夫人先付五两银子定金,待做出来之后,再根据材质做工定价。” 银楼也是第一次接这种单,具体怎样,还得等银匠师傅盖棺定论。 不过为了让乔巧觉得自家的诚实可信,她还是给了一个大概价格范围。 “总的来说,不会超过二十两银子。” “此外,这些图样如能被我们银楼师傅采纳,夫人又愿意出手,制作面具的费用,将对您完全。而且根据后期面具售出情况,会给予分红。” 乔巧心中一动,暗想这银楼的确是会做生意。她随便这么一定制面具,对方都能想那么长远。 开那么大的银楼,到底是有头脑的。 交了五两定金,女掌柜给她出具一份契书,约定十日后取货。 这会儿女掌柜对她的态度,越发友好起来了。听乔巧说还要为家人选购首饰,她便热情地领着乔巧,楼上楼下的转。 乔巧给乔老太选了一对祖母绿圆珠手串,一根金簪子;田三翠选了一对金镶红宝石耳环;两个闺女一人三套十三件的金头面、银头面、玉头面。 至于蔺清莹,这礼相当于新婚贺礼了,需要贵重慎重。 挑半天,最后决定是送一套和田玉首饰。簪子、挑心、坠子、镯子等,一应俱全。 还有家里锦嫂子四人,也不能不顾,一人一对银耳环、银镯子。 这么多首饰买下来,乔巧荷包几乎掏空了,花了六百多两银子。她长久累积出来的点石成金财富,完全吿磐。 这个花费,即使是以云以墨的眼光来看,也是相当惊人的。 他目光深邃,瞅着和女掌柜说话的乔巧背影。尤其在看到乔巧买了那么多东西,没有一件是给自己买的时,他眉头蹙得更深了。 这个女子,他一直以为自己了解对方足够多了。但现在看来,他与她的距离,还很远很远。 最高兴的人是女掌柜。亲自帮乔巧打包好首饰后,直接给了乔巧白银客户的待遇。 下次乔巧进店,可以享受优先接待且一定比例优惠的待遇。 从银楼出来,乔巧还想买些东西,不过她身上确实没钱了,又不能在云以墨眼皮子底下点石成金。 云以墨习武,且身手不低,她的小动作可瞒不过对方。 好在小六子负责送货,不然,他们回村雇车都不能。 本来应该再去看看两间店铺修缮得如何?没钱坐不了车,没办法,直接打道回府。 反正在余二哥和常石匠眼里,她也不是当了一天的甩手掌柜了。 回到家,锦嫂子出来开了门,见到乔巧,又惊又喜。连忙和柳娘两人,张罗着热水茶水。 乔巧一打听,余家村风平浪静。两个闺女一直住在蔺清莹家好好的,柳娘还做了两回小吃食送去。 十四天里,除了乔老太登门两趟,被她们糊弄走了,家里一切如常。 乔巧闻言彻底把心放回肚子里。 让两人帮云以墨和温伯安顿在门房那间大屋里,自己提了送蔺清莹的礼,去接两个闺女回家。 蔺清莹尚未下课。 蕙兰照旧把她引到花厅,送上热茶。 乔巧端着杯子往窗外眺望,注意到平兴和阿福已经在门房住下了。贺伯指引他们,正在打水收拾屋。 她们这两家女户,如今可真算是成了大户,热闹起来了。 她心里琢磨,明面上要给云以墨找个什么差事?毕竟对外,云以墨身份是下人。 第312章 人言可畏 人民群众眼睛雪亮着呢,单独用贵宾礼遇对云以墨,肯定不好。 挠头。 想半天,干脆让云以墨当请回来的护院?护院待遇比一般下人好,十分正常。也能解释云以墨身怀武功的疑点。 至于温伯,就帮她照顾后院的菜地。种种野姜葱苗什么的,如果觉得大材小用,有机会再搞几盆花回来,不就专业对口了? 就是吃饭,桌子太小,怕要分两班吃。 考虑着这些琐碎细节,蔺清莹迈着小碎步,急匆匆走进花厅。 两人小别胜初识,十分开心。一个站起来,一个丢下书本,二话不说,就拥抱在一起。 不肢体接触下,不能宣泄她们此刻内心的激动。 过了片刻,等那股兴奋劲稍微过去,蔺清莹才拉住乔巧的手坐在沙发上,仔细捧着她的脸看。 “乔姐姐,你好像变瘦了。这一路风餐露宿的,没少受罪?” 乔巧笑了两声,由衷道谢:“清莹,还好你把贺伯借我,不然,我这一趟京城之旅,指定没有如此顺利!” “云府情形如何了?” 事关重大,乔巧不敢说有关云以墨的任何信息,只是避重就轻。 “我赎买了云府的一位下人。另外,听说云府女眷被遣返回原籍,我还在云老太爷墓前,祭奠了一下。” 这些信息,其实蔺清莹已经从贺伯那里听说了,点头叹息。 “云府女眷没被株连,卖为官奴,已是幸运的了。就是可怜云老太爷倥偬一生,为国尽忠,万没想到自己后代子孙,会落得这样结局?” 乔巧一阵伤神。 “乐儿和盼儿都很乖,在我这里也很好。” 蔺清莹不愿见她难过,转移话题。 “她们现在还不知道你回来了,等她们在学堂里把我布置的作业完成了,我就让她们过来见你。” 不然,这母女仨一回去,两个孩子肯定不做她布置的作业。 学习方面,她和乔巧观点一致。 要学就认真学。 她开女学的理念,可不是为给有钱人闺女解闷镀金的。 “我还能不信任和听从你这位女夫子的安排?” 乔巧笑起来,从身边捧起带来的礼物,送给蔺清莹。 “清莹,你大婚在即,我一时也想不出送什么有意义的贺礼。这套和田玉首饰,希望你别嫌弃!” 蔺清莹有些惊讶。 “乔姐姐,你怎么能送我如此贵重的首饰?你瞧瞧你自己,头上还用木簪子挽发呢!” 把首饰盒推回去,一脸坚决:“心意我领了,这套首饰,乔姐姐你自己拿回去戴。” “我一个和离过的女人,别人眼中的弃妇,连艳丽点颜色的衣裳都不能穿……” 乔巧苦笑:“我不是用不起首饰,而是不敢用。” 她慢慢说出心里话:“乐儿盼儿将来还要嫁人,亦或是招赘。我这个娘若是名声太臭,会影响到她们的。” 所以,她不能打扮、不敢打扮! 弃妇就算了,若再加另外一个字 人言可畏啊! 听她这么说,蔺清莹很是伤感,眼圈有些红了。 她的乔姐姐还如此年轻,心已似一潭枯井水。对于乔姐姐那个前夫家,她十分痛恨。 但痛恨也无法解决乔姐姐眼下的问题。 如果单是乔姐姐一人过日子还好说,可带着两个闺女…… 就像之前陶家想纳乔姐姐为妾的事,在村民眼里,这其实已算乔姐姐能遇到的顶好姻缘? 乔巧再一次把礼盒放到蔺清莹手里。 “清莹,祝贺你好事将近!” 看着乔巧绽放真诚笑容的脸,满含喜悦的眼睛,蔺清莹双手环抱住礼盒,敛去自己眸中的泪意。 “谢谢……乔姐姐!” 她知道乔姐姐从来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怜悯。 “对了,你大喜之日的喜服,准备好了吗?” 乔巧悄声问她。 蔺清莹红着脸点头:“我在城里绣庄定做了。” 虽说嫁衣应该由出嫁的女孩子自制,不过她琴棋书画甚至管家理账都能,唯独女红缺了根弦。 让她绣嫁衣,这辈子别想成亲了。 乔巧不免联想到自己的大闺女。 丁乐貌似也没有什么女红天赋,但是偏偏对女红情有独钟。 她这个当娘的,该怎样引导教育才好? 书上说,教育孩子要多鼓励。然而这种没天赋的,是昧着良心一直鼓励呢,还是残忍打击她揭露事实? 伤脑筋。 蕙兰上来给她们的杯子续茶。 蔺清莹捧起杯子,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贺伯我觉得他能力还不错,决定以后让他当我的管家。等时机成熟,卖身契还给他,我和满囤,给他们老两口养老送终。” 乔巧为贺伯高兴:“贺伯的确不错。” “你呢,乔姐姐,你那些下人,又是怎么打算的?贺伯说,你又买了一个云府的书童,还有一个老花匠。” 蔺清莹笑着睨她一眼。 “乔姐姐,你用人是看能力,还是济世打算当菩萨啊?” 乔巧被她笑得些许不好意思。她又不能明说云以墨的真实身份。 “清莹,你可别小看那位书童。他在云府,作为云二公子的伴读,能文能武,当我家护院,保护两个孩子,再合适不过!” “能文能武……” 蔺清莹托着腮帮子笑:“有乔姐姐说得这么好,改日我倒想好好见识一下。那么,那个老花匠呢?让他帮你种菜还是种花?” “随便种。” 乔巧汗颜:“他种啥,我们吃啥。” “花你能吃?” 蔺清莹笑得直用手推她,两人倒在沙发上。 被蕙兰领过来的丁乐丁盼,远在门外院子,就听到她们夫子银铃般的笑声。 丁盼鼓鼓嘴,附耳她姐姐耳边:“肯定是咱们五舅舅又来了,哼!” 不然,向来对她们不假辞色的夫子,会笑得那么开心? 丁乐不置可否。 她现在越发沉稳了。 尤其她娘把一家子大小女人,交给她管。身为“大姑娘”,她时刻谨记要抬头挺胸,当好妹妹的带头人。 不然,在下人面前露怯,多让她娘失望。 两人跟着蕙兰,进入花厅。 在看到沙发上坐的那两个女子,其中一人眉眼弯弯,用柔和而又亲昵的目光看向她们时,两个人,瞬间怔住了! 原地呆了半晌,两人一前一后,猛地扑了过去。 “娘!” “……娘!” 第313章 第一次靠双手挣钱 乔巧刚站起来接住丁乐,转头丁盼又扑了上来,她被压得重新坐了回去。 索性就这么滚倒在沙发上,和两个闺女一阵亲昵,嘻哈笑闹。 看得蔺清莹在旁边都有点嫉妒了。 这几个女学生,平时见了她就像老鼠见了猫。 好歹她也和她们同吃同住了不少时间啊,咋能这么厚此薄彼,不和她亲近一下? 约莫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怨念太强,令丁乐丁盼想到了威严的女夫子还在侧,自己先讪讪坐正,一人一边挽住她们娘胳膊。 这个时候,晓玉和采绿才敢上前,毕恭毕敬向乔巧施礼问好。 乔巧注意到她们的行礼动作行云流水,非常自然。脸上也带着种从没有过的恬静气质,想是蔺清莹教导的结果,很是欣慰。 瞧,人果然要读? 读书,才能明事理。一直活在自己那块狭小的方寸之地,永远也不会走出去。 当然,人一多,乔巧和蔺清莹也不好继续说体己话了,乔巧带着两个闺女,起身向蔺清莹告辞。 蔺清莹拿出帮她保管的店铺红契还给她,把她送出门,红着脸说:“乔姐姐,还有几日,我和满囤便要大婚了。我已经和常婆婆说过了,女学放一个月的假。” “这一个月,你督促两个闺女,好好温书练字。再开学,我可是要考她们的。” 身后两个小丫头一听放假,喜上眉梢。随即听到开学还要考,脸色顿时垮下来。 “你确实需要好好准备一下,度新婚蜜月了。” 乔巧揶揄一笑,怕当众臊着蔺清莹,转而严肃脸色,回头瞧自己两个闺女。 “你们都听到夫子的话了?回去娘会监督你们,不要以为就此可以放松了!” 回到家,乔巧把所有人召集到一起,将家里从此后多出的两人,做了介绍。 考虑到“景兴”作为云府人,身份不便对外界公开,就让两个闺女喊云以墨为“兴叔”,其他人称“阿兴”。 锦嫂子惴惴不安,看得出主子十分看重这位“阿兴”。如果阿兴负责管理这座小宅院,她能做什么呢? 乔巧看出她的不自在,直截了当说:“以后,阿兴只负责咱们家的安全问题,其他人员管理,还是由锦嫂子负责。” 她何德何能,敢用云二公子当她的管家?找个独立于下人之外的职位,把人供奉起来便行了。 就这小小护院,她还担心辱没了人家贵公子。好在偷瞄云以墨脸色,并没什么异样,她权当他默许了。 至于以后,给云以墨脱籍,化名落户,还要征求他本人的意见。 总之,念在过往恩情,她会尽力帮云以墨重启人生的。 温伯已经把前后院子看了个遍,除了一棵养得病歪歪的枣树,没看到一盆家花。 新主人愿意花五两银子将他赎出来,且提供这么好的待遇,到底是图啥? 他心里疑惑不解。 “温伯,后院菜地交给你了。咱们家,以后能不能吃上新鲜蔬菜,全看你的了!” 温伯…… 养花和种菜是一个概念吗? 但主子开了口,他不行也得行。想着以后大不了多抽空向村民们请教,温伯挺了挺瘦削的身板:“是,主子!” “叫我四娘子!以后,你和锦嫂子他们一样,月银一两。” 乔巧纠正他。 “此外,咱们家的规矩是,做满十年还卖身契,且赠送五十两安家银子。另外,满三年也可以自赎自身,且没有了安家费。” 温伯眼睛立时瞪大。 这么好的待遇? 即使是京城里的那些大户人家,世家贵族也做不到啊! 肯定有脱离奴籍,回复自由身的幸运儿,但那种人寥寥无几。 主家往往是把脱籍,当着一种天大恩赐,且奴婢们立了大功才能给予的。 通过什么方式立功? 自然是相互倾轧,讨主家们欢心,甚至做违背良知冒生命之险的事才能做到。 像乔巧这种只设定年限的,更像是把下人当作雇工,而非奴婢。 温伯低下头,浑浊的老眼因为激动,泪水盈眶,视线更为模糊。 他未来的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丁乐拿出记账的小本本,翻开新的一页,记下温伯的名字。 这个温字还不会,先画个圈圈表示,私下请教娘。不过,她觉得娘好像遗漏了什么? 抬起头,望向似乎一直在看她娘的那位护院“阿兴”,开口:“娘,兴叔呢?也发一两月钱吗?” “你兴叔……” 乔巧和云以墨迅速对视一眼。乔巧略微尴尬地顿了下。 “他责任重大,需要保证咱们这一大家子人安全,最是辛苦,且有风险……月银,暂定为五两!” 没人敢有异议。 云以墨…… 他这算是第一次靠自己双手,打工挣钱了? 心情好复杂。 丁乐点头,又翻开新的一页,画了个长框框代表兴叔。 书到用时方恨少。她娘说得对,确实需要好好学习。家里多来两个下人,她名字都不会写了,这样以后咋管家? 觉得说得差不多了,乔巧手一挥,宣布散会。 柳娘一个人要做这么多人的饭有点吃力,锦嫂子带放下书篓的晓玉和采绿一起帮忙。 云以墨听说以往水是乔巧挑的,柴也是乔巧砍的,皱眉。二话不说,问清楚方向,挑着两个水桶去溪边了。 他不完全是养尊处优、什么也做不了的大家公子,以前游历江湖,风餐露宿,什么苦头没吃过? 挑水砍柴,还没有狩猎辛苦。 乔巧在房间监督两个闺女整理书本,翻看她们以往的作业。浑然不知打算供起来的云二公子,已经在为她这主家劳作了。 两个闺女都是一手狗爬字。唯一的区别在于丁乐的作业本,比妹妹的干净。 乔巧想着两个闺女年龄小,骨骼没发育成熟,练毛笔字确实有些困难。便没训斥她们,只是叮嘱她们要用心记忆学过的字。 然后,把丁乐账簿上的圈圈框框,改成对应的字。 正忙乎着,锦嫂子来回报:“四娘子,五爷来了!” 乔巧懵逼。愣了回神,才意识到五爷指的是乔满囤。她这才开始用上雇工,连带娘家人称呼也被集体升华了。 第314章 两件大事 让两个闺女继续收拾自己书桌,预备假期的到来,她拿上给娘家人买的礼物,来到花厅。 乔满囤正襟危坐,手里端着杯茶。 现在四姐和蔺清莹两边都有下人,进门通传,花厅喝茶等待,这套流程他已很是习惯了。不像第一次来手足无措,感到局促。 但他内心是焦急的,看到四姐施施然出现,第一时间站起来,满眼含着责怪。 “四姐你怎么能独自……” “五弟!你这么早就执勤回来了?” 乔巧连忙摆手让锦嫂子出去,等花厅就剩她姐弟二人了,她才走到沙发边按乔满囤,一起落座。 “四姐你怎么背着我们,独自一个人上京城!” 乔满囤这才有机会把话说完整。虽仍旧气呼呼的,到底顾及场合,放轻了声音。 “我不是一个人,有贺伯当向导呢!” 乔巧略讪讪,提醒他。 乔满囤满心不是滋味,瞪她一眼:“贺伯年纪大了,遇到危险,能顶什么用?” 他这四姐胆子忒大了!连县城都很少去的一介农妇,竟然来了趟说走就走的旅行! 搞得他这十多天,寝食不安,担忧得如同生了重病。 一方面不得不和蔺清莹串通好隐瞒自己老娘,一方面还急得团团转,生怕四姐在外遭遇不测。 他也埋怨过蔺清莹不早告诉他,甚至支持他四姐往外跑,蔺清莹一句话就把他怼回来了。 不给予实际支持,难道还眼看着四姐一个人上京不成?那样会更危险。 乔满囤没辙了。 直至此刻看到乔巧好生生坐在面前,他一直揪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只满怀懊恼,嘟嘟囔囔,训诫自己四姐,下回千万不要这么任性妄为了。 乔巧知道五弟是出于一片赤诚呵护之心。笑微微接受全盘批评,表示以后一定注意,一定改正。 直等乔满囤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杯子喝水,她才不失时机把喜服盒子递了出去。 “这是什么?” 乔满囤气尚未完全消,低头看怀里的东西。别以为送礼就能塞住他的嘴,哼! “你的大婚礼物啊,五弟!” 乔满囤脸蓦地红了。 打开木盒盖子,摸了摸里面大红喜服柔软的缎面,乌纱帽上亮闪闪的簪花,面色更不自在。 “这……爹说,咱们泥腿子娶亲,穿、穿什么红袍,太招摇了……我那日,一身蓝衣,披红缎即可。四姐,你这……” “穿什么蓝衣,那一天,是你和清莹最重要的日子!” 乔巧有点生气。 “我问过清莹了,她是去绣庄特别订做的凤冠霞帔。作为新郎,你不穿小登科的大红喜袍,怎么配得上她?” 用力拍拍乔满囤的肩。 “咱们乔家,在余家村最近已经比较高调了。你大好日子,再高调一次也没啥!” “四姐曾经发过誓,要让你风风光光大婚!这身喜服,一定能让你成为全场最亮的崽!” 拍拍盒子:“这喜服好像还有点显大,你拿回去,让娘给你改改,收收腰身!” “谢谢四姐。” 乔满囤自然不愿意匹配不上蔺清莹。四姐的话,说进了他心坎。 他喜滋滋合上盖子,准备回家。吉日将近,得让娘赶紧给他改喜服,别去绣那什么蓝衣了! “我和你一块回家。” 乔巧拿上另外两个礼物盒子。 “我给娘和大嫂,也买了礼物。” 至于她为什么会送田三翠礼物,自然是借鉴了蔺清莹的做法。 以前她走入误区了。 明明用钱就能收买人心,结果她非要以理服人,甚至针锋相对,搞得田三翠成天和她蹦跶,唱对台戏。 唉…… 但以前受环境约束,她确实不好洗钱也是真的。 至于娘家其他人,现在手头暂时没钱了,等下次进城再说。 乔巧和锦嫂子打了声招呼。 没看见云以墨,以为他不习惯环境躲房间里去了,没在意,跟着乔满囤离家,朝娘家的方向走去。 “四姐,你不在的这十来日,村子里发生了两件大事!” 心安定了,乔满囤才有兴趣和四姐聊八卦。 “什么大事?” 乔巧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想到了被自己偷偷解决掉的郑大壕。 虽说渣滓已经被自己毁尸灭迹了,但过了这么久,应该有村民发现此人的失踪了? “其一就是志和叔,正式被官府任命为里正了。以后咱们见了他,不能再唤志和叔,要称呼‘余里正’。” 乔满囤不知道自己四姐在想啥,只继续说着自己知道的消息。 “其二……” 他看看乔巧:“前些日陶家办喜事了,还给咱家送了份请帖,不过你没在。” “啥喜事儿?” 乔巧觉得自家五弟表情有些古怪,不免追问。 乔满囤磕巴一下,才说:“据说是陶先生纳了洛家大闺女为妾。为了给新进门的妾室长脸,所以置办酒席。” 怕乔巧因此介意,忙申明立场。 “我们没有去。娘在家里,还痛骂陶家送请帖,是故意炫耀示威。” 乔巧纳闷。倒不是因为自己,而是为洛家大闺女。 “洛家舍得让自己闺女做妾吗?不是说洛家大闺女还有个正议亲的对象?” “谁知道呢?” 乔满囤是因为涉及自己四姐,才关注了这个八卦。 陶家和洛家结了亲也好,时间久了,舆论中心自然会远离他四姐。 他四姐一个女户,经不起这些无聊人成天说长道短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抵达乔家。 还没进门,就听到院子里山响,夹杂女人的惊呼喊叫。 “快逮住它!” “这边、这边!” “莫让它跑掉……” 两人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赶忙进门。只见一团黑影,飞速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冲过来! 乔满囤眼疾手快,“啪”地关上院门。 那东西碰的一声,撞在门板上。晕晕乎乎,爬起来甩甩头,撒开四只蹄子,又朝另外一个方向奔去。 乔巧这才看清,原来是上次买回来的那头猪仔。 现在养了大半个月,已经不能称之为小猪仔了。浑圆黑溜溜的屁股,跑动时肉肉抖动,目测得有个百来斤。 它拱来钻去满院子撒欢,力气小了的成年人,根本按它不住。 第315章 猪跑了 “怎么又不把猪圈门关好,让猪跑出来了?” 乔满囤抱怨。把喜服盒子交给乔巧拿着,拾了根竹篾条,帮忙去赶猪回猪圈。 院子里晾晒的几簸箕野菜、地瓜干,全被猪掀翻了。乔巧把礼盒暂时放桌上,帮忙收拾。 看来猪这个东西,又臭又麻烦,她以后还是不能养。养点鸡,有机会再养点兔子,差不多得了。 乔老太看到乔巧,没怎么奇怪。毕竟她一直以为,乔巧是守在县城里装修自己的店。 “四丫头,你城里的店铺,修缮完了?” 对于老娘的询问,乔巧一阵心虚:“快了……隔个两日,我还要进城去看看。” 怕她娘继续问,急忙转移话题。 “娘,怎么没看见爹和大哥呢?” 追猪的生力军,只有她娘和她大嫂。两个侄儿可能玩去了,也没见着人影。 “你爹去纪家村看地了。不是买了几亩田么,就准备租给那村里的村民种了!” 乔老太累得气喘吁吁,坐到桌子边倒水喝。 “你大哥赶车进城,还没回来。四丫头,你买的店铺准备日后咋弄?带两个孩子住进城里去吗?” 乔巧把簸箕扶好走回来:“我打算租出去,以后收点租金。细水长流,好有个进项。经商有风险,我又不会。” “住村里好。现在外面天灾人祸的,县城也未必安全。” 乔老太赞同她的决定,她也舍不得闺女一家住在远离自己的地方。 就像其他两个闺女,几年不回来一次。路途遥远,交通不便,托人捎信也难。等同于失去了。 “你瞧瞧上次突发大水,咱们还能及时逃上山。给困在县城里的人,往哪里逃?不是生生给瓮中捉鳖了!” 乔巧失笑。 瓮中捉鳖这个形容比较不对劲,不过她娘能知道这么多成语,已经很不容易了。 乔老太灌了几杯水,眼角余光才注意到桌子上多出来的几个礼盒。 “这是什么?四丫头你又给家里买东西了?” 乔巧忙上手把上面最大的礼盒挪开,拿出下面三个小盒子。 “娘,我给五弟买了身喜服,作为贺礼。稍微有点大,您给他改改。另外,我给您和大嫂也带了礼物。” 揭开盒盖子。 “这对祖母绿手串以及这根金簪子是您的;那对镶红宝石的金耳环,给大嫂!” “你这丫头,又乱花钱瞎买什么礼物!” 乔老太埋怨唠叨。 “娘,五弟大喜之日,你们身上总要有件像样首饰啊?不然,岂不让旁人笑话!” 乔老太不说话了。 未过门的五儿媳是个富家千金,这一点确实让她们一家人,感到挺有压力的。 成亲大礼上她们打扮好一点,好歹能让蔺清莹脸上有光。 接过手串捧在手心里观赏,乔巧又帮她把金簪子插在发髻上。乔老太连忙摘下珍惜的收进盒子里。 “等你五弟迎亲那日才戴。现在就戴,别磕碰坏了。” 田三翠一身臭汗和乔满囤把猪关好走回来,脸上、裙摆上,弄的全是污泥和粪便。 最先提出来养猪的,便是这位。也不知她现在养着猪,有没有后悔。 乔巧笑着把装有耳环的饰品盒递给她:“大嫂,我从城里给你带回来的礼物,你瞧瞧喜欢还是不喜欢?” 田三翠又惊又喜:“四姑子,你碰着啥好事儿了?居然还会送我礼物?” 瞧着盒子十分精美,她双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感觉还是脏。连忙去院里水缸舀了几瓢水,把手洗得干干净净,才过来小心翼翼,接过盒子。 打开盒盖的一瞬间,她爆发出一声高分贝的欢喜尖叫,把乔巧三人一下子逗乐了。 乔老太故意板着脸。 “知道你四姑子有多么惦记你了?看你下回,还好意思瞎霍霍和你四姑子吵不!” 田三翠又是笑,又是尴尬:“娘,我早就把四姑子当活菩萨,供奉起来了啊!” 忸怩地合上首饰盒子,紧紧抱在胸前,看着乔巧说了句:“谢谢你啊,四姑子!” 乔巧笑着站起来:“礼物我送到家了,也该回去了。娘,你们自个快吃饭!” 田三翠忙说:“四姑子,吃了夜饭再走!嫂子再多给你烙两个蛋饼!” “家里应该做好饭了,大嫂你不用忙了。娘,五弟,我走了啊!” 乔满囤把乔巧送出门。 乔巧回到家,果然柳娘等人已经做好饭菜。 她还是没看见云以墨露面,有些奇怪,问丁乐:“你兴叔一直没从房间里出来吗?” 她这里高墙铁门,挺安全的,云以墨没必要这么小心谨慎啊? 丁乐告诉她:“娘,兴叔已经来回两趟,挑水把水缸装满了,现在好像又上山砍柴了。” 乔巧有点说不出话来。 云爷爷地下有知,晓得她这么奴役他孙子,会气地掀开棺材盖子爬出来。 默了一会只能迁怒无辜旁人:“都快吃饭了,没人阻止一下他吗?就算砍柴挑水,也不急这一时!” 她感恩还来不及呢,哪里是想把恩人带回家,当下人使唤的? 云二公子家逢大变,正担心他情绪不稳定。可别让这种待遇令他自尊心受挫,日后扶不起来,她何颜面对九泉下的云爷爷。 丁乐和丁盼难得见她们素日温和的娘生气。 但气生得莫名其妙,她们又搞不懂,只好面面相觑对着茶几上摆的热腾腾饭菜,干瞪眼不敢举筷子。 乔巧摸摸两个闺女的头:“你们先吃!” 站起身,踱到院门口,向外张望。 望了会没见到人影子,倒是温伯提了一背篓枯死的菜苗和野草,从后院过来,准备出门扔掉。 乔巧诧异:“温伯,你也没和锦嫂子她们一起吃饭吗?” 温伯憨笑:“厨房坐不下,我等她们吃完,再去吃。” 厨房里四个女人,他就算老了,也是个男人。哪好意思和她们挤在那么狭窄的一张桌子上吃饭? 乔巧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贺伯都觉得不能和锦嫂子她们坐一块吃饭,云以墨一位大家公子,自然更加不习惯。 想了想说:“你和阿兴住的地方大,里面也有桌子。以后,我让柳娘把饭菜给你们送房间,你们就在自己屋里吃。” 第316章 准备迎亲了 温伯自然乐意,点头称是。 转身待要走,乔巧又喊住他,迟疑着捏了捏自己衣带,方才抬起头看他。 “另外……温伯,阿兴家里遭遇变故,心里可能有些想不开。你若有闲,多开导开导他。” 温伯一阵懵。 想不开? 他和阿兴,不都是同一命运吗?碰到这么好的主子,不幸中大幸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年轻人就是想得多! 他又点个头一口答应。去倒垃圾时,心里还琢磨这新主家性子真软和。下人的情绪,会时刻加以关注照顾。 等温伯去厨房把饭菜端回房间了,乔巧才看到云以墨担了一挑柴火,快步走回家来。 她连忙上前迎接:“二公子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他们都知道云以墨以这种身份蛰伏在她家,是权宜之计! “叫我阿兴。” 云以墨怕她喊习惯了不改,被旁人听到生疑,压低声音纠正她。 “这挑柴火重,你别碰,我给你担回后院去。你一个女人,以后不要做这种重活,伤身体!” 乔巧手刚碰到扁担,被他闪开,不觉愣在那里。 她这是第一次被男人给呵护照顾了吗?见云以墨背影远去,她想追上去。可追上去又不知道说什么。 算了,这位云二公子愿意挑水砍柴就让他做,当贵公子下乡体验生活的。如果什么也不做,确实容易让人怀疑。 她回花厅陪孩子吃完饭,送碗筷去厨房,发现云以墨还在沐浴更衣没吃饭,便让柳娘将他的那份饭菜热热再送去。 第三天,是催妆的日子。 何为催妆? 催妆就是男方将聘礼及凤冠霞帔等妆物送到女方家,女方回送嫁妆及新郎袍带冠冕到男方家的礼节。 以乔家的财力,自然置办不起凤冠霞帔,就算勉强做了,怕也不如蔺清莹的意。 所以两家都是各自做喜服,送妆前一天晚上送到对方家,第二天拿出来走个流程。 不过这不影响余家村人看热闹的兴趣啊! 当县城媒婆带着一队唢呐鼓乐队,大早赶到乡下,敲锣打鼓引导完成这场送妆仪式,余家村轰动了。 好多年没看到这么盛大的活动了。催妆已如此隆重,等正式成亲,那典礼不力压十里八乡,成为头条话题? 乔家倾其所有,送了一百两聘金,一担聘饼,三牲干货,果糖鲜鱼,此外还有酒、糯米等物。 这些都是有祝福寓意的。 蔺清莹请人送至乔家的嫁妆,不说十里红妆,一二里地大概有的。 十六台嫁妆,装满衣裳饰品,各种象征好兆头的东西。加上媒婆带领的乐队,尾随后面的吃瓜群众,在整个余家村浩浩荡荡,绕行一圈。 热热闹闹走了半个多时辰,才进了乔家。 乔家老两口满面红光,在院子里指挥雇工搬东西,摆桌椅,门外搭彩棚子,搭灶台。 怕娘家忙不过来,乔巧把锦嫂子、温伯等人都打发去娘家帮忙。 因为县城有点远,一来一去耽误时间,媒婆及鼓乐队今晚就得在乔家歇下了,等明日大早,前去迎亲。 乔巧一家子,看热闹顺带饭也在这里一并解决了。晚上还要看媒婆带人安床。 只见媒婆带着几个女人,将新床上的大红床单铺好,再铺上绣着鸳鸯百合的锦被,最后撒上花生、桂圆、莲子、红枣之类,祈福新人早生贵子。 这些干货在水灾后无比珍贵,也不知道蔺清莹花了多少钱采购到的。 乔巧带着两个闺女,只能远远站在新房门外观看。 因为媒婆告诉她,作为一个和离妇人,她是不适宜进新房的。能被允许观礼,已是破例了。 乔满囤和蔺清莹当然是不介意这个了。 架不住其他人甚至乔老太等人也信啊,乔巧便只能在自己五弟这最重要的日子里,袖手旁观充当看客了。 她不觉得委屈。五弟和清莹的亲事重要。 村里唯一齐全的人家,请来的一位小男孩在铺好的新床上滚了几转,他的娘作为全福娘子,在旁边引导。 云以墨在旁边看了看满脸喜悦之情的乔巧,很有些佩服这位乔娘子的宠辱不惊。 换个人被当众这么羞辱,排斥在自己亲人的大喜之日以外,多少会有些不甘计较? 但乔巧半丝不满没有。可见,乔巧对自己这位弟弟,当真是爱护在了骨子里。 看完催妆铺床,天色已晚,乔巧牵着两个闺女,带着云以墨、采绿回家了。 因为明早要看迎亲,得起来更早。乔巧催促三个小丫头快快洗漱上床,她自己最后沐浴更衣,挑了件颜色稍微有点鲜亮的细棉衣裙放在床头,准备明天穿。 临睡前检查大门是否锁好,发现门房尚亮着灯。 猜想云以墨尚未睡下,她突然记起一件重要的事来。 伸手从贴身的地方拉出一直当吊坠挂的玉佩,抽掉上面的红绳子,把玉佩拖在手心,等它上面的体温散尽凉透。 是时候还他玉佩了。 这面玉佩,一直没用上。听云以墨曾经的说法,这面玉佩还挺宝贵。如今云府失势,或许还给对方,能给其帮助。 云以墨现在一穷二白的,她也不好直接给他钱。还了这玉佩,至少他能拿去典当啊? 这么想着,她敲了敲云以墨的房门。 不一会儿,云以墨来开门。 一头湿漉漉的黑发披散在身后,脸上污迹全部洗去。昏黄的灯光洒在他身上,仿佛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朦胧静怡的光辉。 乔巧蓦地心脏漏跳一拍。 “乔娘子,有什么事吗?” 云以墨温和的声音惊醒乔巧,她下意识后退半步,把手中的玉佩送到对方眼前。 “二公子……阿兴,这块玉佩,还给你?” 云以墨瞧了眼那面玉佩,难掩讶色:“为什么突然要还给我?” “因为……” 乔巧此刻已完全镇定下来,冷静地说:“我觉得它对你可能更有用!” 云以墨扶着门框,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女子。 即便知道对方是好意,不过,他此时还是有一点生气。 “我云以墨送出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如果你不喜欢了,可以把它扔掉!” 第317章 乔满囤大婚一 乔巧有点狼狈。 没想到好像还是伤到云二公子的自尊心了。她连忙解释。 “阿兴,你以前不是说拿着它,可以去县城里求助吗?你现在难道不需要用它,召集你的旧部属,做点什么?” 云以墨听着她的说辞,看着她意有所指的表情,忽然有些啼笑皆非。 把对方一直举着玉佩的手,轻轻按下去。 “乔娘子,这块玉佩,在我们云府没失势之前,有用。现在,它就只是块单纯的玉佩了……” 他微微叹口气:“你留着,也不值几个钱。” 瞅到乔巧欲言又止,他轻轻一笑。 “你是不是担心,我成了一无所有、彻底的穷光蛋,所以才想着把这面玉佩还给我,好让我东山再起?” 乔巧没答话,默认了。 “放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云府几十年三代基业,岂会因为伪皇一下子断送?” 云以墨无奈,直承隐秘。 “别的地方,我名下还有数处私人产业。只是现在不方便露面管理,躲在你这里,等风头过后再说。” 乔巧有点怀疑。 既然有私人产业,大可不必跟她回家啊。有钱隐姓埋名,换个地方落户生根。给人当下人,难道很好玩? 但云以墨话已说到这地步了,她不方便再多言。收回玉佩,对其点头。 “好……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告诉我,我一定尽力。” “……谢谢。” 云以墨掩上房门。 站在窗后,遥遥看着院子里的乔巧,重新给玉佩穿上红绳,套在自己脖颈处,贴身收藏。他略微上挑的凤目,染上一层温润的笑意。 波光潋滟。 第二天,乔巧天没亮就起来了。 把丁乐丁盼从被窝里刨出来,换上好看的衣裳。头发还是有点少,只能扎彩丝带。两人手上脖子,带了她买回来的银饰。 金的玉的不敢带,毕竟这种场合鱼龙混杂,啥人都有。能不露富,尽量不露。何况今天的主角也不是她们。 母女三人的身份,只能作为宾客去观礼,吃酒宴。 收拾打扮好闺女,让她们去洗漱,乔巧来到厨房生火做饭。采绿十分懂事,跟着她打下手。 云以墨对于农家做饭比较好奇,以前没机会进入这种地方。此刻没外人,正好站旁边观看。 乔巧缺水他帮忙去水缸舀水,差个勺子他递过来。 乔巧没好意思把他撵出去。而且忙碌中多个人打下手,总是好的。 三人通力“合作”熬出一瓦罐菜粥,煮了五个白水鸡蛋,蒸了一盘腌肉,炒了个小青菜。 早餐花样就不弄那么复杂了,晚点要吃更好的喜宴呢。 瞧瞧快见底的鸡蛋篮子,乔巧寻思后院鸡子已经长到半大了,再养养,应该能给她下鸡蛋了? 到时候,盐蛋皮蛋安排上,菜的花样就没这么单一了。 人少,五个人直接坐了厨房一张桌子。 有贵公子现场演示餐桌礼仪,大家喝粥的吸溜声,都不免小了很多。 丁乐丁盼还好点,采绿头埋在碗里,眼神都不敢随便往腌肉盘子瞟,只一个劲夹面前的小青菜。 她还是第一次与主子同桌吃饭呢,太紧张了! 乔巧拿起公筷,直接给她夹了一大着肉在碗里,催促两个嫌烫嘴慢吞吞吹粥的闺女。 “快吃!再晚赶不上看你们女夫子出阁了!” 难得一见女夫子威严扫地的时候,那必须亲临现场啊! 丁乐丁盼加快了喝粥的速度。 吸溜声顿时响成一片。 乔巧瞟了眼端着碗的云以墨,后者面色如常。 别看他姿态十足优雅,那进餐的速度,是一丁点不慢的。想是常年走江湖,练出来的? 吃完饭,乔巧和采绿迅速收拾好厨房,回房换了衣裳。简单洗漱一下,才锁好门,大家一起去蔺清莹家看新娘子出阁。 这会儿蔺清莹早已准备停当,一身凤冠霞帔,坐在房间里,等待迎亲队伍。 媒婆和全福娘子陪伴在旁,一个劲说不要钱的吉利话,羞得蔺清莹脸上红艳艳的。 乔巧带着三个小丫头走进来,看着这样的蔺清莹,十分惊艳。 彻底洗去伪装粉的蔺清莹,又上了正妆,加上一身凤冠霞帔为衬托,美到了极致。 美貌对于没有身份背景的女子,是灾难。如果往日蔺清莹不低调点,她可能等不到嫁给意中人的这一天。 就不知新婚夜的乔满囤,看见这样貌比天仙的妻子,会如何惊喜? 上前拉住蔺清莹的手,乔巧笑着唤了一声:“清莹!” 紧接说:“恭喜你大婚!” “谢谢……四姐!” 蔺清莹霞生双颊。 时至今日,她终于能如同乔满囤那样,正正式式喊一声“四姐”了! 瞥了一眼旁边目不转睛盯住她看的三个小丫头,她嫣然一笑。 “怎么,不认识你们的女夫子了?” 丁乐丁盼采绿,齐齐上前行礼,恭贺夫子大喜。 妈哟,她们夫子方才那一笑加一瞥,太有杀伤力了! 原本打算趁机取笑两句来着,这下子全部不敢了。老老实实行完礼,接过夫子给她们准备好的红包,退到一边。 那小模样儿,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乔巧…… 果然学生怕老师,是天生的。 她给闺女请的夫子,当真是请对了。 媒婆还要给蔺清莹细说接下来的成亲大典注意事项,乔巧不便在蔺清莹房间过久停留。带孩子看完新娘子妆容,就心满意足退到外面,和围观村民一起,等候吉时新郎来迎亲。 约莫巳时,隐隐鼓乐声传来,越来越近。 乔满囤身穿大红喜服,头戴簪花乌纱帽,骑着从陶家重金租来的一匹马,身披红缎红花,被一大群迎亲队伍簇拥着,朝蔺清莹家迤逦行来。 走得近了,只见少年人意气风发。 不说貌比潘安,至少蜜色的健康肤色,配上少年修长矫健的身段,端正的五官,称得上出类拔萃。 加上一套修身的大红喜服衬托,鼓乐齐鸣,土炮噼里啪啦作响,新郎官跨进蔺家大门那一刻起,是引起不少村民惊呼艳羡的。 人生三大幸事,洞房花烛夜,位居第一。 古人把成亲喻作小登科,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318章 乔满囤大婚二 乔巧看着好像一夜之间成长为大人的五弟,心里既是欣慰,又是无比感慨。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她在心底深深为他们祝福。 媒婆和全福娘子把蒙上红盖头的蔺清莹扶出来。蔺清莹那一身华贵的凤冠霞帔,与乔满囤的大红喜袍相得益彰。 又是引起了所有人的一阵啧啧称赞。 幸好他们看不见蔺清莹的脸,不然,乔满囤怕是要当场被全体男村民,画个圈圈诅咒死了。 蔺清莹手握一个金苹果坐进花轿。 接下来迎亲队伍还要绕村一周,乔巧便不跟着了,直接带着家人,去娘家。 在门口随了二十两银子的礼,进入彩棚随便找个位置坐下。 余里正,现在应该称呼其为余老太爷了,领着一大家子人前来道贺。余志和作为新任里正,被引到主位入座。 此外,还有余家三兄弟带着各自家眷。 老余叔据说病得实在起不了床了,只是托几个儿子,送来祝福。 乔巧身为姐姐,明明应该作为主家帮忙招呼客人。但因她的和离身份又立了女户,被摒弃在外,成了完全的看客。 一些好事者不免想瞅瞅她的笑话。 例如尤三娘,陶老太等人。 乔巧气定神闲,带着闺女、采绿、云以墨坐等吃席。从容自在的笑脸上,哪里看得出一丝阴霾? 却令某些人失望了。 等迎亲队伍抵达乔家大门,新娘子下轿的时候,场面的喜庆氛围,达到顶峰。 所有人都从彩棚里出来,围观撒谷豆,新娘子踩着红毯,跨马鞍,坐富贵。 坐富贵就是进入新房,坐到床上,称为坐富贵。 因为乔家是农家,蔺清莹又是孤女,省去好多步骤。 待新郎进房将新娘重新请出来时,就直接到了拜天地的高潮。 一条大红彩缎,中间绾成同心结,新娘搭在手上,新郎在前缓缓牵引,两人慢步到正中。 伴随司仪高声宣唱: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一对新人盈盈下拜。 台上正中坐着的乔老爹乔老太,笑得合不拢嘴。旁边作为女方代表的余志和,也笑着说了不少吉祥话。 能请得新任里正出面,乔家在余家村的声望,显然与洪灾前有天壤之别了。 牵巾拜天地完毕,送入洞房。乔巧远远站在门外,看着头搭红头盖的蔺清莹,用袖子挡脸,和乔满囤羞答答地喝了交杯酒。 在大人孩子的欢声雷动中,身为新郎官的乔满囤,走出新房,依次参拜各位长辈后,一起坐着喝酒。 到这时候,成亲典礼基本完成了。 至于洞房花烛夜,次日新妇见公公婆婆妯娌,那是乔家内部的事了。 负责酒席的田三翠等人及雇工,忙得人仰马翻。一大盆一大盆的热菜热饭,流水般送往每张桌上。 来此观礼庆贺的村民们,伸筷畅食,举杯痛饮。不远处就地挖的一个个土坑,柴火熊熊,架着一口口铁锅。 腰间围条油迹斑斑围腰的临时大厨们,挥动大锅铲,汗如雨下,搅动锅内热气蒸蒸的食材。 肉管够,饭管饱,酒水敞开肚皮整。 这一趟喜宴,比之前上梁的流水席还大操大办。 在如此热闹喜庆的氛围下,每一个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乔巧坐席到二更天,见两个闺女困得都要睡着了,方带着家人离去。 至于锦嫂子等人,只能留下继续帮忙了。乔巧决定这个月发月钱,正好把买来的银耳环银镯子送给她们,当成奖励。 至于温伯,多给一两银子的加班费。 连着多日奔波,又折腾几天,乔巧睡到了次日午后。锦嫂子、温伯等人回来,才把她吵醒。 丁乐把热好的饭菜送进花厅,看着她娘说:“娘,兴叔让我们不要惊动你。” 所以,这顿饭菜是采绿掌勺,其他三人打下手完成的。 干饭焖得有点夹生,菜烧糊了,云以墨笨手笨脚,切的肉厚薄不均……剔除这些,总体观感不错的。 乔巧一边吃,一边夸了几人两句。 反正作为吃饭人,不要嫌弃做饭的人。 想着五弟和清莹的大事已尘埃落定,两人新婚燕尔,应该暂时没工夫想起来看她这四姐。乔巧寻思明日进趟县城。 家里现在有云以墨帮忙看着,她非常放心,也该操心下自家店铺了。这么久,常石匠和余二哥应该帮她修缮得差不多了。 就不知道这两天乔满仓还正常营业不。 于是,她唤来采绿,让她送一盒点心去娘家,顺便打听下明早乔满仓会不会出车。 采绿很快回报:“四娘子,乔大爷明早要和乔老爷一起去山上看种下去的竹苗,乔大爷让你后日早上再去。” 乔巧些许头疼。 “采绿,以后你们别说大爷五爷老爷的,按年龄称呼我娘家人就行了!乔叔乔婶、乔大哥乔五弟之类。” 还没上升到地主阶级呢,学什么大户。让这家里真正的大户听到,不笑掉大牙。 采绿怯怯应了一声。 采绿出去后,乔巧考虑明天不能进城,她又没什么事,不如去狩猎。运气好猎到能吃的动物,一大家人改善下伙食。 拿出房里的一箭筒铁箭,发现上面落了灰,提起去厨房,找磨刀石和软布打磨。 柳娘在择菜,看到她磨箭尖,好奇又不敢大方看,偷偷瞄了好几眼。 乔巧觉得对方这害口实羞的性格,搞得她坐这里,有些不自在,便随口找些话题和她聊。 “柳娘,我五弟成亲,你们这两日过去帮忙,辛苦你们了。” “不、不辛苦,应该的!” 柳娘择菜的木夹子掉了,弯腰在一篓荨麻草里翻找。不小心被荨麻草的刺蛰了,“嘶”地缩回手。 乔巧起身,用铁箭帮她拨开荨麻叶,让她捡出来木夹子。 柳娘不好意思地握紧木夹子:“谢、谢谢四娘子。” 乔巧摇摇头,坐回去,继续磨铁箭。 “我明日上山狩猎,中午那顿,你不用做我的那份饭。” 自当家做主,她已把一日两餐加辅食,正式改为三餐。柳娘她们现在也习惯多吃一顿了。 “狩猎?” 门外响起一个略微讶异的声音,云以墨挑着两桶水进来,眼里满是好奇。 “乔娘子你学会狩猎了?” 第319章 想吃鸡 乔巧暗想正好借此机会,让对方心里释疑。不然,自家突然变得这么富有,怎么解释? 有些事,即使是家人也需隐瞒,何况朋友。 她便点头一笑。 “闲暇时我和我五弟时常上山挖野菜,顺带狩猎。最有收获的一次,是杀死一条蚺蛇。光是蚺蛇胆,就卖了四百两银子!” “四百两啊……” 柳娘在旁发出惊呼,禁不住用敬仰的眼神望向乔巧。心说难怪不得这新主家明明是农户,却如此豪富,呼奴唤婢。 云以墨眸中也掠过一抹讶色。 他知道乔巧会射箭。但这么快,就进步到能杀死蚺蛇的地步了吗?还是因为其五弟的帮忙,才能狩猎的? 他顿时来了兴致。 “乔娘子,明日我也随你上山狩猎。” 他想看看她的箭法,练到什么程度了。 而且,乔巧一个人去,肯定是不安全的,他必须陪同才能放心。 “好。” 乔巧一口答应。 多一位高手狩猎更安全,也更大几率捕到猎物,何乐不为。 不过云以墨没有武器,两人合用一把弓箭?看来后日进城,得多一件事,逛逛县城的铁匠铺。 云以墨和柳娘不知道乔巧在琢磨什么出神。一个继续择菜,一个出门挑水。 现在家里人口多了,用水量激增。而且冬天即将来临,大雪封山前也需要储备柴火。 云以墨几乎是一有空就做这两样活儿了。他多做一点,乔巧就能少做一点。他看得出身为女户户主,乔巧是相当不容易的。 磨完铁箭,时间尚早,乔巧去后院瞧了瞧菜地和鸡舍。 温伯在地里补苗,丁盼蹲在边上,拿着小铲子提着小桶挖虫子,准备用来喂鸡。 小桶里已有十多二十条蚯蚓和菜青虫,密密麻麻在桶底蠕动,看得她头皮发麻。不懂这孩子如何不怕,还乐在其中的。 当然,像她姐姐那种,一有空就拿个绷子,和晓玉闷在房里绣花,也让人脑仁疼。 想让两闺女成为识文断字、又能管家理家的才女,任重而道远。 “盼儿,该上珠算课了。” 乔巧拉起丁盼,帮她拍打裙摆上的泥巴。这一身衣裳,刚穿一天又脏得要换了。好在现在有几位雇工帮忙,不然,得累死她。 丁盼嘟着嘴,抓起虫子扔进鸡舍,看到一群大鸡小鸡哄抢,又高兴起来。 “娘,小鸡长这么大了,什么时候咱们能吃肉啊?” “……盼儿不想让它们下蛋吗?” 直接就想吃鸡? “鸡肉比鸡蛋好吃!” 丁盼吸溜一下口水。 乔巧无语,拉住她的小手进屋:“等小鸡长大了,不下蛋,就给盼儿吃鸡肉。” 采绿拿块抹布,跪在地上擦拭家具,看见母女俩进门,连忙站起身来。 “采绿,去叫大姑娘和晓玉来我房里,上珠算课了!” 乔巧挺喜欢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如同知心大姐姐。不但精心照顾丁乐和丁盼,一有空,还帮忙干活儿,从来不叫苦喊累。 据她说是家里孩子多,吃不起饭,才卖了她这个老大。可这么勤快老实的孩子,家里怎么舍得! 采绿很高兴能上课。她是四个女孩子中,最乐意学习的人。 她清楚知道四娘子是为她们好。 只有学到的知识,才能成为她们自己的财富,谁也拿不走。而且,识文断字,将来肯定能够改变她们的命运! 不一会儿,四人齐聚乔巧房间。 “今天,我教你们一种简单的记账方法,就是表格。” 乔巧已经画好四张表格,分给她们一人一张。 “传统的记账方法,没有标点符号,不分段,看上去一团乱麻。你们若建立一张表格,把要记录的项目,分门别类罗列出来,更容易一目了然。” 丁乐对于学习记账非常认真。毕竟她被她娘委以重任,给全家人发月钱。这要是出了差错,可真是贻笑大方。 时间流逝得飞快,乔巧仔细讲,四个女孩子认真听,做笔记。 做笔记这个方法也是乔巧教她们的。 把夫子讲的重点记录下来,不懂的课后问,反复思考,加深记忆。 蔺清莹觉得做笔记这个方法很好,在教学时也让其他学生照做。 她们一直上课到柳娘进来喊吃饭。乔巧让大家收拾好东西,出去吃饭。这一天算又结束了。 次日大早,乔巧带上弓箭、干粮,背着大背篓和云以墨出发了。 她那把匕首,给了云以墨,权当护身。云以墨另外拿了绳索、扁担、柴刀,打算顺便多弄些柴火。 他在前面走,乔巧在后面跟。心里觉得这位云二公子,适应农家生活如此快,让她刮目相看。 一路看到鲜嫩点的野菜,乔巧是必薅的。她家菜地小,不多采摘野菜,不够一大家人吃。 云以墨留心观察她摘的什么野菜,以后自己上山砍柴,也好方便采集。 乔巧注意到云以墨带她走的路,与乔满囤所带之路完全不同,地势更为险峻。很多地方,需要靠他把她拉上去。 “阿兴,这是你们以前狩猎的路?” 她忍不住发问。 “对。这条路往深处走,野生的小动物很多。” 云以墨一边走,一边挑些粗壮的干树枝顺手劈断。这样回来时便可以直接打包。 想到乔巧毕竟是个女子,可能会害怕,回头瞧瞧她:“乔娘子,如果你累了,咱们今日就到这里,不往深处走了。” “往深处走啊!” 只要不迷路,有肉吃,乔巧兴致勃勃,怎么能愿意不走:“我一点也不累!” 经常在山上转悠,她已经习惯高强度的爬山运动了。 云以墨看着她朝气蓬勃的样子,不禁面露笑意。 无论是求生还是娱乐,狩猎是他日常中的一部分。但身边的同伴是女性,这还是破天荒地头一回。 两人又行进了一里多地,翻过一处陡峭的山坡,前方豁然开朗,坡下是一个小湖泊。远远望见草木青葱,飞鸟成群结队掠过低空,在水面盘旋。 近一点看,岸边还有不怕生的野兔野鸡小动物,在草丛里钻进钻出觅食。 这个地方显见是人迹罕至,动物们得以平静地繁衍憩息。 第320章 我输了 乔巧惊喜地瞪大眼睛。 云以墨以为她下一句会说:“好美啊!” 结果,从乔巧口中跑出的话是:“……好多肉啊!” 云以墨先是一怔,继而哑然失笑。 到底是有别于常人的乔娘子啊! 两人往湖边走,看到附近的小动物们开始惊慌失措逃窜,这位置就差不多了。 乔巧放下背篓,摘下弓箭在手。隔着半人多高的草丛,寻找目标。 先瞄那些看得见影子的兔子,但这种小东西警觉性实在太高了。长耳朵一竖,风一吹,立即受惊四散逃窜进草丛深处。 乔巧只好退而求其次,瞄准在低空扑腾的野鸭。当着云以墨的面,如果狩猎失败,那可尴尬。 云以墨看着她老练地张弓搭箭,手臂沉稳如磐石,眼神坚定,暗暗点了点头。 果然是长进了。 擅射不擅射的人,看一眼姿势便知。 片刻,乔巧放出一箭——“嗖”!将一只刚刚着陆,双掌沾地的绿头鸭射个对穿。 可怜的绿头鸭,还没来得及挣扎,直接轱辘倒地,肚腹朝天。 乔巧喜出望外,得意地瞟了云以墨一眼,跑过去把死掉的绿头鸭捡回来。 这野鸭较家鸭小,肉质肥嫩香醇,有一定腥味。但是补气滋阳,清热养胃,是难得的营养佳品。 她把野鸭扔进背篓,拿着弓对云以墨晃了一晃:“阿兴,你要试试吗?” 云以墨既惊讶她的箭法,也被她激起了好胜心。接过弓箭,应了声:“好。” 乔巧有意撩拨他的胜负欲,省得一直沉浸在过往不幸中走不出来。拍拍腰间一筒铁箭,笑道:“咱们来比赛如何?一人十支箭,看谁射到的猎物最多?” 云以墨有些恍神。 以前,他和景兴进山狩猎时,也是时常这样比赛的。 定睛看看面前笑语嫣然的人,瞳色微黯,他淡淡而笑。 “好。输了的人,会有什么处罚?” “输了的人……” 乔巧想了想:“罚他把所有的猎物和野菜背回家?” 她力气大,云以墨武功高,实则这个处罚对他们两人而言,都不算处罚。 “行。” 云以墨再次失笑,打量摸索一下手里的弓箭。使用不熟悉的武器,他有个习惯,要事先了解下。毕竟武器是一个习武之人的第二生命。 他一眼就辨别出这把弓,不是他先前送给乔巧的那把复合弓。 弓弦的地方,有些磨损,看得出其主人使用甚多,且不太懂养护。等有合适机会,还是得将其淘换掉才是。 心里这些念头一转,他瞄准头顶飞过的一只斑头雁,将一支箭“嗖”的射了出去! 准确命中。 可怜的斑头雁,带着箭,流星般坠落。 此后两个时辰,栖息在湖泊周边的小动物们可遭了殃。 随着两人比箭的白热化程度,羽毛满天飞,“嘎嘎”惨叫不停,地面多出一只又一只倒霉蛋的尸体。 极少被人类如此猎杀的野生小动物们,到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前,两人已经停止了狩猎。 把所有的猎物收回来一数,足足有十二只绿头鸭,四只斑头雁,一只野兔。 都射嗨了放了不止十支箭,有些猎物掉进湖中心捞不回来。 斑头雁和兔子是云以墨猎到的,乔巧对这两种动物把握不大,选的目标都是蠢蠢笨笨的绿头鸭。 虽然乔巧猎到的数量比云以墨要多个两三只,论难度,她是输了。 乔巧爽快地把装得满满的大背篓用草叶子遮挡住,说一声:“你赢了,阿兴!” 背起背篓就走。 云以墨笑着摇头,拿起弓箭扁担跟在后面。反正一会他还要挑柴呢,瞧乔娘子这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他就不和她争了。 头一次结伴这么不矫情,勇力过人的女子,他觉得也特别轻松愉快。 回到家,过了晌午。丁乐丁盼等人出来迎接,看到她们娘从背篓里往外掏死鸭死鸟死兔子,摊了半院子,又惊又喜。 “鸭肉!兔肉!鹅肉!” 丁盼口水流出来了,一个劲拍手,让她姐姐看,那是不是鸭肉兔肉鹅肉? 斑头雁太大,形似鹅,她便认成鹅了。 锦嫂子等人佩服死了。 主子说她会狩猎,这还真能啊?一个大半天出门上山,就狩猎回这么多的猎物? 这发家,天经地义该的! 乔巧让柳娘拿出几根草绳子,开始拴猎物分配猎物。余里正家、老余叔家,常石匠家,分别送两只绿头鸭。 一来作为人情往来;二来,这是宣扬她为何发家的好机会。 另外给娘家包括蔺清莹在内,送了四只绿头鸭、两只斑头雁。剩下的,就自家吃了。 乔巧笑眯眯地问两个闺女:“今晚你们想吃鸭肉、雁肉还是兔肉?” 好富有的感觉。问这句话时,她特有成就感。 云以墨在旁边整理柴火,堆在屋檐下。闻言笑着抬头,望了她们一眼。 这么容易满足的人,总是会让旁观者产生一种幸福感。 丁乐看看妹妹,意思让妹妹决定。丁盼咬着手指头,蹲在兔子尸体、雁尸体和绿头鸭尸体中间,难以抉择。 乔巧逗她玩的,看她纠结成那个小模样,忍不住哈哈一笑,摸摸小闺女的头,一把将人抱起来。 “咱们今晚吃炖大雁,娘给你们增加营养!” “炖大雁?” 云以墨品了品这名字。 京城里吃过,属于一道药膳,肉质柴柴的,感觉一般。此外,他和景兴还就地烧烤过。材料有限,只能说饱腹,美味是真没有。 或许尝尝农家风味也不错。 等温伯他们送猎物转来,带回几家人送的回礼。 娘家人给的是一篓带泥土的萝卜,一篓青菜;常石匠回了三十个鸡蛋;余里正家是两刀鲜猪肉;老余叔家是一口袋晒干的菌菇。 乔巧眼睛一亮,这干菌菇可是难得的好东西,提鲜增味啊! 她让柳娘烧了一大锅热水,把几只动物尸体全部收拾出来。 即使一天吃不完,剩下的也要用盐腌起来风干,不然很容易坏掉。 大家围着盆子七手八脚拔毛。人多力量大,很快两只斑头雁和两只绿头鸭,变得清洁溜溜,露出了黄白的肌肤。 第321章 死马当活马医 兔子则由云以墨料理。拿把匕首,上下切割、剥皮。身子片成两半,腌好晾起来。剩的皮子烂了,直接扔掉。 乔巧让柳娘将一只处理好的斑头雁,剁成大小均匀的块,重新烧一锅水。 水开了下雁肉块,煮一会捞出来用冷水冲洗,沥干水分。 然后余里正送的鲜肉派上用场了。 厚厚油膘的肥肉熬出油,油渣不能扔,加入些许红糖末,这是一道老少皆宜的零食。 随之,葱姜等大料丢进锅里,爆出香味,开始煸炒大雁肉。直至雁肉煸成淡黄色,再加入熬好的高汤。 没有高汤乔巧用的是蛋汤代替,放盐、糖、花椒水、葱段姜片,大火烧开后转小火。 泡开的菌菇、萝卜块、干菜叶丢进去……反正她是当汤锅处理了。 准备好一大筲箕嫩绿的青菜,肥瘦相间的猪肉切成薄片。等雁肉吃完了,还能把这些丢锅里煮出来吃。 这一顿,大家吃得是分外开心热闹。 因为要等涮猪肉片和青菜,所有人只能挤在厨房里,没座位的端碗站着吃。 味道其次,而这种聚餐方式,格外新鲜。无形中拉近了彼此距离。 乔巧还怕云以墨吃不习惯,结果后者适应力良好。边吃边聊的,和温伯唠嗑。 乔巧喜欢吃这种汤锅,一不小心吃撑了。柳娘等人洗碗,她带着两个闺女,在后院喂鸡,当消食儿。 天色已晚,本来以为这时候绝对不会有访客了,结果乔满囤来了。 一来就直奔乔巧所在地,急不可待:“四姐,你今儿上山狩猎了?” “对。” 乔巧笑他:“五弟,你新婚燕尔,不陪自己新媳妇儿,还有空跑我这里来?” 上下打量乔满囤一眼,只见自己五弟穿了一件藏青色的锦缎长袍,外罩一件黑色祥云纹织金对襟坎肩,腰间皮带竟然还挂有一块玉佩。 墨黑的一头长发在头顶绾成髻,用青玉流云簪固定住。看上去竟然给人一种玉树临风的感觉,几乎没了从前泥腿子的影子。 这是被自己的新媳妇全副武装起来了啊? 她忍俊不禁。暗想,蔺清莹倒是对自己夫君一心一意。但这么长久下去,她五弟又该觉得自己吃软饭,过不去了。 果然,乔满囤问她的就是狩猎问题。 她也不瞒对方。 “我新买了两个下人,你知道的。今天,是新来的阿兴带我上山,找到了一处湖泊。那里有很多飞鸟走兽,所以,收获颇丰。” 乔满囤羡慕死了:“四姐,下次狩猎,你带上我。” “行,下次狩猎,我事先知会你。” 乔巧心里琢磨,云以墨的身份,该不该告诉自己五弟? 告诉的话,增加云以墨暴露的风险。不告诉,自己娘家人其实都是认得云以墨的,甚至余家村很多原住民也是对他有印象的。 这真难办。 找时间征求下云以墨自己的意见。 “那位阿兴现在人呢?” 乔满囤四处张望:“我想见见他。他怎会对咱们这附近的大山如此熟悉啊?” 乔巧扶额。 “他今日陪我狩猎一整天,累了回房休息去了,改日你们再见面。” 乔满囤想到家里娇妻,也有些坐不住。 “那好,四姐,下次狩猎记得叫我一起啊。” 清莹还想他进城,帮她管理店铺。开玩笑,他一个泥腿子哪会经商坐店?还是跟着四姐狩猎,逍遥畅快。 送走乔满囤,乔巧觉得时间差不多了,领着两个闺女,沐浴更衣,早早上床睡觉。明天她还要进城,一大堆事等着她做呢。 第二天大早,乔巧带着温伯,坐上大哥乔满仓的牛车出发了。到县城后,她第一时间去看自己的店铺修缮如何。 两边工程都接近尾声。 余二哥告诉她:“乔四妹子,你这两间店铺,只修缮了屋顶墙壁,铺了地砖,没有布置任何家具,用不了一百两银子。等后日彻底完工,我和常师傅再来给你结算。” 乔巧感激不尽:“余二哥,太感谢您和常师傅了!” “乔四妹子快别说这话了!” 余二哥笑着说:“若没有你,我们余家一家子老小,现在还不知道是否在人世呢!” “余叔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乔巧关心地问。 余二哥笑容微敛:“我爹岁数大了,自从遭了那次灾祸,身体一直不好。也不知哪里有名医,能帮我爹好好看看。” “宁寿堂你们去看过了吗?” 乔巧再问。 余二哥叹口气:“去过了。” 县城最大医馆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还能找谁。 乔巧犹豫一下。 “你们再去吴记医馆,找吴大夫试试。” “吴记医馆?” 余二哥疑问。他在城里呆了这么多天了,怎么没听说有个吴记医馆? “是宁寿堂附近的一条小巷子,在最尽头。” 乔巧怕他轻视吴大夫,解释。 “吴大夫虽然年轻,开的医馆也小,但是医德非常好。我盖房子时,他还赠送了我一些防疫药。” “我的陈年旧疴,他也是一眼看出来的。” 余二哥半信半疑。 不过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他点头同意:“好。等你这两间店铺完工,我就带我爹进城,找吴大夫看看。” 辞别余二哥和常石匠,乔巧领着温伯,再次来到牙行,找到顾牙人,托他帮忙把自己这两间铺面租出去。并且把多余的两套铜钥匙,放在顾牙人这里。 这样,顾牙人可以随时带有意向的租客去看房子。 顾牙人问了她意向租金,写了份契书,接了这单。 事情办完,乔巧想着南来北往的商人,应该把现在的市场恢复得差不多了。领上温伯,去逛街。 先去铁匠铺花重金订购了两把弓箭,两筒铁箭。打算给云以墨和乔满囤一人一把。又去集市买了一篮子鸡蛋,割了一刀鲜猪肉。 转头发现竟然还有羊肉卖,直接包圆两只大羊腿。随后在糕点铺买了十几斤蜜饯、红糖、能存放较久的点心。 各种买买买之后,饶是温伯只拿了其中小部分东西,也差点被累趴了。 乔巧雇了个挑夫,帮他们把所有东西送到东门。 忙碌一整天,回到家已是日落黄昏。锦嫂子等人出来帮忙接东西,乔巧发现余志和竟然坐在花厅里面等候,十分错愕。 第322章 烂在记忆里 这人自打上任里正,十分繁忙,怎么会来她家呢?视线往周围一扫,没发现云以墨的影子,想是事先躲起来了。 她暗暗松口气,拍拍一身的灰,整理衣着,走进花厅。 “志和叔,劳您久等了!真是抱歉,我刚从城里回来。” 余志和点点头,神情有些严肃。 “四侄女,我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来问你的。” “什么事啊?” 乔巧提起茶几上的茶壶,给余志和的杯子,续满茶水。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一个女户,对方是里正,会郑重其事找到家里来,只能是官方或者有关余家村的事务。 收税没必要亲自登门,村务……近期能够涉及她的,自然只有郑大壕那个渣滓了。 她不动声色,做好了心理准备。 果然,余志和开口下一句。 “有村民来报告我说,村里的郑大壕不知去向,疑似失踪了。四侄女,你知道此人的下落吗?” 说这话的时候,余志和留意观察乔巧的表情。 “郑大壕失踪了?” 乔巧的惊讶恰到好处。随即,她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我与他不熟,不关心他去向!” “四侄女似乎对此人有成见?” 余志和试探地问。 乔巧点头,趁机大倒苦水。 “志和叔,您是不知道这人有多可恶!他欺负我是女户,家里没有顶事的男人,有一天一大早的,他竟然谎称自己家狗丢了,非要闯进我家来搜!” “您说,我家里那会还就只有我们母女三人,被他给闯进来,我和我闺女今后的名声还能要吗?” “他还威胁我不许去您那告状,不然,就要对我的两个闺女下手报复……” “岂有此理!” 余志和越听越气,一巴掌重重拍在茶几上,震得茶壶杯子一起抖动。 他怒容满面,看着乔巧:“这种事,四侄女你就应该早点来告诉我!村巡逻队是做什么的?不就是建立起来专门收拾这种人的!” 乔巧憋足气,让眼眶慢慢红了。 “志和叔,我是不在意自己的名声,我也不怕他,那日还把他打出门去了。可是,我越想越后悔……如果他真的报复我的两个闺女该怎么办?” 这几句话,把自己和郑大壕的过节,为何忽然买这么多下人,甚至自己有能力却忍气吞声的所有原因,全部暗示明白了。 余志和是个聪明人,琢磨这话,串联前因后果,自然释去心中所有疑窦。 不禁叹了口气:“你现在知道女户之难了?你就说说你,当初你爹那么全力反对,你还是坚持立了女户……” 看着乔巧,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不过,你也不用太害怕郑大壕会来报复你。” “方才不是说,这个人失踪了吗?我去他家棚子看过,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好东西都被人偷走了。” 如果郑大壕在,是绝不可能放任发生这种事的。所以,余志和猜测郑大壕不仅是失踪,甚至可能是遇害了。 村子毗邻大山,村民们上山讨生活,遭遇不测再正常不过的事。 余志和会怀疑乔巧,一是因为郑大壕是个村痞,好吃懒做,靠偷蒙拐骗为生,不大可能上山。二是有人告状,说乔巧和郑大壕有过节。 乔巧不是一般女子,会射箭,有胆量杀过人,所以让人怀疑,再正常不过。 既然查出来与乔巧无关,余志和就懒得理这种事了。 在他看来,村里如果少掉个村痞,更有利他的管理。 就以郑大壕上山走失为由结案好了。等段时间不回来,直接将此人宅基地收回,重新分配给别的村民。 多少外来者在他这里排队,等待落户呢! 想着这些,余志和起身告辞。 乔巧连忙挽留:“志和叔,吃了夜饭再走。” “不用了,家里煮着呢。” 余志和笑道:“四侄女,你这箭法看来当真精进不少,志和叔都能吃上你打来的野味了!” “下次狩猎,我再给志和叔您打点野味尝尝!” “那我可就等着了。” 余志和哈哈大笑,最后叮咛了句:“注意安全!” 方才离开。 乔巧将之送到门口,目送其远去。一回头,发现丁乐脸色苍白,跟在她身后。 “娘……” 欲言又止。 乔巧猜测她是之前躲在外面,偷听了她和余志和的对话。微微一笑,把人揽进怀里。 “没事!娘不是告诉过你,一切都过去了吗?” 丁乐在她怀里,润了眼眶,重重点了个头。 所以,这会成为只有她和她娘知道的一个秘密,永远烂在记忆深处。 随着时间流逝,她们会彻底抛却,忘记! 吃完晚饭,乔巧检查四个丫头的作业。 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表格,她紧皱眉头。 忘了买尺子。四个丫头没有徒手画直线的能力,这表格可不就做得惨不忍睹吗? 她放下作业。等进城取弓箭和面具时,还得买几把尺子才行。 日子过得平淡如水。 转眼到了蔺清莹回门的时间。 她回门就是个形式,和乔满囤在自家宅子看了看,吩咐守家的贺伯老两口注意保持清洁,便来到乔巧家。 婚后的蔺清莹得到了爱情的滋润,又没有敷伪装粉,看上去格外婉丽动人,桃羞杏让。 夫妻俩间或眉目传情,给旁边的乔巧喂了好一嘴狗粮。乔巧故意问她:“清莹,你以后还开女学吗?” 蔺清莹惊讶:“自然开啊,四姐怎么会这样问?” 她是放了学生一个月假,不代表她女学关门了。 “喔……” 乔巧笑:“我还以为你们夫妻俩琴瑟和鸣,你以后没心思办女学了。” 蔺清莹霞生双靥:“四姐你就可劲取笑我们!” 乔满囤坐在她身边,手里捧着茶杯,眼睛转来转去,似乎在找阿兴的踪影。但当着蔺清莹,他不好问乔巧任何有关狩猎的话题。 夫妻俩理念还是稍有冲突。 丁乐丁盼带着晓玉和采绿出来,拜见夫子。蔺清莹起身随她们进房,检查四人近期的作业。 花厅里乔满囤趁机问乔巧:“四姐,你和阿兴打算什么时候再去狩猎?” “我给你和阿兴定制了弓箭,等几日进城取回来,咱们就能去狩猎了。” 乔满囤纳罕:“四姐,志和叔说弓箭是受官府管制的武器,你怎能定制的?” 第323章 害羞是优点 乔巧一愣。 回忆当时在铁匠铺询价,对方也没告诉她弓箭不给做啊? 见到她的表情,乔满囤了然。 “要么四姐你定制的,可能是田叔他们用的那种普通弓。这种弓,普通人也能拉开,威力不大,狩猎小动物可。” 如同四姐的天赋,这种弓一拉即断,毫无意义。 乔巧不服气:“我一把弓花了二两银子呢!” “军用弓,最差的要十两银子往上。好的成百上千也有。” 再往上的传说宝弓,价值连城,普通人连看一眼的机会也没有。 乔满囤没把后面一句话说出来,只是婉转错开这个话题。 “四姐,弓箭志和叔说以后会给我们巡逻队考虑的,你不用操心。不过你这弓拿回来,我们倒是可以练练准头。” “既然市面上的弓不行,田叔他们是怎样狩猎到猎物的?” 乔巧好奇。 “箭尖涂毒,布置陷阱啊!” 乔满囤回答:“四姐,如同你这般,单纯靠射箭狩猎到猎物的,普通猎人哪里能做到?” 根本已不在一个档次了好吗。 乔巧有些懊恼,又有些高兴。 自己五弟这么说,不是侧面肯定了她的能力? 这个能力,虽然不如点石成金的异能强大,但令她太有成就感了。她能以此证明,女子未必不如男。 蔺清莹被丁乐四个女学生簇拥出来,乔满囤不便再说狩猎的事,怕蔺清莹担心,谈论起另外一件事。 “四姐,昨日娘托人去打听二姐的情况了。” “二姐?” 乔巧眉毛一挑。 乔满囤不提,她都忘了原身除了那个不靠谱的三姐,还有个二姐! 也是,连忙于攀高枝站队的三姐都回来了一趟,这二姐不知道娘家遭了水灾?这么久了,音信全无,难怪乔老太担心。 如今五弟成了亲,更需要去通知一下。 想到乔英回来,姐妹俩对面不相识的尴尬,她拐弯抹角打听二姐乔素的情况。 “五弟,这两年二姐有托人捎信回来吗?不知她家里,有没有什么变化?” “前年捎过一封信,没说什么重要的,就是报平安,问爹娘好。” 乔满囤对二姐三姐感情不深。他是老来子,连乔巧都大了他七岁,可想而知其他兄弟姐妹,与他相差多少。 他懂事的时候,二姐已出嫁;三姐除了整天欺负捉弄他,没干过好事。只有四姐,一直充当爹娘角色,任劳任怨地照顾他。 即使上山挖野菜,回家踩凳子做饭,背上也要背着他。出嫁后,常回来看他,将为数不多攒下来的吃食,悄悄塞到他手里。 想着二姐性子软糯,四姐一直对二姐颇为亲近,他还是仔仔细细说明了情况,安慰四姐几句。 “明哥儿身子向来有点弱,我记得比盛哥儿大一岁,来年该有十一了。二姐就这么一个儿子,看得跟眼珠似的……” 乔满囤摇头。 二姐成亲后回来过两次。两口子把自己儿子,宠得不像话。连乔盛乔罗,也需避其锋芒。 不然,二姐啥也不说,就坐那一抹眼泪,他娘跟着脑仁疼,得压着他两个小侄儿赔礼道歉。 乔巧大概心里有数了。 中午让柳娘把那个大羊腿拿出来,片成薄片加上菌菇,熬了满满一锅羊肉汤锅,留乔满囤蔺清莹夫妻吃了饭。 两人在乔巧这里,悠闲地继续畅聊到午后,方才告辞离去。此后就等乔素是否有消息传回来了。 云以墨这一天过得也相当不易。为了避免与乔满囤照面,他砍柴时故意在山上多耽误了些时候,错过了饭点。 两人要见面,至少等他拿到面具。他现在处境,知道他身份的人越少越好。 晚间余二哥和常石匠来结修缮店铺的钱。 乔巧一问,两间铺子修缮加工钱,总共花了四十多两银子。二话不说,只收了个整,退还的五十两。余下几两零头,不要了。 两人帮了她这么大忙,让她这甩手掌柜当得特别潇洒,没有额外酬劳怎么能行? 等到约定取面具的时间,云以墨随乔巧进城,两个闺女也要跟去。 闺女去了,她们的伴读自然不能落下。于是,五个人加上带的箩筐口袋,挤满了乔满仓的大半个牛车。别的乘客,只能再载两三名。 乔满仓瞅瞅略微低着头的云以墨,觉得这人身形特别眼熟,不免开口问乔巧。 “四妹,这个就是你请来看家的护院?” 虽然一开始对于乔巧买下人的行为,特别迷惑。但乔老太说四丫头母女仨独门立户,很不安全,买下人能规避一定风险,大家就想开了。 外加蔺清莹最近嫁了过来。身边仆从更多,每日活跃在他们周围,渐渐地乔家人更加习以为常。 乔老爹为了买那几亩上等田,不也用上了雇工吗? 所以乔满仓这一问,不带任何目的,单纯是感到好奇。 “是……大哥,他叫阿兴。” 乔巧为两人做介绍。 云以墨哑着嗓子唤了声:“乔大哥。” 乔满仓一边驾车,一边随意点了个头。 四妹的一个下人,他没往心里去。只是觉得这个“阿兴”,有些害羞的样子。不过作为下人,这是优点。 他四妹一个女户,身边可不能有不老实的人存在。 牛车驶到县城东门停下,乔满仓自去拉客,乔巧带着几个人,先去银楼。 银楼女掌柜已在店里等候她老久了,见到乔巧,让伙计招呼其他客人,她领着乔巧等人,上了二楼。 “夫人,您定做的饰品,已经做好了。您来瞧瞧,是否满意?” 说着,踮脚从多宝格上面,取下三个打磨光滑的原木盒子,放在柜台上面。 乔巧一一揭开盖子。对方竟是把她画的图样,做了三种面具出来。 除了鹰面具,还有带羽毛的精灵面具,以及遮挡半张脸的阎君面具。 俱是薄薄的银片打底,金线描边,宝石点缀,个顶个精美。 乔巧爱不释手,拿在手里观赏。丁乐丁盼着急地扯她袖子,也迫不及待想看。 乔巧把鹰面具和半面面具递给身后的云以墨,精灵面具递给闺女们。 这精灵面具固然是最华美的一个,但太骚包了,云以墨指定不会要。所以,就鹰面具和半面面具适合他。 女掌柜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夫人,请问你们选择哪一个面具?或者是,全要?” 第324章 玩具弓 “全要。” 乔巧毫不犹豫。 鹰面具和半面面具适合云以墨,可以换着戴;两个闺女喜欢精灵面具,拿回去当玩具。 丁乐瞅了眼妹妹套在头上的面具:“娘,这面具太大了,妹妹戴不了,都给兴叔。” 听娘说,兴叔是被毁容了才戴这面具,她和妹妹要这个作甚?除了玩,什么用途也没有。 “不,我就要这个!” 丁盼紧紧抓住精灵面具,反驳她姐姐。她喜欢,当收藏品也不行么? “可以定制小的。” 女掌柜插言。顺便笑着对乔巧说了句:“夫人,您家这两位小姐儿,真可爱。” 大的懂事,小的活泼。唯一遗憾是皮肤稍微黑了些,不然,可称得上玉雪可爱。 乔巧觉得也不能事事顺着闺女,太宠溺容易惯坏。 她笑着点了点丁盼脸上的面具,说:“娘带你们来银楼,是想让你们自己挑选一件你们喜欢的首饰。盼儿,如果你决定要面具,可就不能要首饰了?” 丁盼一听,立即开始了纠结。 她也想要那些漂亮精致的首饰。上回娘一口气买给她和姐姐三套首饰,她看着可喜欢了。 女儿家爱美,是天性。 犹豫好一阵子,她忍痛把脸上的面具摘下,踮起脚返回柜台。眼睛亮晶晶的,回头望向她娘。 “娘,我不要面具了!” 女掌柜乐了:“夫人,其实这面具,我可以送……” 接受到乔巧递过来的眼神,她闭住了嘴,改变话题。 “夫人,这三种图样,您愿意出售给我们银楼吗?如果您愿意,我们可出十两银子买下,并且赠送您三件饰品。” 她暗示地看了看柜台上的面具。 乔巧懂她的意思。一开始,女掌柜就是想用十两银子及三个面具换购她的图样。 不过这位银楼女掌柜确实诚信。明明可以直接把她的图样占用了就是,她也奈何其不得,但对方就愿意与她交易。 她对女掌柜生出好感,转头瞧了瞧云以墨。 云以墨已经把面具戴在脸上。 明明一身青布衣,带上这银制鹰面具后,一瞬间气势全开,好像换了个人。 女掌柜一直没注意这不起眼的下人,此刻看到,不由得愣神。 心想,这位夫人肯花这么大代价打造面具,竟然只是为了区区一个下人? 不过这面具也确实适合对方。戴上之后,感觉气质完全改变了。 这么一思忖,对于自己买下图样的决定,更为欣然了。 “阿兴,这个精灵面具……” “不要。” 云以墨连忙打断她。 这么骚包显眼的面具,他戴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女掌柜嘴角噙着笑。 她反倒是最看好这个精灵面具呢。节日期间,不乏贵公子哥出游。有了这个面具,还怕他们不能成为人群焦点? 下人就是下人,不懂主子们的心理。 选好面具,就是两个闺女选首饰。 乔巧瞧眼旁边规矩侍立的晓玉和采绿,踌躇一下,对她们说:“你们也去,一人选一样自己喜欢的金首饰。” 两人的职位很重要。 她需要她们忠心耿耿对自己闺女。 贴身伴读也很辛苦,除了睡觉,白天寸步不离。她这算是用的童工还没给加班费那种,额外补偿是应该的! 晓玉和采绿一阵欣喜:“四娘子,我们真的也可以……?” 前日大姑娘才给她们发了月钱,又赏了银耳环,银镯子。今日主子又要送她们金首饰! 上哪去找这么大方的主家? 她们恨不得跪下来给乔巧磕头。见乔巧点头,方才兴高采烈追随自家二位姑娘去。 四个丫头叽叽喳喳,你帮我看,我为你选,好不热闹。 旁边云以墨看着有些累、随便找把椅子坐下休息的乔巧,抽了抽嘴角。 确实,用钱这么撒手的主子,他也是难得一见。 刚挣了十两,转眼就花出去,只怕还不够。不过整日买这买那的,鲜少见她为自己考虑过…… 他心里默默叹一口气。这位乔娘子,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挑了半天,终于等出结果。 丁乐选了一支梅花白玉簪,丁盼挑的彩色琉璃蝴蝶簪。晓玉和采绿都是攒金玫瑰钗。 看得出丁乐爱玉,丁盼图漂亮。晓玉和采绿,都是秉执不多花她钱的心思,商量后定的。 不贪,难得的品质。 乔巧暗暗点头。若是让自己大嫂来选,担保是店里那个最粗最重,实打实的金项圈。 想着田三翠,忍不住心里一乐,让女掌柜结账。 就丁乐的玉簪子值钱一点,乔巧补了二两银子。一行人离开银楼,到铁匠铺取定做的弓箭。 拿到手里一看,果然如同乔满囤说的,弓箭就是普通的竹弓。她稍微用力,能把弦绷断那种。 云以墨见她黑着脸从铁匠铺走出去,跟上压低声音问:“乔娘子,你想定做弓?” 乔巧沮丧,把其中一把竹弓递给他:“本来想为你和我五弟一人定做一把的……” 结果这就像是玩具的弓,让她怎么送得出手? 好在两筒铁箭是真铁,不然,看她不喷死那个铁匠! “这弓普通人可以拿来练手,适合初学者。若要军制的强弓,必须通过官府。” 云以墨随意用手指勾了勾弦,解释。 乔巧还是郁郁不乐。她不介意花钱,但白花钱的感觉,可不好。 “弓的事乔娘子你不用担心,我有门路,可以定做几把强弓。” 云以墨瞄一眼她的手臂:“你现在的力量,不止开三石弓?” 乔巧一愣:“我没试过。” 随即高兴乔巧起来:“阿兴,你能搞到强弓?” 对于弓箭,她是非常有兴趣的。 云以墨失笑:“我会给你找来合适的强弓。” 难怪之前他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云府失势了还有能搞到强弓的门路,证明其确实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她不免为之欣慰。 云以墨看了看手牵手走在前面的四个大小女孩,对乔巧微微点头。 “乔娘子,你先带她们去游玩,晚一些时候,我们在东门碰头。” 乔巧猜测他要去联系自己的旧部属了,嗓音放轻:“小心些!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信任的?” 第325章 财神爷 云以墨一笑,戴着那个鹰面具,转头消失于茫茫人海中。 乔巧看了一会他消失的方向,方才抬脚追上前面的丁乐四人。 “娘,我要吃那个!” 丁盼牵住她袖子,用力扯。 乔巧顺她手指方向望去,原来是有小贩在卖热腾腾的红糖豆儿糕。她掏钱称了五斤,一个小姑娘发一块,剩下的,拿回去给其他人也尝尝。 忽然想起尺子的问题,正好也顺便去芸娘的新铺子看看,便雇了辆车,把一行五人载到城西。 问了路人,拐弯抹角,才在一条偏僻的街道找到潘记布庄。店面从外面看不大,就十坪的样子。不过走进去,发现这里面布置得十分雅致。 门口柜台铺满颜色鲜亮的锦缎布匹,墙上错落有致挂着几件男女式成衣。怕落了灰,还用薄纱盖住。 一道门帘隔开内外。里面想来是守店人住的地方兼试衣间。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柜台里一位老年妇人,看到乔巧她们进门,脸上绽开亲切的笑容。既不过分讨好,也不令客人疏离,十分自然地开口招呼。 “欢迎贵客临门!夫人小姐儿,请问你们是看成衣呢,还是绸缎布匹?我们这里都是从各大城镇运来的最新货品,包您满意!” 乔巧猜测这位应该就是芸娘的娘,潘老太了。她没有与对方提起芸娘的打算,目光打量墙上的成衣。 “掌柜,你店里就这么几件成衣?” 潘老太面露一丝赦然:“店面小,很多新品不能摆出来。” 乔巧看看身边几个小姑娘专注渴望的眼神,笑了笑:“掌柜,你能不能把新到的女衣,男衣,全部摆出来让我瞧瞧?” 如果潘老太不乐意,她打算扭头便走。虽说愿意照顾芸娘的生意,不过作为店家,连这么一个要求也做不到,她不打算当冤大头。 毕竟这小店现在呈列出的货品,太少了。 不能你摆啥,她就得买啥? “夫人小姐儿请稍后!” 潘老太没有犹豫。 她家的小店开张这么久,门可罗雀。好不容易来一位客人,辛苦点,也要想尽办法留下来。 她掀开帘子,朝屋里喊了一声。不一会儿,里面出来个半大子少年,眉目清秀,有两分芸娘的影子,手里拿了卷书册。 “娘,您叫我什么事?” 看到店面站了一群女客,他有些拘谨的不敢眼睛四下乱瞧,只看着他娘。 原来这是芸娘的弟弟。 “客人想看看咱家的新货,玉书,你来帮娘搭把手,把阁楼那些新货,都搬下来。” “好。” 潘玉书放下书,二话不说进屋踩着梯子,噔噔噔爬阁楼去了。 等娘俩将几十件成衣,琳琅满目铺在柜台上,摆不下的用椅子、凳子、桌子陈列出来,乔巧才对两个闺女点头。 “乐儿,盼儿,你们去选!” 丁盼欢呼一声,一头扎进幸福的海洋中去了。 潘老太很细心,将锦缎、棉质衣裳分开放,男式和女式也分开,看上去一目了然。 乔巧指了指棉质衣裳,对晓玉和采绿说:“你们也去选两身,顺便给你们的锦嫂子、柳嫂子也选两身。” 她养雇工不是养闺女,晓玉和采绿自然与自己的两个闺女,待遇不能一样。 对她们的好,要恰到好处。 没有血缘亲情,升米恩斗米仇,说不定反而养出白眼狼。 不过即使她这种简单的施恩,也让晓玉和采绿感激流涕了。新主子对她们,与以前的家人对她们,完全是天壤之别。 潘老太笑眯眯地站在一旁,心里乐开了花,双手交叠身前,准备随时上前服务。 丁乐想着家里日渐增加的开销,只选了身银白荷花纹刺绣衣裳,配她先前买的玉簪子,倒是相得益彰。 丁盼则是本着小女孩的天性来。粉红、葱绿、嫩黄……一口气选了三身。主打一个衣裳好看颜色鲜嫩她就喜欢。 丁乐暗示地瞪了妹妹好几眼,丁盼才扁扁嘴,委屈兮兮地把伸向第四套衣裳的手,缩了回来。 乔巧笑着摸了摸丁乐的头。 “乐儿,你妹妹选了三套,你也选三套。不能让外人以为娘对你们姐妹,厚此薄彼啊!” “娘……” 丁乐看了看她娘手里提着的装钱口袋,欲言又止。现在家里条件好,口袋也升级了。装钱口袋是晓玉用一块锦缎缝制出来的。 之前出门看着还胀鼓鼓,现在完全瘪下去了。不知道余钱够不够付这笔账,她还是为家里节省些! 乔巧见她表情,哪会不知道这过早成熟的小丫头在想什么,好笑地拍拍闺女头顶。 “快去选,娘也要选两件!” 走到棉质那边,随手挑了两件颜色不怎么艳丽的衣裳,让潘老太先包好。 她要干活狩猎,过好的衣裳实在没必要,穿起来舒适不碍人眼就行了。 想着云以墨也需要两身过得去的门面衣裳。踱到男式的那边,又给云以墨挑了一套锦缎的,一套细棉的。温伯则两套都是细棉。 潘老太看到她的动作,心花怒放。 她这店是两个月不开张,一开张一举迎来一位大客户?不知道她这店这么偏僻,这位大客户怎么找来的,当真是财神爷保佑啊! 最后结账,花了十六两五百文。 潘老太主动把五百文的零头抹了,乔巧掏钱结账。 潘老太高兴之余,想笼络住乔巧这位大客户,送了四把乔巧开口问及的旧尺子。又送了一些彩色发带和精致的头花给四个女孩子。 虽说比不上金银首饰,日常戴戴也挺好看。 让晓玉和采绿牵住自家姑娘的手走前面,乔巧一手提了个超大包袱,跟在后面。 眼看将出巷子,突然,听到闹哄哄的声音。巷子外面,一团黑影裹夹着冷风冲进来,与前面丁乐等人撞个满怀,惊得四个女孩子连声尖叫。 乔巧赶紧把两个包袱放在地上,抢前一步查看究竟。 只见一个比乔盛年纪稍大的男孩,又黑又脏一身褴褛衣服,摔了一跤。 晓玉为了保护丁乐,被对方撞得仰面朝天,腿被压住了,所以导致几个女孩子惊慌失措。 第326章 我愿意卖身给你 乔巧连忙拉开那个叫花子男孩,把晓玉扶起来,帮她整理弄乱的衣裳。很是感谢对方维护自家闺女的心,温言安慰。 “晓玉,你没事,有没有受伤?” 晓玉连忙摇头,起来后默默站到丁乐身边。丁乐心有余悸,拉紧晓玉的手。 “晓玉姐姐,还好有你在!” 而这个时候,追赶那叫花子男孩的人,也一起涌进了小巷。 为首的屠夫,手里拿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在半空挥舞。一脚就把挣扎着想继续跑的男孩,踹翻在地。 叫花子男孩趴在地上,“噗”地吐出一口血水。屠夫不依不饶,踩着他的背又恶狠狠踢了好几脚。 一边踢,一边骂:“小畜生,你活得不耐烦了?敢偷我摊子放的肉!” 乔巧连忙捡起包袱,把惊恐的丁乐等人带远点,将她们护在自己身后。 “我没有偷!” 人群中传出来那个叫花子男孩虚弱的声音。 “我……就是看见地上有一点肉,以为你不要的,想要捡起来……” “放屁!肉老子还能有不要的?小兔崽子,你明明是偷,还敢不承认?” 屠夫怒火中烧,一拳一脚踢打着那小男孩。小男孩蜷缩成一团,双手抱头,用后背承接对方的毒打。 嘴唇咬破出了血,也仅仅是闷哼,不肯流出一滴眼泪,更不求饶。 大概他知道,求饶也没什么用。 “算了算了……” 跟来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终于有看不出下去的了,拉开屠夫。 “严屠夫,你再打要弄出人命了!这小叫花也就是拿了你丢在地上的一块内脏肉而已……” “一副内脏也值两文钱的!” 严屠夫出了气,也打累了,恨恨收回拳脚,手指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叫花。 “兔崽子,下回再敢来我摊位边晃,看老子不打死你!” “呸”! 一口浓痰吐到小叫花身上。 一群人看到没什么热闹看了,跟着严屠夫,离开了小巷子。 留下一身狼狈血污的小叫花,在地面蠕动,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娘……他不会死?” 一个压得极低,充满恐惧的细小声音,飘入小叫花男孩的耳中。 他奋力睁开肿胀的眼睛,看见方才因他逃跑,撞到的一群女人。 站在前面年纪最大的那个,一手提了一个与她体型极不相衬的硕大包袱。瞧着他的目光,些许晦涩难懂。但流露出来的那抹怜悯,他是感受得极为分明的。 一瞬间,福至心灵,他冲口而出,喊了出声。 “夫、夫人!” 如果换成是成年人,乔巧一定秉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旁观后悄然离开了。 但眼前这个近在咫尺、与死神拼命抗争的叫花子男孩,令她莫名想到了当初的乔婉欣。 他们都是如此想要绝地求生。 她有点拽不动腿,哪怕明知身后的四个孩子都很害怕。 “夫人……求你救我们……我愿意卖身给你!” 努力吐出这句话后,叫花子男孩心中苦涩似黄连。 不甘为奴,曾经的坚持像是一个笑话。 如果连生存都做不到,奴不奴的有什么意义。 呼出一口气,他嘴里又吐出一口血,脑袋开始涔涔发晕。 但是他保留着仅存的意识,仍然用恳求希冀的眼神,定定看着眼前能捕捞到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对方不为所动,他一个人留在这条冷僻的巷子里,其结果只有死亡一途了。 他不怕死,可是,还有人守着那个破狗窝,苦苦等待他回去…… 他的眼泪不断,喉头甜腥,慢慢倾倒,身子躺在冰凉坚硬的地面。 然后,他终于看到那个女子,犹豫之后靠近他,在他身边蹲了下来。 “……我们?” 听着她的疑问,他扯了扯嘴角,声音轻轻:“我爹……” 乔巧看着闭上眼睛的叫花子男孩,不再犹豫,一手抓住两个包袱,一手不顾对方一身肮脏,将人抱了起来,让其上半身,靠在自己肩头。 “晓玉,采绿,牵紧大姑娘和二姑娘的手,跟我走!” 丁乐立时明白,她们娘要救这个素昧平生的叫花子男孩。 对方危在旦夕,她也没什么好抱怨反对的,三步并作两步,跟着小跑。 出了巷子,乔巧雇了辆马车,直奔纪家医馆。 医馆里没有病人,吴子介和一个矮胖的年轻男子,正坐着谈事情。 那人乔巧也认得,正是宁寿堂的郝良平,经手买她们蚺蛇胆的那位,和吴子介好像是朋友或者同窗。 乔巧带着孩子冲了进去。看见有张小床,想是给病人用的,直接把叫花子小男孩放在了那床上,然后又放下两个大包袱。 饶是她天赋神力,这一路抱着人,还要拿两个大包,也够呛的。 谈兴正浓的吴子介和郝良平被吓了一跳,打住话头,齐齐起身走过来。 “乔大嫂?” 吴子介惊讶莫名,又看看床上的叫花子男孩,更为错愕。 “……这是?” “我路上捡来的。” 乔巧尽可能简明扼要说明情况。 “这孩子拿人东西,被人当小偷打了。吐了几口血,晕过去了。吴大夫,你快看看他是不是受了内伤?” 一边的郝良平甚是无语。 他认出乔巧来了。 心说,这大嫂除了卖蚺蛇胆,还会发善心啊?大街小巷那么多叫花子流民,能救得过来么? 不过他这位师兄好像与这大嫂十分熟悉。对方一开口,二话不说,他师兄就开始出手救治那叫花子男孩。 乔巧对郝良平友好地点头一笑。不去打扰吴子介检查叫花子男孩身体,而是搬了两条长凳,让跑出一头细汗的丁乐四人坐着休息。 郝良平这当儿也不能就走,索性走到吴子介身边,帮他打下手。 他们拜的是同一位医师。虽然现在在不同医馆就业,但几年同窗情谊尚在。 至于他来这吴记医馆的目的,就是看好友门可罗雀,所以想劝说吴子介跟他一起,去宁寿堂做工。 无奈吴子介死脑筋。认为这家医馆是亡父留下来的,他要继承并将之发扬光大,死活不肯闭馆。 这就尴尬了,两人讨论这话题僵持住,差点吵起来。还好乔巧来得是时候,打了岔。 “如何,吴大夫?” 见吴子介结束一阶段的检查,放下给叫花子男孩把脉的手,乔巧连忙出声询问。 第327章 伞已经撑开 “还好。” 吴子介些许怜悯的目光在叫花子男孩身上打了一转。 “这孩子看来是经验丰富,挨打时牢牢护住了自己要害……内脏有些轻微受损。不过没关系,吃药调理,好好修养一段时间,便能康复。” 乔巧见他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道:“吴大夫,还有什么话,您直说无妨。” “乔大嫂,对这个孩子……” 吴子介犹豫一下,看着乔巧:“你是有什么打算呢?” 如果仅仅是路见不平,一时兴起伸出援手,他施舍几副药,把这小叫花打发了就是。 但是,如果想要彻底根治这小叫花的内伤,养好他千疮百孔的身体,单单只有善心是不够的。 乔巧沉吟一下。吴大夫的未尽之意,她很明白,不就是钱的问题吗?只是,如果需要长期治疗,确实是个麻烦事。 但是,伞已经为淋雨的人撑开,雨还下着,她不能就此将伞收回。 给予人光明,又将人推入黑暗中,不如一开始就别让对方生出希望。 她微微点头,用坚定的表情回复吴子介的疑问。 “吴大夫,这孩子昏迷前,曾说卖身给我。既然是我家下人了,我自然不会放弃他。无论多少钱,你只管开药便是!” “好……” 吴子介坐桌子那边去开药方了。边上目睹这一切的郝良平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做好事便做呗,非要掩耳盗铃说自己是在体恤下人! 你见过谁家主子将下人的命当命的?这位乔大嫂活得真纠结! 当然,他还是挺佩服这位乔大嫂的。比他这一天赚了病人几文钱的师兄,还热心肠。 路边的叫花子都要管。 开完药方,吴子介让药童抓药,自己拿了伤药,揭开叫花子男孩破破烂烂的布条,给他上药。 身上太脏,还打了盆热水擦洗干净,才能上药。 乔巧也不避忌,在旁边打下手。 看到男孩身上瘦骨嶙峋的排骨架身体,布满新伤盖旧伤的大片淤青、红肿,她眼神暗了暗。 这年头,真是没人能活得容易。 即使是尊贵如云二公子,一朝跌落云端,也会沦落到险些与人为奴的地步。 擦完药,包好伤口,小叫花也被折腾得痛醒过来。 两眼迷怔怔瞪了会天花板,呆滞的眼珠才开始转动,打量周围陌生的环境。 直到看到身边对他微微而笑的乔巧…… 他霍地想要坐起来。 但是牵动伤处,痛的他一下子又倒了回去,口中发出一声闷哼。 丁乐等人早坐不住了,发现他醒来,立即过来围看。丁盼反应最快地指着他说:“娘,这小哥哥醒了!” 吴子介用毛巾擦擦满手的污迹,瞥一眼叫花男孩:“别动。你这次伤得不轻,十日之内,躺床上歇着。” 然后,端起一盆脏水,去后面倒水。 叫花男孩看着乔巧,面色灰白,磕磕巴巴。 “夫、夫人……” 乔巧猜测他的心思:“你……是否真想卖身给我?如果是,我可以将你和你爹,一起带回家。如果不是,拿了这些药,你走,去找你爹。” 她现在改变观念,已经不介意多收下人。毕竟她有钱养,何需太低调。 而且她定的规矩,下人充其量算雇工。只要保持对她忠诚,尽职尽责,三年之后,她愿意还其自由身。良心非常过得去。 当然,这用人讲究双向选择。如果对方不愿意卖身,她绝不勉强。 叫花子男孩踌躇一刻,咬牙。 “夫人,我爹是个瞎子!我愿意卖身,可是,一定要带着我爹一起!” 如果乔巧不愿意容纳他爹,他誓死不能为奴! 但是,他尚是一个不能自食其力的半大孩子,他爹又是一个瞎子,有什么主家,会愿意收容他们呢? 他之前还坚持着不愿为奴的气节,这会看来,如此荒诞可笑! 其实,他连为奴的资格也没有? 想着这些,他越发心情跌落到谷底,不抱任何希望地,再看一眼那位善心的夫人。 对方明显家境也不是太好那种,怎么愿意白白养他们父子两个吃白食。 丁乐站在她娘身边,挽住她娘胳膊,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瞅他。她娘的手,轻轻地抚摸在自己闺女的头顶。 他心中一痛。曾几何时,他娘在世时,也一如眼前夫人的温柔。 “可以。” 乔巧爽快地回答,瞧着小叫花男孩蓦地睁大的眼睛。 “你和你爹,我一块留用!” 她之所以决定救他,纯因为这男孩,濒临死亡,还念念不忘他爹。 百善孝为先。会如此顾念自己父母的人,即便再坏,品行也差不到哪去。 吴子介走了出来,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郝良平在他旁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这乔大嫂,是个傻的!” “她不傻。” 吴子介同样轻轻回了一句。 她只是愿意去做,别人不愿意做的善事。 “大夫……” 小叫花男孩手撑床沿,挣扎着坐了起来:“能不能,借我笔墨,我给夫人……写一张卖身契?” 乔巧有些惊讶:“你识字?” 这年头,识字的人凤毛麟角,且家里是有点财力的。这男孩和他爹,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呢? 小叫花男孩垂下眼帘:“平城没有被大皇孙攻破前,我娘没死,我在学堂里读书。” 他爹,作为一位薄有资产的富商,也不会落得重伤、双目失明的下场。 在场人瞬间明悟。 原来这小叫花男孩,是平城那边,逃过来的难民。当然,现在家破人亡,一穷二白,成了居无定所的流民了。 乔巧心里不舒服。 这城破的后果,对于普通百姓实在太难以承受了。 所以,四皇子的不作为、中庸,实际上是对自己的子民有好处的? 宁当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不管四皇子有多么苛政,只要百姓们能够苟延残喘,心里依旧很拥护这位统治者? 她心里叹了口气,拥紧自己的两个闺女。 她有强大的金手指,她会竭尽所能,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 叫花小男孩接过吴子介递来的笔和纸张,一脸平静,将纸铺在自己双腿上。 提笔,写下两份卖身契。然后咬破手指,在上面盖了一个血指印。 “我爹那份,我会让他盖了指印,再给夫人您!” 第328章 “小两口”实在 乔巧深深看了他一眼,接过他递上的卖身契。 看了眼落款,慢慢念出那个名字。 “伏……子骞。以后叫我四娘子,别叫夫人。” 随后,她把卖身契吹干墨迹,折叠收了起来。 这份卖身契,她不打算拿着做什么。只是,这是让一个陌生人进驻她家,必须的保证书。 她不能将自己和家人,置身于危险中。 至于伏子骞的卖身银子,她按照买云以墨、福伯的价给。 伏子骞接过银子,愣了一下,改口:“四娘子……” 丁乐丁盼…… 家里突然又增员了。感觉她娘自从决定买下人后,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买人如同大采购般果决。 丁乐还有些心虚。 她娘该不是因她那事,被刺激的? 付了药费,乔巧除了手提两个大包袱,肩上又挂了两串小药包。 这是伏子骞十天的药。十天过后,还要带他来复诊。 乔巧让晓玉和采绿帮忙,把伏子骞扶出医馆,走到大街雇了辆车,先去东门。 车上她告诉惴惴不安的伏子骞:“我家里还有人在东门等候,我先去告诉他一声,放下东西,再去接你爹。” 耽误这么久,云以墨怕等急了。 伏子骞懂事地点头。 他早已不是从前娇生惯养的小公子了。城破后历经千辛万苦,直到这时,坐在这位四娘子身边,他才重新生出安全感。 马车很快将他们送到东门。乔巧率先跳下车,把一车大小孩子,一个个往下扶。 轮着伏子骞,乔巧怕他牵动内伤,想要抱他下来,伏子骞红着脸死活不肯。硬是要抱着车辕,自己一点一点蹭下地。 此时一双大手从后面伸过来,一把拎住伏子骞后领,把人提起轻轻放在地面。 乔巧回头一看,原来是云以墨到了。戴着面具,她分辨不出他的表情。不过云以墨的语气,应该是有些惊讶的。 “乔娘子,这孩子是谁?” “买的……还有他爹,以后都是咱们家新成员了。” 伏子骞看了眼面前戴着银制鹰面具的高大男人。他明显感觉得出,四娘子态度对其是不一样的。 他在四娘子眼里,大概和那个晓玉、采绿一样。而这个男人,四娘子语气含有尊重,没那么随意。 “哦……” 伏子骞注意到云以墨在用隐隐犀利的眼神打量他,他挺了挺小身板,竭力让自己显得不卑不亢。 即便为奴,他读书人的骨气尤在。 云以墨收回目光,看向乔巧:“还要去接他爹是吗?乔娘子,你带她们在此等候,我和他去。” 乔巧确实也不太想走了,掏出一片金叶子,递到云以墨手里。 “阿兴,你再帮他们买两身四季衣裳、被褥、洗漱用品什么的。家里没有多余的男用。” “好。” 云以墨不二话,从马车提出一堆包袱,放在乔巧脚边,转头又把伏子骞提溜上车,将就这车,又朝城内驰去。 乔巧守着一堆东西,让晓玉和采绿去对街的包子铺,买了四大袋肉包回来。 这时代的人实在,用料也不是科技与狠活。蒸得泡软的面散发出纯正的麦香,馅料用的是白菜鲜猪肉末。 虽然食材调料有限,但做包子的师傅把味道调得不咸不淡恰到好处。 咬一口,满嘴流油。那种回香回香的感觉,能满足你一肚子的馋虫。个头也大,如同丁乐丁盼这种小女孩,一个基本能撑住了。 几个人蹲在街边,幸福地吃新鲜出炉的肉包子,馋哭过路小孩。哭闹着要身边大人,也给他们买。 乔巧觉得这样在城里生活,买东西还是挺方便的。但是想想万一城破的后果,她又偃旗息鼓。 这年头乡下穷,好歹安全一点。倒是这来去不便的,她应该考虑为自家买辆交通工具了。 娘家的牛车虽然能坐,但总觉得不方便,而且速度慢。她来县城,来回路程要耽误大半天。实际逛街购物的时间,没有多少。 考虑这事,想着等云以墨回来问问,让他帮忙挑马,买马车。就是这马车夫,谁来当呢? 云以墨会,她可不好意思劳驾。只能拜师,学会了她来赶车。 求人不如求己么。 包子吃饱了,又等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看到先前的马车转回来了。她连忙带着几个孩子,拿上包袱迎住。 云以墨坐在车前头,冲她招手:“乔娘子,你们上车。我和这位大叔说好了,直接送我们回余家村!” 那敢情好。 乔巧递了个大包子给他,也送了老车夫一个。 老车夫乐呵呵地接过来:“你们小两口,倒都是实在人!” 云以墨的气质,怎么看不像下人。所以,车夫理所当然的误会了。 云以墨拿着包子的手一僵。乔巧脸涨得通红。两人对视一眼。 明明云以墨叫的是“乔娘子”,这老车夫耳背成什么样,能把“乔娘子”听成“娘子”? 当然乔巧也不好解释。这种事解释起太尴尬,她只能装作没听见,默默转到车后上车了。 有些狭窄的车厢,坐了七个人,空气似乎变得浑浊了。乔巧打起车帘,让外面的光线,透进车厢里来。 她坐在车门的位置,以防有孩子坐得不稳,跌下车去。 打量伏子骞的爹,乱蓬蓬一头花白头发,衣裳和他儿子一样,脏的分不清颜色款式。双眼蒙住一条布带,蜷曲起来的腿,用自己双手牢牢抱住,脚上套着一对烂草鞋。 如果在街上碰到,就是一个能让你捏着鼻子,转头急避的叫花子。 “四娘子,这是我爹……” 伏子骞惶恐不安地扶住他爹的半边身子,唯恐乔巧一个不喜,就反悔将他们父子赶下车去。 他和他爹这身上…… 平日没觉得,可在这狭窄的车上,他们都能闻到自己身上那浓浓的味了。 唯一令他保留两分尊严的是,几个女孩子虽然偷偷摸摸掩鼻子,面上却没有露出嫌恶的表情。 尤其是新主子四娘子,那真是面不改色,表情毫无异样。 如果让乔巧听到他的心声,定会说,这才哪到哪啊? 当初洪灾她和蔺清莹、纪文山逃荒,身上味更浓。 因为不止脏,还泡过有腐尸的臭水。加上是大夏天,那味道的酸爽……总之后来她是彻底心理免疫了。 第329章 不要得罪小人 “伏伯。” 乔巧招呼伏老爹一声。明知对方看不见,她还是习惯性地友善点了个头。 伏伯分辨着她发声的方向,抖抖索索,在儿子的搀扶下,想要给乔巧磕头。 “四娘子……” 一路上听儿子说明了原委,他不怨儿子把爷俩卖了。 他们父子现在这艰难处境,再不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明日大概便会暴尸街头。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何况这四娘子还救了他儿子,以身相报,应该的! 他是商人,讲求诚信,更讲究欠债还钱。 乔巧伸出一只手扶住他,不让他拜下去。 只是温和地说:“伏伯,以后你们父子,就安心留在我家。家里人口简单,没有多少活儿要做。先养好身体再说!” 伏伯颤颤的手指,从怀里掏出那份儿子写的卖身契。他用力捏了捏,才慢慢双手递给乔巧。 “四娘子,这是我伏安康的那份卖身契,我已经盖好手印了,请您过目!” 乔巧接过来,看眼上面落款的暗红指印,收起来。 伏安康已经失明,伏子骞还小,两人实则没多大用处。她这纯粹是买来为自己女户虚张声势的。 当做行善积德,反正她也有这能力。 马车将一行人送回家。 伏子骞把他爹扶下车,些许惊奇地打量眼前的农家院。 之前仅仅以为新主子家境一般,没想到,竟然还生活在乡下。这样的人家,是怎么做到使奴唤婢的呢? 尤其看到,迎出来帮忙搬东西的,还有另外三个下人。 他爹是富商,三口之家,以前家里也没用到这么多下人啊! 想到他自己和他的瞎子爹,他神情黯淡,心里又十分庆幸。他们父子这是苦尽甘来,遇到善人家了。 乔巧注意到有人在不远处探头探脑,走过去一瞧,是尤三娘。 她对这个媒婆已经全无好感。料想之前余志和登门问郑大壕的事,就是这个女人告密的。 余家村的人,都知道这尤三娘和郑大壕暧昧不清。 不过,宁可得罪君子,不要得罪小人。 尤三娘时常走村串户的,彻底翻脸,怕把她名声传的更糟。她不怕,两个闺女受影响啊。 所以,她将尤三娘当成普通村民来处。淡笑着招呼一句:“尤嫂子路过呢?要不要来家喝口水?” 尤三娘偷看被抓了个现形,讪讪地。 “乔四妹子,你家这是来客人了?” 她故意这样问的。明明看到进门的是两个老少叫花子,但她就是要揶揄奚落一下乔巧。 乔巧毫不避忌,正好借这女人的一张烂嘴,把将来可能生出的谣言,扼杀在萌芽状态。 “我新买了两个下人,十分便宜。” 尤三娘差点笑出来。 能不便宜吗? 两个叫花子啊!白送都没人要那种! 关键是你买回来了,一个瞎一个小,还帮你做不了什么活,平白多添两个人吃饭。 听说乔巧买的另外两个男下人,也是一个老,一个毁容残疾。这能被夫家弃之如敝履的女人,果然不怎么聪明。 她就等着看对方败光家产,如何落魄! 哼,给脸不要,一个良妾身份嫌低。等以后家败了,卖身为奴也没人要。 乔巧目送尤三娘笑逐颜开离开,不解这女人又脑补了什么事,显得那么高兴。无语地送了个白眼,反正不要乱传她养男宠不清不白就成。 回到家,关上大门,乔巧再次召集大家开了个会,把伏家父子介绍给温伯等人认识。 同样重申了自己定的家规。三年无错可赎自身,十年忠心给安家银子。 伏家父子听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这要多豪横多善心的主家,才能做到这一点啊? 以伏安康的经商脑子,觉得新主家就是傻子。但这傻子却成了他们父子的新主子……他内心挺纠结的。 乔巧没有在意伏家父子的反应。 她本来就是抱着行善积德的想法,收留濒临绝境的伏家父子。谁做好事还想着回报呢? 不过发不发月钱,月钱发多少,是个难题。 伏安康明显什么也做不了,伏子骞至少要躺十天半月,如果和温伯他们拿同样多月钱,明显不合理。 想到大闺女是负责发月钱的,她有意考考丁乐。 “乐儿,你觉得,伏伯和伏子骞,该分配什么活儿?一个月发放多少月钱合适?” 丁乐愣住。 做梦都没想到娘会征求她的意见。十多二十道目光齐刷刷转到她身上,她紧张得额头一下子冒出了汗。 不过感受到她娘眼神里隐隐的鼓励和信任,她努力平静下来。细想片刻,开口:“娘,先让他们养好身体。” “等伏子骞好了,可以帮兴叔挑水劈柴,帮温伯喂鸡种地。还可以帮锦嫂子柳嫂子她们打下手……” “呵呵……” 乔巧乐了。丁乐不说这些,她都不知道家里有这么多活,可以丢给伏子骞干。 这么说她买人买对了,伏子骞是个有用的? 至于伏伯,母女俩不约而同跳过。 “那,乐儿觉得该给多少月钱合适?” “八百钱。” 丁乐体贴地把伏伯面子照顾上了:“他们父子两人月钱八百。” 这样的话,其他人也容易想得开。 伏安康紧紧拉住儿子的手,向乔巧和丁乐所在的方向,深深弯腰行礼。 “谢谢四娘子!谢谢大姑娘!” 乔巧含笑摸摸丁乐的头。 跟着蔺清莹这位老师,丁乐耳渲目染,隐隐有当家人的气度了。这是她所想看到的。 不过,有个重要问题尚需解决。伏家父子的住处怎么安排呢?门房一溜房间,已经住满了。 想了想,她决定把丁乐当成主事的大姑娘,继续与之商讨。 “乐儿,咱家就剩东西侧屋空着了。那两边侧屋,原本是留给你和你妹妹长大住的,现在,你看看怎么分配?” 让伏家父子住进去,肯定是不妥的。她连云以墨,都委屈着住了门房呢! 丁乐睁着眼,愁死了。 身为大姑娘,要操心这么多事。 她也明白她娘没说出口的意思。 东西侧屋,给她和妹妹将来招赘用,她娘时常挂嘴边呢! 可她和妹妹一直住在主屋的次卧,晓玉和采绿就只能住在门房! 第330章 买了个麻烦? 想了又想,丁乐不甚情愿地瘪嘴。 “我和妹妹搬到东西侧屋住。晓玉和采绿,住我们屋里的次卧。” 这样,门房就腾出来了。 丁盼张嘴要反对。可转念一想,能搬到侧屋,和采绿姐姐住一块,她娘大概率就不会每晚盯着她写作业了! 多自在啊,采绿姐姐温温柔柔的,只听她的话。 这么一琢磨,内心高兴了,闭紧嘴巴,不吱声。 乔巧看向云以墨,云以墨明白她的意思,犹豫下:“我和温伯把房间让出来,给伏安康父子。我和温伯,一人一间房。” 他虽然不介意和温伯同住一屋,以前景兴作为伴读,也睡他外屋的。 但温伯上了年纪,与他作息时间不对,且爱唠叨,各种生活习惯不同。 一日两日没关系,长久下去,担心温伯发现他的身份。有这个机会独处一室,自然再好不过。 如此一来,房间便划分妥当了。 “那便这样定了。” 乔巧宣布。 “锦嫂子和柳娘的房间不用动,晓玉和采绿,跟随大姑娘二姑娘搬到东西侧屋。伏安康和伏子骞,住以前阿兴和福伯的房间。” 她站起身,把手拍拍:“柳娘,你去做饭,把剩的那个大羊腿,拿出来做汤锅。我们来搬家!” 伏安康看不见,伏子骞受着伤,乔巧带着锦嫂子帮忙。 先把云以墨和温伯的房间收拾好了,才能给伏家父子整理床铺家具。 伏安康被伏子骞扶着,一点点摸索身下软和的被褥,光洁如新的家具,满心觉得自己在做梦,身子轻飘飘的。 昨晚,他们父子二人还蜷缩在人屋檐下,早上被一盆冰凉的臭水泼醒了…… 伏子骞把他爹扶到椅子上坐下,就想跟着大家一起干活儿。乔巧打开带回来的大包袱,翻出来两身一大一小的男装,向他招手。 “伏子骞,带你爹先去洗漱,换了衣裳,再回来休息。” 伏子骞脸腾地一红,都忘了他们臭人家一路了。 好在脸太脏别人也看不清他表情,他低垂头赶紧扶了伏安康起身,跟着乔巧来到卫生间。 乔巧把干净衣裳和洗漱用品放在架子上,给伏子骞说怎么烧热水,怎么开关,怎么放脏水。等伏子骞点头表示听明白了,她才退出去关上房门。 屋子里面,父子两个静悄悄的。 隔了好会儿,伏安康才恍若隔世地轻叹一声。 “骞儿,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四娘子的大恩大德,我们今生要牢牢记住了!” 伏子骞重重点了个头。 三年或者十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这恩德,他必定结草衔环报答。 乔巧给伏家父子搬了家,又去看看闺女们收拾得怎么样了。 四个小姑娘力气小,没能搬多少东西。乔巧让她们把要搬的东西全部整理出来,她用大背篓装上,几趟就飞快地运到东西侧屋去了。 温伯和锦嫂子抹家具、擦地板;云以墨踩着梯子,清理高处和窗户的灰尘。 久了没住人,新房子也变得有点脏。 这种时候,云以墨已完全没了往日大家公子的矜贵派头。头戴毛巾做的帽子遮灰,身上穿件旧衣防脏。 相信就算三皇子的人此刻来了,也认不出眼前这个灰扑扑的农家汉是谁。 乔巧在下面帮忙递洗干净的抹布、扫把,仰头瞅一眼云以墨的形象,忍不住失笑。 这是不是就是俗话说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云以墨弯腰低头接她递的清洁工具,看到她眉眼弯弯,不知在傻乐什么,狐疑地多瞅一眼。 难不成多收两个下人,这么值得她高兴吗? 想起来问买马的事,乔巧拍拍梯子,吸引云以墨注意:“阿兴,咱家人口多了,进城不便。要不,咱家也买辆马车?” 云以墨无何不可。 “你是主子,你定。” 怎么会想着问他这个“下人”? 虽然他也觉得有辆自己的马车方便。但房间里丁乐等人俱在,进进出出的,他怎么好意思提供建议。 乔巧说出中心目的:“阿兴,你帮我选马。还有,家里没人会赶车……” 云以墨挑眉。 敢情,他这个护院,还需兼职马车夫!五两月银请他,是不是太少了? 他跳下梯子,把梯子换了个方向摆,继续拿着抹布清理窗户上的积灰。 “下次进城,我带你去买。” 乔巧过去帮两个闺女铺床,心里盘算,除了马车,家里还差什么呢? 每次都觉得不差,但每次进城,她都是各种买买买。 今天进城买的东西,也要拿出来整理。瞅一眼两个闺女的衣柜和梳妆匣,感觉还是少了。 谁家女孩,不整个满满一柜子的衣裳,几匣子的珠宝首饰?哪怕珠宝首饰是假的。 正想着,屋外“哐啷”一声,晓玉发出一声短促压抑的惊呼。 乔巧只当晓玉不小心摔了,连忙飞奔出门。丁乐等人也丢下手里东西,紧跟在后。 相处这么久,她们处出感情来了,自然关心。 却见晓玉人好好立在门口,面前是一脸无辜的伏子骞。一个盆子,倒扣在他们脚边,污水泼了一地。 “怎么了?” 乔巧走到两人身后,拍了拍晓玉的肩。 “晓玉,你没受伤?” 晓玉有些惊慌失措,弯腰捡起盆子,期期艾艾:“没有……是我不小心,撞上他、他了!” 乔巧看向伏子骞,呼吸为之一顿。 洗干净、露出本来面目的伏子骞,竟是唇红齿白,生得极其的美貌。 没错,就是那种用来形容女子的美貌! 一双桃花眼,略微上挑。眼角一颗小小的泪痣。即使年纪还小,也能判断得出这男孩儿,长大后会魅惑多少女人的芳心。 难怪晓玉受惊成这样。 伏子骞这容貌,对晓玉简直是降维打击。 饶是丁乐丁盼年纪尚小,也直勾勾地看伏子骞的脸,看得呆了。 “我……我再去打盆干净水来!” 晓玉手足无措,迅速找借口溜掉。 乔巧瞧眼伏子骞,伏子骞的新衣裳被晓玉的污水泼得半边湿透了。她温言说:“伏子骞,你也去把衣裳换了,别着了凉。” 云以墨给这对父子买了三身衣裳,她给放在了门房柜子里,翻一翻,便能找到。 就是…… 她无可奈何目送伏子骞的背影。 她好像买了个麻烦! 第331章 朝不保夕的日子 伏子骞这美貌,容易给她这小小农家院,带来麻烦? 要不,给伏子骞也定做一个面具,说这孩子也毁容了? 低头琢磨,院门被人“啪啪啪”拍响,锦嫂子去开门,乔满囤风风火火大步走进来。 “四姐!四姐!” 乔巧迎上去,有些奇怪自己五弟这个时候跑来:“五弟,吃饭了吗?没吃留下来一块吃。” 估计柳娘做的羊肉汤锅也快好了。 “四姐,我不是来吃饭的!” 乔满囤跑热了,扯了扯领口散热:“我是特地来告诉你一桩紧要事的!” 乔巧让他进花厅坐下,给他倒了杯水。 乔满囤端着杯子,看了看有些杂乱的沙发。准备搬房间的东西,还没有整理好,堆放在上面。 “四姐你们在大扫除吗?” 随口问了句,转入正题:“四姐,今儿大早,我们巡逻队在村东一块废墟,发现了甚是可疑的痕迹。” “村东?” 那好像是通往纪家村的路。乔巧不明所以:“什么可疑痕迹?” “那片废墟,志和叔说尚没有村民租赁购买,结果出现了人居住过的痕迹。” 乔满囤喝了几口水,继续把杯子拿在手上。 “能在咱们村里落户的村民,全部划分了宅基地,不可能自家宅基地不住,跑去住一片废墟!” 乔巧点头,猜测:“会不会是无家可归的流民,偷偷住那里了?” 如果是这样,很合情理。 乔满囤神情严肃:“仅仅是暂时栖身的话,可以理解。问题是,我们在那里,发现了散落的狗骨头。” 乔巧心里“咯噔”一下。 “村里只有郑大壕养狗。这狗骨头,必然是郑大壕家的那条大黑狗,被人偷偷捕杀吃掉了!” 乔满囤看着自己四姐:“郑大壕现在又失踪……说不定,就是遭了这帮人毒手!” 乔巧…… 掩饰地提起茶壶,给乔满囤杯子里续水:“那,志和叔怎么说?” “志和叔让我们先不要声张,以免引起大家恐慌。但我想着不妥,还是要来告诉四姐你一声。这段时间,四姐你们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 乔满囤慎重地叮咛乔巧。 “之前山上那次暴乱,志和叔他们其实并没有彻底肃清乱民。好些人进山躲藏起来了,甚至落草为寇。” “加上平城落入大皇孙手中,流民暴增……” 少年人表情充斥不符自己年龄的沉重,把手里的杯子放回桌面,叹了口气。 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真正过去。 他们好不容易生活走上正轨,再来一次风波,又得从头开始。他真是受够这种反复了! “四姐,爹娘又往山上储存粮食了。你看看,你是不是也需要储存?我和大哥,可以帮你们。” 乔巧抿着嘴想了下。 “不用。五弟,你照顾好你们自己,我现在家里有人手,要储存的话,不费事。对了,清莹怎么打算的?” 提起这个,乔满囤伤脑筋的扶额。 “之前不是有平兴和阿福吗?她把贺伯和平兴派出去帮忙管理县城店铺了。觉得一个阿福不够,又买了个护院阿良。” 总之他家里现在是人才济济。 蔺清莹还想给他配个书童,被他坚决拒绝。 一个泥腿子,又不读书,他还在巡逻队执勤,屁股后面跟个书童,不被人指指戳戳笑死! 乔巧瞄一眼厅外。 若是伏子骞和伏安康此刻出现,她五弟的眉头怕是要打结了。 起身从房间里拿出一把弓,一筒铁箭。 “五弟,这弓虽说质量差,你拿着可以练习下。明日你执勤不?不执勤,咱们就上山狩猎。” 她也可以顺便考察狡兔三窟藏粮食的地点。 说起这个,乔满囤才转而心情好起来:“明儿正好我休息。四姐,这弓箭咱们的确该好好练,遇上什么麻烦,也能有个还手之力。” 蔺清莹还等着他吃夜饭,他不方便久坐,站起身。 “四姐,你记得让阿兴他们看紧门户。那些人胆敢对郑大壕下手,说不准还会伤害别人!” 乔巧弯弯唇角:“……好。” 大家收拾好各自房间,吃完饭,已是掌灯时分。乔巧在院子里叫住想要去洗漱的云以墨,把乔满囤带来的消息说给他听。 “阿兴,以后你独自上山砍柴,要注意安全。” 虽然知道对方武功高强,但是好汉双拳难敌四手。 云以墨点头。有人关心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这和以前爷爷的斥责、景兴职责性的提醒,有本质区别,比较新鲜。 乔巧本想让云以墨明天一块去狩猎,转念一想,五弟既然说余家村存在风险,那云以墨还是留守在家好了。 反正那湖泊她走过一次,知道方向了。 便说:“明天你不用去砍柴了,我想在山上藏点粮食,下山顺便挑两捆柴。” “你和你五弟,要去狩猎?” 云以墨看到乔满囤拿着弓箭离开,有所猜测。 “我还是和你们一道。那湖泊并不安全,有猛兽出没。家里不用担心,你这道铁铸院门关上,除非推来攻城车或抬来撞木,等闲人休想打开。” 院墙又高,墙上有倒刺。即使踩着木梯,也难以翻越。区区流民土匪能有那个能耐? 一开始,云以墨就很佩服乔巧有远见,修的宅子考虑周全。 乔巧想想表示赞同。 家里现在那么多人,两个闺女已被保护得很安全了。再过度防范,没有必要。 何况别人不知道,她自己不清楚郑大壕是死在谁的手里吗? 当务之急,应该先在山上找个藏粮的地方。 余家村当真又乱起来,这粮能解她们燃眉之急。她现在是女户,家里这么多人,到时不可能依赖娘家的救济。 只是这天然的储粮洞不太好找。 此后,乔满囤隔日过来,三人便去湖泊那边狩猎。 武器不大趁手,动物们又有了警觉性,没有第一次那般大丰收。零星捕杀了几只小动物,全部自己吃了,没有拿去贩卖。 后院的小青菜和葱子收获了一茬,乔巧安排吃了顿葱油饼和青菜蛋花汤。 虽然后来是温伯接手了,前面播种育苗是她呀。乔巧还是颇有成就感的。 第332章 买马车 至于乔满囤所说的废墟狗骨头事件,后面没了下文,大家渐渐把这事放下了。 眼见伏子骞伤养得差不多,能下床走动,该带他去复诊;伏安康也可以去顺道看看眼睛。 乔巧决定举家再进城一趟。 这天气转凉,冬天将至,得积极准备过冬年货猫冬了。 他们一行五个大人,三个孩子,把乔满仓的牛车塞得满满当当。 一次两次可,天长日久,亲兄妹也会生出罅隙,所以乔巧决定今天就买马车,刻不容缓。 而且她买马车又不打算营运,不会对乔满仓的生意,造成什么冲突。 大约是和平太久,乔巧注意到守城军士日渐懒散。关卡处他们拿出路引,对方未曾细看便让交钱。 人均五文钱交过后,直接放行。 对此乔巧既是庆幸,又觉担忧。 庆幸的是云以墨进出城自由;担忧的是守城军士这样懒散,万一被奸细混进城怎么办? 她如今在县城,也是有产业的呢。 两家店铺全部租了出去,月租共计九两银子。 因为她租出去的是一个空壳子房。除了空间大和地利,什么优势也没有。租房子的人要自己定制全套家具,将来离开,这些家具处理,也是件麻烦事。 所以,租房者要求长期租,至少三年打底。他们是做生意的,租期短太不稳定。 双方一拍即合,由顾牙人牵线,负责这份契约。 约定每次预交半年房租。如果违反,房东有权利不退押金,直接收回房屋。 这方面,顾牙人出力不小。 乔巧此次到县城,收了五十四两的租金,按照两个点的待遇,又给了顾牙人五百四十文钱的抽成。 虽说在乔巧眼里实在不多,但在别人眼里,这是实实在在的进项,抵得上普通人家好几年的收益了。 若能一直太平下去,等到两个闺女出嫁,单靠这两家店铺的租金,便能给她们攒出一笔可观的私房钱。 离开牙行,乔巧给了伏子骞一两银子,让他带他爹去纪家医馆。自己领着丁乐四人,随云以墨去买马。 交易牲畜的地方在东市。丁乐丁盼坚持要跟来,结果一进牲口市场,就踩了几脚屎。 遍地黄金,想避也避不开。两人提起裙摆,看着自己绣花鞋上粘的臭臭,脸都变绿了。 姐妹俩最近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已经不太能回到从前了。 乔巧没有注意两个闺女的表情变化,专心听着云以墨和驻马店的老板说话。 县城目前物价趋于平稳。只是好多涨价上去的商品,再回不到洪灾前的价位。 现在马市行情大约是二十两到三十两的样子。 当然,这是指的普通马,甚至可以作为肉马食用那种。顶多拉拉车,骑着小跑一圈。想骑着上战场,那是做梦呢! 军用良马,只提供给军队。据说一匹战马的价格,够一百名军人一个月的军饷。别说传闻中的宝马了。 所以乔巧买马,单纯是套马车方便出行。而且这养马的草料,也费事。 冬天快到了,植物枯萎。她还得储备大量粗饲料、精饲料。 云以墨比较了几家马行,最后矮子当中拔高子,花三十两,给她挑了匹膘肥体壮,四蹄白身上黑的刚成年公马。 这马挺温驯的。陌生人靠近摸它头,撸尾巴,也不反抗。啪叽啪叽,只管自个低头吃草。 丁乐丁盼忘记了脚下的黄金,又高兴起来,围着马转。这可是属于她们家的马啊! 晓玉和采绿紧张地在旁边护着,唯恐两位小主子被马撅蹄子踢到。 来这里买马的人多数是套车用。吃马肉的奢侈人,县城并不多见。 乔巧花了几两银子,又买了辆较为宽敞精致的车。 上好的红木为支架,四面装裹靛青细棉布。窗纱是两片淡蓝色的绉纱,车厢内除了两排铺着锦褥的凳子,车壁还有挡板。 挡板放下来,既可以当桌子,又可以放东西。 至于装东西的小柜子,设计在凳子下方。拉开就是小抽屉。古代人民的智慧,也是无穷的。 乔巧现在充分体会到她爹当初买牛车的心情了。 崭新出炉的车,人还没坐过呢,就要装上几大垛草料,几大袋豆子。这些都是喂马的饲料,必须多多益善。 丁乐四人,挤在其中,为出行特地换的新衣裳,又毁了。 “还差马鞭子。” 云以墨坐在车头检查一番后,跳下车。 乔巧可心疼了:“别买皮鞭子,随便折根柳条就行了!” 云以墨…… 最后还是买了根牛皮鞭。不过鞭杆是红柳条做的,充分满足了乔巧的愿望。 车厢里快装不下了,云以墨甩着响鞭,驾驶马车去东门。乔巧坐在旁边,不错眼珠地盯着看。 现代没机会拿到驾车执照,能在古代策马扬鞭也不错。 伏子骞扶着伏安康,在寒风中瑟缩着,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了。见到新马车,很是好奇地多看两眼,才扶着自己爹爬上马车。 乔巧回头从窗洞中问他:“伏子骞,你和你爹的病情,吴大夫怎么说?” “四娘子,吴大夫又给我开了十天的药,吃了差不多便行了。” 伏子骞面色有些难过,把剩下的钱递还给乔巧,再看看他爹。 “但我爹……吴大夫说来晚了。” 他爹一辈子再见不了光明了。 但又有什么办法?城破家亡,名下财产,被敌军洗劫一空。即便他们只是老百姓,对方也不可能发还他们的。 那就是对方的战利品! 他们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没关系……” 伏安康倒是想得开。他觉得现在日子过得也不错,遇到一位这么好的主家,儿子又平安待在身边。 只要儿子将来出息起来,伏家便不算完。儿子才是他伏家的希望,他活下去的全部动力。 犹豫下他对乔巧说:“四娘子,我常年经商,您如果对此有兴趣,我可以倾囊相授!” 乔巧不太想经商。 一来她对经商没兴趣;二来乱世经商,风险太大。搞不好就人财两空。 伏安康见状,说出自己反复想了许久的计划:“四娘子如果对经商实在没有兴趣,也可以指派您信得过的人,让我来教他。” “将来,您名下产业多了,委实需要一个懂行的人,帮你管理。” 第333章 不给表现机会 云以墨一边驾车,一边点头赞同:“乔娘子,伏伯的话有道理。” 他看乔巧这么大手大脚花钱,身边有个理财人最好。 伏安康转向他:“依我看,阿兴就很合适!” 他看得出,乔巧十分信任云以墨。 云以墨…… 他已经身兼护院、马车夫两职了好不好? 何况他曾经也是个大手大脚花钱的主。让他学经商理财,是想早点败光乔巧家的家财? 乔巧轻咳一声:“这件事以后再说。” 不过伏安康的提议也很不错。等时机成熟,培养一个忠心的管家当左右手,她可以轻松好多。 扒拉一下家里现有的人:温伯、锦嫂子和柳娘目不识丁,晓玉醉心女红。 伏安康绝口不提伏子骞,应该是对伏子骞有所期待,不愿他学经商,或者伏子骞本身对经商不感兴趣。 那么,就剩一个采绿了。 但是采绿翻年就十一。这时候的女子出嫁早,说不定刚培养出来,采绿就要出嫁呢。还是再观察下。 以后碰到合适的人才,也可以收用。 这么想着,一时忘记看云以墨赶马车。等回过神来准备学习,马车已经进村了。几个鼻涕拖得老长,一身脏兮兮的小孩,追在马车后面跑。 云以墨没有丝毫停留,直接将马车赶回家。院门一关,所有嘈杂声隔绝在外。 他这段时间戴着面具出行,经常被村民们指指点点。饶是他涵养功夫极好,也有点烦了。 县城的人较为见多识广,反而没这么大惊小怪。 温伯等人都出来看新马车,温伯主动请缨:“四娘子,我可以学赶马车!” 后院那块地实在太小了,不需要怎么侍弄。他大多数时候闲着,既无聊又怕被主家嫌弃。现在有个表现机会,自然要上。 他可不老!他得在主家面前,多刷刷他的存在感。 乔巧还没说话,伏子骞也积极站了出来。 “四娘子,我也可以学驾车!温伯忙的时候,我能替换他。” 他知道他爹现在就是白吃饭的。虽然四娘子不在意,可他愧疚。 他一定要多干活,干两个人的活,才能和他爹抬头挺胸,在这个家继续待下去。 “那你们跟我来,先学喂马!” 云以墨把马从马车里解放出来,牵着往后院走。伏子骞连忙把药包塞给他爹,让他爹自己摸索回房,自己和温伯上前搬马料。 乔巧拍拍两个闺女的头:“你们先去洗漱。” 一手拖了两大袋饲料,跟在后面。 她也要学驾驶马车,技多不压身啊! 温伯和伏子骞回头瞅瞅她一手一袋,比自己两人合力抬一袋还轻松,俱沉默了。 这位主家,当真是……不给他们一点表现的机会啊。 他们气喘吁吁把饲料放后院地上,打算再去搬剩下的,乔巧一溜小跑,又飞快地扛了两垛草料过来。 两人…… 温伯还好点,他毕竟是见识过乔巧能耐的。伏子骞就不行了,杵在那里,风中凌乱。 这位四娘子,已经让他完全颠覆了对女人的认知。 如果所有女人都像四娘子这种,这世上当家做主的,还轮得到他们男人吗? 云以墨见怪不怪。 把马拴在鸡舍旁边,将鸡舍往里挪挪。马温驯,应该不会惊了鸡。随后掏出随身带的匕首,划开一袋精饲料,铺了些在马面前。 一边喂,一边解释。 “马一般每日喂三次,每次分量不要太少。如果打算用它当日出门呢,就喂精饲料。” 停了停,抬头对认真听讲的三人叮嘱:“若发现它长得偏胖了,就减少饲喂量;如果消瘦了,就增加饲喂量。” “多和它相处,动物通人性,熟悉亲近了,即便你不用鞭子抽,它也会遵从你的引导驾车。” “至于水,备一个水槽,随时装满清水,它渴了自会饮用。” 一开始没打算买马,家里连马厩也没有,别说专用饮水槽了。 乔巧略一琢磨,去卫生间拿来一个不怎么用的大木盆,里面放满了水,给马端到面前。 等吃完夜饭就去找常石匠,修马厩! 云以墨又教他们如何喂马培养感情。 手里抓了一把豆子,摊在手心,慢慢接近马嘴。马抬头嗅了嗅他的手,舌头一卷,把豆子吃了,还舔了舔他的手。 云以墨摸了摸马头。 “给它洗澡,带它嬉戏,都是培养感情的好方法。” 他看着面前的马,眼里流露出一种怀念。又轻轻抚摸了马几下,才转向三人。 “你们看马,我去洗漱。” 温伯和伏子骞凑近马。乔巧扭头,目送云以墨的背影。 她知道他又想起了从前。但她没有能力帮助他回到从前。只能让时间,冲淡平复他内心的伤痕。 知道几个人白日跑饿了,晚上柳娘焖了一瓦罐菜干饭,蒸了腌肉,烙了饼子,外加一锅野鸭菌汤。 腌肉下饭,汤泡饼子,浓浓的家常味儿。乔巧吃完饭,提盏油灯,就朝常石匠家走去。 常石匠接了很多单生意,白天基本不在家,只有晚上去,才能见着人。 乔巧到的时候,常婆婆正招呼常静娴休息。老在灯下绣帕子,容易伤眼睛。 常静娴的女红,比丁乐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常婆婆逢人便夸赞自己孙女,能用绣的帕子卖给城里绣庄挣钱了。 当然,比起晓玉,她还差一大截。 乔巧是允许晓玉闲暇时钻研女红的,不过她从来没看到晓玉卖自己绣的帕子。 或许因为相貌自卑,不敢涉足绣庄? 有机会问问。 瞧见乔巧,常婆婆连忙迎上来,把乔巧往屋里让。 常静娴站起来,似乎是因丁乐那次来她家受伤的事,含有愧疚,眼睛不敢正视乔巧。 “乔……乔姨……” “静娴越发能干了!听你奶奶说,你都能绣帕子挣钱了,太了不起了!” 乔巧温和地对她一笑。 “得空,你也上我家来玩,教教你师妹。” 常静面色些许黯然。 她知道乔姨家和自己家是完全不同的。乔姨甚至给两位师妹找了伴读。 那个晓玉,女红技艺远远在她之上。她这算什么呢……只觉得和丁乐,越来越相距甚远了。 第334章 杯弓蛇影 常婆婆给乔巧倒了杯水。 “乔四侄女,我家老头子给人做工还没回来。有什么事你和我说也行,等他回来我转告他一声!” 盖个马厩,不是什么重大事,乔巧便把来意说明了。 常婆婆一听,说:“马厩的话简单,我家老头子的徒弟,孙家兄弟便会做。明儿大早,我让他们直接去你家!” “那就有劳常婶儿了!” 乔巧起身告辞,和常静娴打了个招呼。 常婆婆把她送出门,好奇地打听:“乔四侄女,你家买马了?” “嗯,我家人口多,为了出行方便,所以买了辆马车。” 乔巧没瞒她。这事根本瞒不住,也没什么好瞒。 “你家马车也载客吗?” 常婆婆关心这点。多个出行的交通工具,总是好的。他家老头子最近城里也能接活。 见乔巧摇头,她略失望,从屋檐下晾晒的一个簸箕里,随手抓了把野果子,塞给乔巧。 “这是我白日上山,采摘到的,你拿回去给孩子们吃!” 乔巧推了两下,常婆婆硬要给就接了。想起乔满囤说过的话,对常婆婆叮咛。 “常婶儿,听说最近不太平,流民增多。以前暴乱的恶徒,也没有彻底清理掉。你若是一个人上山,定要小心,最好和村民们结伴。” “乔四侄女,你也听说过这个事了?” 常婆婆失笑:“唉,这都是村民们前段时间给嘈的!这么久,风平浪静,足见是谣言。” “小心没大错。” 乔巧说了一句。见常婆婆点头表示听进去了,她方才转身离开。 一路上,吃了个野果子,酸得掉牙,不知道现在被她教养的闺女们,能不能吃下去。 走了一会,她总觉得背后似乎有人,那种被凝视感,毛毛的。但几次转回头去观察,又什么也没有。 她加快脚步,迎面碰到村巡逻队,怪异的感觉,才消失了。 “四姐!” 乔满囤在巡逻队队尾,举手招呼她。 “五弟,你们还没有收队?” 乔巧看他手捂自己嘴巴,一个接一个打呵欠,不忍直视。 “这一圈转完,就散队了。四姐,这么晚你怎么还出门?” 这条路只通往乔家以前的老宅,乔满囤一下就猜到自己四姐目的:“你找常师傅吗?” 乔巧点头:“我今天买了马车。” “马车?” 乔满囤眼睛一亮:“我明儿过来看看!” 前面队友走远了,他不能再多说,打算追去。乔巧拉住他:“五弟,方才我一路过来,总感觉身后有人在盯着!你们过去巡逻时,注意点儿!” “有这么回事?” 乔满囤惊讶,困意顿时不翼而飞,瞪大眼睛:“那我叫他们好好巡逻!四姐,你也快回去,太晚了在外不安全。” 乔巧一想不对,如果真有不怀好意的人,自己五弟不就危险了?她转头跟上乔满囤:“我和你一起!” “四姐……” 乔巧打断他:“我一个能打趴你十个,信不信?” 乔满囤闭嘴了。心里直埋怨爹娘为何把自己四姐生得一把子力气,他弱鸡呢? 乔巧跟着巡逻队,着意把周边巡查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巡逻队的人觉得乔巧是被流言吓住了,杯弓蛇影。嘲笑两句,散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乔满囤把自己四姐送到家门口,安慰她两句,才离开。 乔巧心里怪郁闷的。难道真是她搞错了?可不是说女人的第六感应一般很准吗?她又不能和这里的人谈第六感是什么。 锁好院门,仔细检查一遍自家院子,连闺女房间也看过了,方才抱着一颗迷惑的心,洗漱上床。 第二天风平浪静。 孙兴两兄弟带了手下雇工和工具来,噼里啪啦一顿操作,当天给她搭出一个马厩。 马厩墙是大青石垒的,支柱是山里砍伐来的现有木料,屋顶是茅草。马么,没必要住那么好,能遮风挡雨就行了。 乔巧管了他们一顿辅食,另外给了一两银子包括材料的钱。 孙兴兄弟相当于包工头的角色,他们要怎么和自己手下雇工分钱,是他们的事。 乔满囤直到晌午后才跑来看马。昨夜回家晚了,睡迟了,所以早上没起来。 他抢着承包了今天的喂马工作。打算和马亲近了,隔天便能威风地骑马了。至于这马只能用来拉车,不能驼他驰骋沙场,他并不在意。 云以墨大早就搭乘陶家马车进城去了。乔巧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过既然要进城,当然得给她大采购东西。 列了一长串单子,给了一片金叶子,委托他代为购买,回来雇车就行了。 待孙家兄弟收工,领人离开,这一天又忙活过去了。 乔巧等人收拾善后,伏子骞端着一大碗药,蹲在厨房门口咕嘟咕嘟喝,一张美貌的脸蛋,皱成了苦瓜。 柳娘忙得热火朝天。浓郁飘香的饭菜味,混合着又酸又苦的刺鼻药味,间杂牲畜的臭味,这就是乔巧家近段时间的生活气息。 丁盼在姐姐房间,由晓玉、采绿陪着,一起练字,做乔巧出的珠算题。不时望一眼外面天色,心里期盼着兴叔快快回来。 这样,她们便可以休息了,还有点心吃。 云以墨就是在丁盼这种无比期盼的心情中,坐着马车回来。 两辆马车。 顺手递两盒点心给蹦出来迎接的丁盼,转头对乔巧说:“你给的钱,买了单子上的东西还有剩,我就又买了马饲料。” 乔巧…… 忘了眼前人,也是个习惯大手大脚的。 她点头,让大家一起帮忙搬货。等两辆马车的车夫走了,才把东西整理一下,归顺进库。 干肉、鲜肉、干货、糙米糙面、精米精面、一笼子母鸡、一背篓鸡蛋……库房鸡舍塞得快爆炸了。 除了伏子骞,其他人已然免疫,唯剩对自己主家的满足感和骄傲感。 云以墨让乔巧搭把手,最后搬起一个沉重的大箱子,抬进她房间。 乔巧不解什么东西需要抬进她房间。直等云以墨掀起箱盖,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她顿时两眼放光,迈前一步凑到箱边! 第335章 坏消息 箱子里面,躺着四把复合大弓。黑亮的弓身,坚硬似钢铁,摸上去手感不仅沉,而且冰凉。 云以墨捡出其中两把稍大的。 “这一把四石弓,速度和准确性高;这一把与你之前用的三石弓一样。如果你四石弓拉开不了,还是用三石弓。” 剩下两把,一把三石,一把一石,是给他自己和乔满囤准备的。 乔巧看看他,没有问他从哪里搞来的这一箱子弓,而是直接接了那把四石弓。 好弓握在手里的感觉就不一样。 一手掌弓,一手拉弦,微一运力,弓便拉成半圆。再一松手,“嘣”!弦嗡嗡作响,如同触电抖成一条虚影,她掌弓手臂,稳如磐石。 云以墨…… 幽幽瞥她一眼,幽幽说:“这弓……一直在云府被束之高阁,封存多年了。” 能拉开的嫌弃它不是宝弓,看着眼馋的又拉不开。 所以,他爷爷想将之作为奖励赠送部下的愿望,一直没能实现。料不到,时至今日,这把弓终于迎来了它真正的主人。 且乔娘子一介女流的身份,格外打击人。 包括他。 “阿兴,谢谢你!” 乔巧心花怒发,抱着弓,十二万分诚恳地对他道谢。 看着她发自心底高兴的样子,云以墨唇角也略略勾了起来。 “早些休息。狩猎时多练练手感。” 拿起自己那把三石弓,一筒铁箭,离开乔巧的房间。 乔巧摩挲着新得的四石弓,一个人在屋里比画,爱不释手。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世,为何这么喜欢弓箭。大概是因为弓箭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有些事,钱做不到。但武力,能! 云以墨作为习武之人,有早起的习惯。一个人在后院,迎着晨曦,练几趟拳脚剑法。等汗湿透夹衣后,才去沐浴,挑水砍柴。 伏子骞也有晨读的习惯。虽说现在没有条件读书了,但他依然保持鸡叫三遍便起床的良好习性。 静悄悄站在枣树下,远远望着对方闻鸡起舞。 这个面戴鹰面具,能文能武的阿兴,在他心目中是非常神秘的。 他搞不懂这么有能耐的人,为什么会屈尊于农户家,当一名小小护院? 虽然四娘子很尊重他,但不改他和他们一样,身份是下人! 云以墨收势后还剑入鞘,拿起搭在鸡舍门上的干毛巾,擦头上的汗。往回走去洗漱间的路上,与伏子骞擦身而过。 回眸一瞥这个比女人还漂亮的小少年,他慢下脚步。 “对学武有兴趣吗?我可以教你。” 伏子骞瞪大眼睛,激动之色瞬间溢于言表。 “真的?你真的愿意教我?” 云以墨放下擦汗的手,静静微笑。 “前提是你能吃苦。” 普通人,没有乔娘子那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只有吃苦,很吃苦。 若这小少年是个有毅力的人,他不介意帮乔娘子培养一下。 “我,一定能吃苦!” 伏子骞身体挺得笔直,不退缩迎接云以墨面具后的眼神打量。 读书一点无助于他保护自己家人。所以,他下定决心,今后要弃文从武。 他要报仇!还有报恩! “今日先随我挑水砍柴,练好臂力和腿力。” 云以墨瞧眼他的细胳膊细腿。打好基础,才能说练武的事。 “是!……师傅!” 伏子骞退后半步,毫不犹豫,纳头便拜! 云以墨没有阻止,接受了他的大礼。 他们现在所想一致,目标一致,合作共赢。 温伯、柳娘及锦嫂子是第二波早起的人。他们要照料菜地、喂家畜、打扫院子做早饭,从不会睡懒觉。 云以墨直接去洗漱间,伏子骞一头扎进厨房。他得尽快帮柳娘煮好早饭,才能跟着新拜的师傅去练功! 乔巧抱着弓在床上醒来,睁眼看窗外还是灰蒙蒙的天色。越近冬天,昼短夜长,睡觉越香。以为时间尚早,实际半晌午。 她把四石弓悬挂在墙上,剩下的两把弓仍然放箱子里,等乔满囤来了挑选。梳洗好走出去,柳娘给她端来一份热腾腾的饭菜。 “乐儿和盼儿起身了吗?” 乔巧往沙发上一坐,拿起筷子。 “大姑娘和二姑娘已经起身了。” 相处久了,柳娘没有一开始的畏怯,回话声音清楚明了许多:“晓玉和采绿在陪着读书练字。” 乔巧满意点头。觉得自己提前过上了富足老太太的生活,所有生活目标,都在朝她预想的路线走。 粥喝了一半,吵吵嚷嚷的嘈杂声隐约传来,侧耳听不是发自自家院子,而是院外。 她家在村子中心,左邻右舍是娘家和蔺清莹家,再远就是余里正家和老余叔家了。能吵起来,都是她所关心的人,不能置若罔闻。 她立时丢下碗筷,准备出门看究竟。 刚跨出主屋门槛,院门哐地被推开,伏子骞面色些许发白地跑回来,一见乔巧就说:“不好了,四娘子!听说昨日纪家村,被土匪血洗了!” 院子里扫地的锦嫂子,手里的大扫帚“啪”地掉落在地。 乔巧一阵懵:“什么……叫血洗了?” “今日大早,我和兴叔去挑水,在村口碰到了几个从纪家村那边连夜逃过来的人,是他们说的……” 伏子骞扶着自己双膝,喘一口长气,等气息调匀了才直起腰说详细。 “说昨夜,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群土匪,趁着夜黑,直接闯进民宅,烧杀抢掠……” “他们现在还在村口,兴叔也在那里……” “四娘子,真的是土匪吗?他们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啊……” 锦嫂子声音颤抖,惊慌失措。 闻声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柳娘,手里拿把菜刀,忘了放下。浑身颤抖,真怕她握不紧刀,掉地上切了自己的脚。 “别慌!” 乔巧皱眉,沉稳地开口:“我先去看看,你们在家,把门关好。没有我叫门,谁也不许开!” 理理发髻,整整裙摆,大步流星,走出院门。伏子骞犹豫一下,没听见他爹摸索出门房喊他,紧紧跟随乔巧身后。 此刻坏消息就像插了翅膀,在余家村迅速散播。 乔巧赶到村口的时候,无数村民,已把那些从纪家村逃出来的幸存者,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第336章 纪家村被血洗 每个人都在大声激动地说话,但每个人都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 恐惧如同瘟疫,令大部分人丧失理智。 乔巧围着边沿走了半圈,实在找不到能挤进圈子里的缝隙。事关重大,她不免有些焦急。 这些村民束手无策,又把纪家村的幸存者围那么严实做什么? 难不成当人家是土匪,你们包围他们就出不来了? “四姐!” 她听到熟悉的喊声。回过头,只见蔺清莹带了蕙兰和一个相貌陌生的年轻男子,也赶过来了。 那年轻男子想必就是乔满囤提到过的护院阿良。 能不能打看不出来,不过块头的确比普通村民健硕。 蔺清莹也看到了她身边的伏子骞。少年的美貌,令得她和蕙兰,不约而同脚步一缓。 蔺清莹见多识广,尚能保持不动声色。但蕙兰就不行了,不时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一下伏子骞。 伏子骞大约从小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惯了,并不生气,略略低头,避开蕙兰的视线作罢。 “四姐,听说隔壁纪家村被土匪血洗了,是真的吗?” 蔺清莹声音微微颤抖,不过站在乔巧面前,腰身挺得笔直,一点没有仓皇失措之态。 附近几个男村民听到她的声音,回头看向本人,不约而同,露出惊艳的神色。 “不清楚,我也是才到。” 乔巧撸起袖子,打算强行挤进人圈。 蔺清莹看了阿良一眼。阿良会意,走过去大喊一声:“让开,余里正来了!” 双手一推一分。本来听到喊声就打算回头让位置的村民,顺势往旁边闪。一下子,开辟出一条路来。 乔巧…… 这又是个人才! 连忙和伏子骞,跟着蔺清莹往里挤。等外圈人抱怨“余里正不是在里面吗?”,他们四人,已成功挤进了内圈。 不过进去乔巧就后悔了。 因为她竟然看到了丁老太,还有她那个大腹便便的媳妇曼三娘。 真不明白纪家村都被血洗了,这对弱不禁风的婆媳,怎么能顺利从土匪手下逃出来。 放眼望去,能坐在地上痛苦哭嚎呻吟的伤者,基本是男人。老人小孩,一个没有。 她的心沉甸甸的。 从这几个幸存者惨状判断,纪家村目前情形不容乐观。 血洗,可能是真的血洗,大多数纪家村村民,遭了不测。甚至纪里正也…… 倒是庆幸纪车夫一家搬进县城里去住了,不然…… 云以墨蹲在地上,几个村民打下手,帮伤者包扎止血。乔巧踌躇一下,没有过去。 这当儿被丁老太盯上,可麻烦了。 她同情纪家村村民,可一点不会同情丁家。包括那个后进门的媳妇曼三娘,也是磋磨过自己闺女的。她没有那么大度,原谅她们。 丁老太一直在哭天抹泪。曼三娘捧着大肚子坐在旁边,用一块小手绢,时不时擦擦眼睛。 有好心的村民,给她优先搬来张凳子,送来热水饼子。 余志和带着巡逻队,挨个询问这些纪家村的幸存村民,脸色阴沉得能挤出水。 乔满囤拄着长枪维持秩序,看到自己四姐和媳妇,不免一愣。 乔巧暗暗冲他摇手,示意他不要招呼自己。丁老太目前是没顾上搭理他,谁知道等缓过劲来,会不会找自己和娘家人麻烦。 能不引起对方注意更好。 乔满囤也是想到这种可能性的,所以他没跟着余志和凑上去,而是站到边上。 但是这几个纪家村村民除了丁老太婆媳,都受了伤,加上连夜逃难,精神状态着实不好,不能一直躺在这村口吹冷风。 余志和琢磨一会,把这些人安排进谁家都不妥。别说村民,他自己也不愿意。谁知道会不会往家里引灾星。 但放着不管也太过分了。于是他站起来,示意村民们安静。 等众人嗡嗡声小了后,他才清了清喉咙,大声说道:“乡邻们,不要慌!我已经派人进城,将此事上报衙门了!大约明早,县太爷就会派人来,不必惊慌!” 他不说还好,一说,村民们更慌了。 “明早?明早还赶得及吗?” “说不准那帮土匪,昨夜血洗纪家村,今夜就轮着我们余家村了!” “纪家村能被杀的只剩这么几个人逃出来,人数一定不少!等官兵赶来,黄花菜都凉了!” 接下来,就是此起彼伏的哀叫,哭泣。 “怎么办?我不想死……” “娘哎……” “这群天杀的土匪,他们是奔着屠村去的啊……” “呜呜呜……” 余志和连续喊话几次,让村民们镇静下来。没人听他的,恼得他额冒青筋。 此时云以墨结束最后一名伤患的包扎工作起身,沉声一喝:“都闭嘴,听里正说!” 浑厚的内力通过声音传递出去,一瞬间压得全场寂静。众人懵逼脸,看看他,又把视线集中在余志和身上。 余志和眼神些许疑惑,在云以墨身上停留一下,方转而面向大众。 “今夜巡逻队会通宵巡逻,把守村口。大家安心,若有异常,会第一时间鸣锣示警!” 话音刚落,立即有人反驳。 “光示警有什么用?那可是土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几个巡逻兵,能挡得住?” “是啊,里正!土匪就是奔着杀人抢东西来的,仅仅示警,可是吓不跑他们的!” 乔巧想着前夜从常石匠家出来,背后那种被监视感。莫非,其实土匪早已盯上余家村了? 只是发现余家村有巡逻队,防范较严,才转而选择了纪家村。 如今纪家村被血洗,土匪的欲望膨胀,搞不好今夜还真有可能袭击别的村子。 余家村离纪家村最近,土匪们就算今夜在余家村烧杀抢掠一波,也完全赶得及在明天官军救援抵达前,逃上山。 一入深山,那真是鱼入大海,茫茫难捞。 “咱们为何还在这里耽误时间啊?土匪们不仅是图财、害命,他们还掳掠女人!” 一个男人振臂高呼。 “我们现在应该马上逃上山,把自家的女人、孩子、老人先藏起来。不然,等到土匪们杀进村,一切都晚了!” 人群一阵骚动。立时有些人,放弃围观,往家的方向奔去了。 “四侄女!” 余志和四下张望,一眼看到站得最前的乔巧,立即举步,朝乔巧走过来。 “叔有一件事,求助于你,可否?” 第337章 人性 哄闹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 如娘家人、老余叔家人、余大宝之类了解乔巧的余家村原住民,都面露希冀之色。大部分新进村民,却纳罕地瞅着余志和。 这新任里正是昏了头、被土匪吓破胆了吗?竟然去求助一个立了女户、与夫家和离的独居妇人? 面对一脸殷切恳求的余志和,又留意到丁老太婆媳震惊投过来的目光,乔巧心里默默叹口气。 该来的,躲不掉! 她点头,回应余志和。 “什么事?志和叔您说!” 余志和略顿:“四侄女,如果土匪今夜真的来袭,我希望巡逻队示警之后,你能让村民们暂时躲进你的宅子!” 看到乔巧迟疑,他补充一句:“因为,你家高墙铁门,是全村最稳固安全的地方。” 其实乔家和蔺清莹家同样如此。只不过,余志和选择乔巧家,是他非常清楚乔巧的实力。 别说乔巧的箭法和天赋神力了,旁边这个戴着鹰面具的男人,也不像是普通人。 有他们两人在,余志和觉得特别可靠。 “余里正,光躲着没用,家里东西被土匪抢光了咋办?” 有人用尖细的嗓子喊:“咱村不是组建了巡逻队吗?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就应该让他们舍命保护咱村!” 他这话一出,包括乔巧在内、有家人在巡逻队的村民,不约而同怒视他。 “周赖子,你给巡逻队和余家村贡献了什么,要求人家巡逻队的小伙子,为你舍命?” 一位老太太气愤地驳斥他:“凭你整天借东家借西家赖账不还吗!” 换平时村民们就笑出声了,但现在不行。 利刃高悬在头顶呢,随时会落下来,没有心情。而且,大部分没有家人在巡逻队的,都是周赖子这个想法。 哪怕他们没为巡逻队掏过一文钱,落户到此也没纳过一粒米的税。但他们觉得他们是余家村的村民,村巡逻队就有义务优先保护他们。即使舍命,也是应该的。 “想要保家保村的人,站出来!与我们巡逻队共进退!” 余志和面色冰冷,转向村民们:“土匪来犯,巡逻队会尽力抵御,拖延他们进村的速度,为你们争取逃跑的时间。” “但是,你们的命是命,巡逻队小伙子们的命,也是命!我不会让他们做出白白牺牲!” “有这种舍命保卫他人想法的人,站出来,我立即吸收他加入村巡逻队!” “有吗?站出来!” 余志和厉声连问三遍,村民们静悄悄的。闹得最凶的周赖子等人,还悄悄往后退了几步,缩进人丛中。 余志和差点被气笑了。 看,这就是人性! 乔巧内心做出决定,踏前一步,唤了声:“志和叔!” 余志和回过身来,满脸的怒容,缓和了些。 “四侄女……” “志和叔,我同意危险时,让村民们躲进我家来。我也愿意和村巡逻队,共进退!” 因为巡逻队里,有她所想保护的人。 “四姐!” 乔满囤和蔺清莹担心地齐声喊。但喊了一声,又不作声了。 因为两人十分清楚,性子向来冷淡的乔巧,为什么会答应余志和的请求,甚至做得更多。 余志和松了口气。 虽然乔巧是女子,但他就是对之有莫名的信心。乔巧一答应,他感觉肩上沉重的担子轻了不少。 “谢谢,四侄女。我代表余家村感谢你!” 拱手一揖,余志和方再次转向村民。 “大家都听到了,乔家愿意庇护你们。只要躲过今晚,明早官军便会赶到了!” 乔巧想了想:“志和叔,你家和其他村民家的老人孩子,可以收拾紧要的东西,先上我家来。” 余志和点头,朝乔巧再度深深一揖:“四侄女,大恩不言谢!待度过这场危机,叔一定上书申报官府,为你请功。” “可别!” 乔巧忙说:“志和叔,我一和离妇人,您这是想把我架火上烤呀!” 余志和失笑,继而轻叹一声。乔四侄女这么一位深明大义的奇女子,却是不为世俗所容。实在是可悲可叹! 村民们面面相觑。 即使给出了解决办法,他们怎么能信任区区一个女人?还是和离过,据说被夫家扫地出门的…… “躲在那个女人家里,如果她的宅子被土匪们攻破,那咱们不是刚好被瓮中捉鳖了吗?” “依我看,不如趁早携家带口逃上山,躲藏起来。土匪们即使追来,也不能找到所有人?” 这个提议,其实就是碰运气。狼来了,大家分散逃,看看狼会去追谁。谁被追到算谁倒霉。 议论一阵,持有这个想法的人觉得不能再耽搁了,立马返家,挑上行李扶老携幼往山上跑。 另外一部分人,如老余叔家、常石匠家、余大宝等人,决定信任新里正,信任乔巧,回家收拾收拾,准备去乔巧家避难。 “五弟!清莹!” 乔巧喊住两人:“你们也回家收拾了,来我家。” 不成想两人都摇头。 “四姐,如果我们巡逻队守不住,最后被土匪冲进村,我要第一时间赶去清莹身边!” 蔺清莹更是一脸坚决。 “四姐,新宅是我费尽心血才建起来的。那里是我的家,我的学堂!我必须守住它,不能让土匪的脏手碰触到它!” “况且,我的宅子和你的宅子一样,固若金汤。关上门,土匪们想要冲进来,没那么容易。” “我家里还有那么多人,他们多少能发挥点作用?” 她好吃好喝重金供养着护院,可不是为了炫耀和自抬身份的。 “好……” 乔巧说服不了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 “清莹,你在家小心些。五弟,你回去和爹娘他们也说一声,让他们趁早收拾东西,来我这。” “好,四姐!” 大家不再细聊,各自回家做抗匪的准备。 乔巧一进家门就让全家人赶紧收拾东西。毕竟众多村民要来家,很多值钱的物件不能给外人看到。 地下仓库的铁门加了把大铜锁,厨房显眼的肉类放进厨柜里。花厅主卧次卧里面,尽量清理得简朴。 第338章 心里这根刺 虽说她不可能让外人进入家人的房间,但不排除人多眼杂,有不识趣的偷溜进他们的私人领域。 她还特地把主屋的两间次卧收拾出来。准备一间给乔满仓夫妻和孩子,一间给养病的老余里正和老余叔。而他们家其他人,就住门房空着的两间屋。 至于乔老爹乔老太,可以住自己的主卧。 关系深厚的亲人朋友,肯定要区分招待。至于其他熟人,挤挤花厅。无亲无故的村民,呆在院子里。 反正就一个晚上,熬过去便好。她是救他们命的,不是让他们来家做客的。 没多久,院门外就传来动静。 余大哥余二哥,用床板抬着老余叔来了。身后余大嫂等人,带着孩子,身上大包小包,扛着自家的细软。 乔巧亲自把他们引到次卧。次卧有两张床,让老余叔睡了其中一张。 她歉意地解释:“余大哥,余二哥,家里大多数房间被人住着,只能让余叔和余爷爷一起住这间屋,你们留一个人照看就行。” 余二哥忙说:“乔四妹子,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你还这般客气!” 老余叔精神不怎么好,躺着和乔巧打了声招呼,笑了笑,就是一顿猛咳。 余大哥连忙用带来的小痰盂给他接着,乔巧提起桌上准备好的热水壶,倒了杯水递去。 余二哥苦笑:“乔四妹子,上次你说的那个吴大夫,我们这两日正准备把我爹往城里送呢,没想到就发生这种事!” 早去一日就好了,他家真是倒霉催的。遭了暴民灾祸没多久,又是土匪来了。 还没彻底缓过劲来呢。 “明日等官军来了,就安全了,再送余叔进城不迟。” 余二哥皱紧眉,叹气。 他们是想过一家子搬进城住的。但他们家三代人,根扎在余家村,无论如何舍不得。 老余叔甚至说要他住进城,就是逼他去死!三兄弟也没办法。 何况搬进城,生意也不好做了。这里毗邻大山,取材方便啊! 简单商量一下,把余大哥留在屋里照顾老余叔,其余人住了门房小屋。 等招呼前后的乔巧走了,纪兰兰打量狭窄的格子间,一脸不悦之色。 “她家这么多房间,就分配给咱们一个小间,十多口人,怎么住得下?今晚睡不了,只能直挺挺坐到天亮了!” 余二哥把几个孩子抱床上坐着玩耍,弟媳妇不好搭白,没理她。 “咱们是来人家里躲灾的,不是做客的!” 余二嫂反唇相讥。 “给咱们一个小间,爹还住了主屋,你有什么可抱怨的?想要宽敞,自个回去,正好帮咱家守那些老笨家具!” 纪兰兰没话说了,隔了片刻,冷笑。 “二嫂,你不就是念着她救了你家宝哥儿吗,所以处处维护她!但咱们家还她的人情,也不少了?” “你没必要一直这么低三下四讨好着。就算是讨好了,人家也不会在意你!” “你……” 余二嫂快被气死了:“知恩图报,被你说得这么难听!纪兰兰,你到底还是不是个人?人家乔四妹,好歹也救过你!” “我稀罕她救?” 纪兰兰撇嘴。 一想到余家上下那么维护乔巧,她就心梗。尤其是自家男人偶尔看乔巧发亮的眼神…… 虽然乔巧大概是什么都不知道,双方无任何私情,但她心里就是不能彻底释怀。 心里这根刺,大概要带到某一方入土。 “行了,你们两人别吵了!” 余大嫂站出来,瞪了纪兰兰一眼。别说宝哥儿,就是对自己母子,乔巧也有救命之恩。不懂这三弟媳,为何始终瞧乔巧不顺眼。 “这是在别人家,不是自己家!被外人听见,会笑话咱家没礼数!” 这纪兰兰就是在她们面前横罢了!公爹和自己男人跟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此时余志和也扶着老余里正登门了。 看到他们身后神情呆滞的二儿子,扶着瘦成一把排骨架的二媳妇,乔巧明白,余里正家这二房,基本是垮了。失去儿子的他们,一蹶不振。 此后余里正家想要振兴,全得靠余志和这大房了。 老余里正没有进主屋,而是把床位让给了二房。他自己跟着大房,去了门房小间。 余志和把家人托付给乔巧后,就忙着去指挥村巡逻队的工作了。 趁着天没黑,得尽快在村口设置路障。还有通向余家村的山路,也需要派人巡视,方便及时示警。 此后,常石匠家、余大宝家……陆陆续续很多户涌进乔巧家。院子里顿时拥挤得水泄不通,加上某些人恨不得把自家箱子柜子全塞进来。 大的喊,小的哭,老的骂,乱成一锅粥。 乔巧让温伯等人分别守在花厅门口、厨房门口,门房以及后院,就怕村民众多,把自己家祸祸了。到时候,自己做了好事还吃哑巴亏犯不着。 常石匠一家主动帮她看守花厅里的家具。尤其那沙发,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都想坐上去。那怎么行?跳腾坏了谁赔! 名义上乔巧可是分配给他们一家休息的。 乔老太和田三翠背着细软包袱,带着乔盛乔洛最后到。 “你爹和你大哥要留家守宅子,不来了。” 乔老太叹口气。老头子死犟,她劝说不动,只能把老大留下陪着。想来新宅如同乔巧这宅子一样牢固,顶死院门,应该能撑过今晚? “娘,您别担心。如果爹那边有危险,我会及时赶去帮忙的。” 乔巧让田三翠带两个孩子住次卧,乔老太则去自己房间。夜里她可以和她娘睡一张床。 丁乐十分懂事,领着妹妹,来陪伴外婆。还让晓玉给大舅妈及表哥表弟,送茶水和点心。行事作风,隐隐有当家姑娘的派头。 田三翠即使心里些许艳羡嫉妒,也看得出来,四姑子母女三人,完全脱离了她认知的泥腿子范围。 余二嫂抱着宝哥儿,走到窗边,嘲讽看着窗外热闹的纪兰兰。 “现在瞅清楚了?还会不会说人家乔四妹薄待咱们了?咱们今夜,至少有房间栖身;那些村民,却只能坐院子里露天喝整宿冷风了!” 纪兰兰冷哼一声,没说话。 乔巧把家里安顿好,急匆匆出门,想去看看村巡逻队设置的路障。 没走两步,迎面过来两个人,瘦小老太太搀扶大腹便便儿媳,她愣住了。 第339章 他想为她而战 欲转身回家暂避,对方已然看见了她,中气十足地大喊起来。 “乔氏,你给我站住!” 乔氏特么喊谁啊! 乔巧内心吐槽。装没听见,只想回家,给这不知所谓的老太太吃个闭门羹。 但丁老太丢下曼三娘,挎着小包袱,飞速冲过来,伸手要抓她的胳膊。 乔巧岂能让她抓着,身子一闪,手臂一抬,丁老太扑了个空。 用力过猛还冲到前头去了,一不小心把脚又崴了。踉跄几步后“扑通”倒地,几秒后发出哭爹骂娘的声音。 “乔氏,你真是无情无义、心肠歹毒啊!眼睁睁看我丁家落魄至此,竟然冷眼旁观,见死不救……” 乔巧……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无耻的。为了求生,就这么没下限想缠上她吗? 一院子的村民,听到哭喊声尖厉,都忍不住跑出来看热闹。 乔巧连家也不想回了,绕开丁老太,打算直接去找乔满囤。 “乔姐姐!” 曼三娘扶住自己的腰,走过来拦住她去路。一张憔悴苍白的脸,带着恳求。 “乔姐姐请留步,我能和你说两句话吗?” 乔巧正眼不看她:“谁是你乔姐姐?你现在应该做的事,是去把你婆婆扶起来,远离我的家门!” 别激怒她。 她不打孕妇,但她可能会狠狠揍那个丁老太! “乔姐姐,我知道你恨我,怨我婆婆。” 曼三娘越说神情越可怜。 “可是,你和文哥好歹夫妻一场,一夜夫妻百日恩那……我肚子里揣着他的骨血,你忍心见死不救吗?” 乔巧视线从眼前的女人身上,飘到她身后。 云以墨站在距离她们十来步远的地方,把她们之间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看不见他面具后的表情,但她感到极其难堪。 偏偏曼三娘不肯走,一直杵在那,一字一句详细描述: 丁博文有多么在意她肚里未出世的孩子;乔巧既然如此痛恨丁家,那指定是未忘情丁博文;只要乔巧能帮助她们婆媳,她愿意做出让步,事后让乔巧以平妻身份,回归丁家。 乔巧几次攥紧拳头,又松开。 不伤孕妇,这是她的道德标准。哪怕对方是一个她很讨厌的人。 面无表情,她忽视掉云以墨的注视,冷冷问曼三娘:“所以,你想让我怎么帮你们婆媳呢?” 曼三娘以为说动了她。面上露出欢喜的神色,眼睛里含有鄙夷。 “余里正安排我们纪家村的人,住一间废弃的屋子。说需等确实有土匪进村,方带我们上你家暂避。” “这怎么可以?我怀着身子呢!土匪真来了,我如何跑得快?我现在就要去你家住着。你给我收拾一间房出来,准备好热水和饭菜。” 她大约觉得乔巧即使同意以“平妻”身份回归,地位也是在她正妻之下,理所当然用吩咐的口吻。 “滚!” 乔巧就简单回答了这么一个字,绕开她,走向云以墨。 “看够了,要么回家,要么跟我去巡逻队!” 听着她压抑暴怒的声音,云以墨禁不住哑然失笑。 能把素来冷清的乔娘子,逼到暴走的边缘,那曼三娘也算人“才”。 当然,他的底线也是不打女人,尤其是孕妇。转身,从善如流跟在乔巧身后走了。 留下曼三娘呆愣在一众吃瓜群众面前,勉强称得上妖艳的脸,扭曲狰狞。 用不着痕迹的嫌恶目光,扫视一圈丁老太和村民,她眸中掠过一抹狠色。 路上,云以墨给她说自己的看法。 “乔娘子,只在村口设路障是没用的。有很多岔道,包括山路,土匪能趁黑摸进村来。” “巡逻队人手不够,几个人,难以阻挡成群的土匪。巡逻队也没经历过实战,训练不足……” 所以,强行抵抗的话,基本没什么胜算。 乔巧点头:“阿兴,你也觉得志和叔的抉择是对的?把村民们集中在我家,不会被土匪瓮中捉鳖?” 如果她的宅子被攻破,结果可以预见。她和志和叔,会成为千古罪人。 “你怀疑自己的能力吗?” 云以墨微笑。 乔巧迟疑一会:“我是怕万一……” 上百口人,包括她自己的亲朋,这么多人的命担在她肩上,她不紧张是假的。 “我在你身后,安心。” 云以墨轻柔说了这么一句话。 以前,他不愿意为任何人卖命。不从军,不从政,宁可被天下人误会他是懦夫。 但是,眼看着并肩而行的人,瘦削的身躯里潜藏着令他折服心动的魔力,她英气勃勃的眉眼并不婉约妩媚。 现在,他却忽然想为她而战! 如同爷爷承诺的那样,让她成为横行无忌的“螃蟹”。云府没了,还有他! 他愿意担当她的后盾! 乔巧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回头看他。不过戴着面具的人,她分辨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她甚至怀疑自己可能误解了云以墨的意思。 现在云以墨作为她的“下人”,的确是站在她身后的。当然,云以墨武功高强,愿意出手帮忙,她更加有信心。 两人走到村口。 余志和督促几个巡逻兵和临时抓壮丁来的村民,正在忙碌。 无非是用石头、木头垒出一道简单的屏障,延缓进村人的脚步。 村民们甚至巡逻队成员,都是满脸的不情愿。他们现在一门心思回家,想早点和家人逃之夭夭。 当初进巡逻队人人觉得光荣,还能拿钱,谁知道要用命来换啊? 这些人唯一脸色如常的,大概只有乔满囤了。一天天跟着四姐狩猎,加上训练,他力气变大了许多。 别人合抬一块石头或木头,他一个人扛。人家走一趟,他跑两趟。 当然,不排除是他人偷懒。 “四姐!” 见乔巧来到,乔满囤挥手招呼。 “嗯。” 乔巧一手接过他扛的一段圆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 “剩下的我来,你去歇着!” 汗水湿透了衣裳,隔着皮甲能清楚看到。 “好的。” 乔满囤扯着袖子擦脸,坐在了路边。 被四姐照顾惯了,他习以为常,不觉得有什么。 但下一刻,伴随乔巧的举动,一群巡逻兵和村民把眼珠子瞪得差点脱了眶。 第340章 一盘散沙 只见乔巧左肩一根圆木,右肩一根圆木。若不是圆木会滚动,她需要用双手扶着,大概率还能抄起两块大石头。步伐分外轻松的,送到路障上。 转身回去,又从板车卸下一摞三四块大青石,脸不红气不喘搬运。 有村民怀疑这木头和青石是纸糊的,偷偷上去摸了两把,没挪动。 余志和对着一群风中凌乱的手下怒斥。 “看看你们!一个两个没吃饭?动作慢吞吞的,还不如人家一个女人!” 他觉得这群货怂就是在偷懒! 以后必须削减待遇。好吃好喝养出一帮饭桶!当然了,乔满囤可以例外。这小伙子一直表现相当努力,事后提拔他当巡逻队队长。 众人憋屈地瞅了几眼乔巧,开始拿出吃奶的劲,纷纷往死里搬重物。 “众志成城”下,路障很快完成了。 余志和满意的验收成果,对乔巧和云以墨说:“四侄女,还有这位小兄弟,多亏你们来帮忙了!” 不然,他们怕是天黑也修不好这道路障。 转头迅速换了一张脸,怒瞪手下和村民。 “还愣着干嘛?去别的小路巡视啊?有情况马上鸣锣示警!你们家人在村里,你们努力是在保护他们,不是为了我!” 尽管巡逻队员和村民们满腹牢骚,但余志和说得没毛病,覆巢之下无完卵。他们只能拖着疲惫的身子,继续去巡逻村子。 “把今夜熬过去,参与守卫村子的人,每人赏一两银子!” 余志和冲这些要死不活的手下大喊。 顿时,大家来精神了。昂头挺胸,持枪举棍,用犀利警觉的目光,关注道路两边的风吹草动。 余志和干得嗓子冒烟,用力咳了两声,往地里吐了一口痰。 他这着急上火的,村民们跟个千千车似。你不抽,他们不转。合着余家村是他一个人的? 乔巧觉得余志和这位新任里正,还是不错的。最重要的是,他们熟悉啊! 熟人好办事。换任里正,可能就不买乔家的账了。 所以,余里正走哪,她带着乔满囤和云以墨跟到哪,势必保证余志和不出事。 有了这三个最可靠的保镖,余志和心头大定,奔走几条小路,监督查看手下巡防情况。 晌午时,温伯等人送来几挑辅食。人多只能做大锅饭,荨麻草糊糊和麸面饼。每人一碗糊糊搭配一块饼。 优先提供给自家亲朋好友和巡逻队。至于其他村民,那真是顾不到。 毕竟一开始说的,是等土匪进村再来乔巧家躲灾。没想到刚说完,除了逃上山的,全部跑来了。 乔巧琢磨着吃完饭,还是得回家看看。家里人太多,怕两个闺女被吓着。乔老太年纪大了,担心出什么问题。 吃剩的饼子蘸糊糊,放进嘴里,正想着,突然,不知道打哪里传来一声惨叫!既尖锐又短暂,仿佛叫了一半,便被扼断在咽喉里。 她“噗”地将含在口中的饼吐出来,连连咳嗽。 身边,草木皆兵的余志和等人,端着碗拿着饼,缩成一团张皇四顾。 云以墨第一个起身。 剩余的人才如梦初醒,纷纷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拿起搁身边的各种武器,做好防御姿态。 “方才那声音……” 一名村勇面色惨白,紧握长枪的双手直打哆嗦,张望四下:“你们听到了吗?是从哪个方向传过来的?” “现在是白天,应、应该不会……” 另外一个村民快吓尿了。 他是被里正喊来修路障的,杀土匪他不行啊! “那边!” 云以墨伸手一指,正是乔家老宅基地、目前是常石匠家所在。 乔巧心中一凛,手脚麻利迅速帮忙收碗筷:“温伯、柳娘,你们先回去!” 回头拽住挺起长枪就打算带头去查看的乔满囤。 “五弟,你快去我家帮我拿弓箭来,就在我房间墙上挂着。床下箱子,还有两把弓,你自己挑一把!” 她没带弓箭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青天白日的,土匪不会就如此明目张胆袭村? “好!” 乔满囤一点不迟疑,撒腿往乔巧的新宅子狂奔,将温伯等人甩在身后。 十多个村民,犹豫一下,全部跟着温伯和柳娘撤退,甚至包括两名村勇,偷偷摸摸混在其中。 余志和一口老血险些喷出。 就这些人,还指望他们保卫余家村呢!土匪的影没见到,全部做鸟兽散。 这么一盘散沙,是敌人最乐于见到的待屠宰羔羊。 不过他是里正,有权管理这些村勇村民,没权利定他们生死。军队的督军可以宰杀闻鼓不进的后退士兵,他不能强迫余家村的人送死。 他只能内心叹气,用阴沉的眼神,目送那两个趁乱逃跑的村勇,默默将他们的名字记住。 秋后算账! 最后跟着云以墨走向惨叫发生地探查的,只有乔巧、余志和,剩余的六名村勇。 其中两人乔巧认得,在她家做过雇工的。一个是被洛家抢宅基地的林家小儿子林远;一个是年近四旬的雷星火。 别看雷星火这名字取得高大上,实际就一稍具蛮力的村夫,喝两口黄酒在家打女人那种。 之前摸石头怀疑乔巧搬的石头是纸糊的,也是他。 会让他进入巡逻队,余志和完全是矮子当中拔高子,没得挑了。 一行人慢慢靠近目的地,隔得老远,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云以墨示意大家蹲在田坎下藏身,他独自沿着周边搜索一圈,确定安全后,才现身打出手势,让乔巧等人过去。 不过若有选择,大家是宁可不过去…… 荒田里横七八竖躺了二十多具尸体。 老人、小孩、男人…… 一身布衣,被血水浸透。胸前开洞,背部刀口。两个最不幸的,脑浆被砸出来了,肠子拖出来…… 破烂的背篓行李安静躺在他们尸身不远处。旧衣裳、糙米粒、野菜叶,践踏得满地都是。 它们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多么不幸的事。 乔巧胃部一阵翻涌,捂住自己嘴巴。身后几个村勇,拄着长枪沉默面对这一切。 他们曾经是流民。这种修罗场似的亲身经历,不知凡几。所以一有风吹草动,他们逃得比谁都快。 他们的勇气,早在这一次又一次的劫难中,消耗殆尽。 第341章 与牛共存亡 “让你们去乔宅躲灾不去,非要自作主张逃上山……” 余志和沉重地叹了口气,眼睛里除了痛恨,还有丝丝缕缕的悲哀。 手无寸铁的村民,碰上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哪里还能有生路! 眼前这些人死了,倒是干净。被掳掠走的那些年轻女人,会遭遇比死还凄惨不幸的下场。 没有勇气站出来抗争,他理解。也给他们指明了一条可能的生路。但偏偏有些人就是自以为最聪明,非要带着一家子老少去冒险。 结果…… “里正,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退回村中心去!” 云以墨望一眼大山。 这地方实在太偏僻了。冷风一吹,仿佛群山随之呼啸回应。 “从这些尚未凝固的血迹和痕迹判断,凶手应是追击其他逃上山的村民去了。这里四野空旷,易攻难守,我们不适宜在这里迎击匪徒。” 余志和从悲愤中豁然清醒过来。 “退!我们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组织村民们,设置路障保卫村子中心!” 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不想呆在乔巧宅子里,做困兽之斗的。 乔巧内心吐槽志和叔。 这个节骨眼还没看出来村民们是人心不齐吗?如果能组织起来,他们会是这几个人探路?早就集合起来杀上山救人了! 现在能打的约莫就她、云以墨、五弟。蔺清莹家的阿良、阿福、平兴,块头确实比瘦骨嶙峋的村民大,但不会武。 她有家人要守护,宅子里还有那么多信任她来投奔的村民。她不能为了去救少数自以为是的村民,而放弃家人和大多数人。 当然,这些土匪也真是亡命之徒。昨夜才洗劫了纪家村,今天就直奔他们余家村来了。 乌合之众没有这么猖狂大胆,搞不好对方阵营,还有个老谋深算的狠辣人物在指挥。 半道碰到气喘吁吁赶来的乔满囤。肩上挎两把大弓,腰间捆两筒铁箭,手里提枪拿刀,佝偻背,走得好不辛苦。 直等乔巧取了自己的四石弓和一筒铁箭,他的腰板才重新挺直起来。 “四姐……你们没事?” 乔满囤敏锐察觉大家的精神气,与一开始完全不同。队友们脸上,带着不能抑制掩饰的恐慌情绪。 “土匪应该是派人守住了通往后山的路。” 乔巧拉过五弟小声解释:“有逃上山的村民,被害了!” 乔满囤瞪大眼睛。 “可、可有那么多户村民,都相邀往山上去了……” 他亲眼看着他们对志和叔的安排嗤之以鼻,甚至说了不少诋毁他四姐的话…… 一想到这,他刚起的怜悯心就淡了下去。当务之急,是应对土匪的袭村。 “五弟,我亲眼见着那些被害村民的尸体。那些土匪,是真个连老人孩子也不放过啊!还有年轻女人……” 乔巧紧紧抓住他的手,疾言厉色。 “你现在马上回去,把清莹接到我家来!我们不知道来犯的土匪有多少?如果人数很多,我们的力量就分散了!” 她没有实战经验,更不擅长肉搏。云以墨也只有一个。如果来敌众多,他们顾此失彼,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她们的三处宅院,的确是从正门无法攻破。但如果敌人自带了木梯呢? 围墙上的倒刺,防小偷,不防有万全准备的恶徒。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爹和蔺清莹,都是死犟的,危急关头,还非要守住自家那一亩三分地! “好,我现在就回家去接她!那爹……” “我去!” 乔巧撸袖子。不听话,直接打晕扛走。 乔满囤知道事关重大,不再迟疑,点个头,转身飞跑离开。 余志和也听到了他们姐弟的对话,回头道:“四侄女,你们尽管去。我这里召集人手,先做一些防御准备。” “阿兴,麻烦你保护里正叔!” 云以墨面具后一双墨黑的眸子看着她。 她不知道他现在愿意关心、唯一关心的,只有她一个人吗? “可是你……” 她急匆匆对他挥了下手:“我去隔壁家,把我爹和大哥接过来。很近的,放心没事!” 云以墨无奈目送她背影。 乔家大门紧闭,乔巧拍了一阵门,没听到回应。急得又重重踹上两脚,喊了几声,方才听到院子里窸窸窣窣,叮里哐啷,有人移动抵住门的家具。 “是四妹吗?” 里面乔满仓战战兢兢地询问。 “是我,大哥!” 嫌乔满仓开门动作太慢了,乔巧使劲一推,堵门的桌子凳子柜子,哐哐直往下掉。 乔巧从门缝钻进去,看着摔了一地的家具,没好气。 既然这么害怕,为何要留在家里?她那里人多,好歹能给彼此壮胆啊! “爹呢?” 乔巧目光四下搜寻。 “爹在后院。四妹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乔满仓手里抓把劈柴斧,探头瞧了瞧门外:“是土匪走了官军来了吗?” 乔巧顾不上理他,直奔后院。 只见乔老爹搬了条凳子,大马金刀坐在牛圈门口,怀里抱根粗粗的木棍,一脸视死如归、与牛共存亡的决绝之色。 乔巧…… 所以说她和她爹以前一直不睦,是有原因的。这脑回路,她便不太能理解呀! “爹……” “四丫头,你怎么过来了?你娘她们还好吗?” 乔老爹惊讶地起身。 “爹,方才巡逻队在咱家老宅基地,发现了二十多位村民遇害。通往后山的路,似乎是被土匪控制了。” 跟过来的乔满仓,听到这话,和乔老爹一起哆嗦。 “我怀疑这些土匪,是在等天黑袭村,或者还在召集人手。” 乔巧正色瞧着他们。 “您和大哥,不要留在家里了,去我那里!不然,等到土匪一家家破门而入,开始烧杀抢掠的时候,我顾不到你们!” 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她只会第一时间保护两个闺女。而后,才是其他人。 乔满仓一听就着急了。他本来就不赞同老爹非要留在家里。他现在连自己五弟乔满囤都打不过了,怎么保护他爹? 他不想死! “爹,我们去四妹那里!” 四妹那里,除了下人,还有其他村民呢。人多力量大! 乔老爹踌躇,满脸的不情愿。 家里有人可以顶住门。没人了,只有一把大铜锁。土匪进家就把东西祸祸了,这才是他想留下来的主要原因。 至少不能让土匪轻易进门呀! 第342章 罪魁祸首 “爹,家里除了这头牛,娘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拿上?” 乔巧吐出口气,改变策略问她爹。 乔老爹目光逡巡一遍后院:“还有猪、鸡,屋里还有新做的家具……” 乔巧耐住性子劝说他:“你锁好大门,跟我走!如果土匪进家把这些东西全部祸祸了,有一算一,我赔给你,好吗?” “你又不是土匪,爹怎么会让你赔……” 恼怒的乔老爹摸着凳子,想要坐回去。他着急上火的,一整天没沾水米,腿软着呢,死丫头还来叨叨。 “啊!” 乔巧突然一声惊呼,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乔老爹身后的院墙,满脸惊慌。 乔老爹被吓得身子僵硬,屁股离凳几公分,坐不下去。 “爹!大哥……” 乔巧一把抓过乔满仓手中的木棍,举了起来:“你们刚听到什么没?” “什、什么?” 乔满仓颤抖着声音,顺着乔巧的目光使劲看。除了自家后院,啥也没瞅到。 “有人在惨叫……就叫了那么半声,声音被掐断了。” 乔巧说完,开始静默。而这短暂静默,让乔老爹和乔满仓越发紧张,毛骨悚然。 “快、快去把院门顶上!” 乔老爹蹦起来,手指前院,一迭连声。 “来不及了,我们快逃!” 乔巧一把揽住乔老爹,背在自己背上,抬脚就往院外跑。乔老爹只感觉耳边生风,脚不沾地。急得他不断回头,声嘶歇底地喊。 “老大锁门!把门锁好!” 乔满仓接受到乔巧临去丢下的那个眼神,愣了会神,挠头,回屋找大铜锁锁门。 他四妹胆子真大……敢这么骗爹! 乔巧一口气把乔老爹背到自家院门口,才放下。 拍拍门,喊了两声,温伯来打开院门。乔老爹看着一院子乌泱泱的村民,心惊。事态比他想的还要严重吗? 他不再多说什么,任由乔巧扶着,进入主屋主卧。乔老太见到两人,十分吃惊:“老头子,你咋来了?” 不是说要和老大死守家门吗? 乔老爹没脸说过程,冷哼一声:“你问你闺女!” 乔巧忍住笑:“爹,娘,你们在这屋里好好休息,我去照顾一下外面。” 把有点炸毛的乔老爹丢给乔老太顺毛,自己出门。迎面碰上气喘吁吁赶到的乔满仓,乔巧给他指了指田三翠和孩子呆的次卧,方走到花厅。 一到花厅,她脸色很快沉了下来。 因为她看到,丁家婆媳竟然坐在她的沙发上。曼三娘一只手扶腰,一只手端了杯水,在那里好整以暇地喝。 丁老太则是手里拿了大块点心在吃,狼吞虎咽,生似饿死鬼投胎。 想来把儿媳妇的肚子优先照顾好了,才轮着她吃? 乔巧心里那个气,当着这么多人又不便发作,脸都憋青了! 把这两个东西放进家来就算了,毕竟躲土匪,她能理解。但怎么能让她们登堂入室,坐在她最喜欢的沙发上? 谁干的! 常石匠一家去哪了? 她目光愤怒地搜寻罪魁祸首。锦嫂子一直在厅门口侍立,发现乔巧回来,表情还不对,连忙走了过来。 “四娘子……” “谁把那对婆媳放进花厅里的?” 乔巧打断她,手指丁家婆媳。 之前丁老太在她门前撒泼打滚,锦嫂子等人肯定是围观过热闹的。她不相信她们不知道她和丁家婆媳的关系! 她走后,锦嫂子等人就应该直接关门,而不是放进来恶心她! 乔巧的怒火,快掀翻天灵盖了! “四、四娘子,不是我们把她们放进来的!” 锦嫂子从没见过自己主家如此生气,又惊又怕,连忙解释:“是您走后,那丁家婆媳不肯走,一直坐在门口哭闹……” “哭闹你们就把她们放进来了?” 乔巧咬牙:“放进来也罢,你们还将她们让进花厅!你们不清楚我让你们守住每道屋门的原因吗?” “四娘子,是大姑娘让她们进来的!” 锦嫂子一句话,让乔巧瞬间安静下来。 过了片刻,乔巧看着锦嫂子,一字一句:“你方才……说了什么?” “四娘子,那个老太太,又哭又喊,闹得实在太厉害了,还指名道姓骂你……” 锦嫂子苦笑:“大姑娘被惊动了,就带着晓玉走了出去。” “然后呢……” 乔巧满脸的怒容,转为面无表情。眼里的平静,比生气还让锦嫂子感到害怕。 “然后……那对婆媳看到大姑娘,也惊呆了。而后,她们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那个老太太,就一直抱住大姑娘哭啊、哀求啊、跪下忏悔啊……” 锦嫂子偷偷瞅了眼乔巧。 “具体她们说了什么,我也不方便站近了听。总之最后,是大姑娘把她们带进门,引至花厅。还让我们好好招呼这两个人。” 乔巧默然。 一腔怒火,此刻如同被针戳破的气球,身上没了力气。 过了会,她抬起头,对着锦嫂子勉强挤出一丝笑:“我明白了……你去忙锦嫂子。” 锦嫂子有些担心地看她,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自己没有那资格。最后,只好闷着头走开。 母女俩的事,只能母女俩自己解决。 乔巧抬起头,望了一眼东侧屋。 她是很想立即去找丁乐的。但她现在这种情绪,见到丁乐,极可能爆发吓到孩子。 还是等等……等她冷静下来再和丁乐谈谈。 当务之急,也不是关心这种家长里短。 她压抑住不快,回头瞥眼花厅里的丁家婆媳,扶正滑下肩的大弓,大步流星,朝家门外走去。 余志和与云以墨正在指挥大群村民沿着村中心一圈,堆路障,挖陷阱。 陷阱里面插上尖锐的破瓷片,边上洒油洒易燃物,如果来犯的土匪不小心踩上去,至少能受点伤,阻碍他们的前进。 这时候危险迫在眉睫,余志和把情况讲明白后,强行让所有成年男人一起,加入护村行动。不然,土匪进村,谁家的老小都保不住。 听说逃上山的后路被截断了,众人也只能死心塌地听里正的了。 乔巧在人群中找到余里正。 “志和叔,如果我们最后退守到我家宅子里,还需要火把、木梯,各种大小石头!” 就像守城一样,他们不能等待院门被攻破,而是需要积极做出反击。 第343章 娘当得失败 余志和省悟:“对对,再多准备些棍棒菜刀,给村民们当武器!” 真到了那一步,与其成为沉默的待宰羔羊,不如反戈一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他常年行商,深知这些匪徒的凶残。 对方不会抢到你所有钱财就作罢,他们往往还会要你的命。杀人灭口,斩草除根。 所以讨饶一途完全不通,只能死战。 余志和一声令下,村民们立即分出一部分,四处去搜集石头。家住附近的,去拿梯子、做火把用的材料。 想到乔巧院子里那么多人,余志和去把其中能动弹的成年女人也叫来。 重活做不了,帮忙打下手做点轻活可以! 他们现在是和时间赛跑。眼瞅着天色就要暗下来了。 酉时,围绕村中心一圈的简单路障和陷阱,终于设置好了。余志和本来还打算将村民们指派到各个方向,帮忙站岗放哨。 毕竟巡逻队员加上乔巧、云以墨、蔺清莹派出来的护院阿福阿良,统共才十来个人。 但村民们死活龟缩在乔家院子里,不肯冒头了。高墙铁门,此刻是他们唯一的安全感。 余志和没办法,将剩余的十来个人分成三人一组,每组一面铜锣。吩咐发现敌情就敲锣,乔巧和云以墨居中策应。 乔满囤把乔巧家的几筒铁箭全部拿了出来,每人带两筒。乔巧和云以墨负责远射近攻;林远和雷星火在旁帮忙点火把照明,必要时引燃陷阱边的易燃物。 非必要他们还是不想火攻的,怕起风火势大蔓延。 土匪如果袭村,能在他们靠近前就解决掉一部分,能大大缓解后面守宅的压力。 柳娘等人没有管躲在宅院里的村民,先给留守在外的乔巧等人做了一餐肉食。 他们必须吃得饱饱的,才有力气熬过今夜。 乔满囤神情严肃,不时摆弄手里新得的一石弓。 他射箭准头和臂力自然远不如乔巧和云以墨。但比起巡逻队的队友们,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护院阿良和阿福寸步不离守在他身边。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死保自家姑爷,别的事一律不管。 乔巧心烦意乱。目光逡巡路障后的黑影幢幢时,心里还在想丁乐和丁家婆媳。 丁乐还小。丁家婆媳一番花言巧语,闺女不会就被哄得忘了前仇旧恨? 原身之死,与丁家的虐待脱不了关系。 丁老太不是还亲手把两个孙女卖掉了么?丁乐怎么能既往不咎,把她迎进家门,登堂入室,好吃好喝招待呢。 即使小,她也不能理解这种行为。 难道亲情真是不可违逆的? 立了女户,使手段夺回两个闺女,她也斩不断闺女和丁家的血脉联系? 手握大弓,垂下头,脸贴在冰冷的弓身上,她乏力地闭上眼睛。 她这个娘当得真失败! 若原身仍在,不知会怎样处理这种问题?她是不是站在外人角度,考虑原身和两个闺女的心境了? “乔娘子……” 耳边响起温润如玉的声音,她睁开眼,瞧着地面。然后迅速敛去迷茫的表情,抬起头,看向身边的云以墨,唇角微微上扬。 “怎么了?” 云以墨面具后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片刻后,轻声说:“待会儿如果需要你杀人,可千万别走神。” 走神的后果,可以预见。 乔巧心头一凛,手用力揉揉自己面部,等注意力重新集中起来,她才对云以墨点头。 “我知道,你放心!” 或许云以墨误会了,以为她在害怕。不过任谁也想不到,她手上沾上的人命,已不止一条。 她早已不是刚穿越来的她,更不是前世懦弱无能的她。 寂静的黑夜里,寒风刺骨。大家默默地等,久久煎熬。 子时过了,没有动静。丑时过了,也没有动静。寅时……很多人支撑不住了,坐着东倒西歪,靠在彼此身上打盹。 余志和手里拿个小瓶子,里面装着酒。间或抿一口提神,顺带驱寒。 乔巧眼皮子上下打架,冷得缩成一团。迷迷糊糊找到个温暖坚实的地方,依着睡了过去。 乔满囤瞟了眼一动不动的云以墨,把四姐从对方肩头轻轻摘下来,揽在自己身边。 即使是非常时期,他也不能让四姐给他人落下话柄。 再有个多时辰,天就要亮了。这一夜,他们要顺利熬过去了吗? 远远的,不知道打哪里传来轻微的响动。 云以墨霍地长身而起。 他的动作惊醒周围小憩的人,大家跟着他紧张地弹跳起来。 举目四望,只见远处影影绰绰有多处火光。不知谁家茅草棚被点燃,股股浓黑的烟,升腾而起,夜空下显得格外醒目。 与此同时,四面铜锣当当当敲响,夜深人静尤为刺耳。 乔巧等人愣住了。 同时敲响? 袭村土匪有这么多吗?四面八方包围他们?那他们该先增援何处? “东边!” 乔满囤毫不犹豫,第一个挺枪挽弓,冲了出去。 东边路障若被攻破,土匪们第一个面对的,就是蔺清莹的新宅。然后是乔巧和乔家的新宅。 乔满囤想也不想,便认为应该先守住东边。 乔巧唯恐自己五弟有失,紧跟在后。 姐弟俩去哪,云以墨和阿良阿福自然去哪。主力军一走,剩下的余志和等人没了抓拿,自然也要跟随。 等其他三个方向的村勇提着铜锣拼命逃窜回来,没看到人,直接钻乔巧宅去躲着了。村民们涌上来询问详情,几个人瑟瑟发抖,说不清具体。 乔巧他们后背被暴露出来,尚不知情。 尚未靠近路障,便听到一片痛苦的哀叫,想是来袭的匪徒踩中了陷阱,被碎瓷片划得头破血流。 “扔火把!” 云以墨轻叱。 早已准备好的林远和雷星火,立即抽出插在腰间的松枝,在手上火把点燃后,瞄准路障外的陷阱,扔了出去。 陷阱边上事先洒了很多村里富户友情赞助的油脂、纸屑、干草等助燃物。火把一投过去,立即“轰”的声轻响,毕毕剥剥燃烧起来。 没来得及从陷坑里爬出来的,被烧得惊慌失措,大声惨叫。 火光下看清对面情形的乔巧等人,也惊呆了。 来袭击他们村子的匪徒,竟然有这么多! 密密麻麻,路障外全是人。如果不是陷阱和路障稍微延缓了对方的脚步,他们现在就陷入人山人海的包围中了! 第344章 信任他! 只看了一眼,多数人的心理防线就崩塌了。 不等余志和招呼,倒拖长枪,没命地朝来路逃去。林远和雷星火,浑身战栗,火把擎在手里,不敢丢出第二支。 “怎么会这么多土匪?” 余志和失声喊,额头豆大的汗珠,滚了下来。 “走前面的不是土匪,是流民!” 云以墨打量几眼路障外的情形,面色冷肃。 “这些人应该是被土匪怂恿或者强迫,驱赶过来当替死鬼的!” 乔巧刚张弓搭箭,听到这话,又把弓放了下来。她的视野中,的确看到了极少数的女人、孩子…… 这样的敌人,她下不了手! 土匪们丧尽天良,而且狡诈无耻。如果能找出他们的头领,擒贼先杀王就好了。 衣衫褴褛的流民们踩着同胞们哀嚎的受伤身体,越过陷阱,来到路障边。开始手推脚踢,拼命拆除路障。 那一张张蓬头下的垢面,闪烁着一双双充斥血腥、失去理智的眼睛,如同饿极待噬人的野兽。 “上!杀光他们!” “这个余家村的人听说最富有了……” “杀掉他们,我们就有粮食吃了!还能有衣穿!” “把他们的粮食和女人,全部抢过来!哈哈……” 伴随丧心病狂的呐喊声,路障一角,被推得轰然倒塌。流民们像是开闸门放出来的洪水,涌向这个缺口。 乔巧姐弟和云以墨连放数箭,射倒最前几人。依旧阻止不了后面的人,踩着前面人的尸体,继续前进。 而这么危急的时候,其他三个方向,也隐隐传来人声呐喊,越逼越近。 “退!” 云以墨把弓挎在肩头,右手拔剑出鞘,挽出一朵剑花,一瞬间将扑到近前的几个流民悉数斩杀,尸首分离! 乔巧此刻的弓箭,已完全发挥不了用途。她一把夺过身边乔满囤的长枪,轻轻在他背后推了一把。 “五弟,你们走前面!” 单手举枪,当成棍用。一棍拦住两三个流民,用力一推一扫,流民们被她的大力气,齐齐震飞出去! 摔在同伴身上,又压倒一片。顿然,引发一阵鬼哭狼嚎。 乔满囤不敢怠慢,夹住余志和一条胳膊,就往前带。阿良、阿福、林远及雷星火,紧跟在后。 云以墨怕乔巧没有厮杀经验吃亏,死死护卫在她身边。但凡有漏过乔巧棍子范围的人,他上去便是一剑,绝不给其有偷袭机会。 两人第一次并肩作战,倒是意外的配合默契。 流民们虽是为了生存豁出去了,也没到悍不畏死的地步。眼见同伴前仆后继死多了,对于断后这一男一女,也产生畏惧感。 一行人且战且退,看看将至乔巧家的宅子。突然,对面又过来一群流民,两边一围,把他们夹在正中。 幕后的土匪们终于现身了! 只见跑在头里的一条黑汉子,手里提把明晃晃的大刀,火把光下尚能看清那刀口上的血。 而这匪徒,乔巧竟然面熟! 正是洪灾后她和清莹、纪文山逃难,路途遇到的那伙土匪之一:刘大方。 她们亲眼见到这伙人逼死了一个女人! 再次相遇的心境,已是截然不同。 这一次,乔巧没有丝毫畏惧,更没有彷徨。 在刘大方带人冲过来的时候,她狠狠用枪杆撂倒对方。在对方尚未爬起来之前,她一脚踩住对方胸膛,用力一枪,扎进对方咽喉里,把人钉在地上! 鲜血飚了她一身。云以墨刷刷运剑如风,刺死几个抢过来想要救援同伙的土匪。 “快走!” 他拉一把因为枪卡在骨头里,还想拨枪的乔巧。 对方人多势众,他们体力有限,恋战下去,迟早会出意外。 乔巧只能舍下长枪,捡起刘大方丢下的大刀,随着云以墨继续奔跑。 前面乔满囤扶着脚不小心崴了的余志和,已经跑到乔巧家。雷星火焦急地拍打宅院门,那门却迟迟不开。 “快开门!是我们!” 里面人声嘈杂,危急关头,不知道在瞎吵吵什么。难道没有听到他们喊开门的声音? 乔巧几人躲在云以墨身后,用刀和长枪捅死好些个扑上来的流民了。眼睛杀红了,手也软了。 雷星火气急败坏,拼命用脚踹门。 但那门用铁浇筑在里面,分外厚重,堪比城门。除非调动冲木,普通人哪里踢得开? 乔巧也不能下脚去踢。 她的家人和大多数村民在里面,门破会把他们同样置于危险中。 “爹、娘!大哥!” “温伯、锦嫂子!” 乔巧和乔满囤没办法,一边杀敌,一边大喊自己人。 里面传出来曼三娘高亢的尖叫。 “不能开门!一开门,那么多土匪也会跟着他们冲进来!到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完了!” 余志和等人闻听,气红了眼睛。 他们在外为了保护村民们浴血奋战,这个女人在叫嚣什么东西? 鸠占鹊巢,还恬不知耻不让他们进去? 但是,显然有部分村民是支持曼三娘意见的。里面爆发了剧烈的争执、扭打。 乔家人为首,余里正家、老余叔家、常石匠家等人,自然是坚决要开门的。架不住曼三娘婆媳煽风点火,怂恿一堆被吓破胆的村民,挡住门不让开。 他们的家人孩子以及所有细软,都在这院子。若是土匪们破门而入,他们全完了。 牺牲几个人,保护大多数人,他们认为很合理。 何况,是余里正坚持要在外狙击匪徒,一开始都躲进宅院来不好吗? 不少人心里有股郁气,认为余里正是自不量力,妄想抵御匪徒! 乔家人要怨,怨余里正好了。 但他们不会想想,余志和怎会想到除了土匪,还涌来这么多流民趁火打劫?如果全村人肯团结起来,他们压根不会如此被动! 毕竟他们是吃饱了饭的,而流民们,食不果腹,摇摇欲坠。 只能说,这是人性…… 眼见得包围他们的流民和匪徒越聚越多,云以墨仰头看了下围墙,对乔巧说:“乔娘子,你们坚持一刻钟!行吗?” 乔巧一刀送进猛扑上来的一个人怀里,也分不清对方是流民还是匪徒,飞起一脚,把尸身踢得远远的。 抹掉溅在脸上温热的液体,她冷厉地一笑。 “行!阿兴你去!” 不管他打算做什么,她都会信任他。一如他用命保护她的坚决! 第345章 身心俱疲 云以墨深吸一口气,仰望高墙。蓦地,他拔地而起,一掠丈高。离围墙顶尚有一段距离,他猛地将长剑插入石缝! 借助那一插之势,再度又将身形向上提升两尺,形如大鸟,翻过围墙。 余志和几人下面看着,忍不住大声喝了句彩。 墙里面的某些人却是吓坏了,又是爆发出一阵尖叫,不约而同,停住了抓扯厮打。 云以墨飞身落到地面,一把沾满鲜血的长剑指向堵在门口的曼三娘等人,面具后射出的两道目光,犀利冰冷,有如实质。 “滚!不想死的,给我让开!” 曼三娘等人,被吓得立马作鸟兽散。 云以墨奔到门口,和乔家人等迅速抬下顶门杠,打开门,把外面的乔巧几人放进来。 流民们和土匪趁势跟在后面冲。 乔家人、余家人、伏子骞、温伯等人,一拥而上,举起棍棒扫帚板凳,拼命朝这些人身上头上砸。受他们感染,村民们也拿起手边能用来当武器的东西,加入帮忙行列。 毕竟被这些疯子冲进来,没人能幸免于难。 沉重的院门,在大家齐心合力下重新关上。伴随歇斯底里的叫嚣、辱骂、喊杀声音被关在外面,人人都松了口气。 “啊!” 一声女人的惊叫响起。 刚放松的众人,心又提了起来。 循声望去,只见曼三娘披头散发,被雷星火揪住头发从人群中拖了出来。 “啪”! 一记耳光狠狠抽在女人脸上。雷星火觉得不过瘾,反手又是几个耳光,狠狠赏给曼三娘。 一边打,一边面目狰狞地骂。 “贱货!臭婊子!你算哪根葱,敢叫人把我们关在外面?老子今日若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曼三娘的脸,很快肿成了猪头脸。她护住脑袋,拼命叫嚷,向周围人求救。 不过,除了丁老太扑过去抱住雷星火大腿苦苦哀求,乔巧等人,仅仅是淡淡瞥一眼,无动于衷。 甚至之前力挺曼三娘不开门的村民,也畏缩在人堆里,头不敢抬,唯恐乔巧等人事后算账。 这当儿若被赶出乔宅,他们有死无生。 雷星火打骂觉得还不能出气,瞄准曼三娘凸出来的滚圆肚子,想再踢上一脚。 “住手!” 童稚的声音。这时候终于有人站出来了。 尽管很害怕,也很紧张,丁乐还是带着妹妹丁盼、晓玉和采绿从东侧屋出来。 见着是主家的小姑娘,众人纷纷让路,目送丁乐一直走到雷星火跟前。 雷星火提起的脚不敢踹下去,看着丁乐,犹豫一会,他慢慢放下。 他再浑,也清楚知道眼前的小丫头,是乔巧最疼爱的闺女。 即便此时不在乔宅,冲乔巧曾与他们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这一份友谊,他也得卖小丫头一个面子。 “她身怀六甲,你没看到吗?即便她错了,你也不该直接下死手!” 丁乐示意晓玉去帮丁老太把曼三娘扶起来,然后,对着雷星火大声说了这么两句话。 雷星火一张老脸臊得通红,还有被当众下面子的愤怒。忍不住回头望了眼乔巧,后者坐在地上,低垂头,看不清表情。他才又瞧向丁乐。 “乔大姑娘,这个毒妇,差点让你娘和你五舅舅死在外面,你不恨她吗?” 他觉得丁乐简直不可理喻。 怎么会去帮外人呢? 换成是他自己的闺女,如此吃里扒外,他早把她扇得找不着北了! 丁乐理直气壮:“那也是我娘和五舅舅处置她,我的家,轮不着你在这里教训人!” “好……好!” 雷星火被气笑了,叉着腰退开一边。 “那我就看看你娘和你五舅舅,如何处置这个贱货!” 乔巧精疲力尽地靠坐在墙边,眼前发生的事她不想问不想理。她只觉得浑身乏力。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 “四丫头,你身上伤着了没有?快进屋让娘看看!” “四姐,来,先喝口水!” “四妹……” 乔家人焦急地围在乔巧身边,觉得她眼下这个状态不对。柳娘快步跑去厨房,端来碗水。蔺清莹接过来,给乔巧喂在嘴边。 “娘!” 丁盼一下子扑到乔巧怀里,担心的哭了出来! 乔巧失焦的眼神对到小闺女头顶,终究是活泛起来。 “娘,你没事?” 似是隐约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丁盼站在一边,没敢如同妹妹那般过来。 她娘抬头看向她的目光,那一瞬间仿佛很陌生,令得她心怦怦直跳。 不过下一刻,乔巧就把视线收回。 不管怎么说,这是她疼爱的闺女。或许某方面教育出了错,令得母女俩三观有些不一致……待事后慢慢沟通! 她不能当众让她闺女下不来台。 “我没事。” 她表情和声音恢复往日的温和,摸摸丁盼的头,把人扶起来。而后接过蔺清莹手中的碗,将碗里的水一口气喝干。 “搬梯子!” 她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摘下背负的大弓。 众人猛然醒悟。 对啊!外面土匪流民还在咚咚咚撞门呢!他们应该团结合作,想办法将入侵村子的恶徒赶出去,而不是窝在这里内讧。 “快,搬梯子!准备好的石头,全部集中到门口这边来!” 余志和用阴鸷的目光扫视一眼丁家婆媳,还有之前站在她们身后的人。 他可不如他爹的心慈手软,他事后的报复心强得很呢!当然,眼下先放过这些人。 迈开大步,余志和投入紧张的指挥工作中。 生死关头,摒弃意见不和,大家七手八脚把几架长木梯竖在围墙上。两三人扶住,让乔巧、云以墨、乔满囤、阿良阿福等人分别登上木梯。 有弓箭的射箭,没有弓箭的接过下面传递上来的石头,高高举起,狠狠砸向墙外一堆黑压压攒动的人头。 这个残酷的乱世,将人变成了鬼! 谈不上谁对谁错,想要生存,你就得拼,与他人争夺为数不多的资源。 弱肉强食。弱者向更弱者挥刀。 一群黑影立在暴乱的流民后。 一个獐头鼠目的矮子,毕恭毕敬对着身边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穿着铠甲的黑汉子说话。 “大哥,其他人家都砸开门搜过了,只有些笨重家具,不值钱的粗粮。包括几家大户……” 第346章 心如明镜,坚如磐石 “看来……” 瞄一眼前方如同守城攻城的修罗场,血肉横飞,惨叫此起彼伏,他头上冒了汗。 “看来这个村的人是早有准备,把值钱的,都集中在这座宅邸里了!” 该死! 明明踩点的探子回报,这座宅邸里面住的就是母女三人,几个下人。 可为什么这家女户主这般强? 杀了他们不少手下和辛苦召集起来的流民。一所小小宅邸,像座坚固的城池,久攻不下。 “去路障那边抬几根圆木过来,狠狠给我撞门!” 黑大汉思索片刻,下令。 “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只要我们赶在官军来前把这座宅子荡平,就来得及带着战利品撤退!” 他手按刀柄,发出一声狞笑。 “一群乡野泥腿子、蠢货!把人和财物集中在一个宅子里做困兽犹斗,倒叫我们省事了!” 獐头鼠目会意,挥刀高喊:“兄弟们!加油把这座宅子攻破啊!钱、粮、女人,统统在里面等着你们!” “嗖”! 一支利箭,从宅邸墙头那边飞过来,准确穿透獐头鼠目那张大嘴。 凄厉的呼啸,挟雷霆万钧之势,把獐头鼠目一下子钉死在地! 黑大汉惊得浑身一激灵,猛地往后退。 他旁边有手下目睹这一切,吓得张口大叫:“啊……” 话音未落,又是一箭飞来,把大叫着的人,也射翻在地! 黑大汉一下子明白过来,对面宅邸墙头,站着位极其厉害的弓箭手。 黑暗中对方虽然看不清他们所在,但能通过他们发出的声音,辨别他们的方位。尤为致命的是,对方出手极快、极准、极狠! 黑大汉冷汗冒了出来。 即使是在战场上,他也没遇见过如此可怕的弓箭手! “还有箭吗?递一筒给我!” 乔巧冲梯子下的人喊。帮忙扶住梯子的人连忙跑去问乔满囤和云以墨。 乔满囤箭法不行,一支箭射出去要瞄准老半天。他还剩有一筒半的箭。索性摘下来让人全部给自己四姐送去,自己搬起石头墙下砸! 之前村里人不少人暗笑乔巧三家修筑这么高这么厚实的围墙,现在恨不得这墙再高再稳固点。 乔巧知道方才匪徒高呼督战的方位,一定有其首领。可惜夜色笼罩,她看不清远处,只能根据声音放箭。 两箭之后,流民和匪徒还在拼命撞门,甚至几人合力,抬来粗壮的圆木。她清楚,要么祈祷院门一直坚挺到天亮,要么及时找出这个背后指挥者杀掉! “一……二……三,撞!” 十几个土匪,粗暴推开为他们打头阵的流民,抱着巨大的圆木,喊着号子冲向院门。 乔巧和云以墨同时连发数箭,收割走一批土匪性命。巨大圆木轰然跌落,剩下几个躲避不及,被压得鬼哭狼嚎。 院里余志和紧张指挥大家,把花厅里的沙发、大件家具全部抬出来堵门。 一些村民如同受惊老鼠,四下乱窜,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东西侧屋门房全部锁了他们进不去,就往主屋里面钻。乔老太带着田三翠,一阵乱棍打得这些人抱头而逃。 乔老太怒骂:“我家四丫头为了你们在拼命!你们哪里不好站,非要进我闺女的屋,安的什么心?想偷东西不成?” 发现曼三娘和丁老太也在其中,怒火更盛。 以前闺女被对方和离,扫地回娘家,她是苦于找不着借口理由去闹,现在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举起棍子就朝对方扑去。 打不死这老娘们,至少也要打个半死! 田三翠紧跟婆婆行动,一把薅住曼三娘头发。也不碰她肚子,就照脸上狠狠抓。抓得她满脸开花,看看丁博文那小子还喜新厌旧不? 贱货敢害她四姑子和小叔! 余志和忙得团团转,转头看到花厅里面打起来了。眉头皱得夹死苍蝇,刚想呵斥两句,发现是乔老太婆媳在揍丁家婆媳…… 哦,那没事了! 回身继续指挥村民堵门。这扇门不能破,想尽办法也得堵住。 喧嚣杂乱的里里外外,每个人都在喊,都在忙,都在乱。 被驱使抱住圆木撞门的匪徒,倒下一批换上一批。乔巧摸摸箭筒里的箭,剩下不到二十支了。再击退两批,她就要弹尽粮绝了。 低头瞅一眼院子里堆积的石头,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当初余志和让村民们收集这些东西,村民们还不大乐意,懒散磨洋工。 她心里微微一叹。扶不起的阿斗! “啪”! 一粒石子飞来砸在她脸上,疼得她眼里的生理泪水一下子冒了出来。 对方那幕后指挥者也十分狡猾。 不但指挥手下用粗木头撞门,还让其余的人往墙头扔石头。下面往上面扔石头,受力气限制自然不能扔大的。架不住流民土匪人多啊! 即便乔巧他们已经杀死打伤不少人了,团团围住宅子发疯攻打的,现场至少还有上百人。 应该是平城被破后,流离失所的难民一部分涌入泰源县和临近的城镇,一部分逃进大山,和当地土匪勾结,形成了气候。 如果不在这里把他们留下来,这帮暴民多半还会顺势前进。如同铺天盖地的蝗虫,越聚越多,去袭击下一个村庄。 乔巧觉得这些人是极度自私的懦夫! 不敢对当权的始作俑者说什么做什么,却把矛头对准其他无辜的百姓。 她接过下面递来的帕子按了按伤口,等血稍微止住,丢下帕子,挽弓搭箭,再一次登上木梯。 即使虎口被震得发木,五根控箭的手指生疼,也依然是坚定不移,把箭一支接一支,有的放矢地射了出去! 对方的临终惨嚎,在她耳中由先前的悚然惊心,变成了一曲动听悦耳的交响乐。 心如明镜,坚如磐石。 “还有多少火把?” 云以墨箭筒快射空了,一掠跳下梯子,拽过满头大汗的余志和问:“把它们全部集中起来,等下点燃递给我!” 余志和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但他现在无比信任这个脸上戴有鹰面具的男人。 二话不说,立即让人把剩余的松枝火把全部拿来。粗略一数,约有三十来支。 云以墨觉得足够了,把自己那架木梯,搬到乔巧所在木梯旁边,纵身而上,与之并肩。 第347章 天亮了 乔巧正在摸箭筒里为数不多的几支箭。 云以墨一把按住她的手。 “乔娘子!” 因为宅里宅外实在太嘈杂了,他不得已放大声音外加动作:“我想办法给你照明!你把这群土匪的首领找出来射杀掉,能行吗?” “行!” 乔巧不多废话。即使她心里全无把握,也毫不犹豫,张弓搭箭。 乱石如雨,飞向墙头。两人侧着身子,尽力闪避威胁要害的致命石头。 云以墨双手各抓三根点燃的火把。 “中后方!” 云以墨简单吐出三个字,随后,运用内力,将三支火把,一支接一支抛了出去。 火炬如同一颗颗照明弹,化作抛物线,准确命中中后方挤挤挨挨的敌群。 微弱的光,照亮一张张狰狞扭曲的脸。破旧肮脏的衣裳,衬得这些人如同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乔巧目光如炬,捏紧箭羽,追随着火把光线所到之处! 没有发现异常,她的箭没有射出去。 “左后方!” 云以墨又接过六只熊熊燃烧的火把,扣在指尖,用力抛了出去。 火光乍现熄灭。这一刹那,两人同时看见一条魁梧的身影,被一群黑影拥卫在后方! 乔巧依然没把箭射出去。 她就犹豫了一秒的功夫,视野内已经恢复黑暗。她怕盲射会打草惊蛇,便按耐住了。 云以墨第三次接过六支火把,眼睛看着乔巧:“左后?” 乔巧重重点头,回眸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云以墨唇角上扬,将几只火把,一起投了出去:“左后!” 几支火把,在半空飞舞,像是编织出一张跳动闪烁的光网。 黑大汉疑惑地抬头,望向对面墙头连续飞来的火把。 里面的人是已经弹尽粮绝了吗,居然开始用火把反击了?可笑愚蠢至极!这地面又没有泼油,连干草也不多,如何燃烧得起来? 刚这般想,还没来得及振奋…… “嗖”! 一支箭穿胸而过! 黑大汉不能置信地低了低头。 胸前,铠甲上的护心镜被震得粉碎。一支黑黝黝的铁箭,整个钻进他胸腔,外表一点箭羽,余威未了,兀自簌簌轻颤。 等他感觉到刺心刺骨的冰冷和疼痛时,眼前发黑,周遭喧嚣混乱的世界,下一刻远离他去。 黑大汉庞大的身躯,“噗通”一声,砸向地面,尘土飞溅!四周的匪徒们震惊之际,又是两声响,同伴倒下两个。 其余的人,彻底绷不住了,发一声喊,四散奔逃。 连他们不可一世的首领,都给人一箭轻易秒掉了,他们还坚持杵在这里做什么呀? 就这么一座宅子,久攻不下,天要亮了。群龙无首的情况下,不跑更待何时! 人心涣散如同瘟疫,是会传染的。很快,第一个开始逃了,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轮换上阵死命往墙下扔石头的人,砸到手里没石头了,才发现门外墙下基本没有站立的活人了。 一根粗壮的大原木扔在门口,火光下遍地残骸,暗红色的血迹静静流淌,在路面形成一个个水洼。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浓烈腥臭味…… 若不是这些事实一直在提醒理智尚存的村民们,他们几乎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土匪被打退了么?” “外面还剩多少人?” 看不到围墙外情形的村民异常焦急,七嘴八舌问站在梯子上的人。 有人爬上堵门的家具,从门缝往外瞅。 “门口没人了!外面路上好像也没人了……” “天快亮了,官兵快到了?这些狗东西也知道害怕了……” 余志和上前,拦住几个冲动想扒开家具,去外面看看的村民:“现在先别开门,等官兵到了再说!” 事实上,官兵来了最好也别轻易开门,除非有他儿子余志业带队。 不然,他们走出去被官兵当成闹事的流民,剿杀了怎么办? 流民们联合土匪,烧杀抢掠乱成如此地步,仓促赶到的官兵们,眼里哪分辨得出他们中谁是好?谁是坏? 杀错了,不妨碍他们拿人头领功。 蔺清莹站出来,让温伯等人赶紧烧热水,取伤药。安排贺嬷嬷等人,帮助伤者包扎伤口。 这些人都是站梯子上被乱石砸中的。别人一被砸中就下梯子要求换人,坚持到最后的,只有乔家姐弟和云以墨。 乔满囤尚好,实在没力气了必须退位让贤;而云以墨习武,身手灵活。所以三人之中伤得最重的,其实是乔巧。 蔺清莹亲手绞湿一块帕子,小心给乔巧洗脸上药。看着她被伤得坑坑洼洼的面部,心疼得忍不住落泪。 “四姐!你这真是……” 太搏命了!她就没见过这么不爱惜自己容颜的女子! 明明是女子,却比男人更努力、更勇敢。何苦来哉?这么多受其庇护的村民,到头来又有几家几户,肯念她的好? 她也知道乔巧不一定是为了村民,而是为了家人亲朋。但作为女子,一张脸若毁了,余生痛苦的,还是只有自己。 因为即便是受恩惠的家人亲朋,时间久了,也会遗忘掉这种恩惠,甚至觉得厌烦。 丁乐丁盼等人围着乔巧,哭得抽抽噎噎地。 “娘,您没事?” “娘,您疼不疼?” 耗尽力气瘫坐在椅子上的乔巧,脑瓜子嗡嗡的。大家都把她紧紧围着,她只能看到上方一块狭小的夜空。 这哭的,像是她快死了,需要交代遗言了。 云以墨分开人丛,把余志和领进来。 余志和脸色憔悴无比,仿佛一夜间老了不少,摸着云以墨递过来的一条小板凳坐下。除了丁乐丁盼,蔺清莹等人自觉退后。 “四侄女!” 余志和重重叹了口气,才说正文:“能平安熬过今夜,多亏你和这位、小兄弟帮忙了!” 他抬头看看云以墨,眼神一阵意味不明。 “你们两人的功绩,还有今夜站出来守宅的人,我会上报官府,为你们请功请赏。” “志和叔,不要把我和阿兴的名字报上去!这些,全部作为巡逻队的功绩?” 乔巧连忙挣扎着坐正身体。 “巡逻队需要好好重建扩容,以便更好守护村子。此外,这次土匪袭村,不少人家伤亡惨重,巡逻队成员也辛苦。如果有赏,分给他们就好了!” 第348章 疲乏的感觉 她有钱,无需与民争利。何况她和云以墨的身份,都不适宜出风头。 “那不行!” 余志和断然摇头。 “四侄女你们浴血奋战,冒着生命危险保护村民,如此大功一件,岂能推给旁人?” 他赏罚分明,有恩必报,有仇不饶! “志和叔,您忘了我们的身份吗?” 乔巧无奈,再次贬低自己:“我是一个和离妇人,阿兴……” 她看向云以墨,见云以墨微微点头,她才接着说下去:“阿兴只是一个下人。过于高调,名声太显,会害了我们!” 看余志和犹豫,她轻声补一句。 “我五弟也在巡逻队呢……这一次击退土匪,他们有大功!” 余志和顿时心领神会,知道乔巧想把自己和阿兴的那份功,记在乔满囤头上。 他现在也的确也喜欢欣赏乔满囤这孩子,正好借势把乔满囤扶持起来。 巡逻队要发展,离不开人才。原来那个巡逻队队长包括一半的队员,都要剔除掉重新招募。 想明此节,余志和点头答应乔巧的提议,不过心里仍然感到非常惋惜。 乔巧是个女子,没有功利心可以理解。但阿兴这么一位文武双全的人,为何甘于屈居人下呢? 以他对乔巧的了解,阿兴若想要回归自由身,应该是不会受到阻碍的。 真是毁容后丑的不能容于世?可他打量阿兴,竟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不愿再深想下去。 人各有志,难以强求。 柳娘等人熬了一大锅肉粥,装在桶里挑出来。除了丁家婆媳以及先前拦住不让开门的那部分村民,其余人每人能分得一碗。 她们可是相当记仇的。 害她们主家,等同于害她们!若是乔巧真出了什么事,作为下人,可是再没有人会庇护她们了。 丁家婆媳先后被人收拾,揍痛了,揍怕了。 衣裳破破烂烂、鼻青脸肿蜷缩在角落里,眼巴巴望着周围人唏哩呼噜喝粥。喷香的肉粥味飘过来,她们用力吸鼻子,肚子咕咕叫。 丁乐和妹妹一左一右坐在乔巧身边。 乔巧射箭用力过猛,这会脱力了,手抖得很,根本端不住碗。姐妹俩正抢着你一勺我一勺,喂她们娘。 接受到无数次丁老太投过来的可怜巴巴目光,丁乐本来不想理会的,最后还是绷不住了。端着碗,看看她娘。 乔巧正享受两个闺女的孝顺呢,心情大好,注意到大闺女欲言又止的样子,艰难地抬手,摸了摸她头。 “乐儿在想什么呢?不用担心,娘只是暂时的没力气,休息会就好了。” 丁乐期期艾艾:“娘……可以给我奶她们……一口吃的吗?” 乔巧笑容僵在嘴边,好不容易恢复的心情,一瞬间跌到谷底,又恶劣起来。 不过身边坐的都是人,她也不忍心当众训斥丁乐这么小的孩子,忍了忍,努力和缓表情,轻声细语。 “乐儿已经原谅你奶了吗?你不怨她以前打骂你们,还把你们卖掉了?” 丁乐小脸有些暗淡,踟蹰一会,回答:“奶说,如果不是纪六婶软硬兼施,又骗又哄,她绝对舍不得卖掉我们!” 顿了一顿,补充:“纪六婶,是坏人!” 丁盼在旁边眨着眼睛,懵懂地看她娘和她姐姐。 乔巧面上笑意彻底消失了。 合着她是坏人呗!使手段诱哄丁老太卖孙女。如果丁老太这么告诉丁乐,丁乐是不是也会相信? 她声音发冷:“纪六婶,是听你娘的话,哄骗你们奶卖掉你们的。如果不这样做,娘就无法接回你们到身边!” 她看着丁乐:“乐儿,那你是不是认为,娘也是坏人?” 太过气愤声音不觉大了点,旁边的乔老太、蔺清莹等人放下碗筷,纷纷朝她们看过来。 丁乐被她娘这么一问,有点傻了。这个逻辑,是她之前没有想到的。 她急忙放下碗,扑到乔巧怀里,仰起头害怕地看她娘:“娘怎么能是坏人?乐儿知道,娘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和妹妹好!” 听了这句话,乔巧心头松快不少。想着丁乐还小,大人间的恩怨,孩子难以理解,便抱了抱闺女的小身子。 “乐儿,娘与丁家,已经恩断义绝!你们跟着娘,以后就不要再理会丁家的事。” 转头看眼迷迷糊糊的丁盼,又望向角落处不敢与她对视的丁家婆媳,她嘴角噙出一抹冷笑。 “娘能看在你和你妹妹的份上,不对丁家做什么,已是娘最大的容忍了!你们明白吗?” 丁乐有些被自己娘的表情和话吓住了,乖巧点头:“乐儿明白了,娘!” “你们快吃饭,不要再喂娘了。” 乔巧放松身体,靠回椅背。心里那种疲乏的感觉,又来了。 “天亮了!” 村民中有人爆发出欢呼。 乔巧抬头眺望天空。一轮艳红的太阳,把灰蒙蒙的夜幕撕开一条口子。蓬勃四射的曙光,将东方渲染得极致耀眼璀璨。 这漫漫长夜,到底是熬过去了。 余二哥和常石匠等人走过来,面含敬意看着乔巧。 “乔四妹,等把家里收拾妥了,明日我们来帮你修缮院门和围墙。花厅的沙发和家具弄坏了,也要重新打造一套。” 乔巧连忙再次坐正:“谢谢你们!” 余二哥诚挚地说:“无法用言语感谢乔四妹的又一次救命大恩,此次修缮和打造家具,我们分文不取!” “那怎么能行?我……” 常石匠打断乔巧的话,面上露出可怜的神色:“四侄女,常伯年纪大了,你不接受这样的报恩方式,难道认真想要我们磕头致谢吗?” 说罢,便准备趴下给乔巧磕头。 吓得乔巧不能动弹的身体,也硬是忍着浑身酸痛动了,一把扶住常石匠:“常伯,您这是要折我的寿啊!那、那我就谢谢你们了!” 旁边的人,发出善意的哄笑。 尤其是乔老太等人,看到乔巧收获这样的感激和尊重,还是相当欣慰的。 余家村不乏不知所谓的村民,同样也有知恩图报、明白事理的村民。 一阵暴风骤雨般的马蹄声,俨如雷鸣,在大家的笑声中由远至近。村民们立时紧张起来,扒着门缝围墙,看外面的动静。 第349章 官军来了 惨叫声此起彼伏响起,有远有近。 院子里听到这种声音的众人,手心里沁出了汗。大人把小孩的嘴紧紧捂住,唯恐他们发出一点声音。 爬墙头的村民面无人色从梯子上下来,双腿发抖,压低声音告诉用迫切眼光看他的其他村民。 “他们在杀人……不管是站着的还是躺着的,都给一刀!” 也就是说,外面的人,无论是谁,杀无赦。即使有想装死的,也躲不过。 没人再敢爬梯子上去看了。众人沉默地蹲坐在院子里。上百号人,只能听见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这个时候但凡产生一点轻微响动,身边的人就会用杀人眼光看过去。 乔巧把两个闺女紧紧搂在怀里,给予她们安全感。 过了很久很久,院门外终于清楚地传来动静。有人在挪动大圆木,同时有人在推门。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余志和身上,等他拿主意。 余志和沉着脸,不为所动。 换做他爹,老余里正,绝对第一时间去开门,自我介绍说是里正了。但余志和常年走商在外,见过了太多黑幕,他心底是一点不信任这些官军。 大多数时候,官军甚至比流民土匪可怕。 所以,他不开口,村民们就继续静默着,心惊胆战倾听外面人声。 “参将大人,这座宅邸好像从里面堵住了?” 听到“参将”两个字,蔺清莹愀然色变。站起身,和乔老太和乔满囤耳语两句,而后悄悄溜进主屋卧室。 乔巧也是第一时间想到蔺清莹的来历,担心地向她看去。见人已避进内室,方松了口气。 片刻后,似乎换了个人拍门,一听就是余志业的声音。 “里面有人吗?乔四妹子?你们在里面吗?” 大家松了口气,顿时心就放下了。 余志和连忙指挥村民们移动堵住门的家具:“快打开门!没事了,外面是我家业哥儿!” 门打开,余志业第一个冲进来。迎面看到他爹,还有被人扶出来的老余里正,一阵大大惊喜。 “爹!爷爷!原来你们也在这里?” 他刚刚赶去自家,发现自家大门和屋里家具全被砸烂了,但人和值钱细软不见,急得他两眼蹿火。 直到此刻看见他爹和他爷爷等人,好端端出现在自己面前,心中大石方才落地。 喊出一声,不禁眼眶红了。 但顾虑着莫参将就在身后,他不便过多感情流露。侧侧身子,给他爹和爷爷介绍随后走进来的一位中年男子。 “爹,这位是莫参将!县太爷委派他带兵来援,肃清匪患。” 想来一次两次动乱,县太爷被激怒,发狠了。派出的不再是衙役,而是当地驻军。 这些官军受过正规训练,上过沙场,配备精良。寻常匪徒流民碰到他们,只有束手待毙的份。 而官军手段狠辣,打扫战场不留活口,只需人头向上请功的行为,也对普通无辜的民众,造成了巨大威胁。 今日若不是余志业等衙役带路,想来莫参将也是不介意把他们这一宅子村民,尽数收割。 乔巧打量这位莫参将,蔺清莹的父亲。 他留着一副美髯,面貌清俊,与蔺清莹有两分相像。作为武将,身材高大魁梧。不然,可是撑不起那几十斤重的全副盔甲。 腰佩宝剑,手按剑柄,一走进来,就用警惕含有杀气的眼神,扫视全场。 余志和连忙上前,向莫参将拱手作揖。代表余家村,说了一堆感谢救援的话。 莫参将表情些微缓和。 来之前他们以为余家村和纪家村一样,被暴民土匪屠村了,鸡犬不留。 没想到赶到现场,余家村不仅大部分村民幸免于难,躲在这座宅邸里;甚至宅邸外,倒毙无数一看就是土匪流民的人。 院门口连冲木都动用上了,也没能攻破这座宅邸么? 他不禁感到好奇:“余里正,这座宅邸的主人是谁?” 余里正把目光投向乔巧。乔巧不得不站了出来:“回大人的话,这座宅邸,是民妇的。” 见莫参将环视打量她的宅子,她连忙做进一步的解释。 “民妇身为‘女户’,家中无男子顶门立户。考虑自身安全,故而,把宅子修建得无比牢固!” 莫参将释疑了,点头:“你这倒是防范于未然,意外庇护了大半村民,算功德一件!” 他明显对女人不是如何注重,转头又问余志和。 “外面有一匪首,身披铠甲,疑似平城破后流亡至此的守城副将。是谁将他杀死的?此乃大功一件!” 余志和顿了一下:“昨夜摸黑,巡逻队都在奋勇杀敌。乱箭飞石,也不知是谁杀的……” 莫参将若有所思。 “之前县太爷和我同意你们余家村建立巡逻队,不少人认为劳民伤财。如今看来,倒是颇具用途,值得推广!” 余志和忙说:“县太爷和参将大人知人善任,高瞻远瞩,方能庇护我们余家村至今!” “嗯。” 莫参将满意颔首。 “本将还要带兵去看看纪家村和其他村子,剿灭匪患。余里正,这收拾善后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是,参将大人请放心!” 余志和躬身作揖。 莫参将转身丢下一句:“待匪患平息,本将自会为你们余家村请功!” 铁甲兵器一阵清脆碰撞,他带着手下官军出门上马,呼啸而去。 余志和招呼村民们不要忙着回家,先找工具把一地的尸体掩埋。 不然,这么多死人,可能引发疫病。余家村可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灾难折腾了。 余志业和手下几个衙役没有随莫参将去,帮着父亲指挥弹压村民。 有他们在,即便那班刺头,此刻也不敢放一个屁,老老实实跟着收尸。 乔巧把两个闺女交给乔老太照顾,领着家人,也加入到清理垃圾的队伍中。这是她的家,死尸大部分堆积在她家围墙外,不亲自动手怎么行? 不过,即使她见过死人,亲手射杀不少人,也做好心理准备,还是被门外的修罗场景给震撼住了。 大地被染红了。血流漂杵这个词,非常适合形容她现在所看到的。 第350章 从我家滚出去 村民们用板车拖去山里挖坑烧掉的尸体,没有成千,也有上百。 但凡身上稍微穿得好点的,胆大村民毫不忌讳,剥掉其衣裳,搜刮其身上的钱财。 这年头,死人见得太多,他们早就麻木了。村里大部分男女老少,表现得甚至比乔巧淡定。 乔巧还看到一具身穿铠甲的无头尸体,护心镜被射碎了。不知有什么用,有人依旧把铠甲卸了下来。难不成想收藏或者卖废铁? 她暗暗摇头。 幸好她们是属于胜利的一方。 两个村民抬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从她身边经过。一样东西,从尸体身上掉了出来。这种晦气的东西,可不能留在她门前! 上前一步,打算捡起那东西放回去,一起烧掉。拿在手中一看,原来是个制作精美的香囊。边角烧了个黑洞,无怪乎村民没要。 不过匪徒身上,还有这种东西? 香囊上绣的花纹,像是喇叭花。但几片花瓣角扭曲延伸出尖角,而且是红色。 她没有见过这种花。将香囊放回尸体身上,让村民一起烧掉。 蔺清莹最后从宅子里走出来。 遥望莫参将离去的方向,她眼里含有晦涩难懂的情绪。 直到天黑,整个村遗留的尸体,才被清理妥当。村民们又累又饿,拖着极度疲惫的身体各自回家。 虽说大部分民宅被毁,有的茅草房甚至被付之一炬。好在家人平安,值钱细软及粮食保存下来,再起炉灶不难。 乔巧去娘家和蔺清莹家看了一眼,铜锁被砸坏了,里面的家具,遭到了破坏。乔老爹宝贝的命根子牛,乔老太在意的猪、鸡,全部不见了。 乔巧安慰老两口几句,留下五十两银子,让娘家人有空再去县城买。 即便是伤心,想着这么危险的情况下仍能保全性命,乔老爹终是释然了。 家畜要紧,人更要紧。就是之前他在纪家村买的十亩上等田,不知该怎么办。 纪家村惨遭屠戮,十户不存一,短期内怕是找不到佃户耕作,地只能荒在那了。 安抚完娘家,再看望过蔺清莹,乔巧回到家中,发现丁家婆媳仍然留在她院子里,她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对方这是打算赖上她了吗? “怎么回事?” 她忍着怒气问迎上来的锦嫂子。 锦嫂子也挺无奈的。 能收拾这对婆媳的主家娘和主家大嫂走了,碍于丁乐的态度,她们不好动手把人扔出去。能把这对死皮赖脸的婆媳圈在院子范围内,已是尽力了。 就刚才,架不住曼三娘哀嚎,丁老太央求,丁乐还是让她们给婆媳俩送了食水。 她们都觉得大姑娘心太软了。 可没办法。乔巧不在,只能听大姑娘的。毕竟她们看得出,乔巧一直是把大姑娘往当家人方向培养。 见到乔巧回来,早已蓄势的丁老太冲了过来,手指乔巧,发出愤怒的喊叫。 “乔氏!你这个贱人,竟然利用那个见钱眼开的纪六娘,给我下套,哄我卖掉两个孙女!” 纪六婶明明告诉她的是,会把她两个孙女交给顾牙婆带走。可是,她却在乔巧家里看到了两个孙女。 联系前因后果,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她倒不是悔恨自己卖掉两个孙女,而是看着眼下母女三人过得这般好,她如此落魄,气便不打一处来! 合着她当了恶人,成全了这母女三人在这逍遥快活是?不仅腿治好了,还呼奴唤婢,乔家有那么发达了吗? 她恨不得咬下乔巧身上几块肉。 对方明明只是她扫地出门不要的前儿媳,一个废物! “你自己若舍不得孙女,旁人能哄得你卖掉吗?我可是真金白银花了大价钱,把两个孩子从纪六婶手里赎回来的!” 她急了,乔巧就淡定了,冷眼一瞅面前疯狂挥手叫嚣的丁老太。 “若不是我赶得及时,她们就被你这丧心病狂的奶奶,卖到不知何方了!” 瞧着丁老太一顿,乔巧面色更冷。 “现在我是女户,两个闺女名字记录在我的户籍上。她们归我监护,受官府认可!你们丁家人,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敢来骚扰……” 她蓦地放低声音,盯住丁老太露出一丝奇怪的笑。 “我已经杀过那么多匪徒,完全不介意手下再多几条亡魂,你明白吗?” 她犀利冷酷的眼神,刺得丁老太身上一抖,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 丁老太突然觉得面前的前儿媳十分陌生。像换了个人,再不是从前任打任骂、只会默默流泪哭泣的样子。 她昨夜也是亲眼见到,乔巧一个女人,是如何登上木梯,弯弓搭箭,一箭一箭射杀来袭的匪徒。 大多数男人不敢做也做不到的事,这个前儿媳做到了! 丁老太集聚在心头的一腔郁气,突然松动了。再往后退一步,她褶皱起伏的脸上,只剩仓皇和茫然。 “从我家滚出去!” 乔巧毫不客气指向大门:“走慢一步,我把你们两人直接扔出去!” 想到乔巧那力气,丁老太又是一哆嗦。二话不说,转身扶起曼三娘,朝大门外走了出去。 她现在最在意的,是儿媳肚里未出世的孙子。 如果给这不讲理的蛮妇伤着了,她哭都没地方,还没法给自己儿子一个交代! 直等站到门外,丁老太才敢回头,咬牙切齿:“你这贱人,等着!等我家文哥儿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话音未落,不知打哪里飞来一团污泥,“啪”的一声,砸在她腮帮子上,一下子开了花! 丁老太用手一摸,屎黄色,臭气熏天,不知道是牛粪还是马粪。气了她个倒仰。 往院里一瞅,一个比女孩还漂亮的小少年,站在枣树下,一脸嫌恶地看着她。 身边还有位戴着鹰面具的男人,对着美少年轻轻摇了摇头。 “你力道使大了,没注意准头。” 大粪应该精确填进那张臭嘴里的! 美少年乐于受教:“我再试试。” 转身又奔去后院,打算弄坨马粪来。 丁老太婆媳哪敢停留,骂骂咧咧,赶紧离开了。 乔巧唇角上扬,吩咐温伯关门。 今日有点小开心,弄顿好吃的,慰劳下大家。 让柳娘去打开地下仓库的门,取出来一刀腌肉,一把干菜,一袋精面,还有一只晒干的野鸭,葱姜各种调料。 乔巧撸起袖子,扎上围腰,亲自和面。锦嫂子等人打下手。 猪肉和鸭肉混合调馅料,鸭骨架用来熬高汤。大家一起上阵,擀面皮、包饺子! 柳娘手握大勺,将一大盘胖墩墩、如同士兵整齐排列的饺子,沿边轻轻一推,便下了锅。 饺子浮上水面之后,水咕嘟咕嘟冒气泡,香味儿盈满了整个厨房。 第351章 鸠占鹊巢 一连煮了三大锅饺子。大家吃完饭,剩余还有很多。 乔巧特意多包的,让锦嫂子等人,给娘家、蔺清莹、余里正、老余叔、常石匠几家,分别送去一盆。 管不了这么多人的饱,不过一人吃两三个垫肚,完全够。 想着纪家村那十来个无家可归无处可去的幸存村民,又让温伯送去了两盆。 至于丁老太婆媳在其中可能会吃到,她懒得理会了。只要不在跟前碍她眼就行。 怎么安排这些人,属于余志和的管理范畴。 吃完饭,洗漱好,早已精疲力尽的大家,各自蒙头大睡。 第二天起来,乔巧对着铜镜,雾里观花自己脸上的伤。擦过药好像消肿了,幸好她找吴大夫囤了药,不然,哪能这么方便医治。 洗干净脸,又擦了一遍药。 听到院子闹哄哄的,连忙出去。原来是余二哥和常石匠带着手下人来了。 其中包括林家、孙家、雷家……甚至高傲的陶家及很多不认识的村民也来了,自发帮忙。并且送一些干菜、粮食、肉、蛋,感谢乔巧前夜的庇护。 知恩图报明事理的,到底是大多数人。 乔巧推辞不过,只能收了东西,让柳娘等人给留下来帮忙修缮宅子的,做一顿辅食。 大家都不肯要工钱,她只能尽自己所能,把这顿辅食弄丰盛点。多余的,还能带回去给家人享用。 伏安康一个人在屋子里实在坐不住,摸索到厨房,硬要帮忙。 他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能做什么。 乔巧不好打击他积极性,琢磨一下,把和面的活儿交给他。 这个没多大难度,坐着摸索着用力按、揉、团就行了,只要不把面掉地上。 伏安康很是高兴。当了这么久的废物,他终于找到一件力所能及的事做。 等柳娘把馅料调好端过来,他还能帮忙擀皮子,包包子。 在伏安康热情高涨的奋斗下,今天的辅食主要是肉包子、菜包子、蒸饺。 乔巧觉得精米面的韧性不错,伏安康又把面和很多,便让切了些面条晾在簸箕里,打算晚上做汤面吃。 虽然每天好像都在忙忙碌碌,但心里觉得充实。 余二哥和常石匠等人直到晚上,才把围墙大门修补好。 烂掉的家具,乔巧不打算要了。余二哥统统回收,说等补好再送人。至于新的,需要等段时间方能做好送来。 一整天不见云以墨影子,乔巧挺奇怪。一问温伯,才知道云以墨带着伏子骞大早赶马车进城了,也不知是做什么。 她让柳娘给两人留了饭,围绕宅子一圈,去查看围墙翻修后的情况。 现在世道太乱了,如果可能,她想把宅子修建成堡垒。可惜作为普通村民,她没有资格。 过于高调惊动官府,搞不好认为她图谋不轨。 蹲着正摸围墙新砌的青砖,身后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回头一瞧,锦嫂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面色发白。 “四、四娘子,不好了!那丁、丁家婆媳又闹上门来了,还带了好几个人!” 乔巧起身,饶是脸色依旧冷清,胸中怒火,已燃烧到极致。 一定要她用非常手段,才能将讨厌的人彻底根除吗? 带着报信的锦嫂子,匆匆往回赶。她不在,就怕两个闺女少不更事,又被丁老太花言巧语哄了。 之前丁乐作为,明显是对她那个奶奶,还存有感情和指望的。 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她已将两个闺女视如己出,纳入羽翼保护下。对她们投入的感情,不比原身少。而且,原身若地下有知,想也不愿意看着自己闺女,去亲近一个害她性命的家庭? 快步走到家门,只见院门口赫然侍立着四名膀圆腰粗的男人。一色青衣劲装,腰配长刀。 那种铁血彪悍的气质,不像普通护卫,更像是上阵杀敌过的军人。 顾不上探究对方来历,听到院子里传出来人声笑语,乔巧脸一黑就往里走。 “呛啷”! 四名侍卫同时拔刀,拦住她去路:“什么人?敢直接往里闯!” 吓得锦嫂子声音都小了:“她、她是我们四娘子……” 乔巧猛地踏前一步。雪亮刀光将她的脸映成了惨碧色,她眉眼未动分毫。 “我是这座宅邸的主人!怎么,你们想鸠占鹊巢?” 四名侍卫一愣。 此时,院内传来一个乔巧略微熟悉、温文尔雅又带点阴柔的声音。 “让她进来!” 四名侍卫刷地收刀,恢复原先的站姿,给乔巧让出一条道路。 乔巧攥紧拳头,忍住要把这些人一拳拳打死的冲动,大踏步跨进门。 尚没来得及看清院内情形,丁乐飞奔迎向她,一张小脸带着满满的激动和喜悦,对她大声说:“娘,爹回来了!他说他来接我们去宜州定居!” 如此开心开朗的丁乐,是乔巧以前从没有见过的。 母女三人相依为命的这段时间,即便她倾尽所有,丁乐的笑容,始终有所保留。 她以为大闺女天性温婉,或是受蔺清莹教导,学会了大户千金的矜持,笑不露齿。 看来不是的。 丁乐心目中欠缺了一块……父爱?她替代不了! 深想也可以理解。 平常打骂孙女的,是丁老太;卖孙女的,也是丁老太。丁博文早早离家从军,在两个闺女心目中,他大概还是那个完美的父亲。 丁乐和丁盼都认为她们爹从没有抛弃她们。甚至丁老太把她们卖了,她们也相信丁老太的说辞,是被纪六婶这个坏人哄骗了。 所以,她们有什么理由不爱她们爹呢?连丁老太都是可以被谅解的,何况她们爹! 孩子们希望同时得到父母双全的爱,一个完整的家,而非站在其中一方,去针对另外一方。 “娘,爹方才说,会把您也一起接去宜州,我们一家团聚……” 丁乐眼巴巴地看着乔巧,双目盛满乞求。 “娘……我们会去宜州吗?” 虽然她和妹妹跟着娘,日子过得很好,可是,总有人在她们娘不在的时候,指指戳戳嘲笑她们娘是弃妇。 而她们,同样是没有爹的孩子。将来即使嫁人,她们这种,也会被夫家瞧不起。 现在爹终于回来了,并且回心转意,愿意重新接纳她们娘,这一切问题不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吗? 第352章 我们一家重新开始? 况且,曼三娘肚子里有她们未出世的弟弟。她们娘以后就算生不出儿子,也压力不大没关系了。 如果乔巧知道丁乐现在所想的,大概会气吐血。 她专门请女夫子,费尽心血培养的闺女,的确长进不少懂独立思考了。但这种思维逻辑,明显不是她所期望的。 乔巧现在没心思理会大闺女,拉住她的手,把她带向自己身后护住,视线移向院子中心。 丁博文抱着丁盼,丁盼手里握住一块糕点,两人都在笑。好一副父慈女孝的画面! 旁边丁老太和曼三娘虽有得色,但是丁博文开口要接回乔巧母女,她们心里还是不怎么舒坦的。 奈何丁博文从军后,明显出息了,衣锦还乡,侍卫带了四个。那气势说一不二,她们不敢多言。 乔巧几乎认不出这个“前夫”了。 穿越过来就见了一面,第二天和离被送回娘家。对没有原身记忆的她而言,这个男人无比陌生还讨厌。 粗浅的印象是丁博文又黑又瘦,手像鸡爪子、头发乱而干燥。但是现在出现在她视野内的人,皮肤白了,脸上明显长肉了。 一身湖绿锦缎长袍,缂丝云纹。外罩黑色大斗篷,腰悬短剑。配上一头梳得油光黑亮的发髻,堪称文质彬彬。 唯独眉宇间有一股阴柔之气,颇显城府,破坏了他翩翩风度。 她错愕时,丁博文上下仔细打量她,同样在心里惊诧莫名。 乔巧目前样貌,与他熟悉的前枕边人相距甚远。别说腿好了,身体好了,连容颜姿色,似乎都恢复到了未嫁前的水准。 不,还是不一样的。 初见时乔氏温柔婉约。现在的乔氏,一身冷清,眉宇间英气勃勃。这样气质的女子,他从未见过。 他不禁怀疑,对方真是他那个和离的前妻吗? 如果不是在这种特定的环境下再见,双方可能对面不相识。 “把盼儿还给我!” 踏前两步,乔巧伸出双手,眼里尽藏杀机。 丁博文看着她,有些发愣,抱住丁盼的手,下意识紧了一紧。 “乔氏……乐儿和盼儿也是我的闺女!” “曾经是。” 乔巧面含讥诮:“不过,你娘已经把她们卖了!” 丁博文神情变得难看:“我娘她是一时糊涂!况且,并没有经过我的同意?” 丁老太在旁边气愤地尖叫:“文哥儿,这个贱人和纪六娘串通,故意哄骗娘卖两个孩子的!不能作数!” “乐儿和盼儿的名字,已经从你们丁家户籍抹去,写在我乔巧女户户籍之上,受官府庇护,名正言顺。” 乔巧冷笑:“你说不作数,便不作数?” “乔氏……” 丁博文淡淡一笑,心里觉得这个女人,即使样貌气质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还是如从前一般的天真。 “现在天下大乱,各地官府各自为政。出了四皇子辖地,你的女户户籍等同于一张废纸。我有财有势,同样可以给两个孩子办更好的身份证明。” 他注视着乔巧脸色的变化,捕捉到她眼里闪过的一丝惊慌,缓和下口气。 “乔氏,以前是不得已负了你。如今我经好友引荐,在军中谋到一官半职,能让一家人过上安稳生活。你带上两个孩子,随我去宜州定居!” 他把丁盼放在地上,胸中旧情复燃,伸手想要去握住乔巧的手。 “我们一家子,重新开始!” 乔巧退后一步,躲开他的手,顺便把丁盼也拉到自己身后挡住。 “谁和你一家子?你们给我从这里滚出去!这是我家,不是你丁家!” 瞅到柳娘在院子里水缸打了桶水,准备洗衣裳,瞠目结舌地看他们。她快步抢过去,一把抢了那桶水,就朝丁博文一家三口泼去! 曼三娘和丁老太双双尖叫,丁博文躲闪不及,也给泼了一身水,衣裳瞬间湿透了。 “丁博文,枉你读圣贤书,‘覆水难收’这个词,难道你没听说过?我乔巧与你,早已恩断义绝,毫无瓜葛!包括两个闺女……” 乔巧扔下桶,手指门外:“滚!再不滚我把你们全部扔出去!” 丁博文脸色十分难看。 他知道乔巧会恨他,但没想到会绝情至此。 他已经亲自登门道歉,并表态要接回母女三人、好好补偿她们了啊?为什么对方还是不依不饶,给他下不来台! 身为女户有什么好的?为世俗不容,人人得而欺之。 四名侍卫见主子受辱,同时飞奔过来,手按刀鞘,挡在丁博文身前。单等主子一声令下,便要拔刀! 乔巧怕他们?直接攥紧拳头,准备迎击。 丁盼给吓住了,“哇”的一声哭出来,点心丢了,两手抓住乔巧衣裳直喊“娘”! 丁乐急了,挡在乔巧身前,双手张开,面向她爹:“爹,您不要伤害娘!” 丁博文示意侍卫们退下,抖了抖衣裳的水,摸摸丁乐的头,勉强笑了笑。 “爹不会对你娘做什么。你娘在气头上,让她冷静下,明日爹再来接你们。” 乔巧出离愤怒:“丁博文!你听不懂人话?明日你再敢来,碰我闺女一根指头,我活撕了你!” 攸关闺女,她的理智和冷静,全跑爪哇国里。重点是两个闺女的态度,让她几乎没有信心作战。 丁博文深深看了她一眼。 “乔氏,乐儿和盼儿是我丁家的骨血。你不愿意重回丁家便罢了,但是两个孩子,一定要随我回宜州!因为,在这乱世中,我能给她们更好的生活环境!” “你好好考虑一晚!” 说罢,转身便朝院门外走去。丁家婆媳幸灾乐祸瞧了眼气怔住的乔巧,紧跟后面。 目送他们走远,锦嫂子连忙关上门,忧心忡忡地看着一下子没了精气神的乔巧。 “乐儿,盼儿,你们随我来!” 努力平复好自己暴躁情绪的乔巧,转头对有些害怕看着她的两个闺女开口。 丁乐犹豫一下,拉住妹妹的手,跟着她们娘走进花厅。 花厅里面没有了沙发茶几,显得有些空荡,锦嫂子等人搬来几条板凳临时代替。 乔巧随便挑了根凳子坐下。丁乐丁盼不敢坐,如同犯了错误的孩子,老老实实站在她们娘跟前。 第353章 你们愿意跟谁? 乔巧也没让她们坐。 她今日实在是被气狠了,恨不得把两个孩子打一顿。但下不了手,连一句重话也舍不得,只能自己和自己生气。 想了一会,干脆直截了当问闺女们。 “乐儿盼儿,你们今日听到了,你们爹想要带走你们。娘现在就问你们一句:你们要跟你们爹走,还是留下来继续跟娘?”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如果两个闺女选择跟他们爹走,她再不舍,也要选择放手。 强行把两个闺女留下,只会让她们痛恨自己这个娘。还有,不懂事的丁乐一个劲撮合她和丁博文,想让她回归丁家,着实令她心梗。 她不想自己在前拼命守护这个小家,闺女们在后给她点火漏风。 丁盼想也不想,一头扎进乔巧怀里:“娘,盼儿当然要跟着你!” 她的记忆里,她爹不是严父,也不算慈父。更多时候,在家里属于隐形的。除了偶尔下地,便是钻进书房温书。 家人间互动极少,别说父女情深了。谁对她真心好,丁盼心里一清二楚。 她娘不喜欢她爹,她站位她娘同仇敌忾就好了,没什么难选的。 乔巧极其欣慰,抱住小闺女。 好歹有个乖巧顺心的! 抬头再次看向丁乐。 丁乐咬唇,委屈的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他爹都认错了,她娘为什么还是不依不饶呢?错过了这一次一家团圆的机会,她娘难道打算一个人孤独终老?名声也不好听! 她和妹妹会长大,迟早有自己的家,不能一直陪伴她们娘左右,那时候她们娘仍然孑然一身……想想都太可怜! 可一触及这种事,就像揭了她娘的逆鳞,她也没办法。只能满心遗憾地开口表示。 “娘,我和妹妹自然都愿意跟着您,但是爹……会轻易罢手吗?” 他爹明显不同往时了。那四名下人,一看就很凶狠。也不知道娘不能打过……好在打不过,还有兴叔帮忙? 乔巧不知道大闺女发散思维,想到哪里去了,听了这句话,十分满意,脸色随之缓和下来。 “大人的事,你们小孩子不用操心。娘只需要确认你们的心意就行。” 只有确认了,她才能安心去战斗! 站起身,让丁乐带着妹妹回房间,练练字,自己去后院找到喂鸡的锦嫂子。 锦嫂子看到她,连忙把手在围腰上蹭蹭,擦干净鸡屎,托着一颗新鲜热乎的蛋送到她面前,只想让主家开心一点。 “四娘子,今儿鸡终于下蛋了!您瞧,我捡了一个!” 果然,乔巧露出笑容,接过那颗鸡蛋,细细看了看。 皮壳有点软,质地不坚硬,像是一层膜。不过母鸡只要开了怀,以后下蛋就会源源不断。 这两窝鸡养好久了,今天终于有所收获,感觉是个好兆头。 “等下交给柳娘打个蛋花汤,每人喝一口沾沾喜气。” 随意说这么一句,才交代正事:“锦嫂子,你去外帮我打听一下,丁家那伙人今晚宿在哪里,回来告诉我。” 她倒不是计划把丁博文一家杀人灭口,永绝后患。而是想搞清丁博文除了那四名侍卫,身边还有哪些人。 如果人多势众,她就得提前把两个闺女转移走了。不然真动起手来,两个闺女被抢走,哭都没地方。 “好,四娘子请放心,我这就去!” 锦嫂子出自大家,比温伯还具有城府,所以这种任务,乔巧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把鸡蛋送到厨房,随意和柳娘唠嗑了一阵,乔巧就等到锦嫂子匆匆赶回。 “四娘子,我打听到了,丁家今夜借宿在了余里正家!” “余里正?” 乔巧震惊。 昨日之前余志和还一脸不待见丁家婆媳的样子,今日丁博文一到,怎么就态度大改? 难不成丁博文真是发迹了,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 “锦嫂子,除了那四个护卫,丁博文这次回来还带了什么人,你打听了吗?” 锦嫂子胸有成竹点头,她办事,可是分外仔细的。 “还有五匹高头大马,一辆马车,停在余里正家的院子。” 看来丁博文这次赶回来,专程接家人的。只是,区区四名侍卫,她不放在眼里。 锦嫂子露出奇怪的笑容:“四娘子,我和余里正家的雇工朱嫂子相熟,她还告诉了我一件颇为奇怪的事。” 朱嫂子欲言又止的,她还花了一笔小钱,撬开了对方的嘴。 不过比起钱,得到的消息,她相信四娘子会更高兴。 “什么事?” 乔巧顿感兴趣,追问。 现在只要是前夫家的瓜,她都乐于吃。对方越不好,她越舒畅。 锦嫂子看了眼院子四周,没人,方才压低声音。 “那朱嫂子说,她奉命去给丁家人送食水,听到里面那个丁博文,阴测测地质问曼三娘,‘你这腹中孩子,到底几个月了?’……” 乔巧听糊涂了,丈夫问妻子怀孕几个月,固然是因为漠不关心,可气!但不挺正常吗?现代这种渣男大把。 锦嫂子为什么说颇为奇怪? 接触到锦嫂子暗示性的眼神,她猛然省悟过来。 丁家如此期待一个儿子,甚至不惜以此为借口将原身扫地出门。丁博文这么精明的人,如果曼三娘有什么不对劲,他能不有所察觉吗? 而且乔老太以前也提到过,丁博文过了新婚夜,就从军匆匆离家。曼三娘这怀孕,效率委实高。 锦嫂子见她懂了,笑着继续说八卦。 “然后朱嫂子进门,就看到丁家母子脸色好难看。而那个十分嚣张的曼三娘,脸色惨白,身子发抖地站在一边……四娘子,你说这奇怪不?” 乔巧瞅她一眼:“这种事不要乱说,有关人清白。” 她虽厌恶曼三娘,也不愿意用这种事去散播谣言,打击丁家。 “我知道……” 锦嫂子有点悻悻,她只是想让四娘子开心一点而已。没想到四娘子依旧没提起兴致。 乔巧随手赏了一两银子给锦嫂子,充当封口费。闷闷地回到自个房间,对着挂在墙上的大弓出神。 上天赐予她这么强的两个金手指了,为什么她还困在这小小的余家村走不出去? 第354章 覆水难收 血脉至亲如同一张密实的网,将她牢牢裹在里面。 她做不到忘情却爱,所以,一直困在这狭小的方寸之地。 她一直替原身活着,一直无法活出自己。 顶着这张脸,拥有这躯壳,她一直是乔巧,而非她。 随手提起桌上茶壶,给茶杯注满茶水,一饮而尽。剩下的杯子,含在口中,意念随心而动,竹杯瞬间转化为金杯。 鉴赏下金杯,先前未喝干净的水珠还在里面,同时变成金珠。她自嘲一笑,把金杯捏成一团,丢进了床下的大木箱里。 “乔娘子!” 门被敲响,云以墨回来了。乔巧双手揉揉眼睛,起身去开门。 云以墨和伏子骞抬进来一口大箱子。 重量几乎在云以墨那一边,伏子骞两只手抓着箱子提环,脸憋红了,也硬撑着不肯放手。 乔巧连忙搭了把手,把箱子接过来轻轻放下。拍拍伏子骞的肩,嗔怪:“你这孩子,量力而为啊!咋硬搬这么重的东西?” 伏子骞不服输地说:“我是男人,不能比女人还没用!” 前夜亲眼见识过乔巧拉弓射箭杀敌,他被极度地震撼到了!同时伴有深刻的耻辱感。 虽然师傅说乔娘子是天赋神力,万中无一,不要去比。他心里还是不太服气。 他现在年纪还小,等他吃饱、等他锻炼,以后看看! 云以墨拍拍他头:“快去沐浴更衣!你收拾好,我才能去洗漱。” 男卫生间就那么一个,不是他以前专用那种,有点打挤。 “你们今天去县城,原来是买这个啊!” 乔巧打开箱子,见里面装的是满满一箱铁箭,正好前夜她箭射干净了,收尸也没能捡回来几支。云以墨这是雪中送炭! 铁箭这东西,对普通百姓而言既精贵又没用。想买还怕惊动官府,也不知道云以墨从哪里弄来的。 不过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秘密,云以墨不说,她不问。 “乔娘子,你的箭法尚需精进练习,明日咱们继续上山狩猎吗?” 最重要的是快过冬了,他们需要储备大量的山货、柴火。家里人口实在太多了,不准备好,大雪封山连县城里也不能去就麻烦了。 “明天不能……” 乔巧一想到丁家就烦躁:“丁博文回来了,扬言要明天接走我两个闺女……” 云以墨眉头一皱,眸光立时暗下。听到乔巧继续絮叨:“只要他敢来硬的,你帮我使劲揍他!他这回带了四个侍卫,我担心孩子被他们抢走。” 更怕出什么差错,伤到孩子。 她擅射,论近战云以墨强。所以,势必请求云以墨出手帮忙。 “四个侍卫?” 云以墨些微讶异。 当初接乔巧入云府做客,为保安全他调查过乔巧的身边人。丁博文什么家境,他再清楚不过。只是后来丁博文从军,他便没有再跟进了。 丁博文这是投奔了谁,发迹了? “他提到接我们去宜州生活。” 乔巧想起来问:“宜州在哪里?” “大皇孙辖地。” 云以墨深深看了乔巧一眼。 “……你要随他去吗,乔娘子?” “覆水难收,破镜难圆!” 乔巧斩钉截铁吐出这八个字。没有注意到云以墨唇角微微上扬,她努力思考着另外一件事。 “大皇孙……” 她在房中踱了两步:“这么说,丁博文从军,从的是大皇孙的军队了?他投靠了大皇孙!” 想到余志和突然转变的态度,联系起来一下子便想明白了。 “难怪志和叔会同意他借宿!现在平城落入大皇孙手中,与泰源县近在咫尺。志和叔大约也是想着,不敢得罪大皇孙的人?” 云以墨点头,面具后没什么表情。几个皇子皇孙,他皆无好感,更别说对方手下的狗了。 “明日我陪着你!” 说完这句话,云以墨仔细打量乔巧的脸,从身上摸出一个精致的小匣子:“乔娘子,用这个擦脸,不留疤痕。” 乔巧心中一动,伸手接过来:“谢谢你,阿兴。” 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脸上的伤,有一个人,牢牢记在了心里。 “早晚各擦一次,不要忘了!” 云以墨叮咛这么一句,才方走出去。 乔巧打开盒盖,低头看着里面粉白滑腻的药膏,闻着幽香扑鼻。她脸上慢慢露出了清浅的笑容。 第二天,严阵以待的乔巧,却没有等到丁博文的到来。 让锦嫂子去打听,结果却是说曼三娘提前发动了,因为没能及时请到稳婆,一尸两命。丁老太因此一病不起。 纪家村已成死人村,自然不能送回原村掩埋。一场洪涝,曼三娘的家人又失联。丁博文在余志和的帮助下,把曼三娘草草收敛。 忙了一天一夜,自然顾不上乔巧这边了。 乔巧更生警惕。 这丁家心心念念的儿子没了,丁博文不得更盯上自己的两个闺女了? 庆幸这里属于四皇子的地盘,不是他宜州。只要她把两个闺女牢牢看住,晾他带四个侍卫也抢不走! 想着丁乐孺慕她爹的态度,乔巧到底有些不放心,把采绿喊到房间,耳提面命,要她盯死二姑娘,最好也少与姐姐接触。 这几日不许丁盼出门,更不允许开门揖盗,让丁博文接近她。 至于丁乐 如果实在一意孤行,她就忍痛放手。 亲情如同爱情,一样强求不来。 掌灯时乔老太、乔满囤和蔺清莹联袂来了。也是听说丁博文回来这事,询问究竟,试探乔巧态度。 尤其是乔老太,才把丁老太和曼三娘狠狠打了一顿,转头若闺女就和丁家那小子和好了,可把她尴尬死了! 乔满囤更是不赞同四姐回归丁家。 “四姐,丁家那个老太婆以前如此磋磨于你,你再回去,她也未必肯放过你!” “对,四姐!丁博文薄情寡义,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将你扫地出门。” 蔺清莹义愤填膺。 “现在看你腿好了,人养好了,有才有貌,便又想将你接回去继续奴役。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别提那个渣滓。” 乔巧轻轻皱眉:“我现在,顾虑的是孩子对他的态度。乐儿……明显对她爹还有感情。” 她没有说出丁乐想撮合她和丁博文的事。怕她娘、五弟和清莹,对丁乐生出芥蒂。 第355章 枉做小人 “有感情能怎么样?这里是余家村,又不是他纪家村!就算丁家小子发达了带了下人,我们这么多人,抢不过他?” 丁老太不屑。 “只要拖到丁博文不得不回宜州,就成了。时间一久,乐丫头和盼丫头自然会淡忘他。” “四姐,这几日我们来帮你守家!看看他到底敢做什么?” 乔满囤握紧拳头。 被家人一通猛安慰,乔巧心里舒畅多了。 “好,明早你们就过来,帮我助威!” 丁博文极要脸面。乔老太泼辣彪悍,如果只是斗嘴,丁博文绝对只能退避三舍。 只要两个闺女自己不跟丁博文走,女户户籍明面就能在四皇子的地盘,保护母女三人。 丁博文敢抢,她敢打。 这一晚,乔巧睡得特别早,也特别安稳。就等养足精神,明天和丁博文斗智斗勇。 她却不知道,深夜一家大小睡得正香的时候,一行四人,借着夜幕掩护,鬼鬼祟祟来到她宅邸门外。 仰望高高的围墙,四人露出望洋兴叹的表情。为首者做出个手势,一人轻轻抽出刀,拨弄门栓,想要把院门撬开。 但是那道门,之前匪徒们抱着冲木都没有砸开,他一把刀想弄开,简直是做梦! 四人束手无策。为首者轻叹一声:“罢了,回去禀报丁参军!想夺回两位小姐,还得走明路。” 四人悄然离开,院门外回归安静,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 院内云以墨从枣树上一掠而下,拍拍猫腰躲在树后、手持一根棍棒的伏子骞。 “没事了,快回去睡觉!” 自从答应教这小子武艺,他一举一动,伏子骞都注意着。像是一只跟屁虫,紧紧黏在他身后。 “师傅,为什么不直接把他们……” 伏子骞手抹自己脖子,做了个噶掉的手势。明明师傅有这个能力,帮四娘子一劳永逸解决心腹大患,为什么不出手呢? 云以墨瞥他一眼:“睡觉去!” 如果什么事能用“杀”来解决问题,就简单了。 乔娘子如此厌恶丁家,也忍耐住没有过激行为,何况他一个外人,更没资格插手。 丁博文不管怎么说都是丁乐丁盼的生父。伤害丁博文,会令乔巧母女反目。那不是乔巧所想要的。 翌日大早,乔老太等人就过来了。蔺清莹留下最小的燕儿守家,其余下人全部带过来。乔满仓和乔满囤手持棍棒扁担,田三翠抄块板砖。 打架他们不一定能赢,气势必定不会输。 日上三竿的时候,辘辘马车声响,停在院门口。丁博文骑在马上,望了眼敞开的院门,院里严阵以待的人,些许憔悴的脸色,增添一抹苦涩。 有些人,有些事,终究是错过了。 他跳下马,把马缰绳丢给侍卫。马车里传出来丁老太虚弱不堪的声音:“文哥儿……一、一定要把孩子夺回来……” 她已经后悔了。 但后悔又有什么用?这种后悔,会让她一直带进棺材。 丁文博脚步一顿,没有理睬他娘这句话。示意侍卫和车夫原地等候,他只身一人,跨进乔巧家的院门。 乔巧被家人拥卫着,从花厅里走出来,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他。 那眼神里有厌憎、冷漠、防备,唯独没有和离前以他为天、全身心的依赖、信任与爱慕。 “乔氏……” 丁博文深喟地叹了口气:“我准备回宜州了,临去之前,能单独和你说两句话吗?” 他稍微伸展双臂,示意自己不仅是没带侍卫进门,甚至佩剑也放在马车里了。 乔巧冷冷回答:“丁博文,你想说话的对象,在你写下那份和离书之前,就已被你们丁家磋磨死了。” 她说的是实话,不过所有人误解成另外一种意思。 丁博文默了一默,不再试图挽回什么,转而改变话题:“那么,至少让我再见乐儿和盼儿一面?不管怎么说,我是她们爹!” 所有人没有出声,只看着乔巧的反应。丁博文没有硬来,而是好言好语央求,他们无法抢在乔巧前面驳斥他。 “乔氏,你放心,只要两个孩子愿意跟着你,我不会再和你抢她们。” 丁博文两根手指捏捏自己眉心,难掩困倦之色:“我这一趟回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以后没有机会再出现在你们眼前。” “所以……” 他再次看向乔巧,目光中含有祈求:“乔氏,你让乐儿和盼儿出来,我们父女做最后的道别,好么?” 乔巧不太相信他。 即使他现在表现得如此诚恳且令人同情。 曼三娘的死,太突然了。 一直往死里蹦跶。雷星火揍过又是她娘她大嫂揍,依旧为了恶心膈应她不屈不挠,顽强如小强。 咋丁博文回来一晚上的功夫,就早产一尸两命了?联系锦嫂子打听回来的信息,她十分怀疑丁博文做了什么手脚。 这样的人,哪敢让孩子和他接触? “娘!” 丁乐突然从屋里跑了出来,冲到乔巧跟前,一脸的泪水。 “娘,求您让我们和爹道个别?就说几句话,好不好?” 趴门缝看见她爹低三下四、苦苦哀求的模样,她娘依旧是冷漠无比,丁乐心里快难过死了。 她还从没见过她爹在人前这么示弱过,这都是因为她和妹妹! 晓玉紧跟在丁乐身后,紧张死了。她不敢强行拦阻,怕伤到大姑娘,结果就被丁乐跑出房门来了。 丁乐一出来,丁盼担心姐姐,自然也要跟着跑出来。 采绿顺从二姑娘习惯了,同样阻拦不住。 “你们去,和你们爹道别。” 乔巧神色淡淡。 给丁乐这么一央求,她感觉自己是枉做小人。退后一步让出道路,目送丁乐飞快地跑向丁博文。 丁盼先看看她娘,见她娘微微点头,方才跟在姐姐身后慢步走向她爹。 丁乐是丁博文的第一个孩子。刚出生时,即便是个女孩,丁博文也曾经抱在手上,好好稀罕过两年的。 直到丁盼出生,丁老太见又是一个闺女,彻底翻脸。丁博文受老娘态度影响,慢慢冷下心肠。 所以,从不被期待来这世上,也从没受过爹和奶好脸色的丁盼,远不如她姐姐那般在意丁家人。 她生命中最亮的色彩只有她娘和她姐姐。 第356章 没有后悔药吃 丁博文蹲下身来,掏出两个锦盒子。打开盖子,里面是用红绳系住的两个小玉佛,给丁乐和丁盼分别挂在脖子上。 看着两个懵懂拉着玉佩看的闺女,他眼里闪出一抹难得的柔和之意。 “这是爹在宜州时,特地为你们求来的护身符,请高僧开过光。你们两姐妹,一定要贴身带着。” 他摸摸两个闺女的头,声音转低。 “如果有一天你们过得不如意了,或是你们娘护不住你们了,就拿着它,来宜州找爹。明白吗?” 丁乐踮起脚搂了搂她爹脖子,哭得哽咽不已:“爹……您多保重……” 丁博文叹口气,抱了抱大闺女,然后放开。注意到旁边怯生生看着他、并不显如何亲近的小闺女,心里又是一痛。 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他和乔巧母女三人,注定渐行渐远。 直等到丁博文走出院子,上马离开,乔老太等人才面色复杂地聚向乔巧。 这么容易就把丁家那小子送走了,真是有些想象不到啊!亏他们还做好了打一场恶仗的准备。 丁乐双手握紧挂在脖子上的那面玉佩。在乔巧把一只温热的手搭在她肩膀时,她没敢抬头。 因为她怕她娘发现她眼中藏着的怨气。 明明可以一家团聚的,娘也能后半生有个依靠,为什么娘还是那么狠心,把爹赶走了呢? 看到她爹郁郁离开的孤独背影,她真想号啕出来。 可她不能。 因为蔺夫子告诫她们说:聪明的人,一定要在人前善于伪装,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很容易被有心人针对。 她娘自然不是她的敌人。但是,她娘如果知道她现在想什么,一定会难过和失望? 比起舍不得她爹的离开,她更怕伤她娘的心。所以,先让她自个纠结不高兴几日……过段时间便能淡忘了。 乔巧摸摸两个闺女的头,让晓玉和采绿把她们带回屋,好好哄哄。 父母离异,受影响和伤害最深的,往往是孩子。 这是个从古至今都难以调和的矛盾。乔巧难以改变丁乐,但要她和丁博文复合,绝不可能! 她继承了原身的躯壳,又没有继承原身的夫家! 乔老太等丁乐丁盼进屋了,才走到闺女面前,紧皱眉头:“四丫头,这个乐丫头……你以后得好好教导!” 怎么能那么偏向丁家人尤其是她爹呢? 她娘当初只剩一口气,被丁家扫地出门抬回娘家,难道小丫头选择性健忘掉了? 如果不是四丫头足够坚强,运气足够好得到云府庇荫,那两个小丫头怕还在丁家遭受丁家婆媳虐待呢!搞不好真会被卖掉,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想屁吃! 乔老太十分气愤,为自己闺女不值。 但闺女那么疼两个孩子,她不能明白表示自己的愤慨,只能暗示提醒这么一句。 “娘,我明白。” 乔巧心里一暖,扶住她娘的手。果然天下母亲的心,都是一样操心自己孩子的。 “这回丁博文把他娘接走,以后应该不会回村来了。乐儿和盼儿也选择跟着我……” 虽然过程比较折磨人,结果算好的。至少在丁乐心目中,仍然以她为重。 “反正,你自己心里有个数……” 乔老太叹气,拍拍她的手:“先照顾好自己,你才是一家之主。这个家,要靠你撑着呢!” 乔满囤拉着蔺清莹过来:“四姐,没事了我们便先回去了。今日该我执勤巡逻呢……” 志和叔这两天在大刀阔斧整顿巡逻队,开除了一多半人,吸纳了一些新成员。说是让他当队长,结果他这新官,第一天走马上任就溜号…… 可千万别被志和叔发现了。 “好,五弟,清莹,辛苦你们了!” 乔巧把娘家人和清莹送走,这才关上门,回头招呼锦嫂子等人打扫院子。一切生活,将回归正常。 想着丁乐情绪不好,这个时候应该不想看到她,是以她只让晓玉去好好照顾。自己走到西侧屋,安抚丁盼,和小闺女亲昵一阵。 院子里伏子骞看着一直沉默的云以墨,按捺不住内心的急躁:“师傅,您为什么还不行动?” “行动什么?” 云以墨诧异地看他一眼。 “咱们不该现在追上去,帮四娘子解决隐患吗?” 他看得出丁博文是带着不甘离开的,不信他师傅看不出。 云以墨手上用了些力气,撸把他的头:“小孩子整天家胡思乱想什么?” 他们又不是匪徒或杀手,一遇到问题要用杀人来解决。这小少年性情和脸是两个极端,不好好教导,长大后会是个麻烦。 伏子骞漂亮的眉眼藏着阴霾。在他看来,对于潜在的危险,就应该一有苗头就把它铲除。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跟我上山砍柴去。” 云以墨扔给他一捆绳索,自己拿了两根扁担,两把劈柴斧。 “身板如此瘦弱,不好好训练,别说跟我习武,将来还长不高!” “我迟早能超过您的!” 伏子骞不服气地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伏安康摸索着门框站在门口,将两人对话尽收耳中,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 他这个儿子,自从家破人亡后性情大变。对他这个父亲,也是阴郁寡言。他曾一度担心儿子走不出阴影,直到来到四娘子宅邸……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第二天,乔满囤又来乔巧家坐了坐,告诉她一些最新的消息。 据说除了逃到余家村的这十来人,纪家村被土匪和暴民屠得鸡犬不留。纪家村在没有迎来新的里正之前,只剩个光壳子。 乔老爹的十亩上等田,拜托了余志和帮忙注意,以防被官府或新里正不知情下吞并。 此外,不幸中大幸是,匪徒们一路烧杀抢掠,在余家村这里碰上了硬钉子。 匪首被击毙,暴民们在围攻乔巧宅子时折损无数。剩下的,又被莫参将带兵追剿,极少漏网之鱼。 不然,这一股匪患呈星火燎原之势,汇聚起来,附近的刘家村、张家村、田家村……全要遭难。 “四姐,志和叔说,多亏了你和阿兴,才能力挽狂澜。你们这是拯救了好几个村庄近千人命啊!” 乔满囤眼睛亮晶晶的。 听余志和夸他四姐,就像夸他一样令他开心兴奋。 第357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五弟,你不也是立下大功了吗?还有你们巡逻队……” 乔巧心情不太好。一整天被蔫答答的丁乐弄得郁闷,她现在不想谈论功劳不功劳的,随口问起五弟别的事。 “那十多个幸存下来的纪家村人,志和叔怎么安排的?” “志和叔把他们的户籍落在余家村了。隔壁邻村的,碍于情面。” 乔满囤唏嘘:“不过这些人很难重起炉灶了,两手空空,什么也不剩。志和叔让他们先给村里殷实的人家盖房子,种地,缓过来再说宅基地的事。” 毕竟宅基地即使由官府分配,也需缴纳一定租税。这些人一无所有,只能先当雇工。 “四姐,爹娘他们,还有清莹,捐赠了一些钱粮。志和叔、余二哥、常师傅很多人也多少捐了,帮助村里遭难的穷人……” 乔满囤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看着乔巧。乔巧猛然间明白了乔满囤的来意,笑着一拍五弟肩头。 “你这新官,还一把火烧到我这里了!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我是你四姐啊!大家都捐,我自然也要捐,怎么能让我五弟的工作难做,是?” 乔满囤松了口气,挠头。 “志和叔交给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这个。四姐你不知道,这任务有多难为人。我一家一家走,感觉自己像是叫花子在要饭!” 就连爹娘和清莹那里,他都不觉得理直气壮。 “你是巡逻队队长。这巡逻队,搞不好以后还会扩充。你以后手下管着几十上百号人,太羞涩了怎么行?” 乔巧回房,随手从箱子里抓了一把碎银子出来,放到乔满囤手里。 “你第一次办事,可不能被人小瞧了。如果收到的捐赠达不到预期目标,你就来告诉四姐,啊?” 乔满囤惊讶地看看手中碎银子,少说五两了,连忙把银子往充当茶几的板凳上放。 “四姐,哪里需要这么多?爹娘捐了一两,清莹也才捐了二两!” “剩下的,捐给巡逻队。” 乔巧毫不犹豫:“你作为队长,有义务和责任把巡逻队搞起来,保卫村子。有一句话,对你很实用,你知道吗?” “什么话?” 乔满囤好奇。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乔巧拿起一个小银锞子,在他眼前晃了晃,随即笑着放下。 “想要顺利开展你的工作,空口夸赞或者只有惩罚不行,你还要给他们看到实际的东西,明白吗?” “我知道……四姐,可这也不能用你的钱!” 乔满囤坚持要把银子退还给她。 乔巧一把按住他的手,神色严肃。 “五弟,用这些钱,还有你的能力,把你的手下牢牢团结在你周围。必要时,他们说不定能救你的命!” “而且,我这也是在投资我自己。” 见乔满囤莫名其妙的样子,乔巧一笑:“我的五弟若出息了,你说我身为四姐,能不能沾点光?” 乔满囤哑然失笑,收起了银子。 他这四姐当真是用心良苦。为了不伤他自尊心,给他银子,还要拐弯抹角找无数借口理由。 他心里感动便不说了,反正也不是一天两天欠他四姐的。努力向上,不辜负亲人的期待就成。 “明天我们去狩猎!” 乔巧把乔满囤送到院门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急需散心。 乔满囤爽快地一口答应:“好!” 经历一次与匪徒的作战,他也迫切提升自己。不然,危急关头,那种不能保护家人朋友的无力感,太痛苦了。 爹娘一直怕他被征兵,走上战场,一去不回。可是这乱世,四面焦土,他们做不到偏安一隅! 只有刻苦训练,令自己日渐强大,才能更好地保卫家园。 此后间隔一天,乔巧等人便进山打猎。练箭收获山货的同时,还能往家里储存大量柴火。 冬天来临前不把柴火备足,等大雪封山,可是会冻死人的。 伏子骞一直跟随他们。吃得好,锻炼得当,体质迅速强健起来。 虽然做不到乔巧挑两捆柴几百斤重的变态,至少挑的柴火重,有普通成年人一半了。 常在山里行走,很好地训练了脚力、腰力、臂力。他像一块海绵,源源不断吸收云以墨灌输给他的知识水分。 乔满囤也跟着云以墨在学。 不过他成了家,且挂着巡逻队的队长职务,学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远没有伏子骞专注狂热。 乔巧并不知道伏子骞进步到什么状况了。只是听云以墨偶尔一次提及:“伏子骞是难得的练武奇才!” 一个孩子,能有多“奇才”,她没有放在心上。 她只是觉得伏子骞应该学学防身术。不然,就凭他那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蛋,引来麻烦又保护不了自己就糟糕了。 时光如梭,很快一个月过去,冬天来临了。 伴随着第一场初雪落下,整个村庄被银装素裹,陷入白茫茫一片。这时乔满囤作为巡逻队代表,陪着余志和登门了。 余志和送来了二百两银子,这是为此前剿匪,做的完美收官。 为表彰余家村的杰出贡献,县太爷向上级申报。不仅为巡逻队争取到一大笔经费和精良装备,还获得扩容许可。 人数编制为一百人,可以从附近几个村庄招募。也就是说,乔满囤水涨船高,不止协助余志和管理余家村,还负责几个村子的巡防领导工作。 他甚至可以越过余志和,直接与县太爷单线联系。 当然,乔满囤不会这么蠢的,他也懂感恩。自始至终,尊重着余志和。 余志和自然不会忘记幕后真正的居功至伟者,直接将上面奖励的赏金,拿出一部分给乔巧送来。 乔巧推迟不过,只得收下,请余志和坐在花厅的沙发上,把火盆移近些,大家一起烤火。 外面白雪皑皑,室内温暖如春。余二哥重新给乔巧打造的家具,将花厅布置得富丽堂皇。 余志和把双手伸在火盆之上,感受那舒适暖和的感觉,笑着说:“四侄女,除了给你送这笔赏金,我还有一件重大的事,要告诉你呢!” 乔巧想不出有什么重大的事,能联系上她一个女户。怀疑地问:“志和叔,与我有关吗?” 第358章 参加武举吧! “与你有关,也可说与你无关。” 余志和卖了个关子,瞧一眼乔满囤,又望一眼自从他进门后,就起身侍立在乔巧身侧的云以墨。 他很清楚这个“阿兴”,在乔巧家绝不是下人身份那么简单。但对方要表示出“下人”的身份来,他只能装作不知道。 “四侄女,大源朝历朝历代,除了三年一办科举文考,还有武举,这你是知道的?” 见乔巧点头,余志和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继续说。 “现在大源朝四分五裂,已经十多年没有举办科考了。不过,前些日县太爷张榜,通告发布一个消息,来年开春,恢复武举考试。” 乔巧懵着,这的确和她没什么关系啊?志和叔告诉她是什么意思?难道…… 她心中一动,看向云以墨,余志和是想让云以墨去参加武举? 但云以墨对仕途全无兴趣。经云府一事,怕还对几位皇子心存芥蒂,不大可能去参加这武举的! “办武举旨在为朝廷选拨精兵良将,通过高额奖赏激励士气。同时兼顾官民同乐的宗旨,让武举如同之前的科举一般,走近千家万户。” 余志和耐心地解说这次武举盛会的重要性。 “此次武举,四皇子还邀请了二皇子和五皇子,靖朝和元朝都会派出使臣参加。” 乔巧听到这里,还是不明白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想开口打断余志和,又觉得不礼貌,只能耐住性子继续倾听。 “四侄女,武举不限年龄不分贵贱,皆可参加。” 余志和说到此处,有意停顿,发现乔巧有些坐不住了,方才微笑起来。 “最重要的一点,因为元朝的伊赛高公主尚武,四皇子为了远道而来的伊赛高公主,特别恩许女子参加!” 乔巧眉毛一挑。 原来这才是重点! “女子参加武举?性质只是表演,目的主要在于给那位伊赛高公主取乐?” “话是这样说,但四皇子还是希望有能人,可以打击一下伊赛高公主的气焰。” 余志和叹口气:“可大源朝的女子,饱读诗书、文采斐然的不缺,唯独这能武的女子……” 摇头。索性直截了当地告诉乔巧。 “县太爷知道你擅射箭,四侄女,他让我来说服你参加武举。不求你最终能夺得名次,好歹代表泰源县,出战一场州预赛。不然,别的城镇至少派出一个两个女镖师、女武士的,咱们泰源县一个没有!” 乔巧…… 这信息量之大,消息来的太突然,她如坠五云雾中。 就算是陪那位伊赛高公主乐呵,女子参加武举,也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或许在几位皇子眼里,与选秀、比试才艺差不多,都是给男人们找乐子的一种方式? 她可不愿意站上台,给这些人评头论足的机会! “我只会射箭,志和叔!” 她强调这一点。 余志和满面笑容:“我知道,四侄女。但是,单论射箭这一样,你就强过大多数男人了!” “四姐,你参加!” 乔满囤早憋不住了,激动地插口。 “我觉得你的箭术,能打败所有人!还有你的力气……如果你参加,会让所有目空一切的狂妄之徒闭嘴!” 四姐是他心目中的最大骄傲。 乔巧刚欲开口,乔满囤一句话让她愣住了。 “我也会参加。” 余志和拍拍身边乔满囤的肩膀,满脸笑意:“对,四侄女,你五弟会代表我们余家村参加!” “即便打不过四姐你,我也要努力,去打败别的村代表!” 乔巧…… “你参加,爹娘还有清莹同意吗?” “我还没和爹娘说。” 乔满囤少许羞涩挠头:“不过清莹很支持我参加!” 乔巧皱眉。五弟若太出风头,被征兵官盯上,可违背了爹娘不愿五弟从军的初衷了。 而且如果通过县预赛,就会去参加州预赛,甚至决赛。一路远行,战火纷飞的年代,十分危险。 可看着乔满囤亮晶晶的眼睛,她又说不出打击五弟雄心壮志的话。 男人盼望建功立业,家人考虑的是亲人平安,这两者很有冲突。 如果五弟决心参加武举,她不放心,想一路保驾护航。 余志和看出她的犹豫,不失时机补充。 “县预赛,赢一场奖励十两银子!州预赛,赢一场奖赏五十两银子!若进入决赛,赢一场是奖赏一百两银子!” …… 乔巧看到对座的乔满囤眼睛更亮了。事实上,她也心动了…… 这是又一个千载难逢的洗钱机会! “最终决胜的武举人,赏金千两!并可获得不低于五品武官的授衔!” 余志和没有说成为武举人之后的赛事流程。他觉得乔家姐弟俩不可能走到那一步的。 天下能人何其多,他们不过是泥腿子。 乔巧…… !!! 千两……黄金? 不可否认,她真正心动了。 她是女子,不需要官职,不存在为四皇子卖命。但这巨额赏金,实实在在诱人。 哪怕她赢几场县预赛,也算发财了。难怪不得乔满囤毫不犹豫表示要参加,这是他堂堂正正在蔺清莹面前抬头挺胸的机会! 乔巧下意识再次看向云以墨,云以墨面具下的唇角微勾。她一瞬间下定决心,对余志和开口。 “我参加!不过,我不直接参加州预赛,我要参加县预赛,一场一场打下去!” 她要挣正大光明的钱! 余志和一听,有点犯难:“四侄女,县预赛不可能有别的女子参赛的!” 如果有,县太爷还用特地求到她这来吗?就是没有,才要想办法找一个推出去,免得州预赛因无人被其他城镇笑话。 “把我和我五弟分组,我和别的参赛男子比试!” 这样,不妨碍姐弟俩分头挣钱。 余志和明白乔巧是看中了一场十两银子的奖励。不过他觉得对方好像误解了什么,县预赛的考试机制不是擂台赛 但对于乔巧的自信,他还是相当理解的。搞不好,泰源县还真找不出一个能与乔巧匹敌的武夫。 除非…… 乔巧身后那位戴鹰面具的“阿兴”参赛。 他略带遗憾摇头。可惜,官府没说奴身能够参赛。当然,会带面具掩藏自己真实面目的人,应该也不愿参赛。 “我明日进城,请县太爷示下。若县太爷同意,我再来知会四侄女你。” 第359章 母女离心 来意达到,余志和起身告辞。乔满囤留了下来,继续和四姐商量考武举这个事。 云以墨在余志和之前的位置坐下,伏子骞也从角落跑过来,坐到沙发上。三人都算云以墨的学生,私下相处他们完全不论身份,十分亲近自在。 乔巧逗伏子骞:“子骞想不想考武举?想的话,我明日便带你进城办脱籍,立户。” 伏子骞冷哼一声,傲娇地扬起他貌美如花的脸蛋。 “我和师傅的剑,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给人表演的!” 乔巧和乔满囤…… 合着他们两人是给人表演的呗?死孩子会不会说话! 云以墨轻咳一声。 “乔娘子,你和你五弟想要在县预赛、州预赛脱颖而出,武举中有所斩获,明日起,就加紧练习。我会努力训练你们!” 乔满囤点头,充满信任和感激地看着他。 “志和叔也让我这段时间少管巡逻队的事,专心准备县预赛。我会每日过来,请教阿兴你的。” 等伏子骞送走乔满囤,花厅只留下乔巧和云以墨两人,乔巧一边烤火一边看云以墨。 “阿兴……你赞同我参赛?” 云以墨微微含笑:“只要你想,我会尽全力帮你!” 乔巧心里很感动,嘴上又不好意思说什么,两人之间那种隐隐的情愫在沉默间滋生。即使不开口,一个眼神一个举动,似乎也传递着无言默契。 这种微妙的氛围,直到丁乐带着妹妹来到正屋,给乔巧汇报书本作业准备情况,才被破坏掉。 现在是腊月,离过年还有段时间,蔺清莹准备先开课一个月。所以,姐妹俩要准备明天上学的用品了。 因为营养跟得上,两人身子骨逐渐养起来。头发黑了,身高长了,脸上多了肉肉。穿着乔巧买给她们的兔毛毛领棉袄,显得特别可爱。 而这么久过去了,丁乐也放下对她爹的思念,与乔巧关系缓和。 当然,不知是孩子大了,蔺清莹教导得当让丁乐懂得矜持;还是仍心存芥蒂……母女俩的亲密关系,再回不到从前。 老人常说的“乖三年,劣九年”,乔巧琢磨丁乐难道就处在这“劣九年”之中? 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自然不会刻意去低声下气哄孩子。照顾好丁乐日常起居,关心她人生大方向不出错就行。 至于招赘,她现在也有些改变心意了。如果母女不和,还是嫁出去,各自安好。 养这俩孩子费心费力的,太累了。 帮忙检查一遍两人的小书箱,笔墨纸张等物,乔巧合上箱盖,让晓玉和采绿帮忙送回屋。 云以墨刻意回避,留给母女三人单独相处的时候。 乔巧招手让丁乐丁盼在自己身边坐下,一边烤火,一边闲聊。 丁盼十分自然地依偎在乔巧怀里,吃乔巧剥给她的烤地瓜。 丁乐则端庄地坐着,眼皮耷拉着,盯着火盆。乔巧递过来的一片烤地瓜,她轻轻说自己肚子是饱的。 乔巧不勉强她,和丁盼分吃了一个,才和两个闺女说自己打算参加考武举的事。 “娘,考武举是什么?” 丁盼听不懂。 “就是娘去和别人比赛打架。赢一场,能有好多钱。然后给盼儿买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漂亮衣裳首饰!” 丁盼乐的直拍手:“娘一定会赢。” 丁乐有些焦急地捏自己手帕。 她娘活得一点不像别的村妇。竟然要去参加武举?蔺夫子不是说科举只有男人才能参加吗?她娘一个和离妇人去凑什么热闹! 她忍不住开口:“娘……娘会受伤吗?如果有危险,娘还是不要去了!” 乔巧以为她关心自己,一阵欣慰:“娘会量力而为,乐儿不要担心!” “……” 丁乐抿着嘴,只能自己和自己生气。 第二天,乔巧把两个闺女送到蔺清莹那里。 蔺清莹在门口等着迎接学生。因为怕冷,身上裹得像个粽子,手里拿个小手炉,每一哈气,就是不自在地跺脚、浑身抖嗦。 把乔巧搞乐了:“清莹,你这么怕冷,为什么还要坚持开这一个月课呀?在家猫冬等过年不好?” 蔺清莹手指点点她胸前,觉得冷又赶紧缩回去。 “你心里当真是这么想的吗?只怕心里还在抱怨,为什么学堂女夫子还不开课,两个闺女课业都被落下了!嗯?” 乔巧“噗嗤”一笑:“你是我肚里的蛔虫!” 两人说笑间,常婆婆把常静娴也送来了。常静娴如同她的名字一样,面色平静,举止优雅地向两人行礼。 “蔺夫、子!乔、姨!” 乔巧夸赞她:“静娴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常婆婆眉开眼笑:“多亏蔺夫子教导有方,把孩子教得越发懂事了!” 常静娴进教室和丁乐丁盼等人打招呼。双方久不见面,还是比较高兴的。只是,常静娴对丁乐隐隐有了疏远之意。 毕竟在她看来,两人之间贫富差距巨大。倒是晓玉和采绿,她表现得亲近了些。 丁乐是个纤细敏感的性子,如何看不出来?越发觉得郁闷。 蔺清莹开始上课后,乔巧回到家中。云以墨把练箭用的草靶,已经准备好了。扎了多个,一排并列支在围墙根下。 伏子骞把喂得膘肥体壮的大黑马牵出来。等乔满囤到后,云以墨便开始给三人授课了。 “武举考试,和文举考试一样,分为童试、乡试、会试、殿试四个等级。童试相比文举简化了,直接在各县举行,考中者称为‘武秀才’;乡试在省城举行,考中者称为‘武举人’。” 云以墨略顿,唇角含有讥诮之意。 “大源朝没有四分五裂前,朝廷重文轻武,每三年举办一次文科科举,武举却是多年不遇。现在武举率先恢复一届恩科,文举则遥遥无期……” 这自然是统治者急于选拨将才,为自己征战卖命了。 云以墨言外之意,其实也是暗示乔满囤不要过于高调。如果走到会试殿试那一步,则是非从军不可了。 只不过高,不是当兵,而是为将。 他点到即止。路是乔满囤在走,要如何选择端看自己。 至于乔巧,完全不用担心,努力争名次,赢钱即可。 她是女子,固然不被所有人期待看好,但也没有被卷入战争的危险。 别人拿她娱乐,她可以拿全天下人娱乐。 第360章 不劳可获 乔满囤若有所思。 云以墨继续往下讲解。 “考试一般分三场,第一场考步射、技勇。步射就是射固定靶,百米距离发九支箭,三箭中靶即为合格。” 他看看乔巧姐弟:“步射对你们没有难度。” 别说乔巧百发百中的箭法,即使是乔满囤,现在射箭也有近一半的精确率。 “其次是技勇,包括拉弓、舞刀、献印。拉弓自然是看你们能拉开几石弓。一般一石即可,二石为优秀。” 云以墨瞧向乔满囤:“这一点,满囤你尚需多加练习。想通过乡试,至少要达到二石!” 乔满囤一阵脸红,用力点头。他比自己四姐,确实差远了。 “而舞刀,指的是舞动八十斤、百斤、一百二十斤的大刀!举过头顶,前后挽花即成。” “献印是举大石。二百、二百五十、三百斤的石硕子。举至胸前,将石硕子底部亮出来便可。” “总之,技勇考的就是你们力量。” 乔巧听得有些激动。 这武举简直是为她量身打造!她这出马,还能不捞个几百两银子回来? 倒是乔满囤,作为资质普通的人,需要天道酬勤了。 不过,乔巧再兴奋,一听云以墨说第二场考试就蔫了。 “第二场考试是马上射箭。驰马三趟,发箭九支。三箭中靶为合格。” 马上射箭这太难了,她连骑马都不会呢! 云以墨摸摸伏子骞牵来的大黑马,微微叹气。 “这马不是军马,无法让你们练习马上射箭……反正,你们先学会骑马。等学会骑马,再让余里正帮你们想办法,弄一匹军马来。” 现阶段乔巧的学习任务是骑马射箭,乔满囤是骑马射箭加力量训练。 “第三场是考武经策论,百字左右即可。非常简单,就是看考试者是否识文断字。” 统治者希望选拔出来的是能文能武的将才。 这第三场考试对本就识字的姐弟俩,其实也简单。 从这天开始,姐弟俩紧张的特训便开始了。想顺利挣大钱,没那么容易。他们要付出成倍成吨的努力。 第三天余志和乐呵呵地跑来了,传达县太爷的最新指示。 “四娘子,县太爷同意让你从第一场县预赛开始参加比试。只是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争议,县太爷希望你以男装示人。” “没问题!” 乔巧爽快答应。 虽然不能明面为女子争口气感到遗憾,但是一场又一场的奖赏,激励着她。 不然,怎么说服村民们她是如何持续发家的? 乔满囤从慢吞吞移动步子的大黑马身上跳了下来:“志和叔,不是说武举要考试马上射箭吗?普通的马不行?” “这一点,县太爷已经充分为你们参赛者考虑到了。” 余志和伸出三根手指。 “县试前三名,除了赏金,每人还额外奖励一匹军马,一身盔甲,一套武器,量身定制!以方便他们参加接下来的乡试。” 他对乔巧笑道:“四娘子,你是例外。即使你没有跻身前三,县太爷说也会为你准备好女子专用的武具。” 泰源县是大名鼎鼎的云老将军故乡。不蒸馒头争口气,即便是女子参赛,县太爷也不打算随便应付。 这可是几十年难遇的武举盛会。 即便大家都清楚让女子参与,不过是给伊赛高公主面子,让权贵们取乐。 但乔巧若能拿个女子组第一,县太爷觉得面上也有光,压过别的州县风头。 搞不好,四皇子还能因此注意到他,把他这十几年窝泰源县令没动的位置,给往上挪挪…… 县太爷下血本了,乔巧和乔满囤越发打鸡血了。 军马、盔甲、武器! 这都是官府平时严格限制的违禁品。如果他们能拿到这份奖赏,不说光宗耀祖,至少乱世中大大增加生存几率。 乔满囤甚至有些羡慕自己四姐身为女子的特殊福利了。 不劳可获。他还要去争取……啊呸,他在胡思乱想什么!他才不愿意当个女人呢。 乔巧也没被这天降馅饼给安慰到。 她甚至感到羞辱。 等着! 她心里一阵发狠。 让这些人瞧不起女人!比武场上,她会用尽全力,把那些男人通通打趴下! 她会用自己的实力,拿到应得的奖赏! 余志和走后,姐弟俩练习得更勤奋刻苦了,废寝忘食。 武举盛会的事,在寒冬腊月传得沸沸扬扬。乔老爹乔老太等人,为此还特地登门,想和乔巧做一番长谈。 不过听说乔巧是用男装示人,又听说那一样又一样的丰厚奖励,所有人陷入集体静默。 片刻后,田三翠一把捉住乔巧的手,握得紧紧的,满眼放光:“四姑子,努力,你一定可以的!” 赢一场就有十两银子,十场一百两,百场是多少?她要晕眩了! 如果不是四姑子的能耐摆在那,明显是一道天堑,她都想拿着板砖上去拼一拼…… 不管咋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四姑子越风光,她们越能沾光。没说的,站位四姑子,必须助力四姑子! 乔家老两口对视一眼,乔老太使劲一拍大腿。 “四丫头,老五,到时咱们家都去给你们鼓劲儿!你们姐弟俩,可要好好努力啊!” “四丫头,擂台若碰上你五弟,你手脚可要轻着点啊……” 乔老爹含蓄让闺女给小儿子实时放水。 乔满囤脸爆红:“爹!又不是打擂台,我和四姐不会对阵的!” 云以墨忍俊不禁。 乔娘子这娘家人,也怪有意思的。 开春还有二个多月,时间紧促,得到家人全力支持的姐弟俩,紧锣密鼓地在云以墨的指导下训练。 乔巧先一步自己五弟学会骑马射箭,虽然准头不佳,不过以她的天赋,达到步射的精确率是迟早的事。 乔满囤还在苦哈哈练习臂力,腰力,腹力,拥有神力的乔巧,已在“享受”云以墨给开的小灶了。 云以墨和伏子骞轮番把圆形的草靶,从各个角度,各个方向扔向半空。乔巧骑在马上,需要反应极快地把搭上箭台的细木棍射出去。 用细木棍的原因是怕乔巧箭法不精,误伤旁人。 不过若连细木棍都能精准靶心的话,稍具分量的铁箭更是不在话下。 乔满囤一个人在墙根处练习高举石头,间或望一眼满天飞的草靶和细木棍,心头打了个冷战。 他四姐这是练箭走火入魔了吗?身为女子,何须如此努力。难不成四姐还想拿下武举人、甚至武状元不成? 真有那么一天,绝对会愧杀天下英雄男儿! 第361章 过年了! 摇头,乔满囤继续埋头苦练。 身为四姐的弟弟,他可不能太丢脸了! 等乔巧马上射箭的百米准头也有过半几率后,云以墨开始教授乔巧使用长柄短兵的基础技能。 她天赋神力,省去别人苦练十年甚至几十年的苦功,欠缺的是招数和临战反应。 作为弓箭手,虽然在杀敌时一般处于己后方,受到严密保护。但不排除被敌人偷袭,或者战败时直面敌人。 好的弓箭手,一定是好的近战士。现代游戏为了平衡,把弓箭手本身体质和力量大大削弱了。 古时军中实际的弓骑兵,是千里挑一、万里选一的精锐。 看着云以墨把家里所有闲着的人召集起来,站在四面八方向乔巧投掷小石子,乔巧需要用极快反应闪躲,并且用筲箕当盾牌抵挡时,乔满囤…… 继续练习举大石。 他早已放弃追赶自己四姐的脚步了。 最冷的冬季,最热闹的农家宅院。 腊月二十三,灶神上天。该过小年了! 这一天乔巧等人停止训练,蔺清莹的女学也放假了。虽说“男不拜月,女不祭灶”,但乔巧作为女户户主,是有权利带领一家人祭灶的。 一大早起来,云以墨用红纸写对联;柳娘、锦嫂子蒸馒头,准备糖果,熬腊八粥;乔巧则是带领闺女和其他人大扫除、贴剪纸窗花。 伏安康摸索着整理一大堆红纸灯笼,递给伏子骞。让儿子在院门口、屋檐下,一盏盏挂上。 虽然他看不见,但他能感受到浓烈的喜庆氛围。咧着嘴,一个劲乐呵。 等祭完灶,宅子收拾干净,娘家、蔺清莹家、老余叔家、余里正家、常石匠家、孙家林家等许多人家,给乔巧送来了各种各样的腊八粥。 现代一般是腊八节吃腊八粥。但这个时空的人们是有习惯在过小年这一天,也吃腊八粥的。 对村民们而言,腊八粥好吃饱腹,且不需要花太多钱和精力准备,穷人也能吃得起,有过节气氛,何乐不为。 温伯把厨房的桌子搬到院子里,擦洗干净,专门用来放别人送来的腊八粥。 乔巧围绕桌子转一圈,各式各样的腊八粥碗,重重叠叠摆了三层。粥主要是用糯米加红小豆熬的。有条件的会加胡桃、松子、各种干果蜜饯。 乔巧家的腊八粥,除了这种通常的甜粥,乔巧还让柳娘用鸡肉、野鸭肉、羊肉、雁肉、猪肉、兔肉、菌菇、萝卜八样,熬了一种咸粥。 有肉的加持,香飘十里。拿去回赠亲朋,备受欢迎。 本来晚上还打算包饺子的,结果腊八粥太多,根本吃不完。 乔巧索性让温伯、锦嫂子等人,把多余的腊八粥端去送给村里的那些穷人。大家一起过个盈足的小年! 第二天大年三十,一大早,乔巧让丁乐提前给家里人结月钱。她在旁边辅助,每人发一个大红包。 两个闺女每人五两;温伯、锦嫂子等人,红包每人一两。至于云以墨,她直接将一百两银票装在了红包里。 这是云以墨应得的。 他不止帮她保住了家人宅邸,还守护了余家村。加上现在又成了她和乔满囤的武学导师,乔巧觉得这点钱,根本不足以表达她的诚挚谢意。 每一个人喜气洋洋,格外高兴。 有了钱,大家就想着进一趟城了,买点什么东西,好过年。 云以墨套马车,伏子骞把他爹也扶上了车。 即便看不见,能听见,伏安康也想去感受一下节日气氛。 温伯和伏子骞坐在云以墨的左右,剩下七个人,在车厢里觉得还有点挤。乔巧于是把丁盼抱怀里,丁乐搂在身边。 丁乐久不和她娘亲近,有些不自在,扭动了下身体。 不过看着妹妹肆意在娘跟前说笑嬉闹的样子,她又很是羡慕。默默低下头,靠着她娘坐,任由她娘的手揽住自己。 乔巧没有注意大闺女的扭捏劲。一边应和小闺女叽叽喳喳的问话,一边心里盘算到县城后,应该买些什么东西。 如果没有规划,四处乱逛的话容易浪费时间。他们来去车途都要耽误半天呢。 县城节日气氛比村里更浓厚,过关卡的费用也减少了一半。城里张灯结彩,车水马龙。不少人穿着自己才买的新衣裳,精神抖擞走在街道上。 乔巧还看到几位富家子弟,脸上带着骚包显眼的精灵面具,被随从簇拥着,扬长而过。 小商贩们积极叫卖自己的摊位货品,连那店铺伙计也站到门外来,吆喝拉客。 好一派欣欣向荣的繁盛景象。令人忘记了离县城不远的平城一带,还是战火纷飞,难民们嗷嗷待哺。 云以墨把马车寄存在东门,大家各奔东西,去逛自己心仪的店铺。 乔巧领着两个闺女,直奔潘记布庄。过年了,新衣必不可少。所以她第一个照顾其生意的,必然是芸娘。 走到布庄,发现芸娘竟然也在,和她娘一起,坐在店内唠嗑。 芸娘一身素缎子衣裳,发髻斜插一根玉簪,看质地不太好。她脸上脂粉未施,容色憔悴,完全没了从前艳丽妖娆的感觉。 乔巧不免心里奇怪:芸娘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一看到乔巧母女,潘老太和芸娘同时站了起来。 芸娘笑着迎向乔巧:“上次我娘说店里来了位大客户,我一猜便是你!没错,乔大妹子!” 她和乔巧十分熟悉了,性情又是比较爽利那种,便直接和乔巧姐妹相称了。 乔巧诧异问:“芸娘,你怎么在你娘的店里?” 年三十,照这里的规矩芸娘应该呆在夫家?只有初二之后,出嫁的闺女才被允许回娘家探亲。 “我家老爷过世了大娘子把家里的通房小妾全部发卖了,只我是良妾,她卖不了。” 芸娘表情没什么大变化,只是笑容稍微淡了些。 “但我也没去处,只好回娘家来了。” 乔巧怔了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芸娘自己先挑眉勾唇笑起来:“其实这结局蛮好的。我不用继续被束缚在后宅里,大娘子也不必因为看见我,日日犯心绞痛!” 第362章 新年礼物 听她说得生动洒脱,乔巧忍不住失笑:“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自然是把我家这‘潘记布庄’,做大做强了!木家大娘子虽然目前接手了木家产业,但她哪里懂什么经营?” 芸娘打量一眼自家小店,美眸中焕发出异彩。 “等着看,我迟早能把木家以前的老客户挖过来,然后吞并润源祥!” 对此,乔巧不置一词,只是礼貌地祝福对方心想事成。两人只是店家和客人的关系,到不了关心对方家事的地步。 不过,芸娘有个幼弟潘玉书,应该不至于像她这般,走上女户之路? 可若不分家,芸娘就是现代所说的扶弟魔了。她再能耐,挣的钱,这个社会默认全是她弟弟的。 “今儿年三十,乔大妹子,我送你俩闺女一人一朵宫花戴。来,自己选!” 芸娘从柜台里拿出一个红漆木大盒子,摊开放在丁乐丁盼面前,大气地示意她们随便挑。 乔巧瞧了一眼。盒子分为十二个小格子,每一格,都放着一朵色泽艳丽的假花首饰。五颜六色,做工十分精美,几可乱真。 就连她自己,不能戴也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丁乐丁盼眼睛同时亮了,看向乔巧。 “谢过你们潘姨,顺便给你们潘姨和潘婆婆,提早拜个早年!” 礼尚往来,乔巧不矫情,直接让两个闺女道谢。 芸娘是个心里很有数的人,不会做亏本买卖。能送不能送,她自己不清楚?等下乔巧选购衣裳,无非要多选两身且不方便还价罢了。 不过见闺女开心,多花钱也是值得的。 丁乐选了一朵梅花,丁盼选了一朵玉簪花。 考虑到主家有义务为家里下人提供一年四季的衣裳,除了母女三人一人选购两身衣裳外,乔巧又给家里其他人选购了一身。 云以墨是两身细棉加一身锦袍。虽说没见过云以墨穿过锦袍,但作为曾经的贵公子哥,衣柜里总要给他预备着才是。 七八两银子撒出去了,乔巧带着两个闺女,又去买各种吃食当年货,还有一堆土炮仗。手上大包小包,实在拿不了,才折返东门。 云以墨、温伯及伏家父子,在这里已经等很久了。家里几个女人,无论大小,全部逛街的乐不思蜀。 温伯和伏子骞帮忙把乔巧买的大堆东西放进车里,又等了会,才看到锦嫂子四人姗姗回来。 晓玉和采绿买了两盒蜜饯给自家姑娘吃,锦嫂子柳娘则是一文钱没花出去。 伏子骞感觉她们逛街是逛了寂寞。 偷偷和他师傅吐槽,女人这种生物真是神奇难懂。被云以墨撸了把头用力摁下去,示意他闭嘴。 反正大年三十这天,不管花钱没花钱,至少都尽兴了。 晚上柳娘施展浑身解数,做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吃完年夜饭,云以墨带着几个孩子,在院子里放土炮仗,温伯锦嫂子等人旁边围观。 大家乐呵呵地,唯独乔巧一个人留在花厅里坐着。 她生性喜静不喜热闹。以前尚有手机可刷,现在只能干坐着了。 闲来无事,便把今天买来的衣裳分分。等守完岁,大家便能拿上各自的新年礼物,回房去了。 云以墨放了两串土炮仗后,把引信递给伏子骞,让他继续放炮给大家看,自己只身回到花厅。 乔巧抬头看一眼进来的人,笑着把身边一包衣裳递出去:“阿兴,来,这是属于你的一份!” 云以墨单手接过衣裳包,另一只摸出个小盒子,送到她面前:“乔娘子,我也有份新年礼物……送给你!” 乔巧一愣神。 云以墨把盒子直接放在茶几上,转身便走。唯恐走慢一步,乔巧要喊住他把礼物还给他。 乔巧张开嘴又闭上。目送云以墨的背影,迟疑一会,拿起茶几上的盒子。 这木盒子做得精致,盒盖处且制作有一个小巧机关。她摸索一会,找到正确打开盒盖的方法。 伴随“啪”的一声轻响,盒子打开,一支通体莹润乳白的玉簪,躺在猩红绒毡中,出现在她视野范围内。 小心托起玉簪,只见其质地细致,无一丝瑕疵杂色。应该是软玉中的珍品: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簪头部位镂刻的是一朵雪莲花。花心绽放处,还有一个莲花子吊坠。 而乔巧听说过,众多雕工材料中,玉最难雕琢。 能把这玉簪花雕琢得如此栩栩如生,美轮美奂,不知要手艺多么精湛,费多少心血才能雕成。 云以墨出手的这件新年礼物,显见价值不菲。 乔巧一眼便喜欢上了这根簪子。不过同时她有烦恼和犹豫。 云以墨这么大手笔花钱,是不打算东山再起了吗?想给她当一辈子下人?这根玉簪,大概把她给他发的月钱红包,全部消耗完了。 纠结半晌,她决定还是收下这份礼物。 反正不是第一次接受这种馈赠了,两人之间的账,早就算不清。大不了,以后她把他的月钱,再涨涨…… 说服自己,乔巧兴致勃勃捧着玉簪子回房试戴。 她自己都感觉出此刻状态不太对。但夜浓人心迷,可能是年夜饭喝了半杯黄酒导致的…… 早上在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惊醒。 吃罢饭,乔巧打发晓玉领着丁乐丁盼采绿三个孩子,去村里亲人朋友家拜年,顺便拿红包。 她自己也要在家里准备红包,等别人家孩子来给她磕头拜年。 伏子骞这个别扭的,死活不肯出门。他觉得自己是大人了,还像小孩子那样到处给人磕头讨红包糖果,太丢人! 乔巧拿他没办法,只能自己塞了一个红包给他,当这孩子过年了。 过了会儿,乔盛乔洛率先登门。一身崭新棉衣,脚下大头棉鞋,冲进花厅扑到乔巧跟前,趴下就磕头。 一口一个“四姑姑过年好”,好话不要钱往外撒。 想是田三翠特地教过的,句子背得特别通畅溜顺。 乔巧笑着给两人一人塞了个二两银子的大红包,又从茶几上的大盘子,抓了几大把点心糖果给他们。 这俩孩子,拜年还把特制的布背包挂在胸前呢! 她不多抓几把,那布背包空瘪着,两个侄儿的眼睛一直瞅着盘子! 