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当天,她手握三块大洋被追杀》 第1章 她是假千金 云楚又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腹中绞痛,眼前阵阵发黑。 她这是怎么了?阑尾炎了?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灰色的床幔,她捂着肚子挣扎着坐起身,四下环顾了一圈,眼中是茫然与不解,这是哪儿?她不是在前线救治伤员吗? 蓦的,云楚又睁圆了眼,回过神来,是呀,前线,她最后的记忆是巨大的爆炸声。 所以,她死了?又活了? 这时,随着咯吱一声,屋门被人推开了。 云楚又忙躺下,阖眼装睡。 “子清也十八了,怎么行事还是这么莽撞,缺根筋似的?这都什么时候了?小鬼子说不准啥时候就打到咱们云家庄来了,她倒好,还搁这寻死觅活的。” 一道柔和的女声响起,话里话外皆是不满,而话音所指,显然就是躺尸的云楚又。 “呵,现在不给自个儿灌老鼠药,等回去了,保不齐就得被老鼠给啃了!” 回话的也是个女人,只是一听就是个爽利性子,毫不遮掩。 柔和女声又道:“说的也是,唉,想想也怪可怜的,现在世道正乱,子清咋偏就这个节骨眼被戳穿了身份呢?云山家人多又穷,她回去也是活受罪。” 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话中意思虽是怜悯,可语气却是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云楚又屏息,心里咯噔一声,完了,穿了! 而且她穿的时机还不对,原主喝老鼠药自杀就算了,咋还扯上东瀛国的小鬼子了?所以,这会儿是一九三几年?九州国和东瀛国抗战时期? 不过,云家庄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 她细细思忖了一会儿,片刻后,诈尸般腾地坐了起来,脸上难掩震惊之色。 娘的!她不止是穿越了,还t穿书了?? 她在军区任军医,闲暇时也会掏出手机看看提前下载好的小说,“云家庄”赫然就是她看过的一本男频历史小说《烽火连天》中的一个地方! 故事的开端就是男主角冷烽率领一支八人小队,在云家庄附近开展地下活动,从而结识了聪颖好学,人又漂亮机敏的女主角云秀禾,两人相知相爱,心心相惜,成为战友,后来全面抗战爆发,两人一路相互扶持,化解了一个又一个危机的故事。 云楚又刚要往下想,就忽听一道柔和女声,带着些许强压下的怒气:“哎哟子清,你醒就醒了,咋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 云楚又机械转头,先是不着痕迹打量了一眼屋里的环境,这才看向床边的两人。 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女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说话声音柔和的女人稍矮些,穿着长及膝的连襟绣花马褂,衣领子竖的很高,头发都盘在脑后,上面还簪着一支银钗,面上敷着脂粉,打扮颇为秀丽。 真正令她多看几眼的,是她高高隆起的腹部,是个孕妇。 而她身边略高的女人,同样穿着连襟马褂,但颜色深黑,面容不算漂亮,且神情冰冷,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且从她不打扮这点来看,大概率是个寡妇。 云楚又看了两人的着装打扮,脸色由惨白变得绯红,很快就转为惨白。 她看着两人,毫无血色的唇颤了颤,艰涩地吐出两个称呼:“大嫂?四嫂?” 张素素捏着手里的帕子,轻轻拭了拭唇角,柔和的声音夹杂了些不近人情的冷漠:“子清,眼下我们家真正的小姑子已经回来了,你再喊四嫂,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这话也算是间接肯定了她的称呼和猜测,云楚又面如死灰。 果不其然,她真穿成了云子清! 《烽火连天》这本小说的故事背景非常混乱,军阀混战、土匪横行、外敌入侵、天灾频发、饿殍遍地……来到这里本身就已经是绝地求生了,可偏她还成了故事人物! 云子清,本文中的重量级女配。 她和女主云秀禾都是云家庄本地人,同年同月同日生,唯一不同的是,命不同。 一个含着金汤匙出身,是地主家最小的独生女,曾在省城上女校的知识分子。 一个家徒四壁,家中兄弟姐妹如云,连一日三餐都吃不饱的穷苦女子。 不过,两人的命运在十八岁那年出现拐点,原来,两人出生那天,恰逢土匪入庄,庄里人慌不择路逃命时,抱错了孩子,导致两个姑娘过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人生。 韩秋雨瞥了云楚又一眼,冷声道:“既然醒了,就莫要赖在这里了,走。” 张素素慢条斯理的轻抚着隆起的肚皮,听到大嫂韩秋雨的话,掩唇一笑,看向云楚又的目光中满是轻蔑,凤凰变野鸡,离开了这儿,那就真是从梧桐高枝儿落草窝了。 云楚又心头的波澜凝固成一潭死水,垂下眸子。 是的,她穿越的节点非常尴尬,就在这一天,她假千金的身份被戳穿了。 云秀禾屁股上有一块红色的麦穗形状的胎记,这事儿只有产婆知道,土匪闯云家庄那天,产婆慌忙接生云秀禾后,就与人群走散失踪了,也导致事情的真相被掩埋。 直到昨天,庄子上来了一个乞丐,是来投奔云子清一家的。 云子清家是云家庄唯一的富户地主,又兼任保长,堪称地头蛇,风光无限。 不过,云子清一家算不上良善之辈,其父身为保长,又是富户,下辖云家庄中的普通老百姓都深受其害,被压榨的苦不堪言,又怎会收留一个乞丐? 孰料,这乞丐可不一般,他乃是产婆流亡在外时生下的儿子。 乞丐一路颠沛流离,受了不少苦,吃不上一口饱饭哪肯罢休?便威胁云保长,若是不肯收留他,给他口饭吃,就把云家小姐屁股上有胎记的事儿给嚷嚷出去! 这下可不得了了,事关闺女清白,云保长投鼠忌器忙唤了老婆前来商量对策。 这一商量,就商量出闺女是个假货!隐藏十八年的真相得见天日。 韩秋雨看云楚又怔怔不语,只当她是装傻充愣,她一记眼刀飞过去,冷冷道:“你若再不走,我可唤长工来逐你出门去了,到时候丢人的是谁,无需我多说?” 云楚又:……稳住。 她捂着隐隐作痛的肚子站起身,看了一眼盯着她的韩秋雨和张素素,也没有多言,径自绕过门前古朴的屏风,跨过门槛,出了卧房的门。 一出房门,被冷风一吹,原本因穿书而浑浑噩噩的思绪恢复了清醒。 云楚又深吸一口气,行,没做梦,往后可真要在这动荡不安的时代活下去了。 第2章 年,冬 云保长一家富得流油,居所奢靡,她一路走过,偌大的四合院几乎寻不到边儿。 大宅的道路上铺盖着青石板,两边栽种着清一色的翡翠绿竹,十分阔气,明明是横行作恶,欺压百姓的地主之家,却偏将家里装饰成一处雅致之地。 院里忙碌的长工、家丁、丫鬟、仆从,零零总总都遇到了二十多人。 一路行过,他们都朝着她指指点点,似怜悯,又似嘲讽,昔日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沦落成比他们还不如的贫困老百姓,能做出抵抗的唯一方式,竟然是吞老鼠药。 云楚又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都穿到乱世了,谁还在乎旁人怎么看? 她走了约莫半小时,才终于离开了云家的大宅院。 这一路也算顺利,再没碰上云家其他人,说来可笑,好好的一个大小姐,因鸠占鹊巢多年,一朝离开,竟然没有一个“亲人”前来相送。 说起来,也怪云子清自己作孽,不争气,否则也不至于被赶出门。 书中,她跋扈霸道,品行恶劣,纵是去省城沾了点墨水,也将父亲云保长平日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因年纪最小,父母娇宠,对兄嫂全无敬爱,只有颐指气使。 这样一个人,在云家人看来,或许只能算得上是一颗毒瘤。 如今,这颗毒瘤即将割除,哪个又会多此一举前来宽慰安抚? 云楚又站在门口,仰头看看上书“仁德之家”的匾额,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仁德之家? 云楚又想想小说里的情节,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辨不清的复杂笑意。 如今凶狠残暴,压榨百姓的云家,在迎回了女主云秀禾后,的确慢慢蜕变成了仁德之家,而她此刻要回的云山家,却因为云子清的归来,变得阴沉狭隘,支离破碎。 这就是她作为书中重要女配,与女主云秀禾形成的鲜明对比。 云楚又微叹,想到马上要面临的全省大饥荒,扯了扯唇角,转身往庄子里去了。 男主女主什么的,都只能排在即将到来的自然灾害后,等她先解决了“站起来,活下去”的问题,估计才能得空掺和一下剧情走向,现在嘛,吃饱再说。 按照情节来看,现在应该是1941年的冬天,整个广梁省都已经陷入到了大面积的干旱中,这样的情况已经维持了数月之久,庄稼干枯,农田开裂,情况十分严峻。 云楚又沿着田埂一路走过,看着农田里裂开的比手腕还粗的缝隙,心头沉重。 书里,旱灾致使颗粒无收,云家庄的人都只能靠吃存粮为生,可又有多少存粮呢? 当权者争斗不休,东瀛国军队蠢蠢欲动,各地战争绵延不断,为了打仗,三天一大政策,五天一小政策,十之七八都是收取赋税纳粮的命令,百姓都被掏空了。 不是没有人站出来抗议,可惜,都挨了枪子儿。 在草根被挖完,树皮被扒光后,老百姓只能将木柴磨成粉末,用来填肚子饱腹。 但坐吃山空终归难以为继,百姓饿得面黄肌瘦,只能外出逃荒。 云楚又没穿越前,一年里有一半的时间待在前线,见多了战争的残酷,可却从未饿过肚子,眼下刚睁开眼就要面临饥荒,说不惶恐是不可能的。 她抿了抿唇,提着碍事的裙摆爬上土坡,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焦灼。 云家庄四面环山,冬日里寒风猎猎,非常阴冷。 云楚又四下打量着庄子里的情况,眉头已经拧成了疙瘩,庄子里连用茅草泥土砌起来的房子都很稀少,多数人都是在山壁上凿开一个窑洞居住。 她显然是庄子里的熟脸,不论是抱着孩子的妇女,亦或是在空地清洗草根麦秆的老人孩子,在看到她的时候,眼睛里都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厌恶和恐惧。 云楚又有些头疼,云子清自小被云保长疼的如珠如宝,目中无人。 她每每从省城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云家庄胡作非为,仗着父亲云保长在背后保驾护航,今天捉了这家的姑娘做丫鬟,明天擒了那家的小子当仆从,闲暇时参加庄子里老百姓的婚宴,也能将之搞的鸡飞狗跳,令别庄嫁过来的新娘子以泪洗面云云。 虽说没闹出过人命,但这种种行径,也叫她的名声臭了个彻底。 云楚又压下心中的波澜,略掉庄民们敌意的目光,循着书里的介绍,找门口有一棵大槐树的窑洞,那里,就是未来一段时间她将要生活的地方,云子清真正的家。 约莫十分钟,云楚又终于看到了一棵拔地而起的老槐树。 她微松了一口气,走过去细细打量,槐树树干粗壮,可惜外皮已经被完全剥掉了,露出略白的树身,这般庞大的槐树,没了树皮,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云楚又目光从槐树上挪开,放进了昏暗无光的窑洞里,里面有人影晃动。 她定了定神,绕过大槐树,跨进窑洞前,敲了敲并不结实的木门。 屋里所有动静都戛然而止,里头的两个人都转头看了过来,在看到云楚又时,气氛变得尴尬,未几,一个中年妇女忐忑的声音响起:“大小姐来了,快,快进来。” 云楚又微顿,跨过门槛,适应了里面的昏暗,也看清了狭仄逼人的窑洞。 这时,一道极其不满的声音响起:“娘,还叫什么大小姐?你当云子清还是云保长的闺女?来了咱家,就再不是什么大小姐了!可怜了秀禾,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云楚又看向说话的人,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很是清秀,不过,因营养不良而脸颊干瘦,下巴上依稀的青茬让他看上去像是被岁月洗磨过一样,有种说不出的颓丧。 她不认识,也不敢贸然叫人,只无辜的动了动眉梢。 “行了永贵,你少说两句。”妇女皱眉叱了句,旋即看向云楚又,当看到亭亭玉立的姑娘穿着丝绒质感的长裙,站在与之格格不入的窑洞里时,一股心酸涌上心头。 她认真打量着云楚又的脸,半晌,嘴唇抖了抖,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养了十八年的女儿,不是自己亲生的,曾经见了都打哆嗦的富户家的小姐,却眨眼成了她闺女,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真是比戏文里头唱的还要复杂波折。 第3章 极品亲人 妇女打量云楚又的时候,她也在回望。 她已经知道了对她颇具敌意的青年是谁,云永贵,家里的老四,未婚,只比她大了一岁,因为年纪相仿的缘故,在身份没有揭露出来的时候,和云秀禾关系最好。 而眼前的妇女,不出预料就是她这具身体的母亲,宋桂英了。 她穿着灰扑扑的衣裳,上面打着一个又一个的补丁,身材结实,一看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村擅于劳作的妇女,可惜脸色蜡黄,明明头发还黑着,瞧上去却像是五六十岁。 许是察觉到云楚又的目光,宋桂英双手一下攥紧了,眼珠都不敢乱动,脊背绷直,站在原地像是接受领导莅临审察的小职员,尽管害怕这闺女,也想给她留些好印象。 没有哪个母亲会不爱孩子,哪怕这个孩子与她相隔十八年才回来。 云楚又只是笑了笑,垂眸敛目,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下的关系。 她不是个圆滑的人,上辈子接触的也都是些直来直去的粗莽汉子,真不知道旁人遇到她这样的境况,该怎么毫无芥蒂的与人相处,毕竟真正的云子清已经死了,她只是占据了她身体的异世游魂,接手了这个烂摊子,连适应的时间都不给。 云永贵狠狠瞪了云楚又一眼,似被她这副“端着”的做派给恶心到了,目露凶相:“行了娘,你甭看她,难不成还想让她也喊你一声娘?可别做梦了。” 宋桂英浑身一震,嘴唇上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 云楚又眉头一皱,点漆般的黑眸看向云永贵:“既是生我的母亲,叫一声娘也没什么不可以,倒是你,是生我还是养我了?针对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这具身体正是少女初长成的年纪,一把嗓音如珠落玉盘,清脆好听。 “你!”云永贵气得面色铁青,心头暗道,一只落了毛的凤凰,还搁这耍威风? 腹中又开始隐隐作痛,云楚又深吸一口气,看向愣住的宋桂英,在心里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打好腹稿,轻声道:“娘,我肚子疼,想歇会。” 她这声“娘”叫的没压力,宋桂英听罢,却是热泪盈眶。 “诶诶,好,好,娘这就带你去歇着。”宋桂英用袖口擦了擦眼睛,也不敢上前去拉云楚又的手,只热络地指着窑洞内辟出的一侧小窑,领着她走了进去。 云永贵盯着两人的背影,哼了一声,气呼呼地转头出了门。 入目的,是占据了一半面积的火炕大通铺,炕上的棉被不知拆洗了多少次,发白,其上也是补丁叠着补丁,好在虽然物质条件很差,但窑洞里收拾的很干净。 宋桂英是个利落的妇女,很快就在火炕内侧,最暖和的地方给云楚又铺好了床铺,还从炕头的箱笼里拿出了一床厚实的棉被,看那火红的被面,应该是结婚用的。 “大小姐,你好好歇着,有事儿就喊,喊娘。”宋桂英弯着腰,声音小心翼翼。 云楚又觉得自己要被雷劈,她轻叹一声,弯唇道:“娘,你不用这样,我既然回来了,往后就是你闺女,哪有唤闺女大小姐的?你再这样我可要折寿了。” 宋桂英眼睛一瞠,又有些湿意,喜极而泣道:“好好,娘叫你子清,好不好?” 云楚又眸子微闪,轻声道:“娘,我也不是云保长家的闺女了,继续叫这个名儿也不合适,换一个,在省城的时候,老师给我起了字,楚又,往后我就叫云楚又。” “云楚又,楚又……”宋桂英念叨了两遍,虽然不知道对应哪个字,但觉得读起来朗朗上口,便含笑应道:“成,那就叫楚又,楚又好听。” 她也不希望闺女和云保长一家还有什么关系,换了名字也好。 “对了娘,家里其他人呢?”云楚又坐在炕沿,脱掉脚上沾了泥土的黑皮鞋。 宋桂英笑着道:“都上山挖草根去了,等会儿回来就……” 她声音渐小,脸上笑容也敛了,畏缩地看了云楚又一眼,想到在云保长家锦衣玉食的闺女,回来却要跟着他们吃草根,生怕她受不了这个落差,又不认她了。 云楚又倒是没旁的心思,看过《烽火连天》这本书后,草根团子这种吃食在她所知的惨烈剧情里就是小儿科,有的吃就不错了,马上,云家庄的人就会彻底断粮了。 她躺下,盖上棉被,说道:“娘,我睡会,等他们回来了你再喊我。” 宋桂英看她神色平静,不见半点惊惶,松了口气:“诶,你睡,睡。” 云楚又身心俱疲,刚阖上眼就睡着了。 宋桂英站在炕边,看着云楚又白皙漂亮的脸颊,忍不住捂住颤抖的嘴唇,泛红的眼睛里有欢喜,有伤心,也有黯然,几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化作一团乱麻。 她离开的时候,脚步都放的很轻。 云楚又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事实上,她是被一阵哭闹声给吵醒的。 “娘!你咋那么偏心?你明明答应那床被子是留给我当陪嫁的,凭啥叫她盖?” “云子清为了不回咱家,连老鼠药都喝,你以为她这会儿回来干啥了?我告诉你,就是因为云保长家把她赶出来了,她没地儿去,只能回来!” “咱家粮也不多了,多一张嘴都过不下去,我不管,你把她赶走,让她滚远点!” 年轻的女声十分尖锐,带着些歇斯底里的疯狂。 宋桂英的声音带了股慌张:“秀兰,好了,你小点声!小点声!” 云秀兰倔强大吼:“我为什么要小声?我就不喜欢云子清,让她滚!” 云楚又睁开眸子看着泥塑的屋顶,扯了扯嘴角,目光中似有自嘲之意。 她坐起身,穿上鞋,理了理褶皱的裙摆,掀开帘子从里间出去,天还没黑透,屋里也没点桐油灯,不过,云楚又还是看清了屋里满满当当的人。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对上众人排斥厌恶的目光,还是有些窘迫。 书里,云子清回来后,也是同等的待遇。 她本就在这些人眼里没什么好印象,回来后还是改不了往日的大小姐做派,以至于这一家子和她虽然是血缘上的亲人,但无甚感情,唯一对她好的,就只有宋桂英。 第4章 飞上枝头了 宋桂英一看到云楚又,便放软了声调:“醒了?饿了?娘做了糊糊,你喝点?” 云楚又看着她脸上小心翼翼的讨好,抿了抿唇,轻声道:“娘,我不饿。” 她目光放在屋里的人身上,细细数过,总共十一个,几乎要把狭仄的窑洞占满。 宋桂英注意到她的目光,试探道:“娘给你介绍介绍?” 她知道云楚又以前是云保长家的千金小姐,虽说时常来庄里头“闲逛”,但事实上认的人并不全,在她看来,许多人大概是没必要放在心上的。 不过,现在回来了,往后在家里生活,总不好连人都不认识? 云楚又眉目舒展开,轻嗯一声,还客气道:“谢谢娘。” 宋桂英神色一松,知道闺女是真的愿意留在这个家里过日子,眼里也溢出了光彩,她一把拉起坐在外间炕头的中年男人,声音稍稍拔高:“这个,你爹,云山!” 云楚又看向云山,他身材魁梧高大,国字脸,五官很耐看,只是瞧着有些严肃。 “爹。”叫过了娘,再叫爹毫无心理负担。 书中,云山作为父亲,对云子清的态度好坏参半,眼下听到她的喊声,先是愣了一下,旋即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只闷闷的应了一声。 这副“父慈女孝”的画面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看到。 “哼。”云秀兰瞪了云楚又一眼,转身就离开了窑洞,站在门口的云永贵也瞥了云楚又一眼,追了出去,显然他也不乐意看到云子清融入这一大家子。 “你看看,这孩子。”云秀兰的态度令宋桂英脸色有些尴尬。 不过,云楚又神态如常,并没有因此大闹,宋桂英也不敢再耽搁,继续认亲。 听完宋桂英的一对一介绍后,云楚又把这些人和书中的纸片人做了对照。 她作为女主云秀禾的对照组,戏份很多,家里极品亲人的出场频率也不算低。 当然,《烽火连天》是一本男频小说,是以男主冷烽为视角来写的,更多着墨于世界背景下的每一起大事件,对于这些小配角并未细致刻画到每一件事。 她也只是大致知道每个人的性格与结局,再具体的,就不甚清楚了。 不过,经过宋桂英的介绍后,她也算是摸清了这群人的底细。 宋桂英是邻村十里庄人,嫁来云家庄二十多年,和云山一共养育了六个孩子。 老大云永福,娶了同村的云杏花,两人膝下有一儿一女。 老二云永恩不在家,她也没见到,据书中描述,应该是和县城里的木匠女儿结婚,入赘到人家家中去了,所以平日里是不住家里的。 老三云永寿,娶了十里庄的赵叶,两人只生了一个儿子。 老四老五是一对双生龙凤胎,就是刚刚甩手跑了的云永贵和云秀兰,两人都未婚。 至于老六,就是她了。 这一大家子凑一块儿,可以说是人丁兴旺的大家庭了。 宋桂英虽然给她介绍了,但从这些人冷漠敷衍的态度来看,尽管他们没有云永贵和云秀兰那么情绪外露,但看起来也并不欢迎她,各自的小心思几乎难以隐藏。 她也能理解,毕竟战乱灾荒年,多个人就少口粮,再者说,云子清本身也不讨喜。 “娘?小姑呢?小姑去哪儿了?我想她了。”矮矮瘦瘦的五岁男娃云小天坐在门槛上玩草编蚂蚱,看屋里静悄悄的,天真稚气的发出了疑问。 赵叶眸子一闪,上前抱起没什么重量的云小天,眼底闪过一丝痛惜,试探着问道:“想小姑了?要不娘带你去找小姑?让小姑给你拿糕点吃?” 她这话明面上是问云小天的,实际上,却是在试探云山和宋桂英的想法。 如今凤凰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念着这些年的感情,说不准还真能要出百斤粮来,但就这么不闻不问,半点好处占不得,往后怕是就更没啥感情了。 “糕点?糕点糕点!娘,我要吃糕点!”云小天就是个孩子,一听有糕点吃,草编蚂蚱也不玩了,一把搂住赵叶的脖子,兴奋道:“娘,快带我去找小姑!” 老大云永福的一儿一女听了,也炸了锅,都嚷着要吃糕点。 云山眼中满是阴霾,陡然呵斥道:“吃吃吃,就知道吃!那已经不是你们小姑了!” 赵叶脾气大,听不惯这话,驳道:“爹,话可不能这么说!闺女是假的,感情总不是?秀禾再咋说都吃了咱家十八年的饭,这会儿光景艰难,让她帮帮咱有啥的?” “云保长家都富成啥样了?粮仓里的老鼠都比咱肥?秀禾现在是飞上枝头了,她只要随便从指头缝里漏点儿米粮和洋银出来,就够咱家度过这灾年了!” “我倒是能饿着肚皮,可你看看小天,五岁的孩子了,瘦的皮包骨头似的,地里要再这么旱下去,谁知道能不能过得了这个年?” 说到最后,赵叶眼泪簌簌而落,哭哭啼啼直吵得人心烦。 不过,哭归哭,她倒不忘偷瞄云山的表情,就指着他这个当家做主的下决断,他们也好厚着脸皮登云保长家的门,好好求求云秀禾,念着往日的感情,她能不管他们? 这一刻,赵叶连小米白面扛回家咋做着吃都想好了。 云秀禾为人良善心软,一朝乍富,也算是他们一大家子的福气。 云楚又在一旁默默看着赵叶作妖,随着她话音落下,屋里一阵人心浮动,显然都打起了云秀禾的主意,麻雀归位变凤凰,他们自然不想放过这个攀附权贵的机会。 赵叶看云山脸色阴晴不定,就是不说话,不由用胳膊肘拄了云永寿一下。 他勉强笑笑:“爹,叶子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都这个节骨眼了,还在乎面子?” 云楚又瞥了这夫妻俩一眼,脸上飞快掠过了一抹隐晦的神色。 唉,她命也真是够苦的,接下来的日子,不仅要想办法解决温饱问题,还得和这群极品亲人斗智斗勇,就他们这样厚的脸皮,往后日子可精彩了。 家里唯一的正常人就是宋桂英了,她是个善良淳朴的好女人。 宋桂英沧桑的脸上满是不赞同:“永寿,叶子,做人得讲良心,秀禾又不欠咱家什么,她既然回去了,和咱就不是一处的人了,干啥要去打搅人家呢?” 说完,她又怕自己的话说的太重,柔声安慰道:“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我不信老天爷真这么狠心,等过段时间下场雨,春耕播种,咱老百姓就又能活下去了。” 赵叶皱眉看了宋桂英一眼,冷哼一声,抱着云小天一扭腰出了窑洞。 云永寿是个嘴甜孝顺的,也说不出反驳母亲的话来,只能讪笑打着哈哈。 “唉。”宋桂英轻叹着摇了摇头,催促着云永寿道:“你快追上去看看,这么晚了,别叫叶子真去云保长家了,秀禾今儿刚回去她就上门要粮,像啥样子?” 云永寿撇撇嘴,对这话不置可否,片刻后,他眼珠子一转,应了声。 第5章 两块大洋 云楚又平淡的目光追着云永寿的背影,直至消失在渐暗的夜色中。 云山一家虽然都是贫苦农民,但其极品程度与云保长一家相比也不遑多让。 云保长一家是明着坏,让人恨得牙痒痒,云山一家则是暗里心思重,严格说起来,云子清生了这副脾性,也不全是跟云保长学的,只怕是也有血缘传承在其中作祟。 云秀禾作为书中女主,命运多舛,这些年吃了不少苦,作者想狠狠给她出口恶气,便以第三者的角度好好写了这一段真假千金各归其位的事。 书中,云永寿和赵叶没听宋桂英的话,真跑去云保长家和云秀禾索粮了。 可惜,他们连人都没见着就被管家给赶了出来,还挨了一顿毒打,夫妻俩见了血,得请大夫来看,家里又穷的揭不开锅,只能去县里和入赘木匠家的老二云永寿借钱。 不过,钱没借着,却是拉了一条人牙子的线,准备卖人。 而他们筹谋要卖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在这个社会动荡,战乱不断的年代,女人,孩子,算不上是家庭的一份子,充其量只是“流动的财富”,无足轻重,没有自己做主的权力。 四十年代,人口买卖不但四象党政府合法承认,还成了某些地方的重要税源之一。 而这个自古以来就罪恶的勾当,连如今已经被小鬼子占领的首都桐城,都具备相当大的市场,其主要原因就是民间的极端贫穷,大规模的自然灾害,以及频繁的战争。 云永寿和云永恩合谋牵线,想要卖掉归家后的云子清,原本人牙子都上门看人了,却被突如其来的小鬼子扫荡给打乱了局势,是的,书中的云家庄即将被东瀛军占领。 东瀛兵是完全不拿九州国老百姓当人看的,他们残忍嗜杀,屠村的事时有发生。 鬼子来的突然,云家庄的人完全没有准备,如果不是男主冷烽敏锐,带着手下小队拦截,云家庄的人是没办法活着出去逃荒的,都得死在小鬼子的刺刀下。 宋桂英轻声喊道:“楚又?楚又?发什么呆呢?娘给你盛了一碗糊糊,喝点?” 云楚又回过神来,看着宋桂英怜爱的眼神,心头微微动容,低声道:“好。” 她在灶台边坐下,捧着宋桂英递过来的陶碗,碗沿有一个小小的缺口,里面盛着一碗黄澄澄的糊糊,其实就是玉米面加清水搅合成的吃食,很稀。 云山看了一眼云楚又,没说什么,背着手出了门。 云楚又喝糊糊的时候,十岁的云小鱼和七岁的云小霞凑了过来,两人盯着她的碗,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时而舔舔干裂的嘴唇,都是一副嘴馋的模样。 宋桂英从锅里掀出十来个饭团子,给云小鱼和云小霞一人手里塞了一个,挥手道:“给,上一边儿吃去,别打扰小姑吃饭,去去去。” 饭团一到手,两个孩子就喜笑颜开蹦跳着跑远了。 宋桂英想了想,也给云楚又递了一个饭团,说道:“楚又,吃一个,顶饿。” 云楚又愣了一下,接过还泛着热气儿的饭团子,仔细看了看,能嗅到一股淡淡的麦香味,闻着倒是很有食欲,她张嘴咬了一口,眉毛一拧,硬着头皮咽了下去。 这所谓的饭团,入口粗粝还有些拉嗓子,应该是麦秆,草根,拌着玉米面捏成的,且前两者占了多半,也没放盐,口感可想而知,这种东西吃多了估计拉屎都难。 云楚又抿了抿唇,也没挑三拣四,三两口就把一个不大的饭团吞了下去。 这东西虽说难吃,但现在用来饱腹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好食物了,总比木柴磨成粉末要好许多,她得珍惜眼下的生活,未来,怕是连这个麦秆草根饭团都得怀念。 这时,她忽听一道轻不可闻的叹息,回头一看,就看见了站在粮缸前的宋桂英。 她低头看着粮缸,眉宇间泛着愁容。 云楚又起身来到宋桂英身边,朝粮缸里一看,薄薄一层底子的玉米面,用瓢舀都刮不出来多少,看样子,家里是要彻底断炊了。 “娘,家里没粮了?”云楚又叹了口气,也是没想到情况这么紧迫。 宋桂英嘴唇翕动,想解释两句,可看着落底的粮缸,就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她脸色憔悴,拢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握住,小声说道:“让你跟着娘受苦了。” 云楚又眨眨眼,神情迟疑了一瞬,想了想,到底是念着宋桂英的好,从腰间的小兜里摸出两块银元来,将之摊在掌心递了出去:“明天我陪娘去县城买些粮。” 宋桂英面色一变,四下看了看,好在人都不在。 她眉头一皱,推开云楚又的手,声音急促又坚决:“快收起来,娘咋能要你的钱?留着自己花,粮的事爹娘会自己想法子,娘不要你的钱。” 说完,她转头出了窑洞,准备把人都喊回来吃晚饭。 云楚又抿了抿唇,手掌轻握,进了偏厦。 她被赶出来的时候,身上就穿了这么一套衣裳,先前发现腰间有个不起眼的小兜,里头装着两块银元,原本是不打算拿出来的,但宋桂英慈母之心,她没办法视而不见。 其实她已经给自己想好了退路,这两块大洋就算是还了宋桂英的爱护之心。 可莫要小看了两块大洋,虽说大洋因战乱贬值了许多,但其购买力还是有的。 大洋是由银铜制成,含银量占八九成,是真正的贵金属货币。 大洋发行初期,是十分稳定的货币,不管是银行、商铺、洋行都对其非常认可,不论是银行放贷还是军队发饷都是发银元,1914年的时候,一块大洋能买44斤大米。 不过,随着军阀林立,战乱频起,很多人不按规矩铸造“假大洋”,致使大洋一再贬值,而1937年东瀛军全面侵略九州后,物价飞涨,大洋的购买力也大打折扣。 到了如今,一块大洋大抵能买12斤大米,或是13斤面粉。 云楚又沉思时,一道略显臃肿的身影蹑手蹑脚从屋外走进偏厦。 她眉尖一蹙,把大洋收好,冷声说道:“大嫂在自己家怎么也和做贼似的?” 云杏花脸庞抽了抽,月色下现出几分尴尬来。 她干笑一声,打破了有些僵持的气氛,搓着手上前,一屁股坐在了云楚又的身边:“小妹呀,我刚刚瞧见你给咱娘银元了?两块银元呐,能买多少粮食啊?!” 云杏花说这话时,语带喜意,目露希冀,目光还不停在她身上扫。 说完,也不等云楚又回话,又笑着吹捧道:“你待咱家可真好,不像那云秀禾,一听说自个儿是富户小姐,拍拍屁股就走了,我看呐,她就是个没心肝的白眼儿狼!” “还是小妹贴心,一直念着咱家,你才是咱家的福星,往后我们可是沾光了!” 云楚又听着这似与她同仇敌忾的话,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大哥云永福老实木讷,娶妻云杏花却是个圆滑性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第6章 重伤的夫妻俩 云杏花目光闪烁,像是被她给看透了似的。 云楚又没心思应付她,容色转冷,语气冷漠:“大嫂要是为了这两块银元来的,那不要白费功夫了,离开了云保长家,我身上也就这点资财了,你就甭惦记了。” 云杏花陡然涨红了脸,用屈辱的眼神看云楚又:“你!云子清,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咋能这么说我?我就是和你多聊几句,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云楚又唇角微弯,噙着几分淡淡的笑,清脆如珠玉的声音有些百无聊赖的敷衍:“哦?大嫂没惦记我这两块银元?那就好,是我误会大嫂了,对不起。” 云杏花被噎的说不出话,看着面前这张和气的笑脸,神色僵硬。 她咬着牙站起身,气呼呼掀开帘子离开了侧窑。 云楚又笑容淡了下来,她还不至于应付不来一个眼皮子浅的妇人。 云山这一大家子,就属云永福和其妻云杏花好对付,两人没主见,都是软柿子。 须臾,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云永寿哭爹喊娘的痛呼声:“哎哟娘嘞,疼死了,云秀禾这小蹄子没良心,没良心啊!娘,快去给我找大夫,血……血——” 云永寿的声音忽而高亢,紧接着如被捏住脖子的大公鸡,戛然而止了。 云楚又神色冷淡,坐在炕头没有动,直到一行人跌跌撞撞进了窑,宋桂英掩不住的悲痛哭声传进来,她才抿了抿唇,眉眼镇定的出了侧窑。 狭仄的窑洞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云山,云永福,云永贵齐齐上阵,七手八脚抬着云永寿和赵叶,把已经昏迷的两人并排放在了外窑的炕上,他们短袄棉裤上都是浸湿的血迹,脸上也满是青肿。 云楚又探头看了一眼,轻啧一声,云保长家这护院下手还怪狠的。 云小天也挨揍了,身上滚的都是泥巴,站在门槛边哭的吱哇乱叫,时不时用脏兮兮的手背摸一把脸,泥猴似的,不过,这时候屋里乱糟糟的,没人理他。 宋桂英坐在炕边,拿浸湿的毛巾小心擦着两人脸上的伤口,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他爹,你赶紧去县城里头找大夫来给他们瞧瞧伤,这昏迷着万一出啥事了咋办?” 云山阴沉着一张脸,盯着炕上重伤的两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永贵一脸急切,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急的团团转:“是啊爹,还是赶紧去找大夫,听说这受伤太严重不吃药,会感那啥菌,那可是会死人的!” 云永福和云杏花站在一边,一人搂着个孩子,脸上满是恐惧。 一听会死人,宋桂英脸上泪流的更凶了,她一把攥住白山的手臂,哭声哽咽:“他爹,算我求你了,快去请大夫,不然永寿和叶子哪能捱得住啊?” 云山倏然甩开她的手,疾言厉色道:“大夫,大夫,哪有钱去请大夫?!自己做的孽就自己扛,俩瓜皮后生,真当云江那老家伙是个眼瞎的,由着咱们往上攀?!” 他说完就一步跨出窑洞,在老槐树下蹲着,双手抱头,一副不准备管了的模样。 这时,云秀兰端着一盆水进了屋,她也听到了云山的话,看着躺在炕上出气多进气少的云永寿夫妻,吓得脸色惨白,片刻后,忽然抬头看向云楚又。 她嘴唇翕动,眼含恨意:“你这个扫把星,我就知道你来了我们家就没好事!” 云楚又脸色微冷,云永寿和赵叶自寻死路,与她有什么关系? 宋桂英失魂落魄,乍然听到云秀兰的话,强打起精神,把手里的毛巾递给她,斥了一句:“胡说八道什么?家里已经够乱的了,你就不要再给我添乱了!” 云秀兰动了动嘴唇,想反驳,但看着宋桂英疲惫的神情,到底是没敢再出声。 宋桂英定了定神,下定决心般说道:“秀兰,看着你哥嫂,我去一趟十里庄。” 云秀兰手里的水盆险些掉地上,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她急声制止道:“不行娘!咱们云家庄近来不太平,总能听到枪炮声,万一碰到土匪和东瀛兵怎么办?” “我不去,难道看着你哥嫂死?!”宋桂英声音有些凄厉,满嘴的苦涩。 家里的银钱全都买了粮,眼下粮食吃完了,银钱也花完了,上县城找工作还不如上山挖草根,可这突如其来的噩耗,真是能把一个家给生生拖垮了去。 云秀兰看着炕上不省人事的云永寿和赵叶,又看看站在门槛边,如同一个野孩子的云小天,心痛如绞,今天发生的事真是太多太多了。 云永贵攥着拳站在一边,神色痛苦。 宋桂英深吸一口气,转身就准备出门,刚走出两步,就被一只微凉的手给抓住了。 云楚又眼睛黑的纯粹,望着宋桂英道:“娘,我和你去县城。” 她倒不是心善,像云永寿这样的人,死了她连眼睛都不会多眨巴一下,只是,宋桂英确实是个好母亲,两块大洋本就是给她的,算是她占据这份身体的回馈了。 宋桂英察觉到手心中的两块大洋,脑海中嗡了一声,原本紧绷的一根线倏的断了,捂着唇哭出了声,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只知道酸意翻涌,心疼的厉害。 云楚又看向云秀兰,上下打量了她两眼:“给我找一身你的衣裳。” 云秀兰一怔,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你,你说什么?” 云楚又抿唇,耐着性子道:“衣裳,给我找一身你穿的衣裳。” 云秀兰眉头倒竖,眼中蕴满怒火,刚欲破口大骂,就听宋桂英哑着声音道:“去,去给你妹妹找身能穿的衣裳,要厚实点的。” 她气得浑身发抖,却只能重重放下水盆,转身进了侧窑。 云楚又跟了进去,看着云秀兰在红木箱笼里翻来翻去,半晌,才寻出一身略小一号的短袄和棉裤,犹豫了一下,还是扔在炕上:“这是云秀禾的。” 说完,也不等云楚又说话,就阴着脸出去了。 云楚又利索脱下身上的丝绒质感的冬裙,套上短袄棉裤,不论袖子还是裤腿都短了一大截,显得不伦不类,好在她里面穿着毛绒内衬,倒也不冷。 这短袄棉裤虽说也是补丁摞着补丁,但洗的很干净,透着股阳光的味道。 云楚又动作麻利的把冬裙叠好,抱在怀里出了侧窑:“走娘。” 宋桂英看了看云楚又身上的衣裳,想说些什么,可也知道家里拿不出新的衣裳了,只能憋着口气点了点头,两人匆匆出了门,云永贵犹豫了一下追了上去。 云秀兰站在门边看着三人消失在夜色中,不解的小声喃喃了一句:“云子清是怎么回事?咋和变了个人似的?这要搁以前,她能拿出钱来给我哥治病?” 第7章 省城时兴的款式 云家庄去县城的路弯弯绕绕,崎岖不平,走了近一个小时才到。 云楚又累的直皱眉,她这具身体从小娇生惯养,出门就是马车,在省城更是从不用脚,叫黄包车是常态,这一个小时走下来,脚底疼的厉害。 这年代普通老百姓拼的就是个身体和心理素质,就她现在这样,可不过关。 宋桂英虽说心急如焚,但还是察觉到了云楚又的不妥,神情担忧道:“楚又?” 云楚又舒展眉心,摇头道:“没事,娘,天都黑了,药铺能开门吗?” 宋桂英倒是没有一丝担忧,她边走边说道:“没事,咱敲敲门就是了,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就算咱是半夜上门的,大夫也会接活,就是这药费……” 她满脸愁绪,心中惴惴,生怕这两个大洋也不够付大夫的药费。 云楚又看出宋桂英眼神中的忧虑,不过,后续的事她就管不着了。 “娘,你和四哥去找大夫,我去一趟当铺。”云楚又拿出怀里的冬裙在她眼前晃了晃,示意自己这趟跟过来的真正目的。 她虽然心中对未来已经有了些许规划,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粮食问题。 宋桂英皱了皱眉,面露迟疑:“要不让你四哥跟着你,娘也好放心些。” 云楚又刚欲开口拒绝,就忽听云永贵自告奋勇道:“走我跟着你去,那娘,你自个小心些,要是遇上啥事就大声喊,这街不长,我肯定能听见!” “哎,你们去。”宋桂英松了口气,看两人走远,才攥着大洋拍响了药铺的门。 云楚又虽然在网络上看过不少九州国的街道,但设身处地的逛,还是头一遭。 天已经彻底黑了,街道两侧林立的商铺各式各样,都关着门。 本以为街上会十分清冷,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商铺门口的犄角旮旯里,挤满了穿着破烂短袄,昏昏欲睡的青壮年男人,他们身上裹着被子,一副乞丐样。 她多看了两眼,云永贵便冷声道:“他们都是附近村子进城找工的。” 云楚又回眸看了他一眼,这个云永贵倒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 不过,这有时候可不是什么好事,想到未来逃荒路上他干的事,又有些意兴阑珊。 她自然知道这些人的目的,眼下战乱频频,广梁省又遇干旱,普通人没地,都只能进城里找工作,可是这个时候除了粮店,生意都不好干,工位少人多,自然就有竞争。 他们连夜过来待在这里,只是为了第二天商铺开门时,能让掌柜的第一眼就瞧见,只要运气好,干一天拿一天的工资,家里的婆姨和孩子就能再多撑几天。 云楚又和云永贵一路走过,不少没睡的人都抬头看过来,眼神中充斥着些许贪婪,不过,在看到两人身上和他们相似的破衣烂衫时,又恹恹的垂下脑袋。 云楚又上辈子是做军医的,对人的目光十分敏感。 她察觉到路人眼中的火热和贪婪,心头微凛,自觉把冬裙抬了抬,遮住自己白皙丰润的脸蛋,尽管还没照过镜子,但也知道她这张脸放在眼下就是不缺吃喝的富裕人。 虽说还没到逃荒的时候,但人性的险恶已经隐隐露出苗头了。 好在当铺很快就到了。 这是一家名为“庆丰当”的商铺,门口悬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繁体的“当”字。 云楚又上前拍了拍当铺紧闭的大门,未几,里面传来一道不耐的声音:“打烊了,明天早上再过来。” 云永贵脸一垮,叹了口气,他也怕药费不够,才自告奋勇带人来当铺的。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听到昔日云保长家的大小姐喊“四哥”时,心头隐隐升腾起来的得意和虚荣,也是诱因。 “掌柜的,我们是从云家庄过来的,您看,徒步走了大老远也怪不容易的,能不能通融通融?”云楚又言语真挚,配着少女独有的清脆嗓音,十分好听。 云永贵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这位大小姐往日说话总是高高在上的,什么时候这么软和过? 忽的,他轻撇了一下嘴角,想想也是,现在她已经不是云保长的闺女了,往后说话办事都得求人,倒是活得通透,没把以前那身坏毛病都带过来。 云楚又可不知道云永贵心里的诸多想法,随着她话音落下,不久,当铺门开了一条缝隙,从里头露出一个脑袋来,打量了她两眼,说道:“进来。” 云楚又颔首,和云永贵一起进了当铺。 “什么买卖啊这么着急?”当铺掌柜是个年约四十的中年人,一身棉布长褂,在穿着上显然要比他们考究许多,饶是如此,也能从他的脸上看到浅浅的忧虑。 乱世之年,民生多艰。 云楚又把手里的冬裙递过去,轻声道:“掌柜,这套衣裳您看看,从省城康乐百货买来的,当时花了十二块银元呢,才穿过两回,没什么损伤。” 当铺掌柜看了她一眼,接过冬裙仔细检查了一番:“的确是省城时兴的款式。” 他想了想,说道:“小姐也知道,现在世道不景气,你这衣裳我就是收了也卖不到什么好价钱,这样,三块大洋,您要是觉得合适咱们就做了这桩买卖。” 云永贵在一旁听得头皮发麻,本来一件衣裳十二块大洋就已经够夸张了,乍听到才能当三块大洋,他皱眉嚷道:“买的时候十二块,你们给三块?这不存心坑人吗?!” 闻言,中年掌柜面色一变,把衣服塞回给云楚又:“做买卖讲究的是你情我愿,你们不乐意,我还觉得亏了呢,都这年头了,三块大洋还嫌少?” 云楚又转头冷冷看了云永贵一眼,后者肩膀一抖,状似无意的转身抓了抓脑袋。 “掌柜,这买卖我做了。”云楚又十分爽快的道。 从当铺里走出来时,云楚又手里揣着三块还没暖热的大洋,对未来日子有了信心,倒不是因为有钱了,而是因为“站起来,活下去”的第一步完成了。 这代表着,她的很多想法是可行的,不需要担心把自己禁锢于剧情里。 云永贵瞥着她,小声嘀咕:“你是不是傻子?三块大洋你就卖了?” 云楚又冷冷抛出一句:“多管闲事。” 说罢,她就快步朝着药铺走去,一路上都用手挡着脸,没有停留。 云永贵面色铁青看着走远的云楚又,他心中忿然,含着一丝怨念,他果然看错了,这女人,还是那个盛气凌人,不知所谓的大小姐! 第8章 被猪队友坑了 云楚又来到药铺门口时,就看到坐在台阶上无声抹着眼泪的宋桂英。 她眉尖一蹙:“娘?怎么了?” 宋桂英一听到动静,就忙把脸上的眼泪擦干,站起身,强颜欢笑道:“没,没事,把裙子当了?走,咱回家。” 云楚又偏头看了一眼已经熄了灯,黑压压的药铺:“药铺里没人?” 宋桂英摇了摇头,语气微颤:“大夫说最近街面上不太平,大晚上的,不能跟着跑这一趟,给开了两贴活血化瘀的中药,又给拿了点止血的药膏,让我回去。” 云永贵过来的时候,正听到这话,本就恼怒的情绪更不受控了。 他大步上前,抬起拳头就狠狠砸在药铺的门上,大声嚷道:“你们开药铺就是为了治病救人,这会儿怕东怕西,不赚钱了?我告诉你,我们手上多的是钱!” 听到这话,甭提药铺里的大夫是什么想法,街道上诡异的静了一瞬。 云楚又瞳孔一缩,心脏急促跳动起来,一把攥住宋桂英的手腕,大喝一声:“跑!” 云永贵意识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跟着跑了起来。 他有些不明所以,听到身后传来的一些凌乱的脚步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就禁不住头皮炸开,一股冷汗窜上脊背,那些原本蜷缩在街道边的汉子,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像是疯了一样朝他们这边追过来。 云永贵屏住呼吸,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往云楚又那边跑,好在他时常干农活,身体素质不错,跑的也很快,临近云楚又和宋桂英时,一把将宋桂英背在背上,撒腿就跑! 他完全没有要管云楚又的意思,在茫茫夜色中,很快就只剩下一个背影。 云楚又眸子里寒气迸射,银牙紧咬。 她回头看了一眼追来的人群,深吸一口气,没有再继续顺着前路去追云永贵,而是转头朝着一旁茂密的林间跑去,看着漆黑的树林,她克制内心恐惧,一头扎了进去。 云楚又速度不算快,这具身体平日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脚上又刺痛麻木,若不是后面追来的人长期营养不良吃不饱饭没力气,只怕是早就被追上了。 林间到处是杂草,不知过了多久,她有些力竭,靠在一棵大树后急促喘息着。 然而还不等她松口气,几道踩在干草上的脚步声响起,带起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云楚又额上的冷汗顺着脸颊落下,缓缓蹲下身,捡起脚下几块石头。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眼神急速变幻着,旋即狠狠一咬牙,从树后闪身出来,朝着人群涌来处扔出石头:“不是要钱吗?给你们!” 她跑的时间太久,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 不过,这话有效,原本已经蜂拥而来的人群瞬间就往她投掷石头的地方奔了过去,月光透过光秃秃的枝丫,斜射在这些人脸上,映出他们眼中的炙热与贪婪。 云楚又不敢停留,趁着人群混乱之际,继续狂奔起来。 这一次,她不敢再停下喘息。 她不知道被追上后,那群疯狂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想到小说剧情里那些丧尽天良,惨无人道的事,她只觉恐惧,所以,她不能停,更不敢停。 胸腔里肺叶灼热,喉咙里也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好似一口破了的拉风箱。 云楚又头晕目眩,前路在眼前都开始颠倒,双腿麻木至极,最后,只剩下了机械的奔跑,但很快,一双散发着汗臭的手臂一把勒住她的脖颈,狠狠道:“再跑啊?” “贱人!钱呢?银元呢?!”这人力道越来越大,声音也很狂躁。 云楚又脖子被勒的生疼,像是套了一个铁圈,她抓着脖子上的手臂,指甲狠狠嵌入肉里,浑身都在颤抖,窒息带来的恐惧令她心底涌出深深的不甘。 她曾经的身体已经被炸成了血雾,即便是现在死了,也不可能再回到和平年代。 云楚又声音嘶哑至极:“我……给,给你,钱。” 她察觉到勒住自己脖子的手臂松了松,眼瞳中瞬间涌出狰狞之意,狠狠一口咬在这脏污的手臂上,力道之大,很快嘴里就满是铁锈的血腥味。 她不是天真的少女,这种情形下,即便是她拿出了银元,这个人也不会放过她。 即便如今律法萧条,但抢劫依然是重罪,而这片林子显然是再好不过的藏尸之地。 “啊——”一声凄惨的叫声响起,云楚又被狠狠推了一把,跌倒在地。 这时,她才看清这人的面孔,是一张老实憨厚的中年男人的脸,但因为两颊凹陷,瞧着多了几分恐怖,手臂染血,让他本就癫狂的情绪愈发难以自控。 他大吼一声:“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看着中年男人扑过来的身影,云楚又这一刻却出乎预料的冷静。 她目光锁着男人疯狂的脸,右手紧握一根树枝,在他的手碰到她的脖颈时,抬手狠狠插入男人的眼睛,鲜血喷溅出来,落在她脸上,是热的。 一道撕心裂肺的痛呼响起,男人捂住眼睛,在地上疼的打起滚来。 云楚又大口大口喘着气,手掌握着树枝,不住的颤抖着。 她这双手,曾经救过无数的人,如今,却干出了这般残忍凶悍的事。 不过,还不等她心间感慨散去,几道脚步声响了起来,紧接着,在地上打滚惨叫的中年男人被来人发现,有人喊道:“大柱!大柱你怎么样?” 云楚又抿着嘴唇,眼中露出一抹惨然的笑。 她没想到,原本已经对未来做好的规划,能够在这个乱世好好生活,还能尽己所能为国家奉献一份力,却被云永贵一句话给毁了,何其可笑。 名为大柱的中年男人疼的声音发抖,但还是带着满满的恨意,用满是鲜血的手指向云楚又:“杀了她!杀了她!她身上有银元,有很多银元!能买很多粮!” 他很聪明,知道说什么话能够掀起人心最深的恶。 云楚又看着朝她扑过来的众人,轻吐一口气,手掌微动,就准备把尖锐染血的树枝贯入自己的咽喉,即便是死,她也要干干净净的死,希望下辈子依然做她的云楚又。 然而下一刻,一声让人耳鸣的枪声在耳畔回荡。 “噗通——”率先朝她扑来的人双目圆睁,直挺挺跌倒在地,其眉心的血洞十分醒目,云楚又唇微启,脸上有一抹愕然到极点的神色浮现出来。 第9章 男配,郑叙白? 她没有回头,只看到面前疯狂的人们面露恐惧,缓缓后退,旋即如鸟兽散,即便是被她戳瞎了眼的中年男人大柱,也随着人流惊叫着跑远了,这就是枪支带来的威慑力。 她本以为林子很快就会安静下来,谁知,一阵整齐有序的脚步声响起。 云楚又的心又忍不住提了起来。 这脚步声如同利剑出鞘,划破静谧的夜,迅速擦过她的肩朝流窜奔逃的人追去。 云楚又身体猛然绷直了几分,眼角余光扫过这些身着黑色军装,手中持枪的队伍,心头一沉,这些人不论是姿态还是行走的步伐都肃整有力,不是散兵游勇。 《烽火连天》中,势力驳杂,四象党、联党、伪政府、东瀛军,以及各方军阀诸侯数不胜数,有好有坏,但毋庸置疑,都很不好惹。 很快,林子那边就传来了阵阵破空的枪响,凛然至极。 云楚又心有戚戚,她是真正的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单凭着装,她很难分辨这些人的来历,但可以肯定,不是男主冷烽的人。 冷烽如今手底下就小猫两三只,来云家庄发展群众的活动尚未展开,没这能耐。 蓦的,闷咳声自她身后响起,紧接着,一道略显慵懒的脚步声走来。 云楚又精神紧绷,嘴唇也紧紧抿着,对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全无把握。 阴影洒下来,将她整个人罩住。 云楚又只看到面前一双漆黑笔直的长靴,以及裹在军裤中的长腿,倏的,又是一道淡淡的闷咳响起,她还来不及反应,话就从口中溜了出去:“感冒了记得吃药。” 待回过神来,云楚又脸一白,职业病犯了要人命。 站在她面前的人似也愣了一下,旋即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像是嘲讽:“呵。” 云楚又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忽听一道低沉清冷的男声响起:“抬起头来。” 他的声线质地清冽,却又好似刻意咬着字音说话,尾音慵懒,好似羽毛扫过心间,带来一阵酥麻,是个年轻男人。 云楚又闭了闭眼,眼睫猝然往上掀起一道弧度。 她眨了眨眼睛,没敢伸手拂眼睫上的血迹,哑声道:“多谢长官救命之恩,小的幼时和路过村子的赤脚大夫学过些岐黄之术,不如,我帮长官看看为什么咳?” 男人似来了兴致,尾音拉长,微微上扬:“哦?岐黄之术?” 云楚又点了点头,声音含着些苦:“长官,我只是个被流民追击的倒霉蛋,不甚打搅了您的清净,是我的不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切莫与我一般见识。” 男人静默片刻,轻笑道:“那你替我看看,该喝些什么药,说的好,就放了你。” 云楚又深吸一口气,朝男人伸出手,尽量平心静气道:“麻烦您伸手。” 男人又沉默了一会,朝她伸出手,云楚又脊背绷的笔直。 这人长了一双骨骼细致的手,骨态好看,十分匀称,修长的手指泛着冷白的色泽,不过,此刻他手心里却握着一把银白色的手枪。 勃朗宁1900,是半自动手枪的鼻祖。 云楚又心里不合时宜的划过这句介绍,然后就目不斜视搭在了男人的手腕上。 这一搭,她的眉头就紧紧拧了起来,职业素养上身,问道:“你这病拖几天了?只是干咳?还是会有发热全身酸痛乏力之类的反应?” 男人不答,云楚又忍不住摇了摇头:“你继续拖下去,就要成肺炎了。” 1941年的九州国,医疗水平一般,肺炎是很可能会要人命的,且如今消炎药也不多,目前来说效果最好的好像是磺胺类药物,至于青霉素,还没有传入九州国。 似乎是看出她真有本事,男人竟半蹲下身,看向她:“该怎么治?” 云楚又抬眸,这么一抬眼,便对上了男人的眼睛。 她看清了他的脸,瞳眸微瞠,扣着他手腕的指尖微紧,绷出一抹艳丽的颜色。 说实话,她从不是个见色起意的人,但这人,未免长得太勾人了? 他身量很高,即便是半蹲着也足比她高出两个头,黑发有些凌乱,容色摄人心魄。 他生了一双极其狭长的狐狸眼,眉目斜飞,望着她时,眼底似一池春水,含着万千深情,不过,他的瞳仁却是少见的琥珀色,颜色很淡,深情的同时又透着冰冷,仿佛没有焦距,很矛盾,却意外的吸引人,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云楚又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立马撇开头不敢再与之对视。 这人的眉眼瑰丽艳盛,像是隐藏了最锋利的刀锋,危险! 云楚又心中警铃大作,忙收了手指,眼观鼻鼻观心:“长官不宜再长途跋涉,林间气候潮湿会加重病情,条件允许的话,最好是给自己注射一支磺胺多息针。” 她话音刚落,异变突起! 银白色的勃朗宁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弧度在男人指尖一旋,抵在了她的太阳穴上,随之响起的是他漫不经心又冰冷的声音:“你是怎么知道磺胺多息针的?” 云楚又额上青筋跳动,这一晚上,在生死线上徘徊多少次了? 她暗骂自己多事,的确,如今磺胺类药物面世不久,还没有推广开,即便是战场上的士兵腰包里,也都是磺胺药粉,磺胺多息针,是有价无市的稀少药品,鲜有人知。 她如果只是一个平凡普通人,是说不出这个东西的。 云楚又深吸一口气:“我家算是小有资产的地主之家,曾被送到省城上学,听同学提起过这个,据说这是时下最好的消炎药,用来治你的病肯定没问题的。” 男人眉眼间透出一种未加掩饰的打量意味,浅色的眸子里似有一层阴霾戾气。 云楚又直呼倒霉,她就知道,这年头能领兵的都不是什么善茬! 只是,这人长了这么一张脸,不该在小说里没有姓名,不知道是不是男配。 这时,原本出去追击流民的人回来了,利落的脚步声落下,为首的军官大步跑来,在男人面前立正挺身,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少帅,人已经尽数解决。” 云楚又瞳孔微缩,少帅?难道真是男配? 她脑海中电光火石的闪过小说里能被称为少帅的人,一一排查后,堪堪落实到一个最适合的人头上,郑叙白,郑家军少帅,手握重权,性格邪魅狷狂。 说真的,当时看小说的时候还觉得郑叙白比冷烽更像男主,可惜了,就是个男配。 不过,她不记得作者有着重书写过郑叙白有一双狐狸眼,琥珀瞳。 而且,这人的性格邪魅狷狂吗?她看倒是有些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他真是男配郑叙白?不像。 第10章 楚楚又可怜 男人收起枪,手虚握着拳抵在唇边,又闷闷咳嗽了几声。 站在他身后的军官语气有些担忧:“少帅?” 男人站起身,居高临下轻睨了云楚又一眼,浅眸中蓄起一层阴影:“走。” “啊?”云楚又脸上神色有些凝滞,这是什么意思,要把她给带上? 她也没什么金手指,如今唯一的优势就是跟随剧情大流,“未卜先知”,但要是跟着这个疑似男配的人走了,脱离剧情,那她还怎么利用先知的能力? 他说完也没解释,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行去。 “小姐,请。”军官面色冷硬,丝毫不给云楚又辩驳拒绝的机会。 云楚又知道自己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没有说不的权利,她霍地起身,长吸了一口气,也顾不得脚上麻木的痛感,亦步亦趋跟在了男人身后。 林间枯草繁茂,云楚又走的磕磕绊绊,唯一的安慰就是一路上大饱眼福了。 这疑似郑叙白的男人生的高大,肩宽腿长,腰间束着的黑色皮带又勾勒出其精瘦的腰线,行走间脊背紧绷挺得笔直,就这体态,说真的,堪称极品男神。 如果不是今晚莫名其妙被撵进这林子里,这辈子怕是都没机会碰到这样的货色。 她时不时抬头瞟两眼男人的背影,不知走了多久,忽听他道:“杀过人?” 他清冽又慵懒的独特声线顺着夜风飘进她的耳朵里,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人会出手救下她,因为兴趣。 因为,她毫不手软的戳瞎了大柱的眼睛。 这世道弱肉强食,莫说是普通人,就是各路军阀,也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在这个男人眼里,她就是虾米,大柱就是小鱼,原本以为的轻松吞没并没有出现,虾米竟然反抗了小鱼,从这一点就足以看出她和普通乡下女人不同。 云楚又稍作沉默,便道:“没有,我只救过人。” 她没有骗人,即便是上辈子,在前线混迹了许多年,她也从未动过刀枪,毕竟是生活在鲜红国旗下的三好青年,又是学医的,自然心存对生命的尊重。 说完这句话,她又觉得自己过于冷淡了,做人理应圆滑一些。 这么想着,云楚又就轻咳一声,小声道:“长官,我真的很感激您救了我,但我真的只是云家庄一个普通人,微不足道,干不成什么大事的。今天晚上能与您结识,实在是误打误撞,这么晚了我没回去,我父母一定很着急,您看,能不能放我归家?” 男人不语,片刻后又道:“叫什么名字?” 云楚又气结,说了大半天,纯属对牛弹琴。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默了默:“姓云,云楚又。” “云,chu,you?”男人轻轻吐出这几个音,声音带了些慵懒沙哑:“哪个字?” 云楚又面无表情,言简意赅:“云朵的云,楚楚又可怜。” 男人脚步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回眸看了她一眼,月色中,他逆着光,一双浅色瞳眸的狐狸眼却好似缀着些猝不及防的诧异,旋即又化作点点细碎的笑意。 云楚又心头一凛,忙垂下眼睫。 她就说这人喜怒无常,果不其然。 接下来的路程男人没有再开口,林间只有双脚踏在草地上的沙沙声。 走了约莫两个小时,云楚又撑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惨白。 她的精神本来就经过了高强度的紧绷,又接连在生死关头徘徊,如今虽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身体又难以负荷了,她只觉鞋袜一片湿濡,是脚底水泡磨破了。 男人止步,回头看她。 迎着他清清淡淡的眼波,云楚又咬牙道:“长官,我,我撑不住了,脚疼。” “咳咳。”男人抵唇闷咳了几声,从口袋里掏出怀表看看时间,与身边的副官道:“传令,原地整修两小时,埋锅造饭。” “是!”副官行了个军礼,便去安排军队了。 云楚又松了口气,她靠在树上,脱下脚上的皮鞋,雪白的袜子上渗透了斑斑点点的血迹,她闭了闭眼,咬着银牙,把和皮肉黏在一起的袜子脱了下来。 “唔……”她疼得直冒冷汗,可如果现在不脱,拖延的时间久了,只会更疼。 而且她这伤口是需要消炎的,没有消炎药,也有可能会引起感染,她一个军医,要是穿越后死于感染,肯定会成为穿越史上一个天大的笑话。 云楚又看着惨不忍睹的脚底板,苦中作乐的想着。 这时,一个白色的东西突然落在她身上,又咕噜噜滚到地上。 云楚又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郑叙白”,又看看地上一块一寸长,半寸宽的白色纸包,上面印着一个圆形的图文,她捡起来仔细辨别了一下,有些惊讶。 纸包上的圆形图案中印着“德生堂”三个字,这她知道,书里写过。 “德生堂”是《烽火连天》中名声很大的药铺,大本营在沪城,其药铺老板据说很有背景,手中握有三个码头的控制权,时常会从海外运回来一些特效药。 云楚又看着手里的药,抬头,语气真诚道:“谢谢长官。” 她是真的感激,虽说这人莫名其妙要把她带走,但三番两次救她帮她,该谢的。 “嗤。”他笑了一声,短促的笑声中似带着淡淡的讥诮,又似如沐春风。 “云小姐,我的药,不能白拿的。”他声音慵懒,每个字都透着危险。 “我知道。”云楚又垂下头,长长的睫毛轻颤,手中动作却很利落的给自己上药。 她当然知道天下没有的午餐这个道理,只是事到如今,并不是她想不用就能拒绝的,她有说不的权利吗?更何况,这双脚再不上药的话,说不定会感染。 感染是会死人的,她就是个穷人,身上总共三块大洋,买不起好的消炎药。 她不想死,能有为人利用的地方,也是值得庆幸的好事,最起码她能得到药。 “郑叙白”勾唇笑了:“你很清醒。” “谢谢夸奖。”云楚又上好药,伤口的麻木刺痛缓解了许多,清清凉凉的,她也轻舒一口气,坦然直视“郑叙白”:“我除了医术,没什么本事,你看中了这个?” “郑叙白”顿了顿,眼瞳眯成危险的弧度:“不,我需要你,帮我杀一个人。” 第11章 奉津,霍家军 云楚又神色一震,难掩错愕。 气氛凝固下来。 半晌,云楚又艰涩出声:“杀人?你要培养我当杀手?” 她想过很多种“郑叙白”带她走的理由,却没想到这一点。 的确,在这个间谍与特务齐飞的年代,女人具备着天然的性别优势,总会令人不自觉卸下防备,但是她只学过行医问诊包扎伤口,没学过怎么用刀子划破人的喉咙。 “郑叙白”似觉得她的话好笑,浅瞳中盛着笑意:“你不需要培养。” 云楚又目光沉重地看向“郑叙白”:“我不会杀人。” “郑叙白”不甚在意地弯了弯眼梢:“放心,你会学会的。” 云楚又面如土色,看着面前这张美得惊人的脸,一股寒意涌上心间。 不管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郑叙白,能让他这样手握兵权欲杀之而后快的,也绝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普通人,让她杀人,无非是利用美色潜伏,等待时机后一击必杀。 她何德何能,尚且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就被安排了这样一条危机重重的路。 行军都是争分夺秒的,很快,林子里就飘散出了饭香味。 这是一支很富余的军队,云楚又嗅着空气中的肉香,有了这样一个结论。 当一盒盛着肉块的饭放在她手里的时候,她决定暂且把“要杀人”的事搁在脑后,天大地大活着最大,她精神和体力双重消耗,早就饥肠辘辘了。 “郑叙白”看着没心没肺大口吃饭的云楚又,眼尾笑意恍若更深了些。 察觉到他的目光,云楚又暂停进食,把嘴里的食物吞咽下去后,轻轻一扯唇角,瞅着他,一副假假的好奇模样:“长官,既然我以后要为您效力,能不能问问您是什么身份?人都是有归属感的,总得让我知道自己所属哪一方势力?” 九州国势力驳杂,且不提各个党派,就现今政府内都派系林立,内斗不断。 她是具备先知优势的,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她不想被人当成傀儡一样驱使,就要先知道提着线的人是谁,这样才能利用先知条件来做出合理的谈判。 她原本是想要接近男主冷烽,从而加入联党,利用自己的医术在组织内混口饭吃,安然度过这几年乱世的,但突如其来的情况打乱了她的计划,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郑叙白”所属郑家军,是军阀,领地在西北一带的凤凰城。 加入郑家军也没什么不好,因为郑叙白是男配,且是活到最后的男配,跟着他也算是有口饭吃,满足她的归顺条件,只是他要让她当潜伏的杀手,这是不行的。 她这具身体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杀人?再者,潜伏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随时可能被揪出来弄死,不稳定性太高了,她不想干。 “郑叙白”看着她,眼睫轻扫,姿态怡然,有种不必言说的压迫感。 就在云楚又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他薄唇微启,声音淡淡:“奉津,霍家军。” 闻言,云楚又倒抽一口冷气,跟着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直勾勾看着眼前的男人,手里的饭都险些端不稳。 云楚又这副神态又勾起了男人的笑,他长指抵着唇,慵懒道:“知道?” 听到他的声音,云楚又才回过神来,她狠狠掐了一下掌心,平复着心底翻涌似海的涟漪,打起精神笑道:“长官说笑了,谁还能没听过霍家军的大名?” 说着,她垂下眼睫往嘴里扒了两口饭,脑子有些混沌与凌乱,一种事态彻底脱离控制的惊惧茫然从四肢百骸涌了上来,这时,她才知道自己到底招惹到了什么人。 九州国虽然军阀四起,但真正能称为豪强的,也仅有三方。 其一,就是男配郑叙白所在的郑家军。 其二,便是奉津的霍家军了。 霍家军首领霍坤鹏,祖上是奉津贵族,其父曾官至漕运总督,后世道大乱,便利用家中财富壮大势力,朝廷虽愤恨,却因内忧外患而无力征缴,反而多番讨好。 霍坤鹏先后担任过朝廷的奉津督军、海陆军大元帅等职,掌握很大的军事实力。 如今,霍家军势力虽说有所衰减,不及最鼎盛时期,却依旧是坐拥奉津以南多个省份的强横势力,属于跺跺脚,九州都要抖三抖的超级军阀了。 据小说描写,霍家军治军严明,遵章守纪,前去投军的人数不胜数。 且霍家军麾下主力军团足有八个,守备部队多达四十万之众。 霍坤鹏戎马一生,嗜战成瘾,几乎称得上是无战不欢,而且他向来是无差别攻击,但凡是阻碍霍家军扩展版图的,都会成为其攻打的目标,可以说九州国内乱有一半的原因是来自霍坤鹏,当然,这也不能说他是个纯粹的坏人。 书里,霍坤鹏是个极富争议的枭雄。 他的确掀起了内战,但在抗击东瀛军时,他也从不含糊,宛如一把寒光四溢的刀,破开了倭军前行的步伐,牢牢护住了奉津以南所有的老百姓。 这样的军阀头子,在权贵眼里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在百姓眼中,却是好人。 “疯王”霍坤鹏,正是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的父亲。 云楚又微微抬起眼皮,谨慎盯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睛。 霍家军少帅,霍湛。 她是真没往这个人身上想,毕竟霍湛在《烽火连天》里占据笔墨极少,甚至不如祸害她至此的猪队友云永贵,为什么呢?因为这人是个早死的命。 小说里,他都是以“死人”的身份出现在别人口中的。 霍湛,字砚清,是霍坤鹏最喜爱的儿子,没有之一。 霍湛骁勇善战惊才绝艳,年少时曾亲领一支千人军,其每一人都有以一敌百之勇,势如破竹,直破皖城的南皖军阀,总计歼灭和招降南皖军近三万人,可谓一战成名。 九州国人皆知霍坤鹏对长子霍湛的看重,可惜,天妒英才。 霍湛死于二十四岁,死因:细菌感染的肺炎。 她之所以肯定此人是霍湛,是因为直至他死后多年,霍家军也没有再出现第二个少帅,好像在所有人潜意识中,霍家军少帅仅此一人。 现在正是小说剧情开篇,霍湛还未死的时候,不过照他的年纪来看,也差不多了。 第12章 她有金手指 “咳咳。”霍湛闷咳几声,清冽而慵懒的嗓音都染上了几分暗哑。 云楚又瞪圆了眼,紧绷的指尖不由收了收,想到刚才芤脉时他浮大而空虚的脉搏,心头忍不住跟着沉了沉,难道,霍湛就是死在了这里? 小说中对于霍湛的描述只是寥寥几笔,提及更多的是他少年成名,英年早逝,死亡原因也简单归结为细菌感染的肺炎,至于为什么感染,死在何处,全无记载。 许是咳嗽太久,霍湛声线暗哑,带着几分勾人的气音:“你这是什么眼神?” 云楚又轻轻屏息,尽量平静道:“长官,能否冒昧问一句,您年岁几何?” 千万不要二十四,不要二十四。 虽说她只是个外来户,但说真的,于公于私,她都不希望霍湛死。 于公,霍家军是抗击东瀛军的主力之一,霍湛善战,有大才,即便是不了解他的性格,也能看出这样一个人不会屈居倭军之下,甘当亡国奴。 且霍湛死后,霍坤鹏悲痛欲绝,备受打击,连喜战之风都大有收敛,固守一隅。 东瀛军后来能够长驱直入,接连攻陷九州国土,与此也大有关系。 于私,霍湛三番两次救她,尽管是有目的的,但救她是事实。 她这人没什么大优点,但知恩图报还是懂的,不过,她先前诊治时,已经提醒过霍湛使用一支磺胺多息针,以霍家军的财力,不可能用不起。 小说里,即便她并没有出现,但军医总是有的,结果应当是用了磺胺多息针也无济于事,虽然不知道霍湛为何千里迢迢来到广梁省,但此地,应当就是他的埋骨处了。 这么想着,云楚又看向霍湛那张美人脸时,也不免多了几分隐晦的惋惜与怅然。 她虽然知道霍湛是因细菌感染的肺炎而亡,但治病需得对症下药,现下最好的消炎药都对他没用,那纵是华佗扁鹊复生,手头没药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怎么治? 如果有阿莫西林就好了,这种抗生素药物对治愈细菌感染有奇效。 可惜,阿莫系列是62年才设计合成的,就连盘尼西林,也就是青霉素,也是两年后才被引进九州国的,现在,青霉素应该还只是化学生物实验室里的霉菌? 霍湛尚未回答她的问题,一个哨兵忽然从前方跑了过来。 他朝着霍湛挺身敬礼,声音急促:“报告少帅!前方八百米,发现了一支正在前行的东瀛兵!人数约五十,应是一支步兵小队,前进方向是一个村落。” 闻言,云楚又心头咯噔一声。 看样子即便是她脱离了剧情,也并不会影响大的走向。 不过,剧情显然还是有所变动,提前了。 小说里,东瀛军袭击云家庄是在云永寿和云永恩合谋贩卖云子清之后,现在那俩人还没接头,东瀛军就摸过来了,想到剧情描述的烧杀劫掠,她眉头紧蹙。 毫无疑问,她是极度厌恶东瀛军的。 如果不是男主冷烽带人阻拦,救了大多云家庄百姓,就不会有后面的逃荒情节了。 霍湛听到“东瀛兵”三个字,脸上的温和笑意骤然收敛,浅色瞳仁里是一片令人惊心动魄的阴翳,他脊骨挺直,从哨兵手里接过望远镜看向远处。 须臾,他把望远镜抛给哨兵,取出一双黑色的皮手套戴上,修长的手指摸上腰间,声音极冷:“传令,整肃全军,向东瀛兵抵近,全歼!” 话落,霍湛瞥向云楚又,神情冷酷:“跟紧了。” 云楚又忍着疼套上鞋子,站起身,看着霍湛眼底铺上的阴霾戾气,没有半分恐惧,听着他有条不紊下达军令,心里竟还隐隐升腾起些许振奋与刺激。 霍湛握着手中的枪,率先往前行去。 他步子迈得很开,行动间宛如一头猎豹,蓄势待发。 云楚又没敢靠太近,而是跟在霍家军身后,将自己藏匿在人群中。 她手里没枪,也没刀,真敢和霍湛一样不要命的往前,那保准被东瀛兵一枪爆头。 不要小看了东瀛兵,他们不论是兵员训练还是军事装备,都远不是九州国能比的,虽说他们的海兵战力更强些,但步兵同样不可小觑,绝对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当然,霍家军同样装备精良,单兵战力极高,宛如利剑出鞘,散发着锋锐之气。 在霍湛的带领下,东瀛军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中。 此时,他们已经摸到了山脚下,村落的边缘。 霍湛一抬手,霍家军便十分有默契的半蹲下来,连呼吸都放平了,身着黑色军装的他们宛如匍匐狩猎的狼群,只等头狼下达指令,便一击必杀。 云楚又也默默蹲下身,不敢打乱霍家军的节奏。 不过,当她抬眸看向不远处身着黄呢军装,手里端着刺刀,猥琐前行的东瀛军时,神情渐渐僵硬,瞪大眼睛,一脸的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她眼花了? 霍湛一身黑色军装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他脊背和腰腹绷的极紧。 下一刻,他手指一挥,人便率先冲了出去! 他手握银枪弹无虚发,砰砰两声,就精准击穿了两名东瀛兵的后脑,人应声倒地,倭军也叫嚷着回过神来,迅速窜入村子寻找掩体。 不过,霍家军突袭速度极快,扫射间,东瀛兵接连倒下十七八人。 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拉开帷幕,也惊醒了震惊中的云楚又。 她有些不敢置信,可揉了揉眼睛,依然能够看到黑暗中躲躲藏藏的东瀛兵,不是因为他们身着粑粑黄一样的军装,而是因为他们脑袋上亮的冒光的等级提示!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没有金手指的,可看到这些东瀛兵才发现,她是有而不自知。 在她眼中,这些凶神恶煞的东瀛兵如同上辈子游戏里的怪,脑壳上顶着lv1的字样,像是闪闪发光的大灯泡,清晰分明,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使用技能将之击毙。 云楚又双眉紧锁,疑惑道:“所以,我的金手指就是杀东瀛兵?” 可是她真的没杀过人,而且她虽然摸过枪,但枪法也不准,想杀单兵战力不弱的东瀛兵显然可能性很小,这样的金手指安排下来,实在是有些为难人。 第13章 杀怪,摸尸 东瀛兵被霍家军团团围住,嘴里不断吐出“支那人”“猪猡”“八嘎”之类的话,他们的枪声惊醒了沉睡中的村落,恐惧的尖叫声划破夜空。 “鬼子来了!鬼子来了!快跑啊——” 人在恐惧时就会想着逃跑,一时间,云家庄内的百姓纷纷涌出,四散而逃。 霍家军投鼠忌器,不敢再随意开枪,许是看出他们的妇人之仁,东瀛兵大喜,竟将枪炮对准了普通老百姓,他们肆意杀戮,像是想在被霍家军剿灭前多杀几个人。 霍湛脸上的阴翳几乎凝成了一片沉沉的乌云,所剩不多的东瀛兵已经彻底疯狂了,他们拿老百姓当肉盾,惨叫声不绝于耳,脚下的血液流淌成河。 他们甚至将手中火把扔向茅草屋檐,冲天的火气卷开,烟雾缭绕。 云楚又攥着拳,看着陡然间火光大盛的村落,眸光闪烁不定。 她咬了咬牙,眸中有了决断,朝着山脚下跑去。 她是个惜命的人,作为一个普通人,本不应该往枪林弹雨中凑,但既然重活了一辈子,又得到了金手指,要是为了活着而胆怯龟缩起来,那和活死人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烽火连天》中天灾人祸不断,纵然她能把军医当成后路,可如果没有自保的本事,也随时可能成为人肉炮灰,人,必须要有本事,要有自保之力! 生在乱世,没有可以倚靠的人,唯一能信任的唯有自己。 她不能固步自封,要试着突破,变强,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况且东瀛兵恶贯满盈,他们侵略九州的狼子野心令人作呕,沦陷区更是如同人间烈狱,老百姓遭到了惨无人道的折磨虐杀,其手段之残暴空前绝后,罄竹难书。 哪怕她只是穿书,可面对这些东瀛军,还是掀起了她作为一个九州国人,厌恶外敌侵略的愤恨与仇视,既然穿越到了这个战乱年代,那她就理应清算。 云楚又猫着腰,冲下山脚后,小心翼翼跑到了最初被霍湛爆头的两个小鬼子身边,东瀛兵死后,脑袋上的等级标识也消失了。 她也不失望,从尸体手边捡起了掉落在地的步枪。 步枪口径很小,她手中这把应该是30式刺刀步枪,既长又重。 她在进入部队时,经历过系统的军事训练,枪法算不上好,但用还是没问题的。 云楚又把步枪上的刺刀拆卸下来,别在腰间,端着枪寻了一处房屋作为掩体,静观战局,白天还一片祥和平静的云家庄,已经变成了“屠宰场”。 霍家军战斗素养很高,但耐不住东瀛兵发疯。 突然,一个老人跌倒在地,东瀛兵狞笑着举起刺刀。 老人一脸绝望地看向云楚又躲藏的地方,老人模样隐隐有一丝熟悉,云楚又握着枪杆的手微紧,想了起来,他正是今天她曾见过的在空地清洗草根麦秆的老人。 云楚又深吸一口气,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拉开保险,扣动扳机,朝着双手举起刺刀的东瀛兵一枪打了过去,子弹飞射而出,堪堪没入其腹部。 “八嘎——”东瀛兵吃痛,被子弹的力道带着倒退两步。 云楚又被步枪的后坐力震的双手发麻,因这一枪的动静,瞬间暴露了位置。 霍湛霍然抬头看向云楚又所在的地方,狐狸眼半眯,长睫向上拂了拂,线条锋利的喉结滚动了两下,抬枪朝着一个准备往云楚又所在方向射击的东瀛兵打了一枪。 他枪法奇准,极为犀利,正中东瀛兵眉心。 云楚又微惊,抬眸便对上了不远处霍湛的视线,不过他似状态不佳,正握拳抵唇用力的咳嗽,她心头沉了沉,云家庄烟雾缭绕,这样的环境只会更刺激他的病情。 忽然,云楚又站起身,一脸惊惧地朝着霍湛抬起了步枪。 霍湛身经百战,自然也回过神来! 他强忍着咳意,利落卧倒,就地一滚,反手便朝着身后射了一枪。 不过,这一枪也只是击中了东瀛兵的手臂,并未致命。 与此同时,云楚又冰冷的双手也扣动了扳机,下一刻,子弹飞射而出,竟然误打误撞击穿了霍湛身后东瀛兵的脖颈,后者身躯猛然瘫软在地,死不瞑目。 云楚又心跳迅猛,看着倒地东瀛兵脑袋上顶着的lv5,觉得自己走了狗屎运。 这人,应该就是这支东瀛军步兵小队的分队长了,竟然是个五级怪! 紧接着,在她的目光中,倒地的东瀛兵队长尸体上弹跳出了三个明亮的光团。 云楚又手一紧,杀人后的不适很快被涌来的喜悦驱散,她心里清楚,这是杀完怪掉装备了,果然,没有任何一个金手指是无用的。 她咬咬牙,冒着炮火,飞速冲了过去,才刚踏入霍湛所在的掩体范围,就听到他冰冷暗哑的声音:“不想活了就往鬼子枪口上撞。” 云楚又不与他多说,蹲下身在东瀛兵队长身上摸了一把。 这一摸,才发现并不是自己走了狗屎运,而是霍湛的子弹穿透手臂,击中了他的胸口,令他顿在原地,成了人肉靶子,她的子弹才能顺理成章穿透这名东瀛军官的咽喉。 她本以为光团落入手中就是实体,没想到脑海中竟陡然冒出一句“已拾取,存入个人仓库,可随时提取”字样,紧接着,她就发现意识中的确多了一个类似仓库的东西。 云楚又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她真是天选穿越者,连游戏背包都给提供了。 霍湛盯着她,语气寒意惊人:“现在不是清扫战场的时候。” 云楚又回眸看他,现在火光大盛,整个云家庄亮如白昼,她能清楚看到霍湛唇色淡的近乎苍白,他狭长的眼尾一片晕红,看着有种绮丽逶迤之美。 不过,云楚又却咯噔一声,他感染加重了,开始发烧起热了。 “你没事?”云楚又心头冷沉,上前几步,抬手覆在他额头,热的烫手。 下一瞬,她的手掌被毫不留情的拍掉,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她眉心,他眼神极锋利,虽说戴着皮质的黑色手套,也依然能清晰窥见修长的指关节。 云楚又双手举起,忙道:“我不碰,只是烟吸入肺里,感染加重,你发热了。” 霍湛没有说话,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这时,副官踏着冷硬的步子跑了过来,他对面前的情形视而不见,行了军礼:“少帅,来了几个不知底细的散兵,他们十分熟悉地形,与我军里应外合尽歼东瀛兵。” 霍湛冷冷收回手里的枪:“整肃,排查我军伤亡情况。” “是!”副官领命,退开。 第14章 一盒阿莫西林 云楚又有些怵霍湛的喜怒无常,她道:“我也去,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她其实更想做的是检查还没断气的东瀛兵,要是能补刀,就会掉落装备。 霍湛摁了摁胀痛的太阳穴,暗哑的声音有些发闷:“在这里等着。” 云楚又唇角紧抿,没敢反驳,怕他一个回身给她脑壳上来一枪。 霍湛一离开,云楚又就迅速翻看了自己的背包,刚刚时间匆忙,没来得及看拾取的三个光团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好歹是个五级怪,开门红,总不至于太次? 背包里的三个光团已经变成了物品,静静躺在格子空间里。 云楚又仔细看了看物品,有些不敢置信,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五级怪果然没有令她失望,掉落物品是一个算得上有用的技能:“东瀛语精通”,一百块大洋,以及一盒抗生素药物,她心心念念的阿莫西林。 云楚又使用了“东瀛语精通”,脑海中如拨开云雾一般,这所谓的“东瀛语精通”可不是普普通通的技能,而是不论口语和书面语,都能做到和真正的东瀛人没有差别。 她倒不觉得这个技能鸡肋,在这个年代,多学一项技能,说不定就能多活一天。 一百块大洋自不必多说,有了这些钱,足够她买些粮食应付逃荒之路了。 没错,她不准备跟着霍湛离开这里。 是,跟着霍湛的话是有了大靠山,但过程是利用美色当间谍,结局是死。 千古艰难惟一死,谁都不想预见自己死亡的结局后,还能毅然决然。 一个人只有在自己熟悉的领域才能收放自如,她一个穿书的外来户,自然是想跟随剧情主流,随机应变,好好活着。 这样一来,交好冷烽,加入联党就成了她唯一的选择。 不过,目前来说有个难题摆在眼前。 女主云秀禾性子骄傲倔强,认定的事从不轻易改变,在她心中,云子清就是一个占据了她人生的强盗,而且欺男霸女,恃强凌弱,不是个好人。 她现在成了云子清,云秀禾大概率是不会同意她加入联党的。 当然,她也可以当自己的独行侠,但这需要建立在她强大到不需要庇护的情况下。 到底该怎么选择,还需要在逃荒路上多观察。 她拥有金手指,而逃荒路上遇到一波又一波的东瀛兵,刚好可以作为她的经验包,辅助她在这个乱世更好的生存下去,不至于随波逐流,成为枪林弹雨中的一具尸体。 至于现在,她要怎么说服霍湛放过她,那手中的这一盒阿莫西林就成了关键。 她不准备与霍湛做交易,毕竟平等交易的双方通常来说需要具备等价的话语权。 霍湛年少成名至今,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会听她多说废话做交易?只怕是她前脚敢说出交易的话,后脚他就会一枪毙掉她,再从她身上找药。 他看中她,是要利用她,过程中几乎没费多少力气,严格算起来,她在他的眼中,依然只是个毫不起眼的小角色,所以,她准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霍湛能为了普通老百姓投鼠忌器,足以说明他并非冷血无情之人。 她只需要说出自己可悲可泣,如同戏剧的真假千金的人生经历,再添油加醋一番家里老幼需要照顾云云,最后关头,以关怀之心拿出阿莫西林。 这事儿,就成了一大半! 不过,阿莫西林的价值没人知道,霍湛也不会轻易服用她给的药物,更不会相信这么几颗胶囊药物就能治愈细菌感染。 云楚又蹲坐在原地,摩挲着阿莫西林的盒子,眼神颇为郁闷。 这时,一道不敢置信的女声从燃烧的草垛后响起:“楚又?是你吗楚又?” 云楚又眉心微动,抬眸看过去,果然看到了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的宋桂英,她身后跟着一大家子,云山,云永福,云永贵等人都在,他们头发凌乱,形容狼狈。 宋桂英从草垛后跑出来,一把抱住云楚又,放声大哭:“楚又,楚又啊……” 她是人群中唯二穿着厚厚袄子的人,一看就知道一晚上都没睡,不过,此刻她身上手上还染着血,浑身打着哆嗦,抱着她时,脸上不由露出了喜极而泣的神情。 “娘,不哭。”云楚又拍了拍宋桂英的脊背,安抚着。 宋桂英是个好母亲,这一点毋庸置疑。 云永贵是另一个穿了袄子的人,他抬头看了云楚又一眼,不过,眼神麻木而悲痛,没有一点想要上前为自己先前愚蠢行径道歉的意思。 宋桂英双眼肿的像核桃,语气哽咽:“楚又,你没事?有没有受伤?” 问话间,她上下检查着云楚又,唯恐看到可怕的血洞。 “娘我没事,你们……”云楚又原本想问问云家的伤亡情况,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随之响起了一道清脆爽利的女声:“娘,五姐和小鱼小霞都送回去了。” 宋桂英一听这话,摇摇欲坠的眼泪瞬间决了堤。 云楚又抿唇,心头也大概知道了结果,不过她与云秀兰,云小鱼和云小霞只是一面之缘,算不上有感情,此时能做的也只是面露哀悼,为他们多念两句“阿弥陀佛”。 更令她重视的,是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姑娘。 她不算高,至多一米六,穿着一身合体的绒裙马褂,干净爽利。 虽然皮肤算不上白皙,但她生了一张漂亮的鹅蛋脸,以及一双很有灵气的杏仁眼,鼻梁高挺,明眸善睐,秀美中透着一股子难言的英气。 她长辫从左肩垂下,走来时轻轻晃动,周身气质很是动人。 那感觉,就如同暴雨侵袭中一朵顽强生长的野百合,清新中又透着诱人的芬芳。 如果不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导致她脸颊瘦弱,美貌减了三分,怕是更吸引人。 只一眼,云楚又就认出了她的身份,《烽火连天》中的女主,云秀禾。 而云秀禾的身旁还跟着一人,一个十分瞩目的青年。 青年着一身中山便装,腰身挺拔,一看就知道不是乡下的庄稼汉。 他有一张刀刻般冷硬的脸,剑眉星目,目光如炬,浑身似蓄满了爆发力,但含笑时又透出几分洒脱,一口白牙显得十分阳光,真要形容,那就是像一轮闪耀的太阳。 云楚又暗暗腹诽,穿越第一天就碰上了男主女主,不知道算不算运气好? 不过,转瞬她就暗叫糟糕,因为冷烽此时正用一份审视的目光扫视着她。 这目光,古怪而冷漠,显然并不友好。 第15章 你要好好活着 云秀禾盯着云楚又,杏眼中满是厌恶:“云子清,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楚又拧眉:“我应该不需要和你解释?” 她虽然想加入联党,但这不代表她要捧女主臭脚,云秀禾态度未免太激进敌对了,语气厌恶又怀疑,好像东瀛兵是她带来的一样。 “你!”云秀禾语气多了几分怒意。 冷烽神情谨慎,声音也冷:“你认识这支清剿东瀛兵的军队?” 云楚又抿了抿唇,刚欲开口,霍湛清冽慵懒的嗓音便自不远处传来:“云楚又!” “不要,不要走。”宋桂英从悲痛中回过神来,一把攥住云楚又的手腕,宛如一头护犊子的母狼,把云楚又往身后藏,眼睛则眨也不眨地盯着霍湛。 云秀禾看着这一幕,心头不知怎的,泛起一股酸意。 冷烽手里紧紧握着枪,同样盯着数米外的霍湛,目光警惕而防备。 他来得晚,来时,东瀛兵已经被这支神秘军队歼灭了大半,而且,从他们的攻防战术以及武器装备来看,来头应该不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据他所知,如今的广梁省作为九州和东瀛交火拉锯之处,炮火纷飞不说,旱灾导致的饥荒也逐渐严重,这个时候,应该没有别的势力会来横插一杠才是。 看样子这个消息得尽快传回组织,以便广梁省联党地下组织提前提防。 云楚又反手拉住宋桂英,轻声道:“娘,你先回去,等会我就回去找你。” 宋桂英手一紧,脸上满是惊惶,总觉得自己一撒手闺女就不在了。 云楚又轻轻掰开宋桂英的手,抬眸看向云秀禾:“带他们回去。” “你要去干什么?”云秀禾皱了皱眉,目光扫过远处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霍湛,心脏也跟着紧了紧,总觉得这人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云楚又没回答,撇开宋桂英的手后,就小跑着跃过地上的尸体,跑向霍湛。 走到空地上,她才看清,霍家军已经有条不紊的清理了战场,缴获了几十套东瀛兵的精良装备,全部整整齐齐归置在地上,这样的战利品可算是大收获了。 走近霍湛,黑暗阴影下辨不清他的脸色,不知道他现在状态怎么样。 她道:“伤亡不严重?需要我帮忙包扎吗?” 霍湛眉眼间透着不加掩饰的打量,淡淡道:“给了你和家人告别的时间,该走了。” 云楚又抿了抿唇,半晌,她才道:“长官,我和我娘分别十八年,昨天才刚刚团圆,我不能离开,您的救命之恩能不能换个法子报答?” 不等霍湛开口拒绝,她就把自己堪称戏剧的人生背景说了一遍。 “云家庄被东瀛兵侵袭,这支小队没能活着回去,东瀛兵一定会再派人来,我们必须要离开云家庄外出逃荒了,如今饥荒战乱频发,我放心不下我娘。” “如果未来有机会,我愿意去奉津,只是现在,我没办法抛下一切离开。” 云楚又目光陈恳,语气认真,从头到尾都盯着霍湛那双看不出喜怒的狐狸眼,说话间,她还不忘深吸一口气,把裹挟着热气的眼泪给憋回去。 “咳咳,咳。”霍湛还没回答,胸腔里的灼热和痒意就迫使他剧烈咳嗽起来。 “少帅!”副官听到动静,匆匆跑了过来,扶着霍湛的胳膊,脸上满是焦急担忧,声音惶恐:“已经注射了磺胺多息针,怎么没有丁点作用,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云楚又身体猛然挺直了一分,后背紧绷,时不待我,该出手时就出手。 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阿莫西林,语速极快地道:“长官的身体已经强撑很多天了,感染本就严重,今晚东瀛军火烧村落,浓烟吸入肺里,加剧了病情。” “长官,这是一种名叫阿莫西林的抗生素药物,对治疗细菌感染有奇效,是幼时教我岐黄之术的赤脚大夫留下的,这些年救过许多次我的性命。” 她掌心里是一个眼熟的纸包,上面印着“德生堂”几个字,不过,纸包里却不是药粉,而是躺着十几粒蓝白相间的胶囊类药品。 霍湛晕红的眼尾上扬,盯着她手里的药,没什么反应。 副官皱眉看向云楚又,少帅捡回来的这个女人,肯定有问题。 云楚又声音带上了些许惊悸:“长官,您的病已经不能再拖了,真的会死人的。” 说完,她拿起一粒药丢进嘴里,做出吞咽的动作,最后还张嘴示意自己是真的吃下去了:“这药没问题,一日三次,每次两粒,不出三天,您的症状肯定会好转。” 云楚又本以为自己都这么踊跃表现了,霍湛应该会感动,心软后放自己一马。 然而下一刻,他却是略有些嫌弃地拧起眉心,甚至是后退了半步,半晌,用暗哑的声音说出一句与这个场合完全不相干的话来:“你先前脱鞋袜,摸尸体,都没洗手。” 云楚又整个人恨不得裂开:对不起,打扰了。 副官眼皮一跳,有些诧异地看了云楚又一眼,脸上神色很复杂,一副“没想到这漂亮姑娘居然这么埋汰”的表情。 云楚又深吸一口气,扯起一边的嘴角,僵硬道:“长官说的是,只是情况太急,没来得及,我的话还请您放在心上,这或许是唯一能救你性命的消炎药了。” “长官,我希望您能好好活着,一直活着。” 她的话很轻,落下时,却好似一阵卷起枯叶的风,带了些微乎其微的分量。 霍湛缄默片刻,伸手从她掌心拿过纸包,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而沉的笑,片刻后,他漫不经心地弯了弯眼梢:“你很会揣度人心,如我所想,是块好料子。” 云楚又心狠狠一沉,难道都这样了,他还不愿意放过她? “记得你的话,有机会,就去奉津。”霍湛把药收起来,好整以暇地看了她一眼。 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幸运让云楚又忍不住唇角一弯,果然,在霍湛这里,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尽管有些微末用途,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后,他还是放了她。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跟着剧情走,倚仗先知多活一段时间了。 至于去奉津,等霍湛从这一次的生死难题中活下来再说。 霍湛手抵着唇又咳了几声,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灼热,他上前几步,从地上缴获的战利品中捡起一把军刀,在手里掂了掂,转身丢给云楚又:“别死了。” 云楚又接住闪烁着锋利寒芒的军刀,怔了一瞬。 霍湛从阴影中走出,冲天火光在他身后,让她更清晰的看清了他深郁逶迤的五官,高热在他脸上漫开一层自然的绯色,蓄起一种惊人的美。 她心中不由重复了一遍:要好好活着啊,霍湛。 这一次,没有诸多心思在其中,她只是单纯希望他能突破既定命运,活下来。 第16章 烽火小队 “缴获的武器装备留一半。” “整肃,即刻启程。” 霍湛没再看云楚又,他暗哑的声色满是肃然,说完,便接过副官递过来的大氅,漆黑的大氅在半空划过一道弧度,披在他的身上,愈发挺拔,一身贵气。 他迈开步子,径自朝着后山大步行去,大氅在风中猎猎,似能贯穿天地。 命令下达后,霍家军便井然有序的带着几个伤亡士兵,以及一半的战利品,随在霍湛身后迅速远去,黑压压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中。 云楚又深吸一口气,还未转身,就听到身后几道稳健的脚步声。 她回身看向身后几人,都是男人,且有老有少,都不认识,不过,看这些人的形貌特征,倒是能和冷烽“烽火小队”中的其他几个成员对上号。 “你和这支军队长官是什么关系?”冷烽语气疑惑,满是不解。 据他所知,这个占据了别人人生的女人,为人狭隘,性格冷漠自私,平日最擅欺男霸女,对普通老百姓全无怜悯之心,是个不折不扣的,可恶的地主养出来的后代。 可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入了一支军队长官的眼? 冷烽若有所思打量审视着云楚又,看了片刻,眉头不禁皱起,他忽然发现一件事,眼前这个女人,确实有着一个让男人入眼的优点,那就是——生得美。 她虽然穿着不合身的棉袄,但许是从小伙食足够好的缘故,分明才十八岁的年纪,玲珑曲线已经尽数凸显出来,棉袄不仅不显臃肿,反而勾勒出几分引人入胜的弧线。 冷烽很快就错开目光,微眯起眼,将视线定格在她的脸上。 她生了一张白皙如凝脂的瓜子脸,眉眼潋滟生波,颊侧沾染着些许血迹,更衬得莹白如玉,几缕碎发落在她细腻的后颈,乌发红唇相衬,有种惊心动魄的蘼艳。 她的五官太过妖艳,近乎锋锐,具有十足的攻击性。 这样一张美到张扬的脸,用来做打入敌人心脏的女间谍,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他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云家庄,不仅出了一朵云秀禾这样生机勃勃,英姿飒爽的野百合,竟还有一朵娇艳带刺,勾人心魄的红玫瑰。 冷烽的打量让云楚又抿了抿唇,小心收好军刀,声音澄澈而直白:“我走失了,被他们救下,对他们来说,我只是个小人物,顺手救下也没有任何理由。” “至于和长官的关系,你觉得人家能瞧上我什么?” 说完,云楚又耸了耸肩:“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得回去了,家里死了人总要安置的,况且这些东瀛兵没能活着回去,云家庄马上就会被席卷而来的鬼子淹没。” 冷烽轻嗤一声,冷硬的脸上露出一个诧异的笑:“你倒是敏锐。” 在云楚又与他错肩而过时,冷烽又道:“你还没说,刚刚那支军队是哪一方的人。” 云楚又神色奇怪:“我怎么会知道?这种应该是很机密的事?况且我和你很熟吗?你怎么这么理所当然问我这些话,说起来,你们也不是云家庄的人?” 她目光扫过几个围着战利品兴奋低语的人,眼尾一挑,勾出几分锋利来。 联党贫瘠,手上的军需武器大多来自于战争缴获的战利品,而霍湛留下这些武器,对烽火小队来说无疑是一笔泼天的财富。 小说中,为了阻挡这支五十人的东瀛军,烽火小队两死四伤,最后也没能将鬼子尽数歼灭,只能带着残存的云家庄百姓逃出去,加入逃荒队伍。 如今因为霍家军,东瀛兵尽歼,留下来的战利品也大大增强了烽火小队的战力。 冷烽被反将一军,眉头大皱,沉着脸道:“回去尽快收拾东西。” 云楚又没应,又看了他们几眼,这才脚步匆匆往云山家跑去。 冷烽眼神如刀般剐过她的背影,他总觉得这个女人不对劲。 “队长?队长!看什么呢?你不会是看上人家女同志了?”一个有着张圆脸的青年勾着冷烽的肩膀,垫着脚朝云楚又的方向看,旋即语气变得古怪起来。 冷烽眼风冷冷一扫,圆脸青年摊开双手嘿嘿一笑:“得,不说了。” 他也没多计较,扫过众人围着的战利品,问道:“武器清点好了?” 提起这个,圆脸青年忍不住笑出声:“嘿,可不老少呢!你别说,刚刚那支军队训练有素,长官也有人性,知道咱烽火小队也出了不少力,可给咱留下不少好东西!” 说着,他一把拉住冷烽的手,凑过去,乐呵呵地道:“鬼子大盖25把,子弹估摸着有千发,刺刀也有25把,得亏鬼子没机枪,不然可不好把这支东瀛小队吃下来。”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抓了抓头发,闷声道:“真不知道那支兵是什么人,看着那么厉害,肯定是正规兵,能配合咱一起打鬼子,应该是好人!” 冷烽说道:“行了,别废话,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云家庄。” “唉,好不容易在云家庄扎根,准备好好发展群众打游击战,谁知道来这么一出,队长,离开这咱去哪儿啊?”圆脸青年有些头疼,把枪械包裹起来背在背上。 冷烽也拾起地上的武器,沉默片刻,说道:“咱们的任务就是发展人民群众,吸纳人才壮大联党,先跟着逃难的流民走,护送他们去安全的地方。” 这时,一个蓄着胡子的中年男人沉吟片刻,开口了。 “广梁省如今三分之一的县城已经沦为沦陷区,东瀛兵开始沿村进行清乡行动了,跟着流民,隐藏自己,跟这些小鬼子打游击战的确是现在唯一的,正确的选择,不过,咱们是不是得把那支军队的消息送回根据地?给组织上的人提个醒,方便应对。” 冷烽颔首:“的确应该送消息回去,而且这些武器,也得送回根据地。” 闻言,圆脸青年咋咋呼呼道:“队长,你可不能都送回去了,咱还得护送流民呢,再说了,这都是咱们自个儿的战利品,组织上也得照顾照顾咱们?” 冷烽瞥了他一眼:“金大锤,就你,你和李叔一起去根据地。” 圆脸青年,也就金大锤猛地点了点头,行了个军礼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李叔?”冷烽看向蓄着胡子的中年男人。 李青云点了点头:“队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如今广梁省已经不安全了,一切小心。另外,流民逃难的方向应该是绿城,那里有铁路,有火车,逃难过去只要想办法爬上火车,就能到三秦省。” “我会在沿途留下信号,你们把东西送回根据地后,就尽快追上来。” 冷烽语气虽然严肃,脸上神情却满是关怀。 第17章 准备逃荒 云楚又回到云山家时,站在大槐树下就听到了屋里悲痛杂乱的哭声。 她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这就是战争年代,死人只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在门口整理了一番思绪,云楚又才抬步,跨过门槛,为了不显得与人群格格不入,她眉眼间涌出几分悲伤,一进门,就看到炕头横躺着的几具尸体。 从左到右,依次是云永寿、云秀兰、云杏花、云小鱼和云小霞,最右边的是呼吸微弱的赵叶,前头几人身上都带着血洞,已经没气了,因死亡时间不长,血还没止住。 原本人员充沛的一大家子,死了近一半。 最惨的莫过于老大云永福了,一家四口,就剩自己一个光杆司令了,不过他为人木讷迟缓,即便是这种时候,也只是抱头蹲在地上,倒看不出有多伤心。 宋桂英坐在炕沿,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脖子下的衣领湿漉漉的。 云楚又回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行了,别哭了,仔细哭伤了眼。”云山坐在门槛上,脸色也悲痛难忍,但更多的还是死里逃生的庆幸,转头看看哭哭啼啼的老妻,忍不住劝解了几句。 说完,他又道:“尽快挖坑埋了,你刚刚也听秀禾说了,要不了多久鬼子就又要打过来了,咱都是普通人,干不过这些拿枪杆子的,收拾东西赶紧逃。” 宋桂英抬头看了一眼语气隐隐焦急的云山,心中悲凉。 纵是有千百种原因,可云山表现出的凉薄也实在令她感到心寒,但她也很清楚,他说的话没错,现在不是悲痛欲绝的时候,逃命要紧。 思及此,宋桂英掩住心头撕裂般的疼痛:“老大,老四,挖坑。” 云永福和云永贵都没吭声,但都默默起身,拿起竖在墙角的锄头和铁钎,到屋前头的田里挖起了坑,土地梆硬,挖起坑来也十分费力。 云山沉默了一会儿,也起身拿上工具开始忙活。 宋桂英最后看了一眼炕头上的几具尸体,转头擦了擦眼泪,和云楚又道:“楚又,娘去把独轮车推过来,你把屋里的铺盖棉被卷卷,东西都收了,咱得逃荒去了。” 云楚又默默点了点头,抬脚进了偏厦,看着炕上的铺盖,不免感慨,自己才刚在这睡了一下午,就要过上朝不保夕的日子了。 她随意把铺盖一卷,打开炕头的箱笼,里头倒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箱底压着一身簇新的红绸袄,应该是云秀兰给自己准备的嫁衣,可惜,她也没机会穿了。 云楚又砰的一声合上箱笼,把东西都搬了出去。 她的精神背包倒是能存放物品,但也不可能用在这种地方,引人怀疑。 收拾好了偏厦的东西,云楚又走到粮缸附近检查了一下。 家里的粮是真的已经捉襟见肘了,除了粮缸底的玉米面,还有两个南瓜,二十多个皱了唧的土豆蛋子,以及一些小米和一大麻袋还没收拾干净的草根。 这些粮,是肯定坚持不到一家人走到绿城的。 她看过小说,自然知道此次逃荒的目的地是三秦省,广梁省战火纷飞,干旱蝗灾频发,已经不再适宜居住了,但人都对自己的家乡有眷恋,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离开的。 显然,云家庄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 广梁省东临齐鲁,北至晋西,南近八皖,为什么会选择去偏远的绿城呢? 因为东南北三方全是驻扎的东瀛军,他们三面包围,让广梁省的老百姓去无可去,只能过华阳,前往三秦省求生,那里是四象党政府的地盘,安全的多。 而逃荒,沿途会经过许多市县,徒步前行,足足要走近两个月的时间。 这一路上要经历的千难万险,不亚于唐僧西天取经。 况且,她心里很清楚,到了绿城也是没有火车的,四象党政府为了阻拦东瀛兵的侵略步伐,已经切断了铁路线,所以走到绿城就能活,不过是望梅止渴的痴想罢了。 云家庄的逃荒队伍在抵达绿城后,已经死了一大半了,全是饿死的,而最终活着的人只能无奈折往西毫市乘坐火车,从而逃到华阳,进入三秦省的地界。 在云楚又看着粮缸出神时,一道怒斥忽然响起:“你干什么?家里就这点儿粮了,你还要盯着?去,收拾东西去,眼皮子浅的玩意儿!” 紧接着,云山大步冲了过来,一把拉开她,耐看的国字脸上此刻全是厌恶与排斥,整个人严严实实挡在粮缸前,生怕晚一步粮食就被云楚又给私吞了去。 云楚又被甩的踉跄了两步,她抬眸凝视了云山半晌,红唇微弯,噙起讥笑。 “看什么看?信不信老子抽你?!”不知是不是被云楚又的神色给惹恼了,云山怒不可遏,手臂一抬就准备扬手打在云楚又的脸上。 他长得高大魁梧,这一扬手,颇具震慑。 云楚又眼神冰冷,放在身后的手一动,就欲要从精神背包里拿出军刀。 她这辈子再怎么说都是手上沾过人命的人了,还怕一个乡下老头? 不过,还没等她动作,一个结实的身躯就挡在了她面前,紧接着就是“啪”的一声脆响,宋桂英脸都跟着歪了歪,头发散乱,活像一个疯婆子。 云山眉头一皱,狠狠瞪了云楚又一眼,提着粮袋里的小米转身出去了。 宋桂英的脸肉眼可见的肿胀起来,不过,她回过头的第一句话还是关心。 “楚又,你没,没事?” 云楚又目光有一瞬的错愕,片刻后,看着宋桂英眼中的关怀,她深吸一口气,硬是把心头的怒气压下去,挤出一个笑容来:“娘,我没事,你呢,疼吗?” 宋桂英摇了摇头,弯身开始收拾地上的土豆蛋子,和粮缸里的玉米面。 她道:“别怪你爹,都是没粮害的,他心里害怕啊。” 云楚又没接话,她现在心里头和明镜似的,家里不仅存粮不多,逃荒路上,云山大概率还不会分给她,所以,还得自己想办法。 她身上有一百块大洋,得找个机会去县里买粮,放进精神背包里。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虽说有金手指,但饭都吃不饱怎么和鬼子战斗? 第18章 她的确动人 一行人收拾完东西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云永寿,云秀禾等人的尸体已经全都埋了起来,草草入了葬。 几人做了简单的告别仪式,就推着独轮车开始上路了。 云家庄昔日的乡邻们,也都拖家带口,面色麻木,带着打满补丁的被褥,以及锅碗瓢盆,踏上了逃荒之路,队伍拉的很长,挨挨挤挤,向着无尽的谋生道路前行。 云永贵推着独轮车,车上不仅放置着一家人的全部家当,还躺着昏迷不醒的赵叶,她儿子云小天蜷缩在她身旁,小脸上满是恐惧,再没有了昨天要吃糕点的天真。 云楚又跟在宋桂英身旁当鹌鹑,一路上扫视着涌动着人头,想找到男女主。 他们是剧情中心点,逃荒路上她还需要跟紧他们才能有机会接触到东瀛兵,当然,作为对照组女配,她就算不刻意寻找,剧情应该也会把她和男女主推进到一起的。 一行人刚刚走出十几里路,天空就飘飘扬扬下起雪来。 这是1941年的第一场雪,前路湿滑,使逃荒之路愈发艰巨。 霍家军,临时扎营地。 林间一个搭建起来的军用帐篷里,副官沈虬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帐篷里踱来踱去,时不时看向行军床上,被三个军医围在一起的霍湛。 他瞳眸紧闭,秾艳逶迤的脸上泛着病态的绯红,唇白的像纸,如果不是胸膛还微微起伏着,定会让人误以为这是一具刚刚断气的尸体。 沈虬眉毛紧紧拧巴在一起,垂在身侧的手也攥成了拳,面沉如水。 在离开云家庄后,少帅就撑不住高热昏厥过去,身体不时抽搐,似要休克,这可麻烦大了,他只能临时扎营,让军医集体看诊,可到现在都没个结果! 又过了约莫五分钟,沈虬额角青筋直跳:“你们倒是说话啊!少帅到底怎么样了?药也用了,白酒也擦拭过了,人怎么就是不醒呢?你们能不能给个准话?!” 三个军医大气都不敢出,他们都很清楚少帅对于霍家军的意义,更知道如果他折在广梁省,等回了奉津,他们都要承受大帅怒火,可现在的情况就是:束手无策。 他们已经把看家的本事都用上了,却没有半点用处,高热始终退不下去。 继续这样烧下去,即便是不休克而亡,醒过来脑子应该也得烧坏了,不过,这种时候沈虬正着急上火,这话要是说出口,说不定当场就得被他给毙了。 许是看出了三人脸上的惶惶不安,沈虬猛然从腰间掏出枪:“李军医,说!” 被点名的军医哆嗦了一下,看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咬牙道:“沈副官,我们几个已经尽力了,可少帅高热却没有半点要退的迹象,我猜测,是体内病菌肆虐,炎症迅猛的缘故,别说这会儿在广梁省,就算是在大帅府,大夫兴许也无从入手啊。” 听罢这话,沈虬面色一白,拿枪的手都抖了抖,整个人趔趄着险些栽倒在地。 李军医叹了口气,想到外面驻扎的霍家军,忍不住劝慰道:“沈副官!你可千万冷静,大局为重,少帅病危,还是尽快发电报给大帅。” 沈虬猛地抬头,双眼猩红:“废物!一个小小的炎症都治不了,要你们何用?!” 话落,他骤然抬手,拉开枪栓就欲将三人就地正法。 三个军医吓得面无人色,却也知道,即便是不死在这里,回了奉津也照样活不了。 这时,一道低沉而暗哑的声音在帐篷里响起:“沈虬。” 沈副官眼睛一瞠,立马上前把行军床旁边的军医拔到一边,猩红的双眼看向霍湛:“少帅放心,我们现在立马启程,就去最近的龙都,找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 霍湛扯着苍白的唇角无声地笑了笑,脸上惑人的美色下闪过一层暗藏的阴霾戾气,暗哑的声线带着气音:“贼寇当道,国之将亡,真是不甘心啊。” “少帅!”两行清泪从沈虬眼眶滑落,他紧咬牙关,才忍住不哭出声来。 霍湛瞥了他一眼:“有什么好哭的。” 他轻呼出一口浊气,以舌尖抵唇齿,认命般道:“人固有一死,没什么好哭的。” “此行与黄司令的合作已经达成,你只需转述给我父亲即可。” “我死后,无需扶柩回奉津,就地火化。” “沈虬,外面的六十七名将士,就尽数托付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 “回到奉津后,前因后果你只需如实禀明父亲。你们千里迢迢随我来到广梁省,不该受牵连,即便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这话,也复述给他。” 即便是知道了自己的命运,霍湛语气也依然平静,能这般从容的说自己的身后事,口口声声都在为自己手底下的兵做打算,沈虬终归是受不住,涕泪横流。 三个军医也泪眼婆娑,看霍湛的眼神既心痛又敬佩,此时此刻只恨自己学艺不精,不能治愈世间所有病痛,还要少帅在临去前,为他们多番筹谋。 说完,霍湛浅色瞳仁里是一片冷戾的浪潮,他抬手覆在眼上,原本是想自己安静一会儿的,可下一刻,摊开的手心里一个纸包沿着他的脸颊滚了下来。 他落成一排的睫毛惊讶般向上拂了拂,费力的拾起纸包,狭长的眼微微眯起。 “少帅,这是……那个乡下姑娘给的药?!”沈虬也认出了他手中的纸包,神情有些吃惊,紧接着,心跳都陡然加快:“少帅,您还记不记得她说的话?” 霍湛指尖微顿,脑海中适时闪过了云楚又说的那句话,“这或许是唯一能救你性命的消炎药了”,只是,他并未把她的话当真。 如沈虬所说,一个乡下姑娘,纵是皮相生的好些,手段狠些,又能有什么本事? 他当时会收下这包药,不过是因为她那张本该风姿妖艳的脸上,毫不掩饰的干净到戳人的关心,他向来善识人心,她所说的那句“好好活着”,的确动人。 霍湛深吸一口气,挣扎着坐起身:“拿水。” 他说话时,呼出的气都弥散着灼热。 沈虬立马起身倒了杯水过来,拆开纸包,小心翼翼取出两粒胶囊药物。 李军医一急,忙道:“少帅!这种不知道来历的药物可不能乱吃啊!” 霍湛弯了弯眼梢,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他毫不迟疑的接过药物,将之吞入喉间,既然都要死了,死马当作活马医,万一呢? 万一她没说大话,没骗他呢? 第19章 二哥脾气好? 长长的逃荒队伍因大雪的缘故,行动迟缓了许多。 不过,难民们仰头看着天上的大雪,一张张消瘦沧桑的脸上,都涌现出希望的喜悦。 瑞雪兆丰年,虽然他们因战争被迫远离家乡,但只要老天爷赏口饭时,无论在什么地方,他们都能把日子过起来,带着这样的希冀,走起路来都有劲了许多。 在又走出十里路后,裹着头巾,只把脸露在外面的宋桂英把云山拉到一边,两人嘀嘀咕咕半晌,不知在商讨些什么要紧事。 云楚又看了两人一眼,四下扫视着路线,准备找个机会去一趟县城。 她昨晚去过县城,勉强算是熟悉,且也提前踩点过粮店的位置了,估摸着,现在走出这么远的路,应该离县城不远了,再接着走下去,该走入岔路口了。 她只知道逃荒路上会途经许多市县,但县与县之间到底有多远的路程她并不清楚,万一到下个县要走个十几二十天,那路上没人给她供粮,她肯定得饿死。 趁着现在地方熟,她得尽快拿着银元去县城买粮。 书里,烽火小队虽然没能把鬼子小队尽数全歼,但也杀了不少人,还带着云家庄残存的老百姓逃了出去,这可惹恼了凶残的东瀛兵。 很快,驻云家庄附近的东瀛兵大本营就会派出数支步兵小队,一路追杀围剿他们,那是男女主逃荒路上遭遇的第一次极其惨烈的屠杀。 而这一次,一支鬼子小队被歼灭,形势一定会更加严重,不过,却也因为如此,消息会延缓落入鬼子大本营,他们还有些逃亡时间,说不定能躲过这次的追杀。 她不知道还剩多少时间,但目前来说最重要的还是粮食。 书中,广梁省大饥荒足有三千万人受灾,三百万人饿死,堪称惨绝人寰。 目前,饥荒还不是最严重的时候,老百姓最起码还有草根树皮可吃,但从1942年春天开始,干旱会进一步加重,夏播作物枯黄,产量极低。 夏秋之交,又会有遮天蔽日的蝗虫席卷整个广梁省,到那时,灾民们已经不会再有草根树皮可吃,只能以观音土、雁粪、木柴粉磨充饥果腹。 而在此过程中,四象党政府赈灾不力,对灾情置之不理。 在当局心中,最要紧的只有两样,一是征兵,二是征粮。 思绪间,宋桂英回来了,她看了一眼推着独轮车的云永贵,又看向蹲在一边抱着头的云永福,说道:“永福,和娘进一趟县城,把你二弟一家接上,一起逃荒。” 闻言,云楚又眼底闪过一丝光,去县城?还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不同于云楚又的兴奋,云永福抬起头来,一张老实的脸上满是抗拒。 他又抱着头,闷声道:“娘,鬼子清乡已经清到咱云家庄来了,一晚上都过去了,你觉得县城里能安全吗?指不定现在都已经被东瀛兵包围了,咱们还是赶紧逃,去什么县城?再说了,二弟一家日子过得滋润,人家能和咱一起逃荒?” 他只是看着老实,并不是傻。 宋桂英脸上满是失望,沉声道:“永福,就是因为鬼子清乡都清到云家庄了,我们才要叫上你二弟一起逃,那被鬼子占领的县城老百姓都过得是啥日子你不知道?” 云永福依然闷不吭声,压根不想回应这话,他可不想进县城。 云永贵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就听云楚又道:“娘,我和你去。” 他身躯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云楚又一眼,正如大哥云永福说的,县城现在说不定已经被东瀛兵给侵占了,这时候过去,很可能把小命都给送那了。 她明明和家里人没什么感情,怎么会愿意去县城里叫二哥的? 云永贵想不通,盯着云楚又的脸,怔怔出神。 云山双手缩在袖子里,听了云楚又的话后,眼神也有几分诧异。 宋桂英喉间有些哽咽,声音放得很轻:“楚又?你……你要陪娘去县城?” 云楚又脸色十分平静,上前拉住宋桂英的手腕:“走娘,咱们早去早回。” 宋桂英点头,忙诶了一声,两人刚走出数米远,云山冷酷凉薄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们继续往前走了,你们接上老二一家,顺着这条路追上我们就成。” 宋桂英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和云楚又一起,逆着人流走进了岔路口。 路上,宋桂英小声与云楚又说道:“你二哥是入赘到你二嫂家的,日子过得不错,虽说寻常和咱们家往来不多,但你二哥脾气好,二嫂也是个爽利性子,好相处。” 云楚又眉梢轻轻挑起,脾气好? 她可没忘记书里这位“脾气好”的二哥和云永寿一起,险些把云子清给卖了。 两人脚步匆匆,往县城走的路上人不多,穿过一片林子,就到安平县城了。 昨晚过来的时候,天很暗,云楚又也没看清安平县城的模样,如今看着这方方正正的城墙,还颇有些稀奇,宋桂英则在一旁重重松了口气:“还好,鬼子还没来!” 云楚又颔首:“咱们还是快进城娘,趁早,省的待会鬼子来,被堵在城里。” 即便是一个小县城,一旦被东瀛兵攻陷,那就不由人了,届时县城门口会有守卫,甚至墙头上都会有鬼子和伪军持枪巡逻,管控十分严格。 宋桂英点了点头:“说的是,咱们赶紧走。” 两人匆匆忙忙进了安平县城,沿路两边都是嚷闹寻工的人群,宋桂英拉着云楚又一路疾走,很快就到了一家木工铺,不过如今铺门紧闭,看样子是关张了。 她面色微微一变,上前拍了拍门。 云楚又抬眸四下一巡,便看到了昨天晚上踩过点的粮铺。 这一整条街的铺面,生意都很萧条,但唯独粮铺,门口排着长队。 “娘,你待会进去找二哥,我去找个地方方便一下。”云楚又转头与宋桂英说了一声,也不等她回答,就匆匆挤进人群,消失在宋桂英的视线中。 宋桂英一急,刚想追上去,木工铺的门却开了。 “娘?你咋来了?”开门的正是云家老二,云永恩,他吃惊地看着门口的宋桂英,又探出头打量了几眼,一把将人给拉进铺子里,还顺势关上了门。 “老二,你妹妹……”宋桂英拧着眉,想要出去找云楚又。 云永恩更吃惊了:“秀兰秀禾也来了?” 宋桂英想到云楚又的性子,强压下心里的担忧。 她抬头看向云永恩,四个儿子里,也就这个生了一张白皮子,看着像个俊俏书生,当然,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只怕也没办法入赘到李木匠家,给人家当上门女婿。 宋桂英想到昨晚的枪林弹雨,也不敢多耽搁,忙道:“永恩,你赶紧收拾东西,领上婷婷,香儿,还有你公爹,咱一块逃荒去!” 云永恩双目圆瞪,不敢置信道:“娘,你咋知道我们准备逃荒去?” “啊?”宋桂英先是一愣,旋即大喜:“这下可好了,走,咱赶紧的,你爹他们正在安平县城外等咱呢,这一路上兵荒马乱的,人多也能有个照应。” 云永恩虽然不解,但也知道这会情况紧急,拉着宋桂英就去了后院。 第20章 大手笔购粮 街上人头攒动,云楚又排在粮铺的队伍后,不时踮脚往前看。 粮铺生意是红火,但每个人买的粮都有限,一来一回几乎没费什么工夫,当然了,这也很正常,如今这光景,家家户户都找不到工做,哪来的钱买粮? 这一个大洋,两个大洋的小买卖,根本不耗时。 云楚又很快就排到了前面,这时,才看到粮铺门口挂着的牌子上,用繁体字写着今日粮价:一块大洋8斤白面,一块大洋5斤大米,一块大洋13斤玉米面等等。 她有些震惊,如今这粮食可真是一天一个价,单她手里的这百来块大洋,根本买不到多少粮,看样子接下来的逃荒之路还是得省吃俭用。 轮到云楚又的时候,拿着斗量面的伙计一脸不耐烦:“要多少?” 云楚又直接道:“八十块大洋的玉米面。” 她声音很轻,也就面前的伙计能听见,乍一耳闻,他一脸震惊:“你说多少?” 云楚又抿了抿唇,又重复了一遍:“八十块大洋的玉米面,一共是一千零四斤,麻烦快点,我着急。” 一桩大买卖! 伙计来了点儿精神,吆喝道:“掌柜!又来个大客户,快来招呼!” 云楚又心微沉,她几乎不用回头看,都能察觉到身后排着长队的人,将目光全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那种目光很复杂,又艳羡,有嫉妒,但更多的是贪婪。 当然,她其实也不用太担心,昨天晚上天黑路滑,诱人犯罪也属实正常,但现在青天白日的,纵是时局动荡,可安平县也依然有巡捕房存在,没人敢大白天就犯案。 未几,一个穿着棉布长衫的中年男人从粮铺后院走了出来。 他脸上是一副生意人惯有的精明嘴脸,近前,看伙计朝云楚又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这才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旋即伸手摸着嘴边的两撇胡子:“小姐,后院走着。” 云楚又颔首,跟着掌柜进了后院。 八十块大洋的粮,即便是放在和平时期,那也是一笔大生意了,更遑论现在? 一般这种后院都有后门,她买了粮食后完全可以从后门离开,避开有心人的窥探。 掌柜的脸上带笑,语气中难掩打探意味:“小姐瞧着是富裕人家出身?” 云楚又不答,冷声道:“粮食,我赶时间。” 掌柜的目光一闪,也不气,反而陪笑道:“小姐请,咱们屋里清点大洋和粮食。” 云楚又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在踏进掌柜所指的屋子时,眸子一凛,手中寒光一闪,手持军刀朝身后猛地劈了过去,掌柜显然是个练家子,一个弯腰便闪避过去。 这时,掌柜也露出了狞笑:“好啊,以为是只肥兔子,没想到竟还会咬人!” 云楚又在一刀把掌柜逼退后,就迅速闪身进屋,把门倒插上。 她疾走几步,看着被结结实实捆绑在太师椅上,不断扭动着身体想要挣扎的青年,深吸一口气,手中刀光一闪,锋利的薄刃就割开麻绳。 青年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拔掉嘴巴里塞着的破布后,还使劲呸了两声:“幸好幸好,还以为我最后不死在鬼子手里,反倒是被黑吃黑,得死的不明不白了。” 云楚又皱眉看向他:“你也是被骗来的?” 青年痛心疾首地点了点头,刚欲说话,下一刻看清云楚又的脸,就猛地失声惊叫:“是你?!昨天晚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 云楚又平静瞥了他一眼:“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怎么跑?” 她当然是认出了他才会替他松绑,否则哪来那么大的心? 这人是烽火小队中的一员,作为男主冷烽手底下的人,人品都是不需要质疑的。 说起这个,青年神色严肃下来,他看向被倒插的房门,外头传来“duangduang”的撞门声以及掌柜阴森森的声音:“两只肥兔子跳一个坑里了?等着我来扒皮放血!” 青年打了个哆嗦,原本严肃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 云楚又抿唇,收回目光,知道这人是靠不住了。 她四处拍着门窗,想在掌柜的破门而入之前找到能逃出去的地方,不过显然,这里就是粮铺掌柜黑吃黑的地方,四面都用横木封的严严实实,钉子都给钉死了。 青年也学着云楚又的模样四处寻找突破,可惜,一无所获。 “这掌柜的果然心狠手辣,这是铁了心要留咱们在这。”他声音苦涩,听着外头越来越响亮的撞击声,磨了磨后槽牙。 云楚又柳眉一蹙:“你的枪被搜走了?” 青年苦恼地挠了挠头:“刚进来就把我打晕了,醒来时我就被捆在椅子上,别说是枪了,就连烽哥给的五十块银元,也都让掌柜的给摸走了,这下可惨了。” 他抱着脑袋,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一心想着后果。 云楚又自动掠过他唧唧歪歪的话,问道:“冷烽应该也来县城了?” 闻言,青年抬起头,眼睛也从木然转变为晶亮:“对呀!我怎么没想到?烽哥去买日常必需品,叫我来买粮,等他回来发现我不在,肯定会进来救我的!” 云楚又沉默片刻,启唇道:“你该祈祷,木门能坚持到那时候。” 掌柜的似叫了帮手,一下下撞击门扉,门框都跟着颤抖起来,看样子是撑不了太久了,一旦叫他们破门而入,他们两人今天说不准真要丢了小命。 世道艰难,粮铺掌柜这样的匪商不在少数,一般来说,被抢的都很难活命。 门外,掌柜恶狠狠地道:“很好,你们越是反抗,我杀起来的时候就越是兴奋!” 云楚又握紧手里的军刀,眸子直直望着颤抖的门扉。 就在这时,一道道枪炮声忽然响了起来。 青年一个激灵,嗓音十分激动:“是烽哥来找我了?!”他话音一落,不等云楚又反驳,自己就疑惑道:“烽哥那么低调的人,咋开着枪就进来了?” 云楚又心头重重一沉,冷声道:“是鬼子来了。” 她原本就一直担心来不及走,被鬼子包了饺子,如今看来,墨菲定律教她做人。 青年惊呼,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咋可能是鬼子?” 第21章 鬼子来了 云楚又声音逼成一线:“云家庄距离安平县不远,昨晚一支鬼子小队被歼灭,你觉得他们能善罢甘休?况且鬼子正在进行清乡行动,拿下安平县是早晚的事。” 她话音刚落,外头就响起伙计四散而逃的呼喊声:“鬼子来了!快跑啊——” 掌柜的也惶惶不安,这时候也顾不上躲在屋里的两人了,朝着奔逃的伙计大喊道:“回来!蠢货!把地窖里的粮食都带上!回来!” 不过,随着他话音落下,屋外就是一道崩裂的枪响。 “真是鬼子!安平县真的要沦陷了。”青年趴在窗户缝隙上,看着街道上穿着呢黄军装的东瀛兵,肌肉都跟着绷紧了,这是遇到宿敌时才会有的状态。 云楚又脸上出现了些微妙的变化:“今天怕是危险了。” 虽说东瀛兵对她来说都是“经验”和“空投包”,但这得建立在她有能耐反杀的基础上,不然的话,一切都是空谈不说,恐怕连自己都得送在这。 九州国沦陷地区的老百姓会遭遇怎样惨绝人寰的对待,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蓦的,云楚又呼吸一窒,宋桂英还在县城! 不过,思绪刚落,云楚又不禁自嘲一笑,她都自身难保了,竟还担心别人? 云楚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将全副身心都放在了即将要面对的状况上。 “鬼子怎么直奔这里来了?难道是知道我在这?”青年看着走进院子的两个鬼子,身躯一震,声音里满是凝重,他现在赤手空拳,真要对上鬼子,恐怕一换一都难。 云楚又皱眉,她知道这货是谁了,应该就是刚加入烽火小队不久的梁满仓。 小说里,梁满仓就是个瓜兮兮,带了点傻气的人,但傻人有傻福,他算是烽火小队中活到最后的人了,本事不大,但命大。 想归想,云楚又还是凉凉解释道:“鬼子对物资管控十分严格,军需物资里,最要紧的除了武器就是粮饷,这里是粮铺,自然是鬼子第一选择占领的地方。” “但……”云楚又蹙眉,看着外面的东瀛兵,心头有些沉重。 梁满仓有些急,忍不住抓了抓头发:“但?有啥话你快说呀,真是急死我了!” “但东瀛兵这么快就堵了安平县,难保不是云家庄昨天晚上的‘清乡’小队被剿灭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如果我没猜错,那支小队应当是鬼子的侦查队。” “鬼子大概是有什么大动作,并不单纯的是为了‘清乡’。” 云楚又眸光冷了下来,小说里并没有对这支先锋侦查小队多作笔墨。 不过,作为男女主第一次遇到的危机,算是小说开篇重中之重,后续的追杀围剿中还派出了数支步兵小队,当时她只觉得是鬼子残虐,如今想来,应该是清扫,以防昨晚歼灭东瀛小队的四象军或联党游击队影响到后续大部队的进程。 能将一支鬼子小队尽数歼灭的,绝不是普通力量能做到的,会成为阻碍。 一般来说,鬼子派出先锋侦察兵,都是要有大动作。 本来她还不能确定,但后续部队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就发现侦查小队被团灭,且迅速包围安平县城这一点来看,他们是极其重视昨晚侦查小队被剿灭这件事的。 梁满仓一脸了然,尽管外面有鬼子,但他还是一脸敬佩道:“厉害,懂得真多,不过,鬼子能有什么大动作?” 云楚又没说话,也小心翼翼看向门缝外。 粮铺后院不算大,两个鬼子端着三八大盖,把一脸菜色的粮铺掌柜给堵在了角落,旋即嘴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东瀛语,掌柜听不懂,欲哭无泪道:“啊?” 云楚又是能听懂东瀛语的,如她所想,鬼子提前占领粮铺的目的就是要管控物资,他们是在询问掌柜的粮仓在什么地方,好一步到位。 掌柜的虽然听不懂,但人精明,很快就揣摩清楚了鬼子的意图。 他吞咽了一口口水,面上做出一副无害的模样,讨好道:“太君,粮食,粮食都放在地窖呢,喏,地窖就在那边,里头放了不少粮,都给你们,给你们。” 两个东瀛兵对视一眼,齐齐用三八大盖指向掌柜:“你的,带路!” “诶诶,是,是,太君说的是。”掌柜的利索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拍了拍棉布长衫,下一刻,他眼神一狠,从腰侧掏出一把盒子炮。 一直在窗户缝隙偷窥的梁满仓惊呼:“那是我的枪!” 掌柜的本意是趁鬼子不备,枪杀两人,好带着粮食逃命去,但他高估了自己,平日没用过枪,乍然拿出来,光上膛就废了好些工夫。 “八嘎!死了死了的!”鬼子显然被激怒了,都没开枪,手中三八大盖往前一戳,长长的刺刀便穿透了掌柜的胸腔,他面目圆睁,嘴里不断溢出血沫,僵硬倒地了。 不过,即便是死,掌柜的也一直盯着一个方向,眼里满是不甘。 鬼子似不解气,又将刺刀拔出来,在掌柜身上反复刺上几个血洞,才咧嘴大笑。 掌柜的死的悲惨又憋屈,一旁的梁满仓有些不忍地别开头。 这时,两个鬼子竟将目光都放在了紧闭的房门上。 云楚又眼底闪过冷光,一颗心直直往下坠,眼看着鬼子就要朝着这边射击,她忽然大声说了一句东瀛语:“救命!我被绑架了!” 两个东瀛兵身处异国他乡,乍然听到母语,且是一个年轻女子说出的母语,十分亲切,对视一眼后放弃了用枪械轰开大门的打算,怕误伤“同胞”。 这么标准的东瀛语,且还带着正宗的江户口音,一定不可能是可恶的九州人。 一旁的粮满仓在听到云楚又口中吐出的流利东瀛语时,眼珠子都木了。 两个鬼子收起手中的三八大盖,撸起袖子,准备强撞,在他们冲过来的一刻,云楚又骤然抽调了门闩,下一瞬,手中军刀横扫而过,毫不手软地割开了两个鬼子的咽喉。 鬼子甚至来不及出声,咽喉就咕嘟咕嘟冒出血来,很快就捂着脖子倒地不动了。 梁满仓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云楚又,半晌不知该作何反应。 云楚又握着军刀的手滴答滴答淌着血珠,看着两具lv2的鬼子尸体,她唇上血色褪尽,声音却平静的骇人:“还愣着做什么?走了!” “哦,哦哦。”梁满仓连忙应声,跨过尸体就朝外走去。 第22章 刺刀精通 云楚又看着两具鬼子尸体上冒出的光团,手一挥就将之收到了精神背包里。 她一走出大门,就看到梁满仓捡起掌柜手里的盒子炮,还小心翼翼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和血液,一副珍之爱之的模样,而街道上到处是鬼子的喊声,以及零散的枪炮声。 云楚又深吸一口气,没再看他,而是朝着掌柜死前目光汇聚的方向跑去。 粮铺掌柜对自己储存私藏的粮食有执念,地窖里的粮肯定是一笔让人吃惊的数目,且不说她这次冒险来安平县就是为了粮食,若不带走,岂不是都便宜了鬼子? 鬼子拿了粮食,吃饱喝足后,转头又要拿枪口对准我军,粮食肯定不能留给他们。 “喂!喂!你去哪儿?”梁满仓一惊,抬头时云楚又已经跑远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街道上的鬼子,他们估摸着马上就会发现这间粮铺的异常,到时,他们可真就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想跑都没机会跑了。 他不认为云楚又这种轻易杀死两个鬼子的好运会再发生了。 “怕了你了!”梁满仓目光闪烁半晌,一跺脚,追着云楚又去了。 他是联党,要为每一个群众的生命负责,更何况刚刚云楚又还救了他,于公于私,他都不能弃之不顾,大不了躲起来,多偷袭几个小鬼子,也不算白活! 粮铺看着不大,但其实内有乾坤。 云楚又一路跑到院子后一片几乎废弃的园子里,白茫茫的雪花覆盖,看不出什么异常,不过,既然粮食都放在地窖,经营着卖粮生意,怎么可能不拿货? 她目光扫过地面,果然在雪中看到了一串浅浅的脚印。 顺着脚印,云楚又很快就发现了一处隐藏在园子里的地窖口。 她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知道是梁满仓追来了,也不耽搁,掀开板子跳进地窖里。 地窖不算大,泛着一股潮气,掌柜的为了隔绝潮气,在地窖里放了一排排的架子,而此时,架子上码放着一袋袋鼓囊囊的粮食,几口粮缸也满的冒尖。 云楚又手一挥,把鼓囊囊的粮袋尽数收到了精神背包里。 至于几口粮缸,总要为烽火小队留下些粮食,不然怎么一起去逃荒? 梁满仓从地窖口跳进来,看着满满当当的粮缸,惊呼道:“你怎么知道掌柜藏粮食的地窖在这个地方?同志,你真的太厉害了,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烽火小队?” 他眼神晶亮,语气很是激动。 云楚又表现出的冷静,犀利,才华,都是联党需要引进的人才品质。 云楚又瞥了他一眼:“你是队长?可以随意邀请队员?” 她的确是有加入烽火小队的想法,但有云秀禾这头拦路虎在,冷烽不一定会同意,当然,同意不同意两说,作为一个爱国人士,她还是会不遗余力帮助联党的。 听了云楚又的反问,梁满仓讪讪一笑,旋即他拍着胸脯说道:“虽然我不是队长,但我敢肯定,队长知道你这些本事,一定会同意的!” 云楚又指了指粮缸:“行了,快装粮,有什么事等顺利离开安平县再说。” “诶!成!”梁满仓美滋滋的笑了笑,觉得这事儿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他们烽火小队要是能吸收这样一个优秀队员,一定能够发展壮大,创造辉煌战绩!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在组织上评一个“最强抗战队”的称号呢! 云楚又为了不引起怀疑,也拿起粮袋装了满满一袋。 梁满仓装了两袋,再多就难以负荷了,他看着粮缸里剩下的粮食,脸上满是不甘:“还剩这么多,岂不是都要便宜了鬼子?” 云楚又红唇一抿,催促道:“等你从鬼子眼皮底下把粮食带走,再来考虑这个问题,不然的话,你辛辛苦苦装好的粮食,不也是留给鬼子的?快走。” 梁满仓被挤兑的无话可说,脸上有些委屈,背着粮袋小心翼翼爬出地窖。 他先是探出头观察了一下,才道:“没人!” 云楚又看梁满仓离开地窖,这才把剩下几个粮缸都收进精神背包,留给鬼子?不,一分一厘她都不会留的。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地窖,转头就听到墙头响起冷烽声音:“满仓!” “队长!”梁满仓一喜,忙把手里的两个粮袋递上去:“快,你拿着粮,我再回地窖去多装点,底下还剩了好多,留给鬼子我可不乐意!” 闻言,云楚又眼皮一跳,刚要出声,就忽听一阵嘈杂急促的脚步声从粮铺外传来。 冷烽面色一变,举起手里的枪:“鬼子来了!快走!” 云楚又顺手把粮扔上墙头,可看着近三米高的墙头,又忍不住一阵晕眩,她这具身体素质不高,体力也差,单凭自己是没办法爬上墙头的。 这时,梁满仓蹲在墙角下喊道:“快点,踩着我的肩膀上!” 云楚又眸光微动,知道现在不是煽情的时候,上前利索踩着梁满仓的肩爬上墙头,冷烽还顺势拉了她一把,等她爬上去,梁满仓才深吸一口气,一跳,攀上墙头。 不过,在他爬墙头时,四个鬼子已经拿着三八大盖冲进了院子。 “八嘎!”带着血腥气的东瀛语响彻,一阵咔咔的枪栓声响起,眼看鬼子要开枪,云楚又忙从墙头站起身,看着四个东瀛兵脑袋上顶着的lv3,心头一冷。 她忙举起双手道:“等等!不要开枪!我们都是东瀛人!” 冷烽面色霍然大变,看着云楚又的眼神变得冰冷。 他虽然听不懂云楚又的话,但从她如此流畅的东瀛口语中,他都很难不怀疑她。 她流利的东瀛语又为事情赢得了转机,鬼子果然昏了头,端着枪步步靠近。 “待会我下去解决一个,你们俩解决剩下三个,没问题?”看着鬼子逐步靠近,云楚又脸上带着笑意,红唇却是微微动了动,吐出的声音足够冷烽和梁满仓听到。 梁满仓的实力不行,但冷烽能当上男主,自是有可取之处的。 说话间,她看了一眼精神背包,刚刚杀鬼子跳出来两个光团,一个是【压缩饼干5】,一个是技能【刺刀精通】,她眼睛都不眨的提取使用了【刺刀精通】。 第23章 包围安平县 霎时,脑海中原本晦涩的东西陡然清晰。 刺刀最早发明于17世纪,是由高卢人发明的。 不过,抗战开始后,东瀛兵极崇尚再战场上拼杀刺刀,因为东瀛武士道传统影响,东瀛士兵认为拼刺刀作战能够展现他们的勇气和英勇,符合武士道精神。 战场上,有时步枪手来不及装填子弹,刺刀见红的“白刃战”就时常发生,不过,“白刃战”需要十分高超娴熟的刺杀技巧,否则绝大时候都是一换一的血战。 书中鬼子利用刺刀不知杀了多少国人,如今,她便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这种东西对她而言其实是很陌生的,但此刻,随着【刺刀精通】融会贯通后,她觉得自己成了一个优秀的杀手,只要给她一把刺刀,可使人一刀毙命。 她身上没有刺刀,但有一把军刀,想来对付眼前几个不设防的鬼子,没多大问题。 这么想着,云楚又就踩着梁满仓的肩膀,又从墙头跳了下来。 冷烽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手枪却握的更紧,随时准备动手。 梁满仓也摸在腰间的盒子炮上,等待时机。 四个东瀛兵看着从墙头上跳下来的云楚又,眼底掠过一抹惊艳,紧接着就是淫笑:“东瀛人?怎么会在九州国?这两个又是什么人?” 云楚又拍了拍腿上的灰尘,抬眸看向四个鬼子,她容色妖艳,笑的有些轻佻,眼神却极冰冷,缓缓上前,凑到一个鬼子身边道:“他们呀,是联党。” 话落,她放在鬼子身后的手一翻,轻轻一送,军刀便轻易穿透鬼子的胸腔。 被杀的鬼子双目圆瞪,压根没机会做出示警,下一刻,她就一跃而出,右手横扫,手里的军刀朝着一旁的鬼子横劈过去,她出手又快又狠,刀锋凌厉,呼呼作响。 冷烽神色吃惊地看着在鬼子间游刃有余的云楚又,她真是云秀禾口中的大小姐? 云楚又身形轻盈,旋身一转,手里的军刀就能收割一条性命。 她刀锋极准,每每都能一击毙命,但奈何体力差,杀了三人后,最后一个鬼子眼珠子一突,嘴里骂骂咧咧,抬枪便要对着云楚又扫射。 冷烽看准机会,举枪射击,子弹准确无误没入鬼子咽喉。 尽管如此,云楚又还是强撑着力气,给尚未咽气的鬼子来了最后的致命一刀。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也不知是不是【刺刀精通】把她的怜悯,以及对生命的尊重都尽数融合磨灭了,连杀六人,她除了些许疲惫,竟已经开始习惯了。 冷烽虽然不解她的举动,但还是急声道:“枪声会引来给多的鬼子,走!” 梁满仓看着地上的尸体,倒抽了一口凉气,眼神仰望地看着云楚又,听到冷烽的话后,忙道:“快!云同志,咱们真得走了,再多来几个怕是不好骗了!” 云楚又手一挥,收起鬼子尸体上冒出来的光团。 如她所料,只要鬼子最后是由她所杀,就会爆出装备。 她踩着梁满仓的肩跃过墙头,梁满仓也不敢耽搁,枪声会吸引来更多的鬼子,他奋力一跃,在鬼子大部队赶过来前,三人顺利离开了粮铺。 冷烽朝着一个方向狂奔,抽空道:“和雷虎会和,逃出安平县!” 梁满仓背着粮袋,重重点了点头,烽火小队此次进城的人不多,根本不可能逼退已经占领了安平县的鬼子大部队,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趁着混乱,找机会出城! 安平县原本的清冷被打破,老百姓们四散而逃,鬼子凶狠暴虐,凡是逃跑中的人,不论妇女孩子,举枪就杀,一具具尸体倒地,血流成渠。 东瀛兵大喊:“八嘎!再跑,死了死了的!” 云楚又看着满地的尸体,脸色十分难看,她强自镇定道:“昨天晚上的事惊动了鬼子,他们集结重兵对安平县进行大扫荡,城门口一定重兵把守,我们很难逃出去。” 冷烽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回头看了云楚又一眼,冷声道:“那就想办法杀出去!” 梁满仓眼里也掠过狠色:“先和雷哥集合,他身上装了鬼子的手雷。” 几人跑到拐角处,云楚又驻足道:“我得去找我娘,待会城门口集合。” 说完,她也不等冷烽开口,就窜入人群,朝着云永恩所在的木工铺跑去。 “云同志!”梁满仓有些着急的喊了一声,东瀛兵源源不断涌入安平县,这时候和他们分开,那太不安全了,她长得那么漂亮,万一被鬼子抓住,绝对生不如死! 冷烽脸色也有些不好,但他知晓轻重,拉住梁满仓道:“先找雷虎!” 梁满仓看看已经汇入人群不见了的云楚又,咬了咬牙,跟在冷烽身后转身跑远了。 另一边,云楚又借着人群的掩护,来到了木工铺,这里果然已经门户大开,只是不知道是里面的人开门跑出去了,还是说门是被鬼子给强行破开闯进去的。 云楚又有些头疼,但还是小心翼翼迈步走了进去。 木工铺里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动静。 云楚又皱眉,宋桂英应该是跟着云永恩一家离开了。 她没再冒险进入后院,折身走了出去,准备先去城门口探探情况。 不过,刚一走出大门,迎面就走来一队武装整齐的鬼子,领头的军官脑袋上顶着一个硕大的lv9字样,在一众lv1,lv2中显得格外明亮刺眼,宛如一个诱人的宝藏。 云楚又呼吸微屏,侧身躲在门后,静静看着逐渐远去的鬼子队伍。 他们以强势手段镇压疯狂逃窜的百姓,这回倒是没有再胡乱扫射,反而是把百姓驱到一起,形成包围圈,更多的鬼子正挨家挨户搜查。 云楚又皱了皱眉,更加深了心中的猜测,鬼子就是来堵截冷烽小队的。 霍家军应当早就走了,和他们不是一路人,鬼子肯定是捉了没能及时逃离云家庄的百姓,询问了昨晚鬼子小队被歼灭的始末,这才来了安平县。 鬼子倒是不笨,知道来安平县堵人。 思索间,云楚又的目光越过一众东瀛兵,落在最前方顶着lv9字样的领头军官身上,他少说也应该是个少尉,比昨天晚上清缴云家庄的伍长分队长可有份量多了。 不过,就她现在这点不入流的本事,想要于众兵之中杀人,那比登天还难。 第24章 壮烈牺牲的人 云楚又从门口探出头来,远眺城门口密密麻麻的鬼子,他们果然已经把出城的路给堵死了,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想想怎么才能顺利离开安平县,而不是给鬼子当瓮中鳖。 鬼子已经把安平县围住了,想正面突围,仅凭她和烽火小队几个人,压根不可能。 云楚又面无表情,眼神有些郁卒,她从二级小兵身上爆出了【刺刀精通】,运气的确爆棚,但杀人技巧是跟上了,体力却严重拖了后腿。 东瀛兵持枪闯入家家户户,把安平县的老百姓尽数驱逐出来,凡是抵抗不服从的,都被一枪毙命,脑浆迸裂,枪声四起,百姓们哭叫连天,宛如一场人间炼狱。 云楚又看着老百姓们被当成猪狗一般驱逐到角落里,神情凝重。 鬼子围成一圈,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老百姓的脑袋,lv9级别的少尉站在人群外,戴着雪白手套的双手撑着一把长刀,脸上噙着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蓦的,云楚又眸子微亮,她在围堵中的老百姓里看到了宋桂英。 宋桂英蹲在地上,怀里抱着个和云小天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 她没哭,但脸上神色焦急,左顾右盼,显然是在找人。 云楚又抿了抿唇,知道宋桂英是担心她,但这种时候她也不可能出去自投罗网。 又小心翼翼观察了一会儿,云楚又身形一闪,疾步跑向院内。 云永恩家的木工铺距离城门口不算远,这里是最先被鬼子破门而入的,短期内不会有人来搜查,她得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静观其变。 鬼子围城,想逃离无非三种办法。 一种是强硬突围,这样大概率死伤惨重,第二种是隐藏起来,等待时机,鬼子还需要县城运作,不可能把人尽数杀死,待县城恢复正常运作,就有机会逃,或伪装,或挖地道,至于第三种就不需要想了,生为九州人,死也不可能投敌当汉奸。 云楚又搬了梯子爬上屋顶,寻了个屋檐交汇的隐蔽处,屏息伏倒。 这里地理位置高,能够清楚把鬼子和被围堵在一起的老百姓尽数纳入视野中。 鬼子列队的声音响起,他们似乎开始加紧搜查了。 云楚又垂眸敛目,开始细细查看刚刚从四个三级兵身上得到的光团。 四个三级兵,只得了三个光团,其中一个摸尸摸了个空。 这也就代表着,并不是每个鬼子都能为她带来收获,掉落物品随机性太强。 【压缩饼干10】、【肾上腺素1】、【力量卡1】,云楚又瞪圆了眼,她直接掠过前两样东西,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后两样崭新的“装备”上。 “肾上腺素”:急救药物,使身体机能处于警觉状态,呼吸加强加快。 “力量卡”:使身体力量增强五倍,维持时间一小时。 云楚又眨了眨眼,无声地扬着嘴唇,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肾上腺素就不说了,对于这个年代来说很宝贵,而力量卡,可以大幅度增强她的劣势,虽然仅能维持一小时,但格局放大,等她杀几百个,几千个鬼子呢? 云楚又精神振奋,半眯起眼窥探着下方的局势。 这时,鬼子的清扫已经进入了尾声,全城的老百姓应该都被带过来了,她看到一个顶着lv5字样的伍长跑了过来,朝着少尉行了军礼:“长官,人都在这里了。” 少尉颔首,一手举起自己的武士刀,看向一众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普通民众。 他脸上笑容不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东瀛语。 话落,一旁一个梳着中分,点头哈腰的人便利落翻译道:“太君说了!你们安平县窝藏联党,本应全部实施‘烬灭作战’计划,但太君仁慈,只要你们说出联军游击队的下落,就放你们一条生活,且给提供信息者每人两块大洋的奖赏!” “当然,你们也可以互相指认,凡是指认出一个非本县城百姓的,也都有赏!” 汉奸翻译完,人群一阵沸腾。 云楚又眉头紧拧,脸色难看起来,鬼子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抗战爆发后不久,四象党军队向南撤退,华北战场上的正规战争基本结束,由敌后游击战争支撑着华北的抗战局面,联军化整为零,组成的游击队就是主要力量。 游击战争是非正规作战,以袭击为主要手段,具有高度的流动性,灵活性,并能广泛动员群众投入到战争中,烽火小队就是一支联军游击队。 鬼子这支百人中队以少尉为首,算是重兵出击了,看来今天冷烽小队要是不出来,安平县的老百姓就都要遭殃了,可他们出来也只是以卵击石。 云楚又心一沉,这下子,想要顺利逃出安平县就更难了。 东瀛兵对联党的追击一向采取“三光政策”,即“烧光、杀光、抢光”,如果实在逼不出隐藏在安平县的联党游击队,他们很有可能进行这样的“烬灭作战”。 云楚又思索间,下首,一个年约十七的少年忽然指着少尉骂道:“你们别做梦了,我们是绝对不可能出卖联军的,你们这些杀千刀的鬼子,不得好死!” 少年气盛,高高扬起的下巴显出几分骄傲,脖颈上青筋冒起,瞧着很灼眼。 他刚说完,蹲在他身旁的妇女就面色惨白,立马抱住他的双腿,眼睛含泪扯着他:“二狗!说什么呢你?快蹲下!蹲下!娘求你了!” 少尉虽然听不懂少年的话,但从他脸上厌恶唾弃的表情也看出了一二。 他摇了摇头,缓缓放下手里闪烁着寒芒的武士刀,下一刻,一颗子弹飞射而出,击穿了少年的头颅,鲜血潺潺,也将他骄傲的表情永远定格在了脸上。 “啊——”鲜血溅射到妇女脸上,她嘶声惨叫一声,哆嗦着被人拽入人群中。 云楚又指甲攥紧,嵌入肉里,眼神极其悲戚。 原来,亲身经历这种场面时,远比书中看到的更加无力,悲痛,她没有能力救下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同胞落难,成为鬼子枪下的无辜亡魂。 少尉神色有些不耐,又说了一通,汉奸恭敬弯腰:“嗨意!” 他旋即站起身,撩了撩自己的中分头,高声道:“太君说了,要是再没人站出来,就把你们全杀了!最后再烧了整个安平县!” 这话一出,老百姓不寒而栗,人群中响起低低呜呜地哭声。 云楚又心头冰冷,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呼吸不畅。 第25章 分散鬼子注意力 又约莫过了五分钟,鬼子少尉耐心告罄,下了命令。 士兵从人群中拉出一人,直接用锋利的刀尖刺穿他的下颚,手段极其残忍。 民众都被这样狠绝的杀人手段吓得噤了声,就这样,每隔几秒钟,鬼子就拉出一人就地处决,很快,尸体就高高垒起,且这些人基本都是成年男性。 云楚又咬着嘴唇,手微微发抖,情绪不断翻腾。 这时,一个鬼子从远处跑来,恭恭敬敬朝着少尉弯腰,叽里咕噜附耳说了一番话。 少尉神色大喜,与手下伍长说道:“你们继续。” 伍长大声道:“嗨意!” 少尉很快就带着一队兵匆匆忙忙走了,看样子是有什么意外收获。 云楚又看着少尉远去的身影,心跳忽快忽慢,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在鬼子进行百姓清剿的地下,有一条长而幽深的地道,二十多名联军沉默等待,直到一个满脸含泪的青年从过道中跑过来,他手掌撑着土墙,五指几乎要嵌入墙壁。 二十多名联军瞬间站起身,其中一人道:“何英同志,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名为何英的青年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强忍哭腔道:“队长!我们不能不管安平县的老百姓!一名日军少尉亲自率兵,口口声声逼迫百姓交出我们,老百姓们不说,他已经下令,开始一一剿杀,手段十分残忍狠绝!这些该死的东瀛人!” 他看着那一幕幕,只觉得心脏剧痛,恨不得冲出去和鬼子同归于尽! 可他知道,他不能,他必须把消息上报,等待组织想对策,才能救下老百姓! 游击队中,有脾气暴躁的,语气含着悲腔,大声道:“队长!我们必须作出应对!不然还让小鬼子以为我们怕了他们!杀出去,能杀一个算一个!” “对!杀出去!救下老百姓!” “不能再隐藏了,誓死不退!不能让群众为我们做出牺牲!” “……” 众人七嘴八舌,但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想法,哪怕牺牲,也要救百姓! 不过,也有人发出沉痛的疑问:“我们的身份到底是怎么暴露的?” 日军少尉亲自率军围剿,显然是确定了安平县城有联军游击队,消息来源呢?难道是身边的某些同志暗中投敌,亦或者从一开始就是敌方的人? “安静。”人群中,一个戴着八角帽,垂着眼睛沉默不语的汉子突然出声了。 他,就是安平抗倭游击队的队长,杜怀文,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 随着杜怀文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看向他,等待着他下达命令。 “鬼子来围剿我们,目的是什么,暂时不清楚,或许是我们中间出了叛徒……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但我们手里攥着一批足以让鬼子眼红的粮食,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我们必须要把剩下的粮食运出去,送到根据地!交到我们的同志手里!这样,才对得起所有人的牺牲!” 杜怀文神色很冷静,说完这番话,四下一静。 何英满脸痛苦:“难道我们就这样不管老百姓了?” 杜怀文深吸一口气,眼里闪烁着决绝的光:“不,百姓要管,粮食也要送!” 何英一愣,看着队长脸上的神情,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队长,你?” “你们留下一半粮食,带着剩下的迅速撤离安平县,老万,你就跟我走一趟。” 杜怀文笑了笑,看向人群中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他和杜怀文年纪差不多,加入联党时还只是青年,如今,也成了老革命了。 留下一半的粮食,自然是为了应付鬼子,否则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砝码,即便是他和老万两人的性命,只怕也不足以平复鬼子杀人如麻的残忍天性。 “走!”老万言简意赅,起身来到杜怀文面前,脸上是视死如归的平静。 “队长!”何英和一众游击队员声音凄厉,已经明白了杜怀文的打算。 杜怀文摆摆手,认真嘱咐道:“拿着粮食离开后,把地道出口堵上。” “队长,我和你们一起留下来!”地道很黑,但何英眼神很亮。 他迫切的想为老百姓做些什么,他当然知道,杜怀文和老万留下,逃不过牺牲的结局,他们是想要拿自己的性命作为换取老百姓生的砝码! 杜怀文面色严肃:“不!何英同志,你的任务就是把这些粮食全部送回根据地!” 说完,他伸手拍了拍何英的肩,声音放柔:“何英同志,组织上的任务你一直完成的很好,这一次,你肯定也不会让我失望,对吗?” 何英声声泣泪,脖颈青筋暴起,神情极其痛苦。 另一边,云楚又趴在屋檐上,看着下方的尸山血海,以及人群中即便面色惨白也依然在不住寻找她的宋桂英,知道不能再继续隐藏了。 她绷着指尖,小心翼翼撤下屋檐,看着院子里的木制品,抿着唇转身跑进了厨房,片刻后,提着燃烧的火把出来,将之抛出,火引子一落,整个院子便熊熊燃烧起来。 这里距离鬼子聚集的地方很近,这里出了问题,他们一定会过来查探。 云楚又没再停留,绕过火场,攀着梯子迅速转移阵地。 鬼子对县城里的各种资源十分看重,她要救老百姓,就只能另辟蹊径,只要把安平县各处的粮铺铁铺点了,鬼子一定会分出兵力去救火,而不是专注于杀害百姓。 她只有一个人,不可能单枪匹马和鬼子硬拼火力,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云楚又才跑出数米,就觉得体力不支,她一咬牙,使用了力量卡。 下一瞬,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感从四肢百骸传来,五倍力量的增幅,让她有种能一拳打死一头牛的感觉,听到不远处鬼子的混乱声,她不敢耽搁,快速翻墙离开。 力量卡的时效是一小时,她必须要尽快,在这段时间里吸引更多鬼子的注意。 有力量卡的加持,她动作起来行如流水,一时间,整个县城都升腾起浓浓的黑烟,烟雾缭绕,到处都是鬼子的怒骂“八嘎”“库所”的声音。 很快,云楚又到了一家身处街角的粮铺,这里很安静,院子里十分凌乱,遍地枯叶干柴,像是店家早就搬走了似的,她皱了皱眉,准备前往下一家粮铺。 谁知,她才刚要动,一杆枪就抵住了她的后腰,有人压低声音道:“不许动!” 云楚又浑身一僵,这安平县竟还是个香窝窝,隐藏了这么多势力。 昨天晚上烽火小队的人都见过她,显然不可能用枪杆抵她后腰,会是什么人? 第26章 另一支游击队 这时,又是一道浑厚严肃的中年男人声音响起:“你是什么人?” 他倒是没有防备,径直走到了云楚又面前。 她定睛一看,是个戴着八角帽的汉子,帽子正中的五角星看着格外亲切,云楚又心神骤然一松,她怎么都没想到,小小的安平县竟还隐藏了另外一支联党游击队。 她眸子微闪,轻声道:“你们是联党的人?我也是。” 闻言,抵着她后腰的枪口顿了顿,那人迟疑道:“你是联党的人?” 云楚又面不改色心不跳:“是,云家庄烽火小队的队员,云楚又。” 面前的中年汉子也迟疑了一下:“你是云家庄游击队的人?” 云楚又颔首说道:“是!同志,云家庄昨晚被一支东瀛兵小队清剿,不过,被另一支神秘军队给反扑剿灭了,为了活命,云家庄的人都已经离开家乡,准备逃荒了。” “我和我娘来县城是想买点粮食,没想到竟又被鬼子堵在了这里。” “对了,我们烽火小队的队长冷烽如今也在安平县城中,他们有着昨晚缴获来的枪支弹药,火力很强,如果联手,说不定能和这群丧尽天良的鬼子搏一搏!” 戴着八角帽的汉子,也就是安平游击队队长,杜怀文。 他在看清云楚又的模样时,皱起了眉头,显然她这副妖艳长相并不令他欣赏,但,在听完她的话后,脸色就越来越严肃,与站在她身后的人摆手道:“老万,放下枪。” 他们两人本来是出来自投罗网,诱鬼子放弃杀害百姓的,没想到会碰上云楚又。 这间粮铺,就是他们在安平县的据点,屋内有一条暗道,直通城外。 杜怀文眯了眯眼:“鬼子围城,杀害百姓逼迫联党游击队员出去,是在逼你们?” 他手底下的人都是经过严格甄别和审察的,不可能有其他组织的叛徒,所以鬼子忽然围城逼迫百姓,实在出乎他的预料,没想到,竟是因为别的同志。 云楚又沉默片刻:“我猜测昨晚清乡的鬼子小队只是侦查队,为后续大部队扫清障碍的,突然被尽数歼灭,自然引起了东瀛军高级长官的疑虑,这才派军围剿的。” 杜怀文面色一变:“侦察队?后续鬼子大部队会持续跟进?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云楚又抿了抿唇:“按理说昨晚的鬼子小队被尽数歼灭,消息短时间内是传不回去的,但云家庄老百姓才刚刚走出十几里地,鬼子就派兵围了安平县,太快了。” “鬼子一定对先锋侦查小队的清扫十分关注,才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杜怀文眼神微闪,看云楚又得眼神缓和了些:“这些都是你分析出来的?” 云楚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这些都只是猜测,毕竟小说里也没写鬼子后续是否有什么大阴谋大动作,这些分析都来自于上辈子所看的各种抗战题材影视剧。 “你很优秀,是一名合格的游击队员。”杜怀文给出了肯定。 云楚又轻舒一口气,也算是在联党同志这里博了个好印象? 老万是爆破专员,平日和炸药榴弹接触最多,他看了一眼县城上空的黑烟,问道:“你点了粮铺,是为了分散鬼子的注意力?” 云楚又默默点了点头,刚欲说话,粮铺门外就传来了鬼子的踹门声。 她面色微变,推着杜怀文道:“快走!先和冷烽汇合再说!” 杜怀文严肃抿唇,来不及多想,当机立断,和老万说道:“老万,计划取消,迅速回去把人都叫回来,安平县有其他同志,可以并肩作战!” 他和老万本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不过,既然事情有变,那以鬼子的谨慎,即便他们真的自投罗网,把一半的粮拱手相让,也顶多让百姓幸免于难,他们依然不会放过逃离安平县的其他同志。 可惜,安平游击队近二十人,虽说都身经百战,但火力实在太弱,和这百人鬼子中队对上,绝对没有任何胜算,甚至连地道中的粮食都没办法转移出去。 如今却不同了,有并肩作战的同志,有缴获而来的小鬼子的精良武器,能战! “好!”老万点了点头,转头朝着地道入口跑去。 杜怀文看了一眼被踹的砰砰作响的大门,与云楚又说道:“走!先去找其他同志汇合!团结就是力量,定能商量出对策,就算是为了安平县的老百姓,也不能轻言放弃!” 云楚又轻舒一口气,重重颔首。 杜怀文看老万顺利进入地道,上前做了一番遮掩,便迅速翻墙撤离了粮铺。 云楚又紧随其后,紧紧吊在杜怀文的身后,因为有力量卡的加持,她不论体力、耐力还是速度都远超普通人的水准,杜怀文见状,都不免惊讶。 初见时,只觉得这女同志漂亮文弱,被吸纳进游击队伍里实属出人预料。 后来,看她点燃粮铺铁铺,只为了救下被屠杀的老百姓,便明白了她的善良聪慧。 可如今看来,他从一开始就看走了眼。 漂亮文弱只是她的保护色,这女同志不论是智慧还是能力,都不逊色于从事组织事业多年的老革命,老党员,这样优秀的人才加入联党,实是幸事! 这么一想,杜怀文又不免为自己刚刚的“以貌取人”感到羞愧。 “云同志,你们碰头的地点在哪儿?”远离了粮铺后,也把鬼子给甩在了身后,不过街面上还是每隔几米站着一名东瀛兵岗哨,想突破出去可不容易。 杜怀文眉头紧锁,手里握着枪,半分都不敢松懈。 好在四处大火,烟雾缭绕,东瀛军忙着抢救军需物资,倒是没空拿百姓磨刀了。 云楚又哑然,有些羞愧地道:“鬼子来的突然,我担心我娘,和队长分开时匆匆忙忙,倒是忘了约定碰头的地方,不过,我猜测他们可能会去巡捕房。” 杜怀文一愣,诧异地看了云楚又一眼,旋即道:“为什么是巡捕房?” “安平县虽然名义上是国统区,但实际这里接近前线,没什么驻守的正规兵,在巡捕房任职的也都是一些不入流的乡绅土着,他们没有大能耐,遇事肯定也不敢抵抗。” “而巡捕房有枪支武器,鬼子围城,队长有极大可能选择以巡捕房为突破点。” “不过,不知道鬼子是不是已经搜查过巡捕房了,还得过去看看才知道。” 云楚又这一番分析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有依据的。 小说中,冷烽也曾遭遇过鬼子封城围困,当时他就是领着人潜入到巡捕房中,藏匿于牢中,后来是四象党军队打过来,才趁乱逃脱出城的。 第27章 王记纱庄 闻言,杜怀文点了点头,沉吟道:“我们先和他们碰头,再去地道商量对策,鬼子人不少,需要老百姓为他们烧锅做饭,短时间内不会再出事。” 云楚又抿唇,迟疑道:“我刚刚看到鬼子少尉领着人离开了,不知为了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杜怀文面色微变,不过眼下他们担心也无济于事,该来的躲不掉,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和其他同志汇合,以免夜长梦多。 他当机立断做了决策:“先去找其他同志。” 云楚又颔首,看杜怀文已经轻车熟路往巡捕房去了,抿了抿唇,回头看了一眼缭绕的烟雾,以及小鬼子不间歇的怒骂,忍不住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她的力量卡大概还有四十分钟的时效,就这么浪费了,也怪心疼的。 不过,她也知道一人之力改变不了什么大局,这个关头还是得和组织紧密联系,听组织指挥,然后带着宋桂英,安然无恙离开安平县,把剧情推入正轨。 巡捕房就在街角,外头筑着铁门,不过此时那里已经有两个鬼子哨兵在站岗了。 杜怀文眉头紧锁,握着枪杆的手都有些发白:“巡捕房已经被围了,不知道同志们是否已经被困其中,还是他们藏在了其他地方。” 云楚又抿唇,显得有些局促,开始后悔没在分开时和冷烽他们约定好地点了。 如今安平县到处都是鬼子的哨兵,只怕他们一露面就会被枪杀。 蓦的,一道十分细微的鸟叫声在缭绕的烟雾中响起。 杜怀文十分警觉,倏然转身,枪口对准了烟雾,还不忘行至云楚又身前,把人挡在身后,这个举措令身后的云楚又眸光微闪,紧绷的神情略有松动。 虽然她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战乱年代,但有宋桂英不由分说的爱,霍湛的帮助叮嘱,以及梁满仓和杜怀文的护持,这些都让她如浮萍一般的心境落到了实处。 烟雾里,有一个熟悉的瓜兮兮的声音响起:“别,别开枪,云同志,是我。” 云楚又怔了一下,轻声道:“梁满仓?” 下一刻,一个人影一手捂着口鼻,一手高举做投降姿势,从烟雾中走了出来。 一看到梁满仓,云楚又松了口气,总算冷烽是个有人情味的,知道留下人照应她。 云楚又与神情警觉防备的杜怀文道:“同志,这位是梁满仓,是烽火小队的队员,他应该就是来接应我的。” 闻言,杜怀文尚没有开口,梁满仓便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就是来接云同志的。不过,这位同志又是什么人?自己人?” 话说到最后,梁满仓眼睛已经亮堂的和五百瓦的灯泡一样了。 杜怀文皱眉,用怀疑的眼神看了云楚又一眼,心里对这素未谋面的烽火小队生出了些许迟疑,到底是一个怎样的队伍,才能组织起这些性情各异的同志? 云楚又忽视掉杜怀文古怪的目光,看向梁满仓:“冷烽呢?” 梁满仓从杜怀文身上收回好奇,警惕地往墙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队长和雷虎他们藏在王记纱庄里,鬼子追的紧,只那里守备没那么森严。” 杜怀文一听这话,霍然变色:“王记纱庄?遭了!” 梁满仓被他吓了一跳:“咋,咋了?有啥问题?” 云楚又也看向杜怀文,虽然不解,但后者应该是常年待在安平县的老革命,对县城里的状况比他们清楚,看样子这王记纱庄不是个什么好去处。 果不其然,杜怀文沉声道:“王记纱庄的掌柜王全福,战前当过侦察兵,后来瘸了腿才回乡当商人的,但凡有些蛛丝马迹,他一定能觉察出来,万一……”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但云楚又和梁满仓都明白。 梁满仓性子急,忙道:“要不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得回去和队长他们报信!” 云楚又抿了抿唇,眉头紧皱:“来不及了。” 梁满仓准备离开时忍不住趔趄了一下,脊背都在发抖,一张脸白的和纸一样:“不是,云同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跟你说,我胆子可小了,你可千万别吓唬我!” 云楚又抿了抿嘴角,沉声道:“刚刚鬼子少尉不知得到什么消息,离开了,离开时面带喜色,我猜测,应该是安平县有人出卖了冷烽他们,亦或者……” 她顿了顿,转头看向杜怀文:“亦或者,是出卖了你们。” 杜怀文心潮起伏,目中闪过一丝黯然,的确。 梁满仓虽然傻,可云楚又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有些激动地看向杜怀文:“同志,你也是联党对不对?那我们就更应该团结起来,救下队长和安平县其他老百姓呀!” 杜怀文深吸一口气,重重颔首:“我们必须先和其他同志汇合。” 不管是老百姓还是组织的同志,他们都不能放弃,也决不能袖手旁观。 梁满仓忙不迭点了点头,又听杜怀文道:“走,去王记纱庄侦察一下情况。”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激烈的枪声骤然爆发! 杜怀文面色一变,循声看过去,惊道:“是王记纱庄的方向!他们暴露了!” “你们待在这里,我去看看!”说罢,他也不看云楚又和梁满仓是什么表情,拿着枪,身手矫健的往爆发枪战的地方赶去。 “不行!我也得去!”梁满仓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云楚又攥紧手中的军刀,眼芒闪烁了半晌,终是一凝,追了上去。 虽然知道冷烽是小说中的主角,不会出事,但主角光环折射下,他身边的人可大多都没什么好下场,况且还有一个鬼子少尉在,那可是个移动的宝藏。 如果她能冒险斩杀少尉,应该能爆出不少有用的东西,富贵险中求,总要试试。 安平县如今可不安全,她必须时刻与他们待在一起,才能寻到机会。 思索间,云楚又已经追上了杜怀文和梁满仓。 “云同志,你体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梁满仓虽然忧心冷烽等人,可看着脸不红气不喘跟上他们的云楚又,惊讶的眼珠子都险些凸出来。 杜怀文愣了一下,皱眉看向云楚又。 她真是烽火小队的成员吗?同一个组织的同志,竟然完全不了解同伴,简直荒唐。 第28章 围魏救赵 云楚又察觉到杜怀文狐疑的目光,但此时也来不及解释什么了。 王记纱庄外扎着不少东瀛兵,不过,乍然听到枪声,都往纱庄里涌去。 杜怀文神色严肃:“我们也去,掩护他们撤离!” 梁满仓咬了咬牙,从衣襟里掏出两个手雷,递给杜怀文一个,自己手中握了一个:“这位同志,你一定要小心,实在没办法就即刻撤离,千万不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说完,梁满仓就率先出发,从先前几人进入王记纱庄的墙头翻了进去。 杜怀文握着手雷,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没说什么煽情的话,跟了上去。 云楚又轻叹一声,还真是不要命。 几人迅速翻越墙头,进了王记纱庄的院子。 这王记纱庄在整个安平县都是数得上号的有钱商户,而这些人,东瀛兵不会采用雷厉风行的镇杀手段,反而会采取怀柔政策,利用这些有影响力的人物,组建维持会。 什么是维持会呢? 维持会,就是东瀛侵略者在九州国沦陷区内使用汉奸建设的一众暂时性的地方性傀儡伪政权,从而为这些侵略者实现不费一兵一卒收服九州国人的打算。 参加维持会的人员身份复杂,动机各异,其上层成员基本都是地方上的头面人物,或者说有实力,有影响力的人物。 安平县不是什么大县城,如王记纱庄这样有头有脸的商户,必然是鬼子建立维持会的第一选择,而这,或许也是王记纱庄掌柜王全福毫不犹豫出卖冷烽等人的缘由。 在东瀛兵初初占领安平县时,就协助皇军逮捕联党要犯,这可是一桩大功劳。 王记纱庄的院子很气派,假山流水,花园草地。 不过,因为枪声不断响起,院子东瀛兵来来往往,目的地全是柴房。 云楚又拧眉,轻声道:“他们被困在柴房了。” 梁满仓腮帮子鼓着,脸色满是怒火,他握紧手雷说道:“我冲出去和这些小鬼子拼了,只要能打开豁口,就有机会!拜托,你们一定要救出队长他们!” 忠实质朴的小伙子,这一刻选择用自己的性命为冷烽他们搏出一条生路。 他刚要动,就被云楚又抓住了手臂,她冷声叱道:“不要冲动!你以为你这样能救得了他们?你一个人能分担多少火力?出去也只是白白送死,得想法子!” 梁满仓一脸痛苦,他压根不是想法子的料,加入联党全凭一股莽气。 杜怀文也郑重道:“云同志说的是,我们须得见机行事。” 梁满仓脖颈青筋暴起:“万一这些没人性的小鬼子炸掉柴房怎么办?!” 云楚又瞥了他一眼:“目前来说不会,鬼子没办法确定安平县到底有多少联党成员,一定会想着抓捕活口,从他们口中得到情报。” 其实有句话她没说,如果是旁的联党游击队被堵,还真有可能被炸死,但冷烽是肯定不会的,他是小说男主角,有不死光环笼罩,遇到万事都肯定会绝处逢生。 尽管眼下的剧情并没有出现在小说里,但她还是对此抱着信心。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梁满仓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眼睛却还是紧紧盯着被鬼子团团围住的柴房,如今那里密不透风,想从中救人无异于天方夜谭。 云楚又抿了抿唇,片刻后,红唇微动:“围魏救赵。” 她这人没什么实战经验,但胜在书读得多,上辈子在部队时也耳濡目染,不算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花。 梁满仓急声道:“围魏救赵?啥意思?听不懂啊!” 他听不懂,杜怀文却是念过几天书的人,他沉吟道:“如今大半鬼子都被鬼子少尉给抽调过来,正是城门空虚的时候。” 云楚又轻声道:“就辛苦你们了。” 杜怀文苦笑着摇了摇头,旋即眼神微妙看了云楚又一眼,与一头雾水的梁满仓道:“梁同志,把你手里的手雷给我。” “啊?”梁满仓下意识把手雷给了杜怀文,他拿到手后就迅速翻墙撤离。 梁满仓一愣,有些抓狂:“他去哪儿啊?队长还没救出来!” 云楚又横了他一眼,声音放低:“安静。” 那边,柴房外的汉奸已经听从命令,开始做疏通工作了。 “各位壮士,太君仁慈,不要你们的性命,只要你们现在从柴房里出来,揪出你们的同党,太君重重有赏!还能让你们在皇军名下当个小头目!” “我们第十军长官,山下一郎,可是东瀛大家族子弟,未来前途无量!” “你们能有机会追随我们山下长官,那可是天大的荣耀!别不知足!” “……” 汉奸絮絮叨叨半晌,屋里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梁满仓躲在假山里,气得要死,狠声道:“这死汉奸,真该千刀万剐!” 云楚又拧眉看着柴房的方向,倏然,她瞳眸一缩,压低声音道:“趴下!” 梁满仓身体反应很快,才刚一趴下,就是一阵地动山摇。 “咋回事?队长他们发起反攻了?”梁满仓晃了晃脑袋上的灰尘,眼神亮晶晶的,从假山石缝里探头出去,想要近距离观赏一下东瀛兵的惨状。 “八嘎!” “可恶的支那人!” “炸死他们!” “……” 东瀛兵被手雷炸开了锅,瞬间死伤数人,气氛萎靡,而剩下的东瀛兵则气得跳脚,凶神恶煞要用手雷把柴房里的人通通炸死。 “不行!我要出去救人!”梁满仓眼看鬼子端起三八大盖,准备轰击柴房,急了,拿着盒子炮就要往外冲。 云楚又有些头疼,恰在这时,一阵巨大的火力轰炸从远处传来。 她眸子微闪,与一脸迷茫震惊的梁满仓道:“他们动手了,梁满仓,你做好准备,咱们找准时机,等这些鬼子撤退一部分,我们就冲出去救人,记得,速度要快!” 不出她所料,杜怀文他们在城门口造成的混乱让鬼子方寸大乱。 未几,鬼子少尉,也就是汉奸口中的山下一郎匆匆来了后院,他边走边扣着呢黄军装的扣子,想来是好事被中途打断了。 山下一郎厉喝道:“留下一队人看着这几个联党,其他人跟我走!” “嗨意!” 院子里几十个鬼子排起列队,跟着山下一郎匆匆离开了王记纱庄。 第29章 杀戮与牺牲 山下一郎领着人匆匆离去,围堵柴房的守备瞬间空虚下来。 不过,饶是如此,院子里也还驻扎着十个东瀛兵,许是因为人数撤离大半的缘故,他们也紧绷起来,一个个抬着枪杆,枪械上膛,半分都不敢怠慢。 云楚又看了一眼自己力量卡的剩余时间,五分钟。 她深吸一口气,唇角绷得很紧。 守备军撤离大半,可单凭她和梁满仓,双拳难敌四手,只怕是也很难突破防御从中救人,除非和冷烽他们里应外合,可怎么才能告诉他们呢? “走了走了,云同志,他们走了,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啊?”梁满仓已经等不及了,手里的盒子炮都攥出了汗渍,他显然也知道他们两人要突破这群东瀛鬼子不容易。 “只能兵行险着了,接下来的话你安静听好。” “待会我会伪装成东瀛女人,吸引大半鬼子的注意,冷烽听过我说东瀛语,他一定知道我们是来救他们的,到时候和柴房里的同志里应外合,杀了这群鬼子!” “以冷烽破门为信号,你位置隐蔽,一定要趁其不备,多杀两个鬼子,知道吗?” 云楚又语速很快,说话间,眸子还不住透过假山石缝往外看。 梁满仓皱眉,反驳道:“不行!这太危险了!” 他们一群大男人,还得凭一个姑娘家冒险救他们,说出去都嫌丢人! 云楚又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语气严肃:“梁满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不跟你多废话,要想冷烽他们安然无恙,就听我的!” 说罢,她不再耽搁,转身绕出假山,刻意营造出自己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假象。 云楚又用手捂着胸口,走路亦是模仿东瀛女人羸弱的小碎步,她似忽然闯入的,看到被枪杆子团团围住的假山,用东瀛语惊恐尖叫:“啊,你们在做什么?” 许是因为是母语的缘故,十个东瀛兵愣了一下,反应居然半点不过激。 一个为首的兵长放下枪杆走过来,在看到云楚又妖冶妩媚的脸蛋时,眼睛都花了。 他吞了口唾沫,尽量放轻声调:“你滴,什么人?” 兵长的反应吸引了柴房门口东瀛兵的注意,众人都频频往这边张望。 如果不是柴房里还关着几个联党,他们早放下枪杆子跑过来看女人了。 云楚又估量着时间,娇媚的声音含着胆小羞怯:“我是随父亲来九州国做生意的,战火纷纷的,走失了,被王记纱庄掌柜收留,可惜,他……” 说到后面,云楚又掩面哭泣起来,她低低啜泣的东瀛语令在场几个东瀛兵不由生出了怜香惜玉之心,对待九州女人,他们自然没什么怜悯,东瀛女人就不同了。 “八嘎!该死的支那人!我们东瀛女人都敢下手!死了死了滴!” 兵长怒不可遏,忍不住高呼一声。 他们这些东瀛人远离故土,长年累月见不着女人,乍然看到一个漂亮的东瀛女人,三魂七魄都被勾走了,哪里还会怀疑这人的来历? 更何况,这么流利标准的江户口音,绝不可能是九州人能说出来的。 “八嘎!”柴房门口的一众东瀛兵也气得不轻,纷纷开始叫嚷起来。 云楚又看着不断跳数的力量卡,还剩最后一分钟,如果冷烽愚蠢,还没收到警示,那她今天怕是难了。 她思绪刚落,柴房们就被砰的一声踹开,紧接着就是一阵激烈的枪声。 兵长也反应迅速,转身就欲抬枪朝柴房射击。 不过,下一刻,一把冰冷的军刀划破他的咽喉,喷出一道血线。 兵长双目圆睁,三八大盖从手里掉到地上,紧接着双腿一软,跪倒下去,脑海中一片空白,只看到从脖颈喷出的血,到死都不知道杀自己的会是一个他怜香惜玉的女人。 云楚又唇角紧紧绷着,面上竭力保持着镇定。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在看过东瀛人以疯狂手段残杀国人后,她下起手来也不会觉得罪恶了,重生到这个年代,最要不得就是善心与柔软。 她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学会狠心。 冷烽等人从柴房里涌出,对着一众东瀛兵扫射,不过,后者单兵战力极强,虽说起初放松了警惕,可随着枪战打响,还是反应过来,纷纷寻找掩体。 梁满仓在东瀛兵后退时,毫不犹豫上前,一枪解决一个小鬼子。 云楚又收起兵长身上跳出的光团,没再冒险上前参加战斗,而是撤回假山后。 她擅长冷兵器,如今火力正猛,冲过去保不齐小命都得送在那,而且,力量卡的效果已经没了,就她现在的体力想要和鬼子战斗无疑是开玩笑。 不知过了多久,战斗结束。 云楚又还没出来,就听到梁满仓惊慌的声音:“丽钊!你怎么样丽钊?撑住!” 丽钊?李丽钊? 云楚又脑海中跳出这个名字,这是云秀禾没加入烽火小队时,队伍中唯一的姑娘。 她还以为这次烽火小队进城的只有冷烽,雷虎和梁满仓呢,没想到李丽钊也来了。 云楚又从假山后出来,满地东瀛鬼子的尸体,一看就是经过了惨烈的大战,她顺手捡起一把刺刀,来到烽火小队几人身边,扫了一眼胸口中枪奄奄一息的李丽钊。 这姑娘可以用其貌不扬来形容,她的脸上有一块占据了半张脸的黑色胎记。 她记得剧情里,这姑娘是死在昨天晚上的鬼子清乡中的。 不过,因为霍家军的插手,烽火小队没有伤亡。 所以,李丽钊到底逃不过既定命运,要死在这安平县城中? 这么想着,云楚又心情有些沉重,如果小说中的剧情人物都逃不开命运,那她呢?霍湛呢?他是不是已经死了?而她又能再活多久? 云楚又一颗心也猛地沉了下去。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情绪。 她垂眸看了一眼烽火小队众人,尽管不合时宜,但她还是认真道:“这里刚刚闹出的动静太大,我们需要尽快撤离,不然鬼子杀个回马枪,我们都得送在这里。” 第30章 聚头,对策 冷烽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眸子:“撤退!” 梁满仓抹了一把脸,立马接话道:“我背丽钊!” “我来背她。”这时,旁边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开口了,他声音闷闷沉沉,一条胳膊软趴趴垂着,还不住往外流着鲜血,一看就知道手臂中弹了。 梁满仓摇了摇头:“老雷,你都受伤了,还是我来背。” 云楚又蹙眉:“你们再这样磨磨蹭蹭,我们真跑不掉了。” 几人也知道轻重缓急,最后梁满仓背上李丽钊,一行人跟在云楚又身后,迅速撤离了王记纱庄,他们刚走,一个戴着瓜皮帽,穿着棉布长衫的中年人从角落走了出来。 他看着满地的东瀛兵尸体,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须,苦笑一声。 不过,转念眼神又变得深沉起来,看看云楚又,冷烽等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云楚又带着烽火小队的人回了起初遇到杜怀文的粮铺,城门口的枪声已经消失了,他们应该已经安全撤离,很快就会回来。 她掀开地道,与冷烽几人道:“走,进去。” 冷烽拧了拧眉,诧异地看了云楚又一眼,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人了,她真是云秀禾口中那个无恶不作,空有皮囊没良心的地主之女? 在王记纱庄时,是她勇敢无畏,通过声音给他传递信号,这才里应外合逃出生天,又是她,带他们寻到安全的地道,躲避东瀛兵的眼线。 虽然不想承认,可不得不说,此次安平县之行,云楚又是帮了大忙的。 “队长?”梁满仓看向冷烽,感受到脊背上李丽钊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音有些急。 冷烽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幽暗的地道,颔首道:“进去!” 梁满仓松了口气,他真怕队长怀疑云同志的用心,错过这个地方,他们可以四处逃窜,重伤的李丽钊可没那个时间了,她需要尽快处理伤口。 几人接连进入地道,云楚又回头看了看粮铺门口的方向,有些担忧。 今天这桩事过后,山下一郎必会大怒,一定会下令把安平县翻个底朝天,这个地道也不见得还有多安全,他们必须要想法子尽快离开县城。 冷烽走在最后,看云楚又没跟上,回头道:“你在等什么?” 云楚又瞥了他一眼:“你大抵不知道,安平县还隐藏了一支地下游击队,这条地道就是他们挖的,这回能把你们从王记纱庄救回来,他们也是出了力了。” 闻言,冷烽微诧,不过,心头却是兴奋起来,有同志并肩作战总比孤军奋战要好。 就在这时,几道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云楚又和冷烽面色都变了变,刚欲入地道隐藏起来,两人就听到了杜怀文的声音:“老万,你带受伤的同志先回去,我去接应烽火小队。” 云楚又松了口气:“同志!我们在这里!” 她声音落下不久,几人就从攀墙而过,还有两人身形趔趄,险些摔在地上。 “云同志!你们安然逃出来了?”杜怀文看了一眼云楚又以及她身后的冷烽,这一看却愣了一下:“冷烽?冷?你是冷队长的儿子?” 他起初就觉得冷这个姓氏不多见,如今一看冷烽长相,颇觉眼熟。 冷烽听到对方口中提及自己的父亲,心里也不由升起几分亲近之意,忙上前搀扶受伤的同志,同时与杜怀文说道:“是,我父亲是冷丛生。” 杜怀文一听,脸上不由露出笑意,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冷烽的肩:“好!好啊!年纪轻轻就加入了组织,还带领一支优秀的联党小队与鬼子打游击,虎父无犬子!” 双方因为冷烽父亲的缘故,气氛瞬间融洽了许多。 一旁的云楚又看着这一幕,不免唏嘘,还真是男主角,在哪儿都吃得开。 不过这也很正常,冷烽父亲冷丛生,可不是什么默默无闻的小透明,他是联党位于广梁省的龙都抗倭根据地的负责人,时常会前往重要据点参加联党会议的大人物。 寒暄后,杜怀文说道:“走,鬼子现在正在搜索我们,先隐藏起来商量对策。” 几人匆匆进了地道,云楚又原本想去找宋桂英,但想到现在刚出事,鬼子排查力度加强,还是不要乱跑,先跟在冷烽身边,等寻到合适的机会再出去找人。 地道狭窄蜿蜒,一行人抹黑前行了数十米后,终于抵达了一个空旷之处。 几人刚一出现,一个青年便跑了过来:“队长!万叔!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不过,当发现有人受伤,语气又忍不住拔高:“受伤了?要不要紧?” 他嘴里着急,忙又从角落里翻出两盏桐油灯,点燃后让地道里更亮堂些。 杜怀文摇了摇头:“没伤到要害,这次就是搞爆破吸引鬼子注意力,没正面交火。” 说完,他又看向已经被安排好的烽火小队的几个成员,在看到躺在床板上,脸色苍白呼气微弱的李丽钊后,皱了皱眉:“这位同志怎么样?” 何英抿了抿唇:“王叔正在给她取子弹,不过伤势挺重的,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云楚又垂下眼睑,神情有些凝重。 如果按照剧情进度,李丽钊怕是撑不住的,她手上倒是还有一支肾上腺素和一些阿莫西林,但这次行动她已经暴露太多,实在不宜再出头了。 这么想着,她便抱着手臂靠墙站在一边,垂眸敛目,思索着寻找宋桂英的事。 地下道气氛很凝重,没人希望李丽钊出事。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开口道:“队长,鬼子已经不再屠杀百姓,不如咱们就趁此机会离开安平县?也好把最后一批粮食送回根据地。” 杜怀文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我不能走,鬼子昨晚突袭云家庄,今天一早又马不停蹄来安平县抓捕我们的同志,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行动计划。” “我必须留下弄清楚鬼子的意图,及时给根据地的同志们提供情报。” 他声音平静地说道:“我一个人留下,老万,你带领同志们迅速撤离安平县。” 第31章 展开急救措施 何英胸腔激荡着一股热流,斩钉截铁道:“队长!我和你一起留下!” 冷烽垂眸看着气息几近虚无的李丽钊,神情沉痛。 他冷声道:“要留就一起留!我们今天杀了鬼子这么多人,他们定不会善罢甘休,那山下一郎会不择手段寻找我们的踪迹,如果我们离开了,他们会不会屠城泄愤?” 地下通道一片死寂,没人再开口。 他们心里很清楚,鬼子残虐无度,真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况且,杜叔说得对,我们必须弄清楚鬼子大举进犯龙都下辖县城的企图,这样,不如先让两人撤离安平县,回根据地报信,搬来援兵一举歼灭这支鬼子中队!” 冷烽面色严肃,当机立断,显然是李丽钊的重伤垂死掀起了他心底的痛恨与戾气。 杜怀文看着冷烽冰冷的眉眼,忍不住叹了口气,挥手道:“好了,让大伙先把伤口包扎一下,对付鬼子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行的,大家先休整一下,然后再来商量法子。” 随着他话音落下,大伙都纷纷散开,帮几个受伤的同志处理伤口。 这时,在帮李丽钊处理枪伤的王叔站起身,他双手沾染着血迹,面上满是沉痛地摇了摇头:“队长,人已经不行了,子弹打入胸腹取不出来,大量出血,血也止不住。” 等在一旁的梁满仓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神情痛苦。 雷虎这粗莽汉子也背过身去,肩膀一颤一颤,似在哭。 至于冷烽,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听到王叔的最后通牒,他还是忍不住攥紧了拳,双目猩红,额角青筋直跳,他们烽火小队每一个入队都代表着一段故事,可如今…… 【“队长!总有一天,我们一定能把东瀛人全部赶走!老百姓都能吃饱饭!”】 李丽钊虽然生来脸上有缺陷,但她很快乐,从不自怨自哀,自从来到烽火小队后,就一直担当着照顾队员的角色,不怕苦不怕累,这样一个人,就要死了。 冷烽垂眸,猩红的眼怔怔望着李丽钊,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属于李丽钊的故事已经走到了结局,她已经没办法看到抗战胜利那天的到来了。 杜怀文目光沉重,走到李丽钊面前,朝着她行了个军礼,这一刻,地道中所有同志都不约而同放下了手里的事,跟随杜怀文一起,站起身向这位勇敢的女同志致敬。 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原本昏昏沉沉的李丽钊竟在此时睁开了眼。 她略散的瞳孔一一扫过在场的同志,转而看向冷烽、梁满仓和雷虎。 “雷虎哥,甭,甭哭,能能为了,为了抗击鬼子,牺牲,牺牲是值得的。” “满仓哥,你以后,少吃些,要要给队长多,多留一口饭。” 短短两句话,似用尽了李丽钊所有的力气,她大喘了口气,胸腹处的伤口开始不住地往外溢血,连嘴边都开始冒起了血沫子,一看就知道是大限将至了。 雷虎和梁满仓再也绷不住了,两人都捂着脸痛哭出声。 李丽钊强撑着一口气看向冷烽,张了张嘴,血沫子溢出的更多了,她知道自己没有力气了,没再继续嘱托,而是转头看向的幽暗地道,似想透过这个,看到明亮的天空。 她希冀着,希冀未来有一天,九州能不再有战争,所有人都能生活在光明中。 冷烽脊背颤抖,看着李丽钊眼神逐渐黯淡。 一旁的云楚又纤细的手指嵌入掌心,神色挣扎,眼看着李丽钊要咽气了,她忍不住暗骂一声,推开挡在面前的几人,越众而出,手起针落,肾上腺素注入其心口。 冷烽大惊,怒斥道:“云子清!你干什么?!” 他早知道云子清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回她帮着烽火小队脱险,他还在心头愧疚往日错看了她,可如今看来,还是狗改不了吃屎,云子清竟然对李丽钊的尸体下手了。 冷烽说着就要上前阻拦,云楚又只冷冷道:“不想她死,就给我站一边去!” 她语气既镇定又冷漠,竟真的将冷烽震在原地。 云楚又不着痕迹收起针管,开始迅速对李丽钊展开急救。 她动作流畅而熟练,抬起李丽钊的后颈和下颚,开始实施心脏按压,片刻后,附在她胸口听了听逐渐复苏的心跳,有条不紊开始处理起了伤口。 她在军区时,处理最多的就是枪伤。 “刀。”她把伤口附近溢出来的血清理干净,与一旁的人说道。 冷烽怔了一下,还是迅速抽出刀递了过去。 云楚又接过,又冷静道:“火。” 她理所当然的吩咐,这个时候也没人敢出声制止,四周静悄悄的,众人看着她炙烤刀子,然后稳稳当当割开李丽钊的伤口,从中取出子弹,伤口出血更多了。 王遗风倒抽了一口凉气,忍不住说道:“同志,她这伤口止不住血的。” 他是安平抗倭游击队唯一的卫生员,干了这么多年,不说医术高超,也有经验。 不过,他从不眼高于顶,云楚又的这一番操作让大家都看明白了,这位年纪轻轻的漂亮女同志,是一位经验十分丰富的外科医生! 饶是王遗风从医多年,也不得不佩服她开刀手术时的从容镇定。 不过,子弹是取出来了,可伤口止不住血,人依然是活不了的。 云楚又头都没抬:“止不住,那就想办法止。” 血止不住,那就采取多种方式,压迫止血、加压包扎止血、填塞止血等等,层出不穷的手段直叫一旁的众人看的眼花缭乱,1941年,她的救治举措无疑是过分新颖的。 出血量变少,云楚又冷静说道:“针线。” 这时候,王遗风已经深感钦佩,无需冷烽,他就亲自去拿了医用缝合针线。 云楚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缝合线,眼神有些微妙。 这是1938年开始临床使用的尼龙线,属于非吸收性的化学合成线,看样子这支安平县的地下游击队并不算富裕,没有使用可吸收的灭菌羊肠线。 她心里嘀咕了两句,没说什么,直接开始缝合伤口了。 约莫二十分钟后,云楚又用袖子拭去额角细密的冷汗。 她撑开沾血的手,与一旁的冷烽道:“我口袋里有药,等她醒了,喂她吃两颗。” 冷烽回过神来,喉结滑动,深深看了她一眼。 他这回倒是没质疑什么,大步上前掏出她口袋里几颗蓝白相间的胶囊类药物。 第32章 你绝不是普通人 “醒?等她醒了?”一直呆愣的梁满仓回过神来,他一个激灵从地上站起来,脸上泪痕还没擦干,他一脸紧张地看向云楚又,又看看李丽钊。 “云,云同志,你的意思是,你把丽钊救活了?!”梁满仓语气拘谨而敬畏。 这个年代,医生本就是受人敬重的职业,更何况在所有人都给李丽钊宣布死刑后,站出来一个把人救活的人,这种冲击和震撼是无法言说的。 云楚又走向一旁的水盆,说道:“按时吃药,只要不出现感染,就没事了。” 她已经看过了,李丽钊的伤口很深,大出血应该是子弹贯穿造成的器官破裂,她已经急救过了,子弹也取出来了,只要不出现破伤风或败血症,就没事。 不过,即便是有阿莫西林,她也不敢保证她会不会发生微生物感染,毕竟这种地方卫生环境不过关,救治过程伤口暴露,也没特殊药物进行伤口清理。 “云同志,谢谢你!”梁满仓激动的浑身颤抖,恭恭敬敬朝云楚又鞠了一躬。 雷虎这时候也不哭了,他憨厚的脸上脏兮兮的,有尘土也有血渍,看着十分狼狈,他走到云楚又面前,也弯腰鞠了一躬,闷声闷气道:“谢谢。” 云楚又把手浸到水里,清洗着上面的血迹,平静道:“应该的。” 她知道冷烽已经开始怀疑她了,原本是不想管的,可看着李丽钊为了掩护同伴,抗击倭寇而牺牲,听着她临死前质朴开朗的话语,到底是软了心肠。 除此外,她救人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 她想看看,原本应该死去的人,到底能不能救活。 杜怀文目光复杂地看了云楚又一眼,给一旁唏嘘感慨的王遗风使了个眼色。 他收到杜怀文的眼神示意,上前又给李丽钊检查了一下,果然察觉到她原本微弱的呼吸开始加强,甚至平稳,而缝合的伤口规整美观,已经彻底不出血了。 王遗风站起身,眼神钦佩地看向云楚又:“云同志医术精湛,伤口处理的非常好,这位同志已经暂时脱离危险了,如云同志所说,只要不感染,就能活下来。” 随着他话音落下,地道里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不过因长期待在地道的缘故,他们谨慎惯了,都习惯性的把声音压低了,唯恐被人发现。 当然,这一点都不妨碍大伙的兴奋,没有什么比挽救一条生命更令人高兴了。 云楚又感受到众人的喜悦,也不由弯了弯唇角,不过,笑容还没来得及高高扬起,就很快敛去,地道中愉快的气氛也戛然而止,变得沉凝,且剑拔弩张。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真的只是云家庄一个乡下地主的女儿?” 锋利的刀刃紧紧抵着云楚又的喉咙,冷烽站在她身后,从侧面看,两人宛如一对热恋中的情人,不过,冷烽明亮有神的双眸此时满含冰冷与怀疑。 云楚又洗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她冷冷一笑:“有句话你说错了,是假女儿。” 看到没,善心与柔软的下场是什么? 她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想要活下去,就只能狠下心,可到底装着良知,不过,四十年代的残酷生活总能教会她狠心,单看这个时间有多久了。 冷烽被云楚又噎了一下,握着刀柄的手也跟着松了几分。 梁满仓一看冷烽举动,顿时炸了毛:“队长你这是干什么!云同志刚刚冒险救援,你都还没谢谢人家,现在她又把丽钊给救回来了,你这样不是恩将仇报吗?!” 他上前就欲要用手握住刀刃,冷烽深知他的脾气,在他过来的时候就撤去了刀。 梁满仓却没止步,赶紧上前横在云楚又和冷烽中间,眼神警惕地盯着后者。 冷烽只觉胸口一梗,没好气地瞪了梁满仓一眼,这憨货! “云子清,我深知你为人,很难想象,一个欺男霸女的人,突然摇身一变,成了与联党合作抗击倭寇的女英雄,还会极高深的东瀛语和医术,你说这可能吗?” 冷烽越过梁满仓的肩,看向云楚又纤薄的肩骨,语气充满了忌惮与怀疑。 有时候,一件事或许能找到理由,可两件三件后,就容不得你再继续找理由。 “连东瀛人自己都听不出差别的母语,你根本不可能是云子清!”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其实是东瀛隐藏极深的特务,用手段顶替了云子清的身份,目的就是为了打入联党根据地,和鬼子里应外合,是吗?” 地道中的气氛随着冷烽的话语而逐渐紧张起来,有些人已经不自觉握住了枪杆。 云楚又转过身来,而随着她的动作,地道响起齐刷刷的子弹上膛声。 她深吸一口气,反唇相讥:“呵呵,我要是东瀛特务,我犯得着救你?犯得着救你的队员?再说,你们的队伍名不见经传的,我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你们身上?” 她险些被气笑了,如果不是梁满仓挡在她面前,她非要把冷烽的头按到水里去醒醒脑,就算怀疑,也不至于说她是东瀛特务?这是对她的侮辱!最极致的侮辱! 梁满仓张开双臂,把云楚又牢牢护在身后。 他道:“是,是啊队长,就算云同志有什么秘密,她也肯定是好人!她杀了好几个东瀛兵呢,你也看见了呀队长,云同志是好同志,你不能这样污蔑她!” 似乎觉得这样的话很苍白,他又郑重其事,拍着胸脯道:“我能给她担保!” “你凭什么替她担保?!” “即便她不是东瀛特务,她也不可能是普通人,她的身份绝不清白!” “昨天晚上,那支神秘军队,应该就是你背后的组织?你们出现在龙都范围内,到底是在密谋什么?昨天晚上云家庄的鬼子,是不是你们引来的?” 冷烽声音发寒,谨慎盯着云楚又。 “你脑子瓦特了?!”云楚又声音多了几分怒意,转身端起水盆,撞开梁满仓,直接将脏水尽数泼在冷烽身上,这一举动令场面一时凝滞住了。 “你!”冷烽怒极,湿漉漉的头发不住往下滴着水。 “你什么你?”云楚又抬手,想把水盆摔在冷烽身上,可看着手里质量堪忧的盆,又怕给本就生活贫困的联党地下游击队造成财产损失,忿忿收手了。 她把水盆放回原位,骂了一句:“白眼儿狼!在怀疑别人之前,先道谢!” 第33章 您相信她? 梁满仓看着狼狈的冷烽,不知怎的,没感觉气氛紧张,反而有些想笑。 不过,他强忍住笑意,吞咽了一口唾沫,说道:“队长,你就算怀疑云同志,也该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她既然愿意暴露自己救咱们,那就肯定不会害咱们。” 冷烽盯着梁满仓,咬了咬牙,还是不愿意就此放过云楚又。 如果她真是一个心怀不轨的敌特,那对于龙都的联党根据地将会是致命的打击。 不过,没等他做决定,杜怀文在此时开口了,他环顾四周,察觉到众人紧张巴巴的眼神,没好气地摆摆手:“行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说完,他又看向云楚又:“云同志,咱们单独聊聊?” 云楚又伸手把有些凌乱的头发捋至耳后,神色也恢复了平静,点头道:“好。” 冷烽皱眉,不赞同地看向杜怀文:“杜叔!” 杜怀文却是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的话,领着云楚又走到了一个狭窄的土屋。 这间屋子很逼仄,仅仅能容五个成年人,不过,这已经是这支联党游击队能拥有的最好的条件了,坐在咯吱咯吱的小木凳上,云楚又忽然没了脾气。 她如今也算是受到了杜怀文的庇护,在人家的地盘上撒泼算怎么回事? 而且,她也不该和冷烽计较,毕竟是男主角,和他对着干可没什么好处。 杜怀文神情温和,丝毫没有被冷烽的情绪感染,眼神清澈而富有欣赏意味。 他笑了笑,似很好奇:“我到底是该叫你云子清同志?还是云楚又同志?” 对于这个,云楚又没有一丝心虚,把自己的身世背景,以及于云秀禾阴差阳错的真假千金互换经历一说,摊手道:“我既不想做云子清,也不想做云秀禾,在省城念书的时候,我的老师给我起了字,楚又,所以我就给自己改了名字。” “这些事云家庄的老乡都能为我作证,你们如果不信可以去查证。” 云楚又语气不疾不徐,神情从容,杜怀文默默点了点头。 他嘴唇动了动,刚要出声询问,又听云楚又道:“很抱歉刚才骗了你,不过当时情况紧急,如果我不说烽火小队的名号,只怕你们也不会轻易放过我。” “如果你要问我身份,那我只能告诉你,我就是一个普通人。” “幼时我曾遇到过一个游医,他医术很高明,教过我许多东西,包括东瀛语也是他教的,不过后来他说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从那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了。” “这个没办法印证,你们若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当然,我现在也只有十八岁,过往数年的经历很容易调查和甄别,我从未接触过东瀛人,也不可能是东瀛特务,我和你们一样,都想着有一天九州国能恢复统一。” “杜队长,我可以向你保证,不论是对九州还是对联党,我都没有暗害之心。” 云楚又语气诚恳,坦然地直视杜怀文。 这番话中,除了杜撰出来的游医师傅,其他可都是发自肺腑的。 杜怀文轻笑着摇了摇头,片刻后,他道:“云同志往后有什么打算?” 在他看来,云楚又这样有能力的人,如果真能加入联党,对于党组织来说无疑是极大的助力,不过在没有真正核实清楚她所说的话之前,他不能对她发出邀请。 云楚又沉吟片刻:“我现在只想带我娘离开安平县,你们可以派一个人和我一起,将我母亲带来地道,我会带她离开,我并不想掺和你们和东瀛兵的争斗。” 她同样明白,如今冷烽对她防备重重,与其留下碍眼,不如先一步回到逃荒队伍。 反正,按照剧情的尿性,早晚会把冷烽和云秀禾推到一起,她只需要默默跟上队伍,充当一个布景板,适时出来走走剧情就行,没必要和东瀛军队针尖对麦芒。 她孤家寡人一个,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苟着,偶尔拿一两个经验包,足矣。 之所以提出派一个人同行,是因为她知道冷烽不会相信她,肯定怕她离开地道后出去给鬼子通风报信,与其让他说出来,不如她先以魔法打败魔法。 杜怀文身体挺直了一分,盯着云楚又的眼睛看了半晌,他点了点头,站起身率先走了出去,云楚又轻舒一口气,离开土屋就对上了冷烽警惕而锋锐的眼神。 她翻了个白眼,就听杜怀文道:“何英,你陪云同志走一趟。” 何英站起身,下意识看向云楚又,对上她娇艳又清冷的脸庞时,有些不好意思地偏开头,轻咳一声道:“去,去哪儿?” 杜怀文道:“云同志的母亲还困在安平县中,你去帮忙把人安全带过来。” 何英点了点头:“好,队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这时,冷烽站了出来,他手中把玩着军刀,冷声道:“杜叔,我和她去!” 不等杜怀文开口,梁满仓就上前搂住他的肩,连拖带拽把人带到角落里,嘿笑道:“队长!你还是别去了?丽钊还没醒过来,你还是留下。” 冷烽看到梁满仓略防备的眉眼,气得不轻,这小子是怕他下黑手? 云楚又略一皱眉,与何英道:“走了。” 何英忙点了点头,两人都没等冷烽,疾步离开了地道。 他们一走,冷烽就大步走到杜怀文面前:“杜叔,她怎么说的?” 杜怀文抬头看着他刀刻般冷硬的眉眼,轻叹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冷烽同志,有些事我们需要用眼睛看,用心感受,盲目的猜测只会伤害到我们的同志,知道吗?” 冷烽皱眉,如炬的目光有些迟疑:“杜叔,您相信她?” 杜怀文抿唇,神情严肃:“她放火烧粮铺铁铺,救了老百姓,也救了你们,这是我看到的。至于她的秘密,只要她没有做出伤害国家和联党的事,就不该我们过问,如今天灾人祸不断,她一个姑娘家,有自保之力是幸事,这不是我们质疑她的原因。” 冷烽面色微变,双拳紧握,忽然,梁满仓兴奋的声音响起:“丽钊!你醒了!” 他紧握的手松开,略有颓丧,与杜怀文说道:“我知道了杜叔。” 第34章 高质量男性 “你瞧着年纪不大,加入联党多久了?”云楚又看着带路的何英,问道。 何英似有些不服气:“我已经二十了。”说完,他又挺起胸膛,自豪道:“我十六岁就加入联党了,虽然算不上老革命,但也有经验,你放心,保证帮你把你娘带来。” “嗯。”云楚又应了声,狭仄的地道里就只剩下了前行的声音。 何英不习惯,声音有些发闷:“你救了人,又被怀疑,生气吗?” 云楚又眼尾微扬,没想到何英会问她这个:“你觉得呢?” 何英宽慰道:“应该生气,不过你别放在心上,我很相信你,我觉得你是好人。” 获得了今天第二张“好人卡”的云楚又有些哭笑不得,心头却松了下来,其实这个年代如梁满仓和何英这样淳朴无害的人还在多数,应该算是有人情味儿? 说话间,两人抵达了地道入口。 何英伸手示意她停下,自己则上了楼梯,附耳在墙壁上,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没声音,他轻轻抬起地板,小心翼翼瞄了一眼,确定没人才从中一跃而出。 云楚又跟上,两人来到院子里,原本漫天的雪花都已经销声匿迹了。 何英看了看干涸地面上微雪融化的湿润,苦笑一声:“好不容易下雪,却又停了,老天爷真不长眼,让老百姓怎么活?” 所谓“瑞雪兆丰年”,不过是老百姓的美好奢望罢了。 云楚又抬眸看了看安平县中逐渐散去的烟雾,说道:“鬼子已经灭掉大火了。” 何英轻叹一声,旋即问道:“对了云同志,你知道你娘在什么地方吗?” 云楚又眉尖一蹙:“刚刚被鬼子驱逐到城门口圈禁了,不过鬼子抽调兵力灭火后,不知道老百姓们是否逃回了家中,先去我二哥的木工铺看看。” “云同志二哥也在县城?哪一家?”何英惊讶道。 “李记木工。”云楚又看着高墙有些头疼,没了力量卡的加持,她想从这里一路翻墙到云永恩家的木工铺,那是不可能的,可街头全都鬼子岗哨,要怎么过去? 似看出了云楚又的为难,何英想了想,说道:“我背你。” “背我?”云楚又微愣。 何英忽然回过神来,慌张又羞怯道:“你,你别误会,我不是……就……” 云楚又有些好笑:“我没误会,只是这中间距离太远,万一碰上鬼子,我们都避不开,这样,咱们先上屋顶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看是否能直接从屋瓦上过去。” 这个年代的男人质朴又单纯,在感情上无疑都属于高质量男性,就是搞革命的命都悬在裤腰带上,身不由己,当然,除了安全方面没保障,其他方面倒没什么缺点。 善良、质朴、勤劳、勇敢、思想境界都很高,挺不错。 她忽然觉得自己能在这个时代脱单,找个志同道合的男人谈谈恋爱什么的。 何英眼睛一亮,点了点头:“好!我先上去!再拉你。” 他身体素质很好,轻轻一跃,就单手攀上了墙檐,站稳后,先谨慎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才把云楚又给拉了上来,两人匍匐在屋檐上,望着街上的情况。 何英有些疑惑:“鬼子是不是守备松懈了?难道是又有什么行动?” 云楚又也略略讶然,挑眉看着街上数量锐减的东瀛哨兵:“刚刚我们在王记纱庄杀了不少鬼子,按理说这会儿他们应该大张旗鼓开始搜人了才对。” “听动静,应该是没挨家挨户搜查。”何英也很不解。 云楚又略一皱眉,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说道:“走,尽早把人接过来。” 不管鬼子有什么打算,她提早带着宋桂英离开安平县就是了,至于剩下的麻烦,就留给冷烽了,他是男主,万事总会逢凶化吉的。 何英想不出什么所以然,点了点头:“走。” 因鬼子哨兵减少的缘故,两人也没费力翻墙,弯着腰,一路从屋顶上走过。 今天耽搁的时间不短,天色已近黄昏,而夜色是最能掩饰行迹的。 在临近李记木工铺时,何英压低声音道:“看样子老百姓都已经躲回家中了。” 他们这一路走过,看到家家户户大门紧锁,虽说屋里连桐油灯都没敢点,但沉闷窒息的气氛却能感觉到,城门口惨死的男人尸体都还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无人清理。 云楚又看到了那个昂扬的少年,她还记得,他叫二狗。 “云同志,是不是这家?”何英低头看看黑漆漆的院子,小声询问。 云楚又收回目光,颔首道:“嗯,下去。” 她今天率先点燃的就是木工铺,院子里的板材都已经烧毁了,墙上都是灼烧痕迹。 两人尽量放轻脚步,从屋顶跳入院子里。 何英手里握着枪,说道:“你去叫人,我望风。” 云楚又颔首,跑到屋门前敲了敲门。 她敲的突兀,屋里的人没防备,不知是不是手里的落地,发出了脆响,很快,里头就响起了紧张而粗重的喘息声,紧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谁?!” 云楚又回头看了一眼望风的何英,说道:“二哥?娘在吗?” 她早和宋桂英打听清楚了,二哥云永恩入赘李家,这家子就一个女儿,名叫婷婷,李掌柜早年丧妻,一直没有再娶,所以屋里说话的人除了云永恩不做他想。 他倒是运气好,竟然没死在鬼子手上,活着回到了家中。 云永恩还没说话,屋里立马就响起了宋桂英激动的声音:“楚又?是楚又吗?!” 听到宋桂英的声音,云楚又轻松了口气:“娘,是我。” 她对云山一家都没什么感情,唯有一个宋桂英,她是个合格的母亲,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带给她温暖的人,她想带她离开安平县。 下一瞬,门开了,露出宋桂英满含热泪的脸庞。 她也知道眼下情况不同,用袖子抹了抹眼底的热泪,拉着云楚又的手就往屋里走:“快,快进来!” 云楚又回头小声喊了一声:“何英!” 何英收起枪,小跑过来,和云楚又一起进屋,然后插上了门闩。 第35章 火光和碎片 堂屋很宽敞,虽然没点桐油灯,但云楚又还是看清了屋里的几个人。 宋桂英自不消多说,拉她进屋后就上下检查,唯恐她走失后出什么事。 另一边的角落,缩着一个干瘦老者,以及一个同样矮小,怀里抱着个孩子的女人,这三人应该就是云永恩的老丈人李掌柜,以及他的老婆李秀秀,女儿李香儿了。 “楚又,你跑哪儿去了?”检查了一番,察觉出云楚又没受伤,没遭鬼子迫害,宋桂英这才松了口气,旋即眼含热泪道:“咱娘俩咋那么命苦,这下可逃不出去了。” 鬼子围城,这安平县已经成了沦陷区,到时城门戒严,肯定不可能让他们离开。 云楚又轻声安抚,看向一旁站在门口充当门神,十分警惕的何英:“娘,这位是我朋友,他家位置偏僻,不易引起鬼子注意,咱们先去他家躲几天。” “朋,朋友?”宋桂英起初一直关注着云楚又,倒是没看到何英。 她攥紧云楚又的手,小心打量了何英几眼。 何英觉察出她紧张的情绪,把摸在腰间的手放下,露出一口白牙灿笑道:“大娘,您别怕,我是云同志的朋友,您叫我小何就行。” “小何?”宋桂英点了点头,何英模样讨喜,倒是令她心头升出些好感。 这时,一旁一道略尖细的男声响起:“你是联军?” 何英瞳孔一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腰间的配枪,直指说话之人。 屋里不免响起一阵惊叫,云永恩被枪口指着,脸色煞白如纸,忙扔掉手里的木棍,举起双手磕磕巴巴道:“同,同志,英雄!我没,没有恶意呀!” 角落里,李掌柜和李秀秀蜷缩在一起,今天鬼子屠戮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晚上就又遇到这么一出,简直要被吓破了胆,浑身抖如筛糠,紧紧咬着牙关不敢吭声。 何英眉头紧皱,盯着云永恩。 宋桂英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紧张道:“小,小何,这是我儿子。” 何英没说话,枪口也没动,而是看向一语不发的云楚又。 云楚又上前,目光扫过云永恩,凭着这副俊朗的白面皮,倒是能哄骗不少小姑娘,不过,他眉眼精明,眼珠子滴溜溜转动,给人一种不老实的感觉。 小说里,就是这个人搭桥拉线,和老三云永寿一起,筹谋想要卖掉原主。 如今云永寿死了,不知云永恩还会不会搞这一出? “小,小妹,我是二哥!你二哥呀!枪,枪收一收,万一走火了,引来鬼子咋办?娘也在这呢!小妹——”云永恩嘴皮子嗒嗒个不停,脸色发苦。 虽然对于家里小妹云秀禾和云保长闺女云子清抱错的事感到震惊,但这并不妨碍他求饶,不过,看着这张往日觉得艳的逼人的面孔,他心里还真有几分忐忑不安。 云楚又示意何英收起枪,说道:“二哥,你们收拾收拾东西,咱们一起走。” 云永恩面色一变,眼芒闪烁,显然在心里分析着走或不走的利弊。 如今安平县被鬼子围城,在他们捕到联党前,他们肯定不可能跑的了,可鬼子暴虐残忍,今天死在刺刀下的那些人,可都是他熟识的乡亲邻里! 眼前这人是联党,他要是跟人走了,那就得被冠上一个和联党勾结的罪名! 他心里很清楚,一旦被鬼子发现,他不止要死,而且死的肯定不可能有多舒坦,说不得还会遭到一番严刑拷打和逼问。 总之,不管走还是不走,都落不了好! 云楚又扫过云永恩,冷声道:“二哥,你认出何英身份,我不可能让你留在这里,不要耽搁时间了,收拾东西,趁鬼子守备松散,尽快离开!” 云永恩一看自己的想法被云楚又看穿,神情略有些尴尬窘迫。 宋桂英看他还是踌躇不定,厉声道:“老二!沦陷区老百姓过得都是啥日子?跟你妹妹走还有可能活!联军名声好,和我们一样都是九州人,你应该信任他们!” 听了这话,一旁的何英诧异地看了宋桂英一眼,心里暖洋洋的。 虽然他们不期望老百姓都能理解支持他们,但每每听到这样的话,还是觉得他们干的事情都是值得的。 云永恩咬了咬牙,朝着角落里的李掌柜和李秀秀道:“收拾东西,走!” 其实他们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但今天鬼子来的突然,把他们值钱的东西都给搜刮走了,如今行李七零八落,就剩下些衣裳被子,也没什么好带的。 “你们先在屋里待着。”何英一手举枪,一手抬起示意他们,然后开门蹿了出去。 片刻后,何英确认安全,云楚又一行人才出了屋子。 看着院子里被烧毁殆尽的木材,李掌柜和云永恩都一脸沉痛,后者更是用怨怼的目光瞪何英的背影,别以为他不知道,他院子里这些命根子就是联军烧的! 何英察觉脊背凉飕飕的,回头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发现。 他领着人来到墙边,半蹲下,拍了拍自己的肩:“踩着我,一个一个上。” “娘,你先上。”云楚又扶着宋桂英,不过,没等她攀上去,安平县忽然响起了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大地都在剧烈颤抖,把院子里的几人都震的翻倒在地。 何英迅速稳住身形,他大喘着粗气,攀着墙跃起,蹲在檐边眺望。 “出,出啥事了?”云永恩从地上爬起来,神情恐惧。 宋桂英也脸色惨白,从李秀秀手里接过李香儿,小姑娘已经醒了,不过她已经八岁了,知道鬼子如今已经占据了安平县,尽管害怕,却也不敢哭闹。 云楚又心头一沉,她跑远了一些,同样远眺出事的地方。 那里,火焰和烟雾冲天而起,附近的屋舍尽数炸毁,气浪卷起碎片,四处飞溅,亮堂的火花几乎照亮了安平县的半个天,这一幕十分震撼。 云楚又看着那个方向,怔了一下,一股寒意顺着骨髓流进了血液里。 那里,是安平抗倭游击队的据点,两个小时前,她还和何英待在那里。 第36章 冒充敌特 何英? 云楚又眸子一缩,忙上前,推着云永恩让他蹲下,自己奋力爬上去把何英给拉了下来,他面色惨淡,就像是一尊没有任何情绪的木偶,直挺挺摔在地上。 “何英!何英?!”云楚又晃了晃何英,可他瞳孔涣散,就是没反应。 云楚又紧咬着牙,与一旁的云永恩道:“帮忙,把人弄回屋里!” 地道被炸,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暂且把李记木工铺当做落脚点了。 云永恩皱了皱眉,本不想管何英,可对上云楚又清冷的目光,还是上前帮忙了。 不过,两人才刚把何英架起来,他就像是疯了一样挣扎着,要去翻墙离开。 好在云楚又早有防备,紧紧拉着何英的手臂,压低声音道:“何英!你冷静点!” “你要我怎么冷静?!”何英双目赤红,抬手指着火光冲天的地方,身体如筛糠般抖动着,绝望到了极致:“那里,那!是我们……我们的同志们啊!” 云楚又顿了一下,敛眸:“所以呢?你就要单枪匹马去和鬼子拼了?” “我……”何英嘴唇颤抖,紧紧攥拳,愤怒又无力。 云楚又转头看那边的火光:“匹夫之勇,逞一时之快,你以为你能给他们报仇?何英,不要那么天真,你现在过去也只是送死,给山下一郎的功绩上平添一笔罢了。” 何英似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神情黯淡,眼带茫然。 她听着街道外高频的哨声以及脚步声,拧眉道:“先回去。” 何英没再反抗,如行尸走肉般,任云楚又和云永恩把他给带进屋,门闩插上,屋里一片寂静,好在屋外嘈杂的脚步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响起的是鬼子的欢呼。 听着那刺耳的东瀛语,何英蹲在地上,捂着耳朵,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云永恩手揣在袖子里,小声道:“妹,安平县的联军是不是都被炸死了?” 他脸上神色反而多了几分放松,本来鬼子杀人就是为了逼出联党,如今人都死了,他们肯定就更安全了一些,本来他也不想和联党混在一起,如今倒是好了。 云楚又瞥了他一眼,看向宋桂英:“娘,我们今天走不了了,你先带他们去休息,我守着,别担心,事情一定还有转机。” 宋桂英讷讷地点了点头,抱着李香儿,和李秀秀一起去了里屋。 云永恩撇撇嘴,也和李掌柜一起离开了堂屋。 何英一直维持着捂耳朵的姿势,没动。 云楚又抿唇,来到桌前摸了摸冰冷的茶壶,倒了杯水递给何英:“喝点水,没条件烧热的,将就喝,你也无须这么悲观,我猜想,杜队长他们还活着。” 闻言,何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猛地抬头看向云楚又。 他张了张干涩的唇,声音嘶哑:“你说,队长他们还活着?真的?” 云楚又颔首:“地道没那么容易炸毁,顶多是坍塌,说不定他们现在被困在其中,正等着我们救援,所以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我们要想办法把鬼子解决,救出他们。” 如果只是杜怀文他们在地道,她真不敢说这话,但冷烽也在,他百分百不会死。 何英重重点了点头,很轻易就相信了这个说法,在他的潜意识里,也不愿相信自己的战友们就这么死了,有个希望在,总比绝望要强。 他振作了起来,接过云楚又手里的水杯一饮而尽。 何英站起身,动了动麻木的双腿,沉吟道:“可是,咱们要想什么法子呢?如今只剩下我们两个,没有武器,缺少火力,想解决掉一支鬼子中队,毫无胜算。” 云楚又摇了摇头,说真的,她现在脑海中也是一团乱麻。 昨晚霍湛率领装备精良的霍家军,与一支鬼子小队交火都没法避免伤亡,单凭她和何英两个人要做到迎战一支鬼子中队,可能性实在太小。 何英一脸失望,抓了抓头发,努力思索着对策。 云楚又拧紧眉,给自己也倒了杯水,冰冷的水入喉,倒是让她冷静了许多。 她握着水杯的指节隐隐泛白:“没办法正面交火,就只能以智取胜了。” “智取倒是好办法。”何英一听,认同地点了点头,紧接着换了个思路:“要不,告诉鬼子地道里有大批粮食,让他们先把地道挖开,把队长他们救出来再说?” 云楚又嘴角一抽,用看傻子一样的溺爱眼神看过去,都懒得回答他。 她莹白的指尖轻叩桌面:“行了,你先休息,让我仔细想想。” 何英苦笑一声:“这种时候我哪能睡得着?” 云楚又眉敛紧,瞥了他一眼,旋即收回目光,不再管他了。 她微微阖眼,把思绪沉入背包,今天杀的一个鬼子兵长虽然是四级怪,却只给她提供了一个掉落的光团,原本觉得自己欧气十足,说不准这光团能带来些惊喜。 不过,待看清光团,云楚又失望至极。 其实也算运气好,因为掉落的是技能,可惜对于目前的她而言没有任何实用性。 “东瀛贵族礼仪精通”,顾名思义,就是让她掌握东瀛国贵族的礼仪。 东瀛国民是矛盾又复杂的双面体,既注重礼仪的文治,又崇尚武力的武斗。 云楚又颇为郁闷地摁了摁胀痛的太阳穴,又是东瀛语,又是东瀛礼仪,这是铁了心把她往东瀛特务的位置上推?往后想摆脱嫌疑都难。 蓦的,云楚又抬眼,眼瞳眯成危险的弧度,东瀛特务? 她的动静吓了何英一跳,他忙道:“云同志,你是不是想到什么法子了?” 云楚又顿了下,转头与何英对视,极为认真地道:“你看我像东瀛特务吗?” 何英皱眉,被云楚又这牛头不对马尾的话给问糊涂了。 他只当云楚又想起了地道里被冷烽怀疑的事,心里难受,耐着性子道:“云同志,现在就剩咱们两个人了,自然要彼此信任,你肯定不可能是东瀛特务,我信你!” 云楚又抿了抿唇,站起身,递给何英一个眼神:“看我。” 她将两手分开贴着大腿下滑,手指尖触至膝盖上沿,上半身倾斜,弯腰却未低头,略作停顿后,用东瀛语朝着何英说了句话。 在获得“东瀛贵族礼仪精通”后,她才知道要冒充一个东瀛国人有多难。 他们从说话的语气,到衣着,到习俗乃至站姿,坐姿,亦或者社交时与人的界限,喝茶的姿势,敬茶的动作等等,每一个细节都与九州不同。 何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云楚又,手竟不自觉握住了枪。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语气涩然:“你,你真是东瀛国的特务?!” 何英完全没想到,一个人的气质竟然能在瞬间发生巨大的变化,站在自己面前的云楚又这一瞬间就像是一个生活在东瀛国多年的人,不论姿态语气还是动作,都像! 云楚又轻舒了一口气,直起身,声音逼成一线:“以假乱真,怎么样?” 第37章 东瀛贵族 何英握着枪的手一紧,声音也不由绷直:“以假乱真?” 