第363章 孩子们的秘密 兴高采烈的乔盛乔洛离开后,紧接着是老余叔家、常石匠家以及一些不太熟的村民家孩子,上门拜年。 乔巧给老余叔家,常石匠家孩子的红包,是每人五百钱,其他孩子三十文钱。 一般来说,不相熟人家的孩子,包个五文钱十文钱顶天了。但乔巧想着经历了这么多天灾人祸,村里孩子肉眼可见的减少。 大家活得实在太难了,她便多包了。至少让孩子们过一个快乐祥和的年。 陶家的三个小女孩是最后上门的,看着她们怯生生地站在门外,脸涨得通红,吉祥话说的磕磕巴巴。 乔巧颇有些意外她们的到来,连忙给了三个红包,又抓了三大把糖果放她们手里。 但三个小女孩手实在小了,糖果扑索索往下直掉。乔巧只能去找了块素帕子,给她们包好。 陶家女孩轻声说:“谢谢乔……乔姨!” 这个过程中,乔巧发现三个小女孩身上脸上,或多或少有一些青紫红痕,她没有露出任何异色。 别人的家事,她没资格多管。不八卦,不传播,是最大的尊重。 陶家离开后,便一直没有人来了。乔巧又等了会,晓玉带着丁乐三个大小孩子回来。 三人的小包包,塞得鼓鼓囊囊的,连晓玉手里,也拿了一个红包。 乔巧猜测是蔺清莹给的。因为大户人家有过年打赏下人的习俗。她没有问她们收到多少红包,那是孩子们的秘密。 看看茶几上,还剩有五个红包。她给了晓玉两个,其他三人一人一个。 晓玉受宠若惊,屈膝一揖:“谢谢四娘子!” 她不在意红包里铜板有几个,但是主子的细心体贴,她是非常感激的。 丁盼把包包给采绿拿着,自己一头扑到乔巧怀里打滚撒娇:“娘,盼儿走得好累啊!明日拜年,盼儿能不能不去了?” 乔巧点点她的小鼻头:“你们拜过年了,娘还没去给大家拜年呢?盼儿不愿意陪娘一起去吗?” 丁盼苦着脸:“盼儿陪娘去……” “娘……我也累了,先回房去休息了。” 丁乐向乔巧欠身施礼,细声细气。不等乔巧答话,便带着晓玉退了出去。 乔巧眉头皱起,心头有一丝不快。不过大过年的,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想着大闺女这别扭劲,要跟她犟到什么时候? 别的方面她可以纵容孩子,唯独读书和原则两桩事,她不能! 这一次主动放下身段哄孩子了,下一次丁乐若求她回归丁家,一家团圆,她应还是不应? 抱着丁盼走到花厅门口,看着东侧屋的方向。片刻,她把丁盼放下地,轻轻一拍小闺女的头。 “去找你姐姐玩!今日天色有点阴,光线不好,叫她们不要拿针线!” 丁盼快活地应了一声,牵起采绿的手,噔噔直奔东侧屋。 平时都是姐姐叫她这不能做,那不能做的,今儿终于轮着她教姐姐了! 初二正式走人户。 母女三人换了身新衣,乔巧头上插了云以墨送那根玉簪,堪称盛装打扮,朝娘家走去。 她给娘家人准备了一背篓的年礼。肉、蛋、蜜饯糕点、干货,还有两瓶酒。 今天的饭也在娘家解决,无亲友可串门的云以墨等人,只能留在家里自便。 乔满仓和田三翠回娘家去了,两个孩子带着,乔家宅院里,目前只剩老两口。乔满囤和蔺清莹就住隔壁,听到动静,双双跑过来和乔巧母女打招呼。 随同的贺嬷嬷等人,很是自觉,进入乔家厨房,生火烧饭。 虽说蔺清莹作为乔家媳妇,应该洗手作羹汤,但她们怎么能让自己主子操心这种小事? 所以乔家的杂活儿,大部分是贺嬷嬷等人包了的。 蔺清莹就负责陪乔老太说话,把婆婆逗得直乐呵,逢人就夸小儿媳妇是如何孝顺。至于田三翠…… 妯娌还没进门就把她收买了。 所以,现在的乔家,内部是空前和谐团结。 乔老太现在唯一不顺心挂念的事,大概只有二闺女乔素了。 托人问讯,时至今日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乔巧带着闺女和蔺清莹一起,猛安慰乔老太。大过年的,不开心的事先放一边。 等到初四,乔巧让伏子骞把剩的最后一挂土炮仗拿出来放掉,这个年便算过完了。她又要开始训练,为武举的县预赛做准备。 乔满囤初七才过来加入训练。 大吃大喝好几天,养得红光满面,脸貌似都圆润一圈。 云以墨让他继续搬大石头练习。之前还能挪动的石头,现在一张脸憋紫了都没能抱起来。 云以墨大皱其眉:“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想要武学上有所精进造诣,必须焚膏继晷,坚持不懈。” 乔满囤脸色涨得通红。 “阿兴师傅,是我放任自己了。” “多向你姐姐学习。” 乔巧现在是云以墨挂在嘴边的别人家孩子。一旦伏子骞和乔满囤想要偷懒,榜样就出来了。 这个刺激特别大。两人都不想输给一个女人,于是日以继夜,废寝忘食练习。 云以墨没有告诉两人的真相是:有些人的天赋,你哪怕奋斗终生,也不一定能赶上。 何况,对方不会停留在原地等你。 在云以墨眼里,乔巧是他教过的最好“学生”,没有之一。 天赋那么好了,还那么努力……不给他人活路! 训完乔满囤和伏子骞,云以墨双臂环抱,默默在旁看着乔巧练习他教授的一套刀法。 很平凡普通的招式,但在她神力的加持下,一根棍子被她舞动得密不透风,水泼不进。 “啪”! 不出意外,棍子又一次断掉了。云以墨摸摸自己下巴,还得用铁棍才行啊? 乔满囤抱着石头,走到拄剑休息的伏子骞身边,小声嘀咕。 “伏子骞,你说,咱们吃的饭差不多,我和我四姐,还是一个娘生的!为什么她天赋神力,我没有呢?” 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伏子骞若有所思瞅他一眼:“可能……你前世造孽了?” 乔满囤…… 这死孩子从来不会好好说话! 年终于是过完了,开春到了种粟米的季节。村民们男女老幼齐上阵,抓紧春耕。 第364章 当上地主了 考虑到连番灾害,很多村民一贫如洗。官府鼓励大家开荒,并且提供了一批粟米种子。 这种子不是的,以后要还。只是自家新开荒的地,给予三年免税的政策。没有地的人家,可以成为别家佃户,或者可以自己开荒。 余志和偶尔会来看看乔家姐弟的训练情况,聊起这春耕的事。 “四侄女,现在村里大多数地无主,又有很多人想要租赁良田。” 他颇为实诚地劝说:“如果你家有余钱,不如买上几亩,选两户佃户。来年多少有个进项,省得坐吃山空。” 乔巧这不事生产的模样,又不经商,只会狩猎,哪是长久之计! 乔巧略想想便同意了。 虽说战乱买地承担的风险相当大,但她的钱怎么来的自个心里有数。而且四皇子的辖地比较稳定,短期内应该可以投资。 她便同意了余志和的提议,拿出三百两银子,买了二十亩上等田,四十亩次等田,三十亩山地。 等余志和办理好手续,把盖好官府印戳的红契送来,乔巧便让温伯去寻访村里最穷、性子忠厚老实的人家。 最后定了三家:宋家、杨家和安家。 宋家便是之前赶车碰到的那位宋二嫂的家。宋二嫂情况她略有了解。 温伯介绍起另外两家情况:杨家只有孤儿寡母;安家人口多,除了安老太,下面还有三个儿子,两个闺女,几个孙子孙女。 安家大儿子和二儿子已娶妻生子,小儿子年近三十,没钱至今单着。 安老太倒是想拿自家闺女换亲,无奈一路逃荒,好不容易落脚余家村,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周边情况呢!找谁换亲? 三家均符合乔巧找佃户的标准:实诚,穷。 尤其是安家,十多口人,顿顿拿野菜汤充饥。三个儿子目前在县城里做挑夫,每天几文钱卖苦力。若能成为佃户,他们的生活便能稳定下来。 只是佃户一般需与东家三七分,佃户所得三成,还包含给官府纳的税。 安家担心东家地少不够种,反而将他家拖入泥潭。那他们还不如喝野菜汤呢! 乔巧挑个日子,把三家人约到家里,给他们说明自己雇佣佃户的收租方式。 第一年,收成她只要三成;第二年开始,视当年收成而定。荒年减租减息,丰年则按五五分成,税由佃户承担。 三家当家人一听,喜出望外。 他们这是遇到活菩萨东家了? 一开始持观望态度,模棱两可打算看看其他两家态度。乔巧把这话一说,三家人眼红了。争先恐后,恨不得踹死别家,把乔巧家的地自个一家包圆! 最后激烈争论商讨一番,乔巧把新买的地划为三份,分给三家人租种。 安家人多,租十亩上等田,三十亩次等田;宋家六亩上等田,十亩次等田,二十亩山地;家里只有一个壮劳力的杨家,四亩上等田,十亩山地。 宋家和杨家不知道山地能种什么,乔巧告诉他们:种毛竹!收成的竹笋、竹虫、成竹等,前期如果卖不掉,她会看情况给予补贴。 等山地土壤几年后养富饶了,可以种果树。 果树的价值,就无需她多言了。 听着她的计划,宋家、杨家欣然同意。反正对于他们而言,山地只是顺带的。这么低的租息,勤劳耕作,完全能养活他们一家大小了。 三家人和乔巧签订了佃户契约。乔巧还借给最穷的杨家五百文钱,让他们先度过目前最困难的一段时间。 城里有店,村里有田,乔巧的女户之家,若是没有意外情况,基本能在乡下躺平,过舒适的地主生活了。 繁忙的春耕阶段,接近尾声的时候,武举盛会的县预赛,终于徐徐拉开了序幕。 武与文不同,太平年间不受重视。等战乱官府想要培养人才,已是来不及。所以武举门槛相对文举更高,能报名参赛者,寥寥无几。 乔巧倒是听乔老太说,田家父子四个,都报名参赛了。 他们是猎户,无论箭法、力气,都在常人之上。不求夺得好名次,在分组赛上赢个一两场,也挺不错。 毕竟一场胜利奖十两银子呢! 蔺清莹早早把女学放了。 夫君参赛,无论其走到哪一步,她势必要追随助力,亲自照料饮食起居。 乔老太也催促乔老爹,尽早春耕收工。儿子和闺女参赛,他们怎么可能不一家子老小齐出动呢。 别说他们,暂时农闲下来的村民,也打算进城,参加这场盛会。 家里没有参赛者,但村里有参赛者啊!助力助威,让他们为自己村子赢得荣誉,必须的。 只是交通工具有限,大部分人要走几十里山路才能去。 乔巧收拾出几套去京城穿过的男装,绑上裹胸带,扎好武士髻,英姿飒爽,积极备赛。 余志和极为重视这场武举考试。 他是一位新里正,和其他几位老里正私下较着劲呢。特别租用了陶家马车,准备亲自带队,率领村里的几位参赛者一同前往县城。 集训几个月的几十名村勇,一多半代表本村报名参赛。余家村除了乔巧姐弟,还有雷星火、林远、孙杰。 孙杰是常石匠徒弟孙进的弟弟。一边干着石匠的活,一边加入了巡逻队。 身为石匠,他有一把子力气。求贤若渴的余志和破格吸纳,允许他身兼两职。 乔巧家马车坐不下这么多人,乔满囤只能带着清莹及阿良等人,搭乘陶家马车。 老余叔听说身体被吴大夫调理得好了不少,目前和余永住在县城。 他们一家,纪车夫一家,芸娘一家,甚至吴子介和郝良平……都打算亲临现场。 乔巧即便遵照县太爷吩咐,准备男装出席。也不知道说多嘴把小道消息散播出去,一传十,十传百。 好奇兴奋的老百姓,先前不打算凑热闹的,听说此场武举会有女武士表演赛,此时也纷纷表示想吃瓜了。 伏安康看不见,去了没用,自愿留下来守家。 柳娘给他留下足够的干粮和饮用水。不知道县预赛会举办几日,反正家里有马车,伏子骞能随时回来看他爹。 县预赛定在晌午后正式开始。一大早,余志和就带着几家人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出发了。 第365章 武举县试 每一辆马车骡车牛车,人满为患。车后面,跟着无数拖家带口的村民。欢声笑语,洒满一路,比过年还喜庆。 “娘,你能考中武秀才吗?” 丁盼趴在乔巧的怀里,抬头眼巴巴望着上车就闭目养神的乔巧。 起来太早了,乔巧有些没睡够。 大家都激动兴奋,她表现得十分淡定自若。 毕竟她是女子,即使考核过关,“武秀才”的名号也不一定落到她身上。 她的目标,只有奖励。 听到丁盼的话,她睁开眼睛看着闺女笑:“娘不是去考武秀才的,娘只想挣钱养家。” 丁乐低下头,心里惭愧。 娘为了养她们,那么辛苦了,她还在闹别扭。其实她内心的怨气早消失了,只是娘一直不来哄她,她下不来台。 晓玉深知自家姑娘的心事,胳膊肘轻轻撞她,又使眼色。 丁盼纠结犹豫一会,终是把一直揣在身上的一条帕子拿了出来,捧到她娘跟前。 “娘……我给您绣了条帕子,您可以用它来擦汗……保佑您旗开得胜!” 乔巧些许意外。 接过帕子,只见上面绣着几片绿叶,衬托两朵颜色艳丽的大小牡丹。虽说绣工依旧非常一般,至少她看得出绣的什么了。 再瞧瞧表情怯怯、眼神躲闪不敢正视她的大闺女,不觉笑出声来。 摸摸丁乐的头:“乐儿女红真是大有长进了!晓玉悉心教导于你,功不可没。” 丁乐松了口气,放松身体,靠着她娘:“是晓玉姐姐说,牡丹是花中之王。绣这牡丹,寓意能让娘独占鳌头!” 晓玉些许羞涩:“我也预祝四娘子旗开得胜!” 拿出一条绣得格外精致的抹额,让乔巧低下头,她帮乔巧扎在额头。那些凌乱发丝,往后收束得整整齐齐。 “谢谢晓玉,晓玉有心了!” 乔巧大力夸赞晓玉一句。觉得晓玉虽外在平凡,内在优秀,是个难得的好女孩。 可惜世人多注重外在,将来她要为晓玉找一门合适亲事,得慎重才行。必要时多陪妆奁。 丁盼看向采绿。 采绿…… 之前她绞尽脑汁,教二姑娘说那么多祝福话不算吗?二姑娘除了记性好,就是贪玩。 总不能把她帮二姑娘挖的那一小桶喂鸡的虫子,送给四娘子啊…… 锦嫂子和柳娘笑吟吟地看着母女三人互动。谁也不知道,她们和乔家人,还商量准备了一个大惊喜给四娘子呢! 巳时车队抵达县城。 为彰显武举大会的盛况,县太爷下令关卡免收三天的进门费。只要有路引,就可以自由进出城。 余志和事先打听清楚各项比赛流程和规则,且衙门有余志业照应,入城后他有条不紊地领着大家来到北门。 一开始,县预赛会场计划是设在衙门校场的,不过涌入观战的百姓实在太多。考虑到校场太小,县太爷临时把比赛场地改到北门。 北门地广人稀,城门外有一大片空地,各种彩棚子便搭在这里了。而城墙,正好作为比赛场地的一道天然屏障。 除了留给官府、各村代表团的,其余彩棚一律出租给民众。哪怕是几根竹棍简单支撑起一片油布,它照旧是价格高昂。 想要占据最有利的地势位置观看县预赛,就得租赁这种临时落脚点。 不然,其他地方老百姓站得人山人海的,你大概只能看到别人的后脑勺和背脊梁。 蔺清莹掏钱租了两个大棚子,派人把丁乐丁盼、乔家人都接到棚子里坐下。除了十多把条凳,大方桌上还放了瓜果茶水,供大家边吃边助力。 位置多,云以墨等人均有座位。除了比赛参战者和他们的家属比较紧张,其他人心情放松,当娱乐来看的。 锦嫂子和柳娘从随身携带的麻布口袋里,掏出几卷粗布。刷地抖开,只见粗布两端绑着竹棍,布上横幅黑色的毛笔字龙飞凤舞写着: “乔四郎,力大无穷!” “乔五郎,最厉害!余家村第一!” “乔四郎乔五郎,勇争泰源县第一!” 诸如此类字样。 乔老太、蔺清莹等人目瞪口呆,看着锦嫂子、温伯等人,把一条条横幅,绑在彩棚上。风一吹,横幅猎猎起舞,万众瞩目。 云以墨…… 乜斜身边正襟危坐的伏子骞一眼。 “你给她们写的横幅,是吗?” 伏子骞嘴角微翘。 “师傅,徒儿的字还不错?” 云以墨面具后的目光闪动,声音放轻:“我觉得乔娘子应该想打死你。” 伏子骞身子抖了抖,毫不迟疑甩锅:“是她们求我帮忙的!” 跟在余志和后面,团团转忙于领牌子、听官差分组、讲解比赛流程规则的乔巧姐弟。一不小心回头,看到自家人彩棚子那打出的横幅,左脚绊右脚,差点双双踉跄摔倒。 乔满囤用双手掩面。乔巧恨不得原地消失。 他们感觉好羞耻啊! 余志和也看到了,忍不住呵呵笑:“看看!你们家人对你们怀抱多大期待啊?待会上场,一定要尽全力啊!” 田三翠在一群人中最活跃。 乔满仓背来一个大麻布口袋,往地上一倒,全是一把把做好的小彩旗,她就负责给每个人发两面小彩旗。 一面发,一面千叮万嘱大家,一定要在田家人、乔巧姐弟出场时,挥舞手中彩旗,适时助力。 好像谁喊的越大声,助威越给力,就能赢似。 这些小彩旗上,同样写着各种助力某某的字样。 云以墨拿着手里的小彩旗,默默又看了伏子骞一眼。 伏子骞额头汗渗出来了:“是……是她们求我写的……” “我要换助力乔娘子的彩旗……” 云以墨幽幽说。 伏子骞立马瞄了眼自己手里的彩旗。 两面旗分别写着田大壮、田二壮……他迅速起身,找乔满仓把自己和云以墨手里的,换成有乔四郎、乔五郎字样的彩旗。 赛场下人声鼎沸,机灵的小商贩穿插其间,售卖自己篮子里的各种吃食酒水。 赛场边上各村里正,如同带队教练,慷慨激昂给参赛的自家村民陈词,做最后动员和鼓舞。 这时候,锣鼓喧天,猛然间响了起来。 先以为是县太爷入场了,众人循声望去,准备起立欢迎。 却发现原来是刘家村人,竟然从自家彩棚里抬出一面威风大鼓,还有吹唢呐提铜锣的。 “咚咚锵”! “呜啦啦”! 一片喧嚣、震天响的闹起来。 第366章 让她“压轴”? 之前尚觉得自己无比社死的乔家姐弟,一看这啦啦队的架势……他们那横幅和彩旗算个啥啊? 瞬间心平气和等比赛了。 不多会儿,县太爷终于在万众翘首以盼中登场了。 伴随前方吆喝开道的声音,两队差役们,扛两块“肃静”“回避”的牌子,引着一顶四人官轿,晃悠悠来到预赛场。 全场静默,坐着的人迅速起身,在彩棚外肃立。大人紧紧捂住小孩的嘴,生怕他们发出一丝声音。 看热闹的村民们太多,无需下拜。但参赛的武生,需要在各村里正的引导下,向县太爷行单膝着地的跪礼。 无论文考还是武考,考中者都称得上考官的门生。所以,乔巧她们现在是有别于普通民众的。 乔巧半低着头,随大流行礼。听到县太爷一声威严地喊起,她才抬头,迅速地扫视一眼这位泰源县的父母官。 县太爷年约四旬,一把黑胡子飘在胸前。头戴漆纱展角幞头,身穿青色圆领官袍,腰围一条乌角玉带。 肚子有点大,给玉带勒出个半球形。 好像大多数官,都是这种圆胖、大腹便便的形象。 武举和文举不一样,众目睽睽之下现场考试,实力一目了然。除非县太爷乌纱帽不想要了,才会在这种公开场合下作弊,作弊且对他毫无好处。 所以,县太爷也没说多余废话,随便讲几句开场白,简单介绍下武考规则和奖励,这些大家早已清楚的东西,便宣布县预赛开始。 泰源县下辖十六个村镇,此次参赛的有十四个村镇,每个村派出几人参赛,便是五六十人。加上泰源县城的武士军士报名,一共一百二十人。 官府将之分为十二组,每组十人,发给号牌。叫到号牌的,便一起入场参加考试。 莫参将据说因剿匪有功,升职调到别的地方去了。此次预选赛陪在县太爷身边的,是一位新任参将,姓谷,以前是莫参将的副手。 这人能力如何没人清楚。不过看他与县太爷谈笑风生,挥斥方遒,至少人缘这一块,是过得去的。 乔满囤的号牌是19,排在第二组;乔巧的号牌是119,这得等到最后一组了。 乔巧严重怀疑县太爷知道她身份,故意把她安排在最后面的。 因为最后差不多散场了,看热闹的老百姓疲倦了,纷纷离开,就没多少人想看她的“表演”了。 这是把她当“压轴”的呢,还是怕她出丑? 少时,一声土炮响,谷参将迈着方步上台,用洪亮的声音宣布:“武举县试,正式开始!” “第一场考技勇!手持1号木牌到10号木牌的考生,按顺序持牌验证进场!” “场上有一张桌子,分别摆着一石弓、二石弓、三石弓。能拉开一石弓的考生,为合格;拉开二石弓的,为优秀!” “合格的考生,方能进入下一轮!” 两名衙役抬着一个大箱子上台,谷参将当众揭开箱盖。看到箱里面整齐码放着的白花银,台下众人瞬间骚动了。 “合格者当场发放赏银,决不食言!各位考生,努力!” 微笑着说完这句话,谷参将点头,示意场边维持秩序的军士验牌子放人。 考生们怀着激动兴奋的心情,一个劲搓手。不时用眼瞄一下台上的那箱银子,又瞄一眼身边的竞争对手,默默在心里做出评估。 第一位考生是个脸膛黑里透红的三旬男子,像是个干苦力的,一身腱子肉。 撸起袖管大踏步走到正中的木桌子边,对于一石弓正眼也不看,直接拿起了中间的二石弓。 全场寂静,等着他的表现。 “呔!” 黑脸膛双脚分开,上半身下沉,蹲了个马步。然后,额头脖子青筋迸现,努力拉开了那把二石弓。 不过就短短几秒,他便放了手,微喘着气,把弓放回桌子上。将满含期待的眼光,投向站在身边的谷参将。 “合格!” 谷参将点头。旁边坐着的张主薄,立即在花名册上做记录。 黑脸膛兴奋地跳起来,接过衙役递过来的十两银子,使劲用手握了握,才小心揣进怀里。 旁边自有衙役带他从另一边离场,在那等候。 “第二号考生,来自田家村的田小壮入场!” 乔巧心中一动,立马踮起脚往场上看。 田小壮是田家三兄弟中最瘦弱的那个,同时也是最聪明的一个。 他没有选择超出本身能力的二石弓,而是直接拿起了一石弓。虽然一石弓比他常用的猎弓重,但他靠打猎吃饭的,怎么可能没有力气。 运足力气,便拉开了。 “合格!” 谷参将点头。 先前的黑脸膛是靠蛮力拉弓,而田小壮用的是标准的拉弓手法。会不会射箭,谷参将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对田小壮的表现更满意。 于是田小壮也得到十两银子,顺利下场了。 此后考生们迅速走进场,进行测试。 敢来参加武举的人,都是自持有点力气的。哪怕拉不开二石弓,一石弓使出吃奶的劲,也能拉开。 于是这一关淘汰几率并不高。第一组十个考生,只有一个没合格。 乔巧看出乔满囤有点紧张,凑过去拍拍自己五弟的肩:“五弟,多赢几场,才有钱给清莹买礼物啊!” 乔满囤一听,顿然斗志昂扬。 “四姐,我绝不会在这一关输给他们的!” 连瘦弱的田小壮都能合格,他苦练这么久,还比不上人的话,可以买块豆腐去撞死了! “19号考生,来自余家村的乔满囤入场!” 伴随司仪的高喊,乔老太、蔺清莹等人,一下子站了起来,涌到场边。一个个挥舞彩旗,上蹿下跳,用尽全力呐喊助威。 虽然人太多都在喊,谁也听不见他们在喊什么。 云以墨端坐凳子上。 伏子骞也没动,好整以暇地抱着自己双臂。心想乔满囤若是连一石弓都拉不开,枉费他师傅教导这么久了! 乔满囤听到喊自己的名字,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向军士亮出木牌,朝场心走去。 他听到自己四姐在身后说了声:“五弟加油!” 加油? 什么意思? 抱着这样的一丝疑惑,他站在了桌子边。 第367章 让世人看看她的力量! 目光在一石弓和二石弓之间游移,踌躇片刻,乔满囤最终下定决心,抓起了那把一石弓。 他不打没把握的仗! 踩在板凳上伸长脖子看的伏子骞,撇了撇嘴:“胆儿真小!” 云以墨不置可否。 蔺清莹攥紧双拳,瞪大眼睛,站在最靠近场边的位置。平兴和阿良努力排开周围拥挤的人群,给自家主子留出一些空间。 乔家人就不怎么矜持了,疯狂挥舞彩旗,上下蹦跶不已。一边跳,一边喊。 “老五用力!” “五弟用劲!” “五叔第一、五叔第一!” 乔巧觉得,幸好场心距离场外甚远。不然,听清楚他们喊的什么,乔满囤怕是要当场漏气。 乔满囤慢慢拉开一石弓。为了表现自己的游刃有余,他还特地一口气多拉两次。 谷参将点头,多瞅了乔满囤一眼。 他手下自然不乏弓箭手。军中弓箭手,一石弓是标配。乔满囤挽弓姿势是否标准,是否擅射,他轻易便能看出来。 乔满囤的表现,比之前所有的考生都要好。 “19号考生,合格!” 乔满囤接过衙役送来的十两银子,兴高采烈回头望了眼入口处的四姐和场边家人,挥挥手,随带路军士走到出口,等待下一轮考试。 乔家人退回彩棚里重新坐下,喜滋滋地讨论乔满囤方才的表现,猜测姐弟俩能通过几轮考试? 乔巧排在最后一轮了,想知道结果,他们还要熬过漫长的等待时间。 乔巧自己也等得有点焦心。考生太多了,加上每个人犹豫抉择的时间…… 和她同一组的考生,纷纷坐在地上。他们要养精蓄锐,不然,站着就把力气消耗了,多亏。 “66号考生高淮入场,泰源县人士!” 一阵呼哨欢呼,比任何人进场都要热烈。 看到很多人涌到场边观看,乔巧也好奇起来,难道是位有名气的人物? 她挤到场边,瞅那个雄赳赳气昂昂,大阔步走到场上的武夫。 此人年近三旬,一脸络腮胡须。春寒料峭,他穿着单薄的武士衫,外罩一件皮甲。敞开的衣领,露出一身黑亮的腱子肉。 这个年龄,这个块头,没被征去当兵,难不成是富家子弟? 然而听人议论,这位高淮,正是谷参将手下的一员。作为百夫长,他来参加这种武举的县试,真是降维打击考生,有点欺负人了。 殊不知县太爷也是用心良苦。 不派点有能力的人上场,到时这帮泥腿子无一人考试合格,前三名空缺,说出去不把别的城镇同仁笑死。 高淮目光一扫桌上的三把大弓,二话不说,直接拿起了三石弓。 吐气吸气,一下子绷紧身体,拉开了那把三石弓! 顿时,场上场下,掌声雷动。甚至于县太爷也微微含笑,对谷参将竖起一根大拇指。 高淮放下弓,抱拳团团一揖。如此彬彬有礼的动作,又为他迎来了一阵掌声。 云以墨暗暗点头。能拉得开三石弓的人,确实在军中已属于翘楚了。 时常被乔巧神力荼毒的乔满囤、伏子骞等人,无动于衷,满脸麻木不仁。 三石弓,这才哪到哪? 而后一轮轮的测试更快了。继高淮和那个黑脸膛汉子樊巨之后,再无人能拉开二石弓之上。 倒不能单怪考生们不给力。 穷读书富习武。这年头能读书的人都极少,何况习武。大多数人面黄肌瘦,体质羸弱,想要在武举考试中过关,谈何容易! 拉开一石弓的人过半,已经很不错了。 “119号考生,来自余家村的……乔四郎!” 司仪练名字的时候,顿了一下。心里奇怪这位“乔四郎”是何许人物,没有名字吗? 场边突然轰动了。 乔家人、蔺清莹、老余叔家人、余里正家人、常石匠家人……另一边各处彩棚里坐着的吴大夫、芸娘等人,还有很多消息灵通人士,全部起身跑到场边。 踮起脚,伸长脖子,拼命挥动彩旗招手,声嘶歇底跺脚呐喊。 那助威架势,把方才为高淮鼓劲的呼声完全盖过了。 已经微露疲态的县太爷迅速坐正身体,挺直腰板。谷参将等少数知情人,用隐含异样的眼光,仔细打量不慌不忙,迈步进入场中的乔巧。 乔巧望了眼自家彩棚的方向。 无数小彩旗疯狂挥舞,尖叫声震天。几个孩子踩在凳子上使劲跳,大人围在四周嘶吼。隔着面具,她仿佛能感受到云以墨专注凝望她的视线。 轻轻一笑,她回头拿起了最右侧的那把三石弓。 全场静默,紧接着是一片嘘声?亦或是惊叹? 让世人都看看,她的力量! 谁说女子不如男? 在县太爷、谷参将等人不能置信的目光中,在许许多多震撼莫名的眼神注视下,她轻松拉开弓弦,直至最大弧度。 放手,又拉。 再放,再拉! 全场诡异至极的安静下,她一口气接连拉了四、五下。然后把弓放回桌子上,抱拳向台上的县太爷一揖,又转向左右民众行礼。 谷参将整个人亚麻呆住了。直到乔巧疑问地看向他,他才回过神来。满脸恍惚,声音飘忽地开口。 “119号考生,合……优秀!” “啪啪啪”! 县太爷身子前倾,率先鼓掌。 其他人如梦初醒,纷纷跟着用力鼓掌。雷鸣般的欢呼,席卷整个赛场,在场中久久回荡。 不少人好奇打听,这是谁家儿郎? 乔满囤与有荣焉,一边大力喝彩,一边对身边的人高声说:“她是我四、四哥!” 军士过来,把领到十两赏银的乔巧,带去出口。 排在前面队伍的高淮,回头狠狠看了眼乔巧,面色有些难看。 他先前有多扬扬得意,此时被打脸就感觉有多疼。 而其他合格的考生,打量乔巧并不高大,也不健硕的小身板,无一不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 排在乔巧身后,最后一名考生,不幸没有过关。他被乔巧刺激大发了,选的是二石弓,结果没拉开。这倒霉鬼如遭雷劈,黯然神伤地退出了考场。 谷参将回到县太爷身边,两人轻声交谈数句,谷参将再次走向台下。司仪会意地继续主持预选赛,朗声宣布。 “第二轮考试开始,舞大刀!” 第368章 二百五 两个衙役把桌子搬走。四名膀圆腰粗的军士,抬了一个很大的武器架放到场中央。武器架上,插了三杆长柄大刀。 “这三把大刀,从左至右,分别为六十斤、八十斤、一百斤。单手将刀举过头顶,前后胸前挽花即可。六十斤合格,八十斤为优秀!” 解释完规则,司仪便让第一号考生樊巨入场。 樊巨单手抓住中间八十斤重量的大刀,往上送了送,黑脸膛些许泛红地放下,转而抽出了左边那把六十斤重的刀。 举过头顶,前后挽花时脚步稍微有些凌乱。谷参将皱了皱眉,不过最后还是点头。 “1号考生樊巨,合格!” 樊巨接过衙役送来的又一锭十两银,眼眶略微泛红。揣好银子,对着台上县太爷和身边的谷参将,分别弯腰行了大礼,方才跟着军士去出口。 这位看来也是奔着赏银来的。希望这笔钱,能帮助他解决实际问题。 乔巧记得云以墨之前说过,舞刀考试是八十斤、百斤、一百二十斤的重量。为什么县预赛只要求六十斤合格呢? 难度降低了? 不过即便如此,第二轮淘汰的人数也大大增加了。 田家父子,只有田大壮和田二壮合格;乔满囤的成绩也是合格,唯有高淮,成绩是优秀。 舞了两下八十斤重的大刀,下场用挑衅的眼神,扫视乔巧所在的方向。 乔巧没理他,谁和莽夫一般见识。 半个时辰后再度轮到她上场,这一次吃瓜群众已不太惊讶她的成绩了。 能开三石弓的人,怎么会舞不起百斤重的大刀? 乔巧的成绩和高淮一样,是五十多名过关考生中、唯二的优秀。 谷参将的脸色已经开始变黑了,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两眼高淮。 高淮是军中数一数二的力士兼神弓手,特意把他带出来参加武举预选赛,是想给自己长长脸的。结果,反被泥腿子打脸了。 县太爷还坐上边看着呢,这能不把旁人笑话死? 县太爷摸摸下巴,招手把司仪叫到身边,吩咐:“献印一轮,无需减石硕子重量了,按旧例来!” 这位乔“四郎”真是个让他意外的惊喜。他倒想看看,对方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敢于向他要求从第一场开始参赛,果然是有几分自傲本钱的。 彩棚里郝良平推了推发呆看着场上的吴子介。 “没想到那位乔大嫂有着这样的实力!你作为给她看过病的大夫,只怕做梦也没有想过?” 吴子介双肘撑膝出神,没有回答他的话。心里想着,乔大嫂的陈年旧疴也不知有没有按他叮嘱,好好调养。 这样的病人,却天赋神力。就他一个学医的眼光看,简直是匪夷所思。 等乔大嫂下回来他医馆,一定要好好给她把脉瞧瞧! 乔老太等人嗓门都喊嘶了,抱着水杯,一个劲喝水。 伏子骞歪头看看一直站在场边,没回过彩棚一次的云以墨。 “师傅,您觉得四……四郎能拿到第一吗?” 云以墨默然片刻。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过县试应该没什么问题,以后的乡试、会试……很难说。” 虽然他认为乔娘子这种天赋,世之罕有。但话总不能说太满。 面具下他的眼睛里含着微微笑意,遥望场上那条淡定自若、沉静内敛的身影。 世上秀色千千万,能深深吸引住他目光的,唯有乔娘子! “第三轮测试开始!” 司仪的嗓子因为喊得太卖力,哑了,破了音。 军士们把插有大刀的武器架抬下去,另外摆上场三块大石硕子。 这石硕子就是大石头,只不过是特制的,凿得四四方方,方便人抱举。 司仪大声解说,也是为了让吃瓜群众听明白:“献印。从左至右,分别为二百斤、二百五十斤、三百斤!考生抱起举过胸前,亮出底部的大红官印,即可过关!” 舔舔干燥的嘴皮。 “二百斤为合格!二百五为优秀!现在,开始!1号考生樊巨入场!” 樊巨的名字念出来后,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 能走到第三关,已是超越一般人了。受到部分群众支持和喜爱,必然的。 樊巨也被这些支持者们鼓舞到了。 双手用力收紧一下腰带,撸起袖管,噔噔大步走到场心。不假思索,直接弯腰双手抱向最小的那块石硕子。 “嘿!” 他猛地大吼一声,浑身发力,把二百斤的石硕子抱在怀里!随后,晃晃悠悠,慢慢将其搬离地面。 “使劲、使劲啊!” 吃瓜群众比他还着急,挥舞手臂,用力跳脚。 “稳住别晃!” “啊……” “使劲啊!没吃饭?” 乔巧瞧着樊巨那张憋得通红的脸,心里都替他捏了把汗……这大石头若掉下来,把脚砸扁就完了。 “哈!” 樊巨大吼一声,膝盖托住大石,终于使出吃奶的劲把石硕子抱到胸前。跌跌撞撞往后退了两步,亮出石头底部的大红官印。 随后,他迅速抛下大石,身子往后一弹。 “砰”的一声闷响,石硕子把场地直接砸出个浅坑,周围的人感觉地面似乎抖了一抖。 “合格!” 谷参将满意地看了樊巨一眼。心想这人若不是年纪稍大,倒是可以提拔进军中好好培养一下。 樊巨身形摇摇欲坠,面上却是带着无比喜悦,接过了衙役送上的十两银子。 连过三关,他自己也没想到能取得这样的好成绩。有了这三十两,无论去哪里,都能重启炉灶了。 第三轮是个天堑,淘汰掉的人差不多是一半的比例。 五十多位考生,眨眼间只剩二十来个。 乔满囤几个月抱着大石头没白练,顺利过关。田家人则只剩田二壮一人,兀自苦苦支撑。 高淮大约是和乔巧杠上了。 上场前特意瞅了瞅乔巧。“嗨”的一声大喝,直接抱起二百五的石头,亮出底部,环绕场心一圈。直等众人欢声雷动,疯狂喊他的名字,他才把石硕子丢下。 下场时,又示威性地冲乔巧扬扬下巴。那小眼神你自己体会! 乔巧相当无语。 多幼稚的人!她才不二百五呢? 第369章 对不起 轮着她,她轻轻抱起二百斤的石硕子,举过胸前,亮出有官印的底部。直等谷参将说了声:“合格!” 她才再次弯腰,把石硕子放回地上。 谷参将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 严重怀疑她是故意的! 这怪力女,明明应该举得起三百斤的石硕子? 转而望望咧开嘴叉着腰得意的高淮,谷参将蛮想过去踹两脚! 这么二百五的傻蛋,怎么可能是他的兵?绝对不是! 此刻天色已经有点晚了,部分群众纷纷退场。他们还要赶几十里山路回家呢?明早又要赶几十里山路来。走晚了,可没钱在县城里过夜。 县太爷和谷参将商议了一下,决定把步射放到明日的骑射一并进行。让今日通过考试的二十来个人,重新在张主薄那里领牌子。 凭此牌子,考生和家人可以在衙门安排的客栈休息,食宿。 这是县太爷为表明自己注重人才,给予的一项福利。 但乔巧和乔满囤想和乔老太等人团聚一下,他们带的下人也多,不方便蹭这福利。便决定去蔺清莹在县城里买的铺子住。 云以墨带伏子骞赶马车回去,看看伏安康,明早再赶回来。温伯带着锦嫂子等人,则找附近客栈落脚。 毕竟蔺清莹的新铺子不大,没这么多床位。 蔺清莹带着乔老太、乔巧等人,参观了一圈她还没开张的店面。 “我打算先经营杂货铺。” 蔺清莹毫不隐晦地诉说自己的计划。 “单一的铺面,在乱世中不好生存。日后你们地里有什么产出,也可以放我这里寄卖,或者由我直接收购。” “等杂货铺步上正轨了,再考虑别的店铺。例如酒楼客栈什么的。” 乔巧对生意经不懂,只能听,发表不了意见。 想到家里的伏安康,倒是个经商人才。等把武举的事忙完,她考虑再买两家铺面,请伏安康教两个徒弟出来,帮忙打理。 就是这两个徒弟,需要选靠得住的。 家里下人,采绿最适合,可惜太小了。温伯、锦嫂子等人不识字。至于伏子骞,如果愿意儿子从商,伏安康早教他了,不会等到现在。 所以,这人手,她还是得从外面买或雇佣才行。 一想这个就挠头。 算了,明早还要武举考试呢,先过这一关再说。 吃了饭,把两个闺女哄上床睡了,蔺清莹悄悄过来找她。 “四姐,明儿考试,如果你考中,会继续去乡试吗?” “当然会去。” 乔巧剔亮油灯,毫不犹豫回答。 她有点不明白蔺清莹为什么会这样问。不是一开始就决定奔着武举人去吗? 蔺清莹在桌子边坐下来,手托腮帮子,两根手指甲无意识地轻扣桌面。 “我想的是,如果满囤没过明天的县试该怎么办?” 她看得出,乔满囤相当在意这次县试。方才把三十两银子交给她时,神情飞扬,两只眼睛仿佛都在放光。 说要给她挣更多的荣誉和银子回来! 天知道,她从来不在意这些。 她只想他过得好,过得开心,夫妻圆满。 她既希望夫君得偿所愿,也担心夫君县试失败后大受打击。 乔巧听明白她的纠结,“噗嗤”一声轻笑,在她身边坐下来。 “我五弟最不擅长的是舞刀和献印,这两道最难的关都过了,清莹你怎么还会担心他过不了县试呢?” 蔺清莹放下手,瞪大眼睛:“四姐,你确定满囤能过明天的县试?” “如果他不发挥失常的话,稳过。” 乔巧安她的心。 “明日是步射和马上射箭。步射五弟最精通;马上射箭练了那么久,他应该也没问题。清莹,你现在要做的,是让他别紧张!” “好,我明白了。” 蔺清莹想了一会。 “四姐,你指定是能过县试的,我不为你担心。如果满囤过了明日县试,我会陪他一起去乡试,那时你把乐儿和盼儿一起带上?” “若他没有机会去乡试,你可以把两个孩子放我家。” 乔巧点头,她也是这么考虑的。如果她要出远门,要么把孩子托付给她最信任也觉得最可靠的蔺清莹,要么一直带在身边。 经郑大壕一事,她不可能放任闺女们自己留在家中。 两人又聊了一会,蔺清莹方才起身离开。 乔巧洗漱后回到房中。 房间有限,她今晚要和两个闺女挤一床睡了。 上床的时候,撩开被褥,忽然发现后背对着她的丁乐,肩头微微颤动。没有听到均匀的呼吸声,她意识到大闺女尚未睡着。 用手摸了摸丁乐的后脑勺,上床拉好被褥,轻声问:“乐儿还没睡着吗?是不是娘和你蔺姨说话,吵着你了?” 丁乐翻过身来,摇头,眼睛看着她娘:“娘,你们说的会试,是在哪里?离家很远吗?” 她这一辈子,出过最远的门就是县城了。再远,不敢想。 不过,听到她娘走到哪,都想把她和妹妹带在身边,她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娘也不知道会试会安排在哪个城镇。不过,既然决定参加武举考试了,势必要有始有终。” 乔巧也向往着走出这方寸之地,带两个闺女去见识更多世面。 丁乐把小脑袋往她娘怀里挤了挤。可能是人到了夜里,特别脆弱。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她禁不住吐露积郁心中已久的心声。 “娘,对不起……” “嗯?” 乔巧闭着眼睛,脑袋有点糊。累了一天,她想休息,不是很跟得上大闺女跳跃的话题。 丁乐双手紧张地在被窝里攥成拳头,声音压得越发低了。母女三人若不是头挨头并肩睡在一块,乔巧很难听得清闺女在说什么。 “我不该勉强你与爹爹和好的……” 丁乐眼睛噙了泪:“即便我再盼望……我们一家子回到从前,我也不该罔顾娘的心意……” 她爹曾经抛弃了她娘,给她娘造成了难以磨灭的伤害,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她能原谅他爹,不代表她娘也能。 所以,她娘没有错。是她一厢情愿了。 她伤了她娘的心,还堵着那口气,不肯低头给她娘道歉…… 她真是太不应该了! 第370章 开后门 乔巧终于听明白丁乐在说什么了,心里一阵欣慰,摸摸闺女的头,把孩子抱住。 “傻孩子!不用道歉了……娘理解你的想法。他是你爹,你舍不得他,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感情这东西,如同镜子,碎了即使粘合起来,也有了裂痕。” 她微微叹气,抱住丁乐的手收紧。 “没事的。即使我们一家再回不到从前,娘一个人,也会把你们姐妹,好好抚养长大!” 丁乐眨动带泪珠儿的眼睫毛,默默把手放在自己脸颊上,拭去上面的湿润。 “睡。” 乔巧轻轻拍她后背:“明天看娘傲视群雄,大杀四方!” 她想成为闺女们心目中的骄傲,而不是废物娘。 以前的她,在所有人眼中大概都挺废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丁乐“噗”地笑出来,拱进她娘怀里。母女俩通过沟通,终于解除隔阂了。 次日乔巧起身稍微有些晚。帮丁盼扎好小揪揪,母女三人洗漱好,才手牵手出房吃饭。 乔老爹和乔老太等人不在,一问是大早跑去守彩棚子了。怕人偷凳子,弄坏他们的横幅。 乔满囤一个人站在店堂角落,利用另一个角落简单绑扎的靶子,练习射箭。蔺清莹带着燕儿,立在门外看。 见乔巧母女来了,蔺清莹把她们带到隔壁小房间用餐。 乔巧把丁盼抱到高凳子上坐好,给丁乐摆好碗筷,问蔺清莹:“五弟这是练了多久了?别还没考试,先把力气用完了!” 蔺清莹一听,连忙让燕儿去提醒乔满囤休息。 转头悄悄告诉乔巧:“他昨夜紧张得睡不着觉呢!我让他喝了两口酒,一夜睡得死死的。所以大早起来,觉得特别有劲要练练箭?” 乔巧忍俊不禁。酒还有这功效? 不一会儿,乔满囤跟着燕儿,兴冲冲走进门。 “四姐,你准备好了没有?准备好我们就出发了!” 看见乔巧母女在慢腾腾吃饭,不禁皱了皱鼻子,走到桌子边坐下来。 “我练了半个时辰的箭了,你才起床!” 果然有天赋的人就是比普通人轻松,不用勤学苦练,令人嫉妒。 “考试晌午后才开始呢,急什么?” 乔巧夹了个小笼包放到丁乐碗里;又拍拍丁盼,催促她快吃饭。随意回答这么一句。 正说着,贺伯一脚踏进门槛。先对蔺清莹和乔满囤施礼,又向乔巧母女作揖,才抹抹额头跑出来的细汗。 “主子,姑爷,四娘子!衙门方才出了通告,让昨日通过考试的考生,可以去衙门校场自由练习。衙门提供武器和军马!” 大家先是一愣,紧接着喜出望外。 县太爷这是开后门了呀?知道考生大多数人是泥腿子,不熟悉马甚至没骑过,特意给他们机会先练习下。 当然,县太爷应该也是怕开考时考生各种花样出丑,给他丢人。 无论如何,这有利于乔巧姐弟。 他们现在虽然会骑马射箭了,但军马和普通马,是两个概念。能在开考前熟悉坐骑,再好不过。 乔巧几口扒完饭,收拾好和乔满囤出门。两个闺女,则晚些时候由蔺清莹带去预赛场。听贺伯说,衙门校场只有考生能凭牌进入。 姐弟俩进了衙门,衙役把他们领到校场。门口余志和在和儿子余志业说话,似乎早等着了,见到姐弟俩,急忙迎上来。 “趁现在人不多快去练习!” 谷参将只提供了十匹军马。来晚了的,得与他人共用一骑。 余家村算是考生过考率最大的村。乔巧姐弟,还有孙杰,都过了昨日最后一轮考试。 余志和一心为本村谋福利,大早就跑来县衙找儿子,叮嘱余志业一定要帮忙留下两匹军马。 孙杰早早到了,开始学骑马去了,就是乔巧姐弟晚到,急得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余家村的希望,就寄托在乔巧姐弟身上了。 孙杰他可不指望,凭蛮力过了昨日三轮考试。今日才开始学射箭、学骑马,这能考试合格才有鬼了! 余志业抱拳与姐弟俩见礼,笑着说:“满囤兄弟,乔四妹子,恭喜你们昨日考试过关,预祝你们今日也顺利拿到‘武秀才’的称号!” 乔巧不免好奇:“‘武秀才’的称号,能给我一个女子?” 余志业噎了一下,不太确定地吞吞吐吐:“应该……可以?又不是‘武举人‘武状元’……” 从来没有女子参加武举的先例,给不给“武秀才”的称号,得看县太爷怎么想了。 因为一开始,任谁也没想到乔巧真能如同男子一样,闯过一轮又一轮的考试啊?让女子参加这次武举,纯粹是为了给伊赛高公主来场表演赛。 乔满囤有些为四姐愤愤不平。 “我四姐是和所有考生一样,一路凭自己真本事考试过关的。为什么最后合格了,不能授予‘武秀才’的称号?” 到时候,他一定求见县太爷,为自己四姐讨个公道! 乔巧不是很在意虚名。能登顶夺得实际上的魁首,有奖励拿,很不错了。 重男轻女的世界,直到千年后也没有彻底改变。她人微言轻,只能一点点地影响身边人,不指望马上扭转乾坤。 余志业把姐弟俩带到校场边缘,这里临时圈出一块空地,建了围栏,放养了几匹马。 虽说是军马,实际上已是混血三、四代了。其父母是西域品种,或者来自大草原的蒙古种。 比不上它们的先代,但相形外面的普通马,仍旧显得体格高大、四肢强壮。普通马多半用来驮东西拉车,这些军马能上战场不怂。 余志业帮忙挑了两匹相应温顺点的,又给了两副弓箭,让姐弟俩自去练习。 校场左边靠墙摆了靶子,可以用来练骑马射箭。练步射的,右边靠墙角落。 除了高淮在练步射,其他人都在练习骑马射箭。 个别人、例如樊巨孙进田二壮等,骑的时候,还需要一位军士帮忙牵缰绳,避免马突然跑起来伤人。 姐弟俩引导坐骑先环绕校场慢行两圈,等熟悉驾驭了之后,才纵马开始小跑。练习骑射。 第371章 步射 不熟悉陌生的军马,乔巧放的箭,一多半脱靶。乔满囤出手,更是三不沾。 得亏事先给机会练习,不然,真到考试时还不出差池? 乔巧专心跑马射箭,没注意自己已经成为了全场瞩目焦点。 尤其是高淮,放下手里的弓箭,在场边定定地看她。 他已经从谷参将口中,得知了乔巧的真实身份。此时盯着这个策马张弓、神态沉稳的女子,眼神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孙杰和田二壮,骑马兜圈与乔巧姐弟擦身而过,倒是很真诚地抱拳给以祝福。 他们单纯是来二日游的,能挣几十两银子,意外之喜了。 尤其孙杰,巴不得乔巧姐弟闯关到最后,为余家村扬名。 临近晌午时分,一班衙役送来简单的食水,让考生们吃饱肚子小憩一下,务必以最好的身体状态参加考试。 高淮大步流星走到吃东西的姐弟俩跟前,先看了乔巧一眼,才去看乔满囤,双手抱拳。 “两位兄弟好,我是泰源县人氏高淮!敢问两位兄弟,是在哪里学习的弓马之术啊?” 他实在是好奇死了,乡下泥腿子怎么会有这般能耐?又想结识两人,便厚着脸皮过来攀谈了。 乔满囤瞅瞅乔巧,见自己四姐没有搭理的意思,只能自己开口:“我们在乡下,偶尔靠狩猎为生。我叫乔满囤,他是我四哥……” 高淮笑了一声,自来熟地拍乔满囤肩膀。 “原来如此!我看满囤兄弟一身好功夫,有没有考虑过从军,为朝廷效力啊?” 哪个朝廷?为谁效力啊? 乔满囤内心吐槽。家人千方百计帮他摆脱从军当炮灰的命运,他要再一头扎进去,太对不起他爹娘了! 而且,就算最后实在逃不开,也得在清莹为他留下血脉之后。 于是,他只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高淮这个问题。 乔巧抬头看了眼高淮,对方不明意味的视线,正停留在她脸上。 她很是疑心对方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不然,为什么只问乔满囤从军与否,而不问她? 当然,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不是县太爷特别要求,她本来就不打算女扮男装。 一开始是县太爷怕她出丑,影响乡试;现在倒是意外保全了众多男儿的颜面。 余志业带着衙役走进校场,招呼大家列队去预赛场,要准备考试了。 乔巧担心乔满囤紧张,路上给五弟鼓劲儿,又说了一声“加油”。 乔满囤总算记起来问这个疑问了:“四姐,大家都说加劲,你这加油,是什么意思?” “加油”这个词,据说是民国时期才流传开来的。乔巧的习惯用语,换到这时,自然让乔满囤不理解。 乔巧笑着问他:“油贵吗?” “当然贵!” 乔满囤用力点头。 乔巧理所当然地说:“我给你加最贵的油,岂不是比加劲,更能给你助力?” 乔满囤“噗哈”一声笑出来,左右前后,考生们投来异样的眼光。他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悄悄回答自己四姐。 “四姐放心,我一定尽最大努力,不给你丢脸!” 咋能说给她丢脸呢? 乔巧欲言又止。看着乔满囤放松自信的神情,把想说的话又咽回肚里。 算了,五弟不紧张了就好。 此时预赛场地,人山人海,旌旗招展。赶来的吃瓜群众,貌似比昨天还多。可能是因为决赛,要选出最终的优胜者了? 锣鼓唢呐,响成一片。还有效仿田三翠、锦嫂子她们的,做出诸多横幅小彩旗,气势如虹挥舞。立马将乔家人的助威声势,压了下去。 恼得田三翠直跺脚,骂这些人无耻学自家的招数。 县太爷依旧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坐在台子上,等手下将台下百姓弹压得安静了,才让谷参将宣布第二场武举考试开始。 场上已经布置好。 五张木桌,一字排开摆在距墙根草靶百米远的地方。每张桌子上,均放着三把弓:一石弓、二石弓、三石弓。此外,还有九支铁箭,一个铜壶滴漏。 二十三名考生,五人一组,被分为五组。乔满囤在第一组,乔巧作为最后一组,只有三个人。而她这组,竟然有高淮! 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分到她这组的?高淮拿着号码牌冲她一亮,脸上含笑拱手,挑衅还是示威? 出于礼貌,乔巧回了一揖。 三人组另外一位,则像是富家子弟。下巴快翘到天上去了,与他们并排站着,用鼻孔对他们出气。 两人没有搭理他。 司仪换了一位,大约是昨天那位把嗓子喊哑了。清了清喉咙,司仪才开口,朗声宣布考试规则。 “第二场步射开始!考生们持号牌,五人一组等待入场。考试的时候,可以任选自己面前桌子的三把弓其一。” “一刻钟之内,发九支箭。三箭中靶为合格,五箭以上为优秀!现在,1号到5号考生入场!” 霎时间,鼓乐喧天,喊声四起。 县太爷没让全场再保持肃静。 毕竟武举不同于文科考试,需要安静。这些武举考生若通过考核,将来说不准要上阵为朝廷效力的。 战场那么乱那么嘈杂,你能指望全神贯注射箭?有些其他考生的亲朋,还故意鼓噪发出各种杂音,以便扰乱其他考生的注意力。 乔满囤在同组五人中个头最矮,年龄最小,但表现得最为沉稳。 站在木桌边几乎没有犹豫的,拿起了一石弓。每名考生左右,都侍立着两名军士。一个负责计时,一个负责计数。 “开始!” 伴随司仪一声令下,考生们迅速张弓搭箭,瞄准百米处的草靶。 一刻钟看是不短,但对于箭法不精的人,是个相当难的考验。 乔巧在场边关注着乔满囤的一举一动。见他身形沉稳,一支又一支,把箭用力射了出去,暗暗点头。 至少姿势标准,气势也有。精准与否,就看临场发挥了。 希望场边那些震耳欲聋的噪音,没有对五弟造成太大影响。 姐弟俩经常狩猎,且经历过实战。步射对他们而言,是最容易的一环。 一刻钟过后,司仪叫停。军士前往草靶处检查箭支中靶情况,开始报数。 第372章 一定是浪射! “1号考生,九箭全部脱靶!不合格!” 现场立时响起一片哄笑声。 1号考生就是樊巨,他一个干苦力的,全凭蛮力走到这一关,哪里会什么射箭?以前连弓也没摸过呢! 所以,被吃瓜群众嘲笑,他没觉得过于羞耻。黑脸膛一红,挠了挠自己的头,便洒脱退出赛场。 “2号考生,九箭六中!优秀!” 2号考生便是乔满囤。 这句话一出,顿时乔家人和蔺清莹激动坏了!余志和站在场边,都忍不住跳了起来,和其他余家村的村民一样,振臂高呼。 乔巧顾不得别的考生看向她,也一个劲朝自己五弟鼓掌、跳脚、呐喊。 “乔四郎,恭喜你四弟步射成绩优秀!” 高淮笑着向乔巧道贺。 乔巧心里高兴,对这人也没有初始的冷漠了,点头含笑道谢。 旁边那富家子弟撇撇嘴:“九箭六中算什么好成绩?乡下泥腿子,真没见过世面!” 乔巧冷漠扫视这人一眼,依然是没打算理他。 武举,靠实力说话,而不是靠嘴巴。 高淮似笑非笑瞅对方一眼:“这位兄弟,想必你箭法高明了?待会,高某必定好好讨教!” 他够狂了,居然还有人比他更狂。 乔满囤回过头来,带着一脸灿烂笑容。先是回应乔巧挥了挥手,然后看向其他家人的方向,又挥了挥手。 他的箭法远不如四姐。本以为三中、最多四中五中就很好了。不料今日发挥超常,这么远的距离,能达到九箭六中,他自己都颇感意外! 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接过十两赏银,像是踩着五彩祥云,脚下飘忽地跟随军士走到另一边等候。 谷参将暗暗点头。 心想余家村这个叫乔满囤的少年人,倒是个不错的好苗子。 不过听说此人已经成了村勇,加入村巡逻队,应该是无意从军了? “3号考生,九箭一中,不合格!” “四号考生,九箭三中,合格!” “五号考生,九箭两中,不合格!” 一组五人,有三人考试合格,这个晋级成功率感觉还是蛮大的。 乔巧这么想着。 然而,她猜错了。 一组考生的成绩,是最好的。此后三组考生十五个人,只合格了四位。 这四位其中有三位,是如同高淮这种身份,被县太爷和谷参将选拨出来充门面的。就怕挑不出人才,武举县试办成一场笑话。 剩余一位,与田家一样,是猎人。田二壮在这关,被刷下去了。 他箭法没有他爹和兄弟们好,力气倒是田家最大的。偏田老爹和田大壮他们,又走不到他这一关。 他垂头丧气离开赛场。 田三翠看着自家娘家人如此不给力,沮丧死了。一屁股坐回凳子上,挥舞彩旗跳腾的劲,也仿佛消失了。 倒是乔家其他人,一个个兴奋无比,指望着乔巧姐弟拔得头筹。 台上的县太爷皱了皱眉。知道辖下没什么会武的人才,但这考试出来的结果,也太令人失望了。 步射到目前为止,只有七个人合格,剔除装门面的,其实就三人。最后一轮马上射箭,能凑够十个人不? 早知道多调些兵来参考了,实在太丢脸了! 县太爷无语地扶额。 “第五组进场!” 司仪高喊:“21号、22号、23号考生!” “加劲啊,乔四郎!” 高淮冲乔巧咧咧嘴:“希望到下一轮,我还能看到你的身影!” 他就不信邪了。对方天赋神力不说,还能和他比步射、马上射箭! 他可是一位身经百战的战士! “你一定会看到我的。” 乔巧微微一笑,跟在他和那富家公子的身后,缓步入场。 至于场边的疯狂摇旗呐喊,她自动屏蔽。 弓箭手的眼里,只有目标! 由于第五组只剩三人,多余出来计时计数的军士,便自动分配到三人的桌子边。 大概富家公子的鼻孔太朝天了,乔巧和高淮旁边只多站了一人,而那富家公子身边,多站了两人! 四名膀圆腰粗的军士把人一围,富家公子脸都绿了。 这是怕他作弊怎么的? “开始!” 高淮迅速张弓搭箭,眼角余光,忍不住瞟了一眼乔巧。 乔巧不慌不忙,左手拿起三石弓,右手捏起一支铁箭,搭上箭台。 急什么?时间充裕得很呢! 瞄准靶子,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便将箭射了出去。 这是成千上万次特训后,练出来的身体肌肉记忆。只要百米内的靶子不被移动,她甚至能闭着眼,射出第二箭,第三箭…… 二百米内,精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何况这区区百米! 司仪喊完“开始”想要喝水,没来得及找到自己杯子,盯住滴漏铜壶的计时军士,已然大声回报。 “23号考生,九箭已射毕!” 司仪…… 高淮和富家公子…… 台上县太爷和谷参将…… 现场听到这回报声的吃瓜群众…… 这是浪射? 一定是浪射! 自知不行便随便浪射了! 记数军士很苦逼。 另外两名考生还没射完箭呢,他不可能这个时候过去查看中靶情况。 都看着他做什么?看他没用! 虽然他也很想知道这位23号考生的中靶情况。恍惚记得对方箭是全奔靶子去了,靶子上也的确插上了箭…… 于是乔巧袖着手,和她这桌的三名军士,共同围观高淮和富家公子射箭。 高淮完全笑不出来了。一箭接一箭,与草靶有深仇大恨似的发泄。 富家公子脸色铁青,握弓的手微微发抖! 不带这样的……太欺负人了! 一刻钟后,司仪断然宣布:“时间到,停手!” 可怜的富家公子,手里还捏了最后一支箭,没来得及射出去。 望望自己的草靶,又望望乔巧那边的草靶,高淮脸沉如水。 作为弓箭手,他的视力远超常人。不用记数军士报告,他已经知道结果了。 竟然…… 又一次被这个农妇打脸了! “21号考生,九箭七中,优秀!” 司仪高声宣布结果。 话音未落,满场掀起山呼海啸的欢呼。谷参将面露微笑,他手下那群兵,在场边更是欢声雷动。 唯独高淮不开心。 该死! 他最好的记录是九箭八中。竟然被对手影响得发挥失常,只有九箭七中了! 第373章 老头子这狗记性 “22号考生,八箭三中!” 司仪顿了一下,看到县太爷冲他微微点头,方才继续说:“合格!” 以高淮的性子,正常情况下是必定要趁机羞辱富家公子的,但他现在完全没心情。 “23号考生……” 司仪深吸一口气,看了乔巧一眼,方才用尽全力喊出声来。 “九箭九中!优秀!” 富家公子狠狠瞪了乔巧一眼,不等军士带领,赏钱也没接,拂袖退场。 他不接,不影响乔巧的好心情。 在场上场下静了一刻之后,爆发出震天撼地的欢呼声中,她高高兴兴接过赏银,随军士离开。 高淮蔫头耷脑跟在后面,对于谷参将甩过来的眼刀子,权当作没看见。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张主薄提起朱笔,在花名册“乔四郎”的名字上,重重画圈,标注优秀,喟然长叹。 随即拱手抱拳,面向县太爷。 “恭喜大人,觅得又一良才!” 县太爷抽抽嘴角。 老头子这狗记性!你忘了乔四郎是谁吗?就算隔得远,你看不清人长相,也该记得他让乔巧女扮男装了。 本以为的表演赛,变成了对方一路闯关,要拿下武秀才! 这个称号,他给还是不给? 如果知道乔巧会走到今日这一步,他绝对不会同意乔巧参加县试的。 听说乔巧擅长射箭,他还特地把技勇排第一轮考试。谁料对方不止会射箭,且是天赋神力…… 他这泰源县若弄出个女武秀才,会被同僚笑死? 县太爷纠结得很,默默盯住谷参将的后脊梁。 最好你手下参加县试的人靠谱点,下一关将那个“乔四郎”刷下去!不然…… 谷参将打个寒噤,趁人重新布置会场走下台,把高淮和其他三名自己人召集到彩棚子里。 “下一轮马上射箭,你们有多大把握将那个乔四郎刷下去?” 高淮默不作声。 他这会深受打击,自我怀疑中,说不了什么大话。 其他三人莫名其妙。 他们就是被叫来凑数的,怕选不出人才县太爷脸上不好看。 现在好不容易人才出现,为什么要刷下去?总不成最后让他们几人包揽前三? 那吃瓜群众不得排揎县试有黑幕? “乔四郎是女人!” 谷参将板着脸,说出石破天惊的话。 除了高淮,其他三人瞳孔瞬间放大,仿佛遭遇了一场剧烈地震。 “女……” 其中一个脱口说出一个字,连忙用双手死死捂住自己嘴巴。 “女人为什么会来参加武举县试?” 另外一个人压低声音,万般不解。 不是说女人参加表演赛,给伊赛高公主看的吗? “这个乔四郎想参加……县太爷同意了,让她女扮男装。” 谷参将一阵心累。 一开始,谁也没料到对方能走到这一步啊! 他们都是当乐子看的。没想到现在他们成了乐子! 三人面面相觑。 隔了会儿,一条精瘦汉子目光闪烁,献计:“在马鞍上动点手脚,让她上场就出丑,自然也失去考试的机会了!” 高淮和其他两人,不约而同,朝他投去鄙夷的眼神。挪动脚步,远离此人。 谷参将怒瞪精瘦汉子一眼。 “本将问的是你们是否有把握战胜对手,不是让你们献计谋算对手!” 跟个女人比试,还要用下九流手段,他手下兵这出息……丢人! 精瘦汉子讪讪。 作为谷参将的心腹,他只是提出了常规操作,为何谷参将这次会驳斥他? 当着高淮三人,谷参将也不好说明:县太爷虽不愿那个“乔四郎”拔得头筹;但同时他也很欣赏对方,不允许对方遭遇什么差池的。 那个女人还要代表泰源县的女武士,参加乡试呢! 商议的结果,是没有结果。 高淮四人除了答应谷参将,全力以赴最后两轮考试,没有别的办法。 “马上射箭开始!” 最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到了。 场边大鼓咚咚敲响,铜锣唢呐齐鸣,吃瓜群众歇斯底里大喊大叫,连蹦带跳。 得亏考生的坐骑是军马,不然,早就被惊吓得乱窜了。 参与马上射箭的十名考生,骑着马在入口处列队,等候司仪叫自己名号。 胯下军马均有些许躁动。前蹄不时刨地,鼻子喷出响亮的鼻息,似乎在等待时机,一举冲锋? 乔巧不时抚摸两下马头,抓紧时间和陌生的战友培养下感情。 高淮回过头,瞅了好几眼她的马鞍和马镫。 乔巧不解他在看什么? 高淮收回目光,意味深长地对她笑了笑:“乔四郎,军马性烈,速度比普通马快。出场时你轻轻夹一下马肚就好,不要紧勒缰绳!” 乔巧虽意外他的指点,但还是感激地道了声谢。 高淮不再说什么,全神贯注目视前方,准备应考。 此刻最紧张的人,莫过于乔满囤了。 樊巨出局,他变成了第一个应试考生。 “马上射箭的规则是,驰马来回三趟,发箭九支。三箭中靶为合格,五箭以上中靶为优秀!” 司仪重申规则。 这意味着,跑马一趟的过程,要连续发出三箭。非常考验考生的骑术、箭法、临战反应及心态。 想要在这一轮考试中拿到合格,难度系数比步射百发百中,还要大几倍。 “1号考生,来自余家村的乔满囤入场!” 乔老太、蔺清莹等人,夹在欢呼的人潮中,甚至不敢呐喊,就怕分散乔满囤的注意力。 乔满囤深吸一口气,双腿用力一夹,坐骑如同离弦之箭冲出去。 他上半身微微前倾,左手执弓,右手迅速从腰间箭筒摸出一支铁箭,搭在箭台,猛地射了出去! 第一箭射了个三不沾;第二箭角度比较好,擦过箭靶。四下里爆发出极大嘘声。 乔满囤没有气馁,马的速度太快,他能掌握好平衡不被马撅蹄子摔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兜马回来,他大概掌握了些与坐骑的契合度,“哒哒哒”的蹄声中,这次他瞄准箭靶,一口气接连射出三箭。 两箭擦过箭靶而过,终于有一支,“夺”的一响中靶! 顿时,场边一些看得清楚的吃瓜群众,爆发出一声声喝彩。 第374章 确定她不是男扮女装? 有了这一箭,乔满囤信心大增。接下来两趟奔驰,先后又中靶两箭。 “1号考生乔满囤,九箭三中,合格!” 司仪此话一出,场边余志和与村民们激动地大吼大叫。乔老太和蔺清莹紧紧抱在了一起。乔满仓挥舞一条板凳,连蹦带跳。 素来矜持的乔老爹也绷不住了,轮流抱起乔盛乔洛,举高高。 云以墨微微而笑。短时间内乔满囤能进步到这地步,很不错了。 下一轮武经考试,只要识字,能默写出一百个字,便可争夺前三名,有望博得“武秀才”的称号。 而“武秀才”称号,只授予前三。 历史上从来没有女子参加武试,遑论让女子成为“武秀才”。所以,县太爷如此纠结。他现在骑虎难下了! 乔满囤同样高兴不已,跳下马来,不断朝自己四姐、乔老太、蔺清莹等人挥手。 “2号考生入场……” 等场上场下稍微安静之后,司仪才大声继续自己的主持。 那位猎人不出意外地失败了。 傲娇的富家公子也仅仅九箭中一。 至于高淮和那三名谷参将派出来的人,高淮以九箭五中的好成绩,暂时名列第一。其余三人是九箭三中、九箭四中、九箭二中。 军中出来的人,还是比平民要强上一截的。不出意外的话,前二会被高淮与同伴包揽,乔满囤要与另外一个人,争夺第三。 压轴出场的乔巧,是一个变数。就看她是否能打破这种既定的事实了! “加劲!四郎加劲!” 乔老太等人才没有体会到县太爷等人的纠结心情呢,场上的微妙气氛,他们也感受不到。 余志和向刘里正借来大鼓,指挥最有力气的村民,轮番击鼓助威。 不管是乔满囤还是乔巧,都属于他余家村的人。只要能考试过关,就会给余家村挣来整体荣誉。 余家村几代人没能出一个文秀才,还不许他们村出个武秀才? 而最重要的,村里若出了武秀才,巡逻队便更好招募人手,有利于开展工作。一般宵小恶徒想要侵犯村子,也得掂量一下。 “10号考生入场!来自余家村的乔四郎……” 司仪是不懂县太爷、谷参将等人心思的。 在他心目中,只有对乔巧优秀成绩的深刻印象。他挥挥手,用尽全力发出震撼人心的嘶吼,带动场边掌声如雷。 大多数不明就里的吃瓜群众与司仪一样,眼里心里,铭刻这个总是最后出场,却每一轮考核优秀的年轻人身影。 押注乔巧夺冠的赌徒,远多于高淮。 如果县预赛最后搞出什么黑幕,这些人多半要把泰源县掀了。 乔巧一手挽弓,一只手摸上箭筒。双腿轻轻一夹,等待已久、战意颇浓的军马,泼喇喇冲刺出去。 震耳欲聋的呼喊声被她自动屏蔽。张弓搭箭,望望右手草靶的距离,她“嗖”的一箭射出去! 紧接,第二箭、第三箭……一气呵成。 前面两箭均中草靶! 可惜第三箭由于马速过快,为了控制身体平衡,她出手慢了两秒。箭擦过草靶,不知飞哪里去了。 顾不上多想,兜马回来,瞄准草靶,继续放箭。 她的专注力前所未有地高! 飞驰的军马,周围人的身影,大众的呐喊……她眼睛里只看得见那个草靶!在视野内图像越放越大,最后彷如磨盘。 她沉着冷静地将余下箭支,一支接着一支,极有节奏感地射了出去! 到第三趟往回兜马,一摸箭筒空了,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已提前将九支箭射完。 军马似乎也感受到她的精神松懈,同一时间缓下四蹄,在场中慢速溜达。 乔巧觉得这坐骑当真通人性,忍不住用手轻轻摸了摸马鬃毛。 如果能获得奖励,她就问县太爷讨坐下这匹军马了。 她们也算一块并肩作战过的战友。就是听说军马要养好,极费钱费事。不知她能不能养好? “10号考生乔四郎……” 司仪有意停顿一下,方才高喊着说出记数结果。 “九箭七中!优秀!” 刹那间,场上场下,成了欢乐的海洋。 伏子骞一个箭步冲到彩棚边上,扯下柱子悬挂着的横幅,缠绕手臂挥舞;余志和嫌弃击鼓的村民没吃饭,将人推到一边,亲自撸袖子上阵。 乔老太捂住胸口,觉得自己兴奋过头了有些需要休息;乔老爹乐呵呵的,只剩傻笑…… 两个最出色的考生,都是他乔石头的孩子! 高淮等人?不好意思,他屏蔽掉了,当不存在。 另外一边彩棚里,郝良平用指头戳了戳呆若木鸡的吴子介,满腹狐疑。 “子介兄,你给那谁把脉时……确定她不是男扮女装吗?” 吴子介回过神来,送了同窗好友一个老大白眼。 云以墨面具下的唇角,一直向上弯着。 台上坐着的县太爷,一个劲扶额。 高淮在乔巧领了赏银退场之后,等在出口迎住,双手抱拳,喟叹一声说:“乔四郎!输给你,高某心服口服!” 作为军中的强弓手,他最清楚马上射箭,九箭七中是什么概念。这还是在乔巧明显骑术不精的情况下。 可惜,眼前人身为女子。她再强,也无法获得与之匹敌的荣誉。 台上县太爷与谷参将低声商议几句。片刻后,谷参将站出来宣布今日的武举预选赛结束。明日早,将在县衙举行武经文试,而后宣布最终结果。 吃瓜群众们围观目送乔巧随家人远去,方才津津乐道地谈论着这场武试,四散离去。 乔巧带着两个闺女,准备回蔺清莹的店。 余志和跟随在后,原想再耳提面命叮咛鼓舞姐弟俩一番的。结果路走一半,给余志业带衙役追上,说县太爷要见余家村的里正。 他只能随儿子匆匆走了。 “明儿考武经,四妹和五弟一定没问题!” 乔满仓兴致勃勃地说:“咱们不如趁现在去吃顿好的,预先给四妹五弟庆祝!” “好,今儿我请客!” 乔满囤拍了拍自己腰包。他今日又收获了二十两银子,把寻常人家两年的收入挣齐了。钱且是小事,他高兴! “大哥四姐你们都别抢,这次让我来付账……我也该孝敬爹娘一回了!” 第375章 封口费 乔家老两口欣慰地看着自己小儿子,满面笑容。 能把小儿子拉扯到这么大,目睹他成家立业,期间经历了多少辛酸和苦难。能盼到这一天出头之日,太不容易了! 只希望明日小儿子能发挥超常,在武经考试中取得好名次,夺得“武秀才”的名号。 四丫头一准第一,小儿子争个第二第三,大有希望? 那些武夫,怎么能和自家文武双全的一对儿女相比! 蔺清莹笑吟吟走在乔满囤身后,与抱着丁盼的乔巧并肩,帮她牵着丁乐。 身边侍候的人,一律打发回去。一家人出门聚餐,带那么多下人做什么。 路上不时有人认出姐弟俩,热情洋溢地打招呼。乔满囤笑着一一挥手回应。 在这些城里人眼中,他们一家已经不是单纯意义的泥腿子了。 等姐弟俩明日获得“武秀才”称号,他们会实现跨越阶级的理想,正式步入这个社会的上层。 乔满囤征询家人的意见,选了一间不大但是很干净的小酒楼。 酒楼老板自然是认得夺冠呼声最高的姐弟俩的。看到乔家一大家子人进门,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亲自出马迎接,把乔家人领到二楼包厢坐下。笑容可掬地表示这一餐自家酒楼请,但务必请两位未来的武秀才留下墨宝。 能白吃那自然是好的! 田三翠立即催促酒楼掌柜取纸笔。 等酒楼乐呵呵拿来文房四宝,乔巧却不愿落笔。 她女扮男装,还不知道县太爷会不会给她“武秀才”的称号呢!如果有意外,留给酒楼的墨宝,可就成了耻辱了。 蔺清莹用鼓励的目光示意乔满囤写。 乔满囤没办法,只好自个提笔,写了“财源广进”四个大字。 被酒楼掌柜眼巴巴地看着,乔巧硬着头皮,在乔满囤的名字后,落上自己名字。 酒楼掌柜有点遗憾。 他更想要的是乔巧墨宝。 但乔巧如此低调,他也不能强人所难。好在姐弟俩都签名了,裱糊起来挂店里,也算是武秀才到此一游。 他捧着墨宝高高兴兴离去了。吩咐手下伙计,拣大鱼大肉,好酒好菜,只管给乔家人上。 有这未来的武秀才题字,以后多少钱赚不回来呢。 一家人吃得分外尽兴。几个孩子,也破天荒被允许尝了两口果酒。 因为明早还有武经考试,大家也没耽误太久,吃完饭就回到蔺清莹的店里。 令乔巧非常意外地是,有两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在店堂里等她。 一位是余志和,一位是给她办女户的张主薄。 张主薄应该是不认得她了。 不过一说起女户,联系本人,也想了起来。上下打量乔巧,看了又看。 寻思当初给这女子办户籍时,谁能想到这女子会在武举县预赛中,走到这一步呢?导致被逼上梁山的县太爷,不得不派他亲自出马一趟。 他的脸色正常,余志和的脸色就很难看了。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能让长袖善舞的余志和都感到愤怒,形色于外。 蔺清莹看出两人找乔巧有重要的事,安排人给三人上茶后,便带着其他人退避到后院去了。 四下无外人,张主薄端起茶杯,重重咳了一声,低头喝水。 接收到信号的余志和无奈抿嘴,充当出头鸟第一个开口:“四侄女,我带张主薄来找你,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至于什么事,他实在说不出口。 哪怕他是个旁观者,也为乔巧感到极度的不甘和委屈。 明明就快到手的荣誉,常人一生难以企及的高度……因为乔巧的女子身份,就要被迫拱手让人! 身为里正,他又不得不站位官府…… 见余里正吞吞吐吐地,一直不说明原委,张主薄不耐烦了。看着脸带疑惑之色的乔巧,开门见山。 “乔氏,我奉县太爷之命,特意来找你,是想让你称病,自己退出明日的武经考试!” 他顿了顿,发现乔巧神情没有什么大的波动,似乎早有预料的样子。心想这倒是个很聪明的女子,缓和了下语气。 “你也知道,作为女子你能参加县预赛,从第一轮考试开始,已是县太爷格外开恩。” “但是,从来没有女人参加文举武举一说,你这若独占鳌头……” 置天下男儿于何地? 这句话张主薄没有说出来,相信乔巧也懂。 他微微叹了口气,用不是很诚恳的态度劝说乔巧。 “而且,若县太爷真点了你为武秀才,传扬出去,泰源县会被其他城镇笑死!我们泰源县,可是云老太爷的家乡啊……” 张主薄人老成精。 他和县太爷,无比清楚乔巧和云府的关系。把云老太爷搬出来,想来乔巧会因为云老太爷的关系低头。 乔巧默然。 她虽对这结局有所预料,事至临头,还是感到愤懑。 就因为她是女子,她再有能耐,也必须遭遇作为男子,绝对不会遭遇的不公平对待! 她同样也很无力。 男尊女卑,真不是她一个人渺小的力量能改变的。 她需要对抗的,是整个社会! 张主薄徐徐抛出诱饵:“乔氏,只要你愿意主动退出县预赛,县太爷允诺照旧将马匹、武器、定制盔甲奖励给你!还有……” 他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银票,抚平整,放在桌上:“这是一千两银票,也给你!” 封口费。 一千两! 乔巧眉头一挑,县太爷这可真是下血本了。 “那……我还需要去参加乡试吗?” “自然需要!” 张主薄斩钉截铁。 “只不过,以后你的对手会是各个城镇来的女武士、女镖师,不会是这种正规的武举考试。” 他捋着自己胡须,乐呵呵笑出声。 “县太爷说了,希望你继续发挥出色,把她们全部战胜!若能最终走到伊赛高公主面前,回来县太爷定会重赏你!” 所以她在这些男人眼中,她们在天下男人眼中,仅仅是个乐子! “好!” 乔巧收了那张银票,微微含笑:“请主薄大人转告县太爷,民妇一定尽力!” 既然胳膊拧不过大腿,就别螳臂当车了。 挣到一千两银子,还有马匹武器盔甲,她的收获已超过一开始的期望了。 至于日后…… 第376章 装病 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圆满完成任务,张主薄满意地同余志和离开。 临走时,余志和看起来是很想安慰乔巧几句的。可张主薄在侧,他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是微微叹口气,摇头。 两人前脚方走,乔老太等人后脚就赶紧进门问乔巧究竟。这么晚了,衙门来人,不大可能有好事。 乔巧瞧瞧田三翠及几个孩子,没有说话。 她这大嫂是大嘴巴。她收了一千两的封口费,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实情。 乔老太和蔺清莹都看出来了。乔老太让老大夫妻带两个孩子去睡觉,蔺清莹也主动站出来,把丁乐丁盼送回房间。 田三翠很不高兴,回房路途不停向乔满仓抱怨:“四姑子立了女户出去,完全把咱们当外人了!” 乔满仓白她一眼:“家里谁不知道你是大嘴巴?你也知道四妹立女户了,各是一家人,管那么多闲事干嘛?” 他可不认为四妹有事想避着他,还不是身边这老犯浑的女人连累的。 屋里只剩乔老爹、乔老太及乔满囤,乔巧才拿出那张一千两的银票,给他们看。 三个人惊讶得合不拢嘴。老两口虽不识字,银票是认得的。乔老爹拿着银票,还辨别了下银票的真伪。 “四丫头,县太爷为什么突然送你一千两银票?” 乔老太隐隐有不好预感。这么一大笔钱,所求必定不小。就不知道四丫头能不能给得起。 “县太爷让我称病,退出明天的武经考试。” “那怎么行!” 乔满囤急了,一拍桌子跳起来:“四姐你明明可以稳拿第一,成为大源朝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武秀才!” 那种荣誉和所得利益,千金难换!何况这区区一千两银子? “我要去求见县太爷!” 就算是跪一天,舍去自己的考试机会,他也要求县太爷回心转意! 他四姐这能耐,出类拔萃。放眼整个泰源县,无人能望其项背。县太爷是眼睛瞎了吗?看不到良才! “老五!” 乔家老两口吓了一跳。 乔巧反应迅速,一把捉住乔满囤,按住他的肩让他重新坐回椅子上。 “五弟,正是因为怕我成为大源朝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武秀才,县太爷才不愿冒天下之大不韪,让我继续参考!” 乔老爹乔老太对视一眼,陷入沉默。 乔满囤一阵气苦,甚至有些想哭:“怎么能因为你是女子,就剥夺你成为武秀才的功名……” 他四姐在云以墨的魔鬼训练下,有多认真刻苦,他作为旁观者,是最清楚的。 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只因为性别,便要被迫失去来之不易的晋升资格…… 太不公平了! “我已经答应了。” 乔巧淡然道:“五弟,咱乔家,若能出你这么一位武秀才,也算改换门庭了。将来即便三姐那边出事……你的功名大概也能庇护乔家。” 至于她…… 她其实没什么雄心壮志。如果真挂上“武秀才”的名号,说不定反而会为她平静的女户生活,带来麻烦。 有这一千两,加上县太爷的愧疚,总比强行与县太爷作对好。 乔老爹把一千两银票递还给她:“四丫头……你真的想好了?” 先前觉得这一千两给太多了。现在比较乔巧所要失去的,他觉得吃大亏了! 毕竟乔巧若获得“武秀才”的称号,那是实现从区区一介农妇,到有功名之身的阶级跨越。 对乔家,甚至对整个余家村都是大有好处的! 可是…… 他觉得四丫头做得对! 小老百姓,怎么能违逆父母官县太爷呢! 一意孤行去考那个“武秀才”,不止四丫头,怕是整个乔家都会跟着遭殃! 乔满囤自己内心也十分清楚这一点。 方才说要去找县太爷申诉,不过是热血当头。冷静下来,他如同一个被针戳破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 “爹,娘,明早你们配合我装病。” 乔巧收妥银票,表情异常冷静。 “五弟,明天的武经考试,就由你代我向县太爷称病告假了!” 如果不是需要家人配合演戏,这种令人沮丧难过的事,她不愿说出来。 乔满囤无精打采,半晌才点了个头。 乔巧轻轻拍拍他:“快去睡觉,明天要早起。乔家的希望,现在都寄托在你一人身上了!” “没错!” 乔老爹和乔老太一人拉起乔满囤的一条胳膊,推着他往蔺清莹房间走。 “你四姐说得对!这个武秀才,你必须拿下!带着你四姐的那一份……” 乔满囤…… 得亏他已经熬过了最艰难的技勇和马上射箭考试,不然,他这回县预赛指定崩溃。 乔巧一个人在桌子边静静坐了会,洗漱回房。明天不用早起,她可以睡个懒觉。甚至睡个通天…… 不然,别人怎么能相信她生病了呢? 丁盼已经被她姐姐哄睡着了,丁乐睁着两眼在等她。 乔巧想了想,这事根本瞒不过闺女。丁乐也很懂事,说给她听不要紧。对着闺女关心看她的目光,伸手摸了摸闺女的头。 “乐儿,娘决定明天不去考武秀才了,女子不能参加决赛。娘身体也有些累,需要好好休息下!” 丁乐抱住她娘,躺在一个被窝里:“娘,您不要紧吗?明儿请个大夫来瞧瞧!” “没事儿。” 乔巧笑着安抚闺女:“娘明天睡个懒觉。你和你妹妹照常跟你们爷奶、还有蔺姨去看决赛。” 丁乐不太想去了。娘又不参赛,去了没意思。 “给你们五舅舅加油啊!” 乔巧拍拍闺女的小脑瓜:“娘不参考,还有你们五舅舅。到时你们五舅舅若考上了武秀才,你们要好好恭贺他!” 娘俩说着话,不知不觉并头睡了。 第二天,乔巧还真睡到了日上三竿。连续几日竭尽全力参考,她的确感到疲惫。这一放松,就睡过头了。 起床梳洗,店铺里静悄悄的,蔺清莹留了贺嬷嬷照顾她,其他人都奔衙门去看最后的武经考试了。 贺嬷嬷见乔巧起身,给她端来早餐放在桌子上,笑容可掬。 “四娘子风寒好些了吗?生病的人不能乱吃东西,我给你做了清淡的饮食,你瞧瞧,不合口味我再去弄。” 第377章 八百里加急 敢情蔺清莹告诉手下,自己是得风寒了。 这称病,吃喝还要跟着精简? 扫眼桌上的一碗稀饭,一碟咸菜,乔巧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越发雪上加霜了。 这“病”几天才能好?她不想天天吃病号饭!等今天乔满囤考试完出了结果,下午就赶车回家。 她的地盘,关上门,她做主。 夹了一点咸菜,喝了一碗稀饭,肚里撑得慌。刚放下筷子,贺嬷嬷疾步进来。 “四娘子,门外有两个人,自称是大夫。一个姓吴,一个姓郝,是否请他们进来?” 乔巧愣神。 吴大夫?郝良平? 这是听说自己“生病”了,特地来看望她的? 可她这“病”,对方一眼能看得出她是装的?不知道谁多嘴,把自己住址泄露了! “贺嬷嬷,麻烦你去告诉他们,就说我昨夜偶感风寒,这会还没能起身。” 贺嬷嬷不太懂为什么大夫主动登门,四娘子忌讳就医。 但四娘子是自家主子的好友,她一个下人,不方便多言。点点头,出去照此话回复上门客了。 乔巧把脏碗盘送到厨房,刷洗干净。剩的咸菜不知道往哪放,搁在灶台上。拿了块抹布,回去擦桌子。 没擦两下,听到贺嬷嬷紧张的声音。 “哎呦,四娘子你病着怎么还能干活?快放下让我来!” 乔巧抬起头,想说点什么,只见吴子介和郝良平并肩,跟在贺嬷嬷身后走进来。她的笑容,一瞬间凝固了。 心里直嗔怪贺嬷嬷擅作主张,把人放进来。却看到云以墨与伏子骞脚步匆匆,也尾随在后,她哑然闭口。 贺嬷嬷不会那么没眼色的。 应该是不知情的云以墨与伏子骞大早进城,听说她“生病”,赶了过来。门口刚好撞见两位大夫,可不得将人如救星般迎进来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 都是聪明人,忍住了没在贺嬷嬷跟前说话。 直等贺嬷嬷送来三杯茶,收拾厨房去了,落座的郝良平才端着茶杯重重咳两声,不掩一脸的讥诮之色。 “乔大嫂,你这风寒,当真是来得快去得快呀!亏得有人担心你的病情,着急忙慌地找过来!” 吴子介狠狠瞪一眼多嘴多舌的同窗,面色尴尬。 “乔大嫂,你没事?要不……我再给你把把脉?错过这最后一轮的武经考试,实在太可惜了!” 赶紧看病,赶紧煎药吃,说不定还能赶得上晌午后的武经考试。 “不用了……” 感激吴子介的关心和诚恳。郝良平虽说有点毒舌,作为吴子介的好友,应该也是靠得住的。 乔巧索性直言:“作为女子,我没法参加最后一轮武经考试。历朝历代,从没有女子科举之说,所以……” 郝良平恍然大悟:“所以你装病了?” 吴子介怔怔地。 看着乔巧平静的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心里似乎比对方还难受。隔了会儿,轻轻叹出口气。 “那真是……太可惜了……” 云以墨默然。这个结果在他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本来看着乔娘子一步步踏上武举人登顶之路,以为这个世界会迎来从没有过的改变。结果,临到头县太爷还是退缩了。 如果换成是他爷爷…… 他相信爷爷绝对会让乔娘子一路走下去的。 任人唯贤,应不分男女。 伏子骞格外同情乔巧。 作为备考科举的泱泱大众一员,他觉得自己最能感同身受乔巧此刻的心情。 这说不让考就不能考了,明明为之奋斗了那么久…… 大家都觉得这个时候,不适合再多说什么,触及乔巧的痛处。吴子介拉起邻坐的郝良平,开口告辞。 不过,他们尚未走出去,外面人声鼎沸,乔家人、蔺清莹……甚至乔满囤,全部回来了。一个个面色难看得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乔巧无比惊奇,上前迎住家人。 “你们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五弟,你们武经考试完了?” 乔满囤摇头:“我们还没有开考,县太爷突然宣布延期考试!” “延期,为什么?” 蔺清莹把丁乐丁盼交给一脸问号的乔巧,警觉地扫了眼大胆盯住她看的郝良平,以及旁边心不在焉的吴子介。有些纳闷这两个陌生人,为何会到她的店铺来。 “四姐,具体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 “四姑子,他们没注意到,我和你大哥看见啦!” 田三翠紧紧抓住两个儿子的手,上前两步。不停回头看店门外的眼神,微微哆嗦发白的嘴唇,宣泄她的惊恐不安。 “我们等在衙门外听考试结果,突然看见一个人,浑身是血被几个军士抬进后角门去了!” “对!” 乔满仓急忙应声:“我也看见了,那人身上还掉落一杆小黄旗,被军士折返回来捡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 “那是……八百里加急!有御赐金牌的传令官。阻者死,逆者亡!” 云以墨沉声开口。 “泰源县往北二十里,只有一处驿站,会送来这种加急文书。” 见众人仍然有些懵,云以墨做进一步解释。 “这处驿站,靠近皮水关,皮水关接壤平城。若是皮水关遭遇敌袭,就会让驿站往内腹地,送来这种加急文书!” “北面是大皇孙的辖地!这……这也就是说,大皇孙突然发兵,攻打了皮水关?” 郝良平瞪大眼睛,声音颤抖。 “那……那皮水关能守得住吗?” “皮水关有八百守军……” 云以墨说了这么一句,不再有下文。 对腐败的地方官他自然不看好。长期和平,让四皇子的人马特别安于现状。如果周边势力骤起发难,皮水关危矣。 以前他爷爷在,皇子皇孙们出于敬重或顾忌,尚不敢骚扰泰源县。 现在爷爷去世,迫不及待的三皇子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毁掉云府。而大皇孙对四皇子宣战,自然更正常不过。 战乱,自始至终可怜的只有百姓。 对统治者而言,如蝼蚁般的民众,只是和其他战争耗材一样,是一个个累积起来的数字。 回想传令官浑身是血的模样,店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很明显,皮水关难保,不然,不会派出八百里加急。 第378章 快逃! 而区区泰源县,远比不上平城的繁华坚固。守军加衙役,不过区区三千,能抵御得过大皇孙常年作战、如狼似虎的蛮军吗? 泰源县,势必会成为下一个平城! 大部分百姓,或将成为伏子骞父子、甚至死在乔巧宅外的那种流民! 覆巢之下、永无完卵! 孩子们是体会不到大人们此刻心中的恐惧的,他们不过是因为大人们脸色阴沉,而感到紧张、害怕。 “娘?” 丁盼拉住乔巧的手,使劲摇晃了下。 森寒的冷空气似乎因为她这一出声,破了个窟窿,被冻结住的大家纷纷缓过劲来。 郝良平第一个跳起来往外冲:“子介,赶紧回家收拾东西!趁大皇孙的军队没杀到,我们快逃离泰源县!” 话音未落,人已跑出店门,很快不见了踪影。 生死关头,吴子介也顾不上许多了,朝乔巧招呼一声:“乔大嫂,你们也快收拾出城!” 撩起袍角,飞也似随后。 剩下的人相互望望,乔老爹气急败坏,跳脚。 “一个个的,都愣着干嘛?快收拾东西呀,咱们回余家村!” 回到余家村,也得马上逃上山。不然,泰源县被攻破,临近的村庄,一个都跑不掉,会被敌军烧杀抢掠。 这种乱世,土匪和官兵是划上等号的! “马车和牛车停在后院。” 云以墨沉着冷静:“这么多人,只能拿金银首饰和一点干粮,其他任何衣裳行李都不要带!” 乔家人加两家的下人,二十多个,马车和牛车会塞爆。但逃命要紧,即使攀在车厢外,趴在车厢顶,也要先离开危险的县城。 好在大家都住余家村,来县城是临时的,并没有什么值钱东西放在店铺。所有人很快聚集在院子里。 牛车挤不下了,乔巧让乔老太、蔺清莹、田三翠带着两个侄儿挤自家的马车。无论如何,家里的妇孺必须得到优先保护。 温伯坐进了车里,帮忙抱孩子,乔巧和伏子骞各带兵器,坐在云以墨左右。乔满囤则带家里三名护院,守护牛车。 看看收拾妥当,云以墨不再迟疑,架着马车,往东门驶去。路上放慢速度,方便后面牛车跟上,相互好有个照应。 一路上,擦身而过各种大小车辆,行色匆匆的人。均是大包小包,扶老携幼,一副逃难模样。 明显敌军攻打皮水关的消息,已沸沸扬扬传开来。稍微有点远见的人,均望风而逃。 不管往东门、南门、西门哪个门出逃,老百姓只想要尽快离开泰源县。 路上逃难者越聚越多。车队人群,塞满一条长街。前面的人在吼,后面的人在骂,吵得震耳欲聋,谁也听不见谁在说什么。 最糟糕的是,为了看武举盛会,太多从周边村子赶来的乡民,让泰源县的人口,达到一个可怕的饱和高峰值。 乔巧他们的马车,与后面乔老爹的牛车,中间再插队两辆骡车,给堵在车队人群中间,动弹不得。 眼瞅快晌午了,前面的队伍还没能挪一挪窝,本就焦急恐惧的群众,濒临崩溃了。 骂的骂,叫的叫,喊的喊,哭的哭……一个个歇斯底里,乱成一团。 乔巧脑袋嗡嗡的。看得见云以墨张嘴似乎想和她说什么,但她完全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实在太嘈杂了!这个环境,云以墨运用内力喊,也不太好使了。 无奈,云以墨贴近她,在她耳边送出声音:“乔娘子,你看好马车,我去前面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乔巧连忙点头。 云以墨把马鞭子交给她,一跃下马。很快运用轻功,一路踩着人头、车马,往前方掠去。 乔巧目送他很快不见踪迹的身影,十分羡慕。如果她有这样的武功,配上她两大金手指,大概可以成为这世上无敌的存在了! 可惜这具身体年纪已大,没法像伏子骞那样有机会学习了。 伏子骞脸沉如水,手执匕首,警觉地注意着周围。 但凡有人想要趁机爬上自家的马车,他上去就是重重一脚,把对方踹下去! 师从云以墨,数月刻苦练习,辅之以天赋,他的习武进度,一日千里。 虽说远比不上云以墨,但对付两三个普通的成年男人,完全没问题。 加上他手里拿刀,多踢打几次,蠢蠢欲动的人再不敢轻易上前。 乔巧望了望身后,牛车里乔满仓、乔满囤外加三位护院,持弓拿棍,也挺有威慑力的。 就是这种情况,让人烦躁。 敌军未至,众人为抢夺逃生工具,已经激烈地内讧起来! 这些劲头,用在共同抵御外敌多好? 可惜,经历余家村扛匪那一夜,她不再相信这些人能团结合作了。 等了一会,北门那边,传来巨大的鼓噪声,骚乱不已。 挤得水泄不通的街道,每个人都努力踮起脚尖,或者踩在车头上,想看清前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终于,等到云以墨转了回来。云以墨神情凝重,对乔巧说:“县令下令所有十五以上、五十以下的男子留下,协助官军守城,不得离开!” “强行征兵?” 乔巧惊讶不已。 不,比征兵还不如,这是强拉炮灰啊! 未经训练的人能帮忙守什么城?不会拉弓放箭,不会与敌军做生死格斗,他们甚至搬些石头擂木都可能嫌累。 搞不好,留这么多怕死的人在,还会动摇军心! 乔巧觉得县太爷病急乱投医。只讲数量,不讲质量了吗? 想到城破后的后果,她皱紧眉头。 最可怕的,不仅仅是城破!而是城破之前,这么多人聚在城中,粮食够吃吗? 如果一直被围困,弹尽粮绝,等不到援兵,又该怎么办? 历史上那些史书三言两语的描写,道尽了乱世中尤其是妇女孩子的凄惨苦难。 例如唐朝吃人“英雄”张巡。 为死守城池,吃光一城妇孺! 粮尽,先是吃老鼠、吃鸟雀、吃皮甲。等这些吃完了,他把自己爱妾杀了,供给官军吃! 然后是奴仆…… 奴仆吃完了,紧接是城中的老弱妇孺。 城中战前四万户,吃到城破后四百活人! 这么一个丧尽天良的畜生,当时的统治者还予以追封嘉奖,后世称之为名臣。 在这些人眼中,老弱妇孺是等同于鼠雀皮甲类的消耗品! 第379章 取舍 一将功成万骨枯。 如果县太爷也打算死守泰源县,等待援兵,而援兵又迟迟不到的话…… 乔巧打了个寒噤,不敢深想下去。 “老弱妇孺也不准放出城吗?” 如果是,乔巧死死捏住弓箭,她想杀了那个狗官! 她可以有事,她的闺女她的亲朋不能有事! 云以墨叹了口气:“男人自愿留下守城的话,家里老小妇孺可以放出城。” 他叹气的是,很多男人不愿意留下,只想要和家人一起逃难。 或许是怕家人没有自己照顾,出城有危险。但更多人,应该是贪生怕死? 游历这么多年,亲身见证云府的兴衰,他看破了很多人、很多事。 所以,他不愿意从军,不愿去为不值得的人作战。 乔巧眼睛一亮:“我们留下来协助守城,让家里的老人、女人、孩子,全部回去!” 云以墨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听到乔巧说“我们”,他果断摇头。 “乔娘子,是男人留下!你带她们回家!” 乔巧深深看他一眼。 “我不放心你和我的家人!我与你们共进退!” 云以墨张口,乔巧把马鞭子丢给他。 “论武功我比不上你;论射箭和力气,谁比我强?” 说完,跳下马车,朝乔老爹的牛车走去。 云以墨轻轻摇头。眼睛里,又不禁油然流露出笑意。 牛车上,听完乔巧转述的县太爷命令,乔老爹等人全部沉默了。 留下守城,等同于死。 没人想死! 他们拼尽全力,东躲西藏,不就为了活着吗?干嘛好不容易日子有了盼头了,又要去送死? 但是他们不留下,家里的老人女人孩子就得陪着他们死! 不得不说,县太爷拿捏住了百姓的七寸。 乔满囤第一个开口:“四姐,我留下守城,让其他人回去!” “我也留下!” 乔满仓跟着表态。 无论如何,媳妇和孩子是必须优先保住的。 他总喜欢计较个人得失,但他心里,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平兴、阿良、阿福三人相互看看,没有做声。 他们的卖身契攥在主子手里。主子要留下,他们有什么权利开口。 “我去和你们娘说说。” 乔老爹把牛鞭子交给乔满仓,跳下牛车。乔巧陪着他,挤到自己的马车跟前。 温伯和锦嫂子坐在车厢边缘,各抱一根粗木棍,虎视眈眈周围的人群。 乔老爹凑近前,将两个儿子的决定,告诉乔老太等人。 乔老太和田三翠听着,眼眶一阵泛红。 她们不是舍得自己的儿子或男人。而是,经历这么多年的苦难,她们早已学会取舍。 她们在,也是拖后腿,不如去保护自己更弱小的孩子。孩子活着,乔家才有希望! 蔺清莹没有做声,乔家人当她是默认。 不过,就算定下来让家里的年轻男子留城,这么多人,也不知道该怎么挤到城门去,和守军交涉。 前面的车和人,压根不动啊! 很多人围着守城军士据理力争,甚至破口大骂。指望对方想开了,一股脑把逃难的老百姓放出城。 谷参将带人巡查至此,不惯着这些人。 他本来就烦躁无比。乱世用重典,直接下令让部下抓了几个吵得最凶的人出来,不管男女,一刀劈下去,世界瞬间清净了! 之前还又跳又嚷、又哭又骂,将北门弄得像是集市的民众,安静如鸡。连家里刚死人的亲属,也闭紧嘴巴,敢怒不敢言。 “现在,拿出路引或户籍,有序上前!家里男丁自愿留守县城的,其家人可以出城!” 谷参将满意地环视一下周围,喝道:“敢给本将玩花样,方才那几人的下场,便是你们的下场!” 事实上,在谷参将的监督下,小部分有钱人还是可以缴纳一大笔钱脱身。只是其家里孔武有力的下人,会被留下。 没有这些下人的保护,养尊处优的主子们,带着一车金银细软,出城能走多远,真不好说。 乔巧他们身前身后皆是平民,没有发现谷参将在暗中收受贿赂。不然,她肯定愿意花钱买路。 人群一点点往前龟速挪动。很快,伴随着老百姓们随处可见的生离死别场面,撕心裂肺的哭喊,被分作了两队。 挑选出来守城的青壮,集合在谷参将身后。另外的老弱妇孺,查过户籍路引后鱼贯出城。 还有部分县城百姓,考虑到家里妻小纵使逃出城,也无力自保,索性转回家中。 好歹,一家人死在一块。如果县城能够保住,更能免于颠沛流离。 最倒霉的,还是来看武举盛会的各村村民们。他们举家进县城,无处落脚,且把家里男丁也陷在县城了。 下次若还有什么盛会,估计打死不会来了。 晌午过后,终于轮着乔巧他们了。 谷参将对于乔家姐弟,印象颇深。看了看乔巧,转向乔满囤,眼神有些阴测测的。 “乔满囤,你来参加武举县预赛,县城有难,就打算逃出城?” “不!” 乔满囤跳下牛车,慨然回答:“我和我大哥会留下来帮助守城,家里老人妇孺回去。” 谷参将点头,面色大为缓和。 “你大哥与你家下人,站我身后,等候分派任务。你去衙门向县太爷报道,县太爷正在召集参考的前十名考生。” 乔满仓有些慌张。 不过转念一想阿良三名护院跟着自己,他比一般人有底气多了。咬咬牙,带头站谷参将身后去了。 乔巧好不容易安抚好两个闺女,叮嘱温伯等人照顾好她们,跳下马车。一回头,发现蔺清莹和柳娘竟然跟了过来。 她一个头两个头大。顿时明白蔺清莹一直的不吱声,是早就拿定主意,要跟乔满囤同生共死了。 可柳娘性格沉默寡言的,怎么会这么大胆子,也要留下来? “四娘子,你们守城,我可以给你们做饭!不吃饱肚子,你们哪来的力气上阵杀敌?” 柳娘手扪自己胸口,一脸决然。 “况且在这个世上,我早已无亲无故,了无牵挂。余生只愿跟随四娘子,报答四娘子的收留之恩!” 乔巧有些动容,也有些感动,拉住柳娘:“柳娘,你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什么吗?” 第380章 逆向而行 柳娘迟疑,明白乔巧的意思,没有开口。 “我最在意的是我的家人。” 乔巧自己接着往下说:“如果你想要报答我,回去照顾她们,帮她们做饭,一样的。” 县城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住,柳娘留下,绝对是不必要的负担。她自顾不暇,关键时候可能保护不了柳娘。 所以柳娘和蔺清莹一样,绝不能留下来。 不过蔺清莹看似温婉,实则死犟,非常有主见。她做不了蔺清莹的主,只能让五弟自个去和媳妇商量。 想了想,她附耳在柳娘耳边说:“柳娘,我那一仓库的东西,你是最清楚的。那是我们一家人日后生存下去的保障?” “你马上和她们一起回家!指挥她们,把大部分粮食转移。然后,你们也藏到山上。泰源县若能守住,固然最好;如果守不住……” “我们会逃出来去找你们的!” 柳娘攥紧拳头,绷着脸踌躇片刻,重重点头:“好!四娘子,我们会拼命保护好两位姑娘……还有家里的东西!” 乔巧见总算说通她,松了口气,把送柳娘回到车上。 温伯和伏子骞坐在马车前,他们要负责驾车回村。 乔巧过去拍拍马头,同两人打个招呼:“路上慢一点,你们第一回驾车。” 别给她把车赶沟里去了。 伏子骞手握马鞭子,两眼平视前方:“来的时候,师傅就是让我驾的车!” 这么简单的事,他看两遍就会了。 乔巧倒是挺信任伏子骞。 年纪比大侄儿大不了多少,却聪明懂事多了,给云以墨调教得能文能武。有这么个小少年在家,很好弥补了男丁不足的窘况。 现在最危险的地方是县城。 只要把县城守住,家人便没有危险。最后若实在守不住,家人应该已安全地躲上山了。 伏子骞倏地扭过头来,盯住她的背影。想说什么,最终是忍住没有说,低下头瞧一眼手中的马鞭子。 他才是那个最想留下来的人! 他想要和师傅、四娘子并肩作战。 可是,柳娘能够坦诚向四娘子直抒自己的心意,他无法张嘴。 因为,师傅给他下的死命令是:保护丁乐和丁盼! 他要做的,是竭尽全力帮助这么一群老弱妇孺,顺利回家,安全转移。 谷参将就见这一家子磨磨唧唧,说来说去,等得不耐烦了。刚想催促两句,突然见乔满囤挥手一掌,劈在蔺清莹后颈上,把人打晕了,直接横抱起来塞进马车。 周围人…… 这个狠! 对一心追随自己的娇妻,下这个重手。 当然,不这么做,小两口怕是要纠缠争执到天黑。这么多人在等着出城呢! “五弟……” 乔巧嗔怪乔满囤胆子大。 学武精不精,就敢随便尝试打击别人的后颈穴位?倘若失了手,蔺清莹被这个浑小子打伤打残,哭都没地方! 乔满囤眉头纠结成一团。 “我打晕她,总比她固执留下来送死好!” 蔺清莹那相貌,倘若城破,他又保护不了她,那后果…… 拼着等蔺清莹醒来后生气,也必须打晕送走。 他偷瞄了眼四姐的后颈,手掌痒酥酥地活动了下。 他是没能耐把四姐也打晕,不然…… 目送牛车跟在马车后面,缓缓出城。乔巧收回挥舞送行家人的手,警觉地回头瞅了眼走到身边来的乔满囤。 乔满囤挠头:“四姐,我们去衙门!” 谷参将惊讶地看了眼乔巧。 我们? “乔、乔氏!你也要留下来?” “县太爷不是在召集前十名考生吗,我难道不是?” 乔巧把滑下肩头的大弓,往上扶一把。 谷参将张着嘴,半晌没能说出话。隔了会儿,他对乔巧姐弟一挥手:“你们自己去县衙找县太爷!” 转过头,乔巧成了他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冲手下和等待出城的难民一顿怒吼。 “你看看你们!一个个胆小如鼠、贪生怕死!还不如一个女人知道为家为国,赤胆忠心?” 骂归骂,想出城送上贿赂的,他照收不误。 县太爷说了,没有这些人的“贡献”,他们拿什么来奖赏留下来守城的勇士呢? 乔满囤让阿良等人照顾好自己大哥,与乔满仓作别后,才和乔巧、云以墨一道,赶往衙门。 衙门此时乱成一团。 不少人进进出出,将仓库里堆积的武器盔甲搬出来,往院子放。一些机密卷宗,也要收拾出来销毁或者转移,以防城破后落到敌人手里。 还有金银财宝,装满一箱又一箱,码马车上。至于准备拉去哪里,那不是普通人能打听的。 余志和以及其他村的里正,皆被抓了壮丁,在帮张主薄登记造册,紧张地发放各路守城人马物质。 余志业等衙役应该是抽掉去协防四门了,没见着人。 乔巧他们畅通无阻进到衙门,无人盘问。当然,也可能是大家认识乔满囤这位杀入决赛的考生。 余志和抬头发现三人,呆了一呆,迅速放下笔迎上来。 “乔四侄女,你还没有离城?太好了,回村时劳烦你通知我爹他们一声,让他们去山上找地方暂避!” 他这被县太爷摊派事情,不能回去了。 虽说他爹是个精明人,风吹草动应该有所知觉,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家里除了他和业哥儿,再没有壮年男丁。 有乔巧照应就放心多了。 “志和叔,我是留下来帮忙守城的……” 乔巧顿一下:“我家人已经离城了。这么多人一起回村,你家人肯定能听到风声,放心!” 余志和顿时有点说不出话来。 看看乔满囤,看看云以墨,最后又看向乔巧。 “四侄女……你知道留下来守城,意味着什么吗?” 大多数人哭着喊着,拼命想要逃出城,只有这位乔四侄女,逆向而行! “我帮你们守城,也是在帮我的家人守城。” 乔巧淡定回答。 “我不想泰源县城破;不想余家村落入敌手;更不想自己和亲人,颠沛流离,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民!” 如果一朝回到解放前,那么她穿越过来,拼尽全力活下去的意义何在? 老天让她重生,给予她两大金手指。她得天独厚!为什么还要庸庸碌碌躲在人背后,等待命运的施舍? “你不怕死吗?” 身后有一个声音发问。 第381章 谁是谁的伞 “为自己的家园而战,死得其所!” 乔巧毫不犹豫说出这么一句话。 听到那人“啪啪啪”鼓掌,她回过身。只见县太爷带着一众幕僚,还有高淮等几名武生,从大厅里走出来。 “好一句死得其所!” 县太爷面带笑意,冲她一竖大拇指。 “乔氏,就凭你这一句话,你若能活到守城战之后,本官宁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会准许你参加武举的最后一轮武经考试!” 换句话就是说:他愿意遭受同僚耻笑,甚至上司怪罪,让自己所辖的泰源县,产生第一位有史以来的女武秀才! 乔满囤激动坏了,连连给自己四姐打眼色。 乔巧单膝着地跪下,抱拳作揖:“谢县太爷!” “起来!” 县太爷温言抬手。 “你们姐弟,去张主薄那里,领一套合身的盔甲、军马、武器。而后,暂时编入百夫长高淮的队伍,听他指挥!” 姐弟俩同时看向对他们微笑示意的高淮。 兜来转去,竟到了这人手下?还好他们没在武举考试中得罪对方。 得罪过他的人,这会站在县太爷身后,鼻子朝天,傲娇地朝他们展示了一对白眼球。 乔巧姐弟…… 这人究竟是县太爷的谁啊?这么讨人厌! 县太爷注意到乔巧身后带鹰面具的云以墨,细细打量几眼,蓦地面上些许变色。 “这位是……” 乔巧连忙移动两步,挡在云以墨前面,抱拳说:“回县太爷,他是我家‘下人’阿兴”! 她有意把“下人”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众所周知,云府二公子死了,绝不可能以“下人”之身,出现在这里。 余志和在旁边,一心想为乔巧和云以墨争取县太爷的垂青,插言一句:“县太爷,上次阿兴助我们巡逻队剿匪,也是立下了大功!” 县太爷没有说话。 默然片刻,挥手让其他人继续去忙各自的活,示意乔巧带着云以墨,跟他进入大厅。 乔巧心情紧张。 县太爷把左右都屏退了,只留她和云以墨,什么意思? 却见没旁人后,云以墨直接拿下面具,对县太爷抱拳一揖,口称:“项叔!” 县太爷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云以墨的手,过了一会,慢慢松开,眼睛里含有看不懂的情绪。 “墨贤侄,你果真还活着。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乔巧在旁边瞪大眼睛瞅着两人。 敢情云以墨与县太爷关系这么亲近,“叔侄”相称? 那有县太爷的庇护不是更好!为什么要用“下人”的身份,屈尊躲在她家呢? 她很惊讶,也有一些不开心。感觉自己就像个傻子!满以为自己给了云以墨最大的保护,结果…… 不知道谁是谁的伞呢! “云府老宅,我一直给好好封存着……” 县太爷面上些许愧疚:“墨贤侄,四皇子态度暧昧,我不敢做更多。” 云以墨诚恳地说:“不,项叔您能将云府老宅好好保存至今,小侄已是感恩不尽了!” 否则,他哪去找三石弓、四石弓给乔巧?云府留在老宅的财物,被县太爷一直监管完善,是以他才敢今日现身,与县太爷相认。 “墨贤侄,你一直藏身在余家村?” 见云以墨点头,县太爷露出埋怨的表情。 “你为什么不来找项叔呢?我随便给你一个身份,也比你委屈呆在一女户家,当‘下人’好啊!” 他瞅一眼乔巧。 乔巧低头…… 别看她! 又不是她硬要云以墨当下人的,是云以墨自己不愿意脱籍啊! 这两人坦诚布公当着她面说这些,不会是将她看成个死人,已经想把她杀了灭口? 潜意识觉得云以墨不会,但县太爷看她的眼神,总觉得毛毛的不对劲! “我很喜欢现在在乡下的平静生活。” 县太爷抽抽嘴角。 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是县官能不知道余家村遭了一灾又一祸的?乔氏作为女户自身难保,云以墨一介贵公子落魄到与人为奴…… 摇头。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爷爷……” 县太爷想要苦口婆心劝两句,又想到云老太爷那么固执的人,也没把自家孙子降伏。他一个外人,能改变得了这位云二公子的心意? 于是改口:“墨贤侄,你能留下来帮忙守城,项叔这心里,就有底气了!” 可惜不能把云以墨的身份公开宣扬出去。不然,说不定会让大皇孙的军队有所顾忌,不来进犯泰源县? 云以墨幽幽瞧这位“项叔”一眼。 是他自愿守城吗? 如果不是对方发布了那么一条命令:“十五以上五十以下男丁协防守城”,他早跟着乔巧逃离县城了! 乔巧姐弟要来衙门报道,他势必随之守护。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县太爷迟早能认出他,只得心一横自掀底牌了。 “前方探马尚未回报。不知道皮水关现在是否失守。” 县太爷重重叹口气,向云以墨大倒苦水。这些话他在自己属下面前,压根不敢说。 “泰源县只有区区三千守军,无法派遣援兵。我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向临近州县求援,希望他们尽快派兵增援!” 乔巧很想问他是否要死守。不过厅里气氛十分压抑,她不好开口。就怕被两人当成临阵脱逃的懦夫。 泰源县有云府老宅,想来云以墨也是不愿意泰源县落入敌手的。 云以墨略顿一下,看向县太爷。 “项叔,我虽习武,只是匹夫之勇。可以助你守城,无法帮你运筹帷幄,扭转乾坤。” “知道……项叔还能不了解你吗?” 县太爷苦笑起来。 “你爷爷,以前没少拉着我们这些旧部属,抱怨他两个孙子不成器!一个喜欢经商;一个喜欢在外游历,以武会友……两个都是不着调的人!” 云以墨面上窘窘,瞟了乔巧一眼。 乔巧不动声色,又往外挪几步,站到了厅门口。 县太爷又叹息一声,对云以墨说:“既然是你回来了,就不必去领库中那些寒碜的装备了。你爷爷留在云府老宅的藏品,可比官库的好多了!” 云以墨答应一声。 县太爷招手叫乔巧过来。 “乔氏,你会将云二公子藏在你家,自然是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云府如何,本官就不多说了!” “本官只是希望你,尽心尽力保护他,明白吗?” 第382章 要上战场了 乔巧瞅眼云以墨,老实低头。 “是,县太爷!” “你跟云二公子去拿装备。” 县太爷挥手:“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 两人离开衙门大厅,没见到乔满囤、高淮等人,想是领装备去了。云以墨这才赶紧给乔巧低声解释了一句。 “乔娘子,县令大人项则,是我爷爷的旧部属,看着我从小长大的……” 乔巧自然没立场责怪他什么,只是不免好奇。 “阿兴,你与县太爷叔侄相称,这么好的关系,为什么不求助于他?” “求助他什么?” 云以墨淡淡一笑。 “他不揭破我身份,我已足够感恩。” 乔巧觉得他说这句话比较冷漠。 云以墨担心她误解自己,再做进一步解释。 “到目前为止,只有四皇子在大张旗鼓通缉我大哥,其他皇子态度虽然暧昧,却并没有视云府为敌。” “可是……” 他微微一叹。 “项则或许是体察上意,或许是急于与云府撇清关系,他把留守云府老宅的仆从遣散了,将云府封存起来……” 乔巧恍然大悟。也就是说,项则这种行为,在向老百姓暗示云府失势,被官府所处置。 明明回到泰源县的云以墨,可以正大光明生活在阳光下,却因此只能继续隐姓埋名,躲藏于她家。 看似保护了云府老宅,实则将云以墨逼得没有退路。 “那……” 乔巧十分担心:“日后项则会不会出卖你?” 她是包庇窝藏云以墨的首犯,就怕项则利用完他们守城,翻脸不认人。 她不怕死,但不能连累家人。 云以墨摇头:“放心,他能放你我从容离开,就已表明了态度。他不会害我,但也不会怎么帮我。” 项则很聪明,明哲保身同时,暗里不会和云府撕破脸。 毕竟云府一门忠烈,加上云老太爷在军中的声威,不是四皇子想抹黑,就能抹黑的。说不准哪一天,云府能东山再起呢? 两人走在街上,除了来往奔忙巡逻的军士,搬运守城器械的青壮,没见到一个普通百姓游荡。 家家关门闭户,所有店铺歇业。相形昨天熙熙攘攘的热闹,此时冷清得如同死城。 来到云府老宅,大门上的封条还在,云以墨轻轻揭掉,然后飞身爬上围墙,从里面把门打开让乔巧进去。 宅邸许久不住人,所有门窗、家具、地面积了厚厚一层灰,脚踩上前便是一个鞋印。 云以墨应该是来过两次,没有露出多少感伤表情,直接将乔巧带到西边院子。 这里是云家宗祠,供奉着云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黑漆大门平时都关着,只有需要祭奠时,才会打开洒扫,摆供品。 云以墨推开两扇发出吱嘎声的沉重木门,一股冷气迎面扑来。门外是春意盎然,万物复苏,门内是阴暗潮湿,一股霉味。 乔巧以为云以墨想祭奠祖先,拿起竖在门后的扫帚,帮忙扫掉屋角蛛网。 云以墨却只是向着神龛桌上的众多牌位简单行礼,便掀动其中一块底座。神龛“咔咔”移动,露出下面黑乎乎的洞口。 原来这里竟然藏着一处密室! 也不知道项则是否知道?乔巧觉得,她似乎知道得太多了……云以墨对她如此信任,她反而感到了一阵压力。 云以墨怕她不熟悉踩空,牵住她的手慢慢走下石梯。骤然从光亮中进入黑暗,两眼难以视物。 乔巧留在原地,等云以墨去摸到打火石,点燃几处石壁的油灯,周围亮堂起来,她才小心翼翼朝站在中间的云以墨走去。 这间密室很大,差不多有她家地窖的两三倍。 两边整齐堆放着一口口陈旧的大箱子,中间摆着数十个龙门架。每一个龙门架上,挂着一套用薄纱遮灰的全副盔甲。 明光铠、细鳞甲、锁子甲、金丝甲、皮甲、布练甲…… 乔巧从不知道,铠甲居然有这么多种类,这么多花样。 正中一套披着黑缎子大氅的,是一套保养如新的山文甲,非常华丽威武。 “这是我爷爷生前常用的一副盔甲。其他箱子里,收藏的大多是兵器,也有部分金银首饰。” 云以墨见乔巧目光停留在山文甲上,从旁解说:“我大哥不喜欢这些武具,所以,我爷爷把这些藏品连同老宅,全部留给了我。” 这些藏品,任拿其一放在市面上,都是有价无市的珍品,但爷爷遗嘱不许售卖,便只能一直放着了。 云以墨自己也没有想到,还有让它们重见天日的机会。 他对乔巧身形了然于胸,没有多做选择,便掀开其中一个龙门架上罩的防尘纱,取下一套铁鳞甲。 这种甲胄由札甲背心、披肩甲、甲裙组成。通过束带调整腰围,有很大的灵活性,挺适合小个子或者女性。 如果穿着者没什么力气,还可以改用皮制的。当然皮制的就没有铁制的防御力好了。 乔巧天赋神力,穿这套铁鳞甲,跟量身定做的一样。 云以墨帮她披挂上。调整束带,避免不了近在咫尺的手足碰触。然而大敌当前,谁也难起什么旖旎心思。 护甲穿好,接下来是头盔鞋子。 为了参加武举考试,乔巧脚下是一双特意定做的鹿皮靴,可以将就。唯有头盔麻烦,最小号她戴上都显松。 云以墨将防尘纱撕了几小条,给她塞在凤翅盔里,两边红绳紧束在下巴处,方才固定住。 乔巧试着活动了下身体,跑跳两步。还行,多出十来斤重的分量,相当于她裹了件防寒服。 稍微笨重,等习惯了,就能行动如常。 云以墨自己也挑了套皮甲,穿在身上。 他功夫路子与乔巧相左。无论轻功还是剑法,都需求身体的灵活性。穿铁甲会影响发挥。 最后,云以墨给乔巧选了一把重剑,一面盾牌。 这两者让剑法不精、却一身是劲的乔巧用,可以起到横冲直撞的作用。 他自己则拿的是稍微小些的皮盾。 收拾妥当出了密室,云以墨把机关还原,抹除上面的指印。随后两人离开云府老宅,将封条重新贴回门上。 一路上,兵器和盔甲碰撞,发出清脆的金铁交鸣之音。乔巧忽然感到一阵精神恍惚,心中有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 她竟然…… 就这样要上战场了? 第383章 什么味道 她是怎么会上战场的呢? 慢慢地回忆了下,好像冥冥中有股力量,在后面一点点推动她。如果她不继续向前,就会跌下悬崖,粉身碎骨。 微微叹了口气,仰望天空。天色完全黑下来了,街道星星点点的火把,在指引两人前进。 乔满囤和另外一名精瘦汉子,一人牵着两匹军马,在衙门口等候。 看到乔巧和云以墨走来,一开始还不敢相认。直到乔巧走近,唤了声:“五弟!” 乔满囤才惊讶地蹦跳起来:“四姐?” 乔巧一身铁鳞甲,外加凤翅盔,完全掩盖了女性特征。夜晚光线又暗,不怼脸看,根本认不出来。 倒是旁边的云以墨好辨认。面具未摘,身材较一般男人高大。 “四姐,你们上哪去挑选盔甲了?我们在这里等了好久!” 本来就是非常时期,搞得乔满囤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恐自己四姐出了事。 要死,也得死在彼此眼皮子底下啊! “我的身形,这边库房没有合适的,所以,县太爷让我去另一处小库房挑了。” 有外人在,乔巧编了一通瞎话,上下打量乔满囤:“五弟,你这身盔甲合适吗?” 乔满囤穿的是和乔巧类似的札甲,只不过是皮制的。他受到的正规训练有限,铁制甲会严重影响他的活动能力。 当然,这么一套崭新甲胄,肯定比他原来那套凑数的皮甲强多了。官方出品,有严格的检验制度,攸关军队战力,马虎不得。 “稍微有些不习惯,唐大哥说,新上身的盔甲都是这样,穿戴时间久了就好了。” 乔满囤说着,这才想到一直站在身后的精瘦汉子,连忙错开一步,手指对方介绍。 “四姐,阿兴,这位唐仁、唐大哥,他是什长,奉命来接引我们去军中的。” 乔巧点头。参加县预赛最后入选的十名考生,她都有印象。和云以墨一起拱手抱拳,云以墨没做声,由她代表两人打招呼。 “唐什长!” 唐仁笑容可掬:“时候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向百夫长报道!” 乔满囤连忙将手中一匹军马的缰绳,递给自己四姐。唐仁也交给云以墨另外一匹。 给的同时,还不着痕迹多打量云以墨一样。 他心中自是纳闷。 乔巧便算了,实力有目共睹。为什么县太爷还特别吩咐,让他们礼遇这个阿兴? 不就是女户之家的一个下人吗! 然大敌当前,不是好奇这种小事的时候。一旦上战场,是龙是虎,马上能验证出。 希望这位女户户主和她的同伴,别哭着喊着要回家就好! 乔巧跟在他身后策马扬鞭,浑然不知这个唐仁,内心把她腹诽了好几遍。 被临时征召的武考生安排在北门。这里是防守敌军来袭的重中之重。 尚未靠近北门,乔巧便闻到一股浓烈的奇臭。那种味道,比她当初泡在尸水里的味道还冲。 好在是这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不然,马上吐出来了。 乔满囤捂紧口鼻,骇然发问:“这、这是什么味道?” “民夫在熬金汁。” 唐仁眉眼不动,显然闻这种味道,已经闻惯了。而且,些许幸灾乐祸的回头看乔巧姐弟。 “你们若连这种味道也适应不了,只能趁早打道回府了!” 说话间,军马驰至城门前停下。 这里灯笼火把,照亮如白昼。城墙下一溜临时搭建的灶台,架着一口口巨大铁锅。里面翻翻滚滚,熬煮着浓稠如墨稍带点黄的东西。 民夫们用布条蒙住口鼻,围在锅边忙碌。 一桶桶包浆材料运过来,倒进锅里,木棍充当锅铲,在里面搅动。 唐仁跳下马,把缰绳扔给过来迎接的军士。乔巧他们也有样学样,让军士牵走坐骑,拉到附近专门的马场照顾。 尽管这金汁的臭味达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了,乔满囤还是没能忍住好奇心,捏着鼻子过去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把他呕心的脸色泛绿,当场险些吐出来。连忙小跑回来,告诉乔巧:“四姐,他们在、竟然在、煮大粪……呕!” 唐仁哈哈大笑:“你们乡下不是也要抠大粪浇地吗?怎么这里煮就受不了啦?” 乔满囤涨红脸:“我们抠粪哪里有这么臭?你们这还是用锅来熬煮……呕!” 越说越恶心,不能说了。 谁会把大粪煮锅里啊?饿死也不吃!还美名其曰“金汁”! 乔巧也恶心到了极点。 她在家抠粪的机会极少。以前是她娘,现在是温伯。她对大粪的接受能力,还不如乔满囤。 能默默撑住站在这里,仅仅是因为她捂住了口鼻,并且在尸水里泡过,有一定免疫力。 他们说话的功夫,云以墨走到民夫那边,讨要了两条布帕子回来,递给姐弟俩一人一条。 “还没有习惯这味道之前,你们先用这个把口鼻蒙住!” 姐弟俩如获大赦,接过帕子,马上牢牢绑在脸上。 虽然还是觉得很臭,好歹不用像民夫一样,盯着看锅里的大粪熟没熟……勉强能够忍耐。 乔满囤觉得还是自己人阿兴好!这个唐仁,说话阴阳怪气,亏他还称尊其一声“唐大哥”! 跟随唐仁上城楼,云以墨边爬石梯边轻声给姐弟俩解释。 “金汁是一种守城手段。大粪加毒药熬制成汁水,浇到人身上,皮肤会溃烂无法治愈。比滚木礌石更厉害。” 当然,浇的时候要当心。那么重一口锅,抬的人配合不好,说不准就扣自己身上了。 走上城楼,眼前豁然开朗。 虽然从远观看破破烂烂的,但上到城楼,还是感觉出这建筑物的宏大。 一道长方形城墙,墙高、底宽、顶宽,都达到了三十多尺。墙顶上可以跑马操练。 墙垛处堆积如山的滚木礌石,一些造型古怪的器械,两架大型车辆。这让从没有机会见识这些东西的姐弟俩,大开眼界。 云以墨接受到姐弟俩求知如渴的目光,只能继续充当“导游”解说。 “这种车是守城专用的撞车。车架有撞杆,杆前端有铁器。敌军云梯架上来时,可以推动撞车将其撞毁。” “这种是叉杆,也是用来推敌军梯子的,需要几人合力,方能举起。” 云以墨看着乔巧,心想:有了乔娘子,怕是他们两人也能扛起一根叉杆? 第384章 不能打退堂鼓 “你们慢吞吞做什么呢?” 前面唐仁不耐烦了,回头喊。 “等见过百夫长,分派过任务,你们再慢慢把这里看个够!” 真是些土包子,少见多怪。陪着他们到现在,自己晚饭还没顾上吃! 三人不再说话,加快脚步跟上他。 高淮此刻在角楼里面,和一位身材十分雄伟的大胖子说话。 他块头不算小了,给对方一衬,如同只白斩鸡。 唐仁连忙示意乔巧三人止步。静悄悄退了十多米远,估计说话不会打扰到角楼里的人,方才开口。 “先等会儿,向崇大都统在里面!” “那大胖子,是大都统?” 乔巧实在太惊讶了,忍不住低声询问。 这么胖,打仗能跑得动吗? 她却不知道,人家的胖,不是养尊处优出来的胖,而是实战训练养出来的脂包肌,所谓的将军肚。 古代战争,用的是冷兵器,且需要经常性急行军。无论为将为兵,体质与耐力都是一个相当关键的因素。 想象一下,一个二三百斤的大胖子,几十斤铠甲加马匹重量,疯狂朝你冲过来。他身为铁骑的机动性和冲撞性,普通人承受得住这种冲击吗? 没有天赋,只能靠后天努力弥补。 所以古时战将,多的是这种靠提高体重,来增强自身攻击力的人。 云以墨以为乔巧是不懂军制,小声告诉她。 “大都统是千夫长,五百人首领为小都统。它们两者职位,都在参将之下。” 乔满囤等的无聊,也凑了过来:“还好这位大都统没来参加县预赛。” 不然,光看那块头他们就赢不了啊! 云以墨默默摩挲一下手中的剑柄:“军中的升迁机制,比通过武举晋升容易。” 武官是靠一场场生死搏杀,征战沙场,用命换爵位。而非靠武举考试。 武举能授予的最大武职是五品,而军功积攒足够,可以封王封侯。 云府以前的地位,也是死光差不多三代男丁,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才能获得的。 所以,对于三皇子,他深恶痛绝。 就因为云府不愿意站位,想当个纯臣,便被莫须有的罪名陷害。几代人为大源朝的付出,一夕间被彻底抹杀。 唐仁觉得这三人在这种场合嘀嘀咕咕说不停,太不懂规矩了。翻个白眼,懒于提醒。 他可不认为县太爷把这些武考生召集来,能起到什么作用。怕是等敌军到了,真要他们上战场,这些没见识的土包子,一个个会吓得屁滚尿流。 盏茶功夫后,终于看到大都统向崇从角楼里走了出来。带着一队亲兵,从另一头下了城楼。 唐仁连忙招手,让乔巧和乔满囤拿下脸上手帕,三人跟着他,再次进入角楼。 高淮见到他们,没有问“为什么这么晚才来”之类的废话,直接从桌子上抓起三个包,分别扔给乔巧三人。 “这是你们一日的配给,拿好了,里面的水囊掉了不补!” 乔巧和乔满囤连忙检查包里的东西。原来是一大块干硬的厚饼子和一个军用水囊。 乔巧…… 这是古代版压缩饼干?她觉得可以用来当板砖了。 高淮挥手让唐仁离开。等人走了,才起身仔细打量一圈三人身上的护甲,手握的兵器,啧啧两声。 “县太爷对你们,倒是真舍得下血本!” 发现他没什么官架子,乔巧放松多了:“百夫长,请问你给我们三人分配的任务,是什么?” “我比你们年长,你们也不是我手下的兵。” 高淮哈哈一笑:“你们直接唤我高大哥!” 伸手习惯性想拍人肩膀。顿了一下觉得只有乔满囤的肩膀适合拍,便重重落在乔满囤肩头上。 “你们现在的任务,是吃了东西,赶紧休息。保不准什么时候,敌军就杀到城楼下了。那时候,才是需要你们出力的时候!” 他勾起嘴角,带些痞气,也有嘲讽:“至于接下来,杀人、奋力杀人,敌人不死,便是你们死,这还用教吗?” “走!” 他再次用力拍拍乔满囤的肩:“我带你们去休息的地方。其他武考生,也在那里。” 乔巧满以为高淮说的休息地方,至少是一个房间,哪怕是大通铺,她也有心理准备。 结果出了角楼,走一段城楼,弯一拐,高淮直接给他们指了个稍微背风的旮沓。 “那里,你们过去随便找个地儿休息。说话不要太大声,以免影响其他人休息。” 乔巧…… 猜到条件艰苦,没想到这么艰苦。 春寒料峭,城楼上这么躺一宿,真不会重感冒吗? 可是她自愿留下来的,豪言壮语说出口了,不能打退堂鼓。没办法,只好跟在云以墨和乔满囤身后,朝休息地走。 一路上还要小心翼翼,避免踩到横七八竖躺的一地人。 一根火把插在墙缝中,散发出微弱火光。乔巧看了看墙垛,发现可以从墙垛中间狭长的“窗”洞,观察城墙外面。 若是藏身在这里射箭,应该非常安全? 乔满囤低头寻找合适位置。 他四姐是女子,不能与这么多臭烘烘的男人挤在一起睡。但能避风的位置,被人抢占完了…… 正犯难,一个惊喜熟悉的声音传来:“乔五弟!” 三人闻声看去,竟然是田二壮!他身边背靠墙坐着打盹的,是樊巨、还有那位马上射箭被刷下来的猎人。 此时此刻,见到亲戚,田二壮格外激动。一个劲拍打樊巨和那位猎人。 “我兄弟来了!赶快,你们给腾个位置!” 樊巨睡得迷迷糊糊地被吵醒,一肚子没好气。 “之前还死拉着我和老贺,称兄道弟!你兄弟来了,我俩就是外人了?” 说归说,乔满囤他认识,那猎人老贺性子也老实,还是往外挤了挤,给腾出三个位置。 “田二哥,你也在这里?” 乔满囤是真没想这里还能碰到熟人。想来田二壮虽然射术不精,县太爷觉得他有一把子力气能帮忙守城,还是召集来了? 乔满囤连忙挤过去,挨着田二壮坐下,又拍拍右手边的地,示意乔巧坐,云以墨就挨着乔巧左手边。 这样一来,被夹在中间的乔巧,有十足的安全感。 他们一坐下,田二壮、樊巨等人,自然而然,朝三人打量。 第385章 恶战在即 “乔……啊!” 田二壮手指乔巧,两眼瞪得溜圆。喊出半声,被乔满囤偷偷狠掐了一把,疼得他直吸气。 樊巨等人也把乔巧认出来了。不过他们认得是“乔四郎”,有惊讶,不多。 樊巨甚至表示同情:“乔四郎,原来你也被县太爷召集来了啊?你不是还病着吗?” 病得都不能参加最后一轮武经考试了,多可惜,眼看到手的第一名。 感觉县太爷真狠,病人也拉来卖命。 乔满囤怕大家注意力一直在他四姐身上,发现端倪。连忙插口问田二壮:“你爹还有你兄弟呢?” 田二壮叹气:“我大哥和三弟充当民夫熬金汁去了,我爹领着其他人回村了。希望这县城一定要守住啊,不然,我们这几个村的,都得遭殃!” 他素来瞧不起女人,此刻瞅着乔巧,倒是分外的尊重,也理解了方才乔满囤掐他的原因。 “乔四郎,你的病好些了没有?若不好,怎么帮忙守城啊!” 乔巧点头。 乔满囤代为解说:“他好多了。” 旁边老贺轻声开口:“你们快别聊了,赶紧吃点东西,休息!没有体力,到时开打,死的更快!” 大家深以为然,各自靠在墙上睡去。乔巧三人从挎包里拿出干饼子和水囊,用水将饼子泡软了吃。 只是城楼下的金汁味太臭了,加上“板砖”难吃,十分影响食欲。 吃得八成饱,乔巧将剩的干粮收了,又把手帕蒙脸上。 冰冷的铁甲阻隔,即使紧挨着坐,也感受不到同伴传递来的体温。 云以墨看她抱住盾牌,闭紧眼睛身子打晃,轻手轻脚,抽了她的盾牌,放在身后墙垛的窗洞处挡风。 乔满囤扶着自己四姐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两人对视一眼,无形间,仿佛取得了某种默契。 “哒哒哒……” 阵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敲碎夜晚的宁静。被惊醒的众人,纷纷爬起来张望城墙外。 只见漆黑一片的官道,十几名骑兵手举火把,迅疾地驰向城门。他们身后,还尾随着大队步兵,扛着武器及随身行李,在奋力奔跑。 为首之人,立在城门下向城楼上的守军招手呼喊:“我是谷参将!调遣城外的驻军回来了,速速开门!” “轰轰”,军士们验明谷参将身份,拉动绞盘的绳索,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泰源县周遭是没有护城河的,只有壕沟。壕沟最多阻碍一下敌军推进的速度,守城所依仗的,还是高大厚实的城墙、吊桥及粗重的铁门。 大皇孙出动小股人马不足为惧,就怕是大军开来,等不到援兵的泰源县,支撑不了多久。 乔巧有些奇怪:“谷参将去城外调驻军?” “泰源县内只驻扎了八百兵马。其余两千,分别驻扎在四门外,平时巡逻操练,以防匪患。” 云以墨对泰源县的城防了如指掌。 “现在泰源县遭遇危机,谷参将自然要把他们全部调回来,全力守城。” 乔巧恍然点头。 “继续休息。” 云以墨招呼大家。不养足精神,根本无法应对接下来的恶战。 有了驻军的回归,田二壮等人均觉安心,重新躺下来,蜷曲成一团睡觉。 新入城的驻军,被分配到四门协防。城楼上的军士大增,脚步声、口令声,还有说话声,嘈杂不已。 等这些人终于靠着城楼坐下原地休息,乔巧才感受到安静,重新酝酿出睡意。 实际上,他们又能安心睡多久。 天蒙蒙亮起来的时候,所有人听到一种“轰轰隆隆”的声音。像是闷雷,从天际的这一头,传到那一头。 脚下城楼好像在摇晃,大地在颤抖。 离得近些了,才听出来那不是雷声。而是暴风骤雨般的马蹄声,还有巨大车轮滚动的声音,响成一片。 所有人,包括乔巧,一骨碌翻身,趴在城垛后往城外眺望。 他们首先看到从地平线升起的,是一大片密林般的旗帜。亮晃晃的白光在旌旗中游弋,那是无数刀枪在晨曦下闪烁。 黑压压的骑兵列成方阵,缓行于前,后面跟着步兵。步兵阵中央,推着几辆巨大的云梯、攻城车。弓兵在两翼后方援护。 再往后,就看不到了。蚁聚般的人数,令城楼上众人失色。敌方这究竟是出动了多少兵马? 离城墙尚有一箭之地的距离,敌军就停住了。远远望去,似乎在山坡上开始安营扎寨。 有经验的老兵从扬起的烟尘,营帐插着的总旗、小旗猜测,敌军兵力,至少是泰源县的三倍! 如此大规模进兵,难怪皮水关被其不费吹灰之力攻占。就不知道泰源县在援军未抵达前,能坚守多久了。 “快来些人,帮忙推车子!” 城楼上一名小头目模样的人,大声吆喝众人。 乔巧等人离得近,连忙打算过去帮忙。高淮疾步跑过来冲他们大喊:“擅射箭的人,拿上弓箭跟我来!” 几个人对视一眼。 樊巨跑去推车子了,乔巧三人及老贺,拿起武器,跟上高淮。 高淮把四个人分开安排在两个城垛子之后,带他们的,还有另外两名军中的弓手。 高淮对乔巧等人解释说:“你们与他们轮换。这些老弓手会告诉你们何时接替位置,何时放箭!” 说完,便急匆匆去指挥另一群手下布防。 乔满囤与老贺一队,乔巧和云以墨一队。不过城垛子之间相距不算太远,有个照应。 乔巧打量自己这边的两个弓手:一条猩猩大汉,一个左脸有刀疤。均是又黑又沧桑,不知道谁年龄更大。 两人手中,拿的一石弓,想必只是普通的弓手,比不上高淮那种。 有刀疤的弓手瞥两人一眼,眉头一皱,随即嗤笑出声。 “这年头征兵越来越不挑了,一个又瘦又矮,一个脸上戴着面具!该不会是把牢里的囚徒也放出来了?” 另外一条猩猩大汉置若罔闻,只顾低头摆弄自己弓箭。 乔巧本来不予理睬这种人,但听他贬损云以墨,话说得格外难听,忍不住冷冷开口:“待会你的箭法,如果能有你口齿一半的厉害,就好了!” 刀疤男猛地瞪起眼睛。 “你这小子说什么?” 第386章 不死不休! 云以墨按住剑柄。 猩猩大汉同时抬头。先看乔巧一眼,才转向刀疤男:“老胡闭嘴,我们是同伴!” 一旦开战,自己的后背会交给同伴。逞一时口舌之快,得罪同伴,简直是傻透了! 老胡撇嘴,嘀咕:“谁想要这种不知深浅的同伴!” 不过,到底是没继续和乔巧争执了。 猩猩大汉歉意地朝两人微一点头:“我姓李,他姓胡。老胡就是这个狗脾气,人不坏,你们别和他一般见识。” 乔巧觉得自己大概是因为没休息好加上精神紧张,也容易脾气爆发,不好意思地做自我介绍。 “我姓乔,他是阿兴。我们都是县太爷召集起来帮忙守城的。诸多不懂,还请李大哥多多指教!” 老李这才注意到乔巧背负的大弓,难掩面上讶色。 “乔老弟,你这是用的几石弓?” “四石弓。” 闻听此言,猛地抬起头来的老胡,脸色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你能开四石弓?” 老李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上一位能拉开四石弓的战将,是威风赫赫的云正卿、云老太爷,业已作古。 继云老太爷之后,能开三石弓的人,都屈指可数。 乔巧坐下,把盾牌放地面,淡淡回答:“能”。 她又没毛病。 四石弓那么重那么大,十分碍事,拉不开一直背着干嘛? 老胡神情极为尴尬,觉得自己出言莽撞,可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好在此时敌营那边有了动静,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为他解了围。 四人凑到城垛子的窗洞边张望,只见一骑如飞,手挽弓箭。单人匹马从敌阵那边,驰向己方城楼下。 乔巧惊讶这人胆子好大,一只手摘下弓箭,另一只手去摸腰间箭筒的箭。 这么近距离,她有完全把握一箭射死那人。 老李连忙一把按住她的手:“别忙!这人像是来送箭书的?” 不过乔巧条件反射的本能动作,让他相信了眼前这个又瘦又小的年轻人,确实有开四石弓之力! 真是奇怪,泰源县竟然有如此能人,为什么以前从没有听说过? “什么箭书?” 乔巧纳闷,手挽弓箭,继续注意城楼下那骑士动静。 城楼上无数双眼睛对此人虎视眈眈,此人夷然不惧,口中大喊。 “尧朝征北将军卢致,有箭书呈泰源县县令亲启!” 连喊三声,弯弓搭箭,将一卷薄绫包裹的书筒,射上城楼。 原来这就叫箭书。 敌军也是讲究的先礼后兵。先和县太爷谈判,谈判不成,才是大举攻城。 乔巧心里紧张,看着城楼上军士拾起箭书,飞一般给县太爷项则送去。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也不知道项则会如何回复? 她猜测敌军统帅多半是劝降,想不战屈人之兵。但从项则紧张备战,甚至强征民夫的反应来看,项则应该下定了誓死反抗的决心。 曾为云老太爷部下,尽管有人性的弱点,骨气他是不缺的。 片刻后,县太爷项则一身戎装,在一群亲兵拥卫下登上北门城楼。高淮作为代言人,向等在城楼下的使者大喊。 “县令大人与满城将士,誓与泰源县共存亡!转达你家主将,肆意侵犯我家领土,等同向四皇子宣战!我们不死不休!” 喊完,拉弓搭箭,一箭射在使者坐骑脚边。惊得马匹咴咴长嘶,险些将使者掀下马背。 使者有些狼狈,策马扬鞭,朝自家阵营狂奔回去。 接下来,大战一触即发。 “守城的将士们,听我项则指令!” 项则抽出腰间配剑,在半空挥舞,放声疾呼。 “为了保卫咱们的家园,为了保卫咱们身后的家人孩子,为了向四皇子宣誓尽忠,咱们要誓死守住这座城池,等待援兵到来!” “勇猛作战者,重赏!擅自退后者,斩!” “誓死守城!” 大都统向崇率先挥动一对几十斤重的大铜锤,在头顶“砰砰”碰撞,怒号呼应。 城楼军士一起挥舞刀枪,声震寰宇。 “誓死守城!” “绝不后退!” 饶是乔巧没参与到这种激烈澎湃的呐喊宣誓中,也觉得热血沸腾。 这可比当初他们十几个人抗匪,一大群村民在后面拖后腿的情况好多了。 军队毕竟是军队,与乌合之众有天壤之别。 “做好准备,敌军马上会来攻城了!” 伴随一声令下,所有军士奔向自己的岗位,做好应战的准备。弓箭手箭上弦,士兵们紧握住刀枪,力士们努力推动巨大的守城撞车靠近城墙,举起叉杆。 乔巧百忙中望了乔满囤一眼,正碰上乔满囤担心瞧过来的目光。 姐弟俩默默对视,用眼神和表情鼓舞对方。 老李和老胡抢占能够掩护自身的位置。作为老兵,他们不放心让新手先上。乔巧和云以墨只能弓腰蹲在他们旁边,等候随时换手。 “轰轰轰……” 沉重的车轮碾压地面,伴随铁蹄声,脚步声,兵铁磕击声。 “来了!” 不知谁这么说了一句,偌大城楼,众多守城将士,紧绷的只能听见彼此间粗重的呼吸声。 乔巧趴在城墙上伸出小半个头顶,迅速朝外面望了一眼。 就一眼,便感到心惊,急忙缩回头来。 当初攻打她宅子的土匪流民她觉得已是够多,现在来进攻泰源县的大皇孙军队,达到了几倍、几十倍! 铺天盖地,尘烟滚滚,列着阵朝他们所在的城池冲来。 那种千军万马带给人的震撼感,如同面对滚滚洪流。个人力量无比渺小而微薄,只剩下心悸与不知所措。 “射!” 作为百夫长,高淮率领的是泰源县最精锐的一支弓兵,近百人。 看看敌军进入射程,他一声令下,城楼上一字排开的弓弩手,齐齐拉弓放箭。 霎时间,箭如雨点般地飞向敌军先头部队。中箭的敌人纷纷倒下,后面的敌人举起盾牌,悍不畏死,继续超前冲。 敌军左右两翼及后方的号旗同时挥动。一瞬间,敌军的弓箭手也开始了反击。乱箭如蝗,飞向城头,掩护己方步兵冲城。 乔巧学着云以墨,将盾顶在自己头上,身子尽力缩小成一团,躲在盾下面。 第387章 杀! 听得空中“嗖嗖嗖”声大作,绵延不绝。乱箭叮叮当当击打在盾牌上,大部分弹开,地面很快铺了一层箭支。 除了藏身在城垛窗洞后的弓箭手能够继续射击,其他人被对方的猛烈箭雨,攻击的不敢抬头。 乔巧一点不能疏忽。这时代医术极其落后,就算被箭尖划破些皮,没伤及要害,也可能感染破伤风而死。 何况不知道敌人箭头有没有淬毒。即使蘸点金汁,也够受了。 “你们两个上!” 老胡和老李很快把腰间两大箭筒的箭射完了,捡起自己的盾牌,顶在头上,招呼后勤兵送补给。 乔巧和云以墨不敢怠慢,立刻双双扑在他们让出的位置,接力射箭。 此时敌军的先头部队已把冲车、云梯车推到城下。 那云梯与常见的长木梯不同,安装在有四个轮子的平板车上。梯子可以折叠,梯头两边有钩子。 一旦搭上城楼,几个人举起叉杆,也不容易将云梯推开。 这个时候便轮到守城撞车出马了,要狠狠把对方的云梯撞开、撞毁! 双方来回拉锯的博弈中,无数士兵冒着箭雨,顶着大盾,你搭云梯,我撞云梯。 其余的人把一锅一锅金汁搬上城楼,抬起滚木礌石,拼命朝爬在云梯以及堆积在城下的士兵使劲砸、浇! 民夫们挥汗如雨,全力运粪熬粪,为守军输送“弹药”。 双方的弓箭手,如同死神,一波又一波收割对方士兵的生命。 呐喊震天,惨叫声不绝于耳。 每一个人都悍不畏死,杀红了眼睛。 乔巧先还想着擒贼先擒王,找到对方领军人物干掉。 可放眼望去,入目处尽是一片片滔滔铁流。顶着黑沉的盔甲,除了能从对方里衣的颜色分辨敌我,根本看不出谁是兵,谁是将。 一架云梯,挤满了二三十个人,不顾一切想登上城楼,夺取首功。 乔巧机械地开弓,放箭。 每一箭,都能带走一条人命。 她麻木了。 如同高淮所言,她脑子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杀!杀一个,少一个! 老李老胡接过后勤兵搬来的一捆捆箭支,放在乔巧身后,方便她取用。 他们此时此刻,和乔巧一样陷入麻木的状态。 眼前这个刚还瞧不起的小个子,一下一下拉开他那把巨大的四石弓,将铁箭用惊人的力量和速度射出去。 那种比弓弩机更甚的超高效率,令得他们如坠五云雾中中。他们忘记了自己需要替换下对方,让对方休息;甚至忘了这是战场。 他们此刻只想知道一件事: 这个人,究竟极限在哪里?他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云以墨往身后箭筒一摸,没箭了。 回头一看,所有箭支都堆放在乔巧那边,老胡老李头顶大盾,蹲在左右,一个劲殷勤给乔巧递箭。 云以墨…… 刚要开口,“轰隆”一声巨响,对面敌军的投石车开始发威了,一块巨石飞来,将城墙炸出个大坑。 藏在城墙垛子下放箭的几名弓箭手,瞬间被压为肉泥。 离乔巧她们的位置,近在咫尺! “四姐!” 乔满囤大惊失色,放下手下弓箭,扭头高喊。 乔巧回过神来,忙向自己五弟挥手,示意自己没事。 附近的军士都听到了这声喊,百忙中用纳闷的目光扫视一眼乔巧。 不过这当儿顾不上多想。随着城墙崩塌一块,城楼下的一架云梯,顺势搭住了缺口。 如狼似虎的蛮族兵,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发出一声声怪叫,顶着守城方密集的滚木礌石,爬上云梯,想要冲上城楼。 其中一个赤膊大汉,更是勇猛,身先士卒,抢在前面。 左手持一块巨大盾牌,右手挥舞一把斧头,硬生生扛下所有箭雨乱石。 军士推着守城撞车,举起叉杆,拼命想要把这架云梯撞毁。但云梯的搭勾牢牢卡住缺口,一时半会,竟把它移动不了! 向崇急忙将附近的军士调集过来,想要堵住这个缺口。 而那个赤膊大汉看起来块头庞大,移动速度却极为迅速。在己方疯狂的乱箭输出掩护下,旋风般抢登上城楼。 附近守城军士发一声喊,蜂拥而上,长枪大刀齐出,要将对手斩成肉泥。 赤膊大汉大盾一扫,瞬间把包围上来的守军震得东倒西歪。右手斧头,砍瓜切菜,几颗人头刷刷冲天飞起,霎时间血肉横飞,一片哀嚎! 向崇暴喝一声,举起一对铜锤,朝对方扑去。 这赤膊大汉明显不是普通士兵,如果能在这里将他击杀,会大大提升守城方的士气。 云以墨捡起地上的两面盾牌,牢牢护住自身和乔巧的要害。 眼瞅着向崇与赤膊大汉打成一团,老李老胡瞄准数次,也不敢放箭,只能射杀其他陆续从云梯攀上来的敌军。 乔巧手心冒汗。 那赤膊大汉反应太灵敏了!周围弓箭手发出的乱箭,大多射在了他大盾上。此人力气也大,攻击得向崇节节败退。 加上许多守城军士奋不顾身围剿此人,她想狙杀对方,不是件易事。 这万一不小心把自己人射了,可就麻烦了!她实战经验欠缺,确实没有那么良好坚韧的心态。 身边云以墨刷地抽出宝剑! 这样持续纠缠下去,攻上城楼的敌军只会越来越多。等到这一角被对方彻底控制,千里堤坝毁于蚁穴,守军就会兵败如山倒。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一定要马上去帮助向崇,杀掉那个赤膊大汉。 “等等阿兴!” 乔巧自然能感知道身边云以墨的动静。 此时敌我双方,射出的乱箭铺天盖地。云以墨如果冒险冲出庇护地,武功再强,搞不好也会被射成刺猬。 她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云以墨有闪失的! “给我一分钟!只需要一分钟!” 云以墨顿住身形,手按在剑柄上转头看向她。 一分……钟? 不该说一刻或者半烛香之类的吗?一分钟是什么意思? 三十秒! 乔巧在心中默念。 强迫让自己镇静下来,脑中清明,全无杂念。 随即,她抬起四石弓,用力拉开弓弦,将箭尖瞄准了那个正势不可当,追杀向崇的赤膊大汉。 第388章 给我一分钟 四十秒!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为了能看得更清楚,她双目微眯。 箭尖正对目标眉心。 身边所有的喧哗远去,灵台空明,心神合一。每个人的动作,似乎变成了慢动作。 极致专注下,她的箭法似乎再一次突破瓶颈,得到了升华。 “中!” 她在心里轻轻说,指松。离弦之箭,化为一道电光,“噗”地没入赤膊大汉眉心。 力道之大,甚至穿透对方坚硬的头骨,箭尖从后脑勺透出。 赤膊大汉布满血丝的铜铃大眼,圆瞪瞪睁着。 片刻,他手中沾满鲜血的盾牌巨斧掉落,整个庞巨的身体,也如同一口破麻袋,向后摔倒在地面,尘土飞扬。 战场好像给人按下了暂停键。 敌我双方都愣了一下。下意识往乔巧这个方向,望了一眼。 紧接着,每个人重新动弹了。守城军士发出势如长虹的欢呼,攻城军士则是做垂死困兽犹斗,拼命抵抗。 “轰隆”! 搭住缺口的云梯,终是被守城撞车狠狠撞毁。云梯上攀爬的密密麻麻的蛮兵,下饺子一样往下掉。 乔巧箭无虚发,配合守军把城楼上那些遗留下来的敌人,一箭一个干掉。 项则让人砍掉死去赤膊大汉的头颅,高高悬挂在城楼。 此人勇力过人,身上装备不像普通军士,故而项则希望以此震慑敌军。 果不其然,头颅挂出后,引发敌军的不小骚动。 “张港副将没了!” 噩耗如同瘟疫,在敌军中蔓延。攻城势头,明显减缓变弱。没多久,敌军阵营打出号旗,鸣金收兵。 尧朝的蛮兵们,像是潮水般退去。现场只留下无数具尸体,两辆损毁的云车。头顶上空老鸹“嘎嘎”盘旋,浓烈的血腥味冲天。 项则倒是想开城门让将士们趁势追击,不过目睹敌军撤退的时候虽败不乱,他又打消掉这个主意。 尧朝军虽然死伤惨重,但并没有遭受重创。泰源县守军力量薄弱,还是等援军到来一起夹击,更为稳妥。 一声令下,守城将士们放下武器,纷纷坐在原地休息,吃东西。 征召的民夫们抓紧时间修补城墙,收拾乱七八糟的城楼。城中大夫临时组建起来的医疗团队,争分夺秒给受伤的人包扎治伤。 一放松下来,乔巧才感觉到双手钻心的疼痛。身上力气仿佛被抽干,四肢发软,眼前发黑,瞬间向后倒去。 云以墨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老李连忙上前帮忙,接过乔巧手中的四石弓,放在地上。 只见乔巧十根手指,皮肉外翻,隐隐露出里面的骨节。鲜血淋漓,一直流到手肘。 老胡爬起身,焦急地嘶吼:“大夫!有没有大夫在?快过来这边,有伤者!” 旁边的乔满囤以及周围军士,听到喊声,呼啦一下子围了过来。 看到乔巧那双惨不忍睹的手,懂行的弓箭手无不露出骇然的表情。 “这到底是射了多少箭?把自己手伤成这个样子!” 老李和老胡露出羞愧的表情。 通常弓手拉这种重弓,最多二十来支箭,就得休息换人,何况乔巧开的是四石弓。 他们绝对不是故意的! 从好奇到被乔巧出神入化的箭法与神力折服,加上战况危急,他们便充当起了后勤,一心一意为乔巧输送弹药…… 结果不知不觉的,乔巧少说射出去二百支左右的箭! “那个敌将张港,好像是他射死的……” “我认识他!他不就是武举县预赛排名第一的乔四郎吗?” “听说因病放弃了最后一轮武经考试……” “生病还这么厉害!” “太强了……” 乔满囤嫌弃这些吃瓜的帮不上忙,又围着碍事,急得粗暴地动手推人,口中大喊:“快让开!大夫过不来了!” 闻言众人连忙闪出一条道路。两位在外围踮脚弯腰使劲瞅情形的大夫,这才得以提着医药箱挤进内圈。 云以墨半蹲于地,一只手扶住乔巧上半身,一只手拨开水囊塞子,给乔巧喂了几口清水。 见到大夫赶来,没有起身第一时间让开,而是双目紧盯对方,看着对方一举一动。 他心里觉得这两位大夫太年轻了,不知道医术如何。 但城中有资历的老大夫,肯定是要优先照顾将官,普通士兵,只能轮着这种资历浅的年轻大夫。 乔巧此时也缓过劲来,发现那两位大夫不是别人,正是吴子介和他的药童。 虽觉意外,又觉得吴子介的出现,合情合理。他身为大夫,不被官府强征才怪。 两只手剧痛钻心,冷汗一滴滴从额头渗出,她还是强打精神,向吴子介打了个招呼。 “吴大夫……” “你休息,先别说话!” 吴子介神情严肃地叮咛她一句。让药童放下医药箱,自己蹲下来,小心捧起她的手,迅速而仔细地检查一遍她的伤情。 “怎么样?我四姐怎么样?” 乔满囤凑在旁边,脸色煞白,一个劲催问。 光是看见自己四姐那双血肉模糊的手,他就浑身发冷。 他自己也算个半个弓手,手现在也疼,但哪像四姐伤得这般厉害啊? 真不知道四姐之前杀敌,有多拼命?难道没有弓手能替换她一下吗? 云以墨没有做声。 他此时内心无比自责。 看见了老胡老李在积极给乔娘子当后勤兵,乔娘子也表现得格外从容淡定,他就觉得乔娘子是胸有成竹。 加上战事吃紧,自己同样在拼命杀敌,便没有关注太多。 结果,初上战场没有经验的乔娘子,把自己搞成这样子!她如此好的弓箭天赋,可千万别因此废了? 老李老胡等人,有志一同这般想,死死盯住吴子介的嘴巴。 “还好……没有伤到筋骨。” 吴子介心里莫名烦躁。原本不想搭理他人,看到乔巧也在眼巴巴望住自己,心软了,出言安慰。 “但短时间内不能拉弓射箭了,而且,一定要好好休息!” 对于乔巧,他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受。既是钦佩不已,又觉得她完全不顾惜自己的身体。身为大夫,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第389章 想要什么奖赏 项则与向崇带着一群亲兵巡视过来,众人立马让出一条道路。 向崇是特地来感谢乔巧的。 若非乔巧那一箭,此刻挂在城楼的人头,怕是会换成他的。 项则也很关心乔巧伤势。他手下能用的人实在不多,何况乔巧是泰源县能派出参加武举盛会的,唯一女武士。 当着所有人,既惜才且想笼络人心的项则,决定大度地给予乔巧一个恩典。 “乔氏,你杀掉敌军阵营中的一员副将,在守城战中立下大功一件!除了本官之前允诺给你的奖励,你还想要什么奖赏,尽管开口?” 他当众点明乔巧的女子身份,意在为乔巧的武举之路造势铺路。表示他下定决心让自己治理的泰源县,出现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武秀才了! 围观的军士们一个个震惊不已。 先前听乔满囤喊“四姐”,大多数人认为激战过后,自己太过疲惫幻听了。 县太爷这一挑明,才知道原来与他们并肩守城、箭法如神的乔四郎,还真是位女子! 一时间,无数道意味不同的目光,锁定在乔巧身上。 乔巧全副精神都集中于自己手上。 吴子介为她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尽管手脚放得很轻了,还是疼得她撕心裂肺。 偏偏众目睽睽,她不好意思叫更不好意思哭,把嘴唇都咬破皮了。云以墨和乔满囤担心她忍不住乱动,反而碰触到伤口,牢牢捉住她两只手腕。 乔巧一腔怨念撒在叨叨不停的项则身上。 当众这么问她,她好意思讨什么奖赏啊?果然是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不过不回答也不行。她呲牙裂嘴地示意按着她的两人轻一点,颤巍巍地说:“能不能,在下一次敌军攻城前,给我找个房间休息下?” 她身为女子,在战场实在有诸多不便。 她昨夜亲眼看到有人偷偷摸摸往城墙垛子放水了!那混蛋以为金汁味能够掩盖他的尿骚味! 她憋了一夜半天了,实在忍无可忍。 项则……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么简单的要求? 众军士…… 满心失望外加满心不以为然。 果然女人就是女人,胸无大志! 多好的机会啊!不求封妻荫子,至少也要求个富贵逼人……结果,就这? 倒是莽夫向崇眼里充满赞赏。 这种不追名逐利的人,世上太难找了! 项则咳了一声。 “乔氏,你伤成这样,也不能拉弓射箭了。本官便让人在衙门给你安排一个房间,你下去好好休息!” “不行!” 乔巧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援兵没到来之前,我要留在城楼上!” 众人一听这话,无不为之动容……多么精忠报国的奇女子! 乔巧心里活动:太不放心这群人守城了! 平时鱼肉百姓、尸餐素位的,别等她前脚刚走,后脚就被敌军把城攻破了! 失去泰源县这道屏障保护,余家村及众多周边村庄,岌岌可危。 “四姐,你不要自己这双手了吗?你问问大夫,你还能不能坚持作战?” 乔满囤又急又气。 接受到他的目光,吴子介斩钉截铁说了两个字:“不能!” 起身指挥药童,找人抬副担架过来。 云以墨明白乔巧的心思。轻轻握了握她包得如同粽子的手:“放心,乔娘子。我们会守住县城……我会保护好你五弟!” 最后一句,他放轻了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 乔巧微微动了动指尖,抬头看向他:“你……优先保护好你自己!” 家人在她心目中固然重要,但绝不能让云以墨用命去保护。 云以墨眉目间渲染上一层浅浅笑意。 看着一副担架被抬来放在地面,他伏身抱起乔巧,轻轻放在担架上。 “四姐,你安心养伤,阿兴我会给你照顾好的!” 乔满囤同样猜到四姐的牵挂,将四石弓连同盾牌,一起搬上担架,两名民夫被压得身子一沉。 吴子介拍拍自己药童肩膀:“双平,你跟去衙门照顾乔大嫂。如果她伤势有什么变化,马上来这里告诉我!” 双平有些意外自己师傅如此在意一个伤患。把挎在肩头的药箱子摘下,交给师傅,转身就跟着担架下城楼。 直至目送运送伤员的马车驶离城楼下,项则才招呼守城将士们,赶紧抓紧时间吃东西休息。 这一波敌军攻城是被打退了,谁知下一波又会什么时候到来? 坏消息是援军未到,好消息是己方大胜一场,还杀了敌方一员将领!此消彼长,守城将士士气如虹,敌军遭受不小打击。 为了让乔巧得到很好的照顾,双平找到留守衙门负责管理后勤的张主薄,把情况说明,给乔巧安排了两名县太爷家的侍女。 毕竟乔巧伤成那样了,没有人帮忙,她卸甲脱衣都做不到。 乔巧尽管很忧心前方战况,可一双手给包成粽子,吃喝拉撒要人帮忙,她也只能忧心忡忡,勉强躺在床上休息。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听到北门那边炮声隆隆,猜测大皇孙的军队又一次攻城了。她赶紧爬起来,呼唤两名侍女为她更衣,她要去县衙大厅! 双平坐在外面的门槛打盹,见人出房,连忙拦住。 检查乔巧包扎的伤口没有异样,才说:“乔大嫂,你要打听消息,我去就好了,你在这里休息等着!” 不听话绷裂伤口,师傅会怪责他。 乔巧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没办法,只好同意让他去打听,自己在房间里团团转。 仿佛煎熬过一个世纪,终于盼到双平微喘着跑回来。不等乔巧开口,双平面带喜色地告诉她。 “乔大嫂,你放心!我方才听衙门里的人说,北门又打退了一次敌军的攻城!只要熬过今晚,明日援军大概便会赶到了。” “最近的和陇县,离我们不过百里远。”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轰隆隆的响声,这次传自西面。 几个人脸上齐刷刷变色。 西面怎么会传来这么大动静?难不成是西门也有敌军,开始攻城了? 不等乔巧开口,双平撒丫子又跑了出去。 第390章 杞人忧天 乔巧呆在房间里,焦急万分。最后实在坐不住,还是带着两个花容失色的侍女,赶到衙门大厅。 厅内厅外,散落一地零碎,被人脚踩得狼藉不堪。 除了张主薄、余志和及几位老者在,没看到旁人。约莫县衙里所有的青壮,都被县太爷派出去守城了。 张主薄十分繁忙,在和人对账、争论什么,乔巧不便打扰,找到余志和。 “志和叔,您听到方才西面传来的动静吗?咱们西门驻军情形如何?” “业哥儿正是协防西门去了!” 余志和比她还担心着急。 “西门虽然比不上北门驻军多,但山路崎岖难行,敌军要绕到西门,也不方便派遣大量人马?” 他这么说,既是宽乔巧的心,也是安慰自己。 乔巧觉得大皇孙选择这个时间段向泰源县开战,太会把握时机了。刚好是在大家为举办武举盛会而热闹、麻痹大意的时候。 前几日敞开城门,欢迎来自四面八方的村民们观看县预赛,也不知道放进来多少敌军奸细。 县太爷又强行征召那么多民夫……如果趁驻军忙于守城战时,别有用心的人骤起发难,里应外合打开城门就完了! 想到这里,乔巧忙把自己的担忧,与余志和说了。 “这一点,四侄女你倒是无需担心。县太爷早年追随云老太爷,身经百战。这些情况,他应有所预料。” “能被留下来守城的民夫,俱是本村里正确认过身份的。此外,还安排一队军马巡城。除了守军、民夫,其他任何人不许上街。一旦抓住,就会被就地正法。” 余志和眉头紧蹙说:“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县城兵力实在太少了,能防守住敌人的包围攻打吗?” “你们这是在杞人忧天!” 忙过一段落的张主薄踱步过来,听到他们对话,胸有成竹地驳斥两人。 “根据探马回报,这次来攻打泰源县的敌军,不过八九千!北门已驻扎了他们大部分主力,能绕行到西门来进攻我们的,很少!” “充其量是想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张主薄摇头晃脑,手捋自己胡须说出自己的判断:“东门南门则是面向我们内腹地。所以,只需重点防守北门就行。” 他手指点点乔巧和余志和:“你们两个,不要闲着在这瞎唠嗑了,动摇军心!” 语罢,瞪两人一眼,拂袖转身入厅。 乔巧和余志和对视一眼。 “我还是不太放心……” 乔巧压低声音:“志和叔,我去西门看看。” 见她步下台阶,余志和连忙撩起袍角,快步跟上:“四侄女,我和你一块去!” 乔巧回过头,些许嫌弃地瞅瞅余志和微胖的体型:“志和叔,您留在这里,安全些!” 她自顾不暇。如果有事,完全无法保护对方。 “我担心业哥儿……” 余志和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插在腰间。 “四侄女,你不熟悉县城情况,我可以给你带路!” 乔巧默然了。 她确实来县城的次数不多。县城里面,她最熟悉的是各种店铺…… 西门她就记得芸娘的店开在哪了。 见他们两个要离开衙门,一直等在庭院里的两名侍女急了,连忙跟上来:“乔娘子,你受着伤呢!” 她们奉命照顾乔巧,乔巧若走了,她们岂不是会被县太爷责怪? 乔巧安慰她们:“你们回房间等我,我去西门看看情形就回来。” 不然,她怎么能坐得住。 试着活动下双手,经过吴子介的治疗包扎后,疼痛有所减轻。她撕了两层纱布,让五指稍微卷曲,能握得住东西。 真到了生死关头,必须殊死一搏。命若没了,留双好手有何意义。 余志和知道她现在无法用弓,也不能拿兵器,直接让两名侍女把她那面大盾抬出来。 盾里面有把手,套在手背上,手肘支撑,凭力气便能扛住可能的攻击。 而且两人还有马,打不过,可以逃。 做足准备,两人才骑马离开县衙,朝西门快马加鞭赶过去。半路碰见巡逻军,余志和有通行牌子,乔巧如今也名声大噪,顺利被放行。 西门就听见先前几声响动,便没了声音。一路两人都有些疑惑:难不成敌军这么快便放弃攻城了? 抵达西门,只见城楼上守军严阵以待。民夫们忙碌着搬运滚木礌石,城门口同样一溜灶台,大锅里熬煮着黑黄色翻滚的金汁。 乔巧鼻子或许失灵,或许习惯了这味,早放弃带碍事的帕子了。跟着余志和,打算上城楼看看,一群民夫中有人发出惊喜的声音。 “四妹?” 乔巧回过头,只见一身脏得看不出颜色,脸也是乌漆抹黑的乔满仓,在朝她用力挥手。怕她认不出自己,还把脸上帕子拿了下来。 结果被奇臭的金汁一熏,又赶紧戴了回去。 乔巧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乔满仓面前,也是一阵惊喜:“大哥,你没事?” 心里想着:熬金汁固然辛苦,总比参与守城战,直面敌军好。 而且这是西门,没有北门那般危险。 “我没事,这里很安全!” 乔满仓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庆幸地说:“四妹,倒是你和五弟,要小心了!” 目光落到乔巧缠着白布的手,瞳孔一缩,一把抓起她的手看:“四妹,你受伤了?” 乔巧…… 大哥手上的脏东西,沾到她护腕上了! “没事,一点小伤。我和五弟都没事,大哥你放心!” 乔满仓也注意到自个莽撞了,讪讪地缩回手,把两只手在身上蹭了蹭。 “那就好。我这里一直熬着金汁,搬运东西,也不能去打听你们的情况……没事就好!” 乔巧提醒他:“大哥,听说这金汁里面掺杂有毒药,你弄得时候小心,千万别沾到皮肤上了!” 乔满仓抬起双手,展示上面缠绕的布条,连手臂都裹得结结实实的。 “放心四妹,我们都是用棍棒搅合的,能沾到手上身上的,是新鲜粪便。” 乔巧嘴角微抽。 不用特别强调“新鲜”两个字啊! 乔满仓怕聊久了同伴不乐意,叮嘱乔巧两句,又跑去做苦力了。 此时,余志和找到余志业,领着他走下城楼。 第391章 何处有净土 “乔四妹!” 余志业首先对乔巧竖起根大拇指,才夸赞道:“巾帼不让须眉啊,恭贺你旗开得胜,率先立下大功!” 乔巧心想这消息传得倒是快。但她现在只想知道战况,迫不及待开口问对方:“余大哥,西门方才是被敌军攻城了吗?” 余志业点头,面现骄傲之色。 “是!不过,被我们守军击退了!” 乔巧跟着他爬上城楼。只见城楼墙垛子被投石车的炮弹击得坑坑洼洼的,军士们正在抢修。 向城墙下望一眼,十数具尸体散布在杂草丛生的地面。 西门这条陆路,通往三皇子辖地。十多年来,几乎被战火阻断了,很少有人从此过。 大皇孙派军队不辞辛苦绕到这里,就是想给泰源县来个围城? 可一波攻城,死伤这么点人,也没见什么攻城器械遗骸,敌军没有怎么投入兵力啊? 比起北门之战的规模与血腥,小巫见大巫。 再眺望远处一眼。密密匝匝的营帐,对面阵营所插旗帜不少。烟尘滚滚,好像有不少兵马驻扎其中。 他们在等什么呢? 等夜晚发动袭击? 盯着那些连绵起伏的营帐看,乔巧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敌军人数,是否太多了点? 既然人数多,为何攻打西门如此草草了事? 她清楚记得自己守北门那一波攻击时,不敢说百发百中,至少也收割走上百敌人的性命。 这还只是她一个人的杀敌数目!加上其他守军杀敌数目…… 总之,两相比较,感觉西门这边,就像是敌人故布疑阵,吸引他们分散注意力一般。 一想到这里,乔巧顿时紧张了。拉住余志和父子,把自己猜测说一遍,同时发问。 “东门和南门那边确定没问题吗?敌军能绕道攻打我们西门,难道就不会绕道到其他两处城门偷袭?” 父子俩对视一眼。余志业犹豫作答:“南门外属于我们自家内腹地,与西门相隔关卡,敌军是不可能绕道到南门的!” “那么东门呢?” 乔巧越想越不对,越想越惊悚。 “余家村纪家村邻接平城,上一回涌来如此多匪徒流民,洗劫攻打我们的村子,他们从哪里来的?” 余志和这会也反应过来,脸上失去血色,声音微颤:“自然……自然是从平城那边过来的。山路,可以通往纪家村和余家村!” 他猛地一拍大腿,只想要一屁股坐下去。 “完了……” 他欲哭无泪地看向余志业:“完了!业哥儿,你爷爷、二叔他们还在村子里!这……” “爹,您先别急!就算山路通咱们村子,那大皇孙军队,也无法轻易过来!” 至少大型攻城机械过不来。单纯靠人力,无法突破泰源县东门。 余志业比他爹要沉稳许多,伸手扶起余志和。 “而且上回莫参将剿匪,特意让人把山路封了,设立关卡,留下两百驻军。就算那边能翻山越岭偷跑过来些人,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听他这么说,两人慌乱平息不少。 不过,感觉余家村处于双方人马的交界处,确实隐患太大。有机会,怕还是得搬家? 乱世真是伤神,何处有净土? “我去向吕为大都统汇报此事,派人到东门、南门查看。乔四妹子、爹,你们在这里等我。” 说归说,余志业觉得还是巡视一遍两处城门稳妥。 这种关键时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们的亲人家当,全部寄望于泰源县的庇护。泰源县失守,他们便成了无根浮萍,再难觅安身之所。 两人目送余志业快步走进角楼,等在外面,忧心忡忡。 乔巧一会儿懊恼自己不该将亲人送出城,甚至让他们躲上山。如果敌军真是想通过山路偷袭东门,他们就危险了。 一会又觉得将亲人留在县城,只怕更危险。城破后无人能幸免。 总之她十分纠结,觉得自己不管做出什么选择,结局都难以把控。 余志和见她焦躁地来回踱步,安慰她:“四侄女,你别急!敌军目标是泰源县,他们就算偷摸着从山路过来,也顾不上骚扰咱们村的。” 又不是脑袋秀逗了,本末倒置。 所以他笃定这一点,比乔巧显得镇定多了。 乔巧也明白他说的这个理。但关心则乱,总怕家人遭遇意外。 片刻后余志业带着那位叫吕为的大都统走了出来。 吕为看上去上年纪了,一把黑胡子,神情矍铄。 走出来第一眼先是打量乔巧:“这位便是北门杀敌将的那位乔四、乔氏?真是英雄出……” “咳!” 不知道该怎么夸还是不夸了,转移话题。 “乔氏,你们这建言提醒得非常及时、非常好啊!我立即分出部分人手,随你们去巡查东门和南门!” 挥手招来守城的一名小头领,让他带领自己手下人马,跟随乔巧。 乔巧一看,这小头目她挺面熟?仔细回想,好像是武举考试通过马上射箭,九箭四中的那位,比她五弟还前一名。 县太爷这到底是派了多少军中猛士参赛? 一行人急匆匆要下城楼石梯,吕为跟在后面喊了一句。 “谷参将负责巡城,如果路上碰上他,你们将此事回禀于他!” 他这里敌军犯境,忙得抽不开身。派的传令兵,又不一定先找到谷参将。 小头目名叫金俊才,是位什长。手下原本有二十人,之前守城战不幸牺牲一个,现在只有十九名军士,跟随左右。 金俊才很客气地向乔巧自我介绍两句。 临出发乔巧才发现,除了她和余志和,其他人是没有马的。 他们两骑前面稍微冲一下,后面金俊才等人,影子都被甩得不见了! 乔巧停下来等后面人追上,眼瞅余志和:“志和叔,你留在南门,或者回衙门去,那里安全一点!” 余志和看她表情便知她潜台词:累赘,马留下! 他抽动嘴角,爬下马:“好,我留在南门,马给你们。” 正好与他儿子并肩作战!上阵父子兵。死,最好也在一块! 金俊才带着人追赶上来,不解地望向擦身而过的余志和。这人咋走了? “金什长,你会骑马吗?” 乔巧拉住余志和留下坐骑的马缰绳,两匹军马不停地马蹄刨地,兜圈,喷响鼻。 骑术不怎么精湛的她,要同时掌控两匹马,有点狼狈。 第392章 内奸 “会、我会!” 金俊才眼睛亮了,看着多出来的一匹马。 作为苦哈哈的步兵,他做梦都想拥有这么一匹战马。哪怕只骑个来回,也知足! 乔巧把马缰绳扔给他:“上马,速度快点!” 用两条腿跑,何时能到东门南门? 金俊才二话不说,左手抓住马鞍,翻身上马。 “乔、乔四嫂子,我们先去哪道城门?” 听着他的称呼,乔巧一阵无语。不过算了,“乔四嫂子”总比“乔氏”好听。天知道她多么恶心“乔氏”的称呼! “东门!” 毫不犹豫。她当然最关心通往自家的东门。 “南门最近,先去南门……” 金俊才客气地谏言。 乔巧…… 你有主见还问? “带我抄近路,越快越好!” 她就怕出意外赶不及。 “好!” 金俊才爽快地答复她一声,回头对自己手下大声说:“兄弟们,听清了?先去南门啊!” “啪”! 一夹马肚,当先冲了出去。乔巧紧跟其后。 身后十九名军士…… 前一刻还和他们勾肩搭背、发誓要同生共死的老大,就这么一上马,便把他们抛诸脑后了! 老大还记得他们是两条腿吗?等跑到南门,两人应该已经转去东门了? 金俊才带领乔巧一路疾驰,穿过大街小巷,赶到南门。 南门这里有少量守军,谷参将巡城累了,正坐在城楼上休息。见到两人,听两人说明来意,谷参将有些不以为然。 “你们真是小心太过了!本将一个时辰前才从东门巡视回来,那里一切如常。” 乔巧望眼黑黢黢的城墙外:“既然有参将大人坐镇南门,南门自当万无一失了。民妇再去东门看看!” 不亲眼看看,她始终不放心。 谷参将想了想,唤住准备下楼的两人。 “乔氏,增强东门警戒也好。我给你派队人马,援兵到来之前,你们就在那里协防!” 乔巧能力,有目共睹。县太爷惜才,谷参将同样知道。 而乔巧作为一个女子,也不会对他仕途造成任何阻碍。所以,他和县太爷一样,不介意给对方几分薄面。 “谢谢参将大人!” 乔巧抱拳作揖。 她目的在于守住县城,守住自己家园。别人怎么想怎么看,她丝毫不关心。 谷参将比较靠谱,给乔巧的是一队五十人的骑兵。骑兵头是一个叫褚师保的人。 名字特别,样貌普通,丢人堆里找不见那种。相形颇具个性的金俊才,褚师保的优点是:……听话? 反正谷参将让他跟随乔巧,这段时间他就听乔巧的。 金俊才说穿哪条小巷去东门更近,乔巧不开口做决定,他的骑兵队伍就不动。 恼得金俊才直瞪他,觉得这小子延误军机。虽然后来乔巧确实听他话抄近路了,但他还是觉得褚师保故意与他唱反调。 大部分的步兵,与骑兵意见不合。 临近东门,乔巧觉得这附近静得出奇。 虽说东门南门外无敌兵,城楼驻军少,也没有民夫。但黑漆漆的,这街上连个巡逻的也没有吗? 方才去南门,城楼上下还照得亮若白昼呢? 远远望去,东门城楼上点着为数不多的火把。那火把光时不时晃动,似乎有人举着它在挥舞。 啥毛病?东门守城军闲得心慌玩火把了? 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血腥味。 如果这是北门或西门,有这种味道很正常。但这是东门……一直说不可能有敌军出现的东门! “不对!” 乔巧感到异常的同时,金俊才也反应过来了:“东门有问题!” 褚师保懵着看乔巧:“什么问题?” “快,过去看看!” 金俊才喊一声。 乔巧无暇给褚师保解释,一夹马肚,催动坐骑率先朝东门冲去。 淡淡的火把光线下,只见黑洞洞的城门如同一头凶猛待噬人的野兽,张开巨口。城楼上下,黑影幢幢。 尚未靠近,听到黑暗中不知打哪里发出一声轻喝。 “放箭!” 刹那间,数排利箭,从城楼上、城门两边的暗角,“嗖嗖嗖”射了出来! 乔巧做好了防备,弓着身子,大盾遮挡住自己上半身,身子往旁边一倒。 坐骑一声悲鸣,身中数箭,轰然跪地。乔巧感觉小腿一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好在是擦伤,箭掠过皮肉飞过去了。 她竭力保持镇定,借着死去战马的掩护,一骨碌滚进黑暗中。 身后骑兵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一波弓箭,带走了大半冲锋在前的士兵,褚师保因为愣了一下放慢速度,幸免于难。 金俊才特别机灵,和乔巧一样听到声响就滚鞍下马,扑到黑暗中。 后面褚师保及仅余的几名骑兵见势不妙,立即调转马头往回逃。 一群身穿泰源县军士盔甲的士兵,从埋伏处跳出来,举起弓箭疯狂朝他们射击。 又杀了两人。但马快,褚师保和另外三名骑兵,还是成功逃走了。 躺在地上装死的乔巧,心中惊骇莫名! 泰源县军中这是出内奸了?还是被敌军细作混进来了? 不,不可能混进这么多细作来的,她怀疑是两者兼有。 “回来!” 又是那个叫“放箭”的人开口,吆喝回手下。 “来不及了!不要管那几个逃掉的人,赶快过来打开城门,咱们先头部队要到了!” 乔巧一下子把手按在剑柄上。 绝不能让他们打开城门! 不过,她不是云以墨,她只有一身蛮力和箭术。现在弓箭也不能用了,她能阻止这些人吗? 真不知道东门守将是谁,竟然吃里扒外与敌军勾结,她真是恨得咬牙切齿。 “恭贺尤大都统,这回要拿下攻城首功了!” 一把略微献媚的声音响起,令乔巧悄悄拔出一半重剑的手,顿住了! 这个声音,略耳熟啊,她哪里听过? 对了……是县试那个替补司仪! 内奸确定!就不知尤大都统何许人? “哈哈,全靠丁参军妙计啊!北门吸引他们注意力,西门佯攻。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我们的精锐,是从东面过来!” 丁参军? 难不成是丁博文? 越听越惊骇,乔巧突然间意识到很多事。 纪家村被血洗,余家村被攻击,说不定是对方一环套一环的毒计? 因为扫平这两个村子,让这片区域成为鬼域,大皇孙的军队,才能在人们不敢轻易涉足、也容易忽略的情况下,通过山路抵达泰源县城门下。 第393章 孰不可忍 难怪丁博文能在土匪攻打她宅子的第二天,“及时”出现在她家门外! 丁博文最后会放弃争夺两个女儿,是不是觉得余家村迟早是大皇孙的地盘,所以他不急着动手? 之前便觉得丁家婆媳一老一孕妇,能从被血洗的纪家村逃出来,很不可思议。现在想想,如果幕后主谋是丁博文,就说得通了。 她唯二不明白的是: 丁博文不在意他两个闺女的安危吗?如果她护不住,两个闺女必死无疑! 还有,曼三娘的死,好像也是个疑点? 乔巧蓦地觉得,这位“前夫”,相当阴险可怕。 若是这人早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却能一直忍到最后,等待纪家村余家村破灭的计划顺利实施,那实在是…… 无怪乎他这么快受到大皇孙的重用,爬到参军位置。 听到城楼上敌人转动绞盘,一点点放下吊桥的声音,乔巧沉不住气了,一骨碌爬起来,冲向城楼。 几名站在石梯上的敌人猝不及防,被旋风般往上跑的乔巧用盾牌大力拍飞! 金俊才在黑暗中扭动爬行,趁所有人注意力在乔巧身上时,左手猛地捂住一名准备放冷箭的弓手嘴巴,右手一刀,捅进他后心! 随后,将尸体放平,悄悄拿走他的弓箭。 他身上穿着与对方相同的甲胄,不细看,基本无法辨识敌我。 乔巧以最快速度狂奔到放绞盘绳索的地方,四个反叛军士一见,立时分出两个,挥刀朝她扑来。 云以墨曾经帮助她魔鬼特训的效果,实实在在展露出来。 哪怕没有多少实战经验,乔巧也是动作极快地躲过对方攻击,手持大盾,“砰砰”两声,将他们撞得飞了起来,跌下城楼! 惨叫划破夜空。剩下两人,齐齐丢下绞盘绳索,抽刀扑向她。 乔巧用盾硬生生抗下对方攻击,横冲直撞,如同失控奔腾的火车头,将两人一起压制在角落。 底下一个断子绝孙脚,猛踹的敌人鬼哭狼嚎!再用盾牌狠击,把他们抽飞出去,滚落城楼下。 发现失去控制的绞盘仍然在缓缓转动,带动绳索一点点放下吊桥,她连忙扑过去用手牢牢抓住绞盘。 可是单手是无法把绞盘拉转动起来的。 想放下盾牌先拉绳索,听见尤大都统气急败坏地喊:“快,射死他!去放下吊桥打开城门,没有时间了!” 乱箭如疾风骤雨般射过来,乔巧蹲下来借用绞盘躲藏自己,手持大盾,竭尽全力保护自己。 眼见情势危急,隐藏在暗处的金俊才顾不得许多,拉起尸体做掩护,拼命朝叛军拉弓射箭! 尤大都统一声令下,部属立时分出一半人手,调转攻击方向。金俊才被压制得蜷缩在角落,头也抬不起。 眼见的两人坚持不了多久,便会被射成刺猬,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响起,由远至近。 是褚师保领着救兵及时赶到了! 他身后是数十骑弓马娴熟的重甲军士,策马疾驰。一面跑,一面在马上放箭。后面还跟着黑压压的步兵,不知有多少,呐喊着冲锋。 一下子形势逆转。 叛军手忙脚乱,拿着弓箭,不知道该先射谁? 尤大都统挥剑大声喝道:“先杀掉阻碍放吊桥开城门的人!” 无论今夜是输是赢,这城门必须打开。不然,外面的先锋部队进不来,他们也逃不出去。 叛军们豁然醒悟,更加不顾一切地朝乔巧这个方向狂攻! 乔巧一手举盾,一手挽住绳索,拼命击打扑过来的敌人。全仗一身神力,死活不肯退后半步。 这种时候,真是没法想太多了。退不退,都是死。拼命撑到自己人赶来,才会有一线生机。 骑兵们悍不畏死,前仆后继,眼见冲到城楼下。一条身影旱地拔葱,从坐骑上直掠起来。 借助脚下一蹬马鞍之势,倏地蹿上石梯。左手持盾,右手长剑舞成一团匹练似的寒光,几个起落,便在密集的叛军中劈开一条血路! “乔娘子!” 听到这熟悉的呼唤,抬头看到从半空中刷地落下的人影,已是左支右绌的乔巧,精神大振。 “阿兴,你来了!” 云以墨没有多废话,冲她点个头,刷刷几剑刺死围在她身边的几名叛军,随即牢牢护在她身前。 乔巧终于能够喘口气。盾牌一丢,双手腾出空,迅速将绞盘绳索拉了起来。让已悬空的吊桥,重新收回。 功败垂成,尤大都统恨透了这两个阻碍他开城门的人。指挥剩余的叛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攻两人。 不过短兵相接,这些寻常军士哪会是云以墨的对手? 他运剑如风,收割敌人首级,如同砍瓜切菜般的轻松! 乔巧捡起盾牌打算助阵,发现这地势狭窄的空间,云以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根本轮不到她出力。 渐渐地,能够立在两人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金俊才与弓手们不停地施放冷箭,叛军们一个接一个倒下。等到来增援的步兵赶到,战况彻底被扭转了! 云以墨飞起一脚踢飞一个碍事的叛军,剑若闪电,刺进了躲避不及的尤大都统咽喉。 顺手一切,一颗头颅冲天飞起。无头躯体颈腔突突往外冒血,往后尚踉跄了几步,方才“扑通”倒地!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么雷霆万钧的手段杀人。 因为此人,乔娘子险些就在他目力所不能及的地方,被害了。 孰不可忍! 主将既授首,余下的叛军一盘散沙,很快被剿灭了个干净。 云以墨杀了尤大都统之后,便没有继续参与收尾行动,而是回身扶着乔巧就地坐下,检查她的伤势。 好在穿的盔甲质量不错,大盾给力,以前的特训也没白辛苦,乔巧成功活了下来,只受了点轻伤。 小腿裤脚被划烂了,伤口的血开始凝结,看来箭上没淬毒,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云以墨狠狠松了口气。 想要责怪乔巧不老实呆在衙门里养伤,孤身冒如此大风险。可确实是因为她的不老实,避免了一场巨大危机,成功保住泰源县…… 他不由得内心五味繁杂。 “阿兴,你怎么来了?” 乔巧些许心虚,觑云以墨不太好看的脸色。 第394章 援军来了! “北门打退了大皇孙军队的第二次攻城,想着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第三次,我就回衙门看看你……” 万没想到乔巧胆忒大,带伤巡城去了。 他一路追,半途遇见搬救兵的褚师保,才有了他的及时赶到。不然,后果真难说…… 云以墨瞅着乔巧,无比纠结。想训斥两句,说不出口;完全不说,胸口气闷。 末了,化为幽幽一叹。 “乔娘子,你以后不要再孤身行动了,很危险!” 乔巧弱弱地回答一句:“有金俊才、褚师保他们在……” 就是不太给力,坑苦人了。 闻迅赶到的项则、谷参将等人,看到满地尸首,被保住的东城城门,劫后余生,脊背发凉。 差一点,泰源县的誓死守城行动,就功亏一篑了! 项则越众来到乔巧面前,二话不说,双手抱拳,向乔巧一揖到地。 “乔氏,多亏你机警,察觉不对劲及时破坏敌军阴谋!不然……” 他不敢想下去,再次满怀感激,又是一揖:“我项则代表泰源县万余将士及百姓,感激你!” 乔巧连忙站起来,云以墨扶住她的手臂。 “县太爷,不光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阿兴杀了那个叛军首领尤大都统;金俊才、褚师保他们也援助及时;还有那些勇敢与叛军作战,死伤的军士……” 项则微微而笑。这一次,老狐狸世故脸上的笑容,真诚发自内心。 “我知道。待泰源县稳定下来,本官一定上书四皇子,论功行赏有功之士!” 漫漫黑夜,终将会过去。 当黎明的曙色升起时,继北门和南门,相继传来好消息。 “县太爷!北门敌军起寨拔营,开始退军了!” “县太爷,南门敌军营帐忽然起火,隐隐传来厮杀声!似乎是我们的援军到了?” 谷参将一听,摩拳擦掌:“县太爷,机不可失!我们是否乘胜追击?” 项则犹豫。 先前以为大皇孙的军队是蛮兵,头脑发达,四肢简单。 没想到给他玩了一手如此毒辣的里应外合之计,差点被夺城成功!谷参将手下一员大都统,还给策反了。 他们这追出去,不会又中敌人圈套? “先在城楼上看清情形再说。” 留出部分人手,委托给乔巧、云以墨两人管理,把守东门。项则和谷参将则带领其他人,匆匆赶往另外两道城门看究竟。 云以墨扶着乔巧进到角楼里面,找出些伤药、干净布条,给她包扎。 四下无外人了,乔巧才悄悄把自己听来的,猜测的,对丁博文的判断说了出来。 她惴惴不安:“阿兴,你觉得,纪家村被血洗,余家村被土匪攻击,有丁博文的手笔在吗?如果有……” 丁博文是千古罪人! 两个村子幸存下来的村民,会对丁博文恨之入骨。 她作为“前妻”、受害者,可能不会被牵连。但两个闺女就难说了!她们始终是丁博文的后代,骨子里流着丁家的血…… 如果失去至亲的村民们疯狂报复,丁博文远在宜州倒相安无事,两个孩子要遭殃了。 一个痞子郑大壕,已经让她防不胜防。再来无数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苦主…… 她不敢想下去。 所以,这些话压根不能告诉项则等人,只能对最信任能为她分忧的云以墨倾诉。 云以墨给她上药的手顿了一顿,目光灼灼看向她。 “除了你,还有谁听到尤都统说‘丁参军妙计’这句话?” 乔巧想了想:“金俊才。他和我一样,装死躲过了第一波箭袭。” “金俊才这个人,据说在军中箭法好,人缘好,性情我不太了解。” 云以墨琢磨一下,低头继续给她包扎。 “不过,你之前在县太爷面前给他们分功的行为,我看他和大多数人一样,面现感激之色……” 他犹豫着说:“以后即使他了解你的身世,大约也不会多言多语?” 就是丁博文在大皇孙阵营效力,所作所为,确实是个祸害,迟早会连累乔巧母女。得想个法子根除后患! 云以墨眉头紧蹙。 他游历半生,以武会友,江湖讲求的是快意恩仇。要玩私下的阴招,去解决某个人某件事,还真不擅长。 丁博文且远在宜州……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此时外面传来动静,夹杂着守城军士的欢呼。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两人暂时停止商讨,出角楼看究竟。 金俊才一脸喜色地跑过来:“乔四嫂子,阿兴兄弟,咱们的援军终于到了!我们要开城门迎接吗?” 虽然确认是援军,但县太爷临走把守卫东门的重任,当众交给了乔巧和云以墨。没有两人首肯,谁也不敢开城门。 乔巧惊讶:“援军怎么会从东门过来?确定是援军吗?” 别又是敌军的计谋。 “确定!” 金俊才肯定地答复。 “援军首领,我认得!是四皇子麾下最勇猛、也是最年轻的骠骑将军长孙泽!” 云以墨和乔巧都没有反应。 云以墨是司空见惯这些位高权重的人;乔巧则是无知,不理解骠骑将军代表意味着什么。 “去看看。” 乔巧迈步走向城楼,她得先看看援军是不是真的援军。别又是穿着自家盔甲来骗开城门的! 云以墨跟在她身后,注意她略微一瘸一拐的脚,准备随时上手扶一把。 金俊才…… 第一次见听到这个名字不动容,且不准备赶紧磕头迎接的…… 那位长孙将军,听说治军格外严厉,哎呦……可千万别因为乔四嫂子这么怠慢,给刺激得发作了啊! 连县太爷见了这位,也得磕头认怂的。 “骠骑将军,在军中职位有多高?” 慢腾腾走路,乔巧顺带好奇问金俊才。猜测比县太爷官职大,但究竟有多大,她不清楚。 金俊才…… 敢情这位是无知者无畏啊! 默默吐出口气,他无奈解释:“骠骑将军仅次于大将军,大将军是四皇子目前的封号。” 发现乔巧依旧只是听着,一副吃瓜表情。他不得不进一步给出提点,就怕乔巧不注重冲撞贵人。 “长孙家是西郡首屈一指的大世族,辅佐四皇子。长孙泽是大房嫡长孙,这个骠骑将军,完全是他个人凭军功得来的!” 第395章 我被吓到了 有这样的身份地位,还有这样出色的个人能力,可想而知长孙泽在四皇子麾下,是多么令人瞩目的存在! 乔巧“喔”了一声,由衷喟叹:“原来不是纨绔子弟啊?可敬!” 金俊才…… 说不出话……不想说了! 云以墨在旁,忍俊不禁。 他很早便发现了,乔娘子没有对上位者的敬畏之心。 无论贵人、穷人,在她心目中,都是“人”!要分的话,于她而言大概只有三种:自己人、陌路人、敌人。 不然,她不会在他爷爷面前,畅所欲言。意外打破他爷爷冰封的心,用真诚获得他爷爷的喜欢与认可。 一生刚正的爷爷,会主动出口担当乔娘子的守护者,承诺让她成为“螃蟹”,连他这个亲孙子都做不到! 乔巧瞅一眼金俊才一脸吃大便的脸色,心想这个长孙泽莫非仗着权势很暴戾?那她这个小老百姓,还是小心点。 当然,验明正身必须的! 泰源县至今没陷落,是她和满城军民用命拼出来的。 站在城楼上往下看,一彪铁甲骑兵,整齐列队在城门之外。人数之众,约有五百人。 乔巧狐疑:“身为骠骑将军,手下就这么点人?” 金俊才绝倒。 “长孙将军统领西境五郡军队,手下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么点人……这五百人是长孙将军的亲卫队!” 乔巧觉得这还差不多。探出半身,想看那长孙将军长什么样? 不过他们说话耽误这么久功夫,下面那五百铁骑如同泥雕木塑,依旧整齐划一地端坐马背上。 不闻人一声咳嗽,不见人一丝摇动。这种纪律的严明性,证明长孙泽确实有些能耐,把部下调教得如此好。 乔巧看向云以墨,云以墨轻轻点头。得到肯定的乔巧这才放心,让守城军士开城门。她和金俊才,下楼迎接。 云以墨则因带着面具,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跟去。 褚师保已经带着守城军士,列队城门两边准备迎接。 随着军士们用力转动轮盘,绳索一点点将吊桥放下。数名力士,搬开铁铸的粗大顶门闩,拉开厚重城门。 乔巧下意识把手放在剑柄上。保持随时的高警觉性,关键时候能救命。 看到城门打开,门外等候已久的五百铁骑,在首领的带领下,鱼贯入城。 乔巧望向那位骠骑将军长孙泽,忽然觉得对方头戴小冠,披一袭黑缎大斗篷的装束,比较眼熟。 仔细一回想,立时惊得瞪圆眼睛! 这不就是她千里迢迢上京,中通城外拦住她和贺伯盘查,差点把他们当奸细抓的那个官军首领吗? 他是骠骑将军长孙泽? 长孙泽催动坐骑靠近。看到并排立着的一高一矮两人,以为是守城将,没有太在意。 只勒住马问了两句:“为何迟迟不开门?城中是否有何变化?” 军士们把尸体收拾得差不多了,空气中残留着未消散的血腥味。 事实上长孙泽及身后的铁骑身上,也带有浓烈的血腥味,似乎刚刚厮杀缠战过。所以,长孙泽并没有因为这种味道起疑。 乔巧低头不开腔。 就怕被长孙泽认出来,那可太麻烦了!一解释,搞不好连云以墨也被暴露。 金俊才瞅瞅乔巧,不明白刚才还淡然自若的乔四嫂子,为何忽然变鹌鹑了。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抱拳施礼。 “回禀长孙将军:泰源县有人叛变投敌,里应外合,想要打开东门,从此奇袭。给我们及时发现并阻止了!” “干得好!” 长孙泽夸了一句。 “本将军也是听细作汇报,沐承尧的军队意欲从东面山路过来,奇袭我们泰源县。紧赶慢赶,好在半路上及时截杀对方的先锋军团!” 两人顿然明白过来,为何叛军在这里苦等接应敌军,敌军却迟迟没有出现在东门。原来是给长孙泽带兵截杀了! 想来就算他们没有及时发现东门哗变,泰源县也不会落入敌手? 当然,如果等长孙泽赶到东门,发现东门易主,县太爷项则和谷参将的乌纱帽多半是保不住了。 这是失职罪。 “项则在哪里?” 长孙泽直呼其名。 金俊才磕巴了下。他一个什长,哪里有资格知道县太爷的动向? 能破格和骠骑将军对答两句话,纯粹因为东门守将叛变被诛,临时守将又在身边当背景板,他被逼着赶鸭子上架! “北门、西门……” 他猜想县太爷应该是在这两处城门,心里祈祷县太爷不要乱跑。 长孙泽微微颔首:“嗯,继续好好把守城门!” 丢下这句话,领着五百骑,蹄声如雷、风驰电掣地离开了。 两人均松了口气。 乔巧抬起头,对上金俊才投来的目光,讪笑。 “长孙将军威仪甚重,我被吓到了……金俊才,多亏你胆子大,对答如流!” 金俊才无语。 骗鬼呢!人都不知道杀了多少个了,跟他说自己害怕? 不过这位乔四嫂子也算并肩作战的战友了,他对其是真心敬佩,没往深里想。 乔巧望一眼尚未关上的城门,心中一动,瞅着下城楼走向他们的云以墨。 “阿兴,我们回余家村看看怎么样?援军到了,敌军也撤走了,泰源县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她担心家人朋友的安危,归心似箭。 金俊才被吓了一跳,连忙开口:“乔四嫂子你们不能回去!” “为什么?” 乔巧纳闷他的阻止。 “乔娘子,我们现在的确不能回去。” 云以墨知道乔巧不懂很多官面上的规则,耐心给她解释。 “我们现在属于官府征召的兵。县令临走前让我们守好东门,这便是命令!如果东门有失,第一个唯我们是问。擅离职守,也是重罪!” 县太爷可能会讲人情,但那个长孙泽来了,绝对不会。 只要他们二人现在敢走,明日他们的脑袋就得被砍下来,悬挂在城楼上。 或许可以功过相抵,但那又何必?现在县城已安全,相应余家村也就安全,没必要冒死回家。 等项则派来了正规的守城将,交接了再走不迟。 第396章 首功!赏银三千! 乔巧觉得有点无语。 她这么拼命努力,啥时成别人的兵了她不知道? 但云以墨和金俊才都这么说,她只能耐住性子,回角楼休息,吃点干粮继续等。 等到晌午,望眼欲穿的乔巧才盼来信使。 金俊才被升任百夫长,留守东门。而乔巧与云以墨需回衙门一趟,面见县太爷。 乔巧猜测项则是要兑现他许诺的奖励。拿到奖励,她就能回家了,心情大好。一路快马加鞭,与云以墨赶到衙门。 衙门内外,增加了不少军士防守。乔巧左右张望一眼,没发现那位骠骑将军长孙泽,想来是带人追击大皇孙溃逃的败兵了。 此人不在,她和云以墨都安心。将马缰绳递给上前迎接的衙役,两人一起,进入内衙大厅。 此时大厅站有不少人,十分热闹。乔满囤、余志和、高淮、富家公子等人皆在其中。 富家公子看到乔巧,第一次没用鼻子朝天。而是睁大两眼,面色些许古怪地,将她从头打量到脚。 乔巧没理他。 守城战看不到此人,守城后就冒出来了。不知是何金尊玉贵的人物,让项则如此优待? 有背景且不好相处的人,敬而远之! 她和高淮打了个招呼,被乔满囤拉到一边。 乔满囤欣喜又担忧地看着她:“四姐,你没事?他们说你又立下大功,保住了东门?还有阿兴……” 他转向旁边的云以墨:“阿兴杀掉什么叛乱的尤都统,也是立下了大功!” 他满心疑惑不解。 四姐不是回衙门养伤了吗,怎么又跑去东门了? 他在北门参与守城战,分身不暇,消息滞后。 乔巧简单和他说了东门发生的事,其中凶险,一律略过不提。反正现在已尘埃落定,他们需要关注的,是家人目前近况。 乔满囤和乔巧一样,急于回村看看。 但县太爷把他们召集到衙门,明显是有重要事情,只能等见过县太爷之后,再做决定。 不多会儿,门外衙役“哐哐哐”用手中水火棍,敲了三下地面。大厅众人顿然安静下来,分两边肃立等候。 这是通知县太爷到了! 噔噔脚步轻响,项则大步入厅,身后跟着手按剑柄的谷参将。 两人看上去有些憔悴、萎靡不振,不过表情含有微微笑意,应该是心情尚佳。 “参见县太爷!” 乔巧随大家一起,抱拳行揖手礼。 项则抬手示意众人免礼。立于中间,开门见山。 “此刻本官召集各位,一来是表彰和感激各位在守城战的英勇;二来是武举县试最后一轮武经考试,需要在此举行!” 一番话说出来,令得大厅众人一阵骚动。 论功行赏应该的,但怎么武举考试最后一轮,举办地如此仓促啊? 乔满囤等人,尤其急躁。他们才下战场,精疲力竭,全无准备怎么考试呢? 项则抬起双手下按,示意大家安静,继续说。 “大家想必知道,此次守城战,是谁居功至伟?是谁奋不顾身,杀敌兼破坏敌军阴谋,保住我泰源县,护我满城军民吗?” 无数道满含敬佩、赞赏以及别有意味的目光,齐刷刷投向站在角落的乔巧。 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乔巧,突然被所有人这么瞩目,一瞬间有种无比社死的感觉! 她尬着脸。 听到项则再次扬声:“让我们一起,感谢这位智勇兼备的女中豪杰!乔氏、来自余家村的村民,乔巧!” 掌声雷动。 项则带头拊掌。有人把双手举过了头顶。余志和满心亢奋。 县太爷特地提到余家村,这是对他治下的肯定。身为乔巧的里正,他与有荣焉! 毋庸置疑,乔巧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县太爷口中出。再不是带有对所有女性轻视、令她一直觉得不爽的两个字:“乔氏”! 这一刻她心里是非常开心和欣慰的。 这是不是代表,她终于凭自己努力,扭转了这些人对女性根深蒂固的一些刻板印象? 她不能马上改变这个世界。然而润物细无声,迟早,世人会意识到女人是“人”。 她们中不乏出类拔萃的精英俊杰,一样可以获得不输于男子的成就! “此次守城战,乔巧,记首功!赏银三千。” “次功……” 项则顿了一下,看眼一直站着乔巧身后,默默当背景板的云以墨:“阿兴!赏银两千。” 左右一阵骚动。许多人交头接耳,打听这个“阿兴”是谁? 乔满囤不管不顾,带头使劲鼓掌。 云以墨好歹算他半个师傅了,虽是下人身份,他同样为之高兴。 不过,有机会得跟四姐说说让阿兴脱籍的事。不能让阿兴一直是奴身,太辱没阿兴了! “高淮!赏银五百,升大都统一职。” “金俊才!赏银二百,升百夫长。” “褚师保!赏银一百,升百夫长。” “乔满囤!作战有功,赏银二百两……” 乔满囤愣了。没想到,他也有赏银,还是整整二百两?一下子,在热烈的掌声中脸涨得通红。 余志和高兴死了。 他没得赏没关系。但他手下出来这么两位能人,不正是代表他领导有方吗?这比他自己得奖赏还高兴! 诚然,县太爷不会忘记他的。余家村在项则此刻心目中,已烙下深深刻印。待掌声稍微平息后,县太爷念出纸上最后一位被嘉奖人物。 “余志和!余家村里正,治下有方,襄助泰源县守城,大大有功!赏银二百两!” 余志和整个人呆住。 耳中听到雷鸣般的掌声再次响起,乔家姐弟向他拱手祝贺,周围几位里正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他…… 心中大乐! 他这算是……比他爹出息了? 他爹辛辛苦苦干了大半辈子里正,谨小慎微,没能获得县太爷青睐。他这才当上里正不到一年…… 虽然无数次后悔,无数次煎熬,无数次辛酸。不过,这一刻他觉得值了! 这种荣光,是他经商时无论赚多少钱,也买不来的收获。 宣读完一啪啦受奖人员名单,皆大欢喜,群情振奋。 县太爷和谷参将也高兴。 羊毛出在羊身上。大手笔奖励甩下去,不但惩恶扬善,还帮他们凝聚了人心。那些靠舍家财逃出城的富户,不知事后会怎样后悔! 第397章 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武秀才 “现在,武举县试、最后一轮武经考试开始!” 谷参将在县太爷的授意下,大声宣布。 无关人士退出大厅,在外观望等结果。衙役们搬进六张桌子,六把椅子,摆在厅中。 乔满囤紧张无比,他还没准备好呢!而且他四姐…… “县太爷!” 他忍不住向项则抱拳,大声说道:“我四姐双手受伤,无法持笔!” 这个时候考试,对他四姐太不公平了。 “本官明白。” 项则温和地回答:“此次武经考试,考虑到咱们泰源县情况特殊,会大大简化。” 他示意六位考生依序就座。六名衙役,给每张桌子送上文房四宝。 别的桌子纸笔摆好,衙役都退出去了,唯有乔巧这张,衙役没走。侍立其身侧,还冲她挤了挤眼。 余志业? 乔巧讶异地看看他,不解对方丢那眼色是什么意思? “此次武举县预赛,经过层层选拔,淘汰掉百余人,筛选出十名精英。其中四位:两位因守城战殉职蒙难;另外两位,因不识字自动退出。” 项则沉声道:“是以,能进入武经这轮考试的,只有在座六位。待武经考试结束,综合前几轮考试成绩,前三名将授予‘武秀才’之称号。” “武秀才与文科秀才一样,享有免除差徭、见知县不跪、地方不能随意对其用刑诸多权利。这个大家可以事后了解……” 调动起考生热情,项则方才进入主题:“现在,由本官说出一段话,考生们默记于胸,写于纸上即可!” 他看一眼乔巧,微微而笑:“考生乔巧,因伤在手情况特殊,由本县衙役代为书写。” 众人立时明白过来,这场武经考试,就是个形式啊!县太爷心目中,早就拟定前三名人选了,其他人,来陪考的。 不过,谁也说不出反对的话。 没有乔巧,他们谁也不可能好生生坐在这里。更别提考试了! “武经七书,包括:孙子兵法、吴子兵法、六韬、司马法、三略、尉缭子、李卫公问对。现在,大家把这七本书的书名,默写在纸上。” 【武经七书出自百度】 武秀才不需要太多文化,武经考试考的只是考生能否识文断字,了解兵书。 毕竟一旦考核上,将来有可能从军为将。如果不识字,很难担起重责。 乔满囤等五人挥笔疾书。乔巧把座位让给余志业。都不用她提醒,余志业提笔将事先背得滚瓜烂熟的七本兵书名字,工整默写在纸上。 乔巧…… 她这弊做的……光明正大! 连她自己都无地自容了,县太爷是怎么好意思一脸庄严肃穆接过她“考卷”的…… 如此走流程的武经考试,一刻钟内结束。 “武举县试今日正式结束!” 收齐六份试卷,县太爷和谷参将低声商讨两句,当众宣布。 “综合此前考生成绩,名次依次为:县案首一名,余家村人氏乔巧!第二名,泰源县人氏高淮!第三名,余家村人氏乔满囤!” 厅内厅外,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对于这个结果,大多数人心悦诚服。 乔巧作为女儿身,能获此殊荣,是她付出了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用命换来的。 军中崇尚勇士。 何况乔巧立的是实打实的战功,保住了泰源县,守护了满城万计军民。 至于乔满囤,也没什么好质疑的。 能文的比不上他的武;能武的比不上他的文。擦边进入前三名,同样称得名正言顺。 乔满囤高兴无比。抬头挺胸,和自己四姐一起,接受众人的纷纷道贺。 从此刻起,他和四姐算是正式脱离泥腿子行列,步进上一层阶级。虽说武秀才依旧是民,但比起处于最底层的百姓,好到哪里去了! 他们所获得的特殊待遇,会让他们成为架接在官与民之间的桥梁。 换句话说,他们有资格为民请命了! 他一直觉得在蔺清莹面前有些抬不起头。听到别人开玩笑说他是“入赘”,他也不好反驳。 但是现在,他能回家,在亲人和村民们面前,骄傲地宣称一句:他配得上清莹,不会辱没清莹了! 正如他欣赏清莹的才华,他也同样希望清莹以他为荣! 只有这样,夫妻齐头并进,才能走得更远,携手白头。 项则当众交给乔巧一份盖有大红官印的文书。 凭这封文书,她要带领乔满囤和高淮,代表泰源县在下个月初,前往桓平城参加武举乡试。 他们三人的对手,将是四皇子辖地、五郡五十三城,选拔出来的精英。 强中更有强中手。走出小小的泰源县,他们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好好努力!” 项则勉励他们:“为我们泰源县夺取荣誉回来!” 他别有深意地着重瞧了乔巧一眼。 “乔巧,你是我们泰源县走出去的第一位女武秀才,也是有史以来第一位的女武秀才!” 他微笑。 “不要让人耻笑我们泰源县无人!更不要……将你我之名,永远地刻在史书的耻辱柱上!” 他是拼上了乌纱和一辈子的声誉,来兑现自己对乔巧的承诺! “是!县太爷,请放心!” 乔巧心里很清楚,这个“武秀才”的称号,来得有多么不易。这也是她为女性正名的莫大好时机! 她一定会竭尽全力,走完这段武举之路。 为自己,为家人,为所有被压制在封建男权社会下、苟延残喘的女性……狠狠拼一把! “加劲!”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项则十分满意,说了这么一句话。他很看好乔巧的桓平城之行。 就他多年从军从政的眼光看,像乔巧这样好的天赋,真没见过第二个。 可惜,他心里还是觉得遗憾……偏偏是个女子! 再能耐,发展有限。 不然,这座小小的泰源县,可留不下这尊大佛。 武举县预赛结束,照理县太爷应该设宴,款待三位新鲜出炉的门生。不过泰源县刚逢大难,项则还要去抚慰死伤战士,结算召集民夫的工钱。忙得脚不沾地,这类环节,便省了。 乔巧等人只需在张主薄那里,领取自己的奖励,便可以出城回家了。 在乡试到来之前,姐弟俩需要做好充分准备。 第398章 以身相许? 张主薄这回对乔巧他们,肉眼可见地客气了,而且是非常客气。 请他们在自己主薄衙大厅坐下,又亲手倒了三杯茶,连云以墨的也没落下。才拿出三沓准备好的银票,递给三人。 都是一百两一张的,方便他们取用。乔满囤两张,云以墨二十张,乔巧就更多了,整整三十张! 拿着这笔巨款,乔巧觉得但凡能和“官”这个字沾上边的,真是好发财啊! 虽说这年头银子贬值了,但三千两,还是一笔非常大的金额。她此后参加乡试,应该会挣更多的钱…… 想到余家村处在危险的两军交界处,她忽然觉得,也许应该拿这些钱做点什么? 考虑着回村后的事,听着张主簿絮絮叨叨地交代。 “乔氏,乔满囤,你们两人的军马,可以从县衙后院,目前圈养的十来匹军马,选购一匹。” “至于武器盔甲,也可以去县库房任选一套。如果不满意,县太爷允许你们自己定制。总之,一定要做好乡试的准备!” 四望无外人,乔巧拿出先前张主薄代项则送的一千两银票,放到桌上。 看得张主薄一怔:“乔氏,你这是什么意思?” “无功不受禄。” 乔巧笑着回答。 “这一千两,是我答应县太爷不参加武举考试的。既然县太爷又许我参加了,这张银票,自然该完璧归赵!” 张主薄哈哈笑起来,手指点点乔巧。 “不用了,乔氏,你拿着罢!县太爷说了,如果你来还一千两银票,就让老夫告诉你,这是他私下对你的感谢馈赠!” 他没想到乔巧真的会来还。 看来,还是县太爷比他有识人之明! 老头子沧桑的心里,油然生出对乔巧的一股佩服之意。 能将一千两银票吃进嘴里,又吐出来还,无论是傻是正直,这类人真心不多! 而且就他看来,乔巧还是那种不怎么富裕的村民。 乔巧拿着四千两银票,一阵恍惚……都不用洗钱,钱就这么多了? 张主薄最后看向云以墨。 “阿……兴,是这个名字?” 等云以墨点头,他才捋着花白胡子慢条斯理道:“阿兴,县太爷说你有功,同样奖励给你一匹军马。此外,听说你尚是奴籍?” 乔满囤连忙插口:“是!主薄大人,能为阿兴脱籍吗?” 他相信自己四姐愿意。 “当然!县太爷之意,就是让老夫为阿兴办理脱籍手续。” 张主薄瞅瞅乔巧:“乔氏,你愿意吗?” 搞得她像个坏人…… 乔巧忙不迭用力点头:“我愿意!” “不,我不愿意!” 云以墨同时发声,一句话冲口而出。见三人转头愣愣看他,云以墨面具后的双目,幽光一闪。 “乔娘子对我有恩。没有报答乔娘子之前,我绝不脱籍!” 张主薄…… 这就是俗话说的:报恩,愿以身相许? 乔巧无语地瞟了自家五弟一眼。 看,真不是她这主子刻薄,故意不让“下人”从良的!分明是他自己心甘情愿…… 云以墨默默低下头。 张主薄无奈:“好,什么时候想脱籍了,再来我这里办理。” 让三人去后院选军马,领武具。三人均觉得武具现在有的穿,不急一时。只各自挑了一匹军马,骑上快马加鞭,出城赶回村。 至于余里正等人,要帮县太爷收拾善后,短时间内不能回家。 乔巧他们在衙门考试,领奖赏的时候,早有提前回村的村民,把泰源县守住的消息传播出去。 乔巧他们刚进村,就看到蔺清莹、两个闺女,带着其他人及许多村民,迎接上来。 丁乐丁盼抱住她们娘放声大哭。这两天两夜,她们煎熬得可真是无比痛苦! 离开了乔巧的庇护,她们才发现自己尽管住在高墙宅院之内,侍从环绕,依旧感受到惶惶不可终日。 她们娘平日太呵护她们了,把她们照顾得无忧无虑,恣意快活。 一旦她们娘不在,处处举步维艰。在丁家那种孤苦无依的感觉,又回来了! 蔺清莹狠狠瞪一眼乔满囤,没理他一脸讨好陪笑,而是直接走到乔巧这边。等两个孩子被乔巧安抚得不哭了的时候,才开口。 “四姐,你手怎么受伤了?严重吗?” 丁乐和丁盼揉着通红的眼睛,这才发现她们娘两只手都包着白布。血迹干了,变成黑红色。 丁乐满心愧疚。 妹妹小没注意到便罢了,她作为姐姐,怎么也没有先关注娘的身体好不好呢? 连忙捧住乔巧的手:“娘,您这手好些了吗?要不要重新上药包扎?我们先回家!” 家里囤的有药。 “没事,小伤养养便好了。” 乔巧拉住两个闺女,转向蔺清莹:“清莹,家里都还好吗?” 这话她不问两个闺女。她相信以蔺清莹的性格,一定是把她家、她娘家都照顾妥帖的人。 两人性子类似。 对外冷清。而一旦认可对方,便会将其纳入自己羽翼下,好生照顾庇护。 所以这才是她们三观不大一致,也能成为密友的原因。 果然蔺清莹含笑点头:“好,四姐你放心!你家那个伏、伏子骞?别看年纪小,真是太有能耐了!” “能文能武,进退有度,把家里安排得井井有条的。还会上我家来,问我和婆婆是否需要什么帮助?” 夸了伏子骞好一番,才转入正题,放轻声音。 “咱们三家都在山上,各自找了处山洞藏粮食。听说泰源县保住了,那咱们还需要继续往山上运粮吗?” 乔巧摇头:“藏一点便行了,过多顾不到容易坏,被人发现或者被野兽祸祸。” 略想想补充。 “大皇孙军队这次吃了败仗,伤亡不小。短期内余家村应该无恙。不过……” “不过什么?” 蔺清莹见她愁眉紧缩,连忙追问。 乔巧看她一眼,又看走过来的乔满囤一眼。 “大皇孙已然向四皇子宣战,我们这余家村,处在两家边界交界处,十分危险。我考虑的是……我们能不能搬家?” “搬去哪里?” 乔满囤摇头:“爹娘好不容易在余家村落地生根,现在还有了自家的田地,他们是绝对不会同意搬家的!” 第399章 二姐没了 “是的!” 蔺清莹瞪了乔满囤一眼,眼底有埋怨:“就连我说搬去县城里住,满囤他也不答应!” 乔满囤讪讪挠头。 “阿莹,我是真不会经营店铺啊!去县城除了站你店铺门口当门神,还能做什么?” 蔺清莹给他一句话逗笑了,强忍着抿住嘴,白他一眼。 “不会可以学!你就是懒,不想学?” 乔巧觉得自己站在这对小夫妻中间,像个电灯泡,连忙开口:“清莹,我和五弟,拿到了‘武秀才’称号。下个月初,要去桓平城参加乡试了!” “当真?” 蔺清莹大喜,看向乔满囤:“满囤,你考上武秀才了,怎么不早说!” 乔满囤苦瓜脸:“我方才是想说……” 但蔺清莹没给他机会说啊! 蔺清莹脸上飞红,声音有些娇嗔:“我又没堵上你的嘴!” 乔巧干咳一声:“清莹,五弟,咱们先回家,各自收拾好再细说?” 蔺清莹向她踏近一步,放轻声音。 “四姐,昨日有信使来家,好像是带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爹娘心里不自在。你来家时,小心问问?” 她是媳妇。婆婆不主动说,她不好多打听。还怕凑上去时机不对,反遭婆婆厌恶。 乔巧听了,有些担心。难怪连村民都迎到村口了,娘家人没来。 “好,我回家收拾一下,便去看爹娘。” 与五弟小两口作别,领着自家人回家。 打听到被征召的民夫平安,隔天便能回村。村民们也是双手合十,谢天谢地陆续散去。 路上乔巧对一直沉默不语的伏子骞笑着说:“子骞,我和你师父不在这段时间,辛苦你照料这个家了。” 伏子骞绷紧小脸,隔了会儿才回答:“不辛苦……” “看你答得这不情不愿的……” 乔巧轻轻忍不住笑:“想是很辛苦不愿意说?这个月月钱翻倍,我再给你包个大红包!” “不是……” 伏子骞涨红脸,瞄一眼乔巧手牵着的两闺女,又瞅瞅身后跟随的晓玉等人,嘴里小声咕哝一句。 “女人太烦了!” 整天哭哭啼啼的,他一边照顾家,一边不停安慰她们。四娘子再不回来,他要破大防了! 还是跟着师傅练武,逍遥自在。哪怕只是挑水砍柴呢…… 回到家中,乔巧各处看了一遍,基本与离家前保持一致。温伯、锦嫂子等人把前后院打理的井井有条。 柳娘管理的厨房和地下库房,食材还存有大半。想是时间紧,人力不够,没能转移储藏多少东西。 这倒是省事了,省得又从山上搬运回来。 最麻烦的是,她和云以墨牵回来两匹军马。原先的马厩,容纳不下了! 本打算让三匹马挤挤,将就一窝。结果军马刚进去,就把原住民拉车的马踢了出来。 原住民马别提多委屈了,在马厩外直转圈,咴咴长鸣,不敢靠近。鸠占鹊巢后,两匹军马又开始内讧,你踢我撞,争吃草料,好不热闹。 大家叉着手在马厩外无助围观。 乔巧…… 怎么她和云以墨之间这么和谐,两人的坐骑不行呢? 仔细看看,两匹马都是公马。 一山不容二虎…… 无奈,乔巧把拉车的马先拴在前院大枣树下,喂了点精饲料安抚。等去过娘家,再找常石匠帮忙拓宽马厩! 以前觉得自家院子太大,空旷,现在家畜一多,马嘶鸡鸣,无比热闹。 让柳娘等人先把饭煮上,乔巧趁这空隙,先到娘家看看。 乔家此时笼罩着一层阴运。 乔老爹闷着头在屋檐下编永远编不完的竹篓;田三翠拘着两个孩子在厨房;蔺清莹和乔满囤在里屋陪乔老太说话。 乔巧先和乔老爹、田三翠打过招呼,才进屋看乔老太。 见到她,乔满囤和蔺清莹立即起身让位置。乔老太容色憔悴,即使看到闺女来了,兴致也不是很高。 乔巧在她娘身边坐下来,发现一段时间没细看,她娘双鬓新生出许多白发。 她的两个闺女在一天天长大,她娘却是日渐衰老。 她心里忽然有些难过。 为现在的娘,也为另一个时空不知情况的双亲。 “四丫头……” 乔老太眼圈红肿,似乎已经狠狠哭过一场了。拉住乔巧的手,调整了下自个情绪,才缓缓说出口。 “你二姐……没了!” 突然听到这么一句,乔巧大为震动。懵了一会,发出声音:“什么……娘您说什么?” 什么叫没了?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乔老太泪水又涌了出来。流淌在满是褶皱的脸上,浑浊无光。 擦了擦眼睛,她哽咽说不出话,还是乔满囤在一旁难过地代为解释。 “四姐,托付给二姐捎信的人回来了。那人说,二姐偶感风寒,去安济坊求了几副药吃,总不见效。后来病越拖越重,熬到昨年冬……没了。” 从嘴边挤出最后两个字,乔满囤眼眶也红了。 终究是血亲。即使他和二姐感情,远不如同四姐那般要好,骤闻噩耗,他还是伤心。 而且,乔素太年轻了!不过25岁,走得那么突然,总觉得难以接受。 乔巧呆坐乔老太身边,脑子一片混乱。 她设想过乔素的很多种现状,甚至如同三姐乔英那般,附庸某些上位者成了他们手中工具。也没有想过,乔素会这么早离开人世! 古时这医疗条件真是要命,一场风寒,都能夺走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想了又想,她才抓住重点:“安济坊是哪里?” 为什么看病,用“求药”两个字来形容? “四姐,某些大城镇,有官办医馆。平时会给穷人看病,施药。” 蔺清莹轻声解答。 乔巧一下子便懂了。原来是这种善堂! 二姐的婆家这是根本没有给二姐好好看病呀?求来的药,能治得好病吗! 她心里着实气愤,带着伤心:“二姐的婆家,为什么不给二姐请个正经大夫看看?” 实在没有钱,回来求助娘家也可以啊!有她在,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二姐乔素,因为没钱治病而亡的! “那对杨家母子,是把你们二姐当成牛马一样,一年到头磋磨!干不了活了,便抛弃。” 乔老太冷笑一声,抓紧乔巧的手。 “四丫头,你知道吗?捎信人还说,今年开春,杨家就娶继室进门了!你二姐尸骨未寒,杨方那小子……” 第400章 菜籽命 乔巧无比震动。 娶继室了?这么快! 乔满囤气地狠狠一拳头砸在桌子,打翻茶杯。 “可恶!没钱给二姐看病,却有钱娶继室?” 恨的是二姐实在嫁得太远,他们作为娘家人,想为亲人讨公道非常难。 现在还是乱世,战火纷飞,能请人捎带个信,已是非常不容易了。 乔老太捂住胸口一顿猛咳。为此事郁闷了整天,通宵失眠,直到见到儿子闺女平安归来,这口气才松动了点。 蔺清莹用眼神示意准备上前收拾桌子的蕙兰退下去,捡起倒扣在桌上的茶杯,亲手倒了杯热茶,双手捧给乔老太。 “娘,您喝点水,先润润喉……” 小儿媳的面子,乔老太是绝对要给的。接过杯子,抿了口水放在手边握着,继续一脸气愤地抱怨。 “娘寻思,去杨家村看看,好歹在你们二姐坟前烧点纸钱,也算了了我们母女一场的情分。” “结果你们爹说,外面兵荒马乱,现在出远门等同找死!况且二丫头人已没了,她婆家又娶了继室,哪里还会认咱们这门亲?” 抱怨着、说着,泪如泉涌。 “你们爹那老东西,那是他亲骨肉啊!说这么冷漠的话……” 乔老太应该是因此事和乔老爹大吵了一架,此刻当着一屋子人,骂得不带避讳。 “难道我这么一个上好的闺女,就这样平白被杨家害了不成?” 闺女没了,罪魁祸首另寻新欢,一想就气得她心肝疼! 即使不能为闺女讨公道,她也想揪住那对母子,挠得他们满脸开花,在杨家村搞错对方名声。 不然,她的二丫头……真是死不瞑目啊! 乔巧几人对视一眼,不知该怎样安慰乔老太。 凭理智判断,当然是乔老爹的说法做法正确。但涉及亲人,过于理智就是种冷血。 乔巧犹豫片刻,下定决心。 “娘,如果您想去杨家村的话,我陪您!我和五弟,下个月才会去桓平城参加会试。一去一回,应该赶得及!” 娘家她最在意的是乔老太和乔满囤。没有这两人,她压根不会时时刻刻把娘家人牵挂着。 如果乔老太心愿是为自己二闺女讨公道,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她自然要出手相助。 只是,在她决定帮乔老太一把时,乔老太自己反而犹豫、退缩了。 “不行!你还有一大家人呢,怎么能陪娘去?杨家村那边的情况,其实我们还不太清楚……” “你和老五,要以下个月的乡试为重!这个光宗耀祖的机会,来得多么不易!” 乔老太擦了擦眼睛。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更重要。尤其是老五,现在是乔家人的希望…… 她沉沉地叹口气。 “女人就是菜籽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们二姐这样,只能怪她命不好……唉!” 乔巧如鲠在喉。 这句话,她在现代,也听不少老年人这样说过。 女孩子这一生,要遇上对的人,嫁给对的人,实在太难了。 “那……二姐的孩子,怎么办?” 她记得乔素有个儿子叫“明哥儿”的。换个后娘来照顾,能讨好吗? “明哥儿吗?明哥儿没关系。” 乔老太安慰她,权当安慰自己。 “那孩子是男丁,杨家现在唯一的血脉。就算是娶了继室,他们也不会薄待自家大孙子的!” 乔巧默然。 是,这时代最不值钱的,一直是女性。 安抚乔老太到午后,看着她娘心情慢慢平复了,乔巧才离开乔家。 蔺清莹将她送出院门,轻声说:“四姐,你不要再和娘说去杨家村的话!” “啊?” 乔巧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我听满囤说过,二姐所嫁的杨家村,离这里非常远,在平城那边。” 蔺清莹无奈地轻叹:“现在属于大皇孙的辖地了,试问,你和娘怎么去?” 乔巧答不上话。 她确实不知道……乔满囤只告诉她乔素嫁去了杨家村。哪里的杨家村,怕乔满囤起疑她没好多问。 没想到,原身二姐竟然生活在敌对势力的地盘上! 这战火纷飞的天下,真是坑苦老百姓,连亲也断了。 “我知道了……” 乔巧不再多说什么,向蔺清莹告辞。 蔺清莹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她解释得越多,蔺清莹越容易起疑。不如什么也不说装高深,蔺清莹会自动帮她脑补上。 回到家,柳娘已经做好了饭。 考虑到乔巧双手有伤,熬的是浓浓的野鸭菌汤,泡着精面烙的大饼子吃。此外,还有日常的清炒荨麻草。 春天来了,各种野菜漫山遍野钻出地表,抽出嫩绿芽儿,丰富了穷人们的餐桌。当然这地方最多的,还是常见的荨麻草。 这东西生命力顽强,旱季雨季都能繁盛成长。村民们全靠这座大山,才能在一次又一次的灾难后,煎熬着活下来。 因为乔素的事,乔巧心情多少受了些影响,没什么胃口。吃完饭,让温伯跑了一趟,把常石匠请到家来。 常石匠原本开春后一直在城里接活,给这次敌军攻城吓住。即使听说县城无恙,他窝在家里,也没打算再进县城。 他欣然接下乔巧给的扩建马厩活儿。准备从村里临时找两个雇工帮忙搬石头,他从旁指导,马厩便能顺利搭成。 只是马厩要容纳三匹马,不能修窄了。几个人规划商量半天,最后决定把鸡舍缩小,占用一点点菜地,方才把马厩的大致范围定下来。 新马厩三个小间,一马一石槽。这样三匹马便能互不影响地当邻居了。 次日村里被征召的民夫也陆续回来。乔巧让柳娘蒸了几笼肉包,借送肉包的机会,再次探望娘家人。 乔满仓精神气尚好,乔老太看起来没有昨日那么憔悴。乔巧总算放下心来。 其实若非出了乔素这档事,他们现在应该非常开心地在庆祝。 如今喜字上头,到底笼上了一层阴霾。 随着县城里的民夫回归,消息逐渐传播,乔巧声名是彻底大噪起来。 别的不说,单论乔巧这次在县城里获得的几千两赏金,就让无数人羡慕眼红。 那可是他们几辈子几代人,挣不到累积不起来的财富! 第401章 看走眼了 而乔巧为此付出的努力,某些人选择性忽视。毕竟对他们而言,耳闻总是不如目睹震撼。 他们下意识认为一个女子,不可能有传闻那么强大。 乔巧深居简出,与乔满囤专心练习骑射,备考乡试。但这些流言蜚语,总是或多或少传到耳边,令她不胜其扰。 再一次看着自家高高的院墙,沉重的铁门时,她忽然想到:为什么她一定要住在这穷乡僻壤呢? 人穷是非多。 这村子为几粒米,一把野菜都能争得面红脖子粗的。她在乡下又没有靠种地为生,何必一直住在这里,让自己天天添堵烦心? 狡兔有三窟。她大可以县城买套宅子,想住哪住哪啊! 以前是顾及娘家。现在立了女户,其实关系也没有那么亲近了。她还是应该优先考虑自己过舒服一点。 而且,余家村山路通往平城,即便设立了关卡,保不定大皇孙军队还是会过来骚扰。 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法,是将平城变成四皇子地盘。不然,住在余家村总是不安全。 想清楚这些,乔巧决定下次进城,去看看县城里有什么合适的宅邸出售。 但是,等不到她进城,大半个月后,就有人从城里,主动过来找她了。 乔巧几人方从山上练箭回来,看到停驻在院门前的军马,心头一凛。 这些马和它们的主人一样,身披铁甲。那形貌太让人熟悉了,正是骠骑将军长孙泽的亲卫队。 乔巧实在搞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找到她家来了? 为了她帮忙守住泰源县的功绩吗? 可是县太爷已经表彰过,而且时间过去这么久了…… 很不想回家,与那个长孙泽会面。然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她只能绷紧神经,带着云以墨和伏子骞走进院门。 乔满囤自然是听说过这位骠骑将军的。担心自己四姐,踌躇一下,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跟在了三人身后。 骠骑将军莅临,温伯、锦嫂子等人哪敢怠慢!把人迎接到花厅,恭恭敬敬给长孙泽上了一杯茶。 丁乐吓得不行,带着妹妹躲在房间里。 想让人给她娘报信,但门口有长孙泽带来的亲卫兵把守;乔巧等人练箭又是满山跑,实在不知道从哪里找起。 所以,乔巧他们回家,猝不及防被惊住了。 一进门云以墨和伏子骞便把带回来的柴火挑后院去了。他们身份是“下人”,不需要直面来客。 只是一边干活,一边注意花厅的动静。准备一有不对,就出手解救乔家姐弟。 不过这位骠骑将军的到来,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恶意。 他们几人照往常一样回家,门外的铁甲骑士只是向他们扫视过来一眼,没有丝毫阻拦。 这比之前丁博文造访,他手下粗鲁把乔巧拦在外面,一副鸠占鹊巢的模样,有礼貌多了。 长孙泽坐在沙发上,身板挺得笔直。面前茶杯的水放凉了,没有动过。 他常年过着军旅生活,随时随地地风餐露宿,不是很习惯眼下这种特别居家的氛围。 身下座位,软和又具有弹性。让人一坐下去,就想享受安逸,不愿起来。这对他的身份,是大忌。 目光打量整个花厅,虽没有大户人家那般极尽奢华,但布置得简约温馨。看得出主人为打造自己的安乐窝,很花费了点心思。 想着自己手中目前收集到的情报,长孙泽眸光略暗。 这个女人,真是神奇。 是的,“神奇”。 综合所知,他只能用这两个字来形容。 神奇的身世经历,神奇的发家史,神奇的天赋…… 如果不是这次大皇孙向四皇子宣战,他是真想不到,泰源县出了这么一位人物! 听到厅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他的视线从家具上,移到刚进门的年轻女人身上。 两人目光相碰,乔巧迅速低头,和自己五弟上前,抱拳施礼。 “小民见过长孙将军!” 长孙泽长身而起,抱拳还礼:“在下冒昧登门,有事相询。多有惊扰,还望乔娘子见谅!” “乔娘子”这个称呼,虽然知道只是个大众化的称呼,但出自云以墨以外的人,乔巧仍然有些不习惯。 顿了一下方回答:“不知道长孙将军要问什么事,请说。” 她心里纳闷对方找自己的目的,长孙泽却一时间忘了来意,直盯着她的脸打量,忍不住道:“乔娘子,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一旁的乔满囤,紧张地看着两人。 哪怕登门这位将军表现得彬彬有礼,但他听志和叔说过,对方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对方现在的爵位与威望,完全是通过无数次征战与杀戮得来的!即使是他自己麾下的将士,但凡触犯军规,也毫不留情处理掉。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人找上自己四姐,准没好事! 他四姐能应付吗? 乔巧微笑起来。 躲不过就不躲了。反正她自认没干什么犯法的事,心不虚。 “长孙将军军务繁忙,自然不记得我等山野小民。当日我上京探亲访友,中通城城门外,曾被长孙将军拦住盘查过……” 长孙泽顿时恍然大悟。 他对当时少见的女户,还有确认为二傻子的女人,记忆特别深。乔巧一提,他便全部回想起来。 想着当日情形,忍不住哈哈大笑。 “原来是你!真没想到,乔娘子,我们在这里还能相遇?” 上下打量乔巧一眼,敛住笑容:“那么,当时你是成功探亲访友了吗?” 乔巧点头:“承蒙将军大人顺利放行。” 长孙泽…… 当时走眼了,以为这女人是二傻子。现在看来,对方身上疑点重重。再来一次,非得把人抓起来好好审问不可! 但以乔巧今时的身份和名声,他不太好动手了。 站在面前的,可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武秀才呢! 长孙泽绕开茶几,铁靴碰击地面,发出轻微的金属脆响。站到乔巧面前,居高临下,低头瞧了眼对方。 “乔娘子,丁博文……这个人你记得吗?” 乔巧心里“咯噔”一下,面色没有什么大变化,只是眼神流露出丝丝嫌恶。 “长孙将军原来是因为此人才来的吗?可是,我与他和离,早已无任何瓜葛了!” 第402章 烂摊子 这一点长孙泽自然调查过。 看着眼前一身冷清、英气勃勃的女子,他忽然觉得些许好笑。 以不能生子的理由和离,对这位乔娘子而言,真是种侮辱。堂堂武秀才,应该已脱离了普通女子的范畴了? 怎么能用世俗的眼光来要求她。 当然,这不关他的事。他的来意,只有一个。 “乔娘子,你知道丁博文现在哪里吗?” 面对长孙泽犀利探究的目光,乔巧犹豫一瞬。谎言推脱与实诚交代,她选择了后者。 毕竟对方会找到她这来,应该是掌握了一定证据和情报。作为四皇子的子民,这种立场站位错误,会毁了她和她的家人。 “年前他突然回来过一次,接他娘和他媳妇。他还要抢夺我两个闺女,我把他赶走了!听他说,他现在是在宜州生活?” 听她这么说,长孙泽眼神缓和了些:“他后来可曾再回来过?” “不曾!” 乔巧果断摇头。 “乔娘子,你知道丁博文从军了吗?” 长孙泽微笑。 “知道。” 乔巧不喜欢对方审问犯人的语气,但形势比人强,她只能老老实实接受盘问。 “他娘在纪家村大肆宣扬过呢。这次回来,他还带了护卫马车,应该是发迹了?衣锦还乡。” “衣锦还乡?” 长孙泽嗤笑一声:“以自己家乡两村数百人的性命,作为对沐承尧的投名状,如何不受沐承尧的青睐?” 乔巧一惊,面色大变。 她先前所猜测的,被长孙泽亲口证实。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好在长孙泽也不认为她一农妇,能了解那么多信息。顿了顿继续说:“乔娘子,如今沐承尧已与我家四皇子敌对,这你是知道的。” “你的前夫,丁博文投靠沐承尧,为其出谋划策,伤天害理,手段异常狠辣。他双手沾染我们将士百姓的血,这笔账本将军肯定是要和他清算的!” 他双目炯炯,盯住乔巧。 “如果丁博文再次来找你,或者给你传递消息……乔娘子,希望你第一时间告知我!” “他不会再来找我的!” 乔巧恨不得浑身长嘴,把麻烦撇清。 “我与他已经毫无关系了!” “或许你与他毫无关系了,但我听说,他还有两个女儿,记在你的名下……” 瞅着乔巧再次变色的脸,长孙泽淡淡一笑。 “当然,作为四皇子的子民,即使是女户的孩子,她们也是受到律法保护的!本将军只是希望,如果那个男人回来找你们……” “乔娘子,你能站在正确的立场上。” 乔满囤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 乔巧手心里,攥出了汗。 “好……” 她虚弱无力地回答。 幸好对方属于比较刚正的类型! 不然,因丁博文之罪株连她们母女;或者干脆把丁乐和丁盼抓去,作为诱饵抓捕胁迫丁博文,完全可能的。 她有点后悔。也许丁博文之前来向她讨孩子,就是考虑到了这个可能性。 但转念一想,让两个孩子跟着那么阴毒的爹,不是未来全毁了? 即使丁乐愿意跟他爹去,丁盼呢?丁盼舍不得她姐姐,多半也会跟去…… 她付出了那么多,全身心投入感情。只要一想到两个闺女都会失去,她便难以接受。 现在不是一开始穿越来,对孩子们毫无记忆的时候。她已经代入了母亲这个角色,难以割舍了。 她神不守舍的样子,长孙泽并不在意。任何人骤然间听到这么多爆炸信息,一时半会也无法接受。 他踱了两步,说出最后一个来意。 “此外,下个月初,本将军也会去桓平城。受项县令之托,将你们一起带去。这一路,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乔巧和乔满囤…… 项则那个多事的! 谁想要跟这么一位煞神一起啊?那不叫出发,叫行军! “怎么,两位不愿意与本将军同行?” 瞧着乔家姐弟的表情纠结,怪有趣,长孙泽笑容多了一抹兴味。 “不、不是!” 乔巧勉强说:“能与将军大人同行,我们荣幸之至!” “好。出发前,本将军会派人来接你们。” 临去,长孙泽拍了拍乔满囤的肩膀:“少年人,努力一点,大有可为啊!” 送这位骠骑将军离开后,姐弟俩面面相觑。 云以墨走过来,关心地问:“乔娘子,没什么事?” 乔巧苦涩地摇头。 暂时是没事,但谁知道以后呢? 如果丁博文所作所为升级,超过四皇子与长孙泽的容忍限度,她们母女三人被牵连,分分秒秒的事。 三人回到花厅坐下。乔巧看着茶几那杯满满的茶,心想这长孙泽倒是位颇有忍耐力的人物,防备心也很重。 在她家花厅等这么久,身为上位者不仅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情绪流露出来,且对她家的茶水滴水不沾…… “四、四姐,方才那长孙将军说,丁博文用数百条人命,给沐承尧递投名状,是什么意思?” 没有外人,乔满囤迫不及待入座追问。 从四姐的表情看,他怀疑四姐早就知道此事。不然,正常人反应不该是像他这样,至少追问两句吗? 乔巧没办法,只能把之前守东门时得到的信息,还有和云以墨的分析,简单告诉他一遍。 作为血脉相连的亲人,即使不愿下水,多少也湿了脚。藏着掖着没好处,倒不如坦诚布公,面对未知的危险时有个准备。 乔满囤听得完全傻了。 他这个前四姐夫有这么厉害?没看出来啊? 渣男他不怕,帮四姐揍便揍了。可这个渣男冷血到连自家的乡亲也不放过,几百条人命呀! 如果不是他们拼死抵抗,四姐和阿兴勇猛过人,余家村和纪家村一样,会被土匪屠得鸡犬不留! 就为了给尧军进攻泰源县掩人耳目,提供一条奇袭之道? 不、或许还有公报私仇的意味。 毕竟自从丁博文爷爷和父亲过世后,没有作为的丁博文,没少受村民闲言碎语讥讽。 加上丁老太的跋扈个性,与大多数村民势如水火…… 乔满囤越想越觉得浑身发冷,在沙发上瑟缩成一团。 他四姐怎么会嫁给这样一个人呢? 幸好两人和离了! “五弟,这事你知道就行,别告诉爹娘他们。” 因为乔素的离世,对乔老太打击非常大,不能再承受更多了。而且这件事宣扬出去,让两个闺女如何自处? 她也颇感无奈,接手这么一个烂摊子。 第403章 他想抽死自己 或许丁博文初衷不是为了灭掉两个村子。只是土匪和流民的欲望,让事态变得脱离他的掌控。 但不管咋说,旁人眼里看到的罪魁祸首是他。 此人死不足惜,却连累了他两个闺女! 云以墨安慰他们:“既然长孙泽这次没有追究,便代表此事过去了。以后看好孩子,站对立场就好。” 乔巧纠结一会。 “我把这事有选择地告诉孩子和家里其他人怎样?至少,如果丁博文再出现,他们知道该怎样站立场!” 瞒着没好处。丁乐心目中,她爹始终会是那个完美形象。而她在中间,枉做小人。 这又何必? 孩子大了,应该自己学习明辨是非。 乔满囤赞同四姐这个观点。 “对,四姐!你家人多,一定要提醒他们,不要给你惹出事来!” 方才看到长孙泽讯问他四姐的表情和语气,他担心得心脏快停止跳动了。 时候不早,乔满囤提着自己那份猎物赶着回家了。清莹颇有见识,他还想就此事问问清莹。这么大的事,夫妻间肯定要通个气。 反正四姐的意思是瞒着爹娘,又没要他瞒清莹。 确定好要说的话后,乔巧便把家里的人全部召集到花厅,给他们说了长孙泽的来意。 温伯、锦嫂子等人很好办,直接阐述大皇孙和四皇子的对立立场。若再与站位大皇孙的丁家人接触,他们作为四皇子的子民,就是谋逆罪! 弄清楚这一点后,大家都吓得不行,连连表示不会开门揖盗。 最后,让其他人各忙各的,只留下丁乐和丁盼。 看着丁乐苍白的脸,乔巧脸色严肃地问:“乐儿,娘方才给大家说的话,意思你明白了吗?” 丁乐无助地轻轻点头,眼神透着茫然。 “我明白……如果我们再和爹有所瓜葛,不止我、妹妹会没命,娘、晓玉姐姐她们都会被牵连。” 但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就发展到这样了? 她知道娘不会说谎的。 那个看起来很凶的大人,今日就差点将娘抓走了。 乔巧看出大闺女心里仍然在犹豫、在仿徨,索性往话题里加了一把火。 “虽说现在没有明确证据,证明你们爹不顾惜你们?但纪家村被血洗,咱们余家村险些被屠戮,背后有你们爹手笔,” 这一点不容置疑! 伸手摸摸懵懂丁盼的头,拉住身子摇摇欲坠的丁乐坐在自己身边,乔巧语重心长。 “乐儿、盼儿,娘明白告诉你们这些话,不是想要让你们难过,而是希望你们能明辨善恶。” 她顿了顿:“他是你们爹,但同时,也是手上沾满众多无辜者鲜血的刽子手!” 丁乐唇瓣发白,蠕动一下,没能说出话。 丁盼被她娘严厉的语气吓到,一下子扑进她娘怀里:“我只有娘和姐姐,没有爹!” 纪家村她有要好的小伙伴,还有她和姐姐挨打受骂时,给她们饼子吃的善心婶婶…… 她讨厌她爹! 丁乐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滚了出来。 “你们爹胡作非为,会给咱们母女带来些麻烦。” 乔巧抱了抱两个闺女。 “但没关系,娘现在是女户,你们跟着娘,与他划清界限就好。等时间久了,别人自然会淡忘,不会再把你们爹干的坏事,记到你们头上!” 丁乐伸手搂住她娘脖子,哭得异常伤心。 不过这么敞亮沟通之后,乔巧相信两个闺女心中,应该有个正确认知了。 回到房间的丁乐,拉出脖颈处一直贴身带着的小玉佛,红着眼睛看了许久,扯下来扔进了装杂物的旧箱子里。 至于丁盼…… 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她本来就没将她爹当一回事!至于那小玉佛,嫌戴着累赘早不知扔哪个旮沓了。 月底的时候,乔巧带着闺女们进了趟城。 这回守军基本认识乔巧这位名人了,乔巧入城费也没有给,便赶着马车进了城门。碰巧金俊才在东门巡视,还跑下城楼来与乔巧寒暄了一阵。 乔巧不觉得自己和金俊才很熟。但金俊才自来熟,逗着怯生生的丁乐丁盼,让叫他叔叔。 赶车的云以墨也没被放过。叭叭谈论起剑法,还说有机会要向云以墨讨教一二。 总之,这就是个话痨。之前乔巧没看出来,难怪云以墨给其的评论是人缘好。 这能不人缘好吗?是人不是人,都能说到一堆。 辞别金俊才,来到牙行。 顾牙人目前已升任牙行的金牌牙人,手握众多资源,春风得意。 他手上可是经管过女武秀才的店铺啊,说出去,哪个不好奇三分,敬佩三分,礼让三分? 乔巧一行进门,造成了牙行的轰动。看着顾牙人殷勤地将人迎接进自己的大房间,门外围满了无数个好奇的吃瓜群众。 已经降级为铜牌牙人的王牙人,站在自己狭小房间的门口,眼红又悲愤地往外看…… 曾经!财神爷进的是他的牙房啊? 他再一次想抽死当初的自己! 顾牙人掩上门,将人声隔绝在外,亲手倒了几杯茶放在桌上,才笑眯眯问乔巧。 “乔夫人,恭贺您考中武秀才!这一句话,一直没有机会向您说呢?” 说着,拱了拱手,弯腰施礼。 “谢谢。” 乔巧连忙虚扶他:“顾牙人,你我老熟人,别客气了。” 顾牙人却再次向她一揖到地:“不,这一礼,还得感谢乔夫人您,大义大勇,救了我们泰源县满城百姓!” 他当时作为壮年男丁,也被强征为民夫。谷参将要的出城费太高,极少富户给得起。 没有乔巧等人拼死守城,他现在哪能安稳坐在牙行,重操旧业! 与少数不知好歹的人不同,顾牙人这类稍有见识的百姓,是非常感激乔巧等人的。 一旁的丁乐和丁盼,不由自主挺直了脊梁。见旁人如此夸赞感恩她们娘,她们自然是与有荣焉。 最后,顾牙人看向乔巧身后的云以墨。 “这位小哥,莫不就是那位杀掉叛将的‘阿兴’侠士?” 他眼神含着尊重,哈哈一笑:“两位可能不知道,这鹰面具,在我们县城已经卖脱销了!” 第404章 买豪宅 乔巧略微诧异地回头看了云以墨一眼。云以墨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他一直呆在乔巧家里,乔巧进城,他才跟着进城。乔巧不知道的,他自然也不知道。 乔巧抿嘴笑道:“那银楼应该开心自家能大赚一笔了。” “银楼赚什么呢?” 顾牙人笑着摇头:“仿制的多!银楼掌柜怕是还会气急败坏骂人,骂仿制的抢了他家生意?” 这年头的确没什么专利保护说法。 乔巧再次失笑。 闲聊片刻,顾牙人言归正传:“乔夫人,不知您今日来,有什么事呢?” 没到收租的时间。想到乔巧此次武举县试和守城战拿到的奖金,他心里一跳预感到生意又上门了! 不禁挺直腰板,上身前倾,专注地倾听乔巧的回答。 “我想在城里买所宅邸……” 果然乔巧说出了他最爱听的话:“不知顾牙人你这里是否有什么好推荐?” “那自然是有啊,而且选择很多!” 顾牙人眉开眼笑。 “乔夫人,你这个时候来买宅邸,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乔巧些许纳闷:“为什么?” 泰源县不是保住了吗?大皇孙也退兵,难道还有很多人因此卖房子去逃难? 顾牙人端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品着嘴边的茶味叹息:“还能为什么?怕泰源县再次被大皇孙的军队攻打呗!” 毕竟两家正式开战。这一次泰源县能守住,下次、下下次呢? 很多没信心又不差钱的主,便变卖家产准备跑路了。挂在他手上的各种房产,可不就与日俱增了吗? 乔巧…… 咋感觉她现在买房子,有点蠢? 但话问出口了,也不能收回,只能继续打听下去。 “那,顾牙人,你给我推荐几座宅子。最好是靠近衙门,治安比较好的地段。” 这种地方,除了安全点,三姑六婆也应该较少。 “不知乔夫人要大点的?小点的?” 顾牙人起身,从架子上搬下厚厚一撂资料册,准备帮她查找。 乔巧踌躇一下:“大一点的!” 她家人口越来越多了,马有三匹,以后可能还会增加……买个大宅子,一劳永逸。 顾牙人翻阅手中资源,给她推荐了三处宅邸。都是环绕衙门的中心地带,住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五百来坪的这个宅子最大,带一个小花园,售价一千两银子;其次是一处三百坪的宅子,离衙门最近,售价五百两银子;最后是只有二百余坪的宅子,后角门出去就是集市,买东西十分便利!售价三百两银子。” 顾牙人把资料册推到乔巧面前,示意她自己选择。 乔巧对带有小花园的宅子感兴趣,细看资料册记录,三座宅邸都是三进三出。想住五进以上宅邸的,得是王候世家。所以城里五百坪的宅邸,对于普通百姓算是相当大了。 丁乐丁盼坐在旁边,有些震惊地望着她们娘。 突然就要买宅子了?难不成以后要搬进城里来住?住惯了乡下,她们有点不习惯。 “顾牙人,先带我们看看那处五百坪的宅子。” 除非看不中,乔巧才打算看别的房子。 买房啊,每一个现代人的执念。奋斗一生,就希望有个属于自己的房子。乡下的农家院,比起城里的房子,意义是不同的。 “好,我这就带乔夫人你们去看宅子。” 顾牙人喜攸攸从抽屉里取出一串铜钥匙。这宅子刚挂牌在他这里几日,难不成马上就能转手售出? 他辉煌的销售履历,又要增添一项了! 原本抱有不愿挪窝想法的丁乐丁盼,在看到宅子花园带小荷花池的时候,彻底被征服了。 由于房主刚挂牌售卖,所有家具保持完好,甚至花园中的花卉也没有枯败。她们若买下来,直接能拎包入住。 丁乐看中的是花园的美丽景致;丁盼直奔树下的秋千架;乔巧爱的是前后院栽种的那几丛郁郁葱葱青竹,幽雅宁静。 就连伏子骞,也眼馋地望了望宽敞的前后院。这么大的地方,完全可以开辟一块作为练武场啊! 省得一拿刀动枪,不是把马惊了,就是吓得鸡舍炸了。 每一进院落,都有三间正房、一间书房、六间厢房、九间下人房。 大宅门旁边的倒座房,数个隔间作为门房、大厨房、洗漱间。后罩房又是数个隔间,杂物间、小厨房、洗漱间一应俱全。 总之,这是个使奴唤婢、有钱人家才能住得起的小豪宅。 乔巧很满意,当即掏钱与顾牙人签订契书,把这处宅子买下来。听说女武秀才要买,售房房者还主动降价了二十两银子。 至于买了以后什么时候搬进来住,得等考完武举。 两个闺女要上女学,如果清莹和五弟搬到县城里来住,自然更方便。如果小两口仍然住乡下,比较麻烦。 要么等闺女们放假一起进城,要么把闺女们丢清莹那住读。 反正,宅子买下来,只能先放那,作为进城的一个落脚点。 回到家,乔巧征询温伯等人的意见。 听说需要人打理新宅花园,温伯二话不说,率先请缨。锦嫂子出自大户人家,对于打理豪宅也颇有心得,紧跟其后,表示愿意进城。 于是,城里新宅驻守人员暂时定了温伯和锦嫂子两人。其他人不动。 乔巧考虑等考完武举回来,再买几个下人,最好聪明点的,交给伏安康调教。以后店铺开起来,生活不就稳定了吗? 当然,这一切得建立在和平的基础上。 希望长孙泽这样有能耐的将军,能多一点,让四皇子辖地长久稳固下去。 时间一晃很快月底了。 乔满囤和蔺清莹特地登门,大家坐在一起商量桓平城之行。 乔巧这边,两个闺女肯定是要带上的。一是自己走太久,不放心她们安全;二是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 让她们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助于她们增长见识,开阔眼界,省得做井底之蛙! 其次,云以墨、伏子骞必然随同。有他们在,安全系数大大提升。 考虑到自己忙于武举考试,途中可能顾不上亲手照顾孩子。晓玉、采绿也得跟着去。 这样一来,就剩柳娘和瞎眼的伏安康守家了。 第404章 买豪宅 乔巧略微诧异地回头看了云以墨一眼。云以墨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他一直呆在乔巧家里,乔巧进城,他才跟着进城。乔巧不知道的,他自然也不知道。 乔巧抿嘴笑道:“那银楼应该开心自家能大赚一笔了。” “银楼赚什么呢?” 顾牙人笑着摇头:“仿制的多!银楼掌柜怕是还会气急败坏骂人,骂仿制的抢了他家生意?” 这年头的确没什么专利保护说法。 乔巧再次失笑。 闲聊片刻,顾牙人言归正传:“乔夫人,不知您今日来,有什么事呢?” 没到收租的时间。想到乔巧此次武举县试和守城战拿到的奖金,他心里一跳预感到生意又上门了! 不禁挺直腰板,上身前倾,专注地倾听乔巧的回答。 “我想在城里买所宅邸……” 果然乔巧说出了他最爱听的话:“不知顾牙人你这里是否有什么好推荐?” “那自然是有啊,而且选择很多!” 顾牙人眉开眼笑。 “乔夫人,你这个时候来买宅邸,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乔巧些许纳闷:“为什么?” 泰源县不是保住了吗?大皇孙也退兵,难道还有很多人因此卖房子去逃难? 顾牙人端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品着嘴边的茶味叹息:“还能为什么?怕泰源县再次被大皇孙的军队攻打呗!” 毕竟两家正式开战。这一次泰源县能守住,下次、下下次呢? 很多没信心又不差钱的主,便变卖家产准备跑路了。挂在他手上的各种房产,可不就与日俱增了吗? 乔巧…… 咋感觉她现在买房子,有点蠢? 但话问出口了,也不能收回,只能继续打听下去。 “那,顾牙人,你给我推荐几座宅子。最好是靠近衙门,治安比较好的地段。” 这种地方,除了安全点,三姑六婆也应该较少。 “不知乔夫人要大点的?小点的?” 顾牙人起身,从架子上搬下厚厚一撂资料册,准备帮她查找。 乔巧踌躇一下:“大一点的!” 她家人口越来越多了,马有三匹,以后可能还会增加……买个大宅子,一劳永逸。 顾牙人翻阅手中资源,给她推荐了三处宅邸。都是环绕衙门的中心地带,住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五百来坪的这个宅子最大,带一个小花园,售价一千两银子;其次是一处三百坪的宅子,离衙门最近,售价五百两银子;最后是只有二百余坪的宅子,后角门出去就是集市,买东西十分便利!售价三百两银子。” 顾牙人把资料册推到乔巧面前,示意她自己选择。 乔巧对带有小花园的宅子感兴趣,细看资料册记录,三座宅邸都是三进三出。想住五进以上宅邸的,得是王候世家。所以城里五百坪的宅邸,对于普通百姓算是相当大了。 丁乐丁盼坐在旁边,有些震惊地望着她们娘。 突然就要买宅子了?难不成以后要搬进城里来住?住惯了乡下,她们有点不习惯。 “顾牙人,先带我们看看那处五百坪的宅子。” 除非看不中,乔巧才打算看别的房子。 买房啊,每一个现代人的执念。奋斗一生,就希望有个属于自己的房子。乡下的农家院,比起城里的房子,意义是不同的。 “好,我这就带乔夫人你们去看宅子。” 顾牙人喜攸攸从抽屉里取出一串铜钥匙。这宅子刚挂牌在他这里几日,难不成马上就能转手售出? 他辉煌的销售履历,又要增添一项了! 原本抱有不愿挪窝想法的丁乐丁盼,在看到宅子花园带小荷花池的时候,彻底被征服了。 由于房主刚挂牌售卖,所有家具保持完好,甚至花园中的花卉也没有枯败。她们若买下来,直接能拎包入住。 丁乐看中的是花园的美丽景致;丁盼直奔树下的秋千架;乔巧爱的是前后院栽种的那几丛郁郁葱葱青竹,幽雅宁静。 就连伏子骞,也眼馋地望了望宽敞的前后院。这么大的地方,完全可以开辟一块作为练武场啊! 省得一拿刀动枪,不是把马惊了,就是吓得鸡舍炸了。 每一进院落,都有三间正房、一间书房、六间厢房、九间下人房。 大宅门旁边的倒座房,数个隔间作为门房、大厨房、洗漱间。后罩房又是数个隔间,杂物间、小厨房、洗漱间一应俱全。 总之,这是个使奴唤婢、有钱人家才能住得起的小豪宅。 乔巧很满意,当即掏钱与顾牙人签订契书,把这处宅子买下来。听说女武秀才要买,售房房者还主动降价了二十两银子。 至于买了以后什么时候搬进来住,得等考完武举。 两个闺女要上女学,如果清莹和五弟搬到县城里来住,自然更方便。如果小两口仍然住乡下,比较麻烦。 要么等闺女们放假一起进城,要么把闺女们丢清莹那住读。 反正,宅子买下来,只能先放那,作为进城的一个落脚点。 回到家,乔巧征询温伯等人的意见。 听说需要人打理新宅花园,温伯二话不说,率先请缨。锦嫂子出自大户人家,对于打理豪宅也颇有心得,紧跟其后,表示愿意进城。 于是,城里新宅驻守人员暂时定了温伯和锦嫂子两人。其他人不动。 乔巧考虑等考完武举回来,再买几个下人,最好聪明点的,交给伏安康调教。以后店铺开起来,生活不就稳定了吗? 当然,这一切得建立在和平的基础上。 希望长孙泽这样有能耐的将军,能多一点,让四皇子辖地长久稳固下去。 时间一晃很快月底了。 乔满囤和蔺清莹特地登门,大家坐在一起商量桓平城之行。 乔巧这边,两个闺女肯定是要带上的。一是自己走太久,不放心她们安全;二是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 让她们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助于她们增长见识,开阔眼界,省得做井底之蛙! 其次,云以墨、伏子骞必然随同。有他们在,安全系数大大提升。 考虑到自己忙于武举考试,途中可能顾不上亲手照顾孩子。晓玉、采绿也得跟着去。 这样一来,就剩柳娘和瞎眼的伏安康守家了。 第405章 活阎罗 而乔满囤这边,除了蔺清莹是必然跟随自己的夫君,还带了贺伯、阿福和阿良。 两家人合并一处,也算人多势众。加上有长孙泽的军队保驾护航,这一路可以当着游山玩水,尽情享受沿途风光。 至于留下来的家人,余志和说,长孙泽在泰源县与余家村山路哨卡都增设了兵马。与三皇子缠战的大皇孙,应该暂时无余力两头作战。 乔巧觉得四皇子过于中庸了。 大皇孙既然宣战,就应该趁其分身不暇,主动进兵平城,蚕食对方领地。河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一直龟缩在自家地盘,被动防守。等大皇孙或者三皇子分出胜负,腾出手来,下一个对付的便是自家了。 当然,统治者怎么考虑,他们这种升斗小民插不上话。 没看手握重兵的长孙泽,也老老实实听候四皇子调令吗? 她现在应该做的,还是着眼即将到来的武举乡试。 收拾好简单的行李,月初长孙泽派来的铁甲军士一到,大家就辞别家人准备出发了。 乔巧、云以墨、乔满囤三人骑马,其余人坐伏子骞赶的马车,被乔老太等人千叮咛万嘱咐,送到村外。 余志和还特地组织了一大群村民,敲锣打鼓跟在后面送行。那热闹无比的架势,尬的乔巧姐弟觉得不拿个武举人回来,对不起他们! 桓平城是西境五郡中,仅次于都城怀安的第二大城市。 地处西境中心,交通十分便利,南来北往客商很多。由此催生前往此处的各条官道小路,匪贼不断。 官府兵马有限,管不了小打小闹,所以去桓平城的旅人,大多数结伴而行。 项则或许是担心乔巧姐弟没出过远门,或许是关心云以墨安危,总之是拜托了长孙泽,去桓平城捎带上自己泰源县的三位考生。 一大早长孙泽就在南门等候了。 被家人村民送行耽误了时间,乔巧等人抵达南门,已是下午申时。 让骠骑将军等这么久,乔巧姐弟十分惶恐。把车马停在长孙泽的铁甲卫队之后,连忙跟着来接他们的信使,先去拜见长孙泽。 “小民来迟,请长孙将军恕罪!” 长孙泽一开始是骑在马上等的,后来实在等不住,下马找块大石头坐着,令随邑就地休息。 他知道今日免不了要等人,但没想到会等这么久! 脸色挺不好看地抬头望望天,然后才将两道冷森的目光,投向姐弟俩,语气格外平静。 “若在战场上如此延误时机,你们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乔巧姐弟…… 尬笑。 庆幸自己不是这活阎罗的兵! 斥过两人,长孙泽才让他们起身。看向姐弟俩身后问:“你们带来了几个随从?” “不止是随从,还有我们的家人。” 乔满囤特老实,一五一十细数:“我四姐的两个孩子,还有我媳妇儿,一共十二个人。” 长孙泽…… 敢情不是去参加武举乡试的,而是拖家带口准备旅游,顺便让他当保镖! 运了运气,他厉喝一声:“高淮!” 旁边一直侍立着的高淮,连忙快步上前:“长孙将军有何吩咐?” 长孙泽手指被他喝声吓了一跳的乔家姐弟:“你们三名考生,出发后尾随队伍,保持一定距离即可!” 说完起身,换了块离他们远一点的大石坐去了。 高淮默默和乔家姐弟对视一眼。 乔满囤把高淮拽到一边,偷偷问:“高大哥,长孙将军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是生气我们来晚了吗?” 高淮瞅两眼从乔家马车上下来的几个女子,大的叽叽喳喳,小的嘻嘻哈哈。唯一一个仪态端庄的,明艳不可方物。吸引得周围的铁甲将士,不住朝她看。 他干咳一声,说:“应该不止是因为你们到得晚了……” 他佩服这姐弟俩。 明知道同行者有长孙将军,他们出发前不做点什么准备工作吗?好歹打听下长孙将军的好恶? 长孙泽那六亲不认的暴脾气,连他都战战兢兢的。 “高大哥,你没带家眷吗?” 走回马车边,看着高淮牵着自己的马,准备与他们同行,乔巧略感意外。 “……没有!” 高淮默默吸了口气:“长孙泽治军甚严,军中不允许出现女人!” 乔家姐弟大概明白长孙泽脸为什么那么臭了。 乔满囤同情地看一眼高淮:“高大哥,难怪你不敢带家眷?” 还好他和四姐不归长孙泽管,想带就带。 高淮…… 重点是这个吗? 不过,饶是长孙泽这么不耐烦了,队伍还是没有出发。眼瞅太阳快偏西了,乔巧忍不住看向高淮。 “高大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发?等晚上夜行军吗?” 既然出发时间本就这么晚,怎么能怪他们迟到? 高淮苦笑:“赵小公子还没来,长孙将军应该派人去找了,等等!” “赵小公子?” 谁啊?连长孙将军的鸽子也敢放! “你们见过的……” 高淮苦涩地叹气:“就是和我们一起县试,总拿鼻子朝天、下巴对我们的那小子!” “什么?” 乔满囤失声:“竟然是他?他是长孙将军的什么人?” 可千万别是什么皇亲国戚! 虽然他们自认为没得罪过对方。但对方动不动就鼻子朝天,万一他认为他们的存在有碍他观瞻呢…… 莫名其妙要对付他们咋办? 小老百姓可惹不起权贵! “我也是临出发前,县太爷告诉我知道的。” 高淮心里七上八下,不比他们轻松。 “县太爷说,这赵小公子,是长孙将军的表弟。他好武,家里想让他从军,又不想让他从小兵做起。便打算通过这回武举考试,让他先博个出身。” 乔巧眼神和自己五弟一对,瞬间明了那位赵小公子总拿下巴对他们的原因了。 他们这是……碍了贵人的道啊! 乔满囤额间见汗:“那赵小公子……他为什么偏要来咱们泰源县参加武举县试?” 高淮顿了顿:“因为他祖籍贯是泰源县的。而且,他家打探到的消息,是泰源县无能人!” 姐弟俩…… 所以这小子,还有他背后站着的人,脸被打肿了! 乔满囤脊背发凉,望一眼坐在那边的长孙泽背影,声音发颤。 “那、那……长孙将军答应这次护送我们,该不会是想借此机会,把我们除掉?” 第405章 活阎罗 而乔满囤这边,除了蔺清莹是必然跟随自己的夫君,还带了贺伯、阿福和阿良。 两家人合并一处,也算人多势众。加上有长孙泽的军队保驾护航,这一路可以当着游山玩水,尽情享受沿途风光。 至于留下来的家人,余志和说,长孙泽在泰源县与余家村山路哨卡都增设了兵马。与三皇子缠战的大皇孙,应该暂时无余力两头作战。 乔巧觉得四皇子过于中庸了。 大皇孙既然宣战,就应该趁其分身不暇,主动进兵平城,蚕食对方领地。河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一直龟缩在自家地盘,被动防守。等大皇孙或者三皇子分出胜负,腾出手来,下一个对付的便是自家了。 当然,统治者怎么考虑,他们这种升斗小民插不上话。 没看手握重兵的长孙泽,也老老实实听候四皇子调令吗? 她现在应该做的,还是着眼即将到来的武举乡试。 收拾好简单的行李,月初长孙泽派来的铁甲军士一到,大家就辞别家人准备出发了。 乔巧、云以墨、乔满囤三人骑马,其余人坐伏子骞赶的马车,被乔老太等人千叮咛万嘱咐,送到村外。 余志和还特地组织了一大群村民,敲锣打鼓跟在后面送行。那热闹无比的架势,尬的乔巧姐弟觉得不拿个武举人回来,对不起他们! 桓平城是西境五郡中,仅次于都城怀安的第二大城市。 地处西境中心,交通十分便利,南来北往客商很多。由此催生前往此处的各条官道小路,匪贼不断。 官府兵马有限,管不了小打小闹,所以去桓平城的旅人,大多数结伴而行。 项则或许是担心乔巧姐弟没出过远门,或许是关心云以墨安危,总之是拜托了长孙泽,去桓平城捎带上自己泰源县的三位考生。 一大早长孙泽就在南门等候了。 被家人村民送行耽误了时间,乔巧等人抵达南门,已是下午申时。 让骠骑将军等这么久,乔巧姐弟十分惶恐。把车马停在长孙泽的铁甲卫队之后,连忙跟着来接他们的信使,先去拜见长孙泽。 “小民来迟,请长孙将军恕罪!” 长孙泽一开始是骑在马上等的,后来实在等不住,下马找块大石头坐着,令随邑就地休息。 他知道今日免不了要等人,但没想到会等这么久! 脸色挺不好看地抬头望望天,然后才将两道冷森的目光,投向姐弟俩,语气格外平静。 “若在战场上如此延误时机,你们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乔巧姐弟…… 尬笑。 庆幸自己不是这活阎罗的兵! 斥过两人,长孙泽才让他们起身。看向姐弟俩身后问:“你们带来了几个随从?” “不止是随从,还有我们的家人。” 乔满囤特老实,一五一十细数:“我四姐的两个孩子,还有我媳妇儿,一共十二个人。” 长孙泽…… 敢情不是去参加武举乡试的,而是拖家带口准备旅游,顺便让他当保镖! 运了运气,他厉喝一声:“高淮!” 旁边一直侍立着的高淮,连忙快步上前:“长孙将军有何吩咐?” 长孙泽手指被他喝声吓了一跳的乔家姐弟:“你们三名考生,出发后尾随队伍,保持一定距离即可!” 说完起身,换了块离他们远一点的大石坐去了。 高淮默默和乔家姐弟对视一眼。 乔满囤把高淮拽到一边,偷偷问:“高大哥,长孙将军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是生气我们来晚了吗?” 高淮瞅两眼从乔家马车上下来的几个女子,大的叽叽喳喳,小的嘻嘻哈哈。唯一一个仪态端庄的,明艳不可方物。吸引得周围的铁甲将士,不住朝她看。 他干咳一声,说:“应该不止是因为你们到得晚了……” 他佩服这姐弟俩。 明知道同行者有长孙将军,他们出发前不做点什么准备工作吗?好歹打听下长孙将军的好恶? 长孙泽那六亲不认的暴脾气,连他都战战兢兢的。 “高大哥,你没带家眷吗?” 走回马车边,看着高淮牵着自己的马,准备与他们同行,乔巧略感意外。 “……没有!” 高淮默默吸了口气:“长孙泽治军甚严,军中不允许出现女人!” 乔家姐弟大概明白长孙泽脸为什么那么臭了。 乔满囤同情地看一眼高淮:“高大哥,难怪你不敢带家眷?” 还好他和四姐不归长孙泽管,想带就带。 高淮…… 重点是这个吗? 不过,饶是长孙泽这么不耐烦了,队伍还是没有出发。眼瞅太阳快偏西了,乔巧忍不住看向高淮。 “高大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发?等晚上夜行军吗?” 既然出发时间本就这么晚,怎么能怪他们迟到? 高淮苦笑:“赵小公子还没来,长孙将军应该派人去找了,等等!” “赵小公子?” 谁啊?连长孙将军的鸽子也敢放! “你们见过的……” 高淮苦涩地叹气:“就是和我们一起县试,总拿鼻子朝天、下巴对我们的那小子!” “什么?” 乔满囤失声:“竟然是他?他是长孙将军的什么人?” 可千万别是什么皇亲国戚! 虽然他们自认为没得罪过对方。但对方动不动就鼻子朝天,万一他认为他们的存在有碍他观瞻呢…… 莫名其妙要对付他们咋办? 小老百姓可惹不起权贵! “我也是临出发前,县太爷告诉我知道的。” 高淮心里七上八下,不比他们轻松。 “县太爷说,这赵小公子,是长孙将军的表弟。他好武,家里想让他从军,又不想让他从小兵做起。便打算通过这回武举考试,让他先博个出身。” 乔巧眼神和自己五弟一对,瞬间明了那位赵小公子总拿下巴对他们的原因了。 他们这是……碍了贵人的道啊! 乔满囤额间见汗:“那赵小公子……他为什么偏要来咱们泰源县参加武举县试?” 高淮顿了顿:“因为他祖籍贯是泰源县的。而且,他家打探到的消息,是泰源县无能人!” 姐弟俩…… 所以这小子,还有他背后站着的人,脸被打肿了! 乔满囤脊背发凉,望一眼坐在那边的长孙泽背影,声音发颤。 “那、那……长孙将军答应这次护送我们,该不会是想借此机会,把我们除掉?” 第406章 拖后腿 “长孙将军何等英雄人物,会算计你们?” 高淮嗤之以鼻。 乔满囤幽幽瞥他一眼:“赵小公子如果记仇,也包括你?” 高淮顿时蔫了。 看不惯那小子老拿下巴怼人,他没少给对方脸色看。要不是因为敌军攻城,他说不定就伙同兄弟套对方麻袋了! 还好敌军攻城了……不是,是还好没来得及套。 三人正说着,只听清脆的铃铛声响。两匹健马,拉着一辆车从城门里面,驶了出来。 长孙泽一下子站起身,面朝那辆马车。看表情是恨不得立即冲过去,把马车上的人拖下来痛打! “大表哥!” 马车驶到众人跟前停住。一只手撩起车帘,露出富家公子一张欠揍的脸,带着微醺酒意,朝长孙泽嘻嘻地笑。 “大表哥久等了,表弟我收拾行装耽误了些功夫,现在可以出发啦!走,走!” 说罢,便要放下车帘。 周围的军士包括乔巧等人,嘴巴张开合不拢……这赵小公子,胆好肥! 没看到他表哥、长孙将军面色铁青,马上快要暴走了吗? 车里传出来女子低低的娇笑声,吴侬软语,不知道说了什么。听声音还不止一个! 长孙泽手按住剑柄,默默运气两秒,蓦地舌绽春雷:“把那小子给我捉下来,先打上十军棍,我们再出发!” 乔巧等人齐刷刷往后退,远离风暴中心。 “哇,大表哥你干什么?我又不是你的兵……” 很快,赵小公子的大呼小叫,变成了鬼哭狼嚎。“噼噼啪啪”的板子声,夹杂着哭天抹泪的求饶声。 乔巧把两个吓得缩成一团的闺女抱上车,安慰她们:“没事,那些叔叔在打坏人!” 众人…… 终于,打完人的长孙泽神清气爽。命令手下把车里的两个女人揪出来扔在路边,将自己哭啼啼的表弟塞进车里,队伍起程出发了。 赵小公子趴在车窗上,努力伸出一只手,头探出去看他的两个美人,洒下一路哀嚎。 “大表哥你等等!那是我花了两百两银子买来的新妾室啊……” 没人理他。 目送车队迤逦离去的两美人坐在地上,呆若木鸡。 她们这算是……被放归自由身了吗? 不需要长孙泽再次让人警告,乔巧等人自动离他的亲卫队远远的。 路上乔满囤也不太敢和自己媳妇儿随意说笑了,生怕触怒这位骠骑将军,给他来上十军棍。 长孙泽手下清一色的骑兵,行军速度很快。乔巧拉车的马是普通马,车上又载有九个人,慢吞吞地跟着。很快被甩得不见影了。 乔巧三人只能放慢马速。 走在中间的高淮纠结的要死。不知道该往前去追长孙泽的队伍,还是等乔巧他们这群蜗牛。 乔巧倒是坦然。 如果就此掉队,自己和五弟两家人在后面随心所欲地走,还自在许多! 他们黄昏出发,走到月亮升起,沿着官道,只见前方炊烟袅袅升起。 近前一看,原来是长孙泽的队伍,已经在郊野扎下营帐,埋锅造饭了。 双方会面,均觉无语。 一名军士过来,指着两座搭建在营地中央的空帐篷,对他们说:“这是将军吩咐留给你们的,你们自己分配休息!” 乔巧有些意外,连忙和自己五弟一起道谢。 心里觉得这长孙泽看似不近人情,实则挺细心。 急行军中,这营帐也不能睡得怎么舒服,无非是男人一个帐篷,女人一个帐篷,将就着睡。 蔺清莹指挥阿良阿福,帮忙从车上搬下几床被褥,铺在营帐里。乔巧带着晓玉采绿,就着点燃的篝火堆烧水,加热干粮。 丁乐丁盼在陌生环境里比较害怕,安静地靠着她们娘坐。让吃东西就吃,让喝水就喝。 实在憋不住了,才小声让晓玉采绿陪她们去方便。 好在她们也不是生来就娇生惯养的小姐。野外露营,若不是陌生人在,她们会自在许多。 云以墨、伏子骞、乔满囤、高淮把几匹马牵到远处,找水源让马吃草喝水。 长孙泽带着两名亲卫过来时,篝火旁只剩乔巧坐那里,全神贯注烧水。 他略微顿下,在乔巧身边站住脚,示意左右把一只死野兔、一只死野鸡放在篝火边。 “这是扎营后打猎得来的,你们拿去吃。看看还差了什么,差人告诉我!” 乔巧连忙站起来欠身弯腰,诚惶诚恐:“谢谢将军大人!” 长孙泽扫眼她身后卸掉马的马车,淡淡说:“明日我给你们换两匹马拉车,你们这马车速度,拖后大部队!” 乔巧尬着脸:“谢谢将军大人……” 长孙泽丢下一句:“早些休息,明日早点出发!” 目送他总算离开,乔巧松了口气。低头瞧脚边送来的野鸡和野兔,竟然是收拾好了的,直接架上火就可以烧烤。 她不由得发散思维,想这位长孙将军或许没有大家所说的那般凶残? 只是作为军人,板正、不苟言笑些而已。 蔺清莹带人收拾完帐篷出来,看到野兔野鸡,欢喜地坐到乔巧身边:“四姐,这么快你们便猎到猎物了?厉害啊,这两只完全够吃了!” “不是,这是长孙将军送来的……” 她们刚赶到营地,怎么可能马上狩猎到猎物? 蔺清莹疑惑地望一眼主帐方向:“长孙将军?” 转头招呼阿良和阿福过来,帮忙烤鸡和兔子,笑着对乔巧说:“管他谁猎到的,咱们有口福就成。” 为了这次远行,她特地让贺嬷嬷把各种佐料碾成细末、用火烘干保存。烧烤时撒一点,烤出来的野味,香飘整个营帐。 等大家回来都在篝火边坐下后,蔺清莹将两个鸡腿分给丁乐和丁盼,剩下的鸡肉兔肉混合,每人分一份。 不够吃的,再吃乔巧熬的干菜肉粥及麸面饼。 他们这边大快朵颐,赵小公子扶着腰,摸着屁股从主帐旁边的小营帐里钻出来。让一名军士把他扶着,斜着眼睛瞅了这边半晌,终是走了过来。 “同样是随军,你们过得倒是潇洒快活!” 大家原本欢快的聚餐氛围为之一冷。 面面相觑一会,高淮起身,把自己那份烤肉递给他:“赵小公子,你也来吃点?” 第406章 拖后腿 “长孙将军何等英雄人物,会算计你们?” 高淮嗤之以鼻。 乔满囤幽幽瞥他一眼:“赵小公子如果记仇,也包括你?” 高淮顿时蔫了。 看不惯那小子老拿下巴怼人,他没少给对方脸色看。要不是因为敌军攻城,他说不定就伙同兄弟套对方麻袋了! 还好敌军攻城了……不是,是还好没来得及套。 三人正说着,只听清脆的铃铛声响。两匹健马,拉着一辆车从城门里面,驶了出来。 长孙泽一下子站起身,面朝那辆马车。看表情是恨不得立即冲过去,把马车上的人拖下来痛打! “大表哥!” 马车驶到众人跟前停住。一只手撩起车帘,露出富家公子一张欠揍的脸,带着微醺酒意,朝长孙泽嘻嘻地笑。 “大表哥久等了,表弟我收拾行装耽误了些功夫,现在可以出发啦!走,走!” 说罢,便要放下车帘。 周围的军士包括乔巧等人,嘴巴张开合不拢……这赵小公子,胆好肥! 没看到他表哥、长孙将军面色铁青,马上快要暴走了吗? 车里传出来女子低低的娇笑声,吴侬软语,不知道说了什么。听声音还不止一个! 长孙泽手按住剑柄,默默运气两秒,蓦地舌绽春雷:“把那小子给我捉下来,先打上十军棍,我们再出发!” 乔巧等人齐刷刷往后退,远离风暴中心。 “哇,大表哥你干什么?我又不是你的兵……” 很快,赵小公子的大呼小叫,变成了鬼哭狼嚎。“噼噼啪啪”的板子声,夹杂着哭天抹泪的求饶声。 乔巧把两个吓得缩成一团的闺女抱上车,安慰她们:“没事,那些叔叔在打坏人!” 众人…… 终于,打完人的长孙泽神清气爽。命令手下把车里的两个女人揪出来扔在路边,将自己哭啼啼的表弟塞进车里,队伍起程出发了。 赵小公子趴在车窗上,努力伸出一只手,头探出去看他的两个美人,洒下一路哀嚎。 “大表哥你等等!那是我花了两百两银子买来的新妾室啊……” 没人理他。 目送车队迤逦离去的两美人坐在地上,呆若木鸡。 她们这算是……被放归自由身了吗? 不需要长孙泽再次让人警告,乔巧等人自动离他的亲卫队远远的。 路上乔满囤也不太敢和自己媳妇儿随意说笑了,生怕触怒这位骠骑将军,给他来上十军棍。 长孙泽手下清一色的骑兵,行军速度很快。乔巧拉车的马是普通马,车上又载有九个人,慢吞吞地跟着。很快被甩得不见影了。 乔巧三人只能放慢马速。 走在中间的高淮纠结的要死。不知道该往前去追长孙泽的队伍,还是等乔巧他们这群蜗牛。 乔巧倒是坦然。 如果就此掉队,自己和五弟两家人在后面随心所欲地走,还自在许多! 他们黄昏出发,走到月亮升起,沿着官道,只见前方炊烟袅袅升起。 近前一看,原来是长孙泽的队伍,已经在郊野扎下营帐,埋锅造饭了。 双方会面,均觉无语。 一名军士过来,指着两座搭建在营地中央的空帐篷,对他们说:“这是将军吩咐留给你们的,你们自己分配休息!” 乔巧有些意外,连忙和自己五弟一起道谢。 心里觉得这长孙泽看似不近人情,实则挺细心。 急行军中,这营帐也不能睡得怎么舒服,无非是男人一个帐篷,女人一个帐篷,将就着睡。 蔺清莹指挥阿良阿福,帮忙从车上搬下几床被褥,铺在营帐里。乔巧带着晓玉采绿,就着点燃的篝火堆烧水,加热干粮。 丁乐丁盼在陌生环境里比较害怕,安静地靠着她们娘坐。让吃东西就吃,让喝水就喝。 实在憋不住了,才小声让晓玉采绿陪她们去方便。 好在她们也不是生来就娇生惯养的小姐。野外露营,若不是陌生人在,她们会自在许多。 云以墨、伏子骞、乔满囤、高淮把几匹马牵到远处,找水源让马吃草喝水。 长孙泽带着两名亲卫过来时,篝火旁只剩乔巧坐那里,全神贯注烧水。 他略微顿下,在乔巧身边站住脚,示意左右把一只死野兔、一只死野鸡放在篝火边。 “这是扎营后打猎得来的,你们拿去吃。看看还差了什么,差人告诉我!” 乔巧连忙站起来欠身弯腰,诚惶诚恐:“谢谢将军大人!” 长孙泽扫眼她身后卸掉马的马车,淡淡说:“明日我给你们换两匹马拉车,你们这马车速度,拖后大部队!” 乔巧尬着脸:“谢谢将军大人……” 长孙泽丢下一句:“早些休息,明日早点出发!” 目送他总算离开,乔巧松了口气。低头瞧脚边送来的野鸡和野兔,竟然是收拾好了的,直接架上火就可以烧烤。 她不由得发散思维,想这位长孙将军或许没有大家所说的那般凶残? 只是作为军人,板正、不苟言笑些而已。 蔺清莹带人收拾完帐篷出来,看到野兔野鸡,欢喜地坐到乔巧身边:“四姐,这么快你们便猎到猎物了?厉害啊,这两只完全够吃了!” “不是,这是长孙将军送来的……” 她们刚赶到营地,怎么可能马上狩猎到猎物? 蔺清莹疑惑地望一眼主帐方向:“长孙将军?” 转头招呼阿良和阿福过来,帮忙烤鸡和兔子,笑着对乔巧说:“管他谁猎到的,咱们有口福就成。” 为了这次远行,她特地让贺嬷嬷把各种佐料碾成细末、用火烘干保存。烧烤时撒一点,烤出来的野味,香飘整个营帐。 等大家回来都在篝火边坐下后,蔺清莹将两个鸡腿分给丁乐和丁盼,剩下的鸡肉兔肉混合,每人分一份。 不够吃的,再吃乔巧熬的干菜肉粥及麸面饼。 他们这边大快朵颐,赵小公子扶着腰,摸着屁股从主帐旁边的小营帐里钻出来。让一名军士把他扶着,斜着眼睛瞅了这边半晌,终是走了过来。 “同样是随军,你们过得倒是潇洒快活!” 大家原本欢快的聚餐氛围为之一冷。 面面相觑一会,高淮起身,把自己那份烤肉递给他:“赵小公子,你也来吃点?” 第407章 好事之徒 赵小公子鼻子朝天:“谁要吃这个!贱民的食物……哼!” 高淮…… 还是手痒,特别想套这小子麻袋! 赵小公子哼哼几声,毫不客气在高淮让出的位置坐下来。不过刚坐下,又龇牙咧嘴弹起来,显然是碰到伤处了。 乔巧等人想笑不敢笑,只能盯着他看,不解他到底要做什么? 赵小公子目光从乔巧姐弟脸上,移到蔺清莹脸上,微微一顿。 乔满囤瞧着他露出惊艳的神色,拳头下意识攥紧。准备若对方出言不逊,拼着受长孙泽责罚,也要揍这小子。 赵小公子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凭什么你们能带女人随军,我带了我表哥就要揍我?” 众人…… 目睹对方委屈巴巴的样子,高淮忍不住道:“能一样吗?你带的是寻欢作乐的,人家满囤兄弟带的是自己媳妇!” 乔巧冷冷道:“长孙将军揍你,不是家务事吗?” 表哥教训表弟,干嘛把他们外人牵扯在内? 赵小公子一噎,瞪起两眼。 “乔氏,你也别得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看你在泰源县风光,到了桓平城,你什么也不是!到时可别被人弄得哭啼啼回家才好?” 哼了两声,扶着军士,继续在营帐间溜达。看样子是吃多了想消食。 乔巧摸摸两个闺女的头:“别看了,吃完了洗手,然后去睡觉。” 丁盼瞪了赵小公子一眼。她年纪虽小,听得出这人在说她娘的坏话。活该被他表哥打,打轻了,哼! 夜晚有长孙泽的人马轮流放哨,乔巧等人安安心心在帐篷里睡了一夜。卯时准时起身,收帐篷,吃干粮。 两个孩子带着困意无妨,可以上车后继续睡。 长孙泽借出两匹军马帮忙拉车,原先拉车的马只帮忙驼点轻些的行李。这样乔巧他们的速度提高许多,基本能坠在军队的尾巴上了。 乔巧这才注意到,原来长孙泽的骑兵团每人至少有两匹马,轮换着骑,怪不得机动力这么高。 晓行夜止,如此专心赶路三天。第四天午后,他们终于顺利抵达桓平城。 对于桓平城的繁华,乔满囤及两个孩子叹为观止。这可比他们泰源县大多了! 跟随长孙泽的骑兵队一路进城,铁蹄碾踏宽敞干净的街道。两边店铺鳞次栉比,各种招牌旗帜悬挂,车水马龙,人声嘈杂。 给人一种太平盛世的错觉。 不过其他人表现平淡。比这更大的城镇他们也见过,何况这桓平城呢? 长孙泽让乔巧等人自己去府衙报道。 为了举办好这届武举乡试,桓平知府早一个月前便开始整备场地。安排指定的酒楼客栈,接待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考生。 谢过长孙泽,还了拉车的军马,乔巧姐弟和高淮三人去府衙,云以墨则带领其他人,先到客栈外等候。 负责报道处的通判推官,早就听说泰源县出了女武秀才的事。乔巧递上县令项则给的文书,几个人头碰头低声商议了许久,不时打量乔巧。 最后,由一个年龄最大的老者站出来问乔巧。 “乔氏,你是以女子之身,考取武秀才的第一人。本官问你,你是选择正式的乡试流程参加考试;还是参加乡试之后的女子预选赛?” “两者有什么区别?” 乔巧忽略一些人意味不明的眼光问。 “前者自然是作为武秀才参加乡试,考取武举人。如果过不了乡试,只能打道回府!” 老者抱着难得的耐烦心回答她。 “至于女子选拔赛,因为参赛的人实在不多,所以在乡试之前举行。无论是否考核过关,都有奖励。前十名,可以去怀安城参加最后的会试和殿试。” 就差没明说是福利赛加表演赛了。 乔巧点头,表示理解了。向老者抱拳一揖:“多谢大人说明。小民选择正式的乡试,参加科考!” 这当儿退缩,连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她可是拼了命,才让县太爷改变主意,授予她“武秀才”的称号! “乔氏,你确定?” 老者略有惊奇,提高声音。 “是,我确定!” 乔巧斩钉截铁。 老者不再说什么,回头对几名同仁道:“记:泰源县余家村人氏,女,乔巧,年23,编号138,参加乡试。” 等同仁记录完毕,递给乔巧一块木牌子,上面写着编号,考生样貌籍贯之类。 轮着乔满囤和高淮就简单多了。验明正身后直接发了牌子。 乔满囤是97号,高淮是32号。好像来自一个城镇的考生,会有意打乱顺序。 “明早来府衙看分组情况,考试规则。也可以去南门看看举办的女子预选赛。后日正式武举乡试,地点同样在南门。” 老者说完,便让乔巧三人赶紧走人。 因为不知道哪个好事之徒,把女武秀才来府衙报道的消息传了出去,考生和府衙的闲职全部跑来看热闹,人越聚越多。 乔满囤和高淮护住低着头的乔巧,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人多了,什么奇葩种类都有。 对乔巧的身材、相貌、年龄评头论足,甚至八卦没影儿的花边消息,质疑泰源县县试的公正性。 唯独没有人,觉得乔巧是凭自己努力考上的“武秀才”。 走出府衙,听到外面三三两两聚集的考生,议论得更不堪了。 一个肥壮的汉子眉飞色舞,对他的同伴大声说:“泰源县那个女案首,一定是使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笼络的县令给她大开方便之门!” 他的两个同伴挤眉弄眼起哄。 “吴胖子,谁叫你不是女人?人家躺下就有大人物罩着,你这脑满肠肥的样,再能耐谁又瞧得上?” 气得乔满囤攥紧拳头,就想过去揍人! 连高淮也直皱眉头:这些家伙嘴巴实在太脏了,丢男人的脸! “五弟,不用和这种东西计较!” 乔巧一把拉住乔满囤,压低声音。 “我会在乡试中,堂堂正正打败他们。让他们把今天吐出来的屎,吃回肚子里去!” 逞一时口舌之快有什么意义? 等到乡试,大庭广众下打肿他们的脸,才能扬眉吐气! 第407章 好事之徒 赵小公子鼻子朝天:“谁要吃这个!贱民的食物……哼!” 高淮…… 还是手痒,特别想套这小子麻袋! 赵小公子哼哼几声,毫不客气在高淮让出的位置坐下来。不过刚坐下,又龇牙咧嘴弹起来,显然是碰到伤处了。 乔巧等人想笑不敢笑,只能盯着他看,不解他到底要做什么? 赵小公子目光从乔巧姐弟脸上,移到蔺清莹脸上,微微一顿。 乔满囤瞧着他露出惊艳的神色,拳头下意识攥紧。准备若对方出言不逊,拼着受长孙泽责罚,也要揍这小子。 赵小公子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凭什么你们能带女人随军,我带了我表哥就要揍我?” 众人…… 目睹对方委屈巴巴的样子,高淮忍不住道:“能一样吗?你带的是寻欢作乐的,人家满囤兄弟带的是自己媳妇!” 乔巧冷冷道:“长孙将军揍你,不是家务事吗?” 表哥教训表弟,干嘛把他们外人牵扯在内? 赵小公子一噎,瞪起两眼。 “乔氏,你也别得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看你在泰源县风光,到了桓平城,你什么也不是!到时可别被人弄得哭啼啼回家才好?” 哼了两声,扶着军士,继续在营帐间溜达。看样子是吃多了想消食。 乔巧摸摸两个闺女的头:“别看了,吃完了洗手,然后去睡觉。” 丁盼瞪了赵小公子一眼。她年纪虽小,听得出这人在说她娘的坏话。活该被他表哥打,打轻了,哼! 夜晚有长孙泽的人马轮流放哨,乔巧等人安安心心在帐篷里睡了一夜。卯时准时起身,收帐篷,吃干粮。 两个孩子带着困意无妨,可以上车后继续睡。 长孙泽借出两匹军马帮忙拉车,原先拉车的马只帮忙驼点轻些的行李。这样乔巧他们的速度提高许多,基本能坠在军队的尾巴上了。 乔巧这才注意到,原来长孙泽的骑兵团每人至少有两匹马,轮换着骑,怪不得机动力这么高。 晓行夜止,如此专心赶路三天。第四天午后,他们终于顺利抵达桓平城。 对于桓平城的繁华,乔满囤及两个孩子叹为观止。这可比他们泰源县大多了! 跟随长孙泽的骑兵队一路进城,铁蹄碾踏宽敞干净的街道。两边店铺鳞次栉比,各种招牌旗帜悬挂,车水马龙,人声嘈杂。 给人一种太平盛世的错觉。 不过其他人表现平淡。比这更大的城镇他们也见过,何况这桓平城呢? 长孙泽让乔巧等人自己去府衙报道。 为了举办好这届武举乡试,桓平知府早一个月前便开始整备场地。安排指定的酒楼客栈,接待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考生。 谢过长孙泽,还了拉车的军马,乔巧姐弟和高淮三人去府衙,云以墨则带领其他人,先到客栈外等候。 负责报道处的通判推官,早就听说泰源县出了女武秀才的事。乔巧递上县令项则给的文书,几个人头碰头低声商议了许久,不时打量乔巧。 最后,由一个年龄最大的老者站出来问乔巧。 “乔氏,你是以女子之身,考取武秀才的第一人。本官问你,你是选择正式的乡试流程参加考试;还是参加乡试之后的女子预选赛?” “两者有什么区别?” 乔巧忽略一些人意味不明的眼光问。 “前者自然是作为武秀才参加乡试,考取武举人。如果过不了乡试,只能打道回府!” 老者抱着难得的耐烦心回答她。 “至于女子选拔赛,因为参赛的人实在不多,所以在乡试之前举行。无论是否考核过关,都有奖励。前十名,可以去怀安城参加最后的会试和殿试。” 就差没明说是福利赛加表演赛了。 乔巧点头,表示理解了。向老者抱拳一揖:“多谢大人说明。小民选择正式的乡试,参加科考!” 这当儿退缩,连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她可是拼了命,才让县太爷改变主意,授予她“武秀才”的称号! “乔氏,你确定?” 老者略有惊奇,提高声音。 “是,我确定!” 乔巧斩钉截铁。 老者不再说什么,回头对几名同仁道:“记:泰源县余家村人氏,女,乔巧,年23,编号138,参加乡试。” 等同仁记录完毕,递给乔巧一块木牌子,上面写着编号,考生样貌籍贯之类。 轮着乔满囤和高淮就简单多了。验明正身后直接发了牌子。 乔满囤是97号,高淮是32号。好像来自一个城镇的考生,会有意打乱顺序。 “明早来府衙看分组情况,考试规则。也可以去南门看看举办的女子预选赛。后日正式武举乡试,地点同样在南门。” 老者说完,便让乔巧三人赶紧走人。 因为不知道哪个好事之徒,把女武秀才来府衙报道的消息传了出去,考生和府衙的闲职全部跑来看热闹,人越聚越多。 乔满囤和高淮护住低着头的乔巧,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人多了,什么奇葩种类都有。 对乔巧的身材、相貌、年龄评头论足,甚至八卦没影儿的花边消息,质疑泰源县县试的公正性。 唯独没有人,觉得乔巧是凭自己努力考上的“武秀才”。 走出府衙,听到外面三三两两聚集的考生,议论得更不堪了。 一个肥壮的汉子眉飞色舞,对他的同伴大声说:“泰源县那个女案首,一定是使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笼络的县令给她大开方便之门!” 他的两个同伴挤眉弄眼起哄。 “吴胖子,谁叫你不是女人?人家躺下就有大人物罩着,你这脑满肠肥的样,再能耐谁又瞧得上?” 气得乔满囤攥紧拳头,就想过去揍人! 连高淮也直皱眉头:这些家伙嘴巴实在太脏了,丢男人的脸! “五弟,不用和这种东西计较!” 乔巧一把拉住乔满囤,压低声音。 “我会在乡试中,堂堂正正打败他们。让他们把今天吐出来的屎,吃回肚子里去!” 逞一时口舌之快有什么意义? 等到乡试,大庭广众下打肿他们的脸,才能扬眉吐气! 第408章 他是高手还吃糖葫芦 “你四姐说得对,跟群草莽匹夫认真计较什么?” 高淮揽住乔满囤的肩背,把气得半死的少年人勾回来。 “你四姐立的是实实在在的军功,乡试资格名正言顺。县太爷已向上面申报过了,一群跳梁小丑,改变不了结局。” 乔满囤听两人这么说,只能忍住气。一路下定决心,这次乡试他一定要拼尽全力。不求夺得“武举人”,至少不给四姐拖后腿抹黑。 他要告诉世人,他强,他四姐比他更强! 三人回到客栈,等候已久的其他人迎上来。 大家面色都有些不好看。这里汇集着不少考生和考生家眷,乔巧猜测他们也是听了一耳朵有关她的八卦。 蔺清莹挽住乔巧手臂,把她往客栈外带。 “四姐,我们另外去找家客栈住宿?多花点钱没关系,省得人多嘴杂。” “娘,方才……” 丁盼涨红小脸刚开口,丁乐使劲捏了把妹妹的手,抢在头里:“娘,妹妹说这里人多气闷,要换个地方住!” 乔巧笑着把丁盼抱起来,捏了捏小闺女的脸蛋。都这么担心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吗?望了一眼站在客栈门外的人。 “阿兴呢?” 伏子骞把玩着手中一把匕首。 被蔺清莹和他脸蛋吸引住的路人,看到他娴熟的玩刀手法和凶狠眼神,默默收回视线。 “我师傅去找客栈了,让我们在这里稍作等候。” 高淮拿出牌子本打算进客栈登记,见状略微犹豫:“乔四妹子,乔五兄弟,你们不准备住官府指定的这家店吗?” 吃喝住宿一律啊?大城镇物价高,何必外面另找住宿。有人瞎逼逼,无视他们不就行了,最多也就住两晚上。 乔满囤拍拍他:“高大哥你住这里,我和我四姐,换个地方!” 否则,他怕沉不住气的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来。 高淮没办法,只好约定明日一早去府衙,看完分组榜后,再去看女子预赛。 乔巧在路边买了一大把糖葫芦,牵着两个闺女手走回来。不止晓玉采绿有,她自己和蔺清莹有,连阿福阿良也一人给了一根。 伏子骞一只手拿两串糖葫芦,据乔巧说有一串是他师傅云以墨的,让帮忙拿着。伏子骞靓丽的脸蛋,涨得通红。 他自诩为高手了,四娘子还给他塞糖葫芦! 来来往往的人目睹他们这群人吃糖葫芦,大概觉得他们特别幼稚? 不过看着乔巧和蔺清莹笑眯眯地吃,阿良阿福也毫无形象地在吃,踌躇片刻的伏子骞皱紧眉,最终低头悄悄把糖葫芦含进了嘴里。 真甜! 伏子骞眉头舒展,眼睛发光。 他败给这种让人身心愉悦的感觉了!高手,其实也是可以偶尔吃根糖葫芦的…… 云以墨骑着马回来,看到客栈外街边,蹲了一排吃糖葫芦的大人小人,他…… “师傅,四娘子给你买的糖葫芦!” 伏子骞蹦起来,把糖葫芦使劲塞进云以墨手里,笑靥如花,像只小狐狸:“快吃!别等化了?” 云以墨拿着糖葫芦,掌心粘上了伏子骞带给他的糖液,粘糊糊的。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向乔巧。 乔巧起身,笑着递给他一块帕子:“吃了擦擦手。阿兴,你找好客栈了?” 云以墨握住手帕。 “嗯。不过进城看武举乡试的人太多,大小客栈爆满,找的这家比较偏,在西城门附近。” “没关系,我们有坐骑和马车,明日早点起身就行。” 乔巧回头,招呼大家上车,去西城。 云以墨头前带路,路上吃完了那根糖葫芦。不过擦手,用的是自己的手帕,乔巧给的,收了起来。 西城客栈虽然远离城中心,不过出门不远就是西市。各种店铺一应俱全,流动小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样热闹。 乔巧等人将行李寄存在客栈,休息的休息,外出逛街的逛街。 乔巧属于逛街那一波的。来到如此繁华的大城镇,指定要给闺女们买点纪念物什么的。领着丁乐丁盼,还有晓玉采绿,首先来到珠宝阁。 这珠宝阁类似银楼,不过卖的商品有些杂。除了金银首饰,还有古玩器皿。顺带做当铺的生意。 总之想买想卖,都可以来这里。 乔巧给两个闺女一人买了一个赤金盘螭璎珞项圈。孩子小没长成,好多头上首饰戴不住,只有项链项圈较合适。 晓玉是大姑娘了,送了她一支银凤镂花长簪,采绿是一对绞丝银镯。给锦嫂子、柳娘各带一支吉祥如意银簪回去。 至于自己、乔满囤、云以墨和伏子骞,一人一对玉带板、玉带钩、玉扳指。 前两者镶嵌在腰带上的,后者是骑射保护手指的。对于武人非常实用。 温伯和伏伯,一人一件宝蓝色灰鼠皮袄。老年人怕冷,所以送这个。 最后,给蔺清莹挑的碧玺香珠手串;乔老太和田三翠则为金簪子,粗细花纹略有不同;乔老爹、乔满仓及两个侄儿,均是一身石青刻丝兔毛领皮袄,配皮靴。 礼物买好,等府试一过,即可直接回家。 至于能放的茶叶、酒、点心和吃食,也买了不少。丁盼抱住一大包零食,回客栈的路上快乐得如同一只小仓鼠。 丁乐把赤金盘螭璎珞项圈戴在颈上,不时用手摸摸。陌生的城镇街道上,不用顾忌任何人眼光,更不怕财露白。 因为这地方,随处可见衣着华丽的富人权贵。她觉得,大城镇果然比小山村好! 她娘在县城买宅子,是对的。她们早该离开余家村了!一直呆在那里,她和妹妹鼠目寸光。 逛得双腿发软回到客栈,丁乐丁盼双双趴在床上,不想动弹了。 晓玉和采绿连忙去向店家要热水,张罗让两位姑娘洗手洗脚。 乔巧也不能休息,把买回来的礼物分好,逐一送到每个人手上去。 考虑到安全问题,云以墨没有订太多房间,二三人合住,将就两晚。 客栈不包饭,提供柴火,客人可以自己去后厨热干粮吃,也可以吃堂食。 乔巧送完礼物回房,蔺清莹给每人买的堂食也送到了,同时蔺清莹回赠她一把羊脂白玉梳。 丁盼一见漂亮的东西,眼睛顿时放光。迫不及待凑到乔巧跟前,非要她娘现在就用这把梳子,给她梳头。 乔巧拿起梳子,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吵吵闹闹的动静。 第408章 他是高手还吃糖葫芦 “你四姐说得对,跟群草莽匹夫认真计较什么?” 高淮揽住乔满囤的肩背,把气得半死的少年人勾回来。 “你四姐立的是实实在在的军功,乡试资格名正言顺。县太爷已向上面申报过了,一群跳梁小丑,改变不了结局。” 乔满囤听两人这么说,只能忍住气。一路下定决心,这次乡试他一定要拼尽全力。不求夺得“武举人”,至少不给四姐拖后腿抹黑。 他要告诉世人,他强,他四姐比他更强! 三人回到客栈,等候已久的其他人迎上来。 大家面色都有些不好看。这里汇集着不少考生和考生家眷,乔巧猜测他们也是听了一耳朵有关她的八卦。 蔺清莹挽住乔巧手臂,把她往客栈外带。 “四姐,我们另外去找家客栈住宿?多花点钱没关系,省得人多嘴杂。” “娘,方才……” 丁盼涨红小脸刚开口,丁乐使劲捏了把妹妹的手,抢在头里:“娘,妹妹说这里人多气闷,要换个地方住!” 乔巧笑着把丁盼抱起来,捏了捏小闺女的脸蛋。都这么担心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吗?望了一眼站在客栈门外的人。 “阿兴呢?” 伏子骞把玩着手中一把匕首。 被蔺清莹和他脸蛋吸引住的路人,看到他娴熟的玩刀手法和凶狠眼神,默默收回视线。 “我师傅去找客栈了,让我们在这里稍作等候。” 高淮拿出牌子本打算进客栈登记,见状略微犹豫:“乔四妹子,乔五兄弟,你们不准备住官府指定的这家店吗?” 吃喝住宿一律啊?大城镇物价高,何必外面另找住宿。有人瞎逼逼,无视他们不就行了,最多也就住两晚上。 乔满囤拍拍他:“高大哥你住这里,我和我四姐,换个地方!” 否则,他怕沉不住气的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来。 高淮没办法,只好约定明日一早去府衙,看完分组榜后,再去看女子预赛。 乔巧在路边买了一大把糖葫芦,牵着两个闺女手走回来。不止晓玉采绿有,她自己和蔺清莹有,连阿福阿良也一人给了一根。 伏子骞一只手拿两串糖葫芦,据乔巧说有一串是他师傅云以墨的,让帮忙拿着。伏子骞靓丽的脸蛋,涨得通红。 他自诩为高手了,四娘子还给他塞糖葫芦! 来来往往的人目睹他们这群人吃糖葫芦,大概觉得他们特别幼稚? 不过看着乔巧和蔺清莹笑眯眯地吃,阿良阿福也毫无形象地在吃,踌躇片刻的伏子骞皱紧眉,最终低头悄悄把糖葫芦含进了嘴里。 真甜! 伏子骞眉头舒展,眼睛发光。 他败给这种让人身心愉悦的感觉了!高手,其实也是可以偶尔吃根糖葫芦的…… 云以墨骑着马回来,看到客栈外街边,蹲了一排吃糖葫芦的大人小人,他…… “师傅,四娘子给你买的糖葫芦!” 伏子骞蹦起来,把糖葫芦使劲塞进云以墨手里,笑靥如花,像只小狐狸:“快吃!别等化了?” 云以墨拿着糖葫芦,掌心粘上了伏子骞带给他的糖液,粘糊糊的。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向乔巧。 乔巧起身,笑着递给他一块帕子:“吃了擦擦手。阿兴,你找好客栈了?” 云以墨握住手帕。 “嗯。不过进城看武举乡试的人太多,大小客栈爆满,找的这家比较偏,在西城门附近。” “没关系,我们有坐骑和马车,明日早点起身就行。” 乔巧回头,招呼大家上车,去西城。 云以墨头前带路,路上吃完了那根糖葫芦。不过擦手,用的是自己的手帕,乔巧给的,收了起来。 西城客栈虽然远离城中心,不过出门不远就是西市。各种店铺一应俱全,流动小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样热闹。 乔巧等人将行李寄存在客栈,休息的休息,外出逛街的逛街。 乔巧属于逛街那一波的。来到如此繁华的大城镇,指定要给闺女们买点纪念物什么的。领着丁乐丁盼,还有晓玉采绿,首先来到珠宝阁。 这珠宝阁类似银楼,不过卖的商品有些杂。除了金银首饰,还有古玩器皿。顺带做当铺的生意。 总之想买想卖,都可以来这里。 乔巧给两个闺女一人买了一个赤金盘螭璎珞项圈。孩子小没长成,好多头上首饰戴不住,只有项链项圈较合适。 晓玉是大姑娘了,送了她一支银凤镂花长簪,采绿是一对绞丝银镯。给锦嫂子、柳娘各带一支吉祥如意银簪回去。 至于自己、乔满囤、云以墨和伏子骞,一人一对玉带板、玉带钩、玉扳指。 前两者镶嵌在腰带上的,后者是骑射保护手指的。对于武人非常实用。 温伯和伏伯,一人一件宝蓝色灰鼠皮袄。老年人怕冷,所以送这个。 最后,给蔺清莹挑的碧玺香珠手串;乔老太和田三翠则为金簪子,粗细花纹略有不同;乔老爹、乔满仓及两个侄儿,均是一身石青刻丝兔毛领皮袄,配皮靴。 礼物买好,等府试一过,即可直接回家。 至于能放的茶叶、酒、点心和吃食,也买了不少。丁盼抱住一大包零食,回客栈的路上快乐得如同一只小仓鼠。 丁乐把赤金盘螭璎珞项圈戴在颈上,不时用手摸摸。陌生的城镇街道上,不用顾忌任何人眼光,更不怕财露白。 因为这地方,随处可见衣着华丽的富人权贵。她觉得,大城镇果然比小山村好! 她娘在县城买宅子,是对的。她们早该离开余家村了!一直呆在那里,她和妹妹鼠目寸光。 逛得双腿发软回到客栈,丁乐丁盼双双趴在床上,不想动弹了。 晓玉和采绿连忙去向店家要热水,张罗让两位姑娘洗手洗脚。 乔巧也不能休息,把买回来的礼物分好,逐一送到每个人手上去。 考虑到安全问题,云以墨没有订太多房间,二三人合住,将就两晚。 客栈不包饭,提供柴火,客人可以自己去后厨热干粮吃,也可以吃堂食。 乔巧送完礼物回房,蔺清莹给每人买的堂食也送到了,同时蔺清莹回赠她一把羊脂白玉梳。 丁盼一见漂亮的东西,眼睛顿时放光。迫不及待凑到乔巧跟前,非要她娘现在就用这把梳子,给她梳头。 乔巧拿起梳子,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吵吵闹闹的动静。 第409章 火一般的姑娘 乔巧打开房门想看看怎么回事?两个闺女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探头探脑。 只见店堂里站了好几个女子。 为首一个身穿大红撒花交领长锦衣,窄袖长靴,打扮如男儿;其余人皆一色豆绿色妆花褙子,下面水白纱裙。 看起来是富家千金与侍女们的组合。 那红衣姑娘手里拿了根盘成几圈的鞭子,“咚咚”敲击着柜台台面。 虽说相貌比不上蔺清莹的明艳大气,但她俏丽脸庞镶嵌一对乌黑的杏眸,无比灵动。 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像是她衣裳颜色,给人带去火一般的冲击力。 她此刻脾气也是如同块爆炭。小嘴叭叭,不停朝在柜台里缩成一团的可怜掌柜怒斥。 “……明明有人告诉我她往这条街来了!这条街就你一家客栈!她不住这里,能去哪里?你胆子好大,明知我是谁还敢跟我说不知道!你是不是不把我们欧阳府放眼里……” [往后省略百字……] 总之就听这姑娘,不带一丝喘气不停指责客栈掌柜。 别说掌柜想分辩什么插不上嘴。乔巧等吃瓜群众,围在旁边也看呆了。 