他顿了顿,声音干涩:“你是说,你准备冒充敌方特务,接近山下一郎?!” 这个时候他倒是不犯蠢了,可脸色却不好看,不等云楚又回答,他就摇头拒绝道:“不行!你这是与虎谋皮!” 云楚又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真以为她想冒险吗? 眼下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了,必须要想办法救出冷烽,她很清楚,安平县之难破局的关键就是冷烽,这时候已经不是她想不想的问题。 不管是出于对自己的安全,还是一个九州人的心,都得救人。 何英颤了颤眼帘,舔着干涩的唇:“可是……山下一郎又怎么会相信你?” 云楚又深吸了一口气,垂眸敛目:“我有办法。” “你……”何英眼神沉痛,他看着云楚又近乎妖艳的漂亮脸庞,心里已经知道了她的打算,靠美色接近山下一郎,找到破局的办法。 何英紧紧咬着嘴里的软肉,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艰难挤出一句话:“值得?” 他很清楚她将要面临的是什么,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无疑是巨大的牺牲。 云楚又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中有些好笑。 不过,她也没解释,任其误会,四下环顾一圈,找到了一面搁在桌上的铜镜,走过去仔细照了照,原本是想模仿一下东瀛人的表情,可这一照镜子倒是愣住了。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霍湛会想要拉拢她,来充当一个潜入敌方的棋子。 乌发红唇,潋滟生波,她拥有着令人沉沦的美色。 云楚又扯了扯唇,镜子里的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这一刻,她心中是无比复杂的,如果没有金手指,就凭这张脸,她都不可能过上所谓的平静日子。 对于女人来说,美貌确实是一把利器,可偏这利器是双刃剑,伤人又伤己。 其实她接近山下一郎,另有途径。 她是记得原小说剧情的,所以,她也知道龙都鬼子大本营的接头暗号。 冒充敌方情报特务,取得信任,利用剧情编造出一个合理且重要的情报信息,让山下一郎领兵离开安平县,这样一来,就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对冷烽等人展开救援。 至于冒充需要的身份,她心里也有了打算。 云楚又拢了拢头发,与自顾悲伤的何英道:“你就留在这里,看着我二哥,他这个人脑子精明,容易入歧途,他既然知道了你的身份,就不能让他离开,记住了?” 何英勉强点了点头,还想说什么,云楚又却已经开门离开了。 他追了两步,看着脊背纤细的云楚又,神色痛苦:“云同志,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云楚又没回头,打开门观察了一下,街道上的哨兵更少了,寥寥几个,她迅速侧身出了李记木工铺,远远走开后才循着有人的方向走去。 她很快就被守备哨兵发现了:“呦西,你的,花姑娘!” 几个鬼子哨兵瞬间就被云楚又的美貌吸引了,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搓着手就欲要上前,云楚又却半点不慌,自出了李记木工铺的大门后,她的姿态就全然不同了。 “——啪” 云楚脸色一冷,扬手重重打在最先靠近她的哨兵脸上。 “八嘎!你的,找死!”哨兵怒极,一撸袖子就要好好整治云楚又一番。 她眉眼更冷,唇角绷紧,用东瀛语说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带我去见山下君!” 原本要动手的哨兵一滞,被震慑的后退几步,和身边几个哨兵面面相觑,看着浑身气质不俗的云楚又,先前被打的哨兵心里也泛起了嘀咕,小声道:“您是?” 云楚又看他的眼神十分轻蔑:“军情机密,你也配听?还不快带我去!” “嗨意!”几个哨兵立马绷直,朝着云楚又行了军礼。 尽管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可这么正宗的江户口音,一举一动展现出来的东瀛贵族姿态,一定不是普通人,他们这些小小哨兵可没资格得罪。 要知道,东瀛礼仪不是什么人都能学的,最起码他们这些平民所知甚少。 就这样,哨兵一路点头哈腰,带着云楚又去了老地方,王记纱庄。 云楚又皱了皱眉,今天这里才发生了杀戮事件,这山下一郎竟不嫌晦气? 王记纱庄门口驻守的东瀛兵可不少,几个哨兵还未靠近就被拦下了。 他们互相交涉了一番,门口的东瀛兵守卫看了云楚又一眼,没敢耽搁,迅速进了王记纱庄内,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副官模样的人随着守卫兵走了出来。 云楚又不着痕迹扫了一眼对方头顶的lv7,眸子微眯了眯。 一个曹长,应该就是山下一郎的心腹了。 他走近云楚又,手却一直放在腰侧,显然十分警惕。 在看清云楚又的脸时,这种警惕达到顶峰,试探道:“你找山下少尉?” 听着这满含质疑的话,云楚又皱眉,神色不耐,厉声道:“有非常重要的军事情报,如果耽误了帝国大事,你能承担得起?” 曹长一愣,在她的叱责中不自觉卸下防备。 东瀛国阶级分明,贵族更是统治阶级,尽管云楚又穿着破衣裳,但浑身气场逼人,流利的江户口音做不得假,神情和语气更做不得假,她绝对是东瀛贵族! 云楚又眼尾一扬:“立刻带我去见山下君!” “嗨!”曹长垂下头,恭敬领着人进了王记纱庄内。 不过,刚走到院内,云楚又就停下脚步,在曹长再度警惕起来的视线中,她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破袄,语气不悦:“该死的九州人,你,去给我准备一套和服。” 曹长愣了一下,旋即更加恭敬:“嗨!” 他把云楚又带到一个房间,示意一个穿着和服的东瀛女人去准备衣服。 云楚又等了片刻,东瀛女人便端着托盘回来了,里面放着一件色彩艳丽的和服。 东瀛女人把和服放下就出去了,并没有要帮她穿的意思,云楚又扯了扯唇角,和服款式多样,博多带的戴法,腰带的结法各有不同,他们这是疑心她。 不过,她之所以提出换衣服,也有这方面的打算。 和服是东瀛的传统服饰,换身衣裳与山下一郎说话,更能博得他的信任。 另外,东瀛人十分重视衣着仪表的美观。 既然她冒充的是东瀛贵族特务,那就要在各方面都巧妙拿捏,如何英所说,利用假身份接近东瀛人,无异于与虎谋皮,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第38章 故国的清酒 云楚又穿上和服,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完美,旋即又来到镜子前挽起长发。 站在镜子前,望着里面身着和服,姿态谦恭优雅的女人,云楚又脸上浮出厌恶。 东瀛人不管男女,都因其世代相传的跪坐与盘腿坐,使双腿受到扭曲压迫,久而久之,都生的腿粗矮小,和服的应运而生,就是为了掩盖缺陷,扬长避短。 人靠衣装,如果说先前凭借东瀛语和神态礼仪,她有七分像东瀛人,那如今换上他们传统的国服后,看上去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东瀛人,任谁都瞧不出破绽! 不过,当云楚又目光放在托盘上的木屐时,美眸微眯,扯了下嘴角。 她一把将托盘摔在地上,用东瀛语厉声道:“这是谁准备的?” 守在门口的曹长率先推门而入,看着滚落在地的托盘以及木屐,他眼睛微闪,旋即把先前那个东瀛女人叫进来,扬手便是重重一耳光:“八嘎!” 女人神色慌张,流着眼泪匍匐在地,小声与云楚又道歉,说是自己的错云云。 云楚又眉头紧蹙,轻瞥了女人一眼:“身为东瀛人,连最基本的穿戴礼仪都不懂,行了,哭哭啼啼,听得我头疼,立刻去准备草履过来,不要再耽搁时间了!” “嗨。”女人不敢再出什么幺蛾子,匆匆忙忙迈着小碎步出去准备了。 曹长抬头看向云楚又,眼里不由闪过惊艳的光,东瀛人本就对和服有着一种难言的偏爱,云楚又穿上色彩艳丽的和服,衬得容色愈发逼人。 不过,他没敢多看,因为云楚又锋利的视线已经扫过来了。 东瀛女人很快就回来了,这次倒是准备的很齐全,白色的足袋,布制的草履。 在东瀛,和服的穿戴讲究很多,包括所选木屐的制式也要与和服用途相符。 先前那一双,就是简单的木屐,和她身上这身艳丽和服是格格不入的,她换衣服是要与东瀛军事长官详谈情报,是很正式的场合,所选草履的鞋后跟也要略高些。 这么微小的细节,即便是一个熟知东瀛文化的九州人,也不会放在心上。 她很清楚,这不过是曹长安排的另一种试探,不过,要令他失望了,她所得的“东瀛贵族礼仪精通”技能,把这些细枝末节都刻入骨髓,她不可能出错。 云楚又轻哼一声,伸出脚,任东瀛女人跪在地上给她一一穿好,把一个身份高贵,脾气傲娇的东瀛贵族小姐演绎的淋漓尽致。 她记得,书中的“橘嘉绫香”就是这样的,人设应该没崩坏。 在云楚又穿戴整齐后,曹长便做出了邀请的手势:“山下少尉已经在等您了。” 云楚又微微扬起下颚,跟在曹长身后,前往了掌柜王全福为山下一郎准备的房间,这狗腿子倒是用了心思,为了讨好东瀛人,不惜让出了正厅正房。 她神情平静,抬脚卖过门槛,还未绕过屏风,就听到了和式乐曲。 早在东瀛兵入城时,她就在队伍中看到了两个舞姬,由此便也猜测出山下一郎是个行径奢靡的家伙,加之先前汉奸曾说过,山下一郎是东瀛大家族子弟。 这些贵公子,素来不会亏待自己,果不其然,的确喜好享受。 曹长领着云楚又入内,对屋里的一切置若未闻,他朝着上首盘膝而坐的男人垂首,恭敬道:“长官,人已经到了。” 山下一郎眸子微眯,抬头看向云楚又。 她穿着藤衣,绯红的表面,里子是浅紫色的,色彩呼应,一丝不苟,连盘发都精致的看不出一丝端倪,和服穿在她身上,妩媚娇柔,仪态万千。 只一眼,山下一郎就确定,眼前这个女人绝对是东瀛人无疑。 他眼底不由闪过一丝光,人也跟着站了起来,不过,却依旧谨慎的没有靠近,只是道:“听说你有重要的军事情报要说?” 云楚又看着他眉宇间的警惕打量,轻笑一声,自顾自上前,端端正正在案前坐下:“山下君,先坐,情报的事很重要,只是,来九州这么久,有些想念故国的清酒了。” 听到这句话,山下一郎霍然变色。 他眼神闪烁不定,须臾,抬手命正穿着和服跳舞的舞姬退了下去。 转瞬间,正堂屋里就只剩下云楚又,山下一郎,以及曹长。 山下一郎在云楚又对面跪坐,神色沉凝地望着她,心中千回百转思量着她的身份。 原本今天炸毁一条联党地下通道,杀了十数人,活埋十数人,正是志得意满之时,现下却是没心情寻酒作乐了,她能对出他们第十集团军的情报暗号,是自己人没错。 曹长十分有眼色的上前为两人各倒了一杯清酒。 山下一郎端起清酒,与云楚又举杯:“不知阁下口味与酒度?” 云楚又一声轻笑,语气颇耐人寻味:“辛,7。” 山下一郎轻呼一口气,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脸上也浮出笑意:“不知阁下姓名,隶属哪一支情报组织,有什么军事情报需要上报?” 云楚又手指摩挲着杯盏,弯了弯唇:“我此行前来是得到了四象党第11军军长与西灵山的闫家军秘密合作,欲要交易军火的消息,机缘巧合下,我恰好知道了其交易的地点,特来提供情报,望帝国大军将人截杀,斩获这批军火。” 西灵山的闫家军,与奉津霍家军,凤凰城郑家军齐名,都是九州军阀巨擘。 西灵山地广人稀,盛产煤炭钢材,故而闫家军拥有自己的军工厂,据闻闫家军军阀头子早在1920年就从沪城买回了子弹制造机,每日可制造子弹约两万枚! 经过这些年的完善,西灵山已逐渐建立起了机械厂、熔炼厂、制酸厂、炸药厂、弹药厂等等一系列军工企业,甚至,从1924年开始,已经开始着手尝试制造飞机了。 闻言,山下一郎呼吸都急促起来,手中杯盏砰的一声搁到桌上:“当真?!” 云楚又皱眉,不悦道:“传递给帝国的情报,自然做不得假。” 山下一郎又细细询问了情报交接的时间、地点、交易双方的人手等等,云楚又都有条不紊,“编排”的有模有样,那般冷静自持,口齿清晰,倒真像是真的了。 其实,这桩军火交易还真是真的,不过这个时间线被她拉前了近一年。 第39章 山下一郎的尊敬! 云楚又端起清酒:“山下君需尽早出发,此次归来,便是为帝国立下大功!” 山下一郎的确激动,一旁的曹长同样情绪起伏,他们此次是为了给后续大军清扫障碍的,若还能趁此间隙夺下一批军火,想来这军衔还能再往上升一升! 不过…… 山下一郎也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军事情报给冲昏头脑,他同样举杯与云楚又共饮。 下一刻,他便笑道:“阁下,既然情报是你提供的,那功劳自是要分你一半,还不知阁下姓名,隶属哪一支情报组?我们都是帝国良民,自不好私吞功劳。” 云楚又这次没再卖关子,她微抬下巴,脸上难掩得意:“我父亲是橘广智。” 闻言,山下一郎瞳孔一抖,下意识转头与一旁的曹长对视一眼。 曹长小心翼翼道:“橘广智?是沪城尚风堂的特务科科长,橘广智大佐?” 云楚又蹙眉,眼尾扬起,声音中多了几分怒意:“难道还有别人敢叫这个名字?” 曹长倒抽了一口凉气,忙垂下脑袋不敢再做质疑,上前为云楚又倒酒。 山下一郎眸子闪烁,看云楚又的眼神变的十分郑重。 他轻咳一声,压低声音:“听闻橘广智大佐有两个女儿,不知您是?” 云楚又脊骨挺直,脸上没有笑意,眼瞳中尽是属于贵族的骄傲:“橘嘉绫香!” 山下一郎微顿,语气稍稍狐疑:“橘様?您是那位二小姐?” 云楚又似有些恼了,把手里的杯盏重重一摔:“你们都只知道橘川奈!” 山下一郎和曹长对视一眼,心中对云楚又的身份更确信了一些。 沪城繁华,是极具战略价值的大城市,能在其中设立的特务情报组织身居要职的都不是普通人,橘广智便是如此,他出自东瀛大姓,曾是天皇后裔。 橘氏在奈良、平安两朝时出过许多公卿,乃是显赫一时的名门。 其与和源氏、平氏、藤原氏并称为东瀛四大氏族,不过后来在争权中失败没落。 虽说橘氏没落,但其祖祖辈辈都与藤原氏保持着良好的姻亲关系。 藤原氏作为东瀛最煊赫的家族,靠着无数政治谋略,甚至能够操纵皇室! 如刚刚所说的“橘川奈”,作为橘广智长女,沪城特务科第七行动组组长,尽管是沪城情报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明珠,却依然逃脱不了与藤原氏联姻的结果。 云楚又轻瞥了一眼山下一郎的表情,狠狠一拍桌案,眉眼间骤然升腾出一丝戾气:“哼!我非要在这广梁省做出一番成绩给父亲看看,橘氏不是只有一个橘川奈!” 山下一郎眼珠子一转,目光落于云楚又脸上,笑着道:“呵呵,橘様消消气,消消气,我相信,有此情报在,您定能一举成名!” 虽说这位橘氏二小姐名不见经传,可也不是他一个小小少尉能够得罪的。 只是,他很好奇,她为什么会在广梁省,还知道他们第十集团军的情报暗号? 这么想着,山下一郎就这么问了。 虽然他个人喜好奢靡,在作战方面并不擅长,但事关军事情报,容不得他马虎。 云楚又双眉紧锁,脸上露出古怪又稀奇的表情:“你难道没听说过我的来历?” 山下一郎打着哈哈,橘广智家的二小姐,自是没有大小姐有名气,况且每一个氏族都有正统嫡系和旁支之分,没听说过一些人也很正常。 云楚又扯了扯唇角,心头腹诽:没听说过就对了。 她也没隐瞒,将自己的来历一一道明,旋即语气略带埋怨道:“早知广梁省是战火交界地,本以为获取情报会更方便一些,谁知这里条件如此差?!” 山下一郎眸子微闪:“橘様是说,您策反了一名闫家军军官?” 听了这话,她倒是很愉快地轻抚自己的发鬓:“美丽,总是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你说,橘川奈能有我长得漂亮吗?和藤原氏的联姻也理应换成我才对。” 山下一郎眼皮跳了跳,没接这话,不过他倒是又确信了三分她的身份。 橘氏和藤原氏联姻的消息也只有东瀛贵族和高官才知道,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不可能知道橘川奈与藤原氏联姻的消息,除非她本人就是橘氏或藤原氏的人。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云楚又:“那您是如何得知第十集团军的情报暗号的?” 云楚又怒极,美目瞪向山下一郎:“你是在怀疑我?!” “不敢,只是事关重大,总要询问清楚,奉命办事,还请橘様如实相告。”山下一郎姿态放的很低,言语间满是为难与尊重。 云楚又声音逼成一线,冷声道:“哼,我父亲是橘广智,掌握整个沪城的情报系统,你们第十军的一些军事情报也是我父亲负责传递的,我作为他的女儿,千里迢迢来到广梁省,他当然会照顾我一些,知道你们的情报暗号有什么可奇怪的?” 说完,她又冷笑着添了一句:“你们如果不信,大可现在就给我父亲发电报询问!” 山下一郎噤声,已经彻底相信了云楚又的身份。 橘广智的确给他们第十军传递过不少情报,不过这些情报他都没资格过目。 云楚又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和服:“我的情报来源绝对没有问题,你们一定要尽快出发,斩获这批军火,届时消息传回沪城,我定要父亲对我刮目相看!” 山下一郎跟着站起身,朝云楚又微微颔首:“嗨,橘様放心,我们明天一早出发,您今晚就留在这里休息。” 既然已经确认无误,他自然要对这橘嘉绫香多加讨好。 不管是橘广智还是橘川奈,亦或者藤原氏,可都是他遥不可及的,如果能够搭上橘氏这条关系,未来定能前途无量,说不定还能调到沪城,那就不用在前线卖命了。 云楚又弯唇,满意一笑,刚欲跟着曹长离开,似又想起什么,回头道:“山下君今天大张旗鼓是寻找什么人?可有了收获?” 山下一郎脸上浮出一丝得意,不过,他语气却十分谦卑,摆手道:“只是死了些微不足道的联党,和橘様的情报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云楚又眼梢上盛满笑意,说话时,透着股摇曳生姿的骄傲风情:“山下君过谦了,此番你的功劳可不小,我在这里就提前预祝你高升了。” 两人相视而笑,已经达成了些许信任与共识。 曹长带着云楚又离开,刚出门,迎面就碰上了一个坡着一条腿的中年男人。 王全福点头哈腰,抬眼就看到了一角艳丽的和服:“长官,这位是?” 曹长对王全福却是十分客气,回了句:“山下少尉的贵客。” 王全福腰杆伏的更低,语气谄媚:“原来是山下长官的贵客,失礼,失礼了。” 云楚又专心致志扮演自己的东瀛贵族小姐,眼神嫌恶地看了一眼王全福,还装模作样后退两步,用纯正的东瀛语说了句:“哼,浑身臭味的支那人!” 说完,就率先一步走了,曹长紧随其后。 而王全福却是在云楚又转身时猛地抬起头来,他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晌,脸上神色惊疑不定,这个声音,听着怎么那么熟悉? 第40章 橘嘉绫香 曹长恭恭敬敬请云楚又进了房间:“橘様,请好好休息,有事可以吩咐她。” 起初服侍她穿草履的东瀛女人跪坐在一边,头垂于地面,谦卑到了极致。 云楚又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曹长也没多留,转身便离开了。 她看了东瀛女人一眼,没理会她,这人不过是留下监视她的一枚棋子罢了。 云楚又径自行至床前坐下,还顺手放下了两边的帐幔,待隔绝了外面的视线,才如释重负般闭了闭眼,伸手捂着如鼓的心跳,紧紧咬着嘴唇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一个连杀人都怕的人,贸贸然对上一支杀人如麻的鬼子中队,还要与其长官谈判,说不怕是假的,如果不是技能和通过小说对“橘嘉绫香”的了解,她不敢出头的。 橘嘉绫香,她于《烽火连天》这本书中,着墨其实不算少。 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东瀛人。 父亲橘广智是橘氏嫡支的家主,沪城沦陷后,就被调往,胜任了尚风堂特务科科长。 姐姐橘川奈是特务科第七行动组组长,头脑精明,手段狠绝,屡次寻出联党和四象党在海城的行动组据点,虽然是一个女人,但在沪城的名声极其响亮。 她之所以敢光明正大冒用这个身份,是因为橘嘉绫香并非反派,她是一个好人。 东瀛侵略者的贪婪之心早些年便已蠢蠢欲动,橘嘉绫香自幼身体不好,被橘广智送入九州,一边学习九州国文化,一边渗透其中,想将之培养成一个不被怀疑的,合格的情报探子。 不过,橘嘉绫香令他失望了。 这位东瀛橘氏的二小姐,骨子里崇尚自由和平,厌恶战争,后被九州国文化影响,对大举入侵九州的故国失望至极,哪肯乖乖就范? 她的不服管教,换来的自然不是什么赞扬。 一边是父亲的叱责,一边是九州国土接连沦陷的惨状,再加上橘嘉绫香男友潜移默化的思想引导,她终于下定决心,摒弃橘氏姓氏,改换成九州国姓名。 这里还需要提一句,橘嘉绫香的男友,是一名联党。 橘嘉绫香虽然摒弃故国,可要她真的残害同胞她也做不到,直到她的男友被枪杀,她才回到沪城,再度成为橘嘉绫香,且处处与姐姐作对。 在大众眼中,橘氏的二小姐无疑是一个敏感、跋扈、骄傲又自卑的普通贵族小姐。 不过,就是这位大家眼里的贵族小姐,凭借身份,一次次涉险营救联党,粉碎了鬼子一个又一个的阴谋,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被橘广智亲手枪杀。 橘嘉绫香的一生既悲惨又璀璨,按时间算,她现在应当还在绿城念书。 绿城是广梁省的省会城市,目前还未沦陷,属于国统区。 绿城算是抗战时坚挺时间很久的城市了,被攻陷过两次。 一次,就在1941年的十月,沦陷时间维持了二十多天。 第二次,则是1944年。 按理说橘广智远渡重洋来到九州,明知要打仗,第一件事就应该是接回橘嘉绫香的,可他并没有。 橘嘉绫香这些年与家中通信愈发跋扈,不服管束,橘广智极失望,认为这个女儿是被猪油蒙了心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管过她,甚至断绝了生活费。 不过,这却也更坚定了橘嘉绫香叛出家族的心。 小说中,正是广梁省天灾频发,战火纷飞时,橘广智发送电报,托第十军军长遣人秘密进入绿城,接回自己的小女儿,算起来应该就是冷烽等人抵达绿城时,那段情节的描写十分详细。 至于情报暗号,她也是从小说中得知的。 第十军的情报暗号就是:来九州这么久,有些想念故国的清酒了。 不过,单是这一句还不成,对方还会问你“口味与酒度”,这时便要利落对上“辛,7”,清酒口味分两种,甘口和辛口,至于酒度,也并不是酒精度数,而是清酒的甜度。 这其中的关键差一厘,刚刚她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这个时候小说情节还没有真正展开,冷烽这会儿还在地道里呢,东瀛第十军的军长肯定还没有接到橘广智的密报,这也是她敢用橘嘉绫香身份的原因之一。 还有另一个原因。 橘嘉绫香自小离家,多年未见,别说旁人,就算是橘广智,估摸着都认不出自己女儿长什么模样,橘嘉绫香后来回沪城时,还是拿出了家族徽章才顺利认亲的。 东瀛有公家贵族和武家贵族之分,等级森严,传承悠久,都有属于自己的家徽。 家徽,就是持有物上标识的记号,代表了出身和门第。 橘氏是公家贵族,最注重教育教养,以及言行举止和衣着打扮等各方面的表现,故而橘嘉绫香虽然远在九州,橘广智也派了一个东瀛侍女跟随,悉心教导。 如果说她扮演橘嘉绫香得心应手,那唯一的破绽应该就是家徽了。 她没有橘氏的家族徽章,这种东西一般都是随身携带的,如果山下一郎刚刚非要她拿出来验证身份,那一定会穿帮,这也是她没有久留继续打探消息的原因。 她如今被“扣”在这里,必须等到明天一早,东瀛军离城,她才能脱身。 云楚又抿着嘴唇,神情紧绷,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 不知怎的,她这心里总有些不安,明明山下一郎已经信了她的说辞,为什么? 蓦的,一道光似劈开了她的脑海,云楚又瞳眸一瞠,心脏狂跳起来,细密的冷汗从精致的发鬓间冒出,她紧紧咬着嘴唇,几乎要把下唇咬出血来。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不安了,原本一本心思想着要救出冷烽,没想到却忽略了旁的。 就在这时,敲门声忽然响起,随着开门声,曹长略显冰冷的声音响起:“橘様,山下少尉刚刚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想再和您谈谈,您看?” 云楚又一颗心猛地坠了下去,只觉身体中流淌的热血都凝结了。 她深吸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先稳住。 她做出穿鞋的动作,猛地掀开帐幔,不耐道:“我都要睡了,到底是什么事?” “下官不知道,还请橘様随我走一趟。”曹长这回的态度可大不一样,他手中握着武士刀,声音虽然依旧客气,但俨然没有了刚刚送她回来时候的尊敬。 第41章 她不是东瀛人! 云楚又斜睨了曹长一眼,嘴里嘀咕了两句,率先走出了门。 她走在前方,能清晰感知到曹长不加掩饰的打量。 云楚又垂眸敛目,努力保持冷静,在脑海中分析着接下来要应付的局面。 她与何英一直在担心被炸毁的地道,怕冷烽等人坚持不了太久,这才兵行险招的,却忘了仔细思考,地道隐蔽,鬼子又是如何得知准确位置的? 按理说,烽火小队破了王记纱庄的柴房,杀了十个守卫的东瀛兵,山下一郎一定会大怒,下令全城搜捕是必然的,可偏他没有,反倒是隐忍起来,等待一击必杀。 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 他知道了安平县抗倭游击队的存在。 为什么? 她敢肯定山下一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追击冷烽等人,压根不知道安平县还隐藏着一支二十多人的联党游击队伍,怎么偏偏他们救人后,他就知道了?还确认了位置? 叛徒? 云楚又不断思量着,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想。 杜怀文的队伍并没有人被捕叛变,不可能有人供出他们。 老百姓出卖? 这个倒是有可能,鬼子凶残嗜杀,恐惧总会令人迷失自己,这很正常。 不过,当时东瀛军把安平县老百姓们圈在一处,杀了那么多人都没人站出来检举,足以说明杜怀文等人隐藏的很好,只怕是没人怀疑他们的身份。 到底是为什么呢?她一时没有头绪。 而山下一郎这次唤她过去,只怕也没好事。 这一去,定是凶多吉少了,可一旦拒绝,反倒是坐实了自己心虚。 很快,云楚又就到了山下一郎的住处,她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推门而入的瞬间,就看到了堂屋两侧排列整齐的东瀛兵。 她眉头一蹙,丝毫不惧,大步入内,目光轻瞥过一众东瀛兵,忽而冷笑:“山下君这是什么意思?下马威?” 山下一郎呵呵一笑,起身道:“橘様,不是我,是这位王掌柜,说有重要发现。” 云楚又转头看向坐在山下一郎下首,低垂着头的王全福。 一看到他,脑海中原本摸不清的线陡然清晰,算是摸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本她还疑惑鬼子是怎么发现地道的,如今倒有了解释。 原来是王全福。 杜怀文曾说过,王全福曾是侦察兵出身,如果不是瘸了腿,也不会回乡做生意。 先前他们在王记纱庄后院营救冷烽等人,枪声肆虐,那般大的动静都没有引来人,她还以为是山下一郎把人都带走的缘故,原来不是没人关注,只是关注的人藏在暗处。 这王全福倒是好本事,隐藏极深,连冷烽都没发现。 兴许,这人一早便藏着了,比她所想的还要更早,他看到了杜怀文。 杜怀文在安平县经营粮铺,时时要运送粮食到根据地,普通老百姓或许没有察觉,但侦察兵出身的王全福应该有所猜测,不过一直不敢确定。 今天杜怀文被他看在眼里,一下子就确定了他的身份,且知道了废弃粮店就是联党的据点,当确定了一个地方,再想要寻找他们藏身的地道就容易的多了。 难怪,山下一郎手下的曹长都对王全福客气有加,原来是立了大功。 云楚又也终于明白了山下一郎唤她过来的用意。 王全福既然看到了杜怀文,那也一定看到了她,只是当时的她穿着破袄,与如今华丽和服加身还是有很大差别的,且先前他压根没有抬头看她,又怎么能确定? 疑惑只是短短一瞬,云楚又很快反应过来。 声音,是声音。 她营救冷烽等人时,所说的也是东瀛语。 当然,不管他是怎么确定的,她都不可能承认那个营救联党的人是她。 “哦?一个支那人?呵,他也配找我?”云楚又轻睨王全福一眼,语气嫌恶。 山下一郎目光微闪,笑道:“橘様,王掌柜可听不懂咱们的话,你会九州语?” 云楚又扯着唇,骄傲地扬起下巴:“我自幼就被父亲送来九州,自然会说,不过,我为什么要配合一个低贱的支那人?” 山下一郎愣了一下,似被云楚又的脾气给惊到了。 东瀛女人素来温柔可人,善解人意,人人都是解语花,像这样火辣的,真不多。 不过,还别说,这种话听着实在舒坦。 “橘様,这位王掌柜说,今天见过你。”山下一郎卖了个关子,目光紧紧盯着云楚又脸上的表情,想从中辨出些许蛛丝马迹。 云楚又来到王全福面前,用手里的和扇抬起他的下巴:“呵,见过我?” 王全福神色茫然,他听不懂东瀛语,却也能察觉出来自面前这个女人的恶意。 云楚又用和扇拍了拍王全福的脸,轻哼一声。 “我从绿城出发,来到这小小县城不过才一天时间,他什么时候见过我?为了伪装流民,我还特意换上破衣裳,大家穿的都差不多,他眼神倒好。” “不过,见过就见过,毕竟我生的漂亮,记得也正常。” 说话间,云楚又在案前坐下,并不觉得王全福见过她有什么不对。 山下一郎眯了眯眼,也缓缓坐下,说道:“橘様难道不好奇他有什么重要发现?” 云楚又转头瞥了一眼曹长,示意他过来倒酒,神情平静:“说来听听。” 曹长看了山下一郎一眼,后者微不可查点了点头,他这才上前。 “王掌柜说,他看见你救了联党,杀了我们的人。”山下一郎轻声慢语,话刚落,屋里一众东瀛兵就瞬间抬起手里的枪,齐刷刷对准云楚又! 王全福虽然早有准备,可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云楚又惊怒交加:“你们简直大胆!” 她转而怒斥:“山下君!你竟然相信一个挑拨的支那人,不信任我?!” 山下一郎笑了笑:“橘様,稍安勿躁,有些事还需得问清楚才是。” 说完,他冷下神色,看向一旁坐立难安的王全福:“王掌柜,你来说。” 王全福听着九州语,心里松了口气,这两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他一句也听不懂,生怕山下一郎不相信他,好在给了他分说的机会。 王全福冷静下来,把自己今天的所见所闻一一详述了一遍。 说罢,他朝山下一郎弯了弯腰:“山下长官!这个女人她冒充东瀛人,肯定不怀好意,您可千万别相信她,她搭救联党,其真实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第42章 杀了他! “胡言乱语。”云楚又冷笑一声,抬手抚了抚发鬓。 她微扬下颚,居高临下睨着弯着腰杆的王全福,语气不紧不慢,轻声细语:“只凭几句话,相似的声音,你就这么污蔑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云楚又的九州语如东瀛语一般流畅,山下一郎听罢,皱了皱眉。 她脊背挺直,气势十足,周身尽是矜贵气度,竟将王全福震在原地半晌。 山下一郎眸子微闪,轻笑道:“橘様,你或许不知,这位王掌柜在战前乃是一位侦察兵,他既然确定你的声音,就不会信口开河,我想,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他说着蹩脚的九州话,从曹长手里接过武士刀,还用白布轻轻擦拭。 武士刀泛着寒光,折射在云楚又的眼中,凛然中蕴着几分杀意。 云楚又用力握着拳,目露寒霜道:“山下君,我们同为东瀛人,你居然宁愿信任一个可耻挑拨的支那人?好好,你现在就给我父亲去一封电报!让他立刻派人来接我!” 她说着,一把掀了桌案,一张绝艳漂亮的脸蛋上布满怒火。 山下一郎怔了一瞬,旋即心头不由得泛起了疑惑。 她说的这么斩钉截铁,好像她真是橘嘉绫香,可如果她真是橘广智大佐的女儿,又怎么可能帮衬联党,反杀自己人?难道真是这王掌柜认错了? 云楚又这番做派,别说是山下一郎了,就连王全福都开始质疑起了自己。 一个联党,还是个女人,面对这么多鬼子的枪口,以及他的口头供述,还能这么自然,甚至发大小姐脾气?难道这女人真是个东瀛人?他认错人了? 王全福心跳如鼓,不住抬头看向云楚又,可惜,他今天没看到那人的全脸,只听到了那清透好听,妩媚入骨的声音,否则就凭她这张脸他都不可能认错! 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云楚又指甲嵌入掌心,脊背都渗了一层冷汗。 她如今不过是强作镇定,说实话,她已经拿不出更多的证据了。 原本事情都已结束,她和山下一郎也建立了初步的信任,只等明天他们一撤兵,他们挖开地道救出冷烽等人,再安全离开安平县,没想到临到头竟还冒出一个王全福! 汉奸果然都不是好东西,短短几句话,甚至都能要了她的命! 她虽然心头慌乱,可面上却瞧不出分毫,有的只是怒意。 山下一郎隐晦地看了她一眼,片刻后,他微微垂下头,神色似有些几分尴尬地道:“橘様,实在抱歉,我必须要确定你的身份,不过,目前没办法发送电报,不知道橘様是否能拿出家徽,让我看一眼?只要确定你的身份无异,那必是这支那人说谎!” 说话间,山下一郎的目光瞥过王全福,带着些不怀好意。 王全福心头一紧,没听懂山下一郎说的什么,不过,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一旁的云楚又听完山下一郎的话后,一颗心猛地坠了下去,面上却竭力保持镇定。 果不其然,最后还是逃不过家徽来自证身份。 棋差一着,难道今日真要折在这群鬼子手里了? 云楚又指尖愈发用力,她面罩乌云,冷声道:“一个当过侦察兵的支那人,说这些分明就是为了离间我们,你倒好,竟叫我出示凭证来自证身份,这是什么道理?” “我橘氏再落寞,也是天皇后裔!家族荣耀与尊严容不得你质疑!为了证明我的身份而拿出家徽,山下君,你这么对我,就不怕我回到沪城告诉我父亲?!” 她紧咬牙关,额角青筋直冒,沉着脸叱责,完全是一副被山下一郎侮辱的表情。 山下一郎面色一变,的确被云楚又这番话给镇住了。 东瀛等级制度森严,虽说山下也算大姓,可与橘氏是比不得的,他心里也不免泛起了嘀咕,如果真在这里把人给得罪惨了,待橘广智知晓,他能有好果子吃? 可是,如果不彻底确定她的身份,于他自己的性命而言也是一种威胁。 他面色阴晴不定,左右衡量后,终是抬手,示意屋里的东瀛兵放下手里的枪。 云楚又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如今,只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了。 她是放松了,王全福的心却又高高提了起来。 他既是侦察兵,自然十分能洞悉旁人的表情动作,虽然不知刚刚这女人说了什么,但山下一郎明显被影响到了,如果他不继续加码,只怕是丢掉命的就是自己了。 这么想着,王全福便一咬牙,上前两步:“山下长官,我有办法证明她的身份!” 山下一郎正左右为难,听到这话,眼睛不由一亮:“哦?你说!” 王全福瞄了云楚又一眼,似不想被她听到,手撑在嘴边,附于山下一郎耳边,小声道:“山下长官今天不是活捉了一个联党吗?叫他们过来认人!她不是说自己是东瀛人?那就让她当着那个联党的面,把话再重说一遍就是了。” “呦西!你的,大大的聪明!”山下一郎大喜,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云楚又心里已经电闪雷鸣,面上却不显,听到他的笑声,还恼火地皱了皱眉。 她心里清楚,王全福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一定会出幺蛾子。 山下一郎给曹长使了个眼色,命他去把人带来,曹长应声去了。 云楚又立在一旁,撑开手里的和扇,轻轻摇摆,尽管脊背上已经爬起了一层寒意,却依然只能冷眼旁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山下一郎思索了片刻,又为难道:“他们要是不认的话……” 王全福不由笑了笑,脸上满是成竹在胸的神情,他低声道:“如果那一个联党抵死不认,那索性就让这女人动手,杀了他!依我对联党的了解,她必定下不了手!” “吆西!”山下一郎满意地点头,甚至伸手拍了拍王全福的肩。 他笑道:“你的,不错!往后跟着帝国皇军,前途大大的!” 王全福神色更加谄媚,云楚又在一旁看着,眼底有冷光掠过,还真是奴颜婢膝。 这种时候,已经完全没有对策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即便真要死,她也要带着山下一郎一起死,她还真挺好奇的,九级怪能爆出什么? 别说,山下一郎头顶上闪闪发亮的lv9字样,实在挠的人心痒痒。 第43章 虽九死,其犹未悔! 山下一郎心头不自觉冒出一股寒意,他眉头一皱,抖了抖肩。 云楚又瞪了他一眼,手中和扇啪的一声扔在他面前的地上,神色略显不耐:“山下君,你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说完,她又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一个有点小聪明的支那人,也值得你那么夸奖?” 山下一郎爽快一笑,半点不生气,安抚了一句:“橘様稍等片刻。” 等待总是令人心中焦虑,云楚又更是度秒如年。 她微微阖眼,不想让旁人看出她心头的焦躁,整个人跪坐着,脊骨挺直,姿态即便是细微处都瞧不出一丝端倪,山下一郎半眯着眼,说真的,他不愿意怀疑这个女人。 这个“橘嘉绫香”,是他所见过的东瀛女人里,最具备贵族气质的。 不过,橘氏是公家贵族,能培养出礼仪这么优秀的女人也实属正常。 这么想着,山下一郎便眉头一皱,他还是不自觉将之代入到这个身份里。 所以,潜意识里他是信任她的,毕竟,一个九州人绝对做不出这么标准又雅致的东瀛礼仪动作,还有她的语言,那分明就是纯正的江户口音,做不得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锁链拖动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极刺耳,令云楚又的心脏急促跳动起来。 很快,锁链的声音停了,曹长的声音响起:“长官,人带来了。” 山下一郎看向云楚又:“橘様,你来瞧瞧,这个人,你是否认识?” 云楚又脸上露出冷笑,睁开双眸,当目光停驻在堂屋正中时,藏在和服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泄露了她内心的惶然与惊惧。 她定定望了他片刻,陡然扬了扬唇,冷声道:“一个支那人。” 山下一郎看她神情毫无波动,好像真的只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心头微动。 他瞥了王全福一眼,又看向云楚又,语气微深:“橘様真的不认识他?” 山下一郎这句话是用九州语说的,王全福一听,当即站出来指向正中的“犯人”,高声道:“你不认识他?今天,你分明是与这位杜掌柜一起来的,我岂会看错?!” 云楚又冷嗤:“你个胡言乱语的猪猡!你以为随便找个人就能诬陷我?是什么人派你来挑拨我和山下君的?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救安平县里的这些支那人?” 她顿了顿,声音沉沉:“还是说你是四象党人,怕己方情报泄露,故意这么做?” 云楚又没去看被绑来的人,争取着每分每秒,活命的机会。 一听“情报”两字,山下一郎面色微沉,看王全福的眼神多了些微妙怪异。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一个东瀛人,又怎么可能全然信任一个九州人? 如果说山下一郎在她与王全福之间左右摇摆,那最起码她这边的砝码要更重些。 王全福神情大变,疾言厉色道:“你胡说!胡说!” 云楚又扯了扯唇:“我胡说?山下君刚刚都说了,你战前可是侦察兵,隶属于四象党派?你旧时好友应该不少,既然曾做过一名军人,又怎么可能全然无辜?” 王全福面色铁青,险些被云楚又一番黑白颠倒给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不过,这种唇齿上的交锋显然已经起不了太多的作用了。 山下一郎沉了脸色,他看向被带来的“犯人”,上前几步,手臂微微抬起,客气地指向云楚又,一字一顿问道:“你认识这位橘嘉绫香小姐吗?” 那“犯人”抬起头来,一张脸虽肿胀,嘴角还流着血,可依旧能看清模样。 云楚又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一双妩媚多情的眸子正对上他的目光。 他头上戴着的八角帽已经不见了踪迹,头发凌乱脏污,沾染着血迹,双手双脚都被铁链紧紧束缚,浑身伤痕,鲜血淋漓。 杜怀文,被捕了。 她看着明明狼狈痛苦至极,却眼神平静的杜怀文,心底刺痛。 刺痛什么呢? 她救不了他,同样怕他不信任她。 冷烽对她的怀疑是明摆着的,更巧合的是,她和何英前脚刚离开地道,后脚那里就被鬼子包抄了,换作是她的话,也会产生质疑。 而一旦杜怀文咬死她的身份,那今天,她有死无生,甚至,生不如死。 他半晌不开口,王全福急声道:“山下长官问你话呢!你快说呀!” 杜怀文静静看了云楚又片刻,转头看向王全福:“你想让我说什么?” 他原本醇厚严肃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没有认出云楚又的激动与熟稔,有的只是平静,一种视死如归的平静,这让山下一郎有些摸不清他的态度和想法。 山下一郎还未开口,一旁的王全福便焦急道:“杜掌柜!只要你说出这个女人的真实身份,就算是立了一功!山下长官深明大义,一定会放你一条生路的!” 听到这话,云楚又只觉寒意上涌,心底是深深的恐惧与排斥。 杜怀文却是倏然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肿胀的脸瞧着有几分滑稽:“这就是你们四象党想要的?让我们和东瀛人相杀,你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他这话一出,场面气氛瞬间紧绷起来。 王全福面如死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山下一郎的腿:“山下长官,他胡说!他是在胡乱攀扯我!他不准备揭露这个女人,快!快让这女人动手啊!” 他话音刚落,杜怀文就霍然转身,反手抽出一旁东瀛兵腰间的刺刀。 “想杀我?那你们就先去死!”他神情狰狞,举刀就朝着云楚又刺去! 杜怀文的姿态又狠又凶,一副不杀云楚又不罢休的模样,如果不是双手被缚,限制了动作,只怕速度会更快,山下面色骤变,厉声道:“杀了他!” 他急促的话语伴随着几声枪响,杜怀文身躯一颤,旋即僵硬。 他依然保持着高举刺刀的动作,只是,眼底却尽是解脱,他面向云楚又,唇角微微弯了弯,拼尽最后一口气道:“你们不会得逞,战争会结束的。” “为了,共产主义信仰。” “为了,祖国的团结,统一。” “虽九死,其犹未悔!” 他重重倒在地上,刺刀铿锵一声,滚落到云楚又的脚边。 怕他诈死,山下一郎又怒气冲冲上前,用手里的刺刀狠狠一刺,霎时,鲜血涌出,滚烫的血水灼热了云楚又的眼睛,眼底似乎有雾气想要汇聚。 她屏住呼吸,拼尽全力压下翻滚沸腾的情绪。 她不能哭,不能! 第44章 这样好的人 “八嘎!”山下一郎声音沉怒。 他没想到这可恶的九州人居然临死反扑,甚至想要拉人垫背! 橘嘉绫香真要死在了这里,橘广智大佐,乃至橘氏,甚至藤原氏,都不会放过他! 山下一郎转头看向神色苍白,目光略显呆滞的云楚又,隐隐后怕:“橘様,你没事?这可恶的联党!你放心,我这就让人把他的头割下来,挂在县城门口!” 云楚又似刚回过神来,她眼底闪过一丝阴霾,没理会山下一郎的话。 “把他带下去,头挂在县城门口的墙上,让这些反帝国分子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凡是和我们东瀛帝国做对的,都是这个下场!”山下一郎语气十分狠辣。 “嗨意!”两个东瀛兵上前,很快就拖走了杜怀文的尸体。 堂屋的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云楚又盯了片刻,旋即抬头看向山下一郎,声音平静:“刚刚我差点死了,山下君,你不觉得要给我一个交代?” 她身体微微颤抖,声音发冷:“你的怀疑,让我差点命丧九州人之手!” “如果我没记错,第十军的长官是荒木先生?” “我父亲和他乃是至交,你既不信我,就立刻派人把我送去见荒木先生!” 闻言,山下一郎心头微紧,立马转身一巴掌扇在了处于惊惶状态的王全福的脸上。 王全福骇然失色,捂着脸,狼狈地跌坐在地上,他看着山下一郎惊怒的表情,浑身抖如筛糠,他很清楚,自己出谋划策的这一计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也没想到那杜怀文面对死亡都能面不改色,甚至临到头还坑他一把! 如今,他已经跌进了粪坑里,想撇干净都干净不起来了! “山下长官!您中计了啊!那杜怀文抵死不承认,甚至还假意要杀了这女人,全是做戏给您看的呀!您可切莫相信他们的话,我真不是四象党呀!” 王全福脸色惨白,跪着来到山下一郎面前,重重磕头解释。 “八嘎!”山下一郎怒火中烧,感知着一旁云楚又冷漠的眼神,目光一闪,直接举起手中的武士刀,狠狠劈在了王全福的头上! “铿——” 云楚又微微眯起眼,却没有转头移开视线。 她直直望着这一幕,心里有一瞬的恍惚,原来,刀砍在头骨上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王全福脸上的表情是惊恐的,鲜血潺潺,顺着他的天灵盖流淌而下,狰狞而血腥,血液划过他已经定格的表情,山下一郎一脚踹在他的胸口,顺势拔出自己的刀。 寒光四溢的武士刀甚至没沾血,山下一郎冷笑一声,把刀递给曹长。 王全福身体滚了一下,旋即倒在地上,像是濒死的青蛙,四肢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就不动了,一条鲜活的生命,眨眼间就成了一具尸体。 这就是战乱年代,人命,永远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云楚又自始至终没有改变自己的坐姿,稳稳当当,像是在看一场戏剧。 王全福的尸体被拖走后,东瀛兵很快就清理了地上的血渍,如果不是空气中还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只会让人觉得刚刚的一幕幕都是错觉,是虚假的。 山下一郎呵呵一笑,举起一杯清酒道:“橘様,这杯酒是我向你致歉的,还请见谅,我只是被四象党和联党蒙蔽了,我们同为东瀛人,我又怎么可能不信你?” 话落,他仰头把清酒一饮而尽,又道:“那两个支那人已经死了,橘様可解气?” 云楚又垂眸敛目,长睫轻轻眨动,心头冰冷。 她明白,山下一郎杀死王全福,也并不代表着全然信任了她。 不过,杜怀文临死时愤而举刀,想要拉她同归于尽的举动到底是起了作用,山下一郎觉得王全福是在说谎,他就是一个四象党人,这才杀之以绝后患。 山下一郎看云楚又半晌不言,不由笑着摇了摇头,只当她是大小姐脾气,便说道:“橘様若是觉得不解气,不如,我拿这整个城的人来为你致歉?” 云楚又身体一僵,眼中染满寒霜,冷声道:“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杀人,以及怀疑我的身份这种事上,不如做点正事,军事情报的事不容有失!” “当然,当然。”山下一郎笑着应下,目光掠过云楚又纤长白皙的脖颈,眼微眯。 他意味深长道:“不过,情报的事事关重大,明天一早还请橘様与我们一起出发,抵达四象党和闫家军交易军火的地方,一定要确保情报无误。” 为了堵她的话,山下一郎又道:“橘様放心,届时我自会派人好好保护你。” 云楚又冷冷地扯了扯唇,原本只是想要引走鬼子,没想到一波三折,羊入虎口。 她所说的四象党和闫家军交易,虽说确有其事,但时间是不对的,这样的假情报几乎不用验证,她跟着去只是死路一条,不过,这时候拒绝,反倒引其怀疑。 云楚又颔首,扬声道:“好!去就去!” 她说罢,冷哼一声:“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了?闹腾个没完。” 山下一郎笑了笑,起身来到门前,躬身道:“您请。” 他态度这样客气,像极了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云楚又懒得理会,直接离开了。 她一走,山下一郎脸上的笑意就落了下去。 他招手让曹长上前,低声与其说了几句话,曹长点头,领命离开了。 云楚又回到房间,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那东瀛女人也给赶了出去。 她这番作态自然是做给山下一郎看的,至少要保证自己人设不倒,一个贵族小姐,被人接连怀疑,甚至要求亮出家徽自证清白,心里按捺的火气肯定不小。 在东瀛女人离开后,她就拖着沉重的步子坐回了床上。 下一刻,鼻子忽然一酸,眼泪裹挟着热气划过脸颊,落在她的手背上。 杜怀文死了,临死都在保她的身份,护她的安全。 尽管她穿着东瀛人的和服,和东瀛少尉坐在一起喝酒言欢,他也没有愤怒,指责,甚至顺着她的话,把四象党人的身份安插在了王全福的身上。 她忽然觉得起初怕杜怀文揭穿她的身份,很小心之人。 他从始至终没有怀疑过她,临死时朝她弯唇一笑的刹那,她就明白了,他把她当成可以并肩作战的同志,他相信她,信她没有出卖联党! 他同样清楚她极度危险的处境,用自己的命,帮她扫除了困境中的障碍。 这样的人,这样好的人,为什么就死了呢? 第45章 危急时刻! 云楚又伏在床上,无声的落泪。 她既为杜怀文哭,也为千千万万为国而战,为国而死的战士哭,这样的悲惨遭际,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在时代的车轮下,她是渺小的,无力更改,随波逐流。 但相比旁人,她无疑又是幸运的。 她有能力可以变强,甚至更强! 成为时代车轮下,一块坚硬的石头,而非蝼蚁! 虽然“石头”依旧无力更改大局,但还是想尽力一试。 她想,下一次再遇到杜怀文这样的事时,能反抗,能改变,这样就足够了。 半晌,云楚又深吸一口气,把汹涌的泪意憋了回去。 她不能哭,不能让鬼子看出丝毫端倪,已经走到这一刻了,不能再起波折。 如今要想的不是往后更改大局,而是在此次困境中活下来。 橘嘉绫香的身份的确是一层护身符,但其安全性建立在身份没有被戳穿之前,一旦山下一郎确定她所述的军事情报是假的,那她的下场只怕不会好过王全福。 要怎么做呢?要怎么才能摆脱山下一郎的桎梏呢? 云楚又躺在床上,阖眼深思,脑海中千回百转,却没有一点好的办法。 半晌,她睁开眼,眼底有着森然寒意在流淌,如果实在不行,那她就只能冒险杀了山下一郎,如果能爆出什么强有力的自保技能,那她自然可以全身而退! 不过,这不亚于一场豪赌。 一旦山下一郎没有提供给她什么强大的能力,那她将要面对的,就会是一支鬼子中队的枪口,甚至更凄惨的下场。 云楚又心情沉重,本以为无心睡眠,可自从昨天晚上开始,到现在,一直没休息,身体和精神双重紧绷,疲惫不堪,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熟睡的云楚又是被一阵枪声惊醒的,紧接着,就是急促的哨声。 她猛地坐起身,听着街道上激烈的枪炮声,面色变了变。 云楚又下了床,快步走出门,外面天还黑着,应该没过去多久。 门口的东瀛女人还在,不过,她脸上神色也有些惊慌,一看云楚又出来,便伸手制止道:“橘様,还请回屋去,有任何事都有山下长官处理。” 云楚又皱眉,站在门口仔细听了听,王记纱庄到处都是利落的脚步声。 高频的哨声悠长嘹亮,在黑夜里十分刺耳。 她还没转身回去,曹长便匆匆赶来了,他手里握着枪,声音急促:“橘様!四象党打来了,人数不少,我们必须要撤离了!” 云楚又瞳眸微瞠:“四象党?!” 她一颗心忍不住攥紧了,如果是联党,那她还能想办法脱身,可四象党行事作风也极为狠辣,不是善茬,她如今穿着和服,要是被四象党人抓住,只怕也解释不清。 更何况,冷烽他们还在地道里,四象党一来,怎么救人? “来不及多说了!橘様,失礼了!”曹长脸色焦急,知道她行动不便,说罢,便一把背起云楚又,朝着王记纱庄后院快速跑去,东瀛女人也匆匆忙忙跟上。 云楚又心急如焚,可如今情况不对,她只能静观其变。 待来到后院,云楚又就看到了等在后门的山下一郎。 他神情冰冷严肃,不住踱着步子,身边跟着十几个东瀛兵,看到曹长带着云楚又来了,松了口气,说道:“橘様,我们必须立即离开县城!” 云楚又脸色也很难看:“四象党到底来了多少人?” 山下一郎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也有些不解:“四象党早有准备,人数不少,趁夜突袭了安平县把守的重兵,我们损失惨重,如今必须要撤离了。” 说起这个,山下一郎也满是愤怒和不甘,骂道:“这些该死的九州人!” 他没想到拿下安平县后,带来的竟然不是军需物资的补给,反倒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麻烦,先是粮食军需被烧,再是联党反杀,这会儿四象党又打来了! 这种时候,云楚又这个冒险前来“投奔”,诉说情报的千金小姐,自然也没办法发表什么意见,只能表现出惊慌之色。 “走!”山下一郎果断做了决定。 一行人开门后,迅速朝着远处遁去,至于县城中杀红了眼的四象党,自有剩下的东瀛兵垫后,为他们的逃走争取时间,这是东瀛高官惯用的招数。 云楚又有曹长背着,自然不需要拖着狭窄的裙摆费力逃跑,可她身后的东瀛女人却惨了,跌跌撞撞,小碎步压根跟不上奔逃的小部队,很快就被落在了后面。 山下一郎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冷漠,丝毫没有上前搭救的意思。 云楚又眼神微冷,如果不是她如今还有作用,再加上“橘嘉绫香”的身份震慑,只怕她也会是被抛弃的那一个,不过,这种时候被抛下,实在说不清是好是坏。 不知跑了多远,身后就有枪声追袭过来! 云楚又蓦然回头,看向后方。 远处,星星点点的火把燃烧着,高速移动中,像是化作了飞舞的火焰。 她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四象党的人还真不少,追来的少说也在百人以上,可安平县这样的小地方,怎么会忽然引来四象党?他们不是一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 如果四象党真的在乎安平县,也不会不安排驻守的军队了。 难道说,他们洞悉了东瀛军的大动作,才会前来剿灭前驱部队,从他们口中问出一些重要情报,从而做出对策? 云楚又的心思瞬息万变,转头看着依然牢牢背着她的曹长,目光微深。 如果真要在东瀛军和四象党之间做选择,那她自然是要选择后者的。 她脸色凝重,手微微握紧,寻找着合适的时机,如果能趁乱杀了曹长,甚至山下一郎,那她就可以和四象党解释清楚自己的身份,凭她的功劳,应该能免除一些怀疑。 更重要的是,她能趁机得到一个“七级怪”,甚至“九级怪”掉落的装备包! 这绝对是一笔极大的财富,于她而言,也是一种难言的诱惑! 不过,这个时机需要非常准,要恰到好处,趁乱杀人,然后顺势躲起来!否则,快一步会被周围的东瀛兵射成筛子,慢一步,也会被追来的四象党射成筛子。 云楚又身躯紧绷,压抑着急促的心跳。 她侧耳倾听着后方的枪声及脚步声,在心头默默倒数。 第46章 去而复返的人 山下一郎的残兵队伍又前行了百米,身后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云楚又手臂紧绷,随时准备好动手。 “哒哒哒——”一排子弹打出,瞬间打死两个奔跑中的鬼子。 山下一郎怒吼道:“八嘎!是冲锋枪!找掩体!掩体!” 随着他的话音,又是一阵冲锋枪“哒哒哒”的声音,借着声音的掩护,云楚又眼神猛然一变,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刺刀,曹长才刚察觉到不对劲,脖子就被割断了。 他捂着脖子,发出“呃呃……”的声响,却来不及发出警示。 云楚又朝着山下一郎的方向就地一滚,手指一旋,刺刀在她手中转动。 山下一郎正在焦急逃窜,忽然后背发寒,他回头一看,就对上了云楚又锋利的眼。 他倏的变得脸色,甚至来不及看一眼曹长的方向,抬枪就射! 尽管被发现了,但云楚又依旧动作果决,不过,刺刀只来得及划过他的胸口,为了躲避子弹,被迫弯身闪避,蹿入一棵大树后,饶是如此,她的手臂依然被打中一枪。 “八嘎!”山下一郎脸色难看地捂着胸口,血液流出,让他险些站立不稳。 他没想到,能拿出这么多证据的“橘嘉绫香”,居然依然是假的! 云楚又垂眸看了一眼受伤的手臂,脸色苍白。 还是失败了。 她本以为自己是能够实现双杀的,只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 不远处,山下一郎暴怒:“杀了她!一定要杀了!” 不过,这短暂的异变,已经拖延了他们逃亡的进程,四象党的人马迅速追击,呈包围之势,几个东瀛兵说道:“长官!现在顾不上她了,先逃命要紧啊!” 山下一郎看着几乎近在咫尺的四象党,咬牙切齿道:“你们几个留下来拖住他们!为帝国皇军效力,是你们的荣幸,帝国会永远记住你们的!” 几个东瀛兵稍作迟疑,还是服从道:“嗨意!” 云楚又忍着疼,小心翼翼偏头看了一眼,山下一郎已经撇开众人,只带了两个兵,一头扎入到黑暗中,这样一支鬼子中队的头目,最后也只能狼狈收场。 她心中暗道一声可惜,九级怪跑了。 很快,数十米外就响起了枪炮声,是双方交火的声音。 云楚又没敢再探头出去,怕擦枪走火时被误伤。 她坐在树后,微微屏住呼吸,撕开和服的衣摆,把伤口扎紧,现在没条件取子弹,只能等今晚平安度过后再处理伤口了,希望自己命硬些,撑过去。 山下一郎跑了,剩下的都只是用来拖延时间的残兵,坚持不了太久的。 她还没得到鬼子曹长死后的装备,刚刚下手匆忙,躲避时压根来不及,不知道摸尸是否有时间限制,如果和游戏一样,过个一分钟两分钟装备就没了,那她真的亏死! 云楚又心中焦灼,想探头出去看看曹长的尸体,可枪声密集,实在没那个胆量。 就在这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在身侧响起。 云楚又瞳孔一缩,小心站起身,握紧手里的刺刀,精神高度紧绷起来。 那人似乎也很小心,片刻后,人还没出现,一个lv2的标识就率先映入眼帘。 他背影慌张,脚步趔趄,端着枪杆像没头的苍蝇,一看就是逃兵。 云楚又眸光冰冷,当机立断,抬手,刺刀便没入了他的后心,刺刀精通,精的都是杀人的手艺,讲究暗杀,沉沉黑暗中,只是一个呼吸的瞬间就收割了一条鬼子的命。 东瀛兵扑通一声倒地,很快就不动了。 云楚又等了半晌,可惜他身上并没有跳出什么装备,她有些失望,只是情绪还没来得及溢出,就被一道肃穆的男声打断了:“什么人在那!” 云楚又骤然屏息,心脏急促跳动起来。 这时,她才发现枪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歇了,寂静的林子里除了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竟一片空寂,在这样的环境里,她的心跳频率愈高了。 这时,那肃穆男声又开口了:“再不出来,我就要开枪了。” 云楚又闭了闭眼,脸上神色晦暗,落入同样手段犀利残暴的四象党手中,还指不定是什么光景,只希望能解释的清楚,不要被当做细作和伪军对待。 生在这个战乱年代,命若浮萍,时时刻刻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别开枪,我是九州人!”她收起刺刀,高举双手,慢慢从树后走出。 听到女人的声音,周围响起一片轻咦声,而随着云楚又站到火光能照耀的范围里,众人也看清了她的模样,气氛先是一静,旋即就有人道:“是个东瀛女人!” “不,我不是东瀛人!”云楚又眉头紧蹙,高举手臂,牵扯到了她的伤口。 人群中又响起了质问:“你不是?那你为什么一副东瀛女人的打扮?” 云楚又刚欲开口解释,一道略显熟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的确不是东瀛人。” 她微微一怔,看着走出来的男人,眸子微瞠,惊道:“是你?!” 走出来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军装,面容硬朗,周身自带一股粗莽之气。 这时,四象党领队的军官收起枪,疑惑道:“沈副官,你认识她?” 沈虬颔首,上下打量了云楚又几眼,与一旁的军官道:“黄长官,这位就交给我,山下一郎跑了,还需要尽快追击,此事后续就交给你们了。” 黄凌川半眯起眼,若有所思地看了云楚又一眼,倒没说什么,招呼着手下的兵道:“你们几个,搜查周围,剩下的,跟我追!” 人呼啦啦走了一大片,周围环境都跟着冷了起来。 云楚又依旧举着手,静静看着沈虬。 她也没想到霍湛身边的副官居然会去而复返,还带来了四象党的军队,所以,是霍湛也发现了鬼子有大动作的迹象,这才通知了四象党前来调查? 沈虬深深看了云楚又一眼,旋即客气道:“云小姐不必怕,我来,正是救您的。” 云楚又微讶,转念一想,就知道阿莫西林派上了用场。 她轻呼一口气,有些僵硬地放下手臂,察觉到沈虬的目光依然放在她身上,迟疑了一下,声音放的很轻,问道:“那位霍长官的病症,已经好转了?” 其实她纯粹就是没话找话,霍湛肯定是好了。 倘若他真如小说里一样,出事了,那他身边的副官也不会折回安平县管闲事了。 第47章 奉津城的大门 沈虬颔首,不过他显然不愿意多提,说道:“云小姐怎么会在安平县,还……” 他指了指她身上的和服,眸子微眯,虽说帮忙说话了,但不代表他不会深究。 云楚又没急着回答,而是抬头寻找了一下曹长的尸体。 她动手的地方距离躲藏的地方并不远,隔着数十米她就看到了三个闪烁的光团。 云楚又微不可察地轻舒一口气,旋即看向沈虬,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沈副官,我刚刚躲着,实在是太紧张了,能不能去那边方便一下?” 沈虬抿唇,让到一边,示意身后的兵都转身让开一条道。 云楚又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迅速跑向曹长的尸体,收起三个光团后,就装模作样跑到一棵大树后解决问题,片刻后,她走出来,回到沈虬面前。 他倒是很放心她,半点不怕她趁机逃走,始终让手下的兵背对着那边。 云楚又轻声道:“沈副官,我可以把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你,只是,能不能让我边处理伤口边说?” 沈虬看了一眼她的手臂,客气道:“自然。” 兴许是因为云楚又救了霍湛的缘故,沈虬这么一个严肃的人,对她倒是十分客气,知道她一只手处理伤口不方便,还特意安排了军医过来。 在军医处理伤口的过程中,云楚又也把霍湛军队离开后的事复述了一遍。 只是,中间省去了联党的事,以及自己穿和服的原因。 沈虬微微眯起眼:“所以,云小姐是被鬼子捉了?” 云楚又默默点了点头,她双手颤抖,嘴唇发白,一副痛苦的模样。 她当然不可能说自己冒充了东瀛人,取得了对方的信任。 东瀛语倒是好解释,只说是在省城学的就是,重点是如何解释山下一郎会真的信任她,一个谎言往往需要千万个谎言来圆,与其被霍湛盯上,产生怀疑,不如一劳永逸。 她这张脸生得极艳,被东瀛人掳走实是情理之中的事。 沈虬端详了她好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说道:“刚刚路上碰到一具鬼子尸体,那人,应该是云小姐杀的?” 云楚又呼吸微顿,旋即低声道:“我知道四象党的人在后面,我不能让他们逃走,更不能和他们一起离开,他们该死。” 沈虬沉默了片刻,没有再质疑什么,说道:“世道艰难,云小姐生得这样的模样,并不适合独行,我此行前来,一是为了救您,二则是传话。” 云楚又低头不语,沈虬也不介意,继续道:“我们少帅让我给您捎来一句话。” 他顿了顿,才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奉津城,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沈虬显然没对姑娘说过这样的话,尽管他只是传递者,也深感不自在,不由尴尬地咳了两声,旋即沉吟道:“云小姐,我们少帅诚心相邀,还望您好好考虑一下。” 云楚又眨了眨眼,泛白的唇有了些柔软的弧度。 她轻声道:“沈副官,还请替我多谢霍少帅的好意,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实在没能力胜任特务的工作,而且我有父母,有家人,我不能抛下他们。” 霍湛知恩图报,是个有良心的人,但他同样是个心思深沉,喜怒无常的掌权者。 他这样的人,身边没有庸才,她是个小人物,实在不想做大人物手中的棋。 而且剧情马上就要步入正轨了,她能凭借先知先觉的上帝视角,杀鬼子,获装备,日子肯定不会差。 最重要的是,杜怀文的死影响到了她。 她想加入联党,就像他临死时说的那样,为共产主义,为祖国的团结统一,贡献一份力,而一旦入了奉津城,她和联党的关系就会微妙起来。 从霍湛能通知四象党就能知晓,军阀和四象党之间的关系是友非敌。 而联党与四象党之间的合作已经名存实亡,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在不久之后,就会发生震惊中外的四象党围袭联党事件,四象党顽固派的阴谋得逞,创下滔天罪行。 自此,四象党的反联党行动越来越明目张胆!斗争形势也越来越复杂! 思及此,云楚又的心又沉了下去,神情有些怅然若失。 沈虬认真打量了几眼她的表情,沉默片刻,说道:“这样,我先送您回安平县城,鬼子已经被尽数驱逐了,我们天亮才离开,您还有时间考虑。” 云楚又眸子微闪,想到安平县坍塌的地道,问道:“沈副官,城里百姓怎么样?” 沈虬沉声道:“四象党今晚是突袭,百姓尽在家中,没出什么事。” 云楚又颔首:“那就好,你们一定不要放过那个东瀛的少尉军官!” 她说完,微微垂下眸子,声音低落:“死了很多人。” 沈虬点了点头,一板一眼道:“云小姐放心。” 作为霍湛手下的副官,执行力无疑是很强的,他亲自把人送回安平县,送到了李记木工铺,客气道:“云小姐慢慢考虑,不必着急。” 说完,他安排了两个人守在李记木工铺,与云楚又道:“云小姐有事可以找他们,我需要安排人清扫战场,处理安平县的尸体和后续事宜。” 云楚又颔首:“沈副官请便。” 沈虬很快就带着人离开了,云楚又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霍家军,抿了抿唇。 云楚又刚一进院子,就被宋桂英揽住,上下检查,打量,她声音含着哭腔:“你说你,好好的不待在家里,非要往外跑,被鬼子给捉去,你……” 她看着闺女漂亮的脸,只觉悲从中来。 云永恩手揣在袖子里,踮着脚往外看了看,眼睛里闪烁着亮光。 他转头打量了云楚又几眼,压低声音道:“妹子,你认识这些四象党的长官?” 刚刚,他们几个就站在院子里,可全看见了。 那位威武的长官亲自把人给送回来的,那态度可客气的紧,关系肯定不一般! 如今这年头,但凡能攀上握枪杆子的,安全就有了保障,如果真能凭这个便宜妹妹水涨船高,那未来可不愁了! 这么想着,云永恩的眼神就愈发精明,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 云楚又冷冷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会,目光四下一巡,没看到何英,她眉头紧皱道:“娘,何英人呢?” 第48章 不想走了 宋桂英攥起手,略有些拘谨地朝门外看了一眼,拉着云楚又进了屋。 一进门,她就神情紧张道:“昨天晚上就不见了,我以为他是和你一块走的!” 云楚又蹙眉,紧紧抿唇,看样子昨天晚上她冒险进入王记纱庄后,何英就离开了。 他应该是去了粮铺,地道被炸毁的地方,刚经过爆炸,说不定有相对薄弱的地方,只是昨晚鬼子肯定驻守在四周,防止有联党同伙前去救援,不知道何英怎么样了。 宋桂英想到昨晚小伙子雪白的牙齿,阳光的笑脸,心头也有些酸涩不安。 她迟疑了片刻,低声道:“楚又,咱们要不去找找人?” 云楚又皱眉看了她一眼,倒是没看出来宋桂英还有这样的胆量。 她摇头道:“娘,鬼子已经被赶走了,你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尽快离开安平县。” 何英已经是成年人了,他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她也不准备去地道找冷烽了,昨晚发生了这么多事,对被困的联党来说无疑是个宝贵的机会,说不定何英已经把人救出来了,她犯不着再过去被人怀疑。 最重要的是,她与沈虬的解释是编造的,而逃走的山下一郎知道一切真相。 万一,他没被杀死,反被活捉了,把她给“出卖”了,那事情可就糟了。 如果说她只是长了一张漂亮的脸,或许会被大人物看中,选做猎物,可她又接二连三冒出不符合实际的技能,那必定会成为一枚掌权者眼中至关重要的棋子。 她冒着风险拿出“阿莫西林”,已经引起了霍湛的注意,再多,就不妙了。 宋桂英点了点头,神色微松:“好,好。” 虽然她对何英很有好感,不希望那小伙子出事,可想到从鬼子手里死里逃生的事,还是难免惊惧震颤,离开安平县自然是最好的。 已经一天一夜了,逃荒大部队肯定也走远了,她们需要加紧步伐才能追上家里人。 宋桂英转头看向抱着孩子一语不发的李婷婷:“婷婷,看还有啥收拾的,咱们快拿上,就走了。” 李婷婷坐着不动,抬头瞥了宋桂英和云楚又一眼,声音冷漠:“收拾啥?粮食大洋都被鬼子抢走了,活命的东西一样没有,往哪儿走?” 她今天的状态倒是和昨天的噤若寒蝉全然不同,神色间尽是不耐和火气。 昨天,所有人的命都掌握在东瀛人手里,她不敢说三道四。 如今,四象党夺回了安平县的控制权,同是九州人,她自觉留下才是更好的选择。 云楚又看了李婷婷一眼,无声地扯了扯唇,能和云永恩这样的势利眼凑成夫妻的,李婷婷自然也算不上是什么好鸟,即便逃荒中,也拿自己当大小姐,颐指气使。 不过也很正常,她是城里人,家里还开着铺子,云永恩又是入赘,地位不同。 宋桂英沉默片刻,强撑起笑容道:“婷婷,如今这年头不安定,虽说现在四象党把鬼子赶走了,可难保他们不会再来,安平县距前线战地太近了,我们还是换个地方生活更好些,等来年鬼子都被赶走了,老天爷也发慈悲了,咱们就回来!” 她心里清楚,一旦李婷婷不愿意走,那云永恩也会留下。 不管是在云家庄还是在安平县,她都见识到了鬼子的凶残暴虐,安平县这种几不管的地界,随时可能再遭遇危险,还是要去国统区。 更何况,如今环境恶劣成这样,冬麦都没办法播种,咋活? “哼!”李婷婷把李香儿放下,拉着闺女进了里屋,顺手把门“砰”地关上。 她如今是打定主意不走了,反正鬼子已经被赶走了,有四象党在,能有什么危险?这种农村婆子就是没见识,可逃荒的路是人走的?她可吃不了那个苦! 宋桂英急的团团转,转头看向蹲在门槛边,手依然揣着袖子,全当没事人一样的云永恩,上前狠狠捶了一把他的肩膀:“哎呀,老二!你还不快去劝劝婷婷?!” 云永恩嘿笑一声,旋即站起身,扶着宋桂英在椅子上坐下。 他轻咳两声,意味深长道:“娘,我觉得婷婷说的有道理,只要四象党派军驻扎在安平县,那咱们还有啥可怕的?在城里过日子不比逃荒强?” 说完,云永恩又上前想要扶云楚又:“妹子,过来,来,坐。” 云楚又冷冷甩开他的手臂,后退两步:“二哥凭什么觉得四象党愿意驻军?” 眼下战火纷飞,处处都需要人,四象党怎么可能浪费兵力在这种穷山恶水之地? 宋桂英也回过神来,狐疑地看向云永恩:“是啊老二,你打的什么主意?” 她自己生的,知道自家老二是个什么德行,从小就仗着长得好看,哄着云山给他买饴糖,不干活,大聪明没有,小聪明不少,看他的表情,只怕是没憋什么好屁。 果不其然,宋桂英说完,云永恩就贼眉鼠眼地瞟了云楚又一眼。 他这一眼可犯了宋桂英的忌讳,她顿时炸了毛,提起一旁打扫用的鸡毛掸子就往云永恩身上抡:“你看什么看?!不许打你妹妹的主意?” “哎呀娘!你听我说完呀,别打!别!”云永恩被打的抱头鼠窜,嘴里直嚷嚷。 云楚又站在一边冷眼旁观,云永恩这样的人无利不起早,先前沈虬亲自送她回来,又特意派了人供她差遣,这样客气的态度自然引起了云永恩的重视。 宋桂英虽说淳朴正直,却不傻。 就在这时,院子里忽然响起几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等等,等等娘,啥声音?”云永恩止了脚步,任宋桂英的鸡毛掸子落在身上,龇牙咧嘴地摆摆手,往外面看去。 天灰蒙蒙的,还没泛起鱼肚白。 云楚又眉一蹙,忽然想到什么,神色一变。 她迅速开门走出去,跑到墙角下一看,果然有几个极深的脚印。 而这时,门外的霍家军也察觉到了异样,穿过院子跑了过来。 两人四下一巡,目光也落在了云楚又身后的墙角下。 其中一个上前朝云楚又敬了军礼,客气道:“云小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第49章 身在局中的云楚又 云楚又眸子微闪,轻声道:“没事,只是椅子倒了。” 两个霍家军对视一眼,微微点头,转身出了院子。 他们一离开,云楚又就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垂眸看了一眼身上凌乱撕裂的和服,抿了抿唇,眼神略有些郁卒地看向木工铺专门用来放置工具的库房。 那里门窗紧闭,但沿途却有血滴,直通到那处。 几乎不用多想,她都知道是何英带人回来了,毕竟李记木工铺距离县城门口太近,门口又有人把守,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过来,除非是熟人。 她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大门的方向,脚步匆匆去了库房。 宋桂英从屋里出来,有些紧张道:“楚又?怎么回事?” 云楚又拧眉,深知何英等人的存在瞒不过宋桂英和云永恩,说道:“娘,我这里有点事要办,你先去看看二嫂,带着二哥一起,好好劝劝她。” 宋桂英直觉不妥,可看着云楚又严肃的神情,也只能点点头。 她早知道这个闺女主意大,再加上从小不在身边养着,对她始终抱着些歉意小心,唯恐哪里做的不好惹恼了她,或是伤害了她,这都不是她想要的。 “咋回事呀娘?”这时,云永恩探出头来问了一句。 宋桂英一把把人推进屋里:“有你啥事儿?走,回去和我一起劝劝婷婷!” 他们一走,云楚又就快步走到库房,又谨慎环顾了一圈,才推门而入。 不过,在跨过门槛的一瞬间,腰间就被枪口抵住了。 她神色有一瞬的恍惚,这熟悉的感知,让她想到了杜怀文。 枪口也只是抵了片刻,很快就响起了梁满仓瓜兮兮的声音:“队长!你在干什么!云同志为了救我们,孤身入敌营,险些……你不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同志!” 他说着,一把拍开枪口,挡在了云楚又的面前。 冷烽痛苦的低吼声满含压抑:“她嫌疑太大了!” 何英说道:“冷队长,我和你一样,痛恨鬼子,痛恨出卖我们的人,但我可以为云同志作证,离开地道后,我们一直在一起,她根本没有时间去给鬼子通风报信!” 他们七嘴八舌间,云楚又回头看向库房里的几人。 原本二十多人的联党游击队,现在只剩下了七人,且都受了不轻的伤。 冷烽眉眼冷肃,半点阳光的笑容都没了,灰头土脸,俊朗的脸上全是擦伤,最严重的一处在额角,像是被石头砸到的,尽管进行了处理包扎,依然淌出血来。 察觉到云楚又的目光,冷烽抬头看她,当触及到她身上撕裂的和服时,像是被刺痛了,倏然转身背对着她,不知是觉得厌恶还是肮脏。 云楚又也不介意,目光又接连扫过梁满仓、何英、老万、王遗风、以及躺在地上的李丽钊和一个有些眼生的女人,几人皆是形容狼狈,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 她眼底闪掠过一丝痛楚,她记得的人不多,但心怀大义的杜怀文,声音发闷且爱哭的雷虎,她却印象深刻,安平县,真的死了太多太多的人。 何英注意到云楚又身上被撕裂的衣服,眼里闪过一丝沉痛。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颤抖:“云同志,我已经把活着的人都救回来了。” 听着何英带着哭腔的声音,云楚又心里不由一酸,她知道,何英是把她当成了信任的人,两人先前分头合作,于他而言,他需要给她一个交代。 尽管,这个交代并不完美,甚至十分凄惨。 云楚又拢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握住,深吸几口气把情绪压住:“何英同志,你做的已经足够好了,如今鬼子已经被尽数驱逐,我们可以顺利离开安平县了。” 何英沉默下来,他嘴唇抖了抖,说道:“队长被捕,英勇牺牲,头还被挂在了县城墙上,他的心愿一直是让我们平安离开,还有就是把粮食送回根据地,所以我不走,等四象党退走,我会和万叔,宋姐一起,把粮食带到根据地。” 云楚又手指紧绷,眼神悲戚,她是亲眼看着杜怀文死的啊。 低沉的气氛中,宋璇站起身看向云楚又,直白质问:“你和四象党军认识?” 她问的,自然是先前进来询问情况的霍家军。 云楚又抿了抿唇,看向冷烽和梁满仓,他们两人应该记得那天晚上的霍家军。 不过,她也不指望冷烽站出来帮她解释,平静解释道:“不算认识,只是云家庄被鬼子‘清乡’时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我救了他们的长官。” 她言简意赅的话落入宋璇耳中,却引来她更加质疑的目光。 宋璇厉声道:“四象党向来不管闲事,安平县并不在国统区的范围内,他们怎么会来这儿?还正好救了落入贼窝的你?还是说,四象党根本就是为你而来的?” 联党和四象党关系十分紧张,这段时间,有不少同志都秘密被捕了。 云楚又身份态度不明,实在不可信。 何英皱眉,有些不理解地看向宋璇:“宋姐,云同志刚刚救了我们!” 宋璇神情略迟疑,旋即道:“何英,你还是太年轻了,居然这么轻信于人!” “既然你说她是为了救我们才孤军深入鬼子营地,那我想问问云同志,你是怎么获取他们信任的?听何英说,你会东瀛语,还会东瀛的礼仪,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别怪我这么谨慎,我们不能再有牺牲了。” 说到最后时,宋璇语气沉重,眼角也有些泛红。 云楚又沉默了一刻,袖子里的手握了握,说道:“我在省城上学,学过不少东西,这些没必要与你们一一交代清楚,至于如何取信东瀛兵,也是我自己的事。”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出卖你们的不是我,是王全福。” “杜队长随我和梁满仓一起去王记纱庄时,被王全福看在眼里,他曾经是侦察兵,你们的隐藏地点暴露,才会遭到围困袭击。” “四象党来的突然,是我杀了鬼子曹长,刺伤山下一郎,所以我不是细作。” “即便四象党真是为了救我而来的,那他们的到来也解救了身陷险境的老百姓,以及遭到鬼子围困的你们不是吗?我不觉得这可以成为你质问我的理由。” 云楚又一双美目一一扫过在场的人,神情坦然,眸子没有丝毫波澜。 她忽然就明白了,尽管她并不想把事情复杂化,可如今发生的这些事,已经不足以让她脱身,甚至洗清嫌疑,身在局中,她是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了。 第50章 复古年代感美人 何英紧捏着拳,脸色铁青:“你是说,是王全福出卖了我们?” 他原本还很奇怪,为什么鬼子能找到地道,还趁机生擒了队长,原来竟是这样! 何英咬牙切齿,眼底满是恨意,声音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狗杂碎是不是还在王记纱庄?我这就去杀了他!为队长和死去的同志们报仇!” 宋璇面色大变,一把拉住何英的手臂,厉声道:“何英!你太不理智了,现在外面都是四象党,出去就会被抓!到时候命都丢了,何谈报仇?” 她顿了顿,抬头看了云楚又一眼:“更何况,真实情况到底如何已经无法考究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目标是把粮食运回根据地,而不是被仇恨蒙蔽双眼!” 说着,宋璇看向老万和王遗风。 他们两人都是安平县抗倭游击队的老人,相比烽火小队,她自然更信任他们。 老万蹲坐着,一言不发,脸上的脏污也没擦,状态很差。 王遗风则坐在李丽钊身边,时刻关注着她的情况,察觉到宋璇的目光,看了一眼云楚又和何英,沉声道:“现在最主要的,还是离开安平县。” 云楚又神色平淡,抿了抿唇:“你们不用再去找王全福了,他已经死了。” 一直沉默的老万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波动:“死了?谁杀的?” 他的声音宛如车轮碾过砂砾一般,落在云楚又耳中,又不免感慨,联党同志间的感情的确深厚,他们像家人一样,任何一个不在了,都是巨大的悲恸。 云楚又言简意赅道:“山下一郎亲手杀了他,出卖同胞,讨好鬼子,最终还是没能幸免,汉奸叛徒没有好下场,也算是告慰了同志们的英灵。” 听到这话,库房里安静下来,就连宋璇都没再出声,只神情落寞地看着窗外。 片刻后,云楚又说道:“你们就暂且待在这里,四象党我会挡住,等他们退兵后,你们就立刻离开安平县,放心,我要想害你们,刚刚就不会帮你们做掩护了。” 后面的话,显然是说给冷烽和宋璇听的。 听罢,冷烽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宋璇则抿着嘴角不吭声。 “你们该饿了?我去做饭。”云楚又也不与他们多说,说完就准备出去。 “等等。”冷烽开口喊住她。 云楚又眼底掠过一丝不耐,即便她对联党抱有很深的好感,但这不代表她付出这么多,还能容忍他们一次次怀疑排斥,甚至刨根问底! 不过,当她转过头时,却看到两袋递过来的粮食,分量不轻。 冷烽对上她疑惑的目光,喉结滑动了两下,英朗的脸上露出一丝窘迫,声音生硬:“一袋是你起初落下的,一袋是我们这两天的口粮,辛苦你了。” 云楚又眉梢一扬,看看他手里的粮,有些许惊讶。 她当时和梁满仓被黑吃黑困在粮铺,后来找到储存粮食的地窖,他们各自装了些,原本以为遗落在路上了,没想到竟又被冷烽给送了回来。 梁满仓邀功似的凑上前,嘿笑道:“云同志放心,你的粮好着呢。” 云楚又神色微缓,因质疑而略显清冷的眸子中溢出浅淡笑意:“谢谢。” 她拿着粮食离开库房,顺手关好门,来到堂屋后,就看到焦灼等待的宋桂英。 云楚又上前,把其中一袋粮递给宋桂英:“娘,这些粮你拿着,去多做点饭。” 宋桂英接过沉甸甸的粮袋,面色骤变,忙把门关上,压低声音道:“闺女,粮是哪儿来的?刚刚那位长官给的?咱可不能乱拿旁人的东西啊!” 她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半点欣喜都没有。 这年头拿枪杆子的可都不好惹,人家能白给你粮?这粮食她拿着是真烫手! 云楚又抬眸看了一眼微开的里屋门缝,知道是云永恩和李婷婷在偷听。 她抿唇,轻声道:“娘,这是何英给的,他还带回来几个……朋友,暂住在库房,不白住,这袋粮你就交给二嫂,看在粮食的份上,她应该也愿意离开了。” 说着,她把手里属于自己的那一袋粮也交给了宋桂英。 宋桂英则是眼睛微亮,面上浮出些许喜色:“小何回来了?他没事?” 云楚又摇了摇头,看向里屋:“二哥二嫂,我刚刚的话你们应该也听到了,我需要告诫你们一句,有些事看到了也要当没看到,这样才能活得长久。” 宋桂英忙看向里屋,门缝嗖的一下关上。 她脸色有些难堪,看向云楚又:“楚又你放心,他们这有我看着呢,不会出事的。” 云楚又颔首:“好了娘,你快去做饭,他们都该饿了。” 既然占用了人家的地方,自然是瞒不住的。 一袋粮食的“封口费”,足够让他们安静下来,等四象党离开。 她不缺这些粮,原本当时拿也只是为了不引起梁满仓的怀疑,如今交出去,既能换来云永恩和李婷婷不作妖,又能为联党做些事,回报杜怀文临死掩护她的恩情,值得。 宋桂英点了点头,打开粮袋看了一眼,这一看可被吓住了,她惊声道:“细粮?” 她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又很快把粮袋口扎紧:“楚又,这粮食咱不能拿!” 云楚又看着她震惊的神色,也明白缘由,轻声道:“娘,何英他们受伤了,得吃点好克化的东西,更何况他们既然给了,说明不缺。” 如小麦水稻这样的就是细粮,生长周期长,稀少又贵重。 粗粮杂粮多是秋粮,耐干旱贫瘠,生长期是细粮的一半,穷苦百姓是舍不得吃细粮的,多是用麦子水稻交军粮税收,自己靠吃秋粮活命。 细粮贵重,她原本也不准备买,要不是在粮铺地窖里发现大批存粮,也吃不上这个。 当时就她和梁满仓两人,拿不走太多,在有限的人力下当然是挑细粮拿了。 宋桂英心里慌乱,毕竟活这么多年也没吃过几回细粮,手里攥了这么多,她还真有点不安,但对上云楚又鼓励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拘谨的去了厨房。 这时,外面忽然又传来了敲门声。 云楚又皱了皱眉,她现在真是怕了这声音。 她深吸一口气,踏过门槛,刚出了门就看到一个霍家军手里捧着盛放衣服的托盘。 他站在大门口,没进来,直到看见云楚又时才蹬蹬蹬跑过来,把托盘递过去。 “云小姐,这是我们长官让我交给您的。”说完,这位霍家军就又转身跑走了。 云楚又眉梢舒展,敛眸看着托盘里花样并不扎眼的袄裙。 霍湛的这位副官倒是有一颗玲珑心,看样子他是真心感激她救了霍湛。 她拿着衣裳回屋换上,四十年代的袄裙还是旗袍样式,直襟的一字盘扣更显她脖子袖长,拆开头上的盘发,长及腰的头发编成一条利索的鱼骨辫,搭在左肩。 云楚又看着镜子里倒影出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这副模样,倒是完美还原了复古年代感美人,只是用来逃荒的话,只怕依然少不了一番麻烦。 思及此,她又苦笑着摇了摇头。 旁人穿越不是公主就是皇妃,她倒好,来到最混乱可悲的年代不说,连穿衣打扮都没了自由,处处想着小心谨慎,作为穿越者,这日子真是憋屈。 不过,眼下也没别的选择了,穿这个总比穿和服强,总归还在安平县。 更何况,她身上的麻烦已经足够多了,也不怕多这一两件了。 第51章 掉落的装备 午饭很快就做好了,一大锅简单的白米红薯焖饭,没菜没荤腥。 云楚又看着锅里只占五分之一的米,轻叹一声。 云家日子过的苦,宋桂英也习惯了细致节俭的过活,尽管给的粮食足够多了,她依然舍不得多放,不过这样也好,未来艰难的日子还多着,也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活。 听到云楚又的叹息,宋桂英有些局促起来:“怎么了?是不是娘哪里做的不好?你二哥这也没啥吃的了,这红薯还是刚刚我把粮食送去,婷婷顺手给的。” 云楚又抿唇,摇了摇头:“娘,你做得很好,非常好。” 闻言,宋桂英粗糙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个朴实的笑容:“那就好,娘就是想着给他们省着点,往后吃的肯定不够,现在大手大脚,往后日子咋过?” 云楚又轻笑着点了点头:“有娘这样精打细算,逃荒路上也不用愁了。” 听着这话,宋桂英有些不好意思,催促道:“快去给他们送饭。” 云楚又颔首,把饭直接盛在一个干净的木桶里,拿了碗筷,给冷烽他们送了过去。 为了防止他们说难听的话,云楚又在打开木桶时说道:“我娘做饭精细,舍不得全放细粮,你们将就着吃,离开时,剩下的粮会全部交还给你们,不必担心我昧下。” 她这句话说完,冷烽脸一黑,宋璇脸上也闪过一丝不自在。 云楚又也不在意他们的神色:“你们慢慢吃,吃完把碗筷放门口,我娘会来收拾。” 说罢,她就准备离开。 冷烽睨了她一眼,心中挣扎了几下,还是叫住了她。 云楚又蹙眉:“又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的话我也没办法。” 冷烽嘴角一抽,眉心拧成川字,脸色也冷下来,原本准备好的温和话语变了意味。 “你怎么像个刺猬?我只是想说,你没必要自掏腰包把粮食交出去换我们的安全,我这里还有粮食,会还给你。”冷烽声音十分冷硬,脸色也不好看。 云楚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这些人心眼儿倒是多,连她刚刚干什么都知道。 她绝艳的眉眼有些漠然:“收留你们对我而言也是麻烦,给粮也不全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我自己的安稳,所以你们不需要内疚。” 话落,她也不给冷烽说话的机会,转身出去了。 冷烽眉眼一肃,脸上隐有青意,心中暗忖:这古怪的女人,真是不识好歹! 云楚又一走,几人就围坐在一起,看着木桶里散发着热气的米饭,一时无言,谁都没胃口,但疲惫的身体饥肠辘辘,发出了饥饿的讯号,促使他们开始动筷。 梁满仓大口大口扒着饭,想了想,到底忍不住喉咙里的痒意。 他真诚道:“队长,宋同志,你们往后还是要收敛一些,云同志人真的很好,她善良又聪慧,还有本事,加入咱们联党,肯定是个人才!能和咱们一起抗倭!” 一听这话,宋璇就皱起眉头,不悦地叫了声:“梁满仓同志!” “到!”梁满仓反射性放下碗筷,站起身目视前方,敬了个军礼。 冷烽剑眉紧皱,没好气地道:“你小点声!还怕四象党不发现咱们?” 宋璇也被吓了一跳,旋即有些哭笑不得。 她叹了口气,说道:“你要清楚,组织有非常严格的纪律和制度,发展成员需要经过漫长的甄别和审查,更何况云楚又这个人浑身秘密,她并不适合我们联党!” 梁满仓默默坐下,继续扒饭了,对于宋璇的话没有给出任何反馈。 在他心里,云楚又救了他,还救了濒死的李丽钊,是个板上钉钉的好人,他信她。 冷烽瞧出了梁满仓的心思,在宋璇蹙眉欲要再说话时,开口道:“先吃饭。” 宋璇咬了咬嘴唇,没再说什么。 冷烽垂下眸子,想到云楚又先前的模样,心里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酸涩。 她不是组织成员,可到底是为了他们深入虎穴,只怕是还遭到了难以言说的折磨,这些种种都让他有些难受,所以怀疑的态度才会产生动摇,对她心生怜悯。 说到底,宋璇作为联党成员,所有的出发点也都是为了组织好。 至于云楚又何去何从,只能看往后了,最起码现阶段她是不可能加入联党的。 云楚又离开库房后,草草吃了口饭。 已经彻底放亮了,沈虬他们差不多也要离开了。 她得去外面看看情况,四象党军也不知道有没有追到山下一郎。 不过,在出去前,她还有一件非常郑重的事情,那就是查看lv7级别的鬼子曹长掉落的三个光团装备,死里逃生后,她一直没闲下来,这会儿才刚刚腾出点空来。 看着七级怪掉落的物品,云楚又双眼微微睁圆,胸腔也剧烈起伏起来。 不是惊喜,而是气的! “柯尔特1911一把(改良版)”、“大洋500”、“一万元法币”! 云楚又气的哽咽,七级的怪,和五级的怪一样掉落三个光团就算了,居然一个技能都没爆,给了她一堆钱?眼下兵荒马乱,她还得一路逃荒,上哪儿花去? 况且,还给了法币!真以为加上“一万”两个字就能唬住她? 法币是四象党政府于1935年实施货币改革时,强行推出的法定纸钞。 法币发行初期,购买力的确很强,一百元面值的法币就能购买两头牛,不过,随着战事加剧,军费日渐庞大,四象党政府只能用增加货币发行量来弥补财政赤字。 这样一来,致使法币发行量与日俱增,于是通货迅速恶性膨胀起来。 当然,距离法币完全丧失货币职能还有些日子。 1941年的一百元法币,仍然能够购买一袋面粉,多少算些慰藉? 云楚又发扬了一番阿q精神,心情倒是缓和了许多。 相比大洋和法币,最有用的应该就是改良版的柯尔特1911了,虽然她枪法不准,可生在这个年代,有手枪傍身到底多了几分安全。 她查看了一下手枪的特性,险些没惊掉下巴。 “柯尔特1911”:结构简单,威力大,共有七发弹夹供弹,射程50米,改良后,弹夹无限制供弹,射程100米。 云楚又不由轻吸一口冷气,目光中泛着浓浓的惊色:“无限制供弹?” 她上下把玩着手里的枪,越看越喜欢,这简直就是“神器”啊! 云楚又人逢喜事精神爽,清冷的眉眼间含着些许喜色,出门去打听情况去了。 不过,刚出大门,就看到一行人气势汹汹朝着李记木工铺的方向来了。 云楚又警惕起来,队伍最前方不止有沈虬,还有在林子中追击鬼子的四象党军官,好像是姓黄,瞧着年纪不算大,他不是去追山下一郎了吗? 第52章 霍湛的女人? 黄凌川行至李记木工铺门口,面色极为阴沉。 他先是瞟了一眼站在门槛内的云楚又,旋即就看向立于铺子两旁的霍家军。 霍家军纪律严明,沈虬更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他怎么会派人专程保护一个女人? 黄凌川原本紧绷的情绪松缓一些,目光扫过云楚又绝艳逼人的脸,眼里神情微妙,他道:“沈副官,你能否告知一下,这位小姐是何身份?” 他们第一战区和奉津一直保持着合作关系,他须得谨慎,万一这女人是什么贵重身份,也好有个回旋的余地,否则得罪了霍家,纵然他是军长之子,也吃不了兜着走。 沈虬倒也没隐瞒,直白道:“黄长官,云小姐是我们少帅的贵人。” 黄凌川眸子微闪,霍湛的女人?可她不是落入东瀛军手里了吗? 一个被鬼子糟蹋过的女人,霍湛也能不计前嫌?这么不挑食? 黄凌川眼神略有些古怪,目光又扫过云楚又的脸,心头明悟了几分。 眼前这个女人倒的确生了一副好模样,不过,他倒是从没听说过霍湛喜好美色。 黄凌川沉吟片刻,把没有追到山下一郎的怒火尽数隐藏,语气客气道:“云小姐,我有些事想问问你,不知你能否腾出一些时间给我?” 云楚又没回答,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沈虬。 相比四象党,她自然更信任霍家军以及沈虬。 沈虬看出了她的不安,宽慰道:“云小姐请放心,黄长官只是有些事想询问。” 云楚又抿着唇角,默默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家人胆子小,能不能换个地方?” 黄凌川眼底闪过些许不耐,却还是点了点头,与她一起走到一旁,沈虬紧随身侧,他这副小心翼翼的保护姿态,让黄凌川微微眯起眼,神色若有所思。 他心中暗忖,看样子这个女人对霍湛而言还很重要。 云楚又说道:“黄长官想问什么?我若知道,定知无不言。” 黄凌川颔首:“那我就直说了。” “云小姐先前与鬼子待在一起,山下一郎逃命都要带着你,可见是对你十分上心,而且你是唯一一个目击山下一郎离开的人,你可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说话间,他一双冰冷的眼紧紧盯着云楚又,宛如野兽一般。 山下一郎是这支鬼子中队的长官,且还是少尉军衔,前驱部队的领导者,是一只十分具备情报价值的“猎物”,尽管歼灭了这支中队,可抓不到山下一郎,他不甘心! 云楚又手指微蜷,握了起来。 她如今恨不得离安平县远远的,省的山下一郎捉回来后暴露了自己,谁知,还没安稳几个小时,就又被人找上门来了,她哪里知道山下一郎去了什么地方? 黄凌川半眯起眼:“云小姐不必怕,知道什么说什么就是了。” “我……我不知……”云楚又抿了抿唇,手指攥在一起,刚要把自己撇干净,不掺和到这个事情里,忽然想到,这其实也是一个机会! 她的确应该远离安平县,躲避山下一郎被捕后提供证词的可能。 不过,眼下黄凌川倒是送来一个可以免除后患的机会。 思及此,云楚又便咬着下唇,深吸一口气道:“其实,我当时的确注意到了山下一郎逃走的方向,只是我一个普通女人,实在不想,也不敢掺和到这种事情里。” 她顿了顿,继续道:“但我也是个九州人,不能对这种事视而不见。” “我可以带路,也可以帮你们找人。” “我路上耽搁了进度,为了阻止他们逃走,还杀了山下一郎的心腹曹长,他如今恨我入骨,只要我出去当诱饵,他一定会出现,届时你们就可以一举逮捕他,如何?” 黄凌川听到这话,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倒是高看了她一眼。 这个女人除了一张漂亮面孔,倒也有些可取之处,难怪会被霍湛看进眼里。 他面上浮出一丝赞赏,笑了笑,眼底的轻视之意尽去:“好!云小姐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那咱们就这么定了,以防山下一郎逃走,咱们现在就出发?” 沈虬在一旁皱起眉头,他并不希望云楚又以身犯险。 她一身医术,如果只是为了抓捕一个鬼子少尉就冒险,那未免太过可惜,更何况,她救了自家少帅,于公于私,他还是希望保下她的。 “好,我去交代一声,咱们立刻出发。”云楚又颔首,匆匆回了院内。 她心里的小九九旁人看不出丝毫,她一走,气氛就变得缓和了许多。 黄凌川自知抓捕山下一郎有望,心中愉悦,伸手拍拍沈虬的肩,揶揄道:“霍少帅不止打仗的本事强,这看女人的眼光也十分独到啊!改日,我定要登门请教一番。” 沈虬眉头皱的更甚,一把拍掉黄凌川的手,转身面向他,沉着声说道:“黄长官,我说了,云小姐是我们少帅的贵客,她的安危不容有失。” 黄凌川脸上笑意微敛,点了点头:“这我自然知道,沈副官放心就是了,我会埋伏人在周围,只要山下一郎出现,必不会给他动手的机会。” “希望如此。”沈虬神情严肃。 云楚又和宋桂英交代了一句,让她不要忘记给库房的冷烽等人送饭。 不等宋桂英多问,在她担忧的目光中离开了李记木工铺。 她一出门,黄凌川就命人出发,沈虬担心云楚又的安危,也点了几个霍家军随行。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了,老百姓趴在墙头探头探脑的看,目送他们离开。 再次回到熟悉的林子里,云楚又深吸一口气,凭着记忆一路走到当时山下一郎离开的地方,她道:“就是这个方向,只是不知道这里通往什么地方,会不会有岔路口。” 黄凌川眯了眯眼,朝身后的兵一招手,顿时就有一人列队而出,郑重道:“长官,这条路有两个岔口,一条通往云家庄,一条通往石坡沟。” 云楚又微讶,竟然是通往云家庄的路? 沈虬对此显然也有印象,他看了云楚又一眼,沉吟道:“黄长官可领人去石坡沟,我与云小姐一道去云家庄,昨晚霍家军在那里歼灭一支鬼子小队,熟悉地形。若云家庄没找到山下一郎,我们便折回来与你汇合,黄长官觉得可行?” 黄凌川有些不乐意,他想让云楚又跟他一道,说不准真能引出山下一郎。 不过,沈虬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既然已经知道了山下一郎逃窜的方向,那只需要一路追击,总会找到人。 霍家军杀东瀛人也无甚功劳可言,就算真被沈虬抢了先,这功劳也得算在他头上! 这么想着,黄凌川便勉强点了点头,不过,他依然留了个心眼,派遣了几个四象党军跟着沈虬和云楚又去云家庄的方向。 第53章 我们又见面了 路上,云楚又侧眸看了沉默不语的沈虬一眼:“沈副官觉得山下一郎会在哪里?” 沈虬摇了摇头,说道:“鬼子狡诈,可能躲在任何地方。” 云楚又眼神微闪,弯了弯唇角,没再说什么。 按她猜测,山下一郎有大半的可能会选择云家庄这条路。 即便是岔路口,也能从路上的脚印分辨出哪个地方是有人行的,石坡沟地势险峻,一般是没人会去的,山下一郎被她刺中,受伤不轻,肯定要去有人的地方包扎伤口。 而且,云家庄经历了那一晚的灾难,杳无人烟,是个极佳的隐藏地点。 山下一郎定会放松警惕,寻个地方包扎养伤,等待后续部队的救援。 重新回到云家庄,云楚又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 兴许是因为霍家军和四象党的插手,导致现实情况与小说情节产生了很大的差异。 云家庄并没有被鬼子后续部队淹没,这里依然是一片寂静的死地,不过,经历过战争的云家庄俨然已经变成了一片破败的废墟,到处都是燃烧过的痕迹。 一入庄子,沈虬就进入到了戒备状态。 他招了招手,身后的霍家军,包括四象党军都开始迅速潜入庄子,寻找山下一郎。 云楚又走了两步,看向矗立在云家庄西南侧的大宅。 她道:“沈副官,云保长家是我们云家庄的富户,那一晚也唯有他家没有遭灾了,不过,他们一家为了避免鬼子祸害,也离开了庄子。如果山下一郎真来了云家庄,那里,或许会成为他唯一的隐藏地点,我们可以过去搜查一下。” 沈虬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论对云家庄的熟悉,他的确不如她。 两人领了一列兵,迅速前往云家宅邸,将之包抄。 沈虬一手握着枪,一手托着手臂,紧贴墙壁,望了一眼云家宅院的高墙,低声道:“云小姐,你在外面等着,我先带人进去。” 云楚又也知道自己什么能耐,搞刺杀还行,真要悄无声息摸进去找人,不是她的强项,所幸同行的是沈虬,她要真“失手”错杀了山下一郎,沈虬应该也不会对她动手。 她抿了抿唇,轻声叮嘱道:“沈副官一定小心。” 沈虬颔首,率先翻越过墙头,落地时轻飘飘的,几乎没有声音,身着黑色军装的霍家军接连跟上,一个个宛如狸猫,两米高的院墙对他们而言如同无物。 云楚又手背在身后,打量着四周,随时准备拿刀取枪。 约莫十分钟后,云楚又等的有些急了,她眉尖紧蹙,望着毫无动静的宅院。 又过了几分钟,大门从里面打开,沈虬皱眉走出,手里拿着一团沾血的纱布,说道:“云小姐,你猜的没错,山下一郎的确曾在这里落脚,不过,人已经走了。” “走了?!”云楚又一阵失望。 山下一郎对她来说就是个定时炸弹,不及时处理,迟早酿出祸患。 沈虬攥着手里的纱布,微微眯起眼,不轻不重的冷哼一声,肃声道:“火堆刚熄灭不久,他又受了伤,肯定走不远,我们围着山头,分开追。” 云楚又点了点头:“好,我去那边。” 她随意指了一个方向,沈虬微眯起眼,本想说些什么,却最终缄口不言。 他指派了两个霍家军,随行保护她前往,随后便带人离开了。 二十多人的军队分开扩散向四周的山林,寻找着逃走的山下一郎。 云楚又只是随意指了一条路,碰碰运气,实际上并不认为自己会有那么好的运气,真碰上落单的山下一郎,毕竟“欧气”都用在了掉落装备上。 果然,一路上安安静静,别说是山下一郎,就连鸟都没有。 跟在她身后的两个霍家军看着她前往的方向,互看了一眼,眼神有些古怪,不过,他们眼中的古怪很快又化作凌厉,因为山林中响起了一道枪声。 云楚又也听到了,她眸子微动:“是枪声!能辨别是哪个方向传来的吗?” 霍家军都是经历过专业训练的,对枪声十分敏感。 看着两人点头,云楚又当机立断:“走!” 话落,两个霍家军便带着云楚又朝枪声响起的方向疾步而去,穿梭山林。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密林出现在眼前,不过,当云楚又看到林间驻扎的军队营地,以及营地间来来往往,身着熟悉黑色军装的军人时,表情瞬间僵硬。 两个霍家军回头看了她一眼,回到地方,也不管她了,径直跑向营地。 他们很快就禀报清楚了事情的始末,还向着云楚又的方向指了指。 云楚又僵在原地,须臾,一个军官来到她面前,朝她敬了个军礼,语气十足客气:“云小姐,已经遣人去禀报少帅了,您请稍等。” 他们都知道少帅病危,而救了他的人,正是那一晚在林间救下的姑娘,姓云。 自从摸清了鬼子的行动轨迹,知道他们之后有大的行动后,沈副官都被派了出去,只是没想到营救的云小姐自己回来了,对于霍家军而言,云楚又无疑是大恩人。 云楚又弯了弯唇,笑容略有几分僵硬:“就,就不用禀告霍长官了?我,我其实就是路过,真的只是路过,我还有事要忙,要不然我先走?” 她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山下一郎运气衰,十有八九落在了霍湛的手里! 霍湛可不是个庸才,一个少尉级别的东瀛军官落在他手里,哪怕只有短短几分钟,也有的是办法撬开他的嘴,这会儿,霍湛只怕是已经知道了安平县的事! 试问,她一个乡下姑娘,哪怕是在省城上过学,可东瀛语,东瀛礼仪,包括东瀛第十军的情报接头暗号,以及橘嘉绫香的种种,又该怎么解释? 只要想到霍湛已经知道了这些,云楚又就紧咬银牙,又急又怕。 她可不认为她拿出一些药物救下霍湛的性命,就能让他打消顾虑,信任她,相反,她这样一个浑身秘密的人,对这些动辄取人性命的掌权者来说,绝对是极具吸引力的。 她好不容易说服霍湛,走上小说情节,可眨眼间就又落入了他的掌心? 云楚又转身便想离开,可下一刻,她的步伐就忍不住紊乱了一下,身体彻底僵住。 因为,一道声线清冽,尾音慵懒的好听嗓音从她身后响起。 “真是巧,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 第54章 她真是唯唯诺诺 云楚又闭了闭眼,转过身看向霍湛,悻悻一笑:“巧……的确巧得很。” 霍湛长身玉立,身上披着厚实的狐裘大氅,一圈黑色的狐狸毛更衬得他皮肤冷白,他眉眼瑰丽艳盛,一双浅色的狐狸眼似笑非笑,遥遥倒映着她的身影。 云楚又被他盛极的容貌给逼退了,小心翼翼挪开目光。 她自问她自己这张脸搁哪儿都是佼佼者,可要是和霍湛比,还真不敢说稳赢不输。 一个男人,长得比狐狸精还好看。 他要不是霍家军少帅,估计单凭美色,也能混成沪城桐城等名媛闺秀的心尖宠儿,落魄绝色小娇夫的戏码在脑海中浮浮沉沉。 云楚又眼底冒出些许古怪之色,咬了咬嘴唇,把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给吞了回去。 她敢保证,霍湛要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绝对不介意把她就地正法! 哦,是正经的杀人见血的“就地正法”。 霍湛望着云楚又,瞳眸微眯:“两天不见,云大夫倒是生分了。” 云大夫? 所以,她在霍湛心里勉强算是个无害且有恩的大夫? 云楚又松了口气,抬起头,扫过霍湛依旧苍白的脸,秉着医(谨)者(慎)仁(讨)心(好)的态度,小声道:“既然又碰上了,不如我再替霍少帅把把脉?” 话虽是这么说,但从他的脸色也能看出,退烧了,这就是个好的信号。 霍湛闻言,似短促的笑了一声。 他微微颔首,艳盛的眉眼温和起来:“也好,那就有劳云大夫了。” 云楚又轻瞥他一眼,这厮这回见面倒是十分客气,顶着这么一副狐狸精似的皮囊,又温声细语,她心里的恐惧都退了几分,不过到底没丧失理智。 她可没忘了,霍湛此人喜怒无常,上一秒可能笑语晏晏,下一秒也可能翻脸无情。 山下一郎有极大的可能落入他手,尽管前者说不出她的九州名,可描述一下模样,不难猜测出是她,最重要的是,她追逐山下一郎来此,霍湛原先哪怕只三分的怀疑,此刻也变成了七分,待会难免会有言语上的试探,她需万分小心谨慎才是。 云楚又挺直脊背,精神紧绷,跟在霍湛身后,往他的营帐走去。 帐内,几个军医正在忙碌,看到霍湛和云楚又进来,十分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人一走,偌大的营帐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云楚又整个人都绷紧了,不过,嗅着营帐内浓郁的药味,她眉尖一蹙,还是没忍住:“你应该待在一个干净清爽的环境里。” 他是肺炎,这般刺鼻的味道,会致使他呼吸不畅,甚至呼吸困难。 她那么宝贵的药物都用在了他的身上,自然是想着他能活的时间久一些。 霍湛坐在行军床上,狐裘微微敞开一些。 听到云楚又的话,他狭眸闪了闪,眼尾微微上挑,忽然就想到分开时她说过的话:长官,我希望您能好好活着,一直活着。 活着? 他活了二十四年,想要他死的很多,被他杀死的更多,但是生平头一回,有人说想要他活着,好好活着,而这话竟出自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女人口中。 更微妙的是,他真的快死了,连后事都叮嘱好了,却又活了。 没人想死,他也一样,而救活他的,偏又是这个希望他活的人。 他从不信世上的“巧合”,一切的巧合都是用心经营后的必然结果。 霍湛身体微微前倾,小臂放在膝上,骨态好看的双手交叠在一起,神色依旧温和,只是眸子里多了几分高深莫测的审度感:“你知道他们在研究什么?” 云楚又看了他一眼,美眸轻眨:“阿莫西林抗生素?” 这其实压根不用深思,依霍湛的性子,在服用药物后必然是要留一手的,这个年代抗菌药稀少且昂贵,而战场上,近乎一大半的战士都死于伤口感染。 她原本想着这辈子都很难和霍湛再见了,没想到命运刁难,她这么快就要面对。 山下一郎的问题暂且不提,阿莫西林,包括她杜撰出的幼时的“师傅”,如今都成了麻烦,说不定霍家军一直驻扎于此,就是为了调查她那神秘莫测的“师傅”呢? 她实在圆不了这谎,只能将一切都推到莫须有的“师傅”身上,以保全自己。 霍湛看着她宛如受惊小兽般紧绷的指尖,无声地弯唇,琥珀瞳里笑意氤氲。 他眼尾上撩,饶有兴致地看着云楚又:“那你有没有什么愿意说的?” 云楚又面庞一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霍少帅,我已经说过了,这药是幼时教我医术的老师留下的,我真不知道成分是什么,该怎么研制。” 阿莫西林的价值不言而喻,但凡研究出来,那都是一笔泼天的财富! 霍湛微微耸肩,唇角微微垂下一个弧度,不知是信了她的说辞还是没信。 “不是要为我把脉?”他开口打破了略僵持的气氛,脱掉身上的大氅,拉起袖子,修长的手指扣住小臂上的玄铁护腕,将之解下,露出精瘦有力的手腕。 云楚又干笑一声,不敢反驳,也没敢看他,依言站起身挪了过去。 她胡乱摸上他的手腕,冰冷如玉石的质感冻得她一哆嗦。 芤着霍湛的脉搏,她又冷静下来,连续问了几个这两天的症状。 霍湛倒也十分配合,对这些问题一一做出了回答。 如果不看两人间略显冰冷的气氛,倒真像是正常的医患关系。 片刻后,云楚又放下手,朝霍湛笑了笑,眉眼皆弯:“已经不再发热了,瞧您的精神状态也有所好转,这些天吃点清淡的白粥,不要吃过甜或太咸的。” 顿了顿,她睫毛上拂,又咬牙加了一句:“还有辣的,更不可以。” 霍湛眼里闪过一丝短暂的惊讶,打量了云楚又几眼,旋即慢条斯理的扣上护腕。 就在云楚又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却是极慢、极缓地眨了一下眼,浅色瞳孔仿佛没有焦距,长长的眼尾压出一道格外凉薄的线:“你,知道我爱吃辣?” 云楚又敛眸,覆下长长的睫,小声道:“上次我瞧着您饭盒里加辣了。” 她面上唯唯诺诺,心里却无语凝噎。 她堂堂二十一世纪军医,平日和糙汉子打交道都是有啥说啥,哪知穿越重生一回,竟然还退化了,得和狐狸玩心眼儿了,玩也就罢了,连拍马屁都得给个合理的解释! 就特娘的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第55章 说翻脸就翻脸的霍少帅 霍湛没在这个话题上多留,说道:“多谢云大夫了。” 云楚又轻舒一口气,扬唇刚欲笑着摆手客气两句,霍湛下一刻却话锋一转,问道:“还没问云大夫,不是逃荒去了?跑回来做什么?” 云楚又唇边的笑容有些凝滞,一抹紧张攀爬上心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狐狸精还挺能装的,她不信刚刚同她一起回来的两个霍家军什么都没说! 如果山下一郎真落他手中了,那他就已经能够确认其口中的“橘嘉绫香”就是她!可偏偏还在这里装的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云楚又心里恼怒,不停的咒骂,可嘴上却不敢说出半句来。 她干巴巴解释道:“其实,我,我就是去安平县城买粮,谁知道碰上鬼子围城?” 云楚又假作感激之色:“好在霍少帅知恩图报,是个大善人,这才派沈副官救下我,也救了安平县所有的老百姓,我真要替他们好好谢谢您才是!” 她三言两语,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霍湛顿顿看了她一眼,他狭长的眼尾锋利如刀刃。 云楚又心头咯噔一声,忙道:“我和沈副官一块儿来的!他们在追一个东瀛军官,我自告奋勇,跟着来的!您也知道,我,我这个人和您一样,也特别的知恩图报。” 最后一句话,她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违心之语当真不能多说。 霍湛站起身,逼近云楚又两分。 在她近乎呆滞的目光中,用修长苍白的指尖掐住了她的下巴,望着她清黑瞳仁里的警惕防备,他狐狸眼微眯,似觉得有趣:“你很怕我?” 云楚又呼吸一滞,脸色微白,挣扎了一下,却没挣开他的手。 她勉强笑道:“霍少帅心善,初次见面就救了我,我怎么会怕您?是感激的。” 这话显然是骗人的,身处一个没有人权,没有安危保障的时代,面对的还是一个手握重权,任何一个决定都能生杀予夺的人,容不得她不害怕,不防备。 她虽然爱看小说,但不代表她脑子糊涂。 是,她这具身体,这张脸都是难得一见的尤物美人,如果遇到一般男人,或许还能靠美色留一条命,可霍湛不是个善茬,更不是个会沉迷美色之人。 她不是任何时候都有男人来保驾护航的女主云秀禾,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炮灰。 《烽火连天》对于以前的她来说就是一本小说,可如今她身处局中,任何一个决定都可能丢掉小命,她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魄力从霍湛这里取得信任。 他知道一切,却还逗猫弄狗似的从她嘴里套话。 从一开始,他们两人就不是对等的。 她只是个小人物,纵然心中有目标,有大局,可最终的目的仍然是活着。 霍湛松开手,看着她颤抖的眼睫,弯了下唇,语带凉意:“虚伪。” 云楚又眼睫下意识上拂,抬眸便对上他那双七分冷漠,三分不耐的眼。 霍湛蹙眉,转身坐回到行军床上。 云楚又浑身僵硬,下巴上似还残留着他刚刚手指触碰时的冰冷。 “说说,你为什么对东瀛那么熟悉,橘嘉绫香又是什么回事。” 说话间,霍湛浅色瞳眸中凶气微荡,久经沙场之人,开口便有喋血之气。 他已不想再浪费口舌,先前温言细语,也不过是因为她拿出药,救了他,倘若换做旁人与东瀛有纠葛,他早第一时间就把人绑了,依霍家军的手段,不怕她骨头硬。 云楚又察觉到霍湛身上透出的迫人隐戾,眸光颤抖,心中发苦。 她就知道,霍湛这人喜怒不定! 她怎么就那么倒霉,三番两次撞进这位不好糊弄的爷手里? “该怎么说你应该心里有数。”霍湛摩挲着指腹,眸色苍冷,语气却蕴着散漫之意。 威胁!纯粹的威胁! 霍湛的话虽然没明说,可他的未竟之言云楚又心知肚明。 这一刻,云楚又有些庆幸自己的谨慎,没有迷失在霍湛的温言细语中。 从一开始,她猜到山下一郎落入霍湛手中后,就开始思索合适的说辞,暗暗打着腹稿,就是为了应付他突然翻脸,如今看来,她还真是没看错这个人! 云楚又在心中腹诽了一句,深吸一口气,指了指着椅子,硬着头皮道:“霍少帅,我能不能坐下说?追了一路,怪累的,您看?” 她是真的累,昨天连夜应付鬼子,今晨又追了山下一郎这么久,脚底又开始疼了。 听到她的话,霍湛莫名就想到了初次见面时,她狼狈的模样。 他长眉一蹙,菲薄的唇轻抿:“坐。” 云楚又噌的一下坐下,朝霍湛笑了笑,客气的道了句谢。 她瞧出霍湛眉宇间的不耐,也不敢再继续耽搁时间,轻咳两声,从去安平县买粮,莫名其妙被鬼子围城开始说起,和冷烽、杜怀文等人同鬼子作斗争的事也没瞒着。 在云家庄时,霍湛愿意留下一半武器给冷烽他们,她就知道,他对联党其实没什么太大的恶意,既然当时没有出手,那现在听完她的话,肯定也不会对他们不利。 云楚又道:“为了救冷烽他们,我才伪装成东瀛人接近山下一郎。” 霍湛长指抵着眉心,扯了下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你倒是有颗包天的胆子。” 云楚又一噎,只当没听到这嘲讽的话。 她说的这些都是微末小事,不值一提,他想知道的自然不是这些。 霍湛手指轻点行军床,似失了耐心向后靠了靠,提唇道:“说说橘嘉绫香,以及,东瀛第十军的情报暗号,你是从何处得知这些隐秘之事的?” 云楚又抬眸看了他一眼:“霍少帅应该知道我在省城上学?” 霍湛眉间紧蹙,浅瞳中浮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如果是他手下的人像这样,三句话说不到重点上,他定是要严惩的,不过,当对上云楚又那双询问的清透黑眸时,他不知怎的,竟是不高不低嗯了一声,做出了回应。 听到他的声音,云楚又仿佛放心了,眉眼皆弯,继续说道:“我和橘嘉绫香其实是校友关系,同在绿城上学,不过我上的是国立女校,她上的则是女校隔壁的绿城大学。” 广梁省的省城,正是绿城。 霍湛掀了掀眼皮,来了兴致:“哦?校友?” 云楚又郑重颔首:“是的,国立女校和绿城大学毗邻,时常会组织一些联谊活动,我就是这样认识橘嘉绫香的。” 顿了顿,云楚又继续道:“她是个可怜的东瀛人,也是个好人。” 第56章 其实是我的相好 事情有了开始,自然就好说多了。 云楚又把橘嘉绫香的故事娓娓道来,塑造出一个远离故土,钟爱九州,厌恶战乱,对发起侵略战争的故国,心存埋怨、痛苦、疏离的嫉恶如仇的东瀛贵族女子形象。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我才会对橘氏以及橘嘉绫香这么熟悉。” 云楚又眉目舒展,语调平缓,并未有说谎的迹象。 原主确实是国立女校的学生,而橘嘉绫香也确实是绿城大学的学生,只是她们两人并不认识,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以此作为切入点,寻找一个以假乱真的理由。 霍湛垂着眸,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点床沿,姿态散漫。 等云楚又说完,他才掀了掀眼皮,起身来到炭盆前,用铁钳拨动了两下,浅瞳里映着噼啪的火光:“第十军的情报暗号又是怎么回事,以及,闫家军?” 话说到“闫家军”几个字时,他尾音转冷。 云楚又察觉到危险,立刻绷紧脊背,说道:“我这都是听说的!” 她话音刚落,一道噙着些许嘲讽的短促笑声响起。 霍湛站起身,他手里拿着被炭火炙烤滚烫的铁钳,迈开步子,逼近云楚又。 云楚又僵着脊背靠在椅子上,全身几乎都要绷成一张弯弓,右手放在身后,随时准备抽刀取枪,她虽害怕霍湛,可不代表她就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兔子! 更何况,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云楚又平视前方,精神高度集中。 霍湛生的很高,行至她面前时,她只能看到他漆黑的军装,以及腰间紧紧束着的皮带,肩窄腿长,逼人的气势毫无遮掩扑面而来,顷刻间就叫她如芒在背。 他语气低沉,十分危险:“闫家军的事,你须得原原本本说清楚。” 云楚又有些疑惑,霍家军和闫家军之间有什么仇怨吗? 小说主要是围绕冷烽等人展开的,只偶尔涉及这些大军阀,但笔墨不多。 她对霍家军的了解十分片面,不过从霍湛的态度不难看出,他对于同为九州大军阀的西灵山闫家军没什么好感,或者说,是带着极度厌恶的。 云楚又连连点头,深吸一口气道:“其实,我说我策反了一个闫家军军官,只是哄骗山下一郎的,真实情况是因为我有个‘相好的’,这些事都是他告诉我的!” “相好的?”霍湛眉梢一扬,狭长的浅瞳略有些挑剔地看了她一眼。 云楚又小心翼翼抬头看向霍湛,对上他摄人心魄的容色,含糊道:“勉强算是,他是隔壁绿城大学的学生,为了追求我,说过不少闫家军的威风事儿。” 霍湛神色微动,低眸看她,淡淡的声音中,有着寒意流淌:“四象党第十一军与西灵山闫家军欲要交易军火的消息,到底是你杜撰还是确有其事?” 云楚又暗暗叫苦,霍湛实在敏锐,直接把山下一郎给套了个底儿朝天。 她眼中飞快闪过一丝隐晦之色,说道:“不算是杜撰,是追求我的那人说的。” 四象党第十一军就在广梁省第一战区,作为这里的驻军,他们的名声却很差。 第十一军军长黄修伯,是个手握兵权却只知横征暴敛的人。 他惯会敛财,利用军权之便经商走私,小说还着重描述了一番黄修伯的腐败无能,见敌时望风而逃,逃跑前都要让士兵、民夫帮其搬运大量的私财! 在不久的将来,黄修伯将会和闫家军合作,进行一批军火交易,这确有其事。 不过,这出交易被烽火小队给搅黄了。 闫家军实力斐然,却是毫无底线,只要有钱,即便是东瀛人的买卖他们也会做。 小说后期,闫家军和东瀛人时常合作,俨然成为了他们在九州的代言人,甚至还光明正大给鬼子输送粮食物资,最后,也是烽火小队剿灭了他们无底线的汉奸行径。 当然,那时候的烽火小队已经今非昔比,不是如今这副苟延残喘的模样了。 既然霍湛如此厌恶闫家军,不如透露一些,总归这些大人物间的交锋与她无关。 霍湛皱眉看她,话语有些冷硬:“详细说说,那人是谁?” 云楚又抿了抿唇,小声道:“闫靖,他好像是闫大军阀的小儿子,” 她重生后,没有第一时间接收到原主的记忆,不过,随着她与身体愈发契合,那些属于原主的记忆也零零散散挤入她的脑海,可惜并不完整,宛如碎片。 对原主来说,十八年的记忆很多,但能被其放在心上的却寥寥无几。 而绿城大学的闫靖,就是她最大的执念。 是的,在这件事上她又迫于无奈说谎了,把爱慕者与被爱慕者的身份做了对调。 西灵山距绿城很近,闫靖在绿城大学念书不足为奇。 而他作为西灵山闫家军的小少爷,自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为人温和,风度翩翩,是绿城大学和国立女校不少姑娘心心念念的优质夫婿人选。 原主虽然性情暴戾,不是什么好人,但本质也是个姑娘家,对闫靖心存爱慕。 这种细枝末节霍湛肯定不感兴趣,他不会深究,只是不知这套说辞他会不会信。 情报,最怕半真半假,这样极难分辨。 听完云楚又的话,霍湛沉默片刻,旋即弯了下唇,又静静看了她片刻。 “很好,一个极好的消息。” 霍湛把手里的铁钳随手扔在地上,似心情十分不错,原本的阴鸷冷冽也骤然收敛,化作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矜贵至极,实在叫人生不出丁点恶感。 他瑰丽的眉眼含笑:“云大夫,事急从权,还请不要介意,你应该饿了?” 云楚又唇角紧紧绷着,对这种性情乖戾,喜怒无常的人实在有些怵得慌。 她默不作声,半晌,才动了动唇,声音中有着些许疲惫艰涩的味道:“霍少帅,知道的我都已经说了,能不能让我回去?我娘还在安平县等我。” 原本是出来斩草除根的,没想到反被拿捏了,还叫霍湛洞悉了一切。 闻言,霍湛神色渐渐冷了下来,瑰丽静谧的眼瞳陡然幽深。 云楚又原本离家出走的求生欲瞬间卷包袱回来了,她弯了弯唇角,挤出一个笑容:“我饿了,确实饿了!提前谢过霍少帅款待了。” 她口中连连应是,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霍湛斜了她一眼,看着她有苦说不出的憋屈模样,莫名的,胸口更顺畅了。 第57章 我给你的刀呢? 很快,炊事兵就送来了热汤饭。 小铜锅架在炭火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里面削薄的羊肉翻滚着,浓郁的汤汁香气四溢,饶是云楚又遭到压迫,没什么胃口,也不由得五脏庙发出饥饿讯号。 霍湛人模人样,神情温和:“云大夫不用客气,请。” 云楚又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如果不看他那双瞳色浅淡的眸子,不窥见其中失焦的冷漠,只怕还真会觉得霍湛是个平易近人之人,可惜了,都是装的。 她也没客气,拿起碗筷就胡吃海喝起来。 薄薄的羊肉伸到沸腾的汤汁里一涮,在火候适宜时捞出,肉鲜嫩,汤鲜美。 云楚又吃的舒服地眯起眼,寒冬腊月里,围炉吃涮羊肉,这日子未免太惬意了些。 营帐里很安静,只有铜锅里的咕嘟声。 一时,她竟有些忘却了刚刚经历的威胁,也忘却了这里是战乱不休的四十年代。 炊事兵又送来了几盘新鲜的羊肉。 云楚又唏嘘,想到了刚重生时,在云山家吃的麦秆玉米面团子,和眼下的涮羊肉形成对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所以,吃苦的还是老百姓,享受的依然是这些大人物。 这么想着,云楚又就小心翼翼瞟了一眼旁边的“大人物”。 霍湛大病初愈,胃口倒是极佳。 他吃的很快,但姿态动作十分雅致,并没有军营莽汉狼吞虎咽的粗鲁。 人在吃饭时总是最轻松自在的时候,这时候要是有两瓶烧酒,就能“哥俩好”了。 云楚又眨了眨眼,想趁着人脾气好时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霍少帅,我……” 霍湛眼睫轻扫,姿态怡然:“云楚又,是?” 云楚又默默点头,眼神却警惕起来,她还没说什么,霍湛便单刀直入:“我需要你帮我作掩护,前往绿城。” 云楚又眼睛瞪得溜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什,什么?” 她没听错?霍湛话中的意思是,他要跟着她伪装流民,一路逃亡去绿城?! 这么一尊大神,屈尊降贵,一路上那么长,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 不行!绝对不行! 云楚又转瞬就做好了决定,她做出为难的表情:“霍少帅,我只是一个姑娘,所有的事都是听父母的,莫名其妙带个男人回去,怕是……怕是不妥当?” 她是下定主意了,绝对不能和霍湛这种危险人物交往过甚,容易被反噬。 霍湛笑了,浓郁逶迤的五官霎时更加夺目。 他声色慵懒:“我看云大夫刚刚说起‘相好’来十分自然,便用这个借口。” 云楚又:“???” 她算是听明白了,霍湛这是专程挤兑她呢。 云楚又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她搁下碗筷,说道:“我不明白,你是霍家军少帅,能与四象党的人合作,说明你们彼此关系和睦,而绿城是国统区,你就算光明正大前往也没人敢拦着,为什么偏要我来帮忙打掩护,潜入流民中?” 霍湛唇边浮起一丝笑意,上下打量她一眼:“你不明白的事还很多。” 云楚又嘴角一抽,狠狠瞪了他一眼:“是,我不明白,可正是因为不明白才要问,你不说清楚,我怎么能毫无破绽地帮你掩护?” 她话音咬的很重,颇有切齿之意。 霍湛眼尾笑意恍若更深了,他薄唇微掀,声音从容道:“今天去安平县的四象军,就出自第一战区第十一军,带头的黄凌川,是军长黄修伯之子。” 一句言简意赅的身份介绍,瞬间拨开了云楚又眼前的云雾。 她眉尖一蹙,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霍湛秘密来到广梁省,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行动,而这行动显然与四象党第十一军有关,可霍家军和闫家军素有旧怨,忽闻十一军与闫家军有牵扯,心里自是不放心。 战场上的伙伴和做生意不同,那须得双方信任,足以交付后背。 倘若十一军军长黄修伯左右逢源,和闫家军达成什么协议,掉头对付奉津,那也是一大麻烦,难怪他要隐藏行迹前往绿城了,是怕黄凌川盯梢? 只是,他去绿城做什么?找闫靖? 闫靖作为西灵山闫家军的军阀少爷,身边保护的人可不少,霍湛单枪匹马去了绿城有什么用?还是说他只是为了打探清楚闫家军和十一军之间的秘密? 云楚又一时头脑风暴,可左思右想也不明白霍湛的用意。 不过,她也没傻乎乎的询问,且不说霍湛会不会告诉她,这种隐秘之事,知道的越多越脱不开身,她实在不想与这“狐狸精”牵扯太深,免得日后被卖了还得帮他数钱。 霍湛看云楚又没什么反应,只是垂眼思索了片刻,不由扯了扯唇。 他微微俯身,直视云楚又墨黑的瞳眸:“你知道,我想让你杀的是谁吗?” 云楚又怔住,对上他极其狭长的狐狸眼,一时没回过神来,但很快,脑海中记忆翻腾,回到了两人初见的那一夜,他那时说过,救下她,是需要她帮他杀一个人。 她心里打着鼓,脸上表情却表现出茫然无措。 霍湛轻笑,淡色的琥珀瞳仁中透着冰冷:“想知道吗?” 云楚又眼看装傻装不下去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烦躁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不管我是什么人,我救了你这一点总不是假的?恐吓我有什么好处?” 她说着,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原本十分规整的辫子炸了毛。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你也别告诉我!” “至于你说的帮你打掩护的事,我只能说尽力而为,其他的保证不了一点。” 发泄了一通后,云楚又也冷静下来。 她抬头看了霍湛一眼,后者也正在“专注”地看着她,他浅色的瞳眸里缀着些许猝不及防的惊讶,似乎没想到披着兔子皮的小狐狸竟然炸毛了。 云楚又咬了咬牙,心想说都说了,得罪也得罪了,不如说个够。 她挺直脊背,舌尖凝出一腔豪气:“而且,我可以帮你,但有一个‘小’要求。” 霍湛看着坦然直视他的云楚又,扯着唇角无声地笑了,不甚在意的弯了弯眼梢:“说。” 云楚又抿唇,郑重道:“我要给杜队长报仇。” 霍湛是聪明人,自然听得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他有些诧异地看了云楚又一眼,忽然发现对于这个喜欢伪装兔子的小狐狸,他是不了解的,分明怕他,却为了一个小小的联党队长,提出这样一个“过分”的要求。 云楚又指尖紧绷,不敢确定霍湛是否会同意,让她亲手杀了山下一郎。 一个鬼子少尉,身上的价值绝对不少,给了黄凌川,算是与第十一军进一步融洽,让她杀了,却没有一丝好处。 霍湛,应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云楚又已经做好了被拒绝,或引起霍湛暴怒的准备,但下一刻,听到霍湛清冽慵懒的尾音,她才明白“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真正含义。 “我给你的刀呢?” 第58章 九级怪的惊喜 云楚又瞪圆了眼睛,声音逼成一线:“你同意了?” 霍湛勾唇笑了,琥珀色的狐狸眼波光流转,声音极致温和:“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东瀛人,换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一路护持我到绿城,有何不可?” 云楚又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对他这副说辞是全然不信的。 他定是已经对第十一军生了疑虑,才没打算把山下一郎拱手交出。 不过这样也好,算是为她解决了极大的麻烦,总好过把人交给四象党后,暴露了她。 她可不想落入四象党的眼中,他们行事太过不择手段,知道她有利用价值后,难免会兴起旁的心思,她既不想成为霍湛手里的刀,也同样不想成为四象党的傀儡。 云楚又眼神明亮,磨刀霍霍:“刀我不慎弄丢了,还请霍少帅再赏一把?” 霍湛眼梢余光瞥向她,微微一顿后应道:“我让人带你过去。” “多谢霍少帅!”云楚又霍的起身,红唇泛着笑意。 霍湛眸子微眯,语气透着些莫名:“你倒是对联党情深义重。” 云楚又迅速敛去唇边的笑意,她干笑两声,小声道:“杜队长算是救了我。” 霍湛并不在意,唤了一名霍家军,领着云楚又去见了山下一郎。 当云楚又看到双手被吊起,双膝跪在地上,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的山下一郎时,才知道她对霍家军的手段一无所知,落入霍湛手中,简直生不如死。 如果不是山下一郎脑袋上的lv9字样,她险些认不出来。 云楚又眉间蹙着,倒不是心疼山下一郎,想起他在安平县以杀人为乐的行径,只觉得现在的遭遇还太轻了些,只是她心中对霍湛的危险评估又高了几度。 这人,自幼顺风顺水,名声响亮,虽然只是小说中的一个早死炮灰,可这番气运属实没得说,好好在林间扎营,都能逮捕到一个掌握许多情报的东瀛军官。 她忽然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不知救下他是对还是错。 毕竟,霍湛如今活下来,已经成为了跳出小说情节之外的人物,她对他未来的命运走向全然不知,更不知道他会不会成为其中的一个异端,影响到她本人的命运。 不过,当目光放在山下一郎身上时,这样的疑虑又消散了。 不管霍湛此人如何危险,最起码他对鬼子是持痛恨杀伐态度的,在这个抗战年代,单这一条就够了,她敬他是枭雄,只盼他能杀更多侵略九州的鬼子! 带她过来的霍家军看到凄惨至极的山下一郎倒没什么反应,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不过想着云楚又是姑娘家,干巴巴解释道:“这鬼子嘴太硬,不用点刑不行的。” 云楚又弯了弯唇,看向他:“我想单独解决这件事,可以吗?” 霍家军看着云楚又脸上的笑容,一张脸涨得通红,连连点头道:“当,当然可以!我们少帅说了,请云小姐随意,我,我这就去外面等着!” 他怕继续待在下去心里着火,云小姐长得可真好看,比奉津的姑娘好看! 云楚又看霍家军出了临时关押山下一郎的营帐,脸上笑容敛去。 她提出杀山下一郎的要求,也只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如今能成,就是大赚! 一来,她的的确确为杜怀文报仇了。 二来,她可以得到梦寐以求的九级怪掉落的装备。 云楚又盯着山下一郎脑袋上闪亮刺眼的等级称号,眸子亮晶晶的,下一刻,就从一旁放置的刑具中挑选了一把军刀,面不改色将其喉咙刺了个对穿。 经历了安平县这一遭,她已经从一个救死扶伤的军医,成为了一个手染鬼子鲜血,护国救民的局中人,山下一郎残忍嗜杀,作恶多端,她杀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山下一郎的身体抖动抽搐了片刻,鲜血浸透衣裳,很快就没了声息。 紧接着,从他的身上跳出了四个光团。 云楚又轻舒了一口气,尽管知道高级怪一般很少空包,但想到自己最近手黑,还是有这方面的顾虑,如今身在霍家军营地,往后还要和霍湛朝夕相对,还是希望变强。 收起光团后,云楚又谨慎的往营帐外看了一眼,旋即才开始检查背包。 云楚又细细看过,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手术器械1”、“食用盐2”、“枪法精通”、“力量点1(永久性)”。 不得不说,九级怪还是带给她惊喜的。 首先就是手术器械,作为医生,最怕的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而这套手术器械却十分齐全,包括手术刀、止血钳、线剪、手术镊、持针器等等。 食用盐就不用说了,其自古就有专卖制度,也就是盐铁官营政策,到了如今这个年代也依然管控严格,采取的是计口授盐法,每人每月都只有一市斤的定量食盐购买权。 人不吃盐肯定是不行的,她却并未发现云山家有食盐这种东西。 当然,云山就算是有,也不可能拿出来给她吃。 云楚又想到已经在逃荒路上多行了两天的云山云永贵等人,扯了扯唇角。 逃荒之路遥遥无期,时间长,每天日复一日,可热闹却是不缺的。 云楚又暂且将云山等极品亲人的事放下,继续查看收获,除了手术器械和食盐,最令她惊喜的莫过于枪法精通和力量点了,这两样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宛如及时雨了。 她空有一把能无限制供弹的手枪,却没有与之相配的枪法,原本还在担忧,这不,瞌睡来了送枕头,这两样强强结合,没有了缺弹的困扰,她还不大杀四方? 云楚又安全感满满,底气都足了些。 “力量点1(永久)”后面标注的两个字实在让她心花怒放。 “力量卡”的横空出世已经让她感到优待了,但“力量点”的出现才让她明白什么是金手指给的自信,她只要好好苟住,还怕撑不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 而且,她不止要撑到抗战胜利,还要做一名发光发热的联党,把鬼子都赶走! 云楚又信心满满,展颜一笑,毫不迟疑的提取使用了“力量点”。 第59章 她救了他 营帐。 沈虬与手下人一路追击,全无山下一郎的踪迹,想到营地所在,便果断折回来了。 “少帅的意思是,云小姐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沈虬脸色严肃而沉凝。 霍湛擦拭着手枪,从喉咙里低而轻地嗯了一声,旋即抬了抬眼皮:“这个人有大问题,我与之随行绿城,她自会露出马脚,至于黄凌川那边,就需要你去应付了。” 沈虬面色骤变,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少帅要独身前往绿城?!” 霍湛勾唇笑了:“有何不可?” 他眉目瑰丽艳盛至极,哪怕笑时,也隐含逼人的肃杀之气。 沈虬迟疑了一下,还是担心,便道:“绿城为国统区,我们奉津虽与四象党明面上为合作关系,但您也知道上头那位的想法,倘若您孤军深入被捕,只怕……” “况且,那里和西灵山距离太近,少帅还是不要以身犯险了。” 霍湛眉梢一挑,把手枪别回后腰:“所以,才要化作流民,掩藏在逃荒队伍中。” 沈虬脸色难看:“可是您的身体……” 霍湛眼尾上扬:“没有大碍,更何况有云楚又在,你担心什么?” “您倒是很信任云小姐。”沈虬梗了一下,旋即话有所指的道。 对于这话,霍湛顿了顿,垂眼思索了瞬息,扯着唇角道:“她救了我。” 沈虬满脸的不信,霍少帅是什么性子,什么人,旁人不清楚,他却是再清楚不过。 外人只道奉津少帅霍湛心思深沉,惊才绝艳,是一位难得的将才,可谁又真正了解他呢?因为自小背负仇恨的缘故,他是个很难信任别人的人。 云楚又是拿出药,救了他没错,可单凭这一点怕是不容易让他生出信任? 沈虬暗暗揣测,难道真被黄凌川那乌鸦嘴说中了,他们少帅开窍了? 霍湛抬眸扫了一言不发的沈虬一眼,继而眸光沉凝。 沈虬打了个寒颤,没敢抬头,立马把脑子里的东西全压住。 他咳嗽了两声,绷着嘴角道:“属下兴许是在安平县得了风寒。” 霍湛冷笑一声,没在云楚又的事上多说,顿了顿,他道:“你只需要替我骗过黄凌川,带人回到奉津,营造我已经回去的假象,明白了?” 沈虬这次不敢再打岔了,恭敬道:“是!” 正事谈完,沈虬又着重报告了一番在安平县的发现。 “你是说,云楚又私藏联党?”霍湛听罢,长指轻点眉心。 沈虬颔首,肃声道:“八九不离十。” 他沉默了片刻,又忍不住说道:“而且,应该还不止是安平县隐藏的一支游击队,还有与我军在云家庄一起歼敌的那一伙散兵游勇。” 地道已经被挖开了,从里面挖出不少尸体,其中一具,他有印象。 霍湛半眯起眼,唇边是危险的弧度:“看来他们并非散兵游勇,而是联党,所以,云楚又也是联党一员?因此,她才三番四次拒绝入奉津?” 对这话,沈虬不知该如何回答,云楚又的身份他毫无头绪。 他迟疑片刻,说道:“少帅,我们如今和四象党合作,不该给他们留枪的。” 合作,讲究的就是立场鲜明,万一叫四象党拿捏到错处,又是一桩麻烦事。 霍湛无甚在意地挑了挑眉梢,神色平淡:“合作,不意味着是一伙人。只要是对抗东瀛的,就是堂堂正正的九州人,就值得我的枪。” 沈虬颔首:“那云小姐那里藏匿的联党怎么办?” 他皱起眉:“如今联党和四象党的关系剑拔弩张,倘若被黄凌川发现,怕是……” 霍湛瞥了他一眼:“你是在担心云楚又被牵连?” 沈虬面色一变,连连摆手道:“属下只是觉得云小姐救了您,理应多照顾照顾。” 霍湛轻啧一声,说道:“你当联党的人是傻子?你们分出大量军力搜查山下一郎,安平县守备空虚,他们定会趁机离城,怎会给四象党再次搜捕的机会?” 沈虬哑然,为了掩饰自己的蠢,连忙岔开话题:“云小姐杀了山下一郎,那我们要把尸体给黄凌川吗?” 霍湛轻笑:“给,为什么不给?” 云楚又使用了“力量点”后,四肢百骸都涌动着暖意。 当效果褪去,她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和小腿,已经没起初那么软弱无力了。 “真是好东西。”云楚又小声感慨一句,转头看了看山下一郎血流如注的尸体。 “杜队长,我也算是为你报仇了。” 云楚又离开后,自有人会处理山下一郎的尸体,这一点就不用她来操心了。 回到营帐,看到立在一旁的沈虬,云楚又心情不错地打了声招呼:“沈副官!” 沈虬默默点了点头,没与她说话。 云楚又也不在意,看向霍湛:“那位黄长官还在外面找人呢,你打算怎么办?” 霍湛正在整理保险箱里繁复的武器,清冽的声线很稳:“你现在回去,在安平县等我,后续的事我会处理。” 云楚又眸子瞠圆,一脸的喜色:“我能走了?!” 她还以为得等着霍湛一起出发,没想到竟峰回路转,这是不是代表着她能偷偷走,不带这个定时炸弹同行? 霍湛闻言,手上动作一顿,似笑非笑的看了云楚又一眼,没有说话。 云楚又红唇紧抿,立马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姿态端正,一脸的老实巴交。 她道:“还是不了,我还是等霍少帅一起,正好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相好的她是不敢说的,霍湛和闫靖不同,这家伙不是善类,万一秋后算账,觉得她玷污了他清白的名声,那她找谁说理去? 依宋桂英善良的品质,说是救命恩人,她也一定会带着他同行,不会起疑。 霍湛瑰丽的眉眼徐徐展开,谈吐温和:“不,就是相好。” 云楚又有点心肌梗塞,却又不敢直说:“不,不是,这样说对你不好?” 一旁的沈虬眼观鼻鼻观心,贯彻落实着听到任何事都要当没听到的准则。 霍湛声音温和,可浅瞳中却没有笑意,有的只是一片阴翳冷漠:“逃荒路漫漫,没有人会一直带着一个所谓的救命恩人,既是打掩护,就认真些。” 第60章 多照顾照顾少帅 走在回安平县的路上,云楚又频频回首看沈虬。 霍湛并没有和她同行前往安平县,不过离开营地时,她看到霍家军都开始拔营了。 沈虬只当没看到她古怪的目光,一门心思往前走。 云楚又还不死心,想从沈虬这边着手,说道:“不是,沈副官,你真放心霍湛和我一起去绿城?那你们呢?你们会不会随行保护他?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霍湛可不是什么小人物,他的一举一动关乎甚广,她实在担心。 而且同行就意味着朝夕相对,她身上古怪之处繁多,霍湛又是一条狐狸精,他一定会发现许多不合情理的地方,到时候,她的金手指岂不是会有暴露的风险? 霍湛这样的“麻烦”,她一贯是敬而远之的。 沈虬面无表情,说道:“云小姐,少帅做什么决定自有他的考量。” 云楚又嘴角一抽,听出了沈虬的言外之意:你只需要配合,剩下的事少管。 她知道这事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也就放弃了挣扎。 “这山下一郎的尸体你们就这么白白送给四象党了?” 云楚又不再想与霍湛同行后将会发生什么鸡飞狗跳的事,而是回头看向霍家军推着的独轮车,上面躺着个被破苇席卷着的人形物体。 沈虬轻瞥她一眼:“云小姐有什么想法?” 云楚又呵呵一笑:“没,没有。” 她其实是想问问沈虬会不会告诉四象党,人是她杀的,但仔细想想,既然后续霍湛要和她同行逃荒,那肯定不会给她留下这样大的隐患,说辞他们应该都想好了。 沈虬一路把云楚又送回安平县,又派人去找了黄凌川。 这一支军来安平县本就是为了歼敌以及搜查情报,如今鬼子少尉山下一郎都死了,黄凌川自然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拿了尸体就该调查调查鬼子大军的动向了。 这一战是突袭,鬼子防备不慎,死伤惨重,只留下了几个底层兵的活口。 不过,这些与他们霍家军就无关了。 城门口。 云楚又巡了一圈,却并未发现杜怀文的尸体。 除此外,她还看到不少老百姓拖家带口,推着独轮车离开了安平县城。 鬼子被赶走后,安平县城门口的驻军就换成了四象党,不过他们管控的不算严格,只需要出示一下户籍卡,证明自己是九州人,就可以离开安平县。 户籍卡,换言之就是属于四十年代的身份证。 上面填报的内容十分细致,姓名、年龄、性别等等,不过小县城的户籍卡没有粘贴照片,只是对外貌特征做了一些详尽的描绘,比方说三角眼、额头一颗痣等等。 沈虬把云楚又送回了李记木工铺,一路上,碰到不少行色匆匆的百姓。 安平县属于一个很尴尬的地界,物资不丰,且与前线战场接壤,没有安全性。 如果说山下一郎率领的鬼子中队没来之前他们还能自我安慰一番,那这件事情后,就容不得他们再心存侥幸了,鬼子残忍的手段令人发指,没人希望自己成为下一个。 尽管四象党军已经把鬼子赶走了,但谁也不知道下一波什么时候会到。 “沈副官!”在安平县城内巡查情况的四象党军看到沈虬,纷纷上前招呼。 沈虬颔首,问道:“我和黄长官不在的时间里,没出什么事?” 四象党军先是摇了摇头,旋即似想起什么,迟疑道:“沈副官,有件怪事,从地道里挖出来的尸体都不见了,包括城门口收敛的那具断头尸,都没了。” 沈虬一顿,果然不出少帅所料,这些联党已经离开了。 闻言,云楚又手指微微一动,地道中的尸体和杜怀文的尸体都不见了? 看样子冷烽他们已经走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尸体和粮食带出城的? 沈虬平静道:“没了就没了,只是一些尸体,不必挂在心上。” “是!”四象党军背着枪离开了,继续巡查县城的情况。 看着他们走远,沈虬才压低声音,与云楚又说道:“云小姐,你先回木工铺子里,四象党军很快就会撤退,届时少帅自会来寻你。” 云楚又颔首,刚要进去,就听到了沈虬略带踌躇,有些不自然的声音:“云小姐,这一路上还请多多照顾我们少帅。” 她微微惊讶,回头看了沈虬一眼,还真没看出来,霍湛身边的人竟懂人情世故。 不过,霍湛需要她照顾? 拽得人五人六似的,好像一切尽在掌握,这种人需要照顾? 但想想小说里逃荒路上缺粮、寒冷、饥饿、以天为被地为席的种种鸡零狗碎,又觉得他那样的大少爷应该吃不了那种苦,说不定两天都待不下去,走了呢? 这么想着,云楚又觉得日子又有了盼头,笑着打出了口头支票:“放心,霍少帅三番两次救我于危难,我总不好不管他,我一定好好照顾。” 沈虬神情感激,严肃的脸瞧着都多了几分阳光。 和沈虬分开,云楚又就径直跑向木工铺的库房,里面空空荡荡,甚至干草都被收敛整齐了,一看就是自愿离开的,她轻舒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轻松。 许是听到响动,宋桂英从屋里探头出来,一看到云楚又,眼睛都红了。 “你这孩子,可算是回来了,没事?” 她这个当妈的是真操心这个刚找回来的闺女,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心里也隐约猜到自己这闺女应该是抗倭的,专打东瀛人,她心里骄傲自豪,却也更担心。 和鬼子打交道,那就是脑袋别再裤腰带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回不来了。 云楚又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没事,娘,何英他们走了?” 宋桂英擦了擦眼角,小心翼翼往周围看了一圈,这才拉着云楚又的胳膊进了屋。 她道:“你刚走没多会儿他们就走了,小何过来知会了我一声,说是等你回来就告诉你,他们走了,不用挂心,还说了句多谢你,一定会再见之类的话。” 说完,似想起什么,宋桂英又从柜子里拿出大半的白米:“还有这个,我本来说是还给人家,小何没要,说是留给我们,楚又,你看这……” 她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精贵的细粮。 云楚又说道:“那就收着,四象党很快就会撤军,我们也该离开安平县了。” 第61章 是,是一个男人 宋桂英连连点头:“你不在的时候娘已经说动了你二嫂,东西都收拾好了!” “你看咱们什么时候走合适,要不等军队都撤了咱们再走?” 话落,又愁眉苦脸道:“你爹他们这会儿都该走到郁文县了?” 说起苦闷的事,宋桂英又止不住话茬了,心里的惦念全都冒了出来:“也不知道你姥姥姥爷舅舅他们怎么样,眼瞧着鬼子打过来,十里庄肯定也不安全了。” 鬼子袭村突然,他们逃离的也匆忙,都没敢折到十里庄去看看。 她虽然出嫁多年,如今是云家妇,可心里还是想着娘家亲人的。 云楚又看了她一眼,有关宋桂英娘家的事小说里从没说过,要不是鬼子“清乡”那天她说要去娘家借钱,她都以为宋桂英是个孤女了。 兴许,宋桂英的娘家人都没能活下来,不过这话显然是不能说的。 两人说话间,云永恩带着一家老小从里屋出来了:“娘,小妹!咱们什么时候走? 我们都收拾好了,咱就往绿城走,那里是省城,还是国统区,肯定安全!” 李婷婷依然鼻孔朝天,牵着女儿李香儿,小姑娘躲在她身后,偷偷瞧云楚又。 李老汉嘴里嗒着烟杆,烟雾缭绕,朦胧了他的神情,对女婿的话没什么反应。 宋桂英看向云楚又,想听听她的想法。 云楚又半眯着眼,还没说话,李婷婷就嘀咕道:“绿城那么远咱们得走好俩月?要我看,咱就就近找个村子,看能不能买两块地,挑水种点菜,多少也能生活。” 云永恩叹了口气:“你这想法也没错,就怕鬼子打过来呀!” 云楚又心里早已有了决定:“娘,咱们去追爹他们,去绿城。” 她是要紧跟剧情的,如今和冷烽他们分道扬镳,就只能把目标放在云保长一家了,只要跟着女主云秀禾,不怕冷烽他们不来,更何况霍湛的目标也是绿城。 想起霍湛,云楚又就有些头疼。 云永恩一拍手,笑道:“嘿!咱就去绿城!那里是省城,咱们有木匠的手艺,指不定能在那里落户,到时候咱可就是省城人了!说出来是不是倍儿有面儿?” 李婷婷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李老汉依然保持沉默,没发表什么意见。 大家达成一致,云永恩就搓了搓手,迫不及待道:“小妹,咱啥时候走?” 他语气十分谄媚,巴结的态度不言而喻。 在云永恩看来,云楚又和四象党的军官颇为熟稔,凭借着这副美貌,往后别说是绿城,就是沪城,桐城,他都能奢想一把,哥凭妹贵不是? 云楚又懒得理会,她还在想霍湛的事,看看宋桂英,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宋桂英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同,担忧道:“楚又,怎么了?” 她深吸一口气,脸颊泛起红晕,浑身也紧绷起来,有些不敢与她对视:“……娘,咱们去逃荒的路上,我能不能多带一个人?” 云楚又自然不是害羞,只是做戏要做全套,尽管为难,可事总是要提的。 她一个姑娘家,要和家里人说带“相好的”一起去逃荒,脸皮肯定薄,不好意思,她不能露出破绽,不过,云家庄那一晚霍湛也在,不知道宋桂英认不认得出。 云楚又心里思索,面上却不显,认不认得出就不是她该考虑的了。 最好是认出来,霍湛隐藏的目的达不到,肯定就不会跟着她了。 宋桂英第一反应是好奇,并未拒绝:“带一个人?什么人啊?” 云永恩皱眉看着云楚又,他不是什么毛头小子,自然能从她的表情中察觉到一丝端倪,他完全没觉得她要带的会是什么身份显赫之人,毕竟那样的人会和他们去逃荒? 难道云楚又已经有什么相好的了?就是附近哪个村里的穷小子? 这个想法让云永恩警铃大作,忙道:“小妹,你要带的不会是男人?” 李婷婷一听,眼神闪过一丝异样,看云楚又的眼神也带了鄙夷。 她和云永恩是夫妻,对后者的想法也能猜出一二,虽然不屑,却也不能否认云楚又生的漂亮,这样的美人是有大造化的,说不定真能惠及家人。 不过,如果这美人自己犯蠢,找穷小子,那就怨不得旁人瞧不起她了。 “男人?”听到这话,宋桂英面色一变,也维持不住镇定了。 云楚又借着抬手把碎发撩至耳后的动作掩饰羞臊,口齿含糊道:“就,就是一个,一个男人。” 话落,她绝艳的脸上红的好像能滴出血来,娇艳欲滴。 脸红是真脸红,不好意思也是真的不好意思,可想到上下两辈子,头回要带男人回来见父母,却是个假货,想到这个,心又莫名有点凉。 她这话一说出口,连一直沉默寡言的李老汉都看了过来。 “不,不是,小妹,是个什么人?你咋认识的啊?是不是把你送回来的那个四象党的军官啊?”云永恩还不死心,眼睛紧紧盯着云楚又,想从她嘴里听到满意的话。 云楚又眼中飞快地掠过一抹隐晦,旋即不好意思道:“怎么可能?那位军官就是心善,这才把我送回来的,与我可没什么关系,我要带的,是我喜欢的人。” 她轻扬着红唇,说起“喜欢”时,眼中好似都浮起了星光。 云永恩抓耳挠腮:“那是什么人啊?是你以前还是云大小姐的时候认识的?” 他比宋桂英还要操心,心里想着,说不准是云楚又以前当地主大小姐时候认识的男人,那肯定圈层也不一样,就算不是个有权的,那多少也是个有钱的? 宋桂英一巴掌打在云永恩脊背上,怒道:“老二!说什么呢你?!” 她原本还当他是关心妹妹,听到现在,哪里还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 云永恩疼的龇牙咧嘴,却没反驳宋桂英,只是盯着云楚又看。 云楚又弯了弯唇,不在意的笑笑:“不是的,他是个普通人,是我在乡下认识的,长得好看,可惜身体不好,还是个孤寡汉,家里没房没地,不然也不会来投奔我了。” 闻言,李婷婷呵了一声,虽然没说话,但轻视鄙夷的态度不言而喻。 云永恩也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看云楚又的眼神宛如在看什么不争气的废物。 宋桂英虽然没有两人的态度这么直白,却也有些踌躇和不看好,这年头虽然混乱,可找汉子也得找个靠谱的,长得好看有啥用?能当饭吃?往后日子咋过? 她刚要开口劝说两句,李记木工铺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云楚又眸子微闪,四象党军已经撤退了? 第62章 有钱有权真让人羡慕 “谁呀?是不是那位四象党的军官?!”云永恩精神一震,说着就跑出去开门了。 “老二!”宋桂英生怕云永恩马屁拍到马腿上,又波及到云楚又,咬牙追了上去。 云楚又倒是慢悠悠的,跟在两人身后走了出去。 还没走到门口,她就听到了云永恩谄媚的声音,心头狐疑,难道不是霍湛? 依霍湛算无遗策的性子,既然说了要融入到灾民中,就不会过分高调引旁人注意,显露出不符合逃荒百姓的特征,云永恩不该这么狗腿才是。 近前,云楚又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神情严肃而冷漠的沈虬。 她眉梢一挑,越过云永恩的肩看向沈虬,喊了句:“沈副官。” 沈虬点了点头,冷冽的目光扫过一脸讨好的云永恩,后者倒也算机敏,连忙拉着宋桂英让到后边,给两人留下一个说话的空间。 与云楚又错身而过时,还不忘嘱咐道:“小妹,好好和长官说。” 云楚又瞥了他一眼,走了出去,刚出门就看到李记木工铺门口停放着一辆牛板车。 在这个荒年,人都饿得面黄肌瘦,可这头拉车的老黄牛皮毛却油亮油亮的,身上的每一块筋肉都好似包着一股力气,其脖子上挂着铃铛,不时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更令人眼热的,是牛板车上几个鼓囊囊的麻袋,几乎不用多想都知道里面是粮。 除了粮,还有崭新的棉被,棉衣,锅碗瓢盆,这哪里是去逃荒?分明是去旅游! 云楚又看着这阵仗,忍不住嘴角一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沈虬这个当下属的,怕霍湛逃荒路上吃不好睡不好,特意将需要的东西都备好了,力保自家少帅能一路舒舒服服抵达绿城! 啧,饶是以云楚又不仇富的性子,都忍不住感慨一句:有钱有权可真好。 不过,沈虬来这一出,倒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原本她还苦恼,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才能在逃荒路上光明正大拿粮食出来,眼下这不是赶巧了? 沈虬说道:“云小姐,这些都是给少帅和你准备的,辛苦了。” 云楚又诧异了一下:“还有我的份儿?” 她又扫了一眼牛板车上的东西,果然看到了几身女人换洗的衣服,再看向沈虬时,云楚又眼神就带上了几分唏嘘,她身边什么时候能有个这么省心的助理就好了。 沈虬被她看的浑身发毛,倒退两步,说道:“自然,这一路还需云小姐好好为少帅遮掩,黄凌川马上要率四象党离开安平县,我也要带兵返回奉津。” 云楚又颔首,客气道:“那沈副官一路小心。” 沈虬严肃的神色微缓,点了点头,朝云楚又敬了个军礼:“云小姐也一路小心。” 说完,沈虬就让霍家军把牛板车牵进李记木工铺的院子里。 一直等候在院子里的云永恩不禁面露喜色,要不是沈虬还在,只怕是已经忍不住上前查看牛板车上的物资了,即便如此,眼珠子仍然眨也不眨地盯着黄牛和物资。 宋桂英则是一脸担忧,看黄牛和板车没有欣喜,心里反倒是不踏实。 临走时,沈虬还顺手塞给云楚又一个藤箱,这才率兵离开。 云楚又提着沉甸甸的藤箱,目送沈虬离开。 而原本在安平县中驻扎,巡逻的四象党军也纷纷随着大部队后撤走了。 县城里剩下的老百姓都走出来看,一个个脸色灰败。 他们都是不准备逃荒的人,心里想着鬼子都被军队赶走了,往后日子也有了保障,可没想到才仅仅过去一个晚上,军队就撤走了。 一些绷不住的老百姓直接痛哭起来,嘴里喊着“被政府抛弃了”、“没活路了”、“不如全家人一根绳子吊死了省事”之类的话。 可惜,这些话并没能留住四象党军,他们很快就消失在了安平县老百姓的视线中。 哭过了,怨愤过了,他们依然要站起来,活下去。 云楚又提着藤箱回去时,又看到不少老百姓拿上早就准备好的行囊,带着老母亲、婆娘、孩子踏上了逃荒之路,因为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她神情怜悯,心头却是冰冷的。 回到院子时,云楚又就看到趴在牛板车上翻看的云永恩,宋桂英在一旁使劲扯着他的胳膊,嘴里嚷骂着:“老二!你还要不要点脸?这都是你妹妹的东西!” 云永恩不服,嘿笑道:“娘,小妹还没嫁人,她的不就是咱公家的?有啥区别?” 宋桂英面色一变,她还没说话,李婷婷就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秀气的脸上也满是笑意,看牛板车时眼神贪婪,嘴上还道:“娘,永恩说的对,小妹的就是家里的。” 两人这副无耻嘴脸把宋桂英气得脸色涨红,转头就看到提着藤箱,神情冷漠的云楚又,她微微躬起脊背,一脸的难堪,张了张嘴,拘谨地喊了声:“楚又……” 云永恩动作一顿,转头看向云楚又,讪笑道:“小妹,你看这……” 云楚又斜了他一眼,平静道:“刚刚那位沈副官说了,都是给我的,不让别人拿,不让别人用,如果有人敢不听,呐,里面有枪,让我自己看着办。” 说着,她提了提手里的藤箱,矜持地抿嘴轻笑。 闻言,云永恩脸上的讪笑倏然凝固,目光扫过她手里的藤箱,瞳孔忍不住颤了颤,有些不敢置信,声音都变了调:“小……小妹,你不是在说笑?” 云楚又歪了歪头,眼皮轻轻撩起,启唇:“二哥觉得呢?” 接收到她的目光,云永恩脸上的肉微微抖动,还要挤出一个笑容:“是,是。” 不过,当他的目光触及牛板车上满满当当的物资时,一脸的肉痛,还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没那个胆子,生怕云楚又真从箱子里抽出枪来,那他岂不是小命不保? 他可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拿枪的都不拿人命当回事,他和云楚又也没什么感情,往日没少听说这位云保长闺女的刁蛮名声,谁知道她会不会真拿他的命开玩笑? 李婷婷走到半路,还没摸到牛板车上的东西,双腿就驻在原地。 她脸上青白交错,可到底是个纸老虎,哪怕不甘心也只能哼一声,扭着腰回屋了。 第63章 心机婊变小绿茶? 云永恩脸皮又抽搐了两下:“呵呵呵呵……我,我也回屋了!” 他逃也似的回了屋,院子里一时就剩下宋桂英和云楚又。 宋桂英半点没被吓到,她上前握住云楚又的手,脸上满是苦色。 她思虑半晌,还是咬牙说道:“楚又,这些,这些东西咱还是还给那位军官?娘总觉得这东西拿的不踏实,咱就是普通人,和那些当兵的牵扯上,不好。” “娘知道你从小过惯了好日子,可不该是咱的,就不能拿。” “听娘一句劝,咱们把东西好声好气送回去,行不?” 云楚又微讶,看向她的眼神温和起来,其中还有一丝复杂的味道。 她知道宋桂英是个好人,更是个好母亲,只是她这具身体身份尴尬,并非她养大,感情充其量也就只能说是“认识”,还远远达不到母女情深的地步。 却不曾想,她前脚才威胁过她的儿子,后脚她就上前来,字字句句都是为她着想。 这样一个淳朴、善良的女人,最后却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宋桂英只是小说中一个极其普通的配角,她看书时并没有特别关注,只隐约记得她好像是死在了逃荒路上,在男女主剧情转至沪城时,云山一家就都已经下线了。 云楚又沉默了片刻,在宋桂英担忧的目光中,轻声道:“没事娘,我心里有数。” 宋桂英嘴唇抖了抖,还想多说两句,又怕惹她厌烦,最后脸上涌起一抹无奈之色。 云楚又也没再解释什么,她总不好说这一车东西都是给霍湛的? “娘,时间也不早了,四象党军已经撤离了安平县,咱们也要尽快走了。” 云楚又看了看天色,黄昏日落,显然不是什么赶路的好时间,夜晚寒气重,但这种特殊时期,黑暗却算是间接给普通人提供了安全性。 鬼子一支“清乡”小队兼一支“先锋”中队全军覆没,这消息传回东瀛大部队去,一定会引起天翻地覆的震动,她如今人微力薄,实在改变不了什么大局。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使剧情回到正轨,带着宋桂英活下去。 宋桂英当即也不说黄牛的事了,连连点头道:“好,好,赶路!” 她转身就欲要回屋里帮着云永恩李婷婷拿东西,可转念想起刚刚云楚又说的话,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与云楚又道:“楚又,你刚刚说……说要再带一个人?那他?” 云楚又一怔,有些不确定地道:“他应该快到了?” 四象党军已经撤离,沈虬也带霍家军回奉津了,霍湛这会儿也该到城门口了? 思索间,李记木工铺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 云楚又回头看去,就见门口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 她愣了一下,提着藤箱走了出去,站在门口看向他。 这一看,不禁眼皮一跳,险些都没认出来。 男人穿着粗布长衫,脚下是一双布鞋,头上还戴着一顶已经很旧的软毡帽,如果不是那张瑰丽艳盛的脸,谁敢相信眼前这个模样落魄的酸腐穷书生会是奉津少帅? 最让云楚又感到吃惊的,也不只是霍湛的着装打扮,而是气质。 如果说以前的霍湛时而冷漠矜贵,时而温如细雨,时而又杀伐果决,那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的霍湛,就是柔弱、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之力的“细狗”! 并不是说他身材瘦弱,而是气质! 明明身姿修长,挺拔如松,可偏偏落在人眼里就是那么不堪一击。 或许,跟他脸上的表情有关? 曾经的霍湛,狐狸眼狭长,眉目斜飞,摄人心魄,看人时总觉得带着些睥睨。 如今的霍湛,还是那双狐狸眼,戴了副金丝边的眼镜后,眼睛却总觉得水灵灵的,苍白的脸色带着柔弱,整个人看上去散发着与四周格格不入的干净气质。 在看到她时,还柔声唤了句:“又又。” 这男人真是……等等,“又又”?谁?她吗? 云楚又打了个寒噤,回过神来,目光再度汇聚在霍湛身上。 她眼神狐疑,乌溜溜的眼睛盯住他,眼里充满了陌生,试探道:“霍?” 男人拧着眉心,上前两步,用没拿箱子的手扯住她的袖子,瑰丽的眉眼尽是委屈,语气都带上了几分失落:“又又,你在说什么?我是姜砚清呀!” 这声音温柔细腻,如山间清泉沁人心脾,完全不似霍湛。 不过,云楚又感觉被他抓住衣袖的地方起了褶皱,力道之大,差点把她衣裳扯破。 他目光幽幽地看了她一眼,眼底掠过一抹冷意。 云楚又嘴角一抽,行,确定了,这货还真是霍湛! 这一刻,她不由感慨,这个年代的人还真不容易,人人都得有特殊技能。 霍湛这种钱权不愁,躺着都有人伺候的大少爷,都能随意切换气质,这种本事应该是专职特务才需要具备的? 啧,这本事要是放在影视圈,估计能成为当红影帝。 真不是她夸张,就霍湛现在这副模样,估计沈虬在也得觉得他家少帅被掉包了。 云楚又朝着霍湛假假一笑,语气却温柔:“对对,砚清!你可算是来了,你的事我已经和我娘说过了,你别担心,我们正准备离开安平县呢,快进来。” 霍湛苍白的脸上涌出难以掩饰的喜悦,他柔声道:“我就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 云楚又见过霍湛高高在上,喜怒无常的模样后,再看他这副“绿茶”样,脊背上忍不住起了一层白毛汗,总觉得未来他会杀人灭口,防止她把他不堪的过往说出去。 霍湛的演技,真能得个奥斯卡,他不该叫霍湛,应该叫精湛! 但不得不说,他顶着这么一张艳盛逼人的脸,用极致温柔的目光看她,缠绵的语气喊她时,真能把人撩拨的耳尖发麻发烫。 云楚又闭了闭眼,心中默默念了几遍“静心咒”。 这个披着“姜砚清”皮囊的绿茶男,可是霍湛!心机深沉,喜怒无常的奉津少帅! 她要冷静,可不能被美色迷惑,失去理智。 这时,宋桂英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楚又,这位是?” 云楚又睁开眼,没再看霍湛,轻笑着与宋桂英道:“娘,这就是我喜欢的人,姜砚清,您瞧瞧,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她稍稍退开,露出身前的霍湛。 她原本还觉得宋桂英那晚见过霍湛,没准能认出来,可现在却觉得没戏了。 那天晚上云家庄火光通天,触目所及都是红,霍湛一直站在阴影中,只怕宋桂英他们也只是看到一个男人,具体什么模样也没心思和胆子去看。 本就看的不清楚,再加上霍湛如今的伪装,能认出来是不可能了。 云楚又叹了口气,眼中浮出几分对自己的同情。 她得好好想想,逃荒路上怎么能避开霍湛的眼线,猥琐发育! 第64章 “二舅哥”的针对 在云楚又满腹愁绪时,宋桂英也看清了霍湛的模样。 霍湛眉眼一抬,潋滟的脸上浮出些许讨喜的笑容:“婶子。” 宋桂英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人对美好事物总是过分宽容的。 她原本心中还存了挑剔的心思,毕竟自家闺女这么漂亮,人也能干,真要找个家里没田没地,自己还没本事的,那可就坏了菜了,往后不得吃苦头? 可霍湛这么一笑,她的心头也不由升起几分好感。 宋桂英是个实诚人,心中怎么想的,脸上就自然而然表现出来,声音都放缓了些:“姜,砚清?婶儿不识字,但是听你这名儿就是个文化人。” 霍湛弯唇一笑:“婶儿不必与我客气,直接唤我小姜就成。” 云楚又心中震惊,看霍湛的眼神也十分敬佩,这位奉津少帅还真是个人物,奸猾,为了达成目的,对一个乡下农妇都能曲意讨好,真是应了那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宋桂英心中也十分欢喜,朝霍湛招了招手:“来,进来,咱进去说。” 霍湛薄唇勾起,脸上笑意加深:“诶!谢谢婶儿!” 云楚又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宋桂英带霍湛进了屋,她手臂环胸,心中涌起难以言明的微妙滋味,难道这就是老话说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这时,霍湛回头看向她,浅瞳中掠过一抹危险的弧度,启唇说出的话却极其温柔:“又又,发什么愣?快进来啊,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宋桂英满意地看了霍湛一眼,也回头笑着喊云楚又:“快进屋。” 云楚又美眸微眯,扯了扯唇,抬脚跟了上去。 她进屋时,霍湛已经在椅子上坐下了,他摘下软毡帽,黑发略显凌乱,脚边放着一个复古的手提式行李箱,这里面装着的就是他未来逃荒路上的全部行囊了。 宋桂英忙的脚不沾地,端茶倒水,不过看她喜上眉梢的模样,想来忙活也高兴。 她给霍湛倒好水,就在另一边椅子上坐下,想着招呼客人得男人出面,显得尊重,便朝里间喊道:“永恩!快出来,家里来客人了!” 霍湛瑰丽的眉眼涌上暖意,声音也充满感动:“婶子其实不用与我这么客气。” 宋桂英摆摆手,眼里满意之色更浓,如今这个年头,男人都习惯对女人吆五喝六,像这么谦虚温和的小伙子可不多见,最起码她养出来的几个儿子没这么好的脾性。 云楚又站在门口,看着宋桂英被霍湛哄的眉开眼笑,也算是大开了眼界。 她倒没想过制止,亦或者告诉宋桂英霍湛的真实身份。 有些时候,知道的越少对她反而越好,而且,宋桂英是有些质朴的人格魅力的,这一路要是真能和霍湛搞好关系,于她未来也大有益处。 世道只会越来越乱,如果能进入奉津过平稳的生活,不失为一件好事。 一旦她获悉了霍湛的真实身份,只怕是得捧着敬着,不敢与之亲近了。 霍湛的目的是融入灾民群中,不让任何人察觉到他的异常。 所以,宋桂英越是表现的亲近就越是正常,她不准备插手其中的事,只要霍湛不出什么幺蛾子,她就兢兢业业当个配合他的工具人,不然,兔子急了肯定得咬人。 在宋桂英和霍湛聊的正投机的时候,云永恩沉着脸从里屋出来了。 “永恩,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介绍,姜砚清,小姜,是……”宋桂英看了一眼云楚又,顿了一下,笑着道:“是楚又的朋友,往后跟咱们一路,也能有个照应。” 说完,宋桂英看向霍湛,轻声道:“小姜,这是楚又二哥,你也跟着唤二哥。” 霍湛微微颔首,站起身与云永恩伸出手,温和道:“二哥。” 闻言,云永恩皮笑肉不笑地道:“当不起。” 他这句话让原本融洽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站在门口的云楚又瞥了他一眼,心中暗道一声“壮士”,这才刚开始就开始得罪霍湛了,作死之路任重而道远。 不过,她也不会出言提醒就是,人各有命,云永恩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并不会因为对宋桂英的感情,就同情云永恩,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况且万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就有因,如果不是云永恩心里存了用她换取权势富贵的念头,也不会对“一穷二白”的“姜砚清”是这样的态度。 听到云永恩毫不客气的话,霍湛眉尖一蹙,瑰丽的脸上尽是委屈。 他抿着薄唇,先是看了宋桂英一眼,旋即走向云楚又,温柔似水的声音十分低落:“又又,二哥既不喜欢我,那我还是走,你……” 霍湛欲言又止,好似有万千委屈,整个人像是被恶霸欺辱的良家少女。 云楚又嘴角抽了抽,他背对着两人,他们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可偏偏霍湛面向她,她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一双琥珀瞳满是锐利,可眼底又仿佛失焦般,极尽冷漠。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一人分饰两角?不会精分吗? 她还没说什么,宋桂英就不愿意了,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她腾的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来,直接上前拧住云永恩腰上的软肉,呵斥道:“你说什么呢?小姜唤你一声二哥还委屈你了?亏你还年长几岁,都活狗肚子里了?” “娘!”云永恩疼的变了脸色:“你自己说,他能配得上小妹?瞧他这模样,顶多是个破落户,小妹从小过着富裕的日子,跟了他,岂不是人都得变穷酸?!” 如果说刚刚云永恩的抗拒是一个信号,那现在近乎刻薄的话就尽显不满的态度了。 宋桂英面色骤变,拧着他的胳膊,厉声道:“云永恩,我看你是在县城里待久了,久的都不知道祖宗是谁了!娘告诉你,你祖宗连破落户都算不上!还嫌弃旁人?” “你跟我进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这么大的人了,说话都不过脑子?” 说着,宋桂英就怒气冲冲把人扯进了里屋,堂屋一下子安静下来。 霍湛与云楚又四目相对,他扯了下唇,唇色淡得近乎苍白,笑意不达眼底。 云楚又神色悻悻,尴尬一笑,指了指里屋的方向,小声说道:“得罪你的人是他,往后你秋后算账也找他,和我没关系的,找他。” 说着,她还摆了摆双手,脸上神色十分无辜。 第65章 霍湛的礼物 霍湛眼睫轻扫,看她急于撇清自己的模样,忽觉有些好笑。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说话,里屋又响起了开门声,宋桂英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脸色铁青,看样子进屋后云永恩也没说什么好听的话。 宋桂英看了一眼霍湛,收敛起脸上的怒意,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姜,你别介意,永恩从小被他爹惯坏了,说话都不过脑子,你别生气。” 霍湛转身时,脸上也浮出些许温和,说道:“婶子,我理解的,刚刚又又也与我说了些二哥的事,我都清楚,你放心我没生气,只是这一路上怕是要给你们添麻烦了。” 宋桂英轻舒一口气,笑道:“哪里的事儿,咱们一路上能有个照应是好事!” 她脸上笑吟吟的,看样子很吃霍湛这套。 云楚又轻瞥霍湛一眼,心想也是,顶着这么一张谁看谁迷糊的脸,再表现出这么一副“懂事又温和”的脾性,谁能不被他拿捏? 甭说宋桂英了,就连她这个熟知内情的人,不都险些被他迷得晕头转向? 忽然,霍湛脸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神色,艳盛的脸上泛点红晕:“哦对了,我给又又准备了一个礼物,也想让婶子帮我做个见证。” “见证?”宋桂英一愣,用疑问的眼神看了云楚又一眼。 云楚又也一脸懵,她刚刚听霍湛说给她准备了礼物,只当是什么小玩意儿,装出来给宋桂英看的,可眼下听他说这话,咋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呢? 霍湛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方裹起来的帕子。 他抬眸看了云楚又一眼,眼里尽是温柔,打开帕子后,里面闪烁着银光。 宋桂英一脸惊讶,失声道:“戒指?小姜,你这是……?” 霍湛取出帕子裹着的银戒,修长的手指捏着戒指,更衬其精致,他尾音勾着笑意,声音干净又温柔,轻声道:“是,是戒指,我想和又又把事情定下来。” 云楚又目瞪口呆地看着霍湛,心里对这家伙更敬佩了。 这货真是逮着机会就深入关联,给自己的身份创造一切合理性和不可抛弃性,唯恐路上碰到四象党军或者其他军阀,没办法解释自己的来历。 他做事当真滴水不漏,“求婚”都搞出来了。 她要真是一个寻常的四十年代女性,只怕都要被霍湛表现出来的诚意给打动了。 “定,定下来?!”宋桂英倒抽一口凉气,着实没想到霍湛给她来了个突然袭击。 她虽说挺喜欢他的,可想着结婚是大事,如今一家子要逃荒,朝不保夕的,结婚的事总要等稳定下来再说,没想到他居然现在就提了出来,这要她怎么办? 霍湛颔首,一双狐狸眼满是真诚:“是,婶子,我是真心喜欢又又,想和她过一辈子,希望您能答应我们的事,我一定会对她好的。” 云楚又睫毛向上拂了拂,听着霍湛保证的话,表情略有几分僵硬。 这人说起谎来还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往日也不知道和多少人许诺过。 “可,可是……”宋桂英拧着眉头,双眼求救似地看向云楚又。 不过,云楚又敛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并没有接收到她传递过来的讯号。 宋桂英叹了口气,他们家情况有些特殊,她这个当妈的也实在是做不了女儿的主,更何况,结婚的事理应郑重,她也不想委屈了女儿,一时有些不想答应。 想了想,宋桂英委婉道:“那个小姜呀,你看,婶子连你家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怎么能能这么草草的定下你们俩的事儿?这对楚又也不负责任,是不是?” “而且呀,楚又以前在省城上学,婶子想着,往后平顺了,还让她继续去上学的,毕竟她现在也才十八岁,往后日子还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闻言,霍湛点了点头:“的确,婶子的考量是对的,是我太草率了。” 宋桂英松了口气,心道这后生还算听劝,她刚欲说事情暂缓一下,等形势稳定了,日子也彻底安稳下来了,再来说结婚的事,可霍湛接下来的话却把她给堵严实了。 “婶子,我生于金陵,祖上也是官宦之家,我的祖父曾担任金陵当地的承审法官,父亲也曾在江都县城做过官员,我是家中长子,从小就接受过正式的私塾教育,后来又考入了新式教育的金陵高等学校,可惜后来战争频发,家道中落,学业也耽搁了。” “至于父母,也因病去了,我亦没有兄弟姐妹,所以日子孤单了些。” 霍湛显然早有准备,这番话说的十分自然,说到后面,语气也变得沉重起来。 云楚又在一旁听得直呼“666”,真不知道他从哪儿套出来的身份背景,说起父母去了不带丝毫犹豫,这话要是让他爹霍坤鹏听到,只怕是得气的翻白眼? 她要不是知道他的身份,还真要被他这副说辞给骗了,说真的,毫无破绽。 这个年代读书人还是备受尊重的,最起码识字的不多,他有这样的本事也算是有了谋生的手段,而对于宋桂英这样大字不识的乡下女人来说,会对其生出更多的好感。 霍湛给自己整这样的身家背景,自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婶子,您放心,等时局稳定,或者我们前往绿城后,我就寻一份营生,又又要是想继续进修学业,我也没什么意见,肯定不会亏了她。” 看宋桂英脸色明显好转,有了意动。 这时,霍湛又添了一把柴。 他道:“婶子,我自知一路与你们同行名不正言不顺,也不想又又遭人白眼闲话,所以才想着离开前把事情给定下来,这样往后也有个说头不是?” 宋桂英果然更坚定了,语气都跟着软了下来:“小姜啊,婶子自然是满意你的,只是这事儿……这事肯定得楚又点过头了才行。” 她说着便看向云楚又,眼神殷切:“楚又,你怎么说?” 云楚又心头呵呵,她还能怎么说? 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使了点劲儿,白皙的脸颊便染上了两抹殷红,如朝霞般生机勃勃,嗔道:“娘~这种事怎么能我来做决定?还是你说。” 宋桂英一看她这副模样心中就明白了个大概,她心中感慨,闺女才刚找回来没几天,就又有了旁的去处,想想也怪舍不得的,不过…… 她看向霍湛,又认认真真打量了几眼。 青年身形挺拔,生的也好看,除了性格柔弱了些,家里无父无母贫穷了些,好像也没什么不好,最重要的是,对她闺女上心,往后肯定不会让她受气! 宋桂英越看越满意,终是一咬牙,说道:“行!就依你,定下!” 其实她这么爽快应下,还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 她知道云楚又那天被鬼子给带走了,且回来的时候衣衫不整,这事儿要是被旁人知晓,她怕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的,如今能有个真心相待,她自个儿也喜欢的,值了! 霍湛弯了弯眼梢,瑰丽的眉眼都仿佛布上了细碎的金光,耀眼的晃人。 他泛着凉意的手执起云楚又的指尖,将银戒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云楚又怔了怔,他的手骨节匀称,与她相握时有种玉石般冰凉的质感,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只是其掌心因常年握枪带着薄茧,透出几分人气。 她眨了眨眼,敛眸看看纤细手指上朴素的银戒,弯了弯唇。 她还当他真的那般随意,可他握住她的手时,她能察觉到他的身躯瞬间绷的极紧。 霍湛呀霍湛,纵你是大佬,不也得为了目标折腰? 云楚又忽然觉得顺气儿了! 第66章 谢谢砚清哥 宋桂英在一旁看的热泪盈眶:“好好,小姜呀,往后楚又可就拜托你了。” 她这个当娘的,看着自己的闺女有了满意的归宿,心里也算是落了一口气。 霍湛松开云楚又的手,望着她垂下的手指,线条锋利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别开脸,转头时眉眼含笑,与宋桂英轻声道:“婶子放心便是。” 宋桂英一脸欣慰地点了点头,转而想到什么,笑道:“还叫婶子?” 这个年代乡下就没办婚礼那一说,一般都是男方给女方家送些礼,拿些粮,两家人一起吃顿饭,事儿便算是成了,在宋桂英看来,他们俩已经算是板上钉钉的夫妻了。 霍湛脊背绷得更紧,对眼下的情况显然是没有提前预料到。 云楚又斜睨了他一眼,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霍湛运筹帷幄惯了,可惜对普通人的生活了解不多,他还当是上流社会小姐少爷结婚走流程呢?先定亲,再结婚,最后改口?傻眼了? 他迟迟不开口,宋桂英脸上神色也尴尬起来。 云楚又也没继续看热闹,毕竟她是个工具人,就算是看在外头一车物资的面子上,也得给霍湛打个圆场,便道:“娘,改口的事儿不急,等他先适应适应再说。” 宋桂英有了台阶,便也顺势下了,笑道:“说的是,是娘太着急了。” 云楚又笑了笑,看了一眼外面昏暗的天色,说道:“娘,我看这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尽快出发,别回头鬼子又打过来了。” 宋桂英面色严肃起来:“说的是,我这就去唤你二哥他们,咱们得赶紧走。” 她说着就匆匆忙忙走了,堂屋气氛安静下来。 云楚又瞥了霍湛一眼,也没与他多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她倒是没想过让霍湛配合,喊宋桂英“娘”,本来就是演戏,叫一声“婶子”已经是屈尊降贵了,再过分些保不齐换不来好感,最后也得被灭口。 而且小说里从未提过霍坤鹏的太太,姨太太倒是有好几个。 不过,霍湛这种天选开局的人物,肯定不可能是妾生子。 一般他这样的大人物都有一段神秘,且不可为人触碰的过往,这个过往不是母亲,就是初恋,亦或者是什么青梅竹马,她可不想得罪人。 云楚又拎着藤箱来到牛板车前,把箱子往车上一搁,“咔咔”一拨卡扣,箱子应声而开,看着里头用纸裹好的一卷一卷的大洋和法币,心中微叹,果不其然。 这沈虬当真是殚精竭虑,生怕她不好好配合霍湛,一边走人情,一边走金钱收买,两条路线一个也不耽误,她还能怎么样? 她这个人,向来识时务,一定会当好自己的工具人的。 云楚又满意的点了点头,拿开法币,又看到下面放着几支磺胺多息针。 她也没多诧异,把东西放好,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慢条斯理的合上了藤箱。 霍湛声音清冽,似咬着字音说话,尾音噙着淡淡的慵懒:“做的不错。” 云楚又扬了扬唇角,抬手晃了晃戴着银戒的纤细手指,大言不惭道:“多谢夸奖,我会继续努力的,一定让霍少帅在逃荒路上感受到宾至如归的待遇。” 霍湛轻嗤一声,这笑声带着些嘲讽。 云楚又浑不在意,转头看了他一眼,宋桂英不在时,他又从姜砚清变回了霍湛,气质寡淡凉薄,眉眼锋利如刀刃,危险至极。 她不免唏嘘,这家伙还真会演戏,要她说,还是柔弱小绿茶更带感。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给霍湛听的。 云楚又扫过他琥珀色的狐狸眼,觉得自己有必要提前打好预防针,说道:“少帅,逃荒路起码得走俩月,您要是忍不了可以离开,千万不要与我客气。” 霍湛顿了顿,浅瞳眯成危险的弧度:“可以。” 他话音落下,云楚又眼神变得狐疑,霍湛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下一刻,霍湛就为她解惑了。 他弯了弯眼梢,扯着唇角无声地笑:“我离开,想来你们也都死了。” 云楚又一噎,无语道:“行,您老日理万机都不怕浪费时间,我操心什么?” 其实她心里清楚,霍湛是因为对十一军起了疑心,才想着悄无声息潜入绿城。 十一军战后就一直把持着广梁省,绿城是他们的大本营。 那里耳目众多,容易打探到闫家军的动向,而奉津如今正和十一军处于合作关系,这其中牵扯甚广,稍微出一丝差错,就可能是千千万万战士性命的终结,不能马虎。 不过,在她看来,霍湛恐怕要失望了。 云家庄这一支逃荒队伍和旁的队伍可大不一样,男女主都在,他们是麻烦的源头,这一路上可不安稳,时间肯定还得拖延,保不齐等到了绿城鬼子都打过去了。 她可没忘记,绿城第一次沦陷就在几个月后。 这些话显然也不能告诉霍湛,除了惹来怀疑,没有任何好处。 她懒得管霍湛的最终目的,总归掩护他到绿城后,大家就分道扬镳。 这时,宋桂英背着熟睡的李香儿出来了,紧接着,云永恩走出来,推出角落里的独轮车,把大包小包都放上去,其中一袋细粮,珍之重之地压在了行李最下面。 李婷婷也出来了,她换了一身衣裳,头上包了一条蓝色的头巾,与后面的李老汉说道:“爹,你坐车上,抱着香儿。” 李老汉点了点头,把手里的烟杆插回后腰,爬上独轮车。 宋桂英小心翼翼把李香儿递到他怀里,又顺手拿了一床棉被盖在小姑娘身上。 一切准备就绪后,宋桂英看向云楚又和霍湛:“咱走?” 两人自是没什么意见,不过,云楚又看着老黄牛,神色尴尬,她不会赶牛车。 霍湛瞥了她一眼,闭了闭眼,声音温和道:“我来,你上车坐着。” 云楚又看看牛车,再看看霍湛,权衡了一下,决定不辜负他这番“心意”,在狭窄的牛板车上寻了个空档坐下,实在是物资太满,没啥空缺的地方。 她坐在车上,还顺手拍了拍自己的袄裙下摆,注意到宋桂英他们看向这边,她眼尾扬起,明媚绝艳的脸上露出一抹甜笑:“谢谢砚清哥。” 霍湛牵扯牛绳的手一僵,眉尖蹙起,强压下翻腾的情绪,低而轻地嗯了一声。 砚清,是他的字。 第67章 离开安平县 李婷婷跟在云永恩身边,看了一眼浓情蜜意的两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低骂道:“呸!还没结婚就哥呀妹呀的,真是不要脸!” 云永恩听到了,却没说什么。 在他看来,不管是选了穷酸小子的云楚又,还是答应了他们婚事的宋桂英,都是满脑子浆糊的蠢货! 可他的目光触及牛车上满满当当的物资时,眼中满是心痛和不忿。 这么多的东西,云楚又用也就用了,反正她一个女人,能吃多少用多少?可如今多了个男人,那东西岂不是就都便宜姜砚清那小白脸了? 思及此,云永恩脸上就满是肉痛,盯着霍湛的背影也涌上了冷意。 罢了,不急,这一路上还长着呢,总能找到机会搅黄他们! 宋桂英也听到了李婷婷的话,她回头看了李婷婷一眼,脸上染上了些许愠怒之色,但眼下赶路要紧,没急着叱责。 几人赶着黄牛,推着独轮车离开李记木工铺。 街道上寥无人烟,能走的人都已经走了,昏暗的长街上到处是废弃的木板,石块。 云楚又紧抿红唇,心中沉重,还记得来安平县买粮时,街道上人来人往,粮铺外也排着长长的队伍,虽然算不上繁华,但最起码是热闹的。 李婷婷把门上了锁,摸着门板,眼神中流露着不舍。 云永恩深吸一口气,催促道:“行了,走。” 他不是傻子,相反,还有些旁人没有的精明。 鬼子死了这么多人,他们能咽下这口气?指不定啥时候就忽然打过来了,他可不想留在安平县,哪怕去逃荒,去国统区过苦日子,可总比死在鬼子手下强。 霍湛牵着牛绳,他身形挺拔颀长,走在前方,似能带给人无穷的安全感。 云楚又趴在物资上,看着他的脊背眨了眨眼,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这些天精神高度紧绷,睡眠质量也很差,实在是太累了。 当云楚又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身下的牛板车依然在徐徐前行,目光所及是霍湛的身影,她动了动身子,一条厚实的毯子稍稍垂落下来。 云楚又怔了一下,摸了摸毯子,没说话,坐起身看了一眼四周。 他们已经顺利离开了安平县城,追上了其他老百姓,汇入了逃荒主路。 不过,相比1942年的难民潮,如今的逃荒人群还不算多,前路也并不拥堵。 云楚又打量了几眼四周面色愁苦的灾民,又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云永恩和宋桂英,几人都面露疲惫,脸色苍白,腹中只怕是也饥肠辘辘了。 她叹了口气,转头与霍湛道:“砚清哥,赶了一晚上的路,你也累了?” 对于霍湛一个晚上毫无怨言赶路的行为,云楚又深感钦佩。 为了达成目的不喊苦不喊累,这样的人不成事谁能成事? 霍湛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云楚又,她睡了一晚上,许是刚刚睡醒的缘故,白皙如凝脂的瓜子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一看就知道精力充沛。 云楚又察觉到霍湛浅瞳中缀着的不耐,悻悻一笑。 她轻咳一声,说道:“砚清哥,咱们应该已经离安平县很远了?要不停下歇歇,喝两口水,再吃点东西?不然铁打的身体都熬不住。” 霍湛半眯起眼,弯唇道:“好。” 他面色一直不佳,倒看不出赶一晚上路有多疲惫,只是声线略哑。 云楚又心里难得升起几分愧疚,这要是让沈虬知道,他准备的牛车被她睡了一晚,反倒是他心心念念的少帅牵了一晚上的牛绳,应该会当场把她毙了? 牛车停下,云楚又跳了下去,主动牵过霍湛手里的牛绳,将之绑在路旁的树上。 她绑好牛绳,转头看向宋桂英:“娘!咱们停下歇歇,吃点东西再继续赶路!” 宋桂英还没说话,气喘吁吁的李婷婷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埋怨道:“我早累了,要不是你没睡醒,早停下休息了,你还好意思说?亏不亏心呐你?!” 说话间,她怨愤的眼神扫过宋桂英和霍湛,暗骂一声:全拿云楚又当宝! 宋桂英一脸不高兴,呵斥道:“婷婷!说什么呢你?!” 李婷婷还要开口,却被云永恩瞪了一眼。 他虽然是入赘李家的,但因为脑子好,学会李老汉的手艺后,很快就接手了李记木工铺的生意,所以在李家并不完全是没有地位的赘婿,还是有些话语权的。 云楚又对李婷婷的话全当没听见,转头就去牛板车上拿东西。 她先是拿了小札子搁在地上,与霍湛道:“砚清哥坐下歇会,我来做饭!” 说完,就开始收拾锅碗瓢盆,拿粮食拿菜,又娴熟的搬了石头堆起一个简易锅灶,又捡了些树叶干柴,这些她上辈子就会,自然不为难,不过,下一步就卡在了点火上。 这年头可没有打火机,火柴这种洋玩意儿就更没有了。 她一脸严肃地盯着架起的锅灶,钻木取火显然是无稽之谈。 云楚又摁了摁肿胀的太阳穴,起身准备去和云永恩借个火。 不过,以云永恩和李婷婷夫妻无利不起早的德行,肯定会被敲一笔竹杠,蹭顿饭,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手艺再好没火也做不成饭呀! 至于霍湛,反正她没看他抽过烟卷,身上应该也没有洋火这种东西。 她刚准备去找云永恩,霍湛就半蹲下身,随手一划,火苗燃起,不等云楚又看清,火苗就被扔进了柴堆里,火焰舔着锅底,带着空气都暖和起来了。 “给力!”云楚又眼里映着火光,眉眼都笑弯了,朝霍湛竖起拇指。 霍湛瞥她一眼,目光中带了些漫不经心,瑰丽温柔的眉眼也被火光照亮了。 云楚又在锅底刷了一层油,看霍湛还盯着她,试探问道:“给你摊鸡蛋饼行不?” 霍湛直视她片刻,薄唇掀起一抹弧度,温声道:“可以。” 他们两人这边犹如老夫老妻一般,而另一边,却不怎么太平。 云永恩把独轮车放好后,搀扶着李老汉下来。 他看了一眼凑在一起的云楚又和霍湛,撇撇嘴,心里知道后者肯定不可能叫他们一起吃饭,便与宋桂英道:“娘,你来做饭。” 说着,他就要去拿车上的粮袋。 不过这个举动却叫一旁的李婷婷不乐意了,她冲上去一把攥住粮袋,老母鸡护小鸡似的把粮袋藏在身后,警惕道:“咱可就这点东西,一路上长着呢!我来做饭!” 说话间,她的目光不着痕迹瞥向宋桂英,防备的是谁显而易见。 第68章 我那柔弱的“娇夫” 宋桂英面色变了变,抿着嘴角走到了一边,没有去碰粮袋。 她也知道自己是个当娘的,儿子入赘李家,按理她的确没脸面去提吃李家的东西,但这袋子细粮还是当时楚又给的,李婷婷这番举动也实在令她寒心。 云永恩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他拧眉道:“你说什么呢?!” 李婷婷可完全不觉得自己说错了,梗着脖子道:“你妹子那边那么多粮,咱可就只有这么点,娘可以去和云楚又他们一起吃,干嘛要和我们抢这点东西?” 她这番话可谓是没有丁点良心,更是完全要管宋桂英的意思都没有。 这下子甭说是云永恩了,一旁的李老汉都有些听不下去了,皱眉叱了句“婷婷!” 李婷婷嘴唇动了动,咬牙说道:“我说错了吗?咱家这么多人,他们那边就俩人,哪里吃得了那么多的粮?娘,您就体谅体谅我们娘几个,跟着小妹去?” 不是她不孝顺,而是真实情况太艰难,这要是只管一顿饭还好,可往后逃荒日子还长着呢,有第一顿就有第二顿,这么点儿粮肯定是撑不到绿城的,不得省着点吃? 她作为家里的女主人,肯定得先紧着自家人,这年头吃口饱饭多难呐? 云永恩双手握着拳,看着宋桂英,动了动嘴唇,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李婷婷狠狠瞪了一眼,她靠过来低声道:“你别忘了,你爹你哥你弟,管的了你老娘可管不了别人,索性一开始就甭那么多事!咱这点粮都撑不到绿城,你就不要假大方了!” 云永恩咬着后槽牙,终究是闭上了嘴,安安静静当“哑巴”。 宋桂英抬眼看了看李婷婷,又看向面色难堪,却没有再开口说什么的云永恩,心头一片冰凉,如果不是为了他们,她和楚又也不会来安平县城,险些死在鬼子的刺刀下。 她没有为自己分辩什么,在树下的大石上坐下,捶了捶酸困的双腿。 另一边,云楚又专心致志煎饼,并没有看到宋桂英被刁难的一幕。 蛋香和麦香交织弥漫在空气中,引得往来的难民频频看过来,一些年纪小的甚至流了口水,扯着父母的衣摆嚷道:“蛋饼蛋饼,我也要吃鸡蛋饼!” 鸡蛋可是个金贵的好东西,别说是灾荒年,就是寻常时候老百姓都舍不得吃。 不过这个时候还没到后期最困难的时候,最起码老百姓还能拿的出野草团子。 虽然他们对云楚又手里的鸡蛋饼垂涎三尺,可还能守得住底线,很快就扯着孩子走远了,不过,也有一些难民停下脚步,在距离云楚又不远的地方架锅熬糊糊。 在他们看来,虽然吃不到鸡蛋饼,可闻闻香味儿也行,碗里的糊糊都香甜不少。 霍湛倒是注意到了宋桂英那边的动静,他眸子微眯,思量了片刻才站起身,朝宋桂英那边走去,他如今毕竟顶着“姜砚清”的名头,总不能冷眼旁观“丈母娘”被折辱。 他走近宋桂英后,脸上就挂起了担忧的神情:“婶子,你没事?” 宋桂英听到这话,抬头看向霍湛,心里既感动又酸涩,摇头道:“没,没事。” 霍湛抿着唇角,搀扶宋桂英起来,轻声道:“婶子与我和又又一道走便是。” 他艳盛的脸上噙着温和的笑,平复了宋桂英心底的情绪,她拍了拍他的手,眼圈都红了,最后哽咽着说了句:“好,好孩子。” 云永恩也看到了这一幕,一张白面皮涌起难堪与窘迫。 霍湛扶着宋桂英转身离开时,又回头看了云永恩一眼,眼底闪掠过一抹冷笑。 他叹了口气,声音带着谆谆教诲:“云家二哥,正所谓‘百善孝为先’,周代时便将孝道作为人的基本品德,敬老尊贤是我等九州人的品质。” 他们这边的动静到底是被云楚又看进了眼里,她几乎不用想,就能猜到事情始末。 她面罩乌云,看云永恩和李婷婷的眼神满是寒光。 那边,霍湛的侃侃而谈还没有停止,他声音可不小,引得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古代孔孟儒学亦提倡孝道,这乃是人伦道德,你等这样的不孝行径,令人不齿,实在有违人道,搁古代是要抄家斩首的!” “唉,婶子,你心里要是难受也不要忍着,骂两句出来可能好受些。” “咱们这些平头百姓日子本就艰难,逃荒路上更应该同舟共济才是,他们……” 霍湛看着云永恩摇了摇头,至于李婷婷,他更是不屑于分出一星半点的眼神。 “对!咱九州人就是要重孝道!你们这样的,实在让人厌恶!” “分粮!给你娘分粮!不然大伙都看不下去!是不是啊?” “是!没错!分粮!当小子的就得养活你老子娘!” “……”人群中不知何时响起了一道道响亮的附和声。 云楚又眼神有些狐疑,她承认霍湛扮能言善辩的书生扮的很成功,话很有煽动力,可普通老百姓这会儿自身都难保了,还有心思凑热闹,帮着旁人出头? 她极目四望,就看到人群中一些年轻力壮的汉子摇臂呐喊,壮了声势。 云楚又隐晦地看了他们一眼,又扫过霍湛,目光若有所思。 舞刀弄枪惯了的霍少帅以一张利口,将云永恩和李婷婷贬低了一通。 云永恩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听着周围的喊声,胸腔里也不由积蓄了一股怒火。 他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目光定在霍湛脸上,咬牙切齿,本就对这个“妹夫”不满,如今更是恨的不行,看着他嘴巴嗒嗒个不停,终是没忍住,怒了。 云永恩眼神一狠,大步上前,拳头顷刻间就逼近了霍湛:“你说够了没有?!” 他虽然没干过什么力气活,但长得还算高大,一拳砸过来时,竟还带着些许劲风。 云楚又面色一变,声音拔高几分:“云永恩住手!” 霍湛浅瞳中划过一缕阴翳之色,在云永恩拳头刚要砸在他脸上时,脸一偏,故作被打中的模样,踉跄两下,一下子摔倒在地,捂着脸痛呼道:“打,打人了!” 云永恩一拳落空,险些也跟着跌倒在地。 不过,在旁人看来,他却是打中了人,还欲上前施暴。 第69章 又又,我好疼 “你干什么?!”人群中有人怒吼,脚步声紧跟着响起。 不过,霍湛的手忽然抵住唇咳嗽了几声,人群中的脚步声止住。 他咳嗽声加剧,原本苍白的脸色泛点红晕,本就瑰丽妖冶的眉眼更艳了几分。 “小姜!小姜你怎么样?”宋桂英面色大变,赶紧上前去拉霍湛的手臂。 “婶子,我,我没……咳咳咳,咳咳……”霍湛手抵着唇,脸色白的吓人,眉尖微蹙,嗓子里一连串的咳嗽声响起。 人群中又响起了高声吆喝:“打人了!这家伙不遵孝道,还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这样的人就应该送到巡捕房去!要不是安平县出了事,肯定不能放过他!” 义愤填膺的叱责不绝于耳,云永恩一家子被围在中间,受尽唾沫星子和白眼。 李婷婷紧紧抱着粮袋,和李老汉一起把脸色煞白的李香儿挡在身后,两人抖的如同鹌鹑一般,在众多流民中,他们一家子宛如即将被倾覆的小船,实在无足轻重。 云永恩则神色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躺在地上装柔弱的霍湛,脸气得通红, “你他娘的坑我?!”云永恩脸色狰狞,一撸袖子就要往上冲。 “啪——” 云永恩被打的一个踉跄,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云楚又:“你疯了?我是你哥!” 云楚又甩了甩略麻的手,眼神有些嫌弃地睨了他一眼,冷笑道:“我哥?如果不是因为娘,你觉得我会当你是我哥?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云永恩气得脖子上青筋暴起,扬起手臂就欲要再动手。 霍湛眉心微蹙,眼底的阴翳几乎凝成一片阴云。 云楚又眸子微冷,手掌一握,一把寸长的军刀滑入掌心,下一刻,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在了云永恩的咽喉处,只需稍进几许,就能立刻要了他的性命。 云永恩的身躯立时僵在原地,周围也响起了倒抽冷气的声音。 流民百姓纷纷散开,朝着云楚又指指点点,显然谁都没想到这么一个漂亮文弱的姑娘,敢掌掴自己的亲哥哥不说,竟然还敢亮刀子! 云楚又眼皮微抬,面不改色:“再乱动一下,我的刀子可要不长眼睛了。” 自从手里沾了血后,她性子倒也变了许多,最起码动起手来不会再瞻前顾后。 云永恩这个人在小说里就算不上好人,联合自己的弟弟,想要卖掉自己的亲妹妹,如今逃荒才刚开始,就藏起粮食不愿养活自己的亲娘,这种人,死不足惜。 她是完全不会怜悯云永恩的,只是不想伤了宋桂英的心。 “好好,我,我不动,小小妹……”云永恩脸色煞白,两股颤颤,嘴上结结巴巴。 他眼神有些惊恐地望着云楚又,以前虽然听说过云大小姐跋扈的性子,可没听说过她还会功夫啊,刚刚那速度,那动作,要说她只是一个生手,他可不信! 云永恩看云楚又不为所动,眼睛一转,朝宋桂英哭爹喊娘道:“娘!娘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云楚又她是认真的,她是真想杀了我啊!” 云楚又眸子微闪,已经做好了宋桂英来替他说情的准备。 她原本也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下杀了云永恩,那样未免高调了些。 不过,得罪了霍湛,他兴许离死也不远了。 之所以迅速出手,一来是想起霍湛的旧病,毕竟他休养也没两天,万一旧病复发,她这里可没有多余的阿莫西林帮他治疗了,万一他出事,她担待不起。 二来,也是真想治治云永恩这不知轻重货色,让他一路安分些,少作妖。 三来嘛,是想震慑附近心怀不轨的流民。 虽然如今灾情不是最严重的时候,大伙还有吃的,可路途遥遥,他们这么大摇大摆赶着牛车,还能拿出细粮和鸡蛋,很容易让人当成肥羊盯上。 他们可不是云保长,逃荒路上多有护院长工保护着。 在云楚又等着宋桂英说话时,她扶着霍湛站起来,对云楚又手里的军刀视而不见,反而一连心痛地叱责云永恩:“你连你的妹妹妹夫都打,你还算人吗?” 宋桂英浑身颤抖,语气沉怒,脸上神色满是失望。 云永恩表情上有了裂痕,不住的给宋桂英使着眼色,想让她看出来,眼下他正处于危急时刻,有什么事等把他救下来再说,现在说这些废话合适吗? 他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时,云楚又慢悠悠开口了:“既然你不想管娘,那往后这一路娘就与我一道了,不要没事找事,否则下一回这刀可真要扎穿你的喉咙了。” 她说完,才不慌不忙的收起军刀。 就在云永恩以为自己捡回一条命,正松口气时,云楚又却抬脚狠狠踹在他的胸口! 云永恩倒退数步,被独轮车绊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哎哟哎哟”的痛呼出声,他只觉胸口闷痛,龇牙咧嘴说不出话来。 宋桂英皱了皱眉,却没再看他,而是转头看向霍湛,担忧道:“小姜你怎么样?” 霍湛没说话,眼睫掀起一道弧度,望着云楚又干脆利落的动作,眉眼不动声色的徐徐展开,薄唇微启,从中溢出几道痛苦的呻吟:“又又,我好疼啊…… 云楚又眼神有些微妙,回身走到他面前,把军刀收好,芤上他的脉搏。 她的手带着些微暖意,霍湛绷着指尖,冰冷的手腕忍不住抖了抖。 “又又,我好疼,我是不是快死了?”虽然不习惯,但宋桂英在一旁看着,霍湛瑰丽温柔的脸上划过一丝落寞,他声音沙沙的,带了些勾人的气音。 云楚又红唇抿着,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这人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立人设的机会,绿茶! 不过,霍湛的身体还真是没修养好,她道:“你重病初愈,还强撑一晚上,这会儿又被恶人所伤,走,回去吃点东西,休息休息,这几天就尽量不要干重活了。” 她口中的恶人,如今正躺在地上哀嚎。 “重病初愈?小姜呀,真是苦了你这孩子了。”宋桂英有些愧疚,也有些心疼他,身体这么不舒服还一晚上没睡,昨晚上他小心翼翼拿毯子的举动也被她看在眼里。 今天,她亲生的孩子不愿意管她,他却细心照顾,帮她出这口气。 宋桂英心里更加确定了,这就是个好孩子,和她闺女正相配! 霍湛轻轻摇了摇头,看云楚又的眼神盛满荡漾地笑意:“能和又又在一起,不苦。” 云楚又嘴角一抽,避着宋桂英给了他一记白眼,眼神暗示:你够了! 第70章 继续赶路 霍湛完全拒绝云楚又的眼神暗示,浅瞳中蕴着笑意,说话时稍稍弯腰靠近云楚又,一字一句都透着令人心生摇曳的柔情:“你怎么了又又?” 云楚又呼吸一滞,险些咬碎一口银牙,皮笑肉不笑道:“没事。” 宋桂英是乡下人,对两人这种直白的感情传递很不习惯。 她轻咳两声,说道:“咱,咱们走,吃了东西我来赶车,让小姜歇着。” 云楚又点了点头,刚转身似想起什么,转头居高临下睨着李婷婷:“粮食是我给的,你倒是拿它当命根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娘自个儿的那份也搁在你们车上,现在,分一半出来,这是娘的份额,你想贪墨也得问我愿不愿意。” 当时她分了一袋粮给他们,剩下一袋专程放在厨房供宋桂英给冷烽他们做饭。 他们走时没要剩下的粮,如今那大半的粮也放在云永恩这里。 当初她会给他们一袋粮,也是为了给冷烽何英他们借个安静的地方。 如今一块大洋五斤白米,这么一大袋细粮,价值近十块大洋了,冷烽他们只在库房待了一会,就算是支付房租也没这么贵的。 倘若云永恩李婷婷好好对待宋桂英,这些粮给也就给了,可现在嘛,她反悔了。 李婷婷面色豁然大变,抓着粮袋的手紧了紧,又靠近了云永恩几分,当没听到云楚又的话,粮食都是救命的,到了她手里哪里还有送出去的道理? 云楚又眉梢一挑,唇畔含笑道:“不给?” 她手里握着军刀,纤细的指尖一旋,挽了个刀花,“威逼”的意思不言而喻。 李婷婷面色煞白,眼神闪烁着不安。 她看向云永恩,想让他说两句,可他迅速闭上眼,捂着肚子哀嚎,只当没看到她的目光,粮食他也不想给,可真要让他拒绝这“煞神”,他也没那个胆子。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老汉站出来了,一把夺过李婷婷手里的粮袋,又找出一个空袋,结结实实分了一大半出来,将之递给云楚又,全程没有多说一个字。 “爹!”李婷婷憋屈地喊了一声,可李老汉完全不理会。 他以前好歹也是当掌柜的,如今虽然不管事了,可该有的魄力还是有的。 这云家的小妮子明摆着不是个善茬,军刀在她手里跟活了一样,她手里要是没几条人命肯定是练不出这手艺的,这年头最忌讳的就是跟这种人起争执。 “多谢。”云楚又瞥了一眼李老汉手里剩下的半袋粮,没再说什么。 虽然云永恩不是个老东西,可如果她把粮都要回来,宋桂英怕是心又要提起来了,她是个好母亲,即便孩子不孝顺,心里肯定也是惦记着的。 云楚又朝宋桂英晃了晃手里的粮袋,轻笑着道:“走娘。” 宋桂英看着云楚又脸上的笑容,也跟着笑了,眼神噙着几分欣慰。 几人回去后,云楚又就继续摊鸡蛋饼了,这一路上不可能一直停下来休息,谁也不知道鬼子会不会追上来,多摊几张饼子能当干粮,路上随便吃吃就是了。 霍湛瞧着身体虚弱,胃口却是不错,连吃了几张鸡蛋饼。 宋桂英已经把牛车上的东西重新归置了,空出了更大的位置,让霍湛上车休息了。 许是累坏了,他靠在牛车上很快就睡着了,可惜尽管腾出了一些空间,睡得也并不舒坦,他身形修长,缩在狭窄的板车上,长腿都没地方搁,只能半垂在板车下。 他没有戴帽子,黑发有些凌乱,深邃的眼窝,冷硬的脸部弧线,显得很冷漠。 这样的睡颜,带给人十足的距离感,与清醒时的温和判若两人。 “小姜是累坏了。”宋桂英吃着蛋饼,小声与云楚又说了句。 云楚又轻嗯一声,抬眸看了一眼霍湛,看他双手环胸长眉紧蹙,想了想,上前准备拿起先前自己盖的毯子,可才刚靠近牛车,霍湛就猝不及防地睁开眸子。 他眼神里尽是清明,还缀着淡淡的危险,没有半分睡意。 云楚又被吓了一跳,回过神后,眼神有些复杂的把毯子递给他。 霍湛在外人看来大权在握,风光无限,可也正是他们这样足以影响时局的大人物,活的才更累,警惕心直接拉满,这样日日紧绷的生活应该没什么快乐可言。 霍湛瞥了一眼毯子,接过,声线微哑道:“谢谢。” 云楚又摇了摇头,转身离开牛车后,霍湛才重新阖上眼睛。 她一回来,宋桂英就笑着道:“小姜是个好孩子,你们往后好好的,日子不会差。” 云楚又啃了两口鸡蛋饼,扯着唇笑了笑,没接话。 宋桂英吃了两张鸡蛋饼就不再吃了,手脚麻利的收拾着东西。 云楚又劝了两句,让她再吃些,可不管怎么劝她都说吃饱了,这哪里是吃饱了呢?分明是觉得自己不该成为云楚又逃荒路上太大的负担,想省一些。 云楚又皱眉看着宋桂英忙活的背影,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她心里很清楚,即便不是与她同行,宋桂英也会省吃俭用,这是他们这一辈人心底根深蒂固的思想,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反正她手上有粮,未来总有机会能改变。 宋桂英把东西都拾掇好:“走了,咱们继续赶路,早点和你爹他们汇合。” 云楚又颔首,看了一眼牛车上的霍湛,与宋桂英一起徒步前行。 后边,云永恩李婷婷等人草草吃了一顿,一看云楚又他们准备走了,也不敢耽搁,连忙收拾了东西,不远不近吊在后面。 李婷婷抱着李香儿坐在独轮车上,有些恼:“咱们干啥跟着他们?受气?” 云永恩眼珠子一转,轻哼一声:“你懂什么?云楚又是有问题,可她那手本事不也是护身符?放心,只要有娘在,咱们要是遇上事儿了她肯定不能不管,安全!” 顿了顿,他又压低声音说道:“更何况,她那边粮食那么多,离开他们咱咋活?” 听了这话,李婷婷目光扫过高高垒起物资的牛车,倒是不说什么了。 第71章 龙都根据地 广梁省,龙都抗倭根据地。 偌大的空地上,整齐放着十几具尸体,他们身上盖着白布,气氛苍凉悲伤。 在尸体正前方,站着许多人,他们中有联党,也有普通的老百姓,每个人手臂上都绑着一块白布,最前方,冷烽、梁满仓、何英朝着尸体行着军礼。 “有战争,就有牺牲,他们是我们九州国的英雄!” 一个穿着灰绿色大袄的中年男人面色肃穆地望着那些尸体,眼中透着悲痛。 他面容冷硬,留着两撇胡须,周身气势沉稳镇定,有些像中年版冷烽,而他,正是广梁省,龙都抗倭根据地的负责人,冷丛生。 不知过了多久,冷丛生闭上眼,高声道:“入葬!” 一具具尸体都被小心抬起,放入早就挖好的墓穴中,只是墓穴很平坦,也没有立什么牌位,这都是怕万一根据地需要撤离,墓穴容易被鬼子挖掘。 尸体入土为安,撒了些纸钱,也算是给这事做了一个了结。 冷丛生朝着墓穴方向深深看了半晌,抬手敬了军礼,好一会儿才放下手。 离开时,冷丛生看向冷烽,何英等人:“你们几个,跟我过来。” 冷烽抿着唇角,刀刻般冷硬的脸上神色并不好看,他看了一眼情绪低落的何英,给梁满仓使了个眼色,让他搀着些,旋即才抬脚跟上冷丛生。 根据地条件艰苦,大伙住的都是窑洞,窑洞外挂着的帘子都是老百姓用蒲草编的。 冷丛生掀开帘子进了窑洞,直接坐在土炕上,脸色沉重。 冷烽、何英、梁满仓,包括宋璇、王遗风、老万,除了伤口还没好,依然只能躺在炕上休养的李丽钊,几个从安平县活下来的人都到了。 冷丛生摸了摸桌上的地图,抬头看向冷烽:“接下来,你们准备做什么?” 冷烽沉默片刻,说道:“我们烽火小队刚刚吸纳了一个成员,她如今在逃荒路上,还有张章,他们在等我们回去,已经有了目的地,准备抵达后再展开地下活动。” 冷丛生点了点头:“李丽钊同志伤口还没好,就让她留在根据地。” 梁满仓嘴唇动了动,却也知道留在根据地对李丽钊更有好处,便没有吭声。 冷丛生又道:“老万,遗风,还有宋同志,你们也留下。你们对安平县的情况更熟悉,留下协助我们,对鬼子的大动作进行调查,一定要确定准确的情报。” 老万和王遗风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皆是点了点头。 宋璇则是皱起眉,说道:“冷同志,我申请去调查那个云楚又,她有很大的问题。” 提起“云楚又”,屋里登时一静。 在场的众人都知道云楚又有问题,她能顺利接近鬼子,又会东瀛语和东瀛的礼仪,不仅如此,还和四象党的官员认识,这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人的问题。 冷丛生也顿了顿,抬眸看向冷烽:“你怎么看?” 冷烽剑眉一皱,摇了摇头:“我看不懂云楚又,不过,她身上应该有秘密。” 梁满仓挠了挠头,迟疑着道:“云同志肯定是好人,她帮了我们许多次,还不求回报,这次如果不是她的话,我们只怕是已经被鬼子给困死了。” 宋璇冷漠的声音横插进来:“好人?她能不费吹灰之力接近鬼子,还能不被怀疑,还配合四象党剿灭一支鬼子中队,这样的人即便是好人,也和我们联党没有关系!” 梁满仓低声喊道:“可是她救了我们!” “那能代表什么?说不定她就是想借此打入我们根据地内部,好想着一窝端呢?满仓同志,你还是太年轻了。”宋璇说着,摇了摇头。 这时,何英开口了,他声音略哑:“不,她就是好人。” 宋璇一脸震惊:“何英?!你也疯了?你没看到那四象党官员对她有多亲近?” 何英抿着嘴角没吭声,但眼神却执着,他对云楚又是坚定不移的信任。 宋璇失望地摇了摇头,与冷丛生道:“冷同志,你也看到了,那云楚又生了一张漂亮的面孔,把这些年轻气盛的男青年迷的晕头转向,连敌我都分不清了!” 冷烽原本是不想插嘴的,可听到宋璇的话,不知怎的就想起云楚又穿着和服,衣衫不整的模样,他忽然觉得不忍:“宋璇同志,和云楚又亲近的并不是四象党官员。” 宋璇一愣,狐疑道:“不是?你怎么知道?” “难道你没有看到他们的穿着吗?那根本不是四象党的军服,黑色,领口和袖口绣着金边,应该是某处军阀手中的人,老爹,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冷烽年纪轻,抗战前也只是寻常人,抗战后偏居一隅待在广梁省,几乎没有见过四象党和东瀛军之外的势力,日日应付东瀛军已经足够疲乏,哪有心思去了解军阀? “黑色军服?”冷丛生眯了眯眼,思量着来历。 梁满仓一看冷烽帮着云楚又说话了,也附和道:“队长,我也看见了,他们应该就是云家庄那天晚上的神秘军队?” 冷烽点了点头:“就是他们,云……云楚又似乎和他们很相熟。” 他以前一直听云秀禾提起云子清,她乍然换了名字他还有些不熟悉。 那天晚上他亲眼看到云楚又和那支军队的长官说话,尽管逆着火光没能看清那军官的脸,可那通身的气势绝不是普通人能有的,而且那支军队的实力也很强。 “穿黑色军服的势力有很多,粤系陈家军,湘系赵家军,包括滇系的唐家军,都是黑色军服,不过他们都是些小军阀,按你所说能和四象党扯上关系,应当势力不小。” 冷丛生低声分析,片刻后,沉声道:“如果我没猜错,你所说的那支出现在广梁省的神秘军队,应该就是奉津的霍家军。” “什么?!霍家军?他们居然是疯王霍坤鹏的手下?!”梁满仓失声惊呼。 无他,奉津的霍家军名声实在是太响亮了,真要盘算起来,霍家军可以算得上是九州最强的军阀了,其主力军团足有八个,麾下守备军更是多达四十万之众! 霍家军,无疑是军阀界的当家霸主了。 梁满仓有些震惊地看向冷烽:“队长,他们能是霍家军吗?” 冷烽眉眼也很郑重,与冷丛生道:“如果是霍家军,会对我们联党心存善意吗?” 梁满仓点了点头:“是啊冷叔,霍家军既然和四象党交好,又怎么会对我们施以援手?您不知道,那天晚上他们杀了多数鬼子,可还是给我们留下一半的武器装备。” 冷丛生摇了摇头,神情亦是不解。 他沉默片刻,说道:“既然那位云楚又同志和这支神秘军队关系密切,那你们可接近调查,搜集一些情报。” 顿了顿,他又道:“那位云同志智谋胆量本事都很过人,你们也可以顺势接触她,倘若她的思想与信仰都没有问题,可以邀请她加入我们联党组织,成为我们的一员。” 如今的联党正是急需人才的时候,云楚又显然是符合标准的。 第72章 遭了,估错时间 宋璇脸色阴沉,一脸的不赞同:“邀请她加入联党?这无疑是引狼入室!” 这时,王遗风开口了:“话也不能这么说,云楚又同志有特殊技能,医术也远超于我,如果真能加入咱们联党,对党的事业也是一种很强的助力。” 他虽然也觉得云楚又有些古怪,但她的医术也是毋庸置疑的。 “王先生!怎么连你都这样?”宋璇一脸惊愕,什么时候人才引进这么儿戏了? 王遗风没回答,冷丛生却是道:“宋同志,我们做地下活动的行事的确应该谨慎,但有些时候也应该变通,像你们说的,倘若那位云同志真的心怀恶意,你们能活着离开安平县吗?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该怀疑她,理应感激。” 他话音落下,屋里又静了静。 冷烽忽然想起杜怀文与他说过的,要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心感受。 他沉吟片刻,郑重说道:“爹,接触云楚又的事就交给我们烽火小队,她父亲兄弟都在逃荒路上,想来离开安平县后她还是会回去,正好与我们同路。” 冷丛生拍案决定:“好!那就这么定了,你们尽快出发。” 逃荒路上。 云楚又和宋桂英走在路上,速度不算快,她时而回头看看斜靠在牛板车上的霍湛,他不知是身体刚刚大病初愈,还是为了立住自己的人设,整个人看着软绵绵的。 宋桂英有些担忧地望着霍湛苍白的脸:“小姜没事?” 云楚又眸子微闪,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事,他只是太累了,咱们尽快赶路,能尽早到绿城的话,就可以寻个好点的大夫给他瞧瞧。” 宋桂英点了点头,转而脸上又涌起愁苦,绿城作为省城,看大夫肯定不便宜。 云楚又看向她,心知宋桂英是在担心钱,毕竟他们这些逃荒的难民日子艰难,身上能装一两块银元都算是有底气的,她安慰道:“娘你别担心,钱的事我有法子。” 且不说这一路上杀鬼子能爆出多少大洋法币,就沈虬给的那一箱子钱,在绿城置办一套洋楼都够了,只可惜绿城即将沦陷,也不是什么安稳之地。 他们还是要像小说里那样,折回西毫市去,再搭乘火车前往三秦省。 云楚又眸子微眯,想着到了绿城后能不能去接触一下橘嘉绫香。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阴沉起来,冷冽的寒风呼啸而至。 云楚又扬着眉梢,抬眸看向沉的宛如铅块的天际:“要下雪了吗?” 宋桂英脸上倒是噙着喜色,但很快就敛去了:“是啊,要是能多下点雪,说不准开春时节还能种地,可惜咱们离乡,没地可种,来年咱家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原本待在家还能熬上数月,等到开春继续开垦天地,可鬼子突然打来,他们也不得不背井离乡,等着鬼子都被赶走了,好再回来。 “开春种地?”云楚又听到这几个字突然愣住了,神色也变得微妙起来。 宋桂英点了点头:“是啊,寻常的咱们这冬麦都已经种上了,老天不开眼,地里旱的种啥都不出苗,多下点雪,地里浸湿了,咱老百姓就还有希望!” 说话间,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洒下来,很快,地面就铺上了一层白色的雪毯。 周围前行的灾民们都发出了惊喜的欢呼声,宋桂英也仰头看着天际,任由雪花落在脸上,又很快融化,质朴的脸上是喜悦,充满希望的笑容。 云楚又双腿机械地向前,目视前方,眼神惊愕地忘了说话。 她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她估算错了时间。 她所知的小说情节都是发生在几个月后,眼下是1941年的1月,根本不算是旱情最严重的时候,故事开端是鬼子“清乡”后,她自然而然就代入了时间线。 可她穿到书中后,莫名其妙碰上了霍家军,认识了霍湛,连鬼子“清乡”的时间都提前了几个月的时间,如果她没记错,云家庄老百姓被迫逃荒应该是1941年的5月。 这之间相隔了整整四个月,足够发生很多很多事。 可她根本不知道逃荒前的故事情节,如今因为她的重生,导致“蝴蝶效应”,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所以,这一路上还能和小说情节重合吗? 云楚又心中发沉,难道她的上帝视角还没开始就已结束? 这还不算,倘若这场大雪真的覆盖面很广,量又大,导致旱情缓解,难保宋桂英他们不会就近选择一个安全的地方扎根暂住,再赁一块地种着,那何年何月才能到绿城? 当然,这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找个地方暂住,再顺应小说情节中逃荒的时间前往绿城,折回西毫市,这样时间线重新吻合后,她的上帝视角就又有了用武之地。 可现在有个很严肃的问题,霍湛怎么办? 他需要他们一家帮忙打掩护,前往绿城,真要出了波折,霍湛只怕不会同意。 云楚又揉了揉额角,她竟然犯了最低级的错误。 罢了,大不了用钱摆平,让云山一家跟着前往绿城暂住,这样一来她也有时间去试着接触一下橘嘉绫香,如果能了解的更多,她往后利用起她的身份来也能更得心应手。 鬼子诡计多端,她也要有考量,橘嘉绫香这个身份如果能坐稳,不管是于她,还是于九州,都十分有利,既然决定护民救国,那也要早些打算才是。 云楚又深吸一口气,仰头看了看飘零的大雪,紧了紧领口。 她回头看了一眼霍湛,他依然阖着眼,大雪落在他脸上都没什么反应。 云楚又皱了皱眉,让宋桂英暂停牛车,旋即走到牛板车旁,迟疑了片刻,抬手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冷冰冰的,并没有发热,只是太累了睡得熟? 云楚又有些疑惑,垂眸就对上了霍湛狭长的浅瞳。 他目光中带着刚睡醒的茫然,只维持了短短瞬息,眼睫上拂,扫过云楚又的手臂,瑰丽艳盛的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魅惑,只是眼神很淡,极尽冷漠。 第73章 “脆皮娇夫” 云楚又倏的收回手,轻舒了一口气道:“下雪了,看你没醒过来看看。” 霍湛静默片刻,轻嗯一声,抬眸看了一眼飘零的大雪:“我去赶车。” 云楚又摆摆手:“不用,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休息就是了。”她顿了顿,又道:“再说了,这牛车本来就是沈副官为你准备的。” 说完,她就又回去和宋桂英拉牛绳了,这一路上她也没闲着,学了赶牛车。 霍湛沉沉看着她的背影,敛眸看看身上的毯子,浅瞳微眯。 大雪纷纷扬扬下个不停,一个晚上的时间前路就积蓄了极厚的白雪,给行路都造成了一定的困难,不过逃荒的百姓们没有一个出声抱怨的,个个脸上都带着憧憬的喜色。 为了节省时间,早点追上已经走远的云山等人,接下来两天都没有再停下来煮饭,靠着吃煎饼日夜兼程,很快,逃荒路上的平静就被遍地尸体给打破了。 从安平县逃荒出来的人对这些尸体恐惧又晦气,绕路远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而宋桂英看着被大雪覆盖,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脸色煞白如纸。 “怎,怎么会这样?”宋桂英浑身哆嗦着,有些不敢上前。 云楚又抿了抿唇角,看着地上被轰炸出的大坑,低声道:“应该是鬼子的轰炸机。” 小说剧情中,小鬼子的轰炸机时常徘徊于上空,会对着逃荒的长龙队伍进行轰炸,死伤惨重,他们以虐杀普通百姓取乐,轰炸完毕后就扬长而去。 “你爹……你爹他们……”宋桂英嘴唇有些微微发抖。 她说完,就跌跌撞撞上前,扒拉着大雪里的尸体,一具具,每一个都在认真查看。 云楚又看着她,眸中神色怜悯。 她知道,宋桂英是怕这些尸体中会有云山,亦或者云永福云永贵,的确是有可能,毕竟这条路就是他们原本的逃荒路线,谁都不知道鬼子轰炸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虽然有些狠心,但不得不说,云山他们若真就这么死了,往后路上还安稳些。 云山这一大家子,抛开宋桂英不说,其他可没一个省油的灯,旁的不提,那一晚去安平县请大夫时,云永贵险些没害死她,这个恩怨她还没从他身上讨回来呢。 这时,一直紧紧跟在后面的云永恩跑过来:“爹他们……不会在这些尸体里?” 他脸色也有些难看,虽然他早早就在安平县安家了,但对于家人还是有些感情的,更何况逃荒路上多一个人就能多几分安全性。 云楚又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朝霍湛走了过去。 云永恩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追着宋桂英过去了,帮着她翻看尸体。 霍湛斜倚着,大雪朦胧了他的脸部线条,但仍能看清他近乎凌厉的漂亮眉眼。 “我给你烧点热水,多喝点热的对你身体有好处。”云楚又靠近后,从板车上拿了东西,直接就地开始烧锅了。 霍湛顿了顿,看着努力翻找尸体的宋桂英,勾唇笑了:“你性子倒是冷。” 云楚又神色未变,添柴烧火,抬眸看了他一眼:“能有你冷?” 她的确对云山他们没什么感情,她没兴趣和宋桂英他们一起翻尸。 霍湛被云楚又挤兑的愣了一下,后者在他面前素来是一副任其拿捏的小白兔性子,今儿倒是稀罕,他弯了弯眼梢,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眉眼间的温和更甚。 热水烧好后,宋桂英才拖着两条发软的双腿回来了。 云楚又第一时间递过去一碗热水:“娘,喝点水,没事?” 宋桂英接过水碗,没喝,捧在手里捂着手,她脸上又是松缓又是复杂,回头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尸体,低声道:“瞧见几个熟面孔,都是咱云家庄的。” 云楚又抿唇,宽慰了一句:“爹他们肯定已经到了安全地方,别担心了。” 宋桂英点了点头,仰头看看大雪,轻声道:“他们兴许会待在郁文县等咱们,这两天就不要停留耽搁了,走快些,等咱们汇合了,再一道出发,成吗?” 云楚又没吭声,看向霍湛,眉眼间透着几分询问。 霍湛扬起眼尾,泛白的薄唇微启:“当然可以。” 云楚又点了点头,心道: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路上耽误了时间可别找我麻烦。 她心里那点小九九霍湛自然能看得出来,并未放在心上,这一路上并没有什么紧急情报送过来,也没什么可着急的,反倒是云楚又身上的秘密,她倒谨慎。 接下来,一行人又加快了速度,宋桂英归心似箭,唯恐云山他们出了什么事。 而令老百姓惊喜的是,大雪足足下了两天才渐歇。 这样厚的雪,湿润了土地,也算是让旱情得到了些微的缓解。 不过,这样的惊喜一直维持到厚重积雪挡住前路,湿滑的山路蜿蜒难行。 逃荒的灾民皆是面露难色,一脚踏上去积雪都没过了小腿,好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个村子,行至此的灾民都纷纷前往村子,想寻个地方安稳睡上一觉。 云楚又原本是不准备去的,可她的“脆皮娇夫”霍湛,又发热了。 “娘,砚清哥的状态不太好,咱们跟着去休息一晚。”云楚又拧眉看着眼尾被高热晕红的霍湛,眸光沉凝,她如今身上可没什么药。 肺炎的整体回复时间至少需要半个月,甚至更长时间。 霍湛虽然服药后病情好转了,但一直都没好好休息,就怕复发。 她不敢想,倘若霍湛在与她同行的过程中死了,那只怕整个奉津都得杀了她,她以后的日子完全不会平静,不说杀鬼子了,单是应付霍家军就够她喝一壶的。 云楚又身躯紧绷,轻松写意的姿态也尽数褪去了。 她早就说了,霍湛就是个麻烦,果不其然。 宋桂英也看出了霍湛的不对劲,听了云楚又的话,神色慌张地连连点头,自责道:“都怪娘太着急了,咱们快去找户人家落脚,给小姜做点热乎的。” 云楚又颔首,让宋桂英牵着牛车,自己目光四下一巡,扫过一众灾民。 她原本是想找出隐藏在其中的霍家军的,可惜,什么也瞧不出,不知是他们隐藏的太好,还是霍湛把人都派了出去,总归现在手底下没有能用的人,还得她想办法。 第74章 又遇联党游击队 宋桂英牵着牛绳,跟在其他灾民身后,往前寨村去了。 云永恩迟疑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李婷婷抱着李香儿,原本想说不去的,可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前路,没吱声。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云楚又跟在宋桂英身旁,牛板车的车轱辘碾过石头,咯噔弹跳了一下,她拧眉,回头看了一眼霍湛,恰好看到他身躯一歪,险些从板车上栽倒下来。 云楚又忙跑过去扶住他歪倒的身体,这么大的动静霍湛都没什么反应。 她心头一沉,迟疑了一下,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霍湛的,灼到烫人。 云楚又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一边揽着霍湛,一边费力地跳上板车,让他靠在自己肩头,与一脸惶然紧张的宋桂英道:“娘!我扶着他,你慢些。” “诶诶!”宋桂英连忙点头应下,牵牛车的动作缓慢下来。 云楚又有些焦急,她身上没有药,只能在前寨村借个地方,给霍湛物理降温了。 路上都是积雪,饶是宋桂英再平稳,还是不时碾过一些碎石。 霍湛靠在云楚又肩头,随着一次次板车跌宕,唇抵在了她的肩窝处,因高热喷出的灼热气息落在她的皮肤上,令她生出几分颤栗,脊背都冒出了冷汗。 云楚又垂眸看了一眼霍湛,他脸上漫开一层自然的绯色,五官深郁逶迤,上挑的眼尾铺着胭脂般的色泽,但种种绮丽配着他紧蹙的眉,冰冷的唇,十分矛盾。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云楚又神色恍惚了一瞬,很快收回目光,阖眼念叨了两句。 说真的,就霍湛这样的绝世姿容,任谁看了只怕是都扛不住,他要真的是姜砚清,而非霍湛,她指不定还真得陷入其中,没办法,美色惑人。 可惜,他是霍湛,姜砚清只是一个假身份。 “可惜了。”云楚又又敛眸盯了他片刻,轻啧一声。 就在这时,周围山林间响起了一些嘈杂的脚步声。 云楚又面色骤变,揽着霍湛的手都跟着紧了紧,她另一只手背在身后,随时准备拿出手枪,这可是抗战时期,夜半三更能碰上的都不可能是普通人。 而且这些脚步匆忙,有几道还很虚浮,应该是受伤了。 宋桂英也听到了,经过了云家庄鬼子“清乡”事件后,她对这些也很敏感。 她回头看云楚又,脸色煞白如纸:“楚又,怎,怎么回事?” 云楚又摇了摇头,面色严肃:“娘,快走,怕不是什么好事。” “好好,你们坐好了!”宋桂英脸色不好看,牵着牛绳就往前快速跑了起来,周围同行的灾民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一个个都撒丫子跑了起来。 他们都是经历过安平县鬼子屠杀的老百姓,自知碰上这种拿枪干的就要倒霉。 云永恩原本还在宋桂英他们身后,乍一看情况不对,立马让李婷婷下了独轮车,自个儿推着李香儿狂奔起来,李婷婷则搀扶着李老汉,逃窜的脚步加快了许多。 宋桂英牵着牛绳,老黄牛也蹬蹬蹬跑了起来,约莫几分钟后,一道身影忽然从一侧的山坡上滚了下来,直直挡住了牛板车的去路。 宋桂英骇然一惊,连忙拉住牛绳,看着躺在前方的身影,有些六神无主。 云楚又不敢让宋桂英上前,喊道:“娘,你来扶着砚清哥!” “诶!”宋桂英连忙后退,来到牛板车前,刚欲扶住霍湛,后者却睁开了眼。 他眼尾上挑,眉眼似笼罩在寒山雾气中,浅色的瞳仁里蓄起难言的阴影。 云楚又眯了眯眼,神情变得微妙:“你早就醒了?” 霍湛瞥了她一眼,没说话,而是抬手摁了摁肿痛的太阳穴:“出了什么事?” “碰上麻烦了。”云楚又回了一句就跳下板车,朝着车前跌倒的身影走去。 天色已经暗了,她只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略显纤瘦的影子,看样子是个女人。 不过,她还没上前,嘈杂的脚步声就又接二连三响了起来,一个又一个女人从山坡上跳下来,有人朝着跌倒的人影焦急喊道:“明洁!明洁你怎么样?” 随着倒在身前的人影被搀扶起来,云楚又有些惊讶,这才看清了那竟是个孕妇。 她穿着略显单薄的袄,腹部高高隆起,只是此时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淌下来,整个人颤颤巍巍,看着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我,我没事,你们不要管我,快,快回村子,去通知队长,鬼子……”名为明洁的孕妇捂着肚皮,干裂的嘴唇抖动,有些艰难地吐出这一番话。 有人声音悲痛地喊道:“不行!我们不能丢下你!” 明洁摇了摇头,咬牙看向四周已经呆住的灾民,高声道:“快疏散大伙!” 几个女同志眼神悲伤地看着明洁,转头就去疏散群众了。 宋桂英靠在云楚又身边,看着几个女同志,她们焦急道:“同志们,前寨山上的土匪勾结鬼子,准备对村子发动袭击,你们赶紧走,千万别去前寨村了!” 云楚又眸子警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明洁等人,心中大概明白了。 她这是又遇上联党的游击队了,只不过这支分队看样子都是女人。 “你们还愣着,愣着做什么?快!快走!”明洁捂着冰冷的肚子,抬头看了一眼纹丝不动的牛板车,皱起眉头,厉声呵斥了一句。 云楚又看了一眼没有半点情绪的霍湛,他眉眼间红晕更深了。 她沉吟片刻,跳下牛板车,与明洁道:“你们是前寨村的联党?” 听到云楚又冷静的问话,明洁和几个女同志纷纷紧绷起来,手都不自觉摸上了后腰的枪,看她的眼神也带上了怀疑与防备:“你是什么人?” 云楚又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我们是刚从安平县逃出来的人,那里已经被鬼子给攻陷了,我有幸和安平县抗倭游击队的几位同志联手,杀过几个鬼子。” 一听这话,明洁等人眼神都亮了亮,对云楚又也生出了几分亲近。 云楚又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安平县的几位联党同志都被鬼子所杀,牺牲了。” 第75章 山匪和鬼子 明洁等人怔了一下,眼神都变得悲伤起来。 很快,明洁就回过神来,她深吸一口气,说道:“同志,我们的确是前寨的地下游击队,但是这里情况不对,前寨山上的土匪头子和鬼子勾结,鬼子知道前寨村是我们这些联党的据点后,准备实行铁壁合围三光政策,我们已经被土匪发现了。” 她强忍着腹中的痛楚,嗓音都变得哽咽起来:“这里,很快就会成为下一个安平县了,你们还是尽快离开,不要卷入到战争中,那只是无畏的牺牲罢了。” 明洁说完,又推了推身边的几个同伴:“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你们快走,回去报信,让大伙尽快撤离!把损失减到最小!快走!” 云楚又回头看了一眼霍湛,抿唇道:“前寨山上的土匪有多少人?鬼子又有多少?” 霍湛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拖了,高热容易引发各种并发症,沈虬亲眼看着霍湛跟她离开的,倘若他真出了什么事,她一辈子都不得安生了。 前路积雪难行,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到另外一个安稳的落脚点。 而且,她手上没药,原本还在苦恼该怎么找几个鬼子,看能不能爆出什么有用的药品装备,既然恰好遇到了,那自然要试一试。 抗战年代,任何事都是机遇与危险并存的,不止是为了霍湛,也为了她自己。 一个年纪稍小的女同志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道:“前寨山上的土匪少说也有二十多人,鬼子倒是没多少人,是一支小分队,十数人,可即便这样我们也对付不了。” 说到后面,她声音都变得低沉悲伤起来。 云楚又紧拧着眉梢,问道:“你们有多少人?” 这样算起来的话,敌人得有三四十,她就算手握没有子弹限制的柯尔特,想杀了这么多人也很难,看样子还得和前寨村的联党游击队合作一把。 “我们……”年纪稍小的女同志看了一眼明洁等人,不知道该不该说。 明洁这时候已经痛的意识模糊了,另一个搀扶着她的女同志加快语速道:“我们前寨村的游击队刚刚组建不久,只有十多人,可有一大半都还没使过枪,战力不足。” 她话音刚落,明洁就晕了过去,几人大惊失色:“明洁!” 云楚又伸手给明洁芤脉,皱眉道:“先回前寨村!她动了胎气,需要治疗。” “同志!你是大夫?!”有人惊喜的问了句,可紧接着又声音沉重道:“但你们不能去前寨村,那里太危险了,我们回去后还需要紧急撤离。” 云楚又沉默了一刻:“我得去,我男人发高热,情况也很危险,我们之所以转道来前寨村,就是想寻个安稳地方让他休息,治疗一下。” 霍湛听到云楚又十分自然地说出“我男人”几个字,指尖微微绷紧。 几个联党女同志有些诧异地看了看云楚又,似没想到她年纪轻轻居然已经结婚了,旋即她们又看了看倚在牛板车上,浑身似脱力了一般的霍湛,眼底划过些许惊艳。 不得不说,这两位同志生的都好看,倒算是极般配的,只是…… 搀扶着明洁的女同志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同志,如果是寻常时候,你们去了前寨村,我们肯定十分欢迎,但现在真的不行。” 云楚又皱眉:“前路大雪封山,很难走,想另外找个地方不容易,我男人的病已经不能再拖延了!” “可土匪和鬼子……” 女同志话音还未落,山林里就又响起了脚步声,甚至还有枪声! 她们面色大变,纷纷拔出腰间别着的枪支,大喝道:“大家快走!走!” 云楚又挺直脊背,深吸一口气,手腕一番,已经握住了冰冷的柯尔特手枪。 她冷声道:“有土匪那就打土匪,有鬼子那就杀鬼子!” 几个联党女同志都被云楚又的气势给镇住了,几人对视一眼,不知该作何反应。 云楚又看向宋桂英:“娘!你现在就带砚清哥去前寨村,不要耽搁!” 说完,她也没看霍湛,转身就去找云永恩,她还没迈开步子,手腕就被一双冰冷的手给握住了,她回头看霍湛,拧着眉头道:“你放心,你的病我一定治好。” 霍湛浅色的眸子注视着云楚又,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 他薄唇微启,声音暗哑:“好好活着。” 云楚又一怔,勾唇笑了笑:“放心,我一定好好活着!” 说完,她挣开霍湛的手,与宋桂英道:“娘,走!” 宋桂英一脸苍白担忧,原本还想说几句什么,却看云楚又已经朝云永恩走过去了。 云永恩一看到云楚又过来,就觉得没什么好事。 云楚又直截了当道:“二哥,那里有个孕妇,麻烦你独轮车推着她去前寨村,先别急着拒绝,只要你把人安稳送到了,先前与你要出来的那半袋粮,就还是你的。” 云永恩愣了一下,看着几个联党女同志,还是不想掺和。 先前她们可都说了,前寨村会有山匪和鬼子来袭击,他就是个普通人,根本不想掺和到联党的事情里去,到时候被当成同伙,小命都保不住! 他刚要争辩拒绝,就看到云楚又如剑气般锋利的目光射过来。 云永恩心头叫苦不迭,只能含泪应下。 云楚又招呼着几个女同志把明洁抬上独轮车,手腕一转,手枪利落上膛,与几人说道:“你们把他们带去前寨村安顿,我来断后。” “可是同志……” 她们话音未落,云楚又已经转身朝着林间奔去。 宋桂英牵着牛绳往前走,声音颤抖:“小姜,楚又她,她会没事?” 霍湛疲倦地闭了下眼,声音不高不低地嗯了一声,听不出是什么心情。 另一边,几个女同志把明洁抬上独轮车,其中一人与那年纪最小的女同志道:“小七,我们不能让那位同志独自断后,必须去帮忙,你带着他们回村子,把人安顿好,还有明洁,一定要照顾好,另外,把情况原原本本告诉队长,知道吗?” 小七眼中含泪,重重点了点头。 几个女同志也没耽搁,迅速追上云楚又的脚步,朝着枪声密集处奔去。 第76章 杀伐果断的云楚又 云楚又潜入林子,大雪过后,处处皆白,隐藏踪迹也成了难事。 她握着柯尔特,侧身在树后,伏低身子,眸子扫过林间,很快,一众屎黄色的目标就映入眼帘,除了四个鬼子,还有十个气势凶悍的散兵游勇,应当就是前寨山的匪徒。 四个鬼子,应该就是被派遣出来打探情报的斥候小队了。 “八嘎!要是让人跑了,你们都别想活!”几个鬼子走在最后,让山匪在前方开路,说话间凶神恶煞,时不时还踹上他们后腰,大有将之当成奴隶猎狗的意思。 几个山匪满脸不服气,可想到与鬼子队长把酒言欢的自家老大,还是忍了这口气。 云楚又平静地瞧着他们,枪口对准鬼子命门,抬眼的瞬间,浓浓的杀机笼罩全身! “砰——” 子弹飞射而出,正中怒斥山匪的鬼子额头。 这是她得到“枪法精通”后,头回用,不得不说,这种融会贯通后正中敌人命门的感觉实在令人心生欢喜,几十米内,鬼子的头颅在她眼中宛如一个固定的靶子。 “敌袭!” 枪声响起的瞬间,鬼子和山匪皆是大惊失色,纷纷寻找掩体! 不过,他们才刚有动作,下一刻子弹已经如约而至。 “砰”的一声,又是一个鬼子被击中后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紧接着就摔在了厚厚的雪地里,很快,洁白的雪就被鲜血染红大片。 “砰砰砰——”枪声不绝于耳,鬼子又倒下一个。 接连开枪后,云楚又也暴露了行迹和方位,剩下的鬼子大怒:“八嘎!该死的联党游击队,死了死了的!你们上!给我把她杀了!人头带回去!” 说话间,一阵密集的枪声都射在了云楚又藏身的大树上。 云楚又连照面都没有就解决了三个鬼子,几十米内击中移动活物,可谓枪法卓绝,这样的人在联党内也不可能是个小人物,匪徒们脸色难看,不敢冒进。 鬼子毕竟是经历过正规战的,起初的怒火后,也冷静下来了。 他心中也清楚,这次出手的人枪法奇准,不是刚刚那群作战手段生疏的女游击队,这样的人肯定掌握着联党一些重要机密,如果能活着带回去,也算是立了大功。 他朝躲在两侧的山匪道:“你们!由左右两翼出发包抄,将其包围!” 顿了顿,他沉声道:“尽量把活的给带回来!” 他也看出来,出手的这个联党高手是专门针对他们东瀛人的,这群九州土匪出去,说不定能有一条活路,只要他们不忍心,那活捉也不是什么难事! 山匪不愿意冒险,硬着头皮不动,只当听不懂鬼子蹩脚的九州话。 鬼子手里握着一颗手榴弹,威胁道:“八嘎!你们不出去,死了死了的!” 一看到鬼子手里的手雷,一众山匪急了,不敢与之硬碰硬,只能咬牙从树后走出,好在他们冒头也并没有被攻击,看来,这些联党的目标只是东瀛人,和他们关系不大。 山匪们悄悄松了口气,下一刻,枪声响起,两个带头出来的山匪应声倒地。 他们皆是头部中弹,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死时连眼睛都没闭上。 “小心!”山匪们一下死了两人,心中也冒出了火,开枪瞄准云楚又藏身的地方,伴随着密集的枪声,一行人快速逼近,不给她再度开枪的机会。 云楚又握着枪的手背上青筋冒起,听着突进的脚步声,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她深吸一口气,趁着匪徒换弹夹的时间,就地一滚,换了藏身地。 在此过程中,她又开了两枪,再度击毙两个匪徒! 短短几分钟内,一共十四人,已经死了三个鬼子,四个山匪。 几个女同志赶来的时候,正看到云楚又一个闪身的功夫就击毙两个匪徒,一下子众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热血沸腾,纷纷开枪支援! 云楚又侧眸看了一眼,轻舒了一口气。 斥候小队一共有十四人,死了七人,还剩一半,有人支援帮忙压一压对方的火力,她有把握把这些人尽数歼灭,而且也必须全歼,她才有机会去拾取刚刚掉落的光团。 这些山匪虽然和鬼子勾结,可他们头上并没有等级标识,杀了也没有掉落装备。 这是她头回杀“同胞”,虽然有些不适,但并没有心软,这些山匪平日就烧杀劫掠,如今更是当了汉奸,这种人,她不动手杀他们,那待会死的就是她了。 她收起枪,手掌一握,锋利的刺刀就出现在手中。 山匪已经逼近,开枪反倒容易被他们寻到破绽,在众人被吸引火力时,她只需要绕到他们身后去,她当然没忘了,最后面还藏着一个下达指令的鬼子。 不能让鬼子逃回去,她还准备打剩下的山匪和鬼子一个措手不及! 是的,她准备直接藏身在山匪和鬼子下山的必经途中,把人一一截杀,省的他们在前寨村中治病时,被他们反向包抄,猝不及防下容易出事。 她这个人,向来不喜欢留有不确定的危险,当然,霍湛是个例外。 想想和霍湛相识的经过,他虽说是个麻烦,还是个危险的麻烦,可总的来说,双方目前应该是友非敌,从他愿意率霍家军歼杀鬼子开始,她就认了这个朋友。 云楚又抬眸看向几个隐藏的女同志,朝她们扬了扬手里的刺刀。 她们虽然战力很弱,但理解能力不差,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想法,虽然觉得她要做的事太过危险,可干革命事业的,哪有不危险的呢? 她们面色沉重,纷纷开始集中火力,让山匪腾不出手去对付云楚又。 云楚又脊背紧绷,趁着间隙,迅速蹿出掩体,朝着最后一个鬼子隐藏的地方跑去。 擒贼先擒王,尽管这鬼子算不上是王,可他如同毒蛇一般隐匿在暗处,难免令人心生疑虑,况且她是不能让鬼子逃走的,他们要是爆不出药品,霍湛怎么办? 她的身影很快就被山匪发现了,大雪中,奔跑的身影实在太过明显。 不过,正如云楚又所想,林子里树木多,近距离射击会受到掩体干扰,反而不容易中,她速度很快,不多时就逼近了三具倒地的鬼子尸体旁。 这回运气不错,三具二级怪的尸体都各自爆出了一个光团装备。 云楚又收起光团,抬眸扫过四周,最后一个鬼子隐藏颇深,如果不是因为他脑袋上顶着个闪闪发光的lv2字样,她怕是也很难发现。 她面色冷冽,握着刺刀的指骨也隐隐发青。 枪声掩盖了她踩过积雪时的声音,在最后一个鬼子还探头探脑时,云楚又锋利的刀刃已经划过了他的咽喉,鲜血涌出,鬼子的尸体抽搐了两下就不再动弹了。 这最后一个lv2级的鬼子,竟然十分好运的爆出两个光团! 第77章 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云楚又刚收起光团,就听到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她漆黑的眸子猛地一缩,目光豁然转向一处,抬手间刺刀已经换成了手枪。 “砰砰砰——”柯尔特微微一震,连续射出子弹,须臾,一道痛呼声响起,紧接着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一个山匪瞪圆眼死死盯着云楚又的方向。 云楚又面色冷漠,眼里掠过些许杀意。 她半弯下腰,从鬼子手里拿过手榴弹,待会去了山匪的老巢,这东西能派上用场。 收好了手榴弹,云楚又就又把枪换成刺刀,迅速逼近剩下的山匪,经过一场酣战,剩下的山匪也只剩下四个人了,她悄无声息的靠近,手起刀落,血线喷涌而出。 一具具尸体倒在她脚边,四周一片死寂。 云楚又细数后,美眸微眯,略显沉冷的目光扫过四周。 “同志,怎么了?追来的人都死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一个留着短发的联党女同志拖着疲惫的身躯从树后走出来,与云楚又说话时,声音中满是敬畏。 她们虽然加入联党不久,没什么眼界,可也知道像她这样杀敌人毫不手软,且浑身本事的和她们不一样,如今时局艰难,她这样的人是能够改变大势的! 云楚又抬手,食指抵在唇上,做出“嘘”的模样,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女同志愣了一下,下意识屏住呼吸,示意身后躲藏的众人也不要说话。 斥候小队一共十四人,但这会儿尸体只有十三具,有一个人藏起来了。 空气中血腥气弥漫,云楚又手里握着刺刀,鲜血顺着刀尖滑下,寻找着最后一个。 一众躲藏的联党女同志看着云楚又的模样,全部噤声。 最后仅剩的一个山匪,藏在一棵树后,在大伙都枪林弹雨,你来我往时,他就已经藏在这里了,只想着联党撤退后他就赶回寨子去,可没想到她们竟不放过他! 山匪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骇的亡魂皆冒。 随着脚步声靠近,他脑袋上冷汗簌簌而落,手掌也不断颤抖,心里绝望至极。 这一行出来的足有十多人,可一大半都折在了这么一个人身上,这分明就是杀神! 倏的,云楚又听到一阵后背摩擦大树的声音。 她眸子微闪,踩过积雪发出的咯吱声落入最后一个山匪耳中,生死攸关,他已经顾不得什么了,嘴中猛地一声爆吼:“去死你!” 山匪从树后走出,把手里冒着烟的手榴弹朝云楚又投掷出去! “同志小心!”几个联党的女同志吓得面色剧变,惊骇的喊声响了起来。 云楚又眼神也跟着凝了凝,一时顾不得许多,就地一滚闪避开,下一刻,手榴弹正中她刚刚站立的地方,紧接着就是“轰隆隆”的巨响,积雪树木都被炸的飞溅起来。 山匪投掷完手榴弹后,也不管云楚又有没有被炸死,朝着后山迅速撤离。 “同志!同志!”短发联党女同志拔腿就往云楚又那边跑去。 她看着被炸开的坑,脸色煞白,整个人都险些站立不稳。 “唔——”忽然,一道轻微的痛呼声在不远处响起。 短发联党女同志一愣,忙看过去,就看到云楚又从厚重的积雪中直起腰,不过她捂着头,眉头紧蹙,鲜血顺着她的掌心淌下,不多,但衬着她莹白的肌肤十分渗人。 女同志奔了过去,语气惊慌:“同志!你受伤了!” 云楚又放下手,晃了晃有些晕眩的脑袋,摆手道:“没事。” 她也没想到这最后一个山匪手里居然还有一颗手榴弹,一时不察着了道,好在闪避及时,只是被飞溅的石块砸中了头,伤口不深。 一个力量点还是差了点,否则刚刚还能躲避的更远一些。 女同志看着她渗人的伤口,一脸担忧地皱眉说道:“同志,咱们还是快点回去,你的伤口需要包扎!这伤在脸上,别以后落下疤了。” 云楚又看了看手里的血,又回头看了一眼茫茫大山,摇头:“刚刚那个山匪逃了,我们必须要追上他,不能让他活着回去,不然前寨村就保不住了。” “同志!”几个女同志眼眶含泪,一脸的感动和敬佩。 云楚又暗自苦笑,她其实不是倔驴属性,受伤了还非要去山寨逞威风,只是她已经查看过四个鬼子掉落的光团了,一共五个,却没有一样是药品。 霍湛高烧不退,情况太急,必须要搞到药品才行。 所以,不管是为了霍湛还是为了前寨村的老百姓,这土匪的山寨她都得去一趟。 云楚又也不是什么伤风悲秋的性子,随手擦去头上的血迹:“我需要一个人和我同行指路,剩下的就都回去,山匪人多,需要见机行事,人多了反倒是容易被发现。” “同志,我跟你去!” “还是我去!我对土匪的寨子更熟悉!” “不行,还是我去!” “……” 几个联党女同志你一言我一语,都开始争抢起了这最后一个同行的名额。 “好了!你们都回去!”短发的联党女同志轻叱了一声。 她们都知道,这一趟去土匪山寨,肯定是九死一生,活下来的几率很小。 短发女同志转头看向云楚又:“同志,我叫林宝妹,和明洁一样,算是这支女子游击队的小队长,枪法比她们都要好一些,我跟你一块去!” “好!走!”云楚又点了点头,眼下逃走了一个山匪,正是分秒必争之际,她也不想多说废话,转身就朝山中疾步行去。 林宝妹对几个战友叮嘱了几句,就匆匆跟上了云楚又。 山间寒冷,积雪更深。 云楚又观察着积雪上的脚印,指着一个方向,和林宝妹一起追了上去。 在前行的过程中,她毫不犹豫的使用了一张“力量卡”,顿时,一股暖意从心肺直达四肢百骸,原本力竭的身体焕发了新的生机,连带着脚步都快了几分。 力量卡正是刚刚杀死的鬼子爆出来的物品,有两张。 另外三样东西倒是没什么特别,都只是日常所需【卫生纸1】【烤鸡1】【茶叶1】,无法解决她眼下的困境,只能塞在格子背包里。 林宝妹头上冒着冷汗,看了一眼走在身边,依然十分矫健,呼吸匀称的云楚又,心里又升出几分敬佩,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还负了伤,却丝毫不受影响,实在厉害。 她们女子本就艰难,如果人人都能像她一样,何愁不能在这乱世安家报国? 第78章 浑水摸鱼进山寨 两人疾步走了约莫半小时,终于看到了一个连滚带爬的身影。 云楚又轻轻松了一口气,旋即利落抬起手臂,扣动扳机,子弹飞射而出,瞬间击中山匪的腿弯,一声惨叫后他噗通一声栽进雪地里,捂着腿哀嚎不止。 “中了!同志,你枪法真准!”林宝妹吃惊地看着云楚又,神色信服。 云楚又摇了摇头:“先去看看那山匪,问问山寨里的具体情况。” 她刚刚是可以把那逃窜山匪一枪爆头的,但山寨中的情形她也只是听林宝妹她们说起过,真实性有多少不能保证,毕竟她们也不是山寨中的人。 目前最稳妥的,就是套套山匪口中的话,确定一下。 “好!”林宝妹能当上女游击队的小队长,也算是有些侦查拷问的本事。 她率先跑过去,看着狼狈不堪的山匪,用枪口抵住他的脑袋,挑拣了一些重要的问题,这逃窜的山匪本就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套出了有用的信息。 “同志!都问出来了!和我们打探的没什么出入。” “土匪山寨里共有二十八人,这回派出来十人,鬼子小队有十二人,这次派出四人,算起来,山寨里还有二十六人,人数可不少!” 林宝妹脸色凝重,对这一趟的山寨之行更没底了。 虽然云楚又枪法卓绝,身手也好,但凭借她们两个想要除掉二十六人太难了。 云楚又颔首,抬眸看向巍峨高耸的大山,嘴唇轻轻抿着:“再难也要试试,总归我们能多拖延一会儿,前寨村的老百姓也能更安全几分。” 她顿了一下,说道:“我得去土匪山寨里找找,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药。” 闻言,林宝妹点了点头,有些艳羡地道:“同志,你和你男人感情可真深。” 云楚又弯了弯唇,没解释什么。 林宝妹垂眸看向脸色煞白的山匪,与云楚又问道:“同志,那他怎么办?” 山匪抱着中枪的腿,涕泪横流道:“该,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求求你们放了我,咱们都是九州人啊!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回寨子里通风报信的!” 林宝妹眼神里划过一丝同情,看向云楚又,刚欲开口求情,就看云楚又手腕一转,锋利的刺刀毫不犹豫抹过山匪的脖子,他临死都维持着哭爹喊娘的求饶之态。 云楚又看着山匪双目圆睁的倒在雪地里,神情冷漠。 不是她心狠,而是这些山匪盘踞多年,看刚刚他们下手时的态度,显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只怕手上没少沾血,留着他,绝不是什么好主意。 林宝妹双手抖了抖,看着转瞬就变成尸体的山匪,不知该作何反应。 云楚又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林宝妹,知道对于联党来说,“残忍嗜杀”从不是他们能接受的方式,为了两人待会的配合,她想了想,到底是解释了一句。 “刚刚他下手时,可没有心软,但凡我反应慢一些,死的就是我了。” 听了这句解释,林宝妹神色微微松缓,轻叹一声:“寨子也快到了,我们走。” 两人绕过山匪的尸体,朝土匪寨子继续前行,这里已经接近山坳深处了。 不知走了多久,一排用木柱子搭建的栅栏出现在云楚又的视线中,再往深处一些,就是一个个错落有致的土坯屋舍,似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村庄。 云楚又有些惊讶,着实没想到所谓的土匪山寨和普通村子没有任何区别。 林宝妹看着远处的山寨,小声说道:“同志,这里就是前寨山的土匪寨子了,里头的老大名为张大虎,原本也是附近村子的良民,不过战前在赌场得罪了赌徒,一家子全被杀了,他逃走后就在这前寨山落草为寇,行事很是张扬。” 云楚又点了点头,这寨子有些简单的防御措施,想悄无声息的进去是不可能了。 思绪刚落,山道间忽然响起了一阵清晰的马蹄声。 云楚又半弯着腰,把自己掩在山石后:“有人来了,埋头。” 林宝妹也惊了,赶紧伏低身形。 两人静静看着两匹马飞驰而过,伴随而起的是山匪哈哈大笑的声音:“这次可赚大发了,俩黄花大闺女,一个给咱头儿,一个给吉田队长!” “救命!救命啊——” “放了我们,求求你们了——” 两匹马的马背上都趴着个年轻姑娘,看穿着打扮,应该是附近村子里的农女。 林宝妹看着她们凄惨的模样,心头涌出一股悲凉的怒火。 云楚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们疾驰而过的背影,想了想,说道:“我有办法混进寨子了,你就留在外面接应我。” 她手里还有一枚手榴弹,运用得当的话,能给山寨里的土匪和鬼子一个“惊喜”。 自古以来,山匪都是组织纪律闲散之辈,以老大为尊,只要张大虎死了,树倒猢狲散,他们一定不会继续为鬼子所用,届时她只需要对付几个鬼子即可。 当然,前提是她在他们眼中,需要扮演一个无害又可怜的女人。 “不行!同志,你这一去岂不是羊入虎穴?!”林宝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她也大概猜出了云楚又的想法,她是她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想要混进满是土匪地山寨里肯定轻而易举,可这样的行为实在过于危险,很容易害了自己! 云楚又握了握手掌,身体里涌动的力量还能维持半个小时。 她看向脸色严肃,一脸抗拒的林宝妹:“难道你有别的办法?” 她曾经在安平县深入虎穴,自然知道与虎谋皮的滋味儿,做得好就就是一击必杀,做不好则是满盘皆输,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安平县情况与此刻还大有不同,毕竟从人数上来说就是天壤之别。 她还有一张力量卡,只要把握好时机,说不准真能将这个山寨里的敌人一锅端了。 林宝妹看着云楚又额角已经凝结的血迹,咬牙道:“可是你……你身上还有伤!” 云楚又抬手摸了摸额角的伤口,轻笑着摇了摇头:“没事,这样反而更好。” 眼下流民四溢,她只需要伪装成被父母卖掉的可怜女子,误入深山,还不慎受伤,以为这土匪窝是个普通的村子,借此留宿即可,反而能降低他们的防备之心。 “可是……”林宝妹还是顾虑极多,实在不想让云楚又去犯险。 云楚又摆摆手,抓了抓头发,做出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起身往外走时,与林宝妹低声道:“你看情况行事,万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就回去!” 第79章 绝杀美人牌 话落,云楚又就从藏身的地方出来,步伐沉重地往山寨行去。 林宝妹看着云楚又的背影,眼中布满悲伤,攥着拳的手狠狠垂在地上。 她眼底满是热意,不过,心中悲痛的同时,亦是升腾出了千万激越之情,原来女人也可以成为拯救老百姓的孤胆英雄,她忽然觉得前路又清晰了许多。 云楚又一步步走到土匪寨子安插的栅栏前,她深吸一口气,脸上涌出恐惧,捂着脑袋喊道:“有没有人呀?我迷路了,能不能帮帮我?” 寨子门口有岗哨,先前刚迎了收获颇丰的弟兄进去,正是兴头上,听到女人好听的声音忍不住浑身打了个激灵,探头看了看,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身姿窈窕的女人。 岗哨以为自己看错了,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云楚又伸手扶着栅栏,声音又放柔了几分:“有人吗?能不能帮帮我?” “还真是个女人!送上门儿的女人?”岗哨声音极其惊喜,抬脚就要出去。 这时候,另一个值守的岗哨撒尿回来了,一看同伴迷迷糊糊要去开栅栏的门,忙一把拉住他,出声制止道:“你疯了?干啥去?!” 岗哨眼里闪着精光:“啥疯了!你瞧瞧门口,有个女人!声音和黄鹂鸟儿似的,好听着呢!肯定长得漂亮,咱就是个看门的,要是能给头儿……是不是这个理儿?” 原本阻止的岗哨一听,还真是这个道理。 他也探头往外看了看,说道:“那前寨村有不少女游击队,咱还是小心着点。” “行,听你的!”话虽然这么说,岗哨眼底却满是不以为意。 在他看来,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他们俩大男人,手里还端着枪,能怕她吗?就算真是女游击队又能咋样?再说了,哪个女游击队胆儿这么肥,敢打到他们老窝来? 岗哨开门就走了出去,端着枪杆靠近栅栏,就着月光看清了云楚又。 月光下,云楚又一身袄裙勾勒出玲珑的身段,娉婷袅娜。 她抬眸看向两个岗哨,目光扫过他们手里的步枪,做出一副受惊的模样,踉跄着跌坐在地上,仰头时绝艳的瓜子脸上透着苍白和恐惧,身子更是抖如筛糠。 “嘶——”起初发现云楚又的岗哨倒抽了一口凉气,转头和同伴对视一眼。 两人都有些不敢置信,在这鸟不拉屎的前寨山当了这么些年的土匪,也跟着头儿下山扫荡过村子,见过些农家姑娘,当时瞧着那些十七八岁的大姑娘都被迷得不行,如今看着月色下的美人儿,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没见过世面。 这种层次的美人,甭说是配他们山头的老大,就是四象党军官都没问题? “咳,你,你是干啥的?咋来我们寨子了?你受伤了?咋伤着的?”面对美人,一向心狠手辣的匪徒都忍不住放轻了声调,细细询问云楚又来历。 云楚又哆嗦着不开口,似被他们手里的枪杆子给吓坏了。 “你看你把人吓得!去去,把枪收起来!”岗哨说着就去开栅栏的门了。 云楚又吓得后退几步,岗哨忙抬手道:“你别怕,我已经把枪收起来了,地上凉,你快起来,你受伤了得赶紧处理一下,走,跟我进寨子去!” 岗哨说着就伸出手去扶云楚又,眼底除了惊艳外,满是轻佻。 云楚又缩了缩手,自己站了起来,她低着头,小声道:“我,我是被我爹卖给地主的,后来逃荒路上遇上鬼子袭击,这才逃了出来,你们真的能帮我吗?” 岗哨胸脯拍的啪啪作响:“当然了!我们寨子不缺吃不缺喝,还能保护你!” “那,那好。”云楚又抬眸快速看了岗哨一眼,脸上布满楚楚可怜之色。 岗哨心里得意,转头与同伴眼神交汇了一下,带着云楚又朝寨子里走去。 另一边,林宝妹看着云楚又轻轻松松进了土匪寨子,整个人却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接下来的事情谁也没办法预料,万一出了事,她连紧急支援的时间都没有。 云楚又跟着岗哨进了寨子,不着痕迹的环顾了一圈。 这里都是一些普通的屋舍,或许是因为人手不足的缘故,周围也并没有站岗巡逻的人,的确如她所想,这样的小山寨,成员大多都是普通人,无组织无纪律。 鬼子会盯上这处山寨也实在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只是为了增添人手? “这位小姐,你就暂时在这里休息,我去找人给你包扎伤口。”岗哨心里打着主意利用云楚又这位美人儿在张大虎面前立一功,一路上态度倒是十分客气。 他心里也知道,这样的美人落入张大虎手里,肯定会受宠,得罪了人反倒不美。 云楚又轻轻点了点头:“谢谢,那就麻烦你了。” 岗哨挠了挠头,表现的十分憨厚,却在云楚又进屋后,快速关门从外面锁上了。 云楚又早有预料,脸上神色镇定,声音却满是慌张,抬手使劲拍了拍门扉:“你干什么?!开门!快开门!” 岗哨嘿嘿一笑,慢条斯理地拍了拍门:“美人儿,你就安心待着,我肯定给你找个好出路,往后不愁吃喝,穿金戴银,过上和城里少奶奶一样的好日子!” 说这番话时,岗哨语气也有些可惜,这样的美人最后居然要便宜了张大虎那胖子。 不过,立功要紧,岗哨感慨完就匆匆忙忙走了,他得去请功报信了! 山寨不大,岗哨只跑了几步就来到了一处院子,这里的屋舍建的明显要比别处豪华几分,门口还古里古怪堆着两个石狮子,颇有附庸风雅的嫌疑。 屋里头灯火通明,有乐曲,还有男人和女人调笑的声音。 门口有两个站岗的人,一看到岗哨,纳闷道:“刘大,你不在门口看门,跑这儿干啥来了?打扰了头儿和吉田队长的兴致,可有你受的!” 刘大冷哼一声:“你们懂什么?!我有重要的事情上报!快点让开!” 他这会儿手握云楚又这张绝杀美人牌,哪里肯被两个同为岗哨的人嘴上调侃? 第80章 头儿?吉田队长? “哟,刘大,你一个看门的,能有啥重要的事儿?”站岗的人调笑了一句。 刘大脸色涨红,咬了咬牙,恼怒道:“我可告诉你们,我真有大事,耽搁了上报,到时候头儿和吉田队长怪罪下来,看你俩能不能受得住!” 两个站岗的人也不是头一天认识刘大了,他这人素来胆小怕事,又只是个看门的,平日里见着他们几个都是哥长哥短的,哪像今天这么趾高气扬? 两人对视一眼,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让到了一边。 刘大松了口气,冷哼一声,梗着脖子就匆匆往屋里跑去。 其中一个站岗的人狐疑道:“你说,刘大能有啥事?难道是发现联党游击队了?” 另一个站岗的人摇摇头:“这谁知道?不过说起来也怪,这天都黑了,头儿和吉田队长先前派出去追击那几个女游击队的人咋还没回来?不会是出啥事儿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打了个哆嗦,摇了摇头,继续当自己的岗哨。 这种晦气的猜测还是别让头儿知道了,否则他俩吃不了兜着走。 刘大一进屋,就嗅到了屋里女人的香气和弥漫在空气里的酒香味。 他狠狠抽了抽鼻子,想到云楚又那张美艳至极的脸,心情激昂,已经畅想到了往后被张大虎提拔成左膀右臂,跟着他们在屋里喝酒吃肉抱女人了。 堂屋里十分宽敞,坐在上首的是个穿着黄呢军装,戴着军帽的鬼子小队长,看其襟章只是个兵长而已,可饶是如此,他依然能鸠占鹊巢,坐在最上首的位置。 稍稍往下,坐着的是一个五大三粗,腰膀皆圆的中年汉子。 他就是这处土匪山寨的老大,张大虎。 张大虎一张脸上五官都紧凑在一起,难看至极,他乐呵呵地朝吉田举起酒杯,言语恭敬道:“来,吉田队长,喝!待会宴席散了,小弟还在您屋里准备了大礼!” 说话间,挤眉弄眼,上首的吉田咧嘴一笑,与之心照不宣。 “呦西,你的,不错!”吉田仰头灌下一口酒,朝张大虎竖起了大拇指。 张大虎呵呵一笑,心里也松了口气,只要把这些鬼子哄好了,还愁往后没出路? 就在这时,刘大闯入进来,屋里几个鬼子瞬间端起刺刀,厉声道:“八嘎!” 吉田握着酒杯,半眯起眼,看了一眼张大虎:“他是什么人?” 张大虎也愣了一下,还没开口,刘大已经被惊得脸色煞白,忙跪倒在地,与他道:“头儿!我是刘大!看门那个刘大呀!我有重要的事上报!” “是你啊……”张大虎认出了刘大,转头与吉田笑道:“吉田队长,这人就是我手底下一个看大门的,您看,要不让您的人把枪给收了?” 吉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摆摆手让人收了枪。 刘大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长舒一口气,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住往下流。 张大虎皱眉看他,冷叱道:“到底是什么要紧事?” 刘大忙跪好,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吉田,旋即与张大虎点头哈腰道:“头儿,刚刚在门口碰上个女人,迷路了,那女人长得……嘶,和天上仙女儿似的!” 张大虎嘴角一抽,没好气道:“你见过天上的仙女儿?” 他手底下都是些什么人他自然再清楚不过,平日里见着个清秀的农家女都当仙女。 “到底是啥人,是不是联党的女游击队混进来了?”张大虎脸色有些不好看。 “不会!绝对不会的头儿!我刚刚都检查过了,她身上压根没有能藏枪的地儿,干净着呢,肯定就是个流民!而且她长得真漂亮!顶顶漂亮那种女人!” 刘大梗着脖子,说的十分坚定,他这样的态度倒叫张大虎生出了好奇。 这时,上首的吉田眼神一闪:“漂亮,女人?” 张大虎眼底划过一抹不悦,嘴唇动了动,笑道:“手底下没见过啥漂亮女人,也就是说着玩玩,估摸着还比不上我给吉田队长准备的姑娘哩。” 吉田还没说话,刘大就不愿意了,他冒着风险跑过来请功,能随便找个女人? 他仰着脖子,一脸的不服气:“头儿!我说真的,那女人真漂亮的和仙女儿似的,不信你过去看看,我已经把她关起来了!” 吉田呵呵一笑,直接拍案而起:“好!去看看。” 张大虎对吉田这种越俎代庖的行径大为不满,心里满是憋闷怒气,可他不是早就知道和鬼子合作是引狼入室吗?如今就算是后悔也晚了。 以吉田为首,各怀心思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关押云楚又的房间去了。 云楚又依然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房门,听到屋外嘈杂的脚步声后,目光一动,拍门的动作又大了起来,好听的声音含着哭腔:“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屋外的一众男人听着这勾人的嗓音,心头都忍不住痒痒起来,想看看美人长啥样。 刘大嘿嘿一笑,脸上神色极其猥琐,他掏出钥匙,指了指门框,说道:“头儿,吉田队长,我这就把门打开,这位美人保管不会让两位失望。” 云楚又美眸微眯,头儿?吉田队长? 这个岗哨倒是没叫她失望,原本以为能引来一个张大虎就不错了,没想到鬼子队长也来了,隔着一扇门,倒是个极佳的机会。 刘大开门的刹那,心里已经预见了自己光辉的未来。 果然,开门时,映入眼帘的绝艳容颜,让他身后的张大虎和吉田都看呆了眼。 刘大心中得意,刚欲说话,却见面前这个原本柔弱不堪的美人勾起浅笑,旋即从容不迫的把背在身后的手抬了起来,滋滋的焰火在黑暗里越来越璀璨。 他僵在原地,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焰火,嘴巴都干涩起来:“手……手榴……” “快闪开!”张大虎也吓得头皮发麻,厉喝一声就欲要闪躲。 下一刻,已经燃至尽头的手榴弹跳着舞似的落入他们中间。 云楚又倏然把门关上,整个人迅速闪避,在她狠狠撞破一侧的木窗时,一股气浪翻腾,烟尘滚滚,半边屋子都被炸的面目全非,她也踉跄着趴在了地上。 第81章 妥妥的救命药 火舌舔着地面,四处都是哀嚎声。 云楚又站起身,回头看向手榴弹炸开的地方,十几人伤的伤死的死,情况惨烈。 而首当其冲的,就是被手榴弹炸了个正着的张大虎和吉田。 云楚又微眯起眼,反手掏出手枪,迅速将还残留着一口气的人一一补枪,这其中就包括张大虎,许是皮糙肉厚的缘故,他没有和吉田一样被手榴弹当场炸死。 接二连三的光团跳出,吉田怕死,几个东瀛兵一直跟在他身边,倒是死了个干净。 云楚又收起八个光团,又细数一遍地上的尸体,十六具。 她略一皱眉,看了一眼四周,迅速潜伏起来。 按照她们先前的估算,土匪山寨里应该还留有二十六个人,如今死了十六人,还剩下十个,树倒猢狲散,只是不知剩下的山匪和张大虎有多少感情。 云楚又寻了个隐蔽,却又能将爆炸处尽收眼底的地方,耐心等待。 在此过程中,她迅速翻看了一下背包里的光团。 这一看,难免就有了新的惊喜。 “大洋50”、“大洋50”、“大洋50”、“法币1000”“法币1000”、“肾上腺素1”、“书法精通”、“布洛芬”,八个光团,提供了一项技能,以及两支药品,不管旁的,最起码她此行寻找药品的终极目标算是完成了。 她原本想着能再来一盒阿莫西林这一趟都不算白来,没想到竟然是“布洛芬”! 布洛芬是一种非甾体抗炎药,可以缓解阵痛、发烧以及炎症,对于目前的年代来说,绝对是跨级别的神药了,而对霍湛来讲,也是妥妥的救命药。 虽说情形不对,但云楚又依然弯了弯眉眼。 蓦的,她眼中笑意收敛,浑身都跟着紧绷起来。 十个山匪不知被是不是先前被张大虎派去巡查了,如今火舌都熄灭了,他们才姗姗来迟,一共十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爆炸处,一脸茫然。 张大虎身上到处是灼烧,一处不起眼的地方被打了一枪,还突突冒着血。 “怎么回事?头儿和吉田队长他们……?走火了?”说这话的匪徒自己都没底气,毕竟手榴弹走火实在是少数,总不能他们没事儿干丢手榴弹玩? 山匪平日里接触的都是普通老百姓,没什么作战经验。 张大虎一死,剩下的十人宛如失去了主心骨一般,在爆炸处急的团团转。 人群中有人提议道:“吉田队长已经发出了讯息,很快就会有大批鬼子来咱寨子,到时候一看吉田队长死了,能放过咱们?反正头儿已经死了,要不咱们也撤?!” 一石激起千层浪,十个匪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时,又有人迟疑道:“咱们走了,那地牢关押的那个人咋办?” “都大难临头了,谁还管他啊?让他自生自灭去!走!” 几人一番商议,未几,就迅速离开,四散而去了。 他们都只是一些走投无路的普通人,意外加入山寨成了土匪,本就不想做东瀛人的走狗,如今出了这样的意外,还有什么道理留下? 云楚又半蹲在隐蔽处,抿了抿红唇,缓缓放下手里的枪。 她也不是什么残忍嗜杀之人,不到万不得已,亦不想对同胞赶尽杀绝,既然剩下的匪徒愿意悬崖勒马,那她就没必要动手了,只是,地牢关押的人?是什么人? 云楚又不动声色,等着土匪把寨子里一些值钱的东西都搜刮干净,背着行囊离开,才缓缓从隐蔽处走出,沉吟片刻,到底是歇了多管闲事的念头。 不管地牢里关押的是什么人,都和她没关系,听他们的口风,吉田已经给其他的鬼子小队送过信了,说不准其他小队已经在来寨子的路上了。 她很清楚,这里不是什么久留之地,转身就欲要离开。 不过,她才刚走出几步,就蓦然顿住,悄然往柱子后一避,若有所思地看向一个又折回来的匪徒,他蹑手蹑脚回来,还不住四下张望,一副心虚的模样。 云楚又看了片刻,就看他轻车熟路往一处屋舍跑去。 那屋舍修盖的要高于其他屋舍,且门口蹲着两头石狮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人住的地方,而放在这寨子里,就显而易见了,那里应该就是张大虎的住处。 这匪徒折回来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张大虎还私藏了什么金银财帛? 先前她已经看到了,十个匪徒冲进地窖,你一袋我一袋瓜分干净了里头的粮和菜,看着寨子的布防,应该也不是什么富裕之地,能有什么东西? 云楚又微眯起眼,悄然靠近后,就听到屋里传来的哭泣声。 她眉头大皱,忽然想起在进寨子时那两个被带来的良家姑娘,他们都是被掳来的,看样子这折回来的匪徒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顺手带走一个女人。 云楚又眉敛紧,握着枪,小心翼翼循着哭声进了屋。 偌大的堂屋,几个舞女打扮的女人被捆住双脚,靠在角落里默默垂泪,她们显然也听到了刚刚的爆炸声,原本被劫来土匪寨子已经足够绝望了,往后前路更是渺茫。 听到动静,几个舞女都瑟缩了一下,抬头看向云楚又,见是个漂亮姑娘都愣了一下。 她们还以为打来土匪寨子的不是联党就是四象党,亦或者是鬼子和张大虎闹翻了,没想到居然是个姑娘,还是个很漂亮的姑娘,这不由令她们的恐惧减轻了一些。 云楚又看着几个状若鹌鹑的舞女,眉头一蹙,那匪徒居然不在? 忽的,她看到几个舞女脸色微微一变,其中一个似是不忍,张口便道:“小心!” 云楚又迅速弯腰,一记破空声在她耳边响起,带着猎猎劲风。 她眸子一闪,回身就是一枪,痛呼声响起,伏击的匪徒手臂中弹,眼里冒出狠色,他手掌如刀,欺身而上,一把就握住了云楚又的手腕,扫堂腿紧随其后。 云楚又面色微变,这仓皇逃走后又折回来的匪徒,竟还是个练家子! 难怪,他竟然有这个胆子一个人折回来,还心机深沉的冒险伏击她。 匪徒手段不俗,很快就将云楚又压制,从她手中夺走枪,旋即反手就是一个耳光。 他面目狰狞道:“臭娘们!一个女人也敢来袭我们山寨,老子可得好好教教你,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过,能杀了张大虎和吉田,也算你的本事了。” 第82章 阿鹿与血腥事件 “啪——” 一声脆响,一记狠辣的巴掌狠狠甩在了云楚又的脸上。 这一巴掌,力道大的出奇,令她脸颊疼的几乎麻木,嘴角也渗出了血迹。 她脸色冷漠,转头看向匪徒,白皙如玉的皮肤上,五道指痕分外清晰。 除了一开始提醒云楚又的舞女面露不忍,眼中含了泪外,其他的几个舞女看着她被匪徒挟制,缴了手枪,无力还手的模样,脸色麻木的宛如木偶一般。 匪徒忍着手臂上的疼痛,没有第一时间去处理伤口。 他眼神透着狠意,下一刻就准备扣动扳机彻底解决了云楚又,这么一个让张大虎和吉田栽了跟头的女人,他可不敢随便把人留下。 不过,当他的目光定格在云楚又的脸上时,眼底不由流露出惊艳与贪婪的光。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旋即猥琐的嘿嘿一笑。 “原本想着回来找找张大虎留下的东西,没想到竟然意外碰到个宝贝,美人,你要是能收敛一下脾气,老子就留下你当个正头夫人,咋样?” 匪徒枪口抵着云楚又的眉心,说话间舔了舔嘴唇,一脸的色气。 云楚又听了这话,唇角一扬,一声轻笑中带着漫不经心,格外好听。 她道:“好啊,只要你能放了我,当你的正头夫人也没什么不妥。” 匪徒听着她的声音,只觉得骨头都酥了,不过他敢冒险折回山寨,本身就不是个什么没脑子的人,云楚又的话他自然不信,这样危险的女人还是杀了稳当。 不过,他半眯着眼瞅着云楚又妖媚入骨的脸,到底是舍不得开枪,毕竟这么绝色的美人,他这辈子只怕是都不会遇到第二个了,要不让她临死前伺候伺候他? “行!只要你现在从了我,咱们办了好事,你成了我的女人,我就放了你!” 匪徒脸上挂着奸诈龌龊的笑容,要不是手臂受伤,只怕是已经要上手了。 他心中已经盘算好了,等成其好事后,就立马把人杀了一了百了,省的提心吊胆。 云楚又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可最后似屈服于抵着脑门的手枪,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那你一定说话算话。” 匪徒乐不可支,得意洋洋道:“这是自然,我龙哥什么时候哄过人?” 说话间,匪徒就双眼放光,把手枪往旁边一扔,猴急的去解云楚又袄裙上的盘扣,他从小学功夫,并不担心一个女人能从他手里跑了。 云楚又抬手阻止了一下,匪徒脸一沉:“你诓我?” “龙哥,这里有人看着,咱们能不能寻个安静的地方?”云楚又咬了咬红唇,转头看了一眼缩在角落的几个舞女,脸上的指印更衬得她楚楚可怜。 名为“龙哥”的匪徒有些不耐烦,可听着美人嘴里妩媚的喊声,又觉得迁就一下这样的女人也不是不行,反正她马上就要死了,他怎么也要怜香惜玉一些? 龙哥冷哼一声:“别耍什么小心思,我有本事缴你一回枪,就能制你第二回!” “这是当然,龙哥不信我?”云楚又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龙哥的衣襟,乌发红唇相互映衬,蘼艳至极,龙哥一时被迷花了眼,领着云楚又去了偏厦。 几个舞女看着云楚又被带走,脸上表情各异。 “你们说那个姐姐,她……”为云楚又做出提醒的舞女脸上满是苦涩。 有人一脸厌恶地瞪了她一眼:“你顾得担心她,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先前你可是提醒了她的,害的龙哥中枪,待会他出来能饶得了你?你可不要牵连了我们才是!” 一听这话,其他几个舞女都往旁边靠了靠,生怕真被她给牵连。 “我……我只是……”瞬间成为被排斥的人,阿鹿脸色苍白,不知所措。 她并不是真正的舞女,只是逃荒的流民,家里人都被鬼子给杀了,饿晕在路边后被张大虎带回来,算是依附寨子而活,后来就成了供土匪取乐的舞女。 她来寨子的时间不长,自然做不到心狠,看到流落至此的姑娘还是会心存善意。 舞女们不愿再搭理阿鹿,心里都盘算着待会龙哥出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让他留下她们的性命,哪怕往后成为他一人的禁脔,也好过丢了性命。 张大虎死了,她们这些被劫回来的舞女就成了无根的浮萍,这世道这么乱,她们能去哪儿呢?跟着一个男人,总好过被鬼子给抓走,成为东瀛军的慰安妇! 抱着这样的想法,堂屋一片死寂,而偏厦也发生了一出血腥事件。 龙哥刚把云楚又带进偏厦,就迫不及待把人推倒:“美人儿,美人——” 他急色的声音戛然而止,宛如被遏制住咽喉的公鸡,下一刻,人已经捂住湿濡的脖颈,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云楚又:“呃……呃你……” 云楚又神色淡然,手里的军刀已经染了血。 她站起身,面不改色,又朝着龙哥的心脏处捅了一刀:“我怎么?我哪里来的刀?想知道吗?兴许你能去问问阎王,看他老人家愿不愿意为你解惑。” 说着,云楚又刀柄一转,鲜血喷溅而出。 龙哥的身体抽搐了两下就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云楚又半蹲下身,把沾了血迹的刀子在他身上擦了擦,眼神冷漠。 她有力量卡加持,体力强于这个山匪,可惜空有力量却没有手法,反倒被其拿捏,要不是枪口抵在她头上,刚刚她就能使用蛮力把人掀翻。 把人哄骗进偏厦,也是不想让那些舞女看到她凭空持刀的画面,节外生枝。 不过,经此一遭她也明白了自己的缺陷,回去后和霍湛说说好话,说不准能和他学几手本事,依他的身份背景,幼时肯定就有名师教导。 这样一来,下次碰上这种事也好有法子应对,不会像今天这样狼狈。 思及此,云楚又抬手碰了碰红肿的脸颊,疼的轻“嘶”一声。 她垂眸看了一眼龙哥的尸体,眼底闪过冷光,收起军刀,直接跨过他流淌着热血的尸体,朝堂屋外行去,这些舞女怎么处置也是个麻烦。 不过,有些事倒是能问问清楚,说不准会有新的收获。 第83章 她是个狠角色 舞女们听到偏厦传来的动静,神色都有些古怪,紧接着,看到偏厦门开了,更是眼神微妙,想来都在心中腹诽,这龙哥看着厉害,实际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货色。 当看到走出来的是云楚又时,舞女们脸色剧变,一脸的惊骇愕然。 阿鹿也很震惊,但很快就开心起来,她小声道:“姐姐,你,你没事?” 云楚又认出她是刚刚提醒她小心的人,冰冷的神色微缓,看了一眼几个与她离得甚远,做出排斥姿态的舞女,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原因。 她瞥了一眼众人,行至阿鹿面前,用军刀割开束缚她双脚的绳子。 阿鹿神色有些激动,站起身,动了动麻木的腿脚:“谢谢,谢谢姐姐!” 云楚又没说话,只是看着剩下的几个舞女,她们是见过她的,万一被鬼子抓住了,难免会暴露她的行迹和模样,这对她往后的行动十分不利。 不过,她们显然也只是一群无辜可怜的女人,通通杀了她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小姐,求你饶了我们!我们都是被张大虎劫来的,以前也都是良家女子啊!” “求求你了小姐,我们给你磕头,求你放过我们!” “……” 几个舞女都是善于察言观色之辈,一看云楚又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们如今也知道了,眼前这个姑娘是个狠角色,和普通女人大有不同。 生死面前,所有人都开始伏低做小,绳子拖在脚腕上,还一个个朝着云楚又拜倒,叩首,姿态谦卑至极,生怕云楚又为了斩草除根将她们全部解决了。 阿鹿看云楚又的目光依然徘徊在剩下的几个舞女身上,嘴唇动了动,想说些求情的话,可又拿捏不准她的性子,唯恐哪句话惹恼了她。 这时,有人道:“阿鹿!我们可是姐妹啊!你帮阿姐们求求情,求求情!” 阿鹿眼帘颤了颤,抬头小心翼翼看了云楚又一眼,神情有些局促。 云楚又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而是看向一众舞女:“你们知不知道鬼子为什么会和山寨合作?还有匪徒所说的,地牢里关押的是什么人?” 舞女们面面相觑,阿鹿刚要开口,就有人抢先一步道:“小姐,我知道!” “我,我也知道!鬼子会来寨子,是张大虎亲自去接触,迎回来的!好像就是因为地牢里关押的那个人,但具体对方是什么人我们就不知道了!” 舞女们也看出云楚又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否则也不会一出来就放了阿鹿。 她们都想着在云楚又面前立功,也好叫她放了她们,留一条活路。 云楚又眸子微眯,转头看向阿鹿:“你知不知道地牢在哪儿?” 张大虎因为地牢里关押的人和鬼子勾结,足以说明这个人有大问题,手里应该有情报,且大概率是四象党的人,毕竟如今鬼子和四象党打的如火如荼。 而从吉田发出讯息,让别的小队前来,应该是搞不定这块难啃的骨头。 阿鹿有些愧疚地摇了摇头,她来的最晚,还没到被张大虎完全信任的时候,寻常时都只能待在这里,地牢属于寨子很隐秘的地方,她这个做舞女的实在没资格知道。 云楚又抿了抿唇角,拧着眉梢思索。 不管地牢里关押是联党还是四象党,他们都是在与鬼子作斗争的英雄,如果可以,她还是想把人救下,这样一来也可以避免情报信息被鬼子的后续部队知晓。 只是,这里刚刚发生爆炸,说不定已经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她的时间不多了。 就在这时,一个瞧着年纪最长的舞女开口了:“我虽然不知道地牢在哪,但我知道张大虎的钱财都藏在哪儿,小姐,我可以告诉你,你能不能放了我们?” 云楚又眉梢一挑,张大虎的钱财?他一个普通土匪头子,能有什么钱财? 而且,她记得他还是个赌徒,即便手里有钱,只怕是也都送到城里的赌场了。 许是看出了云楚又的不信任,舞女说道:“我是跟随张大虎最久的女人,如果不是张大虎对女人十分防备,从无温柔小意之情,就是他的姨太太我都当得。” 年长的舞女说出这番话时,神色有些疲倦,眼神中亦有对自己的自嘲。 说罢,她又道:“你莫要小看张大虎,他自从和东瀛人勾结后,行事就变得非常张狂,前些日子才刚抢劫了城里几家地主富户,劫回来的大洋金银足有好几箱。” “虽说那些金银有大半都落入了吉田的手里,可张大虎肯定有私藏!” “这可不是我编造的,不信你可以问阿鹿,她前些天也是亲眼目睹了的。” 云楚又打量了舞女几眼,又转头看向一旁的阿鹿。 她拘谨地点了点头,说道:“阿玉姐说的是真的,好几箱沉甸甸的东西被抬进寨子里,那天张大虎高兴,还给我们吃了肉。” 听到这话,云楚又顿了顿,目光触及一众舞女,唇角抿的更紧了些。 这些舞女起初也都是良民,可惜被掳来山寨,从此过上了身不由己,谄媚男人的屈辱生活,连吃口肉都要被人“赏赐”。 她眼皮抬起,声音平静:“我可以放了你们,不过,除了张大虎银钱所藏之地外,我还需要你们帮我找到地牢,只要你们帮我找到地牢,我可为你们寻一条出路。” 生在这样的年代,做孤胆英雄固然便捷,可若是能将这些苦命人凑到一起,做一些营生也是好事,这样既能得到助力,不至于无人可用,也能给她们一个遮风避雨之地。 闻言,几个舞女都吃惊地看向云楚又,名为阿玉的女人则挺直了脊背,声音有些颤抖:“小姐说的是真话?你当真愿意为我们姐妹寻一条出路?” 她们这些人被匪徒坏了身子,又成日被关在山寨吹拉弹唱,已经习惯了依附男人,可如果能堂堂正正的活,谁又想天天以色侍人,谄媚男人呢? 云楚又颔首,眉目舒展,从容又镇定:“自然。” 第84章 她的自厌 这些舞女都是可怜人,安排她们的话,奉津就是个极好的去处。 她倒是想寻个营生,最好是能有一条情报渠道,可惜暂时没这个条件,目前来说,她自己都没有稳定的落脚点,自然没办法与她们一处。 她愿意留下她们的性命,也是做了一些打算的。 她如今和霍湛牵扯过深,据她所知,霍家军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初见时,霍湛曾打过让她潜伏,帮他杀死“对头”的主意,这说明他手中是缺乏女特务的,而这些舞女模样皆不俗,虽说算不上美貌惊人,但风情万种。 女子在乱世本就身如浮萍,即便她不杀她们,她们最后的结果也不会好到哪去。 她下不了手,可以将之交给霍湛,虽说落入霍少帅手中也算不上是一条安稳路子,可她们若能学一些在乱世扎根的本事,也不枉活这么一遭。 好死不如赖活着,霍湛纵然喜怒无常,可也不是什么折辱手下的人。 她们若是争气,也能从以色侍人的舞女变成抗倭女英雄。 除此外,她还有种诡异的预感,日后一定会有迫不得已去奉津的时候,若能趁此机会安排人手前往奉津,先一步做些准备,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至于人选,那自然就是站在她身边的阿鹿了。 阿鹿虽然身陷囹圄,可还没有失去本心,存着善意,此番她救下她,相信这个心思单纯的姑娘一定会对她抱有深切感激,这样一来,也算是结下了一份善缘。 云楚又心中思量颇多,回过神后,眼底掠过一抹淡淡的自厌。 她原本也只是一个生长在国旗下的普通人,平日里做的更多的都是包扎包扎伤口,治疗治疗伤寒感冒之类的小病症,连救死扶伤都算不上。 如果不是前线要塞被炸弹突袭,她也不会莫名其妙来到危机四伏的四十年代。 可是她才来了这里多久?满打满算也不足十天。 她已经演变成了一个满腹心计,挟恩图报,自私自利,为自己而活的人。 在她眼中,渐渐连人命都开始变得不值钱了。 阿玉低头和几个小姐妹商量了片刻,抬头道:“好!我愿意将张大虎私藏金银之处告诉小姐,我们姐妹也愿意为您寻找地牢,只希望您真能给我们一条生路。” 她们心中也很清楚,对云楚又来说,她们只是微不足道,可杀可不少的蝼蚁而已。 而且,离开了山寨,运气好,能与流民一起安安稳稳逃到国统区,运气不好,或许会被人盯上,她们只是弱女子,而女人在逃荒路上就如同“无主之财”。 当然,还有更可怕的下场,那就是被鬼子杀死,或者被捉了去当慰安妇。 想这一路上兵荒马乱,后者的概率无疑要大上很多。 云楚又颔首,用军刀将捆着她们的绳索割断,几人活动着手脚,脸上满是庆幸。 许是资历最深的缘故,这群舞女对待阿玉的态度十分敬重,一朝得了自由,都看向她,等着阿玉来安排接下来的行动。 “小姐请随我来,张大虎的金银就在里屋。”阿玉对云楚又微微躬身,如是说道。 云楚又轻嗯一声,跟在阿玉身后进了里屋,不过,刚一进去就看到里屋床上躺着一具人形身影,她身上被一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亦没有什么动静。 云楚又拧眉看着,阿鹿则在她身边小声道:“阿姐莫惊,那应该是今天被人带回来的良家女子,不过您早早杀了张大虎,倒是让她免于被糟蹋了。” 说起这番话时,阿鹿眼中满是艳羡,倘若当初她被带回来时有人救下她,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云楚又眉梢微挑,想起今天被纵马带回的两个姑娘。 她转头看向阿玉,说道:“还有一人,应该在吉田的住处,麻烦你们把人找到。” 阿玉点了点头:“小姐真是心善之人,放心。” 说完,她对两个舞女说了一声,两人便匆匆忙忙离开了。 “小姐,张大虎的金银就私藏在这块地砖下。”阿玉领着云楚又走到一个角落,用脚尖轻轻点了点地砖,里面果然是空心的,她弯下腰,顺势将地砖给掀开了。 下一刻,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地砖下放的手枪,转身就欲要对准云楚又。 云楚又脸色冷漠,并不为这突如其来的异变变色,军刀自她袖中滑落,转而一旋,便搭上了阿玉的脖颈,力道很大,须臾便在她脖颈留下一道血痕。 “啊——”阿鹿和剩下的几个舞女都被吓得白了脸。 云楚又美眸微眯,若有所思地看着阿玉:“你是张大虎的心腹?” 早在阿玉提出要用张大虎私藏的金银来换取平安她就察觉到不对了,一个平素被捆绑手脚的舞女,却能知道防备之心甚重的山匪老大的宝库所在,合理吗? 她原本还只是怀疑,直到阿玉轻车熟路进了里屋,又没有丝毫犹豫寻到地砖,她就知道这人百分之百是在说谎,如果她只是偶然看到了,又怎么会如此熟悉? 这种种可疑行径,足以说明她和张大虎的关系十分不一般。 阿玉手里握着枪,浑身都在哆嗦,眼底却满是恨意。 “你杀了大虎,我就要杀了你!”阿玉眉眼已经有了些许细纹,提起“大虎”时,她眼底情绪十分复杂,有欢喜,有埋怨,有憎恨,可最终都转变为痛苦。 云楚又默了默,一个舞女,却爱上了将之劫掠而来的土匪头子,何其可笑。 阿玉眼神一厉,朝着身后的云楚又一个肘击。 她才刚退出几步,便朝几个舞女厉声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杀了她!只要你们杀了她,大虎留下的金银咱们就可以尽数分了,到时候吃香喝辣,何愁没有出路?!” 除了阿鹿,剩下的几个舞女面色一变,不约而同朝地砖下看去。 那里,放置着几个十分华丽的锦盒,一些金银首饰洋洋洒洒露在外面。 这么多钱,她们从没见过,如果带着钱,雇佣一些人护着她们前往沪城,亦或者桐城,往后岂不是就能和阔太太一样,过安稳奢靡的生活了?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阿玉许诺和云楚又许诺,两者选谁自是没有疑问。 第85章 满载而归 舞女们眼神皆是狠辣起来,配合着阿玉,随手拾起桌上的东西朝云楚又砸去。 阿鹿吓得脸色惨白,全然没想到原本说得好好的局面,竟然这么快就变了。 她有些害怕,却只敢缩在角落,喃喃自语道:“不,不要这样!” 云楚又刚刚闪避过一个砸过来的痰盂,阿玉也顺势逃脱了她的桎梏。 她眸光彻底冷了下来,心中泛起自嘲,她还在感慨自己自私自利,无所不用其极,旁人已然有了新的主意,如果不是她先前有所防备,如今已经着了道。 这个年代,不需要善意,亦不需要真诚,只要能活着,什么都可以摒弃。 云楚又手腕一翻,甚至都没有看阿玉,枪口便冒出青烟,子弹正中阿玉眉心! 阿玉浑身僵硬,鲜血溢出,遮住了她的眉眼,手枪掉到地上发出“铿”的一声。 “阿玉姐!”几个舞女脸上都染出深深的恐惧。 云楚又冷眼看着她们,手臂抬起,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几人。 “阿姐不要!”一直躲藏在角落里的阿鹿看到这一幕,忙惊声制止,不过下一刻,枪声肆虐,几个舞女都双目圆睁,直挺挺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阿鹿双腿僵硬,麻木地站着,脸上难掩错愕。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云楚又,似乎没想到刚刚才救下她们的阿姐,竟然真的会因为一时的口角拉扯之争,就干脆利落的解决了几个人的性命。 阿鹿看着几个与自己朝夕相对了一段时日的姐姐全都没了性命,身子直打颤。 云楚又冷漠扫过她,捡起阿玉掉在地上的枪,转头翻看了一下张大虎留下的东西,除了一些金银首饰,大洋,法币外,就是一把崭新的勃朗宁手枪以及一箱药品。 铁盒子药箱里放置着各种各样的药品,满满当当。 云楚又翻看了一下,不由得吃了一惊。 张大虎虽然只是个土匪头子,但显然对自己的性命十分看重,药箱里不只有缓解疼痛的阿司匹林,还有杀菌消炎的磺胺粉,这些可都是管制药品。 除了这些,就是一些稀疏平常的药品了。 对她而言,这些药品的价值都要远远超过那些金银珠宝。 云楚又回眸扫了一眼依旧僵在原地的阿鹿,顺手将箱子里的东西都装入格子背包,手里只拿了铁皮药箱,她也没管阿鹿,转身就往外走。 至于还躺在床上,似乎是被下了迷药的无辜良家女,她也没心思再管了。 经历了舞女事件后,她也彻底清楚了,自己就是寻常人,帮不了太多人,她能做的就是多学一些本事,多杀几个鬼子,至于那些耗费善心帮忙的事,她再也不会掺和了。 人各有命,相比别人,她对自己这条命更珍惜些。 云楚又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握着手枪,准备去找找地牢。 想着刚刚被阿玉支走的两个舞女,她一路上都很防备,不过寻了好几个地方,不仅没有找到地牢,也没碰上那两个出去找人的舞女,不知是走了还是听到枪声躲了起来。 至于阿鹿,也并没有不长眼的跟着她。 寻了约莫半个小时,山寨前前后后都被她给摸清了,都没有找到地牢。 云楚又看着从漆黑天际飘扬下来的大雪,皱起眉头。 看样子旱情真的要缓解了,好不容易停下的大雪居然又开始下了起来。 她也不准备浪费时间了,既然找不到地牢,那就没必要白费功夫了,省的待会被寻信而来的鬼子堵在了山寨里,霍湛还发着高烧,得尽快回去喂他喝药退热了。 这么想着,云楚又就抬腿准备离开了。 不过,她才刚动,就听到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云楚又止住脚步,眉眼沉静地循声望去,这一看,就看到了神情警惕的林宝妹。 她微微讶异,没想到林宝妹竟然自己进了山寨。 云楚又略一思索,抬脚走了出去,乍一听到动静,林宝妹就下意识抬起手枪,当看到云楚又时,她先是一愣,旋即就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同志!” 林宝妹放下手枪,匆匆跑向云楚又,脸色担忧地道:“同志,你没事?” 云楚又摇了摇头:“你怎么进来了?” 林宝妹面色严肃道:“我起初先是听到了爆炸声,当时就想进来的,不过距离山寨不远的地方也响起了爆炸声和枪炮声,我怕是什么人来支援山寨,就过去看了一眼。” 云楚又眉尖一蹙:“鬼子的支援小队已经来了?” “的确是一支鬼子队伍,而且人数还不少!”林宝妹点了点头,继续道:“不过,他们被人给截杀了,我过去的时候满地都是鬼子尸体,截杀他们的人已经退走了。” 云楚又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被人截杀了?知道是什么人吗?” 这前寨山这么偏僻,除了接到讯息来的鬼子小队,还能有什么人?难道是四象党,特意来救被困在地牢里的人?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也并没有人来山寨。 “不知道是什么人,不过应该是精兵,鬼子小队二十多人死伤惨重,对方却是并没有留下什么尸体,想来是全身而退了,想来是提前潜伏在半山腰的。” 说起这番话时,林宝妹语气十分激动,眼神也有些钦佩。 这世道这么艰难,倘若再多一些护家卫国的英雄,何愁不能把入侵的外敌赶走? 云楚又半眯起眼,神色若有所思。 即便是提前潜伏,想要不费一兵一卒,歼灭一支二十多人的东瀛小队也不是简单的事,若真如林宝妹所言,那截杀鬼子小队的定是一支训练有素,以一敌十的精锐力量。 这样的精锐力量最后却没有来山寨收取战利品,可见其本就不是冲着山寨来的。 云楚又长睫微眨,心里有了些猜测。 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你知道山寨地牢在什么地方吗?据匪徒所说,他们应该是捕了一名手握情报的我军人士,这才和鬼子勾结,想从中捞些好处。” “什么?!”林宝妹神色一震,旋即咬牙切齿道:“这张大虎,叛国之徒!” 第86章 地牢里关押的人 说起张大虎,林宝妹身躯又是震了一下,环顾四周,谨慎道:“同志,我先前进来,一路上都没看到山寨的土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云楚又坦然道:“我已经解决了山寨里的土匪和鬼子,包括张大虎。” “啊?!都解决了?!”林宝妹全然怔住,愣愣看着云楚又。 云楚又颔首,声音平静道:“解决了,现在麻烦的是找不到地牢了。” 林宝妹看云楚又冷静,毫无波动的模样,满心复杂。 张大虎作为前寨山上的头儿,是附近几个村寨的毒瘤,不知多少好人家的闺女遭了他的毒手,云楚又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除掉了张大虎的话,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云楚又看向林宝妹:“林同志,你若是也不知山寨地牢所在,那我们就尽快离开,死了一波前来支援的鬼子,不代表不会来第二波,到时候被堵在这里就麻烦了。” 林宝妹回过神来,暂时敛住心中的敬意,准备回了村里再和同志们好好夸赞一番。 她沉吟片刻,面色郑重,思索了一会儿。 “寨子的地牢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前寨山上有一处很隐蔽的山洞,附近几个村寨的老百姓都知道那里,不过后来张大虎在这里建了土匪寨,就没人再去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如果说地牢不在山寨里,那很可能就设在那处山洞里。” 云楚又眼神微闪:“哦?山洞?你知道具体地址吗?” 林宝妹拍了拍胸脯,飒爽的短发随风扬起,笑道:“知道!同志就跟我来!” 她原本还觉得自己来了这里没派上什么用场,眼下有了用武之地,心里颇为兴奋。 林宝妹刚走出两步,就忽听云楚又道:“出来。” 她愣了愣,回过头,不明所以地看向云楚又:“什么?” 云楚又没说话,只是看向屋舍拐角处,未几,阿鹿磨磨蹭蹭走了出来,她双手拧在一起,脸上还留了些许擦伤的血迹,她身边还跟了一个唯唯诺诺的姑娘。 “她们是谁?”林宝妹靠近云楚又,低声询问。 云楚又说道:“被张大虎掳到山上来的可怜女子。” 说完,她看向阿鹿:“土匪已经死了,你们大可以离开,不要跟着我们。” 阿鹿咬了咬嘴唇,声音含着哭腔:“阿姐,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她原本就是流落街头被张大虎给捡回来的,如今山寨已经没人了,匪徒都死了,和她同为舞女的姐姐们也都死了,她根本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 云楚又扯了扯唇,淡淡道:“我帮不了你。” 阿鹿开口提醒了她,她也在事后救了她,双方算是扯平了,舞女的突然反水磨灭了她心底不合时宜的善意,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哪里帮的了别人呢? “阿,阿姐……”阿鹿脸色泛白,眼巴巴看着云楚又。 她虽然有些害怕,可她现在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云楚又已经不想废话了,与林宝妹道:“我们走。” 林宝妹听到云楚又的话后收回了好奇的目光,点了点头,率先抬脚往后山行去。 云楚又跟上,阿鹿倒是乖乖立在原地没动,她也没管后者,与林宝妹一起冒着大雪去了后山,老远就看到一处黝黑的山洞,洞口简单搭着一扇粗糙的木门。 林宝妹精神一振:“原来山洞是没门的,看样子我猜的没错,张大虎真把这里当地牢了,只是不知道他们关着的人怎么样了,用刑了没有。” 说到后面,林宝妹已经开始担忧了,脚步都加快了几分。 如果她们真能救下手握重要情报的我军人士,那真算是大功一件了。 云楚又走近时,林宝妹已经把摇摇欲坠的木门给推开了,山洞被照亮了大半,一股难闻的异味弥漫出来,她道:“同志,我走前面,你小心些。” 云楚又握着枪,点了点头,谁也不知道这处地牢有没有山匪看守。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走入更深处时,一片黑暗,视线已经受阻了,山洞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云楚又脚步很轻,走了约莫两分钟后,听到了动静。 光亮处,两个坐在小桌前的鬼子正吃吃喝喝,听到脚步声后两人也不以为意,只当是交班的人来了,随口说了两句东瀛语,都没去拿靠在墙上的步枪。 林宝妹一听到东瀛语,惊了惊,还没反应过来,山洞里就回荡起了枪声。 两个正尽兴吃喝的小鬼子软趴趴倒下,撞倒了桌子,响起噼里啪啦的脆响。 林宝妹慢半拍地转头看向云楚又,只看到她冷漠的侧脸,以及一条纤细的手臂。 “走。”云楚又看着从鬼子身上跳出来的一个光团,也没失望。 她随手收起,看了一眼,眉梢轻轻一挑,又是一支肾上腺素,倒是好东西。 这时,云楚又听到林宝妹的惊呼声:“同志!你怎么样?” 她转头看去,就看到了一个双手被捆着吊在山壁上的人,一个男人。 林宝妹二话不说上前就准备解开男人手腕上的麻绳,云楚又蹙眉:“等等!” “同志!你看他这副模样,得赶紧治疗啊!”林宝妹有些焦急,但她心中敬重云楚又,倒没有继续动作,不过神色还是很急切。 云楚又抿唇:“你还不清楚他的身份,贸贸然把人放了,不怕于前寨村不利?” 她说的隐晦,但林宝妹听明白了。 眼前这个被吊起来的男人和鬼子肯定是敌对关系,可他到底是联党还是四象党并不清楚,如今两党关系势如水火,确实应该谨慎行事。 云楚又上前两步,细细打量了一眼男人。 他被捕时间应该不算太久,虽然形容狼狈,衣裳上布满了斑驳的血痕污渍,但不算骨瘦如柴,相反,皮肤还很丰润,可见被捕前日子过得不错。 而且她差不多已经确定他的身份了,十有八九就是四象党无疑了。 他年纪不大,穿着中山装,料子上乘,即便是被吊着,依然能从下意识挺直的脊背中瞧出些许端倪,有军人的痕迹,保不齐还是从革命军事学院出来的高材生。 第87章 忠犬小奶狗 云楚又抬手拍了拍他的脸,冷声道:“醒醒。” 林宝妹听着她毫不客气的“啪啪”声,嘴角都跟着抽搐了一下。 许是听到了陌生女人的声音,亦或是身上被鞭打出的伤口太疼,男人眼睑动了动,沾血的睫毛微微打颤,紧接着缓慢睁开,透过额前的碎发看向云楚又。 云楚又看他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样,眉梢微挑:“听得到吗?” “你,你们是,是谁?”男人睫毛眨动,张了张干涩起皮的唇,这两天他水米未进,熬到现在已经很辛苦了,估计要不了几天,不是被凌虐致死就是饿死渴死。 云楚又平淡道:“我们只是误入土匪寨子的普通人,你又是谁?” 说起这个问题,男人的嘴巴又成了撬不开的蚌壳,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林宝妹看他可怜,与云楚又说道:“同志,咱们还是先放开他,鬼子手段残忍,他这段时间也不知道遭受了多少折磨,可即便如此也没有透露我军的任何信息,他是一位英雄,我们这种时候要做的不是质问,而是救治他!” 云楚又缓了缓神色,微微让到一边。 林宝妹松了口气,赶忙上前割开束缚男人双手的绳索,失去了支撑,他整个人都跌坐在地上,如果不是林宝妹在一旁拉了他一把,只怕是会一头栽倒在地上。 她顺手取下腰上挂着的水囊,刚递到男人嘴边,他就下意识抓紧,咕咚咕咚吞咽起来,这一仰头,倒叫云楚又和林宝妹看清了他的模样,别说,竟还是个俊后生。 他五官不及霍湛艳盛,却硬挺俊朗,干净爽利,虽说短发嘈杂凌乱,但依然能从其眉眼中瞧出几分练达,再带上周身的军人气质,倒是个不俗的青年。 喝完水,男人也恢复了些力气,抬起手臂擦了擦嘴角。 他认真看了林宝妹一眼,又抬眸看向居高临下睨着他的云楚又,低声道:“谢谢。” 说完,他的目光就定在了两具已经凉透的鬼子尸体上。 他眼神厌恶而痛恨,半晌才挪开目光,旋即撑着墙壁缓缓站起身,朝云楚又和林宝妹鞠了一躬,声音嘶哑道:“如果这次侥幸不死,两位的大恩我一定会报。” 林宝妹看的心痛,忙去把他扶起来:“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咱们都是九州国人,是同胞!我们救你本来就是应该的,当不得一句谢,更不需要你的回报!” 云楚又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谢谢,真的谢谢你们。”男人费力地笑了笑,捂着胸前的伤口,只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额上就浮出了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林宝妹拧着眉:“你先别说话了,你伤成这样得好好休养,这样,你跟我们回前寨村,养好伤之后再离开,到时候说不准我们也会一起走,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云楚又皱起眉,眼角自带一种不近人情的冷漠。 她冷声道:“尽快离开,谁也不知道鬼子的支援小队还会不会来第二波。” 林宝妹这么容易相信别人,只会给前寨村的联党地下游击队带来危险,不过这话她就不提了,多管闲事而已,反正等霍湛好了,他们就会离开。 说完,她就率先离开了山洞,出来已经很久了,宋桂英该担心了。 男人看了一眼云楚又的背影,林宝妹怕他心里难受,说道:“同志,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你别放在心上,你不知道,就是她听说了你被关着的消息,才匆匆找过来的。” 闻言,男人顿了一下,旋即轻声道:“我没放在心上。” “那就好,咱们还是赶紧,来,我扶着你!”林宝妹说着就扶住了男人的手臂,他身子僵了片刻,但很快就软化下来,也没拒绝,由着林宝妹搀扶他走了出去。 外面大雪纷飞,山路变得更滑了。 男人仰头看了一眼天空,深深吸了一口山间冰冷的空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回程的路林宝妹脚步都是轻快的,且不说鬼子分队接二连三被歼灭,就单说已经成了摆设的土匪山寨,没了这些恶霸,周遭的老百姓日子都能轻省一些。 她小心扶着气喘吁吁的男人,问道:“同志,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儿呢!” 男人虽然疲惫,可从暗无天日的山洞里逃出来,心情放松,声音也显得十分轻快:“宋禹归。禹归上天已万祀,遗利犹今分九垓,说的是古时大禹治水的故事。” 林宝妹没念过什么书,听不懂宋禹归的咬文嚼字,不过很捧场:“原来是宋同志!” 宋禹归笑了笑:“你救了我,唤我一声禹归就是了,不用这么客气的。” 林宝妹年纪比宋禹归稍长一些,不过因为参加革命的缘故还没结婚,往日接触的都是组织里五大三粗的男人,哪里见过这么温声细语的青年,一时红了脸。 云楚又走在前面,虽然没多话,可也没有错过林宝妹和宋禹归的对话。 在听到“宋禹归”这个名字时,她脚步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 这个人,她还真知道。 云楚又回头看了一眼宋禹归,再看向前方时,眼底闪过一层波涛。 她也没想到,居然会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山寨里碰上小说中的男配。 宋禹归,正是四象党,且如她猜想的那样,他出自黄埔军校,毕业后更是加入了四象党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也就是九州国最恶名昭着的情报机关,军统局。 不过,宋禹归在小说烽火连天里,却是出了名的温柔男配,忠犬小奶狗。 烽火连天虽然是一本男频小说,但因为故事背景所属四十年代,又是一本典型的群像刻画小说,文中俊男美女频出,宋禹归算不上笔墨很多的,但当个男四是没问题的。 云楚又神情若有所思,军统局掌握情报,宋禹归出现在这里绝不是个意外。 不过,他能扛得住鬼子的折磨,依然不肯吐露情报,足以说明是个硬骨头。 云楚又蹙了蹙眉尖,也不准备打他手中情报的主意了。 第88章 宋禹归的本事 忽的,她转念一想,面色微微沉了下来。 小说里,宋禹归应该也是出现在了前寨山,先前她在寨子里也听说了,他是因为受了重伤才意外落入张大虎手中的,所以,这是个不安稳的炸弹,有人在追杀他。 而且,即便这回她没有处理掉山寨里的麻烦,没有救下他,宋禹归也不会死。 所以,这毫不起眼的前寨山,到底还隐藏着几股势力与人马? 云楚又心中发寒,不过,下山途中依然没忘了让林宝妹带她去探查一下被“神秘人”截杀的鬼子小分队,如果真是她猜想的那样,那往后不免要对霍湛好上两分。 是的,听完林宝妹所言,她就猜测是霍湛安排了人手来帮忙的。 奉津是如今九州国头号军阀,霍湛作为霍家军少帅,即便是轻装简行,被她掩护着前往绿城,也不可能真单枪匹马,他们这种大人物,怎么可能把小命放在旁人手里? 云楚又看着横七竖八的鬼子尸体,眸子微眯。 “同志,怎么样?能看出是什么人截杀的这支鬼子分队吗?”一路上都跟宋禹归说的热火朝天的林宝妹也终于正经起来,她上前几步,声音有些严肃。 云楚又纤细的手指翻了翻尸体上的伤痕:“手段利落,几乎都是一击毙命,的确是早有准备,不过他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看不出出自什么人的手。” 她对于侦查实在不在行,也并未从中发现霍家军的丝毫痕迹。 宋禹归站在一旁,看着满地鬼子尸体也有些吃惊。 他看了一眼云楚又和林宝妹,旋即走向被手榴弹炸出的坑洞前,半弯下腰摸了摸坑旁的湿泥,沉默片刻后,站起身又检查了一下鬼子尸体,脸上露出了些许古怪。 林宝妹眼尖,瞧见了宋禹归的神色,问道:“宋同志,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她眼神含着几分期待,尽管还不知道宋禹归隶属于什么组织,但目前来说他要是能帮上忙,那就算是对联党有善意的,这样的同志村子里的其他同志才不会排斥。 云楚又美眸微眯,看向宋禹归,他出自军统局,最擅长的就是侦查,说不准还真能看出一二,不过,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说实话了。 宋禹归沉吟片刻,谦虚一笑:“我也不知道看的准不准。” 林宝妹摆摆手,说道:“没关系,反正我们都看不出来,你来说说!” 宋禹归轻轻颔首:“据我观察,截杀这些东瀛军的人使用的是26-77式手榴弹,这款手榴弹装药量多,威力很大,这才能炸出直径近十二米的深坑,而有些鬼子中弹后没死,检查补刀的人下手狠,直接划破喉管,这样的作战手段我听过。” 林宝妹精神一振,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宋禹归:“哦?是什么人?” “众所周知,26-77式的手榴弹出自奉津,因其重量轻,装药多,小巧玲珑便于携带闻名,是现今实战时的利器,如果我没猜错,动手的应该就是奉津的霍家军。” 宋禹归温声细语,侃侃而谈,虽表面客气说自己说不准,可实际却十分肯定。 云楚又漆黑的眸子里染上些许惊诧,虽然早知宋禹归不是什么空架子,可看他简单查看一番,就能从狼藉的战场中给出这么精准的分析,也不由高看了他几眼。 “霍家军?!”乍一听到这个,林宝妹脸色彻底凝重起来。 她皱起眉:“奉津离广梁省可不近,前寨山又地处偏僻,怎么会出现霍家军?” 宋禹归摇了摇头,捂着胸口,唇色苍白道:“我也不清楚,不过,也可能是霍家军将手榴弹出售给了旁的势力,毕竟霍家军的确没理由出现在这里。” 林宝妹转头看向云楚又:“这个消息得马上……” 云楚又眉尖一蹙,截断了她的话:“多猜测无用,我们还是尽快回村子。” 林宝妹顿住,猛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刚刚险些顺口把联党游击队的事说出来。 她讪讪一笑,点头道:“对对,我们该回去了,家里人也都该担心了。” 宋禹归对此自然也没什么意见,不过,他目光游移在云楚又和林宝妹之间,也洞察出两人中做主的是前者,能顺利解决一个山寨的土匪和鬼子,这女人肯定不简单。 他眼中笑容稍稍褪去,虽然怀疑,但他的身体的确扛不住暴雪侵袭,伤口也要尽快处理了,为今之计还是要和她们一起下山,到村子里借宿几天,待身体好转再说。 三人各怀心思,一起结伴下了山。 走了约莫一个小时,才终于抵达他们进村时的小道,道上还有来来往往的流民。 林宝妹看了一眼穿梭在小道上,面如菜色的流民,叹了口气。 宋禹归又就着水囊喝了几口,说道:“这些灾民是要去前寨村借宿?” 林宝妹点了点头:“大雪封山,前路难行,只能在村子里住几天了。” 她顿了一下,语气变得为难:“不过我们前寨村也不大,统共加起来也才二十多户人家,想收留这么多的灾民是不可能的,也不知道村里人咋安排的。” 说到这个,林宝妹就踮起脚往村子的方向看了看,可惜夜色深重什么都看不清。 她这会儿倒是有了归心似箭的感觉,想到被送回去,即将生产的明洁,心里更急了。 “咱们快走,回去看看情况。”林宝妹说着,脚下就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云楚又手里提着铁皮药箱,瞥了一眼宋禹归的背影,这人伤势颇重,胸口有枪伤,这会儿还能喘口气,只怕是鬼子想要套话,怕人死了,给下了猛药。 一般猛药都有很大的副作用,宋禹归如今是还没卸下劲儿,等回了村子,只怕是副作用就要上来了,到时候高热炎症并发,肯定情况比霍湛还要未及。 至于要不要救人,她还没想好。 宋禹归虽然在小说里只能算个男四,但既然能担任“忠犬小奶狗”的标签,就足以说明他对云秀禾的感情了,依着后者对她的怨愤,指不定这宋禹归往后还得给她添堵。 不过,若是不救人,她也不敢肯定宋禹归会不会就此一命呜呼。 毕竟她的出现大概率已经改变了宋禹归原本的命运,救他的人变成了她。 如果她不给他用药,人死了,那往后会不会影响剧情的展开? 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她需要深思熟虑。 第89章 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三人赶回前寨村的时候,寨子灯火通明,家家户户廊下院子里都坐着逃荒的流民。 一个皮肤黝黑,模样忠厚的汉子招呼着:“各位乡亲,乡下地方,也没什么好吃的,只能给你们提供个白薯填填肚子,吃完再喝口热汤,也算是在这暴雪天里暖暖身子。” 林宝妹看到那黝黑汉子时,脸上浮出笑容:“大琦哥!” 听到声音,那汉子一愣,抬起头来,当看到匆匆跑过去的林宝妹时,满脸的激动,甚至眼底都积蓄了泪水,朝屋里喊道:“快点!宝妹回来了!” “队长回来了?!真的?” “林姐没事?她真的平安回来了?这么说土匪寨子里的事解决了?” “快!咱们快出去看看,不知道队长受伤了没?” 屋里几个女人叽叽喳喳,欣喜地掀开了帘子。 云楚又走近时,就看到一群眼熟的女人,她们都是当时在山路上遇到的女游击队,其中几人还和她并肩作战,在林子里处理了一队追击的匪徒。 几个女游击队员一看到林宝妹就一拥而上,对云楚又则是恭恭敬敬的态度。 林宝妹脸上满是笑容,说道:“我没事,多亏了这位女同志,女英雄!要不是她单枪匹马杀入山寨,解决了那些土匪和鬼子,我们村子只怕是已经被人袭击了。” “什么?!一个人?单枪匹马?嘶——”且不说这些女游击队是如何崇拜了,就是在给流民发白薯的黝黑汉子大琦都一脸震惊,看云楚又的眼神肃然起敬。 “只是一件小事,更何况我上山寨更多的也是为了村子安全,能让我男人留下养几天的病,大家不用感激,对了,我娘和我男人呢?” 云楚又不想听众人的道谢,提前截断了话茬。 她目光四下一巡,却没有在廊下看到霍湛和宋桂英。 林宝妹也看了一眼,关心道:“是呀,怎么没看到人?还有明洁呢?她怎么样?” 说起明洁,在场的众人都沉默下来,大琦伸手抹了一把脸,指着屋里道:“明洁在屋里,接生的婶子已经进去好一会儿了,说是受了惊,孩子不好生。” 林宝妹抿了抿嘴角,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安慰道:“大琦哥你也别太担心了。” 云楚又瞥了大琦一眼,听这话中的意思,他就是明洁的丈夫?也是联党? 大琦注意到她的目光,与她说道:“同志,你娘和你男人都在另一间屋里,走,我领着你过去。”说完,他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你男人高热,我请了村里的赤脚大夫给瞧了,也灌了药,不过情况不大对劲,你,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云楚又心头一沉,眉头紧拧,心理准备?霍湛难道真要挂了? 大琦叮嘱了几人一声,就领着云楚又往另一处院子走去。 她走远时,依然能听到有人在小声催促林宝妹:“林姐你快好好和我们说说!你们到底是咋杀的鬼子,过程呢?还有还有,这位同志他也是从土匪山寨救出来的?” 她们口中的同志,自然就是全程一言不发,装哑巴的宋禹归了。 一个军统局的人,却杀出重围,捡回一条命的同事落入了联党的据点,戏剧。 在云楚又心中思索时,宋禹归也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隐晦之色,浑身紧绷的肌肉悄然松缓下来,他总觉得和这个神秘女人待在一起有些危险。 “宋同志,宋同志?”林宝妹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宋禹归回过神来,脸上神色温柔地道:“不好意思,被山匪和鬼子折磨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再次看到烟火气,有些愣神了,你刚刚说什么?” 林宝妹回了家,心情格外的好,听着宋禹归温柔似水的声音,秀气的脸上露出点点不好意思,说道:“我说,你身上伤势不轻,还是先找大夫看看,包扎一下。” 宋禹归颔首,轻声道:“那就辛苦林同志帮我找大夫了。” 林宝妹摆摆手,脸上表情愈发不好意思,倒叫一旁的几个小姐妹看出了端倪。 几人都好奇地打量着宋禹归,追着他问东问西,他倒也是好脾气,旁人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只要不牵扯为什么被鬼子用刑逼问,其他问题一概回答。 一时间,宋禹归倒是和联党的女游击队员们熟络起来。 依着他的心计手段,只怕用不了一个晚上,就能从这些青瓜蛋子嘴里撬出东西来。 不过,这些就不是云楚又要关心的事了,这个时候,她已经被大琦带进了院子。 “同志,流民太多,我们怕惊扰到你男人养病,就特意安排了这么个安静的院子,您看这里行吗?”大琦态度十分敬重,与云楚又说话也很客气。 云楚又看向他,说道:“大琦同志,你不必这么客气,我姓云,你唤我一声云同志就好,这里有我照顾我男人,你先回去。” 她待会要给霍湛用药,旁边有人看着难免不便。 大琦点了点头:“好,那云同志有什么事要帮忙可千万不要客气。” 云楚又颔首,目送他离开,不过,他刚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指了指额头和嘴角的位置,说道:“云同志受了伤,也不要忘记给自己处理伤口。” 云楚又微怔,抬手碰了碰额角刺痛的伤口,笑道:“好。” 大琦离开了院子,云楚又才提着铁皮药箱转身进屋,进去时,她深吸了一口凉气,平复了一下今晚惊心动魄遭遇下近乎冰冷的心,挽起红唇喊道:“娘?砚清哥?” 听到声音,宋桂英忙从里屋出来,声音激动:“楚又!你回来了!” 她心中庆幸,可看到站在那里,脸上都是伤口的云楚又时,眼里不由涌上热意。 “疼,疼不疼啊?”宋桂英上前摸了摸云楚又的脸,没敢碰她流血的地方,心里疼的直抽抽,说着说着,眼泪就簌簌而落:“娘这一晚上都提心吊胆的,你……” 她怎么都没想到,好好一个闺女,怎么就学着旁人搞革命呢?那是好干的? 第90章 砚清哥,多谢 云楚又摇了摇头,声音轻缓:“我没事,娘,砚清哥呢?他怎么样了?” 宋桂英看她一副忧心霍湛的模样,叹了口气,脸色也沉重起来,说道:“在里屋,高热,脑壳摸着都烫手,大夫给看过了,说是今天晚上退不了热的话……” 云楚又颔首,提了提手里的铁皮药箱,说道:“我带了些特效药回来,应该没事。娘你还没吃东西?我也饿了,你去找老乡借个灶膛,给我和砚清哥煮点白粥。” “诶!好!”一听霍湛有救了,宋桂英也精神一振。 她可真怕闺女刚定了亲事,人就死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宋桂英应下后就提着白米匆匆忙忙走了,云楚又看着她走远,才进了里屋。 屋里点着桐油灯,乡下地方,也没什么家具陈设。 她看向躺在炕上的霍湛,朝着他走近,这一看就不由皱起眉头。 如大琦和宋桂英所说,几乎不用摸都能看出霍湛高热,他生的俊美,肤色很白,不过此时深郁艳盛的脸上布满绯色,虽然睡着了,可紧蹙的眉眼间却弥漫着躁意。 云楚又坐在炕沿,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这一触,被烫的一个激灵。 她眼神凝了凝,弯腰看着没有一丝动静的霍湛,心头沉重,往日这人谨慎至极,稍一靠近就有反应,可刚刚她动作那么大,他却依然陷入沉睡中,可见情况有多危急。 云楚又把手里的铁皮药箱放置在一旁,这里面的药看来是派不上用场了。 “霍湛?霍少帅?”云楚又轻轻晃了晃人,没反应。 她轻舒了一口气,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支肾上腺素。 霍湛情况属于炎症复发,这么高的热即便是布洛芬都难退下去,为了不出现意外,只能用上一针肾上腺素了,先把命吊住,再对症下药,想来应该不会再有问题。 云楚又掀开他身上的棉被,尽管高热,可棉被里却冷冰冰的。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解开了他身上的衣服,拿起肾上腺素靠近他的胸膛。 这时,忽然出了意外,里屋的窗子被打开了,冷风袭来,露出一张面无表情,毫无记忆点的路人脸,他眉眼冷肃,似比窗外的大雪还要冷上几分:“你要对少帅做什么?” 云楚又嘴角一抽,脸上神色有几分僵硬:“你一直看着呢?” 她心中不免庆幸,刚刚怕霍湛忽然睁开眼,发现她手里凭空出现肾上腺素,才借着衣裳口袋做遮掩,霍湛实在备受关注,往后使用空间背包时还要更小心谨慎才是。 听到她的话,窗外面无表情的家伙点了点头,丝毫不觉得不妥。 云楚又抚了抚额,霍湛手底下的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独特”。 他看云楚又手里握着奇怪的针管,又复读机似的问道:“你要对少帅做什么?” “他发高热,你知道?这是身体里的炎症导致的,需要尽快降温,不然的话脑子烧傻了,以后怎么领导你们霍家军?我手里这个是药,救他命的药。” 云楚又说话时不疾不徐,准备抬手给霍湛注射针剂:“没问题了?能用药了?” 窗外的人皱了皱眉,旋即看了一眼躺在炕上的霍湛,没再说什么,又悄无声息关上窗户离开了,云楚又上前推窗看了看,人已经没影了。 她摇了摇头,回到炕边坐下,刚欲用药,就看到霍湛缓缓睁开了眼。 云楚又:“……” 她说那人怎么走的那么利索,看样子是早看出来霍湛醒了? 他眼尾微微上挑,睫毛轻颤,狭长的狐狸眼中好似蕴了醉意,琥珀色的瞳仁里蓄着一层阴影,扫了一眼她手里的肾上腺素,慵懒的尾音有些沙哑:“回来了。” “嗯,我现在要给你用药,放心,保管治好你。”云楚又原本是不想多说的,可看着近乎“脆弱”的霍湛,又想起下山时横七竖八的鬼子尸体,声音不免放软了几分。 他都这个样子了,却还惦记着上山的她,也算是有些情谊,够意思。 霍湛抬眼看她,当浅色的瞳眸触及她脸上的伤痕时,顿了一下,长眉不自觉蹙起,下颚线条都变得紧绷,声音中的锐利感推到极致:“谁打的?” 云楚又一愣,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今天她惹怒了那“龙哥”,导致挨了一巴掌,没想到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掌痕印还这么深,唇边微微刺痛,血迹也干涸了。 云楚又朝霍湛笑了笑,眉眼皆弯:“没事,那人我已经杀了。” 她其实一直是个爱笑的人,上辈子在部队时也是军医处的开心果,不过来到这里,经历了那么多后,变得沉默了,在外人看来许是难接近的。 不过,此时此刻,面对霍湛的关心,她还是不吝啬的抛出了一个笑脸。 霍湛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敛着眸,覆下长长的睫。 云楚又眨了眨眼,看着他平静漠然的神色,以及锋利的唇线:“真的没事,更何况我上山去也是为了接下来我们落脚处能安稳一些,再说了,你不是也让人去帮忙了?” “咳咳,砚清哥,多谢。”云楚又轻笑一声,朝霍湛抱拳,行了个江湖礼节。 霍湛循声看去,见她那双漂亮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揶揄笑意,抿起唇角。 他艳盛的眉眼又锋利起来,扯着唇角:“我不是关心你,只是,你目前名义上是我的妻子,你挨打,我脸上无光。” 云楚又点了点头,一脸镇定道:“我知道啊,你解释什么?” 她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人竟然还是个傲娇,奇怪的人设又增加了。 霍湛眉眼微沉,浅瞳中蕴着冷意,看着她脸上的伤痕,眉头皱的更紧,阖上了眼,眼不见为净,这人,是懂得如何气他的。 云楚又点了点霍湛的胸膛,冷静道:“好了,不多说了,我得给你用药了。” 霍湛颔首,薄唇微启,不高不低地轻嗯一声。 下一刻,云楚又就动作利落地给他用了药。 不短的针头没入霍湛的身体,他动都没动一下,用完药,云楚又顺手就欲要给他把衣裳穿好,不过,当目光扫过他心脏处的疤痕时,动作停顿了一下。 第91章 你成长的很快 这疤痕应该是枪伤,看这个位置,几乎是擦着心脏过去的,他竟然没死。 云楚又有些诧异,不过也没多问,如霍湛这样的人物,人生二十多年,却一定过得比旁人五十年还要惊心动魄,他们两人还没到可以互通秘密的程度,她也没兴趣打听。 顺手把衣裳给他带上,又不免在心中感慨了一句,身材真不错。 霍湛这样的长相,旁人怕是会觉得他就是个“白斩鸡”,不过刚刚那么一瞥,她得为他证明,宽肩窄腰,身躯流淌的线条棱角分明,覆盖着一种力量的美感。 云楚又取出布洛芬,给他倒了碗水:“吃药,吃了药,退了热,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会有好转,不过,大雪封山,咱们路上的行程估计要被耽搁了。” 霍湛坐起身,脑袋一阵晕眩,靠在炕头阖上眼,眉宇间噙着些许戾气。 云楚又噤声不语,他这人想来是自小好强,没体会过这种浑身无力的感觉,说白了就是没什么安全感,思索间,她已经捏着药片递到了他唇边,水碗也靠了过去。 霍湛睁开眸子,眼前光影幢幢。 他浅色的狐狸眼注视了云楚又半晌,片刻后,低头咬住苦涩的药片。 霍湛身体发软,没什么力气,冰冷的薄唇碰到了云楚又的手指。 奇怪的触感令两人都浑身一僵,气氛都显得诡异起来。 云楚又回过神来,暗暗瞄了霍湛一眼,把水碗递过去,轻咳道:“喝,喝水。” 霍湛就着水碗吞咽了药片,不知是不是肾上腺素起了作用,他瞧着精神了一些。 云楚又收拾了水碗,回头道:“饿不饿?我娘去做饭了,待会你吃完再休息。” 霍湛慵懒地斜倚在炕头,浅色瞳仁里映着云楚又纤细的身影,想到她刚刚说的话,沉吟道:“我有事需要先行一步,我会在许都等你。” 云楚又一愣,回头看向霍湛,眨了眨眼:“你要先行一步去许都?” 许都算是龙都和绿城的中间点,也是广梁省一个大城市,小说里灾民们的确路过了那里,不过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她已经记不清了。 霍湛轻嗯一声,他抬手摁了摁泛着猩红的眼尾,没有多解释什么。 云楚又耸了耸肩,也不想窥探霍湛的事,想来先前霍家军不在,就是先一步去与人接头,得到了什么许都的重要情报,霍湛这才火急火燎准备先行一步。 想归想,问却是不会问的,她道:“这一路可不近,你还病着,切莫引起怀疑。” 云楚又正义凛然,脸上还透着唏嘘,不过,心中的喜悦是难以掩饰的。 这一路上她担惊受怕,唯恐霍湛真病死了她和沈虬交不了差,这下可好了,他离开了,就不归她管了,这样一来又回到了正轨,简直千好万好! 更何况,霍湛就是个不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爆炸。 霍湛抬眸看了她一眼,她神色平静,乌发红唇,唇角干涸的血迹衬出几分柔弱,这样的女人,合该是一朵人间富贵花,却偏偏生了一副装模作样的性子。 他都已经看到她眉眼间溢出的喜色了,表面却装的好像很关心他似的。 霍湛看着她明艳摄人的脸,笑了,薄唇微启:“你说得对,这一路遥远,我还需要你为我打掩护,这样,让你娘随你二哥一道走,你,跟我一起走。” 云楚又脸上神色僵硬,看着霍湛眼底浅淡的笑意,咬了咬牙:“不要恩将仇报。” 霍湛弯了下唇,眼尾压出一道格外凉薄的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意有所指:“单枪匹马杀上土匪寨,还能全身而退,云楚又,你成长的很快。” 闻言,云楚又身上的柔和如潮水般褪去,身躯紧绷,冷冷看着躺在炕上的霍湛。 她就知道,霍湛这家伙就是个不定时的炸弹,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忽然引爆,这样的人喜怒无常,即便她刚救下他的性命,他也能转头翻脸不认人。 面对云楚又近乎尖锐的目光,霍湛眉尖一蹙,艳盛的脸上露出不解。 他静静盯着她,心里不知怎么生出一股躁意:“依你的本事,若入了奉津,也绝对是不错的待遇,难道不比你跟着一家人逃荒强?你分明与他们无甚感情,我不明白。” 他是真不明白,初见时为了几个大洋,连命都不要了,这样的逐利之人为什么要拒绝他的延揽?难道只是不想成为一个特务?还是单纯的对霍家军没什么好感? 霍湛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神色若有所思。 高热令他的脑子有些混沌,但很快就抽丝剥茧找到了缘由。 他看向神色冷漠,看他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的云楚又:“你想入联党?” “不关你的事,霍少帅,虽然你救了我,但我也一次一次把你从阎王手里拉回来,平心而论,我们即便算不上友,可也有几分情谊,你不能胁迫我。” “我答应掩护你去绿城,一是因为山下一郎的死,你的确帮到了我,二是因为绿城也是我此行的目的地,并不冲突,无关其他。” “我说过了,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去奉津,但绝不是现在。” “另外,提前去许都是你个人的原因,我不想配合,我还得随我娘去找我爹他们,前往许都可能会与人错过,我娘待你不错,你就放心她跟着我二哥二嫂?” “至于我想不想加入联党,这就更不关你的事了。” “抵达绿城后,我的掩护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到时候我们就分道扬镳,霍少帅继续做自己的人上人,而我,依然做自己的逃荒女。” 云楚又皱眉看着霍湛,一副要撇清关系的模样。 说完,霍湛久久不语,半晌,他短促地笑了一声,声音极冷。 “哼。”云楚又也回了他一声,掀开帘子出了里屋。 霍湛看着因云楚又力道很大而不断晃动的帘子,瑰丽的眉眼罕见的露出一抹愕然,这叫什么?胆子大了?兔子急了也咬人? 他也的确没想到云楚又对于他的延揽会这么反感,为什么? 霍湛微眯起眼,舌尖抵着齿背,缓解着心中无处发泄的躁意。 第92章 明天办丧事 云楚又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狠狠瞪了一眼里屋的帘子,这个霍湛! 她在堂屋坐了半晌,里屋的霍湛没有动静,宋桂英也没回来,她皱了皱眉,起身准备出去找找人,前寨村如今到处都是流民,难免有人会眼馋他们的牛车,惹来麻烦。 云楚又刚走出院子,就看到宋桂英端着一个散着热气的锅子,脸上噙着怒意,在与身边的人说话,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二嫂,李婷婷。 “娘!你就帮帮我们,香儿年纪还小,夜里凉,那屋里冷冰冰的连炉子都没烧,万一受了寒气,不知道能不能活着逃到三秦省了!娘,香儿可是你的亲孙女呀!” 云楚又走近时,刚好听到李婷婷的这句话。 她倒是一改往日高高在上的神态,抹着眼泪,低声下气。 “婷婷,这地方是楚又用自己的命换来的!是我说了算的?”宋桂英咬着牙说道,想到李香儿,她顿了一下,却还是道:“至于香儿,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云楚又眉梢微挑,有些诧异,看样子先前李婷婷和云永恩因为粮食把宋桂英赶走,她到底是伤了心,如今态度十分坚定,即便是拉出李香儿都没什么用。 宋桂英能自己想明白她也算是放了心,云永恩夫妇经商惯了,行事都是利益至上,亲娘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往后她兴许会离开,宋桂英能独当一面也是好事。 她就怕她心软,最后反倒是害了自己。 云楚又喊了声:“娘,粥都要凉了,还不进屋去?” “楚又,你这个孩子,天这么冷还下雪,咋出来了?走,回去了。”宋桂英端着粥上前,推了推云楚又,看着她脸上的伤,又是好一阵心疼。 云楚又笑了笑,伸手挽住宋桂英的胳膊,两人朝屋里走去。 李婷婷站在原地,被云楚又完完全全忽略了,她脸色青白交错,难堪至极。 直到两人回了屋,关上门,李婷婷才忿忿地跺了跺脚,转身回了落脚地。 他们这些流民实在是太多,尽管他们帮忙把村子里一个女人给拉回来了,也没受到什么特别的待遇,顶多比旁人强点,能待在屋里,可屋里人真的太多了! 李婷婷站在门口,都嗅到了屋里飘散出来的臭味,她厌恶地皱了皱眉。 “娘!娘!”李香儿一直看着门口,一看到李婷婷回来,眼睛都亮了,小姑娘小脸被冻得通红,却还伸着手要李婷婷抱,不过后者刚受了气,哪有那心情? 她沉着脸进了屋,看着满屋子一茬一茬的流民,脑壳都在突突跳动。 云永恩瞥了她一眼,啃着手里的红薯干,随意问了一句:“受气了?” 一听这话,李婷婷瞬间就炸了锅,伸手就在云永恩腰间狠狠拧了一下:“你个没本事的!还好意思提?那是你娘,你妹子,你不去说让我去?” 云永恩龇牙咧嘴,怒声道:“住手!李婷婷,你现在怎么和个悍妇似的?” 他虽然名义上是赘婿,可自觉长得好看,人也精明能干,自然不受李婷婷拿捏。 当初如果不是李婷婷死缠烂打,他也不会早早娶妻生子,婚后日子倒也不错,李婷婷虽然看不起他家的人,可待他还是颇为温柔小意的。 可现在是做什么?动不动就对自家男人上手,这是女人该干的事儿? “悍妇?你竟然敢说我是悍妇?!云永恩,是不是安平县被鬼子扫荡干净了,你仗着有个攀上高官的漂亮妹子就觉得自己能耐了?也不看人家稀不稀得搭理你!” 李婷婷满脸怨怼,抬手又在他身上狠狠拧了几把。 云永恩被挤兑的脸色铁青,看周围的灾民频频朝这边看,凑着热闹,忍不住大声呵斥了一句:“看什么看?没看见夫妻吵架?!”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老汉这时也开口了:“好了婷婷,也没多大的事,闹什么?” 李婷婷一肚子怨气:“爹!你帮谁的呀?!谁说没有多大的事儿了?你知道他娘说啥?说让咱们自个过自个儿的,不管了!你说她多狠心呐,香儿可是她的亲孙女!” 闻言,李老汉看了一眼云永恩,说道:“行了,去做点饭,天冷得吃点热乎的。” 云永恩沉着脸不说话,显然还在生闷气。 “做饭?爹你看看,哪里有地方能做饭?还吃点热乎的,你不怕粮食拿出来让人给抢了?你当咱们是他娘呢,还煮了热粥。”李婷婷看着周围的灾民,冷笑一声。 说完,还是不解气,想到刚刚被云楚又忽视的事,她又阴阳怪气道:“你说你妹子是不是眼瞎了,好好的大官不要,非要和一个病秧子纠缠不清,大夫都说了,那姜砚清肯定抗不过今天晚上,到时候她就是个寡妇!那还有啥价值啊?” “云永恩,你不去慰问慰问你妹夫?指不定明天办丧事还得靠你呢!” 云永恩冷冷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开了。 李婷婷哼了一声,在草堆上坐下,看都不看一眼巴巴望着她的李香儿,嘟囔一句:“跟自己婆娘耍横,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跟他娘,还有他妹子横去啊!” 她刚说完,一块石头就从人群中飞出,砸在了她的嘴上,旋即弹跳出去,落在地上。 “哎哟!谁?!谁干的?!”李婷婷腾的站了起来,一双眼瞪着四周,捂着嘴巴,疼的直抽气,眼里都冒了泪花。 人群中一片安静,灾民们昏昏欲睡,压根没人理会她。 李婷婷摸着肿胀的嘴,欲哭无泪,这个哑巴亏是不吃也得吃了。 另一边,云永恩离开了屋子,蹲在角落,背靠着木柱看天上飘扬的大雪。 他搓了搓手,目光不自觉看向云楚又宋桂英他们落脚的院子,那里极为干净宽敞,黄牛优哉游哉在窝棚底下吃着干草,而牛板车就放在廊下,上面物资堆积如山。 云永恩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想到刚刚李婷婷鄙夷的话,心里忍不住涌起一股恶气。 她们可还欠他一袋粮呢! 第93章 霍湛的茫然 云永恩站起身,拍打着身上落得雪花,想到李婷婷刚刚说的,宋桂英做了锅热粥,便半眯着眼,大步朝那边走去,想着今天怎么也要挽回一点亲人感情。 万一那姜砚清真死了,云楚又守寡,日后再嫁大官当姨太太,他也好沾光不是? 如果姜砚清死不了,那他就费点功夫,让他死! 云永恩裹挟着一身恶气,在大雪中加快了脚步,不过,他还没走到院子,就看到几个前寨村的人脚步匆匆进了云楚又他们落脚的院子,看那焦急的神色,应该是有大事。 他皱了皱眉,眼珠子一转,不仅没停下,反而跟在他们身后追了进去。 屋里,宋桂英把粥盛出来,递给云楚又,朝里屋方向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去端给霍湛,这会也算是共患难,培养培养感情,往后男人要是发达了,也能想起她的好不是? 云楚又拧起眉稍,不想去,却又不能在宋桂英面前表现的太过,只能端着粥磨磨蹭蹭进了里屋,霍湛依然维持着半坐的姿势,阖着眼,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她走过去,打量了他几眼,药效上来,他脸上的绯红已经褪去了。 云楚又把粥往他手里一塞:“喏,吃点东西,不然你怕是没力气撑到许都去。” 霍湛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他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粥,刚欲说话,云楚又却已经转身离开了,看着晃动的帘子,霍湛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垂下一个弧度。 云楚又出来时,宋桂英已经盛好粥了。 她往里屋方向看了看,神情担忧,低声道:“小姜怎么样了?退热了吗?” 云楚又摇了摇头:“已经没事了,娘不用担心,先吃东西。” 两人刚坐稳外头就响起了敲门声,宋桂英脸色有些难看,只当是李婷婷不愿意走,又上门来了,她小心翼翼看了云楚又一眼,唯恐她因为这些事恼怒。 “娘去开门。”宋桂英说着就上前把门给打开了,一阵冷风袭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众联党游击队姑娘们的脸,为首的就是林宝妹,她神色疲惫,眼却有些发红。 “婶子,我想找一下云同志!”林宝妹看门开了,稍微有了些精神。 宋桂英回头看向云楚又,后者喝了两口粥才站起身,刚走到门口,林宝妹便激动起来,语气恳求:“云同志,你救救宋禹归同志!他快撑不住了!” 云楚又美眸微眯,朝宋桂英道:“娘,你进屋吃饭,我去看看情况。” 宋禹归的发作比她预想的还要快,前寨村大夫手里没什么稀罕药品,怕是救不活他的,作为小说中能排得上名头的男四号,想一想还是结一份善缘为好。 一来,重要人物死亡,剧情兴许会出现偏差。 尽管现在还没有真正到展开故事的时候,但防患于未然总是好事。 二来,军统局在已经沦陷的沪城和桐城,包括现在的陪都江城,都算是手眼通天的存在,联党和四象党已经交恶,若她能凭宋禹归“打入”四象党政府,也是一桩好事。 听到云楚又应下,林宝妹和她身后的同志们都松了一口气。 她们自然察觉到了云楚又性子不好亲近,她又救了整个前寨村,算是她们的恩人,如果不是宋禹归实在扛不住了,她们也不想来惹她心烦。 宋桂英有些担心,握住云楚又的手,知道她是不想让她这个当娘的掺和进这些革命志士的事情里去,可她是她的女儿,她又怎么能放得下心? 云楚又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就是有个同志受了点儿伤,我去瞧瞧。” 说到受伤,云楚又便与林宝妹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拿药箱。” “好好!辛苦云同志了!”林宝妹也想到云楚又从土匪山寨中拿出来的铁皮药箱,心中又放心了一分,她自觉云楚又是一位高人,能让她拿一路的药品,肯定管用! 云楚又快步走进里屋,原本是准备去拿药箱的,却看炕头上没人了。 她眉尖一蹙,这就走了? 云楚又摇了摇头,拿上铁皮药箱就欲要离开,不过,刚一转身就撞进了一个微凉的怀抱,一股淡淡的松香味袭来,有些寒冬腊月的凛然味道。 她下意识要闪躲,却被霍湛抓着腰肢禁锢在怀里。 “你!”云楚又柳眉倒竖,刚要说话,就看霍湛食指抵在唇边,比出“嘘”的动作。 云楚又噤声不语,看向霍湛,不知道他搞什么把戏。 霍湛则以目示意,云楚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窗棂下一个鬼影探头探脑。 她神色微凛,难道山匪没杀干净,反倒是叫他们装作灾民,混进前寨村了?这人是来找她寻仇的?还是说是那几个逃走的舞女?阿鹿? 云楚又半眯起眼,把手里的药箱递到霍湛手里,手背在身后,做出从后腰抽出手枪的动作,她给霍湛使了个眼色,自己则贴着墙慢慢靠近窗棂。 霍湛看着她挡在自己面前,浅色的瞳眸微微眨动了一下,似有一瞬的茫然。 真的有人会为了一个陌生,且并不讨喜的人,冲锋陷阵? 从小到大,他身边护佑的人不少,但都是下属,因为各种目的接近他的人数不胜数,有些是为了荣华富贵,有些是为了权势地位,更多的则是为了他的项上人头。 云楚又,初见时只是一个被流民逼迫,准备自尽的可怜女人。 这才过去多久?她竟然已经成长到了这一步。 最让他感到诧异的是,她竟然愿意为了他冲上山寨去寻药,哪怕这其中有霍家军震慑的缘故,也鲜少有人能有她这样的勇气和胆量。 如今,她亦是愿意挡在他面前,面对窗外未知的危险。 他垂下长长的睫毛,陷入沉思。 这时云楚又已经悄无声息靠近窗棂,只见鬼影把脑袋靠在窗户上,似乎是在偷听。 下一刻,云楚又迅速掀开窗子,枪口抵住了鬼影的脑袋。 “嗒”一声,被冰冷枪口抵住脑袋的鬼影被吓得跌坐在地上,下意识举起双手,结结巴巴道:“妹,妹夫千万别动手!我是你二哥!你二哥呀!” 第94章 要没有姨太太的 看着险些吓尿了的云永恩,云楚又眉头大皱,冷声道:“你偷偷摸摸干什么?!” 一听到云楚又的声音,云永恩松了口气,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说道:“小妹,我,我就是担心妹夫,这不是听说他病了吗?你,你能不能先把枪收,收起来?” 云楚又冷冷看着他,没动,云永恩担心霍湛?可能吗? 她用枪口磕了磕云永恩的脑袋:“再不说实话,就一枪崩了你。” 云永恩被吓得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双手抱着头,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小妹!我是你亲哥!你千万别开枪,千万别!我说,我都说还不行吗?” “我我就是,就是嫌那边屋里人多,肚子又饿,才想着过来找你们要口吃的。” 云楚又半眯着眼看他,半晌没有说话,云永恩生怕她手里的枪一不小心走火了,表忠心似的铿锵有力地道:“小妹!我说的都是真的!绝对没有虚言呐!” “不要靠近这里,滚远点。”云楚又收了枪,居高临下睨着他,声音极冷。 云永恩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都没了血色,额头也冷汗直冒,他攀着窗棂站起身,心虚地看了云楚又一眼,嘴角嗫嚅着想说些什么,后者却“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嘶——”云永恩眼疾手快,飞快的收回了手。 他看着紧闭的窗户,头上冷汗冒的更多了,要不是他收手及时,怕是手指头都得被这个力道给夹断了,这个云楚又,简直心狠手辣! 不过,他如今也彻底明白了,这个妹子根本不是个任人宰割的性子。 她应该就是搞什么地下革命的,说不准还和那四象党高官是什么合作关系,若不然怎么用枪用的这么娴熟?这可不像是曾经那个娇生惯养,盛气凌人的云保长千金。 云永恩心里直犯嘀咕,却也不敢在这里多待了,匆匆忙忙离开了。 屋里,云楚又把枪别回腰间,从霍湛手里拿回铁皮药箱,说道:“我要出去一趟,你吃完饭就好好休息,睡一觉明天应该就好的差不多了。” 说完,她转身准备走,又想到什么,回头说道:“对了,云永恩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跑来你这边,他这人小心思很多,指不定在打什么鬼主意,你要离开的话就尽快。” 云楚又抬腿便要走,却忽听霍湛问道:“为什么?” 她有些不解,回头看他,对上他浅色的瞳仁。 这一刻,他眼底没有阴鸷,没有矜冷,更没有鄙夷,有的只是疑惑,他的眉眼极为干净,像是窗外飘扬的雪,注视着她时,整个人都带着一种无辜的美感。 云楚又怔了一瞬,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艳的神色。 她拎着铁皮药箱站在帘子前,暗暗唾弃自己,被美色所惑的人可活不长久。 不过,霍湛当真是个怪人,时而冷酷,时而绿茶,时而霸道,明明就是一条千年的狐狸,却又好似有着一颗纯洁如白雪的稚子之心,装无辜的时候格外诱人。 云楚又闭了闭眼,在心中默念几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虽然霍湛没有明说,可不知怎的,她就是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想了想,她道:“我起初就说过了,我希望你能活着,好好活着,至于原因,就当是看你生得好看。” 话落,云楚又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霍湛眼眸微垂,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不可否认,他确确实实被她牵动了心绪,无关男女情爱,只是疑惑与好奇。 在和林宝妹她们回去的路上,云楚又有些沉默。 她无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但不得不说,还是复杂居多。 都是成年人,也没什么不好说的,霍湛问出“为什么”,其实是对她生出了好奇,一个人病久了,脑子里就会杂七杂八想很多事情,他显然就是这样。 而好奇,不一定是喜欢的开始,但一定会加速喜欢或者厌恶。 霍湛身居高位,手握权柄,这样的人本身就自带一种魅力加持,更何况他长得实在好看,不过她可太知道自己是哪颗葱了,她这人自由惯了,不适合被条条框框束缚。 奉津作为九州目前最大的军阀,算是众所瞩目,牵一发而动全身,实在不宜牵扯过多,而霍湛,更是麻烦中的麻烦,意外相遇已经够惊心动魄了,实在不需要有后续。 倒不是害怕,手握金手指后,她自诩还是有了在这个世道立足的本钱的。 她也确实想在这个年代寻个高质量男性,最好是身量高,模样俏,三观正,有个正经营生,吃喝不愁的,还有,必须要遵循一夫一妻制,不能有姨太太的。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要命长,她没兴趣当寡妇。 而霍湛,一个书中早死,自认识后就体弱多病的脆皮,谁知道他能活多久?她能救他一次,两次,甚至三次四次,却不敢保证回回都能把人从死亡线拉回来。 单这一点就不符合要求,更何况,谁知道他后院有没有姨太太? 小说里霍湛死的早,对他的描述多是叙述天妒英才,英年早逝之类的,他的感情生活还真没提过,不过他都二十四了,照年纪算,后院就算没有姨太太,也有暖床婢女。 云楚又在心里千回百转了一通,又默默嘲笑自己庸人自扰。 霍湛个人心思诡谲,谁又能真的看透猜透呢? 既然他准备前往许都了,那在她心里也算是提前完成了掩护任务。 她不会去许都,两人就此分道扬镳,再好不过。 云楚又心中思忖,这时,林宝妹说道:“云同志,已经到了,宋同志就在屋里。” 她点了点头,跟在林宝妹身后进了屋,掀开帘子,一股中药味扑鼻而来,不过这味道显然就是益气补血,治疗外伤的,派不上大用场。 一进屋,林宝妹就声音担忧道:“李先生,宋同志怎么样了?他不会有事?” 云楚又看了一眼,一个身着棉质长褂的中年人站在桌边,鼓捣着手里的药材,听到林宝妹的话后,叹了口气:“他伤得太重,还被下了猛药,身体已经坏了。” 第95章 投奔亲戚? 说话间,李先生回头看了一眼躺在炕上,已经人事不知的宋禹归,摇了摇头。 林宝妹脸色一白,怔怔望着宋禹归,半晌,她悄然握紧拳头,与一旁的云楚又道:“云同志,求你救救宋同志,他是个好人,更是坚守底线的革命同志啊!” 云楚又一路上都在想霍湛的事,倒是没注意林宝妹的不同,如今看她眉眼焦急,声音都有些哽咽,不由诧异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爱上了? 她心头微啧,不愧是女主的忠犬小奶狗,随便一出场就把人迷住了。 “你先别着急,我看看再说。”云楚又安慰了一声,走到炕边坐下。 李先生先是一愣,旋即脸色就微微沉了下来,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他? “哼!”李先生朝林宝妹冷哼一声,收拾了药材,转身离开了。 “李先生!”林宝妹有些头疼,这位李先生并不是联党同志,只是长居前寨村的一个普通人,脾气又臭又硬,平日除了队长,谁的面子都不给。 云楚又可不管那么多,她掀了掀宋禹归的眼皮,芤脉,检查伤势。 宋禹归这次落入鬼子手里真没少吃苦,身上伤痕十分狰狞,且伤口周围都泛了红,这是发炎了,他体温极高,几乎能和刚刚的霍湛相媲美。 看完,云楚又随手给他盖上棉被,眸子微微眯起。 林宝妹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眼巴巴看着云楚又,生怕从她口中听到什么不吉利的话,可又不敢催促,空气都跟着紧张起来。 云楚又擦了擦手,从口袋里取出一颗布洛芬递给林宝妹:“这是退烧药,至于伤口发炎,就要用药箱里的磺胺粉了,需要定时定点给他伤口换药,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自己了,我还得回去照顾我男人,他就交给你了。” 林宝妹一听能退烧,伤口消炎也有药,差点喜极而泣。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只要退热了,消炎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一定能活的! “谢谢,谢谢你云同志!”林宝妹接过药,顺势拉住她的手,声音噙满激动。 看着她这副情根深种的模样,云楚又眉头微拧,审视了她片刻,直把她看的身躯紧绷,脸上神色都变得勉强,小声道:“云同志,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云楚又摇了摇头,把药箱里的磺胺粉留下一些,又给了些普通药物,叮嘱什么症状怎么用,看没什么问题了,才提着药箱离开。 林宝妹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抿了抿唇角,其实她知道刚刚她想说什么的。 站在林宝妹身后的女游击队员小声道:“林姐,这位云同志看着可真严肃。” 林宝妹没理会这话,催促道:“行了,你们都回去,这里有我,回去帮帮大琦哥,还有明洁姐那里,她刚生了孩子,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 几人看看躺在炕上的宋禹归,也没多说什么,点头应了。 林宝妹叹了口气,任劳任怨上前给宋禹归喂药,上药。 她知道宋禹归和她不是一路人,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有时候感情的事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最起码现在她能照顾他,让他好起来,这就够了。 云楚又并不知道林宝妹的想法,如果知道,一定会夸赞一句:“超前恋爱脑”。 她回去时,就看到宋桂英在院子里焦急地踱着步子,时不时还往外看看。 “楚又!你没事?”一看到云楚又,她就迎了上来。 云楚又心中微暖,拉着她冰冷的手往屋里走:“没事,外面这么冷,回去了娘。” 两人一进屋,正看到霍湛穿戴整齐,手里提着藤箱,一副要出远门的模样。 云楚又眉梢一挑,这货是真不怕死,看来许都的情报很重要了。 宋桂英也愣住了:“小姜,你这是?” 霍湛苍白的脸上浮出笑意,轻声道:“婶子,是这样,我在许都有一门远房亲戚,想提前过去看看,想着能不能借一个地方,在许都和又又办了婚事。” 说话间,霍湛眼尾上挑,浅瞳似一池春水,蕴着万千深情。 云楚又眼皮跳了跳,这家伙为了达成目的,是真敢说。 “许都?”宋桂英有些惊讶,起初倒是没听他说,不过,眼看着霍湛刚退烧就想着要去投奔亲戚,认真和自家闺女办一办婚事,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女婿”重视她闺女呀! 宋桂英心里满意,脸上神色就更温和了,轻声道:“小姜呀,你身子还没好,还是多休息几天,这事儿不急的,咱们到时候一起去许都就是了。” 闻言,霍湛脸上露出一抹羞涩,弯了弯眼梢道:“婶子,其实我是想要给又又准备一些惊喜,所以才想着先行一步,雪大封山,路上不好早,我先去给你们探探路?” 他这话说的好听,叫宋桂英笑的合不拢嘴,转身就去给他准备粮食了。 宋桂英一走,气氛就变得安静下来。 云楚又抬眸看了看霍湛近乎苍白的唇色,拧起眉梢,想了想,还是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支肾上腺素,以及几颗布洛芬,将之递过去:“拿着,路途遥远,就不送了。” 既然已经决定分道扬镳了,那她也不会小气,毕竟外面的黄牛和板车上的物资他都没办法带走,这样一来就便宜了她,无论如何,她还是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霍湛看着她掌心中的药,微眯起眼,启唇又止,却又什么都没说。 他接过药,摩挲着肾上腺素的针管,云楚又一看他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药上,神色就变得防备起来,这货肯定是又看出了什么,八百个心眼子全用她身上了。 就在她以为霍湛会问些什么的时候,他却只是顿顿看了她一眼。 霍湛收起药,垂眼思索了瞬息,尾音慵懒道:“我在许都等你。” 云楚又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却没说自己不去,只含糊地道:“路上总会碰上乱七八糟的问题,我不一定什么时候能走到,你要是有事就先走,不用等我,真不用。” 霍湛眼睫轻扫,哪里还听不出她的意思? 他心中不快,面上却不显,提唇道:“为了防止你路上耽搁时间,我特意给你留了一个可用的人,有任何事你都可以找他帮忙,相信有他的督促,你一路上能快些。” 闻言,云楚又柳眉倒竖,满脸嗔怒。 她就不该对这货抱有什么期待,那些旖旎的心思更应该踢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第96章 又又,要想我哦 “霍湛!你居然让人监督我?”云楚又长吸一口气,恨不得打他一通七伤拳。 霍湛不置可否地弯了弯眉梢,暗哑的嗓音透着笑意:“说监督多难听,我只是担心你,毕竟是我名义上的妻子,这一路兵荒马乱的,出事了怎么办?” 云楚又嘴角一抽,匪夷所思地看着他,这家伙,着实奸猾! 霍湛浅色的瞳眸闪烁了两下,忽然凑近云楚又的脸,看着垂落在她白皙后颈的几缕碎发,将之撩起缠绕在指尖,轻声道:“我会在许都等你,届时,一起去绿城。” 云楚又呆滞了两秒,脸上是难以描述的火气,暗骂:“耍流氓啊?!登徒子!” “流氓?登徒子?”霍湛极缓地眨了下眼,长睫在眼底形成阴郁的一片。 “小姜?楚又?你们怎么了?”外面,宋桂英听到响动,疑惑地拔高声喊了两句。 云楚又狠狠瞪了霍湛一眼,气呼呼地越过他往外面走去。 霍湛似觉得新鲜,又深感促狭,薄唇微启:“我?流氓登徒子?” 堂堂霍家军少帅,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生平头回放下身段,和一个姑娘说两句温言细语,勾勾发丝做一些亲昵之举,就被骂了一通,成了被人唾弃的流氓。 宋桂英一直不见霍湛出来,催促道:“小姜?快出来看看给你带着些够不够呀?” 霍湛挽起唇角,声音沁着温润:“这就来!” 他一跨过门槛,就看到宋桂英手里鼓鼓囊囊的包裹,里头一看就没少放吃的喝的。 “这,是不是太多了?”霍湛怔了一瞬,目光扫过牛车上空出的位置,虽然这是沈虬准备的,可宋桂英并不知道是给他的,在这种缺粮少食的时候,她竟然愿意给他? 宋桂英把沉甸甸的包裹递过去,满怀关切地道:“小姜,你看看,这里头的粮肯定够你走到许都去,剩下的到时候你就给亲戚送去,总不好平白无故麻烦人家。” 她谆谆叮嘱,深怕霍湛爹娘早亡,不懂这些人情世故。 云楚又靠着柱子站在一旁,目光扫过宋桂英,心中感慨,真是个善良的人。 不过,她倘若知道她和霍湛的事只是逢场作戏,是假的,只怕是要伤心了。 “婶子,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谢的话了。”霍湛接过包裹,苍白的唇角牵起一抹无措的弧度,瑰丽好看的脸上满是感激,把“姜砚清”的人设扮演的惟妙惟肖。 云楚又默默翻了个白眼,说道:“天色也不早了,既然要出发,那就早些走。” 宋桂英一听这话不对劲,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迟疑道:“楚又,你怎么了?刚刚在屋里是不是和小姜吵架了?你不想让他走是不是?” 云楚又脸皮抽搐了一下,这种神级脑补,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闻言,霍湛轻叹一口气:“原本答应又又一路同行的,她是舍不得我,刚刚在屋里和我闹了些别扭,只是,我们的事还是要早早办了才好,又又莫恼,我在许都等你。” 说话间,他上前,把藤箱搁在地上,用空出来的手摸了摸云楚又的发顶。 他力道不小,很快就把她发顶揉的乱七八糟,脸上却还噙着宠溺的笑容。 云楚又额角跳了跳,察觉到宋桂英的目光,到底是怕她担心,没发怒。 霍湛看她满脸憋屈,心里舒坦多了:“好了,别生气,我会给你准备礼物的。” 宋桂英看着两人亲昵的举止,霍湛温柔的言语,心里对两人的感情非常满意,只是到底臊得慌,毕竟这年头,即便是真夫妻也没他们这么感情外露的。 “咳,行,行了,甭叫人看见了。”宋桂英含糊其辞的说了句。 云楚又想气冲冲地拍开他的手,可对上宋桂英欣慰的目光,只能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笑着道:“好,砚清哥你安心去,我等着你的礼物。” 这句话虽然是笑着说的,可却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似的。 霍湛忍俊不禁,低眸间,眼底布满了细碎的笑意。 宋桂英倒也没多想,只当她是心里还有些怨气,轻笑着说道:“你这孩子。”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又又,记得想我哦。”霍湛提上藤箱和包裹,临走时也不忘调笑一句,不等云楚又说话,就已经迈开长腿,修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大雪中。 宋桂英语气感慨地说了一句:“小姜这孩子,是真不错。” 云楚又撇撇嘴,没发表什么意见,就听宋桂英道:“对你上心,这就足够了。” “娘,外头冷,咱们先进屋,想想什么时候出发,怎么才能找到爹和大哥他们。” 云楚又不想多谈霍湛的事,不管是“姜砚清”这个人,还是关系,都是假的,没什么好说的,与其让宋桂英越陷越深,不如早早忘却这桩事。 一提起云山,云永福他们,宋桂英脸上就布满愁容。 她看了看外面漫天的大雪,说道:“今年雪旺,来年肯定是丰年,要不是鬼子打来的突然,咱们也不至于背井离乡,来年种了粮,日子肯定好过。” “你爹他们……哎,等寻到人了再说,不行咱们就去许都,在那附近村子里落脚,过一段安生日子,等战争结束了,咱还回云家庄去!” 宋桂英摇了摇头,眼底有些失望。 当时她提出去安平县城里接老二一家,云山当时说不等她们,要提前走,她本以为就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们不仅走了,走竟然连一点口信都没留下。 如今大雪封山,想牵着牛车离开,怕是很难走,这什么时候才能找着人? 云楚又眸子微闪,果不其然,当旱情得以缓解的时候,人们所想的还是安稳度日。 不过,她总是要找到冷烽和云秀禾的,这两人是故事的主角,跟着他们虽然危险,但伴随着机缘也会更多,她需要遇到更多的鬼子,得到更多的装备,变强! 想到冷烽对她的怀疑和警惕,云楚又有些头疼,看样子加入联党是不可能了。 她也是个能人,不仅惹得女主厌恶,还让男主对她生出防备,只能当个独行侠。 第97章 死士,霍七 霍湛走的突然,除了云楚又和宋桂英几乎没人知道。 晚间时候,宋桂英已经睡着了,前寨村也陷入了安静中,云楚又从炕上起身,走到窗边,开窗看了看,除了茫茫大雪什么都没有,她小声道:“在吗在吗?” 她得确定一下,霍湛到底有没有留下人手监视她,按他的性格,十有八九是真的。 随着云楚又话音落下,屋檐死角处走出一个身影,看那面无表情的脸,赫然就是几个小时前蹲守在窗子下盯梢她,防止她对霍湛下黑手的霍家军。 她嘴角一抽,没好气地道:“你不跟着你们家少帅走,留在这?” 那人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冷的像是冰块:“少帅让我留下保护你。” “我不需要你保护,真的,你家少帅大病初愈,哦不,还没彻底治愈,这会儿正是危险的时候,你能放心他一个人去许都?”云楚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道。 身边有个霍湛的人,她实在不习惯,更何况她身上有秘密,实在不适合被人盯着。 “少帅让我留下保护你。”他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又重复了一遍霍湛的交代。 云楚又憋着一张晚娘脸瞪他,这是个机器人?这么死脑筋! 她生了半天的闷气,他就站在窗边一动不动,脸上依然没表情,云楚又扶了扶额,她长叹了一口气:“行,行,你叫啥名字?我要找你怎么找?” 既然甩不脱,那就留着当个帮手,看他的执行力这么强,能力应该也不差。 那人瞥了云楚又一眼,挺直脊背,说道:“霍七。” 他声音虽然依旧是冰冷的,可还是能让人听出他说起自己名字时的那股子傲气。 云楚又眉梢一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眼底滑过一缕异色。 就连沈虬都没有被冠以霍姓,这个霍七怕是霍家培养的“死士”。 死士自古就有,通常都是贵族培养的保镖护卫,只不过他们的训练更为残酷严苛,且忠诚度极高,平时都会从事一些突击和暗杀的任务。 霍七闷声闷气道:“你要找我,就直接喊名字,我会跟在你们不远处。” 云楚又颔首,刚想问一句冷不冷,要不要给他找个地方暂住,霍七已经离开了。 她抿了抿唇,眸中意味难平,半晌才合上窗户,回到烧热的炕头躺下。 不管霍湛留下霍七的真正用意是什么,想让这样的死脑筋改变主意压根不可能,既然没办法反抗,你就顺应自然,说不定日后还能派上用场。 不过,这样一来她想要摆脱霍湛,不入许都,又成了一桩难事。 罢了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霍湛前脚才刚走,她还没必要这么火急火燎,大不了到时候把人给敲晕,简单粗暴的办法多的是。 这么一想,云楚又就阖上眼,舒舒服服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算是穿越过来后睡得最安稳的一回了。 一大早,前寨村就乱哄哄的。 云楚又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宋桂英已经把饭做好了。 她往外面看了一眼,大雪已经停了,一片银装素裹:“娘,外面吵什么呢?” 宋桂英在围裙上拍了拍手,说道:“也没啥,就是灾民们商量往后日子咋过哩。” 她把事情始末一一告知云楚又,她这才知道,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竟改变了灾民们最开始的逃荒路线,他们心中有了希望,已经不准备千里迢迢去三秦省了。 灾民们有的想要留下,在这个村子里落地生根,开垦土地,种田生活,只等着战争结束,他们返回家乡也更近一些,另一些大早上就匆匆忙忙离开了,这里距离前线太近了,都是从鬼子屠刀下侥幸活下来的人,他们只想寻个更安全的地方生活。 宋桂英把饭盛出来,看向云楚又:“吃点东西,吃完咱们也好想想什么时候离开,这前寨村是个好地方,可惜咱们还得去寻你爹他们,不能留下来。” 云楚又默默点了点头,心里则在思索,因为大雪的缘故,旱情缓解,不知道冷烽和云秀禾会不会改变想法,也在某个地方暂时落脚,等几个月后,旱情再度严峻,已经到了颗粒无收的时候,小说情节真正展开,再踏上逃荒路? 她心中思量,却苦于还没和云家庄逃荒队伍汇合,摸不清主角团的想法。 按理说冷烽他们在安平县时偷了不少联党同志的尸体离开,肯定不可能带着上路,说不定是折回了龙都根据地,这样的话,他们的脚程应该还要更慢一些才是。 吃完饭,云楚又看着锅里还泛着热气的酸菜糊糊,想到霍七,与宋桂英道:“娘,剩下的我想端回屋里喝,您先去洗碗,顺道把给二哥的粮带过去。” 来前寨村时,她让云永恩帮忙带回明洁,承诺把拿走的粮给他,当然,更多的还是为了让宋桂英放宽心,不必为了云永恩一家牵肠挂肚,徒生烦恼。 宋桂英诧异地看了云楚又一眼,自家闺女食量变大了? 她虽然奇怪,却也没问什么,应承一声就出门了。 云楚又端着半锅酸菜糊糊回了屋,打开窗户,喊了声:“霍七!” 须臾,面无表情的霍七就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他头发上都结了冰晶,看样子是一晚上都待在外面,云楚又有些唏嘘,死士实在是尽忠职守。 “喏,喝点热乎的,省的受冻着凉把我看丢了,到时候你怎么和霍湛交代?”云楚又把手里的酸菜糊糊递过去,眼看霍七要拒绝,慢悠悠说出了后半句。 霍七稀罕地皱了皱眉,迟疑了片刻,还是接过她递来的酸菜糊糊。 “行了,吃,吃完你直接开窗放在桌上就行,我出去一趟。”云楚又交代完,便出门了,她准备去看看宋禹归,这一晚上过去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他要是挂了,只怕半夜就能听到林宝妹的哭声。 霍七垂眸看看手里泛着香气的热糊糊,一张普普通通,毫无辨识度的脸上露出了些许说不出的微妙神色,似陌生,似排斥,又似感动。 第98章 再遇烽火小队 云楚又提着铁皮药箱,悠哉悠哉往宋禹归那去了。 霍湛一离开,心真是放下了一大半,虽然出了霍七这么个意外,但比起霍湛来还算是好对付,半锅酸菜糊糊先打开心扉,潜移默化下让他失去防备。 她昨晚好好想过了,真要打晕难免出现什么后遗症,毕竟是后脑的位置。 冥思苦想后,她终于想到了一个能摆脱霍七,却又温和的法子,那就是——下药。 她一个军医,大夫,最基本的能耐就是用药,在接近许都的时候,她只需要给霍七加那么一点儿料,到时候还不是大摇大摆错过许都,轻轻松松和大部队汇合? 她每天给霍七送送温暖,慰问慰问,这样一来他能吃饱饭,她也能轻省不是? 云楚又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脚步都跟着轻快了几分。 不过,这样轻快的心情在接近宋禹归住处的时候戛然而止,她神情变得有些古怪,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所想,目有所见”? 她怎么都没想到,前面还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冷烽和云秀禾,这会儿就碰上了。 院子里,冷烽正在和大琦交谈着什么,另一边,她也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梁满仓、何英和宋璇,除此外,剩下的她就都不认识了,不过应该都是烽火小队的成员。 至于云秀禾,倒是没看到,想来她应该是和云保长一家在一起。 就在这时,一直百无聊赖的梁满仓捏了捏手里的雪球,一抬头:“云同志?!” 他眉毛顿时飞扬起来,脸上满是震惊和喜悦,把手中的雪球随手扔到一旁的何英身上,拔腿就朝着云楚又这边跑了过来:“云同志!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何英也没顾得上拍掉身上的雪,脸上挂起笑容,也朝云楚又这边走了过来。 云楚又红唇边泛起一抹笑意,眉宇间也带着异地他乡遇故人的温和,眼看着梁满仓跑过来了,她才美眸虚眯地盯着他问了句:“找我?为什么找我?” 她又越过梁满仓的肩,看向冷烽,作为烽火小队的队长,他的神色倒是耐人寻味。 梁满仓靠近云楚又后,摸了摸脑袋,悻悻一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何英施施然走过来,青涩俊秀的脸上带着几分热络,说道:“云姐!” 他其实和在场的人都不同,他算是真正和云楚又携手共患难了一回,最后也多是仰仗她,才算是捡回一条命,且还为安平县的同志们报了仇。 何英眼里满是信赖:“云姐,你救了我们,我们当然要找你报恩了!” 云楚又呵呵一笑,这个理由她可不信,真要是因为她救了她们,当初离开安平县的时候就不会不告而别了,他们找过来的原因,无非是因为她的秘密。 一时间,云楚又有些感慨,不管是霍湛还是冷烽他们,都很难缠。 金手指带来的能力她不可能说给任何人听,而且,即便是说了会有人信吗?这种乱力乱神之事只会让她的境遇变得更加艰难,指不定后面会被囚禁起来当成研究品。 冷烽在原地顿了片刻,才抬腿朝云楚又走来。 他打量了云楚又几眼,看她额头青紫,伤口才刚刚愈合的模样,说道:“云同志,你一个人就能剿灭整个土匪山寨,破坏鬼子阴谋,着实厉害。” 听着这话,云楚又眉尖一蹙,怎么听着有点儿阴阳怪气呢? 不过,联党消息串联的可真快,看样子,冷烽他们应该是今天才到的,可这么快就知道了昨天的事,这前寨村的联党游击队实在是没有一丁点儿防人之心。 云楚又和冷烽算不上多深的交情,没废话,直接道:“找我什么事?” 冷烽看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强忍片刻后,还是忍不住说道:“我以为经过了安平县的事情后,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 闻言,云楚又有些惊讶,朋友?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冷烽,他刀刻般冷硬的脸上倒看不出往日的防备,与她说话时,目光中甚至还带着星星点点的善意:“这话可真不像你说出来的。” 冷烽一滞,忽然有些好奇自己在云楚又心中是个什么印象。 他道:“那你觉得我会说什么?” “呵呵,无非就是一些警惕防备,怀疑我是特务间谍的话,还能是什么好话不成?你没拿着枪口对准我的脑袋,已经是法外开恩了?”云楚又扯了扯唇,声音讽刺。 冷烽被噎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你误会我了,我们这次过来,其实是为了和你一同上路,你应该是要去找你爹他们?我们这边有同伴留下的记号,可以找到云家庄的人,你在安平县救了我们,我们自然要投桃报李。” “是吗?”云楚又神态自若,并不为这话感到高兴。 这话说给小孩听听还行,她可不信。 许是看出她并不信任他,冷烽抿了抿唇,转而给梁满仓递过去一个眼神,后者连忙说道:“云同志!我们真的是想和你同行,一起去找云家庄的人。” 云楚又眯了眯眼,瞥了一眼站在后面,一直没有上前的宋璇等人。 这些人里,宋璇无疑是对她“恶意”最大的那一个。 这种时候,宋璇竟然也没上前来制止冷烽他们,看来,她已经入了龙都根据地负责人冷丛生的眼了,他们这是想拉拢她,让她加入联党? 云楚又眨了眨眼,着实没想到竟然峰回路转了。 这时,林宝妹从屋里出来了,看到云楚又时,脸上满是喜色:“云同志!” 云楚又抬眸,刚欲问几句宋禹归的事,谁知道林宝妹竟拉着身后的人走了出来。 那缩在林宝妹身后,小脸白皙,瑟瑟发抖的姑娘不是旁人,正是她在土匪山寨中遇到的可怜舞女阿鹿,人如其名,宛如一头初出茅庐,心思纯净的小鹿。 她换了一身衣裳,已经不再是昨天那身略显暴露的舞女服饰了。 第99章 恋爱脑真可怕 在看到云楚又后,阿鹿先是哆嗦了一下,旋即才咬着嘴唇道:“阿,阿姐。” 云楚又眼中闪过异色,转头看向冷烽:“你把人带回来的?” 冷烽不知她这话是疑问还是质问,却还是老老实实点了点头,他还没说话,梁满仓就抢先道:“我们是在山道上碰上她的,当时都快要冻死了,特别可怜!” 何英看云楚又神色有异,问道:“云姐,你认识她?” 云楚又眼波流转,话有所指道:“你们昨天碰上她的时候,她只有一个人?” 何英不明白她问这话的含义,却还是点头道:“是啊,当时就她一人,怎么了?” 云楚又摇了摇头,再看向阿鹿时,眼神已经变得有些不同了。 昨天分开时,阿鹿身边分明还跟着一个良家女子,按理说两人应该是相互扶持的,怎么偏偏最后就只有阿鹿一个人下了山,还被冷烽他们给捡到了? 如今细细想来,阿鹿这姑娘身上的疑点可不算少,她入山寨的时间虽然不长,可经历过的事不算少,她真的是一朵纯真善良小白花吗? 昨天,一众舞女对她下死手,阿鹿躲在一旁,两边都没有偏帮。 当时她还能给她找个理由,胆子小,害怕。 不过,如果她当真胆小如鼠,连女人群殴都害怕,那当时又何必出口提醒? 不管阿鹿是真白莲还是假白莲,她在她这已然算不上清白身份,既然冷烽想自找烦恼,她也不拦着,只希望往后他不要后悔就是了。 她没再纠结阿鹿的事,而是看向林宝妹:“宋禹归怎么样了?” 提起宋禹归,林宝妹整个人都像是有了神采似的,小跑着来到云楚又面前,拉住她的手,一脸的欣喜感激:“云同志,你真的很厉害,我就知道你能行的!” “宋同志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烧都退了,伤口也已经上过药了,李先生先前来看,还有些不敢置信呐!真的太谢谢你了。”林宝妹长舒一口气,语气感激。 云楚又笑了笑,说道:“我再进去看看。” 林宝妹点了点头:“好!走,咱们一起去。” 说着两人就一道往宋禹归的屋里去了,至于冷烽他们,则是被云楚又给晾了下来,这伙人心思不单纯,还不老实,不过,跟着他们找到云家庄的人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冷烽看云楚又说走就走,忍不住苦笑一声,看样子他给她留下的印象可不算好。 “云姐这是生气了?为什么啊?因为她?”何英年纪不大,但对人的情绪倒是十分敏感,能察觉到云楚又不冷不热的态度,他有些疑惑,凑到冷烽身边,目光看向阿鹿。 冷烽也看了阿鹿一眼,摇了摇头:“不是。” 在他看来,云楚又之所以不太想理会他们,是因为他当初口不择言,胡乱攀扯冤枉导致的,她费尽心思救了他们,他还那么对她,心中有气也是应该的。 不过往后总有弥补的时候,希望日后一路上能顺顺利利。 在冷烽思量间,大琦走了过来,指着一个方向道:“冷烽同志,咱们现在可以过去了,队长已经腾出空了,他说有件要紧事想和你商量。” “要紧事?好!”一听到正经事,冷烽面色也严肃下来。 云楚又跟着林宝妹进了屋,就看到宋禹归半靠在炕头,手捧着报纸不知在看什么。 她目光变得微妙起来,在四十年代,报纸可是传递情报与信息的关键渠道。 林宝妹却丝毫没觉得不妥,她笑眯眯地看着精神大好的宋禹归,心里不住的庆幸,还好人救回来了,她道:“宋同志,云同志来看你了!” 闻言,宋禹归把报纸放到枕边,看向云楚又。 他知道她不简单,却没想到她不止本事不小,还会医术,昨天虽然昏昏沉沉,但李先生的话他也听进去了,原本以为这回就这么栽了,栽在了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山村。 却不曾想,柳暗花明又一村,他竟然还能醒过来。 宋禹归面色肃穆,郑重其事道:“云同志,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军统局的人做事或许张扬一些,可也不是是非不分,这回算是云楚又救了他两次,这么大的恩情总是要回报的,不过,怎么回报还需要好好想想。 云楚又瞥见他的神情,弯了弯唇:“不必客气。” 总归,没有辜负她那一颗布洛芬,鱼儿上钩了,往后总得让她得些好处? “我再给你瞧瞧。”云楚又说着,便上前替宋禹归重新诊脉。 “宋同志刚刚是在看报纸?最近可有什么新闻?”云楚又边芤脉边与宋禹归搭话。 宋禹归手臂僵了一瞬,轻笑着道:“也没什么新闻,不过是看了一篇‘山外先生’连载的武侠小说罢了,我这人闲不住,被鬼子关了这么久,总惦记着。” 云楚又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稍:“是吗。” 这话,云楚又不信,宋禹归也知道骗不了她,在场的,却也有人信。 林宝妹笑着拿起他放在枕边的报纸,翻看了一下:“原来宋同志喜欢看武侠小说,你放心,我明天就去县城里给你多买些报纸回来,把前些日子落下的都补回来!” 她话音落下,气氛反倒是尴尬起来。 宋禹归抿着唇角没有说话,云楚又心中暗叹,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她收了手,怜悯地看了林宝妹一眼,忠犬小奶狗是留给云秀禾的,她虽然率先认识了宋禹归,却排不上什么名号,这么淳朴善良的爱慕之心,可惜了。 林宝妹丝毫没察觉到气氛不对,问道:“怎么样?云同志,宋同志他没事了?” 云楚又拍拍手:“没什么大碍,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就行了。” 宋禹归皱了皱眉:“静养?云同志,我能不能起身?有件重要的事还需要我去办,我不能一直躺着。” 一听这话,林宝妹急了:“宋同志,身体要紧!我知道你身上还带着重要的情报,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跑一趟的,你的身体不能再出问题了!” 云楚又眼皮跳了跳,恋爱脑真是可怕。 第100章 多方势力 宋禹归沉默了片刻,他倒是没有嘲笑林宝妹的意思,而是抬眸看向她。 “林同志,你的心意我看在眼里,只是,如今国家罹难,我实在没有心思想个人的事,至于情报,必须我亲自送出去,否则在鬼子手底下捱那么久,岂不是白受了?” 林宝妹哑然失声,看着宋禹归脸上坚毅的神情,心头有些难受。 她知道,他这话等于是变相的拒绝了她。 “你也算是捡回了一条命,至于重要的事,全看你自己,相信你自己也明白自己的身体能否承受,好了,我就不打扰了。”云楚又瞥了一眼林宝妹,拎着药箱走了。 军统局的人,又怎么可能在这个小山村里多待? 云楚又一出屋子,就看到等在外面的梁满仓和何英。 她揉了揉额角,虽然她想着加入联党,可却不想冷烽抱着试探怀疑之心邀她加入,一个不被信任的队友,反倒有可能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危险,倒不如孑然一身。 “云姐!”何英可不管那么多,一看到云楚又就迎了上去,脸上满是笑意。 梁满仓挠了挠头,想到队长的吩咐,还是硬着头皮跟上,说道:“云同志,那个,就,就是……我们队长说,想让你过去一趟,说是有重要的事想问你。” “那个,其实是我们队长刚才和前寨村的王队长说了几句话,好像是有什么任务,他这会儿忙着收拾东西,没顾得上过来,云同志可千万不要生气。” 梁满仓结结巴巴半晌,还是小心翼翼把冷烽的话转述出来。 他是真怕云同志生气,然后拒绝,毕竟你想问话,还让人家亲自上门去找? 况且他也知道,云同志对他们队长那是真没什么好印象,也怕她生出芥蒂,往后不愿意加入烽火小队,故而说话时再三斟酌,连语气都噙着几分谨慎。 何英听得一脸难受,没好气地瞪了梁满仓一眼,他们云姐才没那么小心眼。 云楚又弯了弯唇,旋即笑意又迅速褪去,直接道:“不去。” “不,不去?”梁满仓愣住了,转头就看到云楚又已经提着药箱走了。 “不不是,云同志!你不去我咋和队长交代啊?云同志?!”梁满仓抓了抓脑袋,一脸“苍天啊”的表情,苦恼道:“何英,你说现在咋办?” 何英朝他咧嘴一笑:“呵呵,谁管你?” 说完,他就乐呵呵跟上了云楚又的脚步,说起来他还没去和宋婶子打招呼哩。 梁满仓咬牙切齿看着何英的背影,暗骂一声叛徒,旋即一脸惆怅地回去复命了。 云楚又带着何英回了小院,宋桂英正在忙活着收拾东西。 “宋婶子!”何英从云楚又身后出来,朝着宋桂英笑着喊了一声。 宋桂英一愣,眨了眨眼,一脸惊喜道:“小何?!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话间,宋桂英上前拉着何英的手上下打量,满眼都是重逢得欢喜,对这个小后生她是打从心里喜欢,知道他是搞革命的,心里也想着分开后恐怕是没机会再见了。 她实在没想到,只是被困在前寨村这么一段时间,居然又碰上了何英,真是缘分! “嘿嘿,婶子,知道你和云姐要去找云家庄逃荒的家人,我们有同志正好也在队伍里,这一路上可留下不少线索,能带你们找着他们。”何英拍着胸脯说道。 一听这话,宋桂英眼睛就亮了:“真的?真能找着他们?” 她一直很害怕的就是逃荒路上人多眼杂,万一错过了也不知道,等到了绿城,坐上去三秦省的火车,到时候人生地不熟的,只怕是更难找着人了。 逃荒本来就难,身边没个男人,她还真怕护不住身边这个漂亮的闺女。 在宋桂英心中,也只把云楚又纳入了保护范围,至于云永恩,他虽然是家中男丁,可让他护着云楚又,只怕是引狼入室,又得牵扯出不少祸事。 她虽然单纯,但并不愚蠢,自己生的孩子是什么性子,她再了解不过。 所以,她还是希望能尽快和云山他们汇合,一家人待在一起总归要安全许多。 何英看着宋桂英激动的神色,点了点头:“那是当然!放心宋婶子,我们人多,咱们到时候一起上路相互有个照应,保管让你们安全和家人汇合。” “好好,真是谢谢你了小何,快,走,跟婶子进屋喝口热乎的!”听完何英的话,宋桂英心里也有了底,原本散在眉宇间的愁容都褪去许多。 何英颔首,跟着宋桂英进了屋。 云楚又半眯着眼,站在院子里没动,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大概能猜到冷烽寻她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想问问前寨山上的土匪寨子和鬼子,以及宋禹归的事,山上的人尽数死了,能完全说出事情始末的也就只有她了。 宋禹归这个军统局的特工,如今怕是已经被冷烽给盯上了。 联党虽然不会使用什么狠辣手段逼问拷打,但认定了宋禹归四象党的身份,也一定不会让他轻易离开前寨村,他手里握着的情报一定关乎鬼子,亦或者是联党! 她如今倒是有几分庆幸了,还好霍湛走的早,不然只怕又会徒生事端。 半山腰神秘军队伏击了一支鬼子小分队的事,林宝妹一定不会瞒着前寨村那位王队长,加之宋禹归的猜测,冷烽也会知道这里出现了霍家军的踪迹。 一个小小的山寨,莫名出现多方势力,冷烽必然是要调查清楚的。 云楚又有些头疼,她虽然想跟着主角团,但目的大多是因为剧情走向,以及他们的“事故体质”,只要跟在他们身边,就一定不会缺少鬼子,甚至关乎国家安危的大事。 她想为九州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一来要依靠自己穿书的上帝视角,二来就是要跟在男女主身边,争取不错过书中任何一桩大事件的发生。 云楚又心中思忖,片刻后,何英从帘子后探头出来:“云姐!快进来啊!” “来了。”云楚又收敛心神,刚准备进屋,院子外头就响起了一道敏捷的脚步声,几乎不需要回头,她都能猜到来人是谁。 第101章 你和霍家军什么关系 冷烽站在院子外,腰身挺拔,剑眉星目,看到云楚又时抿了抿唇角:“云同志!” 云楚又叹了口气,也不好真不理人,毕竟是男主,手段不俗,往后说不准还有求到人家面前的时候,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这么想着,云楚又就回头看向冷烽:“冷队长请进,有什么事咱们进屋说。” 这一看,不由得眨了眨眼,这冷烽作为书中男主,虽然长相不及霍湛,可这气质,倒是真符合这个年代,冷硬英气,挺拔如松,尽显军人气质。 而且小说中描写,冷烽好像挺爱笑的,笑起来一口白牙,宛若炙阳。 不管怎么说,能当上男主的肯定不是矮穷矬。 云楚又欣赏地看了两眼,有些感慨,这个年代真的都是一些高质量男性。 冷烽对上云楚又的目光,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疑惑。 “冷队长请。”云楚又别开目光,邀请冷烽进屋,打消了他的疑虑。 冷烽点了点头,轻嗯一声,进屋后,就看到坐在堂屋椅子上,和宋桂英聊的热火朝天的何英,他不禁额角直跳,这个何英,倒是真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一看到冷烽,何英脸上笑容一僵,忙偏过头,全当自己没看到。 而宋桂英看到冷烽,却是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道:“你,你是秀禾的……” 冷烽也怔了一下,没想到云家庄那晚匆匆一面,宋桂英居然还记得他。 不过,提及云秀禾,冷烽不免多了几分尴尬,轻咳两声道:“是,婶子还记得我。” “秀禾?宋婶子,谁是秀禾?”何英眨了眨眼,不明就里。 他是在安平县才认识冷烽的,自然不知道烽火小队新加入不久的云秀禾同志。 云楚又一掀开帘子就听到了这声问话,呵呵一笑,不管是对于冷烽还是对宋桂英,亦或者是对她,云秀禾都算是一个极其尴尬的存在,何英这个问题倒是把人难住了。 “是……是……”宋桂英有些为难,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云秀禾的身份。 倒是一旁的冷烽见状,开口为宋桂英分担了难题。 “秀禾同志和云同志一样,都是云家庄的人,同时也是我们烽火小队的一员,如今正和张章一起,在云家庄逃荒百姓的队伍当中,我们需要尽快与他们汇合才行。” 何英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难怪了,原来是和云姐来自同一个村庄。 云楚又进了里屋,把药箱放好,便喊道:“冷队长,进来。” 冷烽要说的肯定是前寨村的事无疑,这些事中的细节不宜被宋桂英知道。 冷烽闻言顿了一下,客气地朝宋桂英点了点头,旋即就掀开帘子进了里屋。 宋桂英瞪着眼看向里屋的方向,脸上露出不太好看的表情,虽然现在青天白日的,但这个冷队长是个男人,咋能和她闺女待在一个屋里? 何英有些疑惑,看看里屋,又看看宋桂英:“咋了婶子?” 他性子单纯,对男女之事从未涉猎,自然不明白宋桂英如临大敌的原因。 “他,楚又,他……”宋桂英皱了皱眉,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对上何英茫然的目光,不由得叹了口气,摆手道:“我再倒两杯热水,你给送进去。” 她也知道自家闺女把人叫进去是为了商量一些要紧的事,不过,想到才离开不久的“女婿”,她心里总觉得不得劲,待会得好好和楚又说说才行。 何英精神一振,点了点头,正好他也想听听这前寨山上的事。 屋里,冷烽一进去,就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人。 “坐,先前梁满仓同志说你有事要问我,什么事?直说。”云楚又在桌边坐下,看了一眼窗外,霍七这会儿指定是隐在暗处了。 冷烽沉默了一下,说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他顿了一下,郑重其事道:“云同志,我很感谢你在安平县的相救之恩,不过,你对东瀛文化的熟悉实在有些蹊跷,也请你原谅我起初的过界之举。” 云楚又摇了摇头:“我既让你进来了,就没打算再和你旧事重提。” 冷烽眉头一皱,旋即叹了口气,只当她心中还不解气,说道:“我知道你三番两次搭救联党,我不该怀疑你,你心中有气也是应该的,只是,这一次关乎前寨村的其他同志,我还是希望接下来的问题云同志能够如实相告。” 云楚又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这货可真能脑补,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不慎在意道:“冷队长请干脆直言。” “我想知道你于土匪山寨中搭救的宋禹归,到底是什么人?另外,他手中的情报是什么你是否知道。” 说完,冷烽顿了一下,盯着云楚又的眼睛,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和霍家军,到底是什么关系?” 三个问题,也算是言简意赅的说清了前寨村的一些重要疑点。 云楚又心里早有猜测,对冷烽的问题十分自若。 她刚欲开口,何英就端着两杯水走了进来,当注意到冷烽不太好看的脸色时,眼皮跳了跳,知道自己进来的不是时候,悻悻一笑:“宋婶子让我进来送水。” 何英毫不客气把黑锅扔给宋桂英,冷烽总不好去跟人家计较? 冷烽抿了抿唇角,一脸不悦,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云楚又,等着她回答。 “第一个问题,宋禹归的身份,我不知道,这一点林宝妹同志可以为我作证,从我们救下宋禹归开始,她就一直寸步不离,我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一清二楚。” “想来你心里应该是有所怀疑的,毕竟,宋禹归是一个能在鬼子折磨下坚持这么久的人,如果没经历过什么特殊训练,应当是做不到这一点。” “如果你真想知道宋禹归的身份,那你大可以去问他,毕竟人还在前寨村。” 云楚又说完,接过何英手里的水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才继续道:“第二个问题,情报,我连他的身份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知道他手里的情报是什么?” “我当时救下他,只是觉得同为九州人,他又是一个在鬼子折辱下不失气节的真汉子,自然不希望他白白送掉一条性命,对于他手中的情报,着实没有兴趣。” 冷烽听完这些话,脸色有些沉。 云楚又好似把问题都回答了,实则什么有用的都没有说。 “至于这最后一个问题……” 云楚又换了个随意的坐姿,眨了眨眼:“霍家军是九州最大的军阀,我一个乡下土地主家的假女儿,能和人家有什么交情关系?你这个问题倒问的稀奇。” 第102章 我拒绝了 冷烽听完她的话,脸色更沉了。 “云同志,我尊重你,感激你,但你说这些话是不是太敷衍我了?”他脸色严肃,实在不希望云楚又在这种事情上含糊其辞,语气不免夹带了几分咄咄逼人。 一旁的何英不断的给冷烽使着眼色,让他稳着点说话。 云楚又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你是以什么身份问我这些的?” 冷烽听出她话有所指,深吸一口气,有些不解:“我以为你在安平县帮我们,心里是偏向联党的,这些问题都关乎联党的安危,为什么不能说?” 说完这句客观的话后,他喉头滚动了一下:“我当我们,是朋友了。” 云楚又微讶,盯了他片刻:“朋友?你竟会当我是朋友?” 因为云秀禾的缘故,冷烽从一开始对她态度就算不上好,经历了这些事后,他或许会改变一些固执的观念,但还是对她十分防备,竟没想到在他这里,她还能混个朋友。 冷烽抿了抿唇角,耳根有些发烫,却还是颔首道:“我并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云同志,你对联党的善意我看在眼中,倘若不是你,我们也不可能活着离开安平县,这是大恩,杜怀文同志曾与我说过,要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虽然我还是对你的神秘很疑惑,但我看到的很多,知道你对联党并无恶意。” 冷烽一下子吐露出了心里隐藏的话,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轻松。 他起初的确先入为主,对这个霸占了秀禾十八年人生的人没有好感,可后来经历的种种,让他明白这是偏见,占据旁人人生也并不是云楚又能决定的。 她后面既然舍得离开云保长家,回到自己原本该待的地方,就足以说明她并不是一个眷恋荣华富贵的人,单凭这一点,就能够表明她的人品了。 而且即便是怀疑她,可她搭上自己的安危把联党同志们救下是实打实的。 不管怎么说,他心里已经把云楚又当做朋友了。 吐露了心声后,冷烽看云楚又的眼神也变得轻快了几分,没刚刚那么紧绷了。 他道:“所以,你现在能不能和我说句实话?刚刚的问题能不能重新回答?” 何英听着冷烽一通真情流露,眼里露出笑意,他是真喜欢云姐,如果冷队长能修复一下和云姐的关系,往后再邀请她加入联党,那大伙就是自己人了。 他眼巴巴看着云楚又,看她一片平静,泰然处之的模样,叹了口气。 看样子和云姐的关系真不是那么好修复的,冷队长这番话说的他都快感动了,可云姐倒好,不动如山,也没有半分想要重新回答问题的意思。 何英在心底默默决定,往后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得罪了云楚又。 “宋禹归的事的确需要你自己去问,我当真不知,而霍家军,我与他们也是泛泛之交,相识的那一晚就是在云家庄,这一点你不是已经很清楚了?” 云楚又神情坦然,一双眼清澈的没有丝毫波澜。 她其实很清楚,冷烽已经对那晚出现在云家庄的霍家军生出了怀疑。 他说不定回去后还调查了一番,这回又碰上霍家军截杀鬼子,恰好他们出现的地方与她重合,自然会生出怀疑,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的事,都是有人刻意而为的结果。 冷烽顿了一下,颔首道:“是,我是有所猜测。” “那一晚,霍家军那位长官瞧着与你关系匪浅的模样,后来,在安平县我又重新见到了那位把兵器留给我们的副官,他对你,同样是十分维护,这很不寻常。” “刚刚王队长与我说了,前寨山上也出现了霍家军的踪迹。” “云同志,每每你出现的地方,总会有霍家军的痕迹,可你分明是在广梁省龙都云家庄长大,上学也是在绿城,和奉津按理说并没有牵扯,我很疑惑。” 冷烽既说了拿云楚又当朋友,说起话来自然也就没再藏着掖着。 云楚又点了点头,直白道:“霍家军的长官之所以对我不同,是因为我的医术。” “医术?你救了霍家军的人?”冷烽目光很惊讶,云楚又的医术他是亲眼见过的,的确厉害,只是他没想到她居然有那个胆子,和霍家军牵扯上关系。 云楚又颔首:“就是在云家庄那一晚,所以,算是有些香火情,不过的确不熟。” 闻言,冷烽轻舒一口气,她这话他倒是选择了相信。 云楚又确实没什么机会接触奉津的人,如今这年头,如她这样有勇有谋,还医术超群的同志,是任何一方势力都想要拉拢的对象,霍家军也不会例外。 冷烽迟疑了一瞬,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他们难道没有邀请你加入奉津?” 组织上让他调查云楚又的背景,以及她的思想倾向,万一她已经背地里加入了奉津的霍家军,而依后者与四象党的关系,保不齐未来双方就是刀兵相向的关系。 到底要不要拉拢云楚又加入联党,成为组织的一员,他必须要十分谨慎。 云楚又眸子微闪,旋即莞尔一笑:“邀请了啊,不过我拒绝了。” 冷烽问这话的用意几乎不需要猜,不过,即便是她说了实话,他怕是也不敢完全相信,目前她身上疑点重重,过于神秘,在没有尽数调查清楚前,他不会向她发出邀请。 听了云楚又的话,冷烽抬眸看她,片刻后,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面色严肃地问道:“云同志,那你是否知道霍家军出现在前寨山的目的?这对前寨村的同志很重要。” 霍家军作为军阀界的扛把子,手下兵力强盛,他们如果对前寨村的联党游击队有恶意,那整个村子都不可能逃得过。 王队长自从知道了霍家军的消息后,急的嘴角都撩火泡了。 云楚又摇了摇头:“不知,不过他们好像已经离开了。” 且不说她和霍湛的合作关系还不算终结,就说他已经离开了前寨村,去了许都,这个事儿就不可能再翻出来继续说了,否则只会加重自己和霍家军的关系。 “离开了?!”冷烽一愣,倒是没怀疑云楚又的话。 他脸上积蓄的阴霾终于是散了,这一趟总归是没白来。 第103章 逼近许都 云楚又瞧出他眼中的放松,弯了弯唇:“既然你问完了,那接下来轮到我了。” 冷烽一怔,旋即微俯下身,神情认真地做出倾听姿态:“你说。” 云楚又被他这正经模样给逗笑了:“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接下来你们烽火小队有什么打算,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前寨村,都说了要一起上路,我自然要问清楚。” 冷烽看她笑吟吟的模样,原本紧绷的腰杆微微放松下来。 他还以为她要问的是一些有关联党的事,没想到,她只是问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事。 只要不牵扯组织上的事,冷烽就显得很放松健谈。 他朝云楚又露出一个笑容,一口白牙瞧着很是阳光洒脱:“虽然现在是不下雪了,但是山间积雪不化,道路难走,还得劳烦你和婶子再多等两天。” 说完,冷烽顿了一下,倒也没瞒着,继续道:“另外,王队长交给我一项任务,还需要去办,放心,耽搁不了两天,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云楚又笑了笑,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两人也算是一笑泯恩仇了。 正事说完,气氛就尴尬起来,冷烽也没多待,直接站起身说道:“既然如此,我与何英就不打扰了,云同志这边要是有什么事,尽可以过去找我。” 云楚又颔首:“那我就不送了。” 冷烽和何英离开里屋,和宋桂英寒暄了两句,就离开了。 他们一走,宋桂英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看着坐在桌边,百无聊赖望着外面积雪的云楚又,轻叹一声,想叮嘱几句,却又怕惹了闺女生气。 她想了想,拐弯抹角道:“楚又,那位冷队长没什么重要的事?” 云楚又摇头:“就是问了一些前寨山上的事,没什么要紧。” “那就好,那就好。”宋桂英连连点头,嘴唇翕动着,还想说什么,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云楚又有些稀罕:“娘?你有话要与我说?” 她都提起了这个话茬,宋桂英也不再磨蹭,在先前冷烽的椅子上坐下。 “楚又,娘和你说,这往后啊,要是谈事情,可不能和旁的大男人单独待在屋里,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对你名声不好,知道吗?”宋桂英小声嘱咐着。 云楚又愣了一下,没想到宋桂英想说的居然是这么个事儿。 她并不是真正土生土长的四十年代的人,对男女大防没什么经验,不过,虽说现在新思潮已经开始觉醒,不是扎辫子的帝王制时代了,但对于普通人来说,男人和女人的交往还是要有距离的,纵是沪城桐城里的“洋小姐”们,也得把握一个度。 宋桂英看她不说话,以为是云楚又心里生了排斥,有些急。 “楚又,娘不是管着你,只是……只是小姜才刚走,你总得想着他,给他留一份面子才是,这万一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到他耳朵里,对你不好,你……” 闻言,云楚又嘴角一抽,目光略复杂地看了宋桂英一眼。 霍湛这人还真是好命,即便是假夫妻,还有人帮着盯梢,防止她“红杏出墙”。 “娘,你想太多了,我和冷队长真的只是说些正事,只是这种事不适合被人听到,才在屋里说,不过你既然说了,那我下回就知道了,安心。” 云楚又轻笑一声,言语间十分顺应宋桂英。 宋桂英松了口气,但转念想到她从小不缺吃穿,还在省城上了女校,接受的一些教育,念的书肯定都是新思想,她这么劝说好像不太好。 不等宋桂英开口,云楚又率先开口:“娘,你说的我心里都明白,让我休息一会。冷队长说出发还得两天时间,等上了路可就没办法好好睡觉了,您也多睡会儿。” 宋桂英看她眉眼疲惫,额角的伤口也没好,一副虚弱的模样,忙点了点头。 她催促道:“你睡,待会醒了娘再去做饭,你睡。” 等宋桂英离开里屋,云楚又脸上的疲惫之色褪去,她神色沉凝,走到窗边敲了敲,不多时,霍七就走了出来,他看向云楚又:“什么事。” 云楚又也不在意他的冷淡,问道:“霍七,你们在半山腰截杀了一支鬼子小分队,有没有从他们嘴里套出什么话?他们为什么会对宋禹归那么上心?” 既然宋禹归并没有吐露出自己手中情报的信息,那鬼子为什么这么紧张? 一支鬼子小分队审讯调查还不够,竟然还传信给别的小分队,这是什么道理? 霍七看了云楚又一眼,想到自家少帅临走时的吩咐,闷声闷气道:“东瀛军在广梁省侧背受击,决战计划一再落空,如今作战主力已经转向玉都,唐水。” “驻守广梁省的四象党第十一军,分出几个师团进行截击,原本该是大获全胜的,不过队伍里出了叛徒,导致四象军大败,鬼子封锁线推进,已经临近许都。” “那个宋禹归,应该就是四象党,他手中的情报,事关战局。” 这番话一出,云楚又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难怪在云家庄和安平县时会遇到鬼子的先锋部队,原来他们的确是有大动作。 她原本还在想,如今是41年,绿城的第一次沦陷近在眼前,可鬼子如今还被堵截在龙都外,怎么会那么快攻入绿城,没想到战场上瞬息万变,东瀛军已经逼近许都。 宋禹归是军统局的人,他们一贯是身处沦陷区腹地收集情报的,如今他出现在这里,说不准就是从鬼子高官那里知道了什么战略消息,才急急忙忙想要送入己方手中。 片刻后,云楚又皱起眉头:“所以,霍湛前往许都,也是为了这事儿?” 霍七眼波都没动荡一下,梗着脖子道:“少帅的事我不知道。” 云楚又斜了他一眼,摆摆手,也不准备和这闷葫芦多说什么了。 这种死忠,如果不是霍湛叮嘱过,想从他嘴里撬话出来兴许比登天还难! 霍七转身就走,半分都不停留,深刻落实了什么叫“老实”。 云楚又这会儿也顾不上理他,她眉尖蹙着,心情着实算不上好,鬼子封锁线逼近,这代表着龙都已经沦陷了,说不准鬼子大部队很快就会清扫过来,这可不是好消息。 不行,她得带着宋桂英尽早离开前寨村才行。 第104章 宋禹归的情报 从霍七处知道了这么重要的消息,云楚又也有些坐不住了。 冷烽接了前寨村联党游击队的任务,她也不好上前打扰,龙都根据地的情况如何只怕冷烽自己都不清楚,大概是他前脚出发,后脚龙都就出事了。 不过,这些消息早晚会传入他耳中的,届时他说不准会重返龙都。 这么一想,云楚又不免唏嘘,看样子小说情节果然是不可逆的,不管有没有下雪,旱情是否得到了缓解,龙都沦陷,也会拉住冷烽的步伐。 但不得不说,霍家军的情报调查渠道实在可怕,即便是离开前线中心区域,也依然能时刻把控战局的情况,这样的庞然大物,难怪能在四象党的觊觎中稳如泰山了。 宋禹归作为军统局的人,手中的情报应该就是事关战局的。 不过,他被困鬼子手里多日,应该也错过了信息传递,他自己也心知肚明,所以才想通过近几日的报纸来获悉四象军的近况,可惜,战局紧张,消息短期内是传不来了。 他手里的消息倘若是有关四象军叛徒的,那可真真是倒霉至极,悔之晚矣了。 云楚又思来想去,心中对宋禹归手里的情报有了大概的猜测。 据张大虎手下所说,宋禹归流落前寨山时是重伤,说不准就是军统局内部因情报问题出现了内讧,有人不想让消息流出去,这才导致他没能及时把消息送到龙都。 宋禹归唯恐耽误战局,但身子撑不住,这才向张大虎透露了一些,希望他能把消息传递出去,给四象军起到警示作用,只可惜土匪头子转头就把消息卖给了东瀛人。 或许,这也是导致前线战局忽然加快的一个原因。 东瀛军一心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自然不打算再给四象军筹备的机会。 云楚又越想越觉得合理,眉头紧蹙,面色也有些不好看。 情报搜集工作对于掌握大权和扭转战局果然有着决定性作用,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插曲,却改变了前线局势,导致国军大败,东瀛军只怕气焰更嚣张了。 云楚又沉思片刻,决定去找宋禹归,顺势向他透露一些消息。 她原本是不想多管闲事的,可东瀛军的后续部队很快就会朝着绿城推进,到时候,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前寨村,就算是附近几个大的县城,都要沦为鬼子肆意劫掠之处。 宋禹归隶属军统局,他同样有着自己的情报渠道。 这种紧要关头,她还是希望能从他口中得到准确的情报信息,便于分析。 倘若他真是因为传递叛徒名单时,被军统局内部同志所伤,那四象军就会很危险,谁也不知道那些军统局的叛徒是否会给四象军传递虚假情报。 九州国此次战败已经元气大伤,许都如果再失陷,绿城怕是更撑不了几个月了。 宋禹归现在身体不济,又被鬼子折磨多时,像是刚出笼的病兽,纵然真有情报渠道也无济于事,最好是能够引出军统局叛徒,进行锄奸,不然实在影响后续局面。 她虽然心中更偏向联党,但四象党也同样是九州人,必要时候能帮一帮她还是不会吝啬的,况且这也不只是帮四象党,更多的还是帮在四象党庇护下的国统区民众。 每一场败仗,死的老百姓又何止千万?沦陷区的百姓,日子更是凄惨百倍。 一番头脑风暴后,云楚又也来了宋禹归的住处。 不过,还没进屋,就看到端着药碗,一脸仓惶跑出来的林宝妹,她心头微沉,有了不好的预感,这宋禹归该不会是已经不告而别了? 他那个身体,如今和脆皮也没什么两样,万一路上被追杀的人干掉了,四象党军统局叛徒的秘密怕是要埋藏许久了,又不知多少人要死在这个秘密中。 “云同志!宋同志不见了!我刚刚去给他熬药,送进去看他没在,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你说,你说他是不是已经走了?”看到云楚又,林宝妹就连忙说道。 云楚又抿了抿唇,没回答她的话,抬脚进屋,环视了一圈屋子。 炕头的被褥已经被叠放整齐了,枕头旁的报纸也不见了,应该是她今晨给他看过身体后,他就立马出发离开了前寨村,看样子他也很清楚自己手里的情报刻不容缓。 林宝妹追进屋,把药碗放下,声音紧绷道:“云同志,怎么样了?” “大抵是走了。”云楚又随意翻了两下枕头,就看到一张信纸。 她眸子微挑,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宋禹归留的,他的确是走了。 林宝妹也看到了信纸,她面色有些焦急,冲上来从云楚又手里夺过信纸看了看,上面都是一些感谢云楚又的救命之恩,她的照顾等等这些话。 “他真的走了……”林宝妹咬了咬嘴唇,声音中的难过格外明显。 云楚又回头瞥了她一眼,不再理会这个恋爱脑,转身离开。 宋禹归应该是刚走不久,现在追上去说不定还能找到人,她还是决定试试,万一寻不到的话,那这桩事她也就不管了,尽早带着宋桂英离开为妙。 云楚又离开后,回去和宋桂英知会了一声,就朝着村子外追了出去。 一路上到处是流民,几乎把路堵截的水泄不通。 龙都失陷,日后灾民只会越来越多。 她刚欲开口,准备说些宋禹归的特征,和流民打听一下他的去处,就看到抱着包裹行色匆匆从前寨村出来的一个圆脸青年,她记得他,烽火小队的一员。 金大锤手里抱紧包裹,面色严肃,逆着人流往龙都的方向跑去。 冷烽先前说,前寨村的王队长交给他一项任务,只是没有细说,如今看这烽火小队成员的模样,他该不会是去追宋禹归?难道冷烽他们的任务就是调查宋禹归? 云楚又拧眉,也没犹豫,直接跟了上去。 一路疾行,半个小时后,金大锤进了一处山岔路口。 云楚又紧随其后,而这条路上流民十分稀少。 一来是雪大路滑,山路陡峭难走,稍有不慎就有摔断腿的可能,二来,这条山道很偏僻,大雪封山,山上饥肠辘辘的野兽可不少,普通人不会选择走这里。 第105章 烽火小队的任务 云楚又一直紧跟在金大锤身后,又走了约莫半小时,路上已经一个流民都没了。 她这一路上倒也没藏,很是光明正大,不知是烽火小队这位成员过于大条,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并没有回头,也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着。 不知过了多久,金大锤的脚步慢了下来,似乎目的地要到了。 他小跑着上了一个山坡,很快消失在几棵大树后。 云楚又加快脚步追了上去,她还没走到树后,就被一把枪抵住了。 金大锤声音十分冷肃:“你是什么人?跟着我做什么?!” 云楚又也不急,偏过头看向金大锤,他手里依然抱着那个包裹,只是表情很沉。 她道:“我当烽火小队的成员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你倒是贵人多忘事。” 金大锤对上云楚又的脸,愣了一下,旋即惊呼道:“是你?!云楚又!” 云楚又眉梢微挑,这个烽火小队的成员她也只是在云家庄那晚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他并没有去安平县,这回又和冷烽等人同行,应该是当时被派回了根据地? 金大锤在认出云楚又后,就把手枪收了起来,一张圆脸笑起来一团和气,眼神也从戒备变成了和善,不过语气依然疑惑:“云同志,你跟着我做什么?” 他作为烽火小队的一员,对云楚又在安平县的救援,以及力挽狂澜救回李丽钊一命都抱着深刻的感激,只是一直没来得及认真说句谢谢。 云楚又很平静,说道:“我看你行色匆匆,想着应该是冷队长说的任务,怕你们遇到麻烦,这才跟了过来。” 金大锤一愣,既稀奇又惊讶:“队长把我们出任务都告诉你了?” 他认识冷烽那么多年,还是头回看他对一个不是队员的人这么信任。 这么想着,金大锤不由得小心扫了云楚又的一眼,看她红唇墨发,皮肤和周围的雪一样白,心里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他们队长该不会是喜欢这位云同志? 古人不是老说什么“救人一命当以身相许”?难道他们队长是受了影响? 金大锤脑海中荡漾桃色信息,但转念想到还远在逃荒路上的云秀禾时,面色一肃,不对呀,他们队长不是和秀禾是一对儿吗,怎么可能喜欢旁人? 云楚又在一旁看着金大锤脸上神色不断转换,就知道他没想什么好事。 她眉一蹙,说道:“在安平县时我也算是救了你们烽火小队的许多人,冷队长拿我当朋友,准备带我一起上路,追上云家庄的逃荒队伍。他与我说有任务,需要耽搁两天,我怕你们碰上麻烦,特意追上来问问,你不要多想。” 闻言,金大锤立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云楚又瞥了一眼他怀里的包裹:“你包裹里装的是手榴弹?到底是出什么任务?” 金大锤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包裹,想了想,说道:“既然队长没瞒着你,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是,包裹里是手榴弹,我们这回的任务是云同志从土匪山寨里救回来的那个宋禹归,队长觉得他有大问题。” “本来队长准备上门去问的,不过正巧碰上他偷偷摸摸离开了前寨村。” “一个意外落入山匪手里的正义人士,为人所救,走的时候还这么鬼祟,肯定有大问题。队长觉得他是要和自己人接头,准备对前寨村的地下党员不利!” “这会儿人已经被困在山谷里了,队长他们还堵在那呢,让我回去拿手榴弹过来,也是怕那个宋禹归真有同伙在附近,也好震慑,不至于被人包了饺子还没有退路。” 说到宋禹归,金大锤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人也是云楚又专程救回来的。 云楚又眉尖一蹙,摇头说道:“你们还真是心大,山里有不少野兽等着填饱肚子,你们把人困在山谷里,不怕他被野兽给吃了?” 金大锤愣了一下,悻悻一笑:“这个,这个还真没多想。” 云楚又叹了口气,指了指前方,说道:“走了,去看看。” 她好不容易把宋禹归给救回来,好歹也是后面的剧情人物,男四号,总不好就这么随随便便死在这里,更何况她还得与之合作,钓出军统局的叛徒。 金大锤有些犹豫,不过想到梁满仓何英他们对云楚又的态度,还是点了点头。 他走在前面带路,云楚又跟在后面,绕过一片山地,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山谷。 云楚又有些惊讶:“这里地势这么险峻,你们怎么追到这的?” “那宋禹归走的匆忙,但他警惕性很强,很快就发现了我们,专程选难走的路,不知怎的就来了这里,我们追踪他的脚印,只知道他进了山谷,但到底藏在哪并不知道。” 金大锤沉重地叹了口气,说完,便朝着山谷里喊道:“队长!满仓?!” 山谷不算大,声音却回荡的十分响亮,云楚又小心看了一眼厚厚的积雪,唯恐这些雪被声音震动,滑落后掩埋了山谷,这样一来宋禹归怕是小命都得葬送了。 不过,金大锤这吼叫的办法虽然不靠谱,却很有用。 梁满仓听到声音,还呼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从山谷路上探出头来:“大锤?!” 金大锤脸上露出笑意,朝云楚又招了招手:“快,云同志,咱们过去。” 他领着云楚又跑了过去,梁满仓看到她时眼神都跟着亮了几个度:“云同志?你咋也跟着来了?大锤,还是你有本事,居然能把云同志给带过来!” 梁满仓自从经历了安平县的事后,对云楚又的崇拜信任几乎要和队长冷烽持平。 金大锤眨了眨眼,想解释两句,但看梁满仓神情激动连他带过来的手雷都不要了,带着云楚又就去找自家队长了,忍不住唏嘘感慨,这云同志往后要是加入他们烽火小队,这个地位怕是秀禾都比不上了,还不知道要闹出啥乱子呢。 他想到云秀禾那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不由得轻嘶一声。 第106章 寻找宋禹归 “大锤!想啥呢?你快点!”梁满仓一回头,看金大锤愣在原地,催促了一声。 金大锤晃了晃脑袋,把脑海中预想的事全部搁置脑后:“诶!来了来了!” 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这会儿他们还身处一个危险环境当中,万一倒霉,小命丢在逃荒路上了,他也就看不到往后俩女同志撞上的场面了,想那么多干啥? 金大锤呵呵一笑,十分的心宽体胖,他拍了拍肚皮,乐滋滋跟了上去。 云楚又随着梁满仓下了山谷,一眼就看到冷烽面色严肃地盯着山谷内,何英则拿着手枪四处巡视,几人在上头说话的声音冷烽已经听到了,故而看到云楚又时也不惊讶。 他朝着云楚又点了点头,从金大锤手里接过包裹,说道:“情形有些不对,你们留在这里望风,我和满仓准备循着脚印找过去,万一交火,你们再赶来支援。” 冷烽俊朗如星的脸上满是郑重,显然对山谷里的情况也有些拿捏不准。 云楚又眼神凝了凝,立刻提出:“我跟你们一起去,宋禹归是我救回来的,必要时候我倒是能够充当一个和事佬,有事说事,喊打喊杀的做什么?” 冷烽抿唇不语,只沉着眉眼看向云楚又,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楚又也没挪开目光,宋禹归这人很重要,不能折损在冷烽的手中,她都不需要多想,都知道冷烽能全身而退,吊打宋禹归,这就是男主和男四的区别。 金大锤眯了眯眼,说道:“队长,云同志说的在理,那位宋禹归同志就算身份有异,可再怎么说都算是有骨气的志士,如果能和平解决问题,那再好不过了。” 梁满仓看看冷烽,又看看云楚又和金大锤,不知道该帮谁,只在一旁傻乎乎点头。 “好,不过山谷里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倘若碰上他们不管不顾直接开火,那我们也腾不出手保护你,云同志,还需要你自己多加小心。” 冷烽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答应下来,不过丑话却是说在了前头。 云楚又颔首,对这话倒是没什么感觉,也并不觉得冷烽的话刺耳。 何英眨了眨眼,小声道:“冷队长,我也想跟着一起去,我就跟在云姐身边,她没经历过什么训练,反应肯定是比不上我们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也能照应一下。” 他对云楚又抱着很深的感激,心里几乎已经拿她当亲姐姐了。 金大锤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小子,居然比梁满仓还要看重云楚又? 冷烽拧眉,神色有些不悦,并不想同意何英的请求,倒不是对云楚又有什么意见,只是何英这样的青瓜蛋子,自己也不见得有多少对敌经验,怎么护着云楚又? 他的性命在他眼中也是十分重要的,毕竟他并非正儿八经的烽火小队一员,他可以带着自己的队员风里来火里去,却没办法让何英顶在前头冲锋陷阵。 金大锤和冷烽合作多年,自然能看出他的为难。 他叹了口气,刚欲开口提出自己跟在云楚又身边保护她,让何英留下来望风,云楚又却开口了,她目光温和地看着何英,轻声道:“你好好待在这,不用担心我。” 何英有些不乐意,还是说些什么,就忽听金大锤道:“行了,你小子年纪不大,操心的事儿倒是不少,这里就交给你守着,我陪云同志进去,放心,不会让她有事的。” 金大锤一张圆脸瞧着喜感十足,但认真说起保证的话来的确容易让人生出信任。 何英点了点头:“大锤哥自己也要小心,咱们谁都不知道山谷里啥情况,那宋禹归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万一里头有他的同伙,叫他们给埋伏了,那可就惨了。” 他这话令气氛沉重起来,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了,自然就没有后退的必要了。 冷烽把手里的包裹递给梁满仓,手枪上膛,面色肃穆地道:“走,尽早找到人,尽早回去,这冰天雪地的,山里不安全。” 几人纷纷点头,又叮嘱了何英两句,才循着宋禹归的脚印,警惕地进了山谷中。 这片山谷不大,但里头怪石嶙峋,巨木参天,算是一个天然的隐蔽地点,一般极少有人会出现在这里,四周积雪厚重,唯有一串显眼的脚印直通向最深处。 冷烽在前面带路,金大锤则垫后,他们两人算是作战经验丰富的,又是极富默契的伙伴,一路上听到些许响动,都会迅速调转枪口,不会把后背暴露在无人盯梢的地方。 走了约莫十分钟,冷烽脚步顿住,示意大伙噤声:“小心点。” 云楚又抬眸望去,就看到前方积雪被扫荡一空,脚印也失了方向。 宋禹归在侦察和反侦察方面很有能耐,虽说如今被困,但也绝不会束手待毙,不过他这会儿也是个病秧子,在这雪地里冻上几个小时,只怕基本的意识都维持不住。 他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来到这里,难道是在报纸上收到了什么信息? 云楚又心中思忖,面上却不显,与冷烽等人小心翼翼步入被扫清积雪的地方。 几人刚走出两步,云楚又就蹙起眉头,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她脸色一变,下意识喊道:“闪开!找掩体!” 云楚又喊话的速度很快,烽火小队的三人反应力也很强,她话音未落,几人就迅速闪避开,下一刻,他们刚刚所站的地方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子弹射击之声! 梁满仓看着地上几个黑黝黝的小洞,浑身一激灵,渗出了满头冷汗。 金大锤一张喜庆的圆脸彻底冷了下来,他回头看了冷烽一眼:“队长,这宋禹归是摆明了不给咱哥几个留活路,那咱们也没必要与他客气,直接放手雷?” “是呀队长!直接把山谷给炸了!不信这孙子不出来!”梁满仓刚刚才捡回一条命,纵是他吊儿郎当惯了,此刻也不由得满腹怒火,只想狠狠惩治那宋禹归。 第107章 联手制敌 云楚又皱眉看着子弹,说道:“山谷里有别人,不止一个宋禹归。” 她虽然没多少实战的经验,可有“枪法精通”在,眼力自然也有所上涨。 他们隐蔽的及时,不过,这一连串的子弹还是暴露了对方,开枪的绝对不只一人,况且依宋禹归的性格,也不至于什么话都不说,就准备把她也给干掉。 她心中有个不好的猜测,只怕是宋禹归羊入虎穴,被军统局叛徒给钓了出来。 冷烽神色冰冷,说出的话噙着几分铁血之气:“这里地势险峻,我们如今被宋禹归的人截在这里,放手雷很可能连自己都给搭进去,暂且隐蔽,寻找敌人藏身的地方。” “是!” “是!” 梁满仓和金大锤面色严肃,沉沉应了下来。 云楚又没再说什么当和事佬,感化宋禹归之类的话,眼下想杀他们的,绝对不是后者,而是军统局那个在背后谋划,企图分化四象党政府的幕后黑手! 宋禹归如今落到对方手中,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云楚又略一皱眉,抿着唇从后腰抽出手枪,她心中暗自叹息,这吃力不讨好的活。 这回他们对上的都是军统的人,而非东瀛人,这样一来即便是把人杀了她也得不到什么装备奖励,冒着风险来干这事,实在有些违背她的初衷。 不过,如果能趁此机会处理掉军统的叛徒,那就算是没白来。 云楚又握紧枪,转头与冷烽道:“咱们分开行动,不要被敌人给一锅端了。” 冷烽还没开口应承,云楚又就转身离开了。 他皱起眉头,与金大锤道:“大锤,你跟上她。” 金大锤点了点头,往掩体外看了一眼,先前开枪的地方已经没动静了。 他深吸一口气,匆匆追上了云楚又的脚步,怎么说都答应何英那小子了,万一云同志出了什么事,他出去了也不好交代,而且她对烽火小队有恩情,得报。 梁满仓语气担心道:“队长,他们应该不会出事?” 冷烽眉头皱的愈紧,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与梁满仓道:“走!” 这个山谷道路崎岖,到处都是弯弯曲曲的小路。 他们朝云楚又和金大锤相悖的另一条路走了进去,分开行动,总能找到暗中下手的人,只是主动出击十分危险,需多加谨慎,小心行事。 另一边,云楚又独自行于山谷狭窄的小径中,走出一段不远的距离后,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眉尖一蹙,立马隐在暗处,调转枪口。 下一刻,一个身形瘦如猴,行迹鬼祟的男人从角落里拐了出来。 他神色警惕,枪口时不时指向可藏人的暗处,看模样,应该就是在寻找云楚又。 在他即将靠近时,云楚又直接开枪,“砰砰”两枪连中他的两条手臂,不会要命,但能保证他再也握不住枪,男人凄惨一叫,枪也掉到了地上。 云楚又没有着急从藏身处走出,半伏着腰身,这些军统局派出的人十分谨慎,说不定都是两两行动,刚刚的枪声应该会吸引他的同伴,只是不知山谷里到底藏了多少人。 等了半晌,没等来这家伙的同伴,反倒是引来走了岔路的金大锤。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满头大汗,忍痛呼喊的瘦猴男,小声道:“云同志?” 云楚又走出来,拧眉看他:“你怎么跟来了?” “我,我们都担心你没有独立作战的经验,队长特意让我过来帮你的!”金大锤看着云楚又略显嫌弃的模样,圆脸上露出哭丧的表情,还是头回碰上这种待遇。 云楚又瞥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而是走到捂着伤口,满脸慌乱的瘦猴男面前。 她抬起枪口对准他的太阳穴,声音平静:“宋禹归在哪儿?” 瘦猴男盯着黑黝黝的枪口,有些害怕,缩了缩脖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云楚又半眯着眼,盯了他片刻:“不想说?” 金大锤张了张嘴,准备说他来审问,毕竟这种事像云楚又这样的姑娘家,肯定也没经历过,但是他总有办法能撬开对方的嘴。 不过,他话还没说出口,云楚又已经面不改色朝着瘦猴男大腿开枪了。 “砰”的一声,力道太大,导致瘦猴男大腿都离地震动了一下,他嘶声惨叫,脸色白的渗人,却忽听面前的女罗刹轻描淡写道:“你再不说,下一枪就是你的脑袋了。” 瘦猴男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却紧咬牙关,想要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体面。 不过,当冰冷的枪口重新抵住他的太阳穴,眼前的女罗刹轻飘飘“唉”了一声时,他还是忍不住闭着眼睛尖叫出道:“我说!我说!” 一旁的金大锤从头看到尾,有些失声地看向云楚又。 他“咕嘟”一声吞咽了一口口水,盯着云楚又的眼神非常复杂。 这位云同志,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不过,她真的没受过什么专业训练,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地主培养出来的姑娘?他怎么感觉那么不像呢? 云楚又收起枪,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瘦猴男:“说。” 瘦猴男浑身打着哆嗦,小声道:“宋,宋队长已经被带走了,我们只是留在这里牵制你们的。” 云楚又拧眉:“带走了?被带到哪儿去了?” “被,被带到……”瘦猴男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戛然而止了,一颗子弹飞射而出,直接洞穿了他的脑袋,云楚又和金大锤迅速闪避,回头时,就看到一个人影蹿出。 云楚又来不及与金大锤交代,抬腿就追了上去。 刚刚那人一定是瘦猴男的同伙,不想军统的消息情报落入他们手中,所以直接将人一击毙命,行事倒是狠辣,是军统局的风格。 “云同志!”金大锤看看地上横躺,死不瞑目的尸体,又看看云楚又已经消失的方向,咬了咬牙,也拔腿跟了上去。 那杀了瘦猴男的人显然是个练家子,速度很快,躲藏隐匿的本事也是一流。 云楚又怕跟丢了人,使用了力量卡,当力量席卷到四肢百骸时,她的速度也拔高了几倍,很快目光就触及到了那人的背影,她想都没想就迅速开枪射击! 前面逃窜的人听到枪声还有些震惊,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眼,身体就被子弹的力道给带着狼狈匍匐在地上,啃了一口的雪。 他想不通,向来以速度见长的自己为什么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给追上? 第108章 特情处三组组长 云楚又没有挪开枪口,一步步靠近趴在地上的男人。 她的枪法很准,子弹没入他的后背,鲜血溢出,浸染了大半的白雪,却并没有要了他的命,从他不住起伏的身体还能看出,状态不错。 云楚又走近,一脚踢在他的侧腰,她力道之大,直接把人给踢得滚了几滚。 男人手里的枪也咕噜噜飞了出去,鲜血喷洒,他似乎没想到一个姑娘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原本还做好了偷袭的准备,这下倒好,反倒暴露了自己的狠辣。 云楚又看清男人的脸,微微挑眉,这人倒是比刚刚死的瘦猴男好看多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便装,年纪约莫三十岁上下,下巴上的胡须修的干净整齐,一看就知道在生活上是个十分热衷细节的人。 至于模样,冷硬英俊,一丝不苟,用现代人的话来讲就是一个型男。 即便栽了,他也冷冷盯着她,眼如鹰钩一般,看她的眼神锋利的如同一把刀子。 这样的人倒有些像叛徒头子了,而且看他刚刚的身手速度,也绝不是在军统局默默无闻的小喽啰。 云楚又还没询问,男人倒是率先开口了:“你是什么人?” 他到现在都没想通,他堂堂军统特情处三组的组长,怎么会沦落到一个女人手里。 云楚又听着这上位者的口吻,心中又对自己的猜测确定了几分,这人,只怕是在军统还有着一些重要职务,她弯了弯唇:“现在是你落到我的手里,该是我问你。” 运气倒是不错,竟然一出手就捞到一条大鱼。 顾珺冷笑一声:“我不是经不起敲打折磨的杂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云楚又自然听出了他的潜台词:想杀就杀,想折磨就折磨,不管什么他都不会说。 这样的人想从他嘴里撬出消息来不容易,不过,总要试试,毕竟这种军统高层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抓住的,就这么杀了的话未免有些可惜。 云楚又半蹲下身,看向顾珺:“我只想知道宋禹归被你们弄到哪儿去了?” 顾珺目光阴冷,脸上划过一丝微妙的表情,竟开口了:“一个叛徒而已,死了。” 这话云楚又自然是不信的,且不说宋禹归到底是不是叛徒,就说他被人追杀至此,好不容易找回去,利用起来肯定比杀了强,更何况,男四真的那么容易领饭盒? 云楚又瞥向顾珺,嘲道:“你们军统倒是心狠,对自己人都毫不留情。” 顾珺一顿,皱眉看向云楚又:“宋禹归都告诉你了?” 他说完,脸色一沉,心中也再度确认了,宋禹归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叛徒! “他没说,我猜的。”云楚又半眯起眼,狐疑地看了顾珺一眼,这人的态度倒是值得推敲,宋禹归是个叛徒?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番话的? 云楚又自觉其中似乎有些她没搞明白的周折,忽的,她脑海中电光火石间辟出一条新的思路,盯着顾珺,眸光闪烁道:“难道是因为宋禹归许久未归,也并没有把军统的情报上述,导致四象军大败,你们当宋禹归是叛徒,所以军统才派你们来锄奸的?” 顾珺怔愣了片刻,唇色苍白,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他这么一停顿,云楚又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 一时间,她有些啼笑皆非,不知是该为这些来锄奸的人感到悲哀,还是该为宋禹归感到不值,看样子,那个隐藏于军统的叛徒,还是个颇有地位的高层。 这个消息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四象党来说,都是十分沉重的。 云楚又轻叹一声,看顾珺的眼神有些怜悯,说道:“我先帮你取子弹止血。” 顾珺心头发沉,攥着拳的指节隐隐泛白。 他不是什么没经历过事儿的愣头青,虽然这女人并没有把话说明白,但只言片语间他已经分析出了一个大概,看样子,宋禹归叛国的事大有文章! 军统中形势复杂,他纵然是特情处三组的组长,也耐不住成为权势者手中的棋子。 云楚又扶起顾珺,撕开他的衣裳,牵扯到伤口时,他浑身紧绷,却没有挣扎出声。 她瞥了他一眼,不错,看样子知道好赖,是个聪明人。 她最怕的就是即便是戳破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这人依旧愚忠,还是想要尽快完成上峰交代的任务,这样一来,她也就不能再留他的性命了。 且不管宋禹归是不是云秀禾的忠犬小奶狗,他在她这里算是拿了一张爱国好人牌。 这样的人,就算未来可能和她争锋相对,可也确实比她手底下这个军统特工值得信任,所以,希望他放聪明一些,老老实实告诉她宋禹归的去处。 在云楚又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顾珺一直没有动,只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云楚又把棉纱系好疙瘩,拍了拍手:“好了,你还得感谢我,作为大夫,有随身携带药的习惯。” 说完这句,忽然想起这人的伤也是她打出来的,不由眨了眨眼。 顾珺倒是不在意这些小事,他回头看向云楚又,声音低沉道:“你应该不是军统的人,所以你和宋禹归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云楚又想着和对方好好谈谈,毕竟是个硬骨头,来硬的只怕是没效果,不如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的确不是军统,但我说了,我是大夫,是我救下的宋禹归。” 顾珺皱眉,很快就舒展开:“你方才说,我们“”当宋禹归是叛徒”,难道他不是?还是你知道什么?” 云楚又心头默默点赞,不愧是搞情报的,能从这些蛛丝马迹分析出一波信息来。 她真不怕顾珺问,就怕他不问,铁了心执行任务到底。 “我听过军统的名声,相信你们自己也应该知道,起初我对宋禹归没什么好印象,但或许是因为初见面时他境况太惨的缘故,我对他还是有几分同情的。” 云楚又开了个话头,转而把前寨山土匪和鬼子勾结,关押折磨宋禹归的事说了。 第109章 尚风堂的人 乍一听闻这个消息,顾珺瞳孔骤然收缩,似有些不敢置信。 “你说的是真的?宋禹归当真没有叛国?他只是被内鬼追杀围剿,却意外落入鬼子手中,这才没有及时把情报传递出去?”顾珺眉头越拧越紧,脸色阴沉难看。 “不然呢?我骗你做什么?你也说了,我并非军统的人,和宋禹归也没什么交情,难不成是看他长得好看才冒险找过来的?”云楚又笑了,只是这笑没什么温度。 听了她这句冷笑话,顾珺却笑不出,倘若宋禹归真是被冤枉的,那事情就大条了。 顾珺抿了抿唇角,冷眼看她:“既是没交情,那你帮他做什么?” 云楚又呵呵一笑,用关爱傻子的眼神斜了他一眼:“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国之危难,我也不想袖手旁观,四象军大败,导致广梁省又有大半的版图落入到东瀛军手中,我虽然不是军统的人,却也知道你们内部有叛徒意味着什么。” “这位同志,我看你也不像籍籍无名之人,既然连你都被派出来锄奸了,可见这个叛徒地位远在你之上,如果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这样的人是能左右战局的。” “我想,即便是我不说,你应该也明白这一点。” 云楚又直接把话给挑明了,他们在这里多耽搁一分钟,宋禹归就多一分危险。 她原本还以为叛徒会亲自出手除掉宋禹归,所以才想与他一起钓出追杀他的人。 不过,眼前这人明摆着有些地位,却又不知宋禹归事件的内情,这也就把事情带到了一个更加严峻危险的层次,那幕后之人来头不小,只怕不会亲自来追杀宋禹归。 如今他们谁都不知道叛徒是谁,唯有宋禹归身在局中,或许他能从接到传递情报的任务中抽丝剥茧,找到可疑的人,这样一来也算是有个目标。 