而且对方边说边敲击手中鞭子,真是滔滔不绝、带伴奏特有节奏感的。 乔巧回头发现蔺清莹、云以墨等人也出来了。连忙对他们使眼色,牵着两个闺女,打算悄悄回房。 这么嚣张的人,背后肯定有后台。他们平民老百姓,还是敬而远之好! 几名绿衣侍女,目光一直在店里客人身上逡巡,明显是在帮自家姑娘找人。 突然一个侍女兴奋起来,手指人群中一个左手提满满一桶水,右手拖一个大扫帚的年轻女人。 “三姑娘,你看看她,是不是就是那个姓乔的女武秀才?” 众人为之一静。 云以墨等人,不约而同看向乔巧。 乔巧低头看了眼自己。 原来是奔她来的。 不过…… 她这形象,连人家客栈的洒扫人员都比不上吗? 人家怀疑扫地的,也不怀疑她。 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洒扫娘子慌乱地连连摆手。 “不是我不是!陈掌柜认识我,我是这店里的雇工啊?” 红衣姑娘暂且放过陈掌柜。仔细打量一眼扫地娘子,又回头瞅陈掌柜。 陈掌柜满脸无奈:“欧阳小姐,这人确实是我们店里的雇工江嫂子,不是那谁……” 吃瓜群众哄堂大笑,红衣姑娘恼怒地瞪了绿衣侍女一眼:“思雨,眼瘸你就别瞎认人!” 在外面把她脸丢尽了! 眼见红衣姑娘转身带人离开,乔巧犹豫下,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出声。 也不知对方急着找她什么事?希望别是坏事。 “四姐!” 蔺清莹和乔满囤忧心忡忡走近她。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啊?怎么会突然气势汹汹跑来要找你?” “她是欧阳知府的三闺女欧阳桃,上面两个哥哥,在家很受宠。” 云以墨在旁,压低声音给他们解释了一句。 见乔巧脸上有些变色,补充说:“欧阳知府尚算清廉,不会纵容子女在外无故滋事。听说欧阳桃不爱红妆爱戎装,大概是听说你名气,不服来挑战的?” 乔巧…… 挑战不算滋事吗? 对方是知府千金,她怎么敢应战?故意输讨对方欢心她做不到;不小心手重把人打伤,她麻烦又大了! 还好躲着了。 其他人也是这般想。不过,乔巧要参加乡试,欧阳桃作为知府千金,两人迟早会碰面,到时候又怎么应对呢?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时间不早,大家各自回房睡觉。 丁乐很害怕,手抓住并肩而卧的乔巧。 “娘,那位小姐看上去好厉害!她手上的鞭子,抽人一定很疼?” 乔巧尚未开口,丁盼挤到两人中间。 “怕什么?娘是武秀才!大家都说,娘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武秀才!那个姐姐不是武秀才,不可能是娘的对手呢?” 这种逻辑相当有道理。乔巧笑了,把两个闺女按进被窝里,给她们盖好被子。 “乐儿和盼儿不要担心,相信娘,一定能给你们拿个武举人回来!到时候你们作为武举人的孩子,能欺负你们的人就会更少了!” 丁乐和丁盼一左一右抱住她们娘,安心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大早,风和日丽。 乔巧将两个闺女托付给蔺清莹,让云以墨驾车带几个人先去南门看女子预赛。她和乔满囤骑马到衙门看分组情况,了解乡试规则。 府衙要凭牌子验明正身才能进。乔巧没办法男扮女装,只能顶着成百上千道火辣辣的目光,与自己五弟进门。 庆幸的是,一些下头男敢背着乔巧说出诸多不堪入耳的话,当着乔巧,还是收敛许多。 说到底这里是府衙,乔巧身份是武秀才。无缘无故用言语羞辱一位武秀才,被知府大人知道,搞不好会重责,取消乡试资格。 那可是犯不着。 等乡试开始,这女人自会原形毕露,那时他们再大肆讥笑羞辱她好了。 让一个女人来和他们同场比试,不少参加乡试的考生,认为这是奇耻大辱! 乔巧无视掉种种不友好的眼神,走到仪门看张贴出来的榜文。 一张是分组情况,一张是乡试规则流程。 此次乡试,五郡五十三城。每个城镇前三名授予“武秀才”称号,共计一百五十九名考生,来桓平城参加乡试。 十人一组。高淮在第四组,乔满囤在第十组,乔巧在第十四组。 主考官为骠骑将军长孙泽,副考官为知府欧阳鸿。 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乔巧与乔满囤面面相觑,皆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长孙泽竟然是主考官! 难怪他也会来桓平城。这不能叫顺路捎带他们,这妥妥是目标一致,殊途同归啊? 不知道周围这些家伙,知道他们是被主考官一路带进桓平城的,会不会更加嫉妒红眼睛,嚷嚷“黑幕”? 当然,武举与文举不一样。 大庭广众之下见真章,半分舞弊行为也难实施。 乔巧用力攥紧自己拳头。她无比期待后天乡试的到来! 让她用实际的能力,狠狠打那些下头男的脸! 第409章 火一般的姑娘 乔巧打开房门想看看怎么回事?两个闺女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探头探脑。 只见店堂里站了好几个女子。 为首一个身穿大红撒花交领长锦衣,窄袖长靴,打扮如男儿;其余人皆一色豆绿色妆花褙子,下面水白纱裙。 看起来是富家千金与侍女们的组合。 那红衣姑娘手里拿了根盘成几圈的鞭子,“咚咚”敲击着柜台台面。 虽说相貌比不上蔺清莹的明艳大气,但她俏丽脸庞镶嵌一对乌黑的杏眸,无比灵动。 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像是她衣裳颜色,给人带去火一般的冲击力。 她此刻脾气也是如同块爆炭。小嘴叭叭,不停朝在柜台里缩成一团的可怜掌柜怒斥。 “……明明有人告诉我她往这条街来了!这条街就你一家客栈!她不住这里,能去哪里?你胆子好大,明知我是谁还敢跟我说不知道!你是不是不把我们欧阳府放眼里……” [往后省略百字……] 总之就听这姑娘,不带一丝喘气不停指责客栈掌柜。 别说掌柜想分辩什么插不上嘴。乔巧等吃瓜群众,围在旁边也看呆了。 而且对方边说边敲击手中鞭子,真是滔滔不绝、带伴奏特有节奏感的。 乔巧回头发现蔺清莹、云以墨等人也出来了。连忙对他们使眼色,牵着两个闺女,打算悄悄回房。 这么嚣张的人,背后肯定有后台。他们平民老百姓,还是敬而远之好! 几名绿衣侍女,目光一直在店里客人身上逡巡,明显是在帮自家姑娘找人。 突然一个侍女兴奋起来,手指人群中一个左手提满满一桶水,右手拖一个大扫帚的年轻女人。 “三姑娘,你看看她,是不是就是那个姓乔的女武秀才?” 众人为之一静。 云以墨等人,不约而同看向乔巧。 乔巧低头看了眼自己。 原来是奔她来的。 不过…… 她这形象,连人家客栈的洒扫人员都比不上吗? 人家怀疑扫地的,也不怀疑她。 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洒扫娘子慌乱地连连摆手。 “不是我不是!陈掌柜认识我,我是这店里的雇工啊?” 红衣姑娘暂且放过陈掌柜。仔细打量一眼扫地娘子,又回头瞅陈掌柜。 陈掌柜满脸无奈:“欧阳小姐,这人确实是我们店里的雇工江嫂子,不是那谁……” 吃瓜群众哄堂大笑,红衣姑娘恼怒地瞪了绿衣侍女一眼:“思雨,眼瘸你就别瞎认人!” 在外面把她脸丢尽了! 眼见红衣姑娘转身带人离开,乔巧犹豫下,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出声。 也不知对方急着找她什么事?希望别是坏事。 “四姐!” 蔺清莹和乔满囤忧心忡忡走近她。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啊?怎么会突然气势汹汹跑来要找你?” “她是欧阳知府的三闺女欧阳桃,上面两个哥哥,在家很受宠。” 云以墨在旁,压低声音给他们解释了一句。 见乔巧脸上有些变色,补充说:“欧阳知府尚算清廉,不会纵容子女在外无故滋事。听说欧阳桃不爱红妆爱戎装,大概是听说你名气,不服来挑战的?” 乔巧…… 挑战不算滋事吗? 对方是知府千金,她怎么敢应战?故意输讨对方欢心她做不到;不小心手重把人打伤,她麻烦又大了! 还好躲着了。 其他人也是这般想。不过,乔巧要参加乡试,欧阳桃作为知府千金,两人迟早会碰面,到时候又怎么应对呢?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时间不早,大家各自回房睡觉。 丁乐很害怕,手抓住并肩而卧的乔巧。 “娘,那位小姐看上去好厉害!她手上的鞭子,抽人一定很疼?” 乔巧尚未开口,丁盼挤到两人中间。 “怕什么?娘是武秀才!大家都说,娘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武秀才!那个姐姐不是武秀才,不可能是娘的对手呢?” 这种逻辑相当有道理。乔巧笑了,把两个闺女按进被窝里,给她们盖好被子。 “乐儿和盼儿不要担心,相信娘,一定能给你们拿个武举人回来!到时候你们作为武举人的孩子,能欺负你们的人就会更少了!” 丁乐和丁盼一左一右抱住她们娘,安心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大早,风和日丽。 乔巧将两个闺女托付给蔺清莹,让云以墨驾车带几个人先去南门看女子预赛。她和乔满囤骑马到衙门看分组情况,了解乡试规则。 府衙要凭牌子验明正身才能进。乔巧没办法男扮女装,只能顶着成百上千道火辣辣的目光,与自己五弟进门。 庆幸的是,一些下头男敢背着乔巧说出诸多不堪入耳的话,当着乔巧,还是收敛许多。 说到底这里是府衙,乔巧身份是武秀才。无缘无故用言语羞辱一位武秀才,被知府大人知道,搞不好会重责,取消乡试资格。 那可是犯不着。 等乡试开始,这女人自会原形毕露,那时他们再大肆讥笑羞辱她好了。 让一个女人来和他们同场比试,不少参加乡试的考生,认为这是奇耻大辱! 乔巧无视掉种种不友好的眼神,走到仪门看张贴出来的榜文。 一张是分组情况,一张是乡试规则流程。 此次乡试,五郡五十三城。每个城镇前三名授予“武秀才”称号,共计一百五十九名考生,来桓平城参加乡试。 十人一组。高淮在第四组,乔满囤在第十组,乔巧在第十四组。 主考官为骠骑将军长孙泽,副考官为知府欧阳鸿。 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乔巧与乔满囤面面相觑,皆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长孙泽竟然是主考官! 难怪他也会来桓平城。这不能叫顺路捎带他们,这妥妥是目标一致,殊途同归啊? 不知道周围这些家伙,知道他们是被主考官一路带进桓平城的,会不会更加嫉妒红眼睛,嚷嚷“黑幕”? 当然,武举与文举不一样。 大庭广众之下见真章,半分舞弊行为也难实施。 乔巧用力攥紧自己拳头。她无比期待后天乡试的到来! 让她用实际的能力,狠狠打那些下头男的脸! 第410章 好狗不挡路 看完分组,又去看乡试规则。 还是那些考试项目,不过,顺序有点不同。步射、技勇在前,马上射箭最后。 此外,这个考试不是指你合格了,就能获得“武举人”称号。而是与县试一样,有个从高到低的录取线。 县试取前三名为武秀才;乡试同理,也是取前三名为武举人。然后,去参加最后的会试,乃至殿试。 能一步步走到最高处的,是精英中的精英。 当然,只要能成为武举人,便具备了做官资格。一般是县级别将官,如参将之类。一旦朝廷相应官职出现空缺,武举人就能替补上。 而由长孙泽这位备受四皇子信赖的宠臣当考官,基本杜绝了任何作弊、人情世故的可能。 乔巧盯着榜文,心想怕是四皇子也同那些考生一样,怀疑她这个武秀才来得不明不白? 不然一个乡试,何需劳动军务繁忙的骠骑将军亲自出马? 不过,这对于她反倒是极其有利的! 长孙泽那眼里不揉沙子的刚正性格,绝不会因为她是女子,就故意抹杀她的成绩。 她所要的,恰恰是这种公正! 高淮凑了过来,拍拍乔满囤的肩:“你们看完榜文没有?看完了,咱们快去南门,女子表演快开始了!” 乔巧一阵无语。 果然,在男人们眼里,女子预选赛就是图个乐子。 看看高淮笑得那么隐晦、兴致勃勃,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乔满囤察觉出身边四姐明显的不开心,求生欲极强地把高淮的手从自己肩头摘下,推到一边。 “是女子预选赛,不是女子表演!” 回头四姐和清莹嗔怒他也瞧不起女子,那多冤! “女子的花拳绣腿,除了好看,能有什么实战能力?” 高淮再次勾住他肩背,急火火往府衙外走:“我听说知府大人的千金也会参加表演,赶快去,去晚了看不到了!” 乔巧跟在两人身后,有些无奈。不时有武生成群结队地擦身而过,纷纷朝她投来各种异样的眼光。 眼看跨出府衙门槛,准备下台阶,突然,一伙人迎面而来。其中一个肥硕的大块头,如同一片阴影,遮挡住她头顶阳光。 乔巧本能向旁边避让。 但对方仿佛没看见她,横冲直撞,用身体粗暴地直接将她挤开。 “砰”的一声!乔巧猝不及防,被撞得连连后退,靠在门柱上。 那故意挑衅的人与他的同伴,爆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 “泰源县女武秀才,这么弱?” 乔巧抬头一看,撞她的大块头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当众羞辱她的吴胖子! 质疑她武秀才称号来得不明不白便罢了,还造谣中伤她和项则有不正当关系。 在这个时代编排这种闲话,等同于将一个女人往死路上逼! 昨日忍过一次,今日乔巧忍无可忍。 她猛地跨前一步! 前面回过头来的乔满囤和高淮,吃了一惊,急忙双双抢上来拦阻乔巧。 围观群众满以为这两人是急于保护乔巧,吴胖子一伙张口方要嘲笑,却听他们嘴里喊的是…… “四姐,你手脚轻点!” “乔四妹子,这里是府衙,千万不要闹出人命!” 众人…… 他们莫不是幻听了? 只听吴胖子蓦地发出一声高亢喊叫! 在场所有人闻声望去,均是瞠目结舌,满脸不可置信的骇然—— 只见乔巧伸出右手,一把抓住吴胖子腰带,将人高高举过头顶,作势欲往地面砸! 艹! 每一个目击者脑袋轰轰,感觉有千头马碾踏脑浆而过。 这吴胖子至少有两三百斤?眼前这个看似瘦弱的女子,竟然一只手便把人举了起来? 关键是吴胖子一开始气势汹汹想挑衅,结果下一刻就被对方抓住并控制在手里,像捉只小鸡崽那么容易…… 所有人觉得自己不只是幻听,还出现幻觉了! 吴胖子的同伴吓得连连倒退,眼睁睁看着吴胖子在半空双手乱抓,双蹄乱蹬,拼命挣扎,不敢上前救他。 最急的是乔满囤和高淮,围着乔巧团团打转。 “四姐,快放手!府衙里面官军出来了!” “乔四妹子,你扔他轻着点,千万别弄死了!” 虽说吴胖子这种渣滓死不足惜,可他们一起从泰源县出来。乔巧惹上人命官司,他们搞不好也会被牵连。 乔巧确实一瞬间动了杀心! 对她而言,现在宰个把人,比杀鸡还简单。不过看到乔满囤和高淮担心的样子,想着自己身后还有家人朋友,她硬生生忍下了这口恶气。 手一松,将吴胖子掼在地上! 饶是她收了力道,吴胖子也被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骨碌碌一直滚下台阶,“哎哟”不断惨哼。 他的同伴,躲在人丛里面,根本不敢露头,别说上前扶他! 冲出府衙来的一群官军,原本打算阻止吴胖子当众行凶的。结果,形势急转而下,他们一个个愣在门口,呆住了。 “滚开,好狗不挡道!” 乔满囤厌恶死这些人前人后给他四姐难堪的考生了,欺软怕硬! 这种人若考上武举人,走上仕途,不知会有多少老百姓遭殃。 众人齐刷刷闪出一条通路,用无比复杂的目光,目送乔满囤和高淮一左一右把乔巧拉走。 这回,没有一个人,敢再出言不逊,说乔巧如何如何。 “看来,泰源县这位女武秀才,的确有些实力啊……” 乔巧三人走远后,方有人敢轻声议论。 当然,还是有不服气的。 “一身蛮力有什么用?想要考上武举人,还需步射、骑射……” “好在明日第一场便是考步射。这个女蛮子,多半第一场便会被刷下去了!” 诸多议论,乔巧三人听不到了。他们骑着马,已来到了南门。 这里人潮汹涌,场边正中搭了彩台。围绕彩台的,是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彩棚。无数吃瓜群众,伸长脖颈,想看清彩棚里红飞翠舞,究竟是哪一位美女,会参加今日的女子预选赛。 伏子骞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先一步找到乔巧三人。 “四娘子,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到?我还打算去府衙找你们呢!” 他整理被挤得皱巴巴的衣裳,神情些许不爽:“我们没有租赁到彩棚。不过,有人愿意将他自己的彩棚,施舍给我们一半……” 第410章 好狗不挡路 看完分组,又去看乡试规则。 还是那些考试项目,不过,顺序有点不同。步射、技勇在前,马上射箭最后。 此外,这个考试不是指你合格了,就能获得“武举人”称号。而是与县试一样,有个从高到低的录取线。 县试取前三名为武秀才;乡试同理,也是取前三名为武举人。然后,去参加最后的会试,乃至殿试。 能一步步走到最高处的,是精英中的精英。 当然,只要能成为武举人,便具备了做官资格。一般是县级别将官,如参将之类。一旦朝廷相应官职出现空缺,武举人就能替补上。 而由长孙泽这位备受四皇子信赖的宠臣当考官,基本杜绝了任何作弊、人情世故的可能。 乔巧盯着榜文,心想怕是四皇子也同那些考生一样,怀疑她这个武秀才来得不明不白? 不然一个乡试,何需劳动军务繁忙的骠骑将军亲自出马? 不过,这对于她反倒是极其有利的! 长孙泽那眼里不揉沙子的刚正性格,绝不会因为她是女子,就故意抹杀她的成绩。 她所要的,恰恰是这种公正! 高淮凑了过来,拍拍乔满囤的肩:“你们看完榜文没有?看完了,咱们快去南门,女子表演快开始了!” 乔巧一阵无语。 果然,在男人们眼里,女子预选赛就是图个乐子。 看看高淮笑得那么隐晦、兴致勃勃,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乔满囤察觉出身边四姐明显的不开心,求生欲极强地把高淮的手从自己肩头摘下,推到一边。 “是女子预选赛,不是女子表演!” 回头四姐和清莹嗔怒他也瞧不起女子,那多冤! “女子的花拳绣腿,除了好看,能有什么实战能力?” 高淮再次勾住他肩背,急火火往府衙外走:“我听说知府大人的千金也会参加表演,赶快去,去晚了看不到了!” 乔巧跟在两人身后,有些无奈。不时有武生成群结队地擦身而过,纷纷朝她投来各种异样的眼光。 眼看跨出府衙门槛,准备下台阶,突然,一伙人迎面而来。其中一个肥硕的大块头,如同一片阴影,遮挡住她头顶阳光。 乔巧本能向旁边避让。 但对方仿佛没看见她,横冲直撞,用身体粗暴地直接将她挤开。 “砰”的一声!乔巧猝不及防,被撞得连连后退,靠在门柱上。 那故意挑衅的人与他的同伴,爆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 “泰源县女武秀才,这么弱?” 乔巧抬头一看,撞她的大块头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当众羞辱她的吴胖子! 质疑她武秀才称号来得不明不白便罢了,还造谣中伤她和项则有不正当关系。 在这个时代编排这种闲话,等同于将一个女人往死路上逼! 昨日忍过一次,今日乔巧忍无可忍。 她猛地跨前一步! 前面回过头来的乔满囤和高淮,吃了一惊,急忙双双抢上来拦阻乔巧。 围观群众满以为这两人是急于保护乔巧,吴胖子一伙张口方要嘲笑,却听他们嘴里喊的是…… “四姐,你手脚轻点!” “乔四妹子,这里是府衙,千万不要闹出人命!” 众人…… 他们莫不是幻听了? 只听吴胖子蓦地发出一声高亢喊叫! 在场所有人闻声望去,均是瞠目结舌,满脸不可置信的骇然—— 只见乔巧伸出右手,一把抓住吴胖子腰带,将人高高举过头顶,作势欲往地面砸! 艹! 每一个目击者脑袋轰轰,感觉有千头马碾踏脑浆而过。 这吴胖子至少有两三百斤?眼前这个看似瘦弱的女子,竟然一只手便把人举了起来? 关键是吴胖子一开始气势汹汹想挑衅,结果下一刻就被对方抓住并控制在手里,像捉只小鸡崽那么容易…… 所有人觉得自己不只是幻听,还出现幻觉了! 吴胖子的同伴吓得连连倒退,眼睁睁看着吴胖子在半空双手乱抓,双蹄乱蹬,拼命挣扎,不敢上前救他。 最急的是乔满囤和高淮,围着乔巧团团打转。 “四姐,快放手!府衙里面官军出来了!” “乔四妹子,你扔他轻着点,千万别弄死了!” 虽说吴胖子这种渣滓死不足惜,可他们一起从泰源县出来。乔巧惹上人命官司,他们搞不好也会被牵连。 乔巧确实一瞬间动了杀心! 对她而言,现在宰个把人,比杀鸡还简单。不过看到乔满囤和高淮担心的样子,想着自己身后还有家人朋友,她硬生生忍下了这口恶气。 手一松,将吴胖子掼在地上! 饶是她收了力道,吴胖子也被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骨碌碌一直滚下台阶,“哎哟”不断惨哼。 他的同伴,躲在人丛里面,根本不敢露头,别说上前扶他! 冲出府衙来的一群官军,原本打算阻止吴胖子当众行凶的。结果,形势急转而下,他们一个个愣在门口,呆住了。 “滚开,好狗不挡道!” 乔满囤厌恶死这些人前人后给他四姐难堪的考生了,欺软怕硬! 这种人若考上武举人,走上仕途,不知会有多少老百姓遭殃。 众人齐刷刷闪出一条通路,用无比复杂的目光,目送乔满囤和高淮一左一右把乔巧拉走。 这回,没有一个人,敢再出言不逊,说乔巧如何如何。 “看来,泰源县这位女武秀才,的确有些实力啊……” 乔巧三人走远后,方有人敢轻声议论。 当然,还是有不服气的。 “一身蛮力有什么用?想要考上武举人,还需步射、骑射……” “好在明日第一场便是考步射。这个女蛮子,多半第一场便会被刷下去了!” 诸多议论,乔巧三人听不到了。他们骑着马,已来到了南门。 这里人潮汹涌,场边正中搭了彩台。围绕彩台的,是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彩棚。无数吃瓜群众,伸长脖颈,想看清彩棚里红飞翠舞,究竟是哪一位美女,会参加今日的女子预选赛。 伏子骞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先一步找到乔巧三人。 “四娘子,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到?我还打算去府衙找你们呢!” 他整理被挤得皱巴巴的衣裳,神情些许不爽:“我们没有租赁到彩棚。不过,有人愿意将他自己的彩棚,施舍给我们一半……” 第411章 世俗之见 施舍? 这个词用的…… 乔巧眉毛一挑。看伏子骞这小表情,应该是彩棚主人不讨喜了。即便做好事,也得不到受帮助人的感恩! 不过,是谁这么不受伏子骞待见呢? 跟着伏子骞走到彩棚,看到彩棚边上翘着二郎腿,坐着晒太阳,悠哉悠哉的人,乔巧三人沉默了。 这货同样是不受他们待见的! 赵小公子。 怎么会这么好心让彩棚子给他们呢? “干嘛?” 赵小公子看到他们到来,迟迟不进彩棚里,脚尖抖了抖,送上白眼,鼻子朝天。 “不进棚子里面,非得站外面?把本公子要晒的阳光全部挡住了!” 乔巧看了看彩棚子里面,云以墨、蔺清莹等人都在棚里坐着,丁乐丁盼一个劲朝她挥手。 她笑了笑,向赵小公子抱拳作揖:“多谢赵小公子让出这棚子!” 不管赵小公子出于什么心思目的让出彩棚,他们得到实惠就行了。 至少这位赵小公子在她眼里,比那满嘴喷粪的吴胖子强。 赵小公子两眼一翻:“我这个棚子代表泰源县!明日,你们代表泰源县参考,可别把咱们泰源县的脸丢了……” 他的思考逻辑很简单。打败他的人,自然也应该打败其他人。 如果乔巧三人最后能考中武举人,他至少可以对外说一声:不是他无能,而是他运气不好,一开始便碰到了硬茬。 乔巧三人绕开赵小公子进棚。丁乐丁盼起身,带住她的手,往凳子上拉。等乔巧坐好了,就靠在她们娘怀里。 乔满囤去坐了蔺清莹身边。高淮只能见缝插针,挨着贺伯坐了。 不过这彩棚位置搭得好,正对场心,前面没有阻挡,是个很好的观赛位置。 身为长孙泽的表弟,赵小公子自然是有些特权的。 就是没看到长孙泽。台上只有知府大人与一干幕僚权贵坐着。想是长孙泽对这种表演赛不感兴趣,没来参加。 午时,炮响三声,鼓乐齐鸣。女子选拨赛开始了! 在知府大人欧阳鸿的示意下,司仪走上台,主持比赛。 五郡五十三个城镇,只有二十九个城镇派出了女武士参考。桓平城有两个:一位是知府千金欧阳桃,一位是镖局的女镖师董七姑。 欧阳桃是自幼习武;董七姑则是常年随她夫君走镖,行事作风与男儿一样粗豪。 两人是女子组夺冠呼声最高的。不过不管怎样,有勇气站在这台子上,便证明了她们比一般女子优秀、勇敢。 女子选拔赛将技勇取消了,保留步射、马上射箭。女子气力默认不如男子,让她们考试搬大石头,耍大刀,纯纯侮辱人。 所以,取消技勇,换成了一种所有人喜闻乐见的比赛方式:擂台赛。 看着美女们互撕,能让大部分狼人兽血沸腾。 乔巧皱了皱眉,心里庆幸自己没有参加女子选拔赛。如同伏子骞说的,她出手要的是胜利、人命,而不是撕扯打架给旁人看的! 这个女子乡试,委实没有实际意义。唯一的好处,大概是奖励丰厚。 每赢一场,赏金是正规乡试的一倍,一百两银子。最终前三名,将分别获得五百两、一千两、一千五百两银子。 面对如此高额奖励,乔巧不免一阵心动。想来那些参考的女武士,也大多数是奔着它来的? 不然,谁愿意这样抛头露面,给人取乐。 “第一场步射考试,开始!” 司仪大声宣布。 台下军士抬出五张长木桌,每一张桌子,摆着三把弓。 不过不是一石弓二石弓三石弓,而是形状小巧精致、一把比一把漂亮的竹弓或者木弓。 军士们挪动箭靶,放在距木桌八十米远的距离。捋着胡子在边缘游荡查看的通判,干咳两声。军士们瞅瞅他,将箭靶又往前移了一点。 接下来,三十名女武生,五人一组,听司仪叫号入场。 这些女武士,不少人带着面纱,衣裳也穿得简单朴实。但在她们认真考试的时候,依然杜绝不了吃瓜群众一片嗡嗡嘲笑之声。 她们专注射箭,别人评头论足的是她们的身材,年龄以及她们面纱后的美丑。 甚至有人当场开盘,赌博几号最美,几号最丑。 乔巧皱紧眉头。 世俗之见,如同粪坑一样恶臭! 饶是这些女子为了各自的目标站出来,努力拼搏,世人的眼睛里,依旧只能看见她们外表的皮囊。 很想离开不看,但两个闺女拉着她,看得津津有味。她只能耐住性子坐着,等司仪宣布结果。 “1号女考生,九箭二中,不合格!” “2号女考生,九箭四中,合格!” …… 六轮步射结果,有九名女考生合格,得到了奖励。其中包括欧阳桃和董七姑。 当然,步射不合格者也无需气馁。按规则她们同样可以参加骑射考试。合格者有望挽回败局,进入擂台赛。 不然,合格者太少,吃瓜群众看不痛快。 骑射选用的是较为温驯的马。如欧阳桃这种大户千金,骑的是自己的枣红马。 她手下一群绿衣侍女,扑在场边,拼命摇旗呐喊,为自己小姐助威鼓劲。 一些登徒子觉得自己眼睛不够看了,猥琐的目光,从场上女考生身上,滚到场下这群千娇百媚的侍女身上。 若非清楚这些女子是他们所不能肖想的人,污言秽语就会出来了。 乔巧抱住自己双臂,调整个一个舒适点的坐姿。打心里觉得这乡试氛围,还不如他们县试热烈。 至少泰源县的百姓看的是纯比试,而非这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骑射考试结果,只有两个人合格。欧阳桃与另一位来自中通城的易紫彤。这两人是唯二通关两轮考试的。 易紫彤比一身大红劲装的欧阳桃低调多了。 一袭青衣,头戴大帷帽。帽檐垂下来的皂纱,把她脸和颈部遮了个严实,完全辨不出她美丑老少。 这种打扮倒是隔绝了不少人的探究,就不知道她自己,骑马射箭,会不会影响视力。 从她的成绩来看,乔巧觉得这个女子,该是位不简单的人物。 接下来,鼓声咚咚敲响,最令人期待激动的擂台赛,在万众瞩目中开始了! 第411章 世俗之见 施舍? 这个词用的…… 乔巧眉毛一挑。看伏子骞这小表情,应该是彩棚主人不讨喜了。即便做好事,也得不到受帮助人的感恩! 不过,是谁这么不受伏子骞待见呢? 跟着伏子骞走到彩棚,看到彩棚边上翘着二郎腿,坐着晒太阳,悠哉悠哉的人,乔巧三人沉默了。 这货同样是不受他们待见的! 赵小公子。 怎么会这么好心让彩棚子给他们呢? “干嘛?” 赵小公子看到他们到来,迟迟不进彩棚里,脚尖抖了抖,送上白眼,鼻子朝天。 “不进棚子里面,非得站外面?把本公子要晒的阳光全部挡住了!” 乔巧看了看彩棚子里面,云以墨、蔺清莹等人都在棚里坐着,丁乐丁盼一个劲朝她挥手。 她笑了笑,向赵小公子抱拳作揖:“多谢赵小公子让出这棚子!” 不管赵小公子出于什么心思目的让出彩棚,他们得到实惠就行了。 至少这位赵小公子在她眼里,比那满嘴喷粪的吴胖子强。 赵小公子两眼一翻:“我这个棚子代表泰源县!明日,你们代表泰源县参考,可别把咱们泰源县的脸丢了……” 他的思考逻辑很简单。打败他的人,自然也应该打败其他人。 如果乔巧三人最后能考中武举人,他至少可以对外说一声:不是他无能,而是他运气不好,一开始便碰到了硬茬。 乔巧三人绕开赵小公子进棚。丁乐丁盼起身,带住她的手,往凳子上拉。等乔巧坐好了,就靠在她们娘怀里。 乔满囤去坐了蔺清莹身边。高淮只能见缝插针,挨着贺伯坐了。 不过这彩棚位置搭得好,正对场心,前面没有阻挡,是个很好的观赛位置。 身为长孙泽的表弟,赵小公子自然是有些特权的。 就是没看到长孙泽。台上只有知府大人与一干幕僚权贵坐着。想是长孙泽对这种表演赛不感兴趣,没来参加。 午时,炮响三声,鼓乐齐鸣。女子选拨赛开始了! 在知府大人欧阳鸿的示意下,司仪走上台,主持比赛。 五郡五十三个城镇,只有二十九个城镇派出了女武士参考。桓平城有两个:一位是知府千金欧阳桃,一位是镖局的女镖师董七姑。 欧阳桃是自幼习武;董七姑则是常年随她夫君走镖,行事作风与男儿一样粗豪。 两人是女子组夺冠呼声最高的。不过不管怎样,有勇气站在这台子上,便证明了她们比一般女子优秀、勇敢。 女子选拔赛将技勇取消了,保留步射、马上射箭。女子气力默认不如男子,让她们考试搬大石头,耍大刀,纯纯侮辱人。 所以,取消技勇,换成了一种所有人喜闻乐见的比赛方式:擂台赛。 看着美女们互撕,能让大部分狼人兽血沸腾。 乔巧皱了皱眉,心里庆幸自己没有参加女子选拔赛。如同伏子骞说的,她出手要的是胜利、人命,而不是撕扯打架给旁人看的! 这个女子乡试,委实没有实际意义。唯一的好处,大概是奖励丰厚。 每赢一场,赏金是正规乡试的一倍,一百两银子。最终前三名,将分别获得五百两、一千两、一千五百两银子。 面对如此高额奖励,乔巧不免一阵心动。想来那些参考的女武士,也大多数是奔着它来的? 不然,谁愿意这样抛头露面,给人取乐。 “第一场步射考试,开始!” 司仪大声宣布。 台下军士抬出五张长木桌,每一张桌子,摆着三把弓。 不过不是一石弓二石弓三石弓,而是形状小巧精致、一把比一把漂亮的竹弓或者木弓。 军士们挪动箭靶,放在距木桌八十米远的距离。捋着胡子在边缘游荡查看的通判,干咳两声。军士们瞅瞅他,将箭靶又往前移了一点。 接下来,三十名女武生,五人一组,听司仪叫号入场。 这些女武士,不少人带着面纱,衣裳也穿得简单朴实。但在她们认真考试的时候,依然杜绝不了吃瓜群众一片嗡嗡嘲笑之声。 她们专注射箭,别人评头论足的是她们的身材,年龄以及她们面纱后的美丑。 甚至有人当场开盘,赌博几号最美,几号最丑。 乔巧皱紧眉头。 世俗之见,如同粪坑一样恶臭! 饶是这些女子为了各自的目标站出来,努力拼搏,世人的眼睛里,依旧只能看见她们外表的皮囊。 很想离开不看,但两个闺女拉着她,看得津津有味。她只能耐住性子坐着,等司仪宣布结果。 “1号女考生,九箭二中,不合格!” “2号女考生,九箭四中,合格!” …… 六轮步射结果,有九名女考生合格,得到了奖励。其中包括欧阳桃和董七姑。 当然,步射不合格者也无需气馁。按规则她们同样可以参加骑射考试。合格者有望挽回败局,进入擂台赛。 不然,合格者太少,吃瓜群众看不痛快。 骑射选用的是较为温驯的马。如欧阳桃这种大户千金,骑的是自己的枣红马。 她手下一群绿衣侍女,扑在场边,拼命摇旗呐喊,为自己小姐助威鼓劲。 一些登徒子觉得自己眼睛不够看了,猥琐的目光,从场上女考生身上,滚到场下这群千娇百媚的侍女身上。 若非清楚这些女子是他们所不能肖想的人,污言秽语就会出来了。 乔巧抱住自己双臂,调整个一个舒适点的坐姿。打心里觉得这乡试氛围,还不如他们县试热烈。 至少泰源县的百姓看的是纯比试,而非这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骑射考试结果,只有两个人合格。欧阳桃与另一位来自中通城的易紫彤。这两人是唯二通关两轮考试的。 易紫彤比一身大红劲装的欧阳桃低调多了。 一袭青衣,头戴大帷帽。帽檐垂下来的皂纱,把她脸和颈部遮了个严实,完全辨不出她美丑老少。 这种打扮倒是隔绝了不少人的探究,就不知道她自己,骑马射箭,会不会影响视力。 从她的成绩来看,乔巧觉得这个女子,该是位不简单的人物。 接下来,鼓声咚咚敲响,最令人期待激动的擂台赛,在万众瞩目中开始了! 第412章 女子擂台赛 擂台赛与前两轮考试一样,允许所有女武士参赛。只是最终的胜利者,会综合前两轮成绩考虑。 这一关考试,隐藏着巨大的风险。即使是女子比武,也可能手没个轻重,将对方打死打残。 但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在场边振臂高呼,催促女武士们入场。 他们不仅爱看美女,更爱看美女真刀实枪地搏杀。单纯的表演赛,他们要提抗议的。 丁盼依偎在乔巧怀里,一个劲吃零食果子。丁乐有些紧张,挽住乔巧胳膊。 “娘,她们会真的杀了对方吗?” “比武点到即止,不会伤人的。” 乔巧安慰闺女。 大家都知道这是一场带有表演性质的选拔赛,没必要认真。那些场边疯狂吼叫激励女考生展开搏杀的,不过是一群好事之徒。 正规的乡试,连男考生都不会用擂台赛来比武分胜负,凭什么女考生要用性命作战,取悦大众? 她希望这些女考生头脑清晰些,不要被周围的喊声鼓动情绪,失去理智。 董七姑当仁不让,率先入场。从腰间抽出一把单刀,刀身狭窄而短,亮若一泓秋水。 她倒提单刀,向场外犹豫着的女考生们双手抱拳,用清亮的嗓音高声说:“桓平城人氏、长安镖局董七姑,向诸位姐妹求教!” 终于有擂台主了!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打着长安镖局旗帜的一伙人,在场边擂鼓助威,舞动彩旗。气势倒是被推动起来了。 彩棚里大家把凳子往前挪,凑在一处,方便说话。赵小公子兴致勃勃提着椅子,也加入进来。 “乔氏,若你出马,能把她们全部打败吗?” 乔巧不想理他。 乔满囤瞪他一眼:“我四姐能不能打败她们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四姐能打败一百个你这样的!” 赵小公子脸一黑:“说得你能打败你四姐一样!” 话音未落,场外响起一片欢呼掌声。 大家往场上一看,只见一名身形婀娜、腰间佩剑的女子,缓步上场。 没有带面纱的她面容姣好,楚楚可人。吸引的吃瓜群众一个个兴奋不已,朝她拼命打手势,吼叫,吹口哨。 董七姑皱了皱眉。 “阜双城人氏,马琼音向董姐姐讨教!” 抽出佩剑,待董七姑还礼后,便挥动武器朝她攻了过去。 董七姑刀法沉稳,马琼音剑法灵动,两人战在一起,节奏并不快。 在外行人眼光看来,她们更像是在表演。 但乔巧看得分明,那马琼音,每一剑都是奔着董七姑要害去的。 只是手狠跟不上她心狠。这马琼音舞剑,下盘虚浮,更像是耍花架子。 而董七姑看似被她逼得连连后退,实际上是颇为老辣地在寻找对手破绽。 终于,胜负分出来了—— 只听“当”的一声,董七姑猝起一刀背敲在马琼音手背上,疼得她立马撒手扔掉佩剑。 董七姑短刀再顺势上撩,将马琼音如花似玉的脸蛋,划出一条口子! 伴随着马琼音一声惨叫,双手紧紧捂住脸,场边的观众看到鲜血从她指缝中渗出来,其身体摇摇欲坠。 吃瓜群众呆了,没想到女子擂台比男子武举考试还火爆? 这才一个照面,就有女考生见红了。 马琼音可是被现场很多男人关注着的啊!这张脸就这么被毁了,太可惜了! 一时间,嘘声大作,不少人朝董七姑吐口水,痛骂老娘们手狠。把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弄破了相。 当然,也有掌声,主要来自女人们。 她们早就看不顺眼这个马琼音了。别人都带面纱,就她不带。时不时妩媚的一个眼神飘向场外,把她们身边的男人勾得蠢蠢欲动。 这是武考,不是献艺! 将她们女人的脸丢尽了! 台下准备好的大夫和侍女,连忙一涌把惨叫哭泣着的马琼音弄走。 董七姑冷沉一张脸,看不出情绪波动。 听着场上场下的各种叫骂声,丁盼吓得双手蒙住眼,又忍不住从指缝中,偷看场上。 丁乐身子微微打抖,手紧紧揪住乔巧袖管。突然意识到,她娘现在考试的这个武举,真的相当危险! 女子比试已经如此残酷了,她娘参加的还是男子组。 她不敢想象她娘若站在场上,像那个马琼音一样受伤,该怎么办? 高淮叹道:“两个娘们都挺狠……” 伏子骞歪头看向一直神情淡淡的云以墨,悄声问:“师傅,正式的乡试会举办这种擂台赛吗?” 他担心四娘子也会遇到这种险境。而四娘子的对手是来自天南地北的武秀才,能人辈出,更加危险! 云以墨目光闪动,沉声回答:“身为武人,随时会面临他人的挑战。应战与否,看当时环境,有时是迫不得已应战……” 伏子骞有点懵,回心一想也明白过来。 云以墨的意思,就算武举考试不设立擂台赛,但只要有人对四娘子的成绩质疑,当众向四娘子挑战。迫于舆论压力,四娘子可能还是会应战。 而这种应战,伤亡难以避免。 想要成为名副其实的武举人,四娘子拳头需得硬。 如同现在的董七姑,站在台上,司仪连问两声,下面女考生面面相觑,一时无人敢站出来挑战她! 司仪问到第三遍的时候,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手持长鞭潇洒出场。一身大红戎装,恣意飞扬。 “董七姑,我欧阳桃来会会你!” “啪”的一声,鞭梢击地,发出一声清脆响声。 知府欧阳鸿,顿时坐直身子。 底下人全部兴奋起来了。 “欧阳大小姐亲自出马了!” “你们猜猜,董七姑这老娘们能挡欧阳大小姐几鞭?” 董七姑并不老,三十来岁,风韵犹存。但在登徒子眼里,她显然比不过青春靓丽,富贵逼人的知府千金。 污言秽语,铺天盖地冲向她。 不过董七姑沉得住气,完全没理会场下的喧嚣,只是恭恭敬敬抱刀向欧阳桃施了一礼。 “民妇董七姑,请欧阳小姐赐招!” 伏子骞惋惜道:“可惜,这董七姑必输无疑了!” 谁敢当着知府的面打败知府的千金?又不是嫌命长! 欧阳桃老实不客气。 手一抖,长鞭化为灵蛇,蜿蜒出击;又像是绳索飞舞,大圈套着小圈,噼啪声不绝,凶猛抽向董七姑。 第412章 女子擂台赛 擂台赛与前两轮考试一样,允许所有女武士参赛。只是最终的胜利者,会综合前两轮成绩考虑。 这一关考试,隐藏着巨大的风险。即使是女子比武,也可能手没个轻重,将对方打死打残。 但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在场边振臂高呼,催促女武士们入场。 他们不仅爱看美女,更爱看美女真刀实枪地搏杀。单纯的表演赛,他们要提抗议的。 丁盼依偎在乔巧怀里,一个劲吃零食果子。丁乐有些紧张,挽住乔巧胳膊。 “娘,她们会真的杀了对方吗?” “比武点到即止,不会伤人的。” 乔巧安慰闺女。 大家都知道这是一场带有表演性质的选拔赛,没必要认真。那些场边疯狂吼叫激励女考生展开搏杀的,不过是一群好事之徒。 正规的乡试,连男考生都不会用擂台赛来比武分胜负,凭什么女考生要用性命作战,取悦大众? 她希望这些女考生头脑清晰些,不要被周围的喊声鼓动情绪,失去理智。 董七姑当仁不让,率先入场。从腰间抽出一把单刀,刀身狭窄而短,亮若一泓秋水。 她倒提单刀,向场外犹豫着的女考生们双手抱拳,用清亮的嗓音高声说:“桓平城人氏、长安镖局董七姑,向诸位姐妹求教!” 终于有擂台主了!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打着长安镖局旗帜的一伙人,在场边擂鼓助威,舞动彩旗。气势倒是被推动起来了。 彩棚里大家把凳子往前挪,凑在一处,方便说话。赵小公子兴致勃勃提着椅子,也加入进来。 “乔氏,若你出马,能把她们全部打败吗?” 乔巧不想理他。 乔满囤瞪他一眼:“我四姐能不能打败她们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四姐能打败一百个你这样的!” 赵小公子脸一黑:“说得你能打败你四姐一样!” 话音未落,场外响起一片欢呼掌声。 大家往场上一看,只见一名身形婀娜、腰间佩剑的女子,缓步上场。 没有带面纱的她面容姣好,楚楚可人。吸引的吃瓜群众一个个兴奋不已,朝她拼命打手势,吼叫,吹口哨。 董七姑皱了皱眉。 “阜双城人氏,马琼音向董姐姐讨教!” 抽出佩剑,待董七姑还礼后,便挥动武器朝她攻了过去。 董七姑刀法沉稳,马琼音剑法灵动,两人战在一起,节奏并不快。 在外行人眼光看来,她们更像是在表演。 但乔巧看得分明,那马琼音,每一剑都是奔着董七姑要害去的。 只是手狠跟不上她心狠。这马琼音舞剑,下盘虚浮,更像是耍花架子。 而董七姑看似被她逼得连连后退,实际上是颇为老辣地在寻找对手破绽。 终于,胜负分出来了—— 只听“当”的一声,董七姑猝起一刀背敲在马琼音手背上,疼得她立马撒手扔掉佩剑。 董七姑短刀再顺势上撩,将马琼音如花似玉的脸蛋,划出一条口子! 伴随着马琼音一声惨叫,双手紧紧捂住脸,场边的观众看到鲜血从她指缝中渗出来,其身体摇摇欲坠。 吃瓜群众呆了,没想到女子擂台比男子武举考试还火爆? 这才一个照面,就有女考生见红了。 马琼音可是被现场很多男人关注着的啊!这张脸就这么被毁了,太可惜了! 一时间,嘘声大作,不少人朝董七姑吐口水,痛骂老娘们手狠。把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弄破了相。 当然,也有掌声,主要来自女人们。 她们早就看不顺眼这个马琼音了。别人都带面纱,就她不带。时不时妩媚的一个眼神飘向场外,把她们身边的男人勾得蠢蠢欲动。 这是武考,不是献艺! 将她们女人的脸丢尽了! 台下准备好的大夫和侍女,连忙一涌把惨叫哭泣着的马琼音弄走。 董七姑冷沉一张脸,看不出情绪波动。 听着场上场下的各种叫骂声,丁盼吓得双手蒙住眼,又忍不住从指缝中,偷看场上。 丁乐身子微微打抖,手紧紧揪住乔巧袖管。突然意识到,她娘现在考试的这个武举,真的相当危险! 女子比试已经如此残酷了,她娘参加的还是男子组。 她不敢想象她娘若站在场上,像那个马琼音一样受伤,该怎么办? 高淮叹道:“两个娘们都挺狠……” 伏子骞歪头看向一直神情淡淡的云以墨,悄声问:“师傅,正式的乡试会举办这种擂台赛吗?” 他担心四娘子也会遇到这种险境。而四娘子的对手是来自天南地北的武秀才,能人辈出,更加危险! 云以墨目光闪动,沉声回答:“身为武人,随时会面临他人的挑战。应战与否,看当时环境,有时是迫不得已应战……” 伏子骞有点懵,回心一想也明白过来。 云以墨的意思,就算武举考试不设立擂台赛,但只要有人对四娘子的成绩质疑,当众向四娘子挑战。迫于舆论压力,四娘子可能还是会应战。 而这种应战,伤亡难以避免。 想要成为名副其实的武举人,四娘子拳头需得硬。 如同现在的董七姑,站在台上,司仪连问两声,下面女考生面面相觑,一时无人敢站出来挑战她! 司仪问到第三遍的时候,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手持长鞭潇洒出场。一身大红戎装,恣意飞扬。 “董七姑,我欧阳桃来会会你!” “啪”的一声,鞭梢击地,发出一声清脆响声。 知府欧阳鸿,顿时坐直身子。 底下人全部兴奋起来了。 “欧阳大小姐亲自出马了!” “你们猜猜,董七姑这老娘们能挡欧阳大小姐几鞭?” 董七姑并不老,三十来岁,风韵犹存。但在登徒子眼里,她显然比不过青春靓丽,富贵逼人的知府千金。 污言秽语,铺天盖地冲向她。 不过董七姑沉得住气,完全没理会场下的喧嚣,只是恭恭敬敬抱刀向欧阳桃施了一礼。 “民妇董七姑,请欧阳小姐赐招!” 伏子骞惋惜道:“可惜,这董七姑必输无疑了!” 谁敢当着知府的面打败知府的千金?又不是嫌命长! 欧阳桃老实不客气。 手一抖,长鞭化为灵蛇,蜿蜒出击;又像是绳索飞舞,大圈套着小圈,噼啪声不绝,凶猛抽向董七姑。 第413章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就这使鞭的手法,乔巧觉得欧阳桃玩得炉火纯青,不像花架子。 应该是找师傅认真练过。董七姑在漫天鞭影中穿插如花,稍有不慎,便会给鞭子抽着或卷着。 她手中刀短,且不是什么宝刀,很难削断欧阳桃熟牛皮包裹铁制鞭节的鞭子。 最重要的是,她无法与对手放手一搏…… 缠斗一会,董七姑果断跳出欧阳桃的长鞭范围,抱拳作揖:“欧阳小姐技高一筹,董七姑甘拜下风!” 说毕,直接跳下台子。 欧阳桃面带薄汗,将散至胸前的长发拂到身后,望了她的知府爹一眼。 欧阳鸿淡淡含笑,不动声色。 回过神来的司仪连忙上台宣布。 “欧阳小姐获胜!擂台主现在换成欧阳小姐,其他考生,还有能上台挑战的吗?” 女考生们一阵沉默。 马琼音的下场犹在眼前,她们岂敢轻易上台? 欧阳桃的身份,又是个打不得碰不得的主,万一不小心伤了大小姐,不仅名次奖励拿不到,搞不好脑袋也没了。 司仪连问三遍,刚想宣布欧阳桃获胜,青衣帷帽的易紫彤排众而出,声音如人清冷。 “中通城人氏易紫彤,向欧阳小姐讨教!” 场边众人顿时大呼小叫,呐喊声声。 赵小公子折扇轻点自己下巴,似笑非笑说了句:“本公子敢赌,这位易姑娘是一位大美女,不在欧阳千金之下!” 除了高淮,其他人都嫌弃地瞧了他一眼。 乔巧见云以墨注视场上,目光跟随易紫彤移动,心中一动,压低声音问他:“阿兴,你觉得这两人比试,谁会赢?” 云以墨收回视线,面具后的神情些许淡漠。片刻恢复正常,温润如玉的浅笑:“易紫彤会赢?” 乔巧心里突如其来的一阵不舒服。 “她们还没打,你就知道了?” 云以墨看看她:“乔娘子,易紫彤算是我师妹,也是……” 他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我曾经定下婚约的未婚妻。” 乔巧心突突乱跳。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云以墨坦诚给她解释。 “我拜了几位师傅。其中一位,既当过云府教头,也去过易府任职。所以,我说她算是我的师妹?” 乔巧有些不好意思,把目光投向场上。 但心里好奇死了两人的关系,不自在地问:“那……为什么又说婚约是曾经?” 云以墨微微一笑。 “我双亲过世,爷爷重伤卧床,易府登门退婚。” 大概认为云府再无东山再起之日? 他们也确实料对了。 云府现在甚至被三皇子抄家了! 乔巧这才明白,为什么云以墨这个年纪还没有成家?大概是因为被退婚,受了刺激,终身大事一拖再拖,不愿轻易定下了。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再看场上与欧阳桃剑光鞭影,缠斗在一起的易紫彤,乔巧心中先有的一点好感,荡然无存。 看不出这么一个冷清高傲的女子,本以为是高岭之花,结果只是世俗追名逐利之人。 “有缘而来,无缘而去。” 她试图安慰云以墨:“人生在世,随缘不攀缘!阿兴,你说是不是?” 云以墨手撑自己下颌,看着身边人的侧脸,笑容释然。 “是啊!失之东篱,收之桑榆。焉知未来,是不是会有更好的姻缘,在等着我?” 然后他盯着她的脸、耳根子,一点点变红。 丁盼坐在乔巧怀里,人声嘈杂,一直听到她娘和兴叔在说悄悄话。但说什么,又始终听不清。 忍不住仰起头,看向她娘:“娘,你和兴叔在说什么呢?说台上打架的那两位姐姐吗?” 乔巧避开云以墨的视线,红着脸摸了摸她的头:“是啊,盼儿是不是累了?不想看咱们就回去。” 丁盼连忙抓住她娘胳膊:“娘,我要看!” 虽然打架见红有些血腥,但她喜欢热闹。 丁乐注意力不在场上了。小声和身边的晓玉,讨论场边一些贵妇小姐,身上衣裳的绣花。 欧阳桃的皮鞭被易紫彤的宝剑一段段削断,最后拿在手上的,成了一截烧火棍! 气得她狠狠扔下断鞭,瞪了易紫彤一眼,扭身下台。跑到她知府爹跟前控诉:“她用的分明是宝剑,削铁如泥,胜之不武,太卑鄙了!” 当着众人,欧阳鸿尴尬地咳了一声,瞪闺女一眼。 若不是欧阳桃犟死人的坚持,他压根不想她来参考什么女子选拔赛。现在输了又要抱怨! 接受到知府大人眼神示意,司仪高声宣布:“来自中通城的易紫彤获胜!现在,擂台主为易紫彤,台下还有人敢来挑战吗?” 连问三声,女考生们鸦雀无声,司仪当众宣布女子乡试结束。第一名为易紫彤,第二名欧阳桃,第三名董七姑。 前十名女考生,将代表本郡赴怀安城参加会试,殿试。 吃瓜群众们意犹未尽,三三两两退场时,还在议论这些女考生。 赵小公子摇着折扇,故作风流倜傥。 “明日,我为你们请了鼓乐队。乔氏,你们三人可要好好加劲,不要丢本公子的脸啊!” 说罢,摇摇摆摆,被他的随从拥着上马去了。 乔巧等人强烈无语。啥叫丢他的脸了? 不过看在明天还有的彩棚子坐,不和这纨绔子弟口舌计较了。 云以墨带着伏子骞去取马套车,让其他人原地等候。人实在太多,怕挤来挤去走散。 乔巧将有些困倦打盹的丁盼抱在怀里,蔺清莹帮她牵住丁乐的手,站在旁边。 几个人正商讨明天乡试的准备细节,突然脑后生风,“啪”的一声脆响,鞭子抽在脚边的地上! 大家被吓了一跳。 丁盼倏地瞪大眼睛,往她娘怀里钻。丁乐本能的后退,藏到她娘和夫子之后。 乔巧带着恼怒,回头瞧了一眼。果然是那知府千金欧阳桃!手里拿了根新鞭子,被一群绿衣侍女簇拥,站在身后。 一双杏仁眼,含有愠怒,看看蔺清莹,又看看她。 最后,可能是觉得美艳如花、娇滴滴的蔺清莹不大可能是习武之人,鞭子指向乔巧。 “你!你是泰源县的那个女武秀才,对不对?” 第413章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就这使鞭的手法,乔巧觉得欧阳桃玩得炉火纯青,不像花架子。 应该是找师傅认真练过。董七姑在漫天鞭影中穿插如花,稍有不慎,便会给鞭子抽着或卷着。 她手中刀短,且不是什么宝刀,很难削断欧阳桃熟牛皮包裹铁制鞭节的鞭子。 最重要的是,她无法与对手放手一搏…… 缠斗一会,董七姑果断跳出欧阳桃的长鞭范围,抱拳作揖:“欧阳小姐技高一筹,董七姑甘拜下风!” 说毕,直接跳下台子。 欧阳桃面带薄汗,将散至胸前的长发拂到身后,望了她的知府爹一眼。 欧阳鸿淡淡含笑,不动声色。 回过神来的司仪连忙上台宣布。 “欧阳小姐获胜!擂台主现在换成欧阳小姐,其他考生,还有能上台挑战的吗?” 女考生们一阵沉默。 马琼音的下场犹在眼前,她们岂敢轻易上台? 欧阳桃的身份,又是个打不得碰不得的主,万一不小心伤了大小姐,不仅名次奖励拿不到,搞不好脑袋也没了。 司仪连问三遍,刚想宣布欧阳桃获胜,青衣帷帽的易紫彤排众而出,声音如人清冷。 “中通城人氏易紫彤,向欧阳小姐讨教!” 场边众人顿时大呼小叫,呐喊声声。 赵小公子折扇轻点自己下巴,似笑非笑说了句:“本公子敢赌,这位易姑娘是一位大美女,不在欧阳千金之下!” 除了高淮,其他人都嫌弃地瞧了他一眼。 乔巧见云以墨注视场上,目光跟随易紫彤移动,心中一动,压低声音问他:“阿兴,你觉得这两人比试,谁会赢?” 云以墨收回视线,面具后的神情些许淡漠。片刻恢复正常,温润如玉的浅笑:“易紫彤会赢?” 乔巧心里突如其来的一阵不舒服。 “她们还没打,你就知道了?” 云以墨看看她:“乔娘子,易紫彤算是我师妹,也是……” 他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我曾经定下婚约的未婚妻。” 乔巧心突突乱跳。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云以墨坦诚给她解释。 “我拜了几位师傅。其中一位,既当过云府教头,也去过易府任职。所以,我说她算是我的师妹?” 乔巧有些不好意思,把目光投向场上。 但心里好奇死了两人的关系,不自在地问:“那……为什么又说婚约是曾经?” 云以墨微微一笑。 “我双亲过世,爷爷重伤卧床,易府登门退婚。” 大概认为云府再无东山再起之日? 他们也确实料对了。 云府现在甚至被三皇子抄家了! 乔巧这才明白,为什么云以墨这个年纪还没有成家?大概是因为被退婚,受了刺激,终身大事一拖再拖,不愿轻易定下了。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再看场上与欧阳桃剑光鞭影,缠斗在一起的易紫彤,乔巧心中先有的一点好感,荡然无存。 看不出这么一个冷清高傲的女子,本以为是高岭之花,结果只是世俗追名逐利之人。 “有缘而来,无缘而去。” 她试图安慰云以墨:“人生在世,随缘不攀缘!阿兴,你说是不是?” 云以墨手撑自己下颌,看着身边人的侧脸,笑容释然。 “是啊!失之东篱,收之桑榆。焉知未来,是不是会有更好的姻缘,在等着我?” 然后他盯着她的脸、耳根子,一点点变红。 丁盼坐在乔巧怀里,人声嘈杂,一直听到她娘和兴叔在说悄悄话。但说什么,又始终听不清。 忍不住仰起头,看向她娘:“娘,你和兴叔在说什么呢?说台上打架的那两位姐姐吗?” 乔巧避开云以墨的视线,红着脸摸了摸她的头:“是啊,盼儿是不是累了?不想看咱们就回去。” 丁盼连忙抓住她娘胳膊:“娘,我要看!” 虽然打架见红有些血腥,但她喜欢热闹。 丁乐注意力不在场上了。小声和身边的晓玉,讨论场边一些贵妇小姐,身上衣裳的绣花。 欧阳桃的皮鞭被易紫彤的宝剑一段段削断,最后拿在手上的,成了一截烧火棍! 气得她狠狠扔下断鞭,瞪了易紫彤一眼,扭身下台。跑到她知府爹跟前控诉:“她用的分明是宝剑,削铁如泥,胜之不武,太卑鄙了!” 当着众人,欧阳鸿尴尬地咳了一声,瞪闺女一眼。 若不是欧阳桃犟死人的坚持,他压根不想她来参考什么女子选拔赛。现在输了又要抱怨! 接受到知府大人眼神示意,司仪高声宣布:“来自中通城的易紫彤获胜!现在,擂台主为易紫彤,台下还有人敢来挑战吗?” 连问三声,女考生们鸦雀无声,司仪当众宣布女子乡试结束。第一名为易紫彤,第二名欧阳桃,第三名董七姑。 前十名女考生,将代表本郡赴怀安城参加会试,殿试。 吃瓜群众们意犹未尽,三三两两退场时,还在议论这些女考生。 赵小公子摇着折扇,故作风流倜傥。 “明日,我为你们请了鼓乐队。乔氏,你们三人可要好好加劲,不要丢本公子的脸啊!” 说罢,摇摇摆摆,被他的随从拥着上马去了。 乔巧等人强烈无语。啥叫丢他的脸了? 不过看在明天还有的彩棚子坐,不和这纨绔子弟口舌计较了。 云以墨带着伏子骞去取马套车,让其他人原地等候。人实在太多,怕挤来挤去走散。 乔巧将有些困倦打盹的丁盼抱在怀里,蔺清莹帮她牵住丁乐的手,站在旁边。 几个人正商讨明天乡试的准备细节,突然脑后生风,“啪”的一声脆响,鞭子抽在脚边的地上! 大家被吓了一跳。 丁盼倏地瞪大眼睛,往她娘怀里钻。丁乐本能的后退,藏到她娘和夫子之后。 乔巧带着恼怒,回头瞧了一眼。果然是那知府千金欧阳桃!手里拿了根新鞭子,被一群绿衣侍女簇拥,站在身后。 一双杏仁眼,含有愠怒,看看蔺清莹,又看看她。 最后,可能是觉得美艳如花、娇滴滴的蔺清莹不大可能是习武之人,鞭子指向乔巧。 “你!你是泰源县的那个女武秀才,对不对?” 第414章 你真的是个女人吗? 乔巧把丁盼放地上,让采绿牵着退后。回过身来,神情淡漠地瞧着欧阳桃。 “是我。怎么,欧阳小姐有何见教?” 当着孩子也肆意挥舞鞭子,就像在马路上放炮仗一样,令人讨厌。这位知府千金,性格实在太刁蛮了! 欧阳桃捏着鞭子,被她的冷漠表情激怒了。 她爹是知府,这里是她欧阳府的地盘。眼前这个女人,不像其他人一样恭维自己就算了,还敢用隐含厌恶的眼神瞧自己? “昨日我去西城客栈找你,你明明就在旁边,为什么装不在,不吭声?” 想起这个就来气。 当时见乔巧带着两个孩子,想着武秀才怎么也不可能是一位羸弱的母亲,是以直接将其忽略了。 结果,让对方扮猪吃老虎,围观她整场笑话,现在一想起来就生气! “欧阳小姐,我与你素昧平生。” 乔巧不太能理解这位知府千金的脑回路,淡淡回答:“一个陌生人气势汹汹,贸然来客栈找我,你觉得我应该见你吗?” 欧阳桃一怔,随即撇了撇嘴。 “亏你还是个武秀才呢,胆小如鼠!” 旁边乔满囤忍无可忍,想上前帮自己四姐怼对方,给蔺清莹用眼色止住了。 乔巧确实不想无缘无故与这位知府千金交恶,耐住性子:“欧阳小姐,请问你找我什么事?我还赶着回客栈呢!” “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武秀才……” 欧阳桃把一条鞭子,团成几圈,在手里捏得“噼啪”作响。上下打量着乔巧,殷红的小嘴一撇。 “哼,不过如此!我听说你宁愿参加正式乡试,也不愿参加女子选拔赛。怎么?自己身为女人,反而瞧不起其他女人了是吗?” 乔巧瞧一眼周围越聚越多的吃瓜群众,拧起眉头。 “欧阳小姐,如果你愿意为女子鸣不平,为什么不去劝说你爹,让知府大人准许女子参加乡试?” 她们都是女子,何苦在这里争执内耗不停? 欧阳桃呆了一呆,继而恼羞成怒。 如果她能左右她爹的决定,她还有必要在这里嫉妒对方吗? 况且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古以来没有女子参加科举一说。 也不知泰源县的县令是不是老糊涂了,竟然将武秀才的称号,给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还是和离过、两个孩子的娘! 总之她不服气!特别不服气! “乔氏,你敢与我打一场吗?如果你输了,退出武举乡试,别给咱们女人丢脸了!” 她故意放大声音,以便周围的人都能听到这句话。 本就唯恐天下不乱的吃瓜群众,一听这话来劲了。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个圈,鼓掌怪笑,叫喊着让乔巧应战。 拉着几匹马驾着马车转回的云以墨几人,根本过不来。 伏子骞跳下车,想挤进人圈为乔巧助阵,被云以墨拉住了。云以墨只淡淡说了一句话:“相信四娘子!” 乔巧以后还会走上更崎岖艰难的道路,欧阳桃这种程度的挑衅,只能算小阻碍。 如果连这都搞不定,如何参加乡试,乃至以后的会试、殿试? 话虽如此,云以墨手按剑柄,依旧全神贯注注意着场中动向。准备一有不对劲,便出手相助。 乔巧对于四下此起彼伏的鼓噪声置若罔闻,只是瞅瞅得意看着她的欧阳桃,神色流露出一丝不耐烦。 “你若是能做到一件事,我就答应和你比试?” “什么事?” 欧阳桃毫不迟疑。 乔巧向她伸出手:“借鞭子一用!” 欧阳桃愣住。身后绿衣侍女沉不住气,纷纷指责乔巧:“要我们小姐武器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用我们小姐的武器,打我们小姐?” “卑鄙!” “小姐不要给她!” “真吵……你的手下。” 乔巧手没有收回来,两道清冷的目光,看着欧阳桃。 “如果不想比试了,就带着你的狗,给我滚!” 欧阳桃觉得自己在人前丢脸了,回头怒喝一声:“都给我闭嘴!本小姐做事,轮得着你们指手画脚?” 大大方方,把皮鞭放在乔巧手里。 她就不信,众目睽睽,乔巧敢借用她的武器,偷袭攻击她。还要不要武秀才的名声? 乔巧摸着鞭子,低头瞧了一眼,淡淡说:“这鞭子不值钱?” 在欧阳桃怒瞪她的时候,在所有人莫名其妙的时候,她用手轻轻撕开了牛皮鞭,露出里面一节一节的铁制鞭节。 真就是轻轻的,像是撕了一层纸。 然后,把十多节铁制鞭节,如同捏泥巴一样,揉到一起。团团,成了个不规则的铁球。 看清她干了什么的欧阳桃等人,倒抽一口凉气! 乔巧些许烦恼。 “这铁球捏得不圆,还是捏成别的形状!” 又捏又拉,铁球下一刻变成一根铁棍。乔巧把铁棍还给面前已经完全傻了的欧阳桃,笑一笑说:“欧阳小姐……现在,你还要和我比试吗?” 伏子骞“噗”的一声笑出来。 向四娘子挑战?真是嫌命长啊! 乔满囤幽怨地瞄了两眼自己的双手。 同一对爹娘生的,为什么姐弟俩差异这么大啊? 蔺清莹在旁,抿住嘴,竭力忍住笑:“满囤,我不嫌你。别以己之短,较他人之长。” 欧阳桃和她的侍女,噔噔倒退,一脸惊恐,像是看见了怪物的骇然。 “你!你真的是个女人吗?” 这种惊人的力气,连男人也很少有? 乔巧左手抱起丁盼,右手牵起丁乐,与欧阳桃擦肩而过之际,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两句话。 “我的力量,是用来杀敌的!欧阳小姐的鞭子,也应该多多用来保护百姓!” 欧阳桃目送她从容离去的背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四下静的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一开始叫喊的人有多狂热,现在就有多老实。 见到乔巧靠近,围观群众刷地向两边分出一条道路,仿佛送行一样,望着乔巧等人上马上车离开。 “明日的武举乡试,有的好看了!” 人群中有人喃喃说出这么一句话。 最不被看好,最被质疑的一位女武秀才,结果是所有考生中的最大黑马。 第414章 你真的是个女人吗? 乔巧把丁盼放地上,让采绿牵着退后。回过身来,神情淡漠地瞧着欧阳桃。 “是我。怎么,欧阳小姐有何见教?” 当着孩子也肆意挥舞鞭子,就像在马路上放炮仗一样,令人讨厌。这位知府千金,性格实在太刁蛮了! 欧阳桃捏着鞭子,被她的冷漠表情激怒了。 她爹是知府,这里是她欧阳府的地盘。眼前这个女人,不像其他人一样恭维自己就算了,还敢用隐含厌恶的眼神瞧自己? “昨日我去西城客栈找你,你明明就在旁边,为什么装不在,不吭声?” 想起这个就来气。 当时见乔巧带着两个孩子,想着武秀才怎么也不可能是一位羸弱的母亲,是以直接将其忽略了。 结果,让对方扮猪吃老虎,围观她整场笑话,现在一想起来就生气! “欧阳小姐,我与你素昧平生。” 乔巧不太能理解这位知府千金的脑回路,淡淡回答:“一个陌生人气势汹汹,贸然来客栈找我,你觉得我应该见你吗?” 欧阳桃一怔,随即撇了撇嘴。 “亏你还是个武秀才呢,胆小如鼠!” 旁边乔满囤忍无可忍,想上前帮自己四姐怼对方,给蔺清莹用眼色止住了。 乔巧确实不想无缘无故与这位知府千金交恶,耐住性子:“欧阳小姐,请问你找我什么事?我还赶着回客栈呢!” “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武秀才……” 欧阳桃把一条鞭子,团成几圈,在手里捏得“噼啪”作响。上下打量着乔巧,殷红的小嘴一撇。 “哼,不过如此!我听说你宁愿参加正式乡试,也不愿参加女子选拔赛。怎么?自己身为女人,反而瞧不起其他女人了是吗?” 乔巧瞧一眼周围越聚越多的吃瓜群众,拧起眉头。 “欧阳小姐,如果你愿意为女子鸣不平,为什么不去劝说你爹,让知府大人准许女子参加乡试?” 她们都是女子,何苦在这里争执内耗不停? 欧阳桃呆了一呆,继而恼羞成怒。 如果她能左右她爹的决定,她还有必要在这里嫉妒对方吗? 况且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古以来没有女子参加科举一说。 也不知泰源县的县令是不是老糊涂了,竟然将武秀才的称号,给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还是和离过、两个孩子的娘! 总之她不服气!特别不服气! “乔氏,你敢与我打一场吗?如果你输了,退出武举乡试,别给咱们女人丢脸了!” 她故意放大声音,以便周围的人都能听到这句话。 本就唯恐天下不乱的吃瓜群众,一听这话来劲了。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个圈,鼓掌怪笑,叫喊着让乔巧应战。 拉着几匹马驾着马车转回的云以墨几人,根本过不来。 伏子骞跳下车,想挤进人圈为乔巧助阵,被云以墨拉住了。云以墨只淡淡说了一句话:“相信四娘子!” 乔巧以后还会走上更崎岖艰难的道路,欧阳桃这种程度的挑衅,只能算小阻碍。 如果连这都搞不定,如何参加乡试,乃至以后的会试、殿试? 话虽如此,云以墨手按剑柄,依旧全神贯注注意着场中动向。准备一有不对劲,便出手相助。 乔巧对于四下此起彼伏的鼓噪声置若罔闻,只是瞅瞅得意看着她的欧阳桃,神色流露出一丝不耐烦。 “你若是能做到一件事,我就答应和你比试?” “什么事?” 欧阳桃毫不迟疑。 乔巧向她伸出手:“借鞭子一用!” 欧阳桃愣住。身后绿衣侍女沉不住气,纷纷指责乔巧:“要我们小姐武器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用我们小姐的武器,打我们小姐?” “卑鄙!” “小姐不要给她!” “真吵……你的手下。” 乔巧手没有收回来,两道清冷的目光,看着欧阳桃。 “如果不想比试了,就带着你的狗,给我滚!” 欧阳桃觉得自己在人前丢脸了,回头怒喝一声:“都给我闭嘴!本小姐做事,轮得着你们指手画脚?” 大大方方,把皮鞭放在乔巧手里。 她就不信,众目睽睽,乔巧敢借用她的武器,偷袭攻击她。还要不要武秀才的名声? 乔巧摸着鞭子,低头瞧了一眼,淡淡说:“这鞭子不值钱?” 在欧阳桃怒瞪她的时候,在所有人莫名其妙的时候,她用手轻轻撕开了牛皮鞭,露出里面一节一节的铁制鞭节。 真就是轻轻的,像是撕了一层纸。 然后,把十多节铁制鞭节,如同捏泥巴一样,揉到一起。团团,成了个不规则的铁球。 看清她干了什么的欧阳桃等人,倒抽一口凉气! 乔巧些许烦恼。 “这铁球捏得不圆,还是捏成别的形状!” 又捏又拉,铁球下一刻变成一根铁棍。乔巧把铁棍还给面前已经完全傻了的欧阳桃,笑一笑说:“欧阳小姐……现在,你还要和我比试吗?” 伏子骞“噗”的一声笑出来。 向四娘子挑战?真是嫌命长啊! 乔满囤幽怨地瞄了两眼自己的双手。 同一对爹娘生的,为什么姐弟俩差异这么大啊? 蔺清莹在旁,抿住嘴,竭力忍住笑:“满囤,我不嫌你。别以己之短,较他人之长。” 欧阳桃和她的侍女,噔噔倒退,一脸惊恐,像是看见了怪物的骇然。 “你!你真的是个女人吗?” 这种惊人的力气,连男人也很少有? 乔巧左手抱起丁盼,右手牵起丁乐,与欧阳桃擦肩而过之际,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两句话。 “我的力量,是用来杀敌的!欧阳小姐的鞭子,也应该多多用来保护百姓!” 欧阳桃目送她从容离去的背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四下静的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一开始叫喊的人有多狂热,现在就有多老实。 见到乔巧靠近,围观群众刷地向两边分出一条道路,仿佛送行一样,望着乔巧等人上马上车离开。 “明日的武举乡试,有的好看了!” 人群中有人喃喃说出这么一句话。 最不被看好,最被质疑的一位女武秀才,结果是所有考生中的最大黑马。 第415章 她有什么值得他倾心的? 第二天,乔巧早早起身,沐浴更衣,穿上了云以墨赠送的那套铁鳞甲。 这甲胄能很好保护身体要害,并且遮挡女性曲线。她不打算女扮男装,但也不愿自己身材,被那么多人评头论足。 昨日听到的那些吃瓜言论,太恶臭了! 长发扎了个马尾,用晓玉送的抹额,将碎发牢牢系住,以免妨碍视线。 此后三日的乡试,她将全力以赴。“武举人”称号,志在必得! 走出房门,店堂里蔺清莹订了一个包间,大家都在里面等着她。 云以墨端起一杯茶,率先开口:“来,我以茶代酒,祝你们姐弟两人,旗开得胜!” “先干为敬!” 一仰脖子把茶喝了,亮出杯底。 大家哈哈而乐,纷纷举杯:“马到功成!” 伏子骞挥动拳头,对乔满囤说:“如果你没拿个好成绩回来,可不要说我师傅,教过你啊!” 乔满囤苦着脸:“只能说,我尽力……” 蔺清莹坐在旁边,看着身穿皮甲,俊秀帅气的少年夫君。眼里充满了温柔,心中流淌着爱意。 “满囤,你尽力而为就好。不管你将来走到哪一步,我都会支持你!” 乔巧等人…… 当众撒狗粮什么的,太过分了! 她情不自禁向云以墨望去。 对方也正看着她。 视线相交。尽管隔着一层面具看不清他表情,但她能清楚感受到他眼神中的情意、专注。 她蓦地脸上一红,掩饰性喝杯子里的水。 丁乐丁盼围绕着她,给她夹菜。 “娘,您多吃点,考试才有劲!” “娘,这个是客栈掌柜赠送的猪蹄汤!他说祝您金榜题名,这个您一定要吃!” 乔巧看着端到面前的一碗蹄花汤,一腔迤逦心思,忽然冷静下来。 她和离过,还有两个这么小的闺女。云以墨即使现在落魄了,作为曾经的贵公子,真能看得上她这个农妇吗? 现代的男朋友不是一样曾经海誓山盟过,甚至比云以墨做得更多。可最后……还是毫不留情地背叛了她。 她现在除了一身蛮力,相貌尚可,又有什么值得男人倾心的? 别将云以墨的感恩,当成了感情,贻笑大方! 吃完饭,乔巧姐弟、云以墨骑马,其他人坐车,赶往南门考场。 尚未到辰时,这里已是人山人海,旌旗招展,锣鼓声震天。 看起来比昨天看女子选拔赛的人还多?即使家不在桓平城,来自他乡的武秀才,为了给自己鼓劲,有钱的都要雇一支助威队。 击鼓敲锣、摇旗呐喊,一个不落。 人声鼎沸,噪声震耳欲聋,加上小商贩们见缝插针的吆喝,考场外的气氛,达到了白热化。 一开始,乔巧还觉得热闹比不过县试,原来是她想错了。 吃瓜群众的热情,永远是最高。 拿着木牌,乔巧姐弟向主持乡试的官府报道。云以墨、蔺清莹等人,去赵小公子的彩棚子就坐。 赵小公子还真就请了一大帮人,在棚子外吹拉弹唱,击鼓跳腾地助威。 目标一致,大家瞧赵小公子朝天的鼻子,顺眼多了。 “五弟,不要紧张!当你平时练习就好。” 乔满囤双手握拳,不时不自在地抖动,眼神飘忽。乔巧看出自己五弟紧张了,安慰他一句。 不过,她清楚这回五弟想要往上走,是相当难的。 县试勉强擦边晋级,乡试汇聚各城镇精英,难上加难。乔满囤练习时间不如她久,更没有她得天独厚的天赐神力。 其实就连她,也要在这次乡试中小心谨慎,以防大意失荆州。 她最大的弱点,是骑射接触不久,不太精通。而考生中不乏军队中的人,他们常年作战,自然比她更具优势…… 想着这些,她也变得有些焦虑了! “四姐,你放心,我会尽最大努力,去争取最好的成绩!我习武没有多久,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已是超乎预料。” 乔满囤的声音,打断她思绪。 “而且,我还年轻。这一次乡试不成,还能参加下一次的……” 乔满囤既是说给四姐听,也是宽慰自己。越这么想,他越轻松。最后,笑了起来。 “四姐,当初你被丁家送回来的时候,谁曾想过,你和我,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啊?” 所以,知足、努力,就行了。 “五弟,你说得对!” 乔巧也笑了。 确实,她得到的越多,好像变得越贪婪。 她差点忘记她的初衷:只是想坚强勇敢地活下去,改变上一世那个懦弱无能的自己。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她险些迷失了自我,太不应该了。 “我们放下包袱,轻松考试就好!” 姐弟俩用力握了握手,一起迈出沉稳的步伐,走向负责登记造册的府衙官员。 先前给他们办牌子的老者在其中,抬头看见乔巧,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乔氏,乡试在即,你准备好了吗?你可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武秀才,本官希望你能有个过得去的成绩!” 过得去的……成绩?这是相当不看好她的意思啊? 乔巧抱拳一揖,微微含笑:“小民一定加劲,谢大人关怀!” 老者捻着胡子,示意同仁登记乔巧的资料。 姐弟俩办完参考手续,就去台边大彩棚子里等。一百五十九名考生,依据号牌,分组而坐。等考试开始,凭牌与同组考生一起入场。 高淮早就到了。 人多旁边还有军士守着,不好大声喧哗。只是冲姐弟俩挤眼睛,比了个加劲的手势。 在无数道目光追逐下,乔巧找到自己的组员。看到她过来,几个脑袋凑在一起、不知说什么私密话的考生,齐刷刷起身! 起身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讪讪地坐回去。 一个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的壮汉,在乔巧清冷目光的逼视下,非常不自在地把踩在脚下、翻倒的凳子扶起来,送到她跟前。 “这……这是你的座位!” 乔巧瞅了眼沾满泥巴的凳子,冷着脸,掏出帕子把凳子擦干净。摆在稍微远离这几个组员的地方,方才坐下来。 不过身前身后都是人,糙汉子的气息加汗水味,臭烘烘的,她躲不到哪去。 第415章 她有什么值得他倾心的? 第二天,乔巧早早起身,沐浴更衣,穿上了云以墨赠送的那套铁鳞甲。 这甲胄能很好保护身体要害,并且遮挡女性曲线。她不打算女扮男装,但也不愿自己身材,被那么多人评头论足。 昨日听到的那些吃瓜言论,太恶臭了! 长发扎了个马尾,用晓玉送的抹额,将碎发牢牢系住,以免妨碍视线。 此后三日的乡试,她将全力以赴。“武举人”称号,志在必得! 走出房门,店堂里蔺清莹订了一个包间,大家都在里面等着她。 云以墨端起一杯茶,率先开口:“来,我以茶代酒,祝你们姐弟两人,旗开得胜!” “先干为敬!” 一仰脖子把茶喝了,亮出杯底。 大家哈哈而乐,纷纷举杯:“马到功成!” 伏子骞挥动拳头,对乔满囤说:“如果你没拿个好成绩回来,可不要说我师傅,教过你啊!” 乔满囤苦着脸:“只能说,我尽力……” 蔺清莹坐在旁边,看着身穿皮甲,俊秀帅气的少年夫君。眼里充满了温柔,心中流淌着爱意。 “满囤,你尽力而为就好。不管你将来走到哪一步,我都会支持你!” 乔巧等人…… 当众撒狗粮什么的,太过分了! 她情不自禁向云以墨望去。 对方也正看着她。 视线相交。尽管隔着一层面具看不清他表情,但她能清楚感受到他眼神中的情意、专注。 她蓦地脸上一红,掩饰性喝杯子里的水。 丁乐丁盼围绕着她,给她夹菜。 “娘,您多吃点,考试才有劲!” “娘,这个是客栈掌柜赠送的猪蹄汤!他说祝您金榜题名,这个您一定要吃!” 乔巧看着端到面前的一碗蹄花汤,一腔迤逦心思,忽然冷静下来。 她和离过,还有两个这么小的闺女。云以墨即使现在落魄了,作为曾经的贵公子,真能看得上她这个农妇吗? 现代的男朋友不是一样曾经海誓山盟过,甚至比云以墨做得更多。可最后……还是毫不留情地背叛了她。 她现在除了一身蛮力,相貌尚可,又有什么值得男人倾心的? 别将云以墨的感恩,当成了感情,贻笑大方! 吃完饭,乔巧姐弟、云以墨骑马,其他人坐车,赶往南门考场。 尚未到辰时,这里已是人山人海,旌旗招展,锣鼓声震天。 看起来比昨天看女子选拔赛的人还多?即使家不在桓平城,来自他乡的武秀才,为了给自己鼓劲,有钱的都要雇一支助威队。 击鼓敲锣、摇旗呐喊,一个不落。 人声鼎沸,噪声震耳欲聋,加上小商贩们见缝插针的吆喝,考场外的气氛,达到了白热化。 一开始,乔巧还觉得热闹比不过县试,原来是她想错了。 吃瓜群众的热情,永远是最高。 拿着木牌,乔巧姐弟向主持乡试的官府报道。云以墨、蔺清莹等人,去赵小公子的彩棚子就坐。 赵小公子还真就请了一大帮人,在棚子外吹拉弹唱,击鼓跳腾地助威。 目标一致,大家瞧赵小公子朝天的鼻子,顺眼多了。 “五弟,不要紧张!当你平时练习就好。” 乔满囤双手握拳,不时不自在地抖动,眼神飘忽。乔巧看出自己五弟紧张了,安慰他一句。 不过,她清楚这回五弟想要往上走,是相当难的。 县试勉强擦边晋级,乡试汇聚各城镇精英,难上加难。乔满囤练习时间不如她久,更没有她得天独厚的天赐神力。 其实就连她,也要在这次乡试中小心谨慎,以防大意失荆州。 她最大的弱点,是骑射接触不久,不太精通。而考生中不乏军队中的人,他们常年作战,自然比她更具优势…… 想着这些,她也变得有些焦虑了! “四姐,你放心,我会尽最大努力,去争取最好的成绩!我习武没有多久,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已是超乎预料。” 乔满囤的声音,打断她思绪。 “而且,我还年轻。这一次乡试不成,还能参加下一次的……” 乔满囤既是说给四姐听,也是宽慰自己。越这么想,他越轻松。最后,笑了起来。 “四姐,当初你被丁家送回来的时候,谁曾想过,你和我,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啊?” 所以,知足、努力,就行了。 “五弟,你说得对!” 乔巧也笑了。 确实,她得到的越多,好像变得越贪婪。 她差点忘记她的初衷:只是想坚强勇敢地活下去,改变上一世那个懦弱无能的自己。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她险些迷失了自我,太不应该了。 “我们放下包袱,轻松考试就好!” 姐弟俩用力握了握手,一起迈出沉稳的步伐,走向负责登记造册的府衙官员。 先前给他们办牌子的老者在其中,抬头看见乔巧,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乔氏,乡试在即,你准备好了吗?你可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武秀才,本官希望你能有个过得去的成绩!” 过得去的……成绩?这是相当不看好她的意思啊? 乔巧抱拳一揖,微微含笑:“小民一定加劲,谢大人关怀!” 老者捻着胡子,示意同仁登记乔巧的资料。 姐弟俩办完参考手续,就去台边大彩棚子里等。一百五十九名考生,依据号牌,分组而坐。等考试开始,凭牌与同组考生一起入场。 高淮早就到了。 人多旁边还有军士守着,不好大声喧哗。只是冲姐弟俩挤眼睛,比了个加劲的手势。 在无数道目光追逐下,乔巧找到自己的组员。看到她过来,几个脑袋凑在一起、不知说什么私密话的考生,齐刷刷起身! 起身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讪讪地坐回去。 一个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的壮汉,在乔巧清冷目光的逼视下,非常不自在地把踩在脚下、翻倒的凳子扶起来,送到她跟前。 “这……这是你的座位!” 乔巧瞅了眼沾满泥巴的凳子,冷着脸,掏出帕子把凳子擦干净。摆在稍微远离这几个组员的地方,方才坐下来。 不过身前身后都是人,糙汉子的气息加汗水味,臭烘烘的,她躲不到哪去。 第416章 至少这一刻 她正襟危坐。左右前后,每个人都在偷偷瞧她。 大概她天赋神力的信息,已沸沸扬扬传得人尽皆知了。不过不自在、小心翼翼的是这些考生,而非她。 临近午时,鸣锣开道的声音传来,闹哄哄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乔巧随同所有考生起立,站到彩棚外,单膝着地,跪迎知府大人和骠骑将军的到来。 长孙泽依旧是一身戎装,知府欧阳鸿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一声叫起后,长孙泽撩起黑缎大披风,端正坐于台上正中主位。 两道剑眉之下,一对星眸冷沉深邃。即使不开口,那胸膛横阔,猿臂蜂腰,也显得相貌堂堂,气度凌云。 有些人似乎天生便具备上位者气息。哪怕他年轻,你也对他也生不出半分轻视之心! 乔巧低头,细听知府欧阳鸿讲解武举乡试的开场白。 武举不同文举,真刀实枪比试。大佛坐镇,万众瞩目,谁也休想玩什么作弊花样。 加之国难当头,统治者是想为自己选拔救命良才。考官再昏庸,也不会在乡试上做手脚。 所以,乔巧内心很清楚,这是她千载难逢的机会。 回到彩棚,考官们纷纷落座,司仪大步登台。 “武举乡试开始!” 清了清喉咙,司仪朗声宣布:“第一轮考试,步射!十人一组,第一组1号到10号,验牌入场!” 场中已摆好一溜十张桌子。每一张桌子,摆着四把复合大弓、九支箭、一个铜壶滴漏。与县试不同的是,多了四石弓。 十个箭靶放在城墙边,左右两侧用布幔遮挡,以防考生手滑误伤观众。 司仪解说:“技勇中开弓一项,整合到步射之中。诸位考生,请选择自己适合的弓。弓具备几石之力,将计入成绩之中!” 棚内考生,顿时“嗡嗡”小声交头接耳起来。 这无形中加大了步射难度啊! 唯有乔巧,胸有成竹。感觉这像是针对她的送分题? “一刻钟为限!第一组,开始!” 司仪才不管考场内外的小骚动呢,直接下令。二十名铁甲军士,二人一组站在考生两侧,一个记数,一个计时。 一阵嗖嗖的放箭声之后,考官们依据军士报上的数据,讨论得出各考生的成绩,由司仪当众宣布。 “1号考生,来自平淅城的封才!一石弓,九箭四中,合格!” “2号考生,来自许俞城的桑一民!一石弓,九箭五中,合格!” “3号考生……” 乔巧凝神听了一遍,这第一组,只有一个考生开的二石弓,九箭五中,成绩是优秀。 看来选用几石弓,确实会影响考官最后打分。 乔巧望一眼周围。 这些来自各大城镇的武秀才,步射对他们肯定不难。想要脱颖而出,只能在选择几石弓上面做文章。 武举人只择前三。可不是你合格,就能考上的。 不少人如同她这种想法。 第二组开始,有些考生便开始急躁了,试着强行拉超过自己本身能力的弓。 其结果显而易见。 “13号考生,来自中通城的洪丹!二石弓,九箭二中,不合格!” “15号考生,来自大青县的林飞!三石弓,九箭一中,不合格!” “18号考生……” 一下子淘汰了六人!贪心反被贪心误的考生们,下场后个个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他们太急于求成了。结果连最有把握的步射,也过不了关! 军士们收走这六人牌子,将他们带出场外。这几个考生,乡试就此结束,沦落成场边的看客了。 残酷的淘汰机制,肉眼可见。没有重来的机会! 汲取第二组教训,后面的考生再不敢随意挑选超过自己本身能力的大弓。 高淮用的三石弓,九箭七中,优秀! 乔满囤用的是二石弓,九箭七中,优秀! 这种成绩同样优秀的情况下,自然得比较两人所用的力弓了。 三石弓对二石弓,高淮碾压乔满囤。 而其他组有二石弓九箭七中,甚至一石弓九箭九中的,皆排名在高淮之下。 这意味着,考官们是相当看重力量的! 力量是天赋,后期即便训练,也很难达到有天赋的人的高度。而准头,可以练。 乔巧验牌入场时,场外掀起巨大的声浪。 除了吃瓜群众不明意义地在嘶吼,赵小公子请来的啦啦队疯狂舞动,乔巧举目一望四周,发现还有欧阳桃、董七姑等女考生,在冲她雀跃欢呼。 其中,甚至有穿得些许清凉,打扮妖娆美丽的莺莺燕燕,向她挥手帕,拼命叫嚷。 乔巧心里一热。 至少这一刻,女性的心愿是共同的! 她们渴望通过她,让这个世道看到女性的存在、女性的努力、女性的强大! 乔巧先是对欧阳桃等人抱了抱拳,又向给她加劲的妇女们招了招手,最后向一群莺莺燕燕欠身作揖。 她的回应,令得现场女人们越发情绪激动。呐喊声沸腾,力压给其他考生助威的各大啦啦队。 云以墨微笑着注视乔巧;丁乐丁盼站到场边蹦蹦跳跳;蔺清莹起身,紧握住手里的帕子。 与有荣焉! 此刻,只能用这四个字形容他们的心情。 台上长孙泽微微动了下坐姿。暗忖这个女子,竟然如此有人气? 欧阳知府没好气瞅了一眼自家闺女。 这丫头简直是给宠坏了!大庭广众之下,又跳又喊的,哪里有半分千金大小姐的矜持? 真是后悔让她习武。 乔巧在万众瞩目中,拿起了四石弓。 场上场下,迸发出一阵惊呼加骚动。 观看这么久了,乔巧还是第一位选择四石弓的考生,且是女性。 果然能成为女武秀才,是有两把刷子的。 “一刻钟!第十四组,考试开始!” 伴随司仪的话音,乔巧从容不迫,拿起了桌上的铁箭。两边考生,控制不住自己好奇心,频频朝她张望。 当看到乔巧一支接一支,没有丝毫迟疑,甚至没有怎么 瞄准目标箭靶,就把箭射了出去,他们下意识觉得心慌。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巨大的四石弓,被一个看上去身材瘦弱,相对于他们这种大块头、甚至是矮小的女人,拉满极致。 那种开弓放箭的力量,令凡夫望尘莫及! 第416章 至少这一刻 她正襟危坐。左右前后,每个人都在偷偷瞧她。 大概她天赋神力的信息,已沸沸扬扬传得人尽皆知了。不过不自在、小心翼翼的是这些考生,而非她。 临近午时,鸣锣开道的声音传来,闹哄哄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乔巧随同所有考生起立,站到彩棚外,单膝着地,跪迎知府大人和骠骑将军的到来。 长孙泽依旧是一身戎装,知府欧阳鸿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一声叫起后,长孙泽撩起黑缎大披风,端正坐于台上正中主位。 两道剑眉之下,一对星眸冷沉深邃。即使不开口,那胸膛横阔,猿臂蜂腰,也显得相貌堂堂,气度凌云。 有些人似乎天生便具备上位者气息。哪怕他年轻,你也对他也生不出半分轻视之心! 乔巧低头,细听知府欧阳鸿讲解武举乡试的开场白。 武举不同文举,真刀实枪比试。大佛坐镇,万众瞩目,谁也休想玩什么作弊花样。 加之国难当头,统治者是想为自己选拔救命良才。考官再昏庸,也不会在乡试上做手脚。 所以,乔巧内心很清楚,这是她千载难逢的机会。 回到彩棚,考官们纷纷落座,司仪大步登台。 “武举乡试开始!” 清了清喉咙,司仪朗声宣布:“第一轮考试,步射!十人一组,第一组1号到10号,验牌入场!” 场中已摆好一溜十张桌子。每一张桌子,摆着四把复合大弓、九支箭、一个铜壶滴漏。与县试不同的是,多了四石弓。 十个箭靶放在城墙边,左右两侧用布幔遮挡,以防考生手滑误伤观众。 司仪解说:“技勇中开弓一项,整合到步射之中。诸位考生,请选择自己适合的弓。弓具备几石之力,将计入成绩之中!” 棚内考生,顿时“嗡嗡”小声交头接耳起来。 这无形中加大了步射难度啊! 唯有乔巧,胸有成竹。感觉这像是针对她的送分题? “一刻钟为限!第一组,开始!” 司仪才不管考场内外的小骚动呢,直接下令。二十名铁甲军士,二人一组站在考生两侧,一个记数,一个计时。 一阵嗖嗖的放箭声之后,考官们依据军士报上的数据,讨论得出各考生的成绩,由司仪当众宣布。 “1号考生,来自平淅城的封才!一石弓,九箭四中,合格!” “2号考生,来自许俞城的桑一民!一石弓,九箭五中,合格!” “3号考生……” 乔巧凝神听了一遍,这第一组,只有一个考生开的二石弓,九箭五中,成绩是优秀。 看来选用几石弓,确实会影响考官最后打分。 乔巧望一眼周围。 这些来自各大城镇的武秀才,步射对他们肯定不难。想要脱颖而出,只能在选择几石弓上面做文章。 武举人只择前三。可不是你合格,就能考上的。 不少人如同她这种想法。 第二组开始,有些考生便开始急躁了,试着强行拉超过自己本身能力的弓。 其结果显而易见。 “13号考生,来自中通城的洪丹!二石弓,九箭二中,不合格!” “15号考生,来自大青县的林飞!三石弓,九箭一中,不合格!” “18号考生……” 一下子淘汰了六人!贪心反被贪心误的考生们,下场后个个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他们太急于求成了。结果连最有把握的步射,也过不了关! 军士们收走这六人牌子,将他们带出场外。这几个考生,乡试就此结束,沦落成场边的看客了。 残酷的淘汰机制,肉眼可见。没有重来的机会! 汲取第二组教训,后面的考生再不敢随意挑选超过自己本身能力的大弓。 高淮用的三石弓,九箭七中,优秀! 乔满囤用的是二石弓,九箭七中,优秀! 这种成绩同样优秀的情况下,自然得比较两人所用的力弓了。 三石弓对二石弓,高淮碾压乔满囤。 而其他组有二石弓九箭七中,甚至一石弓九箭九中的,皆排名在高淮之下。 这意味着,考官们是相当看重力量的! 力量是天赋,后期即便训练,也很难达到有天赋的人的高度。而准头,可以练。 乔巧验牌入场时,场外掀起巨大的声浪。 除了吃瓜群众不明意义地在嘶吼,赵小公子请来的啦啦队疯狂舞动,乔巧举目一望四周,发现还有欧阳桃、董七姑等女考生,在冲她雀跃欢呼。 其中,甚至有穿得些许清凉,打扮妖娆美丽的莺莺燕燕,向她挥手帕,拼命叫嚷。 乔巧心里一热。 至少这一刻,女性的心愿是共同的! 她们渴望通过她,让这个世道看到女性的存在、女性的努力、女性的强大! 乔巧先是对欧阳桃等人抱了抱拳,又向给她加劲的妇女们招了招手,最后向一群莺莺燕燕欠身作揖。 她的回应,令得现场女人们越发情绪激动。呐喊声沸腾,力压给其他考生助威的各大啦啦队。 云以墨微笑着注视乔巧;丁乐丁盼站到场边蹦蹦跳跳;蔺清莹起身,紧握住手里的帕子。 与有荣焉! 此刻,只能用这四个字形容他们的心情。 台上长孙泽微微动了下坐姿。暗忖这个女子,竟然如此有人气? 欧阳知府没好气瞅了一眼自家闺女。 这丫头简直是给宠坏了!大庭广众之下,又跳又喊的,哪里有半分千金大小姐的矜持? 真是后悔让她习武。 乔巧在万众瞩目中,拿起了四石弓。 场上场下,迸发出一阵惊呼加骚动。 观看这么久了,乔巧还是第一位选择四石弓的考生,且是女性。 果然能成为女武秀才,是有两把刷子的。 “一刻钟!第十四组,考试开始!” 伴随司仪的话音,乔巧从容不迫,拿起了桌上的铁箭。两边考生,控制不住自己好奇心,频频朝她张望。 当看到乔巧一支接一支,没有丝毫迟疑,甚至没有怎么 瞄准目标箭靶,就把箭射了出去,他们下意识觉得心慌。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巨大的四石弓,被一个看上去身材瘦弱,相对于他们这种大块头、甚至是矮小的女人,拉满极致。 那种开弓放箭的力量,令凡夫望尘莫及! 第417章 一骑绝尘 “时间到,验箭!” 九名考生平息凝气,放下手里弓箭。先望了望自己的箭靶,才不约而同,转头瞧向早已袖手旁观的乔巧。 两名铁甲军士愣了一会,才一起去看乔巧的箭靶。 “……138号!来自泰源县余家村的乔巧,四石弓!九箭九中!优秀!” 司仪每喊出一声,就停顿一下。显然这个数据,让他也感到难以置信,十分小心地在确认。 场内场外,鸦雀无声。 隔了一会儿,云以墨“啪啪啪”清脆地拊掌。 周围人如梦初醒,纷纷开始喝彩。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久久回荡在桓平城南门上空。 长孙泽深深看了乔巧一眼。眼神里有旁人不能觉察的欣赏之意。 “可惜了……” 他声音低若游丝。 是个女子。 不然,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人揽至自己麾下。 这样超好天赋的神弓手,是军队与朝廷的重点招募对象。 受乔巧出色成绩影响,十四组及最后一组,多了好几个因神不守舍影响发挥的考生。 最终步射排名出来,乔巧一骑绝尘,高居榜首。高淮第七名,乔满囤第六十九名。 而乔巧略微关注的吴胖子,名次在一百开外。想来这个庸人,就是凭着一身蛮力在狂妄自大? 她心里不屑了下。 下一轮考试,依据排名调换考生的序号,进行考试。 就乔满囤目前这个名次,想通过后面考试跻身前三,比较困难。 考生多为军人,或者常年习武的武生。要脱颖而出需得长年累月下苦功。 乔巧不放心地望了眼乔满囤。乔满囤笑容灿烂,朝她挥了挥手。 见自己五弟眉眼舒展,没有露出半丝阴霾,乔巧放心不少。 其实乔满囤有现在的成绩,很不错了!多少人在他这个年龄,能拿到武秀才的称号啊? 少年骨骼尚未长成。昨年此时,甚至还是个纯纯的泥腿子!别说习武,他只摸过镰刀和砍柴刀? 只要继续刻苦努力,下一届武举乡试,定能有所斩获。 高淮一屁股坐在乔巧身边的板凳上,满面笑容,向乔巧拱了拱手。 “乔四妹子,恭喜啊!步射第一!” 差距小会引发妒忌。但两人之间的实力,相隔天堑。高淮如今完全提不起任何竞争的兴趣了,单纯表示羡慕一下。 百米养百人。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 乔巧含笑回他一礼:“高大哥,我也恭喜你。第七名的好成绩啊,稍微努力,便能迎头赶上了!” 左右在座的二三名,脸色不自在,心里憋气。说得这前三一定是他二人包揽一样。 但确实给乔巧的成绩打击到了,这会没谁敢站出来说大话。 人前人后阴阳过乔巧的考生,此刻一个个神情闪烁,躲避乔巧视线,像是怕乔巧借机鄙夷嘲笑他们。 他们想多了。乔巧眼里,他们只是路人。而她,向来是无视路人的。 考官们忙碌整合数据资料,终于,半个时辰后,重新改写的木牌子,发到了考生们手中。 一百五十九名考生,经过第一轮筛选,剩下一百二十八人,分十三组再次进行考核。 “第二轮考试技勇,开始!” 司仪大声宣布。 “1号考生,来自泰源县余家村的——乔巧!” 有意拉长的语调中,夹杂场外观众山呼海啸的呐喊。 乔巧把牌子递给军士验看后,大步上场。所经之处,不少女子将五颜六色的小手帕抛向她,握着嘴欢呼雀跃。 “乔姐姐,加劲啊!” “乔大妹子,再拿第一,我请你家去吃饭!” “乔女侠,你能帮我手刃仇人吗?” “乔壮士……” 乔巧嘴角抽动,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声音混进女子啦啦队中了。 场边的伏子骞,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喊声,笑得打跌。一边捶胸口,一边扯身边云以墨袖管。 “师傅,没想到桓平城这边的人,比咱们泰源县的,有意思多了!” 如果四娘子是男人,怕是有小姑娘,当众就会向四娘子表白,非君不嫁了? 云以墨怀抱双臂,靠在彩棚柱头上,面具下的唇角,大弧度上扬。 蔺清莹抱着咔咔吃零食的丁盼,担心的目光,不时飘向对面彩棚中的考生。人太多了,她找不到乔满囤坐在哪个角落。 丁盼带着晓玉,捏紧一块手帕,也打算扔给她娘。可她娘并没有经过她这个位置,不由得沮丧地叹气。 乔巧看了眼场中,摆着三块石硕子,一座插有三把大刀的武器架。 “献印!石硕子分别为二百斤、二百五十斤、三百斤!举起二百斤为合格,二百五十斤为优秀。” 司仪絮絮解说。 “献印之后,舞大刀!大刀分别为八十斤、百斤、一百二十斤!同理八十斤为合格,百斤为优秀。” “1号考生,明白了吗?明白就开始!” 乔巧点头,等司仪退开,默默吸一口气,走到石硕子跟前。 看来乡试是把比赛流程简化了。把原本应该分开进行的两个项目,合并到一处。看似省事,实际上给考生大大增加了难度。 因为才耗费力气献过印,就要去舞大刀,中间根本没有喘息时间,太考验考生的耐力了! 想着耐力的问题,乔巧脚步一顿,折身走向武器架。 献印太费力气了,应该优先舞大刀! 云以墨在场边,暗暗摇了摇头。感觉乔娘子其实并不怎么自信? 司仪没有阻止乔巧。 看来献印和舞大刀的顺序,允许考生自己选择。 乔巧单手握住一百二十斤重的大刀,略微深呼吸,刷地将其从架子中抽出! 她能单手举起二三百斤的吴胖子,这一把百来斤大刀,对她而言算什么? “舞——舞——” 沉重的大刀不仅被她举过头顶,前后挽花,她甚至按照云以墨所传授的,丢了几招刀法出来! 气势磅礴,大刀破空的声音,犹如龙吟虎啸,响彻全场。 众人默默望着场中收势站立的女子。震撼到极处,反而麻木了。明明是不可置信,也转变成理所当然! 将大刀插回架子,乔巧气定神闲,重新走回石硕子跟前。 三百斤石硕子实在太大了,她双臂张开难以抱住。为防止因抓不住石硕子而滚落,踌躇一下,她选择了二百五十斤的石硕子。 第417章 一骑绝尘 “时间到,验箭!” 九名考生平息凝气,放下手里弓箭。先望了望自己的箭靶,才不约而同,转头瞧向早已袖手旁观的乔巧。 两名铁甲军士愣了一会,才一起去看乔巧的箭靶。 “……138号!来自泰源县余家村的乔巧,四石弓!九箭九中!优秀!” 司仪每喊出一声,就停顿一下。显然这个数据,让他也感到难以置信,十分小心地在确认。 场内场外,鸦雀无声。 隔了一会儿,云以墨“啪啪啪”清脆地拊掌。 周围人如梦初醒,纷纷开始喝彩。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久久回荡在桓平城南门上空。 长孙泽深深看了乔巧一眼。眼神里有旁人不能觉察的欣赏之意。 “可惜了……” 他声音低若游丝。 是个女子。 不然,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人揽至自己麾下。 这样超好天赋的神弓手,是军队与朝廷的重点招募对象。 受乔巧出色成绩影响,十四组及最后一组,多了好几个因神不守舍影响发挥的考生。 最终步射排名出来,乔巧一骑绝尘,高居榜首。高淮第七名,乔满囤第六十九名。 而乔巧略微关注的吴胖子,名次在一百开外。想来这个庸人,就是凭着一身蛮力在狂妄自大? 她心里不屑了下。 下一轮考试,依据排名调换考生的序号,进行考试。 就乔满囤目前这个名次,想通过后面考试跻身前三,比较困难。 考生多为军人,或者常年习武的武生。要脱颖而出需得长年累月下苦功。 乔巧不放心地望了眼乔满囤。乔满囤笑容灿烂,朝她挥了挥手。 见自己五弟眉眼舒展,没有露出半丝阴霾,乔巧放心不少。 其实乔满囤有现在的成绩,很不错了!多少人在他这个年龄,能拿到武秀才的称号啊? 少年骨骼尚未长成。昨年此时,甚至还是个纯纯的泥腿子!别说习武,他只摸过镰刀和砍柴刀? 只要继续刻苦努力,下一届武举乡试,定能有所斩获。 高淮一屁股坐在乔巧身边的板凳上,满面笑容,向乔巧拱了拱手。 “乔四妹子,恭喜啊!步射第一!” 差距小会引发妒忌。但两人之间的实力,相隔天堑。高淮如今完全提不起任何竞争的兴趣了,单纯表示羡慕一下。 百米养百人。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 乔巧含笑回他一礼:“高大哥,我也恭喜你。第七名的好成绩啊,稍微努力,便能迎头赶上了!” 左右在座的二三名,脸色不自在,心里憋气。说得这前三一定是他二人包揽一样。 但确实给乔巧的成绩打击到了,这会没谁敢站出来说大话。 人前人后阴阳过乔巧的考生,此刻一个个神情闪烁,躲避乔巧视线,像是怕乔巧借机鄙夷嘲笑他们。 他们想多了。乔巧眼里,他们只是路人。而她,向来是无视路人的。 考官们忙碌整合数据资料,终于,半个时辰后,重新改写的木牌子,发到了考生们手中。 一百五十九名考生,经过第一轮筛选,剩下一百二十八人,分十三组再次进行考核。 “第二轮考试技勇,开始!” 司仪大声宣布。 “1号考生,来自泰源县余家村的——乔巧!” 有意拉长的语调中,夹杂场外观众山呼海啸的呐喊。 乔巧把牌子递给军士验看后,大步上场。所经之处,不少女子将五颜六色的小手帕抛向她,握着嘴欢呼雀跃。 “乔姐姐,加劲啊!” “乔大妹子,再拿第一,我请你家去吃饭!” “乔女侠,你能帮我手刃仇人吗?” “乔壮士……” 乔巧嘴角抽动,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声音混进女子啦啦队中了。 场边的伏子骞,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喊声,笑得打跌。一边捶胸口,一边扯身边云以墨袖管。 “师傅,没想到桓平城这边的人,比咱们泰源县的,有意思多了!” 如果四娘子是男人,怕是有小姑娘,当众就会向四娘子表白,非君不嫁了? 云以墨怀抱双臂,靠在彩棚柱头上,面具下的唇角,大弧度上扬。 蔺清莹抱着咔咔吃零食的丁盼,担心的目光,不时飘向对面彩棚中的考生。人太多了,她找不到乔满囤坐在哪个角落。 丁盼带着晓玉,捏紧一块手帕,也打算扔给她娘。可她娘并没有经过她这个位置,不由得沮丧地叹气。 乔巧看了眼场中,摆着三块石硕子,一座插有三把大刀的武器架。 “献印!石硕子分别为二百斤、二百五十斤、三百斤!举起二百斤为合格,二百五十斤为优秀。” 司仪絮絮解说。 “献印之后,舞大刀!大刀分别为八十斤、百斤、一百二十斤!同理八十斤为合格,百斤为优秀。” “1号考生,明白了吗?明白就开始!” 乔巧点头,等司仪退开,默默吸一口气,走到石硕子跟前。 看来乡试是把比赛流程简化了。把原本应该分开进行的两个项目,合并到一处。看似省事,实际上给考生大大增加了难度。 因为才耗费力气献过印,就要去舞大刀,中间根本没有喘息时间,太考验考生的耐力了! 想着耐力的问题,乔巧脚步一顿,折身走向武器架。 献印太费力气了,应该优先舞大刀! 云以墨在场边,暗暗摇了摇头。感觉乔娘子其实并不怎么自信? 司仪没有阻止乔巧。 看来献印和舞大刀的顺序,允许考生自己选择。 乔巧单手握住一百二十斤重的大刀,略微深呼吸,刷地将其从架子中抽出! 她能单手举起二三百斤的吴胖子,这一把百来斤大刀,对她而言算什么? “舞——舞——” 沉重的大刀不仅被她举过头顶,前后挽花,她甚至按照云以墨所传授的,丢了几招刀法出来! 气势磅礴,大刀破空的声音,犹如龙吟虎啸,响彻全场。 众人默默望着场中收势站立的女子。震撼到极处,反而麻木了。明明是不可置信,也转变成理所当然! 将大刀插回架子,乔巧气定神闲,重新走回石硕子跟前。 三百斤石硕子实在太大了,她双臂张开难以抱住。为防止因抓不住石硕子而滚落,踌躇一下,她选择了二百五十斤的石硕子。 第418章 你们行你们上 二百五就二百五! 乔巧两只手轻松地抱起石硕子,举过头顶,向上亮出底部红色的官印。 台上台下,诡异地安静。 乔巧举着石硕子,瞅了眼司仪,又去张望台上一众木鸡似的考官。 发现迟迟没人能给与回应,她暗想,莫不是这乡试献印,得像举重队员一样,将石硕子举过头顶,保持一段时间才行? 她明明举得起来,如果因为举的时间不够,被判不合格,可亏死了! 她忙又把石硕子举过头顶,与台上考官们,大眼瞪小眼地僵持,静候对方发话。 长孙泽眼角抽搐,重重“嗯”了一声,朗声开口:“1号考生乔巧,舞刀一百二十斤、献印二百五十斤,成绩优秀!” 像被点了暂停按钮的考官们,方如梦初醒,赶紧动弹起来做记录。 被抢了台词的司仪,尴尬地站在旁边,偷偷抹了抹脑门子冒的凉汗。 他真不是故意为难1号考生的!实实在在,是被1号考生的惊人神力,震慑住了。 乔巧把石硕子轻轻放回原处,挥动手臂,兴高采烈向疯狂欢呼起来的人群招手。 考生们一个个面沉如水。 珠玉在前,他们要木椟在后了! 这个一开始人人轻视且质疑的女武秀才,一次一次用自身实力,狠狠打肿他们的脸! 不少考生心里更加埋怨泰源县县令。老糊涂了!这么个非人类,不藏着掖着,你放出来干嘛…… 第二号考生,恍惚着进场,恍惚着退场。 不合格! 第三号考生,想学学乔巧,把二百五十斤的石头举过头顶。结果…… “砰”! 没抱住石硕子掉地上,砸扁了他两根脚趾,疼得他一阵鬼哭狼嚎。 大夫们赶紧把人抬下去。 不合格! 第三名考生,双手抓住八十斤大刀。 瞬间招来吃瓜群众一阵鄙夷加非议:“真没用!堂堂男儿,竟然选择八十斤的大刀……” 第三名立刻气息紊乱,脸红脖子粗。 不合格! 第四名…… 熬过八十斤舞刀,累得气喘吁吁,刚抱住二百斤石硕子,场外叫嚣声铺天盖地。 “没吃饭啊?” “二百斤都抱不起来,不如一个女子,真丢人!” “蠢货!丢我们男人的脸!” 第四名考生踉跄出局。 第五名…… 想把大刀扔吃瓜群众脸上! 你们行你们上? 高淮气定神闲入场,神情淡然下场。 他的成绩是舞刀八十斤,献印二百五十斤。 第一组唯二考试通过的。 接下来所有考生,遭受了吃瓜群众无差别的猛烈炮轰。 心理素质不强的,直接被口水淹没。能合格的,成绩或多或少受了影响。只有高淮和乔满囤,从始至终保持从容镇定。 此消彼长,乔满囤这轮成绩非常不错。 八十斤大刀,二百斤石硕子。因为前面被淘汰掉的人实在太多,他的名次一下子上涨到第十七名!而高淮是第二名。 总之,乔满囤非常有希望通过下一轮的骑射考试,再把成绩往上提一提。 宣布完成绩,重新按排名发放木牌子。天色已晚,骑射和武经考试得延迟到明天了。 等台上考官们打道回府,撤了维持秩序的守军,考生们及吃瓜群众逐渐散去。 乔巧三人带着疲乏和高兴,走回赵小公子的彩棚。迎着他们,赵小公子竖起一根大拇指。 “不错,没有丢本公子的脸?明日你们也得像今日这样,继续努力!” 乔巧三人目送对方带领鼓乐队摇摇摆摆离去的身影…… 算了,不和二愣子计较。明天还得接着借用二愣子的彩棚呢!不管咋说,二愣子现在至少肯用鼻子正对他们了。 “我先回客栈去了!” 高淮笑着拍拍乔满囤的肩,对乔巧一拱手:“乔四妹子,明日考试,你继续震震他们啊!” 感觉这种震慑,对他和乔满囤,大有好处。 等高淮走了,蔺清莹才带着孩子和下人们过来,言笑晏晏:“四姐,我们回去?” 掏出帕子,递给乔满囤让他擦汗:“今晚你们两人,好好休息!明日一定中举?” 她一开始没对乔满囤抱有期望。没想到乡试乔满囤竟然能排名到十七!这实在太出乎她意料了。 这种成绩若持续保持下去,即便最后没能考上武举人,也能证明她选夫君的眼光,有多么不错! 要知道,她的夫君才年满十五啊!这种资质能耐,堪称少年有为,前途不可估量。 云以墨和伏子骞把马和马车拉过来。 一上马,乔满囤就迫不及待向云以墨道:“阿兴师傅,回去你再指点下我骑射?” 越往前走,他越感激阿兴对他的倾囊相授。 他知道阿兴是看在他四姐的份上。但是,能从一个泥腿子彻底蜕变,走到今日这一步,全仰仗自己四姐和阿兴。 他由衷感激。所以,即使阿兴身份是下人,他也愿意尊其为师。 更何况…… 长期相处,他对“阿兴”,早产生怀疑。只是四姐和“阿兴”不说,他当不知道。 云以墨抬头看了看天色:“好,回去先练习一会骑射。你和你四姐,弱项都在骑射上面。” 临时抱佛脚来不及,好歹考前能温故而知新。 丁盼硬要骑马,乔巧抱着她坐在自己马上,听小闺女叽叽喳喳,述说考场见闻。 “娘,那些考官好生不公正啊!您举大石头,举了那么久,他们故意不开口!其他人举一下便扔了,他们也说‘合格’!” 欺负她娘,哼! 乔巧失笑,揽着小闺女身子,听她继续说。 “不过,娘您是第一,实在太厉害了!” 丁盼满眼小星星,快化为她娘的小迷妹了。 乔巧心情大好。 “娘会争取考上武举人!到时候西境五郡,咱们一家无论去哪里定居,都不会随便被人欺负了。” 前面说话的云以墨和乔满囤,同时回头看向她。 “四姐,你打算离开余家村,去别的地方定居?” 乔满囤特别错愕,也特别失落。 “只是有这个想法而已。” 乔巧皱眉。熟悉了余家村、泰源县,她也不愿搬家。 最讨厌搬家了!只是…… “五弟,咱们余家村紧邻平城。平城一日被大皇孙控制,泰源县就会一日受到威胁。而敌军又可能从山路那边,过来骚扰村子……” 她微微一叹:“防不胜防啊!” 第418章 你们行你们上 二百五就二百五! 乔巧两只手轻松地抱起石硕子,举过头顶,向上亮出底部红色的官印。 台上台下,诡异地安静。 乔巧举着石硕子,瞅了眼司仪,又去张望台上一众木鸡似的考官。 发现迟迟没人能给与回应,她暗想,莫不是这乡试献印,得像举重队员一样,将石硕子举过头顶,保持一段时间才行? 她明明举得起来,如果因为举的时间不够,被判不合格,可亏死了! 她忙又把石硕子举过头顶,与台上考官们,大眼瞪小眼地僵持,静候对方发话。 长孙泽眼角抽搐,重重“嗯”了一声,朗声开口:“1号考生乔巧,舞刀一百二十斤、献印二百五十斤,成绩优秀!” 像被点了暂停按钮的考官们,方如梦初醒,赶紧动弹起来做记录。 被抢了台词的司仪,尴尬地站在旁边,偷偷抹了抹脑门子冒的凉汗。 他真不是故意为难1号考生的!实实在在,是被1号考生的惊人神力,震慑住了。 乔巧把石硕子轻轻放回原处,挥动手臂,兴高采烈向疯狂欢呼起来的人群招手。 考生们一个个面沉如水。 珠玉在前,他们要木椟在后了! 这个一开始人人轻视且质疑的女武秀才,一次一次用自身实力,狠狠打肿他们的脸! 不少考生心里更加埋怨泰源县县令。老糊涂了!这么个非人类,不藏着掖着,你放出来干嘛…… 第二号考生,恍惚着进场,恍惚着退场。 不合格! 第三号考生,想学学乔巧,把二百五十斤的石头举过头顶。结果…… “砰”! 没抱住石硕子掉地上,砸扁了他两根脚趾,疼得他一阵鬼哭狼嚎。 大夫们赶紧把人抬下去。 不合格! 第三名考生,双手抓住八十斤大刀。 瞬间招来吃瓜群众一阵鄙夷加非议:“真没用!堂堂男儿,竟然选择八十斤的大刀……” 第三名立刻气息紊乱,脸红脖子粗。 不合格! 第四名…… 熬过八十斤舞刀,累得气喘吁吁,刚抱住二百斤石硕子,场外叫嚣声铺天盖地。 “没吃饭啊?” “二百斤都抱不起来,不如一个女子,真丢人!” “蠢货!丢我们男人的脸!” 第四名考生踉跄出局。 第五名…… 想把大刀扔吃瓜群众脸上! 你们行你们上? 高淮气定神闲入场,神情淡然下场。 他的成绩是舞刀八十斤,献印二百五十斤。 第一组唯二考试通过的。 接下来所有考生,遭受了吃瓜群众无差别的猛烈炮轰。 心理素质不强的,直接被口水淹没。能合格的,成绩或多或少受了影响。只有高淮和乔满囤,从始至终保持从容镇定。 此消彼长,乔满囤这轮成绩非常不错。 八十斤大刀,二百斤石硕子。因为前面被淘汰掉的人实在太多,他的名次一下子上涨到第十七名!而高淮是第二名。 总之,乔满囤非常有希望通过下一轮的骑射考试,再把成绩往上提一提。 宣布完成绩,重新按排名发放木牌子。天色已晚,骑射和武经考试得延迟到明天了。 等台上考官们打道回府,撤了维持秩序的守军,考生们及吃瓜群众逐渐散去。 乔巧三人带着疲乏和高兴,走回赵小公子的彩棚。迎着他们,赵小公子竖起一根大拇指。 “不错,没有丢本公子的脸?明日你们也得像今日这样,继续努力!” 乔巧三人目送对方带领鼓乐队摇摇摆摆离去的身影…… 算了,不和二愣子计较。明天还得接着借用二愣子的彩棚呢!不管咋说,二愣子现在至少肯用鼻子正对他们了。 “我先回客栈去了!” 高淮笑着拍拍乔满囤的肩,对乔巧一拱手:“乔四妹子,明日考试,你继续震震他们啊!” 感觉这种震慑,对他和乔满囤,大有好处。 等高淮走了,蔺清莹才带着孩子和下人们过来,言笑晏晏:“四姐,我们回去?” 掏出帕子,递给乔满囤让他擦汗:“今晚你们两人,好好休息!明日一定中举?” 她一开始没对乔满囤抱有期望。没想到乡试乔满囤竟然能排名到十七!这实在太出乎她意料了。 这种成绩若持续保持下去,即便最后没能考上武举人,也能证明她选夫君的眼光,有多么不错! 要知道,她的夫君才年满十五啊!这种资质能耐,堪称少年有为,前途不可估量。 云以墨和伏子骞把马和马车拉过来。 一上马,乔满囤就迫不及待向云以墨道:“阿兴师傅,回去你再指点下我骑射?” 越往前走,他越感激阿兴对他的倾囊相授。 他知道阿兴是看在他四姐的份上。但是,能从一个泥腿子彻底蜕变,走到今日这一步,全仰仗自己四姐和阿兴。 他由衷感激。所以,即使阿兴身份是下人,他也愿意尊其为师。 更何况…… 长期相处,他对“阿兴”,早产生怀疑。只是四姐和“阿兴”不说,他当不知道。 云以墨抬头看了看天色:“好,回去先练习一会骑射。你和你四姐,弱项都在骑射上面。” 临时抱佛脚来不及,好歹考前能温故而知新。 丁盼硬要骑马,乔巧抱着她坐在自己马上,听小闺女叽叽喳喳,述说考场见闻。 “娘,那些考官好生不公正啊!您举大石头,举了那么久,他们故意不开口!其他人举一下便扔了,他们也说‘合格’!” 欺负她娘,哼! 乔巧失笑,揽着小闺女身子,听她继续说。 “不过,娘您是第一,实在太厉害了!” 丁盼满眼小星星,快化为她娘的小迷妹了。 乔巧心情大好。 “娘会争取考上武举人!到时候西境五郡,咱们一家无论去哪里定居,都不会随便被人欺负了。” 前面说话的云以墨和乔满囤,同时回头看向她。 “四姐,你打算离开余家村,去别的地方定居?” 乔满囤特别错愕,也特别失落。 “只是有这个想法而已。” 乔巧皱眉。熟悉了余家村、泰源县,她也不愿搬家。 最讨厌搬家了!只是…… “五弟,咱们余家村紧邻平城。平城一日被大皇孙控制,泰源县就会一日受到威胁。而敌军又可能从山路那边,过来骚扰村子……” 她微微一叹:“防不胜防啊!” 第419章 满嘴跑马车 “其实,我是很建议爹娘他们,还有你和清莹,搬到县城里住的。” 至少来得及逃跑。 至于别的城镇,例如现在的桓平城,四皇子所在的怀安城,都是相对稳定的迁徙地。 只不过让家人背井离乡,一穷二白地重起炉灶,太难了。 先退而求其次移居县城! 听她这么说,乔满囤才舒了口气。不是远离家乡就好,县城在他接受范围内。 他舍不得四姐离开的。 只是清莹想搬家到县城居住的愿望,得好好考虑下了。 回到客栈,掌柜热情万分。不止食宿,还特意将后院清理出来,供姐弟俩练箭。 当然,作为回报,乔巧姐弟需留下自己的墨宝。掌柜是个聪明人。看重乔巧,也看好乔满囤的未来。 如果不是乔满囤有个如花似玉的媳妇,他恨不能把自己闺女许给这少年。 可惜了。 只能退而求其次求副墨宝了。 次日大早,乔巧姐弟又喝了一碗蹄花汤,被大家簇拥着元气满满出发了。 看样子长孙泽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有可能把剩下的骑射与武经考试,都安排在今天之内完成。 这样也好,早点乡试完,他们也能早点回家。毕竟余家村与泰源县目前不太稳定。 经过昨日的两轮考,参加骑射的考生剩下五十来人。这个无需分组了,按号牌来,一个个上场。 只是今日上场的顺序,很诡异的又变成从低到高的排列。高淮倒数第二,乔巧成了“压轴”。 难不成有考生提抗议了,觉得后上场的“吃亏”? 乔巧倒无所谓。 和高淮坐在一起,小声点评每位上场考生的表现。倒数第三凑了过来,友好地向他们拱手作揖。 “我是柞城的穆容,乔大姐,高大哥,你们好!” 乔巧…… 乔大姐是个什么鬼? 对方胡子拉杂的,看上去和高淮差不多年纪!“大姐”是对她的尊称吗? 算了,大姐就大姐,总比“乔氏”好听。 随着高淮一起,朝穆容抱拳回礼。高淮笑着轻声道:“穆容兄弟,你成绩很不错啊?在军中供职的?” 他记得这个穆容,是和他一样开三石弓的,九箭六中,只比他少一箭的好成绩。 “是,我是柞城杨参将手下的百夫长。” 穆容十分谦虚。 “一直在柞城,井底之蛙。走出来,才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比不过高大哥,更比不上乔大姐。” 奉承几句后,他话锋一转,旁敲侧击地向乔巧打听:她师傅是谁?平日怎样练箭?一日两餐吃什么? 乔巧…… 高淮憋着坏笑。 “你乔大姐不是一日两餐,她是一日三餐!每顿大鱼大肉,吃很多?不过穆容兄弟你不用学她,人家吃了不长肉。这个是天赋,咱们学不来的!” 倒数第四第五听到传授诀窍,均厚着脸皮围了过来。 穆容深信不疑:“那我回去后也改成一日三餐!午后只吃点辅食,确实太饿了。” 这可能是他光长个子不长力气的重大原因? 乔巧瞪了高淮一眼。 满嘴跑马车教坏人,出了事别赖她头上! 好在众人的关注重点仍然在骑射考试上,讨论一阵吃饭问题,视线回到场上。 这会儿已经测试完十多人了。 骑射同样可以选择几石弓,而后根据中靶箭数得出综合成绩。 目前考生最好的成绩是二石弓九箭五中一人;一石弓九箭七中一人。 吴胖子二石弓九箭二中,不合格! 淘汰率惊人。毕竟军马普通人接触不到,即便是军人,非骑兵也难有机会练习骑射。 考生一位接一位骑马入场。三十多个人,只十来人合格,其中两人成绩优秀。 “到你五弟了!” 高淮望着场上。见乔巧起身疾步走到场边,他也站起来跟在后面。 穆容等人尾随。 他们心里想的是,怪力女他们比不上。怪力女的弟弟,好歹能从他身上汲取点什么东西,受到启发? 乔满囤选的是二石弓。 他这回聪明了一把:骑射考试只放九箭,他完全有气力开弓九次的!而二石弓比一石弓沉稳,速度快,穿透力强,更容易中靶。 乔巧目注他的身影,和另一边的蔺清莹等人一样,用力攥紧拳头,在心里默默为其加劲,祈祷。 这一轮的考试很关键! 若乔满囤拿不到优秀的成绩,可说是提前结束乡试。毕竟他名次排位太低,仅十七。 “哒哒哒”… 乔满囤目光坚毅,催动坐骑小跑起来。 熟悉了军马之后,他的坐姿、射姿都非常标准。马的速度,也掌控得恰到好处。 来回三趟,九箭有节奏地射出。最后驻马场上,等待军士验靶。 “17号考生,来自泰源县余家村的乔满囤,二石弓,九箭五中!” 司仪大声嘶喊:“优秀!” 顿时,乔巧跳了起来。另一边的蔺清莹,也忘记了矜持,挥舞手帕,抱着贺嬷嬷不停转圈。 乔满囤滚鞍下马,仰天大吼一声,比所有人都兴奋得手舞足蹈。 能获得这样的成绩,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努力! 赵小公子的啦啦队,在场边吹拉弹唱,不亦乐乎。 庆祝了一刻,直到军士催促,乔满囤才向亲人们挥着手,退出了场地。 高淮笑着对乔巧抱拳:“恭喜啊,乔四妹子!你五弟这次成绩相当不错,有望提升排名?” 乔巧分外高兴,若能够一次中举,当然更好。只是中举之后,免不了入官场、从军。不知是喜是忧? 不管那么多,先庆祝再说! 五弟成年了,有自己的想法。他这么竭尽全力考武举人,应该也是想过将来出路? 雏鹰放飞,才能翱翔高空! 接下来,考试继续。 穆容三石弓,九箭六中! 高淮三石弓,九箭五中! 气得高淮下马后狠狠一拳砸在彩棚柱头上。 他表面谈笑风生的,实则压力挺大。这次没发挥好,竟然被对手力压。 现在穆容排名第二,他降位成第三了。 好在前三皆是武举人。只要武经考试成绩不过于拉胯,他算是乡试成功了。 乔巧“压轴”出场。 翻身上马,挽弓搭箭。四下里彩旗招展,欢声如雷。吃瓜群众们奋力呐喊,他们正等着这一刻呢? 也许今日,他们将目睹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武举人的诞生! 第419章 满嘴跑马车 “其实,我是很建议爹娘他们,还有你和清莹,搬到县城里住的。” 至少来得及逃跑。 至于别的城镇,例如现在的桓平城,四皇子所在的怀安城,都是相对稳定的迁徙地。 只不过让家人背井离乡,一穷二白地重起炉灶,太难了。 先退而求其次移居县城! 听她这么说,乔满囤才舒了口气。不是远离家乡就好,县城在他接受范围内。 他舍不得四姐离开的。 只是清莹想搬家到县城居住的愿望,得好好考虑下了。 回到客栈,掌柜热情万分。不止食宿,还特意将后院清理出来,供姐弟俩练箭。 当然,作为回报,乔巧姐弟需留下自己的墨宝。掌柜是个聪明人。看重乔巧,也看好乔满囤的未来。 如果不是乔满囤有个如花似玉的媳妇,他恨不能把自己闺女许给这少年。 可惜了。 只能退而求其次求副墨宝了。 次日大早,乔巧姐弟又喝了一碗蹄花汤,被大家簇拥着元气满满出发了。 看样子长孙泽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有可能把剩下的骑射与武经考试,都安排在今天之内完成。 这样也好,早点乡试完,他们也能早点回家。毕竟余家村与泰源县目前不太稳定。 经过昨日的两轮考,参加骑射的考生剩下五十来人。这个无需分组了,按号牌来,一个个上场。 只是今日上场的顺序,很诡异的又变成从低到高的排列。高淮倒数第二,乔巧成了“压轴”。 难不成有考生提抗议了,觉得后上场的“吃亏”? 乔巧倒无所谓。 和高淮坐在一起,小声点评每位上场考生的表现。倒数第三凑了过来,友好地向他们拱手作揖。 “我是柞城的穆容,乔大姐,高大哥,你们好!” 乔巧…… 乔大姐是个什么鬼? 对方胡子拉杂的,看上去和高淮差不多年纪!“大姐”是对她的尊称吗? 算了,大姐就大姐,总比“乔氏”好听。 随着高淮一起,朝穆容抱拳回礼。高淮笑着轻声道:“穆容兄弟,你成绩很不错啊?在军中供职的?” 他记得这个穆容,是和他一样开三石弓的,九箭六中,只比他少一箭的好成绩。 “是,我是柞城杨参将手下的百夫长。” 穆容十分谦虚。 “一直在柞城,井底之蛙。走出来,才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比不过高大哥,更比不上乔大姐。” 奉承几句后,他话锋一转,旁敲侧击地向乔巧打听:她师傅是谁?平日怎样练箭?一日两餐吃什么? 乔巧…… 高淮憋着坏笑。 “你乔大姐不是一日两餐,她是一日三餐!每顿大鱼大肉,吃很多?不过穆容兄弟你不用学她,人家吃了不长肉。这个是天赋,咱们学不来的!” 倒数第四第五听到传授诀窍,均厚着脸皮围了过来。 穆容深信不疑:“那我回去后也改成一日三餐!午后只吃点辅食,确实太饿了。” 这可能是他光长个子不长力气的重大原因? 乔巧瞪了高淮一眼。 满嘴跑马车教坏人,出了事别赖她头上! 好在众人的关注重点仍然在骑射考试上,讨论一阵吃饭问题,视线回到场上。 这会儿已经测试完十多人了。 骑射同样可以选择几石弓,而后根据中靶箭数得出综合成绩。 目前考生最好的成绩是二石弓九箭五中一人;一石弓九箭七中一人。 吴胖子二石弓九箭二中,不合格! 淘汰率惊人。毕竟军马普通人接触不到,即便是军人,非骑兵也难有机会练习骑射。 考生一位接一位骑马入场。三十多个人,只十来人合格,其中两人成绩优秀。 “到你五弟了!” 高淮望着场上。见乔巧起身疾步走到场边,他也站起来跟在后面。 穆容等人尾随。 他们心里想的是,怪力女他们比不上。怪力女的弟弟,好歹能从他身上汲取点什么东西,受到启发? 乔满囤选的是二石弓。 他这回聪明了一把:骑射考试只放九箭,他完全有气力开弓九次的!而二石弓比一石弓沉稳,速度快,穿透力强,更容易中靶。 乔巧目注他的身影,和另一边的蔺清莹等人一样,用力攥紧拳头,在心里默默为其加劲,祈祷。 这一轮的考试很关键! 若乔满囤拿不到优秀的成绩,可说是提前结束乡试。毕竟他名次排位太低,仅十七。 “哒哒哒”… 乔满囤目光坚毅,催动坐骑小跑起来。 熟悉了军马之后,他的坐姿、射姿都非常标准。马的速度,也掌控得恰到好处。 来回三趟,九箭有节奏地射出。最后驻马场上,等待军士验靶。 “17号考生,来自泰源县余家村的乔满囤,二石弓,九箭五中!” 司仪大声嘶喊:“优秀!” 顿时,乔巧跳了起来。另一边的蔺清莹,也忘记了矜持,挥舞手帕,抱着贺嬷嬷不停转圈。 乔满囤滚鞍下马,仰天大吼一声,比所有人都兴奋得手舞足蹈。 能获得这样的成绩,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努力! 赵小公子的啦啦队,在场边吹拉弹唱,不亦乐乎。 庆祝了一刻,直到军士催促,乔满囤才向亲人们挥着手,退出了场地。 高淮笑着对乔巧抱拳:“恭喜啊,乔四妹子!你五弟这次成绩相当不错,有望提升排名?” 乔巧分外高兴,若能够一次中举,当然更好。只是中举之后,免不了入官场、从军。不知是喜是忧? 不管那么多,先庆祝再说! 五弟成年了,有自己的想法。他这么竭尽全力考武举人,应该也是想过将来出路? 雏鹰放飞,才能翱翔高空! 接下来,考试继续。 穆容三石弓,九箭六中! 高淮三石弓,九箭五中! 气得高淮下马后狠狠一拳砸在彩棚柱头上。 他表面谈笑风生的,实则压力挺大。这次没发挥好,竟然被对手力压。 现在穆容排名第二,他降位成第三了。 好在前三皆是武举人。只要武经考试成绩不过于拉胯,他算是乡试成功了。 乔巧“压轴”出场。 翻身上马,挽弓搭箭。四下里彩旗招展,欢声如雷。吃瓜群众们奋力呐喊,他们正等着这一刻呢? 也许今日,他们将目睹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武举人的诞生! 第420章 高难度的考题 乔巧依旧用的是熟悉的四石弓。 胯下军马开始小幅度奔跑时,她便将场外一切噪音屏蔽。 弓箭手的使命是在射程范围击杀敌人。如果让敌人冲到眼前,即使肉搏赢了,也相当于失败。 所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她注意力高度集中。 她可以从喧嚣嘈杂的声音中,辨别来自四面八方的异常响动,同时锁定目标。这得益于云以墨对她的魔鬼特训。 “哒哒哒”! “嗖嗖嗖”! 箭出,必中! 纵马奔驰,挽弓射箭。她发现自己发自内心,喜爱这种逐风杀敌的感觉! 曾经的云爷爷,大概也和她一样,对于驰骋疆场有着别样的情愫?可惜后来雄鹰折翼,将星陨落。 那把轮椅,不是坐骑,胜似坐骑。令老将垂暮之年,重获自尊。 或许这才是云爷爷认可她,真正让她走入内心的原因! 内心感叹着,乔巧缓缓放下弓箭。坐骑感应骑士心意,疾驰变为小跑,最终在场边停住。 “1号考生,来自泰源县余家村的乔巧!四石弓!九箭九中!优秀!” 司仪用尽全力,喊出每一个字。 静默。紧接着,是山呼海啸的欢呼! 云以墨双拳紧握,随即舒展开,用力拊掌!伏子骞仰天大吼,扯出插在场边的彩旗,疯狂挥舞! 乔满囤在场边又跳又嚷,身边熟悉不熟悉的考生,被他拥抱了个遍。 蔺清莹带着丁乐丁盼等人,不顾形象地尖叫、手舞足蹈。 欧阳桃等不少女性,拼命向乔巧扔各色小手绢,鲜花瓣。 天空五彩斑斓,好似下了一场花雨、手帕雨。 乔巧被淹没在“雨”中。纷纷扬扬坠地的手帕花瓣,给她脚下搭就厚厚一层彩色地毯。 长孙泽也长身而起,向乔巧用力鼓掌,代表考官们给予祝贺。 这个完美的成绩,不仅属于乔巧个人,更应属于西境五郡,数十万人共同的骄傲! 至少他掌握的情报中,天下无人能有此悍勇?是男是女,这一刻早已不再重要! 经久不息的掌声,喝彩,欢呼,直至考官们现场公示成绩,才逐渐平息。 司仪拿着新鲜出炉的骑射名单,宣读排名。 乔巧第一、穆容第二、高淮第三。乔满囤骑射成绩优秀,向前大大跨步,名列第六! 虽说成不了武举人,但这个优异的成绩,足以让很多有心人对他抛出橄榄枝。 乱世武比文受重视多了! 长孙泽雷厉风行,骑射考试结束,紧接宣布武经考试。 军士们七手八脚收拾好场地,摆出来二十一套桌椅。每一张桌子上,都摆着一套文房四宝。 这二十一个考生,按排号,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吃瓜群众们兴奋得很。 以前文举是大门一关,考生考官全被关在里面,三天两夜出不来。现在这武举,他们还能观摩武秀才们现场答题? 别开生面,太有意思了! 这位年轻的主考官能处! 当然,考生们就不太乐意了。 被成千上万的眼睛盯着答题,他们能静下心吗?加上不少人大呼小叫,像是在故意影响他们分心。 其实长孙泽就是想看看这些考生的临场应变能力。 为将者,需要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如果被人这么一吵吵,连个考试答题也不能,前途无亮。 别的考生紧张,乔巧此时心里也犯嘀咕。 武经她没怎么钻研,听云以墨临时抱佛脚给她分析讲解了些。不知能不能应付考试? 据说以往的武经考试,是主考官挑出一段关乎武经七书的文章,考生默写出百字即过关。可看眼下情形,长孙泽似乎没打算随便糊弄啊! 她毛笔字又不好,会不会被扣卷面分? 抬起头东张西望一下,发现长孙泽正瞅着她,她连忙低头。被扣个试图作弊的帽子,那就完了。 片刻后,长孙泽临时出的题被考官们誊抄,发了下来。 乔巧看着卷子上的题,只有两个。 其一:兵强则灭,木强则折。释义。[百度] 这题很好解。 就是木头坚硬容易断裂,军队逞强会遭致毁灭的意思。 她一笔一笔写上答案。 再看第二题,她有点傻。 其二:与你一万兵马,如何轻取平城? 乔巧脑袋里千头马轰轰碾踏而过。 这问得什么东西? 长孙泽到底在想什么?这种高难度的问题,是她一个平民老百姓能解答出来的吗? 她两辈子只率领过两闺女、锦嫂子等人;曾经的扛匪是余志和在指挥,虽然也没怎么指挥动。 守城则是被人指挥…… 发散思维想了片刻,不答不行。她的习惯是答题错误,也要把卷子写满。 琢磨一会,在草稿纸上先写答案。 她记得当时梁鸿达说,大皇孙围困平城,平城守将为自保,半夜决堤,放水淹大皇孙的军队。 虽然暂解危机,却给平城下游的泰源县及周边村庄,带来深重灾难。那一场大洪灾,导致众多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 她如果不是有金手指,真就死在了其中! 后来平城还是落入大皇孙之手,可见,决堤放水是没用的。 同理,如果他们要攻城,还得防范有经验的大皇孙军队,再次决堤,祸害老百姓! 所以乔巧列出第一条:防城内敌军决堤。 当然,决堤有前置条件。那就是夏季雨水多,容易导致河水水位上涨。现在是春季,如果长孙泽有意攻打平城,她举双手双脚支持。 于是,再列出第二条:避开雨季攻城。 回忆了下历史各大着名战役,有关水攻,她记得最清楚的是关羽水淹七军。 不过那一场战役,关羽得益于天时地利,与现在的平城大不相同。明显平城位置要高于周边地势,想要水倒灌城池,很难做到。 搞不好,遭殃的还是老百姓! 细细思忖此前泰源县被大皇孙军队攻击的过程,她突然心中一动。 既然丁博文能献毒计,通过余家村后的山路奇袭泰源县,他们为什么不能反向逆袭呢? 大皇孙这一次没能得手泰源县,肯定还想找时机入侵。不如将计就计,诱对方大军攻城,己方分出兵马,通过山路奇袭平城? 考试时间一炷香。 乔巧瞧那香燃到一半了,不敢耽误。也不管对不对,直接把第三条写上:用泰源县作饵,将敌军调虎离山,分精兵奇袭平城。 第420章 高难度的考题 乔巧依旧用的是熟悉的四石弓。 胯下军马开始小幅度奔跑时,她便将场外一切噪音屏蔽。 弓箭手的使命是在射程范围击杀敌人。如果让敌人冲到眼前,即使肉搏赢了,也相当于失败。 所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她注意力高度集中。 她可以从喧嚣嘈杂的声音中,辨别来自四面八方的异常响动,同时锁定目标。这得益于云以墨对她的魔鬼特训。 “哒哒哒”! “嗖嗖嗖”! 箭出,必中! 纵马奔驰,挽弓射箭。她发现自己发自内心,喜爱这种逐风杀敌的感觉! 曾经的云爷爷,大概也和她一样,对于驰骋疆场有着别样的情愫?可惜后来雄鹰折翼,将星陨落。 那把轮椅,不是坐骑,胜似坐骑。令老将垂暮之年,重获自尊。 或许这才是云爷爷认可她,真正让她走入内心的原因! 内心感叹着,乔巧缓缓放下弓箭。坐骑感应骑士心意,疾驰变为小跑,最终在场边停住。 “1号考生,来自泰源县余家村的乔巧!四石弓!九箭九中!优秀!” 司仪用尽全力,喊出每一个字。 静默。紧接着,是山呼海啸的欢呼! 云以墨双拳紧握,随即舒展开,用力拊掌!伏子骞仰天大吼,扯出插在场边的彩旗,疯狂挥舞! 乔满囤在场边又跳又嚷,身边熟悉不熟悉的考生,被他拥抱了个遍。 蔺清莹带着丁乐丁盼等人,不顾形象地尖叫、手舞足蹈。 欧阳桃等不少女性,拼命向乔巧扔各色小手绢,鲜花瓣。 天空五彩斑斓,好似下了一场花雨、手帕雨。 乔巧被淹没在“雨”中。纷纷扬扬坠地的手帕花瓣,给她脚下搭就厚厚一层彩色地毯。 长孙泽也长身而起,向乔巧用力鼓掌,代表考官们给予祝贺。 这个完美的成绩,不仅属于乔巧个人,更应属于西境五郡,数十万人共同的骄傲! 至少他掌握的情报中,天下无人能有此悍勇?是男是女,这一刻早已不再重要! 经久不息的掌声,喝彩,欢呼,直至考官们现场公示成绩,才逐渐平息。 司仪拿着新鲜出炉的骑射名单,宣读排名。 乔巧第一、穆容第二、高淮第三。乔满囤骑射成绩优秀,向前大大跨步,名列第六! 虽说成不了武举人,但这个优异的成绩,足以让很多有心人对他抛出橄榄枝。 乱世武比文受重视多了! 长孙泽雷厉风行,骑射考试结束,紧接宣布武经考试。 军士们七手八脚收拾好场地,摆出来二十一套桌椅。每一张桌子上,都摆着一套文房四宝。 这二十一个考生,按排号,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吃瓜群众们兴奋得很。 以前文举是大门一关,考生考官全被关在里面,三天两夜出不来。现在这武举,他们还能观摩武秀才们现场答题? 别开生面,太有意思了! 这位年轻的主考官能处! 当然,考生们就不太乐意了。 被成千上万的眼睛盯着答题,他们能静下心吗?加上不少人大呼小叫,像是在故意影响他们分心。 其实长孙泽就是想看看这些考生的临场应变能力。 为将者,需要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如果被人这么一吵吵,连个考试答题也不能,前途无亮。 别的考生紧张,乔巧此时心里也犯嘀咕。 武经她没怎么钻研,听云以墨临时抱佛脚给她分析讲解了些。不知能不能应付考试? 据说以往的武经考试,是主考官挑出一段关乎武经七书的文章,考生默写出百字即过关。可看眼下情形,长孙泽似乎没打算随便糊弄啊! 她毛笔字又不好,会不会被扣卷面分? 抬起头东张西望一下,发现长孙泽正瞅着她,她连忙低头。被扣个试图作弊的帽子,那就完了。 片刻后,长孙泽临时出的题被考官们誊抄,发了下来。 乔巧看着卷子上的题,只有两个。 其一:兵强则灭,木强则折。释义。[百度] 这题很好解。 就是木头坚硬容易断裂,军队逞强会遭致毁灭的意思。 她一笔一笔写上答案。 再看第二题,她有点傻。 其二:与你一万兵马,如何轻取平城? 乔巧脑袋里千头马轰轰碾踏而过。 这问得什么东西? 长孙泽到底在想什么?这种高难度的问题,是她一个平民老百姓能解答出来的吗? 她两辈子只率领过两闺女、锦嫂子等人;曾经的扛匪是余志和在指挥,虽然也没怎么指挥动。 守城则是被人指挥…… 发散思维想了片刻,不答不行。她的习惯是答题错误,也要把卷子写满。 琢磨一会,在草稿纸上先写答案。 她记得当时梁鸿达说,大皇孙围困平城,平城守将为自保,半夜决堤,放水淹大皇孙的军队。 虽然暂解危机,却给平城下游的泰源县及周边村庄,带来深重灾难。那一场大洪灾,导致众多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 她如果不是有金手指,真就死在了其中! 后来平城还是落入大皇孙之手,可见,决堤放水是没用的。 同理,如果他们要攻城,还得防范有经验的大皇孙军队,再次决堤,祸害老百姓! 所以乔巧列出第一条:防城内敌军决堤。 当然,决堤有前置条件。那就是夏季雨水多,容易导致河水水位上涨。现在是春季,如果长孙泽有意攻打平城,她举双手双脚支持。 于是,再列出第二条:避开雨季攻城。 回忆了下历史各大着名战役,有关水攻,她记得最清楚的是关羽水淹七军。 不过那一场战役,关羽得益于天时地利,与现在的平城大不相同。明显平城位置要高于周边地势,想要水倒灌城池,很难做到。 搞不好,遭殃的还是老百姓! 细细思忖此前泰源县被大皇孙军队攻击的过程,她突然心中一动。 既然丁博文能献毒计,通过余家村后的山路奇袭泰源县,他们为什么不能反向逆袭呢? 大皇孙这一次没能得手泰源县,肯定还想找时机入侵。不如将计就计,诱对方大军攻城,己方分出兵马,通过山路奇袭平城? 考试时间一炷香。 乔巧瞧那香燃到一半了,不敢耽误。也不管对不对,直接把第三条写上:用泰源县作饵,将敌军调虎离山,分精兵奇袭平城。 第421章 化干戈为玉帛 赶在香燃尽之前,乔巧将答案誊写在卷子上,交了上去。 考试结束,所有考生都松了口气。 长孙泽宣布明日正午在府衙外张贴榜文,便同抱着考卷的考官撤了。 乔巧揉着因为紧张而肌肉微酸的手腕,旁边乔满囤、高淮等人,一下子围了过来。 “四姐,最后一题你怎么写的答案?” “好难啊!我都没去过平城,怎么知道如何攻打平城?” 有人抱怨。 “我记得以前的武举,只要熟读五经七书,能默一百个字出来就行了?” 蔺清莹牵着丁乐丁盼的手,送到乔巧跟前。 见着乔巧母女三人拥抱的样子,考生们忽然意识到这位女武秀才,只是个妇人。 武力高不代表她懂行军打仗,问其答案实在没有必要。于是一哄而散。高淮与姐弟俩约定,明日看了榜文一起回乡,方才离开。 路上,乔巧向云以墨和乔满囤细说了自己的答案。乔满囤摸着脑袋哈哈笑。 “四姐,我也是像你这么想的。上次他们能从咱们村后山那边绕过来,我们也能绕过去嘛!只是,我没想到利用泰源县做饵。” 如果项则知道自己四姐居然用泰源县做筹码,大概会口吐芬芳? 至于避开雨季,防决堤什么的,他更是没想到。果然女子心细,他四姐思维更缜密些。 云以墨凝思片刻,摇头:“看似好计,实际上有漏洞。我军若奇袭,焉知平城敌军是不是做好了准备?” 乔巧洒脱摆手。考完了她就不想回忆考试内容了,对答案毫无意义。 已经尽力而为,能不能成为武举人,排名第几,交给主考官们和命运! 回客栈溜两圈马,吃点好的,然后休息,等待第二天放榜。 这段时间为了备战乡试,每天过得十分紧张。总算是能放松下来了。 至于蹄花汤,坚决不吃了!那不是月母子吃的吗?快把她吃吐了。 蔺清莹笑靥如花,撸起袖子亲手摆菜盘子。 “四姐,满囤,你们不吃蹄花汤,来吃这个桂花糕!蟾宫折桂呀,好寓意,必须多吃一点!” 甜食乔巧还是相当喜欢的。她这具身体不容易长胖,活动量又大,多吃没关系。 只是这桂花糕太腻人,齁甜,不怎么合她口味。 大家热热闹闹地坐一桌,掌柜的亲自穿插如花上菜,笑容可掬。 眼瞅着乔巧一个武举人跑不掉,乔满囤也有希望,他这小店蓬荜生辉。将来注定做大做强,如何不喜? 免单,继续免单没说的! 别的店想有他这个给武举人免单的机会,还挣不来呢,哈哈! 门外传来动静,掌柜出去看了一眼,回来时笑容更深了:“乔秀才,有人想见您!” 乔巧和乔满囤同时回头。 掌柜一看忙说:“是知府千金,来找您的,乔四秀才!” 丁乐丁盼一听,顿时拉住她们娘的手。 那位看上去很凶的欧阳小姐,她们记忆犹新着呢! 乔巧笑着摸摸俩闺女的头:“没事儿,娘去去就来,你们继续吃!” 就冲欧阳桃带人为她助威加油的劲儿,她猜想这位傲娇的官家小姐,不会对她心存恶意。 欧阳桃大约是被家人宠着长大的,与蔺清莹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 爽利、急躁,性烈如火。脸就跟那白纸一样,心里想什么,脸上便表现出来。 这样的人她其实挺喜欢,交道起来不累。 跟随掌柜出门,果见一身大红衣裙的欧阳桃,站在店堂里。手里又换了根新鞭子,真不知她家备用了几根。 看到乔巧出来,欧阳桃眼睛亮亮的。脸上盛满了笑容,还有一抹难为情。 见对方忸怩着不开口,乔巧先抱拳作揖,笑着说:“欧阳小姐,谢谢你这两日,一直在为我助威鼓劲!” 欧阳桃连忙抱拳回礼。 “乔、乔姐姐,我是特地来向你道歉的!前日小妹不懂事,对你多有冲撞,还望乔姐姐不要见怪?” 曾经的不服气,目睹这两日乔巧的大显神威,她早已心悦诚服,只想要折节下交。 身份对她而言,不算是问题。何况以乔巧的实力,将来恐怕还是她高攀不上。 乔巧含笑说:“弄坏欧阳小姐的鞭子,我应该向欧阳小姐道歉才是!” “过去的事都别提了!” 欧阳桃笑嘻嘻的,主动拉住乔巧的手。 “乔姐姐,咱们还会一起去参加会试、殿试呢!先交个朋友,以后也好有个照应!我已叫你姐姐了,你便唤我一声妹妹?” 抵不住她的热情,乔巧只能称呼了一句:“欧阳妹妹!” 欧阳桃笑容灿烂:“乔姐姐回去后,我会时常托人给乔姐姐捎信的!有机会,乔姐姐还要指点我武艺喔!” 乔巧的天赋神力学不来,箭法她至少能拜师。 乔巧觉得这只是场面话,没放在心上,随口答应:“好。” 两人又聊几句,乔巧把高高兴兴的欧阳桃送走了。能和这位知府千金化干戈为玉帛,她也心情愉悦。 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人好。 回到饭桌,发现蔺清莹给她碗里夹了老多菜,单芙蓉糕就有三块。蔺清莹脸颊带着潮红,明显是喝了酒。 眼睛斜睨着她问:“四姐,那欧阳小姐找你什么事啊?” 乔巧坐下来继续吃东西,随意回答:“她是来向我道歉的,我们和好了,以后算是朋友?” 蔺清莹指头戳戳她肩,表情带有迷之妒色。 “我才是你最好的手帕交,乔姐姐,不许你忘了!” 乔巧瞅瞅她。 “清莹,你是我家人。” “不行!” 蔺清莹伸手紧紧挽住她胳膊,将头靠在她肩上:“我同样也是你最好的手帕交!” 跟醉鬼不能讲理争执,乔巧只能顺着她撸毛:“是、是,你是我最好的手帕交!” 蔺清莹这才开心地笑了。回头又给她夹了块桂花糕,给乔满囤也夹了一块。 “我祝你们姐弟俩蟾宫折桂!” “阿莹,你这话至少说四遍了!” 乔满囤苦着脸。他碗里全是桂花糕!他想吃别的呀?例如肉什么的…… 丁乐丁盼有些怨念地瞧着她们的女夫子。 其实她们也想吃甜甜的桂花糕啊……但夫子全夹她们娘和五舅舅碗里了! 第421章 化干戈为玉帛 赶在香燃尽之前,乔巧将答案誊写在卷子上,交了上去。 考试结束,所有考生都松了口气。 长孙泽宣布明日正午在府衙外张贴榜文,便同抱着考卷的考官撤了。 乔巧揉着因为紧张而肌肉微酸的手腕,旁边乔满囤、高淮等人,一下子围了过来。 “四姐,最后一题你怎么写的答案?” “好难啊!我都没去过平城,怎么知道如何攻打平城?” 有人抱怨。 “我记得以前的武举,只要熟读五经七书,能默一百个字出来就行了?” 蔺清莹牵着丁乐丁盼的手,送到乔巧跟前。 见着乔巧母女三人拥抱的样子,考生们忽然意识到这位女武秀才,只是个妇人。 武力高不代表她懂行军打仗,问其答案实在没有必要。于是一哄而散。高淮与姐弟俩约定,明日看了榜文一起回乡,方才离开。 路上,乔巧向云以墨和乔满囤细说了自己的答案。乔满囤摸着脑袋哈哈笑。 “四姐,我也是像你这么想的。上次他们能从咱们村后山那边绕过来,我们也能绕过去嘛!只是,我没想到利用泰源县做饵。” 如果项则知道自己四姐居然用泰源县做筹码,大概会口吐芬芳? 至于避开雨季,防决堤什么的,他更是没想到。果然女子心细,他四姐思维更缜密些。 云以墨凝思片刻,摇头:“看似好计,实际上有漏洞。我军若奇袭,焉知平城敌军是不是做好了准备?” 乔巧洒脱摆手。考完了她就不想回忆考试内容了,对答案毫无意义。 已经尽力而为,能不能成为武举人,排名第几,交给主考官们和命运! 回客栈溜两圈马,吃点好的,然后休息,等待第二天放榜。 这段时间为了备战乡试,每天过得十分紧张。总算是能放松下来了。 至于蹄花汤,坚决不吃了!那不是月母子吃的吗?快把她吃吐了。 蔺清莹笑靥如花,撸起袖子亲手摆菜盘子。 “四姐,满囤,你们不吃蹄花汤,来吃这个桂花糕!蟾宫折桂呀,好寓意,必须多吃一点!” 甜食乔巧还是相当喜欢的。她这具身体不容易长胖,活动量又大,多吃没关系。 只是这桂花糕太腻人,齁甜,不怎么合她口味。 大家热热闹闹地坐一桌,掌柜的亲自穿插如花上菜,笑容可掬。 眼瞅着乔巧一个武举人跑不掉,乔满囤也有希望,他这小店蓬荜生辉。将来注定做大做强,如何不喜? 免单,继续免单没说的! 别的店想有他这个给武举人免单的机会,还挣不来呢,哈哈! 门外传来动静,掌柜出去看了一眼,回来时笑容更深了:“乔秀才,有人想见您!” 乔巧和乔满囤同时回头。 掌柜一看忙说:“是知府千金,来找您的,乔四秀才!” 丁乐丁盼一听,顿时拉住她们娘的手。 那位看上去很凶的欧阳小姐,她们记忆犹新着呢! 乔巧笑着摸摸俩闺女的头:“没事儿,娘去去就来,你们继续吃!” 就冲欧阳桃带人为她助威加油的劲儿,她猜想这位傲娇的官家小姐,不会对她心存恶意。 欧阳桃大约是被家人宠着长大的,与蔺清莹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 爽利、急躁,性烈如火。脸就跟那白纸一样,心里想什么,脸上便表现出来。 这样的人她其实挺喜欢,交道起来不累。 跟随掌柜出门,果见一身大红衣裙的欧阳桃,站在店堂里。手里又换了根新鞭子,真不知她家备用了几根。 看到乔巧出来,欧阳桃眼睛亮亮的。脸上盛满了笑容,还有一抹难为情。 见对方忸怩着不开口,乔巧先抱拳作揖,笑着说:“欧阳小姐,谢谢你这两日,一直在为我助威鼓劲!” 欧阳桃连忙抱拳回礼。 “乔、乔姐姐,我是特地来向你道歉的!前日小妹不懂事,对你多有冲撞,还望乔姐姐不要见怪?” 曾经的不服气,目睹这两日乔巧的大显神威,她早已心悦诚服,只想要折节下交。 身份对她而言,不算是问题。何况以乔巧的实力,将来恐怕还是她高攀不上。 乔巧含笑说:“弄坏欧阳小姐的鞭子,我应该向欧阳小姐道歉才是!” “过去的事都别提了!” 欧阳桃笑嘻嘻的,主动拉住乔巧的手。 “乔姐姐,咱们还会一起去参加会试、殿试呢!先交个朋友,以后也好有个照应!我已叫你姐姐了,你便唤我一声妹妹?” 抵不住她的热情,乔巧只能称呼了一句:“欧阳妹妹!” 欧阳桃笑容灿烂:“乔姐姐回去后,我会时常托人给乔姐姐捎信的!有机会,乔姐姐还要指点我武艺喔!” 乔巧的天赋神力学不来,箭法她至少能拜师。 乔巧觉得这只是场面话,没放在心上,随口答应:“好。” 两人又聊几句,乔巧把高高兴兴的欧阳桃送走了。能和这位知府千金化干戈为玉帛,她也心情愉悦。 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人好。 回到饭桌,发现蔺清莹给她碗里夹了老多菜,单芙蓉糕就有三块。蔺清莹脸颊带着潮红,明显是喝了酒。 眼睛斜睨着她问:“四姐,那欧阳小姐找你什么事啊?” 乔巧坐下来继续吃东西,随意回答:“她是来向我道歉的,我们和好了,以后算是朋友?” 蔺清莹指头戳戳她肩,表情带有迷之妒色。 “我才是你最好的手帕交,乔姐姐,不许你忘了!” 乔巧瞅瞅她。 “清莹,你是我家人。” “不行!” 蔺清莹伸手紧紧挽住她胳膊,将头靠在她肩上:“我同样也是你最好的手帕交!” 跟醉鬼不能讲理争执,乔巧只能顺着她撸毛:“是、是,你是我最好的手帕交!” 蔺清莹这才开心地笑了。回头又给她夹了块桂花糕,给乔满囤也夹了一块。 “我祝你们姐弟俩蟾宫折桂!” “阿莹,你这话至少说四遍了!” 乔满囤苦着脸。他碗里全是桂花糕!他想吃别的呀?例如肉什么的…… 丁乐丁盼有些怨念地瞧着她们的女夫子。 其实她们也想吃甜甜的桂花糕啊……但夫子全夹她们娘和五舅舅碗里了! 第422章 期望多高,跌下多重 吃着桂花糕,品味手帕交这个词,乔巧忽然想到了乔婉欣。 乔婉欣也算她认可的手帕交。 不知道这个勇敢去追求自己梦想的女孩,得到了她所想要的东西没有? 希望她不会折戟沉沙,埋没在大户人家的后宅里。 晚上有些失眠。早上起来,匆匆用过早饭,大家带着或浓或淡的黑眼圈赶去府衙看放榜。 府衙外人山人海。 乔巧怕孩子被人挤着踩着,花了重金,在临近酒楼租个包间,与蔺清莹等人同坐。云以墨、伏子骞、乔满囤三人挤进人群。 每个人都以为乔巧这府案首没跑了,毕竟乔巧这武科成绩过于亮眼。但是红榜张贴出来,令大家出乎意料,且想口吐芬芳。 乡试第一竟然是来自柞城的穆容! 乔巧排名跌到第二,高淮第三,乔满囤进一名第五。 乔满囤对自己成绩不怎么在意,他早已料定自己这次无法中举。第五名的成绩,实实在在不错了。 但是对于四姐明明力压群雄,却不能得到第一,他感到匪夷所思! 气愤无比地说道:“四姐,这个主考官,一定是因为你是女子,才不给你府案首之名!” 那个穆容算哪根葱!连高淮都不如,突然一下子蹿到了第一名? 考官们是否公正,有待商榷。 “可能是我武经考试不好……” 这个结果乔巧同样没有料到。 期望有多高,跌下来便有多重。她对于自身能力,不由得认认真真自省一遍。 她其实就是仗着天赐一身神力。习武没有多久,更别谈军事谋略。 武举一路走来,算是顺风顺水,难免自视甚高。 那个慕容,虽然力量远不如自己,但武举选拨的是将,不是莽夫。应该是武经考试中穆容交出一份完美答卷,打动了以长孙泽为首的考官们。 她倒不必因此怀恨嫉妒。 如此一想,心胸开阔。 成为县试案首,已经遭遇那么多非议,这个乡试低调一点,未必没有好处。 反正无论第一第二,都是官府承认的武举人,享受朝廷发放的津贴待遇。作为女户户主,她很圆满了。 一世中举,三世为爷啊! “前三名应该会报喜送诋报,我们先回客栈等。” 云以墨开口。实际上是怕大家在这里吐槽抱怨,被有心人举报给官府。 众人有些怏怏不乐地离开酒楼往回走。怕被人认出来,乔巧上车和清莹、闺女等人坐一块。 “四姐,我和满囤商量了,即使他不能参加会试,我们也打算陪你去怀安城。你一个人赴考,我们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 乔巧笑:“不过有你和五弟陪我,我这心里确实踏实些。” 蔺清莹还想安慰她两句,见她气定神闲,淡然自若,便把要说的话咽回肚子里。 有时候人伤心,旁人不能随便安慰的。越安慰越难过,恨不得大哭一场。 丁乐、晓玉、采绿三人,一直逗着丁盼,给她拿糕点吃。就怕小孩子嘴实诚,去戳乔巧的心窝子。 西城客栈老板一大早派店里伙计去探听消息,没盼到伙计回来,先见到乔巧一行车马转回。 他有些诧异。发现一多半人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心里不免一沉。暗想莫不是榜文出来了,这对姐弟都没有中举? 那他这两日的逢迎,可真成个笑话了! 但又觉得不至于。 武举考试他也去看了。这弟弟且不说,做姐姐的可是每一轮测试皆是第一,技惊全场!不可能不高中呀? 心头七上八下的,犯嘀咕的掌柜还是让人拿了些茶水糕点,送进乔巧等人房中。 已经拍马溜须了,不能一半就打退堂鼓!别的不说,乱世中单论乔巧这惊人的武力值,还是值得结交一番。 隔了会儿,低头算账的掌柜,听到“噔噔”脚步声。 抬头一望,自己派出去的伙计一路飞奔进来,趴在柜台上,对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比出两根手指。 等气喘匀了,才开心无比地说:“中了中了!孔叔,天字二号房间的客人,那位乔四秀才,中了举,榜上排名第二呀!” 孔掌柜一听,喜从天降。 他这没白投资! 小店出了位武举人,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武秀才、女武举人。以后店里挂出墨宝来,还怕不客至云来、日进斗金? 不过满以为会是第一呢? 难不成是会武不会文,武经考试成绩拉垮了?孔掌柜也不深想,中举就行!又不是会试殿试,还分个状元探花什么的。 “那乔五秀才呢?” “好像是第五?” 伙计挠头。 名字在下面挨着的,进不了前三,便无法中举,他也没细看。 “年少有为!” 孔掌柜夸了一句。让伙计赶快收拾店堂,厨房弄几个好菜,送去天字二号房,作为庆贺。 乔巧推辞不掉,只好走出房间,向孔掌柜亲自道谢。同时取出银子,把自己一行这几日在客栈的额外花费结了。 孔掌柜十分诧异:“乔四秀才,不是说你中举了吗?不等官方诋报报喜,你就打算启程回家?” “等诋报一到,去府衙报备后,便打算出城返乡了。” 乔巧解释:“出来这么久,担心家人。我们余家村紧邻平城,不太安宁。” 昨日和高淮约定的,也是今日放榜后赶回去。 孔掌柜明白了,笑着说:“那,乔四秀才……不、现在应该称呼您为乔四举人、乔老爷了,祝你们这一路顺风!” “等您下次会试时经过桓平城,一定要来咱这店里歇歇脚啊!” “一定,一定。” 乔巧道:“多谢掌柜这几日对我们的照顾……” 正说着,听见外面“镗镗镗”锣响,一骑快马飞奔到店门口。骑士滚鞍下马,手举用竹竿挑起来的报帖,旋风般闯进店堂。 “乔夫人是住这家客店吗?快请出来接诋报——恭喜高中啦!” 以前“夫人”是尊称,如今所喊的“夫人”,名正言顺,得到官府认可了。 乔巧转身走向报喜人,伸手接了那诋报看。只见红色的纸上面写着:“捷报泰源县余家村人氏乔巧高中西郡乡试第二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 这感觉,跟拿到毕业证一样。一阵唏嘘。 第422章 期望多高,跌下多重 吃着桂花糕,品味手帕交这个词,乔巧忽然想到了乔婉欣。 乔婉欣也算她认可的手帕交。 不知道这个勇敢去追求自己梦想的女孩,得到了她所想要的东西没有? 希望她不会折戟沉沙,埋没在大户人家的后宅里。 晚上有些失眠。早上起来,匆匆用过早饭,大家带着或浓或淡的黑眼圈赶去府衙看放榜。 府衙外人山人海。 乔巧怕孩子被人挤着踩着,花了重金,在临近酒楼租个包间,与蔺清莹等人同坐。云以墨、伏子骞、乔满囤三人挤进人群。 每个人都以为乔巧这府案首没跑了,毕竟乔巧这武科成绩过于亮眼。但是红榜张贴出来,令大家出乎意料,且想口吐芬芳。 乡试第一竟然是来自柞城的穆容! 乔巧排名跌到第二,高淮第三,乔满囤进一名第五。 乔满囤对自己成绩不怎么在意,他早已料定自己这次无法中举。第五名的成绩,实实在在不错了。 但是对于四姐明明力压群雄,却不能得到第一,他感到匪夷所思! 气愤无比地说道:“四姐,这个主考官,一定是因为你是女子,才不给你府案首之名!” 那个穆容算哪根葱!连高淮都不如,突然一下子蹿到了第一名? 考官们是否公正,有待商榷。 “可能是我武经考试不好……” 这个结果乔巧同样没有料到。 期望有多高,跌下来便有多重。她对于自身能力,不由得认认真真自省一遍。 她其实就是仗着天赐一身神力。习武没有多久,更别谈军事谋略。 武举一路走来,算是顺风顺水,难免自视甚高。 那个慕容,虽然力量远不如自己,但武举选拨的是将,不是莽夫。应该是武经考试中穆容交出一份完美答卷,打动了以长孙泽为首的考官们。 她倒不必因此怀恨嫉妒。 如此一想,心胸开阔。 成为县试案首,已经遭遇那么多非议,这个乡试低调一点,未必没有好处。 反正无论第一第二,都是官府承认的武举人,享受朝廷发放的津贴待遇。作为女户户主,她很圆满了。 一世中举,三世为爷啊! “前三名应该会报喜送诋报,我们先回客栈等。” 云以墨开口。实际上是怕大家在这里吐槽抱怨,被有心人举报给官府。 众人有些怏怏不乐地离开酒楼往回走。怕被人认出来,乔巧上车和清莹、闺女等人坐一块。 “四姐,我和满囤商量了,即使他不能参加会试,我们也打算陪你去怀安城。你一个人赴考,我们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 乔巧笑:“不过有你和五弟陪我,我这心里确实踏实些。” 蔺清莹还想安慰她两句,见她气定神闲,淡然自若,便把要说的话咽回肚子里。 有时候人伤心,旁人不能随便安慰的。越安慰越难过,恨不得大哭一场。 丁乐、晓玉、采绿三人,一直逗着丁盼,给她拿糕点吃。就怕小孩子嘴实诚,去戳乔巧的心窝子。 西城客栈老板一大早派店里伙计去探听消息,没盼到伙计回来,先见到乔巧一行车马转回。 他有些诧异。发现一多半人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心里不免一沉。暗想莫不是榜文出来了,这对姐弟都没有中举? 那他这两日的逢迎,可真成个笑话了! 但又觉得不至于。 武举考试他也去看了。这弟弟且不说,做姐姐的可是每一轮测试皆是第一,技惊全场!不可能不高中呀? 心头七上八下的,犯嘀咕的掌柜还是让人拿了些茶水糕点,送进乔巧等人房中。 已经拍马溜须了,不能一半就打退堂鼓!别的不说,乱世中单论乔巧这惊人的武力值,还是值得结交一番。 隔了会儿,低头算账的掌柜,听到“噔噔”脚步声。 抬头一望,自己派出去的伙计一路飞奔进来,趴在柜台上,对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比出两根手指。 等气喘匀了,才开心无比地说:“中了中了!孔叔,天字二号房间的客人,那位乔四秀才,中了举,榜上排名第二呀!” 孔掌柜一听,喜从天降。 他这没白投资! 小店出了位武举人,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武秀才、女武举人。以后店里挂出墨宝来,还怕不客至云来、日进斗金? 不过满以为会是第一呢? 难不成是会武不会文,武经考试成绩拉垮了?孔掌柜也不深想,中举就行!又不是会试殿试,还分个状元探花什么的。 “那乔五秀才呢?” “好像是第五?” 伙计挠头。 名字在下面挨着的,进不了前三,便无法中举,他也没细看。 “年少有为!” 孔掌柜夸了一句。让伙计赶快收拾店堂,厨房弄几个好菜,送去天字二号房,作为庆贺。 乔巧推辞不掉,只好走出房间,向孔掌柜亲自道谢。同时取出银子,把自己一行这几日在客栈的额外花费结了。 孔掌柜十分诧异:“乔四秀才,不是说你中举了吗?不等官方诋报报喜,你就打算启程回家?” “等诋报一到,去府衙报备后,便打算出城返乡了。” 乔巧解释:“出来这么久,担心家人。我们余家村紧邻平城,不太安宁。” 昨日和高淮约定的,也是今日放榜后赶回去。 孔掌柜明白了,笑着说:“那,乔四秀才……不、现在应该称呼您为乔四举人、乔老爷了,祝你们这一路顺风!” “等您下次会试时经过桓平城,一定要来咱这店里歇歇脚啊!” “一定,一定。” 乔巧道:“多谢掌柜这几日对我们的照顾……” 正说着,听见外面“镗镗镗”锣响,一骑快马飞奔到店门口。骑士滚鞍下马,手举用竹竿挑起来的报帖,旋风般闯进店堂。 “乔夫人是住这家客店吗?快请出来接诋报——恭喜高中啦!” 以前“夫人”是尊称,如今所喊的“夫人”,名正言顺,得到官府认可了。 乔巧转身走向报喜人,伸手接了那诋报看。只见红色的纸上面写着:“捷报泰源县余家村人氏乔巧高中西郡乡试第二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 这感觉,跟拿到毕业证一样。一阵唏嘘。 第423章 新出炉的武举亚元 报喜人比较懵。头一次见反应如此平淡的,接了他送的诋报,看了既不笑,也不说啥话,表情还怅然的模样。 难不成高中武举人亚元,不是件值得庆祝的事? 屋里云以墨等人,闻声走出来。蔺清莹连忙将一封准备好的红封,递给报喜人,说了一堆感谢的话。 报喜人摸摸红封厚实,不招待吃酒也没什么关系了,欢欢喜喜离去。 隔了一会,又来了第二波、第三波报喜的。都被蔺清莹如此打发掉。 时近正午,估计没什么报喜人来了。乔巧和乔满囤骑上马,先去府衙报备,领取每一轮武举考试合格的赏银,其余人收拾行装,去南门等候。 他们走后,陆续有桓平城的乡绅、欧阳桃等人来客栈递帖子,想要会一会新鲜出炉的女武举人,结果扑了个空。 好多人直呼不理解! 这时候正该是中举考生,收受贺礼大发横财的时候啊! 怎么能说走便走了? 人家武举解元那边,听说客栈门槛都被踏平了! 转念一想,亚元是个来自乡下的农妇。不懂官场上这些繁文缛节,各种潜规则,可以理解的。 再强,农妇不大可能入仕为官。他们能不能拉拢上关系,无关紧要。还是省下一笔贺礼,去穆解元那拜山头! 一波波来客,转头直奔穆容、甚至高淮所在的地方去。 乔巧姐弟来到府衙,只见大门外张贴红榜的地方,还围了许多人在指指点点。他们绕开走,向衙役问清楚报备的地方后,进入仪门。 仪门后是一处非常大的庭院,中间过道通往月台,连接大堂。 通道两边则为兵房、刑房、工房、吏房、户房、礼房。如同小朝廷一样,众多知府属官在这里工作。 乔巧姐弟现在就需要在这六房转悠,拜见各房长官。有心仕途的话,更要着重搞好与兵房属官的关系。 因为举人有资格当官了! 此后桓平城及辖下五十三城镇,若武官职位出现什么空缺,属官会优先推举你!或者事先传递消息给你,让你去走知府的门路。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就是这个意思。 不和知府身边的人多多交道,除非你考上贡士、进士至更高,你可能永远无法候补实缺,到死也是个普通举人! 乔巧志在会试、殿试,争夺状元,打脸瞧不起女子的一帮封建老顽固。对于当武官毫无兴趣,所以,只是同乔满囤按礼节,恭恭敬敬拜了一圈属官作罢。 各自领了身份名帖,二百两赏银,便离开府衙。 会试时间安排在秋季。赴考之前,乔巧还有近五个月的时间,在家里练习武艺,精益求精。 乔满囤多少是有点失落的。 没能中举;因为这次乡试合并了一些项目,挣的奖励银子也大幅度缩水。加上四姐明明稳拿第一的解元,变成第二亚元…… “唉”! 他无精打采叹气。看到前面四姐回过头来,又怕自己不好的情绪影响到她,勉强舒展开眉头,露出两瓣齿。 “五弟,走快一些。清莹他们应该等很久了?” “啊……好!” 乔满囤连忙催马小跑,跟在乔巧身后。 到了南门,只见云以墨骑在马上,其他人坐在马车上,正朝他们这个方向张望。没有看到高淮。 云以墨迎住乔巧:“乔娘子,方才高淮派人来说,他要留在桓平城,晚两日回去,让我们先走。” 乔巧不是很在意这种小事,点头:“那我们出发!” 来时随军走得仓促,回去倒不用急。 他们几个人的武力,一般宵小匪徒根本不足为惧。放松心情,一路当游山玩水好了。 他们前脚出城,后脚长孙泽派出的人找到西城客栈。听孔掌柜说乔巧一行早已离开,传令兵无比惊愕。 这乡试连没中举的考生都没走呢,咋第二名亚元就走了?难不成是对自己所得名次不满,所以负气…… 传令兵急忙赶回去向长孙泽报告。 乔巧哪里知道考完了,还有那么多与官府相关的事牵扯。她给自己定位,不当官便是个老百姓。 作为老百姓,她自然爱去哪就去哪,想回家就回家! 沿途遛遛达达,买买买回到泰源县,差不多是七八天后。天色已晚,大家准备在县城过一夜,隔日再回村。 蔺清莹和乔满囤正好想看看乔巧买的宅子,以便为他们的将来作参考。 他们现在的能力,完全购买得起几栋宅子。 蔺清莹和乔满囤商量,打算送一处小一点的宅子,给乔家老两口。 不能他们在城里享福,爹娘依旧在乡下苦哈哈地里刨食? 有这么一处宅子,大哥做赶车生意在城里有个落脚点,大嫂能把孩子送进学堂念书。老爹死活不愿进城的话,娘可以隔三岔五来。 如今家里有车有马,十分方便。 最重要的是,一有不好的风声,城里村子两头都有避难所。 乔巧也想过给爹娘买宅子的事。只是升米恩斗米仇,她一直有所顾虑。 现在五弟小两口主动承头,她欣然表示愿意出一半的钱,作为给爹娘的孝敬。 一路商谈着来到新买的宅子跟前,抬头一看,只见大门口张灯结彩。乔满囤把蔺清莹扶下车,又帮忙乔巧抱孩子。 蔺清莹放下提着的裙摆,打量四周,略微惊奇:“四姐,你这新宅是孟教谕以前的府邸啊!布置得挺喜庆?” 乔巧也不知道谁是孟教谕。反正她买了,现在就是她的。 “不是我布置的,应该是温伯和静嫂子在家弄的。” 伏子骞上前拍门。 宅子大,几匹马和马车都可以拉进去。 不过温伯、锦嫂子似乎在忙,隔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拍门声跑来开门。 见到乔巧一行,两人又惊又喜,赶紧帮忙拿行李赶车。 “四娘子,你们怎么这么快回来?前日县太爷才派人来报喜,说您高中乡试第二名亚元,以为您会在桓平城多忙碌几日才回来呢!” “有什么可忙碌的?接了报喜诋报就没事了。” 乔巧不以为意地笑:“这新宅子怎么样,你和温伯守着这里,还习惯?” “还好。” 锦嫂子注意保持距离,跟在乔巧、还有乔满囤夫妻身后走,恭恭敬敬回答。 “就是宅子太大,我们在后院干活儿,不容易听到前院动静。方才若不是想着要来前院看看,也听不到门被拍响。” 乔巧若有所思。 看来她确实得往家里添人手了。 第423章 新出炉的武举亚元 报喜人比较懵。头一次见反应如此平淡的,接了他送的诋报,看了既不笑,也不说啥话,表情还怅然的模样。 难不成高中武举人亚元,不是件值得庆祝的事? 屋里云以墨等人,闻声走出来。蔺清莹连忙将一封准备好的红封,递给报喜人,说了一堆感谢的话。 报喜人摸摸红封厚实,不招待吃酒也没什么关系了,欢欢喜喜离去。 隔了一会,又来了第二波、第三波报喜的。都被蔺清莹如此打发掉。 时近正午,估计没什么报喜人来了。乔巧和乔满囤骑上马,先去府衙报备,领取每一轮武举考试合格的赏银,其余人收拾行装,去南门等候。 他们走后,陆续有桓平城的乡绅、欧阳桃等人来客栈递帖子,想要会一会新鲜出炉的女武举人,结果扑了个空。 好多人直呼不理解! 这时候正该是中举考生,收受贺礼大发横财的时候啊! 怎么能说走便走了? 人家武举解元那边,听说客栈门槛都被踏平了! 转念一想,亚元是个来自乡下的农妇。不懂官场上这些繁文缛节,各种潜规则,可以理解的。 再强,农妇不大可能入仕为官。他们能不能拉拢上关系,无关紧要。还是省下一笔贺礼,去穆解元那拜山头! 一波波来客,转头直奔穆容、甚至高淮所在的地方去。 乔巧姐弟来到府衙,只见大门外张贴红榜的地方,还围了许多人在指指点点。他们绕开走,向衙役问清楚报备的地方后,进入仪门。 仪门后是一处非常大的庭院,中间过道通往月台,连接大堂。 通道两边则为兵房、刑房、工房、吏房、户房、礼房。如同小朝廷一样,众多知府属官在这里工作。 乔巧姐弟现在就需要在这六房转悠,拜见各房长官。有心仕途的话,更要着重搞好与兵房属官的关系。 因为举人有资格当官了! 此后桓平城及辖下五十三城镇,若武官职位出现什么空缺,属官会优先推举你!或者事先传递消息给你,让你去走知府的门路。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就是这个意思。 不和知府身边的人多多交道,除非你考上贡士、进士至更高,你可能永远无法候补实缺,到死也是个普通举人! 乔巧志在会试、殿试,争夺状元,打脸瞧不起女子的一帮封建老顽固。对于当武官毫无兴趣,所以,只是同乔满囤按礼节,恭恭敬敬拜了一圈属官作罢。 各自领了身份名帖,二百两赏银,便离开府衙。 会试时间安排在秋季。赴考之前,乔巧还有近五个月的时间,在家里练习武艺,精益求精。 乔满囤多少是有点失落的。 没能中举;因为这次乡试合并了一些项目,挣的奖励银子也大幅度缩水。加上四姐明明稳拿第一的解元,变成第二亚元…… “唉”! 他无精打采叹气。看到前面四姐回过头来,又怕自己不好的情绪影响到她,勉强舒展开眉头,露出两瓣齿。 “五弟,走快一些。清莹他们应该等很久了?” “啊……好!” 乔满囤连忙催马小跑,跟在乔巧身后。 到了南门,只见云以墨骑在马上,其他人坐在马车上,正朝他们这个方向张望。没有看到高淮。 云以墨迎住乔巧:“乔娘子,方才高淮派人来说,他要留在桓平城,晚两日回去,让我们先走。” 乔巧不是很在意这种小事,点头:“那我们出发!” 来时随军走得仓促,回去倒不用急。 他们几个人的武力,一般宵小匪徒根本不足为惧。放松心情,一路当游山玩水好了。 他们前脚出城,后脚长孙泽派出的人找到西城客栈。听孔掌柜说乔巧一行早已离开,传令兵无比惊愕。 这乡试连没中举的考生都没走呢,咋第二名亚元就走了?难不成是对自己所得名次不满,所以负气…… 传令兵急忙赶回去向长孙泽报告。 乔巧哪里知道考完了,还有那么多与官府相关的事牵扯。她给自己定位,不当官便是个老百姓。 作为老百姓,她自然爱去哪就去哪,想回家就回家! 沿途遛遛达达,买买买回到泰源县,差不多是七八天后。天色已晚,大家准备在县城过一夜,隔日再回村。 蔺清莹和乔满囤正好想看看乔巧买的宅子,以便为他们的将来作参考。 他们现在的能力,完全购买得起几栋宅子。 蔺清莹和乔满囤商量,打算送一处小一点的宅子,给乔家老两口。 不能他们在城里享福,爹娘依旧在乡下苦哈哈地里刨食? 有这么一处宅子,大哥做赶车生意在城里有个落脚点,大嫂能把孩子送进学堂念书。老爹死活不愿进城的话,娘可以隔三岔五来。 如今家里有车有马,十分方便。 最重要的是,一有不好的风声,城里村子两头都有避难所。 乔巧也想过给爹娘买宅子的事。只是升米恩斗米仇,她一直有所顾虑。 现在五弟小两口主动承头,她欣然表示愿意出一半的钱,作为给爹娘的孝敬。 一路商谈着来到新买的宅子跟前,抬头一看,只见大门口张灯结彩。乔满囤把蔺清莹扶下车,又帮忙乔巧抱孩子。 蔺清莹放下提着的裙摆,打量四周,略微惊奇:“四姐,你这新宅是孟教谕以前的府邸啊!布置得挺喜庆?” 乔巧也不知道谁是孟教谕。反正她买了,现在就是她的。 “不是我布置的,应该是温伯和静嫂子在家弄的。” 伏子骞上前拍门。 宅子大,几匹马和马车都可以拉进去。 不过温伯、锦嫂子似乎在忙,隔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拍门声跑来开门。 见到乔巧一行,两人又惊又喜,赶紧帮忙拿行李赶车。 “四娘子,你们怎么这么快回来?前日县太爷才派人来报喜,说您高中乡试第二名亚元,以为您会在桓平城多忙碌几日才回来呢!” “有什么可忙碌的?接了报喜诋报就没事了。” 乔巧不以为意地笑:“这新宅子怎么样,你和温伯守着这里,还习惯?” “还好。” 锦嫂子注意保持距离,跟在乔巧、还有乔满囤夫妻身后走,恭恭敬敬回答。 “就是宅子太大,我们在后院干活儿,不容易听到前院动静。方才若不是想着要来前院看看,也听不到门被拍响。” 乔巧若有所思。 看来她确实得往家里添人手了。 第424章 是一辈子的西席吗? 而说起这添人手,自然而然想到云以墨的身份问题。 云以墨不愿意脱籍的理由是什么呢? 借她这女户掩藏身份? 可是没必要一定是“下人”身份?如果云以墨只是想借她这里栖身,她完全可以给他另外一个合情理的身份,而不必当下人那么委屈。 以前住乡下,身为泥腿子的她给不了他更多庇护。现在她是武举人,县太爷也得忌惮她三分。 所以,她完全能让云以墨客居她家,给予优渥的待遇与尊重。 打定主意,乔巧让锦嫂子带乔满囤夫妻去参观宅子;晓玉和采绿照顾丁乐丁盼,去自己选定的后院闺房休息;伏子骞和温伯把马车和马带去马厩,独留下云以墨。 云以墨感觉到了什么:“乔娘子,你有话与我说?” 乔巧点头,浅笑盈盈。 “阿兴,我为两个孩子请了女夫子,但家里还差了位西席。你愿意接受聘用,当我们的武术老师吗?” 云以墨微愣:“我不是一直兼任你们的武师吗?” 还有马夫、护院。 “不是……” 乔巧见他误会自己的意思,忙说直白一点。 “我意思是,明日去回访县太爷,顺便办理你的脱籍。以后,你就作为西席住家里,不影响什么?” 云以墨沉默一会,看看她:“我暂时不想脱籍!” “啊?” 乔巧有点懵,话说到这份上了,她不明白他在执拗什么?怎么会有人宁愿当下人,而不愿意获得自由身呢! “阿兴……下人身份,实在太委屈你了!你爷爷在天之灵,如果知道你在我这里……” 乔巧苦口婆心,在心里搜罗一堆词语,准备好好开导对方的榆木脑袋。 “我想……一辈子呆在有你的地方。” 没等她把搜肠刮肚想到的劝说词说出来,头顶轻轻飘过来的一句话,让她整个人怔住了! 抬头看向云以墨,对方眼神幽幽。 乔巧有些慌乱地避开他视线,心头“怦怦”跳得厉害。过了一会,她听到他声音暗沉地在继续问她。 “乔娘子,西席,是一辈子的西席吗?” 他伸手,慢慢握住她的手。而后,用力收紧。 乔巧浑身一震,本能反应让她想立刻甩掉对方的手。但下一刻,意识到这手是云以墨的,她蓦地软化了。 眼前这个男人,不是现代那个背叛她的渣男。两者身份性格,也天差地别各不相同…… 或许,她应该相信他。给他一个机会,同时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她再次抬起头,正视他的眼睛。 “家里人多……你不介意吗?” “不介意。” 云以墨微微含笑,瞳孔里,盛满她的影子。 “只要能陪着你……多久,我都愿意等!” 他知道她还没有准备好。但他愿意等,一直等下去。直到她点头,说:好…… 感受到她手不自在地小幅度挣扎,身体明显紧绷,云以墨松开手,退后半步。 乔巧暗暗松了口气,同时感到愧疚。 “明天去给你办脱籍!” “好。” 云以墨温柔回答她。 乔巧顿了顿。声音由急促,转为低缓,不好意思地瞅他一眼,颊生红晕。 “你是家里的一分子……这个家,你爱住多久都行!” 丢下这句话,如同身后有猛兽撵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快步穿过外仪门,走进前院正厅。 云以墨目送她背影,唇角所带的笑意,越扩越大。 伏子骞把马和马车丢马厩里出来,只见他师傅一个人站在庭院发呆,奇怪地上前。 “师傅,你一个人站这里做什么?四娘子呢,我们今晚睡哪里啊?” 这么多房间,得让四娘子给他们分配一间屋啊,不能乱住。 云以墨拎住他后领:“四娘子现在很累,你别去打扰她,让她休息下。我们就在门房随便找间屋,歇下便是。” “那吃饭怎么办,温伯说厨房里没有新鲜蔬菜。我去问问四娘子,要不现在去买……” “包里不是有干粮吗?” 伏子骞…… 都回家了,还吃干粮?要不要这么委屈!他们能吃,四娘子大姑娘二姑娘能将就吗? 但他在他师傅手里,如同被老鹰捉住的小鸡,半分挣扎不能。 新鲜过新宅子后,锦嫂子将乔满囤引回前院正厅。 乔满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喝锦嫂子送上来的白开水。 “四姐,你这宅子真大,走得我累了!这么大,几个人住不害怕吗?清莹说,让你再多买几个下人守家。你现在是举人了,该有的排场不能少!” “我需要什么排场!” 乔巧嗔怪一声,又点头:“不过这宅子就温伯锦嫂子两人照看,确实辛苦。明日咱们去过衙门,我就上牙行挑人。” 看了一圈外面,奇道:“清莹呢?” “她带贺伯他们打扫房间去了,不然今晚没法睡。” 乔巧少许尴尬:“等明日家里多几人,就不会这么脏了。” 瞧着乔满囤吨吨喝水,想起大家还没吃饭,连忙起身喊住拿托盘出去的锦嫂子:“锦嫂子,厨房里做饭了吗?” “回四娘子,我刚熬上了一大锅米粥。还剩了些面粉,我准备烙饼子出来。” 乔巧一听这话,便猜到厨房里没什么好食材。 想是温伯和锦嫂子两人在家,觉得自己下人身份不好多吃什么,买来放厨房的,都是些糙米粗面。 她去考举人,忘了给两人多留些钱了。 不过这宅子这么大,以后增加人口,采购开支都是一笔笔需要细算的帐。丁乐太小了,所学有限,管不了这么大个家。 还是得培养出一个管家出来,帮助自己。 想着,她让锦嫂子就拿厨房有的粮食做饭。其余的,等明日买了人再说。 戌时许,大家才把饭弄好吃了,简单洗漱完睡觉。 乔巧难得一个人睡了一间屋,独霸一张床,却是没有睡好。 原因是缺少被褥,紧着闺女和乔满囤小两口了,她只有一层薄被,下面一层光架子床,睡得她第二天早上起来,浑身都疼。 前厅后厅的椅子,想换成沙发;每一间主卧次卧厢房耳房的床,需要被褥;洗手间要照着乡下的装修…… 一想到这些琐碎家事,她头大。 第424章 是一辈子的西席吗? 而说起这添人手,自然而然想到云以墨的身份问题。 云以墨不愿意脱籍的理由是什么呢? 借她这女户掩藏身份? 可是没必要一定是“下人”身份?如果云以墨只是想借她这里栖身,她完全可以给他另外一个合情理的身份,而不必当下人那么委屈。 以前住乡下,身为泥腿子的她给不了他更多庇护。现在她是武举人,县太爷也得忌惮她三分。 所以,她完全能让云以墨客居她家,给予优渥的待遇与尊重。 打定主意,乔巧让锦嫂子带乔满囤夫妻去参观宅子;晓玉和采绿照顾丁乐丁盼,去自己选定的后院闺房休息;伏子骞和温伯把马车和马带去马厩,独留下云以墨。 云以墨感觉到了什么:“乔娘子,你有话与我说?” 乔巧点头,浅笑盈盈。 “阿兴,我为两个孩子请了女夫子,但家里还差了位西席。你愿意接受聘用,当我们的武术老师吗?” 云以墨微愣:“我不是一直兼任你们的武师吗?” 还有马夫、护院。 “不是……” 乔巧见他误会自己的意思,忙说直白一点。 “我意思是,明日去回访县太爷,顺便办理你的脱籍。以后,你就作为西席住家里,不影响什么?” 云以墨沉默一会,看看她:“我暂时不想脱籍!” “啊?” 乔巧有点懵,话说到这份上了,她不明白他在执拗什么?怎么会有人宁愿当下人,而不愿意获得自由身呢! “阿兴……下人身份,实在太委屈你了!你爷爷在天之灵,如果知道你在我这里……” 乔巧苦口婆心,在心里搜罗一堆词语,准备好好开导对方的榆木脑袋。 “我想……一辈子呆在有你的地方。” 没等她把搜肠刮肚想到的劝说词说出来,头顶轻轻飘过来的一句话,让她整个人怔住了! 抬头看向云以墨,对方眼神幽幽。 乔巧有些慌乱地避开他视线,心头“怦怦”跳得厉害。过了一会,她听到他声音暗沉地在继续问她。 “乔娘子,西席,是一辈子的西席吗?” 他伸手,慢慢握住她的手。而后,用力收紧。 乔巧浑身一震,本能反应让她想立刻甩掉对方的手。但下一刻,意识到这手是云以墨的,她蓦地软化了。 眼前这个男人,不是现代那个背叛她的渣男。两者身份性格,也天差地别各不相同…… 或许,她应该相信他。给他一个机会,同时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她再次抬起头,正视他的眼睛。 “家里人多……你不介意吗?” “不介意。” 云以墨微微含笑,瞳孔里,盛满她的影子。 “只要能陪着你……多久,我都愿意等!” 他知道她还没有准备好。但他愿意等,一直等下去。直到她点头,说:好…… 感受到她手不自在地小幅度挣扎,身体明显紧绷,云以墨松开手,退后半步。 乔巧暗暗松了口气,同时感到愧疚。 “明天去给你办脱籍!” “好。” 云以墨温柔回答她。 乔巧顿了顿。声音由急促,转为低缓,不好意思地瞅他一眼,颊生红晕。 “你是家里的一分子……这个家,你爱住多久都行!” 丢下这句话,如同身后有猛兽撵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快步穿过外仪门,走进前院正厅。 云以墨目送她背影,唇角所带的笑意,越扩越大。 伏子骞把马和马车丢马厩里出来,只见他师傅一个人站在庭院发呆,奇怪地上前。 “师傅,你一个人站这里做什么?四娘子呢,我们今晚睡哪里啊?” 这么多房间,得让四娘子给他们分配一间屋啊,不能乱住。 云以墨拎住他后领:“四娘子现在很累,你别去打扰她,让她休息下。我们就在门房随便找间屋,歇下便是。” “那吃饭怎么办,温伯说厨房里没有新鲜蔬菜。我去问问四娘子,要不现在去买……” “包里不是有干粮吗?” 伏子骞…… 都回家了,还吃干粮?要不要这么委屈!他们能吃,四娘子大姑娘二姑娘能将就吗? 但他在他师傅手里,如同被老鹰捉住的小鸡,半分挣扎不能。 新鲜过新宅子后,锦嫂子将乔满囤引回前院正厅。 乔满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喝锦嫂子送上来的白开水。 “四姐,你这宅子真大,走得我累了!这么大,几个人住不害怕吗?清莹说,让你再多买几个下人守家。你现在是举人了,该有的排场不能少!” “我需要什么排场!” 乔巧嗔怪一声,又点头:“不过这宅子就温伯锦嫂子两人照看,确实辛苦。明日咱们去过衙门,我就上牙行挑人。” 看了一圈外面,奇道:“清莹呢?” “她带贺伯他们打扫房间去了,不然今晚没法睡。” 乔巧少许尴尬:“等明日家里多几人,就不会这么脏了。” 瞧着乔满囤吨吨喝水,想起大家还没吃饭,连忙起身喊住拿托盘出去的锦嫂子:“锦嫂子,厨房里做饭了吗?” “回四娘子,我刚熬上了一大锅米粥。还剩了些面粉,我准备烙饼子出来。” 乔巧一听这话,便猜到厨房里没什么好食材。 想是温伯和锦嫂子两人在家,觉得自己下人身份不好多吃什么,买来放厨房的,都是些糙米粗面。 她去考举人,忘了给两人多留些钱了。 不过这宅子这么大,以后增加人口,采购开支都是一笔笔需要细算的帐。丁乐太小了,所学有限,管不了这么大个家。 还是得培养出一个管家出来,帮助自己。 想着,她让锦嫂子就拿厨房有的粮食做饭。其余的,等明日买了人再说。 戌时许,大家才把饭弄好吃了,简单洗漱完睡觉。 乔巧难得一个人睡了一间屋,独霸一张床,却是没有睡好。 原因是缺少被褥,紧着闺女和乔满囤小两口了,她只有一层薄被,下面一层光架子床,睡得她第二天早上起来,浑身都疼。 前厅后厅的椅子,想换成沙发;每一间主卧次卧厢房耳房的床,需要被褥;洗手间要照着乡下的装修…… 一想到这些琐碎家事,她头大。 第425章 橄榄枝 不想在新宅子做饭吃了。 直接给钱,让锦嫂子和温伯去街上买些现成吃食回来。吃完,让蔺清莹在家帮忙照看孩子,她和云以墨、乔满囤先去衙门。 她和乔满囤算是县太爷的门生。这回她中了举,必须要拜见县太爷,这叫不忘师恩! 礼物归途中便买好了。高档茶、高档酒、高档香、绫罗绸缎等物,特地列一份礼单。 他们长期住在泰源县,势必要与项则这位父母官搞好关系。 项则听到差役通报,很是欣然地将三人请至后堂。 姐弟俩能获得这样的好成绩,是他没有想到的。之前他还暗戳戳地认为长孙泽不可能同他一样,冒天下之大不韪让乔巧中举呢? 既然乔巧中举,那就证明上峰认可,他是慧眼识珠了! 而且辖下出一个武举人,今年的政绩添上一笔浓墨,来年前途可期。 收了礼单,宾主落座后,项则大大夸赞勉励了乔巧姐弟一番。 姐弟俩不善言辞没关系,他是个人精,有心圆场的话,绝不会让场面冷落。寒暄一阵后,问起姐弟俩日后的打算。 乔巧表示:“我会参加秋季的会试。”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自然要继续前进。看看县太爷对他们的态度,就知道身份地位的改变,有多么重要。 项则颔首:“那么乔四侄女,你这几个月抓紧练习,尤其注重看看武经七书。这些书,我让张主薄为你准备了一套,待会你上他那里拿。” 看来项则已经打听到她乡试名列第二的原因了。 乔巧起身抱拳:“多谢县令大人!” 项则温和地抬手示意她坐下,转头又瞧向乔满囤。 “乔五贤侄,你这次虽未中举,但成绩相当不错!只要你持之以恒学习,三年之后举办乡试,你一定能拔得头筹!” 乔满囤连忙拱手:“多谢县令大人勉励!” 项则略一思忖道:“上一次守城战,本官手下折损了些许人马,衙门属官也欠缺了些……” 他微顿,眼睛直看着乔满囤。 “我这里有一典史的职位,不知乔四贤侄你是否有意,来衙门供职?” 乔巧和云以墨一听,都看向乔满囤。 典史? 项则这是抛出了一根橄榄枝啊! 县令下有三位属官。依次为县丞、主薄、典史。 县丞作为县衙的二把手,上一任卸任后,一直空缺。可能项则并不想要这种能分他权利的人。 主薄负责文书户籍管理。 而典史,虽是品级不入流,在县令、县丞、主薄之下,但实权很大!主管地方司法、刑狱、治安。 可以说,项则为了笼络乔巧姐弟,拿出了最大诚意。 最重要的是,成为典史,除非泰源县被敌军占领;或者乔满囤日后中举,入职更高级别将官,他基本不会被征调前线。 身家安全得到最大程度的保障。这是乔老爹乔老太,一直为之期盼的目标! 乔满囤又惊又喜。 迟疑不到一息,他迅速大步走到正中,朝项则推金山倒玉柱拜下去,双手抱拳。 “小侄愿意!小侄感恩戴德,愿肝脑涂地,不负县令大人栽培之恩!” 项则哈哈一笑,起身扶起乔满囤,对他这番诚恳的说辞十分满意。 “那好!本官给你三日假期,让你回家收拾准备。三日之后,来衙门报道。到时我会亲自带你熟悉衙门环境,教你上手接替典史职位。” 乔满囤兴奋无比,再一次向项则表达谢意:“县令大人提携之恩,小民没齿难忘!” 没中举,提前入仕当了官。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品级,但在泰源县这地方,他就是三把手,拥有实权的人物。 鲤鱼跳龙门大翻身了! 乔巧和云以墨对视一眼,没有做声。 乔满囤成年了,有自己的主见和选择,旁人无权干涉。 而且,武举不知道三年后还会不会举办?乔满囤不一定能通过武举改换门庭。 接受项则抛出的这根橄榄枝,总比一直做村勇强。要说乱世中当官有风险,城破后必死无疑。但作为其他职业的百姓,就没有风险吗? 总之乔巧心里,觉得五弟的选择没错。 离开后堂,乔巧还要带着云以墨去张主薄那里,办理脱籍、取书。 乔满囤喜气洋洋地对她说:“四姐,我先回去把这事告知清莹。趁着时间还早,也回村和爹娘他们说一声。你和阿兴忙,我就不跟着了!” “好。” 乔巧想了想:“让伏子骞套车,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 乔满囤这会特别开心:“清莹一早说过买车,索性今日直接买了。老借用四姐的车,四姐出行也不便!” “那你们回村路上小心些!” 乔巧叮咛一句。目送自己五弟,大步流星,如同脚下踩着五彩祥云,飘飘然离开。 曾经瘦削青涩的少年,如今从背后望去,已然长成宽肩高壮的成人。有了自己的思想,同时有了自己的担当。 乔巧摸摸自己的脸。 五弟大了,她更显“老”了。 她才二十三,在这些古人眼中,称得上“大嫂”,是该剿重税的大龄女。 不对,她连“大龄女”这个称呼也不配!她仅仅是个和离过的妇人罢了。 她不禁看向走在身边的云以墨。 他真的不介意,她是个和离过、且带了两个孩子的母亲吗? 感受到她灼灼目光,云以墨侧脸瞧向她,语气中含有疑问:“乔娘子?” 乔巧迅速收回视线,眼睛目注前方,呐呐道:“我在想,待会你的新身份,用什么新名字才好呢?” “云兴。” 云以墨沉沉回答。 他要永远记住那个为他舍命的少年伙伴。 “好。” 来到主薄衙的正厅,看见张主薄负着手,伸长脖子在厅外张望。看样子是得到消息了,老远便冲乔巧拱手。 从前的高冷形象,土崩瓦解,笑得老脸菊花灿烂开放。 “哟,乔举人!县太爷让人通知老朽,说您今儿会过来拿书,怎么此时方到?老朽还想着您有事给耽搁了,准备亲自给您送到府上去呢!” 乔巧…… 特别不习惯这位老爷子的变脸技术。对方越是笑容可掬,她越感觉毛毛的。 不自在地搓了搓自己手臂,干笑。 “除了取书,张主薄,我还想麻烦您个事,帮我这朋友脱籍?” 第425章 橄榄枝 不想在新宅子做饭吃了。 直接给钱,让锦嫂子和温伯去街上买些现成吃食回来。吃完,让蔺清莹在家帮忙照看孩子,她和云以墨、乔满囤先去衙门。 她和乔满囤算是县太爷的门生。这回她中了举,必须要拜见县太爷,这叫不忘师恩! 礼物归途中便买好了。高档茶、高档酒、高档香、绫罗绸缎等物,特地列一份礼单。 他们长期住在泰源县,势必要与项则这位父母官搞好关系。 项则听到差役通报,很是欣然地将三人请至后堂。 姐弟俩能获得这样的好成绩,是他没有想到的。之前他还暗戳戳地认为长孙泽不可能同他一样,冒天下之大不韪让乔巧中举呢? 既然乔巧中举,那就证明上峰认可,他是慧眼识珠了! 而且辖下出一个武举人,今年的政绩添上一笔浓墨,来年前途可期。 收了礼单,宾主落座后,项则大大夸赞勉励了乔巧姐弟一番。 姐弟俩不善言辞没关系,他是个人精,有心圆场的话,绝不会让场面冷落。寒暄一阵后,问起姐弟俩日后的打算。 乔巧表示:“我会参加秋季的会试。”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自然要继续前进。看看县太爷对他们的态度,就知道身份地位的改变,有多么重要。 项则颔首:“那么乔四侄女,你这几个月抓紧练习,尤其注重看看武经七书。这些书,我让张主薄为你准备了一套,待会你上他那里拿。” 看来项则已经打听到她乡试名列第二的原因了。 乔巧起身抱拳:“多谢县令大人!” 项则温和地抬手示意她坐下,转头又瞧向乔满囤。 “乔五贤侄,你这次虽未中举,但成绩相当不错!只要你持之以恒学习,三年之后举办乡试,你一定能拔得头筹!” 乔满囤连忙拱手:“多谢县令大人勉励!” 项则略一思忖道:“上一次守城战,本官手下折损了些许人马,衙门属官也欠缺了些……” 他微顿,眼睛直看着乔满囤。 “我这里有一典史的职位,不知乔四贤侄你是否有意,来衙门供职?” 乔巧和云以墨一听,都看向乔满囤。 典史? 项则这是抛出了一根橄榄枝啊! 县令下有三位属官。依次为县丞、主薄、典史。 县丞作为县衙的二把手,上一任卸任后,一直空缺。可能项则并不想要这种能分他权利的人。 主薄负责文书户籍管理。 而典史,虽是品级不入流,在县令、县丞、主薄之下,但实权很大!主管地方司法、刑狱、治安。 可以说,项则为了笼络乔巧姐弟,拿出了最大诚意。 最重要的是,成为典史,除非泰源县被敌军占领;或者乔满囤日后中举,入职更高级别将官,他基本不会被征调前线。 身家安全得到最大程度的保障。这是乔老爹乔老太,一直为之期盼的目标! 乔满囤又惊又喜。 迟疑不到一息,他迅速大步走到正中,朝项则推金山倒玉柱拜下去,双手抱拳。 “小侄愿意!小侄感恩戴德,愿肝脑涂地,不负县令大人栽培之恩!” 项则哈哈一笑,起身扶起乔满囤,对他这番诚恳的说辞十分满意。 “那好!本官给你三日假期,让你回家收拾准备。三日之后,来衙门报道。到时我会亲自带你熟悉衙门环境,教你上手接替典史职位。” 乔满囤兴奋无比,再一次向项则表达谢意:“县令大人提携之恩,小民没齿难忘!” 没中举,提前入仕当了官。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品级,但在泰源县这地方,他就是三把手,拥有实权的人物。 鲤鱼跳龙门大翻身了! 乔巧和云以墨对视一眼,没有做声。 乔满囤成年了,有自己的主见和选择,旁人无权干涉。 而且,武举不知道三年后还会不会举办?乔满囤不一定能通过武举改换门庭。 接受项则抛出的这根橄榄枝,总比一直做村勇强。要说乱世中当官有风险,城破后必死无疑。但作为其他职业的百姓,就没有风险吗? 总之乔巧心里,觉得五弟的选择没错。 离开后堂,乔巧还要带着云以墨去张主薄那里,办理脱籍、取书。 乔满囤喜气洋洋地对她说:“四姐,我先回去把这事告知清莹。趁着时间还早,也回村和爹娘他们说一声。你和阿兴忙,我就不跟着了!” “好。” 乔巧想了想:“让伏子骞套车,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 乔满囤这会特别开心:“清莹一早说过买车,索性今日直接买了。老借用四姐的车,四姐出行也不便!” “那你们回村路上小心些!” 乔巧叮咛一句。目送自己五弟,大步流星,如同脚下踩着五彩祥云,飘飘然离开。 曾经瘦削青涩的少年,如今从背后望去,已然长成宽肩高壮的成人。有了自己的思想,同时有了自己的担当。 乔巧摸摸自己的脸。 五弟大了,她更显“老”了。 她才二十三,在这些古人眼中,称得上“大嫂”,是该剿重税的大龄女。 不对,她连“大龄女”这个称呼也不配!她仅仅是个和离过的妇人罢了。 她不禁看向走在身边的云以墨。 他真的不介意,她是个和离过、且带了两个孩子的母亲吗? 感受到她灼灼目光,云以墨侧脸瞧向她,语气中含有疑问:“乔娘子?” 乔巧迅速收回视线,眼睛目注前方,呐呐道:“我在想,待会你的新身份,用什么新名字才好呢?” “云兴。” 云以墨沉沉回答。 他要永远记住那个为他舍命的少年伙伴。 “好。” 来到主薄衙的正厅,看见张主薄负着手,伸长脖子在厅外张望。看样子是得到消息了,老远便冲乔巧拱手。 从前的高冷形象,土崩瓦解,笑得老脸菊花灿烂开放。 “哟,乔举人!县太爷让人通知老朽,说您今儿会过来拿书,怎么此时方到?老朽还想着您有事给耽搁了,准备亲自给您送到府上去呢!” 乔巧…… 特别不习惯这位老爷子的变脸技术。对方越是笑容可掬,她越感觉毛毛的。 不自在地搓了搓自己手臂,干笑。 “除了取书,张主薄,我还想麻烦您个事,帮我这朋友脱籍?” 第426章 中举的好处 张主薄瞅了云以墨一眼。这个当初不愿脱籍的“阿兴”,他特别有印象。 笑眯眯地说:“小伙子终于想通了?这才对嘛!男子汉大丈夫,一身本领,怎么能雌伏人下?就应该有点上进心,于乱世中创功立业!” 领着两人进厅,先把一摞包好的书双手递给乔巧,找出乔巧的户籍资料,方才坐下磨墨。 乔巧看着他把档案上属于阿兴记录的一项划掉,重新登记入册的籍贯是泰源县人氏,名字云兴。 轮到写相貌特征,张主薄抬头望向云以墨。云以墨会意,拿下面具,露出一张来之前便做好伪装的脸。 张主薄打量他从左眼,一直横贯鼻子到右眼的伤疤,啧啧两声。 “怎么受如此重的伤!” 怪不得戴面具,看上去太狰狞了。 摆手让云以墨赶紧戴回面具,在户籍和新路引上写:双目间有刀疤、毁容,戴鹰脸面具。身长八尺,习武。许持管制兵器、军马等。 这些详细的注释,便于云以墨日后落户出行。 了结一桩大心事,乔巧比云以墨还显得高兴。拿出五两银子谢过张主薄。 张主薄告诉她:“乔举人,现在官府会每个月补贴给您五两银子,五石粮食!您若去参加会试,来回路程的费用补贴为十两银子。” “此外,您名下可以有五十个人免缴人头税、免服徭役;二百亩良田,免交田税。” “这个,乔举人您可以回去考虑好了,再来我这里登记报备。” 乔巧不太懂为什么要让她回去考虑好,她买了九十亩地,直接登记不就好了吗? 不过张主薄说得这么含蓄,里面一定有玄机!她还是回去多问问再说。 起身告辞。 张主薄把她和云以墨送出门:“这个月的补贴,回头我给乔举人您,送到府上?” 乔巧心想,五石粮食,六百多斤了,军马确实驼不动,点头称谢。 没想到中举有这么多好处,难怪旧时的读书人,对科举趋之若鹜。好在是武科,换成文科,她别想有这个机会鱼跃龙门。 其实武秀才每个月官府也会给补贴的。一两银子和一石粮食。 只是乔巧姐弟刚中了武秀才,马不蹄停地参加乡试,泰源县又经历一场大危机,没来得及给他们落实政策。 除了乔巧得到武举人补贴,这个月乔满囤同样有武秀才补贴。 出了县衙,两人直奔牙行。 “乔娘子,有可能的话,多买几名有资质的少年,我好好帮你训练他们。” 路上云以墨正色对乔巧说:“乱世中自身实力很重要。养下人既可以看家护院,也能充作暗卫保卫家人!” 以前乔巧作为普通人,没有资格大张旗鼓豢养家奴。但现在她是举人了,完全可以正大光明扩充自己的基业。 乔巧心中一动:“好!” 想到管家的问题,忍不住问他:“阿兴,除了西席,你愿意兼任管家吗?” 云以墨抽抽嘴角:“你确定让我做管家?不出三日,你的家产便会被我败光!” 他不会看账理账,对金银钱财没什么概念。从前当贵公子时,是景兴在替他保管安排他的产业。吃什么用什么买什么,他带张嘴就行。 即使现在,跟着乔巧也没操过心。每个月的月银,发下来扔抽屉,基本没动。 他和喜欢买买买的乔巧,是一对撒手的主。 必须找一位忠心耿耿,且颇有头脑的人来帮忙理家。 瞧着乔巧皱眉伤神的样儿,云以墨踌躇一下,把自己徒儿推了出去。 “让子骞当这个管家怎么样?这小子能文能武,算账也不错,且非常有魄力,很适合担任你府上的管家!” “可是……子骞才十二岁?” 乔巧惊讶。这压榨童工,也不是这么压榨的? “十二不小了。” 云以墨毫不犹豫把徒儿卖了个干净。 “古有十二甘罗拜相,他十二当个小管家都胜任不了,养他何用?再有三年,这小子该成亲娶媳妇了!” 乔巧…… “好……回去我问问子骞的意思。” 解决了管家人选,两人心情比较放松地走进牙行。这次不用顾牙人引荐,直接去后院找到耿牙婆。 耿牙婆闻报,大老远从还在调教手下的房间里冲出来,眉开眼笑,将两人迎接到花厅。 “哎哟,是哪一阵香风把咱们的女武秀才、不!现在应该称之为女武举人……吹来了?” 赶紧让香儿倒茶,殷勤地邀请两人上座。这与乔巧头次来,那态度简直是天差地别。 乔巧也不计较对方的变脸,对自己有用就行。 没有碰桌上的茶杯,只是看着她说:“耿牙婆,我这回来,想多买几个人。你也知道,我在城里新买了宅子,家里十分缺人手。” “知道,知道。” 耿牙婆满脸诌媚:“乔举人,您买的那宅子,是以前孟教谕的住宅。世代书香,风水极旺呢?” 恭维两句才转入正题:“却不知这回乔举人您打算买多少人?哪方面能力的?” “男女老少,有资质的耿牙婆你都带出来,让我们看看?” 耿牙婆一听这话,便猜到乔巧意思了。想来买的人,不是零星几个,而是一批。 大生意上门,她眉毛扬起来,掩藏不住欢喜。 “这样好不好,乔举人,您先请回府。等晌午过后,我汇集其他几位牙婆,将我们手里出挑的人,全部给您带到府上,任您细细挑选,行不?” 乔巧觉得这样更方便,起身道:“好。耿牙婆,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做生意赚钱呢,怎么能说麻烦!耿牙婆心花怒放,把两人送出门,转身直奔回后院串联其他牙婆去了。 这是个卖人情的好机会! 乔巧和云以墨骑着马,又去附近布庄粮庄杂货店兜了一圈,订购各种食材餐具、被褥衣裳、洗漱用品等送到新宅。 云以墨帮她拿着一叠单子,准备等下全部塞给伏子骞。让他这个新管家理货,就此走马上任。 至于乔巧想要的沙发,伏子骞心心念念的演武场,要等请来乡下的常石匠及余二哥再说。 第426章 中举的好处 张主薄瞅了云以墨一眼。这个当初不愿脱籍的“阿兴”,他特别有印象。 笑眯眯地说:“小伙子终于想通了?这才对嘛!男子汉大丈夫,一身本领,怎么能雌伏人下?就应该有点上进心,于乱世中创功立业!” 领着两人进厅,先把一摞包好的书双手递给乔巧,找出乔巧的户籍资料,方才坐下磨墨。 乔巧看着他把档案上属于阿兴记录的一项划掉,重新登记入册的籍贯是泰源县人氏,名字云兴。 轮到写相貌特征,张主薄抬头望向云以墨。云以墨会意,拿下面具,露出一张来之前便做好伪装的脸。 张主薄打量他从左眼,一直横贯鼻子到右眼的伤疤,啧啧两声。 “怎么受如此重的伤!” 怪不得戴面具,看上去太狰狞了。 摆手让云以墨赶紧戴回面具,在户籍和新路引上写:双目间有刀疤、毁容,戴鹰脸面具。身长八尺,习武。许持管制兵器、军马等。 这些详细的注释,便于云以墨日后落户出行。 了结一桩大心事,乔巧比云以墨还显得高兴。拿出五两银子谢过张主薄。 张主薄告诉她:“乔举人,现在官府会每个月补贴给您五两银子,五石粮食!您若去参加会试,来回路程的费用补贴为十两银子。” “此外,您名下可以有五十个人免缴人头税、免服徭役;二百亩良田,免交田税。” “这个,乔举人您可以回去考虑好了,再来我这里登记报备。” 乔巧不太懂为什么要让她回去考虑好,她买了九十亩地,直接登记不就好了吗? 不过张主薄说得这么含蓄,里面一定有玄机!她还是回去多问问再说。 起身告辞。 张主薄把她和云以墨送出门:“这个月的补贴,回头我给乔举人您,送到府上?” 乔巧心想,五石粮食,六百多斤了,军马确实驼不动,点头称谢。 没想到中举有这么多好处,难怪旧时的读书人,对科举趋之若鹜。好在是武科,换成文科,她别想有这个机会鱼跃龙门。 其实武秀才每个月官府也会给补贴的。一两银子和一石粮食。 只是乔巧姐弟刚中了武秀才,马不蹄停地参加乡试,泰源县又经历一场大危机,没来得及给他们落实政策。 除了乔巧得到武举人补贴,这个月乔满囤同样有武秀才补贴。 出了县衙,两人直奔牙行。 “乔娘子,有可能的话,多买几名有资质的少年,我好好帮你训练他们。” 路上云以墨正色对乔巧说:“乱世中自身实力很重要。养下人既可以看家护院,也能充作暗卫保卫家人!” 以前乔巧作为普通人,没有资格大张旗鼓豢养家奴。但现在她是举人了,完全可以正大光明扩充自己的基业。 乔巧心中一动:“好!” 想到管家的问题,忍不住问他:“阿兴,除了西席,你愿意兼任管家吗?” 云以墨抽抽嘴角:“你确定让我做管家?不出三日,你的家产便会被我败光!” 他不会看账理账,对金银钱财没什么概念。从前当贵公子时,是景兴在替他保管安排他的产业。吃什么用什么买什么,他带张嘴就行。 即使现在,跟着乔巧也没操过心。每个月的月银,发下来扔抽屉,基本没动。 他和喜欢买买买的乔巧,是一对撒手的主。 必须找一位忠心耿耿,且颇有头脑的人来帮忙理家。 瞧着乔巧皱眉伤神的样儿,云以墨踌躇一下,把自己徒儿推了出去。 “让子骞当这个管家怎么样?这小子能文能武,算账也不错,且非常有魄力,很适合担任你府上的管家!” “可是……子骞才十二岁?” 乔巧惊讶。这压榨童工,也不是这么压榨的? “十二不小了。” 云以墨毫不犹豫把徒儿卖了个干净。 “古有十二甘罗拜相,他十二当个小管家都胜任不了,养他何用?再有三年,这小子该成亲娶媳妇了!” 乔巧…… “好……回去我问问子骞的意思。” 解决了管家人选,两人心情比较放松地走进牙行。这次不用顾牙人引荐,直接去后院找到耿牙婆。 耿牙婆闻报,大老远从还在调教手下的房间里冲出来,眉开眼笑,将两人迎接到花厅。 “哎哟,是哪一阵香风把咱们的女武秀才、不!现在应该称之为女武举人……吹来了?” 赶紧让香儿倒茶,殷勤地邀请两人上座。这与乔巧头次来,那态度简直是天差地别。 乔巧也不计较对方的变脸,对自己有用就行。 没有碰桌上的茶杯,只是看着她说:“耿牙婆,我这回来,想多买几个人。你也知道,我在城里新买了宅子,家里十分缺人手。” “知道,知道。” 耿牙婆满脸诌媚:“乔举人,您买的那宅子,是以前孟教谕的住宅。世代书香,风水极旺呢?” 恭维两句才转入正题:“却不知这回乔举人您打算买多少人?哪方面能力的?” “男女老少,有资质的耿牙婆你都带出来,让我们看看?” 耿牙婆一听这话,便猜到乔巧意思了。想来买的人,不是零星几个,而是一批。 大生意上门,她眉毛扬起来,掩藏不住欢喜。 “这样好不好,乔举人,您先请回府。等晌午过后,我汇集其他几位牙婆,将我们手里出挑的人,全部给您带到府上,任您细细挑选,行不?” 乔巧觉得这样更方便,起身道:“好。耿牙婆,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做生意赚钱呢,怎么能说麻烦!耿牙婆心花怒放,把两人送出门,转身直奔回后院串联其他牙婆去了。 这是个卖人情的好机会! 乔巧和云以墨骑着马,又去附近布庄粮庄杂货店兜了一圈,订购各种食材餐具、被褥衣裳、洗漱用品等送到新宅。 云以墨帮她拿着一叠单子,准备等下全部塞给伏子骞。让他这个新管家理货,就此走马上任。 至于乔巧想要的沙发,伏子骞心心念念的演武场,要等请来乡下的常石匠及余二哥再说。 第427章 小管家上任 跑了一上午,考武举不怎么累的乔巧,回到新宅险些累瘫了。 这种琐碎的家事,看上去不起眼,实际上你做起来,桩桩件件耗费精神气。 端起茶盅刚喝水,锦嫂子进门报告:“四娘子,衙门送来了五石粮食,还有这一封五两银。” 话音未落,温伯也小跑进来。 “四娘子,外面来了好多车马,说是来送您订购的货,往哪放?” 乔巧迟疑一下,放下茶盅。 “锦嫂子,你叫上晓玉和采绿,先帮忙收货。大姑娘和二姑娘,让她们来前院花厅,我有话说。” 云以墨会意:“我去叫伏子骞。” 走了大半圈宅子,才找到二进院子竹林里躲着练剑的伏子骞。 “师傅!您教的剑法,总有一式我练得不对劲,您来帮我看看?” 看到云以墨,伏子骞连忙招呼。 云以墨轻轻拍拍他的头:“前院大家忙得人仰马翻,你来这里躲清净了!快去,四娘子在前厅,要见你?” 伏子骞连忙拿起搭在旁边枝条上的干帕子,擦了下头脸,披上外套。 一边跟着他师傅走一边问:“四娘子找我什么事啊师傅?” 四娘子一直把他当孩子,没派过什么任务。如果不是跟着师傅习武,主动找事干,他感觉自己闲得像废物。 四娘子会主动找他?好稀罕! 云以墨干咳一声。 “……去了你就知道了。” 回到大厅,丁乐丁盼均在坐。一个手里拿着绣帕不停看,一个嘴里咔咔吃糕点。 伏子骞觉得四娘子眉头快纠结在一块了。不过仍旧好脾气,夸赞丁乐女红的进步。取帕子给丁盼擦脸,让她别吃了,再吃等会正餐吃不下。 当娘真不容易。 他这么想。便看到四娘子含笑对他招手:“子骞,你来啦!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伏子骞狐疑地走过去。为什么四娘子瞅着他的眼神,有一点闪烁? “子骞……” 乔巧咳了一声,方才说正题:“大家都知道,你能文能武,是个小能人。四娘子想请你帮个忙,行不行?” “四娘子,有事您尽管吩咐!” 伏子骞皱眉。觉得四娘子性子太软和! 对他这个下人,干嘛也用这种商量的口吻?将来奴大欺主,四娘子不就会受欺负?他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大姑娘还小,我身边缺少一位帮我理账管家的帮手,子骞,你能不能帮我?” 伏子骞一愣,整个人呆住了。 “帮手?”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是的,帮手、管家!作为我家中管事,你辅助大姑娘理家。” 乔巧抛出自己能给的好处。 “以后你和你爹,还有你师傅,可以住西南角院。那里房间多,庭院大,读书练武都方便。你的月钱,涨为二两。你师傅五两。” 伏子骞慢慢回过神来,瞪大看着乔巧的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四娘子,您怎么会想到让我来做这个管家?我……我才十二啊!” 他手指自己鼻子。 虽然这信任令他非常感动,但他这个头,孩子脸,能服众吗? “你师傅说,甘罗十二就拜相了……” 乔巧瞧着他幽幽说。 她这不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吗? 但凡温伯柳娘锦嫂子能挑出来一个人识字,她也不会将管家大任丢给一个孩子。 而且云以墨既然说行,那怎么着也要给伏子骞一个机会。 伏子骞看了看四周,带他来的师傅,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出花厅了,没见人影。 他抿唇,面对四娘子殷切的目光,无奈抱拳:“四娘子如果信任我,我就尽力一试!” 虽然他没管过家,但他身后有个阅历丰富、精明厉害的商人爹啊!虽然瞎了,给他在背后出谋划策还是可以的。 想来四娘子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如此一想,伏子骞便淡定下来。 乔巧松了口气,把云以墨留下的一叠与商家签订的契书交给他,同时给了一袋百两左右的碎银子。 “这些钱,暂时作为账面上流动的资金。家里开销收支,你每个月的月末向我汇报。以后田租、衙门给我的补贴,也由你管。” 乔巧细想了下还有什么补充的。 “给家里人发月钱还是由大姑娘来。子骞,你主管对外。温伯和锦嫂子当你和大姑娘的左右手。” 不能把所有事压在一个人肩上,她还是想把两个闺女培养出来。等她们长大了,每月对账交出去,那她就轻松了。 伏子骞想着家里人口简单,就这么几个人他应该管得来。接过钱袋子提在手里,答应一声。 以前老爹教他做账没专心,回头得赶紧把老爹接来好好补课。 四娘子这么信任他,可不能让四娘子失望。 丁乐丁盼在旁边眨巴着眼没出声。 伏子骞当管家,她们还是挺赞同的。 当初乔巧留守县城,伏子骞护着她们一路回村避难,她们见识过他的能力和魄力了。 伏子骞可比她们的两个表哥强太多了! “四娘子,那我出去先验收商铺老板送来的货?” 乔巧道:“晌午后牙行的牙婆会送人过来,我打算给家里再添些人。子骞,到时你也过来,帮忙掌眼。” 伏子骞…… 敢情家里人口马上要不简单了,难怪四娘子急着找管家! 已经答应出任管家了,他现在也推辞不了,只好点头:“好。” 走出花厅,伏子骞还觉得梦幻。 四娘子竟然会用他这么个半大小子当管家? 目光逡巡四下,寻找云以墨踪影。依旧是没见人,他只好拿着契单,手提钱袋,绷紧张小脸先去验货付尾款。 花厅里乔巧摸摸两个闺女的头,提醒她们注意。 “乐儿,盼儿,这宅子大,人少住着空旷,娘打算再买些下人。待会你们一人再挑个姐姐照顾你们。” 丁盼对这个没什么概念,多个人陪她玩更高兴。拍着小巴掌,连说“好”! 丁乐则些许犹豫。 她习惯了与晓玉朝夕相处,感情很好,再来个人,总感觉打扰了她和晓玉醉心女红的时光。 但她娘已经决定的事,她不能反对,只有轻轻点头。 第427章 小管家上任 跑了一上午,考武举不怎么累的乔巧,回到新宅险些累瘫了。 这种琐碎的家事,看上去不起眼,实际上你做起来,桩桩件件耗费精神气。 端起茶盅刚喝水,锦嫂子进门报告:“四娘子,衙门送来了五石粮食,还有这一封五两银。” 话音未落,温伯也小跑进来。 “四娘子,外面来了好多车马,说是来送您订购的货,往哪放?” 乔巧迟疑一下,放下茶盅。 “锦嫂子,你叫上晓玉和采绿,先帮忙收货。大姑娘和二姑娘,让她们来前院花厅,我有话说。” 云以墨会意:“我去叫伏子骞。” 走了大半圈宅子,才找到二进院子竹林里躲着练剑的伏子骞。 “师傅!您教的剑法,总有一式我练得不对劲,您来帮我看看?” 看到云以墨,伏子骞连忙招呼。 云以墨轻轻拍拍他的头:“前院大家忙得人仰马翻,你来这里躲清净了!快去,四娘子在前厅,要见你?” 伏子骞连忙拿起搭在旁边枝条上的干帕子,擦了下头脸,披上外套。 一边跟着他师傅走一边问:“四娘子找我什么事啊师傅?” 四娘子一直把他当孩子,没派过什么任务。如果不是跟着师傅习武,主动找事干,他感觉自己闲得像废物。 四娘子会主动找他?好稀罕! 云以墨干咳一声。 “……去了你就知道了。” 回到大厅,丁乐丁盼均在坐。一个手里拿着绣帕不停看,一个嘴里咔咔吃糕点。 伏子骞觉得四娘子眉头快纠结在一块了。不过仍旧好脾气,夸赞丁乐女红的进步。取帕子给丁盼擦脸,让她别吃了,再吃等会正餐吃不下。 当娘真不容易。 他这么想。便看到四娘子含笑对他招手:“子骞,你来啦!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伏子骞狐疑地走过去。为什么四娘子瞅着他的眼神,有一点闪烁? “子骞……” 乔巧咳了一声,方才说正题:“大家都知道,你能文能武,是个小能人。四娘子想请你帮个忙,行不行?” “四娘子,有事您尽管吩咐!” 伏子骞皱眉。觉得四娘子性子太软和! 对他这个下人,干嘛也用这种商量的口吻?将来奴大欺主,四娘子不就会受欺负?他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大姑娘还小,我身边缺少一位帮我理账管家的帮手,子骞,你能不能帮我?” 伏子骞一愣,整个人呆住了。 “帮手?”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是的,帮手、管家!作为我家中管事,你辅助大姑娘理家。” 乔巧抛出自己能给的好处。 “以后你和你爹,还有你师傅,可以住西南角院。那里房间多,庭院大,读书练武都方便。你的月钱,涨为二两。你师傅五两。” 伏子骞慢慢回过神来,瞪大看着乔巧的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四娘子,您怎么会想到让我来做这个管家?我……我才十二啊!” 他手指自己鼻子。 虽然这信任令他非常感动,但他这个头,孩子脸,能服众吗? “你师傅说,甘罗十二就拜相了……” 乔巧瞧着他幽幽说。 她这不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吗? 但凡温伯柳娘锦嫂子能挑出来一个人识字,她也不会将管家大任丢给一个孩子。 而且云以墨既然说行,那怎么着也要给伏子骞一个机会。 伏子骞看了看四周,带他来的师傅,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出花厅了,没见人影。 他抿唇,面对四娘子殷切的目光,无奈抱拳:“四娘子如果信任我,我就尽力一试!” 虽然他没管过家,但他身后有个阅历丰富、精明厉害的商人爹啊!虽然瞎了,给他在背后出谋划策还是可以的。 想来四娘子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如此一想,伏子骞便淡定下来。 乔巧松了口气,把云以墨留下的一叠与商家签订的契书交给他,同时给了一袋百两左右的碎银子。 “这些钱,暂时作为账面上流动的资金。家里开销收支,你每个月的月末向我汇报。以后田租、衙门给我的补贴,也由你管。” 乔巧细想了下还有什么补充的。 “给家里人发月钱还是由大姑娘来。子骞,你主管对外。温伯和锦嫂子当你和大姑娘的左右手。” 不能把所有事压在一个人肩上,她还是想把两个闺女培养出来。等她们长大了,每月对账交出去,那她就轻松了。 伏子骞想着家里人口简单,就这么几个人他应该管得来。接过钱袋子提在手里,答应一声。 以前老爹教他做账没专心,回头得赶紧把老爹接来好好补课。 四娘子这么信任他,可不能让四娘子失望。 丁乐丁盼在旁边眨巴着眼没出声。 伏子骞当管家,她们还是挺赞同的。 当初乔巧留守县城,伏子骞护着她们一路回村避难,她们见识过他的能力和魄力了。 伏子骞可比她们的两个表哥强太多了! “四娘子,那我出去先验收商铺老板送来的货?” 乔巧道:“晌午后牙行的牙婆会送人过来,我打算给家里再添些人。子骞,到时你也过来,帮忙掌眼。” 伏子骞…… 敢情家里人口马上要不简单了,难怪四娘子急着找管家! 已经答应出任管家了,他现在也推辞不了,只好点头:“好。” 走出花厅,伏子骞还觉得梦幻。 四娘子竟然会用他这么个半大小子当管家? 目光逡巡四下,寻找云以墨踪影。依旧是没见人,他只好拿着契单,手提钱袋,绷紧张小脸先去验货付尾款。 花厅里乔巧摸摸两个闺女的头,提醒她们注意。 “乐儿,盼儿,这宅子大,人少住着空旷,娘打算再买些下人。待会你们一人再挑个姐姐照顾你们。” 丁盼对这个没什么概念,多个人陪她玩更高兴。拍着小巴掌,连说“好”! 丁乐则些许犹豫。 她习惯了与晓玉朝夕相处,感情很好,再来个人,总感觉打扰了她和晓玉醉心女红的时光。 但她娘已经决定的事,她不能反对,只有轻轻点头。 第428章 家再次扩容 难得有时间坐下来和孩子们促膝谈心,乔巧关心她们生活方面同时,也考察她们学习进度。 丁盼尚小,能读写几个字就不错了。丁乐可能因为要管账发月钱,算术还行,其他方面则需加强。 总的来说,两个闺女比较聪明。就是一个贪玩贪吃,一个醉心女红。 临近晌午,锦嫂子才进门,回报说货收完了。不过那么多东西,不知道怎么安排,放哪个房间? 乔巧回忆了下新宅子的格局,说:“把第一进、第二进的西侧房打扫出来,作为内外库房。内库房放小件细软,外库房放大件粗笨东西。” 锦嫂子点头称是。乔巧见她要退出去,连忙唤住她。 “锦嫂子,你把子骞、温伯他们全部叫进来,我有事说!” 不一会儿,所有人集中在花厅。云以墨和伏子骞看来在搬运东西,外袍脱了,满头是汗,浑身是灰。 乔巧起身,走到中间。 “辛苦大家了!我这里宣布一件事:以后伏子骞是咱们家的新任管家。我不在时,大小事务直接交由管家处置。” “大姑娘照旧管发月钱。子骞你那里钱不够了,可以向大姑娘汇报、支取。” 见伏子骞点头,又瞅瞅温伯、锦嫂子等人脸色没什么变化,继续说。 “此外,温伯负责外院,锦嫂子负责内院,你们二人,齐心协力辅助管家。”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就这么几个人,怎么负责,怎么辅助? 不过迎着乔巧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 “云兴守城战立下大功,现已脱籍。作为咱们家重金返聘的武师,住西南角院。日后相见,大家要像对我一样地尊重他!” 这一点温伯等人没有异议。他们早看出来乔巧待阿兴不同了。阿兴的能力,有目共睹,也没什么可质疑的。 锦嫂子有很多疑问需要请示乔巧,看着乔巧没什么想说的了,连忙趋前一步。 “四娘子,那些被褥床罩,先铺陈在每间屋吗?还是同各色衣裳洗漱用品,放库房去?” “先放内库房。我买了几把大铜锁,每把锁配有三把钥匙。大姑娘和子骞各掌一套钥匙做备用。此外,锦嫂子保管内库房钥匙,温伯保管外库房钥匙。” 发现锦嫂子和温伯都懵着,只能说细一点:“晌午后牙婆会过来,我打算往家里添置些人。以后男子住外院,女子住后院,由你二人分别带领。” 而二人又有伏子骞督导,这样一个大家便能治理得井井有条了。省得她事无巨细地操心。 当然,新晋大小管事是否给力,有待观察。 锦嫂子和温伯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家又要扩容了!就不知道四娘子会买多少人,他们能不能管理下来? 转念一想,他们头上还有伏子骞呢!伏子骞不行,背后还有曾经精明似鬼的伏安康……不怕,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 一想到未来,锦嫂子浑身是劲,撸高袖子:“四娘子,大姑娘二姑娘,今儿晌午想吃什么?我去做!” 她看到乔巧买了好多食材,肉蛋新鲜蔬菜,连她这个厨艺不精的,也想去厨房整治一顿佳肴出来! 好久没有改善过伙食了。 乔巧略微迟疑。 如果在县城里常住,还是得把柳娘调回新宅来。锦嫂子那烹饪手艺,真心不咋的。 但是柳娘和伏安康一走,乡下宅子没人看守了,这又调谁去乡下呢?得有个信得过的人才行。 乡下老宅是她的根据地,同等重要。 先不考虑这种烦人细琐的小事,想了想说:“锦嫂子你看着安排,有什么吃什么。” 这么多人的饭,锦嫂子一个人能做出来都不错,讲究什么花样。想吃好点,回头买了人再说。 只是她和闺女的卧房要好好布置收拾一下。 趁锦嫂子去做饭,乔巧让晓玉与采绿帮忙,把新买的被褥翻出来铺床,纱帐也笼上床顶。 她给自己、闺女及云以墨,选购的是质量上好的锦被罗帷,伏子骞、锦嫂子等人,待遇稍低,用的细棉。而后进门的,一律粗棉粗布。 总要有个主次、等级划分,才不至于让人小瞧,生出怠慢之心。 晌午简单吃过饭,耿牙婆领着一大群人黑压压登门了。 除了她和两位相熟的牙婆,还有她们手底下调教好的人。 乔巧认出其中一位是顾牙婆。不知道对方还记不记得她?就算记得,八成现在也不敢相认。 人太多,花厅里站不下,只能站院子里。 乔巧让三位牙婆把她们带来的人,按男女老少分开站。 年龄大了的根骨长成,不适合习武。云以墨挑了六个男孩四个女孩,都是七八岁到十二岁这个年龄段的。 以后住第一进的倒座房。每天除了习武认字,顺便轮班值守和洒扫前院。 这十个孩子皆是战乱中失去双亲的孤儿,云以墨不问他们本名,直接重新取名: 千山、竹月、青雀、桃夭、木兰、余白、沧浪、星朗、水华、素彩。 千山和竹月最大,分别管理男孩女孩。 乔巧心想,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取名这么讲究。换她直接风雨雷电春兰秋菊的叫了。 等伏子骞跟着师傅,带领他一群新出炉的师弟师妹,去领衣裳个人用品,分配房间,院子里显得安静空旷不少。 乔巧看看剩下的。 说实在,就面相真判断不出好坏。大部分人瘦的皮包骨头,没被牙婆们养胖。少部分养胖略见姿色的呢,她又不敢随便要。 谁知道对方安分不安分? 她只是个普通女户之家,过于有志向的,小庙容不下大佛。 她瞧了身边的锦嫂子一眼。 锦嫂子会意,这是要她出主意了。她也感激四娘子的抬举,上前欠身一礼。 “四娘子,中院后院差四个洒扫的;厨房最好配备两位厨娘;温伯一个人照顾满宅花草,力有不逮,也应再配个小厮;还有大姑娘二姑娘身边差人……” 闻弦歌知雅意,耿牙婆连忙凑上前,给乔巧推荐了四个相貌清秀的小丫头,都是十岁左右。 这个年纪,既能陪伴丁乐丁盼几年,不急嫁人;也能干活,十分合适。 乔巧点头,让两个闺女自己选。 第428章 家再次扩容 难得有时间坐下来和孩子们促膝谈心,乔巧关心她们生活方面同时,也考察她们学习进度。 丁盼尚小,能读写几个字就不错了。丁乐可能因为要管账发月钱,算术还行,其他方面则需加强。 总的来说,两个闺女比较聪明。就是一个贪玩贪吃,一个醉心女红。 临近晌午,锦嫂子才进门,回报说货收完了。不过那么多东西,不知道怎么安排,放哪个房间? 乔巧回忆了下新宅子的格局,说:“把第一进、第二进的西侧房打扫出来,作为内外库房。内库房放小件细软,外库房放大件粗笨东西。” 锦嫂子点头称是。乔巧见她要退出去,连忙唤住她。 “锦嫂子,你把子骞、温伯他们全部叫进来,我有事说!” 不一会儿,所有人集中在花厅。云以墨和伏子骞看来在搬运东西,外袍脱了,满头是汗,浑身是灰。 乔巧起身,走到中间。 “辛苦大家了!我这里宣布一件事:以后伏子骞是咱们家的新任管家。我不在时,大小事务直接交由管家处置。” “大姑娘照旧管发月钱。子骞你那里钱不够了,可以向大姑娘汇报、支取。” 见伏子骞点头,又瞅瞅温伯、锦嫂子等人脸色没什么变化,继续说。 “此外,温伯负责外院,锦嫂子负责内院,你们二人,齐心协力辅助管家。”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就这么几个人,怎么负责,怎么辅助? 不过迎着乔巧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 “云兴守城战立下大功,现已脱籍。作为咱们家重金返聘的武师,住西南角院。日后相见,大家要像对我一样地尊重他!” 这一点温伯等人没有异议。他们早看出来乔巧待阿兴不同了。阿兴的能力,有目共睹,也没什么可质疑的。 锦嫂子有很多疑问需要请示乔巧,看着乔巧没什么想说的了,连忙趋前一步。 “四娘子,那些被褥床罩,先铺陈在每间屋吗?还是同各色衣裳洗漱用品,放库房去?” “先放内库房。我买了几把大铜锁,每把锁配有三把钥匙。大姑娘和子骞各掌一套钥匙做备用。此外,锦嫂子保管内库房钥匙,温伯保管外库房钥匙。” 发现锦嫂子和温伯都懵着,只能说细一点:“晌午后牙婆会过来,我打算往家里添置些人。以后男子住外院,女子住后院,由你二人分别带领。” 而二人又有伏子骞督导,这样一个大家便能治理得井井有条了。省得她事无巨细地操心。 当然,新晋大小管事是否给力,有待观察。 锦嫂子和温伯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家又要扩容了!就不知道四娘子会买多少人,他们能不能管理下来? 转念一想,他们头上还有伏子骞呢!伏子骞不行,背后还有曾经精明似鬼的伏安康……不怕,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 一想到未来,锦嫂子浑身是劲,撸高袖子:“四娘子,大姑娘二姑娘,今儿晌午想吃什么?我去做!” 她看到乔巧买了好多食材,肉蛋新鲜蔬菜,连她这个厨艺不精的,也想去厨房整治一顿佳肴出来! 好久没有改善过伙食了。 乔巧略微迟疑。 如果在县城里常住,还是得把柳娘调回新宅来。锦嫂子那烹饪手艺,真心不咋的。 但是柳娘和伏安康一走,乡下宅子没人看守了,这又调谁去乡下呢?得有个信得过的人才行。 乡下老宅是她的根据地,同等重要。 先不考虑这种烦人细琐的小事,想了想说:“锦嫂子你看着安排,有什么吃什么。” 这么多人的饭,锦嫂子一个人能做出来都不错,讲究什么花样。想吃好点,回头买了人再说。 只是她和闺女的卧房要好好布置收拾一下。 趁锦嫂子去做饭,乔巧让晓玉与采绿帮忙,把新买的被褥翻出来铺床,纱帐也笼上床顶。 她给自己、闺女及云以墨,选购的是质量上好的锦被罗帷,伏子骞、锦嫂子等人,待遇稍低,用的细棉。而后进门的,一律粗棉粗布。 总要有个主次、等级划分,才不至于让人小瞧,生出怠慢之心。 晌午简单吃过饭,耿牙婆领着一大群人黑压压登门了。 除了她和两位相熟的牙婆,还有她们手底下调教好的人。 乔巧认出其中一位是顾牙婆。不知道对方还记不记得她?就算记得,八成现在也不敢相认。 人太多,花厅里站不下,只能站院子里。 乔巧让三位牙婆把她们带来的人,按男女老少分开站。 年龄大了的根骨长成,不适合习武。云以墨挑了六个男孩四个女孩,都是七八岁到十二岁这个年龄段的。 以后住第一进的倒座房。每天除了习武认字,顺便轮班值守和洒扫前院。 这十个孩子皆是战乱中失去双亲的孤儿,云以墨不问他们本名,直接重新取名: 千山、竹月、青雀、桃夭、木兰、余白、沧浪、星朗、水华、素彩。 千山和竹月最大,分别管理男孩女孩。 乔巧心想,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取名这么讲究。换她直接风雨雷电春兰秋菊的叫了。 等伏子骞跟着师傅,带领他一群新出炉的师弟师妹,去领衣裳个人用品,分配房间,院子里显得安静空旷不少。 乔巧看看剩下的。 说实在,就面相真判断不出好坏。大部分人瘦的皮包骨头,没被牙婆们养胖。少部分养胖略见姿色的呢,她又不敢随便要。 谁知道对方安分不安分? 她只是个普通女户之家,过于有志向的,小庙容不下大佛。 她瞧了身边的锦嫂子一眼。 锦嫂子会意,这是要她出主意了。她也感激四娘子的抬举,上前欠身一礼。 “四娘子,中院后院差四个洒扫的;厨房最好配备两位厨娘;温伯一个人照顾满宅花草,力有不逮,也应再配个小厮;还有大姑娘二姑娘身边差人……” 闻弦歌知雅意,耿牙婆连忙凑上前,给乔巧推荐了四个相貌清秀的小丫头,都是十岁左右。 这个年纪,既能陪伴丁乐丁盼几年,不急嫁人;也能干活,十分合适。 乔巧点头,让两个闺女自己选。 第429章 捡到宝了? 丁盼果然是颜控。 先于她姐姐,挑了其中容色最出众、也是年纪最大那个。一问名叫小夏,今年已是十二岁。 乔巧看这孩子低眉顺眼,比采绿还显老成。心想小闺女跳脱,采绿有点纵容她,多个大姐姐照管她们也好。 便点头同意。 丁乐则是细声细气,挨个问了剩下女孩的特长爱好,最后依旧是选了那位答“会些针线”,年约十一岁的祝芳芳。 乔巧…… 她这大闺女是和女红杠上了?早知道不让孩子们自己选了! 可众目睽睽不能食言,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 而后,听牙婆们推荐,锦嫂子提供意见,分别选了四名粗使嬷嬷、两名厨娘,一名跑腿小厮。 他们的本名牙婆们嫌土气,全给改掉了。乔巧不介意,沿用本名或自己改名皆可,回头报给伏子骞,去衙门落户即可。 锦嫂子和温伯将新进人员带走。接下来分房间,领衣裳用品,便是他们的事了。乔巧正好看看,家里走马上任的大小管事是否得力。 眼瞅乔巧准备结算,没有再挑人的意思了,旁边面生的牙婆急忙上前,问了一句。 “乔夫人,我手下还有一名识字会算账的丫头,您看看府上需要吗?” 乔巧闻言一喜。还有这种人才,方才怎么没挑选出来啊? 忙说:“是谁?站出来让我看看!” 那位牙婆急忙从自己身后,拽出一个女人,推到乔巧面前。 一看清那个女人的脸,乔巧不由得心中一紧。 对方脸颊有三四道伤痕,仿佛是用刀子划过的,深浅不一。结了疤后的皮肉外翻,看上去狰狞恐怖。 云以墨那毁容是伪装的,这个女人既然由牙婆推出来,那必定是实打实的。先前她没有注意这人,是因为对方一直弓腰驼背。 没想到以为的上不了台面,结果是因毁容自卑。 这与曾经的晓玉,倒是同病相怜了。 丁乐丁盼有些给吓住了,一个往后退,一个紧紧揪住乔巧衣摆。 耿牙婆看出来了,连忙呵斥那牙婆。 “卞姐姐,我让你带手下最好的人出来,你怎么把这死丫头又带出来了?脸丑成那样,吓到贵人你担待得起?” 卞牙婆苦笑道:“可是这丫头丢下等窑子也没人要啊,她一身才华,我也不忍把她随便处理了……” 乔巧打量那毁容女孩。对方略低着头,神情平静,仿佛两位牙婆在讨论他人。 她忍不住问:“这丫头……为什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她男人好赌,输光了,把她卖进青楼。结果这丫头性子烈,当晚用剪刀把自己脸毁容了。” 卞牙婆难以启齿:“气得青楼管事大发雷霆,要把她生生打死。幸好给我碰见,花了点小钱赎出来。” 她抬头看向乔巧。这位夫人没有第一时间露出厌恶之色,而是询问由来,令她不由得满怀希望。 “乔夫人,这丫头能写能算。不信,您亲自考考她?” 白白养着这丫头,卖又卖不出去,真是后悔死当时的一时心软了。 “她叫什么名字?” 乔巧略想想问。 “回夫人话,奴婢名叫孤云。” 毁容女子轻轻抬起眼帘,直视乔巧。忽略她脸上伤疤,单看她眼睛,其实还是相当漂亮清澈的。 卞牙婆嘴巴张了张,忍住没说话。 心想:这个向来死气沉沉的丫头,今日竟然自己主动对客人开口了? 看来真是缘法到了!搞不好今日能脱手这烫手山芋。 她不由得将两道殷切的目光,跟着锁定在乔巧身上。 “孤云……” 这名字一听就是假名。不过买人,买的是她们的将来,过去的事,乔巧无意多打听。 想想说:“那么孤云,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若能答上来,我便将你留下来。” 孤云不卑不亢地颔首:“夫人请问。” 乔巧道:“我这里给家里的人发月钱,一人一钱银子,两人各八百文,三人二百文,我一共需要发出去多少钱?” 孤云沉默片刻,回答:“三钱二百文。” 乔巧满意点头。虽然不是立即给出答案,但作为一个被买卖的丫头,能证明她确实会算账就行。 她出这么简单的题目,其实已是动了心思把人留下了。 都是苦命人,自己有能力给予帮助,何必吝啬一点善心。而这个女子若真有卞牙婆吹嘘的那么有才华,她也算捡到宝了。 回头瞅瞅丁乐和丁盼。见两人眼神飘忽不愿意看向孤云的样子,知道这人是没办法安排给闺女们了。 便说:“孤云以后跟着我。” 孤云恭恭敬敬向她行了一个大礼:“奴婢多谢夫人收留!” 随即起身,很自觉地走到她身后侧。 卞牙婆眉头舒展,笑容满面:“日后夫人还要人,我们姐妹为夫人挑顶好的过来!” 乔巧笑着斜睨她一眼:“总共多少钱,报个数。” 三位牙婆头碰头记数一阵子,最后报的是:十名少年男孩五两银子一个,女孩三两银子一个;两名厨娘五两银子一个,两名粗使嬷嬷三两银子一个;小厮五两银子一个。 最贵的是丁乐丁盼选择的侍女:小夏十两银子;祝芳芳八两银子。 最便宜的是孤云……半卖半送,卞牙婆只要了一两银子。 总共花了八十二两银子。 看起来八十二两不多,但要养活养好这么多人,不知道还要花费多少钱。 乔巧若不是有点石成金的金手指,即便她现在是举人,也不敢这么铺张浪费。 取银子与三位牙婆结了账,换到手一叠卖身契。 牙婆们笑眯眯地带着剩下人走了,乔巧低头算了算自己作为举人,名下五十个免税的名额…… 家里现在有二十九个人,剩下的二十一个,回村问问爹娘,看看怎么安排。 不能一点不顾娘家。那二百亩田,也需弄清楚怎么挂靠才划算。 想了一会,回过神发现花厅一群人在眼巴巴看着她。乔巧轻拍两个闺女的肩背。 “晓玉,你陪大姑娘和二姑娘回房休息。采绿,你带孤云、小夏还有祝芳芳,去锦嫂子那里领衣裳用品。” 至于房间,主卧房外面有守夜的小房间,还有次卧、下人房,睡哪里都一样。由锦嫂子等人去安排,操心太多她累得慌。 第429章 捡到宝了? 丁盼果然是颜控。 先于她姐姐,挑了其中容色最出众、也是年纪最大那个。一问名叫小夏,今年已是十二岁。 乔巧看这孩子低眉顺眼,比采绿还显老成。心想小闺女跳脱,采绿有点纵容她,多个大姐姐照管她们也好。 便点头同意。 丁乐则是细声细气,挨个问了剩下女孩的特长爱好,最后依旧是选了那位答“会些针线”,年约十一岁的祝芳芳。 乔巧…… 她这大闺女是和女红杠上了?早知道不让孩子们自己选了! 可众目睽睽不能食言,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 而后,听牙婆们推荐,锦嫂子提供意见,分别选了四名粗使嬷嬷、两名厨娘,一名跑腿小厮。 他们的本名牙婆们嫌土气,全给改掉了。乔巧不介意,沿用本名或自己改名皆可,回头报给伏子骞,去衙门落户即可。 锦嫂子和温伯将新进人员带走。接下来分房间,领衣裳用品,便是他们的事了。乔巧正好看看,家里走马上任的大小管事是否得力。 眼瞅乔巧准备结算,没有再挑人的意思了,旁边面生的牙婆急忙上前,问了一句。 “乔夫人,我手下还有一名识字会算账的丫头,您看看府上需要吗?” 乔巧闻言一喜。还有这种人才,方才怎么没挑选出来啊? 忙说:“是谁?站出来让我看看!” 那位牙婆急忙从自己身后,拽出一个女人,推到乔巧面前。 一看清那个女人的脸,乔巧不由得心中一紧。 对方脸颊有三四道伤痕,仿佛是用刀子划过的,深浅不一。结了疤后的皮肉外翻,看上去狰狞恐怖。 云以墨那毁容是伪装的,这个女人既然由牙婆推出来,那必定是实打实的。先前她没有注意这人,是因为对方一直弓腰驼背。 没想到以为的上不了台面,结果是因毁容自卑。 这与曾经的晓玉,倒是同病相怜了。 丁乐丁盼有些给吓住了,一个往后退,一个紧紧揪住乔巧衣摆。 耿牙婆看出来了,连忙呵斥那牙婆。 “卞姐姐,我让你带手下最好的人出来,你怎么把这死丫头又带出来了?脸丑成那样,吓到贵人你担待得起?” 卞牙婆苦笑道:“可是这丫头丢下等窑子也没人要啊,她一身才华,我也不忍把她随便处理了……” 乔巧打量那毁容女孩。对方略低着头,神情平静,仿佛两位牙婆在讨论他人。 她忍不住问:“这丫头……为什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她男人好赌,输光了,把她卖进青楼。结果这丫头性子烈,当晚用剪刀把自己脸毁容了。” 卞牙婆难以启齿:“气得青楼管事大发雷霆,要把她生生打死。幸好给我碰见,花了点小钱赎出来。” 她抬头看向乔巧。这位夫人没有第一时间露出厌恶之色,而是询问由来,令她不由得满怀希望。 “乔夫人,这丫头能写能算。不信,您亲自考考她?” 白白养着这丫头,卖又卖不出去,真是后悔死当时的一时心软了。 “她叫什么名字?” 乔巧略想想问。 “回夫人话,奴婢名叫孤云。” 毁容女子轻轻抬起眼帘,直视乔巧。忽略她脸上伤疤,单看她眼睛,其实还是相当漂亮清澈的。 卞牙婆嘴巴张了张,忍住没说话。 心想:这个向来死气沉沉的丫头,今日竟然自己主动对客人开口了? 看来真是缘法到了!搞不好今日能脱手这烫手山芋。 她不由得将两道殷切的目光,跟着锁定在乔巧身上。 “孤云……” 这名字一听就是假名。不过买人,买的是她们的将来,过去的事,乔巧无意多打听。 想想说:“那么孤云,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若能答上来,我便将你留下来。” 孤云不卑不亢地颔首:“夫人请问。” 乔巧道:“我这里给家里的人发月钱,一人一钱银子,两人各八百文,三人二百文,我一共需要发出去多少钱?” 孤云沉默片刻,回答:“三钱二百文。” 乔巧满意点头。虽然不是立即给出答案,但作为一个被买卖的丫头,能证明她确实会算账就行。 她出这么简单的题目,其实已是动了心思把人留下了。 都是苦命人,自己有能力给予帮助,何必吝啬一点善心。而这个女子若真有卞牙婆吹嘘的那么有才华,她也算捡到宝了。 回头瞅瞅丁乐和丁盼。见两人眼神飘忽不愿意看向孤云的样子,知道这人是没办法安排给闺女们了。 便说:“孤云以后跟着我。” 孤云恭恭敬敬向她行了一个大礼:“奴婢多谢夫人收留!” 随即起身,很自觉地走到她身后侧。 卞牙婆眉头舒展,笑容满面:“日后夫人还要人,我们姐妹为夫人挑顶好的过来!” 乔巧笑着斜睨她一眼:“总共多少钱,报个数。” 三位牙婆头碰头记数一阵子,最后报的是:十名少年男孩五两银子一个,女孩三两银子一个;两名厨娘五两银子一个,两名粗使嬷嬷三两银子一个;小厮五两银子一个。 最贵的是丁乐丁盼选择的侍女:小夏十两银子;祝芳芳八两银子。 最便宜的是孤云……半卖半送,卞牙婆只要了一两银子。 总共花了八十二两银子。 看起来八十二两不多,但要养活养好这么多人,不知道还要花费多少钱。 乔巧若不是有点石成金的金手指,即便她现在是举人,也不敢这么铺张浪费。 取银子与三位牙婆结了账,换到手一叠卖身契。 牙婆们笑眯眯地带着剩下人走了,乔巧低头算了算自己作为举人,名下五十个免税的名额…… 家里现在有二十九个人,剩下的二十一个,回村问问爹娘,看看怎么安排。 不能一点不顾娘家。那二百亩田,也需弄清楚怎么挂靠才划算。 想了一会,回过神发现花厅一群人在眼巴巴看着她。乔巧轻拍两个闺女的肩背。 “晓玉,你陪大姑娘和二姑娘回房休息。采绿,你带孤云、小夏还有祝芳芳,去锦嫂子那里领衣裳用品。” 至于房间,主卧房外面有守夜的小房间,还有次卧、下人房,睡哪里都一样。由锦嫂子等人去安排,操心太多她累得慌。 第430章 自卑什么? 丁乐走出花厅,带着妹妹和采绿又急走回来:“娘,新来的人怎么发月钱,您没说呢?” 乔巧思忖片刻:“你兴叔五两,伏子骞父子二两,锦嫂子、柳娘、温伯涨至五钱银子……” 丁乐连忙说:“娘,您先停一停,等我拿纸笔!” 采绿刚要去,丁盼拍手道:“姐姐我帮你记,不用拿纸笔,我记得住!” 乔巧忍不住撸了把小闺女的小揪揪。 记得住还只知道吃喝玩乐,不给她好好学习? “晓玉采绿涨到二钱银子,小夏、祝芳芳、孤云、厨娘五百文。” “小厮、粗使嬷嬷三百文。至于那十个孩子……每人先给个一百文。” 十个孩子跟随云以墨学武,也不知能学到什么进度,派什么用场?前期给个一百文观察下。 如果确实有用,再涨月钱不迟。 丁乐点头,拉着妹妹飞快回房。得把她娘说的这么多东西,全部记录下来! 人走光了,乔巧环顾清净下来的花厅,伸了个懒腰,舒适地歪坐在椅子上。 除了椅子太硬需要换成沙发,她预感到自己已经过上了老封君的生活。果然当甩手干部是最美好的! 如果能把孤云培养起来就好了…… 伏子骞太小,作为管家担子挑得过重,影响他习武。云以墨曾说过伏子骞是个练武奇才,耽误了怪可惜。 想着这些事,孤云抱着一叠新发的衣裳进来,略低着头,似乎不想被人看清她的脸,轻声问:“夫人,请问奴婢住哪间房?” “以后称呼我为‘四娘子’,你自称‘我’。” 她家里又没有“老爷”,叫个“夫人”感觉怪怪的。 乔巧起身,领着孤云出了花厅,回到二进院子的主屋。转头瞅瞅孤云一直低垂的头,她略无奈。 “孤云,不要撞门柱上了!抬头挺胸,你又不是见不得人,总低着头做什么?” 孤云嗫嚅:“奴婢……怕吓着人……” 她怕乔巧是一时发善心,最后还是厌恶看她的脸,把她赶出去。那她就再无生路了! 她虽然在青楼的时候为保清白,划花了自己的脸,可如果有一线生机,她还是不想死的! 要死,也得在她找到那个畜生,手刃他之后…… 一只温热的手忽然伸过来,捧起她的脸。那个力道,大到她根本难以抗衡! 她震动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对方淡然的表情,平静的眼神。 “这个伤疤,算是你的勋章!你这么勇敢,连我也自愧不如。孤云,你自卑什么呢?” 乔巧微笑:“我是看中你的才华才留下你的,不是因为你的这张脸!” “如果你实在介意这张脸,外出时戴上面纱。但在我面前,用不着!” 她是死过两次的人,手上沾满无数人的鲜血,一个毁容女子,岂会吓到她? 乔巧松开手,拍拍呆滞住的孤云:“来,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孤云紧紧抱住衣裳,傻傻跟在她身后。不过这一次,她总算没有再把头垂到胸前。 第二进院落最大。三间正屋乔巧将中间作为花厅兼饭厅,她住东侧屋,西侧屋作为小库房。 两边厢房的三间正房空着当客房,锦嫂子等人住的是两侧的下人房。 乔巧一开始没想过要为自己找个贴身侍女,没有预留房间,目光在院子里逡巡一圈,最后推开书房旁边的耳房门。 这里有床,比下人房稍大,也是准备作为客房的。离主屋又近,倒是适合给孤云。 乔巧在房间转悠一圈,回头望向站在门口的孤云。 “这间如何?采光也好。到时我找人给你做套桌椅,放在窗下;墙边再做一个书架,很适合你看书做账。” 孤云张口结舌:“这、这么大间屋,给我一个人住?” 她以前家里的堂屋都没有这么大!在卞牙婆那里,更是七八个人睡一个通铺,人多时能达到十来个。 不过因为她的脸总是容易半夜吓到人,卞牙婆将她迁至了柴房…… 乔巧瞅了眼耳房,不到十个平方,很大吗? 当然比起以前在乔家老宅的时候,确实大多了。 笑一笑说:“你满意就好。现在自己收拾房间。床擦干净,再去领被褥床罩铺上。这两天,不给你派任务,先熟悉下家里环境。” 走到门口,想起来又补充。 “还可以在锦嫂子那里领小铜锁,锁你们自个的箱子柜子。” 她和云以墨,可是把所有能想到的东西全部买了。 孤云目送她背影远去,消失于正屋,这才回过头来,一步一步走进耳房。 站在屋里,默默杵立良久后,将怀里的一叠衣裳,搁在床头。 用手轻抚自己坑坑洼洼的面部,忽然觉着湿润。拿下手一看,五根指头,沾着水珠。 她蓦地笑起来。 一边笑,一边哭。 她以为自己心中只剩下恨了,原来,并不是…… 回到自己卧室的乔巧,看着自己铺的簇新漂亮的床,忍不住扑了上去。 太累了,终于能得到放松了! 宅子大非常有好处。家里增加那么多人,分散在各处,叽叽喳喳的全部听不见。 只是明天回村还得忙。去看望娘家人,拜访志和叔,还要找余二哥、常石匠商量修缮新宅的事…… 迷迷糊糊地,听到脚步声响。 她迅速坐起身,理理头发。下床走到桌子边坐下,装模作样,端起一杯水。 被下人看到她大白天在床上滚可不太好! 门敞开着,锦嫂子也颇懂规矩地没有直接进,而是先敲了敲房门。听到乔巧说“进来”,她才扯扯有些皱巴起来的裙角,板直腰走进去。 迎着乔巧疑问的目光,锦嫂子双手递上一封大红帖子。 “四娘子,外面有一位骑马来的人,自称是品宝斋掌柜,特来拜会新中举的乔夫人!” 乔巧愕然:“品宝斋?我不认识啊!” 接过帖子看了看,上面落款人姓宁,随手扔在桌上。 “那……四娘子我们打发他走?” 乔巧犹豫一下:“算了,我去瞧瞧他有什么事。” 搞不好是她这新宅子的邻居。左邻右舍的,打个招呼有必要。 放下杯子,起身出门。锦嫂子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第430章 自卑什么? 丁乐走出花厅,带着妹妹和采绿又急走回来:“娘,新来的人怎么发月钱,您没说呢?” 乔巧思忖片刻:“你兴叔五两,伏子骞父子二两,锦嫂子、柳娘、温伯涨至五钱银子……” 丁乐连忙说:“娘,您先停一停,等我拿纸笔!” 采绿刚要去,丁盼拍手道:“姐姐我帮你记,不用拿纸笔,我记得住!” 乔巧忍不住撸了把小闺女的小揪揪。 记得住还只知道吃喝玩乐,不给她好好学习? “晓玉采绿涨到二钱银子,小夏、祝芳芳、孤云、厨娘五百文。” “小厮、粗使嬷嬷三百文。至于那十个孩子……每人先给个一百文。” 十个孩子跟随云以墨学武,也不知能学到什么进度,派什么用场?前期给个一百文观察下。 如果确实有用,再涨月钱不迟。 丁乐点头,拉着妹妹飞快回房。得把她娘说的这么多东西,全部记录下来! 人走光了,乔巧环顾清净下来的花厅,伸了个懒腰,舒适地歪坐在椅子上。 除了椅子太硬需要换成沙发,她预感到自己已经过上了老封君的生活。果然当甩手干部是最美好的! 如果能把孤云培养起来就好了…… 伏子骞太小,作为管家担子挑得过重,影响他习武。云以墨曾说过伏子骞是个练武奇才,耽误了怪可惜。 想着这些事,孤云抱着一叠新发的衣裳进来,略低着头,似乎不想被人看清她的脸,轻声问:“夫人,请问奴婢住哪间房?” “以后称呼我为‘四娘子’,你自称‘我’。” 她家里又没有“老爷”,叫个“夫人”感觉怪怪的。 乔巧起身,领着孤云出了花厅,回到二进院子的主屋。转头瞅瞅孤云一直低垂的头,她略无奈。 “孤云,不要撞门柱上了!抬头挺胸,你又不是见不得人,总低着头做什么?” 孤云嗫嚅:“奴婢……怕吓着人……” 她怕乔巧是一时发善心,最后还是厌恶看她的脸,把她赶出去。那她就再无生路了! 她虽然在青楼的时候为保清白,划花了自己的脸,可如果有一线生机,她还是不想死的! 要死,也得在她找到那个畜生,手刃他之后…… 一只温热的手忽然伸过来,捧起她的脸。那个力道,大到她根本难以抗衡! 她震动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对方淡然的表情,平静的眼神。 “这个伤疤,算是你的勋章!你这么勇敢,连我也自愧不如。孤云,你自卑什么呢?” 乔巧微笑:“我是看中你的才华才留下你的,不是因为你的这张脸!” “如果你实在介意这张脸,外出时戴上面纱。但在我面前,用不着!” 她是死过两次的人,手上沾满无数人的鲜血,一个毁容女子,岂会吓到她? 乔巧松开手,拍拍呆滞住的孤云:“来,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孤云紧紧抱住衣裳,傻傻跟在她身后。不过这一次,她总算没有再把头垂到胸前。 第二进院落最大。三间正屋乔巧将中间作为花厅兼饭厅,她住东侧屋,西侧屋作为小库房。 两边厢房的三间正房空着当客房,锦嫂子等人住的是两侧的下人房。 乔巧一开始没想过要为自己找个贴身侍女,没有预留房间,目光在院子里逡巡一圈,最后推开书房旁边的耳房门。 这里有床,比下人房稍大,也是准备作为客房的。离主屋又近,倒是适合给孤云。 乔巧在房间转悠一圈,回头望向站在门口的孤云。 “这间如何?采光也好。到时我找人给你做套桌椅,放在窗下;墙边再做一个书架,很适合你看书做账。” 孤云张口结舌:“这、这么大间屋,给我一个人住?” 她以前家里的堂屋都没有这么大!在卞牙婆那里,更是七八个人睡一个通铺,人多时能达到十来个。 不过因为她的脸总是容易半夜吓到人,卞牙婆将她迁至了柴房…… 乔巧瞅了眼耳房,不到十个平方,很大吗? 当然比起以前在乔家老宅的时候,确实大多了。 笑一笑说:“你满意就好。现在自己收拾房间。床擦干净,再去领被褥床罩铺上。这两天,不给你派任务,先熟悉下家里环境。” 走到门口,想起来又补充。 “还可以在锦嫂子那里领小铜锁,锁你们自个的箱子柜子。” 她和云以墨,可是把所有能想到的东西全部买了。 孤云目送她背影远去,消失于正屋,这才回过头来,一步一步走进耳房。 站在屋里,默默杵立良久后,将怀里的一叠衣裳,搁在床头。 用手轻抚自己坑坑洼洼的面部,忽然觉着湿润。拿下手一看,五根指头,沾着水珠。 她蓦地笑起来。 一边笑,一边哭。 她以为自己心中只剩下恨了,原来,并不是…… 回到自己卧室的乔巧,看着自己铺的簇新漂亮的床,忍不住扑了上去。 太累了,终于能得到放松了! 宅子大非常有好处。家里增加那么多人,分散在各处,叽叽喳喳的全部听不见。 只是明天回村还得忙。去看望娘家人,拜访志和叔,还要找余二哥、常石匠商量修缮新宅的事…… 迷迷糊糊地,听到脚步声响。 她迅速坐起身,理理头发。下床走到桌子边坐下,装模作样,端起一杯水。 被下人看到她大白天在床上滚可不太好! 门敞开着,锦嫂子也颇懂规矩地没有直接进,而是先敲了敲房门。听到乔巧说“进来”,她才扯扯有些皱巴起来的裙角,板直腰走进去。 迎着乔巧疑问的目光,锦嫂子双手递上一封大红帖子。 “四娘子,外面有一位骑马来的人,自称是品宝斋掌柜,特来拜会新中举的乔夫人!” 乔巧愕然:“品宝斋?我不认识啊!” 接过帖子看了看,上面落款人姓宁,随手扔在桌上。 “那……四娘子我们打发他走?” 乔巧犹豫一下:“算了,我去瞧瞧他有什么事。” 搞不好是她这新宅子的邻居。左邻右舍的,打个招呼有必要。 放下杯子,起身出门。锦嫂子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第431章 中举意味着什么? 到了前院花厅坐下,锦嫂子去引了客人进来。 乔巧起身相迎。只见来人四旬左右,一身月白暗花绢衣,头戴小帽,脸圆耳肥,颇具富贵之相。 见礼后分主宾落座,那品宝斋老板笑呵呵地主动开口。 “在下就住乔夫人府上西面。听闻乔夫人高中举人,喜从天降,特来向乔夫人道贺!街坊邻居,也认个脸熟。” 锦嫂子送来两杯茶。 乔巧请对方喝茶,顺带好奇地问:“宁老板的品宝斋,是做古玩玉器生意的吗?怎么这条街上,我没有见过?” 宁老板一噎,瞅着乔巧有点一言难尽的感觉。 “想是乔夫人贵人事忙,没有注意到在下。” 说完,从身后跟着他的小厮手上,拿过一个封好的小盒子,双手呈递给乔巧。 “这是品宝斋一点小心意!一为恭贺乔夫人高中;二为恭贺乔夫人喜迁新居;三为感激乔夫人义薄云天,保卫拯救泰源县上万军民!” 乔巧连忙站起来,想要把他的手推回去。宁老板跟着起身,一脸坚决之色。 “请乔夫人万万不要推辞!咱们街坊邻居,难道连这点薄面也不给吗?” “宁老板,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礼物,绝不能收!” “这小小贺仪乔夫人不收,也太不给在下面子了。” 宁老板绕开她的手,把小盒子强行放在她身后桌上,笑眯眯地说:“如果乔夫人实在过意不去,有机会来照顾下品宝斋的生意便好了!” 说完,抱拳告辞。 乔巧不好硬拦住他,只得将人送到门口。心想以后去品宝斋看看,买点东西,还了这份人情就是。 这么想着,回到花厅打开盒子一看,里面竟然放着一百两的银票! 乔巧拿着银票,惊讶死了。 这什么街坊邻居?出手如此大手笔!刚想去追那品宝斋老板,把银票还给对方,只见温伯一路小跑进来。 “四娘子,外面又来了二三起人马,说是瑞源祥布庄、穗康钱庄掌柜,想要求见您,见是不见?” 乔巧…… 这两家都是她常去的地方,得罪不起啊! “请……快请进来!” 于是,一下午,都有源源不断的“街坊邻居”登门,道贺送礼。连芸娘都代表潘记布庄来了,送了二十两银子的贺仪。 乔巧嘴巴说干了,长了七八只手也推不掉,最好只能全部“笑”纳。 此刻,她终于知道自己中举意味着什么了! 不管是看好她的未来,还是期待她这个武举人对他们有什么帮助。精明的商人,地方乡绅,都愿意用一笔小小的“贺仪”,与她攀扯上关系。 最壕的穗康钱庄,大手一挥送给她的是二百两银子的见面礼。 乔巧拿着意外发财得来的上千两银子,手足无措,退也退不回去,急得如同抱了一坨烫手山芋! 云以墨得知,对此事反应却非常淡然。 “收着,这是官场一些不能见光的规矩。他们不指望你能帮助他们做什么,只希望你为官后不难为他们就行。” 见乔巧不太信的样子,索性说明白点:“据我所知,项则除了俸禄,一年额外收入近万两白银。他尚算是为官较为清廉的!” 乔巧惊悚。 难怪后世人说: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这些官员个个这么能捞钱,难怪百姓苦不堪言了! 云以墨看穿她的心思:“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日后有机会,多行善事便是了。” 乔巧愣了会神,叹口气,把银子收起。 “明天咱们早些回村!” 留在城里,这人情世故她感觉吃不消。 云以墨有些犹豫,不过还是说出口:“乔娘子,明日你自己回村。这些新收的孩子,我得抓紧时间教导他们!” 他急于为乔娘子培养出得用的人才。 乔娘子现在是武举人,越往高处走,越危险。他怕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护她周全。 “……好。” 乔巧略有失落,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不过,伏子骞要把自己老爹接到城里的新宅来,村里老宅就剩柳娘一人守着,是否安全? 考虑这个问题之时,她听到门外似乎有争执哭泣声。 站起来走到门口朝外一看,只见新来的一个粗使嬷嬷,跪在台阶下,双手攥住锦嫂子裙摆,不住哭诉什么。锦嫂子拉她不起来,急得跺脚。 乔巧忍不住走出去询问:“锦嫂子,出什么事了?” 粗使嬷嬷看到她出来,手一哆嗦,松了手,趴在地上向她一个劲磕头。 “砰砰”连声,额头很快红了一大片。 乔巧不怎么喜欢她这动作。有种还没说事,就被道德绑架的感觉,拧起眉头。 “起来说话!” 粗使嬷嬷擦着眼泪起身。乔巧招人时,对粗使嬷嬷没有多挑剔。看这人身体壮实,能干活,面相老实,便要了。 连对方名字也没用心记,没想到事情在这里等着她! 接收到她疑问目光,锦嫂子连忙上前代为解释。 “四娘子,是这样的。这个红燕,说她男人也在顾牙婆手上。想求四娘子开恩,一并买了,以免她夫妻分离!” 锦嫂子挺无奈地瞅瞅红燕:“她硬要来见四娘子,我实在拦不住她,四娘子请恕罪。” 乔巧听了,也有点无语。 踌躇一下对锦嫂子说:“你把她带去交给伏管家,让伏管家跑一趟,看看她男人如何?好的话,便买下来!” 红燕一听,千恩万谢。冲乔巧又磕了几个头,才欢天喜地跟着锦嫂子走了。 云以墨立在乔巧身后,目睹这一切,微微摇头。 感觉乔娘子太好说话了。没个手段狠辣一点的管家帮忙镇宅,这家真不好管。 晚上两位厨娘一心大展身手,在新主子面前展露自己的厨艺。 给乔巧母女三人整治的晚饭是粟米粥、糖豆粥、炙骨肉、腊肉、脂麻辣菜、千层饼、花糕。 分量不多花样多,十分精致。 把爱吃甜点的乔巧和丁盼,吃得心情舒畅。丁乐也对炙骨肉,赞赏有加。 手艺抛开不谈,乔巧觉得这俩厨娘真是有心了。刚来便把她和闺女的喜好摸清楚,也不知道是谁透露出去的? 第431章 中举意味着什么? 到了前院花厅坐下,锦嫂子去引了客人进来。 乔巧起身相迎。只见来人四旬左右,一身月白暗花绢衣,头戴小帽,脸圆耳肥,颇具富贵之相。 见礼后分主宾落座,那品宝斋老板笑呵呵地主动开口。 “在下就住乔夫人府上西面。听闻乔夫人高中举人,喜从天降,特来向乔夫人道贺!街坊邻居,也认个脸熟。” 锦嫂子送来两杯茶。 乔巧请对方喝茶,顺带好奇地问:“宁老板的品宝斋,是做古玩玉器生意的吗?怎么这条街上,我没有见过?” 宁老板一噎,瞅着乔巧有点一言难尽的感觉。 “想是乔夫人贵人事忙,没有注意到在下。” 说完,从身后跟着他的小厮手上,拿过一个封好的小盒子,双手呈递给乔巧。 “这是品宝斋一点小心意!一为恭贺乔夫人高中;二为恭贺乔夫人喜迁新居;三为感激乔夫人义薄云天,保卫拯救泰源县上万军民!” 乔巧连忙站起来,想要把他的手推回去。宁老板跟着起身,一脸坚决之色。 “请乔夫人万万不要推辞!咱们街坊邻居,难道连这点薄面也不给吗?” “宁老板,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礼物,绝不能收!” “这小小贺仪乔夫人不收,也太不给在下面子了。” 宁老板绕开她的手,把小盒子强行放在她身后桌上,笑眯眯地说:“如果乔夫人实在过意不去,有机会来照顾下品宝斋的生意便好了!” 说完,抱拳告辞。 乔巧不好硬拦住他,只得将人送到门口。心想以后去品宝斋看看,买点东西,还了这份人情就是。 这么想着,回到花厅打开盒子一看,里面竟然放着一百两的银票! 乔巧拿着银票,惊讶死了。 这什么街坊邻居?出手如此大手笔!刚想去追那品宝斋老板,把银票还给对方,只见温伯一路小跑进来。 “四娘子,外面又来了二三起人马,说是瑞源祥布庄、穗康钱庄掌柜,想要求见您,见是不见?” 乔巧…… 这两家都是她常去的地方,得罪不起啊! “请……快请进来!” 于是,一下午,都有源源不断的“街坊邻居”登门,道贺送礼。连芸娘都代表潘记布庄来了,送了二十两银子的贺仪。 乔巧嘴巴说干了,长了七八只手也推不掉,最好只能全部“笑”纳。 此刻,她终于知道自己中举意味着什么了! 不管是看好她的未来,还是期待她这个武举人对他们有什么帮助。精明的商人,地方乡绅,都愿意用一笔小小的“贺仪”,与她攀扯上关系。 最壕的穗康钱庄,大手一挥送给她的是二百两银子的见面礼。 乔巧拿着意外发财得来的上千两银子,手足无措,退也退不回去,急得如同抱了一坨烫手山芋! 云以墨得知,对此事反应却非常淡然。 “收着,这是官场一些不能见光的规矩。他们不指望你能帮助他们做什么,只希望你为官后不难为他们就行。” 见乔巧不太信的样子,索性说明白点:“据我所知,项则除了俸禄,一年额外收入近万两白银。他尚算是为官较为清廉的!” 乔巧惊悚。 难怪后世人说: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这些官员个个这么能捞钱,难怪百姓苦不堪言了! 云以墨看穿她的心思:“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日后有机会,多行善事便是了。” 乔巧愣了会神,叹口气,把银子收起。 “明天咱们早些回村!” 留在城里,这人情世故她感觉吃不消。 云以墨有些犹豫,不过还是说出口:“乔娘子,明日你自己回村。这些新收的孩子,我得抓紧时间教导他们!” 他急于为乔娘子培养出得用的人才。 乔娘子现在是武举人,越往高处走,越危险。他怕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护她周全。 “……好。” 乔巧略有失落,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不过,伏子骞要把自己老爹接到城里的新宅来,村里老宅就剩柳娘一人守着,是否安全? 考虑这个问题之时,她听到门外似乎有争执哭泣声。 站起来走到门口朝外一看,只见新来的一个粗使嬷嬷,跪在台阶下,双手攥住锦嫂子裙摆,不住哭诉什么。锦嫂子拉她不起来,急得跺脚。 乔巧忍不住走出去询问:“锦嫂子,出什么事了?” 粗使嬷嬷看到她出来,手一哆嗦,松了手,趴在地上向她一个劲磕头。 “砰砰”连声,额头很快红了一大片。 乔巧不怎么喜欢她这动作。有种还没说事,就被道德绑架的感觉,拧起眉头。 “起来说话!” 粗使嬷嬷擦着眼泪起身。乔巧招人时,对粗使嬷嬷没有多挑剔。看这人身体壮实,能干活,面相老实,便要了。 连对方名字也没用心记,没想到事情在这里等着她! 接收到她疑问目光,锦嫂子连忙上前代为解释。 “四娘子,是这样的。这个红燕,说她男人也在顾牙婆手上。想求四娘子开恩,一并买了,以免她夫妻分离!” 锦嫂子挺无奈地瞅瞅红燕:“她硬要来见四娘子,我实在拦不住她,四娘子请恕罪。” 乔巧听了,也有点无语。 踌躇一下对锦嫂子说:“你把她带去交给伏管家,让伏管家跑一趟,看看她男人如何?好的话,便买下来!” 红燕一听,千恩万谢。冲乔巧又磕了几个头,才欢天喜地跟着锦嫂子走了。 云以墨立在乔巧身后,目睹这一切,微微摇头。 感觉乔娘子太好说话了。没个手段狠辣一点的管家帮忙镇宅,这家真不好管。 晚上两位厨娘一心大展身手,在新主子面前展露自己的厨艺。 给乔巧母女三人整治的晚饭是粟米粥、糖豆粥、炙骨肉、腊肉、脂麻辣菜、千层饼、花糕。 分量不多花样多,十分精致。 把爱吃甜点的乔巧和丁盼,吃得心情舒畅。丁乐也对炙骨肉,赞赏有加。 手艺抛开不谈,乔巧觉得这俩厨娘真是有心了。刚来便把她和闺女的喜好摸清楚,也不知道是谁透露出去的? 第432章 穷人的天堂 向锦嫂子打听了下其他人的用餐情况,发现伏子骞把食谱是分了等级的。 云以墨因不喜甜食,饭菜比她少了甜豆粥和花糕。 伏子骞、温伯、锦嫂子、晓玉、采绿几人,在云以墨份额的基础上,炙骨肉、腊肉分量减少一半。 往后小夏、祝芳芳、孤云等人依次递减。到粗使嬷嬷、小厮、十名少年那里,只剩四分之一配额的腊肉,没有了炙骨肉。 饶是如此,大家依旧吃得心满意足,满嘴流油。 对于长期茹素,生存环境艰难的人来说,新家对他们不亚于天堂。 有新衣穿,有温暖的被褥盖,第一天到就有肉吃……这种生活,他们以前想也不敢想! 乔巧琢磨一下,想着让伏子骞当管家了,就应该信任他的决定。 她现在家大业大,如果还是如从前一样,主仆不分,吃大锅饭,没什么好处。伏子骞既然这样改变旧例,肯定有他的道理。 伏子骞掌灯时分才回来。 没有带回红燕的男人,甚至红燕也不见了。身后跟了一位皮肤黝黑,眼神清明的陌生女子。一身补丁布衣,浆洗得发白。 “四娘子,我从旁打听了下。那红燕夫妻,是因为一个偷盗、一个赌博,才被主家卖掉的。” 伏子骞对着愣神的乔巧回报道:“所以,我把那红燕退给顾牙婆了,另外,买了这位秋英嫂子补缺粗使嬷嬷。” 秋英毕恭毕敬向乔巧行礼,口称:“奴婢拜见四娘子。” 乔巧张圆嘴,半晌合不上。心想子骞这孩子,真是出息了,给她把事情办得这么圆满! 无怪乎云以墨要把他这徒弟推出来。 伏子骞这真算是帮她躲过一劫了。 不然,家里多了那对灾星夫妻,不知会被祸害成什么样? 她连忙说:“子骞,辛苦你了!你快回去吃饭,饭冷了让厨房给你热热!秋英,你也下去去领你的东西,吃饭。” 伏子骞领着秋英往外走,想起来停住脚步:“四娘子,明日您回村将我爹接来便是。新宅事多,我得留下理理。” “好。” 乔巧一口答应,心里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把这童工压榨的,都顾不上自个爹了…… 不过其他人回不去,孤云作为有心培养的助手,必须跟着她。 乔巧走出屋,发现孤云的屋门开着,她扣了扣门板,走进去。 孤云撸高袖子,手里拿块抹布,脚边摆着一盆水,正蹲着擦洗地板。 听到声音,连忙站起来迎接:“四娘子!” 乔巧打量一眼房间,床上被褥已经铺好了。青色帐幔,扯得一根多余的凌乱皱褶也没有,挂在柱头上。 整间屋除了地板是湿的,窗子缝、桌子腿、踢脚线,擦得纤尘不染。 乔巧怀疑这姑娘洁癖比她严重多了…… 尤其看到孤云领来的洗漱用具,茶盅茶杯花纹一致对外;床单边缘绣线与地面平行;枕巾四角每个角大小折叠大致相同的时候。 她不禁深深望了眼对方。 这样苛求完美的人,却需忍受她自己毁容的不完美,不知心里该有多么痛苦、压抑! “四娘子……” 孤云被她看得惴惴不安,捏住抹布的五指,不自觉收紧。 “孤云,明天我要回村,你和我一起。今晚早些休息!” 乔巧回过神,说明来意。 “是!” 孤云松了一口气,欣然回答。 乔巧想走,又觉得身为领导,应该多关心下属,便站住脚。 “吃过饭了吗?环境习惯得如何?” “吃过了。我很喜欢这里,谢谢四娘子!” 孤云诚挚的回答。她有种预感,跟着这位四娘子,她的命运会被大大改变。 乔巧笑了笑,没说什么,走了出去。信步来到后院,只见灯火通明,丁乐丁盼带着四个丫头,正在小花园里玩耍。 丁乐与晓玉、祝芳芳,头碰头地研究女红;采绿和小夏一左一右帮丁盼推秋千架,乐得小人儿在秋千架上笑得咯咯的,前仰后合。 乔巧郁闷得心绞痛。 这清莹迟迟不开学,把这俩孩子彻底放飞了! 她板着脸上前。 “乐儿、盼儿,你们玩一整天,该回去写作业了!娘以前让你们每天至少写三篇大字,背三次加减乘法表,没忘记?” 之前她考武举顾不上,现在闲下来了,孩子们学业必须抓! 小夏和祝芳芳呆立旁边,吓得脸色泛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丁乐蔫头蔫脑拿着绣绷子站立听训。丁盼规规矩矩从秋千架下来,苦着小脸。 “娘,您不是说天黑了伤眼睛,让我和姐姐不要在晚上看书绣花吗?” 乔巧一顿。 “不默写字可以,背加减乘法表没问题?” 目光扫向旁边尴尬着的晓玉和采绿。 “你们回去督促大姑娘和二姑娘,背三遍加减乘法表,顺便教小夏和祝芳芳!明早回村,车上我要考你们!” “是,四娘子!” 晓玉和采绿连忙答应。 丁盼撅起嘴。丁乐握住妹妹的小手捏了捏,乖巧地回答:“娘,您放心,我和妹妹的功课不会落下的。” 经历这么多事,她现在很清楚谁是真正为她和妹妹好。 只是有时候,她对自己的爱好难以割舍…… 目送一群小女孩叽叽喳喳离开花园,乔巧放下叉在腰间的手,转头看了眼四周。 目光被秋千架吸引,不由自主,上前摸了一把。拉着绳索,慢慢坐下去。秋千架轻轻荡起来的时候,她的嘴角,不由自主也弯起来。 放飞的感觉,的确是好。 次日大早,温伯驾车,将乔巧母女送回余家村。因为车上位置不够,只带了晓玉、采绿、孤云。小夏和祝芳芳留在了新宅。 路上乔巧抽查两个闺女的功课。 丁盼记性好,只要不用她写字,背书肯定没问题。 丁乐管着发月钱,加减法也下了苦功学。不足之处在于乘法,刚接触不久,背得磕磕巴巴。 至于晓玉和采绿,学得比丁乐丁盼还好一点。 乔巧表示满意。 这四个女孩子都是比较聪明那种,好好教导,长大一定有出息。 村头哨卡执勤的巡逻队员,望到眼熟的马车“哒哒”从官道驶过来,两眼放亮。 从木头架子搭的岗哨跳下来,扭身就往村里跑。 一边跑,一边“镗镗”用力敲锣,大喊大叫。 “乔举人回来了!乔举人回来了!” 第432章 穷人的天堂 向锦嫂子打听了下其他人的用餐情况,发现伏子骞把食谱是分了等级的。 云以墨因不喜甜食,饭菜比她少了甜豆粥和花糕。 伏子骞、温伯、锦嫂子、晓玉、采绿几人,在云以墨份额的基础上,炙骨肉、腊肉分量减少一半。 往后小夏、祝芳芳、孤云等人依次递减。到粗使嬷嬷、小厮、十名少年那里,只剩四分之一配额的腊肉,没有了炙骨肉。 饶是如此,大家依旧吃得心满意足,满嘴流油。 对于长期茹素,生存环境艰难的人来说,新家对他们不亚于天堂。 有新衣穿,有温暖的被褥盖,第一天到就有肉吃……这种生活,他们以前想也不敢想! 乔巧琢磨一下,想着让伏子骞当管家了,就应该信任他的决定。 她现在家大业大,如果还是如从前一样,主仆不分,吃大锅饭,没什么好处。伏子骞既然这样改变旧例,肯定有他的道理。 伏子骞掌灯时分才回来。 没有带回红燕的男人,甚至红燕也不见了。身后跟了一位皮肤黝黑,眼神清明的陌生女子。一身补丁布衣,浆洗得发白。 “四娘子,我从旁打听了下。那红燕夫妻,是因为一个偷盗、一个赌博,才被主家卖掉的。” 伏子骞对着愣神的乔巧回报道:“所以,我把那红燕退给顾牙婆了,另外,买了这位秋英嫂子补缺粗使嬷嬷。” 秋英毕恭毕敬向乔巧行礼,口称:“奴婢拜见四娘子。” 乔巧张圆嘴,半晌合不上。心想子骞这孩子,真是出息了,给她把事情办得这么圆满! 无怪乎云以墨要把他这徒弟推出来。 伏子骞这真算是帮她躲过一劫了。 不然,家里多了那对灾星夫妻,不知会被祸害成什么样? 她连忙说:“子骞,辛苦你了!你快回去吃饭,饭冷了让厨房给你热热!秋英,你也下去去领你的东西,吃饭。” 伏子骞领着秋英往外走,想起来停住脚步:“四娘子,明日您回村将我爹接来便是。新宅事多,我得留下理理。” “好。” 乔巧一口答应,心里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把这童工压榨的,都顾不上自个爹了…… 不过其他人回不去,孤云作为有心培养的助手,必须跟着她。 乔巧走出屋,发现孤云的屋门开着,她扣了扣门板,走进去。 孤云撸高袖子,手里拿块抹布,脚边摆着一盆水,正蹲着擦洗地板。 听到声音,连忙站起来迎接:“四娘子!” 乔巧打量一眼房间,床上被褥已经铺好了。青色帐幔,扯得一根多余的凌乱皱褶也没有,挂在柱头上。 整间屋除了地板是湿的,窗子缝、桌子腿、踢脚线,擦得纤尘不染。 乔巧怀疑这姑娘洁癖比她严重多了…… 尤其看到孤云领来的洗漱用具,茶盅茶杯花纹一致对外;床单边缘绣线与地面平行;枕巾四角每个角大小折叠大致相同的时候。 她不禁深深望了眼对方。 这样苛求完美的人,却需忍受她自己毁容的不完美,不知心里该有多么痛苦、压抑! “四娘子……” 孤云被她看得惴惴不安,捏住抹布的五指,不自觉收紧。 “孤云,明天我要回村,你和我一起。今晚早些休息!” 乔巧回过神,说明来意。 “是!” 孤云松了一口气,欣然回答。 乔巧想走,又觉得身为领导,应该多关心下属,便站住脚。 “吃过饭了吗?环境习惯得如何?” “吃过了。我很喜欢这里,谢谢四娘子!” 孤云诚挚的回答。她有种预感,跟着这位四娘子,她的命运会被大大改变。 乔巧笑了笑,没说什么,走了出去。信步来到后院,只见灯火通明,丁乐丁盼带着四个丫头,正在小花园里玩耍。 丁乐与晓玉、祝芳芳,头碰头地研究女红;采绿和小夏一左一右帮丁盼推秋千架,乐得小人儿在秋千架上笑得咯咯的,前仰后合。 乔巧郁闷得心绞痛。 这清莹迟迟不开学,把这俩孩子彻底放飞了! 她板着脸上前。 “乐儿、盼儿,你们玩一整天,该回去写作业了!娘以前让你们每天至少写三篇大字,背三次加减乘法表,没忘记?” 之前她考武举顾不上,现在闲下来了,孩子们学业必须抓! 小夏和祝芳芳呆立旁边,吓得脸色泛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丁乐蔫头蔫脑拿着绣绷子站立听训。丁盼规规矩矩从秋千架下来,苦着小脸。 “娘,您不是说天黑了伤眼睛,让我和姐姐不要在晚上看书绣花吗?” 乔巧一顿。 “不默写字可以,背加减乘法表没问题?” 目光扫向旁边尴尬着的晓玉和采绿。 “你们回去督促大姑娘和二姑娘,背三遍加减乘法表,顺便教小夏和祝芳芳!明早回村,车上我要考你们!” “是,四娘子!” 晓玉和采绿连忙答应。 丁盼撅起嘴。丁乐握住妹妹的小手捏了捏,乖巧地回答:“娘,您放心,我和妹妹的功课不会落下的。” 经历这么多事,她现在很清楚谁是真正为她和妹妹好。 只是有时候,她对自己的爱好难以割舍…… 目送一群小女孩叽叽喳喳离开花园,乔巧放下叉在腰间的手,转头看了眼四周。 目光被秋千架吸引,不由自主,上前摸了一把。拉着绳索,慢慢坐下去。秋千架轻轻荡起来的时候,她的嘴角,不由自主也弯起来。 放飞的感觉,的确是好。 次日大早,温伯驾车,将乔巧母女送回余家村。因为车上位置不够,只带了晓玉、采绿、孤云。小夏和祝芳芳留在了新宅。 路上乔巧抽查两个闺女的功课。 丁盼记性好,只要不用她写字,背书肯定没问题。 丁乐管着发月钱,加减法也下了苦功学。不足之处在于乘法,刚接触不久,背得磕磕巴巴。 至于晓玉和采绿,学得比丁乐丁盼还好一点。 乔巧表示满意。 这四个女孩子都是比较聪明那种,好好教导,长大一定有出息。 村头哨卡执勤的巡逻队员,望到眼熟的马车“哒哒”从官道驶过来,两眼放亮。 从木头架子搭的岗哨跳下来,扭身就往村里跑。 一边跑,一边“镗镗”用力敲锣,大喊大叫。 “乔举人回来了!乔举人回来了!” 第433章 举人回村 乔巧一脸懵逼掀起车帘往外看。 这架势咋搞得她像鬼子进村似的? 过了一会儿,人声鼎沸,从村子里各处涌出来不少人。纷纷击鼓敲锣,手举数条横幅、无数彩旗。 温伯第一次独立驾驶马车,十分紧张,连忙把车停到路边。怕马受惊,还站旁边用身子挡住马的视线。 乔巧从车上跳下来,望那横幅。只见上面写着: “恭贺乔夫人高中!” “十里八乡第一人!” “欢迎乔举人回村!” 再看黑压压的欢迎队伍靠近,领头的是余志和。乔满囤和蔺清莹在其中;乔老爹乔老太在其中;乔满仓田三翠各牵一个孩子…… 常石匠、余永、余二哥、孙进孙杰兄弟、雷星火、林家父子、余大宝、陶先生…… 总之她认识不认识,讨厌不讨厌的人,几乎都从家里跑出来迎接她了! 乔巧再一次感受到她中举前后的巨大差别。 当初她和云以墨、五弟他们,抗击匪徒,救了村里的大半村民,也没能得到他们这么热忱真切的欢迎啊! 乔巧心里稍微有些冷。 不过看到家人亲朋,她还是笑了出来。 无论如何,这些人中总有她在意的,还有在意她的。 “四侄女!恭喜恭喜啊!高中举人,还是乡试第二名亚元!” 笑容满面、喜气洋洋的余志和,隔老远就冲乔巧拱手。 “为咱们余家村,大大争了口气。这份殊荣,我们一定要开祠堂,告慰列祖列宗!你可是余家村几十年来,出的唯一一位举人啊!” 乔巧抽抽嘴角,这人是高兴糊涂了? 她凑近余志和,小声说:“志和叔,我家是外姓人!” “没事儿!余家村还剩了几个姓余的人?” 余志和大手一挥。 “我爹说了,以后乔,作为咱村第二大姓。一个举人、一个秀才,你们乔家,完全有资格让祖宗牌位进驻祠堂,享受后世子孙烟火的供奉!” 乔巧瞅了眼自己爹娘。 只见乔老爹激动得热泪盈眶,扯着袖子,擦流到腮边的泪水。 她知道乔老爹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莫过于有田有地。最怕的是作为外姓人,死后无葬身之地! 现在里正松口让乔家祖宗牌位进驻祠堂,这是正式接纳了乔氏一族。 对于乔老爹而言,远远大过他所求。他怎不泪流满面,喜极而泣! 他以为自家今后都不会再有根了,而现在,他重新拥有了自己的根。 再次看向乔巧,乔老爹心中五味复杂,百感交集。 这一切,都是他曾经轻视、不注重的闺女带给他的! 他固执地认为:女不如男。闺女嫁出去了,便是泼出去的水。 可这种信念,不知不觉,竟在心中轰然坍塌了…… “走,上我家坐坐!” 余志和摆手。 “四侄女,听说你今日要回来,我爹一大早就吩咐朱嫂子准备饭菜,吩咐我务必要把你请至家中做客呢!” 余永旁边插口:“余里正,我家饭菜也备好了,今日还是让乔四妹去我家吃饭?” 常石匠抢着直接对乔巧说:“四侄女,你常婶儿还有静娴那丫头,大早就起来择菜切肉,还是上我家去!” 陶先生文质彬彬地一拱手:“乔举人,我邀请了一些城里的读书人,在家中举办花会,他们都迫切想一睹武举人的风采……” 乔巧…… 得亏她是女的。 不然这么一大群人围着她吵吵闹闹,怕是要动手拉她,将她“五马分尸”了! 丁乐丁盼等人见这阵势,缩在马车里面,都不敢下来。 余志和瞪两眼常石匠等人,敢跟他抢人?刚要发威,乔巧抱拳,向周围人团团一揖。 “多谢众位乡邻邀请!有些事,我想先与余里正谈谈。以后有空,我再登门拜见各位乡邻。” 她这么说了,大家不便强人所难。叮咛乔巧改日一定要上门做客后,才纷纷散去。 余志和觉得乔巧特给自己面子,十分高兴,连同对乔巧的娘家人,一并发出邀请。 乔巧把丁乐丁盼抱下车。从一车礼盒之中,拣出两瓶好酒,两盒上等茶叶。 然后让温伯带其他人先回家。自己拿上礼盒,领着闺女,和娘家人一起,跟随余志和去他家。 老余里正拄着拐杖,坐在门口,伸长脖子看外面的黄土路。 终于见到儿子带领一大群人,往自家这个方向走。他顿时激动起来,夺夺的拐杖点地,颤巍巍走进院子,朝厨房方向喊。 “朱嫂子,多弄点肉菜!别客人多待会不够吃?” 回过身来,余志和带着乔巧一家人,已踏进大门槛。 乔巧觉得老余里正身体好多了。这精神劲儿,能拄拐杖自己在院子里行走了? 同着家人,笑着行礼招呼。 “余爷爷,我们一大家子,来叨扰您了!您这身体看上去好多了啊?” “托福,托福。” 老余里正笑得一脸祥和。 如今卸了任,不操心那么多有的没的,他觉得自己胸襟都开阔了不少。 倒是他儿子步了他后尘,日日焦头烂额的。 余志和接了乔巧给的礼物,放进屋去,又多搬出几把椅子,请乔老爹等人坐下。 这次乔巧是主角,大家围绕着她坐。除了乔满囤和蔺清莹,其他人非常好奇,不停问乔巧考武举的事。 老余里正手撑着拐杖,上半身微微前倾,瞅着乔巧问:“四侄女,你现在是武举人了,准备后面的路咋走?” 乔巧笑笑:“自然是好好准备,参加秋季的会试。” “那……你是想要日后做武官吗?” 老余里正的问题,令得乔巧一怔。 她没有想那么长远。 “官府不会任用我这个女子为武官?” 因为觉得不可能,所以她肆无忌惮去争取荣誉。 “或许盛世没有这个可能性,但现在是乱世啊!” 老余里正颇有深意地笑了笑。 “须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如今正是各位皇子争夺天下的紧要关头,他们急需人才。真要是任命你为武官,也没什么不可能!” “历朝历代,也不乏女武将、女土司的存在。” 一席话,让乔巧陷入沉默。 乔家人全部忧心忡忡地看向乔巧。 第433章 举人回村 乔巧一脸懵逼掀起车帘往外看。 这架势咋搞得她像鬼子进村似的? 过了一会儿,人声鼎沸,从村子里各处涌出来不少人。纷纷击鼓敲锣,手举数条横幅、无数彩旗。 温伯第一次独立驾驶马车,十分紧张,连忙把车停到路边。怕马受惊,还站旁边用身子挡住马的视线。 乔巧从车上跳下来,望那横幅。只见上面写着: “恭贺乔夫人高中!” “十里八乡第一人!” “欢迎乔举人回村!” 再看黑压压的欢迎队伍靠近,领头的是余志和。乔满囤和蔺清莹在其中;乔老爹乔老太在其中;乔满仓田三翠各牵一个孩子…… 常石匠、余永、余二哥、孙进孙杰兄弟、雷星火、林家父子、余大宝、陶先生…… 总之她认识不认识,讨厌不讨厌的人,几乎都从家里跑出来迎接她了! 乔巧再一次感受到她中举前后的巨大差别。 当初她和云以墨、五弟他们,抗击匪徒,救了村里的大半村民,也没能得到他们这么热忱真切的欢迎啊! 乔巧心里稍微有些冷。 不过看到家人亲朋,她还是笑了出来。 无论如何,这些人中总有她在意的,还有在意她的。 “四侄女!恭喜恭喜啊!高中举人,还是乡试第二名亚元!” 笑容满面、喜气洋洋的余志和,隔老远就冲乔巧拱手。 “为咱们余家村,大大争了口气。这份殊荣,我们一定要开祠堂,告慰列祖列宗!你可是余家村几十年来,出的唯一一位举人啊!” 乔巧抽抽嘴角,这人是高兴糊涂了? 她凑近余志和,小声说:“志和叔,我家是外姓人!” “没事儿!余家村还剩了几个姓余的人?” 余志和大手一挥。 “我爹说了,以后乔,作为咱村第二大姓。一个举人、一个秀才,你们乔家,完全有资格让祖宗牌位进驻祠堂,享受后世子孙烟火的供奉!” 乔巧瞅了眼自己爹娘。 只见乔老爹激动得热泪盈眶,扯着袖子,擦流到腮边的泪水。 她知道乔老爹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莫过于有田有地。最怕的是作为外姓人,死后无葬身之地! 现在里正松口让乔家祖宗牌位进驻祠堂,这是正式接纳了乔氏一族。 对于乔老爹而言,远远大过他所求。他怎不泪流满面,喜极而泣! 他以为自家今后都不会再有根了,而现在,他重新拥有了自己的根。 再次看向乔巧,乔老爹心中五味复杂,百感交集。 这一切,都是他曾经轻视、不注重的闺女带给他的! 他固执地认为:女不如男。闺女嫁出去了,便是泼出去的水。 可这种信念,不知不觉,竟在心中轰然坍塌了…… “走,上我家坐坐!” 余志和摆手。 “四侄女,听说你今日要回来,我爹一大早就吩咐朱嫂子准备饭菜,吩咐我务必要把你请至家中做客呢!” 余永旁边插口:“余里正,我家饭菜也备好了,今日还是让乔四妹去我家吃饭?” 常石匠抢着直接对乔巧说:“四侄女,你常婶儿还有静娴那丫头,大早就起来择菜切肉,还是上我家去!” 陶先生文质彬彬地一拱手:“乔举人,我邀请了一些城里的读书人,在家中举办花会,他们都迫切想一睹武举人的风采……” 乔巧…… 得亏她是女的。 不然这么一大群人围着她吵吵闹闹,怕是要动手拉她,将她“五马分尸”了! 丁乐丁盼等人见这阵势,缩在马车里面,都不敢下来。 余志和瞪两眼常石匠等人,敢跟他抢人?刚要发威,乔巧抱拳,向周围人团团一揖。 “多谢众位乡邻邀请!有些事,我想先与余里正谈谈。以后有空,我再登门拜见各位乡邻。” 她这么说了,大家不便强人所难。叮咛乔巧改日一定要上门做客后,才纷纷散去。 余志和觉得乔巧特给自己面子,十分高兴,连同对乔巧的娘家人,一并发出邀请。 乔巧把丁乐丁盼抱下车。从一车礼盒之中,拣出两瓶好酒,两盒上等茶叶。 然后让温伯带其他人先回家。自己拿上礼盒,领着闺女,和娘家人一起,跟随余志和去他家。 老余里正拄着拐杖,坐在门口,伸长脖子看外面的黄土路。 终于见到儿子带领一大群人,往自家这个方向走。他顿时激动起来,夺夺的拐杖点地,颤巍巍走进院子,朝厨房方向喊。 “朱嫂子,多弄点肉菜!别客人多待会不够吃?” 回过身来,余志和带着乔巧一家人,已踏进大门槛。 乔巧觉得老余里正身体好多了。这精神劲儿,能拄拐杖自己在院子里行走了? 同着家人,笑着行礼招呼。 “余爷爷,我们一大家子,来叨扰您了!您这身体看上去好多了啊?” “托福,托福。” 老余里正笑得一脸祥和。 如今卸了任,不操心那么多有的没的,他觉得自己胸襟都开阔了不少。 倒是他儿子步了他后尘,日日焦头烂额的。 余志和接了乔巧给的礼物,放进屋去,又多搬出几把椅子,请乔老爹等人坐下。 这次乔巧是主角,大家围绕着她坐。除了乔满囤和蔺清莹,其他人非常好奇,不停问乔巧考武举的事。 老余里正手撑着拐杖,上半身微微前倾,瞅着乔巧问:“四侄女,你现在是武举人了,准备后面的路咋走?” 乔巧笑笑:“自然是好好准备,参加秋季的会试。” “那……你是想要日后做武官吗?” 老余里正的问题,令得乔巧一怔。 她没有想那么长远。 “官府不会任用我这个女子为武官?” 因为觉得不可能,所以她肆无忌惮去争取荣誉。 “或许盛世没有这个可能性,但现在是乱世啊!” 老余里正颇有深意地笑了笑。 “须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如今正是各位皇子争夺天下的紧要关头,他们急需人才。真要是任命你为武官,也没什么不可能!” “历朝历代,也不乏女武将、女土司的存在。” 一席话,让乔巧陷入沉默。 乔家人全部忧心忡忡地看向乔巧。 第434章 不争一时长短 众所周知乔巧一开始只是奔着奖赏和荣誉去的!包括他们,从来没想过让乔巧姐弟上战场。 乔满囤倒是幸运被提前刷下来了;可乔巧在武举中大放异彩,越走越远,应该早就被官府和朝廷注意到了? 接下来,乔巧该怎么办?如何选择? 沉默片刻,乔巧露出明朗的笑容。 “顺应天意!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朝廷肯让我绿袍加身,掌握兵权。我会保家卫民,辅佐明君,争取早日结束这乱世!” 还有,改变女性的地位。 或许这才是老天让她穿越这异世的原因。 “有志气!” 老余里正向她伸出一根大拇指。 “对了,张主薄说,举人名下有二百亩田可免税。我名下有九十亩,我娘家名下五六十亩,剩下的,里正叔你们有田需要挂靠在我名下吗?” 乔巧觉得张主薄让她回来好好考虑,应该是这个意思。 让她做人情。 余志和连忙说:“四侄女,这二百亩免税田,你可千万别拿次等田、坡田来挂靠!各种田税是不一样的?要挂靠,上等田才合算呀!” 乔巧恍然大悟。 她以为十税一、十五税一的税法,就是按种植作物的收获收税,原来良田贫瘠田之间,尚有区分? 那自然是挂靠良田划算啊! 乔老爹对于田地特别敏感,一听乔巧作为武举人,有二百亩的名额免税,喜出望外。 “四丫头,咱家现在有十五亩上等田……不、等等!我再去买十五亩!可以挂在你名下吗?” “爹,我给你五十亩的名额,我自己留五十亩的名额。” 乔巧心里盘算一下,说了这么句话。没有看乔老爹和乔满仓狂喜的表情,转向余志和和老余里正。 “此外,一百亩的名额,我打算给余家村!” 余里正家父子一阵激动,隐约猜到什么,听乔巧继续说。 “这一百亩不需要交税的收益,由志和叔来安排。办族学、救济特困村民、建设村子的各种基础设施,都可以!” 身为余家村走出去的举人,她自然要为自己的家乡,贡献绵力。 “太好了!” 老余里正激动地用拐杖连连顿地。 “族里有了这一百亩公田,咱们余家村,一定能兴旺发展起来!四侄女,我代表余家村的村民、子孙后代,向你表示最诚挚的感谢!” 说罢,推开余志和的搀扶,拄着拐杖站起来,硬是亲自给乔巧一揖到地。 乔巧连忙扶起摇摇晃晃的老余里正。 等大家重新落座后,商量办族学的事,余志和说:“陶先生刚来村时,便向我申请这办学的宅基地了。” 只是后面发生了太多事,他顾不上理这茬。加上县太爷拨给村里的资金,是用来建设村巡逻队的,不好挪作他用。 现在有公田的收益,一年少说几十两银子。 请陶先生坐镇,挑族里几个有潜质的孩子培养,总有一日,能再培养出一个秀才甚至举人?那余家村就能走上良性发展的金光大道了! 畅想未来,余家父子均是无比激动。 乔老爹等人同样高兴。 钱是自家闺女出的! 意味着族学办起来之后,乔盛乔洛,甚至他们的后代子孙,今后能减免束修、甚至入学。 要名声有名声,要实惠有实惠,何等快哉! 乔巧静候他们高兴劲儿缓解后,才提出自己预先想好的一个要求。 “志和叔,余爷爷,办这族学,我还有一个小小请求?” “四侄女你说!” 余志和毫不犹豫:“办这族学,你居功至伟。别说一个要求,提十个也理所应当啊!” 大家重重点头。 乔巧微笑,瞧了蔺清莹一眼:“族学,除了收男学生,也收愿意读书的女学生?男学和女学一起办,互不干扰!” 一听这话,先还热情洋溢的氛围,一下子冷却起来。 若不是说这话的人是乔巧,想必在座至少有两人开始反驳了。 “四侄女,这女学……不太好办呀?” 余志和皱眉。 对于乔巧的提议,他倒不怎么感觉意外。只是真要实施,可能阻力巨大。 “先不说有没有人家愿意送闺女来上学,就算有,女先生上哪里请?” “里正叔!” 蔺清莹站起来,走到乔巧身边,向余志和欠身一礼。 “我愿意担当这女先生。贫穷人家,但凡有愿意送孩子来女学的,我可以减免束修!” 她办的女学,到目前为止,对外招收的学生实际只有常静娴一人。乔巧的两个闺女和两个侍女,感觉是给她凑人头的。 她这女学办的,实在没多大意思。 如果能以余家村的名义办学,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至少表面上,她是和陶先生平起平坐,正规族学的先生了。 循序渐进,不争一时长短,她期望的是未来! 余志和一阵沉吟,看了看他爹。 乔巧留意大家脸色,不失时机地补充:“在女学彻底走上正轨之前,每一年,我会赞助一笔银子,帮助女学发展。” “族学不必单独修建女学的学舍,地点就定在我家。” 蔺清莹已经打算在县城买宅子。村里这处老宅,用来扩充女学正合适。 话说到这份上了,余志和明白两人就是想借村子的名义,承认女学。他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以后难保不定,儿子儿媳也给他生位千金啊!识文断字的女孩子,肯定比大字不识的农妇尊贵。 于是商定隔日,乔巧带乔老爹、余志和去衙门把这二百亩田地名额划分报备后,便开始修建族学。 考虑到公田收益不会马上提现,乔巧又捐了一百两银子,作为村子基建之用。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饭后,老余里正拄着拐杖,坚持跟着自己儿子,把乔巧等人送出大门。 直至眼望着乔巧进了自家院门,方才折回,对扶着他的儿子深喟着说了一句。 “和哥儿,你爹这一辈子,庸庸碌碌的。唯一没有做错的事,是站对了立场,没有容忍刘家继续作恶啊!” 他坚守住自己的底线,也最终得到了回报。 第434章 不争一时长短 众所周知乔巧一开始只是奔着奖赏和荣誉去的!包括他们,从来没想过让乔巧姐弟上战场。 乔满囤倒是幸运被提前刷下来了;可乔巧在武举中大放异彩,越走越远,应该早就被官府和朝廷注意到了? 接下来,乔巧该怎么办?如何选择? 沉默片刻,乔巧露出明朗的笑容。 “顺应天意!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朝廷肯让我绿袍加身,掌握兵权。我会保家卫民,辅佐明君,争取早日结束这乱世!” 还有,改变女性的地位。 或许这才是老天让她穿越这异世的原因。 “有志气!” 老余里正向她伸出一根大拇指。 “对了,张主薄说,举人名下有二百亩田可免税。我名下有九十亩,我娘家名下五六十亩,剩下的,里正叔你们有田需要挂靠在我名下吗?” 乔巧觉得张主薄让她回来好好考虑,应该是这个意思。 让她做人情。 余志和连忙说:“四侄女,这二百亩免税田,你可千万别拿次等田、坡田来挂靠!各种田税是不一样的?要挂靠,上等田才合算呀!” 乔巧恍然大悟。 她以为十税一、十五税一的税法,就是按种植作物的收获收税,原来良田贫瘠田之间,尚有区分? 那自然是挂靠良田划算啊! 乔老爹对于田地特别敏感,一听乔巧作为武举人,有二百亩的名额免税,喜出望外。 “四丫头,咱家现在有十五亩上等田……不、等等!我再去买十五亩!可以挂在你名下吗?” “爹,我给你五十亩的名额,我自己留五十亩的名额。” 乔巧心里盘算一下,说了这么句话。没有看乔老爹和乔满仓狂喜的表情,转向余志和和老余里正。 “此外,一百亩的名额,我打算给余家村!” 余里正家父子一阵激动,隐约猜到什么,听乔巧继续说。 “这一百亩不需要交税的收益,由志和叔来安排。办族学、救济特困村民、建设村子的各种基础设施,都可以!” 身为余家村走出去的举人,她自然要为自己的家乡,贡献绵力。 “太好了!” 老余里正激动地用拐杖连连顿地。 “族里有了这一百亩公田,咱们余家村,一定能兴旺发展起来!四侄女,我代表余家村的村民、子孙后代,向你表示最诚挚的感谢!” 说罢,推开余志和的搀扶,拄着拐杖站起来,硬是亲自给乔巧一揖到地。 乔巧连忙扶起摇摇晃晃的老余里正。 等大家重新落座后,商量办族学的事,余志和说:“陶先生刚来村时,便向我申请这办学的宅基地了。” 只是后面发生了太多事,他顾不上理这茬。加上县太爷拨给村里的资金,是用来建设村巡逻队的,不好挪作他用。 现在有公田的收益,一年少说几十两银子。 请陶先生坐镇,挑族里几个有潜质的孩子培养,总有一日,能再培养出一个秀才甚至举人?那余家村就能走上良性发展的金光大道了! 畅想未来,余家父子均是无比激动。 乔老爹等人同样高兴。 钱是自家闺女出的! 意味着族学办起来之后,乔盛乔洛,甚至他们的后代子孙,今后能减免束修、甚至入学。 要名声有名声,要实惠有实惠,何等快哉! 乔巧静候他们高兴劲儿缓解后,才提出自己预先想好的一个要求。 “志和叔,余爷爷,办这族学,我还有一个小小请求?” “四侄女你说!” 余志和毫不犹豫:“办这族学,你居功至伟。别说一个要求,提十个也理所应当啊!” 大家重重点头。 乔巧微笑,瞧了蔺清莹一眼:“族学,除了收男学生,也收愿意读书的女学生?男学和女学一起办,互不干扰!” 一听这话,先还热情洋溢的氛围,一下子冷却起来。 若不是说这话的人是乔巧,想必在座至少有两人开始反驳了。 “四侄女,这女学……不太好办呀?” 余志和皱眉。 对于乔巧的提议,他倒不怎么感觉意外。只是真要实施,可能阻力巨大。 “先不说有没有人家愿意送闺女来上学,就算有,女先生上哪里请?” “里正叔!” 蔺清莹站起来,走到乔巧身边,向余志和欠身一礼。 “我愿意担当这女先生。贫穷人家,但凡有愿意送孩子来女学的,我可以减免束修!” 她办的女学,到目前为止,对外招收的学生实际只有常静娴一人。乔巧的两个闺女和两个侍女,感觉是给她凑人头的。 她这女学办的,实在没多大意思。 如果能以余家村的名义办学,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至少表面上,她是和陶先生平起平坐,正规族学的先生了。 循序渐进,不争一时长短,她期望的是未来! 余志和一阵沉吟,看了看他爹。 乔巧留意大家脸色,不失时机地补充:“在女学彻底走上正轨之前,每一年,我会赞助一笔银子,帮助女学发展。” “族学不必单独修建女学的学舍,地点就定在我家。” 蔺清莹已经打算在县城买宅子。村里这处老宅,用来扩充女学正合适。 话说到这份上了,余志和明白两人就是想借村子的名义,承认女学。他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以后难保不定,儿子儿媳也给他生位千金啊!识文断字的女孩子,肯定比大字不识的农妇尊贵。 于是商定隔日,乔巧带乔老爹、余志和去衙门把这二百亩田地名额划分报备后,便开始修建族学。 考虑到公田收益不会马上提现,乔巧又捐了一百两银子,作为村子基建之用。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饭后,老余里正拄着拐杖,坚持跟着自己儿子,把乔巧等人送出大门。 直至眼望着乔巧进了自家院门,方才折回,对扶着他的儿子深喟着说了一句。 “和哥儿,你爹这一辈子,庸庸碌碌的。唯一没有做错的事,是站对了立场,没有容忍刘家继续作恶啊!” 他坚守住自己的底线,也最终得到了回报。 第435章 没有免费的午餐 当初,谁会知道一个人人鄙夷轻视的弃妇,会走到今日这地步? 如果当初他人云亦云,打压乔巧,今时的余家村,应该如同隔壁的纪家村,成一片死域了。 余志和微微一笑。 “乔满囤,现在是县太爷亲自提拔的典史,两日后走马上任!” 曾经的小少年,站在了他们余家需要仰望的位置。 乔家这对姐弟,前途不可估量。 “若是当初乔家在村中借粮,爹多借给他们一些便好了!” 老余里正挺懊恼,他的眼光还是不够长远。 余志和…… “爹,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我们维持好现在与乔家的关系就行!” 回到老宅的乔巧,受到柳娘激动热情地迎接。伏安康也摸索着门框,跌跌撞撞走出来,闻声向乔巧行礼。 乔巧赶紧拉起两人,询问家里情况。 柳娘说:“四娘子,家里还好的。我怕山上藏着的粮食受潮,借每日砍柴的机会,背了些回来。” 乔巧在她陪同下,转悠一圈宅子。只见四下里家具摆设保持原样,仓库依旧塞得满满当当,地面整洁干净,很是满意。 柳娘十分忠心,人也勤快,可惜不识字。要不,是个很好的管家人选。 她让柳娘和伏安康在花厅沙发坐下,给他们二人说了自己城里宅子的事。 伏安康听到儿子当上管家,自己可以进城与儿子团聚,别提心里多高兴。他眼睛看不见,成日混吃等死,儿子出息了,他才有安全感。 至于柳娘,听说乔巧又买了两个厨娘,眼睛里的光彩,有些暗淡。 她知道自己手艺有限。说是厨娘,实际能做的就是乡下的粗茶淡饭。 四娘子现在是举人了,哪里还会想吃她做的饭菜? 所以,当乔巧问她愿意进城还是留在老宅,她毫不犹豫表示,自己愿意留在老宅。 这里是四娘子的大本营。 大姑娘二姑娘要在村里上女学;四娘子不可能一直住城里。所以,老宅才是她有用武之地的地方。 这个回答,乔巧预料到了,不意外。只是,她比较担心。 “柳娘,你一个人留守老宅的话,要注意安全。我暂时没有可信的人,安排过来和你一起守老宅?” 听她这么说,柳娘更高兴了。这不是表明自己非常重要吗? 她挺着身板答复。 “四娘子放心,我一定会守护好老宅!家里这大铁门一关,当初那么多匪徒,攻不进来。我怕什么?住在这里,人特别安心。” “何况,左邻右舍是四娘子的娘家人和朋友,有什么事,找他们就好!” 乔巧点点头:“我会尽快考核新来的人。有合适的,给你调过来当下手。” 发现柳娘视线停留在她身后的孤云身上,便让孤云上前,与柳娘见礼。 柳娘比孤云大,两人以姐妹相称。 乔巧说:“锦嫂子大概不会回来住了,她那间屋,收拾出来给孤云。孤云日后跟着我,两边都需得有个固定住处。” 柳娘一听,便明白这个孤云与众不同,得到四娘子格外器重了。 只是人与人的机遇不同。她不识字,天生就比晓玉、采绿这种人,处于劣势。 看看时间不早,柳娘问:“四娘子,晚饭已经准备好了,现在给您和两位姑娘送过来吗?” 乔巧望了眼黑下来的天色。 “才在里正家吃了饭回来,撑得慌,晚饭不太想吃了。你去问问乐儿和盼儿吃不吃?要吃,送她们屋里去。” 见柳娘点头,准备带孤云出去,她出声唤住。 “柳娘,以后村里会办女学,夫子还是我五弟媳。如果你想识字,只管去报名,束修我来交!” 柳娘心头一热,屈膝蹲身。 “谢谢四娘子,我一定不会辜负四娘子的期望!” 以前她和锦嫂子不想学。觉得这个年龄了,学不来、太辛苦。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四娘子身份地位日渐提升,家里下人越来越多。她如果不努力,会被后来小辈替代。 她不能容忍那种事发生! 追随四娘子,报答四娘子,是她现在唯一的愿望。 三人出去后,乔巧整理了下自己带回来的行李。把送给娘家人、老余叔家、常石匠家的礼物分门别类包好。 无外乎是些茶叶、酒、糕点,桓平城当地的土特产。 考虑到陶先生以后是村里的教书先生,关系不能闹太僵,也给包了一份。收拾好回房找出换洗衣物,去洗澡房沐浴更衣。 好久没有这样舒适悠闲地泡澡了。她躺在澡盆里,手指拨动水流,无比惬意。 然而这种愉快的心情,并没能维持多久。 听到院子外响起隐隐约约的马蹄声,随即有人大力“砰砰”拍门,她有种不祥预感。 迅速起身擦干身体,穿好衣裳,用大帕子将湿漉漉的头发擦了擦,走出沐浴间。 只见伏子骞牵着一匹军马,站在院子里,正和伏安康说话。 乔巧惊讶无比:“子骞,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新宅那边出什么事了?” 不然,伏子骞不可能连夜赶回村。 伏子骞丢下自个老爹,迎向乔巧。怕她着急,先安抚一句:“四娘子放心,新宅没出什么大事。” “只是……” 他目光扫向闻声跑出来看究竟的柳娘等人,领着乔巧单独进了花厅,才低声说下文。 “只是今日你们走后,有一名军汉拿着令牌找到家里,说骠骑将军紧急召见四娘子。所以,我骑着马赶紧来通知四娘子!” 乔巧觉得莫名其妙。 “长孙泽召见我?” 召见她做什么? “召见”这个词,不是用在上级对下级之间吗?她又不是他手下的兵! 一见四娘子这反应,伏子骞心说果然不出他师傅所料。连忙把云以墨教给他的话说了。 “四娘子,我师傅说,武举人作为预备役武官,是有义务、随时听从上一级将官召见指令的!” 换句话说,即便是知府大人,遇到紧急情况,也有权召集所辖范围内的武生、文生。 何况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骠骑将军发出征召令! 乔巧…… 就知道天下没有的午餐!那十两银子、十石粮的禄,果然不好拿。 第435章 没有免费的午餐 当初,谁会知道一个人人鄙夷轻视的弃妇,会走到今日这地步? 如果当初他人云亦云,打压乔巧,今时的余家村,应该如同隔壁的纪家村,成一片死域了。 余志和微微一笑。 “乔满囤,现在是县太爷亲自提拔的典史,两日后走马上任!” 曾经的小少年,站在了他们余家需要仰望的位置。 乔家这对姐弟,前途不可估量。 “若是当初乔家在村中借粮,爹多借给他们一些便好了!” 老余里正挺懊恼,他的眼光还是不够长远。 余志和…… “爹,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我们维持好现在与乔家的关系就行!” 回到老宅的乔巧,受到柳娘激动热情地迎接。伏安康也摸索着门框,跌跌撞撞走出来,闻声向乔巧行礼。 乔巧赶紧拉起两人,询问家里情况。 柳娘说:“四娘子,家里还好的。我怕山上藏着的粮食受潮,借每日砍柴的机会,背了些回来。” 乔巧在她陪同下,转悠一圈宅子。只见四下里家具摆设保持原样,仓库依旧塞得满满当当,地面整洁干净,很是满意。 柳娘十分忠心,人也勤快,可惜不识字。要不,是个很好的管家人选。 她让柳娘和伏安康在花厅沙发坐下,给他们二人说了自己城里宅子的事。 伏安康听到儿子当上管家,自己可以进城与儿子团聚,别提心里多高兴。他眼睛看不见,成日混吃等死,儿子出息了,他才有安全感。 至于柳娘,听说乔巧又买了两个厨娘,眼睛里的光彩,有些暗淡。 她知道自己手艺有限。说是厨娘,实际能做的就是乡下的粗茶淡饭。 四娘子现在是举人了,哪里还会想吃她做的饭菜? 所以,当乔巧问她愿意进城还是留在老宅,她毫不犹豫表示,自己愿意留在老宅。 这里是四娘子的大本营。 大姑娘二姑娘要在村里上女学;四娘子不可能一直住城里。所以,老宅才是她有用武之地的地方。 这个回答,乔巧预料到了,不意外。只是,她比较担心。 “柳娘,你一个人留守老宅的话,要注意安全。我暂时没有可信的人,安排过来和你一起守老宅?” 听她这么说,柳娘更高兴了。这不是表明自己非常重要吗? 她挺着身板答复。 “四娘子放心,我一定会守护好老宅!家里这大铁门一关,当初那么多匪徒,攻不进来。我怕什么?住在这里,人特别安心。” “何况,左邻右舍是四娘子的娘家人和朋友,有什么事,找他们就好!” 乔巧点点头:“我会尽快考核新来的人。有合适的,给你调过来当下手。” 发现柳娘视线停留在她身后的孤云身上,便让孤云上前,与柳娘见礼。 柳娘比孤云大,两人以姐妹相称。 乔巧说:“锦嫂子大概不会回来住了,她那间屋,收拾出来给孤云。孤云日后跟着我,两边都需得有个固定住处。” 柳娘一听,便明白这个孤云与众不同,得到四娘子格外器重了。 只是人与人的机遇不同。她不识字,天生就比晓玉、采绿这种人,处于劣势。 看看时间不早,柳娘问:“四娘子,晚饭已经准备好了,现在给您和两位姑娘送过来吗?” 乔巧望了眼黑下来的天色。 “才在里正家吃了饭回来,撑得慌,晚饭不太想吃了。你去问问乐儿和盼儿吃不吃?要吃,送她们屋里去。” 见柳娘点头,准备带孤云出去,她出声唤住。 “柳娘,以后村里会办女学,夫子还是我五弟媳。如果你想识字,只管去报名,束修我来交!” 柳娘心头一热,屈膝蹲身。 “谢谢四娘子,我一定不会辜负四娘子的期望!” 以前她和锦嫂子不想学。觉得这个年龄了,学不来、太辛苦。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四娘子身份地位日渐提升,家里下人越来越多。她如果不努力,会被后来小辈替代。 她不能容忍那种事发生! 追随四娘子,报答四娘子,是她现在唯一的愿望。 三人出去后,乔巧整理了下自己带回来的行李。把送给娘家人、老余叔家、常石匠家的礼物分门别类包好。 无外乎是些茶叶、酒、糕点,桓平城当地的土特产。 考虑到陶先生以后是村里的教书先生,关系不能闹太僵,也给包了一份。收拾好回房找出换洗衣物,去洗澡房沐浴更衣。 好久没有这样舒适悠闲地泡澡了。她躺在澡盆里,手指拨动水流,无比惬意。 然而这种愉快的心情,并没能维持多久。 听到院子外响起隐隐约约的马蹄声,随即有人大力“砰砰”拍门,她有种不祥预感。 迅速起身擦干身体,穿好衣裳,用大帕子将湿漉漉的头发擦了擦,走出沐浴间。 只见伏子骞牵着一匹军马,站在院子里,正和伏安康说话。 乔巧惊讶无比:“子骞,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新宅那边出什么事了?” 不然,伏子骞不可能连夜赶回村。 伏子骞丢下自个老爹,迎向乔巧。怕她着急,先安抚一句:“四娘子放心,新宅没出什么大事。” “只是……” 他目光扫向闻声跑出来看究竟的柳娘等人,领着乔巧单独进了花厅,才低声说下文。 “只是今日你们走后,有一名军汉拿着令牌找到家里,说骠骑将军紧急召见四娘子。所以,我骑着马赶紧来通知四娘子!” 乔巧觉得莫名其妙。 “长孙泽召见我?” 召见她做什么? “召见”这个词,不是用在上级对下级之间吗?她又不是他手下的兵! 一见四娘子这反应,伏子骞心说果然不出他师傅所料。连忙把云以墨教给他的话说了。 “四娘子,我师傅说,武举人作为预备役武官,是有义务、随时听从上一级将官召见指令的!” 换句话说,即便是知府大人,遇到紧急情况,也有权召集所辖范围内的武生、文生。 何况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骠骑将军发出征召令! 乔巧…… 就知道天下没有的午餐!那十两银子、十石粮的禄,果然不好拿。 第436章 紧急征召令 “四娘子,您收拾一下,赶紧连夜出发啊?” 伏子骞见她又开始拿帕子慢腾腾擦头发,急得想跳脚。 “传令兵说长孙将军给出的期限,是明日巳时在泰源县南门外十里地汇集。您今日不在新宅,耽误一天,必须连夜起程,才能赶在巳时抵达了!” 乔巧手一顿,满脸狐疑看向他。 “一定要明早抵达吗?时间这么紧,我稍微晚一会不行?” 她又没拿军队的薪资,凭什么按军队的规矩约束她! 不满的情绪稍稍涌上来,她发现自己,确实是对长孙泽有不满的! 明明她每一轮武艺考试都碾压他人,可是,长孙泽竟然将之前一个排名第四、第五的人提上来,当了榜首。 没看到对方试卷,她很不心服。 她总觉得,长孙泽之所以把她压下去,多多少少与她的性别有关? 当然这种不满,她压在心底,没有对任何人表露过。 包括云以墨。 她不想被他误会成一个小心眼的人。 事实上,这种感觉冒出来,她自己也才发现,她并不是那么豁达。经历两世,她看不开的东西,其实还有很多。 “四娘子,师傅说征召令一下,延误期限或者抗拒不从的,都会被斩首示众!” 发现她又走神了,伏子骞到底是跳脚了。 “您快收拾东西准备出发,我还要去通知您的五弟乔满囤!” 乔巧一震:“你说什么?我五弟也被征召了?” “是,不止您和您五弟,我师傅也被征召了!” 伏子骞神情凝重。 “师傅说,这次征召不寻常,恐有大事发生?所以,他叫我来通知四娘子你们,他要去准备一些东西,迟一步与你们汇合!” “那你快去通知我五弟,子骞!我这里收拾一下,等他到来。” 乔巧心头一沉,扔下帕子,跑出花厅,让柳娘和孤云把两个闺女叫了出来。 丁乐丁盼已经睡下了,迷迷糊糊又被叫醒,披着衣裳出来,云里雾里的。 “娘,什么事啊?” 乔巧蹲下来,把两个孩子的外衣给裹紧,摸摸她们的头。 “乐儿,盼儿,娘和你们五舅舅,有要事要离开几天。你们的子骞哥哥,留下来照顾你们。一定要听他话,不要做任何危险的事,明白吗?” “娘,您要去哪里?” 丁盼揉着惺忪睡眼问。 “娘暂时也不知道……” 乔巧叹口气,回头看向柳娘等人:“你们好好照顾大姑娘和二姑娘!” 孤云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柳娘道:“四娘子,您放心!我先帮您收拾行李?” 乔巧默然点头。 好在她的盔甲和武器都带了回来。在柳娘和孤云的帮助下,她飞快穿好甲胄,打点妥行李。 尚湿着的头发没办法管了,直接用丝带绑了个马尾,扎上护额。 柳娘还给她临时装了几个压实的饭团、一个水囊,充当干粮。 临走前,乔巧手指花厅茶几摆的几个礼包,让柳娘等人明早给自己娘家、老余叔家等送去。 丁乐丁盼依依不舍牵住她们娘的衣角,直送出院门外。 乔巧点了点丁盼的小鼻头,又瞅丁乐一眼:“每天娘布置的作业一定要做啊?娘回来会检查的!” 一句话,把两个闺女涌到眼眶边的泪意,成功逼了回去。 挥动小手绢,给她们娘送别,丁盼悄悄和自己姐姐咬耳朵:“娘自己是举人,难道也想让咱们考举人?” 丁乐纠正她:“妹妹,娘是武举人。” 她们永远不可能成为她们娘那般厉害的存在。 牵着伏子骞骑过来的军马,走到村头,乔巧朝娘家方向张望。 既然军情紧急不敢延误,她就不去辞别爹娘他们了,省得耽误时间。 只是五弟小两口新婚不久便要分离,怕是难舍难分。 等了好一会儿,她才看到一骑飞马,自蔺清莹的宅子驰出来。速度非常快,似乎想甩掉身后的送行者。 近了一看,果然是乔满囤,身后坐着伏子骞。 见到乔巧,伏子骞一掠下马,目中流露出明显的不舍之意。 “四娘子,乔五爷,你们一定要保重好自己啊!” 乔巧翻身上马,安抚军马有些躁动的情绪,看向伏子骞。 “子骞,家里交给你了。帮我照顾好大姑娘和二姑娘!” 伏子骞挥手。 “四娘子,你们放心去!明日我便找常爷爷和余二叔修缮新宅。大姑娘和二姑娘,我也会把她们护送回城!” 这种非常时期,感觉还是县城里安全些。 叮嘱伏子骞后,姐弟俩抓紧时间,冒着夜色赶回泰源县。 余家村到县城的距离,马车要走半日功夫。不过他们胯下是军马,不用拉车,速度挺快。 大概半夜时分,两人便赶到泰源县东门。 乔家姐弟这张脸,就是目前最便利的通行证。 加上城楼上云以墨拿着传令兵给的铜牌等着,守城军士很痛快地开门,放乔家姐弟入城。 “我们边走边说。” 云以墨下城楼接着姐弟俩。知道两人此时有很多话要问,翻身上了自己的马,说:“南门外的十里坡距此还有段距离,不要在路上耽搁了!” 长孙泽治军非常严。在他那里,没有任何人情可言,四皇子出马也不管用。 所以,云以墨这么着急。 如果不是他必须准备一些行军打仗需用的东西,他就亲自回村接姐弟俩了。 三人纵马在街道奔驰。夜深人静,马蹄声听上去格外响亮。 乔满囤瞅着云以墨马后的两包行李,好奇地问:“阿兴,你这带了些什么东西,看上去很重?” “一些换洗衣裳、干粮、常用暗器工具,还有药物……” 乔满囤疑惑:“除了暗器工具,其他军营里有,何必带它?” “我们是作为非正规役的兵,临时被征召的,配给不会很齐……” 云以墨婉转暗示两人。 乔满囤恍然大悟。 那确实是的!之前守城战,高淮不就丢给他们两个干饼子加一个水囊? 睡的地方也是城楼旮沓,地为床,天为被。如果不是后来他们立了功,可能辛辛苦苦卖命一场,收获就是两干饼子加一水囊。 如果不幸战死,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抚恤钱! 难怪云以墨要准备这么东西。应该是把他们三人的,都准备齐了? 第436章 紧急征召令 “四娘子,您收拾一下,赶紧连夜出发啊?” 伏子骞见她又开始拿帕子慢腾腾擦头发,急得想跳脚。 “传令兵说长孙将军给出的期限,是明日巳时在泰源县南门外十里地汇集。您今日不在新宅,耽误一天,必须连夜起程,才能赶在巳时抵达了!” 乔巧手一顿,满脸狐疑看向他。 “一定要明早抵达吗?时间这么紧,我稍微晚一会不行?” 她又没拿军队的薪资,凭什么按军队的规矩约束她! 不满的情绪稍稍涌上来,她发现自己,确实是对长孙泽有不满的! 明明她每一轮武艺考试都碾压他人,可是,长孙泽竟然将之前一个排名第四、第五的人提上来,当了榜首。 没看到对方试卷,她很不心服。 她总觉得,长孙泽之所以把她压下去,多多少少与她的性别有关? 当然这种不满,她压在心底,没有对任何人表露过。 包括云以墨。 她不想被他误会成一个小心眼的人。 事实上,这种感觉冒出来,她自己也才发现,她并不是那么豁达。经历两世,她看不开的东西,其实还有很多。 “四娘子,师傅说征召令一下,延误期限或者抗拒不从的,都会被斩首示众!” 发现她又走神了,伏子骞到底是跳脚了。 “您快收拾东西准备出发,我还要去通知您的五弟乔满囤!” 乔巧一震:“你说什么?我五弟也被征召了?” “是,不止您和您五弟,我师傅也被征召了!” 伏子骞神情凝重。 “师傅说,这次征召不寻常,恐有大事发生?所以,他叫我来通知四娘子你们,他要去准备一些东西,迟一步与你们汇合!” “那你快去通知我五弟,子骞!我这里收拾一下,等他到来。” 乔巧心头一沉,扔下帕子,跑出花厅,让柳娘和孤云把两个闺女叫了出来。 丁乐丁盼已经睡下了,迷迷糊糊又被叫醒,披着衣裳出来,云里雾里的。 “娘,什么事啊?” 乔巧蹲下来,把两个孩子的外衣给裹紧,摸摸她们的头。 “乐儿,盼儿,娘和你们五舅舅,有要事要离开几天。你们的子骞哥哥,留下来照顾你们。一定要听他话,不要做任何危险的事,明白吗?” “娘,您要去哪里?” 丁盼揉着惺忪睡眼问。 “娘暂时也不知道……” 乔巧叹口气,回头看向柳娘等人:“你们好好照顾大姑娘和二姑娘!” 孤云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柳娘道:“四娘子,您放心!我先帮您收拾行李?” 乔巧默然点头。 好在她的盔甲和武器都带了回来。在柳娘和孤云的帮助下,她飞快穿好甲胄,打点妥行李。 尚湿着的头发没办法管了,直接用丝带绑了个马尾,扎上护额。 柳娘还给她临时装了几个压实的饭团、一个水囊,充当干粮。 临走前,乔巧手指花厅茶几摆的几个礼包,让柳娘等人明早给自己娘家、老余叔家等送去。 丁乐丁盼依依不舍牵住她们娘的衣角,直送出院门外。 乔巧点了点丁盼的小鼻头,又瞅丁乐一眼:“每天娘布置的作业一定要做啊?娘回来会检查的!” 一句话,把两个闺女涌到眼眶边的泪意,成功逼了回去。 挥动小手绢,给她们娘送别,丁盼悄悄和自己姐姐咬耳朵:“娘自己是举人,难道也想让咱们考举人?” 丁乐纠正她:“妹妹,娘是武举人。” 她们永远不可能成为她们娘那般厉害的存在。 牵着伏子骞骑过来的军马,走到村头,乔巧朝娘家方向张望。 既然军情紧急不敢延误,她就不去辞别爹娘他们了,省得耽误时间。 只是五弟小两口新婚不久便要分离,怕是难舍难分。 等了好一会儿,她才看到一骑飞马,自蔺清莹的宅子驰出来。速度非常快,似乎想甩掉身后的送行者。 近了一看,果然是乔满囤,身后坐着伏子骞。 见到乔巧,伏子骞一掠下马,目中流露出明显的不舍之意。 “四娘子,乔五爷,你们一定要保重好自己啊!” 乔巧翻身上马,安抚军马有些躁动的情绪,看向伏子骞。 “子骞,家里交给你了。帮我照顾好大姑娘和二姑娘!” 伏子骞挥手。 “四娘子,你们放心去!明日我便找常爷爷和余二叔修缮新宅。大姑娘和二姑娘,我也会把她们护送回城!” 这种非常时期,感觉还是县城里安全些。 叮嘱伏子骞后,姐弟俩抓紧时间,冒着夜色赶回泰源县。 余家村到县城的距离,马车要走半日功夫。不过他们胯下是军马,不用拉车,速度挺快。 大概半夜时分,两人便赶到泰源县东门。 乔家姐弟这张脸,就是目前最便利的通行证。 加上城楼上云以墨拿着传令兵给的铜牌等着,守城军士很痛快地开门,放乔家姐弟入城。 “我们边走边说。” 云以墨下城楼接着姐弟俩。知道两人此时有很多话要问,翻身上了自己的马,说:“南门外的十里坡距此还有段距离,不要在路上耽搁了!” 长孙泽治军非常严。在他那里,没有任何人情可言,四皇子出马也不管用。 所以,云以墨这么着急。 如果不是他必须准备一些行军打仗需用的东西,他就亲自回村接姐弟俩了。 三人纵马在街道奔驰。夜深人静,马蹄声听上去格外响亮。 乔满囤瞅着云以墨马后的两包行李,好奇地问:“阿兴,你这带了些什么东西,看上去很重?” “一些换洗衣裳、干粮、常用暗器工具,还有药物……” 乔满囤疑惑:“除了暗器工具,其他军营里有,何必带它?” “我们是作为非正规役的兵,临时被征召的,配给不会很齐……” 云以墨婉转暗示两人。 乔满囤恍然大悟。 那确实是的!之前守城战,高淮不就丢给他们两个干饼子加一个水囊? 睡的地方也是城楼旮沓,地为床,天为被。如果不是后来他们立了功,可能辛辛苦苦卖命一场,收获就是两干饼子加一水囊。 如果不幸战死,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抚恤钱! 难怪云以墨要准备这么东西。应该是把他们三人的,都准备齐了? 第437章 拿下面具 “阿兴……” 乔巧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长孙泽和他军中的人,认识你吗?” 乔满囤瞅了瞅他四姐和云以墨,有意放缓马缰,跟在两人身后。 “我常年游历在外,除了项叔和一些商户,少有见过我的人。” 云以墨明白乔巧的意思。 如果不是被长辈逼着,陪一些来家中“做客”的女眷出行,那些商户也没有机会认识他。 乔巧一听,放心多了。 云以墨的身份,这种节骨眼千万别节外生枝。长孙泽等人不认识他最好。 天色微明的时候,三人终于抵达南门外的十里坡。长孙泽的营帐很好找,因为其调动的是大军,密密匝匝安营在山坡上。 远远望见尚未靠近,坡下就闪出一彪巡逻军,将他们拦住。 “何人敢擅闯军营?百姓绕道!” 乔巧接过云以墨递来的铜牌,展示给巡逻队小头领看。 “我们是来自泰源县余家村的村民,奉长孙将军征召令,来此集合!” “余家村……” 小头目凑近看了看铜牌,再打量乔巧,突然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位姓乔的女武举人对不对?将军在主帐等候已久,你们快去!” 说罢,伸手给他们指了指方向。 谢过对方,乔巧三人纵马上山坡。等待守兵进去主帐通报的时候,乔巧好奇看了看驻军安营扎寨的情况。 她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目睹古代的军营。 原来军营外围,是一圈木墙。木墙由两排砍下的树干搭建,底部烧焦插进土里,外围长里围短,中间架木板。 这样便分为上下两层。上层军士放哨,下层放军资及让人休息。 而木墙中间,以什为单位扎帐篷,都统做单位为营区,主帐副帐插旗帜。各条道路骑兵巡逻,泾渭分明,壁垒森严。 若有生面孔出现在不属于自己队伍的帐篷间,立即会有什长出面审查。细作想要混进来,几乎不可能做到。 除非军队纪律不严明,军士本身心生懈怠。而这种情况,长孙泽的部队应该不会出现。 处在这样严苛的环境,乔满囤不自觉呼吸都放轻了。牵着自己的坐骑,悄悄靠近自己的四姐。 乔巧也紧张。 但她紧张的不是这氛围。而是想到长孙泽把这支军队开到南门来的用意? 是想要夺回皮水关,还是攻打平城? 无论哪一种,他们被召集到这来,都是想让他们为之出力当炮灰啊! 搞不好,她和五弟的命,得交代在长孙泽手中了。就不知道,这边死了,能不能穿回那边现代去? 她不怕死。 她怕的是,还有很多事没交代,还有一些人,放不下…… 她视线飘到云以墨身上。感受到她的注视,云以墨回过头,想安抚姐弟俩一句,军士从主帐里走了出来。 “三位可以进去了,坐骑兵器,请交由我暂时保管。” 兵器也要卸下,这是军规还是对他们的防范啊? 乔巧将自己的大盾牌、重剑及大弓,故意不放地上,而是直接送到那军士手里。 军士倒退两步,一下子把武器全掉地面了。连忙招呼帐外站岗的同伴,过来帮忙。 乔巧弯弯唇角,脸带一丝促狭,跟随云以墨和乔满囤大步进帐。 进入帐中后,光线略暗。只见几员全副盔甲的将领,围绕一身戎装的长孙泽,正在看当中一架张贴起来的地形图。 那地形图没有后世制作的精致,很抽象的各色线条。乔巧瞅一眼便低下头,双手抱拳,带头朝长孙泽行礼。 “小民乔巧、兄弟乔满囤、同乡云兴,奉命向长孙将军报道!” 主帐静了下来,十来道雪亮的眼神,汇集在她身上。 想必是对大名鼎鼎的女武举人好奇,没有过多关注其身后的云以墨和乔满囤。 乔巧被看麻木了,也不觉得如何,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等候长孙泽叫起。 “免礼。” 长孙泽放下手中的朱笔,转过身来,注意力顿时被戴着面具的云以墨吸引,露出怀疑的神情。 “乔举人,你身后之人,是你兄弟和那位……守城战中立功的下人?” “是。” 乔巧放下手,有意挡在云以墨身前:“不过他现在已脱籍,改名为云兴,不再是下人了!” “拿下面具,我瞧瞧。” 长孙泽没理她,直接对云以墨下令。 乔巧手心出汗,回头看向云以墨。 云以墨从容不迫,伸手揭去脸上的鹰面具。 旁边的乔满囤,面色大变,差点叫出声来! 饶是他有心理准备,之前猜到点什么,云以墨那熟悉的相貌,还是让他确定了对方到底是谁? 一瞬间他就明白自己四姐,为什么待“阿兴”与众不同了。 虽说庆幸对方死里逃生,可那条伤疤贯穿面部,将曾经温润如玉的二公子,彻底破了相,他心里不由得为之怜悯。 长孙泽专注审视云以墨的伤疤片刻,眸中犀利的亮光减弱,微微点头。 “行了,你把面具戴回去。” 顿了顿补充一句:“伤疤对于战士而言,是一种荣誉,你大可不必为此耿耿于怀!” 云以墨低头抱拳:“多谢将军开导!” 乔巧忽然没有那么讨厌这个长孙泽了。她觉得对方板正的铁血性格,意外有体恤人情的一面。 去除疑窦,长孙泽方回归正题,瞧向乔巧开口。 “乔举人,本将军将你们三人召集到这里,是因为你们土生土长,对这地方熟悉。本将军想拿下平城,少不了你们三人相助?” 乔巧一听,还真是和攻打平城有关! 对于让四皇子的军队掌控平城,她举双手双脚支持!若平城变成自家领地,余家村、泰源县不就很安全了吗?他们也不必考虑搬家。 “不知将军要我们如何助力?” 难道是跟随长孙军一起去攻城? 她的箭法,不知能不能发挥决定性作用。城墙高达十数丈,从远处往高处射,还是不太好操作的。 “乔满囤和云兴负责给本将军带路。” 乔满囤顿时明白过来,原来长孙将军打的也是奇袭主意。 但他和自己四姐都是献得此计,为何武经考试反而被那个穆容力压呢? 第437章 拿下面具 “阿兴……” 乔巧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长孙泽和他军中的人,认识你吗?” 乔满囤瞅了瞅他四姐和云以墨,有意放缓马缰,跟在两人身后。 “我常年游历在外,除了项叔和一些商户,少有见过我的人。” 云以墨明白乔巧的意思。 如果不是被长辈逼着,陪一些来家中“做客”的女眷出行,那些商户也没有机会认识他。 乔巧一听,放心多了。 云以墨的身份,这种节骨眼千万别节外生枝。长孙泽等人不认识他最好。 天色微明的时候,三人终于抵达南门外的十里坡。长孙泽的营帐很好找,因为其调动的是大军,密密匝匝安营在山坡上。 远远望见尚未靠近,坡下就闪出一彪巡逻军,将他们拦住。 “何人敢擅闯军营?百姓绕道!” 乔巧接过云以墨递来的铜牌,展示给巡逻队小头领看。 “我们是来自泰源县余家村的村民,奉长孙将军征召令,来此集合!” “余家村……” 小头目凑近看了看铜牌,再打量乔巧,突然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位姓乔的女武举人对不对?将军在主帐等候已久,你们快去!” 说罢,伸手给他们指了指方向。 谢过对方,乔巧三人纵马上山坡。等待守兵进去主帐通报的时候,乔巧好奇看了看驻军安营扎寨的情况。 她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目睹古代的军营。 原来军营外围,是一圈木墙。木墙由两排砍下的树干搭建,底部烧焦插进土里,外围长里围短,中间架木板。 这样便分为上下两层。上层军士放哨,下层放军资及让人休息。 而木墙中间,以什为单位扎帐篷,都统做单位为营区,主帐副帐插旗帜。各条道路骑兵巡逻,泾渭分明,壁垒森严。 若有生面孔出现在不属于自己队伍的帐篷间,立即会有什长出面审查。细作想要混进来,几乎不可能做到。 除非军队纪律不严明,军士本身心生懈怠。而这种情况,长孙泽的部队应该不会出现。 处在这样严苛的环境,乔满囤不自觉呼吸都放轻了。牵着自己的坐骑,悄悄靠近自己的四姐。 乔巧也紧张。 但她紧张的不是这氛围。而是想到长孙泽把这支军队开到南门来的用意? 是想要夺回皮水关,还是攻打平城? 无论哪一种,他们被召集到这来,都是想让他们为之出力当炮灰啊! 搞不好,她和五弟的命,得交代在长孙泽手中了。就不知道,这边死了,能不能穿回那边现代去? 她不怕死。 她怕的是,还有很多事没交代,还有一些人,放不下…… 她视线飘到云以墨身上。感受到她的注视,云以墨回过头,想安抚姐弟俩一句,军士从主帐里走了出来。 “三位可以进去了,坐骑兵器,请交由我暂时保管。” 兵器也要卸下,这是军规还是对他们的防范啊? 乔巧将自己的大盾牌、重剑及大弓,故意不放地上,而是直接送到那军士手里。 军士倒退两步,一下子把武器全掉地面了。连忙招呼帐外站岗的同伴,过来帮忙。 乔巧弯弯唇角,脸带一丝促狭,跟随云以墨和乔满囤大步进帐。 进入帐中后,光线略暗。只见几员全副盔甲的将领,围绕一身戎装的长孙泽,正在看当中一架张贴起来的地形图。 那地形图没有后世制作的精致,很抽象的各色线条。乔巧瞅一眼便低下头,双手抱拳,带头朝长孙泽行礼。 “小民乔巧、兄弟乔满囤、同乡云兴,奉命向长孙将军报道!” 主帐静了下来,十来道雪亮的眼神,汇集在她身上。 想必是对大名鼎鼎的女武举人好奇,没有过多关注其身后的云以墨和乔满囤。 乔巧被看麻木了,也不觉得如何,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等候长孙泽叫起。 “免礼。” 长孙泽放下手中的朱笔,转过身来,注意力顿时被戴着面具的云以墨吸引,露出怀疑的神情。 “乔举人,你身后之人,是你兄弟和那位……守城战中立功的下人?” “是。” 乔巧放下手,有意挡在云以墨身前:“不过他现在已脱籍,改名为云兴,不再是下人了!” “拿下面具,我瞧瞧。” 长孙泽没理她,直接对云以墨下令。 乔巧手心出汗,回头看向云以墨。 云以墨从容不迫,伸手揭去脸上的鹰面具。 旁边的乔满囤,面色大变,差点叫出声来! 饶是他有心理准备,之前猜到点什么,云以墨那熟悉的相貌,还是让他确定了对方到底是谁? 一瞬间他就明白自己四姐,为什么待“阿兴”与众不同了。 虽说庆幸对方死里逃生,可那条伤疤贯穿面部,将曾经温润如玉的二公子,彻底破了相,他心里不由得为之怜悯。 长孙泽专注审视云以墨的伤疤片刻,眸中犀利的亮光减弱,微微点头。 “行了,你把面具戴回去。” 顿了顿补充一句:“伤疤对于战士而言,是一种荣誉,你大可不必为此耿耿于怀!” 云以墨低头抱拳:“多谢将军开导!” 乔巧忽然没有那么讨厌这个长孙泽了。她觉得对方板正的铁血性格,意外有体恤人情的一面。 去除疑窦,长孙泽方回归正题,瞧向乔巧开口。 “乔举人,本将军将你们三人召集到这里,是因为你们土生土长,对这地方熟悉。本将军想拿下平城,少不了你们三人相助?” 乔巧一听,还真是和攻打平城有关! 对于让四皇子的军队掌控平城,她举双手双脚支持!若平城变成自家领地,余家村、泰源县不就很安全了吗?他们也不必考虑搬家。 “不知将军要我们如何助力?” 难道是跟随长孙军一起去攻城? 她的箭法,不知能不能发挥决定性作用。城墙高达十数丈,从远处往高处射,还是不太好操作的。 “乔满囤和云兴负责给本将军带路。” 乔满囤顿时明白过来,原来长孙将军打的也是奇袭主意。 但他和自己四姐都是献得此计,为何武经考试反而被那个穆容力压呢? 第438章 军令如山 “乔举人,带路者好找,但这个奇袭计划中,有重要的一环,非你莫属。” 长孙泽这一句话,透露出召集乔巧三人的原因。 “乡试案首穆容,在答卷中细述了这个奇袭计划,并且着重举荐你!” “穆容!” 他呼唤一声,右下手一员副将,应声而出。 乔巧三人惊讶地看过去,发现那个成为乡试县案首的穆容,竟然也在帐中。只是穿了全副盔甲,没有第一时间把他认出来! 穆容向乔巧抱拳,微微一笑。 长孙泽瞅着两人说:“具体怎么做,乔举人,你听穆容讲解。” 对于乔巧略带冷漠的目光,穆容没有在意,而是走到帐中,好声气地开口说:“原本一开始,我构想的这个奇袭计划,是不包含乔举人的。” “直到后来……” 他看了看乔巧,表情中含有敬佩。 “我看到乔举人在乡试中神力惊人,箭法超群,所以,我想这个奇袭计划如果有乔举人的加入,一定事半功倍!” 乔巧不吭声。 “后日是平城守将张俊的生辰。这段时间,陆续有临近城镇村庄进城给他献贺仪、祝寿。” 穆容得不到回应也不恼,继续解释。 “只是城门关卡盘查甚严,我们派出许多细作,都一去不回!” 乔巧听得直皱眉,忍不住打断他的话:“穆举人的意思,是要我去做这细作,里应外合,帮助你们拿下平城?” 乔满囤恼怒地瞪视穆容。 说的什么屁话,这是把自己四姐往死路推吗? 若不是碍于长孙泽在旁,他就忍不住要和穆容理论了! 穆容诚恳地对乔巧欠一欠身。 “乔举人,你是女子,很容易混进敌方关卡。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一位芊芊弱质,有武力和勇气,配合长孙将军夺取城门!” “你凭什么断定,我能成功混进关卡?” 乔巧不被他好话忽悠。 “我这张脸,现在在敌军中,应该有些辨识度了?” 穆容毫不避违:“我认识一位商人,他有平城的通行证。乔举人可以扮作他家中人,混进城!” 乔巧心里,不爽达到顶峰。 敢情,穆容能成为乡试案首,是把她作为一颗棋子,布局在答卷中,献给了长孙泽? 越想越生气,凭什么她要成为这个人立功的牺牲品,晋升的踏脚石? “我拒绝!” 转向长孙泽,冷冷说:“我不赞同穆举人的计划!” 长孙泽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回答。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怒意。摆手止住急切欲上前的穆容,淡淡开口。 “乔举人,你为何拒绝?为何不赞同?” 乔巧冷笑:“我宁愿上阵杀敌,真刀实枪;不愿意因穆举人纸上谈兵,枉送性命!” 此言既出,帐中一片寂静。 左右副将眼望乔巧,心生佩服。 敢于这样当众怼长孙将军的人,基本都长眠于地下了。这位女武举人,当真是无知者无畏呀! 长孙泽淡淡道:“乔举人,你按照穆举人计划行事。若有差池,你的家人,本将军负责抚养!” 乔巧…… 众人…… “你……” 乔巧气的拳头狠狠一攥!云以墨急忙踏前一步,顾不得许多将她手一把握住,挡在她身前。 “军令如山。” 长孙泽冷声说了四个字,语气随即转淡。 “乔举人,你初入军营不懂军规,本将军不予追究。再有下次帐前失仪,军法严惩!” 被云以墨一拦,乔巧内心的愤怒,潮水般退去。 这种既要她卖命,还压着她头要求驯服的作态,令她极其不满。但作为白身,她能有什么办法? 官大一级压死人。 不服,也只能憋着。 倒是穆容看向她,表情颇有些歉意。 他也只是有感而发,在乡试答卷上献计献策,谁知道长孙泽真的采用了呢? 乔巧的武力,令人望而生畏,他压根不想得罪这么一尊大佛! “穆容,按照之前商定的计划,你带乔举人去准备。乔巧!此后行动,你必须听穆容命令,明白吗?” 长孙泽点名道姓,语气严厉。 乔巧心不甘情不愿,勉强向上拱了拱手:“是……” 云以墨随之抱拳:“请长孙将军准许小民一同前往!” “你这脸辨识度太高,不宜前往。” 长孙泽瞅他一眼,转而看向旁边蠢蠢欲动的乔满囤。 “人多且容易暴露,就他二人可行。” 云以墨…… 乔满囤…… 心想这将军不吭不哈的,其实好欠揍…… 最后穆容领着乔巧出帐,感觉背后铠甲,被四道焦灼视线,烫穿了四个洞…… 他木着个脸,把乔巧带到军营一座比较偏僻的营帐外:“乔举人,请你在此稍候,我换了衣裳就来。” 乔巧打量一眼环境。帐外站着两名守军执勤,帐内横七竖八,或躺或坐十多人,好像在休息。有吃东西的,有低声聊天的。 穆容一走进去,她便听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咱们的穆举人回来了!” 穆容没吭声。只管走到自己铺位,收拾为数不多的行李。将身上盔甲,卸下来丢到地铺上。 他的举动,自然让同伴很不解。 “穆容,你为什么突然卸掉盔甲?将军大人集合兵马,我们是有可能上战场的啊!” “人家跟咱们又不一样!” 先前阴阳怪气的声音说:“他是武举人、乡试案首呢,我们会上战场,他可不一定!” “呸,什么武举人案首?连我倪三的力气也比不过……早知道,我也去考那劳什子武举了!” “听说乡试亚元,还是个女人呢?哈哈!” “咱们的将军要在一群小白脸和女人之中,筛选出案首亚元,确实太为难了!” 帐门外站岗的两名军士,听着帐内兄弟们的议论,再瞧瞧跟前冷淡一张脸、环抱双臂立着的乔巧,面色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他们要不要进去提醒伙伴们,被他们开嘲的正主就在门外? “长孙泽治军,不过如此。” 乔巧一声嗤笑,突然一掀帐帘,迈步走了进去! 门口军士一惊,赶紧左看右看,横身挡在门前。好好地站岗,立刻变成了望风。 闯进去的乔巧,无视目瞪口呆望向她的一群人,径直冲着傻眼的穆容,冷笑一声。 “穆举人,你还真能忍!别人质疑你乡试案首来路不正了,你还不赶紧护着你恩师,赏他们几个大耳刮子?” 第438章 军令如山 “乔举人,带路者好找,但这个奇袭计划中,有重要的一环,非你莫属。” 长孙泽这一句话,透露出召集乔巧三人的原因。 “乡试案首穆容,在答卷中细述了这个奇袭计划,并且着重举荐你!” “穆容!” 他呼唤一声,右下手一员副将,应声而出。 乔巧三人惊讶地看过去,发现那个成为乡试县案首的穆容,竟然也在帐中。只是穿了全副盔甲,没有第一时间把他认出来! 穆容向乔巧抱拳,微微一笑。 长孙泽瞅着两人说:“具体怎么做,乔举人,你听穆容讲解。” 对于乔巧略带冷漠的目光,穆容没有在意,而是走到帐中,好声气地开口说:“原本一开始,我构想的这个奇袭计划,是不包含乔举人的。” “直到后来……” 他看了看乔巧,表情中含有敬佩。 “我看到乔举人在乡试中神力惊人,箭法超群,所以,我想这个奇袭计划如果有乔举人的加入,一定事半功倍!” 乔巧不吭声。 “后日是平城守将张俊的生辰。这段时间,陆续有临近城镇村庄进城给他献贺仪、祝寿。” 穆容得不到回应也不恼,继续解释。 “只是城门关卡盘查甚严,我们派出许多细作,都一去不回!” 乔巧听得直皱眉,忍不住打断他的话:“穆举人的意思,是要我去做这细作,里应外合,帮助你们拿下平城?” 乔满囤恼怒地瞪视穆容。 说的什么屁话,这是把自己四姐往死路推吗? 若不是碍于长孙泽在旁,他就忍不住要和穆容理论了! 穆容诚恳地对乔巧欠一欠身。 “乔举人,你是女子,很容易混进敌方关卡。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一位芊芊弱质,有武力和勇气,配合长孙将军夺取城门!” “你凭什么断定,我能成功混进关卡?” 乔巧不被他好话忽悠。 “我这张脸,现在在敌军中,应该有些辨识度了?” 穆容毫不避违:“我认识一位商人,他有平城的通行证。乔举人可以扮作他家中人,混进城!” 乔巧心里,不爽达到顶峰。 敢情,穆容能成为乡试案首,是把她作为一颗棋子,布局在答卷中,献给了长孙泽? 越想越生气,凭什么她要成为这个人立功的牺牲品,晋升的踏脚石? “我拒绝!” 转向长孙泽,冷冷说:“我不赞同穆举人的计划!” 长孙泽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回答。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怒意。摆手止住急切欲上前的穆容,淡淡开口。 “乔举人,你为何拒绝?为何不赞同?” 乔巧冷笑:“我宁愿上阵杀敌,真刀实枪;不愿意因穆举人纸上谈兵,枉送性命!” 此言既出,帐中一片寂静。 左右副将眼望乔巧,心生佩服。 敢于这样当众怼长孙将军的人,基本都长眠于地下了。这位女武举人,当真是无知者无畏呀! 长孙泽淡淡道:“乔举人,你按照穆举人计划行事。若有差池,你的家人,本将军负责抚养!” 乔巧…… 众人…… “你……” 乔巧气的拳头狠狠一攥!云以墨急忙踏前一步,顾不得许多将她手一把握住,挡在她身前。 “军令如山。” 长孙泽冷声说了四个字,语气随即转淡。 “乔举人,你初入军营不懂军规,本将军不予追究。再有下次帐前失仪,军法严惩!” 被云以墨一拦,乔巧内心的愤怒,潮水般退去。 这种既要她卖命,还压着她头要求驯服的作态,令她极其不满。但作为白身,她能有什么办法? 官大一级压死人。 不服,也只能憋着。 倒是穆容看向她,表情颇有些歉意。 他也只是有感而发,在乡试答卷上献计献策,谁知道长孙泽真的采用了呢? 乔巧的武力,令人望而生畏,他压根不想得罪这么一尊大佛! “穆容,按照之前商定的计划,你带乔举人去准备。乔巧!此后行动,你必须听穆容命令,明白吗?” 长孙泽点名道姓,语气严厉。 乔巧心不甘情不愿,勉强向上拱了拱手:“是……” 云以墨随之抱拳:“请长孙将军准许小民一同前往!” “你这脸辨识度太高,不宜前往。” 长孙泽瞅他一眼,转而看向旁边蠢蠢欲动的乔满囤。 “人多且容易暴露,就他二人可行。” 云以墨…… 乔满囤…… 心想这将军不吭不哈的,其实好欠揍…… 最后穆容领着乔巧出帐,感觉背后铠甲,被四道焦灼视线,烫穿了四个洞…… 他木着个脸,把乔巧带到军营一座比较偏僻的营帐外:“乔举人,请你在此稍候,我换了衣裳就来。” 乔巧打量一眼环境。帐外站着两名守军执勤,帐内横七竖八,或躺或坐十多人,好像在休息。有吃东西的,有低声聊天的。 穆容一走进去,她便听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咱们的穆举人回来了!” 穆容没吭声。只管走到自己铺位,收拾为数不多的行李。将身上盔甲,卸下来丢到地铺上。 他的举动,自然让同伴很不解。 “穆容,你为什么突然卸掉盔甲?将军大人集合兵马,我们是有可能上战场的啊!” “人家跟咱们又不一样!” 先前阴阳怪气的声音说:“他是武举人、乡试案首呢,我们会上战场,他可不一定!” “呸,什么武举人案首?连我倪三的力气也比不过……早知道,我也去考那劳什子武举了!” “听说乡试亚元,还是个女人呢?哈哈!” “咱们的将军要在一群小白脸和女人之中,筛选出案首亚元,确实太为难了!” 帐门外站岗的两名军士,听着帐内兄弟们的议论,再瞧瞧跟前冷淡一张脸、环抱双臂立着的乔巧,面色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他们要不要进去提醒伙伴们,被他们开嘲的正主就在门外? “长孙泽治军,不过如此。” 乔巧一声嗤笑,突然一掀帐帘,迈步走了进去! 门口军士一惊,赶紧左看右看,横身挡在门前。好好地站岗,立刻变成了望风。 闯进去的乔巧,无视目瞪口呆望向她的一群人,径直冲着傻眼的穆容,冷笑一声。 “穆举人,你还真能忍!别人质疑你乡试案首来路不正了,你还不赶紧护着你恩师,赏他们几个大耳刮子?” 第439章 友好切磋 穆容上半身赤裸,瞠目结舌地用手中衣裳遮挡自己身体。想了想不对,又赶紧拿下来穿在身上。 涨红一张脸:“乔……乔举人,你怎么进来了?” 乔巧白他一眼。 她都不在意,这人遮遮挡挡欲盖弥彰干什么?军营里面,还在意她是女子不成! 回头瞧向那个阴阳怪气说话之人,短小精悍,一双三角眼。旁边人应该是倪三,块头巨大,不输向崇,看样子的确有把子力气。 不过这么能耐,怎么还是个小兵? 乔巧故意露出轻视的表情,看得倪三等人气不打一处来。 “原来你就是那个女武举人?” 倪三上前一步。不敢在军营中放声大笑,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声音:“想来这届乡试真是没人了?连个女流之辈,也敢来考武举人!” 最气人的是,还给考上了! 早知道武举这么容易,他也报名参赛! 乔巧一腔郁气,正愁没地方出。上下打量倪三一眼,似笑非笑。 “不服气?那要不要来比比!你若能胜过我,我这就去见长孙泽,求他把武举人亚元的帽子,转给你带?” “你胆子真大,敢直呼将军名讳?” 倪三冷下脸,攥紧钵大拳头。 “名字不就是取来给人叫的?” 乔巧推开过来想要开口劝架的穆容:“总比有些人,故意在背后抹黑自家将军好!” 倪三闻言,瞪了眼身边的三角眼。 三角眼讪讪。 “我们可没有抹黑将军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们这些武举人,让我们将军出面当考官,简直有辱他的名声?” 几句话,成功挑起倪三等人的再度不满。 “没错!” “不知道你们这种人,是如何考上武举人的?” “穆容这个案首,连我们倪哥的力气也比不上!” 穆容站在旁边,面色很是难看:“我说过了,武举不单单考技勇!” 乔巧瞥他一眼,又瞧向倪三。 “穆举人得到这个乡试案首,连我也心服口服。你们一群小兵,有什么资格不服?”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火上浇油。 倪三气愤的声音不免放大了:“让你一个女人,成为乡试亚元,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我西境军中,没有勇士了?” “不服?不服你也得给我憋着!虽然我想说这句话……” 乔巧笑笑:“不过,既然你是长孙将军手下的兵,出于尊重,我便再问你一次,敢不敢比?” “怎么比?” 倪三被激怒,顾不得这是军营,大声问她。 “倪哥,军营擅自斗殴,会被重罚的!” 旁边有人连忙提醒。 倪三一巴掌把他拍开。 “我与这女武举人是友好切磋,什么叫擅自斗殴,会不会说话?” “倪三,你最擅长的,是力气?” 见对方点头,乔巧冷淡地说:“那咱们便比力气。” 倪三大咧咧地手指帐门外:“帐外有旗杆石,一块三四百斤,谁拿得动,谁获胜!” 说罢,噔噔出帐。紧了紧肚皮上的腰带,抽出一杆旗杆石上的旗帜,插在另外一杆旗杆石上,弯腰抱起腾出来的旗杆石,脸憋的紫涨,一步一步,挪回营帐。 怕惊动巡逻骑兵,他的一群伙伴,只敢猫腰躲在帐里,小声给他鼓劲。 到了帐中,气喘吁吁的倪三放下大石头,同着给他比大拇指喝彩的伙伴,得意地往身后瞧。 这一瞧,把他们震撼得个个瞪圆眼睛! 只见乔巧怀抱两块旗杆石,脸不红心不跳,跟着进入帐中。 “外面的旗帜没有旗杆石插,摇摇欲坠。把那块旗杆石给我,我一起还出去!” 倪三呆若木鸡。 直愣愣瞅了她好一会儿,方才木然地与同伴一起,抬起旗杆石,垒放在她抱的两块旗杆石之上。 目送乔巧大踏步出帐,放回旗杆石,插旗帜。倪三等人神魂飘摇,齐齐转头瞧向穆容。 “为……为什么!她是亚元,你是案首?” 穆容满脸苦涩。 “我说过了!武举不单单考的是技勇呀?” 谁听他说了?没人听! 片刻后乔巧进帐,板着脸拍拍身上的灰,对着噤若寒蝉的一群人。 “还有没有不服的?没有,全部给我滚去睡觉!穆容,你收拾东西能不能快一点?” “啊……好……” 穆容手忙脚乱,将盔甲塞进包裹里。转头看看乔巧:“你这一身,也要换掉。” 他拿出一套事先准备好的女式布衣裙,交给乔巧。 倪三见状,几脚将坐在地上休息的同伴们踹起来:“快滚帐外去,人家乔举人要借用咱们的帐篷更衣了!” 这种前倨后恭的态度,令得他的同伴们鄙夷不已。 不过他们看得出乔巧和穆容另有任务,军规森严,不能打听。只能一个个乖乖起身,跟着穆容,出了帐篷。 倪三特地走到最后,殷勤地帮忙把帐篷门帘拉好。 他这样子,倒一时让乔巧恼不起来了。 等乔巧换好衣裳,走出帐篷,穆容带着她把盔甲寄存在后勤处。然后,诚心诚意对乔巧说了声:“谢谢你帮我解围,乔举人。” “我不是想帮你解围!但你身为案首,干什么这么由着他们折辱你?” 乔巧嫌弃地瞅他一眼。 “不会找长孙泽告状?他不是治军严明吗,手下教出的这什么兵!你作为案首被羞辱,我们排名在后地,个个面上无光!” 穆容有些难过:“我初到军营,人生地不熟的……” “即使不算武经考试,你的武试成绩,排名第五,也非常好了。” 乔巧恨铁不成钢,觉得这穆容性子太老实了,忍不住开导他。 “你将来可能领兵作战。如果连一群刺头小兵也无法震慑收服,如何统率三军,征战沙场呢?” 穆容呐呐:“我……我比不过乔举人你的武艺……” 乔巧翻了个白眼。 “是,你比不过!但我依旧屈居你之下……” 她这个第二,为什么要在这里安慰第一! “为将者,智信仁勇严。不是仅凭一身蛮力!” 穆容忍不住笑了,笑着向她拱手:“谢谢你……乔大姐!” 乔巧…… 这是表示对她的亲近吗?还不如叫她“乔举人”! “穆容,你多大了?” 她忍不住好奇。 第439章 友好切磋 穆容上半身赤裸,瞠目结舌地用手中衣裳遮挡自己身体。想了想不对,又赶紧拿下来穿在身上。 涨红一张脸:“乔……乔举人,你怎么进来了?” 乔巧白他一眼。 她都不在意,这人遮遮挡挡欲盖弥彰干什么?军营里面,还在意她是女子不成! 回头瞧向那个阴阳怪气说话之人,短小精悍,一双三角眼。旁边人应该是倪三,块头巨大,不输向崇,看样子的确有把子力气。 不过这么能耐,怎么还是个小兵? 乔巧故意露出轻视的表情,看得倪三等人气不打一处来。 “原来你就是那个女武举人?” 倪三上前一步。不敢在军营中放声大笑,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声音:“想来这届乡试真是没人了?连个女流之辈,也敢来考武举人!” 最气人的是,还给考上了! 早知道武举这么容易,他也报名参赛! 乔巧一腔郁气,正愁没地方出。上下打量倪三一眼,似笑非笑。 “不服气?那要不要来比比!你若能胜过我,我这就去见长孙泽,求他把武举人亚元的帽子,转给你带?” “你胆子真大,敢直呼将军名讳?” 倪三冷下脸,攥紧钵大拳头。 “名字不就是取来给人叫的?” 乔巧推开过来想要开口劝架的穆容:“总比有些人,故意在背后抹黑自家将军好!” 倪三闻言,瞪了眼身边的三角眼。 三角眼讪讪。 “我们可没有抹黑将军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们这些武举人,让我们将军出面当考官,简直有辱他的名声?” 几句话,成功挑起倪三等人的再度不满。 “没错!” “不知道你们这种人,是如何考上武举人的?” “穆容这个案首,连我们倪哥的力气也比不上!” 穆容站在旁边,面色很是难看:“我说过了,武举不单单考技勇!” 乔巧瞥他一眼,又瞧向倪三。 “穆举人得到这个乡试案首,连我也心服口服。你们一群小兵,有什么资格不服?”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火上浇油。 倪三气愤的声音不免放大了:“让你一个女人,成为乡试亚元,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我西境军中,没有勇士了?” “不服?不服你也得给我憋着!虽然我想说这句话……” 乔巧笑笑:“不过,既然你是长孙将军手下的兵,出于尊重,我便再问你一次,敢不敢比?” “怎么比?” 倪三被激怒,顾不得这是军营,大声问她。 “倪哥,军营擅自斗殴,会被重罚的!” 旁边有人连忙提醒。 倪三一巴掌把他拍开。 “我与这女武举人是友好切磋,什么叫擅自斗殴,会不会说话?” “倪三,你最擅长的,是力气?” 见对方点头,乔巧冷淡地说:“那咱们便比力气。” 倪三大咧咧地手指帐门外:“帐外有旗杆石,一块三四百斤,谁拿得动,谁获胜!” 说罢,噔噔出帐。紧了紧肚皮上的腰带,抽出一杆旗杆石上的旗帜,插在另外一杆旗杆石上,弯腰抱起腾出来的旗杆石,脸憋的紫涨,一步一步,挪回营帐。 怕惊动巡逻骑兵,他的一群伙伴,只敢猫腰躲在帐里,小声给他鼓劲。 到了帐中,气喘吁吁的倪三放下大石头,同着给他比大拇指喝彩的伙伴,得意地往身后瞧。 这一瞧,把他们震撼得个个瞪圆眼睛! 只见乔巧怀抱两块旗杆石,脸不红心不跳,跟着进入帐中。 “外面的旗帜没有旗杆石插,摇摇欲坠。把那块旗杆石给我,我一起还出去!” 倪三呆若木鸡。 直愣愣瞅了她好一会儿,方才木然地与同伴一起,抬起旗杆石,垒放在她抱的两块旗杆石之上。 目送乔巧大踏步出帐,放回旗杆石,插旗帜。倪三等人神魂飘摇,齐齐转头瞧向穆容。 “为……为什么!她是亚元,你是案首?” 穆容满脸苦涩。 “我说过了!武举不单单考的是技勇呀?” 谁听他说了?没人听! 片刻后乔巧进帐,板着脸拍拍身上的灰,对着噤若寒蝉的一群人。 “还有没有不服的?没有,全部给我滚去睡觉!穆容,你收拾东西能不能快一点?” “啊……好……” 穆容手忙脚乱,将盔甲塞进包裹里。转头看看乔巧:“你这一身,也要换掉。” 他拿出一套事先准备好的女式布衣裙,交给乔巧。 倪三见状,几脚将坐在地上休息的同伴们踹起来:“快滚帐外去,人家乔举人要借用咱们的帐篷更衣了!” 这种前倨后恭的态度,令得他的同伴们鄙夷不已。 不过他们看得出乔巧和穆容另有任务,军规森严,不能打听。只能一个个乖乖起身,跟着穆容,出了帐篷。 倪三特地走到最后,殷勤地帮忙把帐篷门帘拉好。 他这样子,倒一时让乔巧恼不起来了。 等乔巧换好衣裳,走出帐篷,穆容带着她把盔甲寄存在后勤处。然后,诚心诚意对乔巧说了声:“谢谢你帮我解围,乔举人。” “我不是想帮你解围!但你身为案首,干什么这么由着他们折辱你?” 乔巧嫌弃地瞅他一眼。 “不会找长孙泽告状?他不是治军严明吗,手下教出的这什么兵!你作为案首被羞辱,我们排名在后地,个个面上无光!” 穆容有些难过:“我初到军营,人生地不熟的……” “即使不算武经考试,你的武试成绩,排名第五,也非常好了。” 乔巧恨铁不成钢,觉得这穆容性子太老实了,忍不住开导他。 “你将来可能领兵作战。如果连一群刺头小兵也无法震慑收服,如何统率三军,征战沙场呢?” 穆容呐呐:“我……我比不过乔举人你的武艺……” 乔巧翻了个白眼。 “是,你比不过!但我依旧屈居你之下……” 她这个第二,为什么要在这里安慰第一! “为将者,智信仁勇严。不是仅凭一身蛮力!” 穆容忍不住笑了,笑着向她拱手:“谢谢你……乔大姐!” 乔巧…… 这是表示对她的亲近吗?还不如叫她“乔举人”! “穆容,你多大了?” 她忍不住好奇。 第440章 山不转水转 “年方弱冠。” 穆容一阵羞涩。 乔巧…… 弱冠是多大?好像刚满二十岁……叫她“大姐”,没错。 但是…… 她没忍住:“你看上去不像弱冠之年啊!为什么不剃胡子?看上去好沧桑……” 长得好着急。 穆容…… “我不希望被人误会成小白脸……” 结果还是被人当成小白脸了。 若不是顾及交浅言深,乔巧差点笑出来。此刻,云以墨拿着一个小匣子,正和乔满囤快步朝这边走过来。 她立即抛下穆容,迎了上去。 “乔娘子,这盒子里装着两个药瓶。一个是解毒药,一个是伤药,你拿上,万事小心!” 云以墨满眼担忧,将手中小匣子递给乔巧。 他很想不顾一切随乔巧而去,但不管他的身份,还是乔娘子的身份,两人都不能随心所欲。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乔娘子很想把平城拿下的…… 如果穆容的奇袭计划有用,乔娘子一定会奋不顾身。 所以,他除了默默支持,默默关心,什么也做不了。 “四姐,你放心!” 乔满囤在旁边说:“我一定会帮你照顾好云……兴的!” 乔巧和云以墨…… 这话咋那么奇怪,谁照顾谁呀? 不过穆容等人在侧,他们不方便说更多话。脚步匆匆,乔巧跟着穆容,在大家目送下快步出了军营。 “我们去哪?我坐骑和武器还留在军营里呢!” 赤手空拳去敌城当细作,乔巧觉得心里没底。 穆容停住脚步等她:“我商人朋友在县城西门等我们。我们不能骑马和带兵器过去,人多眼杂的。” “你商人朋友可靠吗?” 乔巧关心地问。 穆容犹豫了下,看样子是在抉择要不要告诉她实情。最后老实说了。 “她是我大姑姑!我爹过世后,一直是她在接济照顾我家。我在柞城军中的职位,也是她为我谋求的。” 这一次他能中举,且是乡试案首,总算不负大姑姑的期望了。 乔巧纳罕:“你大姑姑一介商人,这么能耐?” 不是士农工商,古时商人地位最低吗?为什么穆容的大姑姑有这么大能量,还能帮助侄子在军中供职? 穆容坦然说:“我大姑姑服侍的东家,是一位大商贾,颇有些手段。” 乔巧恍然。 瞧穆容神情,并没有因为他大姑姑为人下人,而感到耻辱。只有对他大姑姑的尊重,知恩重情。 这良好品行,让乔巧不由得生出一份好感。觉得乡试被此人夺走第一名,倒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了。 两人走了一段路,穆容瞧着乔巧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不停打呵欠,忍不住道:“乔大姐,你昨夜没睡觉吗?” 乔巧点头:“是,我们连夜从余家村赶过来的,长孙泽给的期限太紧。” 这话不太好接,穆容转移话题:“等下和我大姑姑会合后,你在车上睡。” “穆容,咱们这次通过你大姑姑混进平城,事后会不会连累你大姑姑?” 乔巧觉得穆容他大姑姑冒这么大风险,帮助长孙泽攻城,会不会被她东家怪罪,甚至引火烧身? 穆容摇头:“我大姑姑这么做,是经过她东家首肯的。” 乔巧不再问了。再问下去,牵涉别人家隐私,她只要确定此行稳妥即可。 话是这么说,等她跟随穆容来到西门外集合点,看到那位一身灰布衣,头上包着大布帕的老妇人,她还是震惊了。 这不就是跟随在梁鸿达左右的那位老嬷嬷吗?船上对方奉命照顾她,双方很熟悉了。 “兰嬷嬷!” 她惊喜地上前一步打招呼。 真是山不转水转,云府解体后,她还能再遇见梁鸿达的人! 既然穆容说兰嬷嬷的东家如何,那显而易见梁鸿达平安无事,且混得不错,还有翻云覆雨搅乱平城防御的能力? 兰嬷嬷也是一眼将乔巧认了出来。 东家特别在意的女人,她作为其心腹,自然深有印象。不管内心咋想,面上很应景地露出惊喜的笑容。 “乔娘子,怎么会是你?” “你们认识?” 轮到穆容吃惊了。天南地北的,各在一方。他真没想到自家大姑姑会认识这位乔举人! 兰嬷嬷颇有深意地瞅了乔巧一眼:“乔娘子是我们东家的朋友!” “兰嬷嬷,你东家还好吗?” 兰嬷嬷没有回答乔巧这句话,而是轻轻拍了下穆容的肩背:“容哥儿,你去前头赶车!” 等穆容听话地爬上车前头去了,她才回头对乔巧说:“先上车,我们边走边说!” 兰嬷嬷赶来的是一辆骡车。车里面,码放着厚厚十多捆布料。每一捆布料都用麻布紧紧包裹,外包装上贴有五颜六色的小布条。 应该是让收货人辨别货品的标记。 兰嬷嬷把布往里挪,腾出两个人坐的空间。等穆容开始赶车了,她才在辘辘车声中回答乔巧先前的问题。 “东家还好。” 她抿嘴:“乔娘子你知道云府出事了?” 见乔巧点头继续说:“东家逃出京城后,利用原先人脉,另起炉灶开始经商。平城这边的生意,东家交由我打理。” “帮你们进入平城不难。不过进城之后要做什么,得靠你们自己!” 她语焉不详的样子,令乔巧心生疑惑。 兰嬷嬷的意思,是梁鸿达脱离了云府,目前在单干?把她和穆容送进平城,像是梁鸿达与长孙泽达成的某种交易。 穆容作为牵线人,或许不知道,自己大姑姑的东家与云府关系。 而兰嬷嬷及梁鸿达,也不清楚,穆容具体的夺城计划是什么? 既然这样,她还是小心谨慎,不问兰嬷嬷云大公子的去向。更不能向兰嬷嬷透露,云二公子匿居她家的消息。 兰嬷嬷掏出一份路引,隔着窗口递给前面赶车的穆容。转头对乔巧解释。 “乔娘子,容哥儿在中间牵线搭桥,我一开始不知道长孙将军派出来的人是你,所以,只准备了一份路引。” “你就扮作容哥儿媳妇,和我们一块进城!” 乔巧僵住。继而,脸上色彩缤纷! “我……我不能直接扮成你闺女吗,兰嬷嬷?” 为什么一定得扮成穆容的媳妇! 第440章 山不转水转 “年方弱冠。” 穆容一阵羞涩。 乔巧…… 弱冠是多大?好像刚满二十岁……叫她“大姐”,没错。 但是…… 她没忍住:“你看上去不像弱冠之年啊!为什么不剃胡子?看上去好沧桑……” 长得好着急。 穆容…… “我不希望被人误会成小白脸……” 结果还是被人当成小白脸了。 若不是顾及交浅言深,乔巧差点笑出来。此刻,云以墨拿着一个小匣子,正和乔满囤快步朝这边走过来。 她立即抛下穆容,迎了上去。 “乔娘子,这盒子里装着两个药瓶。一个是解毒药,一个是伤药,你拿上,万事小心!” 云以墨满眼担忧,将手中小匣子递给乔巧。 他很想不顾一切随乔巧而去,但不管他的身份,还是乔娘子的身份,两人都不能随心所欲。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乔娘子很想把平城拿下的…… 如果穆容的奇袭计划有用,乔娘子一定会奋不顾身。 所以,他除了默默支持,默默关心,什么也做不了。 “四姐,你放心!” 乔满囤在旁边说:“我一定会帮你照顾好云……兴的!” 乔巧和云以墨…… 这话咋那么奇怪,谁照顾谁呀? 不过穆容等人在侧,他们不方便说更多话。脚步匆匆,乔巧跟着穆容,在大家目送下快步出了军营。 “我们去哪?我坐骑和武器还留在军营里呢!” 赤手空拳去敌城当细作,乔巧觉得心里没底。 穆容停住脚步等她:“我商人朋友在县城西门等我们。我们不能骑马和带兵器过去,人多眼杂的。” “你商人朋友可靠吗?” 乔巧关心地问。 穆容犹豫了下,看样子是在抉择要不要告诉她实情。最后老实说了。 “她是我大姑姑!我爹过世后,一直是她在接济照顾我家。我在柞城军中的职位,也是她为我谋求的。” 这一次他能中举,且是乡试案首,总算不负大姑姑的期望了。 乔巧纳罕:“你大姑姑一介商人,这么能耐?” 不是士农工商,古时商人地位最低吗?为什么穆容的大姑姑有这么大能量,还能帮助侄子在军中供职? 穆容坦然说:“我大姑姑服侍的东家,是一位大商贾,颇有些手段。” 乔巧恍然。 瞧穆容神情,并没有因为他大姑姑为人下人,而感到耻辱。只有对他大姑姑的尊重,知恩重情。 这良好品行,让乔巧不由得生出一份好感。觉得乡试被此人夺走第一名,倒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了。 两人走了一段路,穆容瞧着乔巧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不停打呵欠,忍不住道:“乔大姐,你昨夜没睡觉吗?” 乔巧点头:“是,我们连夜从余家村赶过来的,长孙泽给的期限太紧。” 这话不太好接,穆容转移话题:“等下和我大姑姑会合后,你在车上睡。” “穆容,咱们这次通过你大姑姑混进平城,事后会不会连累你大姑姑?” 乔巧觉得穆容他大姑姑冒这么大风险,帮助长孙泽攻城,会不会被她东家怪罪,甚至引火烧身? 穆容摇头:“我大姑姑这么做,是经过她东家首肯的。” 乔巧不再问了。再问下去,牵涉别人家隐私,她只要确定此行稳妥即可。 话是这么说,等她跟随穆容来到西门外集合点,看到那位一身灰布衣,头上包着大布帕的老妇人,她还是震惊了。 这不就是跟随在梁鸿达左右的那位老嬷嬷吗?船上对方奉命照顾她,双方很熟悉了。 “兰嬷嬷!” 她惊喜地上前一步打招呼。 真是山不转水转,云府解体后,她还能再遇见梁鸿达的人! 既然穆容说兰嬷嬷的东家如何,那显而易见梁鸿达平安无事,且混得不错,还有翻云覆雨搅乱平城防御的能力? 兰嬷嬷也是一眼将乔巧认了出来。 东家特别在意的女人,她作为其心腹,自然深有印象。不管内心咋想,面上很应景地露出惊喜的笑容。 “乔娘子,怎么会是你?” “你们认识?” 轮到穆容吃惊了。天南地北的,各在一方。他真没想到自家大姑姑会认识这位乔举人! 兰嬷嬷颇有深意地瞅了乔巧一眼:“乔娘子是我们东家的朋友!” “兰嬷嬷,你东家还好吗?” 兰嬷嬷没有回答乔巧这句话,而是轻轻拍了下穆容的肩背:“容哥儿,你去前头赶车!” 等穆容听话地爬上车前头去了,她才回头对乔巧说:“先上车,我们边走边说!” 兰嬷嬷赶来的是一辆骡车。车里面,码放着厚厚十多捆布料。每一捆布料都用麻布紧紧包裹,外包装上贴有五颜六色的小布条。 应该是让收货人辨别货品的标记。 兰嬷嬷把布往里挪,腾出两个人坐的空间。等穆容开始赶车了,她才在辘辘车声中回答乔巧先前的问题。 “东家还好。” 她抿嘴:“乔娘子你知道云府出事了?” 见乔巧点头继续说:“东家逃出京城后,利用原先人脉,另起炉灶开始经商。平城这边的生意,东家交由我打理。” “帮你们进入平城不难。不过进城之后要做什么,得靠你们自己!” 她语焉不详的样子,令乔巧心生疑惑。 兰嬷嬷的意思,是梁鸿达脱离了云府,目前在单干?把她和穆容送进平城,像是梁鸿达与长孙泽达成的某种交易。 穆容作为牵线人,或许不知道,自己大姑姑的东家与云府关系。 而兰嬷嬷及梁鸿达,也不清楚,穆容具体的夺城计划是什么? 既然这样,她还是小心谨慎,不问兰嬷嬷云大公子的去向。更不能向兰嬷嬷透露,云二公子匿居她家的消息。 兰嬷嬷掏出一份路引,隔着窗口递给前面赶车的穆容。转头对乔巧解释。 “乔娘子,容哥儿在中间牵线搭桥,我一开始不知道长孙将军派出来的人是你,所以,只准备了一份路引。” “你就扮作容哥儿媳妇,和我们一块进城!” 乔巧僵住。继而,脸上色彩缤纷! “我……我不能直接扮成你闺女吗,兰嬷嬷?” 为什么一定得扮成穆容的媳妇! 第441章 叫我‘娘\’ “我的路引,写明只有一个儿子,其他人死光了。” 兰嬷嬷解释:“平城盘查太严,所以,不能冒险给乔娘子你别的身份!” 乔巧明白了,些许歉意:“好,兰嬷嬷,谢谢你。” 兰嬷嬷苦笑:“我知道事关重大,不该我知道的,我绝不多问。只是尽力配合你们……希望你和容哥儿此行顺利!” 她望了眼车窗外。阳光暖融融地照耀大地,可是车帘子挡得密实,透不进来。车内一如冬天,既阴暗又冰冷。 “平城换换天也好。日后,方便我们东家做生意……” 听着她的喃喃,乔巧又生出好奇心。 “兰嬷嬷,你为什么不阻止穆容干这么危险的事?” 穆容是她的亲侄儿,她既然一直照顾着妹妹一家,肯定有感情,怎么舍得? 而且这小子自己冒险就是了,还把她拖下水。想想就心情不爽! 兰嬷嬷回过神来,瞧向乔巧,脸上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富贵险中求。乔娘子,你没听过这句话吗?” 乔巧无语凝噎。 兰嬷嬷从角落摸出一个口袋,从里面掏出两块大饼和两个水囊,分别递给乔巧和自己侄儿。 “来,都吃点东西!吃完了,我来驾车,你们两人休息!” 乔巧揭开水囊盖子,突然发现这水囊握在手里,与一般水囊不同,挺沉。 她提起水囊看了看外面,又瞅了瞅里面。果然发现了一点异常。 水囊外面包的是兽皮,但里面的水胆,却是用薄铜皮做的,镶嵌了几层过滤塞。 最面上一层是细纱布,猜想下面几层应该是棉花、木炭、小石子之类。盖子做成小水杯形式,想喝水,将过滤的净水,倒在水杯里饮用。 “乔娘子,你发现了?这种水囊,就是你送给我们东家的净水器法子做的。” 兰嬷嬷见状,笑眯眯地道:“做出来,非常受达官贵族、尤其是军队欢迎。只不过造价高昂,还容易损耗,所以一般人用不起。” 乔巧点点头,倒了几杯水,下了半块饼子。 这饼子类似她守城战中配给的军粮,非常难吃。唯一优点是管饱,半块就肚撑了。 穆容停下马车,与兰嬷嬷交换位置,钻到车上来。非常时期,也讲究不了什么男女避嫌,各躺车厢一个角落,蜷曲着睡觉。 泰源县西门,穿过泰源县到北门,然后至二十里地外的皮水关,这里是通往平城的官路。 眼下两家交战,肯定不能走官路。 兰嬷嬷在车头插上一杆三角旗。旗帜是黑底,用金银丝线绣着两条尾部缠绕,蛇头吐信的金银双蛇图案。 睡醒了的两人凭窗而坐。穆容给乔巧讲解自己大姑姑插旗原因。 这旗帜是花重金、从当地势力最强匪帮那买来的。有了它,其他小势力土匪流民,不敢随意袭击插旗车辆。 虽说不是百分百保险,至少大大降低出行危险。过往商旅,还是愿意花钱买平安。 半道陆续碰上几路商队。大家心照不宣,把车赶到一起,形成了一个大车队。兰嬷嬷的骡车,颠儿颠儿,夹在中间。 乔巧对于这些商人是服气的。 眼瞅的四皇子和大皇孙两军对垒,形势如此紧张,他们也没放弃跑商送货。 这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只是通过这么亡命的运输,周边城镇物价,又得飞涨了?如今是伏子骞管家,她也不清楚泰源县的物价,究竟涨到什么程度了。 还是得天下安定才行,老百姓才能过太平日子。 申时,车队终于赶在平城城门关时抵达。穆容赶紧掏出路引,坐上车头。兰嬷嬷爬到后车厢,与乔巧坐一块。 这个时候,他们就要扮演相依为命的一家人了。 兰嬷嬷盯住乔巧的眼睛,压低声音:“记住,千万不要喊错!叫容哥儿为夫君!我,是你婆婆!” 乔巧…… “婆婆!” 兰嬷嬷嘴角抽抽。 “叫‘娘’!” 乔巧不好意思地绞手指,这比杀敌还让她紧张。一紧张,人就容易犯傻。 如果将穆容换成云以墨,她应该从容自若得多。莫名其妙要与两个并不熟悉亲近的人,扮演最亲密的家人,她着实不习惯。 兰嬷嬷也知道她不习惯,无奈:“待会军士盘查时,你少说话,装羞涩的小媳妇就行。” 乔巧点头,松了口气,撩起车帘一角向外看。 平城有点像山城,建立在高处,周围汾河围绕。远道而来攻城的军队,确实不太好扎营。 大皇孙能把这座城池收入囊中,想也付出了不小代价。 其一兵多将广,碾压守军;其二平城作为三皇子属地,与临近救援它的城镇相距太远。 如果长孙泽将其拿下,便可以与泰源县首尾呼应,形成一道铁闸,抗衡三皇子和大皇孙入侵内腹地。 所以,难怪长孙泽明知奇袭计划很难成功,也要冒着巨大风险一试。 等候进城出城的人,排成两列长队。 出城的队伍移动很快,进城的队伍,半天挪不了窝。 原因是大家多少带着货物,守军查了路引查人,查了车马查货物,可不就耽误时间了。 三人有些焦急,看着一点点暗下来的天色,生怕守军突然来个关城门不许进了。 他们的细作任务,时间十分吃紧。多耽误一天,就增加消息传播,暴露身份的风险。 毕竟长孙泽已经集结起大军。这么庞大的队伍移动,肯定会被敌军的细作探知到。 如果不能在约定的极短时间内,配合打开城门,通过东面山路过来的先锋军,便无法奇袭。 届时偷城转为明攻,不知会损失多大? 好在最后轮到他们了。 关卡军士拿着路引,认真对照兰嬷嬷和穆容的相貌,没发现什么疑点,注意力集中在低头装小媳妇的乔巧身上。 “她是谁?为什么路引里面,没有她的身份?” 军士狐疑问。 穆容连忙手拉住乔巧:“军爷,这是我新过门的媳妇!这次进城,除了送货,我们就是想带她去衙门,办理户籍。” 军士上下打量乔巧。 “她原先的户籍呢,是哪里人?拿出来看看!” 乔巧心跳如鼓。没想到这平城关卡,追根究底,盘查这么严! 她该说自己是哪里人好呢? 第441章 叫我‘娘\’ “我的路引,写明只有一个儿子,其他人死光了。” 兰嬷嬷解释:“平城盘查太严,所以,不能冒险给乔娘子你别的身份!” 乔巧明白了,些许歉意:“好,兰嬷嬷,谢谢你。” 兰嬷嬷苦笑:“我知道事关重大,不该我知道的,我绝不多问。只是尽力配合你们……希望你和容哥儿此行顺利!” 她望了眼车窗外。阳光暖融融地照耀大地,可是车帘子挡得密实,透不进来。车内一如冬天,既阴暗又冰冷。 “平城换换天也好。日后,方便我们东家做生意……” 听着她的喃喃,乔巧又生出好奇心。 “兰嬷嬷,你为什么不阻止穆容干这么危险的事?” 穆容是她的亲侄儿,她既然一直照顾着妹妹一家,肯定有感情,怎么舍得? 而且这小子自己冒险就是了,还把她拖下水。想想就心情不爽! 兰嬷嬷回过神来,瞧向乔巧,脸上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富贵险中求。乔娘子,你没听过这句话吗?” 乔巧无语凝噎。 兰嬷嬷从角落摸出一个口袋,从里面掏出两块大饼和两个水囊,分别递给乔巧和自己侄儿。 “来,都吃点东西!吃完了,我来驾车,你们两人休息!” 乔巧揭开水囊盖子,突然发现这水囊握在手里,与一般水囊不同,挺沉。 她提起水囊看了看外面,又瞅了瞅里面。果然发现了一点异常。 水囊外面包的是兽皮,但里面的水胆,却是用薄铜皮做的,镶嵌了几层过滤塞。 最面上一层是细纱布,猜想下面几层应该是棉花、木炭、小石子之类。盖子做成小水杯形式,想喝水,将过滤的净水,倒在水杯里饮用。 “乔娘子,你发现了?这种水囊,就是你送给我们东家的净水器法子做的。” 兰嬷嬷见状,笑眯眯地道:“做出来,非常受达官贵族、尤其是军队欢迎。只不过造价高昂,还容易损耗,所以一般人用不起。” 乔巧点点头,倒了几杯水,下了半块饼子。 这饼子类似她守城战中配给的军粮,非常难吃。唯一优点是管饱,半块就肚撑了。 穆容停下马车,与兰嬷嬷交换位置,钻到车上来。非常时期,也讲究不了什么男女避嫌,各躺车厢一个角落,蜷曲着睡觉。 泰源县西门,穿过泰源县到北门,然后至二十里地外的皮水关,这里是通往平城的官路。 眼下两家交战,肯定不能走官路。 兰嬷嬷在车头插上一杆三角旗。旗帜是黑底,用金银丝线绣着两条尾部缠绕,蛇头吐信的金银双蛇图案。 睡醒了的两人凭窗而坐。穆容给乔巧讲解自己大姑姑插旗原因。 这旗帜是花重金、从当地势力最强匪帮那买来的。有了它,其他小势力土匪流民,不敢随意袭击插旗车辆。 虽说不是百分百保险,至少大大降低出行危险。过往商旅,还是愿意花钱买平安。 半道陆续碰上几路商队。大家心照不宣,把车赶到一起,形成了一个大车队。兰嬷嬷的骡车,颠儿颠儿,夹在中间。 乔巧对于这些商人是服气的。 眼瞅的四皇子和大皇孙两军对垒,形势如此紧张,他们也没放弃跑商送货。 这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只是通过这么亡命的运输,周边城镇物价,又得飞涨了?如今是伏子骞管家,她也不清楚泰源县的物价,究竟涨到什么程度了。 还是得天下安定才行,老百姓才能过太平日子。 申时,车队终于赶在平城城门关时抵达。穆容赶紧掏出路引,坐上车头。兰嬷嬷爬到后车厢,与乔巧坐一块。 这个时候,他们就要扮演相依为命的一家人了。 兰嬷嬷盯住乔巧的眼睛,压低声音:“记住,千万不要喊错!叫容哥儿为夫君!我,是你婆婆!” 乔巧…… “婆婆!” 兰嬷嬷嘴角抽抽。 “叫‘娘’!” 乔巧不好意思地绞手指,这比杀敌还让她紧张。一紧张,人就容易犯傻。 如果将穆容换成云以墨,她应该从容自若得多。莫名其妙要与两个并不熟悉亲近的人,扮演最亲密的家人,她着实不习惯。 兰嬷嬷也知道她不习惯,无奈:“待会军士盘查时,你少说话,装羞涩的小媳妇就行。” 乔巧点头,松了口气,撩起车帘一角向外看。 平城有点像山城,建立在高处,周围汾河围绕。远道而来攻城的军队,确实不太好扎营。 大皇孙能把这座城池收入囊中,想也付出了不小代价。 其一兵多将广,碾压守军;其二平城作为三皇子属地,与临近救援它的城镇相距太远。 如果长孙泽将其拿下,便可以与泰源县首尾呼应,形成一道铁闸,抗衡三皇子和大皇孙入侵内腹地。 所以,难怪长孙泽明知奇袭计划很难成功,也要冒着巨大风险一试。 等候进城出城的人,排成两列长队。 出城的队伍移动很快,进城的队伍,半天挪不了窝。 原因是大家多少带着货物,守军查了路引查人,查了车马查货物,可不就耽误时间了。 三人有些焦急,看着一点点暗下来的天色,生怕守军突然来个关城门不许进了。 他们的细作任务,时间十分吃紧。多耽误一天,就增加消息传播,暴露身份的风险。 毕竟长孙泽已经集结起大军。这么庞大的队伍移动,肯定会被敌军的细作探知到。 如果不能在约定的极短时间内,配合打开城门,通过东面山路过来的先锋军,便无法奇袭。 届时偷城转为明攻,不知会损失多大? 好在最后轮到他们了。 关卡军士拿着路引,认真对照兰嬷嬷和穆容的相貌,没发现什么疑点,注意力集中在低头装小媳妇的乔巧身上。 “她是谁?为什么路引里面,没有她的身份?” 军士狐疑问。 穆容连忙手拉住乔巧:“军爷,这是我新过门的媳妇!这次进城,除了送货,我们就是想带她去衙门,办理户籍。” 军士上下打量乔巧。 “她原先的户籍呢,是哪里人?拿出来看看!” 乔巧心跳如鼓。没想到这平城关卡,追根究底,盘查这么严! 她该说自己是哪里人好呢? 第442章 咱俩是神? “军爷,这个女子,是我花了一两银子,从附近村子买来,给我家小子做媳妇的!” 兰嬷嬷上前,不慌不忙,掏出一张纸呈上。 “请看,这就是她的卖身契。明日一早,我们就拿这份卖身契,为她办理脱籍,顺便进户的手续。” 乔巧…… 瞅了眼那“卖身契”,再低头瞅自己手指…… 她才值一两银子! 不、重点不是这个!她啥时被卖掉的,她咋不知道? 军士看看卖身契,又看看乔巧。最后,用略带戏谑的眼神,看看穆容。 “一两银子!你这小子,艳福不浅啊!” 穆容那胡子拉杂的形象,衬托得乔巧如同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被顺利放行的三人,脸上带有不同程度的尴尬之色。 兰嬷嬷一开始是不想使用压箱子一招的,所以她尴尬。 穆容进城后便放开了乔巧的手,赶紧站远一点。 不然,他怕乔巧发作,把他一巴掌轰城墙上去,抠不下来那种! 乔巧木着脸,吸气,憋气。 赶着骡车,兰嬷嬷把两人放在了相对僻静的一条街道:“我去交货了,你们也去办你们自个的正事。” 穆容连忙唤住她。 “大姑姑,你交完货,就在城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这两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我知道。” 兰嬷嬷回头看了他一眼,目中些微发亮。 “容哥儿,你一定要活下去……你娘在家等着你!” 穆容点头,身子些许佝偻。不过片刻,他又重新挺直腰板,表情显得坚毅果决。 “乔娘子,你也保重!” 兰嬷嬷有深意地说了一句:“我们东家,一直念叨你,记挂你是否平安呢?” 说完,赶着骡车,慢慢消失在街道尽头。 乔巧左右张望了下完全陌生的环境,问穆容:“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这里是西门,我们雇辆车子,去南门找家小客栈投宿。” 穆容顿了顿脸上一红:“乔大姐,你一定要记得,咱们夫妻相称,千万别露馅!还有……” “还有什么?” 穆容忸怩:“今夜,咱们需住一间房……” 乔巧…… 手痒。 还是手痒! 不仅想打死眼前这个穆容,更想打死那个罪魁祸首长孙泽! 她努力吸气,憋气。 穆容倒退一步,连连摇手:“乔大姐你放心!我打地铺、你睡床!你放心,我绝不会靠近你身周三尺内的……” 乔巧瞪他一眼:“靠近我,你也得有那个本事?” 穆容…… 那确实是的。这位乔大姐的神力,估计来一个军团的人也按不住她。 该害怕的是自己,而非对方。 他挠头讪讪:“平城盘查很严。你我以夫妻身份进城,如果不开一间房,被客栈的人举报,那就完了。” 见乔巧面色好看些,补充一句:“小不忍乱大谋。” 乔巧点头:“我们去雇车。” 大敌当前,她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 两人在街边找了辆骡车,花了十文钱,赶到西门。 城门已经关了,马上要进入宵禁时间,他们没法挑拣,直接找了最靠近西门的一家小客栈。以每日一百文的价钱,租了间下等房。 倒不是不想住上等房,而是他们穿的布衣,不像是住上等房的人。 好在下等房尚算干净。要了热食,两人吃了简单洗漱后和衣睡下。 穆容打地铺睡在门口,乔巧睡在床上。 一开始以为自己辗转难眠。结果头一沾枕,累得不轻的两人,很快呼呼睡去。直睡到次日天亮,客栈伙计敲门来给他们送热水,方才惊醒。 穆容连忙拍掉被子上的灰,送回床上。等乔巧将床收拾整洁了,才开门接热水。 伙计对他们慢腾腾的反应很是不满。下等房的客人,也没在他眼中。把装有热水的水壶往地上一搁,扭头便走。 “下回不想要热水,尽早说!省得我一个个敲你们房门,把手敲肿了!” 穆容十分平静地将热水壶提回房,放在桌上,转身关紧房门。乔巧坐过来,两人就着热水,吃了点干粮。 乔巧一边吃,一边乜斜穆容。 “咱们就两个人,怎么抢占城门,怎么与长孙泽里应外合……现在可以说你的具体计划了!” 穆容指头沾了点水,在黑漆木桌子画了条线,轻声说:“这是西门。” 然后又在旁边画了个框:“这是衙门。” 最后在框附近,画了个圈:“这是平城官仓。不止官粮,给张俊庆生的一部分贺礼,应该也放在这里!” “我要做的,是在今晚所有人聚集张府给张俊祝寿时,点燃这官仓,调虎离山。而你,是趁西门兵力空虚时,砍断绞索,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乔巧盯着桌子上的线条方框圆圈,半天说不出话。末了,她幽幽瞅一眼穆容。 “你觉得咱俩是神?能完成这等重任?” “官仓非常重要,加上有这么多贺礼,一旦失火,最近的西门肯定会调集兵力前往救火。” 穆容迎接她犀利的目光毫不退缩。 “我听说过你在泰源县守城战中的传闻,且目睹你武举考试中的悍勇。我认为,与其派一队没用的细作担当此重任,不如试试你一个人的力量。” “你倒是真瞧得起我!” 乔巧心头窝火。 就是这种瞧得起,让她丢了乡试第一,还让她置身于危险中! “乔大姐,你需要面对的,仅仅是极少的守门军士,以及砍断绞索,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即可。” 穆容表情十分诚恳:“我也可以和你交换任务。但我没有你的力量,一个人扛不起那铁门闩!” 他弯腰,撩起自己裤腿。只见他贴肉的地方,绑着两把匕首。 他解下其中一把,递给乔巧。 “这是长孙将军给的。两把匕首,削铁如泥。你用来砍绞盘绳索很好使!长孙将军说了,只要攻下平城,这两把匕首,就送给你我。” 乔巧接过匕首,轻轻拉刀出鞘。一泓寒光,亮如秋水,显见是不可多得的宝刃。 喜动颜色之际,不免嫌弃。 “这么好的刀,干啥绑你腿上?都沾染上你的脚气了!” 穆容扶额。 重点是这个吗? “乔大姐,你没看见进城时,平城守军所有行李都要查吗?不藏腿上,根本无法带过关!” 第442章 咱俩是神? “军爷,这个女子,是我花了一两银子,从附近村子买来,给我家小子做媳妇的!” 兰嬷嬷上前,不慌不忙,掏出一张纸呈上。 “请看,这就是她的卖身契。明日一早,我们就拿这份卖身契,为她办理脱籍,顺便进户的手续。” 乔巧…… 瞅了眼那“卖身契”,再低头瞅自己手指…… 她才值一两银子! 不、重点不是这个!她啥时被卖掉的,她咋不知道? 军士看看卖身契,又看看乔巧。最后,用略带戏谑的眼神,看看穆容。 “一两银子!你这小子,艳福不浅啊!” 穆容那胡子拉杂的形象,衬托得乔巧如同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被顺利放行的三人,脸上带有不同程度的尴尬之色。 兰嬷嬷一开始是不想使用压箱子一招的,所以她尴尬。 穆容进城后便放开了乔巧的手,赶紧站远一点。 不然,他怕乔巧发作,把他一巴掌轰城墙上去,抠不下来那种! 乔巧木着脸,吸气,憋气。 赶着骡车,兰嬷嬷把两人放在了相对僻静的一条街道:“我去交货了,你们也去办你们自个的正事。” 穆容连忙唤住她。 “大姑姑,你交完货,就在城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这两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我知道。” 兰嬷嬷回头看了他一眼,目中些微发亮。 “容哥儿,你一定要活下去……你娘在家等着你!” 穆容点头,身子些许佝偻。不过片刻,他又重新挺直腰板,表情显得坚毅果决。 “乔娘子,你也保重!” 兰嬷嬷有深意地说了一句:“我们东家,一直念叨你,记挂你是否平安呢?” 说完,赶着骡车,慢慢消失在街道尽头。 乔巧左右张望了下完全陌生的环境,问穆容:“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这里是西门,我们雇辆车子,去南门找家小客栈投宿。” 穆容顿了顿脸上一红:“乔大姐,你一定要记得,咱们夫妻相称,千万别露馅!还有……” “还有什么?” 穆容忸怩:“今夜,咱们需住一间房……” 乔巧…… 手痒。 还是手痒! 不仅想打死眼前这个穆容,更想打死那个罪魁祸首长孙泽! 她努力吸气,憋气。 穆容倒退一步,连连摇手:“乔大姐你放心!我打地铺、你睡床!你放心,我绝不会靠近你身周三尺内的……” 乔巧瞪他一眼:“靠近我,你也得有那个本事?” 穆容…… 那确实是的。这位乔大姐的神力,估计来一个军团的人也按不住她。 该害怕的是自己,而非对方。 他挠头讪讪:“平城盘查很严。你我以夫妻身份进城,如果不开一间房,被客栈的人举报,那就完了。” 见乔巧面色好看些,补充一句:“小不忍乱大谋。” 乔巧点头:“我们去雇车。” 大敌当前,她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 两人在街边找了辆骡车,花了十文钱,赶到西门。 城门已经关了,马上要进入宵禁时间,他们没法挑拣,直接找了最靠近西门的一家小客栈。以每日一百文的价钱,租了间下等房。 倒不是不想住上等房,而是他们穿的布衣,不像是住上等房的人。 好在下等房尚算干净。要了热食,两人吃了简单洗漱后和衣睡下。 穆容打地铺睡在门口,乔巧睡在床上。 一开始以为自己辗转难眠。结果头一沾枕,累得不轻的两人,很快呼呼睡去。直睡到次日天亮,客栈伙计敲门来给他们送热水,方才惊醒。 穆容连忙拍掉被子上的灰,送回床上。等乔巧将床收拾整洁了,才开门接热水。 伙计对他们慢腾腾的反应很是不满。下等房的客人,也没在他眼中。把装有热水的水壶往地上一搁,扭头便走。 “下回不想要热水,尽早说!省得我一个个敲你们房门,把手敲肿了!” 穆容十分平静地将热水壶提回房,放在桌上,转身关紧房门。乔巧坐过来,两人就着热水,吃了点干粮。 乔巧一边吃,一边乜斜穆容。 “咱们就两个人,怎么抢占城门,怎么与长孙泽里应外合……现在可以说你的具体计划了!” 穆容指头沾了点水,在黑漆木桌子画了条线,轻声说:“这是西门。” 然后又在旁边画了个框:“这是衙门。” 最后在框附近,画了个圈:“这是平城官仓。不止官粮,给张俊庆生的一部分贺礼,应该也放在这里!” “我要做的,是在今晚所有人聚集张府给张俊祝寿时,点燃这官仓,调虎离山。而你,是趁西门兵力空虚时,砍断绞索,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乔巧盯着桌子上的线条方框圆圈,半天说不出话。末了,她幽幽瞅一眼穆容。 “你觉得咱俩是神?能完成这等重任?” “官仓非常重要,加上有这么多贺礼,一旦失火,最近的西门肯定会调集兵力前往救火。” 穆容迎接她犀利的目光毫不退缩。 “我听说过你在泰源县守城战中的传闻,且目睹你武举考试中的悍勇。我认为,与其派一队没用的细作担当此重任,不如试试你一个人的力量。” “你倒是真瞧得起我!” 乔巧心头窝火。 就是这种瞧得起,让她丢了乡试第一,还让她置身于危险中! “乔大姐,你需要面对的,仅仅是极少的守门军士,以及砍断绞索,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即可。” 穆容表情十分诚恳:“我也可以和你交换任务。但我没有你的力量,一个人扛不起那铁门闩!” 他弯腰,撩起自己裤腿。只见他贴肉的地方,绑着两把匕首。 他解下其中一把,递给乔巧。 “这是长孙将军给的。两把匕首,削铁如泥。你用来砍绞盘绳索很好使!长孙将军说了,只要攻下平城,这两把匕首,就送给你我。” 乔巧接过匕首,轻轻拉刀出鞘。一泓寒光,亮如秋水,显见是不可多得的宝刃。 喜动颜色之际,不免嫌弃。 “这么好的刀,干啥绑你腿上?都沾染上你的脚气了!” 穆容扶额。 重点是这个吗? “乔大姐,你没看见进城时,平城守军所有行李都要查吗?不藏腿上,根本无法带过关!” 第443章 第一次当细作 乔巧拿着匕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学着穆容,绑在了小腿上。真就这地方适合藏刀。 “那么放火烧官仓,你确定你一个人能行吗?” 并且照穆容的说法,火起后吸引敌军朝官仓而去,他自身就非常危险了,难以逃脱。 穆容笑笑:“烧官仓是我的任务,乔大姐你就不必管了。反正今夜子时,你等我火起为号。如果火迟迟未起……” 他笑容一敛:“天明之后,你自己速速离城,不必管我!” 乔巧默不作声,点了个头。 他们二人此行任务,冒着巨大风险。成功固然是好,但若失败,有死无生。 “乔大姐,很抱歉把你拖入危险中。只是这平城如果不尽快拿下,后方四皇子辖地,岌岌可危。” 穆容看一眼乔巧,面上显露出些许愧色:“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我想为西境百姓,做一点什么?” “四皇子可不是君。” 乔巧淡淡一说。 “你为‘君’为民,我为家人朋友。” 殊途同归,目标一致,那就联手一搏。 穆容笑了起来。胡渣子脸上,现出一个隐隐的小酒窝。乔巧瞄了对方一眼,心想这人若不留胡子,可能还真容易被人当做小白脸。 鲜少见男人脸上有酒窝的。 晌午后,互道珍重,两人分头行事。乔巧一个人在西门附近逛了逛。 城门盘查一如昨日严谨。她在附近找家小吃摊,慢慢吃一碗素面时,就见守军揪出来好几个疑似细作的人。 留意看了眼城楼两处绞索盘的位置,又着重观察城门附近地势,上城楼的路。 所有细节必须牢记于心。关键时候方能知进退保命。 吃完一碗素面,又添半碗汤。直至实在撑得坐不住,乔巧才给了摊主五文钱。起身装着闲逛,绕城门附近一圈后回到客栈。 此时差不多酉时。距离他们行动,还有近四个时辰。 穆容应该是就近另找客栈,不会再回来。乔巧一个人呆在房间里,觉得这段时间特别难熬。 房门外一旦有动静,她便紧张地站起来,握紧拳头,立在门后倾听声音。 好在是草木皆兵,有惊无险,终于等到黑夜再次降临。 乔巧将自己的小行李包挎在肩上,两头在胸前打死结。然后摸着黑,推开窗子。 下等房在一楼,窗户后是小客栈的大杂院。厕所、厨房、马厩,全在这里,生活气息浓厚。 她不能正大光明出门,只能从这里离开。 既不能被客栈的人发现她的行踪,更不能一出客栈,便被巡逻的守城军抓个正着。 总之从没做过这种偷偷摸摸事情的乔巧,手里紧握尚未出鞘的匕首,每一步走得都是格外小心。 花了一刻钟,她终于摸出了客栈,猫腰蹲伏在拐角的阴影处。 得益于战时分外森严的宵禁制度,大街小巷,除了巡逻军士,冷冷清清不见一条人影。 无比安静的夜幕下,火烛在屋檐下的纸灯笼里挣扎燃烧。风一吹,飘飘摇曳,透射出惨白的光。间或听到远处民宅里,传来几声高低狗吠。 乔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巡逻军的行进路线,每一次经过西门的频率。穆容给她的衣裳是灰黑色,与黑暗很好融为一体。 只要不动,伏在对方视角盲区,就不会被轻易发现。她不时望向远处官仓的方向,期待看到红色的火光亮起。 然而,直到蹲的手脚发麻,浑身冷得僵硬,她视野内也没有起火的征兆。 看看将近丑时,乔巧心头沉甸甸的,猜测穆容出了事,此次奇袭计划夭折了。终于,天边变色,她发现西边官仓的方向,上空火光乍现。 先还只是一点点微弱的亮。很快,红色的光,染红了小半块天空。毕毕剥剥燃烧的声音,嘈杂的呼喊,她在南门这边,隐约能听到。 眼睛一亮,她知道穆容成功了!现在,轮到她展开行动。 耐心等到南门集结起几队人马,匆匆赶去官仓救火。乔巧在一片混乱中,悄无声息接近一个提着水桶过路的军士。 看看左右没人注意,左手一把捂死对方的嘴,右手一匕首将之捅翻,将尸体拖进黑暗中。随后剥下对方甲胄,套在自己身上。 有了伪装和防御,她放大胆子,小跑着奔向西门。 此刻一大半守军奔官仓去了,留下的人,也有些团团乱转。关注官仓火势,商议是不是再分些人手去救援。 毕竟官仓存放着平城大部分军粮军资,干系重大,关乎所有军民的命运。 “都给我滚去各自的位置,好好守城!” 城楼下来一条魁梧汉子,手指没头苍蝇似乱窜的手下,没好气大骂。 “不过是张将军寿辰,那群浑蛋放土炮不小心导致走水。瞧瞧你们一个两个胆小如鼠的模样?敌军当真来了怎么办?” 回头发现一个矮瘦的士兵低着头经过他身边,手里还提着个桶,越发生气。 “本都统手下,怎会有你这样愚蠢的兵?你提个桶上城楼做什么?城楼又没有走水!” 乔巧站住脚,猛地一冲,手中木桶,快准狠击打在这个自称都统的人身上! 那人一身沉重的甲胄,没有第一时间受到致命打击。踉跄退后几步,吃惊地拔出腰间长剑,反手砍向乔巧! “有细作!快……” 刚喊出半声,乔巧直接以桶为盾,卡住他剑。另一手匕首闪电击出,将对方捅了个对穿! 她的力量加上宝刃锋利,那倒霉的都统连哼都来不及哼,往后倒下。 乔巧用力拔出匕首,眼角余光,附近几个军士,一起朝她扑了过来! “有细作!” “快来人啊!细作杀了季都统……” 城楼石梯狭窄,仅容三人并肩。一群守军自上而下奔来,与另一群攀上石梯的同伴,将乔巧两厢一夹,包围当中。 乔巧怕的是他们背后放冷箭,才不怕他们硬刚自己。 劈手抓住近前一人刺来的长枪。那人还不肯放,给她轮了起来,风车儿似转了一圈,将人甩飞出去! 只听“嗷嗷”声不绝,那人将他的同伴瞬间压趴下两三个,往后倒在其他人身上。石梯子人仰马翻,滚了一片。 随即乔巧盾牌又抽飞几个,匕首捅杀两个,踩着这些人身体,浑身浴血冲上城楼! 第443章 第一次当细作 乔巧拿着匕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学着穆容,绑在了小腿上。真就这地方适合藏刀。 “那么放火烧官仓,你确定你一个人能行吗?” 并且照穆容的说法,火起后吸引敌军朝官仓而去,他自身就非常危险了,难以逃脱。 穆容笑笑:“烧官仓是我的任务,乔大姐你就不必管了。反正今夜子时,你等我火起为号。如果火迟迟未起……” 他笑容一敛:“天明之后,你自己速速离城,不必管我!” 乔巧默不作声,点了个头。 他们二人此行任务,冒着巨大风险。成功固然是好,但若失败,有死无生。 “乔大姐,很抱歉把你拖入危险中。只是这平城如果不尽快拿下,后方四皇子辖地,岌岌可危。” 穆容看一眼乔巧,面上显露出些许愧色:“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我想为西境百姓,做一点什么?” “四皇子可不是君。” 乔巧淡淡一说。 “你为‘君’为民,我为家人朋友。” 殊途同归,目标一致,那就联手一搏。 穆容笑了起来。胡渣子脸上,现出一个隐隐的小酒窝。乔巧瞄了对方一眼,心想这人若不留胡子,可能还真容易被人当做小白脸。 鲜少见男人脸上有酒窝的。 晌午后,互道珍重,两人分头行事。乔巧一个人在西门附近逛了逛。 城门盘查一如昨日严谨。她在附近找家小吃摊,慢慢吃一碗素面时,就见守军揪出来好几个疑似细作的人。 留意看了眼城楼两处绞索盘的位置,又着重观察城门附近地势,上城楼的路。 所有细节必须牢记于心。关键时候方能知进退保命。 吃完一碗素面,又添半碗汤。直至实在撑得坐不住,乔巧才给了摊主五文钱。起身装着闲逛,绕城门附近一圈后回到客栈。 此时差不多酉时。距离他们行动,还有近四个时辰。 穆容应该是就近另找客栈,不会再回来。乔巧一个人呆在房间里,觉得这段时间特别难熬。 房门外一旦有动静,她便紧张地站起来,握紧拳头,立在门后倾听声音。 好在是草木皆兵,有惊无险,终于等到黑夜再次降临。 乔巧将自己的小行李包挎在肩上,两头在胸前打死结。然后摸着黑,推开窗子。 下等房在一楼,窗户后是小客栈的大杂院。厕所、厨房、马厩,全在这里,生活气息浓厚。 她不能正大光明出门,只能从这里离开。 既不能被客栈的人发现她的行踪,更不能一出客栈,便被巡逻的守城军抓个正着。 总之从没做过这种偷偷摸摸事情的乔巧,手里紧握尚未出鞘的匕首,每一步走得都是格外小心。 花了一刻钟,她终于摸出了客栈,猫腰蹲伏在拐角的阴影处。 得益于战时分外森严的宵禁制度,大街小巷,除了巡逻军士,冷冷清清不见一条人影。 无比安静的夜幕下,火烛在屋檐下的纸灯笼里挣扎燃烧。风一吹,飘飘摇曳,透射出惨白的光。间或听到远处民宅里,传来几声高低狗吠。 乔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巡逻军的行进路线,每一次经过西门的频率。穆容给她的衣裳是灰黑色,与黑暗很好融为一体。 只要不动,伏在对方视角盲区,就不会被轻易发现。她不时望向远处官仓的方向,期待看到红色的火光亮起。 然而,直到蹲的手脚发麻,浑身冷得僵硬,她视野内也没有起火的征兆。 看看将近丑时,乔巧心头沉甸甸的,猜测穆容出了事,此次奇袭计划夭折了。终于,天边变色,她发现西边官仓的方向,上空火光乍现。 先还只是一点点微弱的亮。很快,红色的光,染红了小半块天空。毕毕剥剥燃烧的声音,嘈杂的呼喊,她在南门这边,隐约能听到。 眼睛一亮,她知道穆容成功了!现在,轮到她展开行动。 耐心等到南门集结起几队人马,匆匆赶去官仓救火。乔巧在一片混乱中,悄无声息接近一个提着水桶过路的军士。 看看左右没人注意,左手一把捂死对方的嘴,右手一匕首将之捅翻,将尸体拖进黑暗中。随后剥下对方甲胄,套在自己身上。 有了伪装和防御,她放大胆子,小跑着奔向西门。 此刻一大半守军奔官仓去了,留下的人,也有些团团乱转。关注官仓火势,商议是不是再分些人手去救援。 毕竟官仓存放着平城大部分军粮军资,干系重大,关乎所有军民的命运。 “都给我滚去各自的位置,好好守城!” 城楼下来一条魁梧汉子,手指没头苍蝇似乱窜的手下,没好气大骂。 “不过是张将军寿辰,那群浑蛋放土炮不小心导致走水。瞧瞧你们一个两个胆小如鼠的模样?敌军当真来了怎么办?” 回头发现一个矮瘦的士兵低着头经过他身边,手里还提着个桶,越发生气。 “本都统手下,怎会有你这样愚蠢的兵?你提个桶上城楼做什么?城楼又没有走水!” 乔巧站住脚,猛地一冲,手中木桶,快准狠击打在这个自称都统的人身上! 那人一身沉重的甲胄,没有第一时间受到致命打击。踉跄退后几步,吃惊地拔出腰间长剑,反手砍向乔巧! “有细作!快……” 刚喊出半声,乔巧直接以桶为盾,卡住他剑。另一手匕首闪电击出,将对方捅了个对穿! 她的力量加上宝刃锋利,那倒霉的都统连哼都来不及哼,往后倒下。 乔巧用力拔出匕首,眼角余光,附近几个军士,一起朝她扑了过来! “有细作!” “快来人啊!细作杀了季都统……” 城楼石梯狭窄,仅容三人并肩。一群守军自上而下奔来,与另一群攀上石梯的同伴,将乔巧两厢一夹,包围当中。 乔巧怕的是他们背后放冷箭,才不怕他们硬刚自己。 劈手抓住近前一人刺来的长枪。那人还不肯放,给她轮了起来,风车儿似转了一圈,将人甩飞出去! 只听“嗷嗷”声不绝,那人将他的同伴瞬间压趴下两三个,往后倒在其他人身上。石梯子人仰马翻,滚了一片。 随即乔巧盾牌又抽飞几个,匕首捅杀两个,踩着这些人身体,浑身浴血冲上城楼! 第444章 细思极恐 眼见她如入无人之境,狂奔到绞盘附近,这个时候,狼狈不堪的守军才想起来放箭。 不过人数不多,加上乔巧有盾牌和绞盘的掩护,箭支叮叮当当飞来,对她构不成致命威胁。 乔巧手起刀落,砍断绞盘的臂粗绳索。趁着守军没追到近前,赶紧又跑到另一边的绞盘处,斩断绳索。 只听“轰轰”连声,失去牵扯的吊桥,带动断裂的绳索,飞快下坠。数秒之后,“哐当”架在护城河之上! 迎着围杀上来的敌军,乔巧盾与匕首齐出,攻守兼备地再往城楼下冲。那种惊人神力,没有人能近她身的。 沾着边,像是被卷进了飓风的漩涡,狠狠被甩飞出去! 撞在城垛子上被弹回来的,尚能缺胳膊断腿留条活命;不幸飞出城墙、化作一道流星的……只听见撕心裂肺地惨号,划破夜空。 余下的守城军士心惊胆寒,目睹乔巧杀到了城门,竟拿着刀枪,一时不敢上前。都统已死,也无人督战。 眼瞅乔巧凭借一己之力,单手举起了那根几人合力才能抬起的城门闩。亡魂皆冒的守城军,发一声喊,四下奔逃! 城内火光熊熊。 城门洞开。 大局已定。乔巧拉开两扇沉重的城门,一骑旋风战马,冲过吊桥,奔驰到她跟前。 “乔娘子!” 听到云以墨熟悉的声音,乔巧微笑起来。 这个人,他还真不怕打开的城门,是敌军抛出的诱饵啊? 关心则乱?还是相信她一定能成功? 云以墨伸出一只手,乔巧一把握住,任由他将自己拉上马背。 “去官仓!” 她指了指火光冲天的地方,言简意赅:“救穆容。” 云以墨没有丝毫犹豫:“好!” 点燃手里一支火把,在半空挥舞三下,随即用力抛向吊桥对面。 他们两人一骑冲向城里的时候,身后哒哒铁蹄声大作。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长孙泽的先锋军团进城了。 此时城中已然大乱。 穆容点的那把火,不知道怎么弄的,火越烧越旺。 乔巧怀疑穆容一个人做不到这地步。他可能还有同伴,或是长孙泽事先安插进城的细作。 大概是怕她不可靠,所以对她有所隐瞒,没有告诉她其余人的存在。 她也不恼。 因为一开始,她对穆容同样有成见,不信任他。只是想着作为并肩战斗的战友,不能就这么弃对方于不顾。 穆容帮她吸引了大部分敌军注意,如果没有外援,他自己很容易被围攻丧命。 听得前方传来铮铮金铁交鸣之音,夹杂人声呐喊。云以墨摘下背负的大弓和腰间箭筒,交给身后的乔巧。 有弓箭在手,乔巧精神大振! 云以墨操控军马,她就在背后放箭。但凡朝他们扑过来的敌人,均被射倒。 黑暗中也有向他们放冷箭的。云以墨听音辨位,手持盾牌将飞来的箭支悉数击落。 两人配合默契无比,很快冲到官仓附近。只见不远处密密麻麻,拥挤着成群结队的敌军。 四面都在起火燃烧,附近民房被点燃数处。黑影幢幢,完全分不清穆容被围困在哪里? 人声马嘶,喧嚣一片。 云以墨灵机一动,运用内力大喊。 “张俊已授首!长孙军已攻进城!大家快跑啊——” 厮杀成一团的双方愣了一刹,继而兵兵乓乓接着交手。不过,明显大皇孙这边的人马,开始军心涣散了。 外围一些士兵,拖着刀枪,四散溃逃。被包围住苦苦支撑的一群黑衣人,精神大振,奋力展开反击。 乔巧很快找到被堵在官仓一角的穆容。 和她一样,浑身被鲜血染红了,不知是否受伤?身边的几名黑衣人,将他牢牢护在核心。 乔巧纳闷这些黑衣人是属于长孙泽的手下,还是穆容的朋友? 看着他们舍生忘死保护穆容的架势,应该是穆容这一方的。就不知道穆容有什么隐藏的特别身份,能让他们以死拥卫了。 她弯弓搭箭,箭无虚发,将围杀穆容等人的军士,一个个解决掉。 云以墨跳下马背,手持盾牌,但凡敢靠近的敌人,一波剑招带走。 久战不下,本就心慌意乱的敌军彻底崩盘了。呼喊着,丢下穆容一帮人,仓皇逃跑。 穆容带着剩下的黑衣人跑过来,与乔巧两人汇聚一起,眼含感激。 “乔大姐,这位云兴大哥,谢谢你们来救我!” 随即迫不及待问:“乔大姐,长孙将军的先锋军,真的进城了吗?” 乔巧白他一眼:“如果没进城,阿兴怎会出现在此?我也不会一个人来救你!” 穆容呆了呆,讪笑:“是我糊涂了,杀昏头了!” “这些人是……” 乔巧目光转向那些黑衣人。 不但黑衣,还蒙面,显得挺神秘。 “他们是长孙将军派出的手下,协助我们做任务的。” 乔巧愕然,这与她猜测的大不一样啊? “我偷袭西门开城门时候,怎么没人来帮助我?” 这些人不会只奉命保护穆容?一想这可能是种差别待遇,她心里就来气。 “你们若执行任务顺利,我们不会出面。” 一名黑衣人用手按了按自己蒙面巾,声音略沙哑开口。 “我们的身份,今后对长孙将军可能还有用。能不暴露,尽量不暴露。” 乔巧心头一凛。 这长孙泽的势力,除了明面上的,还有暗处的吗?如果他想上位,四皇子会如何? 还有,他派这些黑衣人在暗中监视自己和穆容,除了帮助,是不是还有别的用意? 如果她和穆容当逃兵甚至反水的话…… 细思极恐! “你们既已圆满完成任务,长孙将军也攻进城来,剩下的,便没我们什么事了。” 沙哑声音的黑衣人似乎是位领头者,朝两人抱了抱拳:“告辞!” 带领手下,迅速撤退。临走还没忘了,把自己这方死掉的黑衣人尸体扛走。 “长孙将军真是心思缜密,计划周祥啊。只怕没有我们,他最后也能夺下平城!” 目送对方离去,穆容顺嘴夸了两句。 乔巧瞅他一眼。 不清楚这小子作为奇袭的献计者,是真没看透长孙泽,还是在装单纯。 第444章 细思极恐 眼见她如入无人之境,狂奔到绞盘附近,这个时候,狼狈不堪的守军才想起来放箭。 不过人数不多,加上乔巧有盾牌和绞盘的掩护,箭支叮叮当当飞来,对她构不成致命威胁。 乔巧手起刀落,砍断绞盘的臂粗绳索。趁着守军没追到近前,赶紧又跑到另一边的绞盘处,斩断绳索。 只听“轰轰”连声,失去牵扯的吊桥,带动断裂的绳索,飞快下坠。数秒之后,“哐当”架在护城河之上! 迎着围杀上来的敌军,乔巧盾与匕首齐出,攻守兼备地再往城楼下冲。那种惊人神力,没有人能近她身的。 沾着边,像是被卷进了飓风的漩涡,狠狠被甩飞出去! 撞在城垛子上被弹回来的,尚能缺胳膊断腿留条活命;不幸飞出城墙、化作一道流星的……只听见撕心裂肺地惨号,划破夜空。 余下的守城军士心惊胆寒,目睹乔巧杀到了城门,竟拿着刀枪,一时不敢上前。都统已死,也无人督战。 眼瞅乔巧凭借一己之力,单手举起了那根几人合力才能抬起的城门闩。亡魂皆冒的守城军,发一声喊,四下奔逃! 城内火光熊熊。 城门洞开。 大局已定。乔巧拉开两扇沉重的城门,一骑旋风战马,冲过吊桥,奔驰到她跟前。 “乔娘子!” 听到云以墨熟悉的声音,乔巧微笑起来。 这个人,他还真不怕打开的城门,是敌军抛出的诱饵啊? 关心则乱?还是相信她一定能成功? 云以墨伸出一只手,乔巧一把握住,任由他将自己拉上马背。 “去官仓!” 她指了指火光冲天的地方,言简意赅:“救穆容。” 云以墨没有丝毫犹豫:“好!” 点燃手里一支火把,在半空挥舞三下,随即用力抛向吊桥对面。 他们两人一骑冲向城里的时候,身后哒哒铁蹄声大作。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长孙泽的先锋军团进城了。 此时城中已然大乱。 穆容点的那把火,不知道怎么弄的,火越烧越旺。 乔巧怀疑穆容一个人做不到这地步。他可能还有同伴,或是长孙泽事先安插进城的细作。 大概是怕她不可靠,所以对她有所隐瞒,没有告诉她其余人的存在。 她也不恼。 因为一开始,她对穆容同样有成见,不信任他。只是想着作为并肩战斗的战友,不能就这么弃对方于不顾。 穆容帮她吸引了大部分敌军注意,如果没有外援,他自己很容易被围攻丧命。 听得前方传来铮铮金铁交鸣之音,夹杂人声呐喊。云以墨摘下背负的大弓和腰间箭筒,交给身后的乔巧。 有弓箭在手,乔巧精神大振! 云以墨操控军马,她就在背后放箭。但凡朝他们扑过来的敌人,均被射倒。 黑暗中也有向他们放冷箭的。云以墨听音辨位,手持盾牌将飞来的箭支悉数击落。 两人配合默契无比,很快冲到官仓附近。只见不远处密密麻麻,拥挤着成群结队的敌军。 四面都在起火燃烧,附近民房被点燃数处。黑影幢幢,完全分不清穆容被围困在哪里? 人声马嘶,喧嚣一片。 云以墨灵机一动,运用内力大喊。 “张俊已授首!长孙军已攻进城!大家快跑啊——” 厮杀成一团的双方愣了一刹,继而兵兵乓乓接着交手。不过,明显大皇孙这边的人马,开始军心涣散了。 外围一些士兵,拖着刀枪,四散溃逃。被包围住苦苦支撑的一群黑衣人,精神大振,奋力展开反击。 乔巧很快找到被堵在官仓一角的穆容。 和她一样,浑身被鲜血染红了,不知是否受伤?身边的几名黑衣人,将他牢牢护在核心。 乔巧纳闷这些黑衣人是属于长孙泽的手下,还是穆容的朋友? 看着他们舍生忘死保护穆容的架势,应该是穆容这一方的。就不知道穆容有什么隐藏的特别身份,能让他们以死拥卫了。 她弯弓搭箭,箭无虚发,将围杀穆容等人的军士,一个个解决掉。 云以墨跳下马背,手持盾牌,但凡敢靠近的敌人,一波剑招带走。 久战不下,本就心慌意乱的敌军彻底崩盘了。呼喊着,丢下穆容一帮人,仓皇逃跑。 穆容带着剩下的黑衣人跑过来,与乔巧两人汇聚一起,眼含感激。 “乔大姐,这位云兴大哥,谢谢你们来救我!” 随即迫不及待问:“乔大姐,长孙将军的先锋军,真的进城了吗?” 乔巧白他一眼:“如果没进城,阿兴怎会出现在此?我也不会一个人来救你!” 穆容呆了呆,讪笑:“是我糊涂了,杀昏头了!” “这些人是……” 乔巧目光转向那些黑衣人。 不但黑衣,还蒙面,显得挺神秘。 “他们是长孙将军派出的手下,协助我们做任务的。” 乔巧愕然,这与她猜测的大不一样啊? “我偷袭西门开城门时候,怎么没人来帮助我?” 这些人不会只奉命保护穆容?一想这可能是种差别待遇,她心里就来气。 “你们若执行任务顺利,我们不会出面。” 一名黑衣人用手按了按自己蒙面巾,声音略沙哑开口。 “我们的身份,今后对长孙将军可能还有用。能不暴露,尽量不暴露。” 乔巧心头一凛。 这长孙泽的势力,除了明面上的,还有暗处的吗?如果他想上位,四皇子会如何? 还有,他派这些黑衣人在暗中监视自己和穆容,除了帮助,是不是还有别的用意? 如果她和穆容当逃兵甚至反水的话…… 细思极恐! “你们既已圆满完成任务,长孙将军也攻进城来,剩下的,便没我们什么事了。” 沙哑声音的黑衣人似乎是位领头者,朝两人抱了抱拳:“告辞!” 带领手下,迅速撤退。临走还没忘了,把自己这方死掉的黑衣人尸体扛走。 “长孙将军真是心思缜密,计划周祥啊。只怕没有我们,他最后也能夺下平城!” 目送对方离去,穆容顺嘴夸了两句。 乔巧瞅他一眼。 不清楚这小子作为奇袭的献计者,是真没看透长孙泽,还是在装单纯。 第445章 她哪句话没说对? 转头看向云以墨。 “阿兴,我五弟呢?也进城了吗?” 那得去找他。 云以墨一掠上马,坐在她身后,手挽缰绳,姿势如同将她圈在怀里。 穆容目光一闪,转头望向别处。 “长孙泽分兵两路。主力攻打平城,另外一支作为疑兵,大张旗鼓去攻打皮水关了。” 云以墨安慰乔巧。 “你五弟也在其中。放心,他不会有事的。长孙泽知道他没有作战经验,只是让他加入后军,负责带路及押运粮草。” 乔巧松了口气。 乔满囤没事就好。就怕有个意外,她爹娘和清莹要崩溃。 平城拿下就好了,以后乔满囤可以安安稳稳在泰源县当典史。 “我们去西门看看?” 听着远处传来的厮杀声,穆容站不住,凑过来打断两人说话。 “看看还能不能帮上长孙将军什么忙?我们的主力军,是从西门过来的!” 云以墨细细打量乔巧一眼,又看向他:“你们没有受伤吗?不需要休息,还能作战?” 穆容骄傲地拉住自己的衣裳抖抖:“我身上的,全是敌人的血!” “既然这样,再去找两匹马和一些武器。” 云以墨说。 武器很好找,满大街都是。穆容捡了一把刀和一面盾牌,学着乔巧,也剥了套死尸的盔甲穿在身上。 就是马匹不太好找,乔巧放了几次冷箭,才逮到两个落单的敌军杀了,截留住他们的坐骑。 一路碰到不少长孙军的铁甲兵,在和守城兵恶战。 双方攻守城池的博弈,转为近距离巷战,肉搏厮杀,场面达到了白热化。三人也不加入进去,就在外围来回奔驰,放箭助阵。 他们箭法均是极为高明,这么近距离,不会伤到自己人。 等长孙泽率军终将南门攻破的时候,守军知道大势已去,纷纷朝北门出逃。 云以墨之前的喊话变成了事实。 敌方守将张俊在乱军中被杀,头颅被长孙泽下令挂在了城楼上。 不过就算这人逃出去了,丢掉平城,大皇孙大概也不会放过他? 他这样死,倒算全了脸面了。 乔巧三人跟随铁甲军,在城里四处追击溃逃的敌军。从天黑杀到天亮,终于,在城里再找不见一个能直立着的敌人时,与长孙泽汇合一处。 长孙泽的黑缎子披风,一身铁甲,染成了红色。 乔巧低头看自己,云以墨及其他人,何尝不如此! 太阳升起来,暖融融照耀大地。城中伏尸千具,血流成河,宛如人间炼狱。 取一城代价,莫过如是。 “你们干得很好!” 听着长孙泽夸赞他们的这句话,乔巧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她的双手滑腻腻的,甚至握不紧武器。眉间发际,不时淌下腥味刺鼻的浓稠液体。 “你们先下去休息。” 长孙泽瞧了眼乔巧,温言慰问:“待我收拾善后,出榜安民,再论功行赏!” 说完,吩咐一亲兵,将三人带至衙门。 这座平城,换了几任守城将,原先的太守早被废掉了。此后无论谁占城,皆派一员武将,镇守城池兼职管理百姓。 衙门前任主人是张俊,现在换成了长孙泽的军队把守。衙门内外遍地狼藉,甚至滚落的人头,劈开的残肢断臂,没来得及收拾。 带路亲兵让人随便从衙门后宅,抓了几个吓得魂不附体的女人出来。也不管她们之前什么身份,命令她们帮忙烧热水,准备饭菜。 不仅乔巧他们需要沐浴更衣,他们的将军也需要作短暂休息。 战战兢兢的女人们,见不是打算杀她们,甚至羞辱她们,方才放心,积极遵照命令去做事。 只盼侍候的新主人尽心了,能逃脱厄运。 乔巧总算能放松身心卸下铁甲,洗去一身血腥了。 躺在浴池中,泡着热水,手边还有一盘瓜果,一盘精致点心。 暗想这前任守城将可真是会享受。单后宅的浴池就不止做了一间,且两三个人共浴不成问题。 就是她身上实在太脏了……洗红了一池热水。连换三次,那水才见清澈了。 本以为她是男人的那些女人,见到她披头散发出来的模样,个个目瞪口呆。 一位面孔圆圆的女孩最机智,连忙为她找来一身华丽的女装,还有一盒珠宝首饰,小心诌媚地捧到乔巧面前。 “女将军大人,这是我们三夫人最爱的衣裳和首饰,献给您,只求您能保我们平安?” 乔巧用干帕子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瞥了她一眼,又看看她身后一群闪动着希冀目光的女人。 “我不是将军,只是一个白身,不能保你们平安。” 她少许无奈地陈述事实。 “你们的命运,也不是操纵在我手上。随便去给我找一件布衣来,这些东西,你们留给该给的人。” 她穿了这华裳,戴了这首饰,搞不好长孙泽还治她一个擅动战利品的罪名。那可真是犯不着! 一群女人面面相觑,无比失落。 其实她们也不相信军中会出现女将官,就是碰运气一试。现在猜想乔巧身份,说不定与她们一样? 即便比她们待遇稍好,也好不到哪去。 这么一想,几位穿着华丽的女子,便对乔巧收了小心可怜的神色,扭头出去了。 那圆脸的丫头,更是把拿来的衣裳和首饰盒,统统抱走。 乔巧…… 最后还是一个身着水绿褙子,梳双髻的白皮肤丫头,给找来了一身与她身上相同的衣裳,两根发带。 见乔巧不太会绾发,还主动帮忙。 乔巧摸摸头上的双环髻,再看看身上穿的绿褙子白裙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给我挽一个单髻即可。” 她对绿褙子小丫头说。 “姑娘,你就得这么打扮!我听说,长孙将军不会为难咱们普通老百姓的。” 对方放轻声音:“你别看她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回头指不定被卖去哪里呢!” 乔巧…… 强烈无语。 她反思自己到底是哪句话没说对,让这群女人将她引为同伴了? 她进来的时候,一身是血,还带了武器啊! 稍微智商正常点的人,该知道她与众不同。 “你们是什么人?” 她忍不住问那个绿褙子丫头。 “先前出去那几位,是张俊后宅的如夫人。我叫槐花,是后宅的粗使丫头。” 难怪如此。 乔巧心想。 这些人怕是天天被关在后宅,脑子给关傻了。 以己推人。 第445章 她哪句话没说对? 转头看向云以墨。 “阿兴,我五弟呢?也进城了吗?” 那得去找他。 云以墨一掠上马,坐在她身后,手挽缰绳,姿势如同将她圈在怀里。 穆容目光一闪,转头望向别处。 “长孙泽分兵两路。主力攻打平城,另外一支作为疑兵,大张旗鼓去攻打皮水关了。” 云以墨安慰乔巧。 “你五弟也在其中。放心,他不会有事的。长孙泽知道他没有作战经验,只是让他加入后军,负责带路及押运粮草。” 乔巧松了口气。 乔满囤没事就好。就怕有个意外,她爹娘和清莹要崩溃。 平城拿下就好了,以后乔满囤可以安安稳稳在泰源县当典史。 “我们去西门看看?” 听着远处传来的厮杀声,穆容站不住,凑过来打断两人说话。 “看看还能不能帮上长孙将军什么忙?我们的主力军,是从西门过来的!” 云以墨细细打量乔巧一眼,又看向他:“你们没有受伤吗?不需要休息,还能作战?” 穆容骄傲地拉住自己的衣裳抖抖:“我身上的,全是敌人的血!” “既然这样,再去找两匹马和一些武器。” 云以墨说。 武器很好找,满大街都是。穆容捡了一把刀和一面盾牌,学着乔巧,也剥了套死尸的盔甲穿在身上。 就是马匹不太好找,乔巧放了几次冷箭,才逮到两个落单的敌军杀了,截留住他们的坐骑。 一路碰到不少长孙军的铁甲兵,在和守城兵恶战。 双方攻守城池的博弈,转为近距离巷战,肉搏厮杀,场面达到了白热化。三人也不加入进去,就在外围来回奔驰,放箭助阵。 他们箭法均是极为高明,这么近距离,不会伤到自己人。 等长孙泽率军终将南门攻破的时候,守军知道大势已去,纷纷朝北门出逃。 云以墨之前的喊话变成了事实。 敌方守将张俊在乱军中被杀,头颅被长孙泽下令挂在了城楼上。 不过就算这人逃出去了,丢掉平城,大皇孙大概也不会放过他? 他这样死,倒算全了脸面了。 乔巧三人跟随铁甲军,在城里四处追击溃逃的敌军。从天黑杀到天亮,终于,在城里再找不见一个能直立着的敌人时,与长孙泽汇合一处。 长孙泽的黑缎子披风,一身铁甲,染成了红色。 乔巧低头看自己,云以墨及其他人,何尝不如此! 太阳升起来,暖融融照耀大地。城中伏尸千具,血流成河,宛如人间炼狱。 取一城代价,莫过如是。 “你们干得很好!” 听着长孙泽夸赞他们的这句话,乔巧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她的双手滑腻腻的,甚至握不紧武器。眉间发际,不时淌下腥味刺鼻的浓稠液体。 “你们先下去休息。” 长孙泽瞧了眼乔巧,温言慰问:“待我收拾善后,出榜安民,再论功行赏!” 说完,吩咐一亲兵,将三人带至衙门。 这座平城,换了几任守城将,原先的太守早被废掉了。此后无论谁占城,皆派一员武将,镇守城池兼职管理百姓。 衙门前任主人是张俊,现在换成了长孙泽的军队把守。衙门内外遍地狼藉,甚至滚落的人头,劈开的残肢断臂,没来得及收拾。 带路亲兵让人随便从衙门后宅,抓了几个吓得魂不附体的女人出来。也不管她们之前什么身份,命令她们帮忙烧热水,准备饭菜。 不仅乔巧他们需要沐浴更衣,他们的将军也需要作短暂休息。 战战兢兢的女人们,见不是打算杀她们,甚至羞辱她们,方才放心,积极遵照命令去做事。 只盼侍候的新主人尽心了,能逃脱厄运。 乔巧总算能放松身心卸下铁甲,洗去一身血腥了。 躺在浴池中,泡着热水,手边还有一盘瓜果,一盘精致点心。 暗想这前任守城将可真是会享受。单后宅的浴池就不止做了一间,且两三个人共浴不成问题。 就是她身上实在太脏了……洗红了一池热水。连换三次,那水才见清澈了。 本以为她是男人的那些女人,见到她披头散发出来的模样,个个目瞪口呆。 一位面孔圆圆的女孩最机智,连忙为她找来一身华丽的女装,还有一盒珠宝首饰,小心诌媚地捧到乔巧面前。 “女将军大人,这是我们三夫人最爱的衣裳和首饰,献给您,只求您能保我们平安?” 乔巧用干帕子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瞥了她一眼,又看看她身后一群闪动着希冀目光的女人。 “我不是将军,只是一个白身,不能保你们平安。” 她少许无奈地陈述事实。 “你们的命运,也不是操纵在我手上。随便去给我找一件布衣来,这些东西,你们留给该给的人。” 她穿了这华裳,戴了这首饰,搞不好长孙泽还治她一个擅动战利品的罪名。那可真是犯不着! 一群女人面面相觑,无比失落。 其实她们也不相信军中会出现女将官,就是碰运气一试。现在猜想乔巧身份,说不定与她们一样? 即便比她们待遇稍好,也好不到哪去。 这么一想,几位穿着华丽的女子,便对乔巧收了小心可怜的神色,扭头出去了。 那圆脸的丫头,更是把拿来的衣裳和首饰盒,统统抱走。 乔巧…… 最后还是一个身着水绿褙子,梳双髻的白皮肤丫头,给找来了一身与她身上相同的衣裳,两根发带。 见乔巧不太会绾发,还主动帮忙。 乔巧摸摸头上的双环髻,再看看身上穿的绿褙子白裙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给我挽一个单髻即可。” 她对绿褙子小丫头说。 “姑娘,你就得这么打扮!我听说,长孙将军不会为难咱们普通老百姓的。” 对方放轻声音:“你别看她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回头指不定被卖去哪里呢!” 乔巧…… 强烈无语。 她反思自己到底是哪句话没说对,让这群女人将她引为同伴了? 她进来的时候,一身是血,还带了武器啊! 稍微智商正常点的人,该知道她与众不同。 “你们是什么人?” 她忍不住问那个绿褙子丫头。 “先前出去那几位,是张俊后宅的如夫人。我叫槐花,是后宅的粗使丫头。” 难怪如此。 乔巧心想。 这些人怕是天天被关在后宅,脑子给关傻了。 以己推人。 第446章 想要什么? 乔巧将匕首和弓箭擦干净,带在身上,站起来走出沐浴间。 “姑娘你去哪里?如果你认识这些人,能不能帮我们求情,让他们放了我们?” 槐花跟在她身后,有些惴惴不安:“我有几个好姐妹,还被关在后宅。她们不是张俊的妾室,只是一些粗使丫头。” 乔巧回头看向她:“外面现在很乱,你们留在这里,更安全!” 至于能不能放她们,她没有话语权。 槐花踟蹰停住脚步,眼睁睁望着她离开后宅。心里纳罕这人究竟是谁,能在占领军中行走自如? 乔巧穿过二堂,经过屏门,带她来的亲兵早不知去向。把守在大堂外的铁甲军士,手中长枪大刀一架,不许她继续朝前走。 乔巧没好气:“你们眼瘸吗,换了衣裳不认人?” 旁边等许久的云以墨听到动静,连忙上前解围。虽有些奇怪乔巧这身打扮,一时间也顾不上多问。 “乔娘子,长孙泽在大堂内相候,我们快进去!” 铁甲军士们闻言,仔细瞅瞅乔巧,暗地咂舌,收了兵器退去两边。 他们是真没认出眼前的绿衣丫头,会是那个屡建奇功的女武举人! 谁会想到之前还威风凛凛的女杀神,转眼打扮成这模样出来啊? 乔巧知道自己这身不妥,但后宅女人就提供给她这身衣裳,她能有什么办法?说来说去,都是长孙泽的锅! 她绷紧一张脸跟随云以墨进入大堂。只见长孙泽被左右环绕,坐在当中交椅上。 衙门太守用来审案的公案,被他当做了书桌,堆满各种账簿书册。两位文官打扮的书吏,正低声向他汇报平城的现阶段情况。 长孙泽看上去没来得及沐浴更衣。 解了那浸透鲜血的黑缎披风,黑亮的铁甲斑驳污迹,脸上、手上,都有没擦拭的腥秽痕迹。 看来贵为三军主帅,定他人生死的位置,也不是那么好坐的。 乔巧忽然心平气和。 穆容侍立在旁,换了身不太合体的盔甲。目光停留在乔巧身上,眨眨眼睛,一副欲笑不敢笑的样子。 乔巧瞥他一眼,静候长孙泽开口。但出出进进向长孙泽汇报的人太多了。 新得的城池,大至排兵布防、接手上一任的烂摊子,小至当地乡绅献礼求见、安抚民心、奖赏处罚,桩桩件件要请他过目决断。 等的乔巧忍不住换了两次站姿,才见长孙泽挥退手下,将注意力暂时放在他们身上。 “穆容!” 他首先喊的是穆容名字。 穆容立即走到堂中,双手向上抱拳:“卑职在!” “此次你和乔举人,夺城战中立下首功,可有什么想要的奖励?” 长孙泽表情语气一如既往地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打算给处罚。 穆容微微低头,毫不犹豫:“但凭将军抉择!” 长孙泽略想一想:“我身边差一校尉,你可愿从柞城,调任我身边?” 穆容一听,大喜过望,单膝着地一揖:“卑职愿意!” 乔巧暗想这校尉是什么官,令穆容这么激动开心? 长孙泽接着说:“既如此,你兼任都尉一职,暂时统兵镇守平城。待大将军派遣平城太守后,你再回归本将军身边。” “是!” 穆容应他手势,起身退回原位。 长孙泽随即将目光转向乔巧:“乔巧!” 乔巧愣了一下。突然被人点名道姓,没称呼什么“乔氏”“四娘子”之类的,她还有点不习惯。 迈步上前,学着穆容拱了拱手。 “你又有什么想要的奖励?” 想要什么奖励? 乔巧心说,她既不愿当官,更加厌战!以后再有什么事,别来打扰她平静的生活就好。 她同样不缺钱。 无论长孙泽给她什么,都难以撼动她的内心。 当然,这些话根本说不出来。 大概她沉默的有些久,长孙泽看向她的眼神,有丁点不对劲:“乔举人,你尽管开口!本将军能给的,一定给?” 乔巧面无表情:“我想回家。我和我的兄弟朋友,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归根结底,他们不过是被对方抓的壮丁! 长孙泽手放在公案上,指节不自觉用力,在公文上留下几个血指印。 他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但穆容等人,甚至云以墨,都为乔巧心里捏了把冷汗。 这话能放在明面上说吗? 简直是当众打长孙将军的脸! 你不愿意响应征召令,从军为官,也不能这么不含蓄地表示出来呀? 乔巧冷冷清清站在那里。长孙泽周身散发出的威压,令大堂内的人噤若寒蝉。 片刻,长孙泽淡淡开口:“乔举人,你的意思是不愿意做官?” 这种乱世官,能称之为官吗? 上一任城将张俊的人头,还挂在城楼上呢!他的家人,下场只有一个:男的被杀死,女的被拍卖。 乔巧不愿意做这种炮灰官。更重要的是,她发现长孙泽此人过于严苛,在他手下供职,没有人身自由。 所以,她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不想当官……” 长孙泽嘴角挑出一抹笑意,略带嘲讽。 “那你为什么要参加武举?考武秀才、武举人?你以后,还会去参加会试?” 见乔巧又点头,他面色一沉。 “你不知道:武举是为朝廷选拔军事良才,储备预备役将官的吗?” 乔巧沉默。 她能说自己一开始并不想参加武举,后面被各种奖赏、各种荣誉吸引,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吗? 她并不知道女子成为武举人之后,也会被迫上战场。 看这情形,今后很可能继续征战沙场。直至战场这台巨大的绞肉机,将她和她的家人朋友无情吞噬。 手上沾染的鲜血越多,她内心越迷茫。 她希望到此为止! 反正平城拿下了,后方的余家村及泰源县就稳固了不是吗? “长孙将军!” 云以墨蓦地上前一步,阻断长孙泽看向乔巧的冷厉视线,双手抱拳。 “乔举人连日作战,不曾放松半刻,请容她下去好生歇息一晚?” 长孙泽目光转向他。 云以墨面具后的眼神沉静,毫不畏缩。 少顷,长孙泽轻轻摆手,示意两人退下去。 第446章 想要什么? 乔巧将匕首和弓箭擦干净,带在身上,站起来走出沐浴间。 “姑娘你去哪里?如果你认识这些人,能不能帮我们求情,让他们放了我们?” 槐花跟在她身后,有些惴惴不安:“我有几个好姐妹,还被关在后宅。她们不是张俊的妾室,只是一些粗使丫头。” 乔巧回头看向她:“外面现在很乱,你们留在这里,更安全!” 至于能不能放她们,她没有话语权。 槐花踟蹰停住脚步,眼睁睁望着她离开后宅。心里纳罕这人究竟是谁,能在占领军中行走自如? 乔巧穿过二堂,经过屏门,带她来的亲兵早不知去向。把守在大堂外的铁甲军士,手中长枪大刀一架,不许她继续朝前走。 乔巧没好气:“你们眼瘸吗,换了衣裳不认人?” 旁边等许久的云以墨听到动静,连忙上前解围。虽有些奇怪乔巧这身打扮,一时间也顾不上多问。 “乔娘子,长孙泽在大堂内相候,我们快进去!” 铁甲军士们闻言,仔细瞅瞅乔巧,暗地咂舌,收了兵器退去两边。 他们是真没认出眼前的绿衣丫头,会是那个屡建奇功的女武举人! 谁会想到之前还威风凛凛的女杀神,转眼打扮成这模样出来啊? 乔巧知道自己这身不妥,但后宅女人就提供给她这身衣裳,她能有什么办法?说来说去,都是长孙泽的锅! 她绷紧一张脸跟随云以墨进入大堂。只见长孙泽被左右环绕,坐在当中交椅上。 衙门太守用来审案的公案,被他当做了书桌,堆满各种账簿书册。两位文官打扮的书吏,正低声向他汇报平城的现阶段情况。 长孙泽看上去没来得及沐浴更衣。 解了那浸透鲜血的黑缎披风,黑亮的铁甲斑驳污迹,脸上、手上,都有没擦拭的腥秽痕迹。 看来贵为三军主帅,定他人生死的位置,也不是那么好坐的。 乔巧忽然心平气和。 穆容侍立在旁,换了身不太合体的盔甲。目光停留在乔巧身上,眨眨眼睛,一副欲笑不敢笑的样子。 乔巧瞥他一眼,静候长孙泽开口。但出出进进向长孙泽汇报的人太多了。 新得的城池,大至排兵布防、接手上一任的烂摊子,小至当地乡绅献礼求见、安抚民心、奖赏处罚,桩桩件件要请他过目决断。 等的乔巧忍不住换了两次站姿,才见长孙泽挥退手下,将注意力暂时放在他们身上。 “穆容!” 他首先喊的是穆容名字。 穆容立即走到堂中,双手向上抱拳:“卑职在!” “此次你和乔举人,夺城战中立下首功,可有什么想要的奖励?” 长孙泽表情语气一如既往地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打算给处罚。 穆容微微低头,毫不犹豫:“但凭将军抉择!” 长孙泽略想一想:“我身边差一校尉,你可愿从柞城,调任我身边?” 穆容一听,大喜过望,单膝着地一揖:“卑职愿意!” 乔巧暗想这校尉是什么官,令穆容这么激动开心? 长孙泽接着说:“既如此,你兼任都尉一职,暂时统兵镇守平城。待大将军派遣平城太守后,你再回归本将军身边。” “是!” 穆容应他手势,起身退回原位。 长孙泽随即将目光转向乔巧:“乔巧!” 乔巧愣了一下。突然被人点名道姓,没称呼什么“乔氏”“四娘子”之类的,她还有点不习惯。 迈步上前,学着穆容拱了拱手。 “你又有什么想要的奖励?” 想要什么奖励? 乔巧心说,她既不愿当官,更加厌战!以后再有什么事,别来打扰她平静的生活就好。 她同样不缺钱。 无论长孙泽给她什么,都难以撼动她的内心。 当然,这些话根本说不出来。 大概她沉默的有些久,长孙泽看向她的眼神,有丁点不对劲:“乔举人,你尽管开口!本将军能给的,一定给?” 乔巧面无表情:“我想回家。我和我的兄弟朋友,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归根结底,他们不过是被对方抓的壮丁! 长孙泽手放在公案上,指节不自觉用力,在公文上留下几个血指印。 他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但穆容等人,甚至云以墨,都为乔巧心里捏了把冷汗。 这话能放在明面上说吗? 简直是当众打长孙将军的脸! 你不愿意响应征召令,从军为官,也不能这么不含蓄地表示出来呀? 乔巧冷冷清清站在那里。长孙泽周身散发出的威压,令大堂内的人噤若寒蝉。 片刻,长孙泽淡淡开口:“乔举人,你的意思是不愿意做官?” 这种乱世官,能称之为官吗? 上一任城将张俊的人头,还挂在城楼上呢!他的家人,下场只有一个:男的被杀死,女的被拍卖。 乔巧不愿意做这种炮灰官。更重要的是,她发现长孙泽此人过于严苛,在他手下供职,没有人身自由。 所以,她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不想当官……” 长孙泽嘴角挑出一抹笑意,略带嘲讽。 “那你为什么要参加武举?考武秀才、武举人?你以后,还会去参加会试?” 见乔巧又点头,他面色一沉。 “你不知道:武举是为朝廷选拔军事良才,储备预备役将官的吗?” 乔巧沉默。 她能说自己一开始并不想参加武举,后面被各种奖赏、各种荣誉吸引,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吗? 她并不知道女子成为武举人之后,也会被迫上战场。 看这情形,今后很可能继续征战沙场。直至战场这台巨大的绞肉机,将她和她的家人朋友无情吞噬。 手上沾染的鲜血越多,她内心越迷茫。 她希望到此为止! 反正平城拿下了,后方的余家村及泰源县就稳固了不是吗? “长孙将军!” 云以墨蓦地上前一步,阻断长孙泽看向乔巧的冷厉视线,双手抱拳。 “乔举人连日作战,不曾放松半刻,请容她下去好生歇息一晚?” 长孙泽目光转向他。 云以墨面具后的眼神沉静,毫不畏缩。 少顷,长孙泽轻轻摆手,示意两人退下去。 第447章 孰是孰非 到了大堂外,找个人少的地方站着,乔巧不好意思地对云以墨说:“阿兴,抱歉,方才我差点连累了你!” 云以墨摇头。其实,乔巧的心思他大致猜得到。 她现在所遭受的质疑,以及踌躇不决的迷茫,他以前都经历过。 区别在于,他只需要应付说服他的家人。而乔娘子,面对的是来自外界的舆论和巨大压力。 在长孙泽这种生来便以杀伐忠君为己任的人眼中,他们二人厌战的情绪和行为,只会被简单地归咎于懦弱,不忠不义。 “乔娘子,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乔巧木立一会,咬牙。 “我……想放弃武举会试。” 她不喜欢这种一纸征召令,她就得抛家弃子,火速上前线当炮灰的感觉。 但同时她又觉得应该帮助长孙泽,巩固四皇子的统治。毕竟和平安定,对于老百姓太重要了! 所以,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表现得无比纠结。 她还曾经发誓,去争夺武状元,为天下女性正名呢? 结果,这短时间她就退缩了! “就算放弃会试,你已是武举人。知府以上官员发出征召令,你照样得奉召令前往。” 云以墨提醒她。 乔巧…… 愁地叹气:“阿兴,其实你是想劝我,干脆再爬高一点,让能掌控我的人,少一个是一个?” 云以墨没有正面回答她这问题,看看沿途朝他们投来好奇目光的人,提议。 “乔娘子,外面街道应该清理得差不多了,我们去衙门外走走?” 乔巧现在这么烦恼,他想她也睡不着,干脆到城里散散心。 “好!” 乔巧从善如流。 两人并肩出衙。乔巧偷偷瞄了眼身边走着的高大男子,另一种难以描述的情感涌上心头,脑子越发混乱了。 她与云以墨的关系,现在非常奇特。明明心有默契,中间隔着层窗户纸,却始终捅不破。 她因上一世的心理阴影,防备心重。他似乎也在顾虑什么,裹足不前。 乔巧眼神飘到散发出浓郁腥臭味的街道上,家家关门闭户,他们走在其中,仿佛置身于鬼域。 先后经过几队巡城铁甲军,认出两人,没有过来相扰。 走着走着,脚底踩着个什么东西?她抬起脚一看,是半只断掉的玉镯。上面沾着血和污泥。 她沉默地跨过。 民居的门窗后,似乎有一双双含有敌意的眼睛,在静悄悄观望他们。 对于这些平城老百姓而言,她应该同样是侵占他们家园的敌人? 想到家中的伏子骞父子,她面色微黯。 孰对孰错,谁说得清?反正最后倒霉的,总归是百姓。 唯一庆幸的是,长孙泽已经出榜安民,没有对新夺下来的城池,大加掠夺和杀戮。平城应该很快会回到先前的稳定状态。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听到前方传来嘈杂的声音。 近前一看,只见一大户人家门口,铁甲军士进进出出。将一群仅着中衣、披头散发的人揪出来,塞进囚车。 还抬出不少箱笼,往马车上放。 这条街约莫是富人集中居住的区域,到处可见类似场景。 曾经过着纸醉金迷的权贵豪富们,一朝天子一朝臣,头顶换天,等待他们的便是这种抄家灭门的下场。 听着女人孩子们凄厉的哭声,乔巧顿住脚。 云以墨轻声说:“我们回去。” 乔巧默然点头,跟在他身后。 没走几步路,只听“砰”的一声闷响! 一条人影斜刺里从一扇角门内冲出来,几个军士没来得及抓住人,眼睁睁看着她发狂一般,一头撞在墙上…… 头像西瓜一样爆掉了。 红的,白的,溅了一地。 乔巧惊震地回身,看向那具倒在咫尺之遥的尸身。 一位未成年的小女孩。 赤着双足。凌乱衣裳,遮挡不住她莹白如玉的肌肤。 正是这种白,越发将她身上遍布的淤青和血污,衬托得让人触目惊心! 小女孩的双目怒睁,空洞地朝向天空。 角门内,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乔巧看了眼死掉的小女孩,又望望被一群军士粗暴推搡出来的女人,脸冷得可怕。 “呸!真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小贱人!” 其中一个薄嘴唇、高颧骨的方脸头领,对他的手下们骂骂咧咧说:“喂,你们把人都看紧点啊?这可是战利品!” “死掉一个,咱们到手的奖赏,就少一个!” 他的手下,一边把囚徒塞进囚车,一边嬉笑回应他。 “毛都统,就算有奖赏,也轮不着你老啊?况且,最嫩的雏儿已被你老尝鲜过了,有没有奖赏,其实也……” 他话没说完,突兀得瞠目结舌,望向毛都统身后。 毛都统疑惑地回头,发现年轻的一男一女,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跟前。 男子戴着鹰面具看不出表情。但绿裳白裙做侍女装扮的女子,面罩浓霜,一双怒目盛满杀机。 “你……” 毛都统懵了懵,本能欲发作。突然想到了鹰面具男子的身份,咽回了快跑出嘴边的脏话。 听那绿裳白裙的女子质问他:“是你欺辱了那女孩,令她羞愤自尽吗?” 毛都统从没被女人如此当众诘问过,一阵羞恼。顾不上寻思能和鹰面具男子并肩行走的女子是谁了,勃然大怒。 “那不过是我军战利品!老子提着脑袋攻城这么辛苦,先拿战利品犒劳下自己咋啦?你……” 他没能“你”完。 寒光一闪,乔巧匕首出鞘,一颗人头冲天飞起! 伴随着无头躯体井喷出一股血浆,摇摇晃晃倒地,人头骨碌碌滚落在地。 所有人惊呆了! 囚车的女人们抱在一块,爆发出尖叫。周围的铁甲军士呆若木鸡一会,方才回神。刀枪齐出,将乔巧和云以墨团团包围。 云以墨默默用手指擦了下飞溅到面具上的血,手按剑柄,不动声色踏前一步,将乔巧护住。 周边巡逻的骑兵队闻声赶到,见到现场情形以及乔巧二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女武举人,好像一直在干着出乎大家意外的事啊?连自家一位都统都杀掉了,势必不能善了,又得闹到将军那去了。 乔巧拎着血淋漓的匕首,对众人冷笑。 “无需你们动手,我也想再次面见你们将军,洗耳恭听他会对此事发表什么意见?” 第447章 孰是孰非 到了大堂外,找个人少的地方站着,乔巧不好意思地对云以墨说:“阿兴,抱歉,方才我差点连累了你!” 云以墨摇头。其实,乔巧的心思他大致猜得到。 她现在所遭受的质疑,以及踌躇不决的迷茫,他以前都经历过。 区别在于,他只需要应付说服他的家人。而乔娘子,面对的是来自外界的舆论和巨大压力。 在长孙泽这种生来便以杀伐忠君为己任的人眼中,他们二人厌战的情绪和行为,只会被简单地归咎于懦弱,不忠不义。 “乔娘子,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乔巧木立一会,咬牙。 “我……想放弃武举会试。” 她不喜欢这种一纸征召令,她就得抛家弃子,火速上前线当炮灰的感觉。 但同时她又觉得应该帮助长孙泽,巩固四皇子的统治。毕竟和平安定,对于老百姓太重要了! 所以,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表现得无比纠结。 她还曾经发誓,去争夺武状元,为天下女性正名呢? 结果,这短时间她就退缩了! “就算放弃会试,你已是武举人。知府以上官员发出征召令,你照样得奉召令前往。” 云以墨提醒她。 乔巧…… 愁地叹气:“阿兴,其实你是想劝我,干脆再爬高一点,让能掌控我的人,少一个是一个?” 云以墨没有正面回答她这问题,看看沿途朝他们投来好奇目光的人,提议。 “乔娘子,外面街道应该清理得差不多了,我们去衙门外走走?” 乔巧现在这么烦恼,他想她也睡不着,干脆到城里散散心。 “好!” 乔巧从善如流。 两人并肩出衙。乔巧偷偷瞄了眼身边走着的高大男子,另一种难以描述的情感涌上心头,脑子越发混乱了。 她与云以墨的关系,现在非常奇特。明明心有默契,中间隔着层窗户纸,却始终捅不破。 她因上一世的心理阴影,防备心重。他似乎也在顾虑什么,裹足不前。 乔巧眼神飘到散发出浓郁腥臭味的街道上,家家关门闭户,他们走在其中,仿佛置身于鬼域。 先后经过几队巡城铁甲军,认出两人,没有过来相扰。 走着走着,脚底踩着个什么东西?她抬起脚一看,是半只断掉的玉镯。上面沾着血和污泥。 她沉默地跨过。 民居的门窗后,似乎有一双双含有敌意的眼睛,在静悄悄观望他们。 对于这些平城老百姓而言,她应该同样是侵占他们家园的敌人? 想到家中的伏子骞父子,她面色微黯。 孰对孰错,谁说得清?反正最后倒霉的,总归是百姓。 唯一庆幸的是,长孙泽已经出榜安民,没有对新夺下来的城池,大加掠夺和杀戮。平城应该很快会回到先前的稳定状态。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听到前方传来嘈杂的声音。 近前一看,只见一大户人家门口,铁甲军士进进出出。将一群仅着中衣、披头散发的人揪出来,塞进囚车。 还抬出不少箱笼,往马车上放。 这条街约莫是富人集中居住的区域,到处可见类似场景。 曾经过着纸醉金迷的权贵豪富们,一朝天子一朝臣,头顶换天,等待他们的便是这种抄家灭门的下场。 听着女人孩子们凄厉的哭声,乔巧顿住脚。 云以墨轻声说:“我们回去。” 乔巧默然点头,跟在他身后。 没走几步路,只听“砰”的一声闷响! 一条人影斜刺里从一扇角门内冲出来,几个军士没来得及抓住人,眼睁睁看着她发狂一般,一头撞在墙上…… 头像西瓜一样爆掉了。 红的,白的,溅了一地。 乔巧惊震地回身,看向那具倒在咫尺之遥的尸身。 一位未成年的小女孩。 赤着双足。凌乱衣裳,遮挡不住她莹白如玉的肌肤。 正是这种白,越发将她身上遍布的淤青和血污,衬托得让人触目惊心! 小女孩的双目怒睁,空洞地朝向天空。 角门内,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乔巧看了眼死掉的小女孩,又望望被一群军士粗暴推搡出来的女人,脸冷得可怕。 “呸!真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小贱人!” 其中一个薄嘴唇、高颧骨的方脸头领,对他的手下们骂骂咧咧说:“喂,你们把人都看紧点啊?这可是战利品!” “死掉一个,咱们到手的奖赏,就少一个!” 他的手下,一边把囚徒塞进囚车,一边嬉笑回应他。 “毛都统,就算有奖赏,也轮不着你老啊?况且,最嫩的雏儿已被你老尝鲜过了,有没有奖赏,其实也……” 他话没说完,突兀得瞠目结舌,望向毛都统身后。 毛都统疑惑地回头,发现年轻的一男一女,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跟前。 男子戴着鹰面具看不出表情。但绿裳白裙做侍女装扮的女子,面罩浓霜,一双怒目盛满杀机。 “你……” 毛都统懵了懵,本能欲发作。突然想到了鹰面具男子的身份,咽回了快跑出嘴边的脏话。 听那绿裳白裙的女子质问他:“是你欺辱了那女孩,令她羞愤自尽吗?” 毛都统从没被女人如此当众诘问过,一阵羞恼。顾不上寻思能和鹰面具男子并肩行走的女子是谁了,勃然大怒。 “那不过是我军战利品!老子提着脑袋攻城这么辛苦,先拿战利品犒劳下自己咋啦?你……” 他没能“你”完。 寒光一闪,乔巧匕首出鞘,一颗人头冲天飞起! 伴随着无头躯体井喷出一股血浆,摇摇晃晃倒地,人头骨碌碌滚落在地。 所有人惊呆了! 囚车的女人们抱在一块,爆发出尖叫。周围的铁甲军士呆若木鸡一会,方才回神。刀枪齐出,将乔巧和云以墨团团包围。 云以墨默默用手指擦了下飞溅到面具上的血,手按剑柄,不动声色踏前一步,将乔巧护住。 周边巡逻的骑兵队闻声赶到,见到现场情形以及乔巧二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女武举人,好像一直在干着出乎大家意外的事啊?连自家一位都统都杀掉了,势必不能善了,又得闹到将军那去了。 乔巧拎着血淋漓的匕首,对众人冷笑。 “无需你们动手,我也想再次面见你们将军,洗耳恭听他会对此事发表什么意见?” 第448章 真正的奖励 长孙泽已经很疲惫了。 手撑着额头看公案上的各种案卷。他还要书写一封捷报,上呈四皇子。 对于乔巧这个刺头,他暂时没想到该怎么安置。有功不赏,说不过去。但他就算想要给予奖赏,对方也不领情…… 沉思之际,亲兵进入大堂,向他禀报刚刚发生的大事。 长孙泽…… 一口锅里有颗耗子屎,都被这女人出去转一圈挑出来了!?–_–? “毛都统是谁?” 他掌管西境五郡兵马,手下兵将如云,委实记不得一个小小都统。 亲兵毕恭毕敬回答:“回将军,此人名叫毛少田,属于临近惟县的。奉征召令,统率惟县两千兵马。” 长孙泽冷哼一声。 亲兵察言观色补充:“听说,这毛少田是惟县县令的小舅子。” 长孙泽脸色彻底黑了。 “传令:将毛少田的首级悬挂城楼示众,张榜公布他的罪状!此外,将惟县县令就地免职,让吏部重新安排官员!” “是!” 亲兵退出去传令了,片刻后,乔巧和云以墨被带进来。 “你做得不错!” 长孙泽不等一脸臭臭的乔巧说什么,主动开口。 “本将军出榜安民,却有不知所谓的人偏要破坏军纪,坏我军威,令四皇子声誉受损!” 他顿了顿,对着吃惊看他的乔巧说:“我已令人将毛少田首级示众,以儆三军。至于死掉的那个女子,将予以厚葬!” 乔巧没想到事情转折这么快? 一腔不平怒意,化为烟消。被铁甲军士一路押来时,还想了好多慷慨激昂的话。此刻,一个字派不上用场。 那种感觉,仿佛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她不由得呆愣当场。 “那……” 犹豫一下她忍不住说:“长孙将军可以放过那些无辜的女人和孩子吗?” 长孙泽反问:“这是你要的奖励吗,乔举人?” 乔巧微怔,继而,重重点头。 “是!” 她给非亲非故的别人撑伞,是希望有朝一日她落魄,也有陌生人给她撑伞! 虚伪也好,圣母也罢,顶着世俗眼光,她愿意“伪善”一回。 “我答应你!” 长孙泽目光闪动。 “我会让人仔细查这些平城权贵们的过往。他们的家人如果确实无辜,我会发还一部分家产,让他们继续在别的地方生活下去!” 乔巧双手抱拳,深深一揖。 “多谢将军!” 长孙泽瞥了一眼负责押解的军士:“把武器还给他们。” 看着乔巧接过染血的匕首,他轻飘飘说了一句:“这把匕首,名为‘清刚’,刀柄刻有长孙家的徽记。大部分官员,识得此物。” “见它如见本将军!我许你持此匕首,杀西境为祸百姓、坏我军纪的法外狂徒。先杀后报!” 此话一出,连一直静观其变的云以墨也动容了。情不自禁看看乔巧,又望向长孙泽。 这才是长孙泽给予乔娘子的真正奖励? 他心里忽然觉得隐隐的不舒服,微微低下头。 他现在,什么也给不了乔娘子。除了这条命…… 乔巧一样感到意外,也有些感动。握紧匕首,再次向长孙泽欠身施礼:“谢谢长孙将军!” 挥手让两人退出去,长孙泽想到了什么,又叫住两人。 “乔举人!” 乔巧站住脚,回身:“请问长孙将军还有何吩咐?” 长孙泽两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眸光含着些微深意和戏谑。 “乔举人,你知道你为什么现在,能被本将军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吗?” 乔巧…… 咋滴,又想秋后算账? 才给了她匕首说了好话,她这感动还没过去呢…… “小民不知!” 她硬邦邦地回答。 瞧着她负气的模样,长孙泽哈哈一笑:“什么时候你身处高位,连本将军也要忌惮你三分,就没人能将你呼来唤去了,你——明白吗?” 乔巧一阵心虚。 她心中的不服气,连云以墨也没有告诉,对方竟然看了出来? “你可以和你的朋友一起回家了。不过……” 长孙泽把脸一沉。 “下次再有帐前失仪,本将军必定重重惩治于你!这次算你将功折过了。” 乔巧讪讪告退,跟着云以墨走出大堂。 临出衙门,亲兵牵来他们的军马,拿来武器盔甲还给他们,同时给了一人一个沉甸甸的包裹。 里面分别装有一千两银票,干粮及带过滤器的水囊。 “这是将军大人吩咐给你们的盘缠。” 亲兵说话很是客气。 眼前的是第一个当众怼的将军下不了台,并活着走出将军帐的人物。而且还得到了将军的信物,那把匕首他看着也怕啊! 由不得他不恭敬。 “替我谢谢你们将军。” 乔巧亲昵地摸了摸自己的军马。军马认得主人,侧过头来,舔了舔她的手。 亲兵挠头,目送两人离开衙门。 真是个怪人。 他心说:对他们将军横眉怒目,冷脸冷眼的,以为是个不苟言笑的人。结果对匹马都这么温柔! “阿兴,我们先去找地方吃饭?肚子快饿死了,想吃顿好的!” 乔巧眉花眼笑,对着云以墨说。 离开了长孙泽的势力范围,感觉天蓝了,空气也清新了,世界无比美好! “好。” 云以墨微微含笑,温润如玉。 他看着她的眼神,无比宠溺。 无论去哪里,他愿意相伴相随。 只是刚刚经历一场浩劫的平城,找不到开张的饭店。最后,两人在东门,找到了一处斗胆经营的小面摊,吃了碗素面。 没有肉,味道差劲…… 乔巧默默叹气。 他们这身揣千两银的大款,有钱买不到好吃的。 “出了城,去野地给你打野味吃。” 云以墨安抚她。 乔巧窘窘。 她馋,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突然,她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收敛起笑容,问云以墨。 “阿兴,你知道这附近,有个杨家村吗?” “杨家村?” 云以墨被她没头没脑的话,问懵了:“这,我不太清楚。” 他虽然喜欢各处游历,但一般走的是大城镇,看看名胜古迹。狩猎捎带的,更不会特意去某个不知名的乡下。 他能跟乔娘子结识,纯粹是因为乔娘子的木轮椅问世…… 第448章 真正的奖励 长孙泽已经很疲惫了。 手撑着额头看公案上的各种案卷。他还要书写一封捷报,上呈四皇子。 对于乔巧这个刺头,他暂时没想到该怎么安置。有功不赏,说不过去。但他就算想要给予奖赏,对方也不领情…… 沉思之际,亲兵进入大堂,向他禀报刚刚发生的大事。 长孙泽…… 一口锅里有颗耗子屎,都被这女人出去转一圈挑出来了!?–_–? “毛都统是谁?” 他掌管西境五郡兵马,手下兵将如云,委实记不得一个小小都统。 亲兵毕恭毕敬回答:“回将军,此人名叫毛少田,属于临近惟县的。奉征召令,统率惟县两千兵马。” 长孙泽冷哼一声。 亲兵察言观色补充:“听说,这毛少田是惟县县令的小舅子。” 长孙泽脸色彻底黑了。 “传令:将毛少田的首级悬挂城楼示众,张榜公布他的罪状!此外,将惟县县令就地免职,让吏部重新安排官员!” “是!” 亲兵退出去传令了,片刻后,乔巧和云以墨被带进来。 “你做得不错!” 长孙泽不等一脸臭臭的乔巧说什么,主动开口。 “本将军出榜安民,却有不知所谓的人偏要破坏军纪,坏我军威,令四皇子声誉受损!” 他顿了顿,对着吃惊看他的乔巧说:“我已令人将毛少田首级示众,以儆三军。至于死掉的那个女子,将予以厚葬!” 乔巧没想到事情转折这么快? 一腔不平怒意,化为烟消。被铁甲军士一路押来时,还想了好多慷慨激昂的话。此刻,一个字派不上用场。 那种感觉,仿佛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她不由得呆愣当场。 “那……” 犹豫一下她忍不住说:“长孙将军可以放过那些无辜的女人和孩子吗?” 长孙泽反问:“这是你要的奖励吗,乔举人?” 乔巧微怔,继而,重重点头。 “是!” 她给非亲非故的别人撑伞,是希望有朝一日她落魄,也有陌生人给她撑伞! 虚伪也好,圣母也罢,顶着世俗眼光,她愿意“伪善”一回。 “我答应你!” 长孙泽目光闪动。 “我会让人仔细查这些平城权贵们的过往。他们的家人如果确实无辜,我会发还一部分家产,让他们继续在别的地方生活下去!” 乔巧双手抱拳,深深一揖。 “多谢将军!” 长孙泽瞥了一眼负责押解的军士:“把武器还给他们。” 看着乔巧接过染血的匕首,他轻飘飘说了一句:“这把匕首,名为‘清刚’,刀柄刻有长孙家的徽记。大部分官员,识得此物。” “见它如见本将军!我许你持此匕首,杀西境为祸百姓、坏我军纪的法外狂徒。先杀后报!” 此话一出,连一直静观其变的云以墨也动容了。情不自禁看看乔巧,又望向长孙泽。 这才是长孙泽给予乔娘子的真正奖励? 他心里忽然觉得隐隐的不舒服,微微低下头。 他现在,什么也给不了乔娘子。除了这条命…… 乔巧一样感到意外,也有些感动。握紧匕首,再次向长孙泽欠身施礼:“谢谢长孙将军!” 挥手让两人退出去,长孙泽想到了什么,又叫住两人。 “乔举人!” 乔巧站住脚,回身:“请问长孙将军还有何吩咐?” 长孙泽两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眸光含着些微深意和戏谑。 “乔举人,你知道你为什么现在,能被本将军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吗?” 乔巧…… 咋滴,又想秋后算账? 才给了她匕首说了好话,她这感动还没过去呢…… “小民不知!” 她硬邦邦地回答。 瞧着她负气的模样,长孙泽哈哈一笑:“什么时候你身处高位,连本将军也要忌惮你三分,就没人能将你呼来唤去了,你——明白吗?” 乔巧一阵心虚。 她心中的不服气,连云以墨也没有告诉,对方竟然看了出来? “你可以和你的朋友一起回家了。不过……” 长孙泽把脸一沉。 “下次再有帐前失仪,本将军必定重重惩治于你!这次算你将功折过了。” 乔巧讪讪告退,跟着云以墨走出大堂。 临出衙门,亲兵牵来他们的军马,拿来武器盔甲还给他们,同时给了一人一个沉甸甸的包裹。 里面分别装有一千两银票,干粮及带过滤器的水囊。 “这是将军大人吩咐给你们的盘缠。” 亲兵说话很是客气。 眼前的是第一个当众怼的将军下不了台,并活着走出将军帐的人物。而且还得到了将军的信物,那把匕首他看着也怕啊! 由不得他不恭敬。 “替我谢谢你们将军。” 乔巧亲昵地摸了摸自己的军马。军马认得主人,侧过头来,舔了舔她的手。 亲兵挠头,目送两人离开衙门。 真是个怪人。 他心说:对他们将军横眉怒目,冷脸冷眼的,以为是个不苟言笑的人。结果对匹马都这么温柔! “阿兴,我们先去找地方吃饭?肚子快饿死了,想吃顿好的!” 乔巧眉花眼笑,对着云以墨说。 离开了长孙泽的势力范围,感觉天蓝了,空气也清新了,世界无比美好! “好。” 云以墨微微含笑,温润如玉。 他看着她的眼神,无比宠溺。 无论去哪里,他愿意相伴相随。 只是刚刚经历一场浩劫的平城,找不到开张的饭店。最后,两人在东门,找到了一处斗胆经营的小面摊,吃了碗素面。 没有肉,味道差劲…… 乔巧默默叹气。 他们这身揣千两银的大款,有钱买不到好吃的。 “出了城,去野地给你打野味吃。” 云以墨安抚她。 乔巧窘窘。 她馋,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突然,她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收敛起笑容,问云以墨。 “阿兴,你知道这附近,有个杨家村吗?” “杨家村?” 云以墨被她没头没脑的话,问懵了:“这,我不太清楚。” 他虽然喜欢各处游历,但一般走的是大城镇,看看名胜古迹。狩猎捎带的,更不会特意去某个不知名的乡下。 他能跟乔娘子结识,纯粹是因为乔娘子的木轮椅问世…… 第449章 出息了 “乔娘子,你问杨家村做什么?” 乔巧把空碗递给面摊老板,示意他加一勺汤。吃面不喝汤,味道少一半。 “我二姐嫁在杨家村。前段时间有人捎信,说她过世了……我想去看看。” 云以墨看着面色平静的乔巧,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恰巧过来加汤的面摊老板听到这话,忍不住道:“你们问杨家村啊?北门出去往西,三四十里地就有个杨家村!不过,你们现在过不去?” 乔巧连忙问他:“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面摊老板加完汤,拿着汤勺在桶边磕了磕,抖去上面的残渣。 “在打仗啊!平城才换了天,败兵往北门出逃了。都是那个方向,你们去,不正好赶上了?” 两人对视一眼。 乔巧谢过面摊老板,喝完汤,付了钱,跟着云以墨走到一边。 云以墨看出乔巧在踌躇不决:“乔娘子,要去杨家村吗?” “现在不适合去杨家村?” 乔巧纠结:“碰上军队,无论是长孙军还是平城败军,都挺麻烦……” 可想着乔老太,又非常想成全她娘的心愿。这是个好机会,如果回去,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往平城来了。 “长孙军倒不怕,你有那把清刚匕首做信物……” 云以墨提醒这么一句,没来得及多说。突然听到“哒哒”的马蹄声,一骑如飞,从城内驰出。 眼瞅经过他们身边,骑士忽然兜马回来,在他们跟前跳下马,惊喜交加地呼唤。 “四姐!阿兴!” 两人一看,竟然是乔满囤!乔巧顿然喜动颜色:“五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随后军押运粮草,他们办理交接,便没我的事了!” 乔满囤咧着嘴直乐:“衙门碰到那个穆容,他告诉我你们往北门去了,我就赶紧来追……还好追上了!” “四姐,我们现在回家吗?” 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面摊上,下意识舔了舔自己嘴皮。 乔巧察言观色,忍不住笑道:“五弟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吃完面再走!” “吃了些干粮垫肚,不过不知怎的,一看见这热腾腾的汤面,又饿了!” 乔满囤挠头自嘲。 于是三人坐回面摊子上,乔巧让老板重新给乔满囤下了碗面。 乔满囤一边唏哩呼噜,风卷残云,一边悄声问乔巧:“四姐,我听说那穆容晋升了,现在是平城都尉?” 见乔巧点头确认这消息,不禁疑问:“那你呢?你不是与他一起夺城立功的吗?有什么奖励?” 总觉得自己四姐就这么单人匹马和阿兴离城,有种萧索狼狈的意味。 乔巧指指腰间别着的匕首:“长孙将军送了我一把尚方宝匕,许我可以替天行道,斩杀民间恶徒!” 当然这只是种荣誉的说法。她不可能就此狐假虎威,无视律法和官府。真如此,长孙泽怕是第一个饶不了她! 乔满囤睁大眼,瞅瞅匕首,又瞅瞅她。皱起鼻子,继续埋头喝汤。 总感觉这次,四姐没有得到应有奖励。但四姐作为女子不容易当官,他清楚。烦躁起来把碗一伸:“老板,再给加勺汤!” 乔巧趁势说起去杨家村的事。 “确实应该趁现在去杨家村看看。娘对明哥儿日思夜念,我们打听到他平安,回去也能安娘的心!” 乔满囤十分赞同。 “但是杨家村偏远,那里买不到什么纸钱香烛,我们还是在城里买了带去。顺便买些礼物。” “可是城里的店铺全部关了……” 乔巧为难,这面摊都是好不容易找到的。 “没事,四姐你们等下跟着我便是。” 乔满囤喝完汤擦擦嘴,大咧咧丢下五文钱起身。 领着乔巧和云以墨在城里转悠一下,直接敲开金纸店和干货店的门,买了一些香烛纸钱,干货果脯。 店铺老板诚惶诚恐地,接过他们给的钱,恨不得跪下磕头。 出门后对上乔巧有些异样的眼神,乔满囤略得意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甲胄。 “四姐,你看我这一身,明显就是四皇子的兵呀,他们敢不开门做生意?我只是买,没有抢,他们已经觉得烧高香了好!” 乔巧…… 她这五弟当真是出息了! 以后走上仕途,希望勿忘初心才好? 不过有她和清莹监督着,应该不会长歪到哪里去。 经过这一番耽误,已是下午申时,三人策马出城,一路快马加鞭,赶往杨家村。 沿途随处可见丢盔弃甲,倒毙战马及败兵尸体。老鸹头顶惨叫盘旋,四散的长孙军士在打扫战场。 这些狼藉如果不收拾,隔不了多久城中便会爆发大瘟疫。所以,即使死者是敌人,也得好好挖个坑埋葬。 几波巡逻骑兵经过,拦住三人。看到乔巧拿出的清刚匕首,恭恭敬敬放行。 作为长孙泽亲兵,他们比各地官员还熟悉这把宝刀。当真是见“清刚”,如见将军本人。 巡逻队首领还提醒三人注意:平城附近的村庄没来得及换防,与当地村民“沟通”,让他们此行注意安全。 而且越往北,临近河宿县,那是属于大皇孙的辖地了! 乔巧谢过那骑兵首领,与云以墨和乔满囤继续往前。入夜后就在荒郊露宿。 升起一堆篝火,去小树林猎到一只野兔。这种时候也顾不上什么春不狩猎的规矩,收拾好简单烤着吃了。 缺油没盐的,谈不上什么好滋味,总归是肉能解一时之馋。 临近睡觉,乔巧才想起将梁鸿达的消息告诉云以墨。云以墨默然片刻说:“他没事,我大哥应该也没事……那很好。” 见乔巧不解,解释说:“我大哥热衷经商,但官家子弟不允许经商。所以,梁鸿达是他费尽心思,培养起来的得力手下。” “而梁鸿达本身不喜经商,若我大哥不在了,他自己一定会脱离商人行业。” 乔巧恍然大悟。 乔满囤凑过来,好奇地瞅着两人:“云二公子,你到底是怎么化身成‘阿兴’,藏到我四姐家中的,说说呗?” 乔巧稍微用力撸了把自己五弟的头,把他伸过来的头按回去。 “不要称呼‘云二公子’这四个字!” 她好不容易才改了口,别又绕回来。 第449章 出息了 “乔娘子,你问杨家村做什么?” 乔巧把空碗递给面摊老板,示意他加一勺汤。吃面不喝汤,味道少一半。 “我二姐嫁在杨家村。前段时间有人捎信,说她过世了……我想去看看。” 云以墨看着面色平静的乔巧,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恰巧过来加汤的面摊老板听到这话,忍不住道:“你们问杨家村啊?北门出去往西,三四十里地就有个杨家村!不过,你们现在过不去?” 乔巧连忙问他:“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面摊老板加完汤,拿着汤勺在桶边磕了磕,抖去上面的残渣。 “在打仗啊!平城才换了天,败兵往北门出逃了。都是那个方向,你们去,不正好赶上了?” 两人对视一眼。 乔巧谢过面摊老板,喝完汤,付了钱,跟着云以墨走到一边。 云以墨看出乔巧在踌躇不决:“乔娘子,要去杨家村吗?” “现在不适合去杨家村?” 乔巧纠结:“碰上军队,无论是长孙军还是平城败军,都挺麻烦……” 可想着乔老太,又非常想成全她娘的心愿。这是个好机会,如果回去,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往平城来了。 “长孙军倒不怕,你有那把清刚匕首做信物……” 云以墨提醒这么一句,没来得及多说。突然听到“哒哒”的马蹄声,一骑如飞,从城内驰出。 眼瞅经过他们身边,骑士忽然兜马回来,在他们跟前跳下马,惊喜交加地呼唤。 “四姐!阿兴!” 两人一看,竟然是乔满囤!乔巧顿然喜动颜色:“五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随后军押运粮草,他们办理交接,便没我的事了!” 乔满囤咧着嘴直乐:“衙门碰到那个穆容,他告诉我你们往北门去了,我就赶紧来追……还好追上了!” “四姐,我们现在回家吗?” 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面摊上,下意识舔了舔自己嘴皮。 乔巧察言观色,忍不住笑道:“五弟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吃完面再走!” “吃了些干粮垫肚,不过不知怎的,一看见这热腾腾的汤面,又饿了!” 乔满囤挠头自嘲。 于是三人坐回面摊子上,乔巧让老板重新给乔满囤下了碗面。 乔满囤一边唏哩呼噜,风卷残云,一边悄声问乔巧:“四姐,我听说那穆容晋升了,现在是平城都尉?” 见乔巧点头确认这消息,不禁疑问:“那你呢?你不是与他一起夺城立功的吗?有什么奖励?” 总觉得自己四姐就这么单人匹马和阿兴离城,有种萧索狼狈的意味。 乔巧指指腰间别着的匕首:“长孙将军送了我一把尚方宝匕,许我可以替天行道,斩杀民间恶徒!” 当然这只是种荣誉的说法。她不可能就此狐假虎威,无视律法和官府。真如此,长孙泽怕是第一个饶不了她! 乔满囤睁大眼,瞅瞅匕首,又瞅瞅她。皱起鼻子,继续埋头喝汤。 总感觉这次,四姐没有得到应有奖励。但四姐作为女子不容易当官,他清楚。烦躁起来把碗一伸:“老板,再给加勺汤!” 乔巧趁势说起去杨家村的事。 “确实应该趁现在去杨家村看看。娘对明哥儿日思夜念,我们打听到他平安,回去也能安娘的心!” 乔满囤十分赞同。 “但是杨家村偏远,那里买不到什么纸钱香烛,我们还是在城里买了带去。顺便买些礼物。” “可是城里的店铺全部关了……” 乔巧为难,这面摊都是好不容易找到的。 “没事,四姐你们等下跟着我便是。” 乔满囤喝完汤擦擦嘴,大咧咧丢下五文钱起身。 领着乔巧和云以墨在城里转悠一下,直接敲开金纸店和干货店的门,买了一些香烛纸钱,干货果脯。 店铺老板诚惶诚恐地,接过他们给的钱,恨不得跪下磕头。 出门后对上乔巧有些异样的眼神,乔满囤略得意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甲胄。 “四姐,你看我这一身,明显就是四皇子的兵呀,他们敢不开门做生意?我只是买,没有抢,他们已经觉得烧高香了好!” 乔巧…… 她这五弟当真是出息了! 以后走上仕途,希望勿忘初心才好? 不过有她和清莹监督着,应该不会长歪到哪里去。 经过这一番耽误,已是下午申时,三人策马出城,一路快马加鞭,赶往杨家村。 沿途随处可见丢盔弃甲,倒毙战马及败兵尸体。老鸹头顶惨叫盘旋,四散的长孙军士在打扫战场。 这些狼藉如果不收拾,隔不了多久城中便会爆发大瘟疫。所以,即使死者是敌人,也得好好挖个坑埋葬。 几波巡逻骑兵经过,拦住三人。看到乔巧拿出的清刚匕首,恭恭敬敬放行。 作为长孙泽亲兵,他们比各地官员还熟悉这把宝刀。当真是见“清刚”,如见将军本人。 巡逻队首领还提醒三人注意:平城附近的村庄没来得及换防,与当地村民“沟通”,让他们此行注意安全。 而且越往北,临近河宿县,那是属于大皇孙的辖地了! 乔巧谢过那骑兵首领,与云以墨和乔满囤继续往前。入夜后就在荒郊露宿。 升起一堆篝火,去小树林猎到一只野兔。这种时候也顾不上什么春不狩猎的规矩,收拾好简单烤着吃了。 缺油没盐的,谈不上什么好滋味,总归是肉能解一时之馋。 临近睡觉,乔巧才想起将梁鸿达的消息告诉云以墨。云以墨默然片刻说:“他没事,我大哥应该也没事……那很好。” 见乔巧不解,解释说:“我大哥热衷经商,但官家子弟不允许经商。所以,梁鸿达是他费尽心思,培养起来的得力手下。” “而梁鸿达本身不喜经商,若我大哥不在了,他自己一定会脱离商人行业。” 乔巧恍然大悟。 乔满囤凑过来,好奇地瞅着两人:“云二公子,你到底是怎么化身成‘阿兴’,藏到我四姐家中的,说说呗?” 乔巧稍微用力撸了把自己五弟的头,把他伸过来的头按回去。 “不要称呼‘云二公子’这四个字!” 她好不容易才改了口,别又绕回来。 第450章 女大不中留 “知道,但现在这里又没有外人!” 乔满囤笑嘻嘻回应。 “四姐,你以为我们一直没怀疑过阿兴吗?其实爹娘早察觉阿兴很眼熟了,只是不敢来问你?” 云以墨微微笑起来,取下面具,放在身边行李中。一直戴着面具,着实憋闷。 “你们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他没有特意隐瞒乔娘子的家人,会被认出来,一点不意外。 “大概是我成亲当晚……” 乔满囤手捏着自己下巴琢磨一下。 “之前只是怀疑……后来看到你吃东西的样子,我们便确定了!” 大家公子那种优雅丝滑的礼仪,真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一眼便能将之从一群泥腿子中,分辨出来。 “谢谢。” 云以墨简短两个字,似是很突兀,但姐弟俩都很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他这是感恩乔家人一直在帮他保守他的身世秘密。 “我爹说,云家人三代忠烈,绝不可能是叛臣贼子!我娘说,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乔满囤捡起脚边一根枯枝,丢进熊熊燃烧的篝火堆。 “所以我尽管好奇死了,也配合着装傻子,没有问你们。” 云以墨自己不取下面具,他绝对还会继续忍下去,不闻不问。 云以墨又笑了。 火光下,他脸上的疤痕,显得格外狰狞。 “你这条刀疤,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 乔满囤忍不住凑近他,仔细端详他的脸。 “阿莹也会弄易容粉。但她那种,只是把肤色简单变黑。你这条伤疤,简直和真的一模一样!” 乔巧看向云以墨。 她也非常好奇云以墨怎么做到的? 连长孙泽如此精明的人物,都没有没看出破绽。不过她不好意思像她五弟那样,凑拢看。 “这是我师傅送我的出师礼之一。” 云以墨手指摸摸自己脸:“说是用真人皮、真伤疤做出来的。只是粘贴取下需要用到特制的易容水……” 有些麻烦,是以他只在出门时伪装。 听说是真人皮,乔满囤的好奇心立即没了,缩回手坐回原位。 “呀!人皮你也敢戴脸上,不嫌瘆得慌?” 云以墨…… 乔巧轻轻拍了乔满囤一掌:“又不是阿兴自己乐意戴的!” 乔满囤吐吐舌头。 “什么时候,云府能昭雪平反就好了!” 这句话,令云以墨和乔巧同时沉默下来。 乔满囤见两人沉重的表情,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站起来整理身下的枯草。 “不早了,快睡!明日还要赶路,三十多里地呢?” 乔巧从行李中拿出新买的一卷麻布,当成被褥横着垫在三人身下。 乔满囤理所当然睡中间。闭眼睛的时候,心里还庆幸自己找到了四姐。不然,她和云二公子孤男寡女的…… 啊呸,不是!是他们二人人生地不熟的,去杨家村多危险啊? 没有帐篷,蚊虫叮咬,加上警惕野外有危险的生物或人靠近,乔巧一夜睡得并不舒服。只是渐渐习惯了这种露宿荒郊的日子,能够忍耐。 在她和乔满囤没起身的时候,云以墨已经猎来三只小鸟,开膛破肚收拾好,用树枝穿在火上烧烤。 另外用一个小铜壶,烧了几壶热水,将三个水囊灌满。 乔满囤爬起来时不免瞠目结舌。 这位大家公子,在荒野生存如同在家一般自在。不禁瞅了眼自己四姐…… 其实他一点不反对他四姐和云二公子在一起的! 只是,两人身份上的差距…… 从前自然是他四姐配不上云二公子。但现在,云二公子的身份…… 总之,这事太难办!事情没有明朗前,他必须得盯紧点。四姐的名声,可不能再次坏了? 乔巧用手指戳了戳自己五弟,一脸严肃地板着脸,在想什么大事呢? “五弟,吃烤肉!人家阿兴唤你好几声了啊?” “啊……谢谢……” 乔满囤回过神,连忙双手接过云以墨递过来的一块烤鸟肉。摸到自己的水囊,烫得他一下子缩回手。 “才灌的热水,小心点。” 云以墨瞥他一眼,将手中最大一块烤鸟肉,递给乔巧。 “阿兴,辛苦了!” 旁边的乔满囤,看着自己四姐与云以墨四目相对,脉脉含情,头疼得偏过脸。 女大不中留…… 咳,这句话好像形容得不对?但感觉他四姐,目前就是这么个状况。 没有注意到自己五弟的纠结,吃完饭,乔巧把有些醒目的绿衣裳白裙子换了,穿上自己的盔甲。另外将双环髻打散,扎成高马尾。 她有意用一身戎装震慑杨家人。况且这一路不太平,甲胄在身,便于作战。 收拾好行装,打散篝火堆残余的灰烬,三人再度上马出发。有乔满囤带路,不用担心在荒郊中走错方向。 不过一路过去,越近杨家村,越见荒凉。田里种植的作物,稀稀疏疏干巴巴的。 乔满囤皱眉:“这些粟米,没有好好看护啊?地里这么多的杂草未除?” 乔巧猜测:“想是附近的村民,人力不足。” 连年征兵,民间的青壮越来越少。否则,也轮不到她这女子崭露头角。 “不,咱们村经历这么多天灾人祸,也没剩多少人力,春耕一到,不照样男女老幼齐上阵,抓紧时间播苗除草?” 乔满囤还是皱眉。 他怀疑是杨家村的人没尽心,才把上好的良田,荒芜成这样! 云以墨对于种田发表不了什么见解,只是问:“满囤,杨家村还有多远?” “快到了。” 乔满囤鞭梢一指:“拐过前方那处山涧,就是。” 三人振作起来,催动坐骑,朝前奔驰。 不消片刻,一排排下半部分敷着黄泥巴,头顶茅草盖子的土房子,破破烂烂出现在他们眼前。 乔巧发现,这个村比余家村穷多了。 放眼望去,一间青砖瓦房找不到。村里的路,甚至没铺上小石子。被各种脚印,踩得到处是土坑。 若是碰到雨季,怕是整个村会被泡在泥潭里。 想想因没钱看病而逝去的二姐,不禁心中叹息。当年爹娘怎么看走眼了,会让二姐嫁到这样贫穷的小山村来呢? 难道就因为男方家出了彩礼钱,别的条件一律可以忽视了? 第450章 女大不中留 “知道,但现在这里又没有外人!” 乔满囤笑嘻嘻回应。 “四姐,你以为我们一直没怀疑过阿兴吗?其实爹娘早察觉阿兴很眼熟了,只是不敢来问你?” 云以墨微微笑起来,取下面具,放在身边行李中。一直戴着面具,着实憋闷。 “你们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他没有特意隐瞒乔娘子的家人,会被认出来,一点不意外。 “大概是我成亲当晚……” 乔满囤手捏着自己下巴琢磨一下。 “之前只是怀疑……后来看到你吃东西的样子,我们便确定了!” 大家公子那种优雅丝滑的礼仪,真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一眼便能将之从一群泥腿子中,分辨出来。 “谢谢。” 云以墨简短两个字,似是很突兀,但姐弟俩都很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他这是感恩乔家人一直在帮他保守他的身世秘密。 “我爹说,云家人三代忠烈,绝不可能是叛臣贼子!我娘说,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乔满囤捡起脚边一根枯枝,丢进熊熊燃烧的篝火堆。 “所以我尽管好奇死了,也配合着装傻子,没有问你们。” 云以墨自己不取下面具,他绝对还会继续忍下去,不闻不问。 云以墨又笑了。 火光下,他脸上的疤痕,显得格外狰狞。 “你这条刀疤,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 乔满囤忍不住凑近他,仔细端详他的脸。 “阿莹也会弄易容粉。但她那种,只是把肤色简单变黑。你这条伤疤,简直和真的一模一样!” 乔巧看向云以墨。 她也非常好奇云以墨怎么做到的? 连长孙泽如此精明的人物,都没有没看出破绽。不过她不好意思像她五弟那样,凑拢看。 “这是我师傅送我的出师礼之一。” 云以墨手指摸摸自己脸:“说是用真人皮、真伤疤做出来的。只是粘贴取下需要用到特制的易容水……” 有些麻烦,是以他只在出门时伪装。 听说是真人皮,乔满囤的好奇心立即没了,缩回手坐回原位。 “呀!人皮你也敢戴脸上,不嫌瘆得慌?” 云以墨…… 乔巧轻轻拍了乔满囤一掌:“又不是阿兴自己乐意戴的!” 乔满囤吐吐舌头。 “什么时候,云府能昭雪平反就好了!” 这句话,令云以墨和乔巧同时沉默下来。 乔满囤见两人沉重的表情,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站起来整理身下的枯草。 “不早了,快睡!明日还要赶路,三十多里地呢?” 乔巧从行李中拿出新买的一卷麻布,当成被褥横着垫在三人身下。 乔满囤理所当然睡中间。闭眼睛的时候,心里还庆幸自己找到了四姐。不然,她和云二公子孤男寡女的…… 啊呸,不是!是他们二人人生地不熟的,去杨家村多危险啊? 没有帐篷,蚊虫叮咬,加上警惕野外有危险的生物或人靠近,乔巧一夜睡得并不舒服。只是渐渐习惯了这种露宿荒郊的日子,能够忍耐。 在她和乔满囤没起身的时候,云以墨已经猎来三只小鸟,开膛破肚收拾好,用树枝穿在火上烧烤。 另外用一个小铜壶,烧了几壶热水,将三个水囊灌满。 乔满囤爬起来时不免瞠目结舌。 这位大家公子,在荒野生存如同在家一般自在。不禁瞅了眼自己四姐…… 其实他一点不反对他四姐和云二公子在一起的! 只是,两人身份上的差距…… 从前自然是他四姐配不上云二公子。但现在,云二公子的身份…… 总之,这事太难办!事情没有明朗前,他必须得盯紧点。四姐的名声,可不能再次坏了? 乔巧用手指戳了戳自己五弟,一脸严肃地板着脸,在想什么大事呢? “五弟,吃烤肉!人家阿兴唤你好几声了啊?” “啊……谢谢……” 乔满囤回过神,连忙双手接过云以墨递过来的一块烤鸟肉。摸到自己的水囊,烫得他一下子缩回手。 “才灌的热水,小心点。” 云以墨瞥他一眼,将手中最大一块烤鸟肉,递给乔巧。 “阿兴,辛苦了!” 旁边的乔满囤,看着自己四姐与云以墨四目相对,脉脉含情,头疼得偏过脸。 女大不中留…… 咳,这句话好像形容得不对?但感觉他四姐,目前就是这么个状况。 没有注意到自己五弟的纠结,吃完饭,乔巧把有些醒目的绿衣裳白裙子换了,穿上自己的盔甲。另外将双环髻打散,扎成高马尾。 她有意用一身戎装震慑杨家人。况且这一路不太平,甲胄在身,便于作战。 收拾好行装,打散篝火堆残余的灰烬,三人再度上马出发。有乔满囤带路,不用担心在荒郊中走错方向。 不过一路过去,越近杨家村,越见荒凉。田里种植的作物,稀稀疏疏干巴巴的。 乔满囤皱眉:“这些粟米,没有好好看护啊?地里这么多的杂草未除?” 乔巧猜测:“想是附近的村民,人力不足。” 连年征兵,民间的青壮越来越少。否则,也轮不到她这女子崭露头角。 “不,咱们村经历这么多天灾人祸,也没剩多少人力,春耕一到,不照样男女老幼齐上阵,抓紧时间播苗除草?” 乔满囤还是皱眉。 他怀疑是杨家村的人没尽心,才把上好的良田,荒芜成这样! 云以墨对于种田发表不了什么见解,只是问:“满囤,杨家村还有多远?” “快到了。” 乔满囤鞭梢一指:“拐过前方那处山涧,就是。” 三人振作起来,催动坐骑,朝前奔驰。 不消片刻,一排排下半部分敷着黄泥巴,头顶茅草盖子的土房子,破破烂烂出现在他们眼前。 乔巧发现,这个村比余家村穷多了。 放眼望去,一间青砖瓦房找不到。村里的路,甚至没铺上小石子。被各种脚印,踩得到处是土坑。 若是碰到雨季,怕是整个村会被泡在泥潭里。 想想因没钱看病而逝去的二姐,不禁心中叹息。当年爹娘怎么看走眼了,会让二姐嫁到这样贫穷的小山村来呢? 难道就因为男方家出了彩礼钱,别的条件一律可以忽视了? 第451章 闭门羹 路不好走,三人都下了马,牵着马前进。 乔巧问乔满囤:“五弟,你来这里看过二姐吗?” 乔满囤觉得四姐这话问得奇怪。来没来过,四姐应该清楚啊?他无论大小事,都喜欢与四姐分享的! 当然,他没往心里去,以为四姐是事多忙忘了。 “四姐,明哥儿满月时,娘带我来过。” 不过那会他还小。而四姐要帮家里干活,没能来。 来一次很不容易啊!他最大的印象是坐车坐的屁股疼,来了杨家也没吃上什么好的。 他二姐给他碗里夹了块鸡肉,然后那杨老太一直偷偷拿眼瞪他和他二姐。吓得他直往他娘怀里钻。 是以日后他娘再说想来看二姐,他坚决反对。 没想到…… 天人永隔。 他错了! 或许多来看看二姐,二姐还能活着?只是,后面战乱越来越频繁,就算想看,也没法联系了。 乔巧注意到五弟的红眼眶,心里叹口气,转移话题:“奇怪,这村里怎么不见一个人影?” 听她这么说,乔满囤也觉得奇怪起来。放下回忆,东张西望。 “应该是见到我们进村,躲起来了。” 云以墨暗示姐弟俩看自身衣裳。 他们三人均穿着甲胄,手持兵器,还牵着战马。突然闯进这小小山村,能不惊扰村民? “直接去找杨家!” 乔满囤说。 死者已矣。如果查清楚二姐的确是因病过世,他们看看明哥儿好不好,去祭奠下二姐,也罢了。 还能因杨家不拿钱给二姐治病,就灭了杨家不成? 二姐走了,留下的孩子尚需要杨方这个父亲。 他凭着脑海中的记忆,在小村子里兜了一圈,终于找到杨家的茅草房。 乔巧打量一眼这土房子。木板门不像上过漆的样子,黑黢黢的。底部有开裂,沾着没打扫干净的黄泥巴。 小院用低矮的竹篱笆圈绕起来,不见家畜。角落水缸破了一角,无盖。屋檐下挂几捆晒干的荨麻草,墙根堆几堆柴火与几个破木桶。 乍然一看,与乡下茅厕差不多,还闻到了臭味。 乔巧扪心自问,她是不是现在日子好过,看不惯乡村的落后了? 可是…… 她抬脚在石头上刮掉靴底不小心踩到的粪便…… 这该死的杨家人!能不能把破院子打扫干净一点啊?自家的院子,脏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乔满囤让四姐帮忙牵着自己的马,踩着一地垃圾,去敲那扇摇摇欲坠的门。 力气不敢用大了,怕把门敲倒了,杨家赖他说不清。 不过他敲了老半天,也没听到人应门。 没办法,乔满囤绕到两边的木窗子张望。过了一会,他无奈地放弃,走出院子对乔巧说:“四姐,杨家没人在?” 乔巧望望四周。 云以墨之前说村民们躲起来了,那么杨家人也是躲起来了?那可怎么办,他们不熟悉这里,上哪去找? 忽然,一个七八岁大的男童,又黑又瘦,像只猴子似的,不知打哪个旮沓蹿了出来。 远远地站在距他们几米的地方,用尖细的嗓门对他们喊:“喂!你们是来找人的,不是官兵吗?” 乔巧从行李包掏出几粒果脯,摊放在掌心,慢慢接近那孩子,竭力放温柔声音。 “小哥儿,我们远道而来,找这家姓杨的。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知道告诉我,我给你果脯吃。” 男童就是看她是个女子,才敢现身的。加上果脯的诱惑,顿时又走近了一点。 “我不知道杨叔一家躲哪里去了?方才见你们进村,大家才吓跑的。” 乔巧把果脯送到他黑乎乎的手上。 看着这孩子鼻端流下两行可疑液体,吃果脯的时候,“呼”地一下子又将液体吸回鼻子里去。 她抽了抽嘴角。 “你们为什么看到我们要逃啊?” 男童吃着果脯,给甜的眯起了眼睛。 “我们以为你们是官兵呀!昨儿有一伙官兵,从我们村过,抢了杨爷爷家的鸡,杀了曲寡妇家的大黑狗……” 舔舔果脯,嘴角流下一串哈喇子。 “后来是杨里正站出来,让大家献些粮食出来,让他们吃了顿饱饭,才送走了!” 他说话的时候,躲在暗处的村民,见乔巧和颜悦色的样子。与男童说了这么久话没有异常举动,胆子逐渐大起来。 男童的娘最担心孩子,抢先走了过来,把男童拽离乔巧身边,低声斥骂他。 “你这傻子!给你什么东西也敢往嘴里放?” 男童赶紧把握着果脯的手往身后藏。 “这位嫂子!” 乔巧上前一步,软语温言:“我姓乔。我的二姐乔素,嫁进了杨方家!我们是大老远过来,想看看我二姐和侄儿的。” 男童娘惊奇无比:“杨方家?你姓乔……难不成,你是杨方前头那个媳妇的娘家人?” 乔巧点头。 男童娘弄明白了,顿时一脸八卦的表情。 “原来你是乔二姐的妹妹呀?你二姐,昨年冬就没了,为什么家里直到现在才来人?” 乔巧些许难过:“我们是最近才得到的消息。” 乔满囤走过来:“我是乔素的弟弟!大嫂,你知道杨家人现在在哪里吗?” 他迫不及待想将杨方揍成熊猫眼! 男童娘往身后看了一眼,回过头来,摇头:“不知道……他们总要回家的?你们在这等等!” 拉着男童离开。既然没事了,她就得赶紧回家做饭了! 乔巧顺着她看的方向望去,没发现什么人,只能无奈地和乔满囤、云以墨继续蹲守杨家门口。 暗想这杨家人莫不是自知理亏,故意躲着他们? 那可不好办了,他们不能一直蹲守在这里呀! 灵机一动,她站起来把马缰绳交给云以墨拿着,对着乔满囤大声说:“五弟,我们进屋去等他们!” 乔满囤一愣。 只见乔巧大步流星,走到屋门前。轻轻一推,那块破木板,就裂成了两片。 刚要抬脚进屋,一条矮瘦身影,火急火燎从路边的草堆里钻了出来,顶着满头草叶,骂骂咧咧奔向他们。 “作死哟!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毛贼?闯进我家想抢东西不成?” 第451章 闭门羹 路不好走,三人都下了马,牵着马前进。 乔巧问乔满囤:“五弟,你来这里看过二姐吗?” 乔满囤觉得四姐这话问得奇怪。来没来过,四姐应该清楚啊?他无论大小事,都喜欢与四姐分享的! 当然,他没往心里去,以为四姐是事多忙忘了。 “四姐,明哥儿满月时,娘带我来过。” 不过那会他还小。而四姐要帮家里干活,没能来。 来一次很不容易啊!他最大的印象是坐车坐的屁股疼,来了杨家也没吃上什么好的。 他二姐给他碗里夹了块鸡肉,然后那杨老太一直偷偷拿眼瞪他和他二姐。吓得他直往他娘怀里钻。 是以日后他娘再说想来看二姐,他坚决反对。 没想到…… 天人永隔。 他错了! 或许多来看看二姐,二姐还能活着?只是,后面战乱越来越频繁,就算想看,也没法联系了。 乔巧注意到五弟的红眼眶,心里叹口气,转移话题:“奇怪,这村里怎么不见一个人影?” 听她这么说,乔满囤也觉得奇怪起来。放下回忆,东张西望。 “应该是见到我们进村,躲起来了。” 云以墨暗示姐弟俩看自身衣裳。 他们三人均穿着甲胄,手持兵器,还牵着战马。突然闯进这小小山村,能不惊扰村民? “直接去找杨家!” 乔满囤说。 死者已矣。如果查清楚二姐的确是因病过世,他们看看明哥儿好不好,去祭奠下二姐,也罢了。 还能因杨家不拿钱给二姐治病,就灭了杨家不成? 二姐走了,留下的孩子尚需要杨方这个父亲。 他凭着脑海中的记忆,在小村子里兜了一圈,终于找到杨家的茅草房。 乔巧打量一眼这土房子。木板门不像上过漆的样子,黑黢黢的。底部有开裂,沾着没打扫干净的黄泥巴。 小院用低矮的竹篱笆圈绕起来,不见家畜。角落水缸破了一角,无盖。屋檐下挂几捆晒干的荨麻草,墙根堆几堆柴火与几个破木桶。 乍然一看,与乡下茅厕差不多,还闻到了臭味。 乔巧扪心自问,她是不是现在日子好过,看不惯乡村的落后了? 可是…… 她抬脚在石头上刮掉靴底不小心踩到的粪便…… 这该死的杨家人!能不能把破院子打扫干净一点啊?自家的院子,脏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乔满囤让四姐帮忙牵着自己的马,踩着一地垃圾,去敲那扇摇摇欲坠的门。 力气不敢用大了,怕把门敲倒了,杨家赖他说不清。 不过他敲了老半天,也没听到人应门。 没办法,乔满囤绕到两边的木窗子张望。过了一会,他无奈地放弃,走出院子对乔巧说:“四姐,杨家没人在?” 乔巧望望四周。 云以墨之前说村民们躲起来了,那么杨家人也是躲起来了?那可怎么办,他们不熟悉这里,上哪去找? 忽然,一个七八岁大的男童,又黑又瘦,像只猴子似的,不知打哪个旮沓蹿了出来。 远远地站在距他们几米的地方,用尖细的嗓门对他们喊:“喂!你们是来找人的,不是官兵吗?” 乔巧从行李包掏出几粒果脯,摊放在掌心,慢慢接近那孩子,竭力放温柔声音。 “小哥儿,我们远道而来,找这家姓杨的。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知道告诉我,我给你果脯吃。” 男童就是看她是个女子,才敢现身的。加上果脯的诱惑,顿时又走近了一点。 “我不知道杨叔一家躲哪里去了?方才见你们进村,大家才吓跑的。” 乔巧把果脯送到他黑乎乎的手上。 看着这孩子鼻端流下两行可疑液体,吃果脯的时候,“呼”地一下子又将液体吸回鼻子里去。 她抽了抽嘴角。 “你们为什么看到我们要逃啊?” 男童吃着果脯,给甜的眯起了眼睛。 “我们以为你们是官兵呀!昨儿有一伙官兵,从我们村过,抢了杨爷爷家的鸡,杀了曲寡妇家的大黑狗……” 舔舔果脯,嘴角流下一串哈喇子。 “后来是杨里正站出来,让大家献些粮食出来,让他们吃了顿饱饭,才送走了!” 他说话的时候,躲在暗处的村民,见乔巧和颜悦色的样子。与男童说了这么久话没有异常举动,胆子逐渐大起来。 男童的娘最担心孩子,抢先走了过来,把男童拽离乔巧身边,低声斥骂他。 “你这傻子!给你什么东西也敢往嘴里放?” 男童赶紧把握着果脯的手往身后藏。 “这位嫂子!” 乔巧上前一步,软语温言:“我姓乔。我的二姐乔素,嫁进了杨方家!我们是大老远过来,想看看我二姐和侄儿的。” 男童娘惊奇无比:“杨方家?你姓乔……难不成,你是杨方前头那个媳妇的娘家人?” 乔巧点头。 男童娘弄明白了,顿时一脸八卦的表情。 “原来你是乔二姐的妹妹呀?你二姐,昨年冬就没了,为什么家里直到现在才来人?” 乔巧些许难过:“我们是最近才得到的消息。” 乔满囤走过来:“我是乔素的弟弟!大嫂,你知道杨家人现在在哪里吗?” 他迫不及待想将杨方揍成熊猫眼! 男童娘往身后看了一眼,回过头来,摇头:“不知道……他们总要回家的?你们在这等等!” 拉着男童离开。既然没事了,她就得赶紧回家做饭了! 乔巧顺着她看的方向望去,没发现什么人,只能无奈地和乔满囤、云以墨继续蹲守杨家门口。 暗想这杨家人莫不是自知理亏,故意躲着他们? 那可不好办了,他们不能一直蹲守在这里呀! 灵机一动,她站起来把马缰绳交给云以墨拿着,对着乔满囤大声说:“五弟,我们进屋去等他们!” 乔满囤一愣。 只见乔巧大步流星,走到屋门前。轻轻一推,那块破木板,就裂成了两片。 刚要抬脚进屋,一条矮瘦身影,火急火燎从路边的草堆里钻了出来,顶着满头草叶,骂骂咧咧奔向他们。 “作死哟!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毛贼?闯进我家想抢东西不成?” 第452章 你敢动手? 来者是一个年纪和乔老太差不多大的老太太。 头上包着灰扑扑的大帕子,布衣布裙,前后打满补丁。裤脚与布鞋,全是泥巴,包浆得变了色。 乔巧不等她上手推,先退后几步。 那老太太眼看着自家门板的尸体,老脸扭曲得厉害。拍拍大腿想要嚷嚷出来,三个身着甲胄的人站在院子里,莫名有压迫感。 喉咙上下滚动,她红着眼睛瞪视乔巧。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找谁?我们杨家家徒四壁的,没什么东西好抢的了!” 乔巧冷冷道:“家徒四壁?听说你还有钱为自己儿子续弦!” 杨老太面色一变。 乔满囤走上来,与自己四姐并肩。含恨的眼神,审视面前的老太太。 “杨方在哪里?让他出来,我与他谈谈!” 他虽厌恶杨老太,但绝不会对一个女人、尤其是老太太动手。他只想狠揍杨方一顿! 云以墨将三匹马拴在竹篱笆上,立在旁边看。 三三两两的村民们聚集过来吃瓜,看到他也不敢过分靠近。只是彼此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杨老太性子比乔老太更彪悍。初始的恐惧过去,见乔家姐弟并没有对她动手的意图,胆子顿时大多了,梗着脖子向乔满囤怒吼。 “你这小子算是哪根葱?小小年纪,要找我儿子谈谈?你们打坏了我家门,先赔我家门的钱来!” 乔巧觉得这样吵下去,各说各的,闹到天黑也没结果。上前一步,挡在怒冲冲的乔满囤身前。 “杨婶,我们是乔家人。我是乔素的四妹,他是乔素的五弟!” 对着杨老太愀然色变的脸,她盯紧对方的眼睛。 “这个身份,现在可以让杨方和明哥儿出来,我们好好谈谈了吗?” “谈什么,有什么可谈的?你们姐姐那个短命鬼!花了咱杨家那么多钱,整日病病歪歪的!” 杨老太嗫嚅一下嘴唇,突然再次爆发出来。 “活干不了多少,只知道浪费粮食吃吃吃!家都给她吃穷了,现在丢下明哥儿和她男人,还要我养着……” “你说什么?” 乔满囤气地攥紧拳头:“我二姐健健康康一个人,不是嫁到你家后身体才变差的?坐月子你都让她起来干活!” “你家当她牛马,光干活不舍得给吃的?我二姐生病,你们不是只从安济坊讨了几服药吗?何时舍得为她请个郎中或大夫!” 乔满囤眼睛通红,顾不得一切想要撸袖子揍人了。 “我、我是你二姐婆婆,是你长辈,你还敢动手不成?” 杨老太见他目眦欲裂的样子,到底有些心虚,连连后退指着乔满囤说:“果然乔家人没什么家教,真后悔与你们乔家结亲……” 这老太太颠倒黑白,血口喷人。不止乔巧姐弟生气,云以墨在旁也看不过去了,走上来想说点什么。 “住手!” 有人喊,身后响起“夺夺”的声音。回头一看,一位拄着木棍当拐杖的老者越众而出,来到他们面前。 “外乡人,这里是杨家村!怎容你们在此胡闹?” 胡闹? 三人为之一顿,仔细打量对方。 老者身穿青色布袍,脊背略显佝偻。虽然相貌看上去又黑又瘦,像块风干的橘子皮。但能穿长衫,且是在场吃瓜群众中、唯一没打补丁之人,应该在杨家村有些身份地位。 “老朽是杨家村的里正。” 杨里正浑浊老眼射出不明意味的光,同样在不动声色观察三人的相貌举止,在内心做出评估和判断。 “有什么事,吵嚷解决不了问题。说出来,让老朽决断。” 他略停顿,加重语气:“杨家村的事,由老朽负责!” 乔巧姐弟彼此看看,乔满囤气鼓鼓说:“好,你是里正,就请你来评理!” 杨老太明显有些惧怕杨里正的样子。 杨里正一出场,她立时萎了,收了与乔巧姐弟跳脚怒怼的泼劲。还特别殷勤地,从屋里搬了张扶手塌陷一角的藤椅出来,请杨里正坐下。 杨里正院子当中这么一坐,腰板挺直,手握木棍,一脸威严。架势摆得十足,像审讯犯人似的。 乔巧拉着乔满囤,默默往边上站了站。 “外乡人,你们来杨家门前闹,到底所为何事?” 杨里正翘起花白胡子,下巴颏先向姐弟俩点点。 “杨里正,一开始,我们没打算闹啊?” 乔满囤愤愤然,手指了指杨老太。纯粹是这老太太说话太气人! “我二姐乔素,嫁进杨家,含辛茹苦,为他们家当牛做马!生病了不给钱医治,害我二姐昨年冬没了。” “这且不说,他们瞒着消息,直到最近续弦,我们托人捎信,才打听到我二姐已经没了的事……” “你说,这事说得过去吗?” 越说越来气,眼望四周,就盼把杨方找出来痛打。 一个大男人,躲在后方,让他老娘冲锋陷阵,怎么好意思? 他二姐真是遇人不淑,嫁了这么个东西! “原来,你们是杨方那死了的前头媳妇娘家人?” 杨里正听明白了,掀起眼皮,瞅杨老太一眼:“杨氏,这也算是你亲家,好好解释说话,闹个什么?” 他瞥眼拴在院外的三匹马,真心觉得杨家人脑子有包! 这么明显看上去非富即贵的人家,不好好认亲,求一些好处,反倒闹得乌喧喧的,翻脸不认人。 图啥呢?不可理喻! “里正,不是我们故意不给明哥儿他娘治病啊?您瞅瞅咱家,穷成啥样了!” 杨老太绷紧面皮,略微底气不足地放低嗓音。 “我儿子也去求过安济坊,跪着磕头说了不少好话,人家才肯施舍几服药……明哥儿他娘没能熬过来,只怪她自己身体不争气!” 乔满囤怒视对方:“没钱给我二姐治病,咋有钱马上娶新妇?是怕我二姐活着,耽误杨方另寻新欢吗?” 杨老太面孔一板。 “乔小哥儿,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儿子可是在你二姐没了两个月之后,才续弦的!” “那为什么我二姐昨年冬没的,你们到现在还没向我们乔家报丧?” 乔巧冷冷盯住杨老太,观察她的表情。 “我二姐病了那么久,别说没了,她生病不好的时候,你家就应该派人来告诉我家。可你们并没有!” “若非我娘托人打听,你们打算瞒一辈子吗?” 第452章 你敢动手? 来者是一个年纪和乔老太差不多大的老太太。 头上包着灰扑扑的大帕子,布衣布裙,前后打满补丁。裤脚与布鞋,全是泥巴,包浆得变了色。 乔巧不等她上手推,先退后几步。 那老太太眼看着自家门板的尸体,老脸扭曲得厉害。拍拍大腿想要嚷嚷出来,三个身着甲胄的人站在院子里,莫名有压迫感。 喉咙上下滚动,她红着眼睛瞪视乔巧。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找谁?我们杨家家徒四壁的,没什么东西好抢的了!” 乔巧冷冷道:“家徒四壁?听说你还有钱为自己儿子续弦!” 杨老太面色一变。 乔满囤走上来,与自己四姐并肩。含恨的眼神,审视面前的老太太。 “杨方在哪里?让他出来,我与他谈谈!” 他虽厌恶杨老太,但绝不会对一个女人、尤其是老太太动手。他只想狠揍杨方一顿! 云以墨将三匹马拴在竹篱笆上,立在旁边看。 三三两两的村民们聚集过来吃瓜,看到他也不敢过分靠近。只是彼此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杨老太性子比乔老太更彪悍。初始的恐惧过去,见乔家姐弟并没有对她动手的意图,胆子顿时大多了,梗着脖子向乔满囤怒吼。 “你这小子算是哪根葱?小小年纪,要找我儿子谈谈?你们打坏了我家门,先赔我家门的钱来!” 乔巧觉得这样吵下去,各说各的,闹到天黑也没结果。上前一步,挡在怒冲冲的乔满囤身前。 “杨婶,我们是乔家人。我是乔素的四妹,他是乔素的五弟!” 对着杨老太愀然色变的脸,她盯紧对方的眼睛。 “这个身份,现在可以让杨方和明哥儿出来,我们好好谈谈了吗?” “谈什么,有什么可谈的?你们姐姐那个短命鬼!花了咱杨家那么多钱,整日病病歪歪的!” 杨老太嗫嚅一下嘴唇,突然再次爆发出来。 “活干不了多少,只知道浪费粮食吃吃吃!家都给她吃穷了,现在丢下明哥儿和她男人,还要我养着……” “你说什么?” 乔满囤气地攥紧拳头:“我二姐健健康康一个人,不是嫁到你家后身体才变差的?坐月子你都让她起来干活!” “你家当她牛马,光干活不舍得给吃的?我二姐生病,你们不是只从安济坊讨了几服药吗?何时舍得为她请个郎中或大夫!” 乔满囤眼睛通红,顾不得一切想要撸袖子揍人了。 “我、我是你二姐婆婆,是你长辈,你还敢动手不成?” 杨老太见他目眦欲裂的样子,到底有些心虚,连连后退指着乔满囤说:“果然乔家人没什么家教,真后悔与你们乔家结亲……” 这老太太颠倒黑白,血口喷人。不止乔巧姐弟生气,云以墨在旁也看不过去了,走上来想说点什么。 “住手!” 有人喊,身后响起“夺夺”的声音。回头一看,一位拄着木棍当拐杖的老者越众而出,来到他们面前。 “外乡人,这里是杨家村!怎容你们在此胡闹?” 胡闹? 三人为之一顿,仔细打量对方。 老者身穿青色布袍,脊背略显佝偻。虽然相貌看上去又黑又瘦,像块风干的橘子皮。但能穿长衫,且是在场吃瓜群众中、唯一没打补丁之人,应该在杨家村有些身份地位。 “老朽是杨家村的里正。” 杨里正浑浊老眼射出不明意味的光,同样在不动声色观察三人的相貌举止,在内心做出评估和判断。 “有什么事,吵嚷解决不了问题。说出来,让老朽决断。” 他略停顿,加重语气:“杨家村的事,由老朽负责!” 乔巧姐弟彼此看看,乔满囤气鼓鼓说:“好,你是里正,就请你来评理!” 杨老太明显有些惧怕杨里正的样子。 杨里正一出场,她立时萎了,收了与乔巧姐弟跳脚怒怼的泼劲。还特别殷勤地,从屋里搬了张扶手塌陷一角的藤椅出来,请杨里正坐下。 杨里正院子当中这么一坐,腰板挺直,手握木棍,一脸威严。架势摆得十足,像审讯犯人似的。 乔巧拉着乔满囤,默默往边上站了站。 “外乡人,你们来杨家门前闹,到底所为何事?” 杨里正翘起花白胡子,下巴颏先向姐弟俩点点。 “杨里正,一开始,我们没打算闹啊?” 乔满囤愤愤然,手指了指杨老太。纯粹是这老太太说话太气人! “我二姐乔素,嫁进杨家,含辛茹苦,为他们家当牛做马!生病了不给钱医治,害我二姐昨年冬没了。” “这且不说,他们瞒着消息,直到最近续弦,我们托人捎信,才打听到我二姐已经没了的事……” “你说,这事说得过去吗?” 越说越来气,眼望四周,就盼把杨方找出来痛打。 一个大男人,躲在后方,让他老娘冲锋陷阵,怎么好意思? 他二姐真是遇人不淑,嫁了这么个东西! “原来,你们是杨方那死了的前头媳妇娘家人?” 杨里正听明白了,掀起眼皮,瞅杨老太一眼:“杨氏,这也算是你亲家,好好解释说话,闹个什么?” 他瞥眼拴在院外的三匹马,真心觉得杨家人脑子有包! 这么明显看上去非富即贵的人家,不好好认亲,求一些好处,反倒闹得乌喧喧的,翻脸不认人。 图啥呢?不可理喻! “里正,不是我们故意不给明哥儿他娘治病啊?您瞅瞅咱家,穷成啥样了!” 杨老太绷紧面皮,略微底气不足地放低嗓音。 “我儿子也去求过安济坊,跪着磕头说了不少好话,人家才肯施舍几服药……明哥儿他娘没能熬过来,只怪她自己身体不争气!” 乔满囤怒视对方:“没钱给我二姐治病,咋有钱马上娶新妇?是怕我二姐活着,耽误杨方另寻新欢吗?” 杨老太面孔一板。 “乔小哥儿,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儿子可是在你二姐没了两个月之后,才续弦的!” “那为什么我二姐昨年冬没的,你们到现在还没向我们乔家报丧?” 乔巧冷冷盯住杨老太,观察她的表情。 “我二姐病了那么久,别说没了,她生病不好的时候,你家就应该派人来告诉我家。可你们并没有!” “若非我娘托人打听,你们打算瞒一辈子吗?” 第453章 相煎何急 杨老太眼神闪烁,回避她犀利的视线。咬死牙关,坚决抵赖一切指控。 “战火纷飞,隔着平城和泰源县,我们咋给你家送信……” “平城和泰源县,是最近两个月才开始有争端的。” 乔巧冷冷诉说这个事实:“而我二姐生病,到病没,甚至杨方娶续弦,你家没有只字片语的信息捎过来!” 她握紧拳头:“你杨家,是当我乔家的女儿好欺负、命如草芥吗?” 她心中动了杀机,一身从战场中培养出来的威压,自然而然,朝杨老太席卷而去! 杨老太陡然打了个寒噤,往后连连倒退,神色慌张地看着乔巧。 内心实在不解:前儿媳的妹妹、一个农家妇人,为什么给人的感觉突然那么可怕? 她能感觉到,旁边的杨里正自然也感觉到了。坐在藤椅上不自在地僵硬一刻,干咳一声,开口打圆场。 “这位……乔姐儿,你先息怒。你方才说,你们是从泰源县过来的?” 乔巧深吸一口气,平定自己的情绪:“是。我们特地过来,想问清楚我二姐的死因,看看侄儿。顺便……” 她哑了嗓子:“给我二姐上柱香,烧点纸钱。” 人没了,便是没了。 说破天,他们拿杨家无可奈何。 杨家舍不得给自己媳妇花钱看病,咬死了没钱,现代还能判个遗弃罪;而在古代,当真是件只能认命的事。 因为出嫁从夫。乔素在踏进杨家门的那一刻起,律法便裁定她为杨家人。 杨家的家事,外人无法插手。 除非乔家人能找到杨家人直接谋害乔素致死的证据。但确确实实,乔素是因病死的。杨家就说拿不出钱医治,你能怎的? 乔巧深深看了眼满脸风霜的杨老太。 明明自己就是女人,做人媳妇时饱受磋磨。为什么当了婆婆后,又要变本加厉去折磨别的女人呢? 相煎何急! “四、四姨!五舅舅!” 一声童稚呼唤,令得乔巧姐弟霍地从愤怒中清醒过来。 回过身,只见一个瘦削矮小的男孩站在竹篱笆外,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布衣布裤,怯生生望着他们。 因为瘦,显得两只眼睛大而突出。嘴唇略厚,一脸憨相,像极了此刻站在他身后的男人。 男人旁边还有一位荆钗布裙的年轻妇人,脸膛黑里透红,看上去分外健壮。 乔巧一下子便意识到:这男孩便是“明哥儿”、杨明,二姐留下的孩子。 而那对男女,是前二姐夫杨方,以及他新娶的续弦。 杨方自己不敢过来,推了推儿子。杨明也害怕,架不住他爹推,只好迟疑着挪动脚步,慢腾腾走进院里。 那一脸的害怕,身子打哆嗦,只怕乔巧姐弟一伸手,他就会被吓得转身跑。 “这不就对了!一家子亲戚,好好说话嘛,闹个什么?” 杨里正从椅子上站起身,弹弹袍角沾到的灰,踱着方步出院子。 “方小子,你先跟我来!” 把杨方拎到一边单独说话去了。想是要教训一番?姐弟俩现在也顾不得他,只看着眼前的杨明,满心关切。 都说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 杨明现在的日子,不知过得怎样?为了二姐,他们必定要多看顾可怜的侄子一点! “明哥儿!” 乔满囤迫不及待,揽住杨明的肩头带到自己身前。 细细打量他气色,身上没有外伤,才对着面带惊恐之色的侄儿说:“你记得你五舅舅吗?你的满月酒,五舅舅还来过!” 乔巧…… 五弟这憨的! 他自己那时都是小孩子,杨明更是个小婴儿,怎么会记得他? 感情不是这么拉的! 她转身从马匹上的行李,拿出给杨明带的礼物:两身新衣,两盒糕点,送到杨明手中。 果然,杨明眼睛立即铮亮,张开双臂,一下子把东西接住,紧紧搂在怀里。 旁边的杨老太看着包装精致高档的礼盒,皱巴巴的面皮子舒展不少,仿佛泛出了光。 听着乔巧说:“明哥儿,你四姨和五舅来得急,没能给你带多少好东西。你娘葬在哪里,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她这是想把杨明带到僻静地,好单独说话。 杨明看看杨老太,没敢说话。杨老太略得意地双手叉腰,瞅向乔巧。 是乔家人又怎样?明哥儿可是她杨家的种!她不开口,看哪个敢把人带去? 那继室进院,细声细气对杨老太说:“娘,我带他们去看看乔二姐姐的墓?” “有你什么事?进屋做饭去!” 杨老太没好气横了媳妇一眼。 那继室没法,对着强忍怒气的乔巧姐弟,礼貌性点头。撸起袖管跨进屋,只管升火做饭。 至于碎掉的木板,她视而不见。 乔巧心里觉得杨方这续弦,眼神清明,表现得坦坦荡荡的,倒不如何令人生厌。 此时杨明跟杨里正说完话,迈步过来,向乔巧姐弟陪着笑脸点头哈腰一下,方才转向他娘。 “娘,他们是乔素的弟妹,远道而来想看看他们姐姐,这是人之常情,咱们何必阻拦?乔素好歹与我夫妻一场,还留下了明哥儿,即便她不在了,我们也不该和乔家断亲!” 乔巧默不作声打量这位前二姐夫。先还一脸懦弱害怕的模样,咋现在就对他娘义正言辞起来? 真对二姐有情义,刚躲着干什么去了! 她心里很瞧不上这男人。 但指望着对方带路去乔素的墓,他还是明哥儿的爹,这口恶气,说不得最后要忍了。 乔素忍到死也没向娘家吐露实情,不就是因为孩子吗? 乔满囤也是这般想的,脸沉如水,同样忍耐住没发作。 “娘,我带他们去后山,乔素的墓前拜祭一下。” 杨方对他娘打招呼。 杨老太眼珠一转,夺了杨明怀里的东西,把人推向儿子:“把明哥儿一并带去,看看他娘!” 杨明一脸不乐意。但瞧着他奶手中的糕点和新衣,什么也没说。 乔巧暗想,这老太太莫不是怕他们趁机揍他儿子,才把自己孙子推了出来? 毕竟有明哥儿在,他们是真不能对杨方怎样的。 乔满囤狠狠瞪了眼杨方,揽住杨明:“走,带五舅舅和四姨,去看你娘!” 第453章 相煎何急 杨老太眼神闪烁,回避她犀利的视线。咬死牙关,坚决抵赖一切指控。 “战火纷飞,隔着平城和泰源县,我们咋给你家送信……” “平城和泰源县,是最近两个月才开始有争端的。” 乔巧冷冷诉说这个事实:“而我二姐生病,到病没,甚至杨方娶续弦,你家没有只字片语的信息捎过来!” 她握紧拳头:“你杨家,是当我乔家的女儿好欺负、命如草芥吗?” 她心中动了杀机,一身从战场中培养出来的威压,自然而然,朝杨老太席卷而去! 杨老太陡然打了个寒噤,往后连连倒退,神色慌张地看着乔巧。 内心实在不解:前儿媳的妹妹、一个农家妇人,为什么给人的感觉突然那么可怕? 她能感觉到,旁边的杨里正自然也感觉到了。坐在藤椅上不自在地僵硬一刻,干咳一声,开口打圆场。 “这位……乔姐儿,你先息怒。你方才说,你们是从泰源县过来的?” 乔巧深吸一口气,平定自己的情绪:“是。我们特地过来,想问清楚我二姐的死因,看看侄儿。顺便……” 她哑了嗓子:“给我二姐上柱香,烧点纸钱。” 人没了,便是没了。 说破天,他们拿杨家无可奈何。 杨家舍不得给自己媳妇花钱看病,咬死了没钱,现代还能判个遗弃罪;而在古代,当真是件只能认命的事。 因为出嫁从夫。乔素在踏进杨家门的那一刻起,律法便裁定她为杨家人。 杨家的家事,外人无法插手。 除非乔家人能找到杨家人直接谋害乔素致死的证据。但确确实实,乔素是因病死的。杨家就说拿不出钱医治,你能怎的? 乔巧深深看了眼满脸风霜的杨老太。 明明自己就是女人,做人媳妇时饱受磋磨。为什么当了婆婆后,又要变本加厉去折磨别的女人呢? 相煎何急! “四、四姨!五舅舅!” 一声童稚呼唤,令得乔巧姐弟霍地从愤怒中清醒过来。 回过身,只见一个瘦削矮小的男孩站在竹篱笆外,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布衣布裤,怯生生望着他们。 因为瘦,显得两只眼睛大而突出。嘴唇略厚,一脸憨相,像极了此刻站在他身后的男人。 男人旁边还有一位荆钗布裙的年轻妇人,脸膛黑里透红,看上去分外健壮。 乔巧一下子便意识到:这男孩便是“明哥儿”、杨明,二姐留下的孩子。 而那对男女,是前二姐夫杨方,以及他新娶的续弦。 杨方自己不敢过来,推了推儿子。杨明也害怕,架不住他爹推,只好迟疑着挪动脚步,慢腾腾走进院里。 那一脸的害怕,身子打哆嗦,只怕乔巧姐弟一伸手,他就会被吓得转身跑。 “这不就对了!一家子亲戚,好好说话嘛,闹个什么?” 杨里正从椅子上站起身,弹弹袍角沾到的灰,踱着方步出院子。 “方小子,你先跟我来!” 把杨方拎到一边单独说话去了。想是要教训一番?姐弟俩现在也顾不得他,只看着眼前的杨明,满心关切。 都说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 杨明现在的日子,不知过得怎样?为了二姐,他们必定要多看顾可怜的侄子一点! “明哥儿!” 乔满囤迫不及待,揽住杨明的肩头带到自己身前。 细细打量他气色,身上没有外伤,才对着面带惊恐之色的侄儿说:“你记得你五舅舅吗?你的满月酒,五舅舅还来过!” 乔巧…… 五弟这憨的! 他自己那时都是小孩子,杨明更是个小婴儿,怎么会记得他? 感情不是这么拉的! 她转身从马匹上的行李,拿出给杨明带的礼物:两身新衣,两盒糕点,送到杨明手中。 果然,杨明眼睛立即铮亮,张开双臂,一下子把东西接住,紧紧搂在怀里。 旁边的杨老太看着包装精致高档的礼盒,皱巴巴的面皮子舒展不少,仿佛泛出了光。 听着乔巧说:“明哥儿,你四姨和五舅来得急,没能给你带多少好东西。你娘葬在哪里,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她这是想把杨明带到僻静地,好单独说话。 杨明看看杨老太,没敢说话。杨老太略得意地双手叉腰,瞅向乔巧。 是乔家人又怎样?明哥儿可是她杨家的种!她不开口,看哪个敢把人带去? 那继室进院,细声细气对杨老太说:“娘,我带他们去看看乔二姐姐的墓?” “有你什么事?进屋做饭去!” 杨老太没好气横了媳妇一眼。 那继室没法,对着强忍怒气的乔巧姐弟,礼貌性点头。撸起袖管跨进屋,只管升火做饭。 至于碎掉的木板,她视而不见。 乔巧心里觉得杨方这续弦,眼神清明,表现得坦坦荡荡的,倒不如何令人生厌。 此时杨明跟杨里正说完话,迈步过来,向乔巧姐弟陪着笑脸点头哈腰一下,方才转向他娘。 “娘,他们是乔素的弟妹,远道而来想看看他们姐姐,这是人之常情,咱们何必阻拦?乔素好歹与我夫妻一场,还留下了明哥儿,即便她不在了,我们也不该和乔家断亲!” 乔巧默不作声打量这位前二姐夫。先还一脸懦弱害怕的模样,咋现在就对他娘义正言辞起来? 真对二姐有情义,刚躲着干什么去了! 她心里很瞧不上这男人。 但指望着对方带路去乔素的墓,他还是明哥儿的爹,这口恶气,说不得最后要忍了。 乔素忍到死也没向娘家吐露实情,不就是因为孩子吗? 乔满囤也是这般想的,脸沉如水,同样忍耐住没发作。 “娘,我带他们去后山,乔素的墓前拜祭一下。” 杨方对他娘打招呼。 杨老太眼珠一转,夺了杨明怀里的东西,把人推向儿子:“把明哥儿一并带去,看看他娘!” 杨明一脸不乐意。但瞧着他奶手中的糕点和新衣,什么也没说。 乔巧暗想,这老太太莫不是怕他们趁机揍他儿子,才把自己孙子推了出来? 毕竟有明哥儿在,他们是真不能对杨方怎样的。 乔满囤狠狠瞪了眼杨方,揽住杨明:“走,带五舅舅和四姨,去看你娘!” 第454章 你爹不小心摔了 解了军马,乔满囤将杨明抱上自己的坐骑,带着缰绳,慢慢往后山走。 杨明第一次骑马,神情很是激动,涨红一张脸,说话举止,亲昵了很多。 先前喊“五舅舅”明显带着生疏和不情愿,现在已能一问一答,回应乔满囤的问题。 杨方目光艳羡地对三匹高头大马看了又看,打量三人穿着。 自己那过世媳妇,其娘家什么时候发迹起来的?他们竟不知道! 早知道,又怎会发展到如此地步!真是……悔不当初啊,就不该听娘说什么人财两空的话。 “四、四妹!” 目光逡巡一圈。带鹰面具的男子高大威猛,他压根不敢直视;乔满囤一脸想揍他的表情;唯有乔巧神情冷淡。 最后他选定乔巧作为交谈对象:“这马是你们自己的吗?你们怎么这身打扮呢?乔家……” “别叫我四妹。” 乔巧冷冰冰打断他:“我二姐没了,你已续弦,我便不再是你姨妹!” 杨方讪讪,呐呐着:“我、我也是身不由己……” 他娘一位寡母,养大他不容易。性子又强势,说一不二,他能怎么办? 乔巧不想理他,策马与云以墨走在前头。 几个人到了山下,那马上不去了,只能云以墨留下守三匹马。乔巧姐弟带上香烛纸钱,跟随杨方父子上山。 这是一片荒山。 当地村民死了,葬在此处。简单地挖个坑,立块石碑就成。埋浅了的,会被野狗把尸身刨出来糟蹋掉。 乔素的墓还算好,周围用大石头垒了一圈。雨水不容易把坟冲刷破坏掉。坟头的草长得郁郁葱葱,远远看就像一处小山包。 杨方扯下一堆枝条,做成临时扫帚,主动清扫坟墓。 一边扫,一边对乔巧姐弟说:“年前、清明,我带明哥儿来了两趟,看看他娘,扫墓。” 姐弟俩听了,气也消了些。 摆好香烛祭品,几个人轮流上香祭奠。 乔满囤擎着香,红着眼圈说:“二姐,我们来晚了!娘也很想过来看看你,可是,现在两边开战,根本过不来。” “你也是傻,家里既然过不下去了,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向我们说?” 昨年冬天,有了四姐的帮扶,家里日子已经过得有声有色了。绝不会因为一场风寒,便让二姐丢掉性命的! 当然,现在说再多也晚了。 乔满囤欠身三拜后,将香插在墓碑前的土堆里,哽咽道:“你放心,以后我们会替你看顾明哥儿的!” 拜祭完,乔满囤起身,伸手勾住杨方肩背,用特别平静的语气对杨方说:“二姐夫,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了。你跟我来,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聊!” 杨方神色惊恐。但是乔满囤现在的力气,哪是他一个弱鸡能抗衡的? 被乔满囤脚不沾地拎走了。 乔巧拉住朝他爹和五舅舅看的杨明,蹲下来,摸摸他的头。掏出一片金叶子,放在他手里。 “明哥儿,你认得这是什么吗?” 杨明些许疑惑,举着金叶子看。 这玩意儿实在太漂亮了,金灿灿的,应该非常值钱? “这是比铜板、银子,还贵重的金子!” 见他不认识,乔巧些许无奈。她本来想给银子的,但银子鼓鼓囊囊不好藏,才给了片金叶子。 摸着杨明的头,语重心长说:“明哥儿拿回去,把它藏好。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爹和你奶。” “如果某一天你受人欺负,实在过不下去了,就用这片金叶子当盘缠,来泰源县余家村,找你四姨或者五舅舅。知道吗?” 杨明沉默着,把金叶子紧紧攥在手心,点了点头。 他比乔盛大两岁,再有三年成年了,自然明白乔巧的意思:这是担心后娘对他不好? 只是,四姨真是多虑了! 他作为杨老太的长孙,杨家现在又只有他这一根独苗,杨老太对他后娘防范得甚紧呢,他后娘敢做什么? 乔巧又给了他二两银子。 “回去他们问,你把这二两银子给他们,改善下家里的条件。” 一来可以掩饰金叶子的事;二来这孩子是乔素留下的唯一血脉,她不忍见其吃不饱穿不暖的。 二两银子不多,但好好利用,可以做个小本生意了。 “谢谢四姨。” 杨明藏好了金叶子,把银子握在手心。 乔巧看向乔素的墓碑,轻叹一声。 暂时如此了,更多的,她也做不了。 盏茶功夫后,乔满囤扶着脚步蹒跚的杨方回来。 杨方一瘸一拐,嘴角破了块皮,左眼带着乌青。 “你爹不小心摔了一跤!” 乔满囤对看向他的杨明说,同时用力拍拍杨方的背。杨方咳了数声,一脸苦笑:“是……爹真是不小心!” 杨明将手里的银子握紧,目光看向别处。 既然让乔满囤把气出了,杨方就活跃多了。下山时,还邀请姐弟俩在家中留宿,吃顿便饭。 毕竟这天色已晚,不方便赶夜路。 乔满囤满眼嫌弃他。 “你们连给我二姐看病都舍不得花钱,还舍得请我们白吃饭?” 杨方…… 这一茬无法翻篇了是? 挠头道:“都是些山里现成的东西,费些柴火而已。” 说着,推了推旁边闷不吭声的杨明。 “帮着留你五舅和四姨吃饭呢,咋榆木脑袋不吭声?” 杨明木呆呆重复他爹的话:“四姨,五舅,留下来吃饭。” 姐弟俩对视一眼。乔满囤大手一撸杨明乱糟糟的头发,摸了一手头油。 “好,四姨和五舅,给咱们明哥儿一个面子!” 到了山下,云以墨牵马迎上来。听姐弟俩要留在杨家吃饭,略诧异。不过他没有表示反对,只是说:“那我们吃了饭再走。” 与其留宿在杨家那个破茅草房,他们还不如去荒郊野外扎营自在。 乔巧点头:“吃过饭我们便走。” 纯粹是看明哥儿面子,想多了解下明哥儿的情况,回去才好跟她娘汇报。 到了杨家,杨方把他想翻脸的老娘拉进屋,咕咕唧唧说了半晌,才让杨老太改了一副笑脸出来。 “既然明哥儿认了你们这四姨五舅,你们还将我儿子打了,结仇不如结亲,此前事便一笔勾销!” 乔满囤冷声道:“若非看明哥儿面子,我们不会善罢甘休!” “一家人、还是一家人!” 眼见自己老娘又要和乔家姐弟争吵起来,杨方连忙说:“娘,您招呼好客人,油不够了,我去杨里正家借点。” 第454章 你爹不小心摔了 解了军马,乔满囤将杨明抱上自己的坐骑,带着缰绳,慢慢往后山走。 杨明第一次骑马,神情很是激动,涨红一张脸,说话举止,亲昵了很多。 先前喊“五舅舅”明显带着生疏和不情愿,现在已能一问一答,回应乔满囤的问题。 杨方目光艳羡地对三匹高头大马看了又看,打量三人穿着。 自己那过世媳妇,其娘家什么时候发迹起来的?他们竟不知道! 早知道,又怎会发展到如此地步!真是……悔不当初啊,就不该听娘说什么人财两空的话。 “四、四妹!” 目光逡巡一圈。带鹰面具的男子高大威猛,他压根不敢直视;乔满囤一脸想揍他的表情;唯有乔巧神情冷淡。 最后他选定乔巧作为交谈对象:“这马是你们自己的吗?你们怎么这身打扮呢?乔家……” “别叫我四妹。” 乔巧冷冰冰打断他:“我二姐没了,你已续弦,我便不再是你姨妹!” 杨方讪讪,呐呐着:“我、我也是身不由己……” 他娘一位寡母,养大他不容易。性子又强势,说一不二,他能怎么办? 乔巧不想理他,策马与云以墨走在前头。 几个人到了山下,那马上不去了,只能云以墨留下守三匹马。乔巧姐弟带上香烛纸钱,跟随杨方父子上山。 这是一片荒山。 当地村民死了,葬在此处。简单地挖个坑,立块石碑就成。埋浅了的,会被野狗把尸身刨出来糟蹋掉。 乔素的墓还算好,周围用大石头垒了一圈。雨水不容易把坟冲刷破坏掉。坟头的草长得郁郁葱葱,远远看就像一处小山包。 杨方扯下一堆枝条,做成临时扫帚,主动清扫坟墓。 一边扫,一边对乔巧姐弟说:“年前、清明,我带明哥儿来了两趟,看看他娘,扫墓。” 姐弟俩听了,气也消了些。 摆好香烛祭品,几个人轮流上香祭奠。 乔满囤擎着香,红着眼圈说:“二姐,我们来晚了!娘也很想过来看看你,可是,现在两边开战,根本过不来。” “你也是傻,家里既然过不下去了,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向我们说?” 昨年冬天,有了四姐的帮扶,家里日子已经过得有声有色了。绝不会因为一场风寒,便让二姐丢掉性命的! 当然,现在说再多也晚了。 乔满囤欠身三拜后,将香插在墓碑前的土堆里,哽咽道:“你放心,以后我们会替你看顾明哥儿的!” 拜祭完,乔满囤起身,伸手勾住杨方肩背,用特别平静的语气对杨方说:“二姐夫,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了。你跟我来,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聊!” 杨方神色惊恐。但是乔满囤现在的力气,哪是他一个弱鸡能抗衡的? 被乔满囤脚不沾地拎走了。 乔巧拉住朝他爹和五舅舅看的杨明,蹲下来,摸摸他的头。掏出一片金叶子,放在他手里。 “明哥儿,你认得这是什么吗?” 杨明些许疑惑,举着金叶子看。 这玩意儿实在太漂亮了,金灿灿的,应该非常值钱? “这是比铜板、银子,还贵重的金子!” 见他不认识,乔巧些许无奈。她本来想给银子的,但银子鼓鼓囊囊不好藏,才给了片金叶子。 摸着杨明的头,语重心长说:“明哥儿拿回去,把它藏好。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爹和你奶。” “如果某一天你受人欺负,实在过不下去了,就用这片金叶子当盘缠,来泰源县余家村,找你四姨或者五舅舅。知道吗?” 杨明沉默着,把金叶子紧紧攥在手心,点了点头。 他比乔盛大两岁,再有三年成年了,自然明白乔巧的意思:这是担心后娘对他不好? 只是,四姨真是多虑了! 他作为杨老太的长孙,杨家现在又只有他这一根独苗,杨老太对他后娘防范得甚紧呢,他后娘敢做什么? 乔巧又给了他二两银子。 “回去他们问,你把这二两银子给他们,改善下家里的条件。” 一来可以掩饰金叶子的事;二来这孩子是乔素留下的唯一血脉,她不忍见其吃不饱穿不暖的。 二两银子不多,但好好利用,可以做个小本生意了。 “谢谢四姨。” 杨明藏好了金叶子,把银子握在手心。 乔巧看向乔素的墓碑,轻叹一声。 暂时如此了,更多的,她也做不了。 盏茶功夫后,乔满囤扶着脚步蹒跚的杨方回来。 杨方一瘸一拐,嘴角破了块皮,左眼带着乌青。 “你爹不小心摔了一跤!” 乔满囤对看向他的杨明说,同时用力拍拍杨方的背。杨方咳了数声,一脸苦笑:“是……爹真是不小心!” 杨明将手里的银子握紧,目光看向别处。 既然让乔满囤把气出了,杨方就活跃多了。下山时,还邀请姐弟俩在家中留宿,吃顿便饭。 毕竟这天色已晚,不方便赶夜路。 乔满囤满眼嫌弃他。 “你们连给我二姐看病都舍不得花钱,还舍得请我们白吃饭?” 杨方…… 这一茬无法翻篇了是? 挠头道:“都是些山里现成的东西,费些柴火而已。” 说着,推了推旁边闷不吭声的杨明。 “帮着留你五舅和四姨吃饭呢,咋榆木脑袋不吭声?” 杨明木呆呆重复他爹的话:“四姨,五舅,留下来吃饭。” 姐弟俩对视一眼。乔满囤大手一撸杨明乱糟糟的头发,摸了一手头油。 “好,四姨和五舅,给咱们明哥儿一个面子!” 到了山下,云以墨牵马迎上来。听姐弟俩要留在杨家吃饭,略诧异。不过他没有表示反对,只是说:“那我们吃了饭再走。” 与其留宿在杨家那个破茅草房,他们还不如去荒郊野外扎营自在。 乔巧点头:“吃过饭我们便走。” 纯粹是看明哥儿面子,想多了解下明哥儿的情况,回去才好跟她娘汇报。 到了杨家,杨方把他想翻脸的老娘拉进屋,咕咕唧唧说了半晌,才让杨老太改了一副笑脸出来。 “既然明哥儿认了你们这四姨五舅,你们还将我儿子打了,结仇不如结亲,此前事便一笔勾销!” 乔满囤冷声道:“若非看明哥儿面子,我们不会善罢甘休!” “一家人、还是一家人!” 眼见自己老娘又要和乔家姐弟争吵起来,杨方连忙说:“娘,您招呼好客人,油不够了,我去杨里正家借点。” 第455章 这门亲断了 眼见杨方脚底抹油,乔满囤冲杨老太一瞪眼睛,故意把杨明拉到身边,嘘寒问暖地想气死对方! 乔巧与云以墨坐在小板凳上,踩着一院子的垃圾。 “等长孙泽派兵把平城周边控制起来,道路便利互通后,可以时常过来,看看你二姐的孩子。” 见乔巧低头沉默,知道她还在难过她二姐的事,云以墨劝慰。 “我想……继续考武举。” 乔巧手肘支在自己膝盖上,手掌托着下巴。 “如果能当官,也接受。只有我爬到够高,手上有权,才能想办法改善女性的生存环境,提高她们的地位。” 她侧脸看向云以墨,不知道对方作为这时代的人,能否理解她的理念。 “如我二姐这样遭受苦难的女子,千千万……我希望帮助她们。” 云以墨微微一笑:“想做什么,乔娘子你尽管放手去做。” 他会竭尽全力支持她。 吃饭的时候,杨方才回来,左手里端着个缺口子的土碗,碗底一层浑浊黏糊的油。 杨老太和杨方媳妇抬出一张大木桌,那桌子腿残破不堪。两人调整垫底的小石子,半天才把桌子摆平整。 “大家快坐过来,开饭了!” 杨老太乐呵呵地招呼三人入座。杨方没有丁点介怀自己“摔了一跤”的事实,勾肩搭背,格外殷勤拉乔满囤坐在身边。 杨明也被指使过来,邀请乔巧和云以墨。 乔巧觉得这对母子前后前倨后恭,变化好大。这是看乔家发迹了,想蹭上来沾光? 不过二姐乔素的死,是横在两家之间的梗,永远过不去。 他们留下来吃这顿便饭,纯粹是想给明哥儿撑腰。让杨家人知道就算乔素不在了,她的孩子还有外家做靠山。 至于之后,该拿这家人怎么办,回去得看乔老太态度。 杨方媳妇端上一盆绿糊糊的荨麻草羹,一盆杂面疙瘩。每人一碗荨麻草羹配杂面疙瘩,便是待客的晚餐。 难怪杨方说就费些柴火。 乔巧不打算占他们便宜,从行李中拿出干粮果脯糕点,摆一桌子。三人只吃自家带的东西,当借用了他们桌子。 杨方媳妇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杨老太和杨方脸色难看,唯独杨明吃得开心。 离开时杨方牵着杨明,将乔巧三人送出院子,带些讪笑。 “你们当真不愿意留宿吗?天黑了,从这里往回走一路是荒郊,不太安全。” 乔满囤瞥他一眼:“不需要你操心我们!你好好把明哥儿养大成人,别亏待他,就对得起我二姐了!” “明哥儿也是我儿子。” 杨方握紧儿子的手,低头瞅瞅杨明,又抬起头来看向乔巧姐弟,神情些许复杂。 “为了杨家这一根独苗苗,让他今后过上好日子,我……什么都愿意做!” “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 乔满囤翻身上马。 “日后有机会,我们会再来看望孩子的。” 乔巧对杨明挥了挥手:“明哥儿,四姨和五舅走了!” 杨明木讷地抬起手,面上没有一丝难过和不舍。反倒是姐弟俩心生怅惘。 没有了二姐,这门亲终究算断了。 “四妹,五弟,村头有一间废弃的空房没人住,你们今晚可以去那里过夜。” 杨方踏前一步指方向:“至少围墙能遮风,房顶能挡雨!” 乔满囤点点头,有间废弃房子,确实比露天强。转头对乔巧和云以墨说:“四姐,阿兴,我们去那废弃房子看看?” “好。” 乔巧从善如流。废弃房屋在村里出现很正常,余家村郑大壕的竹棚,不就经她手,变成了无主之屋。 村民口口相传闹鬼,那宅基地至今荒着没人敢接手。 目送乔巧三人骑马离开,杨方的五指,不自觉用力收紧。 “爹,你弄痛我了!” 杨明抬头看他爹。 杨方连忙松手,弯腰把儿子的手捧起来瞧瞧,吹吹被自己捏红的肉皮。 “明哥儿……” 犹豫一下,他盯住杨明的眼睛,放轻柔声音:“你觉得,你这四姨和五舅怎样?” 杨明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爹的两个乌青眼圈。疼得杨方往后一缩,挥开他的手。 “爹眼睛摔肿啦,你这孩子不懂事!还乱碰?” 杨明眼睛黑黝黝的。 他爹真没用! 怕他奶;怕新娶回来的媳妇;甚至怕突然冒出来的五舅四姨……唯独不怕他娘! 一对懦弱无能的父母! 他抿嘴。 “我不喜欢五舅四姨。他们最好别再来了!” 不能改变他的处境,不愿好好改善他家的生活,来做什么? 杨方牵住儿子的手,快步往家走:“爹向你保证,他们不会再来了!” 乔巧三人来到村头,附近找了找,果然发现一间废弃的茅草房。 屋子四角牵有蛛丝网,土墙塌了一面,庆幸尚留有房顶。只要不下雨,还是能勉强栖身。 他们把屋子简单收拾了下,屋里大型垃圾丢出去,升起一堆篝火,三匹马还能拉进隔壁房间休息。 乔巧铺“床”,乔满囤烧水。云以墨说:“我去周围转一圈。” 每到一处陌生地方露营,他都有勘察周围地形的习惯。如此就算危险降临,也能及时找到退路。 乔满囤盯着篝火,等铜壶的水烧开,灌满三个水囊好睡觉。 “四姐,你有没有发现?明哥儿的性子有点不太对……” 阴沉沉的,一点不像个孩子。大侄儿乔盛,比之小两岁,开朗活泼多了。 “可能是因为二姐不在了……” 乔巧其实也注意到了。杨明那孩子,内向寡言。在他娘坟前祭奠时,没有露出丝毫的悲伤。 大约是已经走出了他娘过世的阴影。但时隔半年,再次回到亲人墓前,多多少少应该有些常人的感伤? 当然,每个人表达感伤的方式不一样。她作为旁人,帮原身了却一份对其二姐的心意,便成了。 以后杨明若过不下去来求助,不越过底线再帮忙。 废屋的灰尘比较重,睡在里面虽然不冷,不过呼吸之间,都是一股霉烂潮湿的味。 迷迷糊糊的,她仿佛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人的脚步,踩在露水重的草丛上,朝废屋这个方向来。 第456章 半夜报信人 她睁开眼一瞧,只见云以墨背对他们,手握剑柄,立在断墙边缘朝外看。 而那个声音,并不是云以墨发出来的。 她一下子彻底清醒过来,爬起身来站到云以墨身后,轻声问:“怎么了?” 云以墨武功高强,耳目特别灵敏。他摆出这种架势,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有人来了。” 云以墨简短说了这句话。乔巧顺着他目视的方向看过去,果见一条黑影,疾步朝废屋走来。 两人说话功夫,对方已到了屋外。 月光下,只见她犹犹豫豫,抱着件衣裳站在屋前。两次转身想走,又回过头来,看向废屋里未熄灭的篝火。 豁然是杨方那续娶的新媳妇! 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云以墨按剑不动。乔巧沉不住气,走出去直截了当问她。 “你来这里做什么?” 杨方媳妇被吓了一跳,定睛看清是乔巧,方才松了口气。似乎是因为有些冷,她双手用力抱紧自己怀里的衣裳。 “你们……快走!马上离开这里!” 乔巧有些懵。这女人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撵他们走? 不过她见对方只是面带焦急,并没有恶意,不由得心中一动,连忙追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杨方媳妇用力点头,眼睛看着乔巧,急促地催促:“别多问了,你们快走!再迟来不及了……” 她略微迟疑,知道不说出原因乔巧不会相信,咬咬牙。 “我听到杨方跟他娘说,你们是泰源县那边过来的人,身上穿的是敌军盔甲。如果向河宿县驻军举报你们,一定能获得赏银!” “杨里正在你们进村的时候,就派人赶去河宿县了,还让杨方想办法拖住你们……” 一口气说了许多,杨方媳妇有点喘不过气,顿了顿对着满脸不可置信的乔巧挥手。 “总之,你们趁夜快逃!官兵随时会来,我也得赶紧回去了……” 她是以白日洗衣裳,不小心落了件在路上为借口,偷偷跑来送信的。不敢耽误,怕被杨家母子或村里人发现。 乔巧见她扭头急走,连忙追上去问:“你、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既然杨里正联同杨家出卖他们,杨家媳妇来通风报信,一旦被人发现,下场不言而喻。 非亲非故的,对方比有血脉亲情的杨明还靠得住吗? 杨家媳妇回头扫视她一眼,目光幽暗。 “我是被我爹,二石米卖到杨家的。我说我并不想成为杨方续弦,当你这侄子的后娘,你信么?” 乔巧瞧着她流露出来的满脸恨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眼见杨方媳妇转身,她急忙从身上掏出一些碎银子,塞给对方,诚挚地说了声:“谢谢你!” 不管对方出于什么原因,确实帮助到了他们,她就应该知恩图报。 只是这个杨家,此刻真是让她无比痛恨!杨里正是陌生人,出卖他们尚可理解。这杨家为哪般? 一点蝇头小利,连为人的起码道德标准也不要了吗? 不知道杨明在这件事中的扮演角色为何?如果站位他爹和他奶,真是白瞎了她给的金叶子,唉! 云以墨站在身后,自然也听清楚了她们的对话。神色严肃:“乔娘子,收拾一下,我们马上离开此地!” 乔巧自然知道,现在不是去找杨家算账的时候。两人回到废屋,赶紧叫醒乔满囤,熄灭篝火,收拾东西离开。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乔满囤,半道听乔巧说明原委,气得在马上大骂杨方。 早知道就不是让这人“摔一跤”,而是要摔个半身不遂了! 乔巧也生气,尚保持冷静。 “等长孙将军稳定平城,便能腾出手治理周边村庄了。那时候,我们再来找杨家算账!” 如果杨明知情,附庸他爹和奶,即便是原身二姐唯一的骨肉,也得绝了这门亲。反之…… 乔巧沉着脸,还得看乔老太乔老爹怎么抉择。 她是认为杨家母子不能留了! 出村没有多久,三人听到身后隐约有动静。回头望去,一大片一大片的星星点点,仿佛是飞舞在黑夜中的萤火虫。 先还疑惑那是什么东西,伴随铁蹄声隆隆,越来越近,乔巧一阵心惊。 那是骑兵手中的火把光! 光看这火把的数量,赶来杨家村的敌军就不少于二三百人! 若不是有赖于杨家媳妇的及时报信,他们睡梦中便会被对方包了饺子。在一处没法隐蔽藏身的废屋里,即便最后能冲出去,恐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那杨方,还故意诱导他们住废屋。 “别回头看了,快跑!” 云以墨狠狠抽了一马鞭,一马当先。乔巧姐弟俩紧随着他,在泥泞曲折的山路上疾驰。 来的时候不觉得道路难行,怎么危急关头,发现这条路又狭窄又崎岖? 最麻烦的是,发现他们闻风而逃后,敌军没有耽误地追了上来。而去平城就这么一条路,几十里地,很容易在没有抵达平城之前,拦截住他们。 现在就比谁的马快、耐力更足了。 昏暗中,雷鸣般的蹄声响彻一片,践踏的泥土飞扬。从声音判断,双方距离正在逐渐缩短。 乔满囤一边策马,一边大声喊话:“阿兴,让马继续往前跑,引开他们!我们躲路边行不行?” 他有点慌了,觉得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 他们三个人,怎么能对抗二三百人的骑兵团? 也不知道那河宿县县令发什么疯,竟然如此大动干戈派兵追剿。他们连四皇子阵营的正规编制也不算啊! 当然他忽略了,他四姐目前的威名。 即使是他和云以墨,经历武举与一场又一场恶战后,两人的信息资料,也被细作传出去,呈放在各个势力首领案前。 这二三百名骑兵,还是河宿县短时间内集结不起更多兵力,匆忙派出来的。 云以墨回头望了一眼,没有同意乔满囤这个主意。 “不行!不要停,继续向前!” 这里地势开阔,没有树林藏身。如果弃马步行,即使短时间内引开追兵,追兵察觉上当回头,一样会把他们拦截。 到时也不需要近身,一顿乱箭,就把毫无掩体的他们射成刺猬了! 第457章 你觉得我还能抛下你么 最好的办法是甩掉追兵,进入平城守军的巡逻范围,就安全了。 不然,至少要找到一处掩体。他们三人的弓箭,才能发挥巨大作用。 乔巧还从来没把马赶得这样快过。 感觉要飞起来了!冷风嗖嗖,刮在脸上生疼,如同刀子。两旁草丛土坡,仿佛呼啸而过的电影画面,一闪而过。 她握住缰绳马鞭的两只手心,全是涔出的冷汗。 拐过又一片低洼地带时,头顶盘旋山路上的追兵,终于捕捉到三人的目标位置。 嗖嗖嗖! 刹那间箭如飞蝗,朝他们射了过来。 “取下盾牌,背在身后!低头趴在马背上!” 云以墨大声提醒姐弟俩。 乔巧和乔满囤连忙照他的指挥做。背好盾牌后,伏在马鞍上。 唰唰唰,飞来的箭支,悉数射空。看来追兵里面没有神弓手,这是件值得相当欣慰的事! “射人先射马!” 见状,追兵首领大喝提醒手下。 骑兵们顿时领悟过来,重新弯弓搭箭,给前方的三骑马送上一波波箭雨。 “加劲,前方就是平城了!” 云以墨回头鼓励乔巧姐弟。 已经能看到城墙如同一条玉带,盘亘在远处的影子。 但事实上是,你能看到影子的东西,需要跑好远才能接近。 来时他们策马近一日,这逃亡速度即便很快,也不可能插翅飞回平城。 所以云以墨的加劲,也就是安抚激励姐弟俩的情绪罢了。两人没有经历过这种惊险刺激的逃亡,就怕心态崩盘,造成不可挽救的后果。 乔巧试图回射。但是追兵不停放箭,飞来的箭支构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压得三人抬不起头。 猛然间,乔满囤胯下坐骑悲鸣一声,前蹄跪地。一下子将乔满囤整个人甩飞出去,滚进路边草丛! 原来是乔满囤的战马中箭了。 “乔娘子下马!” 云以墨当机立断,拿着行李从马背上一掠而下。战马似乎没有感应到主人的离去,继续泼喇喇朝前飞奔。 乔巧没有云以墨那种本事下马,轻勒马缰,任坐骑缓下速度后,她才跳下马。取走行李后抽了一鞭子,让马狂奔而去。 连滚带爬地,回头朝乔满囤落马的地方跑去。 “五弟!” 她心惊胆战,生恐乔满囤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摔,摔成重伤甚至…… 直到看到云以墨把滚在地上的乔满囤扶起来,乔满囤向她摆摆手表示没大碍,方才长出一口气。 好在此时山路下出现一片小树林,乔巧和云以墨一左一右,夹起崴了脚的乔满囤,迅速朝那片树林跑去。 追兵被弯弯拐拐的山路挡了视线,天又昏,径直追着放飞的两匹马而去。尚喜干掉了对方一匹马,三人只有两匹马跑不快。 到了林中,乔巧长出一口气,扶着乔满囤坐下。 云以墨帮忙脱了乔满囤的靴袜,托着他肿胀的脚踝看了一会,说:“还好,没有伤到筋脉,只是骨节错位。” 抓住乔满囤的脚,用了些力道按摩。 先还疼不可忍的乔满囤觉得舒服了些。而在他尚未回神时,“咔咔”一声骨头响,云以墨突然出手,把他错位的关节扳正过来! 乔满囤发出一声惨叫,身子栽倒在地,手指颤抖地指向云以墨:“你、你!” “我帮你骨头正位了。” 云以墨平静解释。找来一截树棍,用布带将乔满囤的伤脚固定住。 “回去后好好养段时间!” 他这么一操作,含泪的乔满囤感觉伤脚没有之前那么疼不可忍了,不由得转而心疼起自己的军马。 “马没了,马上的行李也没来得及拿……” 云以墨淡淡瞅他一眼:“你先庆幸自己没摔断脖子!不然,一根棍子可接不好你的头和身体。” 回想方才的惊险,乔满囤后背发凉,不由得摸了摸自己脖子。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乔巧拿出水囊,给自己五弟喂了几口水,焦虑地望向四周。这里不知什么地方,离平城还有多远? 就怕追兵发现马背上没人回来找。小小一片林子,可藏不住人。 云以墨略沉吟。 现在的处境真是很糟糕。 只要对方不肯放过他们,躲在林子里,迟早会被找出来。而离开林子继续朝平城方向跑,两条腿怎么比得过四条腿?那也是最终被杀的命运。 纠结一会开口:“我们藏身林中,守株待兔,等追兵返回。他们敢进林,用弓箭招呼他们!” 以三人的射术,展开游击战,应该能解决掉一部分追兵。箭若是射完了,近身格斗他与乔娘子更加占据优势。 最重要的是,身处林中,他们不容易被骑兵冲撞;对方的弓手,也难以发挥作用。 乔巧姐弟觉得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可行了。 云以墨拎起乔满囤,放在树上,让他放冷箭射杀进林的漏网之鱼。随后和乔巧来到林子外围,正对追兵返回的方向,做好迎击准备。 这一战,不知能不能活着回去? 乔巧想了想,看向身边的人,认真地说:“阿兴!如果到时候有危险,你不要管我和我五弟,你自己跑!” 云以墨与她不同。 她只会蛮力和射箭,一旦被敌人包围,除了死战到底,别无它法。 而云以墨轻功卓绝,武艺不差,完全有机会逃生。没必要因为他们姐弟,一起葬身在此。 云以墨回头瞧着她。面具后一双眸子,幽暗沉静。 片刻,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她脸颊,从她鬓边,摘下一片草叶。 对着霎时呆若木鸡的她,唇角微微上扬:“你觉得,经历了这么多,我还能抛下你么?乔娘子!” 乔巧恍惚低头,感觉到自己被他触摸的地方,火一般燃烧。 片刻,视线模糊。 “好……一起!” 从嘴边吐出这句话,她把箭筒绑牢在自己腰间,从中抽出一支箭,搭上四石弓。 侧头瞅了眼云以墨,一种难以言表的欢喜,冲破了她内心高高竖起来的屏障。 这一次,再无仿徨和犹豫。 铁蹄声如同一团闷雷,敲击地面,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两人同时向林外看去。星星点点的火把光,像是一大片红云,朝着他们藏身的地方,飞速移动过来。 第458章 一线生机 “放箭。” 看看第一排骑兵进入射程范围,云以墨冷静提醒了一句观望着还想等待的乔巧。 乔巧拉满弓,见云以墨放箭射倒了右手边的骑兵,她的箭便瞄准左手边的骑兵。 他们箭支有限,加起来不过百支,而敌军人数二三百。所以,尽可能不浪费箭支。 两人速度都是极快,如同比赛一样,连续射出十几支箭,带走一波前排冲锋的骑兵。 发现林中有埋伏,随后赶至的骑兵立即四散开来,朝乔巧和云以墨藏身的地方乱箭齐发。 但是射程太远,且有树木遮挡,他们的箭对两人起不了任何伤害作用。相反乔巧出手,隔着老远距离,能令他们逐一哀号着落马! 骑兵们吓得又退了一箭之地。骑兵首领脊背发凉,暗想难怪县太爷要派出来河宿县最精锐的骑兵团。 先前他还觉得抓三个人,动用这种兵力小题大做!现在看来,这二百来骑兵不好好指挥,指不定铩羽而归。 打量眼树木干草密集的小树林,他心里生出一条毒计。挥手让骑兵们散开,朝树林里射出火箭,意图用烟火将林中人逼出来。 只要乔巧三人现身,骑兵们四下放箭,便能将之射成刺猬! 毕竟三个人只有三把弓,射出的箭不可能同时压制四面八方。 乔巧和云以墨藏身的地点,在靠近路口的位置。敌兵包抄到左右两翼放火箭,他们阻止不了。 随着雨点般的火矢落入林中,那些箭上带了火油火药,一附着到目标物便“轰”地爆开来。 小部分熄灭,更多接触到氧气和易燃物,开始迅猛燃烧起来。 火焰舔得草木滋滋作响,空气中挥发着大量水蒸气。一些受惊的小动物,在浓烟滚滚的林中乱窜。 云以墨连忙拉着乔巧,退到乔满囤所在的地方,上树把乔满囤和行李提下来。三人呛得连连咳嗽,鼻涕眼泪一起出来。 乔巧迅速翻找行李,找出一件旧衣裳撕下三块布条,用水囊的水浸湿,示意云以墨和乔满囤捂在口鼻上。又尽可能弯腰,匍匐着地,带着他们朝林子深处跑去。 对方兵力有限,不可能包围整片树林。若是能在敌人骑兵追上来之前冲出去,应该有一线生机。 但是,在林中钻来钻去,他们突围到没有烟火的方向,却是通往杨家村的路。 三人面面相觑,在一处土坡后蹲下来。周围草木相对稀疏,不容易助燃。 “就在这里躲着?” 乔满囤拖着一条好腿,兀自保持乐观:“火暂时烧不到这里来,他们也不敢冲进来。” 乔巧觉得自己快窒息了。扶着五弟坐下来,拿下脸上湿布,大口喘气。不过这一喘气,又是被烟呛得猛咳。 云以墨检查行李。方才一路逃难,又丢了不少东西。这次小觑人心,真是弄得狼狈。 此时火势不减,一直在朝林深处蔓延。不仅烟味呛人,温度也高。但三人宁愿忍耐,不敢轻易出林。 一旦出林,等待他们的便是乱箭穿心的下场。 “坚持一下!” 云以墨鼓励情绪有些低落的姐弟俩。 “这么大的火,平城附近巡逻军看到,一定会过来查看究竟,到时我们就能脱困了!” “希望如此……” 乔满囤龇牙咧嘴摸自己伤腿。 这段等待的时间,是最煎熬的。 蛇虫鼠蚁在脚下乱窜,头顶浓烟滚滚,三人伏在地上,用湿帕子捂口鼻。听得林外铁蹄碾踏地面,外面的人不敢进来,他们不能出去。 过了一会,林外嘈杂的声音逐渐远去,只听到树木草叶,被火烧得毕毕剥剥作响。 “他们好像走了……” 乔满囤探出上半身向外看。乔巧赶紧把他抓回来:“说不定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呢,先别出去!” 但是不出去,树林里的温度一直在升高,烤得三人汗流浃背。进退两难之际,外面铁蹄声再次大作,夹杂人的呐喊与金铁交鸣。 云以墨挑了棵完好的大树飞身而上,片刻后咳嗽着下来:“可以出去了,平城的巡逻军到了!” 乔巧一听,大喜过望,连忙搀扶乔满囤起身。 友军再不到,他们要变成烧烤了!云以墨一手抓一面盾牌,紧随姐弟俩左右,提防暗处可能飞来的冷箭。 庆幸这些平城巡逻军来得及时,他们咳着出来时,巡逻军正在追击溃逃的河宿县骑兵。 带队的巡逻军首领认出乔巧三人,十分惊讶。 他们还以为敌军在这里烧林,是有大动作,针对平城展开什么阴谋。结果,只是为了将这三人逼出林子? “乔举人,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乔巧灰头土脸地。 “我二姐嫁在杨家村没了。想过来祭奠她一下,结果被村民举报给敌军……” 他们是真没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当得起敌军的重视和追杀了! 巡逻队首领神情严肃:“乔举人,回城后请你亲自向长孙将军解释这一切。” 乔巧…… 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作为受害者被追杀,差点没命,还要去向长孙泽解释? 该不会探访杨家村,属于违法违规行为? 巡逻队首领吩咐手下腾出两匹马,搭载上三人,往回城方向走。 至于逃走的河宿县敌兵,追不上便算了。过了杨家村属于河宿县的势力范围,他们一支巡逻队人数不多,孤军深入没有好处。 折腾一番终于回到起始点平城,已是第三天的日落黄昏。巡逻军将精疲力尽的三人送到府衙门口。 穆容现在算是府衙的临时主人了。双方见面,一阵面面相觑。 听巡逻军首领说明原委,穆容让其带队回自己的工作岗位去,把乔巧三人留了下来。 一面传唤大夫给乔满囤重新包扎伤腿,一面笑着对乔巧说:“乔大姐,我还以为你这一离开平城,再也难相见呢?结果,这么快又见面了!” 乔巧确实没想过还会再见穆容。 因为一个杨家,搞得如此狼狈,总觉得自己识人不清分外丢脸。于是转移话题:“穆容,你现在在平城,会把家也迁来平城吗?” 穆容摇头:“平城刚夺下,这一带不稳定,待日后再说。” 他只是暂时兼任这里的守将。等吏部派来正式官员,他还得回长孙泽身边去。 第458章 一线生机 “放箭。” 看看第一排骑兵进入射程范围,云以墨冷静提醒了一句观望着还想等待的乔巧。 乔巧拉满弓,见云以墨放箭射倒了右手边的骑兵,她的箭便瞄准左手边的骑兵。 他们箭支有限,加起来不过百支,而敌军人数二三百。所以,尽可能不浪费箭支。 两人速度都是极快,如同比赛一样,连续射出十几支箭,带走一波前排冲锋的骑兵。 发现林中有埋伏,随后赶至的骑兵立即四散开来,朝乔巧和云以墨藏身的地方乱箭齐发。 但是射程太远,且有树木遮挡,他们的箭对两人起不了任何伤害作用。相反乔巧出手,隔着老远距离,能令他们逐一哀号着落马! 骑兵们吓得又退了一箭之地。骑兵首领脊背发凉,暗想难怪县太爷要派出来河宿县最精锐的骑兵团。 先前他还觉得抓三个人,动用这种兵力小题大做!现在看来,这二百来骑兵不好好指挥,指不定铩羽而归。 打量眼树木干草密集的小树林,他心里生出一条毒计。挥手让骑兵们散开,朝树林里射出火箭,意图用烟火将林中人逼出来。 只要乔巧三人现身,骑兵们四下放箭,便能将之射成刺猬! 毕竟三个人只有三把弓,射出的箭不可能同时压制四面八方。 乔巧和云以墨藏身的地点,在靠近路口的位置。敌兵包抄到左右两翼放火箭,他们阻止不了。 随着雨点般的火矢落入林中,那些箭上带了火油火药,一附着到目标物便“轰”地爆开来。 小部分熄灭,更多接触到氧气和易燃物,开始迅猛燃烧起来。 火焰舔得草木滋滋作响,空气中挥发着大量水蒸气。一些受惊的小动物,在浓烟滚滚的林中乱窜。 云以墨连忙拉着乔巧,退到乔满囤所在的地方,上树把乔满囤和行李提下来。三人呛得连连咳嗽,鼻涕眼泪一起出来。 乔巧迅速翻找行李,找出一件旧衣裳撕下三块布条,用水囊的水浸湿,示意云以墨和乔满囤捂在口鼻上。又尽可能弯腰,匍匐着地,带着他们朝林子深处跑去。 对方兵力有限,不可能包围整片树林。若是能在敌人骑兵追上来之前冲出去,应该有一线生机。 但是,在林中钻来钻去,他们突围到没有烟火的方向,却是通往杨家村的路。 三人面面相觑,在一处土坡后蹲下来。周围草木相对稀疏,不容易助燃。 “就在这里躲着?” 乔满囤拖着一条好腿,兀自保持乐观:“火暂时烧不到这里来,他们也不敢冲进来。” 乔巧觉得自己快窒息了。扶着五弟坐下来,拿下脸上湿布,大口喘气。不过这一喘气,又是被烟呛得猛咳。 云以墨检查行李。方才一路逃难,又丢了不少东西。这次小觑人心,真是弄得狼狈。 此时火势不减,一直在朝林深处蔓延。不仅烟味呛人,温度也高。但三人宁愿忍耐,不敢轻易出林。 一旦出林,等待他们的便是乱箭穿心的下场。 “坚持一下!” 云以墨鼓励情绪有些低落的姐弟俩。 “这么大的火,平城附近巡逻军看到,一定会过来查看究竟,到时我们就能脱困了!” “希望如此……” 乔满囤龇牙咧嘴摸自己伤腿。 这段等待的时间,是最煎熬的。 蛇虫鼠蚁在脚下乱窜,头顶浓烟滚滚,三人伏在地上,用湿帕子捂口鼻。听得林外铁蹄碾踏地面,外面的人不敢进来,他们不能出去。 过了一会,林外嘈杂的声音逐渐远去,只听到树木草叶,被火烧得毕毕剥剥作响。 “他们好像走了……” 乔满囤探出上半身向外看。乔巧赶紧把他抓回来:“说不定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呢,先别出去!” 但是不出去,树林里的温度一直在升高,烤得三人汗流浃背。进退两难之际,外面铁蹄声再次大作,夹杂人的呐喊与金铁交鸣。 云以墨挑了棵完好的大树飞身而上,片刻后咳嗽着下来:“可以出去了,平城的巡逻军到了!” 乔巧一听,大喜过望,连忙搀扶乔满囤起身。 友军再不到,他们要变成烧烤了!云以墨一手抓一面盾牌,紧随姐弟俩左右,提防暗处可能飞来的冷箭。 庆幸这些平城巡逻军来得及时,他们咳着出来时,巡逻军正在追击溃逃的河宿县骑兵。 带队的巡逻军首领认出乔巧三人,十分惊讶。 他们还以为敌军在这里烧林,是有大动作,针对平城展开什么阴谋。结果,只是为了将这三人逼出林子? “乔举人,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乔巧灰头土脸地。 “我二姐嫁在杨家村没了。想过来祭奠她一下,结果被村民举报给敌军……” 他们是真没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当得起敌军的重视和追杀了! 巡逻队首领神情严肃:“乔举人,回城后请你亲自向长孙将军解释这一切。” 乔巧…… 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作为受害者被追杀,差点没命,还要去向长孙泽解释? 该不会探访杨家村,属于违法违规行为? 巡逻队首领吩咐手下腾出两匹马,搭载上三人,往回城方向走。 至于逃走的河宿县敌兵,追不上便算了。过了杨家村属于河宿县的势力范围,他们一支巡逻队人数不多,孤军深入没有好处。 折腾一番终于回到起始点平城,已是第三天的日落黄昏。巡逻军将精疲力尽的三人送到府衙门口。 穆容现在算是府衙的临时主人了。双方见面,一阵面面相觑。 听巡逻军首领说明原委,穆容让其带队回自己的工作岗位去,把乔巧三人留了下来。 一面传唤大夫给乔满囤重新包扎伤腿,一面笑着对乔巧说:“乔大姐,我还以为你这一离开平城,再也难相见呢?结果,这么快又见面了!” 乔巧确实没想过还会再见穆容。 因为一个杨家,搞得如此狼狈,总觉得自己识人不清分外丢脸。于是转移话题:“穆容,你现在在平城,会把家也迁来平城吗?” 穆容摇头:“平城刚夺下,这一带不稳定,待日后再说。” 他只是暂时兼任这里的守将。等吏部派来正式官员,他还得回长孙泽身边去。 第459章 你这前夫有能耐 聊了一会乔巧三人被杨家村坑害的经过,穆容点头表示明白。 “长孙将军此刻在二堂召见平城的富商乡绅。等他出来,我再把你们这事报上去,看将军怎么说。你们先下去吃饭休息!” 说完,唤来军士,带三人去内宅。 有熟人好办事。穆容一点没亏待他们,安排的是三间上等房,还有侍从照顾。 乔巧三人逃亡一夜,疲惫不堪。吃了点东西,沐浴更衣后上床倒头就睡。而长孙泽会怎样处理他们这件事情,无暇关心。 这一觉睡到天昏地暗。 侍女将乔巧从床上唤醒时,乔巧蒙头蒙脑望窗外黑漆漆的天色。 “什么时辰了?” “回乔举人,现在是寅时。将军大人在二堂等候你们。” 侍女现在非常清楚乔巧的身份,一点不敢懈怠地照顾她。将擦洗干净的甲胄,抬来帮她穿上,又帮她绾了个武士发髻,戴上镂金小冠固定住。 那种干净剔透的感觉,兼之乔巧气质清冷,显得有些雌雄莫辨,格外相得益彰。 穿戴好后,侍女们在旁边看着自己无意间装扮出来的杰作,俱有些呆了。 不愧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武举人。光这份风姿仪态,世间也少有啊! 不过她们不会知道,一出门,前一刻还被她们在心目中夸赞的对象,冷风一吹,下一刻变得缩头缩脑。所有威严矜持,荡然无存! 乔巧搓了搓手背的鸡皮疙瘩,抬头望望没见几颗星的天,低头瞅瞅有些湿润的地面,疑惑。 “什么时候下过雨了?” 暗忖这长孙泽简直是个工作狂! 这大半夜的自己不睡觉,把别人也要拉起来陪着不睡觉。有什么事不能明早问吗? “四姐!” 跨出后宅门,冷不丁门外响起一个声音。 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乔巧被惊了一下。回过头,只见云以墨搀扶着乔满囤,从黑暗中走到光亮处。 “四姐,你说这么晚了,长孙将军还召见咱们……咱们去杨家村祭奠二姐,是不是很不应该啊?” 乔满囤拄根拐杖,一瘸一拐行走,满脸惴惴不安。 “不用担心。” 云以墨睡了个好觉,精神气十足:“探亲访友是人之常情,长孙将军可能是想了解,杨家村和河宿县的情况?” 平城攻下,紧接便是河宿县。稍微有点志气的将领,此刻都应该乘胜追击,扩大自己的军事地盘。 乔满囤瞧瞧容光焕发的两人,合着……就他一个人担心的没睡好觉啊? 见到二堂内侍立的几员副将,包含眼下有一圈青黑色的穆容,乔巧再次确信自己的选择。 果然还是当个富贵闲人自在。如果当官,碰到长孙泽这种工作狂上司,真是种折磨。 长孙泽一挥手,除了穆容,其余几员副将连同站岗的军士,全部退了出去。二堂大门被关上,烛火跳动,拉长几道人影子。 乔巧有点不明所以地看向长孙泽。 长孙泽换了一身簇新的雪青织锦长衣,腕上一对同色盘金彩绣护腕,搭配革带筒靴,显得干净利落。 他手撑自己额头,略微疲乏的样子。保持这个姿势一刻后,方才放下手,正视堂下三人。 “以后你们三人非必要,不得离开四皇子领地。如确需离开,先向当地官府报备,获取许可方能离开!” 听着像是关心他们三人安全,细品又觉得不对劲。这是不是把他们当成软禁起来的囚徒了? 不愿离开和不能离开,是两个概念。 “为什么?” 乔巧忍不住发问。 长孙泽瞥她一眼。 就知道开口的会是这位女武举人。 戴面具的云兴十分沉得住气;而旁边的少年过于稚嫩,许多事想不到太深沉。唯有眼前的女子,既敢想,又敢问! 长孙泽十指交叠一起,“咔咔”掰响自己的指关节,活动了一下。 “本将军怕你们的项上人头,挂上敌人的城楼。坏我军威,给四皇子脸上抹黑!” 乔巧和乔满囤怔怔的。 他们现在有这么大影响力,还能给四皇子脸上抹黑了? 一瞅姐弟俩那懵懂不信的神情,长孙泽乱没好气。 “乔巧,你现在是举人明白吗?手里还拿着本将军给的信物!泰源县一战、平城一战,你的首级在沐承尧军中,可是值价得很!” “对于你们自身身份,你们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吗?” 乔巧一噎,语气转弱:“我、我以为平城在咱们手里,附近的村庄也是……” “通常情况是……” 长孙泽顿一下。 “不过,这一次略有不同。河宿县的新任县令,对于笼络周边村庄颇有手段,恩威并施,令村民臣服。” 他看了三人一眼:“在我军没彻底收服控制这些村庄前,你们前往探亲访友,实在太冒失了!” “长孙将军,是我们考虑不周。” 云以墨歉然回答。 这份歉然,更多是对乔巧姐弟,心里认为没有保护好他们。 乔巧不太自在,不过还是抱拳说:“以后我们离开四皇子领地,一定先去向官府报备。” 这种危险的经历,确实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长孙泽目光锁定她,似笑非笑。 “乔举人,你不好奇问问,河宿县的新县令是谁吗?换一个人,应该不会如此大动干戈,派兵追杀你们!” 别人没有那个反应力,更没有那个狠劲。 乔巧纳闷:“是谁?” 想想她在战场上,确实杀过不少人。如果其中有河宿县新任县令的亲人,会追杀他们,毫不意外。 “丁、博、文。” 长孙泽一字一顿。看着完全呆住的三人,唇角上扬。 “乔举人,你这位前夫,当真颇有能耐。这么短时间内,获得沐承尧信任,被委以重任把守河宿县。” “不过……” 他话锋一转:“本将军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河宿县!他的项上人头,将会高挂在河宿县的城楼上。” 云以墨和乔满囤看着乔巧。 乔巧看着长孙泽,嘴角抽抽。 啥前夫?这页能不能翻篇!莫非这位长孙将军觉得,她与那丁博文藕断丝连还有瓜葛不成? 只是想到家里的两个闺女,她心头蓦地一沉! 丁博文必须死——但最好不要死在她的手上! 第459章 你这前夫有能耐 聊了一会乔巧三人被杨家村坑害的经过,穆容点头表示明白。 “长孙将军此刻在二堂召见平城的富商乡绅。等他出来,我再把你们这事报上去,看将军怎么说。你们先下去吃饭休息!” 说完,唤来军士,带三人去内宅。 有熟人好办事。穆容一点没亏待他们,安排的是三间上等房,还有侍从照顾。 乔巧三人逃亡一夜,疲惫不堪。吃了点东西,沐浴更衣后上床倒头就睡。而长孙泽会怎样处理他们这件事情,无暇关心。 这一觉睡到天昏地暗。 侍女将乔巧从床上唤醒时,乔巧蒙头蒙脑望窗外黑漆漆的天色。 “什么时辰了?” “回乔举人,现在是寅时。将军大人在二堂等候你们。” 侍女现在非常清楚乔巧的身份,一点不敢懈怠地照顾她。将擦洗干净的甲胄,抬来帮她穿上,又帮她绾了个武士发髻,戴上镂金小冠固定住。 那种干净剔透的感觉,兼之乔巧气质清冷,显得有些雌雄莫辨,格外相得益彰。 穿戴好后,侍女们在旁边看着自己无意间装扮出来的杰作,俱有些呆了。 不愧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武举人。光这份风姿仪态,世间也少有啊! 不过她们不会知道,一出门,前一刻还被她们在心目中夸赞的对象,冷风一吹,下一刻变得缩头缩脑。所有威严矜持,荡然无存! 乔巧搓了搓手背的鸡皮疙瘩,抬头望望没见几颗星的天,低头瞅瞅有些湿润的地面,疑惑。 “什么时候下过雨了?” 暗忖这长孙泽简直是个工作狂! 这大半夜的自己不睡觉,把别人也要拉起来陪着不睡觉。有什么事不能明早问吗? “四姐!” 跨出后宅门,冷不丁门外响起一个声音。 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乔巧被惊了一下。回过头,只见云以墨搀扶着乔满囤,从黑暗中走到光亮处。 “四姐,你说这么晚了,长孙将军还召见咱们……咱们去杨家村祭奠二姐,是不是很不应该啊?” 乔满囤拄根拐杖,一瘸一拐行走,满脸惴惴不安。 “不用担心。” 云以墨睡了个好觉,精神气十足:“探亲访友是人之常情,长孙将军可能是想了解,杨家村和河宿县的情况?” 平城攻下,紧接便是河宿县。稍微有点志气的将领,此刻都应该乘胜追击,扩大自己的军事地盘。 乔满囤瞧瞧容光焕发的两人,合着……就他一个人担心的没睡好觉啊? 见到二堂内侍立的几员副将,包含眼下有一圈青黑色的穆容,乔巧再次确信自己的选择。 果然还是当个富贵闲人自在。如果当官,碰到长孙泽这种工作狂上司,真是种折磨。 长孙泽一挥手,除了穆容,其余几员副将连同站岗的军士,全部退了出去。二堂大门被关上,烛火跳动,拉长几道人影子。 乔巧有点不明所以地看向长孙泽。 长孙泽换了一身簇新的雪青织锦长衣,腕上一对同色盘金彩绣护腕,搭配革带筒靴,显得干净利落。 他手撑自己额头,略微疲乏的样子。保持这个姿势一刻后,方才放下手,正视堂下三人。 “以后你们三人非必要,不得离开四皇子领地。如确需离开,先向当地官府报备,获取许可方能离开!” 听着像是关心他们三人安全,细品又觉得不对劲。这是不是把他们当成软禁起来的囚徒了? 不愿离开和不能离开,是两个概念。 “为什么?” 乔巧忍不住发问。 长孙泽瞥她一眼。 就知道开口的会是这位女武举人。 戴面具的云兴十分沉得住气;而旁边的少年过于稚嫩,许多事想不到太深沉。唯有眼前的女子,既敢想,又敢问! 长孙泽十指交叠一起,“咔咔”掰响自己的指关节,活动了一下。 “本将军怕你们的项上人头,挂上敌人的城楼。坏我军威,给四皇子脸上抹黑!” 乔巧和乔满囤怔怔的。 他们现在有这么大影响力,还能给四皇子脸上抹黑了? 一瞅姐弟俩那懵懂不信的神情,长孙泽乱没好气。 “乔巧,你现在是举人明白吗?手里还拿着本将军给的信物!泰源县一战、平城一战,你的首级在沐承尧军中,可是值价得很!” “对于你们自身身份,你们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吗?” 乔巧一噎,语气转弱:“我、我以为平城在咱们手里,附近的村庄也是……” “通常情况是……” 长孙泽顿一下。 “不过,这一次略有不同。河宿县的新任县令,对于笼络周边村庄颇有手段,恩威并施,令村民臣服。” 他看了三人一眼:“在我军没彻底收服控制这些村庄前,你们前往探亲访友,实在太冒失了!” “长孙将军,是我们考虑不周。” 云以墨歉然回答。 这份歉然,更多是对乔巧姐弟,心里认为没有保护好他们。 乔巧不太自在,不过还是抱拳说:“以后我们离开四皇子领地,一定先去向官府报备。” 这种危险的经历,确实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长孙泽目光锁定她,似笑非笑。 “乔举人,你不好奇问问,河宿县的新县令是谁吗?换一个人,应该不会如此大动干戈,派兵追杀你们!” 别人没有那个反应力,更没有那个狠劲。 乔巧纳闷:“是谁?” 想想她在战场上,确实杀过不少人。如果其中有河宿县新任县令的亲人,会追杀他们,毫不意外。 “丁、博、文。” 长孙泽一字一顿。看着完全呆住的三人,唇角上扬。 “乔举人,你这位前夫,当真颇有能耐。这么短时间内,获得沐承尧信任,被委以重任把守河宿县。” “不过……” 他话锋一转:“本将军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河宿县!他的项上人头,将会高挂在河宿县的城楼上。” 云以墨和乔满囤看着乔巧。 乔巧看着长孙泽,嘴角抽抽。 啥前夫?这页能不能翻篇!莫非这位长孙将军觉得,她与那丁博文藕断丝连还有瓜葛不成? 只是想到家里的两个闺女,她心头蓦地一沉! 丁博文必须死——但最好不要死在她的手上! 第460章 这才叫过日子 她犹豫着再次觑看向长孙泽,心里想着对方说这番话的意思。 是打算让她参与进攻河宿县;还是利用她们母女与丁博文的关系,做文章? 如果是后者,相当麻烦。以她的身份地位,根本无法拒绝。 “小小河宿县,还不放在我眼里。” 长孙泽淡淡瞥一眼乔巧精彩纷呈的脸色,“嗤”的一声笑出来:“你们三人,若要回家,速速离去,不要在外逗留!” 虽然用乔巧母女作饵,诱使那丁博文犯错,容易拿下河宿县。但他身为三军统帅,不屑做这么没品的事。 这位女武举人真是多虑了! 话音未落,门外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军士传报:“启禀将军,怀安城遣来使者,道有紧急密令呈交将军!” 长孙泽略怔,用眼神示意穆容将乔巧三人从侧门带出去,自己整肃衣冠,开正门迎接使者。 穆容将三人送到后宅门口。 “乔大姐,你们可以回房继续休息,天亮后再离城。我还要去巡视四门,明早就不送你们了!” 三人连忙拱手致谢。 目送穆容远去,乔满囤略带好奇望一眼二堂方向:“四姐,阿兴,你们说使者会有什么重要消息,带给长孙将军?” “谁知道呢?” 乔巧猜测:“不过,我有预感,长孙将军无法继续进兵河宿县了!” 深夜来使,明知长孙泽在接见他们还要让人通报,指定有大事发生? 云以墨…… 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这还是在府衙之内。庆幸周围无外人…… “再回房睡会,明早我们起程回家。” “好!” 乔满囤打着呵欠同意。他觉得自己这回应该能安枕了。 乔巧回房把东西收拾了,和衣而眠。 干粮及换洗衣裳,被追杀时丢了,庆幸一千两银票贴身放着。明日回家之前,先得去集市买些东西才行。 就不知能不能买到三匹军马?听着外面巡夜人走动的沙沙脚步声,她沉沉合上眼皮。 翌日大早,三人在府衙蹭过饭后,军士送来三匹军马及三份干粮水囊,说是穆都尉赠送的。 一问才知,长孙泽连夜回怀安城了,果真短时间内,攻打河宿县的战略计划泡汤。 乔巧三人归心似箭,策马扬鞭,朝泰源县奔驰。于夜半时分,赶到泰源县。但是城门已关,只能将就在城外露宿,待天亮后进城。 回到家,引发了不小轰动,所有人全部跑出来迎接。丁乐和丁盼,抱着乔巧好一阵亲昵。 蔺清莹在人前维持矜持,不好意思形色于外,只是眼望乔满囤,两人眉目传情。 伏子骞凑上来向乔巧汇报家里情况:“四娘子,家里一切安好!常师傅和于叔他们,把每个房间该换该添加的家具,全部弄妥了。” “此外您之前留在老宅的礼物,我也分别送往各家了。” 说话间乔巧被簇拥着进入前院大厅。看见大厅里面的木头椅子,果然全部换成了浅色布制沙发。 沙发垫还是她最喜欢的天蓝色,配上同色窗纱,整个屋子显得纯净亮堂。 往沙发上一瘫,搂着两个闺女,她觉得这才叫过日子、过生活!之前那般连轴转的战争、逃亡、杀人,叫什么事? 云以墨随伏子骞去看那十名少年男女的近况了。乔满囤和蔺清莹陪着乔巧,在沙发坐了一会,站起身。 “四姐,晌午后我和阿莹回村,你打算什么时间回?” 乔巧犹豫一下,伏子骞已经替她拜访过村里的重点人家。就是二姐的事,也有乔满囤回去解释,她倒不必急着回村。 “五弟,清莹,我在城里住段时日,再回去看望爹娘。你自己在家,好好养伤。” 蔺清莹瞅了一眼乔满囤,回头再瞧向乔巧。 “四姐,我和满囤之前商量过了,隔几日便在城里置办新宅子。这几日我给乐儿盼儿讲解了几节新课,也留了作业,你记得督促她们完成。” “好!清莹,谢谢你。” 乔巧起来轻轻拍拍黏着她的两个闺女:“你们夫子说话,听到没有?别只顾贪玩!” 买了这处小豪宅,她知道两个闺女喜欢得紧,再不提要回村的话。 真正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送五弟小两口回客房后,乔巧被两个闺女一左一右挽住胳膊,走回沙发边重新坐下。 丁乐小心翼翼说道:“娘,前些日子,孟姐姐下帖邀请我和妹妹去她家赏花,我们能去吗?” “哪个孟姐姐?” 乔巧纳罕。她不在家几日,闺女便结交上新朋友了?她们也才搬来县城没多久啊! “四娘子,孟姑娘是孟教谕的孙女,比大姑娘年长两岁。您走后,孟夫人曾带着孙女,上门拜访过您。” 旁边侍立着的锦嫂子连忙跨前一步,行礼解释。 “她邀请大姑娘二姑娘参加后日她家举办的花会,您不在,奴婢没敢同意!” 教谕是县学的学官,相当于官办学塾的教导主任之类。乱世前文科科举未废除时,格外受人尊重。 现在完全没落了,大家生命都得不到保障,谁还有心情读书! 孟教谕会卖掉自己宅子,另觅地方居住,大概也是入不敷出,难以支撑这处豪宅的开销了。 不过既然身为教谕,门第清贵,教育出来的孩子应该不差。乔巧不拦着闺女们的正常社交,欣然答允。 “好!那后日娘陪你们去孟府,参加花会。” 一句话,说得丁乐欲言又止的。 锦嫂子笑着代为说明:“四娘子,只是一群小姑娘私下聚会,以赏花为名吃喝玩乐的……” 丁乐一阵发窘,瞪锦嫂子一眼,拉住乔巧赶紧分辨。 “娘,我们不是只顾吃喝玩乐?孟姐姐说还会吟诗作画,比赛女红呢!” 乔巧明白了,小孩子的聚会,不欢迎她这种家长参加。 想想如今县城太平,孟教谕又是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前任房主,对方既然有意交好,她不能不近人情。 便摸摸丁乐的头说:“那行,你带你妹妹去。准备好礼物,见到对方家长,一定要礼貌打招呼,并且感谢她们的招待!” 寻思一会安全问题:“除了晓玉采绿四人,我让温伯驾车,锦嫂子陪同你们。” 就算被人误会成摆谱,跟随的人不能少! 第460章 这才叫过日子 她犹豫着再次觑看向长孙泽,心里想着对方说这番话的意思。 是打算让她参与进攻河宿县;还是利用她们母女与丁博文的关系,做文章? 如果是后者,相当麻烦。以她的身份地位,根本无法拒绝。 “小小河宿县,还不放在我眼里。” 长孙泽淡淡瞥一眼乔巧精彩纷呈的脸色,“嗤”的一声笑出来:“你们三人,若要回家,速速离去,不要在外逗留!” 虽然用乔巧母女作饵,诱使那丁博文犯错,容易拿下河宿县。但他身为三军统帅,不屑做这么没品的事。 这位女武举人真是多虑了! 话音未落,门外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军士传报:“启禀将军,怀安城遣来使者,道有紧急密令呈交将军!” 长孙泽略怔,用眼神示意穆容将乔巧三人从侧门带出去,自己整肃衣冠,开正门迎接使者。 穆容将三人送到后宅门口。 “乔大姐,你们可以回房继续休息,天亮后再离城。我还要去巡视四门,明早就不送你们了!” 三人连忙拱手致谢。 目送穆容远去,乔满囤略带好奇望一眼二堂方向:“四姐,阿兴,你们说使者会有什么重要消息,带给长孙将军?” “谁知道呢?” 乔巧猜测:“不过,我有预感,长孙将军无法继续进兵河宿县了!” 深夜来使,明知长孙泽在接见他们还要让人通报,指定有大事发生? 云以墨…… 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这还是在府衙之内。庆幸周围无外人…… “再回房睡会,明早我们起程回家。” “好!” 乔满囤打着呵欠同意。他觉得自己这回应该能安枕了。 乔巧回房把东西收拾了,和衣而眠。 干粮及换洗衣裳,被追杀时丢了,庆幸一千两银票贴身放着。明日回家之前,先得去集市买些东西才行。 就不知能不能买到三匹军马?听着外面巡夜人走动的沙沙脚步声,她沉沉合上眼皮。 翌日大早,三人在府衙蹭过饭后,军士送来三匹军马及三份干粮水囊,说是穆都尉赠送的。 一问才知,长孙泽连夜回怀安城了,果真短时间内,攻打河宿县的战略计划泡汤。 乔巧三人归心似箭,策马扬鞭,朝泰源县奔驰。于夜半时分,赶到泰源县。但是城门已关,只能将就在城外露宿,待天亮后进城。 回到家,引发了不小轰动,所有人全部跑出来迎接。丁乐和丁盼,抱着乔巧好一阵亲昵。 蔺清莹在人前维持矜持,不好意思形色于外,只是眼望乔满囤,两人眉目传情。 伏子骞凑上来向乔巧汇报家里情况:“四娘子,家里一切安好!常师傅和于叔他们,把每个房间该换该添加的家具,全部弄妥了。” “此外您之前留在老宅的礼物,我也分别送往各家了。” 说话间乔巧被簇拥着进入前院大厅。看见大厅里面的木头椅子,果然全部换成了浅色布制沙发。 沙发垫还是她最喜欢的天蓝色,配上同色窗纱,整个屋子显得纯净亮堂。 往沙发上一瘫,搂着两个闺女,她觉得这才叫过日子、过生活!之前那般连轴转的战争、逃亡、杀人,叫什么事? 云以墨随伏子骞去看那十名少年男女的近况了。乔满囤和蔺清莹陪着乔巧,在沙发坐了一会,站起身。 “四姐,晌午后我和阿莹回村,你打算什么时间回?” 乔巧犹豫一下,伏子骞已经替她拜访过村里的重点人家。就是二姐的事,也有乔满囤回去解释,她倒不必急着回村。 “五弟,清莹,我在城里住段时日,再回去看望爹娘。你自己在家,好好养伤。” 蔺清莹瞅了一眼乔满囤,回头再瞧向乔巧。 “四姐,我和满囤之前商量过了,隔几日便在城里置办新宅子。这几日我给乐儿盼儿讲解了几节新课,也留了作业,你记得督促她们完成。” “好!清莹,谢谢你。” 乔巧起来轻轻拍拍黏着她的两个闺女:“你们夫子说话,听到没有?别只顾贪玩!” 买了这处小豪宅,她知道两个闺女喜欢得紧,再不提要回村的话。 真正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送五弟小两口回客房后,乔巧被两个闺女一左一右挽住胳膊,走回沙发边重新坐下。 丁乐小心翼翼说道:“娘,前些日子,孟姐姐下帖邀请我和妹妹去她家赏花,我们能去吗?” “哪个孟姐姐?” 乔巧纳罕。她不在家几日,闺女便结交上新朋友了?她们也才搬来县城没多久啊! “四娘子,孟姑娘是孟教谕的孙女,比大姑娘年长两岁。您走后,孟夫人曾带着孙女,上门拜访过您。” 旁边侍立着的锦嫂子连忙跨前一步,行礼解释。 “她邀请大姑娘二姑娘参加后日她家举办的花会,您不在,奴婢没敢同意!” 教谕是县学的学官,相当于官办学塾的教导主任之类。乱世前文科科举未废除时,格外受人尊重。 现在完全没落了,大家生命都得不到保障,谁还有心情读书! 孟教谕会卖掉自己宅子,另觅地方居住,大概也是入不敷出,难以支撑这处豪宅的开销了。 不过既然身为教谕,门第清贵,教育出来的孩子应该不差。乔巧不拦着闺女们的正常社交,欣然答允。 “好!那后日娘陪你们去孟府,参加花会。” 一句话,说得丁乐欲言又止的。 锦嫂子笑着代为说明:“四娘子,只是一群小姑娘私下聚会,以赏花为名吃喝玩乐的……” 丁乐一阵发窘,瞪锦嫂子一眼,拉住乔巧赶紧分辨。 “娘,我们不是只顾吃喝玩乐?孟姐姐说还会吟诗作画,比赛女红呢!” 乔巧明白了,小孩子的聚会,不欢迎她这种家长参加。 想想如今县城太平,孟教谕又是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前任房主,对方既然有意交好,她不能不近人情。 便摸摸丁乐的头说:“那行,你带你妹妹去。准备好礼物,见到对方家长,一定要礼貌打招呼,并且感谢她们的招待!” 寻思一会安全问题:“除了晓玉采绿四人,我让温伯驾车,锦嫂子陪同你们。” 就算被人误会成摆谱,跟随的人不能少! 第461章 小童工 担心又有陌生客人登门造访,不耐烦应酬的乔巧让锦嫂子去转告宅子众人:以后只要是打着攀交旗号来、没有正经事求见的,一律说她不在! 晌午,两位厨娘安排了一桌丰盛饭菜,吃了将乔满囤夫妻送走。乔巧带着孤云,随后来到西南角院,关心下十名少年男女的学习生活情况。 不出意外,这十名少年男女将成为她女户之家的基石。 看家护院,教授后来的新人,让她家枝繁叶茂、长久稳固下去。 刚吃完饭的少年男女们,正围坐在院子的抄手游廊里小憩,听云以墨讲解武学。 见到乔巧主仆,云以墨中止授课,少年男女们纷纷起身,向乔巧弯腰施礼,口称:“四娘子!” 乔巧让他们起身。目光打量这些孩子,经过一段时间精心调养,大家明显已脱离“灾民”范畴。 一色的青衣短靠,佩戴特别为他们定制的小件兵器,显得无比精神。 乔巧招手让领头的千山、竹月靠近,温和地询问他们。 “来这里习惯吗?学习进度能否跟上?差了什么,只管告诉伏管家或者你们师傅。能安排的,尽量安排。” 她是第一次养这种专业性质的团队,心里比较没底,全仰仗云以墨。 千山不擅长表达,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倒是竹月胸有成竹,不卑不亢地再次抱拳。 “多谢四娘子关怀!我等一定努力上进习武,期待早日为四娘子分忧。” 乔巧挺欣慰。跟聪明懂事的孩子交流,就是省心。 勉励一番十名少年男女后,让云以墨继续上课,她跟着伏子骞,来到书房,听伏子骞报账。 先前给的一百两,修缮新宅,加上大批量采购物资,已经用的七七八八。此外,乔巧武举人名下挂的人、田名额,也报备衙门。 伏子骞提议说:“四娘子,您名下的二十亩上等田既然免税,与佃户的分成,是否应该重新计算?” “子骞,你是管家,这些事你帮我全权处理便是。” 乔巧拿出此次平城之行,收获的一千两银票,交给伏子骞,作为以后维持家里开销的周转金。 “剩下的三十亩上等田名额,以后遇着合适的,你也可以帮家里置办。” 这么一大笔钱,见四娘子眉眼不眨地交给自己,伏子骞心里特别感动。 他意识到四娘子并没有单纯地将他当成管家,而是把他当做了家人! 粉身碎骨不足以为报。 就是……四娘子这用钱特撒手的性子,和他师傅真是有的一拼! 之前一到家,师傅也是随手甩了他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让他用于培养师弟师妹们的日常开支。 他怀疑没有自己帮忙管家,这两人明日就得撒尽千金蹲大街要饭去! 这么随意将家财交给一个外人保管,不怕他和他爹卷钱跑路? 哼,也就是清正廉明的他了,换个旁人……哼哼! “四娘子,大姑娘二姑娘后日去孟府赴会,送多少钱的礼物合适?” 对完账,说完大事,伏子骞开始问细节了。 乔巧不假思索:“不是说上次孟夫人登门过吗?按她送的礼,双倍奉还即可。” 真是简单粗暴…… 伏子骞心说。万一人家送的礼特别少,双倍还回去,可是相当打脸了。 当然,他知道四娘子不擅长这种交际。回头查查孟府礼单,他酌情添加好了。 乔巧见他一笔一笔在纸上记录备忘事项,认真的样子特别可爱,忍不住用手撸了撸小童工的毛发。 “子骞,一个人做这么多事,是不是太累了?家里这么多人,你看谁合适,把她提拔起来当你的左右手!” 伏子骞伸手将被乔巧弄乱的发丝掠到脑后,看了眼她身后一直沉默立着的孤云。 “四娘子,这个孤云不是会算账吗?让她试试。不会的,我爹可以教她!” 之前没立即用这个人,是他和四娘子想考察下对方的品行。经过这么多天相处,他觉得可以让孤云接触一些不太重要的账目了。 毕竟他一个人管家,真的太繁忙! 他还要习武呢?习武读书,不断求学上进,才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好!” 乔巧握住孤云的手,把孤云送到伏子骞跟前,一脸信任鼓励之色。 “孤云,你好好跟着伏管家学习,争取早日为伏管家分忧。这个家,将来就靠你们了!” 伏子骞…… 啥叫为他分忧?合着这家是他的??–_–? 乔巧眉眼弯弯,挥手含笑:“那你们先忙,我就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来时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扔在小管家这里的孤云…… 眼睁睁目送四娘子潇洒离开,与伏子骞对视一眼,木呆呆低头。 伏子骞叹一口气,重重把笔放下,展开一本账本子对孤云招手:“你搬张椅子过来,先看看这本账。看完,再告诉我你的想法。” 遇到喜欢当甩手掌柜的主子了,他们能怎么办?帮主子撑着呗! 离开书房,乔巧去后院晃了一圈。守着两个闺女做完作业,而后去家里新修的演武场练了会武。 看得出伏子骞对演武场特别上心。二进院的空地一大半用来修场地。设有跑马场、带机关可移动的箭靶,周围安装安全护网。 乔巧跑了几趟马,射了几回箭,酣畅淋漓。心里寻思往前院再购置两匹马,一匹送给伏子骞,一匹供千山竹月等人练习。 她现在的身份,应该可以随便买军马。 如此悠闲地在家里蹲了两天,第三天一大早,乔巧骑着马,将两个闺女坐的马车送到孟府。 远远看着锦嫂子几人簇拥丁乐丁盼走进了孟教谕的新宅门口,乔巧才调转马头,去衙门咨询买军马的事。 如果乔满囤上任,这事可以直接找他办。但乔满囤受伤兼买房子搬家,又请几天假。 乔巧只能找到张主薄。张主薄非常热情地给乔巧出了一份官府证明。 有了这份证明,乔巧可以去集市任意买军马,定制管制武器。 乔巧拿着证明回家,将证明交给伏子骞保管。伏子骞听说自己也能有匹军马,定制一身合体甲胄兵器,喜不自胜。 只是买这些东西要靠云以墨参谋。云以墨夜以继日的训练千山竹月等人,得等他稍微闲下来。 第461章 小童工 担心又有陌生客人登门造访,不耐烦应酬的乔巧让锦嫂子去转告宅子众人:以后只要是打着攀交旗号来、没有正经事求见的,一律说她不在! 晌午,两位厨娘安排了一桌丰盛饭菜,吃了将乔满囤夫妻送走。乔巧带着孤云,随后来到西南角院,关心下十名少年男女的学习生活情况。 不出意外,这十名少年男女将成为她女户之家的基石。 看家护院,教授后来的新人,让她家枝繁叶茂、长久稳固下去。 刚吃完饭的少年男女们,正围坐在院子的抄手游廊里小憩,听云以墨讲解武学。 见到乔巧主仆,云以墨中止授课,少年男女们纷纷起身,向乔巧弯腰施礼,口称:“四娘子!” 乔巧让他们起身。目光打量这些孩子,经过一段时间精心调养,大家明显已脱离“灾民”范畴。 一色的青衣短靠,佩戴特别为他们定制的小件兵器,显得无比精神。 乔巧招手让领头的千山、竹月靠近,温和地询问他们。 “来这里习惯吗?学习进度能否跟上?差了什么,只管告诉伏管家或者你们师傅。能安排的,尽量安排。” 她是第一次养这种专业性质的团队,心里比较没底,全仰仗云以墨。 千山不擅长表达,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倒是竹月胸有成竹,不卑不亢地再次抱拳。 “多谢四娘子关怀!我等一定努力上进习武,期待早日为四娘子分忧。” 乔巧挺欣慰。跟聪明懂事的孩子交流,就是省心。 勉励一番十名少年男女后,让云以墨继续上课,她跟着伏子骞,来到书房,听伏子骞报账。 先前给的一百两,修缮新宅,加上大批量采购物资,已经用的七七八八。此外,乔巧武举人名下挂的人、田名额,也报备衙门。 伏子骞提议说:“四娘子,您名下的二十亩上等田既然免税,与佃户的分成,是否应该重新计算?” “子骞,你是管家,这些事你帮我全权处理便是。” 乔巧拿出此次平城之行,收获的一千两银票,交给伏子骞,作为以后维持家里开销的周转金。 “剩下的三十亩上等田名额,以后遇着合适的,你也可以帮家里置办。” 这么一大笔钱,见四娘子眉眼不眨地交给自己,伏子骞心里特别感动。 他意识到四娘子并没有单纯地将他当成管家,而是把他当做了家人! 粉身碎骨不足以为报。 就是……四娘子这用钱特撒手的性子,和他师傅真是有的一拼! 之前一到家,师傅也是随手甩了他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让他用于培养师弟师妹们的日常开支。 他怀疑没有自己帮忙管家,这两人明日就得撒尽千金蹲大街要饭去! 这么随意将家财交给一个外人保管,不怕他和他爹卷钱跑路? 哼,也就是清正廉明的他了,换个旁人……哼哼! “四娘子,大姑娘二姑娘后日去孟府赴会,送多少钱的礼物合适?” 对完账,说完大事,伏子骞开始问细节了。 乔巧不假思索:“不是说上次孟夫人登门过吗?按她送的礼,双倍奉还即可。” 真是简单粗暴…… 伏子骞心说。万一人家送的礼特别少,双倍还回去,可是相当打脸了。 当然,他知道四娘子不擅长这种交际。回头查查孟府礼单,他酌情添加好了。 乔巧见他一笔一笔在纸上记录备忘事项,认真的样子特别可爱,忍不住用手撸了撸小童工的毛发。 “子骞,一个人做这么多事,是不是太累了?家里这么多人,你看谁合适,把她提拔起来当你的左右手!” 伏子骞伸手将被乔巧弄乱的发丝掠到脑后,看了眼她身后一直沉默立着的孤云。 “四娘子,这个孤云不是会算账吗?让她试试。不会的,我爹可以教她!” 