顾珺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上,自然是有心计手段的。 的确,如云楚又所说,那个隐藏在军统的高层,足以左右战局,这样一个危险人物隐藏日久,不管是对军统还是对四象党,亦或者对战局来说,都将是致命的打击! “宋禹归这样一个小人物,却使整个广梁战区大败,事后,那幕后之人竟还能冠冕堂皇派出你们来锄奸,这样的人多存在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 云楚又看顾珺还是不说话,不禁蹙起眉尖,又多说了一句。 听罢,顾珺深深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道:“宋禹归可不是个小人物。” 若是旁人听到这话,只怕是如百爪挠心,迫不及待想知道宋禹归的来历,不过,云楚又却是扯了扯唇,头微微歪了歪,说道:“因为他是顾源副局的侄子?” 闻言,顾珺眼神凝了凝,挺直脊背:“是宋禹归告诉你的?” “我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了,现在的问题是,一旦宋禹归是被冤枉的这个消息抖搂出去,那你们这些被派来锄奸,间接害死他的人,只怕是会被顾源问责?不知道你背后的人权利够不够大,能不能护得住你?” 云楚又点漆般的黑眸透着锐利,不断向顾珺施压。 顾珺面上一派平静,心里却掀起了巨浪。 这样一个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管是能力还是揣摩人心的手段都很不俗。 云楚又平静道:“不管是为了国家,还是为了你自己,都得找到宋禹归,所以,你现在能说了?”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而顾珺,显然算个俊杰。 “上面派我们来锄奸,是让我们直接把人杀了的,我追寻踪迹来到距离这里不远的郁文县,失去了他的踪迹,无计可施时只能利用军统的接头暗号,登报寻人。” “事实上我也并不相信宋禹归会成为叛徒,毕竟是顾局的亲侄子,如果他真的为了东瀛而叛国,那将顾局置于何地?” 顾珺沉默了片刻后,把这段时间的事娓娓道来。 云楚又眸子微闪:“所以,你没着急杀了宋禹归,而是先把人捕了?” “的确是这么回事,不过,事情出现了意外。”说起这话来,顾珺脸色有些难看。 “意外?”云楚又拧眉。 顾珺颔首,声音发沉:“事实如我所料,接头暗号发出去两天后,宋禹归就有了回音,我们约好在山谷见面,不过,还不等我们行动,他就被人救走了。” 云楚又眼里闪过一丝短暂的惊讶:“是谁?与我一起来的人?” 山谷不大,来的人应该也就是军统和烽火小队等人,如果说宋禹归被人救走的话,那也只有冷烽他们了,要真是这样,那也算是省了些力气。 谁知,她问完后,顾珺却是沉着脸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们是尾随宋禹归来的,不过,在你们尚未动手前,宋禹归就被人给救走了,看那些人的手段,有些像……东瀛尚风堂的人。” 这个消息颇有些石破惊天,云楚又和顾珺相视一眼,心中皆是沉重。 云楚又尤不死心:“会不会是顾源副局的人?” 顾珺摇了摇头:“顾局前往江城开会,已经半月有余了,他只怕是也刚刚知道自己的宝贝侄子成了叛国者,又怎么腾的出手来救人?” 云楚又揉了揉额角,着实没想到一个宋禹归居然牵扯这么多,当真一波三折。 顾珺语气凝重:“若真是尚风堂,宋禹归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你知道他们把人弄哪儿去了吗?当务之急还是先救人。尚风堂既然把人捉了,而不是直接杀了,那说明宋禹归对他们而言还有用,不算是最坏的消息。” 云楚又敛去气馁的心情,重整旗鼓。 尚风堂是沪城赫赫有名的情报组织,既然他们能找到这里来,那说明军统幕后之人应当是和尚风堂有所勾结,假借军统之手相杀,又让其救下宋禹归。 这其中藏着的猫腻,怕是和那位顾源副局脱不开关系。 毕竟宋禹归说到底如今也就是个传信的小人物,即便是作为棋子也没什么大用,他唯一的用处,怕是就唯有牵制、影响顾源了。 她虽然只是看过小说,对军统内部复杂形势所知不多,不过,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作为蒋校长亲信,军统绝对是九州当今权势最盛的情报机构之一。 有权势的地方,就少不了阴谋诡计,背后之人的心思她隐约能够猜到一些。 第110章 龙都失陷的消息 “我的人已经追上去了,但是否能寻到他们的落脚点,我不敢确定。” 顾珺看向云楚又,也没隐瞒,不过,尽管对自己手下的人有些信心,可面对今天的种种意外,他如今也不敢把话说的太过绝对,只希望事情能有所转机了。 云楚又抿着唇,敛去脸上的神色:“那现在怎么办?” 如果没有消息传来,那代表着线索中断,再想找到宋禹归就是不可能的事了。 顾珺沉默片刻,的确,现在已然陷入僵局。 他深吸一口气,牵扯到后背上的枪伤,他拧着眉心道:“只能先去我们的落脚点,一旦有了消息,再行动,从尚风堂手中把人救出来。” 云楚又看了他半晌:“你此次执行锄奸任务,带了多少人?” 顾珺抿唇不语,这种事已经涉及机密,实在不适宜和外人多说。 云楚又瞧出他的态度,点了点头,摊手道:“行,那宋禹归就劳烦阁下好好搭救了,若是救不出人来,顾源副局那里是否能交代的了,就是你自己考虑的事了。” 说完,云楚又拍拍屁股准备走人了。 她原本也觉得这件事过于复杂,牵涉的人与势力太多,行动格外危险,既然宋禹归已经落入尚风堂手中,那再想把人救出来难度就是成倍增长,索性不管了。 她愿意帮忙,也只是出于一个九州人的良心,想费些心思救下宋禹归,更是因为看过小说对于剧情人物的怜悯与同情,说白了,她与宋禹归实际上并无过甚的交情。 顾珺眼看着云楚又啥也不说,转身走了,脸上的表情有瞬息的凝滞。 他眉头紧皱,不禁跟了两步,喊道:“喂!等等!” 云楚又只当没听到,还加快了脚步,不过,她还没走远,金大锤就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他看看云楚又,又看看顾珺,脸色有些复杂。 “都听到了?”云楚又并不吃惊,按照时间来算,金大锤跟上来也用不了多久。 “只听到一点。”金大锤有些唏嘘,看着眉眼警惕防备的顾珺,吞咽了一口唾沫:“所以,他是军统局的人,云同志,你为什么要帮他?” 他刚刚原本是打算出去的,但听到“军统局”后就止住了脚步。 军统臭名昭着,在整个九州国都是赫赫有名的,相比云楚又,他对军统了解更深。 四象党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1938年成立,其内部组织形式是局-区-站-组-队,主要任务除了刺探情报外,还要进行反间谍工作。 军统名声虽然不好,但不可否认,他们也曾多次刺杀投靠东瀛的军政人员,且深入东瀛占领区开展广泛的游击战,在抗战中起了不小的作用。 不过,做了再多的好事,都不能磨灭其为四象党做下的那些惨无人道之事。 到了如今,四象党抗击东瀛的态度已日渐消极,反倒是反联党倾向有所增加。 金大锤神色复杂,于他们联党来说,和军统本就是水火不容的两方人。 云楚又分明对联党十分亲近,甚至一而再再而三搭救他们,可为什么,对军统的人也能够如此亲和,她的立场于思想并不坚定,这样的人引入联党可不是什么好事。 金大锤圆脸上没有笑容,眼中也有些失望。 云楚又看的分明,轻轻叹了口气。 她道:“大锤,对我来说,不管是你们,还是他,只要是为抗击东瀛做出贡献的,就都是我的同胞,你应该也听到了,他是被算计了,所以才会来进行锄奸任务。” “宋禹归在鬼子手里硬抗那么久,留着一条命,还需要他去救。” “如今国难当头,不管当权者如何,我们这些寻常人,理应摒弃前嫌,如果连我们都内讧了,那大抵都不需要去担心东瀛人打过来,我们自己就自乱阵脚了。” “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你应该明白,我解释这些并不是因为我心虚愧疚,而是因为当务之急,是救回宋禹归,而不是杀人。” 听云楚又说完这些话,金大锤神色一震,忽然为自己刚刚升起的想法感到羞愧。 他抿了抿嘴角,又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顾珺,低声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不管那个宋禹归了?咱们直接回去?咋和队长他们交代啊?” 云楚又看了他一眼,看来金大锤并没有听到刚刚他们说的四象军大败的事。 龙都沦陷的消息如果传入冷烽耳中,他大概是没空管宋禹归这个军统特工的事了。 想了想,她还是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金大锤,烽火小队出自龙都根据地,那里的负责人更是冷烽的亲父亲,于情于理,都是应该告知他们的。 她刚准备开口,那边,冷烽和梁满仓已经闻声驰至了。 “云同志,大锤?怎么回事?我们刚刚看到了一具尸体。”梁满仓一看到两人就匆匆跑了几步,急声询问,不过问话时目光触及顾珺,又瞧瞧噤声,看向冷烽。 冷烽自然也注意到了挺拔而立的顾珺,手中的枪握的更紧了些。 云楚又也没出声解释顾珺的身份,而是面色沉凝,正色看向冷烽:“你来的正好,我有个事要和你们说一下。” “说事?说什么啊?”梁满仓还在瞧瞧打量顾珺,对云楚又的话反而不怎么好奇。 “前几日,国军和东瀛军展开了激烈的战事,不过四象军中出了叛徒,导致作战计划和兵力部署皆被泄露,在极短的时间内四象军大败,鬼子封锁线迅速扩张。” 说到这里,看着冷烽几人震惊的神色,她顿了顿,继续道:“龙都,失陷了。” “什,什么?云同志,你不是在开玩笑?你说龙都……失陷了?这怎么可能?!”梁满仓惊声尖叫,脸色煞白,难以控制的浑身颤抖。 金大锤眼眶也猛地一缩,相比刚刚得知军统的消息,龙都沦陷显然更令他焦心。 他道:“这绝对不可能,我们才离开龙都没几天,怎么会这么突然?” 三人中,唯有冷烽没有开口,但他脸色发青,眼神是震惊到极致的茫然和无措。 第111章 冷烽的决定 “你们可以质疑和否认,不过我与你们说这些,只是不想你们一直被蒙在鼓里,毕竟再拖延几日,待龙都等地的流民蜂拥而至时,你们迟早也是会知道的。” “宋禹归的事,你们就暂时不要管了。” “至于龙都,是回去还是留下,你们还是自己商量对策,我要先回去了。” 云楚又一字字说完,抬脚便走,她自问说出这些让冷烽等人提前知晓,已算是尽了朋友之谊,可如果他们邀请她共同回龙都探查,她是不会答应的。 龙都沦陷俨然成了定局,重新回去,想要突破鬼子的封锁入城,也是个极难的事。 当然,如果冷烽真的这么不理智,决意要回去,那她只能送一句祝福了。 想来依他男主不死光环的笼罩,就算龙都真是龙潭虎穴,他也一定能够全身而退,不过,跟着他同去的人可就不一定了,烽火小队成员能不能全部囫囵出来是个未知数。 云楚又走出数步,顾珺拧着眉看了半晌,终是抬腿跟了上去。 他速度不慢,很快就越过冷烽等人,追上了云楚又的脚步。 “云同志?我们的落脚点就在距离前寨山不远的罗家石头沟,还希望你能与我一道回去等消息,倘若他们回来,我们可一起去救援宋禹归。” 顾珺脸色苍白,但他身体素质极好,即便是中了一枪,也并没有影响他多少。 云楚又拧起眉梢,止住脚步看他:“你叫什么名字?” 顾珺一愣,似没想到云楚又的话音跳转的如此之快,不过也没迟疑。 他朝云楚又伸出手,客气道:“军统,特情处第三组组长,顾珺。” 云楚又盯了他片刻,看他神色坦荡,就知道所言不虚,心中又慎重思考了一下宋禹归的事,相比回龙都探查,显然解救宋禹归要轻松一些。 她美眸微眯,纤细如葱白的手指握上顾珺的手,平淡道:“顾组长。” 顾珺只觉掌心微凉,下一瞬,云楚又就收回手:“宋禹归我可以随你去救,不过,此行任务危险,我需要你的信任。” 她抬眸对上顾珺的眼,掷地有声:“毫无保留的信任。” 顾珺默了默,颔首道:“好!” 两人算是有了共同目标,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云楚又回头看了一眼还停在原地,不知道在争执什么的冷烽三人,想了想,与顾珺说道:“顾组长,你等我一下,有些话我需要他们帮我带回前寨村。” 顾珺点了点头,侧身让到一边。 云楚又走近冷烽三人时,就听到梁满仓激切的话:“队长!我们必须要回去!万一我们的同志被围困在龙都,那我们赶回去还能够展开救援!我们要救他们啊!” 金大锤嘴唇翕动,脑海中正在天人交战。 他们都很清楚,龙都失陷,鬼子大半的兵力都在推进,而烽火小队只寥寥几个人,即便是真回了根据地,也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不过白白送死罢了。 可想到根据地那些同志和老百姓纯真质朴的笑容,他心里又刺痛难忍。 理性和感情疯狂交织,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只能深吸一口气,与冷烽道:“队长,你来决定,是回去还是留下,我们都听你的。” 梁满仓听金大锤这么说,眼圈都红了,却也知道这的确是个万分难抉择的事。 冷烽双手握拳,低垂着眼,让人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云楚又轻叹一声,觉得自己这会儿过来打扰好像有点不太道德,但思及还在前寨山的宋桂英,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戳了戳情绪相对稳定的金大锤。 金大锤怔了一下,看向云楚又:“云同志?” “金同志,我现在有点事要去办,能不能麻烦你回到前寨村后,和我娘说一声,我会尽快回去,让她切莫担心。”云楚又看了梁满仓和冷烽一眼,压低声音说道。 烽火小队纵然决定要回龙都,也会回前寨村拿东西,这话也只是顺口的事。 金大锤抿了抿唇,看着云楚又道:“云同志要去救宋禹归?” 听到这话,一直垂眸不语的冷烽都抬起头来,泛红的眼盯紧云楚又。 梁满仓像是一条可怜兮兮的狗,也眼巴巴看着她,似乎想听她怎么说。 云楚又被这么多人盯上,眨了眨眼,十分镇定爽快地道:“当然了。” 她也不管这话令几人伤心了,说道:“宋禹归关乎的是大事,是战局,我虽然不属于任何一个组织,但身为国人,也不希望害了广梁省大半百姓的叛徒逍遥法外。” 说完,她红唇轻抿,继续道:“更何况,宋禹归是我救回来的,医者仁心。” “金同志,我娘那边,就拜托你了。”云楚又知道几人心情不好,也不准备多说。 她朝着金大锤点了点头,转身就准备和顾珺一道去罗家石头沟等消息。 一天,她就准备等一天,倘若没有消息,那就代表顾珺的人都死了,这样一来救援宋禹归的事也成了空谈,倒不如尽早上路,前往许都。 金大锤叹了口气,不知是为云楚又的凉薄,还是为她的理智。 他知道,她是在刻意回避他们,也没有再提龙都的事,显然是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回去冒险的,当然,他倒不是怪她,毕竟她也确实没有那个义务与他们随行。 她能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把龙都沦陷的事告诉他们,他就已经很感激了。 不过…… 金大锤皱着眉头看向等在不远处的顾珺,心情不甚美妙。 在他看来,云楚又虽然立场不坚定,但洞察力,乃至勇气和本事都不是寻常人能及的,如果好好培养一番,未来一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业,但前提是她并未被拉入军统。 军统的任务虽然并不包括围剿联党,但四象党和联党关系日渐紧张,保不齐往后会有刀兵相见的一日,说真的,他并不希望看到云楚又这样得力的队友,成为对手。 这么想着,金大锤就看向冷烽,希望他能在此时说一些话,挽回一下局势。 冷烽倒也没让他失望,用略微干涩的声音朝云楚又的背影喊道:“云同志!” 第112章 营救计划 云楚又背对着烽火小队的几人,睫毛颤了一下。 她就知道,有些事既然沾手了,就很难甩脱出去,她并不想和冷烽交恶,但如果他真提出让她同行回龙都的话,她怕是不能客客气气拒绝了。 云楚又回头看向冷烽,神色如常:“冷队长有什么事,请说。” 迎着她清清淡淡的眼波,冷烽沉默了片刻,说道:“我要和你们一起去救宋禹归。” 话落,云楚又愣住了,似觉得自己耳朵出现问题了。 而一旁的梁满仓和金大锤对视一眼,旋即都不敢置信地看向冷烽,后者吞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拉住冷烽的手臂:“队长,你是不是糊涂了?” 他其实话说的还内敛客气了,他原本想说的是,他是不是被龙都失陷的消息给搞的精神错乱了,这种时候还管宋禹归做什么? 云楚又沉吟片刻,眼神变得耐人寻味起来:“你决定好了?” 冷烽没直接回答,而是看了顾珺一眼:“他是四象党的人?” 云楚又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多解释了两句:“军统,来对宋禹归进行锄奸任务的,不过,他也是受了上峰蒙蔽,军统内部出现了问题。” “所以,四象党因叛徒告密,大败,源头是出在了军统的情报没能及时送达?” 冷烽脑子不差,一个小小的前寨村一时聚集了这么多人,只需要将事件一一连接,迷雾就散去了,一切也都清晰的呈现在了眼前。 云楚又颔首:“算是。” “宋禹归遣送情报,却被同伴背刺,导致受了重伤,流落到前寨山山匪手中,山匪从他口中得知了一些事,清楚了他的身份,便勾结鬼子,企图换取一些好处。” “宋禹归被困,不仅导致情报晚了两日,还让鬼子察觉到钉子被发现的危险,所以他们才会提前发动总攻,打了四象军一个猝不及防。” “事后,军统幕后黑手怕消息走漏,给宋禹归安插了一个叛国的头衔。” “顾珺就是来锄奸的,可惜,还没成功,宋禹归就被人给救走了。” “事情的大概经过就是这样,既然你说了我们是朋友,那我也不瞒你。龙都失陷有宋禹归的责任,不过更多的还是那幕后之人,所以,宋禹归必须要救出来。” “他是知道背刺他的同伴是谁的,只要留有活口,等他回了军统,自能让幕后黑手寝食难安,他一定会再动手的,到时候只要露出狐狸尾巴,就能将之揪出来。” “目前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但如果宋禹归不幸死了,那事情就要麻烦许多。” 不用应付冷烽的邀请,云楚又心情不错,把事情始末说了出来。 如果冷烽愿意同去救宋禹归,那也算是多了一个中坚力量。 梁满仓最是受不得刺激,听完云楚又的话后,双手握拳,脸色铁青,一副要与人拼命的模样:“队长,云同志说的在理,我们要给同志们报仇才是!” 金大锤看了云楚又一眼,也点头附和梁满仓的话:“确实如此!” 云楚又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 她说这些真没有煽动他们情绪的意思,不过,龙都失陷,根据地的同志生死未卜,切切实实是因为那幕后黑手,当然,也不乏四象军军长太过愚蠢的缘故。 冷烽并未被影响,他正色看向云楚又:“知道宋禹归是被什么人救走的吗?” 云楚又抿了抿红唇,勾出锋利的线条:“应该是沪城的尚风堂。” “尚风堂?!”冷烽眉眼一肃,他自然是听过尚风堂的名声的。 沪城是沦陷区,东瀛驻扎在那里的尚风堂则是无冕之王,几乎能和鬼子的宪兵司令部相媲美,这样一方势力居然也来了前寨山,这其中牵涉只怕不浅。 梁满仓和金大锤听到尚风堂的名头,也纷纷噤声,看向冷烽。 不管是军统,还是联党游击队,惨死在尚风堂手中的人又何止千万,他们的凶名传的沸沸扬扬,那尚风堂更是出了名的阎罗殿,凡是进去的特务就没有能竖着出来的。 宋禹归一个军统,居然被尚风堂救走了,这是什么道理? 冷烽皱紧眉头,不解道:“尚风堂难道是想对宋禹归采用怀柔政策,将他归为己用?可他已经成了军统的弃子,就算是入了尚风堂,又能起什么作用?” 一颗已经失去了身份的棋子,实在不够格让尚风堂出手相救。 云楚又还未开口,顾珺的声音便渐行渐近了:“宋禹归是军统副局顾源的亲侄子,否则你当他区区一个小队长,为什么能去传递重要情报?他是被人盯上了。” 话音落下时,顾珺也走到了云楚又身旁。 他模样冷硬英俊,看冷烽等人的眼神锋利如刀,没有半分温和。 云楚又眉尖一蹙,看了他一眼,对他的态度十分不满,既然冷烽要加入营救队伍,那自然不能还没开始就先内讧了,当务之急,还是先干正事,旁的恩怨暂且不论。 顾珺接收到云楚又的目光,眉头也皱了起来,几个联党游击队,实在没有让他费心的必要,他会过来解释也只是看在了她的面子上,更多的还是嫌她废话太多。 冷烽并不在意顾珺的态度:“到底是谁下令让你们来进行锄奸任务的?” 这一点至关重要,兴许能够直指幕后之人的要害。 云楚又摇了摇头,她先前其实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却没问,她不信那样心机深沉,潜伏军统多年的高层,会那么天真,直接表露出自己对宋禹归的恶意。 果然,顾珺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 顾珺迟疑了一瞬,却也老实道:“这一次的任务是戴老板直接下达的。” 他们现在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救不回宋禹归,还给不出合理的解释,他回到军统也交代不了,且不提戴老板会怎么惩处,就是顾副局那关都过不了。 “戴春风?”冷烽面色又是一变,十分难看,忽然觉得宋禹归之事格外棘手。 云楚又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好奇,戴老板,这人名头可着实够大。 第113章 大人物:戴春风 小说中,戴老板可是四象党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她所知怕是比顾珺等人还多。 戴老板祖上是大地主,不过不管是他的父亲还是他自己,都是嫖赌成性之人。 虽然人品不过关,但戴春风着实有运道,少年时便当了兵,常常混迹于帮派之间,后来辗转流入沪城,先后认识了几位帮派大佬。 戴春风与几位帮派大佬义结金兰,水涨船高下又认识了不少大人物。 这其中,就包括如今明面上的四象党老大蒋校长,不过当时的蒋校长还未发迹。 后来,蒋校长成为了黄埔军校的校长,提拔戴春风当了自己的“勤务兵”,后者感激蒋校长的知遇之恩,一改往日的顽劣,开始收集情报,成为蒋校长的耳目。 时日渐久,他的忠心得到认可,在蒋校长的资助下,构建了自己的特务组织。 戴春风对蒋校长忠心耿耿,行事极心狠手辣,前些年,他曾在沪城帮助蒋校长残害联党同志,届时的沪城联党中央所在地遭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所以,戴春风与联党之间,有着洗刷不净的仇怨。 见几人都变了脸色,顾珺轻叹一声,显然对自己老板的名声也有所耳闻。 他道:“我可以确定,此事的幕后主使肯定不是戴老板,依他的性情,别说一个小小的宋禹归,即便是顾源副局,想要除掉也不过是挥手间的事,哪里需要拐弯抹角?” 云楚又点了点头,也觉得这话在理。 戴春风在军统的地位可不是几个副局长能比的,他乃是蒋校长最信任的心腹,手握重权,开口便是生杀予夺,真要是他叛国,那性质又完全不同了。 当然,也不是说他对国家就有多深的感情,他的意愿是完全为蒋校长而生的。 据说,他为了报蒋校长的知遇之恩,取字“笠”,其含义是成为蒋校长的斗笠,为“领袖”遮风挡雨之意,足可见这其中的忠诚了。 云楚又看冷烽眉头紧锁,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摇了摇头,说道:“冷队长,现在多想无益,我们还是尽快回顾组长的落脚点,也好第一时间得到宋禹归的消息。” 冷烽抬头看了云楚又一眼,又看了看顾珺:“云同志就这么信任这个军统?” 闻言,顾珺一张脸拉了下来,冷冷盯着冷烽,神情锋利至极。 云楚看着两个乌眼鸡似的人,有些头疼,她也知道联党和四象党之间的仇怨是不可调和的,也没想逼冷烽认可顾珺,将他当成朋友,可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索性直白道:“要不冷队长还是带人先回去,我和他去。” 大伙本来就是半道组队的,就算做不到完全信任,可这么怀疑来怀疑去反倒坏事。 “不行!”冷烽皱眉,沉着脸看向云楚又。 他实在有些搞不清楚她的脾性,她的立场以及她的思想,他们两人不是朋友吗?难道还没有一个刚认识的军统值得信任? 他沉默片刻,与梁满仓和金大锤道:“你们回去,把云同志的话转告给她母亲。另外……”顿了顿,他才道:“龙都的事,也不必瞒着李叔他们。” 金大锤心中咯噔一声,一张圆脸瞬间白了:“你真要跟着去?” 梁满仓也焦急不已,忙道:“这怎么行?!队长!万一他们是骗子,有埋伏呢?” 说完,又觉得这话影射性质太强,又看向云楚又,小心解释道:“云同志,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他,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得多想想,真要落了圈套再想自救可就难了!” 顾珺青筋直冒,强压住被泼污水的怒火,冷笑道:“我顾珺行得端坐得直,对付你们几个,还不需要专程设圈套,你们未免也太过高看自己了。” “你!”梁满仓狠狠瞪了他一眼,火爆脾气说着就要升起来。 冷烽打断了梁满仓,深吸一口气:“够了!我已经说过了,让你们回去这是命令!安心在前寨村等着,保护好云同志的母亲。” 闻言,云楚又眉梢轻挑,冷烽倒还真是颇具上位者的手段,虽说现在还是个菜鸡,但未来可不一样了,他只是稍微带了这么一句话,就可以令她心中生出感激。 梁满仓和金大锤不愿意,可看冷烽已经用上了“命令”两字,到底不敢再开口。 两人应下后,就立在原地,目送云楚又、冷烽、顾珺三人走远。 “现在怎么办?”梁满仓脸色铁青,心里有些急。 金大锤摇了摇头,脸色也有些沉重,却还是安慰道:“还能怎么办?你敢跟上去?队长心中自有成算,不用太担心,再说了,真要出了什么事,云同志肯定帮咱们队长!” 说这最后一句话时,金大锤语气反倒是坚定起来。 他起初虽然还怀疑云楚又,认为她不适合加入联党,但她的品性和几次三番搭救烽火小队的情分总是在的,他还是相信她,必要时候一定会和联党站在一起。 梁满仓点了点头,神色也变得坚定起来。 片刻后,他轻声呢喃了一句:“希望队长和云同志早点归来,一切平安。” 罗家石头沟距前寨村不算远,一路上,冷烽和顾珺都没有再开口。 云楚又被他们夹在中间,只觉气氛古怪至极,想着马上要抵达落脚点,得了信儿,又要马不停蹄前往救援,到时候又是一场硬仗,总不好这么僵硬。 她刚欲开口说点什么,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就忽听顾珺道:“云同志,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知道了宋禹归和顾源副局的关系?” 不等云楚又开口,他又慢悠悠截断了她准备的话。 “宋禹归年轻气盛,自诩是个有本事的人,根本不愿提及与顾源副局的关系,并且他们叔侄之间的关系并不亲近,再加上他们一人姓宋,一人姓顾,莫说是旁人,即便是在军统内部,知道他们两者关系的也是凤毛麟角,你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云同志,你,当真不是军统的人?” 顾珺如鹰钩一般的眸子紧紧盯着云楚又,似想从她脸上看出些许端倪。 第114章 邀请她 这个问题让一旁的冷烽神色转冷,军统?怎么可能? 他表情虽嗤之以鼻,但呼吸却微不可察地急促起来,可见也想听听云楚又的回答。 云楚又翻了个白眼,呵呵一笑:“奇怪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现在可是你提出与我合作的,好奇?等宋禹归回来你问问他,至于我,对不起,无可奉告。”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郑重其事的告诉你,我不属于任何组织。” 云楚又抬眼看他,神色略显平淡,之所以多说这么一句,也是为了让顾珺消除合作的后顾之忧,省的和尚风堂对上,还得相互防备。 顾珺将她的淡漠收入眼底,抿了抿唇,心知是打探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他现在确实需要她的帮忙,不愿因为这些事惹恼了她,省的闹个不欢而散。 云楚又瞥他一眼:“既然你问完了,那轮到我了,你必须如实作答。” 顾珺迎着她不悦的目光,嘴角一抽,稳住心神道:“你方才问我此行带了多少人,之所以不答,并不是想瞒着你,只是不知该如何说。” 云楚又皱眉,看着顾珺眼中的尴尬,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止住脚步,左右环顾,看着两个护卫一样的家伙,又抬手指了指自己,语气格外危险:“你可别告诉我,你来这里就带了帮手!” 冷烽站在云楚又身边,也盯着顾珺,倘若他没带人,他心中还放心几分。 顾珺轻咳两声,脸上一丝不苟的表情有些龟裂。 他道:“这次行动是戴老板秘密下达的,说直接杀了宋禹归了事,不必活捉,为了隐藏行迹,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所以此行我只带了三个下属。” 云楚又眼皮跳了跳,被气笑了:“行,顾组长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顾珺沉默下来,他可不会天真到觉得云楚又这话是在夸他。 冷锋半眯起眼:“所以,先前山谷里的尸体,是你的人?” 云楚又也想了起来,起初只当是顾珺不愿军统的消息落于他们手中,如今想来,既然顾珺只带了三人,那这三人定是他的心腹无疑,怎么可能那么随便就将人杀了? 果然,顾珺摇了摇头,看向云楚又:“我枪杀的并非同伴,那些人只是尚风堂留下的烟雾弹,用来牵制我的,至于你们,只是意外闯入被盯上了而已。” 云楚又眉梢一扬:“那些人?你已经拷问过他的同伙了?” 顾珺耸了耸肩:“是,不过他们都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喽啰,什么都不知道。” 冷烽眼神探究地看向顾珺:“你的同伴都去追击尚风堂的人了?” 他总觉得军统不值得信任,说不准已经叫人埋伏在了罗家石头沟,只等他和云楚又踏入就将他们给捕了,再从他口中套出联党的事。 这一路上他不言不语,都是提着百分之百的精神,防备着顾珺的突然反水。 “是,宋禹归是我们此行的任务,重中之重,只是没想到我留下来垫后,竟然会栽在云同志的手里。”顾珺神色坦然,不露声色地看了云楚又一眼。 他这人直觉一向很准,且不说直觉这种虚幻之说,就单说这女同志的本事,也不可能是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她如果真的不隶属任何组织,那他可邀请她加入军统! 他相信,她若是入了军统,必会如鱼得水,扶摇直上九万里! 军统和四象党一样,其内派系林立,十分复杂,他虽然素来不喜这些,可如果能在军统内部有一些值得信任的同伴,他同样不会拒绝。 云楚又,绝对是一个极好的同伴人选。 顾珺扫了一眼浑身紧绷的冷烽,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说道:“我们现在只能等待,只要我的人传回消息,我们就立刻出发。” 他即便是真要邀请云楚又,也不会当着这人的面,瞧他那副姿态,好像云楚又已经是联党中的人了似的。 冷烽毫不客气驳斥道:“笑话,先不说你的人能不能活着回来,如果尚风堂落脚之处很远,等我们追过去的时候,他们怕是早已经走了,还怎么救人?” 顾珺刚欲开口,云楚又便道:“不会。” 冷烽眉头大皱,似不明白云楚又为什么要帮他说话。 顾珺看向云楚又,也很好奇,他都没说缘由,她为什么这么肯定? “尚风堂费尽心思救下宋禹归,总不会是要他的性命,忘了与你们说,宋禹归的身体可不好,在山寨被鬼子折磨的半死,还用了猛药,等于去了半条命。” “他迫不及待想要传递消息,并未考虑自己的身体,照我估摸,他这会儿应该已经知道四象军大败的事,再加上一路上又经历了这么多,身体和精神双重崩溃,肯定是扛不住的,说不准现在已经高热晕厥,等着尚风堂救命,怎么赶路?” 云楚又慢条斯理,有理有据,半点不慌。 现在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顾珺的人到底能不能活着把消息送回来。 如果不能,那就只能是地毯式搜索附近的县城了,不过如冷烽所说,太浪费功夫,只怕不等他们把人找到,尚风堂早就闻风而动,早早离开了。 顾珺一愣,他当时倒是看出宋禹归精神萎靡了,却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冷烽抿了抿唇,不说话了,云楚又的猜测他挑不出毛病。 “我这里也还有个消息,忘了与你们说。”顾珺接上云楚又的话,也慢悠悠卖了个关子,引得冷烽一记冷眼。 顾珺好心情地笑了笑,说道:“先前和尚风堂对上时,我击中了他们此行领队的大腿,赶路怕是难,加上宋禹归的情况,我们找到他们的机会又大了许多。” 云楚又抬头看看临近黄昏的天色,正色道:“行了,既然已经有了对策,那就继续走,罗家石头沟快到了?说不定回去就能得到好消息呢?” 听她这么说,冷烽和顾珺也没说什么,三人又加快了脚步。 不过,经过刚刚一番针锋相对,你来我往,气氛反倒是好了些。 第115章 当男主的料子 又走了约莫二十分钟,一方坐落在路边的小村庄映入眼帘。 村庄落后不同于沪城桐城,没有通电,不过桐油灯的光芒影影绰绰,十分晃眼。 云楚又看着这座和前寨村没什么分别的村落,目光扫过一众熙熙攘攘的流民人群,随着鬼子封锁线不断推进,相比前两日,流民已经开始日益增多了。 顾珺为了隐藏身份,也并未花钱租赁什么地方。 冷烽瞟了一眼人潮涌动的罗家石头沟,冷淡道:“咱们就在村头等着。” 村里人多眼杂,万一出什么事,还有些施展不开。 顾珺自是看出了他的意思,懒得与之计较,和云楚又说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进村子找找,说不定他们提前回来了。” 云楚又颔首,和冷烽站在村头,看着顾珺进了村子。 他一离开,冷烽冷酷的表情稍微缓和,他看向云楚又,皱眉道:“你不应该这么草率就应了他的话,万一这罗家石头沟藏着埋伏,你怎么办?” 云楚又眨了眨眼,心中稀奇,什么时候她在冷烽这里都能排得上号了?关心她? 许是察觉到云楚又微妙的表情变化,冷烽眉头皱的更深了,他神色虽然难看,但脱口而出的话却很仗义:“我们是朋友,不管遇到什么危险,一起面对就是了。” 听到他这么说,云楚又弯了弯唇,朝他竖起拇指,夸赞了一句:“够意思。” 不管怎么说,和男主搞好关系本来就是她的初衷。 原本冷烽对她万般怀疑,甚至做出了拔刀相向的姿态,眼瞅着关系都已经难以调和了,她也决定摆烂,谁能想到再相遇这家伙居然变了性? 不过这样也好,有一个云秀禾从中阻挠厌恶就够她头痛了,冷烽能变换立场起码能给她一些缓和的时间,当然,她还没异想天开到冷锋日后会为了她与云秀禾交恶。 在这个年代,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幸运许多。 冷烽的人品还是过关的,和他合作,除了危险系数高,倒也没什么不好。 看云楚又这副没心没肺的放松模样,冷烽有些没好气:“你就那么相信顾珺?” 云楚又摇了摇头:“我不信他,但信他的求生欲。” 冷烽一愣,很快就回过神来,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宋禹归之事牵扯太广,已经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行动组长能够承担的,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到宋禹归,将他带回军统,由上层来决策处置。 倘若顾珺带不回宋禹归,还让他落入尚风堂的消息传回去,他要面临的可就是多方施压了,他定是扛不住的,所以即便是为了活命,他也一定会倾尽全力配合。 思及此,冷烽看云楚又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你当真每时每刻都保持理性。” “我当你是夸奖。”云楚又客气一笑,活在这世上,维持清醒是最重要的。 她说完,反倒是看向冷烽,犹豫了一瞬,还是问道:“你为什么没想回龙都?” 虽然这个话题有点扎心,但她真怕冷烽是心存什么别的心思,出任务本来就危险重重,理应把状态调整到最佳,所以还是想给他灌几碗心灵鸡汤。 冷烽顿了一下,眼中浮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痛苦,以及淡淡的怅然之意。 他道:“我知道龙都如今的情况不好,冒险回去不仅救不了人,反倒可能把自己都给搭上,满仓大锤他们何其无辜,我并不想把他们牵连进来。” “而且……”冷烽郑重看向云楚又,带了些感激。 “青安县一行,鬼子先锋小队的到来本就疑点重重, 多多亏你的搭救,我们不仅把同志们的尸体带了回去,也顺利把这件事告知了根据地。” “根据地的同志们身经百战,对危险的到来自会十分敏锐,我相信他们提前知晓了鬼子的大动作后,定会提前防备调整,说不准他们已经撤离了呢?” “基于种种,我还是决定放下心中的焦急,不回去,我相信他们。” “龙都失陷已经有两天了,按时间算,只要根据地的同志们提前撤离了,一定会发出平安讯号,让我们放心,所以我想再等等。” 冷烽说着,对上她的目光,不禁咳嗽了一声,稍稍避开了些许。 云楚又点了点头:“你是个聪明人,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她心底微微思忖,到底是做大事的人,没有关心则乱,这条条框框有理有据,实在用不着担心,的确是一块当男主的料子。 冷烽自嘲一笑,觉得自己也不过是个俗人,不得这样的夸奖。 两人说话间,顾珺回来了,他脸上难掩失望,朝着两人摇了摇头。 云楚又神色微凝,距他们追出去时间也不短了,人还没回来,看样子情形不太好。 冷烽稍稍侧身,半挡在云楚又面前,看向顾珺:“我们只等一晚上,明天一早如果人还没回来,我们就会先走,不会与你一起在这里干耗着。” 顾珺瞥了他一眼,又看看垂眸深思的云楚又,没有说话。 三人就这样沉默下来,望着村口两侧的小路,希望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时间转瞬即逝,天刚蒙蒙亮时,顾珺嘴唇已经开始发白了,高强度的行动任务后,又中了一枪,一晚上等在寒冷的冬夜里,身体自然难以负荷。 云楚又在力量卡时间耗尽时,也逐渐感到冷意,不过,看着没什么动静的两人,也没提出要回屋去坐着,毕竟屋里也没个炭火,其实和外面没有太大的差别。 当阳光斜射过来,照在树枝上的积雪上时,冷烽动了动胳膊。 他看向顾珺,眼神噙着冷漠:“事已至此,我们也不能把时间都耗在这里,云同志,我们尽快回去,启程离开前寨山,想来鬼子的大部队要不了多久就要荡平此处了。” 顾珺没有说话,他掀了掀眼皮,看向云楚又,想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云楚又站起身,拍了拍袄裙上的土,平淡说道:“顾组长,冷队长说的在理,我还有家人要顾,既然已经失了宋禹归的踪迹,那我们的合作就只能无疾而终了。” 她耸了耸肩,也没有和顾珺多寒暄的意思,转身就欲离开了。 冷烽松了口气,他还真怕云楚又憋着一股劲儿,非要硬撑到底。 顾珺靠在树干上,也没阻止他们离开,他微微垂下眼,捏紧拳,心中明白自己已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要么拼死一搏,要么就回去负荆请罪。 可惜,老天连一个让他拼死一搏的机会都不给。 第116章 郁文县! 顾珺脊梁骨似乎都要坍塌了,本就苍白的脸上爬上了一抹灰败之色。 他心中不免升腾出一丝绝望,分明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 顾珺的想法如何就不是云楚又和冷烽能考虑的了,两人走出十多米的距离,忽然看到一个高大结实的男人飞奔而来,他步履沉稳,一看就不是普通流民。 云楚又眸子微闪,顿住脚步,和一旁的冷烽对视一眼,显然他也看出了不同。 男人很快就与云楚又两人擦肩而过,当他看到倚靠着树干的顾珺时,神色激动道:“老大!” 听到熟悉的喊声,顾珺倏然睁开眼,抬头看到高大男人,失声道:“大鸟!” 这个江湖诨号一出,冷烽眉头大皱,不悦地看向顾珺。 云楚又倒是没什么感觉,看着回来的“大鸟”,双臂环胸,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顾珺大步上前,拍了拍大鸟的肩,打量了他几眼,长舒一口气:“大鸟,你能平安回来我就放心了,铁板和二赖子……他们?” 一共去了三人,却只回来一个,由不得他考虑最差的结果。 大鸟咧嘴一笑,憨直的脸上满是得意:“老大放心,他们都没事!” 顾珺彻底放下心来,看样子尚风堂的人并未发现他们,都是他带出来的心腹兄弟,他自然不想他们折损在这里,到最后连一具尸体都带不回去。 即便干他们这一行的,大多都逃不过客死他乡,无人收尸的下场。 顾珺朝大鸟身后看看,皱眉道:“那他们人呢?” 大鸟挠了挠头,迟疑道:“老大,那群人去郁文县了,我们眼瞅着他们进了县城,铁板和二赖子已经跟进去了,我回来报信的。” 顾珺脸色有些难看:“为什么不留在县城外?眼下县城内虽然没有驻扎的鬼子,但城内定有尚风堂的同伙,你怎么就这么让他们贸贸然跟进去了?” 大鸟一脸无辜道:“老大,我冤枉!还不是二赖子,怕把人跟丢了,他知道这任务是戴老板亲自下达的,尽想着邀功了,哪里还考虑那么多?” 顾珺自然也知道自己带来的几人是什么脾性,他脸色沉了下来,心知如今再着急都无济于事了,为今之计就是尽快潜入郁文县,从他们手中救出宋禹归。 想起宋禹归,顾珺道:“宋禹归人没事?” “老大还有心思担心他?那小子好着呢,一路上被人好吃好喝供着,呵呵,瞧着脸色都好了不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和尚风堂勾搭上的!” 大鸟一脸嗤之以鼻,在他心中,赫然已经坐实了宋禹归“叛徒”的身份。 顾珺眯了眯眼,也不理会大鸟的话,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云楚又和冷烽,沉吟片刻,抬脚上前,把大鸟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事情就是这样,需尽快前往郁文县。” “老大,他们是?”大鸟脸上露出些许防备的精光。 他分明模样憨直,可眼底流露出的光彩让人明白,他可不如表面那般木讷老实。 顾珺顿了一瞬,说道:“我找的帮手,会与我们一起救出宋禹归。” 听到这话,大鸟一愣,狐疑地看了云楚又和冷烽几眼,他们老大可从不是个欠人情的性子,来的时候明明只带了他们几个,从哪儿又招揽来的几个帮手? 冷烽对顾珺的介绍十分冷漠,不过,也没当场驳斥打他的脸。 云楚又点头,伸手把垂在颊侧的碎发拨到耳后:“事不宜迟,尽快出发。” 既然峰回路转,有了宋禹归的消息,那她自然不会就这么甩手离开。 倘若真是尚风堂的人,那其中必有东瀛人,她倒是很好奇,这些特务都是些什么等级,杀了的话会不会爆出装备? 郁文县,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在距离罗家石头沟二十公里的地方。 云楚又起初就觉得这名字熟悉,仔细想想,便想起这名字曾听宋桂英说过。 当时他们还在安平县时,她曾说按照云山等人的脚程,应该已经到了郁文县,如今看来,她所说的就是这个郁文县了。 二十公里,按普通人的脚程,路上不停歇也得走三四个小时,不过对于冷烽顾珺以及大鸟这样的特务来说,也就两个小时,还不带喘口气的。 如果不是因为顾珺身体不适,为了迁就他刻意放缓了速度,她怕是也跟不上。 云楚又看着不远处若隐若现的县城,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她如今倒也是成长了,不仅是意志力,还因为力量点,从“九级怪”山下一郎身上爆出来的力量点还是很强的,这要是刚穿越重生的时候,怕还是得掉队。 天已经大亮了,他们还没靠近县城,就看到流民慌慌张张离城远去。 难民们神色紧张而惶惑,不知是不是知道了四象军大败的事,都在匆匆逃离。 “如今鬼子大军未至,我们恰好可以借着流民的遮掩入城!”顾珺瞥了一眼四周推搡的难民,压低声音与身旁的几人说道。 冷烽没说话,看向云楚又,给她使了个眼色,暗示她一切小心。 云楚又微微颔首,几人逆着人群,穿梭县城高高拱起的石门。 郁文县虽然距离安平县不算太远,但两者的风格却是全然不同的,更繁华,也更热闹,即便是青石街道上人流如织,也难掩其盛时的兴盛。 青砖古巷,老屋旧物,真有些复古年代的风味。 云楚又目光扫过一众林立的房屋,美眸微动,如果不是情况紧急,她还真想好好逛逛这郁文县,虽说如今街面上已经没什么开门的商铺了。 “我们现在这里等等,让大鸟去找他们。”顾珺招呼着云楚又冷烽站在街角,和大鸟叮嘱了两声,后者面色郑重地点了点头,转身跑远了。 “国家蒙难,百姓遭殃。”冷烽眼神怜悯地看着行色匆匆,神色憔悴的老百姓。 顾珺瞥了他一眼,原本想开口讽刺几句的,但顾忌一旁的云楚又,到底没说什么。 “——卖报卖报,四象军‘广南会战’大败!东瀛人即将侵入郁文县!” “——号外号外,龙都沦陷,四象军已经撤离,鬼子大部队侵略的步伐逼近!” 第117章 姑娘,我不识字儿 一声声报童的叫喊声穿破人潮,令逃难的人群愈发慌乱焦虑。 “——姐姐,要吗要吗?”报童瞧着不过十一二岁,穿着不合身的破袄,怀里抱着一沓报纸,路过云楚又时,抽出一份递给她,露在外面的手腕被冻得通红。 顾珺随意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大洋,递给报童:“多拿几份报,剩下的不用找了。” “多谢大爷!多谢大爷的赏!”报童喜笑颜开收好大洋,随手递出几张报。 顾珺接过后,报童又用充满喜悦的声调叫卖着跑远了。 云楚又看着报童跑远,又看了顾珺一眼,这位军统三组的组长倒不像他的同僚。 “看看,这是最新的大公报,上面应该有你想知道的东西。”顾珺把报纸一一分给冷烽和云楚又,前者接过顾珺递来的报纸,抿了抿唇角,冷硬地说了句:“谢了。” 顾珺一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嘲讽道:“你竟然还有对我说谢的时候。” 一听这调侃的话,冷烽原本缓和的脸色又骤然沉了下来。 他转头到一边,懒得再看顾珺,而是垂眸细细看起了报纸上的内容。 不管是联党,亦或者四象党,惯用的传递信息的手段除了口述,就是通过登报,把情报内容按照约好的密语和顺序编入报纸的文章中,叫不知情的人看不出端倪。 冷烽在一旁查找龙都根据地是否留有线索情报,云楚又也没打搅。 顾珺也随意翻看了一会,不过想来是没看到什么情报,很快就将报纸叠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大鸟回来了,顾珺精神一震:“怎么样?联系上他们了吗?” 大鸟是跑回来的,扶着墙气喘吁吁了半晌才点头道:“联……联系上了!就在,在前头的三江客栈,尚风堂那伙人也在!他们还盯着呐,老大,咱们现在过去?” 顾珺眸子微眯,摇头道:“不着急,先把情况打听清楚,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吗?” 大鸟摇了摇头:“那伙人谨慎着呢,二赖子和铁板先前也露了脸,不好一直盯着,都在暗处观察,好在那群人忙着找大夫,倒没注意到他们。” 云楚又眼尾微扬:“忙着找大夫?是治宋禹归还是他们那领头的人?” 大鸟看了顾珺一眼,看后者点了点头,才客气道:“应该不是治他们那领头人,枪伤而已,随便一个大夫都能治,不至于停在郁文县,听说已经找了好几个药铺了。” 说完,大鸟神色严肃了些,凑近两人,压低声音道:“好像人是救不回来了。” 顾珺面色一变:“救不回来?那些大夫都没办法?” 他虽然先前听云楚又说起过宋禹归的情况,可也没想到一场病而已,竟这么严重。 如果说宋禹归没有死于几方势力的威逼裹挟,反倒是死于重病缠身,那事情可太可笑了,他回去后难道要说宋禹归是病死的?谁会信? 顾珺眉头紧锁,心中不免沉重,片刻后,暗暗定了定心神。 不管怎么说,就算宋禹归真是病死的,他也得把人的尸体带回去,到时候自有仵作会查验他的死因,届时,他反倒是能从各方大佬的角逐中抽出身来,何乐而不为? 不过,眼下困难的是,要如何才能摸清尚风堂此行的底细,带出宋禹归? 顾珺看向云楚又,见她美眸微垂,一副沉思的模样,心头一动。 他道:“云同志,你可是已经想到办法了?” 云楚又抬眸斜了他一眼,顾珺这人表面看着一丝不苟,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型男,实际能在军统中混成行动组组长,心思肯定也和马蜂窝差不多。 他的心思她大抵能猜到一些,其实对顾珺来说,宋禹归这个人就是个烫手山芋。 宋禹归活着,他回去后须得解释清楚“叛国”一事,否则没办法和戴春风交代。 宋禹归死了,他回去后一定会被顾源针对,即便解释是戴春风亲自下达的命令,肯定也无济于事,顾源的怒火总要有人承担,而顾珺显然就是那个泄愤的沙包。 而倘若宋禹归是死于尚风堂之手,那他就好脱手多了。 至于军统内部的幕后黑手是谁,他恐怕压根不在乎,更不愿掺和进这些旋涡中去,如果不是身不由己,只怕他早就走了,还会来郁文县? 其实顾珺怎么想她并不在意,原本也只是利用他找到宋禹归而已。 云楚又点了点头,十分自然地说道:“我的确有办法,我可以伪装成大夫,接近尚风堂,摸清他们的路数。” 这不止能够摸清尚风堂的情况,还能近距离接触宋禹归。 尚风堂此行的目标是宋禹归,来的人怕是也不少,单凭他们几人,想要突破防线,悄无声息杀掉尚风堂的人,救出宋禹归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相反,倘若她借大夫的身份接近宋禹归,一来能把人救了,二来可让其从内协助,里应外合,到时候尚风堂的人自然就不成危险了。 或许,宋禹归还能假意投敌,问出一些幕后之人的隐秘之事来。 她是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稳坐军统高层位置,还把双面间谍玩转的这么溜,压根让人无从怀疑,不知东瀛人到底许了他什么好处? “伪装成大夫?这样做风险太大,一旦被发现,你是不可能脱身的。”顾珺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装模作样,一听云楚又要接近尚风堂的人,脸色不由凝重起来。 云楚又耸了耸肩:“尚风堂的人过于谨慎,你的人想探清楚对方的人数已经岗哨很难,我们时间不多,一旦宋禹归撑不住一命归西了,就说什么都晚了。” “行了,别废话了,想不引起尚风堂的怀疑,怕是还得做一出戏,这戏……还得有人来演。”云楚又摸了摸白皙的下巴,目光扫过顾珺,大鸟和冷烽。 她一一看过,却都摇了摇头,他们这些人明显都不适合冒充医患。 暂且抛开医患的问题,她道:“大鸟,你去给我买一套行医用的装备,简单便捷就成,再拿根棍,绑上串铃,挂一块帆布,上书‘神医’二字,懂了?” 大鸟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在云楚又狐疑的目光中,大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咧嘴一笑:“姑娘,事儿我能给你办成,但这字……我不识字儿啊!” 看看身高八尺,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朝她羞涩的笑,云楚又嘴角一抽。 她忽然觉得这一趟郁文县之行来的有点草率,确定他们这伙人能完成任务? 第118章 西街的美人神医 顾珺抿着唇角,肃声道:“还是我去,大鸟,你去找几个得病的流民,告诉他们西边街上来了个医术高超的游医,是义诊,分文不收。” 大鸟点了点头,转头就先去物色人选了,世道艰难,得病的流民只怕还不少。 云楚又美眸微闪,顾珺这人还真是个人才,有这样的帮忙,能轻省一大半。 顾珺看了看云楚又,也没再劝说什么,大步离开去筹备所需的东西了。 云楚又轻舒一口气,自从来了这个年代,日子总过得惊心动魄,不过,她的金手指本就是危险与机遇并存的,越是在危险的境遇中挣扎求生,就越是能得到高回报。 他们在这边商议时,冷烽目光依旧专注于报纸,没有一丝动静。 云楚又看了他一眼,抿唇轻叹。 看样子龙都根据地并没有通过密语登报给冷烽等人报平安,不知情况如何。 她隐约记得小说中的龙都根据地并没有出事,但这话却也没办法说给冷烽听。 冷烽察觉到云楚又的目光,收起报纸,转头看向她,摇了摇头,声音沙哑道:“没事,我也相信龙都的同志们没事,我们须得尽全力解决眼下之事。” 云楚又微微颔首:“我和顾珺已经想到法子了。” 她把冒充游医接近尚风堂的主意告诉冷烽,后者眉头一皱,一脸不赞同,不过不等他开口,云楚又便道:“宋禹归要撑不住了,这样也是更快接近尚风堂的办法。” “放心,尚风堂要救宋禹归,就一定不会对我下手,咱们只需摸清尚风堂的情况,然后里应外合,最好是把他们尽数解决,不要让消息流出去。” 冷烽眼里滚动着波涛,许是龙都出事的缘故,导致他身上洒脱阳光的气质都淡了。 看出他的沉重,云楚又伸手拍了拍冷烽的肩:“安心。” 她眸色微深:“我们调查出军统中的幕后黑手,也算是为沦陷区的老百姓们讨回公道了。九州人可以英勇无畏的死在战场上,却不能死于同胞阴暗残忍的算计中。” 闻言,冷烽浑身一震,猩红的眼中浮出清明与认真。 他静静看了云楚又片刻,喉结滚动了一下,轻嗯一声,不知是在回答她的话,还是在警醒自己,不要沉溺于心中的浮躁与仇恨,大义面前,这些都只是小事。 “不过,接近了尚风堂也不代表能成功,总之,加油。”云楚又默默加了把劲。 冷烽以为她是担心行动失败,毕竟他们人少,对上的以残暴凶狠闻名的尚风堂,她一个姑娘家会紧张是正常的,想了想,他也迟疑着抬手拍了拍云楚又的肩。 “迎难而进,一往无前,是我们联党的革命精神,有这样的精神支撑着,压倒敌人,压倒困难,就一定会取得胜利!”冷烽神色郑重,正色看向云楚又。 云楚又看他一脸认真的模样,笑了笑,附和道:“迎难而进,一往无前。” 闻言,冷烽扬唇一笑,露出来的牙齿很白,笑起来时格外引人瞩目。 过了约莫半小时,顾珺才回来,肩头背着药箱,手里撑着棍子,上面绑着串铃,走动时叮铃叮铃响个不停,而木棍上挂着的布帆上“神医”两个字也过于醒目。 打扮的一丝不苟,一副型男模样的个顾珺,搭这么一套装备,令云楚又嘴角抽了抽。 冷烽更是毫不客气地咧嘴嘲笑:“你不像游医,像算卦的骗子!” 听了这话,顾珺狠狠剜了他一眼,把药箱递给云楚又,声音发沉:“东西已经准备好了,你提前过去,大鸟应该也通知一遍了,我看刚刚有几个流民四处张望,应该就是在找义诊的大夫,还需要辛苦你,不出意外,午后尚风堂应该就会找过去。” 云楚又把药箱背上,接过木棍:“行,那我先去了,你们和铁板二赖子先汇合,等我摸清情况,会想办法给你们送消息,切忌,等我消息,不然不要行动。” 顾珺点了点头,还欲说什么,冷烽已经抢先一步道:“一切小心!有什么不对的情况,率先保证自己的安全,至于宋禹归,一切都是他的命。” 云楚又略显诧异地看了冷烽一眼,这倒有些不像他会说的话。 “知道了,你们也一切小心。”云楚又说完,就往西街去了。 她直接寻了个角落,把挂着“神医”的布帆在墙边靠好,把药箱放在地上,打开看了看顾珺准备的药,都是些常见的中药材,至于西药,则一样没有。 云楚又叹了口气,也知道这种小县城的商铺大多都只经营中药材售卖。 不过,这些药材给流民医治一些伤寒感冒还是没问题的,只希望她“神医”的名号能尽快打出去,只要尚风堂的人来了,自会带她回去救治宋禹归。 宋禹归的高热对于现如今的药物来说十分棘手,但她却半点不犯难。 她给宋禹归看过病,对他的身体情况再清楚不过,实际上经过上次的治疗后,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此次病来如山倒,大多源自于心病。 忠犬小奶狗宋禹归,有着一颗善良纯粹的赤子之心,可惜,一生命运多舛。 云楚又叹了口气,思绪的功夫,已经有人找过来了。 “是是义诊?你……姑娘,你是大夫?”一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老人犹豫着走到云楚又面前,他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眼里满是质疑的神色。 云楚又抬眸看看老人,没直接回答,而是道:“老人家,我这里就是义诊,您过来应该是看病?近来可是有精神萎靡,腹中绞痛的症状?” 乍一听这话,老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回道:“你还真会看病?!” 云楚又弯了弯唇,想了想,从药箱中取出野蓼和川连,将之递给老人:“老人家,这两味药,回去煎水熬煮,喝一些,能管些用,不过,治标不治本,还是要吃饭。” 说到后面时,云楚又声音也轻了,如果能吃饱,老人也不会过来看病了。 他这就是典型的饿出来的病症,经常饿肚子,导致人体钙质的缺失,不仅会骨质疏松,还会造成营养不良,皮下脂肪消失,久而久之就会有乏力,晕厥等表现。 老人这病说不难也不难,说难却也难。 不难,是因为他只需要正常进食,一日三餐均衡,迟早能把身体养好。 可难就难在,生在这样一个战乱年代,吃口饱饭恰恰是难倒数百万人的根源。 第119章 又是一个Lv9! 老人颤抖着双手接过云楚又递过来的药材,他眼眶含泪,哽咽着说了句:“谢谢,谢谢你姑娘,不,不是,谢谢你大夫。” 老人心知肚明,自己得的其实是“穷病”,无药可医。 不过,手中的药材似带着余温,让他冰冷无望的心竟生出了些许暖。 云楚又摇了摇头,目送老人颤颤巍巍地离开,她眼神怜悯,却做不出什么帮扶。 她身上的确有钱有粮,可一旦开了头,当了“散财童女大善人”,那无数的难民都会蜂拥而至,而钱并不是无穷无尽的,到了那个时候,只怕得来的就不是感激了。 人的善心和能力都是有限的,她很清醒的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云楚又重新整理情绪,迎接下一个来看诊的病人。 她人生的漂亮,说是义诊,其实也赠药,拿着药材离开的流民脸上十分感激,一路上逢人就说,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几个小时,义诊摊前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云楚又凝着眉,一一看诊,这些老百姓多是和头个来看病的老人一样的病症。 她也多事给开了些野蓼川连这类药材,它们可以有效增加饱腹感,压制人的食欲,能稍微缓解一下他们身体难受的感觉,可要根治,还是得吃饱饭。 除了这些饥饿导致的病症,还有些就是伤寒,得这种病的多是体质孱弱的孩子。 一个个面如菜色,瘦的和猴子似的小孩病恹恹地蜷缩在爹娘的怀抱里。 伤寒感冒不是什么大病,云楚又开了方子,可惜药箱里药材实在有限,只能给开一份的剂量,这点药想要根除病症也不是容易的事,除非体质对药物十分敏感。 当然,这种话她也不好说的太直白,只拐弯抹角让孩子父母多喂些热水云云。 在众多感谢声中,云楚又送走了一波又一波来看病的难民。 西街出了个人美心善的活菩萨,这个消息像插了翅膀似的,在郁文县内流传开来。 这样的传播速度对她是非常有利的,约莫正午刚过,一群人气势汹汹来了云楚又摆摊义诊的地方,他们穿着便服,凶神恶煞地驱散流民队伍,空出一条路来。 一个中年男人越众而出,他身上穿着黑色西装,还打着领带,走路却是有些微不可察的跛脚,云楚又一眼就看出他伤在腿上,想来,他就是那个被顾珺击中的人了。 不过,他能为了宋禹归,亲自过来找她,还真是有些出乎她的预料了。 难道说,东瀛那边已经知道了宋禹归的身份?否则何必这么上心? 楚又递心中思忖,面上却也和流民一般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连递出去的药材掉了都没发现,中年男人止住脚步,弯腰捡起药材,放回云楚又手中。 “你就是大夫?”中年男人看向云楚又,声音难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说话间,他又抬头看了一眼靠在墙上的帆布,瞧着上面端端正正书写的“神医”两个字,脸上露出了一抹古怪之色,再度低头瞥向云楚又时,眼神里已经带上了不耐。 云楚又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自是看出了中年男人的鄙夷。 的确,她太年轻了,还自诩“神医”,但凡有点脑子的肯定都不会信。 不过,做戏嘛,自然要做全套的。 她攥紧手里的药材,一脸惶然地看向鹤田本:“老,老总,我就是个游医,逃难到这里,瞧着老百姓被病痛折磨,有些不忍,才摆摊义诊的,不不知道是不是我犯了什么忌讳?您放心,我这就走!这就走!” 云楚又说着,快速收拾了药箱,拿上自己“神医”的帆布就转身走。 鹤田本伸手拉下云楚又,目光在她漂亮的脸蛋上流转了一圈:“神医?” 云楚又脸上青白交错,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老总,我自小就跟着我爹学医,还算是有些小本事,都是混口饭吃,您可千万甭与我一般见识啊!” 美人温声软语,鹤田本饶是对女色不感兴趣,也不由得扯着嘴角笑了笑。 “别怕,既然是大夫,我找你就是救人的,只要你能把人给我救回来,不管吃的用的还是钱,我都可以给你!”鹤田本看向云楚又,如是说道。 虽然他口齿清晰,说的九州话也十分流畅,会让旁人以为他是九州人,可云楚又是带外挂的,她面前的鹤田本,脑袋上高高顶着lv9的字样,和山下一郎等级一模一样! 她也没想到,此次尚风堂行动,领队居然是一个军职堪当少尉的东瀛人! 云楚又身体里的热血被“lv9”的等级给调动起来了,面上却不显分毫。 她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结结巴巴道:“救,救人?” 鹤田本已经没有心思给她解惑了,给一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紧接着,就有人迅速上前,用枪口对准云楚又,逼迫的态度不言而喻。 而周围的老百姓见状,全都惊叫着四散而去,唯恐牵扯上是非。 “我,我去就是了!老老总,我胆子小,能不能先把……先把枪收起来?”云楚又抱着药箱,一脸惊恐地看着对着自己的几个枪口,吞咽着口水。 她心中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当初不应该学医,应该学表演的,挺有天赋。 在经历了安平县后,她发现自己不论是胆量还是气魄,都强了不少,纵是面对尚风堂,也能表现的临危不乱,难道说真像霍湛说的那样,她天生是颗当特务的好苗子? 鹤田本勾了勾唇角,抬手示意手下收起枪:“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说完,他便率先转身,一众下属则紧紧盯着云楚又,催促道:“走!” 云楚又一副胆怯又认命的模样,好声好气赔着笑脸,抱紧药箱匆匆跟上鹤田本。 另一边,一个隐秘的角落。 冷烽手扶着墙,皱眉看着云楚又渐行渐远的身影,手指都因用力过猛泛起了白。 顾珺看不得他这样,冷声道:“行了,再看能有什么用?既然云同志已经成功打入敌人内部,那我们就静观其变,随时关注她的动向,也好实施计划!” 冷烽回头,冷峻的双眼和顾珺对了个正着:“军统的人果然没良心。” 云楚又一离开,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两人又成了乌眼鸡。 第120章 我能治,但不能离人 大鸟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冷烽顾珺大眼瞪小眼的一幕。 他顿住脚步,情绪复杂,憨直的脸上也流露出了些许微妙与诡异,难道说他们老大这一大把年纪还没结婚的原因,竟然是不喜欢女人?! 这个想法令大鸟忍不住股沟一紧,轻嘶了一声。 他的声音让顾珺半眯起眼,回头看他,冷声道:“你‘嘶’什么?” 大鸟对上顾珺的眼神,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浑身立马绷直,装出一副疲累的模样,抬手抹了把头上的汗,气喘吁吁地问道:“老大,还用不用继续找人了?二赖子那边传信了,说是让我们过去!” 大鸟拙劣的演技让顾珺眼神嫌弃,他没再揪着大鸟心里的小九九不放,而是看向冷烽,冷硬的脸上满是平静:“既然云同志说了合作,那我希望你能好好配合。” 说完,也不等冷烽回应,顾珺就率先抬腿,往三江客栈走去。 冷烽深吸一口气,暂且放下了心中的思量与反感,跟了上去。 大鸟挠了挠头,也赶忙追上去,他径直跑到顾珺身后,却不时回头看向冷烽,那副认真端详的模样让后者眉头紧蹙,强压不悦道:“你看什么?!” 大鸟干笑两声,收回目光,心里却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这个叫冷烽的小子虽说不是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可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俊着哩,真要被他们老大看中也正常,不过,臭男人还能有女人香? 大鸟想到云楚又漂亮的脸蛋,再回头看看冷烽,默默摇了摇头。 他心中长长叹了口气,忽然有些苦恼,他们老大不喜欢女人,以后咋传宗接代? 大鸟想法丰富,尽数显露在脸上,可他的模样落在冷烽眼里,却只得了一个结论:军统的人不仅没良心,还不正常! 最后,在大鸟的长吁短叹中,三人一起去了三江客栈。 云楚又是先他们一步被鹤田本带回三江客栈的,一进门,便不着痕迹的打量起来。 这三江客栈是郁文县内数一数二的大客栈,走进大堂内,装修风格非常雅致,黑漆木的桌面,亮堂的能照出人影,甚至还能看到挂在墙上的时钟,十分的洋气。 坐在柜台后,穿着丝质长衫的掌柜正噼里啪啦拨着算盘,脸上满是愁容。 四象军大败,鬼子军队迟早会打过来,可他们这种有些资产的又不同于平头百姓,说抛下一切去逃荒就去了,这客栈可是他们祖祖辈辈多少年赚来的,能放下? 他们要是都走了,这客栈指不定得被鬼子给摧毁成啥样子!他心疼啊! 掌柜的心中悲哀,不自觉带到脸上,眼底都夹杂了灰败之色。 不过,当看到鹤田本一行人回来时,又赶紧收敛情绪,从柜台后出来,脸上含着笑容,点头哈腰道:“先生,你们回来了,用不用厨房准备吃的?” 掌柜的钻营生意多年,眼力自不可小觑。 这伙人一住进他就看出来了,他们可不是普通人,一个个腰间挂着枪杆,说话做事凶神恶煞,这种战乱年代最忌讳的就是招惹这样的,态度当然要谦卑恭敬。 鹤田本看都没看掌柜一眼,领着人径直上了楼。 他们一离开,掌柜的不由松了口气,抹了把头上的虚汗。 “你要看诊的病人在这里,进去。”鹤田本把云楚又带到一间客栈房间的门前,朝着门口扬了扬下巴,平静的开口提醒了一句。 云楚又小心翼翼点了点头,松开抱着药箱的手就准备去推门。 鹤田本眉头一皱,立刻就有识眼色的手下上前,把云楚又推到一边,自己打开门。 “女大夫,这间房,你可不要随便乱碰东西,能治好,大大有赏,治不好,也不能提前离开,懂吗?”鹤田本抬眼睥睨着云楚又,脸上隐隐露出凶相。 云楚又心中微凝,看样子宋禹归比他们想象中更受尚风堂的重视。 “我,我知道了。”云楚又咬了咬嘴唇,小声回了一句,才抱着药箱跨过门槛。 鹤田本眼睛微微眯起,指了两个手下:“你们进去盯着。” 这年头,女特务可实在太多了,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女特务,做起任务来如鱼得水,他们尚风堂内就有不少,要不是因为提前知晓军统派来的没有女人,他也不会冒险。 屋里那人的命马上要吊不住了,这要是回了尚风堂,他怕是也会受牵连。 两个尚风堂的下属进了屋,房门又重新关上,紧接着屋外就响起了远去的脚步声。 云楚又回头看了一眼,对上两张猥琐的脸,被指派进来的两人一进来就色眯眯地看着她,如果不是此刻床上还躺着一个人事不知的宋禹归,只怕她就已经要被宰割了。 不过,急色归急色,他们也知道宋禹归的重要性,催促道:“快治病!” 云楚又慌忙点了点头,来到床边,把药箱放在床头的凳子上,伸手为宋禹归芤脉,眼神则不断在他脸上游移,也就一天没见,这家伙把自己折腾的像个活死人一样。 他闭着眼目,脸上晕红一片,眉宇间是难以言表的痛苦,神色十分虚弱。 “能不能治?!”两个来盯梢的人看着她收回手,立马出声询问了。 这可是他们尚风堂此行的任务目标,不能有折损,得好好带回去才行。 云楚又抬头看了两人一眼,他们头上并没有等级标识,可见并非东瀛人。 尚风堂内部有许多叛国的四象党特务,成为鬼子的爪牙后,他们调转枪口对准自己的同胞,为鬼子做起事来,没有一丝犹豫,这样的九州人,活着也是浪费空气。 云楚又眼底掠过一抹杀意,又强制按捺下去,现在可不是个动手的好时机。 “我,我能治的,只是……只是这位先生的病太重,离不了人,我得一直待在这里,可是我还想去找我的家人,不能在这里留太久,这……” 云楚又眼神闪烁,一脸的为难,把一个单纯且踌躇之人表现的淋漓尽致。 第121章 棋子已经布下了 一听云楚又有办法救治宋禹归,两个盯梢的小喽啰精神一震。 他们立马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则迅速跑出房间去通知鹤田本了。 云楚又回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宋禹归,叹了口气。 “你只要把人救回来,就有大把富贵等着,鹤田先生肯定好好赏你,叹什么气!”留下来的小喽啰看云楚又长吁短叹的模样,很是看不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鹤田先生?这个名字她好像在小说里听到过。 云楚又眼底掠过一抹幽光,惊惶又小心道:“鹤,鹤田先生?是……东瀛人?” 她压低声音,生怕被人听到,吓得脸色仿佛都白了一个度。 小喽啰被她这样子给逗笑了,咧嘴嘲道:“怕了?怕旁人知道你当了汉奸?嘿,这有什么不好的?东瀛人大军马上就可以踏平九州,到时候你就偷着乐!” 云楚又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些叛国汉奸对鬼子倒是很有信心。 她咬了咬嘴唇,语气有些担惊受怕:“鹤田先生到底是什么身份?还有这位先生,他又是什么人?我就是普通大夫,可千万不要把我卷进复杂的战事里啊!” 她说着,打开药箱,拿出一些中药材,愁容覆于眉宇间,摇了摇头。 “鹤田先生?呵,说出来保管吓你一大跳!鹤田先生那可是尚风……”小喽啰一吹嘘起鹤田本的身份来,就露出与有荣焉的神色,要是有一根尾巴,恨不得翘到天上去。 云楚又微微侧身,想从他的话中找出脑海中隐约的记忆。 当时看小说也多关注于主角的剧情,对于这种随笔提起的小人物,记得不深。 可惜,他话音未落,鹤田本就在手下的通知中匆匆赶来了,可以看出,他还是很重视宋禹归的安危的,一进门就问道:“你真能治他?” 云楚又蹙着眉尖,为难道:“鹤田先生,我能治这位先生,但是……您能不能给个准话,我什么时候可以走?我还有家人要找,实在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她心中清楚,越是表现出焦虑,急躁,鹤田才会越放心。 果然,听了她的话,鹤田本脸上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说道:“你放心,只要你把人给我治好,我自会让手下的人帮你去找家人!” 说话间,他目光若有所思地盯着云楚又,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云楚又只当没看到,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那,那好,只是我这里缺点药材,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准备一些?” “这是当然。”鹤田本心情不错,朝手下使了个眼色。 云楚又报了几样药材名:朱砂、生川乌、杨金花、人参等等,普通药材和珍贵药材都有,鹤田本见状也没说什么,很快就吩咐人去准备了。 “麻烦去给我打一盆热水,需要给这位先生降温。”云楚又看了一眼屋里满满当当的人,也没提出让他们离开,这种时候还是稳定发挥,不要说让人怀疑的话。 她准备先潜伏,总能抓到动手的机会。 鹤田是尚风堂的人,此次行动带来的却多是九州人,唯有两个一直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的东瀛人,两人也都是顶着lv6标签的怪,单是这三人于她来说都是一笔财富! 她心中有个主意,说不定能凭一己之力,不费一点力气解决掉这些人。 鹤田本知道云楚又能够救人,看她也顺眼了许多,连带着脾气都温和了不少。 他看着云楚又指挥人干这干那,也没什么不悦,因为躺在床上的宋禹归脸色平复了不少,鹤田本待了一会后就嘱咐两个手下留在屋里盯着,其他人都离开了。 他们一走,逼仄压抑的空气瞬间清新了许多。 去准备药材的人很快就回来了,提了满满一大兜,云楚又翻看了一下,道了句谢,说道:“这个药我得自己去熬,要不你们派个人和我去厨房。” 盯梢的两人小声议论了一番,答应了她的要求。 他们都不是大夫,万一熬药出了差错人没救回来,到时候还不是得吃不了兜着走?索性就让这女人一力承担,他们只管当个看客就是了。 云楚又要熬药,掌柜的不敢得罪鹤田本一行人,自是好声好气请人进了厨房。 盯梢云楚又的人起初还认真看她熬药,后头就觉得无趣,在厨房里翻找着,一会儿啃口凉拌牛肉,一会儿撕一条泛着油光的鸡腿,吃的喷香,半点没再管云楚又。 云楚又也没在乎盯梢的人,十二分心神都放在了药上,一会儿功夫,厨房里就散发出扑鼻的中药味,很是难闻,盯梢的小喽啰皱了皱眉,却也不敢说催促的话。 一口锅里熬中药,云楚又架起了另外一口锅,熬煮起了瘦肉粥,还时不时往里面丢一些药材进去,见状,小喽啰凑上来,狐疑道:“你在干什么?不是熬药?” 云楚又神色未变,熟练地切着配菜,炒着小菜,锅里米粥咕嘟咕嘟泛着浓郁香气。 她弯了弯唇,笑道:“当然是做饭,那位先生病得不轻,喝药对他身体负荷太大,还得加上药膳食补,我加的药材熬瘦肉粥,对身体大有益处,小哥待会可以尝尝。” 小喽啰看着云楚又妖艳漂亮的侧脸,听着她温声细语的喊着“小哥”,心里别提多美了,咧嘴笑了笑,夸赞道:“没想到你不仅会医,连厨艺都这么好!” 一时间,小喽啰防备心大降,对云楚又说话也多了些温和。 不一会儿,药和瘦肉粥都熬好了,云楚又盛出宋禹归的那一份,说道:“小哥,剩下的粥就交给你了,尝尝,补气血的,对身体真的大有裨益。” 小喽啰看着锅里泛着香气的米粥,忙不迭点了点头:“得嘞!” 云楚又熬粥时他一直在旁边看着,除了一些中药材和配菜,什么都没放,自然不担心她下药,再者,他们这么多人,一个女人难道还敢对他们下手? 小喽啰可一点都不担心,把粥盛出来,跟在云楚又身后上了楼。 进屋后,云楚又就开始喂宋禹归喝药,这中药其实派不上多大的用场,还是因为里面放了布洛芬,可以急速退热,宋禹归这身体一旦退热就会好上许多。 他只要清醒过来,与她打配合,想把这些人一锅端其实还是很有希望的。 毕竟,棋子已经布下了不是吗? 第122章 醒了?醒了! 小喽啰端着药粥回来,另一个同伴抽了抽鼻子,好奇道:“你端的什么玩意儿?” “药粥,云大夫专程给咱做的,尝尝?”小喽啰嘿嘿一笑,倒也不小气,把粥放到桌上,招呼着同伴一起过来吃,这种吃小食的行为,最好还是拉个人一起为妙,省的被鹤田先生给瞧见了,万一责罚,也法不责众不是? 同伴看着喷香的药粥,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真吃?不会出啥问题?” “能出啥问题?我亲眼看着她做的!”小喽啰哼哼两声,拿起勺子就舀了一勺。 一口药材瘦肉粥入口,清淡的药味伴着浓郁的米香,口感醇厚丝滑,再吃一口咸香适中的小菜,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 小喽啰露出陶醉的表情,啧啧有声道:“这一碗药粥真是比大口吃肉还舒坦!” 正是冬季,一口热腾腾的米粥下肚,连带着四肢百骸都跟着暖和起来了。 他这副做派叫同伴看的眼馋嘴更馋,当即也顾不得什么了,上前去和小喽啰一起,呼啦啦吃了起来,屋子里一整个喂猪似的声音。 云楚又扯了扯唇角,不再关注自己布下的棋,而是半眯起眼看向嘴边不断溢出药汁的宋禹归,他昏迷不醒,没了求生的意志,绷着嘴巴连汤药都喂不进去。 她眸子微沉,伸手捏开宋禹归的嘴,直接往里头灌,速度和喂量控制的极好,既不会让人呛到,也能保证他不吐出来,这么一番操作,反倒是把她的手累了个够呛。 “哎哟,舒服!这一碗粥下肚,人都跟着热乎起来了!” “嘿,谁说不是呢?云大夫,可真是谢谢你了!” 两个小喽啰吃饱喝足就坐在椅子上抚着肚皮喟叹,还不忘边剔牙边和云楚又道谢。 云楚又甩了甩手,看向两人,轻笑道:“这没什么的,顺手的事,你们要是喜欢,我还做,这么冷的天,也真是辛苦两位守在这里了。” 漂亮姑娘这么客客气气与他们说话,小喽啰不知怎的有点自惭形秽。 他们起初龌龊的心思都不由得隐藏起来,看云楚又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其中一个嘿笑道:“没,没事,都是奉命行事,我们倒不辛苦,就是可怜了云大夫。” 这话一出,另一人赶忙用肩膀怼了他一下,拼命使着眼色。 可怜什么可怜,这是说这种晦气话的时候吗?万一她不给宋禹归好好治疗了,开始要死要活了咋办?他们俩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说话那人忙止住话茬:“云同志,我,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云楚又脸色果然变了,她紧紧咬着嘴唇,眼神满是恐惧,恳求地望着两个小喽啰:“我知道,给东瀛人做事总要承担很大的风险,可是……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两位小哥,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还有床上躺的这位先生,他又是什么人?我还能不能活着回去?我真的好害怕。” 云楚又说着说着,忍不住掩面哭泣起来,美人垂泪,梨花带雨。 两个小喽啰本就被云楚又美色折服,又刚刚吃了她亲手做的药粥,正是心理柔软的时候,如今乍看这一幕,心肠都不由得绞了起来。 “哎呀,云大夫,你可千万别哭,当心让鹤田先生听到了!” 一人忙去关窗,还偷偷摸摸往外看了一眼,生怕待会的谈话会被人听去。 云楚又摸了摸眼泪,抬头看向他们,小声道:“那,那我不哭了,你们能不能告诉我?让我心里有个底儿,我实在是太害怕了。” “唉,也算是你倒霉,正好义诊到了这郁文县,被鹤田先生看中。”关上窗户后,小喽啰忍不住叹了口气,看云楚又的眼神隐隐带了一丝怜悯。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鹤田先生到底是什么人?”云楚又小声问道。 “鹤田先生可是尚风堂第二行动组的副组长!尚风堂,听说过?沪城那个名声很响亮的东瀛特工组织,专门搜查情报搞暗杀这种事的。” “瞧你那样,你该不会是没听说过?” “啧……真是个倒霉蛋,我老实和你说了,床上躺的这个人就是鹤田先生这回的任务目标,他必须得好好活着,知道前头带来的几个大夫没把握救人,都去哪儿了吗?” 小喽啰摇了摇头,用手指点了点地下。 “云大夫,你要是不想死,就乖乖救人,只要宋禹归能醒过来,说不定鹤田先生心情好,能放你一条生路,要不然的话……” 这一番话说完,云楚又的脸色已经彻底白了,浑身都抖动的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她嘴唇翕动,颤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会,会死?我会死?” 两个小喽啰看着她这副模样,也是心有不忍,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他们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其中一人端着吃干净的锅碗离开了房间。 另一人也不想再和云楚又多说什么,今天他们说的已经够多了,要不是看她可怜,又长得漂亮,谁也没那个闲心与她说这些有的没的。 就在气氛压抑间,躺在床上的宋禹归忽然咳嗽出声。 守在屋里的小喽喽浑身一震:“醒了?!真醒了?” 他惊呼一句后,就赶忙出门去找鹤田本了,自他们救回宋禹归后,他一直昏昏沉沉的,至今他们还什么话都没问出来呢,鹤田先生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一定高兴! 云楚又在他走后,抬手摸去眼角的湿意,神情冷漠。 她转头看向宋禹归,后者眼睫颤颤巍巍,想睁开又似是没力气睁开。 云楚又微微弯身,在宋禹归耳边低声道:“我把你救活不容易,四象军大败的事并非你的过错,你因愧疚一心求死,那军统内部真正的叛国者可真要逍遥法外了!” “宋禹归,你可知一个能操控战场情报的军统高层于九州有多么不利?” “难道你希望这一次四象军大败,百姓备受折辱的事再发生一回?” “你要活着,才好找出幕后黑手,洗清心中的愧疚!” “如今为了救你,我们都陷入了尚风堂的桎梏中,想活命,就给我好好配合!” 云楚又匆匆说完,就直起腰身,手忙脚乱扶着宋禹归:“先生,先生你快醒醒!” 第123章 今晚就动手! 宋禹归挣扎着睁开眼,看着映入眼帘的脸,想着她方才的话,有一瞬的恍惚。 他张了张干涩的嘴唇,想说些什么,却忽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偏头看过去,鹤田本已经带着手底下的人进了房间,看到苏醒的宋禹归,鹤田本大喜! 他哈哈大笑着上前,用赞赏的眼神看向云楚又:“不错!” 云楚又小心翼翼退到一边,回头看宋禹归时,正对上他茫然的眼神。 “鹤田先生,这位先生身子还是很虚弱,最好是再将养两天,不然高热容易复发,这样反反复复也会给身体造成很大的伤害。”云楚又小声说道。 她也很想知道鹤田本对宋禹归的善意能做到什么程度,倘若真为了后者的身体拖延时间,不尽快回去复命,那就足以说明这鹤田本是知道宋禹归身世的。 鹤田本眯了眯眼,看向宋禹归,半晌没有开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鹤田本挥了挥手,示意屋里的人都出去,他有话要与宋禹归说。 鹤田本的下属不敢有异议,纷纷退下,云楚又抿着唇角,也跟着离开了。 云楚又没走远,就站在门口,心中思忖鹤田要和宋禹归说些什么,按剧情走向,后者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背景,即便是知道了,也不可能被东瀛人策反。 不过,想归想,就怕出现什么控制不了的异变。 万一宋禹归经历此事,性情大变,不想再为军统效力,真的听从了鹤田的话,反叛出去,那她肯定就是第一个被出卖的人,当真凶险难测。 云楚又有些头疼,但此刻却也没办法做什么。 忽的,她心头一动,似察觉到什么,福至心灵般眼睫微眨,居高临下俯视一楼的方向,冷烽和顾珺正坐在大堂一张桌前,两人都没有抬头,正埋头吃着桌上的饭菜。 尚风堂的人是见过顾珺的,他来三江客栈也做了些掩饰。 “小哥,米粥已经凉了,宋先生昏迷这么长时间肯定饿了,我准备再去热一热,这里……”云楚又指了指屋里,有些犹豫地看向走廊上看守的人。 “云大夫,你去,这里有我们呢!”小喽啰拍着胸脯说了一声。 她救醒了宋禹归,对尚风堂的人来说,自然是有了些信任的。 云楚又点了点头,轻叩门扉,屋里静了静,接着就响起了鹤田本的声音:“进。” 她在小喽啰敬佩的目光下进了屋,一下子就对上鹤田本冰冷的视线,她忙低下头,声音颤抖道:“鹤田先生,宋先生的身体可能撑不住,我得去给他热热药粥。” 鹤田本没说话,靠在床头的宋禹归则偏头看向云楚又,他脸色惨白,一副重病垂死之态,声音也有些飘忽不定:“多谢你了,大夫。” “没,没事。”云楚又忙摆了摆手,端了药粥就匆匆离开了,还顺手关上了门。 他一走,房间持续安静了几分钟。 鹤田本强忍着不耐,看向宋禹归,温声道:“宋先生,军统欲要治你于死地,九州也视你为叛国之人,何必再留在这里?加入我们尚风堂,理应是你最好的选择。” 宋禹归有气无力地眨了眨眼,紧接着又剧烈咳嗽几声。 他叹了口气:“抱歉,鹤田先生,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打开窗户?屋子里太闷了。” 鹤田本脸色一黑,咬了咬牙,如果不是上面吩咐一定要把人活着带回去,他也不会这么低声下气,尚风堂地位超然,哪里需要在这里讨好一个九州人? 不过,看着宋禹归那副有气无力,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气的模样,还是认命起身开窗。 窗户一打开,一股冷空气就卷入屋里,宋禹归大口喘息着,冰冷的空气进入肺里,他才堪堪觉得好受了一些,连带着重病这两天的糊涂脑子也清醒了。 四象军大败、东瀛军封锁线推进、军统锄奸、尚风堂策反、云楚又救援,所有事件交织在一起,让他明白,死是没办法赎清罪孽的,尽管他不是有意延误情报,而是被军统内部陷害的,可事实上这样的重任系在他身上,可他失败了。 他害了四象党,害了军统,更害了数不清的广梁省百姓。 可正如云楚又所说,他倒是可以一死了之,军统内部潜伏的妖魔鬼怪呢? 他不仅是此次行动的负责人,更是叛国者阴谋的受害者,他要是死了,那还有谁能站出来去揭露对方的阴谋?以后再出现这样的情况又怎么办? 鹤田本深吸一口气,说道:“怎么样?宋先生能不能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呢?” 宋禹归揉了揉额角,说道:“鹤田先生,我大病初愈,脑子还有些不清醒,能不能容我想想?我保证,最晚明天,一定给你一个答复!” 鹤田本半眯起眼看他,沉吟片刻,颔首道:“好,希望宋先生不要让我失望。”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宋先生休息了,你好好养病。”鹤田本说话时温文有礼,倒不像是素有“魔窟”之称的尚风堂中的人,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尚风堂惯用的手段是威逼利诱,屈打成招,这种近乎讨好的手段还真没用过。 不过,也正是因为鹤田本这个第二行动组的副组长擅伪装,是头笑面虎,这才被派来完成此次任务的,反正上头下达的命令就是完好无缺把人给带回去。 鹤田本走后,宋禹归闭上眼,又把这些天的事重新过了一遍。 另一边,在鹤田本和宋禹归交谈时,云楚又也到了厨房。 她刚起锅,把药粥给热上,打扮成客栈打杂伙计的大鸟就进来了。 “姑娘!怎么样?有没有收集到什么有用的情报?”时间紧急,大鸟往外看了一眼直接开口询问了,对于云楚又成功打入尚风堂内部,大鸟还是十分敬佩的。 “的确是尚风堂,带头的是鹤田本,尚风堂第二行动组副组长,此行目标带回宋禹归,约莫十四人左右,误差不大,不过这些人里只有三个是东瀛人。” “宋禹归已醒,最好的动手时间就是今晚,你让顾珺他们做好准备。” 云楚又语速极快,把情报尽数告知大鸟,又说了一番心中的思量。 她不知道鹤田到底知道多少,又会和宋禹归说什么,迟则生变,最好是尽快动手。 第124章 宋禹归,你的决定 “是,姑娘也一切小心!”大鸟憨直的脸上浮出一抹严肃,他深吸一口气,与云楚又短暂照面后,就迅速提着一桶水离开了厨房。 云楚又垂下眼睫,把药粥热好,放在托盘上离开了厨房。 她回到楼上时,看守的人检查了一下药粥,没什么问题才放她进房间。 宋禹归听到动静,倏然睁开眼,见是云楚又,也并未放下紧绷的神经,他总觉得现在自己就是所有事件的漩涡中心,好像所有人所有事都开始围绕着他展开了。 即便云楚又在前寨村时救了他,他也没办法放下心中的戒备。 “宋先生,这是药粥,你趁热喝,对你身体有好处的。”云楚又冷眼看他,表情分明是冷漠的,可说出口的话却噙着令人心醉的温柔和小心,不会引人怀疑。 宋禹归朝屋外看了一眼,知道云楚又是在做戏,沉默了片刻,配合道:“多谢。” 云楚又上前几步,把药粥递到宋禹归手里,在后者伸手来接时,焦急道:“哎呀,宋先生,你一天多未进食水,手都没力气了,还是我喂你。” 听到她的声音,房间门被推开,站在门口的人探头进来看了一眼。 在他们眼中,云楚又坐在床边,而靠着床头的宋禹归则脸色苍白,虚弱无力,眼看着美人舀起米粥,还细心的吹了吹,喂到后者嘴边,门口的小喽啰眼神艳羡又嫉妒。 他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 小喽啰顺势关上房门,强迫自己不要去看这令人发酸的一幕。 他实在想不通,一个被军统放弃的俘虏罢了,尚风堂高层为什么非要把人带回去?带回去也就算了,居然还要他们把人奉为上宾,凭什么? 小喽啰关门的声音很大,“砰”的一声,似在发泄心中的不满。 随着耳目消失,云楚又喂到宋禹归嘴边的勺子也倏地收回,丢回碗里,声音放轻:“自己吃,里面放了些滋补的药材,就你这病恹恹的样子,别给我们拖了后腿。” 宋禹归原本已经张开的嘴又缓缓闭合,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虽然知道云楚又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女人,可这么变脸如变天的,哪怕是在女特务里,他都没见过几个,不过,云楚又的话他到底是听了进去。 宋禹归接过药粥,抬手一勺勺喂入口中,表现出了对她的绝对信任。 云楚又扯了扯红唇:“刚刚不是还很戒备,这会儿怎么放心了?不怕我下药?” “突然想明白了,我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与其信任莫名其妙把我掳来想策反我的尚风堂,不如相信救了我两次的你,这才是正常思路不是吗?” 宋禹归囫囵吞咽着米粥,身体也渐渐有了力气。 云楚又眉梢轻挑,慢条斯理道:“不笨。” “你刚刚说‘我们’?除了你还有谁来了?林宝妹同志?”宋禹归显然也不是全然不知林宝妹的心思,也很确定他遇到危险时后者会来相救,提起这个时,他眸子微闪。 云楚又倒也没瞒着他:“不,顾珺,和另一个你不认识的同志。” “顾珺?顾组长?!”宋禹归手一抖,险些把饭碗给打翻,他脸色有些白,想起从个顾珺那里听到的四象军大败的消息,以及军统下达的锄奸任务。 他有些痛苦地皱起眉头,有些不明白云楚又为什么会和顾珺扯上关系。 难道……宋禹归唇线紧绷,看云楚又的眼神多了几分古怪:“难道,你也是军统的人?我们在前寨山遇到,其实也是军统派你来的?” 不怪他这么想,顾珺是什么脾气,他即便是没与人打过交道,也是听说过的。 他脾气又臭又硬,执行任务也以快狠准闻名,组织派他过来,是已经完全定了除掉他的心思,不愿意给他半分辩解的,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和云楚又合作? 而且,他们的目标居然是把他从尚风堂的人手中搭救出去,这可能吗? 宋禹归抓着碗沿的手紧了紧,眼神不断变幻,心又陷入焦灼中。 云楚又给了他一记白眼:“我不是军统,只是不希望费尽心思救回来的你白白搭上一条命,顾珺那里我已经给你说通了,你真蠢,有顾源这条关系,为什么不用?” 宋禹归眼神猛地冷了下来:“你为什么会知道?!” 云楚又往窗外看了一眼,同样冷笑一声。 “你可以再大声一点,把鹤田本也给唤过来,看样子我先前说你‘不笨’,委实是高看你了,你以为你一个小小的军统特工,凭什么被尚风堂另眼相待?” 听着她微嘲的声音,宋禹归后槽牙咬着,眼底都泛起了猩红。 “还有,你觉得这种战场上极为机密的军事情报,为什么要交给你?这些你完全没想过就敢冲锋陷阵,所以你在军统混成小队长,难道不是凭了顾源的关系?” 云楚又站起身,慢悠悠整理起了药箱,话语却极尽嘲讽之能事。 这货摆明了心理还是有病,得好好刺激刺激,不然他怕是完全振作不起来好好当自己的打工人,真当尚风堂这十几个人是摆设? 最重要的是,她不能确定鹤田本的心思,以及他到底知道多少。 她必须提前给宋禹归打个预防针,让他不要被鹤田本蛊惑,做出倒戈相向的事。 “你!”宋禹归气得眼睛通红,狠狠瞪着云楚又。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在旁人眼里,他如今所得的一切都是靠着顾源的关系得来的。 宋禹归咬牙切齿,却也没想暴露云楚又,压低声音道:“你又懂什么?仗着自己知道一些我的隐秘就来说三道四,你凭什么谴责诋毁我?这些和顾源有什么关系?” 云楚又笑了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你觉得没关系就没关系,反正我想说的也并不是这些。” “宋禹归,看你对顾源态度如此激进,想来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那我也长话短说了,你想做出一些成绩给他看,那这次就是个极好的机会。” “今晚,我们就联手解决尚风堂的人,之后你与顾珺回到军统,调查出幕后黑手,洗清自己,待顾源从江城回来,自会知道自己从小养大的‘小废物’,其实是有真本事的,这难道不是你活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目标吗?” 第125章 我知道的很多 闻言,宋禹归瞳孔一缩,整个人如同见鬼似的看向云楚又。 “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知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脸色惨白如纸,头上都有冷汗流了下来,脑子里嗡嗡作响,看着云楚又美艳绝伦的脸以及笼罩着事不关己的冷漠表情,一时间竟惊恐的无法思考。 云楚又看着宋禹归悚然的表情,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她忽然发现了一件事,让一个人不断对自己发出质疑否定,远没有让对方害怕自己来的舒坦。 这个危险的想法在云楚又心里生根发芽,许多年后,都以此为准则,也令她在这个战乱年代声名显赫,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眼下暂且不表。 宋禹归眼神惊恐地望着云楚又,不知道她是从何处知道了他最大的秘密。 云楚又因为站在上帝视角,所以对小说中许多人物的生平都所知甚广,其中就包括宋禹归的身世,军统的副局顾源,并非他的叔叔,而是他的亲生父亲。 这一点,实际上宋禹归从小就知道。 不过,之所以套了个叔侄的名头,是因为他只是顾源的私生子,顾源有明媒正娶的妻子和亲生的儿女,所以宋禹归这样不光彩的出身一直是他心头的刺。 私生子的身份让宋禹归自小就受尽冷眼,名义上的婶婶将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动辄打骂,即便是顾源这个亲生父亲,待他也算不上多亲近。 宋禹归这个小奶狗经历了世态炎凉,毕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让父亲顾源后悔。 他总想着做出一些成绩来,挺胸抬头,让大家不再以“顾源侄子”这个虚假身份来对他另眼相看,他想证明自己,即便是脱离了这个名头,他依然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事实上,宋禹归也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自己考上黄埔军校,被破格招入军统。 如果不是后续顾源若有若无的照拂,让军统内部的有心人知道了他的身份,想要借他牵制顾源,宋禹归的日子也不会这么跌宕,以至于沦落到这一步。 “你到底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宋禹归面色铁青,牙齿甚至都发出了“咯咯咯”的打颤声,可见真实身世被他人所知对他来说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一件事。 “放宽心,我没想借此威胁你,更不会告诉别人,我只是想让你好好配合,今晚解决掉尚风堂的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嗯……我知道的其实远比你想象的还多,我可以为你解惑。” 说完,云楚又眨了眨眼,补了一句:“其实我还知道你娘是谁,你想知道吗?” 宋禹归震惊的仿佛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从小到大,他只知道自己是顾源的私生子,但亲生母亲是谁根本没人和他说过,连家里的佣人仆妇都完全不知情。 他一直以为“母亲”距离他是十分遥远的,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然而今时今日,竟然有人告诉他,她知道他母亲是谁,这样的冲击对他而言,甚至不亚于四象军因情报耽搁而大败于东瀛的事实,这一刻,难以言表的希冀生出。 尽管“母亲”从未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但他还是很期待。 他想,依顾源和那个狠毒女人的性情,他的母亲一定是被暗暗迫害,她定是爱他至深的,不然又怎么可能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生下孩子? “你真的知道?”宋禹归坐直了身体,神色沉凝而严肃:“云楚又,这对我很重要!我希望你能言而有信,不要诓骗我!” 云楚又轻嗤一声:“我有必要诓骗你?再说,我愿意和你说这些,只是想帮你解掉这多年囚困你心间的牢笼,而不是想借此要挟你,如今,帮我就是在帮你自己!” “你能在鬼子的严刑拷打下坚持住,就是个有底线的人,如你这样的人,对我的救命之恩总是要还的?我尚且没要你报恩,你倒好,倒先我一步开始拿乔了?” 云楚又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宋禹归。 她可以把这些告诉他,但这可不代表她是在求着他配合帮忙。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宋禹归抿了抿唇,眼神中多了些歉意。 不过,更多的还是好奇,他是真的很想知道云楚又是从什么地方知道这些的。 云楚又听着房间外的脚步声,眸子微眯,快速道:“知道你有很多事想问,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需要与你再商议一下晚上的行动。” 宋禹归郑重颔首,不知是云楚又刚揭露了他的秘密,又手握着他最想要的信息的缘故,还是旁的什么,他一下子就从萎靡不振的精神中脱离出来,瞧着状态好了不少。 房门打开的一刹,云楚又拿起已经见底的粥碗,轻声道:“宋先生,粥也喝完了,你好好养身体,等你好起来了,我就可以去找我的家人了,到时候还得你在鹤田先生面前多给我美言几句,还有……还有鹤田先生允诺的好处呢!” 宋禹归笑了笑:“你放心,既然你救了我,我肯定是会善待你的。” 进来的人正是门口盯梢的,刚刚他们站在门外似听到了一些细语,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便开门而入,不过看屋里两人的言语态度,好像也没什么奇怪之处。 “麻烦帮我叫鹤田先生过来,就说事情我已经考虑好了,现在就可以给他答复。”突然有人进来,宋禹归倒是半点不慌,微微探头与盯梢的小喽啰说了句。 小喽啰一愣,旋即大喜着应承下来,转头就去报信了。 虽然不知道鹤田先生让宋禹归考虑的是什么,但看其神态,肯定是应下了,这是好事,说不定鹤田先生看他报信及时,还会提拔他当个小队长什么的! 人一走远,宋禹归就朝云楚又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云楚又垂眸站在一旁,没再说话,静等鹤田本过来。 鱼儿已经上钩了,有宋禹归在其中斡旋,想要让鹤田本放下戒备应该会更容易些,当然,她也不会把计划的重点全都放在这里,今晨布下的棋子用处显然会更大一些。 第126章 东瀛狼子野心 鹤田本对宋禹归格外关注,报信的人走了不久,他就匆匆忙忙赶来了。 云楚又抬眸看着鹤田本一瘸一拐跨过门槛的模样,眸子微眯,他肯定是知道的。 “宋同志,你考虑好了?”鹤田本身上还散着清酒的味道,看样子刚刚在屋里舒舒服服享受了一番,他目光灼灼盯着宋禹归,神态客气,眼中隐含激动。 宋禹归直起腰,颔首道:“是,我考虑好了,鹤田先生,我答应你加入尚风堂。” 鹤田本看了他半晌,终于哈哈大笑出声:“好,好啊!宋先生,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便是俊杰!你放心,往后为我们尚风堂效力,你一定前途无量!帝国会护佑你的。” 说话间,鹤田本神色微妙地扫过宋禹归,后者微顿,没听出其中深意。 云楚又站在一旁充当木头人,却听得明明白白。 她眸子微闪,果不其然,鹤田本是知情人,应该是上头下达命令时就直白说过了,东瀛等级制度森严,否则他们不会待宋禹归这么客气。 云楚又的目光噙了几分怜悯,不着痕迹从宋禹归身上晃过。 他那么想知道母亲的消息,自是对其抱着极大的希冀与爱,倘若他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个东瀛人,且还是一位声名显赫的东瀛情报政客,不知会作何感想? 宋禹归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这其中未尝没有他那位东瀛母亲的手笔。 这些事情牵扯的东西太多了,宋禹归因身份复杂,只能算一枚各方都想执掌的棋子。 “好!既然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不如共饮一杯,为日后成为同僚庆贺一番如何?” 宋禹归撑着床板坐起身,朝外面看一眼,天色已近黄昏了。 鹤田本沉吟片刻,颔首道:“共饮一杯?也好!” “宋先生,你的身体不适宜饮酒……”云楚又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咬着嘴唇,唯唯诺诺劝说了一句。 闻言,宋禹归皱眉,不悦地看向云楚又:“你只是一个大夫,还能管到我头上?” 云楚又脸色惨白,难堪地垂下头,不敢再说什么。 鹤田本呵呵一笑:“哎呀,宋先生,对如此美人都这么冷冰冰的,这怎么合适?身体要紧,还是等回到沪城后,我们再畅饮一番,不然影响了赶路就不好了。” 他话虽是这么说的,但宋禹归对云楚又不假辞色,他看的倒是非常满意。 宋禹归孤家寡人一个,又是被军统放弃之人,这对他们尚风堂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云大夫瞧着似乎没什么问题,可并未经过调查和验证,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清白,万一和宋禹归勾结起来,企图算计他怎么办? 不过,仔细想想,宋禹归如今除了依附尚风堂,还能去哪儿呢? “不行!话都说了,难不成喝杯酒我的身体都能垮了去?”宋禹归站起身,身子还趔趄了一下,还是鹤田本眼疾手快上前搀扶了一把。 鹤田本摇了摇头:“唉,宋先生,你还是不要逞强了。” 说完,也不等宋禹归开口说什么,便与一旁的云楚又道:“云大夫,宋先生是不是又该喝药了?劳烦你了。” 云楚又忙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 宋禹归憋闷的声音传来:“等等!不能喝酒,那吩咐厨房炒几个菜,让我和鹤田先生以水代酒喝一杯总行?往后我可就加入尚风堂了,怎么能没有一点庆贺?” 云楚又听了这话,小心翼翼转头看向鹤田本,想看他是否同意。 “你!我指使不动你是不是?”宋禹归大怒,说着就要挣开鹤田本的手,上前狠狠教训云楚又一番,直把她骇的连连倒退,不住地摇着头。 鹤田本瞥了宋禹归一眼,眼底满是不屑。 不过,他脸上依然保持着温和笑意,拉住宋禹归这个动辄发疯,情绪并不稳定的家伙,与云楚又道:“既然宋先生都开口了,那我们照他说的办就是。” 云楚又点头,连忙退出房间,看都不敢再看宋禹归一眼。 在关上房门的那刻,云楚又漆黑如墨的眼瞳十分平静,透着些令人发渗的寒意。 她一走,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宋禹归脸上的怒意却还没有平复下来。 “宋先生,云大夫这么漂亮的女人,你竟然没有丁点怜香惜玉之心?”鹤田本笑着松开手,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目光饶有趣味地在宋禹归身上转了一圈。 “呵,一个女人罢了,再漂亮又能如何?”宋禹归摆摆手,在鹤田本另一边坐下。 对于这话,鹤田本不置可否,他也向来不是个好色的,可饶是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在灯红酒绿十里洋场的沪城,像云楚又这么漂亮的女人也是少数。 “鹤田先生,你是东瀛人,说的九州话倒是极好,听不出半点口音。”宋禹归问出这个问题,脸上神色十分好奇,这鹤田本不说能引经据典,可成语却是用的不错。 九州话是出了名的难,但多数东瀛人似都能随口说上两句。 他以前从未关心过这些事,可如今身上牵扯的多了,也不由得想知道的更多些。 既然这鹤田本活不了多久了,那他自然是能压榨出多少消息就压榨出多少。 鹤田本笑了笑,看向宋禹归:“看样子宋先生在军统时极少与我们东瀛打交道。” 宋禹归不解,又听鹤田本继续道:“告诉你也无妨,往后我们就是自己人了。” “九州地广,我们东瀛自不可能放过这块富庶之地,早在几十年前,如我这样日后要为帝国效力的人,便早早学习了九州语,为的就是今天横扫九州时能更顺利。” “我们东瀛帝国蛰伏已久,不论是军备力量,还是作战时永不退缩的决心,亦或者英勇的胆气,都不缺!九州,注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鹤田本说起这番话时,目光看向遥远的东瀛国土方向,神色虔诚。 宋禹归眼底闪过一抹冷意,东瀛人狼子野心,竟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开始酝酿了。 思及国家被东瀛步步紧逼,东瀛特务叛徒甚至已经渗入到了军统中,宋禹归就察觉到一股难言的紧迫感。 第127章 一个合格的女杀手 另一边,云楚又也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筹备中。 听到她去熬药,门口负责守卫的小喽啰已经不再紧紧盯着了。 云楚又一进厨房,就与厨子吩咐一声,交代他们多做点菜,许是因为郁文县受报纸影响的缘故,偌大的客栈里也只剩了两个愁容满面的厨子。 两个厨子连声应下,就开始切菜备菜了。 云楚又则自己揽了两口炉子,开始熬药,煮粥,和上午一样的药,粥却做了不一样的鸡肉粥,鸡肉是存储在格子空间里的烤鸡,香气十分霸道。 好在两个厨子正忙忙碌碌做菜,厨房里都是炒菜的味道,没人发现烤鸡。 鸡肉粥十分简单,只需要把烤鸡撕成条状,添加佐料熬煮米粥,米粥熬好,厨房里尽是香气,甚至把厨子费尽心思做出来的炒菜香气都给掩盖下去。 “哟,姑娘,你这做的是什么啊?咋这么香?”厨子抽搭着鼻子,没忍住,抽空跑到云楚又身边看了看,黑色的砂锅咕嘟咕嘟,可惜盖着盖子,什么都看不见。 云楚又笑了笑:“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些药粥而已。” “药粥?啧,姑娘好手艺,竟然还会做药粥!这要是放在以前日子好的时候,我保准和掌柜说说,招你来咱们客栈,可惜……”厨子摇了摇头,神情都跟着黯淡下来了。 云楚又抿着唇角,没有接话,世道如此,又有哪个老百姓不愁苦呢? 又过了约莫十分钟,云楚又看厨子炒的菜都装了盘,便道:“菜做好了我就一起端上去了,不必劳烦你们了,那些老总不太喜欢外人接近。” 待会兴许动静会不小,她并不想把无辜的普通人扯进来。 厨子点了点头,还松了口气,鹤田本一行人看着就不好惹,他们还真不想主动贴上去找事儿,两人把菜都小心放到托盘上:“那就辛苦你了姑娘。” 云楚又摇了摇头,先把饭菜端了上去。 房间里,宋禹归和鹤田本两人分坐两边,一人心有目的,另一人任务完成,两人自然相谈甚欢,云楚又进去时还能看到鹤田本脸上的笑容。 她进屋后就把桌子摆好,还遵照东瀛的习俗放了两个坐垫。 “饭菜已经做好了,鹤田先生,宋先生,请。”云楚又把饭菜摆好,又离开房间,去厨房里端药和药粥了,这可不能遗漏,今晚的关键就在于此了。 不过,她还没出去,就被宋禹归给喊住了:“等等。” 云楚又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不解道:“宋,宋先生?” 宋禹归在桌边坐下,邀请鹤田本落座后,似笑非笑地看向云楚又:“你先试菜!” 闻言,鹤田本眸子微闪,旋即温声笑道:“宋先生多虑了,云大夫既然救了你,那自是没必要对我们下手的,你不信任她?” 宋禹归冷笑:“信任?鹤田先生可真是天真,做我们这一行的,对谁能有信任?” 听他这么说,鹤田本无奈一笑,耸了耸肩,朝云楚又做出“请”的姿势。 云楚又咬了咬嘴唇,脸上有被人质疑的难堪,她一言不发,自顾走到桌边,每一道菜都试了一遍,塞了满满一口,全部吞咽后才道:“现在可以了?” 宋禹归轻嗤一声,摆摆手,云楚又垂着眸,很快离开了房间。 “宋先生还是太年轻了,云大夫是个人才,医术很厉害,再加上生得漂亮,往后加入我们尚风堂说不得很有一番前途,你这样怀疑她,难免树敌。” 鹤田本笑着摇了摇头,说这句话也有点醒他的意思。 宋禹归不甚在意地勾了勾唇角,拿筷子夹起一勺菜塞进嘴里,吞咽入腹后,拿起茶壶倒了两杯水:“鹤田先生,你也说了,是往后。” 鹤田本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宋先生还真是个妙人!” 两人举杯共饮一杯后,鹤田本水杯朝下,杯水没有水滴落,他客气道:“云大夫暂且不提,待宋先生回了尚风堂,还请念着咱们这份情谊,多多提拔我。” 宋禹归挑眉,自嘲一笑:“鹤田先生倒是高看我了,我一个被军统放弃的人,所知消息也并不多,去了尚风堂怕是也没有太大的前程。” 鹤田本表情微妙,朝宋禹归神秘一笑,也没多解释什么。 云楚又从厨房端了熬好的药和药粥回来,看着门口看守的小喽啰们,说道:“鹤田先生今儿心情好,在屋里和宋先生畅谈,各位小哥也不必拘着,喏,刚煮好的鸡肉粥,和晌午一样,添了些药材,暖身子的,这样你们也能舒坦些。” 晌午就尝过药粥滋味的两个小喽啰一听,嘴里忍不住分泌出涎水。 两人舔着脸伸手去接,笑着道:“云大夫真是太客气了,人美心还善,医术还好,不知道以后谁有这个命娶你当媳妇儿,嘶,这一锅分量可真够足的!” 云楚又眼底划过一抹淡淡的冷,人美心善? 不,她自来到这里后,所经历的比上辈子二十多年还要“精彩”,想活着,就做不到心善,明知道这十几条人命即将被收割,她心里竟生不出半分怜悯。 她想,她或许已经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女杀手了。 云楚又弯唇一笑:“这以后日子还长呢,谁又说得准呢?这鸡肉粥咸香味美,是我的拿手菜,大家都尝尝,暖暖身子。” “行!兄弟们承云大夫这情了!”小喽啰拿碗,开始分着舀粥了。 鸡肉粥香气浓郁,客栈二楼的过道里一时簇拥了许多人,连一直跟在鹤田本身边的两个东瀛人都没忍住,凑上来闻了闻,烤鸡的香味可没人能抵抗的住。 “各位小哥喝完粥就先把碗筷放在这,我待会出来收拾。” 云楚又轻声说了一句,就端着中药和剩下的两碗药粥进了房间。 在推门而入时,余光扫过一侧,那边,大鸟伪装的伙计正在埋头扫地。 她收回目光,进了房间,屋里鹤田本和宋禹归两人吃的正酣,云楚又在桌边蹲下,把中药和药粥递给宋禹归:“宋先生,还是先喝药。” 宋禹归瞥了她一眼,这回倒是没再开口刺她,乖顺的把药喝完了。 “这是什么?”鹤田本看了一眼放到自己面前的药粥,有些好奇,实在是药粥的气味太香了,这满桌的好菜好肉似都比不上这一碗瞧着就朴实的肉粥。 第128章 堪比过年 云楚又犹豫了一下,回答道:“鹤田先生,这是我专程给宋先生做的鸡肉药材粥,吃了能强身健体,他这些天失了不少气血,须得进补一下。” 鹤田本微讶,东瀛可没有食材进补一说,九州的确地大物博,手段奇多。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云楚又一眼,又很快敛去脸上的神色,笑着说道:“云大夫倒是对宋桑十分上心,冒昧问一句,云大夫有没有嫁人?” 事情到了这一步,云楚又俨然也成为了他们的“自己人”,再加上宋禹归对尚风堂的归顺,称呼上鹤田本也显得更自在了一些。 闻言,云楚又眼底掠过一抹幽光,脸上涌起羞涩:“我……” 看她这副模样,宋禹归也略有些好奇地看过去,他先前在前寨村时,好像听林宝妹提过一嘴,云楚又好像是结过婚的,只是她男人是怎么同意她冒险来救他的? 云楚又这个人对他来说,如今就只剩下神秘了,他同样想了解的更多些。 云楚又咬着嘴唇,伸出白皙的手,手背朝向两人。 这是一双极为纤细漂亮的手,手指如葱白一般,指甲盖泛着淡淡的粉色,宛如涂抹了珠光,而一枚银戒戴在她的无名指上,竟也把简朴的戒指衬得昂贵了许多。 “我已经结过婚了,我男人是走商的,在许都讨生活,我本在家乡生活,不过……战火纷飞,我一个没有孩子,男人也不在身边的女人,自然没办法留在乡下了。” “我这一趟其实就是去许都找我男人的,鹤田先生,还希望宋先生好了之后,您能信守诺言放我离开,我必须找到我男人才行。” 云楚又深吸一口气,似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与鹤田本说道。 鹤田本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顾左右而言他:“没想到云大夫瞧着年轻,竟然已经嫁人了,实在可惜,不然倒是能嫁给宋桑,想必未来日子也定会富足。” 他摇了摇头,脸上满是遗憾惋惜,全然不顾自己的拉郎配是否离谱。 云楚又表现的很慌乱,忙把粥端起来递给鹤田本,小声道:“鹤田先生切莫乱说,我与宋先生什么都没有,这话若是传出去,我的名声可就全都毁了!” “哼。”宋禹归冷哼一声,端起药粥,一勺一勺吃了起来。 眼看宋禹归喝了粥,鹤田本呵呵一笑,也没再调侃云楚又,同样拿着勺子舀了一勺粥喂入口中,咸香适中的粥散发着浓郁的米香,入腹暖洋洋的,的确不俗。 云楚又默默起身,站到了一旁,她眼神微凉,扫过鹤田本的后脑勺。 她原本以为这样粗糙的计划,总会生出些许波折,却没想到她和宋禹归这一出戏,竟轻轻松松拿捏了鹤田本的心思,完全对他们两人放下了戒心。 饭桌上,鹤田本边吃边与宋禹归闲聊,知道云楚又在,也不说什么机密之事,都是些东瀛国的事,包括清酒和女人,他似乎是想把一切东瀛的事都灌输给宋禹归。 一旁的云楚又垂下眼睫,心中冷嘲,宋禹归还真是一颗叫人垂涎的棋子。 事实上他应该加入尚风堂的,这样一来也算是军统安插在东瀛的情报棋子了,可惜即便是小说里这个忠义正直的小奶狗也没有倒戈,连假意叛国都没有。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鹤田本手里的药粥也见了底儿。 云楚又抬眸看向门外,这个时间,药效应该已经发作了,不知道冷烽和顾珺处理的怎么样了,还有那两个lv6级的东瀛人,这可是妥妥的装备包。 这么想着,云楚又便想出门去打探一下,不过,她还没动,房间外的走廊上就忽然响起了剧烈的奔跑声,这样的声音将寂静的环境都压迫的紧张起来。 鹤田本到底是特务,听到动静后浑身一震,猛地站起身来。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从腰间抽出手枪,后脑勺就被冰冷的枪口抵住了。 鹤田本脸色阴沉,几乎不用回头他都知道背后的人是谁,该死的,还是着了道! “云大夫,你……”鹤田本深吸一口气,准备和云楚又谈判一番,先保住自己。 他话音未落,就转身欲要来一个横扫腿,先把人给制服再说。 鹤田本在尚风堂能混到行动组副组长的位置,自然不是什么花拳绣腿的无能之辈,可惜,在转身的一刻,腹中一阵剧烈的绞痛袭来,仿佛五脏六腑都挪了位。 云楚又覆在他耳畔,轻声道:“鹤田先生,你大意了。” 下一刻,云楚又左手手腕一转,一把锋利的军刀出现在手心,行云流水般划过鹤田本的脖颈,锋利的刀刃割破皮肤时如同割豆腐,轻松至极。 “——额,你……”泛着热的血线喷出老远,将地上的桌几都染红了,上面的汤汁被浇灌了一层猩红,坐在桌边的宋禹归半眯起眼,看云楚又的眼神略微复杂。 任谁看到一个原本人畜无害的漂亮女人手起刀落割断一个人的脖颈,也冷静不了。 云楚又看着鹤田本脑袋上的lv9黯淡下来,直至消失,她松开手后,尸体软趴趴滑倒在地上,五个明亮的光团从鹤田本的尸体上弹跳出来。 云楚又眉梢一挑,有些诧异地看着光团,因为其中一个竟闪耀着淡淡的红光。 她所拾到的光团全都泛着白光,像是镀了一层灯,红色还是头回看到。 一伸手,把跳出的五个光团尽数揽入囊中,在宋禹归的目光中,只看到云楚又在鹤田本尸体上挥了挥手,动作有些奇怪,但他也并未开口询问。 宋禹归站起身,看着鹤田本的尸体,问道:“人已经死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云楚又瞥了他一眼:“你身体还没恢复,待在房间,我出去把外面的人解决掉。” 她得出去看看,自己的两个装备包有没有被人提前处理,如果没有,那今天可就赚大发了,一个九级怪外加两个六级怪,堪比过年了! 说到过年,似乎也没几天了? 云楚又得了好处,心情很是不错,还有空天马行空一番。 虽然对于老百姓来说,抗战时期日子艰难,甭说过年了,连吃口饱饭都难,可到底是九州最盛大的节日,如果有机会的话,她还是想和宋桂英一起庆祝庆祝。 第129章 开始抢人了? 宋禹归皱眉,压低声音道:“人太多了,你能应付的来?” 云楚又没回答,刚要推门出去,外头就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是一串流畅的东瀛语,宋禹归听不懂,却也知道来人是找鹤田本的,整个人都跟着紧绷起来。 他看向云楚又,却见后者神态冷静,甚至眼底还泛着点点喜色。 云楚又打开门的瞬间,不等外面的人抬头,寒光四溢的军刀便瞬间插入对方心脏,她拥有“刺刀精通”技能,很清楚刀尖走过人体的哪一处才要命。 门外的人压根没来得及开口就倒在了地上,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云楚又面无表情地收起他身上弹跳出的三个光团,余光瞥了一眼四下无人的走廊,看样子她的药粥效果不错,冷烽和顾珺也都开始行动了。 朱砂微寒,有毒素,长期服用的话会中毒,这种慢效果自然不适合她,故而她叫尚风堂的人准备药材时,多要了两味生川乌和杨金花,它们一并熬煮能催发毒素。 不过,这种药材的毒素并不致命,只是会使其呼吸困难,肠胃不适,腹中剧痛。 鹤田本刚刚就是因为毒素发作,才使动作慢了半拍,死在了她的军刀下。 至于门口的一众小喽啰,药粥下肚,他们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找茅厕,而冷烽和顾珺等人都潜伏在暗处,就等着这些人落单,方便下手。 她脚下这个东瀛人应该是发现去上茅厕的人都不见了,这才匆忙来上报的。 云楚又回头看了宋禹归一眼,他眼下已经冷静下来,正在处理鹤田本的尸体。 她抿了抿唇角,离开房间,一路上四处寻找尚风堂的人和冷烽他们的踪迹,刚走到大堂,就看到掌柜和伙计们都蜷缩在柜台后瑟瑟发抖,而后院则爆发着激烈的枪声。 云楚又目光扫过他们,没有理会,快步跑向后院。 后院硝烟弥漫,遍地尸体,有些甚至连腰上的裤带都没系好,死的时候面色惨白,在这些人中,她看到了熟悉的面孔,正是夸她“人美心善”的那一个。 他的死相在一众同伴中是最惨的,胸口被捅了数刀,手里连手枪都没有。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他应当是吃药粥吃的最多的,也是头一个跑到后院来的人,迷迷糊糊中就送了命,甚至连腰间别的枪都没来得及拿出来。 云楚又垂着眼看了看他的尸体,红唇勾起自嘲的笑容。 不过,她的自嘲与怜悯也仅仅维持了一瞬间,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犯不着给自己后悔的余地,心善的人,乃至容易信任别人的人,都只会是死的最早的那一个。 活在这世上,总会有人付出性命,来将这些残酷的真理一一实践,来予以警戒。 云楚又神色平静地抬起手臂,砰砰砰几枪射出,就把藏匿在四周的尚风堂小喽啰全部击毙,她下手果决凌厉,另一边的大鸟压力骤减,抬头看到她时惊喜不已。 大鸟喜上眉梢,憨直的脸上满是放松:“云姑娘来了!行动肯定是成功了!” 冷烽霍然抬头看向云楚又,打量了几眼,看她身体健全,没受到什么迫害,不由得松了口气,他也着实不想再经历一遍安平县的事了。 他想,他永远也忘不了云楚又一身东瀛和服,形容狼狈的模样了。 “收尾!”顾珺也看了云楚又一眼,尚风堂的人已经被扫除大半了,此次任务圆满成功,不得不说,云楚又该是首功,如果不是她冒险打入敌人内部,他们不会这么轻松完成任务,甚至连人员伤亡都没有,这样的功劳他也不准备瞒着。 云楚又一定要加入军统,所以,他会将郁文县之事全然上报的。 收尾行动也进行的非常顺利,云楚又也见到了顾珺的另外两个手下,二赖子和铁板,这两人其貌不扬,比大鸟还不如,让人没有丝毫记忆点。 “没事?”冷烽收起枪,走到云楚又面前,轻声问了一句。 云楚又摇了摇头,扫了一眼走过来的顾珺:“点清人数了?够不够?” 顾珺拧着眉头,看向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尸体,迟疑道:“你先前说十四人,不说领头的鹤田,这院子里也仅仅十二具尸体,差一个人。” “差一个人?”云楚又眉尖一蹙,心头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神色微肃,郑重道:“把尸体搬过来,我要看看。” 据她打听到的消息,尚风堂此行除了鹤田本,还有两个东瀛人,可她刚刚只杀了一个,分明还有一个,不过人死后脑袋上的等级标识也会消失,她认不全。 不过,因为三个东瀛人是她此行能得到的最大好处,所以她记住了他们的长相。 倘若真叫一个东瀛人跑了,那往后怕是要惹上尚风堂的麻烦了。 她可没忘记,她此前利用尚风堂特务科科长橘广智之女的名头混入东瀛军队,待到了绿城,她还准备再近距离接触一下橘嘉绫香,万一叫见过她的人跑回去了…… 云楚又眉头紧锁,越想越觉得倒霉,唯恐真的出现这样的纰漏。 在大鸟,二赖子和铁板把尸体一具具排列放好,她上前检查后,终于验证了心中不好的预感,那个顶着lv6的东瀛人竟然真的跑了。 “那现在怎么办?还追吗?”铁板语气有些不乐意。 一旁的二赖子也道:“老大,咱还是不追了,反正宋禹归已经救出来了,咱们还解决掉了一支尚风堂的行动小队,这可是大功劳,还去追那东瀛人作甚?” 在两人看来,一个东瀛人而已,跑了就跑了,追上去反倒有可能被埋伏起来的人来个反杀,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毕竟任务进行到这里已经足够圆满了。 顾珺沉吟片刻,没说话,而是看向云楚又:“云同志是什么想法?” 他是希望能把云楚又拉拢进军统的,自然不介意遵循一下对方的意愿,博得好感。 冷烽听出了顾珺话语中的意思,眉头紧拧,一脸的不悦,他倒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就差没直接开口邀请人了,可他能眼睁睁看着云楚又被军统笼络? 第130章 老大喜欢她? “宋禹归已经救回,你们军统内部的事情自己处理就是,问云同志做什么?” 冷烽睨着顾珺,说话时上前挡在云楚又面前,其语气冰冷,颇有些咄咄逼人。 “你怎么说话的?!”二赖子是个急性子,一听冷烽这刺头儿话,登时不乐意了,手里的枪咔的上膛一响,瞪着眼睛就欲要往冷烽身上撞。 “癞子!”顾珺抓住二赖子的手,皱着眉唤了一声。 “老大!你瞧他说的什么话?他算老几,居然还敢和老大你呛声?!”二赖子人如其名,脑袋上坑坑洼洼有几个很醒目的赖疮疤,怒目圆睁时颇为凶神恶煞。 不过,他这副模样可吓不住冷烽,后者手中紧握着枪,眉眼冷肃,只等苗头不对劲就动手,三个无脑狂躁的军统废物而已,难道他还会害怕不成? “够了。”顾珺自然也看出了冷烽的敌意,深吸一口气,厉声制止二赖子继续说。 他的目的是交好云楚又,不是在行动任务达成后和后者交恶。 她与冷烽认识在先,心里肯定是向着对方的,这样一来,他就须得让着冷烽一些,好叫云楚又知道军统气度,这个时候可不适合与冷烽正锋相对,博好感才是要紧的。 二赖子不明白顾珺的算计,听了叱责,背对着走到一旁,自顾自生起了闷气。 大鸟在一旁东看看,西看看,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旋即走到二赖子身边,伸手揽住他的肩,小声嘀咕道:“兄弟,你也别怪老大,他这么多年都没喜欢过谁,你说咱们作为他的兄弟,难道不应该帮着他?你因着这个受了委屈,也值得!” “啊?”原本生闷气的二赖子眼珠子一瞪,转头看了一眼冷烽,有些不明所以。 他有些纳闷地道:“不不是,你啥意思?老大喜欢那位云姑娘?” 二赖子挠了挠头,心里也升出些八卦与好奇,转头与大鸟咬起了耳朵,可惜怎么都想不明白,就算他们老大真喜欢云姑娘,可因为冷烽叱责他,和老大喜欢谁有关系? 大鸟双手抱胸,一脸无语地看向二赖子:“你还看不明白?蠢!” 他啐了一口,迟疑了半晌,终是用沉痛的声音道:“老大他,不喜欢姑娘家。” “啊??你说什么?!”二赖子惊呼出声,眼珠子瞪得溜圆。 而一直沉默寡言立在一旁的铁板也在此时抬起头来,他讷讷无声地看了顾珺一眼,又看看另外一个绯闻主角冷烽,唇角紧抿,默默收回了视线。 顾珺完全不知道大鸟在编排什么,也并不想知道。 他看向云楚又和冷烽,沉声道:“虽然此次没能完全除掉尚风堂的人,但任务已经完成,我们确实没必要再追击一个逃走的东瀛人,这于我们影响不大。” 顾珺话里话外都是“我们”,这话落在冷烽耳朵里却怎么听怎么刺耳。 他冷眼扫了顾珺一眼,与不知在思索什么的云楚又说道:“宋禹归既然活了下来,那他回到军统后,自然能钓出幕后之人,不过这些事和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四象军大败,龙都沦陷,按时间推算,东瀛人的大军很快就会淹没郁文县和前寨村,我们必须要即刻离开才能保全自己,而那个逃走的东瀛人,的确影响不了大局。” “云同志,我们必须要走了。” 冷烽声音严肃,事情发展到现在,军统内部的事他已经没空管了。 郁文县之行,云楚又算是力挽狂澜那一个,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带他们完成行动,这样的人才,如果可以他也想立刻就引人进入烽火小队,可惜这不合规矩。 他还需要调查清楚她的思想和背景,他总觉得她与霍家军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纵是再欣赏对方,他也必须谨慎小心,不能因为一己之便就贸贸然把人邀入联党,这样不仅是对烽火小队的不负责,同样也是对整个联党的不负责。 当然,在此之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阻隔军统的觊觎,决不能让人把云楚又揽走。 顾珺瞥了冷烽一眼,心中冷嗤,不过,他没再说什么,事情的决定权毕竟还在云楚又的手中,经历过这一回后,他们也算是建立了基础的信任。 他相信,云楚又是聪明人,知道怎么选择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冷烽和顾珺都看向云楚又,等着她的回答。 云楚又沉思片刻,抬眸扫过院子里堆砌的尸体,说道:“顾珺同志,宋禹归还在房间里,你去把人带过来,我有话和他说,冷队长,你先回前寨村。” 听了这话,顾珺和冷烽情绪顿时两极分化,一个喜不自禁,一个沉重不已。 “云同志,你……”冷烽觉得嗓子眼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分明是他们先认识的,况且还比顾珺多经历一个安平县,为什么,她最后竟然会选择军统? 冷烽脸上表情很难看,盯着云楚又的表情有些失望,和被“背叛”的愤怒。 有人愁,就自有人欢喜。 顾珺硬朗的脸上露出笑容:“既然云同志已经做下决定了,那冷队长就先回去。” 冷烽懒得听顾珺说话,只是盯着云楚又,没有挪开目光。 云楚又拧眉扫了两人一眼,她其实并不想与人多做解释,不过,这两个都是麻烦,念在今天合作的份上,还是多说了几句。 “逃走的那个东瀛人,我不能让他逃走,但这就是我自己的事了,与你们无关。” 想了想,云楚又添了一句:“冷队长,我不一定能够按时回前寨村,你们离开时麻烦带上我娘,我会尽快追上去与你们汇合。” 闻言,冷烽眼睛骤然发亮,顾珺则神色阴沉下来。 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就是! 云楚又的话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她只是暂时留在郁文县追杀那个东瀛人,并不是选择加入军统,毕竟她把亲娘托付给冷烽,其中蕴含的信任自不消多说。 冷烽精神振奋,好看的剑眉一挑,咧嘴笑着,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道:“云同志,我和你一起去!定不会让那东瀛人逃走!” 虽然不知道云楚又追杀一个穷寇的目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做出选择。 第131章 保卫领袖 顾珺唇角紧抿,目光凌厉地看向冷烽。 这人,当真讨厌,让他有种无孔不入的厌恶。 顾珺冷哼一声,英俊的脸上噙着些许不悦,却不忘吩咐铁板去叫宋禹归过来。 冷烽对他的目光全不在意,甚至还有几分玩味,对方越是急得跳脚他就越是高兴。 云楚又摇了摇头:“不用了,就像你说的,情况紧急,还需要尽快撤离才是,梁同志和金同志刚知道了龙都的事,他们正等着你回去主持大局,不能耽搁。” 闻言,冷烽话音一顿,脸上果然露出了踌躇之色。 的确,龙都的事尚未解决,什么消息都没传出来,说不得现在队伍里的人已经乱成一团了,他须得赶回去处理,带着他们往许都方向撤离。 至于龙都,如今也只能安慰自己了,从他率领小队开始发展群众开始,就不再是那个在父亲庇护下成长的少年了,他需要站起来,为小队的其他成员撑起一片天。 顾珺扯了扯唇角,火上浇油道:“冷烽同事有事先走就是了,我自会与云同志一起找人,放心,经此一遭,我已经把云同志当作可以交付后背的同伴,会好好保护她。” “就你?保护云同志?嗤,需要我提醒你此次任务是怎么完成的吗?” 冷烽目光锋利,如果眼神能杀人,顾珺早死了一百零八次了。 云楚又听着两人小学鸡斗嘴,烦不胜烦,好在铁板很快就把宋禹归给带来了。 “你怎么成这样了?”冷烽乍一看到宋禹归还愣了一下,在前寨村他看到后者时,他虽然也病恹恹的,可精神头还不错,这会儿一看却觉得他离棺材板就差一步了。 宋禹归眉眼很淡,脸色惨白,仿佛被女鬼吸食了精气的书生,瞧着万分可怜。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宋禹归是落入尚风堂手中,他还以为他是误入烟花地出不来了。 宋禹归虽然和冷烽不熟,但在前寨村时也曾见过,后来他们追着他离开,彼此间算是有些误会,但这回他也算是协助帮忙救他出来,这份恩情总是要还的。 云楚又站在一旁看着冷烽和宋禹归对话,眼底闪过一丝微妙。 男主角和男四号,因为宋禹归还没认识云秀禾,所以情敌见面也没有分外眼红。 他们如今这么心平气和的聊天,谁能想到未来会有兵刀相见的时候? 云楚又有些唏嘘,作为一个站在上帝视角,纵观全场和所有人故事结局的人,实在是觉得世事无常,只是不知道这些细枝末节的偏差究竟能不能改变结果。 “侥幸活着,还多亏了云同志。”宋禹归苦笑一声,算是回答了冷烽的话。 说完,他看向顾珺,抿着唇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起来,他和顾珺算得上是同僚,有同袍之谊,可他奉命来锄奸,是前来杀他的,虽说出现偏差,他没死在顾珺手里,可双方的关系依然变得十分尴尬。 冷烽耸了耸肩,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待军统的厌恶态度:“这倒是,你往后若是能活着,可得好好记着云同志的好,如果不是她非要冒险来救你,我们也不会来。” 说着,他还似笑非笑地瞥了顾珺一眼,挑拨之意不言而喻。 顾珺眉眼一沉,二赖子本来想说些什么,可想起大鸟的话,还是沉默下来。 虽然老大喜欢冷烽这个猜测过于离谱,可万一是真的呢?毕竟他们老大都三十的人了,至今没娶婆娘,也没听说他和哪个姑娘家有牵扯,万一他真喜欢男人呢? 宋禹归抿了抿唇,颔首道:“冷烽同志说的是,我是该多记着云同志些,等她加入军统,我一定好好照顾,你放心就是。” 这话一出,原本有所缓和的气氛又变得冷凝起来。 宋禹归自然不是什么任人搓圆捏扁的软柿子,冷烽话里话外的嘲讽他听的分明。 冷烽后槽牙紧咬,开始后悔前来相助救下宋禹归了。 至于另一边的顾珺,则赞赏地看了宋禹归一眼,忽然觉得这个二世祖顺眼了许多。 云楚又揉了揉脑袋,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看来三个男人也不遑多让。 “宋同志,我叫你过来是想告诉你先前答应过你的事,你知道内情后做出什么选择我不干预,但是我希望你能回到军统,把幕后之人给找出来。” “此次四象军大败的事你也看得分明,这样一个人隐藏在暗处实在危险。” “你务必要答应我这一点,这很重要。” 云楚又郑重其事地看向宋禹归,妖艳漂亮的面孔带着肃然。 宋禹归表情也严肃起来,他重重点了点头:“云同志放心,我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定会不遗余力找出叛徒,这也是在帮我自己洗刷清白,这一点请你放心。” 云楚又颔首,说道:“那你跟我过来。” 宋禹归看着云楚又走向角落,深吸一口气,心里忽然狂跳起来,有些紧张。 他的亲生母亲是什么人,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如今忽然要知道了,有种情怯的感觉,不过,想到刚刚云楚又说的话,心头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在宋禹归于之擦肩而过时,顾珺压低声音道:“说服她,加入军统。” 宋禹归脚步顿了顿,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不管他和顾珺之间有什么龃龉,最起码在这一点上想法是一样的,云楚又是个有本事的女人,她加入军统,定能为九州为人民做出更多的事。 她这样的人的确不该只当散兵游勇,但凡有了组织,都是如虎添翼! 冷烽皱眉扫过顾珺和宋禹归,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鸟,只是,云楚又到底答应过宋禹归什么事?应该不可能是加入军统? 在众人游移好奇地目光中,宋禹归走近云楚又,没等她开口,便道:“云同志,在你说之前,我能不能先对你发出进入军统,为四象党效力的邀请?” 云楚又弯了弯唇:“凝聚意志,保卫领袖?可我的目的并不是保卫领袖。” 听到这话,宋禹归脊背汗毛倒竖,左右四顾,朝云楚又竖起手指,做出一个“嘘”的动作,这样的话都敢说,真是不要命了! 第132章 你娘是东瀛人 云楚又不置可否,说道:“加入军统的事还请容我考虑考虑。” 虽然她更中意联党,但显然冷烽还没打算发展她,而且她表现出来的越不同,加入联党的难度就越高,军统内部情报不少,撇开四象党的无能不谈,加入也不是没好处。 不过,她还没想好,到底是当个独行侠,还是寻个组织。 宋禹归点了点头,既然话没说死,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这样也好。 他攥紧了拳,紧紧盯着云楚又,小心翼翼问道:“那……我娘……” 云楚又也抬眸看他,沉吟片刻道:“据我所知,你娘是东瀛人。” 闻言,宋禹归瞳孔一缩,有些不敢置信地道:“东瀛人?怎么可能?顾源他……” 在他的记忆中,顾源是十分厌恶东瀛的,在军统里也是偏激派,每每遇到派系内有想要与东瀛和谈的,他都会第一时间驳斥,是真正的硬骨头。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和东瀛女人在一起,还生下他呢? 宋禹归一脸茫然,哑然道:“这……这怎么可能的?云同志,你是不是搞错了?” 云楚又摇了摇头:“其实有些事已经很明显了,即便是尚风堂想利用你威胁顾源,可你不觉得他们的态度非常古怪吗?鹤田本作为尚风堂第二行动组的副组长,为什么对你那么客气?你就没怀疑这其中的猫腻吗?” 宋禹归有一刻的晃神,旋即脸色煞白,宛如垂死之人。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梗塞道:“你的意思是,我娘是尚风堂中的人?” 云楚又颔首:“不仅如此,还是尚风堂中的大人物。” 这个消息于宋禹归而言不可谓不离谱,他从没想过自己的身上居然还流淌着九州和东瀛两国的血液,想起东瀛入侵的暴行,他忽然觉得万分恶心! 云楚又看着宋禹归青白交错的神色,问道:“你还想知道她是谁吗?” 宋禹归紧紧咬着牙,绷着嘴角,眼神痛苦,过了许久,他才面色死灰道:“不,我不想知道,我只是九州人,永远都是,既然早晚会有相杀的一天,又何必知道?” 他不是傻子,既然他娘是尚风堂中的大人物,那怎么可能是他自小幻想中被顾源和那个女人迫害的可怜人?他又怎么可能作为一个私生子被留在顾源身边? 还有此次尚风堂的行动,若说其中只是那人对他的母爱,他是不信的。 这么想着,宋禹归脸上露出一抹苦涩自嘲,兜兜转转,他还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人,以后的路还是要自己走,甚至会比从前更艰难。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尚风堂这回行动失败,那就绝对还有下一回。 云楚又点了点头:“既然你想好了,那我也就不多事了,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宋禹归长舒一口气:“云同志放心,我一定说到做到。” “喏,给你这个,起热的时候就喝,你这个病情况不算严重,好好休息两天,等身体状态恢复好了再回去。”云楚又递给宋禹归几颗药,叮嘱了两句。 毕竟是她费尽心思救回来的人,她也不想这人折在半道上。 “多谢!云同志往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到沪城去找我。”接过药,宋禹归神色有些感动,说起来,云楚又已经救了他许多次了,是他名副其实的救命恩人。 宋禹归留下一个沪城的地址,也算是对云楚又抱着十二万分的信任了。 “好。”云楚又应承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冷烽和顾珺,朝着客栈外行去。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了,她得去找那个逃走的东瀛人了。 她在侦查方面没什么特长,可耐不住有金手指,东瀛人脑袋上顶着的金光闪闪的标识,隔着老远她都能看见,堪称暴露位置的作弊器了,不愁找不到人。 不提那东瀛人见过了她,就单说一个lv6级别的怪,她还能让他在眼皮底下跑了? “云同志!”冷烽追出客栈的时候,云楚又已经不见了。 顾珺从宋禹归处听到云楚又准备考虑的话,心头也是微微松了口气,依她的脾气,要是真对军统没有一丝好感,只怕是考虑都不会考虑的,这么说来他们还是有机会的。 顾珺和冷烽怎么想,云楚又已经没心思考虑了。 她走在郁文县的街道上,仅仅只过去了一天,好似更荒凉了些。 昨天还有报童走街串巷的吆喝,今天,街上除了神色疲惫,佝偻着身躯推着板车前行的百姓外,什么都没了,街道两侧的铺面也都已经关张了。 一路走过,除了难民,什么都没看到。 东瀛人想要隐藏在人群中躲过去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一路上难民没少见,东瀛人却一个都没有,云楚又拧着眉梢,难道说那人已经逃出郁文县了? 她抬手捏了捏额角,那东瀛人一旦离开郁文县,那一定会回到沪城。 沪城遥远,这一路上都要辗转好几天,危险系数很大。 在没有充足的准备下他不可能独自上路,所以他一定还留在郁文县! 况且,任务失败,这代表着十分严重的后果。 如果她是那东瀛人,顶头上司和同伴尽数死绝,哪怕活着回去报信,只怕也很难留下一条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功补过,把宋禹归给带回去。 这也是为什么她没有着急寻人的缘故,尚风堂这样凶残的情报组织,都是把任务目标作为第一行动准则,哪怕是丢了命,也不会空手而归的。 “带回去?”云楚又眸子微闪,难道说那东瀛人其实一直藏在客栈里? 这个想法无疑是危险的,思虑片刻,她还是折了回去。 可惜,晚了一步,客栈也关张了,门上落着大锁。 云楚又深吸一口气,只觉头痛,难道猜测失误,真就任由那人逃了? 她环顾四周,寻了个安静的胡同,在角落的干草里坐下,准备沉下心来好好想想,顺便把今天的收获清点一遍,若实在没有念头,就回前寨村去。 第133章 大丰收! 不过,即便是回前寨村,应该也没什么用。 那东瀛人需要的是宋禹归,而后者如今应该已经和顾珺离开郁文县,回沪城了。 她非要寻那东瀛人的话,怕是只能折中一点了,不在郁文县停留,也不回前寨村,直接往沪城方向追,可沪城与许都是两个不同的方向,还需考量。 云楚又以手扶额,念头却沉入了格子背包里。 一个九级怪,一个六级怪,一共给她贡献了八个装备光团,大丰收了! 虽然没找到逃走的那个东瀛人,可这么大的的收获还是令她眼神亮晶晶的,忍不住搓了搓手,开始清点起来,率先看的自然是从鹤田本那得来的散着红光的光团了。 云楚又屏着呼吸,待看清光团里的东西,怔了一下。 她纤细的手指捏着一张薄薄的卡片,眨了眨眼,轻声呢喃了一句:“召唤卡?” 云楚又把卡片翻来覆去看了看,有些不明所以,待浸透其中,看了“召唤卡”的介绍后,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素来平静的脸上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召唤卡”:可随机召唤一名历史名将协助作战一小时,召唤卡不可重复使用。 云楚又紧紧攥着“召唤卡”,心跳都有些加快了,这东西虽说是一次性的,可这却意味着她可以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召唤出一名强大的帮手,兴许能改变战局! 她可一点都不怀疑历史名将的能耐与本事,不说往前数几百上千年,就单论如今的九州,就有许多的武术名家,他们可都不是花拳绣腿。 《烽火连天》中,疯王霍坤鹏手下就有一名巡阅使古蔺,其还兼任霍家军总教练。 古蔺清末时还只是个拳师,后被召入宫中,任护卫首领,加封四品带刀侍卫,清朝灭亡后,宫田就被霍坤鹏延揽,起初只是想让对方做自己的保镖,后因其本事很大,能让枪法号称百步灭香火的霍坤鹏两枪皆击不中,而深受佩服重用。 如今,古蔺在奉津内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了,同时,他还是霍湛的拳脚师傅。 古蔺待霍湛如待亲子,小说中后者病死在广梁省时,是古蔺亲自来为其敛尸的。 《烽火连天》算不上正统历史,虚构编纂下,其中所出的人物或多或少都有些厉害的不合常理,古蔺算是其中很出名的一个了。 所以,她是相信九州功夫的,如果真能召唤出一个历史名将,那绝对是能改变战局的人物,尽管只能协助一个小时,可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拖到她平安了。 云楚又小心收好“召唤卡”,这东西用得好了,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难怪这光团还泛着红光,不错,得到稀有装备了,好运的开始。 云楚又精神大振,一一清点剩下的装备光团,有了珠玉在前,后面的东西就不太能引起她的关注了,大洋、烤羊腿和卫生用品就不说了,最要紧的是两点永久力量点。 她毫不迟疑使用了力量点,只觉纤细单薄的身体蓄满了力量。 装备光团中奖励的东西多是精品,别看只是一点力量点,可她得到的好处和呈现出来的数码压根不是一个量级的,她估计她现在的力量比正常成年女人要高出一些。 八个装备光团,一些日常可用的东西,两点力量点,一张召唤卡,她很满意。 云楚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刚要抬脚,就听到了些细微的动静。 她眸子微眯,手指一旋,手枪就握在了掌心中。 下一刻,一个熟悉的人走进胡同。 云楚又眨了眨眼,迎上几步,好奇道:“霍七?你怎么会在这?” 霍七一言不发,一抬手,就把手里拖拽的人重重摔在了云楚又的面前。 云楚又垂眸看着脸颊肿胀如猪头,难以辨别身份的人,有些疑惑,忽的心头一动,想到了什么,试探性地问道:“这家伙就是从三江客栈逃走的东瀛人?” 霍七点了点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十分高冷的“嗯”。 云楚又看着霍七面无表情的脸,以前觉得很普,还像是旁人欠了他五百万,可眼下真是怎么瞧怎么顺眼,她咂咂嘴,忽然开始羡慕霍湛了。 有些人,当真是出生就在罗马,她什么时候能有个霍七这样省心的帮手? 要不,尝试尝试招揽一下霍七?出一些价码,看他愿不愿意“弃暗投明”? 云楚又盯着霍七看了半晌,又暗自摇了摇头,霍七能被冠以霍家姓氏,那就是死士中的死士,这样的人即便是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只怕都不能令其折腰反叛。 许是她的眼神过于直白,霍七眉头紧锁:“郁文县城门要关闭,得走了。” 他声音瓮声瓮气,不好听,甚至还有些厉色,不过霍七刚刚帮了大忙,云楚又如今是拿他当半个自己人的,听了这话,好脾气地点了点头。 她装模作样从后腰抽出军刀,弯腰看着出气多进气少的东瀛人。 上门的装备包,我就笑纳了。 手起刀落,随着东瀛人脖颈多出的血线,他身体抽搐了两下,紧接着就没了声息。 霍七在一旁看着,面无表情的脸上眉毛跳了跳。 他嘴巴绷的更紧了,原本以为云楚又要找人是想从其嘴里拷问什么东西,没想到就这么草率把人杀了,那他为什么要这么麻烦把人一路拖拽过来呢? 在霍七的无语中,云楚又却是好心情地收起尸体身上跳出的三个光团:“走。” 夜晚的郁文县清清冷冷,街道上的东西也东倒西歪,一派空城模样。 云楚又和霍七离开郁文县后,回头看了一眼昔日繁华的县城,叹了口气,一场军事战斗的失败,就意味着更多的百姓流离失所,苟延残喘。 为今,她只希望能尽早将东瀛驱逐,恢复九州的繁荣昌茂。 回前寨村的路上,霍七一直不远不近的吊在云楚又身后,像一个幽灵。 云楚又回头看了一眼,她还想问问霍七是什么时候跟着她的,又是在哪里找到了那个藏起来的东瀛人,不过看他那社恐的模样,也就不准备问了。 不管怎么说,霍七总是帮了她的大忙,不仅解决了隐患,还让她得了好处。 说起好处,云楚又就开始兴致勃勃查看刚刚得到的三个装备光团了。 第134章 恋爱脑会传染? 待看清光团物品,云楚又既感慨又唏嘘,当真是堪比过年! “50kg面粉2”、“阿莫西林2”、“精品猪小排五斤”,全是吃的,且都是现在这个年代十分珍贵的东西,格子背包里的物资大军又壮大了不少。 云楚又心情美滋滋的,脚下生风,约莫半夜时就回到了前寨村。 不过,她虽然紧赶慢赶,可还是错过了,冷烽已经带着烽火小队和宋桂英离开了。 “云同志,你回来了!”林宝妹,明洁等前寨村的游击队也知道了四象军大败,以及龙都失陷的事,只是并未着急离开,离开家乡是需要决心的。 云楚又看着空荡荡的村子,问道:“老百姓都走了?” 大琦眉目沉重地点了点头,村子里泥地上残留着许多脚印,似乎还彰显着一天前村子里热闹的景象,不过短短一天,情形就变了。 “原本大家是准备留在前寨村的。”林宝妹神色落寞,眼神甚至十分黯淡。 她又想起了宋禹归,他们也算是共过患难的同志了,即便是不喜欢她,难道走的时候不能亲自告个别吗?如今世道太乱,这一分别,怕是就再难有见面之日了。 云楚又不想理会她的伤春悲秋,看向大琦:“你们有什么打算?” “虽说不舍,可也要离开了。”大琦抿着嘴角,脸上表情有些惆怅和凝重。 他们都是经历过战斗的,很清楚鬼子推进封锁线后,前寨村会落得什么下场,离开已经是必然之势,可他的妻子明洁刚刚生产,带着嗷嗷待哺的孩子上路,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左右两难,却也只能狠下心了,活命要紧。 云楚又颔首,说道:“那我就先行一步了,这些天多谢各位了。” 林宝妹有些舍不得,上前拉住云楚又的手:“你不与我们一道走?冷烽队长他们去了许都,咱们都是一条路,不如结个伴,一路上也能有个照应不是?” 云楚又摇了摇头,毫不犹豫拒绝道:“我习惯一个人了。” 一个人脚程要更快些,她得尽快追上烽火小队,先前把宋桂英托付给冷烽只是没办法的办法,眼下回来还是要把人找回来的,毕竟烽火小队是主角团,容易出事。 更何况他们身边还跟着云永恩和李婷婷一家子,他们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宋桂英一人带着牛车上的所有物资上路,迟早被云永恩李婷婷吃干抹净,冷烽不知其中内情,怕是不好管他们之间的事,这也是个极为危险的事。 云楚又朝林宝妹大琦等人点了点头,转身就离开了。 林宝妹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咬着牙追了上去。 “宝妹!”有人叫了一声,想上去把人追回来,却被大琦拦住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宝妹这么些年,头回对一个男人上了心,有些事还是需要问清楚,不然就是一辈子的心结,让她去,兴许知道了对她来说是好事呢?” 在场众人皆沉默下来,他们都知道大琦说的是宋禹归。 这人不告而别,离开前寨村,冷烽回来后不愿多谈,只说了句宋禹归没事,林宝妹心心念念了许久,得不到答案,也只能在云楚又这里寻一个慰藉了。 “云同志!麻烦你等等!”林宝妹跑得很快,在出前寨村后,终于追上了云楚又。 云楚又顿住脚步,回头看她,往日爽利洒脱的姑娘,在追上她后神色竟变得有些患得患失起来,嘴唇翕动,想询问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云同志,我,我其实……”林宝妹欲言又止,眼神中甚至有些狼狈。 云楚又不耐这种拖拖拉拉的行径,直接道:“你想问宋禹归的事?” 林宝妹眼睛一亮,点了点头,旋即咬着嘴唇道:“他,他有没有提到我?” 云楚又瞥了一眼等在远处的霍七,转头看林宝妹:“冷烽什么都没告诉你?” 林宝妹摇了摇头,语气有些苦涩:“冷烽队长好似对宋同志十分排斥,只说是他没事,可我想知道更多,我还想知道他去了哪儿?还会不会回前寨村?” “宋禹归是军统,自是回了军统该回的地方,林同志,有些事其实不需要说的太清楚,他不告而别,也是一种对你的回应,还是说你当他看不出你的情意?” “我虽不想说的太直白伤害你,但你要明白你最想做的是什么,一味的追逐一个男人,倒不如好好想想流亡之路上要怎么继续自己的职责,保护好其他同志。” “如果你们有缘分,以后自会再见,倘若没有,那强扭的瓜不甜。” “言尽于此,林同志,望你好自为之。” 云楚又眼神认真,十分果断的把话说清楚后转头就走了。 对她而言,前寨山以及前寨村,甚至郁文县,都是逃荒路上眨眼即逝的风景,不需要特别放在心上,因为这样的风景还会有许多许多。 而林宝妹这样的人,同样不会少,所以无谓的情感还是应当少投入一些。 最重要的是,她怕恋爱脑会传染,那可真是要了大命了。 之所以愿意和林宝妹说这些,皆是看在她品性纯良,是个单纯的好姑娘的份上,当然,更多的就恕她不能直言了,只希望宋禹归的离开能让她看清这一切。 林宝妹失魂落魄看着云楚又离开,军统?宋禹归竟然会是四象党的军统? 饶是她久居前寨村,消息阻塞,也明白军统是个什么组织,他们与联党之间隔阂很深,思想上,行动上,立场上,几乎都处于对持的状态。 难怪宋禹归会不告而别,他是不想和身为联党游击队的她产生更多的关系? 林宝妹紧紧抿着嘴唇,深吸一口气,转头回了前寨村。 云楚又说的对,眼下四象军大败,老百姓流离失所,就连他们都要远离故乡,开始踏上流亡之路,与其想这些男女之间的情爱小事,不如多想想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第135章 携霍七上路的独行侠 云楚又很快就离开前寨村,汇入了难民的人流中。 此间事了,她也需要踏上新的征程了,许都。 随着鬼子封锁线推进,从龙都等地逃亡出来的“幸运儿”路上也越来越多了。 云楚又跟着人流走了两天,一路上能看到不少推着独轮车的难民,他们一脸菜色,嘴唇干裂,独轮车上摇摇晃晃推着或昏迷不醒,或重伤垂死的亲人。 而这些人,显然都是侥幸从一线战区活下来的人。 傍晚,流民都停下来,夜晚风大,路陡,并不适宜赶路。 他们用破布在树杈间撑起一片挡风的地方,当做歇脚的地方,再拿出可怜兮兮的口粮,往铝饭盒里添上几把尚未化开的白雪,就这样草草熬上一碗清可见底的小米粥喝。 云楚又也停了下来,寻了个无人的角落,双腿蜷缩起来,在夜色中借着袖子掩盖,吃着没什么滋味儿的压缩饼干,这两天她都是靠着压缩饼干过活。 格子背包里吃的用的不少,可路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压根不敢往外拿。 来到这样一个危险的年代,稍微一些出格之举都可能引发他人觊觎,酿成血案。 她不愿意和普通老百姓起争执,更不想手染他们的鲜血,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准则,低调行事,这两天倒没出什么问题,只是她一直也没有追上冷烽他们。 不过,在三两成群的逃荒队伍中,她这样一个孤家寡人还是十分显眼的。 她已经两天没有阖眼了,就是怕睡着了出什么事,如果不是在郁文县得到的两个永久力量点,怕是身体早就熬垮了,可这也是无奈之举。 逃荒路上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她一个独行侠,不小心都不行。 哦,也不对,她其实也算不上真正的独行侠,毕竟后头还不远不近吊着个尾巴。 霍七不愧是霍家军培养出来的精锐死士,伪装能力格外的强。 他虽然也只是一个人赶路,可不知是行动小心,还是长得实在太过路人,一直都没有引起旁人注意,即便是她有心寻找,有时候都不知道他藏在了哪里。 当然,虽然身旁有霍七在,可他们真正说起来也不算是互通信任的朋友。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就经历了许多生死大事,也着实不敢把自己的性命交付于他人手上,疲累一些也着实正常,只希望能尽快和冷烽他们汇合。 不管怎么说,男主的人品还是没的说的,汇合后,让她阖眼休息一下总不困难? 云楚又啃着无滋无味的压缩饼干,想着格子空间里香气扑鼻的烤羊腿,嘴巴里忍不住渗出口水,有种空有宝山却不能用的空虚感,着实想要仰天长叹一番。 这一片临时营地处处都燃着火堆,老百姓们熬煮着热水,倒显出几分热闹景象。 就在这时,一个成熟女人迈着步子,扭着虚胖的腰肢来了云楚又面前。 “哎哟,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啊?我看你两天了,一直一个人,是和家人走散了还是鬼子清乡家里遭难了?你与我说说,左右也能排解排解心里的难处不是?” 这熟女长得还算漂亮,有些半老徐娘的模样,不过看其言语轻佻,一副哄骗小姑娘的姿态,就知道逃荒前干的肯定不是什么正经营生。 当然,这事儿几乎不需要印证,因为一路上这位大娘也没少出幺蛾子。 一行人在一起两天了,一到扎营时,营地就显得格外热闹,有偷摸着卖孩子的,也有用一把小米钻寡妇被窝的,更有半夜偷鸡摸狗的。 而这位莹娘,几乎一人包揽了营地大多数的焦点事件。 众多姑娘大婶看见她,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恨不得指着她骂上一顿,只因这人逃荒前是个风尘女,沦落到逃荒路上后,经常用身体交换吃食。 她狐媚男人的本事一绝,营地里大小娘们的男人几乎都着过道,自然看她极不顺眼。 “莹娘是什么人,我也是听过的,您这是盯上我了?”云楚又眨了眨眼,上下打量了莹娘几眼,漂亮风情的半老徐娘,难怪能引得这些逃荒糙汉尽折腰。 闻言,莹娘一愣,旋即捂着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她笑声妩媚,上前在云楚又身旁坐下,撑着下巴看她,虽然早在郁文县时她就见过她了,可再次认真打量,还是觉得她妖媚漂亮,很合男人的胃口。 不知是不是因为云楚又戳破了她刻意营造的善意假象,莹娘也不伪装了。 “小姑娘生的可真漂亮,细皮白肉,一看就没吃过苦,富裕人家出生?” 她有些好奇的询问,语气也不再是知心大姐姐,而是像一个八卦的普通人。 云楚又当然不信她过来是找人叙旧问话的,有那个时间,不如寻个男人多要一斗小米了,她过来,应该就是看中了她孤身一人,还是个姑娘,想利用一番罢了。 云楚又把嘴里咀嚼的压缩饼干咽下,红唇弯了弯,偏头看向莹娘。 “莹娘,我不是什么善茬,想利用我的皮囊换粮,不知道你的命够不够多?” 莹娘浑身一僵,盯着云楚又的眼睛,脊背都不由得冒出了冷汗。 她明明在笑,可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说这番话时认真的语气与神态让人心惊。 莹娘这样的人,讨好别人惯了,最擅长察言观色和揣度人心,她相信,云楚又这话不是在说笑,倘若她敢继续打她的主意,她一定会杀了她! 这样的念头让莹娘觉得滑稽,可多年来历练的本领令她明白,这姑娘不好惹。 莹娘苦笑一声,站起身,拍了拍棉质裙摆上的泥土,叹息道:“是我魔怔了,你这么漂亮的姑娘,若没点本事,又怎么敢独自上路?” 云楚又置若未闻,在莹娘把手伸向腰间时,眸子微闪,手枪一转,已经抵住了她的要害:“我说了,不要轻举妄动,我若手抖了,只怕都没人帮你收尸?” 莹娘果然脸色煞白,一脸惊恐地看向云楚又。 她很怕死,两只手哆哆嗦嗦离开腰间,半举着道:“姑,姑娘,我没有害人的心思,我,我只是想求你救人而已,我知道你是大夫!” 第136章 竟是便宜哥哥? 云楚又眸子微眯,收起压缩饼干,站起身。 她虽然身材纤细,但十分高挑,与莹娘站在一处时颇有些居高临下。 “真的!真的姑娘,我是想找你救人,不是想害你!你看,你看,我把粮食都带来了!”莹娘是真的害怕,手去拿腰间挂着的单薄粮袋时都打着哆嗦。 云楚又冷眼看着莹娘递过来的粮袋,没有半分反应。 “姑娘,这是细粮!是白米!都是我省吃俭用下来的,能不能求你,帮我救人?”莹娘双手捧着粮袋,语气小心翼翼,却含着令人心碎的悲苦。 云楚又盯了莹娘片刻,收起枪,淡声道:“回,我不治病。” 她既不好奇莹娘想救的人是谁,也不想知道她是从何处知道她是大夫的。 一个独行侠上路,想要好好活着,活得长久,烂好心是最没必要的,她不缺这点白米,也不想和生人沾上半点关系,尤其还是莹娘这样的麻烦焦点。 莹娘的脸又是一白,她很不解,语气慌张:“不治病?为什么不治病?姑娘,你在郁文县时分明还进行了义诊,你是个好人,你为什么不愿意帮我?” “我,我知道了,你嫌我是妓子,觉得我脏是不是?” 莹娘有些紧张地辩解道:“姑娘,我让你救的人其实和我没什么关系,他是个普通人,只是被,被土匪给害了,断了一条腿,他真的是个可怜人!” “眼下,他得了风寒,重病难愈,我是不得已才来打扰姑娘的。” 云楚又皱眉:“和你没关系,我只想安安静静赶路,不想掺和旁人的事。” 世上可怜之人多了,难道她还能一个个的救? 莹娘口口声声诉说旁人的不幸与可怜,何尝不是在利用她的善意? 听着云楚又斩钉截铁的拒绝,莹娘一脸的失魂落魄,她咬着嘴唇,涂着劣质胭脂水粉的脸上青白交错,口中喃喃:“子津,我救不了你了。” 说着说着,莹娘就忍不住哭出声来,声声悲切,一看就知道想医治的是情郎。 云楚又翻了个白眼,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那么恋爱脑? 莹娘哭声渐大,落脚营地的许多人都频频看向这边,连带着云楚又这个低调了一路的人都受到了广泛的关注,老百姓们朝着这边指指点点,都在多加猜测。 “要哭上别处哭!烦!”云楚又深吸一口气,高声叱了一句。 莹娘像是没听到云楚又的声音似的:“子津他出身于地主之家,本该是享福的命,却偏偏被土匪劫走,吃了不少苦头,我本想送他回云家庄的,可他……” 她嗓音哽咽,面上流着泪:“他那样好的人,我却救不了他,不该是这样的。” “姑娘,我给你磕头,磕头行不行?求你,真的求你救救子津!” 莹娘好似找到了一个法子,说话间就朝云楚又重重跪下,连磕了几个响头。 云楚又没在意她的举动,而是眉尖一蹙,反问道:“云家庄?地主之家?子津?” 这些个熟悉的名词凑到一起着实巧妙,她心头一动,试探道:“你说的人可是叫云子津?” 莹娘磕头的动作顿住,抬头看向云楚又:“姑娘……认识子津?” 云楚又嘴角一抽,是真觉得无语了。 她也没想到,逃荒路上居然会碰上曾经的便宜哥哥。 云子津,云家庄保长云江的长子,在她还是云子清时,还得称呼他一声“大哥”,不过后来一次土匪进村,云子津意外被卷入其中,据说是被杀了,尸体都没留下。 小说中,云子津从头到尾就是个死人,没出现过。 她刚重生过来时,被云保长家两个女眷赶走,其中一个身着黑色连襟马褂,表情冰冷的女人,就是云子津的妻子,韩秋雨。 连他的妻子都已经换上素衣,为他守寡了,没想到这云子津竟没死。 如今原主的记忆和她的记忆也算是完全契合了,曾经的原主作为家中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儿,受宠至极,而最疼爱她的就莫过于云子津这位当大哥的了。 在原主的记忆中,对云子津的感情是亲近濡慕的,后者被宣告死亡,原主接到电报从绿城的国立女校赶回来时,看着灵堂几乎哭的晕厥过去。 这样充沛的感情放在原主身上是十分稀罕的,足可见她和云子津之间的兄妹感情。 云楚又捏了捏眉心,如果是旁人,即便换成是她亲哥云永贵之流,她都不会插手,但云子津,他是从头到尾都对原主抱有善意的人,尽管他被土匪掳走时并不知道从小疼爱长大的妹妹并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可事实就是他一直待原主很好。 云楚又迟迟不语,莹娘却忍不住了,站起身抓住她的手臂,语气欣喜道:“姑娘,你是不是认识子津?难道你也是云家庄的人?” “带我过去看看。”云楚又瞥了她一眼,轻舒一口气。 “好,好!”莹娘连连应声,带着云楚又去了自己落脚的地方。 她在大树上挂着灰色的帐幔,不让寒风浸入其中,临近时脚步都放轻了,似乎生怕惊扰了其中的人,这样小心翼翼的姿态让跟在身后的云楚又颇为诧异。 莹娘在风尘中浸淫多年,竟也有付诸真心的时候,看样子是真爱了。 果然,每一个流落风尘的女人都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故事。 “子津,你睡了吗?我寻了个大夫回来,你的风寒不能再拖了。”莹娘声音很轻,脱离妩媚的音调后倒是变得正常了许多,听着也不让人那么讨厌了。 帐幔里很快传来动静,随着帘子掀开,露出一张满是书卷气的脸。 云楚又打量几眼,将这张清秀的脸和记忆中的云子津做了重叠。 他脸庞消瘦,身体更是形销骨立,看到莹娘时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莹娘,不必那么麻烦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留着些粮食。” 云子津手里握着一卷书,说话间能让人感受到一种勘破世事的宁静。 第137章 妹妹觉得呢 “子津!你不要泄气,你一定能好起来的!是不是大夫?” 听着云子津近乎平淡的绝望话语,莹娘心痛至极,她忙转头看向云楚又。 云子津抿了抿唇角,也抬头去看云楚又,这一看却怔住了,他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嘴唇翕动,嗓子却梗塞的仿佛塞了团棉花,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云楚又也不是个热络的性子,客气道:“大哥,好久不见。” 她的话唤回了云子津的思绪,他垂了垂眼,遮住眼底的红,声音沙哑道:“子清。” 莹娘听着两人的对话,瞳孔微震:“姑娘,你竟然是子津的妹妹?” 云楚又没有回答,其实现在她已经算不上是云子津的妹妹了,况且她也不再是曾经的云子清了,不过这话倒是没必要和莹娘解释。 她沉吟道:“大哥,我给你看看,有病了就该治。” “子清说笑了,你什么时候学的看病?”云子津擦去眼底的泪,抬头看向云楚又,脸上噙着些怀念温柔的笑容,除此外,眼睛里还有些许情怯与紧张。 他早当自己已经死了,也没准备再回云家庄,可突然在逃荒路上碰上自己的妹妹,该说命运过于戏剧,玩弄他于股掌之间,还是该说这就是亲人间的血脉缘分? 云楚又眉梢一挑:“大哥也离开两年了,怎知现在的我不会看病?” 云子津愣了一下,看云楚又的眼神多了些陌生。 莹娘也察觉出这兄妹俩之间不同寻常的态度,她素来是个有眼色的人,轻声说道:“姑娘,你好好帮子津看病,我去做饭。” 她说完就出去了,还特意把帐幔又拉了起来,给这兄妹俩一个说话的安静空间。 云子津经历了许多事后,早已不再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沉稳善谈之人。 云楚又也没打算和云子津重温兄妹之情,在莹娘离开后,她就上前握住云子津的手腕,为其芤脉,片刻后收回手:“就是简单的小风寒,没那么严重,大哥无需消极。” 云子津这病,和霍湛,甚至宋禹归比起来可差远了,喝点药就能好。 “小风寒?有时小风寒也能要人命。”云子津笑了笑,摇着头说了句。 云楚又也算是听出来了,云子津被土匪劫走后吃了不少苦,也损伤了身体,再加上世道乱了,不愿再回云家庄,后来又与莹娘认识,算是相互扶持了。 不过,他如今情绪过于消极,没有了生活的希望,总想着死了一了百了。 云楚又没有接话,也没兴趣给云子津当知心妹妹。 她从口袋里掏出药递过去:“一天三顿,喝上两天就能好,好死不如赖活。” 这安慰的话落入云子津耳中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他犹豫了一下,接过药,抬头认真打量了云楚又几眼,轻声道:“子清变了。” 云楚又扯了扯唇角:“大哥不是也变了?而且我现在已经不再是云子清了。” 云子津不解,皱眉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楚又看了他一眼,也没瞒着,把他离开后的事言简意赅说了一遍,总结起来就是几点,其一,她不是他妹妹,其二,他对云家庄众人来说已经是个死人了,其三,云家庄被鬼子清乡,已经烧毁了,至于他的家人也都已经踏上逃荒路,失去了踪迹。 尽管她说的简单,可这些话于云子津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他一直在心中祈祷,觉得云家庄偏远,兴许不会被战火波及,可到底是他想多了。 而最让他感到震惊的,莫过于云楚又不是他亲妹妹这件事。 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居然是抱错的,而云山家那个干干瘦瘦的小丫头云秀禾,才是他的亲妹妹,这件事着实震的他不轻。 云子津声音复杂:“子清……大哥没想到……” 云楚又掀了掀眼皮,淡淡道:“云楚又,大哥不要再叫错了。” 前者的话戛然而止,面对这个瞧着冰冷,没了丝毫温情的妹妹,云子津也不知该作何反应,但看着手里的药,还是开口道:“好,楚又。” 他顿了一下,抬手轻轻覆在云楚又头上,声音格外温柔:“在大哥心里,你永远是我妹妹,这一点不会变。” 云楚又看着他脸上粲然的笑意,抿了抿唇角。 云子津绝对是云江一家中的异类,她都说的这么明白了,还拿她当妹妹? 他这样的态度要是被云秀禾看到,指不定要掀起什么风浪了。 忽的,云子津像是想到什么,拖着一条受伤的腿往后挪了几寸,从包袱里摸出了一个木质的锦盒,将之递给云楚又,说道:“这个你拿着。” 云楚又微怔,不明所以地打开锦盒,看着里面横躺着的钥匙,眼尾一扬。 这钥匙十分精致,仔细看上面还刻着一串编号。 “原本我是想将钥匙送回去的,但如今的景况,便是家财万贯又能怎么样?不如给你,妹妹,你最是吃不了苦,大哥这辈子就这样了,却希望你能过得好。” 云楚又没有说话,看着锦盒里的钥匙,忽然生出一种自己才是主角的错愕感。 她愿意帮云子津,是因为他对原主的好,可眼下竟莫名其妙得了好处。 这钥匙一看就不同寻常,结合云子津的话便知道,这应该是云江家的财富。 许是看出云楚又的疑惑,云子津笑了笑:“这是新金银行特制的保险柜钥匙,里面存放着不少金条和珠宝,都是大哥早些年跑商号攒下的。” 说完,他脸色黯淡了一瞬,自嘲道:“土匪劫走我,也是为了这个。” 云楚又眉头一皱:“这种存放财宝的特制钥匙,土匪怎么会知道?” 云子津有一刻的晃神,旋即抿唇笑笑,抬眸对上云楚又的眼睛,声音很轻,很淡,像是已经看透了一切,唯剩麻木的平静:“妹妹觉得呢?” 云楚又心头一寒,看着神色惨淡,身体残败的云子津,双眉紧锁。 云保长一家共四子一女,唯有老大云子津,老四云子凌,和云秀禾是大太太生的,老二老三则是姨娘所生,云保长是富户,家财不少,有阴谋争夺是正常的。 而云子津性情沉稳,又是嫡长,很得云江喜欢,自然成了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一个小小的地主之家竟也有这么多的脏污之事,实在叫人难以想象。 第138章 一个结果 云楚又敛眸看着锦盒里的钥匙,轻声道:“所以,这就是大哥不愿回去的原因。” 这件事显然是云子津内心深处最不为人知的忌讳,他笑了笑:“现在不是很好吗?大哥这辈子已经活够了,余生只希望平平淡淡,不想再牵扯进手足相残的痛苦中。” 云楚又抿着红唇,眉头皱了皱,但看云子津神色释然平静,的确没什么怨恨,便知道他是真的不想再去追究这件事,遇到她实属预料之外。 她把锦盒推回给云子津:“这钥匙我不要,大哥日后总要生活的。” 纵是云子津存在银行里的银钱不少,可对她构不成什么吸引力,杀鬼子得来的财富是无穷无尽的,相比之下,云子津更需要这些钱去展开新的生活。 云子津皱眉,把锦盒狠狠塞给云楚又:“让你拿着就拿着,大哥的话都不听了?” 他沉声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过于严肃,缓了缓神色,温声道:“这把钥匙是大哥费尽心思保住的,为了这个,废掉一条腿,受了不少磋磨,你莫要辜负大哥的心意。” 云楚又修长的睫毛细微抖动:“那我就更不应该要了,我不是你亲妹妹。” 云子津望着她,缄默不语,许久,他才叹了口气:“妹妹,我知道爹娘把你赶出家门,伤了你的心,可不管旁人如何,在大哥心里,你永远是我妹妹,亲妹妹。” “即便血缘关系不是真的,可多年陪伴的感情是真的。” “否则,你觉得我不再是你亲大哥,又为什么在听到我的名字后颠颠跑过来?” “大哥这辈子已经没什么诉求了,可你不同,你自小就娇生惯养,吃不了苦,云山家中贫苦,如今又颠沛流离,手里没有银钱你一个姑娘家该怎么生活?” “钥匙拿着,有机会就到江城去,东西都存在江城的新金银行,拿着这些钱,你在那里置办些房产,等世道安稳了,再寻个老实可靠的后生,日子总会过好。” “这是大哥如今唯一能为你做的,子清,大哥希望你好。” 云子津声音柔软,说到最后,就不由得忘情般喊了“云子清”的名字。 云楚又黑曜石般的眸子眨了眨,眼底泛出一丝异样,云子津倒真算得上是好哥哥,想来小说剧情中他如果重新回去了,原主也不会落得那般凄惨的境地。 “那大哥呢?大嫂你也不准备管了?要和……”云楚又回头朝帐幔外看了一眼。 韩秋雨确也算不上是什么良善的人,当初把她赶出家门也有她一份,但云子津如今躲避,不愿回家去,而是选择和莹娘相互扶持,彼此支撑,就是好的吗? 她并非嫌恶莹娘,只是后者实在过于麻烦,她是怕日后牵连到云子津。 既然云子津愿为她筹谋,多方考量,那她也不介意投桃报李,就做一回知心妹妹,与他商量出一条退路来,总不好往后就真的和莹娘纠缠在一起,那永远也安稳不了。 提起“韩秋雨”,云子津脸色微僵,他垂下眼睑,轻声道:“或许,她并不愿意我回去呢?有些事其实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云子津不愿在韩秋雨的话题上多说,又说起了莹娘。 “莹娘是个善良的人,她的心意我知道,不过我已经这样了,也的确不想拖累她,往后的路还需我自己走。”云子津说起这些话来十分平淡,可见对莹娘无意。 云楚又听着外面细微的脚步声,眼睫微垂。 云子津有些费力地坐直身体,看向云楚又:“楚又,你有什么打算?” 他伸手摸着自己刺痛的腿,眼底流露出苦涩,如果他身体没这么拖累,他自是愿意护着自己的妹妹,可就他现在如同废物一样的身体,实在没有未来了。 云楚又看了一眼他畸形扭曲的左腿,皱了皱眉头。 逃荒路上,云子津这样的身体,的确是一个负累,这条腿想要治好也不是没办法,只是需要重新打断已经愈合的骨头,进行正骨,重新愈合。 这样的过程无疑是痛苦的,不过,对于云子津来说,兴许是一个活下去的动力。 云楚又没有回答云子津的话,而是问道:“大哥,如果你的腿能够治好,你可愿意回去?你难道不想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寻一个结果?” 闻言,云子津浑身一颤,有些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腿:“能治好吗?已经治不好了。” 他如今看到自己扭曲的腿都觉得恶心,难堪,更何况是别人?他这副模样即便是回去了又能有什么用?云家不需要他这样的长子来继承家产,振兴家族。 云楚又捏了捏眉心,云子津实在是太悲观了。 “这样,我试试,如果能治好,大哥就回去,如果治不好,那结果应该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想了想,云楚又如是说道,并没有把话说的太满。 她不可能留下来一直照顾云子津,帮他治好腿,为今之计是先前往许都。 即便是真要治,可这个过程是漫长的,需要一个安稳且干净的环境,目前来说许都是一个最佳目的地,当然,这仅限于许都没有被东瀛军攻陷之前。 云子津霍然抬头看向云楚又,一张清秀如书生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治好?你有把握?”他声音颤抖,眼睛甚至不敢从云楚又脸上挪开一丝,想完完全全捕捉她的情绪,他真的害怕得了希望,最后却更加绝望。 他的确不是一个戾气横生的人,饶是经历了这么多惨绝人寰的恶事,也没有。 但既然生在世上,又有谁会真的想带着一腔遗憾与绝望死去? 他没想复仇,但他心中也依然有牵绊,他还有母亲,有兄弟,有妹妹。 如果不是怕自己这副残破的身躯回去后引得亲人伤怀,也更激起旁人的凶恶之心,他会回去的,纵然表面再云淡风轻,可谁又能真的没有牵挂呢? 云楚又看着他猩红的眼角,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会尽全力。” 书中的剧情几乎都是围绕烽火小队和云保长一家展开的,云子津,一个处于剧情之外的特殊角色,他对她是充满善意的,如果他能够回去,那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 第139章 她的心意 她不否认这样的想法过于功利,毕竟云子津对她全是真诚心意,可以说掏心掏肺,但她不是真正的原主,只能一码归一码,这样的兄长恩情于她而言是陌生的。 她愿意为他治病,也是看在他待原主极好的份上。 而她提出帮他治腿,一方面源于他出手足够大方,另一方面就是自己的考虑了。 作为《烽火连天》中命运多舛的假千金女配,她活着本就足够艰难了。 既然下定决心卷入抗战浪潮中,那就注定了她往后的生活不会平静,她只能在如今的基础上,减少未来的迫害与麻烦,云子津显然就是一个很好的助力。 云秀禾对她充满恶意,认定了她的歹毒,后来发生的种种都是她推波助澜的结果。 云子津作为云秀禾的亲大哥,如果他能抱着对她的善意回去,绝对是个极佳助力。 “好!”云子津对上云楚又的眼睛,喉头滚动了几下,旋即重重点了点头,嗓音略沙哑:“大哥愿意一试,只是你也无需有什么压力,能不能治好都是命。” 云楚又弯了弯唇:“压力没有,只是需要大哥配合。” 云子津颔首:“你放心,我会全力配合。” 云楚又环顾了一圈周围糟糕的环境:“大哥的腿比较麻烦,逃荒路上不适合治疗,我的想法是前往许都,寻一个安稳的地方,我再给你诊治,大哥意下如何?” “好,都听你的。”云子津情绪平复下来,秀气的脸上也恢复了温和之色。 面对这么乖顺事儿少的哥哥,云楚又也比较满意,这时,外面传来了莹娘的声音:“子津,我熬了小米粥,你和……和云大夫一起喝点?” 莹娘不知该如何称呼云楚又,思来想去,还是用了最客套的叫法。 云子津往帐幔外看了一眼,沉默片刻,与云楚又说道:“楚又,你先出去喝米粥,我有些话想和莹娘说。” 云楚又颔首,收起手里的锦盒,转身离开了帐幔围起的小营地。 她出来时,就看到一脸苍白的莹娘站在外面,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小米粥。 “云大夫。”她朝着云楚又点了点头,脸上噙着些许感激。 云楚又点了点头,接过她递来的米粥,说道:“大哥说有话要与你说。” 莹娘身子一僵,用尚有余温的手撩起脸颊边落下的卷发,她轻笑着应了,在云楚又的注视中钻进了帐幔里,看其模样,应该对云子津将要说的话已经有了猜测。 说真的,这一路逃荒艰难,莹娘却一路上都没抛下身体残疾的云子津,甚至还费尽心思为他找大夫,单是这份心意就堪称赤诚,情深一片。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云子津显然对莹娘没什么旁的心思,她并不知道这两人的相识经历,对他们的感情也无从置喙,只是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莹娘这样的人,实在是个麻烦。 从她出了帐幔开始,四周男男女女的目光都尽数汇了过来,聚集在她身上。 一些情绪激动的大娘甚至朝她啐了一口,嘴里不干不净的厌骂着。 她没有细听,却也知道是说她与莹娘一丘之貉云云,更有甚者,一些莹娘的入幕之宾已经用异样的眼神打量起了她,那上上下下的犀利目光,似要将她给剥光。 云楚又垂了垂眼,遮住眼底的冷意。 她端着米粥走到一旁,在树下坐下,小口小口喝着热腾腾的米粥。 而距离这边不远的地方,霍七占据着一个角落,正在烤地瓜,见她出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似闪过一丝放松,旋即垂下头去大口大口啃起了地瓜。 云楚又喝完米粥,莹娘还没出来,她也没进去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云楚又靠在树干上都快要忍不住睡着了,云子津出来了。 他手里拄着一根木棍,背上背着一个单薄的包袱,虽然模样狼狈,但眉眼间已经染上了些许对新生活的希望。 “楚又,走了。”云子津看着云楚又,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云楚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她往帐幔里看了一眼,只看到莹娘蹲坐在角落里,下巴搁在膝盖上,一贯精明妩媚的脸上满是无神,很是失落。 “虽然天还黑着,但路上也有人,应该不影响赶路,大哥这腿是个麻烦,去许都得路上怕是要拖累你了。”云子津带着云楚又离开营地,轻声说道。 云楚又摇了摇头,她要嫌弃,也就不会提出带他去许都治疗了。 他们走出很远,莹娘都没有再追上来,云楚又道:“都说清楚了?” 云子津一顿,知道云楚又是在说莹娘,他笑了笑:“说清楚了,妹妹很好奇?” “一点点,她好像对大哥十分钟情。”云楚又也不隐瞒,点了点头。 她总觉得莹娘的恋爱脑另有隐情,和林宝妹对宋禹归的喜欢,肯定是全然不同的,毕竟她并非涉世未深的单纯女人,肯定不会那么容易相信男人,爱上男人。 这也是她并未点评云子津态度的缘由,这其中定是有她不知道的东西。 云子津轻叹一口气,目视前方,平淡道:“其实我与莹娘在土匪事件之前就认识,你还记不记得,广梁省被东瀛军入侵那年,我曾有段时间时常外出?” 云楚又不明所以,原主记忆涣散,她还真不记得这点微末小事了。 “那时,我其实一直在龙都处理家中产业,想要趁着鬼子打来前尽快脱手。”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莹娘。” “她当时得了脏病,被花楼鸨母刁难,是我帮她解围,并出资为她请大夫看诊的,这于我而言只是一件随手而为的小事,对她来说却记了许久。” “后来出了土匪之事,我被劫走,受尽苦楚,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土匪窝被战火波及,我趁乱出逃,竟机缘巧合被莹娘救下。” “这一路上我已拖累她许多,她于我,有恩情,但我对她并没有旁的心思,更何况家中事情尚未解决,她的心意我也注定是回应不了了。” 说出这番话时,云子津的语气有些复杂,眼底带着些自嘲苦笑。 第140章 又遇熟人 云楚又偏头看了云子津一眼,说道:“大哥心里有数就好。” 云子津抿着唇道:“你可会觉得大哥待她太无情了?” “不会。”云楚又语气很平淡,她这人素来不愿意管旁人的感情纠葛,更何况爱情本就是两个人的事,只要彼此想好,别人的想法根本就不重要。 云子津也没再提莹娘,把临时营地远远甩在身后,才道:“这里离许都还远,怕是没办法一鼓作气走到,先顺着人流走,等寻个暂时落脚的地方再休息,如何?” 云楚又颔首,她回头看了一眼,没看到霍七,想来他应该是又隐藏起来了。 她轻叹一声,也不知道冷烽他们走到哪儿了,什么时候才能追上他们。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没再说话,云子津虽然腿脚不便,但硬撑着拐杖往前,半句疲累的话都没喊,约莫四五个小时后,天蒙蒙亮时,两人才停下休息。 “饿了?”云子津轻声询问了一句,从包袱里拿出几个干扁的烧饼。 云楚又接过烧饼,也不知这烧饼放置多久了,硬的和石头差不多。 云子津想到妹妹从小锦衣玉食,叹了口气:“委屈你了。” “大哥,世道都这样了,能活着就算是命大了,何谈委屈?我们尚且能吃到烧饼,其他难民只怕已经开始吃草根树皮了?”云楚又咀嚼着硬的能硌掉牙的烧饼,转头看向神色麻木前行的流民,眼底带着些许感慨。 云子津循着云楚又的眼神看过去,旋即轻声道:“你长大了。” 他虽然也许久未见自己这个妹妹了,可她曾经是什么性子他很清楚,这要是换成是往日的她拿到烧饼,一定已经开始撒娇发脾气了,哪里还会体恤别人? 说话间,一阵轰隆隆的声响由远至近传来,仿佛魔鬼的呼号。 云子津面色骤变,厉声道:“是鬼子的空中战机!大家快避开!躲起来!” 他跌跌撞撞站起身,朝着往来的流民高声呼喝,旋即眼神微急,拉着云楚又远离黑压压的难民潮,生怕晚一步就被鬼子战机投弹给炸死。 云楚又仰头看着在视线中渐渐变大的黑点,果然是鬼子的战机。 云子津焦急地拉着云楚又往前跑,踉踉跄跄,她回过神来,直接搀着云子津,快速在雪地里奔跑起来,远远把难民潮甩在了身后。 说时迟,那时快! 鬼子战机呼啸而至,几颗炮弹从空中战机滑落下来,落进黑压压的难民队伍中。 “砰——” 难民被炮弹炸得四分五裂,有些甚至被炸得弹起至半空,又重重摔下,口吐鲜血。 烟雾缭绕蒸腾,到处都是哀嚎和哭泣,原本静悄悄只知徒步前行的难民潮眨眼就成了废墟,黑压压的一条长龙在驾驶战机的鬼子眼中,赫然就是明晃晃的靶子。 他们欢呼着把难民尽数炸死,当成一场玩笑,又嬉笑着离开了。 战机很快消失在空中,而原本乌泱泱的难民潮,独剩下凄惨场面。 云楚又回头看向黑色烟雾四起的地方,红唇紧抿,妖艳的脸上露出一抹悲凉。 她早就在小说中无数次看到过鬼子战机空袭的惨烈场面了,却还是头回在抗战年代亲身经历,嗅着炮弹肆虐的硫磺味,听着耳畔的哭嚎,看着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方知现实远比书中所写惨烈百倍,千倍。 鬼子战机一场随意而为的空投引爆,造成的是无数家庭的分崩离析。 他们拿普通百姓取乐,手段残忍暴虐,实在令人发指! “国家蒙难,百姓遭殃,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云子津也看向惨烈的难民潮,他闭了闭眼,眼底有泪光闪烁,可惜作为一个残废,想拿起枪报效国家都做不到。 “走。”云楚又收回目光,声音很轻,也很平静。 云子津绷着嘴唇,半晌才点了点头,和云楚又一起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他们只是普通人,帮不了他们,更没办法为他们报仇,饶是说的再多也只是弱者的无能狂怒罢了,尽管心中再多的愤怒,也无计可施,连保全自己都难。 两人才刚走半小时,迎面就碰上了一支军队。 云子津第一时间把云楚又挡在身后,低声道:“是四象军,没事。” 云楚又眸子微闪,四象军?他们是听到了刚刚的战机轰炸声? 鬼子动作频频,四象党如果再不做出有利的应对方式,许都只怕是很快就会失陷,想想这一路兵荒马乱,老百姓连一个安稳的生活之处都没有,何其可悲? 她微微抬眸,越过云子津的肩看向脚步迅速的四象军。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竟在其中看到了一个熟人。 顾珺。 她和顾珺,宋禹归等人才刚刚分开没几天,没想到这么快就又碰上了,看他领着四象军走在最前面,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像是有大任务要执行。 只是,他一个军统,怎么又和军队扯到一起去了?难道是有什么变故? 军队中,大鸟有些百无聊赖,目光一瞥间,就对上了云楚又的目光,他当即愣在原地,瞪圆了眼,眼看军队走远了,他才像是回过神似的,着急忙慌跑向云楚又。 “云姑娘?!老大!是云姑娘!”大鸟脸上笑成一朵花,打量了云楚又几眼,看她完好无缺,松了口气,旋即朝着走远的顾珺大声喊着,声音非常激动。 “你……你是什么人?”云子津皱眉看着大鸟,伸手把云楚又揽在身后。 大鸟憨直的脸上浮出一丝疑惑,目光在云子津脸上绕了一圈,注意到他眉眼秀气,妥妥一个小白脸,顿时有些噤声,难道这人是云姑娘的……? 他咂咂嘴,又不由的脑补了一番,心中庆幸,还好他们老大喜欢男人,不然肯定得伤心了,虽说那冷烽见着他们老大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云楚又眉梢微挑,看向大鸟:“你们是在找我?” 大鸟连连点头,刚欲说什么,那头已经走远的顾珺已经折回来了。 他身上穿着四象军的军装,原本冷硬的脸庞衬得更加一丝不苟,在看清云楚又时,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却来不及叙旧,直接眉目凝重地道:“已经来不及多说了,云同志,有件事还需要你鼎力相助,这事与你母亲宋同志也有关系。” 第141章 四象驻军 “我母亲?你碰上我娘了?”云楚又从云子津身后走出来,蹙着眉尖看向顾珺。 顾珺这时也注意到了云子津,他的目光警惕又防备,和当初遇到冷烽时一模一样,他半眯起眼,看云楚又的眼神多了几分古怪,这人又是她从哪儿弄来的? “是,我和宋禹归离开郁文县,原本打算直奔沪城的,中途却出了意外,碰上了冷烽和你母亲,他们如今在四象军手中。”顾珺眸子紧紧盯着云楚又,不知在想什么。 “四象军?”云楚又拧着眉,看了一眼顾珺身后的四象军,心头微沉。 冷烽的烽火小队是联党,如今双方虽然没有在明面上撕破脸,可也十分紧张。 云楚又眸色微暗,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倘若此次四象军领队是一个对联党心怀恶意的,那烽火小队怕是凶多吉少,更让人头痛的是宋桂英也牵扯其中了。 “老大,你别吓唬云姑娘了,咱们还是赶紧把她带回去!”大鸟等的度日如年,想到四象军里的混乱,忍不住催促道:“大哥不担心冷烽同志了?” 大鸟叫苦不迭,自家老大的幸福,还得他追在后头上赶着操心。 闻言,顾珺眉头一皱,冷声道:“我关心他做什么?” 云楚又扫过大鸟,心知他又在多加脑补了,不过看其神色,想来这四象军领队应当不是一个狠辣之人,亦或是冷烽等人的身份四象军方面还不知情。 想到深陷四象驻军营地的宋桂英,云楚又道:“好了,先走,有什么事路上再说。” 顾珺点了点头,略迟疑地看向云子津:“这位……” “我大哥,云子津,他腿脚有些不方便,还要麻烦顾同志。”云楚又看向云子津,后者身躯紧绷,虽然一直没说话,但他隐隐担忧的情绪她能捕捉到。 顾珺眸子微闪,牵了牵唇角,摇头道:“这有什么麻烦的?” 说着,他安排了几个四象军轮流背着云子津,后者还有些不愿。 云楚又神色吃沉凝道:“大哥,你刚刚也听到了,眼下出了些急事,我们得尽快赶到四象军驻军营地去,你放心,顾珺同志是我的朋友,不会出事的。” 听到她这句话的顾珺微顿,鹰钩一般的眸子落在云楚又的身上。 大鸟眨了眨眼,突然就注意到了自家大哥莫名的目光,神色狐疑又古怪。 云子津看云楚又十分肯定,又皱眉看了一眼冷硬刻板的顾珺,终于点了点头。 他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可四象党,乃至四象军,都不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应该接触的,更何况看这人率军的气势,似乎也不是普通小喽啰。 云子津心头苦笑,他不在的这些日子他妹妹到底经历了什么?在四象军中都有朋友了,还有冷烽和她母亲宋同志,宋同志?是云山家的母亲? 他也没想到刚和妹妹重聚,就遇到这么多事,心头复杂沉重。 另一边,云楚又和顾珺走在最前方,脚步极快。 她瞥了一眼顾珺:“我以为你们是听到了战机空投的声音,才特意赶过去的。” 顾珺神色平淡:“鬼子空中战机突袭的场面时时刻刻都在发生,我们能管多少?四象军如今已经自顾不暇了,又有什么心力去照顾普通百姓?” 他这话带着些自嘲,却是事实。 云楚又不解:“到底出了什么事?冷烽又怎么会落入四象军手中?” “我和宋禹归离开郁文县,在行至此处时,也遇上了鬼子空袭之事,恰好这里有四象军驻军,我本不想和四象军牵扯上,却不曾想冷烽他们也在,他手底下一个家伙暴露了,引起四象军怀疑,当即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为了避免事情激化,我只能暴露身份,出面保下他们。” “原本没什么大事,却没想到这支驻军内部有大问题,我们反倒是没办法走了。” 说起这些时,顾珺脸色阴沉,表情十分难看。 云楚又美眸微眯:“什么大问题?” 顾珺做事向来冷静,能让他露出这种表情,看来这支四象军的确是出了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道:“这支四象军共五千余人,有一半甚至更多都得了疟疾,这不过短短两天时间,病死的人就足有数百人之多,这也是我着急找你来的原因。” 云楚又的医术早在郁文县时他们就有目共睹,眼下军医束手无策,只能找她了。 “疟疾?这并非什么顽症,怎么会死这么多人?”云楚又眉心紧锁。 疟疾其实就是经蚊虫叮咬而感染疟原虫所引起的虫媒传染病,据她所学,寄生于人体的疟原虫共有四种,即间日疟原虫、三日疟原虫、恶性疟原虫和卵形疟原虫。 不过,九州国主要为间日疟原虫和恶性疟原虫,其他两种极少。 疟疾为周期性规律发作,病症主要表现为全身发冷、发热、多汗等等。 清朝时,康熙也曾得过疟疾,中药无法治疗,后服用了金鸡纳霜痊愈,也是在那时西医开始盛行,康熙甚至还在京城专门设立研究西药的部门,开始推广西药。 金鸡纳霜并非稀罕药品,大量购买用来治愈疟疾,四象军不可能出不起这个钱。 顾珺绷着唇角,摇了摇头:“具体原因尚不明确,但如果病症还得不到缓解,死的人依然成倍增长,那……未死的病兵将会遭到活埋。” “活埋?!”云楚又眸子微缩,早就听闻四象军残酷,没想到活埋都搞得出来。 顾珺垂下头,点了点头:“此次领兵的军官为第十一军军长黄修伯之子,黄凌川,此人妄自尊大,好大喜功,还十分贪财,活埋未死之人,可多报烧埋经费。 ” 云楚又表情有一瞬愕然,黄凌川?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当初在安平县时,沈虬曾与一个四象党军官合作平乱,而那个军官正是黄凌川,所以这回是又碰上了? 顾珺看向云楚又,声音有些压抑:“云同志是否有治疗疟疾的办法?” 云楚又瞥了他一眼,未把话说满,而是道:“这得看你们是否备了药,纵是我有办法,可如果没药的话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怎么救人?” 第142章 遗弃病兵 顾珺一听,反倒是松了口气。 他道:“这你放心!早在患病士兵增加时,黄长官就上报了此事,江城方面送来了一大笔医药费,购买了不少药,包括金鸡纳霜,只是不知为何不起作用,想来是病症太重?用药不及时的缘故?还得你亲自去看过才知道了。” 云楚又倒是没什么意见,想到宋桂英,问道:“我娘和冷烽他们没事?” 黄凌川既然是个这样的人,那他一旦知晓冷烽身份,难保不会用其邀功。 顾珺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看向云楚又,组织着语言说道:“冷烽他们身份虽未明,但有我为他们担保,自是没什么事,不过你母亲宋同志……患了疟疾。” 云楚又拧了拧眉,旋即又舒展开:“尽快过去。” 接下来的路途十分顺畅,只偶尔有些难民看到四象军的人会哭求着上前来要食物,不过都被驱散了,四象军驻军在一处皆是乱石的山坳里。 几人刚抵达驻地,云楚又就被眼前的画面给惊到了。 道路两侧都是些重病不能行动的士兵,他们身上原本的厚军服都被脱干净了,就这么光溜溜置身于乱石间,奄奄一息,即便不病死,也要尽数被活活冻死了。 顾珺面色骤变,一旁的大鸟也惊呼:“怎么回事?老大,咱们明明都说了去找大夫了,让黄长官不要着急,这才走了几个小时,人就已经都被丢出来了?” 大鸟憨直的脸上满是愤怒,这些垂死的士兵都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才站出来抗敌的英雄,可他们没死在战场上,反而是得病后被自己人临头一击,送他们去死。 顾珺深吸一口气,眉眼沉怒,与大鸟道:“你先带云同志去找冷烽他们。” 说完,他就抬腿大步朝驻军主帐去了,这黄凌川竟敢如此做,简直丧尽天良! 他心里很清楚,军统和四象军间原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伙人,素无瓜葛。 纵是他搬出戴老板的名头,也定震慑不住黄凌川,除非这些士兵药到病除好起来,否则他说什么都是无用,胳膊拧不过大腿,他能保下冷烽,却保不住这千余将士! 明知不可为,可亲眼目睹这残虐的一幕,他还是忍不下涌上头的火气。 大鸟看着顾珺怒火中烧的背影,有些着急道:“哎呀!坏了!老大这是要去找黄长官的晦气啊,那可是个混不吝的硬茬子,不会出什么事?” 他话是和云楚又说的,腿却忍不住想追上顾珺,上去拦一拦。 云楚又摇了摇头:“顾珺有自己的想法,先带我去找我娘和冷烽。” 顾珺不是随手可杀的小喽啰,背靠特务头子戴春风,虽说黄凌川也不是平头军官,可也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对顾珺开炮,这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而且据她猜测,黄凌川好端端把顾珺留下,应该就是想找个“背锅侠”。 五千余士兵,一大半都得了疟疾而亡,这并非治不好的绝症,却死了这么多的人,这是领兵者需要承担的责任,纵黄凌川是黄修伯之子,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个时候,冒出一个军统的组长,岂不是绝佳的可利用的对象? 冷烽等人本就备受怀疑,黄凌川大可以给他们戴上一顶“虚假的联党”帽子,指士兵死亡都是这些联党搞的鬼,并非疟疾,而顾珺正是与他们里应外合之人。 这套说辞只需要稍加润色,编纂,再由黄修伯背后保底,即便有人怀疑又怎样? 换言之,冷烽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联党,对黄凌川而言没有什么影响。 虽然这个想法过于阴暗了,可如果不是有了退路,黄凌川又怎么敢真的遗弃病兵? 大鸟看云楚又面色冷沉,也不敢再说什么,招呼背着云子津的士兵跟上。 一行人匆匆忙忙去了冷烽等人的落脚处,大鸟说道:“云姑娘,这里是我们老大的帐篷,让给冷烽同志他们了,云姑娘你先进去,我想去看看我们老大。” 云楚又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扶着云子津进了帐篷。 一进去,就看到烽火小队众人,神情沉重在争执些什么。 听到动静,所有人都精神紧绷看了过来,当看到搀扶着云子津的云楚又时,都大吃一惊,梁满仓失声道:“云同志!你也被他们给捉来了?!” 冷烽看到云楚又时先是松了口气,旋即就眉头紧皱,大步上前拉住云楚又的手臂:“你没事?怎么会被四象军带回来?” “没事,是顾珺找我回来治病的。”云楚又摇了摇头,把云子津扶到椅子上坐下,这才走到床边,看向闭着眼睛,面色苍白的宋桂英。 不止宋桂英一人出事,何英、李青云和李婷婷都得了疟疾,只是病症轻重不等。 这时,一直躲藏在角落里的云永恩突然窜了出来,他怀里抱着睡着的李香儿,哭诉道:“小妹!你可算是回来了!他们,他们在这商量着要抛下我们和娘,自己先走!” 云永恩这话瞬间就撕破了短暂的平静,梁满仓急声辩解道:“你可别胡说!这话不是我们说的!是宋璇同志!但是她也是为了大家的命着想啊!” “为了大家的命?是为了你们的命着想?如果不是何英和李青云也得了病,你们肯定早就走了,还会管我娘和婷婷?”云永恩闪避到云楚又身后,狠声说道。 宋璇双手抱胸,听了这话,倒是毫不客气承认道:“是,如果不是何英和李青云出事,我们早就走了,可如今,连他们两人我们都没办法再管了!我们……” 冷烽厉声道:“宋璇!” 宋璇皱眉,一点都不怕,反而说道:“你们都冷静一点,外头的情形你们都知道了?四象军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士兵都能说抛弃就抛弃,我们最后会是什么下场?顾珺只是区区一个军统组长,他真能在四象军手底下保住我们?” “只要我们同心协力,趁夜突围,肯定有机会离开!” “一味的心软,只会把我们全都葬送在这里,冷烽,你作为队长,该为每一个队员的性命负责,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别到最后一个都逃不出去。” “我们不能活着出去,到最后,兴许四象军尽数病死的名头说不定还会栽赃在我们联党的头上,到了那时候,谁会为我们澄清?” 宋璇声音发冷,却明明白白,十分透彻。 云楚又瞥了她一眼,倒没想到这人的想法与她不谋而合了。 第143章 确实是疟疾 金大锤看着床上人事不知的李青云,瞪着宋璇:“你这样的想法不觉得太自私?” 如果说冷烽是烽火小队的队长,领头羊,那李青云就是烽火小队的精神领袖了,他有思想有文化,总是能指引团队做出正确的选择,烽火小队不能没有他。 宋璇提出放弃他们,他是绝对不会认可同意的,要死大家就死在一起! “愚蠢!”宋璇拧着眉冷哼一声,看都懒得看金大锤。 云永恩眼看着云楚又沉默,有些担心,忙道:“小妹,你可不能听这个女人的话!不能放弃娘和婷婷!香儿还这么小,她不能没有亲娘啊!” 烽火小队的人皆沉默下来,帐篷里一时只剩下云永恩的声音了。 这时,躺在床上的何英睁开眼:“队……队长,云姐,其实,宋璇姐说的在理,现在最要,要紧的就是离开,我们已经这样了,没有药,总归也活不成,不能拖累你们。” 他在三个病人里状态是最好的,不过脸色也不好,几句话的功夫已经疲惫不堪了。 “行了,别说这些丧气话,我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志。”冷烽上前,握住何英的手,他额头青筋暴起,说话间声音冷沉,目光却看向宋璇。 龙都失陷时他不在,如今烽火小队众人又落入四象军手中,他怎么可能自己逃? 宋璇抿着唇角不语,却也没挪开眼睛,并不惧冷烽近乎指责的目光。 何英苦笑一声,眼底有些感动,却默默摇了摇头。 所有人都知道,宋璇的话才是有道理的,与他们这些得了病的拖累待在一起,早晚也是一样的结果,最后所有人死在这里,把一切秘密掩埋,蒙受四象军的污蔑。 冷烽看向云楚又,沉声道:“云同志,你可有救他们的办法?” 云楚又没有立即说话,上前,手覆在何英的手腕上,把脉后拧起眉头,又询问了几句他的病情状况,沉默片刻,说道:“奇怪,确实是疟疾,你们喝药了吗?” 主要是如今治疗疟疾的药物,最有效的就是金鸡纳霜。 冷烽看她皱眉,心头微微一沉,说道:“来到四象军驻地后,他们就接二连三起了症状,是顾珺亲自送过来的药,应该没什么问题,可喝了药却没有好转。” 金大锤脸上满是疲倦,附和道:“不仅没好转,好像反而更严重了。” 云楚又看了一眼面色死灰的宋桂英和李青云,他们两人的脸色当真和死人一样。 她道:“还有剩下的药吗?拿给我看看。” 冷烽摇了摇头:“四象军中得病的人实在太多了,药物供不应求,每天送过来的药都是定量定份的,没有剩下,怎么?你觉得药有问题?” “疟疾不是顽固病症,久难愈不说,还更严重,让人不得不怀疑药有问题。” 说话间,她又给李青云和宋桂英一一把脉,神色更加沉重了。 他们两人许是年纪稍大的缘故,已经由疟疾引发了昏迷。 如果继续拖延,再生出什么难以治愈的并发症,那就是大罗神仙来了只怕都救不了他们了,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确认药物,如果没问题,那就还得想旁的治疗方法了。 云楚又眉头紧锁,深吸一口气,起初她以为并不是疟疾,而是什么这个年代所没有的顽症,这才被军医给误诊了,但刚刚她亲自看过,确诊无误,的确是疟疾。 这样一来,就一定是药的问题了,是购药流程出现了问题,还是…… 云楚又眸子微眯,想到黄凌川的态度,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抬眸看向众人,声音平静道:“等顾珺回来再说,如今四象军已经开始遗弃病兵了,如宋璇同志所说,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 云永恩一听这话,瞬间拔高声调:“你不准备管娘和你嫂子了?” 云楚又眉尖一蹙,冷眼看他:“闭嘴。” 云永恩就是个纸老虎,他早知道云楚又这个妹子不是个能任由他拿捏的,刚刚说那些话也不过是觉得后者对宋桂英感情颇深,应该会认同,如今她一呵斥,当即沉默了。 他抱着李香儿跑到一旁,紧挨着李老汉,开始充当布景板了。 而一直蜷缩在角落里的李老汉听了这些话抬了抬眼皮,却又缓缓垂了下去。 倒是一旁的宋璇有些吃惊地看了她一眼,她还以为云楚又会第一时间驳斥她的话,毕竟从一开始两人就算不上友好,还多次争锋相对。 云楚又没回应她的目光,接着说道:“离开是一回事,而一旦确定是药物的问题,我们只需要想办法对症下药,把人治好,到时候离开就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目前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药有问题,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倘若是黄凌川主张换了药,那真是不好意思,我们确实得和宋璇同志说的那样,突围离开驻地,因为这种隐秘之事黄凌川是绝不会让我们活着把消息带出去的。” 语气平静的说完这些话,云楚又走到云子津身旁坐下。 她看了一眼云子津,说道:“大哥,今天的药还没喝,我去给你倒水。” 云楚又这话瞬间又把众人的目光转向了云子津,角落里的云永恩在听到“大哥”两个字时,耳朵都跟着竖了起来,他刚刚注意了一下,这人好像不是大哥云永福? 云永恩目光落在云子津脸上,片刻后,突然惊叫道:“云大少爷?!” 他这吱哇乱叫一通,瞬间披露了云子津阶级主义的身份,宋璇厌恶的目光扫过来,打量了他几眼,冷声道:“云同志倒是和什么人都能混到一起去。” 一个军统,一个少爷,云楚又实在荤素不忌,这样的人怎么加入联党? 云楚又从藤编暖壶里倒了杯水,递给云子津,轻笑着道:“宋璇同志这话倒好笑,我不和自家大哥混到一起,难不成和你混到一起?” 云子津接过,刚欲说话,就听云楚又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位是我大哥,云子津,也是你们烽火小队成员,云秀禾的亲大哥,你们既如此注重阶级,又何必招她入队?” 第144章 哥哥多如狗 这话一出,帐篷里气氛就尴尬起来。 宋璇眉头紧皱,云秀禾这个人她其实听梁满仓说起过,据说和冷烽关系不浅。 她眸子微眯,扫过云子津,转而又看向冷烽。 莫名其妙牵扯上了云秀禾,冷烽在听到这个名字时愣了一下,像是许久未见之后,乍然听到时有种情绪复苏的感觉,看云子津的目光也变得微妙起来。 云永恩又从角落里蹭了出来,一脸吃惊地打量着云子津:“云大少爷,你你没……” 当初云家庄遇山匪时他虽然已经入赘了李家,可庄子里唯一的富户保长家出事了,能继承家业的嫡子兼长子的云子津被土匪杀了,这在小庄子上可是戳破天的大事! 云子津看着云永恩,眼神带着几分疏离与陌生。 他常年在外跑商号,在家的日子很少,也不会与庄子里的人多打交道,对云山一家也只是单纯知道庄子里有这么一户人,人却是不怎么能对的上号。 不过,刚刚通过云楚又与他们的对话,也算是知道了云永恩的身份。 说真的,他和云永恩面对面碰上,关系是有些尴尬的,两人都是云楚又的哥哥,但关系的亲疏远近又各有不同,一时竟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他也犯不着解释自己为什么“起死回生”,眼下他比较关注的是自家妹妹的立场。 所以,他妹妹并不是他所想的普通人,而是联党? 云子津不傻,听了这么多,也瞧出这些人对云楚又的态度,他完全没想到,离开难民营地后,又是四象军,又是联党,稍微一步踏错,那可就是万劫不复了。 云楚又瞥了吃惊的云永恩一眼,冷声道:“少说话,才能活的长久。” 云永恩缩了缩脖子,可看到云楚又对云子津端茶倒水,关怀备至,心里说不出的气愤,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我也是你哥哥,要是秀禾在,肯定不会这么对我!” 云楚又毫不在意,摆摆手:“哦,那你去找云秀禾。” 这就是哥哥多如狗的严峻问题,感情难以平衡,云保长家和云山家的哥哥加起来,都能组建个球队了,她就一个人,一碗水怎么端的平? 不过,她实际上也并非云子清,对任何一个哥哥都没什么特殊感情。 她对待云子津多有不同,原因其实有两个。 一是因为他对原主的态度,她又不是好赖不分的人,多少不得做出回报? 二则是因为他本人的特殊身份,她很想看看云子津回到云保长家中后,会起什么样的化学反应,由他在其中权衡,云秀禾又是否会改变对她的仇视观念。 而云永恩,一个无情无义,多方算计的小人物,还不足以被她放进眼里。 “你!”云永恩面色涨红,最后只能在一众莫名的视线中憋屈的回到角落。 宋璇没什么耐性,往帐篷外看了一眼,询问道:“现在怎么办?” 云楚又摊了摊手,平静道:“还能怎么办?静观其变。” 冷烽接了话茬:“行了,都安静,等顾珺带今天的药回来,让云同志检查一下,如果有问题,那我们就换药,但还需要确认药品问题是从哪个环节出的错。” 云楚又手里握着茶杯,小口抿着热腾腾的水,目光沉凝。 在她看来,药品绝对是有问题的,而源头肯定就出自黄凌川,既然这人好大喜功,还贪财,那很可能是克扣了上面下发的医药费,把药以次充好了。 更甚者,黄凌川可能直接买了假药,不然不会致使患了疟疾的人病情加重。 倘若真是这样,那黄凌川就犯了军中大忌,这般草菅人命,事情一旦传扬了出去,莫说他爹是黄修伯,就算是戴春风,也得去一层皮! 所以,现在应该想的是怎么救人,然后突围出去,离开四象军的营地。 至于那些枉死的病兵,他们能做的就是离开后把消息放出去,让黄凌川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祭奠士兵们的在天之灵,其他的他们什么都做不到。 五千余士兵,大半重病后,也还有两千多人是具备战力的。 他们这小猫两三只,怎么和人家斗?除非这些士兵摒弃愚忠,看透这些病兵被遗弃的痛苦,激起心中悲愤,怒而揭竿而起,直接配合他们惩治了黄凌川。 当然,这种事儿也只能想想,不到最后一刻,只怕士兵们不会做出这种选择。 过了约莫二十分钟,帐篷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老大!你说你和黄长官别什么劲?这又不是在咱的地盘上,胳膊可拧不过大腿!要我说,咱们还是走,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大鸟碎嘴子似的声音响了起来。 随着帘子被猛地掀开,顾珺表情沉重地走了进来。 他先是扫了一眼躺在床上,依然人事不知的宋桂英和李青云,然后才看向云楚又:“云同志,你已经看过了,情况怎么样?到底是不是疟疾?能治吗?” 顾珺语速很快,带着些难言的焦虑与凝重,迫切的想要寻求突破口。 云楚又颔首:“的确是疟疾,现在我得看看他们日常喝的药。” 顾珺自然不是蠢人,听了她的话,身体一僵,眸子都变得凛然起来,严肃道:“你是怀疑驻军提供的药有问题?” “大锤说,服药后,他们的状况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这难道不能说明问题?这么多天过去,死了那么多人,你们的军医都没有做出调整?” 云楚又目光淡淡的,落入顾珺眼里,却让他心神不宁。 顾珺捏了捏胀痛的眉心,旋即深吸一口气,厉声道:“大鸟!去,端药过来!” 大鸟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敢再插科打诨,忙不迭点了点头,转头就出了帐篷。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帐篷中没有人说话,众人几乎度秒如年,药物如果出现问题,那他们就真得考虑用命突围的事了,毕竟,带头的长官都没想让自己的士兵活。 顾珺额角直跳,虽然大鸟还没有把药带回来,但想到刚刚黄凌川有恃无恐的态度,他基本已经确定了云楚又的猜测,只怕黄凌川真的提前做好了打算。 第145章 都是老相识了 云楚又慢条斯理喝着水,瞥了顾珺一眼:“在黄凌川那吃瘪了?” 这人气呼呼的,一副受了大气的模样,一丝不苟的脸上表情都有些僵硬破功,而听了她的话后,显得愈发焦躁,在帐篷里来回踱着步。 她这熟稔的口吻落在帐篷里,众人的神情又各自变幻了一番。 冷烽轻哼一声,看顾珺的眼神不带一丝善意。 二赖子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充当汲取八卦的木头人,必要时候提醒一下老大,喜欢一个人到底应该怎么做,免得他家老大最后把自己给玩死了。 顾珺倒是因为云楚又的态度缓和了一下神情,沉着眉眼,语气悲哀道:“黄凌川是铁了心要干那种猪狗不如的事,我说的话不管用,那些病兵再不好转,都会死。” 他虽然不是四象军的人,但皆属同宗,再说,如今战事在即,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全国各地都在招兵,五千余人,怎么能任由黄凌川这么作践? 顾珺朝着云楚又低下头,喃喃道:“云同志,如今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 云楚又盯着他看了片刻,扯了扯唇角,意有所指地反问了一句:“寄托在我身上?你认为即便我真有办法救人,黄凌川愿意出这一笔钱吗?” 顾珺下意识抬眸看她,脊背冒出冷汗,两人算是变相对疟疾之事做出了总结。 冷烽也沉下脸来,心中不免感慨自己的霉运,怎么偏偏就牵扯进四象军中了? “队长?云同志和顾珺在说什么啊?”梁满仓一脸疑惑,看看金大锤,他脸上的表情和他相差无几,两人都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机锋,只能向冷烽询问。 冷烽摇了摇头,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扰乱军心。 一切事,都需要在完全确定后再说。 说话间,大鸟喘着粗气回来了,顾珺猛地转过身准备接药,好让云楚又确定一下,可一看大鸟手里空空如也,面色骤然一沉,呵道:“怎么回事?药呢?” 大鸟一脸憋屈,低声道:“不是老大,他们不给药!” 说完,大鸟抬头扫了一眼冷烽等人,小声道:“他们说,驻军里得病的人多,药材本来就不够,已经不能再分给无关紧要的人了,让我们自己想办法。” 闻言,顾珺面色阴沉,如染寒霜,什么都没说,掀开帐篷帘子就走了出去。 “老大!等等我!”大鸟可太知道自家老大是什么德行了,刚刚已经被黄凌川好一通嘲讽教训了,这要是再去一趟,指不定要出什么事呢! 云楚又起身,叮嘱了冷烽一句:“你们待在这里,不要乱走。” 话落,她蹙着眉尖跟了上去,冷烽追了两步,掀开帘子时云楚又已经走远了。 他原本是想跟上去的,可看着帐篷外虎视眈眈盯着他看的四象军岗哨,眸子微冷,倏地放下帘子,云子津忙道:“怎么样?楚又她……她不会有事?” 冷烽转头看向云子津,看着他强撑着椅子站起来,腿都在打颤,不禁情绪微缓。 他安抚道:“云大哥放心,云同志她为人机敏,在鬼子手里都能游刃有余,更何况是四象军,她既然跟过去了,那就一定有自己的打算,云大哥不需要太担心。” 云子津拧着眉心,满脸愁绪,怎么可能不担心,那是他曾经最放心不下的妹妹啊。 “哼,我看这云楚又和四象党十分不清不楚,你们与其担心她,不如先想想我们自己,黄凌川一旦发疯,非要把我们留下,你说咱们谁能跑得了?” 宋璇双手环胸,冷眼睨着这些傻子,心里凉的和冰块差不多。 角落里的云永恩和李老汉背对着背坐着,也是一脸愁容,他怀里抱着的李香儿倒是睡得香甜,忽的,他想到什么,眼神一亮,觉得自己也不是找不到活路。 顾珺带着满身怒火,大步流星往主帐去了。 不过,他还没接近就被人给拦了下来,黄凌川身边的副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居高临下,语气带着微嘲:“顾组长这是干什么?气势汹汹,想杀人啊?” “你!”二赖子是个火爆脾气,听了这话,顿时眼睛一瞪就欲要冲上去。 副官撇撇嘴,一挥手,身后的人就纷纷拔枪上前,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大鸟手里握着枪,挡在顾珺身边,浑身紧绷,心里则是暗暗叫苦。 他就知道,沉迷在爱情中的男人一定会做出傻事,他老大多精明的人呐,怎么碰上冷烽就变蠢了?军统是不惧四象军,可这会儿在军统吗?你在人家地盘上嚣张啥? 顾珺也算个人物,被这么多枪指着,丝毫不惧,他冷笑着面向副官:“怎么,黄长官准备对我下手了?你们别忘了,我领的可是戴老大的任务。” 听到“戴老大”三个字,副官面色变了变。 九州国最大的特务头子,绝对是令人闻之色变的存在,不过,想到顾珺即将要面对的事,副官脸色松缓下来,笑道:“顾组长,都这个时候了,你拿谁说事都没用。” 顾珺神色沉凝,一字一顿道:“你什么意思?” “听不懂吗?那我就告诉你,我们黄长官已经……”副官颇有些洋洋得意,他刚欲给顾珺多说上两句,一道清婉悦耳的声音就横插进来。 “顾珺,你跑那么快做什么?”云楚又脚步平稳,面对众多枪支,也没显出恐惧。 “你来做什么?!回去!”顾珺一看到云楚又,面色骤变,推了她两把,不让她步入众枪所指之处,他也隐隐察觉到了危险,只怕黄凌川要有所动作了。 云楚又耸了耸肩:“既然是见黄长官,那怎么也得叫上我,毕竟也是老相识了。” “老相识?”顾珺神色一变,眼神有些狐疑。 他怎么不知道云楚又和黄凌川还是老相识?他先前提起时也没看她特意表明啊! 副官在看到云楚又时,神色也微微一变。 这样一张美到张扬的脸,他就是想忘都忘不了,当初安平县,沈副官特意寻了他们过去,杀鬼子只是其次,最重要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眼前这个女人。 她怎么没回奉津,反倒是来了这里? 第146章 他再怎样也是个男人 副官眼神中的愕然没有逃过顾珺的眼睛,他微微抿唇,有些难以置信。 他还以为他已经大概摸清了云楚又的来历背景,两人如今也算是朋友了,可越是接触下来,就越是觉得他从未看清过,她怎么还和黄凌川扯上关系了? 云楚又看向副官,轻声道:“麻烦副官进去通报一声,上回安平县相助,我还未曾和黄长官道谢,这回碰上,怎么都要当面与他说声谢谢才是。” 副官眉头紧锁,盯着云楚又看了半晌,终于抬手让身后的人收起了枪。 “云姑娘稍候片刻。”副官眸子微闪,朝云楚又微微弯腰,应了一声,看都没再看顾珺一眼,转头就进了帐篷里。 他这番做派,让一旁原本已经如临大敌的大鸟和二赖子都松了口气。 几人也收起枪回到顾珺身边,眼神惊奇又崇拜地看向云楚又。 这姑娘初见时他们还当她是个空有美貌的花瓶,可如今人家的人脉都已经和四象军挂钩了,黄凌川的副官不给他们军统面子,反倒对她客气有加,简直是奇闻! “云姑娘,你真认识黄凌川?”大鸟自认和云楚又最熟,凑近些,小声询问。 云楚又表情却严肃,对着大鸟招了招手。 大鸟一愣,后怕地往后缩了缩,反射性看向自家老大。 顾珺也愣了一下,不过出于对云楚又的信任,还是对大鸟点了点头。 大鸟略有些扭捏地靠近云楚又,他还是头回和正经姑娘靠这么近哩! 云楚又可不管那么多,在大鸟靠近后,当即倾身与他轻声低语了几句,这话除了大鸟没叫任何人听到,说话间,大鸟脸色也郑重起来。 云楚又说完,声色微肃:“听明白了?现在立刻就去!千万不要耽搁!” 大鸟重重点了点头,旋即看了顾珺一眼,不等后者问话,转头就撒丫子跑了。 二赖子看着大鸟绝尘而去的背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些诧异:“嘶——云姑娘,你和大鸟说啥了?我还头回看他跑这么快!” 云楚又摇了摇头:“救命的事儿,能不快吗?” 一听这话,二赖子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云楚又在说笑,救命的事一个大鸟跑过去有啥用?他们军统可没有能用的人了。 顾珺看了云楚又一眼,见其绝艳的眉眼间也噙着点点沉色,便知她与黄凌川的交情算不上多深厚,进去后要经历的只怕才是重中之重,挨不过,说不准要出事。 他也没想到黄凌川的态度如此决绝,已经有向他开炮的意图了。 顾珺心中清楚,是因为他贸然开口救下冷烽等人,让黄凌川心里对他起疑,再加上驻军因疟疾的事伤亡惨重,黄凌川应该是已经有了让他承担责任的念头。 起初黄凌川让他留下时,他曾拒绝过,但前者扣下冷烽等人逼迫他就范,当时就觉得古怪,可总不能不管冷烽等人,那之中可还有云楚又的亲生母亲! 他留下是无奈之举,却不曾想黄凌川的屠刀这么快就要朝他挥过来了。 顾珺脸上神色凝重,心里不断思量着对策,凭云楚又的人脉交情见到黄凌川后,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利用军统之威让黄凌川心生忌惮,不敢随意动手? 云楚又看顾珺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低声道:“如今后悔将宋禹归提前送走了?他若是在,凭顾源的关系,黄凌川也会投鼠忌器。” 无论是哪个年代,关系才是硬道理,宋禹归如果在,那就又是另外一个局面了。 尽管宋禹归因被鬼子围困,而错过了传递情报,可这件事儿只有军统内部才知情,最起码以黄凌川的地位是不可能知道的,在他眼里,宋禹归还是顾源的“亲侄子”。 顾珺眼神晦暗,回给云楚又一个无奈且莫名的眼神。 宋禹归的身体经过云楚又的治疗虽说好了大半,可到底伤及根本,当时驻军中已经疟疾肆虐了,为了宋禹归的身体,他便让铁板带宋禹归先走一步。 这时,主帐的帘子被掀开了。 副官率先走了出来,旋即站在帐篷外,姿态恭敬的等待着,片刻后,黄凌川披着军大衣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他一出来目光就定在了云楚又的身上。 黄凌川眸子微眯,神情若有所思,旋即笑着上前道:“还真是云姑娘,你不是跟着砚清回奉津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砚清也在?” 问最后一句话时,黄凌川语气都放轻了,似乎是在紧张。 砚清?奉津? 听到这两个词汇,顾珺不由皱起了眉头,目光都下意识落在了云楚又的脸上,“砚清”这个名字他不知道,但鼎鼎大名的奉津还是知道的。 黄凌川的口吻试探与客气居多,可见他口中的“砚清”实不是一般人物。 云楚又弯了弯唇,将颊边的碎发撩至耳后,轻笑着道:“黄长官是个明白人,砚清哥当时的确想要带我回奉津,不过当时我的亲人都已经离开了安平县,我担心他们,砚清哥拗不过我,这才允我寻找家人,我们约好到时候在绿都汇合。” 顾珺眼睛眯着,垂在身侧的手也不着痕迹地攥了起来。 云楚又在说起“砚清哥”三个字时,脸上的甜蜜气息几乎能逸散出来。 所以,这个“砚清哥”到底是何许人也? 黄凌川手指微微摩挲,脸上表情莫名地看着云楚又,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片刻后,他笑了起来,眼底带着些许冷嘲:“哦?据我所知,砚清可不是个容易说服的人,云姑娘倒是好大的本事,竟能让他改变主意?” 云楚又脸上笑意更浓,眸子如同新月一般:“不知黄长官有没有听过那句话?” 黄凌川眉毛挑起,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砚清哥再怎么样也是个男人,那时在安平县,沈虬副官亲自来迎我,不是已经说明了很多吗?黄长官难道要说自己不知道?” 云楚又眼波流转,扯出一个薄薄的笑意,语气却不疾不徐。 第147章 拖延时间 她这番话说的娇嗔,话里话外都在指霍湛拜倒在了自己的石榴裙下。 黄凌川眸子微眯,盯着云楚又的脸看了半晌,好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地道:“云姑娘这话在理,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我喜欢。” 顾珺浑身僵硬,看着黄凌川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恶心。 许是他的目光太直白,引得黄凌川转头看了过来,后者在云楚又和顾珺身上扫过,淡淡一笑,语气虽然没怀疑,但表情却显得古怪:“云姑娘和顾组长这是?” “顾珺同志曾帮了我的忙,碰巧这回路上碰到,他请我过来帮忙诊治四象军的病,我自是不好推脱,只是没想到率军的又恰好是黄长官。”云楚又语气平平。 黄凌川眼底透出的防备与警惕,随着她几句志得意满的小女人话语散去不少。 她美眸中闪掠过一丝幽暗的光,看样子黄凌川真是十分担心霍湛也在。 “哦?安平县时匆匆一别,我只道云姑娘胆大心细,有巾帼之姿,不曾想你竟还会治病?”黄凌川神色微诧,看云楚又的眼神变得愈发微妙起来。 云楚又不置可否,脸上却未曾表现,她扫了一眼驻军营地里东倒西歪的士兵:“略通一二,所以,黄长官看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为你麾下的士兵诊治?” 她这话一出,周围的士兵都纷纷看过来,黄凌川脸上的笑容则微微收敛。 他若是不答应,他手下的兵心里定会觉得他是不愿救治他们,到时候必军心涣散,可他如果答应,那那些事岂不是都瞒不过这女人了? 这若是他的女人也就算了,霍湛的人,可不能知道这些隐秘,难免影响合作。 黄凌川心中念头千回百转,旋即笑着道:“也好,云姑娘不如与我入帐篷里细说,病症之事事关重大,其中细节还需我召军医过来与你商议。” 云楚又眸子微深,心知黄凌川不会那么痛快。 顾珺冷着一张脸,看黄凌川的眼神已经没有了起初的友善,语气阴沉:“黄长官,我对士兵的病情也很了解,云同志与我也更熟悉一些,不如我也一起。” 他这副模样叫一旁的副官眉头一皱,叱道:“你上赶着凑什么热闹?奸细!” 副官随口的一句话可不得了,瞬间捅了马蜂窝,二赖子不愿意了,拔高声调吼道:“你放的什么屁?你说谁是奸细呢?你再给老子说一句试试!” 眼看着又要拔枪,云楚又拧眉:“好了,有事说事,别动刀动枪的。” 黄凌川看笑话似地看着顾珺和二赖子,完全没有为他们开口的意思,不过,听了云楚又的话,到底给了些面子:“顾组长,这是我们十一军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说完,摆摆手:“行了,快回去,不要再惹恼我了。” 在黄凌川眼中,顾珺和二赖子都已经是将死之人了,能和他们说几句话已然是屈尊降贵,要不是因为云楚又,他都不会再见顾珺这一面。 “好,好!我可以不掺和,但我有几个问题,还需黄长官为我解惑。” 顾珺冷笑一声,毫不退让,鹰钩似的目光直直迎上黄凌川的不屑。 他耸了耸肩:“当然,黄长官也可以不说,但你要知道,我此行出来是为戴老板做事,任务目标已经被我提前送了回去,我若是不回去,军统迟早会找上门。” “还是说,黄长官已经下定决心撕破脸,不准备让我活着离开了?” 话音说到最后,已经带上了冰冷的杀意,气氛也再度凝固下来。 云楚又有些头疼,她专程打断了副官的话,就是不想黄凌川过早的暴露敌意,顾珺倒好,这话一说出来,连转圜的余地也没了,万一黄凌川要动手怎么办? 她知道,顾珺只是担心她和黄凌川独处,会发生什么事,这才剑走偏锋。 不过,眼下撕破脸绝对不是最好的时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只能智取! “你说什么?”黄凌川脚步一顿,回过身来看向顾珺,他眼神十分危险。 “我的人先前去拿药,却被你拒绝,你如此有恃无恐与我军统为敌,若说你不打算做出些事儿来,我是不信的,黄长官,不知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 顾珺上前一步,有些疑惑地看向黄凌川,这一步却不着痕迹把云楚又挡在身后。 云楚又抬眸看着面前宽厚的脊背,有些无奈,不过,却算是进一步认识了顾珺的人品,往后倘若还有合作的机会,这无疑是个很好,且可以信任的人选。 黄凌川双手背在身后,半眯起眼看向顾珺。 他沉默了好一会,不知是顾及云楚又还在场,还是时机未到,并没有大张旗鼓叫人拿下顾珺,反而解释了一句:“药的事应该是下面的人疏忽了,顾组长可自去取药。” 闻言,顾珺心头一沉,黄凌川越是重视云楚又,她就越不安全。 如今这个节骨眼上,能让黄凌川突然反口,愿意给冷烽等人药的原因,除了云楚又他想不到第二个,毕竟场子是黄凌川的,他还需要与他虚与委蛇? 顾珺深吸一口气,只能不断拖延时间:“那奸细呢?奸细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虽然不知道云楚又让大鸟去做什么,但她向来不做无用之功,应该是真的有办法。 他现在只需要继续拖延,不让云楚又和黄凌川独处,等到转机到来,说不定此次真能平平安安离开,只是可惜了这千余患了疟疾的士兵。 他们都只是平凡人,为了保卫国家才离开家乡站出来,却不曾想死的如此窝囊。 顾珺心中憋着一股气,眼里就不自觉带了锋锐,恨不得直接把黄凌川凌迟。 如今药到底是不是假的已经不重要了,黄凌川能做出直接扒病兵衣裳,将他们活活冻死的行为,就已经证明了他为人狠辣,从未想过要治好自己手下的兵。 黄凌川有些不耐,给副官使了个眼色。 副官得令,立马陪着笑上前:“顾组长,这话和我们长官可没关系,你不要乱扣帽子,我不过是看不惯那几个外来人罢了,如今治疗疟疾的药物稀少珍贵,肯定是要先紧着咱们自己人治疗的,哪能给外人用?” “是我口不择言了,抱歉了顾组长。” “来来,顾组长,我亲自陪你去拿药,算是我的赔礼道歉,这样可行?” 第148章 妩媚逢迎之态 副官也是看出了自己长官的心思,好声好气和顾珺致歉,就希望他能有点眼色。 不过,这云楚又可是霍少帅的女人,虽说霍湛定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和他们长官起什么龃龉,但他们长官这么明目张胆挖墙脚,未来若是碰上了,也闹得难看不是? 自从十一军和奉津合作后,他可着重打听了一番霍家军内部事宜,这位霍少帅从不是个吃亏的,纵是兄弟姐妹不少,也独占鳌头,手握军中权柄,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 副官忧心忡忡,说话时目光不时扫过云楚又。 他看着云楚又绝艳如山间妖精的脸,又觉得自己能够理解长官,毕竟这么漂亮的女人,一辈子可能也见不着几个,如今她又不在霍少帅身边,跟了别人也正常。 最重要的是,如今军中疟疾肆虐,长官又做出了那种事,一旦被这女人揭露出去,叫眼里揉不得沙子的霍湛知道,那可就不是一个女人的问题了。 副官不断在心中做着心理建设,可一旁的顾珺就是不动。 他眉头紧锁,铁了心就是不离开云楚又半步。 顾珺这副“护花使者”的模样落进黄凌川眼中就显得很碍眼了,他冷声道:“顾组长,你还想怎么样?不是说了让你去拿药?难不成你还真想插手我们军中的事?” 顾珺刚要开口,云楚又便越过他走了出来。 她道:“顾珺同志,拿了药就回去,我与黄长官商议完就会回去,不要耽搁时间了,放心,黄长官为人豁达,光明磊落,定会对我客客气气。” 戴完这顶高帽子,云楚又看向黄凌川:“你说对吗黄长官?” 黄凌川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地道:“云姑娘所言极是。” 副官忙把头垂下,心道:霍少帅的女人就是胆子大,提前就把后路给堵截死了。 顾珺看云楚又一副丝毫不惧的模样,眉心不由拧成了川字,她到底知不知道黄凌川是个什么样的人?与他单独共处一室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云楚又眉尖一蹙,摇了摇头:“回去。” 顾珺喉头一动,敛去心中莫名涌出的酸涩,此时此刻有些恼恨自己,为什么偏要去把人找过来,明摆着把她推进了火坑,他只能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出事。 “黄长官,走。”云楚又走向黄凌川,率先往帐篷里走去。 黄凌川笑了笑,跟上云楚又的脚步,中途不知怎么想的,回头看了一眼驻足在原地的顾珺,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旋即轻哼一声,大步进了帐篷。 顾珺拳头死死握着,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压抑着冲上去暴打黄凌川的冲动。 副官呵呵一笑:“顾组长,咱们走?” 顾珺闭了闭眼,也不理副官的话,转头就走,二赖子朝帐篷看了一眼,旋即对副官重重哼了一声,这才匆忙跟上顾珺的脚步。 副官脸色阴沉地扫了两人背影一眼,旋即撇撇嘴,看两人头也不回的走了,也不管他们了,又退回到帐篷外,竖起耳朵想要听听里头的动静。 进了帐篷,云楚又巡了一圈,自来熟似的往椅子上一坐。 黄凌川一进来就看到她从善如流,不把自己当客人的一幕,不由眉头一挑,笑道:“云姑娘还真是个妙人儿,生得漂亮又会医术,行事也大胆,我非常欣赏。” 云楚又听着这暗示意味浓重的话,唇边扬起浅笑:“是吗?” 不等黄凌川再开口,她直接说道:“黄长官,我们还是说正事,把军医喊过来,我们好好商讨一下治病的法子,如果能把他们救回来,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黄凌川摆摆手,自顾自上前坐在云楚又身旁,语气暧昧地道:“云姑娘心急什么?时间还多的是,我们久别重逢,理应慢慢谈,你说是不是?” 说话间,黄凌川的手不老实地上前,说着就要覆在云楚又的肩上。 他本以为云楚又进帐篷,也是与他心照不宣了,孰料,他手还没靠过去,她就豁然起身避开,居高临下睨向他:“黄长官!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凌川眯了眯眼,有些拿捏不准云楚又的心思。 “我听砚清哥说,霍家军与四象党有合作,你们即便不算是朋友,也是合作关系,黄长官这是准备对我下手?不合适?”云楚又冷冷盯着他,语气发寒。 黄凌川看云楚又是认真的,眼神也冷了下来。 他站起身,把肩头披着的军大衣随手扔到椅子上,顺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云姑娘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跟我进来,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霍砚清的女人,可他还不是没带你回奉津?” 黄凌川脸上噙着讥诮的冷意:“别给我说那套编造的说辞,霍砚清是个什么人我比你清楚,你要真是他心爱的女人,他能让你一个人走?” “一个被东瀛鬼子糟践了的女人,就是给他霍砚清当姨娘,他估计都嫌脏!” “你和老子装什么?如果不是有张漂亮脸蛋,你当我会让你进来?” 黄凌川步步逼近,脸上笑意满是不屑,说着就要伸手去捏云楚又的下巴。 云楚又横了他一眼,在黄凌川的手伸上来时,垂在身侧的手臂抬起,只听“咔嚓”一声,她拉响了枪栓,冰冷的枪口抵住黄凌川的胸膛,让他再难前进一步。 黄凌川脸色有一瞬的慌乱,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很清楚,云楚又就是在虚张声势,这里可是他的军队驻地,外面全都是他的人,真要是杀了他,她也逃不了,这么精明的女人会干这种蠢事吗? 黄凌川放下心中的担忧,抬眸认认真真打量起眼前这个女人。 她的眼睛乌黑漂亮,一张艳里透着几分妖气的脸极勾人,红唇紧抿,嘿还真别说,这女人装温柔的时候反倒是没有现在冷着眉眼,一脸肃杀的样子让人心生摇曳。 这样的女人就应该折断她的翅膀,把她困在身边,当他一人的金丝雀! 他都不敢想象,若是这样一张美艳的脸蛋上露出妩媚逢迎之态,该多诱人? 第149章 霍家军的少夫人 云楚又红唇微启,哂笑道:“是吗?你让我进来难道不是因为忌惮霍湛?” 黄凌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厉声道:“我会忌惮霍砚清?他爹只是个军阀头子,早晚被蒋老大给收入囊中,到时候,他还不是得跪倒在我脚边,求我给口饭吃?” “是吗?”云楚又用枪口敲了敲黄凌川胸膛前的勋略,语气噙着微嘲。 “黄长官肆意遗弃病兵,让他们自生自灭,已经犯了党国大忌!” “你起初看到我的第一反应很微妙,是踌躇,是害怕,你是担心霍湛与我在一起,恰好看到你做了这样的事,影响你们与奉津的合作对吗?” “黄长官,我们明人不说暗话,驻军的药材根本不是治疟疾的,而是你低价购置来的,只是你没想到这些药会变相促使士兵病情加重,我说的,对吗?” 云楚又神态自若,淡淡的声音中却流淌着一股寒意。 黄凌川盯着云楚又,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隐晦之色。 片刻后,他忽然笑了起来,还伸手握住抵在自己胸口的枪:“云姑娘还真是冰雪聪明,短短时间里就已经把一切都看透了,是,是我干的,那又怎么样?” “上面派人送来了一大笔医药资金,那么多钱,大可以用来购置粮食和武器,为什么要浪费在这些病兵身上?他们熬不过去,是他们自己身体素质差!” “战场上本就讲究命,他们因疟疾死在这里,那就是他们的命!” “九州旁的不多,就是人多!死了这些人,自会有更多的人补上!” 黄凌川神色狰狞,语气近乎癫狂,云楚又只觉得可悲,这样残忍的话却出自一个领兵的将领,何其不幸,这些得了病被遗弃的士兵又做错了什么呢? 话落,黄凌川的神色缓和下来,又变成了温文尔雅的青年军官。 他握着枪挪到一边,伸手拍了拍胸前的衣襟,含笑望向了云楚又,笑容淡而倨傲:“云姑娘,你长得漂亮,人也聪明,应该知道现在是在我的地盘上,什么才是对你最好的选择,霍砚清除了长相,哪点比我强?跟了我不是更好?” 说着,他双手从两边举起,做出一副狂妄至极的模样。 云楚又眼中闪过一缕异色,真是没想到,黄凌川这样的人,居然也有承认不如霍湛的一点,由此可知霍湛长得到底有多好看了,连同为男人的黄凌川自愧弗如。 黄凌川看云楚又久久不语,耐心也被耗尽了,原本打算用强,可顾忌她手里有枪,又有怜香惜玉的心:“我虽然有几个姨娘,但还没有正头太太,云姑娘当真没兴趣?” 说这句话时,黄凌川紧紧盯着云楚又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些波澜。 可惜,令他失望了,从头到尾云楚又的眼神都没变过,真要有,那也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轻嘲,似乎他说让她跟了他这种话,是一种极好笑的笑话。 “黄长官真是爱说笑,我已经和霍湛成婚了,哪有一女嫁二夫的道理?”云楚又口唇轻启,说话间,她举起纤细白皙的手指,无名指上一枚银戒格外炫目。 黄凌川面色一变:“你和霍湛成婚了?!不可能!” 他先是反问,旋即就立马驳回了这话。 黄凌川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些轻视:“你只是个乡下农女,大抵是不清楚我们办婚礼的步骤,霍家军少帅大婚,绝对会人尽皆知,排场不可能小,你以为他送你一枚戒指就算结婚了?想当霍湛的正头夫人,做梦倒是快些!” 他这番话说的极为肯定,半点不迟疑,也更不会相信云楚又所说的话。 如果她只是霍湛的一个姨太太,亦或者情妇,那他今日的胁迫之举也没什么大碍,日后顶多是被人诟病好色,于十一军和奉津的合作并无不妥。 在九州国的上流社会,名人间互换小妾姨娘不过常事,霍砚清还没这么小气。 反之,如果云楚又是霍湛明媒正娶的太太,那问题就大条了,不管霍砚清是否在乎这个女人,他此举都算是挑衅奉津,依奉津那老头护短的性子,肯定会出大事! 所以不管云楚又所说是真是假,他都不会相信。 黄凌川轻叹一声,可惜了,这么漂亮的美人,他原本是不打算杀她的。 这话也只能当她的催命符了,既然云楚又对霍砚清一心一意,完全不顾他的欣赏,那为了掩埋他在驻军换药之事,只能忍痛解决她了。 不过,死之前让他再爽一爽,应该也没什么? 黄凌川眸子微闪,刚欲喊人进来,就忽听外头响起了副官急促的声音:“长官!霍家军的人来了,说是……说是要带走他们的,他们的少夫人!” 早在听到副官的声音时黄凌川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 他心头咯噔一声,不敢置信地看向站在一旁,气定神闲的云楚又,看她完全没有因为霍家军的到来感到惊诧,不由黑了脸,咬牙切齿道:“是你去叫了人?!” “不然呢?我听砚清哥说,奉津与你们四象军有合作,关系还挺好的,我想着既然来了,总要为上回在安平县的事与你道声谢,只是没想到……” 云楚又弯了下唇,语气微凉。 黄凌川整个人都泛起焦躁,眼神闪烁,绷着脸往帐篷外走去。 目前十一军和奉津还有深入合作,他得出去看看霍家军的情况,倘若人不多,倒是可以借此将人都给拔除,只要不留一个活口,一丝痕迹,霍湛又如何能知道? 他本以为是霍湛留下了一队霍家军,专程保护云楚又的,可出去一看,外面只有一个人,来人面无表情,十分刻板,长相是那种看一眼不会注意到的模样。 “霍家军?一个人?”黄凌川眉头紧皱,一脸被耍了的表情。 副官却是严肃地点了点头,看了霍七一眼,旋即凑到黄凌川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闻言,黄凌川目光倏然凝固,紧接着看向霍七,脸上神色犹如会变色一般。 第150章 奉津的恩情 云楚又从帐篷里出来,看到的就是黄凌川惊愕震惊的表情。 一直冷冰冰的霍七在看到她时,上前两步,郑重其事地喊了声:“少夫人。” 云楚又颔首,问道:“霍七,怎么样?我让你给砚清哥去信,可是已经送走了?” “少夫人放心,已经遣人送往奉津。”霍七低着头,冷声说道。 云楚又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一旁脸色阴晴不定的黄凌川,轻笑道:“黄长官放心,我只是让霍七告诉砚清哥一声,说我在你这里做客,没说旁的。” 黄凌川深吸一口气,目光隐晦地看了霍七一眼,摆手道:“你们走。” 云楚又眉梢一挑,理所当然道:“这怎么可以?” “都说了我是来助黄长官一臂之力的,既然长官麾下的军医医术不精,治不好士兵们的疟疾,那我就以奉津的名义,为四象军义诊,希望能治好他们的病。” “诸位四象军都是我们九州的英雄,决不能这么憋屈的死在这里。” “恰好砚清哥给我留下一些钱,可用于买药,不过……我娘被带来驻军营地时,牛板车上的东西都被四象军扣下了,如今检查完毕,没有问题的话是否应该还给我了?” 云楚又声音清冽,说的大义凛然,引得四周的四象军全部看了过来。 她这番话引起了四象军们的共鸣,被称为九州的英雄,一个个激动的面红耳赤。 他们又听到云楚又说要出钱帮他们买药治病,一时更是感激,不等黄凌川作反应,就全部振臂高呼:“奉津大义!少夫人大义!” 这声音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驻军营地都响起了这样的高呼声。 顾珺帐篷,冷烽等人也听到这样的话,这样的盛况意味着桎梏的情形已经发生了改变,可帐篷里的气氛却没有外面那么火热,反倒是一个个缄口不言,沉重至极。 梁满仓竖起耳朵听了半晌,还傻乎乎问道:“队长,他们说的少夫人是云同志?” 冷烽没说话,倒是金大锤拽住梁满仓,把他带到一旁,压低声音与他咬起了耳朵:“你咋哪壶不开提哪壶?云同志和奉津的关系这下算是摆明了,队长心情能好?” “可云同志不是说和奉津……云同志说谎了?她真和霍家军少帅……”梁满仓一腔的八卦心思,却苦于没人诉说,眼下就只能和金大锤嘀咕两句。 “咳咳——”金大锤眼看着冷烽转过头来盯着他们,忙咳嗽了两声。 梁满仓瞬间噤声不语,讪笑着躲到了金大锤的身后,不过他脸上神色也有些失望,云楚又成了奉津霍家军的人,那就肯定不可能再加入烽火小队了。 众人中,唯有宋璇一副冷笑的表情:“我早说了,云楚又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顾珺神色一凝,叱道:“住嘴,她现在和黄凌川对峙,是为了谁?” 宋璇面色变了变,旋即冷哼一声,到底是不再开口寻找存在感了。 另一边,随着士兵们振臂高呼的声音低下去,所有人都看向黄凌川。 这些人中,包括副官,眼睛里都带着希冀和憧憬,没人会希望手底下的兵死绝。 黄凌川察觉到众人的目光,拢在袖中的双手紧了紧,半晌,在近乎紧张的气氛中,他道:“霍少夫人的确大义,那就辛苦了,我们四象军定会记住奉津的恩情。” 云楚又刚刚的话已经在给他台阶了,显然她也不想把事情做绝。 既然她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且已经为他解释病兵治不好的缘由,愿意出资出力,为他救麾下的千余四象军,那他有什么理由拒绝? 云楚又做事缜密,竟然还留了一手,给霍湛送信,不论真假,他都不得不重视。 他原本以为霍湛对云楚又只是一时兴起,就是男人对漂亮女人没有抵抗力的那种兴起,而不是真正的喜欢,可他竟然舍得把霍家死士派来,他就不得不多想了。 霍家军武器精良,骁勇善战,人尽皆知,可为人不知的是其内部死士。 这些霍家死士皆被冠以霍家姓氏,多是从小培养,极擅长暗杀,据说,每个霍家嫡系身边都有死士保护,只是一般人没这个机会见到。 这种死士培养所消耗的人力物力财力都是巨大的,霍湛居然舍得在云楚又身边安排一个死士贴身保护,这用心程度实在是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难道真如云楚又所说,她其实已经和霍湛成婚了? 黄凌川心头惴惴,看着眼前这张秾艳至极的脸,只能捏着鼻子咽下这口气,与她好声好气致歉,反正他还什么都没做,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云楚又弯了弯唇,笑道:“黄长官太客气了,不过,我们奉津的情谊的确不轻易分给旁人,所以黄长官定要珍惜,往后希望能继续合作,愉快的合作。” 在一通弯弯绕绕的话语中,也不忘敲打一番黄凌川。 她倒是不在意先前黄凌川胆大包天的意图,毕竟她和霍湛只是逢场作戏,打掩护的工具人而已,即便是真被他占了便宜,霍湛也不会为她和四象军闹翻。 不过,能够借此平息这次的驻军疟疾之事,也算是功德一件。 而且她还顺道给奉津挣了些名声,日后与四象军相处,亦能夺得一些先机,也算是她这回利用霍湛之名震慑黄凌川的报酬了,想来他应该不会介意。 听到云楚又的话,霍七抬眸看了她一眼,眼底划过一抹莫名的光。 黄凌川则假假一笑:“那是自然,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少夫人请便。” 云楚又自然不会拒绝,不过,又重申了一遍:“我娘,就是先前被四象军带回驻军营地的妇人,她当时驾了一辆牛板车,那是砚清哥特意为我准备的,其上的东西你们检查过后就还来,我会用匣子里的银钱为四象军重新购药。” 黄凌川在云楚又手中屡屡吃瘪,如今是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当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拿捏,挥手示意身旁的副官道:“没听到少夫人的话?” 副官连忙垂首应道:“是,是。” 第151章 霍砚清那条疯狗 云楚又等了片刻,副官就驾着牛板车过来了。 霍七很有眼色的上前扯过牛绳,云楚又则上前清点物资,左右大差不差,而最重要的匣子也原原本本放在褥子下,其上的锁匙有被破坏的痕迹。 云楚又只当没看见,手腕一翻,取出钥匙,打开锁扣,里面的钱药枪都在。 她合上匣子,看向面色不太好看的黄凌川,说道:“现在带我去军医处,我需要给患病的士兵仔细看看,再另行开药,不过,我就这些钱,用完的话,还希望黄长官莫要吝啬,毕竟我听闻四象党政府拨了一笔购置药品的巨款给你,是吗?” 云楚又眨了眨眼,唇边漾起浅浅的弧度,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在为难黄凌川。 她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大大方方把自己的钱拿出来,让黄凌川在背后占尽便宜。 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这一步了,再翻脸可就没必要了,周围的四象军们都看着呢,倘若黄凌川不愿意拿政府拨下的款给他们买药,那黄凌川绝对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副官噤声不语,小心翼翼瞥了一眼自家长官黑沉如墨的脸色。 他心中暗暗叫苦,若是早知道会有奉津横插一杠,还不如一开始就老老实实救治这些患了疟疾的士兵,如今真真是做了无用功,还得平白承奉津的情。 今天的事传出去,日后四象军谁不说一句奉津的大义? 黄凌川也是这么想的,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云楚又步步紧逼,一环套一环,他若是现在再反口说没钱,且不说得罪不得罪云楚又,麾下的四象军就先要乱了。 权衡利弊,黄凌川只能吞了自己酿的苦果,勉强笑道:“这是自然。” 云楚又朝黄凌川露出敬佩的神色,也不管后者因为她的表情而又黑了一度的脸色。 她转头看向周围面色蜡黄的四象军,神情认真地道:“既然黄长官愿意鼎力相助,那我也定会用毕生所学,为四象军的将士治病,还望各位痊愈后为我九州征战四方,挽回失陷的国土,让百姓不再受流离失所之苦。” 众人看着云楚又真诚的神色,一个个也都露出了郑重的表情。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少夫人放心!我们定不负所托!为我九州征战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对!我们可以死,更不怕死!但绝不能毫无价值的死在这里!” “奉津和少夫人的恩情我们定铭记在心!” “……” 看着周围四象军们群情激荡,红着眼眶吐露真情,黄凌川气得浑身发抖,他的兵,当着他的面对别人表忠心,他这次可真是给奉津做了嫁衣裳!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去忙了,黄长官,后续事宜还需你多多配合才是。” 云楚又察觉到黄凌川的怒火,唇边笑意更深,还不忘再提醒一句。 黄凌川咬牙切齿,却还是只能从齿缝间崩出笑容:“少夫人放心就是。” 云楚又唇边勾着一抹细微的弧度,转头看了一眼霍七:“霍七,走了。” 两人一路被四象军送到军医帐篷处,还没进去里面就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药味。 云楚又一进去,就看到七八个军医忙忙碌碌,连轴转,有的在捣药,有的在切药,还有的在熬药,尽管外面刚刚那么热闹,他们也没出去看一眼。 她眸子一翕,锐利扫了过去:“都停一下。” 几个军医果然都停了下来,他们神色都有些慌乱,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才由一个瞧着年长的军医站出来,小心道:“霍少夫人?” 刚才外面的动静闹得太响亮,就算是他们想装作没听到都不可能。 “既然知道我是谁,那现在都停下手里的动作,把药材全部呈给我,黄凌川吩咐你们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现在是你们将功补过的机会,懂吗?” 云楚又看着眼前这些军医,红唇紧抿,脸颊上透出些许象征杀伐的冰冷。 军医们浑身哆嗦,寂静的帐篷里,他们牙齿碰撞发出的声音令人齿冷。 “你们该庆幸,我现在需要人手帮忙,否则,单凭你们仗势草菅人命这一点,也需要付出代价,你们真当出事了,黄凌川会保你们吗?” 云楚又声音很轻,却握住了众人的命脉。 紧接着,她轻嗤一声:“希望你们好好珍惜这唯一可以活命的机会。” 一众军医吓得低下了头,知道云楚又是个厉害的性子,这时候也不敢说什么表忠心的话,不过,有了这么一番敲打,接下来的过程就十分顺利了。 云楚又排查了药材,确定是黄凌川以次充好,换了些廉价的假药。 她蹙着眉尖,又给一些重病的四象军一一诊脉看病,细细在纸上写下轻重不同的症状,用心程度被四象军看在眼里,又是一阵感动。 “这些药,务必尽快买回来,这些钱全都用了,再去找黄凌川支一笔,保证药材份量足够。”云楚又把匣子直接交给霍七,让他快马加鞭去最近的县城买药。 这里已经属于沦陷区了,县城里的药材商这时应该也都收到了消息,万一都离开了那可大事不妙,不如一次到位直接把药买齐,好过后续空有法子,却没有药材。 霍七的执行力是很强的,也没多问,拿着药方和钱就迅速出发了。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云楚又也没闲着,挑拣了一些能用的药材,让军医熬煮成汤水,给士兵们分下去,一人一碗,可以缓解这两天廉价假药造成的伤害。 黄凌川坐在帐篷里,脸上布满阴云,他才刚给霍七支出一笔钱,心都痛的滴血。 副官只觉气氛压抑,小心翼翼上前给黄凌川倒了杯茶:“长官,那云楚又如此得军心,为奉津揽获了不少好名声,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黄凌川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喝了一口热茶,才冷声道:“还能怎么办?现在除了配合她,你还有别的办法?真要惹上霍砚清那条疯狗,我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第152章 头上的绿帽子 副官看黄凌川有暴怒的冲动,立马收声,不敢再刺激他了。 黄凌川连喝了两杯茶,热腾腾的茶水越喝越上火,想着这回在云楚又手里吃大瘪,难受的心都要跟着烧起来,眼神也阴恻恻的,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副官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忽然眼珠子一转,说道:“长官,其实还有法子!” “你能想到什么好法子?”黄凌川捏着茶杯,狐疑地转头看向他。 他是铁了心要找回场子,可一旦云楚又回了奉津,那他想找回场子就更不容易了。 “长官可别忘了,驻地不止是有云楚又,还有顾珺和他身边那群不知底细的家伙,据我猜测,这位霍少夫人和他们的关系可不一般,不然又岂会将自己的母亲托付?我们大可以从中抽丝剥茧,处置了这群人,叫那洋洋得意的少夫人有苦说不出!” 副官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了,但音色尖细,在安静的帐篷里显得十分诡异。 黄凌川却越听眼神越亮,到最后,他直接茶杯一摔,拍案而起:“好!” “你小子倒是聪明,竟能想出这么阴损的法子!哈哈哈,甚得我心!甚得我心呐!”黄凌川上前拍了拍副官的肩膀,语气夸赞,整个人精气神又回来了。 他从小出身富贵,纵然时局动荡,也是人人追捧的少尉军官,父亲更是掌握一军的主帅,虽说忌惮霍砚清,可真要说起来,难不成他霍砚清就真敢与他翻脸? 云楚又如此落他脸面,就算是不能真的动她,也得叫她长长教训才是。 日后就算是碰上霍砚清了,也大可以反咬一口,说云楚又和旁的男人不清不楚,他只是顺道帮他解决了头上的绿帽子,他理应感谢他才是! 这么一想,黄凌川眼里就流露出难掩的得意和兴奋。 副官也不知自己是被夸奖了还是被讽刺了,眼下却只能赔笑。 黄凌川一手叉着腰,一手挥了挥:“去,给我把顾珺叫过来。” “是。”副官应承后就匆匆跑去喊人了,他心中默念,希望那位顾组长放聪明些,千万不要再和自家长官起冲突了,否则勾结外敌的名头还得落到他头上去。 黄凌川想方设法要给云楚又一个教训时,她的治疗过程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只等药品到位,四象军就有救了,不过,一直到傍晚霍七都没回来,不知是买的药太多,路途缓慢,还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她这边还没出结果,黄凌川那边就出事了。 云楚又原本在熬药,却忽然听到一声剧烈的枪声,她霍然起身看向帐篷里的军医:“刚刚是枪声?” 军医们小心翼翼点了点头,有人道:“好像是主帐方向传出来的。” 云楚又脸色一变,冷声道:“看着药,我过去看看。” 说完,她就大步离开军医帐篷,往黄凌川的主帐奔去。 她赶到时,主帐已经被四象军团团围住了,他们手里举着枪,一个个面色紧张。 云楚又越众而出,看着帐篷上喷溅的血迹,眉头紧紧拧着:“怎么回事?” 四象军如今十分尊重云楚又,一听她询问,便忙道:“是顾组长!他先前被姚副官带进主帐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清楚,但他好像杀了姚副官!” “顾珺?杀人了?”云楚又眉心跳了跳,红唇绷成一条锋利的线。 这个黄凌川,就没有一分钟是消停的,也不知他又起了什么幺蛾子,顾珺是个硬脾气不愿配合也就算了,居然还直接开枪杀人,这下好了,有理说不清。 云楚又深吸一口气,抬手示意四象军退开些。 她上前几步,靠近帐篷,高声道:“黄长官?黄长官你没事?顾珺?” 很快,帐篷里响起了顾珺微微喘息的声音:“云同志?” 云楚又轻松一口气,如果可以选择,那她肯定选黄凌川去死,顾珺活着,她说道:“是,你怎么样?到底是怎么回事?黄长官呢?” 四象军只听到顾珺的声音,没听到黄凌川的声音,一个个面面相觑,有些乱了。 顾珺声音发沉:“没事,你进来。” “不行!少夫人,你还是留在外面,我们进去。”四象军立马出声制止。 他们尚且不知道帐篷里是什么情况,只听到黄长官高喊了一声姚副官的名字,紧接着就没动静了,黄凌川和顾珺都是四象党领导阶层,他们没有得令,不敢进去。 云楚又摇了摇头:“没事,你们留在外面,我进去看看。” 她说着,就掀开帘子进了帐篷,一进门就看到倒在地上的两人。 一人身下淌着鲜血,衣裳都浸湿了,帐篷上喷溅的血迹就来自他的脑袋,而另一个则软趴趴躺在顾珺脚下,看不出是死是活,不过情形肯定是有些渗人的。 云楚又眉尖蹙起,看向胸膛起伏的顾珺,他手里的枪还没放下。 “怎么回事?黄凌川……”云楚又回头往帐篷外看了一眼,眉头皱的更深。 这里是黄凌川的驻军营地,纵然顾珺来自军统,和四象军算是同出一源,可说到底他也是个外人,在这里处理掉黄凌川和他身边的姚副官,这是摆明了要搞事情啊。 “他没死。”顾珺把枪别回腰后,垂眸看了一眼黄凌川,眼底泛着杀意。 “他干什么了?把你气成这样?”云楚又有些好奇,她倒是不怕,就黄凌川遗弃病兵这回事,宣扬出去,他死不足惜,只是外面的士兵难免沦为黄修伯泄愤的由头。 顾珺瞥了一眼倒在血泊里的人,沉声道:“姚副官不是我杀的,是他自己杀的。” 云楚又这下算是彻底听不明白了,黄凌川杀了姚副官? 她眨了眨眼,疑惑道:“为了陷害你?为什么?” 提起这个,顾珺额角青筋直跳,冷声道:“黄凌川怨恨你乱了他的敛财大计,在你手下收亏,憋着口气,准备对冷烽和你娘他们动手,让我咬死他们联党的身份,要把疟疾肆虐之事冠到他们头上,这样一来既能教训你,也能洗清自己做下的恶事。” “这我自然不能答应,他就索性要连我一起除掉,杀姚副官只是第一步。” 第153章 嫉妒吗? 云楚又微讶,垂眸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黄凌川。 看来她的大招把人逼急了,这位哥的精神状态都出问题了,自己身边亲近的副官,说杀就杀,没有丝毫余地,只为了迫害另一个“同僚”,达到报复她的目的? 顾珺冷声道:“黄凌川本也不相信我,他遗弃病兵,我始终与他对着干,他也怕我将此事传扬出去,再加上我不肯答应他陷害冷烽,他自然想除掉我。” “不过,他担心杀了我得罪戴老板,就想给我安一个名正言顺除掉我的理由。” 顾珺一脸的痛恨,如果不是因为驻地军营里这些可怜无辜的士兵,他早枪杀他了。 云楚又同情地看了顾珺一眼,好端端的又惹到这种事端里。 顾珺察觉到云楚又的视线,眸光一顿。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没有说,这也是促使他直接打晕黄凌川的直接原因,生怕晚下手一秒,任由他再继续说下去,他会忍不住直接杀了他。 黄凌川点破了他的心思,想用云楚又来威逼利诱他。 顾珺神思一恍,耳畔似还留着黄凌川那番话。 “顾组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云姑娘是吗?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家已经是奉津的少帅夫人了,霍湛,霍砚清,手握权柄的霍家军少帅,嫉妒吗?” “不过,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只要你愿意与我合作,何尝不能谋得所愿呢?” “一个女人而已,只要顾组长做出聪明的选择,我就能让她成为你的禁脔,如何?” 初听这话,他的第一反应是可笑,但紧接着胸口发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出,那个时候他才真切认识到,他居然真的对云楚又这个认识不久的女人上了心。 兴许,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毫不迟疑追上他的那一刻,他就萌生了探究的意图。 有时候,探究与好奇,就是沦陷后万劫不复的第一步。 但干他们这一行的,朝不保夕,脑袋都日日拴在裤腰带上,和谁谈喜欢? 顾珺垂了垂眼,鹰钩般的眸子里划过一抹落寞,转瞬即逝。 她的目光扫过黄凌川和姚副官,问道:“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顾珺迅速收敛心思,顺着她的目光扫过主帐,也有些头痛。 他额角跳了跳:“还能怎么办?先把黄凌川绑起来,等解决了营地士兵疟疾的事,我们就立刻离开,省的他再出什么幺蛾子。” 云楚又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我们把他绑起来,外面的兵如果这个时候不救他,等我们走了,肯定受到牵连,依黄凌川的手段,他们怕是有大苦头要吃。” 原本这些兵在黄凌川眼里就是要被遗弃的,他本也没想救他们,却忽然被她忽悠着掏出原本已经收入囊中的巨款,而今又不救他,事后说不得命都保不住。 顾珺拧眉,神情变得迟疑起来,他道:“那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云楚又想了想:“你和冷烽他们先走,我留下,等救下驻地的士兵后再去追你们,只是我娘他们……他们情况有些危急,眼下还没服药,怕是不能与你们离开。” “你留下?这怎么行?”顾珺毫不犹豫拒绝了她的提议。 云楚又摊了摊手:“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等黄凌川醒了,你们就是想走都来不及了,冷烽他们的身份在黄凌川这里本就不作好,你觉得留下对他们有好处?” “索性出了这档子事,我可以为你挡住外面的士兵,让你带冷烽他们离开。” “你不用担心我,不管是出于忌惮奉津,还是表面感激我救下驻军的人,黄凌川都不会蠢的直接对我动手,放心就是,只是我大哥,还请你们带他走。” 云子津身体不好,腿脚也不便,万一染上疟疾倒是麻烦,不如先行一步。 顾珺皱着眉,依然是一脸的犹豫不决,着实不愿云楚又次次挡在他们前面。 “行了,别婆婆妈妈的,生逢此时,理应果决。”云楚又推了顾珺一把,蹙眉带着他出了帐篷,一出去,外面的士兵都刷刷刷枪支上膛,直直指向他们。 云楚又上前几步,举起手道:“大家冷静一点,放下枪,我有话说。” 四象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是惦记着云楚又的恩情,怕走火,调转了枪口。 “黄长官没事,只是和姚副官起了冲突,姚副官因为说了一些话,惹恼了黄长官,这才被枪杀,顾组长得了军统的令,需要立刻离开驻军地,黄长官也已经首肯了。” 云楚又话音一落,四周的四象军面色就变了。 “这……少夫人,黄长官如果没事,他为什么不出来亲自和我们说?”四象军犹豫了片刻,还是站了出来,他们虽然只是一些听命而为的马前卒,却也知晓军令如山。 黄长官先前分明说不让顾组长离开,怎么这时候又首肯了? 他们如果把人给放走,黄长官秋后算账,那他们怎么办? “黄长官因姚副官的话气急攻心,直接晕了过去,是没办法出来和你们解释了,不过各位同志放心,我会留下,直到你们病愈,万事都有我担着。” 云楚又轻声细语,可说出的话却令在场的四象军们皆是心头一松。 “我们相信少夫人!”四象军们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四象军们不傻,黄凌川这些时日所作所为,不说叫士兵们彻底寒心,但那些遗弃的病兵也让他们深感兔死狐悲的痛苦,失望是难免的,也令黄凌川的威信大打折扣。 反倒是云楚又,在四象军们最惴惴不安的时候站了出来,给了他们生的希望。 云楚又如今代表的是奉津,她又是黄凌川都认可的霍家军少帅夫人,身份有了,地位有了,信任也有了,黄凌川又因故不能站出来,四象军们自然对云楚又唯命是从。 “谢谢大家了。”云楚又弯了弯唇,轻舒一口气。 须臾,她转头看向顾珺,低声道:“我大哥就拜托你了。” 顾珺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嘴角紧绷,没有回答,抬腿便大步离开了主帐。 第154章 找个机会把人做掉 顾珺回去后很快就肃整了自己人,冷烽等人也都跟着他离开了。 最后,帐篷里剩下的都是些病人,宋桂英,李青云,何英,李婷婷,就连云永恩和李老汉都跟着顾珺走了,云楚又特意把人都接到了军医帐篷里统一治疗。 四人中,也唯有何英状态最佳,还保持着清醒。 何英接过云楚又递来的药,抿了抿唇,低头道:“云姐,谢谢你。” 他声音近乎哽咽,重病这两天他想了很多,一直在思考,如果一直好不了,像那些死去的士兵一样,永远留在这里,那一瞬间他是恐惧的。 他其实不怕死,如果能堂堂正正为国家为人民而死,他义不容辞,愿意牺牲。 但传染疟疾,因四象党军官的一己之私,庸庸碌碌,毫无价值的死在这里,他不甘心,他恐惧,更怕联党的同志们为了救他而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他的病情虽然是最轻的,可保持清醒却令他更加痛苦,内心忐忑,惶惶不安。 云楚又瞥了他一眼,小伙子被疟疾折磨的脸色苍白,看着可怜至极,她脸色放缓,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谢什么,你叫我一声姐,我还能不救你?” 何英有些不好意思,咕嘟咕嘟把碗里的药都灌进了肚子里。 天色渐暗时,黄凌川才醒过来,听到顾珺等人已经离开驻军地的消息,暴怒不已。 一个四象军急匆匆赶过来,头上都积蓄了冷汗,看样子是十分担心黄凌川处置。 “少夫人,黄长官那边……” 云楚又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药渣,说道:“我去看看。” 她离开军医帐篷,看着已经彻底暗下来的天色,抿了抿红唇,霍七这个时间还没回来,只怕是路上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可惜她现在担心也无济于事。 云楚又深吸一口气,去了黄凌川的主帐,帐篷上喷洒的血迹也已经被处理干净了,姚副官的尸体也被四象军掩埋了,除了空气中细微的血腥味,一切像是没发生过。 她刚掀开帘子进去,一个茶杯就被重重摔在她脚下,伴随厉喝:“滚出去!” 云楚又踢开脚下的碎片,挑眉看向坐在行军床上,眉眼阴沉,脑门还包扎着纱布的黄凌川,莞尔一笑道:“黄长官的脾气还真是够急的,这样容易伤到自己人。” 黄凌川听到她的声音,抬眸看过去,脸上的阴霾几乎能压死人。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四下无人,黄凌川也懒得维持与云楚又伪善的友好。 云楚又向前几步,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黄长官这是什么话?我费尽心思助你救治患了疟疾的病兵,帮你维持与奉津的关系,怎么能是看你笑话?从何说起啊?” 闻言,黄凌川险些被气笑了,他直接拍案而起,冷声道:“装什么?帮着顾珺那群人离开,不就是存心与我对着干?云楚又,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霍砚清就算再重视你,难不成还真愿意为了一个女人和我十一军翻脸?” 他倏然将她盯住,目光沉沉:“你屡次落我脸面,若是不教训你,日后叫人知道,还当霍家军真要骑在我们十一军脖子上耀武扬威了!” 云楚又拧眉,轻叹着说道:“黄长官这可是误会我了,你可是黄军长唯一的儿子,我岂敢落你的脸面?” 说完,她眉目舒展开,笑了笑,“再说,姚副官之死,难道不是你自导自演?如果不是你对顾珺起了杀心,他又怎么会孤注一掷带着人离开?” “黄凌川,我是救了你,你应该感谢我才是,怎么搞的剑拔弩张的?” 黄凌川咬牙切齿,恶狠狠瞪着云楚又:“救我?放屁!” 云楚又朝他翻了一记白眼:“粗俗。你自己想,顾珺是奉戴老板的命令来的,你在这里朝他下手,惹恼了戴老板,只怕是你父亲都承受不了这样的怒火?” “既然我已经决定助你平息驻军疟疾之事,你何不顺势拉拢一番四象军的心?” “你气不过在我手中吃了亏,可为了钱财,祸害这么多士兵,这名声传扬出去你讨得了好吗?咱们就友好的解决这件事,不要再牵扯旁人了。” “眼下,你最该着急的其实是药的事,霍七他们出去已经很久了,至今未归。” 云楚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慰了一句,紧接着就换了话题。 如果是先前,霍七不回来,只怕黄凌川已经要放鞭炮庆祝了,可霍七是跟他支了大笔钱离开的,他要是回不了,那他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黄凌川果然变了脸色:“难道他卷了钱跑了!你确定他真是霍砚清给你的死士?” 倘若霍七真是霍家军,那他就一定不会为了钱财跑路,可若不是,那么一大笔钱银钱,真要被卷走了,那霍七随便寻个地方占地为王,都能当个兴起的小头目了。 “你不是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怀疑什么?再说,霍七去买药,你也是派了人的,眼下担心是不是有些太晚了?”云楚又觉得好笑,直接点破了黄凌川的心思。 霍七离开时,黄凌川怕他卷钱跑路,还特意安排了人跟着,美其名曰是打个下手,可以帮忙拿药材,实际上就是监视,这会儿嚷嚷着身份不对劲了? 黄凌川一点也没有被戳破心思的汗颜,反倒理所应当道:“霍七是你的人,我怎么知道他能不能信任?指派人跟上也是帮你监督,毕竟那么多钱,难免人心浮动。” 两人一言一语间,倒是消弭了顾珺冷烽离开的矛盾。 当然,这样的矛盾是真的没了,还是暂时隐藏就不得而知了。 “还是需要派人去接应霍七他们,我推测,他们应该是遇到了麻烦。”云楚又直截了当的说道,思及逃荒路上时不时冒出来的东瀛战机,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驻军所在营地虽然隐蔽,但在茫茫大雪中也十分显眼,万一被鬼子战机捕捉,那就是活生生的靶子,眼下情况不明,还是得分派人手出去监察四周的动向。 黄凌川作战经验实在太差,平日里想的也都是些阴谋算计,正经战事就慌了手脚。 他领兵至此,应该也是他父亲黄修伯的打算,怕儿子折在战场上,特意让他带人离开,“广南会战”大败后,就有了正当理由带兵前去驰援许都。 黄凌川一路没碰上鬼子,反而被疟疾拖住手脚,还想出了敛财害命的想法。 这种人,活着也是祸害四象军,真应该找个机会把人做掉。 第155章 鬼子先锋队,迎战! 这时,外头响起了脚步声,很快,四象军激动的声音响起:“长官!少夫人!霍七同志回来了,带回来两大车的药!” 闻言,黄凌川瞥了一眼云楚又,没说话。 云楚又浅浅松了口气,懒得理会黄凌川,转身离开了主帐。 霍七平安回来,药也带回来了,但路上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肯定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得仔细问问,万一有什么突发事件,也好提前防备。 眼看云楚又走了,黄凌川怕错过霍七汇报,暗骂一声,也披上军大衣跟了出去。 云楚又赶回军医帐篷时,霍七已经指挥着军医从平板车上开始卸药了,井然有序。 他依然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倒是和他一同去购药的两个四象军面色惨白,神情焦灼,这种焦灼在云楚又过来时达到了顶点。 霍七还没上前禀报,两个四象军就上前道:“少夫人!我们在路上碰到了东瀛军!” 两人话音落下,四周原本在搬卸药材的四象军们纷纷停下,面色皆是严肃起来。 他们和东瀛军是你死我活的对手,路上碰上东瀛军,就意味着后者已经摸排过来,万一叫他们提前知晓他们的扎营地,怕是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云楚又脚步一顿,抬眸看了霍七一眼,后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正如黄凌川不信任霍七一样,她也不会信任霍七之外的,黄凌川手下的任何人。 “东瀛军?你们可确定?!是不是东瀛军的大部队?”黄凌川追过来的时候也听到了同样的话,他面色赫然大变,前段时间十一军败北的事尚历历在目。 两个东瀛军对视一眼,咬牙道:“这……夜色深重,没看清,不过人不是少数!” “蠢货!这么重要的事你说没看清?!”黄凌川脾气暴躁,听了这话,直接上前一脚把人踹翻,他伸手捏了捏眉心,在原地来回踱步。 黄凌川深吸一口气,厉声道:“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两个四象军不敢隐瞒,忙道:“那些东瀛军人数不少,按脚程,应该再有两个钟头,就该摸排到我们的驻军营地了。” 听到这话,黄凌川有些头晕目眩,他眼神慌乱,片刻后,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拔高声音道:“全军整备!行囊简便,帐篷也不要拆了,立刻走!” 他是经历过战败的人,那种恐惧几乎无法和人言说。 这一次,他的目标是带兵驰援许都,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已经足够久的了,到最后,他也出了钱,人没救回来就是他们的命,人啊,就得信命! 他必须把剩下的兵带到许都去,不然怎么和上头交差? 闻言,四象军中的人面面相觑,有人问道:“长官!我们的许多战友都患了疟疾,不宜长途跋涉,我们是否要两两一组,把人带上?” “带个屁?!都火烧眉毛了,你们想死?带上那些拖累,只会拖延我们的脚程!”黄凌川立刻炸了毛,紧接着道:“现在立刻去收拾东西!不要管那些废物了!” 驻守在四周的四象军们抿了抿嘴角,对黄凌川的冷漠感到心寒。 但他们也知道此刻病兵占了多半,东瀛军真打过来肯定不是对手,平白送命罢了。 云楚又看黄凌川转身欲走,上前道:“黄长官!药已经到了,我们可以救他们!” 那些无辜的四象军,如果被尽数抛在这里,等东瀛军过来,只会凄惨死去。 “关我什么事?!我早前就说过了,战场上瞬息万变,能不能活都是命!既然他们得了病,那就怪不得我丢下他们!”黄凌川神色狰狞地厉声喝道。 说完,他冷笑着扫了云楚又一眼:“既然奉津大方,那这些病兵就留给你了。” 话落,黄凌川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他需要尽快往许都方向撤离! 云楚又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眉尖一蹙,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开始整备行囊的四象军,有些头痛,如果人在,他们还能和东瀛军火拼一把,人走了,他们又能怎么样? 难道真要放弃这些垂死挣扎的病兵?他们明明离活着只有一步之遥! 这时,霍七上前,靠近云楚又,低声道:“四象军先锋中队,一百多人,装备精良,后续大部队要清扫每个县城的军需,脚程不会那么快。” 云楚又眸子微闪,回头看了霍七一眼:“你确定?” 霍七默默点了点头,又转身回了平板车旁,原本搬药的四象军已经听从黄凌川的话开始进行撤离准备了,他一言不发,开始吭哧吭哧往下搬药。 云楚又眼神感慨地看了霍七一眼,心头又生出了和霍湛要人的打算。 她得好好想想,用什么东西和霍湛做这笔交易,虽说把人 当成利益交换品有些不道德,但这个年代谁和你讲道德?往后身边有个霍七这样的人,干什么事都方便不说,估摸着能省不少心,就是不知道霍湛舍不舍得忍痛割爱? 而且她记得小说里,一般死士离开主人家都会自杀,霍七应该不会……? 云楚又有些说不准,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是得尽快安排迎敌! 是的,她并不准备放弃驻军营地这些病兵,药都买回来了,只差那么一哆嗦,他们就能和正常人一样好起来,只是因为害怕东瀛军就放弃这些人? 黄凌川可以走的无所谓,她不行,既然都掺和进来了,就不怕再多掺和一把! 一百多人的东瀛先锋队,很厉害吗?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驻军地的病兵多多少少也有千余人,但凡能拿起武器,他们总能和那些鬼子搏杀一把! 总不好还没对上就先露出怯相,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云楚又深吸一口气,帮着霍七把药搬进军医帐篷,至于黄凌川要带走多少人,又能带走多少人,就不是她能干扰的事情了。 搬回大半药材后,看着板车上另外一半药,云楚又红唇紧抿道:“让黄凌川带走。” 黄凌川虽然表面带走的都是健康的士兵,但谁也不知道他们身体里会不会有潜伏的疟疾病菌,带一些药算是个保险,省的半路上再发生遗弃病兵的残忍事件。 第156章 任务目标只有一个 霍七搬药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云楚又一眼,闷不吭声停下了动作。 云楚又站在军医帐篷处,看着乱糟糟的驻军营地,眸子微眯。 几个原本在熬药的军医在听到黄凌川撤离的话后,也忙不迭收拾了东西,前去长官了,他们能一味听从黄凌川的命令,愚昧换药,自然不可能留下来照顾病兵。 云楚又也没阻拦,说句粉饰太平的话,军令如山,他们都只是听令行事而已。 “云姐,东瀛军真的要打过来了?我可以帮你!我能杀鬼子!” 听到这话,云楚又眉心一拧,回头看向已经套好衣裳,神情虚弱的何英。 她瞪了何英一眼,没好气地上前握住他的手腕:“你起来做什么?回去躺下!万事有我在前面撑着,东瀛军真要打过来,先死的也只会是我,听话,回去!” 何英摇了摇头:“我都听见了,来的东瀛军很多,黄凌川已经下令撤军了。” 他看向驻军地,四象军已经整备结束,在主帐前重新列队,准备离开了。 云楚又抿了抿唇,看向何英:“你要想帮我,就去给我清点一下剩下的兵,轻重症状者,我都要知道,这意味着我们今天到底能不能打胜仗!” 何英微微一怔,旋即重重点了点头:“云姐放心!我这就去!” 这时,帐篷一侧忽然响起一道很年轻的声音:“我,我也去!少夫人,我也去!” 云楚又回头看去,就见一个比何英还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出来。 他瞧着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面容还尚未脱去稚嫩,穿着不合身的四象军服,有种偷穿大人衣服的错觉。 云楚又眉头一皱,上下打量他几眼:“你是哪个村的孩子跑到这里来了?” 闻言,少年面色涨红,似乎是觉得丢脸,但还是梗着脖子道:“我我才不是孩子!我已经长大了!都十七岁了!我就是四象军!” “十七岁?”云楚又眨了眨眼,还真不像。 何英也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少年:“你不跟着大部队走?” 少年脸色有些白,但还是很倔强地道:“我不想当逃兵!东瀛军有什么可怕的?我也敢杀他们!而且我是跟我哥一起来当兵的!他不走我也不走!” 云楚又了然,问道:“你哥得了疟疾?” 少年抿着嘴唇点了点头,他仰头看着云楚又,认真道:“少夫人,你愿意留下救患了病的战友,和黄长官不一样,我相信你!我可以帮你!” 云楚又看着面前稚嫩的脸,听着这郑重其事的话,轻笑一声:“叫什么名字?” “郭二望!”少年声音拔高,还朝着云楚又敬了军礼。 云楚又眉梢微挑:“你哥难道叫郭一望?” 少年一脸吃惊,反问道:“少夫人怎么知道的?您认识我哥?!” 云楚又失笑,与何英道:“和二望去清点人数,务必清楚。” “是!”何英强撑着敬了个军礼,和郭二望一起去清点营地留下的人了。 两人一走,云楚又就眸子微凛,说道:“霍七,把板车推上,去送送黄长官。” 霍七没说话,却默默推上了板车,跟在云楚又身后,一起去了主帐。 此时,四象军已经准备出发了,云楚又适时拦下黄凌川。 “你还要干什么?!”黄凌川目光阴鸷,恨不得一枪毙了她。 云楚又扯了扯唇,并不在乎黄凌川近乎吃人的目光:“这些药带上,虽然你带的都是健康的兵,但难保他们身体里不会有潜伏的疟疾病菌,有备无患。” 闻言,四象军中一片骚动,看云楚又的眼神满是感激。 他们也算是见识到了黄凌川的狠辣,他们真要是得了病,只怕也逃不过被黄凌川遗弃的命运,奉津的霍少夫人明摆着是担心他们,这样好的人,实在是令人感动。 黄凌川也愣了一下,他只顾着带兵撤离,倒是没想到这一茬。 不过,云楚又和他之间也算是有了嫌隙,她能有这么好心? 黄凌川目光泛着森冷,狐疑地扫过云楚又,但看手底下的兵眼神热切感激,就暗骂一声,明白了她的打算,这奸猾的狐狸精,临走还要给奉津博一番好感?! 但这药他不要也得要,这情不承也得承了,否则手底下的兵该怎么看他? 这么想着,黄凌川一挥手,命人把药拿上,旋即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云楚又:“那就多谢霍少夫人了,只是我得劝你一句,尽快走,省的最后被鬼子给包了饺子!” 说完,他也懒得再和云楚又寒暄,呼喝一声:“走!” 四象军的队伍排列整齐,宛如绵延的长龙,很快就消失在云楚又和霍七的视线中。 人一走,营地更显得寂静,黑漆漆的帐篷一个挨着一个,就像是大大的坟包。 云楚又深吸一口气,与霍七道:“鬼子一百多人,我们能用的人不知有没有一百个,武器方面黄凌川应该也不会给我们留下什么,有什么法子能歼了这支小队?” 她眉头紧锁,翻开着格子背包里能用得上的东西,除了吃的就是用的,真正杀伤力大的热武器还真没有,除非她拿出“召唤卡”,兴许能改变局势。 虽说有些心疼还没焐热的召唤卡,但只要能解除一时的危局,也还是值得的。 霍七绷着嘴没说话,手却从背后伸出来,上面放置着一把手枪:“杀”。 云楚又嘴角一抽,用复杂的眼神看了霍七一眼,这是一位“废话不多说,就是干”选手,但一个人单兵战力再强,对上百余人也很难突破。 她道:“走,先回去,等何英他们清点清楚人数,再布局。” 霍七不置可否,他的任务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保护好云楚又。 云楚又回了军医帐篷就开始熬药了,这么多药,军医也尽数撤离了,单她一个人熬药得耗费不少时间,好在何英他们效率很高,没一会儿就带着清点数据回来了。 听完何英和郭二望的汇报,云楚又有些惊讶:“轻度病兵都有三十七人?” 她还以为症状不明显的都会跟着黄凌川离开,没想到他们居然没走,而是选择了留下来,轻度病兵的疟疾症状还没有凸显出来,他们都是具备战斗力的。 第157章 并肩作战,绝不退缩! “应该是黄凌川怕把他们带上反而感染了健康的兵,就把人都留下了。”何英蹙了蹙眉尖,不得不说,黄凌川这样的行径实在让人不适。 一旁的郭二望抿着嘴唇,稚嫩的脸上有种信念动摇的失望。 “继续说。”云楚又眸子微眯,思索着布局。 “中度症状的四象军有九百二十八人,重症二百零七人,原本重症的有五百余人,只是被黄凌川遗弃许多,山间几乎都是病兵已经冻僵的尸体。” 何英虽然身体不舒服,但脑子很清明,看着纸上记录的数据,一一上报。 说完,他迟疑了一下,说道:“另外,我们还在军需储备帐篷里找到了塞在麻袋里的粮食和一些炸药,应该是负责看守军需储备的士兵特意给我们留下的。” 云楚又微讶,没想到她的一番作为,竟真的虏获了不少军心与善意。 “清点清楚炸药的数量,既然鬼子迟早会摸索过来,那不如就附送他们一个‘炸鸡套餐’!能顺势解决一拨人,这样我们提前埋伏,迎敌也能轻松一些。” 云楚又红唇边掀起一抹弧度,眸子微眯,已经开始布局在哪里埋炸药了。 “少夫人?‘炸鸡套餐’是什么?”郭二望属于不耻下问型的,听到云楚又的话,愣了一下,嘴里不自觉分泌出口水,还伸手擦了一把,有些好奇的询问。 云楚又无语地瞥了郭二望一眼,心道这孩子有点儿缺心眼,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 看着郭二望脸上的表情,到底是心软,十七岁的年纪,估计平日连口肉都吃不上,她轻笑一声:“炸鸡套餐嘛……要是能赢了这场战争,就做给你尝尝!” 郭二望眼睛瞬间就亮了:“真的?!少夫人您可要说话算数!” 云楚又扫了他一眼:“你要是再问,我可反悔了。” 郭二望立马瞪大眼,屏住呼吸,不再说废话了。 何英笑了笑,继续上报两人清点后的情况,云楚又细细听罢,美眸中闪掠过一丝轻松,总的来说,情况比她预想的要好许多,四象军的善意也是远远出乎她预料的。 他们在帐篷里藏了枪杆弹药,甚至还有两把冲锋枪,武器方面虽说不算特别富裕,但已经比之前预想的强太多太多了,对上一支一百多人的鬼子先锋队,有胜算。 “只要能掌握先机,打鬼子一个措手不及,这场仗我们就算是赢了一半。”云楚又信心大增,继续道:“时间不多了,何英,你来熬药,霍七二望帮把手,埋炸药!” “少夫人,您还懂这个?”郭二望一脸的崇拜。 “不懂啊,这不是有懂的。”云楚又眉梢一挑,一脸理直气壮地指了指霍七。 郭二望眼皮一跳,看向面无表情的霍七,却不敢贸然上前搭话。 霍七也不在意一旁的郭二望,他站出来,声音平缓没有起伏,与云楚又说道:“四周的地形情况我已经获悉,你留下,我带他去埋炸药。” 云楚又沉吟片刻,颔首道:“好,那就辛苦了,我去见见那些轻症的四象军。” 霍七点了点头,领着郭二望去拿炸药,准备布局,引君入瓮了。 路上,郭二望频频看向霍七,没忍住,咬牙问道:“这位大哥,你不是霍家军派给少夫人的人吗?咋和她你呀我呀的,你不喊她少夫人?” 说话间,郭二望语气有些不忿,在他看来,云楚又是个极为善良的女人,值得任何人的尊重,可反倒是她身边这个,好像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恭敬。 霍七脚步微顿,斜了郭二望一眼,却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 郭二望鼓了鼓脸颊,像只河豚似的,却也只能盯着霍七的背影,有气没处发。 另一边,云楚又也把轻症的四象军聚集到了军医帐篷外。 三十七个人,除了脸色苍白了些,身形依然挺拔有序,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 众人沉默地看着站在前面的云楚又,郑重其事道:“多谢少夫人,没有放弃我们。” 云楚又抿了抿嘴角,轻声笑道:“不是说了要治好你们?药已经买回来了,就差那么一哆嗦,怎么可能因为小小的东瀛军就夹着尾巴逃窜?” 夹着尾巴·黄凌川·逃窜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揶揄了,眼下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一众四象军听了这话,原本严肃的神情也松缓下来,黄凌川抛弃他们,独自逃生的行径,在每一个患病的四象军心中都是一道跨不过去的槛。 但他们并没有丧失生的希望,因为有人留了下来,只是为了救他们,所以留了下来。 “眼下驻军营地中尚有一千多患病的士兵,一千多条无辜的生命,你们都曾是并肩作战的战友,这种时候,我希望能拿得起武器的人都站出来,护好营地。” “我们只需要赢得这一场战斗,就能活下来,所有人都可以活下来。” “国家危难,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极宝贵的,没有你们保护百姓,护卫山河,九州撑不住,我愿意倾力一试,和东瀛军斗一斗,只希望你们也能不遗余力。” “我替病症昏迷的战士,谢谢你们。” 云楚又微微弯身,朝着三十七名四象军鞠了一躬。 他们也算是拖着病体,为了护卫营地而战,尽管和她没什么关系,但军医帐篷里,还有她娘宋桂英,以及冷烽的战友李青云,他们值得一谢。 四象军们见状,也纷纷弯腰,不敢受云楚又这一礼。 他们垂着头,声音铿锵,苍白的脸都因亢奋涌上了血色:“愿与东瀛军倾力一战!” 不知是不是他们的声音太大,一些中度病症,和何英状态差不多的士兵也都从帐篷里走了出来,透过军医帐篷里渗出来的微弱火光,看着三十七名战士与云楚又互相弯腰鞠躬的画面,他们心脏狂跳,总觉得原本失力的身体骤然间汇聚了许多力量。 他们,都是被遗弃的病兵,此刻,却可以用血肉之躯,守护身边的战友。 人群中,有人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也意和东瀛军倾力一战!” “和东瀛军一战!绝不退缩!” “战!战到底!绝不退缩!” 第158章 他是他师父 云楚又直起腰身,看向四面八方传来的热血吼声。 原本宽敞森冷的营地因为这些声音忽然多了几分人气与暖意,三十七名战士起身看向周围的战友,眼里热泪盈眶,他们这些遗弃的病兵,竟然还能有自己的价值。 何英在帐篷里熬药,听到这样的声音,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他转头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的李青云和宋桂英,轻叹一声,如果不是幸运的遇到了云姐,他们这群人怕是只能死在黄凌川手中了,哪能有绝地翻盘的机会? 在何英心中,云楚又就是一个会带来好运的人,不管是在安平县,还是在四象军的驻军营地,她做到的事,远远比他们想的更多。 帐篷外,云楚又在众人声音放轻后,颔首道:“好!大家齐心协力,定能将东瀛军尽数歼灭!到时候病治好了,天高任鸟飞,愿不愿意重回四象党,凭你们自己的意愿。” 她声音不大,落在众多四象军耳中,却令他们浑身一震。 其实他们从未想过治好病,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说到底,他们已经是被遗弃的病兵,是已经被长官黄凌川除名放弃的士兵了,治好病后呢? 他们要回到家乡吗?可东瀛军肆虐,他们的家乡哪里还在呢? 重回四象军中?即便黄凌川愿意重新接受他们,可他们自己心中真正的意愿呢? 一时间,驻军营地静悄悄的,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云楚又看众人神色沉凝,像是茫然,又像是在沉思,出声道:“好了诸位,我们的时间不多,武器弹药都在这里了,你们自行拿取,马上我们就要迎敌了,至于往后来路,相信这一场决定生死的战斗过后,你们都会想明白的。” “是!” 众多四象军瞬间思绪归拢,开始井然有序的上前领取武器子弹了。 他们都是正规军,自然不会出现哄抢争夺的情况,不过,营地中留下的武器十分有限,剩下没有拿到的人还大有人在,他们神色失落,有些失望自己不能上战场。 最后,领到武器的除了三十七名轻症士兵,还有三十名中度症状的士兵。 他们六十七人,再加上她,霍七和郭二望,刚刚好七十人。 虽然已经提前做好了布局,但到底能不能凯旋而归,没人说的清楚,士兵的身体素质在战斗中也有很大的决定性因素,她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安,尽管可能性不大。 不管怎么说,今晚的战斗,绝对是生死攸关的艰难斗争。 “营地是接下来几天里我们治病的地方,药材,粮食,还有我们重病昏迷的战友都在这里,不能被鬼子破坏,我希望你们能守好这里,等我们回来。” 云楚又手里握着自己的手枪,看着众多因没有拿到武器而神情失落的士兵。 她声音清冽,在夜色中回荡,仿佛带着无尽的力量。 “是!” 云楚又听着众人铿锵有力的应答,轻舒了一口气。 她倒是从未想过,曾经只是个小小军医的自己,居然还有渲染气氛,煽动人心的本事,今晚的一切是完全出乎她预料的,她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地步。 云楚又叮嘱了何英一番,带着人前去霍七和郭二望提前布局的地方了。 他们需要提前埋伏起来,等鬼子的先锋中队冒头,他们就集中火力进行扫射,能杀多少杀多少,可惜他们火力不足,后续怕是少不了白刃战。 她恰恰怕的就是白刃战,手底下的兵都是患了疟疾的,身体虚弱,力量肯定比平时是要大打折扣的,对上向来以装备精良,单兵战力高的东瀛军,胜算不大。 所以,他们的优势就在于提前设伏,最好是能多杀一些人,为后续减轻负担。 山谷中背阴,积雪未化,道路难行。 云楚又走在最前面,一路上,看到不少四象军僵硬的尸体,他们面容狰狞,有些甚至眼睛都没闭上,胸前腿上,但凡皮肤裸露的地方都变成了青紫色。 四象军们扛着枪跟在云楚又身后,也看到了这近乎凄惨的一幕幕。 他们看着昔日并肩作战,笑着坐在一起吃饭,聊天,训练的战友,一个个死不瞑目,心头悲戚难忍,渐渐升起了对黄凌川的恨意,这样的人配当他们的主将长官吗? 不,他做出这样惨绝人寰,毫无人性的事,就应该披露出来,让所有人知道! 四象军胸腔中燃烧着愤怒,仇恨,一路行过,直到接近路口才停下来。 黄凌川选择的营地不算太靠近大道,但也不算隐蔽,鬼子只需要稍一摸索,就能发现附近的驻军营地,值得庆幸的是如今夜色已晚,鬼子战机不会出动,否则又是麻烦。 云楚又挥手,示意四象军弯腰潜伏。 她看着宽阔的道路,路上只零零散散有些难民地身影,他们都是孤家寡人,没有和别的难民一样寻找夜晚落脚的营地,只希望一直不停的前行,早点到三秦省去。 好在这样的难民人数不多,只寥寥几个,不然驱散难民都是一项艰难的工作。 这时,郭二望发现了他们,他匆匆从道路那头跑过来,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少夫人!你们可算是来了,我师父去前面打探情况了,让我在这里看着,阻止难民过去。” 云楚又一愣:“师父?你说的是霍七?” 郭二望咧嘴一笑,忙不迭点了点头:“就是他,霍七现在就是我师父!” 云楚又一脸不信,霍七那样的人会收徒弟?而且他应该是从小就被教导,一生为霍家效忠服务,其他事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会收郭二望当徒弟? 察觉到云楚又的目光,郭二望讪笑两声,挠了挠头:“好,霍七先生没答应。” 云楚又摇了摇头,目光回到路上:“炸药已经埋好了?过程顺利?” 一提起这个,郭二望精神头又上来了,他振奋道:“少夫人,霍七先生真的太厉害了,他布线特别精准,埋炸药的动作姿势,一看就是老手,霍家军都是这样的吗?” 年纪轻轻的郭二望,对黄凌川所在的四象军失望后,又生出了对霍家军的崇敬。 云楚又还没说话,就看到霍七回来了。 第159章 东瀛军,来了 他步伐匆忙,挨着黯淡的道路旁,将整个人都隐在暗处。 霍七走近时,郭二望也瞧清了,声音激动道:“师父回来了?!” 他说完,就赶紧上前去迎霍七,后者来到云楚又身边时,有些微喘。 有目光扫过山地边缘伏击的众多四象军,他们伏于雪地中,不顾衣裳被雪水浸湿,忍着病痛于饥饿,士气高涨,倒不像是黄凌川能带出来的兵。 霍七说道:“东瀛军正在前行,有侦查队搜查四周,再有半个钟,就该到了。” 云楚又眸子微闪,果然有侦查队探查,鬼子生性多疑,绝不会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她望着夜色中的大路,指着东瀛军将来的方向:“我们需截断鬼子的前路与退路,一队人与我埋伏在前面,待鬼子车队进入视野,就用手榴弹截断他们的退路。” “霍七,这里就交给你了,在炸药引爆的时候,进行扫射,记住,一定要快准狠,我们火力不充足,须得将鬼子杀个措手不及,才能将之尽数歼灭!” 云楚又莹白的指尖扣着手枪扳机,叮嘱过后,就领着一队人迅速前行了几十米。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寒风肆虐,不知是不是为了迎合这紧张又难耐的气氛,天空竟然又开始飘飘扬扬下起了雪花,大雪咆哮,打在脸上像是针扎一样,战士们瑟瑟发抖,手脚都要冻僵了。 云楚又也搓了搓手指,长长的睫毛上都挂了霜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战士们度日如年之际,一阵汽车碾过地面的声音传来。 顿时,所有人都精神一震,从山地边缘的枯木中露出半个脑袋,顶着覆盖的白雪,紧紧盯着鬼子的先锋队,眼睛都不敢眨动,生怕错过了动手的最佳时机。 云楚又纤细的脊背挺得笔直,眉眼镇定地看着前行的鬼子先锋队。 在她眼中,这一支鬼子车队宛如散发着一万瓦灯光的大灯泡,脑袋上顶着的等级一层叠着一层,几乎看不清晰,但已经足够她掌握最基本的情况了。 打眼一看人的确不少,还有五辆汽车和一辆大车,东瀛军们四个为一队,最前方的人会匍匐前行,测探炸药地雷,两侧的小队则会扫荡大路两旁,侦查速度缓慢。 云楚又眉尖一蹙,照他们这个扫荡方法,炸药引爆估计也造不成鬼子多大的伤亡。 思索间,鬼子中队就进入了四象军的射击范围,前行探测的东瀛兵,和往两侧摸排探查情况的东瀛兵同时出动,四象军们看着端着三八大盖逐步靠近他们的鬼子,连呼吸都微微屏住了,大雪扰乱了视线,却也让他们的军服在夜色中晃眼起来。 一个东瀛兵目光狐疑地扫了几眼,看不清,就准备用枪扫射一番。 云楚又抿了抿唇,察觉到侦察鬼子的动作,也顾不上炸药尚未引爆了,手臂一抬,扳机扣动,子弹飞射而出的一刻,一声冲天也随之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云楚又身边的四象军也纷纷投掷出手雷,截断了敌人退路! “轰隆隆——” 炸药引爆,前排鬼子被尽数炸飞,一辆汽车都被地面震动的力道给掀翻了。 这像是一个信号,不等鬼子反应,“嘟嘟嘟”“哒哒哒”的声音开始在山地上回荡,雪花都被热浪给瞬间融化,鬼子队伍一片混乱,都开始抬枪朝着四周扫射。 东瀛军甚至来不及拉响警报,就倒下不少人。 云楚又眸子晶亮,心头微松了口气,看来这一波突袭算是成功了。 “八嘎!”鬼子先锋中队的队长田中躲在汽车后不敢冒头,气急败坏的怒骂着。 他完全没想到,这里居然还埋伏着一队九州国士兵! 中田二郎是倭军6师团17步兵连队第二步兵队的少佐大队长,参加过不少战争,眼看战场上情况不妙,便紧急按捺下心中的愤怒,保持冷静。 “敌袭!敌袭——照明弹——” 他在弹药间隙抬起手臂,“砰砰”扫射了几枪,紧接着就开始高声下达命令。 中田二郎声音不低,云楚又和霍七都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个鬼子指挥官。 这一看,云楚又就轻吸一口凉气,着实有些惊住了,因为中田二郎脑袋上顶着的lv12字样,实在闪亮耀眼,她还是头回看到等级破十位数的东瀛军官! 这一支小小的先锋中队,领队指挥官居然是个少佐级别的军官! 霍七虽然看不出那么多,却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中田二郎的身份,他是擅长暗杀的刺客,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比谁都明白,当即拔开手雷,朝中田二郎方向投掷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后,四象军也开始争前恐后往汽车上投弹! 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一旦火力用完,那就只能等鬼子来反向屠杀他们了。 在四象军疯狂歼杀敌军时,鬼子也借着汽车防御,做出了阵型安排。 “嗖嗖嗖——”一个个小型手雷宛如天女散花一般,从鬼子汽车方向飞出,落在了山地边缘的草丛中,冒着大量白烟,掩盖了众人视线。 “是东瀛的投弹手!不能再潜伏了,冲!杀出去!”霍七虽然是死士,精通暗杀,但对战场局势也有所涉猎,当看到鬼子投掷过来的手雷时,就明白先机已经用尽了。 他们这个时候必须冲出去,和鬼子真刀真枪的杀,不然面对装备比他们精良数倍,且完全不需要考虑火力充足问题的东瀛兵,只会沦为被反杀的猎物。 云楚又虽然没有听到霍七的喊声,但察觉到鬼子投掷出的手雷,也立刻做出反应。 “杀!”她眉眼肃杀,美艳的脸颊上泛着冷,手腕一转,在夜色中不动声色把手枪换为刺刀,如一只矫健的灵猫,从山地中率先跃出,朝着鬼子车队方向急速掠去。 四象军们一个个犹如猛虎出笼,跟在云楚又身后,扑向东瀛军! 云楚又手起刀落间就是一条敌军人命,她的目标十分明确,鬼子指挥官! 凭借着灵巧的身体,精妙绝伦的刺刀技能,她如入无人之地,不等鬼子开枪扫射,冰冷的刀刃就划过了他们的脖颈,喷洒出炙热的血线,融化了地上的白雪。 四象军们也一拥而上,与鬼子展开了白刃战,喊杀声响彻山地! 第160章 援军? 鬼子戴着头盔,身后还背着铁锅,反应迅速,给四象军们带来的极大的困难。 云楚又不知自己杀了多少人,掠得了多少装备光团,只是一味的厮杀。 她手臂麻木,只知道挥刀,身上的衣裳也染了敌人的血迹。 身边一个一个的四象军倒下去,她却还没靠近鬼子指挥官藏匿的大车。 这一挂大车上用防水的油布裹得严严实实,应该是这支先锋队的军需物资,鬼子长官十分狡诈,在战场上隐蔽躲藏,枪法很准,几乎一枪就能毙掉一个四象军。 在鬼子指挥官的指导下,一枚枚照明弹被放上天空,四周亮如白昼。 云楚又抬手又抹了一个东瀛军的脖子,手臂微垂,大口喘着粗气。 她扫过四周,就看到四象军死伤大半,鬼子尸体虽然也不少,但活着的人数同样还有二三十人,他们精力充沛,几乎能做到一换三,这对他们无疑是大大的不利! 人群中,霍七同样凭借一把军刀,如入无人之境。 他的目标也十分明确,就是鬼子指挥官中田二郎,不过,这些东瀛士兵悍不畏死地扑上来阻挠,地上尸体铺了一层也毫不退缩,霍七一个不慎,手臂也负了伤。 “八嘎!死了死了的!”中田二郎躲藏在大车后,时不时放个冷枪。 但眼看着自己人死了那么多,一百余人最后就剩这么二三十个,他脑袋上也冒出了一层冷汗,他目光阴鸷,恼火至极,观察片刻后,终于定格了四象军主力。 一个云楚又,一个霍七,两人都能精准找到紧密防备的东瀛军的死穴。 他微眯了眯眼,把枪收起,抬头看看被油布扎的严严实实的大车,一咬牙,冒着炮火翻上车,用刺刀划破油布,钻了进去,夜色掩盖下,众四象军都没有看到这一幕。 不过,云楚又因为有着金手指,又一直关注着那不断闪烁亮光的lv12,很轻易就发现了藏匿在油布里,不知道准备搞什么幺蛾子的鬼子指挥官,总觉得不对劲。 她红唇紧抿,刺刀转为手枪,“砰砰”两声,就解决了一个鬼子。 鬼子军官显然是所有东瀛军誓死保护的人,把人堵得结结实实,没有丝毫错漏,她的射击范围被一重重人影阻隔,无法靠近,更没办法解决那鬼子军官。 就在这时,零散的枪声又响了起来! 听到从战圈外传来的支援声音,云楚又神情微绷,难道是鬼子的援军?! 她几乎可以断定,一旦鬼子援军这个时候过来,那他们必败无疑。 忽然,四象军残存的人中有人喊了声:“是顾组长!顾组长回来了!” 云楚又微讶,一个愣神的功夫,鬼子的刺刀险些刺穿她的小腹! 她有些狼狈地弯身躲过,抬手便补了一枪,鬼子狰狞的神情定格在脸上,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不过,腰际依然被刺刀划破了,露出一截染了血迹的纤腰。 云楚又胸膛起伏,抬手摸了一把腰际的血,微微喘息。 “云小姐?”霍七是最快来到她身旁的人,一把把人拉起,扫过云楚又腰间的伤口,面无表情的脸上神色有些破裂,眉头紧锁,一副任务被搞砸了模样。 虽然云小姐和他们少帅之间的承诺和婚姻都是假的,但少帅把他留下保护她,就是一种重视,他就必须要做好,不能出丝毫差错,但此刻让人受伤了,是他失职。 “没事,小伤。”云楚又摇了摇头, 她略有些诧异地看了霍七一眼,这人在这种情形下居然还一直惦记着保护她? 这么一心两用还能杀那么多鬼子,能力也确实不俗,但看着霍七身上狰狞的伤口,云楚又拧了拧眉,还不等她开口,霍七就道:“是冷烽和顾珺他们。” “他们没走,折回来帮忙也算是好事。”云楚又颔首,转头看了一眼山地边。 顾珺,冷烽,包括梁满仓金大锤大鸟他们,都不是普通小喽啰,经受过训练,即便是和单兵战力很高的鬼子作战,也不会落下风,算是一股极强的援军力量。 云楚又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有冷烽顾珺他们帮忙协助,四象军压力骤减,她也不必提心吊胆了,与霍七道:“帮我打掩护,我去杀领头的鬼子军官,我知道他在哪。” 霍七绷着嘴角点了点头,手臂一抬,反手就杀了一个准备突袭的鬼子。 有霍七在后面捞底,云楚又也更大胆了些,两人配合着靠近大车,守在四周的东瀛军面色大变,纷纷喝骂,四周皆是“咔咔”的子弹上膛声。 云楚又轻轻一跃,上了大车,举起手枪,对准油布下一个方向,干脆利落地开枪,子弹飞射而出,穿透油布,很明显打在一人身上。 不过,中田二郎在油布中,是视野盲区,并未击中要害。 下一刻,中田二郎从油布中钻了出来,他也不顾脊背上潺潺留下的血迹,像是不怕疼一样,朝着云楚又狞笑,手里冒着烟的手榴弹十分骇人。 他也明白被伏击,截断退路,已经别无选择。 与其让这些九州人得了好处,不如大家一起死,这辆车上全是炸药武器,只需要一点火引子,就能把所有人都炸死,这样,他也可以英勇的向天皇谢罪了。 云楚又和霍七几乎是瞬间就察觉了他的意图,两人面色皆是一变。 “阻止他!”云楚又话落,就抬枪击中中田二郎的天灵盖,下一刻,朝着他扑去,霍七却比她更快,一把抱住中田二郎,后者瞳眸大睁,满脸血迹,维持着狞笑。 两人双双坠落在大车下,烟雾缭绕,什么都看不清楚。 云楚又心脏狂跳,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担心的时候。 她迅速割开油布,嗅着里面已经散发出的硫磺味,呼吸微屏,显然那鬼子军官已经点燃了车上的引火线,跑不了,就带着所有人同归于尽,果然是东瀛人疯狂的作风。 云楚又银牙紧咬,当即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把大车上的军需尽数收入格子背包,空间时间是恒定的,被点燃的炸药包被收入其中会停止燃烧,阻止引爆。 第161章 惨烈的胜利 “快闪开!”云楚又只来得及朝战圈中的四象军大喊一声,下一刻,一股滚烫的气浪从大车下卷起,几枚手榴弹的力量,直接把整辆车都掀飞出去! 云楚又屏住呼吸,闭上眼,被手榴弹的气浪给带着倒飞了出去。 战场上所有人都被这股手榴弹的力量给震住了,众人不由自主静了片刻。 原本驻守在大车附近的鬼子人数就是最多的,这一波爆炸直接扫灭了近一半的人,余波散去,剩下的鬼子都被四象军给处理干净了,战场上一时静悄悄的。 “赢了?”有四象军哑然失声,似不敢置信一样转头看向身旁的战友。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四象军高举手臂,一个个欢呼雀跃起来! “赢了!我们打赢这场战斗了!”他们闭着眼,仰头对着天空飘扬的大雪,享受着战后短暂的宁静,随后,就开始默默给在战场中死去的战友收殓尸体,以及清理战场。 不过,很快就有人发出疑问:“少夫人和霍七同志呢?” “少夫人?!少夫人——” “霍七同志?——” 一直无人应声,四象军们当即脸色大变,开始搜查战场。 另一边,冷烽等人也听到了震天响的呼喊声,顾珺面色骤变,大步朝着战圈中央跑去,大鸟二赖子赶忙跟上,三人一路疾跑,路上尸体不少,并没有云楚又。 梁满仓脸色苍白,看向冷烽:“队长,云同志她……她不会……” “不可能!云同志肯定活着!”金大锤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掷地有声。 冷烽看着远处还未散去的滚滚烟尘,一颗心直直坠了下去,语气却平静:“找人。” 宋璇因为腿部中枪,没跟着去找人,由梁满仓照顾。 “云同志可千万不能出事啊……”梁满仓脸色焦灼,小声说道。 宋璇闭着眼冷笑一声,开口依然是刻薄的话:“就算出事了,也是她自己张狂导致的,真当自己是什么救世主?谁都想救,最后只会搭上自己。” 梁满仓皱起眉头,不满道:“宋同志!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既然愿意来帮忙,心里肯定也是赞同云同志的不是吗?又何必逞嘴上功夫,搞的大家都不高兴?” 宋璇抿着嘴角,自嘲一笑:“我也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驰援四象党。” 闻言,梁满仓愣了一下,挠头道:“其实,这些四象军也都是可怜的人,被四象党高官当成棋子一样,大家都是九州人,救一下也是应该的,反正杀的是鬼子。” 宋璇脸色冷漠,淡淡道:“我男人,和我的孩子,都死在四象党特务手里。” “啊?”梁满仓一脸震惊的表情,他还是头回听说宋璇的事。 宋璇转头看向梁满仓,笑了笑:“都是过去的事了。”说完,她沉默了片刻,又道:“云楚又,是个好人,舍弃小我为大我,我不如她。” 梁满仓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相对无言。 另一边,众人如火如荼的寻找云楚又。 “云楚又?云楚又——”顾珺连胳膊上的伤口都没顾,到处翻着战场上的断壁残垣,汽车残骸,一颗心已经沉到谷底,嘴唇上血色褪尽。 大鸟和二赖子也在寻找,看顾珺焦急的模样,两人都有些发懵。 “不,不是,大鸟,你不是说老大对冷烽是那个心思吗?看他这样,明摆着喜欢的是云姑娘啊!咋回事?你是不是搞错了?”二赖子立刻发出质疑。 “是吗……先甭管老大喜欢谁,赶紧找云姑娘!”大鸟有些含糊其辞,他原本是想肯定自己的猜测的,可看自家老大那神情,也不敢多说了,立马转头去别处找人了。 二赖子撇撇嘴,脸上神色复杂,又高兴老大喜欢的是女人,又担忧刚喜欢上这人就没了,其实他刚刚看的分明,她距离爆炸地点实在是太近了。 冷烽和金大锤也在找人,两人一语不发,只知道闷头翻找。 吆喝声,呼喊声,在破败的山边道路上回荡,却一直没有人回应。 直到郭二望找到霍七,场面上紧绷的气氛才陡然好转了一些。 霍七腿上有一片烧伤,但人没事,意识也保持着清醒,只是没办法动弹了。 “师父,你没事真的太好了!”郭二望眼底含泪,跌跌撞撞把霍七给搀扶起来。 霍七看着郭二望脸颊一侧的血迹,目光定了定,许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郭二望咧嘴一笑,安慰道:“没事,就是丢了一只耳朵,小事,师父不用担心我!” 说话间,他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侧面,却只摸到一手黏腻的血渍。 郭二望心态良好,并不因为自己丢了一只耳朵就难受痛苦,在他看来,相比战场上死去的战友们,他能活着已经是很幸运了。 不过,转念想到云楚又,郭二望又沉默了:“师父,少夫人找不到了。” 霍七面无表情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他刚刚就听到了四象军的呐喊,想到刚刚手榴弹即将爆炸时,云楚又还在车上,眼帘不由得抖了抖。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道:“找人。” 郭二望默默点了点头,搀扶着霍七,也开始找人了。 众人的主要目标都集中在反倒在一侧的大车上,车斗太重,翻不起来。 他们也朝着里面喊人了,可惜里面始终没有回应,如今大伙心里都沉甸甸的,怕云楚又真的死在了这一场爆炸中,她毕竟是此次战斗的精神领袖。 霍七回去的时候就看到顾珺等人围绕在车边,准备使力抬车。 他也没多说什么,和郭二望一起上前帮忙,不过,他们的手才刚碰到车斗,里头就传来了云楚又的声音:“嘶——你们别,别动,我自己出来。” 霍七和冷烽都松了口气,不过,这口气还没咽下去,就听一旁的大鸟开始絮叨。 他喜不自禁地伸手抓住顾珺的手臂:“云姑娘她没事!老大你该放心了!” 这话一出,霍七和冷烽都皱眉看向顾珺和大鸟,各怀心思,但显然目光不算友好。 第162章 十二级的怪 云楚又从倒扣的车斗下钻出来,她身上遍布灰烬,在场的人几乎都认不出她了。 “呸,呸呸。”她把嘴里的灰尘吐出来,抬手摸了摸脑袋上鼓胀的大包,疼的倒抽一口凉气,转头看众人都在,不由道:“刚刚撞到头,晕过去了。” 云楚又有些哭笑不得,她命大,被车斗倒扣,倒是没被爆炸的手榴弹波及,不过却因为和重物距离太近,直接被砸晕了,身上也有一些细微的伤口。 她刚刚其实听到大伙喊她了,但脑袋晕晕乎乎,没办法应声。 下一瞬,云楚又看向霍七,上下打量几眼,察觉到他腿上的烧伤,皱起眉。 她倒没有立刻上前和熟人寒暄,而是与一众残存的四象军道:“辛苦你们清扫战场了,收集我军和敌军战损情报,把能用的,有用的都收起来,还有战士们的尸体,也要全部带回去。” “是!”四象军们此时精神正旺盛,胜仗啊,虽然只是一个小股战役,但也赢了。 这对于失败了无数次的四象军来说,是难得的一场喜事,尤其是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这意味着,他们是可以赢的,东瀛军也不是他们想象中那么战无不胜! 四象军收到指令,纷纷散开,开始清理战场了。 云楚又走向霍七,弯腰看了看他的伤,眉头拧得很紧,说道:“烫伤不轻,回去敷点药,怕是得十天半月才能好转了,不过你是怎么离开爆炸圈的?” 先前那个场面,倘若手榴弹提前爆炸,霍七这会儿已经尸骨无存了。 她还以为霍七是活不了了,没想到他身手如此矫健,居然只是伤了腿。 霍七抿着嘴角,说了最长的一段话:“那鬼子被你杀了,没有制衡我,手榴弹爆炸有几秒钟的反应时间,我直接跳到了那边的沟壑里,只是被火浪灼伤了腿。” 云楚又了然,转瞬就捕捉到了重要字眼,鬼子被她杀了?! 她腾地从人群中走出去,目光四下一巡,果然在爆炸中心发现了几个悬浮的光团。 十二级的怪,这已经是她遇到过的等级最高的鬼子了,不知道能带来什么。 “你们等我一下!”云楚又交代一声,就捂着依然晕乎的脑袋,健步如飞地跑向光团,定睛一看,共有五个光团,其中一个散发着红光,还有一个居然是紫色的光芒。 她微微屏息,一脸吃惊,上回的红色她得了召唤卡,不知道这回会是什么,而且还有个颜色更加神秘深邃的紫色光团,等级兴许比红色还要更高些。 云楚又这会儿是真明白了,什么叫机遇与危险并存。 她安然活了下来,还保住了大半的四象军,更是杀了一个十二级的怪,大丰收! 云楚又按捺下激动的心情,不着痕迹收取光团后,才折身回来。 她揉着脑袋上的大包,看向冷烽和顾珺,有些好奇:“你们怎么回来了?” 她以为他们离开后会直奔许都或者沪城,没想到居然没走,而是隐藏在四周,等待着和她里应外合,想来是黄凌川突然离开,让他们察觉到了不对劲。 两个正主还没开口,大鸟就先张嘴了:“云姑娘!你不知道,我们老大是太担心你了!怕你被黄凌川刁难,离开营地后就一直没走,说要协助你!” 说完,又顺嘴来了一波助攻:“你不知道,刚刚找不着你,我们老大都急坏了!” 一旁的二赖子看的目瞪口呆,旋即在心里默默竖起拇指。 难怪老大执行任务的时候都喜欢带着大鸟,和他一比,他反倒是成了那个没用的。 “不要胡说!”顾珺眉头一皱,叱了一句。 大鸟有些不服气,还想说话,却被顾珺的眼神给吓退了。 顾珺看向云楚又,见她揉着脑袋,眉眼间泛着痛色,英俊冷硬的脸上满是冷意,说道:“黄凌川不是个善茬,你一个人留下营地,怕你应对不及。” 冷烽若有所思地盯着顾珺,接话道:“好在我们留下了,不然竟不知道你做了这么危险的决定,为黄凌川保住他手底下的兵,云楚又,你是怎么想的?” 他语气有些不解,看云楚又的眼神更是宛如在看一个疯子。 云楚又笑了笑,没解释,只是看着几人,郑重道:“多谢你们慷慨相助。” 说完,她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调笑道:“这一次应该是我们几个第二回共经生死了,以后也算是患难同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千万别客气!” 这时,一个帕子递到她面前,伴着顾珺冷凝的声色:“擦脸。” “脸?”云楚又愣了一下,这才想到应该是刚刚在车斗下蹭上东西了,她直接弯腰撕下一截裙子,用干净的一面擦了擦脸,笑道:“这下好了,别把你帕子弄脏了。” 顾珺手臂顿在半空,旋即收了回来,脸上看不出什么不妥。 倒是一旁的大鸟有些不乐意,还想争辩几句,却被二赖子给拉住了,后者给他使了个眼色,顺势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个时候再说不是落他们老大的面子吗? 不过,依他阅尽千帆的眼神来看,云姑娘对他们老大是完全没那个意思的。 冷烽脸上露出笑意,说道:“既然你都说了是患难同袍,那有什么可言谢的?” 说话间,他瞥了顾珺一眼,这个军统,看样子是心里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了。 霍七站在一旁,平静的目光扫过一众人,面无表情的脸上分辨不出他在想什么。 这时,一旁的金大锤问道:“云同志,不知道李叔和宋婶子他们怎么样?” 云楚又伸展了一下酸疼的手臂,今天晚上挥刀真是把手都要挥麻了,她轻笑着道:“药已经熬上了,你们先回去,何英这会儿应该已经喂他们喝完药了。” 战争结束,鬼子的先锋队不会在一个地方来回巡查,下一波应该还要一段时间,接下来他们可以有一段安稳的休整期,不必再提心吊胆了。 在做好战后统计,把鬼子尸体集中烧毁后,众人就开始返回营地了。 四象军们抬着尸体,扛着物资,拿着新到手的武器,脸上都挂着轻松的笑容。 第163章 以朋友的名义 云楚又没着急看格子背包里的光团,有些头痛地应付着旁边的大鸟。 大鸟凑在云楚又身边,语气痛心疾首:“云姑娘,我们老大刚刚是真的很担心你!你咋能对他那么冷漠呢?那不是在伤我们老大的心吗?” 二赖子也挤开梁满仓,说道:“云姑娘,我们老大人真的不错,除了年纪大了点,但你看他这么多年洁身自好,又有本事,真是个顶好的男人!你真不考虑考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全部心思都是助力顾珺抱得美人归。 至于顾珺,则去安抚受伤的士兵了,他毕竟是四象党军统军官,师出有名。 “队长!咱们就这么看着那两个家伙给云同志献媚?”金大锤皱着眉,一脸不高兴。 他是十分信任云楚又的,也很相信她的本事与能力,这样的人就应该拉入他们烽火小队来,不单是对国家好处多多,于他们小队来说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虽说他们和顾珺之间也算是患难与共了,但他毕竟是军统,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倘若真叫他们把云楚又给拉拢过去了,那对联党而言无异于一个很大的打击! 冷烽双手抱胸,冷眼旁观:“献媚有用的话,云楚又就不是云楚又了。” 金大锤不解,但看冷烽一脸平静,毫不担心的模样,还是选择了信任,依他看来,烽火小队中最不想让云楚又被顾珺拉拢的人,只怕非他们队长莫属了。 梁满仓被二赖子挤兑开,一脸的不高兴,沉着脸回到冷烽身旁。 “行了,摆着脸给谁看,好不容易赢了战斗,杀了那么多鬼子,该高兴才是。”冷烽笑着抬手拍了拍梁满仓的肩,心情很是不错,半点没被影响。 “队长,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梁满仓嘴角一抽,对冷烽的没心没肺很无语。 冷烽耸了耸肩,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云楚又:“为什么笑不出来?” 他很欣赏云楚又,但这种感情肯定不是喜欢,所以即便顾珺真抱得美人归,他也没什么不高兴的,但换个层面想,云楚又一旦接受顾珺,那就会加入军统,那可就遭了。 不过,从刚刚云楚又拒绝顾珺的帕子他就看出来了,云楚又对顾珺没那个意思。 那边,大鸟和二赖子说的口干舌燥,眼巴巴看着云楚又,想听她给个回应。 云楚又弯了弯唇,危机解除后,她也算是松了口气,更何况还得了那么多光团。 听着大鸟和二赖子的絮叨,虽然觉得头疼,但还是好心情地逗着他们。 云楚又轻叹一声,满脸怅然:“世间优秀的男同志何止千万,我也想给每个男同志一个家,奈何已经婚配,实在腾不出旁的心思,所以,只能婉拒了。” 说着,她举起手,露出手指上一枚朴素的银戒。 她手指上遍布伤口,青紫痕迹落在白皙的手背上十分刺目,映衬着银戒,竟然有种让人目眩神迷的荼蘼感,大鸟和二赖子倒抽了一口凉气。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是迷茫:“已经结婚了?” 二赖子反应更快,想到云楚又和黄凌川说的话,以及思想军对她的称呼,不由吞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不,不是,云云姑娘难道真,真是霍家军少,少帅的……” 他话音未落,顾珺回来了,连忙止住声,拉着大鸟飞奔跑远了。 顾珺一看两人做贼心虚的样就头疼,皱起眉看向云楚又:“他们打扰你了?” 云楚又摇了摇头,往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觉得有些好笑。 她道:“受伤的四象军怎么样?” 顾珺沉声道:“投身军中时他们就想过会有缺胳膊少腿的一天,如今的情况已经很好了,最起码留下了一条命,但我们没有消炎药,怕后面会感染。” 战场上的士兵,百分之七八十都是死于伤口感染,而非直接毙命。 所以,在这个年代,消炎药价比千金,一些特效消炎药更是有价无市,普通的药铺是不可能卖这种违禁药的,这种军需物资都是极其珍贵的管控药。 云楚又也沉默下来,消炎药的确很珍贵,她也没有多少。 两人相顾无言,在即将进入驻军营地时,顾珺轻咳一声,说道:“大鸟和二赖子你不用理会,他们平日就会说些有的没的,不必当真。” 云楚又抬眸看向顾珺,她眸子清亮,有种超脱繁华尘世的美丽。 顾珺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目光,却在转头的一刻僵住了。 云楚又声音沉静恬淡,带着淡淡的认真:“顾珺同志,我们是同伴,是朋友,往后你有任何需要帮忙的事都可以与我开口,只要我能做到,义不容辞。” 她是真觉得顾珺是个可以交往的朋友,并不想因为一些浅薄的情情爱爱,丢掉这个朋友,她也知道,顾珺不会是一个被感情拘泥的人,他很快就能想开。 顾珺是个聪明人,自然听懂了云楚又话中的含义,同伴,朋友。 他抿了抿唇,忽然笑了,鹰钩般的眼睛里簇满笑意,软化了他的冷硬。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我想郑重邀请你加入军统,不是以军统特情处三组组长的名义,是以你朋友顾珺的名义,你可愿意答应?” 他眉目舒展,说到后面,眼神已然带上了郑重。 云楚又毫不客气地丢给他一个白眼,她果然看的很准,顾珺是天生的领导者,不会深陷在一些小情小爱中,这么快就开始公事公办了。 当初宋禹归也是应他的话,邀请她加入军统,不过当时她拒绝了。 现在,她还没想好,其实真要认真说起来,加入军统也是个很好的选择,毕竟此次迎战鬼子中队大获全胜,再治好千余被黄凌川放弃的病兵,这是一笔大功勋,传回四象党中,她说不定能借此得一个军统要职,能为国家做更多的事。 但她曾经拒绝霍湛,不愿入奉津,就是因为小说剧情是她的先天优势。 对她而言,加入联党或是当个独行侠,都比军统自由,她是个有秘密的人,并不适合长久待在一个宛如牢笼,被人紧紧盯着的组织,这与她的初心背道而驰。 第164章 你的命对少帅更重要 似是看出云楚又并不想应下他的邀请,顾珺叹息一声:“是为了霍湛?” 云楚又眉梢一挑,不明白怎么好端端要提起霍湛,而且顾珺居然知道霍湛? 顾珺看出云楚又眼神中蕴着的意思,苦笑一声:“我的确不知道霍湛是字为砚清,但霍家军少帅霍湛的大名我却是听过不止一回,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 他是搞情报的,干这一行,最先知道的就是各个势力的高层人物。 霍湛名头不小,霍家军又是九州军阀中的扛鼎者,想不为人知都难。 他是真的很奇怪,霍湛身居奉津,云楚又则是从广梁省云家庄逃出来的乡下人,这两个人身份地位天差地别,怎么会搅合到一起,还结了婚的? 而且以霍湛的身份,他若是结婚,定是大张旗鼓,在奉津摆宴,再顺势邀请一些大人物到场祝贺,可他结婚的消息半点都没有传出来,这婚事到底是真是假? “与霍湛无关。”云楚又不想多谈霍湛的事,说道:“军统盛名在外,我实在担心加入军统后尚且没接到什么利国利民的任务,反倒是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军统内部就是一个小型的政权争夺名利场,她这样没有背景靠山凭空加入的,定会引来非议与试探,她不可能独善其身,顾珺和宋禹归更护不住她。 云楚又睨了他一眼:“你如果真把我当朋友,往后这话就不要再说了。” 说完,她率先进了驻军营地,不再管顾珺晦涩的眼神。 一回到自己的地盘上,四象军们就爆发出了惊喜的欢呼声,云楚又听着这样的声音,也弯起了眉眼,生在这样苦涩的年代,这样的喜悦是十分宝贵的。 一进军医帐篷,云楚又就看到正在给宋桂英喂药的云子津。 他是个文人,日常就是拿着书本看书,枪都不知道怎么用,自然不会去参加那么激烈的战斗,早早就被顾珺送回营地,让何英照看着。 听到动静,云子津抬起头,乍然看到云楚又,他手里的药碗都抖了抖。 “妹妹!你没事?”云子津猛然起身,一瘸一拐地跑到云楚又身边,抓着她的手臂上下检查,当看到她身上遍布的细小伤口时,眼睛里闪过些许心疼。 “没事,辛苦大哥了。”云楚又看了一眼宋桂英,轻声说道。 云子津苦笑一声,只觉得羞愧难当,他道:“有什么辛苦的?我这样的废人,帮不上你什么忙,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我妹妹,我又哪里能有这么安稳的地方待着?” 安稳?云楚又笑了笑,这驻军营地可真不是什么安稳之处。 云楚又环顾一圈,扫了一眼缩在帐篷角落里的云永恩,李老汉和李香儿,这三人中除了小姑娘眼神不住看向李婷婷,其他两人完全没有存在感。 她也没管他们,问道:“何英呢?” “他给战士们送药去了,楚又,这些药真的管用吗?”云子津有些担心,如果这些药物不起作用,那外头的重症士兵还是保不住性命,他怕自家妹妹受到牵连。 “大哥看看就知道了。”云楚又下颚微扬,示意云子津看过去。 云子津愣了一下,转头就看到李青云悠悠转醒,他似是愣了一下,旋即猛地从行军床上坐起来,下一刻就应该力竭摔回枕头上,听到声音,看向云楚又和云子津。 “真,真的醒了?!”云子津一脸吃惊,完全没想到这些药效果居然这么好! 冷烽进来时,正好看到李青云怔愣的表情,金大锤惊叫道:“李叔醒了?!” 他像是一枚小炮弹,冲向李青云,一把把人抱住,眼里含着泪道:“李叔!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金大锤和李青云感情最好,平日任务也是他们俩一起行动,后者对他来说像父亲。 “大,大锤?这是怎么,怎么回事?”李青云费力抬头拍拍金大锤的脊背,他目光看向冷烽,以及背着宋璇的梁满仓,除了何英,他们自己人都在这里了。 梁满仓神色也有些激动:“李叔!云同志果然没骗我们,她真的能治疟疾!” 云楚又没好气地瞪了梁满仓一眼,这还真是个傻子,当着她的面说这种话。 她没打搅烽火小队的人互通信息,走到大锅前,开始盛药,继续给士兵分发。 何英回来时,郭二望也跟在他旁边,脑袋上缠绕着一圈白纱布,算是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不过,被割掉的耳朵却是再也长不回来了。 云楚又眼神有些怜悯,不过没提,说了也只是在郭二望伤口上撒盐罢了。 她往两人身后看了一眼,蹙眉道:“霍七人呢?他的伤口怎么样?” “师父随便找了个没人住的帐篷在休息,少夫人放心,我已经给他包扎过了,不过都是烫伤,看着还挺严重的。”郭二望语气沉重,十分苦恼。 作为一个兵,他很清楚受伤严重,很可能会受到感染,没有消炎药非常危险。 “我去看看他,你们继续熬药,一一分发下去,务必要每个人都有一碗,另外……”云楚又看向冷烽等人:“给他们安排一个空帐篷,定时送药就好,不要让人打扰他们。” 冷烽等人是联党,和四象军之间算不上和谐,最好还是分隔开。 而且军医帐篷人来人往,并不是一个适合他们说话的地方。 冷烽转头看向云楚又,喉头滚动了一下,客气道:“谢谢。” 云楚又唇畔含笑:“你们救我,我也没说谢谢。” 闻言,冷烽愣了一下,旋即笑了,一口雪白的牙齿露出来,阳光洒脱。 云楚又说完就离开了军医帐篷,由郭二望带着去找霍七,到了帐篷后他也没进去,直接回去帮何英了,云楚又掀开帘子进去,就正对上霍七面无表情的脸。 他站在门边,手还背在身后,在看到是云楚又后,才缓缓收起手里的刀。 “你们霍家军平时不睡觉?还真是从上到下一脉相承,这么警惕防备,睡眠质量应该很差?”云楚又深感无语,她记得霍湛也是这样,还没靠近就浑身紧绷。 霍七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有什么事?” “送药,霍湛让你保护我,却没说让你用命护着,在他眼里,你定是比我重要的,霍七,下次不要这么莽撞了,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比自己的命重要。” “当然,我知道说这些也等于白说,不过,药还是给你,一天三次按时吃。” 云楚又把阿莫西林放在桌上,提醒了一句就准备走。 这时,霍七却开口了,他用平静的声音道:“你的命对少帅来说更重要。” 第165章 她是个可怜人 云楚又脚步微顿,没回头,直接撩开帐篷门口的帘子走了。 她还没那么闲,要与霍七在这里探讨一下霍湛对她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云楚又回到军医帐篷时,顾珺等人也到了,这一下人算是凑齐了,不过,她没想到就是这么简单的一来一回,他们这一支队伍里竟然多了个不速之客。 “她怎么会在这里?”云楚又望着紧紧拉住冷烽手臂,一副娇弱可怜模样的女人,眉尖一蹙,在驻军营地见到烽火小队时没看到人,她还以为冷烽并没有把人带来。 “阿……阿姐。”女人颤巍巍地抬头看了云楚又一眼,咬着嘴唇噙着哭腔喊了一声。 她皮肤白皙,身材纤柔,放在这乱世中也算是一个清丽佳人,只是神色略显憔悴,一双如小鹿般澄澈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安,紧抓冷烽手臂的模样像是一朵菟丝花。 这个柔弱无骨,把冷烽当成依附的女人正是在前寨村土匪寨中遇到的舞女,阿鹿。 云楚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而看向冷烽:“她怎么会在这里?” 近乎质问的语气让冷烽抿了抿唇,大鸟站在顾珺身后,踮着脚越过他肩头看着这一幕,心头咯噔一声,难道云楚又拒绝他们老大,其实喜欢的是冷烽? 大鸟只觉得脑袋里一团乱麻,看云楚又的眼神十分复杂,宛如在看什么负心汉。 “阿,阿姐!是我自己偷偷跟着冷烽哥他们的,不关他们的事,你不要责怪他!要怪就怪我,都是我的错!”阿鹿说着就小声啜泣起来,哭声夹杂着委屈。 在场的人眉眼间都涌起些许同情,但看云楚又神色不对,没人敢说话。 “冷烽……哥?”云楚又慢慢重复了一遍这话,看冷烽的眼神带了些玩味儿。 紧接着,她眸光冷了下来,凉凉地道:“偷偷跟着?你一个人,跟了这么多天,吃什么?喝什么?一个姑娘,竟然能一路顺顺利利找到驻军营地来,你想干什么?” 闻言,众人神色变了变,顾珺上前站到云楚又身边,打量着阿鹿。 片刻后,他声音冰冷道:“离开前寨村时,冷烽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你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跟着我们不方便,为什么还要偷偷跟上?你是特务?” 在云楚又与阿鹿之间,他自然是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而且,他一贯不喜欢阿鹿这种柔弱的女人,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和这样的女人扯上关系,只会影响他执行任务,况且,像她这么紧紧抓着手臂,不影响拔枪吗? 顾珺轻瞥冷烽一眼,眼睛里弥漫着点点嘲讽的冷笑,愚蠢。 阿鹿似乎被“特务”两个字给吓住了,脸色惨白,攥着冷烽的手臂更紧了,她连忙解释:“我没有,我不是特务!阿姐知道的呀,我只是,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眼神闪烁,不愿意提起在山匪寨子里当舞女的那段经历。 “冷烽哥……我真的不是特务。”阿鹿看云楚又神色不变,也没有要帮她解围的意思,就伸手摇了摇冷烽的手臂,惨兮兮的语气叫一旁的梁满仓和金大锤都动容了。 冷烽皱着眉看了阿鹿半晌,说道:“云同志,顾珺,阿鹿的确是个可怜人,她会跟着我们,兴许只是因为没地方可去了,毕竟当初是我们从路边捡到她的。” 云楚又不动声色扫了阿鹿一眼,摆手道:“行,你带的你负责,现在可以出去了,二望已经给你们找好住的地方了,不要待在这里,把人带走。” 军医帐篷如今算是驻军重地,熬药的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阿鹿被云楚又冷漠嫌弃的语气刺痛,忍着委屈道:“阿姐,你,你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还记得当初在土匪山寨的时候,云楚又待她与别的舞女不同,可就因为旁的舞女突然动手,她态度就变了,不仅不愿意带她走,甚至开始防备她了,为什么? 阿鹿完全不明白云楚又的变化,眼眶含泪,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 宋璇被梁满仓背着,看云楚又咄咄逼人,不由道:“没听见人家都赶人了?咱们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别碍眼了,赶紧走了!” 她虽然不喜欢阿鹿,但同样不喜欢云楚又的态度,当即冷了脸。 云楚又看了宋璇一眼,也没解释,冷烽叹了口气,只能带着联党的人离开了。 “你们,也去找个住处,把人带走,按时给她喂药。”云楚又转头看向角落里的云永恩和李老汉,声音微凉,在她眼中,云永恩一家的可信程度也不高。 闻言,云永恩脸色涨红,有些恼怒,可想到刚刚听到的枪炮声,又有点害怕。 他这个妹妹可不是一般人,那是敢真刀真枪杀鬼子的人,他就是个木工,和她也没什么感情,被这么对待也是正常的,不过……他真的很好奇她为什么是少夫人? 少夫人?她嫁的不就是一个家道中落的穷小子吗?这里头到底有什么猫腻? 云永恩转动着眼珠子,想再问些什么,云楚又却已经挪开目光,懒得看他了。 他撇撇嘴,转头就看到了正在照顾宋桂英的云子津,当即灵光一闪,笑道:“小妹,你看,云大少爷和咱娘也没啥关系,总不好让他照顾人,还是我来?” 不管这中间有啥猫腻,他妹妹现在手底下可有不少人呢,他只需要和她缓和一下关系,往后有的是沾光的时候,说不定以后还能给他个军官当当呢? 云子津手一顿,抿了抿唇,清秀的脸上流露出些许尴尬。 他的确和宋桂英没什么关系,两人间唯一的维系就是云楚又。 云子津抬头看了云永恩一眼,没有错过他眼底的挑衅和得意,这时候他才更真实的认识到,云楚又已经不再是他的妹妹了,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不过,就在他刚准备把手里的温热的毛巾递给云永恩时,听到云楚又淡淡的声音:“你早前干嘛了?这会儿知道要照顾人了?滚!” 云楚又手上沾了不少鬼子的血,说话时,清浅的声音弥漫着一股冷漠戾气。 云永恩被吓得屁滚尿流,哪还敢提要求?把李香儿塞给李老汉,一把抱起依然昏迷不醒的李婷婷,带着一家人冲出帐篷,生怕晚一步就被云楚又给大义灭亲了。 他们一走,军医帐篷里就只剩下云楚又,云子津,顾珺和大鸟。 二赖子则去帮何英郭二望照顾重症病兵了,千余人,喂药也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 第166章 很难不喜欢你 人一走干净,大鸟就迫不及待道:“云姑娘,你不会是生气了?” 他这话还是顾忌顾珺云子津在场,说的迂回了,其实他更想问她是不是喜欢冷烽,所以嫉妒那个突然出现的阿鹿了,要不然怎么会用质问的语气呢? 云楚又舀着药,抬眸看了大鸟一眼:“没事干就去帮何英,把药端过去!” 大鸟不服气,还准备问,就听到顾珺的声音:“没听到云同志的话?” 闻言,大鸟一脸悲愤,转头一脸痛彻心扉地看了顾珺一眼,自家老大实在没心眼,他这么上心到底是为了谁呀?要是不铲除异己,往后咋能抱得美人归? 要他说,就得来点直白的,送点珠宝首饰,云姑娘一高兴,不就答应了? 大鸟内心忿忿,气冲冲离开了帐篷,但想了想,还是准备晚上好好和他说道说道,这么一根筋女人咋可能喜欢?谁让他是他老大呢? 大鸟仰天看着飘扬的雪花,沉重地叹了口气,人生不易啊。 碎嘴子一走,军医帐篷里的气氛就显得正经了许多。 顾珺没有多谈阿鹿的事,毕竟那是冷烽的事,而且云楚又肯定也不想多说。 他把手里的笔记本递到云楚又面前:“喏,战后统计数据,你看看。” 云楚又没接,当时从黄凌川手中接下这群四象军,只是不想他们无辜送命,又借了霍湛的名头,不好半途而废,如今既然危机解除,那等治好病她就不管了。 不过,想到这场战争他们费了不少力,便道:“分一部分给冷烽他们,剩下的你自行分配就成,这群四象军还得交给你,由你带回去,而这笔战功,也记在你头上。” 他们都只能算是外人,唯一能沾边的就是顾珺。 既然她不准备借此加入军统,那倒不如把功劳送给顾珺。 顾珺是个善心尚未被泯灭的人,心中亦有家国大义,若是能够凭此扶摇直上,成为军统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也算是功德一件。 “记在我头上?”顾珺愣了一下,旋即笑着摇了摇头:“你当外面这些四象军都是哑巴?此战首功在你,霍七也因此受伤,怎么可能叫我揽了功劳?” 云楚又眉梢微挑,冷静分析:“这个功劳我不需要,霍七受伤,奉津自会从中得到名声与好处,你是唯一的四象党中人,这笔功劳落在你头上,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 “至于四象军会不会说,这就要看你怎么独揽军心了,我看好你。” 云楚又说完,轻笑一声,黑色的眸子十分纯粹,像是一泓照亮人心底的清泉。 顾珺凝视云楚又半晌,叹了口气:“你这样,让我很难不喜欢。” 她不贪恋权势,做这些事都只是因为心中于国于民的善意。 冷静、杀伐、果断、善良、聪慧、大胆等等他所欣赏的品质她都有,这样一个人,如果真的喜欢一个男人,那绝对是让人安心的贤内助,他不知道谁会这么幸运。 这一刻,饶是顾珺已经决定放下了,都开始嫉妒起霍湛了。 不管云楚又是不是真的喜欢霍湛,最起码他们在旁人眼里是一对真正的夫妻。 云楚又听了顾珺“告白”的话,坦然笑笑:“我这人,脾气臭,主意大,喜欢我可没什么好处,睁大眼睛多瞧瞧多看看,找个志趣相投的。” 她现在可没时间想感情的事,有那个时间不如想想怎么多杀几个鬼子。 一旁的云子津很想当自己不存在,可听到顾珺的话,心中哥哥的保护欲又上涌了,在他眼里,他妹妹就是一颗水灵灵的小白菜,顾珺现在就是想拱白菜的猪。 云子津听云楚又说完,便岔开了话题:“楚又,宋婶子什么时候会醒?” 云楚又抬眸看了一眼宋桂英:“她这段时间心力交瘁,又担心着家里人,又担心着我,和冷烽他们来了驻军营地又害怕,这才导致病情严重,不过药已经灌进去了,应该起作用了,差不多今天晚上就可以醒过来,没什么大事。” 宋桂英离开云家庄后,的确经历的太多,病重这么一回也算是休息了。 云子津起身来到云楚又面前,不赞同地看着她,语重心长道:“既然没事,那你就去休息,这里有大哥看着,你看看你身上的伤口。” 顾珺看了云子津一眼,附和道:“云大哥说的是,你该休息了。” 他是特务,自然能很清晰的察觉到云子津对他的防备,不过这种防备并不含杀意,就是一种纯粹看不惯的警惕,原因也很明了,他不想让他和云楚又牵扯那么多。 云楚又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细密的伤口,不说还不觉得,如今忽然被提起来了,才觉得手臂酸疼,伤口也泛起了疼痛感,有些甚至已经开始红肿了。 她率先想到的不是处理伤口,而是清点整备一下格子背包里的光团。 今天一晚上虽然惊心动魄,甚至险些丢了性命,但好处也是不言而喻的,大丰收。 云楚又起身,把药勺递给顾珺:“这里就交给你了,大哥,我娘也拜托你照顾了,我去处理一下伤口再过来,记住,药很重要,不要让任何人接近。” 她可不想刚治好疟疾,又被人背地里下了毒,那这一切就算是做了无用功。 顾珺皱眉,说道:“你就在隔壁帐篷休息,放心,这里有我,你好好歇着。” 云楚又点了点头,离开了军医帐篷,去了隔壁帐篷,里面显然是收拾过的,甚至还换上了她牛板车上的毯子,做事可谓细致,倒是没想到顾珺是个这样的人。 她先是检查了一下帐篷,确认没人,眉头才舒展开,在床沿坐下。 云楚又深吸一口气,心思沉入格子背包中,她率先看的是从鬼子大车上收入其中的东西,当时大车被炸的翻转过去,所有人心思都在她身上,倒是没发现物资不见了。 鬼子军官临死都要把这一车东西炸掉,可想而知其中价值。 事实也正是如此,云楚又看着自己顺手解决的麻烦,素来冷静的脸上也露出愕然,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惊喜攫住了她的心脏。 第167章 战后统计 她完全没想到,一支鬼子先锋队都这么富裕,居然会携大量军需物资上路。 磺胺粉,足足五大箱码放整齐的消炎药磺胺粉,以及棉纱。 磺胺粉不用多说,很有效果的消炎药,而棉纱也是紧俏物资,如今黑市上一包棉纱大概是七十块钱,算是十分昂贵了,这些都是管控物资,可谓价值不菲。 而除了这些药品棉纱,还有两个钉扣结实的木箱。 其中一个木箱里存放着二十挺捷克式轻机枪,另外一个箱子里则是三万发子弹。 看着这些枪,云楚又倒抽了一口凉气,有些后怕。 机枪杀伤力很强,倘若不是他们打的鬼子措手不及,让他们来不及拿出这些机枪,怕是很难赢下这一局,军事战斗中,武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不过,这些物资应该是要经由这批鬼子先锋队送往别处,其中兴许有什么谋算。 她皱了皱眉,暂且把物资的事搁置,看向最后一样东西,发报机。 云楚又神情严肃,看着格子背包里的发报机,也就是电台,其上标注着67a2-4的编号,相比物资,这台发报机才是最具价值的东西。 电台是这个年代远程秘密联络的主要方式,任何情报人员都需要电台发出情报和接受任务指示,这部电台是隐蔽便携式的,所以,这是鬼子的发报机? 她对发报机是完全不了解的,也不明白其中的运行原理和使用方式。 看来这部电台得想办法交给冷烽或是顾珺,也只有他们这种本土人士才能通过电台,获取一些有利于己方的消息,不然放在她这里算是浪费了。 至于磺胺粉和纱布,以及机枪,她并不准备拿出来。 这些东西价比黄金,她虽然和冷烽顾珺都有着过命的交情,但也不是什么傻白甜,随随便便就把到手的东西交出去,这些都是在这个年代安身立命的本钱! 看完鬼子先锋队携带的物资后,云楚又深吸一口气,开始清点自己的收获了。 这一场和鬼子的交锋中,她杀了近二十人,等级参差不齐,除了最后的十二级鬼子boss,一共获得了十五个光团,加上boss爆出来的,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个。 按照先例,云楚又率先查看的还是紫色光团和红色光团。 经过上一次的经验,她也知道,这种夹带颜色的光团爆出来的装备等级更高。 当看到红色光团爆出的东西时,她忍不住弯唇,眉眼俱笑。 【力量点5(永久)】,她从得到金手指后,一共就爆出了三个永久力量点,没想到这回运气爆棚,直接获取了5点,单这些力量点,都足够把她武装成大力士了? 云楚又毫不犹豫的使用了力量点,熟悉的暖流在全身流转。 她握了握纤细如葱白的手指,能够清晰感知到身体中流淌的力量,她现在已经完全脱离了刚穿越时候的那具小姐身子,要是能数据化身体素质,她的数值肯定不低。 当然,她估算的也只是和普通人相比,和真正的会武的人比就不好说了。 其实她一直有个很致命的短板,那就是不会格斗术,上回在前寨村土匪寨子里被龙哥所擒,还吃了大亏,她就想获取些格斗术或者武术,可惜一直没能爆出来。 她的身体素质是跟上了,却没有招式能发挥出更大的力量。 这样一来,她和真正有本事的人交手,应该三两下就会被擒获制服。 云楚又思索着,叹了口气,还是太贪心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过硬的身体,拿枪都嫌重,身体素质是基础,能得到永久性的力量点已经非常幸运了。 红色光团看完,云楚又紧接着又看了紫色光团。 这一看,有些震惊地瞪圆了眼,绝艳的眉眼看着都泛着一丝傻气。 云楚又豁然睁开眼,手腕一翻,指尖已经多出了一个质感十足的金色令牌。 【基建令(一百平米)】:可在任意房屋中使用,使用后,随使用者心意改造,改造完成,将获得秘密基地,进入基地受到庇护,隐蔽性100。 云楚又翻来覆去看着手里的基建令,胸口不停起伏,着实冷静不了。 这枚基建令,代表着她在这个战乱已经获得了百分百的生存资格,只要她使用基建令,就可以得到一个安全性满分的屋子,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许久,云楚又才平息基建令带来的震惊和喜悦,小心翼翼把东西收进背包。 这个不能随便使用,必须要选择一些战略要地,比如沦陷的沪城、桐城等大城市,这些地方如今都是鬼子的战略腹地,不少九州的卧底特务都在那里活动。 她既然有这样的能力,就肯定不能偏居一隅,过自己安稳的日子。 国难当头,她定是要尽力的,而这枚基建令,完全能让她安稳的在敌军心脏扎根。 在得到基建令后,云楚又在看剩下的光团时冷静了不少,不过,饶是如此,都难掩愉悦的心境,十八个光团,提供给她一大批可用物资,生活水平都能提升两个档次。 其中五个光团都是大洋法币,她现在视金钱如粪土,倒是不怎么关注了。 剩下的十三个光团,东西各不同,囊括了吃的用的以及药品武器,还有一项技能。 【压缩饼干100】、【食用盐5】、【炸鸡排20】、【汉堡5】、【奶茶5】【奶糖10】,这些吃的就消耗了八个光团,云楚又有些无奈,这些东西她还只能偷着吃,不能拿出来,当然,也没什么不好的,最起码能让她的味蕾得到满足。 【肾上腺素1】、【止疼药1】,两个光团的药品。 【防弹衣2】,云楚又仔细查看了一下介绍,br5级别防弹背心,能够抵挡全威力步枪弹的钢芯弹和穿甲燃烧弹,中弹后,防弹板背凹深度不超过16。 这种水平的防弹衣,已经远远超过了当代的制造水平,安全系数很高。 她垂眸看看身上血淋淋的细小伤口,如果今天穿着这件防弹背心,应该也不会这么惨了,好在没有致命伤,不然她未免太亏了。 最后一个光团,是一项技能,【马术精通】。 每一项技能都能为她提供更多的生存能力,她自然是十分珍惜的。 这么多东西,是真正的大丰收,尤其是基建令和5个永久力量点,为了这两样东西,这一晚上豁出命的厮杀就值了! 第168章 一部电台 在清点了今晚的收获后,云楚又就开始处理伤口了。 她身上的伤口比较零散,有些里面还有些细小的碎片,在用医用镊子处理干净后,还敷了磺胺粉,吃了阿莫西林,双重保险,实在怕真的感染了。 处理完伤口,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裳,这也是顾珺从牛板车上拿来的。 上半身是蔚蓝色的短装袄裙,下半身则是裤子,这样更加利落,虽然没条件洗澡,但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也舒服许多,当然,她也没忘了套上防弹衣。 云楚又收拾完毕,就开始思索怎么把发报机转交给冷烽和顾珺了。 她想了想,离开了营地,又回到了刚刚和鬼子战斗时的山地边缘,雪花已经停了,鬼子尸体还没有燃烧殆尽,汽车残骸也燃烧着火光,四周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 这边刚刚闹出的动静太大,想来短时间内都不会再有难民过来了。 云楚又取出木箱,箱子里面装的就是发报机,取出来后,顺手在上面涂抹了些爆炸后的灰尘,做了一番伪装,才拎着箱子重新回了驻地。 她刚走到驻地门口,就看到站在外面的霍七,脚步微顿,上前道:“没休息?” 霍七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我的任务是保护你。” 云楚又缓了缓神色,语重心长道:“我刚刚的话你是半点没听进去,药吃了?” 霍七默默点了点头,目光在她手里抱着的箱子上转了一圈。 云楚又面不改色,从容镇定地道:“没事干,就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遗落的东西,没想到还真找着了,好像是一台发报机。” 霍七嘴角一抽,一脸复杂地看着云楚又,随随便便折回去就找到一台发报机? “走,回去,你看看这到底是不是鬼子的发报机。”云楚又全当没看见霍七脸上的复杂与古怪,率先往回走去,反正只要她咬死是从战场上找回来的,谁又能说什么? 她直接回了军医帐篷,顾珺,何英都在,看到云楚又两人还愣了一下。 顾珺眉头紧皱,打量了她几眼:“你怎么没休息?” 霍七一进帐篷就听到了这关心的话,冰冷的眼神扫过顾珺,又想到先前云楚又说过的,想给每个男同志一个家,一时不知道回了许都该怎么和自家少帅交代。 “刚刚处理了伤口,想着再过去看看,别落下什么东西,没想到还真有所收获,喏,这里面好像是一部电台。”云楚又把箱子搁在桌上,招呼着众人过来看。 顾珺神色一凛,大步上前打开箱子,当看到里面的发报机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何英也震惊道:“真的是电台!云姐,你运气也太好了!” 在场人中,也就只有心思单纯的何英没有丝毫怀疑,真当她是从战场上找回的电台了,不过,饶是有再多的疑问,他们也不可能开口询问。 “这不是东瀛军的电台。”顾珺看了一眼,立马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一旁的霍七看了他一眼,冷冰冰的接了一句:“是联党的电台。” 云楚又微惊:“联党的电台?这都能看出来?可为什么会在鬼子手里?” 顾珺声音平静,抬头瞥了何英一眼:“还能为什么?” 何英脸色发白,一颗心都紧绷起来,电台价格昂贵,需要从海外购买,他们安平县游击队并没有,往日也只在报纸上看过照片,所以他都没认出这是联党的电台。 云楚又看向郭二望:“二望,去把冷烽叫过来,记住,只让冷烽过来。” 如今烽火小队内部都不干净,多了一个身份来历不明的阿鹿,实在不宜知道更多的消息,尽管冷烽有点烂好人,可事关联党,还是应该告诉他。 “是!”郭二望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没敢耽搁,一溜烟跑了出去。 云楚又摆弄了两下,有些不明所以,好奇道:“那这部电台能收到信息吗?” 顾珺帮忙把电台从箱子里搬出来,在箱子底部,还有一些抄录后的电文和翻译后的明文,一看就不是东瀛语,的确不是鬼子的电台。 霍七眸子微闪,从箱子底部拿出电文和明文。 顾珺想伸手夺过来,可顾忌着云楚又,迟疑了一下,没有上手,得到电台后没有密码本,就很难破译,而这些抄录的电文明文就很重要了。 他转过头不再看霍七,给云楚又解释道:“缴获电台对军事或情报机构来说是极其重要的,可以通过分析和解读缴获的通信,获取对方意图以及行动计划。” “我们只需要全天监听,再通过破译的通信,用交叉对比的方式获悉密码本,就可以收集有关的军事活动情报,包括部署、指挥结构等等重要信息。” “联党丢掉这么一部电台,会遭受不小的打击。” 听完,云楚又脸色也沉重起来,没想到情况居然这么严重。 在霍家军,四象军,以及联军中,她肯定更偏向于后者,这部电台必须交还给冷烽,不能让这些信息落入旁人手中,给联党同志造成危害。 这么想着,云楚又就抽回了霍七手里的电文:“这些交给冷烽。” 顾珺抿了抿唇,没说话,霍七对此也没什么意见,不过,他声音无波无澜地说道:“冷烽一行人没接触过电台,破译不出,得到电台也没什么用。” 云楚又瞥了他一眼:“难道你能破译?” 霍七摇了摇头:“我不行,少帅可以。” 顾珺听到“少帅”两个字,身体瞬间紧绷,有种莫名的压力。 云楚又一脸无语:“你想让我把电台给霍湛?” 霍七又摇了摇头:“少帅对联党的东西没兴趣。” 云楚又更无语了,觉得自己真是多余和霍七对话,好在冷烽过来了。 他是跑过来的,掀开帐篷进来的时候还喘着粗气,一进来他就看到了摆在桌上的电台,这一看,眼睛就红了,这部电台,他曾无数次在父亲的桌上看到过。 冷烽有些不死心,他迅速上前,检查了一下电台的编号。 当看到“67a2-4”字样时,彻底绝望了。 他手紧紧攥着电台边缘,指骨泛白,脸色铁青,眼眶却是红的。 冷烽嗓音沙哑,语气难掩沉痛:“这是在哪儿发现的?” 第169章 冷烽的绝望 云楚又看着他的模样,心头微沉,难道这部电台还和龙都根据地有关? 何英沉默了一会儿,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似乎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过于残忍,迟疑道:“队长,这电台是云姐带回来的,应该是负责清扫战场的士兵错漏了。” 冷烽豁然抬头看向云楚又:“这不可能,这电台到底是哪儿来的?” 他双目赤红,说话间死死盯着云楚又,语气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咄咄逼人。 顾珺眉头紧皱,上前挡在云楚又面前,伸手把冷烽推开,声音冷肃:“这和她有什么关系?说了是从战场带回来的,爱信不信,但这不是你质问她的理由。” 大鸟一进帐篷就听到自家老大男人味十足的维护话语,默默朝他竖起拇指。 他是听郭二望说找着一部电台,专门过来看看热闹,他在军统虽然只是个小喽啰,但对电台颇有研究,说不定还能破译出什么有用的情报信息呢。 冷烽冷冷盯着顾珺,脖颈青筋跳动,好像下一刻就要动手了似的。 云楚又从顾珺身后走出,她道:“的确是我从战场上拿回来的,你们也知道我刚刚撞到了头,先前处理完伤口,隐约想起手雷炸开时,一个东西滚落到了一边的草沟里,怕被路过的流民发现,所以也没与你们说就匆匆过去寻找,没想到会是一部电台。” 她声音清浅悦耳,落在众人耳中,好像有驱散一切晦涩的能力。 冷烽也逐渐恢复过来,他转头看向桌上的电台,眼底依旧泛着红,他深吸一口气,说道:“这部编号为‘67a2-4’的电台,是龙都根据地使用的。” 云楚又紧抿红唇,鬼子先锋队既然带着龙都根据地的电台,那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看样子,冷烽一直没有收到龙都传来的信息,正是因为根据地转移太晚,被鬼子大部队全部杀害了,而这部电台,应该就是从冷烽父亲冷丛生的手中缴获而来的。 何英眼眶也跟着红了,看着冷烽痛苦的样子,他也想起了安平县游击队的惨状。 冷烽坍塌的脊梁让何英心里也不好受,他道:“你是不是认错了?” “认错?前些年,机要任务加重,联络工作十分脆弱,我父亲被派去香江购买大批器材,组装了不少电台,而这一部,正是龙都根据地自留的,怎么可能认错?” 冷烽自嘲苦笑,绝望爬满灰败的脸,眼底的血丝也如同蛛丝一般。 这段时间他一直不停的说服自己,一定是父亲组织大家撤离,腾不出手来给他传递信息,可这一部电台的出现彻底浇灭了他心底仅存的希冀。 云楚又眉头紧锁,这算什么走向?男主家破人亡,开启复仇线? 她轻叹一声,把手里的纸递给冷烽:“这里有一些抄录后的电文和翻译后的明文,你看看是不是什么有用的消息,说不定情况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云楚又说完,自己都觉得不信,依电台的重要性,甚至都来不及销毁电文和明文,可想而知冷丛生是在什么情况下被鬼子逮捕的,不可能有逃生的可能。 不过,这些龙都根据地留下的最后的信息,却给了冷烽一些希望。 他赶忙从云楚又手里接过信纸,一一翻阅后,目光定格在一张还没来得及发出的电文上,其上标注着“aaa”,看着这封电文,冷烽脸色惨白。 顾珺扫了一眼,皱眉道:“三a级别的电报,堪称十万火急了。” “这份电文需要立即破译,抱歉,我得先离开。”冷烽一颗心如坠冰窟,手足冰冷,抱起电台就大步离开了军医帐篷,他背影萧条,可见已经死心了。 何英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云姐,我……” “去。”不等他说完,云楚又就应了,何英是联党同志,对龙都根据地的情况自然十分忧心,冷烽的反应也确实让人担心,他想跟过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何英神色感激,点了点头,刚欲离开,又听云楚又道:“阿鹿来历不清白,冷烽现在伤心过度,怕是不会刻意防备,你记得让他小心些。” 闻言,何英面色严肃起来,郑重地道:“云姐放心。” 他们一走,大鸟就撇撇嘴,还想趁机分析一下联党的电文呢。 云楚又看向顾珺和霍七,他们俩算是在场最了解这种情况的人:“你们怎么看?” 顾珺走到铁锅边,看着里面的沸腾熬煮的药,平静道:“龙都根据地没了,电台落入鬼子手里,不知道是否已经经过破译,兴许会暴露更多的问题,牵连更多的人。” “‘aaa’级的电报,军统这么多年都没到几次,一封没有发出去的紧急情报意味着什么?一般这种都是告别电,对鬼子来说倒是没什么价值。” 说完,似乎又想起自己和冷烽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说道:“希望他能撑住。” 云楚又敛眸,又听霍七道:“联党的事,与我们无关。” 他说完这话,帐篷里的人都沉默了,其实他们之间的纽带就是一个云楚又,真要说感情有多深也不见得,他们分属各个势力,不背刺已经是看在云楚又的面子上了。 至于龙都根据地到底是不是全军覆没,和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大鸟嘴角一抽,默默站到顾珺身后,目光古怪地看了霍七一眼,这霍家军的人不仅胆子大,嘴也硬,云姑娘明摆着就更亲近联党,这种时候说这个话多不好。 云楚又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总归电台是有惊无险送到冷烽手里了,其他的她也没办法管太多,眼下要紧的是赶紧把四象军治好,让顾珺把人带走。 时间越耽搁越久,宋禹归要是先一步回到军统,没有顾珺从旁协助,不一定能抓住幕后之人,那对四象党来说也是一个致命的打击,总之,各方麻烦都很危险。 她只有一个人,分身乏术,只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第170章 左右都是那档子事 云楚又暂时把冷烽的事搁置脑后,任何事还是等电文译出后再说。 她想起临上战场时,答应过郭二望的,便问道:“炊事兵在哪儿?” 顾珺愣了一下,语气古怪道:“炊事兵?你饿了?” 云楚又摊了摊手:“我倒也没那么大的心,只是当时答应二望,要做一些好吃的给他,趁着现在有时间,指不定电文译出来又有什么麻烦事,做事还是得趁早。” 顾珺看了她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大鸟,带云同志过去。” 大鸟一听,立马来了精神,殷勤道:“好,没问题!云姑娘,我带你过去。”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该知道。”在大鸟错身而过时,顾珺细弱蚊蝇却十分冷漠的声音响起,让大鸟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一脸委屈。 他说什么了?他说的那些话难道不都是为了他吗? 云楚又率先出了帐篷,大鸟紧随其后,军医帐篷里清醒的人就剩下三个。 顾珺,霍七,和在一旁充当布景板,照顾宋桂英的云子津。 霍七回头看了顾珺一眼,面无表情给出一句话:“你是个聪明人。” 顾珺握着药勺的手陡然一紧,冷眼看向霍七,知道是自己刚刚与大鸟说的那句话被霍七听到了,他眼眸晦暗,里面滚动着波涛,语气冷淡:“只是不想惹她厌烦。” 霍七唇边的肌肉跳动了一下,不知道是笑还是嘲讽,没再说话,转身出去了。 顾珺垂下眸子,盯着锅里的黑色药汁,沉默下来。 云子津从头到尾都当自己是个哑巴和聋子,说真的,在经历这些后,他很清楚自己的妹妹真的不再是曾经那个拽着他袖子,撒娇央求他走商回来给她带礼物的小妹了。 她现在是个杀伐果断的女英雄,可以救很多很多的人,流血不流泪,与她相处时,已经不能再单纯的把她当成曾经那个要受到他庇护的小女孩,反倒是他要受她保护。 至于她的感情生活,他更是没办法插手,所以最后归宿是谁,他已经没资格管了。 思及此,云子津脸上浮现出一抹落寞之色。 顾珺和云子津各有所思,沉默不语,军医帐篷里一时死一般安静。 路上,大鸟频频看向云楚又,一脸的欲言又止。 云楚又看的好笑,有些好奇地道:“你们这种干特务的不是都很有耐心,话不多,很冷静吗?你这么爱说话,是怎么留在军统的?” 大鸟悻悻一笑,说道:“其实我是被老大救回来的,当年混码头的时候让人砍伤了,正好逃到老大家门口,从那之后我就一直跟着他干了,我在军统内部就是个小喽啰。” 云楚又了然,倒是不曾想大鸟和顾珺之间还有这么一层渊源。 话茬一打开,大鸟就忍不住了,他刚准备开口,就听云楚又道:“你要是想帮你老大拉郎配,就别白费功夫了。” 大鸟一脸失望:“为什么呀?我们老大人那么好,你肯定不吃亏的!” 他转头就已经把顾珺的话给搁在了脑后,完全不管这些话到底能不能说。 云楚又不准备搭理他了,大鸟这样的性子,越和他说就越上头。 “行,云姑娘,你要是不想说那就不说,但是有个问题我还是想问。”大鸟叹了口气,旋即抓耳挠腮看向云楚又,一脸的求知欲。 云楚又斜了他一眼:“说。” 大鸟松了口气,急忙问道:“云姑娘,你真的已经结婚了?是真正的那种?” 云楚又嘴角一抽,她就不该对大鸟的脑子抱有什么期望,左右都是这点子事。 她直接掠过这个问题,大步流星往前走,去了炊事兵所在的帐篷。 炊事兵帐篷外摆着好几个铁锅,几个脸色蜡黄的炊事兵喜笑颜开地撸着袖子做饭。 “少夫人?!”几个炊事兵看到云楚又,都急急忙忙上前来,面色激动地问着好。 这一次能战胜鬼子,得来这么多资源,可全都是倚靠了这一位。 云楚又探头看了一眼锅里炖的铁锅菜,轻声道:“辛苦了。” 几个炊事兵以前都是在黄凌川手底下干活,本来就是劳务兵,哪里能得到他的亲自慰问?如今听了云楚又的话,一个个神情感动,忙道:“不辛苦。” 大鸟也凑过去看了一眼锅里的菜,咧嘴笑道:“这回从鬼子那得了不少物资粮食,还有肉罐头,老大就吩咐他们做顿好的,给大伙补补身子,后头上路也能积蓄点体力。” 云楚又颔首,问道:“有鸡吗?” “鸡?”几个炊事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了摇头,战场上哪有人带鸡的,战士们吃的也都是些易熟,易保存的,鸡这种家禽肯定是没有的。 云楚又叹了口气,果然是她异想天开了。 她格子背包里虽然没有炸鸡,但有鸡排,可以趁机拿出来给郭二望,但炊事兵这里连鸡都没有,她就更没有由头可以拿出鸡排了,看样子得到下一个县城再说了。 大鸟一听,却是十分自信地拍了拍胸脯,说道:“云姑娘想吃鸡了?怎么不早说?这有什么难的,我去给姑娘打只野鸡来!” 云楚又一愣,上下打量了大鸟几眼,狐疑道:“你还有这本事?” 实在是大鸟平日不着调,就会脑补一些男男女女,七七八八的事儿,除了嘴巴碎,她也没瞧出他有什么本事,他居然还会猎野味儿? 大鸟脸一红,觉得自己被小看了,不服气道:“姑娘等着就是!” 说完,他就抽出腰间的枪,气势汹汹转身离开营地,进了山中。 云楚又有些苦恼地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这茫茫大雪覆盖山野,不知道多少野兽会出来寻觅食物,大鸟好歹是顾珺身边的人,和她也算熟络,万一就因为一只野鸡在山间出了事,她都没办法和顾珺交代。 这么想着,云楚又就匆匆跟着大鸟进了山。 几个炊事兵脸色有些胆怯,有人道:“少夫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第171章 又是一个熟人 大鸟昂首挺胸,一脸志得意满,他从小就下河摸鱼,山上打鸟,在外头混这些年,枪法不说奇准,可准头也是被老大赞扬过的,打一只野鸡回来不是小菜一碟? 他家老大不争气,畏首畏尾,他可得帮老大好好赚些云姑娘的好感回来! 抱着这样的心思,大鸟越走越快,在雪地上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越走越深。 云楚又在加上永久力量点后,身体素质呈现一个难以评估的上升曲线,她循着脚印很快就追上了大鸟,不过,还没开口把人喊住,就忽然在小道旁发现了野兽的蹄印。 她眉头一皱,高声道:“大鸟!回来!” 闻言,握着枪的大鸟一哆嗦,仰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这天都亮了,他耳鸣了? 他思绪未落,心底就骤然生出一股危机感,迅速举枪瞄向四周,下一刻,有大片积雪从头上落下,还不待他反应,一道黑色的影子就从他头顶一跃而下。 血盆大口几乎近在咫尺,大鸟瞳孔一缩,咬牙骂了一句,翻身就欲要躲避。 这么近的距离,豹子跳跃速度太快,他压根来不及抬手射击! 云楚又望着从树梢上一跃而下的豹子,来不及思考,子弹已经飞射而出,破空声犀利,很快就穿透了豹子的腿,一道凄厉的吼叫响起,停滞的一瞬,大鸟错身闪过。 他满头冷汗,转头看向云楚又时,险些激动哭了:“云姑娘!” 豹子受伤,疼的来回打滚,不过它也感知到了危险,朝云楚又和大鸟露出嘴中锋利的牙齿,表达震慑,默默后退到一定距离后,转头就一瘸一拐消失在山野雪地中。 大鸟从地上爬起来,屁颠屁颠跑到云楚又身旁,苦着脸道:“云姑娘……” 云楚又瞥了他一眼,无语道:“大雪,意味着山间很多动物都要出来寻找食物了,顶尖猎食者自然也不例外,你连基本常识都不知道,还给我打野鸡?” 大鸟脸色涨红,摸了摸后脑勺,讷讷道:“这,这不是,不是忘了吗。” 云楚又翻了个白眼:“行了,回去,等到了下个城镇看能不能找老百姓换鸡。” “咱就这么回去啊?”大鸟有些不乐意,他话都放出来了,要是不把野鸡带回去,那群炊事兵背地里还不知道要咋嘲笑他,那不是也平白给他们老大丢脸吗? 他可是军统!专门执行刺杀锄奸任务的军统!一只野鸡都打不到? “云姑娘,你刚刚为啥不直接把那头豹子打死!豹子肉我还没吃过哩!”大鸟眼珠子一转,又打起了那头逃走的豹子的主意,扛回去一头豹子肯定比野鸡有面儿? “行,那你自己留这。”云楚又压根不想理他的话,收起枪就往回走。 “诶!一起回!一起回!”大鸟赶忙谄笑着跟上,唯恐云楚又先回去后告状。 云楚又刚走出两步,脚步就微微顿住,眼角余光瞥向左后方,大鸟就站在她身后,立马察觉到不同,倏然转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目光犀利,厉声道:“谁?!不许跑!” 云楚又眼神微变,转头看过去时,大鸟已经追着那道人影跑远了。 “大鸟!”她眉头紧锁,也迅速追了上去。 三人在林间狂奔,树上的积雪簌簌而落,让人视线都变得混沌了。 被大鸟发现的人应该是受了伤,跑的并不快,不多时就被他给摁在了雪地里。 大鸟把那人双手锁在身后,曲起膝盖抵住他的脊椎,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云楚又跑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眸子微眯,半弯下腰看向被大鸟压制住的人,这荒山野岭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还偷偷摸摸,见人就跑,肯定不是乡下猎户。 他拼尽全力挣扎着,却没有开口说话,一张脸被紧紧侧压在雪中。 大鸟用力摁着人,语气警惕:“云姑娘,这家伙肯定有鬼!说不定是鬼子奸细!” 他这话一落,被摁住的人立马接话,声音满含仇恨:“我不是!” “原来不是哑巴,说!你刚刚偷偷藏在那里看什么?!还说自己不是鬼子奸细,我看你就是!”大鸟出自军统,很擅长刑讯,说话间,一巴掌就扇在了对上脑袋上。 那人倒也骨头硬,咬牙切齿,冷着声音道:“我不是!” 云楚又半眯着眼看他,须臾,与大鸟道:“好了,放开他。” “放开?!”大鸟夸张地提高了声音,一脸的不敢置信。 被摁住的人也愣了一下,又听云楚又道:“放了。” 大鸟咬咬牙,很是不情愿,却也只能把人狠狠一推,走回到云楚又身后。 他现在觉得云姑娘和他家老大不般配了,烂好心,一会儿放豹子,一会儿放奸细,不适合干特务,这往后要是进了军统,把什么重要犯人给放了怎么办? 那人被推倒,一头栽进雪地里,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慢慢站起来。 他身材很是瘦弱纤细,穿着一身削薄的短打,冻得瑟瑟发抖,起身后拍了拍身上的雪,当他抬头看向云楚又时,两人都愣了一下。 云楚又一脸惊愕:“是你?” 那人也怔住了,呆滞片刻后,忽然伸手抓住了云楚又的手腕,眉眼热烈,像是抓到了最后一颗救命稻草的孩子:“云,云同志,是你。” 一旁的大鸟一看他握云楚又的手,立刻炸了毛:“松开你的爪子!” 他觉得云姑娘和他家老大不般配是一回事,可也不能让旁人占了便宜? 那人被叱的吓了一跳,却还是哑声道:“我……我是女人。” 闻言,大鸟眼珠子都要脱框而出了,结结巴巴道:“女,女人?!” 他仔细打量了对方几眼,越看心越凉,所以,他刚刚打女人了? 云楚又垂眸看了一眼她脸上的胎记,无声地弯唇:“我很庆幸,你还活着。” 眼前的姑娘其貌不扬,脸上一块占据了半张脸的黑色胎记十分醒目,正是烽火小队的其中一员,当初重伤垂死被她用肾上腺素救回来的李丽钊。 第172章 她可不可信? 云楚又和李丽钊交情浅薄,不算熟识。 虽然她当初费了心思把人救下,但当时的李丽钊处于昏迷状态,事后浑浑噩噩又离开了郁文县,这次冷烽没带人一起来,她就知道她是留在龙都养伤了。 只是,据猜测龙都根据地已经全军覆没了,李丽钊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听到云楚又的话,李丽钊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神色痛苦,眼中含泪,哽咽道:“云同志,你知不知道我们队长在什么地方?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 “队长?云姑娘,她到底是什么人啊?”大鸟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云楚又沉吟片刻,说道:“冷烽正在山脚下的四象军驻军营地。” “四象军?!”一听到这几个字,李丽钊陡然抓紧了云楚又的手腕,指甲都险些要嵌进她的肉里,神情痛恨,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惊惧与厌恶。 大鸟看的不大顺心,狠狠瞪了她一眼:“你那是什么表情!” 他察觉到李丽钊握着云楚又手臂的力道,赶忙上前拍开了她的手,一看前者手腕全是红印子,态度更差了:“不管你是谁,找什么人,和云姑娘又没什么关系。” “龙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云楚又不解地看向李丽钊,她原本以为龙都是被鬼子清除掉的,毕竟电台也是在鬼子手里发现的,可李丽钊对“四象军”这三个字实在太敏感了。 李丽钊眼圈通红,却绷着嘴角没开口,显然有些话她不能随便说与人听,尽管这个人是救下她命的云楚又,她留着一条命来到这里,必须亲眼见到队长冷烽。 云楚又也明白她的顾虑,也没逼迫,说道:“四象军驻军营地的情况与你所想的有些不同,不过冷烽以及烽火小队的其他人也确实在营地中,你可以跟我下山去看看。” 李丽钊目光扫过鼻孔朝天的大鸟,咬着嘴唇,迟疑了许久才点头应下。 大鸟轻哼一声,也大概猜到了李丽钊的身份,联党龙都根据地的人。 回去的路上,三人全程沉默不语,云楚又看李丽钊面黄肌瘦,比真正的难民还可怜,就知道她这一路逃亡过来,只怕日子过得也是十分艰难。 她从口袋掏出两颗奶糖递过去,李丽钊愣了一下,立马又热泪盈眶了。 “谢,谢谢你云同志。”李丽钊哽咽着接过糖,撕开糖纸塞进嘴里,一股奶香的沁甜口感在舌尖逸散,让她饥肠辘辘的胃得到了一丝缓解,沉闷压抑的情绪都好转了。 大鸟凑过来时,就闻到了奶糖甜滋滋的味道,他有些不高兴,又瞪了李丽钊一眼。 “给。”云楚又没好气地看了大鸟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奶糖抛给他。 大鸟如获至宝似的接过,炫耀似地瞥了李丽钊一眼,旋即笑眯眯地道:“云姑娘真好,多谢云姑娘!我可不像有些人,得了好处还啥都不说,惦记着‘老东家’!” 他这一番指桑骂槐,瞬间让李丽钊觉得嘴里的糖都不甜了。 她有些为难地看向云楚又,小声道:“我不是不愿意说,只是……” 云楚又不在意地笑笑,转而看向大鸟,绝艳的眉眼不喜不怒,声音清凌凌的:“大鸟,你拿了我的糖,回去就和顾珺说,往后就不回军统了,跟着我了。” “啊?!云姑娘……”大鸟脸一垮,奶糖险些掉到地上。 后续他也学聪明了,不再跟着挤兑李丽钊,沉默无言间,三人很快就回到了营地。 一个炊事兵守在营地门口,时不时抬手抹一把头上的冷汗,急得团团转。 他是真怕云楚又进了山里出啥事,她如今是驻军营地里的主心骨,她要是出了事,那好不容易有所好转的驻军营地可又要散了,那他们这些病兵好转后将要何去何从? 当他看到下山回来的云楚又时,差点喜极而泣:“少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 云楚又微讶,有些狐疑地道:“怎么了?营地里出什么事了?” “没,没事!”炊事兵连连摆手,没敢再多说什么,退到了一边。 大鸟偷偷摸摸率先跑回了营地,他得去通风报信,联党的龙都根据地居然有人活着出来了,这个消息他家老大必须要比冷烽先知道才行! 云楚又也没管他,直接带着李丽钊去了冷烽他们所在的帐篷。 李丽钊一路上满肚子疑问,少夫人,为什么云家庄的云楚又会成为什么所谓的“少夫人”?难道她和四象军有什么牵扯? 思及此,李丽钊变得愈发沉默,对云楚又也不敢再百分百的信任。 一直到了烽火小队众人所在的帐篷,里面灯火通明,时不时有争吵声响起。 李丽钊对小队成员的声音最熟悉,听到帐篷里传来的说话声,脸上神色激动起来,离开龙都后,她一直觉得分外孤独,形单影只,可如今她好像找到家的雏鸟。 “队长! ”不等云楚又掀开帘子,李丽钊就一头扎了进去。 当听到李丽钊的喊声时,冷烽麻木的脸上神色一变,他豁然转头看过去。 虽然李丽钊穿着男人的衣裳,一身脏污,活脱脱一个小乞丐,可冷烽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他神色激动又震惊:“丽钊?怎么会?” 梁满仓,金大锤等人也一脸吃惊地看向李丽钊,暂时忘却了电台文本带来的痛苦。 “丽钊!你怎么会来这里?!”冷烽上前握住她的肩,十分难以置信。 李丽钊眼泪簌簌而落,她指了指帐篷外:“是云同志,云同志带我来的!” 冷烽深吸一口气,大步出了帐篷,果然看到等在外面的云楚又。 他犹豫了一下,走到云楚又面前:“刚刚的事,我很抱歉,对不起。” 云楚又眉梢轻挑,知道他是在为军医帐篷里不由分说的发狂而道歉,但龙都失陷,他也承受了莫大的痛苦,她自然也不好怪罪他,便摇了摇头:“我还没那么小气。” 冷烽松了口气,问道:“丽钊是怎么回事?你在哪儿遇到她的?” 云楚又也没瞒着,把遇到李丽钊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突然碰到旧人,又和发现电台的事撞到了一起,如此巧合,反倒显得李丽钊的出现没那么值得信任了。 龙都没了,电台都落入到鬼子手里了,李丽钊一个重伤的人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有些事还是得说清楚为好,若是给双方留下什么心结就不好了。 第173章 都,都死了 “事情就是这样,我也没想到进山打个野鸡,居然能把李丽钊带回来。” 云楚又的叙述过程虽然不算直白,但冷烽还是听懂了她话中的潜台词。 他脸上露出一抹挣扎之色,私心里他是不愿意怀疑自己最信任的队友的,但龙都的事给他敲响了警钟,再加上译出的电文内容,令他眼底不由弥漫了一层阴霾。 云楚又虽然关心联党的事,不过,想到刚刚李丽钊吞吞吐吐的模样,也很识时务,便也不准备询问插手联党的事了,冷烽毕竟是男主,很多事情可以自己做决定。 “剩下的事你自己琢磨,我回去了。”她转头就要离开。 冷烽忽然道:“云同志,电台是你发现的,丽钊也是你带回来的,那其中的一些事我也不该瞒着你,进来,我知道你也很关心龙都的事。” 云楚又看向冷烽,神情微讶,他这是拿她当自己人看了? 既然他提出来了,云楚又就不准备拒绝,电文内容她的确很好奇,但李丽钊的态度她更加好奇,明明是从鬼子手里得到的电台,为什么她会对四象军那么仇恨?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到底牵扯了多少人,李丽钊是怎么逃出来的?龙都如何了? 带着这么多疑问,当冷烽领着云楚又进了帐篷时,里头顿时安静下来。 云楚又进门后四下一巡,转头就看到蹲在行军床旁边,正在给李青云递水的阿鹿。 她倒是把伏低做小那一套做的行云流水,只是不知道能借此拿捏烽火小队多少人? 许是察觉到帐篷里的异常,阿鹿抬头看过去,原本看到冷烽时,眼底流露出喜悦,可转而对上云楚又淡淡的目光时,打了个哆嗦,迅速垂下脑袋,不敢再看。 帐篷里众人看到云楚又时,态度都十分友善,诸如梁满仓、金大锤、何英,甚至还靠坐在行军床上的李青云,而宋璇瞥了她一眼,却安静如鸡,没有开口。 云楚又稀奇地看了她一眼,这人素来和炮仗一样,今儿吃错药了? 梁满仓是完全不把云楚又当外人的,一看冷烽回来了,就急不可耐地道:“丽钊,队长也回来了,你快说,龙都到底出了什么事?到底是不是东瀛人干的?!” 李丽钊眼神悲痛地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电台,她紧紧咬着嘴唇,浑身颤抖,先前梁满仓他们也与她说过了这部电台的来处,实在没想到电台兜兜转转又回到冷烽手里。 她道:“电文你们都看过了,事实确是如此,龙都根据地覆灭,只寥寥几个活口残存于世,而这笔血债,不止是鬼子,还得在四象党头上记上一笔!” 李丽钊一字一顿,字字泣血,说话间,看向云楚又。 她不明白在四象军营地中,云楚又到底是在扮演一个什么角色? “四象党?!”李丽钊话音落下,帐篷里一片哗然之声。 李青云脸色惨白,手里的搪瓷茶杯都端不稳了。 他当即也顾不上许多,挣扎着从行军床上起身,面色严肃地看向李丽钊:“四象党,你确定?我党和四象党是合作关系,他们怎么可能倒戈相向?!” 联党和四象党合作一旦破裂,只会让九州国抵御东瀛人的行动愈发艰难。 自古以来就有攘外必先安内的说法,可如今,四象党不思如何赢得战争的胜利,还老百姓一个安居乐业,反倒是加紧勾结帝国主义和大资产阶级,背叛革命?! 尽管知道四象党野心勃勃,可没想到他们挥起屠刀,率先对准了龙都革命根据地。 李丽钊厉声嘶吼:“怎么不可能?!是我亲眼看见的!” 冷烽太阳穴不断跳动,深吸一口气,伸手握住李丽钊的削薄的肩:“丽钊,你冷静一点,我现在需要知道龙都的准确情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丽钊听到冷烽的声音,逐渐冷静下来,她伸手抹去眼底的泪。 云楚又站在冷烽身旁,不动声色观察着李丽钊和阿鹿,这两人一个是脱离队伍许久贸然回归的,一个是死皮赖脸黏上来的,在这种紧要关头,都是需要防备的对象。 金大锤心细,扶着李丽钊坐下:“你别急,坐下喝口热水,暖暖身子,慢慢说。” 李丽钊握着热乎乎的杯子,目光哀痛,声音低沉。 “因为我们从安平县回去,提前把鬼子有大动作的事情告诉了冷叔,以及同志们,所以他们在鬼子大部队逼近龙都时,其实已经平安离开了。” 这个消息对于冷烽等人而言无疑是一个很大的安慰,但冷冰冰的电台让他们明白,后续发生的事情才是真正导致龙都根据地覆灭的原因。 李丽钊顿了顿,低沉的声音中涌出一丝痛苦:“我当时的伤口虽然已经好了一些,但依然跟不上大家的脚步,再加上我的伤口需要时时换药,耽搁太长时间,王先生就提议让大部队先行,他可以与我伪装成逃荒的难民,与同志们分开行动。” “没想到,最后我因此逃过一劫,龙都其他同志却……” “王先生?王遗风?你说的是王遗风?!” 宋璇和何英脸色一变,对“王先生”三个字十分敏感,而王遗风正是他们安平地下游击队唯一的卫生员,是一位出色的外科大夫,当初和他们共同撤离到了龙都根据地。 李丽钊点了点头,还未开口,宋璇便道:“那他人呢?为什么没和你一起来?!” 她声音中含着些许焦急,相比烽火小队的几个成员,她自然和王遗风关系更近些,一想到他可能还活着,宋璇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李丽钊咬了咬嘴唇,沉默了片刻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叫不知道?”宋璇一急,说着就欲要从行军床上站起来。 何英忙上前搀扶:“宋姐别急!你先等丽钊同志说完!” 李丽钊继续道:“我和王先生落后龙都同志们一段距离,那天傍晚,下了大雪,我们按照同志们留下的记号,来到他们扎营的地方,看到……” 她神色忽然变得惊恐,痛苦更甚:“看到……所有人都死了,他们都是被机枪扫射死的,我和王先生进了营地,找了许久,才找到一个残留着一口气的活口。” 李丽钊闭上眼,旋即又睁开,看向宋璇和何英,声音沉痛:“是,是万叔。” 第174章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闻言,何英红了双眼,他脊背微微颤抖,宣泄着心中难以抑制的哀痛。 原本以为去了龙都根据地,日子能安稳平顺一些,没想到最后还是没能逃过一劫,如今,安平县地下游击队中,活着的就只剩下他和宋姐了。 想到那个总是不苟言笑的人,宋璇的眼眶也红了。 冷烽垂着眼,声音很轻,也很冷:“万叔说了什么?” 李丽钊语气仇恨道:“是四象军第十一军!战败的懦夫!他们战败后全军开始向着许都推进,却在路上获悉了我们龙都根据地的情报,四象党反联党思潮日益加深,他战败后想着将功补过,就拿我整个龙都无辜同志的性命当他的邀功手段!” 李丽钊说完这番话,帐篷里陷入死一般的静。 云楚又眉尖一蹙,四象军第十一军,正是黄凌川父亲黄修伯统帅的军队,说白了,他们如今驻军营地的千余弃兵,也同样是第十一军的人。 不过,他们跟随黄凌川先行,应该并未参与屠杀龙都根据地的行动。 蓦的,她眼睫微颤,声音发凉:“龙都根据地的同志们提前部署离开,应该是做了完全的准备,一路上难民流民涌动,四象军又是从什么地方获悉了他们的情报?” 她这个话茬,瞬间又把气氛引入到一个紧绷的状态。 梁满仓金大锤脸色苍白,他们两人向来头脑简单,可这一刻,却很快明白了云楚又的话,可他们都不愿意相信,龙都根据地的大家感情深厚,怎么可能出叛徒? 李青云脊背佝偻,不知是病情拖延的缘故,还是被李丽钊的话冲击到了,鬓边好似一瞬间就生出了许多白发,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 李丽钊咬牙道:“奸细!是我们根据地出了奸细!才会让四象军有机可乘!” 冷烽双目赤红,紧紧盯着李丽钊,宛如一头野兽:“是谁?” 李丽钊摇了摇头,看着冷烽的模样,心里升起了浓重的悲哀,这种悲哀沉重极了:“万叔没说出是谁就咽了气,但他在临死前告诉我,冷叔没死。” 云楚又微讶,冷丛生还活着,那事情走向又开始扑朔迷离了。 而冷烽乍然听到自己的父亲还活着,眼睛里出现茫然和惊愕,紧接着,一股狂喜涌上心头:“我爹还活着?他在哪儿?活着为什么没有来找我?我爹人呢?” “是啊丽钊,冷叔还活着,那他人呢?还有王先生,王先生又去哪儿了?”梁满仓急的抓耳挠腮,恨不得变成一只小飞虫钻进李丽钊的脑子里,获知所有经过。 李丽钊也没卖关子:“冷叔被四象军抓捕,秘密押送去了江城!王先生……我真的不知道,他和我一起埋了龙都同志们的尸体后就离开了,没有给我留下任何话。” 金大锤语气狐疑:“怎么会这样?王先生为什么会离开?为什么没带上你?” 他近乎怀疑的语气刺痛了宋璇,后者冷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怀疑龙都出的叛徒是王遗风?不可能!他在我们安平地下游击队多年,从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随着宋璇这句话,帐篷里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金大锤抿了抿嘴唇,还欲说什么,却被冷烽拦住了:“丽钊,你继续说。” 他神色严峻,已经开始思索起了营救计划,江城,如今九州的首都都城。 不过,自原本的首都桐城沦陷后,四象党退居江城,在那里形成政权。 虽然四象党思想愚昧,但江城目前是他们的大本营,依他们如今毫不掩饰的野心,想要潜伏到四象党关押他父亲的据点,无异深入虎穴。 李丽钊看了宋璇一眼,继续道:“王先生离开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只能顺着许都得路继续走,想和队长汇合后,再一起去江城救冷叔!” “我一路躲避东瀛军,也是怕背叛龙都的奸细发现,只敢在深山里走,直到今天,我在林间听到枪声,抱着一点希望寻过来,没想到恰好碰到了云同志!” 提起这个,李丽钊语气感激,她都不知道继续走下去,能不能坚持到许都。 李丽钊把前因后果说完,大家都安静了,不知是不是在思索解救冷丛生的事。 云楚又却是眸子微眯,转向一旁桌上的电台,平静提出自己的疑惑:“如果是四象军动的手,那又怎么解释电台在东瀛军手里?” 其实李丽钊话中就透露出三个重要讯息。 一,龙都覆灭,残存者就三个,她自己,王遗风,和被押送至江城的冷丛生。 二,截杀龙都众人的,是四象军第十一军,目的是借此邀功。 三,龙都出了叛徒,而这个背叛者,极有可能是莫名其妙离开的王遗风。 她说的倒是没问题,但没办法解释电台为什么会出现在东瀛军手里,倘若龙都覆灭真是黄修伯干的,那电台现在极大的可能是已经跟着冷丛生被送往了江城。 果然,冷烽目光一犀,看向电台,从桌上拿起紧急电文。 上面其实只有寥寥几句话,是他父亲在弹尽粮绝时发出的告别电,但并未提及动手的是什么人,不知道是时间紧迫还是遇到了什么意外,电文戛然而止。 李丽钊的话前因后果都有,但电台为什么会在东瀛军手里,解释不通。 “我不知道。”李丽钊摇了摇头,她知道的事已经都说了。 “我们要不要换个角度想,按照逻辑,电台一定是会跟着你爹被押送到江城去的,可却突然出现在鬼子手里,会不会是他们中途碰上了这支鬼子先锋队?” 云楚又点了点电台,只要李丽钊没说谎,按照流程,那电台是肯定是和冷丛生去江城,而不是被十一军带在身上,缴获一部电台获取的军功可不低。 她的猜测让众人原本因冷丛生还活着的希望中,瞬间跌入谷底。 他们都是亲自和鬼子先锋队交过手的,并没有从中看到俘虏,说明人都被杀了。 云楚又顿了顿,正色看向冷烽:“或者,再大胆一点猜,会不会龙都所出的叛徒,本身就是东瀛人,他这么做只是想让四象党和联党起内讧?好渔翁得利?” 第175章 许都危情,抉择 梁满仓倒抽了一口凉气:“云同志,你是说,我们根据地里出了个双面间谍?!” 云楚又摇了摇头:“不,是三面,龙都,四象军,东瀛军。” 说完,她耸了耸肩:“只是猜测,不然没办法解释电台为什么会在鬼子手里。” 冷烽半眯起眼,声音好似裹挟了冰块:“你的意思是,那人先是引诱四象军覆灭龙都,在押送我父亲和电台前往江城后,又秘密送信给东瀛人?” 云楚又皱起眉,清冽如山泉的声音中噙着些许不安:“不无可能,而且我能确定,那个叛徒并没有去江城,他应该是跟着四象军第十一军去了许都。” 闻言,冷锋和李青云浑身一僵,眼中闪烁着血光,骇然失色。 梁满仓和金大锤还来不及反应,宋璇便倒抽了一口凉气:“你是说,那叛徒要和四象军一起入主许都,好借龙都根据地覆灭的消息,打入许都同志们内部?!” 这样一来的话,许都隐藏的联党同志们,很可能也会被连根拔起! 倘若接连失去两个根据地,又丧失两部电台,可以预想对联党是多么致命的打击。 “不止,如果真像我们猜测的那样,对方是个三面间谍,那他混入许都,得联党四象军的信任,会不会趁机和鬼子里应外合?那许都……” 云楚又轻叹一声,这是最不好的猜测,但如果她是那个三面间谍,肯定会做出对己方最有利的选择,真要是这样,许都怕是要面临大难了。 说起许都,她又不免想起霍湛。 他当初走的匆忙,正是因为龙都失陷,许都情况危急,不知是否能改变什么。 冷烽咬了咬牙,有些不死心地看向云楚又,像把她当成了溺水时的最后一根稻草:“可如果我们猜测有误,我父亲并没有死,电台只是被那叛徒偷走的呢?” 阿鹿一直蜷缩在角落里,默默看着这一幕,半晌,垂下的脑袋。 云楚又抿唇:“我们不清楚情况,任何猜测都是可能的,单看你怎么选择了。” 如果电台是被叛徒偷走,交给了鬼子,那冷丛生或许真如李丽钊说的,被秘密押送到了江城,他作为一个根据地的负责人,又曾参与过电台的购买和组建,事态严重。 她倒不觉得冷丛生会变节,但他被抓捕,对联党来说本身就是灭顶之灾。 父亲被捕,许都危情,冷烽此刻无疑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 云楚又原本是不打算入许都城的,可眼下出了这样的事,许都很可能会面临很大的冲击,这是关乎百姓危亡的大事,更何况其中还牵扯了联党,四象军,以及霍湛。 她有些头疼地蹙着眉,天知道她的想法有多简单,本来只是想当个站在上帝视角,走安安稳稳先知道路的假千金,谁知道怎么就莫名其妙走到了这一步。 事情分析的差不多了,云楚又也不准备多待。 黄凌川在驻地耽搁了两天,十一军大部队应该很快就要追上来了,他们避开了鬼子先锋队,很可能是选择了和李丽钊一样的行动轨迹,化整为零,走山路。 尽管知道龙都叛徒在十一军军中,却没办法插手。 她可以在黄凌川面前仗着霍湛以及霍家军的名头行事,可黄修伯是只老狐狸,他一定不会随随便便被她忽悠,说不定还会因黄凌川私逃之事把他们尽数灭口。 千余病兵,就算被治好了,肯定也会因种种原因充当军前炮灰。 黄修伯可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他们必须尽快赶路,前往许都,与之错开。 他们只要能先一步抵达许都,就可以通知联党的其他同志,以及霍湛,防备四象军中那个隐藏颇深的叛徒,提前有了防备,对方再想作妖就没那么容易了。 云楚又说道:“李同志身体太虚了,梁同志,你去给她拿点吃的,我先回去了。” 离开前,她又回头与冷烽道:“你仔细想想,但时间已经不多了,到底是去江城,还是前往许都,尽快做决定,十一军或许要不了几天就该抵达这里了。” 说完,云楚又离开了帐篷,刚走出几步,迎面就碰上了顾珺。 他在看到云楚又时松了口气:“没事?” 云楚又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烽火小队的帐篷,沉声道:“我倒是没事,但事情出了变故,我们必须要尽快赶路前往许都,不能再耽搁了。” 原本想着解决了鬼子先锋队的事能松口气,没想到变故接二连三。 顾珺也顺着她的目光朝帐篷看了一眼,低声道:“回去再说。” 云楚又颔首,两人回了军医帐篷,大鸟正看着药锅,和郭二望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二赖子则在一旁擦拭自己的枪,看两人回来,纷纷看向他们。 云子津起身道:“刚刚宋婶子醒来了,又喝了一次药,现在睡着了。” 云楚又点了点头,上前给宋桂英把脉,与云子津道:“辛苦大哥了。” “你与我客气什么,对了,冷烽队长那边没什么事?”云子津刚刚也听到了大鸟的话,突然带回来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说不定又会生出什么变故。 云楚又沉默片刻,说道:“龙都覆灭,是黄修伯率领的十一军所为,因战败,想要借剿灭联党邀功,不过,这其中牵扯到一个叛徒,据我们猜测,那个叛徒不止是四象军的潜伏特务,他很可能是个东瀛人,效命的也是东瀛军,否则难以解释电台来处。” 闻言,顾珺神色一变:“三面间谍,什么人能有这种本事?” 间谍之路无异于走钢丝,烈火烹油,稍有不慎粉身碎骨都是轻的。 多数人能充当好一个间谍,一枚稳定的棋子都已是不易,三面间谍,还真的让他成功借四象军的手覆灭联党龙都根据地,搅混九州内部一池水,不简单。 大鸟,二赖子和郭二望脸色也沉重起来,身处其中,才知道这种人的危险性。 云子津是一个商人,对政治上的事了解不多,但“三面间谍”还是能听懂的。 云楚又眼中染满寒霜,沉声道:“现在有个很重要的问题,那人既然是为东瀛人效力的,那他的目标,大概率是许都,借身份的便利,跟随十一军大部队混入许都,和鬼子里应外合,那东瀛军大部队就可以势如破竹攻占许都。” 顾珺眼带沉厉之色,接话道:“这样一来,许都怕是撑不了太久。” “这个猜测太可怕了。”大鸟浑身一颤,觉得一盆凉水劈头盖脸浇下来了似的。 第176章 愿入奉津! 顾珺深吸一口气,神情微肃:“的确应该尽快启程。” 二赖子迟疑片刻,看了郭二望一眼,问道:“那营地里这些四象军怎么办?他们都是十一军的人,如果去了许都碰上黄凌川或者黄修伯,那场面……” 说到这个,云楚又从善如流道:“既然是黄凌川放弃的病兵,那他们病情好转后,就有自主选择权,到底要不要重新回到十一军,看他们自己的意愿。” 黄凌川因惧怕鬼子,放弃这些患了疟疾的士兵,本身就是一种耻辱。 他们倘若要因此发难,那驻军营地的种种也必须要公之于众,她倒要看看黄家父子有多大的脸面,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不是他们争权夺利的筹码! 那些在冰天雪地里,赤身裸体,冻得青紫僵硬的士兵尸体,是黄凌川永远都无法洗脱的罪孽,他那样的人,不配领军,这些四象军也不该重回十一军。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能教出这样的儿子,黄修伯是什么人可想而知。 说完这话,云楚又看向顾珺,她先前就说过,这对黄家父子来说是耻辱,但对顾珺而言却是功劳,而且千余人,绝对是不小的助力。 察觉到云楚又的视线,一旁的大鸟和二赖子都眼巴巴看向顾珺。 虽说救援主力是云楚又,但他们也算是帮了忙,再加上四象军和军统的关系,由他们来接手这些人是最合理,也是最恰当的。 他们都能想象,带这些人回到军统后,戴老板的嘉奖会有多么丰厚了。 顾珺却很平静:“你都说了,去留看他们自己的意愿,看我做什么?” 大鸟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着顾珺,他家老大平时倒是聪明,咋这时候这么蠢呢?现在是客气的时候吗?还在云姑娘面前逞威风?! 顾珺对他们的目光视若无睹,说道:“还是需要尽快赶路,但那些重症士兵没个两三天,怕是不能随便动弹,更何况是长途跋涉了。” 云楚又沉吟片刻,说道:“看明天早上的情况,实在不行就做排筏,在雪中拖行也更方便。但我们需要安排人入山巡查,我猜测,十一军能避开东瀛军的先锋队伍,应该是选了山路,摸清他们的行动轨迹,才能更好的防备。” 大鸟有些疑惑,问道:“云姑娘,我们为啥不能直接和十一军同行,说不定没到许都就能排查出谁是奸细!这样不是更方便?” 闻言,不等云楚又开口,二赖子就在他脑袋上扇了一巴掌:“蠢!” “云姑娘才刚说过,这些患病被遗弃的四象军贸然出现,肯定会引起黄修伯不满,我们还凑上去不是找麻烦?再说了,能当三面间谍,让黄修伯那么信任的人肯定隐藏很深,再说我们就算是找出来了又怎么样?你觉得黄修伯信你信我,还是信奸细?” 二赖子说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但心里却很得意。 大鸟虽说很擅长揣摩老大的心思,但他也不差,最起码比大鸟聪明? 顾珺看了两人一眼,与云楚又说道:“我现在就安排人上山巡查。” 云楚又颔首,事情宜早不宜迟,只盼望这些四象军能加快好转了。 大鸟看二赖子刚刚说的头头道道,深感自己地位被威胁,听完顾珺的话,连忙道:“老大,我去!我有经验,这山上有豹子,危险着呢,我带队肯定小心谨慎!” 听着大鸟的毛遂自荐,顾珺有些头疼,不愿理他,径直离开了军医帐篷。 “老大!我也去!”二赖子把擦干净的枪插回腰后,匆匆忙忙追了出去。 郭二望心不在焉的用药勺舀着铁锅里的药,犹豫了好半晌,咬咬牙,看向云楚又:“少夫人,您能不能不要放弃我哥他们,他们虽然病症严重,但是喝完药已经好很多了,他们一定能很快站起来,跟我们一起走,我求您,别放弃他们!” 听了这么多,郭二望也知道现在情况很紧急,生怕云楚又着急赶路,像黄凌川一样遗弃他们,要是连云楚又也离开,那他们可真就没了主心骨,只能自生自灭了。 云楚又微讶,看向郭二望,好笑道:“你哪里觉得我要放弃他们?” 她走到郭二望面前,看着眼前这个还没她高的少年,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轻笑道:“我不是说了,就算情况紧急,也会做排筏,把所有人都带上。” “我,我就是害怕,怕……”郭二望垂下脑袋,语气有些哆嗦。 他年纪小,听了云楚又的话,眼圈瞬间就红了,脑袋上包扎着一圈白色绷带,看着有些滑稽,但耳畔渗出的血迹又让人觉得心痛,这就是生活在这个年代的人的悲哀。 云楚又道:“大鸟有没有告诉你,原本我们上山打野鸡就是为了给你做炸鸡的。” 闻言,郭二望眼泪一下子就从眼眶流了下来。 他胸腔不断起伏,哽咽道:“我我就知道!少夫人是个好人!”说完,他似乎下定了决定,郑重说道:“少夫人!我要加入奉津!我要成为一名霍家军!” 听到这话,云楚又嘴角一抽,震惊至极,完全没想到居然有这样一个走向。 把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后,郭二望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眼神希冀,口齿伶俐:“少夫人,您能不能答应我?除了我,还有我哥他们,他们也都愿意入奉津!” “等等,不,不是,你们都是这么想的?!”云楚又一整个震惊住了。 她就是个假的奉津少帅夫人,咋还莫名其妙担当起个扩充霍家军的职务? 郭二望却是重重点了点头:“其实我早这么想了!” “我们自从参加后就入了四象军第十一军,但军长黄修伯和黄凌川对我们并不好,这回患了疟疾,黄凌川更是草菅人命,为他们效力,只会让我们白白送命!” “我们愿意参军,一部分是想给家里省口粮食,另一个就是想杀鬼子!把那些入侵我们国家的东瀛人全部赶走!我们不怕死,但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少夫人,我们自从加入十一军,昨天晚上的战斗是第一回打胜仗!” 说起这个,郭二望美滋滋地笑了,完全不为自己因此丢了一只耳朵而感到绝望。 他眼神亮晶晶的,提起“胜仗”两个字,满脸的光,像是获得了莫大的殊荣。 第177章 杀手,政客 云楚又被郭二望脸上的笑容感染了,她没想到他们居然都是这么想的。 郭二望目光灼灼地看着云楚又,声音饱含着少年人不顾一切的真诚:“少夫人是好人!不会放弃我们,还能带着我们打胜仗!所以我们要加入霍家军!” 云楚又看了他半晌,郭二望看她不说话,以为是她在嫌弃自己没本事,有些担心受怕,须臾,她美眸微落,不高不低地嗯了一声。 郭二望眼神一亮,惊喜道:“少夫人,你同意了?!” 云楚又有些头疼,却不忍心打破他的幻想和喜悦,但实际上她在奉津没什么关系,在霍家军更是没有威望,做不了把这千余士兵招揽入奉津的主。 她又怕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方,轻咳一声,说道:“我答应其实没多大的用,我素来不管这些的,你可以去问问霍七,倘若他答应的话,兴许能行。” “啊?”郭二望一愣,眨了眨眼,有些没想到云楚又居然是没什么实权的少夫人。 他神色变得有些羞愧,小声道:“对不起少夫人,我给你找麻烦了。” 郭二望隐隐猜测到,她一个堂堂奉津的少帅夫人,身边只跟着一个死士的原因了,多半是她这位夫人并不受宠,他真不该提这个要求的。 云楚又嘴角微抽,知道自己这些时日维持的声望在郭二望这里已经大打折扣了。 不过众人可能很快就要分开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她更怕的是这么多人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霍家军她听不少人说起过,酌选十分严格,不是谁都能加入的。 云楚又摆摆手:“没事,行了,这里有我看着,你去霍七那瞧瞧。” 郭二望点了点头,又朝着云楚又恭恭敬敬鞠了一躬,这才跑出军医帐篷。 云楚又叹了口气,亲自上手熬药,她怎么都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么个走向。 一千多四象军,最后要是真变成了奉津的兵,那乐子就真大了。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过这样的念头,毕竟此次也只是短暂借用了一下霍家军少夫人的名头,霍七没有阻止,而是选择配合,很大原因也是因为这对奉津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虽说这样插手四象军的事,会变相招惹黄修伯黄凌川父子,但霍湛肯定不会怕的。 甭管别的,这件事要是传扬出去,世人只会说奉津重情重义,这样的名声很重要,绝对会有不少有志之士生出和郭二望一样的心思,投奔奉津。 云楚又捏了捏眉心,今天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她需要好好想想。 “喝点水。”云子津把泛着热气的水递给云楚又。 云楚又颔首,客气道:“谢谢大哥。” 云子津虽然不是她的亲大哥,但就冲他照顾宋桂英的这份儿心,也比云永恩强。 “楚又,你,你和奉津到底是什么关系?少夫人?你嫁人了?”云子津迟疑了许久,还是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这个问题不适合在外人面前提及。 他作为大哥,却不知道妹妹已经嫁人,本来就是一种失职。 而且他总觉得奉津少夫人的名头有些不同寻常,里头或许有云楚又的谋算,但疑惑一直藏在心里,如今四下无人,他就想着问清楚些。 云楚又喝水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了云子津一眼。 她沉默片刻,说道:“中间出现了一些意外,不过确实嫁人了。” 虽然霍湛提前去了许都,这一桩合作算是破裂了,但这种事却不能和旁人说。 最起码现在所有人眼中,她就是货真价实的霍家军少帅夫人,云子津是个好大哥,却一些隐秘的事还是不能告诉他,知道的越多反倒越不安全。 云子津皱起眉,想说些什么,好半晌,嘴唇翕动,吐出一句:“你开心吗?” 他的妹妹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如今却雷厉风行,能指挥这么多人去打东瀛人,还赢了,这里面要说没有他那个“妹夫”的“功劳”,他是不信的。 他曾经想,妹妹能一直安稳幸福的生活,就是他努力行商的动力,如今…… 云子津苦涩一笑,他可真不是个称职的大哥,消失这么久,连妹妹嫁人都不知道。 云楚又颔首道:“我很开心,大哥放心,霍湛是个很好的人。” 说完这句话,她又在后面默默接了一句:虽然他为人喜怒不定,还总是用枪抵着她的脑袋,更喜欢自作主张的威胁她,但总的说来,他是个以国家大义为先的好人。 当然,被压制也只是暂时的,她有金手指,迟早能翻身农奴把歌唱! 听云楚又这么说,云子津心里有了些许安慰,却还是很心痛,曾经那个只知道锦衣华服珠宝首饰的妹妹,变成了一个穿行在枪林弹雨中的杀手,政客。 看出云子津眼底的神情,云楚又笑了笑,轻声一声。 “大哥,生在这样的年代,能做到保全自己,保全家人,已经很幸运了。” 虽然《烽火连天》的小说剧情走向已经朝着她所不能思考的方向狂奔而去,但最起码她目前能做到自保,能力的提升也让她渐渐不再执着紧跟剧情。 闻言,云子津怔了一瞬,片刻后,释然一笑。 是啊,生在这样苦难的年代,能活着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幸运,哪能强求其他? 两人说话间,宋桂英又醒了。 “楚又,楚又?”她声音干哑,却很激动。 云楚又起身走到床边,把宋桂英扶起来,她却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云楚又,半晌,一把抱住她,声音含着庆幸:“你没事,没事真好,真好。” 这个饱经风霜的妇人眼泪簌簌而落,沾湿了云楚又肩头的衣裳。 云楚又心头微软:“我没事娘,你的身体要紧,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宋桂英摇了摇头,察觉到云子津靠近,才松开云楚又:“娘不饿。” 她先前清醒的时候已经听云子津说过了近来的事,轻声道:“这些日子苦了你了,还有大少爷,我有什么福分,能劳您亲自照顾。” 她粗糙的脸上露出一抹窘迫的神色,叹了口气,有些怅然。 第178章 分头行动 云子津苦笑一声:“婶子,别叫我大少爷了,您这么喊,让楚又怎么办?” 闻言,宋桂英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云楚又,神色有些焦急:“娘不是……” 不是特意让你为难的,曾经的大哥却被现在的母亲喊“大少爷”,如果是云子清,只怕会觉得十分难受,但云楚又不是云子清,完全没有感觉不适。 云楚又截断了她后面的话,说道:“娘,您这段时间好好休养,别的都不要想。” 宋桂英点了点头,转而想到什么,环视了一圈帐篷,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二哥他们呢?还有冷烽队长他们,他们没得这个病?” 云楚又说道:“他们没事,不过现在出了一些小问题要解决,娘,你去隔壁帐篷休息,那里是我暂住的地方,这里药味太大,人来人往,不适合你休息。” “好,好。”宋桂英在云楚又面前向来没什么主见。 云楚又喊人进来,把宋桂英送到了隔壁,云子津也自告奋勇去继续照顾她了。 他知道自己腿脚不便,帮不上大家什么忙,就只能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最起码能保证云楚又没有后顾之忧,这大概是他这个当大哥的现在唯一的价值了。 把宋桂英送走,云楚又就开始切药,熬药,盛药,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时间紧迫,只能不间歇的熬药,保证每四个小时喝一顿药,全营地一千多个士兵,每人一碗可是个大工程,至于随时可能追上来的十一军,交给顾珺她倒是很放心。 不过,东瀛人的战机随时可能发现这里,也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 云楚又眉间紧蹙,一刻也不敢放松。 郭二望回来时,脸色有些古怪,但看云楚又忙忙碌碌,也没敢停歇,立马上去搭手。 “怎么了?霍七没应?”云楚又瞥了他一眼,倒是没怎么诧异,霍家军本身就是以单兵战力高闻名的,郭二望这样的青瓜蛋子,霍七想必是看不上眼的。 郭二望挠了挠头,有些迟疑地道:“也没有,师父说让我问少夫人。” 云楚又一脸无语,问她有啥用,她几斤几两霍七能不知道? 她有些头疼,与郭二望道:“先把药给他们送去,奉津的事儿暂且搁置。” “好。”郭二望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开始送药了。 这一波药全部分下去,郭二望已经忙活的满头大汗了,不过他人倒是很高兴:“少夫人,这个药是真的管用,大伙都已经开始好转了,有些重症的都能下地了!” 云楚又弯了弯唇,这也算是诸多麻烦里唯一的好消息了。 不过也正常,这些四象军都是青年壮年,体质本就好,对症下药后症状缓解,能够迅速好转,毕竟宋桂英这样体质稍显薄弱的妇人都清醒过来了,四象军更不必提。 郭二望问道:“少夫人,咱们什么时候赶路啊?” 云楚又沉吟片刻:“看情况,顾珺他们已经去侦查附近的情况了,暂时不需要着急,不过能加紧好转是好事,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明天傍晚我们就出发。” “对了,让炊事兵们多做些方便携带的伙食,赶路途中就不用停下来休息了,这样能节省不少时间,我们需要先一步抵达许都。” 她原本是不想带这些四象军一起去许都的,但知道他们想加入奉津后,不带也得带了,正好霍湛就在那里,能不能加入霍家军,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了。 云楚又原本想的是不入许都的,但龙都根据地混入三面间谍,致使全员覆灭的情况太严重,她没办法置身事外,想到又要和霍湛过招,云楚又撇撇嘴。 郭二望没看出云楚又的异常,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转头就去实行她的吩咐了。 一晚上的时间转瞬即逝,云楚又一直在军医帐篷里忙活,累了就在椅子上歪一会。 凌晨时,冷烽过来了。 “怎么样?想好了?”云楚又神情疲倦,伸手捏了捏眉心。 冷烽皱眉道:“你一整晚都没休息?顾珺呢?” “他上山巡查去了,你怎么想的?今天要出发?”云楚又扫了冷烽一眼,注意到他身上装备齐全,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应该是有了打算。 冷烽沉默片刻,颔首道:“我们兵分两路,我和李叔去江城,剩下的人跟你一起去许都,不过电报我们需要带上,我们的人里只有李叔擅长这个,昨晚他一直在试图联系组织,要把叛徒的事上报,但发报机出了故障,需要更换配件。” 云楚又有些惊讶,那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透顶。 她皱了皱眉:“你们两人去江城?能行吗?” 冷烽笑了笑:“兵贵神速,我们需要轻装简行,加快速度,更何况深入虎穴救人,不是人多就能办到的,只希望路上顺利,能够平安救出我父亲。” 说到后面,他神色严峻起来,对他而言,父亲活着就是一个最大的好消息。 云楚又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希望你此行达成所愿,平安归来。”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冷烽,彼此都知道江城一行十分危险,不过冷烽是男主角,应该能活着回来,但李青云就不一定了,当然,这一点她没办法说。 如果顾珺不是回沪城的潜伏小组,倒是能与冷烽同行。 军统的大本营就在江城,不过顾珺是三组特情处处长,一直负责沪城的一切行动。 在回江城复命前,需要先回沪城统筹行动,然后再前往江城,宋禹归如今在铁板的护送下,应该也已经抵达沪城了,只希望他们回到军统后能找到在幕后统筹的黑手。 两人相顾无言,沉默许久后,冷烽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云楚又眸子微闪:“你是说许都?” “我一个人分身乏术,龙都出现间谍的事也没能及时上报,许都危在旦夕,但身为人子,不管我父亲是否活着,哪怕只是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我都得去江城!” “满仓他们容易冲动,何英又年轻,我怕他们没办法顾及太多。” “许都危在旦夕,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云同志,我能相信你吗?” 冷烽神情严肃,眼底却噙着卑微的希冀,一晚上的犹豫不决,让他几乎心力交瘁,最终也只能从心,做出对他来说最正确的决定,但许都他同样不忍心。 云楚又虽然和奉津关系密切,与四象党似乎也有些莫名的联系,但他还是想信她。 第179章 密信传给少帅 自从和云楚又相识,一路上经历不少,每次都能有惊无险完成行动,进而撤退。 她是个能人,他也相信她能解决许都危情,保联党同志平安。 云楚又略一皱眉,沉吟道:“有时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不敢与你承诺太多,但我答应你,会竭尽全力抓出奸细,也会和许都游击队的同志们联系,让他们谨慎行事。” 冷烽如释重负,颔首道:“好!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云楚又嘴角一抽,没好气道:“你未免对我太放心了。” 闻言,冷烽笑了笑,没说话。 他当然知道很多事不是说出来就能办到的,但许是因为这一路上云楚又做了太多,所以他对她有种莫名的肯定与信任,他相信许多事旁人或许做不到,但她可以。 云楚又沉默片刻,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冷烽深吸一口气,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道:“现在。” 冷烽和李青云走的很匆忙,提着电台,很快就汇入了流民队伍中,消失不见。 江城和许都完全是两个方向,他们这一路短则五天,长则七八天。 烽火小队都待在帐篷里,没去送,云楚又即便没过去看,也知道众人情绪不佳。 顾珺领着大鸟和一些四象军出去巡查,至今未归,应该是没什么发现。 想到今天傍晚就要启程,前往许都,云楚又就亲自去看望了一众重病的四象军,在接连服用药物后,所有人的精神头都所有好转,一些体质好的甚至已经下地行走了。 千余人,缺乏行动能力的仅剩一百多,这样一来也算是解决了一大麻烦。 当然,这些久病初愈的四象军也不能长途跋涉,这一路走走停停,估摸着要耗费不少时间,云楚又沉思许久,直到顾珺裹挟着一身冷气走进军医帐篷。 云楚又怔了一下:“回来了?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顾珺皱眉,有些惊讶地看向她:“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叫你两声都没应。” 云楚又拧眉,抿唇道:“许都的事不能耽搁,越早为人所知越好,但这些四象军大病初愈,不能高强度赶路,所以我准备带梁满仓他们提前走。” 顾珺脚步微顿,目光掠过云楚又,嗯了一声:“是不能耽搁,那这些四象军?” 云楚又抬眸看向顾珺,说道:“二望他们的意愿是不再回四象党,所以他们不能跟着你走了,就让霍七带着他们,你是不是也该回沪城了?” 顾珺沉默片刻,颔首:“是该走了。” 原本他就是被黄凌川给拦下来的,按理说早该离开,回去复命的。 云楚又道:“那今天傍晚就一起出发,我去找霍七。” 她起身离开,准备去找霍七商议一下四象军的事,顾珺垂下眼睑,忽然道:“你一路相助,折了尚风堂一支行动队的事我没办法瞒着,会如实上报。” 云楚又红唇轻抿,侧眸看了顾珺一眼,没说什么,径直离开。 这个事即便是顾珺不说,宋禹归也会提,不过,这样就算是把她暴露在了军统的视线中,兴许会成为被重点关注的对象,麻烦亦会接踵而至。 顾珺就是顾珺,不会为一点私人感情就生出恻隐之心,这样挺好。 听到帐篷帘子掀起,又垂下的声音,顾珺垂在身侧的拳紧紧握着。 他自嘲的冷笑一声,现在这个样子,倒有些像是想博取关注的可怜虫了。 云楚又过去找霍七时,他正在空地上练刀,行云流水的动作,凌厉的刀风,都让四周驻守的四象军频频发出惊叹,一个个小声嘀咕霍家军如何如何厉害,崇拜之心更甚。 云楚又过去时,四象军们才纷纷散开,霍七也停了下来。 依然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云楚又扫了一眼他灼伤的位置,眉梢微挑:“不疼?” “什么事。”霍七脸颊肌肉抽动了一下,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云楚又嗯了一声,说道:“还真有个事儿想和你商量一下。” 霍七眼神中掠过一抹狐疑,心头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他直接平铺直述道:“我只负责保护你,任何事都无需和我商量,姑娘自行考量就是。” 霍七这番话等于直接拒绝了云楚又,好在她是个厚脸皮,也不在意。 “许都出了点事,我必须尽快赶过去,但这些四象军重病初愈,实在没办法长途跋涉,郭二望不是也与你说过了,他们想入奉津,成为霍家军,也算是半个自己人,你看,能不能亲自带队,带他们去许都?”云楚又语气都没停顿,直接一口气说了出来。 闻言,霍七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旋即冷着脸重复道:“我只负责保护你。” 这回和东瀛军对上,导致云楚又昏迷受伤,险些出事,他差点就没办法回去和少帅交代,驻地距离许都起码还得五天的路程,这段时间要是出了事,他难辞其咎。 霍七自然知道轻重缓急,不过这个要求他不能答应,便道:“姑娘还是找别人。” 云楚又横了他一眼,就知道这货直肠子,不通情面,但顾珺一走,霍七不愿,她一时真想不出让谁带着这些四象军前往许都,梁满仓?金大锤?郭二望?还是何英? 云楚又在心里把身边人的名字都过了一遍,然后默默收起了心思。 连冷烽都觉得自己小队的人不靠谱,很难单独完成任务,她又怎么可能把这千余人交给他们?难道就这么磨磨蹭蹭上路?耽搁个七八天甚至更长时间? 云楚又有些头疼,又飞给霍七几把眼刀子,她果然是个假的少帅夫人。 许是察觉到云楚又的不满,霍七面无表情的脸上划过一丝赫然。 他想了想,在云楚又准备离开时,说道:“姑娘有什么事要赶去许都?我可密信传给少帅,或许,能更节省时间。” 这话一出,云楚又眼睛先是一亮,旋即又暗了下去。 事关龙都根据地叛徒,又牵扯到四象军第十一军,以及东瀛人,难道还要再掺和进来一个霍家军? 她提前一步去,是为了提醒许都的联党同志,莫要中了叛徒奸计,牵连更多的人。 眼下最怕的就是叛徒也和她想的一样,先行一步去了许都,提前获取了许都同志们的信任,潜入其中,这样一来即便他们赶过去了,只怕也无济于事。 第180章 古怪的阿鹿 思来想去,云楚又深吸一口气,还是朝着霍七点了点头。 目前这种情况,她没有任何办法提前联系许都,只能先告知霍湛,让他对四象军军中有个防备,不过依叛徒能在龙都潜伏多年的警惕性,他必会一人默默潜入许都。 这样一来,想要从中找出这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过,这种时候她无人可用,只能选择霍湛,虽说联党方面鞭长莫及,但最起码十一军行事会被霍湛把控,能减免一些伤害,防止鬼子突袭许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至于联党,只能让梁满仓或金大锤提前一步了,只希望他们能比叛徒快一些。 但如果叛徒先行一步,提前与许都的联党同志们接头,那面对指控,很可能会反咬一口,这样一来不论谁去许都报信,这个人都有性命之危,又辜负了冷烽的委托。 云楚又揉了揉额角,暂时搁置这件事。 她与霍七道:“我写封信,你负责交给霍湛,一定要快,这事关乎许都危亡。” 闻言,霍七神色微变,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领着云楚又去帐篷里写信了。 云楚又拿着钢笔,才想到自己一项从来没用过的技能,“书法精通”。 脑海中划过各种字体的解析,云楚又才知道这一项技能的厉害之处。 四十年代,最常用的通信手段就是写信,字体有时候可以识别一个人的身份,因为书法都是长年累月练习下来的,总会在蛛丝马迹间寻找到相同的痕迹。 她这项技能就厉害了,可以随意切换各种字体,不会让人寻到端倪。 霍七看她久不动笔,疑惑道:“你不会写字?” 他语气有些许微妙,想到自家少帅对云楚又的不同,嘴唇紧抿,心里有些许复杂,难道未来他们霍家军的少帅夫人是个文盲? 虽然这一路相处,他也知道云楚又在统筹谋划以及胆识方面很厉害,能拿的出手,可倘若是个文盲,那难免会成为旁人攻击他们少帅眼光的一个点。 想到奉津复杂的权势体系,霍七默默在心中给云楚又点了根蜡。 云楚又瞥了霍七一眼,开始下笔,想了想,直接开篇“砚清哥,见信如晤……” 求人办事,自然是温柔小意一些,套近乎为主,虽然是假的,可他们现在就是未婚夫妻关系,她这么称呼也没什么毛病,但霍湛是不是不吃这一套? 云楚又思虑片刻,又划划勾掉“砚清哥”三个字,在上面改成“少帅大人”,她满意地点了点头,霍湛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想来恭维一番能更打动他? 当然,她没换一页纸,也是想让霍湛自己选择,两种选择,想选哪个选哪个。 霍七看云楚又写了两笔又陷入沉思,心里好奇之心达到顶点,不过秉持着一个死士的专业素养,没有上前偷看,只希望信件抵达许都后,他们少帅能认出上面的字。 称呼过后,正文部分云楚又就写的顺畅多了,把奸细的事说的明明白白,写完后,她认真看了一眼,更加满意了,有“书法精通”加持,这绝对是一封浑然一体的信。 在字迹墨水干了之后,云楚又就把信折起来,递给霍七:“记得,要快!” 霍七点了点头,拿着信就离开了帐篷,应该是启用了什么特殊的送信渠道。 办好了一件事,云楚又也微微缓了口气,旋即就起身去找梁满仓他们了,关于提前去许都的事,还需要好好商议一下,这件事关乎性命,可不能马虎。 云楚又过去的时候,还没靠近帐篷,就看梁满仓怒气冲冲走了出来。 他迎面碰上云楚又,脸上怒意一顿:“云同志?你怎么过来了?” 云楚又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梁满仓悻悻一笑,这时,金大锤也追了出来,看到云楚又时,脸色也微微一顿。 两人这个微妙的神色,让云楚又美眸微眯,若有所思。 不过,她也不打算猜,直接往帐篷里走去,边走边道:“进来,有正事。” 谁知道她刚走出两步,梁满仓和金大锤就非常有默契的挡在了她面前,嬉笑着道:“云同志,这样,咱们还是去军医帐篷里说,里头人多眼杂,不太适合讨论这些事。” 云楚又瞥了两人一眼,没理会,直接越过他们进了帐篷。 一进去,她就看到伏在行军床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阿鹿。 她单薄的脊背不停的颤抖,时不时还打个哭嗝,李丽钊正在一旁皱着眉看她,不知道到底是该上去安慰,还是该怎么样,向来阳光的她有些不理解阿鹿的行为。 云楚又眉头紧锁,实在不耐:“哭爹喊娘做什么?” 宋璇也有些头疼地看着阿鹿,云楚又一来,倒是让她松了口气。 李丽钊同样眼神一亮,她大步上前,语气亲昵道:“云同志,你来了。” 云楚又颔首,斜了阿鹿一眼:“她这是做什么?” 李丽钊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自从队长和李叔走了之后,阿鹿就闷闷不乐,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伤心的事,忽然就哭个不停,说要走。” 一旁的宋璇很不满,嘴毒道:“还能是为什么?心跟着男人跑了。” 听到这话,帐篷里的哭声止了一瞬,紧接着就更加大声了,阿鹿装模作样的行径,让云楚又翻了个白眼,直接上前提着她的衣领,在惊呼声中把人丢出帐篷。 阿鹿狼狈地摔在地上,听到的是云楚又冷漠的声音:“想去追就去,没人拦你。”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阿鹿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云楚又,一脸悲伤。 云楚又双手环胸,扯了扯唇角,绝艳的眉眼间噙着淡淡的冷意:“我怎么对你了?不是你自己想去追冷烽?腿长在你身上,旁人还能管得住?” 阿鹿这个人实在古怪,她为什么见到冷烽后就一直黏着他?一见倾心?还是觉得冷烽有本事,是烽火小队的话事人,能够庇佑她在这个战乱年代活下去? 不管是因为什么,她都不乐意带着她,绝对是个麻烦。 阿鹿咬着嘴唇,可怜巴巴地看向梁满仓和金大锤,两人在此时却默不作声,充当哑巴,至于瘸着一条腿出来凑热闹的宋璇,则完全是一个旁观者心态,更不会插手了。 “云同志,这样……”几人中,唯有李丽钊心软,有些不忍心。 第181章 各奔东西 “这样怎么了?既然想去找冷烽,那就尽管去,没人拉着你,省的一直哭哭啼啼,惹人心烦。”云楚又摊了摊手,一脸的理所当然,完全不在意阿鹿哭红的眼。 她有些不耐,转身回了帐篷,催促道:“行了,时间紧迫,进来商量!” 梁满仓和金大锤听她语气不对,也不敢耽搁,立马就跟了进去,李丽钊原本想去搀扶阿鹿,却也被宋璇挽住:“丽钊,我腿疼,你扶着我进去。” 几人当真是都不管阿鹿了,她止住哭声,咬了咬牙,也站起身跟了进去。 当她走进帐篷时,引来了众人白眼,宋璇更是冷笑一声,阿鹿只当自己是个瞎子聋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小心翼翼缩到了角落里。 云楚又没理她,问道:“何英呢?” 金大锤笑了笑:“帮忙去了,小伙子闲不住。” 云楚又沉默片刻,抬眸,目光从几人脸上一一扫过,坦然说道:“是这样的,冷烽离开前把你们交给我,但有一件事我拿不准主意,需要你们一起来决定。” 提起冷烽,帐篷里的气氛一下就变了,金大锤也敛紧神色,没了笑容。 所有人都知道,他和李青云去江城,这一路上会发生什么暂且不提,但到了四象党的老巢,想从层层监视中救出冷丛生,必然举步维艰,稍有不慎危及性命! 宋璇是几人中唯一还存有说话欲望的人,便道:“什么事,你说。” “许都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我突然想到一点,万一叛徒为了避嫌,和四象军十一军分开走,提前一步去许都和同志们接头,取得信任,那即便我们去了也无济于事。” 说完她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原本想去,但中途出了点问题,没办法去,所以,你们谁去?我得先说一下,倘若已经去晚了,那很可能会被那叛徒倒打一耙,丢掉小命,是个很严肃的事,这也是我拿不定主意的原因,需要你们自己来考量了。” 云楚又说完,梁满仓就立马接话道:“我去!” 他向来喜欢傻笑,整个人瓜兮兮的,但这一刻却显得格外睿智。 金大锤皱眉,驳斥道:“不!我去!你留下照顾女同志。” 梁满仓嘿嘿一笑,伸手拍拍金大锤的肩:“我没你细致,咋照顾女同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说着就争执起来,直至脸红脖子粗,完全摒除了年纪最小的何英,和两位女同志,至于阿鹿,他们就全当没这个人。 云楚又也没阻拦,走到一旁坐下,这种挣命的事,她作为一个外人,没资格插手,不过,她还是道:“你们最好尽快讨论出个所以然,我们越耽搁时间,危险就更大。” 李丽钊看不下去了,上前分开面红耳赤的两人:“行了,你们不要争了,我去。” “不行!” “不行!” 梁满仓和金大锤异口同声,同时驳回了李丽钊的话。 “别争了,继续浪费时间我们谁也活不了,就我去!我这人从小福大命大,放心,我一定谨慎行事,保住我这条小命。”梁满仓直接推开金大锤,走到云楚又面前。 云楚又颔首:“好,那就你去,抵达许都后,第一件事就是联系许都同志,把龙都根据地覆灭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包括冷烽父亲被捕的消息。” “不过龙都覆灭,发报机应该已经发出了一半的讯息,足以让高层警示。” “现在重要的是如何取信于许都根据地的同志们,让他们莫受叛徒蛊惑。” 说完,云楚又抬头看了梁满仓一眼,当看到他澄澈的眼睛,抿了抿唇。 她很不想承认,但只能说,梁满仓肯定斗不过机关算尽,潜伏已久的叛徒,对方既然敢联系许都同志,那就是有万全的理由和把握,梁满仓这愣头青,给人送菜都不够。 “如果你运气不好,去晚了,兴许那叛徒会直接让人把守城门,专程找你们烽火小队的几只漏网之鱼,兴许你连见到许都同志的机会都没有,怕吗?” 云楚又看向梁满仓,声音很轻。 梁满仓咧嘴一笑:“不怕!从加入革命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 云楚又看着他清澈到毫无波澜的眼睛,怔了一下,旋即莞尔。 她宽慰道:“我们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切忌,在临近许都时,要乔装打扮,把自己当做真正的难民,只要你能成功进入许都,和同志们取得联系,即便真被叛徒反咬一口,但最起码也为同志们做出了警示,能让他们有所防备。” “接下来只需紧跟许都同志们的脚步,以防被下黑手。” “这样一来,你这一去就是有价值的,等我们抵达许都,再行会合。” 云楚又一条条与梁满仓分析,后者听的也认真。 他脑子不太好使,但行动力还行,只需要严格执行交代下的命令就行。 她其实想过直接让霍湛帮忙,发个报纸,就直说龙都覆灭是混入了奸细,此人是三面间谍,利用四象军,挑起国内纷争,实际上是个东瀛人云云。 这样一来倒是能保证情报传递出去,但也会打草惊蛇,兴许会直接挑起对方计划,让本就深陷险局的许都,直接被迫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卷入一场杀机。 梁满仓很快就整备行囊出发了,不过,他刚走出营地,后面就有脚步声追了出来。 他只当是忘记带东西,可扭头一看,就见到也做出一副长途跋涉准备的金大锤。 “你……”梁满仓一时失语,怔怔地看着金大锤。 金大锤则嘿笑一声,上前用一条手臂锁住他的脖子:“兄弟,一起。” 梁满仓眼圈有些湿润,看着金大锤脸上的笑容,也咧开嘴,重重点了点头:“好!” 这条路纵然艰难,可有人同行,总归要显得温暖些。 营地门口,李丽钊眼眶含泪,目送两人离开,宋璇也站在不远处,沉默着。 云楚又平静地瞧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红唇轻抿,时间不早了,真要各奔东西了。 第182章 矮个里头拔将军 云楚又回去后,就看到在军医帐篷门口,偷偷摸摸的云永恩。 “干什么?”云楚又眉尖一蹙,对云永恩这样的行径报以一百万个嫌弃。 云永恩被吓了一跳,立马转头,看到云楚又时,不由得搓了搓手,讪笑道:“小妹,那个,你嫂子醒了,但是她胃口不太好,你能不能让炊事兵给她做点好的?” 云楚又冷笑一声:“好吃的没有,枪子儿倒是有,要不要?” “有件事我得与你说清楚,军营重地,不能随意行走,倘若你刚刚偷偷摸摸的举止让人瞧见,会被当成细作一枪崩了,回去收拾东西,傍晚出发去许都。” 说完,云楚又就进了帐篷,从头到尾没给云永恩一个好脸色。 说真的,就冲云永恩在小说里做的那些事,以及他对宋桂英的态度,就不该管。 如果不是顾忌着宋桂英,她早叫人把云永恩一家扔出去了。 临近傍晚时,帐篷已经被拆除一半了,四个人为一组,负责照顾一个重病的战友。 云楚又安排郭二望和何英给剩下的士兵送去药,喝完就该赶路了。 不过,还没等她收拾好,就听到顾珺已经离开营地的消息。 云楚又微讶,抬眸看向何英:“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何英挠了挠头,说道:“走两个钟头了,说让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再把这个转交给你,云姐,你是不是和顾珺同志吵架了?我看走的时候大鸟很生气。” 说完,何英把一封信递给云楚又,问话时,声音有些小心翼翼。 “吵架?没有啊……”云楚又眨了眨眼,仔细回想了一下,没有头绪,直接拆信,非常言简意赅的话,简单来说就是走了,不用惦记,有事可去沪城找他。 他倒没有留什么地址,但却留了联系方式。 云楚又把信折起来,扔进了炉灶里,不明白顾珺生什么气,男人心海底针。 她很快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把军医帐篷里的东西收拾好,交给何英,又去看了宋桂英,她身体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已经好了许多,可以下地走路了。 不过她倒是不担心,有沈虬准备的牛板车,倒是省了很大得劲。 这时候,云楚又就不得不感慨了,前有沈虬,后有霍七,指不定霍家军死士还有一二三四五……等,想到霍湛身边这么多省心人,真叫人羡慕。 天色微暗,太阳欲落未落时,四象军的队伍已经整齐列队,准备好出发了。 所有人都目光灼灼望着云楚又,等待她下达命令。 面对众多赤诚的目光,云楚又弯了弯唇,也没说什么煽情的话,在成功全歼一支鬼子先锋队后,队伍的凝聚力大大提升,都不需要她多说什么了。 她清冽的目光一一扫过战士们的脸,许久后,才拔高声音:“出发!” 宋桂英身体不适,霍七腿也受伤,云楚又把赶牛车的活交给了郭二望。 他年纪小,话也多,一路上陪着宋桂英,也能解解闷。 宋璇腿受伤,何英背不动,云楚又便让她和宋桂英一起坐牛车了。 在驻军营地时物资消耗了大半,牛车空出了不少位置,坐两个人绰绰有余。 因为这件事,宋璇看云楚又的目光有些复杂,像是感动,又像是心怀歉意。 云楚又其实很想告诉她,她原本是想让霍七坐牛车的。 不过,霍七这个人不是个爱凑热闹的,在队伍步入正轨后,就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又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隐形人,如果不遇到特殊情况,想来是不会再冒头了。 李丽钊则和阿鹿走在牛板车旁边,哭哭啼啼大半晌的姑娘,这时候倒挺能吃苦。 云楚又对阿鹿一直抱着谨慎之心,本是不想带她的,鉴于李丽钊心软,云楚又索性懒得理会了,不过她已经交代了何英,一路上盯着阿鹿,莫要让她出什么幺蛾子。 总归她只是一个人,只要看紧些,想闹事也得看有没有那个能耐。 至于云永恩一家,则跟在大部队旁边,因为知道他是云楚又的哥哥,所以四象军战士们对他都十分客气,云永恩有些受宠若惊,心里也格外激动骄傲。 他哪里想过有一天他一个入赘的木工,居然能被端枪的客客气气喊声“同志”? 云楚又走在队伍最前面,领着众人汇入难民堆中,往日孤家寡人一个,需要苦恼的事情不多,可眼下领着千余人,她才知道当“领导”的难处,需要考虑的事太多了。 什么时候休息,在哪儿休息,吃饭,喝药,等等现实问题接踵而至。 好在后面都顺利解决了,在这里就不得不再提一个人了,郭一望。 她不是个喜欢管事的人,霍七又不愿意插手四象军的事,她只能另想办法。 所以一路上她都在物色能够帮忙管理这些人,能让她轻省些的“副手”。 她也很想和霍湛一样,要做什么事就直接吩咐下去,然后就有一群人一拥而上,而作为老大,只需要登高望远,运筹帷幄,指点江山就成。 当然,一群人她暂时是没什么指望了,但一个人还是可以想想的。 郭一望作为郭二望的亲大哥,算半个熟人,自然而然就成为了她头个考虑的目标。 这一看,就更加满意了。 郭一望属于重症疟疾的行列,不过他身体素质不错,是个一米九高,身材魁梧的青年,好转的十分迅速,赶路第一天就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 云楚又特意好好观察了一下,郭一望很负责,不仅自己小组的重病患者照顾的十分到位,闲暇时还会帮助其他战友,所以他在这些四象军中威望很高。 虽然看着是个傻大个,脑子不算特别精明,但好在行动能力很强,处理事情也有章法,比方说她说马上要休息了,郭一望立马就会去寻找合适的地点,算是贴心。 而且他找的地方都是背风,距离难民驻地很近的,显然是有所考虑。 不管怎么说,矮个里头拔将军,郭一望就顺利成为了云楚又的“副手”。 第183章 云秀禾留的记号 有郭一望从旁协助,云楚又只需要动动嘴,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四象军换上便服混在流民队伍中,到点喝药,身体全都大好,一个个经历了劫后余生,仿佛有使不完的劲,背着行囊吭哧吭哧停不下来。 一直到傍晚,云楚又才回头说道:“原地休整,吃点东西再出发。” 郭一望点了点头,很快就下去安排了,炊事兵也如火如荼地干了起来。 云楚又走到牛板车旁,看了看精神大有好转的宋桂英:“娘,今天怎么样?” 说话间,她目光扫过宋桂英怀里抱着的李香儿,八岁大的小姑娘皮肤随他爹,白,眼睛水灵灵的,扑闪扑闪很是可爱,一看到云楚又,就往宋桂英怀里藏。 宋桂英皱了皱眉,轻拍了拍李香儿的脊背:“你这孩子,怎么不叫小姑?” 她一路上虽然没什么存在感,但跟着她爹受了云楚又不少冷眼,自然怕这个姑姑。 云楚又也不在意,收回目光,又看向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看她的宋璇。 这两天,宋璇的腿也好了许多,虽然仍然不能下地走路,但疼痛缓解了,许是因为和宋桂英同乘牛板车的缘故,两人一路上话不少,倒是结下了一些情谊。 至于赶车的郭二望,年轻稚嫩的脸上满是小笑意,对自己和战友们摆脱被弃命运,又踏上打鬼子的新征程而感到高兴,也为自己的哥哥成为云楚又的“副手”而骄傲。 这时,一旁的李丽钊说话了:“云同志,咱们还要多久才能到许都?” 她这段时间一直和阿鹿随行在牛板车一侧,李丽钊是个坚韧个性,自然不会喊苦喊累,倒是阿鹿,脸色惨白柔柔弱弱,好像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似的。 何英一直在仔细盯梢,察觉到她身体不舒服,还特意与云楚又上报了一回。 可惜,阿鹿这副作态能让男人怜香惜玉,却入不了云楚又的眼。 总而言之就一句话:能走就走,不能走就直接撂到一边,不用管了。 听到这样的安排,何英也不敢多说什么,再盯着阿鹿时,就成了铁面无私的包公。 好在这一路上阿鹿除了装模作样想要谋求一些关怀外,并没有出别的幺蛾子。 云楚又在知会她们下车休息后,转头去找了找隐藏在人群中的霍七,可惜没找到。 自从离开了驻军营地,霍七就彻底隐身了,平时吃饭也不和他们一起,休息也见不着人,如果不是知道他不会擅自离开,云楚又都以为他走了。 她其实是想问问,那封信什么时候可以到霍湛的手中,已经将近三天了。 寻找无果,云楚又只能返回临时落脚的营地,为了不引起周围流民难民们的瞩目,造成轰动效果,这几天他们做饭也都格外小心谨慎,肉罐头之类的一点没碰。 