之前没立即用这个人,是他和四娘子想考察下对方的品行。经过这么多天相处,他觉得可以让孤云接触一些不太重要的账目了。 毕竟他一个人管家,真的太繁忙! 他还要习武呢?习武读书,不断求学上进,才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好!” 乔巧握住孤云的手,把孤云送到伏子骞跟前,一脸信任鼓励之色。 “孤云,你好好跟着伏管家学习,争取早日为伏管家分忧。这个家,将来就靠你们了!” 伏子骞…… 啥叫为他分忧?合着这家是他的??–_–? 乔巧眉眼弯弯,挥手含笑:“那你们先忙,我就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来时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扔在小管家这里的孤云…… 眼睁睁目送四娘子潇洒离开,与伏子骞对视一眼,木呆呆低头。 伏子骞叹一口气,重重把笔放下,展开一本账本子对孤云招手:“你搬张椅子过来,先看看这本账。看完,再告诉我你的想法。” 遇到喜欢当甩手掌柜的主子了,他们能怎么办?帮主子撑着呗! 离开书房,乔巧去后院晃了一圈。守着两个闺女做完作业,而后去家里新修的演武场练了会武。 看得出伏子骞对演武场特别上心。二进院的空地一大半用来修场地。设有跑马场、带机关可移动的箭靶,周围安装安全护网。 乔巧跑了几趟马,射了几回箭,酣畅淋漓。心里寻思往前院再购置两匹马,一匹送给伏子骞,一匹供千山竹月等人练习。 她现在的身份,应该可以随便买军马。 如此悠闲地在家里蹲了两天,第三天一大早,乔巧骑着马,将两个闺女坐的马车送到孟府。 远远看着锦嫂子几人簇拥丁乐丁盼走进了孟教谕的新宅门口,乔巧才调转马头,去衙门咨询买军马的事。 如果乔满囤上任,这事可以直接找他办。但乔满囤受伤兼买房子搬家,又请几天假。 乔巧只能找到张主薄。张主薄非常热情地给乔巧出了一份官府证明。 有了这份证明,乔巧可以去集市任意买军马,定制管制武器。 乔巧拿着证明回家,将证明交给伏子骞保管。伏子骞听说自己也能有匹军马,定制一身合体甲胄兵器,喜不自胜。 只是买这些东西要靠云以墨参谋。云以墨夜以继日的训练千山竹月等人,得等他稍微闲下来。 第462章 曲线救国的社交 丁盼丁乐两姐妹,吃了孟府的辅食才高高兴兴回来。拉着乔巧,叽叽喳喳叙说在孟府的见闻,小姐妹的活动互动。 一个没再过分关注绣花,一个没再老谈论吃,乔巧心说:这人果然还是得接触社会啊? 终于听了一耳朵女红糕点以外的新鲜话题了。 以前只是从书上电视里,得知古时闺阁千金们的日常生活。 如今听着两个闺女争先恐后,讲弹棋、投壶、簸钱、斗草等各种玩法,大开眼界,稀奇不已。 听得都感兴趣,别说玩的本人了! 丁乐丁盼玩兴未退,缠着乔巧,继续在房间胡玩一通。 家里没有棋,弹棋玩不了。就玩简单的投壶、簸钱、斗草。母女三人嘻嘻哈哈,一直玩到掌灯。 丁乐虽觉快乐,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可能是因为和她娘玩,大人在、没有和同龄小伙伴玩那么有趣? 不知道孩子想什么,有点精疲力竭的乔巧收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催促两个闺女赶快去洗漱睡觉。 丁乐搂住她娘的胳膊,眼巴巴看她娘:“娘,下次我和妹妹,还能去参加这种聚会吗?” 闻弦歌知雅意,乔巧点了点大闺女的小鼻头。 “乐儿,你是不是又应下别家姑娘的邀请了?” “今儿新结识了一位张姐姐,隔几日,由她做东举办聚会。” 丁乐觉得她娘某些方面特别精明,不好意思地笑:“再隔几日……她们说轮到我和妹妹。” 她觑了一下乔巧脸色,怕她娘因此发怒。 乔巧略微沉吟:“张姐姐是哪家的?” 这话丁乐可答不出。 那些小姐妹,围绕她和妹妹,争抢着和她们说话,好吃的好玩的,优先让给她们。她们只顾得开心了,哪里会去细细打听对方家世? 她不由得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锦嫂子。 锦嫂子接收到信号,立即会意这是该她出场的时候了,迈前一步。 “四娘子,奴婢打听过了!那位张姑娘,是张主薄的嫡孙女。” 乔巧嘴角抽抽。 都是不能随便拒绝的人物啊? 她有些怀疑,这些小姑娘是受了其家人嘱咐,有意与自己的两个闺女交好。 她这里关着门油盐不进,想跟她搞好关系的人家,可不就得曲线救国吗? 不过,两个闺女因为参加这种聚会这么开心,也不能老把孩子关在家里不接触外界…… 她们要办花会什么活动的,就顺其自然。只是有必要做好防护工作。 她轻轻拍拍两个闺女的头。 “等那位张姐姐举办聚会,你们便去。日后咱家也开办聚会,好好准备,将你们的小姐妹全部请来!” “谢谢娘!” 丁乐丁盼拉着她弯腰,勾住她脖子,使劲在她两边脸上香了一个,才欢天喜地被晓玉等人带去洗漱。 乔巧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笑意。 养孩子虽然有时挺烦的,但有时也觉得孩子真可爱! 重点不在于期待孩子长大后会孝顺、回报什么,而是陪伴她们长大的过程,享受那种天伦之乐。 日子静静地过了两天,蔺清莹陪伴着乔老太、乔满仓夫妻进城了。 乔满囤腿伤渐好,去衙门报道。蔺清莹则是为了买宅子,邀乔巧作陪,提供建议。 乔满仓和田三翠两人笑得合不拢嘴,只有乔老太是郁郁寡欢的。上车后握住乔巧的手,没说话眼圈先红了。 “四丫头,你们这一趟杨家村之行,老五已经告诉娘了。以后,那地儿别去了!杨家那些丧天良的狗东西,包括明哥儿……” 她狠狠一咬牙。 “以后都别管了!你二姐没了,便是没了。杨明,是他杨家的种,骨子里流着他们的血呢。改不了好!” “以后……” 她看向乔巧:“咱乔家的人,都别再去杨家村!” 乔巧点头,安抚她娘:“娘,你放心,以后我们不会再去了!” 她发现乔老太似乎是松了口气,握紧她的手开始放松。 “那就好!唉,说到底,你们二姐也就这一个孩子……” 她不免狐疑,猜测她娘不仅是痛恨杨家,担心他们再去遭遇不测;还有些怕他们报复杨家的样子? 不过这种担心,在情理之中。 一行人到了牙行,依旧找到顾牙人。 在顾牙人的帮助下,乔巧帮着蔺清莹左挑右选,最后买了靠近衙门的那处三百坪宅子。 不仅大,以后乔满囤去衙门坐班也非常近。 至于乔老太,早已拿定主意。她要买带铺面的宅子! “你们大哥以后老了,不能赶车,可以和你们大嫂做点什么小生意。即使做不了,前面的门面隔开租出去,也能有个稳定的进项。” 乔老太徐徐说着她和乔老爹的打算,颇为愧疚地看了乔巧和蔺清莹一眼。 “你们大哥这个没出息的,这一辈子不可能有你们的能耐和造化!所以,爹娘不免为他多打算了些……” 双手重新握住乔巧与蔺清莹的手:“这一次,全仰仗你们肯帮扶他们一把,不然,家里的钱,也不够为他们考虑到这份上……” 一席话,说得乔满仓和田三翠双双羞愧地低了头。 “老大,老大媳妇!” 乔老太正色朝夫妻两个说:“我今日带你们一起进城,就是想让你们亲眼看看,你们四妹和老五两口子,为你们的付出。” “娘希望你们兄弟姐妹几个,永远记住这一天,永远和睦下去!即使爹娘以后不在了……” 她目光严厉地盯着老大夫妻:“家和,才能万事兴!小家如此,大家族如此,你们明白吗?” “明白!” 田三翠答得最响亮,脸涨得最红。 “老太太真是明事理!” 旁边顾牙人也听得动容,忍不住赞了一声。 乔老太笑了笑:“一家出三分之一的钱,帮扶你们大哥大嫂。” 咋是三分之一? 略想想乔巧明白了,这意思爹娘也要出三分之一。 蔺清莹连忙挽住乔老太的胳膊:“娘,不是说好我和四姐,一人出一半吗?” “你们孝敬爹娘的,已经够多了!” 乔老太轻轻拍拍她的手背。 “你四姐独门立户,养着两个闺女;你和老五,家里将来指定添丁进口。方方面面要用钱,可别乱花了!” 第462章 曲线救国的社交 丁盼丁乐两姐妹,吃了孟府的辅食才高高兴兴回来。拉着乔巧,叽叽喳喳叙说在孟府的见闻,小姐妹的活动互动。 一个没再过分关注绣花,一个没再老谈论吃,乔巧心说:这人果然还是得接触社会啊? 终于听了一耳朵女红糕点以外的新鲜话题了。 以前只是从书上电视里,得知古时闺阁千金们的日常生活。 如今听着两个闺女争先恐后,讲弹棋、投壶、簸钱、斗草等各种玩法,大开眼界,稀奇不已。 听得都感兴趣,别说玩的本人了! 丁乐丁盼玩兴未退,缠着乔巧,继续在房间胡玩一通。 家里没有棋,弹棋玩不了。就玩简单的投壶、簸钱、斗草。母女三人嘻嘻哈哈,一直玩到掌灯。 丁乐虽觉快乐,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可能是因为和她娘玩,大人在、没有和同龄小伙伴玩那么有趣? 不知道孩子想什么,有点精疲力竭的乔巧收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催促两个闺女赶快去洗漱睡觉。 丁乐搂住她娘的胳膊,眼巴巴看她娘:“娘,下次我和妹妹,还能去参加这种聚会吗?” 闻弦歌知雅意,乔巧点了点大闺女的小鼻头。 “乐儿,你是不是又应下别家姑娘的邀请了?” “今儿新结识了一位张姐姐,隔几日,由她做东举办聚会。” 丁乐觉得她娘某些方面特别精明,不好意思地笑:“再隔几日……她们说轮到我和妹妹。” 她觑了一下乔巧脸色,怕她娘因此发怒。 乔巧略微沉吟:“张姐姐是哪家的?” 这话丁乐可答不出。 那些小姐妹,围绕她和妹妹,争抢着和她们说话,好吃的好玩的,优先让给她们。她们只顾得开心了,哪里会去细细打听对方家世? 她不由得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锦嫂子。 锦嫂子接收到信号,立即会意这是该她出场的时候了,迈前一步。 “四娘子,奴婢打听过了!那位张姑娘,是张主薄的嫡孙女。” 乔巧嘴角抽抽。 都是不能随便拒绝的人物啊? 她有些怀疑,这些小姑娘是受了其家人嘱咐,有意与自己的两个闺女交好。 她这里关着门油盐不进,想跟她搞好关系的人家,可不就得曲线救国吗? 不过,两个闺女因为参加这种聚会这么开心,也不能老把孩子关在家里不接触外界…… 她们要办花会什么活动的,就顺其自然。只是有必要做好防护工作。 她轻轻拍拍两个闺女的头。 “等那位张姐姐举办聚会,你们便去。日后咱家也开办聚会,好好准备,将你们的小姐妹全部请来!” “谢谢娘!” 丁乐丁盼拉着她弯腰,勾住她脖子,使劲在她两边脸上香了一个,才欢天喜地被晓玉等人带去洗漱。 乔巧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笑意。 养孩子虽然有时挺烦的,但有时也觉得孩子真可爱! 重点不在于期待孩子长大后会孝顺、回报什么,而是陪伴她们长大的过程,享受那种天伦之乐。 日子静静地过了两天,蔺清莹陪伴着乔老太、乔满仓夫妻进城了。 乔满囤腿伤渐好,去衙门报道。蔺清莹则是为了买宅子,邀乔巧作陪,提供建议。 乔满仓和田三翠两人笑得合不拢嘴,只有乔老太是郁郁寡欢的。上车后握住乔巧的手,没说话眼圈先红了。 “四丫头,你们这一趟杨家村之行,老五已经告诉娘了。以后,那地儿别去了!杨家那些丧天良的狗东西,包括明哥儿……” 她狠狠一咬牙。 “以后都别管了!你二姐没了,便是没了。杨明,是他杨家的种,骨子里流着他们的血呢。改不了好!” “以后……” 她看向乔巧:“咱乔家的人,都别再去杨家村!” 乔巧点头,安抚她娘:“娘,你放心,以后我们不会再去了!” 她发现乔老太似乎是松了口气,握紧她的手开始放松。 “那就好!唉,说到底,你们二姐也就这一个孩子……” 她不免狐疑,猜测她娘不仅是痛恨杨家,担心他们再去遭遇不测;还有些怕他们报复杨家的样子? 不过这种担心,在情理之中。 一行人到了牙行,依旧找到顾牙人。 在顾牙人的帮助下,乔巧帮着蔺清莹左挑右选,最后买了靠近衙门的那处三百坪宅子。 不仅大,以后乔满囤去衙门坐班也非常近。 至于乔老太,早已拿定主意。她要买带铺面的宅子! “你们大哥以后老了,不能赶车,可以和你们大嫂做点什么小生意。即使做不了,前面的门面隔开租出去,也能有个稳定的进项。” 乔老太徐徐说着她和乔老爹的打算,颇为愧疚地看了乔巧和蔺清莹一眼。 “你们大哥这个没出息的,这一辈子不可能有你们的能耐和造化!所以,爹娘不免为他多打算了些……” 双手重新握住乔巧与蔺清莹的手:“这一次,全仰仗你们肯帮扶他们一把,不然,家里的钱,也不够为他们考虑到这份上……” 一席话,说得乔满仓和田三翠双双羞愧地低了头。 “老大,老大媳妇!” 乔老太正色朝夫妻两个说:“我今日带你们一起进城,就是想让你们亲眼看看,你们四妹和老五两口子,为你们的付出。” “娘希望你们兄弟姐妹几个,永远记住这一天,永远和睦下去!即使爹娘以后不在了……” 她目光严厉地盯着老大夫妻:“家和,才能万事兴!小家如此,大家族如此,你们明白吗?” “明白!” 田三翠答得最响亮,脸涨得最红。 “老太太真是明事理!” 旁边顾牙人也听得动容,忍不住赞了一声。 乔老太笑了笑:“一家出三分之一的钱,帮扶你们大哥大嫂。” 咋是三分之一? 略想想乔巧明白了,这意思爹娘也要出三分之一。 蔺清莹连忙挽住乔老太的胳膊:“娘,不是说好我和四姐,一人出一半吗?” “你们孝敬爹娘的,已经够多了!” 乔老太轻轻拍拍她的手背。 “你四姐独门立户,养着两个闺女;你和老五,家里将来指定添丁进口。方方面面要用钱,可别乱花了!” 第463章 烦恼源泉 蔺清莹被她说得脸上绯红,不好意思开口了,乔老太才笑着转向顾牙人。 “麻烦你,帮我们挑一套带门面的宅子!不需要多大,前面店面能摆东西卖,后面能挤着住下几个人,便行了!” 顾牙人乐呵呵的。 “成,那我帮你们看看!” 最后,花了二百两银子,买了西市一家杂货铺,五十坪左右。店面大,住的地方相对狭窄。不过可以根据自家要求改装。 乔满仓主动掏出夫妻俩的私房钱二十两银子,乔老太、乔巧、蔺清莹,一家帮扶六十两银子。 至于付给顾牙人的中介费,几两银子,蔺清莹连同自己那份一并给了。 离开牙行后,乔满仓和田三翠,对乔巧与蔺清莹再三表示感激之情。本来应该坐一起团聚下的,但蔺清莹还要去收拾自己的新宅子,也打算买些下人,先行离开了。 乔巧只将她娘和大哥大嫂请到家里,晌午吃顿便饭,在新宅逛逛。 对于自家四姑子的现今生活,田三翠是从满心的艳羡到接受至麻木。 人与人之间有天壤之别,不是眼红便能缩小差距的。何况乔巧能有今天,源自于其自身努力。 她如今想的已不是嫉妒这位四姑子,而是欣喜骄傲四姑子给她带来的好处。 乔家出了这对能耐的姐弟,让乔家人在外抬头挺胸。她现在回娘家,娘家人都得恭维讨好她! 所以,乔巧觉得今日宴请她娘和她大哥大嫂,这一顿饭吃得无比舒心! 不过,吃完饭乔老太三人没有多待,坐牛车直接回村。 城里买了新铺面,乔满仓夫妻是迫不及待回家,商量怎么修缮,做什么生意。 乔巧没事,下午在书房里看了一会武经七书。有什么不懂的,圈出来等云以墨空闲请教。 晚间乔满囤带着蔺清莹登门。一起吃饭,一起谈论日间见闻。 乔巧给小夫妻留了一间永久的客房,两家人亲密一家的随时走动。 这就是比邻而居的好处! 等小两口的新宅装修好,也会同样留一间客房给乔巧,方便母女三人随时窜门。 乔巧好奇问乔满囤:“五弟,你这个典史工作如何?县太爷说亲手带你,你能适应环境吗?” 可别表现得笨笨的,让项则认为没能力,遭嫌弃。 “这才第一天上任呢,先认识人、熟悉衙门环境。明日县太爷说聚集同僚,为我接风。” 乔满囤些许不好意思地挠头:“总之我尽力而为!” 县太爷还说让他改掉容易害羞心软的毛病,身为典史,掌管司法刑狱及治安,性格不坚毅果决可不行。 当然这种比较烦心的事,就不要说出来让四姐担忧了。 他觉得县太爷也是多虑了。 他的心软,向来只针对亲人。战场上他可没少杀人。 乔巧也不是很担心自己五弟。有蔺清莹这位官家小姐在,自会教自己夫君如何应付官场上的事。 她这方面比蔺清莹差远了,就别乱提建议误人子弟。 吃完饭,乔满囤跑去看云以墨教徒弟练武,乔巧陪着蔺清莹在花园里散步消食。 “四姐,孩子大了,该请教养嬷嬷来教导她们礼仪规矩。” 瞅到小亭子里面,领着四个丫头嘻嘻哈哈玩投壶,大呼小叫斗草的丁乐丁盼,蔺清莹微微蹙眉。 “你好不容易走到今日,挣下家业,需知创业难守业更难。你要让孩子们知道你的辛苦,理解你的不易。” “除了学习,女子更重要的是品行!” 她现在能教导学生的时间有限,四姐又太宠她这两个闺女。 可能是觉得孩子们以前受了不少苦,心有愧疚,如今想要补偿。但过犹不及,就怕丁乐丁盼陡然一步登天,被繁华迷了眼。 乔巧最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她没有生育养育过,失足坠楼到这世界之前,她甚至只交了一个将她哄得晕头转向的男友。 男友曾经提出过非分请求,被她严词拒绝了。坚守底线,可能是男友不耐烦背弃她的原因? 所以,现在对于教导孩子,她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她连自己都没有教导好呢。 “清莹,你眼光好,帮我买个教养嬷嬷来好么?” 她只能寄望于身边的闺蜜兼弟妹。 “好的教养嬷嬷不是买来的,需要花重金聘请。” 蔺清莹知道她不懂,便说:“我帮四姐留意!有了合适人选,再来告诉四姐。” 走得差不多了,乔巧将蔺清莹送回房间,回头让两个闺女收了玩具,回房睡觉。 丁盼怏怏不乐:“娘,让我们再玩会呗?” “天都黑了,还在外面玩的小孩子会被狼外婆抓走!” “娘,什么是狼外婆?” 丁盼竖起耳朵,好奇起来。 乔巧心中一动:“走,娘今晚给你们讲讲小红帽和狼外婆的故事!” 明天讲花木兰,后天讲梁红玉,外天讲美人鱼的故事……寓教于乐。她就不信,从小灌输这些根正苗红的故事,两个闺女会养歪。 即使先天有丁博文的邪恶基因也不要紧,后天环境塑造好就成! 自此后,每晚一个睡前故事,成了丁乐丁盼甚至孤云、晓玉等人的快乐和期盼;也成了乔巧搜肠刮肚、挖空心思的烦恼源泉。 聪慧的孤云陪伴母女三人,将乔巧所讲过的故事,用笔记录下来。 先是被伏子骞讨去翻看,紧接是云以墨看,随后散布出去,讲给锦嫂子等人听。丁乐丁盼甚至带去聚会给小姐妹们炫耀。 谁说她们娘是女汉子,只能武不能文了? 这些故事,很多闻所未闻,新颖又有趣至极。 于是在乔巧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大火一把,成为十里八乡的知名人物。等她知道,给人解释这只是她听来的故事,书肆老板登门商谈合作了。 原因是精明的伏安康给儿子出的主意,将这些小故事整理成册,交给书肆坊刻。 事已至此,乔巧只能作为一个“民间故事”的收集者,为此书润笔,收到一笔润笔费。 所有人以为她不肯承认自己是作者,是因为低调。唯有她自己,汗颜差点当了一回剽窃者。 还好最后申明着作权不在自己,收的润笔费只是作为整理资料者的辛苦费,倒也心安理得。 就是此后给闺女们讲的睡前故事慎重多了。作为穿越者,她时刻提醒自己要戒骄戒躁。 第463章 烦恼源泉 蔺清莹被她说得脸上绯红,不好意思开口了,乔老太才笑着转向顾牙人。 “麻烦你,帮我们挑一套带门面的宅子!不需要多大,前面店面能摆东西卖,后面能挤着住下几个人,便行了!” 顾牙人乐呵呵的。 “成,那我帮你们看看!” 最后,花了二百两银子,买了西市一家杂货铺,五十坪左右。店面大,住的地方相对狭窄。不过可以根据自家要求改装。 乔满仓主动掏出夫妻俩的私房钱二十两银子,乔老太、乔巧、蔺清莹,一家帮扶六十两银子。 至于付给顾牙人的中介费,几两银子,蔺清莹连同自己那份一并给了。 离开牙行后,乔满仓和田三翠,对乔巧与蔺清莹再三表示感激之情。本来应该坐一起团聚下的,但蔺清莹还要去收拾自己的新宅子,也打算买些下人,先行离开了。 乔巧只将她娘和大哥大嫂请到家里,晌午吃顿便饭,在新宅逛逛。 对于自家四姑子的现今生活,田三翠是从满心的艳羡到接受至麻木。 人与人之间有天壤之别,不是眼红便能缩小差距的。何况乔巧能有今天,源自于其自身努力。 她如今想的已不是嫉妒这位四姑子,而是欣喜骄傲四姑子给她带来的好处。 乔家出了这对能耐的姐弟,让乔家人在外抬头挺胸。她现在回娘家,娘家人都得恭维讨好她! 所以,乔巧觉得今日宴请她娘和她大哥大嫂,这一顿饭吃得无比舒心! 不过,吃完饭乔老太三人没有多待,坐牛车直接回村。 城里买了新铺面,乔满仓夫妻是迫不及待回家,商量怎么修缮,做什么生意。 乔巧没事,下午在书房里看了一会武经七书。有什么不懂的,圈出来等云以墨空闲请教。 晚间乔满囤带着蔺清莹登门。一起吃饭,一起谈论日间见闻。 乔巧给小夫妻留了一间永久的客房,两家人亲密一家的随时走动。 这就是比邻而居的好处! 等小两口的新宅装修好,也会同样留一间客房给乔巧,方便母女三人随时窜门。 乔巧好奇问乔满囤:“五弟,你这个典史工作如何?县太爷说亲手带你,你能适应环境吗?” 可别表现得笨笨的,让项则认为没能力,遭嫌弃。 “这才第一天上任呢,先认识人、熟悉衙门环境。明日县太爷说聚集同僚,为我接风。” 乔满囤些许不好意思地挠头:“总之我尽力而为!” 县太爷还说让他改掉容易害羞心软的毛病,身为典史,掌管司法刑狱及治安,性格不坚毅果决可不行。 当然这种比较烦心的事,就不要说出来让四姐担忧了。 他觉得县太爷也是多虑了。 他的心软,向来只针对亲人。战场上他可没少杀人。 乔巧也不是很担心自己五弟。有蔺清莹这位官家小姐在,自会教自己夫君如何应付官场上的事。 她这方面比蔺清莹差远了,就别乱提建议误人子弟。 吃完饭,乔满囤跑去看云以墨教徒弟练武,乔巧陪着蔺清莹在花园里散步消食。 “四姐,孩子大了,该请教养嬷嬷来教导她们礼仪规矩。” 瞅到小亭子里面,领着四个丫头嘻嘻哈哈玩投壶,大呼小叫斗草的丁乐丁盼,蔺清莹微微蹙眉。 “你好不容易走到今日,挣下家业,需知创业难守业更难。你要让孩子们知道你的辛苦,理解你的不易。” “除了学习,女子更重要的是品行!” 她现在能教导学生的时间有限,四姐又太宠她这两个闺女。 可能是觉得孩子们以前受了不少苦,心有愧疚,如今想要补偿。但过犹不及,就怕丁乐丁盼陡然一步登天,被繁华迷了眼。 乔巧最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她没有生育养育过,失足坠楼到这世界之前,她甚至只交了一个将她哄得晕头转向的男友。 男友曾经提出过非分请求,被她严词拒绝了。坚守底线,可能是男友不耐烦背弃她的原因? 所以,现在对于教导孩子,她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她连自己都没有教导好呢。 “清莹,你眼光好,帮我买个教养嬷嬷来好么?” 她只能寄望于身边的闺蜜兼弟妹。 “好的教养嬷嬷不是买来的,需要花重金聘请。” 蔺清莹知道她不懂,便说:“我帮四姐留意!有了合适人选,再来告诉四姐。” 走得差不多了,乔巧将蔺清莹送回房间,回头让两个闺女收了玩具,回房睡觉。 丁盼怏怏不乐:“娘,让我们再玩会呗?” “天都黑了,还在外面玩的小孩子会被狼外婆抓走!” “娘,什么是狼外婆?” 丁盼竖起耳朵,好奇起来。 乔巧心中一动:“走,娘今晚给你们讲讲小红帽和狼外婆的故事!” 明天讲花木兰,后天讲梁红玉,外天讲美人鱼的故事……寓教于乐。她就不信,从小灌输这些根正苗红的故事,两个闺女会养歪。 即使先天有丁博文的邪恶基因也不要紧,后天环境塑造好就成! 自此后,每晚一个睡前故事,成了丁乐丁盼甚至孤云、晓玉等人的快乐和期盼;也成了乔巧搜肠刮肚、挖空心思的烦恼源泉。 聪慧的孤云陪伴母女三人,将乔巧所讲过的故事,用笔记录下来。 先是被伏子骞讨去翻看,紧接是云以墨看,随后散布出去,讲给锦嫂子等人听。丁乐丁盼甚至带去聚会给小姐妹们炫耀。 谁说她们娘是女汉子,只能武不能文了? 这些故事,很多闻所未闻,新颖又有趣至极。 于是在乔巧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大火一把,成为十里八乡的知名人物。等她知道,给人解释这只是她听来的故事,书肆老板登门商谈合作了。 原因是精明的伏安康给儿子出的主意,将这些小故事整理成册,交给书肆坊刻。 事已至此,乔巧只能作为一个“民间故事”的收集者,为此书润笔,收到一笔润笔费。 所有人以为她不肯承认自己是作者,是因为低调。唯有她自己,汗颜差点当了一回剽窃者。 还好最后申明着作权不在自己,收的润笔费只是作为整理资料者的辛苦费,倒也心安理得。 就是此后给闺女们讲的睡前故事慎重多了。作为穿越者,她时刻提醒自己要戒骄戒躁。 第464章 请教引嬷嬷 转眼一个月过去,蔺清莹的新宅和及娘家人的铺面均装修好。 吃完两家的温锅饭,蔺清莹让乔巧准备礼物,翌日带丁乐丁盼随她去请教引嬷嬷。 这位嬷嬷姓俞,闺名馨,年过四旬。据说以前是云府三姑娘的女夫子,离开云府后,一直深居简出。 现在因为家里添丁进口,日子有些困难,因此放出风声要找一大户人家做工。夫子、教引嬷嬷皆可,端看主家姑娘是否与自己合眼缘。 乔巧一听,云府三姑娘的女夫子?那不就是她在云府做客时,看到的那本手抄本作者吗? 名人啊,有才有识! 如果能请来做两个闺女的教引嬷嬷,岂不是上辈子烧高香了? 就不知道云以墨与这位俞娘子是否相识?如果相识,倒不好随便请了。 乔巧马不停蹄地赶回家,将忙着给学生们授课的云以墨叫到一边,问他俞馨此人。 云以墨想了半天才回忆起这么一号人物,说:“无妨,乔娘子,你尽管请她。” “云府后宅与前院不相通。除了逢年过节、重大事情发生,女眷极少到前院行走,很难有机会见外男。” 别说他这个常年游历在外,形同透明人的异母兄弟。 所以,那俞娘子他没有关注过,对方应该也没正面见过他。 “这位女夫子好像是教礼仪的,除了她,后宅还请了几位教琴棋书画、女红杂学的。” 乔巧心想,清莹教学识宅斗,让俞娘子来教规矩,她从旁辅助,两个闺女的教育足够了。再多怕厌学。 于是准备好一笔厚礼,次日将两个闺女洗刷得干干净净的,换了身简洁大方的衣裳,随蔺清莹去拜访俞馨。 俞馨家在东城。其夫君早年过世,剩俞馨一人守寡,独自将一双儿女拉扯养大。 此人出生在富贵人家,见多识广,出嫁前受过良好的教育。现在夫家家道中落,全靠她给后宅小姐们当女夫子、教引嬷嬷维生。 儿子倒是一直读书想考取功名,无奈乱世中停了科举。 现已娶妻生子,还不忘时常往家里添几本孤本字画。优渥的生活,全靠他娘挣钱及媳妇嫁妆维持。 女儿嫁去了别的城镇,夫家清贫。俞娘子心疼女儿,偶尔也要接济一下。 加上儿媳最近又怀上了第三胎…… 这就是俞娘子不得不重新出山的原因。 蔺清莹为了乔巧,事先已跑过一趟俞家。俞娘子媳妇很是热情地将一行人引进屋,俞娘子腰板笔挺,双手交握腰前,正立于堂屋恭候。 只见她穿了一身曲裾深衣,乌黑发髻梳得一丝不乱。除了头上一根玉簪子,耳边一对玉坠子,再无多余饰物。 那衣裳颜色深,布料质地差,但裁剪非常合体修身。给她这个年纪的人,带来一种少见的静女其姝的韵味。 乔巧不免多看两眼,对这位俞娘子先有了好印象。 丁乐丁盼是被蔺清莹大体调教过规矩礼仪的,在陌生人面前,尤为注重自身形象。 不需要乔巧招呼,很是乖巧地向俞娘子施礼问好。 俞娘子嘴角含着笑,眼睛里带着柔和,看样子同样对两个孩子有好感。 请蔺清莹和乔巧母女坐下后,夸了一句:“乔举人,两位令媛年纪虽小,却颇为知礼懂事。” 她之前还担心女武夫的孩子调皮捣蛋,没精力管教呢。 这么一见面,觉得两个孩子老老实实的。尤其大的那个,纤细娇弱、我见犹怜,不免喜欢上了。 “都是我这五弟妹,她们的女夫子教得好!” 乔巧喜欢听别人夸自家孩子。但是功臣不能忘,连忙把蔺清莹推出来溜一圈。 三个大人寒暄两句,话题才转到主题上。因为之前蔺清莹与俞娘子已取得共识,现在俞娘子直接问起乔巧的要求。 “乔举人,不知您想为孩子请哪方面的人呢?教引嬷嬷需要贴身教导陪伴两位姑娘。而女夫子,蔺夫人珠玉在前,我不及她才学,也就教教孩子礼仪规矩和杂学。” 俞娘子嘴里说着谦虚的话,但表情没有丝毫怯懦心虚。足见她文人的骨气,一分不少。 “女夫子半年交一次束修。除去休沐时间,上午授两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的课;而教引嬷嬷全程陪伴,费用更高。需月银二两,并提供食宿。” 乔巧试探地问她:“俞娘子,你愿意当教引嬷嬷么?” 别看教引嬷嬷月钱高,这份工不好做。除了吃饭睡觉,需要全程陪着孩子学习、玩耍,还要随时随地纠正孩子的缺点、坏毛病。 家教兼保姆兼人生导师。 俞娘子扫了眼旁边侍立着的媳妇,对方那微微凸起的肚子,心里微微叹气。 能不辛苦,谁想要辛苦! 但家里就这条件!儿子没能学得满腹经纶,先沾染上文人清高的臭毛病。 什么活儿都不肯做,一心一意盼着战乱平息,朝廷重开恩科。日日闷在书房里看书,出门也是找同窗谈诗论文。 这个家,不能单靠媳妇嫁妆铺子支撑。她得趁能动,多攒点钱,留给小两口。 不然,到时她眼睛一闭,这小两口怕不得去喝西北风! 所以,她宁愿辛苦点,挣教引嬷嬷的钱。如果乔巧是请女夫子,她怕是还要犹豫下。 “我愿意当教引嬷嬷,只要乔举人不嫌弃我。” 乔巧怎么会嫌弃她? 她来这世界读的第一本手抄书,就是俞娘子留下的。 这样一位有见识、有学识的女子,成为她闺女的教引嬷嬷,她只会高兴、庆幸! 共识达成后,剩下来的细节就好谈了。 “我今日收拾行装,与儿子儿媳作别,明日便住到府上来!” 俞娘子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爽快答应尽早上工。 作别……这说得去了自家,坏了她家人团聚似。 乔巧尬笑:“俞娘子,每月我给你两天假,你可以住回家来和家人小聚。逢年过节,也有假。” 俞娘子一听,又惊又喜,知道自己遇上了厚道的东家,赶紧起身向乔巧深施一礼。 “多谢乔举人!我一定会尽心尽力,教导好两位姑娘!” 乔巧搀她起来:“俞娘子,你称呼我为四娘子。我这两个不成器的闺女,今后要仰仗你多多教导了!” 第464章 请教引嬷嬷 转眼一个月过去,蔺清莹的新宅和及娘家人的铺面均装修好。 吃完两家的温锅饭,蔺清莹让乔巧准备礼物,翌日带丁乐丁盼随她去请教引嬷嬷。 这位嬷嬷姓俞,闺名馨,年过四旬。据说以前是云府三姑娘的女夫子,离开云府后,一直深居简出。 现在因为家里添丁进口,日子有些困难,因此放出风声要找一大户人家做工。夫子、教引嬷嬷皆可,端看主家姑娘是否与自己合眼缘。 乔巧一听,云府三姑娘的女夫子?那不就是她在云府做客时,看到的那本手抄本作者吗? 名人啊,有才有识! 如果能请来做两个闺女的教引嬷嬷,岂不是上辈子烧高香了? 就不知道云以墨与这位俞娘子是否相识?如果相识,倒不好随便请了。 乔巧马不停蹄地赶回家,将忙着给学生们授课的云以墨叫到一边,问他俞馨此人。 云以墨想了半天才回忆起这么一号人物,说:“无妨,乔娘子,你尽管请她。” “云府后宅与前院不相通。除了逢年过节、重大事情发生,女眷极少到前院行走,很难有机会见外男。” 别说他这个常年游历在外,形同透明人的异母兄弟。 所以,那俞娘子他没有关注过,对方应该也没正面见过他。 “这位女夫子好像是教礼仪的,除了她,后宅还请了几位教琴棋书画、女红杂学的。” 乔巧心想,清莹教学识宅斗,让俞娘子来教规矩,她从旁辅助,两个闺女的教育足够了。再多怕厌学。 于是准备好一笔厚礼,次日将两个闺女洗刷得干干净净的,换了身简洁大方的衣裳,随蔺清莹去拜访俞馨。 俞馨家在东城。其夫君早年过世,剩俞馨一人守寡,独自将一双儿女拉扯养大。 此人出生在富贵人家,见多识广,出嫁前受过良好的教育。现在夫家家道中落,全靠她给后宅小姐们当女夫子、教引嬷嬷维生。 儿子倒是一直读书想考取功名,无奈乱世中停了科举。 现已娶妻生子,还不忘时常往家里添几本孤本字画。优渥的生活,全靠他娘挣钱及媳妇嫁妆维持。 女儿嫁去了别的城镇,夫家清贫。俞娘子心疼女儿,偶尔也要接济一下。 加上儿媳最近又怀上了第三胎…… 这就是俞娘子不得不重新出山的原因。 蔺清莹为了乔巧,事先已跑过一趟俞家。俞娘子媳妇很是热情地将一行人引进屋,俞娘子腰板笔挺,双手交握腰前,正立于堂屋恭候。 只见她穿了一身曲裾深衣,乌黑发髻梳得一丝不乱。除了头上一根玉簪子,耳边一对玉坠子,再无多余饰物。 那衣裳颜色深,布料质地差,但裁剪非常合体修身。给她这个年纪的人,带来一种少见的静女其姝的韵味。 乔巧不免多看两眼,对这位俞娘子先有了好印象。 丁乐丁盼是被蔺清莹大体调教过规矩礼仪的,在陌生人面前,尤为注重自身形象。 不需要乔巧招呼,很是乖巧地向俞娘子施礼问好。 俞娘子嘴角含着笑,眼睛里带着柔和,看样子同样对两个孩子有好感。 请蔺清莹和乔巧母女坐下后,夸了一句:“乔举人,两位令媛年纪虽小,却颇为知礼懂事。” 她之前还担心女武夫的孩子调皮捣蛋,没精力管教呢。 这么一见面,觉得两个孩子老老实实的。尤其大的那个,纤细娇弱、我见犹怜,不免喜欢上了。 “都是我这五弟妹,她们的女夫子教得好!” 乔巧喜欢听别人夸自家孩子。但是功臣不能忘,连忙把蔺清莹推出来溜一圈。 三个大人寒暄两句,话题才转到主题上。因为之前蔺清莹与俞娘子已取得共识,现在俞娘子直接问起乔巧的要求。 “乔举人,不知您想为孩子请哪方面的人呢?教引嬷嬷需要贴身教导陪伴两位姑娘。而女夫子,蔺夫人珠玉在前,我不及她才学,也就教教孩子礼仪规矩和杂学。” 俞娘子嘴里说着谦虚的话,但表情没有丝毫怯懦心虚。足见她文人的骨气,一分不少。 “女夫子半年交一次束修。除去休沐时间,上午授两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的课;而教引嬷嬷全程陪伴,费用更高。需月银二两,并提供食宿。” 乔巧试探地问她:“俞娘子,你愿意当教引嬷嬷么?” 别看教引嬷嬷月钱高,这份工不好做。除了吃饭睡觉,需要全程陪着孩子学习、玩耍,还要随时随地纠正孩子的缺点、坏毛病。 家教兼保姆兼人生导师。 俞娘子扫了眼旁边侍立着的媳妇,对方那微微凸起的肚子,心里微微叹气。 能不辛苦,谁想要辛苦! 但家里就这条件!儿子没能学得满腹经纶,先沾染上文人清高的臭毛病。 什么活儿都不肯做,一心一意盼着战乱平息,朝廷重开恩科。日日闷在书房里看书,出门也是找同窗谈诗论文。 这个家,不能单靠媳妇嫁妆铺子支撑。她得趁能动,多攒点钱,留给小两口。 不然,到时她眼睛一闭,这小两口怕不得去喝西北风! 所以,她宁愿辛苦点,挣教引嬷嬷的钱。如果乔巧是请女夫子,她怕是还要犹豫下。 “我愿意当教引嬷嬷,只要乔举人不嫌弃我。” 乔巧怎么会嫌弃她? 她来这世界读的第一本手抄书,就是俞娘子留下的。 这样一位有见识、有学识的女子,成为她闺女的教引嬷嬷,她只会高兴、庆幸! 共识达成后,剩下来的细节就好谈了。 “我今日收拾行装,与儿子儿媳作别,明日便住到府上来!” 俞娘子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爽快答应尽早上工。 作别……这说得去了自家,坏了她家人团聚似。 乔巧尬笑:“俞娘子,每月我给你两天假,你可以住回家来和家人小聚。逢年过节,也有假。” 俞娘子一听,又惊又喜,知道自己遇上了厚道的东家,赶紧起身向乔巧深施一礼。 “多谢乔举人!我一定会尽心尽力,教导好两位姑娘!” 乔巧搀她起来:“俞娘子,你称呼我为四娘子。我这两个不成器的闺女,今后要仰仗你多多教导了!” 第465章 闺女们的隐私 蔺清莹也高兴。 她事多,这女夫子当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以后有了余馨分担,她对四姐的愧疚也能少一点了。 唯有丁乐丁盼面面相觑。 她们娘竟然又给她们身边安插人手了! 教引嬷嬷,还是全天候的,这以后有空闲玩吗? 不过听张姐姐说,大户人家小姐身边,几个侍女几个教引嬷嬷是非常正常的事。她们娘如今是举人,今后可能还会成为贡士、进士…… 两个小丫头慢慢意识到,她们这女户之家,真正因为她们娘改换门庭了! 如此值得骄傲高兴的事,身边多几个人管手管脚,忍了…… 回到家,乔巧立即让人在后宅收拾出一间上房。床上铺上全新的被褥,门帘窗纱安装好。 俞娘子是个读书人,把后宅书房也打扫干净,供给她教学用。 以后她不在,家里有人帮她督促着两个闺女言行举止,学习休息,别提多省心。 晓玉四人虽说照顾丁乐丁盼十分尽心,但太顺从自家姑娘了。 该学不学,该睡不睡。有了俞娘子这位威严的教引嬷嬷在,应该没人再敢纵容两个小丫头胡来! 乔巧一高兴,走路带风。 午饭后半躺在沙发上小憩的时候,锦嫂子疾步进厅来报告:“四娘子,外面有一信使,说给您送信和礼物来的,接不接?” “没有说是谁送的吗?” 乔巧心里琢磨又是那等攀关系的人,不想见。但锦嫂子的回答,让她立即坐起了身。 “四娘子,信使说他是从桓平城来的,他主人复姓欧阳?” 锦嫂子看着乔巧,猜测这个欧阳莫不是四娘子乡试时,新结交的朋友? 看见对方马驼着的一袋子礼物,鼓鼓囊囊,不知装的什么。信使让她们先搬进宅子,乔巧没发话不敢接。 一听“欧阳”两个字,乔巧就猜到是欧阳桃! 没想到这位知府千金,竟然真的给她捎信? 她连忙站起来说:“锦嫂子,快把信使请进来!” 锦嫂子连忙小跑出去。 不一会儿,领了个身材高壮,神情彪悍的男子进来。对方明显认识乔巧,一见乔巧便抱拳施礼。 “乔举人,在下奉欧阳小姐之命,给您送来一封书信!”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信封有印泥,印泥上盖有大红私戳。 乔巧接过来,信使又指指温伯和小厮抬进来的一个大口袋:“这是欧阳小姐送给乔举人的一些药材:大枣、薏仁、百合、核桃、生姜之类。” 乔巧有点傻眼:“你们欧阳小姐为什么送我药材?” 这些听起来,也不算纯粹的药材啊? 她连忙展开书信细看。 原来欧阳桃的意思,是说她长得太瘦了,身材扁平一块,需要多多进补,吃点药膳什么的,会试好勇夺状元! 乔巧把“扁平一块”四个字着重瞄了眼,一阵强烈无语。 她穿的盔甲啊!从哪里看出来她扁平的? 山峰虽小,也有弧度。她明明弧度很明显好啵—— 继续往下看,古代这个信纸,几句话能占满一张纸。欧阳桃的毛笔字又写得大,洋洋洒洒给她写了几十张。 不明就里的,还以为她俩是多聊得来的朋友。实际就是欧阳问她有没有勤加练习,准备好乡试。 武经七书不懂的,可以写信问她。 一整个好为人师。最后说了,她参加那些贵族千金们举办的花会好无聊,还是看武举考试比较有趣。 乔巧…… 抬头发现信使目光殷殷地在望着她,她秒懂。 “我即刻回信一封,劳烦大哥你帮我带回去。” 信使松了口气,就等她这句话呢!如果没带回信回去,他家小姐那个鞭子,可是不认人的。 乔巧让锦嫂子把信使请到客房去休息一会,送酒送菜犒劳。自己回到房间,连忙研墨提笔。 她和欧阳桃不怎么熟,说不了多么殷切的关心话。 简单问候一下,谢过欧阳桃的礼物。不过觉得这么回信太应付,索性把自己打猎的琐碎事,讲了一些。 洋洋洒洒,也给凑了十多页纸。 封好信后让锦嫂子装了些打猎得来的野兔肉、野鸡肉、大雁肉之类,这些全部晒成了干,从老宅运来的。 塞了一口袋,连同信交给信使,同时给几百钱跑路费。 “劳烦大哥将信和礼物,转呈给欧阳小姐!” 信使得了赏,欢喜答应。乔巧让锦嫂子将人送出门。 本以为没事了,谁知锦嫂子转来,手上又拿了一封书信和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四娘子,门上又来了个丫头,说这信和礼物,是给大姑娘的。她放下东西就走了,我只能拿进来。” 锦嫂子意思是让乔巧自己决定,要不要让闺女收这种东西。 乔巧接过那封信,薄薄的,比起欧阳桃的砖头信小巫见大巫。 不过信封浅粉色,精心描绘着花样,散发出淡淡幽香。拿在手里,感觉五指都染上了香气。 她不禁问:“送信人没说是谁送的吗?” “说了,是孟教谕家的孟姑娘。” 小姑娘家的书信联络,大概就像欧阳桃千里迢迢给她送东西一样。乔巧也不好拆开信封,去窥探闺女们的个人隐私。 随手将信还给锦嫂子:“你把信和东西给大姑娘送去。” 那盒子巴掌大小,她猜测会不会是小姑娘自制的胭脂膏之类。书上写千金闺秀们,不都爱做这些玩意吗? 所以信纸也染得这么香。 至于欧阳桃送的一口袋药材,在她眼里看来这不算药材,平日煮来吃便行了。让小厮送厨房去,由厨娘安排。 精明的厨娘问清楚药材来源,当晚便把药膳给乔巧安排上了。 大枣山药糕、百合薏仁粥,一碟生姜丝拌野鸡肉丝。 乔巧…… 吃完后赏了两位厨娘一人三十文钱。 别的不说,单论这用心,就该嘉奖。 吃完饭来到后宅,乔巧找两个闺女一起散步,顺便把睡前故事讲了。 丁盼一听讲故事,高高兴兴牵住她娘的手。丁乐却是坐在房间里无精打采的,一脸不自在。 “娘,您和妹妹先去花园逛逛,我今儿些许犯困,想早点洗漱了睡觉。” 第465章 闺女们的隐私 蔺清莹也高兴。 她事多,这女夫子当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以后有了余馨分担,她对四姐的愧疚也能少一点了。 唯有丁乐丁盼面面相觑。 她们娘竟然又给她们身边安插人手了! 教引嬷嬷,还是全天候的,这以后有空闲玩吗? 不过听张姐姐说,大户人家小姐身边,几个侍女几个教引嬷嬷是非常正常的事。她们娘如今是举人,今后可能还会成为贡士、进士…… 两个小丫头慢慢意识到,她们这女户之家,真正因为她们娘改换门庭了! 如此值得骄傲高兴的事,身边多几个人管手管脚,忍了…… 回到家,乔巧立即让人在后宅收拾出一间上房。床上铺上全新的被褥,门帘窗纱安装好。 俞娘子是个读书人,把后宅书房也打扫干净,供给她教学用。 以后她不在,家里有人帮她督促着两个闺女言行举止,学习休息,别提多省心。 晓玉四人虽说照顾丁乐丁盼十分尽心,但太顺从自家姑娘了。 该学不学,该睡不睡。有了俞娘子这位威严的教引嬷嬷在,应该没人再敢纵容两个小丫头胡来! 乔巧一高兴,走路带风。 午饭后半躺在沙发上小憩的时候,锦嫂子疾步进厅来报告:“四娘子,外面有一信使,说给您送信和礼物来的,接不接?” “没有说是谁送的吗?” 乔巧心里琢磨又是那等攀关系的人,不想见。但锦嫂子的回答,让她立即坐起了身。 “四娘子,信使说他是从桓平城来的,他主人复姓欧阳?” 锦嫂子看着乔巧,猜测这个欧阳莫不是四娘子乡试时,新结交的朋友? 看见对方马驼着的一袋子礼物,鼓鼓囊囊,不知装的什么。信使让她们先搬进宅子,乔巧没发话不敢接。 一听“欧阳”两个字,乔巧就猜到是欧阳桃! 没想到这位知府千金,竟然真的给她捎信? 她连忙站起来说:“锦嫂子,快把信使请进来!” 锦嫂子连忙小跑出去。 不一会儿,领了个身材高壮,神情彪悍的男子进来。对方明显认识乔巧,一见乔巧便抱拳施礼。 “乔举人,在下奉欧阳小姐之命,给您送来一封书信!”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信封有印泥,印泥上盖有大红私戳。 乔巧接过来,信使又指指温伯和小厮抬进来的一个大口袋:“这是欧阳小姐送给乔举人的一些药材:大枣、薏仁、百合、核桃、生姜之类。” 乔巧有点傻眼:“你们欧阳小姐为什么送我药材?” 这些听起来,也不算纯粹的药材啊? 她连忙展开书信细看。 原来欧阳桃的意思,是说她长得太瘦了,身材扁平一块,需要多多进补,吃点药膳什么的,会试好勇夺状元! 乔巧把“扁平一块”四个字着重瞄了眼,一阵强烈无语。 她穿的盔甲啊!从哪里看出来她扁平的? 山峰虽小,也有弧度。她明明弧度很明显好啵—— 继续往下看,古代这个信纸,几句话能占满一张纸。欧阳桃的毛笔字又写得大,洋洋洒洒给她写了几十张。 不明就里的,还以为她俩是多聊得来的朋友。实际就是欧阳问她有没有勤加练习,准备好乡试。 武经七书不懂的,可以写信问她。 一整个好为人师。最后说了,她参加那些贵族千金们举办的花会好无聊,还是看武举考试比较有趣。 乔巧…… 抬头发现信使目光殷殷地在望着她,她秒懂。 “我即刻回信一封,劳烦大哥你帮我带回去。” 信使松了口气,就等她这句话呢!如果没带回信回去,他家小姐那个鞭子,可是不认人的。 乔巧让锦嫂子把信使请到客房去休息一会,送酒送菜犒劳。自己回到房间,连忙研墨提笔。 她和欧阳桃不怎么熟,说不了多么殷切的关心话。 简单问候一下,谢过欧阳桃的礼物。不过觉得这么回信太应付,索性把自己打猎的琐碎事,讲了一些。 洋洋洒洒,也给凑了十多页纸。 封好信后让锦嫂子装了些打猎得来的野兔肉、野鸡肉、大雁肉之类,这些全部晒成了干,从老宅运来的。 塞了一口袋,连同信交给信使,同时给几百钱跑路费。 “劳烦大哥将信和礼物,转呈给欧阳小姐!” 信使得了赏,欢喜答应。乔巧让锦嫂子将人送出门。 本以为没事了,谁知锦嫂子转来,手上又拿了一封书信和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四娘子,门上又来了个丫头,说这信和礼物,是给大姑娘的。她放下东西就走了,我只能拿进来。” 锦嫂子意思是让乔巧自己决定,要不要让闺女收这种东西。 乔巧接过那封信,薄薄的,比起欧阳桃的砖头信小巫见大巫。 不过信封浅粉色,精心描绘着花样,散发出淡淡幽香。拿在手里,感觉五指都染上了香气。 她不禁问:“送信人没说是谁送的吗?” “说了,是孟教谕家的孟姑娘。” 小姑娘家的书信联络,大概就像欧阳桃千里迢迢给她送东西一样。乔巧也不好拆开信封,去窥探闺女们的个人隐私。 随手将信还给锦嫂子:“你把信和东西给大姑娘送去。” 那盒子巴掌大小,她猜测会不会是小姑娘自制的胭脂膏之类。书上写千金闺秀们,不都爱做这些玩意吗? 所以信纸也染得这么香。 至于欧阳桃送的一口袋药材,在她眼里看来这不算药材,平日煮来吃便行了。让小厮送厨房去,由厨娘安排。 精明的厨娘问清楚药材来源,当晚便把药膳给乔巧安排上了。 大枣山药糕、百合薏仁粥,一碟生姜丝拌野鸡肉丝。 乔巧…… 吃完后赏了两位厨娘一人三十文钱。 别的不说,单论这用心,就该嘉奖。 吃完饭来到后宅,乔巧找两个闺女一起散步,顺便把睡前故事讲了。 丁盼一听讲故事,高高兴兴牵住她娘的手。丁乐却是坐在房间里无精打采的,一脸不自在。 “娘,您和妹妹先去花园逛逛,我今儿些许犯困,想早点洗漱了睡觉。” 第466章 丁乐的选择 乔巧关心地看她脸色,摸她额头:“乐儿,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怎么看上去没精神……” “娘,我就是今儿多描了几张花样子,大概累着了……” 丁乐连忙解释,眼睛瞄向晓玉和祝芳芳,让她们帮忙作证。 晓玉没有开口,祝芳芳连忙上前:“四娘子,我们确实陪着大姑娘描了一下午花样子……” 乔巧皱眉:“乐儿,你不要总沉迷于绣花!家里又不需要你以此为生……” 发现丁乐眼圈微红,她思忖自己是不是语气重了点,打击孩子自尊心了?毕竟丁乐女红没天赋,可能她自己也清楚这一点。 这是个敏感话题。 她只好咽回下半段还想说的话,转头叮嘱晓玉和祝芳芳:“你们两人,不要总由着大姑娘的性子!该学习学习,该休息让她休息!” 晓玉和祝芳芳一起施礼,齐声答应。 对于性子软趴趴、自尊心又特别强的丁乐,不能打不好骂,乔巧有些挠头。就期盼俞娘子早点来了! 送乔巧和二姑娘一行人离开,晓玉回头看向自家大姑娘,脸色不太好看,眼神也比较严厉。 “大姑娘……你不该将此事瞒着四娘子!” 丁乐眼圈更红了,忍着要掉不掉的泪水,上来握住晓玉的手,恳切无比地说:“我知道,我知道!晓玉姐姐求你们千万别去告诉我娘……” 她攥紧手中的手帕,期期艾艾。 “至少现在不能!” 她需要想想,好好想想! 晓玉很无奈,立在旁边,脑子一片混乱。 理智告诉她应该将此事马上汇报给四娘子。可是,大姑娘才是她的主子,两人相处这么久,情同姐妹。 一方面怨大姑娘不争气,心肠总是硬不起来,遇事犹犹豫豫的。但另一方面,她又心疼大姑娘过得总是这么纠结,将来不知道会遭受多少委屈。 无论如何,大姑娘不点头,她做不出背着大姑娘去揭发大姑娘的事。 所以又急又恨,只能跺着脚想尽办法劝导大姑娘。 祝芳芳完全站在丁乐那边。 “晓玉姐姐,就一封信和一件小礼物而已!大姑娘收了便是,你怕什么?” 她十分不理解晓玉的行为,反而劝说晓玉。 “四娘子让咱们好好照顾大姑娘,以大姑娘为主。我们就应该忠于大姑娘,听大姑娘的话!” 见着丁乐擦擦眼睛,唇角带笑,晓玉恼怒祝芳芳多嘴多舌,狠狠瞪她一眼。 大姑娘还小,容易被人好话哄骗。她们作为身边人,应该帮助其明辨是非啊?咋能一味听大姑娘的话! 但大姑娘都放下身段央求她了,她也实在狠不了心继续违拗大姑娘。只能默默叹气,想着先静观其变。 花园里乔巧不知道大闺女房间发生的事,牵着丁盼的小手,散步兜圈。孤云、采绿、小夏三人跟在身后,听她讲西游记的故事。 当然,西游记乔巧记不全,唐僧师徒路上遇到的妖怪,被她讲的颠三倒四的。 但这不妨碍丁盼等人听得聚精会神,乐在其中。 走了个多时辰的路,丁盼硬是没叫累。 乔巧疲乏了想回房休息,丁盼还搂紧她娘,非要听下一回。想知道孙悟空沿途,打的下一个妖怪是谁? 乔巧捏了捏小闺女的脸蛋,把人抱起来送回房。 “下一个妖怪娘记不起来了,等娘好好回忆,记起来再讲!盼儿要早早睡觉,不然,明天可起不来迎接俞嬷嬷?” 见丁盼瘪着嘴,又说:“俞嬷嬷见识广,肚里也藏着好多故事。盼儿以后好好学习,好好听话,俞嬷嬷也会讲故事给盼儿听!” 丁盼一听,乐了:“俞嬷嬷讲的故事,也有孙悟空打妖怪吗?” 乔巧失笑。 “每个人所知不一样,讲得不一样。不过,多闻多识,博学多才。盼儿将来做个大有学问的才女,能立身正行,眼界开阔。” 反正作为家长,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别的不说,乔巧觉得余馨所知的地理时事知识,就值得她们好好学习。 就是一般人不注重这些,称之为杂学。 陪着丁盼睡下后,乔巧又去看丁乐。听晓玉祝芳芳说大姑娘已睡下,方才回去沐浴更衣,歇下不提。 睡到半夜,听到门外有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哭声,乔巧一下子惊醒了。 声音咋那么像丁乐? 她猛地坐起,迅速下床披上衣裳,鞋子也没顾上趿,跑去开门。 只见晓玉和祝芳芳陪着丁乐站在台阶下,孤云掌灯,几人正低声说话。 听到开门声,丁乐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红肿不堪,脸色苍白。 “娘……” 未开言,两行清泪先流了下来。 “乐儿,出什么事了?” 乔巧心头一紧,奔下台阶。一摸丁乐,觉得她身上衣着单薄,手足冰凉。即使天气没有过冬那么冷,春寒料峭也怕感冒。 她连忙抱起丁乐,返身回房,脱了鞋子,放在自己床上。一边扯来薄被裹住丁乐,一边留神观察大闺女的表情。 “乐儿?” 丁乐眼睛哭肿了,大半夜跑来找她,显见是发生了不小的事。 可是,今日之前,丁乐都表现得很正常啊?就晚饭后少许异样,说累了。 她买了这么多人看住新宅,晓玉祝芳芳贴身照顾,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细想大闺女的生活圈子,交友范围,能让其觉得委屈的,大约就张主薄、孟教谕的孙女、那一群新结识的手帕交了! 丁乐欲言又止,嗫嗫嚅嚅地问不出来,她只能将目光转向跟进房来的晓玉和祝芳芳。 如果丁乐出什么事,这二人一定清楚。 “到底出了什么事?” 乔巧焦急地问:“大姑娘为什么哭?你们知道就快说啊!” 晓玉和祝芳芳相互看看,又看丁乐。 乔巧急得正想发火,丁乐怯怯扯了一把她的袖子,从怀里拿出两样抱热乎了的东西,递给她。 “娘……是这个!您瞧瞧这个……” 乔巧回头一看,丁乐手里拿着的,是她之前见过的粉色信封,一个小礼盒,说是孟教谕的孙女送来的。 但丁乐收到信和礼物,为什么会这么伤心?总不成是对方发来的绝交信…… 乔巧顿时额垂黑线! 第466章 丁乐的选择 乔巧关心地看她脸色,摸她额头:“乐儿,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怎么看上去没精神……” “娘,我就是今儿多描了几张花样子,大概累着了……” 丁乐连忙解释,眼睛瞄向晓玉和祝芳芳,让她们帮忙作证。 晓玉没有开口,祝芳芳连忙上前:“四娘子,我们确实陪着大姑娘描了一下午花样子……” 乔巧皱眉:“乐儿,你不要总沉迷于绣花!家里又不需要你以此为生……” 发现丁乐眼圈微红,她思忖自己是不是语气重了点,打击孩子自尊心了?毕竟丁乐女红没天赋,可能她自己也清楚这一点。 这是个敏感话题。 她只好咽回下半段还想说的话,转头叮嘱晓玉和祝芳芳:“你们两人,不要总由着大姑娘的性子!该学习学习,该休息让她休息!” 晓玉和祝芳芳一起施礼,齐声答应。 对于性子软趴趴、自尊心又特别强的丁乐,不能打不好骂,乔巧有些挠头。就期盼俞娘子早点来了! 送乔巧和二姑娘一行人离开,晓玉回头看向自家大姑娘,脸色不太好看,眼神也比较严厉。 “大姑娘……你不该将此事瞒着四娘子!” 丁乐眼圈更红了,忍着要掉不掉的泪水,上来握住晓玉的手,恳切无比地说:“我知道,我知道!晓玉姐姐求你们千万别去告诉我娘……” 她攥紧手中的手帕,期期艾艾。 “至少现在不能!” 她需要想想,好好想想! 晓玉很无奈,立在旁边,脑子一片混乱。 理智告诉她应该将此事马上汇报给四娘子。可是,大姑娘才是她的主子,两人相处这么久,情同姐妹。 一方面怨大姑娘不争气,心肠总是硬不起来,遇事犹犹豫豫的。但另一方面,她又心疼大姑娘过得总是这么纠结,将来不知道会遭受多少委屈。 无论如何,大姑娘不点头,她做不出背着大姑娘去揭发大姑娘的事。 所以又急又恨,只能跺着脚想尽办法劝导大姑娘。 祝芳芳完全站在丁乐那边。 “晓玉姐姐,就一封信和一件小礼物而已!大姑娘收了便是,你怕什么?” 她十分不理解晓玉的行为,反而劝说晓玉。 “四娘子让咱们好好照顾大姑娘,以大姑娘为主。我们就应该忠于大姑娘,听大姑娘的话!” 见着丁乐擦擦眼睛,唇角带笑,晓玉恼怒祝芳芳多嘴多舌,狠狠瞪她一眼。 大姑娘还小,容易被人好话哄骗。她们作为身边人,应该帮助其明辨是非啊?咋能一味听大姑娘的话! 但大姑娘都放下身段央求她了,她也实在狠不了心继续违拗大姑娘。只能默默叹气,想着先静观其变。 花园里乔巧不知道大闺女房间发生的事,牵着丁盼的小手,散步兜圈。孤云、采绿、小夏三人跟在身后,听她讲西游记的故事。 当然,西游记乔巧记不全,唐僧师徒路上遇到的妖怪,被她讲的颠三倒四的。 但这不妨碍丁盼等人听得聚精会神,乐在其中。 走了个多时辰的路,丁盼硬是没叫累。 乔巧疲乏了想回房休息,丁盼还搂紧她娘,非要听下一回。想知道孙悟空沿途,打的下一个妖怪是谁? 乔巧捏了捏小闺女的脸蛋,把人抱起来送回房。 “下一个妖怪娘记不起来了,等娘好好回忆,记起来再讲!盼儿要早早睡觉,不然,明天可起不来迎接俞嬷嬷?” 见丁盼瘪着嘴,又说:“俞嬷嬷见识广,肚里也藏着好多故事。盼儿以后好好学习,好好听话,俞嬷嬷也会讲故事给盼儿听!” 丁盼一听,乐了:“俞嬷嬷讲的故事,也有孙悟空打妖怪吗?” 乔巧失笑。 “每个人所知不一样,讲得不一样。不过,多闻多识,博学多才。盼儿将来做个大有学问的才女,能立身正行,眼界开阔。” 反正作为家长,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别的不说,乔巧觉得余馨所知的地理时事知识,就值得她们好好学习。 就是一般人不注重这些,称之为杂学。 陪着丁盼睡下后,乔巧又去看丁乐。听晓玉祝芳芳说大姑娘已睡下,方才回去沐浴更衣,歇下不提。 睡到半夜,听到门外有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哭声,乔巧一下子惊醒了。 声音咋那么像丁乐? 她猛地坐起,迅速下床披上衣裳,鞋子也没顾上趿,跑去开门。 只见晓玉和祝芳芳陪着丁乐站在台阶下,孤云掌灯,几人正低声说话。 听到开门声,丁乐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红肿不堪,脸色苍白。 “娘……” 未开言,两行清泪先流了下来。 “乐儿,出什么事了?” 乔巧心头一紧,奔下台阶。一摸丁乐,觉得她身上衣着单薄,手足冰凉。即使天气没有过冬那么冷,春寒料峭也怕感冒。 她连忙抱起丁乐,返身回房,脱了鞋子,放在自己床上。一边扯来薄被裹住丁乐,一边留神观察大闺女的表情。 “乐儿?” 丁乐眼睛哭肿了,大半夜跑来找她,显见是发生了不小的事。 可是,今日之前,丁乐都表现得很正常啊?就晚饭后少许异样,说累了。 她买了这么多人看住新宅,晓玉祝芳芳贴身照顾,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细想大闺女的生活圈子,交友范围,能让其觉得委屈的,大约就张主薄、孟教谕的孙女、那一群新结识的手帕交了! 丁乐欲言又止,嗫嗫嚅嚅地问不出来,她只能将目光转向跟进房来的晓玉和祝芳芳。 如果丁乐出什么事,这二人一定清楚。 “到底出了什么事?” 乔巧焦急地问:“大姑娘为什么哭?你们知道就快说啊!” 晓玉和祝芳芳相互看看,又看丁乐。 乔巧急得正想发火,丁乐怯怯扯了一把她的袖子,从怀里拿出两样抱热乎了的东西,递给她。 “娘……是这个!您瞧瞧这个……” 乔巧回头一看,丁乐手里拿着的,是她之前见过的粉色信封,一个小礼盒,说是孟教谕的孙女送来的。 但丁乐收到信和礼物,为什么会这么伤心?总不成是对方发来的绝交信…… 乔巧顿时额垂黑线! 第467章 丁博文的算计 丁乐已经拆了信封,乔巧直接把信纸抽出来看。 先还觉得只是小姑娘家家吵架,没有引起重视。但是信上的内容和笔迹,她越看越不对,越看越心惊。 这竟然是丁博文假冒孟教谕孙女,写给丁乐的一封信! 题头是“乐儿爱女”。 开篇言辞恳切地表达了一番思念闺女之情。而后提到自己如今已为一县之主,有能力给闺女更优渥的生活,询问闺女是否愿意去河宿县? 末尾说自己思女心切,冒险潜伏来泰源县。 即便闺女不愿意跟他走,也十分期望闺女明日能带着妹妹,前往城北一家名为“同福”的小客栈。天字二号房,见上一面。 着重叮嘱闺女不要将信给任何人看,看后即烧掉。不然,就是闺女害了自己性命。 乔巧看得心脏狂跳不止,后背阵阵发凉。 多庆幸丁乐选择了将此事直接告诉她啊! 否则,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很可能因此踏入丁博文设下的圈套,丁乐更可能被她爹祸害? 丁博文的狠辣果决,她已经深深领会到了。 那个人,不可能真的顾惜自己亲闺女。即使有一点点父女之情,荣华富贵面前,也什么都不是! 突然用这种方式私下联系丁乐,他是想要做什么? 她放下信纸,两只手将丁乐抱进怀里,深吸一口气。 “乐儿!这一次,你做得对,做得非常好!” 她掏出手帕,轻轻擦去丁乐脸上的泪水。 “幸亏你坦诚布公地提前告诉娘了。不然,明日你若真的背着娘去见那个人……以后娘怕是再见不着你了!” 丁乐自己有危险,她们的母女缘也尽了。 丁乐之所以这么伤心,是因为她清楚,她只能选择爹娘某一方。 深夜来找乔巧,拿出那封信,便意味着她将自己的爹卖了。而她爹,会因此暴露行踪,遭遇危险,甚至死掉。 纵有千般不是,那也是她爹! 丁乐在她娘温暖的怀抱里静静依靠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内心的不舍,拉着她娘轻声央求。 “娘,您能不能放过爹?以后,咱们不理他便是了……” 乔巧摸着大闺女的头,没有立即回答这话。 丁博文胆大包天,潜伏到泰源县来,不知道真是为了思念闺女丧失理智,还是别有图谋?总觉得其中算计不简单。 这已不是她一家的家务事,而是涉及泰源县的安危,上万百姓的安危! 她心里打定主意,拍拍丁乐的肩,示意她稍安勿躁。喊晓玉和祝芳芳二人近前,叮咛她们。 “今晚发生的事,关系咱家的祸福存亡,你们一个字,也别向外透露,懂吗?” 她疾言厉色,祝芳芳被吓得脸色发白,一个劲点头。晓玉年纪大,相对沉稳。 “四娘子,您放心,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这里同样是她们的家。有四娘子这么好的主子,谁那么想不开希望自家不好? 乔巧满意点头:“今夜大姑娘和我睡。你们先回去自己休息,等天亮再过来。” 晓玉和祝芳芳敛衽施礼,退了出去。 目送她们离开,关上房门,乔巧才压低声音问丁乐:“乐儿,她们两人知道多少?信的内容,她们看过吗?” 如果晓玉和祝芳芳知道太多,这件事没解决之前,得让人注意两人动静。 不是她猜测人心。而是丁博文现在是敌阵营的人,与丁乐书信有来往的事传出去,她们一家就麻烦了。 长孙泽在这件事上,本就不太信任她。 之前武举乡试压她排名,逼迫她参与平城攻城战,想是都在考验观察她的站位立场? 说到底一个武举人,将来极可能掌控兵权,镇守一方。她如果有问题,会比当初的内奸尤大都统,危害更大。 这么一想,对于长孙泽的看不顺眼,又减弱两分。 丁乐拥着薄被,瑟瑟发抖。 “我……没有让她们看过信。” 她再傻也不可能把自己的私人信件,分享给晓玉和祝芳芳看。 即便与晓玉有共同语言,将晓玉当成大姐姐看,但她心里很清楚,这两人是娘买来照顾她的。 身份有别,她们的卖身契在娘手里攥着呢! 她只是懦弱、敏感、容易心软,但她不蠢!懂得与人相处,凡事不可随便掏心窝子的道理。 驭人这方面,蔺姨可没少教导过她和妹妹。 “不过……” 迟疑下丁乐托出全盘实情:“看到这封信时她们见我太难过了,不免安慰打听。我对她们透露过是爹写的信……” “这是人之常情。” 乔巧松了口气:“乐儿你没有说具体的就好。” “晓玉姐姐还一直劝我,让我来告诉娘……” 此刻想来,丁乐倒是真心感激起晓玉。祝芳芳虽然一直偏向她支持她;但晓玉不怕得罪她,忠言逆耳,才是真为她好。 “娘明白了。等这事解决,娘会好好奖励晓玉。” 乔巧将此事记在心里,回身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毛毛衣裳,扶丁乐坐起后给她披在身上。 “娘我们要去哪里?” 丁乐懵然。 “去找你兴叔。这件事太大了,娘一个人拿不定主意,需要找人帮忙解决。” 乔巧觉得丁乐比实际年龄成熟多了。身为这个家的大姑娘,既然选择信任她这个娘,此后行事,她便愿意让之参与进来。 只有经历灾难磨炼,才能迅速成长。她把信揣在身上,想起那个盒子还没看过。打开瞧瞧,原来是一对白银缠丝双扣镯。 冷哼一声,揉成团丢回盒子里。 这男人太自以为是了! 她有意富养两个闺女,丁乐会因为他这一对银手镯动心? 丁乐声都没吭。想来这礼物,也没获得她喜欢。乔巧伸手抱起闺女,推门出房。 只见孤云端着盏油灯,兀自立在台阶下守着,似乎在帮她们望风?乔巧不觉笑了笑。 “孤云,你回房去休息!大姑娘闹夜,我带她随便四处走走。” 趴在她娘肩上的丁乐…… 用毛毛衣裳盖住自己的头。泪珠儿挂在眼睫毛上,硬是掉不下去。 她娘真是的,这么一说,明儿她还好意思见人吗? 孤云欠身目送母女俩离开,眼神平静。 她自然知道四娘子这么回答她,是因为她还没获得四娘子的信任,但她不气馁。日久见人心,她迟早会站在四娘子左右。 她的仇,或许只能借助四娘子的势力才能报! 第467章 丁博文的算计 丁乐已经拆了信封,乔巧直接把信纸抽出来看。 先还觉得只是小姑娘家家吵架,没有引起重视。但是信上的内容和笔迹,她越看越不对,越看越心惊。 这竟然是丁博文假冒孟教谕孙女,写给丁乐的一封信! 题头是“乐儿爱女”。 开篇言辞恳切地表达了一番思念闺女之情。而后提到自己如今已为一县之主,有能力给闺女更优渥的生活,询问闺女是否愿意去河宿县? 末尾说自己思女心切,冒险潜伏来泰源县。 即便闺女不愿意跟他走,也十分期望闺女明日能带着妹妹,前往城北一家名为“同福”的小客栈。天字二号房,见上一面。 着重叮嘱闺女不要将信给任何人看,看后即烧掉。不然,就是闺女害了自己性命。 乔巧看得心脏狂跳不止,后背阵阵发凉。 多庆幸丁乐选择了将此事直接告诉她啊! 否则,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很可能因此踏入丁博文设下的圈套,丁乐更可能被她爹祸害? 丁博文的狠辣果决,她已经深深领会到了。 那个人,不可能真的顾惜自己亲闺女。即使有一点点父女之情,荣华富贵面前,也什么都不是! 突然用这种方式私下联系丁乐,他是想要做什么? 她放下信纸,两只手将丁乐抱进怀里,深吸一口气。 “乐儿!这一次,你做得对,做得非常好!” 她掏出手帕,轻轻擦去丁乐脸上的泪水。 “幸亏你坦诚布公地提前告诉娘了。不然,明日你若真的背着娘去见那个人……以后娘怕是再见不着你了!” 丁乐自己有危险,她们的母女缘也尽了。 丁乐之所以这么伤心,是因为她清楚,她只能选择爹娘某一方。 深夜来找乔巧,拿出那封信,便意味着她将自己的爹卖了。而她爹,会因此暴露行踪,遭遇危险,甚至死掉。 纵有千般不是,那也是她爹! 丁乐在她娘温暖的怀抱里静静依靠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内心的不舍,拉着她娘轻声央求。 “娘,您能不能放过爹?以后,咱们不理他便是了……” 乔巧摸着大闺女的头,没有立即回答这话。 丁博文胆大包天,潜伏到泰源县来,不知道真是为了思念闺女丧失理智,还是别有图谋?总觉得其中算计不简单。 这已不是她一家的家务事,而是涉及泰源县的安危,上万百姓的安危! 她心里打定主意,拍拍丁乐的肩,示意她稍安勿躁。喊晓玉和祝芳芳二人近前,叮咛她们。 “今晚发生的事,关系咱家的祸福存亡,你们一个字,也别向外透露,懂吗?” 她疾言厉色,祝芳芳被吓得脸色发白,一个劲点头。晓玉年纪大,相对沉稳。 “四娘子,您放心,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这里同样是她们的家。有四娘子这么好的主子,谁那么想不开希望自家不好? 乔巧满意点头:“今夜大姑娘和我睡。你们先回去自己休息,等天亮再过来。” 晓玉和祝芳芳敛衽施礼,退了出去。 目送她们离开,关上房门,乔巧才压低声音问丁乐:“乐儿,她们两人知道多少?信的内容,她们看过吗?” 如果晓玉和祝芳芳知道太多,这件事没解决之前,得让人注意两人动静。 不是她猜测人心。而是丁博文现在是敌阵营的人,与丁乐书信有来往的事传出去,她们一家就麻烦了。 长孙泽在这件事上,本就不太信任她。 之前武举乡试压她排名,逼迫她参与平城攻城战,想是都在考验观察她的站位立场? 说到底一个武举人,将来极可能掌控兵权,镇守一方。她如果有问题,会比当初的内奸尤大都统,危害更大。 这么一想,对于长孙泽的看不顺眼,又减弱两分。 丁乐拥着薄被,瑟瑟发抖。 “我……没有让她们看过信。” 她再傻也不可能把自己的私人信件,分享给晓玉和祝芳芳看。 即便与晓玉有共同语言,将晓玉当成大姐姐看,但她心里很清楚,这两人是娘买来照顾她的。 身份有别,她们的卖身契在娘手里攥着呢! 她只是懦弱、敏感、容易心软,但她不蠢!懂得与人相处,凡事不可随便掏心窝子的道理。 驭人这方面,蔺姨可没少教导过她和妹妹。 “不过……” 迟疑下丁乐托出全盘实情:“看到这封信时她们见我太难过了,不免安慰打听。我对她们透露过是爹写的信……” “这是人之常情。” 乔巧松了口气:“乐儿你没有说具体的就好。” “晓玉姐姐还一直劝我,让我来告诉娘……” 此刻想来,丁乐倒是真心感激起晓玉。祝芳芳虽然一直偏向她支持她;但晓玉不怕得罪她,忠言逆耳,才是真为她好。 “娘明白了。等这事解决,娘会好好奖励晓玉。” 乔巧将此事记在心里,回身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毛毛衣裳,扶丁乐坐起后给她披在身上。 “娘我们要去哪里?” 丁乐懵然。 “去找你兴叔。这件事太大了,娘一个人拿不定主意,需要找人帮忙解决。” 乔巧觉得丁乐比实际年龄成熟多了。身为这个家的大姑娘,既然选择信任她这个娘,此后行事,她便愿意让之参与进来。 只有经历灾难磨炼,才能迅速成长。她把信揣在身上,想起那个盒子还没看过。打开瞧瞧,原来是一对白银缠丝双扣镯。 冷哼一声,揉成团丢回盒子里。 这男人太自以为是了! 她有意富养两个闺女,丁乐会因为他这一对银手镯动心? 丁乐声都没吭。想来这礼物,也没获得她喜欢。乔巧伸手抱起闺女,推门出房。 只见孤云端着盏油灯,兀自立在台阶下守着,似乎在帮她们望风?乔巧不觉笑了笑。 “孤云,你回房去休息!大姑娘闹夜,我带她随便四处走走。” 趴在她娘肩上的丁乐…… 用毛毛衣裳盖住自己的头。泪珠儿挂在眼睫毛上,硬是掉不下去。 她娘真是的,这么一说,明儿她还好意思见人吗? 孤云欠身目送母女俩离开,眼神平静。 她自然知道四娘子这么回答她,是因为她还没获得四娘子的信任,但她不气馁。日久见人心,她迟早会站在四娘子左右。 她的仇,或许只能借助四娘子的势力才能报! 第468章 那便去见他! 乔巧抱着丁乐,径直来到西南角院。 刚跨进院门,没来得及打量云以墨的房门朝哪边开,黑暗中闪出两条人影,寒光一闪,两把长枪的枪尖对准她! “是谁夜闯乔府?” 乔巧吓了一跳。 听着声音稚嫩,等对方把油灯提起来往她脸上照,才看清是那十名少年男女中的两名:桃夭和沧浪。 两人也看清是她,又是惊讶又是羞窘:“四娘子、大姑娘!你们怎么会深夜来此?” 搞得他们以为府里进小偷了,这回能立大功!结果把主子惊了。 “你们这俩孩子!” 乔巧同样纳罕:“深更半夜不睡觉,躲在这里做什么?” 人吓人吓死人。 她这宅子大,树多阴影多。走着走着,突然旮沓里蹿出个黑影,猝不及防真会被吓住的。 桃夭脆生生地回答:“四娘子,是师傅安排我们轮流夜间巡逻守宅的。” 乔巧瞅两眼不及她腰高的小人儿,各提一根比他们人高的长枪,略顿。 “那真是辛苦你们了。你们继续去巡逻,我去找你们师傅。” 说罢,继续朝云以墨所在的主屋走。 桃夭在背后好奇地瞅她:“沧浪,你说四娘子这么晚了,来找师傅有什么事呢?” 沧浪扛着长枪只管往外走。 “你真是多嘴多舌!四娘子和师傅的事,轮得到你管?” 桃夭发觉黑洞洞的周围安静下来,一阵慌神:“沧浪你等等我!一个人巡逻我害怕……” 追着沧浪跑出西南角院。 听到两个孩子哒哒的脚步声远去,乔巧握住门环的手停了停,才拍门。 她这童工用的…… 片刻,灯光亮起,云以墨穿好衣裳,过来开了门。 看到乔巧和她怀中包裹得严实的丁乐,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但他没有多问,而是闪出一条道。让乔巧抱着孩子进门后,望望院子里没有异样,方才关上门。 乔巧还是第一次进云以墨的房间。 这间主屋很大,有十余坪的样子,所以余二哥修缮房子的时候,做了一道硬木镶点翠花鸟纹大插屏,隔成两间。 外面用做书房兼客厅,里面做卧室。 乔巧抱着丁乐在桌边坐下。云以墨返身回来剔亮烛火,在另一边椅子上坐下。 “乔娘子,出了什么事?” 面对他眼中含着关切的目光,乔巧没有废话,直接拿出那封信,交给他。 “这是今天下午,一个丫头假托孟教谕家姑娘的名义,送给乐儿的。” 乔巧摸了摸乖乖坐在自己腿上的丁乐脑袋,深喟着叹了口气。 “是她爹写来的。多亏这孩子想得明白,及时告知了我!不然……” 她不禁用力抱了抱丁乐。 不然这后果光想想就很可怕! 云以墨一目十行,迅速看着手中的信。面具下的神情母女俩看不真切,但空气异常紧绷。 看完后云以墨沉思片刻,抬起头对着有些紧张的丁乐,予以安抚赞赏的眼光。 “大姑娘做得对!” “你这样做,是保护了你自己、你妹妹,还有你娘!那个人,数次置你娘和你舅舅于死地,滥杀无辜……” 云以墨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说这话有点不合适。 但看着乔娘子疼闺女舍不得说;其他人顾及乔娘子的母女关系,也不便说。只好由他开口来当这个恶人。 “余家村土匪袭村的时候,他没有顾及你和你妹妹;帮助敌军进攻泰源县的时候,他也没有顾及你和你妹妹……” 看看丁乐苍白如纸的脸色,他抬手一扬手中的信纸。 “如今他身为敌城县令,却送信来想让你私下见他一面,这会不会又是一个圈套?” “拿下你,用你来威胁你娘么,他到底想做什么?” 丁乐先还听着,越听表情越不对。等云以墨最后一句话问出口,她忽然愤怒起来,身子摇动,乔巧差点没抱住她。 “不会的!我爹他只是想我了,求偷偷见我一面而已?” 兴叔真是妄加猜测,怎么能把她爹想得这么不堪! 就不明白她娘怎会如此信任兴叔,这么大的事,跑来告诉一个外人? 想着他爹,既生气又灰心,眼泪不由自主,哗哗地往外流。 她是真不明白! 她爹怎么从军之后,就像完全换了个人?可是一想到她爹那么想念她,冒死也要来看看她,她却将他卖了! 一时间,丁乐抱住她娘,哭得肝肠寸断。 “娘,你们不要告官!放过爹……他见不到我,自然会悄悄离开……” 爹娘之间,她已做出抉择。但一想到爹会因此而死,她又不舍得。 她担心她娘来找兴叔,就是想报官抓她爹,不由得五内俱焚,连连央求。 乔巧与云以墨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地摸着丁乐的头安抚。 本以为丁乐明晓事理才带她来参与大事的,结果一提到她爹,这孩子又开始左右摇摆不定。教她生气不是,教训不是。 “这样……” 云以墨略一沉吟说:“大姑娘,你爹不是在信上提了,想与你在城北同福客栈见面?那么,你便去见他,瞧他要做什么。” 丁乐抬起满脸泪水的脸,吃惊地望着云以墨。 “兴叔?” 她娘都说了她爹现在极其危险,兴叔还支持她去见? 事到临头,她没了期待,反而有些害怕起来。 “阿兴?” 乔巧同样极不赞成:“这样对孩子太危险了!” “自然不是直接让他们父女见面。” 云以墨微微含笑。 “安排一个与大姑娘身形差不多的人,代替大姑娘赴会。确认没有危险,再让大姑娘露面。” 接收到云以墨看过来的目光,意有所指。乔巧领悟到云以墨还有别的主张,会意地站起身来。 “那便这样定了。乐儿,明日我们陪你去见你爹,看他耍什么花样!” 抱着糊里糊涂的丁乐,往门外走。 云以墨把她们送出门,回到桌边将手里信纸塞进信封,藏在身上。吹熄灯火,带上宝剑关门离开。 几个起落,便掠出乔宅,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回到屋里的乔巧安抚丁乐睡下后,同样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清刚匕首、重剑、大盾、四石弓。 她有预感,不久后这些东西,一定派得上用场! 第468章 那便去见他! 乔巧抱着丁乐,径直来到西南角院。 刚跨进院门,没来得及打量云以墨的房门朝哪边开,黑暗中闪出两条人影,寒光一闪,两把长枪的枪尖对准她! “是谁夜闯乔府?” 乔巧吓了一跳。 听着声音稚嫩,等对方把油灯提起来往她脸上照,才看清是那十名少年男女中的两名:桃夭和沧浪。 两人也看清是她,又是惊讶又是羞窘:“四娘子、大姑娘!你们怎么会深夜来此?” 搞得他们以为府里进小偷了,这回能立大功!结果把主子惊了。 “你们这俩孩子!” 乔巧同样纳罕:“深更半夜不睡觉,躲在这里做什么?” 人吓人吓死人。 她这宅子大,树多阴影多。走着走着,突然旮沓里蹿出个黑影,猝不及防真会被吓住的。 桃夭脆生生地回答:“四娘子,是师傅安排我们轮流夜间巡逻守宅的。” 乔巧瞅两眼不及她腰高的小人儿,各提一根比他们人高的长枪,略顿。 “那真是辛苦你们了。你们继续去巡逻,我去找你们师傅。” 说罢,继续朝云以墨所在的主屋走。 桃夭在背后好奇地瞅她:“沧浪,你说四娘子这么晚了,来找师傅有什么事呢?” 沧浪扛着长枪只管往外走。 “你真是多嘴多舌!四娘子和师傅的事,轮得到你管?” 桃夭发觉黑洞洞的周围安静下来,一阵慌神:“沧浪你等等我!一个人巡逻我害怕……” 追着沧浪跑出西南角院。 听到两个孩子哒哒的脚步声远去,乔巧握住门环的手停了停,才拍门。 她这童工用的…… 片刻,灯光亮起,云以墨穿好衣裳,过来开了门。 看到乔巧和她怀中包裹得严实的丁乐,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但他没有多问,而是闪出一条道。让乔巧抱着孩子进门后,望望院子里没有异样,方才关上门。 乔巧还是第一次进云以墨的房间。 这间主屋很大,有十余坪的样子,所以余二哥修缮房子的时候,做了一道硬木镶点翠花鸟纹大插屏,隔成两间。 外面用做书房兼客厅,里面做卧室。 乔巧抱着丁乐在桌边坐下。云以墨返身回来剔亮烛火,在另一边椅子上坐下。 “乔娘子,出了什么事?” 面对他眼中含着关切的目光,乔巧没有废话,直接拿出那封信,交给他。 “这是今天下午,一个丫头假托孟教谕家姑娘的名义,送给乐儿的。” 乔巧摸了摸乖乖坐在自己腿上的丁乐脑袋,深喟着叹了口气。 “是她爹写来的。多亏这孩子想得明白,及时告知了我!不然……” 她不禁用力抱了抱丁乐。 不然这后果光想想就很可怕! 云以墨一目十行,迅速看着手中的信。面具下的神情母女俩看不真切,但空气异常紧绷。 看完后云以墨沉思片刻,抬起头对着有些紧张的丁乐,予以安抚赞赏的眼光。 “大姑娘做得对!” “你这样做,是保护了你自己、你妹妹,还有你娘!那个人,数次置你娘和你舅舅于死地,滥杀无辜……” 云以墨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说这话有点不合适。 但看着乔娘子疼闺女舍不得说;其他人顾及乔娘子的母女关系,也不便说。只好由他开口来当这个恶人。 “余家村土匪袭村的时候,他没有顾及你和你妹妹;帮助敌军进攻泰源县的时候,他也没有顾及你和你妹妹……” 看看丁乐苍白如纸的脸色,他抬手一扬手中的信纸。 “如今他身为敌城县令,却送信来想让你私下见他一面,这会不会又是一个圈套?” “拿下你,用你来威胁你娘么,他到底想做什么?” 丁乐先还听着,越听表情越不对。等云以墨最后一句话问出口,她忽然愤怒起来,身子摇动,乔巧差点没抱住她。 “不会的!我爹他只是想我了,求偷偷见我一面而已?” 兴叔真是妄加猜测,怎么能把她爹想得这么不堪! 就不明白她娘怎会如此信任兴叔,这么大的事,跑来告诉一个外人? 想着他爹,既生气又灰心,眼泪不由自主,哗哗地往外流。 她是真不明白! 她爹怎么从军之后,就像完全换了个人?可是一想到她爹那么想念她,冒死也要来看看她,她却将他卖了! 一时间,丁乐抱住她娘,哭得肝肠寸断。 “娘,你们不要告官!放过爹……他见不到我,自然会悄悄离开……” 爹娘之间,她已做出抉择。但一想到爹会因此而死,她又不舍得。 她担心她娘来找兴叔,就是想报官抓她爹,不由得五内俱焚,连连央求。 乔巧与云以墨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地摸着丁乐的头安抚。 本以为丁乐明晓事理才带她来参与大事的,结果一提到她爹,这孩子又开始左右摇摆不定。教她生气不是,教训不是。 “这样……” 云以墨略一沉吟说:“大姑娘,你爹不是在信上提了,想与你在城北同福客栈见面?那么,你便去见他,瞧他要做什么。” 丁乐抬起满脸泪水的脸,吃惊地望着云以墨。 “兴叔?” 她娘都说了她爹现在极其危险,兴叔还支持她去见? 事到临头,她没了期待,反而有些害怕起来。 “阿兴?” 乔巧同样极不赞成:“这样对孩子太危险了!” “自然不是直接让他们父女见面。” 云以墨微微含笑。 “安排一个与大姑娘身形差不多的人,代替大姑娘赴会。确认没有危险,再让大姑娘露面。” 接收到云以墨看过来的目光,意有所指。乔巧领悟到云以墨还有别的主张,会意地站起身来。 “那便这样定了。乐儿,明日我们陪你去见你爹,看他耍什么花样!” 抱着糊里糊涂的丁乐,往门外走。 云以墨把她们送出门,回到桌边将手里信纸塞进信封,藏在身上。吹熄灯火,带上宝剑关门离开。 几个起落,便掠出乔宅,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回到屋里的乔巧安抚丁乐睡下后,同样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清刚匕首、重剑、大盾、四石弓。 她有预感,不久后这些东西,一定派得上用场! 第469章 客栈之约 云以墨临近天亮才回来。 乔巧看了看在床上熟睡的丁乐,轻手轻脚出门迎住。 面对她疑问的眼神,云以墨轻轻一点头:“准备好了,让大姑娘起来收拾一下,准备赴约。” 只要丁博文敢现身,绝对让他插翅难飞。不过,他觉得丁博文并不会这么蠢。 同福客栈之约,一定是丁博文的圈套。 但丁乐不撞南墙不回头,只能让她去亲眼见识下,方能让她彻底死心。 乔巧将丁乐唤醒,给她换了身不起眼的青布衣裳。 丁盼则由采绿与小夏哄着,暂时藏身到西南角院。有伏子骞等人围绕保护,谅丁博文不敢大白天派人,明目张胆袭击她的宅子。 就是顾不上亲自接待俞娘子了。乔巧将这事交由孤云负责。 临出发时,云以墨牵着沧浪的手,将其送上马车。 沧浪是自己主动要求冒充大姑娘的。 他年纪比丁乐大两岁,因为此前吃不饱穿不暖的,发育迟缓。穿上丁乐的衣裳,挽上女孩发髻,从背影看,瘦瘦小小正相仿。 虽然觉得丁博文不至于见面就对自己闺女痛下杀手,但此行沧浪多少要冒些风险。 是以乔巧决定事后,一定要重奖他和晓玉。只目前需先将丁博文这祸害解决了再说。 云以墨拿下面具,戴了箬帽,身上穿了一件温伯的大衣裳,亲自赶车送“丁乐”及晓玉去西城同福客栈。 乔巧则换上粗布衣裳,带着丁乐,挽上菜篮子,先行一步出角门。 不知道暗处有没有细作盯梢她的宅子?做这种伪装,有备无患。 佯装买菜,乔巧牵住闺女的手,在集市转悠一会,确定四下无人跟踪,方才雇了辆车,往西门赶。 一路上,丁乐紧张得手心冒汗。 她不认为她爹会对她不利。只是,大家这么郑重其事的,由不得她不害怕。 怕她爹当真猪油蒙了心,又怕她爹受到伤害怎么办? 她爹是个文弱书生,完全不是她娘和兴叔的对手! 乔巧不知道大闺女想什么,让车夫在距离同福客栈一段距离时,下了车。 左顾右盼,发现同福客栈街对面有家店卖包子。觉得这里很适合观察同福客栈动静,便领着闺女,随人流走进去。 可刚进门,没来得及找位置坐下,便发现左右前后,一道道犀利的目光,朝她们母女射过来。 乔巧五指一紧,扣住丁乐的肩将闺女带往自己身后! 不过,她这种紧张感很快消除。 因为,她发现小店里坐着的顾客,大部分是便衣衙役。角落里青衣小帽的余志业,还不动声色朝她这边,小幅度挥了挥手。 应该是云以墨昨夜通知县太爷后,衙门做的部署。 既然这包子店已被衙门控制,乔巧就没什么好担心的。要了一小碟咸菜,两碗稀饭,大大方方坐过去和余志业拼桌。 余志业对乔巧带孩子跑来凑热闹很不理解,将自己面前没动过的一个白水煮鸡蛋,放到丁乐面前,小着声音。 “乔举人,这么危险,你咋把孩子也带来了?” 听说敌方县令混进城,县太爷紧张死了。天不亮就把手下能调动的人手,全部安排过来,城门也关了。 就等同福客栈这边无所获,便要大举封城搜索。 余志业作为班头稍知内幕,其手下兄弟压根懵着。 乔巧帮丁乐剥蛋壳,剥完将白花花的蛋放进她碗里,用眼神催促她快吃。 嘴里笑着对余志业说:“余大哥,还是叫我乔四妹!咱们两家这么熟了,见什么外?” 客气话讲完才回答余志业的问题。 “孩子大了,不能一味躲在我们身后寻求保护。经历风雨,方能见彩虹!” 她知道丁乐对她爹心存幻想。 这次丁博文约丁乐在客栈见面,指定没安好心。如果不让丁乐亲眼见证她爹的真面目,她和云以墨尽心竭力保护丁乐,落不得好又何必? 当然退一万步讲,丁博文这次确实没有玩花招,让他见闺女最后一面,也不是不行。 反正他总要为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余志业没有过多和乔巧谈论这个话题。他提一句,表达出自己关心便行了。 眼睛盯住窗外同福客栈的动静,端起自己的粥碗心不在焉喝了一口。 “乔五弟……乔典史在客栈里面埋伏,听他发声为号,我们就冲进去拿人!” 乔巧瞄了眼店堂内:“这里面全是自己人吗?” 余志业习惯性地翘起一条腿,踩住对面人的板凳。想起对面人是乔巧,又赶紧放下。 “除了店老板,跑堂小二都换成我们的人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天亮他们帮包子铺老板开店,将每一张桌子、凳子占据。若非官差们认识乔巧母女,她们哪能轻易被放进来。 不过,做了这么多,真能捉住那个丁博文吗? 余志业瞅瞅同桌的母女俩,心里表示深深怀疑。 丁乐没有心情吃东西。把鸡蛋泡在粥里,用筷子戳得稀烂。所有人中,此刻最纠结心里最忐忑的就是她了。 害怕她爹赴约。但不赴约,她又会恨死她爹。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巴巴不时张望窗外。 日上三竿,“温伯”驾车,不疾不徐驶入大家视野,在门口停车。晓玉下车,转身将自家的“大姑娘”也扶了出来。 “丁乐”低着头,由晓玉陪伴,匆匆进入客栈。 丁乐一下子紧张起来,紧紧揪住她娘袖子,伸长脖子朝对面看。 乔巧搂着闺女,将其圈在臂弯里。她的任务,主要是看护住闺女,杜绝任何意外。 至于别的,要看官府部署如何,见机行事。 等了一会,没见同福客栈内有何动静,余志业等人有些按捺不住。若非见“温伯”仍旧好整以暇坐在外面马车上等候,他们想冲进客栈去搜查了。 事关重大,县太爷下了死命令,大家唯恐丁博文跑掉。 片刻后,“温伯”拎着马鞭子下车,一副等得很不耐烦的样子,踱进客栈。 “客栈后门派人看着吗?” 乔巧低声问余志业:“检查每一个离开客栈的人,包括他们携带的货品,行李箱。” 第469章 客栈之约 云以墨临近天亮才回来。 乔巧看了看在床上熟睡的丁乐,轻手轻脚出门迎住。 面对她疑问的眼神,云以墨轻轻一点头:“准备好了,让大姑娘起来收拾一下,准备赴约。” 只要丁博文敢现身,绝对让他插翅难飞。不过,他觉得丁博文并不会这么蠢。 同福客栈之约,一定是丁博文的圈套。 但丁乐不撞南墙不回头,只能让她去亲眼见识下,方能让她彻底死心。 乔巧将丁乐唤醒,给她换了身不起眼的青布衣裳。 丁盼则由采绿与小夏哄着,暂时藏身到西南角院。有伏子骞等人围绕保护,谅丁博文不敢大白天派人,明目张胆袭击她的宅子。 就是顾不上亲自接待俞娘子了。乔巧将这事交由孤云负责。 临出发时,云以墨牵着沧浪的手,将其送上马车。 沧浪是自己主动要求冒充大姑娘的。 他年纪比丁乐大两岁,因为此前吃不饱穿不暖的,发育迟缓。穿上丁乐的衣裳,挽上女孩发髻,从背影看,瘦瘦小小正相仿。 虽然觉得丁博文不至于见面就对自己闺女痛下杀手,但此行沧浪多少要冒些风险。 是以乔巧决定事后,一定要重奖他和晓玉。只目前需先将丁博文这祸害解决了再说。 云以墨拿下面具,戴了箬帽,身上穿了一件温伯的大衣裳,亲自赶车送“丁乐”及晓玉去西城同福客栈。 乔巧则换上粗布衣裳,带着丁乐,挽上菜篮子,先行一步出角门。 不知道暗处有没有细作盯梢她的宅子?做这种伪装,有备无患。 佯装买菜,乔巧牵住闺女的手,在集市转悠一会,确定四下无人跟踪,方才雇了辆车,往西门赶。 一路上,丁乐紧张得手心冒汗。 她不认为她爹会对她不利。只是,大家这么郑重其事的,由不得她不害怕。 怕她爹当真猪油蒙了心,又怕她爹受到伤害怎么办? 她爹是个文弱书生,完全不是她娘和兴叔的对手! 乔巧不知道大闺女想什么,让车夫在距离同福客栈一段距离时,下了车。 左顾右盼,发现同福客栈街对面有家店卖包子。觉得这里很适合观察同福客栈动静,便领着闺女,随人流走进去。 可刚进门,没来得及找位置坐下,便发现左右前后,一道道犀利的目光,朝她们母女射过来。 乔巧五指一紧,扣住丁乐的肩将闺女带往自己身后! 不过,她这种紧张感很快消除。 因为,她发现小店里坐着的顾客,大部分是便衣衙役。角落里青衣小帽的余志业,还不动声色朝她这边,小幅度挥了挥手。 应该是云以墨昨夜通知县太爷后,衙门做的部署。 既然这包子店已被衙门控制,乔巧就没什么好担心的。要了一小碟咸菜,两碗稀饭,大大方方坐过去和余志业拼桌。 余志业对乔巧带孩子跑来凑热闹很不理解,将自己面前没动过的一个白水煮鸡蛋,放到丁乐面前,小着声音。 “乔举人,这么危险,你咋把孩子也带来了?” 听说敌方县令混进城,县太爷紧张死了。天不亮就把手下能调动的人手,全部安排过来,城门也关了。 就等同福客栈这边无所获,便要大举封城搜索。 余志业作为班头稍知内幕,其手下兄弟压根懵着。 乔巧帮丁乐剥蛋壳,剥完将白花花的蛋放进她碗里,用眼神催促她快吃。 嘴里笑着对余志业说:“余大哥,还是叫我乔四妹!咱们两家这么熟了,见什么外?” 客气话讲完才回答余志业的问题。 “孩子大了,不能一味躲在我们身后寻求保护。经历风雨,方能见彩虹!” 她知道丁乐对她爹心存幻想。 这次丁博文约丁乐在客栈见面,指定没安好心。如果不让丁乐亲眼见证她爹的真面目,她和云以墨尽心竭力保护丁乐,落不得好又何必? 当然退一万步讲,丁博文这次确实没有玩花招,让他见闺女最后一面,也不是不行。 反正他总要为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余志业没有过多和乔巧谈论这个话题。他提一句,表达出自己关心便行了。 眼睛盯住窗外同福客栈的动静,端起自己的粥碗心不在焉喝了一口。 “乔五弟……乔典史在客栈里面埋伏,听他发声为号,我们就冲进去拿人!” 乔巧瞄了眼店堂内:“这里面全是自己人吗?” 余志业习惯性地翘起一条腿,踩住对面人的板凳。想起对面人是乔巧,又赶紧放下。 “除了店老板,跑堂小二都换成我们的人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天亮他们帮包子铺老板开店,将每一张桌子、凳子占据。若非官差们认识乔巧母女,她们哪能轻易被放进来。 不过,做了这么多,真能捉住那个丁博文吗? 余志业瞅瞅同桌的母女俩,心里表示深深怀疑。 丁乐没有心情吃东西。把鸡蛋泡在粥里,用筷子戳得稀烂。所有人中,此刻最纠结心里最忐忑的就是她了。 害怕她爹赴约。但不赴约,她又会恨死她爹。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巴巴不时张望窗外。 日上三竿,“温伯”驾车,不疾不徐驶入大家视野,在门口停车。晓玉下车,转身将自家的“大姑娘”也扶了出来。 “丁乐”低着头,由晓玉陪伴,匆匆进入客栈。 丁乐一下子紧张起来,紧紧揪住她娘袖子,伸长脖子朝对面看。 乔巧搂着闺女,将其圈在臂弯里。她的任务,主要是看护住闺女,杜绝任何意外。 至于别的,要看官府部署如何,见机行事。 等了一会,没见同福客栈内有何动静,余志业等人有些按捺不住。若非见“温伯”仍旧好整以暇坐在外面马车上等候,他们想冲进客栈去搜查了。 事关重大,县太爷下了死命令,大家唯恐丁博文跑掉。 片刻后,“温伯”拎着马鞭子下车,一副等得很不耐烦的样子,踱进客栈。 “客栈后门派人看着吗?” 乔巧低声问余志业:“检查每一个离开客栈的人,包括他们携带的货品,行李箱。” 第470章 她从未了解过他爹? 见余志业有些不明白的样子,她提示。 “孩子身体小,蜷曲成一团可以装在不起眼的任意箩筐、行李箱中带走!” 余志业恍然大悟,立即起身,去外面提醒同伴。 丁乐看看她娘。 她娘认为她爹会这样绑架她走吗?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笑她娘想得多,还是恐惧她爹当真会这般做? 乔巧瞥一眼闺女碗里戳的稀烂的蛋,没有强逼她吃下去,只是自己端起那个碗,把蛋粥喝了。 粮食得来不易。这么精贵的蛋,不可浪费! 喝到一半,客栈外猝然有了动静。包子铺里,除开掌柜及乔巧母女,其余人全部冲了出去。 丁乐霍地站起来。 乔巧却是不急,拉住闺女。只顾着喝完粥,擦擦嘴,等外面彻底没了异常声音,才起身抱起大闺女往外走。 看到包子铺老板一脸沮丧趴在柜台上,愁眉苦脸面对自己店内桌翻椅倒,如丧考妣。乔巧一只手敲了敲柜台面,递出一两银子。 “掌柜,店内损失,我赔。” 衙门办差,征用老百姓的东西,本来是不可能给予补偿的。 没问你个包庇共犯罪,该偷笑了,还想要赔偿? 但乔巧想着这事好歹因自家而起,五弟现在还是衙门典史,不能占老百姓便宜理所当然,便付了赔偿金。 包子铺老板接过银子,非常意外惊喜地想要道谢,乔巧单手抱着闺女,已然出店。 正门没有人,全跑后门去了。乔巧在这里,看到乔满囤带着人,按住了一对老年夫妇。 那对老年夫妇被揪下假胡子,扯掉假发,原来是两个壮汉假扮的。 乔巧甚至认得其中一个。 正是丁博文以前回村时,带的四名侍卫之一。 云以墨掀掉两人所挑箩筐上压着的菜叶,从箩筐里面抱出沧浪软趴趴的身体。 乔巧一见,她的猜测竟然成为了真实,急忙走过去:“沧浪受伤了吗?” “无大碍,只是被打晕了。” 云以墨摸摸沧浪的头,把人扶起来,上半身靠在自己肩上。 乔巧这才发现,沧浪的假发已不翼而飞,任谁都看得出他是个男孩。她眼里不由得闪过一抹杀气,回头质问被五花大绑起来的两人。 “你们明知道这孩子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为什么还要绑架他?” 那侍卫此时自然认出了乔巧和丁乐。见着母女俩,脸上现出怨怼之色。 “大姑娘,你娘无情无义便罢了,你是我家大人亲闺女,为什么也要出卖自己亲爹?还好我家大人没有亲自前来,不然,岂不被你害死了!” 乔满囤一脚踢在他身上,将他踹倒,愤怒地说:“出卖你家大人?难道你们诱哄我外甥女赴约,不是为了绑架她?” 他看了沧浪一眼,脸上露出深深怀疑:“你们的行为,真心是将孩子,当成你们的小主子吗?” 还好云以墨发现不对闯进房去。不然,沧浪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对方绑走了! 想想就后怕。 本以为做好了完全准备,对方发现沧浪不是丁乐会逃跑。没想到对方逃跑时,连沧浪也不放过! 这真是低估了对方的狠辣。 他们想挟持沧浪为人质,还是怀抱别的用心呢? 这些答案,大概只有回衙讯问才能得到答案。 不多会儿,官差将客栈的掌柜、伙计,全部捆成一串带了出来。被打晕的晓玉,也被唤醒送了出来。 沧浪与晓玉所在的天字二号房,发现了通往客栈后院的密道。同福客栈老板及伙计,全部吃不了兜着走。 即便不是细作,差不离也算叛徒了。 丁乐面如死灰,将脸埋在她娘怀里。 她满心以为,她爹为了她不顾一切涉险。结果,只是派来了手下,准备在她不同意的情况下将她绑回去。 她现在已无法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她爹绑她回去,只是因想念她,意欲留她在身边。 沧浪的待遇,令她重新审视,她这个阴谋手段层出不穷的爹。 或许,她从没有真正了解过她爹? 乔巧感受到自己胸前衣襟湿了一大片,轻轻拍拍大闺女的后背,向乔满囤说:“五弟,我们先回家了。衙门审出结果,别忘了来告诉我们一声。” 善后工作是官府的事,作为百姓,她做了她该做的。接下来,等结果便行。 “好,四姐,你们先回去,晚些时候我再来你家。” 乔满囤毫不犹豫。 这件事,算是他上任接手的第一个案子。不仅县太爷高度关注,他自己也非常重视。何况,这关系自己四姐和外甥女呢? 必须审清楚! 他恶狠狠瞪了眼一群阶下囚。 上车后沧浪终于醒了过来。 发现自己靠在乔巧身上,三双眼睛一瞬不瞬盯住他,他不好意思地一缩,连忙撑起上半身,靠在角落里。 不过头涔涔发晕,他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后颈。 “沧浪,脑后还疼吗?” 乔巧关心地伸出手:“来,过来我再帮你揉揉。” 马车里有常备伤药,方才给沧浪和晓玉都敷了一点。不过怕存放时间久,没了效果。 沧浪连忙拨浪鼓摇头:“不用了四娘子,我好多了!坏人呢?坏人抓住了吗?” 他和晓玉在约定的房间等。没等来大姑娘的爹,等来了一对老年夫妇。 那对老年夫妇非说要带“她”去见“她”爹,他哪里肯答应?低头只管摇头。 结果对方二话不说,开始动手。晓玉被打晕了,他想护着,结果假发挣掉了,然后他也被打晕了。 他挺关心这个问题。就害怕自己和晓玉,白挨了这一巴掌,还没帮四娘子办成事! “坏人抓住了!” 乔巧微笑着说:“这一次,多亏你们二人勇敢,帮了我大忙,保护了大姑娘。” 她略微沉吟:“你们想要什么奖励呢?不然,我提前让你们脱籍,送你们一笔安家银子,让你们恢复自由身!” 丁乐一听,顿时拿眼去看晓玉。红着眼圈,面上流露出无比不舍之意。 晓玉感受到自家大姑娘的目光,回头瞧向丁乐,一阵踌躇后坚定摇头。 “四娘子,我暂时不愿脱籍!我想陪着大姑娘,好好照顾她!” 她这么丑陋一个人,世所不容。四娘子给了她一个家,丁乐将她当成了好姐妹。她如何舍得下这份温暖? 第470章 她从未了解过他爹? 见余志业有些不明白的样子,她提示。 “孩子身体小,蜷曲成一团可以装在不起眼的任意箩筐、行李箱中带走!” 余志业恍然大悟,立即起身,去外面提醒同伴。 丁乐看看她娘。 她娘认为她爹会这样绑架她走吗?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笑她娘想得多,还是恐惧她爹当真会这般做? 乔巧瞥一眼闺女碗里戳的稀烂的蛋,没有强逼她吃下去,只是自己端起那个碗,把蛋粥喝了。 粮食得来不易。这么精贵的蛋,不可浪费! 喝到一半,客栈外猝然有了动静。包子铺里,除开掌柜及乔巧母女,其余人全部冲了出去。 丁乐霍地站起来。 乔巧却是不急,拉住闺女。只顾着喝完粥,擦擦嘴,等外面彻底没了异常声音,才起身抱起大闺女往外走。 看到包子铺老板一脸沮丧趴在柜台上,愁眉苦脸面对自己店内桌翻椅倒,如丧考妣。乔巧一只手敲了敲柜台面,递出一两银子。 “掌柜,店内损失,我赔。” 衙门办差,征用老百姓的东西,本来是不可能给予补偿的。 没问你个包庇共犯罪,该偷笑了,还想要赔偿? 但乔巧想着这事好歹因自家而起,五弟现在还是衙门典史,不能占老百姓便宜理所当然,便付了赔偿金。 包子铺老板接过银子,非常意外惊喜地想要道谢,乔巧单手抱着闺女,已然出店。 正门没有人,全跑后门去了。乔巧在这里,看到乔满囤带着人,按住了一对老年夫妇。 那对老年夫妇被揪下假胡子,扯掉假发,原来是两个壮汉假扮的。 乔巧甚至认得其中一个。 正是丁博文以前回村时,带的四名侍卫之一。 云以墨掀掉两人所挑箩筐上压着的菜叶,从箩筐里面抱出沧浪软趴趴的身体。 乔巧一见,她的猜测竟然成为了真实,急忙走过去:“沧浪受伤了吗?” “无大碍,只是被打晕了。” 云以墨摸摸沧浪的头,把人扶起来,上半身靠在自己肩上。 乔巧这才发现,沧浪的假发已不翼而飞,任谁都看得出他是个男孩。她眼里不由得闪过一抹杀气,回头质问被五花大绑起来的两人。 “你们明知道这孩子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为什么还要绑架他?” 那侍卫此时自然认出了乔巧和丁乐。见着母女俩,脸上现出怨怼之色。 “大姑娘,你娘无情无义便罢了,你是我家大人亲闺女,为什么也要出卖自己亲爹?还好我家大人没有亲自前来,不然,岂不被你害死了!” 乔满囤一脚踢在他身上,将他踹倒,愤怒地说:“出卖你家大人?难道你们诱哄我外甥女赴约,不是为了绑架她?” 他看了沧浪一眼,脸上露出深深怀疑:“你们的行为,真心是将孩子,当成你们的小主子吗?” 还好云以墨发现不对闯进房去。不然,沧浪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对方绑走了! 想想就后怕。 本以为做好了完全准备,对方发现沧浪不是丁乐会逃跑。没想到对方逃跑时,连沧浪也不放过! 这真是低估了对方的狠辣。 他们想挟持沧浪为人质,还是怀抱别的用心呢? 这些答案,大概只有回衙讯问才能得到答案。 不多会儿,官差将客栈的掌柜、伙计,全部捆成一串带了出来。被打晕的晓玉,也被唤醒送了出来。 沧浪与晓玉所在的天字二号房,发现了通往客栈后院的密道。同福客栈老板及伙计,全部吃不了兜着走。 即便不是细作,差不离也算叛徒了。 丁乐面如死灰,将脸埋在她娘怀里。 她满心以为,她爹为了她不顾一切涉险。结果,只是派来了手下,准备在她不同意的情况下将她绑回去。 她现在已无法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她爹绑她回去,只是因想念她,意欲留她在身边。 沧浪的待遇,令她重新审视,她这个阴谋手段层出不穷的爹。 或许,她从没有真正了解过她爹? 乔巧感受到自己胸前衣襟湿了一大片,轻轻拍拍大闺女的后背,向乔满囤说:“五弟,我们先回家了。衙门审出结果,别忘了来告诉我们一声。” 善后工作是官府的事,作为百姓,她做了她该做的。接下来,等结果便行。 “好,四姐,你们先回去,晚些时候我再来你家。” 乔满囤毫不犹豫。 这件事,算是他上任接手的第一个案子。不仅县太爷高度关注,他自己也非常重视。何况,这关系自己四姐和外甥女呢? 必须审清楚! 他恶狠狠瞪了眼一群阶下囚。 上车后沧浪终于醒了过来。 发现自己靠在乔巧身上,三双眼睛一瞬不瞬盯住他,他不好意思地一缩,连忙撑起上半身,靠在角落里。 不过头涔涔发晕,他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后颈。 “沧浪,脑后还疼吗?” 乔巧关心地伸出手:“来,过来我再帮你揉揉。” 马车里有常备伤药,方才给沧浪和晓玉都敷了一点。不过怕存放时间久,没了效果。 沧浪连忙拨浪鼓摇头:“不用了四娘子,我好多了!坏人呢?坏人抓住了吗?” 他和晓玉在约定的房间等。没等来大姑娘的爹,等来了一对老年夫妇。 那对老年夫妇非说要带“她”去见“她”爹,他哪里肯答应?低头只管摇头。 结果对方二话不说,开始动手。晓玉被打晕了,他想护着,结果假发挣掉了,然后他也被打晕了。 他挺关心这个问题。就害怕自己和晓玉,白挨了这一巴掌,还没帮四娘子办成事! “坏人抓住了!” 乔巧微笑着说:“这一次,多亏你们二人勇敢,帮了我大忙,保护了大姑娘。” 她略微沉吟:“你们想要什么奖励呢?不然,我提前让你们脱籍,送你们一笔安家银子,让你们恢复自由身!” 丁乐一听,顿时拿眼去看晓玉。红着眼圈,面上流露出无比不舍之意。 晓玉感受到自家大姑娘的目光,回头瞧向丁乐,一阵踌躇后坚定摇头。 “四娘子,我暂时不愿脱籍!我想陪着大姑娘,好好照顾她!” 她这么丑陋一个人,世所不容。四娘子给了她一个家,丁乐将她当成了好姐妹。她如何舍得下这份温暖? 第471章 想继续办女学吗? 何况她十分清楚,卖身契在四娘子手里,就是个形式。 留下来,有家、有庇护,不用在外颠沛流离,为什么要轻言离开? 这一辈子,她可能嫁不出去也不打算嫁出去。 陪着大姑娘,看她长大,老了帮她带带儿孙,也算还了四娘子母女的恩情。 所以,她十分果断地拒绝脱籍的奖励。 沧浪与之差不多的心思。 别看他年纪小。 作为孤儿,他比很多成年人思想成熟。在他羽翼未丰、不能独当一面的时候脱籍,纯粹是老寿星上吊—— 活得不耐烦了! 拿着一笔巨款离开乔府,他这个小孩子,只怕下一刻便会成为别人眼中的一块肥肉。 好一点的结局是再被卖掉。不好连命也没了。 沧浪抬头看向乔巧,双目甚至饱含了泪水。 “四娘子,您不要赶我走!我吃得很少,会在家干更多的活……我还要跟师傅学武呢!” 乔巧…… 稍微用力撸了把沧浪的小脑袋。 这鬼灵精!被前头云以墨听到,会以为她欺负他徒弟呢? “不愿脱籍那便以后再说!回去,我奖励你们每人十两银子。发月钱的时候,让大姑娘给你们一起发。” 迎着乔巧的目光,丁乐点了点头:“娘,我记住了!” “谢四娘子!” 晓玉和沧浪一起道谢。 这么一大笔钱,二人还是很高兴的。能买不少东西;可以在小伙伴跟前炫耀一下,享受他们的各种羡慕嫉妒恨。 丁乐被她娘抱着,身边是忠于她的姐妹,心情到底是好上许多。 这种安稳富足的生活,只有她娘才能带给她和妹妹。那个复杂甚至变得有些陌生可怕的爹,是时候彻底放下了。 解决一场危机,还趁机让丁乐见识了解丁博文的真面目,乔巧心里无比愉快。 回到家,看见蔺清莹陪着俞娘子在花厅坐着喝茶,才想起自己忘了教引嬷嬷这一茬! 她连忙领着丁乐进厅,抱拳道歉:“俞娘子,我们被一件紧急事给耽搁了。早上出去,现在才回。实在是太抱歉了!” 俞娘子起身含笑回礼。 “四娘子你实在太客气了!蔺夫人也特地过来陪我,说明情况。我都感觉我这不是来贵府做教引嬷嬷,而是做贵宾来的?” 几句话,说的三人笑了起来。 乔巧忙让丁乐见过自己的教引嬷嬷,又让锦嫂子去西南角院,将丁盼接回来。 现在危机解除,日子可以照常过了。 隔了会,厅外响起噔噔的脚步声,丁盼从外面小跑进来,一头扎进她娘怀里,抱怨嗔怪。 “娘您和姐姐去哪里了?一大早便不见人!” 还把她送到西南角院,让一堆哥哥姐姐陪她玩…… 虽然觉得人多热闹,但找不着她娘和姐姐,周围人又支支吾吾不肯说明真相,总让她疑惑、惴惴不安呀! “娘有些事,和你姐姐出去一趟。担心你安全,才把你暂时送去西南角院的。” 乔巧解释,同时拍了拍丁盼,不好意思地说:“你这孩子!你教引嬷嬷和蔺夫子就在边上呢,还这么冒冒失失扑上来,也不怕让人笑话!” 丁盼这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蔺清莹和俞娘子,顿时缩手缩脚,离开了她娘的怀抱,老实规矩向前行礼。 “蔺、蔺姨!俞嬷嬷!” 蔺清莹含笑不语。心想有机会,得多给这姐妹俩,上几节礼仪规矩课! 只怕俞娘子心里会认为,她这女夫子当得不够格? 俞娘子笑道:“二姑娘天真烂漫,活泼可爱,无妨、无妨的!” 乔巧听得心里高兴,不过面上还是要谦虚一二。 “我家这两个丫头,疏于管教,平日全靠她们夫子教导。但她们夫子最近忙,以后有余娘子你在,我便安心多了!” 俞娘子让丁乐丁盼近前,摸摸她们头,牵起她们的手,分外亲和。 “四娘子放心,以后两位姑娘,便交由我照顾了。隔一段时间,你可以抽查她们的学习进度,有什么不妥的,四娘子尽管提出来。” “有俞娘子在,我很放心。” 客气话说得差不多,乔巧让丁乐和丁盼带着她们的教引嬷嬷,去四处逛逛。熟悉环境,顺便联络感情。 等厅里人走得差不多,只剩蔺清莹,乔巧才把这两日发生的事,讲给她听。 “原来是这么回事。昨夜满囤突然被衙门的人叫走,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蔺清莹思忖着说道:“今早去衙门打听不出什么,寻思来问问四姐你的意见,结果……” “你不要担心,清莹。衙门今天讯问犯人,五弟可能很晚才会回家。” 乔巧安慰她。 “五弟说了会先来告知我讯问结果,你不如在我这里等他,吃了饭你们再一道回去?” “也行。” 蔺清莹欣然表示同意:“正好和四姐你说话,商量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重要的事?” 乔巧提起茶壶,给蔺清莹的杯子倒满茶水。 蔺清莹犹豫一下。 “是关于我开这女学之事?” 乔巧放下茶壶,笑起来。 “清莹,我一直想着问你这女学之事呢,总没好意思问。现在既然你自己提,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是我从前将办学想得太简单了!” 蔺清莹脸上一红。 “以为自己长袖善舞,能够方方面面俱到。成了家,才发现家里家外,需要照顾操心的事,实在太多了!” 以前乔满囤连秀才也不是的时候,可以帮帮她,尚能应付。现在乔满囤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学武。加上最近成了典史…… 那衙门的人情往来,便够他们小夫妻喝一壶的。 所以,作为贤内助,她不太顾得上自己办女学的心愿了。但又不甘心放弃,所以来找乔巧拿主意。 乔巧自然想蔺清莹继续办女学的。 别的不说,她自己两个闺女也需要老师啊! 但事业和家庭想要同时兼顾,对一个女人而言太难了。 她不知道蔺清莹怎么想的,便问:“清莹,你自己想继续办女学吗?” 蔺清莹肯定地点头。 “我想!” 她好为人师,不甘心一生所学,给整天困在后宅。但满囤这么忙,不照顾他为他分忧,她又觉得于心不忍,于理不合。 第471章 想继续办女学吗? 何况她十分清楚,卖身契在四娘子手里,就是个形式。 留下来,有家、有庇护,不用在外颠沛流离,为什么要轻言离开? 这一辈子,她可能嫁不出去也不打算嫁出去。 陪着大姑娘,看她长大,老了帮她带带儿孙,也算还了四娘子母女的恩情。 所以,她十分果断地拒绝脱籍的奖励。 沧浪与之差不多的心思。 别看他年纪小。 作为孤儿,他比很多成年人思想成熟。在他羽翼未丰、不能独当一面的时候脱籍,纯粹是老寿星上吊—— 活得不耐烦了! 拿着一笔巨款离开乔府,他这个小孩子,只怕下一刻便会成为别人眼中的一块肥肉。 好一点的结局是再被卖掉。不好连命也没了。 沧浪抬头看向乔巧,双目甚至饱含了泪水。 “四娘子,您不要赶我走!我吃得很少,会在家干更多的活……我还要跟师傅学武呢!” 乔巧…… 稍微用力撸了把沧浪的小脑袋。 这鬼灵精!被前头云以墨听到,会以为她欺负他徒弟呢? “不愿脱籍那便以后再说!回去,我奖励你们每人十两银子。发月钱的时候,让大姑娘给你们一起发。” 迎着乔巧的目光,丁乐点了点头:“娘,我记住了!” “谢四娘子!” 晓玉和沧浪一起道谢。 这么一大笔钱,二人还是很高兴的。能买不少东西;可以在小伙伴跟前炫耀一下,享受他们的各种羡慕嫉妒恨。 丁乐被她娘抱着,身边是忠于她的姐妹,心情到底是好上许多。 这种安稳富足的生活,只有她娘才能带给她和妹妹。那个复杂甚至变得有些陌生可怕的爹,是时候彻底放下了。 解决一场危机,还趁机让丁乐见识了解丁博文的真面目,乔巧心里无比愉快。 回到家,看见蔺清莹陪着俞娘子在花厅坐着喝茶,才想起自己忘了教引嬷嬷这一茬! 她连忙领着丁乐进厅,抱拳道歉:“俞娘子,我们被一件紧急事给耽搁了。早上出去,现在才回。实在是太抱歉了!” 俞娘子起身含笑回礼。 “四娘子你实在太客气了!蔺夫人也特地过来陪我,说明情况。我都感觉我这不是来贵府做教引嬷嬷,而是做贵宾来的?” 几句话,说的三人笑了起来。 乔巧忙让丁乐见过自己的教引嬷嬷,又让锦嫂子去西南角院,将丁盼接回来。 现在危机解除,日子可以照常过了。 隔了会,厅外响起噔噔的脚步声,丁盼从外面小跑进来,一头扎进她娘怀里,抱怨嗔怪。 “娘您和姐姐去哪里了?一大早便不见人!” 还把她送到西南角院,让一堆哥哥姐姐陪她玩…… 虽然觉得人多热闹,但找不着她娘和姐姐,周围人又支支吾吾不肯说明真相,总让她疑惑、惴惴不安呀! “娘有些事,和你姐姐出去一趟。担心你安全,才把你暂时送去西南角院的。” 乔巧解释,同时拍了拍丁盼,不好意思地说:“你这孩子!你教引嬷嬷和蔺夫子就在边上呢,还这么冒冒失失扑上来,也不怕让人笑话!” 丁盼这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蔺清莹和俞娘子,顿时缩手缩脚,离开了她娘的怀抱,老实规矩向前行礼。 “蔺、蔺姨!俞嬷嬷!” 蔺清莹含笑不语。心想有机会,得多给这姐妹俩,上几节礼仪规矩课! 只怕俞娘子心里会认为,她这女夫子当得不够格? 俞娘子笑道:“二姑娘天真烂漫,活泼可爱,无妨、无妨的!” 乔巧听得心里高兴,不过面上还是要谦虚一二。 “我家这两个丫头,疏于管教,平日全靠她们夫子教导。但她们夫子最近忙,以后有余娘子你在,我便安心多了!” 俞娘子让丁乐丁盼近前,摸摸她们头,牵起她们的手,分外亲和。 “四娘子放心,以后两位姑娘,便交由我照顾了。隔一段时间,你可以抽查她们的学习进度,有什么不妥的,四娘子尽管提出来。” “有俞娘子在,我很放心。” 客气话说得差不多,乔巧让丁乐和丁盼带着她们的教引嬷嬷,去四处逛逛。熟悉环境,顺便联络感情。 等厅里人走得差不多,只剩蔺清莹,乔巧才把这两日发生的事,讲给她听。 “原来是这么回事。昨夜满囤突然被衙门的人叫走,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蔺清莹思忖着说道:“今早去衙门打听不出什么,寻思来问问四姐你的意见,结果……” “你不要担心,清莹。衙门今天讯问犯人,五弟可能很晚才会回家。” 乔巧安慰她。 “五弟说了会先来告知我讯问结果,你不如在我这里等他,吃了饭你们再一道回去?” “也行。” 蔺清莹欣然表示同意:“正好和四姐你说话,商量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重要的事?” 乔巧提起茶壶,给蔺清莹的杯子倒满茶水。 蔺清莹犹豫一下。 “是关于我开这女学之事?” 乔巧放下茶壶,笑起来。 “清莹,我一直想着问你这女学之事呢,总没好意思问。现在既然你自己提,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是我从前将办学想得太简单了!” 蔺清莹脸上一红。 “以为自己长袖善舞,能够方方面面俱到。成了家,才发现家里家外,需要照顾操心的事,实在太多了!” 以前乔满囤连秀才也不是的时候,可以帮帮她,尚能应付。现在乔满囤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学武。加上最近成了典史…… 那衙门的人情往来,便够他们小夫妻喝一壶的。 所以,作为贤内助,她不太顾得上自己办女学的心愿了。但又不甘心放弃,所以来找乔巧拿主意。 乔巧自然想蔺清莹继续办女学的。 别的不说,她自己两个闺女也需要老师啊! 但事业和家庭想要同时兼顾,对一个女人而言太难了。 她不知道蔺清莹怎么想的,便问:“清莹,你自己想继续办女学吗?” 蔺清莹肯定地点头。 “我想!” 她好为人师,不甘心一生所学,给整天困在后宅。但满囤这么忙,不照顾他为他分忧,她又觉得于心不忍,于理不合。 第472章 两全其美 夫妻聚少离多,会成为一个家庭的隐患。 相比自己的理想,她还是更在意身边的夫君。 如果实在不能两全,她只能忍痛先放弃女学。待辅佐夫君的官路走上正轨后,再考虑重新办学。 “你们今后,打算常住县城,还是村里?” 提供建议前,乔巧想先摸清小两口的打算。 “县城。” 蔺清莹回答毫不犹豫。 她生于繁华,长于繁华。虽然因劫难流落乡村,但她私心还是想回到城里生活。 她又不会种田,而是长于理家经商,城里才方便她大展拳脚。 不意外得到这个答案。乔巧眉头舒展开来,在心里组织下语言,说出自己的建言。 “清莹,既然你分身不暇,又想两全其美,我这里有一个计划,你看看是否可行?” 蔺清莹没想到她还真能想出办法来,一阵激动:“四姐,你快说来听听?” “将余家村的女学,设为初级班、启蒙班。可以大量向周边乡村接收愿意入学的女子。束修少收一点,女学老师不需要多么博学多才,能够教学生认识简单的几个字,简单的算账便行。” 乔巧看眼专注听着的蔺清莹:“这种老师,你身边的蕙兰,我这里的晓玉、采绿,都能够胜任!” “我们还可以对外招收这种女夫子!给那些有志于此、或是走投无路又有才华的女子,一个安生的机会和庇护所。” “而后每一年,由你出题出卷,考试这些初级班、启蒙班的女学生。合格便可以升学,来到县城,进你亲自开办的中级班、高级班学习。” 乔巧舔舔有些说干的嘴皮。蔺清莹连忙翻起托盘里倒扣的一个空茶杯,提茶壶注满茶水,双手捧给她。 乔巧接过茶杯喝水,见蔺清莹紧紧盯住自己的嘴巴,满脸期待又忍着不催促的样子,哑然失笑。 放下茶杯继续说:“接收的束修自然归负责教学的女夫子所有。但来自外界的捐赠,可以用来建设女校,设立奖学金。奖励给努力上进的女学生、女夫子……” 她摊开手。 “你瞧,一个完整的女校,简单框架不就搭成了?清莹,作为女校校长,你把控全局。将教学任务、管理任务,一级一级划分下去。” “不仅能培育出优秀的女夫子、女学生,你自己也能轻松许多,只管在城里教你选中的学生便行了。” “只是一开始,学校没有走上正轨之前,你需要两头跑,操心人员管理等琐碎事。” “我明白了!四姐,你这个法子,就像科举考试一样,层层递进招收女学生。” 蔺清莹激动地紧握住乔巧的手。 “即便入学的女学生最终无法进入高级班,到我手下学习。她们好歹也在初级班、启蒙班认识几个字,学会简单算账。” “这对于她们,是一个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能不能抓住,看她们自己。” “嗯……清莹,你开办女学,不要走纯粹的公益路。” 乔巧端起茶杯,用茶盖划拉茶水,露出浅浅的笑容。 “那些家境贫穷、但是有上进心且品行良好的女学生,咱们给予资助。相反,好逸恶劳不求上进的人,不必管她,必要时还应当扫地出门!” 让女学卷起来! 有竞争,有诱饵,才能有进步。 “那……” 蔺清莹迟疑下:“不求上进但给很多捐赠那种……” “那还用问?” 乔巧笑:“钱多你嫌烧手?自然是……” “留下来!” 两人异口同声,对视一眼,顿时笑成一团。 笑够了,蔺清莹握着乔巧的手,发自肺腑的感激。 “四姐,你想的这个办法,实在太好了!之前我一直很纠结,到底住在村里办女学?还是为了满囤放弃女学,住到城里来?” 现在两全其美,她再不用为难了。 “四姐,等村里的女学开办起来,你家里的晓玉和采绿,一定要借我一用!” 略想想说:“晓玉不仅可以教启蒙班,还能开个女红课。你帮我说服她,我一定会给她重酬!” “对了,四姐,你算学比我好多了!那些考试合格能到县女学来深造的,你负责教她们算学课怎么样?” 蔺清莹越说越激动,拉住乔巧的手不肯放:“不劳动你跑太勤,一月两三次课就行?” “女学的房子还没建起来,学生也没有一个,你这校长便开始四处挖人了?” 乔巧忍不住笑:“好!不嫌弃的话,我便当你女学的一名算学老师。” 现代学来的知识,足够应付女学的课程了。 “一言为定!” 蔺清莹眉开眼笑,心里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迫不及待起身准备回去。 “四姐,我回去草拟一份建女学的章程,明日拿过来给你瞧瞧,看还有什么可补充的?” “等等!” 乔巧连忙站起来拉住她。 “清莹,不是说好在我这里吃饭,等你夫君吗?” 蔺清莹挣着往外走:“四姐,我先回去,你让他自个回来就成!” 又不是小孩子了,需要她接他回家。她得赶快回去,将方才四姐说的桩桩件件计划,用笔记录下来才行。 多待会儿万一忘了咋办? 目送蔺清莹带着贺嬷嬷和蕙兰,一溜小跑离开的身影,乔巧一阵哑然。 希望晚些时候五弟来,别认为她把他媳妇忽悠走了…… 不过这女学真能如此顺利办起来,以后在全国范围内推广,算是为天下女性办了件大好事! 晚间乔满囤才带着阿良匆匆登门。 一问还没吃饭,乔巧连忙让人把阿良带下去吃饭。另外将热好的饭菜,给乔满囤送到花厅来。 丁乐等得靠在她娘怀里快睡着了。但乔巧让她去休息,她死活不去。就想知道她爹的最新消息。 乔满囤见厅里除了四姐母女,只有云以墨和伏子骞在,便一边吃饭,一边放心地说讯问那群人的结果。 “四姐,刑房的人讯问清楚了。丁博文这次,确实没有潜伏混进县城。” 这一点乔巧和云以墨早有预料,毫不意外。 就说了,那个人如此狡诈阴毒,怎会亲身犯险! “那他们哄骗乐儿,想绑走她出于什么目的?” 第472章 两全其美 夫妻聚少离多,会成为一个家庭的隐患。 相比自己的理想,她还是更在意身边的夫君。 如果实在不能两全,她只能忍痛先放弃女学。待辅佐夫君的官路走上正轨后,再考虑重新办学。 “你们今后,打算常住县城,还是村里?” 提供建议前,乔巧想先摸清小两口的打算。 “县城。” 蔺清莹回答毫不犹豫。 她生于繁华,长于繁华。虽然因劫难流落乡村,但她私心还是想回到城里生活。 她又不会种田,而是长于理家经商,城里才方便她大展拳脚。 不意外得到这个答案。乔巧眉头舒展开来,在心里组织下语言,说出自己的建言。 “清莹,既然你分身不暇,又想两全其美,我这里有一个计划,你看看是否可行?” 蔺清莹没想到她还真能想出办法来,一阵激动:“四姐,你快说来听听?” “将余家村的女学,设为初级班、启蒙班。可以大量向周边乡村接收愿意入学的女子。束修少收一点,女学老师不需要多么博学多才,能够教学生认识简单的几个字,简单的算账便行。” 乔巧看眼专注听着的蔺清莹:“这种老师,你身边的蕙兰,我这里的晓玉、采绿,都能够胜任!” “我们还可以对外招收这种女夫子!给那些有志于此、或是走投无路又有才华的女子,一个安生的机会和庇护所。” “而后每一年,由你出题出卷,考试这些初级班、启蒙班的女学生。合格便可以升学,来到县城,进你亲自开办的中级班、高级班学习。” 乔巧舔舔有些说干的嘴皮。蔺清莹连忙翻起托盘里倒扣的一个空茶杯,提茶壶注满茶水,双手捧给她。 乔巧接过茶杯喝水,见蔺清莹紧紧盯住自己的嘴巴,满脸期待又忍着不催促的样子,哑然失笑。 放下茶杯继续说:“接收的束修自然归负责教学的女夫子所有。但来自外界的捐赠,可以用来建设女校,设立奖学金。奖励给努力上进的女学生、女夫子……” 她摊开手。 “你瞧,一个完整的女校,简单框架不就搭成了?清莹,作为女校校长,你把控全局。将教学任务、管理任务,一级一级划分下去。” “不仅能培育出优秀的女夫子、女学生,你自己也能轻松许多,只管在城里教你选中的学生便行了。” “只是一开始,学校没有走上正轨之前,你需要两头跑,操心人员管理等琐碎事。” “我明白了!四姐,你这个法子,就像科举考试一样,层层递进招收女学生。” 蔺清莹激动地紧握住乔巧的手。 “即便入学的女学生最终无法进入高级班,到我手下学习。她们好歹也在初级班、启蒙班认识几个字,学会简单算账。” “这对于她们,是一个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能不能抓住,看她们自己。” “嗯……清莹,你开办女学,不要走纯粹的公益路。” 乔巧端起茶杯,用茶盖划拉茶水,露出浅浅的笑容。 “那些家境贫穷、但是有上进心且品行良好的女学生,咱们给予资助。相反,好逸恶劳不求上进的人,不必管她,必要时还应当扫地出门!” 让女学卷起来! 有竞争,有诱饵,才能有进步。 “那……” 蔺清莹迟疑下:“不求上进但给很多捐赠那种……” “那还用问?” 乔巧笑:“钱多你嫌烧手?自然是……” “留下来!” 两人异口同声,对视一眼,顿时笑成一团。 笑够了,蔺清莹握着乔巧的手,发自肺腑的感激。 “四姐,你想的这个办法,实在太好了!之前我一直很纠结,到底住在村里办女学?还是为了满囤放弃女学,住到城里来?” 现在两全其美,她再不用为难了。 “四姐,等村里的女学开办起来,你家里的晓玉和采绿,一定要借我一用!” 略想想说:“晓玉不仅可以教启蒙班,还能开个女红课。你帮我说服她,我一定会给她重酬!” “对了,四姐,你算学比我好多了!那些考试合格能到县女学来深造的,你负责教她们算学课怎么样?” 蔺清莹越说越激动,拉住乔巧的手不肯放:“不劳动你跑太勤,一月两三次课就行?” “女学的房子还没建起来,学生也没有一个,你这校长便开始四处挖人了?” 乔巧忍不住笑:“好!不嫌弃的话,我便当你女学的一名算学老师。” 现代学来的知识,足够应付女学的课程了。 “一言为定!” 蔺清莹眉开眼笑,心里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迫不及待起身准备回去。 “四姐,我回去草拟一份建女学的章程,明日拿过来给你瞧瞧,看还有什么可补充的?” “等等!” 乔巧连忙站起来拉住她。 “清莹,不是说好在我这里吃饭,等你夫君吗?” 蔺清莹挣着往外走:“四姐,我先回去,你让他自个回来就成!” 又不是小孩子了,需要她接他回家。她得赶快回去,将方才四姐说的桩桩件件计划,用笔记录下来才行。 多待会儿万一忘了咋办? 目送蔺清莹带着贺嬷嬷和蕙兰,一溜小跑离开的身影,乔巧一阵哑然。 希望晚些时候五弟来,别认为她把他媳妇忽悠走了…… 不过这女学真能如此顺利办起来,以后在全国范围内推广,算是为天下女性办了件大好事! 晚间乔满囤才带着阿良匆匆登门。 一问还没吃饭,乔巧连忙让人把阿良带下去吃饭。另外将热好的饭菜,给乔满囤送到花厅来。 丁乐等得靠在她娘怀里快睡着了。但乔巧让她去休息,她死活不去。就想知道她爹的最新消息。 乔满囤见厅里除了四姐母女,只有云以墨和伏子骞在,便一边吃饭,一边放心地说讯问那群人的结果。 “四姐,刑房的人讯问清楚了。丁博文这次,确实没有潜伏混进县城。” 这一点乔巧和云以墨早有预料,毫不意外。 就说了,那个人如此狡诈阴毒,怎会亲身犯险! “那他们哄骗乐儿,想绑走她出于什么目的?” 第473章 我想做一件事 乔满囤放下筷子,看了看眼巴巴盯住自己的丁乐,没什么心情吃饭了。把碗筷一推,接过四姐递来的手帕擦擦嘴。 沉吟片刻方咬牙说:“四姐,那两人招供,丁博文是想利用乐儿,逼你做些什么?不过具体做什么,他们不知道。” 顿了顿,虽觉下面的话不适合给孩子听,但丁乐性格,太婆婆妈妈有些拎不清了。 不揭破丁博文的真面目,丁乐始终保持对她爹的幻想,到时说不定连累四姐,甚至整个乔家! 考上武秀才,走上仕途,他才逐渐发现官场的严苛,站位的重要性。牵一发动全身,不是儿戏。 所以,犹豫片刻他最终实说了。 “他们说,丁博文还准许他们使用任意手段,实施此次潜入计划。必要时以大姑娘为饵、为人质,伤了甚至死了也不要紧,要紧的是办成事……” “岂有此理!” 乔巧气得一巴掌拍碎桌子:“虎毒不食子!他这是有什么大病要害我乐儿?” 丁乐被她养在膝下,她早已将之当成密不可分的家庭成员之一。 如果真有个闪失,那是活生生剜掉她身上一块肉? 一时间,她对于原身这个前夫,恨意达到顶峰! “不会的……不会的……” 丁乐茫然看着她五舅舅,泪水不断从红肿的眼眶里涌出来。 “他不会这样对我的!五舅舅,一定是你们听错了……一定是那两个坏蛋,说谎骗你们……” 一定是五舅舅他们严刑逼供。得到的供词,怎么能当真? 但是,她没有用“爹”这个称呼,而是用“他”这个字来代替,证明她内心已经深深动摇了。 乔巧怕她冲动跑出花厅,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伤害自己。愤怒之余,犹记得紧紧抱住她。 丁乐挣不开她娘的手臂,只能抓住她娘的袖子,无助哭泣。 乔满囤心想反正说了,不如全说了。也让他这外甥女彻底死心,免得过后猜忌他撒谎骗她。 硬着心肠不理会乔巧投来的阻止目光,对已然崩溃的丁乐说出最后一段话。 “乐儿,你爹从军之后,深得沐承尧赏识。不仅赐了他几名美姬,他自己还纳了两房妾室。如今,他后宅中至少有两房如夫人身怀有孕……” 不止是丁乐白着脸听,连乔巧也惊呆了。 所以说,丁博文其实早就不在乎他这两个闺女了? 乔巧搂住闺女,第一次感觉原身过早走了,可能也好。至少,不用面对她这个一言难尽的夫君。 她不禁看向云以墨。 男人在这个时代,三妻四妾实属平常。连乔满囤说着这话,也并不是惊讶感叹丁博文后宅女人多。而是想借此,点醒丁乐。 那么云以墨怎么想呢? 他是大家公子,耳濡目染,更加不会在意那种事? 但,这恰恰是她的底线! 仿佛是心灵相通,云以墨迎着她的异样目光笑了一笑。 “有些人的确只想享受齐人之福。殊不知多少阴私,家庭不睦,便是从这种后宅中滋生的。” 听着这没头没脑的话,乔满囤不明所以。 却见四姐微微笑起来,一双注视云以墨的眼睛,充满亮光。 他有些无力吐槽地挠头。 总是这样!他四姐仿佛与云二公子心有灵犀的样子。有时他真听不懂他们彼此间在说什么,好像在打哑谜! “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四姐,清莹在等我。” 听不懂便不听了,乔满囤起身告辞。 乔巧带着丁乐,把他送到门口。目送五弟急匆匆回家的背影,不由得汗了一下。 清莹可能今夜并没有等他啊? 回手摸了摸失魂落魄的丁乐头:“这两晚你和娘睡,乐儿。” 她怕丁乐想不开,得多陪陪孩子。 丁乐没做声,紧紧牵住她娘的手。 她只剩下她娘和妹妹了! 回到花厅,乔巧目视云以墨:“阿兴……我想做一件事。” 云以墨目光柔和:“想做什么就去做。无论什么事,我会全力以赴支持你!” 乔巧感激地看他一眼。 回到房间,安排红肿着眼睛的丁乐先睡下,她让孤云拿来纸笔,写了一封信。 信纸上只有一句话。 “若攻打河宿县,请容我出一份力!” 吹干墨汁,将信封好,上面写着:穆都尉亲启。 然后将信,交给孤云。 “家里那个小厮,叫什么名字?” 孤云想了一下:“富满。” “富满?顶好的名字!” 乔巧乐了。 “孤云,你帮我把这信交给他。让他连夜雇辆车,送到平城都尉穆容手里。他若办事给力,我以后让他真的富满!” 孤云答应,接过信封。 乔巧想起来补充一句:“车钱可以去伏管家那里,提前支取。” 本想派伏子骞去,但伏子骞够忙了。这封信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便让小厮跑腿一趟。 以前顾及丁乐的感觉,只想疏远原身这个前夫作罢。不成想对方作死,一次次逼到门前。 既然这个渣渣活得不耐烦,她便成全他!连同他身后的那位主子大皇孙…… 蚕食掉他们的地盘,削弱他们的势力,看他们今后还怎样蹦跶? 收拾好上床,躺下摸到枕巾湿了一片。她无奈地伸出手,将背对她的丁乐,拥到怀中。 “乐儿,别哭了。再哭明天肿着眼睛,怎么见你的教引嬷嬷?妹妹也要笑话你!” 她扯块帕子,垫在湿的地方。把大闺女身子扳过来,面朝自己。 “人生不可能总是圆满的。至少你现在有娘、有妹妹……将来,你还会遇到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瞧瞧咱们家里现在的人,晓玉、采绿、孤云、温伯、锦嫂子、柳娘……她们哪一个人,不是亲人全无,才流落到咱们家为仆的?” “比起她们,咱们母女三人是何等幸运……” 丁乐静静听着,不再流泪了,只是双手紧紧捉住她娘衣裳。 片刻后,她将头埋进她娘怀里。 “娘,谢谢您……” “傻孩子,突然这么郑重其事,谢什么?” 乔巧笑着轻轻拍她后背。 “谢娘开导安慰你吗?” “不!谢谢娘您一直的包容、保护!” 丁乐没做声,只是在心里默默回答这么一句。 第473章 我想做一件事 乔满囤放下筷子,看了看眼巴巴盯住自己的丁乐,没什么心情吃饭了。把碗筷一推,接过四姐递来的手帕擦擦嘴。 沉吟片刻方咬牙说:“四姐,那两人招供,丁博文是想利用乐儿,逼你做些什么?不过具体做什么,他们不知道。” 顿了顿,虽觉下面的话不适合给孩子听,但丁乐性格,太婆婆妈妈有些拎不清了。 不揭破丁博文的真面目,丁乐始终保持对她爹的幻想,到时说不定连累四姐,甚至整个乔家! 考上武秀才,走上仕途,他才逐渐发现官场的严苛,站位的重要性。牵一发动全身,不是儿戏。 所以,犹豫片刻他最终实说了。 “他们说,丁博文还准许他们使用任意手段,实施此次潜入计划。必要时以大姑娘为饵、为人质,伤了甚至死了也不要紧,要紧的是办成事……” “岂有此理!” 乔巧气得一巴掌拍碎桌子:“虎毒不食子!他这是有什么大病要害我乐儿?” 丁乐被她养在膝下,她早已将之当成密不可分的家庭成员之一。 如果真有个闪失,那是活生生剜掉她身上一块肉? 一时间,她对于原身这个前夫,恨意达到顶峰! “不会的……不会的……” 丁乐茫然看着她五舅舅,泪水不断从红肿的眼眶里涌出来。 “他不会这样对我的!五舅舅,一定是你们听错了……一定是那两个坏蛋,说谎骗你们……” 一定是五舅舅他们严刑逼供。得到的供词,怎么能当真? 但是,她没有用“爹”这个称呼,而是用“他”这个字来代替,证明她内心已经深深动摇了。 乔巧怕她冲动跑出花厅,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伤害自己。愤怒之余,犹记得紧紧抱住她。 丁乐挣不开她娘的手臂,只能抓住她娘的袖子,无助哭泣。 乔满囤心想反正说了,不如全说了。也让他这外甥女彻底死心,免得过后猜忌他撒谎骗她。 硬着心肠不理会乔巧投来的阻止目光,对已然崩溃的丁乐说出最后一段话。 “乐儿,你爹从军之后,深得沐承尧赏识。不仅赐了他几名美姬,他自己还纳了两房妾室。如今,他后宅中至少有两房如夫人身怀有孕……” 不止是丁乐白着脸听,连乔巧也惊呆了。 所以说,丁博文其实早就不在乎他这两个闺女了? 乔巧搂住闺女,第一次感觉原身过早走了,可能也好。至少,不用面对她这个一言难尽的夫君。 她不禁看向云以墨。 男人在这个时代,三妻四妾实属平常。连乔满囤说着这话,也并不是惊讶感叹丁博文后宅女人多。而是想借此,点醒丁乐。 那么云以墨怎么想呢? 他是大家公子,耳濡目染,更加不会在意那种事? 但,这恰恰是她的底线! 仿佛是心灵相通,云以墨迎着她的异样目光笑了一笑。 “有些人的确只想享受齐人之福。殊不知多少阴私,家庭不睦,便是从这种后宅中滋生的。” 听着这没头没脑的话,乔满囤不明所以。 却见四姐微微笑起来,一双注视云以墨的眼睛,充满亮光。 他有些无力吐槽地挠头。 总是这样!他四姐仿佛与云二公子心有灵犀的样子。有时他真听不懂他们彼此间在说什么,好像在打哑谜! “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四姐,清莹在等我。” 听不懂便不听了,乔满囤起身告辞。 乔巧带着丁乐,把他送到门口。目送五弟急匆匆回家的背影,不由得汗了一下。 清莹可能今夜并没有等他啊? 回手摸了摸失魂落魄的丁乐头:“这两晚你和娘睡,乐儿。” 她怕丁乐想不开,得多陪陪孩子。 丁乐没做声,紧紧牵住她娘的手。 她只剩下她娘和妹妹了! 回到花厅,乔巧目视云以墨:“阿兴……我想做一件事。” 云以墨目光柔和:“想做什么就去做。无论什么事,我会全力以赴支持你!” 乔巧感激地看他一眼。 回到房间,安排红肿着眼睛的丁乐先睡下,她让孤云拿来纸笔,写了一封信。 信纸上只有一句话。 “若攻打河宿县,请容我出一份力!” 吹干墨汁,将信封好,上面写着:穆都尉亲启。 然后将信,交给孤云。 “家里那个小厮,叫什么名字?” 孤云想了一下:“富满。” “富满?顶好的名字!” 乔巧乐了。 “孤云,你帮我把这信交给他。让他连夜雇辆车,送到平城都尉穆容手里。他若办事给力,我以后让他真的富满!” 孤云答应,接过信封。 乔巧想起来补充一句:“车钱可以去伏管家那里,提前支取。” 本想派伏子骞去,但伏子骞够忙了。这封信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便让小厮跑腿一趟。 以前顾及丁乐的感觉,只想疏远原身这个前夫作罢。不成想对方作死,一次次逼到门前。 既然这个渣渣活得不耐烦,她便成全他!连同他身后的那位主子大皇孙…… 蚕食掉他们的地盘,削弱他们的势力,看他们今后还怎样蹦跶? 收拾好上床,躺下摸到枕巾湿了一片。她无奈地伸出手,将背对她的丁乐,拥到怀中。 “乐儿,别哭了。再哭明天肿着眼睛,怎么见你的教引嬷嬷?妹妹也要笑话你!” 她扯块帕子,垫在湿的地方。把大闺女身子扳过来,面朝自己。 “人生不可能总是圆满的。至少你现在有娘、有妹妹……将来,你还会遇到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瞧瞧咱们家里现在的人,晓玉、采绿、孤云、温伯、锦嫂子、柳娘……她们哪一个人,不是亲人全无,才流落到咱们家为仆的?” “比起她们,咱们母女三人是何等幸运……” 丁乐静静听着,不再流泪了,只是双手紧紧捉住她娘衣裳。 片刻后,她将头埋进她娘怀里。 “娘,谢谢您……” “傻孩子,突然这么郑重其事,谢什么?” 乔巧笑着轻轻拍她后背。 “谢娘开导安慰你吗?” “不!谢谢娘您一直的包容、保护!” 丁乐没做声,只是在心里默默回答这么一句。 第474章 滚鸡蛋 她知道自己是个懦弱无主见的人,有时处理问题,甚至很偏执。 难免会伤到她娘的心。 多亏她娘是亲娘,包容爱护她到现在。以后,必须做出改变了。不然,真对不起她娘一直这么尽心竭力养育她们! 感觉到丁乐情绪终于稳定安静下来,乔巧松口气,拍着丁乐的肩背,助她快速入眠。 再多悲伤,时间总会治愈平复一切的。 睡到次日凌晨起来,丁乐心情是好了不少。可她娘帮她梳头发时,她随手捧起铜镜一照,顿时“哎呀”一声,双手死死捂住了脸! 她这眼睛,肿得如同核桃似,中间一条细缝,怎么出去见人啊? “娘,我今儿不能见俞嬷嬷了,您先帮我请一日假?” “现在终于知道丑不能见人了?” 乔巧笑道:“昨晚让你别哭,偏不听!这可好了,待会妹妹来了还要羞你这个姐姐?” “娘您就别取笑我了!” 一夜过去丁乐是彻底恢复了元气,还能学着妹妹,依偎在她娘怀里扭糖人撒娇。 “反正我今儿不见俞嬷嬷,也不见妹妹!” 晓玉端了半盆滚烫的水,祝芳芳拿了两个去壳的鸡蛋进来,笑道:“大姑娘别担心,四娘子已经准备好物件帮您眼睛消肿了。” 说着,用干净纱布裹了两只鸡蛋,放在丁乐眼睛上转圈滚动。鸡蛋冷了,重新放烫水里加热,再敷眼睛。 丁乐觉得肿疼的眼睛暖乎乎的,非常舒服。躺在她娘腿上,享受双重呵护。 “娘,鸡蛋还有这个功效?” 以前鸡蛋多看几眼也没机会,没想到现在,她还能用鸡蛋滚眼圈了? 回忆从前过的苦日子,想想现在的富足生活,她不由得眼睛又润了一片。 多庆幸她和妹妹有一位无比强大无比能耐的娘! 丁盼规规矩矩跟着俞娘子进门,一看房间里情形,什么矜持礼仪全忘了,飞奔着跑到她娘和姐姐跟前。 “娘,你和姐姐在做什么?我也要躺你腿上,我也要滚鸡蛋玩!” 哼,她嫉妒了! 这几日她娘和她姐姐好亲密!忘了还有她的存在了吗? 丁乐被俞娘子笑眯眯一瞧,尴尬死了。坐起来抓过两个鸡蛋,按住自己眼睛。 “妹妹,我不是在滚鸡蛋玩,我是眼睛疼……” 鸡蛋这么精贵的东西,她怎么舍得拿来玩? 她一离开,丁盼便老实不客气地爬到乔巧腿上躺下:“娘,我也眼睛疼!你给姐姐滚了鸡蛋,也得给我滚滚?” 乔巧拍了拍丁盼的小屁股,捏了把她眼睛咕溜溜乱转的脸蛋,笑着说:“这孩子,你当疼是件舒服的事?你们俞嬷嬷在旁边呢,老这么没规矩!” 丁盼哼哼唧唧,把她姐姐挤到旁边,就是不肯从她娘身上下来。 俞娘子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有些羡慕地看着母女三人互动。 “四娘子,你们母女感情真好!” 她生性古板,个性强势,一对儿女以及孙辈外孙辈,见到她都是彬彬有礼,敬而远之。 乔巧家的这种家庭氛围,她从没有感受到。 “余娘子吃过早饭没有?没有和我们一起吃!” 乔巧抱住丁盼,不让她继续调皮。眼瞅着丁乐的眼睛消肿不少,便对俞娘子发出邀请。 “我大早就吃过了,特地过来看看大姑娘的。” 俞娘子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本职工作,顺嘴夸了采绿一句。 “二姑娘身边的采绿非常懂事。知道我习惯早起,一大早便把我的早饭送到房里来了!” “采绿确实很懂事!” 性情温和,耐性强,善于照顾人,不骄不躁的。 闺女的这四个丫头,乔巧对采绿观感最好。晓玉虽年长些,但缺乏自信心,没法像采绿那样独当一面。 所以,如果她们愿意,乔巧是非常乐意培养出两位女夫子的。对她们的未来,极其有帮助。 孤云等人送来早餐。 既然俞娘子吃过了,便是母女三人吃了。 乔巧在家时,丁乐丁盼都习惯与她们娘一起吃三餐。 而且乔巧这里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边吃边家长里短地说些闲事笑话,把天朝自古就有的饭桌文化,发扬到极致。 俞娘子旁边喝茶静静等待。对于自家的新东家,又有了层深入了解。 吃过饭,俞娘子将两个孩子带走上课去了。孤云去西南角院听伏安康讲生意经,助伏子骞理账。 乔巧这边,一下子安静下来,偌大院子,显得空旷。她回房看了会兵书,蔺清莹来了。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纸,满脸兴奋之情。 “四姐,快来帮我看看这建女学的章程!” 乔巧忍不住乐。 她这好友兼弟妹,一腔事业心,她五弟最近怕要经常性独守空闺了! 展开蔺清莹草拟的建学章程,两人头碰头研究了大半天。重新修改了一些细节,出台了一篇洋洋洒洒的校规。 “清莹,如果你以后结识一些有志于此的姐妹或贵人,可以邀请她们共同创办女学。” 师资力量,讲的是师和资,缺一不可。 她们两个人的力量,远远不够。 “四姐,秋季的会试,你一定要拿下武状元!” 蔺清莹握紧乔巧的手,两眼充满憧憬。 “到时你作为女学创始人之一,兼名誉夫子,登高一呼,还愁没有生源?没有支持?” 乔巧…… 这丫头不愧是巨商后裔,这就想到用她的名气打广告了! 不过,能不能考上武状元,她心里没底。这个时代对女性的歧视,无处不在。 谁知四皇子会不会墨守成规,以性别为由抹杀她的会试成绩? 她应该建功,再建功,让全天下不能无视她的力量、她的功绩!那时,武状元名号,水到渠成获得? 当然,这仅仅只是个想法,要做到谈何容易。 送走蔺清莹,乔巧踱到西南角院,观看一会云以墨训练徒弟。有了触动后,自己再去演武场练习弓箭和马术。 天赋只能让她出类拔萃。但想要将天赋转为真正属于她的实力,需要经过刻苦练习。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晚间,孤云来报:“四娘子,富满回来了!” “快让他进来!” 乔巧一阵喜悦。 第474章 滚鸡蛋 她知道自己是个懦弱无主见的人,有时处理问题,甚至很偏执。 难免会伤到她娘的心。 多亏她娘是亲娘,包容爱护她到现在。以后,必须做出改变了。不然,真对不起她娘一直这么尽心竭力养育她们! 感觉到丁乐情绪终于稳定安静下来,乔巧松口气,拍着丁乐的肩背,助她快速入眠。 再多悲伤,时间总会治愈平复一切的。 睡到次日凌晨起来,丁乐心情是好了不少。可她娘帮她梳头发时,她随手捧起铜镜一照,顿时“哎呀”一声,双手死死捂住了脸! 她这眼睛,肿得如同核桃似,中间一条细缝,怎么出去见人啊? “娘,我今儿不能见俞嬷嬷了,您先帮我请一日假?” “现在终于知道丑不能见人了?” 乔巧笑道:“昨晚让你别哭,偏不听!这可好了,待会妹妹来了还要羞你这个姐姐?” “娘您就别取笑我了!” 一夜过去丁乐是彻底恢复了元气,还能学着妹妹,依偎在她娘怀里扭糖人撒娇。 “反正我今儿不见俞嬷嬷,也不见妹妹!” 晓玉端了半盆滚烫的水,祝芳芳拿了两个去壳的鸡蛋进来,笑道:“大姑娘别担心,四娘子已经准备好物件帮您眼睛消肿了。” 说着,用干净纱布裹了两只鸡蛋,放在丁乐眼睛上转圈滚动。鸡蛋冷了,重新放烫水里加热,再敷眼睛。 丁乐觉得肿疼的眼睛暖乎乎的,非常舒服。躺在她娘腿上,享受双重呵护。 “娘,鸡蛋还有这个功效?” 以前鸡蛋多看几眼也没机会,没想到现在,她还能用鸡蛋滚眼圈了? 回忆从前过的苦日子,想想现在的富足生活,她不由得眼睛又润了一片。 多庆幸她和妹妹有一位无比强大无比能耐的娘! 丁盼规规矩矩跟着俞娘子进门,一看房间里情形,什么矜持礼仪全忘了,飞奔着跑到她娘和姐姐跟前。 “娘,你和姐姐在做什么?我也要躺你腿上,我也要滚鸡蛋玩!” 哼,她嫉妒了! 这几日她娘和她姐姐好亲密!忘了还有她的存在了吗? 丁乐被俞娘子笑眯眯一瞧,尴尬死了。坐起来抓过两个鸡蛋,按住自己眼睛。 “妹妹,我不是在滚鸡蛋玩,我是眼睛疼……” 鸡蛋这么精贵的东西,她怎么舍得拿来玩? 她一离开,丁盼便老实不客气地爬到乔巧腿上躺下:“娘,我也眼睛疼!你给姐姐滚了鸡蛋,也得给我滚滚?” 乔巧拍了拍丁盼的小屁股,捏了把她眼睛咕溜溜乱转的脸蛋,笑着说:“这孩子,你当疼是件舒服的事?你们俞嬷嬷在旁边呢,老这么没规矩!” 丁盼哼哼唧唧,把她姐姐挤到旁边,就是不肯从她娘身上下来。 俞娘子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有些羡慕地看着母女三人互动。 “四娘子,你们母女感情真好!” 她生性古板,个性强势,一对儿女以及孙辈外孙辈,见到她都是彬彬有礼,敬而远之。 乔巧家的这种家庭氛围,她从没有感受到。 “余娘子吃过早饭没有?没有和我们一起吃!” 乔巧抱住丁盼,不让她继续调皮。眼瞅着丁乐的眼睛消肿不少,便对俞娘子发出邀请。 “我大早就吃过了,特地过来看看大姑娘的。” 俞娘子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本职工作,顺嘴夸了采绿一句。 “二姑娘身边的采绿非常懂事。知道我习惯早起,一大早便把我的早饭送到房里来了!” “采绿确实很懂事!” 性情温和,耐性强,善于照顾人,不骄不躁的。 闺女的这四个丫头,乔巧对采绿观感最好。晓玉虽年长些,但缺乏自信心,没法像采绿那样独当一面。 所以,如果她们愿意,乔巧是非常乐意培养出两位女夫子的。对她们的未来,极其有帮助。 孤云等人送来早餐。 既然俞娘子吃过了,便是母女三人吃了。 乔巧在家时,丁乐丁盼都习惯与她们娘一起吃三餐。 而且乔巧这里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边吃边家长里短地说些闲事笑话,把天朝自古就有的饭桌文化,发扬到极致。 俞娘子旁边喝茶静静等待。对于自家的新东家,又有了层深入了解。 吃过饭,俞娘子将两个孩子带走上课去了。孤云去西南角院听伏安康讲生意经,助伏子骞理账。 乔巧这边,一下子安静下来,偌大院子,显得空旷。她回房看了会兵书,蔺清莹来了。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纸,满脸兴奋之情。 “四姐,快来帮我看看这建女学的章程!” 乔巧忍不住乐。 她这好友兼弟妹,一腔事业心,她五弟最近怕要经常性独守空闺了! 展开蔺清莹草拟的建学章程,两人头碰头研究了大半天。重新修改了一些细节,出台了一篇洋洋洒洒的校规。 “清莹,如果你以后结识一些有志于此的姐妹或贵人,可以邀请她们共同创办女学。” 师资力量,讲的是师和资,缺一不可。 她们两个人的力量,远远不够。 “四姐,秋季的会试,你一定要拿下武状元!” 蔺清莹握紧乔巧的手,两眼充满憧憬。 “到时你作为女学创始人之一,兼名誉夫子,登高一呼,还愁没有生源?没有支持?” 乔巧…… 这丫头不愧是巨商后裔,这就想到用她的名气打广告了! 不过,能不能考上武状元,她心里没底。这个时代对女性的歧视,无处不在。 谁知四皇子会不会墨守成规,以性别为由抹杀她的会试成绩? 她应该建功,再建功,让全天下不能无视她的力量、她的功绩!那时,武状元名号,水到渠成获得? 当然,这仅仅只是个想法,要做到谈何容易。 送走蔺清莹,乔巧踱到西南角院,观看一会云以墨训练徒弟。有了触动后,自己再去演武场练习弓箭和马术。 天赋只能让她出类拔萃。但想要将天赋转为真正属于她的实力,需要经过刻苦练习。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晚间,孤云来报:“四娘子,富满回来了!” “快让他进来!” 乔巧一阵喜悦。 第475章 做好决定了? 富满恭恭敬敬呈上穆容的回信。 信上同样也只有一句:“速来平城,共商大事!” 乔巧捏着那张纸,露出会心的笑容。 这个穆容,能踩着她登上乡试的榜首位置,果然是有些道行的。 别的不说,就论这当机立断,也让她佩服。 她赏了富满一两银子,让他下去好好休息。随后让孤云将云以墨、伏子骞、俞娘子等人,包括两个闺女,全部请到花厅来。 “娘,这么晚了,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啊?” 丁盼察觉大家神色严肃,花厅里空气紧绷,牵住乔巧的手摇晃。 “我有要事,要前往平城走几天。” 乔巧将丁盼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摸了摸她的头,转向大家。 “子骞,家里交给你了。锦嫂子,温伯,你们从旁协助。还有晓玉、采绿你们好好照顾大姑娘二姑娘。” “四娘子……你放心,我也会教导好两位姑娘的。” 俞娘子欲言又止。想问问乔巧去平城做什么,又觉得僭越。话到口边,改了种说法。 “娘,您在家也没多呆几日,咋又要走啊?” 丁乐依依不舍。她隐约猜到她娘去平城与那个人有关,不过她不敢问,不想问。 她以后不关心那个人的任何消息。 “事情办得顺利的话,娘会尽快赶回来。” 乔巧安慰两个闺女:“你们在家,听子骞哥哥、俞嬷嬷她们的话。尽量减少外出活动,注意安全……” 叮咛了一大堆注意事项,才让众人去休息,云以墨留到最后:“乔娘子,你做好决定了?” 乔巧点头,眼睛看着他:“是……你愿意随我去吗?” 征战沙场,刀枪无眼。即使他曾表示愿意追随自己,总还是要当面问清楚。 “明早城门一开,我们便出发。我现在去收拾东西,顺便对千山竹月他们交代一下。” 云以墨没有说多余的话,大步流星走了。 回到卧室,乔巧写了一封信,请自己乔满囤夫妻代为照看两个闺女。如果她有什么闪失,这就当托孤了。 放下笔,将墨汁印轻轻吹干,放进信封里,用印泥封好。看看门口,孤云还侍立着那里,一副等她睡了才去休息的架势。 她招手让其靠近,将信递出:“如果我五弟或五弟妹来了,把这封信交给他们。现在没什么事了,你去睡。” 孤云接过信,踌躇片刻,突然对着她,双膝着地,直挺挺跪了下去! 乔巧一怔,继而微微蹙眉。 “起来说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求我?说出来,我先听一听!” 她猜测与对方的身世经历有关。力所能及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能帮则帮;但她不喜欢这样被逼迫着帮忙。 两行清泪涌出眼眶,润湿孤云的面纱。她低头站了起来,手抚自己肚腹。 “四娘子,如果您有机会去河宿县的话,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个人的行踪?他叫马节英!”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去河宿县?” 乔巧有些惊诧。回忆了下之前所言所行,她很确定自己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想参与攻打河宿县的打算。 除非孤云偷看了她的信。 但不可能的。信上有印泥私戳,如果信件被人动过,穆容一定能发现并告诉她。 “四娘子,我仅是猜测。两位姑娘的生父是现任河宿县县令,您想为孩子出这口恶气,势必要助官兵拿下河宿县!” 孤云听她口气严厉,大约也想到了这一点。连忙抬起头解释。 “否则,您不会突然说去平城。所以,我妄加猜测了下您的行程……” 孤云惴惴不安朝乔巧施礼:“请四娘子恕罪。” 乔巧默然片刻,问她:“马节英是谁?” 一提到这个名字,孤云咬牙切齿:“他是将我卖至青楼、又害我痛失腹中骨肉的那个畜生!” “你还有过孩子?” 这点乔巧真没想到,忙问:“孩子为什么失去了?是他打你导致流产的吗?” 孤云默默摇头。垂泪一会,回答:“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怀上他的骨肉不久,他便因欠赌债,将我卖进了青楼。” “青楼管事怎么会容忍我怀有身孕?当天晚上,便用一副虎狼药,将我尚未成型的胎儿打了下来!” 孤云越说越平静。到后面,连眼泪也不再流了,木然的仿佛是诉说别人的故事。 “这个夫君,是我有眼无珠自己选的。我爹娘疼我,倾其所有为我置办嫁妆……” 她眼神幽幽,望向窗外黑漆漆的夜空。 “而后不到两年,他败光了我的嫁妆、卖掉了我陪嫁的丫头……我不肯拿出剩下的一点箱底钱,他便毒打我……” “最后眼看从我身上实在榨不出什么了,便将我卖了……” “你为什么不回去找你娘家?” “当初是我硬要嫁给这个人的……如今,我哪还有脸回去见他们?” 孤云双手捂住脸,肩膀一阵抽动,发出野兽般的悲鸣。 “况且他们年事已高,若知道他们唯一的女儿落得这般下场,怕是会生生气死!” 她已经够不孝了。自己孤注一掷选择的路,跪着也要把它走完! 不能再累及爹娘。 “你……” 乔巧想说点什么,看看孤云蹲在脚边,蜷曲成一团发抖的样子,又强忍下来。 叹口气伸手扶起孤云:“你的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睡觉。如果有机会,我帮你查那个人的下落!” 孤云固然是有识人不明之过。但那个丧天良的马节英,更应该得到惩罚! 锦嫂子、柳娘等人,也是被夫家卖掉的。 不知她们是否痛恨夫家?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表露过这方面的情绪,此刻深想,不由得内心叹息。 或许她们不是不怨、不恨。而是因为这个世道的种种理所当然,麻木了? 次日大早,吃了饭,乔巧和云以墨踏上了前往平城的路途。 因为轻车简从,一路放飞奔驰,吃喝都在马上,第二天他们就赶到了平城。 随便找个小客栈休整了一下,晌午后才去府衙递名帖,求见穆都尉。 这就是当官与不当官的区别。 不久前两人尚是平等论交,现在她想见对方,得递了名帖之后,再看对方愿不愿意见她了。 第475章 做好决定了? 富满恭恭敬敬呈上穆容的回信。 信上同样也只有一句:“速来平城,共商大事!” 乔巧捏着那张纸,露出会心的笑容。 这个穆容,能踩着她登上乡试的榜首位置,果然是有些道行的。 别的不说,就论这当机立断,也让她佩服。 她赏了富满一两银子,让他下去好好休息。随后让孤云将云以墨、伏子骞、俞娘子等人,包括两个闺女,全部请到花厅来。 “娘,这么晚了,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啊?” 丁盼察觉大家神色严肃,花厅里空气紧绷,牵住乔巧的手摇晃。 “我有要事,要前往平城走几天。” 乔巧将丁盼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摸了摸她的头,转向大家。 “子骞,家里交给你了。锦嫂子,温伯,你们从旁协助。还有晓玉、采绿你们好好照顾大姑娘二姑娘。” “四娘子……你放心,我也会教导好两位姑娘的。” 俞娘子欲言又止。想问问乔巧去平城做什么,又觉得僭越。话到口边,改了种说法。 “娘,您在家也没多呆几日,咋又要走啊?” 丁乐依依不舍。她隐约猜到她娘去平城与那个人有关,不过她不敢问,不想问。 她以后不关心那个人的任何消息。 “事情办得顺利的话,娘会尽快赶回来。” 乔巧安慰两个闺女:“你们在家,听子骞哥哥、俞嬷嬷她们的话。尽量减少外出活动,注意安全……” 叮咛了一大堆注意事项,才让众人去休息,云以墨留到最后:“乔娘子,你做好决定了?” 乔巧点头,眼睛看着他:“是……你愿意随我去吗?” 征战沙场,刀枪无眼。即使他曾表示愿意追随自己,总还是要当面问清楚。 “明早城门一开,我们便出发。我现在去收拾东西,顺便对千山竹月他们交代一下。” 云以墨没有说多余的话,大步流星走了。 回到卧室,乔巧写了一封信,请自己乔满囤夫妻代为照看两个闺女。如果她有什么闪失,这就当托孤了。 放下笔,将墨汁印轻轻吹干,放进信封里,用印泥封好。看看门口,孤云还侍立着那里,一副等她睡了才去休息的架势。 她招手让其靠近,将信递出:“如果我五弟或五弟妹来了,把这封信交给他们。现在没什么事了,你去睡。” 孤云接过信,踌躇片刻,突然对着她,双膝着地,直挺挺跪了下去! 乔巧一怔,继而微微蹙眉。 “起来说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求我?说出来,我先听一听!” 她猜测与对方的身世经历有关。力所能及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能帮则帮;但她不喜欢这样被逼迫着帮忙。 两行清泪涌出眼眶,润湿孤云的面纱。她低头站了起来,手抚自己肚腹。 “四娘子,如果您有机会去河宿县的话,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个人的行踪?他叫马节英!”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去河宿县?” 乔巧有些惊诧。回忆了下之前所言所行,她很确定自己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想参与攻打河宿县的打算。 除非孤云偷看了她的信。 但不可能的。信上有印泥私戳,如果信件被人动过,穆容一定能发现并告诉她。 “四娘子,我仅是猜测。两位姑娘的生父是现任河宿县县令,您想为孩子出这口恶气,势必要助官兵拿下河宿县!” 孤云听她口气严厉,大约也想到了这一点。连忙抬起头解释。 “否则,您不会突然说去平城。所以,我妄加猜测了下您的行程……” 孤云惴惴不安朝乔巧施礼:“请四娘子恕罪。” 乔巧默然片刻,问她:“马节英是谁?” 一提到这个名字,孤云咬牙切齿:“他是将我卖至青楼、又害我痛失腹中骨肉的那个畜生!” “你还有过孩子?” 这点乔巧真没想到,忙问:“孩子为什么失去了?是他打你导致流产的吗?” 孤云默默摇头。垂泪一会,回答:“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怀上他的骨肉不久,他便因欠赌债,将我卖进了青楼。” “青楼管事怎么会容忍我怀有身孕?当天晚上,便用一副虎狼药,将我尚未成型的胎儿打了下来!” 孤云越说越平静。到后面,连眼泪也不再流了,木然的仿佛是诉说别人的故事。 “这个夫君,是我有眼无珠自己选的。我爹娘疼我,倾其所有为我置办嫁妆……” 她眼神幽幽,望向窗外黑漆漆的夜空。 “而后不到两年,他败光了我的嫁妆、卖掉了我陪嫁的丫头……我不肯拿出剩下的一点箱底钱,他便毒打我……” “最后眼看从我身上实在榨不出什么了,便将我卖了……” “你为什么不回去找你娘家?” “当初是我硬要嫁给这个人的……如今,我哪还有脸回去见他们?” 孤云双手捂住脸,肩膀一阵抽动,发出野兽般的悲鸣。 “况且他们年事已高,若知道他们唯一的女儿落得这般下场,怕是会生生气死!” 她已经够不孝了。自己孤注一掷选择的路,跪着也要把它走完! 不能再累及爹娘。 “你……” 乔巧想说点什么,看看孤云蹲在脚边,蜷曲成一团发抖的样子,又强忍下来。 叹口气伸手扶起孤云:“你的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睡觉。如果有机会,我帮你查那个人的下落!” 孤云固然是有识人不明之过。但那个丧天良的马节英,更应该得到惩罚! 锦嫂子、柳娘等人,也是被夫家卖掉的。 不知她们是否痛恨夫家?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表露过这方面的情绪,此刻深想,不由得内心叹息。 或许她们不是不怨、不恨。而是因为这个世道的种种理所当然,麻木了? 次日大早,吃了饭,乔巧和云以墨踏上了前往平城的路途。 因为轻车简从,一路放飞奔驰,吃喝都在马上,第二天他们就赶到了平城。 随便找个小客栈休整了一下,晌午后才去府衙递名帖,求见穆都尉。 这就是当官与不当官的区别。 不久前两人尚是平等论交,现在她想见对方,得递了名帖之后,再看对方愿不愿意见她了。 第476章 疯子丁博文 没多大会儿,里面出来位军士,将乔巧二人引进内宅,进了三堂旁边的东花厅。 乔巧挺惊讶。 她还没进到府衙这么深的地方呢?这不是作为一城之首的家眷所居住地吗,穆容咋会在这么私密的地方见他们? 慕容穿了身便装,立在花厅门口等他们。见乔巧一路东张西望走过来,忍俊不禁。 “乔大姐,没来过这种地方?这里以前可是城守家眷才能呆的地方!我知道你没来过,特意让你进来看看?” 他和乔巧算是很熟悉了。 不仅有并肩作战的战友情,还有同房不同榻的“暧昧情”。 心里拿乔巧不当外人,就没了害口实羞的感觉。直接开起了玩笑,一副瞧我对你这兄弟多不错多仗义的样子。 只是云以墨听在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了。瞅一眼穆容,淡淡微笑:“穆都尉没有接家眷来住吗?这偌大府衙后宅,显得冷清!” 穆容示意带路军士离开,引两人进花厅坐下。亲手倒了三杯茶,摆在各自面前。 “我娘在柞城经营一家杂货铺,我给她去信,她说忙来不了。” 穆容没有隐瞒,很随意地说自己家中事情。 “她不愿来便不来,我这个都尉,也只是暂时兼职,还不知道最终调任哪里?” 能被长孙将军看重是件好事。但相应的,也会给其差遣的滴溜转! 长孙将军是那种自己兢兢业业,也不容许手下混吃等死的人物。 “穆都尉尚未娶妻?” 云以墨略诧异。 穆容慨然道:“国之不国,何以为家!” 乔巧和云以墨…… 多么热血上进的青年!衬托得一心隐匿低调、胸无大志的他们,如同鸿鹄跟前的两只燕雀。 乔巧没忍住开启嘲讽模式:“你意思是,天下未统一,百姓未过上安宁日子,你不打算成家?” “我是这样想的!” 穆容正色回答。下一刻肩膀塌下来,换成一副苦瓜脸。 “可是我娘她不答应啊!她现在过日子的最大乐趣,就是想办法给我各种说亲!” 乔巧忍不住“噗嗤”笑出来:“所以你巴不得你娘不来平城是不是?” “你们这么聪明,以后见了我娘,可千万别揭我底啊!” 穆容摊摊手,起身。从屋里书架上拿下一卷纸,放桌子上摊开,原来是一张地形图。 “笑话我过了,来商讨正事!” 乔巧连忙把三个茶杯移远一点,怕打翻污了图纸。 “不过这之前,我还是有些好奇。乔大姐,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要助力官府了?” 穆容手按在图纸上,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乔巧。 这一刻,之前的嬉笑轻松之意完全不见,显露出他为官后的一脸威严来。 乔巧明白他心中是有疑惑的。 如果不质疑她,而是直接邀请她,加入针对河宿县的攻城战,她反而要担心对方的能力。 不觉哂然一笑。 “你这平城的消息滞后啊?再等两日,说不定你就能知道我们泰源县,昨日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想要在泰源县安居乐业,河宿县的县令,必须要铲除!” 穆容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乔大姐,你那位前夫,又对你出手了吗?” “是。” 乔巧平静点头:“他想通过绑架我闺女,来威胁我做事!” 这实在是触犯到她的底线了!不将丁家铲除,她以后如何安身? “有一件事,你们听了应该很高兴。” 穆容目光闪动,面上重新露出几分笑意。 “最近几日,我派兵收服了附近村庄。那个曾经出卖你们的杨家村,我得到的消息,是它彻底被夷平了!” 注意到两人惊讶的目光,他连忙补充:“不是我做的!长孙将军治军甚严,不允许手下军队随意对百姓烧杀抢掠。” “应该是那日追杀你们的河宿县骑兵,铩羽而归,恼羞成怒且怕无法对丁博文交代,所以屠了杨家村。” “村里没有活人了吗?” 乔巧心中五味杂陈,忍不住问。 “这我不清楚。我军到时,只剩一片灰烬废墟。” 穆容皱眉说:“这个丁博文,是个疯子!他的手下,也是疯子!” 乱世中不乏烧杀抢掠百姓的将领。可像丁博文这种,无差别无理由地肆意屠宰敌人、自己人,简直是丧心病狂。 五位皇子争天下,乱了十几年,大源人口已经大大减少了。再这样杀戮下去,难不成他是想替自家主子,收回一片渺无人烟的焦土? 国以民为本。没有民,何来国! “穆都尉,没有长孙将军的命令,你能调动兵马攻打河宿县吗?” 云以墨看着穆容,问出关键问题。 “我自然不能擅自调动兵马。” 穆容狡黠一笑。 “但是,如果平城一带遭遇敌袭,我身为平城守将,有权利出兵征讨追剿。” 他放开压着图纸的手,把图纸推向两人。 “至于这追着追着,剿着剿着,不小心杀到敌人老巢……这不是很合情理吗?” 乔巧伸出大拇指,叹息:“你能成为乡试案首,的确是有原因的。” 穆容…… 都说女人心眼小,果真有道理。 这一页翻不了篇了! “为什么不先上报长孙将军,等长孙将军作出指示后,再攻打河宿县?” 云以墨低头看图纸,他觉得两人都有点急于求成。想攻下一座城池,没那么简单的。 “长孙将军分身不暇,短时间内应该无法关注到我们这些边城。” 穆容想了想,讲出实话。 “我得到一些消息,说四皇子身染重疾,卧床不起。怀安城现在乱得很,长孙将军必须留在四皇子身边,掌控稳定局势!” “这是真的?” 乔巧惊讶莫名:“怎么我们在泰源县,完全没听到任何风声?” “我也只是听说消息没有得到证实,你们千万别对外人说!” 虽然很信任两人,但事关重大,穆容还是多叮嘱了两人一句。 云以墨下意识瞧瞧穆容,又看向乔巧。 他与穆容点头之交,极少说话。穆容信任的,应该只有乔娘子一人。 只不过将他当做乔娘子的朋友,才给予相同待遇。 他心里一阵微妙的不舒服,但这种不舒服,完全无法对任何人说出口。 第476章 疯子丁博文 没多大会儿,里面出来位军士,将乔巧二人引进内宅,进了三堂旁边的东花厅。 乔巧挺惊讶。 她还没进到府衙这么深的地方呢?这不是作为一城之首的家眷所居住地吗,穆容咋会在这么私密的地方见他们? 慕容穿了身便装,立在花厅门口等他们。见乔巧一路东张西望走过来,忍俊不禁。 “乔大姐,没来过这种地方?这里以前可是城守家眷才能呆的地方!我知道你没来过,特意让你进来看看?” 他和乔巧算是很熟悉了。 不仅有并肩作战的战友情,还有同房不同榻的“暧昧情”。 心里拿乔巧不当外人,就没了害口实羞的感觉。直接开起了玩笑,一副瞧我对你这兄弟多不错多仗义的样子。 只是云以墨听在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了。瞅一眼穆容,淡淡微笑:“穆都尉没有接家眷来住吗?这偌大府衙后宅,显得冷清!” 穆容示意带路军士离开,引两人进花厅坐下。亲手倒了三杯茶,摆在各自面前。 “我娘在柞城经营一家杂货铺,我给她去信,她说忙来不了。” 穆容没有隐瞒,很随意地说自己家中事情。 “她不愿来便不来,我这个都尉,也只是暂时兼职,还不知道最终调任哪里?” 能被长孙将军看重是件好事。但相应的,也会给其差遣的滴溜转! 长孙将军是那种自己兢兢业业,也不容许手下混吃等死的人物。 “穆都尉尚未娶妻?” 云以墨略诧异。 穆容慨然道:“国之不国,何以为家!” 乔巧和云以墨…… 多么热血上进的青年!衬托得一心隐匿低调、胸无大志的他们,如同鸿鹄跟前的两只燕雀。 乔巧没忍住开启嘲讽模式:“你意思是,天下未统一,百姓未过上安宁日子,你不打算成家?” “我是这样想的!” 穆容正色回答。下一刻肩膀塌下来,换成一副苦瓜脸。 “可是我娘她不答应啊!她现在过日子的最大乐趣,就是想办法给我各种说亲!” 乔巧忍不住“噗嗤”笑出来:“所以你巴不得你娘不来平城是不是?” “你们这么聪明,以后见了我娘,可千万别揭我底啊!” 穆容摊摊手,起身。从屋里书架上拿下一卷纸,放桌子上摊开,原来是一张地形图。 “笑话我过了,来商讨正事!” 乔巧连忙把三个茶杯移远一点,怕打翻污了图纸。 “不过这之前,我还是有些好奇。乔大姐,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要助力官府了?” 穆容手按在图纸上,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乔巧。 这一刻,之前的嬉笑轻松之意完全不见,显露出他为官后的一脸威严来。 乔巧明白他心中是有疑惑的。 如果不质疑她,而是直接邀请她,加入针对河宿县的攻城战,她反而要担心对方的能力。 不觉哂然一笑。 “你这平城的消息滞后啊?再等两日,说不定你就能知道我们泰源县,昨日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想要在泰源县安居乐业,河宿县的县令,必须要铲除!” 穆容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乔大姐,你那位前夫,又对你出手了吗?” “是。” 乔巧平静点头:“他想通过绑架我闺女,来威胁我做事!” 这实在是触犯到她的底线了!不将丁家铲除,她以后如何安身? “有一件事,你们听了应该很高兴。” 穆容目光闪动,面上重新露出几分笑意。 “最近几日,我派兵收服了附近村庄。那个曾经出卖你们的杨家村,我得到的消息,是它彻底被夷平了!” 注意到两人惊讶的目光,他连忙补充:“不是我做的!长孙将军治军甚严,不允许手下军队随意对百姓烧杀抢掠。” “应该是那日追杀你们的河宿县骑兵,铩羽而归,恼羞成怒且怕无法对丁博文交代,所以屠了杨家村。” “村里没有活人了吗?” 乔巧心中五味杂陈,忍不住问。 “这我不清楚。我军到时,只剩一片灰烬废墟。” 穆容皱眉说:“这个丁博文,是个疯子!他的手下,也是疯子!” 乱世中不乏烧杀抢掠百姓的将领。可像丁博文这种,无差别无理由地肆意屠宰敌人、自己人,简直是丧心病狂。 五位皇子争天下,乱了十几年,大源人口已经大大减少了。再这样杀戮下去,难不成他是想替自家主子,收回一片渺无人烟的焦土? 国以民为本。没有民,何来国! “穆都尉,没有长孙将军的命令,你能调动兵马攻打河宿县吗?” 云以墨看着穆容,问出关键问题。 “我自然不能擅自调动兵马。” 穆容狡黠一笑。 “但是,如果平城一带遭遇敌袭,我身为平城守将,有权利出兵征讨追剿。” 他放开压着图纸的手,把图纸推向两人。 “至于这追着追着,剿着剿着,不小心杀到敌人老巢……这不是很合情理吗?” 乔巧伸出大拇指,叹息:“你能成为乡试案首,的确是有原因的。” 穆容…… 都说女人心眼小,果真有道理。 这一页翻不了篇了! “为什么不先上报长孙将军,等长孙将军作出指示后,再攻打河宿县?” 云以墨低头看图纸,他觉得两人都有点急于求成。想攻下一座城池,没那么简单的。 “长孙将军分身不暇,短时间内应该无法关注到我们这些边城。” 穆容想了想,讲出实话。 “我得到一些消息,说四皇子身染重疾,卧床不起。怀安城现在乱得很,长孙将军必须留在四皇子身边,掌控稳定局势!” “这是真的?” 乔巧惊讶莫名:“怎么我们在泰源县,完全没听到任何风声?” “我也只是听说消息没有得到证实,你们千万别对外人说!” 虽然很信任两人,但事关重大,穆容还是多叮嘱了两人一句。 云以墨下意识瞧瞧穆容,又看向乔巧。 他与穆容点头之交,极少说话。穆容信任的,应该只有乔娘子一人。 只不过将他当做乔娘子的朋友,才给予相同待遇。 他心里一阵微妙的不舒服,但这种不舒服,完全无法对任何人说出口。 第477章 “狐狸” 乔巧认真看地形图。可那地形图,远没有后世画的精细,她两眼直转蚊香圈圈,死活看不懂。 还好云以墨了解她。指着地形图,小声给乔巧讲解河宿县的周围环境。 穆容在旁端着茶杯,看着两人互动觉得比较无语。 他找两人来是商讨怎么攻打河宿县的。结果这两位一个教一个学,拿他的地形图当教材现场教学了! 当然,对于云以墨的博文强记,他还是惊讶的。 这么能文能武的人物,怎么就弄毁容了,连武举也不能参考呢? 待两人学习告一段落,穆容连忙适时插嘴:“如何,你们想到怎样攻打河宿县了吗?” 乔巧毫不客气。 “先说说你的看法,穆容。你在这里当了一段时间都尉,对河宿县的了解,一定比我们多。” 穆容放下喝干的茶杯,将桌上的地形图扯过来一点。 “河宿县比泰源县大,钱粮矿产更为丰富。它的城池也坚固,想攻下来没那么容易。” “长孙将军极为重视平城防守,给我留下了三千铁骑、三千弓兵、六千步兵。加上长平城原有的投降人马,大约有一万五六。” 说完了平城的守备力量,穆容才步入主题。 “但在没有长孙将军命令的情况下,我个人名义只能调动其中五千人手。剩余的兵力,必须全部用来守城!” 乔巧表示理解这一点。 好不容易攻下的平城,自然是平城重要。若失去平城,作为她老家泰源县余家村,可就危矣。 “穆都尉计划是什么?” 云以墨问。 “这一点兵力,强攻拥有近万人马,城池牢固的河宿县,自然不行。” 穆容手指地形图:“我们能够做的,依然只有奇袭!” 他怀抱自己双臂,胡子拉碴的脸,露出一抹诡笑。 “自从长孙将军回怀安城后,我就在为这个奇袭计划做准备。时常派出骑兵,去骚扰打劫河宿县附近的村庄。” 发现乔巧和云以墨的眼神变得异样,他忙解释。 “是骚扰打劫!我可没有让他们烧杀抢掠啊?我这样做的目的,是让河宿县派出的救援军疲于奔命,并且形成一个放松麻木的心态……” “这样我正式出兵奇袭的时候,他们因为懈怠之心,反而不会太警惕了。” 乔巧点头,这不就是狼来了的故事原理吗?理解! “那你的奇袭计划是什么?何时奇袭?” “本来暂时没打算动手,我还在等长孙将军的指示……” 穆容笑嘻嘻的手指点点地形图。 “结果这么巧,便接到乔大姐你的密信。我的奇袭计划,多了两位相助,这不就明朗完美起来了吗?” 乔巧狐疑地盯住眼前的大胡子“狐狸”:“怎么,我又成了你计划中的一颗棋子了?” 刚还说商讨、请教,结果对方的作战计划早已构想好,就等他们两颗棋子自动入局。 顿时让人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实在太欠揍了! “乔大姐,咱们目标一致,理应精诚合作呀,难道你不高兴单挑大梁?” 穆容往云以墨身边走了两步,躲避她恶狠狠的眼神。 “我和云兴大哥是没有你这个本事。若有,还用求到你面前?” 云以墨轻轻咳了一声。 他现在心里完全没有任何想法了。 乔娘子是最讨厌被人耍和算计的。穆容这性子,能不把乔娘子气死都算不错。 “穆都尉,请说说你的奇袭计划。” 他站出来打圆场。 穆容这才收敛玩笑的表情,指着地形图说:“兵贵神速!你们抵达平城的消息,只怕明日便会有细作,将消息传递给丁博文?” “所以,我们的奇袭计划,今夜便开始实施!” “巡逻军照常骚扰河宿县周边村庄。乔大姐,你和云兴大哥领一千轻骑,由山路绕去东门,趁守军疏忽,登城夜袭。这个带路人,我已经给你们预备好了!” “另外,我会派候参将率三千步兵,埋伏在南门。看你们打开城门,他们就冲进去。” “至于我……” 穆容眨眨眼睛:“我带二千兵去围西门。只要丁博文敢从这个方向撤兵,管教他有去无回!” 乔巧回忆了下之前云以墨的讲解:“北门外是水路,万一敌军从这个门出逃怎么办?” “那就等沐承尧亲手砍下丁博文的人头!” 乔巧明白了。丢掉河宿县,丁博文即使跑掉,也无法在大皇孙那里交差。 她对穆容重重点头:“我和阿兴,一定助你拿下河宿县!” 这也是为了她自己和家人。不过,她还是有点担心:“穆容,如果我们失败了,你怎样对长孙将军交代?”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穆容看似淳朴的笑容,隐藏着一点点狡狯,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何况,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利益,值得!” 这个最小的损失,当然指的是乔巧和云以墨,以及一千轻骑兵。 “还有些时间,你们快去休息会。” 穆容将两人送到门口:“这期间我会为你们准备好一切。” 当目送乔巧跨出门槛的时候,他蓦地补充了一句:“乔大姐,你若不幸蒙难,我会照顾你的家人!” 乔巧失笑,回头瞧他一眼。 “长孙将军这句话,真是被你活学活用!” 穆容笑。看着两人联袂走远,他慢慢敛住笑容,轻轻叹了口气。 军士将两人带到厢房,让两人随便找两间屋休息,便离开了。 乔巧左顾右盼:“这个穆容,竟然没有雇佣一个侍女侍候,真是清廉啊!” 云以墨轻声说:“乔娘子,这个人……他这么急于攻城略地,甚至不惜违背长孙将军,你不觉得奇怪吗?” “是有些奇怪。” 乔巧想了想。 “但他的大姑姑,是梁鸿达的手下。梁鸿达信得过,他大姑姑自然信得过?或许,穆容他只是迫切地想建功立业?” 云以墨思索片刻,想不出所以然,便说:“先睡。不管怎样,先把河宿县拿下再说。” 长孙泽会重用穆容,应该已把他的家世,查了个底朝天。有什么缘故,轮不着他们操心。 第478章 万夫不当之勇 酋时,穆容派来的人将两人准时唤醒。 乔巧穿戴停当,拿着自己的武器和简单行李走出房间。只见廊下云以墨正和一位全副甲胄的将领说话。 那位将领身材魁梧,浓眉大眼,肤色黝黑,挺着一个将军肚。见乔巧出门过来行礼,说话声音中气十足。 “乔举人,在下晁列,职位小都统。奉穆都尉之命,协助你们今夜的行动。” 乔巧抱拳回礼:“原来晁都统便是穆都尉口中的带路人?” 晁列很满意她识趣,把“小”字去掉了。 咧开嘴笑:“最早平城尚属于三皇子时,我时常带领兄弟们城外狩猎。所以这一带的地势,十分熟悉。” 乔巧一瞬间明悟。 眼前人,竟然是三“朝”元老!历任三皇子、大皇孙、四皇子军中的武职。 该佩服这人太圆滑会审时度势保命,还是佩服对方颇有能力? 当然,长孙泽和穆容都信任他,她也不担心这位带路人把她带沟里去。 同着云以墨,跟随晁列往外走。 一边走,晁列一边向他们介绍情况。 原来,穆容给乔巧和云以墨率领的一千轻骑,就是晁列手下军团。 不止晁列是降将,一千轻骑也是降兵。 难怪穆容说最小损失换最大可能的战果。可不是最小损失吗? 降兵降将牺牲掉,他和长孙泽均不会太介意。 一时间乔巧手痒,挺想揍穆容那只狐狸!什么都被他算计好了,她还傻傻往里钻。 唯一庆幸的是晁列及他手下,家眷皆在平城及周边村庄。谁占据平城,他们就听命于谁。今晚夜袭,暂时不用担心这些人的忠诚问题。 府衙外军士牵来乔巧和云以墨的马。马蹄预先包好稻草和软布,两人翻身而上,没有发出过大声响。跟随晁列,朝北门驰去。 此时城内宵禁,他们的离城,除了参与行动计划的人,其他人一律不知晓。 一千轻骑,早已在城门外整装待发。除了必要的武器装备,马背上还驼着爬城墙用的飞索、挠钩、飞虎爪等工具。 飞索带勾,甩出去可以勾住城楼。飞虎爪则是戴在手上,尖爪刺入墙缝,徒手攀登。 这两样工具,人若没有经过专门训练,很难使用。 而这一千轻骑,大多携带此物。想来这是他们历经三任统治者,都愿意接纳他们降服的原因? 这也算是拥有特殊技能的工兵了。 “乔举人,你们会使用这些东西吗?” 晁列接过亲兵递来的飞虎爪和飞索,问两人。 乔巧汗颜摇头。 云以墨伸出手:“给我飞索。” 晁列便把飞索给他。至于乔巧,到时只能等其他人登城之后,用绳索吊上去了。 晁列倒有没什么看不起乔巧的意思。 这种东西寻常人本来接触机会就少。擅长这个的人,还会被官府严加监控。 借着逐渐暗下来的夜幕掩护,千余骑兵在晁列的带领下,穿过山林,抄近路风驰电掣赶到河宿县东门外。 令人惊喜的是,天公作美,晚上气温骤降,乌云压顶,刮起大风。加上马蹄包裹,接近城池时,他们的动静完全被掩盖了。 晁列对手下骑兵做了个手势,一队二十人下马,戴上飞虎爪,分散摸到城墙下,开始攀爬。 不知道城楼守军情况,使用飞索容易惊动对方,所以晁列试探性地先派出手下的攀墙高手。 夜袭计划非常顺利。二十人先后登上城楼后,没多久城楼上的火把晃了三晃,随后从上面抛下来几条绳索。 乔巧下马,迅速跟着云以墨飞奔过去。 云以墨可以单手抓住绳索飞身而上,她不行,得双手抓住绳索,让上面的人将她拉上去。 待脚踏实地,那心就稳了。 乔巧一手持盾,一手执匕,腰配重剑,背负大弓。单膝着地猫腰查看周围情况,只见地上横七竖八放倒几具守军尸体。 先登城的军士,忙而有序地放下绳索,继续接应其他同伴上来。 他们所占据的,只是城楼一个不起眼的旮沓。接下来还需逐步朝两端推进,杀掉东门的守城军,打开城门。 此时城楼风疾怒号,放松警惕的守军们除了少数人在打着呵欠来回巡视,其余的都缩在掩体里面熟睡。 云以墨一柄剑运用的出神入化,乔巧的清刚匕首,削铁如泥。两人收拾这些敌军,如同砍瓜切菜般的轻松。 晁列等人跟随在后,有些震撼的捡漏。 心想难怪不得穆都尉如此胆大包天,制定出这个奇袭计划。 有这两人在,那真是万夫不当之勇啊! 等控制住城楼,打开东门迎接骑兵团进城。 晁列点出二百善于骑射的,去城中四处放火,惊扰敌军。留下五百人把守东门,剩余的,杀向南门,接应候参将的三千步兵。 顷刻间县城里乱作一团。 人喊马嘶,火光熊熊。 守军仓促集结起军队应战。夜黑风高,不知有多少敌人潜进城,不知哪个火起方向需要救援。弄得像无头苍蝇一样,跌跌撞撞。 乔巧用大盾护住身体,匕首插回腿上刀鞘。夺过来一杆长柄大刀,单手持刀,舞得一团寒光,水泼不进。 东奔西突,杀得阻路的守军人仰马翻,锐不可当! 云以墨紧随她身后,一道匹练剑光,绞杀任何漏网之鱼。 两人心有灵犀,配合默契,令得跟随他们冲杀的晁列一行,无比轻松,越发士气大振。 他们很快来到南门,杀散守城军士。 云以墨飞身而上,砍断城楼上的绞盘绳索;乔巧跳下马,奔上前举起沉重的顶门杠。众人齐心合力打开城门! “嗖嗖”—— 一声声弓弦响,混乱中攻城军纷纷中箭坠马。 回头望去,无数火把光朝这边疯狂游弋。 是守城援军到了。 大家二话不说,重新上马,展开新一轮的冲杀。 待候参将的步军进城,战场局势被彻底改变了。本就军心涣散、毫无准备的守军,节节败退,最终全面崩盘! 候参将带人满城追击抱头鼠窜的溃兵,开西门放穆容的主力军团进城。乔巧与云以墨跟着老马识途的晁列,直奔县衙。 于公于私,他们的目标,只有那个新任县太爷丁博文! 第479章 他们是一块砖 天边出现一抹鱼肚白。旭日东升,驱散夜间的寒意。 当整座城池四起的火焰逐渐熄灭,化为滚滚黑烟冲向天空时,这次奇袭之战终于完美落幕了。 乱军中没有找到县太爷丁博文的踪影,只从府衙后宅,搜出他五六个姬妾。 据这些姬妾说,丁博文在初上任河宿县令时,就将他怀孕的小妾,送到了乡下某不知名的地方藏匿起来。 乔巧觉得这男人简直是心思缜密。 难不成他预知为大皇孙守城,会落到今日这地步? 至于丁老太,姬妾们说老太太早就病没了,葬在宜州。 乔巧怀疑丁博文变得这么丧心病狂,尚有他老娘的原因在?无论如何,若让这男人逃掉,等同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穆容同样是这个想法。 占领县城后,一边派人给长孙泽及四皇子送捷报,一边派兵满城搜捕,同时严查北门码头的过往船只。 这么短时间,丁博文除非是没有指挥守城军做抵抗,第一时间开溜,不可能这么快离开河宿县。 乔巧和云以墨是白身,夺城之后,没有再参与穆容接管城池的行动。在县衙后宅各自找间房,休息吃东西。 乔巧心里记挂丁博文跑掉的事实,担心此人不除,过后还会用什么阴毒手段,对付自己与家人,有些辗转难眠。 屋外也嘈杂得很,闹哄哄的。应该是穆容手下,在清点从县衙中搜刮出来的战利品。 乔巧躺在床上,默默把玩清刚匕首。 作为百姓,深受兵灾之苦。但是,她最终变成了兵灾的一份子。 从被迫参与,到主动参与。她现在只剩一个目标:那就是尽快结束这乱世! 只有天下平定,大家才能过上真正安稳的生活。 穆容直到深夜才忙得告一段落,让人请出乔巧和云以墨两人,在县衙大堂相见。 堂内堂外,尸体已经全部收拾干净。不过青砖墙面溅洒的血迹,尚未来得及清理。 当然在座的无人在意这一点。他们自身所带的血腥味,更加浓郁。 “此次战功,我已替二位向上申报!” 穆容脸上带着溢于言表的喜悦。这次奇袭的顺利和大成功,是他之前没有想到的。出发前,他甚至做好了随时撤军的准备。 结果,还真就是以最小伤亡,获取了一座城池。 这可是他身为统帅兼谋士的第一次胜利! 虽然有赖于乔巧二人相助,但从另一方面讲,不是验证了他的能力吗? 略有遗憾的是,他没有权利直接给予乔巧和云以墨奖赏,需要向上呈报。 门外等了一大群降服的属官及乡绅,穆容不急于理会,只想要和两人说说话,分享胜利的喜悦。 “还有一件喜事,乔大姐你听了一定高兴?” 乔巧受他心情感染,不觉笑了:“现在除了让那个跑掉的小人授首,还有什么值得我高兴的?” “乔大姐,你为何如此聪明,一猜即着?” 穆容故作惊讶。 挥挥手,军士将一个大托盘端了上来。揭开上面的布,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乔巧身体僵硬一瞬,随即冷静下来。 细看那颗头颅,尽管披头散发,肤色青白,瞠目结舌的表情十分恐怖,仍然辨认得出那熟悉眉眼,是丁博文! 成王败寇。 丁博文踌躇满志为自家主子争权夺利,大约也没想到他会落到今日的下场? 乔巧感觉身体一松,仿佛无形间去掉了某种束缚,有莫名的解脱感。 不管是针对原身还是针对她的桎梏,均不见了。 目光在人头上打一转,她视线移向穆容,笑着说:“恭喜穆都尉杀掉敌首,立下大功!” “不,不!这可不是我杀的。” 穆容连连摇头。 “而是此人身边心腹,逃亡途中起了反叛之心,取了他家主子的项上人头,给我送来表功请降!” 乔巧讶然。 难怪丁博文临死的表情,那么惊讶! 这真是……害人者,人恒害之。连自己亲生闺女也要算计毒害,最终自己免不了被身边人背叛。 穆容让军士将首级拿去城楼,悬挂示众。转向云以墨,目光灼灼问了一句:“云兴大哥,你愿意从军吗?” 只要云以墨点头,军中有很多空缺职位,可以立即安排。 他和长孙泽一样,希望招揽这位武功高强的能人。出身卑贱、毁容,对军人根本不算事。 云以墨断然摇头:“我已有想要追随之人。” 无论天涯海角,心安即家。 穆容很是失望:“谁啊?” 不可能是乔大姐? 乔大姐是女子,且淡泊功名。云以墨追随她,等于明珠投暗。就此埋没民间,着实可惜。 然而瞧见这两人在自己面前眼神交织、眉目送情的模样,深觉多此一问的穆容,感到被强塞了一嘴狗粮! 干咳一声,他赶紧起身打断变得尴尬起来的气氛。 “既是如此,还请两位暂且助我守城,提防沐承尧反扑。等四皇子或长孙将军的下一步命令来了再说。” 乔巧自然知道这个节骨眼关键。 抢占了沐承尧的两处城池,对方气急败坏,一定会集结军队攻打回来。 他们也是钻了沐承尧忙着和三皇子开战的空子。如果沐承尧将主力部队拉回来对付四皇子,他们取城守城,不一定有现在这般轻松。 四皇子身体又不好,别这个时候出现问题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乔巧看了云以墨一眼。见云以墨肯定点头,便说:“我们一定尽全力协助穆都尉!” 穆容露出灿烂又略微狡黠的笑容。 “乔大姐,云兴大哥,你们没有官职,在军中走动不便。我暂时给你们一人一个小都统职位,挂名那种,方便你们来去。” 乔巧的举人身份,任参将都有资格。只是穆容没有那个权利,加上乔巧本身不在意这些,是以随便给了。 两人没多想,穆容说临时的,便是临时的。领着穆容给的一队百人轻骑兵,当天走马上任。 穆容是懂用人的。 知道这一对都是喜欢自由自在的主,没有要求他们点卯执勤,随时报到。只是作为守城的一块砖,哪里出问题往哪里搬。 相对于长孙泽的严苛,乔巧和云以墨自然不知不觉从了穆容。 第480章 孤云的嘱托 离开大堂,挂职锻炼的两人就不必住县衙了。穆容拨给他们的亲兵,直接占据了一家大户的宅子。 这家主人随败兵一起逃跑了。宅邸里遍地狼藉,甬路上还能发现各种遗落的金银首饰、踩脏的绢帛布匹等物。 乔巧和云以墨对亲兵们偷偷捡这些东西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 大家冒着生命危险打仗,军饷微薄,总要靠些不入流的手段,发点战争财。 再说他们是挂名军职,管人家手下的兵干嘛? 他们这种态度,让一帮亲兵,侍候他们越发上心。收拾出两间屋,还挑出两个自称会做饭的人,担当临时伙夫。 乔巧写了一封报平安的信,托一名亲兵连夜送回家。想到孤云嘱托,又问跟前跟后听令的亲兵小头目,问他如何查找一个只知道名字的人。 亲兵小头目一听,这个很简单呀:“乔都统,把衙门里的前主薄找来,让他查查户籍不就知道了?” 只要人是属于河宿县的,死了也能挖出祖坟来。 “前任主薄尚在吗?” 乔巧担心这人早在攻城战中被杀了。 亲兵小头目撇嘴,露出鄙夷的神情:“第一个站出来,领着衙门属官向我们穆都尉请降的,就是前任主薄!” 这些庸官俗吏,别看平日对普通百姓架子端得十足,真到了生死边缘,他们举白旗反水比谁都快。 不过即便降了,这些人能不能用,怎么用,还得看胜利方的心情及他们本身能力。 太过亲近旧势力的,免不了照旧被清算。 亲兵小头目察言观色,主动对乔巧献殷勤。 “乔都统,在下现在就去找那个前任主薄,帮您查查这个叫‘马节英’的人如何?” “那辛苦你了!这位大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乔巧忙说。 小头目受宠若惊,连声回答:“不辛苦、应该的!在下名叫夏侯侯,乔都统叫我小侯、夏侯就行。” 千万别连名带姓叫他。 他爹娘没文化给他取的名字,私心盼望他成王封侯。结果搞得现如今人家一唤他全名,就惹来哄堂笑。 夏侯侯—— 乔巧嘴里品味这个独立特行的名字,嘴角一抽。 要不是顾及左右人多,就想笑出声来。等夏侯侯走了,她环顾左右,发现云以墨伏案看一张图纸,用笔勾画什么,她便凑了过去。 “阿兴,你在看什么?” “河宿县的地形图。” 云以墨见乔巧微微蹙眉,知道她不耐烦看这种东西,温言道:“我们要帮助穆容守城,城内城外的地势,有必要大体了解。” “不然……” 他微微一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到时若要逃跑,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逃跑?” “你说得对!” 攸关性命,乔巧立即郑重对待,坐下来与云以墨一起研究地图。 “我用朱笔重新在图纸上做了标注,看不懂的,你尽管问我。” 云以墨熄灭桌上的油灯。 曙色破晓,不知不觉,这是他们夺取河宿县的第三日了。 不过看着身边埋头专注研究地形图的人,他没有丝毫疲惫困倦。 门外军士哒哒走动巡逻,他只希望这一刻,变得更为漫长。好让他感受那种、来自心底的宁静和温馨。 辰时,亲兵给两人准时准点送来早餐。 两个临时伙夫,使出浑身解数,给煮了两个老鸡蛋、蛋黄严重变黑那种;切了一大盘半生不熟的干肉片;顺便把砖块军粮也切的整整齐齐,摆了一盘子端上来。 最后,是一锅焖焦的杂粮干饭。 乔巧…… 面对两名挺着胸膛等表扬的临时伙夫,嗫嚅了下嘴唇方说:“辛苦你们了……你们一直是军中负责埋锅造饭的伙夫吗?” “不是。” 一位临时伙夫沾沾自喜回答:“我们小队里面没有配备伙夫。埋锅造饭,大家轮流来。不过,我们两个是公认厨艺最好的!” “辛苦你们了,做得不错!” 乔巧违心夸赞了一句。等两名临时伙夫洋洋自得退出,方才叹口气,接过云以墨给她盛的一碗饭。 真是由奢入俭难。从前饭吃不饱,现在开始挑食了。她不能浪费粮食,再难吃也得吃下去! 云以墨笑着提起桌上茶壶,给她碗里倒了些热水。 “泡软再吃。” 容易下咽。 两人慢吞吞吃着的时候,夏侯侯回来了。 乔巧瞧着桌子上一大堆干粮,招手让夏侯侯坐过来一起吃。 夏侯侯确实跑饿了,军中将士们围一个锅吃饭是常事,稍微谦虚下,便痛快加入两人的吃饭行列。 一边狂炫饭,一边向乔巧汇报办事结果。 “乔都统,您要找的那个马节英,已经找到了。前任主薄说此人名下房产、田产均已卖掉。之前有一房妻室,也因他好赌被他卖掉。” “如今不知道在哪个旮沓栖身呢?我寻思这人好赌,便让兄弟们去各大赌坊去找,总要把这小子揪出来?” “等找到了再给您把人带过来!” 乔巧欣赏夏侯侯的办事效率,把桌上的鸡蛋递一个给他。 “辛苦你了,夏侯。” “嘿嘿!” 夏侯侯用力拍胸膛:“为两位都统办事,在下一定尽心竭力!” 他是个聪明人。 眼前两人,深得穆都尉重视。加上这一身武力值,出人头地是迟早的事。 乱世中从军,图个什么? 不就图能跟个有能耐的主将吗?不说带他们弟兄升官发财,少打败仗、能够苟命就不错了! 既然成为两人的亲兵,即便是暂时性无法转正,结交两人也不亏。 吃着饭,云以墨趁势问夏侯侯一些军队的规矩。 他虽无意从军,但看乔巧一步步在此路途,越走越远,他少不得跟从左右。事先了解一二,很有必要。 一顿饭吃完,夏侯侯派出去的手下,也将好消息传递回来。 “启禀都统,马节英找到了!此刻人在外面候着,是否带进来?” 亲兵们不知道乔巧找这个人做什么,身份如何?拎了人过来,保持几分客气,没有动粗。 不过马节英快被吓死了! 躲在赌坊里避兵灾好好的,莫名其妙被一群兵大爷点名道姓,揪到这里来。 双腿筛糠,浑身发抖,润湿底裤了! 第480章 孤云的嘱托 离开大堂,挂职锻炼的两人就不必住县衙了。穆容拨给他们的亲兵,直接占据了一家大户的宅子。 这家主人随败兵一起逃跑了。宅邸里遍地狼藉,甬路上还能发现各种遗落的金银首饰、踩脏的绢帛布匹等物。 乔巧和云以墨对亲兵们偷偷捡这些东西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 大家冒着生命危险打仗,军饷微薄,总要靠些不入流的手段,发点战争财。 再说他们是挂名军职,管人家手下的兵干嘛? 他们这种态度,让一帮亲兵,侍候他们越发上心。收拾出两间屋,还挑出两个自称会做饭的人,担当临时伙夫。 乔巧写了一封报平安的信,托一名亲兵连夜送回家。想到孤云嘱托,又问跟前跟后听令的亲兵小头目,问他如何查找一个只知道名字的人。 亲兵小头目一听,这个很简单呀:“乔都统,把衙门里的前主薄找来,让他查查户籍不就知道了?” 只要人是属于河宿县的,死了也能挖出祖坟来。 “前任主薄尚在吗?” 乔巧担心这人早在攻城战中被杀了。 亲兵小头目撇嘴,露出鄙夷的神情:“第一个站出来,领着衙门属官向我们穆都尉请降的,就是前任主薄!” 这些庸官俗吏,别看平日对普通百姓架子端得十足,真到了生死边缘,他们举白旗反水比谁都快。 不过即便降了,这些人能不能用,怎么用,还得看胜利方的心情及他们本身能力。 太过亲近旧势力的,免不了照旧被清算。 亲兵小头目察言观色,主动对乔巧献殷勤。 “乔都统,在下现在就去找那个前任主薄,帮您查查这个叫‘马节英’的人如何?” “那辛苦你了!这位大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乔巧忙说。 小头目受宠若惊,连声回答:“不辛苦、应该的!在下名叫夏侯侯,乔都统叫我小侯、夏侯就行。” 千万别连名带姓叫他。 他爹娘没文化给他取的名字,私心盼望他成王封侯。结果搞得现如今人家一唤他全名,就惹来哄堂笑。 夏侯侯—— 乔巧嘴里品味这个独立特行的名字,嘴角一抽。 要不是顾及左右人多,就想笑出声来。等夏侯侯走了,她环顾左右,发现云以墨伏案看一张图纸,用笔勾画什么,她便凑了过去。 “阿兴,你在看什么?” “河宿县的地形图。” 云以墨见乔巧微微蹙眉,知道她不耐烦看这种东西,温言道:“我们要帮助穆容守城,城内城外的地势,有必要大体了解。” “不然……” 他微微一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到时若要逃跑,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逃跑?” “你说得对!” 攸关性命,乔巧立即郑重对待,坐下来与云以墨一起研究地图。 “我用朱笔重新在图纸上做了标注,看不懂的,你尽管问我。” 云以墨熄灭桌上的油灯。 曙色破晓,不知不觉,这是他们夺取河宿县的第三日了。 不过看着身边埋头专注研究地形图的人,他没有丝毫疲惫困倦。 门外军士哒哒走动巡逻,他只希望这一刻,变得更为漫长。好让他感受那种、来自心底的宁静和温馨。 辰时,亲兵给两人准时准点送来早餐。 两个临时伙夫,使出浑身解数,给煮了两个老鸡蛋、蛋黄严重变黑那种;切了一大盘半生不熟的干肉片;顺便把砖块军粮也切的整整齐齐,摆了一盘子端上来。 最后,是一锅焖焦的杂粮干饭。 乔巧…… 面对两名挺着胸膛等表扬的临时伙夫,嗫嚅了下嘴唇方说:“辛苦你们了……你们一直是军中负责埋锅造饭的伙夫吗?” “不是。” 一位临时伙夫沾沾自喜回答:“我们小队里面没有配备伙夫。埋锅造饭,大家轮流来。不过,我们两个是公认厨艺最好的!” “辛苦你们了,做得不错!” 乔巧违心夸赞了一句。等两名临时伙夫洋洋自得退出,方才叹口气,接过云以墨给她盛的一碗饭。 真是由奢入俭难。从前饭吃不饱,现在开始挑食了。她不能浪费粮食,再难吃也得吃下去! 云以墨笑着提起桌上茶壶,给她碗里倒了些热水。 “泡软再吃。” 容易下咽。 两人慢吞吞吃着的时候,夏侯侯回来了。 乔巧瞧着桌子上一大堆干粮,招手让夏侯侯坐过来一起吃。 夏侯侯确实跑饿了,军中将士们围一个锅吃饭是常事,稍微谦虚下,便痛快加入两人的吃饭行列。 一边狂炫饭,一边向乔巧汇报办事结果。 “乔都统,您要找的那个马节英,已经找到了。前任主薄说此人名下房产、田产均已卖掉。之前有一房妻室,也因他好赌被他卖掉。” “如今不知道在哪个旮沓栖身呢?我寻思这人好赌,便让兄弟们去各大赌坊去找,总要把这小子揪出来?” “等找到了再给您把人带过来!” 乔巧欣赏夏侯侯的办事效率,把桌上的鸡蛋递一个给他。 “辛苦你了,夏侯。” “嘿嘿!” 夏侯侯用力拍胸膛:“为两位都统办事,在下一定尽心竭力!” 他是个聪明人。 眼前两人,深得穆都尉重视。加上这一身武力值,出人头地是迟早的事。 乱世中从军,图个什么? 不就图能跟个有能耐的主将吗?不说带他们弟兄升官发财,少打败仗、能够苟命就不错了! 既然成为两人的亲兵,即便是暂时性无法转正,结交两人也不亏。 吃着饭,云以墨趁势问夏侯侯一些军队的规矩。 他虽无意从军,但看乔巧一步步在此路途,越走越远,他少不得跟从左右。事先了解一二,很有必要。 一顿饭吃完,夏侯侯派出去的手下,也将好消息传递回来。 “启禀都统,马节英找到了!此刻人在外面候着,是否带进来?” 亲兵们不知道乔巧找这个人做什么,身份如何?拎了人过来,保持几分客气,没有动粗。 不过马节英快被吓死了! 躲在赌坊里避兵灾好好的,莫名其妙被一群兵大爷点名道姓,揪到这里来。 双腿筛糠,浑身发抖,润湿底裤了! 第481章 无耻之徒 乔巧瞥一眼对方下身衣摆可疑的痕迹,移开视线,打量孤云这位渣前夫的脸。 瘦是瘦了些,五官线条过得去,有迷惑小女孩的本钱。就是眼圈青黑,略微浮肿,一副因长期熬夜或酒色掏空底子的模样。 这种人,不去理会他也不是长寿之相。 但想着孤云的请求,她仍然开口问了句:“马节英,听说你家里有个漂亮的娘子?” 这话一出口,不止马节英,云以墨和夏侯侯都吃惊地看她。 这问得咋那么有深意有含义呢? 乔巧这么问自然是有估量的。 直截了当质问马节英是否家暴妻子卖掉妻子,这种罪行在这时代根本不算个事。她不能以此作为惩治对方的理由,马节英还会抵赖掉。 所以,她一开始想的便不是通过明面的律法,解决这件事。 不过,走暗路也需要先确定对方身份,以及孤云控诉的是否属实。 顺着她的诱导问话,马节英果然想歪了。 暗戳戳观察乔巧动静。乔巧身穿铁鳞甲,头戴凤翅盔,腰配长剑。恍惚一看就是位年轻将领。 马节英压根不会把她往女性方面联想,不由得自以为是,猥琐地笑了。 “不知这位大人从哪里打听来的?小人家中确曾有过一个娘子,尚有两分姿色。只是整日絮絮不休、抱怨小人,自身又招蜂引蝶的。小人一怒之下,将她卖掉了!” 乔巧不动声色:“她怎么抱怨你了?又怎么招蜂引蝶?” 马节英一阵吭哧,结结巴巴。 “小人不是爱喝那一口小酒吗?偶尔也小赌一把。没输几个钱,那臭娘们便给小人脸色看。” 顿了顿理直气壮又开口:“她自己成日不着家,借口照管家里小店铺。钱没见给小人挣几文回来,倒是抛头露面,引来蜂蝶围绕她转!” “既然她喜欢这种蚊蝇逐臭的感觉,小人便直接将她卖进青楼,让她得偿所愿!” 房间里一片寂静。 别说云以墨,连见惯了龌龊的夏侯侯也有些瞠目结舌,惊奇地瞅着眼前这小人。 不懂他是怎么把这么不要脸的事,解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的! 他还是一脸受害者模样,表情透着委屈、愤怒。 乔巧心里默默为孤云点了根蜡。 眼瘸成啥样!选婿选中这种无耻之徒,你人生不输,谁输? “不过大人您来晚了一步。” 马节英一脸诌媚:“小人听说那贱娘们,在青楼划花了脸,给青楼管事卖掉了,也不知卖去了哪里。” 他面上没有一丝难过之色,反而殷勤地向乔巧努力证明推销自己。 “小人还认识别的女人,比这个贱娘们强太多了,大人您若需要……” 对方的挤眉弄眼,险些让乔巧没控制住,一巴掌抽过去。 忍住恶心,她看了眼带马节英进来的两名军士。 “找间空房,将这人先关起来。给点吃喝,别叫他死了!” 马节英一听,这结局与他预料的不一致啊?被拖出去的一路,洒下杀猪般的嚎叫。 “大人,小人现在兼任翠玉轩管事,您老放过我,翠玉轩随您老玩呀!” 乔巧瞧向夏侯侯:“翠玉轩是哪里?” 夏侯侯无语凝噎,摸了摸因努力控制面部表情,而变得僵硬起来的脸上肌肉。 “青、青楼!” 乔巧…… “乔都统,那马节英便是将自己妻子,卖进了翠玉轩。” 夏侯侯现在已猜测到乔巧与马节英妻子有关系,想为其报仇,索性做人情送到底。 “这翠云轩逼良为娼,不是什么好去处。用不用兄弟们去将它砸了?随便狠狠收拾下那该死的老鸨!” 乔巧沉默片刻。 想着反正决定帮孤云报仇了,不差做到这一步。这类地方祸害女性,不知虐杀了多少无辜,捣毁它,不算过分。 便点了点头:“拆掉翠云轩,将它的经营者全部带去衙门。穆都尉问,就说我手里有人证物证,告他们逼良为娼,听候处理!” “是!” 夏侯侯抱拳,出门召集一干兄弟,兴冲冲直奔翠云轩而去。 他最喜欢干这种不需要负责任的打砸抢、不是…是打砸摆谱的事了! 成日刀里来,血里去的,可不得找点乐子放松身心吗? 人走房静,乔巧对上云以墨的目光,些许不自在。 “孤云……便是被马节英卖掉的那位妻子。” 她第一次尝试用手中权力,办一些作为普通人绝不可能办到的事,内心也是复杂。 难怪人人想做官。做官好啊! 只是她必须牢牢恪守底线,不能借此鱼肉百姓,丧失良知。 云以墨恍然。他就说,为什么乔娘子会无缘无故,插手青楼的事。 “我们去巡视四门。” 在其位谋其政。即便挂得虚职,也要尽该尽的义务。何况他们能奇袭夺城,焉知敌人会不会用同样手段,来反攻河宿县? 小心无大错。 乔巧欣然起身,跟着云以墨出门巡视去了。 她可不知道,她这授意夏侯侯把翠玉轩砸了,可是触动了河宿县一些地下大佬的神经! 前脚刚出门,后脚就有城里的一干有头有脸人物,跑去衙门状告乔都统纵容手下,打砸店铺,鱼肉百姓。 他们已经降服于四皇子的军队,不应该再被如此对待。 穆容问明白前因后果,不屑地让人将这些人赶出衙门。 “乔都统打砸一家青楼算什么事?她就算把全城的青楼赌坊砸了,也让她砸个尽兴!” 胜利者眼中,失败者一方的控诉,如同呻吟哭泣般脆弱无力。 穆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下令将跟翠玉轩有连带关系的赌坊、酒楼一并查封。 能证明是被逼良为娼的无辜,给盘缠打发回乡。其余人和财产,一律发卖充公。 正愁军饷不足呢! 晚上巡城归来的乔巧和云以墨,听到夏侯侯眉回报,翠玉轩如何上衙门告状,穆都尉如何顺势打压地头蛇嚣张的气焰。 讲的是眉飞色舞。 乔巧心里琢磨将马节英一直关着,不是办法。既然穆容如此支持她的行为,甘当她的后台,她便放开手脚料理私事。 给了一笔钱,让夏侯侯挑选四名靠得住的亲兵,将人弄回泰源县去。 孤云自己的仇,让她自己决定怎么报。 第481章 无耻之徒 乔巧瞥一眼对方下身衣摆可疑的痕迹,移开视线,打量孤云这位渣前夫的脸。 瘦是瘦了些,五官线条过得去,有迷惑小女孩的本钱。就是眼圈青黑,略微浮肿,一副因长期熬夜或酒色掏空底子的模样。 这种人,不去理会他也不是长寿之相。 但想着孤云的请求,她仍然开口问了句:“马节英,听说你家里有个漂亮的娘子?” 这话一出口,不止马节英,云以墨和夏侯侯都吃惊地看她。 这问得咋那么有深意有含义呢? 乔巧这么问自然是有估量的。 直截了当质问马节英是否家暴妻子卖掉妻子,这种罪行在这时代根本不算个事。她不能以此作为惩治对方的理由,马节英还会抵赖掉。 所以,她一开始想的便不是通过明面的律法,解决这件事。 不过,走暗路也需要先确定对方身份,以及孤云控诉的是否属实。 顺着她的诱导问话,马节英果然想歪了。 暗戳戳观察乔巧动静。乔巧身穿铁鳞甲,头戴凤翅盔,腰配长剑。恍惚一看就是位年轻将领。 马节英压根不会把她往女性方面联想,不由得自以为是,猥琐地笑了。 “不知这位大人从哪里打听来的?小人家中确曾有过一个娘子,尚有两分姿色。只是整日絮絮不休、抱怨小人,自身又招蜂引蝶的。小人一怒之下,将她卖掉了!” 乔巧不动声色:“她怎么抱怨你了?又怎么招蜂引蝶?” 马节英一阵吭哧,结结巴巴。 “小人不是爱喝那一口小酒吗?偶尔也小赌一把。没输几个钱,那臭娘们便给小人脸色看。” 顿了顿理直气壮又开口:“她自己成日不着家,借口照管家里小店铺。钱没见给小人挣几文回来,倒是抛头露面,引来蜂蝶围绕她转!” “既然她喜欢这种蚊蝇逐臭的感觉,小人便直接将她卖进青楼,让她得偿所愿!” 房间里一片寂静。 别说云以墨,连见惯了龌龊的夏侯侯也有些瞠目结舌,惊奇地瞅着眼前这小人。 不懂他是怎么把这么不要脸的事,解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的! 他还是一脸受害者模样,表情透着委屈、愤怒。 乔巧心里默默为孤云点了根蜡。 眼瘸成啥样!选婿选中这种无耻之徒,你人生不输,谁输? “不过大人您来晚了一步。” 马节英一脸诌媚:“小人听说那贱娘们,在青楼划花了脸,给青楼管事卖掉了,也不知卖去了哪里。” 他面上没有一丝难过之色,反而殷勤地向乔巧努力证明推销自己。 “小人还认识别的女人,比这个贱娘们强太多了,大人您若需要……” 对方的挤眉弄眼,险些让乔巧没控制住,一巴掌抽过去。 忍住恶心,她看了眼带马节英进来的两名军士。 “找间空房,将这人先关起来。给点吃喝,别叫他死了!” 马节英一听,这结局与他预料的不一致啊?被拖出去的一路,洒下杀猪般的嚎叫。 “大人,小人现在兼任翠玉轩管事,您老放过我,翠玉轩随您老玩呀!” 乔巧瞧向夏侯侯:“翠玉轩是哪里?” 夏侯侯无语凝噎,摸了摸因努力控制面部表情,而变得僵硬起来的脸上肌肉。 “青、青楼!” 乔巧…… “乔都统,那马节英便是将自己妻子,卖进了翠玉轩。” 夏侯侯现在已猜测到乔巧与马节英妻子有关系,想为其报仇,索性做人情送到底。 “这翠云轩逼良为娼,不是什么好去处。用不用兄弟们去将它砸了?随便狠狠收拾下那该死的老鸨!” 乔巧沉默片刻。 想着反正决定帮孤云报仇了,不差做到这一步。这类地方祸害女性,不知虐杀了多少无辜,捣毁它,不算过分。 便点了点头:“拆掉翠云轩,将它的经营者全部带去衙门。穆都尉问,就说我手里有人证物证,告他们逼良为娼,听候处理!” “是!” 夏侯侯抱拳,出门召集一干兄弟,兴冲冲直奔翠云轩而去。 他最喜欢干这种不需要负责任的打砸抢、不是…是打砸摆谱的事了! 成日刀里来,血里去的,可不得找点乐子放松身心吗? 人走房静,乔巧对上云以墨的目光,些许不自在。 “孤云……便是被马节英卖掉的那位妻子。” 她第一次尝试用手中权力,办一些作为普通人绝不可能办到的事,内心也是复杂。 难怪人人想做官。做官好啊! 只是她必须牢牢恪守底线,不能借此鱼肉百姓,丧失良知。 云以墨恍然。他就说,为什么乔娘子会无缘无故,插手青楼的事。 “我们去巡视四门。” 在其位谋其政。即便挂得虚职,也要尽该尽的义务。何况他们能奇袭夺城,焉知敌人会不会用同样手段,来反攻河宿县? 小心无大错。 乔巧欣然起身,跟着云以墨出门巡视去了。 她可不知道,她这授意夏侯侯把翠玉轩砸了,可是触动了河宿县一些地下大佬的神经! 前脚刚出门,后脚就有城里的一干有头有脸人物,跑去衙门状告乔都统纵容手下,打砸店铺,鱼肉百姓。 他们已经降服于四皇子的军队,不应该再被如此对待。 穆容问明白前因后果,不屑地让人将这些人赶出衙门。 “乔都统打砸一家青楼算什么事?她就算把全城的青楼赌坊砸了,也让她砸个尽兴!” 胜利者眼中,失败者一方的控诉,如同呻吟哭泣般脆弱无力。 穆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下令将跟翠玉轩有连带关系的赌坊、酒楼一并查封。 能证明是被逼良为娼的无辜,给盘缠打发回乡。其余人和财产,一律发卖充公。 正愁军饷不足呢! 晚上巡城归来的乔巧和云以墨,听到夏侯侯眉回报,翠玉轩如何上衙门告状,穆都尉如何顺势打压地头蛇嚣张的气焰。 讲的是眉飞色舞。 乔巧心里琢磨将马节英一直关着,不是办法。既然穆容如此支持她的行为,甘当她的后台,她便放开手脚料理私事。 给了一笔钱,让夏侯侯挑选四名靠得住的亲兵,将人弄回泰源县去。 孤云自己的仇,让她自己决定怎么报。 第482章 算不算衣锦还乡 三天后四名亲兵与报信人一起回来,带给乔巧四封信。 一封是丁乐写的。稚嫩的笔迹倾诉自己和妹妹对乔巧的想念。诉说俞嬷嬷每日怎样教导她们。 一封是伏子骞写的。简单地汇报家里情况,隐隐流露出想要来河宿县的愿望。 一封是蔺清莹写的。娟秀的字体如同标准字帖,诉说小两口日常、办女学的进展以及关心。 最后一封是孤云的。 里面只装了一缕绞下来的青丝,一张白纸。 乔巧摸不着头脑。送这两样东西,是什么意思? 心愿已了,打算绞了头发当姑子去? 问回来的亲兵,亲兵说:“乔都统,我们等在外面,也不知道您家那个叫孤云的丫头,和马节英说了什么话。” “等听到惨叫声我们进去,只看到她握紧半边剪子,捅了那倒霉小子好多刀!” 可怜的家伙浑身是洞,趴在地上,血快被放干了。连他们这种久经沙场的人,看的也是触目惊心。 不知道多深的仇恨,才能支撑这么一个弱质女子,如此反杀自己的仇人。 “辛苦你们了,你们下去休息。” 乔巧轻喟一声。等亲兵离开后,将四封信用打火石点燃,全部烧了,灰烬丢在垃圾篓里。 她现在居无定所,前途杳杳,不方便保存这些东西。 由于担心大皇孙反扑,穆容一边治理河宿县,收伏周边村庄;一边积极厉兵秣马,修筑防御工事。 眼瞅气温回暖,进入初夏,上面派遣的新任河宿县县令,终于姗姗来迟。同时传达四皇子论功行赏的教令。 穆容加封从六品飞骑尉,兼职都尉,仍守平城。 乔巧授正七品云骑尉,云以墨授从七品武骑尉。 想是知道两人生性散漫,授的皆是是勋位,未给实缺,但可以食邑禄。名下挂靠的良田名额,乔巧增至三百亩,云以墨二百亩。 此外各赏银五千。 另外两人每月的禄是:乔巧十两银子、十石米;云以墨五两银子、五石米。 名誉勋位有了,不能当光杆司令。所以官府还给两人分别配备四名亲兵、一名马夫。 这些亲兵马夫职责是侍奉两人,但薪俸由当地官府发放。所以乔巧与云以墨只需提供他们的住处。 这个奖励,乔巧很满意。 虽然有些嫌跟随的人多,碍事。但命令一到,十名亲兵即刻到她和云以墨跟前报道,不收也得收。 别小瞧亲兵这个名头不好听,做的还是侍候人的工作。但就这么十个名额,还是从成百上千挤破头的军士中,挑选出来的! 其一、作为亲兵,这些极其普通的士兵能够接触到特权阶级,减少成为炮灰的几率。 其二、虽然身为亲兵,仍避免不了跟随主将上战场,但他们立功、出人头地的机会大增。 其三、乔巧和云以墨声名大噪。谁不想追随这么一位牛皮哄哄的主将? 其四、自然是待遇问题了。亲兵俸禄不仅比普通士兵高,碰到和善的主将,他们还能获得回乡探亲的机会。 等等。 综上所述,穆容奉教令给两人挑亲兵,也费了老牛鼻子劲。就怕没挑好,某人抱怨,他好心遭雷劈! 乔巧这四名亲兵兼马夫,分别名为:夏侯侯、鲍贵、尉迟才、牛柱、饶平。 云以墨的四名亲兵兼马车夫:南宫良、郑齐、简子、尤云、钟燕永。 主打一个眼花缭乱,名字只记住夏侯侯一个。 瞅眼嘿嘿冲她傻乐的夏侯侯,乔巧说了声:“夏侯,你负责管理他们四个。现在你们出去,先彼此认识一下!” 挥退几个人,然后她这边清净了。 就是烦恼这十个亲兵带回去,她的宅子会不会鸡飞狗跳啊? 先认为自己买的宅子太大了。现在开始烦恼自己的宅子是否买小了?人再多下去,二进院怕是得腾出来。 云以墨从容不迫,问了一遍手下亲兵特长,观察他们神情反应,最后指了年龄最大,性子最沉稳的郑齐当亲兵小头目。 两人关系近,又是住一个宅子。郑齐也带着四名兄弟退出去,与夏侯侯等人联系感情。 不能主将交好,他们彼此间有隔阂摩擦啊。 郑齐很能审时度势。 等房间里再度恢复安静,云以墨对乔巧说:“乔娘子,明日我们去向穆都尉和新任县令辞行,回泰源县。” 赏也赏了,封也封了,河宿县有了新守将,穆容也要回平城去,他们留下来没有多大意义。 “好。” 乔巧点头一笑:“阿兴,我们这算不算衣锦还乡?” 话一出口,便想到以云以墨此前身份。这种从七品的武骑尉,对他简直像个讽刺! 顿时不自在地闭住嘴。 云以墨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内心波动,微微一笑,温和回答:“你喜欢这种感觉,我以后就助你多多感受这种感觉。” 乔巧被他目光锁定,面上一阵热辣,低下头去呐呐:“其实……我更喜欢躺平的感觉。” 谁想要这么辛苦拼命,填充战场绞肉机?她的心愿是平定乱世后,与心仪之人…… 想到这里,门外响起夏侯侯的声音:“乔大人,云大人,穆都尉来了!” 声音很大,生怕两人听不到似的。 乔巧一时没反应过来。 穆容自从夺城后,每日忙得要死,基本见不着人。这么晚了,怎会上他们这里来? 穆容带着几名亲兵,同样像是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进门铁靴踏地,有意弄得哐哐作响。 人没进门,声音先进门。 “乔大姐,云兴大哥,你们都在这屋吗?我找你们说个事!” 他这样叫习惯了两人,私下里也不改口。 乔巧跟着云以墨起身,上前迎接。 穆容随意,他们作为下级将官,不能不行礼。等穆容拉起云以墨坐在桌子边,乔巧才跟过去入座。 “穆都尉,我们正说,明日去向你和县太爷辞行呢,你倒先来了!” 乔巧提起茶壶,翻开托盘里倒扣的干净茶杯,给穆容倒茶。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不会又有什么坏事,找我和阿兴头上来了?” 第482章 算不算衣锦还乡 三天后四名亲兵与报信人一起回来,带给乔巧四封信。 一封是丁乐写的。稚嫩的笔迹倾诉自己和妹妹对乔巧的想念。诉说俞嬷嬷每日怎样教导她们。 一封是伏子骞写的。简单地汇报家里情况,隐隐流露出想要来河宿县的愿望。 一封是蔺清莹写的。娟秀的字体如同标准字帖,诉说小两口日常、办女学的进展以及关心。 最后一封是孤云的。 里面只装了一缕绞下来的青丝,一张白纸。 乔巧摸不着头脑。送这两样东西,是什么意思? 心愿已了,打算绞了头发当姑子去? 问回来的亲兵,亲兵说:“乔都统,我们等在外面,也不知道您家那个叫孤云的丫头,和马节英说了什么话。” “等听到惨叫声我们进去,只看到她握紧半边剪子,捅了那倒霉小子好多刀!” 可怜的家伙浑身是洞,趴在地上,血快被放干了。连他们这种久经沙场的人,看的也是触目惊心。 不知道多深的仇恨,才能支撑这么一个弱质女子,如此反杀自己的仇人。 “辛苦你们了,你们下去休息。” 乔巧轻喟一声。等亲兵离开后,将四封信用打火石点燃,全部烧了,灰烬丢在垃圾篓里。 她现在居无定所,前途杳杳,不方便保存这些东西。 由于担心大皇孙反扑,穆容一边治理河宿县,收伏周边村庄;一边积极厉兵秣马,修筑防御工事。 眼瞅气温回暖,进入初夏,上面派遣的新任河宿县县令,终于姗姗来迟。同时传达四皇子论功行赏的教令。 穆容加封从六品飞骑尉,兼职都尉,仍守平城。 乔巧授正七品云骑尉,云以墨授从七品武骑尉。 想是知道两人生性散漫,授的皆是是勋位,未给实缺,但可以食邑禄。名下挂靠的良田名额,乔巧增至三百亩,云以墨二百亩。 此外各赏银五千。 另外两人每月的禄是:乔巧十两银子、十石米;云以墨五两银子、五石米。 名誉勋位有了,不能当光杆司令。所以官府还给两人分别配备四名亲兵、一名马夫。 这些亲兵马夫职责是侍奉两人,但薪俸由当地官府发放。所以乔巧与云以墨只需提供他们的住处。 这个奖励,乔巧很满意。 虽然有些嫌跟随的人多,碍事。但命令一到,十名亲兵即刻到她和云以墨跟前报道,不收也得收。 别小瞧亲兵这个名头不好听,做的还是侍候人的工作。但就这么十个名额,还是从成百上千挤破头的军士中,挑选出来的! 其一、作为亲兵,这些极其普通的士兵能够接触到特权阶级,减少成为炮灰的几率。 其二、虽然身为亲兵,仍避免不了跟随主将上战场,但他们立功、出人头地的机会大增。 其三、乔巧和云以墨声名大噪。谁不想追随这么一位牛皮哄哄的主将? 其四、自然是待遇问题了。亲兵俸禄不仅比普通士兵高,碰到和善的主将,他们还能获得回乡探亲的机会。 等等。 综上所述,穆容奉教令给两人挑亲兵,也费了老牛鼻子劲。就怕没挑好,某人抱怨,他好心遭雷劈! 乔巧这四名亲兵兼马夫,分别名为:夏侯侯、鲍贵、尉迟才、牛柱、饶平。 云以墨的四名亲兵兼马车夫:南宫良、郑齐、简子、尤云、钟燕永。 主打一个眼花缭乱,名字只记住夏侯侯一个。 瞅眼嘿嘿冲她傻乐的夏侯侯,乔巧说了声:“夏侯,你负责管理他们四个。现在你们出去,先彼此认识一下!” 挥退几个人,然后她这边清净了。 就是烦恼这十个亲兵带回去,她的宅子会不会鸡飞狗跳啊? 先认为自己买的宅子太大了。现在开始烦恼自己的宅子是否买小了?人再多下去,二进院怕是得腾出来。 云以墨从容不迫,问了一遍手下亲兵特长,观察他们神情反应,最后指了年龄最大,性子最沉稳的郑齐当亲兵小头目。 两人关系近,又是住一个宅子。郑齐也带着四名兄弟退出去,与夏侯侯等人联系感情。 不能主将交好,他们彼此间有隔阂摩擦啊。 郑齐很能审时度势。 等房间里再度恢复安静,云以墨对乔巧说:“乔娘子,明日我们去向穆都尉和新任县令辞行,回泰源县。” 赏也赏了,封也封了,河宿县有了新守将,穆容也要回平城去,他们留下来没有多大意义。 “好。” 乔巧点头一笑:“阿兴,我们这算不算衣锦还乡?” 话一出口,便想到以云以墨此前身份。这种从七品的武骑尉,对他简直像个讽刺! 顿时不自在地闭住嘴。 云以墨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内心波动,微微一笑,温和回答:“你喜欢这种感觉,我以后就助你多多感受这种感觉。” 乔巧被他目光锁定,面上一阵热辣,低下头去呐呐:“其实……我更喜欢躺平的感觉。” 谁想要这么辛苦拼命,填充战场绞肉机?她的心愿是平定乱世后,与心仪之人…… 想到这里,门外响起夏侯侯的声音:“乔大人,云大人,穆都尉来了!” 声音很大,生怕两人听不到似的。 乔巧一时没反应过来。 穆容自从夺城后,每日忙得要死,基本见不着人。这么晚了,怎会上他们这里来? 穆容带着几名亲兵,同样像是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进门铁靴踏地,有意弄得哐哐作响。 人没进门,声音先进门。 “乔大姐,云兴大哥,你们都在这屋吗?我找你们说个事!” 他这样叫习惯了两人,私下里也不改口。 乔巧跟着云以墨起身,上前迎接。 穆容随意,他们作为下级将官,不能不行礼。等穆容拉起云以墨坐在桌子边,乔巧才跟过去入座。 “穆都尉,我们正说,明日去向你和县太爷辞行呢,你倒先来了!” 乔巧提起茶壶,翻开托盘里倒扣的干净茶杯,给穆容倒茶。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不会又有什么坏事,找我和阿兴头上来了?” 第483章 一刻安宁 “乔大姐,你怎能把我穆容,想那么坏呢!” 穆容一副痛心疾首模样:“好歹你们立了功,我没吞没你们半点功劳?” 作为主将,他指挥一场战役,就算把功劳全部据为己有,底下人也开不了口。何况乔巧与云以墨是两个白身。 当然,他是调侃。一句说完,哈哈大笑。 亲兵们懂事地全部退了出去,掩上房门。 乔巧白穆容一眼:“那你说说,你来做什么的?” 对于这个很爱动脑筋,将人当着棋子下的人,她倍加提防。 “方才你自己不是说了吗?乔大姐,云兴大哥,你们准备辞行回泰源县,正好明日我也要起程回平城,顺路,咱们同行?” 穆容拿过注满茶水的杯子,一饮而尽。喝不过瘾,提过茶壶,自己倒。 “你们这里有现成热食没有?忙了好几日,我还没吃到过热食!” “你一个堂堂都尉,会没有好酒菜吃?” 乔巧环抱双臂,表示不信。 云以墨起身开门,吩咐外面的亲兵,准备热食端过来。 “谢谢云兴大哥!” 谢了云以墨之后,穆容才回眼瞥乔巧:“同是做人,乔大姐,为什么你和云兴大哥差距那么大?” 乔巧…… 玩笑归玩笑,穆容也不想真把她惹毛,转移话题。 “除了邀你们同行,我这里还有一个重大消息,不知道算不算好,想告诉你们!” 云以墨掩好门,走回桌边坐下:“什么重大消息?” “四皇子和大皇孙签订停战协议了!” 穆容没有卖关子,直接丢出重磅消息。 乔巧确实感到吃惊不小。 想过大皇孙会疯狂反扑;想过他们把大皇孙打得落花流水,最后大皇孙投降。没想到这才拿了大皇孙两个城,对方便急不可待求和了? 虽说四皇子辖地获得暂时安宁,可是容忍一头撕破脸的猛虎盘踞身边,是个威胁。 不如趁此机会直接将其灭掉? “难怪我们整兵以待,敌军迟迟没有攻打过来。” 云以墨沉吟:“停战协议就是这几日签订的吗?停战多久?” “三年。” 穆容比出三根手指头,似笑非笑,一脸嘲讽。 “大皇孙约莫想的是,三年时间,足够他将三皇子收拾。然后才能腾出手,全力对付我们?” “四皇子为什么要答应签这种停战协议?” 他们又不是打不过! 乔巧气愤。 他们在前线拼死作战,后方突然停火谈合作了!叫他们这些舍生忘死为国为家的人,情何以堪? “四皇子应该是有别的考量。” 穆容摸着自己杂乱丛生的胡渣,深喟。 “因为三皇子不久前,也向四皇子递来了求和的信息。想要与四皇子结盟,共同攻打大皇孙。” 乔巧沉默了。 这些皇子皇孙玩的政治手段,她不怎么搞得懂。 大皇孙固然不是什么好鸟,三皇子更加不是东西。 四皇子会答应大皇孙的停战协议,应该也是不愿跟三皇子与虎谋皮? 帮助三皇子灭掉大皇孙,还不如让他们两家鹬蚌相争,自家渔翁得利呢! 并且,拒绝三皇子,意味着得罪了三皇子。不同意大皇孙的停战请求,很可能自家同样陷入两线作战的窘境。 四皇子这个决定,看似中庸懦弱,从目前局势判断,不失为正确决策。 亲兵端上一份热好的饭菜,三人停止讨论这个话题。穆容一面咬干硬的米饭,一面皱紧眉头。 “……我想念我娘做的饭菜了!” 乔巧忍住笑:“回到平城,把你娘接来!” “不能接,接了我耳根不得清净了!” 穆容烦恼:“我有时倒羡慕你这女户之家,自己当家做主,何等快哉!” “那你羡慕我当女人不?” 乔巧随后一问,令得穆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乔大姐,你这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话都敢问!” 推开吃剩的碗筷,起身告辞。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明早卯时,我在西门等你们。你们不需要去向新县令辞行,我已经代你们辞过了!” 乔巧…… 目送对方匆匆而去的背影,十分无辜地看向云以墨。 “我刚说什么了?问什么了?” 云以墨沉默一会,摇头:“我不知道。” 可能他与乔娘子朝夕相处,习惯了乔娘子的说话方式,没有感觉到任何突兀。所以,他是真不知道穆容在想什么。 云以墨接受她就行了,别人无需在意。 乔巧让亲兵进来收拾脏碗盘,笑眯眯地对云以墨说:“我们去外面逛逛,买点土特产,给家里带回去。” 现在河宿县已经平定下来,集市店铺陆续开张,他们能够外出闲逛了。 “好。” 云以墨欣然同意。 两人卸下甲胄,换上便衣,没让亲兵跟随,并肩走出大门。 硝烟散尽的县城,店铺林立。川流不息的各色人群,像雨后春笋,一茬一茬冒出来。 置身其中,疲惫的身心,仿佛获得了一刻安宁。 翌日晨,乔巧、云以墨与穆容汇合。 三人所带的亲兵,俨然组成了一支小型骑兵队。在西门吃了一大碗加肉臊子的热汤面后,方才起程。 乔巧想起一件事,半道问穆容:“穆容,你现在已经是从六品飞骑尉了,秋季还去参加会试吗?” 军中升职,好像真的比参加武举考试,快得多。 穆容瞅她一眼,笑得些许促狭。 “去啊,为什么不去?别的不说,就算为了你这个朋友,我也得参加!” “为了我?” 乔巧疑惑。 “乔大姐,你想啊!” 穆容一脸你很笨的表情,摇头。 “我若不参加,你就算拿了武状元,过后别人也会说,你这个武状元,是因为我这乡试案首没到场,才便宜你的!” “你瞧瞧,我这是不是为了你?” “你就嘚瑟!” 乔巧气得差点把马鞭子抽在他的坐骑上,咬牙切齿:“会试的时候,我一定把你碾压在泥地里!” “加劲!” 穆容伸出一根大拇指晃了晃。 “武经七书,不懂的可以来平城向我求教!” 乔巧哼了一声。 谁稀罕求教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家伙,她身边已经有了一位文武双全的老师了! 云以墨旁边摇头。 发现乔娘子胜负欲还是挺强的,一提到这个乡试亚元,就会冒无明火。 第484章 数钱数得手抽筋 抵达平城后,在府衙住了一晚,乔巧与云以墨辞别穆容,带着亲兵往家赶。 他们这次回来,别说家里,整个县衙都轰动了。 以前乔巧只能说是个有可能当官的武举人,现在名副其实入仕。 正七品云骑尉,与县太爷一个级别了! 加上身边还有个从七品的武骑尉。十名膀圆腰粗的带刀亲兵一字排开,往身后一站,别提多威风。 至于勋爵实缺的,普通百姓又不懂。 所以等两人回到家,还没来得及跟家人好好聚聚,又迎来一波“左邻右舍”登门道贺。 排队送礼的在大门外站了一条街。 好话说尽,礼不收不行。连县太爷项则都亲自坐着轿子,来看望两位“贤侄”“贤侄女”。 收礼收得手软,数钱数得手抽筋。 回家后一整天,都在点头拱手、恍惚麻木中度过。 第二天,娘家人、余志和带着村里人也来了。送上村民们东拼西凑的“土特产”。 乔家的牛,身披红绸、头戴大红花,帮忙拉了一车礼物。乔老爹在万众瞩目中,挺直腰板,高昂着头,把牛车赶进了闺女的新宅。 田三翠带着乔盛乔洛,穿了一身新衣,扬眉吐气、志得意满的和蔺清莹,一左一右扶着乔老太。 乔满囤带着衙门的人,帮忙维持秩序。人太多了,担心治安问题。 乔满仓衣裳被抓破了,一群进不了乔巧家门的人,争先恐后拉着他介绍自己。 手里被硬塞了几个红包,心疼新衣裳的乔满仓,痛并快乐着。 第三天,田家村、刘家村、张家村…… 村民们都陆陆续续跑来看新任骑尉,送礼道贺。 啥?你说云骑尉不认识我们? 我家闺女是云骑尉的大嫂呢!我们是乔家的亲家! 云骑尉来过咱村买青砖呢!那谁那谁,和云骑尉的大哥是朋友、亲如兄弟! 我们想做云骑尉、武骑尉的佃户!侍卫大哥能否通融? 乔巧…… 第四天宣布闭关,要为即将到来的会试做准备,登门造访的客人才逐渐少了。 她这才有空闲,理顺乱糟糟的宅子。 夏侯侯十名亲兵,把倒座房住满了。乔巧和云以墨商量一下,将竹月四名女孩的房间安排到二进院。不然,前院全部是男性,有点不便。 而且,等竹月等人再练习一段时间,能兼任丁乐丁盼的女护卫,便能住进后院了。 离秋季乡试只有不到半年时间,既然泰源县周边暂时安定下来,她便需要努力补习武经七书的知识。 人不能两次倒在同样的地方。 至于杨家村被灭,杨家人下落不明的事,乔巧没有告诉娘家人。已经愈合的伤口,何苦再将之撕开。 从今往后,当没了这门亲。 这个夏天,是乔巧穿越后的第二个年头,过得无比平静舒适的一段时间。 村里族学兴建起来,乔盛乔洛背上了装书的小竹篓。 乔满仓赶车,兼给尝试做吃食生意的田三翠打下手。乔老太理家,乔老爹每日巡视自家的良田。 家里地实在太多了,种不完,雇了村里两家穷人当佃户。 乔老爹如今背负双手出门闲转,也当得起左邻右舍尊称一声:“老太爷”。 唯一遗憾的是,清莹的女学依然没能招收到多少学生。 陶先生开了三个班,好几十个学生,教室坐的满当当;而愿意送女孩子读书的人家,寥寥无几。 蔺清莹无奈,把原定的启蒙班与初级班合二为一,十多个女学生包括柳娘在内,她和蕙兰轮流跑余家村即可。 女学教育,任重而道远。 乔巧的作息是上午和云以墨等人演武场练武,下午补习兵书。三餐跟着两个闺女吃,顺便抽查她们的学习进度。 最令人惊喜意外的是孤云。 报仇之后,完全像变了个人。积极协助伏子骞理家,精心照顾乔巧饮食起居。闲暇时还向伏安康请教如何经商。 她的学习能力,触类旁通,竿头日上。连锦嫂子等人对着她,也起不了什么嫉妒心思。 不知不觉地,管家担子被孤云挑去一半,伏子骞总算有时间,继续自己的习武生涯。 用人不疑,乔巧默认这种改变,将自己暗地里的一些灰色收入,交给孤云管理。 孤云掌管她的一部分小金库,只知埋头忠心耿耿为她办事,从不问钱从何来,令得她舒心不已。 孤云还能拿着钱,在外为她投资各种生意,月底收回一波分红,实践伏安康教导的商业经。 乔巧不管她具体如何折腾,不违律法不放贷便行。只是将孤云的月钱涨到二两,伏安康也单独给了份月钱。 日子有条不紊地过。 大皇孙和三皇子打得如火如荼,四皇子辖地相对宁静。乔巧学习兵书,了解时事政治,揣摩大皇孙实力较三皇子,还是逊色了些。 难道是泰源县守城战、平城、河宿县奇袭战,他们三场战打得大皇孙损兵折将,造成的后果? 所以说做人不要太猖狂。 鹬蚌老老实实相争你们的得了,干嘛突然分心,额外树敌呢? 当他们软柿子好欺负,遭报应了! 不过四皇子这边,内部也堪忧。四皇子身体每况愈下,其唯一的儿子据说好色不成器。后宅姬妾成群,却没有孙子辈。 若是四皇子哪天突然噶了,不知他儿子能不能撑起西境的一片天。 手掌兵权的长孙家全力辅佐皇孙还好,如有异心…… 乔巧手握兵书,望向窗外,觉得自己想太远了。 这些上层贵族的争权夺利,轮不到她一个小人物涉足操心! 烈日炎炎,知了在树上长一声短一声惨叫。 孤云指挥富满,拿着自制的长杆网兜,蹑手蹑脚转战几棵大树,捕捉知了。害怕这些小东西发出的噪音,影响乔巧看书。 乔巧端起桌边放着的清凉酸梅汤,喝上一口,浑身凉丝丝的舒服。 身边有个贴心人无微不至照顾自己,那感觉真不错。 只是,她望一眼孤云的身影。她能给对方的,只有钱。 ……月底再给家里人发一笔高温补助。 将注意力重新移到书本上。云以墨要她根据吴子兵法里面的内容,写一篇策论,她还无从下笔,得专注一些了! “四娘子,乔五爷来了!” 锦嫂子来报。 第485章 恩科 乔巧看看角落里的沙漏,这个时候没到乔满囤的下班时间,他怎么会顶着大太阳跑过来? 放下书,迎出书房。 乔满囤手里拿了把黑木描金十二骨扇,应该是清莹精心挑选的。结果给他握在手里使劲摇,半分翩翩公子儒雅劲没展露出来,骨架子摇松了。 他不在意这等小事,继续猛扇风。 火急火燎接过锦嫂子送来的一碗酸梅汤,吨吨一口气喝了,才扯着自己汗淋淋的衣袍,随便找把花厅椅子坐下。 “四姐,还是你家厨娘手艺好!我家那两个,总觉得比你家的,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乔巧淡笑无语。 看,人就是这么适应力强的生物。 不久前他们还吃了上顿愁下顿,现在能坐到一起,讨论比较家里厨娘的手艺了。 “五弟,你这么早下值?晚上留下来吃饭吗?我派车去接清莹过来。” “不了。四姐,天气热,阿莹她苦夏,懒怠走动。” 乔满囤摇头:“你家酸梅汤好喝,走时给我装上两碗,我带回去给她喝。她最近就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 乔巧忍不住笑:“难不成你专程来我这里一趟,就为了给清莹打包酸梅汤喝?” 一边笑,一边看了眼侍立门口的锦嫂子。 锦嫂子会意,连忙出去通知厨房,再多做些酸梅汤冰镇着。 冰不好买,且贵,不过主子弟弟要,那势必得多做,好好做。 乔巧自己也很爱喝酸梅汤。不过面上仍然叮咛乔满囤一句:“让清莹少吃点这种冰凉的东西,对肠胃不好。” 尤其是女子月事期间。 只是她想着两人成了亲,乔满囤应该懂这方面的,没有多说。 “这么热,清莹还回村给学生授课吗?不放暑假?” 有段日子没见到蔺清莹了,怪想的,不免问了一句。 她忙,蔺清莹比她更忙,城里村里两头跑。她不太好意思去小两口家里溜达,怕影响两人好不容易相处的时光。 “什么暑假?” 乔满囤好奇。 “天这么热,防中暑呀!” 乔巧解释:“所以让清莹放一个月假,叫暑假。” “没听说过这种假。” 乔满囤摇扇子:“不过九月会放一个月的田假,阿莹说正好陪咱们去会试。” 说起这个会试,他猛然坐直身体,露出一脸兴奋。 “四姐,闲话这么久,差点忘记给你说一件最紧要的事!我可以去参加会试了,你知道吗?” “啊?” 乔巧愣了一息,惊讶地张嘴:“为什么?是真的吗?” “今早县太爷得到的诋报。说是四皇子颁布最新教令,言西境人才凋零,麾下缺乏得用将官。” 乔满囤眉飞色舞。 “所以开恩科,把各郡参加乡试的落第武秀才,每郡前三名,再次组织起来进行一场选拔赛。” “胜利的前三名,同样授予‘武举人’称号,准予参加会试。” “太好了!” 乔巧听得一阵激动:“如果这是真的,五弟你就不用再等三年,现在便有机会,考武举人!” “当然是真的!县太爷准许我每日提前一个时辰下值,为恩科做准备。” 乔满囤握紧双拳。 “四姐,以后我每日过来和你一起读兵书,向云二哥求教武艺!” 他自己在家练习,从未间断过,倒不算临时抱佛脚。 “恩科什么时候举行?” “比会试提前半个月,地点还是在桓平城。” 乔巧心里盘算一下:“好,到时我们一起出发。等你恩科考完,正好一起起程去怀安城参加会试。时间刚好!” “嗯!” 乔满囤兴致勃勃:“这一次,我一定抓住机会,好好努力。” 四姐身为女子,中了举人都如此风光,大大激发了他的进取心。不求更进一步,至少这举人,他势必要拿下! 一定要给清莹带来更好的生活条件和荣誉,才不负清莹对他的一片情意。 “四姐,你继续看,我不打扰你了!” 乔满囤起身:“我去找云二哥说说话。走时我也自己走,不回来和你说了。” “嗯。” 乔巧冲他背影放大声音说了一句:“走时记得去厨房拿打包好的酸梅汤!” 乔满囤挥挥手表示回应。 低头重新看向书本,乔巧心中一动:五弟什么时候改口叫云以墨为“云二哥”了?她是不是也该改口? 口口声声阿兴,感觉是在叫另外一个人。 不过云以墨的户籍名是“云兴”,他自己没有改的意思,想来不愿忘了曾经的伴当景兴。 她为那位逝去的阳光少年微微叹息。算了,先这么着。倒是这个改名,勾起她另外一件心事。 放下书,她走向后院。 孤云看见,连忙让富满提着一网兜知了送去厨房,自己从屋里摘了把伞,提裙追上她的脚步。 “这么热的天,你回屋去歇着,喝点酸梅汤,就别跟我来了。” 乔巧说。比起前呼后拥,她仍然习惯独处。 孤云没做声,只是轻轻撑开伞,遮在她头顶。 “太阳大,四娘子当心中暑。” “我一介武人,之前还是农妇,哪有如此矜贵?” 乔巧劝说她不动,只能让其跟在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进后院。 此时到了丁乐丁盼的休息时间。 俞嬷嬷到底上年纪了,回屋歇凉了,两个孩子不怕热。一个在花园里荡秋千玩,一个在亭子里坐着看花样子。 晓玉采绿四人陪着她们。 投壶、斗草等活动玩了一圈,几个丫头返璞归真,觉得还是从前的玩法最好,又将之捡了回来。 乔巧进院,不待招呼,丁盼下了秋千架,就奔向她娘来。丁乐慢一步,把绣绷子剪子针线放进针线篓,才跟在妹妹后面过来。 乔巧弯下腰,掏块帕子擦干净小闺女额头脸上的汗,才牵住她小手,迎住大闺女,一起回到小亭子坐下。 孤云等人围了一圈,给母女三人打扇子。 乔巧让她们全坐下,不用打扇,方才嗔怪两个闺女:“这么热,你们还在外面玩,当心中暑!” 古时气温虽然没有现代极端,但这个时代也没有电扇空调啊? “娘,我们不热啊?有这么热吗?” 乔巧…… 孩子好像真的不怕热。多热多冷的天,都能在室外玩得嘎嘎高兴。 算了,她换个话题。 “乐儿、盼儿,娘来找你们,是有件事想问问你们?” 第486章 清莹有孕 “娘,什么事呀?” 丁乐坐姿标准,眼神没有乱瞟,稍微垂着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夫子和俞嬷嬷教导的规矩,她严格遵守着。看上去非常有大家闺秀的仪态。 丁盼到底小了些,没那么多讲究。歪着身子,靠在她娘怀里,只顾亲昵。 乔巧没有太注重这种细节。手自然而然,有一下没一下的摸小闺女毛茸茸的碎发,用商量的口气。 “娘考虑的是你们这姓氏问题。以前时机不成熟,加上娘办女户时没有考虑充分,所以户籍沿用的是你们本名。” 乔巧略顿,观察两个闺女表情没什么大变化,才继续说:“现在娘想给你们把姓改了,省得日后说起姓‘丁’,让外人生出不必要的揣测,徒增麻烦……” “你们觉得呢?” “娘,我要跟你姓!” 丁盼一脸无所谓,还有些欢喜,连连拍手表示赞同。 丁乐犹豫一下,随即显得释然:“娘,我和妹妹的姓氏,早该改了!” 跟着娘姓多么风光。姓丁,只会让她觉得蒙羞! “好!” 乔巧以为还要费点唇舌,才能说服两个闺女,没想到事情进展如此顺利。顿时高兴起来,揽住两个闺女。 “那就这样定了!明早,我让人去衙门,找你们五舅舅把你们的户籍名改了。” “丁乐,改为乔乐。丁盼……” 乔巧思忖片刻:“盼是以前你们爹娘盼望有个弟弟,才取名为盼。” 盼个什么弟?她最反感这种了! “丁盼改为乔欢!盼儿,以后娘叫你欢儿。欢欢乐乐,正好和你姐姐的名字凑一对。” 乔巧满含感情拥住两个闺女:“娘祝愿你们今后一生欢乐,福寿安康!” “好,我叫乔欢!” 乔欢用力拍手,转向采绿和小夏:“采绿姐姐,小夏姐姐,你们日后都要记得我的新名字,乔欢!” 采绿和小夏满脸笑意:“是,二姑娘!” 小主子开心,她们也开心。 “谢谢娘!” 乔乐莫名鼻子一酸。 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 商谈好此事,乔巧催促两个闺女回房睡觉,带着孤云,起身离开花园。 “记得提醒家里的人,还有告知外面的人,大姑娘二姑娘改名的事。” 孤云看出乔巧现在心情非常不错,微微笑道:“好,四娘子。天不早了,您也休息,这事交给我!” “你办事,我放心。” 乔巧本想问问孤云之前送白纸和青丝什么意思,不过看着面罩轻纱,一身静怡气质的眼前人,想想又算了。 人与人之间相处,还是要保留点距离,不要过度窥探别人的内心。 次日大早,乔巧让富满跑一趟衙门,找乔满囤帮忙改户籍名。谁知不到晌午,红光满面的乔满囤跟着富满回来了,隔老远便听见他的声音。 “四姐,怎么突然想到给孩子改名儿呀?我帮你改了!另外,还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五弟,你每天都这么提前走,县太爷和同僚会不会对你有意见?” 乔巧觉得惊讶:“到底是什么好消息,让你又缺勤?” 古时的缺勤处罚可是非常严重,又打又罚的。她这五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四姐,我这不算是缺勤。县太爷亲自给我放了一日假,还让我早些回家陪清莹!” 乔满囤讪讪挠头,转而又开心笑起来:“你知道吗?清莹有了!” “有了……” 乔巧整个儿呆住。看着面前一脸傻笑的乔满囤,蓦地反应过来,又惊又喜:“五弟,你的意思,是清莹怀上身孕了?” “嗯!” 乔满囤大力点头,嘴咧到了耳后根。 “我就奇怪这段时间,阿莹怎会老吃那些酸掉牙的东西?昨晚回去她才告诉我,白日请大夫来诊脉,原来是怀上了!” “四姐,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件喜事的!我还要回去陪阿莹,写信告诉爹娘他们这好消息,先走了啊?” “晚一点我来你家看清莹!” 乔巧连忙高声冲他背影喊。半身撑起,又坐下。寻思清莹怀上了,她该送什么礼? 五弟这么开心,不知道是否还会在意恩科考试? 小两口刚成亲时,她还含蓄告诉清莹,两人年纪小可以缓一段时间要孩子,以免伤身子。结果清莹这么快就有孕。 在这个时代,繁育子嗣是头等大事,对女人尤为重要。 她看看手中的兵书,合上放回书架。 罢了,大家开心,清莹开心,就行了。多请点人呵护照顾她本人便好。 想着乔巧把锦嫂子喊了进来,向她打听该给喜怀身孕的弟妹送什么礼。 锦嫂子想了想:“四娘子,您不能代表娘家人送礼,作为朋友送礼就行了。” “送这种礼无非两种:衣、食。衣送衣裳鞋帽,包被诞兜;食送鸡蛋红糖、长面桂圆等物。您还可以去银楼,给未出生的孩子选金银锁之类……” 说着她顿了顿:“区别是根据亲疏远近,送多送少而已。” 乔巧明白了,从抽屉里拿出二十两碎银子,递给锦嫂子。 “锦嫂子,你带上富满,去帮我买衣食这两样礼。我去银楼看看,选给孩子的金锁。晚一点,在我五弟家碰面。” “好。” 锦嫂子一看银子,就知道乔巧很重视这次送礼。一个富满怕挑不动这么多礼品,出门唤了温伯,三人赶了马车,赶去集市。 乔巧换了身出门衣裳,吩咐孤云守好家,也没惊动在演武场练武的云以墨等人,一个人骑了马,直奔银楼。 银楼女掌柜一见她,立刻将正在接待的两位客人,丢给伙计。亲自引着乔巧上二楼,奉了茶才笑着问。 “乔大人有多久没有来光顾我们这银楼生意了?今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这不是来照顾掌柜你们的生意了吗?我弟妹怀孕了,请掌柜帮忙掌眼,给挑个合适金锁出来,送给我那未出生的侄子或侄女。” 乔巧面对熟人,倒不如何拘束,直接端起了茶杯。 一品发现不是普通的茶,而是过滤掉茶渣的茶水,加了蜜后冰镇过。类似现代的冰红茶,甜甜酸酸很好喝。 她不觉一饮而尽,心想这银楼女掌柜真是会待客。进门时一身带的暑意,消失殆尽。 第486章 清莹有孕 “娘,什么事呀?” 丁乐坐姿标准,眼神没有乱瞟,稍微垂着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夫子和俞嬷嬷教导的规矩,她严格遵守着。看上去非常有大家闺秀的仪态。 丁盼到底小了些,没那么多讲究。歪着身子,靠在她娘怀里,只顾亲昵。 乔巧没有太注重这种细节。手自然而然,有一下没一下的摸小闺女毛茸茸的碎发,用商量的口气。 “娘考虑的是你们这姓氏问题。以前时机不成熟,加上娘办女户时没有考虑充分,所以户籍沿用的是你们本名。” 乔巧略顿,观察两个闺女表情没什么大变化,才继续说:“现在娘想给你们把姓改了,省得日后说起姓‘丁’,让外人生出不必要的揣测,徒增麻烦……” “你们觉得呢?” “娘,我要跟你姓!” 丁盼一脸无所谓,还有些欢喜,连连拍手表示赞同。 丁乐犹豫一下,随即显得释然:“娘,我和妹妹的姓氏,早该改了!” 跟着娘姓多么风光。姓丁,只会让她觉得蒙羞! “好!” 乔巧以为还要费点唇舌,才能说服两个闺女,没想到事情进展如此顺利。顿时高兴起来,揽住两个闺女。 “那就这样定了!明早,我让人去衙门,找你们五舅舅把你们的户籍名改了。” “丁乐,改为乔乐。丁盼……” 乔巧思忖片刻:“盼是以前你们爹娘盼望有个弟弟,才取名为盼。” 盼个什么弟?她最反感这种了! “丁盼改为乔欢!盼儿,以后娘叫你欢儿。欢欢乐乐,正好和你姐姐的名字凑一对。” 乔巧满含感情拥住两个闺女:“娘祝愿你们今后一生欢乐,福寿安康!” “好,我叫乔欢!” 乔欢用力拍手,转向采绿和小夏:“采绿姐姐,小夏姐姐,你们日后都要记得我的新名字,乔欢!” 采绿和小夏满脸笑意:“是,二姑娘!” 小主子开心,她们也开心。 “谢谢娘!” 乔乐莫名鼻子一酸。 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 商谈好此事,乔巧催促两个闺女回房睡觉,带着孤云,起身离开花园。 “记得提醒家里的人,还有告知外面的人,大姑娘二姑娘改名的事。” 孤云看出乔巧现在心情非常不错,微微笑道:“好,四娘子。天不早了,您也休息,这事交给我!” “你办事,我放心。” 乔巧本想问问孤云之前送白纸和青丝什么意思,不过看着面罩轻纱,一身静怡气质的眼前人,想想又算了。 人与人之间相处,还是要保留点距离,不要过度窥探别人的内心。 次日大早,乔巧让富满跑一趟衙门,找乔满囤帮忙改户籍名。谁知不到晌午,红光满面的乔满囤跟着富满回来了,隔老远便听见他的声音。 “四姐,怎么突然想到给孩子改名儿呀?我帮你改了!另外,还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五弟,你每天都这么提前走,县太爷和同僚会不会对你有意见?” 乔巧觉得惊讶:“到底是什么好消息,让你又缺勤?” 古时的缺勤处罚可是非常严重,又打又罚的。她这五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四姐,我这不算是缺勤。县太爷亲自给我放了一日假,还让我早些回家陪清莹!” 乔满囤讪讪挠头,转而又开心笑起来:“你知道吗?清莹有了!” “有了……” 乔巧整个儿呆住。看着面前一脸傻笑的乔满囤,蓦地反应过来,又惊又喜:“五弟,你的意思,是清莹怀上身孕了?” “嗯!” 乔满囤大力点头,嘴咧到了耳后根。 “我就奇怪这段时间,阿莹怎会老吃那些酸掉牙的东西?昨晚回去她才告诉我,白日请大夫来诊脉,原来是怀上了!” “四姐,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件喜事的!我还要回去陪阿莹,写信告诉爹娘他们这好消息,先走了啊?” “晚一点我来你家看清莹!” 乔巧连忙高声冲他背影喊。半身撑起,又坐下。寻思清莹怀上了,她该送什么礼? 五弟这么开心,不知道是否还会在意恩科考试? 小两口刚成亲时,她还含蓄告诉清莹,两人年纪小可以缓一段时间要孩子,以免伤身子。结果清莹这么快就有孕。 在这个时代,繁育子嗣是头等大事,对女人尤为重要。 她看看手中的兵书,合上放回书架。 罢了,大家开心,清莹开心,就行了。多请点人呵护照顾她本人便好。 想着乔巧把锦嫂子喊了进来,向她打听该给喜怀身孕的弟妹送什么礼。 锦嫂子想了想:“四娘子,您不能代表娘家人送礼,作为朋友送礼就行了。” “送这种礼无非两种:衣、食。衣送衣裳鞋帽,包被诞兜;食送鸡蛋红糖、长面桂圆等物。您还可以去银楼,给未出生的孩子选金银锁之类……” 说着她顿了顿:“区别是根据亲疏远近,送多送少而已。” 乔巧明白了,从抽屉里拿出二十两碎银子,递给锦嫂子。 “锦嫂子,你带上富满,去帮我买衣食这两样礼。我去银楼看看,选给孩子的金锁。晚一点,在我五弟家碰面。” “好。” 锦嫂子一看银子,就知道乔巧很重视这次送礼。一个富满怕挑不动这么多礼品,出门唤了温伯,三人赶了马车,赶去集市。 乔巧换了身出门衣裳,吩咐孤云守好家,也没惊动在演武场练武的云以墨等人,一个人骑了马,直奔银楼。 银楼女掌柜一见她,立刻将正在接待的两位客人,丢给伙计。亲自引着乔巧上二楼,奉了茶才笑着问。 “乔大人有多久没有来光顾我们这银楼生意了?今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这不是来照顾掌柜你们的生意了吗?我弟妹怀孕了,请掌柜帮忙掌眼,给挑个合适金锁出来,送给我那未出生的侄子或侄女。” 乔巧面对熟人,倒不如何拘束,直接端起了茶杯。 一品发现不是普通的茶,而是过滤掉茶渣的茶水,加了蜜后冰镇过。类似现代的冰红茶,甜甜酸酸很好喝。 她不觉一饮而尽,心想这银楼女掌柜真是会待客。进门时一身带的暑意,消失殆尽。 第487章 大喜事 “原来是乔典史的夫人有孕了,这真是可喜可贺!” 银楼女掌柜回身从架子上取下几个大大小小的精致首饰盒,一一打开,放在柜台上,请乔巧过目。 “乔大人您看,这些都是本店最近到的新款,特别适合给小孩子带。这金锁上刻的字,也是我们银楼师傅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吉祥祝福语。” “有没有分男女戴?” 乔巧拿起一把金锁端详。上面镂刻的花纹,大多是吉祥八宝、祥云瑞兽,非常精美。撰写的字样,也各不相同。 有的是“长命百岁”,有的是“玉堂富贵”。圆形的、椭圆形的,各种彩线结、珠儿结穿入锁档。 托在手心,有些分量。不知是否适合初生婴儿带?不过戴不戴是孩子父母做主,她送礼是要送的。 银楼女掌柜回复没有男女之分后,乔巧便挑了个金鱼图样的,又挑了个莲花图样的。五两银子一个,花了十两。 至于家里的人,无论男女老少,现在都遵循伏子骞制定的规矩。 每一季该发什么衣裳,什么配饰,由各大店铺统一登门送货,各自选择不逾矩的价位商品。井井有条,无需她多操心。 买完金锁,被银楼女掌柜挽留着多坐了会。闲聊一番,方才离开。 到了五弟家,发现锦嫂子等人已经等着了。两担衣食礼物连同礼单,给了迎出来的小两口。 蔺清莹嗔怪地看了乔满囤一眼,挽住乔巧的胳膊进院子。 “昨晚我才告诉他,今儿他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了!如果是大夫误诊,叫我这脸往哪搁?” “清莹,你这是大喜事,应当告诉我们知道啊!” 进到花厅坐下,乔巧看着蔺清莹双手虚扶自己小腹,整张脸容光焕发,仿佛散发着母性光辉,不由得心中一动,生出没来由的羡慕来。 她这一辈子,不知道有没有感受披嫁衣、嫁为人妻、生育孩子的机会。 上辈子到死还是个处。这辈子穿过来,直接成了和离过、带俩孩子的弃妇。失去了像正常女孩一样,谈婚论嫁的资格。 她有些懊悔以前云以墨含蓄表白的时候,踌躇不决错过了挑破窗户纸的机会。 尽管现在两人间彼此有意,但发乎于情止于礼,云以墨看着她的眼神极其克制。 别说指望对方求婚了,牵手、独处机会也少有。 不知他又在迟疑什么?女子矜持,加上一辈子的心防,令得她绝对不会考虑,主动更进一步。 燕儿送上三碗酸梅汤。 乔巧端起自己这碗,看向蔺清莹面前那碗,不免提醒:“清莹,你如今有了身子,一定要注意饮食。这种冰镇东西,最好少吃。” “我知道。” 蔺清莹唇角的弧度似月牙弯弯,波光潋滟的眸子,洋溢着满心喜悦。 “我这一碗没有冰镇。热的,不信四姐你摸摸?” 乔巧还真摸了下,果然是温热的。清莹自己注重小心这些细节,她便放心了。 喝了两口酸梅汤,放下碗,拿出两把金锁。 乔满囤略惊奇地凑到蔺清莹身边,看自己媳妇手上赏玩的两把金锁,忍不住问:“四姐,你咋送两把金锁?难不成……你这是打算把你下一个侄子的礼,也提前送了?” “咳咳……” 乔巧不小心被酸梅汤呛着了。连忙放下碗,抽出身上帕子插嘴。 她能说自己财大气粗,故意多买一个,让清莹挑选自己喜欢的戴吗? 蔺清莹羞得脸上绯红,没好气瞪他一眼:“这一个才刚怀上,你就指望我给你生下一个?想得美!” 乔满囤自知说错了话,傻呵呵地笑:“阿莹你喜欢喝酸梅汤,趁热喝点,冷了就别再喝了。” 乔巧觉得这小两口粘粘糊糊的,她坐旁边比较不自在,赶紧转移话题。 “五弟,清莹有身子了,武举恩科,你还参考吗?” 乔满囤殷勤地捧着酸梅汤碗,用汤勺毫不避忌外人的,喂了蔺清莹两口。摸到碗微冷了,便让燕儿拿走,不让蔺清莹再吃了。 气得蔺清莹连剜了他好几眼。 听到乔巧问,小两口才从眉眼官司里抽离出来。 “我本来不打算去了。” 乔满囤一脸有子万事足的模样:“不过阿莹一力劝我去,说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打算再和娘商量一下……” 如果乔老太愿意进城,帮忙照看儿媳妇,他便能放心去考武举。不然,身边没个亲人,四姐也要走,他很担心清莹一个人住,会出什么问题。 乔巧猜得到他的心思:“如果娘愿意陪着清莹,你们都住我的宅子。我家人多,再留几名亲兵,足够保护她们了。” 蔺清莹倒是不介意住乔巧家。 她早把乔巧的新宅,当自个另外的一个家了,没什么生分感觉。 “即使娘没空陪我,我一个人,也可以住四姐家。” 乔满囤略微犹豫:“先问问娘。我派人送信了,娘大约明日会到。” 蔺清莹稍稍板起脸。 “满囤,这段时间,你还是要和四姐一起,加紧练武,学习武经七书。你以后强大了,才能更好地保护我和孩子!” “我会尽力的!” 乔满囤一脸严肃。 快当爹了,他感受到肩上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乔巧咳一声:“对了,清莹,你现在不能太过操劳,村里的女学,还能继续办吗?” “继续办。” 蔺清莹毫不犹豫。 “四姐,把你的孤云借给我,晓玉采绿也行,我给她们开工钱。她们和蕙兰轮换,完全担得起村里女夫子的挑子。” “你们去会试,我住你家,还能继续给乐儿盼儿上课。” “好,回头我问问她们,看她们谁愿意当这女夫子。” 乔巧赞同:“不过,清莹,你也不要太操劳了。乐儿和欢儿的功课,有俞嬷嬷在,不会耽误很多。” “嗯,欢儿?” 蔺清莹疑问。 “阿莹你还不知道,四姐今早派人去衙门,把两个孩子的户籍名改了!” 乔满囤插言。 “对。” 乔巧含笑:“丁乐改成‘乔乐’,丁盼改成‘乔欢’。清莹,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第487章 大喜事 “原来是乔典史的夫人有孕了,这真是可喜可贺!” 银楼女掌柜回身从架子上取下几个大大小小的精致首饰盒,一一打开,放在柜台上,请乔巧过目。 “乔大人您看,这些都是本店最近到的新款,特别适合给小孩子带。这金锁上刻的字,也是我们银楼师傅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吉祥祝福语。” “有没有分男女戴?” 乔巧拿起一把金锁端详。上面镂刻的花纹,大多是吉祥八宝、祥云瑞兽,非常精美。撰写的字样,也各不相同。 有的是“长命百岁”,有的是“玉堂富贵”。圆形的、椭圆形的,各种彩线结、珠儿结穿入锁档。 托在手心,有些分量。不知是否适合初生婴儿带?不过戴不戴是孩子父母做主,她送礼是要送的。 银楼女掌柜回复没有男女之分后,乔巧便挑了个金鱼图样的,又挑了个莲花图样的。五两银子一个,花了十两。 至于家里的人,无论男女老少,现在都遵循伏子骞制定的规矩。 每一季该发什么衣裳,什么配饰,由各大店铺统一登门送货,各自选择不逾矩的价位商品。井井有条,无需她多操心。 买完金锁,被银楼女掌柜挽留着多坐了会。闲聊一番,方才离开。 到了五弟家,发现锦嫂子等人已经等着了。两担衣食礼物连同礼单,给了迎出来的小两口。 蔺清莹嗔怪地看了乔满囤一眼,挽住乔巧的胳膊进院子。 “昨晚我才告诉他,今儿他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了!如果是大夫误诊,叫我这脸往哪搁?” “清莹,你这是大喜事,应当告诉我们知道啊!” 进到花厅坐下,乔巧看着蔺清莹双手虚扶自己小腹,整张脸容光焕发,仿佛散发着母性光辉,不由得心中一动,生出没来由的羡慕来。 她这一辈子,不知道有没有感受披嫁衣、嫁为人妻、生育孩子的机会。 上辈子到死还是个处。这辈子穿过来,直接成了和离过、带俩孩子的弃妇。失去了像正常女孩一样,谈婚论嫁的资格。 她有些懊悔以前云以墨含蓄表白的时候,踌躇不决错过了挑破窗户纸的机会。 尽管现在两人间彼此有意,但发乎于情止于礼,云以墨看着她的眼神极其克制。 别说指望对方求婚了,牵手、独处机会也少有。 不知他又在迟疑什么?女子矜持,加上一辈子的心防,令得她绝对不会考虑,主动更进一步。 燕儿送上三碗酸梅汤。 乔巧端起自己这碗,看向蔺清莹面前那碗,不免提醒:“清莹,你如今有了身子,一定要注意饮食。这种冰镇东西,最好少吃。” “我知道。” 蔺清莹唇角的弧度似月牙弯弯,波光潋滟的眸子,洋溢着满心喜悦。 “我这一碗没有冰镇。热的,不信四姐你摸摸?” 乔巧还真摸了下,果然是温热的。清莹自己注重小心这些细节,她便放心了。 喝了两口酸梅汤,放下碗,拿出两把金锁。 乔满囤略惊奇地凑到蔺清莹身边,看自己媳妇手上赏玩的两把金锁,忍不住问:“四姐,你咋送两把金锁?难不成……你这是打算把你下一个侄子的礼,也提前送了?” “咳咳……” 乔巧不小心被酸梅汤呛着了。连忙放下碗,抽出身上帕子插嘴。 她能说自己财大气粗,故意多买一个,让清莹挑选自己喜欢的戴吗? 蔺清莹羞得脸上绯红,没好气瞪他一眼:“这一个才刚怀上,你就指望我给你生下一个?想得美!” 乔满囤自知说错了话,傻呵呵地笑:“阿莹你喜欢喝酸梅汤,趁热喝点,冷了就别再喝了。” 乔巧觉得这小两口粘粘糊糊的,她坐旁边比较不自在,赶紧转移话题。 “五弟,清莹有身子了,武举恩科,你还参考吗?” 乔满囤殷勤地捧着酸梅汤碗,用汤勺毫不避忌外人的,喂了蔺清莹两口。摸到碗微冷了,便让燕儿拿走,不让蔺清莹再吃了。 气得蔺清莹连剜了他好几眼。 听到乔巧问,小两口才从眉眼官司里抽离出来。 “我本来不打算去了。” 乔满囤一脸有子万事足的模样:“不过阿莹一力劝我去,说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打算再和娘商量一下……” 如果乔老太愿意进城,帮忙照看儿媳妇,他便能放心去考武举。不然,身边没个亲人,四姐也要走,他很担心清莹一个人住,会出什么问题。 乔巧猜得到他的心思:“如果娘愿意陪着清莹,你们都住我的宅子。我家人多,再留几名亲兵,足够保护她们了。” 蔺清莹倒是不介意住乔巧家。 她早把乔巧的新宅,当自个另外的一个家了,没什么生分感觉。 “即使娘没空陪我,我一个人,也可以住四姐家。” 乔满囤略微犹豫:“先问问娘。我派人送信了,娘大约明日会到。” 蔺清莹稍稍板起脸。 “满囤,这段时间,你还是要和四姐一起,加紧练武,学习武经七书。你以后强大了,才能更好地保护我和孩子!” “我会尽力的!” 乔满囤一脸严肃。 快当爹了,他感受到肩上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乔巧咳一声:“对了,清莹,你现在不能太过操劳,村里的女学,还能继续办吗?” “继续办。” 蔺清莹毫不犹豫。 “四姐,把你的孤云借给我,晓玉采绿也行,我给她们开工钱。她们和蕙兰轮换,完全担得起村里女夫子的挑子。” “你们去会试,我住你家,还能继续给乐儿盼儿上课。” “好,回头我问问她们,看她们谁愿意当这女夫子。” 乔巧赞同:“不过,清莹,你也不要太操劳了。乐儿和欢儿的功课,有俞嬷嬷在,不会耽误很多。” “嗯,欢儿?” 蔺清莹疑问。 “阿莹你还不知道,四姐今早派人去衙门,把两个孩子的户籍名改了!” 乔满囤插言。 “对。” 乔巧含笑:“丁乐改成‘乔乐’,丁盼改成‘乔欢’。清莹,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第488章 拿双份工钱不更好? “改得好!” 蔺清莹笑道:“四姐,你早该给她们改名了!” 那么一个人渣,谁跟他姓谁倒霉! 如果不是四姐舍生忘死,为四皇子屡建奇功,两个孩子,保不定被那人拖累。 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心目中只有争权夺利。顺者昌,逆者亡,根本不会因为对方是孩子便产生怜悯。 在五弟家里吃了晚饭,乔巧方才带着锦嫂子三人离开。 回房间前乔巧特地去西南角院看了看。 发现云以墨在专注教导伏子骞等人练武,似乎连她出门一趟也不知道。她略微失落,走出角门。 进到二进院花厅,孤云等候已久,迎了上来。乔巧让她去后院把晓玉和采绿唤来,给三人说去余家村当夫子的事。 三人面面相觑,好一会无人吭声。 乔巧纳闷:“这可是大好事啊!难道你们不愿意脱籍,去当个受人尊重的女夫子?留在我这里,身份只是个下人,有什么好的。” 晓玉闷闷不乐从嘴里挤出声音:“四娘子,我舍不得离开大姑娘!” 采绿迟疑一下:“四娘子,我也舍不得二姑娘!” 跟着四娘子母女,名义是下人,但有吃有穿有庇护。四娘子还亲自教她们读书认字,抽查作业,嘘寒问暖。 哪家主子能做到这一切? 她们早把这里当成家了! 离开这里,无依无靠。怀揣一笔钱,就是块人人觊觎、活动的肉。傻子才会离开! 乔巧环视一圈,目光落在尚未表态,戴着面巾看不清表情的顾云身上。 孤云管家算账能力颇强。说实在的,她也舍不得放孤云走。但晓玉和采绿坚决不离开,她没办法。 说是去蔺清莹手下当夫子,身为夫子,怎么能是奴身呢?不被学生们笑死了! 几个人也算跟随她一段时间。她想为她们找寻一条更好的出路,而非派她们出去受辱。 孤云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头,慢慢开口:“四娘子,我们三人,可以轮换去村里女学授课。但是,不必脱籍!” 乔巧张张嘴,孤云垂下眼帘。 “这样,我们可以拿双份工钱,不是更好吗?” 乔巧愕然:“额,双份?” “四娘子这里一份工钱,蔺夫人那边一份工钱,不是两份吗?” 孤云平心静气微笑:“当然,四娘子请放心,家里的活儿,我们不会落下的。” 她转头瞧向晓玉和采绿。两人愣了一愣,连忙用力点头附和:“对,四娘子!只要我们在家,便会更努力地做活儿!” “罢了。既然你们不愿脱籍,那就等日后再说!” 乔巧失笑,她还能猜不到三人心思?只不过想着三人作为下人身份去授课,免不了遭受非议刁难,才打算给三人先脱籍。 脱籍之后,依然能继续返聘啊?可三人反对强烈,那暂时维持原样。 “你们回村授课时,可以住在老宅,正好与柳娘做个伴。上课时间,听我五弟妹安排。至于来去,让温伯驾车接送你们。” 现在泰源县十分安定。她和五弟名声在外,三人除了奔波辛苦些,应该不至于遭遇危险。 至于孤云用来做借口的双份工钱,倒的确可以作为补偿,给丰厚一点。 解决好这些琐碎事,乔巧放松下来,让三人回屋休息。自己解散发髻,去卫生间沐浴更衣。 第二天,乔老太和乔老爹坐着乔满仓的牛车,双双进城了。 先去看望了蔺清莹。二话没说,又跟着蔺清莹来到乔巧的宅子。 屁股刚沾沙发,乔老爹就语气异常坚定地对乔巧说:“四丫头,让你五弟和你一起,去考那什么?恩科!得之不易的机会,怎么能轻言放弃?” 他瞅一眼端正坐着的老伴,下意识把软趴靠在沙发背的身子,挺得更直一些。 “爹和你们娘商议过了。你们姐弟俩去考试这段时间,你娘便带着老五媳妇,住到你这里来!” “一来可以帮忙照看两个孩子;二来你这人多,她们婆媳住这里很安全,也方便!” “爹,我就是这么建议的。” 乔巧笑着把孤云送来的三碗酸梅汤,递给爹娘及清莹一人一碗。 清莹那碗是温的,分量也不多,就是让她甜个嘴。 乔老太、贺嬷嬷、锦嫂子等人是过来人,知道怎么照料孕妇。她一个外行,不做多余的事。 蔺清莹捧着自己的碗,小嘴瘪了瘪,没说什么。只是慢慢将小半碗酸梅汤,喝进了肚。 商谈完大事,乔老太笑眯眯地握起蔺清莹的手,一脸欣慰。 “老五媳妇啊,没想到你们两个,这么快便有动静了!我寻思你们小,还得多等上一段日子呢?” “你不知道盛哥儿结结巴巴念那封信,牛头不对马嘴的。我和你爹为此还跑了趟,去找你们志和叔,方才弄明白!” “老五媳妇,你年纪小,第一胎怀的指定艰难。娘以后细细照顾你,你可千万别嫌娘嘴巴太叨叨。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为了你肚里的孩子,一定要听!” “娘,我都听您的。您对我实在太好了……我没有娘了,您就是我亲娘!” 蔺清莹含羞带笑一席话,说得发自肺腑,听得乔老太既心疼又开心,搂住蔺清莹的肩背拍拍。 “你这孩子……娘早就看出你是个好孩子,跟你那大嫂完全不同!老五能够娶到你,算是他上辈子上高香……” 见自己娘和弟妹感情好,乔巧也高兴:“娘,那你们晌午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弄?” “我们回去吃。” 乔老太表情些许嫌弃。 “你五弟妹现在有了身子,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在外面瞎吃。我和你爹从家里拿了些粮食,回去我亲手给她做。” 乔巧…… 外面瞎吃?她这是外面吗? 她娘真是有了媳妇忘了闺女!看着她爹娘小心翼翼,如护珠护宝般拥着蔺清莹离开,无奈地摇了摇头。 算了,她还是抓紧时间做好会试的准备。光有远大目标,没有实际努力可不行! 孤云端了一盘切好的夏瓜进来,有些惊讶地看到客人全走了。那这一大盘子瓜…… 乔巧从盘里拿起一块夏瓜,放进嘴里:“孤云,厨房里买了几个夏瓜?” 第488章 拿双份工钱不更好? “改得好!” 蔺清莹笑道:“四姐,你早该给她们改名了!” 那么一个人渣,谁跟他姓谁倒霉! 如果不是四姐舍生忘死,为四皇子屡建奇功,两个孩子,保不定被那人拖累。 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心目中只有争权夺利。顺者昌,逆者亡,根本不会因为对方是孩子便产生怜悯。 在五弟家里吃了晚饭,乔巧方才带着锦嫂子三人离开。 回房间前乔巧特地去西南角院看了看。 发现云以墨在专注教导伏子骞等人练武,似乎连她出门一趟也不知道。她略微失落,走出角门。 进到二进院花厅,孤云等候已久,迎了上来。乔巧让她去后院把晓玉和采绿唤来,给三人说去余家村当夫子的事。 三人面面相觑,好一会无人吭声。 乔巧纳闷:“这可是大好事啊!难道你们不愿意脱籍,去当个受人尊重的女夫子?留在我这里,身份只是个下人,有什么好的。” 晓玉闷闷不乐从嘴里挤出声音:“四娘子,我舍不得离开大姑娘!” 采绿迟疑一下:“四娘子,我也舍不得二姑娘!” 跟着四娘子母女,名义是下人,但有吃有穿有庇护。四娘子还亲自教她们读书认字,抽查作业,嘘寒问暖。 哪家主子能做到这一切? 她们早把这里当成家了! 离开这里,无依无靠。怀揣一笔钱,就是块人人觊觎、活动的肉。傻子才会离开! 乔巧环视一圈,目光落在尚未表态,戴着面巾看不清表情的顾云身上。 孤云管家算账能力颇强。说实在的,她也舍不得放孤云走。但晓玉和采绿坚决不离开,她没办法。 说是去蔺清莹手下当夫子,身为夫子,怎么能是奴身呢?不被学生们笑死了! 几个人也算跟随她一段时间。她想为她们找寻一条更好的出路,而非派她们出去受辱。 孤云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头,慢慢开口:“四娘子,我们三人,可以轮换去村里女学授课。但是,不必脱籍!” 乔巧张张嘴,孤云垂下眼帘。 “这样,我们可以拿双份工钱,不是更好吗?” 乔巧愕然:“额,双份?” “四娘子这里一份工钱,蔺夫人那边一份工钱,不是两份吗?” 孤云平心静气微笑:“当然,四娘子请放心,家里的活儿,我们不会落下的。” 她转头瞧向晓玉和采绿。两人愣了一愣,连忙用力点头附和:“对,四娘子!只要我们在家,便会更努力地做活儿!” “罢了。既然你们不愿脱籍,那就等日后再说!” 乔巧失笑,她还能猜不到三人心思?只不过想着三人作为下人身份去授课,免不了遭受非议刁难,才打算给三人先脱籍。 脱籍之后,依然能继续返聘啊?可三人反对强烈,那暂时维持原样。 “你们回村授课时,可以住在老宅,正好与柳娘做个伴。上课时间,听我五弟妹安排。至于来去,让温伯驾车接送你们。” 现在泰源县十分安定。她和五弟名声在外,三人除了奔波辛苦些,应该不至于遭遇危险。 至于孤云用来做借口的双份工钱,倒的确可以作为补偿,给丰厚一点。 解决好这些琐碎事,乔巧放松下来,让三人回屋休息。自己解散发髻,去卫生间沐浴更衣。 第二天,乔老太和乔老爹坐着乔满仓的牛车,双双进城了。 先去看望了蔺清莹。二话没说,又跟着蔺清莹来到乔巧的宅子。 屁股刚沾沙发,乔老爹就语气异常坚定地对乔巧说:“四丫头,让你五弟和你一起,去考那什么?恩科!得之不易的机会,怎么能轻言放弃?” 他瞅一眼端正坐着的老伴,下意识把软趴靠在沙发背的身子,挺得更直一些。 “爹和你们娘商议过了。你们姐弟俩去考试这段时间,你娘便带着老五媳妇,住到你这里来!” “一来可以帮忙照看两个孩子;二来你这人多,她们婆媳住这里很安全,也方便!” “爹,我就是这么建议的。” 乔巧笑着把孤云送来的三碗酸梅汤,递给爹娘及清莹一人一碗。 清莹那碗是温的,分量也不多,就是让她甜个嘴。 乔老太、贺嬷嬷、锦嫂子等人是过来人,知道怎么照料孕妇。她一个外行,不做多余的事。 蔺清莹捧着自己的碗,小嘴瘪了瘪,没说什么。只是慢慢将小半碗酸梅汤,喝进了肚。 商谈完大事,乔老太笑眯眯地握起蔺清莹的手,一脸欣慰。 “老五媳妇啊,没想到你们两个,这么快便有动静了!我寻思你们小,还得多等上一段日子呢?” “你不知道盛哥儿结结巴巴念那封信,牛头不对马嘴的。我和你爹为此还跑了趟,去找你们志和叔,方才弄明白!” “老五媳妇,你年纪小,第一胎怀的指定艰难。娘以后细细照顾你,你可千万别嫌娘嘴巴太叨叨。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为了你肚里的孩子,一定要听!” “娘,我都听您的。您对我实在太好了……我没有娘了,您就是我亲娘!” 蔺清莹含羞带笑一席话,说得发自肺腑,听得乔老太既心疼又开心,搂住蔺清莹的肩背拍拍。 “你这孩子……娘早就看出你是个好孩子,跟你那大嫂完全不同!老五能够娶到你,算是他上辈子上高香……” 见自己娘和弟妹感情好,乔巧也高兴:“娘,那你们晌午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弄?” “我们回去吃。” 乔老太表情些许嫌弃。 “你五弟妹现在有了身子,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在外面瞎吃。我和你爹从家里拿了些粮食,回去我亲手给她做。” 乔巧…… 外面瞎吃?她这是外面吗? 她娘真是有了媳妇忘了闺女!看着她爹娘小心翼翼,如护珠护宝般拥着蔺清莹离开,无奈地摇了摇头。 算了,她还是抓紧时间做好会试的准备。光有远大目标,没有实际努力可不行! 孤云端了一盘切好的夏瓜进来,有些惊讶地看到客人全走了。那这一大盘子瓜…… 乔巧从盘里拿起一块夏瓜,放进嘴里:“孤云,厨房里买了几个夏瓜?” 第489章 金手指升级! “一个。” 孤云说:“分了一小半,送去大姑娘二姑娘房里了。” 乔巧吃着甜丝丝冰津津的瓜,感觉无比舒服:“再让人去买几个。切了让家里每个人都尝尝!” 避暑圣品。 大热的天,云以墨他们练武这么辛苦,应该吃点夏瓜,消消暑气。 “可是……” 孤云张大眼睛:“这瓜一两银子一个啊?” 乔巧瞥她一眼,随手摸出一片金叶子:“用这个买,不用走公账。” “好……” 孤云接过金叶子,些许恍惚地出门。 她没有接触多少有钱人,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大户人家,对待下人都像四娘子那么豪爽大方。 但就她看来,四娘子用钱是真撒手。 难怪伏子骞不止一次表情严肃地告诉她,要严格控制家里每个人的吃穿用度。品行不良的,必须立即予以清除。 四娘子府上的管家,真不好当啊! 孤云想了些什么,乔巧不知道。此刻,乔巧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正异常震惊地看着浮现在半空的一片半透明光幕。 她吐的一粒夏瓜籽掉桌子底下,刚好镶嵌在缝隙。作为洁癖自然不能容忍,所以她双手扶住桌沿,想要把桌子搬开清扫。 结果,光幕突然就在头顶展开了! 以前点石成金,不是只能将含进口中的东西转化吗? 现在为什么嘴里什么东西没有,光幕便自个跑出来了? 光幕好像也变大不少。 依旧是用正楷体写着: 榉木三君子纹书桌。做工精细,繁简相宜,适用于读书习字。 优点材质坚硬。 缺点笨重不易挪动。 红色小字:可以转换。是否转换? 乔巧定定看了那块光幕半晌,颤巍巍缩回两只手。 光幕立即消失了。 踌躇片刻,她伸出一只手,又扶住书桌。光幕却没有出现,她顿时感到一种强烈失落和焦急! 思考一会,她两只手同时扶住书桌。 一瞬间,熟悉的光幕重新在眼前展开。 她唇角上扬,差点没笑出声来! 放开桌子,她双手同时去扶床、椅子甚至墙壁地板,那块神奇的半透明屏幕,都忠实且详尽地将她手中之物描述出来。 小到一支笔,大到整间屋,万物皆可转换!询问是否需要转换? 饶是乔巧性子趋于冷淡孤僻,此时也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仰天大笑、疯狂大笑! 老天当真是何等厚爱她? 她的金手指竟然升级了! 不仅不需要含进口中才能转化;连能转化的物件,体积都大幅度增大了! 用双手转换,自然比用口含转换自在、方便的多。 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成为这个时空最富有的人!什么皇子皇孙,都得匍匐在她脚前认怂。 但是!虽然但是…… 激动过后她无力沮丧地坐回椅子上。 她甚至不敢立即把面前的这张桌子转换了! 一旦转换,出门首先应对的便是家人的疑问。等到消息不胫而走,她面对的将是来自左邻右舍、亲朋好友的疑问。 再后来,她会面对官府、整个社会的疑问……不明横财累积、冲破临界点,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武装力量守护,可不是什么好事! 郁闷地叹口气,她随手抓过一方旧砚台,转化为金砚台后,锁进了抽屉。 其实现在不缺钱了,这个点石成金的能力,只是锦上添花。如果想金手指发挥更大效用,除非她身份官职,再往上提一提。 搬开桌子清扫完地面,乔巧摆好兵书,越发专心致志写策论。 既然注定了征战沙场的命运,那就变强,让自己做到最强! 不负苍天不负民。 时光荏苒,临近暮秋。 蔺清莹已经熬过了恶心犯困的最艰难两个月,开始慢慢显怀了。 她变得能吃能睡,脾气也有些喜怒无常起来。 当然,这小脾气主要针对乔满囤。 搬来乔巧家时,乔巧发现自己的五弟妹微胖了一圈,娘和五弟,贺嬷嬷等人,则集体消瘦了一圈。 果然这怀孕,对于本人及家属,都是一种喜忧参半的折磨。 久不出门,换个环境见到乔巧,蔺清莹是相当高兴的。挽住乔巧胳膊,絮絮叨叨不住口说自己这段时间,跟坐牢一样。 这东西不许吃,那事儿也不许做,好没意思! 乔满囤在旁边陪着媳妇,只管嘿嘿傻笑,半分不恼。 乔巧按捺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把手,轻轻放在蔺清莹微微凸起的肚子上。 “再过两三个月,便能感受到孩子的胎动了?” 感觉女人的身体好奇妙。作为母亲的感觉,好伟大! “四姐,你怀着乐儿和欢儿的时候,也是这样难受吗?吃得下东西吗?第几个月,开始感受到她们存在的?” 小两口有问不完的话题,迫切想得到乔巧的答案。 “额……” 乔巧环视身边,乔乐乔欢用孺慕的眼神望着她,她有点说不出话来。 她能说自己是无痛当娘,穿过来还没反应,便多了两个能跑能跳、能哭能笑的两个大小闺女吗? 好在乔老太解了围,嗔怪话多的小两口:“哪个女人怀孕不是经历这些?就你们两个,大惊小怪,逢人便谈论这些!” 问自己哥哥姐姐嫂子没什么。关键是这小两口,一个在衙门紧张兮兮地向同僚探听;一个家里来了客,熟不熟的也要将话题往孕辰反应上扯。 搞得她老脸快不知往哪里放了! 知道的笑这小两口紧张过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家是尊摆设,什么也没教导过儿子儿媳。 真的是,儿女都是债,欠了他们! 总算把孕辰反应这个话题翻篇了,一大群人坐着商讨恩科与乡试。 乔巧说:“这次出远门,我带云兴,五弟再带个人,足够了。” 之前泰源县和余家村太乱,不够安全。现在家里人多势众,加上泰源县周边城市都打了下来,没必要再拖家带口这么累赘。 更重要的是,怀安城属于四皇子都城。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一家老小被困城里,等同于灭团。 出于对统治者强烈的不信任,乔巧不打算带两个闺女随行。 “那怎么行?你和云……” 乔老太第一个反驳:“云兴两个人,这一路千里迢迢,总需要有个人,贴身照顾你们!” 第489章 金手指升级! “一个。” 孤云说:“分了一小半,送去大姑娘二姑娘房里了。” 乔巧吃着甜丝丝冰津津的瓜,感觉无比舒服:“再让人去买几个。切了让家里每个人都尝尝!” 避暑圣品。 大热的天,云以墨他们练武这么辛苦,应该吃点夏瓜,消消暑气。 “可是……” 孤云张大眼睛:“这瓜一两银子一个啊?” 乔巧瞥她一眼,随手摸出一片金叶子:“用这个买,不用走公账。” “好……” 孤云接过金叶子,些许恍惚地出门。 她没有接触多少有钱人,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大户人家,对待下人都像四娘子那么豪爽大方。 但就她看来,四娘子用钱是真撒手。 难怪伏子骞不止一次表情严肃地告诉她,要严格控制家里每个人的吃穿用度。品行不良的,必须立即予以清除。 四娘子府上的管家,真不好当啊! 孤云想了些什么,乔巧不知道。此刻,乔巧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正异常震惊地看着浮现在半空的一片半透明光幕。 她吐的一粒夏瓜籽掉桌子底下,刚好镶嵌在缝隙。作为洁癖自然不能容忍,所以她双手扶住桌沿,想要把桌子搬开清扫。 结果,光幕突然就在头顶展开了! 以前点石成金,不是只能将含进口中的东西转化吗? 现在为什么嘴里什么东西没有,光幕便自个跑出来了? 光幕好像也变大不少。 依旧是用正楷体写着: 榉木三君子纹书桌。做工精细,繁简相宜,适用于读书习字。 优点材质坚硬。 缺点笨重不易挪动。 红色小字:可以转换。是否转换? 乔巧定定看了那块光幕半晌,颤巍巍缩回两只手。 光幕立即消失了。 踌躇片刻,她伸出一只手,又扶住书桌。光幕却没有出现,她顿时感到一种强烈失落和焦急! 思考一会,她两只手同时扶住书桌。 一瞬间,熟悉的光幕重新在眼前展开。 她唇角上扬,差点没笑出声来! 放开桌子,她双手同时去扶床、椅子甚至墙壁地板,那块神奇的半透明屏幕,都忠实且详尽地将她手中之物描述出来。 小到一支笔,大到整间屋,万物皆可转换!询问是否需要转换? 饶是乔巧性子趋于冷淡孤僻,此时也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仰天大笑、疯狂大笑! 老天当真是何等厚爱她? 她的金手指竟然升级了! 不仅不需要含进口中才能转化;连能转化的物件,体积都大幅度增大了! 用双手转换,自然比用口含转换自在、方便的多。 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成为这个时空最富有的人!什么皇子皇孙,都得匍匐在她脚前认怂。 但是!虽然但是…… 激动过后她无力沮丧地坐回椅子上。 她甚至不敢立即把面前的这张桌子转换了! 一旦转换,出门首先应对的便是家人的疑问。等到消息不胫而走,她面对的将是来自左邻右舍、亲朋好友的疑问。 再后来,她会面对官府、整个社会的疑问……不明横财累积、冲破临界点,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武装力量守护,可不是什么好事! 郁闷地叹口气,她随手抓过一方旧砚台,转化为金砚台后,锁进了抽屉。 其实现在不缺钱了,这个点石成金的能力,只是锦上添花。如果想金手指发挥更大效用,除非她身份官职,再往上提一提。 搬开桌子清扫完地面,乔巧摆好兵书,越发专心致志写策论。 既然注定了征战沙场的命运,那就变强,让自己做到最强! 不负苍天不负民。 时光荏苒,临近暮秋。 蔺清莹已经熬过了恶心犯困的最艰难两个月,开始慢慢显怀了。 她变得能吃能睡,脾气也有些喜怒无常起来。 当然,这小脾气主要针对乔满囤。 搬来乔巧家时,乔巧发现自己的五弟妹微胖了一圈,娘和五弟,贺嬷嬷等人,则集体消瘦了一圈。 果然这怀孕,对于本人及家属,都是一种喜忧参半的折磨。 久不出门,换个环境见到乔巧,蔺清莹是相当高兴的。挽住乔巧胳膊,絮絮叨叨不住口说自己这段时间,跟坐牢一样。 这东西不许吃,那事儿也不许做,好没意思! 乔满囤在旁边陪着媳妇,只管嘿嘿傻笑,半分不恼。 乔巧按捺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把手,轻轻放在蔺清莹微微凸起的肚子上。 “再过两三个月,便能感受到孩子的胎动了?” 感觉女人的身体好奇妙。作为母亲的感觉,好伟大! “四姐,你怀着乐儿和欢儿的时候,也是这样难受吗?吃得下东西吗?第几个月,开始感受到她们存在的?” 小两口有问不完的话题,迫切想得到乔巧的答案。 “额……” 乔巧环视身边,乔乐乔欢用孺慕的眼神望着她,她有点说不出话来。 她能说自己是无痛当娘,穿过来还没反应,便多了两个能跑能跳、能哭能笑的两个大小闺女吗? 好在乔老太解了围,嗔怪话多的小两口:“哪个女人怀孕不是经历这些?就你们两个,大惊小怪,逢人便谈论这些!” 问自己哥哥姐姐嫂子没什么。关键是这小两口,一个在衙门紧张兮兮地向同僚探听;一个家里来了客,熟不熟的也要将话题往孕辰反应上扯。 搞得她老脸快不知往哪里放了! 知道的笑这小两口紧张过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家是尊摆设,什么也没教导过儿子儿媳。 真的是,儿女都是债,欠了他们! 总算把孕辰反应这个话题翻篇了,一大群人坐着商讨恩科与乡试。 乔巧说:“这次出远门,我带云兴,五弟再带个人,足够了。” 之前泰源县和余家村太乱,不够安全。现在家里人多势众,加上泰源县周边城市都打了下来,没必要再拖家带口这么累赘。 更重要的是,怀安城属于四皇子都城。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一家老小被困城里,等同于灭团。 出于对统治者强烈的不信任,乔巧不打算带两个闺女随行。 “那怎么行?你和云……” 乔老太第一个反驳:“云兴两个人,这一路千里迢迢,总需要有个人,贴身照顾你们!” 第490章 远行 乔巧怀疑她娘将云以墨,还当成了从前仆从如云的云二公子。不然,说不出他们需要人照顾的话。 “四娘子,带上我!” 伏子骞早坐不住了。 “我能文能武,能赶车能跑腿,还能照顾你和师傅,一个人顶一百个人用!” 上次平城、河宿县没有去成,这次无论如何要去! 乔老太忍不住乐了:“你这孩子,说话口气怪大的!” 不过四丫头会重用这孩子当管家,偌大宅子,治理得井井有条,她也说不出对方不行的话。 “子骞,你去了,家里怎么办?” 乔巧能够放心远行的原因之一,就是家里有伏子骞。 “有温伯锦嫂子啊!还有孤云!孤云现在基本能接手管家了……” 当然对外的活儿,孤云暂时干不了。 伏子骞眼珠一转说:“再说不是乔老夫人、乔五夫人也要住到家里来吗?有她们二人在,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师傅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跟着你们去见识那武举人会试,才能拓宽我眼界,让我的武艺突破瓶颈!” “乔娘子,让这小子去。” 云以墨微微而笑:“十名亲兵,加上十名小护卫,完全能守住这宅子。” 普通宵小匪徒不足为惧。能造成威胁的,他们即使全部留下,也未必有用。 乔巧看了云以墨一眼,松口了:“好,那我们这边三个人。五弟,你准备带谁?阿福阿良?” 乔满囤摇头:“四姐,我一个不带,把他们全部留下来,保护娘和阿莹。” 他四姐和云二公子这么强,有必要带随从吗? 蔺清莹瞪了一眼自己的傻蛋夫君。 “阿福阿良跟你去!他们腿脚灵活,人也机灵,沿途可以帮忙干点粗活。总不成这一路,还要四姐他们侍候你?” 遇到危险,云兴和伏子骞第一时间只会保护四姐。她夫君这个傻的,难道还指望别人施援手? 几个人中,实际就夫君最弱最天真最令人不放心了。但这话不好说出来。 “那我带上阿良。” 乔满囤挠头:“阿福留着保护你。” 乔满囤也想到宅子的一堆亲兵护卫,毕竟是四姐和云以墨的。他娘和媳妇身边,还是得留几个得力的人。 乔巧没看出来这车轱辘一转,五弟小两口各自天马行空脑补了什么,只闻到空气中一种浓烈的狗粮味。 “好,就这么决定了!我、阿兴、子骞、五弟、阿良五人,收拾行李,明早起程。其余人,娘、清莹,拜托给你们照看了。” 蔺清莹笑着拉住坐在身边好奇用手抚摸她肚子的乔欢:“四姐,放心!你这家,交给我代管。我家这人……” 她斜睨乔满囤一眼:“你五弟,就拜托给四姐你了!” 乔巧拿出三个信封,每个信封一千两银票,交给乔乐、清莹、孤云三人掌管。 乔乐、孤云自然是用作家用,清莹这份,主要是付束修及捐赠女学。 她这一去,十天半月回不来。若有耽搁,几个月也可能,家里必须多留点钱应急。 孤云默默捏紧装银票的信封。 她实在不能理解,她来这个家时日尚短,四娘子为什么能如此信任她? 四娘子真正明白她赠送青丝和白纸的意思吗? 无论如何,这种信任,让她感恩不尽,恨不得粉身碎骨相报! 其他的,倒不重要了。 晚上,乔巧母女三人睡一张床上,说不完的悄悄话。乔乐提醒她娘一路小心;乔欢搂着她娘脖子,撒娇要她娘记得多带礼物回来。 乔巧自然而然,叮嘱两个闺女务必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反反复复说累了,临近天亮才合了会眼。乔巧蹑手蹑脚起身,不打算惊动两个闺女,悄悄离开。 临出门前给她们掖了掖被角,摸了摸两人并肩而卧的小脑袋。感觉到手心有些湿漉漉的,提起来,才发现昨夜闺女们都偷偷哭过了。 枕巾湿了一大片。 原来不是不伤心,只是把那伤心,用日常的关怀慰问掩盖起来了。 乔巧心中一软,再次抚摸了下孩子们的头。 虽然来这个世界,失去了正常人谈婚论嫁的资格,但多了这么一对闺女,是原身留给她的最好遗产。 至少,她没有时间去感受孤独。 苦也罢累也罢,喜也罢悲也罢,她忙忙碌碌,回过头,发现角落还有两个小小的人,缩在那里渴望她撑开的一处庇荫。 她们是她的劫,同时也是她的运。 乔巧俯下身,在两个闺女的脸颊上,分别亲了亲。 “等娘给你们拿个武状元回来!” 闭紧眼睛装睡的乔乐,睫毛微微颤了颤。 直到听到脚步声远去,房门咔嗒轻响关了,她的泪水才泉涌出来。翻过身,抱紧熟睡的妹妹。 她不需要她娘拿什么“武状元”回来,她只需要她娘平安无事归家! 乔老太等人,将乔巧一行送出城外。乔满囤拦住蔺清莹,死活不肯让自己媳妇再大着肚子,往前送自己了。 蔺清莹红着眼圈,拿出两个护身符,给了夫君和乔巧一人一个。 “这是前些日子我和娘一起,去城外庙里求来的护符,夫君、四姐,你们带上。希望它们能保佑你们,旗开得胜,一路顺遂!” 乔巧接过护符,拥抱了弟妹兼好友下:“清莹,你安心在家养胎。你这夫君,放心,交给我了!我绝不会让他出什么事的。” 就算有事,也是她挡在前头。 蔺清莹未哭先笑,红着脸横她一眼:“四姐,你自己也要当心!” 转头揪住乔满囤。 “你给我照顾好四姐!四姐若出了什么事,你也不用回来见我了,哼!” 听着她威胁的口气,正满心感动着的乔满囤感动不出来了。用幽怨的小眼神,瞄了自己媳妇一眼,又看向四姐。 “趁天还早,你们快出发!” 