按照脚程,梁满仓和金大锤还有两三天应该就能到许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 云楚又坐在角落,啃着压缩饼干,想到格子背包里的鸡排汉堡奶茶,口齿生津。 她叹了口气,决定抵达许都后,一定要找个单人间住住,一通好吃好喝满足一下胃口,不然空有宝山却不能使唤,这未免太憋屈了! 这时,何英一脸慌张跑过来了:“云姐!云姐!” 云楚又收起压缩饼干,转头看向何英,一脸疑惑:“怎么了?” 何英喘着粗气,指着远处:“就,就是丽钊姐,她喊你过去,说是发现东西了。” 云楚又眉尖一蹙:“李丽钊发现东西?什么东西?” 她知道李丽钊与阿鹿不同,并不是个无的放矢,哗众取宠的人,她定是真的有了发现,只是这发现是关于东瀛人的,还是联党的,就不得而知了。 云楚又跟在何英身后,一直到达大路边,看到李丽钊站在一棵大树前,激动极了,眼圈甚至都红了,一看到云楚又,她忙招手:“云同志!快来,你快来看!” 云楚又上前走到她身旁,就被李丽钊一把拉住手臂。 她情绪激动地指着树上一块呈云朵状的图案,说道:“这是秀禾留下的!” 云楚又眼尾一扬,云秀禾? 这一路上历经艰苦磨难,她都快要把云秀禾忘在脑后了。 没想到的是,在她已经看淡了小说剧情,准备顺其自然,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时,这男女主角还你方唱罢我登场,轮番往她面前凑,看来真是命了。 “云同志!你看这树上的痕迹,还没完全干涸,秀禾肯定就在咱们前面不远!” 李丽钊拉住云楚又的手,整个人高兴的又蹦又跳,脸上渗人的胎记都显得明媚了。 云楚又垂眸看了她一眼,还没说话,宋桂英就过来了,她语气都有些颤抖:“丽钊同志,你是说秀禾在前面?那是不是说云家庄的乡亲们都在啊?” 问出这番话时,宋桂英和李丽钊一样,激动的不能自已。 李丽钊十分懂得照顾情绪,忙不迭颔首,上前握住宋桂英的手道:“婶子,我觉得是!秀禾是和她家里人一起走的,那咱们肯定能碰上云家庄的其他乡亲们!” “那就好,那就好啊!”宋桂英拍了拍李丽钊的手背,忍不住红了眼圈。 她们一个,是因为要与烽火小队的成员重逢,一个则是要和家里的男人儿子重逢,两厢喜事凑到一块了,恨不得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一场。 宋桂英眼底噙着泪,转头抱住云楚又:“咱们很快就能找到你爹他们了!” 云楚又神色淡淡,没什么特殊的反应。 从穿越重生到现在,她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人生地不熟,需要不断摸索,和家人保持良好关系的云楚又了,这一大家子重逢,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事。 她个人是不太喜欢这种家长里短的,凭她现在的能力,完全能够脱离他们。 至于到底要不要离开,当自己的独行侠,还得碰到了再说,毕竟,云秀禾是《烽火连天》的女主角,身边遭遇的事完全不会弱于冷烽,说不定能趁机捞些好处。 李丽钊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小心翼翼道:“云同志,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云楚又眨了眨眼,唇边微微泛起一抹笑意。 “怎么会,能和熟人久别重逢,自然是一件高兴的事。” 她这个假千金,终于要和真千金狭路相逢了,说真的,她本人还挺期待的。 第184章 少帅,霍七的信 许都。 一栋装修别致复古的洋楼。 霍湛一边打电话处理公务,一边伸手拨动书桌上的沙盘。 他身着黑色大衣,肩宽腿长,时不时轻嗯一声,整个人透着一股闲散慵懒的美感,再加上完美的手型,修长的指关节仿佛拨动的不是沙盘,而是人心。 向卉嘉端着咖啡走到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么蛊惑人心的一幕。 她脚步一顿,高跟鞋发出的清脆声响让霍湛抬起眼,琥珀色的瞳仁里晕着寒意。 向卉嘉微微屏息,强打起笑容,轻抬手里的托盘,轻声道:“霍少帅,咖啡。” 霍湛挂断电话,垂眸,黑发遮掩下,狭长的眸子中尽是平静的漠然:“我从不喝咖啡,向小姐有时间帮人端茶送水,不如回去想想,几天后的婚礼该穿什么。” 听着这近乎绝情的话,向卉嘉脸上强打起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 她紧紧盯着霍湛瑰丽艳盛的眉眼,以及他浅色瞳眸中刚刚因她而蓄起的凉薄不悦,忍不住咬了咬嘴唇,又端着茶上前几步,眼底是汹涌的爱慕。 霍湛霍然抬眸,逼人的气势毫无遮掩,瞳眸中是冰冷的审视。 他声线清冽,尾音慵懒,却透着锋利:“我说了,回去。” 向卉嘉猛然止步,白了脸,却硬着头皮没有动,梗着脖子道:“我不回去!” “砚清哥,你真的忘了我?几年前我爹带我去奉津,参加你的成年礼,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你了,现在我爹要把我嫁给黄凌川,我不乐意!” “你明明就在许都,为什么?为什么能眼睁睁看着我嫁给别人?” “砚清哥,你看看我,我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毛丫头了,我变漂亮了!真的!” 向卉嘉把手里的茶盘放在桌上,急的都要哭出声,言语十分卑微。 霍湛眉眼似笼上了一层雪雾,压根懒得理会向卉嘉,冷声道:“霍三!” 话落,一人就从门外迅速走了进来,和霍七一样的面无表情,他宛如老鹰提小鸡一般,掂着向卉嘉的衣领就把人给扔出了门外,还顺势关上了门。 霍湛捏了捏眉心,眼神阴鸷冽戾:“直接阻了向家人上门。” “是!”霍三神色不变,重重应是,完全不管向家在许都的地位,在他眼中,上峰的命令高于一切,至于后果,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向卉嘉蹲坐在门口,眼泪划过脸颊,眼巴巴看着紧闭的书房门。 她真的想不通,这些年她从未听说过霍湛身边有人,那说明她是有机会的,为什么他拒绝的这么干脆?是她不漂亮吗?还是说他嫌向家实力单薄? 东瀛军正在逼近许都,向家作为许都首屈一指的大家族,不能退。 向家心惊胆颤,不断向四象党发出求援,可惜都石沉大海,直到两天前才联系上四象军第十一军军长黄修伯,虽然十一军已经战败,但眼下却成了向家的救命稻草。 为了确保黄修伯不会弃许都而撤退,她这个家族女儿就被推了出来。 向卉嘉边哭边笑,脸上满是自嘲和讽刺。 她堂堂向家大小姐,留过洋,会英文,会德文,甚至还会一点东瀛话,自诩优秀,最后却成了一颗联姻护卫家族的棋子,她怎么能甘心? 这时候,她发现了她的救命稻草,只属于她的。 她从没想过会在许都重新遇到霍湛,当年成年礼上惊鸿一瞥,足以令她数年不忘。 可惜,芳心错付,她全然没想到霍湛会是这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思及此,向卉嘉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来。 她已经收到消息,黄凌川这两天就会到许都,作为她的“未婚夫”,到时候自然是要入住向家的,不管事后这门婚事是否能成,她的名声总归是坏了。 一个“二嫁女”,往后她还有什么脸面去奉津? 如果不在黄凌川来之前拿下霍湛,她真的就只能嫁给黄凌川这个浪荡子了! 黄修伯是驻守广梁省的头号大人物,许都又是其下辖一个最大的城市,这父子俩是什么德性只怕没人不知道,嫁给黄凌川,那真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啊! 当然,如果不是黄修伯此番战败,退守许都,又急于打一场胜仗,从而扳回颜面,也不会答应和向家联姻,两家关系本就是不对等的。 而黄修伯看中的也并非是她这个儿媳,而是向家能给予的庞大军需支持! 可是她真的不愿意嫁给黄凌川!她喜欢的是霍湛啊! 就在这时,向卉嘉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下上来。 她怔了一下,然后迅速从地上站起身,拭去脸上的泪痕,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向家大小姐,代表着向家的颜面,能在霍湛面前丢人,却不能在外人面前痛哭流涕。 向卉嘉刚刚擦干眼泪,就看到一个面生的人上了楼。 那人目不斜视,就当没看到她似的,越过她扣了扣书房的门板。 房门应声而开,霍湛从书房里走出来,看都没看向卉嘉一眼,径直朝着楼下走去,而刚刚敲门的人紧随其后,把手里的一封信递上去:“少帅,霍七的信。” 闻言,霍三先转头看了一眼,那张和霍七一模一样的脸上,终于露出些许不同的神色。 霍湛的脚步有瞬息的凝滞,接过信,看着信封上的落笔,的确是霍七的字迹。 他直接撕开信封,在看到开头第一句时,下楼的动作顿住。 “这信,还真是别开生面,开了眼了。”霍湛轻嗤一声,像是嘲讽,却又好似在刻意咬着字音说话,狭长的眼尾上挑,琥珀色的瞳仁中闪掠过一缕笑意,稍纵即逝。 向卉嘉虽然没看到霍湛眼中的笑,但看他因为一封信而停住步伐,也生出好奇。 霍湛看着信上仿佛雕刻上去的小楷,眼尾更深,这字体势劲媚,笔墨流畅,颇具造诣,他倒是没想到,一个年纪不大,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姐,居然能写出这一手好字。 知道这信是出自云楚又之手,霍湛就不免想起临走时,她交给他的一支药。 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送信的人,牛头不对马尾道:“霍一,好了?” 霍一面不改色瞄了一眼霍湛手里的信,郑重道:“好了,多谢少帅。” 霍湛没再说什么,继续下楼,待走到门口时,已经看完了手里的信。 他长眉紧锁,神色冷肃,优美的薄唇抿成锋利的线,与霍一道:“去向家。” 第185章 他不愿意装了 向卉嘉一听到这句话,原本悲痛欲绝,看负心汉一样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霍少帅,你要去向家?”她踩着高跟鞋下了楼,许是因为洋楼人少,过分安静,高跟鞋的鞋跟踏在木质楼梯上发出清脆的回声,向卉嘉表情如同欢快的小鸟。 霍一和霍三对视一眼,旋即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站在霍湛身后。 霍湛神色平静淡漠,甚至没有回头,与霍一道:“安排人,把向小姐送回去。” “是!”霍一微微躬身,旋即挺直腰杆,用冰冷到不近人情的目光看向向卉嘉。 他原本想着向卉嘉长得漂亮,人也聪慧能干,万一能被他们少帅看中,往后他还得恭恭敬敬喊一声“夫人”,谁知道她居然和黄凌川定亲了,真是世事无常。 而且现在看起来,是他想多了,反倒是被霍三保护的那位有些不一般。 这封信明显就出自那位的手,少帅一看完,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他从小就跟在少帅身边,他些微的情绪变化他都能发现!肯定不一般! 向卉嘉忙道:“不用那么麻烦!你不是正好要去向家,我和你坐一辆车就好了!” 霍湛充耳不闻,交代完就径直出了洋楼,上车时,从霍三手里接过手套,慢条斯理的戴上,黑色的皮质手套更衬得他手背上皮肤冷白,气势凛然。 向卉嘉追出来的时候,只看到缓缓上升的车窗,以及那张瑰丽艳盛到极致的脸。 他的侧脸似笼罩在寒山雾气中,脸部弧线利落清晰,给人很强的视觉冲击。 汽车绝尘而去,把向卉嘉给远远甩在身后。 她眼神痴迷地追了两步,却被车尾气给呛醒了。 “向小姐,请。”霍一已经安排了一个霍家军,准备送向卉嘉回去。 向卉嘉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霍一一眼,上车时,随手从手腕上褪下一只打造别致的鎏金手镯,塞进霍一的手中,客气道:“还请先生为我多多美言几句。” 霍一眉梢高高扬起,半点不推拒,笑呵呵收下镯子:“好说,好说。” 向卉嘉松了口气,心情也放松了几分。 她早就听说奉津的人是出了名的难贿赂,原本以为这次还是无功而返,没想到霍湛身边的人眼皮子这么浅,轻轻松松就被她拿下了。 向卉嘉心情愉悦,又想到日后入主奉津后,得好好敲打敲打霍湛身边的人才行。 她很清楚上流社会千金小姐们的手段,难保旁人不会和她一样,可得防着点。 向卉嘉坐着车离开后,霍一脸上的笑容敛去,垂眸看了看手里沉甸甸的鎏金镯子,扯起唇角,随手抛给暗处的岗哨:“拿去,给兄弟们买酒,下回,不要放人进去了。” 周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又隐去了。 向公馆。 霍湛被向家家主向隅亲自邀请进入错落有致,希腊式风格的三层建筑。 偌大的宴客厅,昂贵的古玩字画摆放在显眼的位置,向隅和霍湛分坐两旁,待年轻漂亮的的佣人把茶点送上来,向隅才小心问道:“霍少帅这是?” 向隅人至中年,眉眼深沉老练,脸庞含笑,活脱脱一只笑面虎。 他也是才知道许都来了这么一尊“活佛”,谁知道他屈尊降贵,隐藏身份来许都做什么?如果是为了抵御东瀛军那自然最好,可如果不是,那他这小小许都真要炸锅了。 霍湛唇畔含笑,朝着向隅举起手中的茶盏:“有件事,想寻向先生帮忙。” 他这人虽喜怒不定,但身在高位,自然不会全凭喜怒行事。 向隅一看霍湛这般态度,心里顿时拿捏不准了,尤其是看霍湛久久举着杯盏,心里头不由得有些发毛,奉津少帅霍砚清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是听过的。 他可不觉得向家有什么能让霍湛瞧得上的东西,心里一时惴惴。 向隅久无动静,霍湛脸上温润的神情也渐渐敛去。 向隅浑身一哆嗦,反应过来后,忙端起茶盏,也不怕烫,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喝完后,连连赔笑:“实在是年纪大了,反应不及,少帅莫怪,莫怪。” 说完,向隅才小心翼翼看向霍湛那张漂亮到令人不敢逼视的脸:“少帅,向家只是小门小户,兴许帮不到您,再有几日黄军长就要抵达许都,不若您请他来帮忙?” 向隅是个老狐狸,自然不想随随便便应下霍湛的事。 尽管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能让堂堂奉津少帅亲自登门,还用上如此客气的态度,肯定不会是小事,容不得他不谨慎,他并不想卷入这些大势力的纠葛纷争中。 倘若不是许都即将迎来灭顶之灾,他也不会想到和黄修伯扯上关系。 “向家主,能让我们少帅亲自登门的,可不多,难不成向家是因为攀上了黄军长,才敢如此无礼,行怠慢推脱之道?!”霍三面无表情,双目冷冷盯着向隅。 明明不是多少尖锐的话,可从霍三口中说出后,却让向隅生了一脊背冷汗。 他连忙站起身,恭恭敬敬朝着霍湛作揖,苦笑道:“少帅明鉴,我只是一个商人,怎敢于您有怠慢推脱之心?实在是不敢应呐!” 霍湛没有应这话,他微微垂眸,看着手中茶盏里浮浮沉沉的绿芽,不知在想什么。 向隅心脏紧紧盯着霍湛,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我们少帅本是私访处理公务,却被向家主的千金撞破身份,因此乱了计划,此事事关重大,总要与向家主说道说道的,不知向小姐在此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霍三神色冷漠,说出的话冷冰冰的,噙着几分威胁,说话间手也摸上了后腰。 向隅吓得呼吸都屏住了,忙伸手道:“不,不是,此事我也知晓,但少帅,小女只是意外碰到您,绝不是有意撞破您的身份呐!真的!此事肯定大有误会!” 他急得跳脚,霍湛和他爹大差不差,一个大疯子,一个小疯子。 霍湛真要是把温和装到底,那还好说,但反之,不愿意装了,那当场嘣了他都不是什么大事,他也不认为黄修伯会为了他这个“亲家”,与霍湛为难。 他心里明白,霍湛是铁了心要他应承帮忙的事,他已然推脱不得。 第186章 一份“薄礼” 向隅眼底满是阴沉,着实愤恨这个让人厌憎的世道。 如果不是东瀛人掀起战争,拉所有人下水,他向家还是许都赫赫有名的富裕家族,又怎么会受这些拿枪杆子的“霸王”钳制? 可惜,偏就是这样一个世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能捏着鼻子认! “误会?”霍湛神色淡然,轻瞥了一眼向隅,注意到其眼底的不甘与阴沉,勾了下唇,旋即慢慢转了一下茶杯,将之搁在小几上,叹气:“既如此,那叨扰了。” 说完,霍湛起身,客气地朝着向隅点了点头,忽略其浅色瞳眸中的凉意,以及眼下的形势,他表现的宛如一个修养得体,正在与“世伯”辞行的世家子弟。 在霍湛转身走出几步后,向隅深吸一口气:“少帅!” 一场心理博弈中,谁先露怯,谁就已经输了。 向隅把人请入书房,才郑重道:“少帅,我刚刚并不是有意推脱,实在是怕办不妥,反倒是坏了向家与奉津的交情,但您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好再说,只希望少帅顾忌情谊,莫要为难向家,您也知道,许都如今风雨飘摇,真的经不起波折了。” 说这番话时,向隅脸上没了笑容,反倒是露出了疲态。 这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笑面虎,终于在露怯后,卸下了伪装。 霍湛摇了摇头,轻笑道:“向先生多虑了,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向隅嘴角一抽,全然不信,却是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令爱的婚礼应该已经开始筹备了?”霍湛狭长的狐狸眼扫过窗外挂起的红绸。 这话问的蹊跷,向隅愣了一下,难道……霍少帅也是个性情中人,要抢婚? 向隅仔细想想自己的女儿,旋即暗自点头,他向家虽然只是一个商户,没什么太大的本事,但养出来的闺女还是不错的,能入霍湛的眼也不稀奇。 一想到是为了儿女情事,向隅浅浅松了口气,变得自然了许多。 他笑着颔首道:“的确,再过两日,凌川也该到了,是该早早准备起来了。” 因为向家和黄家联姻的缘故,也是变相彰显自己与黄家的亲密关系,向隅刻意叫的亲近热络了一些,这其中到底有没有想要激起霍湛“嫉妒”的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我希望,向先生能借着令爱婚事的由头,以安全为重,遣人排查许都所有外来人员,尤其是从龙都方向而来的人,当然,我会让霍家军混入队伍,协助排查。” 霍湛声线平静,说话从容不迫,含笑时温和的让人如沐春风。 向隅一脸呆滞,有些听不懂了,这是什么意思?为他闺女的婚事保驾护航?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忽然察觉到他是想多了,看样子霍湛是准备在许都找什么人,又不想引人怀疑,才会借着向家的“喜事”来施行自己的计划。 这人本事倒是不小,竟然能让霍湛想方设法,不知是哪一方的人。 向隅心头千回百转,旋即笑道:“这本就是应该的,婚礼事关许都,绝不能出错,实在惭愧,居然让少帅主动提及,您愿借人手给我向家,实在是再好不过。” 这番漂亮话一出,书房里的气氛陡然变得融洽起来。 霍湛薄唇轻扬,琥珀色的瞳仁清清淡淡,他道:“来许都匆忙,没想到碰上向家喜事,略备薄礼,还望向先生莫要嫌弃。” 话落,霍三就离开书房,片刻后,四个霍家军抬着一个硕大的箱子进了书房。 向隅看向霍湛,眼神中的防备警惕一扫而空,涌上亲切:“少帅真是客气了。” 霍湛优美的薄唇微微一弯,抬手示意向隅上前,看看这“薄礼”是否喜欢。 向隅笑着点了点头,上前,伸手掀开箱子后,瞳孔一缩,不自觉吞咽了一口唾沫,旋即不敢置信地看向霍湛,再看看箱子里的东西,声音颤抖:“这……” 霍湛迎着向隅激动的目光,神色依然温和:“向先生,就劳烦你安排了。” 向隅立马反应过来,忙道:“这是自然!少帅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就是,我马上安排下去,保证将近日来许都得往来人员排查的清清楚楚!” 霍湛轻笑一声,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抬手拍了拍向隅的肩:“要快。” 向隅郑重颔首,显然是对这件事上了心,至于到底是出于真心,还是出于“薄礼”的价值,彼此心知肚明,霍湛也不在意,很快就告辞离开了。 他一走,向隅就弯下腰,双手颤抖地触摸着箱子里整齐码放的崭新枪械。 虽然早就知道霍湛所说的“薄礼”不会真的薄,却也没想到能厚成这样! 整整一箱,足足二十把步枪,有了这些武器加持,向家在即将到来的汹涌浪涛中,又多了几分屹立不倒的本钱,武器,在如今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硬货! 他早就知道奉津有自己的兵工厂,与各大势力都有利益往来,却不曾想,拿出这些武器霍湛居然眼都不眨一下,只是为了排查一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在向隅深沉思索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高跟鞋奔跑的声音格外响亮。 “砰——”向卉嘉推开书房的门,满脸的笑容在看到只有向隅时,僵住了。 她紧紧攥着裙摆,语气焦急:“爹!霍湛人呢?!” 向隅站起身,盯着这个冒冒失失的闺女,冷笑道:“走了。” “走了?!爹!你怎么能让他走呢?!你应该留下他的!”向卉嘉声音尖利,说着就准备转身去找人,却被向隅厉声制止:“你给我站住!” “爹!”向卉嘉转身,语气更急:“他肯定没走远,我还能把人追回来!” 她有些恼恨,回来的路上,那个霍家军分明是绕了远路,七拐八拐,浪费了许久的时间才把她给送回来,要不然她一定能在家里碰上霍湛,顺势把人留下小住的! “向卉嘉!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个大小姐,追着男人跑像什么样子?我的脸都快要被你给丢尽了!”向隅拍了拍自己的脸皮,怒声骂道。 骂完,向隅又松缓了语气,轻声道:“好了,凌川马上就要抵达许都,你好好想想该怎么讨他的欢心才是要紧事,至于霍湛,你就死了这条心,安心备嫁。” 向卉嘉紧紧咬着嘴唇,一张脸青白交错,就是不肯松口。 第187章 必须要手术了 向隅说完,也不打算在这个女儿身上浪费时间,折身回去拿出一杆步枪。 向卉嘉看着一箱崭新的枪,眉头一皱,这才从霍湛已经离开的焦急中回过神来。 向卉嘉上前看了看,神色越发严肃:“爹,这些枪哪儿来的?” 向隅轻轻撇嘴,得意一笑:“还能是哪儿来的,霍家那小儿亲自登门送来的!” 闻言,向卉嘉眉头先是一松,旋即皱的更紧:“霍湛为什么要给爹送枪?” “自然是为了你和凌川的婚事,给的‘礼金’!”向隅目光微闪,语气理所当然。 霍湛吩咐的事不宜被旁人知晓,知道的人越多,找出人的几率就越低。 他倒不是心存好意,想帮霍湛,主要是怕向卉嘉走漏风声,又被霍湛兴师问罪。 那小子不好惹,他只想收礼后顺顺利利配合他完成抓捕任务,少些波折。 “礼金?!”向卉嘉险些被气笑了,抬腿就狠狠踢了木箱一脚:“谁要这破礼金!爹,你明知道我的心意,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 说完,她又哽咽着道:“你只是为了得到十一军的庇护,可奉津也同样能庇护我向家啊!一旦我嫁入奉津,爹想要多少枪,霍湛都会送来的!” “爹!您精明了这么多年,难道这笔账还算不明白吗?” 听了这话,向隅握着步枪的手一顿,旋即抬头打量了向卉嘉几眼,冷笑道:“我想要多少枪,霍湛都会送过来?向卉嘉,你当自己值那么多?” “霍湛若是能看上你,我也无需劳心费力和黄家联姻了,可你看看,他对你有多少心思?这回要不是你撞破他的身份,他怕是压根不打算出现在你面前!” “我送你去绿城上了那么多年的书,就让你学了个猪脑子回来?” 向隅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向卉嘉几眼,眼看她不服气,又继续讥讽。 “再者说,你当奉津是那么好进的?” “你喜欢霍湛,可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了解他多少?” 向卉嘉胸中激荡,浑身颤抖,厉声道:“就算我不了解霍湛,但黄凌川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早就听过看过了!你把我嫁给那样的浪荡子算什么?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面对向卉嘉的质问,向隅显得很平静:“正是因为你是我亲生的,我才不能看着你纠缠霍湛,他要是喜欢你,愿意护着你也就算了,不愿意的话你去了奉津焉有活路?” “黄凌川的确不是什么好的女婿人选,但只要他黄家需要向家的钱,你就永无后顾之忧!你就可以好好当你的黄家少奶奶!一辈子安然无虞,这样还不够吗?” 向隅摇了摇头,生在这样战火纷飞的年代,这样的结局已经是最好了。 向卉嘉十分敏感地捕捉到了向隅话语中锋利的字眼,她神色惊疑不定:“爹,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嫁去奉津会没有活路?您到底知道什么?” 向隅顿了顿,把枪放回箱子里,合上。 他叹了口气,说道:“奉津的事我不能多说,你只需要知道,奉津水深,没人护着最后的结果就是死,而且你想想霍坤鹏,姨娘小妾数不胜数,后院乌烟瘴气。都说子肖父,难保霍湛日后不会像他爹一样!风流浪荡,薄情寡义!” “行了,回房去。这几天城里戒严,你就不要再出门了,留在家里备嫁。” 向卉嘉抿着嘴唇,转身离开了书房。 向隅抬头看看她的背影,深吸一口气,也不知自家这叛逆的女儿有没有听进去。 自李丽钊发现云秀禾留下的标识已经过去两天了,她虽然和宋桂英一样心急如焚,但队伍庞大,行动起来颇为不便,只能按捺住情绪,等待与云秀禾的重逢。 如今龙都没了,烽火小队又死的死,离开的离开,她太孤独了。 云秀禾和张章在一起,只要找到他们,她就再不是孤身一人了。 李丽钊精神振奋,终于,在黄昏时抵达了一个名为桐溪村的村落。 他们一路走过,因为鬼子封锁线不断推进的缘故,许多庄子村子都已经人走屋空,变得一片荒凉了,但这桐溪村却十分热闹,甚至有人在开垦种田。 桐溪村距离许都差不多还要五天的路程,这里有人住有些出乎云楚又的预料。 不过,当李丽钊循着村口大树上的标识,飞奔进入桐溪村后,她才知道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停在这里开荒种地,除了女主云秀禾,怕也没人会这么天真了。 云楚又与郭一望道:“找个地方整顿休息,过一晚,明天一早再赶路。” 郭一望点了点头,但没有立即行动,而是看向云楚又,踌躇道:“少夫人,您大哥,他的腿出了些问题,他不让提,不想让您分心,但我看好像有点严重。” 闻言,云楚又眉头紧锁:“带我过去看看。” 郭一望点了点头,匆忙带着云楚又去了云子津所在的队伍。 没错,离开驻军营地时,云子津主动提出要加入一支四人小分队。 他的腿脚不便,但身体没毛病,照顾重症疟疾的士兵十分用心,四象军也并不排斥。 云楚又知道,云子津是怕自己拖累队伍,给她造成不好的影响,总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愿意闲着,他虽然外表温和,但骨子里还是傲气。 虽然担心,但这是云子津自己的选择,她不会拒绝。 这一路上他都没有喊累喊停,拄着拐杖奋力跟着队伍,和他们一起吃睡。 几天过去,人瞧着都结实了许多,只是没想到在抵达桐溪村后,腿疾会突然发作。 云楚又看到云子津时,他还强撑着拐杖,和一众士兵站在一起。 在看到云楚又时,云子津明显慌乱了一下,轻声道:“楚又,你怎么过来了?” 云楚又盯了他半晌,没说话,与郭一望道:“去安排地方整顿休息。” 郭一望点了点头,下去安排了,云子津看着云楚又严肃的眼神,没敢动。 气氛沉默中,云子津终于率先开口了,他苦笑一声:“我没事,你别担心。” 云楚又对他的“乐观”视而不见,皱眉道:“坐下我看看。” 云子津叹了口气,也不再强撑着,拿开拐杖的瞬间,人就疼的险些跌倒在地。 云楚又快步上前把人扶住坐下,旋即上手检查了一下云子津的腿。 这一看,她眉头就越拧越紧,半晌,吐出一句:“必须要手术了。” 第188章 重逢这一天 云子津顿了一下,却是摇了摇头:“咱们要抓紧时间去许都。” 云楚又蹙眉,沉声道:“你的腿再不处理,往后就算治疗也很难好转了!” 闻言,云子津抿了抿唇,伸手摸着自己疼痛刺骨的腿,苦笑道:“或许这就是命,反正我已经习惯了,治不治也没什么,不要耽误了你的事。” 云楚又抬眸看了他一眼,指着眼前的村落道:“云秀禾就在这里,你的父母,兄弟姐妹也都在这里,给你做好手术,我依然可以带着人离开。” 云子津的腿是被土匪给打断的,骨头经络都已经严重扭曲,这段时间加速赶路后,他的腿彻底撑不住了,如果不治疗,腿会彻底坏死,说不定还要截肢。 这话她没说,但问题的严重性想来云子津自己也清楚。 而听到云楚又的话后,云子津默默抬眼看了一眼桐溪村。 他其实知道前几天找到了云秀禾留下的记号,也知道很快就能碰上云家庄的众人,他两年未见的家人,置他于死地的弟弟,袖手旁观的妻子,都在其中。 有漠然,有痛恨,有紧张,亦有近乡情怯,但种种情绪在刺骨的疼痛下,都变得微不足道,他已经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就算见到他们了又怎么样? 难道他说出当初土匪入庄的真相,父亲就会为了他这个废物惩治弟弟? 他的归来,注定会扰的整个云家鸡犬不宁,或许最后大家都会厌恶他的归来。 “是谁把你害到这样的地步,又是谁让你有家不能回,大哥,在我这里,从没有得饶人处且饶人,只有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国家罹难,鬼子入侵,老百姓风雨飘摇,正是需要我们站出来的时候,在经过军营驻地的事情后,你应该明白,我们的国,我们的家,内忧外患。” “你想寻到自己的价值,首先应该做的就是解决掉自己心结,治好腿伤!” “你也看到了,我很难,周旋于几个势力之间,东瀛军海虎视眈眈,我身边缺少可以协助的人,但眼下这个世道,想有几个可以信任的人很难,大哥可愿意帮我?” 云楚又眼神平静而沉默,语气却十分认真。 云子津听了这番话,浑身一震,深深看着云楚又,心情激荡,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他知道云楚又说这样的话是为了激起他的希望,但不得不说,他心动了。 这个从小宠着长大的妹妹,遇到了难处,可她头一个想到的是治好他,想方设法燃起他的情绪,让他能健康的活着,这让他怎么能不动容? 云子津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 云楚又伸手搀扶起他,说道:“先进村子,晚些时候我给大哥做手术,但明天一早我就必须带人离开前往许都,大哥留在桐溪村,群狼环伺,须得小心。” 她声音很轻,落入云子津耳中,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慢而重地点了点头。 郭一望已经把四象军都安顿好了,云楚又又去交代了两声,这才带着云子津,宋桂英等人进入桐溪村,一群人浩浩荡荡,还没走近,就看到云秀禾匆忙奔来的身影。 时隔月余,云秀禾依然是一副干净爽利的模样,鹅蛋脸甚至还圆润了几分。 “娘!”云秀禾很快就跑到宋桂英身旁,后者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她一把拥住。 云秀禾秀美中透着英气的脸上噙着泪,略有些哽咽:“娘,还好你没事!” 在这种动荡的年代里,失去联系的家人重逢是很幸运的一件事,很多时候可能都没命活到这个时候。 云楚又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幕,倒是没什么想法。 她看过小说,自然知晓云秀禾在云山家时过的是什么日子,但她从不为贫穷的生活自怨自艾,反而蓬勃向上,也是因为这一点才吸引了冷烽。 至于云山一家,她其实也是有感情的,而一直待她如珠如宝的宋桂英,更是得到了她最多的关心与关注,可惜,宋桂英最后也没能逃过成为炮灰的命运。 宋桂英神色也有些激动,她伸手拍了拍云秀禾的脊背:“娘没事,没事。” 毕竟是从小带大的孩子,也付诸了多年的感情,宋桂英自然不会不认她,只是……她微微侧头看向一旁的云楚又,神色略有些迟疑,生怕她对会此生出什么心思。 云秀禾也察觉到了她的动作,转头看向云楚又。 这一看,她就愣住了,抱着宋桂英的手也紧了几分。 尽管已经从李丽钊口中得知云子清来了桐溪村,可她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在她眼里,云子清一直是那个狂妄自大,鼻孔朝天,仗势欺人的地主富户家讨厌人的大小姐。 云子清这样的人,在这个战乱频发的年月里,除了拖后腿,她什么都做不到。 可如今亲眼看到,她才知道她错了,这一路走过,不止她变了,连云子清都变了。 依然是那张美艳绝伦,看着就不大正经的脸,可气质不一样了。 以前的云子清纵然在绿城上了大学,也让人觉得胸无点墨,绝艳的皮囊看着都令人生厌,可如今的云子清,虽然依旧顶着那张张扬的脸,眼神却变得清冽从容了。 这样的气场,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惹的对象,这是云子清? 云秀禾心头微震,有些不敢置信,而转头看到她搀扶的人时,更震惊了。 “云……云大少爷?!”云秀禾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喊出曾经无数次喊出的称呼。 她从小在云家庄长大,对这个温和有礼,成熟稳重的云家大少爷自然是十分熟悉,当时她还在想,为什么同一个父母,生出来的云子津和云子清天差地别。 云子津对云秀禾的情绪也很复杂,她是他妹妹,却又不是他妹妹,他不知该作何反应,更不知道该对云秀禾说怎样的话,对于她的称呼,他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怎么会?你不是已经……”云秀禾神色不断转变,思绪有些转不过来。 这一路上她和云保长一家关系亲近了许多,自然也了解了更多的事,对于云子津被土匪掳走,死在外面的事感到非常可惜,可他忽然又活生生出现,实在引人震惊。 “说来话长,这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总之是侥幸活下来了。”云子津平静说道。 云秀禾哑然,小心点了点头。 云楚又抬眸看看昏暗的天际,与云子津道:“大哥,你先和云秀禾回去,你们的家事我就不掺和了,等你处理好了,找人去云山家喊我。” 云子津皱了皱眉,在他心里,家事和云楚又是挂钩的。 不过,看出云楚又确实不想掺和,也不想重新回到家中去,他只能默默点头。 第189章 还多了两个 宋桂英想去找家人的心早已经按捺不住了,一直不住踮着脚尖往村里看。 李丽钊催促道:“秀禾,你快告诉宋婶子,她家里人在哪儿?” 提起云山一家,云秀禾原本因云子津还活着而震惊的神色散去,变得冷淡了不少,指着一个方向道:“就在那边,倒数第三家就是,娘,我就不送你过去了。” 宋桂英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拉着云楚又就要往村里去。 云楚又跟着她,转头与李丽钊道:“那宋璇何英他们就跟着你们了。” 说话间,她目光扫过一直紧跟在何英身后的阿鹿,她倒是很好奇,这样一个对冷烽有别样心思的人,和云秀禾对上,能整出什么匪夷所思的幺蛾子。 不过,她暂且是看不到了,宋桂英已经着急忙慌拉着她进了桐溪村。 走到一半,宋桂英似乎有些紧张,又止住脚步,看向云楚又,回头看看:“对了,还有你二哥他们!他们咋没跟上?” 云楚又神色平静道:“已经通知他们了,应该很快就会找过来。” “哦,哦,还有……”宋桂英抓紧云楚又的手臂,不敢往前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变成云楚又拉着她,朝云山一家落脚的地方去了。 她知道,其实宋桂英是怕家里某些人出事,她承受不了。 的确,她的担心是应该的,因为小说里云山一家自从云子清换回来后,就很倒霉,亦或者说是原形毕露了,总之是接二连三出事,死的死疯的疯,都没什么好下场。 在云家庄时,云山一家可谓人丁兴旺,十一个人,还没踏上逃荒路就死了五个。 大哥云永福死了老婆孩子,一家四口几乎团灭,云永寿和云秀兰也都死了。 目前云山家加上她和宋桂英,也就剩四个了,当然,要是加上云永恩一家,人数还能再上升回来,只是不知道间隔月余,人数上有没有什么变化。 云楚又思索间,已经和宋桂英到达了村尾的倒数第三家。 宋桂英一眼就看到蹲在门口,双手揣在袖子里,饿得面黄肌瘦的云山。 她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抽噎着喊了一声:“他爹!” 云山乍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片刻后,他茫然四顾,抬头就看到了泪流满面的宋桂英,对于这个和他同床共枕多年的女人,他自然一眼就能认出来。 “桂,桂英?”云山扶着门框站起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宋桂英,声音嘶哑。 宋桂英终于绷不住了,大步跑过去,一把抱住云山,用手轻捶着他的脊背,哭的声嘶力竭:“终于找到你们了,终于找到了!还好你们没事!” 云楚又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幕,眼底尽是平静的冷漠。 宋桂英虽然忘记了,但她却没忘,当初在安平县岔路口时,云山对于宋桂英进县城找云永恩的举动并不支持,说着绝情的话,他也说到做到了,没等他们直接走了。 这样的男人,你待他再好,也不会心存温情与感激。 不知是不是宋桂英的情绪感染了云山,他眼里也含了泪,伸手拍拍宋桂英的脊背,问道:“老二呢?老二一家有没有跟来?” 说着,云山的目光就在云楚又身上转了一圈,看着她白皙漂亮的脸蛋,眼神微微动了动,似乎很诧异,这一路上她们母女俩是怎么活着找过来,还没饿着。 “在!都在呢!”宋桂英从云山怀里退出来,擦了擦眼睛,连忙说道。 “闺女也在呢,楚又,快过来。”宋桂英朝云楚又招了招手。 云楚又顿了一下,上前,没含什么感情地喊了一声:“爹。” “哎,哎,好呀,活着就好。”云山可不在乎那么多,听着云楚又喊人,不知怎的,有一瞬间他竟然不敢应声,这个闺女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外面的动静不小,屋里忙活的人很快就循声出来了。 “娘!”一声声饱含哭腔与温情的呼喊声响起,紧接着是一串脚步声。 一场大型认亲现场开始,云楚又稍稍后退了一些。 她目光扫过出来的众人,老大云永福,老四云永贵,以及老三的老婆,当初离开云家庄时还处于昏迷状态的赵叶和孩子云小天,四个人,不多不少,他们倒是命好。 不过,当看到紧随其后从屋里走出来的俩人时,云楚又眨了眨眼。 她有些搞不懂了,云山一家不仅人没少,还多了?? “娘!你可回来了!”赵叶迅速挤过人群,抱着宋桂英的胳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一个死了男人的女人,一路上跟着公公大伯哥小弟,有多不方便就不说了,家里的活还都落在她一个人头上了,拔野草根,煮饭,她一个人几乎包圆了! 她本以为这日子是没活头了,一眼都看不到边,已经生出了再嫁的心,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宋桂英居然回来了,想着总算能松口气,不由哭的更大声了。 “叶子,你没事就好。”宋桂英也很感动,没想到这个往日满肚子花花肠子,说话总是弯弯绕绕的儿媳妇,经历了这一遭,人都变了,和她也亲近了不少。 云楚又站在一旁,既没有与人打招呼,也没有理会云永福和云永贵的目光。 这哥俩看到云楚又时,一个虽然依然是老实木讷的表情,但眼底却涌起了些许光,另一个则一脸惊讶,然后脸上浮现出愧疚难堪,显然是想起了当初在安平县的事。 云永贵本想上前和云楚又说几句话,却忽然听到宋桂英疑惑的声音:“她们是谁?” 听到这句话,云永贵呼吸一滞,面色也变了变,转头看向从屋里走出来的母女俩,又看看云山和云永福,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龌龊的关系。 宋桂英也不傻,她面色一变,看向云山,却见这个男人目光四顾,就是不看她。 云永福回过神来,走向两人,伸手揽住年纪轻的小姑娘,仰着脖子道:“娘!这是我新给你找的儿媳妇,铃铛,大名就叫王铃铛,这是她娘,香菊婶子!” 宋桂英目光扫过王铃铛,小姑娘年纪很小,看着也就十七八岁。 她想不通,自家这个鳏夫大儿子,木讷无趣,这小姑娘是看上他啥了。 不过,她的目光更多的是放在王香菊身上,许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她总觉得这个王香菊不对劲,再结合云山的反应,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第190章 云山家的修罗场 云楚又静静看着,扫过云山和云永福,心头微嘲。 这两人倒是毫不客气,母女俩都能吃得下,云永福妻儿都死了,勉强说得过去,顶多被叫一声渣男,但云山呢,婆娘只是进县城找儿子,转头就找了个小的。 她就知道,重逢不一定是好事,云山一家的修罗场才刚刚开始。 “铃铛!愣着干啥,叫娘呀!”云永福搂着王铃铛,心里得意,忍不住说道。 王铃铛却没吭声,转头看了一眼自家亲娘王香菊。 一时间,场上气氛更复杂了,附近老乡都探头出来看,仔细看看,还都是云家庄的熟脸,甚至有人吃惊道:“桂英?你还活着?!那云山咋说你死了?” 宋桂英突然笑了,眼圈通红,伸手拽住云山的衣角:“我死了?你和人说我死了?那你告诉我,这个女人,她到底是你什么人?” 云永贵看宋桂英情绪有些失控,忙上前拉住她,他转头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娘!大伙都看着呢,咱们先进屋,进屋再说!” 宋桂英声音哽咽,死死拉着云山,就是不松手。 云楚又这时候看不下去了,她上前拍开云永贵,眼尾上挑,像看垃圾一样扫过众人:“为什么要进屋?话都没说清楚,你想让我娘不明不白做了平妻?” 听了这话,云永贵脸色一白,下意识看向云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云山向来大男子主义惯了,怎么可能会被婆娘闺女拿捏住,他见周围凑热闹的人越来越闹,也来了火气,厉声道:“行了,有什么事进屋说!堵在这能吃饱?” 说完,他就率先往屋里走去,这些年,但凡他发了火,家里没人敢反驳。 “你今天要是不说清楚,这屋我是不会进的。”宋桂英强硬而冷漠的声音响起。 云山霍然转头看向宋桂英,一脸的震惊:“你,你说什么?” 云永福和云永贵对视一眼,知道事情有些大条了,准备好了上去拉架。 赵叶抱着云小天躲在一边,半点不想掺和家里的热闹,不过,她也担心宋桂英真一气之下跑了,便嗫嚅着道:“娘,咱们还是先回屋,真没啥大事。” 宋桂英原本就不顺畅的呼吸,更被气的发闷了。 她忽然发现她回来就是个笑话,儿子儿媳妇都只是怕她丢人,完全不在乎她的情绪,她是否会因为某些人,某些事而难过,唯有闺女,是真正怕她吃亏的。 这么想着,宋桂英脸上露出一抹自嘲,握紧了云楚又的手。 曾经的她的确是乡下什么都不懂的妇人,但跟着闺女经历了那么多,连杀鬼子的场面都看过,身边又都是四象军和联党战士,哪里还会被云山几句话呵斥住? 宋桂英直直盯着云山,就是要他给个说法,不然不进屋。 云山被气笑了,刚准备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女人,让她知道这个家里还是他说了算,就被王香菊给拉住了,她小声道:“别把事情闹大了。” 安抚完,王香菊就看向宋桂英,低眉顺目道:“桂英姐能回来是好事,一家人好不容易重逢了,往后日子肯定错不了,咱就相互扶持着,过好咱的日子,成吗?” 听了这番话,云楚又险些要鼓掌了,她这是碰上中年绿茶了? 王香菊这一手操作不可谓不高端,先是当着宋桂英的面安抚住云山暴躁的脾气,让后者明白,这个家里她的话语权已经很大了,最起码一家之主云山听她的。 其次,又用示弱的口吻和宋桂英示好,这番做派落在云山眼里,这天秤马上歪了。 云楚又瞥过去,果不其然,云山眼底流露出些许心疼,再看宋桂英时,重逢的喜悦也没了,就剩下了烦躁,嘟囔了一句:“搅家精。” 说完,他也不看宋桂英了,背着手进了屋,压根没准备解释王香菊的事。 宋桂英也听到了云山那句嘟囔,脚下趔趄了一下。 她完全没想到,云山会对她这么绝情,这样的态度是她拼命找到他们时没想到的。 宋桂英不解,抬头看向王香菊,忽然又觉得明白了。 尽管人至中年,女儿都嫁人了,可王香菊身子纤细,一身白皮子,一看就知道是没干过什么重活的女人,而她眼角淡淡的纹路,反而增添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魅力。 她又低头看看自己,膀大腰圆,身材结实,的确和王香菊没法比。 宋桂英一时心如死灰,对云永福等人也没了起初的欣喜。 她转过身,背对着几人,与云楚又说道:“楚又,走。” 云楚又颔首,挽着宋桂英的胳膊就准备离开,本来她也不想和云山家搅合在一起,还想着宋桂英如愿找到人后,她就要领着人离开,和他们分开,没想到峰回路转。 她对宋桂英还是有些感情的,如果可以,也想为她找一处可以安稳生活的地方。 既然云山主动撇清关系,那她就理所当然带宋桂英离开了。 不过,不等他们走,云永贵就赶忙上前来拉人,急声道:“娘!你好不容易回来,咋能说走就走呢?再说,走了你们能去哪儿?楚又,你劝劝娘!别火上浇油了!” 宋桂英转头看向云永贵,一字一顿,声声诛心:“你明知道这个女人和你爹的关系,还让我忍着,劝我回去,你是不是我亲生的?安得是什么心?!” 云永贵浑身一僵,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是……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他没什么底气的声音让宋桂英露出一抹冷笑,不再看他,拉着云楚又就走。 这时,云永恩一家反而姗姗来迟了。 他推着独轮车,上头坐着李婷婷和李香儿,至于李老汉则利落的跟在他们身后。 云永恩看到云永贵时,脸色一喜,大喊一声:“永贵!” 云永贵心头微松,对打破僵局的二哥十分感激,他忙上前道:“二哥,你快劝劝娘,她们才刚回来就要走,咋劝都劝不动!” 云永恩一脸疑惑:“走?上哪儿去?娘,你没见着我爹?” 云永贵抿了抿嘴,还没说话,王香菊就笑着上前,招呼着云永恩一家:“是老二?哟,真和你爹说的一样俊,快,外头冷,你们快进屋。” 云永恩茫然地看看王香菊,问云永贵:“这人是谁啊?” 云永贵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云永恩脑子活泛,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他猛地转头看向宋桂英和云楚又,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不是,他爹犯什么蠢,这才多长时间就给他找了个后娘?这倒也没啥,可他娘要走了,云楚又能留下? 云永恩一下子就分清了利害关系,脸色青白交错,忙不迭撇清关系:“娘,这人我可不认识!我爹肯定也不认识,咱兴许是误会了,再问问,再问问!” 第191章 云楚又的发疯文学 王香菊被云永恩这一出给搞的脸一白,颇有些下不来台。 她抬起头小心翼翼看了宋桂英一眼,才嗫嚅着说道:“我,我闺女嫁给你大哥了,咱们也确实是一家人,桂英姐,你别生气了,咱们还是进屋说话?” “啥?你闺女嫁给我大哥了??”云永恩一脸吃惊,转而看向云永福。 他虽然知道以前的大嫂云杏花和俩侄子侄女都死了,可却没想到不过是月余未见,这个闷葫芦一样的大哥居然又找了个婆娘,看年纪还是个小姑娘,啧,看走眼了。 坐在板车上抱着李香儿的李婷婷也扫了一眼云永福和王铃铛,冷嗤一声。 她自己也是云家的媳妇,尽管云永恩是入赘,可如今背井离乡,本质上大家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她可不希望有一天她出事了,云永恩转头就去娶了旁人。 所以,对于这种行径,她是能有多鄙夷就有多鄙夷,半点面子都不想留。 王香菊也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她苦涩一笑,上前拉住宋桂英的手。 她嗓音哽咽,和人高马大的宋桂英站在一起,更显柔弱:“桂英姐,你和山哥这么多年夫妻,几个孩子也都长大成人了,有什么是说不开的?咱还是回家?” 王香菊伏低做小的姿态让一旁的云永贵看的有些不是滋味,他沉默了片刻,说道:“娘,这一路香菊婶子没少照顾这一大家子,也算是任劳任怨,您就是有气,也该和爹去撒,咱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难道你真准备撇下我们就这么走?” 宋桂英一口气梗在胸口,气得眼前阵阵晕眩。 云楚又笑了笑,只是这笑没什么温度。 在云永贵看向她的那一刻,云楚又抬起手臂,反手就给了他一个嘴巴子。 云永贵还来不及反应,“啪”,云楚又反手又是一个耳光,声音之清脆,甚至盖过了四周的抽气声,宋桂英怔了一瞬,但很快就别开头,没说什么。 云永恩看着这一幕,嘴巴闭的和蚌壳一样紧,脸颊抽搐,有种打在他脸上的错觉。 “你打我?”云永贵脸上留下几道清晰的指印,他不敢置信地看向云楚又。 “打你怎么了?不该打?我这人向来有仇必报,从不嫌晚,你应该记得安平县时,你几句张狂的话差点害死我?当时鬼子清乡,没来得及对付你,真当我忘了?” “如今,不记亲娘,反倒为一个矫揉造作的妇人指责母亲,这么愚蠢,不该打?” “如果不是看在娘的份上,你当你还有命站在这里质问我?” 云楚又深深看了云永贵一眼,挑起一边的唇角,明明是一张美丽至极的脸,落在云永贵眼中,却像是夺命的恶魔,他脸色煞白,倒退两步,手却紧紧攥成了拳。 云楚又的话旁人听到只当她是在说气话,喊打喊杀,只有云永恩一家和宋桂英知道她说的是真的,现在的云楚又可不是曾经那个大小姐了,杀鬼子和砍萝卜一样! 宋桂英紧了紧握着云楚又的手,生怕她真的下手杀了云永贵。 其实她心里明白,对于自己这个闺女来说,云永福云永恩云永贵这几个哥哥加起来兴许都不如一个云子津,但想到云永恩云永贵他们做的事,她心如死灰。 的确,如果是她的话,也不会接受这几个品行不端的哥哥。 一旁的王香菊却像是找到了一个突破点,忙上前把云永贵挡在身后,大义凛然道:“阿贵都是为了我,你要杀要剐都冲着我来!他可是你的亲哥哥!” 王香菊其实对云楚又并不熟悉,只知道她是云山家抱错的女儿,没什么能耐,就是脾气臭,一个落了毛的凤凰而已,还拿自己当什么千金大小姐呢? 不过,这张脸倒是生的不错,或许未来有机会能撺掇着云山把人给卖了! 王香菊心头千回百转,高高仰起脖子,态度十分决绝。 她这拼死相护的模样让云永贵非常感动,他下意识看向宋桂英,却看她只是拉着云楚又的手,什么都没说,心中失望,不由得生出了些许怨愤。 虽然他并不相信云楚又说的要杀了他的话,但身为他的亲娘,宋桂英和王香菊一比谁待他更亲近一目了然,甚至她还纵容云楚又对他大打出手! 这么想着,云永贵就心头刺痛,觉得自己白白期待宋桂英归家了。 云楚又看着王香菊冒头,知道她是想趁机俘获云永贵的心,让他彻底把心偏到她那边去,这样一来,宋桂英就会彻底孤立无援,她也就能名正言顺鸠占鹊巢了。 云楚又弯了弯唇,向前慢慢靠近王香菊,轻声道:“要杀要剐冲你来?好啊。” 她的手往身后一摸,一把漆黑冰冷的手枪在她指尖旋转,枪口瞬间抵住王香菊的眉心,子弹上膛的清脆咔嚓声在众人耳边响起,周围死一般寂静。 “枪……枪?!”王香菊一哆嗦,双腿一弯,止不住地翻起了白眼。 云永贵也吓得够呛,他瞪圆眼,看着云楚又的手里的枪,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这些小鱼小虾,手里能有把砍刀都不错了,枪可没有渠道能弄来,云楚又怎么会有枪? 云永福和王铃铛都吓得白了脸,后者看着亲娘被枪抵着,屁都不敢放一个,反而装死一样往云永福怀里钻,生怕他这个妹妹忽然发疯,连带着把她也给毙了。 “现在,你还想为他顶罪?你要知道,我不杀云永贵是看在了我娘的面子上,你若铁了心要为他出头,那最好,正好能让我顺顺气,毕竟他干的混账事儿太多了。” 云楚又美眸含笑,静静看着王香菊,纤细的手指动了动,后者吓得尖叫出声。 “不,不要!我不要替他死!我不要!”王香菊跌坐在地上,枪械独有的冰冷质感让她膀胱一抖,竟大庭广众下吓得失禁了,黄色液体淌了一地。 天色已经暗了,但仍有好事者举着桐油灯,将四周照的十分亮堂。 云楚又轻声说道:“你和云永贵,非死一个,不然我这枪不是白拿了?” 这时候,王香菊终于反应过来了,她不蠢,不然也不能那么轻松拿捏住云山一家,知道这是云楚又出的幺蛾子,想要离间她这段时间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关系! 她很想硬气的说顶替云永贵,但看云楚又一脸疯相,万一她真敢开枪呢?! 第192章 宋桂英的选择 王香菊目光不断闪烁,感受着身下一片湿濡,听着周围人指指点点,只觉得难堪至极,半晌,她闭了闭眼,抬手指向云永贵,尖声道:“是他得罪了你!让他死!” 她不过是想得到云山家的庇护,霸占宋桂英的位置,不想死! “哦。”云楚又果然移开枪,缓缓平移,对准了一脸苦涩的云永贵。 云楚又看着云永贵那张干瘦的脸,弯唇一笑:“你听到了,她说让你死,那不如,就你死?” 她话音刚落,就准备扣动扳机,咔嚓声还没响,宋桂英的身影就闯了过来。 宋桂英一个健步上前,挡在了云楚又和云永贵之间,她身体都在颤抖,握住云楚又的手,低声道:“楚又,他是你哥哥。是,是他做错了事,娘可以罚他,不要杀他。” 云永贵怔怔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她很高大,和王香菊完全不同。 他眼圈一红,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原来,他就是个浑浑噩噩的白眼狼! 云楚又轻瞥云永贵一眼,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只需要稍微给些温暖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难怪逃荒路上让人骗的裤衩都没了,不过这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她转头看向王香菊:“现在可以说了,你和云山是什么关系?” 王香菊偷偷瞄着云楚又手里的枪,眼神闪烁:“我,我只是铃铛她娘,山哥瞧着我可怜才让我一直跟着,真的没啥关系,是桂英姐误会了!” 她已经看出来了,云楚又是在给宋桂英找回场子,她敢乱说,指不定会怎么样! 云楚又斜了云永贵一眼:“是吗?云永贵,她说的是真的?” 云永贵沉默了,既没有承认王香菊和云山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也没有为两人辩解。 “老四!你发什么愣?没听见小妹问你话呢?”云永恩看不下去了,忙上前推了云永贵一把,这个蠢货,还没看清形势呢?万一得罪了人,全家都保不住! 云楚又从小被抱错,对他们一家没什么感情,说拔枪就拔枪,一路上对他也是冷冷淡淡,如果不是顾忌着宋桂英这个亲娘,怕是早把他给踹到一边了。 他原本还想着回到家后,能招呼着几个兄弟,一起讨好云楚又,毕竟有血缘关系,等以后她真的发达了,把他们全家都带到城里去,那可真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奉津,霍家军的少帅夫人,这名头唬人?他亲妹子! 云永恩这段时间在四象军中可没少打听消息,因为身份的便利,大伙对他都非常客气,问什么答什么,霍家军,那可是整个九州都排的上号的大势力! 他现在已经成为了云楚又的忠实拥趸,指哪儿打哪儿的那种! 云永贵转头瞪了云永恩一眼,依然绷着嘴不出声。 云楚又也懒得再问,有些事完全不需要问的太清楚,她只是想让宋桂英死心罢了。 她道:“娘,事情已经摆在眼前了,不过月余,就有人登堂入室,你怎么选?当然,我不是逼你,你愿意留下就留下,不愿意咱们明天就离开,总归是一句话的事儿。” 这些家长里短的事还不如云秀禾和阿鹿的碰撞有意思,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她实在不想费神在这种事上,选择权还是要交给宋桂英自己,不管是什么,她都会尊重。 尽管她觉得宋桂英值得更安稳的生活,但事实是你选择的不一定是她想要的。 这个道理她也是最近才明白,就如四象军,他们不愿意再回去,反而想加入奉津。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宋桂英回了大半辈子,能分清自己想要什么。 听到云楚又的话后,云永贵忽然回过神来,他一把拉住宋桂英的手臂,声音含着祈求:“娘,你别走,你就留下,我和大哥二哥都需要你!还有小天,小天也想你啊!” 云永恩嘴角一抽,一脸无语地看了云永贵一眼,说就说,带他做什么? 他反正是打定主意了,不管宋桂英咋想的,他都要死乞白赖跟在云楚又身边! 宋桂英抿着嘴角,垂头看了一眼云永贵紧紧拉着她的手,轻声道:“那你现在能告诉娘,你刚刚为什么要帮她说话?是你觉得她比娘更好?” 宋桂英声音有些疑惑,有些失落,但更多的却是平静。 这样的平静让云永贵感到很不安,他又抓紧了几分,喉咙滑动了一下,说道:“娘,我只是不想让你走,她,她这一路上的确很照顾我们,但她不能代替你啊!” 宋桂英沉默了片刻,忽然轻笑了一声:“不能代替我?真的吗?” 她抬头看向云永贵,眼神依然是母亲独有的温和慈爱, 不过,这样的眼神却刺痛了云永贵的自尊,他心里清楚,不是的。 其实这一路上王香菊的体贴关怀,已经渐渐令他忘怀了失去母亲的痛苦,是的,在龙都失陷后,他也接受了云山的那套说辞,母亲死在了安平县。 宋桂英轻轻拨开云永贵的手,抬眸看向云楚又,轻声道:“走。” 她脊背挺得笔直,神色镇定,已经敛去了所有的痛苦,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云楚又唇角微扬,原来一个女人的蜕变,只需要另一个女人的横插一杠。 宋桂英是个十分能干的女人,操持一家老小的生活多年,却没有得来应有的尊重,在经历了凉薄丈夫和儿子后,她已经渐渐觉醒,明白活在这世上,唯一能靠的就是自己,上半辈子一颗心都扑在男人孩子身上,下半辈子,也该为自己而活了。 “娘!小妹!我也一起走!”云永恩一听,忙不迭开口,上前推上独轮车就匆匆忙忙跟上了宋桂英和云楚又,至于还在屋里装腔作势的云山,则被他忘在了脑后。 云永贵一脸茫然地看着宋桂英挺直的背影,不明白好好的重逢怎么会变成这样。 “娘——”赵叶抱着云小天,声嘶力竭地追了上去,她实在不想让宋桂英走,这个家已经不成家了,实在不行,她也跟着一起走,最起码不用那么累了! 否则,她真的要另找出路,随便找个男人搭伙过日子了。 第193章 她能救人 云楚又眉间紧蹙,有完没完了? 听到赵叶的声音,宋桂英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直到她追上来,拉住宋桂英的手臂,哭着道:“娘,你别走,别把我和小天留下来,我们跟你一起走行不行?” 云楚又看了赵叶一眼,这位三嫂惯会阴阳怪气,早前去云保长家索要粮食,被长工打到重伤,后来死了男人,逃荒一路上不知经历了什么,倒是变了。 形容枯槁,眼神闪烁,一派狼狈,一看就是吃了苦的。 而她怀里的云小天则抽抽噎噎,一脸的惊恐,看到宋桂英也没有喊人。 宋桂英也看向赵叶,抿了抿唇,摇头道:“叶子,这世道太乱,娘护不住你。” 如今她也只是依靠女儿活着,再拖家带口像什么样子? “娘——”赵叶不安地拖长音调,转而抓着云小天塞进宋桂英怀里,哭着喊道:“娘,你就算不管我,也要管管小天啊!他可是云家如今唯一的男娃了!” 云永贵原本还在期待,想着说不定为了云小天,宋桂英就不走了,可听了她的话,云永贵眼神中露出茫然,不明白曾经为了这个家恨不得掏出一颗心的娘为什么变了。 云永恩瞥了赵叶一眼,对这个上赶着“争宠”的弟妹没啥好感,生怕自家利益受到影响,忙凑过去小声道:“娘,婷婷还能生哩,到时候还是咱云家的种!” 听了这话,李婷婷也没反驳,如今已经不再是云永恩入赘李家时的情况了。 她算是彻底看清了,他们一家需要云楚又的庇护,自然而然就得低声下气。 云楚又眸子半眯,回头看了云永恩一眼,这样的人还真是没下线。 她也打定主意,此次离开不会带上云永恩,这一大家子也是麻烦,至于赵叶和云小天,如果宋桂英真是铁了心要脱离云家,那不带才是正确的选择。 正如赵叶所说,云小天如今是云家唯一的男娃。 一旦宋桂英把人带上了,那云山一家就会紧紧黏上她,如同附骨之蛆。 她不在意带宋桂英一个,但如果是一大家子同行,那她说不得还要动用雷霆手段。 宋桂英伸手摸了摸云小天的脑袋,把后者吓得直往赵叶怀里钻。 “你这孩子!你奶都不认识了?”赵叶朝着云小天的脑袋就拍了一巴掌,气得浑身颤抖,她下手很重,直接把云小天给打的哇哇直哭。 宋桂英看着,眼神心疼,伸出去的手也僵住了。 这时,何英匆匆忙忙跑来了,边跑边喊道:“云姐不好了!云大哥晕过去了!” 闻言,云楚又眼神微厉,皱眉看向何英:“晕过去了?” 何英连连点头,急声道:“云大哥回去之后和他家里人发生了争执,不知道是气急攻心还是伤口的缘故,直接晕过去了,云姐,你说咋办呀?” 云楚又抿了抿唇,看向宋桂英,不等她开口,宋桂英便神色担忧道:“你先去,娘把这边的事解决好就过去等你,没事,快去看看子津。” “何英,你跟着我娘。”云楚又很快就有了决断,与一旁的何英交代了一声。 宋桂英虽然变了,但云山一家人多势众,难免吃亏,有何英跟着她也能放心些。 “放心云姐,交给我!”何英目光扫过宋桂英身后的众人,眼神微微犀利。 宋桂英本想拒绝,可看云楚又不容反驳的神情,到底没说什么。 云楚又交代清楚后就转身快步离开了,云子津情况危险,需要尽快手术。 她也没想到在和云保长一家重逢后,给云子津带来的冲击那么大,居然会直接晕过去,看样子云保长一家对云子津的归来态度不一。 云楚又一走,云永贵又凑了过来,宋桂英轻叹一声,没多说什么,直接径直进了屋里,有些话她还是要和云山说清楚,否则永远都不会有安宁日子。 她也不希望这一大家子给云楚又带来什么麻烦,有些事,还是得她自己面对。 云楚又很快就到了和云秀禾几人分开的地方,都不用找人多问,就循着声嘶力竭地哭声找到了云保长一家,一栋青砖瓦房的农家小院。 门没关,她直接走了进去,还没进屋就听到悲伤欲绝的女人哭声。 “儿啊——你才刚回来,你醒醒,理一理娘!”这声音极温柔,听着就让人从身到心都跟着软乎起来,云楚又知道,这就是从小抚养云子清长大的钱娇。 钱娇是云保长云江的大太太,两人少年夫妻,感情颇深,有两子一女。 不过,这样的感情也有阻碍,那就是同样生了两个儿子的姨太太冯玉。 云保长一家的乌烟瘴气,多是姨太太冯玉搞出来的,云子清是云江的老来女,自小受宠,没少为了钱娇整治冯玉,想着待会要碰上,还有些莫名的好笑。 云江一家和云山一家不同,手段都是绵里藏针,不会像一般的极品一样大喊大叫,直白的像傻子,这也是她并不想理会云山一家的根本原因,太浪费时间。 云楚又一进堂屋,里面心思各异的人就齐刷刷看了过来。 “子子清?”率先开口的正是大太太钱娇,她瞳孔微缩,嘴唇有些颤抖。 须臾,她抱着云子津哭诉道:“子清呀!你大哥说你能救他,是不是真的?你肯定能救你哥哥的对不对?都是娘不对,娘不应该不管你的,子清,求你救救子津!” 钱娇凄厉的哀嚎将母爱尽数流露出来,如果不是怀里还抱着云子津,只怕是她都要给云楚又跪下了,这全都是因为云子津回来后提过,云楚又能救他。 云秀禾听着钱娇的痛呼,双手紧握,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楚又眼波流转,扫过屋里的众人,有冷淡的、有吃惊的、有玩味的、有愤恨的、有恐惧的,亦有看热闹的,总归是各怀鬼胎,宛如一场小型的心里博弈。 她当初带回云子津还真是没错,直接搅乱了云江家的一池水。 云楚又上前给云子津把脉,片刻后,神色严肃道:“把他抬到屋里,我有办法救他,时间紧迫,不能耽搁,如果有人开口阻挠,还希望太太能帮忙震住这些牛鬼蛇神。” 钱娇先是被云楚又的气势震慑了一下,旋即听到她的称呼,手微微一紧。 第194章 假千金和真千金 这是当初抱错事件后,她见到这个“养女”的第一面。 她没有喊娘,只是喊她太太,意味着什么已经很清楚了。 一时间,钱娇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看着她那张极漂亮的脸,变得熟悉又陌生,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开口为她多说几句话,留下她。 钱娇心里不是滋味儿,但她没有迟疑太久。 垂眸看看自己“死而复生”的儿子,十分郑重地点头,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声音狠戾:“你放心,有我在,我看谁敢多说半个字!” 钱娇向来是对云子津言听计从的,不过自从他“死”后,钱娇就很少出来走动了,在云保长家几乎成了隐形人,但当年跟着云江外出闯荡行事,又怎可能是个善茬? 说完,她就喊来两个长工,把云子津直接抬进了她住的房间。 许是为了表忠心,不少人都凑了过来,生怕错过了云子津被救治的场面。 云楚又挽起小臂上的袖子,回头看了身后众人一眼:“你们出去。” 她救人还得用到格子背包里的东西,不适合当着外人的面,更何况,这些人中有人贼心不死,万一手术过程闹出点事,那云子津这条腿肯定彻底保不住了。 这么想着,云楚又便与有些不乐意出去的钱娇道:“为了以防万一,还请太太亲自坐镇门口,不要让人进来打扰,不然我不能保证治好大哥的腿。” “治,治好?你能治好子津的腿?!”钱娇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云子津回来时,看到他瘸着一条腿,再想到曾经意气风发的长子,钱娇心痛如绞,却只能含笑应对,不敢多问,生怕触及了儿子的伤口。 但她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他的腿很严重,应该是跛了许久,不能好转了。 那一刻,她也死了让儿子继承家财的想法,只要他能健健康康,比什么都强。 云楚又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不然呢?你当我是来治什么?晕倒?” 在钱娇悻悻时,云楚又弯唇笑道:“我听大哥说,他当初被奸人所害,才会莫名其妙被土匪劫走,许是这次回来重新看到当初害自己的人,才会怒急攻心。” 这句话一落,整个屋里气氛都凝固住了。 钱娇双目赤红,瞬间转头看向众人,眼底满是仇恨,不过,她刚准备开口时,又有人跟过来了,一个打扮艳丽的妇人挽着云江的手臂,两人施施然进了屋。 “子清真是跟着穷苦人家久了,说话都带了股子蠢味儿,这一大家子可都是子津的亲兄弟姐妹,谁会害他?这种疯言疯语都敢说,大姐确定她能治子津?” 妇人开口,带了股小妾独有的媚气,让人浑身不舒坦。 云楚又懒得理会冯玉,直接摆手道:“出去,谁再磨磨唧唧谁就是凶手,不然为什么耽搁我治大哥的腿?莫不是怕他好了有人跟着争夺家产?” “你!”作为全场唯一一个开口的人,冯玉脸色一僵。 钱娇也怒斥道:“都给我滚出去!” 她这话涵盖量可够广的,直接把云江也给骂进去了。 但云江只是皱了皱眉头,这个满眼精光的中年男人并没有追究妻子的话,反而是深深看了云楚又一眼,转身离开了,连带着满脸不高兴的冯玉以及屋里众人。 钱娇松了口气,她看着云楚又,恳求道:“子清,你一定要救你大哥!” 说完,她攥紧手里的丝帕,快步离开了,关上房门后就在门口坐下,打定主意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看样子这一家子,真心希望云子津回来的也就只有她了。 云楚又走到门口,反手把门闩插上,然后拿出手术器械,止疼药,阿莫西林,纱布,等等能用得到的东西,然后深吸一口气,剪掉云子津的裤腿,开始手术了。 他长歪的骨头需要重新打断,接骨,这个过程疼痛至极,好在云子津晕过去了,倒是省了许多麻烦,当然,疼还是会疼的,但她目前没有麻醉药,只能硬来了。 云楚又不免改色敲断云子津腿上的骨头,后者在昏迷中皱紧眉头,发出些痛呼。 一场手术足足维持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全程云子津都没醒过来,在和家人重逢的精神压力,以及长途跋涉数日的身体压力下,他处于一个自我保护状态中。 云楚又把手术后的器械收起来,又扶起云子津,把止疼药和消炎药喂给他。 待做完这些,她拍了拍手,把手里染血的纱布扔到一边,转身离开了房间。 听到动静,钱娇立马站起来,紧张道:“怎么样?” 云楚又轻瞥四周,人都已经散去了,不知是不是钱娇赶走的。 “已经没事了,他的腿我重新接上了,好好静养几个月就行了,没什么大问题。”她说得简单,但钱娇却知道她定是费了不少心力的。 思及此,钱娇嘴唇翕动,轻声道:“子清,娘……” “我已经不是云子清了,我现在是云楚又,您也不必与我上演母女情深那一套。” 云楚又用沾血的棉纱擦了擦手,转而放进钱娇手中。 她微微弯腰,红唇轻启:“太太若是信我,在大哥休养期间,就寸步不离待在他身边,除了你,不管是谁,哪怕韩秋雨,也不要让她随便靠近。” 钱娇不自禁打了个哆嗦:“秋雨?” 云楚又没有多说,转身离开了,还未行至大堂,就被长工给拦下了。 长工垂着脑袋,没敢看云楚又,低声道:“子清小姐,老爷说让你过去一趟。” 云楚又没拒绝,抬脚走到了大堂,人几乎都散去了,只留下了云江和云秀禾。 她眉梢轻挑,低笑道:“倒真是稀奇,云老爷不去看自己好不容易救回来的长子,竟有闲情逸致在这里搭台子等我这个假千金?有话和我说,还留下云秀禾?” 说着,云楚又斜了一眼云秀禾,这个素来和小辣椒一样,精气神十足的姑娘竟没说话,只是垂着眼坐在椅子上,不过从她紧绷的身躯也能看出她情绪不佳。 第195章 人脉共享 云江叹了口气,目光在云楚又身上流转而过:“子清……爹知道你……” 云楚又轻笑一声,截断了他的话:“云老爷实在是太客气了,上赶着当人爹是个什么道理?虽然我救了你儿子,但也不过举手之劳,更何况完全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她轻瞥一眼云秀禾,淡声道:“我时间不多,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云江眉头紧皱,精明睿智的眼睛里划过一抹意外。 他从小宠着长大的小姑娘是什么脾性他比谁都清楚,骄纵蛮横,没什么脑子,但胜在嘴巴甜,又是他的老来女,他也乐得多宠几分,不过,心里不是没遗憾过她的蠢笨。 虽然耗费巨资送她去绿城上了大学,她却半点道理墨水都没学进肚子里。 云江有些想不通,怎么这次回来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竟敢当着全家人的面提及子津往事,又三言两语拿捏住钱娇,更重要的是,她不知什么时候学了一手医术,连子津的腿疾都能治好,这不得不让他高看一眼。 不管她是因为什么改变的,只要能用得上,就还是他云家的好女儿。 这么想着,云家神色就愈发柔和,轻声道:“子清,那时候你和秀禾身世忽然暴露出来,我和你娘心里难受,没能顾得上你,是爹的错,但如今爹知道错了,经历了这么多后才知道,一家人和和睦睦团团圆圆才是最重要的。” “爹不愿意你在云山家受苦,还是回来,你和秀禾能有这种宿命际遇也是缘分,往后就当亲姐妹,爹能养活你们姐妹两个!这样可好?” 云山这么一番话,说的理直气壮,却让云秀禾神色变得难堪起来。 她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驳回云山的话,毕竟她已经离开云山家回来了,那她就应该是这个家唯一的女儿,为什么还要和云子清分享家人? 云子清作恶多端,回归正常生活环境才更有助于她修身养性,若是因为云江的话,让她回到富裕家中,肯定很快就会原形毕露,放在这样的岁月里,也只会是祸害! 不过,云江在家中素来是无人敢反抗的,纵然他对她这个亲生女儿多有愧疚。 云楚又目光扫过这父女俩,轻笑一声:“看来是我的话没说清楚,云老爷,我现在是云楚又,不是云子清,并不愿与人成为姐妹,共享家人。” 云秀禾微顿,有些诧异地看了云楚又一眼,手攥得更紧了。 她忽然发现,云子清不是装的,她是真的变了,不屑于云保长一家的富贵,而她刚刚那样无端的猜测,反倒是更像一个小人。 思及此,云秀禾咬紧嘴唇,鹅蛋脸上难堪更甚。 至于云江,他目光沉沉望着云楚又,摩挲着手上的扳指,不知在想什么。 “大哥虽然被奸人所害,离家两年,但他是你一手教起来的,脾气秉性你都很清楚,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毕竟,你也不希望自己毕生的心血,最后落在两个心狠手辣的妾生子手上,除非,你是铁了心要处理掉大太太。” 离开前,云楚又还是说了一番话,也是她现在唯一能为云子津做的了。 不管情况如何,明天一早她都会带人离开桐溪村。 云子津是否能重新站起来,活着走到她面前,成了未知数,一切全看他自己的本事。 云江一手调教出的长子继承人,心里不可能没有感情,只希望云子津能够把握住,从而借云江站稳脚跟,解决掉自己的心结,成为一个全新的自己。 云江面色一变,眉头皱的更深,看云楚又的眼神也带上了些许不满。 他冷冷一笑:“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长大了,什么话都敢说了。” 云楚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云保长家落脚的院子。 不知道他们还要在桐溪村住多久,鬼子大部队肯定要不了多久就会追上来了,不过这些东西李丽钊会都会告诉云秀禾,自然不需要她来瞎操心。 云江凝目看着云楚又离开,并没有叫人拦下她。 其实他今天做这一出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自家这个“养女”,如今到底背靠哪颗大树,为什么会与千余人一同赶路,长工都说了,那些人行走坐卧皆脊背笔直,一看就知道是当兵的,而且他们个个背后都背着半人高的行囊,里头可能有枪。 枪,他经营多年生意,在云家庄说一不二,手里头也就只有一把枪! 就这,还是他沿途震慑长工,与心怀不轨之人的本钱,难以相信云子清这个曾经最无能闺女,居然都有了在这个乱世立足的资本,他很想借此攀上她。 不过,他这人一肚子世故钻营,自然知道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 他只需要带全家人一直跟着,偶尔示弱,便能借此与“养女”重归于好! “没想到我云江竟也有看走眼的一天。”云江双手背在身后,有些唏嘘感慨。 他自是知道从小养大的闺女生的漂亮,可惜也只是一副皮囊,搭着她张扬跋扈的性格,着实让美貌大打折扣,这也是他当初没有开口留人的原因。 云秀禾生的也漂亮,最重要的是懂事,一路上帮了他不少。 如今嘛,自然是要选择更有价值,更能带着一家人好好活下去的那一个。 听到云江的感慨,云秀禾再也坐不住了。 她“嗖”的站起身,大步往外走去,一双漂亮的杏眼中满是沉色。 云江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心里倒是希望她能和云楚又多多示威,这样一来后者说不定为了争一口气,就愿意重新回到家中,拿自己的人脉出来共享! 转头把这个念头搁置,犹豫了一下,云江往大太太钱娇屋子方向走去。 云楚又刚刚那番话他到底是停了进去,都是亲生的孩子,云子津作为他手把手教养长大的长子,感情自是不同的,有些事还需要问清楚,否则他的威严何存? 第196章 她有了属于自己的路 另一边,云楚又还没离开云家的院子,就被云秀禾拦下了。 云秀禾呼吸有些急促,挡在云楚又面前:“你等等!” 云楚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轻笑一声,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你也有话说?” 云江的想法她倒是能看出一二,但女主的想法她是真不知道。 云秀禾向来是厌恶云子清的,不管是真假千金身份被戳穿前,还是被戳穿后。 “为什么没有答应?”云秀禾微微仰头,对上云楚又的眼睛,问出了自己最疑惑的事,她真的是云子清吗?如果是真的,怎么会不愿意回来? 她又郑重其事地问道:“云山家过得是什么日子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不回来?” 云楚又眉梢一挑,看傻子一样看着云秀禾:“你追出来就是问这个?” 云秀禾抿着唇不说话,她知道这个问题很蠢,但这完全不像云子清的作风! “李丽钊应该和你说了很多,你当我还是云子清?”云楚又双手环胸,白皙的下颚轻轻扬起,她本就高云秀禾一个头,这样一来,更是多了些凌厉气势。 云秀禾后退半步,认真道:“你不是云子清,你不可能是。” 早在云家庄被鬼子清乡时她就觉得疑惑了,如果是以前的云子清,只怕是早就哭爹喊娘回家中寻求庇护了,但那一晚,她很冷静,比她这个正式加入联党的人还冷静。 云楚又思忖片刻:“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你有着同样的理想抱负。” 闻言,云秀禾微微一怔:“同样的,理想和抱负?” 云楚又平静道:“难道你不是因为国仇加入的联党?” 她倒是不在乎云秀禾有没有看穿她的来历,不认为她是云子清更好,她也不想和小说里的天命之女交恶,云秀禾这个人性情刚直,却不是个坏人。 《烽火连天》中,她虽然屡屡针对原主,但也没干过害人性命的事。 相反,因为加入烽火小队,云秀禾反倒是和冷烽配合良好,是一对参加革命斗争的伉俪,在全文中留下了许多高光时刻,这样一个人,她确实不愿意与其针锋相对。 国难当头,着实不该为了这点小事闹腾,而且她也没时间。 想到许都,想到绿城,想到更遥远的沪城桐城,她只觉得干劲满满,想马不停蹄出发,桐溪村不可能是她的终点,云秀禾也不是她人生路上的绊脚石。 她想做的很多很多,已经顾不得男女主了,她有了属于自己的路。 云秀禾顿了顿,她深深看着云楚又,彻底确定了,她真的不是云子清。 尽管这个念头匪夷所思,但她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云秀禾想到李丽钊的话,有些好奇:“你去许都是为了杀鬼子吗?我听说你招揽了一些四象军被遗弃的病兵,是不是真的?还有你和霍家军少帅的事,真的假的?” 云楚又嘴角一抽,眼神复杂地看着云秀禾。 这是解除掉心里的怨愤和敌对后,准备和她发展成无话不谈的“好闺蜜”? 云楚又打了个激灵,赶忙把这个可怕的想法移开,她虽然不准备和云秀禾交恶,却没想过和人成为好友,当然,兴许有一天她也加入联党了,关系会有所缓和。 想了想,她还是给出了几句忠告:“我明天会带人离开桐溪村,你们也不要多待,鬼子大部队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近了,另外,云家内部不太平,你身为钱娇的女儿,只怕也会被卷入其中,你倒是能和云子津结盟,解决掉这些隐患,不然你娘会受到牵连。” 云秀禾皱眉,郑重问道:“云……大哥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她今天听到时就觉得纳闷,没想到云子津当年出事还和家里人有关。 “你们家虽然关系复杂,但大抵就是那么点儿事,你有疑惑可以自己去问大哥。”云楚又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准备去接宋桂英。 她刚走出两步,又被云秀禾喊住了:“等等,还有件事。” 云楚又捏了捏眉心,忽然有些后悔和云秀禾多说了。 “那个阿鹿,到底是什么人?我听丽钊说你并不喜欢她。” 提起和李丽钊宋璇一起出现的阿鹿,云秀禾眸子微深,总觉得看到她时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以前只有面对云子清时会有。 “她是我从土匪山寨救回来的舞女,不知道为什么缠上了冷烽,原因到底是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云楚又耸了耸肩,反正阿鹿往后也不跟着她,也就无所谓了。 她此行也不准备带何英宋璇李丽钊,既然他们已经和云秀禾重逢,那也算是烽火小队成功集结了,他们没道理再跟着她去许都。 至于梁满仓和金大锤,他们会面临什么,只有到了许都才能知道了。 说完,云楚又就快步离开了,这一次云秀禾没有再拦她。 等她回去,就看到正在等着的李丽钊和宋璇,以及一个穿着短身褂子,面容普通的青年,他就是烽火小队的最后一员,张章。 张章被冷烽安排,与云秀禾一起护送云家庄老百姓撤离,许多消息也是刚刚得知。 雷虎的死,龙都根据地的覆灭,冷丛生被擒,种种事情让这个本就话少的青年更沉默了,只是抱着枪坐在一边,连云秀禾进门都一语不发,情绪低落。 宋璇与云秀禾不熟,看她进来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开口,心里想的却是宋桂英和云楚又,不知道她们回到家后,情况怎么样了。 李丽钊则迫不及待问道:“秀禾,你问了吗?云同志什么时候走?” 云秀禾点了点头:“明天,她只在桐溪村待一天。” “明天就走?”李丽钊眉头一拧,看向宋璇,迟疑道:“那我们呢?我们也得尽快前往许都,不能就这么留在桐溪村,满仓和大锤……” 提及两人,云秀禾神色也严肃下来。 她想到云家庄众多老百姓,其实他们来到桐溪村时,这里也是一座空村,不过恰逢大雪,众人都欢呼雀跃,觉得到了安全的地方,老天爷也赏饭吃了,就留了下来。 她则是心里挂念冷烽等人,也顺势留下,他们已经在这里住十多天了。 龙都的事她也知晓了,尽管心中悲痛,但前路漫长,还是要走的。 而冷烽,她一直坚定的相信他,相信他能活着回来。 第197章 又成孤家寡人了 李丽钊看云秀禾陷入沉思,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想法:“不如,我们就跟在云同志队伍的后面?这样一来既安全无虞,又能顺利抵达许都。” 她如今是十分信任云楚又的,总觉得她遇到任何事都能化险为夷,自然不想分开。 一直沉默不语的宋璇也在一旁帮腔:“丽钊说的在理,我们应该跟着她。” 云秀禾抬眸看看两人,沉默片刻,说道:“我去和家里人商量商量。” 她一路上都与家人同行,不可能说和同志们集合后,就抛弃家人不管了,云楚又刚刚走时的话她放在了心上,钱娇和云子津的安危,于她而言也很重要。 这两年因为云子津的“死”,导致钱娇不理家中琐事,冯玉在云家几乎一家独大,即便她依然有曾经的威严,可想保全自己也是极难的,毕竟他们连云子津都敢下手。 如果说家恨都没办法解决,那又谈何国仇? 她的确需要先和大哥云子津联手,解决掉家中的隐患,才能彻底放开手,为了云楚又所说的理想抱负大展拳脚,而不至于被家人困在原地,担忧这担忧那。 云秀禾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李丽钊有些失望。 她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只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那你尽快。” 云秀禾轻嗯一声,也没浪费时间,转身出去了。 她一走,张章就抬头看向李丽钊,平声道:“你很相信那位云同志?” 李丽钊抿了抿唇:“她当初救了我的命,之后又屡次帮助队长他们完成任务,甚至救他们于水火,这样一个人,容不得我不相信,如果你和她熟悉了,你也会的。” 她声音坚定,落在张章耳中,让他垂了垂眼。 宋璇倒是没有开口为云楚又说什么好话,不过依她的个性,这时候没有开口打岔, 就已经是一种肯定了,显然,她已经对云楚又彻底改观了。 她已经决定了,等冷烽回来,一定要多说说,让他邀请云楚又加入联党。 她相信,云楚又这样的人才加入联党,不管是对组织还是对国家,都是好事! 另一边,云楚又并不知道自己在烽火小队众人心中的地位节节高升了。 她处理了云子津的腿伤后,也算是放下一桩心事。 虽然不知道他能否在家中重新站稳脚跟,但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只能看他自己了,云子津是个心有大义有大爱的人,不应该落得蹉跎一生的结局。 云楚又匆匆赶往云山家,她到时,就看到宋桂英一个人站在门口。 “娘?”云楚又眉梢一挑,这个状态,有点不大正常。 走近后,她往后看了一眼,问道:“何英人呢?” 宋桂英轻笑一声,指了指屋里:“等下就出来,娘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闻言,云楚又眉头微蹙,心里有了些许猜测,不过,她先前已经说过了,不管宋桂英做什么选择,她都会尊重,如果她放不下云山一家,那留下来也无可厚非。 果不其然,宋桂英沉默片刻,开口道:“楚又,娘不能和你一起走了。” 云楚又点了点头,然后很平静地道:“为什么?我得要一个理由。” 尊重是一回事,问清楚是另外一回事,她得确定宋桂英是心甘情愿留下的,而不是受了胁迫,母女俩也算是走了一段路程,她重生后得到的第一份温暖来自于宋桂英,她自然不想她受什么委屈,不管未来如何,眼下她还在就必须要护着她。 宋桂英抿了抿唇:“能有什么原因?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家。” 说完,她顿了一下,苦笑道:“只不过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而已,我不能抛下他们就这么离开,楚又,娘也担心你,但也很清楚你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娘不强求,只希望你一路上平安顺遂,你和砚清……罢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听宋桂英提起霍湛,云楚又眸子轻眨了一下,没想到她竟对这人这么上心。 宋桂英嘴唇动了动,轻声道:“楚又,有些话娘得与你说清楚,不管你和砚清是怎么回事,娘只希望你能顺从心意,有时候有些人能碰上就是缘分,不要轻易错过了。” 经历这么多,宋桂英也隐隐明白过来了,所谓的定亲,应该也是有内情的。 不过,砚清那孩子她是亲眼见过的,人长得好看,脾气也好,最重要的是对她闺女上心,这样好的一个青年后生,如果错过的话那就真的太可惜了。 宋桂英说完,抬眸看了看云楚又,望着她绝艳的容貌,忍不住轻叹一声。 这样的样貌如果放在和平年代,不论嫁给谁,夫家都得宠着爱着,可惜,如今是乱世,这样的美貌就等同于抱着金子在逃难,好在她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她总归能放心些,留下来,让女儿能毫无后顾之忧的去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云楚又垂眸敛目,不知该说什么来回答宋桂英。 片刻后,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袋子,袋子叮当作响,里面放着整整一百枚大洋。 云楚又声音很轻:“拿着,还有牛车,也留给你。” 宋桂英眼圈一红,却不愿意收,可对上云楚又平静的眼,又没了拒绝的勇气。 她知道,她是怕离开后她吃苦受累,也怕云山只一心一意对待王香菊,而置她这个发妻如无物,所以才想要给她留一些能傍身的东西。 这样好的一个孩子,她只盼着她能永远开心快乐,平平安安。 “何英!”云楚又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在宋桂英把钱袋收下后,就朝屋里喊了声。 在屋里压制着云山一家,不让他们出来的何英听到声音,开门从屋里窜了出来。 云楚又招招手:“走了,去把牛车赶回来交给我娘。” 何英点了点头,应了一声,率先往村口跑去。 在何英出门后,宋桂英就转身进了屋,脚步很快,没有给云楚又留下什么话。 云楚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大步离开了。 这下好了,又成孤家寡人一个了,看样子她还是逃不开独行侠之路。 云楚又笑了笑,离开了桐溪村,回到驻军营地时,正看到何英在赶牛车,她上前收拾了沈虬给她准备的衣裳,钱票药品之类的她早早就收进了格子背包。 她倒不是舍不得给宋桂英,只是有些东西她拿着着实烫手,一百大洋,已经算是一笔意外横财了,只希望她能守得住,不然也只会是麻烦。 但让她什么都不给,就这么离开的话,心里也过意不去。 第198章 近在咫尺的许都 “云姐,你这是?”何英看着云楚又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一脸纳闷。 云楚又摇了摇头:“没事,把牛车给我娘送过去。” 何英没动,静静看了云楚又一会儿,才道:“云姐,你是不是要走了?” 他虽然年纪轻,但不是傻子,好端端的把牛车赶进村里,她还把自己的东西都给拿走了,这不是摆明了不准备进村了,她要一个人带四象军去许都! 这么想着,何英有些委屈:“云姐,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你不准备带着我了?” 云楚又沉吟片刻:“你们既然已经和云秀禾会合,那完全可以一起行动,不需要再与我一起,更何况我需要尽快前往许都,没那么多时间可以耽搁。” 何英听她说完,立马接话道:“我不管他们怎么样,我就要跟着你一起去许都!” 他神色郑重,一丝犹豫都没有,完全不觉得这种脱离组织的行为可不可行。 云楚又看了他片刻,颔首道:“好,我在这里等你,去送牛车。” 何英一听,眼神瞬间发亮,连连点头,旋即拉着牛车就往桐溪村里跑。 他一离开,云楚又就叫来了郭一望和郭二望,即刻整军出发,不用在桐溪村停留。 四象军们已经在刚刚的时间里完成休整,也吃过了饭,一听出发的命令立刻起身,精气神满满,何英送完牛车后,生怕云楚又不等她就走了,飞快跑出村子,甚至来不及回云保长家和宋璇说一声,在他看来,留在桐溪村肯定要更安全一些。 如今,许都才是各方势力交集的地方,明刀暗枪,防不胜防。 安平县游击队现在就剩下他们两人,还有一个去向不知的王遗风,他自然是关心宋璇的,毕竟她还受了伤,不宜上路,所以,她和联党同志们待在一起才是更安全的。 何英离开桐溪村后,云楚又就下令出发了。 四象军组成的浩浩荡荡的长龙队伍很快就出发了。 他们脚程很快,迅速离开了桐溪村的地界,进入了下一段路程,前往许都得路程。 云楚又依然在前面领队,虽然宋桂英没有与她一起离开,但联党众人以及云永恩一家留在了桐溪村,也算是让她减轻了一些负担,最起码眼下只需要操心四象军的事了。 只是不知道黄修伯率领的十一军到什么地方了,梁满仓金大锤两人又怎么样了。 如今没人给她解答,只能尽快赶至许都,只希望情况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接下来一路上,累了就休息,休整好就赶路,几乎日夜兼程。 在即将抵达许都的前一晚,一直不知隐藏在什么地方的霍七出现了。 “回信?你再慢点出现,霍湛信里的话已经能当面和我说了。”云楚又冷眼睨着霍七,这人还真是神出鬼没,她马上都要抵达许都了,回信反倒是送过来了。 “抱歉。”霍七虽然说着道歉的话,可表情却一点都不觉得歉疚。 他一点不尴尬,面无表情的脸上反倒是多出了几分神采。 “呵呵,马上要见到你家少帅了,这么高兴?”云楚又有些没好气,原本还想着能从霍湛手里把人要过来,现在看来是白想了,这人还能更忠心一些。 她还当霍七不会接话,没想到她刚一说完,后者就认真点了点头:“高兴。” 云楚又嘴角一抽,转过头,不想再看霍七,拆开了手里的信。 看完手里的信,她眉尖一蹙:“没有找到叛徒……” 她神色有些凝重起来,如果连霍湛都找不到叛徒,那这个人隐藏的未免太深了些。 云楚又又认真看了看手里的信,很简单的话,就是交代了一下始末,以及这段时间的调查结果,最后她的目光扫过信的开头和落款,眼皮忍不住跳了跳。 未婚妻?未婚夫?这称呼还能更肉麻一点,霍湛吃饱了撑的? 蓦的,云楚又眸子微闪,转头看向霍七:“黄凌川已经到许都了?” 她起初信中只是说了龙都覆灭的事儿,并没有提及四象军病兵的事,自然而然也隐瞒了遇到黄凌川的种种,可他这一口一个“未婚妻”,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是。”霍七目光扫过一众不知未来的四象军,点了点头。 云楚又红唇微抿,她写信给霍湛,料定他会帮忙,也是因为奉津如今与四象军十一军处于合作关系,如果后者队伍里有东瀛卧底,那无疑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 霍湛这封信意思也很明显,未婚夫这个名头他愿意暂时担着,但合作还要继续。 她把信折好,顺手收进了格子背包,这种东西自然不能落在旁人手里。 “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再藏着了,明天我们一起进许都。”云楚又深吸一口气,瞥了霍七一眼,立即做出了决定。 她既然早就想好了要进许都,那就没想着摆脱霍湛,如今的合作不是逼迫,而是双赢的结果,她完全可以借着霍家军少帅夫人的名头出入许都各处。 她有个不为人知的本事,那就是能看穿所有伪装的东瀛人。 东瀛人在她眼中都是脑袋上顶着闪亮等级的怪,无所遁形,她现在所需的就是场合,一个可以看清所有人的场合,而跟着霍湛,肯定是要轻松许多。 “是!”霍七这回没敷衍,立刻应承了。 云楚又看了他一眼,她敢肯定,一定是霍湛说了什么,否则霍七不会这么听话。 在许都城外安营扎寨后,四象军就开始埋锅造饭了。 云楚又坐在角落里,想着明天进了许都后的计划,手里啃着压缩饼干。 她这段时间大多时候都吃的是压缩饼干,饱腹感强,也不那么浪费时间,不过嘴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去了许都,一定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才行。 云楚又想法刚落,就看到一支遥遥赶来,一骑绝尘地长龙队伍。 当她目光所及,看着熟悉的四象军装,以及为首的一辆军用大卡,眉间紧蹙,没想到还没进许都就遇到了麻烦,躲藏了一路,最终还是在临入城的时候碰上了。 黄修伯率领的十一军,到了。 第199章 王对王 霍七站在云楚又身后,看着十一军,面无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一抹深意。 十一军是败军,一路上跟着黄修伯提前撤退,东躲西藏,狼狈不堪,临近许都后,众人才纷纷松了口气,想着安全上总算是有了保障,可以再战! 不过,当看到在角落里安营扎寨的千余人,以及那些熟悉的帐篷时,十一军愣了。 云楚又手底下的千余人自然也看到了浩浩荡荡的十一军,也看到了慢悠悠开动中的军用大卡,不用想也知道黄修伯就坐在车上,毕竟是十一军最高级的长官,他们心头难免惴惴,但一想到黄凌川的所作所为,这种惴惴又散去了。 郭一望领着众人站到了云楚又身后,一行人与十一军隔空相望,剑拔弩张。 他压低声音,小声询问云楚又:“少夫人,怎么办?” 云楚又耸了耸肩:“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 黄修伯不是什么好人,若是知道黄凌川放弃的千余病兵被她给救下,而且还不愿再回去,只怕双方会起不小的冲突,而且马上就要进许都,现在把人还回去,那她这一路上岂不是都做了无用功?她哪有那么好说话? 云楚又忽然眸子微闪,问道:“黄凌川是否已经把这些病兵的事告诉了黄修伯?” 她问的是霍七,他们一行人被大雪拖延进程,唯一信息没受到阻碍的就是霍七了。 他既然能把信送给霍湛,那说明也有渠道能够收到一些有用的情报讯息。 霍七看了云楚又一眼,没想到她那么快就找到了重点。 他轻嗯一声,想到许都城中即将举办的盛大婚礼,又说了句:“少夫人放心。” 云楚又一脸无语地看向霍七,没好气道:“如果我不问,你是不是就不说?” 既然黄凌川已经把病兵和她的事都告知了黄修伯,那即便是现在碰上,也不会被针对,否则还真是少不了一场冲突,虽说她不怕,但能减少同胞相残也是好的。 霍七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站在她身后,半晌后道:“来了。” 云楚又收敛神色,看着军用大卡停下,随着门打开,一个颇具气势的中年男人下了车,他身着一身醒目的四象军军官服饰,脸上表情很平静,气质沉稳。 单这样看的话,很难相信这样一个人居然会是那种歼灭联党,以之邀功的人。 黄修伯遥遥看了云楚又一眼,旋即就领着副官大步上前。 云楚又眸子微眯,没退,反倒是迎了几步,双方于两军之间碰面,还真有些王对王的感觉,千余病兵看的热血沸腾,只觉云楚又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胆量很盛! 不过也是,遇到鬼子先锋队,黄凌川跑那么快,她却敢带着病兵以少胜多打胜仗! 他们实在庆幸,在被组织抛弃后,竟然还能遇到这样一个人。 黄修伯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看向他起初点来护送儿子黄凌川前往许都的兵。 他们目光灼灼,没有因为看到他而吓得灰头土脸,反倒是用一种崇敬的眼神看向面前这个丫头片子,想着黄凌川送来的情报,黄修伯只觉脑仁疼。 他轻瞥一眼云楚又,饶是阅人无数,也不得不说一句,这种美貌与能力并存的女人,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可惜,已经成了奉津那小子的女人,不然…… 不管心里怎么想,黄修伯面上都不显。 他本以为云楚又看到他时会流露出忐忑,慌张,可没想到双方真的面对面碰上了,她还能平心静气,镇定自若,好像她面对的不是一军之长,而是一个普通人。 黄修伯等了片刻,开口打破了平衡:“云楚又?” 云楚又红唇微弯,颔首道:“黄军长,久闻大名。” 黄修伯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扫过千余四象军,说道:“还没有谢过你,帮我四象党救下这千余病兵,说,你想要什么,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满足你。” 来自一军之长的承诺,粮食武器金银珠宝,这时候几乎唾手可得。 如果云楚又只是一个没有金手指的普通人,说不准还真要跳坑里了。 她眼里划过一丝冷笑,这黄修伯还真是好算计。 这千余病兵活着,就是黄凌川一生都洗刷不掉的耻辱,说出去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尽管她现在和奉津息息相关,名义上是霍湛的人,但黄修伯也不愿意把人让出来,和她讨人的心思昭然若揭,只怕这些人落入他手,活不过这个冬天。 思及此,云楚又眸子微闪,轻笑道:“谢?病兵?本来就是一群流落山野,患了病的普通人,我随手救下何须黄军长言谢?您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 她不想在临近许都时和黄修伯发生矛盾,便退让一步,言明她的想法。 简而言之就是:病兵的事她不会说,她手底下的这群已经是普通人了,您就不要揪着不放了,大家你好我好大家好,全当看不见就成。 黄修伯自然能听懂云楚又的潜台词,他半眯着眼看她,果然和情报里所说的一样,油盐不进,圆滑讨厌,像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让人抓不住。 半晌,他扯了扯嘴角:“云同志倒是生了张巧嘴。” 千余人,对浩浩荡荡近四万的十一军来说不是什么不能割舍的,只是救人的钱他们出,坏名声他们背,最后便宜奉津占,凭什么呢? 虽然他和奉津保持着合作关系,但这种关系总归是维持在利益上的,不算亲近。 云楚又一听这话,有些吃惊:“黄军长何出此言?您真是误会我了,从小到大谁不说我嘴巴是最笨的?惯来只会说实话,可没您想的那么巧舌如簧,颠倒黑白。” 她表情真诚,可叫霍七听到,面无表情的脸上也不由抽搐了一下。 一般人还真说不出这种厚脸皮的话,可偏云楚又就是这样一个人。 黄修伯也被噎了一下,接下来,他没有再提病兵的事。 他此行加快进程进许都是为了要事,既然云楚又不是个好糊弄的,那他也没必要与她浪费口舌了,便道:“云同志既然也要去许都,不如同行?” 事情已成定局,那多说无益,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进许都后再与霍砚清那小子谈谈合作,依靠女人平白为奉津博了好名声,总要还回一些东西? 第200章 哪里是想霍七 云楚又藏好眼底的神色,面不改色地道:“多谢黄军长好意,我们长途跋涉多日,需要休整,以最好的状态进入许都,就不与黄军长同行了。” 屡次三番被云楚又落脸面,饶是想给奉津一个面子,黄修伯脸也沉了下来。 他不再理会,直接率军继续前行,进入许都。 云楚又看着浩浩荡荡的军队远去,眉头微拧。 黄修伯的态度是她预料之外的,但想到霍湛也在许都,就很正常了。 奉津有自己的军工厂,盛产枪械弹药,是各方都巴结拉拢的对象,而初见时霍湛出现在安平县附近,应该就是和正驻守在那里的黄修伯谈合作。 双方是合作关系,她又被霍湛摆在了台面上,黄修伯就是想不给面子都难。 这千余病兵的事,黄修伯定不会善罢甘休,此时歇声不语,应该是着急赶往许都,难道是东瀛叛徒又出了什么幺蛾子,让黄修伯不得不加紧脚步? 一众四象军看着黄修伯没有找麻烦,只是和云楚又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不由松了口气,有些甚至欢呼雀跃起来,只要能不回十一军,他们就定有机会加入奉津! 云楚又回头朝霍七招了招手:“霍七。” 霍七走近几步,就听云楚又道:“来,你给我说说霍湛是什么时候收到的信,又是什么时候给回的信?你什么都不说,藏着掖着,算不算玩忽职守?” 霍七抿着嘴角,盯着云楚又看了片刻,说道:“少帅的信刚到,我是来送信的。” 云楚又隐隐从他脸上看出几分委屈,声音也夹杂着辩驳,不由失笑。 这木头死士在即将进入许都时,倒是变得有人气儿了不少。 她想到黄修伯已经进入许都,便收敛了情绪,眉间紧蹙,问道:“那你说说,许都到底出了什么事,梁满仓和金大锤怎么样了?” 霍七顿了一下,说道:“黄家和许都向家联姻,共同抵御东瀛军。” 说完,面对梁满仓和金大锤的情况,却是缄口不言了。 云楚又眸子微眯,问道:“许都向家?” 提及向家,霍七就想到胞兄送来的信,轻瞟了一眼云楚又,不敢过多的流露情绪,便道:“向家是许都大家族,如今前线即将被拉到这里,黄修伯只能另辟蹊径。” 简简单单一句话,云楚又就从中分析出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许都向家有钱有威望,黄修伯有人有武器,两边都有共同的目标,护住许都! 这样一来,联姻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云楚又眼尾一扬,有些好奇道:“联姻的对象不会是黄凌川?” 霍七点了点头:“黄修伯只有一个儿子。” 云楚又轻啧一声,黄凌川是个什么德行她很清楚,嫁给这样的人,后半辈子也算是毁了,不过双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细节方面就不是她该管的了。 “所以,黄修伯日夜兼程,目的就是在东瀛军封锁线拉过来前,促成联姻?” 云楚又这会儿也算是明白了,难怪黄修伯放着自家儿子的把柄不管,快速入城了。 “少夫人,许都内各方盘踞,不安稳,明日入城后一切小心。”霍七想到胞兄在信中所说的话,还是开口提醒了一句。 “少夫人?你入戏入的倒是快,不叫云姑娘了?”云楚又这时才反应过来,霍七这次回来一口一个“少夫人”,和往日不情不愿的样子完全不同。 看样子霍湛已经与人通过气了,知道明天入城后还要继续合作。 霍湛已经撕掉了金陵力魄户的标签,恢复了奉津少帅的身份,如果不是她中途意外碰到黄凌川,冒用了奉津少帅夫人的名头,他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这么想着,云楚又轻叹一声,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想到从一开始到现在,她屡次救他,这回更是在四象军面前给奉津博了份美名,这千余人也可以入奉津进行训练,壮大奉津的实力! 这么一一分析清楚,云楚又心头的歉意又迅速褪去。 “那就继续休息,养精蓄锐,许都城内估计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云楚又眺望着夜幕中若隐若现的许都城,想到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叛徒,警惕心拔至最高。 这样一个在各方都能吃得开的三面间谍,放在历史上估计都是要留名的。 霍七点了点头,原本想再提醒一句“向家大小姐”的事,但仔细想想,反正少帅对那位向大小姐也没什么心思,说了反倒是影响感情,不好。 对霍七来说,私心里肯定更希望云楚又能成为未来的少帅夫人。 真要说原因,那是各方面的,她不论眼界、魄力、能力等都是拔尖的,最重要的是,她有一颗善心,当初在前寨村时,她愿意给他一碗饭。 云楚又完全没想到,当初抱着一番利用的心思,竟误打误撞得到了霍七的敬重。 许都。 洋楼书房,霍一和霍三面面相觑,看着手里捧着书,半天不翻一页的霍湛。 “少帅,您在想什么?”霍一和霍三霍七的冷漠不同,脾气秉性都更活泼热络。 霍湛回过神来,看向窗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霍七该回来了?” 听到这话,霍一有些疑惑,大咧咧问道:“按时间算就是明天,少帅想霍七了?” 他很奇怪,以前也没看少帅这么惦记霍七,但转头看向霍三的表情,心里明白了,哪里是想什么霍七了,分明就是想到了被霍七保护的人! 霍一心里大为震惊,看样子那位云姑娘在少帅心里地位不低啊! 他起初以为只是因为她的医术和能力,可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 毕竟奉津有能力的人很多,也没看少帅时常挂念。 霍湛狭长的狐狸眼微挑,浅色的瞳眸中蕴着几分似笑非笑,在霍一准备把心里说说出来时,睨了他一眼,淡声道:“明天霍三去接人。” “是!”霍三立马应承下来,看都不看霍一一眼。 霍一咧嘴苦笑,他不就是多问了一句吗?差事都给他剥夺了? 第201章 奉津惨案 说话间,夜色中的许都城突然变得喧闹起来。 霍湛瞳眸微闪,看向窗外长街上缭绕的火把,修长的指节轻叩桌面。 霍一打开窗看了一眼,旋即冷笑道:“黄修伯为了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还真上心,那么远的路程,硬生生缩短了一半的时间,可怜了这些背负败兵的四象军了。” 霍湛轻笑一声,尾音慵懒:“他不是为了儿子,是为了前程。” “不是说歼灭了龙都一支联党根据地队伍,死了数百人?这还不能给高层交差?”霍一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想到黄修伯残忍的手段,不免发寒。 霍湛敛去唇边的笑意,笑容转淡:“三十万人,最后就剩四万,想用区区数百人来弥补自己的冒进大败,哪有那么容易?” 霍一点了点头,暗暗咂舌,是啊,三十万人最后死的只剩下四万,他儿子还在路上贪污上头拨下来的药款,遗弃病兵,这种种行径一旦宣扬出去,名声尽毁。 霍湛指尖轻点桌沿:“待云楚又进入许都,就着手让人安排,把此事公之于众。” 闻言,霍一犹豫道:“少帅,咱们和黄修伯毕竟是合作关系……” 这时,一直缄默不语的霍三瞥了霍一一眼,声音阴沉凌厉:“黄凌川调戏云姑娘,这是不把我们奉津放在眼里,若不惩治,黄家父子还当我奉津好欺!” 听了这话,霍一先是露出了然认同之色,旋即就嗖的转头看向霍湛。 他轻点桌沿的声音已经消失,微微抬眸,瑰丽秾艳的眉眼令书房温度骤然大降。 霍湛声色质地清冽,噙着几分冷:“明天你也不用去了,让霍二去。” 霍一没按捺住喜悦之情,朝霍三咧嘴一笑,无声道:“活该。” 霍三顿时抿紧了唇,他还想第一个瞧见自家胞弟,没想到一句话没说对,沦落到和霍一一样的结果,想到霍七信中对云楚又的夸赞,霍三又觉得自己没说错。 “出去。”霍湛声音微凉,睨了两人一眼。 “是!”霍一霍三应声离开书房,在即将出去时,又听霍湛用极凉薄的声音说道:“霍三,明天霍七进入许都后就把人调过来,我有话问。” 霍三唇抿的更紧了,先是恭敬应了,旋即才替胞弟叫屈,说道:“还请少帅顾念霍七也受了伤,手下留情,待他回来,属下一定严加看管!” 霍湛这下忍不了了,他长眉一蹙:“你觉得我是要为了云楚又受伤,惩罚霍七?” 他声音有些古怪,虽然云楚又接二连三救他,但他还不至于色令智昏至此。 他只是很好奇,这段时间霍七一直跟着云楚又,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有哪些他不知道的细节,竟让他如此尊重看好云楚又,还写信把此事一一告知霍三。 霍家军死士是什么样的,他比谁都清楚,当初留下霍七,也是因为他话少擅隐藏,不易被云楚又发现,可没想到他暴露的这么快,他还真是小看了云楚又。 闻言,霍三一脸疑惑地反看向霍湛,难道不是吗? 霍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看到霍湛阴鸷的神色时立马噤声,眼观鼻鼻观心。 “一个女人而已,你们未免将她想的太好,看来奉津的惨案你们已经忘了。” 霍湛声音低沉暗哑,似在克制什么。 他眼神如刀般扫过两人,带起的波澜是巨大的。 霍一霍三立马跪地,脸色惨白,没想到他会将云楚又和“奉津惨案”关联起来。 霍湛倏尔冷冷一笑:“奉津霍家,不会要一个不知底细的女人,不论过去,还是将来,这一点你们要牢牢记住,不要再说这些话。” “是!” “是!” 霍一霍三被其气势震得垂下头,不敢再存有私心。 “此次因黄凌川之事,卷入奉津,黄家父子老谋深算,只能暂且与云楚又合作,待许都逼退东瀛军,稳住局面,我们就立马启程前往绿城。” “届时,云楚又需继续为我打掩护,你们只需将她当成一个普通人。” 霍湛声线很稳,讲话有些冷硬,算是彻底撇清了和云楚又的关系。 云楚又治病救人的手段他从未见过,包括她给的药,所谓的少时和赤脚大夫学医,他一个字都不信,这样一个有本事有秘密的人,需得用驭下手段。 他想拉拢云楚又是一回事,但将其当成可以嫁入霍家的女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更何况,情爱于他是毒药砒霜,于奉津更是。 奉津,真的经不起第二次摧残了。 翌日一早,云楚又就重整队伍,准备出发了。 在走了半小时后,终于来到了许都城脚下。 许都共有六座城门,每座城门外都围绕着一座瓮城。 各翁城外还有一座吊桥,跨过护城河通向城外。 这时候的许都古城墙还未遭到破坏,且防护措施严密,很难攻破,这也是黄修伯选择落脚许都,与城内大家族联姻,共御外敌最根本的原因。 此时,城门口的难民排起了长龙似的队伍,有些则直接在城脚下安营生活了。 城外被难民挤得乱糟糟的,全然没有古城应有的繁华。 不过,城门上挂着的红绸倒是十分醒目刺眼,在这茫茫灰色艰难的人群中,那被红色罩住的许都城,和城门外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无法交融。 云楚又美眸微眯,知道这是在为黄家和向家的联姻做准备。 他们这千余人的到来引起了不少关注,毕竟气势不小,瞧着可不像普通人,不过,眼看着他们往城门口去了,人群中有良善的高喊道:“进城每人俩银元!” 一听这话,众四象军止了脚步,面面相觑。 他们可是有千余人,每人两个银元的话,可没人能掏出这么一大笔钱。 霍七低声道:“少帅应该会让人出来接应。” 他还不知道昨天晚上自家胞兄和霍一被狠狠训斥了一番,否则定说不出这样的话。 云楚又倒是不怕,她别的没有,就钱特别多,甭说千余人,就是万人也能进的了许都城,只是她得确定一下,到底要不要带人进去,是否散入流民中会更安全些? 第202章 黄凌川发疯了 思索间,郭一望主动上前道:“少夫人,我们就留在城外。” 云楚又看了他一眼,还没说话,郭一望就继续道:“黄修伯父子不是好相与的人,如果看到我们入城,会愈发刁难,不如我们就留在城外接应少夫人。” “不过,许都城内肯定不安全,少夫人和霍七先生一定要万事小心。” “城内要是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做的话,少夫人可以让霍七先生出来喊我们!” 郭一望声音郑重,其实想的也是为云楚又省些钱,千余人,上千块银元,太贵了。 云楚又沉吟片刻,颔首道:“好,那这些人就暂且交给你了。” 她目光所及,是一众背着行囊,目光灼灼的四象军,在经历了驻军营地的事情后,他们早已经和黄修伯率领的败军不同,精气神瞧着就大不一样。 郭一望重重点了点头:“少夫人一切小心!” 云楚又叮嘱了几句,才和霍七一道去了许都城门口。 两人一走,郭一望就率军在许都不远处驻扎下来,不过他存了个心眼,没有用从驻军营地带来的帐篷,而是换上了普通的破布单,和周围没钱入城的难民没有不同。 云楚又和霍七走到城门口时,前面还有难民在排队入城。 昨晚才刚抵达的十一军已经担任起了岗哨的责任,城门口驻了不少人手,他们神色严肃,手里拿着照片在排查什么人,付钱入城的人不算多,很快就到了云楚又和霍七。 云楚又扫了一眼他们手里的照片,上面是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 这时候间谍特务齐飞,排查是很正常的事,她也没多看。 在交付四个银元后,两人顺利进入了许都。 看着贯通南北大街的繁华中心区域,云楚又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许都城里没有她想象中的破败,反而是一派和平年代的景象。 街道两旁钱庄、银号、粮铺等都在开门迎客,拉扯挑担的小贩们卖着羊肉汤、丸子汤、饺子烧鸡等等小吃,街上人喊马嘶,一片嘈杂。 云楚又眉梢一挑,走到商贩摊位上看了看,眼神带着几分好奇。 她重生后就面临秩序溃败,并没有好好逛过街,看看抗战时期的九州国景象,没想到许都内竟还是这么热闹,霍七跟在云楚又身后,目不斜视。 云楚又捏着一根簪子,笑道:“这么看,两个银元花的倒也值。” 说完,又把簪子放下,轻叹道:“可惜了,只是虚假的繁华。” 许都城不可能保得住,这样的平衡与热闹至多再维持几个月,到时候这些没有经历过苦难的城中老百姓,怕是会比本就身处地狱的普通难民更难过活。 云楚又的好奇心很快褪去,转头看向霍七:“霍湛在哪儿?” 霍七也有些疑惑,按理到城门口时就会有人接应,怎么都进许都了还没见到人? 他摇了摇头,说道:“少夫人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去找人。” 云楚又颔首,霍七很快就汇入人群不见了。 这里处于中心区域,各种商铺林立,想了想,云楚又走进了一家粮铺。 粮食在抗战年代属于硬通货,趁着许都内秩序稳定,能多买就多买,总归不嫌多。 粮铺内人并不多,如今粮价飞涨,在付出两个银元的“门票”后,难民很难买得起昂贵的粮食,而城内的老百姓则不缺吃喝。 云楚又一进门就有伙计笑容满面迎上来:“姑娘要点什么?” “白面白米你们库……”云楚又话音未落,一行人便十分张扬地进入粮铺。 “掌柜的!粮食拿出来,我们四象军都买了!” 人未至,声先落。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云楚又眉尖一蹙,还真是冤家路窄。 下一刻,黄凌川大步走进粮铺,他目光扫过架子上的米缸粮袋,眼神流露出满意的神色,这许都果然是风水宝地,如今十一军尽数抵达,他们必能钱粮通吃! 不过,黄凌川脸上的笑意在触及伙计对面的人时,沉了下来。 他半眯起眼看着云楚又,慢慢走近,皮笑肉不笑地道:“霍少夫人,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逛粮铺?霍砚清没陪你?听说那群病秧子让你救活了?嗤,拿了我们四象军拨下的药款,还理所当然给奉津博名声,云楚又,你这算盘打的还真是响!” 昨晚他父亲进入许都后,他就知道云楚又在城外的事,如今碰上也不稀奇。 “黄长官,几日不见,身边副官换了? ”云楚又的目光扫过黄凌川身后的一个生脸,他的副官早在驻军营地时,为了陷害顾珺而死,可惜最后也是白死了。 听到云楚又平静中夹杂讥诮的话,黄凌川脸色又僵又硬。 云楚又朝黄凌川点了点头:“既然黄长官要买粮,那我就不打扰了。” 虽然霍湛也在许都,但如今城内都是四象军,还是不宜与黄凌川发生冲突,免得让他狗急跳墙,在没有和许都内的联党同志取得联系之前,她还是要低调行事。 黄凌川脚步一挪,挡住了云楚又的去路,冷声道:“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云楚又眉头紧锁,抬眸看了黄凌川一眼:“你还想怎样?” 这个黄凌川,在驻军营地时因病兵太多,又忌惮霍湛,所以尽管心有恶念也强忍着没有对她动手,如今十一军尽数驻守许都,他还真将此地当成他黄家的一言堂了。 “我想怎样?”黄凌川眯起眼打量着云楚又,眼底满是阴沉冷意。 他遗弃病兵的事不光荣,可惜难堵悠悠之口,如果不是云楚又从中作梗横插一杠,病兵之事根本不会有这么多波折,最后药款没了,名声也坏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事后他多番考量,只觉心气不顺,若不能找回场子,岂不白吃了亏? 许都内都是他的人,就算真要做什么,事情也不会传出去。 在驻军营地时,如果不是有个坏事的霍家军死士,他早就杀人灭口了。 这么想着,黄凌川就扫过粮铺内众人,包括伙计和掌柜,眼底闪过一丝癫狂。 云楚又后退半步,手背在身后,冷眼看着黄凌川,她可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人,黄凌川既然敢当街发疯,那她也不会让他好过! 就在黄凌川准备让人把云楚又打晕,套进麻袋掳走时,一个不速之客到了粮铺门口。 第203章 直接退婚! 女人骄纵任性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让开!让我进去!我要找黄凌川!” 听到这声音,黄凌川迅速收回准备下达指令的手,转头看向粮铺门口,皱起眉。 云楚又眸子微闪,朝外面高声道:“黄长官!粮铺掌柜都准备好了,赶紧买粮,我就不掺和了,我还得去逛逛街,看选什么礼物适合当黄长官的新婚礼。” 黄凌川眼神更冷,阴狠地瞪了云楚又一眼,这该死的女人。 听到女人的声音,外面的人似乎更激动了,直接推开守卫的四象军走了进来。 众四象军顾忌她的身份,没敢阻拦,面面相觑一番后目视前方,不敢去看接下来会生出的“热闹”,而街上往来的行人注意到动静,却纷纷驻足。 他们都是许都的常住人口,自然认得出那穿着洋装,手提小包,一副“捉奸”架势走进粮铺的女人是谁,那可是许都鼎鼎有名的豪族,向家向大小姐,向卉嘉! 向卉嘉和四象军第十一军军长之子的联姻闹得沸沸扬扬,整个许都无人不知。 这桩豪门喜事自然引得四方云动,眼下大庭广众下瞧见热闹,众人都探头探脑。 向卉嘉气势汹汹走进粮铺,脸上虽噙着怒火,心里却乐开了花。 她只是因为婚事将近,心情郁郁,才想着与闺中密友一起逛街,发泄一下心头的不满与焦躁,没想到会在粮铺外碰上大张旗鼓闯入的黄凌川。 一个颟顸无能之辈,凭着家中荫蔽耀武扬威,她竟要嫁给这样一个人,想想都生厌。 她本不想理会,却忽然发现黄凌川与粮铺中一个女人相对而立,正在“低声耳语”,那姿态分明不一般,这个想法令她无比振奋,这简直就是将把柄送到她手中了啊! 向卉嘉迫不及待想要解决掉这桩婚事,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不过,当看到粮铺中被黄凌川另眼相待的云楚又时,向卉嘉脚步微顿,皱了皱眉。 她这人素来骄傲,觉得不论家世背景,才学能力,还是外貌,在许都都无人能及,可眼前这个女人,单是站在那里,就好像能把所有人的目光夺走,说不出的明艳照人。 她穿着很简单的袄裙,没有多余的装饰,长发被辫成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样式,斜搭在肩头,一张美到张扬的脸,不笑时眉眼也潋滟生波,像是老式胡同里走出来的女人。 乌发红唇相衬,妖艳的近乎锋锐,带着十足的攻击力。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样的女人,这样的美貌,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抗拒不了的。 许都各个家族的小姐少爷她都认识,这人分明不是,所以她与黄凌川是旧相识? 思及此,向卉嘉心里隐隐生出的危机感瞬间消散,黄凌川的旧相识,那两人不是在勾栏认识的,就是别的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她犯不着和这种人计较。 在向卉嘉看向云楚又时,云楚又也看了过去。 出现在粮票的年轻女人约莫二十出头,烫着时髦的卷发,头上还戴着一顶乳白色的宽檐帽,身着鹅黄色的大衣,脚上是一双镶嵌了珍珠的皮鞋,洋气又华贵。 虽然没人出来介绍,她也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向家大小姐,向卉嘉。 这个女人和黄凌川如今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再过两天,两人的婚期就如约而至了。 不过,看她这副面色冷沉的模样,倒不像是来找未婚夫谈情说爱的,反倒是来问责的,所以,她又被变相的牵扯到了一桩婚前丑闻里? 云楚又轻叹一声,有些无奈,她觉得自己不是女配命,倒像女主命! 走到哪儿都是问题焦点,没有一丝空闲时光。 她头回去逛粮铺,就被黑心掌柜给关起来,准备来个黑吃黑,还碰上鬼子突袭安平县,险些没能活着出来,第二回来粮铺,又碰上和她恩怨颇深的黄凌川。 她有经验了,下回不能再去粮铺了,就等着杀鬼子爆粮食。 “你怎么会在这里?”看见向卉嘉,黄凌川率先发问,声音厌恶。 向卉嘉双手抱胸,冷笑着反唇相讥:“这话该是我问你的?又拿着我们向家的钱来大肆购粮?你知不知道这么做会给许都造成恐慌?你们十一军行事果然叫人吃惊。” 这对还差两天就要正式结为夫妻的准未婚夫妻,在见面后立马剑拔弩张起来。 云楚又在一旁看的暗暗叫绝,果然,每一桩不是因为爱情而凑到一起的豪门联姻,总能给大众带来不一样的观感,这两人竟连表层面子都不愿意维持。 听到向卉嘉的讽刺,黄凌川额角青筋直冒,咬牙道:“你别太过分!” 他原本也是抱着友好心思来到许都的,毕竟是一桩对双方都好的联姻,却没想到自己这个“未婚妻”却对他十分冷淡,有时甚至刻意表现出骄纵厌恶,让他十分反感。 如今,她竟连最基本的面子都不愿意给他留,这样的女人娶回家也只能丢在后院。 “我过分吗?过分的是你?还有两天就是婚礼了,你却借着粮铺打掩护,和小情人在这里卿卿我我,黄凌川,我向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任你欺辱!” “你若是喜欢她,那就像个男人一样,把人娶回家,而不是与我向家纠缠不休!” 说完,向卉嘉微微扬起下颚,高傲道:“我们直接退婚,取消婚礼。” 说出这句话时,她整个人都是亢奋的,只希望黄凌川能为了这个美人下一次狠心。 她当然知道向家和四象军的联姻不是那么容易退掉的,但还是想试试,万一呢? 她只要一想到两天后的婚礼,以及会出席婚礼旁观她结婚的霍湛,心就一阵刺痛,众所周知的一场婚礼,如果是她与霍湛的,那她也不会如此郁郁寡欢了。 黄凌川眼底有冷光掠过,厉声道:“退婚?别做梦了。” 和向家联姻是大势所趋,有了向家的钱财支撑,他们十一军就可以购买更多的粮,武器,精良的装备足以让他们打一场翻身仗,所以不管向卉嘉如何,婚礼必须举行! 况且,向卉嘉身材长相也不算差,也会打扮,娶回家当个能用的摆设他不亏。 第204章 你还要看热闹? 其实,对于向卉嘉为什么对他那么冷淡,黄凌川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猜测。 自他来到许都,向隅倒是客客气气,每天摆宴席,生怕对他这个准女婿招待不周,还时不时送来一箱箱法币大洋,简直把诚意做到了极致。 而与此同时,向卉嘉却从未参加过宴席,反倒是天天去霍湛那里拜访,美其名曰是因为与奉津有合作,他也不是傻子,向卉嘉私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再明显不过。 霍湛不过是长得好看了些,小白脸一个,又比他强了多少? 向卉嘉识人不清,在这种双方合作的紧要关头来这一出,着实落他的脸。 霍湛同样心机深沉,明面上给他做了一出戏,做出回奉津的模样,实际却来了许都,中途还让云楚又将他拦截,顺势拿捏住他的错处,给奉津造势,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眼神凶狠地盯着向卉嘉,未婚妻存了给自己戴绿帽的心思,这种感觉还真微妙。 不过,当他的目光转向一旁的云楚又时,神情变得更加微妙。 说起来,向卉嘉应该还不知道霍湛已经有未婚妻了? 黄凌川笑了笑,上前走到向卉嘉身边,伸手欲要搂她的腰。 向卉嘉面色骤然一变,狠狠推开黄凌川的手,厉声道:“你放尊重点!” 黄凌川冷笑,强硬地伸手扣住她的腰:“尊重?什么叫尊重?你好歹也是上过学,会外文,懂得洋知识的人,跳舞都是搂腰的华尔兹,在这里和我装什么贞洁烈女?” 说完,他带着向卉嘉面向云楚又,附在她耳边,一字一顿,语气古怪而愉悦地道:“向卉嘉,你还不认识这位小姐?容我给你隆重介绍一下。” 向卉嘉简直要被腰上那条手臂给恶心坏了,她浑身打着颤,怒气怎么压都压不住,嘶声道:“我管她是谁!带着你的小情人滚出许都!离开我们向家的地盘!” 她不断挣扎着,想要推开黄凌川的手臂,可后者却紧紧锁着她,严丝合缝。 云楚又听着这近乎羞辱的话,拧起眉梢,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个向卉嘉说话做事也全然不过脑子,事情的真相如何还没搞清楚就大咧咧败坏旁人名声,好在说的是她这个有着现代超前思想的人,倘若是一个被旧时代旧思想荼毒很深的少女,这个时候怕是只能去投湖自尽了。 这个年代信息闭塞,有时候一点点舆论威力,都足以让一个人万劫不复。 她对这种狗咬狗一嘴毛的戏码倒是十分喜欢,也乐意看到黄凌川吃瘪,但眼下明显把自己也给扯进去了,这个时候还是应该以低调为准则。 这么想着,云楚又就不准备再当未婚夫妻感情不和的见证者,准备离开。 谁知,黄凌川又带着向卉嘉挡住了她的去路,旋即装模作样轻咳两声,轻声说道:“这位云楚又云小姐,是霍湛的未婚妻,奉津未来的女主人。” 他声音平静,噙着些看热闹的疯癫,可落于向卉嘉耳中,令她原本挣扎的身体迅速僵住,霍然抬头看向云楚又,旋即厉声反驳:“不可能!你胡说!” 她这个神态,让黄凌川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而深陷风波中的云楚又则眸子微闪,若有所思看了向卉嘉一眼。 她好歹是在小说界驰骋多年的老书虫,什么情节没见过?叔嫂恋、小妈文学、青梅竹马不敌天降、白月光替身等等,这种未婚妻心属他人的戏码只能算小儿科。 不过,向卉嘉喜欢的人如果是霍湛,那事情可有些大条了。 她倒不是吃醋,就是觉得麻烦,许都毕竟是向家的地盘,看向卉嘉这个丝毫不给黄凌川面子的行为,想来退婚的心思十分坚决,再看她提及霍湛时的表情,啧…… 当然,仔细想想,霍湛身居高位,又长得勾人,除了脾气不太好,太喜怒无常外,当真是让少女沦陷的头号人物,只是不知道向卉嘉什么时候喜欢上霍湛的。 “我胡说?霍湛甚至专门派了霍家死士保护她!” “知道霍家死士?自小培养,都是霍家人的心腹,把这么重要的人手都用来保护一个女人,霍湛对云楚又可谓是十足的上心,你还在怀疑什么?” “霍湛如今不就在许都城内?你要是不相信,大可以去问他!” 黄凌川紧紧扣着向卉嘉的腰,声音冷厉,非要绝了她不可告人的心思! 向卉嘉唇瓣发白,死死看着云楚又的脸,幻想如果她生了一张这么漂亮的脸,霍湛还会不会对她不假辞色,甚至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 不,不会的,男人都是喜欢美色的,黄凌川说的是真的。 如果没有见过云楚又,她是不会相信这种说辞的,但黄凌川言之凿凿,且云楚又的确不像是一般女人,霍湛会看上她不足为奇,但凭什么呢? 她堂堂向家大小姐,向家是豪族,经营着粮食买卖,尽管商人低贱,可在战争年代向家几乎是人人想要拉拢的香饽饽,更何况她还和霍湛有少时的交情! 这个云楚又是从哪里来的?她凭什么能越过她,嫁给霍湛? 向卉嘉胸膛不断起伏,那种不甘,怒火蓬勃而上,完全压抑不住,比刚刚看到黄凌川和女人私会时的情绪还要浓重,她恨不得直接扑上去抓花云楚又的脸! 这么想着,向卉嘉就向前一步,高跟鞋踩踏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黄凌川目光一闪,冷笑着松开了手,任由向卉嘉将包含怒火的巴掌挥向云楚又。 他从未怀疑过云楚又的身份,霍湛未婚妻的名头可不是那么好冒充的。 既然向卉嘉不愿意嫁给他,而是心心念念与霍湛相好,那他就彻底断了她的念想,倒要看看在向家和未婚妻之间,霍湛要怎么平衡?是否会给自己的女人讨个公道。 黄凌川心中阴暗的心思不断闪烁,冷眼看着向卉嘉对上云楚又。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在粮铺内响起,向卉嘉痛呼一声,踉跄后退,一脸错愕。 四周一片死寂。 云楚又容色转冷,镇定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虽然讲究低调,但总不好人都欺负到头上了还装乌龟? 她要真忍气吞声到资源挨打的地步,那真不如扯根绳子吊死自己算了。 更何况…… 云楚又转头看向粮铺外,横了一眼身着黑色大衣,长身玉立的男人一眼。 她定定看了霍湛片刻,扯着唇角道:“还准备看热闹看到什么时候?” 第205章 关系坐实了 她就很想不通,这种“英雄救美”的桥段怎么放在她身上就这么离谱? 向卉嘉突然发难,她分明就是受到了牵连的无辜人士,霍湛这厮早到了,却眼睁睁看着,一点出来解围的想法都没有,啊tui,真是活该早死!不该救! 云楚又不着痕迹转了转因力道过大,有些微微扭到的手腕。 而听到她的声音,黄凌川和踉跄着后退几步的向卉嘉都看向粮铺门外。 霍湛身量很高,站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呈鹤立鸡群之势,他黑发被寒风拂过,略微凌乱,瑰丽的容色摄人心魄,狐狸眼斜飞,像是隐藏了最锋利的刀刃。 不过,此刻他神情慵懒,浅色的瞳仁似没有焦距,矛盾的让人心头微颤。 一看到霍湛,向卉嘉脸上更是露出难堪之色,抬手捂着脸颊,又低头看看崴掉鞋跟的鞋子,咬着嘴唇朝霍湛哭诉道:“砚清哥!你看她!” 听到这暧昧不清的称呼和撒娇意味浓重的话,黄凌川脸一黑。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目光扫过一众低声耳语看热闹的人,只觉得面子里子都丢尽了,摊上这么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还没成婚他脑袋上都绿了! 黄凌川冷着脸走到向卉嘉面前,又伸手揽住她的腰,怜爱似的伸手摸了摸她红肿的脸,轻声道:“砚清哥?卉嘉好像还没这么亲昵的叫过我,这不太合适?” “你放开我!”向卉嘉挣扎的更加剧烈,她根本不想当着霍湛的面和黄凌川接触。 黄凌川自然能看出她的心思,却是紧紧搂着她的腰不撒手,反倒是饶有兴趣地看向人群中的霍湛,阴阳怪气地笑道:“砚清可是来晚了,错过了一场好戏。” 霍湛眉梢微扬,长腿跨过门槛:“哦?好戏?凌川兄说的好戏是指向大小姐?” 他似是咬着字音说话,尾音慵懒,落于耳畔拂过心间,带来一阵不自主的酥麻。 向卉嘉一听,呼吸都屏住了,好,好戏?他觉得她是个笑话? 云楚又斜了他一眼,又看看被黄凌川禁锢在怀中,眼睛看向霍湛都发直了的向卉嘉,呵呵一笑,世上不只有红颜祸水,还有蓝颜妖孽,动辄让人意乱情迷。 说话间,霍湛大步走到云楚又面前,看着她微扬的俏脸,稍稍弯腰,通透纯粹的琥珀眸子从云楚又脸上流转一圈,旋即短促地笑了一声。 “又又还是那么率性,许都重逢,竟对我没有半点眷恋怀念。” 站在门外没跟进来的霍一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这话确定是能说的? 他忽然想到昨天晚上少帅信誓旦旦和他与霍三说的话,总觉得话说的太早了。 而云楚又听着霍湛的“骚话”,笑得弯了弯眼梢,绝艳的眉眼衬得笑容愈发晃眼。 “霍少帅这话从何说起?你都能见面不识,站在外面看热闹,我与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她红唇扬着,勾出的弧度带出些冰冷意味,话中的不满任谁都能听得出。 他们俩这一来一往,却让人明白,两人感情肯定不一般。 一个吃醋一个哄,一个闹别扭,一个想亲近。 黄凌川半眯起眼,果然,这云楚又还真没说假话,她真是霍湛的女人。 可惜了,如果不是向卉嘉横插一杠,他这会儿已经把人给绑走了,既然霍湛要给他戴绿帽,那他收拾一下他的女人,也算是“礼尚往来,人情世故”? 黄凌川能看得出,向卉嘉自然也能看出来。 她浑身僵硬如木偶,也不再挣扎了,任由黄凌川的咸猪手搭在自己腰上,目光直直望着霍湛配合云楚又弯腰,两人对视调情的一幕,心里顿时冷成了冰坨。 她一直以为霍湛拒绝她,是因为没有准备好,不想结婚,即便不是她,可只要也没有别人,那她愿意一直等下去,直到他需要了,她随时可以嫁给他! 但眼下这一幕,把她的恋爱脑彻底敲碎,让她明白,不是没准备好,也不是不想结婚,而是那个人不是她,他选择的不是她,而是别人!另一个女人! 向卉嘉浑身血液逆流,身子不断颤抖,那种绝望比知道要嫁给黄凌川时更甚! 黄凌川感受到她不断颤抖恐惧的身体,附在她耳边,好心情地道:“瞧瞧,砚清和云小姐还真是伉俪情深,她这才刚到许都,砚清就迫不及待来接人了。” 向卉嘉和黄凌川这对未婚夫妻面不和心也不和,凑到一起耳语,营造不出半点温情。 霍湛轻笑一声:“又又生气了?气我来晚了?” 云楚又抬眸对上他深情种透着冷漠的眼神,又越过他的肩看向向卉嘉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的眼神,眼刀子嗖嗖飞向霍湛,心里背锅的气涌了上来。 虽然心里不爽,可脸上笑容却愈发明媚,上前挽住霍湛的手臂,头也靠在他肩上,声音温柔小意:“我生什么气?都说小别胜新婚,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生气上?” 霍湛胳膊一僵,却很快放松下来,他目光一转,划过云楚又握着他手臂的手上。 她的手纤细如葱白,搁在他的黑色大衣上,更衬得指甲透着粉白,干净又好看。 霍湛纯粹的浅瞳在这一刻,染上了一丝克制的情绪。 他望着云楚又,轻笑:“又又说的是。” 黄凌川呵呵一笑,对云楚又在霍湛心中的地位有了新的认知,忍不住取笑道:“竟不知道砚清还是个痴情种,还从没见你对哪个女人这么放下身段过。” 霍湛微微耸肩,轻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宠溺:“谁说不是呢?” 他转头对上云楚又漆黑如墨的眼睛,极缓极慢地眨了下眼:“谁让我这么爱她呢?” 这话一出,算是把两人的关系坐实了。 云楚又却半点没有受宠若惊,心头暗骂,霍湛还真是不当人! 他如今已经恢复了身份,一举一动肯定为人所监视,这番话不出一天就会传出去,这是把她放在明面上炙烤,到时候,暗处的所有靶子都会对准“手无缚鸡之力”的她! 虽然知道来了许都依然得配合,维持未婚夫妻的关系,可头一天就搞这么大动静,这是生怕她在许都过得太安稳?还是说她哪里又得罪这位喜怒无常的爷了? 第206章 我的未婚妻 云楚又心头思忖,往外看了一眼,想从霍七那里窥出些蛛丝马迹。 可惜,没见着霍七,只看到一个挤眉弄眼,脸上表情多的装不下的霍家死士。 云楚又嘴角一抽,默默收回了视线。 霍湛弯唇一笑,浅色的瞳仁里映衬着从窗外射来的晨光,似蕴着一池春水,情深意切:“还需郑重介绍一下,我的未婚妻,云楚又。” 云楚又很想瞥他一眼,这人真是要把对她的利用贯彻到底了。 如果不是知道霍湛至死没有心爱的女人,面前这个向卉嘉更是个从未在小说里出现过的小角色,她都要怀疑他这么做是拿她当活靶子,给自己心上人挡枪了。 另一边,向卉嘉一颗心彻底坠入冰谷,再也没有了一丝暖意。 黄凌川则是咧嘴一笑,旋即伸手摸了摸向卉嘉冰冷红肿的脸颊,轻声道:“砚清,怎么办呢?你女人打了我女人,再过两天就是婚礼了,若没个交代,不妥当?” 他这会儿也不在意向卉嘉的想法了,要是能趁机讹一笔,也算是她做了贡献。 霍湛眼波流转,眼尾轻扬,覆下长长的睫,不高不低地道:“凌川兄想怎样?” 黄凌川也不客气,直接狮子大开口道:“砚清如今站在许都地界上,总要为自己女人的错弥补一二,我也不挑,步枪手雷各来一箱,直接送到向家大宅,如何?” 闻言,向卉嘉僵硬的身体动了,她转头看向黄凌川,盯着他脸上无耻的笑容,听着他恬不知耻借着她这一巴掌索要好处的嘴脸,一股恶心感涌上心头。 她想嫁的男人爱别人,她不得不嫁的男人心里却只有利益,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向卉嘉内心悲戚,红着眼看向霍湛,想听听他会怎么说,也想看看这个叫云楚又的女人在她心里到底地位有多高,是否能让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惯着,宠着! 思及此,向卉嘉恨声道:“步枪手雷还不够?我堂堂向家大小姐,不能平白被人掌掴,霍少帅总归要有诚意些,不然我许都豪族的脸面岂不是都被踩在脚下了?” 她一字一顿,带着一股豁出一切的狠劲。 对霍湛,她向来是小心翼翼讨好的,不敢有丝毫僭越,生怕惹他心烦不喜,可最后什么都都没换,既然不喜欢她,那就怨她,恨她,厌恶她,总能记住她的。 她是向家大小姐,纵然死皮赖脸追着他,可一朝心死,也照样能倒戈相向。 许都如今是战略要地,不管霍湛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向家都无需向他点头哈腰,更何况黄修伯所率的十一军也都驻守在这里,还需要看霍湛的脸色? 是她想岔了,她不该当一个温柔大方的女人,想得到男人的心,有的是办法。 这么想着,向卉嘉目光就扫过云楚又的脸,以及霍湛的双眸。 向卉嘉的话让黄凌川有些诧异,旋即脸上笑容扩的更大,更深。 他这人,就喜欢聪明女人,向卉嘉虽然想着给他戴绿帽,但在这种时候能站在他这一边,也算是没糊涂到底,抓着霍湛的把柄,怎么不得撕他一层皮下来? 如今都在许都,霍湛势单力薄,是他黄凌川说了算! “诚意?步枪?手雷?”霍湛薄唇轻启,含笑重复着黄凌川和向卉嘉的话。 他分明没有嘲讽,可说出的话却偏叫粮铺内气氛骤然一凉。 黄凌川和向卉嘉皆是一顿,不自禁挺直脊背。 云楚又淡定的往后挪了两步,生怕待会血溅起来洒身上。 霍湛这人喜怒无常,但最厌恶旁人要挟,她不过是个不足轻重的小人物,只是阴差阳错和他凑到一起,为了她赔偿,霍湛能心甘情愿才奇了怪。 这两人要作死就作,可千万别带上她,许都第一枪,看来就要在这小小粮铺打响了。 察觉到云楚又后退的动作,霍湛眸子微顿,余光瞥过她纤细的身影。 他转身朝云楚又走过去,捏住她刚刚掌掴向卉嘉的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掌心,声音里噙着几分耐人寻味的揶揄:“打人,也是要讲究技巧的。” 云楚又有些恼,一脸严肃地回望他,无声道:“你别太过分”。 这件事本就因他而起,他来解决再合适不过,非要这么紧抓着她不放? 霍湛摆明了不想让她从泥潭里爬出来,非要拖着她一起得罪黄凌川和向卉嘉。 但两人只是明面上一条船上的蚂蚱,本质上没有任何关系,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她来许都有重要的事情办,这么高调行事,许都的联党同志们不可能会信她。 霍湛听懂了她的话,扯了下嘴角,眼中本就虚幻的笑意如泡沫般消弭。 他松开云楚又的手,手腕一转,甚至没有回头,黑洞洞的枪口就朝后射了一枪。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是向卉嘉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第二枪。 “砰——”的一声,第二枪又响了起来。 “霍砚清!”黄凌川压抑的愤怒声音响起,然而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又是一枪。 “你!”黄凌川厉声中夹杂颤意,话音未落,又是一枪! 接连四枪,此时此刻,粮铺内所有人都沉默了。 整个环境像是被一层厚重的阴影笼罩,气氛宛如凝固了一般,令人感到窒息。 纵是有所猜测,可云楚又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霍湛的“疯”。 她脸上镇定的神色收敛起来,看向形容凄惨的黄凌川和向卉嘉。 这对未婚夫妻,眼下瞧起来已经完全维持不住初见时的体面了。 黄凌川被连打三枪,原本威风凛凛的肩章被打的炸了毛,军帽也被打掉,露出一头被压趴的头发,以及些许火烧火燎的发丝,最后一枪最妙,落在了他裤裆处。 漏洞的军装,隐隐能看到一些辣眼睛的画面,黄凌川吓得脸都白了,双股颤颤。 向卉嘉虽然只中了一枪,可烫的时髦的卷发又加了一笔,直接擦着头皮过去,导致成了一位“地中海”美女,画风清奇可笑,但在场的人却没人敢笑。 她惨白着脸,甚至不敢伸手去摸头上微凉的地方,眼神惊恐地望着霍湛,宛如见鬼。 霍湛枪法奇准,每一枪都恰恰好错了那么半分,并未酿成惨案,但震慑效果已经达到,连驻守在粮铺四周的四象军都不敢轻举妄动,一个个狂咽口水。 第207章 我奉津的女人 “打人,总要打在点子上,学会了吗?”霍湛把手中银白色的勃朗宁递给云楚又,他声线质地清冽,十分好听,却与此间场面格格不入。 云楚又脸上的淡定缓缓收敛,看着霍湛递过来的枪,不知道该不该接。 这人她着实拿捏不准,本以为经过月余的历练,本事也算是到家了,不说和霍湛交锋中能占据上风,但总归也没刚来时候那么虚了,如今看来,她还是想太多。 霍湛是真有病,有大病,在人家的地盘上朝人家开枪,真当那四万四象军是摆设? 她后悔了,就不应该为了不忍来许都,又和霍湛这疯子产生了不可分割的交集。 未婚妻?劳什子的未婚妻,摆明了就是共同抗伤害的活靶子! 霍湛也不在意云楚又的眼神,伸手把她垂在颊侧的碎发拨至耳后,旋即收起枪,转头看向黄凌川和向卉嘉,眼尾处压出一道格外凉薄的线。 说话间,他脸上露出有棱有角的散漫之意:“与我奉津做生意,须得诚意,胁迫?我不吃那一套。我奉津的女人,想打人就打了,还要给你们交代?” 这近乎嚣张的话不算大声,可在这寂静压抑的环境里却显得格外清晰明朗。 “霍湛!你简直目中无人!这里是许都!不是你的奉津!” 黄凌川浑身发抖,低头看看自己裤裆上的破洞,只觉凉飕飕的,倘若霍湛枪法稍微差一点,偏移那么一点点,那他后半辈子岂不是都只能当太监了? 他恨得咬牙切齿,朝身后众四象军怒吼:“你们都是死人吗?!给我把他抓起来!” 四象军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动手。 他们虽然都是黄凌川的手下,但实际上听命的却是黄修伯。 霍湛要是一般人,他们刚刚就冲上去了,可人家是奉津疯王霍坤鹏的儿子,霍家军少帅,未来奉津的接班人,这种身份,即便是面对蒋校长都不虚,他们哪敢动? 更何况,十一军如今需要仰赖奉津源源不断的军需武器,着实没这个底气动手。 黄凌川是个脑子不清醒的,这些四象军却不是。 “你们!你们——”黄凌川怒发冲冠,恨不得开枪把这群不听话的手下全都毙掉,不过他尚未动手,外头就响起了冷沉的呵斥声:“还嫌不够丢人?!” 云楚又看了霍湛一眼,看他神色平淡,就知道他是早猜到黄修伯会来。 黄凌川年纪轻,会为了一时之气做出不理智的举动,但黄修伯不会,他会百分百顾忌霍湛,顾忌奉津,即便是唯一的儿子吃了亏,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霍湛人是疯了点,但走一步看三步,很少让自己陷入到危险的境地中。 当然,机智归机智,但把她拉上贼船共沉沦的想法却是实打实的。 云楚又不再看他,而是转头看向狼狈不堪的黄凌川和向卉嘉,有些不忍直视,又默默转过头,心里思索着待会黄修伯进来看到这一幕会不会血压飙升? 万一黄修伯要是挂了,黄凌川估计会直接把她和霍湛宰了? 黄凌川听到黄修伯的声音,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可见父亲积威甚重。 他不着痕迹站直身体,努力把裤裆的破洞挡住,不要自己露怯于人前。 而一旁的向卉嘉却双腿发软,紧咬着唇,泫然欲泣,脑袋上隐隐的刺痛让她不用照镜子都能窥见旁人眼中狼狈的自己,她没想到,霍湛居然完全不顾情面! 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他竟然为了另外一个女人朝她放枪! 这个想法让向卉嘉心头恨意愈演愈烈,可思及刚刚霍湛凶狠的手段,却也只是紧咬后槽牙,不敢开口为自己讨个公道话,生怕霍湛下一枪直接要了她的命。 她和黄凌川还有所不同,向家只是豪族,没有正经实力。 即便霍湛真的杀了她,黄家也不会为她报仇,她看得清形势。 不过,也正是因为看的清,心里的怨恨与嫉妒才会更深,分明是她先喜欢的霍湛,倘若他今天喜欢的是她,那那个备受呵护和宠爱的女人,不就是她了吗? 这一切,本应该是她的,是云楚又,是她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 向卉嘉垂着眼,浑身恶气浓郁,云楚又即便站的很远,也能察觉到来自于她的恨,她扯了扯唇角,又冷冷瞥了霍湛一眼,瞧瞧这些烂桃花,盯上她了。 向卉嘉虽说没脑子,可一旦要暗地里给她找不痛快,那也属实麻烦。 毕竟许都是她熟悉的地盘,接下来一段时间她估计都要待在这里,想想还真头痛。 众人各怀心思,唯有霍湛从头到尾都很冷静,眼看黄修伯大步流星走进粮铺,他唇边还掀起一抹矜贵华然的笑容,唤了声:“黄军长。” 黄修伯走来后,一眼就瞥见了儿子黄凌川的惨状。 他额角青筋跳动,听到霍湛的声音后,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转头看向霍湛,笑道:“月余不见,砚清瞧着消减了不少,可是在这广梁省太疲累了?” 黄修伯脸上满是和善热络,宛如一个见到亲人的长辈,言辞间满是关怀。 他这样的态度让黄凌川心头微凉,却也明白父亲的心思与苦衷。 霍湛不能动,最起码在四象党还没能攻破奉津前,不能动,否则就是逼着霍坤鹏率军反攻,四十万大军,所到之处几乎没人能抵挡得住。 如今四象军明面对付东瀛军,暗面厮杀联党,腹背受敌,实在无力与奉津交恶。 但霍湛实在太过嚣张,居然敢当街对他开枪,这是完全没给他们十一军面子! 这口气如果不出的话,未来岂不是整个四象军都要在霍家军面前抬不起头?! 霍湛掀了掀眼皮,一双浅瞳扫过黄凌川,瞳仁里是全然的冷漠。 “疲累倒算不上,只是听闻前几日在驻军营地时,凌川兄对我未婚妻多有‘照拂’,险些害她命丧东瀛军之手,想着在大婚前教凌川兄几招,以免日后对敌先想到逃跑。” “一时手痒痒,黄军长应该不会介意?凌川兄,没伤着?” 云楚又听着这颠倒黑白,道貌岸然的话,嘴角一抽,也只有霍湛能把欺负人说的这么光明正大,义正辞严了,不过,就非得每句话都把她这个假未婚妻给带上? 第208章 息事宁人 黄凌川听了霍湛假惺惺的话,差点喷出一口国粹。 如果不是黄修伯站在面前挡着,他恨不得冲上去和霍湛拼命。 饶是如此,他还是狠声道:“我害的她命丧东瀛军之手?霍湛,你还真能倒打一耙!要不是她多管闲事,我早就带人走了,她又怎么会碰上鬼子先锋队?” 黄凌川声音冷厉,十分不服霍湛给他硬扣上的屎盆子。 “哦?多管闲事?又又,我怎么听说你救了十一军不少人?凌川兄那时应该……”霍湛唇角微不可察地垂下一个弧度,旋即露出微讶的表情,看向云楚又。 “黄凌川!瞧瞧你那样子,滚回去!”不等霍湛的话说完,黄修伯反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把黄凌川打的一个趔趄,裤裆的洞扯得更大,撕拉一声,引得老百姓一阵哄笑。 黄凌川脸色红白相交,手紧紧捏成拳头。 不过,最后他也没敢吭声,只是转身垂着脑袋默不作声的走了。 向卉嘉迟疑了一瞬,也跟上了黄凌川的步伐,走到粮铺门口时,想回头看一眼霍湛,却又觉得看不看已经没有多少意义,深吸一口气,快步离开了。 今天这场羞辱她记下了,总有机会能找到机会的,总是能的。 向卉嘉心里暗暗宽慰自己,原本的恋爱脑已经隐隐转化成了另一种可怖的执念。 黄凌川和向卉嘉一走,看热闹的人也被四象军给驱散了。 接下来的话显然不适合他们这些平头百姓继续听了,尽管好奇,却也没人敢硬着头皮留下,不过,霍湛和云楚又这对假未婚妻的模样性情却很快传遍了整个许都。 奉津少帅宠妻无度,为少帅夫人撑腰,险杀十一军军长之子及向家大小姐! 这样的新闻报纸标题,在第二天就满天飞了,沦为普通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粮铺内,霍湛脸上依然维持着温和的笑。 他看向黄修伯,声音平缓地说道:“黄军长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带又又回去了,她这一路上舟车劳顿,也该好好休息休息,届时我会带她参加凌川兄的婚礼。” 黄修伯微微一顿,想得更多,他眼神微深,认真看了云楚又一眼,要说昨天碰面上他还只当云楚又是个霍湛一时兴起的玩物,那这会儿就不这么觉得了。 霍湛此人心机深沉,行事狠辣,看似不计后果,实则总将事情把控在自己手中。 他的疯和他父亲霍坤鹏还大有不同,他有时也会感慨,为何同为枭雄,霍坤鹏命就那么好,生的儿子一个顶几个,他就一个儿子,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砚清,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凌川此次确是做错了,眼皮子太浅,不该为了一些钱放弃手下的兵,但我已经狠狠惩戒了他,还请砚清高抬贵手。” 黄修伯沉默了片刻,在霍湛欲要离开时,直接开口求情了。 他很清楚,今天话要是不说明白,黄凌川贪墨药款,遗弃病兵的事马上就会传到蒋校长耳朵里去,到时候十一军大败与此罪并罚,再加上冷丛生的事…… 黄修伯脑仁隐隐作痛,为了儿子和自己,与一个小辈折腰,他膝盖是真的疼。 他也很想就这样直接不管不顾杀了霍湛和云楚又,以及城外那群不知深浅,背叛他的四象军,好以绝后患,可霍湛不可能不留后手,一旦消息走漏,他承担不起这责任。 再者,此次霍湛已在许都提前布局,十一军需从他手中渠道购置大量枪械武器。 十一军必须护住许都,他必须要赢!才能接着从四象党高层的手中拿到军饷粮食,否则,没有后面的人撑着,他坚持不了多久,手下的兵他压不住,迟早会乱了大套! 黄修伯很实际,他也清楚自己在军中的威望不深,驭下手段过于残忍,不得军心。 而黄凌川更甚,否则他也做不出贪墨药款,遗弃病兵,还被人发现的蠢事了。 军心不坚,不是一朝一夕酿成的苦果,如今东瀛军步步紧逼,他已经没办法挽回了,为今之计就是赢下这一仗,借此翻身,不然真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霍湛的话清楚明白,既厌恶黄凌川率军撤退,独留云楚又一人,率一众病兵抵御鬼子先锋队,又痛恨来到许都后,黄凌川对云楚又的针对。 如今他手握黄凌川把柄,非要给云楚又出这口气,也只能说偏就撞在了枪口上。 而云楚又也让他很吃惊,一众病兵能全歼一支装备精良的鬼子先锋队,这是他没有想到的,而这个消息他也是刚刚得到手的,由此也能看出这女人不是个简单货色。 霍湛朝黄凌川笑了笑:“黄军长这话未免高看了我,奉津与十一军是有合作的,你们出钱,我出物,银货两讫利益交汇,是双赢的结果,我怎会多事?” 闻言,云楚又倒没什么反应,她觉得霍湛说这话才是正常的。 黄修伯和他毕竟是生意伙伴,算是半个同盟,哪有害“自己人”的? 不过,门外听到这话的霍一却抽了抽脸皮,不知道是谁说的,要在云姑娘进入许都后,就把黄凌川干的那些破事公之于众,这会儿说这些? 不过,转念一想,霍一眼珠子猛地瞪圆了。 不是,知道内情的人总共也就那几个,在黄修伯眼里,明面上也就他们家少帅和云姑娘,少帅这会儿倒是洗清自己了,那后续消息传出来,岂不是牵连了云姑娘? 霍一心头惴惴,不安地拧起眉头,万一黄修伯找上门来,少帅会保护云姑娘吗? 好歹还得一起去绿城,少帅应该没那么狠心,直接在许都就永绝后患? 霍一越想越咋舌,但这个时候也只能憋住。 黄修伯听了霍湛的话,唇角紧绷,脸上维持的丁点笑意散去了。 他当然知道霍湛的话不可信,但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晚了,都是那逆子干的好事! 黄修伯气得胸口疼,表面却还在装大方,说道:“希望砚清说到做到,两日之后,凌川和卉嘉的婚礼,我自当亲自给砚清倒酒,届时你可要赏光啊!” “自然。”霍湛狐狸眼中暗潮迭起,轻笑着应了。 下一刻,他手臂扶住云楚又的腰,带着人离开了这间饱经风霜的粮铺。 第209章 都是未婚夫妻了 霍湛一走,黄修伯脸上的神瞬间就耷拉下来,一口恶气下不去上不来。 他没有转头去看霍湛,努力平息下心头的情绪,再度变成那个沉稳的十一军军长。 不过是一个奉津的小辈,早晚有机会收拾了他,但如今正是仰赖对方帮忙的时候,容不得他不息事宁人,奉津这块香饽饽早在四象党的规划中,看他还能嚣张到几时! 这么想着,黄修伯心里舒坦了不少,到时候他定要去分一杯羹。 不过,在此之前,他必须要赢下许都这一战,让十一军借此扬名,在四象党中具有更高的话语权,否则对奉津的觊觎只是空谈,他或许都看不到那一幕。 此外,还有一点,也是他最担心的,霍湛不愿意轻易放过黄凌川的原因之一。 他的儿子什么德性他很清楚,恐怕驻军营地碰上云楚又时,尚不知她身份真假时,说出过什么轻佻之言,而这话只需要云楚又吹吹枕边风,就会不断扩大酝酿成风暴。 倘若云楚又只是一个小喽啰也就罢了,可偏霍湛当成宝,一口一个未婚妻。 “未婚妻”三个字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代表的是一种肯定,而不是玩物。 这就容不得他不多加思虑了,看来还是得带着黄凌川亲自登门致歉,否则霍湛这口气要是咽不下去,在十一军与东瀛军对战时出什么幺蛾子,那一切就都晚了。 黄修伯面色阴晴不定,不断转换,片刻后,斜了随行的副官一眼,副官心领神会,很快就带着人把这家粮铺中的粮食尽数收入囊中,也算是没白来。 另一边,霍湛揽着云楚又纤细的腰肢,离开粮铺后,就径直上了汽车。 云楚又坐在车上,拧眉看向霍湛:“少帅大人这又是抽的哪门子风?你不惧怕黄家父子,那你自己招惹就是,偏要带上我,我又是哪里得罪你了?” 不管是明面上的黄修伯黄凌川父子,还是拈酸吃醋的向卉嘉,在许都对她而言都属于不小的麻烦,更何况除了这些人,还有隐藏在暗处,紧紧盯着霍湛的人。 霍家军少帅的项上人头有多值钱不需要多说,一些民间志士,或组织厌恶军阀搜刮民脂民膏,怕是早已对其恨其入骨,只要找到机会就会一击必杀。 霍湛身边有霍家军死士,他自己本身也不是无能之人,想杀他肯定不容易。 但她不一样,她虽然有金手指,勉强能保护自己,但没有什么是万无一失的。 更何况,这世上没人愿意无时无刻身处危险之中,合作一方面,但把她拉到身边,光明正大当靶子,她不乐意,双方的合作不对等的情况下,她需要霍湛加码。 她早不是当初那个忽然穿越,连年代背景都搞不清楚的傻瓜了。 如今,霍湛需要她,她同样需要借霍湛的手找出隐藏在许都的那个东瀛人。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想要和联党同志们聚头,还需要找到梁满仓和金大锤,这两人的下落霍七知道,那就代表着霍湛参与其中了,他定是知道两人如今的情况。 云楚又心头一番思索,红唇紧抿,只觉苦恼。 这一趟许都来的真是得不偿失,只希望能抓出那个奸细,这样才不算白来一遭。 “得罪?”霍湛薄唇微启,轻轻念叨着这两个字,斜睨云楚又的眼神格外清冷。 “不然呢?我初来乍到,转头就得罪了黄修伯父子,如今又多了个向家。”云楚又揉了揉额角,她是真觉得头疼,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她抿了抿唇:“罢了,咱们还是说正事,那人没找见,那你可有联党的消息?” 霍湛加码,也只需要付出几个情报,这个买卖他不亏。 不过,随着她话音落下,霍湛却缓缓阖眼,闭目养神,全当没听见。 “你!”云楚又眼睛一瞪,恨不得一拳挥到霍湛脸上,给他来一套七伤拳! 她引以为傲的镇定,总能被这人逼的破功,和他打交道实在考验人性。 这时,车里又响起了另外一道声音。 “云姑娘,您这可就是误会我们少帅了。”坐在前面开车的霍一看车里气氛凝滞,赶忙开口解释:“您看,都说是未婚夫妻了,少帅要是不带着您,也不适合不是?” “反正在旁人眼里您二位都是有关系的,那少帅不如字字句句都带着您,这样一来,旁人也能顾忌着些,以免惹到姑娘头上,您说是?” 霍一嬉皮笑脸,说话间噙着几分讨好,态度可比霍七还要客气几分。 但他说出的话却让云楚又冷笑一声,没好气地道:“这话你也真好意思说。” 这死士的性情与霍七截然不同,单这份脸皮厚度,冲锋枪都打不破。 霍一嘿嘿一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您自己想想就知道我说的有道理!” 说完,他又道:“还有您说的,得罪黄修伯父子,这事儿不是您在驻军营地就做了吗?这可不能怪到我们少帅头上,他可是一直护着您的!” “还有向家,既然姑娘和我们少帅如今扮演的是未婚夫妻,那向家大小姐肯定得对付您了呀,谁让我们少帅长得这么俊呢?唉,姑娘多多担待,多担待!” 如果霍一不是开着车,这会儿铁定已经开始点头哈腰了。 他这么一通话,险些让云楚又气笑了,索性不理他了,也闭上眼休息了。 说起来,这还是来到四十年代后头回坐汽车,不得不说,不论是舒适度还是性能,都和上辈子更新换代后的车差远了,这一路上不停的颠簸,比骑马还难受。 这一休息,云楚又就睡着了。 她路上太累了,一直没有好好睡觉,车子的颠簸反倒让她如云里雾里,陷入沉眠。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清冽慵懒的声音响起:“再不起,就把车炸了。” 云楚又睁开眼,美眸虚眯地盯着站在窗外台阶上的霍湛。 她环顾四周一圈,发现车子不知什么停在了一栋洋楼前,这种复古系洋楼她只在往上看到过,花园水池应有尽有,外头日头正盛,使整栋楼都沐浴在阳光中。 这种地方实在适合度假,一看就是有钱有势的人住的。 当然,如果霍湛没有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用充满凉意的浅色瞳眸看她,就更好了。 第210章 难道跑了? 对于霍湛的不解风情,云楚又早有预料,也不生气,自顾自下了车。 而驾驶位上的霍一则痛心疾首,觉得自家少帅实在是太过分了。 尽管昨天晚上被警告了一番,霍一也不敢再把对云楚又的尊敬放在明面上,可作为二十多年来唯一一个被自家少帅开口认证过的女人,霍一还是觉得应该做人留一线。 这么一个有胆识,有谋略,又有本事的漂亮姑娘,错过真的太可惜了些。 云楚又可不知道霍一的想法,下车后,绕到台阶前,霍湛也没等她,转身就走了进去,修长的背影透出孤傲与冷戾,一看就知道不好招惹。 霍一停好车回来,就看到云楚又蹙着眉心站在门口,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他不着痕迹擦了把汗,笑着催促道:“云姑娘,快进去呀,少帅还等着呢。” 云楚又抿唇瞥了他一眼,思及梁满仓和金大锤的事,认命的跟了进去。 她大可以转身就走,可如今离开许都已经晚了,要紧的还是联党以及奸细之事。 至于霍湛,他这人虽然喜怒无常到了极致,但只要她对他是有利用价值的,双方合作关系尚存,他就不会轻易出手发疯,难就难在他是否愿意加码,告诉她这些消息。 带着沉重的心情,云楚又迈步进入洋楼,偌大的地方十分空荡,没什么佣人。 她抬眸看向霍湛,他已经径直上了二楼,深吸一口气,追了上去。 至于霍一,在进入洋楼后,抬头看了二楼一眼,转头与空荡荡的四周吩咐了一句:“不要去打扰少帅和云姑娘,马上该用饭了,去,让人去清香楼定一桌送过来。” 霍一致力于为自家少帅脱单,而二楼,随着云楚又进入书房,里头气氛为之一紧。 霍湛坐于桌后,手指落在一封信纸上,眼睫轻扫云楚又:“坐。” 云楚又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看出他是有事要说,便依言坐下,率先道:“霍少帅,在你开口前,有个事情还请你如实相告。” 霍湛扯了下嘴角,笑意不达眼底,盯着云楚又时,有种不必言说的压迫感。 不过,云楚又对他的目光置若未闻,一双漂亮清透的眸子眨都不眨一下。 他浅色的瞳仁里缀着些猝不及防的惊讶:“月余未见,胆子倒是变大了。” 从初见开始,这个女人就展露出了远超常人的冷静与凶狠,之后种种更是显露出了自身的不同,但在面对他时,总是带着让他不解的防备与唏嘘,那种感觉很难说明白。 他对云楚又亦是充满戒心的,可每每她回望他时,那句“好好活着”总会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久久回荡不去,让他忍不住生出一些莫名的心思。 一种与他的心意格格不入,甚至背道而驰的心软。 这种心软从小到大从未有过,很陌生,不霸道,却带着不容忽略的力度。 他长睫轻覆,双手交叉,悠闲地往椅背上一靠,平淡道:“你说。” 云楚又坦然地直视霍湛:“三面间谍的事没有头绪,那联党的事,想来以你的本事,应该是掌握了一些信息的,我此次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还请霍少帅慷慨相助。” 霍湛顿了一下,旋即抬了抬眼皮:“你为什么如此看好联党?” 从头回见面到安平县,再到现在,她似乎一直都在为联党的事奔走,他邀她入奉津被拒绝,联党的人并不信任她,她却屡屡相助,这种心思他实在难以理解。 不过,仔细想想,云楚又身上说不过去的事太过了,他又搞得清哪一件呢? 这么想着,霍湛狭长的狐狸眼中掠过一丝阴霾。 他做事,向来不喜欢有超出他认知与掌握的情况发生,云楚又却成了一个例外。 她这样浑身秘密的人,若是放在以前,他定是早已把人抓捕,押回奉津,使尽手段让她吐出所有的秘密,再行怀柔之策,让她为奉津所用。 可一切始于一次病症,一场高热。 让他总是难以忽视掉心中宛如小苗般扎根的心软。 心软?这两个字距离他实在遥远,远的甚至让他生出了些许错觉。 云楚又轻哼一声,心中暗道,联党可是带领所有人走出黑暗的光,地位不一样。 这话想归想,却不能说,云楚又认真说道:“联党都是普通人,为的也是给人民谋福祉,和我这种平头百姓有共鸣,我愿意帮助他们不是很正常?” “再说,如今东瀛人席卷而来,我们九州人理应守望相助,这也是我当初会帮你救救你的原因,霍少帅,我没那么多高尚的心思,我只想让家人,百姓,不受战争之苦。” 云楚又这番话冠冕堂皇,挑不出错误,却没有说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霍湛静默片刻,没有再问,而是说道:“间谍虽没找到,龙都的事倒查到一些。” 云楚又拧眉,疑惑道:“龙都?难道龙都覆灭还有隐情?” 龙都的事李丽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再具体些的怕是也只有那个奸细知道了。 霍湛睫毛都没动一下,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表现出了十足的平静。 他话音趋缓:“也不是什么隐情,事关龙都根据地负责人冷丛生。” 云楚又下意识挺直脊背,美眸轻眨,说起冷丛生的事她可半点不困了。 按照李丽钊的信息,冷丛生被人押送前往江城,按照时间算,冷烽和李青云这会儿也差不多该到了,不过他们想要从守备森严的江城救出冷丛生,不容易。 霍湛看云楚又一副微微倾身,认真听话的模样,弯了弯眼梢。 他修长的手指轻扣桌面:“知道十一军驻守许都后,在城门口查的是什么人吗?” 云楚又刚欲摇头,想到霍湛的话,脑海中电光火石一闪,惊呼道:“冷丛生?” 她只看到照片上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但具体人是谁却不清楚,但霍湛不会无缘无故提及这个,难道说黄修伯这么大张旗鼓找的人其实就是冷丛生? 可冷丛生不是也因为龙都覆灭,落入他手中,被转而押送到江城了吗? 云楚又眨了眨眼,想到一个可能性,轻抿红唇,吃惊道:“难道冷丛生跑了??” 第211章 一对爱侣 黄修伯这么气急败坏找人,一定是得知了冷丛生逃跑的消息。 而他作为龙都根据地覆灭后的幸存者,在逃跑后,一定会第一时间上报联党高层,把龙都覆灭的内情尽数告知,然后再通过高层联系到许都的同志们。 不过,这只是她的猜测,毕竟冷丛生如今是什么状态,能否联系上联党高层也是个未知数,想来是不能的,不然黄修伯也不会在许都布局,想要瓮中捉鳖。 云楚又脑海中思绪回转,而接下来霍湛的话更是让她瞳眸微瞠,一脸震惊。 他声音清冽悦耳:“是,冷丛生如今就藏在许都城内。” “在城内?当真?”云楚又有些惊喜,如果冷丛生自己来了许都,那一定能取信于许都的联党同志们,他肯定比她出马要轻松,这样一来定能粉碎奸细一锅端的想法。 有冷丛生从中干预,她的任务就简单了,只需要抓出那个奸细就好。 当然,还有更简单的办法,那就是和冷丛生碰头,从他开口知道奸细是谁,不过,后者隐藏太深,连霍湛都没发现对方潜藏在许都何处,就算知道是谁实施抓捕也不易。 霍湛颔首,旋即轻耸了耸肩:“在是在,不过状态不太好。” 说完,他又轻瞥云楚又一眼:“而且,还有一个你关心的消息,梁满仓和金大锤,这两人一个潜在许都城内,另一个被捕,已经落入了黄修伯手中。” 云楚又眉尖一蹙:“被捕?他们两人行事应该是不会分开的,怎会一个被捕,一个潜逃?还有冷丛生,霍少帅既然知道他在许都,那定是知晓他的下落了?” 霍湛掌握的情报消息比她想的要有价值的多,这样的价码,她算是满意。 冷丛生在被押送前往江城的路上逃了,来了许都,这个消息实在惊人。 这样一来,冷烽和李青云去江城救援,就成了空谈,说不定还会把自己给陷进去。 云楚又抿了抿唇,轻吁一声,男主的安危她是没办法管了,总比她来的安全,如今要紧的是尽快和冷丛生碰头,在鬼子大部队迁到许都之前,抓住那个奸细。 霍湛淡淡接过话茬:“城门口被伏,可惜幕后人没露面。” 云楚又心头微沉,还真让她给说准了,那幕后奸细知道许都成为了焦点,特意提前一步来设伏,想要把联党剩余的人一网打尽,导致有人落网。 不过,依那人心思缜密的程度,她还真想不到梁满仓和金大锤谁能逃了。 她转念一想,搬着椅子来到书桌对面坐下,看向霍湛:“霍少帅帮忙了?” 霍湛不高不低地道:“只是随意出手干预了一下。” 一个隐藏很深的三面间谍,且极大概率是东瀛人,这人的危险程度可想而知,他并不想叫对方如愿,才会在暗处稍加修饰干预,致使对方脱手,逃了一人。 云楚又眸子微闪,了然道:“你想借一人,钓出幕后黑手?” 幕后奸细的模样,对于龙都人来说应该是很熟悉的,他不会让人逃脱,定会在许都内寻找搜查,这样一来难免暴露行迹,被人找到端倪。 霍湛没有开口,只是朝她弯了下唇,瑰丽艳盛的眉眼间满是清冷。 如果这两个联党能助他钓出幕后的东瀛奸细,那为何不做? 云楚又点了点头,瞧出了他的意思,也没觉得这有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抓住奸细是重中之重,尽管这样对梁满仓和金大锤并不公平,但她不会多余置喙。 霍湛愿意出手干预,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算是帮了忙。 云楚又很快又问:“逃走的是谁?梁满仓?你有派人跟着吗?” 按照小说情节,梁满仓是一个很傻,但运气很好的人,是烽火小队中为数不多活到最后的人,这样说起来,他应该是逃走的那一个。 至于金大锤,落入黄修伯手里,想要再脱身怕是难了。 霍湛扯出一个淡薄的笑意,静静盯着她看了片刻:“合作,谈判,须得有来有往, 不会没关系,我来教你。接下来,该你回答了。” 云楚又嘴角一抽,双手抱胸,做出防御的姿态,在椅子上坐直身体,回望他:“你还真喜欢当老师,随时随地都能开课。” 她心中暗暗腹诽,这狐狸精,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老师?”霍湛眼尾微扬,对这个称呼表现出了一些兴趣。 云楚又立马截断了他的想法,冷声道:“行了,有什么想问的就问。” 说完,她在心里又默默接了一句:问归问,我不一定说,说了也不一定真。 霍湛虽然不知道云楚又心中的想法,但也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一张嘴里说不出几句实话,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出口就是王炸:“你手里的药,有多少。” 云楚又眼皮一跳,不是,这么直接的吗?开局就这么问不好? 霍湛起身,微微弯身,靠近云楚又,两人的脸相隔很近:“我不想听没用的废话,所谓赤脚大夫教你本事,留下药的话不要再说。” 他声音冷肃,每一个字都似是从齿尖滚出来的,极具分量。 云楚又轻嗅着空气中的冷松味,抿着唇角看向霍湛。 两人目光相对,空气中的灼热气氛不断上升,却不是暧昧,而是紧张,好像一句话不对付,就能大打出手,这一幕若是落在旁人眼里,怕是会觉得两人是什么情意绵绵,正想要接吻的爱侣了,可惜,无人旁观。 云楚又眸光流转,忽然笑了,笑意明媚:“霍少帅不信我,又说什么合作?你觉得能救人命的药,我手里能有多少?我愿意把为数不多的药用在你身上,是不想你死。” 她知道霍湛问的是阿莫西林和肾上腺素,这些都是超脱时代的产物,他自然觊觎。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有大规模产出,为九州国尽绵薄之力,可惜,这种东西现在还得依靠杀鬼子爆出来,没办法批量生产,所以霍湛的想法注定没有结果了。 第212章 霍湛的杀意 霍湛望着云楚又,喉结飞速滑动了一下,目光隐忍又克制。 云楚又偏开头,没有再看霍湛,声音淡淡:“那些药研制起来要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都是巨大的,最起码现在是没办法大规模生产的,霍少帅的心思可以暂时收起来了。” 霍湛浅瞳微眯,望着云楚又轮廓绝艳的侧脸,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他沉默地看了云楚又许久,目光微微流转:“我调查了你。” 云楚又回头,黑色瞳眸里倒映着霍湛的身影,她道:“猜到了。” 依霍湛的身份地位,与人相交必会谨慎,他们第一次见面后,她就用阿莫西林救下他,不管是出于对药物的震惊,还是对她的好奇,霍湛都会命人调查她。 好在云子清的身份背景都十分简单,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绿城。 不过,赤脚医生,云家庄,以及绿城种种,一经调查就会知道,不管是性格还是行事风格,她和云子清相去甚远,霍湛对她的怀疑只会更加浓重。 云楚又想了想,站起身,望着霍湛的眼睛,神情认真。 她道:“我的确有很多不能说出口的秘密,但我可以保证,我对奉津没有恶意,对霍少帅也没有,当初相识时我都是被动的,你应该清楚。如今同在许都,我们不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总归算半个自己人,信任很重要,希望霍少帅能给予我同等信任。” 顿了顿,云楚又继续道:“当务之急,我们应该找出那个隐藏在九州的东瀛奸细,一旦被其逃脱,未来说不定会给我们造成更大的麻烦,私人恩怨应该暂放一边。” “此间事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继续掩护你前往绿城。” “如果不需要,我可以立马离开,绝不叨扰。” 云楚又声音平静,话音真挚,落在霍湛耳中,却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儿。 他倏尔冷冷一笑:“你的本事我知道,不入奉津,旁的,你也别想。” 云楚又这样浑身秘密,且医术高超的人,如果不能收入麾下,任她加入别的组织势力,都可能会给奉津带来麻烦,所以,他不可能松口。 霍湛眼尾压出一道极致凉薄的弧线,看云楚又的眼神充斥着星星点点的杀意。 先前营造出的友好氛围如同泡沫,一戳即破。 云楚又眉尖蹙着,察觉到霍湛眼底的杀意,手指不自觉微曲,随时准备从格子背包里拿出东西自保,经此一遭,也算是对霍湛的喜怒无常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云楚又绝艳的眉眼笼罩了一层阴云。 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霍湛收回视线,坐了回去,眼皮微抬看向云楚又:“先抓奸细。” 他声音带着几分暗哑,简短的四个字,却是他从未有过的退让。 云楚又手指蜷了蜷,微微松了口气,还没回答,霍湛就冷声道:“进。” 书房门应声而开,一个身着黑衣,生的十分俊朗的死士走了进来。 霍二没有细看云楚又和霍湛对立的模样,垂着头道:“少帅,那边有动静了。” 霍湛眉梢一扬:“点人,蹲守。” 霍二颔首,又匆匆离去了。 云楚又眸子微闪,问道:“可是追踪梁满仓的人有动静了?” 霍湛从喉间发出一声淡淡的轻嗯,起身道:“准备一下,要收网了。” 云楚又点了点头,旋即略迟疑道:“不通知冷丛生?你能认出那叛徒?” 霍湛绕过书桌,轻轻踏了一下锃亮的军靴,边戴手套,边不疾不徐地说道:“许都内,寻找梁满仓的人不多,冷丛生如今自身难保,怕是腾不出心神来帮你。” 云楚又拧眉,从他的话语中知道了些重要信息,看样子冷丛生在被押送前往江城的途中状态就不好,逃走更是受了重伤,挣扎来到许都后,伤势恶化了。 她没有再问,跟在霍湛身后,离开了书房二楼。 不过,两人还没出门,黄修伯就带着黄凌川登门拜访了。 云楚又看向霍湛,轻声道:“看样子那奸细也不蠢,你太高调了,怕你从中作梗,更怕抓捕梁满仓途中遇到麻烦,特意让黄修伯来阻一阻你。” 霍湛轻笑一声,瑰丽的眉眼一片温润,眼中却无一丝笑意。 “那也得能阻的住才行。”话落,他率先离开洋楼,果然在门口看到了黄修伯的车,他正带着不情不愿的黄凌川下车,父子俩神色沉重,不像登门致歉的,倒像是寻仇。 云楚又眼梢余光瞟了他一眼,嘀咕了一句:“拽的二五八万似的。” 霍一跟上来的时候,恰好听到这么一句话。 他咧嘴一笑,求知欲很高:“云姑娘,啥叫二五八万?说的是麻雀牌?” 云楚又目不斜视,快步跟着霍湛走了出去,没理霍一。 霍家军几个死士各有特点,霍一就是个傻大个,嬉皮笑脸,话还密,完全没有死士应有的低调,霍七就很符合她对死士的认知,说起来,从来了许都就没见过霍七了。 云楚又跟出去的时候,就看到霍湛和黄修伯父子狭路相逢了。 “砚清这是要出去?”黄修伯目光一扫,招呼着手底下的兵把车里带的礼品全部拿出来,大包小包,包装精致奢华,一看就知道是出了血的。 霍湛轻瞥一眼,旋即拉住追过来的云楚又的手,笑了笑。 他没有直接回答黄修伯的话,而是道:“黄军长这是做什么?先前我们不是已经说开了?凌川兄婚礼,我还没来得及备礼,怎么你反倒携礼上门了?” 霍湛不冷脸的时候,温文尔雅,矜贵华然,全然一副贵公子做派,让人如沐春风。 云楚又望着他的侧脸看了半晌,心头有些唏嘘,这货是真能装。 黄修伯眼底闪过一抹冷意,这小子,还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黄凌川也有些恼怒,目光阴恻恻地扫过霍湛和云楚又,低垂下眼,想到今天在粮铺出的丑,心里恶意愈发旺盛,对于登门致歉,他是拒绝的,但耐不住父亲的训斥。 “凌川,还不给你砚清兄和云小姐道歉?!”黄修伯怕霍湛不给面子,甩脸离开,便转头看向身后的黄凌川,厉声叱了一句。 第213章 她这一出戏 黄凌川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抬手抱拳道:“砚清兄,先前的事是愚兄错了,还望兄弟看在往日情分上,不要生出芥蒂。”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云楚又,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愈发艰涩:“云……弟妹,先前种种,都是愚兄有眼无珠,你大人大量,就莫要与我计较了。” 如果说给霍湛道歉,还能算得上是忍气吞声,不拘小节,那给云楚又道歉,就绝对是屈尊降贵,往他伤口上撒盐了,只是个还没嫁入奉津的黄毛丫头,当不起他一谢。 霍湛眸子微眯,若有所思地看向黄凌川,又侧眸看看云楚又。 “凌川兄这话我听不懂了,先前种种?粮铺之事已做了结,你这话是?” 说话间,他声音微凉,嘴角微不可察地垂下一个弧度。 军营驻地之事他知道一些,但其中细节霍七却没提及,这么说起来,那时在军营驻地中,黄凌川应该是对云楚又做了什么或说了什么,这才是黄家父子登门致歉的缘由。 思及此,霍湛懒洋洋勾唇一笑:“凌川兄不如说说,到底是为何事登门?” 说到最后,他尾音转冷,狭长的狐狸眼中满是阴鸷,透出的隐戾格外迫人。 黄凌川面色微变,看向黄修伯,心中暗道,难道驻地之事霍湛根本不知情? 黄修伯眼底也闪过一丝晦气,上前打起了圆场:“砚清,十一军与奉津关系密切,先前的龃龉实是凌川之错,虽说你已经出过手了,但登门致歉也是应该的。” 霍湛眸子微眯,刚欲说话,云楚又就抬手挽住他的手臂,脑袋靠在他肩头,脸上满是骄纵,轻哼道:“咱们还能不能走了?你不是说要给我买首饰?该不是骗我的?” 云楚又绝艳的脸上噙着些不满,红唇拉平,眼神很是委屈。 美人恼怒,瞬间就平息了场面上原本紧绷的气氛,也让黄修伯和黄凌川心头微松。 霍湛敛眸看了一眼她的手,薄唇微勾,伸手把她垂在颊侧的发丝撩到耳后:“怎么会骗你,今天看上什么买什么,这样行不行?” “讨厌,还有人呢。”云楚又娇羞一笑,伸手轻捶霍湛的胸口。 两人这副黏腻的模样,让周围人看的十分不自然,个个都别开眼,要不是两人生的好看,做出来没什么油腻感,只怕是要引起一众厌恶的连锁反应了。 霍湛转头看向黄修伯,轻笑道:“黄军长也看到了,女人得哄,不送了。” 黄修伯脸上沉稳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他带着独子上门致歉,霍家这黄毛小儿居然连请他上门喝杯茶都不愿意,这么无礼,简直是不把他与十一军放进眼里! 果然是墙倒众人推,不过是吃了一场败仗,霍湛就敢如此羞辱于人! 黄修伯眼底微沉,面上却不显,没有转身离开,而是道:“实不相瞒,砚清,此次登门除了致歉,还有一件事想与你商议,不知能否给伯父一些时间?” 说到这里,黄修伯已经打起了感情牌,看样子是打定主意不让霍湛离开。 霍湛望向云楚又,露出迟疑的表情:“这……” 云楚又陡然松开挽着他的手,气哼哼地跺了跺脚,妖艳漂亮的脸上都涌出了一团红晕:“不行!你说了要给我买首饰!有什么事比这个还重要?” 她把一个骄纵无礼没脑子的女人扮演到了极致,落入众人眼里,只觉无语。 黄修伯气得脸色一沉:“男人谈事情,哪有女人说话的份儿?” 他起初还觉得云楚又是个人才,便宜了霍湛这小子,如今看来还是走眼了,这种只在乎一时利益,脑子里都是情情爱爱的女人,一抓一大把,完全不足为惧! 另一边,黄凌川皱眉看着云楚又,总觉得这副模样与她之前表现出的凌厉很违和。 云楚又真的是一个为了一点蝇头小利,阻挠男人办正事,拖后腿的女人吗? 黄凌川心头打出一个大大的问号,转而想到临出门时,父亲收到的一封迷信,神情微凛,看样子这里头有些文章,云楚又到底是不是为了买首饰,有待商榷。 “你管我?砚清都说了,奉津的女人就是骄纵任性些也没什么,更何况黄军长有什么事情好说的?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应付接下来的东瀛军。” 云楚又牙尖嘴利,对黄修伯的怒斥反唇相讥,没有留一点面子。 她在粮铺时就已经被霍湛拱火,成为了众矢之的。 这样一来,她越是表现的睿智,就越会被人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倒不如当一个胸大无脑的蠢货,尽管这样与她先前表现出的冷静有些违和,但女人嘛,恋爱脑很正常。 更何况,霍湛这副皮相这么诱人,恋爱中的女人看到他,只会更加晕头转向。 云楚又讥讽完,又扑过去黏在霍湛身边,娇滴滴地道:“你说对不对呀,砚清?” 霍湛唇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如果是旁人凑过来,他一脚就踹出去了,可云楚又这么装模作样,他除了觉得好笑,竟没有一丝不适,这可不是个正常的开始。 他眸色微深,伸手揽住云楚又纤细的腰肢,宠溺道:“是。” 两人这一唱一和,算是完全撕破了黄修伯尽力维持出的和平。 这场独角戏他也唱不下去了,冷冷盯着霍湛道:“砚清还真是让伯父开了眼界。” 奉津少帅霍砚清,深谋远虑,智多近妖,谁说起来不夸一句霍坤鹏走了狗屎运,生了个好儿子?可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被美色迷晕的废物,日后没什么大成就。 他为了一个女人,这么落他的面子,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定会背上一个昏聩无知的名头,霍坤鹏那么多儿子,真会把偌大的奉津,四十万军队交给这么一个人吗? 黄修伯不觉得霍湛会为了一个女人开这样的玩笑,除非他是真的爱惨了这个人。 一时间,云楚又在黄修伯心里的地位不断拔高,俨然已经把她放到了一个足以威胁到霍湛的位置,只要能把这个女人拿下,还愁霍家小子不低头? 第214章 珠宝行 黄修伯心里思索,不再多言,带着黄凌川转身离开。 两人上车后就迅速离开了洋楼,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双方算是不欢而散了。 云楚又抱着霍湛的腰身,静静看着黄修伯远去,心中思忖,黄修伯居然没有继续纠缠,看样子她今天这出戏演的十分成功,连台下看客都信了,以至于看不下去了。 霍湛转了目光,用冷硬的语气道:“还不松手。” 云楚又眼尾微扬,不在乎地松开手,说道:“不速之客走了,我们也走。” 霍湛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径直上了车,云楚又暗骂一声“龟毛”,跟着上了车。 依旧是霍一开车,不过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的事,还是什么缘故,他一路上都没开口,一直保持着沉默,车子七拐八拐,停在了一家很大的珠宝行。 云楚又透过车窗看去:“金银珠宝行?来这里做什么?梁满仓他们在这?” 她语气狐疑,霍湛则冷然一笑:“拜你所赐,做戏须得做全套。” 云楚又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不知道是该夸霍湛谨慎,还是该骂他夸张。 两人下车后,霍湛朝云楚又伸出手臂,后者顿了一下,伸手挽住,低声道:“我先前那样说,会不会影响奉津和黄修伯的关系?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霍湛冷眼睨她:“现在考虑这些?早前不是说的傲气十足?” 听出霍湛话语中的讽刺,云楚又抿唇,不吭声了。 两人进了珠宝行,如今正值战乱年代,珠宝行生意萧条,里面没什么人。 霍湛和云楚又一进门,就迎来了掌柜和伙计的热情招待,今晨粮铺的事已经传出去了,因为牵扯到许都豪族向家,和如今驻扎许都的四象军,导致口口相传,众所周知。 奉津少帅霍湛的名头更是响亮,包括他宠溺未婚妻,不惜对十一军动手的事。 总而言之,奉津少帅宠爱太太的名声在许都已经传扬出去了,干珠宝行的,掌柜的自然得练就一双慧眼,两人一入店就认出来了,当即展现出了一百二十万分的热情。 奉津是出了名的有钱,搞军火生意的,富得流油,给女人买珠宝肯定舍得! 掌柜的脸上笑意浓浓,上前点头哈腰,搓着手道:“少帅大人,太太,您看是要珠钗镯子还是耳坠?要金的银的还是玉质的?小店应有尽有!” 霍湛看了云楚又一眼,懒洋洋地道:“都拿出来瞧瞧。” “诶!是是!”掌柜的脸上几乎要笑出一朵花来,挤眉弄眼招呼着伙计,去把店里贵的都拿出来,工人挑选,说不准这出生意干完都能歇业几天,等打完仗了! 云楚又看着他们忙活,拉了拉霍湛的手臂。 他顿了一下,微微倾身,云楚又则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咱们在这里浪费时间,会不会错过抓捕幕后黑手的机会?梁满仓这会儿该不会已经被围了?” 她对这些金银珠宝没什么兴趣,自然不想把时间浪费这里。 如果可以,她更想去找梁满仓,顺势找出那个隐藏在许都的东瀛奸细,这样一来,来许都的任务就完成了大半,至于迎战东瀛军的事,她不准备掺和。 许都是注定要破的,撑不了太久,因为不久之后的绿城都会被攻陷。 她只有一个人,充其量再加上千余四象军,留在这里也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能杀一些鬼子,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倒不是说她现在看不上这些收获的,只是许都这是非之地,不适合沾染太甚。 霍湛半眯起眸子,淡淡道:“挑你的首饰,剩下的事霍二会处理。” 云楚又一脸无语地看向霍湛,如果不是她知道自己是个假货,还真有种被霍湛宠着当金丝雀的感觉,正事不干,居然跑来珠宝行买首饰,这算怎么回事? 不过,既然霍湛话都说了,说明他对此事有些信心,她也就不操心了。 想到他刚刚说的霍二,以及霍一霍七,不由道:“你这次出来带了多少死士?” 霍湛似笑非笑地看了云楚又一眼,没有说话。 他外出属于私下行程,带多少人都是十分隐秘,关乎安危的事,自然不可能随便告知旁人,尽管云楚又是合作者,但有时候合作者反而是更危险的。 就如黄修伯,倘若真叫他知道他有多少底牌,方才就不会是那样的态度了。 “不说就不说。”云楚又撇撇嘴,坐在椅子上,等待掌柜送来首饰。 她没等多久,伙计们就端着托盘,从里间鱼贯而入,托盘一一摆在眼前,上面放置的首饰很多,多是玉质的,雕工细致,花样别致,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云楚又默默看了霍湛一眼,递给他一个眼神:掌柜的把你当冤大头了。 霍湛对这样的目光充耳不闻,上前两步,伸手捏起一个翠绿的玉镯,漆黑的皮手套和玉镯交相呼应,同样的冷色调,让人看着就心里发寒。 他伸手拉过云楚又的手,垂眸一看,纤细的手腕如雪一样白,好像轻轻一捏就会断似的,他怔了一下,旋即把手里的玉镯套在她的手腕上。 翠绿的镯子如落雪中,显得十分醒目,但这个颜色却更衬的她手腕白皙,诱人深入。 霍湛眯了眯眼,上好的翠镯,戴在云楚又的手腕上却成了活脱脱的陪衬。 掌柜的可不想那么多,张口便道:“哎哟,瞧瞧太太,这镯子多合适啊!这可是上好的帝王绿!富贵!就咱奉津少帅夫人能衬得起!旁人戴上怕是都没这个感觉!” “少帅,您仔细瞧瞧,是不是和太太的手腕十分相衬?您可真是好眼光啊!” 掌柜的瞬间开启了彩虹屁模式,几乎把云楚又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云楚又盯着手腕上的镯子看了半晌,默默收回视线,真有那么好? 这掌柜的要是放在上辈子,是能够当销冠的水平,霍湛怕是真要被忽悠了。 第215章 瞎了一只眼 霍湛低低嗯了一声,颔首道:“是好看,拿着。” 掌柜的一听,眼睛都笑弯了,马不停蹄开始推销下一款,从项链到戒指再到发饰。 云楚又生的妖艳,任何华丽的首饰戴在她身上都只起到了陪衬的效果,没有喧宾夺主,掌柜的心有戚戚,嘴上却开了花,霍湛则被一忽悠一个准,锦盒堆砌,价值不菲。 掌柜的推销到最后,已经变得十分自信,这桩买卖过后,他真能歇业休息了。 在此过程中,霍湛一直站在云楚又身旁,时不时抬眼远眺,显得十分冷静淡然。 最后,店铺里的首饰推销了个遍,掌柜的目光忽然定格在云楚又手指上,紧接着又看向霍湛,两人手上都戴着一枚朴素的银戒,一看就知道是小作坊出来的,不值钱。 掌柜的小心瞥了两人一眼,不知道这枚戒指对他们有什么意义。 不过,他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推销机会,笑着道:“少帅,太太,你们二人的定情戒指实在过于质朴了,不符合二位的身份,不如再挑选一对,等婚礼的时候戴?” “咱们店里有一对镇店之宝,是钻石制品!非常稀少昂贵!少帅可有兴趣看看?” 霍湛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掌柜的立马笑眯眯去拿了。 这时,外头传来枪声,云楚又眸光微凛,抬眸看过去,竟看到珠宝行对面的一家客栈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几个持枪的男人被逼迫的狼狈不堪,四周响起一片惊叫声。 云楚又站起身,定睛一看,竟在人群中看到了脸色苍白的梁满仓。 他看着精神萎靡,却依然坚持搀扶着一个中年男人,两人是人群焦点,被黑衣人护在身后,众人都看向几个受伤颇重,垂死挣扎的持枪男人。 “霍一。”霍湛手指轻叩桌面,以目示意,喊了霍一一声。 闻言,霍一迅速放下手里的锦盒,离开珠宝行,朝着闹事处而去。 他解决的很快,几个持枪男人被缴了武器,由着黑衣人带走,梁满仓和中年男人则被霍一带到了珠宝行,一切都顺理成章,简单的好像只是吃了一顿饭。 云楚又看着和通缉照片上一模一样的中年男人,心中了然,这位就是冷丛生了。 她抿了抿唇,回头看向霍湛,心头有些复杂,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不过是在黄修伯面前顺口提及,找个借口离开而已,没想到霍湛竟真的带她来了珠宝行,来就来,可偏他依然是有预谋的,这家金银珠宝行距离出事的客栈太近了。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想着借珠宝行掩饰,暗中寻找人群中的可疑之人。 “少帅,人没事,霍二已经追上去了。”霍一如是说道。 梁满仓和冷丛生完全不认识霍一,却也知道他和刚刚出手相助的黑衣人是一伙的,跟过来后刚想要道谢,梁满仓就看到了云楚又,当即惊呼道:“云同志?!” 梁满仓松开冷丛生,快步上前,又惊又喜:“真的是你!” 云楚又微微颔首,打量了梁满仓几眼,距离他和金大锤出发到现在,连半月都没有,可他却憔悴的不成样子,眼窝深陷,眼底尽是阴影,一看就知道好几日没睡好觉了。 至于一旁的冷丛生,则状态更差,站着都摇摇欲坠,仔细一看,竟瞎了一只眼。 云楚又拧着眉梢看向冷丛生:“冷同志看过大夫了?” 提及这个,梁满仓脸上神色更急,忙道:“云同志,求你救救冷叔!大夫都说没办法治了,他身体亏损太多,能活着来到许都也不知吃了多少苦,真的撑不住了。” 说着说着,梁满仓声音就哽咽起来,上了年纪的汉子,说哭就哭。 他伸手抹着泪:“队长去了江城,也联系不上,他根本不知道冷叔出逃后来了许都,中途还指不定会出啥事,万一冷叔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咋和队长交代啊?” 梁满仓戚戚然哭诉着,倒叫一旁昏昏沉沉的冷丛生睁开了眼。 冷丛生是个略有几分严肃的中年人,他睁开一只眼:“哭什么?我不是还没死?” 说完,他看向云楚又和霍湛,沉默了片刻,说道:“多谢两位出手相救,我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撑不住了,但满仓还年轻,云同志,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冒昧,但我已经无力再为同志们保驾护航,也无力保护满仓,所以,能不能求你,帮帮他?” 冷丛生声音沉闷,好像下一刻就会断气似的。 他最后说出的话,也只是为了梁满仓,没有要求云楚又去接洽许都的联党。 云楚又神色郑重,说道:“冷同志不要太过悲观了,我会医,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希望你撑住,毕竟龙都叛徒的事还需要冷同志相助,不然许都危矣。” 听到“叛徒”两个字,冷丛生原本灰蒙蒙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 他张嘴欲要说话,可还没开口,人就晕了过去。 “冷叔!”梁满仓惊得面色煞白如纸,上前揽住冷丛生,一脸无措害怕地看向云楚又:“云同志!求你救救他,救救冷叔!求你了!” 梁满仓从未这么惊慌失措过,这一刻,却恨不得给云楚又跪下磕几个响头。 云楚又还没开口,霍湛就率先出声道:“霍一,把人带回去。” 梁满仓转头看向霍湛,又看看云楚又,不知道该不该信任前者。 云楚又颔首道:“你与冷同志一起先回去,等着我,不管是为了叛徒,还是为了你们烽火小队,我都会尽力救治冷同志,放心。” 听她这么说,梁满仓松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旋即重重点了点头。 霍一带着梁满仓和冷丛生走了,云楚又准备跟上,一直藏在暗处的掌柜哆哆嗦嗦从角落里出来了,手里端着个盖着红绸的托盘,小声道:“太太,钻石戒指。” 云楚又眉尖一蹙,转头看向霍湛,说道:“东西也买的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冷丛生一看就知道是精气耗尽,身体虚弱,人命关天的时候,她可没那个闲情逸致和霍湛继续挑选珠宝首饰,更何况,这些东西买回去也不可能给她,顶多装点个门面。 第216章 联党人的信任 霍湛挑眉,语气淡淡的:“不看看了?” 掌柜的因肆虐的枪声而恐惧的心理随着这句话落了回去,忙掀开红绸,把托盘递到云楚又面前:“是啊是啊,太太还是看看,钻戒!就算是省城都不多见的!” 云楚又敛眸看了一眼,托盘上放着两枚戒托很粗的钻戒,钻石很大。 “太太,这可是三克拉的钻戒!戴上是很有面子的!”掌柜的小心翼翼衬着红布,把戒指递给云楚又,不过讨好的笑容还是对着霍湛的,毕竟这位才是金主。 云楚又拒绝道:“不用了,我挺喜欢这枚银戒的,砚清哥,走。” 说着,她扬了扬手上的银戒,表现的从容镇定,完全没有被钻戒迷花眼。 霍湛目光扫过她手上的戒指,又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指上的同款。 这对戒指是当时在安平县匆匆找来的,只是敷衍,没想到他们两人一直戴着,竟月余都未曾摘下来,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对被戒指套牢的未婚夫妻。 不,说起来,在宋桂英面前做了见证,除了没办婚礼,两人和“真”夫妻没区别。 云楚又怕霍湛还拖拖拉拉,说完就直接离开了,没在珠宝行多做停留。 她一走,掌柜的脸色就变得尴尬起来,有些委屈地看着自己托盘里的钻戒,完全想不通自家招牌咋能败给两枚完全没有特色,且不值钱的银戒! 霍湛抬眸看了一眼云楚又的背影,又看了看托盘里的钻戒,淡声道:“包起来。” 一听这话,掌柜的颇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连声应道:“诶!诶!” 霍湛提着东西出来的时候,云楚又站在门口已经等的皱紧了眉头。 她看都没看霍湛手里的东西,问道:“冷丛生被你送到哪儿去了?我得去救人。” 霍湛半眯起眼,看着云楚又的神色,余光瞥见自己手里提着的东西,眼底忽然掠过一抹冷漠自厌,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 “霍三!”霍湛冷着声音喊了一句。 下一刻,转角处就开出一辆车,霍湛随手把东西扔给霍三,径自上了车。 云楚又微讶,看了一眼坐在驾驶座上,和霍七长得一模一样的霍三。 她上了车,好奇询问了一句:“你和霍七是兄弟?” 霍三看了一眼被霍湛扔到副驾上的锦盒包裹,抿着嘴角不吭声了。 那一晚霍湛说的话霍三记在了心里,不管真实心思是什么,表面上都表现出了十足的冷淡,奉津惨案当初闹得沸沸扬扬,少帅既然把人和那件事扯上关系,那就得郑重。 霍三充当了闷嘴葫芦,并不理会云楚又,她转头看了闭幕眼神的霍湛一眼,也没再继续追问,车子一路疾驰,回到了小洋楼。 还没下车,云楚又就看到霍一站在门口,神色凝重,没了嬉皮笑脸的模样。 车子刚一停稳,云楚又就下车,与霍一道:“带我去找冷丛生。” 霍一看了一眼霍湛,领着云楚又去找冷丛生了。 “少帅,这些……”霍三看向依然坐在后座阖眼不语的霍湛,指了指副驾上的锦盒,这种富家子弟一掷千金的场面他见得多了,却还是头回在自家少帅身上瞧见。 这消息要是传回奉津,只怕是会引起不小的风波。 一向只知道处理公务的霍家军少帅,居然带着女人去逛了珠宝行,还耗费巨资,买了不少玉器首饰回来,这个消息简直比十一军大败于四象军之手还要轰动劲爆。 霍三想到还在屋里禁足的霍七,忍不住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家少帅这是自作孽。 男女之间的感情最是难辨,从两人初相识他们就一直跟在身边,经历的许多事他们都知道,说起来,云姑娘算得上是一个很完美的女人了,嫁入奉津是没有问题的。 旁的不说,就她那一手生死人肉白骨的医术,去了奉津也会被奉若上宾。 更何况,她手中还握着一些效果极佳的消炎药配方,那东西绝对的价值连城,甚至关乎着整个九州的命运,这样一个人,理应不惜任何代价延揽的。 只是……霍三想到云楚又从头到尾都对霍湛平平淡淡的态度,以及偶尔谄媚,却也只是装模作样的虚伪神情,心里不由为自家少帅默默点了根蜡。 霍湛蓦的睁开眼,望着副驾上的东西,神情冷漠,瑰丽的眉眼宛如笼了一层阴云。 “扔掉。” 他冷冷吐出两个字,开门下车。 霍三噤声,有些苦恼地看着副驾上的东西,奉津虽然有钱,但也不是这么个败家法,少帅以前还对旁的少爷小姐奢靡作风嗤之以鼻,今天这是被气糊涂了? 他叹了口气,认命开着车去找霍七了。 云楚又在霍一的带领下,来了洋楼后院,一间客房里,冷丛生依然处于昏迷状态,梁满仓则一点一点用勺子给他往嘴里喂药,两人凄凄惨惨,瞧着有些可怜。 “姑娘,已经让大夫看过了,说是伤口感染,发热,已经不行了。”霍一开门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冷丛生,轻叹一声,有些唏嘘。 龙都的事他也知道,对于这位费了千辛万苦逃脱的根据地负责人,他还是很尊重的。 他逃离后,没有第一时间治疗伤势,而是迅速来到许都,潜入进来后就联系了许都的诸多联党同志,可惜,他的密令才刚发出去,就被发现了。 冷丛生没能逃脱毒手,瞎了一只眼,身体孱弱之下病魔缠身,如今已经不行了。 他没能帮的了其他同志,最后连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了。 云楚又抿着唇角进了客房,梁满仓边喂药边抹泪,听到动静后立马转过头来,一看到云楚又,整个人都振奋起来,一把拉住她的衣摆:“云同志,你一定有办法的!” 他对云楚又有着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想到当初差点死了的李丽钊,想到一次次艰难的任务,总觉得这一回肯定也是有机会的,事情一定不会发展到最恶劣的境地。 云楚又还没说话,梁满仓就把她的衣角攥得更紧。 “一定能救活冷叔的,对不对?”他声音有些打颤,却拼命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第217章 叛徒是谁? 云楚又也很想回答他肯定的话语,但冷丛生的状态实在太差了,她没把握。 当初霍湛也是高热不退,身体里病菌肆虐,稍有不慎就会步了小说中英年早逝的后尘,但他年轻,药效起的很快,而且她明明白白知道他是轻转重的肺炎。 至于冷丛生,他身上伤势不轻,有些流于表面的都已经化脓了。 而且,他瞎了一只眼,眼球整个都空空荡荡,没有细密高级的仪器,她根本不可能完全诊断出他的身体状况,这样一来只是简单用药的话,很可能没办法对症下药。 梁满仓怔怔望着云楚又,却没从她眼中得到肯定的答案,手里的药碗以歪,险些摔碎,云楚又眼疾手快,接住药碗,皱眉道:“你先出去,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 具体情况得看冷丛生的身体是否争气,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梁满仓浑浑噩噩,还想说些什么,但对上云楚又微沉的神色,终究是不敢开口,转身离开了客房,一把门关上,整个人都滑到了地上,跌坐着,不知所措。 他苦笑一声,双手捂着脸,痛苦道:“大锤,我终究是辜负你的所托了。” 金大锤被捕,他侥幸潜伏下来,被人指引找到了冷叔,可惜却没没能护住他,万一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真的没有颜面对冷烽了,但连医术高超的云同志都不敢保证,他还能相信谁?对谁抱有期待?他到底应该怎么办? 梁满仓捂着脸低声啜泣起来,屋里的云楚又听着外头的动静,抿起红唇。 难怪冷烽走的时候还要特意找她叮嘱,不放心手底下的几个人,如今看来他的担心还真不多余,梁满仓金大锤太过冲动,遇到事情不知道解决,像没头苍蝇。 云楚又转头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冷丛生,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脑袋,滚烫。 她拧着眉又给他诊脉,检查伤势,处理伤口,看着他身上溃烂的伤口,红唇几乎压成一条直线,他这样的情况,当真是比当初断腿的云子津还要麻烦。 云楚又拿出消炎药退烧药止疼药,以及镊子等医用工具,给冷丛生处理了伤口。 时间转瞬即逝,夜色降临。 云楚又给冷丛生包扎好伤口后,他悠悠转醒,一只空洞洞的眼睛看的有些渗人。 “云,云同志?”冷丛生能察觉到身上被处理干净的伤口,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爽,和往日的疼痛截然不同,而且脊背上冷汗密布,他应该是退热了。 云楚又有些疲倦,伸手拭去额角细密的汗水,转头看了冷丛生一眼,淡淡地说道:“该做的我都做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身体是否争气了。” 冷丛生微讶,他其实没想到自己能再睁开眼,以为晕过去后,命也就丢了。 他沉默了许久,才沙哑着嗓子道:“云同志,谢谢。” 没有人想死,他同样如此,在很多事没有处理完成前,他一点都不想死。 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心心念念救援他的儿子,冷烽深入虎穴,如果回来后面对的是一具尸体,他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得住,所以,他求生的意志还是很强烈的。 云楚又同样知道这点,把用纸包包好的药放在他枕边:“这些药我已经全部归类,每天喝三次,早中晚不能断,身上的伤口需要换药时我会再过来。” 一大早入了许都,一天都没有闲下来,说好的找个安静的房间,吃吃炸鸡,喝喝奶茶,目前还没有实现,不过冷丛生算是个意外之喜,也算是没白来,只要他能活下来。 冷丛生点了点头,抬头认真看了看云楚又,说道:“果然和冷烽说的一样。” 云楚又眉梢微扬:“哦?我倒是很好奇,冷烽同志是怎么说我的?那时在安平县,他忌惮我会东瀛语,屡次拿枪口对准我,防备警惕之心浓重,这回见面倒是好了些。” 闻言,冷丛生失笑,摇了摇头:“小姑娘还挺记仇。” 他向来严肃,可能是如今身处寂静安稳的环境,身上伤口也没那么刺痛了,反倒是有了些闲适之心,笑起来时眼角有很深的纹路,不过与冷烽却是变得相像了许多。 冷丛生笑了笑,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有没有想过加入联党?” 联党人才萧条,最是需要能人的时候,而云楚又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冷不丁听到冷丛生的邀请,云楚又愣了一下,曾经心心念念,如今居然直接越过烽火小队被邀请了,那她到底要不要答应呢? 云楚又望着冷丛生郑重的眼神,思索片刻,说道:“我不适合加入任何一方势力,但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联党是我最信任的,不论任何时候,在任何情况下,我是什么身份,都会为联党提供便利,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她还是适合当个独行侠,即便是不成为一个联党人,她也可以提供帮助,一如现在。 有时候,身份是桎梏,她的秘密太多了,倘若被组织要求,她是拒绝还是答应? 作为一个九州人,不论是联党,四象党,亦或者霍家军,只要是共同对抗倭寇,驱逐东瀛人的,那就是友军,所以她不想把自己完全困在一个身份里。 冷丛生看了她半晌,颔首道:“我尊重你的选择。” 云楚又转而问道:“冷同志,我想问问,龙都奸细到底是谁?他如今隐藏在许都境内,只怕是会做出对我国不利的事,须得尽快将人抓捕,我需要你的帮助。” 冷丛生目光微凛,说道:“龙都一直都没有所谓的奸细,害龙都至此的,是……”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声音中隐含沉痛:“王遗风。” 闻言,云楚又眸子微瞠,一脸震惊:“王大夫?” 王遗风是安平县地下游击队的赤脚大夫,跟在队伍中多年,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当时安平县遇难,冷烽就带着王遗风,万叔以及送宋璇去了龙都根据地,同为联党人,龙都对他们几人自然没有防备,不过,王遗风是奸细,这她是真没想到。 第218章 大少爷吃亏了 云楚又眉尖一蹙,转而想到带着李丽钊回到龙都根据地后,又消失的王遗风,顿觉这人确实嫌疑大涨,可万叔临死时分明说了些重要的话,李丽钊也听到了,他为何不斩草除根,偏让李丽钊脱离掌控,找到冷烽?难道他的目的就是让冷烽前往江城? 云楚又不解道:“既然你确定是王遗风,又为何说他不是奸细?” “王遗风从不是龙都的人,他跟随冷烽回到龙都时,已经说过了早晚会走。”冷丛生抿着嘴角,声音沉痛:“是我识人不清,强留他下来,才会酿成龙都惨案。” 说到这里,冷丛生语气俨然已经带上了自我厌恶与讽刺。 云楚又皱眉:“王遗风混入安平县地下游击队多年,从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为什么在入了龙都,就忽然倒戈,与四象军沆瀣一气,害了龙都根据地的同志?还有龙都的发报机,你已经输送出去一半的情报,电台又怎么会落入东瀛人手里?” 王遗风身份显露后,很多事就变得复杂起来了,不好解释。 冷丛生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当时情况紧急,我输送电报后,就被四象军抓捕,秘密送往江城,中途是我费了很大力气寻到机会出逃,至于电台为何会出现在东瀛人手里,的确很难解释,或许真如你猜测的那样,王遗风乃是三面间谍。” 他们在驻军营地时商量出的结论,梁满仓都已经告诉冷丛生了。 云楚又抿唇不语,又和冷丛生问了些龙都覆灭时的细节,旋即转身离开了客房。 梁满仓一看到开门,嗖的一下站了起来,双腿麻木,这一动作险些没站稳。 他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云楚又:“云同志,怎么样?冷叔他没事?” 云楚又神色凝重,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客房方向,说道:“药我已经留下了,一日三次,早中晚,都需要在饭后吃,其他的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找我。” 梁满仓点了点头,目送云楚又离开后,立马进了客房。 当他看到已经清醒的冷丛生后,差点喜极而泣,扑到床边就喊:“冷叔!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队长回来一定会高兴的!多亏了云同志,真是多亏了她。” 梁满仓絮絮叨叨,全然没看到冷丛生眼底的晦涩。 云楚又踏着夜色离开了后院,径直回了洋楼大厅。 她抬眸看了一眼二楼书房的方向,沉思片刻,还是决定去和霍湛探讨一下。 他那人性格虽然有问题,但脑子却没毛病,说不定两人一起商量,能推算出始末,解除掉她心中的疑惑,否则带着这些问题,她可睡不着。 这么想着,云楚又就迈步上了二楼,书房中一片黑暗,似乎里面并没有人。 她蹙着眉尖敲了敲门,里面一丝动静都没有,她不由嘀咕了一句:“睡这么早。” 下一刻,书房门应声而开,是霍一。 他小心翼翼看着云楚又,没了嬉嬉笑笑的神色:“云姑娘?冷丛生的事办好了?” 云楚又颔首:“嗯,我找霍少帅,他应该还没睡?” “少帅,少帅他……”霍一有些犹豫,吞吞吐吐的模样让云楚又有些狐疑,旋即似想到什么,她面色猛地一变:“霍湛怎么了?该不会是肺炎又犯了?” 说完,她就推开霍一径直入了书房,脚步很急切。 她是知道霍湛死于肺炎的,虽然现在是好了,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出什么问题。 如今许都风雨飘摇,很多事她一个人做起来太过艰难,必须要和霍湛合作,他一定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一时间云楚又想了很多,脚步愈发急切。 不过,当她看到昏暗书房里,坐于书桌后,微微倚坐的霍湛时,松了口气。 云楚又有些恼,皱眉道:“你这人,怎么没声啊!” 她差点以为人嗝屁了,三步并做两步,结果人家在这里闭幕眼神装深沉! 云楚又有些无语,看霍湛的眼神也变得不善,她又是哪里惹到他了? 今天才来许都,霍湛就一直没给个好脸色,明明一下午她都很配合,买了那么多金银珠宝,未来喜欢哪个女人,送出去都是妥妥的不会翻车,有什么好生气的? 难道是因为觉得她花他的钱了? 云楚又神色变得狐疑起来,霍湛是这么小气的人吗?奉津不是挺有钱的吗?难道只是驴粪蛋子表面光,实际上内里已经腐败坏了,缺钱? 她一番脑补,已经想着要掏点钱出来摆平霍湛了。 “什么事。”霍湛抬眸看她,清冽的声调中强压着铺天盖地的冷戾。 听到他的声音,云楚又脊背微僵,后退两步,来到一个她觉得相对安全的距离。 云楚又不着痕迹吞咽了一口口水,轻声道:“冷丛生刚刚醒了,不过我不能保证他能活下去,有件事我心中存疑,想与你商议,如果你没时间的话,我可以先离开。” 霍湛的喜怒无常都没什么征兆,她这会儿过来该不会正好撞枪口上了? 霍湛顿了一下,起身,从书桌后走出来。 他身上带着一股清淡的松木香,敞开的窗子不断有寒风涌入,侵袭着云楚又的脊骨,随着霍湛越靠越近,她反而觉得越来越冷,黑暗中他瑰丽艳盛的眉眼有些看不真切。 忽然,一种强烈的被窥探的感觉袭来,云楚又不适地拧眉,转头朝窗外看去。 这时,霍湛却伸手握住她的肩,没有让她转头。 他的琥珀色狐狸眼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耀眼,在云楚又不解的目光中,他似乎停顿了一下,旋即毫不犹豫倾身下来,冰冷的薄唇准确无误覆在了云楚又的唇上。 云楚又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大睁,眨也不眨地看着霍湛。 这时,一阵刺痛从唇上传来,云楚又回过神来,微微屏息,没有第一时间推开霍湛,而是以目示意:怎么回事?外面是什么人? 她当然知道霍湛对她没什么兴趣,会这么做,肯定也是做戏给旁人看的。 不过,堂堂少帅大人,居然赔上清白也要做这一出戏,不吃亏吗? 云楚又眼神变得有些古怪,她倒是半点没有被吃了豆腐占了便宜的认知,反倒是为霍湛叫屈,心里思忖,他自己亲的,事后应该不会秋后算账? 第219章 他只配打光棍 云楚又神思不属,霍湛浅瞳静静望着她的眼睛,握着她肩的手紧了几分。 “嘶——”云楚又吃痛,拧眉看向他,结果霍湛皱起的眉头更甚。 两人目光交错半晌,直到霍一发出几声细微的轻咳,霍湛才松开钳住云楚又肩膀的手,他退开两步,从书桌上拿起一方帕子,优雅地擦了擦薄唇,旋即轻飘飘扔出去。 云楚又怔怔看着帕子落地,再抬头看看霍湛嫌恶的表情,嘴角一抽。 她知道霍湛是个什么人,也懒得与之计较,问道:“外面的人走了?” 霍湛搞这么暧昧的一出,无非是想告诉窥探着他的那些势力,她确实是奉津的人,两人并非做戏,而是货真价实的爱侣,牢牢把她困在他这条船上。 她虽然不满,但既然答应了,且霍湛也帮忙救出了梁满仓和冷丛生,那她帮忙也是应该的,亲一口而已,她作为一个阅尽千帆的现代人,还怕这个? 这么想着,云楚又瞥了霍湛一眼,因为刚刚他擦得很用力,薄唇微微红肿,愈发娇艳欲滴,衬得那张瑰丽的脸更加诱人,就这么一张脸,亲一口吃亏的也不是她。 说真的,如果霍湛不是这样的性格,多温柔体贴几分,就像当初在安平县出现时,表现出的柔弱绿茶娇夫状态,说不准用不了太久她都要沦陷其中了。 这张脸任谁看了能不心动?她自问也是个俗人,可惜,霍湛的性子实在太差! 她不是个喜欢挑战困难的人,而无疑,霍湛如果要作为另一半的话,绝对是地狱级别的攻略难度,所以假夫妻还行,真要落实的话,她只怕跑的比谁都快。 好在,霍湛对她并无好感,瞧瞧那嫌弃她的样子,呵呵。 霍湛平复了一下心绪,转身回了书桌后,恢复了常态:“你想商议什么。” 他并未解释刚刚的举动,所言所行皆不避不让,并没有显露出丝毫心虚。 云楚又眼神复杂地睨了他一眼,旋即走到窗边关上窗户,问道:“刚刚外面是不是有人在看?知道是什么人吗?目的是什么?该不会是向卉嘉的人?” 问着问着,云楚又不免想到刚刚那一吻,语气有些疑惑。 向卉嘉对霍湛心存觊觎,又恰逢她来到许都,找人盯梢很正常,不过霍湛是一个会为了逼退追求者,而主动亲她的性子吗?答案是不,霍湛只会打直球拒绝。 霍湛眉梢微动,随着霍一打开书房的灯,他的目光也落在了云楚又的唇上。 她红唇微微张开,仍稍稍红肿,昭示着刚刚他对她做出的不合时宜的举动。 他眼底掠过一抹暗色,喉结滑动了一下,淡声道:“不是什么人。” 说完,他立马调转话题,狐狸眼微眯,若有所思:“你刚刚说冷丛生醒了?” 云楚又颔首:“醒了,但能不能活下去只能看他自己了,他刚刚与我说了龙都的一些事,我心中疑惑,想来想去,也只能与你商议了。” 看云楚又没有抓着刚刚的事情发问,霍湛神色有些郁郁,眉眼也变得冷硬起来。 一旁洞悉了一些的霍一脸上表情乱飞,只敢垂着头,生怕被自家少帅发现。 大帅派来的人盯得紧,少帅来这么一出,指不定啥时候云姑娘就得莫名其妙被“邀请”回到奉津,到时候,啧……想想奉津大帅府里的热闹,霍一就头皮发麻。 他小心翼翼抬头瞟了一眼霍湛的表情,然后又迅速垂下眼,不敢再看。 霍一咧嘴苦笑,心头疯狂给自家少帅摇旗呐喊,可却心知肚明,云姑娘对自家少帅真没啥心思,毕竟占便宜占到这个份上,人姑娘半句废话没说,能是有意思的样? 思及此,霍一又有些钦佩云楚又,旁的姑娘家遇到这种事,指不定已经要死要活要名分了,人家呢?一脸淡定,好像被占便宜的那个不是她,而是他们家少帅! 这真是个神奇的感觉,霍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过下一刻他就察觉到霍湛投射过来的冰冷视线,立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神游天外,不管少帅是啥想法,他都没办法多说多问,充当木头人就成。 那天晚上的话还言犹在耳,只可惜少帅自己好像有些动摇了。 而且是在清醒中动摇,正一步步想要蚕食对方,却发现人家根本不上钩。 当然,他对自己少帅是抱着百分百信任的,未来云姑娘铁定得是他们奉津的人! 这时,霍湛清冽低沉的声音响起:“霍一。” “是!”霍一立马明白,转身离开了书房。 他一走,书房里顿时变得多了几分尴尬,刚刚莫名其妙亲一口的事又开始回旋在两人脑海中,云楚又是回味,霍湛则是眉头紧锁,看她的表情像是在看杀父仇人。 云楚又警惕后退两步,手都摸上了后腰:“刚刚可是你主动亲我的,怎么,这会儿后悔了?想杀人灭口?霍湛,你能不能有点儿男人的肚量?心眼儿比针尖还小!” 霍湛刚刚嫌恶的表情本就有些惹恼了她,这会儿又这么个表情,云楚又更恼了。 她虽然不在乎被亲一口,但亲了她还嫌弃她,有这么当人的吗? 闻言,霍湛表情更冷,摄人心魄的容色仿佛蕴了最锋利的刀锋,稍有不慎就能杀人于无形,他道:“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云楚又一脸惊诧:“我是不是女人你刚刚都亲过了,现在后悔不也晚了?” 两人一本正经讨论这个话题,倒是让尴尬的气氛散去不少。 霍湛看她确实是不在意,忍不住短促地笑了一声,笑声极冷。 云楚又拧眉瞪了霍湛一眼,若不是这厮生的过于貌美,她刚刚一巴掌就扇过去了,还在这和她冷笑?霍湛就是脾性不好,喜怒无常,目中无人,这样的往后只能打光棍。 云楚又在心头默默思忖,冷睨霍湛一眼,对他发出祝愿:注孤生! 接收到云楚又的视线,霍湛嘴唇抿成沉默的弧度,眼中深沉难辨。 他不能否认,尽管心里很清楚云楚又不是个适合入奉津的女人,但许都重遇,原本的心悸再度复苏,竟然有变为隐忍克制的趋势,他对这个浑身秘密的女人上心了。 明知道这并不理智,不是个好兆头,可偏还想着拨开云雾,看清她。 第220章 真凶是谁 霍湛的沉默让云楚又不自觉多了几分紧张,她眉尖轻蹙,说道:“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我都配合了,总不能再怪到我的头上,接下来能不能说正事儿?” 她可不想在这种小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想来刚刚外头窥探的人没有恶意。 否则,看着他们俩在这里打啵,早开枪射击了,还旁观? 霍湛知道,想听的话是听不到了,目光冷沉疏离,直接问道:“你怀疑冷丛生?” 云楚又微讶:“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霍湛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从冷丛生那里过来,说有疑问,这还需要细问?他说了龙都覆灭的真凶,你觉得解释不通,所以引起你的怀疑。” 云楚又红唇紧抿,眨了眨眼,沉默片刻后道:“那你说,冷丛生说的是真是假?” 霍湛眸子微眯:“冷丛生身上的伤势不是假的,他作为联党龙都根据地的负责人,被抓捕送往江城,确有其事,不过,他是怎么进入许都的,这一点我并没有查出来。” 云楚又眉梢微扬:“哦?那你可知他是什么时候来到许都的?” 霍湛摇了摇头:“据他自己所说,是三天前,但实际并不可信。” “我率人抵达许都后,就秘密关注许都城内所有可疑的人,如冷丛生这样的,不可能逃过霍家军的关注,所以,他只会比我来的更早,应该是潜藏许都已久。” 闻言,云楚又眸子圆睁,不敢置信道:“比你来的还早?!” 霍湛来许都时,她才刚知道龙都覆灭的事,当时冷丛生应该已经被捕了,怎么可能还先他一步进入许都?这一点时间线上根本说不通,里面存疑! “大概率如此,我已经遣人问过了,冷丛生住的地方被租赁已经数月,并非刚刚盘下来的,如果不是他提前在许都布局,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霍湛微微耸肩,一副其中内情很简单,不是什么值得推敲的事。 云楚又看向他,神色逐渐凝重起来,一字一顿道:“此冷丛生,非彼冷丛生。” 真正的冷丛生一直组织龙都同志们撤退,不可能早早潜伏许都,等待着与人接头,更何况,龙都覆灭只是一个意外,没有人会提前知晓其会覆灭,战火会烧到许都。 一切都只是猜测,而许都这个“冷丛生”,大抵就是一个幌子。 霍湛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面上的信纸:“何以见得?” 云楚又抿了抿唇:“先前我给他诊治,的确伤势颇重,不过很多伤口分明是复发的陈年旧伤,包括他瞎掉的一只眼,能恢复到如今这个程度,应该受伤也有数月了。” “我问过梁满仓,他说冷丛生的眼睛是因龙都覆灭才瞎的,时间也对不上。” “再加上冷丛生与我说,龙都覆灭的真凶是王遗风,一个隐藏在安平县多年的外科大夫,我心中就更是疑惑,电台发出的情报只有一半,像是匆忙中被截断的,这种情况下冷丛生没有毁掉电台,反倒是让其落入四象军手中,进而又莫名到了鬼子手里。” “王遗风就算真是奸细,可他一个半道加入龙都,且特意说明自己早晚会离开的人,冷丛生怎么可能那么信任他,连电台的事都说,让他去传递情报?” “不管是伤势,还是冷丛生给出的解释,都有解释不通的地方。” “不过你既然已经调查过了,那就表明冷丛生确实有问题,他可能真的不是真正的冷丛生,而是一个冒牌货,但能找出外貌这么相像的冒牌货可不容易。” “而且他身上的伤势不是假的,刚刚如果我没有给他用药,他可能真的会死。” “那他不是真正的冷丛生,那他又是谁呢?” 云楚又依旧不解,和霍湛商议后,好像了解了一些事,可冥冥中迷雾好像更重了。 冷丛生的下落,龙都覆灭的真凶,王遗风又去了哪,包括许都这个冒牌货的身份,一切都是个谜,但这些事的真相如何怕是只有真正的冷丛生能够解释了。 云楚又有些头痛,伸手捏了捏眉心,说道:“真正的冷丛生应该已经逃脱了才是,否则黄修伯不会让人拿着他的照片在许都城门口把守,就等着守株待兔。” 霍湛脊背倚在椅子靠背上,微微抬眼,眼中现出一种有棱有角的散漫之意。 “你怎么知道,许都这个冷丛生就是个冒牌货呢?万一他是真的呢?” 这句话犹如石破惊天,把云楚又轰的骇然莫名,她怔怔望着霍湛,更疑惑了。 “他是真的?怎么可能?那龙都那个又是谁?” 云楚又被搞得一头雾水,心中不免感慨,真不愧是男主“老家”,其中包含的内情与秘密比军事机密还高深,所以,男主他自己能不能认出哪个是他爹? 霍湛笑了笑,眉眼皆弯:“这有什么难的,抓起来问问就什么都清楚了。” 云楚又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倒也是个好办法,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打草惊蛇。” 霍湛眸子微眯,刚欲说话,书房门被敲响了:“少帅,霍二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云楚又眸子微凛,看向霍湛,她知道在冷丛生和梁满仓被围堵时,霍二带着人去追龙都叛徒了,倘若抓回来真是王遗风,那事情就好玩了。 霍湛也没准备藏着掖着,直接道:“让他进来。” 话落,书房门应声而开,霍一和霍二走了进来。 霍二进来后看都没看云楚又一眼,走到霍湛身边,压低声音禀报情况。 云楚又眼巴巴看着,迫切想要知道龙都覆灭的幕后黑手是谁,而一旁的霍一对霍二的行为表示极度不赞同,安慰道:“没事,云姑娘,待会少帅肯定会告诉你的。” 听完霍二的话,霍湛敛眸,覆下长长的睫。 云楚又上前两步,问道:“抓到人了吗?” 霍湛还没说话,外面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脚步声,听动静,来的人可不少。 “怎么回事?”云楚又转头看向窗外,目光蓦的发寒。 “人跑了,可以确定家中这个冷丛生不是龙都叛徒,他的存在,或许只是黄修伯钓鱼的饵,至于叛徒,金蝉脱壳,反手射杀了黄修伯。” 霍湛站起身,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了一眼,透过玻璃都能看到冲天的火光。 他的长睫在眼睑下形成沉郁的一片,眼尾压出一条凉薄的线,整个人的气势在这一瞬间层层拔高:“黄修伯死了,黄凌川暂掌十一军,打上门来了。” 第221章 你想干什么? 闻言,云楚又倒抽一口凉气:“黄修伯死了?” 事情大条了。 黄凌川是个完全不顾后果的蠢货,心里早就记恨着霍湛和她,如今手握大权,头一件事就是上门来搞事情,万一他真不管不顾解决掉霍湛,那可就难办了。 云楚又神色凝重,看着霍湛穿上大衣离开书房,霍二紧随其后,一直嬉皮笑脸的霍一这时候也笑不出来了,面容冷肃,终于有了些死士的感觉。 霍湛走的很快,云楚又迟疑片刻,跟了上去。 正如旁人所以为的那样,她现在和霍湛属于一条绳上的蚂蚱,倘若黄凌川今晚真的发疯,什么都不顾忌,那她说不得还得陪着霍湛一起死。 四万四象军,虽然对东瀛军来说只是一支很小的力量,但对于在许都的他们而言,则是一股可以横扫一切的力量,当然,如果使用召唤卡,应该也能杀出一条血路。 云楚又匆匆跟上,下楼来到大厅时,身着黑衣的霍家军已经完成肃整,霍湛表情平静,倒看不出多少情绪,好像外面喊打喊杀的黄凌川只是个纸老虎。 随着云楚又下楼,霍一和霍二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旋即纷纷看向霍湛。 霍湛轻瞥她一眼,声音清冽:“今晚情况不同其他,霍七会送你离开。” 话落,霍三和霍七就走了出来,两人是双胞胎,长得一样,表情都差不多,即便是在一起相处过一段时间,云楚又一时都认不出哪个是霍七。 “少帅。”霍七声音郑重,一副临危受命的模样。 霍湛唇线锋利,神色漠然,黑色的衣袂泛着冷冽,整个人都透着肃杀。 他扫过云楚又,说道:“带她离开许都。” 闻言,霍七顿了顿,顶着霍湛颇具压迫的眼神道:“属下想迎敌。” 黄凌川来者不善,明显是准备把黄修伯之死的事栽在他们霍家军的头上,这个时候离开,那等于是把少帅和霍家军的兄弟们留在了这里,他怎么干得出? 他不想走,即便云楚又对于少帅而言很重要,他也不想走。 霍三面色一变,用手肘狠狠怼了霍七一下,厉声道:“少帅的话是命令,你想违抗?” 霍七抿着嘴唇不说话,垂着脑袋就是不吭声,死活不准备走。 霍湛眸色微深,浅瞳望着霍七,罕见的没有恼怒,而是道:“这只是一个小意外,你先带人离开许都,在城外等着。” 黄修伯之死在他预料之外,不过他早有布局,尽管黄凌川突袭算是一个意外,但还不至于让霍家军承受太大的危难,不让云楚又掺和,只是防止更多的意外发生。 他话音落下,不等霍七开口,云楚又便直截了当道:“我不走。” 霍湛皱眉看她,抬手指了指门外,冷声道:“不怕死?” 外头火把高燃,人声鼎沸,黄凌川的叫嚣声恰好在此时响起:“霍湛!刚刚奸人害我父亲,我的人亲眼瞧见人跑进来了,你半晌不开门,莫不是想包庇奸人?!” 黄凌川声音中满是凌云的怒火和傲气,不见半点父亲身死的绝望和痛苦。 这样一个人,对他来说一时的爽快可比什么都重要,他完全不担心即将抵达许都的东瀛军,得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报复,今晚绝对是一场硬仗。 云楚又如是想着,抬眸看向霍湛,纵是智多近妖,也有翻车的时候。 她当初救下霍湛费了不少力气,虽说他这个人性格很有问题,但两人现在在外人眼里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他要是死了,黄凌川照样不会放过她。 霍湛的生死和她已经绑定了,霍湛一死,只怕不止黄凌川,所有隐藏在暗处,紧紧顶着他的人都会朝她出手,真到那个时候,她就是有金手指也无济于事了。 今晚再艰难,也要一起度过,更何况…… 云楚又微微侧了侧头,轻笑道:“我怕死,但我不是说了,更想让你活。况且,我早看黄凌川不爽了,既然他凑上来找揍,总不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而且你见过有人打上门来,未婚妻逃命,未婚夫迎敌的?” 话脱口而出时,云楚又又想起刚刚那个吻,不由得礼尚往来了一番,讨了嘴上便宜。 说完,看着霍湛微怔的表情,云楚又心里舒坦不少,顺嘴又道:“即便是有,那人也不是我,走,看看黄凌川想干什么。” 她走出几步,被霍湛抓住手臂,他侧眸看了她一眼,浅瞳里的情绪如潮水般褪去。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说道:“跟在我后面。” 霍湛瑰丽艳盛的眉眼亮的惊人,推门走出去时,外头四象军顿时全部安静下来。 为首的黄凌川双手叉腰,站在门口,一派气势汹汹,和在粮铺中被霍湛整治的十分狼狈的模样判若两人,看样子掌权后,他心中的骄傲也随着权力的增长而暴涨了。 霍湛目光扫过,看着围堵在洋楼附近的四象军,不足四万,至多也就是五百人。 他平静道:“凌川兄这是掌权后,要与我奉津撕破脸了?” 黄凌川神色狰狞,冷声道:“先撕破脸的难道不是你?!霍湛!” “黄军长死的莫名其妙,你身为其子,不想着为他报仇,居然为了一己私利跑来找我麻烦,凌川兄,你还是和儿时一样,办家家酒也要选死士,成不了大事。” 霍湛弯了弯唇,说话间,伸手拍了拍黄凌川的肩。 在后者面色骤变时,骨节分明的手指已经捏住了黄凌川的脖颈,他手指修长,十分有力,好似下一刻就能轻松捏断他的颈骨。 霍湛把黄凌川拉到面前,脸上噙着些淡淡的笑意,面对百人围困,显得十分冷静理智,从容道:“凌川兄现在来说说,堵在我家门口,想干什么?” 黄凌川脸色涨红,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恨得牙痒痒:“霍湛!” 他这回过来其实也没想要对霍湛怎么样,只是想把场子找回来,再顺势要些好处,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四象军,没想到霍湛居然先下手为强,提前挟持了他! 第222章 我去! 霍湛眼尾上扬,冷笑道:“别那么大声,我能听到。” 云楚又出来时,就看到霍湛捏着黄凌川的喉骨,下首的四象军纷纷举枪对准两人,一时噤声,没人说话,更不知道这时候应该怎么办。 霍湛没看云楚又,而是低声道:“凌川兄可有兴趣进去与我喝一杯?” 黄凌川喉结滚动,想怒骂一声不要脸,可感受到微微窒息的咽喉,不敢有丝毫动作,只能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先把我放开,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就是了。” 霍湛等他说完,掀了掀眼皮:“我再问一遍,有没有兴趣进去,和我喝一杯。” 黄凌川磨磨唧唧是在挑战他的耐心,明明胆小如鼠,还偏想充当大头兵。 剩余的十一军都落入他手中,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活不了多久了。 “好好!我答应你!”黄凌川浑身紧绷,厉声尖叫。 随着他话音落下,霍湛眸子微犀,一道破风声响起,一旁的云楚又眸子微闪,伸手去拉霍湛,后者早有防备,一手提着黄凌川的衣领,把人狠狠摔进屋里。 下一刻,他垂在身侧的手一挥,身着黑衣的霍家军每人端着一把冲锋枪,蜂拥而出。 他们井然有序朝着开枪处追去,云楚又眸子半眯,知道动手的人就是隐藏起来的奸细,龙都覆灭的真相近在咫尺,她没有犹豫,整个人如灵燕一般追了过去。 霍湛看着很快就剩下一个背影的云楚又,长眉一蹙,冷声道:“莽撞!” 说完,他也迈开长腿追了上去,一众四象军茫然无措,也没上前阻止。 霍家军倾巢而出,黄凌川则被霍一擒住,用以震慑这些愚蠢的四象军。 云楚又速度很快,自从被永久力量点加持过后,身体素质已经远超普通人了。 在绕过一幢小楼后,一个金光闪闪的等级标识映入眼帘,云楚又心头微松,不知是应该为叛徒奸细的确是东瀛人而感到庆幸,还是为一个东瀛人祸害整个根据地而痛惜。 茫茫夜色中,偌大的标识仿佛指路的萤灯,微微闪烁,指引着她前行。 她很快就把训练有素的霍家军甩在身后,一头扎入到街道上。 云楚又跟的紧,倒是让叛徒无所遁形,很快,就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她今天下午才和霍湛在这家金银珠宝行待了一整个下午,当时,霍二就埋伏在四周,都没有抓到这个叛徒,他怎么又折回到这里来了? 云楚又心中有一瞬狐疑,心头却多藏了个心眼,手中握着召唤卡。 虽然把召唤卡浪费在一个叛徒身上很浪费,但这人跑的快,她也追的紧,如今身边没什么可用的人,小心无大错,万一阴沟里翻船,召唤卡还有什么用? 她对自己认知很清晰,能用的东西不少,可惜个人能力太差。 上回在前寨村土匪山寨被人反手钳制,吃了大亏的事她至今难忘,遇到事情时也多了几分谨慎小心,毕竟再好的东西,也得能用出来才叫好。 如果她刚刚没看错的话,刚刚那个东瀛人脑袋上顶着一个全新的标识。 lv9,左下角有个小小的“叛”字,她刚刚一晃神才看清,不明白多出的这个字代表了什么含义,是说这个东瀛人真心实意加入联党,却背叛了组织? 看样子真相是什么样子,包括冷丛生的事,只有抓住这个人才能水落石出了。 云楚又深吸一口气,看着标识消失在客栈后,抬脚就准备追上去,却被人拉住手腕,刚欲转身反击,就听到霍湛清冽的声线:“是我。” “你怎么也来了?不用看着黄凌川?”云楚又有些惊讶地看向霍湛。 霍湛瞥了她一眼,没说话,而是看向客栈:“那人进去了?” 云楚又颔首:“没想到这间客栈居然会是那人的落脚点,他早就潜伏在冷丛生和梁满仓身边了,做出来的一切都只是个幌子,他真正想做的是杀黄修伯。” 不管是冷丛生,还是梁满仓,亦或者联党,对这个叛徒奸细而言都是微不足道的,他是想要为即将到来的东瀛大军清扫障碍,杀掉率领十一军的黄修伯! 黄凌川是什么德性这人十分清楚,心知黄修伯一死,十一军群龙无首,被一个无脑之人率领,根本掀不起什么波澜,甚至可以挑起十一军和霍家军的争斗。 一旦他的计谋得逞,许都内部大乱,到时候东瀛军进入许都,就如入无人之地。 思及此,云楚又浑身发寒,这人心思歹毒,竟然想凭借一己之力搅混一池水! 不过,他的计谋已经算是得逞了一半,龙都覆灭,许都联党取信于他,不会轻易出手,黄修伯已死,十一军群龙无首,黄凌川无脑出手,和霍家军发生冲突。 这一切,都在那人的预料之中,只可惜出了霍湛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意外,以及她这个手握金手指,可以随时监测他动向的“挂逼”,注定要让他的谋划付诸东流了。 霍湛半眯起眼看着眼前被蒙在夜色中的客栈,说道:“在这等着。” 云楚又目光一凛,在他准备动身时拉住他的手臂:“不行!你这么单枪匹马进去,万一他布下陷阱就在等我们呢?你掌握霍家军,真要深陷其中,会让我们境地更难。” 说完,她握着手里的召唤卡道:“我去。” 她倒不是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只是霍湛在这种场合下肯定要更重要些,而且她有底牌,身上还穿了高科技防弹产品,防护手段肯定是要高于霍湛的。 最重要的是她即便被捕,肯定也不会被杀,而是会被当成威胁霍湛的手段,她有格子背包,可以随时脱身,甚至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这也是一种手段。 霍湛听着云楚又毫不犹豫的话,脊背微僵,浅瞳扫过她,带着些许审视,旋即垂下眼,轻扯着唇道:“云楚又,有时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云楚又眉梢一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她也没回答,趁着霍湛垂眸一瞬,身形灵巧地攀着栏杆跃入客栈二楼。 第223章 奸细是他 霍湛默不作声看着她消失在客栈二楼的身影,半晌,薄唇微抿。 云楚又总是把他的安危看的很重,这种情形下都要护着他,身陷险境,可她分明对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让他有些猜不透她的想法。 不过,毫无疑问,云楚又这样的举动,又令他心中的悸动深了一些。 “云楚又。”霍湛浅色的瞳仁里难得的,多了几分茫然。 被霍湛心心念念惦记的云楚又此时已经默默潜入了客栈二楼。 这间客栈不算奢华,只是很普通的装潢,穿过走廊就是一排紧闭着门的房间。 她眸子微眯,没有去特意去寻找入住的客人,而是走向楼梯,准备到一楼去找掌柜的问问情况,当然,如果此时正有人盯着她,那不用她下楼,就定会有所动作。 就如同她所想的那样,她单枪匹马闯入人家的地盘,如果不把她拿下当人质,反倒愚蠢,毕竟,在外人看来,她是足以钳制霍湛,遏制霍家军的一把利器。 尽管这样的想法无知可笑,但以霍湛营造出的一切,在外人看来就是如此。 这也是她会越过霍湛,提前一步进来的原因之一。 一来她是女人,女人生来弱势,会让对方放松警惕,二来,一个特殊级别的东瀛人,她没见过,自然会产生好奇,万一霍湛进来把人杀了岂不是没了可以解惑的机会? 果不其然,云楚又才刚走出几步,楼梯一侧房间的门忽然打开了。 “别动!”云楚又腰间抵着枪口,一道熟悉的温润声音响起。 云楚又眸子微闪,轻声道:“王大夫,真是好久不见。” 身后用枪口抵着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冷丛生”所说的叛徒王遗风,也是在安平县时,那个人畜无害,对她的治病手段十分推崇的王遗风。 她还真没想到,那冷丛生居然说的是真的,真的是王遗风害龙都根据地近乎死绝。 “云同志,的确许久不见,很抱歉我们在这样的场合下见面,请原谅我的无礼。”王遗风声音十分客气,并没有半点被人发现身份的慌张。 说话间,他枪口微微使劲,推着云楚又进了房间。 在进门的刹那,云楚又手一动,银戒咕噜噜滚到地上,薄薄的戒身隐藏在角落里,几乎看不清楚,在把云楚又推进房间后,王遗风也迅速进入关上了门。 一进门,云楚又就看到了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 一男一女。 男的身材矮小,西装革履,脸上表情很严肃。 女的剪着利落的短发,模样漂亮,只是眼底的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云楚又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两人,旋即转头看向王遗风,像是完全忽略了刚刚被对方用枪口抵着腰的一幕,反而用十分友善的态度问道:“王大夫怎么会在这里?” 她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神色,心头却有些凛然。 王遗风居然还有两个东瀛同伙,不止如此,这两人等级还不低,甚至比王遗风还要高上一级,一男一女都是lv10级别的怪,对她来说已经很高了。 而王遗风,果然是刚刚那个只露出一个背影,等级标识下有个“叛”的人。 王遗风脸色同样温和,不过说出的话却很犀利:“云同志,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来这里的目的我知道,是,没错,我就是那个出卖龙都根据地的奸细。” 随着她这句话落下,房间里原本刻意伪装出的善意气氛烟消云散,变得紧绷起来。 云楚又神色微敛,平静道:“我不是龙都根据地的人,不在乎他们的生死,我来这里不过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杀了黄修伯,险些害了霍家军。” “王大夫,你伪装在安平县多年,竟一直没有动手,实在出乎我的预料。” “不过,作为一个东瀛人,你能取信于黄修伯,并且顺势杀了他,等回到你们东瀛帝国大本营后,王大夫怕是要高升了?往后可就真是富贵权势皆在手了。” “好歹是旧相识,我在这里就提前祝王大夫高升了。” 云楚又弯了弯眉眼,说出的话十分熟稔,好像她和王遗风真是什么旧友一般。 王遗风也笑了:“云同志是个识时务的人,正好,我也看中你的医术,倘若你愿意为东瀛帝国效力,未来成就不会比我低,如今九州的情况你看在眼里,应该知道做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云同志是否有兴趣合作一把?” 这时候,王遗风已经彻底不隐藏了,虽然依旧是温和的神色,眼底却精光肆意。 他并没有反驳自己东瀛人的身份,不过,随着他和云楚又你来我往的交谈,倒是让一旁的一男一女产生了不耐,尤其是其中的女人,眼神嫉恨地看着云楚又。 她道:“王遗风,奉津的人还在外面,十一军的人也找你,你还有心思拉拢?” 女人说的是正宗的东瀛语,说话间隐隐有些居高临下地睥睨意味,好像并不把王遗风放在眼里,不过,云楚又从她的等级中也看出了几分猫腻。 王遗风也不在意对方的态度,他客气地微微颔首,旋即也说出了一口东瀛语。 “福山小姐,你有所不知,这位云楚又小姐本事不小,其医术高超,能把濒死的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而且她手中似乎有一种很神奇的特效药。” 云楚又眼神中掠过一抹诧异,这王遗风竟不是东瀛人。 虽然他的东瀛语说的很流利,吐露也清晰,不过,因为有东瀛语精通的技能加持,在她听来,王遗风的东瀛话显然是不过关的,能听出些许不自然的扭捏。 “特效药?真的?”福山慧愣了一下,旋即狐疑地看向云楚又,有些不信。 这时,一旁的男人冷笑一声,叽里咕噜道:“王遗风,我看你是在九州待得太久,待傻了?我们东瀛帝国什么没有?研制出的药物难道还会比一个九州女人的差?” 王遗风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恼怒,深吸一口气,硬气道:“白石先生要是不信我又何必来协助?我可以明确告诉阁下,一个云楚又的价值,绝对不低于一个黄修伯!” 他是亲眼见过云楚又的本事的,那一剂药,至今他都没搞明白是什么东西。 第224章 好,我答应 在离开安平县后,他进入龙都,最大的目的就是研究清楚李丽钊身上产生效果的药物到底是什么,一旦有所进展,他敢肯定,绝对比当一个奸细要来的有价值! 一种从未出现过的,能救命的特效药,足以让他名留青史! 到时候,他就不再是一个流落东瀛,被秘密策反的九州叛徒! 他可以成为英雄,可以当一个人人交口称赞的大人物! 他已经厌恶极了当奸细,刺探情报的日子,他最大的乐趣就是研制药品,可惜,东瀛人不会浪费他这枚可用的棋子,不到流尽最后一滴血,他们不会放过他的。 王遗风很清楚东瀛人的手段,但他没有选择,当奸细,也需要从一而终。 白石相田眉头一皱,厉声道:“八嘎!你说什么?!” 他是个急脾气,看不惯王遗风这种披着奸细皮的东瀛人,他虽然立了功,可到底骨子里流着九州人的血,让人厌恶,这种人就应该是他们东瀛人的狗! 说着,白石相田就准备掏枪,福山慧上前拦住他,一脸不高兴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咱们大部队马上就要来了,他可是立了大功的。” 说到最后两句话时,福山慧刻意压低声音,做出提醒。 王遗风虽然是个九州人,不算正统的东瀛人,可他这回立下大功,十一军群龙无首不说,还让联党和四象军产生龃龉内讧,对东瀛大部队来说,是个值得庆祝的消息。 他此番作为,说不定要被赐予东瀛姓氏,往后可真就是货真价实的国人了。 到时候,他们两人说不定还得称呼人家一声“先生”,所以现在与之产生矛盾完全就是没必要的,王遗风这种心机深沉的人,心眼最是狭小,指不定还会记恨他们! 福山慧和白石相田是多年合作伙伴,自然不想他因一时意气得罪了人。 “立了大功又怎么样?!杀人也不看时间,如今我们被四象军盯上,万一逃不出去,都得死在这里,还指望着邀功呢?”白石相田冷笑一声,话语难掩讥讽。 云楚又站在一旁眨了眨眼,她是真没想到,自愿深入虎穴,却看到虎仔在闹内讧。 这两个东瀛人都看不惯王遗风这个假东瀛人占首功,后者居然能忍受? 不过仔细想想,他作为一个潜伏已久的叛徒,直到战火波及到龙都后才开始动手,足以见其忍耐功力有多强,呵呵,狗咬狗一嘴毛。 王遗风沉下脸,不愿意搭理白石相田了,说道:“福山小姐,你应该知道铃木先生对我的信任,我既然说了云楚又的价值不低,你们就应该毫无条件的信我。” 福山慧一听到“铃木先生”四个字,眼底就充斥了崇敬之意。 她点了点头,说道:“王先生既然说了,那我自然没有不信的道理。” 云楚又将几人的对话都听了进去,没有错过“铃木先生”四个字,而随着王遗风提及这个名字,这位福山小姐对王遗风的态度也变得客气了许多。 所以,这位“铃木先生”很可能就是安插王遗风的东瀛高层,最低也得是个少佐。 福山慧说完,轻瞥云楚又一眼,收敛了眼底的嫉恨,说道:“只要她愿意交出特效药配方,就可以成为了东瀛帝国的一员,此后为我们东瀛国效力。” 王遗风轻舒一口气,含笑看向云楚又。 他作为九州国的叛徒,如今身不由己,也没办法专心研制药品,所思所想就是把所有人都教唆变节,变成和他一样的人,而云楚又这样的人物,就是他的第一目标。 日后,云楚又和他一起效力东瀛帝国,总有机会向她讨教医术。 “云同志,我们不想杀你,只要你愿意为东瀛效力,交出特效药配方,我们就放过你,在东瀛大军占据许都后,可以给你一个与我相当的职位,如何?” 王遗风十分客气,说话间,还走到一旁倒了杯热水递给云楚又。 云楚又眨了眨眼,轻笑道:“还有这么好的事?我没问题啊!” 王遗风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准备和云楚又好好说道说道,实在不行,再让福山慧和白石相田采用特殊手段威逼利诱,可乍一听到云楚又答应,王遗风愣住了。 他狐疑地看向云楚又:“你说,你答应了?” 他最初加入的就是联党,对于固执的联党人来说,就算是被折磨致死,他们都不会松口,有时候他都觉得他们愚蠢的要命,可看着他们慷慨赴死的神色,又很艳羡。 当奸细当久了,他发现自己也变了,变得很复杂。 云楚又表情更疑惑:“我答应了啊!不答应难道还真去死?” 一时间,王遗风神色愈发复杂,看云楚又的眼神既带着钦佩,又有些鄙夷,两相交织,反倒让他对云楚又的推崇少了许多,原来他也是个俗人,还是乐于见到嘴硬的人。 云楚又这样三两句话就无耻变节的,说真的,非常少见。 这时,一旁的白石相田阴恻恻地笑了笑,他捏了捏手腕,笑的十分残忍。 “她不答应是不是?交给我,我自有手段收拾。” 王遗风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不,她答应了,愿意把特效药配方给我们。” 他说完,白石相田和福山慧都愣了一下,旋即前者哈哈大笑,伸手就欲要拍一拍云楚又的肩,夸赞几句,但云楚又嫌恶地退到一边:“话还没说完就上手?” 王遗风眉头一皱:“你不是答应了?难道还要反悔?云同志,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看清当前的形式,这时候反口,只会惹怒他们,免不了皮肉之苦。” 云楚又抬手,晃了晃食指:“我没要反悔,只是有些疑问需要你来给我解答。” 王遗风顿了一下,福至心灵道:“龙都的事?” 云楚又笑了笑:“你当时放过李丽钊,就是为了钓出冷烽,让烽火小队彻底覆灭?那李丽钊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她是否被你策反?放出了冷丛生被捕的假消息?” 李丽钊所说的,回到根据地,听到了万叔临死时的话,谁都不能说出真假。 既然王遗风一路上和李丽钊同行,为她治疗伤口,那后者被洗脑也是极有可能的。 小说中,李丽钊早早就死了,却在安平县时被她所救,这是个变数,谁都不知道她未来在烽火小队中会成为一个什么角色,或许很多事很多人都会因此改变。 第225章 药方有问题? 王遗风诧异地看了云楚又一眼,旋即想到梁满仓和金大锤,笑了笑。 “我的确想过要策反李丽钊,不过那姑娘是个直肠子,并没有听出我的意思,像她那么愚笨的人,即便是为东瀛帝国拉来,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而龙都既然已经覆灭,那留着冷烽等人也只会成为障碍,理应除去。” “至于冷丛生被捕押送到江城的消息,的确是真的,黄修伯对我深信不疑,是我提议将电台和冷丛生都秘密送往江城,博得退路,之后又传递情报给帝国,截获电台,可惜让冷丛生跑了,否则我此番兵行险招,应该拿到更大的功劳。” 解释起这段话时,王遗风脸上没有半分愧疚,有的只是唏嘘和感慨。 “冷丛生真的跑了?”云楚又拧眉,这时候是真有些听不懂了。 许都这个冷丛生明显是有问题的,虽然他说出了王遗风的名字,一些事情始末也都清楚,但其中关节却说的并不清晰,有点避重就轻的意思。 如果像霍湛说的,许都的冷丛生是真的,一直待在龙都的冷丛生的假的,那这其中到底是有什么隐秘,才会使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连梁满仓都看不出端倪? 王遗风眸子微眯,想到今天下午逃走的冷丛生和梁满仓。 他神色微妙,点头道:“的确跑了,不过,他并未来许都。” 云楚又心头一凛,看向王遗风,他知道许都冷丛生的事,不过也正常,这人明显就是黄修伯放出的烟雾弹,用于钓出冷烽等人,以及剿灭许都联党根据地的同志。 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云楚又也不着急了,只想着从王遗风嘴里挖出更多的事。 她道:“许都的冷丛生,到底是什么来历?” 王遗风笑道:“云同志,你还没拿出什么诚意,就想从我嘴里知道所有的隐秘,是否有些不地道?不如,你先交出特效药配方,届时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云楚又眉梢一扬,爽快应道:“行呀,没问题!” 王遗风嘴角一抽,对云楚又实在是有些拿捏不准,他从来没有碰到过她这样的人,行事作风异于常人,过于古怪,她的爽直反倒是他心里泛起嘀咕,总有些不安。 一旁的福山慧和白石相田可不管那么多,看王遗风神色有异,纷纷询问。 在得到云楚又愿意现在就交出特效药配方后,都开怀大笑起来,看云楚又的眼神也愈发顺眼,忽然觉得九州人也不是都那么讨厌,最起码眼前这个识时务的就不错。 云楚又在接过纸笔后,就开始奋笔疾书,凡是上学时候学过的,都写在了纸上。 肾上腺素盐酸、组胺拮抗剂、生理盐水等等,多少剂量配比,如何稀释药物浓度等等都写的一清二楚,写完后,云楚又就爽快地交给了王遗风。 王遗风眼神激动,双手捧着药方,脸上表情十分虔诚。 不过,这样的虔诚在看清纸上的字后,僵硬起来。 云楚又并没有在字体上刁难人,反而写的十分规整,一笔一划,让人一目了然,不过,看着纸上很多听都没听过的医学专业名词,王遗风显得有些很不自然。 他是专业出身的,可惜没受过什么深层次的教育,这种一看就高深的名词,怕是只有国外才有,他半点没觉得云楚又在坑人,因为这份特效药配方写的太专业了。 这种专业让他心生崇敬,半点都不敢产生质疑。 云楚又转头看他:“药方已经给你了,接下来能继续为我解惑了?” 王遗风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云楚又有些惊讶,红唇微启道:“你不会看不懂?” 她这话问的寻常,可落在王遗风耳朵里却不亚于凌迟。 他表情僵硬,耳后隐隐泛红,捏着配方的手都有些打颤,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福山慧有些焦急地凑过来,伸手从王遗风手里夺走配方,上面写的都是九州国的文字,她看不懂,赶忙问道:“王先生,怎么样?这药方有没有问题?” 王遗风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药方有没有问题还得交给帝国的医生好好看看,我看不懂,不过应该是没问题的,云同志写的很用心,配比剂量都很清晰。” 他一说完,福山慧和白石相田都面露激动,前者更是上前朝云楚又伸手,用略显蹩脚的九州话道:“云小姐,你做出了十分正确的选择,东瀛帝国欢迎你的加入。” 云楚又瞥了一眼她的手,轻笑一声:“我说了,等王遗风为我解惑后,我才算是真正答应你们,不然的话,即便药方给了你们,我也不会为你们效力。” 她没说东瀛语,反倒是用了九州话,福山慧不解,看向王遗风。 王遗风深深看了云楚又一眼,顺口解释了一句,用词温和,福山慧倒是没什么反应了,抬手挥了挥手里的药方,说道:“我们先离开,你好好和云小姐说话。” 这份药方的价值可不低,她自然是迫切想要借此邀功。 虽然客栈这会儿出不去,但他们可以隐藏成普通客人,反正黄修伯不是他们杀的,一切都由着王遗风承担就是了,拿了好处,两人第一时间想的就是离开。 王遗风把两人的心思看在眼里,点了点头,表现的很平淡。 不过,在两人离开房间时,目光又在特效药药方上转了一圈,可见他的心思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毕竟能要出药方,也是他的功劳,如今这功劳却被人截胡了。 云楚又轻笑一声,毫不客气讥诮了一句:“王大夫倒是大方。” 王遗风也笑了笑,并不在意云楚又的讥讽,如今东瀛人走了,他也终于放松下来:“比不得云同志能屈能伸,你孤军深入,就只是为了问我龙都的事?” 云楚又没说话,静静看着王遗风,等待他继续。 “云同志既然能为了一群和自己无关的联党人来到许都,并且进入客栈来找我,那你就绝不是个会轻易变节的人,刚刚那份药方,有问题?” 王遗风问出这番话时,语气带着洞悉一切的冷静,唇边还噙着些许笑意。 第226章 谢谢你为我解惑 云楚又懒洋洋勾唇一笑:“既然怀疑我,刚刚为什么不说?” 王遗风认真道:“云同志,我敬重你,所以才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云楚又美眸微眯,眼中神色渐渐冷了下来:“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很复杂,我说了真话却没人信,你说了假话,却辜负了信任你的人。” 东瀛人一走,王遗风卸下了伪装,云楚又也懒得再打岔。 王遗风耸了耸肩,径直走到椅子上坐下,双手交握搁在小腹,一派温润谦卑。 “我从小就在东瀛讨生活,察言观色已经成了我求生的手段,两国交战,我好不容易回了心心念念的故土,却成了一柄为东瀛人开疆扩土的利器,倒也讽刺。” 王遗风说话时,语气有些复杂和感慨,似乎他真是这么想的。 云楚又对他这些话完全无感,也生不出什么同情:“冷丛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遗风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一对反目成仇的兄弟罢了,能是怎么回事。” “当初,四象军大败,我作为潜伏在联党游击队的奸细,抓住了这个机会,趁机献计,致使龙都被剿灭,生擒冷丛生,还获得了一部珍贵的电台,进而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入了黄修伯的眼,之后许都再次抓住金大锤,黄修伯对我愈发信任。” “可惜,东瀛军突袭押送江城的十一军小队,冷丛生和电台失踪,黄修伯急的上火,没想到峰回路转,居然在许都遇到了一个和冷丛生长得很相似的人。” “更巧合的是,这人是冷丛生的亲大哥,冷金生,两人是双生兄弟,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反目后,冷金生就负气离开龙都,没想到才刚离开,就被抓了壮丁。” “冷金生的眼睛和身体都是上战场时弄坏的,之后当了逃兵,就在许都落脚了。” “这时候,他就入了我的眼,我提前一步埋伏在许都,为的就是抓捕冷烽等人,换的黄修伯更多的信任,进而实施计划,而冷金生的出现,让我的计划提前了。” “黄修伯听了我的计谋,让冷金生装作出逃的冷丛生,暗地里联系许都联党众人,明面上则在许都光明正大搜查找人,这样一来,更能取信于联党那些人。” 说完这些,王遗风顿了顿,这才继续道:“在你们来许都前,冷金生已经联系上了这里的联党,不过他们太过小心,通过许多隐秘才算是取信于他们,原本今天的目的是相约在客栈见面的,如果不是霍家军闯进来坏事,联党的人已经被捕了。” “事情闹大,许都的联党只会隐藏起来,失去了一个彻底剿灭他们的机会。” “黄修伯为此大发雷霆,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想到一个法子。” 王遗风眼中明明暗暗,终是哂笑一声。 云楚又弯了弯唇,眼底却没有笑意:“杀了黄修伯,让十一军由着黄凌川这个蠢货率领,到时候东瀛大军入许都,就如入无人之境,王大夫这一招还真是狠辣。” 王遗风半点不客气,笑道:“为了帝国大业,手段残忍些也是应该的。” 云楚又只当没听见他的话,继续道:“冷金生重病垂死,你们都不愿找大夫救人,是为了让许都的联党同志心生愤恨,从而与十一军产生冲突,进一步完成计划?” 王遗风毫不客气点了点头:“不然呢?你不知道,效果出奇的好,我想,许都的联党蠢货们,应该已经在想办法要潜入霍家军居所,趁机救出冷金生和梁满仓了。” “我知道你和霍湛感情不浅,不过他此行前来没带多少人,干不出什么大名堂。” “云同志,加入东瀛帝国,才是你如今最正确的选择,届时东瀛大军压境,我们与之里应外合创造一番大业,定会青史留名!你难道不向往这些?” 王遗风声音带着蛊惑,是铁了心想把云楚又变成“自己人”。 他对东瀛也并没有太多的忠诚,所作所为都是向着更高的位置往上爬。 对于他这样从小就生于微末,看人眼色行事的人,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凌驾于众人之上,得到尊重,这也是他刚刚为什么没有当众揭露云楚又的原因。 他希望亲自拉拢云楚又,让她站到他这一边,而不是真的与东瀛人为伍。 云楚又觉得有些可笑:“两个东瀛人跑那么快,生怕被霍家军围追堵截,你倒是很淡定,霍湛就算没带多少人,可还有十一军,你杀了黄修伯,觉得他们能放过你?” 说完,她冷笑道:“想拉拢我为你做事,等你能活过今天再说。” 王遗风半眯起眼看她:“你这是拒绝我了?” 云楚又站起身,有些疑惑:“什么叫拒绝?刚刚我不是答应你了?” 王遗风皱起眉头,觉得云楚又在和他打马虎,刚欲说话,外头就响起了敲门声。 他面色微变,转头看向房门方向,这家客栈不小,就算霍家军进来搜查也得一段时间,更何况霍家军的人并没见过他,只要说服云楚又,还愁霍湛? 王遗风想的很好,却没想到霍湛这么快就搜查到这一间了。 云楚又虽然答应了,但况味含糊,听着又不太像是真的,他实在是有些拿捏不准,实在不行,他只能打晕她,等着蒙混过关后,再秘密把人带出许都了。 他想法刚落,身后就传来茶杯破碎的声音。 王遗风面色一寒,迅速转身,身形如影,朝着云楚又就擒拿过去,那其手段,也是经过正经训练的,动作猎猎,带着劲风,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 两个东瀛人走的迅速,也是知道王遗风的本事,不怕他被一个女人拿捏。 王遗风倒也不傻,知道拿云楚又当人质,到时候,霍湛不护着也得护着。 不过,在他转身的扑过去的刹那,一把枪对准他的眉心。 云楚又眉眼徐徐舒展开,弯着眼笑:“多谢你为我解惑了,王大夫。” 话落,扳机扣动,子弹飞射而出,径直没入了王遗风的眉心,带出一个黑黝黝的血洞,他到死脸上都维持着震惊的表情,有些想不通为什么有人可以徒手变出一把枪。 他分明,分明是检查过的,云楚又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才对。 为什么? 第227章 云楚又是恩人 “永远不要小看女人,尤其是一个藏着秘密的女人。” 云楚又淡定地收起手枪,看着王遗风在迷茫震惊中咽气,从他身上弹跳出一个猩红的光团,这种红和曾经得到的红色光团不同,带着森然血腥之感。 不过,云楚又也没嫌弃光团只有一个,且颜色还难看,顺手收起,心情很是不错。 她没着急检查光团,毕竟还有两个lv10级别的“怪”没杀死。 听着外头因枪声而爆发的砸门声,把稍微凌乱的头发撩至耳后,这才上前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霍湛瑰丽的浅色瞳孔,与往日不同,带了些许让人疑惑的急切。 云楚又稍稍后退,指着地上还带着温度的尸体:“霍少帅,刚刚一不小心把人解决了,抱歉,不过其中一些隐秘也算是搞明白了,他的确是龙都奸细,但并非东瀛人,而是一个从小流落东瀛的九州人,客栈里还藏着两个名副其实的东瀛人,一男一女。” 云楚又喋喋不休,把探听到的消息都说了出来,霍湛眸色微深,静静看着她。 “所以,还要麻烦霍少帅差人去找,那两个东瀛人隐藏颇深,且在东瀛军部应该有着一些身份,不能让他们轻易逃脱。”云楚又只当没看见他的目光,细细叮嘱。 如果可以,她自然希望能亲手杀了那两个东瀛人,但那两人兴许知道什么东瀛大部队的隐秘之事,落入霍湛手里应该更有用,最多和山下一郎一样,提出由她来杀。 杀东瀛人能得到装备,光团只有她才能看到,霍湛即便怀疑也没用。 再者,她此番杀了王遗风,也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黄修伯之死有了了结,黄凌川就算是再蠢,也得拿她当恩人?否则那些十一军能同意? 云楚又思索着,准备待会出去再煽动煽动人心,免得十一军被黄凌川给带偏了。 许都能不能保住还得靠他们,可千万不能因此着了东瀛人的道。 虽然早知道许都保不住,但能多保住一天,大后方就能安全一天。 “少帅?”云楚又说完,霍湛都没什么反应,只是叫人进去把王遗风的尸体抬走,再对现场进行一些细致的勘察,他脊骨挺直,浅色瞳仁里是一片惊心动魄的阴翳。 云楚又皱眉,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房间,去找找那位福山小姐和白石先生。 她刚走出两步,霍湛就道:“既然覆灭龙都的人找到了,你先回去。” 他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云楚又却莫名察觉到他情绪不好。 她有些狐疑地看了看霍湛,却没多事,霍湛的情绪怎么样和她没有太大的关系,听王遗风说了那么多,也算是解决了心中的一些疑惑,能睡个好觉。 不过,有一点,冷丛生既然真的逃走了,那他会去哪里? 而如今黄修伯和王遗风都死了,还待在洋楼后院的冷金生又怎么办? 冷金生是冷丛生的亲大哥,说起来也就是冷烽的大伯,她把人救回来,总不好就这么丢出去,梁满仓是个直肠子,即便知道冷金生的身份,怕是也不会放弃这人。 “我见过那两个人,还是帮你们找找,免得让他们给逃了,给我们带来麻烦。”云楚又好声好气说了一句,不想在霍湛心情不好的时候虎口拔毛。 霍湛静默片刻,在云楚又近乎客气的目光中,以舌抵齿尖,认命般扯了扯唇角。 “人已经抓到了,回去。”霍湛声音略有些沙哑。 说话间,他抬起手臂,修长的手指撑开,掌心中是一枚很质朴的银戒。 在带着人追踪到此后,他在门口不远处发现了银戒,很快锁定位置,埋伏在周围,那两个东瀛人在啊离开房间后不久,就立刻被捕,如今已经押送回去了。 他知道云楚又聪明,不会出什么事,如果不是房间里太过安静,他也不会敲门。 “抓到了?厉害。”云楚又微讶,旋即夸赞了一句。 霍湛果然是个好同伙,和他合作,完全不需要苦恼,想了想,便趁势说道:“那个,我有个小小的要求,不知道霍少帅能不能看在我立了功的份上,满足一下?” 云楚又从霍湛手心里拿过戒指,大咧咧戴在自己的手指上,讨好一笑。 不知是不是被她的举动取悦到了,霍湛眼底微不可察地掠过一抹淡笑,原本一直紧绷压抑的情绪得到缓解,狭长的眼尾上扬:“说说看。” 云楚又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等审讯完,那两个东瀛人能不能让我杀?” 霍湛眸子微眯,若有所思地看向云楚又,也想起了山下一郎,那时她也提出了相同的要求,不过那时候是为了给安平县游击队队长报仇,这次呢? 云楚又没有解释,只是看着他,霍湛沉吟片刻,颔首道:“可以。” “大恩不言谢!”云楚又弯了弯眉眼,心道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霍湛眉梢微挑,看着云楚又,似笑非笑道:“不言谢?” 云楚又看着他这副准备狮子大开口的表情,嘴角一抽,不过霍湛却没有继续说话。 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离开客栈时,掌柜的脸色煞白,脑袋上都是虚汗,总觉的得关门几天,出去烧烧香,拜拜佛,看自家客栈最近是不是冲撞了什么,老出事。 回到洋楼时,十一军还守在外面,黄凌川已经被霍一给“请”进屋里去了。 云楚又嗅着身上的血腥味,拧了拧眉心,但现在可不是干净的时候,随着霍湛进屋后,看向坐在沙发上,双手铐着手铐,面色僵硬的黄凌川。 “少帅!”霍一上前,瞥了一眼黄凌川,继续道:“黄长官说,我们奉津恶意扣押他,是在挑衅四象党,未来一定会找蒋校长告状,杀入奉津。” 霍湛接过霍三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轻笑一声:“杀入奉津?” 听到他的声音,黄凌川心头发寒,浑身僵直,嘴唇翕动,想要说出几句硬气的话,可对上霍湛那双琥珀色的眼瞳时,心头打颤,有种一瓢冷水从头泼到脚的感觉。 霍湛擦净手,行到沙发旁,居高临下看着黄凌川,低声道:“凌川兄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么挑衅的话,莫说是你,就是黄修伯还活着,他也是不敢说的。” 第228章 莫名其妙的走向 黄凌川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咬牙切齿道:“霍湛,我也不是被吓唬长大的。” 虽然他爹死了,但他手里还有四万的四象军,许都还等着十一军退敌,他是军长之子,这支军队只会听他的指挥,霍湛说这些不过是吓唬人,他能把他怎么样? 这么想着,黄凌川心头放松了很多,抬头看向霍湛,冷笑道:“你不过是一个军阀之子罢了,这种情形下又能把我怎么样?你不怕许都覆灭?” 黄凌川有恃无恐的话让站在一旁的云楚又眼皮跳了跳,旋即用敬佩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这哥们儿是真(愚)勇(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敢出言挑衅? 霍湛可不是个软柿子,说这种话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他完全没有认清形势,刚刚在外面,十一军忌惮霍湛奉津少帅的身份,因为奉津不止和十一军有合作,他们几乎和整个四象党都维持着友好的关系,算是自己人。 十一军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把枪口对准东瀛人,却没办法朝霍湛开枪。 当初,黄修伯对霍湛都是友善居多,他们都看在眼里,黄凌川这个军长之子在他们眼中其实没有多少威信力,毕竟没干出过什么实绩,反倒是总让黄修伯给擦屁股。 “呵。”霍湛似乎被黄凌川的话给逗笑了,眉眼含笑,愈发瑰丽艳盛。 “许都覆灭,与我有什么关系?”霍湛抬腿踩在黄凌川的胸口,从腰间抽出一把带着刀鞘的军刀,锋利的军刀寒光四溢,一看就知道是一把见血封喉的好刀。 黄凌川立刻慌了神,尖声道:“你干什么?!我的人都在外面,你敢杀我?!” 霍湛把军刀横在黄凌川的脖颈,轻声道:“凌川兄,我仔细想了想,十一军由你率领的话,只怕难逃败局,反正黄修伯已经死了,这支群龙无首的队伍,我就笑纳了。” 说这番话时,霍湛非常平静,好像在说今天吃了什么一样,镇定的让人害怕。 云楚又心头微凛,全然没想到霍湛居然打着这个主意,他胃口还真是够大的。 不过,他的心思真要达成的话也不难,目前黄凌川是子承父业,让四万十一军捏着鼻子认下了,但真要说有多认可,只怕并没有,否则先前霍湛动手时他们就动了。 眼下许都危急,没有能领兵的人,十一军成了一伙散兵,这个时候霍湛站出来,借着抓捕了刺杀黄修伯凶手的恩人名头,岂不是可以顺理成章吃下这支军队? 奉津的人都是疯子,又怎么会怕因此得罪四象党? 更何况,霍湛手里还有个黄凌川的把柄,贪墨药款,遗弃病兵,这两桩事只需要由郭一望和郭二望等千余士兵说出来,只怕就会动摇军心,届时黄修伯参与的威望大损。 云楚又一一分析后,看霍湛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旋即轻啧一声。 这人,还真是够精明的,经此一事,奉津实力又会大涨。 如果他能率军大胜东瀛军,那奉津的名声就会变得更加响亮,这四万四象军在经历大败后又大胜,到时必会归心,不再排斥成为霍湛手底下的兵。 即便最后这些十一军不愿意加入奉津,但得了名声的是霍湛。 这桩买卖怎么算都不亏,还能顺势解决掉黄凌川这个碍眼的家伙,何乐而不为? 云楚又思绪刚落,黄凌川就吓得面无人色,尖叫道:“不——” 然而他话音未落,脖颈上就喷洒出血迹,星星点点的血落在霍湛脸上,身上,他面色未变,反而更推进了匕首,锋利的匕首卡入黄凌川的喉骨,还能听到咔嚓声。 这一幕格外的血腥,云楚又倒退两步,饶是经历了许多,还是觉得有些恶心。 杀人不过头点地,霍湛让黄凌川眼睁睁看着自己死,感受着血液流失,够狠的。 黄凌川身体失血过多,瞳孔涣散,渐渐没了温度。 临死时,他仿佛看到霍湛俯首在他耳边,用极轻,极淡的声音说了句:“不是什么人都是你能肖想的,凌川兄,下了额鼻地狱记得擦亮眼睛。” 黄凌川瞳孔微颤,脖颈喉间不断冒出血泡,借着最后一点力气,转头,却没有去看霍湛,反而用一双涣散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云楚又。 云楚又皱眉,觉得晚上又睡不好了,得做噩梦了。 这黄凌川还真是个蠢货,死都要死了,不记杀了自己的人,看她干嘛? 下一刻,霍湛抽出刀,黄凌川脑袋耷拉下来,整个人没了声息。 云楚又有些好奇,上前两步,嗅着刺鼻的血腥味,又退回来,看向霍湛,狐疑道:“你和他说什么了?不会是说你是为了我才杀的他??” 闻言,霍湛持刀的手一顿,斜睨了云楚又一眼,宛如看垃圾的眼神。 云楚又又倒退两步,别说,霍湛这副模样还真有点吓人。 她轻咳一声,转了话题:“现在怎么办?外头那些四象军等着呢,你这会儿出去说黄凌川被你杀了,保不齐有什么愣头青直接在下头给你来一枪。” 霍湛不甚在意地弯了弯眼梢:“霍一,带她回房。” “是!”霍一颔首,走到云楚又身边:“云姑娘,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这边请。” “暂时不用,我想先去看看梁满仓,还有一件事,金大锤……”云楚又想到落到了黄修伯手里的金大锤,倘若霍湛真接手了这些人,那岂不是人就能放出来了? 云楚又瞥了黄凌川的尸体一眼,这人死的还是有价值的。 不过,她到底不愿意占霍湛的便宜,想了想,说道:“人不让你白放,你可以让霍七去把许都城外的千余四象军带进来,有他们做说客,你吃下这支军队会容易许多。” 让霍湛出来说黄凌川的事,不如让郭一望他们说的有分量。 让这些四象军看清自己效忠的黄修伯黄凌川父子是什么人,会对霍湛更有利。 霍湛顿了下,转过身与云楚又对视,声音清冽:“你什么时候能不和我做交易?只是一个人而已,即便没有城外的千余人,我也会答应你。” 乍然听到这近乎温柔的话,云楚又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她眨了眨眼,试探道:“少帅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霍湛从一开始对她的态度就算不上好,警惕之心浓重,这会儿突然软化,搞的她还有些受宠若惊,总觉得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 第229章 冷金生的震惊 “噗——” 听了云楚又怀疑的话,霍一率先憋不住了。 他用非常古怪的眼神看向云楚又,自家少帅就差没把话说明白了,这姑娘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问出这么质疑的话! 这简直就是离谱!不可置信! 霍一心里有些忿忿,他当然知道云楚又不傻,那就只能是装傻充愣了。 不是,他们奉津少帅都把“少帅夫人”的名头戴到她头上了,她还不想承认! 霍一的反应在大厅里格外明显,云楚又转头看他一眼,刚欲说话,就听霍湛说道:“需要你做的很多,等着就是,行了,让霍三去后院找人。” 霍一刚抬出的脚又默默收了回来,心里欲哭无泪,自己咋那么沉不住气呢? 云楚又则轻叹一声,用了然的眼神瞥了霍湛一眼。 她就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霍湛这种狐狸精,能好端端偏帮一个人? 不过,他真要提出要求了,她还能松口气,不然白白承情她可不愿意,欠人越多,到时候偿还就越难,尤其是霍湛这样的人,他的人情债可不是那么好还的。 她大抵能猜到一些,无非就是多要一些肾上腺素或者消炎药,亦或者执意让她加入奉津,为他效力等等,这些她早有猜测,心里平静的很。 云楚又跟着霍三离开去了后院,霍一眼巴巴看着,原本还想着路上和人多说几句,给自家少帅争取一下印象分,谁知道这会儿居然又丢了差事!讨厌的霍三! 霍湛神色平淡,看不出什么情绪:“霍一,霍七,去许都城外接人。” “是!” 霍三把人送到后院就匆匆转身走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云楚又目送他离开,转而看看亮着灯光的客房,敲了敲门。 “谁啊?”房间里很快就响起了梁满仓的声音,略显紧张。 云楚又应了一声:“我。” 屋里很快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打开,梁满仓小心翼翼探头看了一眼,见果然是云楚又,才松了口气,说道:“云同志,快进来。” 云楚又颔首,进了屋,梁满仓转而关上门,急声道:“云同志,外头是不是出啥事了?我刚刚看好像被四象军给包围了,他们是不是来抓我和冷叔的?” 梁满仓在经历许多后,有些像惊弓之鸟,倒不是害怕,只是担心“冷丛生”,他很怕没等到冷烽回来,守不住“冷丛生”,到时候没办法和自家队长交代。 云楚又看他这副模样,抿了抿唇,摇头道:“外面的事与你们无关,他怎么样?” 闻言,梁满仓松了口气,旋即道:“刚睡着,热也退下去了,看着是没什么事了。云同志,你真是一位妙手回春的好大夫!等队长回来,我一定把这事告诉他,这份情他是铁定要承的,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做的事,我们烽火小队肯定帮着你!” 说话间,他拍着胸脯,十分郑重地说着,神情近乎虔诚。 梁满仓这老实样让云楚又有些失笑,却可惜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倒是真的挺想承情的,但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床上躺的那位,不是冷丛生。” “什么?!”梁满仓声音有些尖锐,一脸的不敢置信。 他转头看向床上的冷金生,失声道:“这不可能啊!他明明就是冷叔!” 云楚又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转而看向冷金生。 她淡淡道:“事情都说开了,冷金生同志不亲自给他解释一下吗?王遗风和黄修伯不在,没人可以继续牵制你,这个时候你如果再装傻,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冷金生?!”梁满仓一脸的疑惑,完全没听说过冷金生这个名字。 “还有王遗风?云同志怎么会忽然提起王大夫?”梁满仓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明明云楚又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可却完全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这时,他口中刚刚睡着的人睁开了眼,不过他依然躺在床上没有动弹,只是睁着一只眼,怔怔出神地看着头顶的帐幔,整个人显得很颓丧。 “冷叔!你快给云同志解释呀!”梁满仓转头就要跑过去。 云楚又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冷金生不同于冷丛生,他不是革命者,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可怜人,但有一点,他和冷丛生当初是生了龃龉才愤而离开,又受了这么多磨难,谁都不知道他如今心里在想什么,万一被戳破身份后恼羞成怒呢? 梁满仓是个蠢的,这也是她早早过来的原因,万一消息走漏,冷金生知道没人能继续制衡自己,反而对梁满仓下手,准备逃跑怎么办? 梁满仓对他没有防备,她可不希望回来看到的是一具尸体。 冷金生忽然笑了一声,从床上缓缓坐了起来。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就浑身都冒出了冷汗,虽然经过治疗清醒过来了,也退热了,但多年磋磨下的身体已经彻底坏了,顶着这幅残躯只怕是也活不了几年了。 冷金生看向云楚又:“你见过王遗风和黄修伯了?” 云楚又扯着脸色苍白的梁满仓走到一旁,在椅子上坐下,想来冷金生和冷丛生这对兄弟的故事有些漫长,她可不想一直站着听完所有事。 她坐下后,才慢条斯理地道:“黄修伯死了,被王遗风刺杀而死,王遗风也死了,死在了我手里,现在有没有兴趣和我好好聊一聊?” 闻言,一直在笑的冷金生瞳孔一缩,神色僵硬起来。 他十分震惊:“死了?他们都死了?” 云楚又看到他的态度就明白了,看样子冷金生被发现后,并不是被强制逼迫才假冒冷丛生的,他是甘愿成为一颗棋子,成为冷丛生的。 “你真的,真的不是冷叔?”梁满仓失落地看着冷金生,虽然是疑问的话,但语气却是肯定的,不再伪装后,冷金生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他就有些怀疑,却一直想的是冷叔受到了折磨,性情发生变化也是正常的。 如今,他却是没办法这么安慰自己了,两个人分明就是不同的。 冷叔人虽然严肃,但很正气,看着就令人十分信任,而眼前这个冷金生,神色阴沉冷漠,举止都透着一股狠劲,这种感觉完全不同于冷丛生。 第230章 他是我的儿子 听到梁满仓的声音,冷金生阴恻恻道:“我不是冷丛生,你很失望?” 梁满仓打了个激灵,忽然醒过神来,严肃道:“你和冷叔到底是什么关系?” 冷金生和冷丛生几乎长得一模一样,要说两人没关系,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冷金生冷笑一声,说的理直气壮:“自然是亲兄弟。” 梁满仓立刻反驳道:“我在龙都根本没听说过你,也没听过冷叔有什么兄弟!” “没说过,就能说没有吗?我这张脸难道不是最有力的凭证?!”冷金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逐渐用力,神情变的有些狰狞。 梁满仓皱了皱眉,没有接话,而是看向云楚又:“云同志,你知不知道内情啊?” 云楚又摇了摇头,轻声道:“冷金生虽然是冒充的,但他有句话没说假话,龙都覆灭的真凶的确是王遗风,他是一个从小被遗弃在东瀛的九州人。” “嘶——”梁满仓被这一个又一个的消息给刺激的不轻。 “王遗风居然就是那个出卖龙都的人?!”梁满仓一脸痛恨,声音沉痛:“如果当初没有把他带回龙都,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是不是那些同志……” 云楚又眉间轻蹙:“别这么想,人心坏了,你责怪自己做什么?再者说,当初是我收留你们,那最大的责任岂不是在我?你说这话我可就不同意了。” 梁满仓脸色不太好看,伸手捂着自己的脸,一言不发。 “反正王遗风已经死了,也算是告慰了龙都的同志们。包括黄修伯,直接导致龙都惨案的罪魁祸首,也已伏诛,这是好消息。”云楚又宽慰了两句。 梁满仓抬起头来,总算是恢复了一些精神,点头道:“云同志,谢谢你。” 他知道,如果单凭烽火小队的话,想报仇也不知道到何年何月了,在龙都覆灭后,他们所有人都睡不着觉,能在这极短暂的时间里报仇,已经很幸运了。 冷金生扯着嘴角道:“人都死了,说这些不过是安慰自己的蠢话。” 他倒是不怕死,直接在梁满仓伤口上撒盐,就是不愿意让他们如意。 冷金生原本想着背靠黄修伯,冒充冷丛生后,能够立下大功,到时候能在四象党中有立足之地,他就再也不是那个窝囊的冷金生,也能认回自己的儿子了! 思及此,冷金生剩下的一只眼睛仿佛能发光,脸上也神采奕奕。 但紧接着,脸上的神采就随着靠山倒台而崩塌了。 他脸上挂着些许癫狂,那是希望破灭的癫狂,再也没有能够认回儿子的机会了。 云楚又抬眸看向冷金生,也发现了他神色的变幻,把手枪砰的一声搁在桌子上。 她声音平静道:“冷金生,我过来不是听你说废话的,你要是不想活了,我可以现在就送你一程,你要知道,你如今能不能活,要看你所说的话。” 在这个年代待久了,她也不再是什么善男信女,自然不会拿冷金生当回事。 不过,如果他能说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亦或者把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她再考虑放他一马,不然就这种借着冷丛生身份联系许都同志的行径就该死。 冷金生目光平静地扫过云楚又手边的枪,冷笑道:“你觉得我会怕?要杀就杀!” 他梗着脖子,压根不愿意求饶,当年他敢在兵荒马乱的时候离开龙都,现在就不会当怂包,会成为黄修伯手里的棋子,也是因为有利可图! “哦?看样子你对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任何眷恋了。虽然在你身上浪费了不少药,但既然你不想活了,那作为救下你的人,我有权帮你解决这个麻烦。” 云楚又也丝毫没被他吓住,持枪就站了起来,手臂抬起就欲要扣动扳机。 梁满仓嘴唇翕动,想开口阻止,冷金生身上还有很多秘密,况且他和冷丛生兄弟的俩的关系应该也是真的,这么说起来,他就是冷烽的大伯,不看僧面看佛面。 不等云楚又扣动扳机,也不等梁满仓开口求情,冷金生面色就忽然变了变。 对人世间的眷恋,他怎么可能没有呢? 他踌躇了一下,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没有产生恐惧,却对自己心中的眷恋生出了不舍,说道:“我不怕死,但临死前有件事想求你们。” 云楚又不为所动,冷声道:“我让你说,你不说,你求我们,我就得应?” 冷金生咬了咬牙,说道:“我帮着王遗风和黄修伯联系了许都的联党同志,如果不是你们出现,这会儿许都的联党高层应该都已经被捕了。” “但有件事我可以告诉你们,许都联党高层中有四象党的人,身份不低,上次客栈会面也是他变相促成的,否则依联党人的警惕,又怎么会都来与我碰面?” “我可以告诉你们那个人是谁,你们帮我达成所愿,这样行不行?” 冷金生十分冷静,面对云楚又的反问,还是条理清晰说出谈判的条件。 “许都联党高层中,竟然有四象党的人?”云楚又紧紧拧眉,怎么这一个两个都漏的和筛子似的,倘若不是黄修伯死的早,怕是早就一网打尽了。 而这个四象党奸细可以继续潜藏,又是一个危险的炸弹。 冷金生说道:“黄修伯原本也不知情,是来了许都才收到消息的。” 云楚又放下枪,捏了捏眉心,说道:“你说。” 她这人就是心软,总是管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导致把自己都差点卖在这里。 冷金生似乎很紧张,脊背挺得很直,说道:“我儿子!你们能不能告诉我的儿子,他的亲生父亲是一个好人,为联党作出一些贡献的好人!” 云楚又微愣:“你儿子?” 她忽然心头一动,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你儿子该不会就是冷烽?” 闻言,梁满仓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怎么可能?!” 他觉得自己脑子真不够用了,今天得到的消息实在太多,有些乱。 冷金生怔了一下,看向云楚又,似乎没想到她能第一时间猜到冷烽身上,在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是,冷烽是我的儿子。” 第231章 当年往事 梁满仓双目圆睁,一脸震惊,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个冷金生,居然会是自家队长的亲爹,他嘴巴干涩,很茫然:“你是队长亲爹,那冷叔又是怎么回事?” 提起冷丛生,冷金生显得很是冷漠与讥诮,并不太想谈起过往。 不过,云楚又冷眼看着他,一副如果他不交代出实情,她也不会帮忙传递消息的模样,冷金生有些烦躁,却还是把一段过往徐徐展开,也不过是一对亲兄弟的爱恨情仇。 “你一口一个冷叔,全被他道貌岸然的样子给骗了。” 率先一句,冷金生就是全然的讥讽,看梁满仓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傻子。 但听到这话的梁满仓却不乐意了,如果不是因为冷金生说的是冷烽父亲的话,他这会儿就上去把人暴打一顿了,冷叔在龙都群众心目中地位很高,哪容人这么诋毁? 就算没办法打人,直肠子的梁满仓也不会就这么听着不反驳。 他沉着脸道:“你这么说冷叔,不过是因为你心中嫉妒!” 虽然不知道事情始末是什么,但看他冒充冷叔不干好事,就知道这人人品很差,再加上中间还有个冷烽,他能不嫉妒冷叔吗?往往嫉妒一个人就会说对方很多坏话! 梁满仓眼神很是不忿,心里有些难受,不想接受冷金生自说自话,只要一想到自家队长会有个这样人品低下的亲爹,就无从开口,他肯定不能把这事儿说出去! 这么想着,梁满仓又看向云楚又,想着怎样才能和云同志站在同一阵线上。 听了梁满仓的驳斥,冷金生面色更冷,挣扎着从床上站起来,面色狰狞道:“我嫉妒他?当年分明就是他嫉妒我!和自己的嫂子相好,做出有违人伦的事!” 这话一出,客房里顿时死寂。 如果说冷金生是冷烽父亲的消息很震惊的话,那叔嫂这个话题就更爆炸了。 云楚又暗暗咋舌,甭说这是思想并不算先进的四十年代了,即便是放在现代,叔嫂这个话题都是能够火爆全网的程度,不是,现在的人都玩的这么花吗? 作为一个见过世面的现代人,云楚又深刻反思,总觉得思想有点跟不上年代了。 不过,绝大多数小说中的男女主都有让人目瞪口呆的身世背景。 她还想着和云秀禾的真假千金身份就算是书里的一个身世之谜了,没想到冷烽这边也不遑多让,亲大伯变父亲,小说里可从没提及过。 但仔细想想,小说里她也没出现过,那时冷金生应该是已经死在许都了。 梁满仓还没结婚,听到这种话,脸色都涨红了:“你胡说!” 冷金生又慢悠悠坐了回去,冷眼睨着梁满仓,完全不在乎他忽变的脸色,有恃无恐地道:“我胡说?那你说说,你见过冷烽他娘吗?” 闻言,梁满仓神色又变了变,却憋着一口气道:“队长他娘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这有什么好说的?这能当成是什么理由吗?” 冷金生扯了扯嘴唇,笑道:“难产死了?冷丛生还真是找了个好借口。” “冷烽他娘是被浸猪笼淹死的!当时,我就站在河岸边,亲眼看着她死的!” 说起这句话时,冷金生眉眼间又涌上癫狂之色,爱之深恨之切,看样子即便过去很多年,他也从未放下过这件事,眼中的痛恨与快慰不似作假。 云楚又这时候很想从格子背包里拿出炸鸡和奶茶,边听故事边吃喝,但也只敢想想。 之后,冷金生就把事情说了出来,总结起来就是我爱你,你爱他,他也爱她的故事,论狗血程度,是比不上她和云秀禾真假千金命运交换的。 冷金生和冷丛生作为罕见的双胎兄弟,从小感情就好,但长大后两人都喜欢上了邻居家的姑娘香兰,在兄弟俩中,香兰也更偏向于嘴巴甜的冷金生。 当然,这话是冷金生说的,云楚又便是存疑。 到了年纪,冷金生就托父母找媒人上门,和香兰说亲,但这个时候香兰却拒绝了。 冷金生很不解,却意外看到香兰和弟弟冷丛生走的很近,嫉妒心升腾而出,觉得是香兰和弟弟背叛了自己,一气之下,冷金生就对香兰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 事后,香兰忍痛嫁给冷金生,本该幸福的家庭也因为香兰和冷丛生先前的事闹得并不和谐,冷金生时常殴打香兰,直至她怀上冷烽。 冷丛生时常因为冷金生殴打香兰而出言制止,双方矛盾不断激化。 香兰后来生下冷烽,日子好了一阵子,有一回却因为香兰下地干活,被冷金生碰到她和冷丛生在麦草杆周围说话,当时周围还有不少人,自此风言风语在龙都肆虐。 没多久,香兰就被浸猪笼而亡,而这样的行径彻底激怒了冷丛生。 他和冷金生爆发了极大的冲突,之后,北伐时,冷金生离开龙都被意外抓了壮丁,这一去就是很多年,直到在许都落脚,准备重新回到龙都看自己的儿子。 却不曾想,被王遗风撞见,就有了之后发生的事。 他也是这时才知道冷丛生加入联党,还成为了一个颇具话语权的人物,而他的儿子冷烽,也变成了他冷丛生的儿子,联想到自己身上的种种不幸,冷金生爽快应下了冒充的事,他所图很简单,就是成为和冷丛生一样的大人物,风风光光认回自己的儿子。 “事情我都听明白了,分明就是你做出了猪狗不如的事!居然还有脸怨恨冷叔?香兰婶子都已经拒绝你求亲了,你咋那么死皮赖脸呢?”梁满仓怒斥冷金生的厚脸皮。 他都能想象到当时冷叔和香兰婶子心里有多痛苦,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 冷金生哼了一声,死不悔改道:“要不是冷丛生从中作梗,香兰怎么会变成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们长得一模一样,他难道不是借着我的光接近香兰的?” 被他这么倒打一耙,梁满仓气得双颊鼓胀,恨不得一枪崩了他算了。 冷金生浑不在意,恨声道:“当初如果不是冷烽生病,我要去省城请大夫,又怎么会被抓了壮丁?冷丛生倒是好大的脸,把我儿子当成自己儿子!” 说起这件事,冷金生就恨得牙痒痒,对冷丛生全然没有了当年的兄弟之情。 第232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段并不算光鲜的往事,对冷金生而言算是沉痛的过往,言语间都透着痛苦。 他一直在想,如果当年没有发生这些,他和冷丛生都各自结婚了,是不是就不会到了如今这一步,他的儿子也会一直在他的身边,而不是多年来都不知道自己生父是谁。 云楚又看看冷金生,心中思索,倘若冷烽知道自己父亲是这样一个人,怕是震惊痛苦居多,这件事到底要不要说,还是把选择权交给梁满仓。 梁满仓声音沉重:“你觉得队长知道这些事后,他能开心吗?” 即便冷金生当年真是因为要去省城请大夫才被抓壮丁的,可他人品低劣,分明不是个好人,冷烽要是知道自己有个这样的亲生父亲,心里一定是不好受的。 冷金生听到梁满仓的反问,脸上表情顿了一下,旋即沉声道:“我说过了,你们只需要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一个爱国爱民的好人,这样就够了。” 如果说在投靠黄修伯后,他生出出人头地,让儿子认祖归宗的想法,那现在这个想法已经破灭了,他甚至不敢去见他,让他看到他这副穷困潦倒还要冒充冷丛生的模样。 他只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父亲不是冷丛生,而是冷金生。 他不想直到死的时候,亲生儿子都不知道有他这么一个父亲。 梁满仓神色复杂,沉默下来,也没说要不要答应他。 云楚又耸了耸肩,说道:“现在可以说了,许都联党中隐藏的四象党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还有,要怎样才能和许都的联党同志们联系?你若是帮忙抓出这个奸细,那也算是为联党做了些贡献,到时候我们和冷烽提及时,也不至于心虚。” 闻言,冷金生顿了一下,疑惑道:“你不准备杀我?” 他其实不怕死,所以也没想过在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云楚又会放过他。 云楚又眉梢一挑:“杀你?你做的事到底应不应该死,还是得冷烽来决定。” 她和冷烽算得上是朋友,再加上他小说男主的身份,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她都不会多管闲事对冷金生下杀手,至于他是否该死,的确需要联党同志们来说。 梁满仓眼神一亮,颔首道:“云同志说的是,你可以将功折罪,只要能捉出四象党奸细,这件事你可以亲口告诉队长,看他是不是愿意认你。” 他本来也很苦恼,但听了云楚又的话,却觉得十分有理。 不管怎么说,这人都是队长的亲生父亲,知情与否也不该他们来提。 “好!”冷金生倒是没有犹豫,他原本想的是利用黄修伯的势力,出人头地,既然如今已经没有机会了,反而可以帮助联党抓出奸细,他自然愿意做。 他知道儿子冷烽跟随冷丛生,都是联党的成员,他帮忙抓出奸细,定能博得好感。 这么多年都没有再见过儿子冷烽,他心中也有些惴惴。 云楚又颔首:“那好,你告诉梁满仓怎么联系联党,在找出奸细后,你再出来指认,这样一来可以节省时间,也可以与联党同志们接头,告知龙都的事。” 说完,她顿了一下,又道:“你既然冒充了冷丛生,那应该也知道冷烽前往江城救援的事?你冒充冷丛生的原因之一,也是希望冷烽听到这个消息后离开江城?” 对冷金生来说,冒充冷丛生或许能够在黄修伯那里得到利益,但他对冷丛生多是厌恶,冒充自己最厌恶的人,这对他而言也是十分沉重的事,想来其中有冷烽的原因。 一旦冷烽听说冷丛生在许都出现,他必然会离开江城那个危险的地方。 毕竟,在四象党的大本营江城展开救援,冷烽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未知数。 冷金生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事情了结,云楚又喊着梁满仓离开了客房。 站在门口,云楚又转头看了一眼屋内,低声道:“晚上警醒着些。” 冷金生不是个善茬,她也不敢肯定他到底是不是真心实意留下帮忙的,总归不是自己人,还是得防备着些,想了想,又道:“注意安全,最好就守在外面。” 梁满仓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知道云楚又是担心他,心里也暖洋洋的。 云楚又转身欲走时,梁满仓把人喊住,说道:“云同志,真是谢谢你,是你帮我们龙都根据地死去的同志们报了仇,这个恩情,我梁满仓一辈子都会记得的。” 老实忠厚的人,说不出什么条条道道,也不会说煽情的话,只知道想什么说什么。 云楚又弯唇一笑,伸手拍了拍梁满仓的肩,转身离开了。 梁满仓挠着头傻笑了片刻,旋即看着豪华的洋楼后院,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们烽火小队和云同志应该也不算是一路人?她未来还是要嫁入奉津的。 他想到从客栈出来,被带到珠宝行时的画面,那位霍少帅和云同志的确很相配。 云楚又离开后院,又回了大厅。 灯火通明的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尸体已经被处理干净了,窗子大敞着,空气里的血腥味都散去了,霍家军处理事情的速度还真不慢。 她仰头看看二楼的方向,书房的灯亮着,不过外头四象军们应该还在。 云楚又迟疑了片刻,还是准备出去看看,不知道霍七有没有把城外的千余人给带进许都城,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帮霍湛说话,还是出去看看才算保险。 十一军如今就是一群散兵,如果霍湛不接手,那四象党也会派人过来接手,那句话叫什么来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虽说霍湛也算不上“内人”,但肯定比旁人强许多。 云楚又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郭一望在和霍湛说着什么。 一看到她出来,郭一望眼睛都亮了,当即抛下霍湛,跑到云楚又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个军礼:“少夫人!你没事就好,霍七先生把我们都接进城里来了。” 霍一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霍湛的表情,明明郭一望嘴上喊的是他们奉津的“少夫人”,可最后不把少帅放在眼里,反倒是对少帅夫人十分恭顺听话,这叫什么事? 第233章 兄弟,路走宽了 这么想着,霍一就用手肘怼了怼一直沉默不语的霍七。 “老七,你瞅瞅这些人,对云姑娘这么恭敬,对咱们少帅可没这样,早让他们打入那四万四象军中,把黄修伯父子的恶行说出来,他们非要先见云姑娘,啧。” 霍一心中很是不满,希望霍七能站出来说几句,他在这千余人中也挺有地位的。 他先前都看到了,一出城找到这些人,一口一个“霍七先生”,没想到向来话少,没什么意思的霍七,都能打入到一支队伍里,成为众人口中尊重的“先生”。 霍一又觉得这群人也不是那么讨厌了,最起码有眼光,知道他们霍家军的厉害。 “来了就好。”云楚又点了点头,打量了一眼站在洋楼四周的人,都是她从驻军营地带来的,黄凌川逞凶带来的五百多人反倒是不见了踪影。 她看向霍湛,有些疑惑:“那些人呢?都说通了?” 霍湛垂着长长的睫毛,沉吟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楚又翻了个白眼,又看向霍七,后者先是看了霍湛一眼,旋即也垂下头。 这一个两个的,都在这里装哑巴,云楚又眉头紧蹙,一脸不悦。 这时,霍一开口了:“云姑娘,黄凌川的尸体让他们带回去了,而黄凌川贪墨药款,遗弃病兵的事也说了,黄修伯那人是什么德行十一军都知道,不过,拿些这些人还需要一些手段,郭一望兄弟,云姑娘你也见了,接下来能帮忙了?” 云楚又眉梢微挑,看向郭一望,后者沉默片刻,看了看长身玉立,容色深沉,看不出什么情绪的霍湛,说道:“我可以帮忙,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要求?”霍一差点被气笑了,不知道是谁喊着要加入奉津,这时候又提要求? 他神色微冷,肃声道:“让你们帮忙,也是看在你们与云姑娘的关系上,只要你们起了作用,加入奉津只是时间问题,这会儿竟然还提起要求来了?” 他跟在少帅身边多年,还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这不是蹬鼻子上脸吗? 郭一望面色同样严肃,并不为霍一的话有所迟疑变色,反而十分坚定的模样。 云楚又有些疑惑,一路上听郭二望说过许多次,想加入奉津,怎么这会儿又多要求了,她也没听说过,难道是刚刚双方产生了什么矛盾? 疑惑间,霍湛抬眸看向郭一望,这个年轻汉子面对他下压的眼尾,虽然心中恐惧,但却咬着牙硬是承受下来了:“我有一个要求,还请少帅大人答应。” 霍湛只思索了瞬息,目光轻瞥云楚又一眼,尾音慵懒道:“说。” 郭一望也看了云楚又一眼,郑重道:“我希望少帅永远不要辜负少夫人。” 刚刚霍少帅的态度他看在眼里,分明就是对少夫人不屑一顾的模样,想到一路上听来的消息,知道少夫人出身不高,和少帅相识应该也是意外,心里就不免难受。 “少夫人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没有她,就没有我们,我们也不会打胜仗!她虽然是个女人,但比男人更像是英雄!她值得最好的人,应该得到最好的对待。” “少帅,我们这些人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愿意为少夫人马首是瞻,冲锋陷阵,跟着她打仗,杀鬼子!你们说要我们混入四象军中,把黄凌川的恶行说出来,我们愿意,我们也不想战友们一味愚忠,他们应该要为国家为人民而战,而不为个人私利。” “但我不信任你,我只相信少夫人,这支军队,我希望少帅和少夫人一同掌管。” 郭一望掷地有声,说到后面,下首千余人都脊背绷直,紧紧盯着霍湛。 他们只是一群小人物,的确没资格和奉津少帅提要求,而一旦他们重归四象军了,被霍少帅收入麾下,那少夫人往后就真的没有可用的人了。 这世道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没有家世背景,就没有底气,很可能未来会被辜负。 这时候霍少帅的态度都这样了,以后呢? 他们这些人的命都是少夫人给的,哪怕是死,也想为她谋求安稳无虞的后路。 听到这话,霍湛顿了顿,旋即轻笑一声,笑声隐含肃杀。 而故事主角,云楚又,在听完郭一望的话后,险些没一口老血喷出来,她双眸圆睁,一脸无语地看向他,以及下首气势汹汹的千余人,有种被背刺一刀的感觉。 不是,这些家伙自身都难保了,还在这里多管闲事,帮她争宠? 她一点都不想和霍湛一起掌管这支军队,她就想当个独行侠,赶紧离开许都! 云楚又红唇微翕,刚要开口,就听霍湛慢条斯理道:“可。” “……”云楚又嘴角抽搐,忙抬手道:“不必,大可不必,我对这些兵真没兴趣,霍少帅的品行我是相信的,总不至于和黄凌川一样,霍家军的待遇肯定也比四象军强,你们跟着霍少帅我很放心,至于共同掌管的事,不用再提了。” 她一个人杀鬼子,一个人得奖励,多好,免得暴露了自己。 霍湛笑容敛去,看了她一眼,却没说话。 郭一望则皱眉道:“少夫人!我知道你对带兵打仗没兴趣,但霍少帅……总之,你要为自己着想才是,可千万不要蹉跎,在我们眼里,你就是值得最好的!” 这番话显然是说给霍湛听的,一旁的霍一啧啧有声,默默为他竖了个拇指。 这家伙起初还当他是蠢,现在看来倒不是,说的话全被他们少帅听进去了。 说完,不等云楚又继续说话,郭一望就又道:“少帅,我们虽然嘴上喊着少夫人,但我们都清楚,你们并没有结婚,这对少夫人来说没有什么保障。” “如果可以,在掌兵前,希望你们能举办一场婚礼,最好是登报说明。” 郭一望脸色十分认真,对于霍少帅这种身份的人来说,举办婚礼,登报证明之后,就算是承认了少夫人的身份,往后就是谁都不能取代她正头太太的身份了。 这样的保障远比口头上答应要有公信力,即便不一起掌管这支兵,少夫人也应该成为名副其实的少夫人,这样一来,他们不也算是她手里的兵吗? 霍一一听这话,整个人都精神了,拇指竖的更高了。 兄弟,路走宽了。 第234章 伤人伤己 “噗——”云楚又目瞪口呆,她这是被催婚了?完全没想到看着老实的郭一望,会提出如此离谱的要求,这可真是把她的命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少帅能不能答应?我知道就算我们不帮忙,少帅肯定也有办法拿下这支四象军,但我还是希望少帅能好好考虑,少夫人真的是个好人,很好很好的人。” 郭一望也有些紧张,和大人物提要求,他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饶是以霍湛的城府,听到这话时也怔了一下。 他眼睫轻扫云楚又,姿态怡然,似笑非笑道:“你要我娶她?” 云楚又在他心里自是与其他女人不同的,这种不同起源于她的种种神秘,一个有秘密的女人,总是会让人生出好奇,而好奇往往就是悸动的开始。 他不否认,心里对云楚又是有悸动的,这种悸动在她每次出乎预料的选择中更甚。 不过,这不代表他愿意娶她,尽管父母的爱情是失败的,但他依然对感情抱有诚挚的憧憬,他需要的是云楚又全心全意,在他面前卸下伪装和秘密。 一个有秘密的女人的确很吸引人,但往往也代表着危险,极致的危险。 他目前对云楚又的感情,还不足以让他迎娶她,更何况还要公之于众了。 霍一一听这话,神色就微微凛然起来,知道少帅是不会答应了。 而一旁的霍七和霍三都抬头看向霍湛,两人都是冷冰冰的性子,四目相对,心中也有了猜测,看样子距离他们少帅结婚还早得很。 云楚又看着霍湛瑰丽锋锐的眉眼,怕他翻脸,立马拉着郭一望走到一旁。 “少夫人?”郭一望转头去看霍湛,还是想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云楚又眉尖一蹙,沉吟片刻,还是准备把她和霍湛虚假未婚夫妻的关系说出来。 她可不想绑在霍湛这条船上,本来担个未婚妻的名头就已经够危险了,要是真办了婚礼,哪怕是假的,旁人也不会相信,往后风险真的要共同承担了。 更何况,如郭一望所想的,霍湛这种身份的人,正妻肯定是要好好挑选,能带给自己助力的,而她在众人看来也不过是个乡下小地方出来的女人,配不上。 当然,她也没想着“高攀”,如今没有宋桂英,没有云山一家,也没有云秀禾,云保长一家,无事一身轻,一个人上路,可以去沪城桐城甚至江城走走看看。 她手里还有一块基建令,或许能在一些重要地方起到关键性作用,须得好好挑选。 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广梁省马上就要爆发严重的饥荒了,她想趁着如今有闲有钱,多购置一些粮食,都是一群被战争波及的可怜人,也算是为国家做贡献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未来不久,尚未被毁掉的绿城车站会途经一辆东瀛人的火车,他们是专程给东瀛人送物资军粮的,倘若能把这列火车截下来,广梁省的老百姓又能活下来许多了,小说里冷烽也曾试图拦截,可惜失败了。 她要做的事很多,但目前来说还没有嫁人这一条。 而且她想找的一直是人品道德都很优良,且长得好,脾气好,性格好的那种三好高质量男性,霍湛是优秀,但他脾气真的太臭了,一般人受不了。 更何况,霍湛对她多是嫌弃,刚刚那番话也只会惹来笑话。 思及此,云楚又便开口道:“我和霍少帅其实……” 就在这时,洋楼忽然迎来一个不速之客,那人走的不快,手里也没拿武器。 “什么人?”霍一眉头一皱,握紧枪对准来人。 霍三霍七等人则挡在霍湛面前,郭一望反应也快,让千余人迅速列队,把众人护在身后,对方虽然只有一个人,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隐藏的援兵。 来人看着眼前的阵仗,倒是半点不慌,反而是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并没有恶意。 云楚又打量着他,来人是个中年男人,穿着很朴素的长衫,脚上是一双沾着泥土的布鞋,鼻梁上戴着一副圆形的黑框眼镜,瞧着文质彬彬,不像坏人。 他上前来,深吸一口气,说道:“霍少帅,冒昧来访实在抱歉,我并无恶意,来此只是为了一个人,还请霍少帅通融通融,让我见他一面。” 霍湛浅瞳微眯:“联党的人。” 他这话不是疑问,而且他还知道这人在联党中不是泛泛之辈。 那人苦笑一声,颔首道:“是,许都联党负责人,沈斌。” 闻言,云楚又微讶,没想到还没等梁满仓去联系,许都联党的同志就亲自登门了。 他们居然没有因为忌惮而放弃冷丛生,反倒是光明正大登门拜访霍湛了? 云楚又一脸吃惊,联党的同志向来谨慎,即便是害怕冷丛生变节,把联党的事都说出来,也不可能这么贸贸然上门,所以,霍湛在联党人心目中是值得信任的? 沈斌十分客气,直接说道:“霍少帅救下冷丛生,又让人暗中助我们脱身,应该是有事相商?是为了即将打到许都的东瀛第十军?” 云楚又眸子微闪,神色更加诧异,原来,霍湛竟还暗中助联党高层脱身了。 也是,十一军和王遗风的心思都在他掌控之中,而作为前者猎物的许都联党众人,自然也在霍湛的监测中,联党的实力应该不在他的考虑之中,所以,他是为了…… 云楚又红唇轻抿,抬眸看向霍湛,眸中意味难平。 他总说搞不懂她,其实她也从未看懂过他,所言所行都充满了矛盾。 霍湛不置可否,说道:“在下还有要事要办,请沈先生入内,与我未婚妻相商。” 闻言,沈斌怔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云楚又。 而云楚又的想法得到印证,猝然抬眸,而这一抬眼,就和霍湛的目光对上。 他琥珀色的瞳仁透着冰冷,仿佛没有焦距,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看别的,唯一不变的是那摄人心魄的眉眼,似是隐藏着最锋利的刀锋,伤人伤己。 第235章 云楚又的复杂 霍湛转过身,没有再看她,迈开长腿径直离开了。 霍三霍七都跟了上去,霍一却留了下来,跟在云楚又身边。 云楚又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片刻,与郭一望道:“跟着霍少帅去,尽全力。” 郭一望从没听她用这么沉重的语气说过话,哪怕当时要拦截鬼子先锋队时,她都是从容镇定的,可这会儿,却感觉十分凝重,好像有什么解不开的疑惑。 “是!”郭一望不敢再说别的,也没再提刚刚离谱的话,领着人匆忙跟上。 众人离开后,云楚又才看向沈斌:“沈先生,请进。” 她正愁怎么联系许都的联党同志,他们自己就登门了,尽管这是霍湛刻意为她做的铺垫,但不得不说,霍湛这样的人但凡多用些心思,都会让人多想。 她这副身体的确貌美,但霍湛绝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 他对她的心思,应该是好奇居多,但现在她又有些不确定了。 霍湛这样的人,会为了一个仅限于好奇的人,费这些心思吗? 沈斌听到云楚又的邀请,虽然觉得疑惑,但还是跟着她进了大厅。 大厅里的血腥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沈斌在木质沙发上坐下,客气道:“云同志,是吗?这两天许都闹得沸沸扬扬,我知道你。” 云楚又也坐了下来:“也不是什么好名声,沈先生过来是为了冷丛生。” 沈斌听到这个名字,微微挺直脊背,面色沉重道:“是,我想知道为什么。” 他们是私底下进行会面的,旁人不可能知道,十一军又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上级已经知道了龙都覆灭的消息,但内情并未传出去,冷丛生忽然出现在了许都,他其实是抱着些防备的,可惜,还是识人不清,倘若不是霍湛出手相助,他们逃不了。 云楚又想了想,说道:“他其实不是冷丛生,而是冷金生。” 之后,云楚又就把事情始末尽数告知沈斌,他人既然来了,那就省了一个步骤,许都自己人抓出四象党奸细总比他们横插一杠强,这样一来她也能尽快离开了。 听完,沈斌脸上皆是震惊:“你是说,我们许都,也有四象党的奸细?”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半晌,苦涩一笑:“原本以为只需要和东瀛人作斗争,没想到竟也是内忧外患,不仅要面对来自四象军的阴谋,还要小心内部的人。” 沈斌只觉革命艰难,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云楚又把事情都交代清楚,说道:“事情就是这样,至于奸细是谁,还需你自己去问冷金生,我太累了,就不与沈先生一起了,霍一,带沈先生过去。” 霍一颔首,带着沈斌去了后院。 两人离开后,云楚又伸手捏了捏眉心,如今就差金大锤了,只要他平安从四象军手中出来,那她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至于后续东瀛军大部队的事,她管不了。 军队对军队,她孤家寡人一个,一切还得看霍湛的。 不过,霍湛最擅以多胜少,或许许都能坚持更久的时间,这样也能给绿城争取更多的时间,方便她多方操作,她还是要去见一见橘嘉绫香,这个关键人物。 既然要为国家做贡献,总要尽全力才是。 橘嘉绫香身份不低,如果她能彻底拿下这个身份,定是利大于弊的。 只是不知道霍湛是否还要前往绿城,他大抵是不会同意她提前一步离开的。 霍湛…… 云楚又略一凝思,皱了皱眉,暗骂这家伙心思奸猾,委实是一条狐狸精,不声不响帮了她的忙,让她默默承情,以至于这会儿竟然有点心虚。 她深吸一口气,有些恼,自顾自上楼找房间了。 刚刚也不是刻意敷衍沈斌,她确实累了,前段时间一直马不停蹄的赶路,来到许都后又屡屡被人针对,今晚又经历了这么多,着实是疲惫不堪。 希望待会霍湛能如愿以偿,顺势把金大锤带回来,再让她亲手解决掉捉回来的两个东瀛人,那这一趟许都也算是没白来。 想起那两个东瀛人,云楚又就想到格子背包里的光团,来自王遗风的猩红光团。 她上了二楼,也没刻意寻找霍湛给准备的房间,而是随便选了一间看着没人住的客房,进屋后就把门给反锁了,旋即坐在床上看起了猩红光团带来的东西。 【改良版手持式加特林机炮】:射速高,威力大,改良后体积轻便,可在一分钟内射出上万枚子弹。注:弹夹内存储十万发子弹。 云楚又看完介绍,眸子微瞠,这种热武器放在四十年代,绝对是逆天级别的存在。 她上辈子是前线军医,对热武器也颇有研究。 加特林很早之前被称为“格林炮”,属于速射机枪,通过摇动曲柄带动沿圆周排列的枪管,威力巨大,多用于大规模实战,不过它制作费用十分高昂,且体积大,质量大,消耗能量多,不适合步兵装备,如今主要用于航空战机。 她手里这把是经过改良的,轻便,射速快,装备的子弹更多,几乎没有缺点。 如果人手一把,即将杀过来的东瀛大军还是问题吗? 十万发子弹的限制,也让这把逆天的热武器价值大打折扣,当然,这并不是说它就是没价值的,不说别的,有这把加特林在,能抵近万的九州士兵。 而且它可以震慑东瀛人,试想一下,机炮对准茫茫东瀛大军扫射过去,她能得到多少光团?多少装备?这是明摆着不让她离开许都啊! 云楚又暗暗咂舌,看着背包里威武霸气的加特林,叹了口气。 到底要不要提前一步离开许都呢? 云楚又有些迟疑,转而看向背包里的热量三件套,炸鸡汉堡和奶茶。 罢了罢了,还是先吃饱饭,再想其他。 穿到四十年代,吃的都是麦秆杂面馒头,压缩饼干,嘴巴都要淡出鸟来了,原本想着来了许都一定要吃饱喝足,这不,刚好没人管。 云楚又拿出炸鸡汉堡奶茶,还给自己沏了杯茶,准备待会去去油。 一口炸鸡下肚,云楚又忍不住喟叹一声,还是现代人的生活好呀,这兵荒马乱的,虽然有金手指,但吃个好吃的还得躲着点人,一个人吃独食! 她还欠郭二望那小子一顿炸鸡,明天去买几只鸡,刚好给大伙开开荤。 如今万事解决,已经没什么好发愁的事了。 第236章 保暖思那什么 云楚又吃饱喝足后,看着脏兮兮的衣裳,想了想,起身去了浴室,看着装修奢华,还特意放了浴缸的浴室,不由感慨,这奉津不愧是搞军械的,还真是有钱。 浴缸这种东西放在四十年代可是有钱人标配,霍湛连一个客房都装,豪横! 云楚又放了水,好心情的开始泡澡,不用白不用。 一路上颠沛流离,风里雨里赶路,泥渍血迹到处都是,感觉身上都要馊了。 虽然这段时间长发都被扎成辫子,但依然沾染了一层灰尘,不过,她这具身体在美貌上总是受到厚待的,即便明珠蒙尘,也依然不影响她的美丽,反而多了些娇弱。 温热的水潺潺流淌,舒服极了,云楚又阖眼,闭目养神,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冷意袭来,云楚又才打了个哆嗦,缓缓睁开眼,四下一巡,抬眸看了看四周,轻舒一口气,抬手捏了捏眉心,在这里待久了,也变得一惊一乍了。 云楚又起身后才发现自己忘带浴巾了,拧着眉叹了口气,决定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回到房间,浴袍就扔在床上,只要她速度够快,就不怕冷! 这么想着,云楚又就拉开浴室门,抬腿跑了出去。 不过,刚跑出两步,就和坐在沙发上的人对上了视线,这一刻,饶是以云楚又的厚脸皮,都觉得场面尴尬到可以记入史册的程度。 云楚又脸颊红的滴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床边套上浴袍。 她伸手在腰间打上结,转头看向已经垂下眼,姿态慢条斯理的霍湛。 “你怎么会在这里?!”云楚又这几个字音咬的很重,颇有切齿之意。 霍湛启唇,语气十分惬意:“这是我的房间,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放屁!这里分明就是客房!霍湛,咱们能不能有点距离感?!这么光明正大闯姑娘家的房间,你不害羞吗?”云楚又要抓狂了,两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这里确实是我的房间。”霍湛抬眸,双臂环胸,饶有兴致地看着云楚又,旋即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衣柜的方向,云楚又一愣,上前打开,果然发现衣柜里的男装。 云楚又深吸一口气,烦躁地扯了扯浴袍带子,砰的一声关上了柜门。 她现在看都不想多看霍湛一眼,转身就往外走,浴室里的脏衣服都没带。 霍湛起身,大步上前拉住云楚又的手腕:“去哪儿?” 云楚又冷着脸转头看他,四目相对时,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了他瑰丽的眉眼,眼尾上挑,眼周泛红,一看就知道刚刚那一幕对霍湛产生的冲击完全不亚于她自己。 这么一想,云楚又觉得更尴尬了,刻意冷声道:“既然是你的房间,我就不打扰了。” “你就这么出去?”霍湛上下轻睨她几眼,脑海中不受控的浮现刚刚的画面。 他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如凝脂一般的脸颊染上淡淡的潮红,眉眼潋滟生波,看他时眼神也是闪烁的,乌黑的长发垂在身后,衬得她细腻的后颈更白皙。 乌发红唇,再搭上难掩羞涩的神情,蘼艳至极。 云楚又银牙紧咬,忿忿瞪了他一眼,这一眼嗔怒至极,却平添几分艳色。 霍湛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攥着她的手腕,把人抵到墙面上,微微弯着身子,浅色瞳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眼睛,呼吸时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痒极了。 云楚又蹙着眉尖,又挣扎了两下,这种占有姿态令她有些紧张。 这时,霍湛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尾音慵懒,却极为认真。 “云楚又,我不否认对你心有悸动,想更了解你,懂你所想。”说到这里,霍湛顿了顿,他长这么大也是头回对一个女人表达好感,程序略显陌生。 面对这句话,云楚又瞪圆了眼睛,抓着霍湛衣摆的指尖都绷出了艳丽的颜色。 霍湛察觉到她的紧张,眼尾笑意恍若更深了一些,旋即继续开口,声音一字一顿,透着一种致命的危险:“能不能给个机会,不要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云楚又怔怔望着霍湛狭长的眼睛,只觉目眩神迷,有些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心跳如鼓,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有种事态脱离控制的茫然。 她眨了眨眼,小声嘀咕了一句:“奶茶也能喝醉?” 其实霍湛对她的心思,在沈斌到来后,她已经隐约察觉到了几分,依他的脾性作风,如果不是因为重视,又怎么会在意沈斌等人的死活? 他对她上了心,因她几句话,将许都联党的人引了过来。 或许正是因为心里有了苗头,才会觉得复杂,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说实在的,霍湛不是她心仪的类型,尽管他确实各方面都很优秀,但情绪实在不稳定,这种人未来说不定会“家暴”,而且放在这个年代,家暴也不犯法。 再有,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太遥远了,身份地位实力,几乎可以说是有沟壑。 虽然她有金手指,但想弥补其中差距,让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足以比肩的,她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方方面面,都让她对霍湛心存忌惮,想要敬而远之。 霍湛对她的心思起源于什么时候,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心里是很理智清醒的,可看着霍湛艳盛灼人的眉眼,只觉得呼吸愈发急促,两人距离太近,导致霍湛身上淡淡的松木香不受控的卷入她的鼻息,整个人像被笼罩了。 他浅色瞳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高挺鼻梁下,殷红的薄唇微微上扬,勾出诱人的弧度,看起来倒是没有往日那么不近人情了,看着看着,云楚又吞咽了一口口水。 有时候不止女人对男人有吸引力,男人对女人同样如此。 正所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云楚又自问也是个俗人,尽管很清晰的知道这种时候应该拒绝,但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吃太多,保暖思那什么了。 霍湛这张脸,如今在她眼中当真是怎么看怎么勾人! 第237章 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了 霍湛虽然听不懂奶茶是什么,但能清楚捕捉到云楚又盯着他时,眼底的灼热欲望。 他眼梢上盛满了荡漾的笑意,狐狸眼中熠熠生辉,说话间,热气弥散,透着让人心生摇曳的风姿:“云楚又,可考虑清楚了?要不要与我假戏真做?” 霍湛盯着她,素来深沉无波的狐狸眼泛着红,眼神算不上清白。 感情都是可以培养的,当有一天,她的秘密彻底展露在他眼前的时候,亦或者,他当真情难自控,将之奉为心尖所爱时,他或许什么都不会想,把人接入奉津。 他素来是理性的,理智永远占据上风,但经过刚刚那一幕,看着她眼底毫不遮掩的惊艳神色时,他忽然发现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男人,会为她的模样而将情绪放大。 爱情是什么,他尚且处于摸索阶段,又因为儿时的经历,导致他对女人总是充满了戒心与防备,但如果这个女人是云楚又的话,他想试着搞懂。 或许会比行军打仗更难,但但凡他看上的,从未失手过,女人也是一样的。 即便她真的对奉津心怀恶意,先前一切不过是给他织就的陷阱,或是旁的势力的奸细,他也可以折断她的羽翼,把人困于后院,让她永远无法做出对不起奉津的事。 总而言之,他看明白了,刚刚那一幕,他不想其他男人窥见,单这一点就够了。 他脊骨挺直,脸上噙着温柔笑意,瞳眸中是一片惊心动魄的潮澜。 云楚又眼神闪躲,声音逼成一线:“那个,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她指尖绷着,轻轻推了霍湛一把,喉间发出闷闷的气音,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虽然霍湛此时的表情温柔到了极致,好像她是他十分重要的人,可基于身体本能,她还是生出了些许对危险的感知,像是被什么野兽盯上了一般,不死不休。 霍湛也不生气,抬手轻抚了抚她海藻般乌泱泱的长发,身子更低,薄唇几乎是紧紧贴着她的红唇,声音很轻,却含着无声的偏执疯狂:“你还没有回答我。” 云楚又转头看向他,在这种暧昧的气氛里,霍湛一再紧逼,容不得她置身事外。 她不想回答这种问题,盯着霍湛微扬的唇线,尽管他在笑,可依然能看出寻常时候的冷漠固执,这一刻,她什么都没有想,纤细的手臂搭上他的肩,迅速吻上他的唇。 随着这个不算炙热,却格外清甜的吻,霍湛的眼睫猝然向上掀起一道弧度。 他的手掌落在她的腰线上,隔着薄薄的浴袍,透出一种令人不容忽视的温度。 霍湛立刻反客为主,舌尖撬开她的牙关,不再浅尝即止,她的唇很柔软,明明她才是那个被迫承受的人,可他却有些认命的发现,他才是那个自制力溃散的人。 当云楚又的脊背落在柔软的床榻上时,她才忽然清醒了一瞬,但下一刻,滚烫的大手就把她带入了无穷无尽的漩涡,让她无暇顾及其他,所有的理智和思考都被吞噬。 云楚又抬眸望着欧式屋檐,美眸中有些恍惚,不知道情况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了。 她的出神引起霍湛的不满,不由重重咬了一口她的唇,云楚又吃痛,回神看他,准备脱口而出的怒骂又被他的薄唇堵了回去,他生动的眉眼徐徐展开,弯着眼笑了。 她眼角含泪,眉尖微蹙,觉得自己宛如一艘小船,在汹涌的波涛中不断起伏。 云楚又红唇微启,时不时溢出几声破碎的低吟,与霍湛动情时发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让人心扉火热的乐曲,客房里一时尽是这曲乐章。 在这个朝不保夕的年代里,一时安稳的欢愉都是奢侈。 客房外。 霍一面红耳赤,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霍三。 他挠了挠头,有些后知后觉:“你说,咱俩是不是白吃了排头?” 霍三瞥了他一眼,旋即默默走远了一些,确保客房依然在自己的守卫中,但里面甜到腻人的暧昧声音还是要非礼勿听,否则少帅秋后算账,免不得又是一顿排头。 霍一窜到霍三旁边,指了指客房里:“这位,应该是板上钉钉的少夫人了?” 他早就看出云楚又不是个池中之物,瞧瞧,没见人的时候,嘴巴硬的和石头似的,这一见人,就和蜜蜂看见花一样黏上去了,人姑娘不冷不热的,他倒不觉得有失身份,非要热脸去贴冷屁股,诶,你还别说,真叫他给贴着了! 霍一有些感慨,不等霍三说话,又道:“咱家少帅往后说不准要被吃定了。” 霍三又瞥他一眼,呵呵一笑,他们家少帅何许人也,那可是智计无双,从不吃亏的人,会这么温柔体贴,也不过是清醒着沉沦罢了,感情这事儿是最不好说的。 这时,霍一忽然想起什么,双手抱胸,冷笑道:“少帅上回给你那兜子金银珠宝,你可别想着贪墨,都给少夫人留着!不然我就和少帅打小报告,听见没?” 霍三一脸无语,懒得理他,认认真真当自己的护卫。 霍一讨了个没脸,轻哼一声,自顾自走到一边,也认真起来。 不管咋说,他们奉津的光杆司令有伴了,总是好事,他瞧云姑娘有大将之风,当他们奉津的少帅夫人还是够格的,只希望她能扛住日后的腥风血雨,砥砺前行。 云楚又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霍湛不在。 她松了口气,好在霍湛已经走了,不然两人面对面该有多尴尬? 不过,事情莫名其妙发展到这一步,云楚又抓了抓漆黑的长发,有些烦躁。 虽说保暖思那什么,但她的意识是清醒的,被霍湛的脸给蛊惑了,犯下这种大错! 云楚又吁了长长一口气,一股后悔感涌上心头,真是做时一时爽,事后火葬场,未来想要摆脱霍湛肯定更难了,她要是吃干抹净拍拍屁股走了,兴许还会被霍家军追杀!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已经晚了,还是想想要怎么面对。 云楚又挣扎着起身,看到衣柜敞开,里头挂着崭新的袄裙,和他的衣裳搁在一处,仿佛两人真是安安稳稳过小日子的夫妻一般,这个认知让云楚又顿了一下。 她捏了捏眉心,挑了一套素色的袄裙,扣好盘扣,才发现脖子上也是星星点点的红痕,暧昧至极,她有些恼,暗骂一声:“属狗的?” 第238章 怀疑什么? 这时,修长的手臂圈住她纤细的腰身,清冽低声的声音响起:“不属狗,属蛇。” 霍湛说话时的气息喷在云楚又的后颈,让她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当真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很致命,也让她更明白,经此一事霍湛已然不可能放过她了。 云楚又觉得有些头痛,转身面向霍湛,还是想和他好好谈谈。 她这人遇事从不退缩,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总要想办法解决,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她倒是不在意,但霍湛这一关不好过。 霍湛扫过她沉重的神色,微眯起眼,抬手拂过她鬓边的碎发,勾到耳后,修长的手指带着冷意,但这样亲昵的举动于云楚又而言,还是有些不自然的陌生。 她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霍湛,他眼尾上撩,一张脸美的惊人。 云楚又怔怔看了半晌,直到霍湛低头轻笑两声,胸腔震动:“好看吗?” 他看着云楚又直白澄澈,毫不掩饰惊艳的目光,薄唇微扬,心里竟罕见的升出些自得,这种情绪于他而言着实有些陌生,但他并不反感。 他当然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曾经的他一直这么想,如今对上云楚又的目光,又觉得长得好看真的挺管用的。 “很好看!”云楚又下意识点了点头,待回过神后,看着如孔雀开屏一般的霍湛,嘴角狠狠一抽,忍不住唾弃自己,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 云楚又摇了摇头,面色严肃下来,后退几步,退出霍湛手臂的桎梏。 她黑曜石般乌黑的眸子紧紧盯着霍湛,认真道:“我有正事要说,咱们谈谈。” 霍湛狭眸微闪,轻笑道:“好,谈谈,不过东瀛军大部队会在今天傍晚抵达许都,我想你需要快些,不然耽搁了战局,我怕是要担上一个‘昏君’的名头了。” 说话间,他轻耸了耸肩,即便是面对东瀛大军压境,也显得十分从容。 云楚又眸中浮现出一抹震惊:“这么快?今天傍晚?” 她往外看了看,昨天一晚上没闲着,导致睡到日上三竿,这不就说明要不了几个小时东瀛大军就该抵达许都城外了?不是,时间这么紧迫他还能笑出来? 云楚又蹙着眉尖,转头时才发现霍湛今天穿上了军装。 他身形修长挺拔,漆黑的军装更衬得他肩宽腿长,手腕上扣着一对玄铁护腕,腰上勒着一条鞶带,同色的大氅垂在身后,气势凛然,一看就知道是要迎敌。 云楚又这时候也没了谈风月的心思,她收敛情绪,把披散在身后的长发撩至胸前,手麻利的编了一条蝎子辫,边动作边道:“我要一起去。” 如果是昨天之前,她或许还会犹豫要不要留在许都,但和霍湛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没说明白之前她也不准备装傻充愣,撇开这些不谈,加特林机炮是迎战大型战争的利器,她肯定是要留下的,一来可以护住许都城的老百姓,二来可以得到装备。 这种种原因加持在一起,她有了不得不留下的理由。 霍湛看着她绝艳的眉眼,明明长得一副魅惑人心的模样,可说起“一起去”的话时,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些锋锐之气,像是一把可以破开敌军风浪的尖刀。 这种感觉落在她身上很矛盾,可意外的灼人,让人有些挪不开眼。 这样一个女人,倘若未来真要折断她的羽翼,他也会舍不得。 “舍不得”,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也会和心慈手软挂钩。 霍湛没说应不应,以一种宣誓的姿态,握住她的手:“出去吃点东西。” 云楚又眼皮一跳,自从昨晚的事后,霍湛真是半点都不伪装了,做起这些亲昵的举动来行云流水,自然到让她都找不到什么借口来拒绝,好像理应这样似的。 两人一出门,就听到霍一中气十足的声音:“少帅!少夫人!” 他声音响亮,隐隐还带着几分激动,云楚又嘴角微抽,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他,声音夹杂了些许不可名状的意味:“你别告诉我,你昨天晚上一直站在这。” “回禀少夫人!属下站在那里。”霍一咧嘴一笑,伸手指了指门口不远处。 此地无银三百两。 云楚又手臂耷拉,任霍湛拖着她下楼了,这下好了,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她着实想不通,昨天是不是鬼上身了,怎么莫名其妙把霍湛给睡了?? 不行不行,等东瀛大军事了后,还得好好商谈商谈,她好东西不少,不说白嫖,做个交易总行?她也不怕霍湛狮子大开口,只希望未来还能有安稳日子。 云楚又在餐桌边坐下,看着满目琳琅的吃食,不由感慨,资本家的罪恶。 三鲜鸭丝、樱桃肉炖山药,怕她吃不惯,还有小笼包、馄饨和油条这种接地气的,一顿早餐吃的喷香,霍湛则坐在桌边看报纸,没有动桌上的早饭。 吃饱喝足,云楚又手里还端着一碗桂圆汤,抬眸看霍湛:“你想好应对之策了?” 这人太冷静了,要说他没办法应对,她是不信的。 闻言,霍湛放下手里的报纸,好笑道:“打仗能怎么应对?” 云楚又狐疑的扫了他一眼:“你不是最擅以少胜多?如今许都势单力薄,只守着这么一座城,应该算是你的强项?有没有什么计策,说来听听。” 霍湛手微微一顿,脊背往后靠了靠,提唇道:“又又好像很了解我。” 广梁省距离奉津可不算近,云楚又自小生活在云家庄,后来在绿城上大学后应该才听过奉津的名头,但对于他,应该不算熟稔才对,可如今看来却不是如此。 云楚又扫过霍湛,察觉到他身上的压迫感,红唇微抿。 瞧,霍湛就是这样一个人,上一秒可以笑语晏晏,关心你是否吃饱,下一秒也可以警惕防备,好像随时能把人给拖出去解决掉,喜怒无常,捉摸不透。 他对她的信任几乎为零,这样的两个人如果硬要凑到一起,最终也不过头破血流。 云楚又原本飘忽不定的心忽然定了定,她抬眸看向霍湛:“霍少帅当初直破皖城,惊才绝艳,这个消息不说人尽皆知,可也不是无迹可寻,有什么怀疑的?” 第239章 霍湛,你有秘密吗 她的声音近乎冷漠,看霍湛的眼神也变得平静。 霍湛薄唇微抿,开口欲解释,可开口的却是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我的确已经做出了布局,也设下埋伏,不过,结果如何并非我个人意愿能成。”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从小到大,因身份的缘故,对谁都抱着警惕防备之心。 改变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下意识的反应或许会伤到她,可他暂时难以抑制。 云楚又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喝完桂圆汤也准备回去准备准备东西。 霍湛看她起身,垂眼思索了瞬息,说道:“金大锤我带回来了,在后院。” 他知道她因为刚刚的话又与他生出了嫌隙,可他没哄过女人,不知道怎么说嘴甜的话,沉默片刻,只能试探性的提出她或许会感兴趣的话题。 云楚又脚步微顿,有些诧异地回眸看向霍湛,却看他垂着长长的睫毛,一副做错了事的可怜模样,倒叫她心里生出些哭笑不得,她都没说什么。 想了想,云楚又又挪了回来,坐下,沉吟片刻道:“十一军的事处理好了?” 她真觉得霍湛是属狐狸的,明明没说什么软话,可这副作态落在她眼里,却莫名的可怜,她这下也没办法狠心离开了,昨天耽搁了,很多事情都没问清楚。 当然,这种待遇也就只能长了这张脸才行,要是个丑的,谁理他? 霍湛抬眸看她,狭长眼尾扬起:“多亏你手下的那千余人,黄凌川贪墨药款,遗弃病兵,犯了大忌,有他们亲身作证,十一军皆对此怒不可遏,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云楚又颔首:“那就好,还有那两个东瀛人,你先前答应我的。” 霍湛轻笑一声:“该审问的都审问清楚了,从他们口中打听到了不少东瀛军的事,算是有利的消息,你想亲自动手,人都留着一口气。” 云楚又听着他清冽悦耳的声音,字字句句都饱含耐心,清俊温润,如同一个教养良好的世家子弟,全然没了脾性不好,喜怒无常的苗头,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轻叹一声,想起昨天他表白的话语,看样子,不是一时兴起。 他竟为了她在努力改变自己,压制自己的脾性。 这个认知让云楚又心里平添几分复杂,倘若霍湛依然是曾经的模样,她说起狠心绝情的话来完全没压力,可他真要为她付出良多,那她难免会感到愧疚。 她这人,本是软硬不吃的,可一看到霍湛那张脸,到底是吃了软的。 云楚又沉默地看了霍湛许久,片刻后,说道:“我想现在过去,行不行?” 霍湛没有一丝犹豫,含笑应道:“好。” 他完全一副任尔欲予欲求,云楚又眉间轻蹙,别过头不再看他。 霍湛眼底闪过一丝晦涩,但很快就被温柔的浅笑占据。 他亲自领着云楚又到了关押之处,看着两个被折磨的只剩下一口气的东瀛人,云楚又神情未变,福山慧听到动静,挣扎着睁开眼:“求求你,放了我,放了……” 一看到云楚又,福山慧眼神顿时都亮了:“云小姐,你是来救我的对不对?” 她自问双方已经达成合作,云楚又未来是要为东瀛帝国效力的,自然不可能放任她和相田死在这里,她再也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了,九州人心狠手辣,真的太痛苦了。 云楚又弯了弯唇,随手从桌上的刑具里挑选了一把尖刀。 她声音很轻,很淡:“我是来给你们一个痛快的。” 霍湛站在不远处,亲眼看着她解决了两个东瀛人,但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多说一句话,也没多做一件事,只是杀人,就仿佛只是单纯的泄愤,没有任何目的一样。 虽然看不出问题,但霍湛知道,她既然亲口提出解决这两个人,就不可能只是泄愤。 霍湛望着云楚又,克制的目光微微闪烁,泄露了他隐藏起来的心思。 “走。”云楚又把沾血的尖刀扔到一旁,走到霍湛身旁,明明不染纤尘,但她身上却沁着一股令人心惊的血腥味,致使她本就秾艳的眉眼更添了几分妖异。 霍湛颔首,伸手拉住她刚刚杀过人的手指,眉头微蹙:“怎么这么凉?” 说话间,他修长的大手裹住她的手指,用自己的体温为她暖手。 云楚又垂眸看看两人紧紧交握在一起的手,目光微微一转,又落在了他的侧脸上。 他侧脸的弧度漂亮的近乎凌厉,五官利落清晰,完美的骨相透着一股灼人的锋锐。 这样一个男人,实是天之骄子,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权势地位,将他的锋锐艳盛推到极致,让人无可忽略,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她呢? 云楚又仔细想了想两人认识的经过,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她确实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她,霍湛大概率已经嗝屁了。 云楚又盯着霍湛的侧脸看了半晌,目光渐渐变得灼人,许久,她才收回目光,长长叹了口气,她也就是个俗人,世俗人有的欲望她都有,又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霍湛的压抑,改变,克制,全都是为了她,尽管这样的深沉不是她所喜爱的,可这样的偏爱却让人不能不动容,他或许在情事上很陌生,但在拿捏人心上,从不失手。 她不敢保证,继续这样相处下去,她还能不能坚持本心,不被蛊惑。 云楚又蜷着手指,没有挣扎,和霍湛并肩而行。 她仰头望了望天空,呼出一口寒气,轻声道:“霍湛,你有秘密吗?” 闻言,霍湛脚步微顿,清澈如泉的琉璃眼瞳中映衬着她的身上,半晌,薄唇微启:“有,很多。” 云楚又也不奇怪,霍湛这样的家世背景,没有秘密才可怕。 她眉眼镇定,轻笑一声,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有兴趣交换一个秘密吗?” 霍湛看着她口中呼出的寒气,伸手解下自己身上的玄黑大氅,披在了云楚又身上,漆黑的兽毛领子将云楚又的脸衬得愈发白皙,乌发红唇,美的近乎张扬。 他仅着军装,身材挺拔,英姿飒然,眼眸中染上些许淡笑:“好。” 尽管只是交换一个秘密,但他知道,这是破开她心门的第一把钥匙。 第240章 很难不动容 听他答应,云楚又唇边笑意更深,略显促狭道:“那我先说。” 不等霍湛反应,她便道:“霍少帅怕不怕鬼?其实,我就是。” 她怕说穿越太深奥,霍湛这种老古董听不懂,拐弯抹角提了一嘴,他如果知道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应该会害怕?子不语怪力乱神,说不准还会找道士来收她? 云楚又眉眼皆弯,想看霍湛会不会变脸色,可听到她的话后,他只短暂的惊讶了一瞬,旋即就冷静下来,看着她道:“我早该想到的,你与调查中的云子清不同。” 他依然握着她的手,甚至握的更紧了一些,好似生怕她不见了。 云楚又敛眸看看,不再逗弄他,正色道:“该你了。” 霍湛迎着她的目光,脸上没什么情绪,声音依然悦耳:“我曾被亲娘当做威胁父亲的工具,算是死过一回,子弹擦着心尖过去,不过我命硬,没死成。” 他用平静口吻说出这番话,云楚又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他心脏的处置。 那里,她曾看到过,在前寨村时,他因炎症反复高热不退,她给他褪去衣裳注射了一支肾上腺素,也是在那个时候,她看到了他心脏处的疤痕。 那的确是一道堪堪擦着心脏过去的枪声,一般人或许抗不过去。 她当时就觉得依霍湛的身份,想朝他心脏开一枪可不容易,没想到动手的会是他的亲生母亲,难怪,当初他在宋桂英面前,怎么都喊不出一声“娘”。 那时她以为霍湛看不上乡下妇人,于他而已或许是屈尊降贵了,没想到还有隐情。 “娘”这个字对旁人而言兴许简单,对他来说却堪称沉重了。 奉津果然是一池深潭,霍湛的母亲身为大帅霍坤鹏的正头太太,居然会拿亲生儿子当人质,还残忍的撕票,可这么大的事情外界居然没有多少传言,小说里也没提过。 云楚又眨了眨眼,干巴巴地道:“放心,往后你肯定会活的比谁都好。” 在度过小说中注定的死劫后,他一定能安稳活着,最起码有她在,肯定不会让他步上既定命运,死于病症,只希望他能保重自己,不要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霍湛听了她的话,眉目舒展,目光柔暖,宛如冰河乍融。 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他裹着她的手指,轻笑:“附赠一个秘密行不行?” 云楚又微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这么好?” 霍湛狭长的眼目笑时如一轮新月:“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对你上心的吗?” 不等云楚又开口回答,霍湛便回望她的眼睛,含笑凝视,她漆黑如墨的眸子轻眨,看着他狭长眸子里细细碎碎的光,就见他薄唇微启:“好好活着。” 不知头尾的一句话,云楚又却瞬息明白了这四个字的由来。 当初他在安平县附近的林子里救下了躲避流民的她,后来她利用阿莫西林抗生素救下高热的他,临走时,她曾与他说,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霍湛眼中光华流转,脸上笑意单纯而炙热:“从那时起,我就对你上了心。” 这个时候,这种表明心意的话最适宜说出口。 果不其然,听到这饱含情意的话,云楚又脸上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她纵然自制力再强,再抗拒霍湛的接触,也扛不住他温柔似水,眼底只有她一个人的表白。 云楚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抬眼看他:“霍湛,你什么时候这么油嘴滑舌了?这要放在以前,你这时候应该已经动刀动枪了,做什么?温水煮青蛙?” 这怎么经过一晚上的妖精打架,这人和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 霍湛看着她泛红的脸颊,无辜地动了动眼梢:“温水煮青蛙?什么意思?” “以前是我过于警惕,往后,我会改的。”霍湛殷红的薄唇轻轻挽起,温声细语,下一刻,倏然低头,凉凉的唇覆在她的唇上,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他狭长的眸子里满是欢喜,又从唇齿间溢出一句轻语:“又又,你是喜欢我的。” 云楚又脸颊发热,被迫承受这个灼热的吻。 她没有闭眼,望着近在咫尺的瑰丽眉眼,总觉得这副模样的霍湛有些熟悉。 当初,他以“霍砚清”的身份出现在安平县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示人以弱的模样,轻轻松松就俘获了宋桂英的信任和好感,堪称顶尖绿茶,他这会儿不是在演她? 云楚又心里狐疑,可看着忘情而投入的霍湛,又觉得拿自己来演她,不值? 况且,霍湛这样的人,真要是不愿意,谁还能逼迫得了他? 她想过很多种拒绝的办法,可最后绝望的发现,其实她是不排斥的,对于他的亲近示好,甚至窥心之策,她都没有拒绝,反而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满身秘密,他的防备抗拒她都看在眼里,可他还是义无反顾黏了上来。 她杀人不眨眼,身上的血腥气连自己都嫌恶,可他只怕她冷。 她不是云子清,只是一缕占据这副身体的“鬼”,他亦是浑不在意。 尽管霍湛不是良配,可他为她做这些,她很难不动容。 喜欢? 云楚又认认真真思索着和霍湛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发现他虽然嘴上厉害,可也切切实实帮她解决过不少麻烦,而对她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过。 要不,许都之战结束后,和他好好“谈谈”? 云楚又想法还没落地,那边就响起了霍一的声音:“少帅!向先生来访!” 他声音很大,刻意提醒的意味浓重,云楚又嘴角一抽,推开霍湛。 霍湛拧着眉梢,眼底有些郁郁,不过,当实现落在云楚又的红唇上时,郁郁又化作晦涩,午后的微光落在她微启的红唇上,有些发肿,昭示着刚刚的激烈与暧昧。 他眼中荡漾出层层笑意,轻笑道:“投诚的人来了,一起去瞧瞧?” 云楚又淡淡睨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却是强撑出的云淡风轻。 霍湛伸手拉住她往回走,云楚又看着他慵懒闲适的背影,感知着麻木的嘴唇,黑的纯粹的眸子在这一刻染上了些许别样的情绪,小声嘀咕了一句:“骚,狐狸。” 第241章 向家投诚 霍家洋楼大厅,向隅坐在沙发上,眉眼间都是焦虑,颇有些手足无措。 一向风光恣意的豪族族长,这一刻,宛如一个火烧眉毛的小人物,求救无门。 “父亲,你能不能冷静一些,黄修伯已死,不是还有黄凌川吗?如今他亲自执掌十一军,于我们向家可是好事!我不明白你来找霍砚清作甚。” 向卉嘉端坐在沙发上,依旧是洋装高跟鞋,富贵小姐的做派。 许是因为黄修伯已死,如今未婚夫掌权的缘故,她甚至比起往日更加骄傲,即便是坐在霍家洋楼的沙发上,也表现的十分从容镇定,完全不怯场。 向隅急的团团转,看着还有空闲从包里拿出镜子臭美的向卉嘉,气不打一处来。 “往日你黏霍湛黏的像什么似的,如今倒是看好黄凌川了?那小子掌权后就四处找杀父仇人,整个许都都要被他给翻遍了,这会儿人都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你没听说?鬼子大军今天傍晚就要抵达许都了!天都要塌了,他还有心思管自己的私仇,你指望他领着四万四象军打赢东瀛人?呸,甭做梦了!” 向隅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会和向家结亲,看重的也只是黄修伯而已。 难不成他没听说过黄凌川的名头?在他们这个圈子里,黄凌川风评可算不上多好,和草包差不多,如今十一军失了主心骨,单凭一个黄凌川,可打不了胜仗! 他没忘记,如今许都城内还有一个霍砚清,与黄凌川的草包不同,霍砚清可是骁勇善战,勇猛至极,颇有其父之风,如今他能仰赖的也只有这位奉津少帅了。 他原本想着凭黄修伯所率十一军站稳脚跟,可黄修伯死的突然,他的计划被打破,不得不另辟蹊径,寻找另一条谋生之路,相比黄凌川,他更相信霍湛。 向卉嘉紧紧捏着手里的雕花西洋镜,一脸恨意。 这话要是放在曾经,她定是二话不说就附和了,可经过霍湛粮铺光明正大的羞辱后,她也想开了,既然都要联姻了,指望一个看不上自己的男人,不如指望未婚夫。 她的确看不上黄凌川,但如今情况已经不同了,黄凌川掌权,手里还有四万多的四象军可用,即便是打不过东瀛人,可掩护撤退还是没问题的。 而霍湛呢?这里可不是奉津,他能支使的人不多,还不是任黄凌川搓圆捏扁? 她原本是不想来的,可黄凌川掌权后,她还是想来看看霍湛的表情。 他如今定是迫不及待想和黄凌川和好,共同抵挡即将打来的东瀛军? 向卉嘉心里想的好,向隅却没她那么乐观,霍湛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仅听过看过,还亲身经历过,那就是个小疯子,当年十多岁就敢带一支千人军直破皖城,歼灭招降皖南军三万余人,会因为黄凌川那个蠢货掌权,领兵四万就心生忌惮? 向隅摇了摇头,看向卉嘉的眼神也充满了失望。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这个女儿身上也算是下了本钱,让她学了些本事,未来能给家族带来可观的利益,可没想到她竟如此愚笨,该看清时看不清,不该看清时又一头热。 向卉嘉在这样的眼神中垂下眼,把镜子放回包里。 她早就打定主意,要让霍湛后悔,今天过来就是第一步,她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说服黄凌川扣下霍湛,借此威胁奉津,说不定十一军能就此扶摇直上呢? 一个霍湛,值多少军火?霍坤鹏愿意拿出多少来赎回这个儿子? 这么一想,向卉嘉心里就一片火热,恨不得现在立刻实施起来,可黄凌川如今不知道在哪儿,有没有找到暗杀黄修伯的人,霍湛也不见人影。 想来东瀛大军即将来袭的消息让霍湛焦头烂额,如今正在苦恼? 向卉嘉心里思索时,玄关处传来动静,一身奉津军装的霍湛从外走来,他身量本就高,穿了正装后更显气场十足,气势凌厉,让人有种不敢逼视的锋锐之感。 向卉嘉怔怔看着霍湛,心里原本下定的决心瞬间动摇。 有些人就是有这样的魅力,只要一出现,让其眼中就再也看不见旁人。 当然,向卉嘉看不见,不代表向隅也看不见。 他目光扫过身披兽毛大氅的云楚又,缓缓落在了霍湛与之紧握的手上,心里一顿,传言果真不虚,霍湛竟也有为美人折腰的一天,这女人当真是他的未婚妻? 霍湛牵着云楚又的手大步行来,似笑非笑道:“向先生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他声音清冽悦耳,瞬间令向卉嘉回过神来,这时,她也终于看到了如同一个挂件般被霍湛随身“携带”的云楚又,目光落在两人的手上,心理防线被击破了。 她从没见过霍湛这么迁就的对待一个女人,两人间的气场和在粮铺时又有些不同。 “这个,霍少帅,想必你也听说了东瀛大军即将在今天傍晚抵达许都的消息,唉,向家在许都经营多年,实在不能放弃,势要与许都共存亡!” “霍少帅,你擅长打仗,看有没有能用得上我向家的地方,粮草?军饷?我们向家义不容辞!还请霍少帅多多照顾则个,让我向家在这一场风波中,安然无虞。” 说起这番话时,向隅姿态十分谦卑,双手抱拳作揖,苦笑不迭。 向卉嘉一直维持的高傲在这一瞬间崩盘,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的狼狈。 来时她也猜想到父亲是想给向家谋求另一条生路,可却没想到他态度竟如此卑微,完全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拥趸的位置,而不是合作者,为什么? 向隅态度直白,并未采取一贯的委婉,看样子真是走投无路了。 霍湛拉着云楚又坐下,手依然紧紧裹着她的手指,并未放开,仿佛向隅卑微求援的场面不过是一桩小事,没必要上心一般。 云楚又不动声色看了霍湛一眼,他倒是猜对了,向隅是来投诚的。 不过,这样蔑视的态度完全是把向家父女的面子里子给踩在了地上,他还真是半点不怕得罪人,向家再无用,也是许都的地头蛇。 第242章 八万大洋 向隅虽然没有向卉嘉表现的那么明显,可眼底多少也有些憋屈。 男人谈事情,女人没有半点眼色,还要留下来听这些正事,一看就是小地方出来的女人,只知道以颜色魅惑男人,半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这种人也能当奉津少夫人? 向隅心里默默给云楚又打了个零分,对比自家闺女,除了长得漂亮,没啥优势。 霍湛将父女俩的神情尽收眼底,微微扬了扬唇角:“向先生当真是识时务,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与你客气,我要这个数,粮食伤药,有多少拿多少,我不挑。” 他做出一个手势,修长的手指像是一支判官笔,裁定向隅心里的底线。 向隅看着,心头微松,大义凛然道:“没问题!我向家愿意出八千大洋,粮食伤药都会双手奉上!只希望霍少帅能护佑我向家,切莫使许都失陷。” 八千大洋虽然多,但还不足以伤及根本,霍湛没有狮子大开口,也算是件好事。 “八千大洋?!”向卉嘉皱眉,语气有些不悦,这么多钱可不是个小数目。 霍湛瞥了向隅一眼,容色转冷:“向先生好歹是一地豪族的族长,眼界竟这般狭窄,八千大洋?连抚恤将士都不够,你竟也好意思开口提?” 他扯了下嘴角,笑意不达眼底,看向隅的眼神如同待宰的羔羊。 向隅尚未开口,向卉嘉就声音尖利,匪夷所思道:“难不成你说的是八万大洋?!” 这简直就是一笔泼天巨款!霍湛这一开口,是要了整个向家的命根子! 向隅脸色同样难看,原本放松下来的心脏忽然急促跳动起来。 他这才发现来找霍湛投诚,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简直无异于与虎谋皮! 向家虽是豪族,多年经营,可这些年战乱不休,各地商铺多有亏损,如今仅仅靠着吃老本,黄修伯来到许都时,还付了三万大洋的投诚钱,如今,八万大洋?? 向隅有些眼晕,难不成要度过这一关,真要向家伤筋动骨? “霍湛!你不要太过分了!八万大洋,你如今手里有多少可用的人?这些钱砸都能把他们给砸死?你当真是无所顾忌,简直是被女人给迷昏了头!” 向卉嘉咬了咬嘴唇,语气恶狠狠的,原本是攻击霍湛的话,后面又瞪向云楚又。 云楚又一脸无辜,要钱的是霍湛,关她什么事? 不过,八万大洋,霍湛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了,正所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十一军虽说如今归入霍湛手下,可难免离心,有了这笔钱,真就解决了后顾之忧。 当然,奉津肯定能拿的出这笔钱,但既然有人送上门来,又何必自掏腰包? 霍湛唇线锋利,戾气丛生:“向大小姐,眼珠子不想要了?” 向卉嘉惊愕又难堪,还有什么会比心仪的男人,为了护着另一个女人向自己发难来的痛苦?她说什么了?她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霍湛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霍湛突如其来的戾气令向隅回过神来,他硬是将心口的憋屈压下,挤出一个笑容来:“少帅,八万大洋实在是太多了,向家若是真倾家荡产相助,只怕凌川那边不好交代啊,他毕竟是我向家的女婿,您看这……做任何事也有个亲疏远近,是?” 这赤裸裸的试探,让云楚又嘴角一抽,敢情当她不存在? 向隅这话说的委婉,可她也不是个没经过事的愣头青,自然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无非就是这八万大洋可以拿出来,但前提是霍湛愿意当他向家的女婿! 她都能听出来,在奉津纵横捭阖惯了的霍湛当然也听得出来。 他轻笑一声,话音嘲弄:“向先生自诩在许都遍布眼线,怎么,消息竟这般粗浅,竟还做着与黄凌川结亲的大头梦?” 闻言,向隅身子顿时一僵,触及霍湛的眼神,脊背上一股寒意窜了出来。 黄凌川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传来,他当他是为了报私仇迷了心智,难道…… 向隅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好似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一下子把他浇了个清醒。 向卉嘉却不明所以,霍湛不愿意当向家的女婿,难不成黄凌川还能不愿意? 她皱眉看向霍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霍湛弯唇一笑,脸上露出些许恶趣味,伸手虚点了点向家父女坐着的位置:“那里,黄凌川刚刚就坐在那里,你们难道没有嗅到空气中残存的血腥味?” 这话一出,向隅和向卉嘉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后者更是如同一个青蛙般,转瞬就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先前的高傲消失的干干净净,声音紧绷而尖锐:“不,不可能!” 她心跳忽快忽慢,喉咙一阵阵发紧,紧紧盯着刚刚坐着的沙发。 向隅虽然没有她那么夸张,可也觉得浑身不自在,额上甚至冒出了细密的冷汗,强挤出笑容道:“我就是个商人,从不掺和打打杀杀的事,少帅何必开这种玩笑?” 霍湛神情有些微古怪:“向先生说笑了,我看上去像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 向隅心头一凉,屁股也嗖的一下离开了木质沙发,和一脸呆滞的向卉嘉站到一起,笑容僵硬道:“八万大洋,理应是八万大洋!少帅放心,我一回去就命人送来!” 霍湛也没有过多刁难,颔首道:“很好,那向先生请回,砚清就在此等着了。” 这一句话宛如什么特赦令,向隅扯着向卉嘉的手臂狂奔而去,那架势和逃命似的。 霍湛脸上的笑容收敛,看向霍一,后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转身跟了上去。 云楚又从头旁观到尾,没有多说一句话,以前都是她被霍湛刁难,如今站在第三者的角度看他刻薄别人,这种感觉……嗯……别说,还挺奇妙的。 “不冷了?”霍湛收回目光,看向云楚又,原本深沉的神情转为温和。 “你怕向隅跑?”云楚又往洋楼外看了一眼,向家父女坐的汽车已绝尘而去。 霍湛勾唇笑了,浅瞳微眯,一字一句,都透着温和外衣下致命的危险:“能跑到哪儿去?既是应了我,就须得说到做到,否则……” 云楚又嘴角微微抽了抽,总觉得霍湛这话意有所指,好像不单单是说向隅。 她应该还没有答应他什么? 第243章 赠礼?嫖资? 云楚又眨了眨眸子,含笑道:“那就提前恭喜霍少帅了。” 闻言,霍湛眸子微深,眼底暗潮迭起,面上却不动声色:“你叫我什么?” 云楚又绷着指尖,抬眸看向霍湛,他脸上挂着些失落委屈,看上去像是一只得不到想要的,从而情绪外露的幼狐,十分可怜,尽管知道他是装的,可还是叫人心疼。 云楚又轻叹一声,敛住心里的那点子不自在:“砚清。” 听到她的声音,霍湛眼睛弯的像两轮新月,美的让人窒息。 他轻轻应了声,眼睛落在云楚又纤长白皙的脖颈,瞳仁中是一片惊心动魄的澜潮,面上却分毫不显,反而露出春风拂柳般的笑意,珍之重之地回道:“又又。” 云楚又手指微微一抖,有种被裹挟在蜜糖里的感觉,甜的腻人。 她眼神飘忽不定,想到刚刚霍一来时,她心头兴起的念头,不由得暗暗唾骂自己,立场当真是不坚定,霍湛稍微来点糖衣炮弹就把她炸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到底要怎么处理两人的关系,还是要等这一场即将到来的战争结束后。 这么一想,云楚又神色就平静下来,问道:“你要亲自领兵?” 霍湛肯定不是个安于坐在大后方指挥的人,否则也不会来广梁省与黄家谈合作了。 霍湛缄默半晌,从军装口袋里取出一枚随身携带的徽章,将之放在云楚又手心。 他手指很凉,眉眼间透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认真。 “国家罹难,世道多艰,我知你有很多秘密,能在这个世道安然活下去,但还是想给你一个保障,即便我不在,只要你拿着这枚徽章前往奉津,自会有人为你安排好一切,届时,不论是出国远离战乱,还是留在奉津生活,皆可随心。” 云楚又垂眸看看掌心一枚小小的徽章,上面写着一个繁体的“霍”字。 徽章透着些许冰冷,却让她全然怔住。 “我想了很多,但我辈子弟,既上战杀敌,那就该有‘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决心,我不知能陪你多久,只愿你未来平安顺遂。”霍湛声音很轻,带着温柔。 云楚又眉尖蹙着,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被手掌攫住,有些难受。 霍湛这种交代后事的消极态度令她心中也紧张起来,难道他确实没有把握能赢? 云楚又静静看了他片刻,什么都没说,拉着他往楼上走去,霍湛眼睫猝然往上掀起一道弧度,看她走的方向,应该是昨天晚上……难不成他这一剂药下的太猛了? 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二楼的方向,他们一走,霍一和霍三才从角落走了出来。 两人皆是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二楼,霍一吞咽了一口唾沫,又抬手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道:“不是,刚刚那个,刚刚那个是咱少帅?确定没被掉包?” 霍三摇了摇头,一脸严肃道:“也有可能真被掉包了。” 他们少帅是那种“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人?且不说早已提前布局,不说万无一失,也绝不会出现他所说的那种惨况,就算真出事了,火也烧不到他们霍家军! 少帅智计百出,早早来到许都,纵然解围许都有万难,也不可能把自己葬在这! 他们少帅,有的是后手,这些示之以弱的话,也就是说说。 霍一咂咂嘴,小声道:“少帅为了美人心,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还什么‘只愿你未来平安顺遂’……说的我都差点信了!霍三,你信不信?” 霍三扯了扯嘴角,投给霍一一个“你开什么玩笑”的表情。 云楚又既真入了少帅的眼,那就是死也要拉着一起死的人,怎么可能会放任她自己未来平安顺遂?这些话不过是讨姑娘喜欢的,不过看云姑娘那样,还真吃这一套。 霍一感慨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面色微肃:“但霍家族徽是真给了?” 说起这个,霍三也反应过来,点了点头:“真给了。” 霍一唏嘘道:“这是动真格的了,以后见着云姑娘可得恭敬着点。” 霍三轻瞥他一眼,冷冰冰提醒了一句:“少夫人。” 霍一嘴角一抽:“就你会拍马屁,人又不在这!” 说完,不等霍三开口,霍一就道:“这天还没黑呢,少夫人不能这么生猛?” 话虽是这么说,但他语气摆明了透着振奋,霍三轻咳一声,少帅和少夫人的事儿他们又管不着,就算天塌下来了,这会儿也不能去打扰。 两人不老实的嘀嘀咕咕,眉来眼去。 房间里,云楚又借着包的遮掩,拿出一件东西递给霍湛。 霍湛微怔,接过后,眼睫上拂,狭长的狐狸眼中布满惊讶:“防弹衣?” 奉津就是做军火生意的,对这些战争装备他自然清楚,不过,当仔细看过后,霍湛眼神越来越亮,眼神也逐渐变了,他语气有些凝重:“这是……你……” 他不知道该怎么问,但显而易见的,依如今九州,甚至他国的能力,都不可能研制出如此精良的防弹衣,即便没有真枪实弹的实验过,也知道这件防弹衣的价值。 云楚又抿了抿红唇,原本想说一句“礼尚往来”的,但脱口而出却是:“嫖资”。 她不想把赠礼表现的过于认真,也不想和霍湛你来我往搞的非常正式,更不想,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东西的由来,便想个法子打个岔,让这件事自然而然过渡过去。 霍湛果然顿了一下,他轻笑一声,把她轻轻往后推了推,颀长的身躯顺势压过去。 他目光扫过丢在床上的防弹衣,浅眸闪烁了两下,凑近云楚又白皙的脸颊,在她耳边轻声道:“嫖资?没想到又又还有这样的癖好,那可以多嫖几次,我随时奉陪。” 这种轻便精良的防弹衣,当真是超越了如今研制军械水平许多年,如果是旁人拿出来的,他定是第一时间就将人绑了,可拿出来的人是她。 霍湛想到先前云楚又曾说过的话,她说,她是鬼。 鬼怪之说他从不信,可经由她口,又有奉津调查处的情报多方论证,容不得他不信,而仅这一个说辞,就足以为她许许多多的秘密作解释。 但纵然是鬼,也总有来处?她的来历是什么?怎么会变成鬼?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都是怎么来的?这些疑问无疑都变成了新的困扰,让他有些躁。 云楚又听着他微哑声音中不正经的意味,嘴角狠狠一抽。 这骚·狐狸,当绿茶娇夫当上瘾了? 第244章 极品装备 云楚又察觉到霍湛周身涌动的情绪变化,眸子微闪:“你不去准备准备?” 霍湛盯着云楚又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舌尖抵着齿背,眼底滚动着波涛,一天下来压制的情绪险些外泄,不过惊人的自制力还是让他弯了弯眼梢。 “自是要准备,难为又又为我准备了这么好的装备,我得穿上,不能真捐躯救国,反倒让又又做了寡妇,奉津人多杂乱,没有我震着,你这位大嫂可施展不开。” 霍湛说着,弯腰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浅尝即止,很快就放开桎梏她的手臂。 云楚又听着这轻佻的话语,眉尖跳了跳,这话从霍湛嘴里说出来,很是……不搭。 霍湛后退两步,望着云楚又绯红的唇,轻笑道:“今晚有我冲锋陷阵,你可高枕无忧,不要离开这里,乖乖等我回来,知道吗?” 说完这句很男人的话,他又道:“可惜没我给你暖被子,说不准你会孤枕难眠。” 云楚又捏了捏眉心,谁能告诉她,曾经那个霍湛去哪儿了? “记得,不要离开这里,更不要离开许都城内。”霍湛又眉眼认真地叮嘱了一句,这才转身离开,他腿很长,步子也迈的很开,行走间十分潇洒。 云楚又目送他离开,进屋关门,顺手反锁。 霍湛说的明白,但她注定是不可能“乖乖”等在这里了,还有大波的装备光团等着她去收割,躺在床上睡觉算怎么回事?再说,她也没那么心宽。 云楚又打开格子背包,看着里面静静躺着的五个光团,轻舒一口气。 白石相田和福山慧都是lv10级的怪,提供五个装备其实不算多,但爆出了极品。 一个紫色光团。 云楚又深吸一口气,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紫色光团上,上一个紫色光团是一枚基建令,可以提供一个隐蔽基地,百分百隐蔽的性能堪称无敌。 这一次,她依然抱着很大的期待,希望能从中开出有助于战争的东西。 “穿越大神,保佑。”云楚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定睛一看,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这紫色光团出来的是一把枪,一把狙击枪,【200狙击步枪】。 不过,对于这种大型战场来说,并不能起到横扫作用。 云楚又有些失望,但研究过后,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这才发觉,一个出自紫色光团的技能,怎么可能如明面上看着那么普通? “200狙击步枪”:高精度设计,战术子弹,弹道计算,链接追踪装置,激光测距仪等,有效射程两千米,百分之五十命中率。 如果只是这样,云楚又或许不会觉得吃惊,但后面一句话非常重要:改良后,有效射程5000米,命中率百分之百,威力巨大! 她虽然有枪法精通这个技能,但这个年代,枪法精通的人海了去了,不算什么,但有了这把200狙击步枪的百分百命中率buff,还愁啥? 即便是迫击炮,坦克,甚至敌方将帅,她都能一击射穿! 这个装备或许不能起到什么决定性作用,但针对敌方高级精锐却不是什么问题。 可惜,这么一把“神狙”,仅配备了二十颗穿甲弹。 云楚又深吸一口气,有些宝贝地摸了摸手里的狙击枪,有了这个,今晚不说大杀四方,但总归能帮上忙,而且有金手指“慧眼识珠”,配合狙击枪,能轻松狙中脑袋上顶着“大数字”的东瀛将领,到时候,他们才是真正的“群龙无首”! 云楚又满意了,又看了其他四个光团,这一看,又发现了一些好东西。 兴许是因为白石相田和福山慧都是10级的怪,爆出来的装备虽然也是白色光团,但质量显然是要远远优胜于低级怪的,四个光团中还爆出了一个技能。 【乐器精通】,这个对她来说没什么用,都战争年代了谁还花天酒地? 不过,剩下三个光团中的东西就不得了,【毒瓦斯10】、【燃烧弹10】、【防弹车1】,这些都是从未出现过的新装备,对于战场倒是能起到一些大的作用了。 云楚又细细看过,越来眼睛越亮堂,毒瓦斯和燃烧弹无需多说,都是在战争中消灭敌人抵抗力的,真正让她高看一眼的是防弹车。 “防弹车”:整车防护材料都选用泰钢合金,车身融入钢板,配备灭火系统,氧气供应系统和防爆车胎,可承受手榴弹和火箭筒攻击! 这么一经介绍,她都能开着这辆车去鬼子大军里逛一圈了! 当然,前提是她开的车没被东瀛人给拦截下来,毕竟对方人多,她还没那么蠢。 在整备好装备后,云楚又目光扫过背包里的二十挺捷克轻机枪和三万发子弹。 她如今手中没人,这些东西也用不上,给了霍湛,应该能有大用,不过她原本是想把这些交给联党众人的,毕竟和奉津相比,联党显得过于贫瘠了些。 说到联党,云楚又就想到后院的梁满仓,金大锤,以及冷金生,相信有了后者的帮忙,沈斌很快就能捉出隐藏其中的四象党,这一点不需要她再关注。 不过,东瀛军马上要打过来了,不知沈斌有没有交代他们什么。 这么想着,云楚又就离开房间,去了后院。 这两天被霍湛的糖衣炮弹不断蚕食,真让她没有闲暇干正事,忽然就体会到了古代君王不早朝的感觉,虽然没那么夸张,但还是得感慨一句:美色误人! 另一边,霍湛拿着防弹衣回了书房。 他浅色的瞳眸中布满晦涩,片刻后,喊道:“霍三。” 霍三闻声立刻从外面走了进来,霍一紧随其后,邀功似地说了一句:“少帅,霍二回来了,事情已经成了,就等那群东瀛军来送人头了!” 霍湛没有理会,而是把手里的防弹衣递过去:“霍三,你来瞧瞧这个。” 霍三微微一愣,接过看了看,惊讶道:“防弹衣?!” 如果只是看的话,他还真看不出这么轻便的东西会是防弹衣! “防弹衣?怎么可能?这么薄?”霍一也一脸吃惊。 他忍不住拿过来一看,入手轻便,款式简单,穿在身上不会造成什么负荷,与如今盛行的“乌龟壳”天差地别,他疑惑道:“这东西能挡住子弹吗?” 如今各国军队的单兵防护装备五花八门,而防弹衣多怪模怪样。 不论是防弹胸甲,还是防弹面具,都做的十分笨重,很影响行动。 第245章 霍湛的计划 霍湛狭眸微眯,看向霍三:“能看出是什么材质吗?” 霍三是他手底下一众死士里对防护装备很有研究的,各国防弹衣都研究过,不过,最后得出的结果都是研制成本过高,且行动不便,不适宜高产量产出。 霍一也看向霍三,却见他神色越来越凝重,半晌,把防弹衣还给霍湛。 “少帅,属下眼拙,看不出这轻薄的防弹衣到底是什么材质制成,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其硬度比普通的‘乌龟壳’还要更高,具体能达到什么水平,还需试验。” 霍三摇了摇头,冷凝的脸上噙着些许苦笑,迟疑片刻道:“这是,云姑娘给的?” “云姑娘给的?她从哪儿弄来的?”霍一十分吃惊,想到传来的情报,顺口说道:“云姑娘只是在绿城上学的一个学生,能接触到这种东西吗?会不会是谁给她的?” 霍三听到这话,嘴角一抽,递给他一个无语的眼神。 即便这东西真是云楚又从旁人那弄来的,可这话能当着少帅的面说吗? 果不其然,一直敛眸看手里防弹衣的霍湛抬眸看向霍一,眼底神色凝成一片阴云,冷声道:“你既这么闲,就去港口接应,再多说废话就回奉津去!” 闻言,霍一脸色一白,立刻紧闭嘴巴,不敢再随意揣测云楚又。 霍一闭口不言后,整个书房都安静了,霍湛眉梢却依然拧着:“让霍二进来。” “是!”霍三转身出了书房,片刻后,领着霍二进来了。 霍二是个相貌颇为俊朗的青年,腰身挺拔,面容含笑又不失冷静,精明干练。 “少帅!”霍二上前,恭敬垂首。 霍湛抬眸,狐狸眼中簇着淡淡的暗芒:“事情都办好了?” 霍二眼神很亮,笑眯眯地道:“是,属下亲自去领的人,已在城外设下埋伏,东瀛军至,定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经此一役,我们霍家军的名头又要更上一层楼了。” 听了这话,一旁的霍一和霍三都变得振奋起来。 霍一想到十一军被尽数笼络至奉津麾下的事,想开口和霍二分享一下这个好消息,但有少帅的指令在,又不敢随便开口,便推了霍三一把,让他说。 几个兄弟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颇深,一般都是撅腚就知道拉什么屎。 霍三看了上首的霍湛一眼,他垂眸敛目,神色深沉,不知在想什么,压根没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便靠近霍二,把十一军的事说了。 闻言,霍二眉梢一挑,惊讶道:“黄凌川也死了?还真是天助我们奉津!” 他们本就有所布局,如今麾下又新增四万余人,那大可以叫他们打先锋,保留自己的实力,反正,许都无论怎么样,都是他们霍家军的囊中之物! 霍一美滋滋点了点头,十分认同这话。 霍二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放在往常,早就喋喋不休了,今天装什么代嫁新娘? 很快,他就明白了,投给霍一一个爱莫能助,自求多福的表情。 霍湛指尖在桌沿点了两下,书房几人的眼神交流立刻停了。 “霍一,后续港口的事交由你负责,务必把人安排好,尽快前往绿城。”他声线很稳,清冽好听,脱口而出时自带一种令人信服的沉肃感,一看就是常年发号施令的人。 霍一脸上嬉嬉闹闹的神色收敛,深吸一口气,重重道:“是!” 他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自然不敢怠慢。 “今晚各司其事,打东瀛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无暇分神,务必要保证,半月内,许都安然无虞。”此时,霍湛浅色的瞳眸中一片苍冷之色,隐隐透着几分戾气。 书房几人皆是屏息凝神,神色沉重:“是!” 许都,这个重中之重的战略要地,四象党既然没本事保住,那就交由他们奉津了。 霍湛眼尾泛出猩红之色,想到打通许都后,绿城尽在掌握,便有种多年夙愿即将达成的畅快,不过,世事无常,纵他智计无双,也总会出现意外,现在开心还太早了。 在霍湛做出诸多安排时,云楚又也来了后院。 “云同志!”金大锤坐在台阶上,看到她过来,不由惊喜。 他已经听梁满仓说过了,如果不是云同志,他们这回肯定不可能活下来。 “你……”虽然早就知道这个年代的俘虏都受尽了折磨,看到落在霍湛手里的东瀛人凄凄惨惨时,她毫无感觉,可看到金大锤青紫肿胀的脸,还是皱了皱眉。 金大锤苦笑一声:“没事,都是皮肉伤,没啥大不了的,能活下来我都很庆幸了。” 早在落入王遗风手里后,他就没打算活着,只梦想能和后者同归于尽,只是没想到最后这个手刃仇人的事,还是由着云楚又解决了,她的确是他们烽火小队的大恩人! 金大锤如今对云楚又的信任和肯定,几乎要赶上冷烽了。 云楚又也没多问,这些看上去确实严重,但还远远要不了人命:“梁满仓呢?” “在屋里……”金大锤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听说今晚东瀛大军就要抵达许都了,同志们也都在默默做着准备,满仓也不准备闲着。” 云楚又颔首,应该是沈斌交代了一些事情,她也没多问,毕竟这事是关于联党的,她目前和霍家军关系匪浅,的确不适宜多掺和,过来一趟只是看看金大锤和梁满仓。 她道:“联党内部奸细抓出来了?有没有问出什么消息?” 金大锤往屋里看了一眼,说道:“有冷金生帮忙,抓人倒是很顺利,不过对方嘴很硬,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就吞毒自杀了,也算是条汉子。” 说起这番话时,金大锤脸色有些感慨,尽管对方是个奸细,可也是服从指令,至死都没有背叛四象党的“奸细”,这种人他说不出什么讥嘲的话。 云楚又点了点头,没有再详问:“既然如此,那你们一切小心。” 如今天色也不早了,霍湛他们应该很快就要出城了。 东瀛大军沿途烧杀劫掠,拖延了速度,有这个时间部署,自然不可能真在城里闲着,能提前埋伏起来,抢占先机,也能让鬼子吃个大亏,她得去看看。 就怕东瀛军提前放出战斗机轰炸,许都毕竟易守难攻,鬼子不可能不做一丝准备,真一个猛子往陷阱里扎,他们只是个子小,脑仁还是有的。 第246章 一个军,五个师团 金大锤点了点头:“云同志不用挂心我们,如今主力军都在霍少帅手中,相信他也会护住许都的。”说完,顿了一下,继续道:“麻烦云同志帮我谢谢霍少帅。” 不管是他还是梁满仓,如今能活着,都是霍少帅看在云同志的面子上搭救的,于情于理他都该说声谢谢,不过如今是紧要关头,这点微末小事他就没必要去打扰了。 云楚又弯了弯眉眼,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金大锤挠了挠头,轻叹一声,看样子云同志和霍少帅的事是真的,这样一来,她应该是不会再加入联党了,错失了这样一员大将,实是烽火小队的损失。 云楚又回到大厅时,就看到霍湛准备出发了。 他黑发恣意,眉飞入鬓,瑰丽艳盛的眉眼拢在寡淡薄情的神色中,在众下属的簇拥中抬眸看向云楚又,这一瞬,他仿佛又不是那个柔情似水的霍砚清了。 黄昏日落,晚霞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斜射进来,照在霍湛脸上。 云楚又脚步微顿,这一刻的霍湛很有距离感,完美诠释了奉津意气风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霍家军少帅的风姿,与她这个云家庄孤女显然是格格不入的。 云楚又眼前光影幢幢,只勉强辨清抬步朝她走来的霍湛。 “冷吗?”他一把握住她的手,一如私下那样,并不在意手下人怎么看。 听着霍湛柔和而清冽的声音,云楚又眨了眨眼,回握了他的手,仰头看着面前弧度淡然冷漠的下颚,问道:“要出发了?可都准备好了?” 霍湛听出她话音中的关心,无声地弯唇,浅瞳中氤氲着笑意。 他这会没有再说什么“捐躯”之类的丧气话,声音沉稳:“安心在这里等着。” 只是短短几个字,却愣是让云楚又听出了金戈铁马,信心百倍的胜率。 话落,在云楚又还愣神时,他修长苍白的手指,顺势捏住她的下巴,带着淡淡松木香的薄唇覆在她的红唇上,很是缱绻暧昧的索了一吻。 霍二看的目瞪口呆,霍三则轻咳一声,前者立马别开头不敢再看。 一吻后,霍湛没有再说什么,带着人离开了。 云楚又站在门口,看着霍湛颀长的背影,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唇,眸子里多了几分情绪,旋即转身回了楼上的房间,换上一身暗色的袄裙,径自离开了。 不过,她才刚出洋楼,就被霍七拦下了。 “霍七?”云楚又微讶,转念就想到是霍湛的吩咐,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狐狸精知道她不会老老实实在许都城内等着,临走还要摆她一道。 “少夫人放心,少帅从不打无准备的仗,不会出事,你还是回去。”对于云楚又和霍湛飞速进展的关系,霍七是最高兴的那一个,态度比往日也更尊敬了几分。 云楚又沉吟片刻,说道:“我是去帮忙的,你知道,我枪法很准。” 霍七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霍家军人人都是神枪手,属下知道少夫人很强,但这种大型战役不是一人之力能够改变的,少夫人还是请回。” 云楚又明亮有神的双眸紧紧盯着霍七:“如果我非要去呢?” 霍七静静看了她许久,许是看出了她的坚定,默默侧身退到了一边。 云楚又眉梢一挑,这句话这么管用? 按理说是不可能的,霍七是个一根筋,只听霍湛的,她的思绪刚落,就听霍七道:“少帅说了,如果少夫人非要去,就带上郭一望那一支千人军。” 话落,郭一望就领着千余人出现在云楚又面前,他们眼神颇具气势,蓄势待发。 “少夫人!”在如虹的恭敬喊声中,云楚又回过神来,霍湛当真是个不好招惹的狠角色,脑子清明,总能利用任何人,任何事,来蚕食她已经为数不多的理智。 她神色略有松动,转头看向霍七:“你也要一起?” 霍七举起垂在身侧的手,被擦的干干净净的枪支已经上膛了。 他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或许,他也一直等着云楚又作出决定。 云楚又轻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说道:“你们都是从驻军营地活下来的病兵,自古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说法,今天,我希望这句话能够应验。” “于四万多四象军来说,我们很渺小,甚至我不知道我们应该做什么,但我相信,我们能为许都的老百姓,并肩而战的战友,提供有力的帮助,护佑他们左右。” 话落,以郭一望为首的千余人已经情绪高亢。 她声音不大,却还清晰,似能破过呼啸的狂风,传到每个人耳中。 云楚又挪开视线,目光放在城外:“出发。” 离开霍家洋楼所处的位置,来到街道上,云楚又才发现原本热闹繁盛的街道不知何时已变得萧条起来,街上一些衣衫褴褛的流民都步履匆匆,一副逃命的模样。 而街道两旁的商铺也关张大半,看样子他们也都知道了东瀛大军压境的消息。 街上有些巡逻的人,都是向家派遣的。 云楚又只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大步朝城门口走去。 路上,她问道:“霍七,情报搜集中,可能明确知道东瀛大军有多少人?” 霍七沉默片刻,说起这个话题,也有些沉重:“先锋为一个师团,后续兵力源源不断,东瀛第十军下辖共有五个师团的力量,尽数抵达许都,应有八万人左右。” 云楚又眉间紧蹙,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四万人对八万人,两倍的差距。 这时,郭一望开口道:“一个先锋师团人数约莫一万六左右,我们如果能吃下这一波,应该能够震后续的东瀛大军,有少帅亲自领兵,自当手到擒来!” 云楚又轻瞥他一眼,先前还对霍湛不假辞色,如今倒是夸上了。 “鬼子单兵战力不弱,我们以小博大,不能太冒进,埋伏工作也须做好,就怕鬼子战斗机突袭,或是直接调用坦克,这样的话我们埋伏效果也不大。” 她虽然没打过仗,但上辈子战争片没少看,鬼子坦克战斗机都是硬茬子,很麻烦。 听到她的话,郭一望皱着眉点了点头:“当初十一军与东瀛第十军在龙都战斗时,虽说有敌军奸细干扰的缘故,但鬼子坦克也是致使我们落败的一个重要因素,那东西就是个铁疙瘩,枪都打不烂,反倒是我们一支支步兵用身体扛着打。” 说起这个,郭一望脸色有些难看,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第247章 连棋子都算不上 四象军十一军原本十万人,在龙都大败于东瀛第十军,如今残存四万人。 战败的原因很多,但不可忽略的直接原因,无非就是战场上单兵战力极高的鬼子,他们几乎能做到一换三,再加上战斗机和坦克开路,四象军极难将之攻克。 “鬼子的主力战斗机是九七式战斗机,飞行高度一般都在几十至几百米的范围内,以确保对地面目标保持良好的视野,并可迅速应对任何威胁,十分难缠。” “至于坦克,有轻重型两种,前装甲厚度通常在15到30毫米范围内,并没有斜装甲,少帅已经考虑到这一点,安排了爆破燃烧弹,可以限制坦克机动能力。” 霍七十分冷静,把具体要面对的问题都解释了一遍。 “鬼子情报系统也不是属哑巴的,自然知道四象军第十一军已经进入许都,要在这里进行一场战斗,希望霍湛的部署能管用,至于鬼子会采用什么攻击手段……” 云楚又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领着人迅速离开了许都城。 城外原本人山人海的难民都不见了,在东瀛大军即将兵临城下后,这些妄图在最后一刻进入许都的流民也绝望了,纷纷卷铺盖离开了这座大城,前往省城。 相比许都,省城,也就是绿城,更接近广梁省腹地。 云楚又看着一览无余的苍凉地界,拧了拧眉梢,转头看向霍七:“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搞懂,为什么黄修伯会选择在许都和东瀛大军再战一场,而不是绿城?” 当初在前寨村,霍湛收到龙都失陷的消息后就离开了,也是来到了许都。 她只知道小说里许都并没有撑太久,而且主角团也没来许都,对这里并不了解。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许都位处广梁省中心,往后腹地更深,如果让鬼子直接打到绿城去,作为镇守第一战区的军长,他将颜面无存,这才会选择在许都与之一战。 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即便真的战了,也只是拖延政策,做不到彻底清剿。 霍七目光微闪:“黄修伯驻守许都,一来是四象党总裁的电报命令,命他把东瀛大军拖住,好让大后方绿城的军队有足够的时间撤退,二来,也是因为龙都大败,死伤惨重,导致黄修伯在四象党军中名声地位大打折扣,他急于证明自己。” 说完,霍七微顿,在云楚又狐疑的目光中,继续道:“最后一点,也是极重要的一点,许都虽地处平原,却是唯一一个临海的城市,这里,有一座极大的港口。” “港口?”云楚又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后,她眸子微深:“港口!” 四十年代,打仗最缺的就是军需资源,而不论铁路还是港口,都是能快速提供资源运输的一个渠道,所以一般这种城市都会成为战略要地。 要不了多久,绿城的铁路就会被损坏,所有前往逃难的流民都会无功而返。 而损坏铁路的人,正是四象党,他们是为了阻止鬼子大批登陆,才做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径,也彻底断绝了广梁省百万流民逃亡三秦省的目的。 忽然,云楚又眸子一动,直直望着霍七:“所以,霍湛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许都?” 霍七抬头看了云楚又一眼,又很快垂下脑袋,却没有开口。 他虽然没应承,但云楚又已经懂了,不愧是奉津少帅,不动声色盘踞于许都,其最终目的却是虎口夺食,所以,即便黄修伯不被王遗风所杀,霍湛也是会动手的。 而王遗风动手后,恰恰能把这个“锅”,栽到联党的头上。 再加上郭一望等千余病兵因她之故,对奉津心生好感,有他们游说在后,又有黄凌川遗弃病兵在前,将四万余士兵收入囊中不过是时间问题,顺水推舟罢了。 从头到尾,霍湛都像是一个局外人,可最终获利的,也仅他一个。 那她在这场局里又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心甘情愿,甚至愚蠢的,在他这场局里提供一些娱乐项目的可利用者?亦或者是把十一军拱手相让,为爱谦卑的可怜女人? 他的理智,他的布局,他的谋划,他的感情,她都一无所知。 云楚又扯了扯唇,神情有些怅然若失。 她早知道霍湛的为人,又有什么可失望的?失望他没有把计划全盘托出?还是失望即便两人已经睡了,他还是拿她当一个局外人看待? 其实她心里清楚,这些都是属于奉津的机密,不该和她说,但这种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的感觉实在有些不好受,这样的感觉也令她心里生出些许警惕与忌惮。 如果是以前,被霍湛利用,她只会憋屈的一笑置之,不会难受。 因为她早早就明白了弱肉强食的道理,可如今,她竟有了难受委屈,这代表什么,她心里一清二楚,女人都是感性的,自以为男人倾注感情后,会拿她当极重要的人。 然而当一切计谋剖析干净,才发现她在他的深谋远虑中,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甚至连成为棋子的资格都没有,两人的差距,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一个孤家寡人的独行侠,一个众星捧月,登高一呼从者众的大人物,有什么交集? 云楚又勾了下唇,说道:“霍七,由你领兵,去配合或少帅行动,他如此运筹帷幄,相信一切尽在掌控,你知道内情,也能更好的调用,我有件事忘了,要回去一趟。” 说完,云楚又转身便走,郭一望等人本就想入奉津,如今正是个绝佳的机会。 而她,没有领导才能,还是适合当一个独行侠,更何况,狙击手本就不应该出现在战圈里,她只需要找个视野广阔的地方,拿出自己的武器,便能默默无闻提供助力。 霍七嘴唇动了动,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平心而论,少帅隐瞒一切,也是为了计划能更顺利的推进,两人的关系也不是在计划前就完成蜕变的,但作为一个胸中有沟壑的女人,少夫人的反应他也能理解。 霍七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浮出些许复杂,想了想,招手让郭二望跟上去。 年纪还小的郭二望不清楚云楚又的反应,疑惑道:“少夫人不是说回去拿东西吗?师父,咱们还是赶紧去找少帅,去的晚了说不定任务都分配完了!” 他只知道今天晚上大批鬼子都要来,只想着上阵杀敌,不想回城里去。 第248章 血肉之躯,铸壕堑 “二望!听霍先生的话!”郭一望皱了皱眉,虽然他也没听懂只是谈论许都港口,云楚又为什么会生气,但他却明白,霍七点名让郭二望回去,是不想他上战场。 作为战友,他不喜欢逃兵,但作为大哥,他希望弟弟能好好活着。 郭二望看了看霍七和郭一望的表情,看两人神色郑重,也不再拒绝,背着枪跑了。 他心里暗暗安慰自己:少夫人可是领着他们打过胜仗的人,就算是不能上战场了,但跟着她干后勤,肯定也能出很大的力,不至于当一个碌碌无为的小兵? 抱着这样的想法,郭二望跑的飞快,很快就追上了准备另辟蹊径找据点的云楚又。 郭二望一脸疑惑地挠了挠头:“少夫人,你不是要回城里拿东西吗?” 云楚又回头看看郭二望,这段时间营养和伙食都跟上了,小伙子也拔高了一大截,不过残缺的耳朵却再也回不来了,想到今天原本是准备做炸鸡的,云楚又抿了抿唇。 她道:“本来是想回去拿东西,但想了想,还有另一件事要做,就辛苦你回去帮我拿了,大厅桌上,有个黑色的盒子,里面装了些重要物品。” “是!”郭二望对于自己成为跑腿小哥也不觉得憋屈,高声应了。 他转身就欲要往城里跑,才刚跑出两步,就忽听身后传来云楚又的声音:“接着!” 郭二望条件反射性的转过身,撑开手,旋即一个热乎乎的牛皮纸袋落在了他怀里,一股霸道的香气透出纸袋缝隙直往鼻子里钻,他瞬间口齿生津:“少夫人,这是啥?” 云楚又看着他流口水的模样,笑道:“炸鸡,不是说了要做给你吃吗?拿着。” 郭二望一愣,想到在驻军营地时,云楚又答应过他的话,一时眼圈都红了,虽然知道她从未忘记过,可当真正给他实现了,这种感觉还是难以言表。 郭二望抬手擦了擦从眼睛里溢出的热泪,小声喊了一句:“少夫人……” 云楚又摆了摆手:“去。” 郭二望重重点了点头,把还散发着热气的牛皮纸袋揣进怀里,转身跑远了。 看着他飞扬跳跃的背影,云楚又失笑,忽然,远处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地面都发出了震颤,她收敛笑意,转头看向距离许都城不远的战场,那里已经腾起滚滚烟云,爆破声不绝于耳,紧接着,整片天空都像是布满了火烧云。 云楚又转头四顾,广阔的平原上除了被剥皮的树和杂草,什么都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挥手取出防弹车。 这是一辆防弹装甲车,车身周围覆盖着军用装甲,看上去质感十分沉重,高四米,陡然出现宛如一头气势汹汹的猛兽,饶是在平原旷野中,也让人安全感激增。 云楚又没有直接上车,而是把各种所需装备都放进后备箱。 一切准备就绪,才上车,一脚油门下去,防弹车咆哮着疾驰而去。 约莫二十分钟后,就抵达了战场,云楚又没有靠战圈太近,停下车后取了狙击枪,透过镜片观察了一下战场中的形势,当看到盘旋在上空的战斗机和场中的坦克时,眉尖轻蹙,果不其然,鬼子也不是傻子,一支先锋师团,几乎全军出动了。 东瀛人火力很猛,完全没有试探性交手的意思,而是想要采取最直接的态度,和不作保留的火力,迅速攻下许都,这种刚猛的打法,颇有些不要命的意思。 不过,四象军的袭击也十分猛烈,完全没被鬼子的打法吓到。 云楚又收起狙击枪,动作灵巧地爬上树梢,透过镜片,可以看清战圈中闪烁着等级标识的东瀛兵,在这种战局中,除去海量lv1,lv2级别的小兵外,还有很多高级兵。 目光所及,lv9级别的都有七八个,不过相距甚远,应该是各自带队。 至于更高级的,没有,应该是坐守大后方,并没有来督战。 鬼子的企图很好分辨,想凭借火力从东、南、西三面突入许都城,霍湛应该也早有预料,三方都有重军把守,且毫不逊色的火力逼的鬼子很难前进。 但在坦克和战斗机的掩护下,还是有一些东瀛小队袭杀入内围,和四象军,以及为数不多的霍家军展开了白刃战,军号声、喊杀声响彻。 战场后方,一个临时的军用帐篷中。 霍二浑身血气:“少帅!我军率先歼灭敌军一支前锋步兵联队,但敌军火力很猛,依然在迅速逼近,我军狙击手被战斗机监测,伤亡大半,情况有些不妙。” 霍湛点了点桌上的沙盘,声音冷肃:“让剩下的狙击手附着装甲弹,焚烧弹,打击坦克履带,瞄准镜,燃料箱,限制坦克行动,拖延时间,等沈虬。” “是!”霍二接到命令又迅速离开。 须臾,霍三又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一份电令,声音凝重:“少帅,江城急报!” 闻言,霍湛眉梢一挑,接过电报,草草扫过后就随手扔在了地上。 他冷冷勾起唇角,扯出一抹凉薄的弧度:“十一军尽归我手,眼下许都战况焦灼,蒋瑞清现在想让我退兵撤离许都,未免有些晚了。” 听霍湛提及如今四象党最高指挥的名字,霍三噤声不语。 霍湛浅色的瞳眸微眯,外面战火连天,他却显得很平静。 黄修伯之死的消息一直藏着掖着,没有向外透露,以至于这几天江城电报都落入了他的手中,如今蒋瑞清得知消息,想保住这四万余人,开始向他下达命令了。 沉默片刻,霍三还是开口说道:“少帅,沈副官率军直捣鬼子大后方,万一被后续集结的东瀛大军拦截,那就……” 那就是双面夹击的结果,霍家军五千精锐兴许就再也回不来了。 霍湛眼尾泛出猩红之色,开口便是喋血之气:“绿城之争迫在眉睫,许都的港口必须要!纵以血肉之躯铸成壕堑,也需有死无退!” 短短的一句话,带着凛冽的血腥气,霍湛目光隐戾迫人,骇人至极。 “是!”霍三垂下脑袋,噤若寒蝉,不敢再说。 第249章 她人呢 时间渐逝,云楚又盯着战圈看了半晌,收起狙击枪。 这支先锋师团虽然打法刚猛,但霍湛应对起来游刃有余,只要后续没有增派兵力,他想要吃下这一支先锋师团不成问题,狙击枪子弹总共二十发,她需谨慎使用。 云楚又顺势从树梢上滑下来,上车,继续疾驰,准备包抄到敌军后方。 这是个极危险的决定,但危险与机遇并存,一支先锋师团的指挥官,少说也是少将级别,那可是lv15级别的怪,而解决了指挥官,这群鬼子必会自乱阵脚。 她只有一个人,能做的就是擒贼先擒王,200狙击步枪的特性,足以杀人了。 防弹车在狂野上咆哮疾驰,几乎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夜色与喊杀声为掩护,没人发现正有一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准备绕到敌军大后方去,实行一场惊天动地的刺杀。 在云楚又疯狂踩着油门,离开许都时,郭二望也回到了霍家洋楼。 他仔细环顾了一圈大厅的桌面,并没有云楚又所说的黑色的盒子,想了想,以为是后者记错了,又跑到楼上去看了看,当推开客房的门时,果然看到了一个黑色箱子。 “这么大?”郭二望挠了挠头,试探性上手搬了搬,却纹丝不动,东西很沉。 他掀开盖子一看,眼睛瞪得溜圆,吃惊的倒抽了一口凉气,手都跟着哆嗦了一下。 箱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崭新的机枪和子弹,一旁还放着八颗燃烧弹和八瓶毒瓦斯。 这些东西可是极为宝贵的军需资源,如今大敌当前,拿出这些东西,岂不是逼的鬼子不敢再冒进半步?所以,这些就是少夫人让他拿的东西? 郭二望脸上满是兴奋之色,想了想,忙跑下楼去招呼霍家军帮忙。 霍家军上楼看到这些东西时也十分震惊,他们一直守着,没让人进来过,这些东西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真是少夫人留下的?她来时有带这些东西吗? 众人带着些许疑惑,却也不敢耽误,迅速抬上箱子往战圈去了。 霍家军临时军用帐篷。 霍湛坐在桌后,不断有战报送来,随着战况焦灼,他浅色的瞳眸中凶气荡漾。 沈虬的消息还没传来,一旦他发出信号,便可加强火力,迅速推进,使用“围歼策略”,让这支东瀛第十集团军第三步兵师团有来无回。 霍三不断带着江城急电闯入帐篷,皱眉道:“少帅,江城那边……” 如今奉津一直和江城保持着明面上的友好关系,如今却不动声色吃下了第十一军,还违背蒋总裁的指令,事后只怕是要被责难,双方关系也会急转直下了。 霍湛眼尾处压出一道凉薄而嘲讽的弧度,冷冷重复道:“不用管。” 江城对奉津早有觊觎,双方关系如同一层薄冰,稍有触碰就会碎掉,如今他不过是提前击碎了这一层薄冰,九州内忧外患,江城方面就是愤怒又能如何? 忽然,帐篷外响起了嘈杂声,紧接着,霍七掀开帐篷走了进来。 “霍七?你不是……?”霍三先是惊了一下,旋即立马抬头看向上首的霍湛。 霍七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云楚又已经离开了许都城。 霍湛脸上的神情也有瞬息的凝滞,但他早就猜到云楚又不会乖乖待在城内。 他修长的手指捏了捏眉心,薄唇轻抿,压制住戾气,问道:“人呢?” 霍七沉默了片刻后,把出城后与云楚又的对话重新复述了一遍:“在知晓这些后,少夫人就回了城内,说是有事要处理,属下已经派人跟着了。” 闻言,霍湛嘴唇抿成沉默的弧度,眼中深沉难辨。 霍三面色微变,上前两步:“少帅,是霍七多嘴多舌了,待回去,属下定……” 霍湛摆摆手,狭长的眸子微敛,长睫轻覆,在眼睫下形成一片沉郁之色。 “这些事她早晚都会知道,无外乎早晚。” 他其实早就想过,依云楚又的脾气,若是知道一切都只是他的谋算,他的目的只有许都,不可能不生气,再加上两人的关系进展,一怒之下撇清关系也是可能的。 云楚又从不是囚笼里的金丝雀,在她眼中,应该是认为他只把她当做了调剂品。 霍三松了口气,问道:“少帅,那现在怎么办?” 霍湛抬眸看向他,眼底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色,薄唇吐出来的话也如冰一般冷硬:“只是一个女人,如今什么更重要还需我来告诉你?” 闻言,霍三立马屏息垂头,一旁的霍七则抿了抿嘴唇,也垂下了头。 不过,随着他话音落下,帐篷外又响起了嘈杂声,一身铁血的霍二大步走进帐篷,几个霍家军和郭二望紧随其后,他们手里抬着黑色木箱,步履沉重,一看就知道很沉。 “少帅,正好在外面碰上他们,说是……少夫人给的东西,特意带过来的。” 说话间,霍二也看向黑色木箱,眼神疑惑。 霍湛长眉一蹙,浅色的瞳仁里缀着些猝不及防的惊讶。 这时,霍七皱眉看向一脸喜不自禁地郭二望,厉声道:“你不是跟着少夫人?” 郭二望吓了一跳,旋即忙道:“是少夫人说让我回去拿东西,就是这些。” 说着,他上前掀开箱子,里面的东西立马就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中,霍二瞳孔一缩,上前拿起一把机枪,上膛试了试,面色沉凝道:“少帅,是改进的捷克轻机枪。” 一听这话,帐篷里顿时安静了一瞬,霍三霍七面色皆是凝重起来。 捷克轻机枪是来自外国兵工厂的武器,最受军队欢迎,而这种改进后的有价无市,目前还没有被广泛运用到战争中来,但毫无疑问,这东西价值不低。 霍湛线条锋利的喉结上下颤动了两下,紧蹙的长眉没有舒展,瑰丽的眉眼罩上了一层阴霾戾气,他看向郭二望:“你说,这是少夫人让你带来的?” 郭二望还是头回和霍湛对话,对于这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他显得很拘谨。 他连连点头,小声道:“是,是少夫人让我去拿的。” “她人呢?”霍湛起身,沉声询问,垂在身侧的指尖微颤,泄露了他内心的焦灼。 郭二望感觉到气氛有些不一样,吞咽了一口唾沫,神色有些错愕:“我以为少夫人已经来了,没来吗?她,她只说让我去拿东西,其他的……” 霍湛眉头更紧,手不由的握紧了几分,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250章 叛变的小队? “对了,少夫人还给了我这个!”郭二望小心翼翼从衣襟里拿出牛皮纸袋。 纸袋已经凉了,但还隐隐散发着香气,他略有些不舍的递给霍湛,说道:“少夫人说这是炸鸡,是她在驻军营地时候答应给我做的,少夫人真的是个好人。” 霍湛眸子微深,打开牛皮纸袋看了看,又将之还给郭二望。 郭二望接过,松了口气,他还真怕少帅把他的东西给没收了,把纸袋放回衣襟里,小声问道:“少帅,少夫人她,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帐篷里这些人的表情真的太奇怪了,想到少夫人与他挥手,让他赶紧去拿东西的模样,郭二望心里也生出了些许不安,着急道:“少帅,您可一定要找到少夫人啊!” 霍湛抬手摁了摁胀痛的太阳穴,胸口有些发闷,这种陌生的感觉令他浑身不适。 霍二和霍三对视一眼,没敢多说什么,放下手里的机枪后,上前检查了一下放置在一旁的燃烧弹和毒瓦斯,这一看,面色更重了。 他略显迟疑道:“霍三,你来看看,这些东西是什么来历?” 一般兵工厂生产热武器,都会有所标记,可这燃烧弹和毒瓦斯却没有,干干净净,但从其重量以及制作的精良程度来说,这东西绝对不简单,不是普通小厂子能做的。 闻言,霍三上前研究了一下,片刻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沉默片刻,还是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少帅,这两样东西和那件防弹衣一样,都不像是现在的技术能够制作出来的,威力怕是要远超目前市面上流通的燃烧弹。” 九州人不擅用毒瓦斯,这些都是东瀛人会使用的手段。 霍湛听了这话,心里愈发不是滋味,眼底的阴翳几乎凝成了一片沉沉的乌云。 霍二看出情形不对,忙道:“少帅,不如拿去试试?” 如今外头正战火焦灼,这些东西宛如及时雨,装备上之后肯定能给鬼子临头一击,这样一来,不仅能减少伤亡,也能让战士们对抗东瀛军的压力骤减。 霍湛薄唇紧抿,像是在压抑什么强烈的情绪,半晌,抬眸,目光克制地颔首。 霍二领命,带着东西离开了。 霍湛浑身隐隐弥漫着艰涩的寒气,他喉结滚动,开口道:“霍七,去找人。” “是!”霍七高声应和,也带着郭二望离开了。 霍湛双手撑在桌面上,垂下眸,狭长的眼尾泛出点点猩红,周身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随后从心间涌来的却是一种他都难以预料的后怕与茫然。 这种情绪来的突然,他却明白,他是在担心云楚又不告而别。 霍三察觉到霍湛的情绪波动,不敢出声,帐篷里一时陷入死寂,唯有外面震天的枪炮声不断响起,惨叫声、哀嚎声、冲杀声,声声入耳,令霍湛心头更加烦躁。 另一边,云楚又还不知道自己的“失踪”,给霍湛带来的压力。 她一路疾驰,约莫半小时就来到了东瀛军位处大后方的驻军营地,怕侦察机发现,下车后她就将防弹车给收了起来,没敢爬上树梢,便躲藏在杂草中。 云楚又端着狙击枪,透过镜片观察鬼子驻军营地的情况。 他们虽然分派出了大半兵力,想要迅速拿下许都,但驻军营地中依然留守了许多人,毕竟粮草武器药品等军备物资都在这里,他们防守十分严密,十人为一小队,整个营地中来来往往都是端着步枪的巡逻小队,他们也都知道今晚情况特殊,没人敢偷懒。 云楚又拧了拧眉心,营地里帐篷很多,谁也不知道指挥官所在位置,这么下去很难有所突破,而前方战圈已经发展到了白热化,她再耽搁,怕是很难完成刺杀。 她必须要想个办法,逼出这支师团的指挥官。 云楚又美眸微眯,从格子背包里拿出了一瓶毒瓦斯,她虽然把大半都留给了霍湛,但还是给自己留了些备用,毕竟是打仗,很多东西有时候能取得难以想象的效果。 就在云楚又准备动手时,异变突起! 一颗手雷忽然落入鬼子的驻军营地中,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地面都跟着震颤起来,云楚又微讶,透过镜片看过去,竟发现一队巡逻的鬼子叛变了! 她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着实没想到会看到这样戏剧的一幕。 不过,紧接着她就发现不对劲,那一支巡逻的鬼子下手狠辣,所过之处一片混乱,整个驻军营地很快就燃起了熊熊大火,他们是有目的的行动,而非突然叛变。 他们突然动手,倒是给了她机会,整个营地乱作一团,燃烧的帐篷里也涌出了一群穿着军官服饰的东瀛人,云楚又目光所及,他们脑袋上都顶着lv10以上的等级。 “八嘎!有人袭击!反击!反击——” 发起进攻的队伍见状,又迅速潜藏起来,他们穿着东瀛军服饰,冷静隐藏起来后,一时倒是让敌军辨不清来处,但这突然袭击还是引起了敌军的戒备。 “呜——呜——”凄厉的警报声在鬼子的驻军营地响彻。 这时,一个身形矮小,面色阴沉的中年男人从帐篷里走出来,他看着营地里的混乱,面上表情晦涩不明,半晌,厉声道:“有人袭击营地,列队!” “嗨意!”原本混乱的营地因中年男人的话,迅速冷静下来。 一排排东瀛军队将中年男人团团围住,形成保护之势,而发起战斗的队伍很快就被盯上了,尽管他们穿着东瀛人的服饰,但听不懂东瀛语,动作自然而然慢了半拍。 他们面色微变,转瞬间,其中一人放出一枚信号弹。 接着,小队众人都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摘掉头上的东瀛军的帽子,露出衣襟里绑着的一排排炸药,滋滋声不绝于耳,在鬼子惊恐的目光中,轰隆一声巨响! 这巨大的爆炸声像是带起了什么连锁反应,鬼子驻军营地不远处也轰然炸响! 大片大片的蘑菇云冲天而起,须臾,一支身着黑色军装,奔跑间宛如猎豹的军队伴着火烧云咆哮而来,他们如利剑出鞘,带着浓浓的肃杀与铁血之气。 第251章 一枪一台战斗机 鬼子反应也很迅速,面对扫射而来的机枪,很快出动了坦克。 沼田太次郎脸色沉如锅底,完全没预料到这群狡猾的九州人,竟然在前方战争焦灼时,还能不声不响摸到了他的身边来,这是打算采用“合围困杀”? 云楚又望着奔腾如猛虎下山的霍家军,他们手持机枪,扫射而过。 她目光顿在为首的人身上,眼神微闪,心头对霍湛拿下许都的决心又看清了几分。 沈虬,沈副官。 他应该算是霍湛的左膀右臂了,突袭大后方的计划,肯定也是早早就商量好的,前后夹击,截断这支师团的退路,让他们如同瓮中之鳖般,被尽数剿灭。 沈虬十分勇猛,率领的霍家军也是精锐中的精锐,靠近东瀛军后,在白刃战中轻轻松松就取得了上风,上空盘旋的战斗机看双方焦灼,不敢轻易开炮,怕误伤己方。 这样一来,他们投鼠忌器,反倒是连连败退。 “坦克!重炮!”沼田太次郎被人掩护,也在不住的后撤,眼看情况不对,他厉声怒吼,很快,一尊尊坦克重炮就轰隆隆驶了出来,一枚炮弹飞过,霍家军就死伤数人。 “该死的东瀛人!居然还在营地藏了坦克!”霍家军借着帐篷掩护,时不时探头出去打上几枪,脸上都是血迹,看上去有些狰狞可怖。 沈虬脸色也阴沉如水,厉喝道:“就算是坦克,也给我炸了!” 此次行动是前后合围,他所率的五千人,目的就是截断这群东瀛高级军官的退路,待前方战局稳定,把这群人全部围杀,给源源不断的东瀛大军一个铁血震慑! 霍家军单兵战力极高,可惜,面对坦克这种重型热武器,还是有些吃力。 云楚又抿了抿红唇,站起身,借着树木掩饰,狙击枪瞄准了被团团围拢,不断后撤的沼田太次郎,这是个脑袋上顶着明晃晃lv15的大人物,应该就是师团最高指挥官了。 他周围也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军官,等级都不低。 夜色浓重,沼田太次郎又被保护的水泄不通,如果是旁的狙击手,就算是最顶尖的神枪手,怕是也很难找到突破点,但她手里这把狙击枪是百分百的命中率,无解。 再加上金光闪闪的lv15的等级标识,沼田太次郎在云楚又眼里宛如一个活靶子。 她艳里透着几分妖气的脸庞一片平静,紧盯着沼田太次郎,终于寻到了一个间隙,纤细的手指扣动扳机,一道凛冽的破空声划过,子弹转瞬就射中目标头颅! “轰——”沼田太次郎阴恻恻的神情定格在脸上,下一刻,仰面倒下。 “沼田长官——”一众惊呼声响彻,所有人都不明白,上一秒还在下达着命令,决定给九州军队一个教训的沼田太次郎,怎么就忽然被暗杀了。 云楚又看着从十五级的怪身上弹跳出来的五个光团,神色未动,继续开枪。 “嗖——”又是一枚子弹,正中一个lv13级别的东瀛军官。 “咻——”正中lv12级别的军官。 “……” 云楚又连发五枪,枪枪命中目标,给鬼子内围造成了极大的恐慌。 不过,她的方向也被发现了,一个满脸是血的东瀛军官厉喝:“狙击手在那边!” 尽管他们不明白距离这么远,狙击手又是怎么正中目标的,但毫无疑问,这是个十分厉害的枪手,如果让对方一直隐藏在暗处开枪,他们这些人都活不了! 云楚又的位置距离战圈较远,头顶战斗机收到指令,迅速调整,对准了她的方向。 与此同时,被东瀛坦克追着打的霍家军也发现了鬼子高级军官处的异变。 有人惊喜道:“沈副官!是不是少帅派了其他人?” 沈虬眉头紧锁,一脸的惊疑不定,他对计划一清二楚,完全不可能有援手,而且距离这么远都能瞄中目标的狙击手,别说奉津,就是整个九州他都没听说过。 又有人发现了战斗机的动向,惊声道:“鬼子要动手了!沈副官,咱们怎么办?” 沈虬转头看了一眼混乱的营地,皱眉道:“你带人去炸了鬼子的军火库,我带人支援!记得,速战速决,小心规避坦克!” “是!” 双方兵分两路,就着云楚又制造出的间隙,开始行动。 沈虬虽然不知道帮忙的人是谁,但对方连连击毙鬼子高级军官,吓得对方魂飞魄散,给他们制造了极大的便利,单凭这一点,他也要把人给救下来。 不过,他才刚带人准备赶过去,就忽听一道轰鸣! 子弹破空的声音几乎听不到,但天空中战斗机轰的燃烧起来的画面却谁都看得见。 战斗机被击中燃料箱,轰然烧起,失去平衡,在空中旋转片刻后就重重坠落,砸在鬼子营地的帐篷上,发出一声爆鸣,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 沈虬倒抽了一口凉气,紧接着,他就看到空中四架战机接二连三被击中,坠落! 整个东瀛军大后方的营地成了一片火海,不断后撤的军队坦克都被困在了大火中,已经没有再战之力,就在这时,一道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山崩地裂,雷霆滚滚。 沈虬怔了一瞬,看着漫天火光,不受控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目前这种情况,鬼子大军想要撤退成了无稽之谈,这么大的火,估计烧个三天三夜都不可能会灭,任务莫名其妙完成,且师团最高指挥官沼田太次郎被暗杀击毙。 忽然,一道汽车轰鸣声响起! 沈虬目光一犀,豁然转头,就看到一辆漆黑的,从没见过的威武军车呼啸而过,宛如一阵疾驰的风,从他们身旁掠过,冲入漫天大火中! 霍家军们一脸目瞪口呆:“沈副官!这……这是??” 沈虬立刻做出判断,脸上也带着惊色:“是刚刚的狙击手。” 场中唯一的异变就是刚刚的狙击手,驾驶这辆军车的人肯定非对方莫属,只是,如今东瀛军营地内一片火海,他冲进去做什么?找死吗? 第252章 不带走一片云彩 在旁人眼里找死的云楚又,眼下正脚踩油门,面不改色地冲入被烈火灼烧的营地。 她刚刚击毙了五个东瀛高级军官,他们可都是等级颇高的怪,零零总总,一下子跳出来十多个装备光团,这可都是扩展实力的东西,自然不能就这么扔掉不要了。 如果是寻常时候,她还真的只能望火海而兴叹,但手里有防弹车,怕啥? 作为定制级防爆装甲车,她这辆防弹车不仅能够抵御子弹和炸弹的攻击,甚至火箭筒也没办法伤害分毫,防火防弹防爆,可谓是一台无坚不摧的移动堡垒。 云楚又极有目的性,车子在营地中咆哮,横冲直撞,显露出超乎寻常的霸道。 在火场里溜了一圈,装备光团尽数收入囊中。 一共十四个光团,其中等级最高的lv15级怪提供了五个,甚至又炸出了一个从没有出现过的颜色光团,黑色,除了一个黑色,还有两个红色,一个紫色。 云楚又早有经验,虽然还没清点,却知道这回是赚大发了。 不说别的,就这四个颜色各异的装备光团,就能让她的实力再上一个台阶。 沈虬率领的霍家军在火场外围眼巴巴看着,却看那如同猛兽一般的军车,在火场里溜了一圈后,又“嗖”的驶了出来,旋即一个猛刹车,停在了沈虬面前。 霍家军立马抬枪,做出防备的模样。 下一刻,车窗缓缓降落,露出一张极具攻击性的妖艳脸庞。 沈虬瞳孔一缩,惊声尖叫道:“云小姐??!” 这一刹,沈虬震惊的像是半截木头,直愣愣地望着云楚又,旋即浑身上下都结起了鸡皮疙瘩,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位在战场上游刃有余的猛人,居然会是云楚又! 记忆中,她似乎还是一个需要率兵搭救的弱女子,他是不是眼瘸了? 云楚又笑了笑:“沈副官,许久不见。” 看她承认,沈虬喉咙不住滚动,试探问道:“云小姐,刚刚是你?” 他虽然是疑问的语句,但心里其实已经确定了,只是觉得震惊,不可思议,想听到云楚又亲口承认而已,她当真是成长惊人,未来定不是泛泛之辈。 云楚又红唇微微上扬,没有回答,葱白般细嫩的手指微微撑开,旋即一个东西就从车窗被抛了出来,沈虬下意识伸手去接,低头一看,瞳孔又是一缩,格外震动。 “云小姐,这是……”他屏住呼吸,有些不明白,少帅的族徽怎么会在她手里。 今晚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都让沈虬脑袋晕眩,作为霍家军少帅的左膀右臂,这种不清醒的感觉极少出现在他身上,但这一刻,他真有种腾云驾雾,不明所以的感觉。 云楚又转过头,长风透过车窗吹来,拂起她颊侧的碎发。 她言语温和,唇角上扬着一抹欲笑不笑的弧度:“劳烦把这个交还给霍少帅,其实有些事根本不需要说明白,我和他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牵扯过甚伤及己身罢了。” 她眼眸是极纯净的黑色,顶着一张恃美行凶的脸,神色却平淡至极。 “我祝霍少帅心意达成。”她目淡如雾,说完这句话,红唇掀起一抹轻蔑的弧度,一脚油门踩到底,防弹车卷起一地尘土,绝尘而去。 她原本想过,许都战事结束后,好好考虑和霍湛的关系,在他费尽心思讨她喜欢时,她得承认,那一刻她是心软的,甚至设想过在一起后,会是什么样的。 但他的隐瞒,设计,筹谋,计划等等,都让她明白,两人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理解他作为奉津少帅的责任与孤寂,却不接受被当成一个生活的调剂品,甚至,一个不被男人放在眼里的金丝雀,如果穿越后,手持金手指还混成这样,那不如死了。 之所以不想亲口和霍湛说清楚,是因为她太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尽管从小金尊玉贵,可他性子实在与常人不同,为了达成目的,他可以忍辱负重,甚至多番讨好,只为了蚕食她的心,这样一个喜怒无常,不择手段的人,太过危险。 恕她不能亲自告别,要先一步离开许都了。 窗外的凉风卷来,吹醒了云楚又的脑子,她心境不由得开阔了些,一个人前往绿城,总好过帮霍湛打掩护,引来无数人的关注,她这人还是喜欢低调行事。 云楚又就这么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沈虬带着众霍家军怔怔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直到有人问:“沈副官,咱们现在是不是要去和少帅汇合?” 沈虬乍然回过神来,低头看看手里的霍家族徽,再抬头看看寂静的夜色,好像刚刚云楚又出现只是一个幻觉,不由的轻吸了一口凉气,神色沉重道:“事情大条了。” 一旁的霍家军不解道:“咱不费多少力气都解决了大后方的问题,超额完成任务,少帅应该会嘉奖我们?沈副官这话怎么说?” 沈虬皱眉,摇了摇头,收起族徽,沉声道:“向许都方向推进!沿途细细探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东瀛军,一切事宜,等和少帅汇合后再说。” 他就知道,少帅找掩护找到云小姐头上,铁定要出事,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肯定是发生了许多预料之外的情况,少帅居然连霍家族徽都送出去了,能简单? 不过,云小姐这会儿已经走远了,他都不敢想少帅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表情。 “少帅!人已经尽数解决了,收缴了数辆坦克!”霍二声音有些激动。 霍湛目不斜视,一路走过狼藉的战圈,地上都是尸体,有东瀛军的,有四象军的,也有霍家军的,炮火声已经停了,烟雾弥漫,战争的残酷尽显。 站在战场的中央,霍湛抬眸看看远处漫天的火光,他薄唇抿成锋利而沉默的弧度:“继续前行,迎一迎沈虬,每具东瀛军的尸体补枪,收敛武器弹药,清点战果。” “是!”霍二霍三高声应是,打胜仗,总是令人心情愉悦。 似想到什么,在两人领命准备去安排手下打扫战场时,霍湛又开口了:“霍七回来了吗?” 霍二霍三微顿,对视一眼,后者才道:“还没回来。 第253章 所向披靡的“凶悍”女人 霍湛双目微深,薄唇紧抿,阴沉的脸色如暴雨前的乌云。 霍二霍三都敏锐察觉到了周围骤然降低的气压,微微屏息,原本因战事大胜而生出的喜悦也收敛起来,两人都对霍湛的心思心知肚明,唯恐多说什么惹怒了他。 霍二虽然对云楚又不算太了解,但不提她和霍湛的亲密关系,就今晚的战局来说,她提供的武器燃烧弹和毒瓦斯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他心中对其也抱着极大的感激。 不管云楚又是哪一方势力,她能为奉津考虑,为霍湛考虑,就值得他敬重。 至于霍三,因为亲兄弟霍七的缘故,对云楚又本就抱有客气与好感,也十分认可她当奉津的少帅夫人,加上今晚的事,这种感觉达到极致,也为云楚又感到担心。 其实她生气的点是什么他们都清楚,但他自觉少帅对她已经很是不同了,有些事没说,却不代表是隐瞒,是利用,是闲暇时的玩物,双方还是没把话彻底说开。 “下去。”霍湛冷声说着,浅色瞳仁里是一片惊心动魄的潮澜阴翳。 许都的谋划早在他的算计之中,云楚又来与不来,都不会影响最后的结果,只是,她与十一军病兵结伴而来,促使这个结果提前了而已。 战局中,隐秘的布局极为重要,在没有确认她是否安全时,他什么都不会说。 即便重来一回,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同样不会告诉她。 霍二霍三退下后不久,霍七就带着人回来了。 “少帅,人没有找到,城内已经找遍了,城外……”霍七抬眸四顾,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后面的话没有再说,这种情形下,云楚又即便是离开许都了,也不会在这里。 闻言,霍湛原本微微上扬的眼睫覆下,紧绷的手指轻轻一抖。 他低敛的瞳眸似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戾气,喉结剧烈滚动,发疼,发涩。 霍七低下头,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溢出些无奈之色。 片刻后,霍湛抬眸,他眉头紧锁,薄唇紧抿,克制着内心汹涌的情绪。 他声音很沉:“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继续去找?!” 他极少有这种无力感,但此刻,听着霍七的禀报,只觉得慌乱、烦闷、戾气交织,逐渐要吞噬他的理智,语气俨然已经带上了几分狂躁的风暴。 “是!”霍七心头一紧,不敢多言,带着人就欲要离开。 这时,霍二面上裹挟着凝重之色,匆忙跑来了。 他胸腔不住起伏,沉声道:“少帅!沈副官回来了!” 霍湛抬眸看他,瑰丽的眉眼微顿,满腔戾气因沈虬归来化作淡淡的疲倦。 他声音低沉而暗哑,已没有了往日的清冽,不知是战争的激烈带给他的,还是云楚又的不告而别令他心生痛苦不满,总之,此刻的霍湛正强忍情绪,不愿外露。 霍湛深吸一口气,平静道:“带他过来。” 霍二表情有些不对劲,眉眼扭曲在一起,似在努力憋着话,霍湛也没在意。 就这么一个小插曲,一旁的霍七顿住脚步,沈虬则沉着脸大步流星走来了。 他朝着霍湛躬身,恭敬道:“少帅,属下来晚了。” 霍湛上前,静静看了沈虬片刻,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你做得很好。” 他声音虽然沉,但言语间难掩夸赞,沈虬作为他的臂膀,行事手段他很清楚,本以为还需再多撑个一时三刻,没想到他顺利完成任务,以致加快了此间战局,减少伤亡。 须臾,霍湛又郑重其事道:“此次许都围歼战能大获全胜,沈虬,你功不可没。” 闻言,沈虬脸上却露出了十分复杂的神情,他嘴唇翕动,不知道该怎么说,半晌,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把紧握的手掌撑开,展露到霍湛面前。 “少帅,其实此次属下率军,得以提前完成任务,是云小姐相助的缘故,且她……她在战斗中行事极为……极为‘刚猛’,使用狙击枪连连击毙敌军高级军官,此役指挥官沼田太次郎,亦是云小姐暗杀击毙,使敌军阵脚大乱,我军几乎不战而胜。” 说出这番话时,沈虬语气依然带着震惊与狂热,这种事其实说出来任谁都不会信,倘若他是听人说起的,也会产生质疑,但正因为他亲眼所见,才会觉得离谱至极。 一个女人,仅凭一把狙击枪,于众军庇护中连连击杀敌军军官,可能吗? 而且在东瀛人调转战机准备反击时,却又被她一枪一台战斗机,弹无虚发,她几乎做到了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整个师团大后方营地被她一人摧毁殆尽。 事后,她还能嚣张地开着一辆十分特别的军车,进火场里转了一圈,然后毫发无损的出来了,这一晚上云楚又带给他的震惊,几乎已经堆砌到了极致! 如果说以前他尚且觉得云楚又“不配”当奉津的少帅夫人,那现在他只有一句话,这样一个所向披靡的“凶悍”女人,合该是他们奉津的人! 霍二霍七听完沈虬的话,都呆滞住了,后者更甚。 他是听从指令,保护过云楚又一段时间的,也算是很熟悉对方,可要说沈虬口中如此强悍的女人是云楚又,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像是在听故事。 不过,当目光触及沈虬掌心,属于霍湛的霍家族徽时,霍七又紧绷起来。 沈虬不可能拿这种事出来开玩笑,显然,真正帮到霍家军的,的确是云楚又,而且她留下霍家族徽,摆明了是不想再和霍湛有所牵扯,她当真不想回头了。 这么想着,霍七不由看向霍湛,从头到尾,直到沈虬说完,他都缄默不语。 沈虬看霍湛表情冷漠,只是看着他手里的霍家族徽,好像云楚又做的这些事于他而言没有任何价值,忍不住开口道:“少帅,云小姐她……她的确事事都在为您着想。” 从两人初相识,到如今,不管云楚又的选择是什么,又做了什么,总是在帮奉津。 他相信,虽然她不愿入奉津,但她对他们少帅的心是真的! 霍湛忽然垂头哑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捏起沈虬掌心的族徽,笑声渐大,他手指忽而攥成拳,把冰冷的族徽攥紧,任由锋利的边缘划破手掌,血液顺着他的指尖滑落。 “云,楚,又。” 透过漫天的火光,霍湛浅色瞳眸都像是被染成了血色,眼底铺就出一张巨大的网,像是要将某个人牢牢捆绑住,再一点点吞噬殆尽。 第254章 穷人乍富 “阿嚏——” 云楚又下了车,没了暖气,一阵冷风袭来,直往脖颈里钻,她不由打了个哆嗦。 “这破天气。”云楚又嘀咕了一句,换上一身脏衣裳,又往脸上涂抹了些泥,力求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另类”,才背上轻便的布包行囊,追上了远处长长的流民队伍。 远离男女主和许都后,她也要开启崭新的人生了。 下一站,绿城。 绿城作为广梁省的省城,是重中之重的城市与战略要地,如今战争刚波及到许都,绿城尚且处于一片虚假的安稳中,她准备重入国立女校,借机接触到隔壁绿城大学的橘嘉绫香,若能趁势取得信任,得到家徽,她往后便能彻底利用这个身份。 往后,她总是要深入敌人腹地进行危险工作的,若能有个东瀛高官女儿的身份打掩护,那做起事情来只会更加方便,这也是她前往绿城最大的目标。 许都这场战估计还得打上十天半个月,等霍湛率领霍家军前往绿城时,她的目标应该已经达成,前往下一个“战壕”了,这样很好,刚好她也不想再碰上他。 在追上长长的流民队伍后,云楚又就把脖子缩到衣领里,充当了布景板。 一直走到傍晚,疲累的难民才各自寻了地方,拉起破布当帘子,获得一个短暂可以抵挡寒风的住处,云楚又也有样学样,混迹在难民堆里,让人看不出任何异常。 旁人都拖家带口,撑起破锅,熬煮着清可见底的大碴子粥,云楚又孤家寡人一个,也不想和人产生交集,便一直窝在自己的地盘,啃压缩饼干。 她身上好东西不少,可惜,都不适合在这种情形下拿出来,只能忍痛啃饼干。 当然,相比外面的难民,她有压缩饼干已经是很遭人羡慕的事儿了。 啃完饼干,云楚又就靠在大树上,闭目养神,直到夜深人静,外面难民都昏昏沉沉睡去后,她才睁开眼,准备清点一下自己在许都战场上的收获。 尽管知道此次收获很大,可当她真的看清楚各自背包里的物品时,素来平淡的心境都忍不住掀起波涛,这叫什么?心中无男人,拔刀自然神? 如果她真听霍湛的话,待在许都城内不出去,还能有这样的极品奖励? 十四个光团,其中四个是夹带颜色的,一黑,一紫,两红。 紫色和红色她都曾运气爆棚炸出来过,但黑色还是头一回,她的注意力自然率先放在了黑色光团上,这个就来自于东瀛师团的最高指挥官,一只十五级的怪。 这不仅是此次战斗中遇到的最高级的,还是她得到金手指以来,遇到过的最高级。 【超级士兵血清1(无副作用)】,在看清物品名称时,云楚又有些失声。 她是现代穿越来的,自然清楚“超级士兵血清”的功效,增强使用者代谢功能和所有身体机能,达到人类潜能的高峰,她的力量卡与之有些类似,但增幅效果较弱。 【超级士兵血清】:增强体内血液细胞活性,激发人体潜能,具备常人远不及的力量、敏捷、敏锐度、体格,强化新陈代谢机能,延缓衰老。 最重要的是,后面标注的“无副作用”这一点,让她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云楚又握着手里的针管,眨了眨眼,有种穷人乍富的感觉。 她原本就因为身体素质与格斗技能的原因,做事情时瞻前顾后,力量点力量卡也仅仅是增强了她的体质与力量,让她不至于那么孱弱,但还远远达不到高手的行列。 她能在许都战场上风生水起,主要还是因为狙击枪等外在因素。 自从得到金手指,得到的许多东西大多都是外力,力量点这种增强自身的东西又很难爆出来,不得不说,这一支超级士兵血清宛如及时雨。 既然打定主意要当独行侠了,那个人身体素质能拔到顶尖,也会更安全一些。 云楚又收敛起激动的情绪,小心翼翼把血清放好,又看向一紫二红三个光团。 带色光团永远不会令她失望,唯一可惜的是依然没得到格斗类技巧。 【基建令(六百平米)】【易容术精通】【密码破译精通】,一紫二红的光团,提供了一枚面积更大的基建令,两个非常实用的技能。 【基建令(六百平米)】:可在任意房屋中使用,使用后,随使用者心意改造,改造完成,将获得秘密基地,进入基地受到庇护,隐蔽性100。 易容术,常于武侠小说中出现,多数都是戴人皮面具,但她如今所精通的,是通过戴面具、假发、化妆、伪装声音、体态、气质等,转变成另外一个人,让人真假难辨。 事实上,对于四十年代战火纷飞的九州特务来说,易容术是一项普遍技能。 日常执行伪装暗杀等任务的特务,需要混迹于各种场合,这时候,易容就能派上用场了,他们都会随身携带假发、眼镜、假牙、胡子等物件,瞬间完成变身。 云楚又对此是全然不通的,真正看一个人伪装精湛,还是从霍湛的身上。 一个高高在上的霍家军少帅,伪装成一个家道中落的穷书生,从神情到气质,再到气场,几乎完全不会产生联想,由此可知,霍湛也是精通此道的。 如今,她也无需羡慕旁人了,她自己也成了掌握此中精髓的高手。 对于这项技能,云楚又有些爱不释手,而密码破译精通,更是四十年代可以被各个势力奉为上宾的本事,毕竟如今这个年代,传递情报的方式都有暗语密码。 她拥有这样的能力后,可以随时破译各方势力的接头暗号。 换句话说,如果是在驻军营地拥有这项能力,电台她也不会交给别人了,她同样可以破译出机密电报,获得一些重要的军情指令,走在抗战前沿。 “易容术”可以让她更好的隐藏,保护自己。 “密码破译”可以让她穿梭于敌人的心脏,给我军提供更多有用的情报信息。 仅这四样光团装备,都已经是赚的盆满钵满了,更别提剩下的十个光团所提供的药品弹药粮食了,单她现在的物品储备,建立起一个小型势力都不成问题。 云楚又把装备都归置好,拿起“超级士兵血清”,毫不犹豫注射入自己的身体。 第255章 营地惊魂 随着“超级士兵血清”被注射进入身体,云楚又面色煞白,额头全是冷汗。 这种痛苦几乎难以用言语复述出来,只觉体内每一滴血,每一缕神经,每一寸肌肤都被撕裂成了千万块,痛苦深入骨髓,她狼狈地跌倒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 云楚又紧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惹来什么麻烦。 她额上细密的冷汗顺着下颚淌下,颊侧的碎发都被沾湿,紧紧贴在脸上。 这种痛苦持续了约莫二十分钟,下一刻,一股舒适感陡然自四肢百骸升腾。 云楚又依旧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将这样的舒适喟叹出来,半晌,各种奇异的感觉消散,她睁开眼,漂亮妩媚的眼瞳潋滟生波,整个人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这支“超级士兵血清”并没有给她附着夸张的肌肉,但身量拔高了几寸,双腿愈发笔直,充满了力量感,娇躯修长,窈窕有致,妖艳的容颜带着些凌厉。 云楚又把纤细的手指伸到眼前,透着樱粉色泽的指尖十分漂亮。 她朝着虚空轻轻一握,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充斥她的感知,仿佛纤细的五指具备着力拔千钧之势,原来“一拳打死一头牛的感觉”可以成为现实。 疼痛过后,云楚又脸上透出些红润,她红唇微微上扬,脸上笑容有些畅快。 曾经许许多多的外力奖励,让她具备了自保之力,如今,她可以很明确的说,依她现在的能力,完全可以在四十年代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种充满力量的感觉让她十分心安,就算当独行侠,她也要做最强的独行侠! 在云楚又为自己的变化啧啧称奇,满意至极时,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道凄厉的哭声:“孩子!我的孩子呢?!谁把我的孩子偷走了?谁看到我的孩子了?孩子!” 外头的声音声嘶力竭,带着痛苦,紧接着,营地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云楚又眸子微闪,还没出去看,帘子就被人掀开了,一张慌乱中略显狰狞的年轻女人的脸露了出来,原本一丝不苟的发髻已经凌乱了,秀丽的脸庞上布满泪痕。 当看到云楚又的帘子里只有她一个时,她脸色肉眼可见的失望,着急说了一句“对不起”,就连忙去掀下一个难民的帘子了,并没有停驻半分。 一个丢了孩子,但仍然具备基本素养的可怜母亲。 云楚又心里给出了结论,虽然年轻女人也有些消瘦,但她的穿着打扮却十分考究,焦急中也不忘与人道歉,这样的人,在战前应该是出自富裕的书香之家。 整个营地都因为女人的尖叫杂乱起来,大半夜的,都燃起了火把。 云楚又探头出去看的时候,营地亮堂如白昼,把所有人的表情都映射出来,怜悯同情者有之,厌恶烦躁者有之,冷漠看待者有之,众人都表情各异。 女人还在焦急寻找,在她被一个眼神贪婪的中年男人抓住手臂,一把拉入帘子时,众人的表情又变了变,不过,纵是很多人不忍,却也没有上前“拔刀相救”的人。 “啊——”凄厉的尖叫声响起,伴随着女人痛苦的挣扎与反抗。 但这样的反抗,却令晃动的帘子里传来掌掴之声,显然里面正在经历凌虐。 云楚又皱眉看着,许是经过“超级士兵血清”改造的缘故,她的听力视力较之往常都强了许多,晃动的帘子里传来的动静在她这里无限放大,令人不忍。 忽然,一旁传来一道小声的话:“潇潇娘!你还在这里看着?快去帮忙啊!” 她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生的端庄富态,穿着也干净的大龄妇人坐在帘子后,冷眼看着远处晃动的帘子,她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饶是旁人在督促,也一动不动。 云楚又收回目光,眼神微凉。 显然,那个被拉入帘子后,正在被施行凌虐的年轻女人叫“潇潇”,而这个冷眼旁观的大龄妇人,不是她亲娘就是她婆母,她更倾向于后者。 “放开我——救,救我——宗航——” 潇潇痛苦的呼号求救,凄厉至极,落入耳中,宛如杜鹃啼血。 云楚又紧抿红唇,绝艳的眉眼沉了下来,起身从帘子后走了出来,她双腿圆润修长,大步流星朝着中年男人那边走去,这一幕引来周围众人的瞩目。 尽管她脸上涂了稀泥,遮住了模样,但裹在破袄里的身材都难掩凹凸有致,更遑论她气质绝佳,一看就知道脸蛋生的不会差,众人纷纷诧异,竟不知营地里藏了美人。 不过,却是个愚蠢不自知,多管闲事,害人害己的货色。 潇潇娘也注意到了云楚又,她眼神在后者身上打了个转,像是忽然活过来了似的,一个健步冲过去,直接越过云楚又,掀开帘子嘶喊道:“何老二!你别动我儿媳!这里有个漂亮姑娘!她比我儿媳妇漂亮一百倍!真的!你快看看!” 她尖叫着,上前一把拉住正准备“办正事”的何老二,把衣不蔽体的潇潇挡住。 潇潇面色麻木,眼神空洞,白皙秀丽的脸上几乎已经没有表情了,任由婆母给自己遮挡裸露的身体,不过,当反应过来婆母的话后,脸色微变。 至于比潇潇“漂亮一百倍”的云楚又,听了妇女的话,眼神变得有些危险。 不过,早在打算管一管这桩闲事时,她就已经很清楚了,注定不会是正常走向。 逃亡途中,最忌讳的就是多管闲事,如果不是今晚实力暴增,想试试力道,她很大概率也会当做听不见,这世道,多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她也不例外。 名为何老二的中年男人好事被打断,脸色阴沉难看。 他一招手,顿时,几个同样身材高大结实的男人围了上来,将潇潇婆媳俩困住。 何老二声音讥嘲道:“太太,是你说的,只要我把你们婆媳俩护送到绿城,就让给我一百大洋!如今遭了难,大洋没了,拿少夫人抵债可是我们说好了的,怎么,现在想反悔了?我告诉你!没门儿!现在可不是在乡下!” 话说到最后,何老二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些许凶气。 第256章 康乐百货 被数个强壮的中年男人围住,面对他们如狼般的眼睛,金蓉心里微微打颤。 面对这种场面,她也很害怕,甚至此刻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 但谭潇潇毕竟是她儿子明媒正娶的太太,她儿子可是绿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谭潇潇要是真被家里以前的长工玷污了清白,那去了绿城她该怎么和儿子交代? 这个责任她担不起,原本心里正天人交战,没想到,峰回路转了。 金蓉想到云楚又,心里闪过一丝歉意,但很快,歉意就被恐惧取代,她抬手指着站在营地中央的云楚又,尖声道:“何老二,那边,那边有个漂亮姑娘!应该是个没生养过的黄花闺女!潇潇只是个妇人,比不得清白姑娘,你,你还是找她。” 这话一出,营地里饶是看热闹的人都不由发出些唏嘘,人姑娘和你有啥关系? 不过,这话可没人敢说,因为何老二一干人等已经被勾起了兴趣,转头看向站在正中央的姑娘,这一看,几个饿狠了的中年大汉不由的看直了眼。 虽说云楚又脸上脏,看不清模样,但露在外面的皮肤却白皙紧致,散发着光泽感,一看就知道年岁不大,可偏是年轻,却生了一副婀娜多姿的身材,叫人舍不得挪开眼。 谭潇潇听到这话,回过神来,厉声道:“不行!