乔老太没眼看这一对儿女,连连挥手。 “等你们走了,我才好陪老五媳妇回家。她大早起来还没吃东西呢,应该早饿了!” “快走,快走!” 乔巧几人无语,赶紧上马。生恐走慢一步,被乔老太嗔怪,耽搁她宝贝孙子的娘吃饭了。 “娘,我们回去。” 目送一行人去远,蔺清莹笑着回身,搀扶偷偷擦了把眼睛的乔老太。 第490章 远行 乔巧怀疑她娘将云以墨,还当成了从前仆从如云的云二公子。不然,说不出他们需要人照顾的话。 “四娘子,带上我!” 伏子骞早坐不住了。 “我能文能武,能赶车能跑腿,还能照顾你和师傅,一个人顶一百个人用!” 上次平城、河宿县没有去成,这次无论如何要去! 乔老太忍不住乐了:“你这孩子,说话口气怪大的!” 不过四丫头会重用这孩子当管家,偌大宅子,治理得井井有条,她也说不出对方不行的话。 “子骞,你去了,家里怎么办?” 乔巧能够放心远行的原因之一,就是家里有伏子骞。 “有温伯锦嫂子啊!还有孤云!孤云现在基本能接手管家了……” 当然对外的活儿,孤云暂时干不了。 伏子骞眼珠一转说:“再说不是乔老夫人、乔五夫人也要住到家里来吗?有她们二人在,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师傅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跟着你们去见识那武举人会试,才能拓宽我眼界,让我的武艺突破瓶颈!” “乔娘子,让这小子去。” 云以墨微微而笑:“十名亲兵,加上十名小护卫,完全能守住这宅子。” 普通宵小匪徒不足为惧。能造成威胁的,他们即使全部留下,也未必有用。 乔巧看了云以墨一眼,松口了:“好,那我们这边三个人。五弟,你准备带谁?阿福阿良?” 乔满囤摇头:“四姐,我一个不带,把他们全部留下来,保护娘和阿莹。” 他四姐和云二公子这么强,有必要带随从吗? 蔺清莹瞪了一眼自己的傻蛋夫君。 “阿福阿良跟你去!他们腿脚灵活,人也机灵,沿途可以帮忙干点粗活。总不成这一路,还要四姐他们侍候你?” 遇到危险,云兴和伏子骞第一时间只会保护四姐。她夫君这个傻的,难道还指望别人施援手? 几个人中,实际就夫君最弱最天真最令人不放心了。但这话不好说出来。 “那我带上阿良。” 乔满囤挠头:“阿福留着保护你。” 乔满囤也想到宅子的一堆亲兵护卫,毕竟是四姐和云以墨的。他娘和媳妇身边,还是得留几个得力的人。 乔巧没看出来这车轱辘一转,五弟小两口各自天马行空脑补了什么,只闻到空气中一种浓烈的狗粮味。 “好,就这么决定了!我、阿兴、子骞、五弟、阿良五人,收拾行李,明早起程。其余人,娘、清莹,拜托给你们照看了。” 蔺清莹笑着拉住坐在身边好奇用手抚摸她肚子的乔欢:“四姐,放心!你这家,交给我代管。我家这人……” 她斜睨乔满囤一眼:“你五弟,就拜托给四姐你了!” 乔巧拿出三个信封,每个信封一千两银票,交给乔乐、清莹、孤云三人掌管。 乔乐、孤云自然是用作家用,清莹这份,主要是付束修及捐赠女学。 她这一去,十天半月回不来。若有耽搁,几个月也可能,家里必须多留点钱应急。 孤云默默捏紧装银票的信封。 她实在不能理解,她来这个家时日尚短,四娘子为什么能如此信任她? 四娘子真正明白她赠送青丝和白纸的意思吗? 无论如何,这种信任,让她感恩不尽,恨不得粉身碎骨相报! 其他的,倒不重要了。 晚上,乔巧母女三人睡一张床上,说不完的悄悄话。乔乐提醒她娘一路小心;乔欢搂着她娘脖子,撒娇要她娘记得多带礼物回来。 乔巧自然而然,叮嘱两个闺女务必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反反复复说累了,临近天亮才合了会眼。乔巧蹑手蹑脚起身,不打算惊动两个闺女,悄悄离开。 临出门前给她们掖了掖被角,摸了摸两人并肩而卧的小脑袋。感觉到手心有些湿漉漉的,提起来,才发现昨夜闺女们都偷偷哭过了。 枕巾湿了一大片。 原来不是不伤心,只是把那伤心,用日常的关怀慰问掩盖起来了。 乔巧心中一软,再次抚摸了下孩子们的头。 虽然来这个世界,失去了正常人谈婚论嫁的资格,但多了这么一对闺女,是原身留给她的最好遗产。 至少,她没有时间去感受孤独。 苦也罢累也罢,喜也罢悲也罢,她忙忙碌碌,回过头,发现角落还有两个小小的人,缩在那里渴望她撑开的一处庇荫。 她们是她的劫,同时也是她的运。 乔巧俯下身,在两个闺女的脸颊上,分别亲了亲。 “等娘给你们拿个武状元回来!” 闭紧眼睛装睡的乔乐,睫毛微微颤了颤。 直到听到脚步声远去,房门咔嗒轻响关了,她的泪水才泉涌出来。翻过身,抱紧熟睡的妹妹。 她不需要她娘拿什么“武状元”回来,她只需要她娘平安无事归家! 乔老太等人,将乔巧一行送出城外。乔满囤拦住蔺清莹,死活不肯让自己媳妇再大着肚子,往前送自己了。 蔺清莹红着眼圈,拿出两个护身符,给了夫君和乔巧一人一个。 “这是前些日子我和娘一起,去城外庙里求来的护符,夫君、四姐,你们带上。希望它们能保佑你们,旗开得胜,一路顺遂!” 乔巧接过护符,拥抱了弟妹兼好友下:“清莹,你安心在家养胎。你这夫君,放心,交给我了!我绝不会让他出什么事的。” 就算有事,也是她挡在前头。 蔺清莹未哭先笑,红着脸横她一眼:“四姐,你自己也要当心!” 转头揪住乔满囤。 “你给我照顾好四姐!四姐若出了什么事,你也不用回来见我了,哼!” 听着她威胁的口气,正满心感动着的乔满囤感动不出来了。用幽怨的小眼神,瞄了自己媳妇一眼,又看向四姐。 “趁天还早,你们快出发!” 乔老太没眼看这一对儿女,连连挥手。 “等你们走了,我才好陪老五媳妇回家。她大早起来还没吃东西呢,应该早饿了!” “快走,快走!” 乔巧几人无语,赶紧上马。生恐走慢一步,被乔老太嗔怪,耽搁她宝贝孙子的娘吃饭了。 “娘,我们回去。” 目送一行人去远,蔺清莹笑着回身,搀扶偷偷擦了把眼睛的乔老太。 第491章 招架不住的热情 “唉!” 乔老太慢吞吞与儿媳妇挽着手上车。 “娘不求他们这一去,能考什么举人进士回来。只求他们平平安安、回来还是囫囵整个的!” 蔺清莹扯扯嘴角,想笑,没笑出来。 乔巧五人胯下皆是骏马,没有拖累,脚程极快。晓行夜止,没两日功夫便抵达桓平城。 照旧投宿西城门那家客栈。 一看这客栈变化太大,快不认识了。 不仅是里里外外完全翻修一遍,门口车水马龙,来往旅客不断。弄得几人门口驻足观望,以为自己找错地方了! 进店后只见孔掌柜,穿了一身簇新绢衣,趴在柜台里拨算盘。 感到有人靠近,孔掌柜头也不抬:“客人,小店住满了,请另找客栈投宿。” “孔掌柜,你这生意这么好啊!” 乔巧忍不住说了一句。 之前还门可罗雀的! 听到似曾相熟的口音,孔掌柜抬起头来,一眼辨认出乔巧等人,顿时又惊又喜。 “乔举人,乔秀才!原来是你们姐弟二人啊?有房、有房啊!现在官府重开恩科,我就猜测你们会来桓平城,是以早给你们留下充足房间了!” 一边说,一边取了串铜钥匙,快步走出柜台。 先到门口喊伙计,将几人的马带去后院马厩吃马料,然后亲自带路,将几人领到二楼天字号房间。 乔巧注意到大堂醒目处,张贴着她和五弟的签名。裱糊得如同书法大家的真迹,莫名地特别有羞耻感。 “孔掌柜,我那字……那么丑陋不能见人,你咋还给贴墙上了呢!” 乔满囤比乔巧更觉无地自容。 他四姐就落了个小小的签名,他不仅落名,还厚颜无耻提了一句词,这……这简直羞耻爆了。 “多亏两位给小店留的这幅字啊,不然,小店生意哪有如此的火红?” 孔掌柜笑眯了眼睛:“无以为报!此次的住宿费,还是照旧,小店分文不取!” 他推开三间屋子的房门,示意这三间房给乔巧他们住宿。 回过身来,朝乔满囤拱手,乐呵呵道:“乔秀才,预祝你此次恩科考试,像你四姐一样中举啊!” 转而又向乔巧行礼:“乔举人,也预祝你会试考中进士!” 乔巧姐弟连忙还礼道谢。 孔掌柜絮絮叨叨,又和两人说了好一会话,直到楼下有客人催结账,才忙忙下楼。 乔巧看了看房间,直接分了:她一间,云以墨和伏子骞一间,乔满囤和阿良一间。 “四姐,你们先休息,我去府衙报备。” 乔满囤翻出行礼的名帖路引,领着阿良,同乔巧三人打招呼离开。 伏子骞拿着几盒准备好的礼盒,追上两人:“乔五爷等等,我也去府衙。四娘子有些东西,要送给知府千金!” “我四姐什么时候与知府千金成朋友了?” 乔满囤惊讶。 “不过是通了一回书信。但既然来了桓平城,不能过门不入,怎么也应该去拜谒一下。” 当然,直接求见太突兀了,先送礼表示一下,看看欧阳桃态度。 趁着闲下来的功夫,乔巧抓紧时间让云以墨给自己补课。 临时抱佛脚也得再抱下。 正研究着策论,伏子骞回来了:“四娘子,欧阳小姐来了,在店堂里等候。” 乔巧一听,觉得欧阳桃这热诚劲,她有点招架不住啊! 连忙跟着伏子骞下楼。果见欧阳桃被一群绿衣侍女簇拥,坐在店堂内。 因为她的存在,外面的客人不敢随便进门,里面的客人不敢结账走人,都靠在角落旮沓立着观望。 除了欧阳桃,另外还有个身材高挑丰满,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紫衣女子。 乔巧觉得对方身形有些眼熟,但想不起在哪见过。 欧阳桃一见乔巧,便站了起来,手上鞭子忘了放下,就那么朝她使劲挥手:“乔姐姐!” 紫衣女子慢半拍站起来,面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站在欧阳桃身后,打量乔巧。 乔巧笑着向欧阳桃抱拳拱手。 “欧阳小姐,我陪我五弟来参加恩科。怕冒失上门拜访你太过突兀,没想到你先来我这了!” “哎呀,乔姐姐你真是小心太过了!想来看我,直接来啊,还送礼先来个投石问路?” 欧阳桃直接伸手拉住她,不怯生地摇了摇。 “门口侍卫哪个敢拦你,瞧我不狠狠用鞭子抽他们?” 这话没法接。 乔巧只能浅笑,看向那紫衣女子。 “这位是?” 欧阳桃这才想起身边的人,转身指着对方介绍。 “这位是中通城县令的千金,易紫彤。她参加女子乡试时戴着帷帽,乔姐姐你没将她认出来是不是?嘻嘻!” 乔巧瞳孔一缩,随即面露微笑,再次向对方施礼:“易小姐。” 易紫彤矜持地对她点了点头。 “乔举人武艺不输男儿,为咱们女子大大争光,紫彤深感敬佩。” 嘴里说着敬佩,表情没有显露出一分热情。高昂着下巴,曲线犹如一只优美的白天鹅。 乔巧没再理她。转向欧阳桃,唇角重新带了点笑意:“欧阳小姐,多谢你之前送给我的药材。用来做药膳,很好吃。” 欧阳桃捏捏她胳膊,上下打量她。 “吃了为何还是这样瘦?好像还晒黑了一圈。莫不是为了会试,这大热天也一直泡在演武场练武?” 乔巧笑道:“有机会参加会试,自然要全力以赴。” “你一个女人,那么努力考武举做什么?” 易紫彤忍不住在旁边甩出一句。 “这是一种天大荣誉啊!” 乔巧没说话,欧阳桃先帮她解释。 “易姐姐,你难道不觉得乔姐姐以女子之身,跻身进武举会试,是一件相当能耐、且值得我们所有女子骄傲的事?” 易紫彤没有回答。不过看她眼神表情,很不以为然。 乔巧急着回房研究云以墨给她修改的策论,不耐烦应付这种姐姐妹妹的,直接问欧阳桃。 “欧阳小姐,这里人来人往,坐着不便,你要去我下榻的客房坐坐吗?” 她故意没有邀请易紫彤,还料定欧阳桃一位千金大小姐,应该很嫌弃这种不少人睡过的客房,所以以进为退。 果然,欧阳桃皱了皱眉。 “不用了,乔姐姐,我们是有另外一件事来找你的,问完便走。” 第491章 招架不住的热情 “唉!” 乔老太慢吞吞与儿媳妇挽着手上车。 “娘不求他们这一去,能考什么举人进士回来。只求他们平平安安、回来还是囫囵整个的!” 蔺清莹扯扯嘴角,想笑,没笑出来。 乔巧五人胯下皆是骏马,没有拖累,脚程极快。晓行夜止,没两日功夫便抵达桓平城。 照旧投宿西城门那家客栈。 一看这客栈变化太大,快不认识了。 不仅是里里外外完全翻修一遍,门口车水马龙,来往旅客不断。弄得几人门口驻足观望,以为自己找错地方了! 进店后只见孔掌柜,穿了一身簇新绢衣,趴在柜台里拨算盘。 感到有人靠近,孔掌柜头也不抬:“客人,小店住满了,请另找客栈投宿。” “孔掌柜,你这生意这么好啊!” 乔巧忍不住说了一句。 之前还门可罗雀的! 听到似曾相熟的口音,孔掌柜抬起头来,一眼辨认出乔巧等人,顿时又惊又喜。 “乔举人,乔秀才!原来是你们姐弟二人啊?有房、有房啊!现在官府重开恩科,我就猜测你们会来桓平城,是以早给你们留下充足房间了!” 一边说,一边取了串铜钥匙,快步走出柜台。 先到门口喊伙计,将几人的马带去后院马厩吃马料,然后亲自带路,将几人领到二楼天字号房间。 乔巧注意到大堂醒目处,张贴着她和五弟的签名。裱糊得如同书法大家的真迹,莫名地特别有羞耻感。 “孔掌柜,我那字……那么丑陋不能见人,你咋还给贴墙上了呢!” 乔满囤比乔巧更觉无地自容。 他四姐就落了个小小的签名,他不仅落名,还厚颜无耻提了一句词,这……这简直羞耻爆了。 “多亏两位给小店留的这幅字啊,不然,小店生意哪有如此的火红?” 孔掌柜笑眯了眼睛:“无以为报!此次的住宿费,还是照旧,小店分文不取!” 他推开三间屋子的房门,示意这三间房给乔巧他们住宿。 回过身来,朝乔满囤拱手,乐呵呵道:“乔秀才,预祝你此次恩科考试,像你四姐一样中举啊!” 转而又向乔巧行礼:“乔举人,也预祝你会试考中进士!” 乔巧姐弟连忙还礼道谢。 孔掌柜絮絮叨叨,又和两人说了好一会话,直到楼下有客人催结账,才忙忙下楼。 乔巧看了看房间,直接分了:她一间,云以墨和伏子骞一间,乔满囤和阿良一间。 “四姐,你们先休息,我去府衙报备。” 乔满囤翻出行礼的名帖路引,领着阿良,同乔巧三人打招呼离开。 伏子骞拿着几盒准备好的礼盒,追上两人:“乔五爷等等,我也去府衙。四娘子有些东西,要送给知府千金!” “我四姐什么时候与知府千金成朋友了?” 乔满囤惊讶。 “不过是通了一回书信。但既然来了桓平城,不能过门不入,怎么也应该去拜谒一下。” 当然,直接求见太突兀了,先送礼表示一下,看看欧阳桃态度。 趁着闲下来的功夫,乔巧抓紧时间让云以墨给自己补课。 临时抱佛脚也得再抱下。 正研究着策论,伏子骞回来了:“四娘子,欧阳小姐来了,在店堂里等候。” 乔巧一听,觉得欧阳桃这热诚劲,她有点招架不住啊! 连忙跟着伏子骞下楼。果见欧阳桃被一群绿衣侍女簇拥,坐在店堂内。 因为她的存在,外面的客人不敢随便进门,里面的客人不敢结账走人,都靠在角落旮沓立着观望。 除了欧阳桃,另外还有个身材高挑丰满,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紫衣女子。 乔巧觉得对方身形有些眼熟,但想不起在哪见过。 欧阳桃一见乔巧,便站了起来,手上鞭子忘了放下,就那么朝她使劲挥手:“乔姐姐!” 紫衣女子慢半拍站起来,面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站在欧阳桃身后,打量乔巧。 乔巧笑着向欧阳桃抱拳拱手。 “欧阳小姐,我陪我五弟来参加恩科。怕冒失上门拜访你太过突兀,没想到你先来我这了!” “哎呀,乔姐姐你真是小心太过了!想来看我,直接来啊,还送礼先来个投石问路?” 欧阳桃直接伸手拉住她,不怯生地摇了摇。 “门口侍卫哪个敢拦你,瞧我不狠狠用鞭子抽他们?” 这话没法接。 乔巧只能浅笑,看向那紫衣女子。 “这位是?” 欧阳桃这才想起身边的人,转身指着对方介绍。 “这位是中通城县令的千金,易紫彤。她参加女子乡试时戴着帷帽,乔姐姐你没将她认出来是不是?嘻嘻!” 乔巧瞳孔一缩,随即面露微笑,再次向对方施礼:“易小姐。” 易紫彤矜持地对她点了点头。 “乔举人武艺不输男儿,为咱们女子大大争光,紫彤深感敬佩。” 嘴里说着敬佩,表情没有显露出一分热情。高昂着下巴,曲线犹如一只优美的白天鹅。 乔巧没再理她。转向欧阳桃,唇角重新带了点笑意:“欧阳小姐,多谢你之前送给我的药材。用来做药膳,很好吃。” 欧阳桃捏捏她胳膊,上下打量她。 “吃了为何还是这样瘦?好像还晒黑了一圈。莫不是为了会试,这大热天也一直泡在演武场练武?” 乔巧笑道:“有机会参加会试,自然要全力以赴。” “你一个女人,那么努力考武举做什么?” 易紫彤忍不住在旁边甩出一句。 “这是一种天大荣誉啊!” 乔巧没说话,欧阳桃先帮她解释。 “易姐姐,你难道不觉得乔姐姐以女子之身,跻身进武举会试,是一件相当能耐、且值得我们所有女子骄傲的事?” 易紫彤没有回答。不过看她眼神表情,很不以为然。 乔巧急着回房研究云以墨给她修改的策论,不耐烦应付这种姐姐妹妹的,直接问欧阳桃。 “欧阳小姐,这里人来人往,坐着不便,你要去我下榻的客房坐坐吗?” 她故意没有邀请易紫彤,还料定欧阳桃一位千金大小姐,应该很嫌弃这种不少人睡过的客房,所以以进为退。 果然,欧阳桃皱了皱眉。 “不用了,乔姐姐,我们是有另外一件事来找你的,问完便走。” 第492章 这个人只能是她的! “什么事?” 乔巧好奇问。 “乔姐姐你忘了吗?” 欧阳桃娇嗔:“之前我不是在信里约你,一起去怀安城参加会试吗?” 乔巧汗颜。 欧阳桃那几十页信纸,不分段不打标点符号,她一目一张,可能看漏了某些地方。这也不能承认啊? 含含糊糊回答:“喔,欧阳小姐什么时候出发?” 她得想个办法拒绝! 这易紫彤与欧阳桃双双前来,应该是约好了一起起程。先别说她不愿意与对方同行,易紫彤认识云以墨,也不能让两人会面啊? 易家既然会因云以墨失去双亲、认为其没了前途退亲,这个易紫彤,保不定也会因为利益,出卖云以墨。 当她小人之腹,但这种事不能试。 欧阳桃回头瞧了易紫彤一眼:“我想要去怀安城拜候我姑母,所以,我和易姐姐打算早点出发,明日?” 乔巧掩饰住内心喜悦,面上露出些许遗憾的表情。 “那太不巧了,只能你们先去!我要留下来,陪我五弟参加恩科考试呢?” “你五弟那么大人了……” 欧阳桃没带脑子地冲口说出这么一句,随即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转移话题。 “既然这样,那我们只好先行一步了!乔姐姐,你到了怀安城,记得来找我们玩呀?我姑父是詹事王绍元,你稍微打听便知道。” 乔巧举手抱拳:“好,有机会,我一定去拜访欧阳小姐。” 欧阳桃是个大咧咧的人,没有听出乔巧的言不由衷。辞别乔巧后与易紫彤一前一后走出客栈。 易紫彤斜睨一眼兀自开心着的同伴。 “欧阳妹妹,那位女武举人明显在应付你,没有真心与你打交道。你身为知府千金,姑父还是四皇子身边的詹事,何必上赶着邀约她?” “乔姐姐是这样清冷的性格啊!” 欧阳桃不以为意地解释。 “之前我太冲动,当街给她难堪,她没有记仇,还与我化干戈为玉帛。过后她还寄了一袋子野鸡野雁肉的……” 她略带怅惘地望向前方。 “我好羡慕她能纵意江湖、驰骋疆场,活成了我们难以望其项背的样子!” 易紫彤不屑地轻哼一声,没有答话。 不过一蛮妇罢了。 身为女人,稍微运用手段,她能轻松获得比对方更多的尊荣权利! 何必费老大劲,甚至比男人付出牺牲更多,去求得上位者指缝中,漏下的那么点恩惠呢? 她和欧阳桃才是一类人。 她们应该走的路,与众不同。 乔巧回到客房,看见云以墨端正坐着,聚精会神,给她修改策论。 迟疑一下,她没有告诉云以墨,他的前未婚妻来过了。 他们已经走上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过去的,让它烟消。 眼前这个人,是她的。 只能是她的! 云以墨将修改好的策论推到她面前,见到她微微笑着心情很好的样子,不由得也弯了弯唇角。 “欧阳小姐走了?” 等乔巧点头,便说:“那就把我给你改的策论,专心默写三遍。写完再吃饭睡觉。” 乔娘子军事理论很弱,短期内难以提高。只好采取死记硬背,填鸭子式的教学模式。 对上乔巧立即变得幽怨的眼神,云以墨把坐椅往旁挪挪,好整以暇看下一篇策论。 “我陪你。” 淡淡三个字,顿时让乔巧精神抖擞,拖把椅子坐下来。 老师都如此兢兢业业,当学生的怎能不废寝忘食?不就是死记硬背吗?有着十多年应试教育经验的她,没问题! 两人埋首简陋的木桌,一直学习苦读到掌灯时分。 乔满囤带着阿良,兴高采烈回来,怀抱一大堆酒楼打包的热腾腾饭菜。 “四姐,云二哥,快来吃饭!我特地去找城里最有名的一家酒楼,买的酒菜!” 乔巧放下笔,揉揉酸疼的手腕:“五弟,你报考恩科的手续,弄妥了?” 桌子占满了,没地放饭菜,乔满囤努努嘴,示意阿良帮忙收拾。 “弄妥了。四姐,你们真是努力,这个时候还不忘学习!” “阿兴也帮你改了两篇策论。吃完饭,五弟你也来默写三遍。” 乔巧把纸笔收起来,少许幸灾乐祸。 乔满囤…… 突然觉得手里的饭菜不香了! 阿良去外面将伏子骞叫进来,五个人围坐在圆桌边,开始大快朵颐吃饭。云以墨问乔满囤:“分组出来了吗?这次恩科考试,主考官是谁?” “主考官就是欧阳知府。” 乔满囤回答:“我是32号,分在第四组。这次有近百人参考,只有前三名能中举……” 他压力其实还是蛮大的。 “你之前是第五名,正常发挥,中举不难。” 云以墨知道他想说什么,宽慰他:“考试时不要紧张,这两日将策论补补。” 姐弟俩真刀实枪上过战场,这是许多考生没有的优势。 所以两人不足之处在于策论。但是,欧阳知府做主考官的话,没有长孙泽出题那么刁难? 当然,他们不能寄望于主考官通融,降低考试难度。该补习的弱点缺项,一定要补。 此后两天,姐弟俩在云以墨的帮助下,补习策论,练习武艺。伏子骞在旁跟着学习,阿良负责后勤。 孔掌柜特地隐瞒他们又住进自家客栈的事实,以防姐弟俩被素不相识的人打扰。 两天后武举恩科正式开始了。 吃了孔掌柜友情奉送的蹄花汤、桂花糕,乔满囤被大家簇拥着,精神抖擞出发。 “乔五爷,你这次还拿不回一个举人,愧对我师傅不眠不休地帮你补习了!” 伏子骞的激励方式,是半路拿话刺激乔满囤。 “你这小屁孩子,你师傅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你抱怨?” 乔满囤右手拖过伏子骞,夹在肋下,左手使劲薅乱他发型。两马一错蹬,差点将伏子骞拖下马。 伏子骞连忙推开他,理顺自己发髻。 “什么小屁孩子?你才大我几岁!一言不合便动手动脚,好意思在人前充大人。” “我快当爹了!” 乔满囤得意扬扬:“等我家孩子出生,让他们管你叫子骞哥哥,哈哈!” “幼稚!” 伏子骞不屑地瞥他一眼。 乔巧在后面,看着这对活宝微笑。 五弟似乎终于放下了包袱,轻松应战。这次的恩科,该有所斩获了? 第492章 这个人只能是她的! “什么事?” 乔巧好奇问。 “乔姐姐你忘了吗?” 欧阳桃娇嗔:“之前我不是在信里约你,一起去怀安城参加会试吗?” 乔巧汗颜。 欧阳桃那几十页信纸,不分段不打标点符号,她一目一张,可能看漏了某些地方。这也不能承认啊? 含含糊糊回答:“喔,欧阳小姐什么时候出发?” 她得想个办法拒绝! 这易紫彤与欧阳桃双双前来,应该是约好了一起起程。先别说她不愿意与对方同行,易紫彤认识云以墨,也不能让两人会面啊? 易家既然会因云以墨失去双亲、认为其没了前途退亲,这个易紫彤,保不定也会因为利益,出卖云以墨。 当她小人之腹,但这种事不能试。 欧阳桃回头瞧了易紫彤一眼:“我想要去怀安城拜候我姑母,所以,我和易姐姐打算早点出发,明日?” 乔巧掩饰住内心喜悦,面上露出些许遗憾的表情。 “那太不巧了,只能你们先去!我要留下来,陪我五弟参加恩科考试呢?” “你五弟那么大人了……” 欧阳桃没带脑子地冲口说出这么一句,随即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转移话题。 “既然这样,那我们只好先行一步了!乔姐姐,你到了怀安城,记得来找我们玩呀?我姑父是詹事王绍元,你稍微打听便知道。” 乔巧举手抱拳:“好,有机会,我一定去拜访欧阳小姐。” 欧阳桃是个大咧咧的人,没有听出乔巧的言不由衷。辞别乔巧后与易紫彤一前一后走出客栈。 易紫彤斜睨一眼兀自开心着的同伴。 “欧阳妹妹,那位女武举人明显在应付你,没有真心与你打交道。你身为知府千金,姑父还是四皇子身边的詹事,何必上赶着邀约她?” “乔姐姐是这样清冷的性格啊!” 欧阳桃不以为意地解释。 “之前我太冲动,当街给她难堪,她没有记仇,还与我化干戈为玉帛。过后她还寄了一袋子野鸡野雁肉的……” 她略带怅惘地望向前方。 “我好羡慕她能纵意江湖、驰骋疆场,活成了我们难以望其项背的样子!” 易紫彤不屑地轻哼一声,没有答话。 不过一蛮妇罢了。 身为女人,稍微运用手段,她能轻松获得比对方更多的尊荣权利! 何必费老大劲,甚至比男人付出牺牲更多,去求得上位者指缝中,漏下的那么点恩惠呢? 她和欧阳桃才是一类人。 她们应该走的路,与众不同。 乔巧回到客房,看见云以墨端正坐着,聚精会神,给她修改策论。 迟疑一下,她没有告诉云以墨,他的前未婚妻来过了。 他们已经走上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过去的,让它烟消。 眼前这个人,是她的。 只能是她的! 云以墨将修改好的策论推到她面前,见到她微微笑着心情很好的样子,不由得也弯了弯唇角。 “欧阳小姐走了?” 等乔巧点头,便说:“那就把我给你改的策论,专心默写三遍。写完再吃饭睡觉。” 乔娘子军事理论很弱,短期内难以提高。只好采取死记硬背,填鸭子式的教学模式。 对上乔巧立即变得幽怨的眼神,云以墨把坐椅往旁挪挪,好整以暇看下一篇策论。 “我陪你。” 淡淡三个字,顿时让乔巧精神抖擞,拖把椅子坐下来。 老师都如此兢兢业业,当学生的怎能不废寝忘食?不就是死记硬背吗?有着十多年应试教育经验的她,没问题! 两人埋首简陋的木桌,一直学习苦读到掌灯时分。 乔满囤带着阿良,兴高采烈回来,怀抱一大堆酒楼打包的热腾腾饭菜。 “四姐,云二哥,快来吃饭!我特地去找城里最有名的一家酒楼,买的酒菜!” 乔巧放下笔,揉揉酸疼的手腕:“五弟,你报考恩科的手续,弄妥了?” 桌子占满了,没地放饭菜,乔满囤努努嘴,示意阿良帮忙收拾。 “弄妥了。四姐,你们真是努力,这个时候还不忘学习!” “阿兴也帮你改了两篇策论。吃完饭,五弟你也来默写三遍。” 乔巧把纸笔收起来,少许幸灾乐祸。 乔满囤…… 突然觉得手里的饭菜不香了! 阿良去外面将伏子骞叫进来,五个人围坐在圆桌边,开始大快朵颐吃饭。云以墨问乔满囤:“分组出来了吗?这次恩科考试,主考官是谁?” “主考官就是欧阳知府。” 乔满囤回答:“我是32号,分在第四组。这次有近百人参考,只有前三名能中举……” 他压力其实还是蛮大的。 “你之前是第五名,正常发挥,中举不难。” 云以墨知道他想说什么,宽慰他:“考试时不要紧张,这两日将策论补补。” 姐弟俩真刀实枪上过战场,这是许多考生没有的优势。 所以两人不足之处在于策论。但是,欧阳知府做主考官的话,没有长孙泽出题那么刁难? 当然,他们不能寄望于主考官通融,降低考试难度。该补习的弱点缺项,一定要补。 此后两天,姐弟俩在云以墨的帮助下,补习策论,练习武艺。伏子骞在旁跟着学习,阿良负责后勤。 孔掌柜特地隐瞒他们又住进自家客栈的事实,以防姐弟俩被素不相识的人打扰。 两天后武举恩科正式开始了。 吃了孔掌柜友情奉送的蹄花汤、桂花糕,乔满囤被大家簇拥着,精神抖擞出发。 “乔五爷,你这次还拿不回一个举人,愧对我师傅不眠不休地帮你补习了!” 伏子骞的激励方式,是半路拿话刺激乔满囤。 “你这小屁孩子,你师傅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你抱怨?” 乔满囤右手拖过伏子骞,夹在肋下,左手使劲薅乱他发型。两马一错蹬,差点将伏子骞拖下马。 伏子骞连忙推开他,理顺自己发髻。 “什么小屁孩子?你才大我几岁!一言不合便动手动脚,好意思在人前充大人。” “我快当爹了!” 乔满囤得意扬扬:“等我家孩子出生,让他们管你叫子骞哥哥,哈哈!” “幼稚!” 伏子骞不屑地瞥他一眼。 乔巧在后面,看着这对活宝微笑。 五弟似乎终于放下了包袱,轻松应战。这次的恩科,该有所斩获了? 第493章 陪考 恩科不如正式乡试举办的大张旗鼓。 场地在府衙内演武场。除了考官考生能进去,大门一关,其他人只能守在衙门外,等候结果。 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此次考试项目又精简了。只有骑射、技勇、武经考试三样,步射被取消。差不多一天半,便可结束恩科考试。 看来是因为会试在即,官府想加快进度选拔出候补武举人,以便送他们参加会试。 四人在衙门外站了会,看不到里面情形,只听见人声嘈杂。索性离开,先行回客栈。等下午考生快考完时,再过来接人不迟。 阿良担心主子,吃完晌午饭,又要赶去衙门。他宁愿街边坐着干等,也不愿忍受在客房发呆。 如此急切,乔巧不好意思反对。只能领着三人,去衙门附近找家店铺,花钱租几条小板凳,门口坐着守候。 是以这一天,衙门所在的这一条街可热闹了。几乎每家店铺或者住户门前,都坐着类似他们这样的人。 酉时许,衙门大开,考生们鱼贯而出。等候许久的考生家人们,一拥而上。在人群中扒拉熟悉的身影,大力呼喊参考家人的小名。 论扒拉,那就没人能扒拉得过乔巧了! 只见她双手一分,俨如分波劈浪,把冲撞到她跟前的人,全部阻挡在手臂外。三人跟紧她,很快站到拥挤人群的最前列。 乔满囤随着人流出来,一眼看到在汹涌人潮中打桩的自家人,神采飞扬挥手。 “四姐!云二哥!……” 乔巧一看五弟这表情,猜测考试成绩应该不错,提起的心先放了一半,笑道:“如何,排名第几?” “第二!” 乔满囤尽管非常开心,不过看到身边来来往往的人非常多,还是忍住没有笑出声来。只是竭力用比较平淡的语气,轻轻回答。 “不错呀!” 乔巧大喜,拍了拍五弟肩膀:“这名次,只要你武经考试成绩不拉跨,中举必定有望!” 虽说保持排名没有提升,但能够稳住现有成绩,很不容易了。 “第一名是昌川城的费显。” 乔满囤望一眼人群,没有发现说话对象的身影,露出些许赞叹的表情。 “这个人一定是回去苦练过了。之前排在十名开外,这次竟然一举夺魁!依我看,他除了力量不如四姐,骑射的中靶率,不在四姐之下。” “力量若差了,战场上那可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伏子骞接口一句。 乔满囤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便不再关注那个费显。 云以墨开口:“回去好好温习武经七书,今晚早点睡。” 乔满囤点头。 他们这算是恩科、补考。最难的武试项目过了,欧阳知府肯定不会在文试项目上,为难考生。 所以,除非放弃明日的武经考试,不然,他不可能再次与武举人的称号,失之交臂! “四姐、云二哥,你们明日在客栈等我便是!我一考完,马上赶回来。” 乔满囤自信满满。 “也好,让阿良陪你来。” 等了一天,感觉陪考人员除了干着急,确实派不上什么用场,乔巧点头同意。 “我们在客栈先把行李收拾好。等你捷报到了,便一起去怀安城。” 怀安城人生地不熟的,他们得早去两天熟悉环境。 三姐乔英一家,好像也是在怀安城,侍候他们的主子洪永安洪少詹事。不知要不要顺便去拜访他们? 念及少詹事,联想起欧阳桃的姑父也是詹事,两者间有何区别? 不禁问骑马并行的云以墨:“阿兴,少詹事和詹事,哪位官职大?” 云以墨被她猝如其来的问题,问有些愣神。 瞅瞅她方回答:“詹事、少詹事,属于皇子的左右手,相当于四皇子府的大小管家。” 见乔满囤几人也凑过来听,稍微放轻声音。 “因为四皇子没有称帝,所以,文官这一派,以詹事、少詹事为首。武官那一派,则以骠骑将军长孙泽为首。” 乔巧恍然大悟。 原来三姐一家服侍的主子,是四皇子府上的小管家啊?而欧阳桃的姑父,属于大管家。 皇家果然与普通百姓家不同。皇子府的管家,都这么高人一等。 对于云以墨眼神中的疑问,她没有隐瞒。坦然回答:“我三姐夫是洪少詹事的手下;欧阳小姐昨日来,说她姑父是王詹事。” 云以墨皱眉片刻,只说了四个字。 “敬而远之。” 乔巧心领神会点头。 到怀安城后,还是尽力避免与三姐一家照面。 了解他们主子的官职后,她越发觉得三姐一家踏上了不归路。 不要说站位皇子皇孙了,只怕詹事与少詹事之间,明里暗里就有你死我活的争斗! 唯希望三姐没有拉扯娘家共富贵;其遭难的时候,也不要拖着娘家下水! “来的时候,娘和阿莹告诫我,千万不要去找三姐。” 乔满囤恍恍惚惚:“我只顾着考武举,竟然忘记告诉四姐这么重要的事了!” 还好四姐自己提到这个事。 不过,四姐那清冷性子,如此被动。三姐即使不主动登门,她应该也不会去找三姐? 回到客栈,吃了饭,乔满囤抓紧时间看兵书,做策论。 云以墨陪他做功课到掌灯,便催促他睡下。考试时有个良好的精神状态才重要,神思倦怠提笔,写不出好策论。 翌日大早,孔掌柜又贴心地送上猪蹄汤和桂花糕。乔满囤带着“必中举”的满满祝福,领上阿良,意气风发奔赴考场。 他前有四姐的武举亚元光环笼罩,后有隐士高人的云二公子指导,一场小小武经考试,焉能难得住他? 乔巧三人在客栈把行李收拾了,住店的额外花销结了,坐在店堂里,和孔掌柜谈天说地,等候佳音。 “听说河宿县也被咱们的军队攻打下来了?太解气了!” 孔掌柜握住拳头用力晃动。 “老百姓都期待着天下太平呢?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四皇子殿下出手。真心希望四皇子殿下早日开疆拓土,能一统天下啊!” 乔巧几人对视一眼。 看来消息滞后,他们在几场战役中所起的作用,被官方有意掩盖了。 第493章 陪考 恩科不如正式乡试举办的大张旗鼓。 场地在府衙内演武场。除了考官考生能进去,大门一关,其他人只能守在衙门外,等候结果。 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此次考试项目又精简了。只有骑射、技勇、武经考试三样,步射被取消。差不多一天半,便可结束恩科考试。 看来是因为会试在即,官府想加快进度选拔出候补武举人,以便送他们参加会试。 四人在衙门外站了会,看不到里面情形,只听见人声嘈杂。索性离开,先行回客栈。等下午考生快考完时,再过来接人不迟。 阿良担心主子,吃完晌午饭,又要赶去衙门。他宁愿街边坐着干等,也不愿忍受在客房发呆。 如此急切,乔巧不好意思反对。只能领着三人,去衙门附近找家店铺,花钱租几条小板凳,门口坐着守候。 是以这一天,衙门所在的这一条街可热闹了。几乎每家店铺或者住户门前,都坐着类似他们这样的人。 酉时许,衙门大开,考生们鱼贯而出。等候许久的考生家人们,一拥而上。在人群中扒拉熟悉的身影,大力呼喊参考家人的小名。 论扒拉,那就没人能扒拉得过乔巧了! 只见她双手一分,俨如分波劈浪,把冲撞到她跟前的人,全部阻挡在手臂外。三人跟紧她,很快站到拥挤人群的最前列。 乔满囤随着人流出来,一眼看到在汹涌人潮中打桩的自家人,神采飞扬挥手。 “四姐!云二哥!……” 乔巧一看五弟这表情,猜测考试成绩应该不错,提起的心先放了一半,笑道:“如何,排名第几?” “第二!” 乔满囤尽管非常开心,不过看到身边来来往往的人非常多,还是忍住没有笑出声来。只是竭力用比较平淡的语气,轻轻回答。 “不错呀!” 乔巧大喜,拍了拍五弟肩膀:“这名次,只要你武经考试成绩不拉跨,中举必定有望!” 虽说保持排名没有提升,但能够稳住现有成绩,很不容易了。 “第一名是昌川城的费显。” 乔满囤望一眼人群,没有发现说话对象的身影,露出些许赞叹的表情。 “这个人一定是回去苦练过了。之前排在十名开外,这次竟然一举夺魁!依我看,他除了力量不如四姐,骑射的中靶率,不在四姐之下。” “力量若差了,战场上那可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伏子骞接口一句。 乔满囤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便不再关注那个费显。 云以墨开口:“回去好好温习武经七书,今晚早点睡。” 乔满囤点头。 他们这算是恩科、补考。最难的武试项目过了,欧阳知府肯定不会在文试项目上,为难考生。 所以,除非放弃明日的武经考试,不然,他不可能再次与武举人的称号,失之交臂! “四姐、云二哥,你们明日在客栈等我便是!我一考完,马上赶回来。” 乔满囤自信满满。 “也好,让阿良陪你来。” 等了一天,感觉陪考人员除了干着急,确实派不上什么用场,乔巧点头同意。 “我们在客栈先把行李收拾好。等你捷报到了,便一起去怀安城。” 怀安城人生地不熟的,他们得早去两天熟悉环境。 三姐乔英一家,好像也是在怀安城,侍候他们的主子洪永安洪少詹事。不知要不要顺便去拜访他们? 念及少詹事,联想起欧阳桃的姑父也是詹事,两者间有何区别? 不禁问骑马并行的云以墨:“阿兴,少詹事和詹事,哪位官职大?” 云以墨被她猝如其来的问题,问有些愣神。 瞅瞅她方回答:“詹事、少詹事,属于皇子的左右手,相当于四皇子府的大小管家。” 见乔满囤几人也凑过来听,稍微放轻声音。 “因为四皇子没有称帝,所以,文官这一派,以詹事、少詹事为首。武官那一派,则以骠骑将军长孙泽为首。” 乔巧恍然大悟。 原来三姐一家服侍的主子,是四皇子府上的小管家啊?而欧阳桃的姑父,属于大管家。 皇家果然与普通百姓家不同。皇子府的管家,都这么高人一等。 对于云以墨眼神中的疑问,她没有隐瞒。坦然回答:“我三姐夫是洪少詹事的手下;欧阳小姐昨日来,说她姑父是王詹事。” 云以墨皱眉片刻,只说了四个字。 “敬而远之。” 乔巧心领神会点头。 到怀安城后,还是尽力避免与三姐一家照面。 了解他们主子的官职后,她越发觉得三姐一家踏上了不归路。 不要说站位皇子皇孙了,只怕詹事与少詹事之间,明里暗里就有你死我活的争斗! 唯希望三姐没有拉扯娘家共富贵;其遭难的时候,也不要拖着娘家下水! “来的时候,娘和阿莹告诫我,千万不要去找三姐。” 乔满囤恍恍惚惚:“我只顾着考武举,竟然忘记告诉四姐这么重要的事了!” 还好四姐自己提到这个事。 不过,四姐那清冷性子,如此被动。三姐即使不主动登门,她应该也不会去找三姐? 回到客栈,吃了饭,乔满囤抓紧时间看兵书,做策论。 云以墨陪他做功课到掌灯,便催促他睡下。考试时有个良好的精神状态才重要,神思倦怠提笔,写不出好策论。 翌日大早,孔掌柜又贴心地送上猪蹄汤和桂花糕。乔满囤带着“必中举”的满满祝福,领上阿良,意气风发奔赴考场。 他前有四姐的武举亚元光环笼罩,后有隐士高人的云二公子指导,一场小小武经考试,焉能难得住他? 乔巧三人在客栈把行李收拾了,住店的额外花销结了,坐在店堂里,和孔掌柜谈天说地,等候佳音。 “听说河宿县也被咱们的军队攻打下来了?太解气了!” 孔掌柜握住拳头用力晃动。 “老百姓都期待着天下太平呢?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四皇子殿下出手。真心希望四皇子殿下早日开疆拓土,能一统天下啊!” 乔巧几人对视一眼。 看来消息滞后,他们在几场战役中所起的作用,被官方有意掩盖了。 第494章 乔满囤中举 难怪不得他们再次来到桓平城,大家对他们的态度一如既往。 别说乔巧在欧阳桃等人眼里,依旧是“女武举人”;连云以墨的身份,也依然被孔掌柜当着下人。 这样也好……他们本来不喜欢高调张扬。 临近午时,乔满囤带着阿良回来了。两人都是满面笑容,走路带风。 乔巧连忙招呼他们坐下,让孔掌柜将定好的酒菜,一盘盘往桌上端。看这表情,就知道酒宴定对了,一顿饭当庆功宴吃了。 “五弟,你们武经考试出的什么题目?” 她迫不及待打听。多知道一点,说不定有助于下一步的会试。 “默写孙子兵法中任意一段,过百字即可。” 乔满囤握着酒杯,开怀的杯里的酒水,点点滴滴洒了出来。 别说乔巧等人愣住了,便是他自己,现在也处于快乐的梦幻中。 “竟然这么简单……” 大家面面相觑。 是啊,简单的乔满囤以为自己在做梦!当时还特不信邪地拿起卷子,左上右下地瞄了一刻钟,才敢确信自己眼睛没出毛病。 相比之前乡试的考题,长孙泽那个“魔鬼”,简直把欧阳知府衬托得像个天仙! “不管怎么说,简单是好事!” 云以墨拍拍乔满囤的肩。 “先吃饭,好好放松一下,咱们就这里等着你的报喜捷报了!” “来,五弟!四姐先敬你一杯,庆贺你中举!顺祝你会试时连登黄甲!” 乔巧十分开心地端起酒杯起身。五弟中举,比她自己拿了武举人还高兴! 独秀一枝,不如齐头并进。只有这样,乔家的家族,才会越来越好,繁荣昌盛。 这个时代,想要发展壮大,好好生存下去,靠的是整个大家族同气连枝。个人能力,实在微不足道。 乔满囤赶紧站起来,双手举起酒杯。 “四姐,应该我先敬你和云二哥!没有你们的帮助提携,我乔满囤,哪会有今日?” “乔五爷,你们这敬酒太早了?” 伏子骞双肘支在桌面上,双手捧住自个脸,一脸笑嘻嘻。 “待会若是没有报喜捷报,你落榜了,看你怎么好意思?” 几句话说得姐弟俩尬住了。 乔满囤没好气伸手,使劲薅了把伏子骞的头发:“这倒霉孩子,整日乌鸦嘴!把你五爷的好运气,全部说没了!” 不好意思敬酒了,坐下来自己把酒喝了。结果杯中液体一下肚,他拧起眉头:“咦,怎么会是茶?” 云以墨瞥他一眼,淡淡开口:“你还想喝真酒?待会我们要赶路!你四姐也不会喝酒。” 乔满囤…… 彻底没脾气了,跟着大家大口大口吃菜。现在唯有美食,能安抚他稍许受伤的心灵。 吃的差不多时,终于听见外面马蹄声。一片锣响,报喜人挑着诋报闯进店来。 “请问乔老爷住这家店吗?恭喜高中——快请出来接诋报啦!” 大家顿时丢了碗筷,拥着乔满囤迎上去。 乔满囤满心欣喜,接过报喜人递来的红纸诋报。只见上面写着:“捷报泰源县余家村人氏乔满囤高中西郡乡试第五名京报连登黄甲” 他略带傻气地挠了挠自己的头。 直到乔巧等人恭喜他,孔掌柜及其店里的客人,都围过来向他道贺,他脸上的迷惘之色才稍稍减退。拱手抱拳,回应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他的人。 阿良比乔巧等人还显得兴奋。 管他第几名,主子中举,那便是有了做官的资格。 以前的典史,还能说是县太爷施恩给的。现在,他主子即便当县太爷,也是够格的! 身为主子的下人,他自然水涨船高。如何能不喜? 塞了一个准备好的大红包给报喜人,直接让孔掌柜再安排一桌酒席,请报喜的人。 报喜人刚坐下,紧接二报、三报也到了。阿良同样给了红封。乔满囤亲自陪着报喜人喝了两杯,说了几句话。 只是略可惜,这次恩科中举,没有赏银。等乔满囤去府衙领了身份名帖,便能离开桓平城,去怀安城参加会试了。 不过报喜人吃酒,应付各路道贺人马,耽误不少时间。一行五人出城后,天很快黑下来。 乔巧等人也不在意,他们习惯这种风餐露宿的生活了。 这次准备充分,带足野营用品。他们还能在夜间扎两座小帐篷栖身。 至于吃的,那更是不愁。五个人里至少三位是厉害的弓箭手。想吃什么野味,钻路边林子里去狩猎便行。 乔满囤还拿出蔺清莹给的烧烤调料,抹在收拾干净的野味上。削尖的树枝穿过,架在火堆上,火舌烤得肉皮滋滋滴油。 五人围坐在篝火边,眼睛盯着自己负责烧烤的那串肉,就等肉色变成金黄,散发出焦香味,那便可以大快朵颐了。 这种野外烧烤,还是要自己动手,方有乐趣。 眼瞅自己那串好了,云以墨直接把肉串取下,递给乔巧。又拿过乔巧那串仍然半生不熟的,抹了些调料,继续翻转烧烤。 那动作娴熟自然的,乔满囤三人都没好意思多看。 乔巧低着头,红着脸,假装这是种再正常不过的事。平静地将烤串,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尚未来得及咀嚼,一阵马蹄声吸引大家注意。顺着动静看去,只见官道那方向,弛过来两匹快马。 到了近前,看清原来是两位穿着劲装,腰配武器的年轻武生。 都是二三十岁年纪。一位长圆脸,头戴卷纹镂花银冠;一位相貌略秀气,发髻插着凤头白玉簪。 一看便是有钱人家出来的。 那长圆脸武生性格豪爽,人未靠近,笑声先响了起来:“好香、好香!错过了宿头,学着这几位兄弟安营扎寨尝野味,岂不也是人生一快事?” 秀气的那位没好气横他一眼。 “都是你贪吃,害我们赶夜路!才吃过饭,你又惦记上吃野味?” 本以为这就是过路的,乔巧等人没打算理会。谁知那长圆脸细细打量几人,目光停留在乔满囤身上,面上顿时流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不是……” 挠挠头,用马鞭子指着乔满囤,想半天没想起名字,求助的目光转向同伴。 “这不是那谁……那谁啊?” 第494章 乔满囤中举 难怪不得他们再次来到桓平城,大家对他们的态度一如既往。 别说乔巧在欧阳桃等人眼里,依旧是“女武举人”;连云以墨的身份,也依然被孔掌柜当着下人。 这样也好……他们本来不喜欢高调张扬。 临近午时,乔满囤带着阿良回来了。两人都是满面笑容,走路带风。 乔巧连忙招呼他们坐下,让孔掌柜将定好的酒菜,一盘盘往桌上端。看这表情,就知道酒宴定对了,一顿饭当庆功宴吃了。 “五弟,你们武经考试出的什么题目?” 她迫不及待打听。多知道一点,说不定有助于下一步的会试。 “默写孙子兵法中任意一段,过百字即可。” 乔满囤握着酒杯,开怀的杯里的酒水,点点滴滴洒了出来。 别说乔巧等人愣住了,便是他自己,现在也处于快乐的梦幻中。 “竟然这么简单……” 大家面面相觑。 是啊,简单的乔满囤以为自己在做梦!当时还特不信邪地拿起卷子,左上右下地瞄了一刻钟,才敢确信自己眼睛没出毛病。 相比之前乡试的考题,长孙泽那个“魔鬼”,简直把欧阳知府衬托得像个天仙! “不管怎么说,简单是好事!” 云以墨拍拍乔满囤的肩。 “先吃饭,好好放松一下,咱们就这里等着你的报喜捷报了!” “来,五弟!四姐先敬你一杯,庆贺你中举!顺祝你会试时连登黄甲!” 乔巧十分开心地端起酒杯起身。五弟中举,比她自己拿了武举人还高兴! 独秀一枝,不如齐头并进。只有这样,乔家的家族,才会越来越好,繁荣昌盛。 这个时代,想要发展壮大,好好生存下去,靠的是整个大家族同气连枝。个人能力,实在微不足道。 乔满囤赶紧站起来,双手举起酒杯。 “四姐,应该我先敬你和云二哥!没有你们的帮助提携,我乔满囤,哪会有今日?” “乔五爷,你们这敬酒太早了?” 伏子骞双肘支在桌面上,双手捧住自个脸,一脸笑嘻嘻。 “待会若是没有报喜捷报,你落榜了,看你怎么好意思?” 几句话说得姐弟俩尬住了。 乔满囤没好气伸手,使劲薅了把伏子骞的头发:“这倒霉孩子,整日乌鸦嘴!把你五爷的好运气,全部说没了!” 不好意思敬酒了,坐下来自己把酒喝了。结果杯中液体一下肚,他拧起眉头:“咦,怎么会是茶?” 云以墨瞥他一眼,淡淡开口:“你还想喝真酒?待会我们要赶路!你四姐也不会喝酒。” 乔满囤…… 彻底没脾气了,跟着大家大口大口吃菜。现在唯有美食,能安抚他稍许受伤的心灵。 吃的差不多时,终于听见外面马蹄声。一片锣响,报喜人挑着诋报闯进店来。 “请问乔老爷住这家店吗?恭喜高中——快请出来接诋报啦!” 大家顿时丢了碗筷,拥着乔满囤迎上去。 乔满囤满心欣喜,接过报喜人递来的红纸诋报。只见上面写着:“捷报泰源县余家村人氏乔满囤高中西郡乡试第五名京报连登黄甲” 他略带傻气地挠了挠自己的头。 直到乔巧等人恭喜他,孔掌柜及其店里的客人,都围过来向他道贺,他脸上的迷惘之色才稍稍减退。拱手抱拳,回应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他的人。 阿良比乔巧等人还显得兴奋。 管他第几名,主子中举,那便是有了做官的资格。 以前的典史,还能说是县太爷施恩给的。现在,他主子即便当县太爷,也是够格的! 身为主子的下人,他自然水涨船高。如何能不喜? 塞了一个准备好的大红包给报喜人,直接让孔掌柜再安排一桌酒席,请报喜的人。 报喜人刚坐下,紧接二报、三报也到了。阿良同样给了红封。乔满囤亲自陪着报喜人喝了两杯,说了几句话。 只是略可惜,这次恩科中举,没有赏银。等乔满囤去府衙领了身份名帖,便能离开桓平城,去怀安城参加会试了。 不过报喜人吃酒,应付各路道贺人马,耽误不少时间。一行五人出城后,天很快黑下来。 乔巧等人也不在意,他们习惯这种风餐露宿的生活了。 这次准备充分,带足野营用品。他们还能在夜间扎两座小帐篷栖身。 至于吃的,那更是不愁。五个人里至少三位是厉害的弓箭手。想吃什么野味,钻路边林子里去狩猎便行。 乔满囤还拿出蔺清莹给的烧烤调料,抹在收拾干净的野味上。削尖的树枝穿过,架在火堆上,火舌烤得肉皮滋滋滴油。 五人围坐在篝火边,眼睛盯着自己负责烧烤的那串肉,就等肉色变成金黄,散发出焦香味,那便可以大快朵颐了。 这种野外烧烤,还是要自己动手,方有乐趣。 眼瞅自己那串好了,云以墨直接把肉串取下,递给乔巧。又拿过乔巧那串仍然半生不熟的,抹了些调料,继续翻转烧烤。 那动作娴熟自然的,乔满囤三人都没好意思多看。 乔巧低着头,红着脸,假装这是种再正常不过的事。平静地将烤串,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尚未来得及咀嚼,一阵马蹄声吸引大家注意。顺着动静看去,只见官道那方向,弛过来两匹快马。 到了近前,看清原来是两位穿着劲装,腰配武器的年轻武生。 都是二三十岁年纪。一位长圆脸,头戴卷纹镂花银冠;一位相貌略秀气,发髻插着凤头白玉簪。 一看便是有钱人家出来的。 那长圆脸武生性格豪爽,人未靠近,笑声先响了起来:“好香、好香!错过了宿头,学着这几位兄弟安营扎寨尝野味,岂不也是人生一快事?” 秀气的那位没好气横他一眼。 “都是你贪吃,害我们赶夜路!才吃过饭,你又惦记上吃野味?” 本以为这就是过路的,乔巧等人没打算理会。谁知那长圆脸细细打量几人,目光停留在乔满囤身上,面上顿时流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不是……” 挠挠头,用马鞭子指着乔满囤,想半天没想起名字,求助的目光转向同伴。 “这不是那谁……那谁啊?” 第495章 如愿吃到白食 乔满囤…… 什么那谁那谁的!你礼貌不?他有名有姓。 瞅两名武夫一眼。细细打量,他也惊了。猛地站起来,手上拿着的烤肉签子指向对方:“你、你们是……” 那谁来着?他突然也忘名了! 顿时两人互瞅着,你望我,我望你,好不尴尬。 略秀气的武生无奈地翻身下马,牵着坐骑走向乔满囤,双手抱拳,行了一礼。 “乔兄,你好!没想到在这里相逢,你这是带家人去怀安城赶考吗?” 乔巧等人都惊讶地看着乔满囤。 没想到在这里,乔满囤还会有认识的朋友? 乔满囤满脸尴尬,拱手回礼。对方都叫出他的姓了,他还是没能想起来对方是谁。这实在太失礼了! “啊、这、不是……” 略秀气的武生十分善解人意:“在下昌川城费显。这位同伴,是我大哥费耀,特地陪同我参加恩科补考的。” “原来是你,这次考试的第一名!” 乔满囤恍然大悟:“我说怎么如此面熟呢?” 费显微微一笑。 “第一不敢当。严格讲,我只是乡试第四。” “是?我就说在哪里见过他!” 费耀下马凑过来,攀住弟弟肩头。 “果然他就是那个乡试第五。比你小了三岁,名次却能紧咬你不放……当时我便特好奇,特地去城西客栈多瞅了他两眼!” 乔满囤…… 阿莹常说他说话不带脑子,感觉眼前这位,说话比他更不带脑子! 他弟弟都递眼色过去几次了,他还是想什么说什么,一股脑把心里想的倒干净。 “相请不如偶遇。我们也是去怀安城赴考的,乔兄弟,请问我们能不能结伴同行呀?” 费耀大咧咧地发出请求,目光落在篝火堆上的烤肉,还咽了咽口水。 “都是考生,去怀安城这么远,一路结伴,也有个照应。” 乔满囤不知如何作答,回头看向乔巧等人。 乔巧没吭声。她不愿意陌生人加入自己的家人行列。不过云以墨迎着乔满囤的目光,微微点头。 见着乔巧投来不理解的眼神,云以墨压低声音:“乔娘子,你和你五弟走上仕途,这些平日里积累的人脉很重要!” 乔巧一瞬间明白了。 即便不为自己,她也得为五弟的前途铺路。社交应酬,是入官场的基本。 她立即和云以墨三人一样起身,表示欢迎费耀费显两兄弟。 费耀两兄弟将马和乔巧他们的马拴在一个地方。等大家重新落座,乔满囤一一为双方做介绍。 看到云以墨戴着的鹰面具,费耀兄弟已有猜测。确认瘦瘦小小的乔巧就是传闻中的女武举人,费耀惊奇的瞪大眼睛,话冲口而出。 “我以为乡试亚元的女武举人,会是个膀圆腰粗的健壮妇人呢!没想到真如我这兄弟所言,只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子?” 乔巧淡笑。 不知道该怎么回这话,便不回。随手拿起几串新鲜肉串递过去:“来,调料在这里,你们自己烧烤吃,有意思。” 猎物甚多,他们也吃不完,索性做个人情。 费显既然是乡试第四,身为举人迟早做武官,与之结识没坏处。 费耀眼睛都亮了,连忙双手接过肉串。厚着脸皮蹭过来搭话,不就为这口吃的吗? 他这兄弟虽然箭术好,但龟毛得要死! 让他打个猎,哼哼唧唧说这些野鸡野兔脏,吃它们不如吃自己带的干粮。 再说他们两个好不容易出趟远门,怕被束缚没带仆从。这生火洗剥猎物的活儿谁都不愿干…… 综上所述,如愿吃到白食的费耀,瞬间看乔巧等人无比顺眼亲切。 乔满囤发现这两兄弟根本不会烧烤,怕糟蹋了食材,手把手教两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伏子骞嫌弃这么大两个人,野外生存技能如此差劲,忍不住好奇:“上次乡试我也去了,怎么没见着你们?” 费显烤肉串的手一顿,气度从容地回答:“我排名十名开外,你们没有注意到我,很正常。” “对呀!” 费耀帮着弟弟说话:“我兄弟回去后,痛定思痛。走访名师,一个夏天狠下苦功,这次终于拿到恩科的第一名了!” 他夸耀着自己兄弟的能耐,殊不知在乡试亚元面前,吹嘘这种,只会令他兄弟感到恼羞成怒! 费显狠狠瞪了自己兄长一眼,将烤好的肉串塞过去,拿了对方手里一串烤焦黑的:“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兄弟俩友谊的互动,令乔巧等人哑然失笑。心里觉得这两人倒不是令人讨厌那种。 乔满囤不禁问:“费耀大哥,你为什么不和你弟弟一起参加武举考试呢?” “我家就我们两兄弟。一个去考武举从军,总要留个人,为我家开枝散叶留根?” 费耀不假思索:“所以,我决定牺牲自己,放我兄弟去外面闯荡。” 一边说,一边睨费显。一副我这么伟大为你着想,你不该感激淋涕吗? 费显送了兄长一个白眼,毫不客气吐槽。 “是,辛苦大哥你了!在家左纳一个通房,右迎一个美妾……我的侄子侄女,能从大门排到二进院!” 这一番抢白,让大家从中读出了不少信息。 乔巧想着这乱世虽乱,富贵人家还是不少啊?只是萍水相逢,对方是怎样的生活方式,与她无关。 吃过饭,时候不早。鉴于费家两兄弟完全没有做好露宿准备,乔巧等人只好又借出一顶帐篷,帮助他们搭了起来。 乔巧一个人一个帐篷;云以墨、乔满囤、伏子骞一个帐篷;阿良和费家兄弟一个帐篷。 费耀没口子感谢,顺带夸自己:“多亏我机智啊,看到篝火光找来!不然,今夜指定和我兄弟找个破庙睡了?” 尽管觉得这费耀特别楞,乔巧还是认为和这种人打交道,不用费太多神,挺好的。 于是接下来几天路程,结伴同行。 费显的性格较为矜持,不怎么爱说话。倒是嘴巴叭叭的费耀与乔满囤特别谈得来。 两人年龄差近十岁,不妨碍坐一起谈天说地。这算是乔满囤人生中第一个结交的朋友,连费耀也时不时拍着费显的肩膀感叹。 “满囤兄弟,要是我这亲兄弟和你一样有趣,那该多好?” 对此,费显除了送他兄长一对白眼,还是白眼。 第495章 如愿吃到白食 乔满囤…… 什么那谁那谁的!你礼貌不?他有名有姓。 瞅两名武夫一眼。细细打量,他也惊了。猛地站起来,手上拿着的烤肉签子指向对方:“你、你们是……” 那谁来着?他突然也忘名了! 顿时两人互瞅着,你望我,我望你,好不尴尬。 略秀气的武生无奈地翻身下马,牵着坐骑走向乔满囤,双手抱拳,行了一礼。 “乔兄,你好!没想到在这里相逢,你这是带家人去怀安城赶考吗?” 乔巧等人都惊讶地看着乔满囤。 没想到在这里,乔满囤还会有认识的朋友? 乔满囤满脸尴尬,拱手回礼。对方都叫出他的姓了,他还是没能想起来对方是谁。这实在太失礼了! “啊、这、不是……” 略秀气的武生十分善解人意:“在下昌川城费显。这位同伴,是我大哥费耀,特地陪同我参加恩科补考的。” “原来是你,这次考试的第一名!” 乔满囤恍然大悟:“我说怎么如此面熟呢?” 费显微微一笑。 “第一不敢当。严格讲,我只是乡试第四。” “是?我就说在哪里见过他!” 费耀下马凑过来,攀住弟弟肩头。 “果然他就是那个乡试第五。比你小了三岁,名次却能紧咬你不放……当时我便特好奇,特地去城西客栈多瞅了他两眼!” 乔满囤…… 阿莹常说他说话不带脑子,感觉眼前这位,说话比他更不带脑子! 他弟弟都递眼色过去几次了,他还是想什么说什么,一股脑把心里想的倒干净。 “相请不如偶遇。我们也是去怀安城赴考的,乔兄弟,请问我们能不能结伴同行呀?” 费耀大咧咧地发出请求,目光落在篝火堆上的烤肉,还咽了咽口水。 “都是考生,去怀安城这么远,一路结伴,也有个照应。” 乔满囤不知如何作答,回头看向乔巧等人。 乔巧没吭声。她不愿意陌生人加入自己的家人行列。不过云以墨迎着乔满囤的目光,微微点头。 见着乔巧投来不理解的眼神,云以墨压低声音:“乔娘子,你和你五弟走上仕途,这些平日里积累的人脉很重要!” 乔巧一瞬间明白了。 即便不为自己,她也得为五弟的前途铺路。社交应酬,是入官场的基本。 她立即和云以墨三人一样起身,表示欢迎费耀费显两兄弟。 费耀两兄弟将马和乔巧他们的马拴在一个地方。等大家重新落座,乔满囤一一为双方做介绍。 看到云以墨戴着的鹰面具,费耀兄弟已有猜测。确认瘦瘦小小的乔巧就是传闻中的女武举人,费耀惊奇的瞪大眼睛,话冲口而出。 “我以为乡试亚元的女武举人,会是个膀圆腰粗的健壮妇人呢!没想到真如我这兄弟所言,只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子?” 乔巧淡笑。 不知道该怎么回这话,便不回。随手拿起几串新鲜肉串递过去:“来,调料在这里,你们自己烧烤吃,有意思。” 猎物甚多,他们也吃不完,索性做个人情。 费显既然是乡试第四,身为举人迟早做武官,与之结识没坏处。 费耀眼睛都亮了,连忙双手接过肉串。厚着脸皮蹭过来搭话,不就为这口吃的吗? 他这兄弟虽然箭术好,但龟毛得要死! 让他打个猎,哼哼唧唧说这些野鸡野兔脏,吃它们不如吃自己带的干粮。 再说他们两个好不容易出趟远门,怕被束缚没带仆从。这生火洗剥猎物的活儿谁都不愿干…… 综上所述,如愿吃到白食的费耀,瞬间看乔巧等人无比顺眼亲切。 乔满囤发现这两兄弟根本不会烧烤,怕糟蹋了食材,手把手教两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伏子骞嫌弃这么大两个人,野外生存技能如此差劲,忍不住好奇:“上次乡试我也去了,怎么没见着你们?” 费显烤肉串的手一顿,气度从容地回答:“我排名十名开外,你们没有注意到我,很正常。” “对呀!” 费耀帮着弟弟说话:“我兄弟回去后,痛定思痛。走访名师,一个夏天狠下苦功,这次终于拿到恩科的第一名了!” 他夸耀着自己兄弟的能耐,殊不知在乡试亚元面前,吹嘘这种,只会令他兄弟感到恼羞成怒! 费显狠狠瞪了自己兄长一眼,将烤好的肉串塞过去,拿了对方手里一串烤焦黑的:“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兄弟俩友谊的互动,令乔巧等人哑然失笑。心里觉得这两人倒不是令人讨厌那种。 乔满囤不禁问:“费耀大哥,你为什么不和你弟弟一起参加武举考试呢?” “我家就我们两兄弟。一个去考武举从军,总要留个人,为我家开枝散叶留根?” 费耀不假思索:“所以,我决定牺牲自己,放我兄弟去外面闯荡。” 一边说,一边睨费显。一副我这么伟大为你着想,你不该感激淋涕吗? 费显送了兄长一个白眼,毫不客气吐槽。 “是,辛苦大哥你了!在家左纳一个通房,右迎一个美妾……我的侄子侄女,能从大门排到二进院!” 这一番抢白,让大家从中读出了不少信息。 乔巧想着这乱世虽乱,富贵人家还是不少啊?只是萍水相逢,对方是怎样的生活方式,与她无关。 吃过饭,时候不早。鉴于费家两兄弟完全没有做好露宿准备,乔巧等人只好又借出一顶帐篷,帮助他们搭了起来。 乔巧一个人一个帐篷;云以墨、乔满囤、伏子骞一个帐篷;阿良和费家兄弟一个帐篷。 费耀没口子感谢,顺带夸自己:“多亏我机智啊,看到篝火光找来!不然,今夜指定和我兄弟找个破庙睡了?” 尽管觉得这费耀特别楞,乔巧还是认为和这种人打交道,不用费太多神,挺好的。 于是接下来几天路程,结伴同行。 费显的性格较为矜持,不怎么爱说话。倒是嘴巴叭叭的费耀与乔满囤特别谈得来。 两人年龄差近十岁,不妨碍坐一起谈天说地。这算是乔满囤人生中第一个结交的朋友,连费耀也时不时拍着费显的肩膀感叹。 “满囤兄弟,要是我这亲兄弟和你一样有趣,那该多好?” 对此,费显除了送他兄长一对白眼,还是白眼。 第496章 你们乔家祖坟冒青烟 数日后,一行人风尘仆仆赶到怀安城。 明明出发前计算好天数,但源于天气、路途不畅等原因,还是导致多耽误一天。距会试时间,只差一天了。 大家来不及找住宿地,趁着没宵禁,赶紧到詹事府报到。 好在官府体谅远道而来的考生,负责此次武举会试的詹事府一直留有官员执勤。 除了审查乔巧的名帖资料多费了番功夫,其他人都很快得到了会试的准考证,一块标有本人信息的银牌。 负责验明正身的官员,给予乔巧一块类似的银牌,另给了她一块同样大小同样标注身份的金牌。 乔巧不明所以,托着两块牌子问那官员:“请问大人?这金牌是……” “云骑尉,这块金牌,是你七日后去四皇子府,参加女子擂台赛的凭证。” 办事官员没甩出通常的冷脸,反倒是态度极其和蔼地笑着告诉她。 “无论你在会试中取得何等成绩,四殿下希望你能在女子擂台赛中,狠狠打击那些番邦蛮子的气焰!” 乔巧些许愕然对方一位官员,大庭广众之下对她说出这种话。两国的邦交不要了吗? 不过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她理所当然收妥牌子,对着对方应了声:“好!” 千里迢迢来此,不就是以此为目的吗?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内心深处,她迫切希望拿下历来为男人占据的荣誉。 既然前方只有一条道路,不得不从军,那她碾碎荆棘,也要走到最后。 办事官员拱手,笑意深切地祝她旗开得胜。 顺带提醒她:“云骑尉,这次会试,城中悦来客栈、同福客栈几家客栈,向举人及其家人开放。你可以凭牌入住,不过去晚了,便没有好房间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 怀安城物价之贵,远超其他城镇。食宿,能省一大笔钱。 辞别办事官员,走出大堂,几人在堂外商量去哪家客栈投宿。仪门外进来一行人,隔老远就笑呵呵朝乔巧他们打招呼。 “乔大姐!云兴大哥!哟,还有乔小弟!” 乔巧…… 一听“大姐”这称谓,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穆容! 那人还转头对身后的同伴哈哈一笑:“我猜得准吗?算时间,他们就该到了!我说来詹事府碰碰他们,一逮一个准,没错?” 与他在一起的是高淮及其他几位面生武生。听口音有些天南地北的感觉,应该来自别郡。 他们目光灼灼打量乔巧。 西境出的第一位女武举人,也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武举人,现在咫尺距离,能不赶紧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 “乔四妹子,你们咋这会才到?” 高淮上前笑道:“我登门邀约你一同出发参加会试。结果你家人说你们早走了?” 听他口气,应该是没关注过恩科考试,到这里才和穆容碰面的。 乔巧解释:“我陪我五弟先去了桓平城,参加恩科考试。” 高淮恍然。乔满囤年纪虽小,确实有资格参加恩科考试。忙问:“那乔小弟的恩科考试怎样?” 乔满囤矜持地绷紧脸,唇角上翘,听着四姐说:“侥幸,他没有辜负他师傅教导、自己苦练,中了举,恩科第二名。” “你小子行啊!” 高淮蒲扇大的巴掌,重重落在乔满囤背上,打得他一个踉跄。 “你四姐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武举人,你是这一届武举最年轻的武举人!你们乔家祖坟头上冒青烟,才能出来你们这一对有能耐的姐弟!” 乔满囤给自己口水呛着了,一霎破防,连连咳着瞪大老粗高淮:“高大哥你每次动手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啊?” 他现在好歹是堂堂举人,衙门的典史了,不要威严吗? 高淮哈哈大笑:“你们找好客栈没有?没有,去我们那里!穆都尉特地让同福客栈的老板,多留了十间上房。” 乔巧惊讶:“留这么多间?” 果然是官职大的出马,有特殊待遇啊! 穆容瞅瞅她身后的云以墨等人。 “我听高兄说,上次你们姐弟乡试,把家人全带上了。这十间若还是不够住,只能住次等房间了。” 乔巧…… 为什么这人说话,总感觉是在讽刺自己? “那啥……穆都尉,他们姐弟一行,只有五个人。” 费耀大大方方站出来。 “你这留出来的上房,匀给我和我兄弟一间,省得我们再去找另外一家客栈了!” 穆容笑容不变,客气地拱手:“没问题!请问兄台也是这届武考生吗?” “我不是,我弟是!” 费耀把一直站在自己身后,装壁花的费显拖了出来。 “他叫费显。恩科第一名!” 穆容笑意更深了,向费显施礼:“原来如此,怪道你们与乔家姐弟同行。都是一路人!” “时候不早了,回客栈!” 高淮提议:“穆都尉今晚置办了一桌酒席,邀请大家聚会一次,顺带给新到的兄弟……” 他咳了一声:“新到的兄弟姐妹接风洗尘了!” “好啊、好!” 费耀眼睛顿时亮了。费显一脸嫌弃瞅瞅他哥,没吭声。 “分组情况应该出来了?” 乔巧不太想参加这种聚会,上辈子社恐,这辈子还是有些社恐。找个借口,想把这种没意义的事情推掉。 “出来了,你们不必去看,我全给你们记下来了。” 穆容络腮胡子的脸,再度现出隐隐的酒窝。发现对面费耀在盯住他看,他赶紧又板起了脸。 “乔大姐你11号,我5号,高兄9号。乔小弟的号暂时没出来,恩科举人应该都是排在15号之后。一共三十人参考,后日会试,预计一日内结束。” 乔巧佩服他的好记性:“主考官是谁?” “主考官长孙将军,两名副考官分别是王詹事,洪少詹事。” 一听主考官还是长孙泽,乔巧心里不免一沉,沉默地看了穆容一眼。 这一次,长孙泽不会再出刁钻考题,让自己当万年老二? 她肉眼可见的有点不开心,云以墨等人都看了出来。不过,为什么不开心,除了有数几人,其他人包括费显费耀兄弟均莫名所以。 穆容咳了一声:“我先带你们回客栈放行李。” 一群人走出詹事府,还没来得及上马,早已守候在外面的两拨人马,突然一起呼啦啦围了过来。 “请问是泰源县的女武举人吗?我家夫人有请!” “请问是泰源县余家村的乔举人和乔秀才吗?我家夫人有请!” 第496章 你们乔家祖坟冒青烟 数日后,一行人风尘仆仆赶到怀安城。 明明出发前计算好天数,但源于天气、路途不畅等原因,还是导致多耽误一天。距会试时间,只差一天了。 大家来不及找住宿地,趁着没宵禁,赶紧到詹事府报到。 好在官府体谅远道而来的考生,负责此次武举会试的詹事府一直留有官员执勤。 除了审查乔巧的名帖资料多费了番功夫,其他人都很快得到了会试的准考证,一块标有本人信息的银牌。 负责验明正身的官员,给予乔巧一块类似的银牌,另给了她一块同样大小同样标注身份的金牌。 乔巧不明所以,托着两块牌子问那官员:“请问大人?这金牌是……” “云骑尉,这块金牌,是你七日后去四皇子府,参加女子擂台赛的凭证。” 办事官员没甩出通常的冷脸,反倒是态度极其和蔼地笑着告诉她。 “无论你在会试中取得何等成绩,四殿下希望你能在女子擂台赛中,狠狠打击那些番邦蛮子的气焰!” 乔巧些许愕然对方一位官员,大庭广众之下对她说出这种话。两国的邦交不要了吗? 不过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她理所当然收妥牌子,对着对方应了声:“好!” 千里迢迢来此,不就是以此为目的吗?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内心深处,她迫切希望拿下历来为男人占据的荣誉。 既然前方只有一条道路,不得不从军,那她碾碎荆棘,也要走到最后。 办事官员拱手,笑意深切地祝她旗开得胜。 顺带提醒她:“云骑尉,这次会试,城中悦来客栈、同福客栈几家客栈,向举人及其家人开放。你可以凭牌入住,不过去晚了,便没有好房间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 怀安城物价之贵,远超其他城镇。食宿,能省一大笔钱。 辞别办事官员,走出大堂,几人在堂外商量去哪家客栈投宿。仪门外进来一行人,隔老远就笑呵呵朝乔巧他们打招呼。 “乔大姐!云兴大哥!哟,还有乔小弟!” 乔巧…… 一听“大姐”这称谓,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穆容! 那人还转头对身后的同伴哈哈一笑:“我猜得准吗?算时间,他们就该到了!我说来詹事府碰碰他们,一逮一个准,没错?” 与他在一起的是高淮及其他几位面生武生。听口音有些天南地北的感觉,应该来自别郡。 他们目光灼灼打量乔巧。 西境出的第一位女武举人,也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武举人,现在咫尺距离,能不赶紧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 “乔四妹子,你们咋这会才到?” 高淮上前笑道:“我登门邀约你一同出发参加会试。结果你家人说你们早走了?” 听他口气,应该是没关注过恩科考试,到这里才和穆容碰面的。 乔巧解释:“我陪我五弟先去了桓平城,参加恩科考试。” 高淮恍然。乔满囤年纪虽小,确实有资格参加恩科考试。忙问:“那乔小弟的恩科考试怎样?” 乔满囤矜持地绷紧脸,唇角上翘,听着四姐说:“侥幸,他没有辜负他师傅教导、自己苦练,中了举,恩科第二名。” “你小子行啊!” 高淮蒲扇大的巴掌,重重落在乔满囤背上,打得他一个踉跄。 “你四姐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武举人,你是这一届武举最年轻的武举人!你们乔家祖坟头上冒青烟,才能出来你们这一对有能耐的姐弟!” 乔满囤给自己口水呛着了,一霎破防,连连咳着瞪大老粗高淮:“高大哥你每次动手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啊?” 他现在好歹是堂堂举人,衙门的典史了,不要威严吗? 高淮哈哈大笑:“你们找好客栈没有?没有,去我们那里!穆都尉特地让同福客栈的老板,多留了十间上房。” 乔巧惊讶:“留这么多间?” 果然是官职大的出马,有特殊待遇啊! 穆容瞅瞅她身后的云以墨等人。 “我听高兄说,上次你们姐弟乡试,把家人全带上了。这十间若还是不够住,只能住次等房间了。” 乔巧…… 为什么这人说话,总感觉是在讽刺自己? “那啥……穆都尉,他们姐弟一行,只有五个人。” 费耀大大方方站出来。 “你这留出来的上房,匀给我和我兄弟一间,省得我们再去找另外一家客栈了!” 穆容笑容不变,客气地拱手:“没问题!请问兄台也是这届武考生吗?” “我不是,我弟是!” 费耀把一直站在自己身后,装壁花的费显拖了出来。 “他叫费显。恩科第一名!” 穆容笑意更深了,向费显施礼:“原来如此,怪道你们与乔家姐弟同行。都是一路人!” “时候不早了,回客栈!” 高淮提议:“穆都尉今晚置办了一桌酒席,邀请大家聚会一次,顺带给新到的兄弟……” 他咳了一声:“新到的兄弟姐妹接风洗尘了!” “好啊、好!” 费耀眼睛顿时亮了。费显一脸嫌弃瞅瞅他哥,没吭声。 “分组情况应该出来了?” 乔巧不太想参加这种聚会,上辈子社恐,这辈子还是有些社恐。找个借口,想把这种没意义的事情推掉。 “出来了,你们不必去看,我全给你们记下来了。” 穆容络腮胡子的脸,再度现出隐隐的酒窝。发现对面费耀在盯住他看,他赶紧又板起了脸。 “乔大姐你11号,我5号,高兄9号。乔小弟的号暂时没出来,恩科举人应该都是排在15号之后。一共三十人参考,后日会试,预计一日内结束。” 乔巧佩服他的好记性:“主考官是谁?” “主考官长孙将军,两名副考官分别是王詹事,洪少詹事。” 一听主考官还是长孙泽,乔巧心里不免一沉,沉默地看了穆容一眼。 这一次,长孙泽不会再出刁钻考题,让自己当万年老二? 她肉眼可见的有点不开心,云以墨等人都看了出来。不过,为什么不开心,除了有数几人,其他人包括费显费耀兄弟均莫名所以。 穆容咳了一声:“我先带你们回客栈放行李。” 一群人走出詹事府,还没来得及上马,早已守候在外面的两拨人马,突然一起呼啦啦围了过来。 “请问是泰源县的女武举人吗?我家夫人有请!” “请问是泰源县余家村的乔举人和乔秀才吗?我家夫人有请!” 第497章 强制请客 围过来的人太多,势头太猛,大家冷不防吓了一跳。战马也被惊得咴咴嘶鸣,甩尾巴摇头转圈子。 乔巧连忙安抚胯下坐骑,看向两路人马。 只见目标很明确直奔她的一路,一色青布长衣,其首领腰间佩刀。 另外一路奔她姐弟的,穿着参差不齐,人数气势就差多了。为首的是位老嬷嬷,颇具精明之色。 双方人马对视一眼,老嬷嬷抢先对乔巧姐弟说:“乔举人、乔秀才,老奴是奉我家夫人之命,来邀请你们过府一叙的!” 见姐弟俩莫名其妙的样子,进一步提示。 “我家夫人姓乔,是两位的姐姐。听说乔举人要来怀安城参加会试,故而令我等日日在此守候相邀。” 原来是三姐乔英派出来的人。 没想到回娘家时乔英那么趾高气扬,现在竟会派人蹲守邀约自家妹弟?态度前倨后恭,相差巨大,乔巧越发觉得不能和三姐一家多接触。 看向另一边的青衣人。青衣首领等候老嬷嬷把话说完,看似谦恭有礼,实则面带不易察觉的倨傲之色。 “乔举人,在下奉欧阳大小姐之命,请你过府小聚。” 费显费耀等人,好奇地在旁围观,想看乔家姐弟怎么答复。 虽说之前商量不主动与三姐三姐夫一家打交道,但乔英派人当街拦人,不去好像不太好。 乔满囤靠近乔巧:“四姐,要不……你去赴欧阳大小姐的约,我去三姐家看看?” 欧阳桃背景强大,拒绝同样不好。 乔巧微微皱眉。 她其实两家都不想去。总觉得两家派人当街拦他们,有种强制请客的意味。 云以墨踏前一步,倏地挡在姐弟俩身前。 “抱歉!两位举人已事先答应穆都尉的宴请,烦劳各位回去转告你们的家主,向他们致歉!” 姐弟俩一怔。 没想到云以墨这么干净利落,将两边邀约都给他们推了? 不过云以墨出自大家,权贵间的应酬交际应该门清。他既然如此处理,必定有他的道理。于是姐弟俩明智地选择不吭声。 遭到拒绝的两方人马,脸色自然不好看。但见乔家姐弟没有表示异议,只能说了两句场面话,悻悻回去报信。 等人散了,云以墨才回头低声向姐弟俩解释一句:“殿试之前,你们姐弟不要去任何一家做客。” “啊……为什么?” 乔满囤脑筋没转过弯来。 “一位背景是詹事府;一位背景是少詹事府……” 穆容走过来,接过话头:“两方但凡有个不对付,遭殃的便是你们姐弟两人。” 笑悠悠瞅一眼云以墨:“云兴大哥真是好生反应快,第一时间便帮你们把危险撇开。” 他若不是因为年幼时目眩目染,想不到这些。当下不由得对这个戴面具的云兴,多了两分身世猜测。 “不过,历来考生忌讳在考试前,与考官私下勾连。这两家人,是不知道……还是忘了这个忌讳?” 听着穆容的疑问,姐弟俩恍然大悟,后心一阵发凉。 多亏云以墨拦阻他们!不然,今日去了两家任何一家,都可能成为他们日后考试成绩的瑕疵。 有心人会利用这个把柄做文章的话,后果堪忧。 乔满囤心有余悸:“云二哥,幸好有你在!” 他和四姐,初出茅庐,哪里知道官场这么多潜规则。没了功名是小,怕连累家人。攸关科举舞弊,历来查处甚严,不能沾上一星半点的! 欧阳桃大小姐任性,没考虑那么多可以理解;自己三姐三姐夫,难道没有考虑过这其中问题吗? 还是说,他们受了其主子洪少詹事的指使? 想想便耿耿于怀! “别考虑那么多了,我们先去客栈。” 乔巧打定主意,听云以墨的。乔英、欧阳桃一个不见。就算要见,也得等会试殿试之后。 一行人匆匆离开。他们没有注意到,詹事府的对街角落,静悄悄站立着三个人。 个头最矮的女子,带着帷帽,帽檐上垂下来的轻纱,挡住了整张脸。一身宽松银紫撒花锦裳,挡不住她高高隆起的小腹。 她身后两名女子,二十左右年纪。眉眼普通,一色玄青修身衣裳,手戴护腕,腰悬长剑,别有番勃勃英气。 目睹乔巧姐弟等人,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街头拐角,一名玄青衣裳的女子忍不住开口。 “萧侧妃,我们该回府了!” 不知道主子一直盯着那群考生,在看什么。还藏在如此阴暗偏僻的角落,生怕被对方发现似的。 萧侧妃闷闷地“嗯”了一声,收回两道茫然的视线。 “依霜,安蓉,你们明儿再陪我出来,买胭脂斋的新品。” 依霜头疼:“萧侧妃,您素日都不爱擦脂抹粉,买那个做什么?明日……还不知道四殿下会不会准许您出府呢?” “太医说我心情不好,会有碍腹中孩子健康。四殿下不曾说什么,你一个奴婢,咋那么话多?” 萧侧妃声音一瞬间变得冰冷起来。 “奴婢失言,请萧侧妃恕罪。” 依霜无可奈何抱拳致歉。 被派来保护侍奉这位任性张扬的主子,她们觉得头大。 可四皇子眼下就喜欢这位的鲜活劲。那股子桀骜野性,是后宅中女眷从没有过的,加上有了身孕…… 对于子嗣单薄的四皇子,那真是将萧侧妃当成了心头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中怕摔了。 萧侧妃一句话,能让下面的人,人仰马翻。 所以,萧侧妃只要求出府逛街,真不算啥……就是她们这两个贴身女侍卫,与一群暗卫天天担着存心。 在同福客栈放下行李,乔巧等人出席了穆容举办的酒宴。 穆容看出乔巧没将伏子骞当下人。反正不是正规席桌,索性弄一张大圆桌,让所有人坐下尽情吃喝。 几名同席的武生,来自高宁城。有前三名,也有落榜后陪朋友来见识会试的。围绕武举这个共同话题,大家聊得倒是没冷场。 乔巧担心拒绝乔英和欧阳桃后,两人会再派人来。然而直到席散,也没再见人来。 想是觉得姐弟俩的身份,目前不值得他们一而再再而三俯就,于是放下了? 大家终于能安安心心在客栈里住下了。 第497章 强制请客 围过来的人太多,势头太猛,大家冷不防吓了一跳。战马也被惊得咴咴嘶鸣,甩尾巴摇头转圈子。 乔巧连忙安抚胯下坐骑,看向两路人马。 只见目标很明确直奔她的一路,一色青布长衣,其首领腰间佩刀。 另外一路奔她姐弟的,穿着参差不齐,人数气势就差多了。为首的是位老嬷嬷,颇具精明之色。 双方人马对视一眼,老嬷嬷抢先对乔巧姐弟说:“乔举人、乔秀才,老奴是奉我家夫人之命,来邀请你们过府一叙的!” 见姐弟俩莫名其妙的样子,进一步提示。 “我家夫人姓乔,是两位的姐姐。听说乔举人要来怀安城参加会试,故而令我等日日在此守候相邀。” 原来是三姐乔英派出来的人。 没想到回娘家时乔英那么趾高气扬,现在竟会派人蹲守邀约自家妹弟?态度前倨后恭,相差巨大,乔巧越发觉得不能和三姐一家多接触。 看向另一边的青衣人。青衣首领等候老嬷嬷把话说完,看似谦恭有礼,实则面带不易察觉的倨傲之色。 “乔举人,在下奉欧阳大小姐之命,请你过府小聚。” 费显费耀等人,好奇地在旁围观,想看乔家姐弟怎么答复。 虽说之前商量不主动与三姐三姐夫一家打交道,但乔英派人当街拦人,不去好像不太好。 乔满囤靠近乔巧:“四姐,要不……你去赴欧阳大小姐的约,我去三姐家看看?” 欧阳桃背景强大,拒绝同样不好。 乔巧微微皱眉。 她其实两家都不想去。总觉得两家派人当街拦他们,有种强制请客的意味。 云以墨踏前一步,倏地挡在姐弟俩身前。 “抱歉!两位举人已事先答应穆都尉的宴请,烦劳各位回去转告你们的家主,向他们致歉!” 姐弟俩一怔。 没想到云以墨这么干净利落,将两边邀约都给他们推了? 不过云以墨出自大家,权贵间的应酬交际应该门清。他既然如此处理,必定有他的道理。于是姐弟俩明智地选择不吭声。 遭到拒绝的两方人马,脸色自然不好看。但见乔家姐弟没有表示异议,只能说了两句场面话,悻悻回去报信。 等人散了,云以墨才回头低声向姐弟俩解释一句:“殿试之前,你们姐弟不要去任何一家做客。” “啊……为什么?” 乔满囤脑筋没转过弯来。 “一位背景是詹事府;一位背景是少詹事府……” 穆容走过来,接过话头:“两方但凡有个不对付,遭殃的便是你们姐弟两人。” 笑悠悠瞅一眼云以墨:“云兴大哥真是好生反应快,第一时间便帮你们把危险撇开。” 他若不是因为年幼时目眩目染,想不到这些。当下不由得对这个戴面具的云兴,多了两分身世猜测。 “不过,历来考生忌讳在考试前,与考官私下勾连。这两家人,是不知道……还是忘了这个忌讳?” 听着穆容的疑问,姐弟俩恍然大悟,后心一阵发凉。 多亏云以墨拦阻他们!不然,今日去了两家任何一家,都可能成为他们日后考试成绩的瑕疵。 有心人会利用这个把柄做文章的话,后果堪忧。 乔满囤心有余悸:“云二哥,幸好有你在!” 他和四姐,初出茅庐,哪里知道官场这么多潜规则。没了功名是小,怕连累家人。攸关科举舞弊,历来查处甚严,不能沾上一星半点的! 欧阳桃大小姐任性,没考虑那么多可以理解;自己三姐三姐夫,难道没有考虑过这其中问题吗? 还是说,他们受了其主子洪少詹事的指使? 想想便耿耿于怀! “别考虑那么多了,我们先去客栈。” 乔巧打定主意,听云以墨的。乔英、欧阳桃一个不见。就算要见,也得等会试殿试之后。 一行人匆匆离开。他们没有注意到,詹事府的对街角落,静悄悄站立着三个人。 个头最矮的女子,带着帷帽,帽檐上垂下来的轻纱,挡住了整张脸。一身宽松银紫撒花锦裳,挡不住她高高隆起的小腹。 她身后两名女子,二十左右年纪。眉眼普通,一色玄青修身衣裳,手戴护腕,腰悬长剑,别有番勃勃英气。 目睹乔巧姐弟等人,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街头拐角,一名玄青衣裳的女子忍不住开口。 “萧侧妃,我们该回府了!” 不知道主子一直盯着那群考生,在看什么。还藏在如此阴暗偏僻的角落,生怕被对方发现似的。 萧侧妃闷闷地“嗯”了一声,收回两道茫然的视线。 “依霜,安蓉,你们明儿再陪我出来,买胭脂斋的新品。” 依霜头疼:“萧侧妃,您素日都不爱擦脂抹粉,买那个做什么?明日……还不知道四殿下会不会准许您出府呢?” “太医说我心情不好,会有碍腹中孩子健康。四殿下不曾说什么,你一个奴婢,咋那么话多?” 萧侧妃声音一瞬间变得冰冷起来。 “奴婢失言,请萧侧妃恕罪。” 依霜无可奈何抱拳致歉。 被派来保护侍奉这位任性张扬的主子,她们觉得头大。 可四皇子眼下就喜欢这位的鲜活劲。那股子桀骜野性,是后宅中女眷从没有过的,加上有了身孕…… 对于子嗣单薄的四皇子,那真是将萧侧妃当成了心头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中怕摔了。 萧侧妃一句话,能让下面的人,人仰马翻。 所以,萧侧妃只要求出府逛街,真不算啥……就是她们这两个贴身女侍卫,与一群暗卫天天担着存心。 在同福客栈放下行李,乔巧等人出席了穆容举办的酒宴。 穆容看出乔巧没将伏子骞当下人。反正不是正规席桌,索性弄一张大圆桌,让所有人坐下尽情吃喝。 几名同席的武生,来自高宁城。有前三名,也有落榜后陪朋友来见识会试的。围绕武举这个共同话题,大家聊得倒是没冷场。 乔巧担心拒绝乔英和欧阳桃后,两人会再派人来。然而直到席散,也没再见人来。 想是觉得姐弟俩的身份,目前不值得他们一而再再而三俯就,于是放下了? 大家终于能安安心心在客栈里住下了。 第498章 曾经的少年回来了 次日,恩科举人的考试排号也出来了。 乔满囤23,费显29。 至于同客栈的其他考生,乔巧没有关注。这一天大家几乎都呆在自己房间,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云以墨继续给姐弟俩恶补策论,伏子骞与阿良出门一趟,做好明日会试的后勤。 会试安排在怀安内城演武场进行,普通百姓没有资格观看。不过作为考生家眷,以及一些位高权重有门路的人,可以前往内城。 伏子骞和阿良所要做的,就是租赁彩棚,办进出凭证,买瓜果糕点等物。 可惜内城重地,不允许肆意喧哗。不然,伏子骞还想雇一队助威鼓劲的啦啦队。 两人一大早出去,晚上才回客栈。顾不上吃饭,伏子骞一头钻进客房:“师傅,我带回来两个人。那两个人说他们认识您,一定要见您!” “认识我?” 云以墨停住讲解,口干舌燥地,端起手边一杯水喝了两口,满心狐疑转向伏子骞。 是认识他这面具,还是认识面具后的他?如果是后者,那相当麻烦! 不过,他了解伏子骞。人虽小,挺机灵。应该不会将一个对他有恶意的人带回来。 “阿兴……” 乔巧担心地停住笔,抬头看向他。 云以墨起身。 “你们继续背诵这几篇策论,我去看看便回。” “师傅,他们在地字二号房!” 伏子骞没有跟上去,而是冲他师傅背影补充说了句。 乔巧心里觉得这孩子简直是人精。小小年纪,知道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打听。 乔满囤心思完全没在兵书上了,捏着笔杆,瞅伏子骞埋怨一声:“小子骞,你怎么能随便带外人回来?万一他们是……是你师傅的仇人怎么办?” 四姐想方设法将云二哥藏在家里,不就因为云二哥的身份,目前不能公之于众吗? 这里还是四皇子所在的怀安城,云二哥若暴露身份,后果太严重了! “不会是仇人。” 伏子骞肯定自己的判断。 “我和良叔去办出入内城的令牌时,碰到那两人正和穆都尉说话。穆都尉介绍他们是自己大姑姑的朋友!” 出于对穆容的信任,他也没想过自己师傅会有什么不方便见人的,便将人领了回来。 穆容大姑姑的朋友? 乔巧心里“咯噔”,猛然想到一个人! 难不成是梁鸿达? 但她并没有告诉兰嬷嬷,云二公子藏身在她这里?梁鸿达怎会找上门来? 除非是梁鸿达耳目众多,她的事一直被对方关注。 云以墨即使是“毁容”,戴上面具,身高体型摆在那,十分熟悉他的人,如县太爷项则之类,自然能一眼辨认出他。 梁鸿达非常熟悉自家二公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当然,若来者是梁鸿达,倒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想通此节,乔巧放下心,让伏子骞和阿良去店堂吃饭。自己坐下来,重新握住笔,准备接着默写修改后的策论。 “四姐,你不担心云二哥吗?” 乔满囤坐如针毡,只想要出去看看。 乔巧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五弟,乔满囤略惊讶地坐住了。 “梁老板原来在怀安城?那么云大公子想必也在此!云二哥若能两兄弟团圆,倒是件大好事……” 乔巧不确定云经武在不在。想着自家那见利忘义的前姐夫、便宜大侄儿,一边写策论,一边竖起耳朵倾听楼下动静。 只要云以墨发出一声示警,她就要赶去帮忙。 姐弟俩在这里东猜西想,坐卧不安,什么恶劣情况都想到了,唯独遗漏了一点:伏子骞说的是带回来两个人,而非一个! 云以墨进入地字二号房,看到梁鸿达,虽觉有些惊讶,尚在预料中。 意外的是,当他看到微微笑着的梁鸿达身后,站着一位身形面貌极其熟悉的年轻人时,他蓦地呆滞住了! 一瞬间,极少轻易波动的情绪,剧烈起伏汹涌。暗哑的嗓音,犹如洪流冲破了铁闸,甚至微微发抖。 他死命攥紧自己战栗的十指…… “景、景兴?” 即便曾经的少年好像个子蹿高了些;胡渣渣的脸上,看不到以前的阳光笑容;可那双依旧发亮的眼睛,带着他异常熟悉的热忱。 “公子……” 景兴猛地上前一步,向着他深深拜了下去! 声音颤抖,同样含有说不出的欢喜。 云以墨眼眶一热,滚烫的泪水,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沿着面具,流下脸颊。 他什么也顾不上说,什么话也难以出口,喉咙仿佛堵着一团棉絮。伸出双手,紧紧捉住对方肩头。 将人带起来后,在其肩背上重重拍了两巴掌,然后,两个人用力拥抱在一起! “公子!” 景兴再次呼唤,同样的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梁鸿达连忙绕到两人身后,将虚掩着的房门关死。 待屋里两人好不容易平静情绪后,他才开口:“二公子,我们找得你好苦!” 若不是时常关注乔娘子,知道她身边突然多出个戴面具的武功高手,来路成谜,他也不会想方设法去调查这个人。 兰嬷嬷等人不熟悉二公子,可他和景兴却是对二公子无比熟悉的。只需远远看上一眼,便什么都明白了。 “景兴,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落座后云以墨迫不及待发问。 “梁大哥救了我。他抓了个身形与二公子差不多的追兵,划花他的脸,给他穿上二公子的衣裳……” 景兴一口气诉说当时的危险情形,心存余悸。 “真是太幸运了,一切那么顺利!不然,当时我只想代替二公子去死,一了百了的。” 云以墨站起来,深深向梁鸿达作揖:“梁管事,谢谢你救回景兴!” 梁鸿达连忙拦住他拜下去。 “二公子,您折煞属下了!属下也是云府的一份子,为云府出力,理所当然!” “云府已经不存在了……” 云以墨一阵黯然。 “梁管事,你和景兴一样,是云府收养的孤儿,身份自由。从今后,树倒猢狲散,不必再为云府做什么了。你们对云府,已仁至义尽……” 梁鸿达与景兴对视一眼。 第498章 曾经的少年回来了 次日,恩科举人的考试排号也出来了。 乔满囤23,费显29。 至于同客栈的其他考生,乔巧没有关注。这一天大家几乎都呆在自己房间,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云以墨继续给姐弟俩恶补策论,伏子骞与阿良出门一趟,做好明日会试的后勤。 会试安排在怀安内城演武场进行,普通百姓没有资格观看。不过作为考生家眷,以及一些位高权重有门路的人,可以前往内城。 伏子骞和阿良所要做的,就是租赁彩棚,办进出凭证,买瓜果糕点等物。 可惜内城重地,不允许肆意喧哗。不然,伏子骞还想雇一队助威鼓劲的啦啦队。 两人一大早出去,晚上才回客栈。顾不上吃饭,伏子骞一头钻进客房:“师傅,我带回来两个人。那两个人说他们认识您,一定要见您!” “认识我?” 云以墨停住讲解,口干舌燥地,端起手边一杯水喝了两口,满心狐疑转向伏子骞。 是认识他这面具,还是认识面具后的他?如果是后者,那相当麻烦! 不过,他了解伏子骞。人虽小,挺机灵。应该不会将一个对他有恶意的人带回来。 “阿兴……” 乔巧担心地停住笔,抬头看向他。 云以墨起身。 “你们继续背诵这几篇策论,我去看看便回。” “师傅,他们在地字二号房!” 伏子骞没有跟上去,而是冲他师傅背影补充说了句。 乔巧心里觉得这孩子简直是人精。小小年纪,知道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打听。 乔满囤心思完全没在兵书上了,捏着笔杆,瞅伏子骞埋怨一声:“小子骞,你怎么能随便带外人回来?万一他们是……是你师傅的仇人怎么办?” 四姐想方设法将云二哥藏在家里,不就因为云二哥的身份,目前不能公之于众吗? 这里还是四皇子所在的怀安城,云二哥若暴露身份,后果太严重了! “不会是仇人。” 伏子骞肯定自己的判断。 “我和良叔去办出入内城的令牌时,碰到那两人正和穆都尉说话。穆都尉介绍他们是自己大姑姑的朋友!” 出于对穆容的信任,他也没想过自己师傅会有什么不方便见人的,便将人领了回来。 穆容大姑姑的朋友? 乔巧心里“咯噔”,猛然想到一个人! 难不成是梁鸿达? 但她并没有告诉兰嬷嬷,云二公子藏身在她这里?梁鸿达怎会找上门来? 除非是梁鸿达耳目众多,她的事一直被对方关注。 云以墨即使是“毁容”,戴上面具,身高体型摆在那,十分熟悉他的人,如县太爷项则之类,自然能一眼辨认出他。 梁鸿达非常熟悉自家二公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当然,若来者是梁鸿达,倒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想通此节,乔巧放下心,让伏子骞和阿良去店堂吃饭。自己坐下来,重新握住笔,准备接着默写修改后的策论。 “四姐,你不担心云二哥吗?” 乔满囤坐如针毡,只想要出去看看。 乔巧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五弟,乔满囤略惊讶地坐住了。 “梁老板原来在怀安城?那么云大公子想必也在此!云二哥若能两兄弟团圆,倒是件大好事……” 乔巧不确定云经武在不在。想着自家那见利忘义的前姐夫、便宜大侄儿,一边写策论,一边竖起耳朵倾听楼下动静。 只要云以墨发出一声示警,她就要赶去帮忙。 姐弟俩在这里东猜西想,坐卧不安,什么恶劣情况都想到了,唯独遗漏了一点:伏子骞说的是带回来两个人,而非一个! 云以墨进入地字二号房,看到梁鸿达,虽觉有些惊讶,尚在预料中。 意外的是,当他看到微微笑着的梁鸿达身后,站着一位身形面貌极其熟悉的年轻人时,他蓦地呆滞住了! 一瞬间,极少轻易波动的情绪,剧烈起伏汹涌。暗哑的嗓音,犹如洪流冲破了铁闸,甚至微微发抖。 他死命攥紧自己战栗的十指…… “景、景兴?” 即便曾经的少年好像个子蹿高了些;胡渣渣的脸上,看不到以前的阳光笑容;可那双依旧发亮的眼睛,带着他异常熟悉的热忱。 “公子……” 景兴猛地上前一步,向着他深深拜了下去! 声音颤抖,同样含有说不出的欢喜。 云以墨眼眶一热,滚烫的泪水,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沿着面具,流下脸颊。 他什么也顾不上说,什么话也难以出口,喉咙仿佛堵着一团棉絮。伸出双手,紧紧捉住对方肩头。 将人带起来后,在其肩背上重重拍了两巴掌,然后,两个人用力拥抱在一起! “公子!” 景兴再次呼唤,同样的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梁鸿达连忙绕到两人身后,将虚掩着的房门关死。 待屋里两人好不容易平静情绪后,他才开口:“二公子,我们找得你好苦!” 若不是时常关注乔娘子,知道她身边突然多出个戴面具的武功高手,来路成谜,他也不会想方设法去调查这个人。 兰嬷嬷等人不熟悉二公子,可他和景兴却是对二公子无比熟悉的。只需远远看上一眼,便什么都明白了。 “景兴,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落座后云以墨迫不及待发问。 “梁大哥救了我。他抓了个身形与二公子差不多的追兵,划花他的脸,给他穿上二公子的衣裳……” 景兴一口气诉说当时的危险情形,心存余悸。 “真是太幸运了,一切那么顺利!不然,当时我只想代替二公子去死,一了百了的。” 云以墨站起来,深深向梁鸿达作揖:“梁管事,谢谢你救回景兴!” 梁鸿达连忙拦住他拜下去。 “二公子,您折煞属下了!属下也是云府的一份子,为云府出力,理所当然!” “云府已经不存在了……” 云以墨一阵黯然。 “梁管事,你和景兴一样,是云府收养的孤儿,身份自由。从今后,树倒猢狲散,不必再为云府做什么了。你们对云府,已仁至义尽……” 梁鸿达与景兴对视一眼。 第499章 他长得好像一个人 景兴毫不犹豫:“公子,我千辛万苦找到你,以后还是要跟着你!” 他的公子,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他此生下定决心追随的人! 这个答案,云以墨并不意外。 景兴从小跟着他,两人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失去景兴的那段日子,如同砍去了他左膀右臂。 他甚至想因此沉沦屈从命运,放弃自己。直到乔娘子出现,如同一道光,将他从即将没顶的沼泽泥潭中,拉出来…… 面具里子完全被泪水浸湿了,戴不下去,他伸手慢慢摘下面具,放在手心里,感受那一抹潮湿和温度。 “公子,您这是……” 两人惊得同时弹跳起来。 “无妨,易容而已。” 云以墨摆摆手,让他们重新安心坐下。看着梁鸿达,略微沉吟,问:“梁管事,你现在还在为我大哥经商?” 梁鸿达苦笑点头。 “是……大公子现在的身份,是皇商。” 迟疑一下,坦然直承。 “这得多谢乔娘子送云府的净水器之法,让我们得以与四皇子,搭上了关系。” 乔娘子…… 云以墨眸光一闪,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我大哥现下也在怀安城?” “大公子去伊赛高国进货去了!” 一说起这个,梁鸿达就一脸吃翔的表情,眼神里全是恨铁不成钢。 但热衷经商、忘掉家仇不求上进的那人,是他家大公子,他能怎么办? 他一边辅佐大公子经商,利用财富人脉建立起暗中势力;一边期待大公子能洗刷云府冤屈,重振云府声威。 大公子确定靠不住,好在现在找回来二公子!苍天有眼,云府应该有机会东山再起了? “二公子,我们的基业目前主要定在怀安城。我们派出的人手,还在继续向外扩张势力,您何时能回来主持大局?” 迎着梁鸿达充满希冀的双目,云以墨顿了顿。 “我现在担任乔府的西席,帮助乔娘子训练护卫。重任在肩,短时间内无法抽身分心其他……” 梁鸿达…… 啥?他刚听到了个啥? “公子,您一直藏身在乔娘子家里?” 景兴十分好奇。 脱困之后,他跟着梁鸿达将京城偷偷翻了个底朝天。 该去不该去的地方全去了。结果做梦也没想到,乔娘子会逆行千里,将他家公子给“买”了回去! 这份勇气和魄力,以及知恩图报的品行,令他无比钦佩。 所以,听到自家公子的选择,他一点不觉奇怪,反倒认为合情合理。 云以墨张开口,方要说话,房门被轻轻叩响,外面传来女子清冷的声音。 “阿兴,你在里面吗?吃饭了!不介意的话,请你的两位客人一起?” 是乔巧终于坐不住,担心云以墨安危,跑来打听了。 云以墨欲言又止,看看梁鸿达和景兴。 梁鸿达断然道:“自己人,二公子尽管请乔娘子进来!” 景兴便去开门。 云以墨怕没有缓冲,乔娘子被死而复生的人突然出现,给吓出个好歹,连忙抢前一步,自己开门。 门一开,只见乔巧左手持大盾,右手握清刚匕首,背负弓箭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全副武装的乔满囤。 云以墨三人…… “阿兴,你没事?” 乔巧一进门,全副心神就放在云以墨身上。目光从头到脚,把他迅速扫描一遍。 景兴一愣,差点想要答应。随即反应过来,乔娘子叫的可不是他,而是他家二公子。 想着二公子自名为云兴的深意,他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感动。 “啊哈!” 乔满囤一眼就看见屋中端坐的梁鸿达,手指着笑出声来:“果然是梁老板,四姐你猜得真准!” 随即视线落在旁边的景兴身上,浑身一抖,手里拿着的盾牌长剑哐啷掉地! 下一刻他急忙捡起来,满面恐惧地直往乔巧身边退。 “四、四姐!你、你看——” 他能克制出没当场叫出声来,纯粹是最后一丝理智犹在:就算大白日见鬼,“鬼”的身份,也不能向外透露! 乔巧顺着自己五弟的手指方向看去,目光锁定对她灿烂一笑挥手的景兴,瞬间也呆若木鸡。 盾牌当啷一声砸在她脚背上,她忘了跳脚喊疼。 云以墨迅速关上门,连忙弯腰帮忙捡起盾牌,放在桌上,扶着乔巧入座。 “砸疼了哪里?脚伤了吗?” 他可是太清楚乔巧盾牌的重量了。 乔巧没顾上管自己的脚,手直直指向景兴:“他……他长得好像一个人?” “不是好像……” 梁鸿达叹气:“他就是你们认为的那个人,死里逃生了而已!” 听到“死里逃生”四个字,姐弟俩总算反应过来了。 乔满囤低头瞅瞅景兴脚下模糊的人影子,又用手指戳戳景兴温软的皮肤,确定是活人后,胆子一瞬间变大了。 “景兴,你还真活着啊?殊不知你家公子,为你掉一筐眼泪了!你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哇?” 乔巧眉头微蹙,想摸自己被砸疼的脚背,人前没好意思摸。下一刻露出欣喜的笑容:“景兴,你竟然没死?真是太好了!” 她知道云以墨一直对景兴的死,抱有深深内疚和伤心。如今景兴既然健在,那么云以墨就不必因此抱憾一生了! “你小子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快讲讲!” 乔满囤拉着景兴坐下,从头到脚打量他,一脸惊叹好奇之色。 景兴没办法,只好把梁鸿达如何救他,他们又如何辛苦找到二公子的经过,复述一遍。 姐弟俩专注地听着。 末了乔满囤赞叹着唏嘘:“好人有好报啊!你们说是不是?感觉冥冥中,老天似乎在一直关照着云府……” “老天可没有关照过云府……” 景兴闻言冷笑一声。 “二公子是多亏乔娘子相救,我是多亏梁大哥相救。不然,哪有今日我和二公子相会之时?” 大家沉默注视着景兴脸上的阴霾。 曾经的阳光少年,到底是变得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乔巧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 “梁老板,你手下兰嬷嬷是穆都尉的大姑姑,穆都尉现在是长孙将军的手下。云二公子和景兴的事,他们究竟知道多少?” 长孙泽是四皇子亲信。如果云以墨的身份曝光,麻烦大了。 第499章 他长得好像一个人 景兴毫不犹豫:“公子,我千辛万苦找到你,以后还是要跟着你!” 他的公子,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他此生下定决心追随的人! 这个答案,云以墨并不意外。 景兴从小跟着他,两人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失去景兴的那段日子,如同砍去了他左膀右臂。 他甚至想因此沉沦屈从命运,放弃自己。直到乔娘子出现,如同一道光,将他从即将没顶的沼泽泥潭中,拉出来…… 面具里子完全被泪水浸湿了,戴不下去,他伸手慢慢摘下面具,放在手心里,感受那一抹潮湿和温度。 “公子,您这是……” 两人惊得同时弹跳起来。 “无妨,易容而已。” 云以墨摆摆手,让他们重新安心坐下。看着梁鸿达,略微沉吟,问:“梁管事,你现在还在为我大哥经商?” 梁鸿达苦笑点头。 “是……大公子现在的身份,是皇商。” 迟疑一下,坦然直承。 “这得多谢乔娘子送云府的净水器之法,让我们得以与四皇子,搭上了关系。” 乔娘子…… 云以墨眸光一闪,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我大哥现下也在怀安城?” “大公子去伊赛高国进货去了!” 一说起这个,梁鸿达就一脸吃翔的表情,眼神里全是恨铁不成钢。 但热衷经商、忘掉家仇不求上进的那人,是他家大公子,他能怎么办? 他一边辅佐大公子经商,利用财富人脉建立起暗中势力;一边期待大公子能洗刷云府冤屈,重振云府声威。 大公子确定靠不住,好在现在找回来二公子!苍天有眼,云府应该有机会东山再起了? “二公子,我们的基业目前主要定在怀安城。我们派出的人手,还在继续向外扩张势力,您何时能回来主持大局?” 迎着梁鸿达充满希冀的双目,云以墨顿了顿。 “我现在担任乔府的西席,帮助乔娘子训练护卫。重任在肩,短时间内无法抽身分心其他……” 梁鸿达…… 啥?他刚听到了个啥? “公子,您一直藏身在乔娘子家里?” 景兴十分好奇。 脱困之后,他跟着梁鸿达将京城偷偷翻了个底朝天。 该去不该去的地方全去了。结果做梦也没想到,乔娘子会逆行千里,将他家公子给“买”了回去! 这份勇气和魄力,以及知恩图报的品行,令他无比钦佩。 所以,听到自家公子的选择,他一点不觉奇怪,反倒认为合情合理。 云以墨张开口,方要说话,房门被轻轻叩响,外面传来女子清冷的声音。 “阿兴,你在里面吗?吃饭了!不介意的话,请你的两位客人一起?” 是乔巧终于坐不住,担心云以墨安危,跑来打听了。 云以墨欲言又止,看看梁鸿达和景兴。 梁鸿达断然道:“自己人,二公子尽管请乔娘子进来!” 景兴便去开门。 云以墨怕没有缓冲,乔娘子被死而复生的人突然出现,给吓出个好歹,连忙抢前一步,自己开门。 门一开,只见乔巧左手持大盾,右手握清刚匕首,背负弓箭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全副武装的乔满囤。 云以墨三人…… “阿兴,你没事?” 乔巧一进门,全副心神就放在云以墨身上。目光从头到脚,把他迅速扫描一遍。 景兴一愣,差点想要答应。随即反应过来,乔娘子叫的可不是他,而是他家二公子。 想着二公子自名为云兴的深意,他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感动。 “啊哈!” 乔满囤一眼就看见屋中端坐的梁鸿达,手指着笑出声来:“果然是梁老板,四姐你猜得真准!” 随即视线落在旁边的景兴身上,浑身一抖,手里拿着的盾牌长剑哐啷掉地! 下一刻他急忙捡起来,满面恐惧地直往乔巧身边退。 “四、四姐!你、你看——” 他能克制出没当场叫出声来,纯粹是最后一丝理智犹在:就算大白日见鬼,“鬼”的身份,也不能向外透露! 乔巧顺着自己五弟的手指方向看去,目光锁定对她灿烂一笑挥手的景兴,瞬间也呆若木鸡。 盾牌当啷一声砸在她脚背上,她忘了跳脚喊疼。 云以墨迅速关上门,连忙弯腰帮忙捡起盾牌,放在桌上,扶着乔巧入座。 “砸疼了哪里?脚伤了吗?” 他可是太清楚乔巧盾牌的重量了。 乔巧没顾上管自己的脚,手直直指向景兴:“他……他长得好像一个人?” “不是好像……” 梁鸿达叹气:“他就是你们认为的那个人,死里逃生了而已!” 听到“死里逃生”四个字,姐弟俩总算反应过来了。 乔满囤低头瞅瞅景兴脚下模糊的人影子,又用手指戳戳景兴温软的皮肤,确定是活人后,胆子一瞬间变大了。 “景兴,你还真活着啊?殊不知你家公子,为你掉一筐眼泪了!你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哇?” 乔巧眉头微蹙,想摸自己被砸疼的脚背,人前没好意思摸。下一刻露出欣喜的笑容:“景兴,你竟然没死?真是太好了!” 她知道云以墨一直对景兴的死,抱有深深内疚和伤心。如今景兴既然健在,那么云以墨就不必因此抱憾一生了! “你小子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快讲讲!” 乔满囤拉着景兴坐下,从头到脚打量他,一脸惊叹好奇之色。 景兴没办法,只好把梁鸿达如何救他,他们又如何辛苦找到二公子的经过,复述一遍。 姐弟俩专注地听着。 末了乔满囤赞叹着唏嘘:“好人有好报啊!你们说是不是?感觉冥冥中,老天似乎在一直关照着云府……” “老天可没有关照过云府……” 景兴闻言冷笑一声。 “二公子是多亏乔娘子相救,我是多亏梁大哥相救。不然,哪有今日我和二公子相会之时?” 大家沉默注视着景兴脸上的阴霾。 曾经的阳光少年,到底是变得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乔巧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 “梁老板,你手下兰嬷嬷是穆都尉的大姑姑,穆都尉现在是长孙将军的手下。云二公子和景兴的事,他们究竟知道多少?” 长孙泽是四皇子亲信。如果云以墨的身份曝光,麻烦大了。 第500章 夫人说 “兰嬷嬷和穆容,绝不会出卖云府的。” 梁鸿达踌躇片刻,说了实话。 “穆容的外祖一家,早年因朝廷党派相争,被卷入其中。兰嬷嬷的家人只有她一个人逃得性命;穆容的父亲也遭受株连,被免职罢官,郁郁而终。” 所以,兰嬷嬷和穆容对朝廷,对几个皇子,只有恨与怨,绝对不会有忠诚? 想到穆容积极帮助四皇子攻城略地,甚至对自己说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话,乔巧此前疑心似乎得到了答案。 “当年穆容外家遭难,直接推手是不是大皇子?” 梁鸿达略微惊奇:“乔娘子,你猜测的为何如此准确?” “因为穆容想要打击大皇孙的心,急于求成太明显了!” 乔巧把和穆容共谋夺取河宿县的事,简略说了下。 梁鸿达点头:“是的。当年党派相争,牺牲了大批官员。除了四皇子,其余几位皇子皆卷入其中。” “先皇应该是属意四皇子继位的。不过奇怪的是,先皇驾崩后留下的遗诏,传位给三皇子?” 他长叹一声:“过去这么多年了,是是非非,谁还能说得清呢!” 云以墨沉默。 他们云府,何尝不是其中的受害者? 区别只是因为爷爷在,让云府比穆容他们多坚挺了十来年。 梁鸿达看了眼乔巧姐弟:“这件事干系重大,乔娘子,乔兄弟,你们不要在穆容面前显露分毫。” 乔满囤觉得纳闷。 为什么叮嘱不能在穆容面前露分毫?不应该叮嘱他们不对外走漏风声吗? “兰嬷嬷虽是我手下,但他们这对姑侄,因为心怀仇恨,性情有些偏激。” 看出乔满囤脸上的疑问,梁鸿达叹着气解释:“你们能不招惹他们,尽量远离。” 想着穆容面上那种人畜无害的表情,脑补梁鸿达的提醒,乔巧不由得心头一凛。 果然能获得骠骑将军长孙泽的青睐,短时间内飞黄腾达,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她以前太轻视穆容了。 对方能力压她成为乡试案首,凭借的就不是武力! “我们明白了,梁大哥。” 乔满囤真心感激梁鸿达。从一开始,对方就是自家的贵人。 “先出去吃饭。” 梁鸿达起身向云以墨拱手。 “二公子,阿兴就交给你了。穆容若问起,就说我与乔娘子是旧识,阿兴是我赠送给她的奴仆。” 乔巧…… 乔满囤…… 敢情他四姐家里的人,就是这么一天天多起来的。 梁鸿达没有与大家一起用餐。等乔巧他们离开后,在房间里坐了一会,才悄悄走了。 伏子骞和阿良已经吃完饭,重新安排一桌饭菜在那等着。见到多出来的景兴,都是一愣。 “这位……名叫景兴。他是一位朋友送我的仆役,以后就安排在西南角院,跟随阿兴。” 乔巧心里琢磨,云以墨是不是应该把户籍名再改了?以后都叫阿兴,谁知道是谁。 “四娘子,西南角院没有空房间了。” 伏子骞瞅瞅景兴:“能不能把人安置在门房?” 正好家里现在没有固定的门房,由十名师弟师妹轮流当值。景兴来了,以后就不用安排人手那么麻烦了。 “不行。” 乔巧连忙阻止。景兴的样貌,泰源县也是有很多人认识的。当门房,岂不是增加了暴露身份的危险? 伏子骞纳闷。 “景兴不熟悉咱家,也不认识常来咱家走动的客人,怎么能当门房?” 乔巧不得不找个理由。 “正好你们师傅天天教导你们辛苦,身边没个人照顾他饮食起居。饿了冷了,他自己不知道。让景兴随侍你师傅,你师傅多少能轻松点。” 伏子骞一听,说得非常有道理。他自己非常忙,总是忽略照顾师傅。这个景兴能帮上忙就太好了! 见他欣然点头,乔巧暗自松了口气。 虽然现在爹娘还有五弟小两口知道云以墨的事了,不过有关云府,少一个人知道总是好事。 爹娘年纪又大了,景兴死而复生,怕突然出现吓到他们,还是等时机成熟,再慢慢告诉他们。 云以墨开口:“不用麻烦另外找房间。我屋子空间大,加一扇屏风,多添一张床,便能睡下了。” 景兴打小跟随他,两人经常同榻而眠,别说共一间屋。 景兴完全没有异议。 能再次跟随自家公子,他就像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了落脚的港湾,有了归属感。虽说以前梁鸿达待他也不错,终究是寄人篱下。 大公子似乎更不待见他。 想起诸如此类烦心事,景兴如今跟吃了颗定心丸,觉得回到了家。 来到怀安城第三天,会试正式举行。 寅时同福客栈内闹哄哄的,考生们纷纷起床梳洗,吃了客栈提供的早餐,整装待发。 内城如同皇城,戒备森严。考生及观试者各走一道门,凭牌入场。 考生许着甲胄,但和其他人一样,不允许私带兵器。考试用的兵器,官府自会准备提供。 临出发大家将行李寄存在客栈。 寅时内城门一开,考生优先入场。乔巧照旧穿了自己的铁鳞甲,头扎长马尾。 她的个头,在三十位举子考生中尤为醒目。不止前后考生频频瞩目她,隔着一条汉白玉路,走另一道门的观试者也对她遥遥指点,窃窃私语。 乔巧视若无睹,充耳不闻。 这些旁人的异样眼光和非议,对她构不成任何伤害。她今天能站在考生中,而非观赛者中,便证明了一切。 分手前,云以墨多余的话没有说,只是对姐弟俩默默比了一个加劲的手势。 伏子骞和景兴紧跟在他身后:“乔娘子,乔五爷,我们的观赛棚在东面。” 唯独阿良话多,拉住乔满囤谆谆叮咛。 “五爷,夫人让您上场考试时沉住气。” “五爷,夫人说尽力而为,不用好高骛远。您现在已是举人,无需急于求成。” “五爷,夫人还说……” 穆容、费显等人均乐了,在旁边听着他的“夫人说”。臊得乔满囤的脸都红了,推他赶紧随云以墨三人去另外一道门。 真是平常没见这人这么啰嗦呢?想是临考受紧张氛围影响,变得些许失态了。 第500章 夫人说 “兰嬷嬷和穆容,绝不会出卖云府的。” 梁鸿达踌躇片刻,说了实话。 “穆容的外祖一家,早年因朝廷党派相争,被卷入其中。兰嬷嬷的家人只有她一个人逃得性命;穆容的父亲也遭受株连,被免职罢官,郁郁而终。” 所以,兰嬷嬷和穆容对朝廷,对几个皇子,只有恨与怨,绝对不会有忠诚? 想到穆容积极帮助四皇子攻城略地,甚至对自己说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话,乔巧此前疑心似乎得到了答案。 “当年穆容外家遭难,直接推手是不是大皇子?” 梁鸿达略微惊奇:“乔娘子,你猜测的为何如此准确?” “因为穆容想要打击大皇孙的心,急于求成太明显了!” 乔巧把和穆容共谋夺取河宿县的事,简略说了下。 梁鸿达点头:“是的。当年党派相争,牺牲了大批官员。除了四皇子,其余几位皇子皆卷入其中。” “先皇应该是属意四皇子继位的。不过奇怪的是,先皇驾崩后留下的遗诏,传位给三皇子?” 他长叹一声:“过去这么多年了,是是非非,谁还能说得清呢!” 云以墨沉默。 他们云府,何尝不是其中的受害者? 区别只是因为爷爷在,让云府比穆容他们多坚挺了十来年。 梁鸿达看了眼乔巧姐弟:“这件事干系重大,乔娘子,乔兄弟,你们不要在穆容面前显露分毫。” 乔满囤觉得纳闷。 为什么叮嘱不能在穆容面前露分毫?不应该叮嘱他们不对外走漏风声吗? “兰嬷嬷虽是我手下,但他们这对姑侄,因为心怀仇恨,性情有些偏激。” 看出乔满囤脸上的疑问,梁鸿达叹着气解释:“你们能不招惹他们,尽量远离。” 想着穆容面上那种人畜无害的表情,脑补梁鸿达的提醒,乔巧不由得心头一凛。 果然能获得骠骑将军长孙泽的青睐,短时间内飞黄腾达,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她以前太轻视穆容了。 对方能力压她成为乡试案首,凭借的就不是武力! “我们明白了,梁大哥。” 乔满囤真心感激梁鸿达。从一开始,对方就是自家的贵人。 “先出去吃饭。” 梁鸿达起身向云以墨拱手。 “二公子,阿兴就交给你了。穆容若问起,就说我与乔娘子是旧识,阿兴是我赠送给她的奴仆。” 乔巧…… 乔满囤…… 敢情他四姐家里的人,就是这么一天天多起来的。 梁鸿达没有与大家一起用餐。等乔巧他们离开后,在房间里坐了一会,才悄悄走了。 伏子骞和阿良已经吃完饭,重新安排一桌饭菜在那等着。见到多出来的景兴,都是一愣。 “这位……名叫景兴。他是一位朋友送我的仆役,以后就安排在西南角院,跟随阿兴。” 乔巧心里琢磨,云以墨是不是应该把户籍名再改了?以后都叫阿兴,谁知道是谁。 “四娘子,西南角院没有空房间了。” 伏子骞瞅瞅景兴:“能不能把人安置在门房?” 正好家里现在没有固定的门房,由十名师弟师妹轮流当值。景兴来了,以后就不用安排人手那么麻烦了。 “不行。” 乔巧连忙阻止。景兴的样貌,泰源县也是有很多人认识的。当门房,岂不是增加了暴露身份的危险? 伏子骞纳闷。 “景兴不熟悉咱家,也不认识常来咱家走动的客人,怎么能当门房?” 乔巧不得不找个理由。 “正好你们师傅天天教导你们辛苦,身边没个人照顾他饮食起居。饿了冷了,他自己不知道。让景兴随侍你师傅,你师傅多少能轻松点。” 伏子骞一听,说得非常有道理。他自己非常忙,总是忽略照顾师傅。这个景兴能帮上忙就太好了! 见他欣然点头,乔巧暗自松了口气。 虽然现在爹娘还有五弟小两口知道云以墨的事了,不过有关云府,少一个人知道总是好事。 爹娘年纪又大了,景兴死而复生,怕突然出现吓到他们,还是等时机成熟,再慢慢告诉他们。 云以墨开口:“不用麻烦另外找房间。我屋子空间大,加一扇屏风,多添一张床,便能睡下了。” 景兴打小跟随他,两人经常同榻而眠,别说共一间屋。 景兴完全没有异议。 能再次跟随自家公子,他就像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了落脚的港湾,有了归属感。虽说以前梁鸿达待他也不错,终究是寄人篱下。 大公子似乎更不待见他。 想起诸如此类烦心事,景兴如今跟吃了颗定心丸,觉得回到了家。 来到怀安城第三天,会试正式举行。 寅时同福客栈内闹哄哄的,考生们纷纷起床梳洗,吃了客栈提供的早餐,整装待发。 内城如同皇城,戒备森严。考生及观试者各走一道门,凭牌入场。 考生许着甲胄,但和其他人一样,不允许私带兵器。考试用的兵器,官府自会准备提供。 临出发大家将行李寄存在客栈。 寅时内城门一开,考生优先入场。乔巧照旧穿了自己的铁鳞甲,头扎长马尾。 她的个头,在三十位举子考生中尤为醒目。不止前后考生频频瞩目她,隔着一条汉白玉路,走另一道门的观试者也对她遥遥指点,窃窃私语。 乔巧视若无睹,充耳不闻。 这些旁人的异样眼光和非议,对她构不成任何伤害。她今天能站在考生中,而非观赛者中,便证明了一切。 分手前,云以墨多余的话没有说,只是对姐弟俩默默比了一个加劲的手势。 伏子骞和景兴紧跟在他身后:“乔娘子,乔五爷,我们的观赛棚在东面。” 唯独阿良话多,拉住乔满囤谆谆叮咛。 “五爷,夫人让您上场考试时沉住气。” “五爷,夫人说尽力而为,不用好高骛远。您现在已是举人,无需急于求成。” “五爷,夫人还说……” 穆容、费显等人均乐了,在旁边听着他的“夫人说”。臊得乔满囤的脸都红了,推他赶紧随云以墨三人去另外一道门。 真是平常没见这人这么啰嗦呢?想是临考受紧张氛围影响,变得些许失态了。 第501章 难度大增 因为是武科,不存在夹带小抄什么的,免去搜身环节。三十位考生依据银牌序号,列队进入演武场。 这座演武场非常大,占地千多坪。 不仅有擂台、跑马场、点将台、营房、旗台、拴马桩等建筑,还设有坐南朝北的主看台、东西两面的侧看台。 无论武考生在擂台比武,或是跑马场骑射,观众们都可以从三面看台一览无遗。 乔巧望一眼看台,搭建着大大小小数十座彩棚。主看台正中,是一座巨大的明黄色棚子。龙旗飘展,显然是给四皇子及身边人使用的。 不过不知道四皇子会不会来? 据说四皇子贵体违和,代替他执政的长子沐承望,打小身体不怎么好,加上长期沉溺酒色…… 总之,从各方面得知的小道消息判断,乔巧对四皇子的后继者不太看好。 要不怎么说四皇子子嗣不丰呢?古人讲话,相当含蓄隐晦的。 四皇子病中也要举办武举,挑选将才,想是感受到了危机。所以积极帮助后继者储备人力,巩固自家势力地盘。 乔巧在考棚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这位置是依据考号设定的,三人一组,六人一排。乔满囤、穆容等人离她有些远,无法说话。索性时间还早,干脆靠在椅背上打盹。 起来得早,吃了个七分饱。别的考生和她一样,抓紧时间小憩。 毕竟待会儿的考试,费神费力。 约莫辰时,观众全部入席坐好了,三位主副考官先后骑马坐轿而来。 伴随司仪一声喊,全体考生列队出棚,单膝着地,跪迎考官们踏上主席台。 等长孙泽与两位大小詹事坐稳,抬抬手,司仪喊起,考生们才起身,弓腰肃穆退回棚内。 乔巧以为这就要开始会试了。 然而并没有。 考官们陪着所有考生及观众,继续又等了半个时辰,终于见到一阵骚动。 一辆金黄色绣有凤纹的轿车,后面尾随一辆同色绣有蟒纹的轿车,连同十多顶各色小轿,摆开一字长蛇阵,在众多甲士拥卫下姗姗来到演武场。 这回不止考生们要再次出棚跪迎,东西两侧的观试者,甚至三位主考官,也得离座跪迎接驾。 来者是四皇子府的代表:四皇孙沐承望、四王妃、两位侧妃及一些受宠的王嫔、良娣良媛之类。 隔得太远,不敢抬头张望,乔巧眼角余光只瞟见一大群衣裳华丽、满头珠翠的人影,下轿下车后飘过去了,进了主看台的明黄帐篷。 帐篷用轻纱帐隔了一层,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情况。 她收回视线。 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人物,与她的日常隔着十万八千里。 就算她今日中贡士,来日拿下武状元,她的前途也只会去填战场那口巨大的绞肉机。根本不会与对方产生什么交集。 所以,她内心淡定异常。 四王妃、沐承望等人就坐后,底下人各归座位,会试终于徐徐拉开了序幕。 司仪歌功颂德,溜须拍马说了一堆关乎四皇子四皇孙的好话,方重申本次会试的流程章程。 想是入围会试举子少,怕四皇孙等人看的不过瘾,此次会试项目没有任何删减。只将技勇稍微整合了下,便于考察考生的综合实力。 上午考试拉弓献印舞大刀;下午考试步射加骑射。 至于过关条件,相应提高了。以前的优秀门槛,变成如今的合格门槛。 由于四皇子身体不好,此次武举做了调整,将会试与殿试大幅度综合了下,去除取贡士这个环节。 依据考试名次,正榜取前六名,赐进士及第,最高可授五品武官;副榜再取六名,赐进士出身,最高可授六品武官;再副榜又取六名,赐同进士出身,最高可授七品武官。 这些授职,是可以立刻入仕的,而不用等吏部考核,出现空缺位推荐。 殿试则由四皇子亲自主持,只考核前六名进士。从中选出状元、榜眼、探花,打马游街,家喻户晓,千古流芳。 这样短暂的时间,四皇子病体应该能够支撑。 当然,这种武举,只能说在西境五郡得到了官府承认,别的皇子地盘,没有承认。 除非某一天,四皇子一统天下,这一届的武举,才会被真正记载在大源朝的史书上! 乔巧此刻没有想那么长远。她和别的考生一样,聚精会神听着司仪讲话。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当下,只应注重眼前。 “现在,武举会试正式开始!” 司仪总算结束了冗长的开场白,朗声宣布。 “第一场考技勇!持1号牌到3号牌的考生,验牌入场!” “技勇包括三个项目:拉弓,能开二石弓者为合格,三石弓为优秀;献印,举起二百五十斤者为合格,三百斤为优秀!” 司仪不厌其烦地解说考试规则。 这些话,主要是说给四王妃等人听的。毕竟深处内宅,之前的她们,完全接触不到这些新鲜事。 “舞大刀,舞动百斤大刀为合格,一百二十斤大刀为优秀!考生可以自选顺序!” 乔巧觉得会试难度大大增加了。 常人可以通过爆发力,在技勇某一项中取得好成绩。但若三项一起考,耐力非常重要,搞不好…… 她有些担心地望了乔满囤一眼。搞不好,乔满囤可能撑不到下午的考试环节。 毕竟乔满囤的力量远远没有练起来。 乔满囤面色不太好看,约莫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 不过转念一想,他已经获得武举人称号了,这远远超过他本身实力,提前实现了人生目标。 强求什么呢? 他年轻,有的是机会参加下一届武举。等他身体发育完全,技勇这一关,不可能如现在一般难住他。 这么一想,心平气和。 感应到四姐的视线,笑着抬头,对四姐眨了眨眼。 乔巧抿嘴一笑。 她最欣赏五弟的便是,始终保持乐观向上的精神。 三名考生,迈着矫健的步子,神情凝重出场。无论什么场合,最先出场和压轴出场的,总是最紧张。 何况这还是在诸多权贵的关注中,独自一个人做现场考核。 司仪的声音,就像他嘴里念出的成绩一样冰冷无情。 “1号考生,来自高宁城的范康,拉弓二石弓、舞刀百斤、献印二百五十斤,合格!” “2号考生,来自蒲长城的宋雷,拉弓三石弓、舞刀百斤,不合格!” “三号考生,来自柏城的章学义,拉弓二石弓、舞刀百斤,不合格!” 两边看台,一阵哗然。 第501章 难度大增 因为是武科,不存在夹带小抄什么的,免去搜身环节。三十位考生依据银牌序号,列队进入演武场。 这座演武场非常大,占地千多坪。 不仅有擂台、跑马场、点将台、营房、旗台、拴马桩等建筑,还设有坐南朝北的主看台、东西两面的侧看台。 无论武考生在擂台比武,或是跑马场骑射,观众们都可以从三面看台一览无遗。 乔巧望一眼看台,搭建着大大小小数十座彩棚。主看台正中,是一座巨大的明黄色棚子。龙旗飘展,显然是给四皇子及身边人使用的。 不过不知道四皇子会不会来? 据说四皇子贵体违和,代替他执政的长子沐承望,打小身体不怎么好,加上长期沉溺酒色…… 总之,从各方面得知的小道消息判断,乔巧对四皇子的后继者不太看好。 要不怎么说四皇子子嗣不丰呢?古人讲话,相当含蓄隐晦的。 四皇子病中也要举办武举,挑选将才,想是感受到了危机。所以积极帮助后继者储备人力,巩固自家势力地盘。 乔巧在考棚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这位置是依据考号设定的,三人一组,六人一排。乔满囤、穆容等人离她有些远,无法说话。索性时间还早,干脆靠在椅背上打盹。 起来得早,吃了个七分饱。别的考生和她一样,抓紧时间小憩。 毕竟待会儿的考试,费神费力。 约莫辰时,观众全部入席坐好了,三位主副考官先后骑马坐轿而来。 伴随司仪一声喊,全体考生列队出棚,单膝着地,跪迎考官们踏上主席台。 等长孙泽与两位大小詹事坐稳,抬抬手,司仪喊起,考生们才起身,弓腰肃穆退回棚内。 乔巧以为这就要开始会试了。 然而并没有。 考官们陪着所有考生及观众,继续又等了半个时辰,终于见到一阵骚动。 一辆金黄色绣有凤纹的轿车,后面尾随一辆同色绣有蟒纹的轿车,连同十多顶各色小轿,摆开一字长蛇阵,在众多甲士拥卫下姗姗来到演武场。 这回不止考生们要再次出棚跪迎,东西两侧的观试者,甚至三位主考官,也得离座跪迎接驾。 来者是四皇子府的代表:四皇孙沐承望、四王妃、两位侧妃及一些受宠的王嫔、良娣良媛之类。 隔得太远,不敢抬头张望,乔巧眼角余光只瞟见一大群衣裳华丽、满头珠翠的人影,下轿下车后飘过去了,进了主看台的明黄帐篷。 帐篷用轻纱帐隔了一层,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情况。 她收回视线。 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人物,与她的日常隔着十万八千里。 就算她今日中贡士,来日拿下武状元,她的前途也只会去填战场那口巨大的绞肉机。根本不会与对方产生什么交集。 所以,她内心淡定异常。 四王妃、沐承望等人就坐后,底下人各归座位,会试终于徐徐拉开了序幕。 司仪歌功颂德,溜须拍马说了一堆关乎四皇子四皇孙的好话,方重申本次会试的流程章程。 想是入围会试举子少,怕四皇孙等人看的不过瘾,此次会试项目没有任何删减。只将技勇稍微整合了下,便于考察考生的综合实力。 上午考试拉弓献印舞大刀;下午考试步射加骑射。 至于过关条件,相应提高了。以前的优秀门槛,变成如今的合格门槛。 由于四皇子身体不好,此次武举做了调整,将会试与殿试大幅度综合了下,去除取贡士这个环节。 依据考试名次,正榜取前六名,赐进士及第,最高可授五品武官;副榜再取六名,赐进士出身,最高可授六品武官;再副榜又取六名,赐同进士出身,最高可授七品武官。 这些授职,是可以立刻入仕的,而不用等吏部考核,出现空缺位推荐。 殿试则由四皇子亲自主持,只考核前六名进士。从中选出状元、榜眼、探花,打马游街,家喻户晓,千古流芳。 这样短暂的时间,四皇子病体应该能够支撑。 当然,这种武举,只能说在西境五郡得到了官府承认,别的皇子地盘,没有承认。 除非某一天,四皇子一统天下,这一届的武举,才会被真正记载在大源朝的史书上! 乔巧此刻没有想那么长远。她和别的考生一样,聚精会神听着司仪讲话。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当下,只应注重眼前。 “现在,武举会试正式开始!” 司仪总算结束了冗长的开场白,朗声宣布。 “第一场考技勇!持1号牌到3号牌的考生,验牌入场!” “技勇包括三个项目:拉弓,能开二石弓者为合格,三石弓为优秀;献印,举起二百五十斤者为合格,三百斤为优秀!” 司仪不厌其烦地解说考试规则。 这些话,主要是说给四王妃等人听的。毕竟深处内宅,之前的她们,完全接触不到这些新鲜事。 “舞大刀,舞动百斤大刀为合格,一百二十斤大刀为优秀!考生可以自选顺序!” 乔巧觉得会试难度大大增加了。 常人可以通过爆发力,在技勇某一项中取得好成绩。但若三项一起考,耐力非常重要,搞不好…… 她有些担心地望了乔满囤一眼。搞不好,乔满囤可能撑不到下午的考试环节。 毕竟乔满囤的力量远远没有练起来。 乔满囤面色不太好看,约莫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 不过转念一想,他已经获得武举人称号了,这远远超过他本身实力,提前实现了人生目标。 强求什么呢? 他年轻,有的是机会参加下一届武举。等他身体发育完全,技勇这一关,不可能如现在一般难住他。 这么一想,心平气和。 感应到四姐的视线,笑着抬头,对四姐眨了眨眼。 乔巧抿嘴一笑。 她最欣赏五弟的便是,始终保持乐观向上的精神。 三名考生,迈着矫健的步子,神情凝重出场。无论什么场合,最先出场和压轴出场的,总是最紧张。 何况这还是在诸多权贵的关注中,独自一个人做现场考核。 司仪的声音,就像他嘴里念出的成绩一样冰冷无情。 “1号考生,来自高宁城的范康,拉弓二石弓、舞刀百斤、献印二百五十斤,合格!” “2号考生,来自蒲长城的宋雷,拉弓三石弓、舞刀百斤,不合格!” “三号考生,来自柏城的章学义,拉弓二石弓、舞刀百斤,不合格!” 两边看台,一阵哗然。 第502章 人类极限 显然,一开场就淘汰两人,出乎观试者意外。 不过,目送那两位沮丧离场的举子,乔巧觉得他们要么是靠爆发力走到会试这一步;要么高估了自身耐力,没有合理安排考试项目顺序。 望望乔满囤,她希望自己五弟能明白这一点。 “4号考生、5号考生、6号考生验牌入场!” 司仪毫不耽误地宣布下一组考试开始。 轮到穆容了! 乔巧仿佛是一个差等生,暗戳戳关注优等生的成绩。反应过来羞耻地认为自己这种行为过于自私。 穆容好歹算战友了,还是期盼对方获得好成绩! “4号考生,来自中通城的桓林,拉弓二石弓、舞刀百斤、献印二百五十斤,合格!” “5号考生,来自柞城的穆容,拉弓二石弓、舞刀百斤、献印二百五十斤,合格!” 乔巧脑袋一抽,立马大声鼓掌。左右前后,纷纷朝她投来讶异的目光。 要知道四王妃与四皇孙在座,怕惊扰贵人,场上场下除了司仪的声音,就听见考生发出的“嗬嗬”声了。 穆容似乎也听到了动静,对着考棚这个方向,满脸胡渣翘了翘,隐现酒窝。 当然,距离太远,乔巧是看不见这个酒窝的。 倒是在她的带动下,考生们和观试者发现鼓掌喝彩,并没有惹来四王妃及四皇孙的怪罪,胆子一个个大了起来。 遇上自己在意的考生上场,会零零落落响起掌声。 比起县试与乡试,考场环境真够文雅的。 乔巧心想。 这么一走神,6号考生合格与否,她不知道。 当然,不是自己认识的人,成绩如何她也不关心。 第三组上场的考生有高淮。高淮是位力量、箭技均衡发展的武士。要达到合格的考试标准,对他并不难。 这可是老熟人!乔巧同样报以掌声,给予祝贺。 高淮比穆容高调多了。三面抱拳施礼之后,冲考棚咧嘴笑,兼挥了挥手。 顾不上回应高淮的挤眉弄眼,乔巧和10、12号考生站到场边,等候验牌入场。 她的露面,引发三面看台的观试者,一阵不小骚动。 乔巧不知道,很多权贵就是奔她来的。 好奇啊,实在太好奇这有史以来出的第一位女武举人了! 没有亲眼见证,他们甚至怀疑县试乡试的主考官徇私舞弊了! 就连四王妃等一干王府女眷,也是用看女武举人为借口,向四皇子求得这难得的一趟府外之旅。 不然,四皇子岂会同意自己的娇妻美妾在外抛头露面,去看一帮男人光膀子比武! 乔巧是考试,王府女眷将这场考试当成了一次盛会。 别的男考生上场,她们眼观鼻、鼻观心,半分神色不敢露。 但轮到乔巧上场后,嫔妃们立马激动起来了,有的甚至不顾身份站到纱帐旁边,伸长脖颈,想透过纱帐看得更清楚一点。 她们的侍女,跟着自己主子,拥挤到帐边,叽叽喳喳小声议论、欢笑。 沐承望嫌弃地瞥了眼这群女人。 那位女武举人他已经看过其资料了。和离过,带俩闺女,姿色没有多出众,令他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趣。 也就是这些女人见识浅,觉得特别稀奇。 看女武妇和一帮大老爷们考武举,不如再举办一次选秀呢! 只有千娇百媚的美人,方能让他精神振作。 四王妃鬓生华发,手里拨动一串佛珠,神色平静,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身边坐着的,王府里躺着的,与她没有丝毫血缘瓜葛。她来这里,不过是尽自己身为王妃的职责罢了。 什么时候该她走了,她便会转身离开,毫不留恋。 萧侧妃站在纱帐后,两眼紧紧盯着场上女子的身影。 她一双美得令人惊心动魄的眸子,似乎生出来一层薄雾。待依霜定睛看过去时,她主子又恢复成艳绝千秋、趾高气扬的模样。 这背后发生的一切,乔巧全不知道。 她只是排队在10号考生后,听着司仪的指挥,等待入场。 10号考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力有不逮,本来应该拿到优秀成绩,结果献印环节出糗,三百斤的石硕子滑落在地,最后只得到合格的成绩。 临下场时这位考生狠狠瞪了乔巧一眼。乔巧被这人瞪得莫名其妙,不解自己哪里碍眼他了? 总不成考试成绩不好,怪她排身后给他压力了? 不过,她身后还有一人呢!等她考完,12号考生多少也会受些影响? 乔巧唇角微微上扬,大步进场。 这一次,她要放手比试,尽力而为。什么低调不低调的,走到这一步,不容她多想了! 她打量一眼摆在场心的石硕子。左边是二百五十斤的,右边是三百斤的。 没有更重选择。 大约考官们觉得能献印三百斤的石硕子,已经是人类极限?事实上到目前为止,还真没有一位考生,能获得优秀成绩。 大家考虑的全是耐力问题。怕献印三百斤后,没有力气再进行别的考试项目。 乔巧弯下腰,两只手抱起三百斤石硕子。 别人是腰腹协力托着,膝盖垫着,她直接轻松举过头顶,亮出底部大红官印,朝向三面看台,包括主考官的位置晃了晃。 顿时,看台上响起一片叫好、掌声。连长孙泽也不禁点了点头。 暗想这刺头女武举人不好管理,但论实力,那是真的强! 萧侧妃眸中异彩连连。四王妃在此起彼伏的惊呼喝彩声中,拨动佛珠的手指,略微停顿了一下。 “果然是个蛮妇!” 沐承望无聊地在椅子上换个坐姿,眼睛瞄向角落里立着的萧侧妃。 那妖娆艳丽的脸蛋,令他心中升腾起一股小火苗。 不过,在看到萧侧妃隆起的肚子后,那股小火苗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想要摧毁撕碎对方的强烈欲望。 场中乔巧放下石硕子,又从兵器架上抽出一百二十斤的大刀。 丢开解数,直接舞出一趟刀法。水泼不进的一团寒光,技惊四座,令在场武生无不色变。 如果不是摸过了那刀,他们会以为乔巧现在舞的刀是纸糊的! 他们是举重,人家是随意舞刀,这还怎么比?如何考试?只怕排号在乔巧后面的考生,全部要大受打击,发挥失常了! 不,还有几位例外。 乔满囤及见识过乔巧乡试的人。 第502章 人类极限 显然,一开场就淘汰两人,出乎观试者意外。 不过,目送那两位沮丧离场的举子,乔巧觉得他们要么是靠爆发力走到会试这一步;要么高估了自身耐力,没有合理安排考试项目顺序。 望望乔满囤,她希望自己五弟能明白这一点。 “4号考生、5号考生、6号考生验牌入场!” 司仪毫不耽误地宣布下一组考试开始。 轮到穆容了! 乔巧仿佛是一个差等生,暗戳戳关注优等生的成绩。反应过来羞耻地认为自己这种行为过于自私。 穆容好歹算战友了,还是期盼对方获得好成绩! “4号考生,来自中通城的桓林,拉弓二石弓、舞刀百斤、献印二百五十斤,合格!” “5号考生,来自柞城的穆容,拉弓二石弓、舞刀百斤、献印二百五十斤,合格!” 乔巧脑袋一抽,立马大声鼓掌。左右前后,纷纷朝她投来讶异的目光。 要知道四王妃与四皇孙在座,怕惊扰贵人,场上场下除了司仪的声音,就听见考生发出的“嗬嗬”声了。 穆容似乎也听到了动静,对着考棚这个方向,满脸胡渣翘了翘,隐现酒窝。 当然,距离太远,乔巧是看不见这个酒窝的。 倒是在她的带动下,考生们和观试者发现鼓掌喝彩,并没有惹来四王妃及四皇孙的怪罪,胆子一个个大了起来。 遇上自己在意的考生上场,会零零落落响起掌声。 比起县试与乡试,考场环境真够文雅的。 乔巧心想。 这么一走神,6号考生合格与否,她不知道。 当然,不是自己认识的人,成绩如何她也不关心。 第三组上场的考生有高淮。高淮是位力量、箭技均衡发展的武士。要达到合格的考试标准,对他并不难。 这可是老熟人!乔巧同样报以掌声,给予祝贺。 高淮比穆容高调多了。三面抱拳施礼之后,冲考棚咧嘴笑,兼挥了挥手。 顾不上回应高淮的挤眉弄眼,乔巧和10、12号考生站到场边,等候验牌入场。 她的露面,引发三面看台的观试者,一阵不小骚动。 乔巧不知道,很多权贵就是奔她来的。 好奇啊,实在太好奇这有史以来出的第一位女武举人了! 没有亲眼见证,他们甚至怀疑县试乡试的主考官徇私舞弊了! 就连四王妃等一干王府女眷,也是用看女武举人为借口,向四皇子求得这难得的一趟府外之旅。 不然,四皇子岂会同意自己的娇妻美妾在外抛头露面,去看一帮男人光膀子比武! 乔巧是考试,王府女眷将这场考试当成了一次盛会。 别的男考生上场,她们眼观鼻、鼻观心,半分神色不敢露。 但轮到乔巧上场后,嫔妃们立马激动起来了,有的甚至不顾身份站到纱帐旁边,伸长脖颈,想透过纱帐看得更清楚一点。 她们的侍女,跟着自己主子,拥挤到帐边,叽叽喳喳小声议论、欢笑。 沐承望嫌弃地瞥了眼这群女人。 那位女武举人他已经看过其资料了。和离过,带俩闺女,姿色没有多出众,令他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趣。 也就是这些女人见识浅,觉得特别稀奇。 看女武妇和一帮大老爷们考武举,不如再举办一次选秀呢! 只有千娇百媚的美人,方能让他精神振作。 四王妃鬓生华发,手里拨动一串佛珠,神色平静,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身边坐着的,王府里躺着的,与她没有丝毫血缘瓜葛。她来这里,不过是尽自己身为王妃的职责罢了。 什么时候该她走了,她便会转身离开,毫不留恋。 萧侧妃站在纱帐后,两眼紧紧盯着场上女子的身影。 她一双美得令人惊心动魄的眸子,似乎生出来一层薄雾。待依霜定睛看过去时,她主子又恢复成艳绝千秋、趾高气扬的模样。 这背后发生的一切,乔巧全不知道。 她只是排队在10号考生后,听着司仪的指挥,等待入场。 10号考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力有不逮,本来应该拿到优秀成绩,结果献印环节出糗,三百斤的石硕子滑落在地,最后只得到合格的成绩。 临下场时这位考生狠狠瞪了乔巧一眼。乔巧被这人瞪得莫名其妙,不解自己哪里碍眼他了? 总不成考试成绩不好,怪她排身后给他压力了? 不过,她身后还有一人呢!等她考完,12号考生多少也会受些影响? 乔巧唇角微微上扬,大步进场。 这一次,她要放手比试,尽力而为。什么低调不低调的,走到这一步,不容她多想了! 她打量一眼摆在场心的石硕子。左边是二百五十斤的,右边是三百斤的。 没有更重选择。 大约考官们觉得能献印三百斤的石硕子,已经是人类极限?事实上到目前为止,还真没有一位考生,能获得优秀成绩。 大家考虑的全是耐力问题。怕献印三百斤后,没有力气再进行别的考试项目。 乔巧弯下腰,两只手抱起三百斤石硕子。 别人是腰腹协力托着,膝盖垫着,她直接轻松举过头顶,亮出底部大红官印,朝向三面看台,包括主考官的位置晃了晃。 顿时,看台上响起一片叫好、掌声。连长孙泽也不禁点了点头。 暗想这刺头女武举人不好管理,但论实力,那是真的强! 萧侧妃眸中异彩连连。四王妃在此起彼伏的惊呼喝彩声中,拨动佛珠的手指,略微停顿了一下。 “果然是个蛮妇!” 沐承望无聊地在椅子上换个坐姿,眼睛瞄向角落里立着的萧侧妃。 那妖娆艳丽的脸蛋,令他心中升腾起一股小火苗。 不过,在看到萧侧妃隆起的肚子后,那股小火苗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想要摧毁撕碎对方的强烈欲望。 场中乔巧放下石硕子,又从兵器架上抽出一百二十斤的大刀。 丢开解数,直接舞出一趟刀法。水泼不进的一团寒光,技惊四座,令在场武生无不色变。 如果不是摸过了那刀,他们会以为乔巧现在舞的刀是纸糊的! 他们是举重,人家是随意舞刀,这还怎么比?如何考试?只怕排号在乔巧后面的考生,全部要大受打击,发挥失常了! 不,还有几位例外。 乔满囤及见识过乔巧乡试的人。 第503章 拉爆了 把刀插回武器架,乔巧气定神闲,将散落到胸前的马尾朝身后拂去。 感谢老天赐她的金手指! 舞这么重的大刀,真就像舞一片纸那么轻松。 走到放弓的桌子前,她停住脚。只见桌面上除了二石弓、三石弓、四石弓,竟然还有五石弓? 以她的力量,开五石弓完全没问题的。不过她习惯了四石弓,用五石弓射箭的话,精确率可能不高。 是以,她伸出手,直接拿起了四石弓。 这是技勇考试的最后一项,完成便可以休息。所以,她不需要再考虑耐力问题。深吸一口气,直接拉满了弓。 本想着多拉两下便能下场了,谁成想拉第三下的时候,“嘣”的一声响,弓弦突然断了,差点抽着她的手! 维持着拉弓的姿势,不仅她傻了,旁边的司仪也傻了。 三位考官及观试者…… 这就是个神力怪胎! 别人还在辛辛苦苦拉二石弓,纠结拉不开三石弓,她直接将四石弓拉爆了。 “换弓。” 长孙泽挑眉。 回过神的司仪,连忙挥手,示意军士去库房拿四石弓。 乔巧知道这是刚才的成绩不做数,要她重新拉的意思。些许尴尬的一个人站在场上,听着看台上嗡嗡不绝的议论声。 等待的过程中,视线萦绕在桌面的五石弓上。 她一阵手痒。 还从没有碰过五石弓!连见也没有见过。 这么一把通体黑黝黝,宛如玄铁打造的巨弓,静静躺在桌面上。没有繁复的花纹,没有精美的装饰,如同吸铁石,深深吸引着她。 她慢慢伸出手,触碰它。 指尖一触到冰凉弓身时,便忍不住张开五指,将其紧紧握住。 重量刚刚好! 那种稍微有些坠手的分量感,比起稍微有些轻飘飘的四石弓,带给她莫大的满足感、安全感。 她不再犹豫,一把将五石弓拿了起来! 在众人不可置信的注视下,她拉开弓弦,虚描天空。 弯弓射大雕,便是这种感觉? 她左手持弓,右手仿佛捏着无形的箭羽。 一下、又一下、再一下。 开弓放“箭”,一气呵成! 全场静默。 片刻,长孙泽轻轻咳了一声。 宛若被凝固住的时间重新流动,静止的人也开始再次活动。 司仪结结巴巴。 “11号考生,来自泰源县的乔巧,拉弓五、五石弓、舞刀一百二十斤、献印三百斤……完美!” 本来应该说“优秀”的,但司仪实在是太震撼了,且对乔巧有着无比的佩服,“完美”一词便自然而然说出口。 没人觉得他这个说法有问题。 看台上掌声雷动,欢呼连连。长孙泽微微含笑,大小詹事手捋胡须,不约而同,露出满意深喟的表情。 至于这种表情意味着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乔巧有些恋恋不舍地放下五石弓。临下场,还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它。 这种武器,应该相当贵重?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定做一把。但那个材质,她感觉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12号考生面如土色与她擦肩而过,走上场。 珠玉在前,他瓦石难当,还考个什么试? “可惜了……” 沐承望手肘支在膝盖上,手掌托着自己下巴,脸上流露出遗憾的神情。 “要是能生得再漂亮些就好了!” 他还是喜欢白白嫩嫩的美人。眼前的女武举人,虽然持弓的那一刻令他动容了下,回过神来,依旧嫌弃。 邻座的四王妃,重新拨动手中念珠。隐含不屑的目光,瞥了一眼身边的二世祖。 这种话,传出去真是天大笑话! 将堂堂女武举人与一干庸脂俗粉相提并论,不止是对女武举人的侮辱,更是对西境十数万将士的侮辱。 据她所知,这位女武举人可是立下赫赫战功的! 之所以现在是个有名无实的云骑尉,一是四皇子顾虑她是女性,用人方面有所迟疑;另一个原因,好像也是听说女武举人本人不愿入仕? 四王妃垂下眼帘,拨动念珠的指力加大了一点。 无论如何,出府这一趟是值得的。 看看女武举人,比看着王府后宅一群莺莺燕燕争宠斗艳,有意思多了! 萧侧妃双腿发软。 乔巧下场后,她立即坐回自己的位置。表面带着残余兴奋的红潮,内里更是惊涛骇浪。 她的乔巧姐,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般强了? 目光不由自主落到远处的考棚…… 那么,他呢? 她清楚自己得到了很多,但同样的,也错过了很多。 往事不可追,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乔巧向三面看台抱拳施礼后,坐回考棚。考棚里的考生,少掉了三分之一。 不过没合格的考生也不能马上离开演武场。他们被军士带领,坐到了不起眼的场边。 四王妃、四皇孙等人没走前,哪个敢先走? 此后继续进行的考试,没有一个人能开四石弓。最好成绩来自小沛城的一位武举人全奇:拉弓三石弓、舞刀一百二十斤、献印二百五十斤。 此外,乔满囤不出意外地被淘汰掉了。 他的成绩是拉弓二石弓、舞刀百斤。献印时力气所剩不多,没能举起来,最终遗憾出局。 费显稍好一点,最低标准合格。 乔满囤做好了心理准备,并不气馁。退场前笑容灿烂地朝考棚这个方向挥了挥手。 他四姐能走到武举最后,就是他的骄傲,他们乔家的骄傲!他与有荣焉,想那么多不切实际的东西作甚? 待30号考生考完,一上午的技勇考试便算结束了。 沐承望、四王妃等人及三位主考官被接到营房款待,小憩。观试者在各自的彩棚里吃干粮。至于考生,只能吃官方提供的辅食。 总之,大佬没离开,其他人不得随意走动,高声喧哗。活动范围被局限在各自的彩棚里。 乔巧端着属于自己的一份辅食,看看木盘里的食物。四块桂花香糕、半只手撕鸡,一个装满水的水囊。 分量对于部分男武生而言少,但对她来说挺多。 她也不担心会有人敢在长孙泽做主考官的情况下,于食物里做手脚,很自在地先吃起桂花香糕。 至于手撕鸡,油腻腻的,吃了怕影响下午考试,没打算动。 高淮和穆容端着盘子坐到她身边来,瞅到她擦嘴结束用餐,不免好奇:“你这就不吃了?这半只鸡剩下多浪费呀!” 第504章 轮不到你插嘴 乔巧瞅瞅两人,又瞅瞅盘子里的手撕鸡,闻弦歌知雅意:“你们不够吃吗?这鸡我没动过,不嫌弃你们拿去吃!” 高淮拖过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大大方方说:“浪费粮食会遭天谴!你吃不下,我们帮你吃好了。” 说着,将自己堆着鸡骨头的托盘放地上,拿起乔巧盘子里的鸡,一撕两半,给了穆容一半。 两人一边啃鸡,一边好奇地上下打量乔巧。 “乔大姐,你每顿饭就吃这么点东西,肉不见长,那力气究竟哪里来的?” 穆容最纳闷的便是这一点。 上次乡试之后,他勉强自己增加了点饭量,结果还是在这位面前不够看! 对方是个男人他也便认了,偏偏对方是女人。这输得真是太不心甘、太郁闷人了。 乔巧抿嘴乐:“我从小干惯农活,你们能比吗?” 在座武生,可以说找不出一个如她和五弟这样的农家举子。 从小养尊处优,有钱请几个师傅回来教导武艺。他们是能骑能射,但单纯比力气,可没有庄稼汉练把式早。 “拉倒你!” 高淮撇嘴,不听她忽悠:“照你这么说,你五弟咋没你这把傻力气?” 乔巧揭开水囊盖子,仰脖子喝水。喝完把盖子拧好,才一脸正色地告诉他们。 “我是气运之子,这个世界的天道宠儿!你们不明白吗?” “嘁!” 高淮不屑地嘲讽一声,继续专心吃鸡。 穆容眸光闪动,压低声音:“乔大姐,你这话不要随便乱说!小心入第三者耳,被人恶意诬告?” 乔巧微愣,连忙答应:“好!” 她是人熟了,随便开个玩笑。忘了这时代,可不敢乱开玩笑。 还好他们三人本就是处在角落里嘀咕闲聊,别的考生没有听到这话,料想穆容和高淮也不会当真去举报她。 只是她觉察自己确实有些飘了,以后定要注意沉稳。 两人吃完鸡,高淮不太满足地扯起盘子上的帕子,擦嘴擦手。 “这鸡委实太小了,吃不饱!” 穆容瞄一眼自己盘子:“我这里还剩了两块花糕,你吃不吃?” “吃!” 高淮不客气地伸手,把他盘里的桂花香糕捞起来,送到嘴边。 乔巧忍不住说了句:“高大哥,下午要考试,你别吃太多影响发挥!” 剧烈运动不能吃过饱。 “那我先吃这么多。” 高淮觉得她说得有理,没碰剩下的糕点,喝了几口水结束午餐。 “晚上回客栈,我做东,请你们好好吃一顿!” 乔巧扫视考棚里剩下的武生,不超过二十个。不出意外的话,剩下的人很大几率会试榜上有名。 不禁问高淮:“高大哥,武举结束后你有什么打算?异地做官,还是继续留在泰源县?” 高淮明白她的意思,捏着自己下巴好一阵踌躇。 “这得看上面的意思了。虽然挺舍不得离开泰源县,不过身在军营,调任哪里做官,岂能由得了我?” 他瞧一眼乔巧和穆容:“你们两人不也一样?” 既然走到今日这一步,想必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穆容深深一笑:“希望未来的某一日,咱们再相见,是友非敌!” “你这话说的!再调任,也是西境军、四皇子的麾下,用是友非敌四个字来形容,过分了?” 高淮抱怨。 穆容视线从面前两人身上,落到不远处明黄帐篷上,唇边含着的笑意渐冷。 乔巧拿起水囊,专注地欣赏盖子的花纹,好似什么也没听见。 申时,军士们过来收走盘子。三位考官、四王妃四皇孙等人,各归座位。新一轮考试步射骑射开始了。 依旧是项目顺序自选,不分先后。 高淮的成绩是骑射二石弓,九射六中;步射三石弓,九射五中。 穆容的成绩是骑射二石弓,九射七中;步射二石弓,九射八中。 两人皆为优秀。但综合来看,乔巧认为穆容稍占上风。毕竟射术最重视精确率,开几石弓尚在其次。 轮到乔巧上场,尽管比较眼馋那把五石弓,不过稳妥起见,她还是选择了常用的四石弓。 说到底这是考试,而非练习。 她如今也算是经历过沙场的战将。飞身上马,拉弓搭箭,动作行云流水,再没了县试、乡试时的青涩。 跑马三趟射箭,在看台上响起的不断喝彩叫好声中,箭箭不落空。 至于步射,那更是闭着眼睛都能上靶。 司仪激动地大声宣读乔巧的成绩。 “11号考生,来自泰源县的乔巧!骑射四石弓,九箭九中!步射四石弓,九箭九中!完美——” 所有人情不自禁大力鼓掌。 在这样优秀的成绩面前,各种阴暗猜忌的想法,如同溶解在阳光下的冰雪,无所遁形。 看台上,伏子骞手舞足蹈:“师傅,四娘子的骑射,好像又精进不少啊!” 景兴整个人傻在那里:“公子,乔娘子……现在竟然这般厉害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坐在轮椅上双腿俱废的农家妇吗? 云以墨面具下的唇角不停上扬,笑意油然滋生在脸上。 “当然……厉害了。” 这可是他打一开始,便不知不觉认定的人呀! 明黄帐篷内,是另外一番光景。 因为沐承望看的坐直身子,不知不觉说出的一句话,令本来兴奋小声欢呼着的女眷们,面面相觑。帐内热烈着的气氛,一下子冷却凝滞。 “这位女武举人倒是有两分意思,我后宅环肥燕瘦样样皆有,唯独缺了这一种……” “嗣王请慎言!女武举人是朝廷举办武举,层层递进筛选出来的。” 萧侧妃不掩一脸的嫌恶之色,断然开口。 “嗣王将之与一群庸脂俗粉相提并论,不仅有辱女武举人,还辱没了四殿下、辱没了咱们整个西境!” “我的意思是用这女武举人做护卫,难不成也辱没了她?” 沐承望略怔,继而没好气。 “萧侧妃,你只是我父王身边一名小小侧妃!军国大事,用人调遣,轮得到你这后宅妇人插嘴?” 萧侧妃不忿,还欲反驳他,四王妃拨动佛珠的手指一停,冷眼扫视两人:“行了,都闭嘴!” 第505章 宝剑赠壮士 “萧侧妃,后宅女眷不得干政,牢记这句话!” 先冷冰冰瞅着萧侧妃说了这么一句话,转而朝向沐承望,神色更冷。 “武举人是朝廷选拔出来的栋梁之才,他们将来会为四殿下征战沙场,开疆拓土!郡王身为西境嗣王,请勿儿戏之,令群臣寒心!” 沐承望撇嘴,到底不说什么了。 这个西境,迟早属于他,争一时长短做什么?等大权在握,想做什么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接下来武举继续进行,费显合格过关。 酉时许,一天武举考试顺利结束。跪送四王妃、四皇孙等人离开后,考生们、观试者在军士引导下,鱼贯退场。 长孙泽及大小詹事没有离开。组织监督手下的官吏,整理所有考生的成绩,排出序号,作为最终成绩的参考。 看着军士们准备抬走那面五石弓,长孙泽起身走过去,伸手掂了掂那弓的分量,没什么表情还回去。 “将这把弓,送去给那位女武举人!” 放在仓库里,落了层厚厚的灰,白放着怪可惜的。 红粉送佳人,宝剑赠壮士。这位女武举人,他看得出,弓才是她心头好。 一名亲兵过来,悄悄向他转述了明黄帐中发生的事。 长孙泽剑眉深蹙,玉面含煞。 “堂堂嗣王,见识浅薄不如一后宅妇人,真正愚蠢!” 他们家族,倾其所有辅佐四殿下。偏四殿下膝下子嗣单薄,着实令人忧虑! 这话若传出去,不知会让乔巧生出怎样的叛逆之心?西境军民,怎样看待皇室? “把牢在场人的嘴,这事不许泄露一点风声出去!” 他皱着眉吩咐手下。 明日的考题,看来要认真想想该出什么题目了! 摸摸略微生出胡渣的下巴,长孙泽陷入沉思。 乔巧在内城外找到云以墨等人。怕刺激落榜的乔满囤,大家不好说什么庆贺的话,咧嘴笑的弧度也小心控制好,唯恐乔满囤见了触景神伤。 乔满囤确实不免难过。不过看到四姐等人小心翼翼的样子,又不免“噗嗤”乐出声来! “四姐、云二哥,你们做什么呢?我好不容易得中举人,运气全用在今年的恩科上了。如果还能中进士,那岂不意味着这场武举是儿戏?” 他习武满打满算一年。舞象之年中举,别人说是天赋异禀,实则运气占很大成分。 再往上走,没有经历刻苦磨炼,持之以恒的积累,谈何容易? 多大能力吃多大碗饭。好高骛远,得陇望蜀,可不是什么好事! 确认乔满囤想得开,乔巧也放心了。 拍拍五弟肩背,说:“这才对!不要气馁,你差的只是力量而已。回去多吃两碗饭,长好身体,来年再战!” “说好了,我做东。走,回客栈咱们痛快吃喝!” 高淮伸手揽住乔满囤一带,乔满囤脚不沾地跟他走,想推推不开。高淮的力量,现阶段根本不是他能抗衡的。 乔巧笑眯眯跟在两人后面。想到了什么,转头问并肩而行的云以墨。 “阿兴,今晚还给我补习策论吗?” 云以墨微微摇头,声音柔和:“你累了一整日,回去吃过饭,好好休息。临时抱佛脚,不争这一刻。” 后边景兴身子莫名打个抖,忍不住开口:“乔娘子,你以后……对我家公子换个称呼?别叫‘阿兴’了!” 那一声“阿兴”,含有多少感情、缠绵悱恻,但凡不耳聋的人,都听出来。 他以前没听到便罢了,现在听到乔娘子左一声“阿兴”,右一声“阿兴”,叫得他总是忍不住条件反射要答应。 然后意识到这并不是呼唤自己后,顿时负罪感满满。 仿佛他偷窃了自家公子的人生…… 瞅着公子和乔娘子双双涨红了脸,他忍无可忍,也要把这抗议提出来! 云以墨干咳一声,目光飘忽。 乔巧浑身僵硬,幸好骑着马,不然得一头撞街头柱子去了。 “那……那我应该怎么叫……” 她声音小如蚊蝇,索性拍马走前头去了。 叫什么等以后再说。 云以墨瞪景兴一眼。 人倒是平安无事回来了,性格没大变。不知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伏子骞捏着马缰绳皱眉思索:师傅和四娘子?貌似也不错…… 不过,总觉得师傅和四娘子有很多事瞒着自己。这个刚来的景兴,倒是什么都清楚的样子! 他忽然觉得嫉妒起来。 师傅和四娘子是不相信他,还是依旧把他当孩子? 哼! 这个景兴实在太闲了,回去得给他多派任务,省得一天到晚缠着他师傅! 回到客栈,高淮掏钱让掌柜置办席桌,邀请所有人在店里聚会。 因明日还有武经考试,没敢沾酒。于是以茶代酒,一群人喝得滚瓜肚圆。 聚会气氛浓烈,茅厕跑了两趟,总算是大家尽兴了。 快散席时,长孙泽派遣的亲兵送来五石弓。高淮等人惊叹着围过来,一个个把玩那把弓。 用力拉,还是能勉强拉开的。但是要当做武器使用,非乔巧专属。 高淮等人不免嫉妒。 “长孙将军为何独独送你这么一把弓?难道就因为只有你能拉开吗?” 乔巧抚摸五石弓,爱不释手:“谁叫你们拉不开!与其放着这把弓在仓库落灰,不如送我做人情呀?” “四姐,你怎么知道这弓放在仓库落灰了?” 乔满囤狐疑。 乔巧把弓身展现给他看:“看这里,弓柄镂刻的花纹,缝隙中的灰积多厚,还没擦干净呢?” 穆容“呵”的一声笑出声来。 “长孙将军好意送你东西,你还嫌没擦干净?换我是将军,立马收回,不送了!” 乔巧连忙将弓抱紧:“送出去的东西,你当长孙将军和你一样小气?” “乔举人,长孙将军真重视你。” 费显些许羡慕地看着那把弓。 云以墨眉头微微一皱,起身:“天不早了,大家快去休息,明早还要考试!” 闻言,众人纷纷离座,向东道主高淮告辞后回房。 进门之前,云以墨唤住乔巧,轻声问了一句:“乔娘子,以后你改用五石弓了?” 乔巧瞧瞧手里的五石弓:“不会马上改,我得先练练。我也不确定,最后能否适应五石弓,把它当做常用武器。” 云以墨略顿,倏而笑了出来。 第505章 宝剑赠壮士 “萧侧妃,后宅女眷不得干政,牢记这句话!” 先冷冰冰瞅着萧侧妃说了这么一句话,转而朝向沐承望,神色更冷。 “武举人是朝廷选拔出来的栋梁之才,他们将来会为四殿下征战沙场,开疆拓土!郡王身为西境嗣王,请勿儿戏之,令群臣寒心!” 沐承望撇嘴,到底不说什么了。 这个西境,迟早属于他,争一时长短做什么?等大权在握,想做什么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接下来武举继续进行,费显合格过关。 酉时许,一天武举考试顺利结束。跪送四王妃、四皇孙等人离开后,考生们、观试者在军士引导下,鱼贯退场。 长孙泽及大小詹事没有离开。组织监督手下的官吏,整理所有考生的成绩,排出序号,作为最终成绩的参考。 看着军士们准备抬走那面五石弓,长孙泽起身走过去,伸手掂了掂那弓的分量,没什么表情还回去。 “将这把弓,送去给那位女武举人!” 放在仓库里,落了层厚厚的灰,白放着怪可惜的。 红粉送佳人,宝剑赠壮士。这位女武举人,他看得出,弓才是她心头好。 一名亲兵过来,悄悄向他转述了明黄帐中发生的事。 长孙泽剑眉深蹙,玉面含煞。 “堂堂嗣王,见识浅薄不如一后宅妇人,真正愚蠢!” 他们家族,倾其所有辅佐四殿下。偏四殿下膝下子嗣单薄,着实令人忧虑! 这话若传出去,不知会让乔巧生出怎样的叛逆之心?西境军民,怎样看待皇室? “把牢在场人的嘴,这事不许泄露一点风声出去!” 他皱着眉吩咐手下。 明日的考题,看来要认真想想该出什么题目了! 摸摸略微生出胡渣的下巴,长孙泽陷入沉思。 乔巧在内城外找到云以墨等人。怕刺激落榜的乔满囤,大家不好说什么庆贺的话,咧嘴笑的弧度也小心控制好,唯恐乔满囤见了触景神伤。 乔满囤确实不免难过。不过看到四姐等人小心翼翼的样子,又不免“噗嗤”乐出声来! “四姐、云二哥,你们做什么呢?我好不容易得中举人,运气全用在今年的恩科上了。如果还能中进士,那岂不意味着这场武举是儿戏?” 他习武满打满算一年。舞象之年中举,别人说是天赋异禀,实则运气占很大成分。 再往上走,没有经历刻苦磨炼,持之以恒的积累,谈何容易? 多大能力吃多大碗饭。好高骛远,得陇望蜀,可不是什么好事! 确认乔满囤想得开,乔巧也放心了。 拍拍五弟肩背,说:“这才对!不要气馁,你差的只是力量而已。回去多吃两碗饭,长好身体,来年再战!” “说好了,我做东。走,回客栈咱们痛快吃喝!” 高淮伸手揽住乔满囤一带,乔满囤脚不沾地跟他走,想推推不开。高淮的力量,现阶段根本不是他能抗衡的。 乔巧笑眯眯跟在两人后面。想到了什么,转头问并肩而行的云以墨。 “阿兴,今晚还给我补习策论吗?” 云以墨微微摇头,声音柔和:“你累了一整日,回去吃过饭,好好休息。临时抱佛脚,不争这一刻。” 后边景兴身子莫名打个抖,忍不住开口:“乔娘子,你以后……对我家公子换个称呼?别叫‘阿兴’了!” 那一声“阿兴”,含有多少感情、缠绵悱恻,但凡不耳聋的人,都听出来。 他以前没听到便罢了,现在听到乔娘子左一声“阿兴”,右一声“阿兴”,叫得他总是忍不住条件反射要答应。 然后意识到这并不是呼唤自己后,顿时负罪感满满。 仿佛他偷窃了自家公子的人生…… 瞅着公子和乔娘子双双涨红了脸,他忍无可忍,也要把这抗议提出来! 云以墨干咳一声,目光飘忽。 乔巧浑身僵硬,幸好骑着马,不然得一头撞街头柱子去了。 “那……那我应该怎么叫……” 她声音小如蚊蝇,索性拍马走前头去了。 叫什么等以后再说。 云以墨瞪景兴一眼。 人倒是平安无事回来了,性格没大变。不知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伏子骞捏着马缰绳皱眉思索:师傅和四娘子?貌似也不错…… 不过,总觉得师傅和四娘子有很多事瞒着自己。这个刚来的景兴,倒是什么都清楚的样子! 他忽然觉得嫉妒起来。 师傅和四娘子是不相信他,还是依旧把他当孩子? 哼! 这个景兴实在太闲了,回去得给他多派任务,省得一天到晚缠着他师傅! 回到客栈,高淮掏钱让掌柜置办席桌,邀请所有人在店里聚会。 因明日还有武经考试,没敢沾酒。于是以茶代酒,一群人喝得滚瓜肚圆。 聚会气氛浓烈,茅厕跑了两趟,总算是大家尽兴了。 快散席时,长孙泽派遣的亲兵送来五石弓。高淮等人惊叹着围过来,一个个把玩那把弓。 用力拉,还是能勉强拉开的。但是要当做武器使用,非乔巧专属。 高淮等人不免嫉妒。 “长孙将军为何独独送你这么一把弓?难道就因为只有你能拉开吗?” 乔巧抚摸五石弓,爱不释手:“谁叫你们拉不开!与其放着这把弓在仓库落灰,不如送我做人情呀?” “四姐,你怎么知道这弓放在仓库落灰了?” 乔满囤狐疑。 乔巧把弓身展现给他看:“看这里,弓柄镂刻的花纹,缝隙中的灰积多厚,还没擦干净呢?” 穆容“呵”的一声笑出声来。 “长孙将军好意送你东西,你还嫌没擦干净?换我是将军,立马收回,不送了!” 乔巧连忙将弓抱紧:“送出去的东西,你当长孙将军和你一样小气?” “乔举人,长孙将军真重视你。” 费显些许羡慕地看着那把弓。 云以墨眉头微微一皱,起身:“天不早了,大家快去休息,明早还要考试!” 闻言,众人纷纷离座,向东道主高淮告辞后回房。 进门之前,云以墨唤住乔巧,轻声问了一句:“乔娘子,以后你改用五石弓了?” 乔巧瞧瞧手里的五石弓:“不会马上改,我得先练练。我也不确定,最后能否适应五石弓,把它当做常用武器。” 云以墨略顿,倏而笑了出来。 第506章 圈套题 他真是傻了,竟然因为一把弓,患得患失起来。 别人、包括他,眼里看到的是送五石弓的人。唯有乔娘子,眼里就看到那把弓!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不洒脱不自信起来? 想着,含笑对乔巧说了句:“早些睡。明日是最后一关了,努力!” “嗯……” 乔巧四望走廊无人,一阵忸怩,脸悄然红了:“阿……阿墨,以后我叫你阿墨好不好?” 云以墨略怔,继而不自在地点点头。如果不是乔巧得到答案后,急着钻回自己房间,一定能发现他的耳根子红了。 乔巧洗漱过后,独自看会兵书,待脸上燥热完全褪尽,心情平复,方才上床睡觉。 翌日的武经考试,考场设在詹事府大堂。辰时一到,考卷准时发下来,入座的考生提笔答卷。 除了大堂上坐着监考的三位考官,大堂内外维持秩序的军士,大门一关,任何闲杂人等不许出入。 乔巧磨好墨,把笔和砚台放在桌子左上角,避免不小心污花考卷。先填好籍贯姓名,才摊开卷子认真审题。 卷面三道题。 【以下考题出自百度】 第一题是:谋攻,以全争天下。 乔巧将七本兵书背得滚瓜烂熟,毫不犹豫提笔,写下答案:不战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次攻城。 又看第二题:用兵四道。 乔巧心头一喜,这题目她复习过呀,云以墨还帮她修改过策论!连草稿纸也不用,直接在卷子上答复。 曰阵、曰势、曰变、曰权。察此四者,破强敌,取猛将。 下面附上一篇短小精悍的策论。 抬头看看堂上的三炷香,燃掉一根半了,大小詹事在考场上来回踱步,长孙泽一个人坐在主位上。 两人目光一对,乔巧连忙收回视线,抓紧时间审第三题。 第三题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初审题,心想这题超简单啊,出处不就是孙子兵法吗? 意思是战场局势复杂多变,主将在外统兵打仗,对于君主一些不符合战术的指令,可以不听从。 但准备落笔时,乔巧猛然想到,这可不是纸上谈兵! 她是参加武举。统治者不止想选拔出良才,还要求的是听话,对他们忠诚的良才! 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很多时候,这句话被主将们当成了一种忤逆上峰的借口。 尽管他们有诸多理由,证明自己擅自做主的正确性,实际上,他们的上峰心里是不舒服的。 没人喜欢被打脸! 不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名将,结局不太美好。 乔巧停下笔,偷瞥一眼长孙泽。 这位主考官心里想的什么呢? 她和穆容,在平城之战算是其部下。穆容十分尊重遵从长孙泽的指令,而她……好像是一个刺头,总有着各种质疑和怀疑。 平城之战、河宿县之战,她的功劳按理应在穆容之上,实际的论功行赏下来,她远在穆容之下。 穆容若较真,她还得对穆容行跪拜礼! 此外,思忖长孙泽的过往行事,此人明明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半夜四皇子一纸书信,他便会立即放下手中军务。哪怕正准备攻打河宿县的计划,也搁置一边,连夜赶回怀安城。 证明什么?自然是证明长孙泽“忠”! 反过来又说明什么? 说明长孙泽本人,其实并不完全赞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理念! 作为军人,要求的是绝对服从!作为臣子,要求的是绝对忠诚! 想明白这个道理,乔巧背心沁出毛毛冷汗。 所以,第三题其实是一道圈套题!考的是人心,考的是考生忠诚! 她不再迟疑,提笔写道:圣主图兴复,忠诚蒙诛夷! 写完答案,又踌躇不决。 如果最后一题猜错了长孙泽的心思,那她这次会试便全完了。 下一届武举,不知道还会不会允许女性参加?乔满囤能三年之后再战,但她……这大约是她此生唯一的机会! 检查一遍卷子,凝视着最后一题,几次冲动欲改答案,克制住了。 就算她理解错了第三题的立意,向长孙泽、四皇子表忠心总没错?她的答案,不仅宣誓效忠,还表明了自己殷切平定天下的希望。 虽说有狗腿的嫌疑,不过下定决心从军了,有得到,必有失去。 向往自由的心,可以在实现目标后功成身退,得到解放。 想明白这一点后,乔巧收妥答卷,笔墨纸砚。正襟危坐,等着时间到军士收卷子。 她没有提前出考场的习惯。即便答完卷检查完卷了,也会等到考试结束,和其他考生一起离开。 三炷香持续燃尽,鼓声响起,考生们全体搁笔,多余的字一个也不许写。 乔巧等军士到位置边收卷,当着她面封了卷,才收拾东西随着人流离开。 还没走出詹事府,高淮几人追了上来。 “你们题答得怎样?这次的武经考试,感觉比乡试简单多了,对?” 乔巧没有说自己对第三题的理解,点头:“嗯,我全部答上了!” 穆容瞅她一眼,同样没多说什么:“后日出榜,明日我们可以尽情畅玩一日。你们打算去哪里游玩?” 怀安城是都城,有很多名胜古迹值得游览。 乔巧想了想:“明日再说。现在我只想回去,好好吃喝一顿,好好睡一觉!” 高淮哈哈笑起来:“我也是这般想的。为了备战这次会试,我过得可真是生不如死!” 现在大局已定,就等结果,浑身轻松多了。 詹事府大门外,云以墨等人迎了上来。 “四姐,武经考试如何?” 乔满囤迫不及待问。 上一次乔巧就栽在乡试,他怕这次四姐又栽在会试。 周围人太多,乔巧不好说实话,摊摊手:“反正我觉得我自己答对了,至于考官们要怎样阅卷,我操纵不了?” 高淮以为她这是不自信的表现,安慰她。 “武经考试占小头,武举重要的是武科成绩。你之前表现那么强悍,这次入围正榜妥妥的。” 至于名次,都是进士其实不太重要。最后还要殿试呢?能被四皇子钦定为状元、榜眼、探花,那才是十足荣耀! 第506章 圈套题 他真是傻了,竟然因为一把弓,患得患失起来。 别人、包括他,眼里看到的是送五石弓的人。唯有乔娘子,眼里就看到那把弓!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不洒脱不自信起来? 想着,含笑对乔巧说了句:“早些睡。明日是最后一关了,努力!” “嗯……” 乔巧四望走廊无人,一阵忸怩,脸悄然红了:“阿……阿墨,以后我叫你阿墨好不好?” 云以墨略怔,继而不自在地点点头。如果不是乔巧得到答案后,急着钻回自己房间,一定能发现他的耳根子红了。 乔巧洗漱过后,独自看会兵书,待脸上燥热完全褪尽,心情平复,方才上床睡觉。 翌日的武经考试,考场设在詹事府大堂。辰时一到,考卷准时发下来,入座的考生提笔答卷。 除了大堂上坐着监考的三位考官,大堂内外维持秩序的军士,大门一关,任何闲杂人等不许出入。 乔巧磨好墨,把笔和砚台放在桌子左上角,避免不小心污花考卷。先填好籍贯姓名,才摊开卷子认真审题。 卷面三道题。 【以下考题出自百度】 第一题是:谋攻,以全争天下。 乔巧将七本兵书背得滚瓜烂熟,毫不犹豫提笔,写下答案:不战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次攻城。 又看第二题:用兵四道。 乔巧心头一喜,这题目她复习过呀,云以墨还帮她修改过策论!连草稿纸也不用,直接在卷子上答复。 曰阵、曰势、曰变、曰权。察此四者,破强敌,取猛将。 下面附上一篇短小精悍的策论。 抬头看看堂上的三炷香,燃掉一根半了,大小詹事在考场上来回踱步,长孙泽一个人坐在主位上。 两人目光一对,乔巧连忙收回视线,抓紧时间审第三题。 第三题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初审题,心想这题超简单啊,出处不就是孙子兵法吗? 意思是战场局势复杂多变,主将在外统兵打仗,对于君主一些不符合战术的指令,可以不听从。 但准备落笔时,乔巧猛然想到,这可不是纸上谈兵! 她是参加武举。统治者不止想选拔出良才,还要求的是听话,对他们忠诚的良才! 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很多时候,这句话被主将们当成了一种忤逆上峰的借口。 尽管他们有诸多理由,证明自己擅自做主的正确性,实际上,他们的上峰心里是不舒服的。 没人喜欢被打脸! 不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名将,结局不太美好。 乔巧停下笔,偷瞥一眼长孙泽。 这位主考官心里想的什么呢? 她和穆容,在平城之战算是其部下。穆容十分尊重遵从长孙泽的指令,而她……好像是一个刺头,总有着各种质疑和怀疑。 平城之战、河宿县之战,她的功劳按理应在穆容之上,实际的论功行赏下来,她远在穆容之下。 穆容若较真,她还得对穆容行跪拜礼! 此外,思忖长孙泽的过往行事,此人明明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半夜四皇子一纸书信,他便会立即放下手中军务。哪怕正准备攻打河宿县的计划,也搁置一边,连夜赶回怀安城。 证明什么?自然是证明长孙泽“忠”! 反过来又说明什么? 说明长孙泽本人,其实并不完全赞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理念! 作为军人,要求的是绝对服从!作为臣子,要求的是绝对忠诚! 想明白这个道理,乔巧背心沁出毛毛冷汗。 所以,第三题其实是一道圈套题!考的是人心,考的是考生忠诚! 她不再迟疑,提笔写道:圣主图兴复,忠诚蒙诛夷! 写完答案,又踌躇不决。 如果最后一题猜错了长孙泽的心思,那她这次会试便全完了。 下一届武举,不知道还会不会允许女性参加?乔满囤能三年之后再战,但她……这大约是她此生唯一的机会! 检查一遍卷子,凝视着最后一题,几次冲动欲改答案,克制住了。 就算她理解错了第三题的立意,向长孙泽、四皇子表忠心总没错?她的答案,不仅宣誓效忠,还表明了自己殷切平定天下的希望。 虽说有狗腿的嫌疑,不过下定决心从军了,有得到,必有失去。 向往自由的心,可以在实现目标后功成身退,得到解放。 想明白这一点后,乔巧收妥答卷,笔墨纸砚。正襟危坐,等着时间到军士收卷子。 她没有提前出考场的习惯。即便答完卷检查完卷了,也会等到考试结束,和其他考生一起离开。 三炷香持续燃尽,鼓声响起,考生们全体搁笔,多余的字一个也不许写。 乔巧等军士到位置边收卷,当着她面封了卷,才收拾东西随着人流离开。 还没走出詹事府,高淮几人追了上来。 “你们题答得怎样?这次的武经考试,感觉比乡试简单多了,对?” 乔巧没有说自己对第三题的理解,点头:“嗯,我全部答上了!” 穆容瞅她一眼,同样没多说什么:“后日出榜,明日我们可以尽情畅玩一日。你们打算去哪里游玩?” 怀安城是都城,有很多名胜古迹值得游览。 乔巧想了想:“明日再说。现在我只想回去,好好吃喝一顿,好好睡一觉!” 高淮哈哈笑起来:“我也是这般想的。为了备战这次会试,我过得可真是生不如死!” 现在大局已定,就等结果,浑身轻松多了。 詹事府大门外,云以墨等人迎了上来。 “四姐,武经考试如何?” 乔满囤迫不及待问。 上一次乔巧就栽在乡试,他怕这次四姐又栽在会试。 周围人太多,乔巧不好说实话,摊摊手:“反正我觉得我自己答对了,至于考官们要怎样阅卷,我操纵不了?” 高淮以为她这是不自信的表现,安慰她。 “武经考试占小头,武举重要的是武科成绩。你之前表现那么强悍,这次入围正榜妥妥的。” 至于名次,都是进士其实不太重要。最后还要殿试呢?能被四皇子钦定为状元、榜眼、探花,那才是十足荣耀! 第507章 真正的喜欢 约定好后日一起看放榜,乔巧等人回客栈;费显被他哥拽去逛街买东西;穆容也说散心不知去哪了。 等周围没外人了,乔巧才把自己的考题和答案说了。 乔满囤立即对她的答案表示担忧。 “四姐,你是不是多想了啊?万一长孙将军没这个意思,你第三题的答案,就完全偏题了!” “乔娘子的答案不算离谱。” 云以墨思索片刻说:“即使没猜中主考官的心意,表明立场也没错。而且我觉得……乔娘子这回审题,说不定真审对了!” 听云以墨也是这种看法,乔巧心情大定。 “总之,这答题的事,无论以后名次好坏,都不要传扬出去。” 云以墨叮嘱几人。有些事情太过挑明,于乔娘子声誉并不好。 乔满囤等人似懂非懂点头。 聊完考题,乔满囤说起自己的打算:“四姐,等明日放完榜,我就先行回去。阿莹有了身孕,衙门一大摊子事需要处理,我不能留在这里太久。” 乔巧理解地点头。 五弟与从前不一样了。有家有室有事业,殿试不知道安排在什么时候,八天后她还要参加为伊赛高公主举办的女子擂台赛。 她等得起,五弟等不起。 “好,你回去好好照顾阿莹、爹娘他们。我等怀安城的事告一段落,即刻赶回来。” “明儿我去城里逛逛,给家里买些东西带回去。四姐,你打算怎么安排?” 乔满囤这么一问,忽似想到了什么,面露笑意。 “我听说城里有座大相国寺,香火鼎盛,求签问卦特别灵验。四姐,你不如和云二哥去那里逛逛?” 这是明晃晃撮合两人,给两人制造机会了。 乔巧霞生双颊。 偷瞟一眼云以墨没有反对,便说:“好,考试完了确实应该放松一下。我们就去大相国寺看看。” 伏子骞蹙眉:“城里那么多好玩的地方,干什么非得去相国寺?” 神佛不能救他,他不信神佛! 话音未落,桌子底下感觉被景兴狠狠踩了一脚。 景兴紧紧拉住他的手:“乔五爷身边只有阿良,不知要买多少东西,人手不够?明儿我和子骞都跟你去帮忙。” 乔巧脸更红了,把头低下,掩饰地找杯子倒水喝。 云以墨耳根子也觉得热辣,仗着戴面具别人看不清他脸色,端坐不动。 伏子骞抽抽嘴角,总算明白自己是个不被待见的多余人了。哼哼一声,离座而起。 “我去让掌柜送一桌酒席进来。” 今日的饭只能在客房吃。考试完了,店里闹哄哄的,考生们都在庆贺。 乔满囤心里一直记挂另外一件事,犹豫一会儿忍不住看向乔巧。 “四姐,你现在考完了,咱们还需要去拜会三姐一家吗?” 乔巧闻言沉默。 打心底她就不愿意与原身三姐一家再有瓜葛。 乔英的性格,与她格格不入。三姐夫郑宜,给她的感觉并不比丁博文好上两分。 不过怎么说也是三姐,没有彻底撕破脸之前,她不好代表乔家说出决绝的话。 “满囤,你四姐是女户。你和你大哥,不是也由乔叔乔婶做主,分家出来了吗?” 云以墨轻声开口,意有所指。 “为什么分家?” 乔满囤呆了呆,突然恍悟过来,朝云以墨拱手:“云二哥,多谢指点!” 转向旁边的阿良:“以后我三姐若派人来,你们一律说我和四姐不在,出门去了!” “好的,五爷。” 阿良点头。 等伙计送来饭菜,大家吃完,各自回房休息。第二天,乔巧起了个大早,换上一身便装,挽了发髻。 可惜手边没有可用首饰。来这里参加会试,压根就没想到自己有约会的机会。庆幸人尚年轻,不需要过度打扮。 收拾利落,揣好匕首走出去。只见云以墨立在店外一株银杏树下等她。 秋日的阳光,暖融融照在他清冷的银制面具上。金黄色的银杏树叶,像是一把把极为袖珍精美的小扇子,洒落他脚边。 即便是无法看全他温润如玉的全貌,也能捕捉到他看着她时,眼底涌现的专注与深情。 他们均已错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 他不再年少无知。 她同样满身疮痍。 唯一庆幸的是他们的相遇、相识、相知,不算太晚。 活了两辈子,经历两种不同的人生,她方才恍然领悟。 原来真正的喜欢,不需他诅咒发誓,不需他海誓山盟;只需他简简单单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她便能心有灵犀,如沐春风。 走到他面前,仰起脸,她眉眼弯弯,整个人仿佛在阳光底下发光。 “我们走!” “好!” 他微微笑着,递过一根马鞭子,将一匹啃着草皮的坐骑拉到她面前。 客栈里面,乔满囤、景兴几个,头碰头挤在窗边,争先恐后朝窗外鬼鬼祟祟偷看。 “加劲、加劲说点什么呀!” 乔满囤躬着腰,一只脚踩着板凳,使劲拍打自己大腿,一脸嫌弃加一脸恨铁不成钢。 “干嘛离我四姐那么远?” 然而直到他四姐飞身上马,两人并骑离开,也没能看到云二公子的靠近。更别应该顺理成章伸手扶自己四姐一把,上马的手势。 乔满囤焦愁之余,不免想:这两人真的可能吗? 一个比一个内敛,克制得住。 景兴和伏子骞狐疑地回头瞅眼乔满囤。 从头到尾,该不会就是这小子在一厢情愿、瞎猜测? “你们在看什么呢?” 穆容、高淮等人过来,奇怪地顺着他们看的方向,往外张望一眼。除了熙熙攘攘的行人,什么异常也没发现。 “乔兄弟,你四姐他们呢?我们几个打算去城里逛逛,来问问他们去不去?” “你们来晚一步,他们早出发了。” 乔满囤没什么诚意地摊手表示遗憾:“我也要去城里买东西,你们想和我一道吗?” 高淮无所谓:“正好我也要给家里人买东西,一道!” 穆容、费耀兄弟无何不可地点头。人多热闹,跟谁逛不是逛,虽说少了两个人少许遗憾。 他们还想细问乔巧答题呢?既然没机会便算了。 第507章 真正的喜欢 约定好后日一起看放榜,乔巧等人回客栈;费显被他哥拽去逛街买东西;穆容也说散心不知去哪了。 等周围没外人了,乔巧才把自己的考题和答案说了。 乔满囤立即对她的答案表示担忧。 “四姐,你是不是多想了啊?万一长孙将军没这个意思,你第三题的答案,就完全偏题了!” “乔娘子的答案不算离谱。” 云以墨思索片刻说:“即使没猜中主考官的心意,表明立场也没错。而且我觉得……乔娘子这回审题,说不定真审对了!” 听云以墨也是这种看法,乔巧心情大定。 “总之,这答题的事,无论以后名次好坏,都不要传扬出去。” 云以墨叮嘱几人。有些事情太过挑明,于乔娘子声誉并不好。 乔满囤等人似懂非懂点头。 聊完考题,乔满囤说起自己的打算:“四姐,等明日放完榜,我就先行回去。阿莹有了身孕,衙门一大摊子事需要处理,我不能留在这里太久。” 乔巧理解地点头。 五弟与从前不一样了。有家有室有事业,殿试不知道安排在什么时候,八天后她还要参加为伊赛高公主举办的女子擂台赛。 她等得起,五弟等不起。 “好,你回去好好照顾阿莹、爹娘他们。我等怀安城的事告一段落,即刻赶回来。” “明儿我去城里逛逛,给家里买些东西带回去。四姐,你打算怎么安排?” 乔满囤这么一问,忽似想到了什么,面露笑意。 “我听说城里有座大相国寺,香火鼎盛,求签问卦特别灵验。四姐,你不如和云二哥去那里逛逛?” 这是明晃晃撮合两人,给两人制造机会了。 乔巧霞生双颊。 偷瞟一眼云以墨没有反对,便说:“好,考试完了确实应该放松一下。我们就去大相国寺看看。” 伏子骞蹙眉:“城里那么多好玩的地方,干什么非得去相国寺?” 神佛不能救他,他不信神佛! 话音未落,桌子底下感觉被景兴狠狠踩了一脚。 景兴紧紧拉住他的手:“乔五爷身边只有阿良,不知要买多少东西,人手不够?明儿我和子骞都跟你去帮忙。” 乔巧脸更红了,把头低下,掩饰地找杯子倒水喝。 云以墨耳根子也觉得热辣,仗着戴面具别人看不清他脸色,端坐不动。 伏子骞抽抽嘴角,总算明白自己是个不被待见的多余人了。哼哼一声,离座而起。 “我去让掌柜送一桌酒席进来。” 今日的饭只能在客房吃。考试完了,店里闹哄哄的,考生们都在庆贺。 乔满囤心里一直记挂另外一件事,犹豫一会儿忍不住看向乔巧。 “四姐,你现在考完了,咱们还需要去拜会三姐一家吗?” 乔巧闻言沉默。 打心底她就不愿意与原身三姐一家再有瓜葛。 乔英的性格,与她格格不入。三姐夫郑宜,给她的感觉并不比丁博文好上两分。 不过怎么说也是三姐,没有彻底撕破脸之前,她不好代表乔家说出决绝的话。 “满囤,你四姐是女户。你和你大哥,不是也由乔叔乔婶做主,分家出来了吗?” 云以墨轻声开口,意有所指。 “为什么分家?” 乔满囤呆了呆,突然恍悟过来,朝云以墨拱手:“云二哥,多谢指点!” 转向旁边的阿良:“以后我三姐若派人来,你们一律说我和四姐不在,出门去了!” “好的,五爷。” 阿良点头。 等伙计送来饭菜,大家吃完,各自回房休息。第二天,乔巧起了个大早,换上一身便装,挽了发髻。 可惜手边没有可用首饰。来这里参加会试,压根就没想到自己有约会的机会。庆幸人尚年轻,不需要过度打扮。 收拾利落,揣好匕首走出去。只见云以墨立在店外一株银杏树下等她。 秋日的阳光,暖融融照在他清冷的银制面具上。金黄色的银杏树叶,像是一把把极为袖珍精美的小扇子,洒落他脚边。 即便是无法看全他温润如玉的全貌,也能捕捉到他看着她时,眼底涌现的专注与深情。 他们均已错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 他不再年少无知。 她同样满身疮痍。 唯一庆幸的是他们的相遇、相识、相知,不算太晚。 活了两辈子,经历两种不同的人生,她方才恍然领悟。 原来真正的喜欢,不需他诅咒发誓,不需他海誓山盟;只需他简简单单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她便能心有灵犀,如沐春风。 走到他面前,仰起脸,她眉眼弯弯,整个人仿佛在阳光底下发光。 “我们走!” “好!” 他微微笑着,递过一根马鞭子,将一匹啃着草皮的坐骑拉到她面前。 客栈里面,乔满囤、景兴几个,头碰头挤在窗边,争先恐后朝窗外鬼鬼祟祟偷看。 “加劲、加劲说点什么呀!” 乔满囤躬着腰,一只脚踩着板凳,使劲拍打自己大腿,一脸嫌弃加一脸恨铁不成钢。 “干嘛离我四姐那么远?” 然而直到他四姐飞身上马,两人并骑离开,也没能看到云二公子的靠近。更别应该顺理成章伸手扶自己四姐一把,上马的手势。 乔满囤焦愁之余,不免想:这两人真的可能吗? 一个比一个内敛,克制得住。 景兴和伏子骞狐疑地回头瞅眼乔满囤。 从头到尾,该不会就是这小子在一厢情愿、瞎猜测? “你们在看什么呢?” 穆容、高淮等人过来,奇怪地顺着他们看的方向,往外张望一眼。除了熙熙攘攘的行人,什么异常也没发现。 “乔兄弟,你四姐他们呢?我们几个打算去城里逛逛,来问问他们去不去?” “你们来晚一步,他们早出发了。” 乔满囤没什么诚意地摊手表示遗憾:“我也要去城里买东西,你们想和我一道吗?” 高淮无所谓:“正好我也要给家里人买东西,一道!” 穆容、费耀兄弟无何不可地点头。人多热闹,跟谁逛不是逛,虽说少了两个人少许遗憾。 他们还想细问乔巧答题呢?既然没机会便算了。 第508章 凶和尚 大相国寺是上一个皇朝遗留的产物。 京城里也有一座大相国寺,但严格说来,怀安城这座相国寺更为历史悠久。 别的寺庙建在偏远的地方,甚至人迹罕至的山中,唯有大相国寺,位于城里最繁华的中心位置。 正门是喧闹的大街,左右两侧是居民、商业区。后门相对僻静,那也是正对内城。 整座寺庙占地三百余亩,禅院、律院、正殿、后殿、钟楼、藏经阁等建筑,一应俱全。收藏众多文人手稿、稀世宝物。 官府十分重视维护这么一座古寺宝刹。敢于在大相国寺里滋事的,罪可处死。 众多善男信女,从闹市中进入寺庙。 听着晨钟暮鼓,恍惚从喧嚣的红尘,一下子来到静谧庄严的方外世界。虔诚地徜徉在佛文化间,留下点燃的香火,施舍钱财,求一己心安。 乔巧和云以墨漫步寺庙,随着人流瞻仰崇丽宏伟的大殿,依次向每一座佛像行礼、上香。 最后,在功德簿上留下自己姓名,捐赠一笔香油钱。 前后殿拜完,差不多午时。乔巧走得些许腿酸,大相国寺还没有参观完一半。 云以墨发现她露出疲态,提议:“乔娘子,我们去藏经阁那边看看。好像素斋食堂也开办在附近,吃过辅食再走。” “好。” 乔巧欣然同意。 来寺庙自然要尝尝寺庙闻名的素斋,方算到此一游。不过…… 她瞄一眼身边不时擦身而过的红男绿女,有成双成对的,皆是男的殷勤搀扶女的,再不济也会帮忙递块帕子、零食什么的…… 她是不是表现得太过女汉子了,所以两个人的第一次约会,跟领导巡视基层似的? 幽怨归幽怨,面上不好意思表示出来。 云以墨头前带路,领着她往藏经阁去。路越走越偏,人越来越少。远远望到藏经阁的影子,一个人没见着了。 乔巧觉得纳闷:“阿墨,这里为什么没见游客,大家不喜欢来这里吗?” 云以墨望望四周郁郁葱葱的树木,像是人造山林,将藏经阁掩映其中。 感喟道:“我好些年没来这里游玩了,确实变化挺大。不过,这地方以前不少游客的,不知道为何今日没见到。” 想了想猜测:“难不成斋堂换地方了?或是……有什么身份尊崇的人物在藏经阁,故而封路?” 只有这两种情况,往这边走的客人,才会大幅度减少。 两人驻足林荫道,迟疑不决的当儿,身后传来声音:“两位……两位施主!” 回头一望,一个头戴僧帽,身穿灰衣僧袍的和尚,不知打哪里钻出来,有些气急败坏地朝他们跑过来。 “藏经阁这两日封禁,有贵客听怀海禅师讲法,山下不是设立了哨卡吗,你们从哪条小路上山的?赶快回去!” 两人一听,均觉讪讪。 云以墨歉然地朝乔巧看上一眼。他是察觉乔巧走累了,才带头抄近路,想让她早点歇歇,没想到刚好错过山下的哨卡。 和尚不耐烦地挥手:“你们快下山,冲撞了贵客,大家都担待不起!” 说罢,站在原地,目送两人离开。 乔巧走了一段石梯路,回头望不到那和尚影子了,才疑惑问云以墨:“相国寺是皇家寺庙吗?” 和尚这么凶。 云以墨深深蹙眉:“奇怪!四皇子病着,四王妃常年呆在自家佛堂,久不来相国寺听法。会是什么贵人,有资格封藏经阁?” 别说皇孙沐承望,那就不是个信佛之人! 乔巧回忆见着和尚的情形。总觉得对方身上透着一丝违和。但违和在哪里,她具体说不上来。 听着云以墨的话,加深了她内心的怀疑,于是努力回想。想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阿墨,这里的和尚有带发修行的吗?” “带发修行?” 云以墨觉得她这个问题很突兀,迟疑道:“应该没有?” “我发现那和尚戴的帽子下面,后脑勺有塞进帽沿的头发边角。” 乔巧说出自己的观察。不同于云以墨站在和尚的正面,她的角度侧对对方,正好发现这一点。 “就算有带发修行的居士,作为客居者,他没有拦阻香客上山的权利!” 云以墨心中一动:“所以……” “所以这和尚大概是个假和尚?” 乔巧替他说出下半段话,从靴筒抽出清刚匕首。 她明日就要放榜了呢?今日还是她与云以墨的第一次约会!哪个不带眼的,这种关键时刻生事? 两人眼神一对,即刻明白彼此的意图。云以墨手按住一刻不离身的佩剑,领着乔巧,再次上山。 不过这一次,又换了一条杂草丛生的路走。上不去的地方,伸手托一把,乔巧也能攀爬上去。 藏经阁修筑在山坡上。这里是整个怀安城地势最高的位置。上一个王朝覆灭了,新朝围绕相国寺,又建立怀安城。 从这里,能俯视全城。 两人攀登上去后,首先面对的是藏经阁后殿的围墙。这里环境幽闭,苍天古木,延伸出墙外。 不闻和尚们念经说法的声音,甚至听不见鸟鸣。流动的冷空气中,送来丝丝血腥味。 好像是真的出事了? 两人心下一沉,顾不得唐突诸佛,翻过围墙。云以墨揽住乔巧,轻飘着地。 来不及看清周围环境,一阵脚步声杂沓,他们连忙钻到一处阴暗潮湿的灌木丛里。 刚藏好身,只见七八个脸上蒙防尘巾,着相国寺和尚装束的人,手提染血钢刀出现。 为首一个,发狠用刀将周边荒草乱砍,宣泄出怒气后才沉声喝命手下。 “再去搜!里里外外,你们把藏经阁搜遍!这地方我们早就封禁起来了,明明看到那几个女人进入这里,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找不出人,完不成任务,回去死更惨。所以,首领下决心耗在这里了。 乔巧一听这几个就不是好人。不知想害谁呢,刚好被他们撞上? 见人走得只剩下首领一个,她立时想出去擒贼先擒王。云以墨赶紧拉住她,示意等等。 隔了会儿,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更多蒙面“和尚”冒出来,出现在他们视野范围内。粗粗估计,少说四五十人。 第508章 凶和尚 大相国寺是上一个皇朝遗留的产物。 京城里也有一座大相国寺,但严格说来,怀安城这座相国寺更为历史悠久。 别的寺庙建在偏远的地方,甚至人迹罕至的山中,唯有大相国寺,位于城里最繁华的中心位置。 正门是喧闹的大街,左右两侧是居民、商业区。后门相对僻静,那也是正对内城。 整座寺庙占地三百余亩,禅院、律院、正殿、后殿、钟楼、藏经阁等建筑,一应俱全。收藏众多文人手稿、稀世宝物。 官府十分重视维护这么一座古寺宝刹。敢于在大相国寺里滋事的,罪可处死。 众多善男信女,从闹市中进入寺庙。 听着晨钟暮鼓,恍惚从喧嚣的红尘,一下子来到静谧庄严的方外世界。虔诚地徜徉在佛文化间,留下点燃的香火,施舍钱财,求一己心安。 乔巧和云以墨漫步寺庙,随着人流瞻仰崇丽宏伟的大殿,依次向每一座佛像行礼、上香。 最后,在功德簿上留下自己姓名,捐赠一笔香油钱。 前后殿拜完,差不多午时。乔巧走得些许腿酸,大相国寺还没有参观完一半。 云以墨发现她露出疲态,提议:“乔娘子,我们去藏经阁那边看看。好像素斋食堂也开办在附近,吃过辅食再走。” “好。” 乔巧欣然同意。 来寺庙自然要尝尝寺庙闻名的素斋,方算到此一游。不过…… 她瞄一眼身边不时擦身而过的红男绿女,有成双成对的,皆是男的殷勤搀扶女的,再不济也会帮忙递块帕子、零食什么的…… 她是不是表现得太过女汉子了,所以两个人的第一次约会,跟领导巡视基层似的? 幽怨归幽怨,面上不好意思表示出来。 云以墨头前带路,领着她往藏经阁去。路越走越偏,人越来越少。远远望到藏经阁的影子,一个人没见着了。 乔巧觉得纳闷:“阿墨,这里为什么没见游客,大家不喜欢来这里吗?” 云以墨望望四周郁郁葱葱的树木,像是人造山林,将藏经阁掩映其中。 感喟道:“我好些年没来这里游玩了,确实变化挺大。不过,这地方以前不少游客的,不知道为何今日没见到。” 想了想猜测:“难不成斋堂换地方了?或是……有什么身份尊崇的人物在藏经阁,故而封路?” 只有这两种情况,往这边走的客人,才会大幅度减少。 两人驻足林荫道,迟疑不决的当儿,身后传来声音:“两位……两位施主!” 回头一望,一个头戴僧帽,身穿灰衣僧袍的和尚,不知打哪里钻出来,有些气急败坏地朝他们跑过来。 “藏经阁这两日封禁,有贵客听怀海禅师讲法,山下不是设立了哨卡吗,你们从哪条小路上山的?赶快回去!” 两人一听,均觉讪讪。 云以墨歉然地朝乔巧看上一眼。他是察觉乔巧走累了,才带头抄近路,想让她早点歇歇,没想到刚好错过山下的哨卡。 和尚不耐烦地挥手:“你们快下山,冲撞了贵客,大家都担待不起!” 说罢,站在原地,目送两人离开。 乔巧走了一段石梯路,回头望不到那和尚影子了,才疑惑问云以墨:“相国寺是皇家寺庙吗?” 和尚这么凶。 云以墨深深蹙眉:“奇怪!四皇子病着,四王妃常年呆在自家佛堂,久不来相国寺听法。会是什么贵人,有资格封藏经阁?” 别说皇孙沐承望,那就不是个信佛之人! 乔巧回忆见着和尚的情形。总觉得对方身上透着一丝违和。但违和在哪里,她具体说不上来。 听着云以墨的话,加深了她内心的怀疑,于是努力回想。想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阿墨,这里的和尚有带发修行的吗?” “带发修行?” 云以墨觉得她这个问题很突兀,迟疑道:“应该没有?” “我发现那和尚戴的帽子下面,后脑勺有塞进帽沿的头发边角。” 乔巧说出自己的观察。不同于云以墨站在和尚的正面,她的角度侧对对方,正好发现这一点。 “就算有带发修行的居士,作为客居者,他没有拦阻香客上山的权利!” 云以墨心中一动:“所以……” “所以这和尚大概是个假和尚?” 乔巧替他说出下半段话,从靴筒抽出清刚匕首。 她明日就要放榜了呢?今日还是她与云以墨的第一次约会!哪个不带眼的,这种关键时刻生事? 两人眼神一对,即刻明白彼此的意图。云以墨手按住一刻不离身的佩剑,领着乔巧,再次上山。 不过这一次,又换了一条杂草丛生的路走。上不去的地方,伸手托一把,乔巧也能攀爬上去。 藏经阁修筑在山坡上。这里是整个怀安城地势最高的位置。上一个王朝覆灭了,新朝围绕相国寺,又建立怀安城。 从这里,能俯视全城。 两人攀登上去后,首先面对的是藏经阁后殿的围墙。这里环境幽闭,苍天古木,延伸出墙外。 不闻和尚们念经说法的声音,甚至听不见鸟鸣。流动的冷空气中,送来丝丝血腥味。 好像是真的出事了? 两人心下一沉,顾不得唐突诸佛,翻过围墙。云以墨揽住乔巧,轻飘着地。 来不及看清周围环境,一阵脚步声杂沓,他们连忙钻到一处阴暗潮湿的灌木丛里。 刚藏好身,只见七八个脸上蒙防尘巾,着相国寺和尚装束的人,手提染血钢刀出现。 为首一个,发狠用刀将周边荒草乱砍,宣泄出怒气后才沉声喝命手下。 “再去搜!里里外外,你们把藏经阁搜遍!这地方我们早就封禁起来了,明明看到那几个女人进入这里,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找不出人,完不成任务,回去死更惨。所以,首领下决心耗在这里了。 乔巧一听这几个就不是好人。不知想害谁呢,刚好被他们撞上? 见人走得只剩下首领一个,她立时想出去擒贼先擒王。云以墨赶紧拉住她,示意等等。 隔了会儿,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更多蒙面“和尚”冒出来,出现在他们视野范围内。粗粗估计,少说四五十人。 第509章 佛门杀孽 乔巧心惊之余,不由纳罕。 这些人到底是谁的手下,在大相国寺如此猖獗? 这滋事规模称得上造反了,究竟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他们又是想害谁? 等周围蒙面和尚散开,云以墨拉着乔巧的手,小心翼翼摸到一扇半敞的窗户,扶着她翻进禅房。 蒙面和尚们重点搜查能藏身的树荫、灌木丛,甚至树上也不放过。但禅房被他们搜过好几遍,短时间内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乔巧足尖落在地板上,踮着脚、猫着腰,将整个禅房检查一遍。 这里是藏经阁的偏殿。有巨大书架,还有守阁和尚的生活区域。 地面墙上喷溅血迹,一颗黑乎乎的人头滚在角落,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倒毙房中。从装束判断,这些才是相国寺的真和尚,可惜遭遇不测了。 不知这些假和尚什么来路,猖狂到在佛门净地,造下这种杀孽! 云以墨从虚掩的门缝往外看,前殿、后殿及庭院,都有“和尚”带刀不时进出,戒备森严。猜想整座藏经阁被对方控制起来了,不免皱眉。 他和乔娘子自然不惧怕这些敌人,但没有弄清对方意图前,不适合打草惊蛇。 乔巧将房间彻查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线索,站到云以墨身边,正想悄悄问他怎么办。云以墨忽然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躲到门后。 不一会儿,脚步声响,有人朝他们所在的房间,疾步而来。 这是死活不肯放弃,打算再搜一次禅房? 乔巧有些紧张,屏住呼吸,紧握手中清刚匕首。 不过她没来得及行动,对方推开门的一刹那,云以墨剑出如电,刺死了进门的两个假和尚。 对方哼也没哼,如同一口破麻袋倒地。 乔巧把尸体拖进屋,打算先藏起来。谁知刚弯下腰,听到前殿传来乒乒乓乓的金铁交鸣之音,有人喊。 “她们藏在这里!” 两人对视一眼,云以墨推开门,一个在后殿留守的假和尚,警觉地立即回头。 云以墨足尖一点,飞掠出去。那假和尚手忙脚乱,挥舞钢刀招架。但他哪里是云以墨对手?双方只一个照面,便被云以墨一剑封喉而死! 原本打算去前殿支援的“和尚”们,发一声喊,转头扑向云以墨。 乔巧随手抓了把椅子,握在左手当盾牌使,右手持匕首,紧随云以墨身后。 两把钢刀砍过来卡在椅子上,她趁机用椅子怼得对方往后一退。 力气大兼手中清刚削铁如泥,她出手看起来比云以墨狠辣多了! 两颗人头冲天飞起,血顿时飙了一身。旁边的云以墨也不能幸免,一身天青锦袍,给染成胭脂花袍。 都是为约会特地换的衣裳,全毁了。 剩下几个假和尚,见势不妙,立即往殿外逃去。 乔巧不怕他们招呼同伙硬刚,只怕距离远了对方施放暗器冷箭,防不胜防。紧紧追在后面,如虎入群羊,又解决了几个。 云以墨担心她有失,不敢自个去肆意冲杀,紧紧护卫其左右。 那些假和尚肉身凡躯,怎能抵挡她天赋神力?加上云以墨武功高强,根本不是他一合之敌,很快被杀散,让两人冲到前殿。 殿内正激烈交战的双方,看到他们的猝然现身,皆是一愣。 为首的“和尚”两眼射出狠厉的光,挥舞一根禅杖:“别管其他人,优先解决掉那个大肚子的女人!” “乔巧姐!” 被一群侍卫死命护在核心的女子,眼望乔巧,露出一脸惊喜。 听到呼唤,乔巧闻声看过去,只见一个钗斜鬓松,一身华服的年轻女子,双目定定注视她。 依稀熟悉,不过仓促间想不起哪里见过? 眼见挡在年轻女子身前的护卫一个接一个倒下去,对方岌岌可危,她顾不上多想,挥舞兵器朝对方所在的角落凶猛杀去。 她的勇力,千军万马中来回突击,也难逢敌手。何况眼前这区区几十个假和尚?加上云以墨掩护,如虎添翼! 假和尚急于肃清侍卫的速度,远远跟不上两人收割他手下的速度。发现形势急剧逆转,假和尚首领绷不住了,率先拖着禅杖往外逃。 “撤、快撤!” 剩余的十来个假和尚,手起刀落,将身边受伤哀嚎着滚倒在地的同伴,手起刀落,结果了性命。 然后随着首领,快速地离开。 乔巧本想追击的,看到这些人沿途对自己的同伴痛下杀手,不免心惊。稍一迟疑,对方如退潮般撤了个干净,留下满地的血腥和死尸。 她没有追,云以墨自然也留在她身边。刚打算说什么,角落里响起一声女子惊呼。 两人回头望去,只见那年轻的华服女子,手抚自己凸起的肚子,痛苦地坐到地上。一群侍卫,围着她手足无措。 乔巧赶紧过去。分开侍卫,只见华服女子的衣裳全是斑驳血迹,分不清是她本人的还是被溅上的? “是不是动了胎气?” 华服女子疼得额头细汗涔涔冒出,一双眼睛却是目不转睛望她。眼窝里涌出亮晶晶的东西,弯曲的脊梁,猛烈地抽搐。 仿佛是疼到了极致?亦或是情绪激动到了极致? 乔巧越看她越像某个人,但这当儿却无暇细想。急问侍卫:“你们出行没带大夫吗?没带快送她下山看大夫!” 侍卫们被她一声喝提醒。一名侍卫首领连忙站起来分派剩下的人手。 “小五小六你们快下山,送信请大夫!小七小九,你们扶着萧侧妃下山。” 转向乔巧,恳切地抱拳:“乔举人,多亏你们及时来援!外面刺客不知还有多少,麻烦你们继续帮我们保护萧侧妃!” 他们仓促应战,加上出了内奸,死伤殆尽。没有乔巧二人出手,今日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萧侧妃…… 乔巧震惊地再次看向那华服女子,心中答案,呼之欲出。 侍卫小七小九,顾不得男女避嫌,上前一步,搀起萧侧妃。 但他们动作似乎触碰到萧侧妃的肚子,引发萧侧妃又是一阵忍痛的呻吟。 乔巧看不得他们这么粗手笨脚的,忍不住皱眉:“你们快让开,我来送萧侧妃下山!” 等侍卫们讪讪退开,她上前弯腰,轻松抱起了大腹便便的萧侧妃。 第509章 佛门杀孽 乔巧心惊之余,不由纳罕。 这些人到底是谁的手下,在大相国寺如此猖獗? 这滋事规模称得上造反了,究竟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他们又是想害谁? 等周围蒙面和尚散开,云以墨拉着乔巧的手,小心翼翼摸到一扇半敞的窗户,扶着她翻进禅房。 蒙面和尚们重点搜查能藏身的树荫、灌木丛,甚至树上也不放过。但禅房被他们搜过好几遍,短时间内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乔巧足尖落在地板上,踮着脚、猫着腰,将整个禅房检查一遍。 这里是藏经阁的偏殿。有巨大书架,还有守阁和尚的生活区域。 地面墙上喷溅血迹,一颗黑乎乎的人头滚在角落,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倒毙房中。从装束判断,这些才是相国寺的真和尚,可惜遭遇不测了。 不知这些假和尚什么来路,猖狂到在佛门净地,造下这种杀孽! 云以墨从虚掩的门缝往外看,前殿、后殿及庭院,都有“和尚”带刀不时进出,戒备森严。猜想整座藏经阁被对方控制起来了,不免皱眉。 他和乔娘子自然不惧怕这些敌人,但没有弄清对方意图前,不适合打草惊蛇。 乔巧将房间彻查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线索,站到云以墨身边,正想悄悄问他怎么办。云以墨忽然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躲到门后。 不一会儿,脚步声响,有人朝他们所在的房间,疾步而来。 这是死活不肯放弃,打算再搜一次禅房? 乔巧有些紧张,屏住呼吸,紧握手中清刚匕首。 不过她没来得及行动,对方推开门的一刹那,云以墨剑出如电,刺死了进门的两个假和尚。 对方哼也没哼,如同一口破麻袋倒地。 乔巧把尸体拖进屋,打算先藏起来。谁知刚弯下腰,听到前殿传来乒乒乓乓的金铁交鸣之音,有人喊。 “她们藏在这里!” 两人对视一眼,云以墨推开门,一个在后殿留守的假和尚,警觉地立即回头。 云以墨足尖一点,飞掠出去。那假和尚手忙脚乱,挥舞钢刀招架。但他哪里是云以墨对手?双方只一个照面,便被云以墨一剑封喉而死! 原本打算去前殿支援的“和尚”们,发一声喊,转头扑向云以墨。 乔巧随手抓了把椅子,握在左手当盾牌使,右手持匕首,紧随云以墨身后。 两把钢刀砍过来卡在椅子上,她趁机用椅子怼得对方往后一退。 力气大兼手中清刚削铁如泥,她出手看起来比云以墨狠辣多了! 两颗人头冲天飞起,血顿时飙了一身。旁边的云以墨也不能幸免,一身天青锦袍,给染成胭脂花袍。 都是为约会特地换的衣裳,全毁了。 剩下几个假和尚,见势不妙,立即往殿外逃去。 乔巧不怕他们招呼同伙硬刚,只怕距离远了对方施放暗器冷箭,防不胜防。紧紧追在后面,如虎入群羊,又解决了几个。 云以墨担心她有失,不敢自个去肆意冲杀,紧紧护卫其左右。 那些假和尚肉身凡躯,怎能抵挡她天赋神力?加上云以墨武功高强,根本不是他一合之敌,很快被杀散,让两人冲到前殿。 殿内正激烈交战的双方,看到他们的猝然现身,皆是一愣。 为首的“和尚”两眼射出狠厉的光,挥舞一根禅杖:“别管其他人,优先解决掉那个大肚子的女人!” “乔巧姐!” 被一群侍卫死命护在核心的女子,眼望乔巧,露出一脸惊喜。 听到呼唤,乔巧闻声看过去,只见一个钗斜鬓松,一身华服的年轻女子,双目定定注视她。 依稀熟悉,不过仓促间想不起哪里见过? 眼见挡在年轻女子身前的护卫一个接一个倒下去,对方岌岌可危,她顾不上多想,挥舞兵器朝对方所在的角落凶猛杀去。 她的勇力,千军万马中来回突击,也难逢敌手。何况眼前这区区几十个假和尚?加上云以墨掩护,如虎添翼! 假和尚急于肃清侍卫的速度,远远跟不上两人收割他手下的速度。发现形势急剧逆转,假和尚首领绷不住了,率先拖着禅杖往外逃。 “撤、快撤!” 剩余的十来个假和尚,手起刀落,将身边受伤哀嚎着滚倒在地的同伴,手起刀落,结果了性命。 然后随着首领,快速地离开。 乔巧本想追击的,看到这些人沿途对自己的同伴痛下杀手,不免心惊。稍一迟疑,对方如退潮般撤了个干净,留下满地的血腥和死尸。 她没有追,云以墨自然也留在她身边。刚打算说什么,角落里响起一声女子惊呼。 两人回头望去,只见那年轻的华服女子,手抚自己凸起的肚子,痛苦地坐到地上。一群侍卫,围着她手足无措。 乔巧赶紧过去。分开侍卫,只见华服女子的衣裳全是斑驳血迹,分不清是她本人的还是被溅上的? “是不是动了胎气?” 华服女子疼得额头细汗涔涔冒出,一双眼睛却是目不转睛望她。眼窝里涌出亮晶晶的东西,弯曲的脊梁,猛烈地抽搐。 仿佛是疼到了极致?亦或是情绪激动到了极致? 乔巧越看她越像某个人,但这当儿却无暇细想。急问侍卫:“你们出行没带大夫吗?没带快送她下山看大夫!” 侍卫们被她一声喝提醒。一名侍卫首领连忙站起来分派剩下的人手。 “小五小六你们快下山,送信请大夫!小七小九,你们扶着萧侧妃下山。” 转向乔巧,恳切地抱拳:“乔举人,多亏你们及时来援!外面刺客不知还有多少,麻烦你们继续帮我们保护萧侧妃!” 他们仓促应战,加上出了内奸,死伤殆尽。没有乔巧二人出手,今日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萧侧妃…… 乔巧震惊地再次看向那华服女子,心中答案,呼之欲出。 侍卫小七小九,顾不得男女避嫌,上前一步,搀起萧侧妃。 但他们动作似乎触碰到萧侧妃的肚子,引发萧侧妃又是一阵忍痛的呻吟。 乔巧看不得他们这么粗手笨脚的,忍不住皱眉:“你们快让开,我来送萧侧妃下山!” 等侍卫们讪讪退开,她上前弯腰,轻松抱起了大腹便便的萧侧妃。 第510章 再见婉欣 萧侧妃一只手抱住肚子,一只手勾住她脖颈。脸上带着笑,眼睛里含着泪。 额汗津津的头靠在她胸前,轻柔语声颤抖。 “乔巧姐……我的乔巧姐……你不认识我了吗?” 乔巧低头瞧向她,眼神里有痛惜,也有少见的温柔。 “婉欣……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嫁给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在后宅与众多女人争取那一瓢羹;怀上他的孩子;然后卷入权利争斗漩涡、被刺杀、九死一生…… 这是你所想要的吗? “不要睡!” 她抱着她,开始发力往山下拼命狂奔:“不要闭眼!撑住,我带你去找大夫……” 萧婉欣的脸苍白如纸,小腹的剧痛令她身子不住抽搐。 因为乔巧跌跌撞撞地奔跑,颠簸震荡也让她头晕。但她搂紧对方,感受她怀里的温度,只觉得许久没有的心安。 这世上,大概唯有这个人,能令她放下防备,并且愿意交付真心。 她虽然不赞同她所做的一切,却愿意包容她,支持她。亦师亦友,亦姐亦母。 每每在那见不得人的去处多待一日,她就增添一分对这种感情的珍惜。 不过,她依然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没有爬到最高处,怎么能守护住想要守护的东西呢? 最令她遗憾的是,好不容易混得稍有起色,物是人非。当初需要守护的,已不再需要她守护了。 一口气奔到山下,乔巧喘成一团。被惊动的官兵紧急赶来,封锁大相国寺,布岗讯问香客。 小五小六赶来马车,车上跳下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夫,一个手抱药箱的小童。 乔巧将萧婉欣抱上车,看着她嘴角上翘,似乎还在笑,没好气她的没心没肺:“撑住!这个时候,还能乐?” “乔巧姐,你放心……” 萧婉欣虚弱地笑着回答:“我是山里的孩子,他们打不死的眼中钉!这肚里的孩子,也一定随我……” 如果不争气被流掉了,不配当她的孩子! 老大夫把过她的脉,给她喂了粒丹药,又扎上两针,对眼巴巴围着他的乔巧等人说:“萧侧妃动了胎气,需要立即回府好好诊治调理!” 乔巧闻言,连忙打算下马车,让他们回去。身形刚动,一只手被萧婉欣死死捉住。 回过头,只见萧婉欣可怜兮兮望着她,一脸泫然欲泣。 “乔巧姐,我害怕,你陪着我!” 乔巧觉得有些魔幻。她从没在这女孩脸上,看到过如此脆弱的表情。 哪怕是她被刘家人毒打得快死掉,也是麻木。更多时候,她眼神如同噬人的野兽,充满仇恨。 近两年不见,对方不仅是样貌变了,性情好像也有些变了…… 看出她的犹豫,云以墨在旁边说了一句:“乔娘子,你就把萧侧妃护送回王府,我回客栈去知会你五弟他们。” “好。” 乔巧微微叹气,坐回马车,帮忙抱住萧婉欣。以免待会马车飞奔起来的时候,抖动到她的肚子。 没看着萧婉欣平安,她确实不放心。 萧婉欣抱住她的手臂,把脸枕在她怀里,唇角上翘,露出甜美的笑意。 马车开始奔驰起来的时候,她慢慢述说着武举那日的见闻:“乔巧姐,你乡试那日,我去了。我全程看着你,你注意到我了吗?” “没有。” 乔巧实诚回答:“我的身份,不配仰望现在的你。” 萧婉欣“噗嗤”一声笑出来,牵动肚子,疼得她立即皱起眉头。一边皱,一边笑:“等我有能力了,昭告天下,许你一人配仰望我!” “你真过分!好歹用‘平视’这个词呀,居然让我仰望你?” 乔巧失笑。和对方说话的方式,令她仿佛回到了前生肆意与朋友开玩笑的日子。 “我力大如牛,能文能武。作为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举人,你有什么能力值得让我仰望的?” 萧婉欣捧着肚子,一笑就疼,只能痛并快乐着。 是呀,她的乔巧姐,眼里好像从来没有“身份”这个说辞。要令她服气,大概只有能力。 “我用一年时间,识文断字,还养好了自身容颜。这种脱胎换骨的速度,你应该仰望我、佩服我?” 乔巧略诧异:“这确实……能力不错。” 识文断字暂时无法判断,不过单从萧婉欣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蛋来看,就知道萧家没少投资。 当然,投资归投资,本人不努力,是不可能短时间内改头换面的。 她最佩服的,便是萧婉欣这种立下目标,便发愤图强力求上进的行动力。很多人做不到。 “孩子几个月了?” 她轻声问。 “九个月……” 萧婉欣眯起眼睛。 其实没有这个孩子,她也能拿捏住那个老男人。只是,有了孩子,她可以更加为所欲为。 这一次会被刺杀,险些让他们如愿,是她还不够狠,不够狡诈。 而且,幕后那些人明显急眼了,她快生了啊!呵呵…… 老男人对他唯一的儿子失望得很,只要她的孩子降生,幸运是个男孩的话,西境的格局怕是要改了。 她紧握住乔巧的手。 隔了一会,慢慢松开。 不,这是她现在唯一在乎的人了!尽管对方对她而言很有用,但她还是不想将之拖下水。 乔巧感觉萧婉欣的手无力垂下,低头看看她紧闭的眼睛,手有些颤抖地探了探她鼻息。略微松口气,转头焦急地冲车外大喊。 “还没到吗?快啊——萧侧妃晕过去了!” “前面就到了!” 外面的侍卫与大夫,比她更急。萧侧妃若有个好歹,他们都得死。 但不敢过分快马加鞭,怕马车颠簸,萧侧妃受不了。 终于,辘辘车声停息,马车停在恢宏壮丽的四皇子府前。 乔巧跳下车,抱起萧婉欣便跟着侍卫首领往里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门卫上前刚要询问,被一干侍卫粗暴地推了个屁股蹲。 生死关头了,谁还有空闲给你解释。只想要把萧侧妃送到安全房间,尽快召集大夫诊治。 乔巧将萧婉欣抱进屋,放在床上,便退到一边。默默看着一群王府侍女忙碌着给萧婉欣换衣裳,擦身子。大夫开的药,熬好了给萧婉欣喂。 最后,她觉得自己立在房中挺碍事,便退到门外,坐在外间的椅子上。 第510章 再见婉欣 萧侧妃一只手抱住肚子,一只手勾住她脖颈。脸上带着笑,眼睛里含着泪。 额汗津津的头靠在她胸前,轻柔语声颤抖。 “乔巧姐……我的乔巧姐……你不认识我了吗?” 乔巧低头瞧向她,眼神里有痛惜,也有少见的温柔。 “婉欣……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嫁给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在后宅与众多女人争取那一瓢羹;怀上他的孩子;然后卷入权利争斗漩涡、被刺杀、九死一生…… 这是你所想要的吗? “不要睡!” 她抱着她,开始发力往山下拼命狂奔:“不要闭眼!撑住,我带你去找大夫……” 萧婉欣的脸苍白如纸,小腹的剧痛令她身子不住抽搐。 因为乔巧跌跌撞撞地奔跑,颠簸震荡也让她头晕。但她搂紧对方,感受她怀里的温度,只觉得许久没有的心安。 这世上,大概唯有这个人,能令她放下防备,并且愿意交付真心。 她虽然不赞同她所做的一切,却愿意包容她,支持她。亦师亦友,亦姐亦母。 每每在那见不得人的去处多待一日,她就增添一分对这种感情的珍惜。 不过,她依然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没有爬到最高处,怎么能守护住想要守护的东西呢? 最令她遗憾的是,好不容易混得稍有起色,物是人非。当初需要守护的,已不再需要她守护了。 一口气奔到山下,乔巧喘成一团。被惊动的官兵紧急赶来,封锁大相国寺,布岗讯问香客。 小五小六赶来马车,车上跳下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夫,一个手抱药箱的小童。 乔巧将萧婉欣抱上车,看着她嘴角上翘,似乎还在笑,没好气她的没心没肺:“撑住!这个时候,还能乐?” “乔巧姐,你放心……” 萧婉欣虚弱地笑着回答:“我是山里的孩子,他们打不死的眼中钉!这肚里的孩子,也一定随我……” 如果不争气被流掉了,不配当她的孩子! 老大夫把过她的脉,给她喂了粒丹药,又扎上两针,对眼巴巴围着他的乔巧等人说:“萧侧妃动了胎气,需要立即回府好好诊治调理!” 乔巧闻言,连忙打算下马车,让他们回去。身形刚动,一只手被萧婉欣死死捉住。 回过头,只见萧婉欣可怜兮兮望着她,一脸泫然欲泣。 “乔巧姐,我害怕,你陪着我!” 乔巧觉得有些魔幻。她从没在这女孩脸上,看到过如此脆弱的表情。 哪怕是她被刘家人毒打得快死掉,也是麻木。更多时候,她眼神如同噬人的野兽,充满仇恨。 近两年不见,对方不仅是样貌变了,性情好像也有些变了…… 看出她的犹豫,云以墨在旁边说了一句:“乔娘子,你就把萧侧妃护送回王府,我回客栈去知会你五弟他们。” “好。” 乔巧微微叹气,坐回马车,帮忙抱住萧婉欣。以免待会马车飞奔起来的时候,抖动到她的肚子。 没看着萧婉欣平安,她确实不放心。 萧婉欣抱住她的手臂,把脸枕在她怀里,唇角上翘,露出甜美的笑意。 马车开始奔驰起来的时候,她慢慢述说着武举那日的见闻:“乔巧姐,你乡试那日,我去了。我全程看着你,你注意到我了吗?” “没有。” 乔巧实诚回答:“我的身份,不配仰望现在的你。” 萧婉欣“噗嗤”一声笑出来,牵动肚子,疼得她立即皱起眉头。一边皱,一边笑:“等我有能力了,昭告天下,许你一人配仰望我!” “你真过分!好歹用‘平视’这个词呀,居然让我仰望你?” 乔巧失笑。和对方说话的方式,令她仿佛回到了前生肆意与朋友开玩笑的日子。 “我力大如牛,能文能武。作为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举人,你有什么能力值得让我仰望的?” 萧婉欣捧着肚子,一笑就疼,只能痛并快乐着。 是呀,她的乔巧姐,眼里好像从来没有“身份”这个说辞。要令她服气,大概只有能力。 “我用一年时间,识文断字,还养好了自身容颜。这种脱胎换骨的速度,你应该仰望我、佩服我?” 乔巧略诧异:“这确实……能力不错。” 识文断字暂时无法判断,不过单从萧婉欣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蛋来看,就知道萧家没少投资。 当然,投资归投资,本人不努力,是不可能短时间内改头换面的。 她最佩服的,便是萧婉欣这种立下目标,便发愤图强力求上进的行动力。很多人做不到。 “孩子几个月了?” 她轻声问。 “九个月……” 萧婉欣眯起眼睛。 其实没有这个孩子,她也能拿捏住那个老男人。只是,有了孩子,她可以更加为所欲为。 这一次会被刺杀,险些让他们如愿,是她还不够狠,不够狡诈。 而且,幕后那些人明显急眼了,她快生了啊!呵呵…… 老男人对他唯一的儿子失望得很,只要她的孩子降生,幸运是个男孩的话,西境的格局怕是要改了。 她紧握住乔巧的手。 隔了一会,慢慢松开。 不,这是她现在唯一在乎的人了!尽管对方对她而言很有用,但她还是不想将之拖下水。 乔巧感觉萧婉欣的手无力垂下,低头看看她紧闭的眼睛,手有些颤抖地探了探她鼻息。略微松口气,转头焦急地冲车外大喊。 “还没到吗?快啊——萧侧妃晕过去了!” “前面就到了!” 外面的侍卫与大夫,比她更急。萧侧妃若有个好歹,他们都得死。 但不敢过分快马加鞭,怕马车颠簸,萧侧妃受不了。 终于,辘辘车声停息,马车停在恢宏壮丽的四皇子府前。 乔巧跳下车,抱起萧婉欣便跟着侍卫首领往里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门卫上前刚要询问,被一干侍卫粗暴地推了个屁股蹲。 生死关头了,谁还有空闲给你解释。只想要把萧侧妃送到安全房间,尽快召集大夫诊治。 乔巧将萧婉欣抱进屋,放在床上,便退到一边。默默看着一群王府侍女忙碌着给萧婉欣换衣裳,擦身子。大夫开的药,熬好了给萧婉欣喂。 最后,她觉得自己立在房中挺碍事,便退到门外,坐在外间的椅子上。 第511章 今非昔比 怎么约个会,还碰到这种事呢? 她想过萧婉欣会被萧家送进四皇子府。但她从没想过,她们还能有再见之时。而且,是在今日这种危险的情况下…… 如果她和云以墨没有去相国寺;如果她和云以墨没有多管闲事的心…… 这个曾梦想展翅飞出小山村,飞向高空的女孩,极可能就此折翼。 看着她的眼神,乔巧知道她是不悔的。不过,值得吗? 放松身子,靠在椅背上,忽然想到一件事。 萧婉欣好像自始至终,没有提过她的五弟。 看来这两个人,不管她还是他,都彻底放下了? 这样也好,萧婉欣现在是萧侧妃,肚里孕有四皇子的子嗣。将来没有意外的话,会贵不可言。如果还和过去有所牵扯,不是什么好事。 折腾这么久,她又累又饿又担心,想这些事想得昏昏沉沉。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停顿在她面前。 乔巧放下托腮的手,直起身子看面前的人。一名玄青修身衣裳的女子,眼圈微红,向她倒身下拜。 “乔举人,谢谢您救了我家主子!” 乔巧连忙扶她起身:“萧侧妃醒了?” “是。” 青衣女子微笑道:“不过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太医让躺着静养。” “她的孩子……” “孩子也没事,多谢乔举人关心。” 青衣女子的话,令乔巧松了口气。转头四望,发现房间里已安静下来,几名大夫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她意识到自己也该离开了,站起身,打算告辞。 “乔举人,请您今夜在府中休息一夜。” 青衣女子看出她的意思,先一步轻声说道:“四王妃说您救了萧侧妃,理应受到四殿下嘉奖。但四殿下现在……” 她略顿:“现在有些忙,待明晨禀报过四殿下再说。” “好。” 乔巧心里疑惑,不是说四皇子病着吗?连自己怀孕的侧妃出了事,也忙得关心不了,难不成是病重起不了身? 不便多问,只能痛快答应下来。 “请乔举人随我来。” 青衣女子前面领路,将她带到一间厢房,推开房门:“乔举人今夜便在此休息。我叫安蓉,有什么事,让小丫头来告诉我。” 乔巧猜测她是萧婉欣的贴身侍女。不过在相国寺时,好像没有见到这个人啊?想是有别的贴身侍女,被假和尚杀掉了? “谢谢安蓉姑娘。” 说这句话的时候,乔巧再一次意识到,萧婉欣已经不是那个缠着和她同塌,趴在她腿上说悄悄话的小女孩了。 她为人妃,不久之后将为人母。 安蓉离开后,来了两个小宫女,服侍乔巧洗漱更衣,吃饭休息。 乔巧惦记放榜。 第二天一大早,没能等来四皇子的召见,有些着急,让小宫女去找来安蓉,表明要向萧侧妃告辞回客栈。 她家不在这里,老呆在王府客房算什么事? 安蓉为难着:“乔举人,这会时间尚早,萧侧妃吃了药,睡得昏沉,不方便惊动她。四皇子也……” 乔巧连忙打断她:“那请安蓉姑娘代我向萧侧妃说一声?今日放榜,我等着去看呢!” 别跟她说四皇子。四皇子在做什么,或者病势沉重,这些上层人物的隐秘事,千万别让她知道。 救了萧侧妃,已经狠狠得罪某些人了。 安蓉理解她的心情,笑笑说:“那等萧侧妃醒了,我再禀告主子。乔举人,祝您高中,金榜有名!” 想想忍不住又补充一句。 “乔举人,您是我们女子的楷模、骄傲。我姐姐依霜,一直很钦佩您,常说要去向您讨教两招……” “你姐姐?” 乔巧略微好奇:“她人呢?也是萧侧妃的侍女?” 安蓉点头,神色黯然。 “昨日我小日子来了,没能随萧侧妃去相国寺。但依霜姐姐去了……” “节哀……” 乔巧明白了。不过踌躇一会,想不出更好安慰安蓉的话,只能说出这么两个字。 安蓉眼圈再度泛红,对着乔巧深施一礼。 “多亏乔举人和云侠士救下我们主子,不然,我姐姐她也是白白牺牲了一条性命。请乔举人回去后,向云侠士,转达我家主子的谢意!” “一定转告!” 乔巧觉得安蓉作为一名侍女,主子昏迷期间能周全待客,拿不出实际奖励漂亮话也要说到,为人处世很不错的。 至少四皇子四王妃没出面,她也没有感觉到受冷落。 安蓉要照顾萧侧妃,不能亲自送乔巧出门,唤了两个小宫女,将乔巧从王府角门送出去。 乔巧在街上雇了辆马车,马不停蹄,赶回客栈。 因为云以墨带回来的消息,乔满囤等人一个晚上没睡好觉。天还没亮就睁着熊猫眼睛,守在店堂靠窗的位置。 既怕乔巧赶不上放榜;又担心乔巧滞留在四皇子府,会遇上别的麻烦事。 四皇子虽未称帝,但在西境军民中,那也是妥妥的主君。 伴君如伴虎。 如果萧侧妃最后没能救回来,保不定乔巧也得因救人不力,吃瓜落。 这个时候,乔满囤一点没想过萧侧妃会是毁灭他懵懂青涩初恋的乔婉欣! 直到曙色成霞,马车飞驰而来,停在店门口,乔巧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大家一直提在胸口的大石才放了下来。 迎着乔巧,乔满囤连忙摆开桌上的碗筷,招呼伙计上早点。从头到脚打量自己四姐,确定没什么异样,才忍不住抱怨。 “四姐,你和云二哥咋了?让你们去相国寺求签拜佛,也能遇到这种事!早知道我不提议了,都怪我……” 说完,伸手扇自己一个嘴巴子。 好心办坏事。四姐真出了事,他一辈子良心不安。 乔巧连忙抓住他的手,眼神略复杂地瞅他:“五弟,多亏你提议了啊,不然,萧侧妃这次真是危险……我们做的是好事,你不用担惊受怕。” 云以墨让大家入座,递给乔巧一双筷子,注意到乔巧身上衣裳换过了,气色也不错,露出微笑。 “快放榜了,穆容他们先去了,我们吃完也去看。” 伏子骞一脸好奇:“四娘子,那位萧侧妃,孩子到底保住没有?” 怎么没人记得问这么重要的问题呢! 第511章 今非昔比 怎么约个会,还碰到这种事呢? 她想过萧婉欣会被萧家送进四皇子府。但她从没想过,她们还能有再见之时。而且,是在今日这种危险的情况下…… 如果她和云以墨没有去相国寺;如果她和云以墨没有多管闲事的心…… 这个曾梦想展翅飞出小山村,飞向高空的女孩,极可能就此折翼。 看着她的眼神,乔巧知道她是不悔的。不过,值得吗? 放松身子,靠在椅背上,忽然想到一件事。 萧婉欣好像自始至终,没有提过她的五弟。 看来这两个人,不管她还是他,都彻底放下了? 这样也好,萧婉欣现在是萧侧妃,肚里孕有四皇子的子嗣。将来没有意外的话,会贵不可言。如果还和过去有所牵扯,不是什么好事。 折腾这么久,她又累又饿又担心,想这些事想得昏昏沉沉。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停顿在她面前。 乔巧放下托腮的手,直起身子看面前的人。一名玄青修身衣裳的女子,眼圈微红,向她倒身下拜。 “乔举人,谢谢您救了我家主子!” 乔巧连忙扶她起身:“萧侧妃醒了?” “是。” 青衣女子微笑道:“不过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太医让躺着静养。” “她的孩子……” “孩子也没事,多谢乔举人关心。” 青衣女子的话,令乔巧松了口气。转头四望,发现房间里已安静下来,几名大夫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她意识到自己也该离开了,站起身,打算告辞。 “乔举人,请您今夜在府中休息一夜。” 青衣女子看出她的意思,先一步轻声说道:“四王妃说您救了萧侧妃,理应受到四殿下嘉奖。但四殿下现在……” 她略顿:“现在有些忙,待明晨禀报过四殿下再说。” “好。” 乔巧心里疑惑,不是说四皇子病着吗?连自己怀孕的侧妃出了事,也忙得关心不了,难不成是病重起不了身? 不便多问,只能痛快答应下来。 “请乔举人随我来。” 青衣女子前面领路,将她带到一间厢房,推开房门:“乔举人今夜便在此休息。我叫安蓉,有什么事,让小丫头来告诉我。” 乔巧猜测她是萧婉欣的贴身侍女。不过在相国寺时,好像没有见到这个人啊?想是有别的贴身侍女,被假和尚杀掉了? “谢谢安蓉姑娘。” 说这句话的时候,乔巧再一次意识到,萧婉欣已经不是那个缠着和她同塌,趴在她腿上说悄悄话的小女孩了。 她为人妃,不久之后将为人母。 安蓉离开后,来了两个小宫女,服侍乔巧洗漱更衣,吃饭休息。 乔巧惦记放榜。 第二天一大早,没能等来四皇子的召见,有些着急,让小宫女去找来安蓉,表明要向萧侧妃告辞回客栈。 她家不在这里,老呆在王府客房算什么事? 安蓉为难着:“乔举人,这会时间尚早,萧侧妃吃了药,睡得昏沉,不方便惊动她。四皇子也……” 乔巧连忙打断她:“那请安蓉姑娘代我向萧侧妃说一声?今日放榜,我等着去看呢!” 别跟她说四皇子。四皇子在做什么,或者病势沉重,这些上层人物的隐秘事,千万别让她知道。 救了萧侧妃,已经狠狠得罪某些人了。 安蓉理解她的心情,笑笑说:“那等萧侧妃醒了,我再禀告主子。乔举人,祝您高中,金榜有名!” 想想忍不住又补充一句。 “乔举人,您是我们女子的楷模、骄傲。我姐姐依霜,一直很钦佩您,常说要去向您讨教两招……” “你姐姐?” 乔巧略微好奇:“她人呢?也是萧侧妃的侍女?” 安蓉点头,神色黯然。 “昨日我小日子来了,没能随萧侧妃去相国寺。但依霜姐姐去了……” “节哀……” 乔巧明白了。不过踌躇一会,想不出更好安慰安蓉的话,只能说出这么两个字。 安蓉眼圈再度泛红,对着乔巧深施一礼。 “多亏乔举人和云侠士救下我们主子,不然,我姐姐她也是白白牺牲了一条性命。请乔举人回去后,向云侠士,转达我家主子的谢意!” “一定转告!” 乔巧觉得安蓉作为一名侍女,主子昏迷期间能周全待客,拿不出实际奖励漂亮话也要说到,为人处世很不错的。 至少四皇子四王妃没出面,她也没有感觉到受冷落。 安蓉要照顾萧侧妃,不能亲自送乔巧出门,唤了两个小宫女,将乔巧从王府角门送出去。 乔巧在街上雇了辆马车,马不停蹄,赶回客栈。 因为云以墨带回来的消息,乔满囤等人一个晚上没睡好觉。天还没亮就睁着熊猫眼睛,守在店堂靠窗的位置。 既怕乔巧赶不上放榜;又担心乔巧滞留在四皇子府,会遇上别的麻烦事。 四皇子虽未称帝,但在西境军民中,那也是妥妥的主君。 伴君如伴虎。 如果萧侧妃最后没能救回来,保不定乔巧也得因救人不力,吃瓜落。 这个时候,乔满囤一点没想过萧侧妃会是毁灭他懵懂青涩初恋的乔婉欣! 直到曙色成霞,马车飞驰而来,停在店门口,乔巧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大家一直提在胸口的大石才放了下来。 迎着乔巧,乔满囤连忙摆开桌上的碗筷,招呼伙计上早点。从头到脚打量自己四姐,确定没什么异样,才忍不住抱怨。 “四姐,你和云二哥咋了?让你们去相国寺求签拜佛,也能遇到这种事!早知道我不提议了,都怪我……” 说完,伸手扇自己一个嘴巴子。 好心办坏事。四姐真出了事,他一辈子良心不安。 乔巧连忙抓住他的手,眼神略复杂地瞅他:“五弟,多亏你提议了啊,不然,萧侧妃这次真是危险……我们做的是好事,你不用担惊受怕。” 云以墨让大家入座,递给乔巧一双筷子,注意到乔巧身上衣裳换过了,气色也不错,露出微笑。 “快放榜了,穆容他们先去了,我们吃完也去看。” 伏子骞一脸好奇:“四娘子,那位萧侧妃,孩子到底保住没有?” 怎么没人记得问这么重要的问题呢! 第512章 落榜了? “保住了。” 乔巧开始大口大口吃东西。昨晚担心萧婉欣,没能吃下多少东西,这会真饿了。 乔满囤将一碟桂花糕推到她面前,轻声抱怨:“这位萧侧妃也真是的,有了身孕,不好生呆在家里,往外乱跑什么?” 还好他的阿莹懂事,极其配合他娘和大夫的指导安胎。 云以墨解释:“皇家规矩讲究。生产之前要斋戒沐浴,前往相国寺听法祈福,以求顺遂平安。” 加上四皇子卧病在床,萧侧妃亲自往相国寺走一趟,情理之中。 只是没想到想要她命的幕后人,胆子这么大,光天化日在相国寺制造杀孽。 乔满囤叹口气,表示对萧侧妃的同情:“做个皇家人,不容易。” 乔巧瞅他一眼,再次忍下告诉他实情的冲动。 他和清莹如今伉俪情深,婉欣作为过去式,说出来对大家没有好处。 继续吃早点的功夫,店外嘈杂。抬头往窗外一瞧,那些去看榜的考生,居然闹哄哄全部回来了。 乔巧纳罕,连忙招呼前后脚进门的穆容、高淮等人。 “榜已经放出来了吗?” 穆容摇头:“没放榜,詹事府的人让我们回客栈等消息。” “为什么?” 乔满囤放下啃了一半的花糕。 高淮一屁股坐到邻座,招呼伙计点餐。趁伙计上菜功夫,告诉他们。 “听说相国寺昨儿出大事了?似乎是哪位贵人在里面遇刺!现在全城戒严,不许人在街上任意走动了。” “这……” 乔满囤担心地看了云以墨和自己四姐一眼:“这种事会影响会试放榜吗?” “不至于。” 穆容也入座,吃伙计送上来的早餐:“武举是为朝廷选拔人才的重要活动,与缉捕侦办刺客不相干。” 不过,话是这么说,客栈气氛很沉闷。考生们成群坐在店堂内,吃东西低声交谈,表情均有些凝重。 乔满囤挠了挠头:“那这、封城了,明日我还能回乡吗?” 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乔巧安慰他:“封城也不会一直封,等解封了你就可以离开。” 只是,她心里觉得没那么容易把幕后黑手揪出来。 会对付萧婉欣和她肚里孩子的人,呼之欲出。但没有拿到真凭实据,加上那个人现在是西境实际的掌权者,很难控告他。 最后,这桩刺杀案,可能随便找个倒霉鬼背锅,草草结案。 她暗暗为婉欣的处境担忧,却无能为力。 有些心烦意乱地坐到临近午时,听到街面一阵镗镗锣响,蹄声骤起。 店堂内的考生和家属们喜形于色,齐齐站了起来涌向窗户门口,伸长脖颈使劲张望外面,嘴里直喊。 “来了来了!第一个得喜报的人会是谁?” 一瞬间热血上头,什么刺杀,什么封城,全抛诸脑后,眼里只看得见竿挑黄榜、身穿红褂、胯下飞马的报喜人。 连素来沉稳的云以墨,也绷不住脸上表情,凑到窗户边往外瞧。 乔巧喉咙有点干,手有些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去压惊。 抬起头,见穆容正看着她笑:“乔大姐,你觉得你会是第几名?” 乔巧一脸正色,冲他晃晃拳头:“如果我还是在你之下,我一定要狠狠揍你一顿出气!” 穆容笑容僵住。僵了半晌,哈哈失笑:“为什么?” 知道对方乡试之后,心里一直不服气。但会这么明白表现出来,他不生气,反而觉得对方性格好玩。 “不为什么。” 乔巧冷哼:“就为了证明我比你强。” 穆容也是服了她这胜负欲:“武举,考的不单单是技勇啊!” 乔巧白他一眼。就是说自己不如他聪明呗,给他一个后脑勺。 报喜人“哒哒哒”经过同福客栈,朝街对面一家客栈去了。 满腔激动的众人…… 无语地坐回原位,继续等。 既然有了开始,结果应该很快出来了。 此后,报喜人接二连三进入客栈。 “捷报高宁城人氏范康高中会试皇榜第十四名赐同进士出身!” “捷报泰源县人氏高淮高中会试皇榜第七名赐进士出身!” “捷报昌川城人氏费显高中会试皇榜第九名赐进士出身!” “捷报柞城人氏穆容高中会试皇榜第二名亚元赐进士及第!” …… 客栈轰动了。 同福客栈的掌柜,兴奋得差点一头栽地上昏过去。 他这店,当真是没有白白投资,盛情款待这群考生。竟然从中出了五、六位进士! 第二名亚元进士也是在他这店中诞生! 他立即招呼手下伙计,盯好各位进士尤其是第二名穆容所坐过的凳子、喝过的杯子、住过的房间,甚至蹲过茅厕的坑位也得特别标注出来。 待殿试之后,尘埃落定,便要将其永久封存起来,非高价不得触摸使用! 客栈的热烈气氛达到白热化。 乔巧这一桌的气氛却低到极致。乔满囤等人望着被人群团团包围,疯狂庆祝搭话的穆容等人,不太敢看乔巧此刻的表情和眼睛。 难不成乔巧落榜了? 没道理啊! 明明武科成绩那么好,是个不眼瞎的,都清楚乔巧的武力,无人匹敌。 总不会又一次栽在武经考试上了?但是,即便是武经考试成绩拉胯,也不至于连皇榜的又副榜,也上不了。 乔巧被大家的各种异样目光瞅得心里毛毛的,直犯嘀咕。 不至于,她明明对自己很有信心的!怎么可能落榜呢? 然而这么久了,报喜人迟迟不到,街面已经重新恢复了冷清……思来想去,除非是她的武经考试,妄加揣测长孙泽心意,令其感到愤怒了? 上位者可能并不喜欢被下属窥探自己的内心。 但那题不是他自己出的吗? 乔巧想的是一腔怨念。 她八成跟那位长孙将军犯冲,八字不合! “别急。” 云以墨安抚大家:“还没到最后……” 如果乔娘子这样的优秀成绩会落榜,那真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穆容分开包围自己的人群,坐到乔巧这桌。 “云大哥说得对,好酒好菜,都是最后上桌。” 举起杯子,笑着晃了晃:“搞不好,这次我不用挨你的揍!” 大家听着这句话,眼睛不由自主亮起来。 结果会真如穆容所说的那样吗? 第512章 落榜了? “保住了。” 乔巧开始大口大口吃东西。昨晚担心萧婉欣,没能吃下多少东西,这会真饿了。 乔满囤将一碟桂花糕推到她面前,轻声抱怨:“这位萧侧妃也真是的,有了身孕,不好生呆在家里,往外乱跑什么?” 还好他的阿莹懂事,极其配合他娘和大夫的指导安胎。 云以墨解释:“皇家规矩讲究。生产之前要斋戒沐浴,前往相国寺听法祈福,以求顺遂平安。” 加上四皇子卧病在床,萧侧妃亲自往相国寺走一趟,情理之中。 只是没想到想要她命的幕后人,胆子这么大,光天化日在相国寺制造杀孽。 乔满囤叹口气,表示对萧侧妃的同情:“做个皇家人,不容易。” 乔巧瞅他一眼,再次忍下告诉他实情的冲动。 他和清莹如今伉俪情深,婉欣作为过去式,说出来对大家没有好处。 继续吃早点的功夫,店外嘈杂。抬头往窗外一瞧,那些去看榜的考生,居然闹哄哄全部回来了。 乔巧纳罕,连忙招呼前后脚进门的穆容、高淮等人。 “榜已经放出来了吗?” 穆容摇头:“没放榜,詹事府的人让我们回客栈等消息。” “为什么?” 乔满囤放下啃了一半的花糕。 高淮一屁股坐到邻座,招呼伙计点餐。趁伙计上菜功夫,告诉他们。 “听说相国寺昨儿出大事了?似乎是哪位贵人在里面遇刺!现在全城戒严,不许人在街上任意走动了。” “这……” 乔满囤担心地看了云以墨和自己四姐一眼:“这种事会影响会试放榜吗?” “不至于。” 穆容也入座,吃伙计送上来的早餐:“武举是为朝廷选拔人才的重要活动,与缉捕侦办刺客不相干。” 不过,话是这么说,客栈气氛很沉闷。考生们成群坐在店堂内,吃东西低声交谈,表情均有些凝重。 乔满囤挠了挠头:“那这、封城了,明日我还能回乡吗?” 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乔巧安慰他:“封城也不会一直封,等解封了你就可以离开。” 只是,她心里觉得没那么容易把幕后黑手揪出来。 会对付萧婉欣和她肚里孩子的人,呼之欲出。但没有拿到真凭实据,加上那个人现在是西境实际的掌权者,很难控告他。 最后,这桩刺杀案,可能随便找个倒霉鬼背锅,草草结案。 她暗暗为婉欣的处境担忧,却无能为力。 有些心烦意乱地坐到临近午时,听到街面一阵镗镗锣响,蹄声骤起。 店堂内的考生和家属们喜形于色,齐齐站了起来涌向窗户门口,伸长脖颈使劲张望外面,嘴里直喊。 “来了来了!第一个得喜报的人会是谁?” 一瞬间热血上头,什么刺杀,什么封城,全抛诸脑后,眼里只看得见竿挑黄榜、身穿红褂、胯下飞马的报喜人。 连素来沉稳的云以墨,也绷不住脸上表情,凑到窗户边往外瞧。 乔巧喉咙有点干,手有些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去压惊。 抬起头,见穆容正看着她笑:“乔大姐,你觉得你会是第几名?” 乔巧一脸正色,冲他晃晃拳头:“如果我还是在你之下,我一定要狠狠揍你一顿出气!” 穆容笑容僵住。僵了半晌,哈哈失笑:“为什么?” 知道对方乡试之后,心里一直不服气。但会这么明白表现出来,他不生气,反而觉得对方性格好玩。 “不为什么。” 乔巧冷哼:“就为了证明我比你强。” 穆容也是服了她这胜负欲:“武举,考的不单单是技勇啊!” 乔巧白他一眼。就是说自己不如他聪明呗,给他一个后脑勺。 报喜人“哒哒哒”经过同福客栈,朝街对面一家客栈去了。 满腔激动的众人…… 无语地坐回原位,继续等。 既然有了开始,结果应该很快出来了。 此后,报喜人接二连三进入客栈。 “捷报高宁城人氏范康高中会试皇榜第十四名赐同进士出身!” “捷报泰源县人氏高淮高中会试皇榜第七名赐进士出身!” “捷报昌川城人氏费显高中会试皇榜第九名赐进士出身!” “捷报柞城人氏穆容高中会试皇榜第二名亚元赐进士及第!” …… 客栈轰动了。 同福客栈的掌柜,兴奋得差点一头栽地上昏过去。 他这店,当真是没有白白投资,盛情款待这群考生。竟然从中出了五、六位进士! 第二名亚元进士也是在他这店中诞生! 他立即招呼手下伙计,盯好各位进士尤其是第二名穆容所坐过的凳子、喝过的杯子、住过的房间,甚至蹲过茅厕的坑位也得特别标注出来。 待殿试之后,尘埃落定,便要将其永久封存起来,非高价不得触摸使用! 客栈的热烈气氛达到白热化。 乔巧这一桌的气氛却低到极致。乔满囤等人望着被人群团团包围,疯狂庆祝搭话的穆容等人,不太敢看乔巧此刻的表情和眼睛。 难不成乔巧落榜了? 没道理啊! 明明武科成绩那么好,是个不眼瞎的,都清楚乔巧的武力,无人匹敌。 总不会又一次栽在武经考试上了?但是,即便是武经考试成绩拉胯,也不至于连皇榜的又副榜,也上不了。 乔巧被大家的各种异样目光瞅得心里毛毛的,直犯嘀咕。 不至于,她明明对自己很有信心的!怎么可能落榜呢? 然而这么久了,报喜人迟迟不到,街面已经重新恢复了冷清……思来想去,除非是她的武经考试,妄加揣测长孙泽心意,令其感到愤怒了? 上位者可能并不喜欢被下属窥探自己的内心。 但那题不是他自己出的吗? 乔巧想的是一腔怨念。 她八成跟那位长孙将军犯冲,八字不合! “别急。” 云以墨安抚大家:“还没到最后……” 如果乔娘子这样的优秀成绩会落榜,那真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穆容分开包围自己的人群,坐到乔巧这桌。 “云大哥说得对,好酒好菜,都是最后上桌。” 举起杯子,笑着晃了晃:“搞不好,这次我不用挨你的揍!” 大家听着这句话,眼睛不由自主亮起来。 结果会真如穆容所说的那样吗? 第513章 金榜题名 “哒哒哒”! 马蹄声敲碎街面的宁静。 连续三匹马,高举黄榜,先后在同福客栈门口下马。一片铜锣响,闯进店堂。 “恭喜乔进士高中会试会元!” “请乔会元出来接榜!” 刹那间,客栈内安静的一颗针掉地上都能听见。过了会儿,静默的空气仿佛炸开来,轰的一下,所有人全部围向乔巧。 桌上碗筷被汹涌的人潮带翻在地,云以墨等人均被挤到角落。 掌柜一阵头晕,身子软趴趴往下滑。给伙计一扶他又抖擞精神,大声指挥手下。 “快、快去把乔会元用过的东西一律保护好!还有那蹲坑……” 突然想到乔会元因为性别问题,从来没用过他家公共茅厕,舌头打卷。 “那马桶……马桶算了!” 他要是把马桶也封存起来,估计会被恼羞成怒的乔会元活活掐死。 乔巧脑子有些晕眩,在众人的祝贺恭维声中,被簇拥着走向报喜人。 伸手接过明黄色的榜文,看那上面写着: “捷报泰源县人氏乔巧高中会试皇榜第一名会元赐进士及第!” 捧着这么一张轻飘飘却分量十足的纸,感觉像是喝了一桶蜂蜜,甜滋滋润到心坎里。以往的辛苦、劳累,全部获得了回报! 回过神来,她推开围住自己的人,走回桌前。二话不说,双手抱拳,向着云以墨一揖到地。 “师傅,谢谢你的帮助和教导!” 没有云以墨毫无保留地传授武艺、指点兵书,她和五弟绝对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云以墨接过她递上的皇榜看了看,又传给兴奋着的乔满囤等人观看。注视乔巧,微微一笑。 “不要叫我师傅。” 他可不愿做她的师傅! 伏子骞连忙挤过来,可让他等到这一刻了!拿出三个准备好的大红包,就往报喜人手里塞。 转头招呼掌柜置办酒席,大声对客栈里的人说:“今儿由我家四娘子做东,请大家吃这顿庆功宴!大家放开肚皮,尽情吃喝呀——” 顿时,客栈内响起一片鼓掌叫好声。不管是不是真心为乔巧高兴,面上都要开心欢呼。 掌柜立马指挥客栈伙计拼桌摆盘,让厨房将早准备好的佳肴美酒,流水价端上席。 一边撸袖管亲自上阵当跑堂,一边暗戳戳瞟几眼街对面的客栈,嘴咧得快到后颈窝。 会元和亚元都出在他这客栈,以后看对家怎么跟他争! 因为封城,不准出店,不准上街。最风靡贵人百姓的庆祝活动没了,例如榜下捉婿。 乔巧一身清冷加上是女子,旁边还坐着一身威圧感十足的云以墨,众人没敢怎么闹她。都是客客气气地敬酒,说一堆场面话便行了。 但穆容就不行了。 一堆人围着他灌酒,把他喝得晕头转向,趴在桌上。 得知穆容还没娶亲,高淮拍着其肩膀大笑。 “你得感谢昨儿大闹相国寺的刺客呀!若不是他们,你今儿铁定不知道被谁家捉走了,现在正被压着头跟人拜堂呢?” 费耀喝得醉醺醺的,乱摸穆容的脸。穆容推开他,他又狗皮膏药贴上去。 “穆都尉老大不小的,至今没讨上媳妇!看这一把大胡子,比高大哥还显得磕碜?所以没有女人相中他,当真是有原因的,哈哈!” 高淮挥舞拳头,没能砸中他,嘟嘟囔囔骂:“你说他便说他,拿我比较什么?可恶!” 店堂里一堆东倒西歪的醉汉笑得前仰后合,纷纷拍桌子击打板凳起哄。 “让他刮胡子!让他刮胡子!” “走,今儿大爷我帮小娘子你打扮打扮!” 费耀来劲了,同着高淮,把喝趴下的穆容往客房里架。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嘻嘻哈哈、晃晃荡荡簇拥在后,都想看看两人究竟怎么打扮穆容。 乔巧端着酒杯,笑得坐不住,歪倒在不知谁的身上,酒洒了人家一袍角。手点着进房的人直乐。 “我打赌明早穆都尉起身,要把他们一个个揍的生活不能自理!哈哈哈!” 景兴眼珠一转,跳下地一手一个,拖起已喝得不怎么清醒的乔满囤和阿良。 “走、走,咱们也跟去看看!” 伏子骞愣了一下,瞅一眼给他递眼色的景兴,又瞅一眼脸红彤彤倒在他师傅身上的四娘子。默默把一碟豆乳糕端上,麻溜下地。 “等等我!” 追了上去。 云以墨…… 合着你们全部故意回避了,他就能干什么事似的-_-||! 低头瞧瞧喝了酒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乔娘子,清冷的气质不知跑哪里去了,只知道一个劲傻笑。 他无奈地把人扶正,拿下她手里的杯子,放回桌上。 “阿墨,你知道吗?其实,我根本不是我。” 乔巧突然紧紧握住他的手,一本正经地对着他说。呼出的气息紊乱,瞳孔里倒映着他的鹰面具。 咫尺距离,近到一伸手,他能触摸到她。但她那一刻的神情,仿佛离他很遥远。如同水中剪影,风一吹,便会支离破碎。 云以墨情不自禁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感觉那肌肤在手指下的真实性、温度,确实存在,方才恍惚着开口。 “为什么说你不是你?” 乔巧没说话,只是拉起他的手,贴在自己无比燥热的脸上。 过了会儿,云以墨感觉手上湿润,有什么冰冰凉的液体,从她眼角里流出来。 他的心,顿时慌作一团。 他还是第一次见着她如此脆弱的时候。 尽管只是酒醉了,身不由己地呓语。但他知道,这一定是她内心反复思考、不停纠结,清醒时无论如何吐露不出来的实话! “抱歉……” 她轻轻嘟囔,闭住眼睛,抵不过酒精带来的困倦。 “虽然知道你不嫌弃我,但是,我还是嫌弃我自己,不能给你我最真实的自己……” 弯弯绕绕几句话,让云以墨听得稀里糊涂,不明所以。感觉到乔巧直接在他身上靠着睡了过去,最终他也只能无奈地哑然失笑。 醉鬼的话,岂能当真! 等明早起来,她自己也不记得自己说过了什么话? 扶正乔巧身子,取手帕轻轻擦干净她一脸的眼泪鼻涕。唤来两名客栈的女雇工,帮忙将人搀回房间休息。 第514章 人仰马翻 乔巧睡得昏天黑地,到寅时突然醒了! 嗓子干、头疼,就像有一群小人在她脑子里疯狂打架。她痛不欲生地抱着脑袋滚下床,发现桌边有一碗尚温着的汤。 凑近嗅嗅,有橘子皮香、姜味,还有些辨别不出来的药材味。她猜想是解酒汤,端起来直接喝了两口。 酸酸甜甜,还挺好喝,便一口气喝完了。 坐了会儿,头疼的不那么厉害了,她把身上皱巴巴带有酒味的衣裳换了,拿着碗,送回厨房。打算顺便给店里伙计无微不至的服务,表扬一下。 这个时间段客栈有些伙计已经起来了。店堂里黑着,厨房里亮着灯,传来哐哐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乔巧走进去,没见着客栈伙计,只见一个人身影十分眼熟,正背对她在橱柜里翻找什么。 听到脚步声,那人回过头来:“这醒酒汤不是说熬好了吗?到底放……” 与乔巧四目相对,呆了一呆,咽回下半截话。摸着自己乱糟糟头发的脑袋说:“乔大姐,原来是你啊?” 乔巧瞪眼望着面前的人。与之前所熟悉的形象相去甚远,完全像变了个人! 以前就觉得那对酒窝放在大胡子脸上比较违和,现在一看,这、这人简直是花颜月貌啊! 习惯性冲她一笑,酒窝若隐若现。 伏子骞虽标志,冷着脸时尚能知道是个漂亮男孩。但眼前的人,那酒窝一露,乔巧就联想到两个字。 人妖啊——! 只有人妖,才能有这等妖娆姿色! 她手里碗“啪”地掉落在地上,摔成数片。 穆容疑惑地看看她,过来想帮她捡碗。 乔巧如同绷紧的发条,一下子往后弹出去:“你、你当真让他们把胡子刮了吗?” 穆容怔住,继而像是恍然大悟的,抬手摸摸自己下巴。 随后,他整个人僵硬在那里。隔了会儿,他双手捂住自己脸,用尽洪荒力气,爆发出一声大喊! 那声喊,吓得乔巧又退后两步,逃出了厨房。 声音响彻整个店堂,客栈里的人尽数被惊动了,闹闹哄哄,蜂拥跑来厨房看热闹。 瞅瞅捂住脸歇斯底里、衣衫凌乱的穆容,又瞧瞧傻站在厨房门口的乔巧。 乔巧连忙摆手:“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干……” 穆容木呆呆放下捂住脸的手,围观吃瓜群众立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中。 隔了会儿,不少人又转头去看乔巧。 那诡异猜忌的各种小眼神,瞄得乔巧头皮要爆炸了! 看她做什么?她就是来厨房还了个碗呀! 猛然,穆容从厨房里扑了出来,从人群里揪出躲着偷笑的费耀和高淮,两拳头砸过去,顿时,人仰马翻。 “我叫你们敢刮我胡子……” 穆容快气疯了,抄起一根板凳,就把那两人撵得抱头鼠窜!想要劝架的人殃及池鱼,被打得连滚带爬。 同福客栈瞬间大乱。掌柜哭丧着脸抱头趴在桌子底下——都是进士、举人呀!他不敢拦、不敢劝。 云以墨先去房里找乔巧,发现不在后最后一个下楼到现场,问呆立在厨房门口的乔巧:“乔娘子,发生什么事了,穆都尉酒还没醒吗?” 关切地打量一眼乔巧不怎么好看的脸色。 “头还疼吗?我让厨房给你送了碗醒酒汤,喝了没有?” 乔巧回过神来,心中一暖:“喝了……阿墨,谢谢你。” 一把椅子朝他们呼啸飞过来,云以墨伸手接了椅子,摆在地上。 “你脸色不怎么好,应该是宿醉未过,先坐下来休息会。” 乔巧微红着脸坐在椅子上,有人体贴入微的感觉,真不错。 刚坐下,一个大盘子连同碎掉的酒壶瓷片,再次朝他们飞过来。 费耀被穆容揍成了猪头,尽管理亏心虚,费显还是忍不住下场保护他哥。 高淮觉得让穆容打了这么久,气该出了,还不停手就是过分,跟着也要反抗! 于是单方面压制变成了三打一。旁的武生一看,你们敢打美人?啊不是、你们敢打新晋新科进士亚元? 那怎么可以!必须出手锄强扶弱! 于是,三打一很快演变成群殴。仗着没完全清醒的酒意,众人混战一片。间或有早就看不惯某人的,趁机挟私报复,搅浑一池塘浑水。 云以墨扶着乔巧连连后退:“先回房去……” 年轻人血气方刚,估计这伙人一时半刻打不完。 掌柜伙计们…… 不是!这其中就你们二人最有能力劝架了,怎么不帮忙劝架啊? 堂堂武进士武会元,用得着你护住,跑回房去躲着吗! 乔满囤、伏子骞和景兴趴在二楼栏杆上,手里各自端着一盘点心咔咔吃,满脸兴致勃勃观看楼下上演的全武行。 见到两人上楼,伏子骞还笑嘻嘻地冲两人摇摇手:“四娘子,师傅,你们猜他们谁会站到最后呀?” 阿良抱着手站在旁边,默默摇了摇头。 真乱! 就两个字评价。 “官兵来了!” 最后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混战各方一顿,不约而同停住手脚。 乒乒乓乓,拿着板凳的人迅速将板凳放回原位,有人扶起碎成两片的桌子,有人捡满地摔的碗筷,有人找扫帚扫地…… 封城戒严了,他们打群架的事可不能这个当儿传出去。 一队官兵踏进门来时,众人已经围坐一起,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把酒言欢。 如果忽略倾斜的桌子,少条腿的凳子,或多或少挂彩的每个人,这就是一幕再和谐不过的客栈场景! 客栈掌柜无力地趴在柜台里。昨日,他还觉得自己到了天堂…… 进门的官军狐疑地扫视一圈客栈,目光在脸上伤最少的穆容身上一顿,最后看向站在二楼的乔巧和云以墨。 “乔会元,武骑尉!” 他抱拳拱手,非常彬彬有礼地开口:“因昨日相国寺一案,詹事大人想请两位过堂一叙。望两位配合!” 一言既出,店堂内静悄悄,所有人目瞪口呆望向乔巧和云以墨。 乔满囤几人知道两人去了相国寺,惊讶的只是明明两人救了人,为什么会被詹事府找上门?难不成需要指证刺客什么的? 穆容等人则是以为二人与刺客有所牵扯,别提多吃惊。担忧又茫然地看着两人下楼,走向那官兵首领。 第515章 麻烦的三姐一家 “四姐!” 乔满囤忍不住喊了一声。 乔巧用安抚的眼神看他一眼,示意没事,跟着云以墨走下楼梯。 目送官兵带走两人,店堂里的人再没心思打架了,坐在一起,交头接耳地说话。 听着满店的嗡嗡声,乔满囤等人狠狠捏了捏拳头,该死的无力感! 官兵们对乔巧、云以墨两人挺客气,毕竟乔巧身份是新出炉的会元,云以墨是从七品的武骑尉。 没有被剥夺身份之前,官府对其只能问,不能讯。 下马时看到目的地牌匾,乔巧微愕。 竟然是少詹事洪永安派人请他们,而非詹事王绍元。萧侧妃遇刺的案子,交给少詹事府处理了吗? 不知为何,尽管有着三姐一家这层关系,外人眼里会觉得他们和洪少詹事是一个阵营的,但乔巧对洪少詹事总不看好,心怀戒备。 因为,洪少詹事是嗣王沐承望的老师。她和云以墨救了萧婉欣,等同于他们的敌人。 进到大堂,乔巧跟随云以墨,向坐在堂上的洪少詹事行了一个标准的鞠躬礼,唯恐被其挑出一点错处。 少詹事是正四品,她以后即便授官,也多不过五品。下级见上级,必须恭敬。穆容和长孙泽是从没计较过她的行礼,认真计较的话,能将她打入泥潭里。 “在下参见少詹事大人!” 他们有勋无爵,没授实缺,这种自称没有问题。 洪永安点点头:“二位免礼,请坐。” 底下人给两人搬来两把椅子。等两人坐稳后,洪永安先看了看戴着面具的云以墨,又转向乔巧。 两人的详尽资料,早被他和幕僚研究透彻。对于云以墨,除了知道其毁容,出自奴身,武功高强,便没有别的印象了。 洪永安一点不在意云以墨,他眼里对方就是跟随乔巧的一名护卫、忠心耿耿。 有深意地打量眼前的女武举人,因为家奴的关系,对这位家奴的亲眷,心情复杂。 是因家奴将对方当成自己人呢;还是因对方将家奴处置掉? 乔巧不知道这位洪少詹事在想什么,只觉得对方慈眉善目的,说话也客气,没有她预料的咄咄逼人。 “乔会元,本官先恭贺你会试高中会元!” 洪永安朝乔巧拱手。 乔巧连忙欠起半身还礼:“多谢大人!” 洪永安示意她坐回去,捋自个胡子,接着说:“其次今日请你们来呢,主要是本官奉四殿下之命,查昨日萧侧妃相国寺遇刺一案。” 他略微一顿:“你们二人出现在行凶现场,是整个事件的见证者与参与者,因此本官请你们来,履行职责问你们几个问题。” 乔巧坦然回答:“大人但问无妨!” 洪永安盯着她的眼睛:“昨日,你们为何要去相国寺?” “祈福,希望自己高中!” 乔巧毫不犹豫给出答案。 这话若是由一位男考生来说,比较违和。但由乔巧来说,具有无比的说服力。 洪永安点头,暗想昨日两人撞上萧侧妃遇刺,可能真是个巧合。 他又问:“你们是怎样发现藏经阁出事的?” 这一点乔巧觉得无需隐瞒,便将两人发现拦路和尚是假和尚,又如何查探藏经阁救了萧侧妃的经过,叙述一遍。只略过萧侧妃与自家的渊源不说。 即便过后洪永安能查出来,总不该由她自己不打自招。 云以墨默默在旁充当背景板。 他的身份,暴露了是件相当麻烦的事。能不引人注意,尽量保持低调。 洪永安听了乔巧合情合理的述说,沉默片刻。 “你们看清那些假和尚的脸了吗?可有蛛丝马迹,显示出他们是何方人马?” “没有,他们全蒙着面。” 乔巧觉得这问题真讽刺。 别说他们确实不认识对方,就算真的认识,这位洪少詹事也会想办法让他们不认识? 负责萧侧妃被刺一案的是少詹事府,而非詹事府,很能说明问题了。 与其说洪永安是在例行公事,不如说是在旁敲击侧,警告他们闭嘴,认清现实。 洪永安又问了关于刺客的一些问题,依旧得到两人毫无所知的答案,满意地眯了眯眼睛,抬手表示结束这次谈话。 “乔会元,武骑尉,你们回去。之后若再遇到需要二位协助的情况,希望二位能出手相助。” 乔巧和云以墨起身,向对方再次行鞠躬礼:“在下义不容辞!” 洪永安目送两人即将踏出大堂,忽然说了一句:“乔会元,听说你三姐一家也在怀安城,对娘家人甚是想念。缘何不去看看他们?” 乔巧脚步一顿。 “独木难支,众木成林。一个家族想要发展起来,可指望不了一个人的单打独斗啊!” 对于这几句提示得已非常明白的话,乔巧不好不做出回应。回身面向洪永安,现出感激恭敬之色。 “在下明白,感谢大人教诲!” 洪永安以为把她给说会意了,满意地捋胡子:“嗯,明白就好。你们去!” 内心琢磨,回去得再把那奴才一家,身份地位往上提一提。 不然,堂堂武会元的三姐夫,是他府里奴才,说出去不好听。 想要笼络这位女武会元,得拿出一定的诚意才行。 走出少詹事府,云以墨看着乔巧难看的脸色,低声道:“乔娘子,我们先回客栈再说!” 乔巧深吸一口气,知道这里绝对不会是流露真实情感的场所,接过军士递来的马缰绳,翻身上马。 刚转过街角,迎面来一队人马,将他们二人截停。 “请问是乔会元吗?” 为首领队恭恭敬敬向乔巧抱拳。 “奉我家詹事大人之命,请今科新晋进士,参加鹰扬宴!” “鹰扬宴?” 这个宴会乔巧倒是知道一些。 古代科举分文武两科。为中举考生庆祝的宴会也有所不同。 会试之后的文科宴称为“鹿鸣宴”,武科宴称为“鹰扬宴”;殿试之后的文科宴称为“琼林宴”,武科宴称为“会武宴”。 这四种宴会堪称国宴级别,让新科进士们在宴会上完成一步登天的华丽转身;同时给与机会在宴会上结交自己的人脉。 本以为因萧侧妃遇刺一案封城,本期武举不会举办鹰扬宴了,多多少少是种遗憾,没想到依旧如期举行? 第515章 麻烦的三姐一家 “四姐!” 乔满囤忍不住喊了一声。 乔巧用安抚的眼神看他一眼,示意没事,跟着云以墨走下楼梯。 目送官兵带走两人,店堂里的人再没心思打架了,坐在一起,交头接耳地说话。 听着满店的嗡嗡声,乔满囤等人狠狠捏了捏拳头,该死的无力感! 官兵们对乔巧、云以墨两人挺客气,毕竟乔巧身份是新出炉的会元,云以墨是从七品的武骑尉。 没有被剥夺身份之前,官府对其只能问,不能讯。 下马时看到目的地牌匾,乔巧微愕。 竟然是少詹事洪永安派人请他们,而非詹事王绍元。萧侧妃遇刺的案子,交给少詹事府处理了吗? 不知为何,尽管有着三姐一家这层关系,外人眼里会觉得他们和洪少詹事是一个阵营的,但乔巧对洪少詹事总不看好,心怀戒备。 因为,洪少詹事是嗣王沐承望的老师。她和云以墨救了萧婉欣,等同于他们的敌人。 进到大堂,乔巧跟随云以墨,向坐在堂上的洪少詹事行了一个标准的鞠躬礼,唯恐被其挑出一点错处。 少詹事是正四品,她以后即便授官,也多不过五品。下级见上级,必须恭敬。穆容和长孙泽是从没计较过她的行礼,认真计较的话,能将她打入泥潭里。 “在下参见少詹事大人!” 他们有勋无爵,没授实缺,这种自称没有问题。 洪永安点点头:“二位免礼,请坐。” 底下人给两人搬来两把椅子。等两人坐稳后,洪永安先看了看戴着面具的云以墨,又转向乔巧。 两人的详尽资料,早被他和幕僚研究透彻。对于云以墨,除了知道其毁容,出自奴身,武功高强,便没有别的印象了。 洪永安一点不在意云以墨,他眼里对方就是跟随乔巧的一名护卫、忠心耿耿。 有深意地打量眼前的女武举人,因为家奴的关系,对这位家奴的亲眷,心情复杂。 是因家奴将对方当成自己人呢;还是因对方将家奴处置掉? 乔巧不知道这位洪少詹事在想什么,只觉得对方慈眉善目的,说话也客气,没有她预料的咄咄逼人。 “乔会元,本官先恭贺你会试高中会元!” 洪永安朝乔巧拱手。 乔巧连忙欠起半身还礼:“多谢大人!” 洪永安示意她坐回去,捋自个胡子,接着说:“其次今日请你们来呢,主要是本官奉四殿下之命,查昨日萧侧妃相国寺遇刺一案。” 他略微一顿:“你们二人出现在行凶现场,是整个事件的见证者与参与者,因此本官请你们来,履行职责问你们几个问题。” 乔巧坦然回答:“大人但问无妨!” 洪永安盯着她的眼睛:“昨日,你们为何要去相国寺?” “祈福,希望自己高中!” 乔巧毫不犹豫给出答案。 这话若是由一位男考生来说,比较违和。但由乔巧来说,具有无比的说服力。 洪永安点头,暗想昨日两人撞上萧侧妃遇刺,可能真是个巧合。 他又问:“你们是怎样发现藏经阁出事的?” 这一点乔巧觉得无需隐瞒,便将两人发现拦路和尚是假和尚,又如何查探藏经阁救了萧侧妃的经过,叙述一遍。只略过萧侧妃与自家的渊源不说。 即便过后洪永安能查出来,总不该由她自己不打自招。 云以墨默默在旁充当背景板。 他的身份,暴露了是件相当麻烦的事。能不引人注意,尽量保持低调。 洪永安听了乔巧合情合理的述说,沉默片刻。 “你们看清那些假和尚的脸了吗?可有蛛丝马迹,显示出他们是何方人马?” “没有,他们全蒙着面。” 乔巧觉得这问题真讽刺。 别说他们确实不认识对方,就算真的认识,这位洪少詹事也会想办法让他们不认识? 负责萧侧妃被刺一案的是少詹事府,而非詹事府,很能说明问题了。 与其说洪永安是在例行公事,不如说是在旁敲击侧,警告他们闭嘴,认清现实。 洪永安又问了关于刺客的一些问题,依旧得到两人毫无所知的答案,满意地眯了眯眼睛,抬手表示结束这次谈话。 “乔会元,武骑尉,你们回去。之后若再遇到需要二位协助的情况,希望二位能出手相助。” 乔巧和云以墨起身,向对方再次行鞠躬礼:“在下义不容辞!” 洪永安目送两人即将踏出大堂,忽然说了一句:“乔会元,听说你三姐一家也在怀安城,对娘家人甚是想念。缘何不去看看他们?” 乔巧脚步一顿。 “独木难支,众木成林。一个家族想要发展起来,可指望不了一个人的单打独斗啊!” 对于这几句提示得已非常明白的话,乔巧不好不做出回应。回身面向洪永安,现出感激恭敬之色。 “在下明白,感谢大人教诲!” 洪永安以为把她给说会意了,满意地捋胡子:“嗯,明白就好。你们去!” 内心琢磨,回去得再把那奴才一家,身份地位往上提一提。 不然,堂堂武会元的三姐夫,是他府里奴才,说出去不好听。 想要笼络这位女武会元,得拿出一定的诚意才行。 走出少詹事府,云以墨看着乔巧难看的脸色,低声道:“乔娘子,我们先回客栈再说!” 乔巧深吸一口气,知道这里绝对不会是流露真实情感的场所,接过军士递来的马缰绳,翻身上马。 刚转过街角,迎面来一队人马,将他们二人截停。 “请问是乔会元吗?” 为首领队恭恭敬敬向乔巧抱拳。 “奉我家詹事大人之命,请今科新晋进士,参加鹰扬宴!” “鹰扬宴?” 这个宴会乔巧倒是知道一些。 古代科举分文武两科。为中举考生庆祝的宴会也有所不同。 会试之后的文科宴称为“鹿鸣宴”,武科宴称为“鹰扬宴”;殿试之后的文科宴称为“琼林宴”,武科宴称为“会武宴”。 这四种宴会堪称国宴级别,让新科进士们在宴会上完成一步登天的华丽转身;同时给与机会在宴会上结交自己的人脉。 本以为因萧侧妃遇刺一案封城,本期武举不会举办鹰扬宴了,多多少少是种遗憾,没想到依旧如期举行? 第516章 鹰扬宴 乔巧看向云以墨,云以墨会意地微微颔首:“我先回客栈去等你,乔娘子。” 目送云以墨打马离开,乔巧方才跟随来宴请的詹事府官兵,去赴宴会。 一路想着这詹事府少詹事府,到底谁在四皇子跟前最受宠? 照理王绍元为从三品詹事,比洪永安这个正四品少詹事高一级。可萧侧妃遇刺一案,四皇子交给了洪永安负责;王绍元只是得到了负责鹰扬宴无关紧要的差事。 这是否意味着,洪永安更得四皇子信任? 还有,她刚从少詹事府里出来,詹事府邀请赴宴的人便在街边转角等她……如果说詹事府的人,没有注意她的动向,她是不信的。 也不知道此刻王詹事心目中,是不是已将她归于洪少詹事一党? 乔巧烦恼地捏紧手中缰绳。 本以为自己穿成了泥腿子,没想到种种机缘巧合,她现在需要考虑站位的问题了! 也不知道长孙泽属于哪边?如果可能的话,她认为抱长孙泽的大腿更靠谱。 不过,以长孙泽的性格判断,大概两方人马他都想摁死。因为他是直臣,只忠于四皇子。 大小詹事府争权夺利,危害社稷。跟两边都有点瓜葛的她及乔家,很难博取长孙泽的信任? 所以说,她这次武经考试的最后一题答案,可能答得太符合对方心意了! 在詹事府门前滚鞍下马,抬头望见门廊屋檐张灯结彩,迎出来一位推官,接住乔巧继续往里走。 “大家都在里面坐下了,单等乔会元一人。请乔会元随下官来,先换了衣裳。” 作为新晋进士,官府是有配送一套赴宴服装的。只是乔巧被请去少詹事府配合查案,她的衣裳,被直接送到詹事府。 在两名侍女服侍下,乔巧换上一身簇新襕衫。 白色的细棉布打底,圆领大袖。下有横襕为裳,腰有褶皱。镶嵌的深青色缘边又宽又长,拖在地上。 十分不习惯这个穿着,走上两步,一脚踩在裙摆上,差点栽个跟头。察觉两个侍女在旁偷笑,乔巧有点恼羞成怒。 “这衣裳不是给我准备的?怎么如此不合身!” 那进士帽也大,扣在头上,下滑挡住眼睛。她不得不随时伸手扶一把,往上推推。 “乔会元,库房里找不出女子所用的襕衫及进士帽,这是我们能找到的男式最小号。” 一名侍女歉意解释:“现做来不及,请乔会元将就一下,过后织造馆会为您送上全新的官服。” 另一名侍女捧来一条布带子:“乔会元,用这个做腰带,奴婢帮您将衣裳往上提提。” 乔巧没办法,只能随她们摆弄。 好不容易收拾妥当,她穿着一身累赘的衣裳提着裙摆往外走,一只手还得扶住摇摇晃晃的进士帽,内心感叹:她这不是去赴宴,是给人家看笑话的? 鹰扬宴设在詹事府的后花园。 中间一排桌子三把交椅,是长孙泽及大小詹事的位置。左右两排桌子各九把椅子,是十八名新晋进士的位置。 除了上方中间的位置,主宾居右,副主宾居左。进士们依据自己的名次依次而坐。 现在人差不多到齐了。洪少詹事查案来不了,右手空出的第一个位置,便是属于乔巧的。 乔巧稍稍提着拖地的裙摆走过去,双手一抱拳,低头施礼,进士帽瞬间下滑,扣住她小半张脸。 她忍住伸手去扶的冲动,恭恭敬敬保持行礼的姿势道:“学生因配合少詹事大人查案,晚来一步,请恩师、詹事大人见谅。” 两边在座进士们,发出一阵不厚道的轻声哄笑。 “无妨,乔会元,你入席!” 长孙泽语气难得温和。 乔巧不敢抬头左右张望,一手扶住进士帽,一手提起裙摆,小碎步快速坐到空出的位置上。 旁边穆容,顶着一脸的花花绿绿,提起酒壶,给她的杯子注满酒水。同时压低声音问她:“乔大姐,你们没事?” 乔巧把帽子往后撸,摇头:“没事,多谢关心。” 环视左右,凡是下榻同福客栈的进士,个个鼻青脸肿,身上带彩。她这只是衣不合身,算什么失礼! 于是放松下来,学着大家端起酒杯,认真听长孙泽讲开场白。大家应诺她附和,大家举杯她举杯。 等长孙泽和王詹事一一表扬勉励完新晋的进士们,宣布鹰扬宴正式开始,觥筹交错,气氛就热烈自在多了。 为了助兴,一队美丽的舞姬身穿单薄的五彩纱衣出来,纤腰广袖,在场中翩翩起舞。 乐音靡靡,舞女们含情脉脉,对着在座的“狼”们频频输送秋波。 碍于乔巧在侧,穆容先还不好意思看。 直至发现乔巧在用欣赏的目光,看这些舞女们跳舞,他便自在多了。一边喝酒吃菜,一边与乔巧及旁边的第三名进士小声闲话。 尽管大部分男人视线粘在了舞女们身上,两位主考官在座,他们还是不敢过于放肆。心里痒痒的,面上一本正经装着正人君子。 酒过三巡,饮至半酣。乔巧发现主位上的长孙泽心不在焉。右手托着自己右脸颊,左手两指勾住酒杯,两眼失神没有焦距。 也不知其在想什么。 不过显然,这位将军对于各种宴席聚会,没有丁点兴趣。若是可以不参加,想必一定不会在鹰扬宴上,看到他的身影。 似乎注意到乔巧的视线,长孙泽目光扫向右手边。乔巧连忙低头,把注意力放在桌上的美酒佳肴上。 她在泰源县余家村时,有钱买不到好吃的。而来这怀安城,一盘盘珍馐美味品过,才称得上享受人生。 回想以前顿顿吃荨麻草的日子,恍惚好遥远了。 此时一名内侍靠近长孙泽,躬身说了什么。长孙泽微微颔首,挥退他。 待王詹事叫停歌舞,大家坐直身体,洗耳聆听,长孙泽开口:“本将军尚有军务在身,提前离席,就不奉陪诸位了。大家尽情吃好喝好啊!” 所有人齐刷刷站起来,高举酒杯:“送将军!” 长孙泽豪爽地将一杯酒干尽,亮出底杯:“后日殿试,预祝前六名考生获得好成绩!” 乔巧目送其被一群亲兵拥卫而去,心说这位走了,大家可就自在多了。一名亲兵快步回到宴会场,弯腰向她低声传令。 “乔会元,将军有请。” 第516章 鹰扬宴 乔巧看向云以墨,云以墨会意地微微颔首:“我先回客栈去等你,乔娘子。” 目送云以墨打马离开,乔巧方才跟随来宴请的詹事府官兵,去赴宴会。 一路想着这詹事府少詹事府,到底谁在四皇子跟前最受宠? 照理王绍元为从三品詹事,比洪永安这个正四品少詹事高一级。可萧侧妃遇刺一案,四皇子交给了洪永安负责;王绍元只是得到了负责鹰扬宴无关紧要的差事。 这是否意味着,洪永安更得四皇子信任? 还有,她刚从少詹事府里出来,詹事府邀请赴宴的人便在街边转角等她……如果说詹事府的人,没有注意她的动向,她是不信的。 也不知道此刻王詹事心目中,是不是已将她归于洪少詹事一党? 乔巧烦恼地捏紧手中缰绳。 本以为自己穿成了泥腿子,没想到种种机缘巧合,她现在需要考虑站位的问题了! 也不知道长孙泽属于哪边?如果可能的话,她认为抱长孙泽的大腿更靠谱。 不过,以长孙泽的性格判断,大概两方人马他都想摁死。因为他是直臣,只忠于四皇子。 大小詹事府争权夺利,危害社稷。跟两边都有点瓜葛的她及乔家,很难博取长孙泽的信任? 所以说,她这次武经考试的最后一题答案,可能答得太符合对方心意了! 在詹事府门前滚鞍下马,抬头望见门廊屋檐张灯结彩,迎出来一位推官,接住乔巧继续往里走。 “大家都在里面坐下了,单等乔会元一人。请乔会元随下官来,先换了衣裳。” 作为新晋进士,官府是有配送一套赴宴服装的。只是乔巧被请去少詹事府配合查案,她的衣裳,被直接送到詹事府。 在两名侍女服侍下,乔巧换上一身簇新襕衫。 白色的细棉布打底,圆领大袖。下有横襕为裳,腰有褶皱。镶嵌的深青色缘边又宽又长,拖在地上。 十分不习惯这个穿着,走上两步,一脚踩在裙摆上,差点栽个跟头。察觉两个侍女在旁偷笑,乔巧有点恼羞成怒。 “这衣裳不是给我准备的?怎么如此不合身!” 那进士帽也大,扣在头上,下滑挡住眼睛。她不得不随时伸手扶一把,往上推推。 “乔会元,库房里找不出女子所用的襕衫及进士帽,这是我们能找到的男式最小号。” 一名侍女歉意解释:“现做来不及,请乔会元将就一下,过后织造馆会为您送上全新的官服。” 另一名侍女捧来一条布带子:“乔会元,用这个做腰带,奴婢帮您将衣裳往上提提。” 乔巧没办法,只能随她们摆弄。 好不容易收拾妥当,她穿着一身累赘的衣裳提着裙摆往外走,一只手还得扶住摇摇晃晃的进士帽,内心感叹:她这不是去赴宴,是给人家看笑话的? 鹰扬宴设在詹事府的后花园。 中间一排桌子三把交椅,是长孙泽及大小詹事的位置。左右两排桌子各九把椅子,是十八名新晋进士的位置。 除了上方中间的位置,主宾居右,副主宾居左。进士们依据自己的名次依次而坐。 现在人差不多到齐了。洪少詹事查案来不了,右手空出的第一个位置,便是属于乔巧的。 乔巧稍稍提着拖地的裙摆走过去,双手一抱拳,低头施礼,进士帽瞬间下滑,扣住她小半张脸。 她忍住伸手去扶的冲动,恭恭敬敬保持行礼的姿势道:“学生因配合少詹事大人查案,晚来一步,请恩师、詹事大人见谅。” 两边在座进士们,发出一阵不厚道的轻声哄笑。 “无妨,乔会元,你入席!” 长孙泽语气难得温和。 乔巧不敢抬头左右张望,一手扶住进士帽,一手提起裙摆,小碎步快速坐到空出的位置上。 旁边穆容,顶着一脸的花花绿绿,提起酒壶,给她的杯子注满酒水。同时压低声音问她:“乔大姐,你们没事?” 乔巧把帽子往后撸,摇头:“没事,多谢关心。” 环视左右,凡是下榻同福客栈的进士,个个鼻青脸肿,身上带彩。她这只是衣不合身,算什么失礼! 于是放松下来,学着大家端起酒杯,认真听长孙泽讲开场白。大家应诺她附和,大家举杯她举杯。 等长孙泽和王詹事一一表扬勉励完新晋的进士们,宣布鹰扬宴正式开始,觥筹交错,气氛就热烈自在多了。 为了助兴,一队美丽的舞姬身穿单薄的五彩纱衣出来,纤腰广袖,在场中翩翩起舞。 乐音靡靡,舞女们含情脉脉,对着在座的“狼”们频频输送秋波。 碍于乔巧在侧,穆容先还不好意思看。 直至发现乔巧在用欣赏的目光,看这些舞女们跳舞,他便自在多了。一边喝酒吃菜,一边与乔巧及旁边的第三名进士小声闲话。 尽管大部分男人视线粘在了舞女们身上,两位主考官在座,他们还是不敢过于放肆。心里痒痒的,面上一本正经装着正人君子。 酒过三巡,饮至半酣。乔巧发现主位上的长孙泽心不在焉。右手托着自己右脸颊,左手两指勾住酒杯,两眼失神没有焦距。 也不知其在想什么。 不过显然,这位将军对于各种宴席聚会,没有丁点兴趣。若是可以不参加,想必一定不会在鹰扬宴上,看到他的身影。 似乎注意到乔巧的视线,长孙泽目光扫向右手边。乔巧连忙低头,把注意力放在桌上的美酒佳肴上。 她在泰源县余家村时,有钱买不到好吃的。而来这怀安城,一盘盘珍馐美味品过,才称得上享受人生。 回想以前顿顿吃荨麻草的日子,恍惚好遥远了。 此时一名内侍靠近长孙泽,躬身说了什么。长孙泽微微颔首,挥退他。 待王詹事叫停歌舞,大家坐直身体,洗耳聆听,长孙泽开口:“本将军尚有军务在身,提前离席,就不奉陪诸位了。大家尽情吃好喝好啊!” 所有人齐刷刷站起来,高举酒杯:“送将军!” 长孙泽豪爽地将一杯酒干尽,亮出底杯:“后日殿试,预祝前六名考生获得好成绩!” 乔巧目送其被一群亲兵拥卫而去,心说这位走了,大家可就自在多了。一名亲兵快步回到宴会场,弯腰向她低声传令。 “乔会元,将军有请。” 第517章 给一蜜枣打一闷棍 跟着亲兵离开宴会场,身后鼓乐声重新响起。 乔巧回头望一眼,只见王詹事大手一挥,一群舞姬分散开来,坐到各位进士身边。 一人一个,绝不落空。他自己左拥右抱两个。顿时间,响起的嬉哈娇笑声不绝,宴会气氛白热化,刷新到一个高度。 乔巧…… 这位长孙将军,合着是知道自己碍事,也认为她碍事,才在走之前,顺道把她提溜走? 长孙泽等在花园外面,见到乔巧出来,没什么大表情,只是神色很平静地开口。 “乔会元,明日去四皇子府参加女子擂台赛,你要注意三件事!” 乔巧一凛。 险些忘了这件事了! 明日女子擂台赛,后日殿试……这行程安排得未免太紧张了? 不过对于长孙泽的特意提醒,她还是很感激的,恭敬抱拳:“请长孙将军明示!” 私下里她不好意思再称呼“恩师”,有种上杆子爬的意味。 长孙泽并不介意她怎么称呼自己,只是继续说下去。 “第一,牢记擂台赛不可害人命!” 乔巧神力惊人,一不小心,就可能酿成邦交事故。那不是四皇子邀请二皇子五皇子参加武举的初衷。 乔巧些许为难。刀枪无眼,她无法百分百保证这一点。 再说,有了顾忌,会影响她的出手和判断,相应自身就危险了。 “万一不小心……” 长孙泽不理她小心翼翼地试探,斩钉截铁:“没有万一!” “好……” 乔巧不情不愿地答应。 “第二,伊赛高公主身边的女侍卫长竺玛雅,据传暗器功夫极为了得。且她的暗器淬毒……” 长孙泽看她一眼:“如果是此人下场,乔会元你一定要当心!” 乔巧瞪大眼。 暗器淬毒?就这样还不许她打杀对方?那她多危险啊! “你可以重伤她,不能杀她。” 看出乔巧表情想说什么,长孙泽补充。 一句话,还是邦交问题。 四皇子现在与三皇子、大皇孙都结了仇,委实不能再增加一个二皇子和伊赛高了。 “好!” 乔巧清楚,她的命,在大局面前,什么也不是。 而且作为四皇子子民,现在又接受了四皇子给予的勋爵俸禄,她有必要忠君爱国,为四皇子和西境做出牺牲。 长孙泽会点选她为会试会元,自然是因为她宣誓效忠。而她,必须用实际行动证明这一份投名状。 见她答应,长孙泽犀利的眼神归于缓和。 “明日的女子擂台赛,我也在场。只要你不是故意伤人性命,出了什么事,我会一力担责保你!” 这句承诺令乔巧意外。有些惊讶,更多是感激。呆了一呆反应过来,马上躬身抱拳。 “多谢长孙将军!”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长孙泽抬手示意她平身,眸子里射出不加掩饰的欣赏之光。 “乔会元这样的人才,理应为四殿下逐鹿天下,而非折戟沉沙,陨落于一次小小的女子擂台赛!” 如果一开始便知晓这位的能耐,他压根不会同意其去参加什么女子擂台赛。 不过,现在说这些晚了。当务之急,是教导乔巧避开明日风险。 不可否认,得到赏识和肯定,乔巧心里是感动的。只是,长孙泽根深蒂固的忠君思想,与她的理念有一定出入。 她希望为国、为民。而长孙泽想得更多的,是如何辅佐四皇子一统天下。 即便四皇子不是贤明的领导人,想来他也不会中途更换主子? “长孙将军,那么第三点是什么呢?” 乔巧抬起头来,抱拳问。 “你现在是堂堂正正的武进士,且是亚元……” 长孙泽似乎有些犹豫,沉吟片刻方道:“明日女子擂台赛,一定要注重自身言行。切不可举止轻佻,坏我军声威!” 乔巧…… 这人…… 当真是给一个蜜枣再打一闷棍啊?她内心感动还没过去啊喂! 什么叫注重自身言行,不要举止轻佻的? 她曾经轻佻过吗? 这话说得实在太可恨了,她恨不得一拳把对方轰出去,贴在墙上。 可双方身份着实悬殊,她再气愤也无法表示出来,只能悻悻地暗中咬牙。 “是,将军大人!” 长孙泽忽略她面上明显的不满。 这位刺头女属下,他渐渐习惯了。凡事与其较真,没法对话下去,换一个重要话题叮咛。 “詹事府与少詹事府,我知道你两边均有牵扯。但是乔会元,本将军希望你斩断与他们的一切联系。否则,今后惹火上身,悔之晚矣!” 乔巧苦笑:“将军谆谆良言,在下一定铭记。” 长孙泽瞥她一眼,觉得说得差不多了,转身向詹事府外走:“时候不早,我让人送你回客栈。” 走两步发现乔巧没跟来,蹙眉回头。 “怎么,你还想回去继续参加宴会,与他们一样唤歌舞伎作陪?” 乔巧…… 赶紧小跑,跟上这位脾气有点暴躁的将军。 出了詹事府,长孙泽直接拨了两名亲兵,送乔巧回客栈。 一路上乔巧愁眉不展。想着明日的女子擂台赛,又想着烦人的三姐一家,就恨不得仰天长啸。 果然出来混,迟早要还。 她当初怎么就天真到认为女子考武举,不会被卷入这些政治漩涡中呢? 云以墨等人没有休息,在房间里说话等她。 见乔巧穿了一身襕衫头戴进士帽回来,乔满囤几个人立时好奇地围上来看。 “原来这就是进士服啊!怎么这么朴素……” 没有官袍华丽,气派也差远了。 乔巧摘下帽子扔给他们戴着玩,理理弄乱的发髻,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这几日过得都惊心动魄的,心累不想说话! 云以墨让景兴去厨房端来准备好的醒酒汤。 “乔娘子,把这个喝了再去好好休息。” 乔巧接过醒酒汤,心情瞬间美妙了。谢了景兴,又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云以墨:“阿墨,辛苦你们了。” 乔满囤玩腻了进士帽,随手将之扣在伏子骞头上,转身面向乔巧。 “四姐,明日便是女子擂台赛了?我索性多待两日,等你参加完女子擂台赛和殿试再回去!” 不然,还怕阿莹责怪他不多陪四姐几日。 乔巧将喝干净的空碗放回桌上,挺挺身子,变得一脸严肃。 “不,五弟,按照你原本的行程计划走!” 第517章 给一蜜枣打一闷棍 跟着亲兵离开宴会场,身后鼓乐声重新响起。 乔巧回头望一眼,只见王詹事大手一挥,一群舞姬分散开来,坐到各位进士身边。 一人一个,绝不落空。他自己左拥右抱两个。顿时间,响起的嬉哈娇笑声不绝,宴会气氛白热化,刷新到一个高度。 乔巧…… 这位长孙将军,合着是知道自己碍事,也认为她碍事,才在走之前,顺道把她提溜走? 长孙泽等在花园外面,见到乔巧出来,没什么大表情,只是神色很平静地开口。 “乔会元,明日去四皇子府参加女子擂台赛,你要注意三件事!” 乔巧一凛。 险些忘了这件事了! 明日女子擂台赛,后日殿试……这行程安排得未免太紧张了? 不过对于长孙泽的特意提醒,她还是很感激的,恭敬抱拳:“请长孙将军明示!” 私下里她不好意思再称呼“恩师”,有种上杆子爬的意味。 长孙泽并不介意她怎么称呼自己,只是继续说下去。 “第一,牢记擂台赛不可害人命!” 乔巧神力惊人,一不小心,就可能酿成邦交事故。那不是四皇子邀请二皇子五皇子参加武举的初衷。 乔巧些许为难。刀枪无眼,她无法百分百保证这一点。 再说,有了顾忌,会影响她的出手和判断,相应自身就危险了。 “万一不小心……” 长孙泽不理她小心翼翼地试探,斩钉截铁:“没有万一!” “好……” 乔巧不情不愿地答应。 “第二,伊赛高公主身边的女侍卫长竺玛雅,据传暗器功夫极为了得。且她的暗器淬毒……” 长孙泽看她一眼:“如果是此人下场,乔会元你一定要当心!” 乔巧瞪大眼。 暗器淬毒?就这样还不许她打杀对方?那她多危险啊! “你可以重伤她,不能杀她。” 看出乔巧表情想说什么,长孙泽补充。 一句话,还是邦交问题。 四皇子现在与三皇子、大皇孙都结了仇,委实不能再增加一个二皇子和伊赛高了。 “好!” 乔巧清楚,她的命,在大局面前,什么也不是。 而且作为四皇子子民,现在又接受了四皇子给予的勋爵俸禄,她有必要忠君爱国,为四皇子和西境做出牺牲。 长孙泽会点选她为会试会元,自然是因为她宣誓效忠。而她,必须用实际行动证明这一份投名状。 见她答应,长孙泽犀利的眼神归于缓和。 “明日的女子擂台赛,我也在场。只要你不是故意伤人性命,出了什么事,我会一力担责保你!” 这句承诺令乔巧意外。有些惊讶,更多是感激。呆了一呆反应过来,马上躬身抱拳。 “多谢长孙将军!”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长孙泽抬手示意她平身,眸子里射出不加掩饰的欣赏之光。 “乔会元这样的人才,理应为四殿下逐鹿天下,而非折戟沉沙,陨落于一次小小的女子擂台赛!” 如果一开始便知晓这位的能耐,他压根不会同意其去参加什么女子擂台赛。 不过,现在说这些晚了。当务之急,是教导乔巧避开明日风险。 不可否认,得到赏识和肯定,乔巧心里是感动的。只是,长孙泽根深蒂固的忠君思想,与她的理念有一定出入。 她希望为国、为民。而长孙泽想得更多的,是如何辅佐四皇子一统天下。 即便四皇子不是贤明的领导人,想来他也不会中途更换主子? “长孙将军,那么第三点是什么呢?” 乔巧抬起头来,抱拳问。 “你现在是堂堂正正的武进士,且是亚元……” 长孙泽似乎有些犹豫,沉吟片刻方道:“明日女子擂台赛,一定要注重自身言行。切不可举止轻佻,坏我军声威!” 乔巧…… 这人…… 当真是给一个蜜枣再打一闷棍啊?她内心感动还没过去啊喂! 什么叫注重自身言行,不要举止轻佻的? 她曾经轻佻过吗? 这话说得实在太可恨了,她恨不得一拳把对方轰出去,贴在墙上。 可双方身份着实悬殊,她再气愤也无法表示出来,只能悻悻地暗中咬牙。 “是,将军大人!” 长孙泽忽略她面上明显的不满。 这位刺头女属下,他渐渐习惯了。凡事与其较真,没法对话下去,换一个重要话题叮咛。 “詹事府与少詹事府,我知道你两边均有牵扯。但是乔会元,本将军希望你斩断与他们的一切联系。否则,今后惹火上身,悔之晚矣!” 乔巧苦笑:“将军谆谆良言,在下一定铭记。” 长孙泽瞥她一眼,觉得说得差不多了,转身向詹事府外走:“时候不早,我让人送你回客栈。” 走两步发现乔巧没跟来,蹙眉回头。 “怎么,你还想回去继续参加宴会,与他们一样唤歌舞伎作陪?” 乔巧…… 赶紧小跑,跟上这位脾气有点暴躁的将军。 出了詹事府,长孙泽直接拨了两名亲兵,送乔巧回客栈。 一路上乔巧愁眉不展。想着明日的女子擂台赛,又想着烦人的三姐一家,就恨不得仰天长啸。 果然出来混,迟早要还。 她当初怎么就天真到认为女子考武举,不会被卷入这些政治漩涡中呢? 云以墨等人没有休息,在房间里说话等她。 见乔巧穿了一身襕衫头戴进士帽回来,乔满囤几个人立时好奇地围上来看。 “原来这就是进士服啊!怎么这么朴素……” 没有官袍华丽,气派也差远了。 乔巧摘下帽子扔给他们戴着玩,理理弄乱的发髻,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这几日过得都惊心动魄的,心累不想说话! 云以墨让景兴去厨房端来准备好的醒酒汤。 “乔娘子,把这个喝了再去好好休息。” 乔巧接过醒酒汤,心情瞬间美妙了。谢了景兴,又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云以墨:“阿墨,辛苦你们了。” 乔满囤玩腻了进士帽,随手将之扣在伏子骞头上,转身面向乔巧。 “四姐,明日便是女子擂台赛了?我索性多待两日,等你参加完女子擂台赛和殿试再回去!” 不然,还怕阿莹责怪他不多陪四姐几日。 乔巧将喝干净的空碗放回桌上,挺挺身子,变得一脸严肃。 “不,五弟,按照你原本的行程计划走!” 第518章 风险 乔满囤懵然:“啊?” 乔巧放轻声音,将洪少詹事及长孙泽劝告她的话,一五一十说出来。 “我赞同乔娘子的观点。满囤,你早日回泰源县也好。” 云以墨微微点头:“天高皇帝远,如果怀安城发生什么变故,你在家也能及时安排家人往山上逃难。” 乔满囤怔怔坐在那里。 “事态这么严重了么……” “萧侧妃遇刺,就是一个信号。我问了萧侧妃,她怀孕九月,分娩在即。” 乔巧冷静分析:“很多人不想她的孩子出世,而四皇子病情不知严重到什么程度,自顾不暇,无法保护她。” “这段日子,是最关键的时候。搞不好,怀安城会因此大乱。” 所以,乔满囤趁早离开,回家做好准备,是上策。 真乱起来,陷在怀安城里,多个人多份危险。 而且乔满囤留下的话,三姐乔英亲自找上门该怎么办? 不同于乔巧,乔满囤耳根子软,可能因亲情做出什么错误决定,那更是乔巧不愿意看到的。 “四姐……那你和云二哥怎么办?” 乔满囤几乎被说服了,只担心这一点。 “我参加完明日的女子擂台赛,后日的殿试,争取尽快回家。” 说归说,乔巧知道没这么容易。谁知道明后日会不会有什么突发事件? 她能做的,便是尽快让五弟远离飓风漩涡。 “明早我送你们出城。” 云以墨神情凝重:“子骞,你随乔五爷一起回去,到家安排好后路。一有风吹草动,便将大姑娘二姑娘送往余家村,或者逃上山。” 伏子骞一百个不情愿。 但师傅开口了,他不能不遵从。委委屈屈地捏着手里的进士帽,一顶上好的进士帽,被他捏得坑坑洼洼的。 “师傅,也不急这一两日啊……至少让我们看完四娘子会试再回去……” 云以墨板着脸。 “看什么?明日女子擂台赛、后日殿试,都是在四皇子府邸举行,连我也看不到。我送你们出城!” 眼下最紧要的是,及早离开险境,回去让家人做好准备,有个防范。 乔巧道:“会试出了结果,我们第一时间回家。” 她也想让他们陪着自己,分享武举胜利的果实,不过怀安城风云诡谲,不能让他们留下涉险。 看着云以墨,她同样隐瞒了参加女子擂台赛的风险。 “阿墨,明早我自己去四皇子府。我五弟他们,就辛苦你送走了。” 之所以由云以墨护送,担心的是乔满囤以前与萧婉欣的关系,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乔满囤越早离开怀安城越好。 “好。” 云以墨看向大家:“没什么事大家都去睡,明日早早起身。” 封城在乔巧参加鹰扬宴时已经解除,他们明早起程,不会遭遇任何阻拦。 乔巧回到房间,和衣而卧。尽管脑子乱糟糟的,疲倦起来,还是很快进入了梦想。 翌日寅时,她起身梳洗,换上铁鳞甲,扎上高马尾。拿上兵器,全副武装出门。 原本不打算惊动云以墨等人,悄悄离开。谁知刚一推门,走到走廊上,对面房门开了。云以墨像是早就等着,出来递给她两个小瓶药。 “蓝色的是金疮药,绿色的是解毒药。乔娘子,你自己万事小心!” 他没有戴面具。乔巧瞧着他眼下的一片青黑色,五指并拢,握紧带有温度的药瓶。 “好。阿墨,你自己也是。” 转过身,尽量放轻脚步,沙沙下楼。 云以墨立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 从客栈后院的马厩牵出自己的马,翻身而上,乔巧直奔四皇子府邸而去。 她以为自己到得早了。谁知在四皇子府前下马,发现门外已停着无数车马轿子。 人多却井然有序。四皇子府大门,谁也不敢吵闹,连高声说话也不敢,听凭詹事府的差官安排调度。 乔巧亮出金牌,把马交给迎上来的军士。作为知名人物兼女子擂台赛的选手,她被优先领进王府,进入王府后园。 女子擂台赛将在花园里的一片空地举行。 这里已建起一块擂台,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四面有护栏和护网。 隔着数十步距离,十多个大小彩棚也设置护网。想必怕参加擂台赛的选手,下手没个分寸,兵器脱手伤人? 乔巧进入选手彩棚。 一走进去她便是眼睛一亮! 只见里面莺莺燕燕,红粉绿云,已或坐或立了十多位佳丽。 为啥说佳丽而非女选手?原因是这些女子个个争奇斗艳,打扮得花枝招展。穿的衣裳倒是修身,但满头珠翠,涂脂抹粉。 她怀疑她们待会还能上擂台吗? 如同欧阳桃一身大红劲装的,就有三四位。她身着甲胄,似丑小鸭混进了天鹅群。 乔巧…… 明白为啥长孙泽告诫她不要举止轻佻了。 这些参加女子擂台赛的贵族千金们,根本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弃之如粪土的东西,是别人追逐向往的所在。就不知这些人目标是日薄西山的四皇子;还是有望接任继位的嗣王沐承望? 心里默默叹口气。 她很理解这些费尽心机往上爬的女子。无论为她们自己还是她们背后的家族,她们如同被迫填进战场绞肉机的将士们,没有选择。 如非她有金手指,她也不知自己最后会活得怎样面目全非? “乔姐姐!” 欧阳桃一眼看见了她,撇下正说话的一群同伴,欢笑着迎向她。 “我就想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见着你,和你说说话,果然左等右等,还是等到今日的擂台赛开赛了!” “乔姐姐,你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呢?我明明让我姑父派人去请你了!” 乔巧看着笑容天真诚挚的欧阳桃。她也不知道对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权当她真不懂,笑着回答。 “我要参加会试,欧阳妹妹你知道的,实在无暇分身。等殿试过了,有机会让我做东,请欧阳妹妹吃饭赔罪!” “那可说定了啊?我等你请客的这一顿饭!” 欧阳桃没有盯着小事纠缠不清,伸出一根大拇指,朝向乔巧。 “对了,乔姐姐,恭喜你拿下会试第一名!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武会元呀,乔姐姐你是为我们女子,大大争了口气!” 第518章 风险 乔满囤懵然:“啊?” 乔巧放轻声音,将洪少詹事及长孙泽劝告她的话,一五一十说出来。 “我赞同乔娘子的观点。满囤,你早日回泰源县也好。” 云以墨微微点头:“天高皇帝远,如果怀安城发生什么变故,你在家也能及时安排家人往山上逃难。” 乔满囤怔怔坐在那里。 “事态这么严重了么……” “萧侧妃遇刺,就是一个信号。我问了萧侧妃,她怀孕九月,分娩在即。” 乔巧冷静分析:“很多人不想她的孩子出世,而四皇子病情不知严重到什么程度,自顾不暇,无法保护她。” “这段日子,是最关键的时候。搞不好,怀安城会因此大乱。” 所以,乔满囤趁早离开,回家做好准备,是上策。 真乱起来,陷在怀安城里,多个人多份危险。 而且乔满囤留下的话,三姐乔英亲自找上门该怎么办? 不同于乔巧,乔满囤耳根子软,可能因亲情做出什么错误决定,那更是乔巧不愿意看到的。 “四姐……那你和云二哥怎么办?” 乔满囤几乎被说服了,只担心这一点。 “我参加完明日的女子擂台赛,后日的殿试,争取尽快回家。” 说归说,乔巧知道没这么容易。谁知道明后日会不会有什么突发事件? 她能做的,便是尽快让五弟远离飓风漩涡。 “明早我送你们出城。” 云以墨神情凝重:“子骞,你随乔五爷一起回去,到家安排好后路。一有风吹草动,便将大姑娘二姑娘送往余家村,或者逃上山。” 伏子骞一百个不情愿。 但师傅开口了,他不能不遵从。委委屈屈地捏着手里的进士帽,一顶上好的进士帽,被他捏得坑坑洼洼的。 “师傅,也不急这一两日啊……至少让我们看完四娘子会试再回去……” 云以墨板着脸。 “看什么?明日女子擂台赛、后日殿试,都是在四皇子府邸举行,连我也看不到。我送你们出城!” 眼下最紧要的是,及早离开险境,回去让家人做好准备,有个防范。 乔巧道:“会试出了结果,我们第一时间回家。” 她也想让他们陪着自己,分享武举胜利的果实,不过怀安城风云诡谲,不能让他们留下涉险。 看着云以墨,她同样隐瞒了参加女子擂台赛的风险。 “阿墨,明早我自己去四皇子府。我五弟他们,就辛苦你送走了。” 之所以由云以墨护送,担心的是乔满囤以前与萧婉欣的关系,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乔满囤越早离开怀安城越好。 “好。” 云以墨看向大家:“没什么事大家都去睡,明日早早起身。” 封城在乔巧参加鹰扬宴时已经解除,他们明早起程,不会遭遇任何阻拦。 乔巧回到房间,和衣而卧。尽管脑子乱糟糟的,疲倦起来,还是很快进入了梦想。 翌日寅时,她起身梳洗,换上铁鳞甲,扎上高马尾。拿上兵器,全副武装出门。 原本不打算惊动云以墨等人,悄悄离开。谁知刚一推门,走到走廊上,对面房门开了。云以墨像是早就等着,出来递给她两个小瓶药。 “蓝色的是金疮药,绿色的是解毒药。乔娘子,你自己万事小心!” 他没有戴面具。乔巧瞧着他眼下的一片青黑色,五指并拢,握紧带有温度的药瓶。 “好。阿墨,你自己也是。” 转过身,尽量放轻脚步,沙沙下楼。 云以墨立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 从客栈后院的马厩牵出自己的马,翻身而上,乔巧直奔四皇子府邸而去。 她以为自己到得早了。谁知在四皇子府前下马,发现门外已停着无数车马轿子。 人多却井然有序。四皇子府大门,谁也不敢吵闹,连高声说话也不敢,听凭詹事府的差官安排调度。 乔巧亮出金牌,把马交给迎上来的军士。作为知名人物兼女子擂台赛的选手,她被优先领进王府,进入王府后园。 女子擂台赛将在花园里的一片空地举行。 这里已建起一块擂台,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四面有护栏和护网。 隔着数十步距离,十多个大小彩棚也设置护网。想必怕参加擂台赛的选手,下手没个分寸,兵器脱手伤人? 乔巧进入选手彩棚。 一走进去她便是眼睛一亮! 只见里面莺莺燕燕,红粉绿云,已或坐或立了十多位佳丽。 为啥说佳丽而非女选手?原因是这些女子个个争奇斗艳,打扮得花枝招展。穿的衣裳倒是修身,但满头珠翠,涂脂抹粉。 她怀疑她们待会还能上擂台吗? 如同欧阳桃一身大红劲装的,就有三四位。她身着甲胄,似丑小鸭混进了天鹅群。 乔巧…… 明白为啥长孙泽告诫她不要举止轻佻了。 这些参加女子擂台赛的贵族千金们,根本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弃之如粪土的东西,是别人追逐向往的所在。就不知这些人目标是日薄西山的四皇子;还是有望接任继位的嗣王沐承望? 心里默默叹口气。 她很理解这些费尽心机往上爬的女子。无论为她们自己还是她们背后的家族,她们如同被迫填进战场绞肉机的将士们,没有选择。 如非她有金手指,她也不知自己最后会活得怎样面目全非? “乔姐姐!” 欧阳桃一眼看见了她,撇下正说话的一群同伴,欢笑着迎向她。 “我就想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见着你,和你说说话,果然左等右等,还是等到今日的擂台赛开赛了!” “乔姐姐,你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呢?我明明让我姑父派人去请你了!” 乔巧看着笑容天真诚挚的欧阳桃。她也不知道对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权当她真不懂,笑着回答。 “我要参加会试,欧阳妹妹你知道的,实在无暇分身。等殿试过了,有机会让我做东,请欧阳妹妹吃饭赔罪!” “那可说定了啊?我等你请客的这一顿饭!” 欧阳桃没有盯着小事纠缠不清,伸出一根大拇指,朝向乔巧。 “对了,乔姐姐,恭喜你拿下会试第一名!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武会元呀,乔姐姐你是为我们女子,大大争了口气!” 第519章 非我族类 连她那不怎么关注后宅的姑父,也特地跑来她和姑母面前,打听乔巧的事。 欧阳桃很清楚,现在她在姑父眼里被重视,一半原因来自乔巧,以为乔巧是她的手帕交。实际上…… 她瞥一眼乔巧,手帕交只是她一厢情愿的。 如果当时来怀安城,她没有放弃乔巧,去与那易紫彤同行便好了。 董七姑几名女子上前围住乔巧,试着攀谈。易紫彤坐在角落里,冷眼看着这一切。 通过大家七嘴八舌的说话,乔巧得知此次女子擂台赛的一些情况。 除了西境十四名女武士参加擂台赛,五皇子派遣了一名女侍卫参赛,二皇子也派遣了一名女侍卫参赛。 原本传得沸沸扬扬的伊赛高公主会亲自下擂台,会试之后,二皇子方面突然曝出伊赛高公主因水土不服,身体微恙的消息…… 所以,现在确定女子擂台赛人数包括乔巧,总共有十六人。 乔巧打量一眼彩棚里的女选手。都是些挺养眼的大美人,穿着打扮华丽,分不出哪位是二皇子的人,哪位是五皇子的人。 但是人少,这种表演赛应该很快能结束。 董七姑性情直爽,笑着向乔巧说道:“乔会元,您手重,待会上台,可得多多让着我们姐妹呀!” 乔巧会试,在场人大半去看了,没人想和这位女武会元做对手。 可若不小心碰到了,马上认输下台太丢人,还是希望乔巧能给她们留几分体面。 乔巧连上台比武的心也没有。 动手打这些娇滴滴的妹纸,于心不忍且没成就感,闻言含着笑。 “董姐姐,我最后一个上台。” 董七姑却摇头:“由不得我们做主,听说嗣王会亲自主持这次擂台赛。会定什么规矩,现在谁也不知道。” 乔巧微微皱眉。 此刻一个靠着柱头,环抱双臂的矮个女孩朝她们瞧过来,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西境的女人如此没骨气么?还没开打,先向对手求饶!喂,那女武举人,听说你是今科新晋进士,还是会元?” 她发出一阵特别刺耳难听的笑声。 “西境当真是军中无人了!竟然让你这么一个看上去傻里傻气的土包子,当上了武进士?男人们是统统死绝了吗!” 她的声音过大,引来棚外守军纷纷侧目。 除了事不关己的易紫彤继续冷漠坐着,乔巧身边的欧阳桃等人,全部面现怒容,瞪向她。 “竺玛雅,你猖狂什么?待会上了擂台,还不知道鹿死谁手!” 欧阳桃一位大家千金,背有大靠山,何曾被人这么当众奚落过?气得当即怒目环睁,毫不示弱怼回去。 竺玛雅冷笑一声:“欧阳千金,待会在擂台上,你可别哭着求我,让我手脚也放轻些。” 董七姑没想到自己开玩笑的一句话,引来对手羞辱欧阳桃,顿时手足无措,脸上讪讪。 “是我说错话了,怪我……” 各方俱是大佬,就她是个女镖师,一个得罪不起。 当然,她的道歉,没有任何分量,竺玛雅和欧阳桃都没理她。 乔巧细看一眼竺玛雅。微微卷曲的棕发,挺直的鼻梁,深陷的眼窝,发绿的眼珠,无一不具备异域风情。可惜的是傲慢与矜持,坏了其身上那股妖媚的味道。 其主子喜欢与否她不知道,反正她看着很厌恶。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想着长孙泽特意的叮嘱,她苦恼地叹了口气。 竺玛雅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就等她沉不住气反驳呢。结果没见开口,先叹了口气,不禁怒气勃发。 “好好的你叹气做什么?难不成觉得我说的不对?” “不是。” 乔巧苦恼道:“是有人警告过我了,让我手脚轻点,擂台赛不要把你打死了!” 欧阳桃等人先是听得一愣,继而“咯咯”大笑起来,一个个花枝乱颤。她们以为乔巧是故意这么说,气竺玛雅,殊不知乔巧是真的烦恼这道禁令。 竺玛雅气得脸都红了,双腕一抖,两把匕首出现在手中。 乔巧对她全身防备,见状马上举起手中盾牌。 欧阳桃等人齐刷刷后退,纷纷拔出自己的武器。 “竺玛雅!擂台赛还没开始,便就打算在这里杀人吗?” 军士闻声,正欲冲进来隔开起冲突的众人,远处内侍一声声传报而来。 “四殿下到——” “四王妃到——” “嗣王到——” 顿时,剑拔弩张的众人,全部收回武器,走出彩棚,下跪迎接。 没有听到“萧侧妃到”,乔巧不免担心萧婉欣。不知婉欣现在如何了,即将临盆,困在后宅,会遭遇什么危险吗? 不过四皇子能够来观看女子擂台赛,身体应该没有她所想的严重?那么也就能保护婉欣…… 待内侍传令叫起,她迅速扫一眼主席台。抬着三大巨头的肩辇,已经进入彩棚里面。轻纱立即被放下来,里面能看见外面,外面看不见里面。 乔巧收回视线,随同女武生起立。 这回的队列序号,好像是依据家世背景所排。 乔巧和董七姑站在末尾不起眼的位置。欧阳桃最前,易紫彤紧随其后。至于竺玛雅,目中无人,一个人站了一边。 乔巧心想,不知另一位代表五皇子出战的女武士是谁? 长孙泽没有特别提及此人,应该没有竺玛雅那么难缠危险? 四皇子偕同王妃王子坐下后,内侍即传令请二皇子五皇子的使臣团入内。 二皇子年纪比四皇子大多了,到了垂暮边缘,没有亲自前来。来的是皇后伊赛高公主及一对儿女。 伊赛高公主十四岁被伊赛高国王许给二皇子,现在正当壮年。据说她没有生育,膝下一对儿女,是其他妃子所出,抱过来记养在她名下。 五皇子与四皇子关系向来不错,人倒是亲自来了。不过算年纪,身体状况应该比四皇子好不了多少。两个好哥俩会面,怕是余生最后一遭。 等诸位权贵坐定,司仪宣布擂台赛规则,果然是大大更改了。 女武生四人一组上擂台,展开大乱斗,最后得胜者晋级下一轮的擂台赛。 允许使用武器。对手失去战力后,不允许再做出伤害对手的行为。 当然,要是正常比武中不小心闹出人命,得看当事人双方的身份背景处理了。 第520章 “表演赛” 乔巧寻思这是养蛊呢? 将十六名参加擂台赛的女子,接连丢进一个池子,让她们自相残杀。最后活出来的,便是蛊王。 或许因为四皇子身体支撑不了那么久,所以想速战速决;或许为了让权贵们看个稀奇乐呵…… 不知道这么恶心人的擂台规则谁想出来的,竟然没有点到即止的约束。 在顶层权贵们的眼中,连欧阳桃这种大家千金的命,也不是命吗? 表演赛……还真是娱乐人的表演赛,呵呵! 心中怒极反笑,她瞅一眼其他人。 欧阳桃、董七姑及另外一名样貌平常的女子,倒是面色坦然;易紫彤等精心装扮过的女子们,听完擂台赛规则,一个个愀然色变。 最彰显得意的是竺玛雅。志得意满、眼含狠戾地瞧着众人,仿佛胜券在握。 乔巧不免好奇:这个外族女,到底是凭什么这么有底气的? 暗器功夫?还是女侍卫的身份? 不过既然不允许弃权,避免不了一场恶战,她只能努力将此人废掉了! “现在,女子擂台赛开始!请坐在前排的女武生,依次上来四位!” 宣布完擂台赛规则,司仪等候片刻,见坐在棚子里的女武生们迟疑没挪窝,索性点名。 “来自桓平城的欧阳桃、中通城的易紫彤、昌川城的季思花、乐定城的于茗月!” 被点名了,欧阳桃不再迟疑,捏着鞭子,起身准备上台。 乔巧在后,说了一句:“欧阳妹妹,加劲!” 欧阳桃冲她点头一笑,挺直腰板,上了擂台。 季思花与于茗月面色难看,慢腾腾离座。 看她们身上衣裳的华丽,精心描着的眉眼,就知道她们并不想参与这种生死搏斗。 来这里,她们多半醉翁之意不在酒。 易紫彤第二个登台,凑近欧阳桃低声说了什么。欧阳桃眉头微挑,犹豫着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大家好奇易紫彤说了啥。 司仪朗声高喊:“开始!” 只见欧阳桃挥动长鞭,扑向季思花、于茗月两人。不费吹灰之力,“啪啪啪”!抽的她们抱头鼠窜,连连惨叫着滚下了擂台。 头上珠翠,在擂台上散落一地。 乔巧…… 突然意识到这届女子武试水分很大的。 各地官府,打着送女武士参赛的幌子,实际是投上位者所好,选了一些花拳绣腿的女子,给上位者送美女! 如她、欧阳桃、董七姑这种认真比武的,少之又少。 那位易紫彤,说不定也是怀抱别样心思? 就不清楚她的目标是四皇子,还是嗣王? 想到这一点,不禁再往台上看去。 出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 趁欧阳桃忙着对付季、余两女的时候,易紫彤悄悄靠近欧阳桃背后,手中长剑出鞘,朝她刺过去。 “卑鄙!” 乔巧心里喊出这句话。 结局显而易见,易紫彤身手不弱,欧阳桃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很难躲过她偷袭。 乔巧注意到欧阳桃其实尚有余力反击的,但易紫彤好像又冲她说了句什么话,让她顿时呆住了。 这一失神,便让易紫彤飞起一脚,将她踹下了擂台! 易紫彤收剑而立,神情淡然。 那种遗世独立的神女风范,令得看台上传来一阵稀稀落落的掌声,不知谁在为她喝彩? 欧阳桃与另外两个失败者失魂落魄回到彩棚里。作为胜利者的易紫彤,直接在擂台下摆出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面前摆着一张矮几,空空如也,不知道做什么用的? 只见欧阳桃一瘸一拐的,乔巧连忙扶她一把,让她坐在椅子上。忍不住好奇:“欧阳妹妹,她和你说了什么,让你两次走神?” 欧阳桃的鞭子,苦练多年,使得出神入化。她以为自己最终会与之对战,没想到第一轮便被轻易淘汰了。 欧阳桃恍惚着回过神来,看向乔巧,露出苦笑:“她第一句话说,帮我对付另外两人,然后再与我决一胜负。” “第二句呢?” 欧阳桃放轻声音,只让乔巧一人听见:“她问我:你也想嫁进王府?” 乔巧…… 欧阳桃微微垂下眼帘,摸着疼痛的伤腿。 “我自然是不愿意嫁进王府的……她喜欢,便让她去。” 乔巧说不出话。 此时一名内侍,从金黄色帐篷出来,手托一个大金盘,盘中三朵金花,送到易紫彤面前的矮几上。 易紫彤含羞带怯,微微低头。 司仪大声说道:“嗣王爷赠送易小姐三朵金花,恭喜易小姐旗开得胜!” 居然还唱这一出? 欧阳桃见乔巧目瞪口呆的模样,知道她不懂,叹气解释:“这是表演赛啊!作为崭露头角的女子,引发权贵们兴趣,便会赠送她们金花。” “这些金花,代表她们各自的受欢迎程度。既是荣誉,也是奖赏。一朵金花,值二十两银子。” 当然,没人会把得到的金花出售。不仅容易触怒贵人,也显得很没品。 欧阳桃认为乔巧懂这个理,没有解释太明白。 “二十两?” 乔巧转头再去看易紫彤,眼光变得复杂了。 这不就相当于现代看小视频的榜一榜几大哥,给主播刷小火箭吗? 先不说她们参与擂台赛的性质是啥,这一次性赠送六十两银子,真是大手笔、豪横! “洪少詹事赠送易小姐一朵金花,恭喜易小姐旗开得胜!” “刘中大夫赠送易小姐一朵金花,恭喜易小姐旗开得胜!” “钟镇抚使赠送易小姐一朵金花,恭喜易小姐旗开得胜!” …… 有了沐承望开头,瞬间后面跟了好几位官员,赠送易紫彤金花。一下子她所得金花总和,有了九朵! 乔巧觉得排除其他因素,这原地发财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不过彩棚里大部分女武士面带鄙夷。看着坐在那整个人宛如发光的易紫彤,一个实在没忍住低声啐了一口。 “呸!小人上位!” 竺玛雅目光闪动,冷哼一声:“自己没能耐,怪谁?” 那女子不敢和她呛声。 等没人再送金花了,司仪高声宣布:“第二组女子擂台赛开始——请女武生依序上台!” 有了金花激励及人前露脸的想法,女武生们不再瞻前顾后,怀抱希望,一个个各持兵器上台。 第521章 斩尽杀绝 她们中也有人试图走易紫彤的路子,联合稍微熟悉的女考生,先攻击别的对手。 但是欧阳桃被所谓的好友背刺,教训历历在目。现在谁敢相信谁?上了擂台,每个人都是敌人! 这正是举办女子擂台赛的权贵们所想看到的。 见到擂台上美女们一个个奋力搏杀,前一刻姐姐妹妹的,下一刻双眼通红,恨不得将对方活撕。 看台上不时爆发出鼓掌喝彩声。 有了第一个人见红,便有第二个人挂彩。 女武士们身上流出的鲜血,溅洒在擂台上。这非但不能引起权贵们的怜香惜玉,反而刺激得他们更加兴致盈然的怪声叫好。 第二组胜利者是五皇子派出的女侍卫华菁菁。 她姿色远逊于易紫彤,身世背景也不起眼,只获得了五皇子赠送的三朵金花。 坐在易紫彤旁边,她显得有些难堪。 “第三组擂台赛开始!” 司仪又开始唱名了:“来自桓平城的董七姑,泰源县的乔巧,安丰城的袁敏,任城的姚菁铭!” 乔巧略惊讶。 这就到她了?她以为按她的座次,排最后与竺玛雅一组呢! 起身拿上盾牌,腰配重剑登台。弓箭和清刚匕首,不打算用,不然觉得胜之不武。 董七姑还好。袁敏与姚菁铭,畏畏缩缩跟在两人后面,面如土色。 谁都知道和这位女武会元打,没有丝毫胜算。那般神力,两根指头便将她们捏死了? 只是当着诸多权贵,不敢弃权,甚至不能讨饶。不然名声臭了不说,其背后家族怕也会遭到打压。 嗣王沐承望任意妄为。有人让他不痛快了,他一定会让对方全家不痛快! 乔巧不清楚三个对手此刻想什么,站在擂台上,友好地对着略微熟悉的董七姑点点头,董七姑回之一笑。 四人分别站在擂台的四角。董七姑依然用的是刀,袁敏及姚菁铭用的是剑。乔巧举起大盾,横在身前。 三人见她没有拔剑,只采取防守的姿势,内心一宽。 “开始!” 司仪一声喊,台下一声鼓响。 董七姑、袁敏、姚菁铭,不约而同,分三个方向朝乔巧扑了过来。 单打独斗,她们不会有任何胜算。只能联手齐上,看看能不能在这位女武会元身上讨点便宜。 哪怕稍微在乔巧身上弄道小伤痕,她们也虽败犹荣。 乔巧自然没有让着她们的想法。她的胜负欲也是很强的! 眼见三件兵器先后攻至,董七姑的刀最快,临近自己头皮。 她一矮身躲了过去,盾牌一扬击打在董七姑身上。只用一成力道,把她连人带剑轻轻送出擂台。 董七姑在地上翻滚一圈,鲤鱼打挺跳起来,没有受伤。 剩下两人,乔巧用同样的盾击,将她们击落擂台。两人从地上滚了几转爬起来,钗斜鬓松,一阵狼狈。 不过也知道乔巧是十分谦让了。董七姑带头拱手:“多谢乔会元手下留情!” 乔巧回了礼,径直下台,坐到第三把椅子上。至于面前矮几是否能摆上别人送的金花,她不在意。 二十两银子一朵啊,非亲非故,换她也舍不得随便送。 演武场一片寂静。 重点是大部分权贵们还没反应过来! 咋刚开始就结束了呢? 他们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就发现三个女武士飞下了擂台,随后乔巧坐椅子上去了。 司仪静默等候一会,心里同情这位女武会元不会有人送花了,正准备开口唤最后一组女武生上台。 突然,一名亲兵端着一个金盘,上置三朵金花,送到乔巧面前的矮几上,对司仪说了一句话。 司仪愣了一愣,立即振奋精神,高喊。 “长孙将军赠送乔会元三朵金花,恭喜乔会元旗开得胜!” 乔巧低头瞧了眼面前的金花,又望向看台,心里滋味莫名。 其实,长孙泽还是挺维护手下将士的啊? 她感觉自从自己在会试答卷上表忠诚,长孙泽便把她当自己人了。 严格是真严格,相应也颇容忍。 “四王妃赠送乔会元三朵金花,恭喜乔会元旗开得胜!” 第二盘金花紧接从主彩棚里送出来,引发众人又一番惊叹侧目。 竟然连素来吃斋念佛多年,不问世事的四王妃也送花了! 乔巧连忙起身,向着长孙泽和四王妃所在的方向,分别抱拳施礼。 她还没坐下,一盘又一盘的金花陆续送过来。 “云安郡主赠送乔会元两朵金花,恭喜乔会元旗开得胜!” “明平县主赠送乔会元两朵金花,恭喜乔会元旗开得胜!” “王詹事赠送乔会元一朵金花,恭喜乔会元旗开得胜!” “孟轻车都尉赠送乔会元一朵金花,恭喜乔会元旗开得胜!” “江侍郎赠送乔会元一朵金花,恭喜乔会元旗开得胜!” “孙司农赠送乔会元一朵金花,恭喜乔会元旗开得胜!” …… 最后乔巧面前的金花,堆成了小山,是旁边易紫彤的三倍有余。 乔巧麻了。 易紫彤原本流光溢彩的面色暗下,脸狰狞扭曲。 华菁菁反倒显得坦然。几朵金花尚能说是差距。几倍是鸿沟!还比个什么? 再说这位女武会元,她也是由衷佩服的。如果她有资格送花,她也要送! 她主动向乔巧道贺,两人小声寒暄。易紫彤狠狠剜了她们一眼。 “第四组女武生请上台!” 司仪嗓门喊嘶了,这句话出口,连忙去找水喝。 竺玛雅傲然登台,手中把玩着两把匕首。用猫戏老鼠的眼神,玩味地瞅着三名同台的对手。 三名女武生对视一眼。 比武开始后,三人同时奔向竺玛雅,出手攻击。显然,竺玛雅的嚣张,加上其外族人的身份,令她们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别看竺玛雅口音生硬,汉语还是学的挺好的。 见三人冲向自己,不屑地哼一声:“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两把匕首,如同在她手中飞舞的蝴蝶,她娇笑着,身形穿插如花,游走三人之间。 双方没碰撞几个回合,只听两声长短不一的惨叫响起,两名女武生,被竺玛雅匕首刺中,倒地不起! 剩下一名女武生亡魂皆冒,想要跳下擂台认输。给竺玛雅从后面追上来,一手扣住她肩,一手匕首顺势抹了她脖子—— 霎时间,血溅三尺! 看台上顿时响起一片喧哗。 这个外族女,当真是心狠手辣!对手明明不敌于她,转身逃跑了,她还不依不饶,斩尽杀绝? 第522章 咬人的狗不叫 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乔巧原本打算出手救援的,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眼睁睁看着三名无辜的同族女考生惨死擂台,她气得眼睛都红了。 猛地站起来手指竺玛雅:“她们明明不是你敌手,已经示弱放弃了,你为什么还要追杀她们?” 她十分怀疑这三名女考生背景家世不强,才被官方安排与竺玛雅一组! 否则,一个欧阳桃,一个易紫彤,肯定是不能作为牺牲品的。换了她,也不能让竺玛雅如此猖狂? 竺玛雅踩着尸体,在尸体上擦干净手中匕首的血,一脸骄横冷笑。 “她们自己技不如人,能怪谁?这是擂台赛,不是过家家。一开始谁也没说点到即止!若我败于她们手下,是杀是剐,也悉听尊便?” “好,你说得好!” 乔巧气极反笑:“记住你现在说的话,待会你可别后悔!” 返身坐回椅子上,憋了一肚子怒火,目视军士上台收敛尸体,清洗擂台。 旁边的易紫彤与华菁菁脸色惨白,一言不发。 显然,这次的擂台赛大大出乎了她们意外。 她们以为是表演赛,别人告诉她们的也是表演赛,实际上她们参与的也真正是表演赛。 但是,她们需要用自己的生命来表演,取悦上位者,以款待来宾。 乔巧胸腔郁积了一团熊熊烈焰,灼痛她的每一寸肌肤和神经。 她猜测这个狗屎擂台规则,不是向来标榜仁义的四皇子定的,而是那该死的嗣王、沐承望突发奇想! 不然,女子擂台赛为何比起正规武举,如此残酷? 武举考生是国家的栋梁,不能轻易损毁,这些女子的命便不是命吗? 她用力攥紧拳头,感受指节僵硬,指甲掐进肉里带来的痛楚。 只是,他们应该清楚,这次不仅仅是武举。女子擂台赛,也多了她这么一个变数! 竺玛雅在她身边坐下来,把玩着手中的两把匕首。看向她的目光里,充满嘲弄。 “女武会元,嗯?我十分期待当着所有人,杀了你!西境在我们伊赛高面前,什么也不是!” 听了这么一句话,乔巧突然冷静下来,瞥对方一眼。 盛怒会令人失去理智。待会生死搏杀,可能让她处于劣势,她不能中了敌人诡计! 收回视线,静静怀抱盾牌。脑子里回放竺玛雅的武功路数,琢磨对方的破绽。 “伊赛高公主赠送竺玛雅九朵金花,恭喜竺玛雅旗开得胜!” 司仪继续唱名。不过语气远没有之前的激动,显得十分冷淡。看来竺玛雅的残忍,已经令西境部分军民义愤填膺。 “嗣王爷赠送竺玛雅三朵金花,恭喜竺玛雅获胜!” 乔巧听了,再次怒从心起。 这个狗屁嗣王,真是敌我不分!也不知他到底是四皇子的种,还是伊赛高国的汉奸? 两边看台一阵沉默后,又是几盘金花送到竺玛雅面前。 “伊赛高小王子赠送竺玛雅三朵金花,恭喜竺玛雅旗开得胜!” “伊赛高小公主赠送竺玛雅三朵金花,恭喜竺玛雅旗开得胜!” “五殿下赠送竺玛雅三朵金花,恭喜竺玛雅得胜!” …… 乔巧弯弯唇角。 庆幸西境高官们拎得清,没有随同沐承望送金花。不过这五皇子是什么意思? 作为贵宾,不赠送四皇子方面的人金花,反而赠送二皇子的人金花,当众打四皇子的脸? 凭直觉,乔巧认为这个五皇子是在其中拱火,希望二皇子与四皇子鹬蚌相争,他渔翁得利。 这些上位者,没几个好东西! “决赛开始!” 司仪宣布女子擂台赛的最后一个环节。 “来自中通城的易紫彤,五皇子麾下华菁菁,伊赛高国竺玛雅,泰源县乔巧!” 看台上响起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不知谁在欢呼,欢呼的对象是谁? 华菁菁紧随乔巧身后,笑语嫣然:“乔会元,待会要对我手下留情啊?我非你敌手。” 乔巧一笑,没说什么。但心里隐隐觉得,这个华菁菁太自来熟了。 五皇子已经称帝,四皇子没有臣服他,稍具野心的人都会将之视为敌人。作为五皇子手下,华菁菁为何对她如此友好? 乔巧暗中戒备。 咬人的狗不叫,说不定华菁菁比竺玛雅更危险? 她一路艰辛走来,尚有心愿目标未达成,绝不能栽在这次的女子擂台赛上! 华菁菁的兵器是一对峨眉刺。 森寒的利刃,在司仪喊开始之后,第一时间凶猛扑向台中。 看似武器奔易紫彤去的,注意到乔巧与竺玛雅第一时间对上后,她的峨眉刺,迅疾调转方向,刺向乔巧。 又狠又疾,瞄准的是乔巧背心要害! 同一时间,易紫彤的剑也从侧面杀向乔巧的软肋。 乔巧早就防范着这两人,左手盾牌举起,震退竺玛雅。右手拔出重剑,自前往后一划,用了五分力道,磕飞两人的兵器。 易紫彤志不在擂台赛,哪愿意与她拼命?偷袭不成又丢了兵刃,立即后退,跳下擂台表示弃权。 华菁菁手在腰带上一按,暗扣弹起,她握在手中一抖,原来是一柄软剑。不退反进,呼啸着再次袭向乔巧! 发现对方同竺玛雅一样,招招式式直奔自己要害,没有一点留手的意思。与之前笑语示弱相比,简直是截然不同。 乔巧恼了。 怀疑这两名女侍卫,之所以下场,就是想借擂台赛置自己于死地!毕竟她的存在,对诸侯势力产生了一定威胁。 对方不太像普通的女武生,更像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女杀手。 明明出自两股不同的势力,但她们彼此间默契不争斗,将矛头共同对准她。 意识到这一点,她将怜悯迟疑之心悉数收起。盾牌隔开华菁菁的软剑,重剑出击,斩向对方眉心。 但方出招便感觉脑后生风? 乔巧灵敏地一矮身子。只听“嗖嗖嗖”三声响,竺玛雅发出了三枚梅花镖!两枚擦着她身子飞过,一枚削断了她扎武士髻的发带。 顿然长发如瀑,倾泄而下。 那镖出手得极为突然。 你以为对方用的双匕首,实则双匕首是伪装,镖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若没有长孙泽事先提醒,她一直着意防范,这次擂台赛,她必定会栽在这个叫竺玛雅的异族女手上! 第523章 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乔巧闪过梅花镖,刚直起腰,只听一声惊呼,华菁菁刺向她的软剑停顿在半途。下一刻,“扑通”仰天栽倒! 乔巧百忙中扫了一眼,原来她躲过的暗器,华菁菁不小心接住了,梅花镖深深扎入她的臂弯里。 这一点小伤本无关紧要,但梅花镖上淬有剧毒,没一会儿华菁菁就脸色发青,“哇”地吐出两口黑血,挣扎没了动静。 瞧着顷刻间一命呜呼的女武生,看台传来一阵骚动。 竺玛雅冷哼一声,抬手又是三枚梅花镖,对着乔巧甩出来! 乔巧对这个毒辣的异族女,厌憎到了极致,哪里还记得长孙泽让留手的叮嘱? 身体绷成一张弓,疾射竺玛雅。重剑磕飞两枚毒镖,偏头让过第三枚,在对方没来得及扔出更多暗器前,重重一盾牌击打在竺玛雅身上! 这一击她使出了十成十的力量,异族女哪能承受得住她这种惊人的神力?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竺玛雅如同断线风筝,半空中狂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倒飞出数十米远,砸在看台上的一处彩棚上,又翻滚着掉下地。 血肉迷糊一团,明显是不能活了! 霎时间,众人乱作一团。 欧阳桃等人,情不自禁振臂欢呼。对于这个残杀她们姐妹的异族女,落得这般下场,她们极其拍手称快。 但伊赛高国那边的代表团就怒了! “唰啦”,一身华丽骑装的伊赛高公主撕下彩棚蒙着的轻纱,愤怒地带手下冲了出来,直奔擂台。 “大胆,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竟敢害我侍女性命!难不成你故意想挑起四皇子与二皇子对立吗?” “擂台规则是对手失去战力后,不得再做出伤害对手的行为。” 乔巧收势而立,神情冰冷平静。 “你的侍女,出手狠辣,不仅连杀我西境三位女考生,还害了五皇子的侍女华菁菁。出于自卫,我一盾牌拍飞她,难道不是符合擂台规则的吗?” “我可有对她乘胜追击?” 见伊赛高公主哑口,她继续逼问:“真正想挑起五皇子与你家对立的,难道不是你的侍女竺玛雅吗?” 说这么清楚了,她就想看看五皇子怎么表态。 “闭嘴!谁准许你肆意打杀使臣团的成员?” 嗣王沐承望撩起纱帐走出来,一脸嫌弃打量擂台上披头散发的乔巧。 “你们这种贱民,能被允许来此献艺,是赏赐给你们的天大殊荣,懂吗?” 乔巧…… 心想这二世祖是怎么当上嗣王的?就算为了维护两国邦交,也没必要如此寒手下将士的心? 她虽出身平民,可好歹现在是堂堂正正的武进士?怎么就和“贱”扯上关系了? 心里越愤怒,面上就越平静。 这样近的距离,她完全有把握一掌拍死这所谓的嗣王。天下和百姓不需要这种尸餐素位的上位者! “公主请放心,我们一定狠狠处罚这个犯错的女武士,厚葬竺玛雅,给贵使团一个合理交代。” 沐承望转向伊赛高公主,客客气气拱手。 伊赛高公主有了台阶下,怒意平复多了,但仍然不甘心:“嗣王爷打算如何处置此人,还我侍女公道?” 沐承望挥挥手,一群军士涌上前包围擂台,嘴里漫不经心:“这个,待我手下文武商讨后,再将决定告诉公主。” 他没蠢到底,会因为对方一名侍女,斩杀自己这边一名武进士。只不过碍于邦交,不能彻底与二皇子撕破脸,只好使个拖字诀。 但他想什么,乔巧可不知道也不打算配合。手持的盾牌和重剑没放下,等待抓人的军士们不敢上前,一时双方僵持住了。 沐承望回头看一眼,恼怒挑起眉头,正要说什么。金黄色的帐篷内,再度传来动静。 四王妃亲手打起纱帐,长孙泽及一群侍女搀扶着一身金黄色蟒袍的四皇子,颤颤巍巍从彩棚里走出来。 每走一步,老态龙钟的四皇子就喘上一口气;枯瘦的手指,抖上一抖。那模样,仿佛能随时驾鹤仙去。 乔巧默默松开攥紧武器的手,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四皇子竟然病到这种程度了! “卑职参见四殿下!” 哗啦一下,西境这边的人,全部齐刷跪下。乔巧将盾牌和武器放在擂台上,也跟着下拜。 四皇子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平身。被众人搀着,来到擂台下。机灵地赶紧搬把椅子过来,请四皇子坐下。 因为看四皇子喘成一团的模样,八成难以登上擂台。 沐承望一脸晦气,乖巧立于他爹身后。 长孙泽瞧乔巧一眼。乔巧会意,赶紧走下擂台,到四皇子跟前,再行跪下见礼。 “起来。” 四皇子声音虚弱,透着一丝温和。待乔巧起身后,微微眯缝着昏花的老眼,上下细细打量她一番,点头。 “女中豪杰!西境出了你这么一位人物,孤早就知道。乔氏,孤任人唯贤,不分男女——你好好加劲为西境出力,孤不会薄待你的!” 乔巧立即双手抱拳,表示感激:“谢四殿下!” 暗想不管这四皇子是真的贤明,还是群臣面前做样子,至少他这话说出来,该是不追究她杀掉竺玛雅的事了。 伊赛高立即从旁发出怒声:“四皇子,难道她害我侍女性命,就这么算了?” 四皇子浑浊的眸子爆出一缕精光,射向对方。 “如果伊赛高公主觉得你一名侍女性命,抵得过五皇子侍女一条性命,加我西境三条女武士性命,尽管回去厉兵秣马,放手来与我西境一战!” “这和谈,不谈也罢!” 伊赛高公主一噎。 尽管四皇子说完这段话,喘成一团,她也不敢再逼逼。得罪一个四皇子不怕,加上五皇子,就得好生掂量下。 狠狠瞪乔巧一眼,她拂袖而去。 不一会儿,伊赛高使臣团撤了个干净。 四皇子身子着实支撑不住,简单勉励两句,让乔巧明日殿试努力后,便上了肩辇,与五皇子先后离去。 乔巧拿上自己的武器,瞥一眼远处的那团血肉,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老话说得对: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以暴制暴。 第524章 乔满囤失踪 一场如同笑话般的女子擂台赛结束,乔巧扯了一张桌布,将二十多朵金花一并卷了,提在手里。 旁边如同捧着鲜花,小心翼翼呵护的易紫彤,嘴角抽了抽,目光转向别处。 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那些送金花的人,如果能来看看这位把金花当垃圾打包的行为,会后悔他们先前的大方吗! 乔巧压根没注意她,扛上包袱,拿上兵器,快步离开四皇子府。 过程超级不愉快,临走有几百两银子收获,好歹安抚了下她烦躁的心。 回到客栈,云以墨等人不在。虽有些奇怪这时候云以墨送行乔满囤未归,也没在意。沐浴更衣后,将铠甲兵器擦干净,准备明天的殿试。 收拾妥当,来到店堂吃饭。 令她惊奇的是,店里除了掌柜伙计,大部分武生没见踪影。 未过会试的武生提前离去可以理解,为什么到饭点了,穆容等人也不见踪影? 她走到柜台前招呼掌柜,准备点餐。掌柜从一堆账本里拔出脑袋,看到她一阵惊讶。 “乔会元,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乔巧无语:“回来有一会儿了。” 可能是一个人进出,没有前呼后拥,忙于理帐的掌柜没注意。 张口正想点餐,掌柜看着她满脸焦急:“乔会元,您刚回来,还不知道?您五弟、乔举人失踪了!” “什么?” 乔巧一愣,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您五弟、乔举人失踪!” 掌柜重复一遍这话:“穆大人、高大人他们全部去找了,云大人也到衙门报案了,此刻他们还没有回来……” 乔巧木立在那。像是被人扔了个闷雷,炸蒙了,但不知从哪里响起。 “失踪……怎么发现失踪的?” 她五弟是个成年人了!有媳妇,快当爹,一个大活人,能在天子脚下失踪? 掌柜合上账本,面含同情之色:“是云大人发现的。据说早上起来,进到乔举人房里,发现屋里东西分毫没动,但窗户大开,人不见了。” 犹豫着补充:“乔举人住的是二楼,房间里还留有淡淡的香味……云大人说这是江湖上惯用的迷香。” 他特意提到这一点,想撇清自家店的责任。 毕竟能神不知鬼不觉摸到二楼给客人下迷香,他一个普通客栈无从防范。 乔巧茫然无措,站在那里,身子发软。 掌柜发现她不对劲,连忙走出柜台,扶她到桌边坐下,唤手下伙计先盛碗热汤来。 毕竟乔巧去参加擂台赛,大半天没进水米,突然得到这种坏消息,一时接受不了容易出问题。 乔巧喝了一碗热汤,精神好多了,乱糟糟的情绪勉强平定下来,谢过掌柜。脑子寻思乔满囤失踪这事…… 从掌柜描述的情形来看,对方既然使用迷香,目的在于抓活口,短期内自己五弟应该无事。 但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会抓自己五弟呢? 理顺头绪: 第一,论仇家,她杀的人可比五弟多多了。对方图寻仇应该优先找她? 其二,想抓五弟威胁她,她两个闺女岂不是比五弟更容易掳,也更好控制? 所以乔巧通过这两点推测,对方应该就是奔她五弟去的。 乔满囤身上有什么吸引人的点?看多小说和电视剧的乔巧,第一时间联系到萧婉欣身上。 想让婉欣生不出这个孩子,甚至将婉欣就此推入深渊、万劫不复,最好的手段是什么? 自然是污其不洁! 而婉欣险些做了乔家媳妇,与乔满囤有过一段感情,经有心人刻意加工烘托后,很可能成为其致命罪状。 现代都有妻子与男人多说几句话,丈夫怀疑妻子出轨便将之杀害的新闻,遑论这是封建时代? 四皇子若生出半点疑心,不仅是婉欣,乔满囤、整个乔家都会被株连! 越想越害怕,越思忖越觉得自己分析有道理,她猛地站起来向外走,打算出门去找到云以墨,商量对策。 刚起身,只见一个头戴箬帽,一身青衣,修长如竹的人走了进来。目光在店堂里扫视一圈,没搭理客栈伙计招呼,径直走向她。 乔巧觉得对方眼熟,等对方到跟前往上扶了扶箬帽,露出一张颇具棱角,面相坚毅的脸,她立即想了起来,脱口而出。 “青竹?” 青竹是萧家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婉欣的人。他能来这里,难道是因为失踪的乔满囤? 乔巧二话不说,把人带进自己的客房。 青竹站在房里,并没有坐下。将虚掩的房门和窗户全部打开,这样能第一时间发现外面是否有人偷听、有人经过。方才回过头,看向乔巧。 “乔会元,你不用担心你五弟,他现在很好,被我们藏起来了。等你离开怀安城,再让他随你一道走。” 乔巧腾地站起来,又惊又喜。 惊的是乔满囤落到了萧家手里,喜的是乔满囤平安。不过听青竹这口气,暂时不打算放人? “乔会元,你明日要殿试,殿试之后,还会有各种宴会杂事缠身。” 青竹怕她误会,解释:“这期间,你无法保护你五弟。所以,他呆在我们萧家的隐秘场所最安全!” 乔巧疑问:“是谁想要害我五弟?” “乔会元如此聪明,会猜不到吗?” 青竹微哂:“那些人,想置我家六姑娘与她腹中孩子于死地,乔举人,是最好的刀!” 本来萧家想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将乔家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痕迹抹除。但聪明的六姑娘发现蛛丝马迹,坦言乔家若有任何人出事,将不惜一切毁掉萧家。 加上云府那时尚在,这个手段便没能实施。 随着乔家姐弟步步高升,萧家现在转变观点,欲与乔家联盟了。是以,作为倾泄向六姑娘的大量资源之一:青竹,才会出现在这里。 乔巧恍悟,还真和她想的差不多。 “是沐承望派人绑架我五弟,用来栽赃陷害婉欣?” “六姑娘早预料到了。” 青竹点头:“乔会元,你们一行进驻这家客栈,六姑娘就派我们,日夜暗中保护你们。” 虽说乔家姐弟武艺超群,但江湖上下三滥的手段,没有多少出远门经验的人,防不胜防。 第525章 他“喝醉了” “婉欣……” 变得这么睿智了?这还是她印象里的那个小狼女吗? 身处大户人家的后宅,果然很锻炼人。就是那锻炼的过程,一定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青竹踌躇一下,说:“乔会元,在下代表萧家,还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事?” “我家六姑娘即将生产,但身边无多少可用之人。萧家增派的人手,至少半个月后才能赶到怀安城。” 青竹略顿,双手抱拳,向乔巧一揖到地。 “这期间,恳请乔会元,能贴身保护我家六姑娘!” 因为六姑娘怀孕,嗣王与萧家势同水火。萧家被逼上悬崖,将全部身家压在六姑娘头上。 不管是男是女,萧婉欣必须平安诞下这一胎! 有后代的妃嫔与没有后代的妃嫔是两回事。哪怕作为郡主外家,萧家也能水涨船高,不至于被嗣王一派轻松抹去。 乔巧刚想一口答应,突然回过味来,心内蹿冒出一股火,双目紧盯对方。 “萧家……这是打算控制住我五弟,拿他来逼我就范?” 不然,救了乔满囤就该马上把人送回来,托辞说什么不安全?有云以墨在,难不成乔满囤还能被人绑架第二次? 青竹面色没什么变化,从容应对:“乔会元,你不认为我们此时是在同一条船上吗?” “婉欣我当她是妹妹,她有难,我能帮一定帮!” 乔巧冷下脸:“但我不喜欢被任何人威胁——你们必须先将我五弟送回来!” 青竹毫不退缩:“任何会危害我家六姑娘的东西,都必须在我们掌控之下!令弟迟早会送回来,但绝不能是现在——你们护不住他!” “你——” 乔巧险些给气笑了,握紧拳头。 “那么让我们见见他,总行的?” 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来,一道人影如鬼魅,从窗外飘进来,像是坠落的飞花,轻轻着地。 云以墨! 乔巧面上一喜。 青竹却是一惊,退后两步,与云以墨保持距离。 他有意将门窗打开,观察外面的动静,没想到云以墨还是在他全神防范的情况下,悄无声息进入他的视野。 “如果这位武骑尉能随时陪伴在乔举人身边,保护他不落入嗣王之手,我们即刻将人送回来!” 青竹当机立断,展示己方的友好。 一个有万夫不当之勇的乔巧,已经很难对付,再加上武功高强的云以墨…… 青竹十分能审时度势。 乔巧和云以墨对视一眼。 “行,那你们把人送回来。” 云以墨回答。 虽然之后要一直把人带在身边挺麻烦,但已卷入其中,势必不能善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而且这种时候,不管他们与萧家是否合拍,都必须帮忙保住萧婉欣。否则,以沐承望的脾气和手段,一旦日后独揽大权,哪会容许乔家存在? 乔巧对这现任嗣王早生出厌烦之心。 若婉欣能一举得子,踹掉对方上位,对她、对乔家、甚至对西境百姓,何尝不算件大好事! 她可没有什么长子承嫡的思想。良才善用,能者居上。 既然沐承望坐不好西境嗣王的位置,那就趁早滚下台! “殿试之后,我如何去你家六姑娘身边?” 她眼望青竹。 青竹恭恭敬敬抱拳一礼:“乔会元不必担心此等小事,到时六姑娘随便找个借口,让四殿下召你进王府就行。” 其实若非四皇子身体不好,昏睡时间越来越长,凭六姑娘获得的宠爱,哪会沦落到现在这地步! 也就是这段时间,让嗣王一党钻了空子,把持王府和西境,令六姑娘孤立无援。 等孩子出生,若是男孩,那可有得争! 骄横好色的嗣王,不知明里暗地树立多少政敌。未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难料。 青竹离开后,两人坐下来。 乔巧不知道云以墨在外面听了多少,怕漏掉一些关键点,导致日后信息对不上出错。详详细细把青竹进客栈后说过的话,重叙一遍。 云以墨听完点头,说:“看来现在无论是嗣王,还是萧家都急了。趁着四皇子重病的功夫,急于争权夺利。” 长孙泽之所以被四皇子紧急调回怀安城,应该就是为了弹压这两股势力。有他在,至少双方明面上不敢太嚣张。 “听说萧家先后送了一名嫡女,三名庶女进王府。前两名庶女刚得宠便死在后宅,嫡女据说颜色不佳,至今没得到四皇子宠幸。” 云以墨分享以前云府尚在时,收集到的情报。 “这位萧六姑娘,倒是好运气。不仅得到了四皇子宠爱,还很快有了身孕。” “所以,萧家孤注一掷,将家族的全部资源,压在了婉欣身上。” 乔巧感喟一叹。佩服婉欣的运气和努力,同时,她还觉得不可思议。 是什么支撑婉欣走到今日这一步的? 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铁定会出人头地吗? 搞不好,就像她那三个异母姐姐,悄没声息淹没在王府后宅的泥潭里,浪花不起。 相对自己,或许婉欣更励志! 半个时辰后,穆容、高淮等人将一身酒气,睡着的乔满囤抬了回来。 “咱们都去衙门报案了!结果你们猜这小子去哪了?” 大家一个个累得不行,乔满囤高声扯着呼噜。高淮没好气拍打乔满囤红彤彤的脸蛋。 “他竟然一个人喝醉了,睡在马厩里!偷喝酒怕让乔四妹子你知道,也不用躲在那种鬼地方呀!真是……” “奇怪,之前没人去看过马厩吗?” 伏子骞瞅两眼面色有些古怪的师傅和四娘子,忍住没说——自己不仅看过了,看了甚至不止两遍! 云以墨抱拳施礼,感谢大家帮忙。乔巧掏钱让客栈掌柜置办一桌丰盛酒宴,请大家吃喝。 至于乔满囤,哪还敢将他一个人放着。即便“喝醉了”,云以墨也搀住他,同吃同喝同睡,上茅厕同牵手。 穆容看在眼里,纳闷在心里。但观察乔巧几人明显不愿吐露实情,他不便多问。 等散了宴席,劳累一天的众人回房休息,乔巧几人才坐在一个房间里,关紧门,小声商量日后的章程。 阿良用冷帕子给乔满囤敷脸,力图唤醒他的神智。 也不知是什么迷药这般厉害?中毒后人到现在还没清醒。总不成是青竹那帮人,真灌了乔满囤不少酒? 第526章 阴影 他猜对了。 乔满囤糊里糊涂醒来后证实了这一点。 “咦,四姐?云二哥!你们怎么来了?” 抱着昏昏沉沉的头,把阿良握帕子的手往外推,转眼打量周围环境:“我怎么回来了……” 乔巧抓住重点:“五弟,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乔满囤心有余悸,重重点头,往后瘫靠在椅背上。 “昨夜半梦半醒,我感觉有人进了我房间。但鼻子闻到香气,身体完全没力气动弹,眼睛也睁不开……” 他皱紧眉头,有些不愿回忆,但见四姐等人殷切地看着他,只能继续说下去。 “那人把我弄出房间,下面还有人接应。不过,没走出客栈多远,我便听到兵兵乓乓打斗,另外一伙人,将劫持我的人杀了……” 他摊手:“我在他们背上彻底失去了知觉。” “中途没醒来过吗?” 乔巧急忙追问。 “醒了一次,青竹陪我喝酒……” 乔满囤一脸难看:“四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萧侧妃就是婉欣?” 见乔巧不说话,他极度沮丧地挠头。 “青竹全部告诉我了!他说,那些人劫持我,就是想利用我,去污蔑婉欣的名声……” 甚至想把婉欣腹中的孩子,也栽在他名下。 一方面他同情婉欣的境遇,可另一方面,他也后怕得要死! 万一真被栽赃成功,他日后如何面对阿莹?阿莹肚里的,才是他的孩子。以后那孩子,会没有爹了! “五弟,你和婉欣缘分已尽,她如今是四皇子的侧妃,身份尊贵,你们不能再有任何牵扯。” 乔巧见他红着眼睛,怕他多想,只能解释。 “再说,你现在有阿莹,而且快当爹了,这件事告诉你,有何益处?人知道的越多,越不幸!” 知道的越多……越不幸。 乔满囤反复品味这句话,低下头,如同被针戳破的皮球,佝偻起腰。 那确实是的。 昨夜之前,他还开开心心,想着阿莹与她肚里未出世的孩子。但现在,他眼前总是不由自主闪过婉欣的影子。 青涩的初恋,既甘又苦。以为忘记了,实则深藏记忆。此刻被人残忍地撕开表面,捧出来的是他的不知所措。 “婉欣……” 他忍不住抬头看向自己四姐,呐呐问:“婉欣还好吗?” 应该是不好……遇刺;那些人还企图利用他,去危害她的声誉和性命! “目前算好。” 乔巧轻轻皱眉。 “不过,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寸步不离跟着阿墨或我,直至安全回家!” 怕沐承望不择手段,抓住乔满囤屈打成招,让他承认与婉欣有奸情。 能证明乔满囤清白的人,在余家村和泰源县,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且四皇子病得糊里糊涂的,谁知道他信谁? 人言可畏,这种事宣扬出去,总是婉欣和五弟吃亏。既然嗣王一党只是暗中做手脚,他们没必要明面闹破。 想法将五弟带回家。一个拖字诀,拖到四皇子病重薨;或者婉欣生下孩子,把控住权利。 至于这个嗣王,她想的更多是:最后帮助萧家将其铲除,一劳永逸。当然前提得是婉欣生下男孩,才有一争之力。 只是,如此西境怕要乱了。 她烦恼地伸手揉眉心:她还是不够强。如果她能像长孙泽,手中掌有兵权便好了! 现在努力,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几个人商议一番,暂时别无他法。只能被动地先护住乔满囤,等乔巧殿试完,帮萧婉欣平安生产后再说。 现在他们反而不敢轻易离开怀安城了。 在怀安城内众目睽睽,嗣王一党不得不收敛一些。到了野外,恐嗣王大张旗鼓出动军队抓他们,没法求援。 “今晚景兴、子骞、阿良一个房间,我陪着满囤。乔娘子,明日你要殿试,赶快去休息!” 云以墨安抚姐弟俩:“这里有我在!” “好,阿墨,那辛苦你了。” 乔巧信任地对他点头,起身摸摸乔满囤的脑袋。 “五弟,事关重大,你切不可任性。一举一动,记得要将自己放在阿墨的视野里!” 乔满囤一脸严肃:“放心,四姐,我绝不意气用事!” 对他而言,现在最重要的是阿莹,还有阿莹肚里的孩子。 再说了,只有他安全,乔婉欣才能安全,不是吗? 临睡前,乔巧将一大包金花拿来,交给伏子骞保管,并且告诉他:“等回去,把这些东西全部换成银子,做家用。” 伏子骞惊奇地翻看这些金花:“这些花做得挺精致啊,四娘子您是从哪里弄来的?” “今日擂台赛打胜了,得的。” 乔巧轻描淡写。 旁边云以墨抽抽嘴角:“这花别卖,找个花瓶插上或者收藏起来。” “为什么?” 几双眼睛看向他。 “……好看。” “那不卖了。” 乔巧大方地表示:“子骞,你师傅那屋里花架光秃秃的,正好把花瓶摆那里。” 难得阿墨说好看的东西,自然要用来装饰他屋子。 “好!” 伏子骞兴冲冲地收起一包金花。确实只有这么漂亮的金花,才配得上他师傅的大家气度。 云以墨…… 他刚说啥了? 回屋倒在床上,精疲力尽的乔巧,很快进入梦乡。 乔满囤抱着被褥,看着同榻的云以墨不敢睡。迟疑问:“云二哥……我四姐晚上一个人睡,会不会有危险?” “明日是殿试。” 云以墨闭着眼睛回答:“对方得蠢到什么地步,才会在这个时候去动你四姐?” 况且,用乔娘子又无法打击到萧侧妃。 乔满囤躺下来。临闭眼,又不放心地望望掩上的窗户。 “云二哥,对方要再用迷香,你真能第一时间发现?” 云以墨知道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阴影了。安抚他:“我常年在江湖历练,这些下三烂手段,没放在我眼里,你安心睡!” 乔满囤这才磨磨唧唧睡了。 第二天,寅时店里就乱起来。 为了给即将殿试的进士们,准备一顿蟾宫折桂的桂花宴,掌柜大早起来指挥厨娘伙计淘米煮饭。 店里出个状元,和出个进士是完全的不同概念。 虽说自家客栈只有两位能参加殿试,另外四位出在别家客栈,但掌柜一点不担心。 他家可是第一名和第二名呢,拿状元榜眼概率更大!持续一年时间,武举终于走到尾声,要看到结果了。 第527章 意外 这一次殿试至关重要! 现在不仅仅是自身愿望了,还有来自周围环境的压力。 乔巧认真梳洗打扮。吃饭时,还特地多吃一块桂花糕。 她要蟾宫折桂,获得四皇子青睐! 只有平步青云,披上红袍,才有与嗣王一党对抗的底气。 唯一遗憾的是,这次殿试与昨日的女子擂台赛一样,云以墨等人身份,不够格进入四皇子府观赛。 云以墨亲手将马鞭递给乔巧:“乔娘子,我们在二楼窗口,等你跨马游街的时刻!” 同福客栈地处繁华阶段。如果状元跨马游街,肯定会经过这里。 “好!” 乔巧犹豫一下,还是没能说出自己一定会考中状元之类的豪言壮语。世事变化无常,她又是女子,加上嗣王一党如今隐隐成了政敌…… 凡事不要过于夸海口的好。 乔满囤目送自己四姐上马,与穆容前后离开的身影,脸露担忧:“四姐好像没什么信心的样子……” 伏子骞嘴快。 “你们说,那位嗣王会不会故意不让四娘子进前三?如果四皇子病重无法主持殿试,那就是他来主持啊?” 大家陷入沉默。 这是明摆在眼前的事实。只是真相太过残忍,没人说出口,现在被伏子骞挑明了。 乔巧等六人进入到四皇子府,被内侍引进大殿。 只见玉阶上陈设一张黄花梨透雕靠背圈椅,殿中铺着密绒厚实的地毯。无论圈椅坐垫还是地毯,皆是明黄色。 先以为四皇子明面不称帝,实则暗地用上了帝王规格的东西。 再仔细看,原来那些镂刻镌绣的腾云驾雾生物,没有角也没有足,仅仅是蟒纹而已。 乔巧觉得,这位四皇子要么是特别敦厚;要么是特别有城府、能忍! 所有皇子皇孙中,四皇子声誉最好,获得西境军民一致拥护,与他自身的涵养功夫密不可分。 可惜岁月催人老,再多雄心壮志,没有精力去实现。 六名进士分名次在左右布置好的桌边入座。一开始人人端坐,保持礼仪。不过等了大半天没见动静,有些坐不住了,你看我,我看你的。 乔巧与穆容相邻,两人又熟,便小声说悄悄话。 “乔大姐,外面传闻,你昨日见过四殿下,觉得他身体状况如何?” 乔巧有点摸不清对方的立场。 照理他全家遇害,应该非常憎恨皇族。不过四皇子没有参与其中,他本人又在四皇子军中任职,不清楚这忠心度究竟如何? 想了想乔巧没说眼中看到四皇子的具体情况,而是模棱两可。 “很苍老,被人扶着走路。不过他还夸赞我了一句,让我今天殿试努力。” 穆容没在意她精简的回答,手指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 “这么说四殿下应该能够主持今日的殿试了?奇怪,怎么到现在还没出现……这次殿试,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乔巧也担心,和他一样不住望向出口。 再等一会,大家越发感到不安,有了各种不好的猜测。交头接耳声音大了,外面军士及内侍,也没进来阻止他们。 一名进士站起来,走到门口朝外望。其他人见状,有样学样,起身活动手脚。 这桌子是矮几,凳子是一方坐垫,他们需盘膝而坐。长坐挺累人的,尤其是腿长更辛苦。 穆容蹙眉走到乔巧身边:“我有预感,这次殿试,多半要延期举行了!” 果不其然,片刻后,一名内侍匆匆进殿,宣布四王妃口谕。 四皇子病情加重,卧床不起,嗣王需亲自侍疾,所以武举殿试延期举行。至于延期到何时,另行通知。 大家内心惶惶,纷纷走出大殿。 乔巧走在最后,内心焦虑四皇子病情,还担心婉欣此刻的安危。 现在这种担心,不是单纯地因从前情谊而担心了,而是他们无形间已踩上了萧家这条船。 船沉了,谁也落不到好! 步下台阶,另一名内侍接踵而至。 “乔会元,四王妃口谕,请你即刻前往忘忧殿,守护不久将临产的萧侧妃!” 穆容等人闻听,非常吃惊地顿住脚步,看向乔巧。 乔巧也惊讶。 万不料是四王妃发出这道口谕!莫非婉欣及她背后的萧家,有这么大能量,将四王妃拉到己方这条船上来了? 她顾不上多想,忙对穆容说:“穆都尉,请你回去代为转告我五弟、云兴他们,这段时间,我不能回客栈住了!” 见穆容欲言又止地点头后,方随那内侍匆匆而去。 好在因考武举,所有兵器获准带入四皇子府。不是赤手空拳的乔巧,略心安。 进到忘忧殿,只见这里内侍宫女如云。殿外桂花、菊花、月季、海棠灼灼盛开,彩蝶飞舞,映衬得一座华丽精致的楼阁,如缥缈仙宫。 乔巧觉得这四皇子是真疼婉欣的。可惜时日无多,不能给予自己的宠妃及未出世的幼子,更多庇护。 萧婉欣挺着大肚子,扶着门框站在殿门口。没理跟前团团乱转、劝她回床上继续躺着的侍从,只是翘首以盼来路。 见到内侍终将那个熟悉的人影带进来,瞬间喜上眉梢,连忙让安蓉等人,搀扶自己迎上去。 乔巧先看了一眼萧婉欣的大肚子,继而忙伸手扶住她:“婉欣,你预产期是什么时候?这院子里铺的石子路,凹凸不平,你千万小心别摔了!” 婉欣比乔满囤小一岁,如今十六。古人这真是成熟得早,生育也早。 看着一个刚及笄的小女孩,大腹便便的,她不知作何感想。而对其本人及家属来说,这是无比荣光的大好事! “别人不知道我,姐姐还不知道我吗?我一个打小在山里刨食长大的野孩子,比这险峻十倍的山林我都钻过了,怕它这小小院子?” 乔巧没注意萧婉欣对她的称呼改了,只是留意到其说话的不加掩饰和直率。 暗想:难不成四皇子就是喜欢婉欣这种率真、野性未泯? 相对于后宅一群打小受礼教约束,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行一步路的嫔妃们,婉欣的确处处透着鲜活劲。带给垂垂老矣的四皇子,别具一格的吸引力。 进了殿,萧婉欣屏退左右:“这里有我姐姐陪我,不需你们了!下去,没我吩咐不准进来!” 第528章 我为你好,你笑我老 等安蓉带领所有侍从退出,掩上房门,萧婉欣方兴致勃勃拉着乔巧坐下。将桌上摆着的一盘盘珍馐美味、精致糕点起劲往她跟前让。 “姐姐你尝尝这个茯苓如意糕,可甜了,我记得你爱甜食!姐姐你喝这个金丝燕窝粥,也是甜的!还有蟹肉羹,也挺鲜……” “孕妇不能吃蟹肉?” 乔巧疑问。 “婉欣,你吃的这些东西,有没有大夫给你看过?还有,据说某些食物相克,单独吃没关系,一起吃会出事……” 萧婉欣很高兴她如此在意自己,笑嘻嘻亲手舀了碗燕窝粥,又盛了碗蟹肉羹给她。 “姐姐,这些不是我自己要吃的?是我知道你今儿会过来,特地为你准备的!” 她看着乔巧,眼睛闪亮,一副热衷求表扬的表情。乔巧不觉失笑,但终归顾及身份差别,没有说更多话。 只是转入正题:“婉欣,为何传口谕召我进王府的,会是四王妃?你和她关系不错吗?” 照理四王妃应该不喜自己夫君身边的一堆莺莺燕燕。难不成因为礼佛,做到真正心善了? “我自打进府,便恭恭敬敬侍奉她。隔三差五,即便怀了身孕,也没断向她请安。” 说起正事,萧婉欣没有那么开心。看着乔巧吃蟹肉羹,自己旁边陪吃一小块糕点,扯块帕子擦嘴。 “比起后宅那一大群整日闹得鸡飞狗跳的人,她应该觉得我比较省心?” “原来是你求四王妃出面的啊。” 乔巧明白了。瞅到萧婉欣漫不经心剔着自己长长的手指甲,指甲上还染着猩红的豆蔻,脑子一抽下意识埋怨。 “婉欣,孕妇不能涂指甲油、不能化妆的,据说对宝宝有害!这个大夫没有告诉过你吗?” 萧婉欣一愣。继而“噗嗤”一声,笑出来。挽住乔巧胳膊,笑靥如花。 “姐姐,你不但是我姐姐,还很像我娘啊?我若有娘的话,也必定如同你这般:谆谆说教、唠叨不已?” 半个字不提刘三媳妇。 显见她心目中,早将那人忘得彻底。 乔巧忍不住用手轻轻拧了把她脸蛋。入手粉嫩光滑,没有上粉。不然又想要给她科普一番铅粉的危害性。 “我为你好,你笑我老!” 萧婉欣连忙揽住她告饶:“姐姐你花信年华,正当青春,怎么能沾上‘老’字呢?是我说错话了!” 举着自己手指甲给乔巧细看:“我这是用捣碎的花瓣汁染的,没有添加任何异物,太医检查过了,不会有任何影响。” 她自己也清楚这一胎十分重要,哪敢掉以轻心。吃穿住行,无论哪一样身边人都会给她细细检查,安排妥当。 说笑几句,回归正题。萧婉欣心情好多了,给乔巧讲解四皇子府的大体情况。 “四王妃没有子嗣,听说她早年也曾有孕,不过被人暗害了。她常年礼佛,深居简出,四殿下对她只有尊重,没有宠爱。” 乔巧听得点了点头。但就这么一点,说明不了四王妃为什么会出手帮忙。 她不相信身处高位,经历血腥宅斗的四王妃会因礼佛慈悲。必定有什么利益纠葛,才能打动对方的心。 “我们查到嗣王的母妃,生前也颇受四殿下宠爱。只是临产时竟然意外因血崩而亡。此后四王妃专心礼佛,嗣王也被四皇子转给别的嫔妃抚养。” 乔巧一瞬间便明白了。 “所以说沐承望怀疑四王妃是害他母妃的凶手,两人间仇怨颇深?站位四王妃的立场,并不愿看到沐承望继任王位!” “姐姐,你真是一猜即着!” 萧婉欣佩服地说:“我就说了上半段,你便把下半段补充完全,像亲眼见过似的。” 这些旧往秘辛,还是萧家费了老大劲,才查到的。 有时真佩服她这乔巧姐的警觉性。明明出自乡野,没见过什么世面,但对于后宅阴私争斗,仿佛具备天生的应变能力。 她能活着走到今日这一步,萧家固然功不可没,但乔巧姐传授给她的种种宅斗宫斗经验,也大大帮她规避了不少风险陷阱。 “所以说,四王妃现在是咱们这边的?” 乔巧问。 萧婉欣摇头:“不能指望她帮更多。” 这位王妃狡猾着呢! 龟缩在自己的小佛堂,只肯帮不过分触怒嗣王的小忙。 毕竟她是王妃,名义上是嗣王的母亲。就算以后嗣王执政,明面不敢拿她怎么着。 她还在继续等待、观望。 萧婉欣敢肯定,如果自己生出的是个女儿,那老太婆铁定不会再看顾她一眼! 当然,她和萧家也不能得罪四王妃。无论生男生女,他们都需要四王妃的支持。不求同仇敌忾,至少不能站到嗣王那条船上去。 交流完这些情报,饭也吃得差不多。 乔巧看着萧婉欣在椅子上轻微挣扎,难以起身的样子,赶紧上前把她扶起来。让安蓉等人进来收拾碗筷,自己扶着萧婉欣去花园走走。 听说孕妇要多活动,不然容易难产。 安蓉也挺放心,没有跟上来。安排了一对小宫女,远远坠在两人身后听候传唤。 有乔巧这位武会元在,自家主子再安全不过。而且同为女性,可以近身照顾,非常方便。所以之前青竹甚至打算用乔满囤来胁迫乔巧。 乔巧陪着萧婉欣慢慢转悠了两圈,直到萧婉欣喊累,才进入一处小亭坐下歇脚。 萧婉欣叫两个小宫女上前,给自己捏肿胀的小腿。上半身靠在乔巧身上,被午后暖融的阳光,照的昏昏欲睡。 “婉欣,接生嬷嬷、急救大夫、药材什么的,你都准备好没有?” 乔巧不放心,轻捏她鼻子问。 生产是大事。她一个武妇,除了帮忙守着打坏人,半分用处没有。紧急关头,必须依靠专业人士。 “备好了。” 萧婉欣闭着眼睛,享受这难得一刻的静怡。 “我初怀孕,萧家就送了两个接生嬷嬷、两个医女、两个女侍卫来。” 可惜相国寺遇刺,折损了依霜。 不过依霜完全听命于萧家,处处监视她,还不如安蓉对她忠心,没了便没了。 当然,这些话可不能对姐姐说。不然,她怕姐姐因此猜忌她。 第529章 山雨欲来 “现在即将临盆,他们又给我送来了两个接生嬷嬷和两个医女。” 即便不用四皇子府备着的人手,她这私下的接生阵容,也够强大了。加上乔巧到来,越发令她安心。 “那我便放心了。” 说归说,其实乔巧一点不放心。 宫斗剧宅斗剧看太多了,都是趁受害者生产时出意外,要人命。她打算在婉欣生产时全程盯着,看哪个敢在她眼皮底下弄鬼! 觉得婉欣休息得差不多了,摸摸她头,示意她起来。 “婉欣,回房去睡。这里睡着,容易受凉!” 孕妇感冒是大事,好多药不能吃,那真是苦不堪言。 乔婉欣躺得正舒服,十分不情愿变动姿势。下意识便将对四皇子撒娇那一套,搬了出来。 “不嘛,让她们去给我拿件毛毛衣裳来,我要裹着和姐姐在这里睡!” 她喜欢空旷的野外,不喜欢狭小闷人的房间。 乔巧…… 这感觉有些不太对? 犹豫一下,起身将萧婉欣抱起来往回走。 “我送你回房。” 总之绝不能让人在这里睡着受凉。 萧婉欣…… 这辈子唯二享受到的两次公主抱,竟然都是乔巧姐带给她的。 第一次状态不好,下山时快给颠晕过去了,没来得及有什么感想。 这第二次躺在乔巧姐的臂弯里,那并不粗壮的手臂,竟然带给她无比的安全舒适感。仰起头,还能看见湛蓝的天空。 她情不自禁用手勾住乔巧的脖颈,手指戳戳乔巧的臂膀,没触摸到什么肌肉。 真奇怪,这一身力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姐姐,你抱我,是不是像抱片纸那么轻松?” 忍不住好奇。 乔巧认真想了想:“不,你还是比纸片稍重一点。” 要实事求是。 萧婉欣在她怀里,发出银铃般的一阵畅笑。 听到声音迎出来的安蓉,看到两人重叠回来的姿势,暗暗惊讶。 她还没见过主子这么亲昵一个人,并且笑得那么开心!即使对象是四皇子,主子但凡转身,眼神都是冷的。 但现在,主子看着这位乔会元的神情,完全不同。 她迅速低下头,权当自己是一个聋子,一个瞎子。 乔巧刚把乔婉欣放在她寝宫的床上,两人脸上笑意未去,一个人气昂昂领着群宫女进来,劈头用教训的口吻。 “乔会元,你怎么能这样将萧侧妃抱回来?有失礼仪不说,万一颠到她腹中孩子,你担当得起?” 乔巧略微一怔,看向对方。 原来是熟人啊——当初来她娘家赎人的钱嬷嬷! 没想到这人精又厉害的老嬷嬷,竟然进四皇子府跟随了婉欣?这么看,萧家的确很重视婉欣这个工具人了! 钱嬷嬷说得有理,她也不恼,淡淡应声:“是,下次我会多加注意。” 萧婉欣正在兴头上,被钱嬷嬷驳斥了很不高兴。柳眉倒竖,欲驳斥钱嬷嬷,谁想乔巧先道歉了。她张着嘴,把快涌到口边的怒声吞回去。 默了一默,倒在床上:“我睡会,姐姐你也去休息一下!” 安蓉连忙带人上前,服侍她脱鞋子、宽衣解带。 乔巧退开一点,温和地对萧婉欣道:“婉欣,我在外间守着。有什么事你尽管叫我,安心睡。” 她知道萧婉欣作为孕妇,目前最需要的就是安全感,是以有此一说。 萧婉欣感激地望她一眼:“好。安蓉,你带我姐姐去外间。” 安蓉替她盖好被褥,方才领着乔巧,轻手轻脚退到外面。 内外间用了一道紫檀木雕苏绣花鸟图大插屏隔开。外间一张软榻,原本是给守夜宫女用。既然乔巧来了,考虑情况特殊,也得睡在这张榻上。 铺上被褥床帐等物,便是这些天乔巧的落脚点。 想着夜晚不知会发生什么意外,乔巧决定作息时间向萧婉欣看齐。婉欣睡她睡,婉欣起她起,这样才能有精神照顾孕妇。 只是午休不能睡多久,乔巧和衣而卧,半躺榻上小憩。心里记挂云以墨、五弟等人,并没有真正合眼。 萧婉欣只睡了半个时辰便起来了。 乔巧陪着她,吃了一道辅食。吃完出去散步,回来又加餐。说说话,一下午光阴混过去了,然后到了晚饭时间。 晚饭吃了还得去散散步,散步回来再吃宵夜,沐浴更衣,就寝。 别以为这一天到此算完了!婉欣半夜要起来加一次餐,吃完再去睡,这一天才算真正过去。 如此过了两天,乔巧给这猪一样的生活规律总结如下:吃、散步、睡。 ……三件事,周而复始。 换做她,她觉得自己可能捱不到一个月,会抑郁。真难为心向天空的萧婉欣,是怎么熬过来的。 好在现在有她,能陪着说说话,开心一下。不然,萧婉欣这养胎的日子,简直像坐牢,度日如年啊! 有前途有希望的萧婉欣尚如此,被长年累月关在后宅的女人,只会更煎熬。 怪不得她们要宅斗宫斗。这不斗,人生一潭古井水,生不如死! 乔巧陪着萧婉欣在王府后宅住了两天,花园的每一块假山石菱角对哪方,她摸得一清二楚。 好在来后第三天,她总算想起自己是会武的。 于是萧婉欣散步之余,多了样娱乐是看她练武。乔巧自己活动了筋骨,忘忧殿众人,也得到意外乐趣。 这期间云以墨托人给她送过两次信,说他们一切均好,不用挂心。 只是四皇子病情日益加重,整日昏睡,让很多人担心不已。怀安城暗流汹涌,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算算预产期,越来越近。忘忧殿好几次查出来给萧婉欣投毒的事件,犯事宫人给处置了,幕后黑手没揪出来。 此刻大部分太医束手无策集中在四皇子寝宫,谁还顾得上后宅一个小小侧妃! 怀孕了也没什么稀奇,因为嗣王已成年。 保住四皇子和嗣王不倒、西境不乱才是重点! 乔巧心中焦虑无比。 多亏萧家早早送来接生婆与医女,不然,紧要关头婉欣不得死在这种冷遇里? 也庆幸她现在有能力保护婉欣了,没人敢明目张胆再来行刺杀之事。 山雨欲来风满楼,不到最后一刻,婉欣孩子呱呱坠地,她这颗心,始终悬着。 安蓉每天要给萧婉欣说说外面的新鲜事儿,让主子高兴。 见婉欣挑着眉一副笑模样,乔巧停止胡思乱想,收了兵器走过去。 打算一起听听安蓉说什么,能令婉欣产生兴趣? 第530章 快生了! 安蓉说的是嗣王沐承望又收了一房宫妾的事。 说的时候,掩饰不住眼里透露出来的鄙夷。 自己老爹躺在病床上时日无多,强敌环伺,这位嗣王还有心情寻欢作乐! 萧婉欣纯当乐子听的。对她和萧家而言,沐承望越胡作非为,越有利。 “不知嗣王这回祸害的又是谁家姑娘?” 萧婉欣递出一条干帕子,让乔巧擦汗水。 “侧妃,这回可不算嗣王祸害的。” 安蓉笑道:“这姑娘是中通城县令千金,打着参加女子武试的幌子,本就是家里送来进献给嗣王的。” 乔巧心中一动,中通城县令千金? “那姑娘名叫易紫彤,对不对?” “对,据说封了个从五品孺人,倒是比她老爹品级高!” 安蓉讽笑一声。 “除了她,还有位姑娘乔会元您认识?据说她也是被家里送来进献给嗣王的,只不知中途出了什么岔子,没能进入嗣王府。” “你说的……难道是欧阳桃?” 乔巧惊讶不已。 “嗯。” 安蓉瞅瞅主子脸色,没再多言语。她这位主子,可以听些小道消息,但不喜欢下人过于八卦。 她闭口不言了,乔巧心内却是翻江倒海。 易紫彤便算了,早看出其有往上爬的心思,这回算是求仁得仁。但怎么也没想到欧阳桃作为知府千金,同样会被家里进献给嗣王! 她一直以为欧阳桃与其他女子不同,在家里是受宠的那个。 结果在权利地位面前,什么也不是! “如此说来,詹事王绍元是欧阳桃的姑父,也是促成外甥女进嗣王府的始作俑者之一?” 乔巧分析:“詹事与少詹事,其实都是站位支持嗣王的?” 同理,便是自己这一方的敌人!不过,沐承望没收欧阳桃进府,是不是代表拒绝王詹事和欧阳知府的投名状了? 萧婉欣使个眼色,安蓉会意,带领一群侍女,退远一点。乔巧扶着萧婉欣,慢慢散步回房。 “姐姐,你觉得我们还应该防范詹事府?” 乔巧眼睛看着脚下。 “我之前确实想过有欧阳桃在,可以争取王詹事对你的支持。没想到,他们一早就选择了沐承望……” 这是人之常情。 谁会不关注一位即将继任的嗣王,而选择后宅一个普通的侧妃呢? 虽说侧妃有孕,但生男生女,能否长大,全是未知数。押注侧妃,头脑但凡清醒点的人,都不会做。 萧婉欣抚摸自己肚子,略微沉吟:“现在就看这孩子是否争气了……” 乔巧说不出话。真不能怪他们现在重男轻女!男孩女孩,很大程度决定他们此后的命运。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无所谓。但她身后有娘家人、有亲朋,清莹又怀上了孩子,牵一发动全身,后果不敢想。 “明早我去给四王妃请安!” 萧婉欣走累了,伸手扶着自己后腰。 “不管她想怎么明哲保身,至少在某些人眼中,我和她是一起的。” “如果四皇子清醒时肯立一道遗诏,护住你和你肚里的孩子就好了。” 乔巧不无遗憾地说。 萧婉欣眼角染上一抹浅红之色。 “其实,他对我算不错。吃穿住行,样样俱到。” 但仅此而已。 老男人心里非常有数,沐承望才是接替他江山的嗣王。她在相国寺遇刺,他什么都知道,却依旧选择将这案子交给少詹事府,草草结案。 相形于一个宠爱的玩物及可能有的子嗣,老男人更在意西境的稳定。 乔巧皱眉:“要是能够获得长孙泽的支持就好了……” 大小詹事府都站在嗣王那边。萧婉欣这边,除了个漳州萧家,什么支持也没有,且鞭长莫及。萧婉欣等同于孤军作战! 不过长孙泽是纯臣,没有正当的理由和说服力,很难拉拢…… “萧家前前后后,搜集过不少嗣王背地羞辱轻蔑长孙家的证据,给那位看。” 萧婉欣蹙眉。 “甚至嗣王有意继任后打压削减长孙家势力,这话也说过了,对方依旧毫无反应。不用指望他们了!” 乔巧猜测:“或许他们在保持观望,等待时机呢?” 萧婉欣冷然一笑。 “确实很多人在观望等待,想看我这一胎,究竟会生男生女。” 虽说这些人保持中立,某种程度上帮了她,不过她可不会因此领情感恩! 回到殿中,半躺上床,她些微疲惫地用手抱住自己肚子。 “这孩子,以后多半像我,在里面跳腾得紧。刚才一路回来,踢了我好几脚!等他出来,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乔巧失笑:“你这当娘的,还和自家孩子计较上了?他像你,你不正应该多疼他些吗?” “姐姐,你以后当他的干娘,把你这一身本事,都传授给他!” 萧婉欣握住她的手。 “我从小被人欺负到大,不希望他将来也承受我受过的苦楚。” 乔巧轻轻拍拍她手背:“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身份,将来谁敢欺负你的孩子?” 萧婉欣刚想说什么,忽然觉得肚子一阵疼痛,她下意识抓紧乔巧的手。因为忍痛,长指甲将乔巧皮肉掐出了白痕。 乔巧细心地察觉出她的异样,连忙问:“婉欣怎么了?是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萧婉欣松开她,手转而去抓身下褥子,深吸一口气说:“我肚子疼……好像尿了……” 最后四个字声音极低,说得极羞耻。乔巧若非就在她身边,根本听不清。 乔巧连忙说:“那我去唤人来给你更衣!” 萧婉欣忍羞点了点头。 怎么会失禁呢……难不成刚才唠嗑激动了?想想在乔巧姐跟前丢人,真是无地自容! 乔巧跑到殿门口,把望风的安蓉等人叫进殿。安蓉可是被萧府精心培养过的,一看萧婉欣身下状况,吓了一跳。 连忙对两个二愣子解释:“侧妃,您这不是尿了,是羊水破了,快生了啊!” “啊!” 两人同时目瞪口呆。 萧婉欣往床上一倒,乔巧立即手足无措。 “快、快去叫接生嬷嬷!” 转了两圈紧张的凑到床前,看着安蓉等人七手八脚把萧婉欣连床单抬起来,往准备好的产房里送。她急得跟在后面,磕磕巴巴。 “我、我该做什么?我需要做什么?” 第531章 给力金手指 “封掉忘忧殿——除了接生嬷嬷、医女、产房打下手的人,任何人不得在殿内随意走动!” 突然想到了什么,乔巧站直身,对一群手忙脚乱的宫女内侍下命令。 “未经允许,谁也不准向外走漏风声!去两个人,忘忧殿外守着,有什么事立即回报!” 众人愣神。 萧婉欣忍着痛,狠狠揪住床单:“听、一切听乔会元的!” 她只信任乔巧。 有了这句准话,大家立即默契地分头执行命令。乱糟糟一团的忘忧殿,变得井井有条。接生嬷嬷、医女相继来到,进入产房。 乔巧腰佩重剑,靴筒里插着清刚匕首,守在产床边,眼睛不眨地盯着产房里的人,一举一动。 最后时刻了,于公于私,她不能让婉欣出意外! 一名锥子脸接生嬷嬷陪着笑走向她:“乔会元,产房污秽,不如您请去外面等候?” 乔巧看她一眼:“没关系,我就在这里陪着萧侧妃。” 锥子脸嬷嬷犹豫下,为难地瞅瞅她所带的兵器,说出实话:“乔会元,您不能携带兵器进产房?” 乔巧疑问:“只听说男子不能进产房,兵器也不能带?” “是!” 锥子脸嬷嬷肯定点头:“兵器,兵也,大凶!请乔会元将所配武器放到屋外。” 床上忍着剧痛的萧婉欣不断呻吟。听到这里,突然暴怒起来,手用力拍打床沿怒喊。 “她是为了保护我!要你这奴才叽叽歪歪说什么废话?” 乔巧怕她动气影响生产,连忙顺毛撸:“多大的事?我把兵器放出去便是了!婉欣,我赤手空拳也能保护好你,信不信?” 萧婉欣“噗嗤”一笑,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顿时瘫软在床上。 旁边医女道:“侧妃,离生产还有会功夫,你先吃点东西,免得等下没了力气。” 乔巧卸掉兵器转回产房,见安蓉扶着萧婉欣上半身,另一名宫女端着碗喂她吃东西。连忙问:“这些药材食物,都检查过吗?” 医女亮出一根银针:“回乔会元,都用银针试过了,没有问题。” “银针无法检测出所有种类的剧毒!” 乔巧突然想到自己的异能,洗干净手走过去,双手接过宫女的碗。 “让我先看看。萧侧妃入口的东西,绝不能大意!” 医女不太高兴,觉得这是对自己专业的质疑。对方一个武妇,难不成还会验毒? 乔巧也不理她,双手捧碗,一面其他人看不见的光屏浮现出来: 两年旧碗。 青釉刻花牡丹纹瓷碗。 材料:白色粘土、水、颜料。 红色小字: 可以转换,是否转换? 觉得不对,两根指尖,趁人不备轻轻触了下碗里热腾腾的食物。 光幕上的字转化为: 乳鸽汤。 适合孕妇孕期滋补。配料:姜片、葱、大枣、枸杞、清水。 红色小字: 可以转换,是否转换? 乔巧不动声色将碗还给宫女:“没问题,继续让侧妃吃。” 如果有异物,这个光幕应该会在配料表里告诉她。 医女蹙眉,看着乔巧继续在一堆药材里双手摸摸捡捡。 先还不耐烦,不过随着乔巧将一些不起眼的药材挑出来扔掉,嘴里如数家珍,令她瞪大了眼睛。 “这个银耳,熏制过卖相好,但有轻微毒素,不能给侧妃吃!” “这个蜂蜜,掺杂水分过多!” “这个虫草,保存不当发霉了……” “这小一点的人参须,是从百年老参上切下来的,待会给侧妃含嘴里,长力气。” 医女越听越惊讶:“乔会元,你认识这些药材?” 她从小学医,也没有做到像乔巧这般,辨认药材这么精确。 乔巧笑笑:“嗯,我从小在乡下长大,背靠大山,见过很多种类的药材。” 萧婉欣…… 骗人。她以前经常在山林里钻进钻出的,除了荨麻草,其他种类的野菜很难挖到,别说药材了! 但想着乔巧姐应当有自己的机遇,从而见识广博,她忍住没吭声。 四个接生嬷嬷忙碌做接生的准备工作。 乔巧走过去,先摸了摸接生衣、大小包单、绷带、消毒用的药水、棉花球之类,最后目光放到银盘里的剪子、肠线各种器械上。 心想这个时代,接生工具倒是准备得挺齐全。就是医疗器械落后,如果生产过程中出现意外,大致救不回来。 心里叹口气,一一触摸那些接生工具。看着不断刷新的光屏时,忽然注意到那个锥子脸嬷嬷在紧紧盯着自己,神色略不自在。 她心里一动,越发专注查看每一件器械。 片刻后,一把亮着青光的剪子、一团略微发黄的棉球,及一段肠线被她挑了出来,扔在地上。 “剪子淬了见血封喉的毒药,棉球及肠线浸了夹竹桃的毒汁……谁准备的这些东西?” 她冷然转向几位接生嬷嬷。 照道理,在场几位都是萧家送来的人,不可能背叛萧婉欣啊? 不过以她拥有的金手指,绝不可能出错! 萧婉欣指甲抠碎了自己掌心皮肉,疼痛都顾不得了,怒视安蓉:“叫人进来,把这几个接生婆子,全部拖出去给我打死!” 她是气过头了,也不想想杀光接生婆,谁给她接生? 几个接生婆扑通跪下,连连磕头求饶。 “侧妃容禀!这些东西一直是安嬷嬷负责准备的呀?我们三个,仅仅是帮忙打下手!” “侧妃,老奴是萧家派来的,对萧家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害您呢?” 安嬷嬷便是锥子脸,哭丧着脸说:“这个乔会元,空口白牙一句话,便诬赖老奴,老奴死不心甘!” 医女们早把地上的剪子棉球捡起来,在旁检测。此时为首医女上前,对着有些犹豫起来的萧婉欣施礼。 “萧侧妃,我们验过这些乔会元拣出来的东西。里面的的确确,有乔会元所说毒药的成分!” 萧婉欣气地抓起床上枕头,猛地砸到安嬷嬷头上。 “把这个老奴才拖出去,给我用大刑!看看买通她的人,到底是谁?” 一阵剧痛,她蜷曲着捂住肚子,又躺了回去。 乔巧担心她出事,过去握住她手劝慰:“婉欣,有我们在不会让你出危险。你放宽心,先把孩子生出来!” 第532章 亲手接生 萧婉欣点点头,回头看向端着碗,已经整个傻掉的宫女:“把吃的拿过来,我多吃两碗,才能有力气!” 想让她死,她偏不让那些人如愿! 安蓉带着人,用帕子堵了安嬷嬷的嘴,揪住头发拖出去。 接下来的时间,是所有人最煎熬的时间。 萧婉欣痛的哀嚎辗转,一个时辰没能生下来。 乔巧用帕子不停给她擦汗,取参须参片给她含着,又握住她的手劝慰、鼓励。 女人生孩子,真是过鬼门关。产前产后,不好好养还会致郁。而且萧婉欣年龄真是太小了!身体尚未发育成熟…… 一时间乔巧也做不了更多,只能是内心默默祈祷,希望萧婉欣母子平安。实在不行,至少大人要保住。 接生嬷嬷和医女们个个满头大汗,一多半是紧张害怕出来的。 “孩子头卡在里面了……萧侧妃,你用力啊!” “把剪子消消毒拿过来!” 乔巧知道,这是要想办法剪开宫口,扩大孩子出来的通道。 不过古代的消毒液和麻醉药都挺简单,能起到真正止痛的作用吗? 光听听萧婉欣叫得撕心裂肺,指甲把身下褥子抓烂了,就知道她忍受了多大的痛楚。 “姐姐,我不行了……” 萧婉欣死死抓住乔巧,泪流满面:“我太累了!如果我死了,你要亲手把我埋了……埋深一点,不要让野狗把我拖出来吃了……啊——” 她又发出一阵尖厉的喊叫。 乔巧连忙抱住她的上半身:“别说胡话!闭紧嘴巴,把喊的力气省下来用在下面!” “我不行了……好疼……呜呜……” 萧婉欣一边哭得肝肠寸断,一边颤抖着手乱推乔巧。 “姐姐,你有刀,快拿过来杀掉我!太痛苦了,我不要生孩子了……” “用力,侧妃,孩子看见头了!” 产房里乱作一团。接生嬷嬷大喊。医女连忙又切了两片参,给萧婉欣塞进口中。 乔巧搂紧萧婉欣,头皮阵阵发麻。萧婉欣看不见自己身下的惨状,但她能看见那被褥里令人触目惊心的血。 这样持续下去,婉欣可能真的没了。 她贴着对方的耳朵,想尽办法说一些能令对方燃起斗志的话,激励对方的求生意志。 “婉欣,不是说等你混出个人样,便来接我吗?你这会放弃自己,是打算食言而肥?” “婉欣,我们好不容易重逢,等你亲眼见证我拿下武状元呢,你可不能不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来,再加把劲!孩子就快出来了……他以后一定是像你,妥妥的一匹小狼,对人龇牙咧嘴的……” 萧婉欣听着听着,突然“噗”的一声笑了,手抖索着,慢慢摸上乔巧的脸。 注意到她指尖上的水珠,乔巧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急哭了。 “姐姐……” 萧婉欣深吸一口气:“我很高兴……也很庆幸这时有你陪着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一定不会!” 她闭紧双目,开始积蓄力量。 良久,产房里爆发出又一阵凄厉的叫喊。紧接着,一声响亮婴啼,划破滞闷的血腥空气,冲破忘忧殿的殿宇。 在外守候着的宫人,无一不露出欣喜的神色。 “生了生了!” 接生嬷嬷小小翼翼放下刚出生的一团血肉,擦干净后放在包单上裹起来,满脸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是位皇子!恭喜萧侧妃!” 乔巧方松一口气,只觉臂弯一沉,萧婉欣整个人身子瘫软下去。 “快,医师,你们快来看看萧侧妃!她晕过去了?” 乔巧赶紧招呼医女。 产房里顿时又一阵手忙脚乱。 过了好一会,给萧婉欣针灸灌药后的医女,才直起身子抹掉一脑门的汗,心有余悸地说:“侧妃有大出血的迹象,还好止住了。” 乔巧不放心地问:“现在止住了,以后还会出问题吗?” “已经缝合完伤口,静静躺着修养,侧妃会好起来的。” 医女恭敬回答。 她们现在已不敢轻视这位女武会元。 乔巧这才放下心来,拖着疲惫的身子,接过孩子看。 襁褓里的小婴儿,并不怎么好看。皱巴巴的一张小老头脸,眼皮浮肿。整个小身子如同烧红的虾米,蜷曲着。 抱在手里,有一定分量。发出的声音,像是捏着洋娃娃才能发出的那种声音。有种这不是真人的恍惚感。 不过,这可是她亲手帮忙接生出来的孩子! 那感觉无比奇妙,手指轻轻碰了碰婴儿嫩滑的小脸,把襁褓放在枕边,与他娘并排而睡。 “乔会元,侧妃生子的消息,要先隐瞒下来吗?” 拿不定主意,安蓉等人请示乔巧。 既然她们的主子如此信任这位女武会元,她们自然也唯她马首是瞻。 “不!” 乔巧想了想:“你们立即去四皇子、四皇妃、还有怀安城的各大官吏那里报喜。说萧侧妃生下来一位健康的男婴!” 这件喜事闹得越大越好,家喻户晓。 这样某些人就不敢明面上加害萧婉欣母子。而且四皇子重病,说不定听了这喜讯能回光返照呢? 她叮嘱安蓉:“派去报喜的人,一定要让四皇子亲耳听到,萧侧妃为他诞下一位小皇子的事!” 安蓉会意,出门指挥一群内侍分头去了。 乔巧令接生嬷嬷稍微打开窗子,让屋里闷死人的血腥味散去,用来烤火的火盆,也移到门外去。 这密不透风的,还整几个火盆,真不怕一氧化碳中毒吗?坐月子也不是这么坐的! 又让医女去盯着忘忧殿的小厨房,做些孕妇能吃的营养品来。 婉欣生孩子流了那么多血,指定得好好补补。 做完这一切,她才搬了把椅子,靠着床边坐下来。 注意到小婴儿睁开了双目,圆溜溜的眼睛,四下乱转,好似在打量周围环境,觉得十分有趣,伸出一根手指头,逗弄孩子。 这个过程,她感觉到一股母性,油然而生。 可惜错过了乔乐乔欢生下来的那段时间。不知两个闺女,幼时是否也是如此机灵可爱? 安蓉办好事,领着一位体态丰满的年轻妇人进来。 那妇人生得白白胖胖,衣着干干净净,发髻无任何钗环,身上也无任何首饰,规规矩矩朝乔巧弯腰行礼。 “这位是……” 乔巧疑惑问。 第533章 “丑孩子”封王 “乔会元,这是早已预备好的乳母,我家主子亲自选的。” 安蓉含笑解释。转头对那乳母说:“荆嬷嬷,这里没有外人,都是女子,也安全,你便在这里喂小主子。” 乔巧…… 侧身让荆乳母抱走婴儿,在旁边安蓉安排的凳子上坐下。 看着对方解衣消毒身子,动作娴熟地喂孩子,她不禁瞥了眼床上昏睡未醒的萧婉欣。 方才生死攸关,没想太多。现在冷静下来,她再次意识到她和萧婉欣之间,身份已天壤之别。 将来某一天,婉欣登上高位,不会因今日在她面前流露出的狼狈和脆弱,对她生出猜忌之心吗? 想想又觉得不会。 如果这个口口声声叫她做“姐姐”的人,变成那种她不认识的样子,只能怪她自己识人不明。 当然,等婉欣渡过这次危机,母子立住脚跟,她还是要渐渐疏远的。 伴君如伴虎。若婉欣成为了那头虎,激流勇退才是明智之举。 荆嬷嬷奶完孩子,双手捧着将孩子放回床上,躬身退了出去。 吃饱了的孩子躺在萧婉欣身边,小嘴叭叭地舔着唇边乳白色的奶汁,吹着小泡泡,模样可爱极了。 乔巧和安蓉都忍不住凑上去,看这小家伙的动作。 安蓉笑道:“乔会元,你觉得小主子是不是长得特别像我家主子?这小模样,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 乔巧倒不觉得“小老头”哪里像婉欣,不过好话还是要顺着说。 “嗯,的确像。人家说男孩子像娘,女孩子像爹,才有福气。咱们这小主子,可不是个真有福气的?” 投胎是门技术活! 医女、接生嬷嬷围过来,都是哈哈笑。 紧张了十个月,草木皆兵,夜夜不能安眠。如今瓜落蒂熟,总算让她们这颗悬着的心定下来。 笑声中萧婉欣睁开眼,看向身边发出“嘤嘤”声音的孩子,脸上逐渐充满了怜爱之意。 “婉欣你醒了?吃点东西吗?” 乔巧第一个注意到萧婉欣醒来,大喜过望。 “嗯……” 萧婉欣挣了挣身子,起不来,就在枕头上虚弱点了个头。 安蓉急忙让人送来一碗温热着的小米粥,一个煮鸡蛋,外加一小碗乳鸽汤。 刚生产完,这些东西可以帮助产妇尽快恢复元气,有利刀口愈合。等七天后,才能各种鸡肉排骨鱼什么的,汤汤水水大力滋补。 乔巧轻轻扶起萧婉欣上半身,安蓉在其背后塞了两个枕头,两人通力合作给萧婉欣喂完了一顿饭。 萧婉欣吃完,苍白的脸恢复了些气色,靠在枕头上,用手轻轻摸摸孩子的襁褓。 乔巧看出她是想抱孩子没有力气,便帮忙把孩子抱起来,放进她怀里。自己坐在床边,提防她不小心将孩子摔了。 萧婉欣用长指甲轻轻戳着儿子鼓起的腮帮子,挺恶趣味地逗孩子,听他发出“啊啊”的抗议声。 “这小子,为了他我险些丢掉性命。等他大了,我一定要狠狠打他屁股!” 乔巧失笑:“你这当娘的,有你这么说话吗?你瞧,孩子头是尖的,只怪你这当娘的不争气,把孩子头都夹尖了!” 萧婉欣闻言,连忙挑开襁褓皮,细细瞧了瞧自己儿子脑袋。果然,那脑袋就是一个不规则的桃子型。 吓得她“哇”的一声叫出来,抱着孩子眼泪汪汪。 “啊——真是尖的!这么丑,将来怎么见人啊?脸生得也不好看,皱巴巴的……” 她拼了命,就生下这么一个丑东西? 孩子似乎感受到母亲浓浓的嫌弃,“哇”的一声哭起来! 接生嬷嬷连忙上前:“侧妃,刚生下来的孩子,都是这样子的!等过上一段时间,脸长开了就好看了。” 瞅乔巧一眼。 “还有,孩子头稍微有些尖,也是正常的。孩子初出生头是软的,每日睡觉,扶着他的头,间或换个方向睡,脑袋便能睡得圆圆的。” “真的吗?” 萧婉欣半信半疑。 “真的。” 另一个接生嬷嬷过来笑道:“乔会元想必是和侧妃您开玩笑,逗您高兴呢。” “姐姐你真是的,这么吓我。” 萧婉欣嗔一眼乔巧,把松开的孩子重新抱紧。 乔巧…… 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婉欣,你们母子平安就好!” 萧婉欣抱了一会就累了,把孩子放回身边,往后靠在枕头上。半闭着眼睛问安蓉:“去向四殿下、四王妃报信了吗?怎么这么久,还不见个人来!” 当她死了不成! “乔会元已经让人四处报信了,不知为何,现在还没有回音?” 安蓉心里担忧:四皇子莫不是已经…… 萧婉欣睁开眼:“先前害我的那个接生婆,招了没有?” 安蓉迎着她冷厉的目光,躬下身。 “回主子,已经招了。是嗣王抓了她家人,以此威胁她给您投毒。” “早料到了!” 萧婉欣冷笑。感觉到旁边乔巧在看着她,她慢慢敛去眼里那一抹疯狂狠辣,换上平静的情绪。 “把人和供词带去交给四王妃,看她怎么处置。” 孩子刚出生,忘忧殿不宜见血。她也不想让乔巧姐,看到她怎样杀人。 安蓉应声而去。 屋里一阵沉默,乔巧刚要说什么宽慰萧婉欣,门外宫人通传:“萧侧妃,四皇子身边的米公公来了!” 一屋子人,顿时精神振作起来。平息凝气,陪着萧婉欣听米公公在门外,宣读四皇子的教令。 “侧妃萧氏,娴孝端仁,育嗣有功,赐号贤。其子赐名承恩,封地桓平城,号桓平王,食邑禄万石。许孤百年后萧贤妃随桓平王前往其封地,颐养天年。谕此!” 安蓉等人,喜动颜色。 有了这道教令,等同于自家主子的免死金牌。即便日后嗣王继位,主子携小皇子去封地,也能得以保全。 一群人高呼谢恩。萧婉欣抱着孩子,就在床上磕头。 乔巧十分高兴。 看着外面一卷金黄色的薄绫被传递进来,婉欣双手接住,贴在怀里,眼圈泛红。暗想这位四皇子,倒是真心为自己的宠妃及刚出世的孩子,留了一条生路。 虽然名义上是王,实际权利只能掌管一城。但这片封地可是由他做主,旁人甚至嗣王也无法干涉。 婉欣能够托庇自己儿子的羽翼下,过完安稳的下半生。 第534章 四皇子薨 安蓉走出去,代表自家主子,给米公公塞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米公公,四殿下这几日如何了?” “四殿下近两日水米不沾,倒是方才听了你们忘忧殿传来的喜讯,突然振奋起来,让长孙将军代拟了这么一道教令。” 米公公憔悴不已,摇头微叹:“老奴还得赶回去侍奉主子,你们这里,自个照顾好萧侧妃!” 说罢,匆匆离开。 安蓉忧心忡忡,进屋把米公公的话转告主子。萧婉欣抱着孩子,什么也没说。屋里这么多人,不是说话的地方。 乔巧心想,两天水米未进,四皇子明显强弩之末了。好在临走之前,出这么一道教令安顿好婉欣母子。不然,婉欣母子今后的命运堪忧。 晌午过后,四王妃身边的王嬷嬷过来了一趟,说代表四王妃探望贤侧妃。 四王妃在四皇子床前侍疾,无法离开。安嬷嬷已经杖毙,让侧贤妃安心坐月子,照顾好小皇子。其他事,等四皇子好起来再说。差什么缺什么,只管去内务府支取。 虽然没有揪出幕后真凶给个交代,至少表明其安抚的态度。 萧婉欣暂时没法可想,躺在床上,只能安心养身体和照顾孩子。 云以墨托人捎信给乔巧,言与高淮、费县兄弟一道,先将乔满囤几人护送回家。 防止四皇子薨后出现变故,一行人全陷在怀安城。让乔巧有急事,去城东归云酒楼找梁鸿达。 乔巧猜测归云酒楼属于云府的私产? 信晚到半日。她看到信的时候,云以墨等人应该已出城,在官道上了。 萧婉欣看着乔巧捏着信沉思的样子,心里愧疚:“姐姐,是我连累你们了。” 乔巧把信丢进火盆烧了,回头笑笑:“人家常说:祸福相依。指不定咱们以为的祸,将来会变成咱们的福。” 萧婉欣被她大大安慰到,恶劣的情绪好上不少。 “姐姐,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去休息下。” 乔巧确实困得不行了,一夜两天没合眼,加上之前草木皆兵,脑子那根弦绷到极致。闻言点头:“好,有什么事立即叫我。” 出去略事梳洗,换掉脏兮兮的一身衣裳,和衣倒在榻上,很快进入梦乡。 睡得晕沉沉的,突然听到一声钟响。不知道打哪里传过来?先以为在做梦,而那钟声不停,一下接一下沉闷敲响,足足敲了四下! 乔巧被彻底惊醒了,连忙跳下榻,跑进产房。只见安蓉等人一脸哀戚之色;萧婉欣虽没有其他人表现得那么悲伤,但也是神情复杂。 古时报丧,无论钟、云板、梆子、敲门,不分贵贱都是四下。而敲钟,只有皇帝、皇后、太上皇、太后驾崩,才有资格鸣钟。 不过四皇子虽未称帝,在西境算一方诸侯。是以,此刻这个钟声,一定代表着四皇子薨了。 注意到婉欣紧紧抱住自己儿子。没有撑在头顶的伞,怕是有四皇子留下的谕令也不好使。 但想要离开怀安城,前往自己封地,得请示嗣王许可后方能起程。 钱嬷嬷站出来,让宫人们赶快拿出预备的孝衣。不够的,从库房找出白麻布临时裁剪,所有人必需披麻戴孝穿戴停当。 凡是喜庆颜色的东西,一律收好,连小皇子的襁褓,也换成了白色。 照理萧婉欣作为受宠侧妃,应当去四皇子所在宫殿祭奠守灵。不过忘忧殿如同被众人遗忘,没有任何四王妃及嗣王的指示传达下来。 萧婉欣让安蓉派人去外面想办法打探消息,屋里只留了乔巧,两人说悄悄话。 “婉欣,我觉得四皇子应该不是刚刚过世。而是他们秘不发丧,等安排好一切再通知其他人!” 乔巧说出自己的判断。 萧婉欣些许讶异:“姐姐,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米公公昨日来,不是透露四皇子两天未进水米吗?一直昏睡,显然到了弥留状态。而你生下小皇子的喜讯,刺激他回光返照。” 乔巧解释自己的推论。 “听人说回光返照一般维持不到两个时辰,而距你昨日得到谕令的时间,差不多过去五个时辰,所以……” 萧婉欣明白了,点头表示同意。 但同意也无法可想。她被困在后宅,加上生孩子,嗣王一党要做什么,她根本无法用探望四皇子的借口去阻止。 “谕令贴身放好。” 乔巧叮咛她:“如果出事,这份谕令便是你的保命符!” 或许嗣王会无视这道谕令。不过有谕令,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见萧婉欣兀自惴惴不安,乔巧索性点明:“其实,现在不让你过去四皇子灵柩那边,是件好事!” 萧婉欣疑惑地看向她:“姐姐,为何这样说?” 她明显被边缘化了。嗣王似乎有意对外抹杀她的存在,这还能是好事? “婉欣,你太心急了!你忘了你刚生产完吗?” 乔巧用责怪的眼神,瞧瞧萧婉欣用被子盖住的下半身。 “小殓、大殓、成服,这一连串守灵丧葬流程下来,还有那早晚哭奠一次的朝夕奠。身体强壮的人因此拖垮,何况你一个坐月的人。” “这个时候你乖巧不往那边凑,不碍他嗣王的眼,说不定对方忙得晕头转向之际,还顾不上对付你!” “姐姐,我知道你的意思。” 萧婉欣叹气。 “姐姐说的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么!但给困在后宅,我不知道对方打算怎样对付我?何时对付我?这心里……总觉得没底!” “你现在即便去哭灵吊孝,也不知道对方如何打算啊?” 乔巧实诚回答。 瞧萧婉欣一副噎住的样子,她轻叹:“反正,以静制动,你先好好休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萧婉欣乖乖点头。 帮忙掖好被子,乔巧唤安蓉进屋照顾自家主子。自己出去套件麻布孝衣,头上扎上孝带,将清刚匕首贴肉绑在小腿上。 一连三天,没见动静。到第四天,算时间该大殓了,萧婉欣实在躺不住了,硬是从床上爬起来,收拾好抱着孩子要去哭一次灵。 否则,西境文武群臣,不知心目中还有没有她们母子的存在? 乔巧想着萧婉欣伤口差不多愈合了,没有阻拦,同意陪着她去一趟主殿。 第535章 以静制动? 一群人簇拥着乔婉欣往忘忧殿外走。乔婉欣用披风把自己和孩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身边有乔巧在,她勇气和安全感爆棚。 不过刚出忘忧殿,便有人拦住去路,一名内侍领着一队军士迎上来。 “萧侧妃,嗣王有令:前朝太乱,后宅女眷一律在自己屋里哭灵祭奠,不得外出随意走动!” “我怀里的是桓平王!” 萧婉欣怒睁双目:“作为小王爷,他难道不该去看他父王第一眼、也是最后一眼吗?” 内侍面无表情。 “四王妃深明大义,此刻也听从嗣王命令,在自己殿中祭奠御贤王。还请萧侧妃配合回去,不要难为我等下人!” 乔巧轻轻拉了拉萧婉欣,示意她不要和这些人硬刚。毕竟现在四皇子没了,沐承望作为嗣王,便是西境之主,硬刚没有丝毫好处。 萧婉欣没办法,只能抱着孩子回到产房。 至于哭灵什么的,做个样子就行了。这一王府女眷,谁会对四皇子有什么真心?她现在考虑的是如何保重自己和孩子的身体,平安回到封地。 只是这种愿望,以沐承望的品行,怕难以实现。 乔巧觉得挺纳闷,待萧婉欣屏退左右后,在床边坐下来:“婉欣,你觉得四王妃这么听嗣王的命令,是不是有些奇怪?” 四王妃一位礼佛之人,武举考试时从其主动送金花,她觉得这位王妃还是有自己的想法与主见的。 为何嗣王发布这么不近人情的命令,她没有反对呢? 是确实厌恶自己这位结发夫君,不愿送他最后一程;还是有什么利益或者威胁,被蛊惑控制了? “我听说四王妃早年性格刚烈,孩子没了后一心向佛……” 萧婉欣迟疑着猜测:“她这么无欲无求的一个人,能有什么影响改变她?” 如果说被嗣王控制了,那是不可能的! 首先四王妃身份摆在那。作为嗣王嫡母,沐承望除非是疯了,才会明面上与四王妃过不去。 其次四王妃背后的大家族,不是吃素的。 两人讨论了一番没有结果。 “婉欣,你先安心坐月子,咱们以静制动。” 乔巧最后安慰萧婉欣:“你手里握有四皇子谕令,至少明面上他们不敢对你做什么?” 萧婉欣摇摇头,欲言又止地握住她的手。 隔了会才说:“姐姐,不知道为什么,我心慌,总觉得要出事?你留在这里陪我,我害怕。” 她把孩子移到床里侧,挪动身子,一如从前,把头枕在乔巧大腿上。 乔巧摸摸她乱糟糟的头发:“我帮你梳梳头。” 坐月子前七天产妇太虚弱,不能洗头。不过用梳子篦头,止痒刮去头屑,让产妇舒服下是可以的。 萧婉欣默默点头。 乔巧让人拿来一把梳子,不假手他人,亲自帮着篦头。她知道婉欣这会要的不是人侍候,而是来自自己人的陪伴。 掌灯时分,风声鹤唳一整天的忘忧殿众人,陆续进入梦乡。乔巧揉着些许酸痛的腰,走出萧婉欣坐月子的产房,来到外间。 正要准备热水洗漱,听到窗格子轻轻响了三下。 她心中一动,走到窗边查看动静。外面人似乎察觉到她的靠近,压低声音说:“乔娘子,是我!” 乔巧又惊又喜,连忙打开窗户。云以墨身形如一道青烟,飞了进来。 两人很有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四目相对,万千话要说,不知从哪里说起。 片刻后云以墨率先打破沉默:“我将满囤他们送出了怀安城地界,有高淮、费显他们同行,应该能顺利到家。” “路上可有人拦截你们?” 乔巧关心重点。 “出城不久有人跟踪,不过离开怀安城地界便没有了。” 云以墨跟着乔巧来到忘忧殿偏殿死角。 “现在怀安城封城,许进不许出。四皇子薨了,嗣王忙于祭奠、收伏文武大臣,短时间内腾不出手对付我们。” 更重要的是,现在利用满囤污萧侧妃声誉,没有多大用处了。 “我让景兴、子骞回去后,将两位姑娘送回村,有什么风吹草动,逃上山更快。” 乔巧赞同。怀安城没有安定下来之前,家里确实需要防范。 “乔娘子,你这几日……” 乔巧摸摸茶壶,里面水冷了。她提起守夜人的小铜壶,重新加上清水,放在小炉子上烧。 这段日子她代替宫女值班,所以这小隔间差不多成了她的临时房子,一般人无事不会进来。 这个过程,她便把自己这些天的经历,大概给云以墨讲了一遍。 讲得差不多了,水烧开了,直接倒杯白开水,端给他喝。再拿盘点心,放在桌上。 云以墨这几日东奔西跑,又是连夜潜进四皇子府,确实饥渴得紧。也不计较,直接当干粮,边吃喝,边问乔巧接下来的打算。 乔巧犹豫不决。 “青竹说萧家会再派些人过来,给予婉欣支援。我至少得等那时离开?还有殿试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举行?如果是沐承望主持的话……” 她觉得自己没有继续参加的必要了。 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沐承望不会让她一个女子进入前三! 云以墨端着杯子,皱眉思忖。 乔娘子想的这些,还只是最好结果。他担心的是,因为卷入萧侧妃这一摊子事,乔娘子不仅没有继续殿试的希望,性命恐怕也难保。 这时候,不是问乔娘子能为萧侧妃做到什么地步?而是形势不容许他们,退步抽身了! 将喝干水的杯子放下,乔巧提起小铜壶,正待再为他添上。突然听到殿外步声杂沓,传来动静。 人在这偏殿角落,都能听到宫人惊慌失措的喊声。 “不、不好了侧妃!外面唐公公突然带了许多人,把我们忘忧殿团团围住了!” 乔巧提着的铜壶一顿,水洒出来一点。与云以墨对视一眼,云以墨伸手接过她手中铜壶,轻声细语。 “乔娘子,你去看看,我就在这里等你。” 乔巧冲他点点头,知道预料的最坏结果这时刻出现了,她不能自乱阵脚。 迅速披挂铠甲,带上兵器,趁唐公公等人尚未进入正殿,先赶到萧婉欣坐月子的产房。 第536章 殉葬 此时产房内外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安蓉及钱嬷嬷等人,惊慌失措地扶着萧婉欣下床,给她草草穿戴。比起手下人,萧婉欣倒还沉得住气,不过面色苍白如纸。 见到乔巧进来,萧婉欣如同见到了主心骨。挥开左右,迎向她:“姐姐……” “你们这是打算去哪?” 乔巧疑问地将目光投向其他人。婉欣一个坐月子的人,拉下床来做什么!有她在,沐承望派来的人难不成能进屋? “乔会元,嗣王夤夜派人包围忘忧殿,指定想害我家主子与小皇子!我们得护住主子,赶紧往外逃?” 钱嬷嬷一脸焦急,还有隐隐被乔巧打断行动的怒气。 “往哪里逃?” 乔巧皱眉。 “城门关了!就算能出城,荒郊野外,不是更方便他们追杀你们家主子?守在这忘忧殿,至少没人敢放火烧房子,逼你们出去!” 而且整个怀安城甚至西境军民看着呢,她不信沐承望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明目张胆杀害自己襁褓中的弟弟及其母妃。 “可是……” 安蓉急切道:“乔会元,他们带着兵,将我们忘忧殿包围了!这明显是想置我们主子于死地?” “知道被包围了,还打算硬冲出去?” 乔巧瞪她一眼:“安蓉,你对自己如此有信心,能保护好你们主子和小主子?” 安蓉一噎:“这……这不是有乔会元您在吗?” “我是人,不是神!” 乔巧毫不客气打消她的妄念。 “你觉得我一个人,能在千军万马中,保护好所有人?死守这道门到天亮,等待援兵,我或许能做到!” “听乔会元的!” 萧婉欣坐回床上,抱过孩子。她本就虚弱,给这一折腾,靠在床头,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这样子状态出门,怕等不到对方追杀,她先没了。 “钱嬷嬷,你与其他不会武的宫人守着这屋,陪伴侧妃!安蓉,我们出去会会唐公公,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安蓉也知道这个时候,带主子强行转移不理智,会冒很大风险。先弄清对方来意也好,她点点头,带上剑,随着乔巧来到前殿。 唐公公领着一干王府侍卫,此刻正被一人拦阻在殿外。 那人一身内侍装,手里拿着剑。脚下倒毙五六具尸体,他剑尖血淋淋的,尚在滴血。 唐公公被气得跺脚,戟指他痛斥:“大胆!你到底是谁,胆敢阻拦我们?不知道我们是奉嗣王命令,来见萧侧妃的吗?” “夤夜擅闯忘忧殿,惊扰侧妃及桓平王,罪不容诛!” 那人语气冰冷,听到脚步声回头。 “乔会元,这些人说他们奉嗣王命令。让拿正式教令拿不出,让他们等在殿外非要擅闯,故而小人拔剑,教他们懂得令行禁止的道理。” 乔巧定睛一看,这位内侍不就是云以墨吗? 取下了鹰面具,露出一张带有疤痕的脸。晃眼一看,昏暗的烛光跳跃,衬得他真有几分狰狞凶狠。 加上杀人的手法干净利落,硬是阻止了唐公公等几十号人的闯入。 安蓉愣神。 忘忧殿有这号人物,她怎么不认识? 不过看乔巧与之一副熟稔的神情,对方又明显是帮助己方的,她明智地选择不则声。 “小云子,你做得不错!” 乔巧弯弯唇角,夸了一句,拿着兵器,走到云以墨身边。大盾顿地,发出一声沉闷的金属响,地面仿佛漾开来一圈圈音波,震荡进人心深处。 唐公公一阵面无人色。 他是亲眼见识过这位女武会元神力的。 比起剑法飘忽的云以墨,他更畏惧乔巧的出手。竺玛雅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团血肉模糊的“物体”,至今令他记忆犹新。 乔巧一现身,他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 觉得距离足够远,方才鼓足勇气高声说:“乔会元,真是嗣王和四王妃命我等来忘忧殿传教令的!请萧侧妃出来,接教令?” 这里面还有四王妃的锅? 乔巧觉得事情越发不对劲了,沉下脸。 “教令何在,拿出来看看?还有,既然是传教令,唐公公带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打算婉欣不配合他们,便要强制配合? 好得很! 唐公公从袖里掏出一卷黄绫,高擎在手:“看见没,这便是嗣王教令?快让萧侧妃出来接教令!” 先还想着进内殿,但前殿门口这两人的气势,让他望而生畏,却步了。 乔巧知道他手里那份教令,八成是针对婉欣不好的处置,哪里肯承认? 正想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赶走唐公公等人。钱嬷嬷等人,搀扶着一身白色孝衣的萧婉欣,沙沙沙从里面走出来。 “我倒想听听,嗣王和四王妃,对我们母子有何安排处置?” 萧婉欣脸带凉凉的笑意,眼里含有嘲讽的光,瞧向唐公公。 唐公公好不容易见正主出来,也顾不上萧婉欣下跪与否,直接展开教令念。 “贤侧妃萧氏,为孤父王爱重之人。夫生必有死,人道之常。但每每哀思孤父王地下伶仃,萧侧妃理应与之生同欢,死同穴,方不负孤父王。故令自裁以同出殡。令此!” 朗声念完,一挥手,左右立即送上前两个盘子。一个里面放着条白绫,一个里面放着杯毒酒。 只因乔巧与云以墨拦在殿门口,不敢进殿,就放在台阶上。 乔巧听他叽哩哇啦一顿念,还以为听错了。直到白绫及毒酒放到面前,才敢相信是沐承望真下了命令,要让婉欣殉葬。 一瞬间她险些气笑了! 本以为因为明朝朱重八那个老东西,才能传播开的陋习,没想到在这不知名的时代也给她碰上了? 别说婉欣有子,就算无子,活生生的一条生命,凭什么为个老王爷殉葬? 如果不是她有能力来怀安城参加会试,恰好到了婉欣身边,这群如狼似虎的侍卫,岂不是强迫婉欣“自愿”殉葬了? 怒从心起,正想抬起脚踢飞毒酒。萧婉欣一步步走了上来,目光一瞥两个盘子,随即转向唐公公。 “却不知……” 她伸手裹紧身上披风,慢条斯理开口。 “嗣王教令,是让我这有子嫔妃一人,为先王殉葬;还是王府所有女眷包括四王妃,都要殉葬呢?” 第537章 先救谁? “自然是侧妃您及另外几位受先王爱宠的宫妾。” 唐公公菊花老脸笑得伪善。 “侧妃请放心。您去地下陪伴先王的路途,不会寂寞的。” 要除掉萧侧妃,自然要找个光明正大的借口。毕竟先王下过教令许萧侧妃随小王爷去封地颐养天年。 让萧侧妃与一些可以牺牲的宫妾,一起“自愿”追随先王,西境军民可以说嗣王由于追思先王过于哀痛,做出了昏庸决定,明面上不能说嗣王在排除异己。 乔巧恨得攥紧手中兵器。 看着唐公公皮笑肉不笑,萧婉欣同样在笑,不过她的笑容非常有深意。 “喔,嗣王倒是想得周到。却不知我追随先王走了后,丢下可怜的小桓平王,嗣王打算如何处理他这可怜的幼弟呢?” 唐公公不见她反应激烈,满以为形势逼人,这位侧妃知道示弱了,气焰逐渐高涨。 “这个萧侧妃完全可以放心。桓平王有真正的嫡母在,待先王出殡后,四王妃将带着桓平王,前往封地生活。” 乔巧顿时明白,四王妃不站位和帮助婉欣的原因了! 原来嗣王与四王妃已经私下达成了协议?四王妃不仅能摆脱嗣王的势力去过安稳的生活,还附赠得到一个孩子。 孩子刚生出来,她完全能代替婉欣,成为母亲的角色。 想的挺美好,不过这位四王妃,是不是天天念经脑子念糊涂了? 沐承望除掉婉欣之后,会放过对他更具威胁的桓平王吗? 她与嗣王的仇怨,也不是一夕间便能解开的。 婉欣过后,怕就轮着婉欣的孩子跟她了。 “好,好的很!” 萧婉欣眉毛上挑:“敢情四王妃姐姐,想要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一个儿子啊?” 亏她一直认为四王妃人虽冷漠,好歹处事公正。结果那公正,只是因为没牵扯到自己利益罢了。 眼见天色微明,唐公公有些不耐烦。若不是顾忌乔巧与云以墨在,他就想下令让人直接送萧侧妃上路了。 “萧侧妃,这可是嗣王与四王妃的共同谕令,难不成你还想违抗?你不怕连累你身后的萧家吗?” 转头看向乔巧,露出狞恶的表情。 “乔会元,你身后也有家人?不想她们受到伤害,趁现在弃暗投明,为时不晚!” 他知道今晚想要除掉萧侧妃,乔巧是最大障碍。所以,不失时机地劝说。 哪怕乔巧什么都不做,保持中立立场,他也有把握让萧侧妃在这后宅里,死得无声无息的。 至于事后有人追究,谁说得清萧侧妃究竟是不是自愿殉葬的? 听到这番话,萧婉欣后脊背一阵发凉,攥紧的拳头,手心涔出冷汗。 她跟着唐公公一道,将目光投向乔巧。 若是乔巧今夜不护住她,她没有任何力量与嗣王及四王妃叫板。青竹不在,安蓉武功低微,一群医女接生嬷嬷别提了。 更为难的是,她没有任何筹码能让乔巧姐帮她! 她所依仗的,不过就是两人之间的那份旧情谊。而那份情谊,经过这么久,还能存在吗? 加上危及到乔巧姐的家人…… 换做是她,也会优先护住自己的家人? 一时间,人人静默看向乔巧。见着乔巧果然露出一刻纠结痛苦的神色,萧婉欣心沉到谷底。 她不怨乔巧姐的选择,人之常情。 只是,想着产房里出生没多久的孩子,依旧感到不舍。 她还没看到那孩子,是否能长大,成为乔巧姐口中的“小狼孩”呢…… “这个问题,就像有人问我:你爹娘和你闺女同时掉进水里了,你会先救谁?” 乔巧缓缓开口,拔出腰间重剑,虚指地面。 迎着数十上百道疑问的视线,她脸上绽放出一个清冷的笑容。 “那还用问?当然是——” “唰!砰!” 她猛地挥剑砍翻装有白绫和毒酒的托盘,加重语气。 “当然是先救近在身边的人啊!我不能绕过即将没顶之人,先去救远处可能溺水的人?” “姐姐!” 萧婉欣激动地喊了一声,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脸,热泪奔涌而出。 “上——把他们全部杀掉!” 唐公公彻底阴下脸,向旁退去。久已待命的侍卫们,蜂拥而上,扑向乔巧等人。 云以墨长剑挥舞,瞬间收割一波人头。 乔巧左手盾护在身前,示意钱嬷嬷扶着萧婉欣站到自己身后,又对安蓉说:“去把小承恩抱出来,跟随我们,一起杀出王府!” 她改变主意了。 与其死守忘忧殿,不如杀出王府为婉欣母子求援。怀安城这么多文武大臣,不可能全是嗣王的人? 何况沐承望已经彻底养歪了,与其侍奉这么一个昏庸无能的人为主,不如期待下小承恩呢! 最重要的是,这是乱世! 西境如果无法拥有明主,她不介意带着家人亲朋离开西境,移居别的地方。 她有通天财力,不信找不到落脚地。 安蓉等人大吃一惊。连萧婉欣也有些讶异:“姐姐,我们要直接逃出城吗?” “不,现在天快亮了,我赌沐承望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剿杀你们母子!” 乔巧说出自己的见解。 “如果一直被困在后宅,他可以派出源源不绝的兵来,围攻忘忧殿。我和阿墨,力量有限。能保你们一时,不能保永久平安。” 这也是她改变主意的重要原因之一。 “对!” 钱嬷嬷反应过来,帮着劝说萧婉欣:“侧妃,被困在王府什么都做不了。出府去,我们可以向人求援!” 萧家在怀安城也是笼络了一批人马的。虽然不知道危难关头靠不靠得住,总比坐以待毙强。 主子手里还有先王教令。到时拿去大庭广众宣读,可证明嗣王居心不良,残害手足,告他一个不敬先王之罪。 到时看他这嗣王之位,能不能坐稳? 话音刚落,一把刀砍到面前,吓得钱嬷嬷等人齐声尖叫! 乔巧挥出手中盾牌,冲来的漏网之鱼,被她“砰”的一声巨响,击飞出十来米远,撞得一干补位的侍卫连滚带爬。 萧婉欣回过神来,急令安蓉:“快去抱孩子!” 安蓉健步如飞跑回产房,将孩子抱了出来。荆嬷嬷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第538章 杀出去 这种时候,没法考虑站位立场。唐公公架势,明显想将整个忘忧殿的人灭口。她们不紧随萧婉欣,一样活不了。 同心协力,反而有一线生机。 力气大一点的宫女内侍,捡了死尸身上武器,死死握在手里。不说自卫,好歹能壮一下己方胆。 唐公公所带的王府侍卫,哪里是乔巧、云以墨的对手?三下五除二,被清理干净。 剩下一个唐公公,见势不妙,溜之大吉跑去向主子报信了。 “从后角门杀出去!” 钱嬷嬷不会武,但老马识途,知道领着众人朝生路走。 后角门供内务府采办进出用,人多守卫少,适合她们这一堆老弱妇孺冲。 云以墨和乔巧固然厉害,只有两个人。能不硬拼,还是尽量避其锋芒好。 路上下人们纷纷回避,少数侍卫,出于职责所在,硬着头皮上前阻拦。只要不过分逼近,乔巧也不伤他们性命。 这样且战且退,眼睁睁要冲出角门外。 突然听到迎面一声喊:“放箭!” 乔巧急忙举盾护住萧婉欣等人退后,云以墨将剑舞出一团寒光,叮叮当当拔飞射到身边来的箭。 但是好几个忘忧殿宫人及追杀他们的侍卫,闪避不及,给扎成刺猬倒在地上! 大家惊悸之余,赶紧退回角门里。 这沐承望看来是铁了心,要将他们留在皇子府。调遣的弓箭手,秉着宁可错杀一百,不可走漏一个的宗旨,连自己人也不放过,一通乱射。 侍卫们又惊又怒,这种情况下,谁还肯冒死尽忠啊?扔下乔巧等人,一哄而散。退到远处,咋咋呼呼只动嘴,不动手了。 身边少了压力,乔巧等人只需专注对付门外的弓箭手。 眼看无法强行闯关,乔巧让安蓉等人保护婉欣母子,躲进门房,她守住门口。 己方固然无法前进,外面人一时半会也休想冲进来。要突破,除非把这道门拆了。 当然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云以墨退回门房,与乔巧商量对策。 只有婉欣母子还好说,一人带一个冲就是了。不过现在忘忧殿宫人一大半跟随主子,不好在此时弃她们于不顾。 这不是简单逃难的问题。逃难同时,还关系到婉欣母子,今后是否能比沐承望更得人心。 这些宫人对婉欣母子而言,相当于子骞他们对乔巧的存在。大难临头,若只顾自己单飞逃命,能否过内心那道坎另说,其结果也可想而知。 更何况,他们的目的并非逃走。 不趁这一次机会,彻底撕毁嗣王及四王妃的伪善面具,争取反转,他们余生怕都要在对方追杀的阴影下沉沦。 “现在能阻止嗣王退兵、且收回成命的,怀安城应该只有一个人能做到——我去找这个人!” “你说的是……长孙将军?” 乔巧一早想到这一点。 但转念思忖长孙泽只忠于皇室,忠于西境之主,并不代表他就支持尚在襁褓里的小桓平王,她心里便没底。 说到底沐承望作为嗣王,虽然尚未正式继位,也算名正言顺的西境之主。 “大源朝自开国以来,以孝治天下。萧侧妃手里不是有先王教令吗?据说还是长孙将军亲手代拟的。” 云以墨淡淡一笑,意味深长。 “这位嗣王,敢对全天下宣告,先王尸骨未寒,他要撕碎先王教令,对自己的庶母幼弟下手?” 除非失心疯了。 他们现在所遭受的追杀,是建立在西境军民不知情的时间差上。 等他们将之公诸于世,沐承望计划的一切,将不得不转入地下。 对方只要不是明面上派出大军围剿,事情便有转圜余地。待护着婉欣母子去到封地,乔家可以迁居那里,过上太平日子。 萧婉欣本来在凳子上坐着,听到这些话,让钱嬷嬷搀扶着,走近两人。 “武骑尉说得对!姐姐,让武骑尉去向长孙将军求援——萧家在怀安城也有些人脉,只要长孙将军愿意出面,他们一定会附庸表支持!” 乔巧和云以墨齐齐回头看她。 乔巧不无惊讶:“婉欣!你认识……他?” 云以墨即使摘下面具,脸上还带有疤痕啊?从来没见过云以墨的婉欣,为什么一口能说破云以墨的身份? “姐姐……” 婉欣些许歉意地握住乔巧的手,放轻声音。 “有关乔家的一切,萧家情报网一直有收集。只是直到我身怀有孕,册封为侧妃,这些信息,才得以摆上我的案头。” 乔巧心中一沉,立即明白了。 这就是说,因为婉欣,萧家一直在监视乔家。 起初可能怀有不可告人目的。不过,随着婉欣身份上升,到萧家也不得不跪舔的高度后,这个目的,变成了另外一种。 就不清楚萧家知不知道云以墨的真正来历? 知道也没关系。 一条船上的人,大敌当前还闹内讧不成?现在是萧家需要借助她和云以墨的力量。 “武骑尉,谢谢你义薄云天,肯襄助我们母子!来日我们母子能平安去到封地,一定重酬于你。” 萧婉欣转向云以墨,单独说了这么一番话。心里把乔巧当自己人,客套反而觉得伤感情。 “那么……” 云以墨微微笑了一下:“乔娘子,你陪萧侧妃在此支撑一段时间,我即刻去求见长孙将军。” 转身朝王府里如飞掠去,打算从另一个方向突围报信。 以乔巧实力,他相信她能守住门房,除非对方拆房子或者火攻。 云以墨离开后,从内到外,连续几波进攻,被乔巧轻松化解。 放箭就躲进门房;人冲上前,来一个宰一个,来一双送走一对。 听到这消息的沐承望气得暴跳如雷,一剑捅死报信的侍卫。 明明安排得天衣无缝的计划,偏偏多出来乔巧这么一个变数。硬拼不过,光天化日又不能拆房子,那还是他自家的房子! 除了赌咒发誓要灭乔家九族,狠狠报复那位女武进士,他生锈的脑子打结,完全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这给架在火上烤了,连下台阶梯都找不到。 “朝门房里投火把、放毒烟!” 一发狠,率众赶到的沐承望断然下令。 “把里面人全部熏出来——弓箭手准备:出来一个给我射死一个,不管是谁!” 第539章 确实走水了 不要这房子了,大不了之后重建。 他和他的谋士团都认为,萧侧妃母子不能留。即便孩子还小,谁知将来会不会兄弟相争,祸乱整个西境? 大源朝不就是因为皇子生多了,才闹到现在分崩离析、战乱十多年一盘散沙的地步吗? 他这也是为了整个西境的子民! 门房里乔巧摘下背负的四石弓,张弓搭箭,从窗户的缝隙中偷偷瞄准远处发号施令的沐承望。 不过出手前,她尚在犹豫,要不要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杀了这家伙? 此人虽昏庸,好歹是西境嗣王。 杀了他,不仅令己方落人口实;将来即使婉欣母子身处高位,她一个没什么后台背景的,也可能被推出来做替死鬼,口诛笔伐。 历史上这种为救主,自己背黑锅的倒霉鬼可不少。 心头转念,她默默把瞄准目标换了个方向,指住点燃火把,想扔进门房来的人。 钱嬷嬷屏息凝气缩在她身边观望,见状恨铁不成钢:“乔会元,擒贼先擒王!你为什么不先射死那个浑蛋嗣王呀?” 只要这人没了,她家小主子就能名言正顺,继任西境之主! 乔巧一直不太喜欢这个钱嬷嬷,手腕不抖,神情淡淡:“太远了,我射不中。” 钱嬷嬷张张嘴,想再说点什么。“嗖”的一响,乔巧放松手指,箭如闪电,准确将靠近的一人,钉死在地! 钱嬷嬷咽了咽唾沫,踮着脚悄悄走到一边。 她差点忘了眼前这位,已不是初相识时只能靠轮椅行走的那个农家女! 对方已经成长到连萧家也要仰望依靠的地步。 乔巧“嗖嗖嗖”连续放箭,射倒好几个敢于靠近门房的侍卫。 不过门房就是一间两面有窗,一面有门的小房子。 即便关上门窗,她照顾不到的一面,总有火把将窗户纸引燃。放任其多烧一会的话,成了光架子,大家给困在里面,迟早烤熟。 乔巧些许焦灼。 幸好云以墨突围去求援兵了,希望他快点赶回来。 感觉到喉咙痒痒,身后婉欣等人一片咳声,小承恩开始发出阵阵哭声。她开始有种无以言说的压力! 什么时候开始,她需要担负起这么多责任了? 也许一开始决定杀出王府的决策是错的,她们应该留在忘忧殿等待救援? 至少那里空间大,对方用火攻不容易有效果。 不过下一刻又立即否决掉这个设想。 忘忧殿形同宫殿,房间多门多窗多,根本不需要用火攻,对方便能从四面八方闯入。她一个人不可能护住所有人,甚至要保全婉欣母子也挺困难。 就算躲在封闭的产房,一遭遇火攻,她们同样没辙。 所以,只要不杀出王府,寻找到一个庇护所,结果是一样的。 沉下心,乔巧指挥大家扯下被单,用水打湿,掩死门窗。这样扔过来的火把,无法引燃木质木框,也无法送进来毒烟。 但门房里储存的生活用水有限,她们支撑不了多久,还是需要援兵尽快赶到。 乔巧内心最担忧的是,婉欣母子根基薄弱,恐怕怀安城文武不愿意以身犯险,伸出援手? 长孙泽若站位沐承望,他们死定了。 不知云以墨能否说服那位铁面将军? 远处沐承望见火攻不见效果,气得大骂手下是一群饭桶。 亲兵小心翼翼提醒他:“嗣王殿下,门房小且封闭,她们支撑不了多久的。” 沐承望一脚踢开他。 “蠢材!继续给我派人——强攻!” 夜长梦多。 东方欲晓,再这么僵持下去,等惊动了怀安城一班老顽固,还会容许他杀掉萧侧妃母子吗? 打一开始,他就没做好准备,应对这事被捅到明面上的后果。 老爹刚死,宝座他还没正式坐上去,关键时候闹出去对他很不利。 当然,他不会认为自己太心急,而是愤怒自己手下全是酒囊饭袋! 萧婉欣母子身边有个女武会元,还有个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武骑尉,他这边怎么就没这种人才? 亲兵缩着头,溜到一边,让调来的军士不顾生死,往门房强攻。 此刻,唐公公带人匆匆跑来,附耳对沐承望说了几句话。 沐承望先是一愣,继而怒气勃发。 “那个老虔婆,连这点子小事都做不好?真是成日里假惺惺吃斋念佛,念坏了脑袋!竟然让群臣在我父王灵堂上闹起来了——” 欲待不理会,到底觉得安抚群臣更重要。吩咐唐公公留下继续督战,领了亲兵,火急火燎赶往灵堂那边去了。 他们前脚刚走,长孙泽就带着一队铁甲兵赶到了。 那些弓箭手是从军队调过来的,自然听从自己主帅命令。很快收起兵器,站到长孙泽身后。 唐公公指挥一群为数不多的王府侍卫,看清是骠骑将军走向自己,瞬间焉了。 这位连自己主子也深深忌惮。 没有收回长孙泽兵权、打压长孙家势力之前,别说他不算个什么重要人物,主子都不敢在对方面前恣意妄为。 搞这么多暗戳戳的事出来,不就因为这个吗? 不然,凭什么萧侧妃女、武进士,早出动大军一锅端了。 “唐公公,如此大动干戈,是王府里出了什么刺客吗?” 长孙泽明知故问:“本将军巡城,发现王府后门走水,赶紧带兵来援!” “这……” 唐公公原想随便编个谎言,圆一圆自家主子的行为。察觉长孙泽语气冷淡,嘴里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两道目光跟刀子似的,瞥了他一眼。 脖子凉飕飕的,瞬间让他头皮发麻。 他立即意识到,面前这位,可不是一般人! 作为臣子,对方自然不好拿自家主子开刀。但他作为下人,极可能会被自家生性凉薄的主子,推出来挡刀! 意图杀害先王侧妃及小王爷,这罪太大了。四皇子遗体放在灵堂上,还没出殡呢! 长孙泽等众臣若追究,总要有个罪魁祸首。 唐公公立即机灵地回答:“这、这确实不小心走水了!小人正带人救援呢?” 在长孙泽犀利眼神的逼视下,他冒着冷汗补充一句。 “好像萧侧妃及桓平王不小心给困在门房了……长孙将军,您来得正好,快请帮忙!” 长孙泽凤目掠过一抹哂笑之意,回过头喝令自己身后将士。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说萧侧妃和桓平王遇险了吗?快救人!” 第540章 知罪否? 门房里众人从门窗缝里朝外偷看。发现自长孙将军来了之后,军士们开始提水救火,没再对她们发起进攻,松了口气。 但乔巧没有在长孙泽身边发现云以墨,内心疑窦丛生。出于安全考虑,不让大家立即出去。 等火熄灭,撤了门窗上的湿被单。虽然仍觉得空气焦味刺鼻,好歹能够正常呼吸了。 小承恩哭累了,窝在荆嬷嬷怀里,大口大口吃奶。 萧婉欣手指戳自个儿子的小脸蛋,劫后余生的心情非常好:“这小子像我。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大家想笑,看看彼此烟熏火燎的狼狈样,实在笑不出。 趁没人注意,唐公公偷偷溜走了。他可不能留在这里当替死鬼! 长孙泽怀抱双臂,看着军士推走猛火油柜,抗走钻穴神雾筒,冷哼一声。 暗想这位嗣王倒是出息,为了剪除异己,连攻城器械都从仓库里搬了出来! 今日若无人阻止他的话,困在门房内的人死定了。 扫视一眼唐公公去远的背影,剑眉一蹙,又像什么也没看见似回过头来。 有意声东击西调开沐承望,不就是为了给这位让人头疼的嗣王,一个台阶下吗? 说走水了,就是走水了!希望双方心照不宣。 不过嗣王身边的一些佞臣,确实该清理了…… 他摸着胡渣渣的下巴思索。 自从被先王一纸书信紧急召回怀安城,他忙得就没了白日昼夜。既要担心不省心的人给西境带来内乱,又要关注周边蠢蠢欲动的诸侯势力。 想守护好旧主留下的基业,同时展平生抱负,谈何容易! 闷闷轻叹一声,注意到熄火后的门房迟迟没有动静,他示意身边亲兵上前。 亲兵走到门房外,恭恭敬敬双手抱拳:“萧侧妃、小王爷,火已扑灭!现在外面很安全,我家将军有请?” 里面没有动静。 亲兵加大声音,又重复一次,才听到“吱嘎”一声,烧黑的门板打开,乔巧护着婉欣走了出来。后面跟着抱孩子的荆嬷嬷。 亲兵立即低头行礼不多看。 “长孙将军……” 来到长孙泽面前,萧婉欣想说什么,长孙泽第一时间抱拳施礼。 “萧侧妃,在下听闻四皇子府不小心走水,您和小王爷给困住,没有受到惊吓?” 乔巧及婉欣等人,一下子愣住了。 不小心…… 这三个字给这场阴谋杀害她们的事件,定性了!长孙泽用的是肯定语气,而非疑问。 萧婉欣脸色难看。 乔巧顿时领悟,长孙泽虽然及时赶来救了她们,但他的立场,倾向于保住沐承望! 说到底一位成年嗣王,比刚出生的小王爷,对西境稳定发展更有保障。 毕竟谁也不清楚,小王爷将来会成长到什么样?可能好一点,也可能是更糟。 作为西境重权在握的将军,长孙泽不敢去赌那未来的可能。他只关注眼前。 乔巧看向婉欣。 不能说长孙泽的选择是错的。怪只怪,她们这方筹码太少。 萧婉欣很快敛去脸上的不快表情,恢复成端庄高贵的范儿,对着长孙泽微微欠身还礼。 “多谢长孙将军及时来援!只是,我和小王爷居住的忘忧殿已经被烧毁了……” 闻弦歌知雅意,长孙泽立即微笑回应。 “烧毁的房子,自然不能让贤侧妃与小王爷再住回去了!嗣王忙于祭奠先王英灵,也顾不上后宅。这样……” 他略微沉吟。 “在下在怀安城有一处空宅子,萧侧妃不介意的话,请带小王爷移驾过去,暂时居住。待先王后事安排妥,在下亲自领兵,护送二位去封地。” 这是一个交易! 回应萧婉欣同意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报酬。 能够得到这位将军庇护,即便不能立即将嗣王拉下马,向外展露其丑恶嘴脸,也算值得了。 萧婉欣轻轻点头,再次对长孙泽欠身一礼。这回是真心诚意的感激了—— 至少长孙泽没有取他们母子性命,去向嗣王表示效忠。作为臣子,他尽量站在很公正的立场上了。 不一会儿,军士们赶来好几辆马车。 安蓉、钱嬷嬷等人,扶着萧婉欣母子上车。 乔巧没有随忘忧殿的人一道走。和萧婉欣打过招呼后,她留下来想问问长孙泽,云以墨的去向。 长孙泽没有理她。 目送载有萧婉欣母子的车马辘辘远去后,方才收回视线,瞧向相距不远的乔巧。 那犀利的眼神配合着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格外冷峻。 “乔巧,你可知罪?” 乔巧还没来得及开口呢,被他问懵了! 她有什么罪? 她救下婉欣母子,应该大大有功?当然,若是站位嗣王一党的立场,她确实有罪,且是大罪! 这么一琢磨,她立即怒从心起。 长孙泽看她脸上瞬间变化的表情,就猜得出她在想什么,一阵没好气。 “乔巧,你身边那位武骑尉,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乔巧内心一咯噔,强作镇定:“长孙将军突然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就是在下买回来的下人吗?目前已脱籍,为自由身!” “伪造身份入籍,并且入仕,这是重罪!你知情不报,帮忙隐瞒,同罪!” 长孙泽想敲开这位女武进士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明明查出来的背景家世只是区区一农妇,怎么胆子这般大?不敬畏权贵就算了,起码的律法也不遵从吗? 若是这事能早些查出来,他绝不会让其中举,还成了进士! 想到乔巧那一身本事,还是十分惜才,再次追问一声:“乔巧,你知罪否?” 乔巧后退一步:“武骑尉是不是已落到你手里了?” 长孙泽…… “他逃走了。” 话音未落,只见乔巧脚步一起,转身便朝外冲了出去! 长孙泽…… 这两人真是见鬼的神同步! 他就问问,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呢,这两人第一反应,竟然都是一个字——逃! 虽说那一个高来高去,没能抓住,只得罢了。这一个他有备而来,还想从容走掉? “给我拿下!” 长孙泽冷喝一声。环抱双臂,看着左右一拥而上,扑向乔巧。 即便是猛虎,也得先收服,打掉那桀骜不驯,方能为己方所用。 否则,留下有害无益。 第540章 知罪否? 门房里众人从门窗缝里朝外偷看。发现自长孙将军来了之后,军士们开始提水救火,没再对她们发起进攻,松了口气。 但乔巧没有在长孙泽身边发现云以墨,内心疑窦丛生。出于安全考虑,不让大家立即出去。 等火熄灭,撤了门窗上的湿被单。虽然仍觉得空气焦味刺鼻,好歹能够正常呼吸了。 小承恩哭累了,窝在荆嬷嬷怀里,大口大口吃奶。 萧婉欣手指戳自个儿子的小脸蛋,劫后余生的心情非常好:“这小子像我。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大家想笑,看看彼此烟熏火燎的狼狈样,实在笑不出。 趁没人注意,唐公公偷偷溜走了。他可不能留在这里当替死鬼! 长孙泽怀抱双臂,看着军士推走猛火油柜,抗走钻穴神雾筒,冷哼一声。 暗想这位嗣王倒是出息,为了剪除异己,连攻城器械都从仓库里搬了出来! 今日若无人阻止他的话,困在门房内的人死定了。 扫视一眼唐公公去远的背影,剑眉一蹙,又像什么也没看见似回过头来。 有意声东击西调开沐承望,不就是为了给这位让人头疼的嗣王,一个台阶下吗? 说走水了,就是走水了!希望双方心照不宣。 不过嗣王身边的一些佞臣,确实该清理了…… 他摸着胡渣渣的下巴思索。 自从被先王一纸书信紧急召回怀安城,他忙得就没了白日昼夜。既要担心不省心的人给西境带来内乱,又要关注周边蠢蠢欲动的诸侯势力。 想守护好旧主留下的基业,同时展平生抱负,谈何容易! 闷闷轻叹一声,注意到熄火后的门房迟迟没有动静,他示意身边亲兵上前。 亲兵走到门房外,恭恭敬敬双手抱拳:“萧侧妃、小王爷,火已扑灭!现在外面很安全,我家将军有请?” 里面没有动静。 亲兵加大声音,又重复一次,才听到“吱嘎”一声,烧黑的门板打开,乔巧护着婉欣走了出来。后面跟着抱孩子的荆嬷嬷。 亲兵立即低头行礼不多看。 “长孙将军……” 来到长孙泽面前,萧婉欣想说什么,长孙泽第一时间抱拳施礼。 “萧侧妃,在下听闻四皇子府不小心走水,您和小王爷给困住,没有受到惊吓?” 乔巧及婉欣等人,一下子愣住了。 不小心…… 这三个字给这场阴谋杀害她们的事件,定性了!长孙泽用的是肯定语气,而非疑问。 萧婉欣脸色难看。 乔巧顿时领悟,长孙泽虽然及时赶来救了她们,但他的立场,倾向于保住沐承望! 说到底一位成年嗣王,比刚出生的小王爷,对西境稳定发展更有保障。 毕竟谁也不清楚,小王爷将来会成长到什么样?可能好一点,也可能是更糟。 作为西境重权在握的将军,长孙泽不敢去赌那未来的可能。他只关注眼前。 乔巧看向婉欣。 不能说长孙泽的选择是错的。怪只怪,她们这方筹码太少。 萧婉欣很快敛去脸上的不快表情,恢复成端庄高贵的范儿,对着长孙泽微微欠身还礼。 “多谢长孙将军及时来援!只是,我和小王爷居住的忘忧殿已经被烧毁了……” 闻弦歌知雅意,长孙泽立即微笑回应。 “烧毁的房子,自然不能让贤侧妃与小王爷再住回去了!嗣王忙于祭奠先王英灵,也顾不上后宅。这样……” 他略微沉吟。 “在下在怀安城有一处空宅子,萧侧妃不介意的话,请带小王爷移驾过去,暂时居住。待先王后事安排妥,在下亲自领兵,护送二位去封地。” 这是一个交易! 回应萧婉欣同意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报酬。 能够得到这位将军庇护,即便不能立即将嗣王拉下马,向外展露其丑恶嘴脸,也算值得了。 萧婉欣轻轻点头,再次对长孙泽欠身一礼。这回是真心诚意的感激了—— 至少长孙泽没有取他们母子性命,去向嗣王表示效忠。作为臣子,他尽量站在很公正的立场上了。 不一会儿,军士们赶来好几辆马车。 安蓉、钱嬷嬷等人,扶着萧婉欣母子上车。 乔巧没有随忘忧殿的人一道走。和萧婉欣打过招呼后,她留下来想问问长孙泽,云以墨的去向。 长孙泽没有理她。 目送载有萧婉欣母子的车马辘辘远去后,方才收回视线,瞧向相距不远的乔巧。 那犀利的眼神配合着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格外冷峻。 “乔巧,你可知罪?” 乔巧还没来得及开口呢,被他问懵了! 她有什么罪? 她救下婉欣母子,应该大大有功?当然,若是站位嗣王一党的立场,她确实有罪,且是大罪! 这么一琢磨,她立即怒从心起。 长孙泽看她脸上瞬间变化的表情,就猜得出她在想什么,一阵没好气。 “乔巧,你身边那位武骑尉,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乔巧内心一咯噔,强作镇定:“长孙将军突然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就是在下买回来的下人吗?目前已脱籍,为自由身!” “伪造身份入籍,并且入仕,这是重罪!你知情不报,帮忙隐瞒,同罪!” 长孙泽想敲开这位女武进士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明明查出来的背景家世只是区区一农妇,怎么胆子这般大?不敬畏权贵就算了,起码的律法也不遵从吗? 若是这事能早些查出来,他绝不会让其中举,还成了进士! 想到乔巧那一身本事,还是十分惜才,再次追问一声:“乔巧,你知罪否?” 乔巧后退一步:“武骑尉是不是已落到你手里了?” 长孙泽…… “他逃走了。” 话音未落,只见乔巧脚步一起,转身便朝外冲了出去! 长孙泽…… 这两人真是见鬼的神同步! 他就问问,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呢,这两人第一反应,竟然都是一个字——逃! 虽说那一个高来高去,没能抓住,只得罢了。这一个他有备而来,还想从容走掉? “给我拿下!” 长孙泽冷喝一声。环抱双臂,看着左右一拥而上,扑向乔巧。 即便是猛虎,也得先收服,打掉那桀骜不驯,方能为己方所用。 否则,留下有害无益。 第541章 为什么不能信任? 其实乔巧现在所想的,远没有长孙泽估料的那么复杂。 她想的只是如果云以墨不幸身陷囫囵,她一定要救他出来!如果无恙,她更不能失陷这里,成为云以墨的拖累。 逃走,与云以墨汇合,回家后迅速将家人转移。世界那么大,她有的是钱和能力,哪里不能隐姓埋名生活。 云以墨身份实在太敏感了! 加上现在西境嗣王是沐承望。即便长孙泽最后有意放他们一马,她也不敢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她可以失去现有得到的一切,绝不能坐视云以墨受害。 眼见她跑离四皇子府,外面的弓箭手们一阵愣神。没有得到命令,他们自然不会出手攻击。 畏惧乔巧的神力,追来的军士,也不敢过分逼近。 总之想要执行自家将军活捉的命令,非常困难。 目睹乔巧即将转过街角消失,突然迎面过来一队人马,两厢包夹,把她围在正中。 为首一人,熟悉的音容笑貌,让乔巧无比错愕。 “穆容?” 穆容身后,还跟着几名面善的武生,各持兵器,气势逼人地盯着她。 稍微回想一下,便辨认出这几人都是会试进入金榜前六的人。 单一个穆容,她无所畏惧;但这些人一拥而上,就有点棘手了。 最麻烦的是,她对穆容这个同生共死过的战友,下不了死手!不能发挥出全部力量,她的实力会大打折扣。 “穆容,你们退后!我不想伤你们——” 怀抱一线希望,乔巧举起盾牌护住自己,右手拔出重剑,斜指向下,试图说服对方。 穆容眸光一闪:“乔大姐,你放下武器,听候长孙将军发落!我们一定会给你求情?” 这种改名换姓仕官的罪,其实可大可小,端看上面的人怎么看? 若乔巧一意孤行,不服处罚,逃亡途中伤了官兵,那性质便恶劣严重了。 窝藏包庇罪,会上升为谋逆罪。 穆容自然不会眼看着乔巧走到那一步!说着话,手悄悄摸到腰间。拼着让对方受一点伤,也打算在这里把人留下! 乔巧犹豫一下。 终究,心底潜意识难以相信人的感觉,占了上风。 她怕自己放下武器,再没了反抗可能。 嗣王一党本来就想除掉她,长孙泽明显也是偏向嗣王。如果这时候束手就擒,沐承望坚持要长孙泽杀掉自己,长孙泽会听从谁? 而且云以墨的身份,早不暴露,迟不暴露,偏偏在这关键时刻暴露。让她很难不怀疑,这是有心人故意捅给长孙泽知道的? 长孙泽眼里不揉沙子的性格,既然知道,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看看穆容等人,乔巧无意与他们多纠缠,前后道路不通,她直接转向右手围墙。 “轰隆”一声巨响,大盾将围墙撞塌一角,她脚步不停,跑进别人家院子去了! 严阵以待准备相拼杀的穆容等人…… 真、真是太不讲武德了! 仗着力气大,这是走别人不能走的寻常路? 听到一院子此起彼伏的惊叫声,穆容急忙带领众人追过去。 只见前方乔巧如入无人之境,跑得畅通无阻。给人家房子挡着了,绕一绕;不幸跑进死胡同了,“轰轰”一盾牌或是一脚过去,马上有路可走。 后面的人追得简直无语之至。 这是人吗? 明显不是。 不过,就这么给人跑掉,长孙将军那里交不了差事小,他们这一干武进士,可就成了彻底的笑话了! 穆容一咬牙,从腰间革囊里,摸出三柄薄如蝉翼的小飞刀。 “得罪了,乔大姐!” 他心里叨叨默念一声,随后手腕一振。三柄小飞刀化为三道寒光,呈品字形朝乔巧身后疾射而去! 乔巧听到脑后风响,急忙躲避。闪过了一把小飞刀,盾牌挡住了一把小飞刀。但第三把飞刀化作诡异的弧线,直扑她没有被盾牌挡住的下半身。 刚好是铁鳞甲与皮靴没遮住的部位,刷的一声,将她膝弯割出一条口子! 乔巧只觉伤口处一股温热的液体涌出来,迅速流进了自己靴筒里。 她恼怒地回头扫了一眼。暗想自己手下留情,穆容这小子却是咄咄逼人? 不过前面就是闹市区域,只要逃进那里,随便钻条小巷也能摆脱追兵。她咬紧牙关,不顾伤腿继续朝前冲。 但没跑几步,蓦地感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一下子栽倒下去。 迷迷糊糊的视野内,能看到穆容向她快速接近。到了她面前,二话不说,扶起她的上半身,往她嘴里塞了一颗怪味药丸。 那药入口即化,想吐吐不出。乔巧稍微恢复了点意识,怒目瞪视对方。 “你……放暗器……还淬毒?” 面对她一脸控诉表情,穆容莫名有些想笑,又笑不出。 “没错啊……” 他轻声回答:“刚给你吃的,是解毒药。” 他只想留下人,并不想杀人。 “我最擅长的,从来不是技勇。” 他补充说的这句话,乔巧晕过去了,听不到。 围上来一大堆人,除了追兵,还有家园被破坏的苦主。 穆容望望那些敢怒不敢言、又非常好奇想吃瓜的苦主。想了想,从身上摸出一把碎银子,交给官军,让他们拿去赔偿给苦主们。 在他弯腰想扶乔巧起身的时候,一道人影,迅疾从远处星飞丸走、将别人家屋脊当成阳光大道,掠了过来。 听到其他人嘴里爆发出的惊呼,穆容抬头,那人已飘然坠落,到了面前。 一柄寒光四射的宝剑,抵住他眉心。 “放开她。” 声音平静,面具后一双眼睛,却充满炽烈燃烧的怒焰。 “云……大哥!” 穆容没有如从前那样,称呼“云兴大哥”,而是直接剪掉了中间的字。显然,他和长孙泽一样,知道了云以墨的身份。 候他退后一步,云以墨立即收剑上前,将地上昏迷的乔巧抱了起来。 几名武进士见状,手持兵器欲冲上来,穆容抬手阻止了他们的行动。 看着云以墨抱着乔巧欲离开的背影,他只是恳切说了几句话。 “云大哥,我一个人,便能让乔大姐受到伤害。你们这一转身离开,将是与整个西境为敌。何苦来哉?为什么你们不能信任长孙将军一次?” 他知道经历过劫难,信任他人是一件很不容易做到的事。但为了将来,为什么不能尝试一次呢? 第541章 为什么不能信任? 其实乔巧现在所想的,远没有长孙泽估料的那么复杂。 她想的只是如果云以墨不幸身陷囫囵,她一定要救他出来!如果无恙,她更不能失陷这里,成为云以墨的拖累。 逃走,与云以墨汇合,回家后迅速将家人转移。世界那么大,她有的是钱和能力,哪里不能隐姓埋名生活。 云以墨身份实在太敏感了! 加上现在西境嗣王是沐承望。即便长孙泽最后有意放他们一马,她也不敢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她可以失去现有得到的一切,绝不能坐视云以墨受害。 眼见她跑离四皇子府,外面的弓箭手们一阵愣神。没有得到命令,他们自然不会出手攻击。 畏惧乔巧的神力,追来的军士,也不敢过分逼近。 总之想要执行自家将军活捉的命令,非常困难。 目睹乔巧即将转过街角消失,突然迎面过来一队人马,两厢包夹,把她围在正中。 为首一人,熟悉的音容笑貌,让乔巧无比错愕。 “穆容?” 穆容身后,还跟着几名面善的武生,各持兵器,气势逼人地盯着她。 稍微回想一下,便辨认出这几人都是会试进入金榜前六的人。 单一个穆容,她无所畏惧;但这些人一拥而上,就有点棘手了。 最麻烦的是,她对穆容这个同生共死过的战友,下不了死手!不能发挥出全部力量,她的实力会大打折扣。 “穆容,你们退后!我不想伤你们——” 怀抱一线希望,乔巧举起盾牌护住自己,右手拔出重剑,斜指向下,试图说服对方。 穆容眸光一闪:“乔大姐,你放下武器,听候长孙将军发落!我们一定会给你求情?” 这种改名换姓仕官的罪,其实可大可小,端看上面的人怎么看? 若乔巧一意孤行,不服处罚,逃亡途中伤了官兵,那性质便恶劣严重了。 窝藏包庇罪,会上升为谋逆罪。 穆容自然不会眼看着乔巧走到那一步!说着话,手悄悄摸到腰间。拼着让对方受一点伤,也打算在这里把人留下! 乔巧犹豫一下。 终究,心底潜意识难以相信人的感觉,占了上风。 她怕自己放下武器,再没了反抗可能。 嗣王一党本来就想除掉她,长孙泽明显也是偏向嗣王。如果这时候束手就擒,沐承望坚持要长孙泽杀掉自己,长孙泽会听从谁? 而且云以墨的身份,早不暴露,迟不暴露,偏偏在这关键时刻暴露。让她很难不怀疑,这是有心人故意捅给长孙泽知道的? 长孙泽眼里不揉沙子的性格,既然知道,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看看穆容等人,乔巧无意与他们多纠缠,前后道路不通,她直接转向右手围墙。 “轰隆”一声巨响,大盾将围墙撞塌一角,她脚步不停,跑进别人家院子去了! 严阵以待准备相拼杀的穆容等人…… 真、真是太不讲武德了! 仗着力气大,这是走别人不能走的寻常路? 听到一院子此起彼伏的惊叫声,穆容急忙带领众人追过去。 只见前方乔巧如入无人之境,跑得畅通无阻。给人家房子挡着了,绕一绕;不幸跑进死胡同了,“轰轰”一盾牌或是一脚过去,马上有路可走。 后面的人追得简直无语之至。 这是人吗? 明显不是。 不过,就这么给人跑掉,长孙将军那里交不了差事小,他们这一干武进士,可就成了彻底的笑话了! 穆容一咬牙,从腰间革囊里,摸出三柄薄如蝉翼的小飞刀。 “得罪了,乔大姐!” 他心里叨叨默念一声,随后手腕一振。三柄小飞刀化为三道寒光,呈品字形朝乔巧身后疾射而去! 乔巧听到脑后风响,急忙躲避。闪过了一把小飞刀,盾牌挡住了一把小飞刀。但第三把飞刀化作诡异的弧线,直扑她没有被盾牌挡住的下半身。 刚好是铁鳞甲与皮靴没遮住的部位,刷的一声,将她膝弯割出一条口子! 乔巧只觉伤口处一股温热的液体涌出来,迅速流进了自己靴筒里。 她恼怒地回头扫了一眼。暗想自己手下留情,穆容这小子却是咄咄逼人? 不过前面就是闹市区域,只要逃进那里,随便钻条小巷也能摆脱追兵。她咬紧牙关,不顾伤腿继续朝前冲。 但没跑几步,蓦地感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一下子栽倒下去。 迷迷糊糊的视野内,能看到穆容向她快速接近。到了她面前,二话不说,扶起她的上半身,往她嘴里塞了一颗怪味药丸。 那药入口即化,想吐吐不出。乔巧稍微恢复了点意识,怒目瞪视对方。 “你……放暗器……还淬毒?” 面对她一脸控诉表情,穆容莫名有些想笑,又笑不出。 “没错啊……” 他轻声回答:“刚给你吃的,是解毒药。” 他只想留下人,并不想杀人。 “我最擅长的,从来不是技勇。” 他补充说的这句话,乔巧晕过去了,听不到。 围上来一大堆人,除了追兵,还有家园被破坏的苦主。 穆容望望那些敢怒不敢言、又非常好奇想吃瓜的苦主。想了想,从身上摸出一把碎银子,交给官军,让他们拿去赔偿给苦主们。 在他弯腰想扶乔巧起身的时候,一道人影,迅疾从远处星飞丸走、将别人家屋脊当成阳光大道,掠了过来。 听到其他人嘴里爆发出的惊呼,穆容抬头,那人已飘然坠落,到了面前。 一柄寒光四射的宝剑,抵住他眉心。 “放开她。” 声音平静,面具后一双眼睛,却充满炽烈燃烧的怒焰。 “云……大哥!” 穆容没有如从前那样,称呼“云兴大哥”,而是直接剪掉了中间的字。显然,他和长孙泽一样,知道了云以墨的身份。 候他退后一步,云以墨立即收剑上前,将地上昏迷的乔巧抱了起来。 几名武进士见状,手持兵器欲冲上来,穆容抬手阻止了他们的行动。 看着云以墨抱着乔巧欲离开的背影,他只是恳切说了几句话。 “云大哥,我一个人,便能让乔大姐受到伤害。你们这一转身离开,将是与整个西境为敌。何苦来哉?为什么你们不能信任长孙将军一次?” 他知道经历过劫难,信任他人是一件很不容易做到的事。但为了将来,为什么不能尝试一次呢? 第542章 谁出卖你? 云以墨驻足,回头瞧向他。 “穆家……信任长孙泽吗?” 穆容面色微微发白。 片刻之后,他用力点头:“信任!” 只有信任,他才有机会为家族平反昭雪,重振穆家。 云以墨低头看向怀里的人,沉默片刻,无声轻叹。 “我们随你回去。” 不管等待他的是什么结果,他不能再连累怀中的人。 他知道除了他,她还有别的人需要守护。 他不能因为自己,将乔娘子及整个乔家拖向泥潭。 月落星沉,东方欲晓。 昏睡一天一夜的乔巧终于有了知觉。 也不知道穆容暗器淬的什么毒药,吃了解药后劲都这般大? 摸索出身上的一个小玉瓶,睁开眼瞅了瞅颜色,确定是云以墨以前给的解毒药,倒出一粒,含进嘴里。 等脑子那股晕眩劲过了,视野内的景物变得清晰,她才定神打量周围。 原以为自己铁定进监狱,没想到置身于一个安静的房间。虽说屋里陈设简朴,但能看得出这里只是普通的民房。 她身上穿的铁鳞甲犹在,桌上放着她的盾牌、重剑、两把弓,靴筒的清刚匕首没被搜去。 连小腿的伤,也给细心包扎好了。 晃晃昏沉的脑袋,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给人救了? 听到外面有轻声说话的声音,她踌躇下,推门走出去。 外面原来是个小院子,扫得干干净净。听到响动,坐在石桌边的两个人,同时回过头来。 一个是云以墨,一个是穆容。 看见云以墨她自然很开心,但穆容为什么也出现在这里,她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这小子——前不久才给她一毒镖啊! 云以墨起身,关心地迎向她:“乔娘子,你还好吗?” 目光不期然落到她小腿上。扶着她坐下后,提起石桌上的茶壶,给她倒了杯热茶。 这个过程,穆容一直在承接乔巧愤怒的眼神。 穆容无可奈何摊手:“乔大姐,我这也是没办法啊?当时你跑得跟那失控的马车似的,除了斩断马腿……” 四道杀人眼光同时瞪向他。 他缩头改口:“除了祭出我的绝招,我实在没别的办法能留下你了。” 说罢,站起来,双手抱拳,诚恳地向着乔巧一揖到地。 “乔大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 乔巧满腹疑窦地打量他,又看向院门。门口有两名全副盔甲的军士在站岗,说这是私宅,不太像? “这是哪里?” 穆容等她和云以墨落座,才跟着坐下。 “这里是长孙将军的别院。现在外面乱得很,乔大姐,你和云大哥就在这里暂住。” 乔巧立时明白,她即便没坐牢,也给软禁起来了。 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目光扫视低矮的院墙,通往月亮门的羊肠曲径,她慢慢露出一丝冷笑。 “穆容,难不成你是这里的狱卒?如果我们要走,你一个人能拦得住我们吗?” 这小子敢再用暗器,她铁定一盾牌拍死他! 穆容淡定自若:“当然拦不住。实在要走,你们便走。” 乔巧疑惑地放下茶杯,想要起身。 这么容易放了他们?那他们可真要走了! 云以墨伸手过来,按住她,向她微微摇头。 “乔娘子,穆都尉用项上人头保下我们,我们暂时不能离开这处小宅院?” 乔巧…… 重新坐正身体后,瞪着面前的穆容,心情变得复杂。 “那我们得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 穆容摇头,诚实回答:“我也不知道。长孙将军实在太忙了……至少得等到先王出殡。” 提到这个,乔巧猛然想起来:“婉欣……萧侧妃和小桓平王也住在这处别院吗?” 那她是不是可以去见他们? “他们不在这里。” 长孙家不止这一处别院,萧侧妃母子身份敏感,长孙泽怎会那么蠢,将人集中一处藏匿? 穆容觉得这两人问来问去,都没问到关键点上。 忍不住手按石桌,看着两人道:“云大哥,乔大姐,你们就不关心下到底是谁,把云大哥的真实身份,捅到长孙将军那里去的吗?” 正因为告密人的身份,长孙将军才不得不亲自出面,处理这件事。 乔巧摸摸兀自有些晕眩的头,白一眼对方。如果没挨那一毒镖,她脑子清晰点会想到这个问题问。但现在要担心的事太多,顾不上了。 云以墨沉默,明显是不想提及这件事。 但他沉默的实在太久了,乔巧和穆容觉出异样都盯着他看。他终是轻叹一声,开口。 “若我没猜错的话,告密之人名叫梁鸿达,对不对?” 乔巧一听这名字,整个人目瞪口呆!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阿、阿墨……你说是梁鸿达?” 为什么会是梁鸿达? 即便是说告密之人是她乔家的人,她也不会这么吃惊!梁鸿达如此忠于云府,如此维护云府的人啊? 云府轰然倒塌了,他还不遗余力四处奔走,为云府积蓄人力、财富。 告密之人可能是谁,也不该是他。 穆容露出佩服的笑容,对云以墨晃晃手中茶杯:“云大哥,你为何这般聪明,一猜即着?” 说实话,这么隐秘的内幕,他若不是因为有着多重身份,永远不会知道的。 “阿墨,你确定是梁老板?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乔巧依旧觉得难以置信,看着云以墨,小心翼翼问。 云以墨神情淡然:“不久之前,他托人送了封信给我。” “写的什么?” 穆容立即追问。 梁鸿达是他姑姑的主子。他姑姑又一直借梁鸿达的势力,资助他和他娘。所以,笼罩在几人头顶的面纱扯去后,感到最无所适的人,是他。 梁鸿达、云以墨,与他疏离的关系骤然拉近,变得微妙起来。 严格讲,甚至可以说他和云以墨命运相同。本以为彼此间八竿子打不着、甚至将来会敌对;结果,现在惺惺相惜? 命运弄人。 云以墨转头看向他:“信上就写了五个字:抱歉二公子。” 一开始他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现在结合自己与乔娘子得到的阶下囚待遇,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梁老板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样做对他、对云府有什么好处? 第542章 谁出卖你? 云以墨驻足,回头瞧向他。 “穆家……信任长孙泽吗?” 穆容面色微微发白。 片刻之后,他用力点头:“信任!” 只有信任,他才有机会为家族平反昭雪,重振穆家。 云以墨低头看向怀里的人,沉默片刻,无声轻叹。 “我们随你回去。” 不管等待他的是什么结果,他不能再连累怀中的人。 他知道除了他,她还有别的人需要守护。 他不能因为自己,将乔娘子及整个乔家拖向泥潭。 月落星沉,东方欲晓。 昏睡一天一夜的乔巧终于有了知觉。 也不知道穆容暗器淬的什么毒药,吃了解药后劲都这般大? 摸索出身上的一个小玉瓶,睁开眼瞅了瞅颜色,确定是云以墨以前给的解毒药,倒出一粒,含进嘴里。 等脑子那股晕眩劲过了,视野内的景物变得清晰,她才定神打量周围。 原以为自己铁定进监狱,没想到置身于一个安静的房间。虽说屋里陈设简朴,但能看得出这里只是普通的民房。 她身上穿的铁鳞甲犹在,桌上放着她的盾牌、重剑、两把弓,靴筒的清刚匕首没被搜去。 连小腿的伤,也给细心包扎好了。 晃晃昏沉的脑袋,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给人救了? 听到外面有轻声说话的声音,她踌躇下,推门走出去。 外面原来是个小院子,扫得干干净净。听到响动,坐在石桌边的两个人,同时回过头来。 一个是云以墨,一个是穆容。 看见云以墨她自然很开心,但穆容为什么也出现在这里,她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这小子——前不久才给她一毒镖啊! 云以墨起身,关心地迎向她:“乔娘子,你还好吗?” 目光不期然落到她小腿上。扶着她坐下后,提起石桌上的茶壶,给她倒了杯热茶。 这个过程,穆容一直在承接乔巧愤怒的眼神。 穆容无可奈何摊手:“乔大姐,我这也是没办法啊?当时你跑得跟那失控的马车似的,除了斩断马腿……” 四道杀人眼光同时瞪向他。 他缩头改口:“除了祭出我的绝招,我实在没别的办法能留下你了。” 说罢,站起来,双手抱拳,诚恳地向着乔巧一揖到地。 “乔大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 乔巧满腹疑窦地打量他,又看向院门。门口有两名全副盔甲的军士在站岗,说这是私宅,不太像? “这是哪里?” 穆容等她和云以墨落座,才跟着坐下。 “这里是长孙将军的别院。现在外面乱得很,乔大姐,你和云大哥就在这里暂住。” 乔巧立时明白,她即便没坐牢,也给软禁起来了。 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目光扫视低矮的院墙,通往月亮门的羊肠曲径,她慢慢露出一丝冷笑。 “穆容,难不成你是这里的狱卒?如果我们要走,你一个人能拦得住我们吗?” 这小子敢再用暗器,她铁定一盾牌拍死他! 穆容淡定自若:“当然拦不住。实在要走,你们便走。” 乔巧疑惑地放下茶杯,想要起身。 这么容易放了他们?那他们可真要走了! 云以墨伸手过来,按住她,向她微微摇头。 “乔娘子,穆都尉用项上人头保下我们,我们暂时不能离开这处小宅院?” 乔巧…… 重新坐正身体后,瞪着面前的穆容,心情变得复杂。 “那我们得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 穆容摇头,诚实回答:“我也不知道。长孙将军实在太忙了……至少得等到先王出殡。” 提到这个,乔巧猛然想起来:“婉欣……萧侧妃和小桓平王也住在这处别院吗?” 那她是不是可以去见他们? “他们不在这里。” 长孙家不止这一处别院,萧侧妃母子身份敏感,长孙泽怎会那么蠢,将人集中一处藏匿? 穆容觉得这两人问来问去,都没问到关键点上。 忍不住手按石桌,看着两人道:“云大哥,乔大姐,你们就不关心下到底是谁,把云大哥的真实身份,捅到长孙将军那里去的吗?” 正因为告密人的身份,长孙将军才不得不亲自出面,处理这件事。 乔巧摸摸兀自有些晕眩的头,白一眼对方。如果没挨那一毒镖,她脑子清晰点会想到这个问题问。但现在要担心的事太多,顾不上了。 云以墨沉默,明显是不想提及这件事。 但他沉默的实在太久了,乔巧和穆容觉出异样都盯着他看。他终是轻叹一声,开口。 “若我没猜错的话,告密之人名叫梁鸿达,对不对?” 乔巧一听这名字,整个人目瞪口呆!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阿、阿墨……你说是梁鸿达?” 为什么会是梁鸿达? 即便是说告密之人是她乔家的人,她也不会这么吃惊!梁鸿达如此忠于云府,如此维护云府的人啊? 云府轰然倒塌了,他还不遗余力四处奔走,为云府积蓄人力、财富。 告密之人可能是谁,也不该是他。 穆容露出佩服的笑容,对云以墨晃晃手中茶杯:“云大哥,你为何这般聪明,一猜即着?” 说实话,这么隐秘的内幕,他若不是因为有着多重身份,永远不会知道的。 “阿墨,你确定是梁老板?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乔巧依旧觉得难以置信,看着云以墨,小心翼翼问。 云以墨神情淡然:“不久之前,他托人送了封信给我。” “写的什么?” 穆容立即追问。 梁鸿达是他姑姑的主子。他姑姑又一直借梁鸿达的势力,资助他和他娘。所以,笼罩在几人头顶的面纱扯去后,感到最无所适的人,是他。 梁鸿达、云以墨,与他疏离的关系骤然拉近,变得微妙起来。 严格讲,甚至可以说他和云以墨命运相同。本以为彼此间八竿子打不着、甚至将来会敌对;结果,现在惺惺相惜? 命运弄人。 云以墨转头看向他:“信上就写了五个字:抱歉二公子。” 一开始他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现在结合自己与乔娘子得到的阶下囚待遇,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梁老板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样做对他、对云府有什么好处? 第543章 咋觉得你俩兴奋起来了 乔巧更多的是纳闷,而非气愤。 来这世界,她体会最多的是古人的忠诚思想。无论对自己主子,还是对君王。哪怕愚忠,他们也有种撞南墙不回头的顽固。 景兴如此,长孙泽如此,梁鸿达同样如此。 连她身边的伏子骞等人,同样有这种理念。她没有为他们时刻着想,但他们好像随时随地,将“忠”放在首位。 为了这个字,他们愿意肝脑涂地报效。 所以,梁鸿达突然“出卖”云以墨,才让她感到不可思议! “他等不及了……” 云以墨苦笑:“我不怪他。” 没头没脑的两句话,让两人听蒙了。细细品味这句话,与之有着相同经历的穆容,率先领悟过来,一拍石桌。 “我明白了,云大哥!梁大哥是不是想破而后立,直接将你身份捅破,看看西境嗣王的态度?” 摸到自己光溜溜的下巴,下意识用手挡了挡自己脸上浮现出的酒窝。 “如果这位新的继任者与三皇子沆瀣一气,你们也好趁早离开西境,去寻找能接纳你们的明君?” 这话他压低了声音,头凑近云以墨,怕给远处的军士听到。 经他这么一提醒,乔巧也反应过来。 当初客栈重逢,梁鸿达无比期待地盼望云以墨回去主持大局。而云以墨以担任她家西席为由,断然拒绝。 梁鸿达当时那种吃翔似的表情,她至今记忆犹新。 是他们太忽略他的感受了! 梁鸿达才是那个最盼望重塑云府辉煌的人? “你大哥醉心经商,乐此不疲……老号练废了,所以梁老板把希望寄托在你这个新号上?你不愿意升级打怪,梁老板便想办法把你推到怪面前……” 乔巧一脸“懂了”“明白了”的恍然表情,云以墨和穆容…… 什么老号新号打怪的?完全听不懂! 不过大家既然都表示理解告密者为何是梁鸿达,这个问题可以翻篇了。穆容最关心的,还是云以墨接下来的应对。 “云大哥,以云老将军的威望,你是他孙子,只要肯站出来登高一呼,必定从者如云!你会辅佐西境嗣王吗?” 云以墨淡然一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乔巧瞥眼穆容。 “你这个问题,难道不会被人反过来质问:云老将军功高震主,威名太显,某些人惧怕他孙子夺了自己光环吗?” 穆容哑口无言。 隔了会儿,讪讪说:“乔大姐,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跟眼前这两人相处久了,他觉得自己城府似乎变浅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天色彻底亮起来时,军士送进来三人份早餐:一盘大馒头、三海碗白米粥、一碟子咸菜。 这伙食不差,但绝对谈不上好。 房间又小又狭窄,且没有桌子,三人只能收拾起石桌的茶壶茶杯,将就在石桌子上吃饭。 乔巧拿了个馒头,用筷子将馒头戳了个洞,夹起一点咸菜塞进这个洞里。咬上一口,权当自己是吃包子。 穆容则是端起咸菜碟,往自己粥碗里推了点咸菜,筷子搅匀后端起海碗,一口馒头,一口稀饭,唏哩呼噜。 他幼年的贵公子教养,早被多年的生活艰辛磨没了。 只有云以墨吃得不紧不慢。白粥咸菜,给他吃出了风景,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 乔巧吃完一个馒头一碗稀饭就放下筷子,穆容不够,还要问军士添饭。 回过头来,见云以墨也不吃了,半开玩笑半嘲讽说:“你们这就不吃了?该不会是嫌‘牢饭’难以下咽?不吃饱,这地方晌午可是不给辅食的!” “不给就不给!” 乔巧对他寸步不让,针锋相对。 “我奇怪的倒是你作为‘狱卒’,干嘛吃我们这种‘牢饭’?难不成,你同样被长孙将军软禁起来了?” “不止你我——” 穆容接过军士送来的一碗稀粥,继续埋首干饭。吃得差不多了,扯过盘子里搭着的一块帕子擦擦嘴。 “连长孙将军也是常吃这种饭!所以,乔大姐你就别抱怨了,我们是真没亏待你……” 乔巧略惊讶:“长孙将军也吃这种饭?” 穆容点头,扔下帕子。 事实上,当初他与长孙将军接触,作为一个营帐的战友,同吃同睡、同止同息,也非常惊讶这一点。 没有口腹之欲,甚至没有明显的喜好,日常生活重心完全围绕军旅展开……这样的人固然性格不讨喜,铁板一块。 但若作为敌人,细想就会感到相当可怕。 因为你难以找到他的弱点! 是以从那时起,他便想着,或许这位将军,能助他达成心愿。 他和云以墨不同。 云以墨能够放下过往的仇恨,他不能! 乔巧看着他起身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消食,不禁好奇。 “穆容,你这‘狱卒’,是不是这段时间,都要在这里陪我们‘坐牢’?” “没错。” 穆容活动下手脚,随手拔出腰间佩剑,准备练几趟剑法:“我主动请缨的。客栈闹哄哄,这里还安静点。” 目光扫视云以墨:“云大哥,小弟能否向你讨教两招?” “我来!” 乔巧抢着起身,准备回屋去拿自己的重剑。 早想揍这小子了,多好的光明正大理由! “乔娘子,你腿还伤着,我来!” 云以墨轻轻按住她,抽出腰佩的长剑,微微含笑迎向穆容。 穆容略狐疑地瞅这两人表情。 “我咋觉得你们两个突然兴奋起来了……” “你错觉。” 乔巧坐下,将茶壶茶杯重新摆回石桌上,乐呵呵回了这么句话。然后倒茶,捧着杯子,准备好好欣赏龙争虎斗。 但云以墨和穆容尚未动手比试,忽然听到月亮门外,隐隐传来骚动。 穆容迅速收剑,走向守卫:“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语气严厉。 虽说他在这里和两人有说有笑的,实则担着存心。既怕两人不顾而去;又怕长孙泽护不住两人,让嗣王一党的人过来找麻烦。 于公于私,他不想让这两人出事。 云以墨还剑入鞘,退回石桌边,与乔巧对视一眼。乔巧直接倒了杯热茶给他递过去。 落到这步田地了,别想太多,见招拆招! 第543章 咋觉得你俩兴奋起来了 乔巧更多的是纳闷,而非气愤。 来这世界,她体会最多的是古人的忠诚思想。无论对自己主子,还是对君王。哪怕愚忠,他们也有种撞南墙不回头的顽固。 景兴如此,长孙泽如此,梁鸿达同样如此。 连她身边的伏子骞等人,同样有这种理念。她没有为他们时刻着想,但他们好像随时随地,将“忠”放在首位。 为了这个字,他们愿意肝脑涂地报效。 所以,梁鸿达突然“出卖”云以墨,才让她感到不可思议! “他等不及了……” 云以墨苦笑:“我不怪他。” 没头没脑的两句话,让两人听蒙了。细细品味这句话,与之有着相同经历的穆容,率先领悟过来,一拍石桌。 “我明白了,云大哥!梁大哥是不是想破而后立,直接将你身份捅破,看看西境嗣王的态度?” 摸到自己光溜溜的下巴,下意识用手挡了挡自己脸上浮现出的酒窝。 “如果这位新的继任者与三皇子沆瀣一气,你们也好趁早离开西境,去寻找能接纳你们的明君?” 这话他压低了声音,头凑近云以墨,怕给远处的军士听到。 经他这么一提醒,乔巧也反应过来。 当初客栈重逢,梁鸿达无比期待地盼望云以墨回去主持大局。而云以墨以担任她家西席为由,断然拒绝。 梁鸿达当时那种吃翔似的表情,她至今记忆犹新。 是他们太忽略他的感受了! 梁鸿达才是那个最盼望重塑云府辉煌的人? “你大哥醉心经商,乐此不疲……老号练废了,所以梁老板把希望寄托在你这个新号上?你不愿意升级打怪,梁老板便想办法把你推到怪面前……” 乔巧一脸“懂了”“明白了”的恍然表情,云以墨和穆容…… 什么老号新号打怪的?完全听不懂! 不过大家既然都表示理解告密者为何是梁鸿达,这个问题可以翻篇了。穆容最关心的,还是云以墨接下来的应对。 “云大哥,以云老将军的威望,你是他孙子,只要肯站出来登高一呼,必定从者如云!你会辅佐西境嗣王吗?” 云以墨淡然一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乔巧瞥眼穆容。 “你这个问题,难道不会被人反过来质问:云老将军功高震主,威名太显,某些人惧怕他孙子夺了自己光环吗?” 穆容哑口无言。 隔了会儿,讪讪说:“乔大姐,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跟眼前这两人相处久了,他觉得自己城府似乎变浅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天色彻底亮起来时,军士送进来三人份早餐:一盘大馒头、三海碗白米粥、一碟子咸菜。 这伙食不差,但绝对谈不上好。 房间又小又狭窄,且没有桌子,三人只能收拾起石桌的茶壶茶杯,将就在石桌子上吃饭。 乔巧拿了个馒头,用筷子将馒头戳了个洞,夹起一点咸菜塞进这个洞里。咬上一口,权当自己是吃包子。 穆容则是端起咸菜碟,往自己粥碗里推了点咸菜,筷子搅匀后端起海碗,一口馒头,一口稀饭,唏哩呼噜。 他幼年的贵公子教养,早被多年的生活艰辛磨没了。 只有云以墨吃得不紧不慢。白粥咸菜,给他吃出了风景,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 乔巧吃完一个馒头一碗稀饭就放下筷子,穆容不够,还要问军士添饭。 回过头来,见云以墨也不吃了,半开玩笑半嘲讽说:“你们这就不吃了?该不会是嫌‘牢饭’难以下咽?不吃饱,这地方晌午可是不给辅食的!” “不给就不给!” 乔巧对他寸步不让,针锋相对。 “我奇怪的倒是你作为‘狱卒’,干嘛吃我们这种‘牢饭’?难不成,你同样被长孙将军软禁起来了?” “不止你我——” 穆容接过军士送来的一碗稀粥,继续埋首干饭。吃得差不多了,扯过盘子里搭着的一块帕子擦擦嘴。 “连长孙将军也是常吃这种饭!所以,乔大姐你就别抱怨了,我们是真没亏待你……” 乔巧略惊讶:“长孙将军也吃这种饭?” 穆容点头,扔下帕子。 事实上,当初他与长孙将军接触,作为一个营帐的战友,同吃同睡、同止同息,也非常惊讶这一点。 没有口腹之欲,甚至没有明显的喜好,日常生活重心完全围绕军旅展开……这样的人固然性格不讨喜,铁板一块。 但若作为敌人,细想就会感到相当可怕。 因为你难以找到他的弱点! 是以从那时起,他便想着,或许这位将军,能助他达成心愿。 他和云以墨不同。 云以墨能够放下过往的仇恨,他不能! 乔巧看着他起身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消食,不禁好奇。 “穆容,你这‘狱卒’,是不是这段时间,都要在这里陪我们‘坐牢’?” “没错。” 穆容活动下手脚,随手拔出腰间佩剑,准备练几趟剑法:“我主动请缨的。客栈闹哄哄,这里还安静点。” 目光扫视云以墨:“云大哥,小弟能否向你讨教两招?” “我来!” 乔巧抢着起身,准备回屋去拿自己的重剑。 早想揍这小子了,多好的光明正大理由! “乔娘子,你腿还伤着,我来!” 云以墨轻轻按住她,抽出腰佩的长剑,微微含笑迎向穆容。 穆容略狐疑地瞅这两人表情。 “我咋觉得你们两个突然兴奋起来了……” “你错觉。” 乔巧坐下,将茶壶茶杯重新摆回石桌上,乐呵呵回了这么句话。然后倒茶,捧着杯子,准备好好欣赏龙争虎斗。 但云以墨和穆容尚未动手比试,忽然听到月亮门外,隐隐传来骚动。 穆容迅速收剑,走向守卫:“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语气严厉。 虽说他在这里和两人有说有笑的,实则担着存心。既怕两人不顾而去;又怕长孙泽护不住两人,让嗣王一党的人过来找麻烦。 于公于私,他不想让这两人出事。 云以墨还剑入鞘,退回石桌边,与乔巧对视一眼。乔巧直接倒了杯热茶给他递过去。 落到这步田地了,别想太多,见招拆招! 第544章 十里红妆不负卿 过了很久,打听消息的军士,才满脸茫然地回来禀报。 “穆都尉,伊赛高使臣团进城了……嗣王命令,城中百姓出门相迎!” “你说什么?” 穆容以为自己幻听了。 乔巧和云以墨起身,走向两人。 “伊赛高使臣团不是离开不久吗?” 乔巧觉得奇怪。难道折转回来为祭奠先王? 但沐承望要求全城百姓迎接,这是……他爹出殡有这么大排场吗? 昏王! 尚未正式继位,各种雷人的骚操作。 乔巧想着自己和云以墨被困在这里,即便怀安城有什么变故,也轮不到他们操心。坐回石桌边,淡定地继续喝茶。 穆容却无法安心。 让军士继续去探听消息,自己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掩饰焦急的心情。 不过,直到天黑,军士也没探听到什么有用消息。 沐承望会见伊赛高使臣团,商议何等大事,属于上层权贵的隐秘,哪是一个小小军士能打听出来的。 熬到第二天,乔巧发现穆容眼下一圈青黑色。忍不住开口:“穆容,我和阿墨,不会离开这里的。你想去打听消息,便去!” 看看这人,纠结成什么样了? 穆容就等她这句话呢! 她不主动承诺,他还真不敢随意离开。闻言立即答应:“好,乔大姐,云大哥,你们在这里等我。我一打听到消息,就立即回来告诉你们!” 说罢,匆匆离开。 连守门军士也没打招呼。 乔巧和云以墨真决定离开的话,别说这处小院子,只怕整座怀安城,也困不住他们。 没了“狱卒”在,两人才能说些私底下的话。乔巧问云以墨:“阿墨,梁鸿达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梁鸿达这个人,看上去比较和气讲道理的样子,实则认死理。 连“出卖”自家主子的计策都使出来了,显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但他不想想,他家二公子顶着云老太爷的高压,跑出去“历练”没有就范,会屈服他现在这种逼迫? 她觉得梁鸿达太急于求成了。 西境嗣王昏庸。这一步棋,搞不好将云以墨及她,全部推入深渊。 只是,对于这样一位“告密者”,心里实在恨不起来。 云以墨皱紧眉头:“等离开这里,我找他好好谈一谈。” 如果只是为云府洗涮冤屈,重振云府声威,他可以尽力尝试。但梁鸿达若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抱负…… 那可不行! 云家三代忠烈,即便现在是乱世,也不能另起炉灶,与大源朝分庭抗礼。他可以不效力,但绝不能不忠! 抬起头,见乔巧两根手指托住茶壶底部把玩。另一只手,撑住自己下颌,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他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一个从来没想过的问题。 “乔娘子,如果有一天让你身处高位……你愿意吗?” “高位?” 乔巧一怔,放下茶壶:“有多高?” 注意到云以墨些许不自然的表情,飘忽的眼神,她猛地意会过来,哑然失笑。 确实,凭她的两大金手指,如果野心巨大,她好像的确可以大大作为一番。 但那又何必? 她向往的,一直是无拘无束的生活,当个富贵闲人。 她性子淡。 说好听点是随遇而安。讲透彻点,就是她自私冷漠。 做好自己,庇护好身边人,闲下来看心情,做些力所能及的公益。可管不了人间太多是与非。 天下苍生,白驹过隙,她自己本身也是位过客而已。 瞧着云以墨一副认真等待她答案的样子,她突地心里多了抹恶趣味。 “如果,我想要爬到最高那个位置,你怎么办?阿墨,你会支持我吗?” 云以墨深深望她一眼。 片刻后回答:“成全你所想。” 然后……没有然后。 真到了那一步,身不由己,哪来的然后? “那么你呢?” 乔巧兴致勃勃追问:“阿墨,你想不想爬到高处?我会全力以赴,助你梦想成真喔?” 云以墨的身份,应该比她这农妇兼女性的身份,更容易成大事。 云以墨逐渐从她的语气表情,辨别出她是在半真半假开玩笑。胸中堵的那股郁气,突地一松。 “如果我回答‘想’呢……” 乔巧慢慢敛去笑容。 “你成就大业之日,便是我离开之时!” 明知双方都是开玩笑,但这句话出口,依旧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哀。 两个人身份不同,所受教育不同,理念不同,想要最终修成正果,实在太难了! 作为穿越人士,对于男女感情这一块,她眼里不能容忍一点沙子。 尽管她在世人眼里,是一位已经嫁过人、和离过、且有两个孩子的母亲。但她内心深处的感情洁癖,绝不容忍自己成为后宅泱泱大军中的一员! 再爱也不行。 云以墨冁然而笑,浓黑的眉毛弯起。阳光融入他的眼睛里,仿佛是一池波光粼粼的春水,荡漾出温柔暖和的涟漪。 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他口中吐出一句不容置疑的话。 “待云府平反昭雪之时,十里红妆,不负卿!” 乔巧脸颊如同着了火,烧得厉害。欢喜、惊慌、羞怯,各种情绪,纷至沓来,一举将她淹没。 她来不及说什么,更来不及反应什么,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还有人“咔咔咔”使劲咳嗽。 咳的嗓门少许跑调了,唯恐他们听不见。 穆容本来已走进院子了,讪讪倒退出去,又重新走进来。迎着四道投过来颇为嫌弃的目光,他颇为无语。 怪他咯? 不过,他确实感到很惊讶。坐下来,两眼炯炯有神的,盯着两人使劲看了会儿。 直看到乔巧脸色涨得血红,云以墨下意识握紧拳头,他才哈哈一笑,转移话题。 “你们知道吗?昨儿到今日,怀安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本来满心气愤的,给这郎情妾意的两人一岔,怒火不知不觉间跑爪洼国了。冷静下来,能够开始理性思考问题。 乔巧忍着羞窘没逃回房间,就是想听他这小道消息。连忙将一切尴尬旖旎思想抛诸脑后,迫不及待问:“什么大事?” 生存为第一要务。 饱暖,方能思欲。 第544章 十里红妆不负卿 过了很久,打听消息的军士,才满脸茫然地回来禀报。 “穆都尉,伊赛高使臣团进城了……嗣王命令,城中百姓出门相迎!” “你说什么?” 穆容以为自己幻听了。 乔巧和云以墨起身,走向两人。 “伊赛高使臣团不是离开不久吗?” 乔巧觉得奇怪。难道折转回来为祭奠先王? 但沐承望要求全城百姓迎接,这是……他爹出殡有这么大排场吗? 昏王! 尚未正式继位,各种雷人的骚操作。 乔巧想着自己和云以墨被困在这里,即便怀安城有什么变故,也轮不到他们操心。坐回石桌边,淡定地继续喝茶。 穆容却无法安心。 让军士继续去探听消息,自己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掩饰焦急的心情。 不过,直到天黑,军士也没探听到什么有用消息。 沐承望会见伊赛高使臣团,商议何等大事,属于上层权贵的隐秘,哪是一个小小军士能打听出来的。 熬到第二天,乔巧发现穆容眼下一圈青黑色。忍不住开口:“穆容,我和阿墨,不会离开这里的。你想去打听消息,便去!” 看看这人,纠结成什么样了? 穆容就等她这句话呢! 她不主动承诺,他还真不敢随意离开。闻言立即答应:“好,乔大姐,云大哥,你们在这里等我。我一打听到消息,就立即回来告诉你们!” 说罢,匆匆离开。 连守门军士也没打招呼。 乔巧和云以墨真决定离开的话,别说这处小院子,只怕整座怀安城,也困不住他们。 没了“狱卒”在,两人才能说些私底下的话。乔巧问云以墨:“阿墨,梁鸿达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梁鸿达这个人,看上去比较和气讲道理的样子,实则认死理。 连“出卖”自家主子的计策都使出来了,显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但他不想想,他家二公子顶着云老太爷的高压,跑出去“历练”没有就范,会屈服他现在这种逼迫? 她觉得梁鸿达太急于求成了。 西境嗣王昏庸。这一步棋,搞不好将云以墨及她,全部推入深渊。 只是,对于这样一位“告密者”,心里实在恨不起来。 云以墨皱紧眉头:“等离开这里,我找他好好谈一谈。” 如果只是为云府洗涮冤屈,重振云府声威,他可以尽力尝试。但梁鸿达若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抱负…… 那可不行! 云家三代忠烈,即便现在是乱世,也不能另起炉灶,与大源朝分庭抗礼。他可以不效力,但绝不能不忠! 抬起头,见乔巧两根手指托住茶壶底部把玩。另一只手,撑住自己下颌,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他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一个从来没想过的问题。 “乔娘子,如果有一天让你身处高位……你愿意吗?” “高位?” 乔巧一怔,放下茶壶:“有多高?” 注意到云以墨些许不自然的表情,飘忽的眼神,她猛地意会过来,哑然失笑。 确实,凭她的两大金手指,如果野心巨大,她好像的确可以大大作为一番。 但那又何必? 她向往的,一直是无拘无束的生活,当个富贵闲人。 她性子淡。 说好听点是随遇而安。讲透彻点,就是她自私冷漠。 做好自己,庇护好身边人,闲下来看心情,做些力所能及的公益。可管不了人间太多是与非。 天下苍生,白驹过隙,她自己本身也是位过客而已。 瞧着云以墨一副认真等待她答案的样子,她突地心里多了抹恶趣味。 “如果,我想要爬到最高那个位置,你怎么办?阿墨,你会支持我吗?” 云以墨深深望她一眼。 片刻后回答:“成全你所想。” 然后……没有然后。 真到了那一步,身不由己,哪来的然后? “那么你呢?” 乔巧兴致勃勃追问:“阿墨,你想不想爬到高处?我会全力以赴,助你梦想成真喔?” 云以墨的身份,应该比她这农妇兼女性的身份,更容易成大事。 云以墨逐渐从她的语气表情,辨别出她是在半真半假开玩笑。胸中堵的那股郁气,突地一松。 “如果我回答‘想’呢……” 乔巧慢慢敛去笑容。 “你成就大业之日,便是我离开之时!” 明知双方都是开玩笑,但这句话出口,依旧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哀。 两个人身份不同,所受教育不同,理念不同,想要最终修成正果,实在太难了! 作为穿越人士,对于男女感情这一块,她眼里不能容忍一点沙子。 尽管她在世人眼里,是一位已经嫁过人、和离过、且有两个孩子的母亲。但她内心深处的感情洁癖,绝不容忍自己成为后宅泱泱大军中的一员! 再爱也不行。 云以墨冁然而笑,浓黑的眉毛弯起。阳光融入他的眼睛里,仿佛是一池波光粼粼的春水,荡漾出温柔暖和的涟漪。 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他口中吐出一句不容置疑的话。 “待云府平反昭雪之时,十里红妆,不负卿!” 乔巧脸颊如同着了火,烧得厉害。欢喜、惊慌、羞怯,各种情绪,纷至沓来,一举将她淹没。 她来不及说什么,更来不及反应什么,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还有人“咔咔咔”使劲咳嗽。 咳的嗓门少许跑调了,唯恐他们听不见。 穆容本来已走进院子了,讪讪倒退出去,又重新走进来。迎着四道投过来颇为嫌弃的目光,他颇为无语。 怪他咯? 不过,他确实感到很惊讶。坐下来,两眼炯炯有神的,盯着两人使劲看了会儿。 直看到乔巧脸色涨得血红,云以墨下意识握紧拳头,他才哈哈一笑,转移话题。 “你们知道吗?昨儿到今日,怀安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本来满心气愤的,给这郎情妾意的两人一岔,怒火不知不觉间跑爪洼国了。冷静下来,能够开始理性思考问题。 乔巧忍着羞窘没逃回房间,就是想听他这小道消息。连忙将一切尴尬旖旎思想抛诸脑后,迫不及待问:“什么大事?” 生存为第一要务。 饱暖,方能思欲。 第545章 与虎谋皮? 穆容双手用力搓因一路回来义愤填膺,而变得些许僵硬的脸上肌肉。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嗣王跟二皇子、伊赛高过签订联盟了!以后每一年,我们西境向他们纳贡,换取他们的同盟保护。” 两句话出口,顿时让乔巧和云以墨陷入震惊且难以置信的沉默中。 “……与虎谋皮?” 片刻之后,乔巧才呐呐从齿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而且纳贡,会让本就处于战乱中的百姓,越发水深火热。 穆容紧紧握住手里杯子,用力过猛,手腕青筋浮现。 “长孙将军严词反对结盟,被嗣王当众驳斥其不顾大局,责令回家反省,闭门思过!” 乔巧…… 昏王。真的是昏王! 西境没有长孙将军兢兢业业守护,早被周边虎视眈眈的势力入侵了? 沐承望这是打算自毁长城?不知长孙泽现在有多心寒。 有这么一位不得不效力的主子,西境军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你还打听到什么?” 云以墨神色相对平静。 对于本就不看好的嗣王,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在意料中。 “嗣王下令秣兵厉马,积极备战。至于将对谁开战,没有打听出来。” 穆容平静了些,将杯中水喝掉。 “想是因此,长孙将军只是被沐承望申饬驳回,没有丢官去职?他还要利用长孙将军征战沙场呢……” 乔巧冷笑:“不过,长孙将军不知道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吗?” 沐承望明显忌惮长孙家势力,对长孙泽严加防范。只因其尚有利用价值,没有彻底撕破脸。但长孙泽及长孙家应该感知到危险了! 穆容郁闷。 换他处在长孙将军的位置,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长孙将军为什么不能换位主君辅佐?西境现在可不止沐承望这一个皇子!” 乔巧犹豫一下,说出潜藏在心底已久的想法。 眼前两人,一个能完全信任;另外一个……怕是只要能助他申冤复仇,谁当西境之王他不在乎! 果不其然,听了这句话,两人没太多反应。 穆容放下杯子,手掩了掩自己酒窝:“那要看长孙将军怎么想了?” 他们三人的力量,加在一起也不够撼动西境的天。这些话,只能私下说说。选择权在于长孙家。 “比起让一位尚在襁褓中的小王爷继任,成年的嗣王,更能稳定西境民心。” 云以墨就事论事。 母少子壮,将来同样会演变成祸乱西境的根由。这可能是长孙泽宁奉昏庸无能的沐承望为主,也不选择沐承恩的原因。 乔巧沉默。 作为女性,她当然不介意萧婉欣垂帘听政,甚至效仿则天大帝。 但是,萧婉欣不是武曌。 有没有武曌的政治能力、御下手段先不说,她早年的身世经历,会成为朝臣们攻讦诟病她的致命弱点之一。 想要让婉欣母子上位,除非沐承望“自然”死;或是获得长孙家支持,借先王名义废掉沐承望…… 三人不说话,各想各的心思时,一名铁甲军士进入小院。那相貌他们都眼熟:是长孙泽身边的亲兵。 穆容起身迎上去双手抱拳:“解轲大哥,你怎么来了?是长孙将军有什么吩咐吗?” 别看对方只是一名小小亲兵,没授正式官职。但他侍奉长孙泽左右,低于长孙泽品级的文武官员,说话都得对他客客气气。 在外他代表的就是长孙泽。 出于尊重,乔巧与云以墨均站起来,跟在后面行礼。 解轲看他们一眼:“穆都尉,将军让你带领他们二人,前往城南西巷张家宅,保护萧侧妃和桓平王。” 也就是说,乔巧与云以墨的软禁时间,到此结束。 “萧侧妃母子出什么事了吗?” 乔巧一惊,连忙问。 “暂时没有,只是防患于未然。” 解轲抱拳:“你们尽快赶去,我也得回去继续侍奉将军了!” 目送解轲离开,乔巧连忙和云以墨回房拿上自己的兵器行李,跟随穆容走出这处困了他们两天两夜的小院。 为掩人耳目,穆容准备的一辆破旧马车,载他们到张家宅。 宅子不大,与周边富贵人家府邸大同小异。门口悬挂“张家宅”的牌匾,明面主人与实际主人两回事。 从后门进入,看见些洒扫仆役,其中不乏缺胳膊断腿的。对他们的到来,没有产生多大反应,只顾低头做自己手中的事。 穆容轻声给他们解释:“听说将军府,收容了不少这种仆役。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没有去处生路……” 云以墨点头。 这和他们以前云府的做法,一模一样。 他爷爷还收容了不少部属遗下的孤儿。景兴、梁鸿达都是。 只是……某种时候,这也成了他们云府图谋不轨的罪状。 长孙泽不思改变,下场可以预见的与他们云府一模一样。 他们凭良心做事,外人眼里却只看到他们所想看到的。 对这些统治者,云以墨心早就寒了、淡了。不知道这位长孙将军,能保持这份诚挚忠诚多久? 进入后院,府里管家迎出来。 这位也是一名老兵。战乱期间家破人亡,年纪大了退下战场。长孙泽安排他管理自己的这处私宅,人称钟管家。 大约因为当过兵,或者见过太多权贵,钟管家面对三人没有半分阿谀奉承之色,只有藏在眼底的一抹剽悍观察之色。 上下打量三人一番方说:“萧侧妃在花厅久候,请三位大人卸下兵器,随我来。” 旁边转过来三名仆役,每人手上捧着一个大托盘。 乔巧觉得这种下觐上的规矩太麻烦了。云以墨和穆容只需解下佩剑,而她…… 乒乒乓乓,匕首、重剑、大盾、两把弓、一筒箭,一股脑放在托盘上。倒霉的仆役脸都绿了,抱不起只能将托盘放地上。 钟管家瞅乔巧一眼,啥也没说。但是后面,引着三人往里走,态度明显恭敬多了。 无论何时,军中崇尚勇士。 萧婉欣坐立不安,几次走到花厅门口翘首以盼,终于见到想要见的人出现在视野范围内,涔涔喜动颜色。 “侧妃,厅外冷,进厅里坐。” 钱嬷嬷几次暗示自家主子要懂得矜持,萧婉欣压根不理会她。 矜持是对外人的,自己姐姐,矜持什么? 第545章 与虎谋皮? 穆容双手用力搓因一路回来义愤填膺,而变得些许僵硬的脸上肌肉。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嗣王跟二皇子、伊赛高过签订联盟了!以后每一年,我们西境向他们纳贡,换取他们的同盟保护。” 两句话出口,顿时让乔巧和云以墨陷入震惊且难以置信的沉默中。 “……与虎谋皮?” 片刻之后,乔巧才呐呐从齿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而且纳贡,会让本就处于战乱中的百姓,越发水深火热。 穆容紧紧握住手里杯子,用力过猛,手腕青筋浮现。 “长孙将军严词反对结盟,被嗣王当众驳斥其不顾大局,责令回家反省,闭门思过!” 乔巧…… 昏王。真的是昏王! 西境没有长孙将军兢兢业业守护,早被周边虎视眈眈的势力入侵了? 沐承望这是打算自毁长城?不知长孙泽现在有多心寒。 有这么一位不得不效力的主子,西境军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你还打听到什么?” 云以墨神色相对平静。 对于本就不看好的嗣王,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在意料中。 “嗣王下令秣兵厉马,积极备战。至于将对谁开战,没有打听出来。” 穆容平静了些,将杯中水喝掉。 “想是因此,长孙将军只是被沐承望申饬驳回,没有丢官去职?他还要利用长孙将军征战沙场呢……” 乔巧冷笑:“不过,长孙将军不知道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吗?” 沐承望明显忌惮长孙家势力,对长孙泽严加防范。只因其尚有利用价值,没有彻底撕破脸。但长孙泽及长孙家应该感知到危险了! 穆容郁闷。 换他处在长孙将军的位置,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长孙将军为什么不能换位主君辅佐?西境现在可不止沐承望这一个皇子!” 乔巧犹豫一下,说出潜藏在心底已久的想法。 眼前两人,一个能完全信任;另外一个……怕是只要能助他申冤复仇,谁当西境之王他不在乎! 果不其然,听了这句话,两人没太多反应。 穆容放下杯子,手掩了掩自己酒窝:“那要看长孙将军怎么想了?” 他们三人的力量,加在一起也不够撼动西境的天。这些话,只能私下说说。选择权在于长孙家。 “比起让一位尚在襁褓中的小王爷继任,成年的嗣王,更能稳定西境民心。” 云以墨就事论事。 母少子壮,将来同样会演变成祸乱西境的根由。这可能是长孙泽宁奉昏庸无能的沐承望为主,也不选择沐承恩的原因。 乔巧沉默。 作为女性,她当然不介意萧婉欣垂帘听政,甚至效仿则天大帝。 但是,萧婉欣不是武曌。 有没有武曌的政治能力、御下手段先不说,她早年的身世经历,会成为朝臣们攻讦诟病她的致命弱点之一。 想要让婉欣母子上位,除非沐承望“自然”死;或是获得长孙家支持,借先王名义废掉沐承望…… 三人不说话,各想各的心思时,一名铁甲军士进入小院。那相貌他们都眼熟:是长孙泽身边的亲兵。 穆容起身迎上去双手抱拳:“解轲大哥,你怎么来了?是长孙将军有什么吩咐吗?” 别看对方只是一名小小亲兵,没授正式官职。但他侍奉长孙泽左右,低于长孙泽品级的文武官员,说话都得对他客客气气。 在外他代表的就是长孙泽。 出于尊重,乔巧与云以墨均站起来,跟在后面行礼。 解轲看他们一眼:“穆都尉,将军让你带领他们二人,前往城南西巷张家宅,保护萧侧妃和桓平王。” 也就是说,乔巧与云以墨的软禁时间,到此结束。 “萧侧妃母子出什么事了吗?” 乔巧一惊,连忙问。 “暂时没有,只是防患于未然。” 解轲抱拳:“你们尽快赶去,我也得回去继续侍奉将军了!” 目送解轲离开,乔巧连忙和云以墨回房拿上自己的兵器行李,跟随穆容走出这处困了他们两天两夜的小院。 为掩人耳目,穆容准备的一辆破旧马车,载他们到张家宅。 宅子不大,与周边富贵人家府邸大同小异。门口悬挂“张家宅”的牌匾,明面主人与实际主人两回事。 从后门进入,看见些洒扫仆役,其中不乏缺胳膊断腿的。对他们的到来,没有产生多大反应,只顾低头做自己手中的事。 穆容轻声给他们解释:“听说将军府,收容了不少这种仆役。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没有去处生路……” 云以墨点头。 这和他们以前云府的做法,一模一样。 他爷爷还收容了不少部属遗下的孤儿。景兴、梁鸿达都是。 只是……某种时候,这也成了他们云府图谋不轨的罪状。 长孙泽不思改变,下场可以预见的与他们云府一模一样。 他们凭良心做事,外人眼里却只看到他们所想看到的。 对这些统治者,云以墨心早就寒了、淡了。不知道这位长孙将军,能保持这份诚挚忠诚多久? 进入后院,府里管家迎出来。 这位也是一名老兵。战乱期间家破人亡,年纪大了退下战场。长孙泽安排他管理自己的这处私宅,人称钟管家。 大约因为当过兵,或者见过太多权贵,钟管家面对三人没有半分阿谀奉承之色,只有藏在眼底的一抹剽悍观察之色。 上下打量三人一番方说:“萧侧妃在花厅久候,请三位大人卸下兵器,随我来。” 旁边转过来三名仆役,每人手上捧着一个大托盘。 乔巧觉得这种下觐上的规矩太麻烦了。云以墨和穆容只需解下佩剑,而她…… 乒乒乓乓,匕首、重剑、大盾、两把弓、一筒箭,一股脑放在托盘上。倒霉的仆役脸都绿了,抱不起只能将托盘放地上。 钟管家瞅乔巧一眼,啥也没说。但是后面,引着三人往里走,态度明显恭敬多了。 无论何时,军中崇尚勇士。 萧婉欣坐立不安,几次走到花厅门口翘首以盼,终于见到想要见的人出现在视野范围内,涔涔喜动颜色。 “侧妃,厅外冷,进厅里坐。” 钱嬷嬷几次暗示自家主子要懂得矜持,萧婉欣压根不理会她。 矜持是对外人的,自己姐姐,矜持什么? 第546章 哪句话说错了? 等乔巧走近,萧婉欣上前一步,搀住要跟着云以墨、穆容行礼的乔巧,往厅里带去。 “别多礼了!厅外冷,快进厅里说话。” 钱嬷嬷跟在几个人后面,面皮些许僵硬。 请云以墨和穆容入座后,乔巧被萧婉欣拉着,坐到了身边。 萧婉欣急不可待问:“姐姐,你这两日去哪里了?长孙将军说你们回客栈了,但我让安蓉去客栈找你们,客栈的人却说你们没有回来过?” 乔巧略微踌躇,决定向婉欣坦诚布公。 已经在一条船上了,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她看了看左右。萧婉欣如今跟人精似的,立即领悟挥手,让钟管家、钱嬷嬷等人退出去,关上花厅门。 钱嬷嬷老大不乐意,她可是代表萧家来的! 架不住萧婉欣现在身份不同,且生下小王爷,凌驾于萧家之上。作为下人,她只有服从地份。 等花厅里静悄悄的,再无旁人在,乔巧方才起身,慎重地对萧婉欣介绍云以墨。 “婉欣,这位是云老将军的孙子,云二公子、云以墨!” 萧婉欣整个人呆住。 云以墨虽不解乔巧想要做什么?不过乔巧愿意信任的人,自然是他所信任的人。闻言站起,向萧婉欣再次抱拳,欠身行了一礼。 “戴罪之身,见过萧侧妃!” “云二公子快快请起!” 回过神来的萧婉欣,立即放开乔巧,上前双手虚扶,一脸正色:“云老将军半生倥偬,为国为民;云家三代忠烈,何来戴罪之身一说?” 乔巧在旁边油然微笑。 她要的,就是婉欣这个态度! 只有确定了婉欣内心所想,对云家的态度,她才会不遗余力地帮她! 大家都是聪明人,三言两语,便表明了自己立场,奠定接下来合作的可能。 不过……这中间还有个穆容。 眼见六道探寻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穆容…… 不是被长孙将军调来保护萧侧妃的吗?咋突然就要他站立场了? 他就说,跟着这两人,都没机会装深沉了! 不过,眼下这情形……如果转身走出去,再次相见,大概真的是敌非友了。 一瞬间,他内心感到无比焦灼。 “这位……穆都尉?也请坐!你是我姐姐和云二公子的朋友,自然是我萧婉欣的朋友!” 萧婉欣大大方方表示,招呼三人重新入座。 亲手提起茶壶,先斟了两杯茶水,双手送到云以墨和穆容的手边桌上,才又倒了两杯,给乔巧和自己。 “谢谢萧侧妃!” 穆容端起那杯茶水,颇有触动地看了萧婉欣一眼—— 是个聪明人。虽是女子,比昏庸无能的嗣王强多了。 乔巧也知道不能强按牛头饮水,且放过穆容这一遭。对着萧婉欣,说出正事。 “婉欣,长孙将军派我们来保护你。前朝事情,是不是有了什么大变化?” 萧家作为萧婉欣的后台,实力不行,不过收集情报好像还过得去。不知道前朝后宅,安插了多少钉子进去? “今日西境与二皇子及伊赛高缔结盟约;长孙将军被嗣王申斥,责令回家闭门思过。这些事,想必你们已知道了?” 萧婉欣果然是知道点内幕的。攸关她母子安危,萧家精心布局怀安城多年的暗桩,此时全部启用起来。 见乔巧三人点头,她继续道:“不过有一件事,你们想必还不知道。” 穆容很感兴趣,第一个追问:“是什么事,萧侧妃能说说吗?” “嗣王答应二皇子及伊赛高的请求,准备出兵,联合攻打三皇子,瓜分三皇子的领土。” 萧婉欣说这话时,神色相对平静。 显然,她还没完全意识到这种宣战,意味着什么? 穆容握住的茶杯,洒了些茶水出来。 乔巧与云以墨对视一眼。 这个嗣王果真是疯了!竟然想将西境拖入纷乱的战火中—— 四皇子苦心经营多年,连称帝也不敢的原因,他这好大儿不清楚吗? 一旦卷入诸侯势力争夺地盘的拉锯战中,要么持续获胜、势若破竹收复江山;要么国力被拖垮,民不聊生,万劫不复! 乔巧可以预见到,一旦宣战,作为接壤几位皇子皇孙领土的平城、河宿县、泰源县、余家村……相继会沦陷铁蹄下。 尽力生存这么久,他们还是不可避免地再次面对残酷的征战杀伐,重蹈覆辙…… “他是有多自信,与沐元德及伊赛高合作,能分一杯羹啊?” 穆容笑得一脸讽刺:“这是当周边的沐承尧和沐靖琪,是尊摆设?” 重点是:既然已经想着开战了,不好好安抚慰问自家将士,却跑去求外援……当真不怕二皇子及伊赛高豺狼之心,杀他一个回马枪? 想是攘外必先安内?他们、包括长孙将军,才是那个内部的不稳定因素? “你们说……” 乔巧心底忽然生出一点希望来。 “长孙将军让我们来这里保护婉欣,是否已认识到了……沐承望不可靠,所以,要保住小承恩?” 云以墨不置可否。 从某方面来说,他的心比乔巧更为冷硬。忠君爱民的信念,在云府遭遇不测后,早随着世人的冷漠,轰然倒塌了。 他之所以会在这里,纯粹因为乔巧。以后,同样只会因为乔巧。 这也是他拒绝梁鸿达的原因之一。 “萧侧妃,我们的房间,安排在哪里?最好,离桓平王近一点。” 萧婉欣看他一眼,保持微笑:“钟管家为你们安排的房间,就在这里的左右厢房。等下出去,会有人带你们去房间。” 云以墨听了起身,抱拳:“多谢萧侧妃!” 乔巧和穆容跟着站起来。萧婉欣连忙拉住乔巧的手:“姐姐,你不用去了,你就和我一个房间!” 说罢,让人进来,带两人去休息。顺便将乔巧先前交出的兵器,抬进来。 乔巧隐隐觉得自己刚才有哪句话说错了? 谈论得好好的,大家突然散了。接收到云以墨临走前安抚的一瞥,定下心神,随着萧婉欣进内室,看望小承望。 之前皱巴巴如同小老头的婴儿,经过几天的奶汁水分浇灌,皮肤变得光滑饱满。紧闭双目,睡得正香。 小嘴半张,偶尔吐出一个奶泡,模样真是可爱至极,将乔巧瞧得心都萌化了。 第546章 哪句话说错了? 等乔巧走近,萧婉欣上前一步,搀住要跟着云以墨、穆容行礼的乔巧,往厅里带去。 “别多礼了!厅外冷,快进厅里说话。” 钱嬷嬷跟在几个人后面,面皮些许僵硬。 请云以墨和穆容入座后,乔巧被萧婉欣拉着,坐到了身边。 萧婉欣急不可待问:“姐姐,你这两日去哪里了?长孙将军说你们回客栈了,但我让安蓉去客栈找你们,客栈的人却说你们没有回来过?” 乔巧略微踌躇,决定向婉欣坦诚布公。 已经在一条船上了,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她看了看左右。萧婉欣如今跟人精似的,立即领悟挥手,让钟管家、钱嬷嬷等人退出去,关上花厅门。 钱嬷嬷老大不乐意,她可是代表萧家来的! 架不住萧婉欣现在身份不同,且生下小王爷,凌驾于萧家之上。作为下人,她只有服从地份。 等花厅里静悄悄的,再无旁人在,乔巧方才起身,慎重地对萧婉欣介绍云以墨。 “婉欣,这位是云老将军的孙子,云二公子、云以墨!” 萧婉欣整个人呆住。 云以墨虽不解乔巧想要做什么?不过乔巧愿意信任的人,自然是他所信任的人。闻言站起,向萧婉欣再次抱拳,欠身行了一礼。 “戴罪之身,见过萧侧妃!” “云二公子快快请起!” 回过神来的萧婉欣,立即放开乔巧,上前双手虚扶,一脸正色:“云老将军半生倥偬,为国为民;云家三代忠烈,何来戴罪之身一说?” 乔巧在旁边油然微笑。 她要的,就是婉欣这个态度! 只有确定了婉欣内心所想,对云家的态度,她才会不遗余力地帮她! 大家都是聪明人,三言两语,便表明了自己立场,奠定接下来合作的可能。 不过……这中间还有个穆容。 眼见六道探寻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穆容…… 不是被长孙将军调来保护萧侧妃的吗?咋突然就要他站立场了? 他就说,跟着这两人,都没机会装深沉了! 不过,眼下这情形……如果转身走出去,再次相见,大概真的是敌非友了。 一瞬间,他内心感到无比焦灼。 “这位……穆都尉?也请坐!你是我姐姐和云二公子的朋友,自然是我萧婉欣的朋友!” 萧婉欣大大方方表示,招呼三人重新入座。 亲手提起茶壶,先斟了两杯茶水,双手送到云以墨和穆容的手边桌上,才又倒了两杯,给乔巧和自己。 “谢谢萧侧妃!” 穆容端起那杯茶水,颇有触动地看了萧婉欣一眼—— 是个聪明人。虽是女子,比昏庸无能的嗣王强多了。 乔巧也知道不能强按牛头饮水,且放过穆容这一遭。对着萧婉欣,说出正事。 “婉欣,长孙将军派我们来保护你。前朝事情,是不是有了什么大变化?” 萧家作为萧婉欣的后台,实力不行,不过收集情报好像还过得去。不知道前朝后宅,安插了多少钉子进去? “今日西境与二皇子及伊赛高缔结盟约;长孙将军被嗣王申斥,责令回家闭门思过。这些事,想必你们已知道了?” 萧婉欣果然是知道点内幕的。攸关她母子安危,萧家精心布局怀安城多年的暗桩,此时全部启用起来。 见乔巧三人点头,她继续道:“不过有一件事,你们想必还不知道。” 穆容很感兴趣,第一个追问:“是什么事,萧侧妃能说说吗?” “嗣王答应二皇子及伊赛高的请求,准备出兵,联合攻打三皇子,瓜分三皇子的领土。” 萧婉欣说这话时,神色相对平静。 显然,她还没完全意识到这种宣战,意味着什么? 穆容握住的茶杯,洒了些茶水出来。 乔巧与云以墨对视一眼。 这个嗣王果真是疯了!竟然想将西境拖入纷乱的战火中—— 四皇子苦心经营多年,连称帝也不敢的原因,他这好大儿不清楚吗? 一旦卷入诸侯势力争夺地盘的拉锯战中,要么持续获胜、势若破竹收复江山;要么国力被拖垮,民不聊生,万劫不复! 乔巧可以预见到,一旦宣战,作为接壤几位皇子皇孙领土的平城、河宿县、泰源县、余家村……相继会沦陷铁蹄下。 尽力生存这么久,他们还是不可避免地再次面对残酷的征战杀伐,重蹈覆辙…… “他是有多自信,与沐元德及伊赛高合作,能分一杯羹啊?” 穆容笑得一脸讽刺:“这是当周边的沐承尧和沐靖琪,是尊摆设?” 重点是:既然已经想着开战了,不好好安抚慰问自家将士,却跑去求外援……当真不怕二皇子及伊赛高豺狼之心,杀他一个回马枪? 想是攘外必先安内?他们、包括长孙将军,才是那个内部的不稳定因素? “你们说……” 乔巧心底忽然生出一点希望来。 “长孙将军让我们来这里保护婉欣,是否已认识到了……沐承望不可靠,所以,要保住小承恩?” 云以墨不置可否。 从某方面来说,他的心比乔巧更为冷硬。忠君爱民的信念,在云府遭遇不测后,早随着世人的冷漠,轰然倒塌了。 他之所以会在这里,纯粹因为乔巧。以后,同样只会因为乔巧。 这也是他拒绝梁鸿达的原因之一。 “萧侧妃,我们的房间,安排在哪里?最好,离桓平王近一点。” 萧婉欣看他一眼,保持微笑:“钟管家为你们安排的房间,就在这里的左右厢房。等下出去,会有人带你们去房间。” 云以墨听了起身,抱拳:“多谢萧侧妃!” 乔巧和穆容跟着站起来。萧婉欣连忙拉住乔巧的手:“姐姐,你不用去了,你就和我一个房间!” 说罢,让人进来,带两人去休息。顺便将乔巧先前交出的兵器,抬进来。 乔巧隐隐觉得自己刚才有哪句话说错了? 谈论得好好的,大家突然散了。接收到云以墨临走前安抚的一瞥,定下心神,随着萧婉欣进内室,看望小承望。 之前皱巴巴如同小老头的婴儿,经过几天的奶汁水分浇灌,皮肤变得光滑饱满。紧闭双目,睡得正香。 小嘴半张,偶尔吐出一个奶泡,模样真是可爱至极,将乔巧瞧得心都萌化了。 第547章 不祥预感 爱不释手地轻轻捏孩子的小手小脚,碰碰他圆鼓鼓涨起来的脸颊,觉得怎么摸怎么爱抚都不过瘾。 萧婉欣掩住嘴轻笑。 自己孩子被姐姐如此喜欢在意着,她自然是高兴的。 小声说:“姐姐,等他稍大一点,我让他跟你学武,好好保护自己!不过……你到底是做他师傅好呢?还是做他干娘?” “我做他的师傅。” 乔巧托着小承恩的小手轻柔把玩,满眼是喜爱之情,脑子还保持着清醒。 “你再给他多找几位师傅。如此可爱的小承恩,自然要培养得文武双全!我一个人能力,远远不够。” 小皇孙的干娘,不是普通人能当的。当了,或许有很多麻烦。 萧婉欣在她身边坐下来,和她一起看着床上的孩子,眼睛里染上一片笑意。 她的乔巧姐,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在内心筑起一堵高墙,想要划清界限。 不过,谁规定当了师傅的人,不能再当干娘了呢? 乔巧照旧睡在隔间。 只是这次不需要过分照顾萧婉欣。她只需要陪着对方说说话,吃饭,逗逗小承恩。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们都在满心不安地等待、猜测沐承望下一步又会出什么昏招。最重要的是,关注长孙泽的抉择。 如果先王出殡后,一切成为定局改变不了,乔巧打算放弃殿试。送婉欣母子去封地,然后搬家。 得罪了沐承望,西境指定不能再留。 唯一庆幸的是:梁鸿达虽然急于求成,告密也只选择了长孙泽为知情对象。从这几日嗣王一党没来找麻烦看,长孙泽应该是将此事压下来了? 乔巧担心的是,现在长孙泽自顾不暇,还有余力庇护婉欣母子吗? 应该有困难。不然,也不会将她和云以墨解禁,调来守护这处私宅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等到先王出殡的日子。 萧婉欣在屋里抱着儿子,用一个红布棉絮做的小老虎逗弄他。 小承恩的眼珠子跟着玩具转,“啊啊”地叫,嘴边流出口水。乔巧拿块帕子,将他的口水轻轻擦去。 别以为这是婉欣的慈母行为。 她自己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每次要把儿子逗急了、惹哭了,她才会在旁边看着别人帮忙哄孩子,自己“咯咯”笑。 乔巧挺同情小承恩的。 刚生下来,老爹没了;同父异母的哥哥想杀他;亲娘且不怎么靠谱。 婉欣尚未出月子,那屋子不透气、憋闷。趁母子俩午睡,她走到花厅外,在抄手游廊檐坊下的坐凳歇着。 透透气,顺便看能不能碰到云以墨出房间。 离这么近,反而因为各种回避,这几日没能碰面。 前晚听说前院进了贼,她赶去与云以墨、穆容两人打了个照面。人多嘴杂的,没好多问,不知是不是嗣王一党派来的探子。 总之她有种不祥预感:这藏身地,怕是再藏不了身。 坐了会,没等到想见的人,听屋里小承恩开始哼哼。乔巧起身,准备进屋瞧瞧。此刻,云以墨和穆容,竟然从外面联袂走了进来。 她觉得奇怪,停住脚,等两人走到近前问:“你们送先王灵柩出殡了?” 这一大早出门,只能是这个原因。不过依两人的身世经历,对皇室还保留这么高的忠诚吗? 穆容笑嘻嘻的:“有两个消息。一个好,一个坏,乔大姐你想先听哪一个?” 果然借机打听消息去的。 “好消息。” 乔巧随口回答。 观察云以墨表情如常。那么即便是坏消息,想来也在她接受范围内。因此,她不怎么着急。 穆容拍拍云以墨肩膀:“今儿云大哥公开露面,没引起任何人注目。连乔大姐你‘失踪’多日,也无人谈论……这算不算一个好消息?” “算。” 乔巧心想,果然与她先前猜测的一样。 长孙泽看来的确有意庇护他们,压下了云以墨的身世问题。短时间内,嗣王无法以此为由惩处他们。 “坏消息是什么?” “王詹事等人上书,痛陈与二皇子及伊赛高联盟的危害性,给嗣王免官去职了!” 穆容抛出一个石破天惊的重磅消息。 乔巧目瞪口呆。 王詹事——欧阳桃的姑父被罢官了?没想到那位看似圆滑、见风使舵的人物,还有自己所谓的底线? 但王詹事只是位文官,沐承望大概觉得他没有长孙泽有用,所以,直接将其免官? 穆容环抱双臂,明显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现在前朝正乱着呢!一方面要安葬先王;一方面要打压政见不合的文武。这位嗣王爷,够忙的!” 云以墨沉默一会,神色惘然。 “现在只是内乱……怕的是不久将来,整个西境会大乱。” 列强虎视眈眈,你先自内讧。别人不趁虚而入打你,打谁? 乔巧没再说话。穆容收敛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陷入沉思。 说到底,他们是西境的一分子。 虽然西境在他们眼中各种不好,有时恨不得亲手将之了结。但不管怎样,这是他们的家乡。当真被并为别人家版图的话,那感觉还是相当难受。 钱嬷嬷领着一位青衣人进入后院,抬头看到站在廊下说话的三人,眉头皱了皱。 等上了抄手游廊,靠近后彬彬有礼地对着乔巧说:“乔会元,侧妃和小王爷在里面休息,请你们讲话不要太大声!” 乔巧…… 瞅瞅身后侧离了十多米远的门,加上他们说话也怕被人听到,声音放得极低,这就吵着婉欣母子了? 看向跟随钱嬷嬷的青衣人,原来是青竹!青竹在此,意味着萧家的援兵终于赶到怀安城? 她不由得一喜。 青竹微笑朝三人颔首致意,双手抱拳。 不过给钱嬷嬷这么嫌弃地说了一句,云以墨和穆容都不太好意思继续站在这里。回礼后与乔巧打个招呼,转过抄手游廊径直回厢房去了。 钱嬷嬷领着青竹进屋。乔巧怕他们主仆说什么自己不能听的话,磨磨蹭蹭,有意在廊下逗留。 这种不是自己当家做主、居人屋檐下的日子,还是不太好受。 事实上,屋里几人现在议论的话题,也确实与她相关。 第547章 不祥预感 爱不释手地轻轻捏孩子的小手小脚,碰碰他圆鼓鼓涨起来的脸颊,觉得怎么摸怎么爱抚都不过瘾。 萧婉欣掩住嘴轻笑。 自己孩子被姐姐如此喜欢在意着,她自然是高兴的。 小声说:“姐姐,等他稍大一点,我让他跟你学武,好好保护自己!不过……你到底是做他师傅好呢?还是做他干娘?” “我做他的师傅。” 乔巧托着小承恩的小手轻柔把玩,满眼是喜爱之情,脑子还保持着清醒。 “你再给他多找几位师傅。如此可爱的小承恩,自然要培养得文武双全!我一个人能力,远远不够。” 小皇孙的干娘,不是普通人能当的。当了,或许有很多麻烦。 萧婉欣在她身边坐下来,和她一起看着床上的孩子,眼睛里染上一片笑意。 她的乔巧姐,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在内心筑起一堵高墙,想要划清界限。 不过,谁规定当了师傅的人,不能再当干娘了呢? 乔巧照旧睡在隔间。 只是这次不需要过分照顾萧婉欣。她只需要陪着对方说说话,吃饭,逗逗小承恩。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们都在满心不安地等待、猜测沐承望下一步又会出什么昏招。最重要的是,关注长孙泽的抉择。 如果先王出殡后,一切成为定局改变不了,乔巧打算放弃殿试。送婉欣母子去封地,然后搬家。 得罪了沐承望,西境指定不能再留。 唯一庆幸的是:梁鸿达虽然急于求成,告密也只选择了长孙泽为知情对象。从这几日嗣王一党没来找麻烦看,长孙泽应该是将此事压下来了? 乔巧担心的是,现在长孙泽自顾不暇,还有余力庇护婉欣母子吗? 应该有困难。不然,也不会将她和云以墨解禁,调来守护这处私宅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等到先王出殡的日子。 萧婉欣在屋里抱着儿子,用一个红布棉絮做的小老虎逗弄他。 小承恩的眼珠子跟着玩具转,“啊啊”地叫,嘴边流出口水。乔巧拿块帕子,将他的口水轻轻擦去。 别以为这是婉欣的慈母行为。 她自己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每次要把儿子逗急了、惹哭了,她才会在旁边看着别人帮忙哄孩子,自己“咯咯”笑。 乔巧挺同情小承恩的。 刚生下来,老爹没了;同父异母的哥哥想杀他;亲娘且不怎么靠谱。 婉欣尚未出月子,那屋子不透气、憋闷。趁母子俩午睡,她走到花厅外,在抄手游廊檐坊下的坐凳歇着。 透透气,顺便看能不能碰到云以墨出房间。 离这么近,反而因为各种回避,这几日没能碰面。 前晚听说前院进了贼,她赶去与云以墨、穆容两人打了个照面。人多嘴杂的,没好多问,不知是不是嗣王一党派来的探子。 总之她有种不祥预感:这藏身地,怕是再藏不了身。 坐了会,没等到想见的人,听屋里小承恩开始哼哼。乔巧起身,准备进屋瞧瞧。此刻,云以墨和穆容,竟然从外面联袂走了进来。 她觉得奇怪,停住脚,等两人走到近前问:“你们送先王灵柩出殡了?” 这一大早出门,只能是这个原因。不过依两人的身世经历,对皇室还保留这么高的忠诚吗? 穆容笑嘻嘻的:“有两个消息。一个好,一个坏,乔大姐你想先听哪一个?” 果然借机打听消息去的。 “好消息。” 乔巧随口回答。 观察云以墨表情如常。那么即便是坏消息,想来也在她接受范围内。因此,她不怎么着急。 穆容拍拍云以墨肩膀:“今儿云大哥公开露面,没引起任何人注目。连乔大姐你‘失踪’多日,也无人谈论……这算不算一个好消息?” “算。” 乔巧心想,果然与她先前猜测的一样。 长孙泽看来的确有意庇护他们,压下了云以墨的身世问题。短时间内,嗣王无法以此为由惩处他们。 “坏消息是什么?” “王詹事等人上书,痛陈与二皇子及伊赛高联盟的危害性,给嗣王免官去职了!” 穆容抛出一个石破天惊的重磅消息。 乔巧目瞪口呆。 王詹事——欧阳桃的姑父被罢官了?没想到那位看似圆滑、见风使舵的人物,还有自己所谓的底线? 但王詹事只是位文官,沐承望大概觉得他没有长孙泽有用,所以,直接将其免官? 穆容环抱双臂,明显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现在前朝正乱着呢!一方面要安葬先王;一方面要打压政见不合的文武。这位嗣王爷,够忙的!” 云以墨沉默一会,神色惘然。 “现在只是内乱……怕的是不久将来,整个西境会大乱。” 列强虎视眈眈,你先自内讧。别人不趁虚而入打你,打谁? 乔巧没再说话。穆容收敛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陷入沉思。 说到底,他们是西境的一分子。 虽然西境在他们眼中各种不好,有时恨不得亲手将之了结。但不管怎样,这是他们的家乡。当真被并为别人家版图的话,那感觉还是相当难受。 钱嬷嬷领着一位青衣人进入后院,抬头看到站在廊下说话的三人,眉头皱了皱。 等上了抄手游廊,靠近后彬彬有礼地对着乔巧说:“乔会元,侧妃和小王爷在里面休息,请你们讲话不要太大声!” 乔巧…… 瞅瞅身后侧离了十多米远的门,加上他们说话也怕被人听到,声音放得极低,这就吵着婉欣母子了? 看向跟随钱嬷嬷的青衣人,原来是青竹!青竹在此,意味着萧家的援兵终于赶到怀安城? 她不由得一喜。 青竹微笑朝三人颔首致意,双手抱拳。 不过给钱嬷嬷这么嫌弃地说了一句,云以墨和穆容都不太好意思继续站在这里。回礼后与乔巧打个招呼,转过抄手游廊径直回厢房去了。 钱嬷嬷领着青竹进屋。乔巧怕他们主仆说什么自己不能听的话,磨磨蹭蹭,有意在廊下逗留。 这种不是自己当家做主、居人屋檐下的日子,还是不太好受。 事实上,屋里几人现在议论的话题,也确实与她相关。 第548章 不悔 钱嬷嬷很瞧不上乔巧不拘小节的“乡下人”做派。 光天化日之下,在她家主子门前,就那么大咧咧和两个男人聚堆说话。 像什么样! 好歹对方现在侍奉着自家主子,对外代表着主子的颜面。这给外人看到,不定怎么想主子呢! 先王过世,主子作为遗孀,一定要注意此类细节。 不过她知道主子很看重那个女武妇,不满规劝的话得小心说,免得忠言逆耳。 “侧妃,现在我们自家的侍卫来了,就可以不必麻烦乔会元他们了?” 钱嬷嬷尽量暗示明白点:“这个后院,住的大多数是女眷,有男人进出,着实不便!” 青竹…… 瞅钱嬷嬷一眼。 合着他不是男人? 忍不住开口:“钱嬷嬷,现在应以侧妃与小王爷的安全为重。” 钱嬷嬷还是有点怕青竹这种以杀人为天职的人,缩缩脖子,呐呐:“可是,这实在太影响侧妃的声誉……” 萧婉欣烦死这个钱嬷嬷了! 刚回萧家那会,这老嬷嬷没将她放在眼里。跟着老夫人少夫人作威作福,很是让她体验了把宅斗的感觉,积累了不少经验。 如今她好不容易熬出头,又自恃身份,对她管手束脚,动不动说教。 若非想着萧家还有利用价值,真想把这看不清形势认不准自己定位的东西,直接处理了! 她冷着脸,当着青竹,半点情面没给对方留。 “依钱嬷嬷的意思,这一点声誉,比我的命更重要?那我是不是为四殿下殉葬最好,更能全萧家脸面?”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钱嬷嬷僵住了。 “出去!” 萧婉欣眼底厌恶之色,一闪而过。旁边青竹瞧得分明,默默低下了头。 他比钱嬷嬷识时务多了。 现在,萧婉欣早凌驾于萧家之上,再不是从前那个对萧家唯唯诺诺,只听从萧家指令的六姑娘。 乔巧坐在游廊下,一只手托着腮帮子,望着天边飘动的白云。眼角余光接收到出门来的钱嬷嬷,投给她一个愤恨眼神,内心莫名其妙。 这老嬷嬷……自己到底哪里得罪她了? 萧婉欣身边有这种人,很是麻烦。 青竹随后出来,倒是客客气气对乔巧抱拳施礼:“乔会元,多谢你们这些日子,尽心保护我家主子。” “但是,现在是关键时刻,我们的人不能明面上现身。所以,还请乔会元你们继续保护我家主子,直到离开怀安城。” 乔巧点头:“这个你放心。我当婉欣是手帕交,她们母子的安危,我定会注重。” 她还想着以后搬家去怀安城呢。帮婉欣,其实也是帮自己与家人。 青竹没有马上走的意思,略微踌躇,又向乔巧问了一个比较交浅言深的问题。 “乔会元……请问你对长子承嫡怎么看?” 乔巧眨巴下眼睛,心中蓦地一动。 “良才善用,有德者居之!” 青竹脸上现出笑容,对着乔巧深深一揖,转身离去。 屋子里,走到门口想看看乔巧为何还没回来的萧婉欣,刚巧听到这句话,顿住了自己的脚步。 片刻,她眉毛弯起,眼睛里盛满了喜悦的笑意。 等乔巧进屋后,她拉住乔巧的手,一起坐到软榻上。 “姐姐,方才青竹告诉我,萧家准备孤注一掷,动手了!听到你能表示支持我,我真高兴!” 乔巧眼皮跳了跳:“怎么动手?孤注一掷并不意味着以卵击石!婉欣,要做什么,你一定得先想清楚!” 她确实不反对婉欣夺权。 毕竟婉欣现在有底气。 但是,沐承望的势力经营多年,萧家能干过对方吗?怀安城的大部分官吏,好像都倾向于嗣王,婉欣想给自己儿子争取助力,怕是相当困难。 “姐姐,王詹事被嗣王免职,现在洪少詹事一家独大,现在西境一定有不少偏向长孙将军及王詹事的官吏不满,我们正好将他们全部争取过来。” 萧婉欣放轻声音:“只要能争取到长孙家站在我们这边,我们就赢定了!” “理是这个理,但谁能说服长孙泽?” 乔巧表示怀疑。 “晌午过后,姐姐你们陪我走一趟长孙家,我要亲自去当这个说客!” 萧婉欣看一眼睡在床上的儿子,眼神无比坚毅。 “我会以我们母子的身家性命,向长孙家许下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承诺!” 乔巧踌躇,没立时答话。 “富贵险中求。” 萧婉欣握住她的手,紧了一紧。 “姐姐,如果失败,我们母子自然是死无葬身之地。你的家人,也会被因此拖累,后半生颠沛流离……” “姐姐,如果你不愿意帮我,现在可以立即离开,我不会怪你。这本来……就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 她不悔,从来就不悔! 伸手从床上拖过一个沉重的袋子,里面装着一大堆金银首饰。这是她现在能拿出来的全部,放在乔巧手里。 “若是一切顺利,自然好。若不幸……连累得你们不得不逃亡,这些东西,姐姐你拿去变卖,足够你们今后过日子了。” 乔巧拉住她的手,将口袋塞回给她。塞的同时,也把心一横。 “我现在和你,已经是一条绳上拴着的蚂蚱了,你叫我单飞?” 拍拍她的手背,装作若无其事地笑。 “失败了也不要紧!我有钱有能力,带着你们母子,逃去别的地方,一样可以隐姓埋名生活!” 她这可不是说假话。 当初为了救云以墨,一路通关。太平盛世难说,但在这乱世,钱真的能通鬼神! 只要逃出西境,去别的偏远山村,很容易安家落户。 “姐姐……谢谢你!” 萧婉欣感动地一把抱住她,双目酸涩,涌出泪来。 别人都说萧家是她的贵人,四皇子是她的贵人。可她内心清楚,她命里的贵人,从来只有一位! 乔巧拿出帕子递给她,轻柔拍她肩背。 “别哭了,小承望在看他的花脸猫娘呢?月子里哭多了,老了落病根。” 萧婉欣转头瞧了瞧床上,小婴儿睡得正香呢,哪里在看她?忸怩地拿起帕子,擦了擦自己红肿的眼睛。 “我得好好沐浴更衣。这一身臭味,实在没法出门见人。” 乔巧笑道:“用热帕子擦擦就行了,多喷点香水。你现在还不能洗澡呢!” 扶着萧婉欣坐正,开门叫安蓉等人进来,帮忙烧热水侍候梳洗。 第548章 不悔 钱嬷嬷很瞧不上乔巧不拘小节的“乡下人”做派。 光天化日之下,在她家主子门前,就那么大咧咧和两个男人聚堆说话。 像什么样! 好歹对方现在侍奉着自家主子,对外代表着主子的颜面。这给外人看到,不定怎么想主子呢! 先王过世,主子作为遗孀,一定要注意此类细节。 不过她知道主子很看重那个女武妇,不满规劝的话得小心说,免得忠言逆耳。 “侧妃,现在我们自家的侍卫来了,就可以不必麻烦乔会元他们了?” 钱嬷嬷尽量暗示明白点:“这个后院,住的大多数是女眷,有男人进出,着实不便!” 青竹…… 瞅钱嬷嬷一眼。 合着他不是男人? 忍不住开口:“钱嬷嬷,现在应以侧妃与小王爷的安全为重。” 钱嬷嬷还是有点怕青竹这种以杀人为天职的人,缩缩脖子,呐呐:“可是,这实在太影响侧妃的声誉……” 萧婉欣烦死这个钱嬷嬷了! 刚回萧家那会,这老嬷嬷没将她放在眼里。跟着老夫人少夫人作威作福,很是让她体验了把宅斗的感觉,积累了不少经验。 如今她好不容易熬出头,又自恃身份,对她管手束脚,动不动说教。 若非想着萧家还有利用价值,真想把这看不清形势认不准自己定位的东西,直接处理了! 她冷着脸,当着青竹,半点情面没给对方留。 “依钱嬷嬷的意思,这一点声誉,比我的命更重要?那我是不是为四殿下殉葬最好,更能全萧家脸面?”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钱嬷嬷僵住了。 “出去!” 萧婉欣眼底厌恶之色,一闪而过。旁边青竹瞧得分明,默默低下了头。 他比钱嬷嬷识时务多了。 现在,萧婉欣早凌驾于萧家之上,再不是从前那个对萧家唯唯诺诺,只听从萧家指令的六姑娘。 乔巧坐在游廊下,一只手托着腮帮子,望着天边飘动的白云。眼角余光接收到出门来的钱嬷嬷,投给她一个愤恨眼神,内心莫名其妙。 这老嬷嬷……自己到底哪里得罪她了? 萧婉欣身边有这种人,很是麻烦。 青竹随后出来,倒是客客气气对乔巧抱拳施礼:“乔会元,多谢你们这些日子,尽心保护我家主子。” “但是,现在是关键时刻,我们的人不能明面上现身。所以,还请乔会元你们继续保护我家主子,直到离开怀安城。” 乔巧点头:“这个你放心。我当婉欣是手帕交,她们母子的安危,我定会注重。” 她还想着以后搬家去怀安城呢。帮婉欣,其实也是帮自己与家人。 青竹没有马上走的意思,略微踌躇,又向乔巧问了一个比较交浅言深的问题。 “乔会元……请问你对长子承嫡怎么看?” 乔巧眨巴下眼睛,心中蓦地一动。 “良才善用,有德者居之!” 青竹脸上现出笑容,对着乔巧深深一揖,转身离去。 屋子里,走到门口想看看乔巧为何还没回来的萧婉欣,刚巧听到这句话,顿住了自己的脚步。 片刻,她眉毛弯起,眼睛里盛满了喜悦的笑意。 等乔巧进屋后,她拉住乔巧的手,一起坐到软榻上。 “姐姐,方才青竹告诉我,萧家准备孤注一掷,动手了!听到你能表示支持我,我真高兴!” 乔巧眼皮跳了跳:“怎么动手?孤注一掷并不意味着以卵击石!婉欣,要做什么,你一定得先想清楚!” 她确实不反对婉欣夺权。 毕竟婉欣现在有底气。 但是,沐承望的势力经营多年,萧家能干过对方吗?怀安城的大部分官吏,好像都倾向于嗣王,婉欣想给自己儿子争取助力,怕是相当困难。 “姐姐,王詹事被嗣王免职,现在洪少詹事一家独大,现在西境一定有不少偏向长孙将军及王詹事的官吏不满,我们正好将他们全部争取过来。” 萧婉欣放轻声音:“只要能争取到长孙家站在我们这边,我们就赢定了!” “理是这个理,但谁能说服长孙泽?” 乔巧表示怀疑。 “晌午过后,姐姐你们陪我走一趟长孙家,我要亲自去当这个说客!” 萧婉欣看一眼睡在床上的儿子,眼神无比坚毅。 “我会以我们母子的身家性命,向长孙家许下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承诺!” 乔巧踌躇,没立时答话。 “富贵险中求。” 萧婉欣握住她的手,紧了一紧。 “姐姐,如果失败,我们母子自然是死无葬身之地。你的家人,也会被因此拖累,后半生颠沛流离……” “姐姐,如果你不愿意帮我,现在可以立即离开,我不会怪你。这本来……就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 她不悔,从来就不悔! 伸手从床上拖过一个沉重的袋子,里面装着一大堆金银首饰。这是她现在能拿出来的全部,放在乔巧手里。 “若是一切顺利,自然好。若不幸……连累得你们不得不逃亡,这些东西,姐姐你拿去变卖,足够你们今后过日子了。” 乔巧拉住她的手,将口袋塞回给她。塞的同时,也把心一横。 “我现在和你,已经是一条绳上拴着的蚂蚱了,你叫我单飞?” 拍拍她的手背,装作若无其事地笑。 “失败了也不要紧!我有钱有能力,带着你们母子,逃去别的地方,一样可以隐姓埋名生活!” 她这可不是说假话。 当初为了救云以墨,一路通关。太平盛世难说,但在这乱世,钱真的能通鬼神! 只要逃出西境,去别的偏远山村,很容易安家落户。 “姐姐……谢谢你!” 萧婉欣感动地一把抱住她,双目酸涩,涌出泪来。 别人都说萧家是她的贵人,四皇子是她的贵人。可她内心清楚,她命里的贵人,从来只有一位! 乔巧拿出帕子递给她,轻柔拍她肩背。 “别哭了,小承望在看他的花脸猫娘呢?月子里哭多了,老了落病根。” 萧婉欣转头瞧了瞧床上,小婴儿睡得正香呢,哪里在看她?忸怩地拿起帕子,擦了擦自己红肿的眼睛。 “我得好好沐浴更衣。这一身臭味,实在没法出门见人。” 乔巧笑道:“用热帕子擦擦就行了,多喷点香水。你现在还不能洗澡呢!” 扶着萧婉欣坐正,开门叫安蓉等人进来,帮忙烧热水侍候梳洗。 第549章 站位 趁婉欣梳洗打扮,乔巧敲开厢房的门,将即将出行的事告诉云以墨。 云以墨明白,乔巧这是终于下定决心站位了。 当然,即便她现在不站位,以沐承望睚眦必报的性格,将来也不会放过她和她的家人。 现在助力萧婉欣,说不定能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略微颔首:“我陪你一起,护送他们母子。” 乔巧看了一眼隔壁,迟疑未决:“这事,要告诉穆容吗?” 说实在的,穆容鬼精鬼精的,加上其身世,她实在摸不透对方想法。 如果他们坦诚布公,穆容转头倒向嗣王,对他们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云以墨沉吟。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他与穆容的关系,是因为梁鸿达突然拉近的。严格讲,还不如乔巧与之熟悉。 之前乔巧也试图让穆容表明立场,穆容左顾右言它,给萧婉欣聪明地化解了尴尬。如今过去那么多天,穆容应该也考虑好答案了? 想到此,云以墨开口:“我们去问问他,看他愿不愿意走这一趟。” 愿意,就是同伴。不愿意,以后视同陌路。政见不同,不可能继续为友。 两人敲开穆容的房门。 穆容桌上摊着一张地形图,一本兵书,似乎正在苦读。迎两人进门后,将书和地图收起,腾出桌子,请他们入座后给倒了两杯茶。 “这么郑重其事来找我,云大哥乔大姐你们是有大事要与我商议吗?” 穆容半开玩笑,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然后拖动椅子,坐在两人对面。 “晌午后萧侧妃要亲自去一趟长孙府,拜访长孙将军。穆容,你与我们一道吗?” 乔巧盯着穆容的眼睛,开门见山。 穆容一怔,脸上笑容慢慢消失。 “这位萧侧妃……” 他由衷感叹了一句:“倒是比我想象的果决勇敢。” 而且聪明。 当日知道给他留回旋余地,今日同样能当机立断。 再拖下去,黄花菜怕真凉了。好在这位萧侧妃行动得不算太晚。 迎着对面两人疑问的眼神,他由衷而笑。 “一道,当然一道啊!我的职责,不就是与你们一起,保护萧侧妃和桓平王吗?” 看看欲言又止的乔巧,他笑得更明朗。 “我穆家与皇室有不可调和的仇恨。但是,如果继任者是萧侧妃的话……我不反对!” 他促狭地对两人挤了挤眼睛。 不仅不反对,相反乐见其成! 云以墨沉默。 继任者是萧侧妃…… 乔巧敏感捕捉到这句话的漏洞。 这意思是说,哪怕将来萧婉欣垂帘听政,甚至效仿武曌,他也不介意? 这个人,果然遭逢大变后性情与常人迥异。但对乔巧及婉欣来说,这是个好消息! 乔巧露出笑容:“待会吃过辅食,我们就出发!” 晌午后,钟管家找来一辆旧马车,乔巧三人跟随婉欣母子出发了。 月子里不能见风,萧婉欣将自己和儿子用披风裹得严严实实。安蓉装扮成自家主子模样,和钱嬷嬷留在房间里。 这是做给可能有的奸细看。 虽然今日先王出殡,城内空了大半,但不排除嗣王盯上长孙泽这处私宅。 没有取得绝对优势前,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要小心。 有穆容这位长孙泽的“心腹”牵头,马车很顺利地跟着长孙府采办的车,驶进后院。得到消息的长孙泽与长孙老太爷,赶紧整肃衣冠迎接。 双方心照不宣。 尽管长孙泽看起来面沉如水,但长孙老太爷表现得极其和善可亲,将婉欣母子殷勤让进书房。 乔巧等人被关在外面望风。 原本还想从旁助力呢,现在只能担心地等在门口,侧耳倾听房间里动静。 事关重大,婉欣能否说服长孙家,真的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他们所依仗的,不过是萧婉欣空口承诺。 而沐承望已经在打压长孙府。将来长孙泽即便尽心辅佐,也落不到好。端看长孙泽及长孙家,自己怎么选择! 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 乔巧脚站麻了,学着穆容,坐在石梯子上。 他们来的时候是申时,这会不知不觉竟然临近酉时。她不免佩服起婉欣。这个当初从山村里走出去的小丫头,成长得竟然如此之快! 不但为人母,现在还能独当一面,与高高在上的长孙家谈条件,谈合作。 萧家势力不行,论培养调教工具人,还是挺在行,舍得投资。 当初她救下婉欣的时候,谁看出来这女孩的潜力资质了? 终于,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乔巧连忙起身,转头看过去。只见长孙泽板着脸,瞅他们一眼后开口。 “你们三人……进来!” 乔巧捡起放在地上的兵器,跟在云以墨、穆容身后,最后一个进门。 长孙泽重新关上房门后,解轲带着几个人悄无声息从暗处现身,接替乔巧三人,继续把风。 乔巧进入书房张望一眼,萧婉欣坐在上首,长孙老太爷坐在下首,怀里抱着小承恩,正眉开眼笑逗弄着孩子。 这家常画面,不知道的,半点联想不到三人刚经历一场、决定双方家族生死的谈判。 见婉欣脸上含有微微的笑容,乔巧猜测大局已定,顿时吊着的心回归原位。 “今日天色已晚,你们保护萧侧妃和桓平王,暂且在客房歇下,天明再回去。” 长孙泽用警告的眼神瞧乔巧三人一眼。 “多余的话,一句不许说。多余的事,一件不许做!明白吗?” 就这样了? 乔巧比较糊涂。这合作到底谈没谈成?见云以墨和穆容都拱手应了声“是”,她也只能跟着抱拳。 长孙老太爷将小承恩双手捧还给萧婉欣,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小王爷冰雪聪慧,一看便知将来可成大器!” 萧婉欣抱着儿子,笑得开颜:“承老太爷吉言!” 目送解轲带一行人远去,身影没入夜色中,长孙老太爷回头瞧向孙子,脸上笑容尽数敛去,变得严肃。 “泽儿,这么久了,你还没有决断吗?” “爷爷……” 长孙泽欲言又止。 长孙老太爷摆手:“良禽择木而栖。你好好想想,究竟谁才真正值得你效力?长孙一族的命运,系在你手里!” 不再多言,转身颤颤巍巍离开。 其实听说萧侧妃母子到来,他第一时间从病榻起来迎接,已经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至于这位嫡长孙,长孙家现今的当家人,就看他想不想得明白? 第550章 能去哪里? 萧婉欣产后体弱,穆容帮忙抱着孩子,乔巧搀扶她。 穆容低头打量小承恩。孩子的圆眼睛滴溜溜转,无比灵动,似乎在好奇面前的人,这个世界。 他心里没来由一软,用手指轻轻戳了下那张滑嫩的脸蛋。 “婉欣,你说服长孙将军了吗?” 进到客房,等解轲退下,乔巧迫不及待问萧婉欣是否说服了长孙泽。萧婉欣摇头,面上的微笑,转为苦笑。 “我甚至以我们母子的性命,诅咒发誓——给予长孙家一道免死金牌,保他们家族长盛不衰,也没能得到对方的承诺。” 她完全不明白那个男人在犹豫什么? 果然空口保证,难以取信于人。而她们母子,现在也拿不出更多的筹码。 “剩下的,等。” 萧婉欣倒是光棍,没显得多么紧张。从穆容手里,接过自己儿子。 “长孙老太爷有点意思……我想,即使长孙家不肯站位,也绝不会害我们母子。” “萧侧妃,除了长孙家,你没有想过争取一下四王妃的支持吗?” 穆容忽然问出这么一句话。 萧婉欣抱住儿子的手一紧。 乔巧赶紧从旁解释:“穆都尉,四王妃应该不会支持婉欣母子的?” 说着,把沐承望意图让婉欣殉葬,并且将小承恩交给四王妃抚养的事,讲了一遍。 穆容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绷紧脸,没有再做声。 果然事至临头,每个人优先考虑的只有自己。 小承恩“啊啊”地哭起来,萧婉欣轻轻拍打襁褓:“大家先休息,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说罢,唤荆嬷嬷进来喂奶。 夜里乔巧与婉欣同榻,小承恩被放在两人枕头中间。 怕睡实了翻身压着孩子,加上婉欣在回奶,那气味怪冲。总之乔巧十分疲倦,就是不能安枕。 听着更鼓敲了三下,外面像是风声,又像是雨声,沙沙作响,她睁开眼睛。 身体刚动,旁边萧婉欣就察觉到了。隔着孩子,伸手掖了掖她这边的被角。试探性地低声问道:“姐姐,你醒了?” 乔巧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压根没睡着,含糊“嗯”了一声,转移话题:“婉欣,你听外面是否有动静?” “有什么事他们会喊我们的。姐姐,你安心睡,天还早。” 乔巧些许自惭,自己现在竟没有婉欣沉得住气了。闭上双目,这回终于是睡着了。 暗淡的烛光跳跃,萧婉欣披头散发靠在床头,凝视身边的一大一小。提起两只手,低头查看自己的断掌纹。 “姐姐……小时候,我在山上遇到一位奇怪的老人……” 她轻声呢喃。 “他教我捉田鼠,教我如何躲避猛兽,他还给我看相……他说,我将来必定贵不可言……这话,你信吗?” 回答她的,是乔巧均匀轻微的鼻息声。 萧婉欣放下手,怔怔望着窗外黑漆的天色出神。 神秘老人的话,一直左右着她这些年的每一个决定。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她微微笑起来。 “姐姐,谢谢你陪我到现在。将来若真有那一天,我必不负你!” 秋风萧瑟,吹拂枝条,“噼啪”击打窗户。 乔巧一觉,睡到天亮。听到外面有人叽叽喳喳说话,侧过头,看到睡得正香的婉欣母子,她蹑手蹑足下床,给两人拉好被子。 穿好衣服后,怕惊醒这对母子,犹豫着,没有立即开门出去。只在外间将就用昨晚的剩水,洗了手脸,扎好头发。 听到有人轻轻敲门,她急忙过去开门。 外面站着一身狼狈的安蓉、钱嬷嬷等人。头发乱糟糟的,衣衫凌乱,灰头土脸,像刚从灶台下爬出来。 “侧妃起了吗?” 一见她,两人便焦急询问。 乔巧吃惊,把门拉大,让声音惊醒萧婉欣:“还没有,你们这是怎么了?” 钱嬷嬷不想和她多说话,从她身边的缝隙挤进去,直接去找主子。 安蓉左臂受了伤,绑着绷带,靠在门上,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回答乔巧。 “乔会元,昨儿后半夜张家宅来了伙刺客……钟管家他们护着我们,让我们先逃……他们自己……” 安蓉顿了顿,忍住哽咽:“幸好昨日你们护着主子,没有回来。现在张家宅,已被他们放火烧成了一片废墟!” 连累周边民宅,也烧毁了许多…… 这些人的胆子,已经疯狂到不加掩饰了!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萧婉欣披散着头发被钱嬷嬷扶出来,脸色苍白。 “这事报官了没有?” 安蓉不解主子口中的“报官”是什么意思?报官让他们自己抓自己人吗? 乔巧懂萧婉欣的意思:“你们什么时候逃来长孙府的?长孙将军,知道这事吗?” 安蓉闻言点头:“我们三更天过来的。长孙将军问明情况,带人赶去张家宅了。” 不过从天明传回来的消息看,张家宅没了。一把火,烧得什么也不剩。 乔巧明白了,昨夜她们听到的声音,并不全是风声、雨声。 那是无辜受害者发出的绝望惨叫! 为了除掉婉欣母子,昨夜不知又新添多少条冤魂。 乔巧握紧拳头。随之升起的,还有深深的无力感。 他们若不甘心受死,长孙泽若不早下决心稳定大局,这西境还会继续乱下去,死更多人! 望眼周围,发现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却没有见到云以墨和穆容,不免奇怪。 “安蓉姑娘,武骑尉与穆都尉也随长孙将军走了?” 安蓉一愣,乱糟糟的,她没注意。昨夜倒是云以墨提醒过她,侧妃产后身体虚弱,小王爷又小,深夜不要惊扰,一切等天明再说。 所以,她约束忘忧殿一群幸存下来的宫人,没有吵吵闹闹。直到天明,才敢来敲门。 努力回想一会,回答:“应该是随长孙将军走了?” 乔巧点头,同钱嬷嬷一起,将萧婉欣扶回屋。 安蓉帮自家主子梳洗,钱嬷嬷紧张地站在旁边,两只手紧紧交握。 “侧妃,这里怕是也不安全了!我们要逃离这里吗?万一那长孙将军屈服于嗣王,把您和小王爷给交出去……” 萧婉欣沉着地梳理自己的一缕长发,从铜镜里看着安蓉为她挽发,异常冷静。 “除了这里,我们还能去哪里?” 第551章 遗令 沐承望那种人,即使长孙家现在屈服于他,将来后果,也可以预见。 她不信长孙泽如此愚蠢,眼看着她们母子,被嗣王杀掉。 这与站位无关。作为直臣,他应该就不能忍! 嗣王目前自己在作死,反而是将长孙家推向她。她什么也不必做,静静等待就行。 对着铜镜,萧婉欣弯了弯自己的唇角。 巳时,长孙泽回府。带着一脸疲惫和一身冷气,来见萧婉欣。 钱嬷嬷、安蓉等人被屏退,房间里留下乔巧。 萧婉欣预感到什么,端坐椅上,背挺得笔直,目视对方向她单膝着地,行跪拜礼。 这还是长孙泽第一次向她行如此大礼,意味什么,不言而喻。 等长孙泽礼毕,她才温和地开口:“长孙将军请起!这次连累长孙将军家人受害,私宅被烧毁,是我和桓平王之过。” 长孙泽眼眸中掠过一抹苦涩,微微低头,拱手。 “萧侧妃,四王妃手中,有一道四殿下留下来的遗令。” 直截了当的一句话,让萧婉欣和乔巧都是大吃一惊。萧婉欣手一颤,紧紧揪住自己衣摆,差点站了起来。 “遗令?” 她竭力控制自己语声的颤抖:“上面写的什么?” 该不会是四皇子真要她殉葬? 乔巧同样想到这一点,面上失色。 如果是要求婉欣殉葬的命令,说不得,她们会被逼上梁山了! “萧侧妃勿惊。” 长孙泽抬起头,看向萧婉欣,语声平静。 “遗令内容是:如果现任嗣王昏庸无道、滥开杀戮、做出有害西境之举,许四王妃与我共同拿出此份遗令,废现任嗣王,另立桓平王为主。” 这话说完,屋里静悄悄的。 反应过来的乔巧,差点跳起来,质问长孙泽。 既然有这份遗令在,两人为何秘而不宣?眼睁睁看沐承望干了这么多坏事,险些把西境卖了! 四王妃甚至与沐承望沆瀣一气,想逼婉欣殉葬? 之前被四王妃送金花,尚觉得四王妃不错。这一出戏唱出来,好感荡然无存。 人品这个东西,真是不能伪装的。 萧婉欣没有像乔巧那般怒形于色。两年时间,足以让她蜕变成长。 她瞅着长孙泽,只是很平淡地笑了笑。 “如果嗣王不一意孤行,与二皇子、伊赛高联盟;不打压文武群臣,过早露出顺者昌逆者亡的嚣张……” “长孙将军是否打算永远不动用这份遗令?即使嗣王和四王妃杀害我们母子——” “是……” 长孙泽迟疑一下:“卑职会尽全力保护侧妃及小王爷去封地。” 乔巧服了。 以为这位长孙将军只是古板不懂变通,没想到他真敢说!这样的人,怎样成为四皇子心腹爱将的啊? 可能四皇子看中就是他的忠诚和诚实? 她不是上位者,理解不了上位者的心思。 婉欣呢? 萧婉欣目光闪动。 “在卑职心目中,西境才是最重要的!” 长孙泽毫不避忌地直视她,神情坚定。 “卑职希望辅佐明君,一统天下。让大源朝子民,得以安居乐业、繁衍生息,从此再不受战乱之苦。” “长孙将军倒是志高存远……” 萧婉欣,微微一笑。 “却不知我要如何,才能说服四王妃,拿出这道遗令?” 长孙泽取出一个狭长的紫檀木木盒,呈给她。 “遗令在此。侧妃,其实暴力也能打开它。但是,卑职依旧建议您去见四王妃,取得她手里的钥匙。” 只有这样,桓平王继任,才名正言顺。 萧婉欣接过木盒,端详一会,视线移回长孙泽身上,由衷地说了一声:“谢谢你,长孙将军!” 不管如何,对方最终选择了他们母子,是事实。 这份恩情,她得领。 长孙泽扫一眼乔巧,双手再次抱拳行礼。 “卑职去做好准备,让乔会元,保护侧妃去见四王妃!” 有乔巧在,胜过千军万马。他相信乔巧能保护好萧侧妃。 萧婉欣站起来,双手虚扶对方起身:“若一切顺利,我保证将军能在西境大展拳脚,实现你的宏图大志!” 长孙泽沉稳地一点头,转向乔巧。 “乔会元,穆容、云以墨被我另派任务了,你不必担心他们。好好保护萧侧妃和小王爷!” 这两人若出了什么事,之前谈的什么,都是白搭! 乔巧自然深知厉害。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她慎重抱拳:“将军请放心,我会舍命保护他们!” 婉欣母子若没了,她在这个世界的家人、朋友无一能幸免。留着一条命,也没多大意思。 “我拨一队铁骑给你,解轲听你指挥。” 交代完,长孙泽方才告退出去。 乔巧走向沉思中的萧婉欣:“婉欣,事不宜迟,我们去见四王妃!” 趁着沐承望扶四皇子灵柩出殡,四皇子府内空虚,正好找四王妃谈谈。 如果实在无法说服四王妃,直接破开盒子取遗诏。史书由胜利者书写,管那么多以后做啥? 当务之急,先生存下来! 萧婉欣点头。 尽管对四王妃有嫌隙,出于大局考虑,她不得不暂时向其低头。 四皇子会将遗诏交由这两人共同保管,一方面出自信任;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两人的地位实力。 她儿子想要成为西境继任者,没有这两人认同,很难上位。 默默吐出口浊气,整理衣裳,将钱嬷嬷、安蓉等人唤进来。简单商议一番后,由安蓉抱孩子,钱嬷嬷留下,乔巧腾出手脚,保护萧婉欣起行。 嗣王一党彻底撕破脸了,长孙家明白站位,她们没必要再躲躲藏藏。大大方方坐着马车,解轲率一队铁甲军簇拥,直奔四皇子府。 此时偌大的四皇子府,陷入进一片纯白的世界。屋檐下挂满白灯笼,通往殡宫的玉阶两边,林立铭旌烛炬。 四王妃一身缟素,带着大群后宅女眷,跪在大殿,听从做法事的和尚指挥,敲打各种法器为先王祈福。 本来四王妃应该与嗣王一道去送葬。 但现在伊赛高使臣团在使馆,前朝乱纷纷的,四王妃又是礼佛多年不曾出城。沐承望为表孝顺,便把身体不好的嫡母留在殡宫主持大局,自己出城去送葬。 乔巧扶着婉欣下马车,走到殡宫门前,被一个人率众拦住了。 小眼薄唇颧骨高,十分面善,正是她三姐夫郑宜! 第552章 想抱抱你儿子吗? 双方默默对视一眼,郑宜将视线从小姨子身上移开,关注到萧婉欣身上。 “萧侧妃,先王灵柩已出城,如果你是来吊唁的,请前往城外家庙。” 郑宜显得很恭敬地抱歉施礼。但他手下军士,一个个刀出鞘、箭在弦,虎视眈眈对着乔巧她们。 乔巧一手持盾,一手按住剑柄,全身心防范,提防有人对婉欣母子突施冷箭。 萧婉欣淡定自若:“嗣王不是剥夺了我们母子吊唁的资格了吗?我来这里,是求见四王妃姐姐的。” “四王妃要等高僧做完法事,七七四十九日,才会走出殡宫。那个时候,萧侧妃再来求见!” 七七四十九日? 乔巧不免生疑。四王妃莫不是也被嗣王控制了?之前殉葬什么的,也是嗣王假四王妃名义搞出来的? 不过,四王妃家族虽不及长孙家族势力雄厚,也算是西境大族,四王妃能这么对庶子俯首帖耳? 萧婉欣微微挑眉:“现在临近午时,四王妃姐姐有必要小憩用辅食,我正好去向她请个安。” 眼神一丢,解轲等人会意,推开拦路的军士,簇拥着她径直进入殡宫。 郑宜眼珠一转,没有再阻拦。而是伸出手,挡了一挡乔巧。 乔巧脚步一缓,看向他。 “四妹,你三姐与两个小外甥……一直在家盼着你去看望她们呢,真就这么不给面子?” 郑宜的眼神,含有提醒,也饱含威胁。 乔巧想推开他,念着乔家老两口的面子,到底没忍住轻声回答一句:“如果我是你,就趁早把自己妻儿老小,悄悄送出城去!” 郑宜面色些许变化。 乔巧绕开他,跟着萧婉欣,进了殡宫。 郑宜咬咬牙,目送她背影:“我仁至义尽,这可是你自找的,别怪我不念亲戚之情!” 进入大殿,只见众多和尚敲木鱼诵经,四王妃带着女王府眷,一身缟素匍匐在阶下,对着灵位叩拜。 不知维持这种姿势祭奠多少天了。吃没吃好,睡没睡好,她脸色憔悴无比吓人。 乔巧他们一大群人进入,声响竟然没惊动这些陷入昏沉自闭状态中的人。 乔巧不由为婉欣庆幸。 虽说嗣王一党迫不及待要解决婉欣母子,但因祸得福,婉欣反而逃过了刚生产后被弄来祭奠的命运。 但凡嗣王等人耐心一点,容许婉欣按祖制为四皇子守灵。多等一段时间,婉欣绝对因孱弱体质给折磨没了,外人还说不出任何质疑的话。 萧婉欣上前点燃三炷香,对着灵位跪下。默默祈祷一番,让钱嬷嬷接过去接过去插在香炉中。又点燃三炷香,这次代表小承恩,再次祭奠。 直到这时,神情恍惚着的四王妃,才抬起头看她。 “姐姐,可否偏殿一叙?” 萧婉欣扶着乔巧的手起身,凝视灵位一会,方才回身面对四王妃。神情平静,没有半分咄咄逼人之势。 四王妃瞧瞧她和她身后的一群铁甲军士,眼睛黑黢黢的。抬起手,身边过来两名宫女,连忙将她扶住。 艰难地站起来,四王妃一言不发,朝偏殿走去。 萧婉欣跟在后面。一群跪着的女眷中,有个人扬起惨白的一张脸,盯着她小声唤了一声。 “六妹妹!” 萧婉欣仿佛没听见,置若罔闻。乔巧疑惑地回头望了望,那女子缓缓趴回地面,重新泯于众人矣。 进入偏殿,萧婉欣向四王妃行礼毕,不等叫起,自己起身,坐到她右手椅上。 四王妃注视安蓉怀中抱着的孩子,眸光一闪,趋于沉寂。 偏殿一片静默。 片刻,萧婉欣瞅着四王妃看上去越发苍老的面容,率先开口。 “姐姐,你如此聪明,应当猜得出妹妹来意?” 四王妃瞧向她:“萧侧妃,你年轻气盛,未必是好事。” 萧婉欣拿出装有遗令的木盒子。 四王妃见到,先是一惊,继而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竟然能获得长孙将军的支持?” “不然呢?” 萧婉欣似笑非笑:“任由现在这位嗣王,作威作福,先后将西境大族一一灭掉,最后毁灭整个西境……那是姐姐所想要看到的吗?” 四王妃没有答话。 萧婉欣站起来,从安蓉怀里抱过孩子,一步步走向她,声音好似带有某种蛊惑。 “王府后宅的孩子,无论男女,姐姐都是他们名正言顺的嫡母。姐姐……你想抱抱你的儿子吗?” 四王妃霍地抬头,震动地看着她。 “我的……儿子?” 萧婉欣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真实情绪。略微一顿,将孩子递出去。 “我是桓平王的庶母,姐姐……才是桓平王的嫡母!” 乔巧在旁,听着这话,看着这一幕,心情异常复杂。 四王妃怔怔地瞧着被送到眼前来的孩子。 如果…… 她那苦命的孩儿能够降生,现在年龄应该与沐承望相当? 如果,她没有因此珠胎难结,说不定也能再拥有一个这么白白胖胖的小婴儿…… 她这一辈子……活得就像是一个笑话! 小承恩转动着眼珠,打量着一屋子的纯白。对着颤抖着向他伸出双手、两鬓斑白的老人,忽地咧开嘴,笑了笑。 一刹间,四王妃如同被鼓舞到似,接过被送到怀里的孩子,脸上眼里,涌出一股柔情。 抱了会儿小承恩,她对着萧婉欣沉沉低叹一声:“我年龄,足以当他祖母了!还做什么嫡母?” 这一刻,她是真的释然了。 示意身边宫人,去拿来一个小盒子,亲手递给萧婉欣。 “我喜欢这孩子。以后,让他多来我这里,陪陪我这老不死的!” 萧婉欣接过盒子,恭恭敬敬:“孩子每日给母亲请安,天经地义,请姐姐放心!” 四王妃满意了,示意安蓉上前,抱回孩子。 她不怕萧婉欣是应付她、哄骗她。她家族势力背景,远不是一个萧家可以抗衡的。 她有能力扶持一个稚子起来,自然有能力将之再毁掉。 萧婉欣拿出铜钥匙,正准备打开木盒子看看,一股烧焦的味道,隐约飘进鼻子。 先以为是主殿香烛点得太多,纸钱烧得太多,没有在意。注意到身边乔巧一下子站起来,冲向门口,她才意识到事情不对? 第553章 鬼迷心窍的三姐夫 乔巧拉了拉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反锁上了? 四王妃接收到众人投来的异样目光,连忙摇头:“不是我的命令。” 她手下人又不是蠢货。就私底下谈个话,有必要把殿门锁起来吗?还将她一并锁在里面。 闻着外面越来越浓烈的焦糊味,听着正殿传来的喊叫声,乔巧用力一脚,踹得两扇门板飞了出去! 一股浓烟顿时窜进来,呛得她和附近的人连连咳嗽。 “着火了!” 解轲大惊失色,领着手下,先奔出去看究竟。 “别慌!” 乔巧将他们全部呼唤回来,手指婉欣母子及四王妃。 “你们负责保护好萧侧妃、小王爷还有四王妃,让我走前面!” 这么会功夫,对方内奸胆子大得能将偏殿门上锁,想来火起也是人为。 殡宫空间大,短时间起火无法烧死他们,倒是得当心慌乱间人员互相践踏,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四王妃用帕子掩住口鼻,一个劲呛咳。唤她身边人,除了一直跟着她的贴身嬷嬷和宫女,外面一个不答应。 不知是死了还是背叛了。 乔巧及一干军士,护着婉欣等人离开偏殿,只见前殿一片火光熊熊,黑烟滚滚。整个空间弥漫着呛人的烟灰味,夹杂人的哭喊声、呼救声。 一部分人挣扎着从火场里爬出来,跌跌撞撞,冲向他们身后的后殿。 乔巧一把拽住从身边跑过去的一个和尚,大声问:“前殿怎么失火了?后殿是死路,不通——不要去那边!” 那和尚见他们人多势众,稍微定了定神,余悸未消:“前殿不知道怎么烧起来的?我看见有人从前殿门逃出去,给外面一阵乱箭射死了!” 出于求生本能,大家才情急往后殿跑。明知同样是死路,好歹那火势一时半会蔓延不过来。 乔巧心里暗恨。 一定是她那便宜三姐夫为虎作伥,等她们进入内殿后封门放火。 她知道无法说服三姐一家投诚过来。但是这三姐夫一条道走到黑,半点不为自己妻子孩子着想,真是鬼迷了心窍! 他那么笃定婉欣母子一定会失败吗? 萧婉欣瞧向四王妃:“姐姐,后殿有别的通路出去吗?” 四王妃紧捏套在手腕上的佛珠,一脸难看:“没有!” 她清楚嗣王狠,狼子野心,但她没估料到他这般疯狂。别说里子,面子对方也撕碎不想要了! 乔巧站在众人前面,眼望迅速陷入一片火海的前殿。别说冲出去,救火也来不及。 因为祭奠,整个殡宫堆满香烛纸钱,帐幔灯笼,全部是易燃品,加上木框架结构的房子…… 前后殿之间,只有短短一段甬路,几阶石梯,两边是偏殿围墙。如同一个封死的四方盒子,把她们困在里面。 多待一会,不被烧死,也会被滚烫的热气流活活憋死。 随众退回后殿,她打量整间房屋,用手摸了摸北面那堵厚实的墙壁。觉得不是承重墙,便转头问眼巴巴看着她举动的萧婉欣。 “这后面通往哪里?” 萧婉欣回忆了一下:“是藏书阁!藏书阁临近北角门。” “不是直通人工湖就好。” 乔巧半开玩笑说了一句,随后举起大盾,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重重撞向墙壁—— 一下、两下! “轰隆”一声巨响,到第三下时,墙壁被她撞塌一块。砖石、灰土,哗啦啦往下直掉。再补上几脚,一个能两人通过的大洞,便被开通出来! “快走啊!” 乔巧对着呆若木鸡的众人喊,伸出手,拉了萧婉欣一把。 萧婉欣这才回过神来,跟着她钻到墙外。剩下的人顾不上多想,纷纷随后。 到了空气流通的外面,呼吸为之一畅,劫后余生的喜悦涌上心头。幸免于难的和尚们,纷纷向乔巧举手揖礼。 “女施主,多谢相救!” “还没离开危险地。” 乔巧摆手示意他们跟在王府宫人后面。有解轲一队铁甲兵沿途保护,不容易送命。 四王妃扪着自家胸口,余悸未消:“萧侧妃,来之前,你们没有与长孙将军准备好吗?” 她有点后悔一时心软,仓促选择了站位。谁知道这站位是不是错的? 这可关系到她身后家族。 她本人活得是不在乎好坏了,可她的家族…… “别说那么多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乔巧打断她。 来之前包括长孙泽在内,都有些低估沐承望的疯狂。对方连四皇子府都不要了,派兵围剿他们。她担心自己保护不了婉欣母子。 现在又多个四王妃。 四王妃决计不能有差池。 不然,死无对证,嗣王一党将四王妃死掉的事,栽赃陷害给她们,有理说不清。 乔巧留了个心眼,让四王妃的人扶着四王妃,跟婉欣母子走在中间,便于保护。 “我们从北角门出去。” 一行人加快步伐,将冒着滚滚黑烟的殡宫甩在身后。希望趁着对方尚未注意到她们逃出,离开四皇子府。 转过藏书阁,迎面从角门外冲进来一群军士。 萧婉欣眼尖,一眼认出来为首的人是唐公公,连忙招呼大家:“退、快退——是嗣王的人!” 还能往哪里退? 只能后撤进藏书阁。 藏书阁是一座两层楼阁,带个小院子。众人惊慌失措逃进去,关上院门。解轲指挥军士抬出藏书阁里面的桌椅,顶住院门。 院子是开放式的,楼阁四面是窗,躲在这里,不怕火攻。只是院墙低矮,如果对方架梯子爬进来的话…… 总之,能拖一时算一时,希望熬到援兵到来。 没多大会儿,外面乒乒乓乓开始砸门,不时有乱箭飞进来。 和尚们一个个手执木棒扫帚,护着婉欣、四王妃等人躲进藏书阁。留下乔巧与解轲等人,在外用身体抵住桌椅,苦苦支撑。 勉强僵持了半烛香时间,只听“哐啷”一声,院门被外面的军士用斧头砍出条裂缝。最上面一层的桌椅被推得倒下来,砸得乔巧等人满头包! 解轲咒骂一声,督促手下尽快将掉落的桌椅搬回去,堵住缺口。 乔巧摸摸剧痛的后脑勺,粘乎乎湿淋淋的,举手到眼前一看,全是血! 她眼睛也红了。 提着盾牌,抽出重剑,只想要冲出去与敌人决一死战。而不是憋屈地蹲在这里,堵一扇破破烂烂的门! 第554章 属于她的战场 解轲百忙中拉了她一把:“乔会元,当心暗箭!” 话音未落,几个人从围墙后探出头来——对面敌人按捺不住开始爬墙了。 乔巧摘下背负的四石弓,弯弓搭箭,一箭一个,轻松将翻过围墙来的敌人射杀。 这种箭无虚发,比起武举考试更震撼人心。解轲等人在旁,看着她如同死神一般,百发百中肆意收割人头,目眩神迷。 惨叫声中,敌人就像那飞蛾扑火,“啪嗒”声不绝,尸体坠落于地,如同摔落尘埃的一堆烂泥。 注意到乔巧腰间箭筒中箭枝所剩无几,解轲猛然回过神来,喝令同伴:“都别乱射了!剩下的箭集中起来,交给乔会元——” 射术不精的人每每落空,浪费为数不多的箭支,还不如全部留给乔巧! 乔巧没有留意到解轲的喊话,其他人的动作。她注意力前所未有的专注,甚至比泰源县守城战时尤甚。 机械性的拉弓射箭,像是一台无情的弓弩机,陷入一片忘我的境界中。 连解轲拿着收集来的一把一把箭支,不停填满她的箭筒,她也恍然未觉。 她出箭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几乎不用瞄准,便能准确无误将出现在视野内的敌人,一箭抹杀。 手上的弓箭,比狙击枪还好使。 慢慢地,没什么敌人再试图翻越围墙了,外面砸门的响动也小了不少,只听见不知是谁的怒吼声。 乔巧从那种心神合一的奇妙境界中退出来,低头看了眼自己略微僵硬的十指。 还好,因为有玉扳指的保护,这回手没有受伤。不过弓弦将质地不怎样的玉扳指,刮花了。 解轲用手扶住头顶的桌椅,侧耳倾听外面动静。有胆子大的铁甲军士,爬上围墙偷偷摸摸看。 “外面好像没有人了……” 是被杀光了,还是逃跑了。 远处传来隐约的厮杀声,金铁交鸣之音。出于安全考虑,乔巧让大家暂时不要出去,静观其变。 他们的任务是保护好婉欣母子。若长孙泽的援兵到了,也轮不着他们出去帮忙收拾残局。 此刻时近酉时,大家又累又饿,席地而坐,靠在东歪西倒的桌椅旁边,闭目养神。 萧婉欣带领一群宫人出来,掏出一块块手帕,简单帮乔巧等人裹伤止血。 乔巧后脑伤口的血,差不多凝结了。萧婉欣蹲在她身边,细心地为她清理凝结在发丝上的灰土,红着眼圈。 “姐姐,很疼吗?” “没什么大碍。” 乔巧不以为意。这点小伤,远不如当日射箭,伤得双手十指溃烂、深可见骨的惨烈。 走上习武从军这条路,以后受伤该会是家常便饭,甚至某一天舍身成仁…… 摇头,不去想那些糟心事。萧婉欣将两条手帕连接一起,勉强给她裹了伤。 四王妃被宫人搀扶着,慢慢走到她们跟前。 “乔会元……” 乔巧忙站起身,双手抱拳。 四王妃和颜悦色安抚她坐回去:“这次多亏了你们帮助。待平定乱局,一定论功行赏!” “多谢四王妃。” 萧婉欣在旁边微笑,一副事事以四王妃为先的样,完全不插嘴。 头顶一条人影,形如大鸟般飞过。转头又折回来,刷地落在地面上。 “乔娘子!” 听这声音,乔巧便知道谁来了。大喜过望,再次挣扎起身,萧婉欣从旁扶住她。 “……四王妃、萧侧妃!” 云以墨第二眼才注意到旁边人的存在,缩回疾奔向乔巧的脚,转而抱拳,向四王妃与萧婉欣施礼。 “云……二公子,免礼!” 别看四王妃在后宅礼佛,她的情报网,并不比萧家逊色。初见云以墨,便能通过种种外在因素,推断出他的真实身份。 “外面情形如何了?” 云以墨放下手,目光在乔巧身上逡巡一圈,见她似乎没什么大碍,方才静心回答四王妃的问题。 “四王妃,嗣王祭奠先王时,过于哀痛,突然倒地不起。穆都尉正护送其回来。” 四王妃面皮绷紧。隔了会儿松弛下来,看不出任何情绪:“还有呢?” “洪少詹事与伊赛高使臣团勾结,阴谋杀害萧侧妃及桓平王,纵火殡宫,长孙将军已将其及党羽一网打尽。” 对着沉默的四王妃和萧婉欣,略拱手。 “在下奉长孙将军命令,来寻找四王妃和萧侧妃,请二位前往詹事府,主持大局!” 四皇子府被烧得不成样子,府里混乱一团,这时也只能去詹事府,相应安全。 四王妃默立片刻,沉沉叹了口气:“嗣王那孩子……真是个孝顺的,怎么这么不当心自己身体呢?” 伸出手搭在宫人手背上,淡淡说:“走!” 解轲等人,立即搬开桌椅,打开残破的院门,清出一条道路。 安蓉抱着小承恩从藏书阁出来,跟上大部队。 乔巧被萧婉欣挽住手臂,看着沿途随处可见的尸体,不远处仍然冒着滚滚黑烟殡宫,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可置信地问:“结束了吗?这就……结束了?” 云以墨见她脚步凝重,伸手想扶她一把。众目睽睽,终究是犹豫着缩了回来。 “算是告一段落。伊赛高使臣闻风逃掉了,西境局势如果不尽快稳定下来……” 可以预见不久后,各路皇子皇孙的兵马将趁乱杀进西境。 长孙泽的站位选择,实际是迫于无奈。区别在于长痛短痛而已。 一个昏庸的现任嗣王;一个未满月的继任嗣王—— 但凡长孙泽、四王妃、萧婉欣三人各怀一点异心,西境必将崩盘。 现在怀安城的危机是暂时解除了,接下来就看三足鼎立的大佬如何博弈了。 不过乔巧忘了将她和云以墨的力量算进去。 看似婉欣母子背景薄弱,实则不久后的将来,他们二人才是决定西境格局的定海神针! 被穆容带人控制住的沐承望,此刻正势若疯狂地将詹事府大堂的桌案椅子推倒,笔墨纸砚,砸得满地都是。 一边砸、他一边愤怒咆哮。 “大胆——你们这群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知道本王是谁吗?等到本王援兵到来,我要叫你们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门外,萧婉欣松开乔巧的手,用铜钥匙打开木盒子,取出一卷黄绫。展开看了看遗令的内容,她唇角上扬。 “姐姐,辛苦你了,和云二公子先去找个地方歇歇。” 接下来,是属于她的战场! 第555章 没吃的 “婉欣,你能行吗?” 乔巧有点担心。 属于皇家的秘辛,她自然懂知道的越少,越安全。但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吼叫,跟垂死受困的野兽一样。 “没事。” 萧婉欣坚定地把手放在她手背上,轻轻握了一握。 “姐姐,你相信我!詹事府有医师,你先去找他们,把自己的伤,重新上药包扎下。” 说完,她带着抱孩子的安蓉,由解轲护卫,跟随四王妃走进大堂。 “乔会元,请随我来!” 一名詹事府推官上前,客客气气做手势:“后堂医师们临时布置了一间医所,您可以在那里得到很好照顾。” 失血加上久战,乔巧确实感到头晕目眩。 望一眼紧闭起来的大堂门,转身跟着推官走。云以墨紧随她左右,帮她拿着大盾,准备随时伸手扶一把。 “阿墨,你们被长孙将军调去对付嗣王了?” 直到这时候,乔巧才有机会悄声问云以墨。 “嗯。螳螂在前、黄雀在后。他把大部分亲信都留在城里,提防长孙将军和对付你们了,我们要拿下他很容易。” 乔巧觉得,沐承望这小子,最大失败在于他急于求成,过早威胁到了长孙家。不然,婉欣没那么容易说服长孙泽。 长孙泽手握重兵,四皇子如此信任他,岂是他一个羽翼未丰的嗣王能动的? 当然,长孙家对婉欣母子将来执政,也是一个威胁。 就看婉欣母子如何用人了。 在乔巧看来,长孙泽算是比较忠诚坚韧的类型,没有太大野心,不必过于提防。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作为主君,一点容人气度也没有,总提防手下功高盖主,能成什么大事! 进入后堂,几名医师迎出来,将乔巧引至一隔间躺下。 两位医女帮忙解下她头上缠着的手帕,细细用清水洗了伤口,剃去头顶一圈因血凝固打结的头发,重新上药包扎。 云以墨在旁边守着,看到乔巧昏昏欲睡,暗想还好乔娘子人不怎么清醒。不然,见这地上掉落的一缕缕青丝,不得心疼死? 乔巧睡着了,醒来时到了晚上,自身在哪里她都不记得了。 睁开眼睛打量周围,发现身边椅子上端坐闭目调息内力的云以墨,才意识到自己仍然躺在詹事府的后堂、临时医疗隔间。 周围不时传来伤员哼哼唧唧的呻吟声。 仿佛有心灵感应,乔巧方醒,云以墨就睁开眼,看向她。 见她确实醒了,连忙起身,轻声问:“乔娘子,你感觉好些了吗?” 乔巧挺过意不去挣扎起身:“阿墨,你不用一直守着我,我这是小伤,你应该也去休息下!” 云以墨扶她起来,塞了个枕头在她身后,让她能够坐舒服。温言道:“我休息时候比你多。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为了保护萧侧妃,没有一刻放松。” 乔巧心头暖暖的。 再多的口头喜欢,抵不过一句来自肺腑的理解。积郁已久的疲惫,都因为这话烟消。 云以墨提过桌上一个食盒,打开盖子。 “这是詹事府下人送来的饭……先将就吃些,等出了詹事府,再想办法。” 捧出一碗稀粥,撩袍侧身坐在床边,瞅架势是想喂她。 乔巧羞窘得脸通红,赶紧双手接碗:“我自己来、自己来!” 她只是头不小心给桌子腿砸破了,那就到了手脚残废的地步了? 云以墨也不和她争,把碗递给她,又放上一个小勺,坐旁边静静陪伴她。 乔巧喝了一口稀粥,饿得有灼烧感的胃疼稍微缓解,看看他:“阿墨,你吃过了吗?” 云以墨微笑:“当然吃过了,你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 乔巧信以为真。 食盒里就端出来碗稀饭,连咸菜也没有。她以为这真是云以墨特地留给她的病号饭,没多想当开水一口气喝了。 她压根就没想到,现在城里乱糟糟的,詹事府原本的仆役跑了大半。这些粥没多少,是专门熬出来提供给伤员暂时充饥的。 其他人的饭,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乔巧身心疲惫,喝完粥接过云以墨递来的帕子擦擦嘴,躺在两张条案拼成的“床”上,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云以墨皱眉看着空碗,心想乔娘子本就失血过多,作为伤患吃这和水差不多的稀粥,可不行! 收拾好碗筷,提着食盒踌躇下,打算借还碗筷机会,去看看临时厨房能不能找到什么好食材。 门口刚好碰见来看望乔巧的穆容。左手拿一个油纸包,右手拎一瓶酒,见云以墨顿时笑呵呵的。 “云大哥,乔大姐醒了吗?正好我搞到一样好东西,咱们来痛快喝一盅!” “你手里拿的什么?” 云以墨看向他左手。 穆容打开纸包,一只外表炸得金黄、油酥酥的烧鸡露了出来。 他十分得意:“这是詹事府一个小子孝敬我的!” “伤者不能吃这么油腻的东西!” 云以墨皱眉。 穆容…… “乔大姐不能吃,我们可以吃啊!” 闻着味道,看着手里的鸡,穆容垂涎三尺。忙了一天,水米未进,他相信云以墨也如此,咋还想那些有的没的? 云以墨把食盒塞给他,拿过他手里的纸包,脚步不停,往外走。 “我想想办法!” “啊?” 穆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跟在他身后:“想什么办法?那不就是只烧鸡吗!” 此时夜深,厨房内残灯如豆,两个詹事府下人在收拾厨具。灶上一口大锅,熬着稀粥。 看了一圈,整个屋子还真找不出什么肉类好食材。这里毕竟是詹事府,办公的地方。小厨房设立,是为了方便加热官吏们带来的辅食。 没有齐全的食材,更没有专门的厨子。 临时调来熬粥的下人毕恭毕敬:“两位大人,这锅粥还差些火候,等下好了再给你们送过去。” 一听这话,就知道这段时间没少人打扰他们。 云以墨道:“不用了,你来帮我烧火,我自己弄。” 穆容讶异:“云大哥,你还会下厨啊?” 云以墨一笑。 历练江湖时,什么没做过?对于他来讲,偶尔下厨,算种乐趣。厨艺可以不精,不能不会。 第556章 疯狂的乔英 等下人帮他升起小灶的火,刷洗干净一口小锅放在火上。云以墨拿起大勺,舀了几勺没熟的粥放锅里。 又用筷子揭开鸡皮,挑里面没多少油腥的鸡肉,一丝丝放进粥里同煮。 一面做这些事,一面顺口问旁边呆看的穆容:“你吃鸡肉粥吗?” 穆容瞅瞅灶台上被掏得残缺不全的鸡皮鸡骨架,一阵无语。 “吃!” 不吃他还能吃啥? 云以墨又添了几大勺粥在锅里,找到灶台上放的精盐,加了点进去。 没多久,整个厨房里飘散出一股浓郁的鸡肉粥香味。 穆容吞吞口水。瞧一眼拼凑不起来的鸡残骸,再瞧一锅翻翻滚的稠粥,不知道该觉得合算呢,还是不合算? 等鸡肉粥煨好,云以墨先盛出一碗放进食盒里保温,然后与穆容分吃剩下的。瞧见两名詹事府下人在旁边不停吞口水,也给他们分了一碗。 这一天一夜的,大家过得都不容易。两名下人忙到现在,也没吃饭。 吃完饭,穆容陪着云以墨,两人带上食盒,照原路返回。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个过程,会有人悄悄摸进乔巧所在的临时隔间。 晕晕沉沉的,乔巧感觉一双冰凉的手搭在自己手背上,温热的液体,滴在她脸上。 一惊之下,她醒了! 睁开双目,只见一个身穿医女服饰的人趴在她床头,肩头耸动,无声饮泣。 先以为是医女。 但医女大半夜跑来她这里哭什么?心里隐隐猜测出什么,端详一会,借着昏暗的烛光,果然辨认出那人是乔英。 ——名义上的三姐! 她一阵无力,从乔英手中抽出自己的手。 “四妹,你姐夫被人抓走了!我知道你现在是能在他们跟前说得上话的人,求求你……” 乔英察觉到她醒了,立即振奋起来,重新捉住她的手,悄声说道:“帮帮你姐夫,救他回来!你三姐和你两个外甥,全指望他了啊……” 说着,泪水从红肿不堪的眼中涌出,污花了精致妆容。 乔巧再次抽回自己的手,撑住床板,头重脚轻地坐起来。压抑住烦躁,手指了指自己包的粽子似的头。 “我这伤,拜你家男人所赐!前不久他还带着人,想要将我们活活烧死、杀死!” 就目前情况看,婉欣没什么话语权,长孙泽、四王妃两大巨头控制西境。他们可以扶持小承恩上位,也可以随时将之废除。 婉欣母子将来的路,十分崎岖。 她算哪根葱去求情? 她和乔家不被三姐一家拖累,谢天谢地了! 乔英语声一噎:“四妹,各为其主,你三姐夫也是身不由己……” “原来你还知道各为其主这个词?” 乔巧冷下脸。 “你们一家投靠洪永安、选择站位沐承望的时候,有否想过我们会被你们连累?” 享受荣华富贵时没有想到老家爹娘亲人,遇到难处了,便成一家人了! 她可不是原身。 没有记忆,自然没有分毫原身的感情。 这三姐一家,充其量算个代名词。 乔英抬起头,红着眼睛。就势跪在地上,双手抱住乔巧大腿。 “四妹,我的好妹妹!三姐求你了……你救救你三姐夫啊?不看一家人的份上,也想想你两个可怜的外甥……他们还那么小,不能没有爹啊……” 乔巧想推开她,但乔英抱得死紧,眼泪鼻涕,粘了一身。她也的确不想惊动旁人…… 给人看到,乔英怕是得步郑宜后尘。不看僧面看佛面,到底念着乔老太和乔家……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你先起来,三姐!我会尽力保住你和两个外甥,但郑宜……恕我无能为力!” 看长孙泽及四王妃的意思,沐承望会因“哀痛过度”而告病,洪少詹事一党,避免不了被全部剿杀的命运。 郑宜这个狗腿子,跟着洪永安干尽坏事,大罗神仙难救。 乔英陷入绝望中。 自家男人就是她和两个孩子的天!失去他了,她们娘仨后半辈子如何苟活? 极度的悲伤,蓦然转为无名怒火。 “四妹,你明明能救他,为何不救?难不成因为你自己没有男人了,所以也要我跟你一样,尝尽这孤灯夜影的苦楚?” 这番话,听得乔巧目瞪口呆。 原身这三姐,莫不是个傻缺? 隔间外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刚好停顿在门口。 乔巧正想去看谁来了,只听一声“小心!” 来不及去分辨谁的声音在喊,她只觉小腹一疼,一股冰凉的寒意,透进肉体里。 低头一看,乔英手里紧握着一把匕首,刺向她的身体! 几乎出于本能反应,她用力一推,击打在乔英肩头,将她粘在自己双腿上的身子,震飞出去—— 乔英一个普通女子,哪里经得住她如此神力? “砰”的一声巨响,她整个人飞出去,撞翻用来当隔间门的一扇屏风。连人带屏风,跌在相邻隔间的床上。 也亏这一缓冲,没有遭到更大伤害。但被她压在身下的伤员,可倒了八辈子霉,和她一起,发出凄厉的惨叫! 乔巧身子一软,如同被抽干了力气,摇摇晃晃,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手用力捂住自己伤口,温热液体泉涌出来的同时,似乎生命力也在快速流失—— “为什么……你这疯子!” 她觉得乔英简直是不可理喻——即使有恨,这仇恨也不应该冲着她来? “都怪你——都怪你们!” 乔英发髻散乱,钗环掉落,手里握着带血的匕首,歇斯底里哭喊,状若疯狂。 “你和老五好好呆在村里不行,跑来怀安城干什么?因为你们两个,宜哥他被洪大人训诫了不止一次……就因为你们,我的家、我好好的日子,被你们全毁了!” “我恨你……恨你们所有人!” “啪!” 一个人提着裙摆猛冲过来,用尽浑身力气,抽了她一个老大耳刮子! 还待抽上第二下,乔英挥舞匕首,朝她乱刺。 跟在身后的安蓉急了:“侧妃小心!” 将萧婉欣拉到自己身后,飞起一脚,踹掉乔英手上的匕首;紧跟又是一脚,踢得乔英倒在地上。 伤腿第二次被压得鬼哭狼嚎的伤员,挣扎着爬起来,重重给了乔英几拳! 打断了她满嘴的污言秽语,世界终于清净了。 第557章 失策 “姐姐!” 顾不上与乔英多纠缠,萧婉欣连滚带爬扑过去,抱起同样靠着床板滑坐于地的乔巧,热泪滚滚而出。 “姐姐你怎样?伤得重不重?医师……医师呢?来人快去叫医师!” 解轲飞奔出去。 小心捧着食盒进来的云以墨,以及跟在他身后的穆容,双双如木雕泥塑,震惊的呆立门口。 “发、发生什么事了?” 穆容勉力找回自己的声音。 云以墨的面色,瞬间变得纸一般苍白。 “我没事,不用担心……” 乔巧咬着牙,手抓住床板,打算自己坐回去。她此时心里不仅有气愤,还有愧疚。 包括对婉欣,她心底都存在着一丝防备。可做梦也没想到,最后会是原身三姐,捅了她这一刀! 乔英不会武,又是乔家人,她下意识将之归结于没有危害性那种。 万万没想到……远嫁多年,近墨者黑,乔英早就不是淳朴农家女的思维了! “对不起……” 看着狂奔过来的熟悉身影,她只想要说声:抱歉…… 又要害你们担心了…… “侧妃,你请先让下!” 云以墨用仅存的理智从口边挤出这么一句话。 安蓉连忙搀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主子。 云以墨待萧婉欣起身站开后,才弯下腰,将瘫软在地的乔巧迅速抱上床。 看一眼她下半身完全被鲜血染红的衣摆,毫不犹豫,伸手解开她的衣带。撩起衣裳,查看她的伤情。 穆容略微犹豫,没有凑到近前。只将翻倒的屏风扶起来,重新形成一个隔间。他站在外面,挡住闲杂人过来探头探脑。 幸好乔巧反应快,在乔英刀完全送入她小腹时,挡了一挡。不然,很可能因此当场一命呜呼。 饶是如此,那伤口也很吓人!血糊糊的伤口不断往外冒血,里面白花花的肠子,似乎隐约能见。 安蓉感觉脚底直冒凉气,还要用尽全力,扶住差不多瘫软在她身上的主子。 云以墨脸色铁青。从身上拿出一个小玉瓶,迅速抖了一圈药粉在伤口处,然后用喷上烈酒的干净帕子,按压创口,做临时止血。 他这个动作,让尚存两分神智的乔巧,闷哼一声,直接痛得晕死过去,沉浸入一片无边黑暗中。 解轲带着人,将能够找到的医师医女,全部从床上拉起带过来。 别说如今萧婉欣母子的身份地位;单凭乔巧的女武进士身份,倘有万一,他家惜才的将军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只是这乔会元当真倒霉催的……刚不小心被砸破头,又被一个不知所谓的疯女人偷袭。 若不是萧侧妃关心其伤情,忙完就想过来探望。说不定再见便是乔会元一具冰冷的尸体。 医师们检查完乔巧身体,松了口气。因为云以墨懂一些急救知识,先把伤口血止住了。接下来,只需清洗缝合、上药就成。 留下医师们照顾乔巧,云以墨等人这才有心情,回头细审经过。 萧婉欣咬牙切齿,按捺不住上前,对着被军士架走的乔英,又狠狠踹上两脚! “给我好好审——看看今夜到底是谁把这人放进来、又是谁给她这身衣裳换?我成全他们一并去给洪家陪葬!” 收拾不了沐承望,还解决不了他的一帮狗腿子吗? 安蓉回忆在门外听到的两人对话,小心翼翼说:“侧妃,那好像是乔会元的三姐……” 萧婉欣略顿,冷漠脸:“我是乔家的养女。我姐姐上有大哥、二姐、下有五弟,何曾听说有个三姐?三姐早死了!” 洪永安一干狗腿子,想攀扯乔家下水,也得看看她答不答应! “是奴婢记错了!” 安蓉机灵地回答。 旁边穆容安抚地拍了拍云以墨的肩:“云大哥,你放心,乔大姐一定能吉人天相的!” 云以墨环抱双臂,人靠在墙壁上,一言不发。 他只怪自己不该去想着做什么鸡肉粥!结果乔娘子粥没吃到,命差点丢了……他就不应该离乔娘子半步的。 一时疏忽,差点酿成终身悔恨。此刻回想,仍然感到后怕。所以,穆容对他的安慰,起不了半点作用。 乔巧直到第三天下午才恢复意识。 醒过来时,阳光从窗格子缝隙透进来。云以墨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专心致志,用一把小刀削着一个圆果子的皮。 那果子有点像苹果,但没有苹果大,品相也不好,一副没成熟的模样。 但乔巧知道,能在这时代吃到正儿八经的水果,只有有钱人才能做到。 她在乡下时偶尔吃到的野果子,又小又干,酸涩得难以入口。 看着那果子在锋利的刀锋下,褪掉薄如蝉翼的一层皮,晶莹剔透地出现在云以墨手上。 又被他一片片均匀切割,摆成绽放的花放在白玉盘中,只觉得赏心悦目。 “你醒了?” 云以墨的小刀倏地停住动作。暗哑的嗓音,不复从前温润,显得有些粗糙难听。 乔巧抬起眼,视线从他手上的刀,移向他的脸。 短短几天,他光洁如玉的下巴,蹿起青黑的胡渣。眼下带着浓黑的墨色,似乎一夕间老了不少。 乔巧眼睛酸涩。下一刻,她心中被一股暖流包围。 “我想……” 她笑起来,极为灿烂。 “我想吃你削的这果子,看上去好漂亮!” 云以墨先是一怔,继而容颜舒展。放下刀,拿根竹签,将白玉盘托着,送到她面前。 “这果子,本来就是削给你吃的。你再不醒,这一个又得放坏了……” 说着,用竹签叉起一块,送到她嘴边。 那水果片的极薄,没有皮,含在嘴里一会,酸酸甜甜的,差不多被她含化了。 乔巧默默动了动身子。头绑得硬邦邦的,身子绑得硬邦邦的,直挺挺瘫在被窝里,感觉真难受。 云以墨连喂她好几片水果。一边喂,一边说:“这几日你饮食不能吃重口味的,医师吩咐清淡为主。水果凉,你也少吃几片。” 说归说,喂的架势,恨不得全塞她肚里,好让她肉眼可见的吹气球似胖起来。 乔巧点头,轻推他手:“你也吃!” 云以墨不矫情,竹签叉起果片,自己也吃了几片。 乔巧回想昏迷前情形,心里不得劲,可该关心的还得关心。 瞧着云以墨,踌躇着问道:“现在……外面怎么样了?” 第557章 失策 “姐姐!” 顾不上与乔英多纠缠,萧婉欣连滚带爬扑过去,抱起同样靠着床板滑坐于地的乔巧,热泪滚滚而出。 “姐姐你怎样?伤得重不重?医师……医师呢?来人快去叫医师!” 解轲飞奔出去。 小心捧着食盒进来的云以墨,以及跟在他身后的穆容,双双如木雕泥塑,震惊的呆立门口。 “发、发生什么事了?” 穆容勉力找回自己的声音。 云以墨的面色,瞬间变得纸一般苍白。 “我没事,不用担心……” 乔巧咬着牙,手抓住床板,打算自己坐回去。她此时心里不仅有气愤,还有愧疚。 包括对婉欣,她心底都存在着一丝防备。可做梦也没想到,最后会是原身三姐,捅了她这一刀! 乔英不会武,又是乔家人,她下意识将之归结于没有危害性那种。 万万没想到……远嫁多年,近墨者黑,乔英早就不是淳朴农家女的思维了! “对不起……” 看着狂奔过来的熟悉身影,她只想要说声:抱歉…… 又要害你们担心了…… “侧妃,你请先让下!” 云以墨用仅存的理智从口边挤出这么一句话。 安蓉连忙搀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主子。 云以墨待萧婉欣起身站开后,才弯下腰,将瘫软在地的乔巧迅速抱上床。 看一眼她下半身完全被鲜血染红的衣摆,毫不犹豫,伸手解开她的衣带。撩起衣裳,查看她的伤情。 穆容略微犹豫,没有凑到近前。只将翻倒的屏风扶起来,重新形成一个隔间。他站在外面,挡住闲杂人过来探头探脑。 幸好乔巧反应快,在乔英刀完全送入她小腹时,挡了一挡。不然,很可能因此当场一命呜呼。 饶是如此,那伤口也很吓人!血糊糊的伤口不断往外冒血,里面白花花的肠子,似乎隐约能见。 安蓉感觉脚底直冒凉气,还要用尽全力,扶住差不多瘫软在她身上的主子。 云以墨脸色铁青。从身上拿出一个小玉瓶,迅速抖了一圈药粉在伤口处,然后用喷上烈酒的干净帕子,按压创口,做临时止血。 他这个动作,让尚存两分神智的乔巧,闷哼一声,直接痛得晕死过去,沉浸入一片无边黑暗中。 解轲带着人,将能够找到的医师医女,全部从床上拉起带过来。 别说如今萧婉欣母子的身份地位;单凭乔巧的女武进士身份,倘有万一,他家惜才的将军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只是这乔会元当真倒霉催的……刚不小心被砸破头,又被一个不知所谓的疯女人偷袭。 若不是萧侧妃关心其伤情,忙完就想过来探望。说不定再见便是乔会元一具冰冷的尸体。 医师们检查完乔巧身体,松了口气。因为云以墨懂一些急救知识,先把伤口血止住了。接下来,只需清洗缝合、上药就成。 留下医师们照顾乔巧,云以墨等人这才有心情,回头细审经过。 萧婉欣咬牙切齿,按捺不住上前,对着被军士架走的乔英,又狠狠踹上两脚! “给我好好审——看看今夜到底是谁把这人放进来、又是谁给她这身衣裳换?我成全他们一并去给洪家陪葬!” 收拾不了沐承望,还解决不了他的一帮狗腿子吗? 安蓉回忆在门外听到的两人对话,小心翼翼说:“侧妃,那好像是乔会元的三姐……” 萧婉欣略顿,冷漠脸:“我是乔家的养女。我姐姐上有大哥、二姐、下有五弟,何曾听说有个三姐?三姐早死了!” 洪永安一干狗腿子,想攀扯乔家下水,也得看看她答不答应! “是奴婢记错了!” 安蓉机灵地回答。 旁边穆容安抚地拍了拍云以墨的肩:“云大哥,你放心,乔大姐一定能吉人天相的!” 云以墨环抱双臂,人靠在墙壁上,一言不发。 他只怪自己不该去想着做什么鸡肉粥!结果乔娘子粥没吃到,命差点丢了……他就不应该离乔娘子半步的。 一时疏忽,差点酿成终身悔恨。此刻回想,仍然感到后怕。所以,穆容对他的安慰,起不了半点作用。 乔巧直到第三天下午才恢复意识。 醒过来时,阳光从窗格子缝隙透进来。云以墨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专心致志,用一把小刀削着一个圆果子的皮。 那果子有点像苹果,但没有苹果大,品相也不好,一副没成熟的模样。 但乔巧知道,能在这时代吃到正儿八经的水果,只有有钱人才能做到。 她在乡下时偶尔吃到的野果子,又小又干,酸涩得难以入口。 看着那果子在锋利的刀锋下,褪掉薄如蝉翼的一层皮,晶莹剔透地出现在云以墨手上。 又被他一片片均匀切割,摆成绽放的花放在白玉盘中,只觉得赏心悦目。 “你醒了?” 云以墨的小刀倏地停住动作。暗哑的嗓音,不复从前温润,显得有些粗糙难听。 乔巧抬起眼,视线从他手上的刀,移向他的脸。 短短几天,他光洁如玉的下巴,蹿起青黑的胡渣。眼下带着浓黑的墨色,似乎一夕间老了不少。 乔巧眼睛酸涩。下一刻,她心中被一股暖流包围。 “我想……” 她笑起来,极为灿烂。 “我想吃你削的这果子,看上去好漂亮!” 云以墨先是一怔,继而容颜舒展。放下刀,拿根竹签,将白玉盘托着,送到她面前。 “这果子,本来就是削给你吃的。你再不醒,这一个又得放坏了……” 说着,用竹签叉起一块,送到她嘴边。 那水果片的极薄,没有皮,含在嘴里一会,酸酸甜甜的,差不多被她含化了。 乔巧默默动了动身子。头绑得硬邦邦的,身子绑得硬邦邦的,直挺挺瘫在被窝里,感觉真难受。 云以墨连喂她好几片水果。一边喂,一边说:“这几日你饮食不能吃重口味的,医师吩咐清淡为主。水果凉,你也少吃几片。” 说归说,喂的架势,恨不得全塞她肚里,好让她肉眼可见的吹气球似胖起来。 乔巧点头,轻推他手:“你也吃!” 云以墨不矫情,竹签叉起果片,自己也吃了几片。 乔巧回想昏迷前情形,心里不得劲,可该关心的还得关心。 瞧着云以墨,踌躇着问道:“现在……外面怎么样了?” 第558章 国库告罄? “沐承望重病,卧床不起。现在是沐承恩继任,四王妃及萧侧妃临朝摄政,长孙将军辅佐。” 云以墨清楚乔巧想知道什么,简明扼要告诉她这几天发生的大事。 “王绍元官复原职,新任少詹事姓萧……” 他略顿。 乔巧立即明白,这个姓萧的新少詹事,是萧家的人。 婉欣母子羽翼未丰,急于培养自家势力。所以,尽管萧家被婉欣所不喜、防范,也不得不暂时重用起来。 “洪永安、郑宜一干党羽,连同他们家中十五岁以上的男丁,昨日弃首于市。余者发配到边城,给披甲人为奴。” 乔巧默默听着,内心波澜不起。 乔英没刺出那刀前,她会看在原身及乔老太的面上,将那母子三人救出来,但现在…… 算是她们应得的报应! 龙生龙、凤生凤,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经历二姐夫一家的背叛出卖,她不会再认为稚子无辜。 云以墨把空托盘放回床头柜,低垂眼帘,用一方雪白的丝帕,拭去小刀上的果汁。 他没有告诉乔巧的是: 这段时间,怀安城风云变色,民心惶恐。菜市口从早到晚,都在砍瓜切菜。 郑宜被处刑的时候,萧婉欣命令人将乔英和她的一对儿女带去刑场,特别让她们近距离观看郑宜人头掉地。 本就半疯不癫的乔英,当场吓得崩溃。 就算没杀她们,等待她们的后果,也可想而知。 萧婉欣母凭子贵,坐稳太妃位置。在四王妃无心干政、长孙将军支持的情况下,展露出杀伐果决的一面。 短期来看,这对于迅速稳定西境局势是好事。不过,子少母壮,且有野心有能耐,将来难以避免对西境的政治漩涡造成冲击。 端看双方势力,谁能博弈到最后了。 乔巧躺在床上养伤。 有云以墨陪伴,每日萧婉欣等人过来探望,时间过得飞快。 只是烧毁的四皇子府一时半会修缮不好,原先的宫人,全部挤在詹事府居住,感觉闹腾。 处理完沐承望一党后,萧婉欣征得四王妃默许,开始大刀阔斧整顿后宅。 凡是属于先王姬妾,没被宠幸过的女子一律送还本家,允许再嫁。宠幸过的,要么打发去给先王守灵;要么尊一声太妃,荣养起来。 先前被沐承望下令殉葬的几位妃子,也被赦免。 这一举措,大大为萧婉欣赢来人心和支持。 至于沐承望后宅的女人,萧婉欣收拾起可就不客气了! 这些女人身后的家族,无论是谁,一律免官去爵。然后,让她们继续侍奉被圈禁起来的前任嗣王。 成全她们当初飞蛾扑火的选择。 漫漫岁月,足以让她们和沐承望一起,继续沉沦。 四王妃和长孙泽极力反对她杀掉废嗣王,明显对她们母子尚抱不看好的心。那么她就用另外一种手段,将沐承望彻底废掉。 西境,只能是她儿子的! 小承恩的满月酒,在腥风血雨中简单举办。 在萧婉欣的坚持下,乔巧成了孩子名义上的干娘;云以墨成了小嗣王的武学师傅。 论武,没人能比得过云以墨,所以四王妃没有反对。只是经她提议,长孙泽成了小嗣王的另一位教军政的师傅。 至于文方面不急。萧婉欣打算等时机成熟,重开科举,选一位文状元来教导儿子。 这些人,今后都将成为小嗣王日后的势力。 乔巧勉强能坐起身,不过不能下地,自然无法准备给干儿子的满月贺礼。 接着萧婉欣递过来的大胖小子抱在怀里,很有些歉疚地摸摸孩子脸。 “洗三、满月都没能给这孩子好好办,太委屈咱们的小承恩了!” 萧婉欣毫不在意地说:“姐姐,你赶快好起来,就是给这小子的最好礼物!武举殿试一直拖着未办,也是等着你呢?” 虽说底下有些人急了,上书催促。她只压着不理——没她姐姐参加的武举殿试,他们好意思拿那名誉吗? 站在一旁的为首医女,连忙恭恭敬敬回答:“萧太妃,乔会元的伤,再两日便好的差不多了。只要不做剧烈活动,出门没问题。” 萧婉欣眼睛一亮:“那么,殿试便安排在三日后怎么样?” 从一开始的旁观,到现在的全程参与,甚至能给自家姐姐亲手颁奖,如同梦幻一般。 她比乔巧更迫切盼望这一天! “殿试、论功行赏……都简单办!” 四王妃在侧,些许犹豫地开口:“昨日听长孙将军说,库银告罄。必须优先军饷,厉兵秣马,防周边势力入侵。” 现场气氛为之一凝。 “库银告罄?” 乔巧疑惑。 西境不比其他地方一直战乱,相对和平,所属五郡也算是大源朝比较肥沃的土地。咋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还不是废嗣王留下来的烂摊子?他代政期间,纵容洪永安一干贪官污吏,不知贪墨了国库多少银子?” 萧婉欣沉下脸。 “别的不说,单后宅养的大把女人,每月也要给她们和她们身后的家族,一笔不菲银子!” 四王妃咳了一声,拿手帕掩住嘴。 萧婉欣这话,影射先王。 先王为有子嗣,这些年每年选秀。后宅女人,比沐承望养的只多不少。 上行下效,洪永安为首,一伙官吏哪个清白? 别说洪永安,就算是他的家奴郑宜,家里也有十来二十个姬妾。加上别的地方同样奢侈,国库可不就被这些蛀虫,一点点掏空了? 萧婉欣至今一想就愤怒不已。觉得应该将那些人活剐,只斩首,太便宜他们了! 当然,她和萧家也算是其中一分子…… 乔巧按住隐隐瘙痒的伤处,让荆嬷嬷抱走睡着的小承恩照顾,想了想说:“若是缺钱……我倒是有一样东西,送给小嗣王作为贺礼,能解库银告罄之急。” 所有人听这话都没在意。 萧婉欣笑道:“姐姐,你安心养伤!你个人所有,即便全部捐献出来,对于国库,也是杯水车薪……” 甚至可以说现在告急的国库,随便拿一点出来也胜过乔家资产千倍万倍。 这话就不用讲出来打击人了。乔巧好意,她心领就是。 乔巧微笑着,没有说话。 第558章 国库告罄? “沐承望重病,卧床不起。现在是沐承恩继任,四王妃及萧侧妃临朝摄政,长孙将军辅佐。” 云以墨清楚乔巧想知道什么,简明扼要告诉她这几天发生的大事。 “王绍元官复原职,新任少詹事姓萧……” 他略顿。 乔巧立即明白,这个姓萧的新少詹事,是萧家的人。 婉欣母子羽翼未丰,急于培养自家势力。所以,尽管萧家被婉欣所不喜、防范,也不得不暂时重用起来。 “洪永安、郑宜一干党羽,连同他们家中十五岁以上的男丁,昨日弃首于市。余者发配到边城,给披甲人为奴。” 乔巧默默听着,内心波澜不起。 乔英没刺出那刀前,她会看在原身及乔老太的面上,将那母子三人救出来,但现在…… 算是她们应得的报应! 龙生龙、凤生凤,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经历二姐夫一家的背叛出卖,她不会再认为稚子无辜。 云以墨把空托盘放回床头柜,低垂眼帘,用一方雪白的丝帕,拭去小刀上的果汁。 他没有告诉乔巧的是: 这段时间,怀安城风云变色,民心惶恐。菜市口从早到晚,都在砍瓜切菜。 郑宜被处刑的时候,萧婉欣命令人将乔英和她的一对儿女带去刑场,特别让她们近距离观看郑宜人头掉地。 本就半疯不癫的乔英,当场吓得崩溃。 就算没杀她们,等待她们的后果,也可想而知。 萧婉欣母凭子贵,坐稳太妃位置。在四王妃无心干政、长孙将军支持的情况下,展露出杀伐果决的一面。 短期来看,这对于迅速稳定西境局势是好事。不过,子少母壮,且有野心有能耐,将来难以避免对西境的政治漩涡造成冲击。 端看双方势力,谁能博弈到最后了。 乔巧躺在床上养伤。 有云以墨陪伴,每日萧婉欣等人过来探望,时间过得飞快。 只是烧毁的四皇子府一时半会修缮不好,原先的宫人,全部挤在詹事府居住,感觉闹腾。 处理完沐承望一党后,萧婉欣征得四王妃默许,开始大刀阔斧整顿后宅。 凡是属于先王姬妾,没被宠幸过的女子一律送还本家,允许再嫁。宠幸过的,要么打发去给先王守灵;要么尊一声太妃,荣养起来。 先前被沐承望下令殉葬的几位妃子,也被赦免。 这一举措,大大为萧婉欣赢来人心和支持。 至于沐承望后宅的女人,萧婉欣收拾起可就不客气了! 这些女人身后的家族,无论是谁,一律免官去爵。然后,让她们继续侍奉被圈禁起来的前任嗣王。 成全她们当初飞蛾扑火的选择。 漫漫岁月,足以让她们和沐承望一起,继续沉沦。 四王妃和长孙泽极力反对她杀掉废嗣王,明显对她们母子尚抱不看好的心。那么她就用另外一种手段,将沐承望彻底废掉。 西境,只能是她儿子的! 小承恩的满月酒,在腥风血雨中简单举办。 在萧婉欣的坚持下,乔巧成了孩子名义上的干娘;云以墨成了小嗣王的武学师傅。 论武,没人能比得过云以墨,所以四王妃没有反对。只是经她提议,长孙泽成了小嗣王的另一位教军政的师傅。 至于文方面不急。萧婉欣打算等时机成熟,重开科举,选一位文状元来教导儿子。 这些人,今后都将成为小嗣王日后的势力。 乔巧勉强能坐起身,不过不能下地,自然无法准备给干儿子的满月贺礼。 接着萧婉欣递过来的大胖小子抱在怀里,很有些歉疚地摸摸孩子脸。 “洗三、满月都没能给这孩子好好办,太委屈咱们的小承恩了!” 萧婉欣毫不在意地说:“姐姐,你赶快好起来,就是给这小子的最好礼物!武举殿试一直拖着未办,也是等着你呢?” 虽说底下有些人急了,上书催促。她只压着不理——没她姐姐参加的武举殿试,他们好意思拿那名誉吗? 站在一旁的为首医女,连忙恭恭敬敬回答:“萧太妃,乔会元的伤,再两日便好的差不多了。只要不做剧烈活动,出门没问题。” 萧婉欣眼睛一亮:“那么,殿试便安排在三日后怎么样?” 从一开始的旁观,到现在的全程参与,甚至能给自家姐姐亲手颁奖,如同梦幻一般。 她比乔巧更迫切盼望这一天! “殿试、论功行赏……都简单办!” 四王妃在侧,些许犹豫地开口:“昨日听长孙将军说,库银告罄。必须优先军饷,厉兵秣马,防周边势力入侵。” 现场气氛为之一凝。 “库银告罄?” 乔巧疑惑。 西境不比其他地方一直战乱,相对和平,所属五郡也算是大源朝比较肥沃的土地。咋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还不是废嗣王留下来的烂摊子?他代政期间,纵容洪永安一干贪官污吏,不知贪墨了国库多少银子?” 萧婉欣沉下脸。 “别的不说,单后宅养的大把女人,每月也要给她们和她们身后的家族,一笔不菲银子!” 四王妃咳了一声,拿手帕掩住嘴。 萧婉欣这话,影射先王。 先王为有子嗣,这些年每年选秀。后宅女人,比沐承望养的只多不少。 上行下效,洪永安为首,一伙官吏哪个清白? 别说洪永安,就算是他的家奴郑宜,家里也有十来二十个姬妾。加上别的地方同样奢侈,国库可不就被这些蛀虫,一点点掏空了? 萧婉欣至今一想就愤怒不已。觉得应该将那些人活剐,只斩首,太便宜他们了! 当然,她和萧家也算是其中一分子…… 乔巧按住隐隐瘙痒的伤处,让荆嬷嬷抱走睡着的小承恩照顾,想了想说:“若是缺钱……我倒是有一样东西,送给小嗣王作为贺礼,能解库银告罄之急。” 所有人听这话都没在意。 萧婉欣笑道:“姐姐,你安心养伤!你个人所有,即便全部捐献出来,对于国库,也是杯水车薪……” 甚至可以说现在告急的国库,随便拿一点出来也胜过乔家资产千倍万倍。 这话就不用讲出来打击人了。乔巧好意,她心领就是。 乔巧微笑着,没有说话。 第559章 迟到的殿试 满月酒结束在即,长孙泽派人送来一份贺礼,兼一封盖有红色印戳的加急文书。 在座都是自己人,萧婉欣没有遮掩,直接拆封抽出信纸观看。 看着萧婉欣立时阴沉下来的脸色,四王妃捻动着手腕的佛珠问:“妹妹,信上说了什么?” 萧婉欣深吸一口气,将信递给她。 “东境、北境,同时出兵攻打我们的边城了!” 乔巧瞬间坐直身体。 东境、北境,是大皇孙、二皇子、三皇子所在。也就是说,这三方人马,一起朝己方西境,趁虚而入了! 虽在意料中,这也来得太快! 四王妃捧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伊赛高出兵五万,助沐元德犯我边界,这、这……” 真是趁你病,要你命啊! 西境数十万人口,兵力不过数万,单二皇子及伊赛高这一波,就难以抗衡,遑论加上三皇子和大皇孙的军队。 乔巧担心的是泰源县和余家村! 虽说隔着河宿县与平城,敌军短时间难以威胁到自己家园,但若这两座城失守…… 萧婉欣沉思片刻,看向乔巧:“姐姐,殿试提前一日,你怎么看?尽快结束殿试,你回乡去把孩子、乔叔乔婶他们全部接到怀安城来!” 一旦开战,身处前线的亲人,极其危险。 “好!” 乔巧听到消息,心急如焚,哪里顾得上养伤?恨不得插翅飞回家,将家人全部接过来。 怀安城作为西境中心,如今又歼灭沐承望一党,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她作为武举选拔出来的武将,为西境征战沙场不可避免。只有安顿好了大后方的家人,才能让她无后顾之忧杀敌。 满月宴草草结束。 四王妃赶回佛堂为西境祈福;云以墨送穆容等其他参加宴会的客人离开;乔巧拉住萧婉欣,安蓉等人会意回避。 “婉欣,半个月后,你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带一队兵马,来余家村。我有一样送给小嗣王的大礼,让他们带回去。” 她说的郑重其事,萧婉欣虽不解,还是答应了。 穆容在满月酒宴会上保持低调,什么也没说。到了外面,他才悄悄引云以墨至无人处,轻声开口。 “云大哥,让乔大姐不要将家人接来怀安城!伴君如伴虎……若有万一,他们反而会成为制衡你们的约束!”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人质的存在。 他不知道乔巧与萧婉欣私交有多好。但从这段时间萧婉欣显露的雷霆手段看,对方不是一位简单人物。 乔大姐那傻愣愣的直性子,如何是萧太妃对手! 云以墨同样出自大户人家,自然明白穆容的隐忧。对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人来人往,穆容不便多说,让云以墨有空闲再去找他,转身大步走了。 回到房中,萧婉欣等人已离开,一些宫人内侍在收拾残局。 乔巧现在所住的这间房,以及隔壁云以墨的房间,都是临时整理出来的,以前用作堆放杂物。 空气不流通,加上残留在房间里的各种酒味饭菜味,十分闷人。云以墨走过去,推开几扇窗户,敞着透气。 “阿墨……” 乔巧靠在床头,看着他的身影轻唤一声。 云以墨立即转过身,走到床边,关心地问:“是不是想更衣,我给你唤人进来?” 乔巧摇头,牵住他衣角,让他坐下。 踌躇一会儿,凝视他眼睛,认真地说道:“阿墨,我有一笔巨大的财富。后世子孙,十代也吃不完。我想捐些出来,助西境发展,你赞同吗?” 她心目中,认定云以墨是今生今世的伴侣。除了隐藏住心底最大的秘密没说,想着该给云以墨交些底了。 信任,是最大的尊重。 云以墨很是吃惊。 财富?十代吃不完?那是多么可观的一笔财富? 他不善理财,也一直觉得乔巧家的钱,支出与收入严重不符。此刻听了这话,想着乔巧可能另有机遇,发了一笔横财,倒解释得通了。 对于乔巧的信任,他十分窝心。握住她的手,毫不犹豫作答。 “西境是我们的家乡。为了它的和平昌盛,也为了我们子孙后代的安宁,理当有力出力、有钱出钱!” 想了想补充:“我名下也有一些私产,可以变卖……” 乔巧笑着打断他:“不用。我捐出来的,足够将西境大军,从头武装到脚……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云以墨略好奇,但想着迟早知道,不急一时。只是将穆容告诫的话转述出来,提醒乔巧注意。 乔巧点头:“这之前我确实没想那么多。我爹娘他们是否来怀安城,还得听听他们自己的意见。” 人不愿远离故土,上了年纪的人,尤为固执。 乔巧也就那么一时动心将家人接来,是否当真实施,还得看具体情况。 殿试的日子,如期而至。 安蓉带人送来一套簇新的女式进士服,乔巧换上,十分修身。可没什么血色的脸,给襕衫一衬,越发显得苍白了。 明明拥有千钧之力的女武妇,这会像是一个破碎支离的纸娃娃,走路带飘。 云以墨将几件兵器一样一样递给她,最后送上一盘热腾腾的桂花糕,冁然一笑:“迟到多日的打马游街,我想我今日总算能看到了!” 乔巧捻起一块桂花糕送入口中,与他相视而笑。 “迟到,总比不到好。” “我在同福客栈楼上等你。” 这一回,即便只有一个人,云以墨也包了全场。 乔巧意气风发,前往詹事府大堂。云以墨从后门离开,赶往同福客栈。 半道上,他遇到两个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中会出现的人。 梁鸿达。 他身后胡子拉杂的一个人,斜着眼睛瞅他,无声咧开嘴。表情似乎带着恶意,细看之下,确实含有挑衅。 但那熟悉之极的神态,令得云以墨却怎么也生不出怒气。 骑在马上,他手僵硬地握紧马缰绳。片刻之后,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 “……大哥!” 梁鸿达眉眼舒展,唇角上翘。整个人由内到外,散发出一种熠熠神采。 换做景兴或者伏子骞在这里,一定会质问他,为什么背叛主子、出卖主子? 但云以墨瞥了眼这两人之后,拍马继续前行,他急着赶去看乔娘子打马游街呢! 第559章 迟到的殿试 满月酒结束在即,长孙泽派人送来一份贺礼,兼一封盖有红色印戳的加急文书。 在座都是自己人,萧婉欣没有遮掩,直接拆封抽出信纸观看。 看着萧婉欣立时阴沉下来的脸色,四王妃捻动着手腕的佛珠问:“妹妹,信上说了什么?” 萧婉欣深吸一口气,将信递给她。 “东境、北境,同时出兵攻打我们的边城了!” 乔巧瞬间坐直身体。 东境、北境,是大皇孙、二皇子、三皇子所在。也就是说,这三方人马,一起朝己方西境,趁虚而入了! 虽在意料中,这也来得太快! 四王妃捧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伊赛高出兵五万,助沐元德犯我边界,这、这……” 真是趁你病,要你命啊! 西境数十万人口,兵力不过数万,单二皇子及伊赛高这一波,就难以抗衡,遑论加上三皇子和大皇孙的军队。 乔巧担心的是泰源县和余家村! 虽说隔着河宿县与平城,敌军短时间难以威胁到自己家园,但若这两座城失守…… 萧婉欣沉思片刻,看向乔巧:“姐姐,殿试提前一日,你怎么看?尽快结束殿试,你回乡去把孩子、乔叔乔婶他们全部接到怀安城来!” 一旦开战,身处前线的亲人,极其危险。 “好!” 乔巧听到消息,心急如焚,哪里顾得上养伤?恨不得插翅飞回家,将家人全部接过来。 怀安城作为西境中心,如今又歼灭沐承望一党,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她作为武举选拔出来的武将,为西境征战沙场不可避免。只有安顿好了大后方的家人,才能让她无后顾之忧杀敌。 满月宴草草结束。 四王妃赶回佛堂为西境祈福;云以墨送穆容等其他参加宴会的客人离开;乔巧拉住萧婉欣,安蓉等人会意回避。 “婉欣,半个月后,你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带一队兵马,来余家村。我有一样送给小嗣王的大礼,让他们带回去。” 她说的郑重其事,萧婉欣虽不解,还是答应了。 穆容在满月酒宴会上保持低调,什么也没说。到了外面,他才悄悄引云以墨至无人处,轻声开口。 “云大哥,让乔大姐不要将家人接来怀安城!伴君如伴虎……若有万一,他们反而会成为制衡你们的约束!”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人质的存在。 他不知道乔巧与萧婉欣私交有多好。但从这段时间萧婉欣显露的雷霆手段看,对方不是一位简单人物。 乔大姐那傻愣愣的直性子,如何是萧太妃对手! 云以墨同样出自大户人家,自然明白穆容的隐忧。对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人来人往,穆容不便多说,让云以墨有空闲再去找他,转身大步走了。 回到房中,萧婉欣等人已离开,一些宫人内侍在收拾残局。 乔巧现在所住的这间房,以及隔壁云以墨的房间,都是临时整理出来的,以前用作堆放杂物。 空气不流通,加上残留在房间里的各种酒味饭菜味,十分闷人。云以墨走过去,推开几扇窗户,敞着透气。 “阿墨……” 乔巧靠在床头,看着他的身影轻唤一声。 云以墨立即转过身,走到床边,关心地问:“是不是想更衣,我给你唤人进来?” 乔巧摇头,牵住他衣角,让他坐下。 踌躇一会儿,凝视他眼睛,认真地说道:“阿墨,我有一笔巨大的财富。后世子孙,十代也吃不完。我想捐些出来,助西境发展,你赞同吗?” 她心目中,认定云以墨是今生今世的伴侣。除了隐藏住心底最大的秘密没说,想着该给云以墨交些底了。 信任,是最大的尊重。 云以墨很是吃惊。 财富?十代吃不完?那是多么可观的一笔财富? 他不善理财,也一直觉得乔巧家的钱,支出与收入严重不符。此刻听了这话,想着乔巧可能另有机遇,发了一笔横财,倒解释得通了。 对于乔巧的信任,他十分窝心。握住她的手,毫不犹豫作答。 “西境是我们的家乡。为了它的和平昌盛,也为了我们子孙后代的安宁,理当有力出力、有钱出钱!” 想了想补充:“我名下也有一些私产,可以变卖……” 乔巧笑着打断他:“不用。我捐出来的,足够将西境大军,从头武装到脚……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云以墨略好奇,但想着迟早知道,不急一时。只是将穆容告诫的话转述出来,提醒乔巧注意。 乔巧点头:“这之前我确实没想那么多。我爹娘他们是否来怀安城,还得听听他们自己的意见。” 人不愿远离故土,上了年纪的人,尤为固执。 乔巧也就那么一时动心将家人接来,是否当真实施,还得看具体情况。 殿试的日子,如期而至。 安蓉带人送来一套簇新的女式进士服,乔巧换上,十分修身。可没什么血色的脸,给襕衫一衬,越发显得苍白了。 明明拥有千钧之力的女武妇,这会像是一个破碎支离的纸娃娃,走路带飘。 云以墨将几件兵器一样一样递给她,最后送上一盘热腾腾的桂花糕,冁然一笑:“迟到多日的打马游街,我想我今日总算能看到了!” 乔巧捻起一块桂花糕送入口中,与他相视而笑。 “迟到,总比不到好。” “我在同福客栈楼上等你。” 这一回,即便只有一个人,云以墨也包了全场。 乔巧意气风发,前往詹事府大堂。云以墨从后门离开,赶往同福客栈。 半道上,他遇到两个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中会出现的人。 梁鸿达。 他身后胡子拉杂的一个人,斜着眼睛瞅他,无声咧开嘴。表情似乎带着恶意,细看之下,确实含有挑衅。 但那熟悉之极的神态,令得云以墨却怎么也生不出怒气。 骑在马上,他手僵硬地握紧马缰绳。片刻之后,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 “……大哥!” 梁鸿达眉眼舒展,唇角上翘。整个人由内到外,散发出一种熠熠神采。 换做景兴或者伏子骞在这里,一定会质问他,为什么背叛主子、出卖主子? 但云以墨瞥了眼这两人之后,拍马继续前行,他急着赶去看乔娘子打马游街呢! 第560章 愿驰千里足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560章 愿驰千里足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561章 状元跨马游街 只凭这一句话,乔巧便心领神会。两个人想法一致,她没有偏题! “岚云城。” 穆容挑眉,少许惊讶:“我以为你会选择河宿县?所以,我选择的是中通城!” 他最恨的人,在京城。 他意欲踏平京城。 乔巧道:“岚云城更需要我们。” 穆容沉默一会,微叹:“你做状元,我心悦诚服!” 一直因为乔巧是女子,根深蒂固骨子里含有一丝轻视。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他的大局观,不如乔巧。 乔巧可以舍小家,为大家;他连暂时放弃仇恨,都做不到。 但他无意改变自己。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清楚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想要什么? 【百度】 大源年三零二年,小嗣王策武进士于怀安殿。登第百人,赐乔巧等六名武进士及第;第二甲六人赐武进士出身;第三甲六人赐同武进士出身。诏赐伯宗朝服冠带。 这段话,是后代翻阅史书,有关当年的记载。 这一次武举,被公认为大源朝含金量最大的一届武举。 十八名武进士,日后无一不成为威震一方的骁将猛帅,战功赫赫。为平定天下、结束乱世做出卓越贡献。 内侍在殿前传胪唱名,考生听名进殿,谢恩领赏。 萧婉欣展开黄绫,代表小嗣王,念诵此次武举殿试的最终胜利者名单。 “柞城人氏穆容,高中殿试皇榜第三名探花,赐进士及第!因平乱护嗣有功,另赏金千两、赐宅邸一座。加封从五品骑都尉!” “高宁城人氏仲长飞,高中殿试皇榜第二名榜眼,赐进士及第!授正六品骁骑尉!” “泰源县余家村人氏乔巧,高中殿试皇榜第一名状元,赐进士及第!另因平乱护嗣有功,赏金千两、赐宅邸一座。加封从四品轻车都尉!” 萧婉欣念完,对着有些愣神的乔巧,眨了眨眼睛。将手里黄绫一卷,放入盘中。 内侍随即端起盘子,连同三套大红冠带,送到乔巧三人面前。接下来,是状元榜眼探花的高光时刻,跨马游街。 乔巧不意外自己能中状元。 她惊讶的是,她的爵位竟然从正七品,一下子跳到从四品!连升五级? 穆容也不过升了两级而已。她的地位,一下子变得遥遥领先。 难不成这就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对上萧婉欣的眉眼弯弯,她瞬间悟了。 在宫人帮助下,她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袍,腰系玉带。手里捧着黄绫,偕同穆容、仲长飞来到殿外。 三匹颈披红绸,背负金鞍的健马被军士牵着,等候在那里。 中间一匹纯白,无一丝杂色毛。另外两匹是普通的枣红色。 没照镜子,乔巧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形象。 但穆容给那一身红袍衬托的,面若敷粉,唇若施脂,说不尽那风流妖娆之态。生生将旁边可怜的榜眼,衬成了一坨大黑泥蛋子…… 她估计自己此刻形象,约莫也是不怎么美好…… 注意到两边宫人红着脸不时偷瞧穆容,眼含春色,乔巧偷偷捣了捣穆容胳膊肘,故意打趣他。 “你说,你会成为探花,是不是就因为你这张脸?明明有实力成为第二的……可怜啊!” 穆容瞪她一眼,转瞬又笑逐颜开,翻身上了一匹枣红色马:“我权当你是在嫉妒!” 仲长飞年近三旬,是个性情豪迈的武夫。 跟着跳上另外一匹枣红马,对两人笑道:“你们二人应该都是这次跨马游街的红花,只有俺老仲,才是绿叶陪衬!” 三人心情大好,胸前佩戴大红花,胯下骏马,前面鼓乐齐鸣。一对对“回避”“肃静”“状元”“高中”的牌子,詹事府推官亲自带队开路,开启他们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 有诗为证: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又有一说,人生四大喜: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为最得意! 先以为经历一场腥风血雨的怀安城,此时跨马游街,不会引发百姓多么瞩目。 但乔巧料错了! 经历种种惊悚的人们,正急需这种盛大热烈的活动,来抚平他们内心的不安。 队伍一上街,立即引来男女老少,争相围观。 连蛰伏多日、一心保持低调的权贵们,也带着家人,便装等在各大交通要道,想要看看跨马游街的状元郎是谁? 榜下捉婿错过了,如果合适,抢个探花榜眼什么的回去,岂不是更好? 经过繁华街道,开路的军士府吏,不得不用尽全力,才能将疯狂围追堵截的大批吃瓜群众,拦在距离乔巧三人两米多远的位置。 三人骑在马上,不时向民众们抱拳、挥手。 回答他们的,是铺天盖地的喊叫欢呼声。当然,喊的什么内容,一个字也听不清。 半空不时洒落纷纷扬扬的花瓣、彩色小手帕,如同天女散花。 当然,一多半冲穆容去的。 姑娘们瞧清楚探花郎的脸后,彻底暴动。歇斯底里地狂喊、招手、跳脚……陷入痴狂。 为了引起穆容的注意,一个姑娘追了两条街,好不容易挤进人圈里,兜头一篮鲜花,泼在他身上。 懵逼着的穆容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姑娘就被淹没在人丛中了。 还有个特大胆的小姑娘,翻过酒楼围栏,想要跳下来让穆容抱住。结果没对准,给仲长飞眼疾手快接住了。 小姑娘当即“哇”的一声哭出来了!而她的父母兄弟,显得却很高兴…… 乔巧觑一眼走在身后侧的穆容——这厮简直就是个祸害! 看看同福客栈将近,她抬起头,望向二楼。 只见靠窗醒目的位置,立着一条熟悉的身影。 她立时眉开眼笑,举高手,向那方向挥手致意。 云以墨手抬到胸前,桌子对面四道似笑非笑的眼神,又让他不好意思做动作了。 略一犹豫,游街的队伍,转过街角去了。 同福掌柜领着一帮伙计,追过去还想跟状元套套近乎。他默默放下手,望着远去的黑压压人群出神。 云经武笑得一脸没正行。 “二弟,你想追上去就去啊?不用顾忌我们在……又不是外人。” 被兄弟武力压制了半辈子,可算找到能调侃兄弟的话题了。 本来不怎么看得上那位女武妇的身世背景。不过一想到对方竟然能让二弟这铁树开花,霎时觉得对方可爱起来! 第561章 状元跨马游街 只凭这一句话,乔巧便心领神会。两个人想法一致,她没有偏题! “岚云城。” 穆容挑眉,少许惊讶:“我以为你会选择河宿县?所以,我选择的是中通城!” 他最恨的人,在京城。 他意欲踏平京城。 乔巧道:“岚云城更需要我们。” 穆容沉默一会,微叹:“你做状元,我心悦诚服!” 一直因为乔巧是女子,根深蒂固骨子里含有一丝轻视。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他的大局观,不如乔巧。 乔巧可以舍小家,为大家;他连暂时放弃仇恨,都做不到。 但他无意改变自己。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清楚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想要什么? 【百度】 大源年三零二年,小嗣王策武进士于怀安殿。登第百人,赐乔巧等六名武进士及第;第二甲六人赐武进士出身;第三甲六人赐同武进士出身。诏赐伯宗朝服冠带。 这段话,是后代翻阅史书,有关当年的记载。 这一次武举,被公认为大源朝含金量最大的一届武举。 十八名武进士,日后无一不成为威震一方的骁将猛帅,战功赫赫。为平定天下、结束乱世做出卓越贡献。 内侍在殿前传胪唱名,考生听名进殿,谢恩领赏。 萧婉欣展开黄绫,代表小嗣王,念诵此次武举殿试的最终胜利者名单。 “柞城人氏穆容,高中殿试皇榜第三名探花,赐进士及第!因平乱护嗣有功,另赏金千两、赐宅邸一座。加封从五品骑都尉!” “高宁城人氏仲长飞,高中殿试皇榜第二名榜眼,赐进士及第!授正六品骁骑尉!” “泰源县余家村人氏乔巧,高中殿试皇榜第一名状元,赐进士及第!另因平乱护嗣有功,赏金千两、赐宅邸一座。加封从四品轻车都尉!” 萧婉欣念完,对着有些愣神的乔巧,眨了眨眼睛。将手里黄绫一卷,放入盘中。 内侍随即端起盘子,连同三套大红冠带,送到乔巧三人面前。接下来,是状元榜眼探花的高光时刻,跨马游街。 乔巧不意外自己能中状元。 她惊讶的是,她的爵位竟然从正七品,一下子跳到从四品!连升五级? 穆容也不过升了两级而已。她的地位,一下子变得遥遥领先。 难不成这就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对上萧婉欣的眉眼弯弯,她瞬间悟了。 在宫人帮助下,她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袍,腰系玉带。手里捧着黄绫,偕同穆容、仲长飞来到殿外。 三匹颈披红绸,背负金鞍的健马被军士牵着,等候在那里。 中间一匹纯白,无一丝杂色毛。另外两匹是普通的枣红色。 没照镜子,乔巧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形象。 但穆容给那一身红袍衬托的,面若敷粉,唇若施脂,说不尽那风流妖娆之态。生生将旁边可怜的榜眼,衬成了一坨大黑泥蛋子…… 她估计自己此刻形象,约莫也是不怎么美好…… 注意到两边宫人红着脸不时偷瞧穆容,眼含春色,乔巧偷偷捣了捣穆容胳膊肘,故意打趣他。 “你说,你会成为探花,是不是就因为你这张脸?明明有实力成为第二的……可怜啊!” 穆容瞪她一眼,转瞬又笑逐颜开,翻身上了一匹枣红色马:“我权当你是在嫉妒!” 仲长飞年近三旬,是个性情豪迈的武夫。 跟着跳上另外一匹枣红马,对两人笑道:“你们二人应该都是这次跨马游街的红花,只有俺老仲,才是绿叶陪衬!” 三人心情大好,胸前佩戴大红花,胯下骏马,前面鼓乐齐鸣。一对对“回避”“肃静”“状元”“高中”的牌子,詹事府推官亲自带队开路,开启他们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 有诗为证: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又有一说,人生四大喜: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为最得意! 先以为经历一场腥风血雨的怀安城,此时跨马游街,不会引发百姓多么瞩目。 但乔巧料错了! 经历种种惊悚的人们,正急需这种盛大热烈的活动,来抚平他们内心的不安。 队伍一上街,立即引来男女老少,争相围观。 连蛰伏多日、一心保持低调的权贵们,也带着家人,便装等在各大交通要道,想要看看跨马游街的状元郎是谁? 榜下捉婿错过了,如果合适,抢个探花榜眼什么的回去,岂不是更好? 经过繁华街道,开路的军士府吏,不得不用尽全力,才能将疯狂围追堵截的大批吃瓜群众,拦在距离乔巧三人两米多远的位置。 三人骑在马上,不时向民众们抱拳、挥手。 回答他们的,是铺天盖地的喊叫欢呼声。当然,喊的什么内容,一个字也听不清。 半空不时洒落纷纷扬扬的花瓣、彩色小手帕,如同天女散花。 当然,一多半冲穆容去的。 姑娘们瞧清楚探花郎的脸后,彻底暴动。歇斯底里地狂喊、招手、跳脚……陷入痴狂。 为了引起穆容的注意,一个姑娘追了两条街,好不容易挤进人圈里,兜头一篮鲜花,泼在他身上。 懵逼着的穆容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姑娘就被淹没在人丛中了。 还有个特大胆的小姑娘,翻过酒楼围栏,想要跳下来让穆容抱住。结果没对准,给仲长飞眼疾手快接住了。 小姑娘当即“哇”的一声哭出来了!而她的父母兄弟,显得却很高兴…… 乔巧觑一眼走在身后侧的穆容——这厮简直就是个祸害! 看看同福客栈将近,她抬起头,望向二楼。 只见靠窗醒目的位置,立着一条熟悉的身影。 她立时眉开眼笑,举高手,向那方向挥手致意。 云以墨手抬到胸前,桌子对面四道似笑非笑的眼神,又让他不好意思做动作了。 略一犹豫,游街的队伍,转过街角去了。 同福掌柜领着一帮伙计,追过去还想跟状元套套近乎。他默默放下手,望着远去的黑压压人群出神。 云经武笑得一脸没正行。 “二弟,你想追上去就去啊?不用顾忌我们在……又不是外人。” 被兄弟武力压制了半辈子,可算找到能调侃兄弟的话题了。 本来不怎么看得上那位女武妇的身世背景。不过一想到对方竟然能让二弟这铁树开花,霎时觉得对方可爱起来! 第562章 会武宴 一名内侍,带着一队人马噔噔噔上楼,见到二楼坐着的三个人,没有犹豫,直接走过来向云以墨躬身施礼。 “云二公子,贤侧太妃请你回詹事府,参加会武宴!” 一挥手,左右捧上一个大托盘。盘中放的是一套全副冠冕。从绣纹图案判断,竟然是正四品官服! 梁鸿达立时双目放光—— 谁说他的破釜沉舟没用? 虽说“背叛”令他声名受损,且让二公子不高兴,但至少帮助云府在西境正名了! 他们云府的人,从此能堂堂正正在西境立足。 二公子得到这套官服,是不是预示云府将重新崛起了? 激动的双拳紧攥,微微发抖。 云以墨想想可以和乔娘子一同参加宴会,倒不排斥。更衣后随着内侍去了。 目送自己二弟背影,云经武若有所思,摸摸自己下巴:“小鸿达,明日我起程去南境走走。南境也该开几个分店了!” 梁鸿达…… 狠狠瞪了自家主子一眼。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这也是为了云府在奔波啊?” 云经武满脸无辜:“老家那么大群人要养,还有你组建的暗杀帮……” “我组建的不是暗杀帮!” 梁鸿达咬牙切齿。 云经武摊摊手,不以为然:“不管什么帮,总要有个好账房?我就是那个好账房!云府复兴,有你和我二弟,我很放心。” 梁鸿达…… 他能不能弑主?日常性的想弑主! 云以墨跟随内侍,来到詹事府。大堂内只有萧婉欣一人在等着他,其他人在后花园,准备会武宴。 云以墨行过礼后,萧婉欣虚扶他起来,打量他一身簇新官服,意有所指:“云二公子,这身衣裳很适合你!” 云以墨没有立即回答。 萧婉欣不急不躁,围绕他转悠半圈。看似在欣赏他的官袍,实则在观察他的表情。 片刻后,直言不讳:“云二公子,你愿意为我们母子效力吗?只要你愿意,我将代表西境给予云府正名!” 云以墨抬起头看向她。过了会儿,淡淡开口:“我与乔娘子共进退!” 萧婉欣听了,眉毛一挑,唇角上扬。 “我姐姐她跨马游街,快回来了。你和她一起,参加会武宴!” 云以墨拱手,打算退出大堂。萧婉欣盯着他背影,嘴里忽然冒出一句。 “莫负我姐姐!否则,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姓云?” 云以墨脚步一顿,倏地回身瞧着她。 “这同样是我要说的话,贤侧太妃!” 萧婉欣先是一怔,继而笑了。目送云以墨大步流星离开,她声音细若游丝。 “姐姐,你找的这个男人,好像不错。” 殿外闹哄哄的。她跟着走出去,只见跨马游街的队伍回来了,一身大红袍的女子一掠下马。 正午的阳光暖融融照耀大地。她恣意飞扬,神态自若,健康小麦色的皮肤,仿佛金子似在发光。 靠在门边,萧婉欣浅笑嫣然,看着那两个人,迅速走到一起。 “开宴——” 对迎上来的内侍,她吩咐:“去请太妃和小嗣王到后园。” 乔巧伸手触碰云以墨身上崭新的官服,又惊又喜:“阿墨,你也被请来参加会武宴了?” 会武宴只有进士及一定品级的官员才能获准参加。云以墨这身衣裳,是否代表西境公开承认云以墨的身份,云府即将平反昭雪了? 或许云老太爷的威名值得借用,但不管怎么说,至少以后云以墨能在西境正大光明行走了! 她无比为之高兴,比拿了状元还开心。 原本打算找个机会,单独求见婉欣,解决云府蒙冤这件事,没想到婉欣先想到了。 “去赴宴!” 云以墨见她高兴,自己也心情大好。 不过,仅仅是云府平反还不够。他想要有更多,才能向她下聘…… 会武宴上,酒过三巡达到宴会高潮,长孙泽作为西境三军统帅,站出来发布出一系列命令: 【百度官职】 乔巧从四品轻车都尉,加封左骁卫将军;云以墨正四品上轻车都尉,加封右骁卫将军。 两人银章青绶、武冠绛朝服,水苍玉佩。统兵一万,限半月内驰援岚云城。 穆容从五品骑都尉,加封右卫将军;仲长飞正六品骁骑尉,加封左卫将军。 两人同等冠冕,统兵一万,驰援中通城。 此外还有其他进士,一一受封,分配到西境各军中,参与保卫战。 一场生死决战,即将打响! 长孙泽离座走到乔巧和云以墨面前,拿出一面虎符,当着他们的面拆开机关,将其中半面交给云以墨,正容肃色。 “将在外统兵打仗,战局风云诡谲,难以掌控。如果有人传令,必须持另外半块虎符,与你们手中的对上,方可听令行事!” 着重看一眼乔巧:“左骁卫,牢记你的那一句:忠诚蒙诛夷!” 略微一顿,面露微笑:“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救岚云、破北蛮、平北境、直捣黄龙!” 两人同时抱拳,慨然应诺:“卑职定不负将军期望!” 长孙泽又走向旁边穆容、仲长飞两人,同样给予一面虎符,郑重交代一番。 此一去,胜负难料,生死难测。 一场会武宴,既是庆贺,也是践行。大家放纵自己喝的烂醉如泥,彼此道别祝珍重。 这一科同年,不知还有没有再聚之期,把酒言欢之时。 为了西境,他们将奔赴不同的战线,身先士卒,保家卫国。 萧婉欣走过来,双手端着满满一杯酒:“姐姐,云将军,我祝你们凯旋!” 三人举杯对饮。放下空杯子后,萧婉欣拿出一块帕子打开,里面包着一堆五颜六色的护符,什么形状都有。 乔巧又是稀奇,又是纳罕,接到手中:“这是什么?” “我为姐姐……和乔家求的护符,寺庙里高僧开过光的。” 萧婉欣眉眼弯弯,眸子中含有一抹看不懂的情绪,凝望她。 “这两年,每去一次寺庙祈福,都会求来这么一个护符。我一直认为,没有机会把它们给送出去了?” 乔巧深深看她一眼,把护符重新包好,郑重放在身上:“婉欣,谢谢你的祝福!” 姑且当这么多的护符,都是给她一个人的……五弟那里,就别再扰皱一池春水了。 第562章 会武宴 一名内侍,带着一队人马噔噔噔上楼,见到二楼坐着的三个人,没有犹豫,直接走过来向云以墨躬身施礼。 “云二公子,贤侧太妃请你回詹事府,参加会武宴!” 一挥手,左右捧上一个大托盘。盘中放的是一套全副冠冕。从绣纹图案判断,竟然是正四品官服! 梁鸿达立时双目放光—— 谁说他的破釜沉舟没用? 虽说“背叛”令他声名受损,且让二公子不高兴,但至少帮助云府在西境正名了! 他们云府的人,从此能堂堂正正在西境立足。 二公子得到这套官服,是不是预示云府将重新崛起了? 激动的双拳紧攥,微微发抖。 云以墨想想可以和乔娘子一同参加宴会,倒不排斥。更衣后随着内侍去了。 目送自己二弟背影,云经武若有所思,摸摸自己下巴:“小鸿达,明日我起程去南境走走。南境也该开几个分店了!” 梁鸿达…… 狠狠瞪了自家主子一眼。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这也是为了云府在奔波啊?” 云经武满脸无辜:“老家那么大群人要养,还有你组建的暗杀帮……” “我组建的不是暗杀帮!” 梁鸿达咬牙切齿。 云经武摊摊手,不以为然:“不管什么帮,总要有个好账房?我就是那个好账房!云府复兴,有你和我二弟,我很放心。” 梁鸿达…… 他能不能弑主?日常性的想弑主! 云以墨跟随内侍,来到詹事府。大堂内只有萧婉欣一人在等着他,其他人在后花园,准备会武宴。 云以墨行过礼后,萧婉欣虚扶他起来,打量他一身簇新官服,意有所指:“云二公子,这身衣裳很适合你!” 云以墨没有立即回答。 萧婉欣不急不躁,围绕他转悠半圈。看似在欣赏他的官袍,实则在观察他的表情。 片刻后,直言不讳:“云二公子,你愿意为我们母子效力吗?只要你愿意,我将代表西境给予云府正名!” 云以墨抬起头看向她。过了会儿,淡淡开口:“我与乔娘子共进退!” 萧婉欣听了,眉毛一挑,唇角上扬。 “我姐姐她跨马游街,快回来了。你和她一起,参加会武宴!” 云以墨拱手,打算退出大堂。萧婉欣盯着他背影,嘴里忽然冒出一句。 “莫负我姐姐!否则,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姓云?” 云以墨脚步一顿,倏地回身瞧着她。 “这同样是我要说的话,贤侧太妃!” 萧婉欣先是一怔,继而笑了。目送云以墨大步流星离开,她声音细若游丝。 “姐姐,你找的这个男人,好像不错。” 殿外闹哄哄的。她跟着走出去,只见跨马游街的队伍回来了,一身大红袍的女子一掠下马。 正午的阳光暖融融照耀大地。她恣意飞扬,神态自若,健康小麦色的皮肤,仿佛金子似在发光。 靠在门边,萧婉欣浅笑嫣然,看着那两个人,迅速走到一起。 “开宴——” 对迎上来的内侍,她吩咐:“去请太妃和小嗣王到后园。” 乔巧伸手触碰云以墨身上崭新的官服,又惊又喜:“阿墨,你也被请来参加会武宴了?” 会武宴只有进士及一定品级的官员才能获准参加。云以墨这身衣裳,是否代表西境公开承认云以墨的身份,云府即将平反昭雪了? 或许云老太爷的威名值得借用,但不管怎么说,至少以后云以墨能在西境正大光明行走了! 她无比为之高兴,比拿了状元还开心。 原本打算找个机会,单独求见婉欣,解决云府蒙冤这件事,没想到婉欣先想到了。 “去赴宴!” 云以墨见她高兴,自己也心情大好。 不过,仅仅是云府平反还不够。他想要有更多,才能向她下聘…… 会武宴上,酒过三巡达到宴会高潮,长孙泽作为西境三军统帅,站出来发布出一系列命令: 【百度官职】 乔巧从四品轻车都尉,加封左骁卫将军;云以墨正四品上轻车都尉,加封右骁卫将军。 两人银章青绶、武冠绛朝服,水苍玉佩。统兵一万,限半月内驰援岚云城。 穆容从五品骑都尉,加封右卫将军;仲长飞正六品骁骑尉,加封左卫将军。 两人同等冠冕,统兵一万,驰援中通城。 此外还有其他进士,一一受封,分配到西境各军中,参与保卫战。 一场生死决战,即将打响! 长孙泽离座走到乔巧和云以墨面前,拿出一面虎符,当着他们的面拆开机关,将其中半面交给云以墨,正容肃色。 “将在外统兵打仗,战局风云诡谲,难以掌控。如果有人传令,必须持另外半块虎符,与你们手中的对上,方可听令行事!” 着重看一眼乔巧:“左骁卫,牢记你的那一句:忠诚蒙诛夷!” 略微一顿,面露微笑:“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救岚云、破北蛮、平北境、直捣黄龙!” 两人同时抱拳,慨然应诺:“卑职定不负将军期望!” 长孙泽又走向旁边穆容、仲长飞两人,同样给予一面虎符,郑重交代一番。 此一去,胜负难料,生死难测。 一场会武宴,既是庆贺,也是践行。大家放纵自己喝的烂醉如泥,彼此道别祝珍重。 这一科同年,不知还有没有再聚之期,把酒言欢之时。 为了西境,他们将奔赴不同的战线,身先士卒,保家卫国。 萧婉欣走过来,双手端着满满一杯酒:“姐姐,云将军,我祝你们凯旋!” 三人举杯对饮。放下空杯子后,萧婉欣拿出一块帕子打开,里面包着一堆五颜六色的护符,什么形状都有。 乔巧又是稀奇,又是纳罕,接到手中:“这是什么?” “我为姐姐……和乔家求的护符,寺庙里高僧开过光的。” 萧婉欣眉眼弯弯,眸子中含有一抹看不懂的情绪,凝望她。 “这两年,每去一次寺庙祈福,都会求来这么一个护符。我一直认为,没有机会把它们给送出去了?” 乔巧深深看她一眼,把护符重新包好,郑重放在身上:“婉欣,谢谢你的祝福!” 姑且当这么多的护符,都是给她一个人的……五弟那里,就别再扰皱一池春水了。 第563章 任人唯亲 连夜,怀安城发布榜文,晓喻西境,为云府、穆府正名,平反昭雪。 乔巧与云以墨骑上快马,翌日踏上返乡路。半个月的期限要到军中报到,他们行程十分紧张。 谈不上荣归故里。但云以墨终于能彻底恢复身份,撇下面具伪装,一身戎装示人。 昼夜兼程,数天后他们风尘仆仆进入泰源县。守兵认出两人,一路飞奔着去向县太爷报信。 两人回到家中,景兴、伏子骞带领众人迎接上来。乔乐乔欢双双欢叫着,一头扎进她们娘的怀抱。 消息不胫而走,左右邻舍轰动了。全家出动,扶老携幼,跑出门来看新科女武状元、传说中的云家二公子! 乔巧一手抱一个闺女,让夏侯候带人去招呼上门道贺的邻居们。伏子骞、景兴等人跟到花厅,迫不及待想问问他们这些日子家中的情况。 俞娘子知道一家人久别重逢,有不少话说,寒暄后主动回避了。花厅只剩自己人,伏子骞方才把到家后发生的一系列事,说出来。 “四娘子,有关你和师傅的喜报,是官府今早送到的。我们收拾好东西,还没来得及搬回村里去住……” 现在应该没必要再进山躲藏了? 虽然情报不祥,不清楚怀安城经历了多么大腥风血雨。但四娘子和师傅能平安回来,并且加官进爵,证明危机已过去。 乔巧和云以墨对视一眼。 在路上他们就商量妥,暂时不搬家。毕竟两人接下来将东征西讨征战沙场,完全顾不上后方。 怀安城虽有赏赐的宅子,顾虑处在皇室室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受约束,不如仍留在泰源县。若平城保不住,再迁居不迟。 伏子骞、景兴笑容满面。连不苟言笑的孤云,在旁边也喜气洋洋。 “四娘子,其实我们不用搬家了,真的,以后都不用!” 乔巧觉得这几人唇角上扬的弧度,过分诡异。抿紧嘴,似乎在压抑什么事情不告诉她? 她不免起疑。 “为什么不用?我方才说了,怀安城我和你师傅都被赏赐了一处宅子,我们也有可能搬去怀安城居住啊?” 伏子骞这才哈哈笑出声来:“四娘子,除了你和师傅的喜事,乔五爷也有喜事啊,你们不知道了?” “四娘子,今早与你们喜报一起到的,还有另外一份喜报。” 孤云不想看着主子着急,含笑开口。 “桓平城知府欧阳鸿获罪贬职,项则大人升任知府。高淮大人接任中通城县令,咱们这泰源县县令……由乔五爷接任啊!” 有意的一顿,加重的最后一句话,听得乔巧手一松,两个闺女差点掉落地面。 回过神来,喜出望外:“当真?我五弟成了泰源县县令?” 乔满囤身为武举人,迟早出仕。只不过没想到这般快便填补了实缺,还是最熟悉的家乡。一时间,她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云以墨不禁暗想:上面那位,倒真是一心一意提拔乔家,也不怕有任人唯亲之嫌。 “真的。” 孤云肯定。 “乔五爷这会忙着在衙门办理交接,还特地使人来捎话,说晚些时候再过来!” 乔乐规规矩矩靠着乔巧端坐,捏着小手帕,眉里眼里,藏不住欢喜。看向她娘的眼神,一片孺慕之情。 乔欢就不管那么多了,紧紧抱着乔巧,玩完她娘的武冠,小手又捉她娘的玉带看,嘴里嘟囔。 “娘,您这次回来,为什么礼物也没给我带呀?” 乔巧歉意地摸了摸小闺女头:“娘太忙了……发生了很多事,没有顾上。下次出远门,一定给欢儿带。” 乔欢也就说说,转头便忘,拉着她娘手臂问:“娘这次回来,不再走了吗?” 花厅里热闹的气氛,为之一冷。而后锦嫂子笑着出来打圆场。 “二姑娘,你娘现在是有正经官职在身的人了,哪能时时刻刻在家?她和你五舅舅一样,需要去上工点卯的!” 说这话时,心里有着无比骄傲。 她家主子,不逊色男子,甚至比大多数男子都优秀。官居高位呢!假以时日,她家主子说不定能拜相封侯? 这个大胆的想法,将她自己一时间也惊着了。 大家商量一下,乔巧和云以墨将怀安城两处新宅子的钥匙,交给鲍贵和南宫良。 这俩人比较机警。一方面照顾宅子、招些人手;另一方面怀安城有风吹草动,他们可以及时送信。 从这个时候起,两人需要建立起自己的情报网络了。 而伏子骞管家,需要担负串联起方方面面的责任。 乔巧拿出一叠卖身契,交给孤云,让她抽空去找乔满囤。将第一批进驻家里的成员,解除奴籍。 愿意留下的加月钱返聘;不愿意留下的,赠送一笔安家费打发。 如果家里缺人,视情况再添置。 云以墨教导的十名少年男女,男孩一律任职护院。而四名女孩,竹月、素彩跟了乔乐;桃夭、木兰跟了乔欢。 她们将陪伴保护两位姑娘长大。届时年龄大了,再做撤换。 至于景兴和剩下的八名亲兵,会随乔巧与云以墨上战场。这是他们的宿命,也是他们盼望已久的出人头地机会。 乔巧问了问余家村柳娘的情况。 孤云回报:“柳姐姐努力进学,认得不少字。现在老宅那边,她管理得井井有条。只是柳姐姐一个人长期守老宅,总觉得……” 乔巧会意。 “如果柳娘愿意返聘,你和伏管家看着合适的人,再给她安排几个过去做陪伴。” 她现在家大业大,有必要扩充实力。 孤云答应,默默记下“返聘”这个词。 如果只是表面的改变,实际还是这个家里的人,大家完全不会抵触脱籍。 理顺人员,乔巧看向云以墨:“阿墨,我连夜回余家村。你在家里等婉欣派来的人到来,带着他们来与我汇合。” 乔欢一听,立即扯住她娘袖袍摇晃:“我也要和你去!娘——” 乔巧轻轻捏了捏她的小鼻头,笑道:“娘骑马,中途不歇不吃喝,你能跟娘一起受那份罪?” “妹妹,娘办正事,你别任性捣乱!” 乔乐经过磨炼教导,现在隐隐有大家小姐风范。不怒自威的一句话,立马堵住了乔欢的撒娇。 乔巧很是欣慰地又摸了摸大闺女的头。 这个曾让她烦恼又寒心过的孩子,终于是成熟了。 第563章 任人唯亲 连夜,怀安城发布榜文,晓喻西境,为云府、穆府正名,平反昭雪。 乔巧与云以墨骑上快马,翌日踏上返乡路。半个月的期限要到军中报到,他们行程十分紧张。 谈不上荣归故里。但云以墨终于能彻底恢复身份,撇下面具伪装,一身戎装示人。 昼夜兼程,数天后他们风尘仆仆进入泰源县。守兵认出两人,一路飞奔着去向县太爷报信。 两人回到家中,景兴、伏子骞带领众人迎接上来。乔乐乔欢双双欢叫着,一头扎进她们娘的怀抱。 消息不胫而走,左右邻舍轰动了。全家出动,扶老携幼,跑出门来看新科女武状元、传说中的云家二公子! 乔巧一手抱一个闺女,让夏侯候带人去招呼上门道贺的邻居们。伏子骞、景兴等人跟到花厅,迫不及待想问问他们这些日子家中的情况。 俞娘子知道一家人久别重逢,有不少话说,寒暄后主动回避了。花厅只剩自己人,伏子骞方才把到家后发生的一系列事,说出来。 “四娘子,有关你和师傅的喜报,是官府今早送到的。我们收拾好东西,还没来得及搬回村里去住……” 现在应该没必要再进山躲藏了? 虽然情报不祥,不清楚怀安城经历了多么大腥风血雨。但四娘子和师傅能平安回来,并且加官进爵,证明危机已过去。 乔巧和云以墨对视一眼。 在路上他们就商量妥,暂时不搬家。毕竟两人接下来将东征西讨征战沙场,完全顾不上后方。 怀安城虽有赏赐的宅子,顾虑处在皇室室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受约束,不如仍留在泰源县。若平城保不住,再迁居不迟。 伏子骞、景兴笑容满面。连不苟言笑的孤云,在旁边也喜气洋洋。 “四娘子,其实我们不用搬家了,真的,以后都不用!” 乔巧觉得这几人唇角上扬的弧度,过分诡异。抿紧嘴,似乎在压抑什么事情不告诉她? 她不免起疑。 “为什么不用?我方才说了,怀安城我和你师傅都被赏赐了一处宅子,我们也有可能搬去怀安城居住啊?” 伏子骞这才哈哈笑出声来:“四娘子,除了你和师傅的喜事,乔五爷也有喜事啊,你们不知道了?” “四娘子,今早与你们喜报一起到的,还有另外一份喜报。” 孤云不想看着主子着急,含笑开口。 “桓平城知府欧阳鸿获罪贬职,项则大人升任知府。高淮大人接任中通城县令,咱们这泰源县县令……由乔五爷接任啊!” 有意的一顿,加重的最后一句话,听得乔巧手一松,两个闺女差点掉落地面。 回过神来,喜出望外:“当真?我五弟成了泰源县县令?” 乔满囤身为武举人,迟早出仕。只不过没想到这般快便填补了实缺,还是最熟悉的家乡。一时间,她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云以墨不禁暗想:上面那位,倒真是一心一意提拔乔家,也不怕有任人唯亲之嫌。 “真的。” 孤云肯定。 “乔五爷这会忙着在衙门办理交接,还特地使人来捎话,说晚些时候再过来!” 乔乐规规矩矩靠着乔巧端坐,捏着小手帕,眉里眼里,藏不住欢喜。看向她娘的眼神,一片孺慕之情。 乔欢就不管那么多了,紧紧抱着乔巧,玩完她娘的武冠,小手又捉她娘的玉带看,嘴里嘟囔。 “娘,您这次回来,为什么礼物也没给我带呀?” 乔巧歉意地摸了摸小闺女头:“娘太忙了……发生了很多事,没有顾上。下次出远门,一定给欢儿带。” 乔欢也就说说,转头便忘,拉着她娘手臂问:“娘这次回来,不再走了吗?” 花厅里热闹的气氛,为之一冷。而后锦嫂子笑着出来打圆场。 “二姑娘,你娘现在是有正经官职在身的人了,哪能时时刻刻在家?她和你五舅舅一样,需要去上工点卯的!” 说这话时,心里有着无比骄傲。 她家主子,不逊色男子,甚至比大多数男子都优秀。官居高位呢!假以时日,她家主子说不定能拜相封侯? 这个大胆的想法,将她自己一时间也惊着了。 大家商量一下,乔巧和云以墨将怀安城两处新宅子的钥匙,交给鲍贵和南宫良。 这俩人比较机警。一方面照顾宅子、招些人手;另一方面怀安城有风吹草动,他们可以及时送信。 从这个时候起,两人需要建立起自己的情报网络了。 而伏子骞管家,需要担负串联起方方面面的责任。 乔巧拿出一叠卖身契,交给孤云,让她抽空去找乔满囤。将第一批进驻家里的成员,解除奴籍。 愿意留下的加月钱返聘;不愿意留下的,赠送一笔安家费打发。 如果家里缺人,视情况再添置。 云以墨教导的十名少年男女,男孩一律任职护院。而四名女孩,竹月、素彩跟了乔乐;桃夭、木兰跟了乔欢。 她们将陪伴保护两位姑娘长大。届时年龄大了,再做撤换。 至于景兴和剩下的八名亲兵,会随乔巧与云以墨上战场。这是他们的宿命,也是他们盼望已久的出人头地机会。 乔巧问了问余家村柳娘的情况。 孤云回报:“柳姐姐努力进学,认得不少字。现在老宅那边,她管理得井井有条。只是柳姐姐一个人长期守老宅,总觉得……” 乔巧会意。 “如果柳娘愿意返聘,你和伏管家看着合适的人,再给她安排几个过去做陪伴。” 她现在家大业大,有必要扩充实力。 孤云答应,默默记下“返聘”这个词。 如果只是表面的改变,实际还是这个家里的人,大家完全不会抵触脱籍。 理顺人员,乔巧看向云以墨:“阿墨,我连夜回余家村。你在家里等婉欣派来的人到来,带着他们来与我汇合。” 乔欢一听,立即扯住她娘袖袍摇晃:“我也要和你去!娘——” 乔巧轻轻捏了捏她的小鼻头,笑道:“娘骑马,中途不歇不吃喝,你能跟娘一起受那份罪?” “妹妹,娘办正事,你别任性捣乱!” 乔乐经过磨炼教导,现在隐隐有大家小姐风范。不怒自威的一句话,立马堵住了乔欢的撒娇。 乔巧很是欣慰地又摸了摸大闺女的头。 这个曾让她烦恼又寒心过的孩子,终于是成熟了。 第564章 青袍加身 “老太太和五夫人来了——” 青雀跑来禀报。 这小少年,是十名少年男女中最跳脱活泼的一位。伏子骞瞪了他两眼,依旧没能阻止他活蹦乱跳。 乔巧笑道:“快请进来!” 蔺清莹挽扶着乔老太,已走到花厅门口了。乔巧和云以墨迎接出去。 看着面容清俊温润的云以墨,乔老太和蔺清莹双双愣神。 过了会儿,还是蔺清莹松开乔老太,上前紧紧拉住乔巧的手,未语先笑:“四姐,你们终于是平安回来了!” 听了夫君回来的叙述,惊心动魄,她一直担心到现在。即便尘埃落定,也还是阵阵后怕。 乔巧看着她开始显怀的肚子,以及光洁泛着红光的脸蛋,暗想她娘真是精心照顾自己这弟妹。 把一个娇艳欲滴的小媳妇,硬生生养成了圆润的小胖子。 笑着招呼:“清莹、娘,你们都还好?” 云以墨抱着拳恭恭敬敬向老太太行了一礼,口称:“乔婶儿好。” 到了这种时候,乔老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从梦幻的冲击中清醒过来,满脸绽放笑容。 “好、好!啊……云二公子,恭喜你加官进爵,云府平反昭雪!” 得到喜报,自己小儿子接任县令一职,第一件事不是忙着回村报喜。而是下令解封云府,派人打扫庭院,以备交还给云以墨。 这大半天,老太太还疑惑自己做梦未醒呢。 前几日小儿子狼狈回来,刚安排大家准备逃进山。转眼间青袍加身,成了一县之主。 这还不够冲击的,紧接知道自己闺女高中状元、封诸卫将军;云家二公子沉冤得雪,同样官居高位…… 她无适所从,一整个儿发蒙。听着不断涌来的人报喜、道贺,只觉得人生大起大落,莫过于此。 待得回过神来,她只担心一件事:她这对儿女,能胜任现在所得到的职位吗? 老五好点,毕竟做了一段时间泰源县的典史。有经验,接受县令一职应该不难。 担心的是四闺女。身居武职,这个位置可得随时拿命去拼!是以她带着小儿媳妇,马上赶来闺女家了。 锦嫂子带人重新上茶,乔巧亲手将茶杯递给乔老太和蔺清莹。待坐定之后,花厅无外人,才将怀安城发生的事,简单说一遍。 饶是她轻描淡写,乔老太等人也听得心惊肉跳。这代入进去,一着不慎,都是满盘皆输的局面。哪能有今日风光! 说起乔英背叛,刺乔巧那刀,蔺清莹恨得咬牙切齿:“那个女人失心疯了不成?她们一家有此下场,是咎由自取!怎么能怨到四姐身上?” 处罚太轻,竟然只是流放发配!有机会她定要派人去好好查查,这种祸害不能留在世上—— 心里转着念,没有表示出来。 “这死丫头……从小性子比人强,不讲理!落到这地步,也算是她咎由自取……” 乔老太枯瘦的手掩面。 即便心中痛恨,到底落了泪。毕竟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闺女! “怪只怪,我有眼无珠,给她挑了这门不好的亲事……” 如果三丫头没有嫁给郑宜,无论如何,落不到眼下这地步? 大家没说话。碍着老太太面子,话题很快转到乔巧和云以墨即将出征上面。 乔巧郑重地叮咛乔老太和蔺清莹:“娘、清莹,前方战事吃紧。如果平城被敌军攻破,你们不要进山,直接退到怀安城去。” 她和五弟现在的身份,怕的是就算家人逃进山,敌军也会疯狂搜捕他们。倒不如去怀安城。 那里作为最后的都城,不容易有失。 至于乔满囤,她说不出让其也逃跑的话。 身为一县之主,只能死战殉城。高官厚禄,不是那么好拿的。 想到敌军三面犯境,己方岌岌可危,花厅众人全部陷入低落的情绪。一开始欣喜若狂三人正式踏上仕途,现在只想到怕是有命拿、没命享了。 蔺清莹手抚肚子,最先冷静下来:“军情紧急,耽误不得。四姐和云二公子既然需要不日出发,我们便尽快为他们准备好行装!” 乔巧站起来。 “我要连夜赶回余家村去,就不和大家一块吃饭了。娘、清莹,劳你们帮我招呼外面来道贺的客人,打发他们回去。” 乔老太振作起来,不问她回村要干嘛,只拉住她的手轻轻拍拍。 “四丫头,你和云二公子,安心做你们的事去!这个家,娘和你五弟妹,一定给你照顾好!” 乔巧看向云以墨,见他也微微颔首,彻底轻松下来。 锦嫂子连忙去招呼厨房,准备出一袋干粮、一个水囊。乔巧收拾行装,告别家人,当即从宅子后门离开,单人独骑,飞驰回余家村。 一路她没做任何停留。 即使到了余家村,也没惊动余志和等人。趁夜敲开家门,将马匹交给柳娘看管。只身带了行李、武器,便往山里进发。 她走的是当初杀巨蟒、杀郑大壕的路。 云以墨带的那条路,山势险峻,没有轻功难以逾越。加上云以墨太熟悉那条路,她不便弄手脚。 有些秘密,即便是亲人,最好也不要暴露。 丛林一团漆黑,她点燃一截松脂火把,一手握着清刚匕首,小心翼翼前进。 这一次心境,早没有了当初的仿徨害怕。她异常冷静地观察周围动静,注意头顶和脚下。 猛兽哪有人心可怕!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丛林里转悠半天,她终于找到一处合适的山洞。 这山洞以前她狩猎时无意中看到。洞门口被荆棘藤蔓包围,很不容易发现。加上在陡崖峭壁上,考虑攀爬吃力,没有上去。 不过这一次,倒派上了大用场。 将匕首插回靴筒,火把弄熄别在腰间,取出准备好的飞虎爪戴上。 这爪子笔直的城墙都能攀登,别说布满荆棘藤蔓的陡坡了。即便乔巧没怎么用过,试验一下,很容易掌握诀窍,轻松爬进那山洞。 进入山洞,重新点燃火把,拔出重剑。一群蛇虫鼠蚁,被她的动静惊扰,四处乱窜。 乔巧不理会这些小动物,举着火把,一步步走进洞中查看。 第564章 青袍加身 “老太太和五夫人来了——” 青雀跑来禀报。 这小少年,是十名少年男女中最跳脱活泼的一位。伏子骞瞪了他两眼,依旧没能阻止他活蹦乱跳。 乔巧笑道:“快请进来!” 蔺清莹挽扶着乔老太,已走到花厅门口了。乔巧和云以墨迎接出去。 看着面容清俊温润的云以墨,乔老太和蔺清莹双双愣神。 过了会儿,还是蔺清莹松开乔老太,上前紧紧拉住乔巧的手,未语先笑:“四姐,你们终于是平安回来了!” 听了夫君回来的叙述,惊心动魄,她一直担心到现在。即便尘埃落定,也还是阵阵后怕。 乔巧看着她开始显怀的肚子,以及光洁泛着红光的脸蛋,暗想她娘真是精心照顾自己这弟妹。 把一个娇艳欲滴的小媳妇,硬生生养成了圆润的小胖子。 笑着招呼:“清莹、娘,你们都还好?” 云以墨抱着拳恭恭敬敬向老太太行了一礼,口称:“乔婶儿好。” 到了这种时候,乔老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从梦幻的冲击中清醒过来,满脸绽放笑容。 “好、好!啊……云二公子,恭喜你加官进爵,云府平反昭雪!” 得到喜报,自己小儿子接任县令一职,第一件事不是忙着回村报喜。而是下令解封云府,派人打扫庭院,以备交还给云以墨。 这大半天,老太太还疑惑自己做梦未醒呢。 前几日小儿子狼狈回来,刚安排大家准备逃进山。转眼间青袍加身,成了一县之主。 这还不够冲击的,紧接知道自己闺女高中状元、封诸卫将军;云家二公子沉冤得雪,同样官居高位…… 她无适所从,一整个儿发蒙。听着不断涌来的人报喜、道贺,只觉得人生大起大落,莫过于此。 待得回过神来,她只担心一件事:她这对儿女,能胜任现在所得到的职位吗? 老五好点,毕竟做了一段时间泰源县的典史。有经验,接受县令一职应该不难。 担心的是四闺女。身居武职,这个位置可得随时拿命去拼!是以她带着小儿媳妇,马上赶来闺女家了。 锦嫂子带人重新上茶,乔巧亲手将茶杯递给乔老太和蔺清莹。待坐定之后,花厅无外人,才将怀安城发生的事,简单说一遍。 饶是她轻描淡写,乔老太等人也听得心惊肉跳。这代入进去,一着不慎,都是满盘皆输的局面。哪能有今日风光! 说起乔英背叛,刺乔巧那刀,蔺清莹恨得咬牙切齿:“那个女人失心疯了不成?她们一家有此下场,是咎由自取!怎么能怨到四姐身上?” 处罚太轻,竟然只是流放发配!有机会她定要派人去好好查查,这种祸害不能留在世上—— 心里转着念,没有表示出来。 “这死丫头……从小性子比人强,不讲理!落到这地步,也算是她咎由自取……” 乔老太枯瘦的手掩面。 即便心中痛恨,到底落了泪。毕竟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闺女! “怪只怪,我有眼无珠,给她挑了这门不好的亲事……” 如果三丫头没有嫁给郑宜,无论如何,落不到眼下这地步? 大家没说话。碍着老太太面子,话题很快转到乔巧和云以墨即将出征上面。 乔巧郑重地叮咛乔老太和蔺清莹:“娘、清莹,前方战事吃紧。如果平城被敌军攻破,你们不要进山,直接退到怀安城去。” 她和五弟现在的身份,怕的是就算家人逃进山,敌军也会疯狂搜捕他们。倒不如去怀安城。 那里作为最后的都城,不容易有失。 至于乔满囤,她说不出让其也逃跑的话。 身为一县之主,只能死战殉城。高官厚禄,不是那么好拿的。 想到敌军三面犯境,己方岌岌可危,花厅众人全部陷入低落的情绪。一开始欣喜若狂三人正式踏上仕途,现在只想到怕是有命拿、没命享了。 蔺清莹手抚肚子,最先冷静下来:“军情紧急,耽误不得。四姐和云二公子既然需要不日出发,我们便尽快为他们准备好行装!” 乔巧站起来。 “我要连夜赶回余家村去,就不和大家一块吃饭了。娘、清莹,劳你们帮我招呼外面来道贺的客人,打发他们回去。” 乔老太振作起来,不问她回村要干嘛,只拉住她的手轻轻拍拍。 “四丫头,你和云二公子,安心做你们的事去!这个家,娘和你五弟妹,一定给你照顾好!” 乔巧看向云以墨,见他也微微颔首,彻底轻松下来。 锦嫂子连忙去招呼厨房,准备出一袋干粮、一个水囊。乔巧收拾行装,告别家人,当即从宅子后门离开,单人独骑,飞驰回余家村。 一路她没做任何停留。 即使到了余家村,也没惊动余志和等人。趁夜敲开家门,将马匹交给柳娘看管。只身带了行李、武器,便往山里进发。 她走的是当初杀巨蟒、杀郑大壕的路。 云以墨带的那条路,山势险峻,没有轻功难以逾越。加上云以墨太熟悉那条路,她不便弄手脚。 有些秘密,即便是亲人,最好也不要暴露。 丛林一团漆黑,她点燃一截松脂火把,一手握着清刚匕首,小心翼翼前进。 这一次心境,早没有了当初的仿徨害怕。她异常冷静地观察周围动静,注意头顶和脚下。 猛兽哪有人心可怕!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丛林里转悠半天,她终于找到一处合适的山洞。 这山洞以前她狩猎时无意中看到。洞门口被荆棘藤蔓包围,很不容易发现。加上在陡崖峭壁上,考虑攀爬吃力,没有上去。 不过这一次,倒派上了大用场。 将匕首插回靴筒,火把弄熄别在腰间,取出准备好的飞虎爪戴上。 这爪子笔直的城墙都能攀登,别说布满荆棘藤蔓的陡坡了。即便乔巧没怎么用过,试验一下,很容易掌握诀窍,轻松爬进那山洞。 进入山洞,重新点燃火把,拔出重剑。一群蛇虫鼠蚁,被她的动静惊扰,四处乱窜。 乔巧不理会这些小动物,举着火把,一步步走进洞中查看。 第565章 金的、金的! 之前以为是个小洞,没想到进去后还挺深。穿过异常狭窄的一处缝隙,里面豁然开朗—— 竟然是洞中洞! 洞内头顶是天然形成的钟乳石,地面怪石峥嵘。摸摸冰冷潮湿的洞壁,沙沙掉落一层风化的灰土。 人置身洞中,阴凉无比。 如此低的温度,多待一会怕会冻死。乔巧从行李中取出一件预先准备好的毛毛大氅,披在身上。 接下来,将手里火把插在地上,重剑插回剑鞘。腾出双手,她准备实验了。 两掌触碰石壁的一瞬间,光幕弹出来。 岩洞。又称溶洞、洞穴。 可溶性石灰岩。深度十米,长度三十七米。 可以转换,是否转换? 乔巧毫不迟疑:“转换!” 刹那间,恍若地动山摇、天旋地转! 她感觉脑袋像给人一斧子劈开,一阵剧痛。那痛感尚未传递到全身,她便一头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等她慢慢恢复意识时,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 冷风扑面,大脑木木的钝痛。一阵强烈恶心感涌上来,她扶住洞壁,勉强坐起身,趴在地上狂吐。 这一天的饭,算是白吃了! 吐得胃疼,空空的只能呕出黄胆水,那感觉才好些。 睁开满是生理泪水的眼睛,她呆了一呆—— 糟糕!一堆秽物,吐在金灿灿的黄金身上了! 随即回过神,游目四顾。 不、不仅是一堆黄金! 金光闪闪、霞光万道——整个岩洞,都变成了金洞! 头顶的钟乳石、地面墙壁的石灰岩,无一例外全部转化为能令人类痴狂疯魔的黄金! 每一条细微的纹路,形成巧夺天工的天然花纹,美轮美奂,金碧辉煌。 连乔巧这个始作俑者,也目眩神迷好一会,才艰难地将嵌在金子里的目光抽离出来。 少倾,她露出油然微笑,用手背擦了擦嘴角。 如此巨大的财富,何愁不能助西境腾飞? 虽说献出去挺可惜的。不过她作为个人,很难保住这么一个金矿,倒不如用它来富国强兵。 外部环境改善了,作为西境子民,她自然能安享和平,从中受益。 摸出干粮吃了些,等身上力气恢复,头不那么疼了,她才站起来,捡起火把,四下查看这座人造“金矿”。 不属于石灰岩构造的,一律还是原来的样子。例如杂草藤蔓、蚊虫蛇蚁什么的,包括一部分新鲜泥土。 她彻底放下心,这样的改变,更像是一个天然金矿洞穴,被她无意间发现而已。 将有可能引起人怀疑的痕迹抹除,她沿原路退出。 外面天色已然大亮,看日头,似乎到了正午? 她惊奇自己竟然昏迷了那么久,连忙将火把熄灭扔掉,扒乱草将洞口掩住,抓住藤蔓爬下去,照原路返回。 云以墨等在村口,提心吊胆的,急得已经团团转了,就怕她出什么事?见到乔巧一身狼狈的出现,方才松口气,连忙迎上来。 注意到乔巧衣裳大氅被荆棘勾坏,破了好几个大口子。顶着一头草屑泥土,花花绿绿的。 ( 又是惊讶,又是疑惑。 难不成乔娘子不小心掉下崖去了? “阿墨,我忘记那笔财富的藏匿地点了,找来找去,耽误了时间。” 乔巧不好意思地解释,解下破破烂烂的大氅,递给跟来的柳娘。 这大氅就这么扔了怪可惜的,锦面拆下来,能做别的用途。 云以墨从头到脚打量她一番,确定她没有受伤,方说:“没关系,你人无事便好。” 景兴好奇巴巴地凑过来:“乔娘子,听说你要送小嗣王大礼,到底是什么,这么神秘兮兮的?” 乔巧微微一笑:“到时你自己去看,便明白了!” 她差点废掉半条命弄出来的宝藏,不卖个关子震震他们怎么能行呢? 柳娘平静开口:“四娘子,我把这件大氅送回家去,顺便给他们报个信。” 她只是个普通下人,不能参与主家太多机密事,这对她而言,完全没好处。 “好,你去。柳娘,顺便多做几个人的饭,等我们回来吃。” 乔巧心情甚好地答应。 片刻后,她对着牵马坠蹬、一群铁甲兵拥卫出来的两人惊住了、沉默了! 长孙泽……长孙将军? 她五弟乔满囤会来她不意外,可为什么还会有长孙泽? 婉欣最信任的人是……长孙泽? 右手捧住仍然在发晕的脑袋。她觉得自己一定是错过了什么,或者她根本不了解婉欣。 长孙泽走到她面前,瞧着这位女武状元五花八绿不停变幻表情的脸,一阵没好气—— 好歹你稍微掩饰下自己的表情啊喂! 他的到来,令她如此不可思议吗? “左骁卫,你不认识本将军了?” “不、不是……” 乔巧闭紧张着的嘴巴,隔了会儿,确定再无人从村里出来,才讪讪开口。 “将军大人,怎会突然光临这个小村子呢……” 长孙泽面无表情:“本将军前往河宿县,贤侧太妃说你有件重要的东西要送给小嗣王,托我代收,我顺路便来了!” “原来如此……” 乔巧不好意思地陪笑。她一直以为来的人不是安蓉,便是青竹。总之是萧家人没错,所以出乎意外。 但这会她也想明白了。 长孙泽现在是婉欣母子背靠的大树,又是小承恩的老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婉欣将此事告诉长孙泽,一定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选择。 或者对婉欣而言,她更厌恶忌惮萧家? 长孙泽忠诚无私,更加务实可靠。 “我们上山!” 乔巧不再多问,一挥手让大家出发。 云以墨、乔满囤、景兴、长孙泽及解轲几名亲兵,跟在她身后。其余大部队,驻守村口。 乔满囤好奇死了,脱下官袍,卷在手里。借着爬山路,凑到乔巧跟前:“四姐,你打算送小嗣王什么礼物,竟然会来这里?” 总不成是捉了头什么珍稀野兽,打算送给小嗣王玩? 乔巧没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说起另外一件一直记挂心头的事。 “五弟,婉欣的事,你告诉清莹了吗?” 她喜欢清莹这个弟妹,很担心他们因此闹矛盾。 闻言,乔满囤脸色一下子垮下来。 第566章 危险的苗头 “还没有……” 他闷闷地低头,新官上任的激动与喜悦,全没了。 “回来一直忙,没能顾得上……” “两人之间相处,重要的是沟通、坦诚。” 乔巧回想自己上世经历。过去那么久,她终于能够冷静地想问题了。 她当初那么受刺激,其实还是愤怒多过伤心。 如果渣男贱女不一直将她蒙在鼓里,最后被她撞见揭晓,她不会如此情绪化,喝很多酒跑去楼顶吹风。 感情的事不能强求。 她一直信奉这个理。 只要他说声不爱了;或者闺蜜说声与自己的男友好上了,请求她原谅。纵使不甘和悲愤,她绝对会转身离开,选择放手。 所以婉欣这个过去,最好还是与清莹这个现在交底。 否则,到时被清莹自己查出来,那伤害是成倍的。 因为清莹不是普通女孩。她精明而强势,隐瞒和欺骗都不可取。 乔满囤认真思索会也想通了,答应回去就向清莹交底。 他和婉欣清清白白的,即便曾经有过一段感情,也已过去。 谁没有过去? 阿莹如此聪明,应该能感觉到他现在全心全意对她。 见乔满囤想明白,乔巧不再多说。他们即将奔赴战场,能不能活到最后,很难说。人生中还是不要留下遗憾为好。 坦坦荡荡的来,安安心心的去。 至于双方家人,她相信不管哪一方幸存下来,都会尽力去照顾,没有必要提前托孤。 来到金矿洞所在的位置,她再次拿出飞虎爪,攀上了峭壁。 云以墨可以借助藤蔓轻松上下,其他人没经过训练,比较困难。进了洞之后,两人抛下绳索,将其他人一一拉了上去。 通往里面的那处缝隙狭窄,身材稍微高大强壮点的人,都过不去。 这事还得乔巧来,用解轲等人带上来的长枪和盾,一顿输出,扩展了缝隙,云以墨和长孙泽等人才能进去。 一走进去,饶是两人出身富贵,见过大世面,也给满洞的金碧辉煌震撼住了,久久发不出声音! 他们尚如此,乔满囤、景兴等人更不用说了—— 仰头四望,双手触摸纯金石壁,脸贴纯金地面,解轲几名亲兵甚至露出迷醉贪婪的表情。 连自家主将那沉下脸来的表情,也没注意到。 长孙泽有点后悔。 早知道乔巧送小嗣王的是这等大礼,他就不会随便带几名亲兵来了。 财帛动人心。 何况眼前的金矿洞,肉眼可见的富可敌国。 一方面他惊讶这穷乡僻壤竟然隐藏着这么一座金矿;另一方面他不禁异常佩服这位女武状元。 这得多大公无私的心态,视钱财如粪土的精神,才能将到手的泼天富贵交出来,奉献上交给国库! 云以墨瞅一眼脸色平静的乔巧,心里同样有着佩服。 之前乔巧说财富之巨,若留给后世子孙,十代用不完。他以为是夸张,没想到是真的。 如此一来,倒说得通乔家怎样从一贫如洗的状态,突然发家了。 他没有过多的感觉。 不属于他的东西,他不想。除了被困在京城教坊的日子,他好像没缺过钱。 ( 因为他富也好、贫也罢,坐得金玉椅,同样睡得下茅草铺。他的性格,这一辈子能引发他追求欲与占有欲的人和事,着实不多。 乔巧留意着他的反应。 虽然知道人为财死的道理很正常,但云以墨面对这座金矿,若表现出过度的反应,她多少还是会有点难过失望的。 四目相对,云以墨笑了笑。 神情中的淡然,眼神里的理解,令她如释重负。 心意相通,完全不需要说什么了。 眼见乔满囤痴痴呆呆,乔巧过去一巴掌,将他拍醒。郑重其事警告:“五弟,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爹娘!” 否则,她怕乔家人会恨死自己——她太了解娘家人了。 转念一想,乔满囤这性格,没个倾诉对象恐怕得憋死,稍微松口:“你可以和清莹说。” 乔满囤回过神来,看着她一脸复杂:“四姐……你什么时候发现这座金矿的?” 他对这山够了解了。 这洞他知道,但因为攀爬不易,且怕里面藏着危险,没有上来看,没想到竟然蕴藏着这样惊人的财富! 想到四姐毫不犹豫将其献给西境,内心更复杂更纠结了。 有这样的财富,招兵买马、自立为王都绰绰有余……四姐当真是没有一点野心和贪念吗? 见其余人注意力在金矿上,乔巧勾住自己五弟的胳膊,示意他跟随自己到外洞。 视野内没有亮晃晃的金色,乔满囤方才恢复了点理智。当然,他还是不太理解四姐的做法。 “四姐……你把它献出去,不会后悔吗?” 哪怕从里面随便挖出块金子,也足够他们家族挥霍很久了啊? 乔满囤算是乔家三观最正的人了。但面对眼前这么一座富可敌国的金矿洞,他仍然不免动心。 乔巧瞥他一眼:“这财富,咱们乔家,能守住不?” 乔满囤语塞。 先别说守不守得住,只怕消息一走漏,乔家先内讧了! 之前穷的时候,为谁多吃一口饭,多喝一勺汤,都闹得乌烟瘴气随时要打起来。几次三番,爹娘甚至打算放弃双腿残废、和离回家的四姐…… 好日子这才过了多久,他就忘记了。 现在家里仍然有矛盾。只不过那矛盾,被四姐和阿莹用钱暂时摆平了。 摆平,不意味着它消失。随时随地,可能死灰复燃。 这座金矿存在的消息若走漏,绝对会像暴雷,将乔家砸得四分五裂、分崩离析。 与其如此,不如维持现状呢?至少他们现在的日子,不知道比以前好过到哪里去了! 乔满囤想通了不少,但依旧有一点不明白。 “四姐,这金矿……你自己没有一点想法吗?你不说,谁会知道?你可以利用它,做很多事……” 他眼里再度泛起了光。 建功立业,是每一个有志向的人的梦想。 “做什么?” 发现五弟危险的苗头升起,乔巧毫不犹豫,将它在萌芽状态按死。 “婉欣是先王侧妃,生下了小皇孙,以她们母子的身份,都差点被殉葬。你我农家子女,毫无身世背景可言。光有钱,能轻松夺得霸权?” 世家贵族又不是蠢的。 “我们现在好好的,何必趟进一潭浑水争天下?事倍功半,后果难料。” 第567章 奔赴前线 重点是,她没这个野心。云以墨也没有。 就连乔满囤,也是一时头脑发热。想明白后,不免讪讪。 “这座金矿是烫手山芋,四姐,你交出来也好,还能立下大功。” 至少以后操心怎么保全挖掘这座金矿的烦恼,不在他们身上。 乔巧清楚他还没有完全死心,轻声说起另外一件事。 “五弟,你知道为什么,阿墨身份一昭告天下,云府一平反,他受封的官职便在我之上吗?” “因为……四姐你是女子?” 得到诋报不久,时间仓促,乔满囤没想过这问题,呆了呆回答。 “不是!” 乔巧摇头:“是因为阿墨身为云府公子,比我高!” 见乔满囤发蒙,她索性说明白点。 “阿墨作为云老将军孙子的身份,登高一呼,从者如云。而我有什么——钱?” 如果争天下,她用钱买来的人马,肯定没有云以墨召集来的部属凝聚力强。 云府之人拥有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尚不曾背离大源朝,她算什么? 云以墨、长孙泽,甚至穆容这样的人物,都不是用钱可以买通效忠的。 所以,没那个意思就别瞎折腾了。 乔满囤把卷在腰间的官袍往上搂,彻底平静了。 四姐说得对。 连四姐和云二哥这样有能力的人物都安于现状,他庸人自扰作甚? 阿莹好像也很满足现在的生活,从没向他提过以前的大家族日常。 说服了五弟,乔巧轻松不少。 来自身边人的理解支持,很重要的。 回到洞里,解轲几人,已经在向长孙泽建言如何开发保护这座金矿了。 乔满囤作为新任知县,这是他的管辖地盘,自然要参与进去。 乔巧觉得没自己的事了,与云以墨一起,向长孙泽辞行:“长孙将军,军情紧急,我们打算去岚云城报道了。” “好,这里交给我们!” 长孙泽颔首,向她郑重地抱拳:“左骁卫,你这份大礼,我一定会尽快上报给小嗣王与两位太妃,记你大功一件!” “四姐,我与你一块下山。” 乔满囤跟长孙泽商量两句,叫住整理行李的乔巧。 事关重大,他得调兵,尽快先将这一带控制保护起来! 景兴打小跟着云以墨,性情爱好多少随了他家公子。比乔满囤更先回过神来,拿起乔巧的那对飞虎爪端详。 比起金子,他对这些新奇物事,更上心。 “小景,喜欢这个?下山后送给你。” 乔巧看出来了,笑着说。 这种东西,军仓里堆积如山,只是普通人进不去,拿不走。 “那太好了,多谢乔娘子!” 景兴欢喜:“有这个,以后我和公子劫富济贫,一些不能去的地方,都能去了!” 云以墨在旁边,咳了两声。 乔巧瞟他一眼,笑意从嘴边流露出来—— 没想到堂堂云二公子,还干过这种事? 下山后,乔满囤顾不上吃饭,骑马回泰源县调兵去了。 乔巧三人回到家中,柳娘已经做好饭,在等着他们。见他们回来,快步迎上来接三人的行李。 “四娘子,做了七八个人的饭,够不够?不够我再去做!” 乔巧自己把兵器放好。这些东西太重,柳娘拿不动。 “够了。如果那位将军带人来家,你再给他做不迟。” 不过长孙泽应该是没心思再回来了?怕是河宿县都不会赶着去了。 景兴去院子水缸里舀水,云以墨帮忙摆桌椅,三人洗了手脸方入座。 乔巧问端饭菜出来的柳娘:“柳娘,你吃了没有?没吃坐下来一起吃。” 柳娘面上绽放笑容:“吃过了。四娘子,你们快吃,都热了两次了!” 说完,又去厨房倒腾。想着四娘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总要使出浑身解数,让四娘子等人吃好喝好才行! 乔巧看了看茶几上丰盛的饭菜:一盆精米焖的菜干饭,一钵野鸭汤,一盘炒肉皮,一盘小葱摊鸡蛋,一盘老腊肉,必不可少的地方特色菜荨麻草羹,一筲箕白面饼。 比起怀安城桓平城见识过的盛宴差远了。但是,这才是记忆中家乡的风味、家的味道—— 亲切无比! 三人早饿了。没有外人在,十分放松的大快朵颐。 吃得差不多,柳娘又给他们端来三碗姜蜜水,一碟野果子。 她知道自家四娘子爱甜食。但农家条件有限,只能做手边材料现成的东西。 云以墨不喜甜食,将自己那碗,分给乔巧与景兴一人一半。乔巧这才知道,原来景兴和自己一样,喜欢甜食。 怪不得两人感情亦主亦仆十分要好,这份了解和照顾,更像兄弟。 吃过饭,不敢多耽误。三人辞别柳娘,回到泰源县。简单一晚休整后,带着夏侯候等八名亲兵,风风火火奔赴岚云城。 至于拨给他们统领的一万援兵,由附近几个城镇征调,陆续抵达岚云城后归于两人指挥。 从官职上看,以云以墨为主,乔巧为辅。 乔巧不在意这点。 她和云以墨之间,有商有量的,还分你我? 经过五六日的长途跋涉,在临近岚云城的城镇,他们沿途集结起援兵,约五六千众。 剩下的队伍,因为路线不同,要在岚云城才能汇合。 这个时候,云以墨充分展现出他身为云府公子的号召力。 来自四面八方各个城镇的军队,没有因两人初出茅庐而怠慢,反是很积极地给予配合与尊重。 云老将军在军中的威望,惠及子孙后代。可以说开赴岚云城的这支援军,向心力是最强的。这让两人的统军行军,非常轻松。 距半月期限还剩两天的样子,他们顺利抵达隶属岚云城的普县。 怕惊扰百姓,两人在城外高处安营扎寨。普县县令闻讯,当即带人运送犒军物资,赶到驻地慰问。 云以墨领着景兴去巡视军营了,乔巧一个人坐在主帐中研究地形图。见到夏侯候将当地县令领进来,连忙放下手中事务,起身迎接。 照理她一位从四品诸卫将军,不需对矮自己好几级的县令客气。 可强龙不压地头蛇。 她和云以墨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没必要摆架子。 团结可以团结的一切势力,同心协力,方能将侵略西境的敌军驱逐出去。 第567章 奔赴前线 重点是,她没这个野心。云以墨也没有。 就连乔满囤,也是一时头脑发热。想明白后,不免讪讪。 “这座金矿是烫手山芋,四姐,你交出来也好,还能立下大功。” 至少以后操心怎么保全挖掘这座金矿的烦恼,不在他们身上。 乔巧清楚他还没有完全死心,轻声说起另外一件事。 “五弟,你知道为什么,阿墨身份一昭告天下,云府一平反,他受封的官职便在我之上吗?” “因为……四姐你是女子?” 得到诋报不久,时间仓促,乔满囤没想过这问题,呆了呆回答。 “不是!” 乔巧摇头:“是因为阿墨身为云府公子,比我高!” 见乔满囤发蒙,她索性说明白点。 “阿墨作为云老将军孙子的身份,登高一呼,从者如云。而我有什么——钱?” 如果争天下,她用钱买来的人马,肯定没有云以墨召集来的部属凝聚力强。 云府之人拥有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尚不曾背离大源朝,她算什么? 云以墨、长孙泽,甚至穆容这样的人物,都不是用钱可以买通效忠的。 所以,没那个意思就别瞎折腾了。 乔满囤把卷在腰间的官袍往上搂,彻底平静了。 四姐说得对。 连四姐和云二哥这样有能力的人物都安于现状,他庸人自扰作甚? 阿莹好像也很满足现在的生活,从没向他提过以前的大家族日常。 说服了五弟,乔巧轻松不少。 来自身边人的理解支持,很重要的。 回到洞里,解轲几人,已经在向长孙泽建言如何开发保护这座金矿了。 乔满囤作为新任知县,这是他的管辖地盘,自然要参与进去。 乔巧觉得没自己的事了,与云以墨一起,向长孙泽辞行:“长孙将军,军情紧急,我们打算去岚云城报道了。” “好,这里交给我们!” 长孙泽颔首,向她郑重地抱拳:“左骁卫,你这份大礼,我一定会尽快上报给小嗣王与两位太妃,记你大功一件!” “四姐,我与你一块下山。” 乔满囤跟长孙泽商量两句,叫住整理行李的乔巧。 事关重大,他得调兵,尽快先将这一带控制保护起来! 景兴打小跟着云以墨,性情爱好多少随了他家公子。比乔满囤更先回过神来,拿起乔巧的那对飞虎爪端详。 比起金子,他对这些新奇物事,更上心。 “小景,喜欢这个?下山后送给你。” 乔巧看出来了,笑着说。 这种东西,军仓里堆积如山,只是普通人进不去,拿不走。 “那太好了,多谢乔娘子!” 景兴欢喜:“有这个,以后我和公子劫富济贫,一些不能去的地方,都能去了!” 云以墨在旁边,咳了两声。 乔巧瞟他一眼,笑意从嘴边流露出来—— 没想到堂堂云二公子,还干过这种事? 下山后,乔满囤顾不上吃饭,骑马回泰源县调兵去了。 乔巧三人回到家中,柳娘已经做好饭,在等着他们。见他们回来,快步迎上来接三人的行李。 “四娘子,做了七八个人的饭,够不够?不够我再去做!” 乔巧自己把兵器放好。这些东西太重,柳娘拿不动。 “够了。如果那位将军带人来家,你再给他做不迟。” 不过长孙泽应该是没心思再回来了?怕是河宿县都不会赶着去了。 景兴去院子水缸里舀水,云以墨帮忙摆桌椅,三人洗了手脸方入座。 乔巧问端饭菜出来的柳娘:“柳娘,你吃了没有?没吃坐下来一起吃。” 柳娘面上绽放笑容:“吃过了。四娘子,你们快吃,都热了两次了!” 说完,又去厨房倒腾。想着四娘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总要使出浑身解数,让四娘子等人吃好喝好才行! 乔巧看了看茶几上丰盛的饭菜:一盆精米焖的菜干饭,一钵野鸭汤,一盘炒肉皮,一盘小葱摊鸡蛋,一盘老腊肉,必不可少的地方特色菜荨麻草羹,一筲箕白面饼。 比起怀安城桓平城见识过的盛宴差远了。但是,这才是记忆中家乡的风味、家的味道—— 亲切无比! 三人早饿了。没有外人在,十分放松的大快朵颐。 吃得差不多,柳娘又给他们端来三碗姜蜜水,一碟野果子。 她知道自家四娘子爱甜食。但农家条件有限,只能做手边材料现成的东西。 云以墨不喜甜食,将自己那碗,分给乔巧与景兴一人一半。乔巧这才知道,原来景兴和自己一样,喜欢甜食。 怪不得两人感情亦主亦仆十分要好,这份了解和照顾,更像兄弟。 吃过饭,不敢多耽误。三人辞别柳娘,回到泰源县。简单一晚休整后,带着夏侯候等八名亲兵,风风火火奔赴岚云城。 至于拨给他们统领的一万援兵,由附近几个城镇征调,陆续抵达岚云城后归于两人指挥。 从官职上看,以云以墨为主,乔巧为辅。 乔巧不在意这点。 她和云以墨之间,有商有量的,还分你我? 经过五六日的长途跋涉,在临近岚云城的城镇,他们沿途集结起援兵,约五六千众。 剩下的队伍,因为路线不同,要在岚云城才能汇合。 这个时候,云以墨充分展现出他身为云府公子的号召力。 来自四面八方各个城镇的军队,没有因两人初出茅庐而怠慢,反是很积极地给予配合与尊重。 云老将军在军中的威望,惠及子孙后代。可以说开赴岚云城的这支援军,向心力是最强的。这让两人的统军行军,非常轻松。 距半月期限还剩两天的样子,他们顺利抵达隶属岚云城的普县。 怕惊扰百姓,两人在城外高处安营扎寨。普县县令闻讯,当即带人运送犒军物资,赶到驻地慰问。 云以墨领着景兴去巡视军营了,乔巧一个人坐在主帐中研究地形图。见到夏侯候将当地县令领进来,连忙放下手中事务,起身迎接。 照理她一位从四品诸卫将军,不需对矮自己好几级的县令客气。 可强龙不压地头蛇。 她和云以墨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没必要摆架子。 团结可以团结的一切势力,同心协力,方能将侵略西境的敌军驱逐出去。 第568章 传说中的官场 怀安城内乱,萧婉欣大刀阔斧清理了不少与前任嗣王勾连的家族。各地地方官员,也大换血一批。 乔巧眼前这位尚属青年的年轻县令,便是其中之一。 他是由当地大家族势力推举起来的,同时也是今科武举人。可惜武力稍逊一筹,没能更进一步。 是以他认识乔巧,乔巧不知道他。 见乔巧第一时间起身相迎,年轻的县令受宠若惊同时,也对这位女武状元升起一种好感。 “卑职普县县令刘文曜,参见乔将军!” “县令大人免礼。” 乔巧双手虚扶对方起来。 她这官当得不久,没有官架子,也没有呼唤夏侯候等一干亲兵。随手拖了条凳子,给刘文曜递过去。 刘文曜给她这十分家常的动作镇住了,慢半拍接下板凳,塞在自己屁股下面。 片刻后,才想起自己来干嘛的。再次起身,从袖里取出一卷纸,呈给乔巧。 “乔将军,下官代表普县,送来犒劳军队的物资,请您过目验收。” 乔巧展开那纸看,长长的一串记录。 精粮十车,粗粮二十车,马料二十车,烈酒三车,各类干肉五车,各色果蔬十车,衣被二十车,银三千两。 粮草衣被,的确军队用得着。乔巧先以为这是正常的地方官员支援前线部队,直到看到那“银三千两”四个字。 不禁瞄了眼正襟危坐,实则表情有些惶惶的刘文曜。 一个小小县城,有这么富庶吗,出手就是三千两白银? 这银子,到底是犒军的,还是贿赂她和阿墨的?若说是犒军,近万人马加上原岚云城的官兵,这点钱完全不够分。若说是别有用心…… 打量刘文曜,对方相貌称得上老实憨厚,带着种武生特有的粗犷豪迈。不似那种喜欢玩心眼子的人——例如穆容。 她索性指着礼单,直截了当问对方:“刘大人,这三千两是……” “这是下官及普县乡绅,代表普县献给两位将军的一点心意!” 刘文曜连忙欠身,双手抱拳。 “两位将军远道而来,救万民于水火,我等本当倾尽所有。奈何普县贫瘠,实在拿不出更多……还望两位将军见谅!” 说着,从袖口里抽出厚厚一叠银票,毕恭毕敬,放在桌上。 本想趁没人时给的。不料这位女将军,当着自家亲兵就问出来,想来帐中都是她自己人,他便直接拿出来了。 乔巧…… 传说中的官场,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几十车物资,她粗略算算,价值五百两左右。犒军不过是借口?这位普县县令,真实目的应该是想来送这三千两银子。 拉近关系。同时,也是怕她和阿墨,雁过拔毛,对普县做什么。所以,破财消灾? 乔巧起身,提过放在行军床的行李。翻了翻,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连同刘文曜送出的那一叠,推到他面前。 “粮草衣被酒留下,当我买普县的。三千两银票,你拿回去。好好发展民生,善待老百姓就行了!” 刘文曜愣住了。看着捂热的一叠银票,变得更厚实给还回来,结结巴巴。 “将军……将军若是嫌少,下官回去再凑凑,还可以……” “闭嘴!” 乔巧发现这个新任县令,比她还不懂官场规矩。 换做别人来,这一句话出口不把人得罪死啊?什么叫做嫌少! 真是傻大个,也就是幸好碰到她—— 一只手抓起一叠银票,另一只捉住对方手,直接往他手上一塞! 刘文曜跟触电似的,身上一哆嗦,条件反射,紧紧抓住那叠银票。 帐外此刻响起脚步声。亲兵掀起门帘,云以墨和景兴回来了,刚好瞧到这一幕。 景兴好奇地瞅瞅两人交握的手,刘文曜涨红得如同猴子臀的脸。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连忙往前,用身体挡住自家公子的视线。 云以墨没好气把他推到一边。 当他和乔娘子是什么了? 他至于因为点小事,便疑神疑鬼受伤害吗? 乔巧闻声转头,对两人绽放笑颜。笑过之后,才又回头,对着尴尬着的刘文曜好言相劝。 “刘县令,如果这些钱是取之于民,那就用之于民!与其苦心寻求向上钻营的门路,不如好好对待自己治下的百姓。你说是吗?” 刘文曜起身拱手:“将军金玉良言,下官谨记!” 作为初出茅庐走上仕途的武人,他还是比较佩服乔巧这种拒收贿赂的正派官员。 大源朝四分五裂,整个官场黑暗堕落,糜烂不堪。能够在宦海沉浮,坚定保持初心的能有几人? 所以他不带脑子不合时宜地问出那句话。 此刻回过神来,只觉无地自容。 见礼过云以墨之后,即匆匆告辞。 等人走了,云以墨才问乔巧:“普县县令来这做什么?” 他们驻军城外,就是不想骚扰普县军民,没想到对方还是专程来了。 乔巧把礼单递给他看。 “他说是来犒军的。礼单上的三千两,我另加了五百两,退他了。” 云以墨接过礼单看了看,提起桌上的笔,蘸饱浓墨。将银三千两四个字完全划去,方才递给景兴。 “拿去给军需官,让他凭礼单验收。今日辅食,给将士们每人加一份肉,二两酒。” 明日进入战场,就不能痛快吃喝了! 景兴挺高兴。 随军多日,顿顿干粮,嘴巴淡出鸟。他有怨言,别说将士们了。能够改善下伙食,想必大家都很开心。 这位普县县令,倒是来对了。立马兴冲冲拿着礼单出去找人。 “阿墨,军营情况如何?” 待重新落座,亲兵们全部退到帐外侍立,乔巧才开口询问云以墨巡营的结果。 “因我爷爷名头,这几千兵马明面上附庸于我。” 云以墨略微皱眉:“但是岚云城这边,久无战事。周边城镇军队懈怠练兵,怕是没有多少战力。” “我们的第一战,许胜不许败。否则,士气将会雪崩,也累及我爷爷声名。” 乔巧见他忧心忡忡,仿佛背负了无比大压力,安慰他。 “阿墨,岚云城好歹是一座大城,没那么容易被敌人攻打下来的。来研究下地图,我们再看看有什么遗漏之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第568章 传说中的官场 怀安城内乱,萧婉欣大刀阔斧清理了不少与前任嗣王勾连的家族。各地地方官员,也大换血一批。 乔巧眼前这位尚属青年的年轻县令,便是其中之一。 他是由当地大家族势力推举起来的,同时也是今科武举人。可惜武力稍逊一筹,没能更进一步。 是以他认识乔巧,乔巧不知道他。 见乔巧第一时间起身相迎,年轻的县令受宠若惊同时,也对这位女武状元升起一种好感。 “卑职普县县令刘文曜,参见乔将军!” “县令大人免礼。” 乔巧双手虚扶对方起来。 她这官当得不久,没有官架子,也没有呼唤夏侯候等一干亲兵。随手拖了条凳子,给刘文曜递过去。 刘文曜给她这十分家常的动作镇住了,慢半拍接下板凳,塞在自己屁股下面。 片刻后,才想起自己来干嘛的。再次起身,从袖里取出一卷纸,呈给乔巧。 “乔将军,下官代表普县,送来犒劳军队的物资,请您过目验收。” 乔巧展开那纸看,长长的一串记录。 精粮十车,粗粮二十车,马料二十车,烈酒三车,各类干肉五车,各色果蔬十车,衣被二十车,银三千两。 粮草衣被,的确军队用得着。乔巧先以为这是正常的地方官员支援前线部队,直到看到那“银三千两”四个字。 不禁瞄了眼正襟危坐,实则表情有些惶惶的刘文曜。 一个小小县城,有这么富庶吗,出手就是三千两白银? 这银子,到底是犒军的,还是贿赂她和阿墨的?若说是犒军,近万人马加上原岚云城的官兵,这点钱完全不够分。若说是别有用心…… 打量刘文曜,对方相貌称得上老实憨厚,带着种武生特有的粗犷豪迈。不似那种喜欢玩心眼子的人——例如穆容。 她索性指着礼单,直截了当问对方:“刘大人,这三千两是……” “这是下官及普县乡绅,代表普县献给两位将军的一点心意!” 刘文曜连忙欠身,双手抱拳。 “两位将军远道而来,救万民于水火,我等本当倾尽所有。奈何普县贫瘠,实在拿不出更多……还望两位将军见谅!” 说着,从袖口里抽出厚厚一叠银票,毕恭毕敬,放在桌上。 本想趁没人时给的。不料这位女将军,当着自家亲兵就问出来,想来帐中都是她自己人,他便直接拿出来了。 乔巧…… 传说中的官场,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几十车物资,她粗略算算,价值五百两左右。犒军不过是借口?这位普县县令,真实目的应该是想来送这三千两银子。 拉近关系。同时,也是怕她和阿墨,雁过拔毛,对普县做什么。所以,破财消灾? 乔巧起身,提过放在行军床的行李。翻了翻,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连同刘文曜送出的那一叠,推到他面前。 “粮草衣被酒留下,当我买普县的。三千两银票,你拿回去。好好发展民生,善待老百姓就行了!” 刘文曜愣住了。看着捂热的一叠银票,变得更厚实给还回来,结结巴巴。 “将军……将军若是嫌少,下官回去再凑凑,还可以……” “闭嘴!” 乔巧发现这个新任县令,比她还不懂官场规矩。 换做别人来,这一句话出口不把人得罪死啊?什么叫做嫌少! 真是傻大个,也就是幸好碰到她—— 一只手抓起一叠银票,另一只捉住对方手,直接往他手上一塞! 刘文曜跟触电似的,身上一哆嗦,条件反射,紧紧抓住那叠银票。 帐外此刻响起脚步声。亲兵掀起门帘,云以墨和景兴回来了,刚好瞧到这一幕。 景兴好奇地瞅瞅两人交握的手,刘文曜涨红得如同猴子臀的脸。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连忙往前,用身体挡住自家公子的视线。 云以墨没好气把他推到一边。 当他和乔娘子是什么了? 他至于因为点小事,便疑神疑鬼受伤害吗? 乔巧闻声转头,对两人绽放笑颜。笑过之后,才又回头,对着尴尬着的刘文曜好言相劝。 “刘县令,如果这些钱是取之于民,那就用之于民!与其苦心寻求向上钻营的门路,不如好好对待自己治下的百姓。你说是吗?” 刘文曜起身拱手:“将军金玉良言,下官谨记!” 作为初出茅庐走上仕途的武人,他还是比较佩服乔巧这种拒收贿赂的正派官员。 大源朝四分五裂,整个官场黑暗堕落,糜烂不堪。能够在宦海沉浮,坚定保持初心的能有几人? 所以他不带脑子不合时宜地问出那句话。 此刻回过神来,只觉无地自容。 见礼过云以墨之后,即匆匆告辞。 等人走了,云以墨才问乔巧:“普县县令来这做什么?” 他们驻军城外,就是不想骚扰普县军民,没想到对方还是专程来了。 乔巧把礼单递给他看。 “他说是来犒军的。礼单上的三千两,我另加了五百两,退他了。” 云以墨接过礼单看了看,提起桌上的笔,蘸饱浓墨。将银三千两四个字完全划去,方才递给景兴。 “拿去给军需官,让他凭礼单验收。今日辅食,给将士们每人加一份肉,二两酒。” 明日进入战场,就不能痛快吃喝了! 景兴挺高兴。 随军多日,顿顿干粮,嘴巴淡出鸟。他有怨言,别说将士们了。能够改善下伙食,想必大家都很开心。 这位普县县令,倒是来对了。立马兴冲冲拿着礼单出去找人。 “阿墨,军营情况如何?” 待重新落座,亲兵们全部退到帐外侍立,乔巧才开口询问云以墨巡营的结果。 “因我爷爷名头,这几千兵马明面上附庸于我。” 云以墨略微皱眉:“但是岚云城这边,久无战事。周边城镇军队懈怠练兵,怕是没有多少战力。” “我们的第一战,许胜不许败。否则,士气将会雪崩,也累及我爷爷声名。” 乔巧见他忧心忡忡,仿佛背负了无比大压力,安慰他。 “阿墨,岚云城好歹是一座大城,没那么容易被敌人攻打下来的。来研究下地图,我们再看看有什么遗漏之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第569章 “最毒妇人心” 云以墨点头:“我召集了所有副将来主帐集会,大家集思广益。” 这些副将全是当地驻军的首领,比较了解岚云城和敌人。 乔巧闻言,将桌子上摊的乱七八糟的笔墨纸砚、书简地图理理。免得待会人多,不小心碰到了。 不多时,十多位大小副将集聚主帐。 “卑职等见过二位将军!” 云以墨叫他们起来,不必拘束。 等众人围在桌边,他手指着军事地图说:“我们明日即将进入岚云城地界。岚云城现在被二皇子及伊赛高的联军围困着,什么情况,相信大家都清楚。” 他顿一顿:“我召集你们来,是想问问大家见解。我们的援兵,以何种方式介入战场,解岚云城之围妥当?” 副将们一阵面面相觑。 云以墨抛砖引玉:“我和乔将军的意见是,分兵攻打敌军后方,围魏救赵,逼他们不得不撤军?” 至于攻打何处后方,可以是对方粮草辎重,甚至是某一城镇,这就得熟悉当地地形的副将们建言了。 副将们彼此看看,气氛逐渐活跃起来。 一名留有胡渣的副将率先开口:“两位将军,围魏救赵之策,自然是好。但伊赛高军队远道而来,即便二皇子辖地失火,他们也不会关心的?” “孟参将言之有理!” 云以墨用言语鼓励下一位献策者勇敢站出来。 又一名身材高大、面相粗犷的武将道:“那我们袭击他们后军,烧毁他们粮草辎重,截断他们来路不就好了?” 上前一步,指着地形图的某处。 “据探马回报,敌军粮草辎重,主要集中在临近岚云城的小坷城。我们若能奇袭夺取此城,岚云城之围,迎刃而解。” 另外一员副将反驳他:“小小一个县城,如何囤积数万兵马的粮草?指不定是探马得回来的假消息!” 粗豪武将大怒:“我手下探马拼死得来的消息,你说是假的?” 眼见两人马上要吵起来,云以墨沉喝一声:“住口!就事论事,莫攀扯其他!” 两名副将彼此瞪一眼,冷哼一声,撇开脸,转向另一方。 帐中气氛一时有点紧张。 为了缓和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乔巧温和开言。 “杜步参将,我和云将军远道而来,不太了解沐元德与伊赛高国内的情况,你若知道,能不能讲讲?” 杜布就是那粗犷副将。 他的部属,善于刺探情报,担任军中先锋。就是性情较急,以及护犊子,不能随便说他手下不好。 乔巧问得客气,杜布十分受用。就一股脑儿将自己所知,倒了出来。 “二位将军,据我们现在收集到的情报,沐元德年事已高。这两年军政大权旁落,由伊赛高公主把持。” “他一儿一女,都是庶出,养在伊赛高公主名下。” 想了想补充:“至于伊赛高国,听说现今是大王子主政。但其余几位王子,并不怎么信服。” 提到“王子”这两个字,乔巧猛然触动心思,想起一件事。 转向云以墨,看着他迟疑说道:“阿……云将军,我在四皇子府参加女子擂台赛时,伊赛高公主所带的一儿一女,被称呼为‘伊赛高小王子’、‘伊赛高小公主’!” 云以墨一时间没领会到她的意思,其他副将也是一头雾水。 这怎么扯到女子擂台赛去了? “明明是沐元德的子嗣,为什么伊赛高公主,让人称呼他们为‘伊赛高小王子’、‘伊赛高小公主’?” 乔巧皱紧眉头,解释自己的疑惑处。 “这代表伊赛高公主已将北境土地视为伊赛高国的一部分了?还是伊赛高公主有勃勃野心,意图借这两个孩子之名,继承瓜分自己母国?” 云以墨等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所言之意。 一时间,为她强大的脑洞折服。 人家单单一句称呼,就被她联想到这么多!而且仔细思忖,确实合情合理的? 不过杜布依旧觉得莫名其妙:“乔将军,我们现在商议的是如何袭击对方后方,围魏救赵?” “没错啊!” 乔巧微笑。质疑伊赛高公主对一儿一女的称呼用意时,她心念电转,脑海中已有一个计划盘旋成型。 “武力奇袭,谋略扰乱敌军后方,两不耽误!” 云以墨一听,便知道乔巧想到了什么,精神为之一振:“乔将军,说说你的谋略?” “很简单,不管伊赛高公主对她的母国有没有这份野心,我们都要让伊赛高的几位王子,相信她有这份野心!” “明明是沐元德的庶子庶女,凭什么尊其为伊赛高的小王子、小公主?这种称呼,置她外家几位王子于何地?” “我听说伊赛高国,女子也是有继承权的,只是排位在男丁之后——” 乔巧吐出口气,心想,别说什么敌国不敌国的,单论这一点,就比大源朝好!可惜,站位不同,她还得以此为据,打击伊赛高公主。 “所以,别管伊赛高几位王子信不信?我们派人去伊赛高国散播这种传言,在他们心中种下这根刺便够了!” “对!” “乔将军说得没错!” 几名精明点的副将,率先反应过来,七嘴八舌。 “只要伊赛高大王子听到风声,疑心伊赛高公主,这借出的五万兵和粮草,还能不马上收回去?” “单凭北境的一点兵马,我们受到的威胁可就小多了!” “果然最毒妇人心!论玩心计,还得乔将军出马——哈哈哈!” 杜布自以为是拍马的两句话,令得大帐内秒陷一片诡异的安静中。 有人从身后给了这傻大个一个肘击;有人偷偷踹了他小腿肚子一脚。 杜布如梦初醒,“啊”的一声,狼狈搓着大手,连连向乔巧鞠躬赔不是:“乔将军,我说的不是你……啊不是,我意思是指别的女人……”aishangba 大帐爆发出一片哄笑,气氛顿时融洽好多。 乔巧白他一眼:“你别解释了!” 越解释越黑。 杜布尴尬地摸自己头盔。 “好了。” 云以墨手指敲击桌面,示意大家注意力回到地形图上。 “乔将军的计划,可以同步实施。杜参将,你手下人擅长此道,这个任务,便交给你了!尽快将消息散播出去——” 第569章 “最毒妇人心” 云以墨点头:“我召集了所有副将来主帐集会,大家集思广益。” 这些副将全是当地驻军的首领,比较了解岚云城和敌人。 乔巧闻言,将桌子上摊的乱七八糟的笔墨纸砚、书简地图理理。免得待会人多,不小心碰到了。 不多时,十多位大小副将集聚主帐。 “卑职等见过二位将军!” 云以墨叫他们起来,不必拘束。 等众人围在桌边,他手指着军事地图说:“我们明日即将进入岚云城地界。岚云城现在被二皇子及伊赛高的联军围困着,什么情况,相信大家都清楚。” 他顿一顿:“我召集你们来,是想问问大家见解。我们的援兵,以何种方式介入战场,解岚云城之围妥当?” 副将们一阵面面相觑。 云以墨抛砖引玉:“我和乔将军的意见是,分兵攻打敌军后方,围魏救赵,逼他们不得不撤军?” 至于攻打何处后方,可以是对方粮草辎重,甚至是某一城镇,这就得熟悉当地地形的副将们建言了。 副将们彼此看看,气氛逐渐活跃起来。 一名留有胡渣的副将率先开口:“两位将军,围魏救赵之策,自然是好。但伊赛高军队远道而来,即便二皇子辖地失火,他们也不会关心的?” “孟参将言之有理!” 云以墨用言语鼓励下一位献策者勇敢站出来。 又一名身材高大、面相粗犷的武将道:“那我们袭击他们后军,烧毁他们粮草辎重,截断他们来路不就好了?” 上前一步,指着地形图的某处。 “据探马回报,敌军粮草辎重,主要集中在临近岚云城的小坷城。我们若能奇袭夺取此城,岚云城之围,迎刃而解。” 另外一员副将反驳他:“小小一个县城,如何囤积数万兵马的粮草?指不定是探马得回来的假消息!” 粗豪武将大怒:“我手下探马拼死得来的消息,你说是假的?” 眼见两人马上要吵起来,云以墨沉喝一声:“住口!就事论事,莫攀扯其他!” 两名副将彼此瞪一眼,冷哼一声,撇开脸,转向另一方。 帐中气氛一时有点紧张。 为了缓和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乔巧温和开言。 “杜步参将,我和云将军远道而来,不太了解沐元德与伊赛高国内的情况,你若知道,能不能讲讲?” 杜布就是那粗犷副将。 他的部属,善于刺探情报,担任军中先锋。就是性情较急,以及护犊子,不能随便说他手下不好。 乔巧问得客气,杜布十分受用。就一股脑儿将自己所知,倒了出来。 “二位将军,据我们现在收集到的情报,沐元德年事已高。这两年军政大权旁落,由伊赛高公主把持。” “他一儿一女,都是庶出,养在伊赛高公主名下。” 想了想补充:“至于伊赛高国,听说现今是大王子主政。但其余几位王子,并不怎么信服。” 提到“王子”这两个字,乔巧猛然触动心思,想起一件事。 转向云以墨,看着他迟疑说道:“阿……云将军,我在四皇子府参加女子擂台赛时,伊赛高公主所带的一儿一女,被称呼为‘伊赛高小王子’、‘伊赛高小公主’!” 云以墨一时间没领会到她的意思,其他副将也是一头雾水。 这怎么扯到女子擂台赛去了? “明明是沐元德的子嗣,为什么伊赛高公主,让人称呼他们为‘伊赛高小王子’、‘伊赛高小公主’?” 乔巧皱紧眉头,解释自己的疑惑处。 “这代表伊赛高公主已将北境土地视为伊赛高国的一部分了?还是伊赛高公主有勃勃野心,意图借这两个孩子之名,继承瓜分自己母国?” 云以墨等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所言之意。 一时间,为她强大的脑洞折服。 人家单单一句称呼,就被她联想到这么多!而且仔细思忖,确实合情合理的? 不过杜布依旧觉得莫名其妙:“乔将军,我们现在商议的是如何袭击对方后方,围魏救赵?” “没错啊!” 乔巧微笑。质疑伊赛高公主对一儿一女的称呼用意时,她心念电转,脑海中已有一个计划盘旋成型。 “武力奇袭,谋略扰乱敌军后方,两不耽误!” 云以墨一听,便知道乔巧想到了什么,精神为之一振:“乔将军,说说你的谋略?” “很简单,不管伊赛高公主对她的母国有没有这份野心,我们都要让伊赛高的几位王子,相信她有这份野心!” “明明是沐元德的庶子庶女,凭什么尊其为伊赛高的小王子、小公主?这种称呼,置她外家几位王子于何地?” “我听说伊赛高国,女子也是有继承权的,只是排位在男丁之后——” 乔巧吐出口气,心想,别说什么敌国不敌国的,单论这一点,就比大源朝好!可惜,站位不同,她还得以此为据,打击伊赛高公主。 “所以,别管伊赛高几位王子信不信?我们派人去伊赛高国散播这种传言,在他们心中种下这根刺便够了!” “对!” “乔将军说得没错!” 几名精明点的副将,率先反应过来,七嘴八舌。 “只要伊赛高大王子听到风声,疑心伊赛高公主,这借出的五万兵和粮草,还能不马上收回去?” “单凭北境的一点兵马,我们受到的威胁可就小多了!” “果然最毒妇人心!论玩心计,还得乔将军出马——哈哈哈!” 杜布自以为是拍马的两句话,令得大帐内秒陷一片诡异的安静中。 有人从身后给了这傻大个一个肘击;有人偷偷踹了他小腿肚子一脚。 杜布如梦初醒,“啊”的一声,狼狈搓着大手,连连向乔巧鞠躬赔不是:“乔将军,我说的不是你……啊不是,我意思是指别的女人……”aishangba 大帐爆发出一片哄笑,气氛顿时融洽好多。 乔巧白他一眼:“你别解释了!” 越解释越黑。 杜布尴尬地摸自己头盔。 “好了。” 云以墨手指敲击桌面,示意大家注意力回到地形图上。 “乔将军的计划,可以同步实施。杜参将,你手下人擅长此道,这个任务,便交给你了!尽快将消息散播出去——” 第570章 军营生活 “遵命!” 杜布挺挺胸膛:“保证完成任务!” “那么……” 云以墨目光落到手指的位置—— “问题回到原点了!小坷城?我们首先得搞清楚,这里真是敌军后方放粮草辎重的地方吗?” 杜布老脸一热:“回将军,卑职会督导手下,尽快查明这个情报,是否属实?” 云以墨点头:“好,给你一日期限,务必查出敌军后方情况!” 随即板起脸:“军情紧急,如果杜参将你连这么一个简单的任务也完不成,休怪本将军军法处置!” 云以墨不苟言笑、板着脸的气场还是很强大的。 杜布敛容抱拳,正色回答:“是,卑职这就去安排属下,依命行事!” 杜布离开后,云以墨目光扫视一圈在场诸将,声音沉下来。 “岚云城被敌军围城近十日,谁知道城中粮草情况,还能坚持多久?” 大家一阵面面相觑。 云以墨提出的这个问题很致命。 如果粮草告罄,他们作为援军,就要采取不顾一切的策略,强行破敌。 如果粮草还能支撑一段时日,他们便有充足时间,慢慢瓦解敌军,不需要付出太大伤亡。 “这个我知道!” 一名年轻的副将挺身而出:“我家在岚云城,了解一些岚云城内的情况。” “苏副将但说无妨。” 云以墨看出对方有点犹豫,出言鼓励。 照理在他这个位置,知道岚云城太多布防军事情况,有僭越之嫌。不过战事迫在眉睫,这些问题可以过后再追究审查。 苏副将不好意思地说:“我爹是衙门主薄,所以偶尔我回家,能听说一些岚云城事情。” 解释清楚来龙去脉,方步入正题。 “据我所知,岚云城总兵力万余人,民众十万余户。不算大户储粮的话,官衙储粮能支持全城军民一个月。” 苏副将给出大概数据。 听了这话,云以墨等人心里为之一松。 如此计算,即使岚云城被困,过去十多日,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只是击退敌军解围也必须抓紧,不能拖延时机。 乔巧心想,到底是大城。换作泰源县河宿县,拖这么久应该早守不住了。当然,岚云城面对的敌人,也是几倍、几十倍的。 思虑一会,见众副将不能再提出什么有用建言,云以墨迟疑道:“目前收集到的情报太少。不如,我们后日再进兵,掌握好周边情况再说。” “是!” 众副将鱼贯退出后,云以墨皱眉对乔巧开口。 “乔娘子,我打算去岚云城附近,亲自打探一番敌情,明日夜赶回来。你一个人统军在此,没有问题吗?” 略想想补充:“我将景兴留下帮你。他熟悉军中事务,有什么吩咐,你直接交代他。” 乔巧身为女子,又是第一次统兵,他担心她力不从心。 而且军中多刺头莽夫。 那些人看在他爷爷面子上不会为难他,保不定会跟乔巧过不去。 毕竟乔巧除了个“武状元”的名头,什么家世背景也没有。 乔巧担心他:“阿墨,你一个人去,能行吗?” 云以墨微笑起来:“论起刺探消息,其实比统军打仗更适合我。” 乔巧没有迟疑地点头:“好,你去。这里交给我!” 目送云以墨离开,她继续坐在桌子边,默记地形图。她最大短板,在于对岚云城完全不熟悉。 作为领兵之将,这是致命弱点。所以,一有空她就狂补这方面的知识。 酉时许,牛柱给她送来晚餐。 一碟清蒸干肉片,一海碗小米粥,几块咸菜,一个杂粮大馒头。 她和云以墨的份额,一开始就和普通士兵没什么两样。倒不是伙夫不想给两位将军特殊待遇,而是两人都觉得没必要。 一个习惯了风餐露宿的生活,一个以前顿顿靠荨麻草过活。军中伙食,在他们看来已经不错了。 将桌上东西收妥,牛柱揭开食盒盖子,将里面饭菜拿出来,一一摆好。 乔巧一边吃,一边问牛柱:“大牛,你吃了吗?” 牛柱接触乔巧不多,不是很习惯他家主将这么接地气,摸摸自己后脑勺傻气地笑:“吃过了。今儿属下当值……将军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属下!” 平时都是夏侯侯代表他们侍奉主将,难得今日轮着他当值,那自然要可着劲在乔巧跟前刷脸。 乔巧不习惯自己吃饭,被人瞪大一双牛眼睛盯着看,略尴尬地说:“大牛,你先出去歇会,我吃好了叫你。” “没关系,将军!” 牛柱最自豪的,就是他的力气和耐性。虽然比起自家将军不值一提,但比夏侯候他们几个强就行了。 “属下不累,不需要休息!” 发现那盘清蒸干肉片摆远了,将军可能不好够筷子,上手帮忙推到将军面前。 乔巧…… 这小子真不是自个想吃吗? 眼珠子快掉进她碗里了! 加快吃完一顿饭,差点被馒头噎死。大口喝水,目送牛柱收拾碗筷出去,总算松了口气。 景兴紧跟进帐:“乔娘子……啊!乔将军,你用完饭了吗?该去巡视军营了。” 乔巧知道他特地等在帐外的。云以墨不在,巡营任务便落在她身上了。 扯块手帕擦擦嘴:“好了,咱们走。” 景兴在前,她在后,牛柱和另外一名比较内向的亲兵饶平,双双跟着,几人漫步整个营区。 一路上,景兴小声给她介绍军营情况。他从小耳濡目染这些,很是熟悉。 此刻接近掌灯,除了轮值巡逻的军士,其余人都在自己帐篷内休息。巡营一圈没发现特别情况,乔巧也回到自己营帐。 她的营帐是单独的,亲兵严密看守,不允许任何人非通传入内,包括云以墨。 乔巧洗漱之后,和衣而卧。 一夜平安度过。 军队五更响起号角,准时起床,准时吃饭,准时操练。所有主将副将一律到场,监督带领手下军士操练。 杜布一干人,似乎忽略了乔巧是女子,热得卸了盔甲,松了衣裳,露出一身黑色的腱子肉,“嘿嘿哈哈”地带队打拳、舞刀弄枪。 夏侯候偷瞄自家主将一眼。 本以为乔巧看着这一群光膀子男人,多少会感到不自在。 谁想乔巧熟视无睹。间或走进人丛中,用随手折来的树枝,轻轻捅某人,示意对方不要偷懒划水。 第570章 军营生活 “遵命!” 杜布挺挺胸膛:“保证完成任务!” “那么……” 云以墨目光落到手指的位置—— “问题回到原点了!小坷城?我们首先得搞清楚,这里真是敌军后方放粮草辎重的地方吗?” 杜布老脸一热:“回将军,卑职会督导手下,尽快查明这个情报,是否属实?” 云以墨点头:“好,给你一日期限,务必查出敌军后方情况!” 随即板起脸:“军情紧急,如果杜参将你连这么一个简单的任务也完不成,休怪本将军军法处置!” 云以墨不苟言笑、板着脸的气场还是很强大的。 杜布敛容抱拳,正色回答:“是,卑职这就去安排属下,依命行事!” 杜布离开后,云以墨目光扫视一圈在场诸将,声音沉下来。 “岚云城被敌军围城近十日,谁知道城中粮草情况,还能坚持多久?” 大家一阵面面相觑。 云以墨提出的这个问题很致命。 如果粮草告罄,他们作为援军,就要采取不顾一切的策略,强行破敌。 如果粮草还能支撑一段时日,他们便有充足时间,慢慢瓦解敌军,不需要付出太大伤亡。 “这个我知道!” 一名年轻的副将挺身而出:“我家在岚云城,了解一些岚云城内的情况。” “苏副将但说无妨。” 云以墨看出对方有点犹豫,出言鼓励。 照理在他这个位置,知道岚云城太多布防军事情况,有僭越之嫌。不过战事迫在眉睫,这些问题可以过后再追究审查。 苏副将不好意思地说:“我爹是衙门主薄,所以偶尔我回家,能听说一些岚云城事情。” 解释清楚来龙去脉,方步入正题。 “据我所知,岚云城总兵力万余人,民众十万余户。不算大户储粮的话,官衙储粮能支持全城军民一个月。” 苏副将给出大概数据。 听了这话,云以墨等人心里为之一松。 如此计算,即使岚云城被困,过去十多日,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只是击退敌军解围也必须抓紧,不能拖延时机。 乔巧心想,到底是大城。换作泰源县河宿县,拖这么久应该早守不住了。当然,岚云城面对的敌人,也是几倍、几十倍的。 思虑一会,见众副将不能再提出什么有用建言,云以墨迟疑道:“目前收集到的情报太少。不如,我们后日再进兵,掌握好周边情况再说。” “是!” 众副将鱼贯退出后,云以墨皱眉对乔巧开口。 “乔娘子,我打算去岚云城附近,亲自打探一番敌情,明日夜赶回来。你一个人统军在此,没有问题吗?” 略想想补充:“我将景兴留下帮你。他熟悉军中事务,有什么吩咐,你直接交代他。” 乔巧身为女子,又是第一次统兵,他担心她力不从心。 而且军中多刺头莽夫。 那些人看在他爷爷面子上不会为难他,保不定会跟乔巧过不去。 毕竟乔巧除了个“武状元”的名头,什么家世背景也没有。 乔巧担心他:“阿墨,你一个人去,能行吗?” 云以墨微笑起来:“论起刺探消息,其实比统军打仗更适合我。” 乔巧没有迟疑地点头:“好,你去。这里交给我!” 目送云以墨离开,她继续坐在桌子边,默记地形图。她最大短板,在于对岚云城完全不熟悉。 作为领兵之将,这是致命弱点。所以,一有空她就狂补这方面的知识。 酉时许,牛柱给她送来晚餐。 一碟清蒸干肉片,一海碗小米粥,几块咸菜,一个杂粮大馒头。 她和云以墨的份额,一开始就和普通士兵没什么两样。倒不是伙夫不想给两位将军特殊待遇,而是两人都觉得没必要。 一个习惯了风餐露宿的生活,一个以前顿顿靠荨麻草过活。军中伙食,在他们看来已经不错了。 将桌上东西收妥,牛柱揭开食盒盖子,将里面饭菜拿出来,一一摆好。 乔巧一边吃,一边问牛柱:“大牛,你吃了吗?” 牛柱接触乔巧不多,不是很习惯他家主将这么接地气,摸摸自己后脑勺傻气地笑:“吃过了。今儿属下当值……将军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属下!” 平时都是夏侯侯代表他们侍奉主将,难得今日轮着他当值,那自然要可着劲在乔巧跟前刷脸。 乔巧不习惯自己吃饭,被人瞪大一双牛眼睛盯着看,略尴尬地说:“大牛,你先出去歇会,我吃好了叫你。” “没关系,将军!” 牛柱最自豪的,就是他的力气和耐性。虽然比起自家将军不值一提,但比夏侯候他们几个强就行了。 “属下不累,不需要休息!” 发现那盘清蒸干肉片摆远了,将军可能不好够筷子,上手帮忙推到将军面前。 乔巧…… 这小子真不是自个想吃吗? 眼珠子快掉进她碗里了! 加快吃完一顿饭,差点被馒头噎死。大口喝水,目送牛柱收拾碗筷出去,总算松了口气。 景兴紧跟进帐:“乔娘子……啊!乔将军,你用完饭了吗?该去巡视军营了。” 乔巧知道他特地等在帐外的。云以墨不在,巡营任务便落在她身上了。 扯块手帕擦擦嘴:“好了,咱们走。” 景兴在前,她在后,牛柱和另外一名比较内向的亲兵饶平,双双跟着,几人漫步整个营区。 一路上,景兴小声给她介绍军营情况。他从小耳濡目染这些,很是熟悉。 此刻接近掌灯,除了轮值巡逻的军士,其余人都在自己帐篷内休息。巡营一圈没发现特别情况,乔巧也回到自己营帐。 她的营帐是单独的,亲兵严密看守,不允许任何人非通传入内,包括云以墨。 乔巧洗漱之后,和衣而卧。 一夜平安度过。 军队五更响起号角,准时起床,准时吃饭,准时操练。所有主将副将一律到场,监督带领手下军士操练。 杜布一干人,似乎忽略了乔巧是女子,热得卸了盔甲,松了衣裳,露出一身黑色的腱子肉,“嘿嘿哈哈”地带队打拳、舞刀弄枪。 夏侯候偷瞄自家主将一眼。 本以为乔巧看着这一群光膀子男人,多少会感到不自在。 谁想乔巧熟视无睹。间或走进人丛中,用随手折来的树枝,轻轻捅某人,示意对方不要偷懒划水。 第571章 制胜关键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571章 制胜关键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572章 献奇谋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572章 献奇谋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573章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议会结束,阮成璧回城着手准备陷阱;乔巧领两千轻骑,绕小路驰奔北门。 因为据种种信息组合推断,达格尔本营在北面驻扎。 云以墨与其余几员副将,分头带队,同样绕小路去突袭东门南门的敌营。 留下一千人马,做样子。 待敌军杀到西门来夺取西路控制权的时候,就假装抵抗一下,然后不敌退往岚云城。 最危险的地方就在这里。 如果阮成璧的空城计没唱好,被敌军趁虚而入,开门揖盗,岚云城就完了。 这便是一开始,阮成璧死活不同意这个计划、认为乔巧胆大妄为的原因。 关键点在于燕多是否是司马懿? 考虑到岚云城的重要性,且不怎么信赖阮成璧,云以墨派遣景兴、孟参将等人随阮成璧一起进城,帮助其布局。 岚云城这边能多拖一时,他和乔巧三路轻骑,才更容易奇袭敌军大本营成功。 两人也想要并肩作战,但为了胜利,不得不暂时分头行事。毕竟他们的武力,没人能替代。 互道尊重、用眼神依依惜别之后,他们踏上各自征途。 这一去,成王败寇。 两千轻骑,马蹄包裹稻草软布,箭上弦、刀出鞘,风驰电掣。 乔巧背负两把大弓。她不知道的是,左右前后围绕她的军士,目光触及她的那两把大弓,心中充斥莫名的勇气和信念! 有这样一位能开五石弓的猛将带领,什么东境伊赛高的乌合之众,能是他们对手? 抵达北面敌营附近,天色已然暗下。 月黑风高夜,正是劫营好时机。 乔巧让全军就地休息。等到三更天人睡眠极熟的时候,一声令下,所有弓弩齐发,无数火箭,射入敌营,点燃对方帐篷。 瞅着敌营乱了起来,乔巧率领两千轻骑,一鼓作气,杀将进去! 对方大概做梦也没想到,己方刚派出人马去夺回西门之路的控制权,敌人就悄悄来到北门外劫营。 这胆子大的,岚云城不要了吗? 仗着人多势众,达格尔很快喝止住乱作一团的部下,重新整备,打算把劫营来的敌人包围起来。 他这有数万之众,伊赛高的武士,个个悍勇。就算西境援兵加岚云城之众全部杀过来,也非他对手。 他怕什么? 不过他千算万算,忽略了一点。 乔巧敢来劫营,就是对自己的神力有着莫大信心! 她的力量,来自金手指。只要精神力不被抽干,她的力气便会如浩瀚大海,源源不绝为身体发电。 面对呼啸蜂拥而来的蛮兵,她一手持盾护住自己,提防冷箭;一手挥舞百斤大刀,横冲直撞。 冲到近前的敌人,没有一合之力! 仅仅一个照面便被扫飞,然后被紧随乔巧的夏侯候等人,铁蹄碾为肉泥。 火光中乔巧认准中军营帐的旗帜,率领部下,一个劲朝那个方向猛冲。 周围滚滚铁流,宛如沼泽,以她为核心,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漩涡,想要将他们拖入地狱。 乔巧彻底放开手脚,不留一丝余地。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惊心动魄的惨叫嘶喊,此起彼伏,像是一曲绵延不绝的哀歌,令得她心如铁石,意志坚定。 没什么好犹豫的。 到了此刻,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眼看靠近中军帐,周围敌人越聚越多。无数火把,照亮方圆十里如白昼。乔巧目光,不期然与两道如狼似虎的视线相碰。 众多拥卫中,只见那人一身金锦剪裁的质孙服,头戴同色暖帽。国字型脸上,最醒目的是那个大鹰钩鼻,一对凹陷进去的蓝眼睛。 “哪里来的宵小之徒,敢趁夜劫我营帐!” 他冷笑着挥舞手中一对巨大金瓜锤,在身前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嗡鸣。 “儿郎们,关门打狗——把这些胆敢来犯的西境狂徒们,全部给我杀掉!” 乔巧正愁乱军中不好找到敌人主帅呢,对手竟然托大迎上来,正合她心意! 她双腿一夹,胯下骏马通人性,四蹄翻飞,朝前怒奔。短短十数秒,连人带马,深陷敌阵。 没来得及跟上的夏侯候等人,方自一惊。只见前方乔巧舞动大刀,仿佛平地乍起一个漩涡。眨眼间,漩涡肉眼可见地膨胀、扩大,化为一股强大的龙卷风。 但凡靠近它的人马,无一不被其卷进去,剿杀得四分五裂,支离破碎飞出来。 鲜血、人体碎块,如同倾泄的暴雨,将幸存的人沐浴得劈头盖脸,染成了红人。 那等威势,别说惊吓住了敌人,夏侯候等人尾随也不敢过分靠近。就怕被杀红眼的主将不分敌我,一刀砍了。 双方主将很快对上。 达格尔双锤沉重,乔巧大刀凶猛。 “叮叮当当”交手数合,达格尔被乔巧一刀劈于马下! 那等威势,余力甚至将对手坐骑砍成两半—— 从来没见过人有这种力量的蛮兵,惊吓得发一声喊,四散奔逃。 夏侯候紧跟上前,一刀斩下达格尔人头,用长枪挑着,大吼大叫。 “达格尔首级在此——降者免死!” 两千铁骑,随之欢呼高喊。敌方气势一泻千里,己方士气如虹。 乔巧率领部属,虎趟群羊一般,专门盯着骑马、装束与普通士兵不同的将领追击。 达格尔仗着力气,还能与她缠斗数合。剩下的敌军副将,谁是她对手?但凡被撵上的,无一不被挑落马下,身首异处! 面对死神降临一般,肆意收割人头的乔巧,伊赛高国士兵,个个唬得魂不附体。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丢盔弃甲逃跑。 这一场残酷的夜袭战,从天黑杀到黎明,又从黎明,追杀到太阳升起。 到日上三竿,遍地不计其数的尸体,引来蚊蝇嗡嗡,浓烈的血腥气几乎将人窒息,乔巧方才放缓马缰。 坐骑累得口吐白沫,倒在地。她也全身一软,栽向地面。 一直围绕护卫着她的夏侯候等人,连忙上前扶住主将。 乔巧被灌下好几口水,原地坐了一会,方才好像从一个不切实际的梦中醒来,打量周围俨如地狱的场景。 默默平息一下心中翻滚的呕吐欲望,她在左右搀扶下缓慢起身。 “穷寇勿追,开始打扫战场!尉迟才、牛柱、饶平,你们三人,分头去东门、南门、还有西门,打听消息,向云将军报喜讯!” 接下来,她要死守这里,提防敌军回扑。 虽说达格尔已死,敌人短期内大概率组织不起来像样进攻,但小心无大错。 第573章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议会结束,阮成璧回城着手准备陷阱;乔巧领两千轻骑,绕小路驰奔北门。 因为据种种信息组合推断,达格尔本营在北面驻扎。 云以墨与其余几员副将,分头带队,同样绕小路去突袭东门南门的敌营。 留下一千人马,做样子。 待敌军杀到西门来夺取西路控制权的时候,就假装抵抗一下,然后不敌退往岚云城。 最危险的地方就在这里。 如果阮成璧的空城计没唱好,被敌军趁虚而入,开门揖盗,岚云城就完了。 这便是一开始,阮成璧死活不同意这个计划、认为乔巧胆大妄为的原因。 关键点在于燕多是否是司马懿? 考虑到岚云城的重要性,且不怎么信赖阮成璧,云以墨派遣景兴、孟参将等人随阮成璧一起进城,帮助其布局。 岚云城这边能多拖一时,他和乔巧三路轻骑,才更容易奇袭敌军大本营成功。 两人也想要并肩作战,但为了胜利,不得不暂时分头行事。毕竟他们的武力,没人能替代。 互道尊重、用眼神依依惜别之后,他们踏上各自征途。 这一去,成王败寇。 两千轻骑,马蹄包裹稻草软布,箭上弦、刀出鞘,风驰电掣。 乔巧背负两把大弓。她不知道的是,左右前后围绕她的军士,目光触及她的那两把大弓,心中充斥莫名的勇气和信念! 有这样一位能开五石弓的猛将带领,什么东境伊赛高的乌合之众,能是他们对手? 抵达北面敌营附近,天色已然暗下。 月黑风高夜,正是劫营好时机。 乔巧让全军就地休息。等到三更天人睡眠极熟的时候,一声令下,所有弓弩齐发,无数火箭,射入敌营,点燃对方帐篷。 瞅着敌营乱了起来,乔巧率领两千轻骑,一鼓作气,杀将进去! 对方大概做梦也没想到,己方刚派出人马去夺回西门之路的控制权,敌人就悄悄来到北门外劫营。 这胆子大的,岚云城不要了吗? 仗着人多势众,达格尔很快喝止住乱作一团的部下,重新整备,打算把劫营来的敌人包围起来。 他这有数万之众,伊赛高的武士,个个悍勇。就算西境援兵加岚云城之众全部杀过来,也非他对手。 他怕什么? 不过他千算万算,忽略了一点。 乔巧敢来劫营,就是对自己的神力有着莫大信心! 她的力量,来自金手指。只要精神力不被抽干,她的力气便会如浩瀚大海,源源不绝为身体发电。 面对呼啸蜂拥而来的蛮兵,她一手持盾护住自己,提防冷箭;一手挥舞百斤大刀,横冲直撞。 冲到近前的敌人,没有一合之力! 仅仅一个照面便被扫飞,然后被紧随乔巧的夏侯候等人,铁蹄碾为肉泥。 火光中乔巧认准中军营帐的旗帜,率领部下,一个劲朝那个方向猛冲。 周围滚滚铁流,宛如沼泽,以她为核心,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漩涡,想要将他们拖入地狱。 乔巧彻底放开手脚,不留一丝余地。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惊心动魄的惨叫嘶喊,此起彼伏,像是一曲绵延不绝的哀歌,令得她心如铁石,意志坚定。 没什么好犹豫的。 到了此刻,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眼看靠近中军帐,周围敌人越聚越多。无数火把,照亮方圆十里如白昼。乔巧目光,不期然与两道如狼似虎的视线相碰。 众多拥卫中,只见那人一身金锦剪裁的质孙服,头戴同色暖帽。国字型脸上,最醒目的是那个大鹰钩鼻,一对凹陷进去的蓝眼睛。 “哪里来的宵小之徒,敢趁夜劫我营帐!” 他冷笑着挥舞手中一对巨大金瓜锤,在身前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嗡鸣。 “儿郎们,关门打狗——把这些胆敢来犯的西境狂徒们,全部给我杀掉!” 乔巧正愁乱军中不好找到敌人主帅呢,对手竟然托大迎上来,正合她心意! 她双腿一夹,胯下骏马通人性,四蹄翻飞,朝前怒奔。短短十数秒,连人带马,深陷敌阵。 没来得及跟上的夏侯候等人,方自一惊。只见前方乔巧舞动大刀,仿佛平地乍起一个漩涡。眨眼间,漩涡肉眼可见地膨胀、扩大,化为一股强大的龙卷风。 但凡靠近它的人马,无一不被其卷进去,剿杀得四分五裂,支离破碎飞出来。 鲜血、人体碎块,如同倾泄的暴雨,将幸存的人沐浴得劈头盖脸,染成了红人。 那等威势,别说惊吓住了敌人,夏侯候等人尾随也不敢过分靠近。就怕被杀红眼的主将不分敌我,一刀砍了。 双方主将很快对上。 达格尔双锤沉重,乔巧大刀凶猛。 “叮叮当当”交手数合,达格尔被乔巧一刀劈于马下! 那等威势,余力甚至将对手坐骑砍成两半—— 从来没见过人有这种力量的蛮兵,惊吓得发一声喊,四散奔逃。 夏侯候紧跟上前,一刀斩下达格尔人头,用长枪挑着,大吼大叫。 “达格尔首级在此——降者免死!” 两千铁骑,随之欢呼高喊。敌方气势一泻千里,己方士气如虹。 乔巧率领部属,虎趟群羊一般,专门盯着骑马、装束与普通士兵不同的将领追击。 达格尔仗着力气,还能与她缠斗数合。剩下的敌军副将,谁是她对手?但凡被撵上的,无一不被挑落马下,身首异处! 面对死神降临一般,肆意收割人头的乔巧,伊赛高国士兵,个个唬得魂不附体。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丢盔弃甲逃跑。 这一场残酷的夜袭战,从天黑杀到黎明,又从黎明,追杀到太阳升起。 到日上三竿,遍地不计其数的尸体,引来蚊蝇嗡嗡,浓烈的血腥气几乎将人窒息,乔巧方才放缓马缰。 坐骑累得口吐白沫,倒在地。她也全身一软,栽向地面。 一直围绕护卫着她的夏侯候等人,连忙上前扶住主将。 乔巧被灌下好几口水,原地坐了一会,方才好像从一个不切实际的梦中醒来,打量周围俨如地狱的场景。 默默平息一下心中翻滚的呕吐欲望,她在左右搀扶下缓慢起身。 “穷寇勿追,开始打扫战场!尉迟才、牛柱、饶平,你们三人,分头去东门、南门、还有西门,打听消息,向云将军报喜讯!” 接下来,她要死守这里,提防敌军回扑。 虽说达格尔已死,敌人短期内大概率组织不起来像样进攻,但小心无大错。 第574章 神弓手 计点结果,这一战他们大获全胜。 伊赛高三王子达格尔授首,诛敌万余。这其中一多半是敌人慌乱,夜里看不清自相践踏残杀而亡的。缴获粮草马匹、武器装备不计其数。 乔巧让众将士在高地扎营。待休息好吃喝好,清理战场,掩埋尸体。 己方损失了数百骑。这些牺牲的战士,抚恤他们家眷的慰问金,由军队中的后勤军需官办理。 乔巧特意吩咐军需官,按双份补给。 毕竟现在国库充裕,不差那一点点钱。安抚英灵,激励前线战士士气,才是重点。 午后,传令兵随同牛柱三人回来,带给乔巧几个同等好消息。 云以墨及诸将夜袭东门南门,同样取得可喜胜果。 屯兵在这两处城门外的敌军,被冲杀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燕多率大军直逼西门,妄想夺回西门外一带的控制权。被景兴、孟参将等人一阵且战且退的引诱。到了岚云城下,阮成璧大开城门唱空城计。 果然生性多疑的燕多怀疑城内有埋伏,没敢冒进。 直等云以墨率军将东门、南门外的敌军杀散,与岚云城里应外合,将回头的燕多包了饺子—— 燕多大败。 前有岚云城横亘,后有敌军围剿,三处本营全给西境军端掉了。走投无路,只得丢盔弃甲,一路杀出重围,投奔临近的眉定城去了。 云以墨一面写捷报飞传怀安城,一边犒赏三军,积极秣兵历马,为下一次征战做准备。 乔巧建议:“趁燕多立脚不稳,伊赛高军团群龙无首,我方又是士气如虹,继续朝东境推进!”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沐元德、伊赛高之流,必须全部予以铲除,方能让西境军民安枕。 众人包括阮成璧在内,此时无一不对乔巧心悦诚服,纷纷表示赞同支持。 于是,云以墨留下阮成璧继续守城,集结连同岚云城征调的数千人马,统共两万兵,杀奔眉定城。 照理眉定城的兵马加上伊赛高借出的军队,尚有七八万众,但是看到西境军队浩浩荡荡开来,三面围城,城内就是人心惶惶。 伊赛高军团失去主帅,暂且归燕多指挥。但一帮蛮兵,哪会甘心听外人指挥? 两方人马面和心不和。 加上燕多新败,损失惨重,在己方将士面前,威信也是大打折扣。 这种一盘散沙的局面,持续到西境军第一天的攻城战—— 一心鼓舞士气、找回脸面的燕多,全身披挂,奔走城墙上,指挥部署守城反击。 城下云梯、攻城车、投石车轰轰开动逼近城墙;城上金汁滚木礌石齐飞,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这一切只是燕多等守军看到的表象。 云梯在他们射程外的距离就直立起来,唰唰唰,数十名军士被送上升降台。 守军一脸懵逼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这么远距离,少说两百米呢,能攻击到他们?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死神的镰刀送到他们头上。 乔巧站在云梯上,在军士们竖起的盾牌掩护下,手脚并用,拉开五石弓—— 站得够高,看得够远! 将箭尖瞄准城墙上那个披挂明光甲,挥舞宝剑、身形圆胖明显与众不同的将领。即使目力所及,仅仅为指长一线,她也毫不迟疑地放出第一箭! “嗖——” 燕多应弓弦响而倒。 守军一阵大乱。 不确定自己射倒的是不是敌军主帅,乔巧连续开弓,接二连三,又射倒数名像是指挥官的将领! 她的弓箭范围,达到可怖的二百米。对方弓箭手拿她无可奈何,但她居高临下,却能像一位狙击手,百发百中,狙杀视野内的任一敌人。 察觉出倒下的都是己方将领,而且袭击完全无法防范,除非退下城墙或者躲起来。剩下的守军,越发像没头苍蝇似乱窜。 将领们拼命想找地方躲藏;普通士兵们面对西境军趁势攻城,则无所适从。 只要有人敢挥手指挥,一支利箭,下一秒保准将其爆头或者穿胸钉在地上。 云以墨身先士卒,第一个登城,砍瓜切菜,轻松解决守军。 双方混战,弓箭无法发挥作用了,乔巧才指挥自己所在的云梯,靠近城楼。 短兵相接,那就是她和云以墨的天下了! 将领被杀得差不多的守军,彻底崩盘,抱头鼠窜。 西境军士呐喊着从缺口处涌入城楼,冲进城中,挑着燕多的脑袋,一路砍杀一路高喊。 “敌将燕多已授首!” “云老将军云正卿之孙——云以墨右骁将军在此!” “降者不杀!” …… 这种呼喊很有效果。 不知道是因为主将死了,守军们没了战意;还是云以墨的身份,打动了眉定城军民? 总之守军们纷纷倒戈,投奔到西境军中,帮忙杀敌。一些胆子大的乡绅百姓,甚至打开内城城门,抓住衙门旧吏,向西境军请降。 眉定城之战,完美谢幕。 不到半个月时间,乔巧与云以墨默契合作,完美达成援救岚云城的任务,并重创东境和伊赛高联军。 时间进入冬季。 出榜安民后的第七天,怀安城送来几封捷报。 穆容、长孙泽两支军队,分别救援的中通城、河宿县,同样获得辉煌胜利。 穆容和仲长飞拿下了三皇子的南台县;长孙泽夺取了大皇孙的长明城! 四皇子卧薪尝胆,苦心经营西境十数载,培养出来的军队战力,超过乔巧原先估料。 精兵强将,敌人开闸放出的猛虎,反噬他们自身。 萧婉欣以小嗣王名义,通传西境,将乔巧、云以墨加封为从三品上将军,乔巧仍为左骁卫,云以墨仍为右骁卫。 长孙泽从西境境内,又调拨近万人马,归于两人帐下。期待他们平定东境,直捣伊赛高国的一天。 大军休整的日子,两人暂且住在眉定城的衙门。aishangba 夜深人静,巡城归来的云以墨,发现乔巧仍然点燃烛火,在大堂内等他。 疲劳的精神,为之一振。 但见乔巧面前的圆木桌上,摆有几封书信,看得黛眉弯弯,脸含浅笑。他一身肃杀之气,不由得消失殆尽,平添柔情。 迈步走过去:“在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第574章 神弓手 计点结果,这一战他们大获全胜。 伊赛高三王子达格尔授首,诛敌万余。这其中一多半是敌人慌乱,夜里看不清自相践踏残杀而亡的。缴获粮草马匹、武器装备不计其数。 乔巧让众将士在高地扎营。待休息好吃喝好,清理战场,掩埋尸体。 己方损失了数百骑。这些牺牲的战士,抚恤他们家眷的慰问金,由军队中的后勤军需官办理。 乔巧特意吩咐军需官,按双份补给。 毕竟现在国库充裕,不差那一点点钱。安抚英灵,激励前线战士士气,才是重点。 午后,传令兵随同牛柱三人回来,带给乔巧几个同等好消息。 云以墨及诸将夜袭东门南门,同样取得可喜胜果。 屯兵在这两处城门外的敌军,被冲杀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燕多率大军直逼西门,妄想夺回西门外一带的控制权。被景兴、孟参将等人一阵且战且退的引诱。到了岚云城下,阮成璧大开城门唱空城计。 果然生性多疑的燕多怀疑城内有埋伏,没敢冒进。 直等云以墨率军将东门、南门外的敌军杀散,与岚云城里应外合,将回头的燕多包了饺子—— 燕多大败。 前有岚云城横亘,后有敌军围剿,三处本营全给西境军端掉了。走投无路,只得丢盔弃甲,一路杀出重围,投奔临近的眉定城去了。 云以墨一面写捷报飞传怀安城,一边犒赏三军,积极秣兵历马,为下一次征战做准备。 乔巧建议:“趁燕多立脚不稳,伊赛高军团群龙无首,我方又是士气如虹,继续朝东境推进!”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沐元德、伊赛高之流,必须全部予以铲除,方能让西境军民安枕。 众人包括阮成璧在内,此时无一不对乔巧心悦诚服,纷纷表示赞同支持。 于是,云以墨留下阮成璧继续守城,集结连同岚云城征调的数千人马,统共两万兵,杀奔眉定城。 照理眉定城的兵马加上伊赛高借出的军队,尚有七八万众,但是看到西境军队浩浩荡荡开来,三面围城,城内就是人心惶惶。 伊赛高军团失去主帅,暂且归燕多指挥。但一帮蛮兵,哪会甘心听外人指挥? 两方人马面和心不和。 加上燕多新败,损失惨重,在己方将士面前,威信也是大打折扣。 这种一盘散沙的局面,持续到西境军第一天的攻城战—— 一心鼓舞士气、找回脸面的燕多,全身披挂,奔走城墙上,指挥部署守城反击。 城下云梯、攻城车、投石车轰轰开动逼近城墙;城上金汁滚木礌石齐飞,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这一切只是燕多等守军看到的表象。 云梯在他们射程外的距离就直立起来,唰唰唰,数十名军士被送上升降台。 守军一脸懵逼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这么远距离,少说两百米呢,能攻击到他们?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死神的镰刀送到他们头上。 乔巧站在云梯上,在军士们竖起的盾牌掩护下,手脚并用,拉开五石弓—— 站得够高,看得够远! 将箭尖瞄准城墙上那个披挂明光甲,挥舞宝剑、身形圆胖明显与众不同的将领。即使目力所及,仅仅为指长一线,她也毫不迟疑地放出第一箭! “嗖——” 燕多应弓弦响而倒。 守军一阵大乱。 不确定自己射倒的是不是敌军主帅,乔巧连续开弓,接二连三,又射倒数名像是指挥官的将领! 她的弓箭范围,达到可怖的二百米。对方弓箭手拿她无可奈何,但她居高临下,却能像一位狙击手,百发百中,狙杀视野内的任一敌人。 察觉出倒下的都是己方将领,而且袭击完全无法防范,除非退下城墙或者躲起来。剩下的守军,越发像没头苍蝇似乱窜。 将领们拼命想找地方躲藏;普通士兵们面对西境军趁势攻城,则无所适从。 只要有人敢挥手指挥,一支利箭,下一秒保准将其爆头或者穿胸钉在地上。 云以墨身先士卒,第一个登城,砍瓜切菜,轻松解决守军。 双方混战,弓箭无法发挥作用了,乔巧才指挥自己所在的云梯,靠近城楼。 短兵相接,那就是她和云以墨的天下了! 将领被杀得差不多的守军,彻底崩盘,抱头鼠窜。 西境军士呐喊着从缺口处涌入城楼,冲进城中,挑着燕多的脑袋,一路砍杀一路高喊。 “敌将燕多已授首!” “云老将军云正卿之孙——云以墨右骁将军在此!” “降者不杀!” …… 这种呼喊很有效果。 不知道是因为主将死了,守军们没了战意;还是云以墨的身份,打动了眉定城军民? 总之守军们纷纷倒戈,投奔到西境军中,帮忙杀敌。一些胆子大的乡绅百姓,甚至打开内城城门,抓住衙门旧吏,向西境军请降。 眉定城之战,完美谢幕。 不到半个月时间,乔巧与云以墨默契合作,完美达成援救岚云城的任务,并重创东境和伊赛高联军。 时间进入冬季。 出榜安民后的第七天,怀安城送来几封捷报。 穆容、长孙泽两支军队,分别救援的中通城、河宿县,同样获得辉煌胜利。 穆容和仲长飞拿下了三皇子的南台县;长孙泽夺取了大皇孙的长明城! 四皇子卧薪尝胆,苦心经营西境十数载,培养出来的军队战力,超过乔巧原先估料。 精兵强将,敌人开闸放出的猛虎,反噬他们自身。 萧婉欣以小嗣王名义,通传西境,将乔巧、云以墨加封为从三品上将军,乔巧仍为左骁卫,云以墨仍为右骁卫。 长孙泽从西境境内,又调拨近万人马,归于两人帐下。期待他们平定东境,直捣伊赛高国的一天。 大军休整的日子,两人暂且住在眉定城的衙门。aishangba 夜深人静,巡城归来的云以墨,发现乔巧仍然点燃烛火,在大堂内等他。 疲劳的精神,为之一振。 但见乔巧面前的圆木桌上,摆有几封书信,看得黛眉弯弯,脸含浅笑。他一身肃杀之气,不由得消失殆尽,平添柔情。 迈步走过去:“在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第575章 除恶务尽 乔巧把几封信递给他:“是子骞、孤云、满囤小两口、还有婉欣、穆容他们写来的信,你看看。” 她大大方方的,没把云以墨当外人。云以墨扫眼几封信封面的题头,只接过了伏子骞的那一封。 他这种坚守底线的分寸感,乔巧挺窝心。等其看完伏子骞的信,便大略说了满囤信上的重点。 “我五弟说,长孙将军将通往金矿洞的那条路,以及周边,全部封锁起来了。金矿的消息,被募集去开采金矿的民夫泄露出来。” “但大家只知山中出了金矿,不知谁发现的?” “如今泰源县作为大后方,除了给前线输送粮草辎重,非常和平稳定。因为金矿的事,余家村也高速发展起来。修路,入户增多。” “我大哥大嫂还在老宅附近买了块地皮,搭个草棚子,卖给过路客人茶水。” 乔巧觉得田三翠和乔满仓挺有生意头脑。 这不是农家乐的前兆吗?她回信一封,指点大哥大嫂将茶水铺做大做强。 山里有“金矿”的事,会给家乡带来几年、几十年肉眼可见的效益。 云以墨听得微笑。 乔娘子娘家日子好起来,自然是他乐于见到的。 “还有穆容——” 乔巧手指点点摊开的信:“他在信里挑衅我们,要和我们比比,谁先直捣黄龙?阿墨,你说咱们怎么回复他?” “自然是应战了!” 云以墨眉毛一挑,笑意在眼中流淌:“来年春暖花开为期,谁没有攻破敌方都城,谁自罚三杯!” 乔巧笑出声来,提笔:“好,那我就这样回信了!” 一个月后,探马回报好消息:伊赛高国撤兵了! 乔巧的反间计,取得奇效。 伊赛高大王子不仅收回借给东境的兵马,还因为三王子达格尔的死,以及损失巨大而与伊赛高公主生出嫌隙。 趁你病,要你命! 云以墨果断和乔巧进兵。 失去燕多这位主帅,兵力又遭受重创的东境,惊慌失措,节节败退。各地官员将领要么闻风而逃,要么干脆举城归顺西境。 两人的东境之路,无比顺畅。 原本两三万的军队,通过融汇各路降兵,迅速扩容为十余万,浩浩荡荡,直逼东境首都金仪城。 此刻的乔巧与云以墨,已经成长为骁勇善战的名将,威震天下。所到之处,敌军望风披靡! 东境只剩下金仪这一座孤城,哪里抵得过西境大军团团包围,四面猛攻? 没坚持两天,城里权贵们便出城献表请降。 云以墨收了降表,进城后踏进皇宫,才发现伊赛高公主带着两个庶子庶女,早已逃之夭夭。 最令人惊讶的是,二皇子沐元德早病死了,只是被伊赛高公主封存在殡宫内,秘不发丧,借此掌控朝政。 东境像是一个笑话。 近些年一直被一个外族女,玩弄于股掌间。 两人出榜安民。 东境伪政权大元朝的覆灭,刚好是在春暖花开的这一天。 这一年乔巧25。 史书记载的最年轻将军,也是唯一一位女将军。 除恶务尽。 整顿兵马后,乔巧与云以墨继续挥军东进。誓要将伊赛高这虎狼之国,爪牙打掉! 否则,待它修生养息起来,大源朝百姓又会遭受战乱之苦。 由于西境军队军纪严明,所到之处,对百姓秋毫无犯。天长日久,老百姓十分拥护两人所率领的这支军队,亲切地称呼为“云家军”。 每到一处,获得无比支持的云家军势如破竹,攻城略地。景兴、夏侯候、郑齐等人,先后因军功受封,成为云家军的中坚力量。 遗憾的是,牛柱、简子、钟永良几名亲兵,战死沙场。 人和人的命运际遇,各不相同。 足足一年有余的时间,乔巧等人奔赴在疆场上。拉长的战线,让他们一次没能返回家乡。 以至于蔺清莹生下一个女儿,萧婉欣的儿子长到一岁,他们没能回去看看。 唯一庆幸的是,两人并肩作战。最牵挂的人就在身边,他们无悔无怨。 在营帐中摊开地形图,云以墨、乔巧召集众将,研究下一步将进攻伊赛高国的哪一座城池。 伊赛高属于马背上的民族,建筑城池不多,版图也较小。他们的土地不肥沃,多以游牧为主。所以临近冬天,就喜欢掠夺周边邻居为生。 这样的强盗民族,没法说服,只能打服。 当然,西境军不善于沙漠战、草原战,如果要孤军深入敌国内腹地,也是需要小心谨慎的。 他们目前所占据的一些伊赛高土地,并没有什么实际价值。 大家研究着地图,各抒己见时,忽然帐外军士的声音,冷却帐内气氛的热烈。 “禀各位将军!伊赛高遣使求和——” 大家面面相觑。 夏侯候——如今新上任的从六品飞骑尉,撇着嘴轻哼:“这就打怕来求和了?我的刀饥渴难耐,还没畅饮敌人的鲜血呢……” 说归说,但每个人都清楚,想要将伊赛高彻底灭国,西境目前还没有这个实力。 而且,长期征战,上至将军下至普通士兵,都到了一个厌战的临界点。 强行进兵将伊赛高灭国,不是不行,而是灭国之后,他们将面对更多的邻国。 有伊赛高国做缓冲,至少他们能腾出手来,先把大源朝的内乱平息。 当然,是战是和,得两位太妃和监国长孙泽拿主意。 云以墨让人将伊赛高使臣领进帐。 伊赛高使臣,献上一件代表己方无比诚意的礼物。 三颗大小人头。 伊赛高公主及其她庶子庶女的。 三人青黑的脸上,嵌着一双空洞黑黢的眼睛。 野心超过本身能力,所得结果就是这么简单。 权利面前,亲情脆薄如一张纸。 云以墨沉吟片刻,让人将伊赛高使臣及礼物,打包送往怀安城。自己暂且按兵不动,等待上面人的决策。 半个月后,怀安城派出的使者来到,接受伊赛高的求和。 此后伊赛高作为西境的附庸国,岁岁来朝、年年进贡。 相信有了这么一笔赔偿金,此消彼长,伊赛高再不能成为西境的威胁。 萧婉欣同时下令,让乔巧、云以墨留足东境守军后,指挥兵马,直接北上。与穆容、仲长飞汇合,全力夺取京城。 第575章 除恶务尽 乔巧把几封信递给他:“是子骞、孤云、满囤小两口、还有婉欣、穆容他们写来的信,你看看。” 她大大方方的,没把云以墨当外人。云以墨扫眼几封信封面的题头,只接过了伏子骞的那一封。 他这种坚守底线的分寸感,乔巧挺窝心。等其看完伏子骞的信,便大略说了满囤信上的重点。 “我五弟说,长孙将军将通往金矿洞的那条路,以及周边,全部封锁起来了。金矿的消息,被募集去开采金矿的民夫泄露出来。” “但大家只知山中出了金矿,不知谁发现的?” “如今泰源县作为大后方,除了给前线输送粮草辎重,非常和平稳定。因为金矿的事,余家村也高速发展起来。修路,入户增多。” “我大哥大嫂还在老宅附近买了块地皮,搭个草棚子,卖给过路客人茶水。” 乔巧觉得田三翠和乔满仓挺有生意头脑。 这不是农家乐的前兆吗?她回信一封,指点大哥大嫂将茶水铺做大做强。 山里有“金矿”的事,会给家乡带来几年、几十年肉眼可见的效益。 云以墨听得微笑。 乔娘子娘家日子好起来,自然是他乐于见到的。 “还有穆容——” 乔巧手指点点摊开的信:“他在信里挑衅我们,要和我们比比,谁先直捣黄龙?阿墨,你说咱们怎么回复他?” “自然是应战了!” 云以墨眉毛一挑,笑意在眼中流淌:“来年春暖花开为期,谁没有攻破敌方都城,谁自罚三杯!” 乔巧笑出声来,提笔:“好,那我就这样回信了!” 一个月后,探马回报好消息:伊赛高国撤兵了! 乔巧的反间计,取得奇效。 伊赛高大王子不仅收回借给东境的兵马,还因为三王子达格尔的死,以及损失巨大而与伊赛高公主生出嫌隙。 趁你病,要你命! 云以墨果断和乔巧进兵。 失去燕多这位主帅,兵力又遭受重创的东境,惊慌失措,节节败退。各地官员将领要么闻风而逃,要么干脆举城归顺西境。 两人的东境之路,无比顺畅。 原本两三万的军队,通过融汇各路降兵,迅速扩容为十余万,浩浩荡荡,直逼东境首都金仪城。 此刻的乔巧与云以墨,已经成长为骁勇善战的名将,威震天下。所到之处,敌军望风披靡! 东境只剩下金仪这一座孤城,哪里抵得过西境大军团团包围,四面猛攻? 没坚持两天,城里权贵们便出城献表请降。 云以墨收了降表,进城后踏进皇宫,才发现伊赛高公主带着两个庶子庶女,早已逃之夭夭。 最令人惊讶的是,二皇子沐元德早病死了,只是被伊赛高公主封存在殡宫内,秘不发丧,借此掌控朝政。 东境像是一个笑话。 近些年一直被一个外族女,玩弄于股掌间。 两人出榜安民。 东境伪政权大元朝的覆灭,刚好是在春暖花开的这一天。 这一年乔巧25。 史书记载的最年轻将军,也是唯一一位女将军。 除恶务尽。 整顿兵马后,乔巧与云以墨继续挥军东进。誓要将伊赛高这虎狼之国,爪牙打掉! 否则,待它修生养息起来,大源朝百姓又会遭受战乱之苦。 由于西境军队军纪严明,所到之处,对百姓秋毫无犯。天长日久,老百姓十分拥护两人所率领的这支军队,亲切地称呼为“云家军”。 每到一处,获得无比支持的云家军势如破竹,攻城略地。景兴、夏侯候、郑齐等人,先后因军功受封,成为云家军的中坚力量。 遗憾的是,牛柱、简子、钟永良几名亲兵,战死沙场。 人和人的命运际遇,各不相同。 足足一年有余的时间,乔巧等人奔赴在疆场上。拉长的战线,让他们一次没能返回家乡。 以至于蔺清莹生下一个女儿,萧婉欣的儿子长到一岁,他们没能回去看看。 唯一庆幸的是,两人并肩作战。最牵挂的人就在身边,他们无悔无怨。 在营帐中摊开地形图,云以墨、乔巧召集众将,研究下一步将进攻伊赛高国的哪一座城池。 伊赛高属于马背上的民族,建筑城池不多,版图也较小。他们的土地不肥沃,多以游牧为主。所以临近冬天,就喜欢掠夺周边邻居为生。 这样的强盗民族,没法说服,只能打服。 当然,西境军不善于沙漠战、草原战,如果要孤军深入敌国内腹地,也是需要小心谨慎的。 他们目前所占据的一些伊赛高土地,并没有什么实际价值。 大家研究着地图,各抒己见时,忽然帐外军士的声音,冷却帐内气氛的热烈。 “禀各位将军!伊赛高遣使求和——” 大家面面相觑。 夏侯候——如今新上任的从六品飞骑尉,撇着嘴轻哼:“这就打怕来求和了?我的刀饥渴难耐,还没畅饮敌人的鲜血呢……” 说归说,但每个人都清楚,想要将伊赛高彻底灭国,西境目前还没有这个实力。 而且,长期征战,上至将军下至普通士兵,都到了一个厌战的临界点。 强行进兵将伊赛高灭国,不是不行,而是灭国之后,他们将面对更多的邻国。 有伊赛高国做缓冲,至少他们能腾出手来,先把大源朝的内乱平息。 当然,是战是和,得两位太妃和监国长孙泽拿主意。 云以墨让人将伊赛高使臣领进帐。 伊赛高使臣,献上一件代表己方无比诚意的礼物。 三颗大小人头。 伊赛高公主及其她庶子庶女的。 三人青黑的脸上,嵌着一双空洞黑黢的眼睛。 野心超过本身能力,所得结果就是这么简单。 权利面前,亲情脆薄如一张纸。 云以墨沉吟片刻,让人将伊赛高使臣及礼物,打包送往怀安城。自己暂且按兵不动,等待上面人的决策。 半个月后,怀安城派出的使者来到,接受伊赛高的求和。 此后伊赛高作为西境的附庸国,岁岁来朝、年年进贡。 相信有了这么一笔赔偿金,此消彼长,伊赛高再不能成为西境的威胁。 萧婉欣同时下令,让乔巧、云以墨留足东境守军后,指挥兵马,直接北上。与穆容、仲长飞汇合,全力夺取京城。 第575章 除恶务尽 乔巧把几封信递给他:“是子骞、孤云、满囤小两口、还有婉欣、穆容他们写来的信,你看看。” 她大大方方的,没把云以墨当外人。云以墨扫眼几封信封面的题头,只接过了伏子骞的那一封。 他这种坚守底线的分寸感,乔巧挺窝心。等其看完伏子骞的信,便大略说了满囤信上的重点。 “我五弟说,长孙将军将通往金矿洞的那条路,以及周边,全部封锁起来了。金矿的消息,被募集去开采金矿的民夫泄露出来。” “但大家只知山中出了金矿,不知谁发现的?” “如今泰源县作为大后方,除了给前线输送粮草辎重,非常和平稳定。因为金矿的事,余家村也高速发展起来。修路,入户增多。” “我大哥大嫂还在老宅附近买了块地皮,搭个草棚子,卖给过路客人茶水。” 乔巧觉得田三翠和乔满仓挺有生意头脑。 这不是农家乐的前兆吗?她回信一封,指点大哥大嫂将茶水铺做大做强。 山里有“金矿”的事,会给家乡带来几年、几十年肉眼可见的效益。 云以墨听得微笑。 乔娘子娘家日子好起来,自然是他乐于见到的。 “还有穆容——” 乔巧手指点点摊开的信:“他在信里挑衅我们,要和我们比比,谁先直捣黄龙?阿墨,你说咱们怎么回复他?” “自然是应战了!” 云以墨眉毛一挑,笑意在眼中流淌:“来年春暖花开为期,谁没有攻破敌方都城,谁自罚三杯!” 乔巧笑出声来,提笔:“好,那我就这样回信了!” 一个月后,探马回报好消息:伊赛高国撤兵了! 乔巧的反间计,取得奇效。 伊赛高大王子不仅收回借给东境的兵马,还因为三王子达格尔的死,以及损失巨大而与伊赛高公主生出嫌隙。 趁你病,要你命! 云以墨果断和乔巧进兵。 失去燕多这位主帅,兵力又遭受重创的东境,惊慌失措,节节败退。各地官员将领要么闻风而逃,要么干脆举城归顺西境。 两人的东境之路,无比顺畅。 原本两三万的军队,通过融汇各路降兵,迅速扩容为十余万,浩浩荡荡,直逼东境首都金仪城。 此刻的乔巧与云以墨,已经成长为骁勇善战的名将,威震天下。所到之处,敌军望风披靡! 东境只剩下金仪这一座孤城,哪里抵得过西境大军团团包围,四面猛攻? 没坚持两天,城里权贵们便出城献表请降。 云以墨收了降表,进城后踏进皇宫,才发现伊赛高公主带着两个庶子庶女,早已逃之夭夭。 最令人惊讶的是,二皇子沐元德早病死了,只是被伊赛高公主封存在殡宫内,秘不发丧,借此掌控朝政。 东境像是一个笑话。 近些年一直被一个外族女,玩弄于股掌间。 两人出榜安民。 东境伪政权大元朝的覆灭,刚好是在春暖花开的这一天。 这一年乔巧25。 史书记载的最年轻将军,也是唯一一位女将军。 除恶务尽。 整顿兵马后,乔巧与云以墨继续挥军东进。誓要将伊赛高这虎狼之国,爪牙打掉! 否则,待它修生养息起来,大源朝百姓又会遭受战乱之苦。 由于西境军队军纪严明,所到之处,对百姓秋毫无犯。天长日久,老百姓十分拥护两人所率领的这支军队,亲切地称呼为“云家军”。 每到一处,获得无比支持的云家军势如破竹,攻城略地。景兴、夏侯候、郑齐等人,先后因军功受封,成为云家军的中坚力量。 遗憾的是,牛柱、简子、钟永良几名亲兵,战死沙场。 人和人的命运际遇,各不相同。 足足一年有余的时间,乔巧等人奔赴在疆场上。拉长的战线,让他们一次没能返回家乡。 以至于蔺清莹生下一个女儿,萧婉欣的儿子长到一岁,他们没能回去看看。 唯一庆幸的是,两人并肩作战。最牵挂的人就在身边,他们无悔无怨。 在营帐中摊开地形图,云以墨、乔巧召集众将,研究下一步将进攻伊赛高国的哪一座城池。 伊赛高属于马背上的民族,建筑城池不多,版图也较小。他们的土地不肥沃,多以游牧为主。所以临近冬天,就喜欢掠夺周边邻居为生。 这样的强盗民族,没法说服,只能打服。 当然,西境军不善于沙漠战、草原战,如果要孤军深入敌国内腹地,也是需要小心谨慎的。 他们目前所占据的一些伊赛高土地,并没有什么实际价值。 大家研究着地图,各抒己见时,忽然帐外军士的声音,冷却帐内气氛的热烈。 “禀各位将军!伊赛高遣使求和——” 大家面面相觑。 夏侯候——如今新上任的从六品飞骑尉,撇着嘴轻哼:“这就打怕来求和了?我的刀饥渴难耐,还没畅饮敌人的鲜血呢……” 说归说,但每个人都清楚,想要将伊赛高彻底灭国,西境目前还没有这个实力。 而且,长期征战,上至将军下至普通士兵,都到了一个厌战的临界点。 强行进兵将伊赛高灭国,不是不行,而是灭国之后,他们将面对更多的邻国。 有伊赛高国做缓冲,至少他们能腾出手来,先把大源朝的内乱平息。 当然,是战是和,得两位太妃和监国长孙泽拿主意。 云以墨让人将伊赛高使臣领进帐。 伊赛高使臣,献上一件代表己方无比诚意的礼物。 三颗大小人头。 伊赛高公主及其她庶子庶女的。 三人青黑的脸上,嵌着一双空洞黑黢的眼睛。 野心超过本身能力,所得结果就是这么简单。 权利面前,亲情脆薄如一张纸。 云以墨沉吟片刻,让人将伊赛高使臣及礼物,打包送往怀安城。自己暂且按兵不动,等待上面人的决策。 半个月后,怀安城派出的使者来到,接受伊赛高的求和。 此后伊赛高作为西境的附庸国,岁岁来朝、年年进贡。 相信有了这么一笔赔偿金,此消彼长,伊赛高再不能成为西境的威胁。 萧婉欣同时下令,让乔巧、云以墨留足东境守军后,指挥兵马,直接北上。与穆容、仲长飞汇合,全力夺取京城。 第575章 除恶务尽 乔巧把几封信递给他:“是子骞、孤云、满囤小两口、还有婉欣、穆容他们写来的信,你看看。” 她大大方方的,没把云以墨当外人。云以墨扫眼几封信封面的题头,只接过了伏子骞的那一封。 他这种坚守底线的分寸感,乔巧挺窝心。等其看完伏子骞的信,便大略说了满囤信上的重点。 “我五弟说,长孙将军将通往金矿洞的那条路,以及周边,全部封锁起来了。金矿的消息,被募集去开采金矿的民夫泄露出来。” “但大家只知山中出了金矿,不知谁发现的?” “如今泰源县作为大后方,除了给前线输送粮草辎重,非常和平稳定。因为金矿的事,余家村也高速发展起来。修路,入户增多。” “我大哥大嫂还在老宅附近买了块地皮,搭个草棚子,卖给过路客人茶水。” 乔巧觉得田三翠和乔满仓挺有生意头脑。 这不是农家乐的前兆吗?她回信一封,指点大哥大嫂将茶水铺做大做强。 山里有“金矿”的事,会给家乡带来几年、几十年肉眼可见的效益。 云以墨听得微笑。 乔娘子娘家日子好起来,自然是他乐于见到的。 “还有穆容——” 乔巧手指点点摊开的信:“他在信里挑衅我们,要和我们比比,谁先直捣黄龙?阿墨,你说咱们怎么回复他?” “自然是应战了!” 云以墨眉毛一挑,笑意在眼中流淌:“来年春暖花开为期,谁没有攻破敌方都城,谁自罚三杯!” 乔巧笑出声来,提笔:“好,那我就这样回信了!” 一个月后,探马回报好消息:伊赛高国撤兵了! 乔巧的反间计,取得奇效。 伊赛高大王子不仅收回借给东境的兵马,还因为三王子达格尔的死,以及损失巨大而与伊赛高公主生出嫌隙。 趁你病,要你命! 云以墨果断和乔巧进兵。 失去燕多这位主帅,兵力又遭受重创的东境,惊慌失措,节节败退。各地官员将领要么闻风而逃,要么干脆举城归顺西境。 两人的东境之路,无比顺畅。 原本两三万的军队,通过融汇各路降兵,迅速扩容为十余万,浩浩荡荡,直逼东境首都金仪城。 此刻的乔巧与云以墨,已经成长为骁勇善战的名将,威震天下。所到之处,敌军望风披靡! 东境只剩下金仪这一座孤城,哪里抵得过西境大军团团包围,四面猛攻? 没坚持两天,城里权贵们便出城献表请降。 云以墨收了降表,进城后踏进皇宫,才发现伊赛高公主带着两个庶子庶女,早已逃之夭夭。 最令人惊讶的是,二皇子沐元德早病死了,只是被伊赛高公主封存在殡宫内,秘不发丧,借此掌控朝政。 东境像是一个笑话。 近些年一直被一个外族女,玩弄于股掌间。 两人出榜安民。 东境伪政权大元朝的覆灭,刚好是在春暖花开的这一天。 这一年乔巧25。 史书记载的最年轻将军,也是唯一一位女将军。 除恶务尽。 整顿兵马后,乔巧与云以墨继续挥军东进。誓要将伊赛高这虎狼之国,爪牙打掉! 否则,待它修生养息起来,大源朝百姓又会遭受战乱之苦。 由于西境军队军纪严明,所到之处,对百姓秋毫无犯。天长日久,老百姓十分拥护两人所率领的这支军队,亲切地称呼为“云家军”。 每到一处,获得无比支持的云家军势如破竹,攻城略地。景兴、夏侯候、郑齐等人,先后因军功受封,成为云家军的中坚力量。 遗憾的是,牛柱、简子、钟永良几名亲兵,战死沙场。 人和人的命运际遇,各不相同。 足足一年有余的时间,乔巧等人奔赴在疆场上。拉长的战线,让他们一次没能返回家乡。 以至于蔺清莹生下一个女儿,萧婉欣的儿子长到一岁,他们没能回去看看。 唯一庆幸的是,两人并肩作战。最牵挂的人就在身边,他们无悔无怨。 在营帐中摊开地形图,云以墨、乔巧召集众将,研究下一步将进攻伊赛高国的哪一座城池。 伊赛高属于马背上的民族,建筑城池不多,版图也较小。他们的土地不肥沃,多以游牧为主。所以临近冬天,就喜欢掠夺周边邻居为生。 这样的强盗民族,没法说服,只能打服。 当然,西境军不善于沙漠战、草原战,如果要孤军深入敌国内腹地,也是需要小心谨慎的。 他们目前所占据的一些伊赛高土地,并没有什么实际价值。 大家研究着地图,各抒己见时,忽然帐外军士的声音,冷却帐内气氛的热烈。 “禀各位将军!伊赛高遣使求和——” 大家面面相觑。 夏侯候——如今新上任的从六品飞骑尉,撇着嘴轻哼:“这就打怕来求和了?我的刀饥渴难耐,还没畅饮敌人的鲜血呢……” 说归说,但每个人都清楚,想要将伊赛高彻底灭国,西境目前还没有这个实力。 而且,长期征战,上至将军下至普通士兵,都到了一个厌战的临界点。 强行进兵将伊赛高灭国,不是不行,而是灭国之后,他们将面对更多的邻国。 有伊赛高国做缓冲,至少他们能腾出手来,先把大源朝的内乱平息。 当然,是战是和,得两位太妃和监国长孙泽拿主意。 云以墨让人将伊赛高使臣领进帐。 伊赛高使臣,献上一件代表己方无比诚意的礼物。 三颗大小人头。 伊赛高公主及其她庶子庶女的。 三人青黑的脸上,嵌着一双空洞黑黢的眼睛。 野心超过本身能力,所得结果就是这么简单。 权利面前,亲情脆薄如一张纸。 云以墨沉吟片刻,让人将伊赛高使臣及礼物,打包送往怀安城。自己暂且按兵不动,等待上面人的决策。 半个月后,怀安城派出的使者来到,接受伊赛高的求和。 此后伊赛高作为西境的附庸国,岁岁来朝、年年进贡。 相信有了这么一笔赔偿金,此消彼长,伊赛高再不能成为西境的威胁。 萧婉欣同时下令,让乔巧、云以墨留足东境守军后,指挥兵马,直接北上。与穆容、仲长飞汇合,全力夺取京城。 第576章 位列三公 此时慕容挥军,已将三皇子的领地收服得七七八八。 有了乔巧与云以墨相助,如虎添翼。西境军迅速长驱直入,直逼三皇子都城、京城之外。 在绝对的武力压制下,所有抵抗都是徒劳! 乔巧的穿云弓、云以墨的高强武功,激励三军将士奋勇向前。 一批武举出身的年轻将领,用手中兵器,向世人宣告:西境的武进士,名正言顺。 三皇子沐明煦之前的暴政,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攻城号角一响,京城军民们纷纷倒戈,杀掉顽固的守城军。打开城门,欢迎西境大军。 穆容带人冲进皇宫,从龙椅上揪下三皇子,砍下其头颅。又去后宫抓住无处逃窜的皇后及皇子皇孙,一并斩首弃市。 当年他的家族惨遭灭族,如今终于大仇得报。 乔巧看到平日嬉笑怒骂、没什么正形的穆容,第一次对天叩首落泪。 “我娘其实早疯掉了!” 他告诉乔巧和云以墨,眼睛里充满血色。 “她不记得她死掉的夫君、婆婆、我的弟弟、妹妹……她甚至不认得我是谁?她唯一记得是……她的儿子即将大婚。” “而与我有婚约的那家千金,早就因穆家遭难退亲!” 乔巧说不出话。 云以墨默然一会,上前轻轻拍他肩背,将他扶了起来。 “好男儿何患无妻?好好照顾你娘,让她看到你功成名就、重振穆府的那一天!” 穆容点点头,用手掌心抹去眼角的泪水。他的胡子,重新拉拉杂杂长出来,一颦一笑的酒窝,被深深掩藏。 “很久没有回家了……” 听着响彻皇宫内外的欢呼声,震耳欲聋,乔巧感喟着说出这么一句话。 她26,而云以墨年近三旬。 不知不觉,他们辜负花期,蹉跎岁月。 但天下不平,如何成家?这两年,他们尽管朝夕相处,也在默契地避免这个话题。 “长孙将军收服了南境一半的领土。不过五皇子现在与大皇孙联手了,长孙将军一个人,对付得有点吃力。” 穆容稳定情绪后说。 乔巧与云以墨对视一眼,相顾而笑。 “现在,我们可以以举国之力,襄助长孙将军,实现一统天下、光复大源朝的目标了!” 领军方面,萧婉欣给予几位统帅,极致的宽容与信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萧婉欣在这一点上,做得相当出色。 这也是他们能一路高歌猛进,全面取胜的原因之一。 西境从上到下,拧成了一股绳,平定战火纷飞的天下。 大皇孙、五皇子,实力尚不如三皇子、二皇子、伊赛高。覆灭,是他们迟早的命运! 云以墨派出人马,迎接两位太妃、小嗣王进京。 半个月后,萧婉欣抱着还什么都不懂的小承恩,一身凤袍凤冠,端坐龙椅上,接受群臣拥护朝贺。 小嗣王沐承恩正式接受玉玺,加冕为帝。 萧婉欣代表幼帝,传旨天下,大封文武。 尊病体欠安没出席加冕仪式的太妃,为李太后;贤侧太妃、萧婉欣自己为萧太后。 两宫并立。拥有强大支持的萧婉欣把持朝政,势力隐隐凌驾李太后及其家族之上。 长孙泽升任正一品大将军,兼右丞相、太师。 乔巧升任从二品左卫上将军,兼太傅、西节度使。 云以墨升任从二品右卫上将军,兼太保、东节度使。 三人位列三公。 穆容升任正三品右散骑常侍、兼刑部尚书、北节度使。 …… 此刻西境,占领大源朝百分之八十的土地,一统破碎山河,只是个时间问题。 同年初夏,云以墨、乔巧再次挂帅出征。 一路向南,一路向东北,讨伐大皇孙沐承尧及五皇子沐靖琪。 临行前萧婉欣带领文武百官,亲自送行出城,在十里亭为两人摆下送行酒。 “姐姐,云将军,我期待你们大军凯旋之日!” 乔巧看一眼萧婉欣。 两年多征战,让她和云以墨一身风霜。而岁月沉静,同样在萧婉欣眼中铭刻痕迹。 曾经的少女,凤目潜藏城府;薄施粉黛的玉面,隐含犀利。 她们都改变了很多。唯一没变的,是她们望向彼此时,内心那份了然与默契。 端起杯子,将酒一饮而尽。乔巧只回应了五个字:“等我们回来!” 目送她翻身上马,一点大红披风,很快淹没在滚滚铁流里,萧婉欣站在原地,久久驻足。 其身后,钱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名低眉顺眼、面色慈和的老嬷嬷。 萧家少詹事凑过来,贴近萧婉欣。望着大军离去的方向,小声说了一番话。 “太后,一直让这两人执掌兵权,加上长孙家的势力……将来对他们封无可封,您和陛下的处境,堪忧啊!” 萧婉欣冷冷瞧他一眼。 眸中寒芒,刺得萧少詹事瑟缩回去,额头见汗,她方冷冷开口。 “萧家能被任何家族取代——这世上唯我姐姐一人,无可替代!……你明白吗?” 萧少詹事浑身一冷,僵硬着头皮,默默退后。 岔道口兵分两路之际,云以墨唤出一人,在乔巧马前纳头下拜。 当那人抬起头来时,乔巧整个震惊了。 “子骞?” 对方秀色夺人的俊逸五官,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四娘子!” 云以墨笑道:“这小子今年十五了!剑法小成,该出来历练一下。乔娘子,此次征伐,让他跟随你。” 说是历练,其实是想让伏子骞保护乔巧。 乔巧身份与以前大不同,容易遭受各方面势力的针对。 虽说她勇猛过人,但是各种下三烂的暗杀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有伏子骞跟随,他才会安心很多。 乔巧既是高兴,又是担忧。 “子骞随我上战场,家里怎么办?” 伏子骞生怕四娘子不要他,抢着回答:“家里有孤云!还有千山、竹月他们守护,很安全!四娘子,你带我出去见见世面——” 乔巧笑弯眉毛。 想想伏子骞一身本领,困在家中当个小管家,确实太屈才。连夏侯候等人,现在也享有高官厚禄呢! 点头:“好,舍得你爹,舍得家,你就随我走!” “我爹巴不得我出来建功立业呢!” 伏子骞欢欢喜喜辞别师傅,加入乔巧的队伍,一起往大皇孙沐承尧的辖地进发。 行军途中,伏子骞向乔巧说起家里人,描述大姑娘二姑娘近况,让乔巧不知不觉眼睛酸涩。 算算时间,从当初赴考,到拿下状元回家一趟。此后近三年,东征北伐,再没能见过两个闺女一面。 她这娘,委实当得不合格。 但若让她重新选择,她还是会义无反顾,走上今日这条征战沙场之路。 没有稳固的大前方,后方百姓,如何安居乐业? 平定乱世,铲除将天下弄得民不聊生、四分五裂的诸侯,她的家人和朋友,才会有好日子过! 短暂的离别,是为了更好地聚首。 所以,如同乔婉欣的选择一样—— 她不悔! 第576章 位列三公 此时慕容挥军,已将三皇子的领地收服得七七八八。 有了乔巧与云以墨相助,如虎添翼。西境军迅速长驱直入,直逼三皇子都城、京城之外。 在绝对的武力压制下,所有抵抗都是徒劳! 乔巧的穿云弓、云以墨的高强武功,激励三军将士奋勇向前。 一批武举出身的年轻将领,用手中兵器,向世人宣告:西境的武进士,名正言顺。 三皇子沐明煦之前的暴政,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攻城号角一响,京城军民们纷纷倒戈,杀掉顽固的守城军。打开城门,欢迎西境大军。 穆容带人冲进皇宫,从龙椅上揪下三皇子,砍下其头颅。又去后宫抓住无处逃窜的皇后及皇子皇孙,一并斩首弃市。 当年他的家族惨遭灭族,如今终于大仇得报。 乔巧看到平日嬉笑怒骂、没什么正形的穆容,第一次对天叩首落泪。 “我娘其实早疯掉了!” 他告诉乔巧和云以墨,眼睛里充满血色。 “她不记得她死掉的夫君、婆婆、我的弟弟、妹妹……她甚至不认得我是谁?她唯一记得是……她的儿子即将大婚。” “而与我有婚约的那家千金,早就因穆家遭难退亲!” 乔巧说不出话。 云以墨默然一会,上前轻轻拍他肩背,将他扶了起来。 “好男儿何患无妻?好好照顾你娘,让她看到你功成名就、重振穆府的那一天!” 穆容点点头,用手掌心抹去眼角的泪水。他的胡子,重新拉拉杂杂长出来,一颦一笑的酒窝,被深深掩藏。 “很久没有回家了……” 听着响彻皇宫内外的欢呼声,震耳欲聋,乔巧感喟着说出这么一句话。 她26,而云以墨年近三旬。 不知不觉,他们辜负花期,蹉跎岁月。 但天下不平,如何成家?这两年,他们尽管朝夕相处,也在默契地避免这个话题。 “长孙将军收服了南境一半的领土。不过五皇子现在与大皇孙联手了,长孙将军一个人,对付得有点吃力。” 穆容稳定情绪后说。 乔巧与云以墨对视一眼,相顾而笑。 “现在,我们可以以举国之力,襄助长孙将军,实现一统天下、光复大源朝的目标了!” 领军方面,萧婉欣给予几位统帅,极致的宽容与信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萧婉欣在这一点上,做得相当出色。 这也是他们能一路高歌猛进,全面取胜的原因之一。 西境从上到下,拧成了一股绳,平定战火纷飞的天下。 大皇孙、五皇子,实力尚不如三皇子、二皇子、伊赛高。覆灭,是他们迟早的命运! 云以墨派出人马,迎接两位太妃、小嗣王进京。 半个月后,萧婉欣抱着还什么都不懂的小承恩,一身凤袍凤冠,端坐龙椅上,接受群臣拥护朝贺。 小嗣王沐承恩正式接受玉玺,加冕为帝。 萧婉欣代表幼帝,传旨天下,大封文武。 尊病体欠安没出席加冕仪式的太妃,为李太后;贤侧太妃、萧婉欣自己为萧太后。 两宫并立。拥有强大支持的萧婉欣把持朝政,势力隐隐凌驾李太后及其家族之上。 长孙泽升任正一品大将军,兼右丞相、太师。 乔巧升任从二品左卫上将军,兼太傅、西节度使。 云以墨升任从二品右卫上将军,兼太保、东节度使。 三人位列三公。 穆容升任正三品右散骑常侍、兼刑部尚书、北节度使。 …… 此刻西境,占领大源朝百分之八十的土地,一统破碎山河,只是个时间问题。 同年初夏,云以墨、乔巧再次挂帅出征。 一路向南,一路向东北,讨伐大皇孙沐承尧及五皇子沐靖琪。 临行前萧婉欣带领文武百官,亲自送行出城,在十里亭为两人摆下送行酒。 “姐姐,云将军,我期待你们大军凯旋之日!” 乔巧看一眼萧婉欣。 两年多征战,让她和云以墨一身风霜。而岁月沉静,同样在萧婉欣眼中铭刻痕迹。 曾经的少女,凤目潜藏城府;薄施粉黛的玉面,隐含犀利。 她们都改变了很多。唯一没变的,是她们望向彼此时,内心那份了然与默契。 端起杯子,将酒一饮而尽。乔巧只回应了五个字:“等我们回来!” 目送她翻身上马,一点大红披风,很快淹没在滚滚铁流里,萧婉欣站在原地,久久驻足。 其身后,钱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名低眉顺眼、面色慈和的老嬷嬷。 萧家少詹事凑过来,贴近萧婉欣。望着大军离去的方向,小声说了一番话。 “太后,一直让这两人执掌兵权,加上长孙家的势力……将来对他们封无可封,您和陛下的处境,堪忧啊!” 萧婉欣冷冷瞧他一眼。 眸中寒芒,刺得萧少詹事瑟缩回去,额头见汗,她方冷冷开口。 “萧家能被任何家族取代——这世上唯我姐姐一人,无可替代!……你明白吗?” 萧少詹事浑身一冷,僵硬着头皮,默默退后。 岔道口兵分两路之际,云以墨唤出一人,在乔巧马前纳头下拜。 当那人抬起头来时,乔巧整个震惊了。 “子骞?” 对方秀色夺人的俊逸五官,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四娘子!” 云以墨笑道:“这小子今年十五了!剑法小成,该出来历练一下。乔娘子,此次征伐,让他跟随你。” 说是历练,其实是想让伏子骞保护乔巧。 乔巧身份与以前大不同,容易遭受各方面势力的针对。 虽说她勇猛过人,但是各种下三烂的暗杀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有伏子骞跟随,他才会安心很多。 乔巧既是高兴,又是担忧。 “子骞随我上战场,家里怎么办?” 伏子骞生怕四娘子不要他,抢着回答:“家里有孤云!还有千山、竹月他们守护,很安全!四娘子,你带我出去见见世面——” 乔巧笑弯眉毛。 想想伏子骞一身本领,困在家中当个小管家,确实太屈才。连夏侯候等人,现在也享有高官厚禄呢! 点头:“好,舍得你爹,舍得家,你就随我走!” “我爹巴不得我出来建功立业呢!” 伏子骞欢欢喜喜辞别师傅,加入乔巧的队伍,一起往大皇孙沐承尧的辖地进发。 行军途中,伏子骞向乔巧说起家里人,描述大姑娘二姑娘近况,让乔巧不知不觉眼睛酸涩。 算算时间,从当初赴考,到拿下状元回家一趟。此后近三年,东征北伐,再没能见过两个闺女一面。 她这娘,委实当得不合格。 但若让她重新选择,她还是会义无反顾,走上今日这条征战沙场之路。 没有稳固的大前方,后方百姓,如何安居乐业? 平定乱世,铲除将天下弄得民不聊生、四分五裂的诸侯,她的家人和朋友,才会有好日子过! 短暂的离别,是为了更好地聚首。 所以,如同乔婉欣的选择一样—— 她不悔! 第576章 位列三公 此时慕容挥军,已将三皇子的领地收服得七七八八。 有了乔巧与云以墨相助,如虎添翼。西境军迅速长驱直入,直逼三皇子都城、京城之外。 在绝对的武力压制下,所有抵抗都是徒劳! 乔巧的穿云弓、云以墨的高强武功,激励三军将士奋勇向前。 一批武举出身的年轻将领,用手中兵器,向世人宣告:西境的武进士,名正言顺。 三皇子沐明煦之前的暴政,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攻城号角一响,京城军民们纷纷倒戈,杀掉顽固的守城军。打开城门,欢迎西境大军。 穆容带人冲进皇宫,从龙椅上揪下三皇子,砍下其头颅。又去后宫抓住无处逃窜的皇后及皇子皇孙,一并斩首弃市。 当年他的家族惨遭灭族,如今终于大仇得报。 乔巧看到平日嬉笑怒骂、没什么正形的穆容,第一次对天叩首落泪。 “我娘其实早疯掉了!” 他告诉乔巧和云以墨,眼睛里充满血色。 “她不记得她死掉的夫君、婆婆、我的弟弟、妹妹……她甚至不认得我是谁?她唯一记得是……她的儿子即将大婚。” “而与我有婚约的那家千金,早就因穆家遭难退亲!” 乔巧说不出话。 云以墨默然一会,上前轻轻拍他肩背,将他扶了起来。 “好男儿何患无妻?好好照顾你娘,让她看到你功成名就、重振穆府的那一天!” 穆容点点头,用手掌心抹去眼角的泪水。他的胡子,重新拉拉杂杂长出来,一颦一笑的酒窝,被深深掩藏。 “很久没有回家了……” 听着响彻皇宫内外的欢呼声,震耳欲聋,乔巧感喟着说出这么一句话。 她26,而云以墨年近三旬。 不知不觉,他们辜负花期,蹉跎岁月。 但天下不平,如何成家?这两年,他们尽管朝夕相处,也在默契地避免这个话题。 “长孙将军收服了南境一半的领土。不过五皇子现在与大皇孙联手了,长孙将军一个人,对付得有点吃力。” 穆容稳定情绪后说。 乔巧与云以墨对视一眼,相顾而笑。 “现在,我们可以以举国之力,襄助长孙将军,实现一统天下、光复大源朝的目标了!” 领军方面,萧婉欣给予几位统帅,极致的宽容与信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萧婉欣在这一点上,做得相当出色。 这也是他们能一路高歌猛进,全面取胜的原因之一。 西境从上到下,拧成了一股绳,平定战火纷飞的天下。 大皇孙、五皇子,实力尚不如三皇子、二皇子、伊赛高。覆灭,是他们迟早的命运! 云以墨派出人马,迎接两位太妃、小嗣王进京。 半个月后,萧婉欣抱着还什么都不懂的小承恩,一身凤袍凤冠,端坐龙椅上,接受群臣拥护朝贺。 小嗣王沐承恩正式接受玉玺,加冕为帝。 萧婉欣代表幼帝,传旨天下,大封文武。 尊病体欠安没出席加冕仪式的太妃,为李太后;贤侧太妃、萧婉欣自己为萧太后。 两宫并立。拥有强大支持的萧婉欣把持朝政,势力隐隐凌驾李太后及其家族之上。 长孙泽升任正一品大将军,兼右丞相、太师。 乔巧升任从二品左卫上将军,兼太傅、西节度使。 云以墨升任从二品右卫上将军,兼太保、东节度使。 三人位列三公。 穆容升任正三品右散骑常侍、兼刑部尚书、北节度使。 …… 此刻西境,占领大源朝百分之八十的土地,一统破碎山河,只是个时间问题。 同年初夏,云以墨、乔巧再次挂帅出征。 一路向南,一路向东北,讨伐大皇孙沐承尧及五皇子沐靖琪。 临行前萧婉欣带领文武百官,亲自送行出城,在十里亭为两人摆下送行酒。 “姐姐,云将军,我期待你们大军凯旋之日!” 乔巧看一眼萧婉欣。 两年多征战,让她和云以墨一身风霜。而岁月沉静,同样在萧婉欣眼中铭刻痕迹。 曾经的少女,凤目潜藏城府;薄施粉黛的玉面,隐含犀利。 她们都改变了很多。唯一没变的,是她们望向彼此时,内心那份了然与默契。 端起杯子,将酒一饮而尽。乔巧只回应了五个字:“等我们回来!” 目送她翻身上马,一点大红披风,很快淹没在滚滚铁流里,萧婉欣站在原地,久久驻足。 其身后,钱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名低眉顺眼、面色慈和的老嬷嬷。 萧家少詹事凑过来,贴近萧婉欣。望着大军离去的方向,小声说了一番话。 “太后,一直让这两人执掌兵权,加上长孙家的势力……将来对他们封无可封,您和陛下的处境,堪忧啊!” 萧婉欣冷冷瞧他一眼。 眸中寒芒,刺得萧少詹事瑟缩回去,额头见汗,她方冷冷开口。 “萧家能被任何家族取代——这世上唯我姐姐一人,无可替代!……你明白吗?” 萧少詹事浑身一冷,僵硬着头皮,默默退后。 岔道口兵分两路之际,云以墨唤出一人,在乔巧马前纳头下拜。 当那人抬起头来时,乔巧整个震惊了。 “子骞?” 对方秀色夺人的俊逸五官,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四娘子!” 云以墨笑道:“这小子今年十五了!剑法小成,该出来历练一下。乔娘子,此次征伐,让他跟随你。” 说是历练,其实是想让伏子骞保护乔巧。 乔巧身份与以前大不同,容易遭受各方面势力的针对。 虽说她勇猛过人,但是各种下三烂的暗杀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有伏子骞跟随,他才会安心很多。 乔巧既是高兴,又是担忧。 “子骞随我上战场,家里怎么办?” 伏子骞生怕四娘子不要他,抢着回答:“家里有孤云!还有千山、竹月他们守护,很安全!四娘子,你带我出去见见世面——” 乔巧笑弯眉毛。 想想伏子骞一身本领,困在家中当个小管家,确实太屈才。连夏侯候等人,现在也享有高官厚禄呢! 点头:“好,舍得你爹,舍得家,你就随我走!” “我爹巴不得我出来建功立业呢!” 伏子骞欢欢喜喜辞别师傅,加入乔巧的队伍,一起往大皇孙沐承尧的辖地进发。 行军途中,伏子骞向乔巧说起家里人,描述大姑娘二姑娘近况,让乔巧不知不觉眼睛酸涩。 算算时间,从当初赴考,到拿下状元回家一趟。此后近三年,东征北伐,再没能见过两个闺女一面。 她这娘,委实当得不合格。 但若让她重新选择,她还是会义无反顾,走上今日这条征战沙场之路。 没有稳固的大前方,后方百姓,如何安居乐业? 平定乱世,铲除将天下弄得民不聊生、四分五裂的诸侯,她的家人和朋友,才会有好日子过! 短暂的离别,是为了更好地聚首。 所以,如同乔婉欣的选择一样—— 她不悔! 第576章 位列三公 此时慕容挥军,已将三皇子的领地收服得七七八八。 有了乔巧与云以墨相助,如虎添翼。西境军迅速长驱直入,直逼三皇子都城、京城之外。 在绝对的武力压制下,所有抵抗都是徒劳! 乔巧的穿云弓、云以墨的高强武功,激励三军将士奋勇向前。 一批武举出身的年轻将领,用手中兵器,向世人宣告:西境的武进士,名正言顺。 三皇子沐明煦之前的暴政,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攻城号角一响,京城军民们纷纷倒戈,杀掉顽固的守城军。打开城门,欢迎西境大军。 穆容带人冲进皇宫,从龙椅上揪下三皇子,砍下其头颅。又去后宫抓住无处逃窜的皇后及皇子皇孙,一并斩首弃市。 当年他的家族惨遭灭族,如今终于大仇得报。 乔巧看到平日嬉笑怒骂、没什么正形的穆容,第一次对天叩首落泪。 “我娘其实早疯掉了!” 他告诉乔巧和云以墨,眼睛里充满血色。 “她不记得她死掉的夫君、婆婆、我的弟弟、妹妹……她甚至不认得我是谁?她唯一记得是……她的儿子即将大婚。” “而与我有婚约的那家千金,早就因穆家遭难退亲!” 乔巧说不出话。 云以墨默然一会,上前轻轻拍他肩背,将他扶了起来。 “好男儿何患无妻?好好照顾你娘,让她看到你功成名就、重振穆府的那一天!” 穆容点点头,用手掌心抹去眼角的泪水。他的胡子,重新拉拉杂杂长出来,一颦一笑的酒窝,被深深掩藏。 “很久没有回家了……” 听着响彻皇宫内外的欢呼声,震耳欲聋,乔巧感喟着说出这么一句话。 她26,而云以墨年近三旬。 不知不觉,他们辜负花期,蹉跎岁月。 但天下不平,如何成家?这两年,他们尽管朝夕相处,也在默契地避免这个话题。 “长孙将军收服了南境一半的领土。不过五皇子现在与大皇孙联手了,长孙将军一个人,对付得有点吃力。” 穆容稳定情绪后说。 乔巧与云以墨对视一眼,相顾而笑。 “现在,我们可以以举国之力,襄助长孙将军,实现一统天下、光复大源朝的目标了!” 领军方面,萧婉欣给予几位统帅,极致的宽容与信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萧婉欣在这一点上,做得相当出色。 这也是他们能一路高歌猛进,全面取胜的原因之一。 西境从上到下,拧成了一股绳,平定战火纷飞的天下。 大皇孙、五皇子,实力尚不如三皇子、二皇子、伊赛高。覆灭,是他们迟早的命运! 云以墨派出人马,迎接两位太妃、小嗣王进京。 半个月后,萧婉欣抱着还什么都不懂的小承恩,一身凤袍凤冠,端坐龙椅上,接受群臣拥护朝贺。 小嗣王沐承恩正式接受玉玺,加冕为帝。 萧婉欣代表幼帝,传旨天下,大封文武。 尊病体欠安没出席加冕仪式的太妃,为李太后;贤侧太妃、萧婉欣自己为萧太后。 两宫并立。拥有强大支持的萧婉欣把持朝政,势力隐隐凌驾李太后及其家族之上。 长孙泽升任正一品大将军,兼右丞相、太师。 乔巧升任从二品左卫上将军,兼太傅、西节度使。 云以墨升任从二品右卫上将军,兼太保、东节度使。 三人位列三公。 穆容升任正三品右散骑常侍、兼刑部尚书、北节度使。 …… 此刻西境,占领大源朝百分之八十的土地,一统破碎山河,只是个时间问题。 同年初夏,云以墨、乔巧再次挂帅出征。 一路向南,一路向东北,讨伐大皇孙沐承尧及五皇子沐靖琪。 临行前萧婉欣带领文武百官,亲自送行出城,在十里亭为两人摆下送行酒。 “姐姐,云将军,我期待你们大军凯旋之日!” 乔巧看一眼萧婉欣。 两年多征战,让她和云以墨一身风霜。而岁月沉静,同样在萧婉欣眼中铭刻痕迹。 曾经的少女,凤目潜藏城府;薄施粉黛的玉面,隐含犀利。 她们都改变了很多。唯一没变的,是她们望向彼此时,内心那份了然与默契。 端起杯子,将酒一饮而尽。乔巧只回应了五个字:“等我们回来!” 目送她翻身上马,一点大红披风,很快淹没在滚滚铁流里,萧婉欣站在原地,久久驻足。 其身后,钱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名低眉顺眼、面色慈和的老嬷嬷。 萧家少詹事凑过来,贴近萧婉欣。望着大军离去的方向,小声说了一番话。 “太后,一直让这两人执掌兵权,加上长孙家的势力……将来对他们封无可封,您和陛下的处境,堪忧啊!” 萧婉欣冷冷瞧他一眼。 眸中寒芒,刺得萧少詹事瑟缩回去,额头见汗,她方冷冷开口。 “萧家能被任何家族取代——这世上唯我姐姐一人,无可替代!……你明白吗?” 萧少詹事浑身一冷,僵硬着头皮,默默退后。 岔道口兵分两路之际,云以墨唤出一人,在乔巧马前纳头下拜。 当那人抬起头来时,乔巧整个震惊了。 “子骞?” 对方秀色夺人的俊逸五官,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四娘子!” 云以墨笑道:“这小子今年十五了!剑法小成,该出来历练一下。乔娘子,此次征伐,让他跟随你。” 说是历练,其实是想让伏子骞保护乔巧。 乔巧身份与以前大不同,容易遭受各方面势力的针对。 虽说她勇猛过人,但是各种下三烂的暗杀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有伏子骞跟随,他才会安心很多。 乔巧既是高兴,又是担忧。 “子骞随我上战场,家里怎么办?” 伏子骞生怕四娘子不要他,抢着回答:“家里有孤云!还有千山、竹月他们守护,很安全!四娘子,你带我出去见见世面——” 乔巧笑弯眉毛。 想想伏子骞一身本领,困在家中当个小管家,确实太屈才。连夏侯候等人,现在也享有高官厚禄呢! 点头:“好,舍得你爹,舍得家,你就随我走!” “我爹巴不得我出来建功立业呢!” 伏子骞欢欢喜喜辞别师傅,加入乔巧的队伍,一起往大皇孙沐承尧的辖地进发。 行军途中,伏子骞向乔巧说起家里人,描述大姑娘二姑娘近况,让乔巧不知不觉眼睛酸涩。 算算时间,从当初赴考,到拿下状元回家一趟。此后近三年,东征北伐,再没能见过两个闺女一面。 她这娘,委实当得不合格。 但若让她重新选择,她还是会义无反顾,走上今日这条征战沙场之路。 没有稳固的大前方,后方百姓,如何安居乐业? 平定乱世,铲除将天下弄得民不聊生、四分五裂的诸侯,她的家人和朋友,才会有好日子过! 短暂的离别,是为了更好地聚首。 所以,如同乔婉欣的选择一样—— 她不悔! 第577章 天下一统 “将军,再往前五十里,便抵达沐承尧的小诸城了!” 流星探马回报。 乔巧微微翘起嘴角。 小诸城,沐承尧称帝的伪都城。拿下它,大皇孙这一脉,便宣告终结了! 她承认自己稍微激进了点。 周边城镇尚未完全收服,便孤军深入,直捣黄龙。 但沐承尧强弩之末,己方士气干云,为什么不能一剑封喉呢? 擒贼先擒王,拿下小诸城,沐承尧的势力,会土崩瓦解! 两军对垒,沐承尧特地遣使过来,许以高官厚禄,想要说服乔巧归顺。 乔巧冷笑着将使者赶回去。 双方的梁子,早在丁博文施毒计欲将余家村灭村时,结下了。 沐承尧为争夺地盘不择手段,和前任嗣王沐承望没什么两样。她为什么要舍弃一切,弃明投暗? 这个沐承尧,遣使不用脑子。 她所率兵马,两倍于小诸城的守兵。不急于进攻,安营扎寨后,先让人用弓箭或者投石机,将大量传单送入城中。 传单内容陈述双方实力悬殊;描绘天下统一后的美好蓝图;最后申明助纣为虐、一意孤行者将于破城后逐个清算,降者既往不咎、论功行赏。 待将小诸城内蛊惑得人心惶惶,攻城时机到来。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乔巧让亲兵从主帐内抬出十口大箱子。众目睽睽之下掀开盖子,金光闪闪,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堆堆金砖,闪瞎了军士们的眼睛。 “将士们,最终的决战来临了!” 乔巧拔出重剑,用力在空中挥舞。 “这是大家建功立业,博得封妻荫子的大好机会!为了我们自己,为了我们身后的家人朋友,碾平你们眼前的这座城!” “天下一统,我们的大源朝,才能繁荣昌盛起来!铲除这些鱼肉百姓、尸餐素位的上位者,我们的后代子孙,才能吃饱饭、穿暖衣、坐在窗明几净的学堂里念书!” 总动员说得差不多,激励起众将士的士气,她才重剑指向一箱箱金砖。 “天无白使人,皇帝不差饿兵——” 略顿,用尽力气喊出来。 “前十名率先登城者,赏十块金砖!” “随后五十名登城者,赏五块金砖!” “再随后百名登城者,赏一块金砖!” “拿下守城军首级者,封千户!摘下沐承尧首级者,封万户侯!” ……这些奖励,乔巧事先和萧婉欣沟通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国库充盈,萧婉欣很舍得这些身外之财。 本就听得热血澎湃的将士们,再听清楚这些刺激得人血脉喷张的奖赏,一个个摩拳擦掌,怪声咆哮呼应。 恨不得立即横戈立马,杀入战场。 乔巧接过伏子骞递来的令旗,大力一挥:“攻城!” 西境大军,如同放出闸门的洪水,铺天盖地,汹涌扑向小诸城。 乔巧跳下点将台,带领伏子骞及一干亲兵,登上云梯。 这个攻城方式,在她神力和百发百中的箭法下,对手几乎无解,也极大保证了她和使用这架云梯者的安全。 将士们乐于跟着这样勇猛无敌的主将冲锋。 如同之前的每一次攻城一样,乔巧站在云梯上,拉开五石弓,肆意收割守城将的人头。aishangba 想混迹于普通守城士兵里是不可能的。 她作战经验丰富,像是一位老辣的狙击手。两百米左右,在守军射程外,准确无误将他们一一射杀。 很快陷入群龙无首局面的守军,结局显而易见。 乔巧率领手下强登城楼后,小诸城的城防土崩瓦解。面对西境大军的步步紧逼,龟缩在内城的沐承尧,自知大势已去,聪明地选择献上降表。 他如此明哲保身,乔巧倒不好赶尽杀绝。 想着沐承尧辖地还有一小部分没被收服,这主子降了也好,剩下的不需要兵戎相见,可和平解决。 于是准备车马,派兵将沐承尧及众多家眷拉回京城去。怎么处理这些人,是萧婉欣和长孙泽的事。 她接下来要做的,是安抚百姓,剿灭匪患,将所有未归顺的城镇一一打下来,重新拼装大源朝破碎的版图。 她和云以墨,率领云家军,转战南境、东北境各地。 花费近大半年时间,终于将大皇孙沐承尧、五皇子沐靖琪的余党,完全歼灭,平定天下。 时光荏苒,又一春。 大军凯旋、班师回朝的那一天,京城内外百花怒放。 萧婉欣一身华服,牵着倒腾两只小脚丫、既能说又能走的小承恩,迎出十里坡。 不等风尘仆仆的两人下拜,说点什么,她上前一步,紧紧挽住乔巧的手,用尽全力地拥抱她。 等眼中浓烈激动的情绪稳定下来后,方才颤抖着声音说出一句话。 “姐姐,今晚我们抵足而眠——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乔巧微笑着答应了。 正好,她也有不少话,要对曾经的姐妹、今日的太后讲。 摸摸在旁边睁大黑溜溜眼睛,好奇看她的小承恩的头,感慨无比。 “小承恩都长这么大了?我印象中,他还在荆嬷嬷怀里咿呀吃奶呀?这孩子真是见风长,一天一个样——” 左右鸦雀无声。 这位女将军是不是打仗打糊涂了? 她知道她摸的是谁的脑袋吗? 小承恩脸刷地涨红。 不过,他恼的不是自己被摸脑袋,而是对方说他吃奶。 这太过分了! 他牵住他娘衣角,嘟囔着小嘴愤愤:“我、我早就没有吃荆嬷嬷的奶了!我现在吃的是牛奶……” 这牛奶一股膻气味,本来他不想喝。 无奈两位太后不知听信谁的谗言,说小孩子吃牛奶长得好、长得白、长得高。所以,这牛奶估计他要喝到成年。 乔巧有点心虚。喝牛奶貌似是她和婉欣通信时,随便提了一嘴…… 转移话题,伸开双臂,矮下身子:“小承恩长得这么高、这么好看了!来,漂亮的小伙子,给姨姨抱抱?” 她亲手接生的孩子,加上与婉欣的关系,她半点没把眼前白白软软的小胖墩,当成皇帝看。 怪阿姨的心,就想摸摸、抱抱。 小承恩每日被他娘魔音洗脑,灌输你乔姨这么疼你、你乔姨那么爱你—— 三年统共没见上两回面,却能在自己生日、各种节日,收到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玩具。 心里早就不拿乔巧当外人。给乔巧一夸,当下屁颠屁颠扑过去,让乔巧给一把抱起来。 第577章 天下一统 “将军,再往前五十里,便抵达沐承尧的小诸城了!” 流星探马回报。 乔巧微微翘起嘴角。 小诸城,沐承尧称帝的伪都城。拿下它,大皇孙这一脉,便宣告终结了! 她承认自己稍微激进了点。 周边城镇尚未完全收服,便孤军深入,直捣黄龙。 但沐承尧强弩之末,己方士气干云,为什么不能一剑封喉呢? 擒贼先擒王,拿下小诸城,沐承尧的势力,会土崩瓦解! 两军对垒,沐承尧特地遣使过来,许以高官厚禄,想要说服乔巧归顺。 乔巧冷笑着将使者赶回去。 双方的梁子,早在丁博文施毒计欲将余家村灭村时,结下了。 沐承尧为争夺地盘不择手段,和前任嗣王沐承望没什么两样。她为什么要舍弃一切,弃明投暗? 这个沐承尧,遣使不用脑子。 她所率兵马,两倍于小诸城的守兵。不急于进攻,安营扎寨后,先让人用弓箭或者投石机,将大量传单送入城中。 传单内容陈述双方实力悬殊;描绘天下统一后的美好蓝图;最后申明助纣为虐、一意孤行者将于破城后逐个清算,降者既往不咎、论功行赏。 待将小诸城内蛊惑得人心惶惶,攻城时机到来。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乔巧让亲兵从主帐内抬出十口大箱子。众目睽睽之下掀开盖子,金光闪闪,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堆堆金砖,闪瞎了军士们的眼睛。 “将士们,最终的决战来临了!” 乔巧拔出重剑,用力在空中挥舞。 “这是大家建功立业,博得封妻荫子的大好机会!为了我们自己,为了我们身后的家人朋友,碾平你们眼前的这座城!” “天下一统,我们的大源朝,才能繁荣昌盛起来!铲除这些鱼肉百姓、尸餐素位的上位者,我们的后代子孙,才能吃饱饭、穿暖衣、坐在窗明几净的学堂里念书!” 总动员说得差不多,激励起众将士的士气,她才重剑指向一箱箱金砖。 “天无白使人,皇帝不差饿兵——” 略顿,用尽力气喊出来。 “前十名率先登城者,赏十块金砖!” “随后五十名登城者,赏五块金砖!” “再随后百名登城者,赏一块金砖!” “拿下守城军首级者,封千户!摘下沐承尧首级者,封万户侯!” ……这些奖励,乔巧事先和萧婉欣沟通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国库充盈,萧婉欣很舍得这些身外之财。 本就听得热血澎湃的将士们,再听清楚这些刺激得人血脉喷张的奖赏,一个个摩拳擦掌,怪声咆哮呼应。 恨不得立即横戈立马,杀入战场。 乔巧接过伏子骞递来的令旗,大力一挥:“攻城!” 西境大军,如同放出闸门的洪水,铺天盖地,汹涌扑向小诸城。 乔巧跳下点将台,带领伏子骞及一干亲兵,登上云梯。 这个攻城方式,在她神力和百发百中的箭法下,对手几乎无解,也极大保证了她和使用这架云梯者的安全。 将士们乐于跟着这样勇猛无敌的主将冲锋。 如同之前的每一次攻城一样,乔巧站在云梯上,拉开五石弓,肆意收割守城将的人头。aishangba 想混迹于普通守城士兵里是不可能的。 她作战经验丰富,像是一位老辣的狙击手。两百米左右,在守军射程外,准确无误将他们一一射杀。 很快陷入群龙无首局面的守军,结局显而易见。 乔巧率领手下强登城楼后,小诸城的城防土崩瓦解。面对西境大军的步步紧逼,龟缩在内城的沐承尧,自知大势已去,聪明地选择献上降表。 他如此明哲保身,乔巧倒不好赶尽杀绝。 想着沐承尧辖地还有一小部分没被收服,这主子降了也好,剩下的不需要兵戎相见,可和平解决。 于是准备车马,派兵将沐承尧及众多家眷拉回京城去。怎么处理这些人,是萧婉欣和长孙泽的事。 她接下来要做的,是安抚百姓,剿灭匪患,将所有未归顺的城镇一一打下来,重新拼装大源朝破碎的版图。 她和云以墨,率领云家军,转战南境、东北境各地。 花费近大半年时间,终于将大皇孙沐承尧、五皇子沐靖琪的余党,完全歼灭,平定天下。 时光荏苒,又一春。 大军凯旋、班师回朝的那一天,京城内外百花怒放。 萧婉欣一身华服,牵着倒腾两只小脚丫、既能说又能走的小承恩,迎出十里坡。 不等风尘仆仆的两人下拜,说点什么,她上前一步,紧紧挽住乔巧的手,用尽全力地拥抱她。 等眼中浓烈激动的情绪稳定下来后,方才颤抖着声音说出一句话。 “姐姐,今晚我们抵足而眠——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乔巧微笑着答应了。 正好,她也有不少话,要对曾经的姐妹、今日的太后讲。 摸摸在旁边睁大黑溜溜眼睛,好奇看她的小承恩的头,感慨无比。 “小承恩都长这么大了?我印象中,他还在荆嬷嬷怀里咿呀吃奶呀?这孩子真是见风长,一天一个样——” 左右鸦雀无声。 这位女将军是不是打仗打糊涂了? 她知道她摸的是谁的脑袋吗? 小承恩脸刷地涨红。 不过,他恼的不是自己被摸脑袋,而是对方说他吃奶。 这太过分了! 他牵住他娘衣角,嘟囔着小嘴愤愤:“我、我早就没有吃荆嬷嬷的奶了!我现在吃的是牛奶……” 这牛奶一股膻气味,本来他不想喝。 无奈两位太后不知听信谁的谗言,说小孩子吃牛奶长得好、长得白、长得高。所以,这牛奶估计他要喝到成年。 乔巧有点心虚。喝牛奶貌似是她和婉欣通信时,随便提了一嘴…… 转移话题,伸开双臂,矮下身子:“小承恩长得这么高、这么好看了!来,漂亮的小伙子,给姨姨抱抱?” 她亲手接生的孩子,加上与婉欣的关系,她半点没把眼前白白软软的小胖墩,当成皇帝看。 怪阿姨的心,就想摸摸、抱抱。 小承恩每日被他娘魔音洗脑,灌输你乔姨这么疼你、你乔姨那么爱你—— 三年统共没见上两回面,却能在自己生日、各种节日,收到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玩具。 心里早就不拿乔巧当外人。给乔巧一夸,当下屁颠屁颠扑过去,让乔巧给一把抱起来。 第577章 天下一统 “将军,再往前五十里,便抵达沐承尧的小诸城了!” 流星探马回报。 乔巧微微翘起嘴角。 小诸城,沐承尧称帝的伪都城。拿下它,大皇孙这一脉,便宣告终结了! 她承认自己稍微激进了点。 周边城镇尚未完全收服,便孤军深入,直捣黄龙。 但沐承尧强弩之末,己方士气干云,为什么不能一剑封喉呢? 擒贼先擒王,拿下小诸城,沐承尧的势力,会土崩瓦解! 两军对垒,沐承尧特地遣使过来,许以高官厚禄,想要说服乔巧归顺。 乔巧冷笑着将使者赶回去。 双方的梁子,早在丁博文施毒计欲将余家村灭村时,结下了。 沐承尧为争夺地盘不择手段,和前任嗣王沐承望没什么两样。她为什么要舍弃一切,弃明投暗? 这个沐承尧,遣使不用脑子。 她所率兵马,两倍于小诸城的守兵。不急于进攻,安营扎寨后,先让人用弓箭或者投石机,将大量传单送入城中。 传单内容陈述双方实力悬殊;描绘天下统一后的美好蓝图;最后申明助纣为虐、一意孤行者将于破城后逐个清算,降者既往不咎、论功行赏。 待将小诸城内蛊惑得人心惶惶,攻城时机到来。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乔巧让亲兵从主帐内抬出十口大箱子。众目睽睽之下掀开盖子,金光闪闪,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堆堆金砖,闪瞎了军士们的眼睛。 “将士们,最终的决战来临了!” 乔巧拔出重剑,用力在空中挥舞。 “这是大家建功立业,博得封妻荫子的大好机会!为了我们自己,为了我们身后的家人朋友,碾平你们眼前的这座城!” “天下一统,我们的大源朝,才能繁荣昌盛起来!铲除这些鱼肉百姓、尸餐素位的上位者,我们的后代子孙,才能吃饱饭、穿暖衣、坐在窗明几净的学堂里念书!” 总动员说得差不多,激励起众将士的士气,她才重剑指向一箱箱金砖。 “天无白使人,皇帝不差饿兵——” 略顿,用尽力气喊出来。 “前十名率先登城者,赏十块金砖!” “随后五十名登城者,赏五块金砖!” “再随后百名登城者,赏一块金砖!” “拿下守城军首级者,封千户!摘下沐承尧首级者,封万户侯!” ……这些奖励,乔巧事先和萧婉欣沟通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国库充盈,萧婉欣很舍得这些身外之财。 本就听得热血澎湃的将士们,再听清楚这些刺激得人血脉喷张的奖赏,一个个摩拳擦掌,怪声咆哮呼应。 恨不得立即横戈立马,杀入战场。 乔巧接过伏子骞递来的令旗,大力一挥:“攻城!” 西境大军,如同放出闸门的洪水,铺天盖地,汹涌扑向小诸城。 乔巧跳下点将台,带领伏子骞及一干亲兵,登上云梯。 这个攻城方式,在她神力和百发百中的箭法下,对手几乎无解,也极大保证了她和使用这架云梯者的安全。 将士们乐于跟着这样勇猛无敌的主将冲锋。 如同之前的每一次攻城一样,乔巧站在云梯上,拉开五石弓,肆意收割守城将的人头。aishangba 想混迹于普通守城士兵里是不可能的。 她作战经验丰富,像是一位老辣的狙击手。两百米左右,在守军射程外,准确无误将他们一一射杀。 很快陷入群龙无首局面的守军,结局显而易见。 乔巧率领手下强登城楼后,小诸城的城防土崩瓦解。面对西境大军的步步紧逼,龟缩在内城的沐承尧,自知大势已去,聪明地选择献上降表。 他如此明哲保身,乔巧倒不好赶尽杀绝。 想着沐承尧辖地还有一小部分没被收服,这主子降了也好,剩下的不需要兵戎相见,可和平解决。 于是准备车马,派兵将沐承尧及众多家眷拉回京城去。怎么处理这些人,是萧婉欣和长孙泽的事。 她接下来要做的,是安抚百姓,剿灭匪患,将所有未归顺的城镇一一打下来,重新拼装大源朝破碎的版图。 她和云以墨,率领云家军,转战南境、东北境各地。 花费近大半年时间,终于将大皇孙沐承尧、五皇子沐靖琪的余党,完全歼灭,平定天下。 时光荏苒,又一春。 大军凯旋、班师回朝的那一天,京城内外百花怒放。 萧婉欣一身华服,牵着倒腾两只小脚丫、既能说又能走的小承恩,迎出十里坡。 不等风尘仆仆的两人下拜,说点什么,她上前一步,紧紧挽住乔巧的手,用尽全力地拥抱她。 等眼中浓烈激动的情绪稳定下来后,方才颤抖着声音说出一句话。 “姐姐,今晚我们抵足而眠——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乔巧微笑着答应了。 正好,她也有不少话,要对曾经的姐妹、今日的太后讲。 摸摸在旁边睁大黑溜溜眼睛,好奇看她的小承恩的头,感慨无比。 “小承恩都长这么大了?我印象中,他还在荆嬷嬷怀里咿呀吃奶呀?这孩子真是见风长,一天一个样——” 左右鸦雀无声。 这位女将军是不是打仗打糊涂了? 她知道她摸的是谁的脑袋吗? 小承恩脸刷地涨红。 不过,他恼的不是自己被摸脑袋,而是对方说他吃奶。 这太过分了! 他牵住他娘衣角,嘟囔着小嘴愤愤:“我、我早就没有吃荆嬷嬷的奶了!我现在吃的是牛奶……” 这牛奶一股膻气味,本来他不想喝。 无奈两位太后不知听信谁的谗言,说小孩子吃牛奶长得好、长得白、长得高。所以,这牛奶估计他要喝到成年。 乔巧有点心虚。喝牛奶貌似是她和婉欣通信时,随便提了一嘴…… 转移话题,伸开双臂,矮下身子:“小承恩长得这么高、这么好看了!来,漂亮的小伙子,给姨姨抱抱?” 她亲手接生的孩子,加上与婉欣的关系,她半点没把眼前白白软软的小胖墩,当成皇帝看。 怪阿姨的心,就想摸摸、抱抱。 小承恩每日被他娘魔音洗脑,灌输你乔姨这么疼你、你乔姨那么爱你—— 三年统共没见上两回面,却能在自己生日、各种节日,收到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玩具。 心里早就不拿乔巧当外人。给乔巧一夸,当下屁颠屁颠扑过去,让乔巧给一把抱起来。 第577章 天下一统 “将军,再往前五十里,便抵达沐承尧的小诸城了!” 流星探马回报。 乔巧微微翘起嘴角。 小诸城,沐承尧称帝的伪都城。拿下它,大皇孙这一脉,便宣告终结了! 她承认自己稍微激进了点。 周边城镇尚未完全收服,便孤军深入,直捣黄龙。 但沐承尧强弩之末,己方士气干云,为什么不能一剑封喉呢? 擒贼先擒王,拿下小诸城,沐承尧的势力,会土崩瓦解! 两军对垒,沐承尧特地遣使过来,许以高官厚禄,想要说服乔巧归顺。 乔巧冷笑着将使者赶回去。 双方的梁子,早在丁博文施毒计欲将余家村灭村时,结下了。 沐承尧为争夺地盘不择手段,和前任嗣王沐承望没什么两样。她为什么要舍弃一切,弃明投暗? 这个沐承尧,遣使不用脑子。 她所率兵马,两倍于小诸城的守兵。不急于进攻,安营扎寨后,先让人用弓箭或者投石机,将大量传单送入城中。 传单内容陈述双方实力悬殊;描绘天下统一后的美好蓝图;最后申明助纣为虐、一意孤行者将于破城后逐个清算,降者既往不咎、论功行赏。 待将小诸城内蛊惑得人心惶惶,攻城时机到来。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乔巧让亲兵从主帐内抬出十口大箱子。众目睽睽之下掀开盖子,金光闪闪,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堆堆金砖,闪瞎了军士们的眼睛。 “将士们,最终的决战来临了!” 乔巧拔出重剑,用力在空中挥舞。 “这是大家建功立业,博得封妻荫子的大好机会!为了我们自己,为了我们身后的家人朋友,碾平你们眼前的这座城!” “天下一统,我们的大源朝,才能繁荣昌盛起来!铲除这些鱼肉百姓、尸餐素位的上位者,我们的后代子孙,才能吃饱饭、穿暖衣、坐在窗明几净的学堂里念书!” 总动员说得差不多,激励起众将士的士气,她才重剑指向一箱箱金砖。 “天无白使人,皇帝不差饿兵——” 略顿,用尽力气喊出来。 “前十名率先登城者,赏十块金砖!” “随后五十名登城者,赏五块金砖!” “再随后百名登城者,赏一块金砖!” “拿下守城军首级者,封千户!摘下沐承尧首级者,封万户侯!” ……这些奖励,乔巧事先和萧婉欣沟通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国库充盈,萧婉欣很舍得这些身外之财。 本就听得热血澎湃的将士们,再听清楚这些刺激得人血脉喷张的奖赏,一个个摩拳擦掌,怪声咆哮呼应。 恨不得立即横戈立马,杀入战场。 乔巧接过伏子骞递来的令旗,大力一挥:“攻城!” 西境大军,如同放出闸门的洪水,铺天盖地,汹涌扑向小诸城。 乔巧跳下点将台,带领伏子骞及一干亲兵,登上云梯。 这个攻城方式,在她神力和百发百中的箭法下,对手几乎无解,也极大保证了她和使用这架云梯者的安全。 将士们乐于跟着这样勇猛无敌的主将冲锋。 如同之前的每一次攻城一样,乔巧站在云梯上,拉开五石弓,肆意收割守城将的人头。aishangba 想混迹于普通守城士兵里是不可能的。 她作战经验丰富,像是一位老辣的狙击手。两百米左右,在守军射程外,准确无误将他们一一射杀。 很快陷入群龙无首局面的守军,结局显而易见。 乔巧率领手下强登城楼后,小诸城的城防土崩瓦解。面对西境大军的步步紧逼,龟缩在内城的沐承尧,自知大势已去,聪明地选择献上降表。 他如此明哲保身,乔巧倒不好赶尽杀绝。 想着沐承尧辖地还有一小部分没被收服,这主子降了也好,剩下的不需要兵戎相见,可和平解决。 于是准备车马,派兵将沐承尧及众多家眷拉回京城去。怎么处理这些人,是萧婉欣和长孙泽的事。 她接下来要做的,是安抚百姓,剿灭匪患,将所有未归顺的城镇一一打下来,重新拼装大源朝破碎的版图。 她和云以墨,率领云家军,转战南境、东北境各地。 花费近大半年时间,终于将大皇孙沐承尧、五皇子沐靖琪的余党,完全歼灭,平定天下。 时光荏苒,又一春。 大军凯旋、班师回朝的那一天,京城内外百花怒放。 萧婉欣一身华服,牵着倒腾两只小脚丫、既能说又能走的小承恩,迎出十里坡。 不等风尘仆仆的两人下拜,说点什么,她上前一步,紧紧挽住乔巧的手,用尽全力地拥抱她。 等眼中浓烈激动的情绪稳定下来后,方才颤抖着声音说出一句话。 “姐姐,今晚我们抵足而眠——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乔巧微笑着答应了。 正好,她也有不少话,要对曾经的姐妹、今日的太后讲。 摸摸在旁边睁大黑溜溜眼睛,好奇看她的小承恩的头,感慨无比。 “小承恩都长这么大了?我印象中,他还在荆嬷嬷怀里咿呀吃奶呀?这孩子真是见风长,一天一个样——” 左右鸦雀无声。 这位女将军是不是打仗打糊涂了? 她知道她摸的是谁的脑袋吗? 小承恩脸刷地涨红。 不过,他恼的不是自己被摸脑袋,而是对方说他吃奶。 这太过分了! 他牵住他娘衣角,嘟囔着小嘴愤愤:“我、我早就没有吃荆嬷嬷的奶了!我现在吃的是牛奶……” 这牛奶一股膻气味,本来他不想喝。 无奈两位太后不知听信谁的谗言,说小孩子吃牛奶长得好、长得白、长得高。所以,这牛奶估计他要喝到成年。 乔巧有点心虚。喝牛奶貌似是她和婉欣通信时,随便提了一嘴…… 转移话题,伸开双臂,矮下身子:“小承恩长得这么高、这么好看了!来,漂亮的小伙子,给姨姨抱抱?” 她亲手接生的孩子,加上与婉欣的关系,她半点没把眼前白白软软的小胖墩,当成皇帝看。 怪阿姨的心,就想摸摸、抱抱。 小承恩每日被他娘魔音洗脑,灌输你乔姨这么疼你、你乔姨那么爱你—— 三年统共没见上两回面,却能在自己生日、各种节日,收到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玩具。 心里早就不拿乔巧当外人。给乔巧一夸,当下屁颠屁颠扑过去,让乔巧给一把抱起来。 第578章 凯旋回京 回城路上,同坐一辆车。 乔巧力气大,单手拎起小胖子,玩举高高,各种飞行模式。 平日哪有人和小承恩玩这种游戏? 有身份的教导他要懂得礼仪;没身份的他多走一步路,都要紧张得在旁边护着,好没意思! 此刻小承恩乐得找不到北,粘在乔巧手上,玩得满头大汗。 萧婉欣在旁边看着,也不担心摔了她儿子,车里铺的都是软垫,咯咯直乐。 “姐姐,你这么逗他玩,只怕他回头不肯放你走了!” 乔巧透过眼前的小胖子,联想到自己闺女,一阵恍惚。 将闹出汗来的小承恩放下,接过安蓉递来的帕子,帮忙擦汗。 “听说李太后在为小承恩找老师,这就开始上课,是不是太早了?” 虽然承恩身份不同,将来重任在肩。但是三岁就开始施加压力,别过犹不及给弄伤身体了。 萧婉欣解释:“课程不会很重的,只是启蒙教育,姐姐你放心。” 她的儿子,她要养成狼孩的,怎么能听任一帮老顽固调教?她心里有分寸。 此刻,外面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车队进入京城了。 满城男女老少,扶老携幼,自发出门,夹道欢迎。安蓉等人打起两边车帘,乔巧抱着小承恩,三人向窗外频频挥手。 三年征战,杀敌无数。清醒梦中,都是一片血红。 面对视野内百姓们一张张发自肺腑的笑脸,将士们抬头挺胸的骄傲,她低下头看自己布满老茧的粗糙双手,再抬头,慢慢笑了。 不悔——依旧是不悔。 或许老天赐她金手指,就为了赢来这一天? 步入慈宁宫,见过躺在床上,被华丽锦被包裹的李太后。曾经的四王妃,白发苍苍,差不多到了垂暮边缘了。 她没有认出乔巧。 连小承恩上前轻声呼唤“母后”,她病得昏昏沉沉,也没有理会。 看这光景,李太后灯尽油枯,熬不了多久了。 乔巧不免感慨。 当初,萧婉欣毅然决然,将自己儿子推送出去,作为打动四王妃的筹码,她还为其委屈不值。 现在看来,婉欣才是活得最明白通透的人。 婉欣正值妙龄,四王妃日薄西山,何必正面冲突呢?能笑到最后,才是胜利者。 回到婉欣居住的咸福宫,安蓉等人服侍玩累了的小承恩午休去了。乔巧坐下来,才有空闲与婉欣说话。 “姐姐,天下既定,你和云将军以后有什么打算?” 萧婉欣打开窗子说亮话。 这关系着朝廷,对两人的最终封赏。 虽然书信里,乔巧无数次流露战后与云以墨解甲归田、享受人生的想法。但萧婉欣不甘心,还是要再次努力一把,留下两人。 有这两人在,大源朝可以继续攻城略地,向外扩张。 “姐姐,朝中局势不稳,承恩年幼,他需要你们这两位老师辅佐他!” 乔巧笑起来。 “婉欣,你们母子和大源朝若有危难,我们必定会来帮助你们。但是,你知道我和阿墨,志不在朝政……” 婉欣怅惘叹气。 “姐姐,不止一人私下向我建言,对你和云将军封无可封时,要当心你们功高盖主!殊不知,你们两人,连大源朝的官也不屑做……” 她拉起乔巧的手,握在自己胸前,眼神流露出无比眷恋。 “姐姐,咱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你怎么能舍得离开我呢?这个江山,我愿意分你一半,咱们共享!” “姐姐,你留下来——” 冲口而出的一句话,令乔巧感到惊讶,还有震动。看着眼神真切的萧婉欣,她不知道对方说这话,有多少真心? 至少,这一刻,对方是情真意切? 她反握住对方的手,想了想。 “婉欣,实话讲,我的心很小——只能装下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你的心……志高存远。所以,包容万物,福泽子民。” 一句话,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如果她和云以墨有野心,一开始就不会扶婉欣及小承恩上位。 “姐姐,你把我说得这么好……” 萧婉欣囧囧。 来自自己人的肯定,令她分外高兴。 “那你想要什么?你一定得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不然,大家会说朝廷赏罚不公,明明你和云将军,功在千秋……” “如果你一定要赏,以后执政,就尽力想办法改善女子的待遇。” 乔巧微微而笑。 “让她们有学习受教育的机会;有自由嫁人离婚的机会;有出人头地、拥有自己私产、当家做主的机会……” 萧婉欣听得连连点头,眸中异彩连连。 “姐姐,这些事,即便你不说,我也会尽力去做、去尝试!承恩还小,我会好好教导他,以后善待女子……” “本来咱们女子,便未必不如男儿!” 这一夜,两人抵足而眠,畅谈许久。 春寒料峭,而谈性甚浓的她们,心头火热。 次日上朝,萧婉欣垂帘,代小承恩发下旨意,大赏三军。 乔巧封贤平王,食邑禄万户,正一品;云以墨封安定王,食邑禄万户,正一品。 长孙泽及穆容,在保留原有官职的基础上,一个加封睿王,一个加封郡公。 伏子骞年纪虽小,此次也因战功,受封为从六品飞骑尉。 仲长飞等人,各有封赏。 而乔巧、云以墨、长孙泽三人的爵位俸禄,在大源朝延续期间、其后代子孙没有叛离朝廷的情况下,是可以一直传承下去的。 万户所在,便是封地。享有私兵、自定税收、自定法律等种种特权。 可以说,萧婉欣给了三人最大的恩赏。 即便乔巧只有两个闺女,她也是可以在百年之后,将爵位传给某个闺女继承下去。 封赏完有功之臣,萧婉欣又给降服归顺大源朝的沐承尧、沐靖琪,一个有名无实的县公封号,圈禁在京城养起来。 这种封号不能由子嗣继承。 一旦沐承尧、沐靖琪没了,剩下的家眷全部成为庶民。而且他们会被圈禁到死,活着不如死了。 最后一道圣旨,萧婉欣笑盈盈看向乔巧、云以墨两人。 那是一道赐婚圣旨。 让贤平王、安定王择日完婚! 看出两人爱在心口难开,萧婉欣痛快地直接做了这冰人,将两人送作堆。 乔巧与云以墨的大婚典礼,将在京城举行。 天下初平,百废待兴。这个婚礼,将迎来普天同庆,万民同欢! 第578章 凯旋回京 回城路上,同坐一辆车。 乔巧力气大,单手拎起小胖子,玩举高高,各种飞行模式。 平日哪有人和小承恩玩这种游戏? 有身份的教导他要懂得礼仪;没身份的他多走一步路,都要紧张得在旁边护着,好没意思! 此刻小承恩乐得找不到北,粘在乔巧手上,玩得满头大汗。 萧婉欣在旁边看着,也不担心摔了她儿子,车里铺的都是软垫,咯咯直乐。 “姐姐,你这么逗他玩,只怕他回头不肯放你走了!” 乔巧透过眼前的小胖子,联想到自己闺女,一阵恍惚。 将闹出汗来的小承恩放下,接过安蓉递来的帕子,帮忙擦汗。 “听说李太后在为小承恩找老师,这就开始上课,是不是太早了?” 虽然承恩身份不同,将来重任在肩。但是三岁就开始施加压力,别过犹不及给弄伤身体了。 萧婉欣解释:“课程不会很重的,只是启蒙教育,姐姐你放心。” 她的儿子,她要养成狼孩的,怎么能听任一帮老顽固调教?她心里有分寸。 此刻,外面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车队进入京城了。 满城男女老少,扶老携幼,自发出门,夹道欢迎。安蓉等人打起两边车帘,乔巧抱着小承恩,三人向窗外频频挥手。 三年征战,杀敌无数。清醒梦中,都是一片血红。 面对视野内百姓们一张张发自肺腑的笑脸,将士们抬头挺胸的骄傲,她低下头看自己布满老茧的粗糙双手,再抬头,慢慢笑了。 不悔——依旧是不悔。 或许老天赐她金手指,就为了赢来这一天? 步入慈宁宫,见过躺在床上,被华丽锦被包裹的李太后。曾经的四王妃,白发苍苍,差不多到了垂暮边缘了。 她没有认出乔巧。 连小承恩上前轻声呼唤“母后”,她病得昏昏沉沉,也没有理会。 看这光景,李太后灯尽油枯,熬不了多久了。 乔巧不免感慨。 当初,萧婉欣毅然决然,将自己儿子推送出去,作为打动四王妃的筹码,她还为其委屈不值。 现在看来,婉欣才是活得最明白通透的人。 婉欣正值妙龄,四王妃日薄西山,何必正面冲突呢?能笑到最后,才是胜利者。 回到婉欣居住的咸福宫,安蓉等人服侍玩累了的小承恩午休去了。乔巧坐下来,才有空闲与婉欣说话。 “姐姐,天下既定,你和云将军以后有什么打算?” 萧婉欣打开窗子说亮话。 这关系着朝廷,对两人的最终封赏。 虽然书信里,乔巧无数次流露战后与云以墨解甲归田、享受人生的想法。但萧婉欣不甘心,还是要再次努力一把,留下两人。 有这两人在,大源朝可以继续攻城略地,向外扩张。 “姐姐,朝中局势不稳,承恩年幼,他需要你们这两位老师辅佐他!” 乔巧笑起来。 “婉欣,你们母子和大源朝若有危难,我们必定会来帮助你们。但是,你知道我和阿墨,志不在朝政……” 婉欣怅惘叹气。 “姐姐,不止一人私下向我建言,对你和云将军封无可封时,要当心你们功高盖主!殊不知,你们两人,连大源朝的官也不屑做……” 她拉起乔巧的手,握在自己胸前,眼神流露出无比眷恋。 “姐姐,咱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你怎么能舍得离开我呢?这个江山,我愿意分你一半,咱们共享!” “姐姐,你留下来——” 冲口而出的一句话,令乔巧感到惊讶,还有震动。看着眼神真切的萧婉欣,她不知道对方说这话,有多少真心? 至少,这一刻,对方是情真意切? 她反握住对方的手,想了想。 “婉欣,实话讲,我的心很小——只能装下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你的心……志高存远。所以,包容万物,福泽子民。” 一句话,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如果她和云以墨有野心,一开始就不会扶婉欣及小承恩上位。 “姐姐,你把我说得这么好……” 萧婉欣囧囧。 来自自己人的肯定,令她分外高兴。 “那你想要什么?你一定得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不然,大家会说朝廷赏罚不公,明明你和云将军,功在千秋……” “如果你一定要赏,以后执政,就尽力想办法改善女子的待遇。” 乔巧微微而笑。 “让她们有学习受教育的机会;有自由嫁人离婚的机会;有出人头地、拥有自己私产、当家做主的机会……” 萧婉欣听得连连点头,眸中异彩连连。 “姐姐,这些事,即便你不说,我也会尽力去做、去尝试!承恩还小,我会好好教导他,以后善待女子……” “本来咱们女子,便未必不如男儿!” 这一夜,两人抵足而眠,畅谈许久。 春寒料峭,而谈性甚浓的她们,心头火热。 次日上朝,萧婉欣垂帘,代小承恩发下旨意,大赏三军。 乔巧封贤平王,食邑禄万户,正一品;云以墨封安定王,食邑禄万户,正一品。 长孙泽及穆容,在保留原有官职的基础上,一个加封睿王,一个加封郡公。 伏子骞年纪虽小,此次也因战功,受封为从六品飞骑尉。 仲长飞等人,各有封赏。 而乔巧、云以墨、长孙泽三人的爵位俸禄,在大源朝延续期间、其后代子孙没有叛离朝廷的情况下,是可以一直传承下去的。 万户所在,便是封地。享有私兵、自定税收、自定法律等种种特权。 可以说,萧婉欣给了三人最大的恩赏。 即便乔巧只有两个闺女,她也是可以在百年之后,将爵位传给某个闺女继承下去。 封赏完有功之臣,萧婉欣又给降服归顺大源朝的沐承尧、沐靖琪,一个有名无实的县公封号,圈禁在京城养起来。 这种封号不能由子嗣继承。 一旦沐承尧、沐靖琪没了,剩下的家眷全部成为庶民。而且他们会被圈禁到死,活着不如死了。 最后一道圣旨,萧婉欣笑盈盈看向乔巧、云以墨两人。 那是一道赐婚圣旨。 让贤平王、安定王择日完婚! 看出两人爱在心口难开,萧婉欣痛快地直接做了这冰人,将两人送作堆。 乔巧与云以墨的大婚典礼,将在京城举行。 天下初平,百废待兴。这个婚礼,将迎来普天同庆,万民同欢! 第578章 凯旋回京 回城路上,同坐一辆车。 乔巧力气大,单手拎起小胖子,玩举高高,各种飞行模式。 平日哪有人和小承恩玩这种游戏? 有身份的教导他要懂得礼仪;没身份的他多走一步路,都要紧张得在旁边护着,好没意思! 此刻小承恩乐得找不到北,粘在乔巧手上,玩得满头大汗。 萧婉欣在旁边看着,也不担心摔了她儿子,车里铺的都是软垫,咯咯直乐。 “姐姐,你这么逗他玩,只怕他回头不肯放你走了!” 乔巧透过眼前的小胖子,联想到自己闺女,一阵恍惚。 将闹出汗来的小承恩放下,接过安蓉递来的帕子,帮忙擦汗。 “听说李太后在为小承恩找老师,这就开始上课,是不是太早了?” 虽然承恩身份不同,将来重任在肩。但是三岁就开始施加压力,别过犹不及给弄伤身体了。 萧婉欣解释:“课程不会很重的,只是启蒙教育,姐姐你放心。” 她的儿子,她要养成狼孩的,怎么能听任一帮老顽固调教?她心里有分寸。 此刻,外面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车队进入京城了。 满城男女老少,扶老携幼,自发出门,夹道欢迎。安蓉等人打起两边车帘,乔巧抱着小承恩,三人向窗外频频挥手。 三年征战,杀敌无数。清醒梦中,都是一片血红。 面对视野内百姓们一张张发自肺腑的笑脸,将士们抬头挺胸的骄傲,她低下头看自己布满老茧的粗糙双手,再抬头,慢慢笑了。 不悔——依旧是不悔。 或许老天赐她金手指,就为了赢来这一天? 步入慈宁宫,见过躺在床上,被华丽锦被包裹的李太后。曾经的四王妃,白发苍苍,差不多到了垂暮边缘了。 她没有认出乔巧。 连小承恩上前轻声呼唤“母后”,她病得昏昏沉沉,也没有理会。 看这光景,李太后灯尽油枯,熬不了多久了。 乔巧不免感慨。 当初,萧婉欣毅然决然,将自己儿子推送出去,作为打动四王妃的筹码,她还为其委屈不值。 现在看来,婉欣才是活得最明白通透的人。 婉欣正值妙龄,四王妃日薄西山,何必正面冲突呢?能笑到最后,才是胜利者。 回到婉欣居住的咸福宫,安蓉等人服侍玩累了的小承恩午休去了。乔巧坐下来,才有空闲与婉欣说话。 “姐姐,天下既定,你和云将军以后有什么打算?” 萧婉欣打开窗子说亮话。 这关系着朝廷,对两人的最终封赏。 虽然书信里,乔巧无数次流露战后与云以墨解甲归田、享受人生的想法。但萧婉欣不甘心,还是要再次努力一把,留下两人。 有这两人在,大源朝可以继续攻城略地,向外扩张。 “姐姐,朝中局势不稳,承恩年幼,他需要你们这两位老师辅佐他!” 乔巧笑起来。 “婉欣,你们母子和大源朝若有危难,我们必定会来帮助你们。但是,你知道我和阿墨,志不在朝政……” 婉欣怅惘叹气。 “姐姐,不止一人私下向我建言,对你和云将军封无可封时,要当心你们功高盖主!殊不知,你们两人,连大源朝的官也不屑做……” 她拉起乔巧的手,握在自己胸前,眼神流露出无比眷恋。 “姐姐,咱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你怎么能舍得离开我呢?这个江山,我愿意分你一半,咱们共享!” “姐姐,你留下来——” 冲口而出的一句话,令乔巧感到惊讶,还有震动。看着眼神真切的萧婉欣,她不知道对方说这话,有多少真心? 至少,这一刻,对方是情真意切? 她反握住对方的手,想了想。 “婉欣,实话讲,我的心很小——只能装下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你的心……志高存远。所以,包容万物,福泽子民。” 一句话,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如果她和云以墨有野心,一开始就不会扶婉欣及小承恩上位。 “姐姐,你把我说得这么好……” 萧婉欣囧囧。 来自自己人的肯定,令她分外高兴。 “那你想要什么?你一定得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不然,大家会说朝廷赏罚不公,明明你和云将军,功在千秋……” “如果你一定要赏,以后执政,就尽力想办法改善女子的待遇。” 乔巧微微而笑。 “让她们有学习受教育的机会;有自由嫁人离婚的机会;有出人头地、拥有自己私产、当家做主的机会……” 萧婉欣听得连连点头,眸中异彩连连。 “姐姐,这些事,即便你不说,我也会尽力去做、去尝试!承恩还小,我会好好教导他,以后善待女子……” “本来咱们女子,便未必不如男儿!” 这一夜,两人抵足而眠,畅谈许久。 春寒料峭,而谈性甚浓的她们,心头火热。 次日上朝,萧婉欣垂帘,代小承恩发下旨意,大赏三军。 乔巧封贤平王,食邑禄万户,正一品;云以墨封安定王,食邑禄万户,正一品。 长孙泽及穆容,在保留原有官职的基础上,一个加封睿王,一个加封郡公。 伏子骞年纪虽小,此次也因战功,受封为从六品飞骑尉。 仲长飞等人,各有封赏。 而乔巧、云以墨、长孙泽三人的爵位俸禄,在大源朝延续期间、其后代子孙没有叛离朝廷的情况下,是可以一直传承下去的。 万户所在,便是封地。享有私兵、自定税收、自定法律等种种特权。 可以说,萧婉欣给了三人最大的恩赏。 即便乔巧只有两个闺女,她也是可以在百年之后,将爵位传给某个闺女继承下去。 封赏完有功之臣,萧婉欣又给降服归顺大源朝的沐承尧、沐靖琪,一个有名无实的县公封号,圈禁在京城养起来。 这种封号不能由子嗣继承。 一旦沐承尧、沐靖琪没了,剩下的家眷全部成为庶民。而且他们会被圈禁到死,活着不如死了。 最后一道圣旨,萧婉欣笑盈盈看向乔巧、云以墨两人。 那是一道赐婚圣旨。 让贤平王、安定王择日完婚! 看出两人爱在心口难开,萧婉欣痛快地直接做了这冰人,将两人送作堆。 乔巧与云以墨的大婚典礼,将在京城举行。 天下初平,百废待兴。这个婚礼,将迎来普天同庆,万民同欢! 第578章 凯旋回京 回城路上,同坐一辆车。 乔巧力气大,单手拎起小胖子,玩举高高,各种飞行模式。 平日哪有人和小承恩玩这种游戏? 有身份的教导他要懂得礼仪;没身份的他多走一步路,都要紧张得在旁边护着,好没意思! 此刻小承恩乐得找不到北,粘在乔巧手上,玩得满头大汗。 萧婉欣在旁边看着,也不担心摔了她儿子,车里铺的都是软垫,咯咯直乐。 “姐姐,你这么逗他玩,只怕他回头不肯放你走了!” 乔巧透过眼前的小胖子,联想到自己闺女,一阵恍惚。 将闹出汗来的小承恩放下,接过安蓉递来的帕子,帮忙擦汗。 “听说李太后在为小承恩找老师,这就开始上课,是不是太早了?” 虽然承恩身份不同,将来重任在肩。但是三岁就开始施加压力,别过犹不及给弄伤身体了。 萧婉欣解释:“课程不会很重的,只是启蒙教育,姐姐你放心。” 她的儿子,她要养成狼孩的,怎么能听任一帮老顽固调教?她心里有分寸。 此刻,外面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车队进入京城了。 满城男女老少,扶老携幼,自发出门,夹道欢迎。安蓉等人打起两边车帘,乔巧抱着小承恩,三人向窗外频频挥手。 三年征战,杀敌无数。清醒梦中,都是一片血红。 面对视野内百姓们一张张发自肺腑的笑脸,将士们抬头挺胸的骄傲,她低下头看自己布满老茧的粗糙双手,再抬头,慢慢笑了。 不悔——依旧是不悔。 或许老天赐她金手指,就为了赢来这一天? 步入慈宁宫,见过躺在床上,被华丽锦被包裹的李太后。曾经的四王妃,白发苍苍,差不多到了垂暮边缘了。 她没有认出乔巧。 连小承恩上前轻声呼唤“母后”,她病得昏昏沉沉,也没有理会。 看这光景,李太后灯尽油枯,熬不了多久了。 乔巧不免感慨。 当初,萧婉欣毅然决然,将自己儿子推送出去,作为打动四王妃的筹码,她还为其委屈不值。 现在看来,婉欣才是活得最明白通透的人。 婉欣正值妙龄,四王妃日薄西山,何必正面冲突呢?能笑到最后,才是胜利者。 回到婉欣居住的咸福宫,安蓉等人服侍玩累了的小承恩午休去了。乔巧坐下来,才有空闲与婉欣说话。 “姐姐,天下既定,你和云将军以后有什么打算?” 萧婉欣打开窗子说亮话。 这关系着朝廷,对两人的最终封赏。 虽然书信里,乔巧无数次流露战后与云以墨解甲归田、享受人生的想法。但萧婉欣不甘心,还是要再次努力一把,留下两人。 有这两人在,大源朝可以继续攻城略地,向外扩张。 “姐姐,朝中局势不稳,承恩年幼,他需要你们这两位老师辅佐他!” 乔巧笑起来。 “婉欣,你们母子和大源朝若有危难,我们必定会来帮助你们。但是,你知道我和阿墨,志不在朝政……” 婉欣怅惘叹气。 “姐姐,不止一人私下向我建言,对你和云将军封无可封时,要当心你们功高盖主!殊不知,你们两人,连大源朝的官也不屑做……” 她拉起乔巧的手,握在自己胸前,眼神流露出无比眷恋。 “姐姐,咱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你怎么能舍得离开我呢?这个江山,我愿意分你一半,咱们共享!” “姐姐,你留下来——” 冲口而出的一句话,令乔巧感到惊讶,还有震动。看着眼神真切的萧婉欣,她不知道对方说这话,有多少真心? 至少,这一刻,对方是情真意切? 她反握住对方的手,想了想。 “婉欣,实话讲,我的心很小——只能装下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你的心……志高存远。所以,包容万物,福泽子民。” 一句话,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如果她和云以墨有野心,一开始就不会扶婉欣及小承恩上位。 “姐姐,你把我说得这么好……” 萧婉欣囧囧。 来自自己人的肯定,令她分外高兴。 “那你想要什么?你一定得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不然,大家会说朝廷赏罚不公,明明你和云将军,功在千秋……” “如果你一定要赏,以后执政,就尽力想办法改善女子的待遇。” 乔巧微微而笑。 “让她们有学习受教育的机会;有自由嫁人离婚的机会;有出人头地、拥有自己私产、当家做主的机会……” 萧婉欣听得连连点头,眸中异彩连连。 “姐姐,这些事,即便你不说,我也会尽力去做、去尝试!承恩还小,我会好好教导他,以后善待女子……” “本来咱们女子,便未必不如男儿!” 这一夜,两人抵足而眠,畅谈许久。 春寒料峭,而谈性甚浓的她们,心头火热。 次日上朝,萧婉欣垂帘,代小承恩发下旨意,大赏三军。 乔巧封贤平王,食邑禄万户,正一品;云以墨封安定王,食邑禄万户,正一品。 长孙泽及穆容,在保留原有官职的基础上,一个加封睿王,一个加封郡公。 伏子骞年纪虽小,此次也因战功,受封为从六品飞骑尉。 仲长飞等人,各有封赏。 而乔巧、云以墨、长孙泽三人的爵位俸禄,在大源朝延续期间、其后代子孙没有叛离朝廷的情况下,是可以一直传承下去的。 万户所在,便是封地。享有私兵、自定税收、自定法律等种种特权。 可以说,萧婉欣给了三人最大的恩赏。 即便乔巧只有两个闺女,她也是可以在百年之后,将爵位传给某个闺女继承下去。 封赏完有功之臣,萧婉欣又给降服归顺大源朝的沐承尧、沐靖琪,一个有名无实的县公封号,圈禁在京城养起来。 这种封号不能由子嗣继承。 一旦沐承尧、沐靖琪没了,剩下的家眷全部成为庶民。而且他们会被圈禁到死,活着不如死了。 最后一道圣旨,萧婉欣笑盈盈看向乔巧、云以墨两人。 那是一道赐婚圣旨。 让贤平王、安定王择日完婚! 看出两人爱在心口难开,萧婉欣痛快地直接做了这冰人,将两人送作堆。 乔巧与云以墨的大婚典礼,将在京城举行。 天下初平,百废待兴。这个婚礼,将迎来普天同庆,万民同欢! 第579章 大婚一 乔巧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给赐婚圣旨打击懵了。 抬起头,正对上云以墨同样也是两道又惊又喜的目光,瞬间霞生双颊。 女将军的铁血果决,在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的道贺欢呼声中,化为绵绵绕指柔。 散朝后,乔巧与云以墨并肩走在御道边的石梯子上。穆容等人,跟在身后彼此挤眉弄眼,默契地没去打扰他们。 “明日,我去给爷爷扫墓,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云以墨看向身边人,眉眼里尽是温柔。 乔巧低头看地面,耳根燥热:“我也……去看爷爷。” 这一次,他们不需要遮遮掩掩地在坟头上香,烧纸钱。 扫墓之后,云以墨拉着乔巧的手,双双在墓碑前跪下。云以墨擎着点燃的三炷香,插在香炉中。 “爷爷,我们又来看您了!” “告诉您三个好消息——大源朝终于平息战乱,天下一统了!” “还有我们云府,沉冤昭雪,声威重振!” 甚至比以前更加如日中天。 “最后,最重要的好消息……” 深情地看了一眼并排跪着的人:“您马上会有孙媳妇了!我和巧巧,即将大婚!” 爷爷生前总是担忧他大哥不着调,情场浪子;而他会孤独终老。 不会的。 属于他的幸福,刚刚开始。 乔巧红着脸,将一杯酒泼在墓碑前的地上,举起空杯子,遥遥祷告。 “爷爷,请您在九泉之下为我和阿墨做见证。我和阿墨,会相濡以沫,白头到老。” “阿墨说,您最喜欢喝逍遥轩的烈酒。今天,我们带来了一整坛。爷爷,让我们陪您喝个痛快!” 说罢,单手拎起酒坛,向面前的三个空碗注满酒。 一碗浇在地面,另两碗她和云以墨一人一碗,端起来豪饮下去。 然后,双腿盘膝,就势坐在墓前。两人一墓碑,坐了一下午,轮番将一坛酒干见底。 下山途中,望见那些年久失修的墓。回想当初与云以墨逃难时,躲藏在别人家坟洞许下的承诺。乔巧决定掏出一笔钱来,将九里坡所有的孤坟全部修缮好。 梁鸿达等在山下,见他们下山,方才让人将马车赶过来。 云以墨和乔巧作为铁帽子王,加起来有两万户的邑禄,相当于两个泰源县的封地,需要有人要帮忙管理。 景兴和伏子骞如今都有官职,无法再接手管家工作。所以,梁鸿达与孤云,便成了最好人选。 两人一个擅长培养势力,一个擅于理财管家,能力完美互补。 至于云以墨的大哥云经武,没了光宗耀祖的压力束缚,放飞自我,早不知游览到哪个国家去了。 连他兄弟大婚也不想参加,就怕梁鸿达逮住他叨叨。 殊不知梁鸿达内心早放弃他了。 有了金镶玉,还要什么扶不起的阿斗! 他摩拳擦掌,誓要助二公子与二夫人的封地发展起来,时和岁稔,千秋万代地传承下去。 那时候,他欠云府的命及情分,也算还完了。 七八天后,乔老爹乔老太、乔乐乔欢、乔满仓一家四口、余志和一家、老余叔一家……诸多村民,拉着一车车土特产,浩浩荡荡抵达京城。 他们的亲人,从他们村里走出去的女将军、女王爷,那必须要亲临现场,参加大婚典礼的。 余家村的人个个挺胸昂头,没有丝毫土包子进城的觉悟。 谁要有眼不识泰山,一个女王爷同村的名头甩过去,砸得势利小人屁滚尿流,狼奔鼠窜。 老余叔不幸去年冬没了,但老余里正身板还硬挺着。走不动路,他让儿子孙子抬,也得把他抬到京城来! 这可是他曾经治下出的风云人物!一统天下,功在千秋。他怎么能不亲自前来看看、观礼? 他一辈子最大的骄傲,莫过于此。 田家人同样厚着脸皮跟来了。 亲家出了这么一位牛逼哄哄的人物,是他们以前万没想到的。不过,不耽误他们抓紧时机抱大腿。 什么? 你说两家关系不好?那什么陈年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他们田家和乔家,现在紧密连接、亲如一家! 连吴子介和郝良平也联袂来了。 郝良平当作是旅游观光,吴子介却私心想再看看乔巧,给她把脉。 几年过去,乔巧已经成长到他需要仰望下拜的高度。但他只关心她陈年旧疾的身体。 不知,今非昔比的女王爷,会让他诊治吗? 作为一县之长,乔满囤本来不能随意离开泰源县的。但萧婉欣特意下令,许他一个月假,可以拖家带口来京城,参加自己四姐的大婚典礼。 一大群人涌来京城,乔巧的贤平王府,住不下这么多人。没办法,和云以墨商量一下,分一半人去住安定王府。 反正,两处王府都是自家。 不过,众人现在关心的不是住处。 一大堆人挤在大厅,闹得房子盖都快掀翻了,商讨的是另外一件大事! 新娘子,到底是从贤平王府出发,坐轿子去安定王府拜堂;还是由新郎骑马从安定王府出发,到贤平王府举办成亲大典? 新郎新娘,以后长居哪一处王府,这很关键! 乔老太等人觉得,自家闺女都是王爷了,跟女婿同一个级别。如果还像普通女人那样出阁,怎么能体现自家闺女的尊贵身份呢? 反正云家也没人了,安定王府就云以墨一个人。他们贤平王府一堆三亲六戚,在贤平王府这边来举行仪式多好! 男王爷多如晨星,可女王爷,古往今来唯一一个,应该有特殊待遇。 安定王府代表梁鸿达、遗老遗少老余里正等人不赞同。 啥叫云家没人了? 我们不是人? 云大公子还活着呢,云家女眷也都在老家老宅…… 云以墨可是堂堂王爷啊!这又不是入赘,为什么要新郎去女方家拜堂? 自古以来没这个说法! 以后让他们安定王府的脸,往哪摆? 争论不休、面红耳赤,双方亲朋,寸步不让。 人家新郎新娘,好不容易等来的大婚典礼,眼见要被这帮人搅黄了—— “贤平王到!” “安定王到!” 门外亲兵不失时机通传。 顿然安静下来的众人,下一刻同一时间起立,蜂拥迎向门口。 谁去谁那,直接问本人! 第579章 大婚一 乔巧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给赐婚圣旨打击懵了。 抬起头,正对上云以墨同样也是两道又惊又喜的目光,瞬间霞生双颊。 女将军的铁血果决,在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的道贺欢呼声中,化为绵绵绕指柔。 散朝后,乔巧与云以墨并肩走在御道边的石梯子上。穆容等人,跟在身后彼此挤眉弄眼,默契地没去打扰他们。 “明日,我去给爷爷扫墓,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云以墨看向身边人,眉眼里尽是温柔。 乔巧低头看地面,耳根燥热:“我也……去看爷爷。” 这一次,他们不需要遮遮掩掩地在坟头上香,烧纸钱。 扫墓之后,云以墨拉着乔巧的手,双双在墓碑前跪下。云以墨擎着点燃的三炷香,插在香炉中。 “爷爷,我们又来看您了!” “告诉您三个好消息——大源朝终于平息战乱,天下一统了!” “还有我们云府,沉冤昭雪,声威重振!” 甚至比以前更加如日中天。 “最后,最重要的好消息……” 深情地看了一眼并排跪着的人:“您马上会有孙媳妇了!我和巧巧,即将大婚!” 爷爷生前总是担忧他大哥不着调,情场浪子;而他会孤独终老。 不会的。 属于他的幸福,刚刚开始。 乔巧红着脸,将一杯酒泼在墓碑前的地上,举起空杯子,遥遥祷告。 “爷爷,请您在九泉之下为我和阿墨做见证。我和阿墨,会相濡以沫,白头到老。” “阿墨说,您最喜欢喝逍遥轩的烈酒。今天,我们带来了一整坛。爷爷,让我们陪您喝个痛快!” 说罢,单手拎起酒坛,向面前的三个空碗注满酒。 一碗浇在地面,另两碗她和云以墨一人一碗,端起来豪饮下去。 然后,双腿盘膝,就势坐在墓前。两人一墓碑,坐了一下午,轮番将一坛酒干见底。 下山途中,望见那些年久失修的墓。回想当初与云以墨逃难时,躲藏在别人家坟洞许下的承诺。乔巧决定掏出一笔钱来,将九里坡所有的孤坟全部修缮好。 梁鸿达等在山下,见他们下山,方才让人将马车赶过来。 云以墨和乔巧作为铁帽子王,加起来有两万户的邑禄,相当于两个泰源县的封地,需要有人要帮忙管理。 景兴和伏子骞如今都有官职,无法再接手管家工作。所以,梁鸿达与孤云,便成了最好人选。 两人一个擅长培养势力,一个擅于理财管家,能力完美互补。 至于云以墨的大哥云经武,没了光宗耀祖的压力束缚,放飞自我,早不知游览到哪个国家去了。 连他兄弟大婚也不想参加,就怕梁鸿达逮住他叨叨。 殊不知梁鸿达内心早放弃他了。 有了金镶玉,还要什么扶不起的阿斗! 他摩拳擦掌,誓要助二公子与二夫人的封地发展起来,时和岁稔,千秋万代地传承下去。 那时候,他欠云府的命及情分,也算还完了。 七八天后,乔老爹乔老太、乔乐乔欢、乔满仓一家四口、余志和一家、老余叔一家……诸多村民,拉着一车车土特产,浩浩荡荡抵达京城。 他们的亲人,从他们村里走出去的女将军、女王爷,那必须要亲临现场,参加大婚典礼的。 余家村的人个个挺胸昂头,没有丝毫土包子进城的觉悟。 谁要有眼不识泰山,一个女王爷同村的名头甩过去,砸得势利小人屁滚尿流,狼奔鼠窜。 老余叔不幸去年冬没了,但老余里正身板还硬挺着。走不动路,他让儿子孙子抬,也得把他抬到京城来! 这可是他曾经治下出的风云人物!一统天下,功在千秋。他怎么能不亲自前来看看、观礼? 他一辈子最大的骄傲,莫过于此。 田家人同样厚着脸皮跟来了。 亲家出了这么一位牛逼哄哄的人物,是他们以前万没想到的。不过,不耽误他们抓紧时机抱大腿。 什么? 你说两家关系不好?那什么陈年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他们田家和乔家,现在紧密连接、亲如一家! 连吴子介和郝良平也联袂来了。 郝良平当作是旅游观光,吴子介却私心想再看看乔巧,给她把脉。 几年过去,乔巧已经成长到他需要仰望下拜的高度。但他只关心她陈年旧疾的身体。 不知,今非昔比的女王爷,会让他诊治吗? 作为一县之长,乔满囤本来不能随意离开泰源县的。但萧婉欣特意下令,许他一个月假,可以拖家带口来京城,参加自己四姐的大婚典礼。 一大群人涌来京城,乔巧的贤平王府,住不下这么多人。没办法,和云以墨商量一下,分一半人去住安定王府。 反正,两处王府都是自家。 不过,众人现在关心的不是住处。 一大堆人挤在大厅,闹得房子盖都快掀翻了,商讨的是另外一件大事! 新娘子,到底是从贤平王府出发,坐轿子去安定王府拜堂;还是由新郎骑马从安定王府出发,到贤平王府举办成亲大典? 新郎新娘,以后长居哪一处王府,这很关键! 乔老太等人觉得,自家闺女都是王爷了,跟女婿同一个级别。如果还像普通女人那样出阁,怎么能体现自家闺女的尊贵身份呢? 反正云家也没人了,安定王府就云以墨一个人。他们贤平王府一堆三亲六戚,在贤平王府这边来举行仪式多好! 男王爷多如晨星,可女王爷,古往今来唯一一个,应该有特殊待遇。 安定王府代表梁鸿达、遗老遗少老余里正等人不赞同。 啥叫云家没人了? 我们不是人? 云大公子还活着呢,云家女眷也都在老家老宅…… 云以墨可是堂堂王爷啊!这又不是入赘,为什么要新郎去女方家拜堂? 自古以来没这个说法! 以后让他们安定王府的脸,往哪摆? 争论不休、面红耳赤,双方亲朋,寸步不让。 人家新郎新娘,好不容易等来的大婚典礼,眼见要被这帮人搅黄了—— “贤平王到!” “安定王到!” 门外亲兵不失时机通传。 顿然安静下来的众人,下一刻同一时间起立,蜂拥迎向门口。 谁去谁那,直接问本人! 第580章 大婚二 听明白大家七嘴八舌的问题,两人均有点愣神。 乔巧牵住两个闺女的手,过了会儿才羞涩地看了云以墨一眼,解释:“典礼那天,阿墨来接我,我们一起进宫拜堂。” “啊?” 集体呆住。 “为什么拜堂要去宫里?” “考虑到陛下年幼,出宫观礼不便,所以,拜堂选在金銮殿。” 闻言众人一阵寂静。 萧太后给这两人的恩宠,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放在金銮殿拜堂,就是摆明地让两人接受文武群臣的祝贺。 天子太后主婚,万民见证。 乔老爹乔老太恍恍惚惚。感觉自己在做梦,一个特别美好的梦。 这个梦,三年未醒。 乔欢紧紧拉住她娘的手,一脸欢笑,满心骄傲。 乔乐同样在笑,不过笑容中,隐含淡淡苦涩—— 她娘竟然要再嫁了! 没有征询她们姐妹的任何意见,甚至于闹得这般轰轰烈烈。 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是忧是喜。 偷望那位英气勃勃的男人、曾经以为的下仆一眼……这样的继父,大家都说好,应该是不差的? 蔺清莹抱着自己刚刚牙牙学语的女儿乔颖莹挤过来。小宝宝玉雪肌肤,黑亮如星星的眼睛,一颦一笑,完全继承了她娘的美貌。 乔巧接过来抱在怀里,觉得比宫里的小胖墩还可爱两分,顿时爱不释手。 虽然宫里那新房的床据说被小胖墩亲自滚过了,她还是决定抱着自己的小外甥女,再去滚两圈。 这样漂亮的小天使,谁不爱? “四姐,我们也能进宫,看着你们拜堂成亲吗?” “能啊!为什么不能?” 乔巧亲了亲小天使,小心翼翼捧着。小姑娘不同于小子,娇娇嫩嫩的,她怕一不小心把人伤着。 得到答案,蔺清莹眉毛一挑,看向身旁的乔满囤,目光中含有意味深长的挑衅。 乔满囤只能捂住脸,转向另一方。 有些事还是该瞒一辈子。 自从知道有萧婉欣这个人的存在,明面不说什么,暗地里阿莹似乎和他杠上了。 鸡毛蒜皮小事,人家萧太后都能被拉出来溜一圈。估计到老,还能成为数落他的罪状。 没办法,自己以前挖的坑,得用余生去填。 乔欢看着她娘抱妹妹,心里嫉妒得不行。她娘很久没有这样抱过她了! 三年多时间,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 好不容易一家人团聚,她娘身边有那么多人分去她娘的注意力。走了个小胖子,又来个小豆丁! 尽管她姐姐、俞娘子、采绿小夏等人,都在看她。用眼神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她别扭起来,就是不要矜持了! 抱住她娘一条胳膊,硬将头挤进她娘怀里。 “娘,你和兴叔成亲,回家住吗?这一次,不会再撇下我和姐姐了吗?” 乔巧笑着拍了下小闺女的头。 这小丫头,她苦心请了两位女夫子,侍女雇佣一大群,没能教好规矩。 她姐姐如今文文静静的,成长得亭亭玉立,站那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样子。 只这小丫头,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不过自个闺女,怎么看都是好的,也便继续宠溺下去。 “我和你们兴叔商量过了,等段时间,你们两姐妹也搬来京城,和我们一块住。一家人,自然要在一起。至于老宅那边,想念了,可以随时回去,住上一段时间。” 她和云以墨还有封地要巡视。所以,每年一次的旅行,不可避免。当举家旅游了。 对于未来日子,她充满憧憬。 乔欢一听,瞬间满意了。 这才是一家人。 对于眼前的小豆丁,她娘就暂时借给对方一会儿!调皮地做了个鬼脸,逗得小豆丁以为在和她玩,挥手舞脚,嘎嘎直笑。 乔家老两口、老余里正等人,围着云以墨,既热烈又不失恭敬地说话。看着眼前一身戎装,丰神俊朗的准女婿,乔老太眉花眼笑。 那当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她家四闺女,经历这么多苦难,终于熬到春暖花开的季节。 最让她感动和欣慰的是,这位出身富贵的云二公子,打一开始就没嫌弃过她家四闺女的和离之身,还带着两个拖油瓶女儿。 比较起前任女婿的人品,真是一个天,一个地,高下立判。 如今,终于能见到两人喜结连理,修成正果,她和老头子他日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次日,是送嫁妆铺床的好日子。 鼓乐声中,乔满仓、乔满囤两兄弟当先。挑着一担子孙桶,一担聚宝盆,洋洋洒洒跨出贤平王府的大门。 后面伏子骞率领大队侍卫亲兵齐齐出动,肩挑各种红色箱笼。 每个人脸上用朱笔抹上两道红色,发自内心的笑容增添喜庆气氛。 为他们的将军送嫁,这是加入云家军时不曾想过的。 连同安定王府事先送过来的聘礼,帝后群臣亲朋好友的添妆,送嫁队伍何止十里红妆! 浩浩荡荡。大至床铺、小至针线,金银首饰、绫罗绸缎……一担担、一杠杠,全部朱漆鎏金,流光溢彩。 蜿蜒弯曲的队伍,如同一条绵延不断的彩带,又像是一条巨大的红龙,经贤平王府一直延伸到安定王府。 吉祥富贵,万事如意。 京城再度万人空巷,百姓争相围观。 翌日,云以墨一身大红喜袍,胸带红花,骑一匹汗血宝马,容光焕发,出发前往贤平王府迎亲。 乔乐乔欢一身新衣,打扮得格外喜庆。充当花童,一左一右,将蒙着红盖头的她们娘,从房里扶了出来。 蔺清莹等人簇拥着乔老太,跟在后面,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 乔满仓和乔满囤眼神相交,彼此争斗。最终乔满囤妥协了,眼看大哥乔满仓上前,乐滋滋背起了乔巧,送嫁出府门,坐进了花轿。 乔巧低着头,脸上灼烧得厉害。只能听见耳边噼里啪啦的土炮声,夹杂着欢声笑语。 至于从盖头下看见的一双双脚晃来移去,也分辨不出是谁的。傻傻接过一个塞到手上来的金苹果,只觉得头晕眩得厉害。 终于,轿子轻微一晃荡,起行了。 她捏住手里的金苹果,陷入一阵强烈的恍惚。 终于,等到这一天来临了么…… 第580章 大婚二 听明白大家七嘴八舌的问题,两人均有点愣神。 乔巧牵住两个闺女的手,过了会儿才羞涩地看了云以墨一眼,解释:“典礼那天,阿墨来接我,我们一起进宫拜堂。” “啊?” 集体呆住。 “为什么拜堂要去宫里?” “考虑到陛下年幼,出宫观礼不便,所以,拜堂选在金銮殿。” 闻言众人一阵寂静。 萧太后给这两人的恩宠,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放在金銮殿拜堂,就是摆明地让两人接受文武群臣的祝贺。 天子太后主婚,万民见证。 乔老爹乔老太恍恍惚惚。感觉自己在做梦,一个特别美好的梦。 这个梦,三年未醒。 乔欢紧紧拉住她娘的手,一脸欢笑,满心骄傲。 乔乐同样在笑,不过笑容中,隐含淡淡苦涩—— 她娘竟然要再嫁了! 没有征询她们姐妹的任何意见,甚至于闹得这般轰轰烈烈。 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是忧是喜。 偷望那位英气勃勃的男人、曾经以为的下仆一眼……这样的继父,大家都说好,应该是不差的? 蔺清莹抱着自己刚刚牙牙学语的女儿乔颖莹挤过来。小宝宝玉雪肌肤,黑亮如星星的眼睛,一颦一笑,完全继承了她娘的美貌。 乔巧接过来抱在怀里,觉得比宫里的小胖墩还可爱两分,顿时爱不释手。 虽然宫里那新房的床据说被小胖墩亲自滚过了,她还是决定抱着自己的小外甥女,再去滚两圈。 这样漂亮的小天使,谁不爱? “四姐,我们也能进宫,看着你们拜堂成亲吗?” “能啊!为什么不能?” 乔巧亲了亲小天使,小心翼翼捧着。小姑娘不同于小子,娇娇嫩嫩的,她怕一不小心把人伤着。 得到答案,蔺清莹眉毛一挑,看向身旁的乔满囤,目光中含有意味深长的挑衅。 乔满囤只能捂住脸,转向另一方。 有些事还是该瞒一辈子。 自从知道有萧婉欣这个人的存在,明面不说什么,暗地里阿莹似乎和他杠上了。 鸡毛蒜皮小事,人家萧太后都能被拉出来溜一圈。估计到老,还能成为数落他的罪状。 没办法,自己以前挖的坑,得用余生去填。 乔欢看着她娘抱妹妹,心里嫉妒得不行。她娘很久没有这样抱过她了! 三年多时间,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 好不容易一家人团聚,她娘身边有那么多人分去她娘的注意力。走了个小胖子,又来个小豆丁! 尽管她姐姐、俞娘子、采绿小夏等人,都在看她。用眼神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她别扭起来,就是不要矜持了! 抱住她娘一条胳膊,硬将头挤进她娘怀里。 “娘,你和兴叔成亲,回家住吗?这一次,不会再撇下我和姐姐了吗?” 乔巧笑着拍了下小闺女的头。 这小丫头,她苦心请了两位女夫子,侍女雇佣一大群,没能教好规矩。 她姐姐如今文文静静的,成长得亭亭玉立,站那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样子。 只这小丫头,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不过自个闺女,怎么看都是好的,也便继续宠溺下去。 “我和你们兴叔商量过了,等段时间,你们两姐妹也搬来京城,和我们一块住。一家人,自然要在一起。至于老宅那边,想念了,可以随时回去,住上一段时间。” 她和云以墨还有封地要巡视。所以,每年一次的旅行,不可避免。当举家旅游了。 对于未来日子,她充满憧憬。 乔欢一听,瞬间满意了。 这才是一家人。 对于眼前的小豆丁,她娘就暂时借给对方一会儿!调皮地做了个鬼脸,逗得小豆丁以为在和她玩,挥手舞脚,嘎嘎直笑。 乔家老两口、老余里正等人,围着云以墨,既热烈又不失恭敬地说话。看着眼前一身戎装,丰神俊朗的准女婿,乔老太眉花眼笑。 那当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她家四闺女,经历这么多苦难,终于熬到春暖花开的季节。 最让她感动和欣慰的是,这位出身富贵的云二公子,打一开始就没嫌弃过她家四闺女的和离之身,还带着两个拖油瓶女儿。 比较起前任女婿的人品,真是一个天,一个地,高下立判。 如今,终于能见到两人喜结连理,修成正果,她和老头子他日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次日,是送嫁妆铺床的好日子。 鼓乐声中,乔满仓、乔满囤两兄弟当先。挑着一担子孙桶,一担聚宝盆,洋洋洒洒跨出贤平王府的大门。 后面伏子骞率领大队侍卫亲兵齐齐出动,肩挑各种红色箱笼。 每个人脸上用朱笔抹上两道红色,发自内心的笑容增添喜庆气氛。 为他们的将军送嫁,这是加入云家军时不曾想过的。 连同安定王府事先送过来的聘礼,帝后群臣亲朋好友的添妆,送嫁队伍何止十里红妆! 浩浩荡荡。大至床铺、小至针线,金银首饰、绫罗绸缎……一担担、一杠杠,全部朱漆鎏金,流光溢彩。 蜿蜒弯曲的队伍,如同一条绵延不断的彩带,又像是一条巨大的红龙,经贤平王府一直延伸到安定王府。 吉祥富贵,万事如意。 京城再度万人空巷,百姓争相围观。 翌日,云以墨一身大红喜袍,胸带红花,骑一匹汗血宝马,容光焕发,出发前往贤平王府迎亲。 乔乐乔欢一身新衣,打扮得格外喜庆。充当花童,一左一右,将蒙着红盖头的她们娘,从房里扶了出来。 蔺清莹等人簇拥着乔老太,跟在后面,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 乔满仓和乔满囤眼神相交,彼此争斗。最终乔满囤妥协了,眼看大哥乔满仓上前,乐滋滋背起了乔巧,送嫁出府门,坐进了花轿。 乔巧低着头,脸上灼烧得厉害。只能听见耳边噼里啪啦的土炮声,夹杂着欢声笑语。 至于从盖头下看见的一双双脚晃来移去,也分辨不出是谁的。傻傻接过一个塞到手上来的金苹果,只觉得头晕眩得厉害。 终于,轿子轻微一晃荡,起行了。 她捏住手里的金苹果,陷入一阵强烈的恍惚。 终于,等到这一天来临了么…… 第581章 大婚三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金銮殿上,长孙泽担任典礼官,素来铁面无情的脸上,蕴含春风般的笑意。 “现在,大婚典礼,正式开礼——” 伴随着鼓乐齐鸣,一群宫人,搀扶簇拥新娘,在新郎红绸的牵引下,缓步登殿。 “第一炷香,为新人祈福、暖堂!” 群臣躬身。 “蘸子之礼!” 萧婉欣起身,代表男方家长,同时也是代表幼帝,斟满一杯美酒,递给云以墨。 云以墨单膝下跪接过,一饮而尽。 “新嫁娘,禀家训,风光大嫁!” 乔老爹一身富贵锦袍站在玉阶下,激动的手发抖,握不稳长尺。 乔老太偷偷捏了他手臂两下,老头子才颤颤巍巍,举起长尺,在新娘子肩上轻轻点了一下。 “献礼!” 侍从鱼贯而入,端上一个个白玉盘。 象征忠贞的金雁一对;象征万事如意的玉如意一对;象征贫贱不移的茶籽一包;象征百礼之首的美酒两坛。 乔巧静静聆听。 不知道这个成亲大典的礼节,是否是这世界的风俗?只觉得由长孙泽清朗威严的声音娓娓道来,有种说不出的庄重肃穆。 令人感到,婚姻的确是神圣的,而非一场儿戏。 “吉时至——”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礼成!送入洞房——” 最后略微拖长的声调,分明感觉到不苟言笑的长孙泽是笑了。 随即他的笑声,被殿内外一阵阵更大的笑浪、鼓乐声掩盖。 乔巧低头看着入目一片的红色,全身血液,仿佛冲上头顶。晕乎乎的,被人七手八脚,搀住走。 但是转念,想到红绸的另一端,是她自己选定的夫婿,这一辈子的良人,她又安定下来,唇角止不住上扬。 她看不见的地方,景兴递给新郎官一根喜秤,乐哈哈不住催促自家公子快去挑盖头。男男女女一大群年轻人,正在起哄,等着鼓噪闹洞房呢! 云以墨往日的从容威严,派不上一点用场。连伏子骞这个徒弟,也挤在窗口,嘻嘻哈哈等着看他师傅和四娘子的热闹。 云以墨耳根微微发热。 坐在喜床边沿,拿着喜秤看了看正襟危坐、一身凤冠霞帔的新娘子。方才小心伸出手,用喜秤尖端,挑起大红喜帕一角。 唰的一声轻响,喜帕飘飘坠地。 他只觉眼前一亮,一位盛装华服的丽人,对他含羞微笑,下一刻又窘窘低头。 这顿时引来闹洞房的人,一阵怪声大呼小叫。 平日见惯了乔巧素面朝天的样子,此刻突然面对一张精致妆容、甚至可说是美艳动人的脸,云以墨有些意外惊喜。 蔺清莹笑盈盈端着一壶酒、一个酒杯进来:“来,新郎新娘喝合卺酒啦!这酒没喝,可不能入洞房——” “哈哈哈——” 大伙儿拍着窗台门框大笑。 云以墨拿起斟满酒的酒杯,含笑看了眼这时羞得抬不起头来的乔巧。大大方方,先喝掉半杯,然后把剩下的半杯酒,喂到她嘴边。 “四姐夫真体贴咱们四姐!” 蔺清莹掩嘴直乐。 乔巧脸涨得血红,只能就着云以墨的手,将剩下半杯酒喝了。 观赏够了两人窘态,闹洞房的人,方才心不甘情不愿、被景兴和蔺清莹联手撵走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们就别搁这里耽误新人的洞房花烛夜了!” 大红新房内,一对龙凤喜烛滋滋燃烧。 云以墨拉起乔巧的手,凝注她的眼睛。 四目相对。其实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无需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情感了。 并肩作战、出生入死多年,他们早已培养出相当的默契,心有灵犀。 她慢慢闭上眼睛。 他轻轻捧住她的脸。 对着那渴望已久的一抹殷红弧度,深深亲吻下去。 无比温柔。 无比深情。 无比虔诚。 纱幔如同云雾般散开,笼罩住一室旖旎,暖融春色。 ——【正文完】 第581章 大婚三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金銮殿上,长孙泽担任典礼官,素来铁面无情的脸上,蕴含春风般的笑意。 “现在,大婚典礼,正式开礼——” 伴随着鼓乐齐鸣,一群宫人,搀扶簇拥新娘,在新郎红绸的牵引下,缓步登殿。 “第一炷香,为新人祈福、暖堂!” 群臣躬身。 “蘸子之礼!” 萧婉欣起身,代表男方家长,同时也是代表幼帝,斟满一杯美酒,递给云以墨。 云以墨单膝下跪接过,一饮而尽。 “新嫁娘,禀家训,风光大嫁!” 乔老爹一身富贵锦袍站在玉阶下,激动的手发抖,握不稳长尺。 乔老太偷偷捏了他手臂两下,老头子才颤颤巍巍,举起长尺,在新娘子肩上轻轻点了一下。 “献礼!” 侍从鱼贯而入,端上一个个白玉盘。 象征忠贞的金雁一对;象征万事如意的玉如意一对;象征贫贱不移的茶籽一包;象征百礼之首的美酒两坛。 乔巧静静聆听。 不知道这个成亲大典的礼节,是否是这世界的风俗?只觉得由长孙泽清朗威严的声音娓娓道来,有种说不出的庄重肃穆。 令人感到,婚姻的确是神圣的,而非一场儿戏。 “吉时至——”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礼成!送入洞房——” 最后略微拖长的声调,分明感觉到不苟言笑的长孙泽是笑了。 随即他的笑声,被殿内外一阵阵更大的笑浪、鼓乐声掩盖。 乔巧低头看着入目一片的红色,全身血液,仿佛冲上头顶。晕乎乎的,被人七手八脚,搀住走。 但是转念,想到红绸的另一端,是她自己选定的夫婿,这一辈子的良人,她又安定下来,唇角止不住上扬。 她看不见的地方,景兴递给新郎官一根喜秤,乐哈哈不住催促自家公子快去挑盖头。男男女女一大群年轻人,正在起哄,等着鼓噪闹洞房呢! 云以墨往日的从容威严,派不上一点用场。连伏子骞这个徒弟,也挤在窗口,嘻嘻哈哈等着看他师傅和四娘子的热闹。 云以墨耳根微微发热。 坐在喜床边沿,拿着喜秤看了看正襟危坐、一身凤冠霞帔的新娘子。方才小心伸出手,用喜秤尖端,挑起大红喜帕一角。 唰的一声轻响,喜帕飘飘坠地。 他只觉眼前一亮,一位盛装华服的丽人,对他含羞微笑,下一刻又窘窘低头。 这顿时引来闹洞房的人,一阵怪声大呼小叫。 平日见惯了乔巧素面朝天的样子,此刻突然面对一张精致妆容、甚至可说是美艳动人的脸,云以墨有些意外惊喜。 蔺清莹笑盈盈端着一壶酒、一个酒杯进来:“来,新郎新娘喝合卺酒啦!这酒没喝,可不能入洞房——” “哈哈哈——” 大伙儿拍着窗台门框大笑。 云以墨拿起斟满酒的酒杯,含笑看了眼这时羞得抬不起头来的乔巧。大大方方,先喝掉半杯,然后把剩下的半杯酒,喂到她嘴边。 “四姐夫真体贴咱们四姐!” 蔺清莹掩嘴直乐。 乔巧脸涨得血红,只能就着云以墨的手,将剩下半杯酒喝了。 观赏够了两人窘态,闹洞房的人,方才心不甘情不愿、被景兴和蔺清莹联手撵走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们就别搁这里耽误新人的洞房花烛夜了!” 大红新房内,一对龙凤喜烛滋滋燃烧。 云以墨拉起乔巧的手,凝注她的眼睛。 四目相对。其实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无需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情感了。 并肩作战、出生入死多年,他们早已培养出相当的默契,心有灵犀。 她慢慢闭上眼睛。 他轻轻捧住她的脸。 对着那渴望已久的一抹殷红弧度,深深亲吻下去。 无比温柔。 无比深情。 无比虔诚。 纱幔如同云雾般散开,笼罩住一室旖旎,暖融春色。 ——【正文完】 第582章 番外 【番外一】 大源朝简史摘录: 大源年三零六年,天下一统,四海归一。帝大封有功之臣。 大源三零六年,帝赐婚贤平王、安定王。双王金銮殿举行大典之礼,珠联璧合,传为千秋佳话。 大源三零七年,李太后驾崩。废嗣王卒。帝推行新政,允许民间女子自由婚嫁、自由进学、自由经商,拥有私产。 大源三零八年,贤平王、安定王得一女,取名玥。其兄弟得一子,取名熙。 大源三零九年,朝廷开科考试,文武并行。新一届武状元为贤平王之弟,帝悦,升任临州知府。 大源年三一零年,贤平王、安定王再得一子,取名颐。 大源年三一五年,文科状元纪文山,迎乔乐县主为妻。 大源年三一八年,正三品上将军伏子骞,迎乔欢县主为妻。 大源年三二二年,萧太后还政。新秀入宫,帝册立乔家之女颖莹为后。 大源年三二四年,贤平王旧伤复发,不治身殒。安定王沉痛不已,于次年薨。举国哀痛。 大源年三二五年,云颐、乔欢,分别承袭双王爵位。 大源年三四零年,萧太后驾崩。 大源朝倡导男尊女贵,盛世三百年。 【番外二】 临终那一天,满堂儿孙萦绕,亲朋默立。 乔巧紧紧握住坐在床边男人的大手,眼里只剩下对方鬓生的华发,无限哀痛的眼睛。 “对不起……” 她喃喃低语。 “我食言了,没能陪你到最后。” 吴子介曾经告诉过她,她这身体陈年旧疾,底子败了,很难养好,最好不要生育。 她隐瞒了这件事。 她拼着命,只想为他诞下子嗣。 尽管他一点不介意她能不能生,总说有了两个闺女足够了。可她舍不得让他被世人嘲笑半分。 带着不尽留恋,轻轻合上双目。感觉他把她的手,贴在他滚烫湿润的眼睛上。 她竭力伸开五指,想拭去他脸上的液体。但这个动作,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魂灵飘忽着,仿佛听到了孩子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其他人的哽咽,还有婉欣愤怒斥责太医的声音。 随后,一片黑暗,归于虚无。 【番外三】 不知道什么时候,乔巧突然又有了知觉。 睁开眼,眼前情景令她大吃一惊! 她竟然又回到了当初令她穿越的那栋高楼楼顶。 脚下堆着几个空啤酒瓶,她坐在天台围栏的石墩子上。一只脚踩着石墩子,另一只脚踩在地面。 这姿势真要命。 只要稍微不注意,就会堕楼,摔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她迷茫了。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仅仅是做了一场梦? 庄周梦蝶,谁虚谁实? 可是,留在掌心的温热湿润感觉,那么真实!她把指头咬进唇间,甚至能尝到那一丝丝咸味。 双手扶住石墩子,熟悉的光幕没有出现。 闭紧眼,她倏地泪如雨下。 她的阿墨! “小姑娘,你遇到什么难事了吗?千万别冲动——” 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突然异常熟悉地响起来。 她浑身一震,猛地睁开眼回头望去。几个人推开楼顶的门,正小心翼翼朝她靠近。 为首那个,眉眼精致如画,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那是刻在她骨子里的思念! “阿墨……” 张了张嘴,她滚滚热泪,无声流下。 几个消防队员,纳罕地看了看为首的男子:“她叫你阿墨?云墨,那小姑娘你认识吗?” 云墨没有理会队友们的疑问,他担心地看着眼前小姑娘坐的位置。那地方,稍有不慎,就会跌下去,酿成难以挽回的悲剧! 他心惊胆战地伸出手,试图将对方哄过来。 “小姑娘,你别乱动!腿放下地,慢慢向我们走过来……别害怕……” 乔巧油然微笑。 将踩在石墩子上的一条腿,放下地。 迎着吹来的冷风,清醒了下头脑,压抑住内心激动,按耐住扑过去的欲望,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仰起头,专注地看他。 脸上泪水汹涌,眼睛里却满含笑意。 “小哥哥,谢谢你救我。我可以加你微信吗?” 消防队员们个个目瞪口呆。 这小姑娘莫不是喝晕头了? 云墨打量眼前白白嫩嫩的小姑娘,觉得似曾相识。但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而且看着她哭,他心里竟然难受得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心脏,透不过气来。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令他好一阵恍惚。 见他不做声,乔巧再接再厉,追问一句:“小哥哥,你有女朋友了吗?” 一句话,令得旁边几名消防队员不忍直视。 糟糕,这小姑娘明显喝大了,乱认人不说,还直捅他们队长的肺管子! 说也奇怪,明明他们队长相貌堂堂,家世背景也不错,可就偏偏没有女人缘! 女朋友谈一个,告吹一个。都嫌他们队长木讷,不解风情。 这小姑娘,马上会被他们队长的冷脸怼死? 云墨目光闪动,看着眼前的女孩没做声。只是拿起一条被单,将对方从头到脚裹住。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别让你家人担心!” 乔巧顺势一把抓住他的手。云墨感觉手背跟过了一阵电似的,心里涌起一股难以描述的巨大情感。 他震惊地望着手下的小姑娘,那种铭刻骨子里的熟悉感觉,呼之欲出。 “你没有女朋友的话,我当你女朋友好不好?” 她眼神柔柔地萦绕着他,声音如同来自亘古,奇妙异常地蛊惑着他。 云墨耳根子红了。 几个队友,在旁边挤眉弄眼。 “小姑娘,你这年纪,应该还在读?你应该以学业为重!” 定定神,云墨严肃地开启谆谆教导模式,拎住被单一角。 他几个队友摇头叹气。 自家队长没救了,飞来的艳遇不要! “来,我先送你下楼。” 乔巧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 来日方长—— 阿墨,我要嫁给你! 这一世,让我们再次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白头到老! 【全文完】 2024323搁笔 第582章 番外 【番外一】 大源朝简史摘录: 大源年三零六年,天下一统,四海归一。帝大封有功之臣。 大源三零六年,帝赐婚贤平王、安定王。双王金銮殿举行大典之礼,珠联璧合,传为千秋佳话。 大源三零七年,李太后驾崩。废嗣王卒。帝推行新政,允许民间女子自由婚嫁、自由进学、自由经商,拥有私产。 大源三零八年,贤平王、安定王得一女,取名玥。其兄弟得一子,取名熙。 大源三零九年,朝廷开科考试,文武并行。新一届武状元为贤平王之弟,帝悦,升任临州知府。 大源年三一零年,贤平王、安定王再得一子,取名颐。 大源年三一五年,文科状元纪文山,迎乔乐县主为妻。 大源年三一八年,正三品上将军伏子骞,迎乔欢县主为妻。 大源年三二二年,萧太后还政。新秀入宫,帝册立乔家之女颖莹为后。 大源年三二四年,贤平王旧伤复发,不治身殒。安定王沉痛不已,于次年薨。举国哀痛。 大源年三二五年,云颐、乔欢,分别承袭双王爵位。 大源年三四零年,萧太后驾崩。 大源朝倡导男尊女贵,盛世三百年。 【番外二】 临终那一天,满堂儿孙萦绕,亲朋默立。 乔巧紧紧握住坐在床边男人的大手,眼里只剩下对方鬓生的华发,无限哀痛的眼睛。 “对不起……” 她喃喃低语。 “我食言了,没能陪你到最后。” 吴子介曾经告诉过她,她这身体陈年旧疾,底子败了,很难养好,最好不要生育。 她隐瞒了这件事。 她拼着命,只想为他诞下子嗣。 尽管他一点不介意她能不能生,总说有了两个闺女足够了。可她舍不得让他被世人嘲笑半分。 带着不尽留恋,轻轻合上双目。感觉他把她的手,贴在他滚烫湿润的眼睛上。 她竭力伸开五指,想拭去他脸上的液体。但这个动作,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魂灵飘忽着,仿佛听到了孩子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其他人的哽咽,还有婉欣愤怒斥责太医的声音。 随后,一片黑暗,归于虚无。 【番外三】 不知道什么时候,乔巧突然又有了知觉。 睁开眼,眼前情景令她大吃一惊! 她竟然又回到了当初令她穿越的那栋高楼楼顶。 脚下堆着几个空啤酒瓶,她坐在天台围栏的石墩子上。一只脚踩着石墩子,另一只脚踩在地面。 这姿势真要命。 只要稍微不注意,就会堕楼,摔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她迷茫了。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仅仅是做了一场梦? 庄周梦蝶,谁虚谁实? 可是,留在掌心的温热湿润感觉,那么真实!她把指头咬进唇间,甚至能尝到那一丝丝咸味。 双手扶住石墩子,熟悉的光幕没有出现。 闭紧眼,她倏地泪如雨下。 她的阿墨! “小姑娘,你遇到什么难事了吗?千万别冲动——” 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突然异常熟悉地响起来。 她浑身一震,猛地睁开眼回头望去。几个人推开楼顶的门,正小心翼翼朝她靠近。 为首那个,眉眼精致如画,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那是刻在她骨子里的思念! “阿墨……” 张了张嘴,她滚滚热泪,无声流下。 几个消防队员,纳罕地看了看为首的男子:“她叫你阿墨?云墨,那小姑娘你认识吗?” 云墨没有理会队友们的疑问,他担心地看着眼前小姑娘坐的位置。那地方,稍有不慎,就会跌下去,酿成难以挽回的悲剧! 他心惊胆战地伸出手,试图将对方哄过来。 “小姑娘,你别乱动!腿放下地,慢慢向我们走过来……别害怕……” 乔巧油然微笑。 将踩在石墩子上的一条腿,放下地。 迎着吹来的冷风,清醒了下头脑,压抑住内心激动,按耐住扑过去的欲望,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仰起头,专注地看他。 脸上泪水汹涌,眼睛里却满含笑意。 “小哥哥,谢谢你救我。我可以加你微信吗?” 消防队员们个个目瞪口呆。 这小姑娘莫不是喝晕头了? 云墨打量眼前白白嫩嫩的小姑娘,觉得似曾相识。但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而且看着她哭,他心里竟然难受得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心脏,透不过气来。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令他好一阵恍惚。 见他不做声,乔巧再接再厉,追问一句:“小哥哥,你有女朋友了吗?” 一句话,令得旁边几名消防队员不忍直视。 糟糕,这小姑娘明显喝大了,乱认人不说,还直捅他们队长的肺管子! 说也奇怪,明明他们队长相貌堂堂,家世背景也不错,可就偏偏没有女人缘! 女朋友谈一个,告吹一个。都嫌他们队长木讷,不解风情。 这小姑娘,马上会被他们队长的冷脸怼死? 云墨目光闪动,看着眼前的女孩没做声。只是拿起一条被单,将对方从头到脚裹住。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别让你家人担心!” 乔巧顺势一把抓住他的手。云墨感觉手背跟过了一阵电似的,心里涌起一股难以描述的巨大情感。 他震惊地望着手下的小姑娘,那种铭刻骨子里的熟悉感觉,呼之欲出。 “你没有女朋友的话,我当你女朋友好不好?” 她眼神柔柔地萦绕着他,声音如同来自亘古,奇妙异常地蛊惑着他。 云墨耳根子红了。 几个队友,在旁边挤眉弄眼。 “小姑娘,你这年纪,应该还在读?你应该以学业为重!” 定定神,云墨严肃地开启谆谆教导模式,拎住被单一角。 他几个队友摇头叹气。 自家队长没救了,飞来的艳遇不要! “来,我先送你下楼。” 乔巧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 来日方长—— 阿墨,我要嫁给你! 这一世,让我们再次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白头到老! 【全文完】 2024323搁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