娘!你怎么能祸害人家姑娘?” 她看金蓉的眼神宛如在看什么毒瘤,失望中带着深恶痛绝,但转瞬,眼前的所有人都被忽略掉,谭潇潇站起身,又尖叫道:“孩子!我的孩子呢?谁看见我的孩子了?” 她眼神清明中透着几分茫然,甚至顾不得光裸的肩膀,推开金蓉就往外跑。 “潇潇!”金蓉一脸焦急,眼看着谭潇潇又被何老二抓住,惊叫中含着祈求说道:“何老二!放开潇潇,你要大洋,等去了绿城,我儿能给你几百个!” 何老二阴恻恻一笑,目光在谭潇潇裸露的肩膀上扫过,旋即又看向云楚又。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金蓉虽然觉得难堪,却还是咬牙冲过去,抱住云楚又的双腿。 她哭喊道:“姑娘!求你发发慈悲救救我儿媳妇,前两日我们遭了山匪洗劫,钱财都被抢了,孙子也死了,儿媳妇因此变得痴痴傻傻,时常犯病,实在遭不起刺激了!” “姑娘,求你救救我们婆媳俩!求你了——” 金蓉哭的凄凄惨惨,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痛苦,如果说一开始只是想博取同情,那话说到最后,已经带上了真情实感,毕竟亲孙子死了,这种痛苦搁谁都受不了。 云楚又半晌不语,金蓉察觉到身后何老二的目光渐渐失去耐心,有些急了。 她连忙抬头说道:“姑娘!我儿子是绿城康乐百货的副经理!专门负责购买洋货那一块的商品,只要你帮帮我们,等去了绿城,你想要什么,我儿子肯定都能给你!” 金蓉信誓旦旦的保证着,而随着她说出这话,谭潇潇的神智又清明起来。 “康乐百货,宗航,娘?不行!娘,人家姑娘和咱们没有关系,你不能,不能逼迫人家干这种事!咱们吕家是书香门第,宗航还是留过洋的知识分子,咋能这样?!” 谭潇潇挣着何老二的手臂,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哭出声。 她怎么都没想到,作为曾经光鲜亮丽的吕家老太太,少夫人,她和婆婆会沦落到如此境地,甚至往日点头哈腰的长工,都要对她做出不轨之事! 云楚又眸色凛冽,垂眸扫了一眼金蓉,她冷漠凌厉的目光把后者刺的哆嗦了一下。 不等金蓉做出反应,下一刻,她反手就给了对方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看着明明不带多大的力道,金蓉却像是一口破了的风筝,一个趔趄飞出去两米,整个人都趴在地上,转头时,嘴里含血,牙齿都掉了两颗。 她一脸惊恐地看着云楚又,脸颊肉眼可见的红肿青紫,巴掌印清晰可见。 谭潇潇也被吓得瞳孔一缩,但赶忙尖叫着跑过去:“娘!娘你怎么样?” 她抱着金蓉,神色同样惊惧不已,两人如鹌鹑般,瑟瑟发抖地望着云楚又。 何老二却像是拿捏到了对方什么把柄,眼神一闪,厉声道:“敢动我们吕家的太太,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上!给老子活捉了她!非要让她知道我们吕家的厉害!” 先前明明是一副高高在上,视金蓉婆媳俩如同玩物,如今倒是义正词严起来。 周围众人心里一阵嫌恶,都清楚何老二的心思,不过是想趁机对姑娘下手罢了。 而蜷缩在谭潇潇怀里的金蓉捂着自己胀痛的脸颊,盯着云楚又得眼神阴冷又凶狠,眼看着何老二带人冲了上去,嘴角不由扬起一抹笑意。 谭潇潇却双手一紧,有些担忧地看着这一幕。 她自己也是经历过灾难痛苦的人,自然不愿意同为女人的云楚又再经历这些。 不过,下一瞬,眼前发生的一幕幕,却让谭潇潇和金蓉目瞪口呆。 何老二赤手空搏,心想着一个姑娘而已,他一只手就能制服,原本还想着不好意思当众动手,这下好了,她倒是把理由递到了他手里! 这么漂亮的姑娘,要是放在战前,能有他何老二的份儿? 思及此,何老二心中就燃起一股滚烫的意味,紧紧盯着云楚又,宛如猛虎看鸡仔,恨不得立马把人给吞吃入腹,那赤裸裸的眼神令云楚又眼底掠过一抹杀意。 在何老二生扑过来的时候,纤细的五指轻轻一握,稍微用力,何老二面色就涨成了猪肝色,旋即是痛苦的嘶吼,紧接着,一条手臂从中折断,软趴趴耷拉下来。 “啊——” 生生被人折断手臂,尖锐中泛着血丝的骨头从皮肉里刺破出来,暴露在空气中。 “吕家的厉害?”云楚又望着抱着手臂打滚的何老二,嘴角微不可察地垂下弧度。 康乐百货她知道,刚穿越时候手里没钱,去当铺典当的绒裙,就来自省城的康乐百货,这家在整个广梁省都声名颇盛的百货大楼,她也很有兴趣。 倒是没想到,竟能在途中遇到有关的人,可惜,不是什么太好的偶遇。 第257章 谭潇潇的弟弟 她本来准备低调做人,低调做事的,这下好了,被几个渣滓打破了规划。 不过,在经过“超级士兵血清”的改造后,她的身体素质显然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说没有能够施展出来的格斗技巧,但仅凭一把力气与超强体质,都足以横行整个四十年代了,至于何老二这几个渣滓,她得给他们松松筋骨。 眼看一个娇弱漂亮的姑娘,眼都不眨就轻松折断一个成年男人的手臂,白骨森然,鲜血淋漓,四周鸦雀无声,就连原本一起往上冲的何老二的帮手,都惊恐至极。 这种视觉冲击,不亚于蚂蚁吞大象,这种落差令所有人都噤声不语。 何老二疼的双目赤红,在地上连连打滚,好一会才嘶喊道:“上!杀,杀了她!” 如今早已不是当初的和平时期,逃荒路上杀人不说随处可见,但道德与律条已经难以压住人心中的恶念,何老二转瞬成了残废,此时此刻想的念的都是报仇雪恨。 随着何老二话音落下,几个踌躇不前的帮手面色赫然凶狠起来,扑了上去。 云楚又脚尖轻点,人便如轻灵的燕子般掠了出去,纤细的身影爆发出一股浩瀚而澎湃的气势,她纤细的五指握拳,直接对着几人的胸膛打了过去,隐约间有暴烈声响起。 几个不管不顾的帮手脚步踉跄,蹬蹬蹬倒退数步,口中鲜血喷涌而出! 紧接着,他们捂着胸口,痛苦嘶吼着仰面倒在地上,脸上表情狰狞,逐渐定格。 周围众人脸色惊惧,倒抽了一口凉气,仔细一看,这才发现他们先前吐出的一滩滩鲜血中,竟还夹杂着一些碎肉,不知是不是内脏破碎导致的。 这个认知让所有人都吓得瑟瑟发抖,看云楚又的眼神简直比看恶霸还惧怕。 云楚又望着倒地不起的几人,脸上的表情疏淡而冷漠。 当她目光放到抱着断臂,脸色煞白的何老二时,后者身体颤抖的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这回是被金蓉那老妇给坑惨了,踢到铁板了! 注意到云楚又扫过来的视线,何老二抱住自己的膝盖,头埋在断臂中,身体不断打着摆子,唯恐她杀的不尽兴,非要把他一并带走,给这些老伙计作伴。 不过,云楚又只是扫了他一眼,如同看什么脏了手的垃圾,还顺势拍了拍手,看也没看一旁的金蓉和谭潇潇,转身回到自己的隔间,收拾东西准备上路了。 她费尽心思的低调隐藏算是破灭了,继续跟着这群流民,难免会被人注意到。 谭潇潇眼巴巴看着云楚又,眼神中隐隐噙着几分激动和崇拜。 她转头扫了一眼众人的尸体,又痛恨地看了看何老二,思索片刻,松开抱着金蓉的手臂,一咬牙站起身,朝着云楚又小跑了过去。 “潇潇!”金蓉大吃一惊,伸手想要抓住谭潇潇,但后者态度坚定,跑的飞快。 谭潇潇匆匆跑向云楚又,在距离她两三米的时,停下了脚步,轻声道:“姑娘?” 云楚又懒得理会,只当没听见,她刚刚可是被道德绑架了,陌生人的想法最难猜,她连霍湛的心思都不想猜,更遑论这些逃亡路上的陌生人了。 在她看来,这些人代表着数之不尽的麻烦,能不招惹还是不要招惹。 谭潇潇察觉到云楚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抿了抿嘴角,知道是刚刚婆母的话惹恼了她,想了想,郑重地朝云楚又鞠了一躬:“姑娘,谢谢你。” 她虽然近来脑子不清明,但对何老二等人龌龊的想法清清楚楚。 这回如果不是她出手解决了这些人,未来前往绿城的路上她是不可能逃脱毒手的。 她不敢想象,儿子死了,自己被人糟蹋,再去绿城后她还有什么脸面见丈夫。 所以,饶是刚刚婆母被打了一巴掌,这个行事凌厉的姑娘也是她的恩人。 听到谭潇潇真诚感激的声音,云楚又也没什么反应,很快收拾好东西,转身就走。 “姑娘等等!”谭潇潇脸上浮起些许苦笑,但想了想,还是追了上去。 云楚又有些不耐,转头冷漠地看她,声音如同淬了冰凌一般,轻描淡写中带着铺天盖地的血腥:“你想干什么?让我带你们婆媳俩去绿城?还是帮你儿子报仇?” “我不是什么劫富济贫的侠女,也不是什么同情心爆棚的圣母,只是看不惯先前几人肮脏的手段,与你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不要再跟着我。” 谭潇潇追上来的目的无非这两个,可惜,她都没有兴趣。 闻言,谭潇潇咬了咬嘴唇,脸上神色有些难堪,旋即才轻声道:“不是的,我只是想让姑娘帮我带一封信去绿城大学,交给我弟弟。” 说完,她顿了顿,才继续道:“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为难人,姑娘放心,我不会白白让你帮忙,这是我们谭家祖传的玉扣,应该值些钱,我一直没舍得典当掉。” 谭潇潇说着,散开盘起的发髻,从中摸出一枚雪白的玉扣。 她紧紧攥着,脸上露出些不舍,但想到弟弟,还是咬牙把玉扣递给云楚又。 这段时间婆母三番四次让她拿出玉扣典当卖掉,换些大洋,买粮回来,但她一直紧咬牙关没有松口,如今,对能活着去到绿城已经没了奢望,不如求一求这位姑娘。 不远处一直紧紧盯着这边的金蓉,一看谭潇潇拿出祖传的玉扣给云楚又,脸色骤变。 她咬牙切齿,暗道谭潇潇吃里扒外,自己都吃不饱了,还拿真金白银求旁人! 金蓉很想冲上去抢过玉扣,但看向云楚又,眼神依然带着恐惧,不敢上前。 云楚又对谭潇潇手里的玉扣没有任何想法,却对“绿城大学”几个字十分敏感。 她原本的想法是回到国立女校,再徐徐图之,但时间紧迫,却一直没有好的办法,能够不被怀疑的接近橘嘉绫香,听谭潇潇说起“绿城大学”时,就上了心。 同是校友,说不定她弟弟正好认识橘嘉绫香,虽然概率有些小,但倘若真是这样,那可真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思及此,云楚又脸色渐渐转圜。 她道:“你弟弟在绿城大学上学?” 谭潇潇心思玲珑,听出云楚又话语缓和,连忙点头道:“对的,我弟弟是绿城大学医学科的学生,今年就要毕业了,我此番前去,除了投奔丈夫,最重要的也是想和我胞弟重逢,家里遭了鬼子清乡,父母皆已亡故,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话至悲处,谭潇潇眼里又噙了泪,显然是想到了父母孩子。 第258章 提前投资 听谭潇潇说完,云楚又眼神微闪:“绿城大学医学科的学生?姓谭?” 她眼里掠过一丝短暂的惊讶,这两个关键信息,令她微微屏息,难得吃惊。 谭潇潇怔了一下,敏锐察觉到云楚又话音中的变化,疑惑道:“姑娘知道?” 这下子她倒是不敢随意吐露弟弟的身份了,毕竟如今这年代,防备心是极重要的,如果不是她刚刚出手相助,颇具侠气,她也不会想着请求一个陌生人了。 云楚又神情复原,知道自己刚刚着相了,沉吟片刻后道:“我是国立女校的学生,寻常时候会与绿城大学的学子们进行联谊比赛,有些相熟的人。” 说起这番话时,云楚又声音平静,再多的震惊都尽数隐藏起来了。 她红唇轻抿,问道:“令弟,难道是谭淮书?” 闻言,谭潇潇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紧接着,眼底浮出激动,一时没控制住,上前握住了云楚又的手:“姑娘,你,你竟然真的认识我弟弟?!” 她是真没想到,逃荒路上的恩人,竟和她的弟弟相识! 看谭潇潇承认,云楚又沉默了,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的狗屎运,还是该说一句这世界真小,随随便便管一桩闲事,竟都管到了“目标人物”的姐姐身上。 谭淮书,正是橘嘉绫香故事中,那个因任务失败,被东瀛特务枪杀,导致橘嘉绫香化身复仇者,回到沪城与父亲和姐姐作对的男友,他是个潜藏的联党革命者。 她本想着能借谭潇潇弟弟接近橘嘉绫香就算运气好,没想到,直接触碰天花板了。 她是看过小说的,很清楚橘嘉绫香对男友谭淮书的感情有多深,多了这么一层关系,她想要趁势接近橘嘉绫香,“借用”她的身份,想来会容易许多。 这么一想,云楚又心情好了许多,对于谭潇潇握住自己的手,也多了几分宽容。 小说里,谭淮书的确没什么亲人,写的也都是他默默将联党思想灌输给橘嘉绫香,让她对正义与邪恶有了更深切的认知,后来,为联党做了许多重要事情的故事。 橘嘉绫香的一生悲惨而璀璨,可惜,也确实是个悲情人物,最后被父亲亲手所杀。 谭淮书纵然在书里笔墨不多,也是个十分关键的推进剧情的重要人物。 云楚又的目标本来就是橘嘉绫香,这下好了,路才走到一半,尚且没有抵达绿城,就因为一丝善意结下善缘,看来,人还是得路见不平一声吼,哦不是,拔刀相助。 云楚又声音悦耳,刚刚拒人于千里的冷漠收敛:“谭同志在绿城大学很有名气的,他兴许并不认识我,但我却是听过他的,没想到你竟是他的姐姐。” 谭潇潇只觉和云楚又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语气也变得热络起来。 “真的是太巧了,姑娘,真的谢谢你。”谭潇潇神色郑重,又重新道了句谢。 不过,当她想到婆母时,唇边笑容有些凝滞,小心翼翼看了云楚又一眼,轻声道:“我婆母性子确实有些问题,我代她跟你说声对不起,希望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云楚又眉梢微挑,轻飘飘道:“我没把她放在心上。” 只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碎嘴老太太,她还没那么闲,与之计较这种事,再说,刚刚那一巴掌已经算是给了她一些教训,想来她不会再不长眼凑上来了。 谭潇潇松了口气,知道云楚又态度的变化是因为自己的弟弟。 她笑了笑,仍然把手里的玉扣塞进云楚又手中,这会儿完全没有迟疑了。 她道:“姑娘,虽然你认识淮书,但我也不能因此就让你平白无故帮忙,这个你收着,如今世道乱,你一个姑娘家手里应该拿些值钱的东西,不然不好生活的。” 谭潇潇温声细语的说着,声音温柔清婉,听上去让人很舒服。 云楚又触及手中微凉的玉扣,抬眸看看谭潇潇凌乱披散的长发,狼狈不堪的破衣烂衫,这些东西反衬着她愈发温和的眉眼,这是一个知道感恩的女人。 谭潇潇见云楚又在打量自己,有些局促地抬手束了束凌乱的头发,显然她从没这么狼狈过,即使是逃荒路上,也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气度。 她抿了抿唇,笑着道:“姑娘,你等等,我这就去写信!” 云楚又美眸微眯,若有所思地看向她,出声道:“等等。” 谭潇潇愣了一下,倒没怀疑云楚又,觉得她不愿意帮忙送信,垂眸看看自己,只当是自己身上太过不妥,她有些看不下去了,刚欲开口,就听云楚又用慢条斯理的口吻说道:“一起,收拾一下东西,我带你去绿城。” 闻言,谭潇潇脸上先是浮出一丝激动,旋即似想到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却是摇了摇头,苦笑道:“不用了姑娘,带着我们只是累赘,会拖累你的。” 谭潇潇声音略沉,话语中赫然带上了自己的婆母金蓉。 她如果只是一个人,也能厚着脸皮请求对方的庇护,但她身边还有个性情并不算好的婆母,路途遥远,这一路上只会给她带来不好的经历。 云楚又也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并未失望,她提出要带谭潇潇时,就想过那老妇了,在她眼中,那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多说话,再打就是了。 但谭潇潇不同,身为谭淮书唯一的姐姐,算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物。 带着一封信接近谭淮书,和亲自带着他姐姐过去,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恩情,不在一个层面上,为了“橘嘉绫香”这个身份,提前投资也没什么。 “这……”谭潇潇心里高兴,但目光落在金蓉身上,还是有些迟疑。 云楚又不由唏嘘一声,如今这年代,谭潇潇这种经历过许多痛苦的人,还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殊为不易,这样的人若是放在和平年代,她会很乐意与之成为朋友。 但放在现在,如果不是因为她和谭淮书的关系,她不会管她的死活,顾忌太多,善心太盛,太容易轻信一个人,这种人过于愚蠢,兴许会带来麻烦。 当然,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不需要担心她背后捅刀子,是个值得信任的好人。 默默给谭潇潇发出一张“好人卡”后,云楚又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金蓉,后者注意到她的视线,吓得浑身一震,没出息地抖了抖身体,噤若寒蝉。 云楚又扯了扯唇,说道:“你只需带好她,多提点就是,不用挂心我的情绪。” 那老妇只是一个随手可扔的挂件,路上真要出什么幺蛾子,偷偷杀了就是。 这一路山高水长,她多的是机会下手,以她如今的手段,想要悄无声息杀死一个人压根不难,到时候只需寻个借口,谭潇潇不会不信。 第259章 给阿云送去 而谭潇潇一听她的话,整个人激动的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情绪,眼里含泪,又哭又笑,握着云楚又的手颤声道:“谢谢,谢谢你姑娘。” 如果能活着,没人会想要去死,她也一样,只是道德与善良压迫令她没办法答应,但这姑娘分明就是真心实意愿意带着她,甚至不计较婆母先前做的事! 她竟然能活着去到绿城,见到丈夫和弟弟! 谭潇潇一时喜极而泣,急急忙忙转身,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金蓉。 云楚又静静看着谭潇潇跑远,她这样的人,最是承情,等到了绿城,无需她多言,谭潇潇自会不遗余力把她的“恩情”说予谭淮书,这种不着痕迹接近的方式着实好。 谭潇潇刚一弯身准备把金蓉拉起来,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后者就怒而起身,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压低声音怒斥道:“先前我百般求你,让你典了那玉扣,你死活不愿意,这会儿竟傻乎乎把玉扣给了个生人?!谭潇潇,你真是愚不可及!” 金蓉气的胸腔不断起伏,恨不得伸手在谭潇潇身上再拧上几把。 她们婆媳俩都饿的面黄肌瘦了,她竟然半点不知道孝敬婆母,跟她藏心眼! 谭潇潇被打的一个踉跄,嘴里溢出一股铁锈味,她舔了舔唇,想到刚刚为了婆母,甚至放弃了生的机会,脸上不由露出惨笑,眼神迷茫间,似又有发疯的征兆。 云楚又看到这一幕,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平淡看着。 这个年代依然处于旧社会,媳妇依然会受到婆婆磋磨,谭潇潇心性良善,这种人一棍子打不出半个屁,吃亏也不会说出来,不过,作为一个旁观者,这事和她没关系。 当然,这老妇路上最好是夹紧尾巴做人,不要犯到她手里来,否则…… 云楚又瞥过去,落在金蓉身上的视线隐隐裹挟了一缕杀机。 金蓉打了个哆嗦,没敢看云楚又,却也察觉到后者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算不上友善,想到她刚刚杀人不眨眼的模样,深吸一口气,厉声道:“行了!收拾东西赶紧走!” 因为刚刚的事故,导致营地充斥着尸体和血腥味,在此休息的流民们都已经收拾行囊匆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至于何老二,也已经不见了。 听到这话,谭潇潇思绪忽然复原了,回过神来。 她抬眸看向金蓉,神情平静中透着一丝冷漠:“不,我们要和这位姑娘一起走。” “什么??!”金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转头看向云楚又,转瞬就对上她锋利发寒的眉眼,顿时如遭雷击一般,急声道:“不行!你疯了吗?她……” 金蓉咬牙切齿,想怒吼一句“她可是杀人犯”,但又不敢说,一把攥住谭潇潇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她的肉里,狠声道:“走!你自己难道没有腿?” 谭潇潇忍痛,咬牙道:“娘,这一路可不近,没了何老二他们,我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难道真能活着走到绿城?万一……万一再被土匪盯上,怎么办?” 话说到后面,谭潇潇声音微顿,眼底含着痛色。 闻言,金蓉手一松,也有些害怕,但转而看到等待在一旁的云楚又时,却更害怕了。 但谭潇潇没有给她反驳的时间,拿开她的手,郑重道:“娘,要想活着去到绿城,见到宗航,这一路上就听我的,不要说不能说的话,不要做不能做的事,明白吗?” 说完,她也不再管金蓉,转身就收拾东西了。 尽管一直是被佣人伺候的少奶奶,可如今这世道,她早已学会了许多。 在收拾好东西后,谭潇潇整理了一下情绪,笑着来到云楚又面前,轻声道:“姑娘,我们已经收拾好了,没什么问题的话咱们就尽快赶路?” 云楚又微微颔首:“我姓云,潇潇姐就叫我阿云,一口一个姑娘,倒显得身份。” 谭潇潇听到这话,脸上神色愈发柔和:“阿云。” 金蓉纵然不满,却也不敢公然在云楚又面前提出异议,就这样,三个女人离开营地后,就朝着绿城方向前行,趁着夜色,踏过晨曦,一路风尘仆仆。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路上积雪已经化了,天气也已经回暖。 她们不远不近吊在流民队伍后,而金蓉则有意识的带着谭潇潇远离云楚又,所以三人虽然是同行的,看上去却像是两拨人,对此,云楚又乐得轻松,全不在意。 这天,又是一个傍晚,云楚又在临时营地中扎了破布隔断,啃着压缩饼干。 这几天虽然金蓉有意远离,但谭潇潇却还是时不时过来与她说话,倒让她对谭淮书的情况更加了解,不过,谭潇潇却并不知晓自己的弟弟交往了一个东瀛女友。 另一边,谭潇潇架起小锅,在里面煮着草根树皮。 她们离家时本带了万贯家财,可惜,都被土匪给劫走了,一路上没吃的,只能就地取材,可饶是如此,也废了好一番工夫,才从别的难民手底下找到这么点东西。 谭潇潇煮好后,与金蓉道:“娘,你饿了就先吃,我去给阿云送一碗热汤。” 闻言,金蓉脸耷拉下来,阴阳怪气道:“你成天讨好那个阿云,有什么用?这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危险,都是你杞人忧天,咋样,平白无故损失了值钱物件?” 虽然事情过去几天了,但金蓉还是对“玉扣”的事耿耿于怀,找着机会就提。 谭潇潇沉默不语,这段时间这话她听得太多了,起初还反驳,在金蓉愈发愤怒的神情中,渐渐就不说了,只当没听到,自顾自端着热腾腾的碗起身。 “败家娘们儿!也不看看你好心好意人家领情吗?”金蓉眼神阴沉地盯着她,心里暗恨,咋当时被土匪杀了的不是谭潇潇,偏是她的乖孙呢?胳膊肘往外拐的败家娘们! 她话音刚落,就忽听营地周围响起了零零散散的枪声! 金蓉面色一变,连忙掀开布帘子,朝谭潇潇喊道:“潇潇!娘和你一起去!” 第260章 警署抓人 谭潇潇面色紧张地环顾四周,她也听到了枪声。 周围原本熟睡的流民都一激灵爬了起来,着急忙慌收拾东西准备跑了。 枪声搁在这个年代是很寻常的声音,但对于没什么反抗之力的难民来说,这声音不亚于死神的脚步声,谁都不想往枪口上撞,能离的远些,就能安全些。 金蓉抓紧谭潇潇的手臂,满脸惊慌:“潇,潇潇,咱,咱也赶紧走!” 谭潇潇端着热汤的手抖了抖,深吸一口气:“娘,你快去收拾东西,我去喊阿云!” 说完,她就快步朝云楚又临时驻扎的地方跑去。 金蓉暗恨,可枪声越来越近,她脸色惨白,只能咬牙回去收拾东西。 另一边,云楚又也听到了枪声,她美眸微眯,一出破布隔断就和谭潇潇迎面碰上。 她目光扫过谭潇潇手里端着的热汤,神情微缓,朝枪声发出的方向远眺一眼,道:“看样子今晚是没办法好好休息了,收拾东西走。” 谭潇潇看到她,宛如看到什么主心骨,连连点头,旋即慌忙把手里的碗递给她。 “快喝几口汤暖暖身子,我这就回去拿东西。”说完,谭潇潇匆匆转身。 热乎乎的汤碗入手,给云楚又浑身带来暖洋洋的感觉,她垂眸看着汤汁,一看就知道是草根树皮熬制,带着苦涩味道,从上路第一天开始,谭潇潇就每日给她送汤。 汤里没有草根树皮,倒不是她小气舍不得,而是云楚又严词拒绝的结果。 她虽然带两人上路,但并不准备当冤大头,还提供吃喝,但在如此困难的境地里,谭潇潇也没有忘记她,看她从没出去找过吃的,就知道她应该是不缺这些。 不过,她也从没架锅烧过东西,天气虽然回暖了,但依然带着春寒。 谭潇潇怕她生病,每天都会送来两碗热腾腾的汤汁,让她暖身子用。 云楚又虽然知道谭潇潇这样的人在如今这样的年代是麻烦,但作为善意的受益者,她也不是石头心肠,自然而然对谭潇潇生出几分怜悯与好感。 枪声愈近,云楚又抬眸看了看,神色平淡,也转身收拾东西了。 如果是以前,听到枪炮声,她一定也和普通难民一样,飞快逃离此地,但如今却不同了,实力暴涨带给她极大的安全感,纵是遇到这种事,也实在没必要慌不择路。 云楚又明面上的东西很少,收拾完,谭潇潇也和金蓉背着大包小包的行囊跑来了。 金蓉在云楚又面前依然是牙关紧闭,充当缩头乌龟。 她这人虽然无耻,但并不愚蠢,知道云楚又不好招惹,所以这段时间也只敢在谭潇潇面前发发牢骚,至于做出什么事,却是没那个胆子的。 “走。”云楚又也没看她,转身就径自往离开临时营地,继续往绿城方向去了。 这里距离绿城已经不远了,再有三天的路程就差不多了。 她们一路上脚程很快,谭潇潇和金蓉养尊处优惯了,虽然吃不消,但云楚又不说停下休息,她们也不敢开口,更何况,她们也想早早抵达绿城,自然是咬牙硬撑。 三人速度依然很快,不过,在看到路口用毛竹拉起的篱笆栅栏时,谭潇潇和金蓉都变了脸色,这一幕实在太熟悉了,鬼子清乡时,都用这个隔断村庄,十分凶残。 如今鬼子大军被围堵在许都,应该不可能跑到这里来。 先前及时从临时营地跑掉的流民都被堵截在这里,数量庞大,他们想发起暴乱,可看篱笆栅栏旁边站着的穿着警署服饰,手里还拿着手枪的守卫时,都当了哑巴。 云楚又看着路口停泊的汽车,眼中闪过异色,她倒不觉得是霍湛追来了,依他对许都的坚持,这会儿肯定还在许都和东瀛大军斡旋,这里的封锁线,应该只是当地恶霸或警署之流在排查追击什么人,刚刚的枪声也恰好证明了这一点。 “怎,怎么办?”金蓉害怕至极,抓着谭潇潇的手臂,哆嗦着问道。 谭潇潇也心惊胆战,看向云楚又,在看到她从容镇定的神情时,原本慌乱的情绪也不由得平复下来,想到这几天自己都没发病,她心想,定是因为云楚又的稳定情绪影响到了她,明明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却好像经历过许多一样,冷静自制从容不迫。 云楚又耸了耸肩,平静道:“汇入流民中,等着。” 反正只要恶霸抓到想抓的人,自会开放栅栏,放他们这些无用的难民过去。 这种时候,最忌讳当“显眼包”,只要默默无闻,麻烦就不会找上门来。 听了她的话,谭潇潇点了点头,拉着金蓉跟在她身后,三人一起隐藏在蜷缩成一堆的难民队伍中,只等事情解决,就能顺着流民离开。 云楚又漆黑的眸子盯着毛竹栅栏,她虽然明面上很是平静,但心里却明白,作为事故多发体质,只要有事情发生,她就不可能独善其身,说不得还要遇到麻烦。 这一等,就等了约莫两个小时,在封锁线不断缩小后,终于抓到了人。 当身着警署服饰的警卫队擒着一男一女回来了,两人脸上都带着血迹,男人腹部中枪,不断往外溢着鲜血,头耷拉着,意识已经模糊了,女人则神情痛苦。 一看人抓到了,一直停泊在栅栏外的汽车门打开了。 一个膀大腰圆,腰间皮带都要被撑断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他同样身着警署服饰,不过和普通警员有区别,应该是什么警官,肥头大耳不像好人。 他看到被抓的男女,拍着滚圆的肚皮哈哈一笑:“你说说你们,干什么不好?偏要学人刺杀,没本事,反倒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行了,开栅,让这些贱民赶紧滚。” 潘天宝洋洋得意,一挥手,手底下的警员就撤了栅栏。 下一刻,难民如洪水一般倾泻而出,争前恐后地逃了,生怕招惹了这种有权有势,对他们这些“贱民”拥有生杀予夺权利的人,至于那对凄惨男女,谁又在乎呢? 云楚又也不计较潘天宝的话,顺着流民离开栅栏,过程十分顺利。 她有些惊讶,看样子真是她杞人忧天了,总不能次次都那么倒霉。 第261章 我不惹事她惹事 被抓的女人声音凄厉,带着痛恨:“你们这些可悲的蛀虫!如今国家罹难,你们不想着打杀东瀛鬼子,只一心想填饱自己的肚皮,烧杀劫掠,呸!简直可耻至极!” 潘天宝又拍着肚皮,迈着步子走到女人面前,粗胖的手指钳住她的下颚,冷笑道:“哟,先前没看清,竟还是个牙尖嘴利的小美人,不错,就这么一副皮肉,就算吃起来太涩,也足够新鲜,和个小辣椒似的,带回去,给老子当第二十八房姨太太!” 闻言,于咏梅脸色绝望,一张脸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 她定定看了看陷入昏迷的男人,一骨碌挺直脊背,张嘴就朝着自己的舌尖咬下去。 刺杀潘天宝的任务失败,落入他手里肯定比死还痛苦,与其受辱,不如自绝! “不要!姑娘不要!”人群中,一道惊呼声响起。 云楚又吭哧吭哧走在前面,生怕走到中途又被人拉回去,距离稍远一些了,心里头舒坦多了,看样子这回是真没麻烦了,她刚准备回头招呼谭潇潇,就听到了人群中喊出的熟悉声音,她嘴角狠狠一抽,眉毛下意识的抖了抖,不是她想的那样? 她转头一看,就看到人群中宛如病毒一样,因难民圈迅速退散,而露出来的人。 谭潇潇,刚刚说出那句“不要”的人,正是她。 金蓉早在她开口的时候,就一溜烟跑进了人堆里,生怕沾染到一丝一毫。 而原本准备自裁的于咏梅听到她的声音时,顿了片刻,就是这片刻的工夫,潘天宝的属下已经制住了她,前者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狞声道:“给老子当姨太太是给你脸,怎么?想自杀?老子告诉你,给脸不要脸的下场,保证比死‘舒坦’!” 这赤裸裸的威胁,让于咏梅如遭雷击,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眼底是蚀骨的恨意。 “哼!”潘天宝重重一哼,不再管于咏梅,而是转头看向被人群孤立的谭潇潇。 他越过人群,来到谭潇潇面前,当看到后者秀美苍白的脸颊时,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他呵呵一笑,宛如笑面虎一般,义正词严道:“小姐真是好胆量,我潘天宝平日最敬佩你这样的人,多谢你出言相助,不如,跟我到润鹤警署坐坐,喝杯热茶?” 谭潇潇刚刚察觉到于咏梅想自杀,没想太多,第一时间只觉得那是一条人命,可话音落下,看流民把她显露出来,心中就后悔了,知道自己这次是惹了大祸! 她浑身颤抖,面色苍白如纸,身形踉跄,被潘天宝盯上有种窒息之感。 潘天宝也不在乎谭潇潇说不说话,只要长得漂亮,能入他的眼,那是必须要带回润鹤的,反正只是一个逃荒路上的贱民,谁又会在乎一个女人呢? 这么想着,潘天宝就给手下的警卫员递了一个眼色,立马就有人上前,摆出邀请的姿势,态度却十分强硬道:“小姐请,我们警长好话可不说第二遍。” 谭潇潇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可面对潘天宝淫邪的眼神,又什么都不敢说了。 她身子微微颤抖,额上冒出一层密密的汗,就是不动,警卫员不耐,伸手就抓住她的手臂,生拉硬拽着准备把人带上车,而昏迷的男人和于咏梅也被人带上了。 眼看一行人准备离开,流民们都松了口气,加快脚步,准备赶紧逃离此地。 而隐藏在人群中的金蓉看着被带走的谭潇潇,咬了咬牙,埋下头跟着人流跑了。 可不是她不顾及儿媳妇,实在是她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反正孙子也没了,家传玉扣也没了,谭潇潇没了也就没了,她能保住自己,活着走到绿城去! 带着这样的心思,金蓉速度很快,头也不回地走了。 谭潇潇带着绝望转头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脸上带着惨笑,眼神又恍惚起来,这是犯病的征兆,也是遇到危险与困难时,身体开启的自我保护机制。 就在她意识即将被吞没时,忽然看到,有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逆着人流走来。 谭潇潇在看清她的脸时,忽然觉得浑身瞬间一轻,仿佛摆脱了枷锁似的。 她嘴唇动了动,眼圈一红,朝云楚又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要来,不要来……” 这些人应该都是润鹤县警署的警卫队,听被捕的女人所言,他们平日里欺男霸女,搜刮民脂民膏,明显是顶着公家名头的恶霸地痞,这种人可招惹不得! 她起初开口,完全没经过大脑,如今醒神已经后悔了,要是再把云楚又牵扯进来,她都不敢相信,凭这个警长的好色程度,会做出什么事来。 谭潇潇身体抖动的如同筛糠,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云楚又遥遥睨了她一眼,这会儿后悔了有啥用? 说真的,要是旁人干了这种蠢事,她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但谭潇潇出声,确确实实是心地良善,她是个圣母,但放在这样的年代,无疑也是她人格的闪光点,太稀有了。 这些天的相处,她对谭潇潇生出了些许友谊,再加上谭淮书还没见到,总不能真让谭潇潇嗝屁,给人当什么二十八二十九房姨太太,那她一开始的投资不是全打水漂了? 在逆着人群往回走时,云楚又心头默默思忖,果然,她就是事故体质。 云楚又的“与众不同”很快就被警卫队发现了,有人上报,潘天宝绿豆眼微眯。 这一看可不得了,芝麻绿豆大的眼里瞬间涌上惊艳之色,甚至喃喃自语:“天仙?我这是看见天仙了?逃荒的难民里头还有这种绝色佳人?” 云楚又脸上的烂泥已经擦净了,为了不引起关注与麻烦,只在头上罩了一层头巾,遮挡住半张脸,可偏这样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艳色,更让她多出了几分神秘的美感。 她虽然穿的很普通,和流民没什么区别,但长及腰的头发漆黑如墨,带着莹润的光泽,编成鱼骨辫搭在肩头,一看就知道是美人才能养护出的头发。 她身段玲珑,曲线诱人,长腿显得格外霸道,灰扑扑的棉裤着实遮掩不住。 潘天宝吞咽着口水,还使劲揉了揉眼睛:“今天是遭了什么好运道?!” 他都不敢想,这种级别的美人怎么会逃荒,随随便便入个大官的眼,那就是富贵少奶奶,不过这样也好,平白便宜了他,这种仙女儿的滋味他还没尝过呢! 谭潇潇注意到潘天宝恶心的眼神,狠狠瞪着他,气得浑身发抖。 潘天宝目光一瞥,看到她的神色,眼神微闪,笑得如同弥勒佛一般,直接点破道:“你认识那位小姐?她是为了你来的?” 第262章 民间锄奸队 谭潇潇紧咬牙关,别开脸,不想和潘天宝对话。 这时,云楚又也来到了汽车旁,她没有开口说话,而是伸手摸了摸汽车,一副“拜金女”的模样,毕竟这个年代能开汽车的,可都不是一般人。 潘天宝搓了搓手,呵呵笑道:“这位小姐,你……” 面对云楚又,潘天宝也忍不住拿出了自己为数不多的“素质”,想给美人留下一个好印象,毕竟,美人很多,但这种级别的却少见。 云楚又眨了眨眼,直接截断了潘天宝的话:“二十八房姨太太?那我岂不是要当第二十九,三十房?算了,都是小事,还是直接上车,润鹤警署是吗?走。” 说着,她就径直上了汽车,一上车,就摘掉了头巾,露出绝艳的眉眼。 潘天宝和谭潇潇都被她这行云流水的动作,话语给搞的晕头转向。 不是,这么急迫?送上门儿的天仙美人?咋感觉那么不靠谱? 潘天宝虽然狂妄,但不傻,云楚又一番作为言语,都给人一种不正常的感觉,就算真是喜欢钱的女人,也得问清楚未来金主的底细?她咋那么上赶着呢? 不过,这样的狐疑在探头看到云楚又漂亮的脸蛋时,烟消云散。 他微微屏息,连滚带爬上了车,眼巴巴看着云楚又,旋即着急吩咐手下:“快快!没听见美人的话吗?回润鹤!现在,立马就回润鹤,快点快点!” 谭潇潇也被人带上车,比于咏梅待遇稍高一些,却也只能憋在后座。 云楚又打开窗户,任由疾驰的微风拂面,碎发掠过她的红唇,美不胜收。 潘天宝一路上都没敢开口说话,生怕惹得美人不高兴,他这人作为润鹤的地头蛇,张狂惯了,还从没有对谁这么小心翼翼过,想想,总觉得心态都年轻了二十岁! 云楚又转头看向潘天宝,直白问道:“后头那一男一女,什么人?” 潘天宝愣了愣,脸上的痴汉表情微微收敛,原本以为她是为了后座的小美人来的,没想到率先开口问的却是后备箱塞的那俩人,他略有些警惕起来。 潘天宝自知自己跋扈惯了,想杀他的人很多,难道,旁边这美人也是其中之一? 思及此,他沉默下来,没有回答云楚又的话,而是转瞬笑道:“还没问美人姓甚名谁,怎么会在我润鹤地界?而且,你刚刚话中的意思是……你愿意嫁给我?” 云楚又轻笑一声,往后瞥了一眼,看着不安的谭潇潇:“我姐姐是个热心肠,总爱管闲事,你既要请她回去做客,怎么能漏了我?再说,逃荒逃腻了,想休息休息,找个长期饭票不成吗?警长倒是低估了自己,还请往后好好对待我们姐妹。” 高端的“猎手”往往都会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说这番话时,云楚又神色温柔,真如无害的小家碧玉一般,看不出一丝端倪。 这就是易容术带来的另一项隐藏技能,伪装,可以凭借话语,轻易取信于人。 她之所以选择去润鹤,也是因为这人的身份,润鹤警长,活脱脱的地头蛇,仓库里应该好东西不少,正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既然都要动手了,不如干票大的。 她原本就想着多购置一些粮食,看能否让广梁省的大饥荒缓和一些,如今“猎物”送上门了,她要是把人给放过,岂不是不道德? 思及此,云楚又脸上的表情愈发柔和,衬的那张艳如妖的脸愈发勾人。 潘天宝吞咽着口水,心里的激动难以与外人道也,姐妹花,姐姐虽然长得不够美,但美美完全可以把这个平均值拉的很高,真是赚大了。 他忍不住点了点头,笑道:“美人真是慧眼识珠,放心,往后,我定让你们姐妹俩吃香的喝辣的,在整个润鹤,我就是太上皇!你们就是皇太后!” 听他说着这些毫无顾忌的张狂之言,云楚又扯了扯唇,的确是慧眼识“猪”。 潘天宝心里的警惕松懈下来,话茬子也松了,说道:“后头那俩,就是民间锄奸队的小喽啰,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刺杀我,呵呵,回去就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他拍了拍波涛滚滚的肚皮,想到后备箱小美人绝望的眼神,心里的恶念无限放大。 “民间锄奸队……”云楚又轻轻重复,眸子眯起。 潘天宝笑了笑,摆手道:“说他们作甚,怪晦气的,不如我们谈谈?” 说着,他就伸手去摸云楚又得手背,坐在后座的谭潇潇一直紧紧盯着,见状,忙伸手去拍潘天宝的手,厉声道:“你干什么?!” 潘天宝眉头一皱,回头看了一眼谭潇潇,十分扫兴。 云楚又抬手把碎发拭到耳后:“行了,统共就这么远的路程,这你都等不了?警长没听说过那句话吗?美味的食物,总要留在最后才会觉得香,你觉得呢?” 潘天宝心里的火气很快就被这暗示性十足的软语浇灭了,他深吸一口气,颔首道:“美人说的是,不差这点时间,等回了警署,先摆宴,为你们姐妹接风洗尘!” 他虽然不说,却也有些嫌恶美人身上肮脏的衣裳,空气里还隐隐带着气味。 罢了罢了,再忍耐一下,总归是到嘴的鸭子,难不成还能飞了? 他心里志得意满,润鹤可是他的地盘,今天收获不错,晚上说不定还能来个…… 这么一想,潘天宝就觉得浑身滚烫,不自然地挪了挪屁股,一旁的云楚又转过头,美眸中划过一丝冷笑,坐在后座的谭潇潇则攥紧手,有些担心。 她们无疑羊入虎口,真的还有翻盘的机会吗? 想到弃她而去的婆母金蓉,再看看为了她自愿回来的云楚又,谭潇潇鼻尖有些酸,从小到大,除了父母弟弟,还从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即便丈夫吕宗航都没有。 想到这里,谭潇潇把眼泪硬憋了回去,往后,阿云就是她亲妹子! 她也一定要改掉多管闲事的愚蠢性子,如今世道已经变了,她不止是一个人,她身边还有阿云,再继续这样,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害了她。 当初土匪劫掠,不也正是因为她的“善心”,才导致被盯上,儿子…… 谭潇潇手越攥越紧,指骨发青,心中情绪激荡,整个人都清醒起来。 第263章 十八姨太的对手 车子一路疾驰,接下来的路程就安稳多了。 润鹤虽然是个小县城,但从设施和城市人口来看,赫然是一座很繁华的县城。 潘天宝的汽车十分张狂的从街道上飞驰而过,惊起一地的灰尘,路上老百姓不少,却没有一个人敢吭声,哪怕摊位被撞翻,也只是默默垂泪,半句怨言也不敢说。 谭潇潇看的直皱眉,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她知道阿云肯定有自己的打算,既然她看着这一幕什么都没说,那她也不能再多管闲事,万一惹怒了这人,扰乱了阿云的计划,那她的罪就更赎不清了。 谭潇潇听着从窗外传进来的啜泣声,不由的闭上眼,攥紧手,不去听,也不去看。 听着老百姓们的惨叫,看着他们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坐在车上的潘天宝哈哈大笑,与云楚又说道:“美人儿,看到了?我潘天宝所过之处,就是王!” 对于这种情形,他不仅不觉得自己残忍,反而还洋洋得意,生出炫耀之心。 云楚又手撑着下巴,目光淡淡地从众人身上扫过,点漆般的眸子透着些许锐利。 她没回答潘天宝的话,后者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脸上不由露出一抹尴尬,自己找补道:“行了,美人既然不想看,那就快点,快点回警署去!” “是!”坐在驾驶位上的警卫员迎和一声,也不再刻意寻老百姓的麻烦。 汽车绝尘而去,街上的老百姓也松了口气。 润鹤警署。 云楚又看着潘天宝下车,又过来给她打开车门,一派绅士地邀请她进了警署。 她眉梢轻挑:“这里不是办公的地方?不回家?” 潘天宝听她说起“家”,肥肉叠叠的脸上不免露出一丝柔和。 他神秘兮兮地笑道:“美人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自不会叫你失望的。” 云楚又眸子微闪,转头看向谭潇潇,轻声道:“姐姐,记得紧紧跟着我。” 谭潇潇连忙点头,上前拉住她的手臂,眼里都是警惕与防备,一旁的潘天宝看两人像连体婴似的,也不恼,呵呵一笑,带着两人进了警署。 至于关在后备箱里的一男一女,他没有吩咐,手下人应该要先把人关押起来。 进了警署,果然是“明晃晃”的办公区,不过在职的警卫员都在嗑瓜子,打牌九,抽大烟,整个警署乌烟瘴气,半点公职人员的正义模样都没有。 “咳咳!”跟着潘天宝的警卫员一进门就剧烈咳嗽了两声,暗示起来。 听到动静,众人转头,看到脸色阴沉的潘天宝时,都鸡飞狗跳起来,收东西的收东西,点头哈腰的点头哈腰,不过片刻,整个警署的人都跑过来,恭敬道:“警长!” 云楚又若有所思地轻瞥潘天宝一眼,这人倒是有些权威。 潘天宝皱着眉,看都不看他们,转而笑着与云楚又道:“让美人看笑话了,走,我保证再往里面走走,不会让你失望,至于他们,忽略就是了。” 说完,潘天宝就伸手做出邀请的姿势,态度十分迁就。 警署里的人哪里见过潘天宝对人这么温柔?纷纷看向云楚又,却也不敢光明正大的看,偷偷瞄一眼就赶紧低头,目光在触及后者漂亮的脸蛋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云楚又领着谭潇潇,跟在潘天宝身后,越过办公区,前往了后院。 一直跟在潘天宝身边的警卫员原本想跟上,却被警署内的“兄弟们”拉住了。 “赵兴,咋回事呀?这俩女的谁啊?看警长的态度……可不一般呐!” 名为赵兴的警卫员从头到尾目睹了云楚又的出现,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咂咂嘴:“不知道咋说,反正你们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最受宠的十八姨太,出现对手了。” 说完,他就匆匆忙忙追上潘天宝,他可是后者的贴身警卫,得好好保护对方。 赵兴一走,警署内炸了锅,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当十八姨太的对手?不是?瞧着漂亮是漂亮,能哄的住男人吗?” “就是,我看悬乎,这姑娘看着冷冰冰的,咱警长肯定只是一时兴起,等这段新鲜劲儿过去了,呵呵,肯定不是扔在后院,就是送到绿城给自家侄子。” “哎,好好的美人儿,入了咱们这润鹤,一辈子算是……” “嘘!不要命了?!这话要是让警长听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厉声私语后,聚众的警卫员们都噤若寒蝉,纷纷散开,不敢再说。 另一边,云楚又和谭潇潇已经被带入了一片新的“天地”。 谁能想到好好的警署,居然打通了四面八方的房屋院落,变成了一个贯通东西南北的大宅子,其内小桥流水,假山绿植,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大价钱的。 谭潇潇拉着云楚又手臂的手更紧了,有些害怕,这里对她来说和囚笼没什么区别。 不过,云楚又的平静到底感染了她,让她没有露出怯意。 “怎么样?美人儿对自己未来居住的地方,满意否?” 潘天宝拍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哈哈一笑,显然对自己的住处十分满意。 云楚又弯了弯唇:“警长倒是警惕,对自己的命看的真重。” 这地方贯通多处,说不定还有不知名暗道,出了任何事都有足够的时间让他逃跑,费了这么大工夫打造,可见他也知道自己的项上人头有多少人想要。 闻言,潘天宝笑笑,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谁能不看重自己的命?不过美人放心,我这地方,也仅仅是防备那些胆敢行刺的宵小之徒的,并不是给自己准备的后路,我潘家人丁兴旺,可是绿城有名的权势之家,背景强硬,无人敢惹,你且放心就是!” 话落,他目光定格在云楚又的脸上,吞咽了一口口水:“跟了我,不亏的。” 云楚又扬了扬唇角:“饿了,不是要准备宴席给我们姐妹接风洗尘?” 潘天宝一愣,旋即连生应道:“是,是,赵兴,去,让厨子‘好好’安排,把本事都给老子拿出来,上最顶级的宴席,可定要让美人满意才行!” 赵兴看了潘天宝一眼,福至心灵地点了点头:“是!警长放心!” 第264章 我一定改! 谭潇潇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两人打的机锋不是什么好话。 云楚又收回目光,环顾了一圈偌大的宅子,毫不客气的与潘天宝说道:“先找个客房让我们休息一下,一路从许都过来,也没好好休息,身体着实有些撑不住了。” 她声音染上了些许倦意,可话落在潘天宝耳中,他却很敏感地道:“许都?” 他转头仔细打量云楚又,若有所思道:“你说,你们是从许都过来的?” 云楚又眉梢微动,疑惑道:“怎么了?我们没进城,许都是有什么事吗?” 潘天宝脸色有些警觉,片刻后,语气凝重道:“许都在打仗,你们不知道?” “打仗?许都在打仗?四象军和东瀛人打吗?”谭潇潇并不清楚这事,乍一听闻,脸上表情十分吃惊,眼神中充满忧虑,她和婆婆金蓉是早一步就绕过许都的,不知情。 不过,龙都失陷,四象军大败的事她知道,只是没想到鬼子这么快就打到许都了。 虽然一路上走的很快,但润鹤距离许都也就那么三四天的路程,万一……万一四象军又大败了,那东瀛大军很快又会推进,下一站肯定是绿城,她们岂不是很不安全? 东瀛人手段残忍,在她眼中和恶鬼无异。 谭潇潇神色不太好看,但转念一想,如今待在润鹤,本身就已经是羊入虎口了,还发愁东瀛人什么时候打过来?实在是杞人忧天了,总归有云楚又的地方,她能安心些。 云楚又没说话,谭潇潇却是把自己的“无知”尽数表露出来。 潘天宝看在眼里,自然而然就认定两人没说谎,她们确确实实不知道许都在打仗,这样一来,她们的来历就很干净了,只是普通的流民而已。 说到底,这么一对姐妹花,且妹妹还是万中无一的美人,忽然出现在眼前,且还是混迹在难民堆里,主动送上门不说,还表现的过于镇定,这让他心中有些不安。 但姐姐的表现令他心情舒畅,这才是正常女人落在他手里应该有的反应。 不过,也不着急,再等等,女人嘛,只要彻底成了他的人,难不成还会胳膊肘往外拐?这么漂亮的女人,他就是多费点心,讨好些,也是应该的。 潘天宝想明白了,心情也舒畅了不少,瞥了谭潇潇一眼,说道:“不是四象军和东瀛军在打仗,而是霍家军在和东瀛军打仗。” “霍家军?!”谭潇潇愣住了,她自然是听过霍家军的。 听到这三个字,云楚又目光微垂,脸色平静,没什么表情。 “霍家军不是在奉津吗?怎么会突然来许都?”谭潇潇有些疑惑,不过,对于霍家军没有放弃许都的老百姓,反而是驻军与东瀛军厮杀,她心中不免生出些敬重来。 普通老百姓对军阀更多的是恐惧与厌恶,如今看来,关键时候他们还是靠得住的。 “呵呵,不过是一群愚蠢无知,只知道抢占功劳的蠢货罢了。”潘天宝冷笑一声,摆摆手,毫不在意,转而说道:“走,我让人给你们安排房间。” 云楚又没多说什么,跟了上去,谭潇潇抿唇,叹着气跟了上去。 潘天宝伸手招来一个女佣:“给这两位小姐安排房间。” 女佣恭恭敬敬点应下,与云楚又和谭潇潇道:“两位小姐,请。” 看着女佣司空见惯的模样,谭潇潇心里对潘天宝的厌恶更深了一层。 云楚又则道:“警长有事就先去处理,我和姐姐在一个房间休息就是了。” 潘天宝略一迟疑,还是点了点头:“去。” 话落,他又声音郑重地吩咐女佣道:“小心服侍,切莫怠慢!” “是,先生。”女佣有些吃惊,抬眸看了云楚又和谭潇潇一眼,旋即立马垂下头。 两人跟着女佣离开,潘天宝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脸上笑容敛去,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神情,转而背着手走了,这到嘴的鸭子,可得好好尝尝滋味儿。 女佣态度十分恭敬:“两位小姐,我这就去抬浴桶,服侍两位小姐沐浴。” 说完,她就径自离开了,不过出门前顺手关上了房门。 云楚又走到床边坐下,眼皮轻轻撩起,环顾了四周一圈,潘天宝给安排的住处非常奢华,各种古董摆件,金银玉器,一看就知道家底子很厚。 她眼神中闪掠过一丝满意之色,越肥的猪,就代表这一趟越是没白来。 “阿云,咱们现在怎么办啊?”谭潇潇在门关上的一刻,微微松懈下来,旋即加快脚步跑到云楚又面前,见她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不由苦笑。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竟还能如此淡定自若,好像在逛自家后花园一样。 云楚又神情依然平静,她抬眸看了看谭潇潇,没说话,但微厉的眼神却让后者有些腿软,她动了动嘴唇,小声道:“阿云,对不起,是我太不顾及后果,这才牵连了你。” 她神色有些憔悴,虽说心里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但压力还是很重的。 云楚又看她是真心忏悔,才红唇微启,声音很凉:“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你还看不明白,那下一回,用不着潘天宝动手,我就会亲自解决了你,也算是帮你杜绝后续可能会遭受的侮辱,而不是与你一起,懂了吗?” 她虽然需要谭潇潇牵桥搭线,但不意味着她会一直容忍。 这一回,是潘天宝自己送上门来,也正巧应了她心中所想,再加上谭潇潇这个人的“良善”,才促使她走了这一遭,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费这么大力气。 谭潇潇对上云楚又静谧清澈的眼瞳,忍不住咬了咬嘴唇。 她半点不怕云楚又严厉到近乎冷漠的话,反而更加自责,声音带着哭腔,又强忍住泪意:“你放心阿云,我都知道,是我错了,我一定改!” 云楚又沉默了一刻,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等会好好洗个澡。” 谭潇潇:“……???” 她有些不明白,但想到云楚又还是未婚女子,就觉得她肯定是不明白,有些话难以启齿,但这种紧要关头,不说清楚又很危险,她便挣扎道:“不能洗!” 第265章 阿云你结过婚吗 云楚又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她莞尔一笑,伸手拍了拍谭潇潇的肩:“别紧张。” 谭潇潇被云楚又的话搞的红了脸,毕竟按照潘天宝的态度来看,她们两人中,云楚又要更危险些,她都没有害怕,她却宛如惊弓之鸟坐立难安,着实有些让人笑话了。 她沉默片刻,看向云楚又,低声道:“阿云,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脱身的办法?” 云楚又神情坦然,一双漆黑如墨的眼清澈的没有丝毫波澜:“本来就是自愿入局,如果没有破解之法,还一头钻进来,我还不至于那么愚蠢。” 谭潇潇一听,脸上不由露出惭愧之色,因为她就是那个愚蠢的人。 “待会你好好洗澡就是,路上颠沛流离,好不容易寻个安稳地儿,不用过于紧张,潘天宝那里自有我来应付,不过,你需随时看我眼色行事,不要贸然做决定。” 云楚又看了谭潇潇一眼,眼神停顿了一刻。 谭潇潇忙不迭点头:“阿云你放心,我肯定听你的,随时看你的神色!” 她已经害的两人身陷囹圄了,须得放聪明些,可不能拖了后腿。 不得不说,阿云真的有一种运筹帷幄之中的气质,这么一番话说下来,从容镇定,连带着她紧张的情绪都缓和了,总觉得任这里是龙潭虎穴,她们也能逃出生天。 两人话音落下不久,佣人就回来了,还招呼了两个小厮,抬了两桶水。 女佣显然是费了心思的,两桶水里都飘着花瓣,也不知道这大冷的天,她从哪儿弄来的鲜花,轻嗅间,还能闻到水中淡淡的香氛气味,这种洋玩意儿可不便宜。 女佣挥手让两个小厮退下了,恭声道:“两位小姐,我来服侍你们沐浴。” 云楚又站起身走到水桶边,伸手撩了撩温度适宜的洗澡水:“下去,我们自己洗。” “这……”女佣有些迟疑,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云楚又眼皮轻轻一掀,长睫轻扫,声音淡不可闻:“怎么,还要我请你走?” “是。”女佣对上云楚又淡漠的眸子,身子微微一抖,额头立刻冒出一层冷汗。 她连忙垂下眼,退出了房间,还“贴心”的关好了门。 云楚又上前,把房门插上门闩,旋即又绕着屋里走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可以偷窥的地方了,便与谭潇潇道:“行了,洗澡。” 说完,她就率先脱下衣裳,不拘小节的架势让谭潇潇愣在一旁。 不过,看着陡然暴露在眼前的完美娇躯,纵然谭潇潇是个女人,也红了脸,赶忙转头,直到听到入水声才回过头来,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靠着木桶沿,阖眼养神的云楚又。 她眨了眨眼,抿着嘴唇脱了衣裳,也进了水桶。 温热的水令她许久没有清洗过的身体十分舒适,好像全身都张开了一样,谭潇潇舒服地喟叹一声,犹豫了一下,又抬头看向云楚又,小声道:“阿云,你真的没结婚吗?” 她是真的奇怪,一个云英未嫁的大闺女,身材比她这生养过的还好。 虽然透过袄裙也大概能看出一些,但这种冲击完全没有亲眼目睹来的震撼。 谭潇潇脸上挂满了求知欲,原本紧张的情绪都没了,只剩下好奇,大概这就是女人奇奇怪怪攀比的点,看到各项指标都很完美的美人时,总会感慨几声。 云楚又睁眼看向谭潇潇,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旋即眉毛微挑:“没结婚。” 原主原本身材就不错,从小吃好的喝好的,和这个年代普遍缺少营养的姑娘不同,自然发育良好,再加上“超级士兵血清”与身体融合,这种变化就更明显了。 谭潇潇看云楚又一副完全不羞怯的模样,嘴角一抽,她觉得她才像那个没结婚的。 云楚又忽然想起绿城,顺嘴提到:“你丈夫,吕……” 她忘了叫啥了,不过,能混到康乐百货副经理的位置,可见这男人是个有手段的。 说起丈夫,谭潇潇脸色微微一黯,旋即又扬起些许笑容:“宗航,吕宗航。” 云楚又不置可否,问道:“他写信给你们,让你们去的?” 谭潇潇摇了摇头:“家里遭了鬼子清乡,乡亲们都躲在山里,鬼子封锁着整个乡镇,直到燃起大火,住的地方没了,我们只能前往绿城,投奔我的丈夫。” 说起这段不可回忆的过往时,谭潇潇脸色微白,也有些恨意,毕竟她生活的变化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如果不是鬼子,她依然安安稳稳的生活,孩子也不会…… “他平日不回家?”云楚又撩了撩水,随意问道。 谭潇潇苦笑一声:“宗航他工作很忙,一年到头都不回来,不过却时常捎寄东西回来,或给我,或给孩子,还有婆婆,他辛苦工作,也全是为了我们。” 闻言,云楚又抬眸看了她一眼:“他没纳妾?这些年都一个人在外面?” 谭潇潇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噎的她说不出话来,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没有,我和宗航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他待我很好,我们是有感情的。” 云楚又听着这自我感动颇深的话,淡淡“哦”了一声。 两人边聊边洗,直到外头传来女佣的敲门声:“两位小姐,衣裳都准备好了。” 云楚又站起身,拿起浴巾擦了擦,回了一句:“放门口。” “是。”女佣把衣裳放在门口,云楚又去拿了进来,都是质地很好的材质。 谭潇潇摸着料子,略一犹豫:“这里衣竟还是香云纱的料子,这警署……” 她毕竟是富太太,见识不同一般,香云纱是用植物与矿物染成的丝绸料子,制成的成衣轻薄柔软,穿起来更是透气干爽,是上流社会富太太们的最爱,十分昂贵。 云楚又微讶,她对四十年代的布料不了解,但香云纱还真听过。 香云纱放在几十年后,已经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了,而放在现在,那都是身份地位皆具的人才能穿,例如蒋校长的夫人,就最是喜爱这种料子。 一个警署的警长,却有渠道弄来这种料子,足见他不仅是当地恶霸,背景也不小。 第266章 美人别生气 两人穿戴好,女佣又回来了:“两位小姐,先生已经在等了。” “走。”云楚又身着一袭浅金色的旗袍袄裙,她身材高挑,金色的贵重感叠加在身上,竟半分压不住她的艳色,鱼尾状的裙摆和浅白色的高跟鞋,极富设计感。 这潘天宝还十分大手笔的给安排了皮草披肩,雪白的皮草泛着光泽,价格不菲。 她一走出来,仿佛整个建造奢华的庭院都失了颜色,女佣微微屏息,头更低了。 谭潇潇紧随其后,她容色偏淡,没有云楚又那么艳,但依然秀丽,一身蔚蓝色的袄裙,让她的气质更显温婉庄重,与云楚又外露的凌厉截然不同。 女佣轻叹一声,想到自己刚刚惊鸿一瞥的容色,不由得暗暗思忖起来,警署忽然来了这么一对姐妹花,后院这些姨娘太太们今晚怕是要睡不着觉了。 跟着女佣,云楚又和谭潇潇绕过院子,来到了正厅,厅中香味四溢。 “美人!”潘天宝早已落座,一看到云楚又,便激动地起身迎了上来。 他眼神贪婪地上下打量着云楚又,忍不住咂咂嘴,想伸手触碰,却又有些莫名的胆怯,最后只能讪笑着搓了搓手:“呵呵,我就知道这衣裳衬你!果不其然啊!” 云楚又看都没看他一眼,敬重走到桌边落座,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色,轻扯了扯唇角:“警长还真是富贵,这么一桌饭菜放在外面,怕是要被抢疯了?” 别说是这些鸡鸭鱼肉了,即便只是一些稻谷玉米,也会引来难民争相抢夺。 潘天宝又贴了个冷屁股,忍不住脸色发沉,但转头时脸上已经扬起了笑容,他小跑到云楚又身旁坐下,说道:“美人,我的富贵不就是你的富贵吗?哪分这么清?” 谭潇潇沉默着走到云楚又的另一边坐下,两人俨然一副以她为主的模样。 一旁的赵兴嘴角抽了抽,怕潘天宝看见,还低着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警署大院的主人是这位姑娘,他们警长做事倒是犀利,可惜就是在女色上有些糊涂。 不过是一个长得漂亮的女人,反正已经进了警署的门,还能跑了不成? 他直接霸王硬上弓不就成了,以前也不是没干过,犯得着这么小心翼翼捧着吗? 赵兴思绪刚落,就听到了潘天宝舔狗似的声音:“饿了?来,都动筷子,吃,尝尝咱警署大厨的手艺,要是不满意,我再出去找人,专程回来给你做,成不?” 云楚又轻笑一声,没说话,拿起筷子,对着桌上的菜夹了过去。 在她的筷子尖触及菜时,又忽然收了回来,潘天宝目光一闪,一颗本要落地的心又悬了起来,有些无语,忽听云楚又问道:“警长真有二十八位姨太太?” 潘天宝一愣,旋即哈哈大笑:“怎么?吃醋了?怕旁人与你争宠?” 云楚又但笑不语,潘天宝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容:“你可太小瞧了自己,放心,往后呀,旁人都及不上你!安心待着,让你当正头大太太也不是不行!” 闻言,一旁的赵兴眼皮不断跳动,这话是能说的?大太太的脸往哪儿搁? 谭潇潇听着这话,忍不住皱了皱眉,听着实在刺耳,即便是当大太太,在她看来,也是对云楚又的一种侮辱,她分明值得更好的,凭什么跟了这么一头蠢猪? 云楚又筷子嗒一下搁在桌上,微微扬起下颚,语气略有些蛮横:“既然如此,那你把人都喊来,让她们今天就认我当大太太,不乐意的,直接赶出去,这样行不行?” “这……”潘天宝也被这不讲理的要求给惊到了,不由得迟疑起来。 毕竟云楚又还只是没进嘴的鸭子,其他女人可陪了他很久了,这么做多少不合适。 “哼!不吃了!”云楚又立马站起身,掉头就走,谭潇潇见状懵了,只能跟上。 潘天宝也愣住了,看看满桌的菜肴,再看看气呼呼离开的云楚又,眼皮一跳,他似乎很不敢置信,转头看向赵兴:“不,不是,到底她是警长还是我是?” 赵兴苦笑一声,暗道,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你给她脸,她敢蹬鼻子上脸? “警长,她就这么走了,那这饭菜……?”赵兴有些迟疑,低声询问。 潘天宝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西洋钟,天色已经彻底安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袖子,眼睛微眯道:“挑出来一些饭菜,我送过去。” 赵兴垂头,恭声应是,马上就准备了食盒,挑出一叠叠景致的小菜。 云楚又“怒气冲冲”回到客房,谭潇潇紧随其后,小跑着进门后问道:“阿云,你怎么了?不会是真想留在这里给潘天宝当……你,你可要清醒一些呀!” 谭潇潇有些着急,恨不得把云楚又摇醒,难道她是看到这里太过富贵,迷了眼? 谁知,云楚又一转身,目光倏然将她盯住,沉沉的,叫人心里头发慌。 “怎,怎么了?”谭潇潇有些害怕,总觉得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会很出乎预料。 云楚又却没说话,因为这时候客房门被敲响了,外头传来潘天宝的声音。 她眼神微凉,一瞬间浓浓的杀机笼罩全身:“不要吃东西,记得了?” 谭潇潇赶忙点头,她不是笨人,转瞬就想到了云楚又借机回来的原因,刚刚那一桌饭菜应该是有问题的,说不定里头放了什么东西,为了不引起怀疑,她才会如此。 这么一想,谭潇潇又有些自责,怎么能那么想她,这样有本事的人怎么可能被眼前这虚无的繁华给看花了眼?她要是想,完全可以选择一个更好的,得到更好的生活! 云楚又身上的杀机收敛,下颚轻扬:“去开门。” 谭潇潇点头,深吸一口气,上前去打开门,潘天宝敲门的手一顿,脸上不耐的表情也僵了起来,看到是谭潇潇时才松了口气,越过她就进了房间。 “哎呦,美人气性可真够大的,我什么都还没说,你生什么气?我都说了,那些女人和你完全没有可比性!你说你,饿着肚子回来,不难受?” “你不难受,我可心疼,来,吃点东西,有什么事咱们吃完了再说,行不行?” 潘天宝低声下气,肥胖的身躯看上去十分谦卑,对云楚又可谓用尽了耐性。 第267章 特务密查处 “拿过来放着。”云楚又轻瞥他一眼,潘天宝松了口气,赵兴立马把食盒打开,拿出一盘盘精致的小菜搁在桌上:“小姐尝尝,不满意尽管说。” 赵兴点头哈腰,说完就退到了一边,潘天宝则给他使了个眼色。 “哎呦,想起来了,没拿粥,我这就去!这就去!”赵兴接到潘天宝的示意,目光扫过云楚又,心中可惜,却还是一拍脑门,提着空食盒笑着退了出去。 “美人尝尝看!”潘天宝自来熟地在云楚又身旁坐下,殷勤地递上筷子。 云楚又没理他,而是看向谭潇潇,轻声道:“阿姐,你不是身体不适?待会粥送来你再喝,这小菜你就莫吃了,正好我饿了,就都留给我。” 谭潇潇一愣,略显迟疑道:“你自己能吃了那么多吗?” 她心里有些着急,明知道这些菜有问题还吃,那待会怎么办?不过,对上云楚又眼底的平静,她又强制冷静下来,心头思忖,她定是有自己的想法,她只需配合就是。 闻言,潘天宝这才想起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转头看去,眼神有些勉强,但仔细看看,大小也是个美人,便道:“身体不适?要不让人带你去看大夫?” 谭潇潇摆摆手,也赶忙过去坐下:“不,不用,只是腹痛的小毛病。” 她知道如今情况不对劲,她们两人应时时刻刻待在一起,不然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没办法第一时间商量对策,更何况,两人在一起有个照应,免得潘天宝这厮动手动脚。 云楚又拿起快递,看着满桌小菜轻叹一声:“警长,一起吃,阿姐说的是,我一个人应该是吃不完,如今外头闹饥荒,看着粮食剩下,我这心思多少有些不舒服。” 潘天宝笑意僵在嘴角,有些烦闷,不过,事情都到这一步了,该忍还是要忍的。 他想到赵兴下的都是老东西,便点头道:“成,一起吃,吃饱了好干事不是?”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潘天宝语气有些猥琐,谭潇潇手一紧,她还以为菜里下的是迷药,如今看来,潘天宝手段更恶心,他既然敢一起吃,说明里面放的都是腌臜之物! 这么想着,谭潇潇就恨的不行,如今东瀛贼人步步紧逼,九州国内还有这种渣滓,奸淫掳掠,霸道横行,剥削着可怜的老百姓,这种人就应该被锄奸队的人杀掉! 云楚又弯了弯唇,看着潘天宝一道菜一道菜入口,也有样学样。 潘天宝眼看她吃了,心头大喜过望,即便是往嘴里塞着东西,眼睛也直勾勾盯着云楚又,就等着药效发作的那一刻,至于谭潇潇,完全没被他放在眼里。 片刻后,云楚又伸手揉了揉额角,说道:“我这是怎么了?” 潘天宝哈哈一笑,不过,此时他身上的药效也一起起来了,浑身发热,肥硕的脸像是发烧了一样,脑门上都是汗,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伸手就开始脱衣裳。 “美人儿,都这个时候了,良宵苦短,我们可别浪费时间了!” 他急色的模样落在谭潇潇眼里,分外恶心,她倏地站起身,有些紧张起来。 云楚又这时也站起身,白皙的下颚轻扬:“去把门插上。” 潘天宝光着上半身,猥琐地搓了搓手:“美人还真是贴心,放心,我会好好对你的,往后你就是润鹤的女皇!你说东,没人敢说西!美人——” “是吗?润鹤的女皇?可是,我没兴趣怎么办?” 云楚又歪了歪头,在潘天宝过来的时候,一把锋利的军刀架在了后者脖颈上。 肥腻的脖颈被一股森然凉意席卷,潘天宝瞬间清醒过来,身体一抖,张嘴就要大喊赵兴,却忽听眼前美人冰冷的声音:“你可看看,是我的刀锋快,还是你的舌头快。” 这样的翻转令一旁的谭潇潇愣了一瞬,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整个人激动的不行。 潘天宝到底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他喉头滚动一下,猥琐的表情也收敛起来,强忍住身体的不适:“你早知道菜里下了东西,没吃?可是我分明看着你吃下去了!” 云楚又弯唇一笑:“若没点本事,怎么行走江湖,惩奸除恶?” 可怜她的格子背包,放多了价值高昂的宝贝,还是头回放“猪”吃过的剩饭剩菜。 潘天宝瞳孔一缩:“你,你也是民间锄奸队的人?!你的目的就是要救……” 云楚又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废话不多说了,你的保险柜钥匙在哪儿?” 她神色有些不耐,在这里浪费了好几个小时,如果不是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她会更没有耐心,好不容易独处了,自然要把重点率先拿捏。 潘天宝嘴中喘着蹙起,脸色涨红看着云楚又:“什什么保险柜钥匙,我不知道。” 云楚又唇角微掀:“是吗?不知道?那看来你是没什么价值了。” 潘天宝听出她话中的杀意,被吓得一哆嗦,大吼道:“你,你要干什么?!我是绿城潘家的人!我是潘显硕的亲叔叔!你敢动我,必会遭到四象党特务的追杀!” 他刻意这么大声,就是想引来自己人,只要眼前这女人没拿到自己想要的,就不会杀他,只要再撑一会儿,有人来了,他一定能够获救的! “潘显硕?”云楚又握着刀柄的手微微一顿,诧异地看了潘天宝一眼。 她倒是没想到,这人的背景竟是潘显硕。 这个人在小说里曾出现过,他是四象党广梁省特务密查处的负责人,在绿城给予了冷烽和云秀禾巨大打击,烽火小队分崩离析,死的死,散的散,很是凄惨。 潘天宝竟是潘显硕的亲叔叔,难怪能在润鹤为王,上头都没有人过来调查。 “呵呵,看来你知道,你果然不是一般人!潘显硕只有我这么一个亲人了,你要是敢动我,逃不出润鹤不说,还会惹怒我侄子,得不偿失,何必呢?” “好好当我的姨娘,吃香喝辣少不了你的,别自找死路!” 潘天宝一听云楚又的语气,不由有些振奋起来,他侄子可不是普通人,特务密查处的负责人,任谁都逃不过他的眼线,杀了他,这女人就是插了翅膀都逃不出广梁省! 第268章 杀了他 随着他话音落下,外头响起了剧烈的敲门声:“警长!警长?” 谭潇潇打了个寒噤,有些害怕地看着并不怎么稳固的房门:“阿云,怎么办?!” 云楚又神色依然平静,并没有因为忌惮潘显硕,瞥了一眼潘天宝脸上得意的笑容,肥胖丑陋的脸在红光映衬下更加难看,她朝着谭潇潇招了招手:“阿姐,过来。” 潘天宝身体不断颤抖,热潮一阵阵涌出,但听到云楚又的声音,还是不自觉警惕。 谭潇潇精神一震,快速走到云楚又身旁:“阿云,我做什么?” 她也不想当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两人如今身陷囹圄,不能让阿云一个人出力,她也要帮忙,否则因她的原因落入这种艰难境地,愧疚会更加难以消解。 谭潇潇心里刚打定主意,就忽然听到云楚又说:“杀了他。” 她脸上的表情还没缓和就僵硬起来,不敢置信地看向云楚又:“什,什么?” 云楚又看着因为没有应答,而不断颤抖的门扉,声音冷漠:“你来,杀了他。” 谭潇潇性情良善,与她也算是共患难过了,但她这样绵软的性子即便是去了绿城,也活不了,既然如此,不如她来推一把,磨磨她的性子,也好过未来死于自己的善良。 “杀了他?我?”谭潇潇只觉得脚底下宛如泥沼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云楚又美目微眯,蔓延出一道危险的弧度:“怎么,不乐意?” “我……”谭潇潇脸色苍白,神情迟疑,她还没说完话,房门就“砰”的一声被撞开了,赵兴带着人破门而入,他手里持枪,对准云楚又和谭潇潇:“放开警长!” 赵兴身后洋洋洒洒很多人,都手持武器,将两人团团围住。 谭潇潇脸上神色凝固,下意识挡在了云楚又面前,这个举动让后者眉尖一蹙。 “阿……阿云,待会,我拦住他们,你跑!”谭潇潇声音颤抖,却依然如是说着。 云楚又推开谭潇潇,面向赵兴等人,架在潘天宝脖颈上的刀刃微微一用力,霎时,潘天宝声嘶力竭喊道:“不,不要动手!都放下枪!放下!” 赵兴等人微顿,慢慢放下手里的枪,却忽然看到潘天宝在使眼色,赵兴心领神会,在弯腰放枪的时候,猛地抬手,扳机扣动,朝云楚又的手打了过去! 潘天宝脸上满是喜色,半点不害怕子弹跑偏,只想着下一刻就能脱身。 他手底下这个赵兴,可是侄子显硕亲自找来的退役神枪手,跟在他身边随身保护,不知为他解决了多少麻烦,呵呵,真当他是什么没有底蕴随便劫持的小喽啰? 他虽惜命,但这些年来遭遇的刺杀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次次逃脱能是巧合? 不过,下一刻,潘天宝就笑不出来了,随着一声枪响,持枪的赵兴眉心中弹,他甚至来不及反应,手还摸在扳机上,只差那么临门一扣,却没想到先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赵兴直愣愣倒下,惊的身后众打杂小厮纷纷往后退,场面乱成一团。 潘天宝不敢动脖子,只能哆哆嗦嗦用余光扫过云楚又,却看她慢条斯理地收起枪,弯唇看向他:“警长若是再不老实,我这手一抖,不保证刀刃会不会划过你的喉管。” 她说完,看向死去的赵兴,轻笑一声:“我听说,喉管被划破,不会立刻就死去,而是会不断地涌出鲜血,身体逐渐冰冷,在有意识中看着自己死去,不知真的假的?” 云楚又红唇微启,吐出的话却让屋里的人浑身发寒。 潘天宝更是气息紊乱,本身就被药物影响,如今赵兴被其一枪干掉,被恐惧支配,只觉得今天自己老命休矣,好端端的,偏要招惹女人做什么? 他想到自己亲自把人带回来,又安插到自己家中,把自己小命给送了出去。 当初,侄子潘显硕就警告过他,说他迟早有一天要死在女人肚皮上,如今更悲催,都不是死在女人肚皮上,“仙女”的便宜没占到,还被挟持,小命都要丢了。 潘天宝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退了退,把脖子露出来一些,他尴尬笑了两声,打破了僵硬的气氛:“这,这样,姑娘,咱们平心静气的谈谈,钥匙,我给你钥匙,你想要什么,咱们都可以谈,什么都没有我的命重要,只要你放了我,行不行?” 说到底,任何事都是有谈判空间的,刚刚他自诩实力强,不愿低头,如今,人在屋檐下,只能尽量的拖延时间,寻找一个可以脱身的空隙,不然肯定保不住性命! 云楚又微微一笑,笑意未及眼底,抬眸看向潘天宝,声音不紧不慢。 “行呀,把钥匙丢出去,让人把钱都给我搬过来,记住,我说的是全部。” “我看你将这警署打造的如此奢华,想来财产不少,不要与我搞什么幺蛾子,想保住命,就把钱都交出来,还有今天抓到的两个民间锄奸队的人,放了。” 云楚又说完,潘天宝脸色一僵,原本还想借着去拿钱的工夫,寻个时机逃脱,可这女人精明的很,半点脱身的可能都不留给他,而且她竟还要他全部的钱财! 潘天宝嘴唇动了动,可到底没敢吭声,只能捏着鼻子把挂在腰间的钥匙丢出去。 他与小厮道:“去,去找十八姨太,让她把钱都带过来。” “是是……”小厮唯唯诺诺,立马捡了钥匙跑了。 潘天宝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十分憋屈,可如今他又能怎么办呢? 屋里陷入两两对峙的寂静,但整个场面俨然已经在云楚又的掌控之中。 他们都是知道赵兴本事的,可堂堂神枪手,在对方面前竟然连开枪的本事都没有,这代表什么?代表着他们这些人但凡动枪,百分之百会步赵兴的后尘。 谭潇潇撑开的手臂这时才缓缓放下,僵硬,酸涩,可从头到尾她的举动都宛如一个笑话,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倒是阿云,于狭仄的屋中取人性命都毫无压力。 这种场面对她来说是难题,是逃脱不了的恐惧,但对阿云来说,却如鱼得水。 可偏偏,她是为了她才会来的,谭潇潇想到刚刚云楚又失望的眼神,拳头紧紧攥在一起,微微颤抖,其实她心里很清楚,阿云是想让她成长,变得拥有自保之力。 是她不争气,从小到大都学的是当好一个贤妻良母,刀枪是从未涉及过的东西。 第269章 拜拜咯,跑路了 小厮也知道情况紧急,攥着钥匙,一路上跑的飞快,很快就到了后院。 院中的亭子里坐着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大冷的天,都穿着露腿的旗袍裙,上身简单搭着披肩,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给这寒冷的冬天都平添了几分色彩。 几个女人看到小厮,有些疑惑:“顺子,跑那么快上哪儿去?” 如果是往常,顺子还会停下来多看看几位姨太太的“风景”,但这种时候,事关警长的生命安危,他哪儿敢停下来胡咧咧?直接掠过几人,飞奔到十八姨太的住处。 有人忿忿道:“这顺子,就知道巴结陈漪,哼,难道咱们几个不是姨太太?” “呵呵,你和人家陈漪比什么?人家可是绿城来的,从显硕少爷那儿来的,虽说担了个姨娘的名声,可人家是来辅佐咱们警长的,和咱们这种以色侍人的能一样?” 几人中,又有人酸声酸气的开口了,提起潘显硕,所有人都鸦雀无声了。 大家都知道,潘天宝能有如今的身份地位,都是借了自家亲侄儿的光,对于整个润鹤警署来说,潘显硕那就是衣食父母,人家亲自送的女人,自然就高她们一等。 顺子可没心情想那么多,跑到十八姨太房间门口,砰砰砰大力敲击起来。 “是呀?着急忙慌的,叫魂呐?”屋里传来一阵酥软的声音。 紧接着,房门打开,一个身着红色睡裙的女人开了门,她长得十分漂亮,凤眼红唇,涂着红色丹寇的手抚着新款样式的卷发,轻瞥一眼气喘吁吁的顺子:“什么事?” 顺子一看到陈漪,先是呼吸微屏,才道:“十,十八姨太,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陈漪皱了皱眉,瞧出不对劲来,凤眼一眯,厉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顺子赶忙道:“这,这个!警长让人挟持了,赵兴警卫长也被杀了,警长说,说让你把保险柜里的金银珠宝都拿出来,拿给歹徒,这样兴许能保住警长的命!” 顺子磕磕巴巴说完,陈漪面色微变:“警长,让人给挟持了?在什么地方?” “就在前面客房,是警长带回来的一个姑娘,天仙一样的姑娘!”顺子眨了眨眼,想到云楚又的长相,忍不住顺口说道,说完就看到面前的陈漪冷笑了一声。 顺子转瞬就想起了要紧事,忙道:“十,十八姨太,警长还等着呢!” 陈漪眸子微闪,面色沉凝道:“把钥匙给我,走,和我搬东西去。” 顺子连忙点头,跟着背影妖娆的十八姨太身后,去了潘天宝的住处,一路上,陈漪脚步匆匆,令身后的顺子看的有些感动,他就知道,最受宠的姨娘肯定是最靠得住的。 带着急切与焦虑,顺子紧随陈漪进了房间,但下一刻,一阵剧痛袭来,顺子只听到“咔嚓”一声,好像是一双涂着血红丹寇的手扭断了他的脖子,一切都定格了。 陈漪垂眸望着顺子的尸体,抛了抛手里保险柜的钥匙,笑容愈冷,宛如阴暗处吐信子的毒蛇:“老娘蛰伏多年,忍气吞声,可不是真为了伺候老男人的。” 她倒是完全不怀疑顺子所说的真实性,而潘天宝作恶多端,他被人暗杀几乎日日发生,不过,还从没有一个能将赵兴给杀了,看样子,潘天宝是栽在硬茬子手里了。 往日寻不到机会,今儿倒好,潘天宝自个儿把宝库钥匙送到她手上了,不枉费她这么些年费心思讨好,博得了许多信任,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陈漪脸上噙着得意的喜色,施施然进了卧房,她可不管那么多,要挟宝跑路咯。 另一边,云楚又依然挟持着头冒热汗的潘天宝,没等来顺子和十八姨太,反倒是等来了巡警,而他们只拉来一个双手被铐住的女人,正是今天被挟持回来的于咏梅。 不过,此刻于咏梅脸色惨白,仿佛失去了生气的木偶,任人施为。 云楚又眉头微蹙:“男人呢?” 巡警看了潘天宝一眼,才道:“那男人伤的太重,没挨过去,已经死了。” 听到这话,于咏梅才有了些反应。 她霍然抬眸,用仇恨的目光看向潘天宝,声音嘶哑凄厉:“潘天宝,你草菅人命,丧尽天良,该死!我们润鹤民间锄奸队的人都为你所杀,如今只剩我孤零零一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带着你一起下地狱!也算是为我的同志们报仇雪恨了!” 说完,于咏梅就目光决绝地准备撞过来,不过,她还没动,云楚又就横了她一眼,冷声道:“我救你出来不是让你自杀的,若真是如此,你才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同志。” 云楚又说完,于咏梅怔了一下,忽听前者道:“把人放过来!” 潘天宝嘴唇翕动,不愿意松口,如果有个人质在手里,最起码还能顾忌着些。 “怎么,警长觉得一个民间锄奸队‘贱民’的命,比你的矜金贵?相信我,只要能让你死,她宁愿不要这条命,这么想想,你倒也不算白活。” 云楚又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声音清浅,落入潘天宝耳中,却如催命咒。 潘天宝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放了她!” 的确,他如今投鼠忌器,处于一个十分被动的局面,一个贱民的命,怎么能和他的命相提并论?反正还有陈漪在,只要她带来金银珠宝,不信这女人不动心! 只要她有片刻的失神,他就能趁机获救,如今,只需要等待陈漪。 至于后者会不会来,他完全没有怀疑过,毕竟是亲侄子手底下的人,因为长得貌美被他讨了过来,这些年温柔小意,也算是十分讨他欢心,两人是有些信任在其中的。 他相信,陈漪只要听到他被劫的消息,一定会立刻携金银前来搭救! 抱着这样的信心,潘天宝梗着脖子等待,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额头的热汗也变成了冷汗,身上腾起的火气也宛如被泼了冷水一般,彻底冰冷起来。 “潘警长,看样子你所托非人呐。”云楚又弯了弯唇,眼底却并无笑意。 第270章 阿云,我听你的! 云楚又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小厮连滚带爬跑进来。 小厮进屋后就颤声嘶吼道:“警长!不好了!顺子死了,十八姨太也不见了!” 潘天宝面色铁青,浑身颤抖,屋里明明温度适宜,可却有一股寒意顺着骨髓,一点点流进血液里,他从没想过,那个平日温柔小意,妖娆妩媚的女人,竟有这个胆子! 他如今身陷囹圄,命都要没了,她竟卷了他的钱跑了?! 云楚又动了动手里的刀柄:“既然这样,那潘警长,送我们出去。” 潘天宝面色微缓,眼里散发出些许亮光,精神也微微振奋:“你,你愿意放了我?” “你亲自送我们出去,安安稳稳,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然会放了你。”云楚又神色淡然,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旁边杀意浓烈的于咏梅。 潘天宝却大喜过望,深深觉得自己今天能捡回一条命,事后,他只需要派人追捕,迟早能报今日之仇,届时,他就要这个女人雌伏,打断她的手脚,好好磨磨性子。 潘天宝一颗复仇之心翻涌,当下自然对云楚又听之任之,直接挥退众人。 云楚又带着谭潇潇和于咏梅,十分张狂地朝门口走去。 行至门口时,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声了,她轻扫一眼黑压压的四周:“备车。” “你会开车?!”潘天宝简直是震惊了,有些没想到,毕竟这个年代能买的起汽车的人不多,而会开汽车的人更是非富即贵,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身手了得,伪装过人,还会多种技能,是民间锄奸队能培养出来的人才? 潘天宝心里产生深深的疑惑,不过,为今之计还是要听她的话,来不及多想,嘴巴已先思想一步,开口让人准备汽车了,他刚想动个心眼,就听云楚又道:“汽车,要满汽油的,如果走不出润鹤就停下了,那警长你的小命,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潘天宝打了个寒颤,总觉得身后挟制自己的女人有点惊悚,竟连他想什么都知道! 很快,汽车就停在了警署门前,云楚又扫了于咏梅一眼,却看她神情欲言又止。 云楚又红唇轻抿,扫了一眼虎视眈眈盯着他们的警卫队,下颚微扬,理所当然道:“把那男人的尸体带过来,记住,要快,你们警长的命可握在你们手里了。” 她声音有些轻,带着些笑意,闻言,众警卫队的人汗毛耸立,撒丫子就往暗牢跑。 于咏梅目光怔怔望着云楚又,心里有些感动,眼圈都红了。 而谭潇潇从头到尾都垂着眸子,拳头紧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显然,内心正在天人交战,经过这次的事情,她是定然要发生蜕变的,不然,就真的太废物了。 须臾,几个警卫队员就气喘吁吁扛着男人的尸体回来了。 于咏梅一看到男人的尸体,通红的眼圈微微颤抖,眼泪滑落:“山哥……” 汽车后备箱打开,于咏梅忍痛把男人的尸体放进去,深深看了一眼,砰的一声关上后背车厢的门,与云楚又道:“姑娘,咱们可以走了。” 她如今对云楚又十分感激,语气也裹挟着敬重和信任之意。 “上车。”云楚又刚要把潘天宝交给于咏梅,谭潇潇就率先接过军刀。 “我来看着他!”她猛地抬起头,微微颤抖的手握紧刀把,架在潘天宝脖子上。 云楚又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谭潇潇还能有这个勇气。 不过,就这么一个换手的间隙,潘天宝找到机会,眼茫闪烁,一抹狠色掠过。 他重重一个肘击,将谭潇潇给逼退两步,抬腿就要往自己人中跑,后者是个生手,又怎么可能是潘天宝这种人的对手,军刀铿锵一声落地,三人瞬间失了人质。 原本投鼠忌器的警卫队立刻抬枪,准备进行射击,不过,云楚又冷笑一声,身影如灵巧的雪燕一般掠过,手腕一转,一把闪烁着寒芒的刺刀在半空呈弧形,飞射而出! 刀光肆虐,一众拿枪的警卫队连扳机都未曾扣动,脖颈处就喷洒出血线。 逃到半途的潘天宝被喷射状血迹滋了满脸,眼睛里都是血迹,眼神模糊一瞬,而他光裸的上半身黏腻至极,宛如一头待宰的猪,场面宛如屠宰场一般。 云楚又一脚踹在潘天宝腹部,将人重重踢回汽车旁,而此时,回旋的刺刀又重返她手中,明明是最受限制的冷兵器,可在她手中却宛如活物一般。 一切不过电光火石间发生的,森冷的刀刃上并没有沾染血迹,如果不是地上几具鲜血淋漓的尸体,怕是所有人都会觉得刚刚一幕只是错觉而已。 所有警卫队的人浑身汗毛竖起,心里一阵阵凉意席卷,半晌没有动静。 云楚又瞥了他们一眼,与谭潇潇于咏梅道:“上车!” 于咏梅一脸惊叹地看向云楚又,眼神极其崇拜,后者这一手功夫简直是神来之笔,堪称当世的一流高手了,可她明明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当目光转向被血迹蒙住双眼,惨叫声不断的潘天宝时,手开始痒痒了。 她问云楚又:“姑娘,他,潘天宝怎么办?要不要……” 云楚又红唇微动,刚欲说话,就见谭潇潇一个健步冲过去,军刀直直没入潘天宝胸膛中,旋即又将刀子拔出来,上演了一出经典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她这一刀虽然给潘天宝来了个对穿,但并未立刻致命,后者双目圆睁,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鲜血涌出,在这样的情形下,想来也撑不了太久时间。 谭潇潇双手颤抖,捅了潘天宝后,她眼神呆滞了一瞬,但还是鼓起勇气转头看向云楚又,声音强制冷静道:“阿云,我,我听你的话,我把他杀了!” 云楚又怔了怔,旋即看了她一眼,挑起一旁的唇角:“上车!” 于咏梅也有些吃惊地看了谭潇潇一眼,不过,鉴于潘天宝没死透,她又夺过谭潇潇手里染血的军刀,又给他心脏来了一下,这下子,潘天宝的身体抽搐两下就不再动了。 “走!”干脆利落的做完这一切,于咏梅一把扯住谭潇潇的手臂,把人塞进后座。 云楚又快步上了驾驶位,启动,一脚油门踩到底,在无人的夜色街道中飞驰而去。 第271章 十八姨太,陈漪 一众双腿哆嗦,许久未曾回过神来的警卫员陡然回过神来,看着躺在地上,鲜血潺潺流出的潘天宝,都不由打了个寒噤,谁能告诉他们,现在该怎么办? 一个女人,在潘天宝的地盘润鹤警署大门口,杀了人,毫发无损的绝尘而去。 这个消息,绝对会在未来几天引爆整个润鹤,乃至绿城! 话分两头。 云楚又开车疾驰,很快就出了润鹤,后座的谭潇潇有些惊魂未定,于咏梅则不断透过车窗往外看,夜色深重,却并没有追击过来的人,她脸上不免露出劫后余生之色。 “我真的没想到,有一天,竟然有机会把刀子插入潘天宝的心脏里!简直是不可思议!同志,你也是民间锄奸队的人吗?你这么厉害,为什么我从没听说过?” 于咏梅兴致勃勃,整个人都沉浸在亲手杀了潘天宝的喜悦中。 她趴在汽车前后排的间隙,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云楚又,满脸的崇拜。 于咏梅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云楚又,她这回也不可能脱身,甚至还会受辱! 所以,如今云楚又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高的层次,不仅是她的救命恩人,更是整个润鹤民间锄奸队同志的救命恩人,终于,慰藉了他们的亡魂。 云楚又目不斜视:“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你怎么可能听过。” 于咏梅撇撇嘴,有些不服气,觉得云楚又不应该这么说自己,什么籍籍无名的小人物,那一手回旋飞刀的本事,一般人铁定是做不到的,她百分之百是一流高手! 九州有这样的人物在,早晚有一天,能把东瀛人尽数驱逐!失落的国土终将收复! 在于咏梅信心满满的时候,一旁的谭潇潇看着手里黏腻的血迹,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杀人,那种感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恶心,甚至,还有些爽快,这突如其来的情绪令她十分复杂,不知道这种转变到底是好是坏。 察觉到谭潇潇的沉默,于咏梅转头看向她。 她记得,当时在被捕时,她准备自杀,就是这姑娘开口喊了一声,才让她留了一条命,虽说前者的优柔寡断她有些看不上,但还是道:“别怕,潘天宝死有余辜。” 闻言,谭潇潇苦笑一声,她要真是害怕就好了,那才是正常情绪,可惜,并不是。 “潘天宝作为润鹤的警长,手握重权,世道乱了之后,老百姓都想寻求庇护,但他不当人,经常带着手底下的巡警下乡,四处搞武装袭击,借着保护的名义,烧杀劫掠,抢夺土地,无恶不作,因好色,附近十里八乡但凡有些姿色地姑娘几乎都被掳来了。” 说到这里,于咏梅语气暗恨,旋即迟疑道:“潘天宝死了,那些姑娘会怎么样?” 谭潇潇皱着眉头,她知道潘天宝无耻,却不曾想竟是个如此该死之人,这样一来,本就没什么负罪感的心中,更是义愤填膺起来,也为自己亲手杀了这人而感到自豪。 而她敢动手,都是因为阿云的鼓励,她知道,阿云都是为了她好。 这么想着,谭潇潇便顺着于咏梅的话问道:“阿云,你说她们能好好的吗?” 云楚又声音淡淡,语调很是平静:“兴许会被放了,兴许会落入别人手里。” 她要做的本身只是打劫,这种地头蛇手里钱财粮食不少,若是分出去,定能让未来路上饿死的难民少许多,不过,半道上被人截胡,倒是令她没有想到。 十八姨太,陈漪。 云楚又口中轻轻念叨着这个名字,看向于咏梅:“你对这十八姨太了解多少?” 于咏梅原本还在为那些被劫走,毁了一生的姑娘感到伤心,忽然听到云楚又的话,沉思片刻道:“潘天宝的女人大多都是抢来的,但十八姨太,好像并不是。” “这位十八姨太来润鹤不过半年时间,却成了整个警署颇具实权的女人,潘天宝十分信任她,警署内大大小小的事几乎都交给她来办,这女人是个有手段的。” “不过,十八姨太临阵倒戈,卷了潘天宝的钱财跑了,我却是没想到。” 提起这个,于咏梅有些想笑,也多亏了陈漪贪财,没出来赎潘天宝,不然她还没办法亲手将人给杀了,这么说起来,陈漪其实也算是变相促成潘天宝之死的“好人”。 云楚又半眯着眼,踩下刹车,汽车在出城的大道岔路口停下了。 陈漪是不是“友军”暂且不知,但她卷了她看上的东西跑了,这她可不能放任。 眼看着云楚又开门下车,谭潇潇有些疑惑,跟着下了车:“阿云?你做什么?” 云楚又顿在路上,积雪融化后,大道上都是泥泞,难民的脚印凌乱,形成一条有序的长龙,朝着绿城方向蔓延而去,完全看不到尽头。 云楚又伸手摸了摸这些痕迹,半晌,站起身:“走,追人。” “追人?”谭潇潇一愣,旋即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阿云准备追那十八姨太?” 云楚又弯了弯唇,看着泥泞道路上一道新鲜的车轮印记,拍了拍手上的泥,说道:“拿了我指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真让她跑掉?” 于咏梅脑袋探出窗外,眨了眨眼:“追陈漪去?把她带走的钱财都拿回来?!” 只这么一句话,于咏梅就感到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那些钱可都是潘天宝这些年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的确不能让人带走肆意挥霍,这是在干好事! 于咏梅下意识就认为云楚又是好人,要钱一定就是为了老百姓,为了国家。 云楚又走到窗边,看着于咏梅道:“已经出了润鹤,你想去哪儿就去,安葬同伴要紧,至于陈漪,我会将她卷走的钱财尽数拿回来,不过这事就无需你掺和了。” 于咏梅是什么人她并不清楚,自从前寨村舞女事件后,她也不愿对人付诸信任了。 把人救出来,完全是因为她民间锄奸队的身份,这样的人都是没什么正经派系愿意收容,只能靠自己的本事,用土枪猎枪农具进行锄奸的正义之士,能救还是要救的。 第272章 带着我的东西跑? 听到云楚又的“逐客令”,于咏梅脸色微微一白,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的确,安葬山哥才是如今最重要的事,但安葬完呢?润鹤的同志们都死了,相依为命的山哥也死了,就剩下她一个,潘天宝也被她所杀,大仇得报,未来该何去何从? 云楚又看出于咏梅眼中对未来的茫然,但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自己都是个独行侠,带着谭潇潇也是因为谭淮书,不是什么收容所。 于咏梅有些可怜兮兮地看向云楚又,小声道:“云同志,我已经没地方可以去了,能不能让我跟着你?我觉得,你是能干大事的人,我也想为国家,为人民出力。” 云楚又嗓音清淡,似没有任何烟火气:“我不准备带人。” 于咏梅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一旁的谭潇潇轻叹一声,却也没有开口帮腔。 在经历过这许多事后,她也算是明白了,在如今这个世道,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但要想活着,就不能总是做一些愚蠢而不自知的事,多看,少说,听话,才是正道。 她心里很清楚,有云楚又护着,活着走到绿城是完全没问题的,甚至路上还能跟着学习很多东西,这样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没看于咏梅求着都没用吗? 谭潇潇心里颇为庆幸,也不敢开口为于咏梅说话,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于咏梅咬了咬嘴唇,脸上满是苦涩,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道:“那好,云同志,还是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为我们润鹤的民间锄奸队死去的同志们报了仇。” 说完,于咏梅就搬下山哥的尸体,费力地背在背上,默默消失在黑暗的山野中。 云楚又转头瞥了一眼眼神怜悯的谭潇潇,有些疑惑:“你怎么没有求情?” 在她眼里,谭潇潇是个大圣母,遇到这种情况居然没有出言求情,实在不像是她的风格,难道一趟润鹤之行,成长了,蜕变了?还是说杀了人后,心思都发生逆转了? 谭潇潇虽然没有听出云楚又话中的讽意,却也知道她的意思,不由苦笑一声。 “阿云,对不起,一直以来都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醒悟过来,这已经不是和平年代了,善良没有错,但随时烂好心,只会害了你和我。” 谭潇潇说着,朝云楚又微微鞠了一躬,声音感激:“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云楚又轻笑一声,伸手扶起谭潇潇:“潇潇姐,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谭潇潇眼神感激,郑重点了点头,握住云楚又的手:“我知道的,我都知道,往后我一定好好跟你学,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能学你一些微末的本事,都受益无穷了,相信未来也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而不是只知道围着灶台转的普通女人。” 云楚又黑曜石般透彻的眼底掠过一抹满意的笑意:“上车。” 如今于咏梅走了,谭潇潇坐在副驾,两人追着车轮印疾驰而去,追逐着刚刚离开润鹤不久的十八姨太陈漪,想来她应该是卷走了潘天宝所有的财物,那可不是小数目。 谭潇潇道:“阿云,看这个方向,那位十八姨太的目的地也是绿城?” 云楚又颔首,勾唇道:“那不是正好,与我们的目的地不谋而合。” 谭潇潇轻嗯一声,却不再说话了,目光扫过大路两旁。 今夜正值月黑风高,路上没几个流民,看到他们,她就想到了毫不犹豫弃她而去,生怕被牵连的婆母金蓉,尽管她对她确实没多少喜欢,但这么做,难免令人寒心。 在谭潇潇出神时,云楚又红唇微启:“若是碰上金蓉,你要怎么做?” 她倒是不排斥带上金蓉,毕竟只是一个没什么能耐的女人,不过,倘若谭潇潇也想带上她,那说明她这回的蜕变并不彻底,对于伤害过自己的人,着实没必要报以善意。 谭潇潇垂下眸子,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兴许,我看不到她。” 听到这话,云楚又一怔,唇边荡起浅浅的弧度,没有再说这个话题。 汽车飞驰,溅起一地的泥泞,直到凌晨时,一辆停泊的汽车才映入眼帘。 云楚又眸子微眯,若有所思地看着扔在路边,没什么动静的汽车,下一刻,一条纤细的手臂探出窗子,子弹砰砰砰打出来,落在了云楚又驾驶汽车的挡风玻璃上。 “咔嚓——”挡风玻璃应声裂开,宛如蜘蛛网一般。 “嘶——”昏昏欲睡的谭潇潇瞬间被惊醒,看着破裂的挡风玻璃,吓得意哆嗦。 另一边,陈漪冷笑着收回手,把鸡腿往嘴里一塞,擦了擦手,一踩油门,调转车头就欲要和云楚又驾驶的汽车来个对对碰,不过,当看到驾驶位上是两个女人时,愣了一下,凤眼一眯,临时改变主意,又一百八十度掉头,准备跑了。 既然不是潘天宝的追兵,那她也没必要节外生枝,不过,这车不就是润鹤警署的? 陈漪不太明白,也不想明白,好不容易碰到潘天宝那老货即将被杀,她也如愿拿到保险柜钥匙,卷了这一票,直接带着弟弟到港城去,往后吃香的喝辣的,痛快! 不过,陈漪刚一调转车头,身后就传来一阵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她连人带车给撞飞出去数米,车头“砰”的一声磕到路旁的石头上,凹陷下去一大块。 陈漪瞪圆了眼,看着呼呼冒烟的车头,怒不可遏,拿着枪就下了车。 两个不知死活的女人而已,她陈漪见过的世面可不少,敢撞她的车? 而彼时,云楚又也下了车,她手里把玩着冒着寒光的刺刀,不等陈漪抬手,一下车便手臂用力,刺刀在空中飞掠而出,直接擦着陈漪的手指过去。 “嗡——”刺刀遇到阻碍,微微一震,旋即插在地上,发出阵阵清脆的嗡鸣。 陈漪瞳孔一缩,浑身冒起寒气,刚刚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小命休矣! 当抬起手时,才发现手里的枪直接被削掉了一半! 那锋利的力道,就差那么几毫米就能把她手指给削掉,而手枪显然也直接报废了。 陈漪倒抽了一口凉气,下意识松手,手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再抬头看向云楚又时,脸色已经煞白如纸了,刚刚她怎么动手的她都没看清楚,只觉得寒光扫过,手枪就废了,那如果她刚刚要的是她的性命……? 第273章 能屈能伸的陈漪 云楚又轻瞥陈漪一眼,修长笔直的双腿轻轻迈开,朝她走了过去。 坐在车里的谭潇潇见状也赶紧下车,看着远处掉落在地上,已经彻底报废的手枪,不由吞咽了一口口水,虽然早知道阿云的手段,可每每看到,还是觉得震惊。 正如于咏梅所说的,阿云这样的人,应该就是当今武学高手了?飞花摘叶可伤人那种?能认识阿云,是她的福气,往后定要好好活着,才不枉费这般命运遭际。 眼看着云楚又步步逼近,陈漪浓妆艳抹的脸上露出一抹恐惧。 她可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当初在绿城的时候,她也是潘显硕身边能喊得上名号的人物,如果不是被潘天宝盯上,还能大展拳脚一番。 她是真正见过武学高手的,但像这女人一样,精准射出刺刀,力道能将枪械都给击废的,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高手不可能籍籍无名,她这回算是惹到硬茬子了。 不过,连潘显硕都请不到的高手,怎么会帮潘天宝效力? 陈漪想不通这一点,随着云楚又不断靠近,她心中寒意渐盛,稍微后退两步,妩媚的凤眼不断闪烁,在心中思量着对策,到底是束手就擒呢?还是束手就擒呢? 云楚又缓步走近,还没靠近陈漪,就听到“扑通”一声,紧接着,陈漪就跪倒在地上,朝她恭恭敬敬磕了个头,旋即双手合十,讨好道:“女侠,是我错了。” 她漂亮的脸上满是殷勤与恳求:“我,我就是个小女子,翻不起什么风浪,我可以跟你回去,亲自给警长大人磕头赔罪,求女侠不要对我下杀手,留我一条小命。” 云楚又眨了眨眼,美眸中有些复杂的味道。 虽然早知道这个年代有硬骨头的英雄,也有软骨头的汉奸,但她没想到这么一个瞧着飒爽的女人,竟如此能屈能伸,告起饶来完全没有犹豫,且态度真诚谦卑至极。 难怪,十八姨太陈漪能打败二十多个竞争对手,稳坐钓鱼台。 这样的人,太过识时务,让人生不出半分恼怒,且能把人哄得服服帖帖。 身后不远处的谭潇潇看到这一幕,也瞪圆了眼,有些哭笑不得。 云楚又扫了陈漪一眼,眼神略有几分危险:“你卷走的钱,都在车上?” 闻言,陈漪一愣,旋即连忙点头,伸手指了指后备箱:“都,都在那了。” 云楚又白皙的下颚朝着车子微扬了一下:“去,打开。” 陈漪忙不迭点头,小心翼翼起身,看云楚又没有动手的迹象,松了口气,老老实实上前打开车子的后备箱,看着里面几个大大的藤箱,她眼里露出可惜的表情。 下一刻,陈漪打开藤箱,露出里面金光闪闪的大黄鱼。 云楚又微讶,她猜到潘天宝多年经营,手中钱财应该不少,却不曾想竟如此惊人。 “大黄鱼”是四十年代一种独特的金条,一根重达十两,相当于313克,由四象党政府浇铸,是一种稳定国内经济的手段,被作为大额货币进行流通。 四十年代一斤等于十六两,而一条大黄鱼的重量是十两,也就是半斤,后备箱里这些黄金储备算下来足足得有近一百斤了,这简直是一个无法估量的天文数字! 换个说法,一条大黄鱼大概能换三百枚银元,足够普通老百姓一辈子衣食无忧。 “女侠,都在这了,我真的一根金条都没私藏!”陈漪一打开后备箱就把手给举了起来,还连连摆手,做出一副自己十分清白的模样,就怕云楚又误会。 不过,话是这样说,她心里却分外苦涩,到头来竟然还是没能跑掉。 其实她心里对潘天宝手里的力量清清楚楚,如果不是这些年一直没找到机会拿钥匙,她早就走了,又何必等到今天,可没想到,那老不死的竟还有压箱底的手段! 这么漂亮的女人,这些年来一直没放到台面上,可见潘天宝有多宝贝了。 陈漪心头暗恨,棋差一着,等回了润鹤,指不定那老货会怎么折磨她! 这么想着,陈漪就心头发凉,但很快就重整情绪,不管怎么说,能活着就是最好的,既然没把握从对方手里逃脱,那就识时务一些,省的吃皮肉之苦。 云楚又上前,拿起一条大黄鱼在手里掂了掂。 如今四象党政府实施法币政策,明令禁止使用银元和黄金,潘天宝能私底下囤积这么多的黄金,要说其中没有潘显硕的功劳,她是不信的。 “女,女侠,你能不能把我放了?我是被潘天宝给逼迫的,我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我要是回去,被潘天宝给杀了,那我弟弟该怎么办?他还只是个大学生啊!” 陈漪嘴唇微微发抖,眼圈都跟着红了,一脸祈求地看着云楚又。 如果说一开始是装的,那现在还是带了些真情的,她最在乎的就是弟弟,当初本不愿跟潘天宝回到润鹤,是潘显硕拿她弟弟的性命威胁,她这才不得已委身豺狼。 她和弟弟自小相依为命,如果她没了,她不敢想象弟弟会有多难受。 云楚又眉梢微挑,若有所思地看着陈漪:“你弟弟也是个大学生?” 陈漪一愣,狐疑地看着云楚又,难不成这位女侠有那方面的癖好? 这么一想,陈漪脸色微沉,却依然勉强笑笑:“我,我弟弟长得不好看的,在校成绩也很差,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全靠我这个当姐姐的照顾养活。” 闻言,云楚又美眸虚眯盯了她一眼,把手里的黄金丢回箱子里。 她没再看一脸警惕的陈漪,转头喊道:“潇潇姐,过来搬东西。” “来了!”谭潇潇跑的很快,没找陈漪搭话,帮着云楚又把八个藤箱提回车上。 她们这辆车虽然挡风玻璃破碎,但还是能看清路的,开着车直接到绿城去,方便又快捷,至于陈漪那一辆,撞击造成了很大损坏,应该是很难启动了, 最重要的是,八个藤箱的黄金,很重,她又没办法当着谭潇潇的面把金子收到格子背包里去,就只能暂且放到车里,待寻到机会,将金子换成粮食,可救不少人。 她不缺金银,但这笔钱对于以草根树皮为食的老百姓来说,却是救命的钱。 能用自己的能力帮国家和人民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才是有意义的,希望当年书本中受战争苦楚颠沛流离的百姓,能好好活着,撑到战争结束,华国兴起。 第274章 追击战? 陈漪眼巴巴看着云楚又和谭潇潇把几个装满黄金的藤箱搬走,心痛难以言喻。 在云楚又上车后,磨磨蹭蹭走过去,认命地坐到了后座上。 云楚又回眸看她,陈漪又立马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女侠,我……” “下去。”云楚又神态自若,瞥了陈漪一眼。 “下,下去?”陈漪眼睛一瞪,先是一怒,旋即强忍怒火,露出苦笑:“女侠,我也是个女人,从这里走回润鹤实在是太远了,咱们都是九州人,好歹也要有人道主义精神?你就让我搭个车,反正钱财已经追回,你的任务应该就是这个?” 闻言,云楚又陷入沉思,她现在杀了陈漪行不行? 谭潇潇也哭笑不得,说道:“阿云原本就没准备把你带回去,潘天宝又不是什么好人,再说了,他已经死了,我们捉你回去做什么?我们只是想要你卷走的钱财而已。” “啊?你,你说什么?潘天宝已经死了?!”陈漪嘴巴微张,茫然又惊愕。 她有些不敢置信,但到底不是笨人,顺子的话从脑海中闪过,她瞳孔一缩,说道:“是你们!是你们劫持了潘天宝,让他拿财宝来换命的?!” 她就说,潘天宝手底下怎么可能有这样的高手,果不其然,是她想岔了。 峰回路转,陈漪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她来了精神,脑袋凑过来好奇道:“你们怎么逃出润鹤的?警署那群虽说都是酒囊饭袋,但人多,子弹无眼,这你们都能跑?” 云楚又眼中闪过异色,这陈漪虽说给潘天宝当了半年的小妾,但听到他的死讯后,她却半点伤怀都没有,甚至还很激动,看样子她先前所说不虚,她确是被逼迫的。 说起这个,谭潇潇看了云楚又一眼,看她没有阻止,便道:“是阿云厉害。” 陈漪目光奇异地看了看云楚又,倒是附和地点了点头:“的确。” 云楚又的能力她是亲眼见过的,的确身手不凡,这样的人在任何一个势力中都是会被奉为上宾的高手,忽然出现在润鹤警署,还杀了潘天宝,其中是否有隐情? 陈漪作为一个女特务,下意识就开始猜测,但须臾,又自嘲一笑。 早在她被潘天宝带回润鹤,变成一只金丝雀后,就再不是当初绿城的“蛇蝎”了,现在关心这些有什么用,她只想带着弟弟安稳生活,不想再过喊打喊杀的生活了。 这么一想,陈漪就把脑海中的想法尽数掠过,郑重道:“你们杀了潘天宝,可千万要当心潘显硕的人,他和这个唯一的叔叔感情颇深,要是知道被你们所杀,只怕后续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如果可以,还是尽早离开广梁省,去往别处。” 潘显硕作为特务密查处的负责人,手里掌握着很多隐秘与眼线,在广梁省,他甚至可以称为黑暗的地下王者,没有人能从他手中逃脱,这是她的忠告。 想起潘显硕,饶是陈漪这样乐观的性格,心底也不由覆上一层阴霾。 听出陈漪话音中的真诚,谭潇潇想了想,还是说道:“多谢。” 陈漪眼波流转,矜持一笑,客客气气接话道:“谢就不用了,就是能不能麻烦你们,捎我一段?车子被你们撞坏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怕是很快就会被潘天宝的人追上。” 闻言,谭潇潇嘴角一抽,对于陈漪的顺杆爬有些无语。 她立马转头不再看陈漪了,毕竟带不带她这事儿不是她说了算的。 “女侠,同志,好心人,求求你了,大家都是女人,你也不忍心看我忍冬挨饿?再说了,那几箱子黄金都是我辛辛苦苦从警署带出来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为你打了白工,捎我一段路也不算为难?”陈漪凤眼亮晶晶的,款款凝视云楚又。 云楚又没有回答,她脚踩油门,车子如离弦的箭一般弹射而出。 这一举动,算是默认了带着陈漪,后者眉开眼笑,美滋滋道:“多谢,多谢。” 云楚又察觉到陈漪含笑的眼底尽是森然冷意,显然有别的心思,不由弯了弯唇角,这个陈漪实在是个人才,与温婉善良的谭潇潇,刻板执拗的于咏梅都不一样。 一路上,陈漪都没有再说话,谭潇潇也昏昏欲睡。 忽然,一阵枪声响起,陈漪眸子微动,朝后看去,果然看到四五辆追击来的汽车。 她冷笑一声,转头看向云楚又,脸上表情又变得焦急:“怎么办!肯定是潘天宝的人追来了!他们人不少,我们只有三个人,肯定是逃不了的!” 听到陈漪的话,谭潇潇的困顿一扫而空,也跟着紧张起来。 她往后看看,“砰”的一声,子弹打在车身上,流弹险些溅在她脸上,谭潇潇吓得惊魂未定,立马转头看向云楚又:“阿云,人不少,他们竟敢追过来?” 当时他们离开润鹤时,那群警卫队的人都没动静,怎么这会儿追上来了? 云楚又撩了撩眼皮,挂挡后,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跑的更快,几乎要飞起来。 她透过后视镜看向后面追来的汽车,目光平静中带着几分洞悉的从容:“不是潘天宝的人,应该是潘显硕的人,他安插了人在润鹤,专门留意潘天宝的动静。” 说完这句话,云楚又轻笑道:“十八姨太,刚刚这话你倒是没说。” 闻言,陈漪下意识捏住了拳头,浑身都跟着紧绷起来。 她拢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握住,只是瞬息就压住了情绪,语气茫然又惊恐:“你们误会我了,我真的不知道,潘显硕怎么会安插人在润鹤?这些难道不是潘天宝的人吗?” 云楚又唇边笑意更浓,在甩开身后车子一大截后,踩了刹车。 她开门下车一气呵成,打开后备箱,借着视野盲点拿出了“加特林机炮”。 这在许都得到的重型奖励一直没有开张过,今天倒是能试试威力了。 陈漪回头看她,眸子微微闪烁,现在知道害怕了,想拿黄金出来换活命的机会? 她眼底满是讥嘲,杀了潘天宝,那就是触了潘显硕的逆鳞,就算是把这些钱都交出去也是活不成的,白日做梦罢了,刚好,有她牵制,她可以顺势而逃! 第275章 该死的玫瑰香粉! 思及此,陈漪身形灵巧地跳到驾驶位上,转头看向谭潇潇时,眼底满是杀意。 谭潇潇面色惊惧,手却悄悄摸向一旁的军刀,这就是杀了潘天宝的那把刀。 不过,还没等陈漪对谭潇潇动手,车外就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 陈漪瞳孔一缩,立马看过去,当看到手里端着加特林机炮,不进反退的云楚又时,瞳孔一缩,额头冒出了一层密密的冷汗,一瞬间心中警铃大作。 只见,云楚又站在宽阔的马路上,气势如虹,一人像是能抵千军万马! 一炮轰出,精准命中疾驰而来的汽车,“轰隆”一声巨响,汽车被炸得腾空而起,在半空四分五裂,熊熊烈火燃起,接连几辆汽车受到波及,惨叫声不绝于耳。 陈漪倒抽一口凉气,心中暗道,这到底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牛人? 她当即也顾不得谭潇潇了,挂挡后就欲要开车离去,不管这人有多厉害,她开车跑了,她单靠双腿还能追得上她?车上还有个废物能当人质,投鼠忌器她也不敢动手。 陈漪迅速推理清楚,这时,一缕寒光从眼尾余光闪过。 她微微一惊,转头就看到没放在眼里的“废物”竟然对她动刀子,陈漪被气笑了,一个反手擒拿就捏住了谭潇潇的手腕,稍一用力,后者就疼的脸色发白。 军刀掉在车的缝隙间,陈漪冷笑一声,手刀带着凌厉的劲风,下一秒就要落在谭潇潇的后颈上,这时,后者却一咬牙,空闲的左手一抬,朝着陈漪撒了一把香粉! “啊——”陈漪双目吃痛,下意识松开了谭潇潇的手。 谭潇潇松了口气,立马捡起缝隙里掉落的军刀,架在陈漪的脖子上。 她有些生气,低吼道:“十八姨太,你这么做,不怕惹怒阿云?” 陈漪察觉到脖颈锋利冰冷的触感,心头气急,她今日一而再再而三折在女人手里,这一个,还是个没什么身手本事的普通女人,果然,轻敌乃大忌! 陈漪心中后悔不迭,可如今后悔也晚了,她双目通红,依然有些睁不开眼。 最最令她惊怒的,还是因为这香粉,“花容坊”的玫瑰香粉,是她最爱用的,所以这女人随手拿起洒向她的香粉,是她陪潘天宝外出时遗落在这辆车上的?! 这个认知让陈漪险些呕死,她也没想到,往日用来调情的东西,竟害了自己! 面对谭潇潇愤怒的质问,陈漪没有说话,她在心中不断思量着对策,这个女人倒还好,谅她也不敢真的下死手,但外面那个……陈漪嘴角抖了抖,心中不免发寒。 云楚又可不知道陈漪心中所想,更不知道谭潇潇竟能制住陈漪。 她早知陈漪心里藏着些小九九,之所以没有提前动手,是因为这个人。 谭潇潇良善,行事优柔寡断,调教起来颇为费力,于咏梅虽不是联党,但也只是一个无辜的民间正义者,她不想利用,至于陈漪,绝对是一个值得培养的人才。 她行事果断,求饶也放得下身段腰杆,这样的女人的确是当特务的一把好手。 绿城是一个比许都还要复杂的地方,四象党、联党、闫家军、各个民间锄奸队伍、鬼子特务、伪政府特务等等势力交杂的中心区域,陈漪对绿城很熟悉。 而且,她对潘显硕也十分了解,甚至知道后者派了人在润鹤,这样一个人在绿城定能派的上用场,陈漪心狠手辣,行事果决,若能收下,必是一把可破风浪的尖刀。 她虽然是个独行侠,但有些时候,有些事,完全没必要自己去做,这样反倒会暴露了自己,比方说换粮食救济百姓,她准备在绿城办一个慈善机构。 霍湛在结束许都得战事后,一定会前往绿城,她并不想过分暴露自己,依着前者的性情,说不定真会把她掳回奉津去,她并没有实力暴增后就小看老牌军阀的意思。 旁人不说,霍湛的师傅古蔺可不是个善茬,他是真正会功夫的当代高手。 双拳难敌四手,她一个人的力量再强,也不可能和整个奉津对着干,而且她也并没有要与霍湛为敌的意思,双方虽然分开了,但好歹也有过一段露水情缘。 她这人还是念旧的,当然,念旧不代表要吃回头草,最好是隐藏自己,谨慎行事。 要办慈善机构,就不可能碌碌无名,这样一来,她就需要一个代言人,代表她来掌控这个慈善机构,保证粮食能下发到每一个难民的手中。 其实谭潇潇很适合,她性子善良,也不会干贪污腐败之事,但她镇不住场子。 绿城人多眼杂,势力更驳杂,一个有钱有粮的慈善机构横空出世,若是没点本事,只怕第二天就要关门大吉了,陈漪显然是个老油子,能镇得住。 云楚又是个挂逼,自然轻轻松松就解决了追击而来的人。 改良后的加特林机炮杀伤力太强,小型战斗时旁人不是她的一合之敌。 云楚又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陈漪坐在驾驶位,被谭潇潇的刀架住脖颈的画面,她眉梢微微一扬,有些好奇:“潇潇姐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她不是没想到陈漪会动手,不过,她也很清楚,陈漪不会杀谭潇潇,至多是拿她当个胁迫她的人质,她有把握救下她,只是她没想到,谭潇潇竟然翻身做主了。 谭潇潇苦笑一声:“阿云,你就莫要揶揄我了,差点便着了道。” 云楚又弯了弯唇,看向陈漪,她语气淡淡的:“陈漪,回去,安分一些,这笔账我暂且记着,等寻个安全的地方,我们再来好好算算。” 陈漪神情惶惑数变,咬了咬嘴唇,刚想再卖卖惨,讨些同情,就忽听云楚又说道:“多余的话不用说了,你是什么样的人已经很清楚了,装柔弱,委实不适合你。” 闻言,陈漪柳眉倒竖,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心情今天的事怕是不能善了了,她深吸一口气,颓然地回到了后排座位上,香粉迷了眼,到现在还有些刺痛。 该死的潘天宝! 该死的玫瑰香粉! 第276章 利益分红 车子启动,破碎的车窗被狂风一吹,摇摇欲坠。 陈漪虽然眼睛生涩疼痛,却还是没忍住,转头看向那些追击而来的人。 远处,大火肆虐,几乎将半边大道都燃起来了,几辆汽车发生爆炸,碎裂的零件飞溅的到处都是,一些还没死透的人在火海中挣扎,看上去狰狞又可怖。 陈漪强睁着眼睛,眼泪不断往外溢,她却不敢眨眼,紧紧盯着这一幕,恐惧宛如一把刀,在她身上狠狠扎了个大洞,忽忽的往心里灌着冷风。 她死死咬住嘴唇,任由咸涩的眼泪划过嘴角,不断警醒着自己。 她不能再得罪人了,这个女人来历不明,手段更是闻所未闻,凶狠至极,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她必须要好好活着,才能重新见到弟弟,否则多年隐忍都成空! 云楚又在大道上飞驰而过,溅起一地泥泞,道路两旁的难民眼神惊恐又艳羡。 直到中午,太阳当空时,她才离开大道,驱车进入一条无人问津的岔路。 云楚又停下车,把平平无奇的压缩饼干抛给谭潇潇:“吃点东西。” 谭潇潇点了点头,腹中咕咕作响,她从昨天晚上在润鹤时就没吃东西,一直撑到现在,四肢乏力,已经饿得不行了,却一直不好意思开口,毕竟她们如今正在逃亡。 逃亡?想到被阻隔的追击者,谭潇潇不由苦笑,有阿云在,倒也算不上是逃亡。 云楚又打开后座的门,纤细的腰肢一弯,便轻轻松松把陈漪给提了出来。 陈漪眼神惶恐,僵硬道:“不,不是,我自己能走。” 一个比她瘦,比她轻,比她窈窕的年轻姑娘,一把提住她的领子,直接腾空把她从车里拽出来了,这一幕光是说说都够吓人了,竟然还在她眼前真实上演了? 云楚又把人带到空地上,手中刺刀微微一旋,散发的寒芒让陈漪屏住了呼吸。 她脸色发白,浑身发抖,片刻后才强自镇定下来,嗓音沙哑道:“我只是想活着,没想杀人,也并未伤害到你们,能不能放过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这一次,陈漪没有再采用伏低做小这一招,正如这女人所说的,她已经被看穿了,再装就不像了,反倒惹人厌烦,不如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把该说的都说了。 她心里清楚,杀了她对这个女人来说只是顺手的事,她没有第一时间杀了她,只能说她还是有一些利用价值的,不管这价值是什么,总是给她留下的一缕生机。 云楚又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是个聪明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你的来历。” 陈漪看了她一眼,胸膛起伏,说道:“我原本是潘显硕身边的人,代号‘蛇蝎’,最擅潜伏,却被潘天宝看中,正好潘显硕也担心自己的叔叔行事不知顾忌,怕他得罪人,就同意让我嫁给潘天宝,我很不愿,但我弟弟在潘显硕手里,只能听命行事。” 说到这里,陈漪像是想起了十分灰暗的过往,眉头紧皱。 云楚又眸子微眯:“那你此次背叛潘天宝,不怕消息传回去,惹恼了潘显硕?” 陈漪扯了扯唇角,冷笑道:“你当我这些年离开绿城什么都没做吗?讨好潘天宝,让他帮忙救出被辖制的弟弟,如今我没有把柄在潘显硕手里,又怎么会怕?” 云楚又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言,说道:“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杀你吗?” 她声音轻缓,一张美人脸却面无表情,手里森冷的刺刀为她添了几分戾气。 陈漪一言不发盯着她,片刻后,识趣的开口了:“你想让我干什么?” 云楚又静谧清澈的眼瞳幽深,淡淡道:“我需要一个人,替我站在台前。” 陈漪一愣,神情狐疑,有些听不明白。 云楚又道:“广梁省百姓受战争波及,疲于奔命,同是此地的人,我自然不想看他们受流离饥寒之苦,不过,我有不能站在台前的原因,所以,需要一个‘代言人’。” 说话间,她神情平静,乌瞳湛湛,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话带给陈漪多大的震惊。 她看向云楚又得眼神十分惊异,其中还有一丝复杂的味道:“你不该是一个活菩萨,而且,你为什么选我?她,显然比我心善,也更适合帮你做这些事?” 说着,陈漪扬了扬下颚,示意站在不远处啃着压缩饼干的谭潇潇。 陈漪想不明白,这个杀人眼都不眨的女人,怎么还会有这样好的心肠? 整整八个藤箱的大黄鱼,落在任何人手里都是一笔泼天的财富,有这些钱干什么不行,管那些流民作甚?而且好事都做了,还不留名,让她来承旁人的感激?? 陈漪神色狐疑,有些不信,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也太蠢了。 “我准备开一家慈善机构,专门给流民难民们发救济粮,你来做这家慈善机构的掌柜,不白干,给你分成,答应我便放了你,不答应,那咱们就好好算算刚刚那笔账。” 云楚又也没准备和陈漪好声好气,直截了当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她当然知道陈漪不是个好人,不然也不会选中她。 而对于这样的人,拿捏她的亲人是一方面,利益交互也是一方面,女人活在世上本就比男人要艰辛许多,她愿意给她一个光明正大,营造善意形象的机会。 陈漪是个有本事的女人,若能归心,也定会是一个合格的左膀右臂。 当然,若不能,她也不担心,依她如今的手段,想杀一个人太容易了,不怕陈漪不听话,只希望她识时务一些,不要干自毁长城的蠢事。 陈漪眉头紧锁,想出言讥讽几句她的大胆,绿城卧虎藏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慈善机构,多是天主教会的教徒搞出来的东西,亦或者是一些商人,为了博得一些好名声,不过这样的情况,都有幕后的利益操纵,以为是谁想办就能办的? 不过,她到底是将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因为她并不想答应。 她过得已经够辛苦了,如今就想带着弟弟离开广梁省,到港城去,虽然她不怕潘显硕,但出现在台前,也定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四象党特务密查处可不是善人。 第277章 这是尊重? 陈漪不开口,云楚又也不开口,只是静静看着她。 见状,陈漪有些无奈:“站在台前,潘显硕不会放过我的,更何况,你以为在绿城办一家慈善机构是什么容易的事吗?源源不断的粮食从这里输出,会被人盯上的!” 如今这世道,几乎处处都在打仗,最缺什么?人和粮食。 如此财大气粗在绿城开办一家发放救济粮的慈善机构,这就相当于小儿持金过闹市,明晃晃的靶子,那些错综复杂的势力皆会将之当成一块可随意啃食的肥肉! 她站在台前,那就须得她来应付那些人,那些势力,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陈漪不是傻子,这话起初听只觉得是好事,但细细想过后,就不免脊背发寒。 云楚又神情坦然,一双眼清澈的没有丝毫波澜:“这本身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闻言,陈漪气结,她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知道难干,所以才选中她的! “我是看中了你的能力,认为你能办到,相信的意思。”云楚又看出陈漪的恼火,眨了眨眼,轻轻勾唇笑了,像一只狡黠的猫儿,说出的话却十分真挚。 陈漪面容一僵,没好气地道:“你这是要我的命!” 绿城那地方处处是危险,她原本都不准备冒头了,被潘显硕盯上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她想过安稳的生活,带弟弟离开,特务的日子无疑就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 更何况,她已经受够了被当做木偶的生活,没有自由,如同一件商品。 不,或许连商品都算不上,潘天宝不过一句话,潘显硕就把她送了过去。 思及此,陈漪漂亮的面孔有些扭曲,瞳孔中尽是厌恶,后面干脆闭上了眸子。 她深吸一口气,旋即鼓足勇气看向云楚又:“我不想继续了,我要离开绿城!” 她多少看出了云楚又的性子,不喜欢拐弯抹角,既然如此,那她也直来直去就好,反正如今她是被压制的那个,任人鱼肉,但即便如此,心中的想法还是要说清楚。 云楚又平静地瞧着她:“我不想要你的命,陈漪,你聪明,机敏,能屈能伸,各个能在这个世道活下去的品质你都有,是个实实在在的人才,我的确想要拉拢你。” “拉拢?”陈漪垂眸看看自己,冷笑一声,旁人拉拢都是极尽好处,到了她这竟成了俘虏,动辄就要被刀枪相逼,小命已经不在自己手中了,还谈什么拉拢合作? “绿城近在咫尺,我没有时间与你说好听的。更何况,你既是个明白人,那就应该懂得审时审度,答应,我们是合作关系,拒绝,我想也没必要听你多说了,就凭你一而再再而三心生异念干出的事,我就不会留你的性命,我从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云楚又轻叹一声,指尖刺刀的寒芒仿佛能刺痛陈漪的眼。 她知道,这是威胁,是逼迫,可那又怎么样呢?她不得不得屈服! 陈漪察觉到浓浓的杀机,手背上青筋凸起,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行,合作,那也得说清楚给多少?还有,你这手本事能不能教教我?” 既然已经没办法拒绝了,陈漪首先想到的就是多争取一些好处。 她在绿城也算是有些人脉,真要想干慈善机构,也不是没可能,只是要付出更多罢了,但和自己的性命比起来,一切都是小事,虽不情愿,但也只能捏着鼻子应了。 不过,她真的很想学那一手飞刀绝技,不过这种看家本事一般没人愿意教。 陈漪也知道自己是狮子大开口了,但想到自己是冒着生命危险为其做事,又变得理所应当起来,一双漂亮的凤眼紧紧盯着云楚又,想看她是否会答应。 云楚又漆黑如墨的眸子微闪,溢出几分笑意:“没问题。” 看她毫不犹豫答应下来,陈漪反倒愣住了,她睨了她一眼,心中挣扎了几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就这么答应了?万一我学会你的本事,不愿意给你干活了呢?” 云楚又绝艳的眉眼笼着几层淡淡笑意:“你觉得,我只有这点儿本事?” 听着这自卖自夸的话,陈漪撇撇嘴,旋即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尘土:“重新介绍一下,陈漪,耳东陈,涟漪的漪,老板想叫我什么就叫什么,擅潜伏,伪装。” 作为一个十分识时务的人,陈漪很快就接受了现状,如是说道。 云楚又哑然,轻笑一声:“陈姐不必这样,既然是合作关系,那就放轻松些,只要你不做背刺之事,我自当拿你当自己人,和潇潇姐一样,叫我阿云。” 说完,看着陈漪惊诧的眼神,继续道:“慈善机构是没有盈利的,但我可以确保,不会让你缺钱花,而台前造势,你必会受到百姓追捧信任,算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好事?”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云楚又忍不住先笑了,陈漪则嘴角一抽。 她能看出自她应下合作后,云楚又态度的改变,这种改变并非是居高临下,拿她当下属一样,反倒是和对谭潇潇一样,带着些熟络,算不上亲近,但让人很舒服。 她从潘显硕手下,再到潘天宝手下,辗转起来一直都处于一个被动讨好的局面。 前者对她从来都是高高在上,是个真正的上位者,后者对她则如同对待玩物一般,开心了逗弄两下,不开心了就甩脸子,所以她从没有感受过尊重,更别提自由了。 如今又辗转成旁人下属,可却没有感受到曾经的不适,反倒有种被尊重的不自然。 这样的感觉很陌生,但她并不排斥,一时对于云楚又的胁迫也没那么气恼了。 当然,不气恼也不代表着欢喜,她还是不想站在台前当靶子,但应都应了,我辈江湖子女理应说到做到,她这人虽善变,但做人应有的责任担当还是有的。 “饿了?喏。”说着,云楚又递给陈漪一小袋压缩饼干。 这东西便于携带,还顶饱,就是不怎么好吃。 陈漪脸颊恢复了一些红润之色,只是眼睛因香粉的原因还是有些细微的刺痛。 她有些别扭的接过压缩饼干,好奇的打量了几眼,才拆开古怪的包装袋吃了起来,边吃边道:“想在绿城有一番经营,我们须得先找个靠山,否则一切空谈。” 第278章 绿城风云 云楚又嘴角缓缓掀起一抹弧度,轻声道:“看样子拉拢你是拉拢对了。” 这人倒是很有职业操守,才刚刚上岗就业就开始筹谋打算了。 陈漪啃着饼干,翻了个白眼,声音都吞在了喉咙里:“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云楚又美目微眯:“绿城是什么样的情况?听你话中的意思,你已经有目标了。” 陈漪哼哼了两声,走到车旁边坐下,又朝谭潇潇道:“潇潇姐,麻烦倒杯水给我,多谢了!”说完,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继续道:“自然是有目标了。” 谭潇潇早就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知道如今陈漪也算是自己人了,想到刚刚香粉洒进对方眼里,心头也有些不好意思,听到她的话,就连忙拿水壶给她倒了一杯。 说来好笑,这水壶还是从陈漪被撞废的车上拿来的,她从润鹤离开做了充分准备。 陈漪刚刚头脑风暴,又紧张又害怕,只想着该如何从云楚又手中活下来,如今冷静下来了,才觉得口干舌燥,水一到手里就咕咚咕咚狼狈灌入口中。 喝完,她长舒一口气,递回给谭潇潇,感激笑道:“多谢多谢。” 谭潇潇笑着摇了摇头,陈漪缓过神来,开始给云楚又这个“愣头青”介绍起绿城情况了,巴拉巴拉一通说,说完后朝她翻了个白眼:“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虎口拔毛,我都不知道该夸你勇敢,还是该说你愚蠢了,怎么样,听完是不是觉得后悔了?” “你要是现在后悔也不晚,反正咱还能一拍两散,你好好考虑考虑。” “我弟要是知道我脱身后还要留在绿城,还不知道要怎么紧张生气,唉……” 说话间,陈漪皱着眉头,伸手抓了抓头发,洋气的卷发瞬间变得和鸡窝似的,明明是涂着丹寇,穿着精致的美人,如今看上去还真像是江湖女混混,完全不拘小节。 云楚又瞥了她一眼,把陈漪心中的小九九摸的一清二楚。 她垂眸深思,分析着陈漪所说的绿城格局。 绿城暗中势力暂且不表,摆在明面上的顶尖势力有三个。 其一是“彭琴乐斯”舞厅,老板黑白两道通吃,人称“彭六爷”,人际关系颇深,是绿城真正的大佬级人物,不过一般人很难见到。 其二,是绿城的四象党政府高官,首任绿城市长冯志洲。 冯志洲也是蒋校长心腹,如今东瀛军已经打到了许都,他头发都急秃了,得到的消息是撤退,不和东瀛军硬碰硬,毕竟黄修伯所率的十一军,三十万人尽数折损,意味着广梁省这一支东瀛第十军能耐不小,必要时候,只能放弃。 当然,这些暂且不表,冯志洲本人却是极有本事的。 他上任后制定了不少绿城建设计划草案,包括拆除旧城墙、修建马路、疏通河道、建设革命纪念碑等等,是个很有作为的人,作为省城,绿城无疑是广梁省最繁华之处。 其三就是康乐百货,作为广梁省最有名的百货大楼,老板马先施眼界颇高,十分新潮的经商理念,乃是叱咤绿城的百货业巨头人物,听说有港城方面的关系。 马先施经营的康乐百货商品丰富,许多还是从海外采购来的,且售货员都是明眸皓齿的年轻姑娘,凭借着敏锐的商业嗅觉,积攒了巨大的财富,甚至涉及海城、桐城。 马先施是名副其实的广梁省首富,与地方豪族不同,是真正的巨富。 而之所以守着泼天财富,却没有为人觊觎,也是因为其有着“军方”背景。 马先施的女儿嫁给了与绿城毗邻的晋西西灵山闫家军军阀长子,有这一层关系在,旁人想要动康乐百货,自然也能掂量一二,这样一来,其虽从商,但背景不俗。 这三位就是绿城明面上最强横的三方势力了,而要想在绿城这方地界办慈善机构,是躲不开这三方眼线的,不论如何,都要走个明面,若是能成功与其中一方搭上关系,那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可难就难在,人家不缺钱不缺权,想打动他们可不容易。 云楚又心中思量了一番,旋即看向陈漪:“你为什么选择彭六爷?” 三方势力中,彭六爷是最神秘的一个,黑白两道通吃,荤素不忌,眼瞧着就不是个好招惹的人,想得到这人的庇护,应该比得到康乐百货的支持更难。 愁眉苦脸的陈漪听到这话,抬起头来,眼中涌起些许得意之色:“还能是为什么?我当初还在绿城为潘显硕效力时,和彭六爷有过一些交集,他可是我的裙下之臣。” 这种过于露骨的话一出口,谭潇潇的脸就红了一片,眼珠子左看右看,很不好意思。 陈漪却完全不当回事,看谭潇潇假正经的模样,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仅不把这事当成污点,还洋洋自得:“彭六爷可是绿城大鳄,当初靠着他,我也没少得好处。” 说完,她又叹了口气,摊手道:“只可惜那是位花心的主儿,舞厅里美人来来去去不知凡几,他也从未为谁停留过,否则当初我也不必跟着潘天宝走了。” 说起这话时,陈漪声音中还有些感慨,显然相比于潘天宝,她更中意彭六爷。 云楚又倒是没什么表情,只问道:“那你觉得他会给你这个面子?” 陈漪盯得紧,看出云楚又并没有因为她出卖身体而面露讥嘲,心头不自觉松了口气,作为一个女人,尽管再阔朗,也难免会为了这种事小心眼。 她既然做了女特务,就要为完成任务而付出很多,不然任务失败她会受更多的苦。 女人,最容易付出的身体,最难的也是身体,这么多年过去,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但有人听到这种话后,还能平静看待她,这令她心中生出些细微的喜悦。 陈漪很有自信:“彭六爷是个念旧情的,我要重新回去寻他,此事定能成。” 说完,她又看了云楚又一眼,来了个大转折:“不过,该给的好处还是不能少的,这年头找谁办事都不可能空手套白狼,旧情也只是一块与人谈判的敲门砖罢了。” 第279章 行,那就杀了他 云楚又不疾不徐,微微颔首:“自然,这点人情世故我还是懂的。” 陈漪松了口气,就怕云楚又是那种一毛不拔的人,那想说动彭六爷可就麻烦了。 “按我估量,须得这个数,后续彭六爷自会为我们打通关节,撇除麻烦,如何?”陈漪略一皱眉,沉思片刻,手指比划出一个数字“二”,意味着两个藤箱的黄金。 云楚又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只要你能安排好,没什么不妥。” 八个藤箱的黄金,近一百斤,即便去个两箱,也足够慈善机构运转好些时间了。 两人就慈善机构的细节又好好商讨了一会,最后拍板定下,为广梁省未来会饿死的三百多万老百姓做些实事,也算是解决了云楚又一桩心头之事。 她看向陈漪,被她飞扬的鸡毛头给逗笑了,眉眼弯弯,轻笑着道:“看来我的眼光很好,陈姐心中颇有成算,有你在可叫我省了好大的力气。” 闻言,陈漪撇撇嘴:“要不是你威逼,你当我会给你干活?” 云楚又略略讶然,挑眉道:“陈姐何出此言?这不是威逼,而是利诱,名声钱财尽揽入怀,未来广梁省老百姓们自会十分感激你,你胞弟也会为你感到骄傲。” 陈漪一脸震惊地看着云楚又,嘴唇动了动,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厉害。” 她算是见识到什么叫死的说成活的了,她这位新老板嘴皮子犀利,心思活络,脾气又古怪,实在叫她拿捏不准,想到未来的日子,陈漪有些沉重。 谭潇潇从头听到尾,也算是了解了两人的打算,她道:“办慈善机构真的是好事,如今老百姓们流离失所,朝不保夕,能吃上一顿饱饭,肯定拿你当活菩萨拜。” 虽然她性子发生了改变,但还是良善居多,自然希望老百姓都能平平安安。 陈漪扯了扯嘴角,没有搭话,她从来不是个需要别人感激的人。 不过,云楚又有句话说中了她的心思,一旦名声出去了,她弟弟也会以她为傲。 自从她当上特务,弟弟就一直为潘显硕拿捏,不时就要面临血腥事件,她一直很对不起他,她也想成为一个依靠真本事,好听的名声而被弟弟崇拜的姐姐。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一个洗刷难堪过往的机会。 在心中被迫接受后,就会不停给自己洗脑,从而把一件威胁事件转变为合理事件,然后再心甘情愿去干,这就是云楚又的目的,也是陈漪如今的心理。 这时,谭潇潇想到润鹤的事,有些沉重地道:“既然陈漪说潘天宝的叔叔在绿城,那他会不会找我们报复?真要是这样,那慈善机构怕是很难办起来。” 云楚又看向陈漪,也想听听她要怎么给潘显硕交代。 陈漪神色也凝重起来,她道:“潘显硕一直知道我并不喜潘天宝,他遇袭,我也只是卷了财产跑了,并未动手,就算迁怒也不至于杀了我,更何况,潘显硕的人都被阿云处理掉了,潘显硕远在绿城,想知道消息还得好一段时间,先拖着。” 说话间,陈漪瞥了云楚又一眼,眼神有些怨念。 她原本是准备带着弟弟离开绿城的,这样一来也不用应付潘显硕了,如今却还得好好筹谋一番,怎样才能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去,让潘显硕无暇顾及她。 云楚又有些好笑:“这么看我作甚?直接从源头上解决就是。” 她也只是想看看陈漪要如何解决而已,潘显硕对她来说虽然棘手,但算不上麻烦,直接以绝后患,省的后续潘显硕知道潘天宝的事后,又来寻衅。 潘天宝属实自作自受,杀了他没什么好说的,还算是为老百姓做好事了。 闻言,陈漪一愣,旋即狐疑地看向她:“源头上解决?” 她瞳孔一缩,震惊道:“你准备杀了潘显硕?” 云楚又弯眸弯弯,笑了起来:“怎么,舍不得?” 陈漪看着她潋滟生波的眉眼,听着这慢条斯理的揶揄,只觉一颗心砰砰乱跳,欢喜的几乎要跳出胸膛,她郑重其事地道:“你能帮我杀了潘显硕,我感激还来不及。” “你当我为什么要带弟弟离开?除了广梁省战事吃紧的原因,就是因为潘显硕。” “他三番四次拿弟弟威胁我,为了保证他的安全,才不得不走,若你真能杀了潘显硕,也算是帮我和弟弟报仇了,日后心甘情愿为你所用,也不是不行!” 云楚又眼尾轻扬,面上揶揄之色更甚:“所以你现在不是心甘情愿的?” 陈漪嘴角一抽,不想再听她打岔,她这人好是好,就是爱揶揄人。 云楚又笑了笑,语气平静而从容:“行,那就杀了他。” 陈漪神色微微一震,抬头看向云楚又,只觉喉间有些酸涩,半晌,她将情绪压下,伸手拍了拍云楚又得肩,咧嘴笑道:“老板,你真是越来越对我胃口了。” 云楚又的杀伐果断,强大镇定,无一不是她所追求的目标,她真的很崇拜这种人。 谭潇潇看着陈漪自来熟的动作,眼神中露出一抹艳羡之色。 她也很想和阿云这般亲近,但又觉得后者如师亦友,有时给人一种很冷漠的感觉。 云楚又站起身,检查了油耗,说道:“吃饱了咱们就出发,尽快抵达绿城。” 陈漪和谭潇潇都点了点头,前者道:“剩下的油应该不够抵达绿城?从润鹤出发,就算是满油也走不到,如今车子又有破损,不能走太快,最多抵达绿城外的戈阳县。” 云楚又耸了耸肩,十分看得开:“走一步看一步。” 她们三人倒是能跟着流民一起走,但八个藤箱的黄金可不轻,拿着费事是一方面,又怕太过惹眼,越靠近绿城,蜂拥而至的难民就越多,所有人都想借着绿城铁路,搭乘火车前往最近的三秦省避难,人越多,眼线就越多,不宜张扬。 她倒是能把黄金都收到格子背包里,但又不好解释,只能先到戈阳县再说了。 第280章 各方致电 许都。 在云楚又带着满车黄金直奔绿城时,许都战事又迎来了第二波高峰。 战事如火如荼,但身处许都,站在抗击第一线的霍家军众,却因屡战屡胜的缘故,登上了各大新闻报纸的头版头条,奉津少帅霍湛之名,再度响彻九州! 原本四象军十一军大败,致龙都失陷,而使整个九州压抑沉重的气氛,大有好转。 许都之战,第一波东瀛前锋团全军覆没,指挥官沼田太次郎身死,东瀛第十军数位高级军官或战死,或被捕,一时间许都成为了各方势力关注的焦点。 霍家军,行军营帐。 霍二大步流星进了营帐,数天大战,使他原本俊朗的面容黑了不少:“少帅,东瀛军大部队皆至许都,与我军展开拉锯战,按时间算,还能拖延十天时间,” 他说完,久久没有等到回答,抬头小心翼翼看向案几后的人。 霍湛坐于案几后,手里是厚厚一沓战报,须臾,他把战报扔在台面上,抬眸看向霍二,琥珀色的瞳仁透着冰冷,宛如最深的湖水:“霍一到哪儿了。” 感受到霍湛身上传来的低气压,霍二忙垂下头:“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霍湛站起身,手掌撑在案几上,他眉头紧锁,毫不掩饰嗜血之气,瑰丽艳盛的眉眼像是隐藏了最锋利的刀锋,浅瞳中闪烁着凶狠的光:“六天,六天时间。” “少帅……”霍二神情一变,咬了咬牙,想打消他这疯狂的想法。 霍湛倏然抬眸,狭长的眼尾猩红,瞳孔深处尽是阴鸷晦涩,仿佛蛰伏着一头巨兽,随时准备破笼而出,横扫一切阻碍:“没有时间了,尽快前往绿城!” 霍二有些急,忙给站在霍湛身后的沈虬使着眼色,想让他说几句。 沈虬却苦笑一声,朝霍二摇了摇头,示意他这个节骨眼不要虎口拔毛。 霍二不吭声,霍湛锋利逼人的眼眸宛如一柄利剑般射在他身上:“想违军令?” 他修长白皙的攥紧,手骨凸起,下颚线紧绷着,琥珀色的瞳眸里卷起了狂风暴雨,好似下一刻就能将霍二都拉出去处理了,营帐中的气氛凝滞起来。 沈虬脊背一寒,忙站出来,厉声道:“霍二!” 霍二脊背绷得笔直,垂下头,不敢再出声,只高声应道:“是!” 话落,霍二就转身离开营帐,一出去就迎面碰上了神色凝重的霍三,他苦笑着道:“当心些,少帅心情不好,下了最后通牒,六天时间拿下许都外虎视眈眈的东瀛大军。” “六天?!”饶是以霍三的冷静内敛,听到这话都忍不住变了脸色。 “你也知道,自沼田太次郎所率的先锋师团尽数被歼,那位留下霍家族徽离开后,少帅就情绪不高,原本只是拖延,如今是铁了心要拿下东瀛的十万大军。” 霍二叹了口气,霍家军是少帅手中的利剑,甘心为他冲锋陷阵,但六天时间…… 他都觉得头大,但下一刻,身后营帐的帘子被掀开,霍湛大步迈出,看都没看站在门口的霍二霍三,沈虬也快步追出:“少帅!还是重新包扎一下伤口!” “少帅?!”霍二霍三面色微变,也赶紧追上,小声询问:“少帅这是?” 沈虬眉宇间布满凝重,语速极快地道:“时间太紧,少帅准备亲自上阵。” 霍二神情焦急道:“什么?!少帅手臂上的伤口还没好,怎么能亲自上阵杀敌?” 沈虬眉头皱的很紧,没有回答这话。 霍三在一旁也是眉头紧锁,神色沉重,他们少帅的确和传言所说的一样骁勇善战,但他杀敌太过刚猛,容易自伤,手臂上的伤口就源自于次,数次崩裂至今没有愈合。 片刻后,他又想到各方不间断的来电,霍三苦笑一声,着实有些担不住了。 江城,南岸蒋家官邸憩庐。 里三层外三层的四象军将这里保护的密不透风,而这里住着的,就是如今四象党最高领袖,蒋瑞清,这间南岸的憩庐就是他真正居住办公的地方。 平日里寻常人是见不到他的,只有在接见外宾,接受外国大使递交的国书,或者召集什么重要会议的时候,他才会出现在总统府,露一露面。 “霍家逆子!区区一个黄口小儿,竟如此狂妄!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一声厉喝从办公室里传出,一沓无疾而终的电文被狠狠摔在地上。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他斥完,看向书桌后面色平静的蒋瑞清,憋着一口闷气道:“我们屡次致电,他却从不放在眼里,委座,我们绝不能咽下这口气,须得让那霍家小儿知晓,广梁乃是我们四象党的地盘!” 中年男人名唤陈雷,乃是如今的四象党秘书长,蒋瑞清的心腹文将,曾为他撰写了许多知名的讲话稿和文章,一个往日温文儒雅的人,如今却被气得跳脚。 蒋瑞清站在书桌后,手持毛笔,正在挥墨,听到陈雷的话后,没有什么反应,直到笔锋收尾,才直起身,声音温和道:“荀恩,来,过来瞧瞧。” 这般随和的声音,很难想象竟是如今九州最富权势的四象党领袖。 陈雷急得不行,可看蒋瑞清面色平和,只能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头的愤怒,走到桌边朝纸上看去,凌厉至极的笔锋,勾勒出两行大字。 “以国家兴亡为己任,置个人生死于度外。” 陈雷念出这两句话,不由轻叹一声,朝蒋瑞清拱了拱手,一脸钦佩地拍起了马屁:“委座大义,的确不是我等能比拟的,但我们就不与那霍砚清清算了?” 这话中含义颇深,陈雷作为谋士,自然能看出蒋瑞清意图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蒋瑞清呵呵一笑,绕出桌子,随手从生活秘书手里接过沾湿的毛巾,擦了擦手。 他道:“荀恩,撇开霍砚清的傲性不说,他这个人,如何?” 闻言,陈雷沉默了片刻,不情不愿道:“有勇有谋,当世难得的将帅之才。” 即便是再恼怒,他也不得不承认,霍砚清以如此青的年纪,就力压黄修伯这样的四象军老一辈将帅,将东瀛大军死死压制,这份本事与能力不是什么人都有的。 第281章 我儿子自是最重要的 蒋瑞清在黄梨木沙发上坐下,听到陈雷的话,笑了笑。 他含笑说道:“荀恩,来,过来坐。” 陈雷叹了口气,走到蒋瑞清身旁,坐下后,神色有些怅然道:“有本事归有本事,但霍家那小儿实在不知所谓!他将黄修伯的十一军残兵拢入麾下,竟对我们四象党没有半句交代,委座,咱们要是咽下这口气,岂不是在与奉津示弱?” 说到这里,陈雷果然看到蒋瑞清脸上笑容收敛,不复刚刚的冷静与淡然。 奉津如今作为九州最大的军阀,麾下的守备军有四十万之众,且装备精良,十分擅长单兵作战,是一股极其强横的力量,也是蒋瑞清的心腹大患! 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就是这个道理,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地盘上有这般强势的势力驻扎,所以,四象党明面上与奉津关系友好密切,实际不然。 “那霍坤鹏行事荤素不忌,没想到教出来的儿子更胜一筹!简直可恶!” 陈雷沉着脸,目光触及砸在地上的电文,怒火更是从心头冒起,直窜脑门。 蒋瑞清沉默片刻,十指交叠搁在小腹处,说道:“荀恩,如今我党内忧外患,东瀛军步步紧逼,而联党又虎视眈眈意图取我们而代之,对奉津,尚且腾不出手来,霍砚清虽桀骜不驯,但他率兵抵挡东瀛军,大胜,从而护住许都,也是事实。” “他不听劝诫,偏要留在许都,若败了,我们可趁势向奉津讨个说法,可如今他胜了,还是大胜!登上各大新闻的头版,让九州重新恢复了欢腾雀跃,这是好事。” “打仗嘛,最重要的就是心气儿,若老百姓没了这股劲儿,又怎么军民和谐?” “再者,老百姓不在乎护住他们的是不是四象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雷听罢,面色微微一变,皱眉道:“委座要拉拢霍砚清那小子?!” 蒋瑞清笑了笑,平静说道:“荀恩不是也说了,霍家小儿乃当世难得的将帅之才,而我党正好需要这样的人才!听闻霍坤鹏极是喜爱这个儿子,倘若我们能将之拉拢,想来奉津的态度也会有所改变,若能趁势削弱他们的军备力量,岂不两全其美?” 闻言,陈雷沉思片刻,回过味来,脸上恼怒的表情也散了。 他呵呵一笑:“委座果然好谋划,但,霍家小儿如此傲性,如何甘愿入我党?” 蒋瑞清半眯起眼,轻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不是有消息说,霍砚清有个十分喜爱的未婚妻?亲自带着人买珠宝首饰,还与黄修伯之子争风吃醋,大闹一场?” 陈雷迟疑道:“听说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那女子什么身份并未查出来。” 蒋瑞清摩挲着手指,须臾,沉声说道:“传信给绿城方面,让特务密查处仔细勘察寻找,务必先将其笼络,记住,此事需小心谨慎,切勿引来霍砚清的不满。” “另外,致一封贺电给许都,将此事宣扬出去。” 陈雷点了点头,郑重其事道:“是!委座放心。” 奉津,大帅府。 “哈哈哈,不愧是我霍坤鹏的种!带兵打仗完全袭承了老子的风格,东瀛那群王八羔子,真当我儿和四象军那群窝囊废一样?呵,爽快!爽快!” “这回四象党的风头可全被我奉津抢走了,蒋瑞清那老小子铁定成宿睡不着了!” “去,吩咐下去,老子要大摆宴席,摆他个三天三夜!” 一个中年男人坐在茶桌后,手里捏着一份报纸,看着上面洋洋洒洒的报道,心情很是不错,因为上面大篇幅都是在赞扬他的儿子,霍砚清。 这时,一个身材妩媚的女人捧着茶盏行至他身旁,娇声道:“大帅,先喝杯茶。” 没错,这个开怀大笑的男人正是奉津霍家军的掌权人,疯王,霍坤鹏。 至于这个女人,则是霍坤鹏十分宠爱的七姨太,闫曼如。 闫曼如看着喜形于色的霍坤鹏,眸子微闪,眼底闪过一丝隐晦的不满。 她走到霍坤鹏身后,纤细的手指覆在他肩头,用舒适的力度替他捏着肩,轻嗔道:“瞧把大帅高兴的,每每遇到少帅的事儿,大帅就把其他人都给忘了。” 霍坤鹏轻哼一声,理所当然道:“砚清可是我的长子,又素来争气,在老子心里,谁都比不上,怎么,你说这话的意思是和我儿子争宠?” 说话间,霍坤鹏一把推开闫曼如的手臂,缓缓从茶桌后站起身。 他身形高大结实,脸却十分英俊,只左脸上有一道两指长的刀疤,损了几分美感,却给他平添几分不怒自威的威严,让人明白此人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主儿。 闫曼如整个人被笼在霍坤鹏的气场中,吓得面色微白。 她嘴唇微微哆嗦,强笑道:“大帅这是什么话,曼如怎么敢与少帅争宠。” 霍坤鹏冷笑一声:“没有自是最好,认清自己的位置,莫要我再亲自提醒你。” 闫曼如紧咬着嘴唇,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片刻后,她才鼓起勇气,抬眸看看霍坤鹏的背影,眼中不由多了一丝埋怨。 她已经不年轻了,又哪有那个心思和霍家长子争风?哪里是为了自己,她只是想给自己的儿子争一争罢了,可惜,在这个男人心里,只有霍砚清一个儿子。 霍坤鹏嘴唇薄如刀锋,冷叱道:“行了,回去。” 闫曼如手掌紧握,却顺从地点了点头,她走到窗边关上窗子,风拂过,头上簪着的一朵丝绒花在寒风中颤颤巍巍:“天气虽然回暖了,但大帅也要顾着身体才是。” 听到女人温柔的声音,霍坤鹏皱了皱眉,却没再说什么斥责的话。 她刚欲转身离开,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迟疑又好奇地问道:“大帅,少帅的婚事,可是你亲自决定的?听闻少帅对那姑娘极尽宠爱,还亲自陪她逛珠宝行,听上去实在稀奇,若真是婚事定下了,咱们大帅府可得好好热闹热闹,也让百姓们沾沾喜气。” 闻言,霍坤鹏顿了一下,朝闫曼如摆摆手,没有应答。 闫曼如抿了抿嘴唇,乖顺退下,一出门,原本柔媚如菟丝子的表情,瞬间就变得凌厉起来,一咬牙,转身匆匆离开了。 第282章 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闫曼如一离开,霍坤鹏就微微眯起双眸。 他的眼睛也是少见的琥珀色,淡淡的浅色瞳眸和霍湛十分神似。 霍家军探子传来的消息都是第一手的,他知道的远比报纸上报道的要多的多。 对于儿子忽然开窍,霍坤鹏半点都不觉得意外,反而还松了口气。 毕竟他年岁也不小了,人家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满地跑了,偏他因儿时的遭遇,对女人心存排斥忌惮,多年来都没有要成家的意思,活像一个出了家的苦行僧。 霍坤鹏想到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启唇,慢慢吐出三个字:“云,楚,又。” 听闻那姑娘模样绝艳,且身手十分了得,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子,他倒是非常好奇,其真人当真和情报里所说的那样?想来是真的,否则又怎么打动他眼高于顶的长子? 霍坤鹏手指轻轻点在茶桌上,思量半晌,要不寻个机会去广梁省一趟? 想到霍湛的目的,霍坤鹏眼里也闪过一丝冷戾,这么多年了,这口气也该出了。 许都,向公馆。 向隅满面红光地坐在老爷椅上,手里端着个小茶壶,时不时对着壶嘴喝一口,哼着小曲儿,十分悠哉,全然没了当初知道东瀛军封锁线逐渐逼近许都时的惶恐不安。 向卉嘉找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额角青筋冒起,眼底染上厌恶,冷声道:“当初着急忙慌和四象军攀关系,如今倒是冷静下来了,怎么,不怕霍砚清忽然撤军,不管许都?” 闻言,向隅哼曲儿的动作一顿,皱眉看向向卉嘉:“不是让你在屋里待着,不要出来么,哪个作死的又将你放出来了,若惹了霍少帅不快,我们向家交不了差!” 向卉嘉心下一颤,双目赤红,她心慕霍湛多年,如今却成了他避之不及的存在。 思及此,向卉嘉心里一股恨意袭来,厉声道:“你能关我一辈子吗?更何况,你怎么就知道霍湛一定会赢?一旦他兵败,向家照样是任人鱼肉的结局!” 自从黄家父子死后,她就被关在房间禁足,美其名曰怕惹怒了霍湛,呵呵,她一个女人,倘若霍湛真因为先前的事来寻衅,那只能说明他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至于她为什么避开耳目,过来找向隅,是因为偶然听到的消息。 向隅看向卉嘉一脸疯相,忍不住眉头紧拧,厌恶道:“滚回去,别在这里惹我心烦!” 向卉嘉深吸一口气,全当没看到向隅的不满,也努力抑制住心中的疯狂,低声道:“云楚又已经走了,如今霍湛身边没有别人,父亲难道不想趁势攀上奉津?” 闻言,向隅愣了一下,旋即缓缓站起身,像打量一件商品似的看向向卉嘉。 他向来精明的眼睛里噙着冷意,弥勒佛一样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半晌,才语气古怪道:“你说的该不会是用你来攀上霍湛,攀上奉津?” 听出向隅声音里的冷嘲,向卉嘉手掌紧握,指尖嵌进肉里。 她平静道:“霍砚清瞧不上我,可未必瞧不上别人,男人对漂亮女人总是食髓知味的,云楚又在这里时他或许看不上,可她已经走了,我们的机会不是来了?” 向隅摆摆手,冷笑一声,没好气地道:“打消你脑子里愚蠢的想法,有时候我真想撬开你的脑子看看,里头是不是装的都是大粪!你不知道,自从云楚又离开许都后,霍湛就情绪不佳,我过去送军资时,他对我都没什么好脸色!” “那姑娘对霍湛的影响远比想象的要大!这个节骨眼上我们过去送人不是找死?” “向卉嘉,别干蠢事,霍湛不近女色,你不要脸皮送上门他都险些杀了你,这时候出什么馊主意?滚滚滚,看见你就心烦,等许都事了,就赶紧嫁人!” 向隅真是要气笑了,以前还觉得这个女儿念过书,会外语,有学问,如今看来真是狗屎糊了眼,要真让这个闺女在外头瞎晃荡,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来,波及家族。 这么想着,向隅就厉声道:“来人!把大小姐带回屋里去,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再放她出来,谁若是不听话,就立马发卖出去!” 话落,几个长工小厮就立马垂着脑袋跑进大堂,将向卉嘉给带走了。 不过,她并未发疯,推开准备动手的长工,冷着一张脸离开了。 向隅看着向卉嘉的背影,忍不住眉头紧锁,会咬人的狗不叫,他还真怕向卉嘉干出什么蠢事,惹怒了霍湛,要知道,如今的霍湛已经今非昔比了,当初他尚要借助他向家的力量来办事,现在,呵呵,许都已经变天了,向家得看人家的脸色了! 向隅与管家吩咐:“给我好好看住大小姐!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唯你是问!” “是!”管家赶紧应是,旋即转身下去安排了。 在向隅的耳提面命下,向卉嘉的闺房被里三层外三层看管起来。 向卉嘉闺房。 “大小姐,你安心待在房间,有什么吩咐我们自会去办。”管家说完,就砰的一声关上房门,顺手还扣上了一把大锁,摆明了是不准备让人再出来。 装潢奢华的闺房里,向卉嘉冷着一张脸坐到了梳妆台前。 她随手拿起妆台上的木梳,一遍遍梳着自己的头发,遇到发结,也用最大的力气将之梳通,导致木梳扯下大把的头发,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直麻木重复着动作。 一直到傍晚,女佣送饭进来,向卉嘉才起身默默坐到饭桌边。 似乎被囚禁的痛苦并没有令向卉嘉生出什么特别的想法,她饭量还不错,吃完后,女佣才端着残羹冷炙离开屋子,“咔嚓”一声,房门又落了大锁。 向卉嘉环顾着死寂的房间,忽然弯了弯嘴角,发红的双眼透过凌乱的发丝,看向梳妆台的方向,声音有些发寒:“霍湛,既然你不仁,那就莫要怪我不义了。” 第283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呲——刹——” 汽车烟雾滚滚,如众人所想的一样,油量耗尽,报废在了半道上。 云楚又三人下车,陈漪上前掀开机盖看了看,用手挥了挥浓烟:“啊呸!” 陈漪叉着腰,摇了摇头:“得,果然不出我所料,油量不够了。” 谭潇潇指着不远处若隐若现的小城道:“前面应该就是你说的戈阳县?” 陈漪朝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旋即点了点头:“就是戈阳县,这样,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喊人来推车,城里头应该能找着汽油,咱们加点油还能跑绿城。” 从戈阳县到绿城,徒步也仅仅只需半天时间的路程,来到这里,和绿城已是近在咫尺了,不过,如果开车的话,兴许一小时就能到,十分节省时间。 云楚又看了看车上的藤箱:“我在这里看着,潇潇姐,你和陈姐一起去。” 谭潇潇点了点头:“好,小漪,我陪你去,咱们俩也能快些。” 她言语颇为亲昵,和陈漪之间已经没有了初相识时的隔阂,算是自己人了。 陈漪颔首,与谭潇潇一起朝着戈阳县去了。 这一路上,三人谈天说地,云楚又时不时教陈漪一些刺刀技巧,感情倒突飞猛进,有了很大的转变,即便谭潇潇,也跟着学了几手本事,信心大增。 戈阳县,作为距离绿城最近的一座小县城,无疑是很繁华热闹的。 不过,云楚又却不准备在这里浪费时间,绿城马上就要到了,新一轮的行动也要开始了,只希望一切顺利,倘若真能拿下“橘嘉绫香”这个身份,后续大有益处。 还有慈善机构,不知陈漪能否说服彭六爷,让其成为友军,护佑慈善机构。 云楚又眉间微蹙,走到后备箱,把里面的藤箱重新归置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潘显硕派遣在润鹤的人尽数被杀的缘故,这段时间倒是很顺利,并没有再碰上什么人,只是不知道这样的顺利是否能够持续到绿城。 云楚又没等多久,陈漪和谭潇潇就回来了。 不过,他们没找人来推车,反倒是抬着一桶油回来了。 云楚又上前迎了几步,一只手提过油桶:“汽油?” 陈漪喘着粗气道:“运气不错,戈阳县这家洋行刚好有汽油库存。” 说完,她目光诧异地看着云楚又,嘴角抽搐:“阿云,你真是天生神力!” 虽然一路上对云楚又的了解更多了,但她总能一次又一次刷新她的认知,有这样一个特别的老板,她往后的日子只怕是安稳不了,可仔细想想,还有点兴奋是怎么回事? 云楚又笑了笑,把汽油灌进车里,果然又可以重新启动了。 四十年代的汽车汽油都是由买办来经营的,而这些买办,通常都集中在沿海港口城市,是由洋人来指导经营的,城市中,油料则是存放在洋行遮阳挡雨的仓库里。 “走。”云楚又上了车,刚欲开车,就看陈漪一脸沉重地拿出一份报纸,她道:“阿云,我想你得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咱们想办慈善机构,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闻言,云楚又眸子微眯,接过报纸,当看到上面的内容时,神色变得微妙起来。 “如今霍家军立足许都,立了大功,老百姓定是心怀感激,想来不久就要入驻绿城,到时候,绿城的天怕是都得变了,咱们这时候办慈善机构,不妥当。” 陈漪叹了口气,语气难免苦恼,毕竟路上她们都已经商议好了,谁知又出变故。 云楚又没说话,只盯着报纸上大写加粗的繁体字,这代表着极为重要的讯息。 “25日电悉,霍家军军受命抗敌,立奏奇功,挽许都垂危之局,破东瀛鬼寇方长之焰,捷报传来,万众欢腾,谨电驰贺。” 这份电报的发起人,正是四象党的当权者。 “霍家军如此骁勇,在老百姓的名声中怕是要直冲云霄了,绿城没人能遏制住这样的气焰,要不咱们再等等,等霍家军来了,看能否凭借金子仰赖一二?” 陈漪是个识时务的人,这种情况下,只能另寻他法了。 她倒是依然能去找彭六爷,但后者如今敢不敢接,能不能护得住,就不一定了。 准确来说,是肯定护不住的,大胜而归的霍家军,不论是军中人数还是声望号召,都远在绿城原住民之上,毕竟,是他们亲自阻挡东瀛军的步伐,才使绿城平安的。 金子是硬通货,陈漪觉得这霍家军再怎么威风,也需要军饷黄金? 谭潇潇对军中事物并不了解,但听了陈漪的话,神色也不由沉重起来,霍家军若是强势入驻绿城,那她们的计划就暂时没有实施的必要性了。 陈漪说了半晌,都口干舌燥了,但云楚又始终一言不发。 她咂了咂嘴,一脸疑惑:“阿云,你怎么看?” 云楚又把报纸丢到一旁,神色自然道:“不怎么看,按原计划行事就是,你当霍家军缺咱们这仨瓜俩枣?他们费尽力气拦截东瀛军,也不是来护佑老百姓的。” 她大致能猜到,霍湛拿下港口,意图占据绿城的决心是什么,大概率和西灵山的闫家军脱不开关系,霍家军一旦吞并闫家军,那便打通了东南西南大片地域,领地扩展。 不过,霍家军实力暴增,多方势力定是默默关注,没人想看到这种情况发生,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要发这份贺电,但可以肯定,霍湛想轻轻松松占据绿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不止是四象党,盘踞西北凤凰城的郑家军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霍家军一旦连通东西,贯穿数座城池,实力激增后,那原本呈三足鼎立的军阀局面瞬间崩盘,郑家军必定如临大敌,因为下一个被讨伐的,不出意外就是凤凰城了。 想到凤凰城,云楚又便想到了《烽火连天》中的邪魅男配郑叙白,这个人物所占篇幅不小,和云秀禾之间也是极为复杂暧昧的感情关系。 当初,她初见霍湛时,还将人给错认成了郑叙白,实在啼笑皆非。 自从实力暴涨,信心满满后,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书中人物了,想来绿城作为书中重中之重的存在,会有不少人物接连登场,兴许其中就会有这位郑家军少帅。 云楚又微阖的眼皮抬起,不管怎么说,这趟绿城之行怕是热闹了。 第284章 抵达绿城 车子在路上疾驰,两旁的难民艰难前行,但如今,每个人脸上都带了希望。 如今许都被霍家军守卫,制止了东瀛军前行的步伐,他们这些逃离前线的人来到绿城,随便找个可以落户种田的地方,播种新粮,来年总是会好的。 “霍家军也算是做好事了。”陈漪察觉难民们脸上的神情,有些唏嘘。 谭潇潇轻叹一声,看着窗外山掠而过的大片土地,说道:“当然是好事,不管掌权者是否有旁的目的,但总归是护住了许都乃至大后方的百姓,接连几场大雪,是个好兆头,想来明年会是个丰收年,到时候战事止戈,百姓无忧,一切就都好了。” 陈漪撇撇嘴:“你当东瀛军那么好打?霍家军胜在装备精良,单兵素质较高,又处于守位而非攻位,不然谁胜谁负还是两说,况且如今战事正紧,谁都不知道许都能不能保住,霍家军一旦撤军,东瀛大军挥刀直入,绿城也是不安稳的。” 对于这种事情,作为女特务的陈漪自然要比谭潇潇看的清楚,也清醒许多。 她并不认为战事会这么轻易就结束,广梁省的战争只是一部分,如今各地都在打仗,四象军输多胜少,大片土地城池几乎都已沦陷,这场仗还有得打。 听陈漪说起这种扫兴话,谭潇潇抿了抿嘴唇,没有再接话茬。 作为一个普通老百姓,她还是希望战事尽快消弭,九州一切恢复原貌。 云楚又则一直保持缄默,只有她心里清楚,绿城早晚都是要沦陷的。 说话间,车子速度渐渐放缓,远处一座雄伟古老的城池出现在眼中。 绿城,到了。 云楚又将车子开入一条僻静的小道,下车后说道:“这辆车是从润鹤开来的,又是潘天宝的,太过惹眼,不能开车入城,就丢弃在这里,我们提着黄金进城。” 绿城作为古都,里面有钱有权的人不少,但汽车这种东西还是能不开就不开。 陈漪赞同地点了点头,爽快道:“先入城,到我家去落脚。” 云楚又轻笑一声,有陈漪在,还真是省了好大的力气,如今连住处都不需要愁了。 谭潇潇沉默片刻,苦笑着说道:“我就不去了,我得去找我丈夫。” 她是书香门第出身,脑子里都是旧时代淑女的思想,既然绿城已经到了,那她就断没有和云楚又两人住在一起的说法,第一时间还是要去找吕宗航的。 闻言,云楚又倒是毫不意外,颔首道:“行,但是先去陈姐家落脚,你知道了住处,往后来往也更方便些,潇潇姐不是说了,等到了绿城要请我吃饭?” 看云楚又没有生气,谭潇潇松了口气,温婉清秀的脸上露出笑容:“这一路上要是没有你,我是活不到绿城的,在我心中,你和我亲妹妹是一样的,阿云,谢谢你。” 云楚又弯了弯唇角:“潇潇姐既都拿我当妹妹了,又何必客气。” 陈漪靠在车上,双手环胸,看着两人寒暄,目光从谭潇潇脸上扫过,轻啧一声。 不过,她什么都没说。 待寒暄过后,云楚又便将沉甸甸的藤箱搬出,三人拿着藤箱往绿城方向去了。 不过,在走出一段距离后,云楚又就掏出一枚手榴弹,轻轻松松投掷到车上,旋即“轰隆”一声,汽车卷起火舌,直接被炸得四分五裂,看不出半点原貌了。 陈漪吃惊地看向云楚又纤细的腰肢:“你把这些东西都藏哪儿了?” 她神色极为震撼,看看远处引燃爆炸的汽车,再看看慢条斯理拍了拍手的云楚又,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她这位老板行事实在果决,不留半点痕迹。 不过,她真的很好奇,明明背上就背了个小布包,可一路上她总能拿出许多东西,难道是什么魔术?她在绿城时看过大变活人的魔术,想来里头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这么想着,不等云楚又回答,陈漪便钦佩道:“阿云涉猎着实广泛。” 云楚又眉梢轻挑,心知陈漪是给自己脑补了,她便也没说什么。 三人将汽车处理干净后,更没有后顾之忧了,轻轻松松赶赴绿城。 绿城和许都十分相似,城外都是一个个拉起的破布帘子,难民扎堆,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明明是空地,但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气味,令人不适。 和一众长途跋涉一脸憔悴的难民相比,云楚又三人光鲜亮丽的多,不仅衣着干净,手里沉甸甸的藤箱瞧着也格外晃眼,一路走过,已是被不少人给盯上了。 不过,这里是绿城,虽然只是城外,但公然抢劫的事他们还是没胆子做的。 云楚又刚靠近绿城门口,就听到带着口音的广播。 “现在广播,现在广播,绿城政府公告,为了抗战大业,为了军备防务,为了严防奸细和整顿市容,非绿城市民一律不准进城!” 闻言,谭潇潇面色微变,着急道:“不让进城!” 陈漪一脸淡定,投给谭潇潇一个冷静的表情,低声道:“这广播只是放给穷苦流民听的,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出点钱,进城轻而易举,放心就是。” 果不其然,绿城大门口有扛着机枪的士兵把守,不让流民难民靠近半步,但眼看云楚又三人穿着光鲜亮丽的服饰款款而来,他们并未动手,只厉声道:“站住!” 陈漪是这方面的老油条,把藤箱放在云楚又脚边,抬手抚了抚发鬓,扭着纤细的腰肢上前,将四枚大洋塞进士兵手里:“大哥,姐妹几个来这不容易,行个方便?” 士兵互相对视一眼,皱眉摆手道:“行了,进去。” 所谓外乡人不许入省城,都只是为了隔绝难民,防止整个省城都被流民占据,影响市里权势人物的生活罢了,如云楚又陈漪这样的精致女人,自然不在其列。 陈漪深谙此道,听到这话,咯咯一笑:“多谢几位大哥了。” 说完,她便领着云楚又和谭潇潇入了绿城,而城外的难民们,眼神艳羡。 绿城,作为广梁省的省城,重中之重,一应设施都是别的小城无法比拟的,纵是许都也与之相去甚远,一入城,展现在云楚又眼前的,就是一幅旧时代的繁荣画卷。 第285章 交代?没出息! 雄伟广阔的城墙上,或站、或蹲、或倚靠城墙的四象军士兵。 他们目光百无聊赖,落在绿城繁华的街道上,时不时低声耳语几句,显得很闲散。 街道两旁都是老式的洋楼,店肆林立,夕阳余晖洒在红砖绿瓦上,美不胜收。 街上人流如织,偶尔传来几声商贩极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和小城市十分不同。 马路上有公共汽车,也有黄包车,车夫们脸上带着汗水和对生活的希望,时而呼啸过一两辆汽车,伴随着公子哥肆意潇洒的笑声,以及女人柔美的娇呼,一派纸醉金迷。 另一边,与这样的纸醉金迷相呼应的,是道路两旁,巷子里搭起的一个个窝棚。 显然,能进入绿城的也并非只有他们,一些身上还有些钱财的难民,也费尽口舌,几乎花光积蓄也想在绿城有一个立足之地,最起码有城墙保护,活命的机会更大些。 “这里,就是省城吗?”谭潇潇声音有些好奇,眼神目不暇接。 作为一个乡下有钱人家的原配少奶奶,如果不是因为打仗,兴许一辈子都不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只能安安静静在家中等待,看男人什么时候能够想起自己。 思及此,谭潇潇眼神黯淡了一瞬,却只能强打起精神,毕竟来都来了,总要面对。 陈漪可不管谭潇潇怎么想,与云楚又道:“累死了,咱们搭黄包车?我家还在西北大街,离这儿可远着呢,真要走过去,手能累断你信不信?” 听着陈漪夸张的话语,云楚又失笑,伸手拦下三辆黄包车。 陈漪嘿嘿一笑,递给云楚又一个“你很上道”的表情,美滋滋上了车,装满黄金的藤箱一搁在车上,就忙甩了甩酸涩的手臂,拿的时候倒不觉得累,如今是真受不了。 黄包车师傅一看拉的是漂亮女子,更精神了些,穿梭于繁华的街道,约莫二十分钟后,就抵达了陈漪所说的西北大街,这里的洋楼相较于城门口要更新一些。 “走了走了。”一下车,陈漪就宛如出了笼的鸟儿,脸上笑容频频。 这是一栋崭新的公寓式洋楼,周围的邻里们看到突然来了这么多漂亮姑娘,一个个拔不开眼,陈漪虽然是这里的户主,但一看就知道并不在这里长住。 她率先上楼,云楚又和谭潇潇跟在她身后,到了三楼。 陈漪打开房门,先走了进去,看着紧随其后的两人,笑眯眯地道:“屋子有点小,你们可别嫌弃,这是我干了不少活才赚钱买的,地方隐蔽,旁人都不知道。” 云楚又把藤箱放下,问道:“你弟弟也不住这儿?” 陈漪脸上笑容淡了淡:“他住学校,也就只有绿城大学里安稳些,不会让那些人抓住,住在我这里,反倒容易暴露行迹,阿云,你根本不知道潘显硕的手段。” 提及这个人,原本回到家的喜悦尽数消散,陈漪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行了,你们都坐,我来收拾。”陈漪上前把盖在沙发上的白布掀开,烟尘滚滚,她咳嗽着挥了挥手,示意云楚又和谭潇潇坐下,自己则忙忙碌碌起来。 谭潇潇坐下后就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来回流转于已经昏暗的天色。 云楚又想了想,看向陈漪:“这个时间不知道康乐百货还营不营业?” 陈漪闻弦音而知雅意,转头扫了心事重重的谭潇潇一眼,拍了拍手道:“当然营业了,康乐百货可是绿城的招牌,晚间时候也营业,不如咱们先把潇潇姐送过去?” 云楚又黛眉一挑,转瞬就接收到陈漪挤眉弄眼的暗示,显然,她存了看热闹的心。 谭潇潇连忙摆手:“我自己能找到的,不用麻烦你们了。” 闻言,陈漪眉头一皱,义正词严道:“那怎么能行?咱们也算是共患难的关系了,绿城明面上安全,可晚上也时不时会有枪战发生,我们要是不送你过去,你自个儿能行?好不容易都到绿城了,万一出了啥事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见状,谭潇潇脸上露出感动的神色,旋即小声道:“小漪,谢谢。” 感谢完,她忍不住咬了咬嘴唇:“其实,我是有些害怕的,这段时间经历了那么多,乐儿……没了,婆婆也与我走失,如今就我一人来了绿城,我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陈漪眼神中流露出怜悯,其实路上她也已经知道了谭潇潇的经历过往。 她之所以想跟着去,确实是存了看热闹的心思,但更多的还是想护着她,这个善良到近乎有些蠢的女人,她就不信那吕宗航真能一心一意对她,不然为何久不归家? 思及此,陈漪便斥道:“有什么好交代的?他是男人,不仅没有保护自己的妻子儿女,还留在这安稳地过富足生活,单这一点就足够令人不齿了,还交代?没出息!” 谭潇潇苦笑一声,眼神艳羡地看了陈漪一眼。 她如果能像后者这样看的开,往后日子不说一片顺遂,也差不到哪儿去。 云楚又对此也没什么意见,对于谭潇潇,她还是很看重的,毕竟这是她的一笔投资,好不容易来了绿城,马上要看到回报了,可万万不能出事,她道:“走。” 陈漪咯咯一笑,上前挽住云楚又得胳膊:“走,逛逛这康乐百货去,正好买些日常所需,阿云,我和潇潇姐可穷得很,待会就有劳付账了。” 云楚又轻笑一声,清凌凌的嗓音格外好听:“你这东道主倒撇的干净。” 三人说笑着出了门,又招呼了黄包车。 康乐百货是绿城知名的地标性百货建筑,西北大街又是相对稳定的小资人士住处,两边相距并不远,黄包车很快就把三人拉到了康乐百货。 康乐百货的货品齐全,各个国家的洋货琳琅满目,价格不菲,虽然已经是傍晚了,但前来购物的阔爷阔太却不少,他们乘坐黄包车过来还引来了不少不屑睥睨。 陈漪轻哼一声,懒得理会这些目光,付了一角大洋,便下了车。 云楚又隐约带有原主逛康乐百货的记忆,看着眼前这栋非常低调奢华的百货大楼,挑起一边的唇角,由着陈漪挽住她的胳膊,带着她朝里面走去。 第286章 大团圆? 谭潇潇落后一步,怔怔出神地看着康乐百货。 云楚又回头看了一眼,陈漪便高声道:“潇潇姐,跟上!马上就要幸福团圆了!” 听着陈漪话语中细微的嘲讽,云楚又嘴角微抽,这人还挺损的。 “好,来了!”谭潇潇如今心思起伏激荡,自然听不出陈漪的潜在台词。 她抿了抿唇角,低头看看身上的衣着,带着紧张的心情进了百货大楼。 虽然知道丈夫是康乐百货的副经理,很受重用,但从未来过,也并不知晓他的工作环境竟是这样的,大楼里,穿着光鲜的男女穿梭于货架柜台间,明眸皓齿的售货员含笑接待着客人,她们烫着时髦的卷发,穿着合体的旗袍,胸前还戴着胸针,很是漂亮。 她拢在袖子中的手紧紧握住,忽然觉得与这里格格不入。 陈漪却像是看不出她的情绪,笑道:“这康乐百货最是懂男人的心思,瞧瞧,请的售货员都是漂亮女人,听说有些还是大学生呢!这要是攀上高枝儿,往后可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诶,对了,潇潇姐,你男人是这儿的副经理对?” 她假模假样问了一句,唇角笑意更深,转而朝一个售货员道:“去把你们副经理,姓吕的那个给喊过来,就说他太太来了。” “吕副经理的太太?!”售货员明显愣了一下,目光从云楚又三人脸上扫过,却是不自然地顿了顿,疑惑似的又问了一遍:“是吕宗航,吕副经理吗?” 陈漪眨了眨眼:“难道你们这还有别的姓吕的?” 售货员十分惊讶,又看了看云楚又三人,这才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客人可以去休息区稍等一下,喝杯茶水,我们吕副经理在二楼对账,可能要稍晚一些。” 陈漪看向云楚又,后者微微点头,三人才走到休息区,刚落座,就有人奉上热茶。 云楚又眉梢微挑:“不愧是康乐百货,这样的服务态度,难怪能屹立不倒了。” 陈漪伸手端起热茶,轻啜一口后又搁下,抬手轻轻撩了撩自己的卷发:“都与你说了,康乐百货能屹立不倒是因为西灵山的闫家军,可不是因为服务态度。” 闻言,云楚又弯了弯唇角,陈漪这人实在有趣,不论是性格还是行事,都与她颇为投味,果然,她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众里淘金,也算是有所收获。 两人百无聊赖说着话,一旁的谭潇潇却坐的笔直,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 陈漪有些看不惯:“都与你说了不要紧张,没必要交代什么,你已经够苦的了,是男人吕宗航看到你就不是埋怨,而是疼惜,更何况还有我们呢,你怕什么?” 说完,她也不看谭潇潇了,与不远处的售货员道:“给我拿支烟。” 云楚又微讶:“你还会抽烟?这一路上可没看你抽过。” “有什么不会的,但烟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年纪小,莫要与我学。”售货员把烟递过来,陈漪接过,熟练的点燃,自然地吞云吐雾起来,还不忘顺口告诫。 云楚又哭笑不得,这是真拿她当十八岁的小姑娘了? 虽然她这具身体的确是十八岁,但她的灵魂加起来可比陈漪还要大一轮了。 三人没等多久,吕宗航就匆匆忙忙下楼了,人未至,声先到, “金娜,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找我?你晚上想吃什……” 原本笑容满面的吕宗航,在看到坐在沙发上,脊背笔直的谭潇潇时,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声音也变得震惊尖细起来:“潇潇?怎么会是你?!” 他一听到售货员说太太来了,就赶紧赶过来了,也错过了前者欲言又止的神情。 谭潇潇看着吕宗航,他脸上情绪很多,有震惊,有慌张,也有茫然,但唯独她最想看到的,欢喜,一丝一毫都没有,说起来,他们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了? 谭潇潇心情平静,她站起身,朝着吕宗航走了过去。 吕宗航见状却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但在看到谭潇潇骤然止住的脚步时,他忽然就反应过来,眼前的女人不是别人,而是他少时明媒正娶的太太。 谭潇潇笑了笑,没有再靠近吕宗航,她开口道:“金娜是谁?” 她不是真正的愚蠢,自然从吕宗航的态度和言语中窥出几分如今的情况,看样子,他果真耐不住寂寞,在绿城又重新安了家,而那个家的女主人,名字就叫金娜。 难怪,她刚刚来时,售货员听闻吕副经理的太太几个字,一脸疑惑。 在她们眼中,吕宗航的太太应该就是那位名唤金娜的女人? 吕宗航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旋即左右环顾了一圈,低声道:“潇潇,你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乐儿呢?还有娘,他们在哪儿?你们目前在哪里落脚?” 他问这话时有些心不在焉,显然在康乐百货说这些,他心里非常虚。 谭潇潇扯了扯唇角,目光中似有自嘲之意,却重复问道:“金娜是谁?” 身后,陈漪依靠在柔软的皮质沙发上,头靠在云楚又肩上,脸上一派看热闹的神情。 她轻声道:“阿云,你瞧,这就是男人,作为爱情上的前辈,我可得警告你一声,莫要深陷其中,要不然……咱们女人,总要为自己多考虑,感情是最廉价的东西。” 云楚又听着陈漪的未尽之言,眸子微闪:“所以,你也吃了爱情的苦?” 闻言,陈漪一顿,把手里冒着烟气的香烟扔进烟灰缸里,又顺手把热茶倒了进去,看着陡然湮灭的半截香烟,妩媚一笑:“什么爱情不爱情的,我这人,只在乎钱。” 云楚又看她不想说,也没多说什么,抬眸看着谭潇潇紧绷的脊背,红唇轻抿。 吕宗航在纸醉金迷的绿城多年,又混迹到如今这样的地位,若是心思没有乱,那他就当真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了,不过可惜,不是谁都当得起柳下惠。 “阿云,你说潇潇姐会怎么选择?是恩断义绝?还是伏低做小?” 陈漪手撑着下巴,有些好奇的询问,说完,不等云楚又回答,她就继续道:“我猜她说不定会伏低做小让出大太太的身份,不过,那个叫金娜的,铁定不情愿。” 云楚又瞥了她一眼:“勿论他人口舌是非。” 她不在乎谭潇潇怎么选择,她的感情生活她也不想插手,只要她能保住一命,成为她和谭淮书橘嘉绫香相识的桥梁,就足够了,就算是没有白相识一场。 当然,希望她能争口气,不要就此一蹶不振,反倒耽误正事。 第287章 表小姐 吕宗航抿了抿嘴角,沉声道:“我先带你去吃点饭,咱们边吃边聊。” 谭潇潇弯唇一笑,脸色有些苍白:“家里遭了鬼子,我和娘带着乐儿长途跋涉,中途却碰上了土匪,乐儿没了,娘也与我走失,吕宗航,现在到绿城的只有我。” “你,你说什么?”吕宗航的表情瞬间僵硬,完全没想到家中竟出了这样的巨变。 谭潇潇看着吕宗航情绪的变化,声音带着落寞与苦涩:“宗航,我只有你了。” 这话令坐在后面竖起耳朵听的陈漪呵呵一笑,旋即递给云楚又一个“看透了一切”的表情,她就知道,以谭潇潇的性子,肯定得委曲求全,这样的女人她见多了。 云楚又垂着眸子,没什么反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端看选择了。 吕宗航乍然受到冲击,对于谭潇潇的话并未给予回应。 当他回过神时,看谭潇潇的眼神责怪起来,厉声道:“你怎么连孩子都保护不了?还有娘,她那么大年纪,路上会遇到什么?你一个人跑来绿城有什么用?” 听着这毫不客气的指责,谭潇潇先是一怔,旋即笑了,只是笑意不及眼底。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很轻很淡:“吕宗航,你真是一个好父亲,好儿子。” 吕宗航哪里听不出,谭潇潇就是在讽刺他,一时也怔愣住了,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记忆中谭潇潇一直是个贤妻良母,是他说东她不会指西的那种性子,典型的传统女人,很适合娶来当老婆,但没什么趣味,容易发腻,所以他在绿城站稳脚跟后,也没想过把人给带过来,却不曾想,许久不见,谭潇潇竟也会阴阳怪气了。 他刚欲说些什么,就忽然察觉到四周众人的目光,还有几个售货员凑在一起低声耳语,虽然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但肯定是拿他和谭潇潇当做谈资了。 他面色又是一沉,并不想谭潇潇的事传扬出去,落在重要的人耳中。 至于老母和儿子,他只能说都是命,难不成还要出去和土匪拼命?他惜命,好不容易混到如今这个地步,生活富足,光鲜亮丽,怎么舍得把自己的命给豁出去? 吕宗航不自在地伸手拽了拽领带,厌烦地看了谭潇潇一眼,压低声音:“先离开,在外面等我,有什么事等我下班了再说。” 说完,吕宗航就匆匆转身离开了,生怕谭潇潇再拉着他说些有的没的。 谭潇潇却没动,也没有出声,只是神情冷漠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陈漪妖娆起身,走到谭潇潇身旁,双手抱胸,轻声道:“怎么想的?” 听到她的声音,谭潇潇紧绷的后背忽然松懈下来,身子微微颤抖,情绪有些压抑,她转头看向云楚又,眼圈发红:“阿云,你能不能陪我去绿城大学?” 丈夫的反应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外,曾经的感情好像已经远去。 对于儿子的死,他并没有感到有多么痛苦,对她更是避如蛇蝎,所以,那个名叫金娜的女人,对他就那么重要?重要到连自己的女人孩子都可以随意丢弃? 她历经千辛来到绿城,却受到了丈夫的冷眼,如今,也唯有弟弟谭淮书能让她心头有些安慰了,但想到家中被鬼子屠杀殆尽的事,她面色更加苍白。 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提起,一时间,仿佛气息都跟着萎靡起来。 “绿城大学,你要去见你弟弟?”提及绿城大学,陈漪也心头一动。 他弟弟也是绿城大学的学生,之所以没有去见,也是因为他们姐弟俩的关系属于碰面就要吵架的类型,自从前者知道她跟了潘天宝后,她送信给他就再没得到回应了。 她心里很清楚,弟弟对她是感到失望,甚至不齿的。 所以,与谭潇潇一样,对于绿城大学,她也有些近乡情怯。 两人情绪都有些低迷,另一边云楚又唇角微扬,轻声道:“当然可以,反正时间还早,绿城大学这会儿应该也刚刚下学,去见见,你们姐弟俩应该有很多话要说。” 来到绿城的第一天就能碰到任务目标,且完全没有刻意引导,完全是谭潇潇自己做出的决定,这无疑是个意外之喜,能大大降低自己的危险性与存在感。 按时间算,谭淮书应该已经加入联党了,他是具备一定反侦察能力的医学生。 陈漪叹了口气:“那我也一起去,正好也见见我家那个桀骜不驯的胞弟。” 说完,陈漪又朝康乐百货二楼看了看:“你就这么走了,吕宗航怎么办?” 谭潇潇脸上神色微敛,淡淡笑了一声,说道:“能怎么办,儿子没了,我和他唯一的羁绊也没了,既然他已经有了新的太太,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和离。” 闻言,陈漪有些不敢置信,下意识看向云楚又,眼中带着“我没听错”的表情。 云楚又朝她摇了摇头:“先去绿城大学,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她不关心谭潇潇的感情,只关心怎么和谭淮书搭上关系,从而取信于橘嘉绫香。 橘嘉绫香手里的族徽太过重要,几乎直接影响着她能否在沪城,桐城等重要城市,打入敌人内部,为我党人士提供协助,一旦谋划成功,益处是不可估量的。 她的个人能力毋庸置疑,以一个东瀛贵族的身份潜入敌人内部,是一个极大突破。 谭潇潇点了点头,迫不及待转身离开了康乐百货,云楚又和陈漪对视一眼,心知经过此事,谭潇潇的心境又得跟着变一变,只是不知这样的变化到底是好还是坏。 三人离开康乐百货,又马不停蹄乘坐黄包车辗转于绿城大学。 谭潇潇一走,就有人上楼去告知吕宗航了。 “吕副经理,刚刚那位小姐,真是您的太太?可您的太太不是……” 吕宗航宛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厉声道:“住嘴!出去!” 售货员撇撇嘴,不敢再问,忙离开吕宗航的办公室,一出去,就与几个售货员凑到一起,低声道:“我看事情十有八九就是真的,吕副经理在老家就已经结婚了!” 有人倒抽一口凉气:“嘶——那表小姐岂不是真的给人当了二奶?” “呵呵,马家可不是什么能随意欺骗侮辱的小门小户,咱们这位吕副经理,未来可有的解释了,若解决不干净,指不定表小姐要闹出什么事来。” 第288章 谭淮书 吕宗航的麻烦云楚又等人并不知道,当然,若是知道,怕是还能顺便倒油。 她们乘坐黄包车,又耗费了二十分钟,抵达了绿城大学。 绿城大学,前身为1900年创办的高等师范大学堂,是广梁省最好的学校,其内的医学科尤为出众,凡是从医学科毕业的学生,未来都有机会进入四象党工作。 云楚又看着眼前十分气派的学校,目光又转向一旁,绿城国立女校。 原身就是在国立女校上的学,如果说绿城大学是含金量极高的学府,那国立女校就是家里有钱,未来只等着嫁人的姑娘们扎堆的地方了,说白了,就是镀金用的。 她们过来时,已经是下课时间,来来往往的学生身着校服,三三两两穿行于学院大门,谭潇潇深吸一口气,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旋即上前拉住一人,说道:“同学,能不能帮我喊一下医学科的学生,谭淮书?就说他姐姐来找他。” 闻言,被拉住的人眼睛一亮:“谭淮书学长?你是谭淮书学长的姐姐?” 谭潇潇一愣,她虽然知道弟弟学业功课优异,却没想到竟真的这么有名气。 她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对,你能帮我喊他出来吗?” “当然可以!姐姐,你在这里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同学连忙应声,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进去,看样子为谭潇潇跑这一趟,他感到非常与有荣焉似的。 一旁的陈漪看的有些酸:“你弟在学校这么出名?” 她弟弟是个混不吝,平日不打架斗殴就不错了,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好的人缘。 谭潇潇轻笑一声:“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头回来绿城大学。” 陈漪哼了一声,却没有让人去喊自家胞弟,云楚又瞥了她一眼:“不准备认亲?” “这不是没准备好吗。”陈漪脚尖踢了踢地上的尘土,一向明艳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迟疑,她叹气道:“我弟弟和别人家弟弟不一样,有点……叛逆。” “叛逆?”云楚又眉梢轻挑,不知道陈漪话中的叛逆是怎么个叛逆。 她一路上虽然没少提自己的弟弟,但多是一些不好听的,看样子两姐弟是相爱相杀的关系,还好还好,谭淮书是谭潇潇的弟弟,不是陈漪的弟弟,不然真挺难搞的。 三人没说几句话,就看到绿城大学内一道身影朝着门口狂奔而来。 他跑的飞快,身上的白大褂随寒风飘荡,十分醒目,很快,就来到了学校门口。 “姐!”谭淮书一眼就看到了谭潇潇,眼神大亮,下一刻就冲过来将谭潇潇拥住,激动道:“姐,你怎么突然来绿城了?外头兵荒马乱的,一路上没出什么事?” 说着,谭淮书就松开谭潇潇,上下打量起来,生怕她受了什么伤。 见状,谭潇潇眼圈一红,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细细看着谭淮书。 半晌,她轻声道:“这么久没见,又长高了。” 闻言,谭淮书爽朗一笑:“姐,还拿我当小孩儿呢?我都已经二十了!” “姐,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还没说你是怎么来的绿城呢。”谭淮书只当她是看到他后心情激动,便宽慰了两声,抬头看向谭潇潇身后不远处的云楚又和陈漪。 谭潇潇伸手擦了擦眼底的湿润,忙拉过云楚又:“淮书,路上确实发生了很多事,都是阿云照顾我,保护我,带着我平安来到绿城的,她是姐姐的救命恩人。” 云楚又上前,朝着谭淮书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谭淮书和小说里描述的很像,一身合体的校服,外面罩着雪白的大褂,干净爽利,五官端正,和谭潇潇很相像,一看就知道是个文质彬彬的学生。 他在书中经常组织同校的学生举行抗议游行,算是具有领导才能的联党人才了。 可惜,最后惨遭枪杀,到最后都没有描述过谭淮书的家人。 所以,每一个联党人士,其背后都有一段感人至深的悲惨故事,并非所有都能为大众所知,东瀛人的阴谋诡计,致使九州百姓数年苦楚,实在令人发指,理应铲除! “救命恩人?!”谭淮书脸色骤然一变,急声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眉头紧锁,想到最近新闻上的报道,沉声道:“姐,你是不是路过许都了?” 许都如今正在打仗,如火如荼,就算是出事,应该也是在许都。 谭潇潇抿了抿唇,声音很沉重,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地方,今天晚上需要回宿舍吗?要不要和舍友说一声?姐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谭淮书心头一沉,他心里很清楚自家姐姐的性子,能用这么沉重的语气说这番话,看来真的出了很多事,又联想到这段时间送回去的,一直没有回信的家书,心头剧痛。 他脸色隐有青意,拳头也是忍不住紧握起来:“没,没事,不用回去了,走姐,正好我也有些话要与你说,今晚就不回宿舍了。” 这时,陈漪说道:“那啥,你们就先回,我再待一会,喏,这是备用钥匙,你们回家直接开门就成,不用等我了。” 云楚又接过钥匙,看了一眼绿城大学,说道:“要找人就赶紧找,自个儿也说了,绿城晚上不太平,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尽快回家。” 闻言,陈漪眼中掠过一抹感动,轻笑道:“行,我知道了。” 分开后,谭淮书说道:“姐,今晚去我那,我在和兴路租了一间房子,离这里比较近,平时会带朋友过去,这段时间学校里学业比较忙,一直没过去住。” 谭潇潇看向云楚又,看她点了点头,才道:“好,那就过去。” 察觉到谭潇潇对云楚又的信任,谭淮书这才把目光尽数汇集到后者身上,这一看,眼中不由露出一抹惊艳,旋即道:“阿云同志,还没有好好和你说声谢谢。” 说话间,他朝云楚又弯腰鞠了躬:“谢谢你路上对我姐的照顾,真的谢谢你。” 云楚又神情坦然,声音清澈好听:“没什么,当时也是因为谭学长,才会与潇潇姐相识,一路同行,谭学长要是想谢,不如谢谢自己名声响亮。” 谭淮书愣住了,不明所以地看向云楚又:“我?学长?你也是绿城大学的学生?” 云楚又莞尔一笑,绝艳的脸被黄昏日落笼出一层淡淡的光。 “不,我是国立女校的学生。” 第289章 国立女校 “国立女校?”谭淮书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他又看了云楚又几眼,须臾,迟疑道:“我看阿云同志确实有几分眼熟,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谭潇潇有些惊讶,不过看到云楚又漂亮的脸蛋,心中又觉得凡是见过这样一个姑娘的人,都不会将之忘怀,两人同在绿城上大学,见过的话,眼熟也很正常。 “见过我?”云楚又微怔,即便真的见过,那见到的也不是她,而是云子清。 她对原主的记忆很零散,只约莫记得一些重要的事,比方说家人,心上人等等,但关于谭淮书确实没有什么印象,她对他的认识都来自于《烽火连天》中。 不过,看样子云子清在国立女校时也是个不怎么低调的主儿,还能让谭淮书认得。 云楚又弯了弯唇,黑曜石般乌黑的眸子扫过来来往往的学生:“大概,你在绿城大学,我在国立女校,偶尔出校门时碰面也属实正常,我们还是先走。” 谭淮书点了点头,也没继续纠结与云楚又是否相识这个问题了。 但她既然出自国立女校,他还有些微眼熟的感觉,就说明她并非蓄意接近,当真只是偶然碰上了他姐姐,这样一来,倒是能放松一些,不必过于警惕。 他个人对云楚又充满了感激,但源于自身隐秘的身份,对一切都要抱着防备之心。 思及此,谭淮书心中对云楚又愈发感激,一路带着两人回到了距离绿城大学不远,和兴路租赁的房子,是一栋有些简陋的筒子楼,夜色渐暗,路上倒也没碰上什么人。 谭淮书的性格与他的长相一般,十分干净,即便只是一个不常住的租赁房,也收拾的非常整洁,不过,眸子不着痕迹的一扫,云楚又就发现了些许异常。 这里太干净了,分明是不常过来的地方,可桌上的茶壶茶杯都没有落灰。 云楚又眼底泛起一抹异样,这里该不会是联党的某个碰头的据点? 一进屋,谭淮书就迫不及待问道:“姐,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乐儿呢?乐儿为什么没跟你一起来绿城?还有爹娘,我这段时间送回去的家书,他们有没有收到?” 如今路上兵荒马乱,信件丢失也是很正常的事,他还是不想往更坏的方面去想。 谭潇潇嘴唇抖动,半晌说不出话来,谭淮书浑身都颤抖起来:“爹娘和乐儿,出事了是不是?他们……他们让东瀛人,是不是东瀛人干的?!” 谭淮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双眸通红,一把抓住谭潇潇的手臂,带着切齿之意。 谭潇潇察觉到谭淮书激动的情绪,一时也悲愤上涌,眼圈泛红,反手抓住后者的手臂:“淮书,你先冷静些,我知道,我知道你也很痛苦,但事情已经发生了。” “鬼子清乡,爹娘没有逃出来,满门被屠,我,我带着乐儿和婆母赶往绿城,中途却,却被土匪拦截,乐儿……我没保护好乐儿,淮书,姐姐只有你了。” 谭潇潇脖颈青筋冒起,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似因情绪激动,又有发病的征兆。 云楚又眉头微蹙,与谭淮书道:“倒杯水给你姐姐。” 谭淮书从悲痛欲绝中回过神来,果然看出谭潇潇的不同寻常,他面色微变,又轻声安抚了两句,才站起身去倒水,间隙还不忘问云楚又:“我姐姐,她是怎么了?” “父母皆亡,独子被杀,正常人又怎么受得了这个打击?她路上就有些精神萎靡,似出现了一些幻觉,她婆母也弃之而去,能撑到现在,已是很不容易了。” 云楚又帮着谭淮书清洗了茶杯,递给他时,轻声说着,说话间,语气怜悯。 谭淮书端着茶壶的手背青筋凸起,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情绪依然很激动的谭潇潇,想到父母,乐儿,亦是悲从中来,痛苦难耐。 他曾提议过,把父母都接来绿城,但他们自觉年纪大了,不想背井离乡,所以他只能隔一段时间就送回去一封家书,借此询问情况,没想到,噩耗还是传来了。 谭淮书想到吕宗航,攥着茶壶把手的手更紧了些,不知该怎么和姐姐提起这事。 云楚又坐到谭潇潇身旁,递给她一杯氤氲着热气的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不是也说了,人要往前看,能活着见到弟弟,不也是一种幸运?” 她合理怀疑,小说中之所以没有提及谭淮书的家人,是因为他们都死了。 如果她没有穿越,就不会碰到谭潇潇,后者大概率逃不过长工的玷污,一个疯子,清白也被玷污了,金蓉定不会再管她,可想而知这样一个女人在逃荒路上会怎么样。 听到云楚又的声音,谭潇潇微微一顿,情绪终于缓和了一些。 她对前者是十分信任的,以致一路上与其同行,即便是想起家中惨状,也从未犯病过,这回是和唯一的胞弟提及,情绪激荡,难免精神被波及,才会险些又入了魔怔。 谭潇潇声音哽咽,轻声道:“阿云,我没事,只是想起家人,悲从中来罢了。” 云楚又想了想,问道:“未来有什么打算?” 谭潇潇现在的确一无所有了,吕宗航明摆着是个渣男,更不会为了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而回头,谭淮书又要上学念书,她未来要做什么只怕自己心里都不清楚。 果然,听到云楚又的问题,谭潇潇愣住了,握着水杯的双手不由自主攥紧。 她是来绿城找吕宗航的,可……难道要住在这里,给弟弟寻麻烦吗? 谭淮书看着谭潇潇的表情,试探道:“姐,你已经去过康乐百货了?” 闻言,谭潇潇一顿,霍然抬眸看向谭淮书:“你知道?你知道吕宗航的事?” 谭淮书抿着嘴角,半晌没有开口,但想到姐姐的未来,还是强忍着怒火道:“姐,吕宗航并非良人,既然已经放下一切来到绿城,不如和离。” “原来,只有我不知道。”谭潇潇垂下眼睑,情绪平静的说了一句。 一路上,陈漪没少给她灌输一些男人变心的话,但她一直坚定的相信两人的感情,一直担忧的也从不是吕宗航不要她,而是不知该如何交代婆母和孩子的事。 如今,现实如同一个巴掌,狠狠打在她的脸上。 第290章 阿云同志学过医? 云楚又抬眸看了一眼谭淮书,说道:“往后和陈漪一起,替我经营慈善机构。” 谭潇潇是个良善之人,对待流民难民,自会比陈漪更多几分耐心。 而谭淮书必会因为谭潇潇,而对她多几分亲近,这样一来,她也可以顺理成章提出去绿城大学研读之事,与橘嘉绫香朝夕相处,谋得一些合理的好处。 她也犹豫过,是否要把时间浪费在大学中,但接近橘嘉绫香的渠道就这么几个。 她不是没想过直接把人给杀了,一劳永逸,既能得到族徽,又能杜绝往后有人突然冒出来拆穿她的身份,但仔细想想,她是要护国爱民,不是滥杀无辜的。 橘嘉绫香在小说里也算是为九州贡献了很大的力量,英勇牺牲,她总不能杀了她。 她仔细谋算过了,来绿城总共有三件事较为重要。 一来是接近橘嘉绫香,二来是堵截东瀛军运送军需物资的火车,原本还有一件黄修伯与闫家军的军火交易事件,但如今已经没有十一军了,自然也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第三件事,就是顺利创办一家慈善机构,有陈漪在,此事倒也不用发愁。 东瀛军运送军需物资的火车会途经绿城,具体时间她不知道,但小说中写了,此事是由冷烽率领烽火小队进行拦截的,可惜拦截失败了。 任务失败带给烽火小队巨大的打击,紧接着就被潘显硕的人给盯上了。 总而言之,绿城是带给烽火小队巨变的一个重要节点,不过此时小说剧情尚未走入开端,所以,东瀛军运送军需的火车应该短时间内来不了。 这样一来,眼下能做的事就唯有一件,那就是接近橘嘉绫香。 云子清是国立女校的学生,要想进入绿城大学,怕是还要颇费一番手脚,她是军医大学毕业的,入了绿城大学,自然也要和谭淮书一样,进入医学科。 绿城大学的医学科含金量很高,能够接触到一些被严禁贩卖的医学器材和药品。 说不定,她还能寻到什么购药渠道,未来自己开辟一条,对联党来说也大有益处。 谭潇潇听到云楚又的话,微微一怔,旋即有些无措地看向她:“我?我能行吗?” 她既感动于云楚又的信任,又害怕自己会辜负她的信任,毕竟陈漪相较于她来说,真的能干太多了,有她在,完全可以处理很多问题,而她呢?她会干什么? 谭潇潇心生胆怯,可转念一想,如今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云楚又耸了耸肩,无所谓地道:“不会就多学,学海无涯,未来自有好处。” “况且,我办慈善机构是为了做善事,你日常只需要给难民们发发救济粮,这有什么难的?再不济,不是还有陈漪与我,你怕什么?我需要的是值得信任的人,至于本事如何,我反倒没那么在乎,潇潇姐只要下定决心便好。” 谭潇潇听着云楚又沉稳镇定的话语,心头生出些许酸涩之意,宛如塞了一团棉花。 她何德何能,能遇上云楚又,一路护持来到绿城,在她最艰难,最无助,最困惑的时候,还愿意伸出援手,给予她一份工作,一处容身之所。 这么想着,谭潇潇忍不住握住云楚又的手,压抑哽咽道:“谢谢你,阿云,真的谢谢你,如果这一路上不是因为有你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熬过去。” 她灼热的眼泪滴落在云楚又的手背上,外泄的情感令一旁的谭淮书都颇为动容。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阿云同志,你要在绿城办慈善机构?” 谭淮书神色有些不可置信,毕竟要办慈善机构的话,需要源源不断的钱财和粮食,这两样东西搁在如今这个年代,就是赤裸裸的活靶子,谁看到谁眼热。 云楚又倘若没什么背景,开一家慈善机构,估计要不了几天就会被人蚕食殆尽。 “是,的确是有这个想法,不过今天刚到绿城,尚未进入筹备当中,谭学长有什么想法?”云楚又轻笑一声,客气询问了一句,算是将谭淮书拉入“群聊”。 谭淮书沉默片刻,把种种艰难困境与云楚又分析出来。 他说完,不由轻叹一声,感慨道:“阿云同志在国家罹难时,能生出这样的想法,的确是一位令人钦佩的同志,可惜,现实往往会令我们扼腕。” 云楚又眼尾轻扬,弯唇道:“谭学长的顾虑我们都已经考虑过了,无碍。” 谭淮书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不过想到这是对方的私事,便没有多问,而是将话题又牵回谭潇潇身上,郑重道:“阿云同志救了我阿姐,不仅是她的救命恩人,从今往后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我必定义不容辞。” 他一说完,抬眸就对上了一双笑吟吟的漂亮眸子,不由一怔。 云楚又好以整暇地看着他:“择日不如撞日,我刚好有件事想求谭学长帮忙。” 谭淮书颔首:“阿云同志请说。” “我知道绿城大学的医学科教学水平十分高超,还有很多西药,也想入学学医,不过你也知道,我是国立女校的学生,不知谭学长能不能帮忙牵线,寻一位老师帮帮忙?” 云楚又声音清凌凌的,唇边还噙着笑意,话音听起来有种沁人心脾的舒适感。 谭淮书略略迟疑,旋即问道:“医学科是需要一定基础的,阿云同志为何想去?” 医学作为当今十分重要的行当,含金量自不需多说,而能进入绿城大学医学科的,都是聪慧好学,非常刻苦的学子,不是走后门就能进入其中的。 云楚又还没说话,谭潇潇便道:“淮书,阿云会医,她很厉害的,处理伤口瞧着比你还要专业,她既然想去,就劳烦你帮帮忙,阿云真的是个极好极好的人。” 闻言,谭淮书有些惊讶:“哦?阿云同志学过医?” “幼时和一位赤脚医生学过一些,寻常药材都能识得。” “这一路上看多了老百姓生老病死,饱受病痛折磨,我心里很难受,总想着能为他们做些事,这也是我想进入绿城大学的原因,谭学长,你能否帮帮我?” 云楚又轻叹一声,语气带着些许落寞与希冀。 第291章 女朋友,成家 谭淮书看看云楚又,又看看一直在朝自己使眼色的阿姐,叹了口气,颔首道:“我可以试试,阿云同志毕竟有底子在,入学应该也能跟得上进度,我可以和先生说。” 云楚又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先生?哪位先生?” 谭淮书脸上表情变得郑重:“蔡仕戎,蔡先生,是我们医学科最负盛名的老师,也是我的启蒙之师,当初能入绿城大学,也是蔡先生亲自引荐的。” 云楚又眸子微闪,蔡仕戎,绿城联党地下组织的头号人物,也是谭淮书的上线。 谭淮书一个大学学生,之所以会加入联党,就源自于蔡仕戎的邀请。 绿城联党地下组织非常严密,每一条战线上的同志都只认识自己的上线和下线。 两人名义上是师生关系,暗地里却是联党上下线的关系,谁又能想到呢? 可惜,小说里,蔡仕戎的身份遭到泄露,在一次联党地下党高层会议中,遭到了四象党密查处负责人潘显硕的袭击围杀,损失惨重,烽火小队的折损就在这一次围杀中。 蔡仕戎也在这一次围杀中被捕,英勇就义,绿城联党遭到如此大的打击,谭淮书也放下手术刀,拿起枪支,彻底从一个医学生,变成了参加秘密行动的联党人士。 云楚又弯了弯唇:“那就辛苦谭学长了,希望蔡先生能同意让我进入绿城大学。” 谭潇潇也笑了笑,云楚又帮了她很多,她是真的拿后者当亲妹妹看待,自然希望胞弟能够完成她所愿,更何况进入绿城大学学习,也是一件很好的事。 在诸多大事结束后,谭潇潇神色也放松下来,她环顾四周,语气关心地问道:“怎么好端端租赁房子了?家书里也没听你提起过,是有什么事吗?” 闻言,谭淮书愣了一下,表情罕见的有些不自然,他挠了挠头:“没事。” 云楚又眸子微亮,偏头看了看鞋柜的方向,声音噙着几分揶揄,含笑道:“刚刚看谭学长拿拖鞋的时候,柜子里好像有一双女士的拖鞋,谭学长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谭潇潇一怔,旋即脸上浮出惊喜之色:“淮书?你谈女朋友了?” 谭淮书清秀的脸上满是不好意思,耳根都泛起了红晕,他道:“就,就……也,也没什么,就,哎呀,就是学校的一个同科室的学妹。” 谭潇潇激动的眼圈含泪:“那很好,真的很好,爹娘地下有灵,也会安息的。” 世人都说长姐如母,爹娘去了,她就是淮书最亲近的人,他已经二十岁了,自然也要考虑他的终身大事,没想到,这小子不声不响就出了个对象。 提及父母,谭淮书抿了抿唇角,心中痛苦依旧,轻声道:“总有一天,我们会驱逐东瀛人,夺回国土,建立起平等,友好,以人民至上,以人民为中心的九州国!” 谭潇潇沉浸在谭淮书谈了女朋友的喜悦中,完全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云楚又则眼睫微垂,红唇微微牵起温柔的弧度,是呀,总有一天,会的。 谭潇潇站起身,激动的团团转,迫不及待说道:“淮书,你女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明天邀请她过来,姐姐看看行不行?或者,或者别的地方也行,行不行?” 她是真的很希望弟弟的终身大事能定下来,这样,她也能给父母一个交代了。 谭淮书看着谭潇潇激动的表情,心头酸涩,起身拉着她坐下,说道:“姐,不着急,我们才刚刚相处不久,而且蔡先生说了,我现在的年纪还是应该以学业为主。” 想起女友,谭淮书眼中微不可察掠过一抹叹息,有些为难。 云楚又清晰捕捉到这一抹叹息,她是和冷烽相处过的,自然知道联党内部规则,对于每一位同志的伴侣甄选都十分严格,就是怕因一己之责,害了全部的同志。 橘嘉绫香身份微妙,她虽然从小生活在九州国,但她骨子里却流着东瀛的血。 蔡仕戎作为引导谭淮书加入联党的人,自然希望他能慎重考虑。 谭潇潇皱了皱眉,有些不满:“现在学校的先生连成不成家都要管了?” 谭淮书哭笑不得:“姐,时间也不早了,你们饿不饿?我给你们做饭?不过家里没什么东西了,我出去买一些,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回来。” 云楚又看着谭淮书往外走,有些惊诧:“谭学长还会做饭?” 谭淮书笑了笑:“有时候会做,但味道不会特别好。” 说话间,谭淮书匆匆离开了,谭潇潇深吸一口气,脸上一直维持着笑容终于敛去,她道:“爹娘没了,往后,我这个当姐姐的也该负担起淮书的学费了。” 她抬头看了看谭淮书租赁的这个小房子,面积不大,但胜在干净整洁。 谭潇潇想到绿城大学的学费,抿了抿唇:“阿云,以后我就住在这里,等慈善机构办起来了,我就去上班,等你入学了,平日就能来这里吃饭,离学校近,也方便。” 云楚又抬眸看了她一眼,她倒不觉得谭潇潇是个“伏地魔”,这个年代普遍都是这样的,认为男人才是家中的顶梁柱,但事实也正是如此。 在这个兵荒马乱,风雨飘零的时局中,家里没有男人,女人的日子是极其悲苦的。 “学费的事潇潇姐不用担心,既然都要为我工作了,提前预支薪水也是可以的。”云楚又漂亮的眸子里含着笑意,说话间,在腰间摸索了一下,拿出十块大洋。 “叮当”十块大洋搁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让谭潇潇怔住了。 谭潇潇伸手揉了揉眼睛,声音低哑,带着哽咽:“阿云,你不用这样的,你已经帮了我太多太多了,我再收你钱像什么样子?这样不行,我真的不能收。” 云楚又弯唇一笑:“既然潇潇姐要负责我日常的吃食,那伙食费也得算我一份,这一路上都是饼干,我可吃腻了,我得吃点好的,就看潇潇姐手艺怎么样了。” 谭潇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倒也不谦虚:“那你可有口福了。” 第292章 一封纸笺 “还有这个,潇潇姐拿回去。”云楚又把玉扣递给谭潇潇:“这是你的家传之物,咱们怎么说都是自己人了,我再拿着你家的传家宝,真的不合适。” 不等谭潇潇拒绝,谭淮书就开门回来了。 云楚又给谭潇潇使了个眼色,后者苦笑不迭,只觉得欠前者的更多了。 谭淮书买了米面肉菜回来,最后还是谭潇潇下的厨,的确手艺不错。 吃完饭,谭潇潇看了看屋子的布局,与谭淮书说道:“刚好两个房间,我和阿云睡一间,你自己睡一间,明天早上让阿云和你一起去学校,还是等你消息?” 谭淮书沉吟道:“还是我先去学校与先生知会一声。” 谭潇潇看向云楚又,后者自无不可,微微颔首,想到陈漪,说道:“今晚我回陈姐那去,初到绿城,倘若被人盯上,那那些东西难免不安全,我需要回去看看。” 陈漪虽然不是个钻牛角尖的性子,但她和胞弟之间似乎也有些说不出的隐情,既然都是自己人了,她自然关心,反正与谭淮书已经建立了友好关系,后续自然而然。 提起那八个藤箱里的黄金,谭潇潇面色也凝重起来,点头道:“是应该回去看看,要不然我陪你一起回去,明天再回来,淮书,明天你下学就在这等着。” 谭淮书刚欲点头,就看云楚又站起身,轻声道:“不用,你们姐弟应该还有不少话要说,明天我再过来就是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辞别了谭潇潇姐弟俩,云楚又就离开了和兴路。 她走后,谭潇潇把十块大洋放在桌上,与谭淮书道:“淮书,阿云真的是我们的恩人,家里遭了灾,什么都没带出来,这一路上真的多亏了她,落脚后又怕我手里没有银钱,她做了这么多,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还她,心里真的……不是滋味儿。” 谭淮书看着谭潇潇手里的大洋,唇角轻抿,轻叹一声。 他倒是没有怀疑云楚又有钱,毕竟能上国立女校的,家里非富即贵,再不济,也肯定是小有资产的地主之女,不过,她一个姑娘家,能护着另一个姑娘来到绿城…… 思及此,谭淮书神色微微一凝:“姐,阿云同志,她到底是什么人?” 起初,他也十分感激云楚又,但如今仔细想想,事情始末真的处处透着古怪,一个国立女校的学妹,恰好碰上了他姐姐,又护送人来到绿城,这本事不是一般的大了。 谭潇潇刚欲开口,转头对上谭淮书怀疑的目光,脸色一沉:“淮书,姐姐跟你说的话你是完全没听进去吗?阿云是我的恩人,你怀疑她什么?” 谭淮书皱了皱眉,说道:“姐,有时候,看事情不能单看表面。” 谭潇潇一脸不高兴,郑重其事道:“什么表面不表面的,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一路上如果没有她护着,我早就死了!” “淮书,你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就够了,阿云不是坏人,她当初救下我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我是你姐姐,并非看在你的面子上,你怀疑她,就是在侮辱我!” 谭淮书看谭潇潇情绪激动,怕她犯病,忙道:“姐,我知道了,我不问了行不行,你别激动,我听你的,不管阿云同志是什么人,我都会信任她,帮助她。” 听到他的保证,谭潇潇原本上涌的火气才稍稍平息。 她轻叹一声,说道:“淮书,姐姐知道你胸有沟壑,是干大事的人,但不论身处什么地位,要做什么大事,首先顾及的须得是恩情,不然生而为人,我们又有资格立于世间?还谈什么为国鞠躬尽瘁?这个,你随身带着,切勿弄丢了,知道吗?” 谭潇潇说着,将玉扣小心翼翼塞进谭淮书手中。 “这是,咱们家的……”谭淮书自然认得此物,不过这东西一直在母亲手中,想到已经没了的谭家,心头抽痛,默默收下玉扣,轻声应道:“我知道了姐。” 谭潇潇又将玉扣之事告知谭淮书:“现在你知道了,阿云对我们家的恩情。” 谭淮书微讶,握着玉扣的手更紧了些,他没想到云楚又竟连这枚玉扣都没有贪墨,这东西即便放在如今这样的乱世,也值不少钱,但转念想到她要办慈善机构,就知道她的确是一个人格非常崇高的善人,心里的怀疑尽数散去。 “姐,明天我与蔡先生说明后,阿云同志很快就能到绿城大学去学习。” 谭淮书说这样的话,显然是已经做好了将此事促成的准备,没有半点敷衍之意。 谭潇潇微微颔首,也终于放下了一桩心事。 云楚又乘坐黄包车回到西北大街时,天色已经很暗了。 付了钱,她转身朝公寓楼走去,不过,才刚走出两步,脚步就微微顿住,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厉色,手腕一转,锋利的刺刀滑入掌心,稍一用力就欲要射出! 一道怯弱的声音自暗处响起,一个抱着一沓报纸的报童小声道:“姐,姐姐?” 他许是察觉到了危险,从暗处走出来,小小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 云楚又眸子微眯,盯着他没有说话,报童小心翼翼靠近两步,问道:“姐姐,你,你认识陈漪吗?他们说让我来西北大街找一个最漂亮的姐姐,说的是不是你呀?” 闻言,云楚又好看的眉眼骤然沉下来,目光发寒:“陈漪?” 报童有些害怕,缩了缩脖子,把手里的一封信放在地上,嗖的一声转身就跑。 云楚又美眸虚眯,身子一闪便追了上去,素白的手抓住报童的衣领,直接将人给提了起来,报童吓得面色惨白,平行望着云楚又的脸,哆嗦道:“姐,姐姐,我不是坏人,我真的不是坏人,两个叔叔给了我一块大洋,让我来送信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时代,报童是最看不出行迹的送信者,他们日常也会接一些这样的买卖。 云楚又目光淡漠地看着报童:“只是送信,没留什么话?” 报童头摇的像拨浪鼓,眼底噙着泪泡:“真的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云楚又陷入沉思,须臾,将人给放了:“天色太晚了,回家去。” 报童双脚一落地就松了口气,忙不迭点头,旋即抱着报纸一溜烟儿跑远了。 云楚又从报童身上收回视线,眼眸微垂,打开手里的信件,上面只有寥寥一行字:城北废弃仓库,静候。 她冷笑一声,美眸中有寒意流淌。 第293章 如入无人之境 绿城城北,是一片已经惨遭废弃的仓库,占地面积很广。 黄包车夫看着云楚又漂亮的脸蛋,又看看阴森的废弃仓库,双腿有些不自觉抖动,这大半夜的,来这种地方,仔细想想也怪吓人的,他嘴唇嗫嚅,半晌不敢说话。 云楚又也没有和他搭话的准备,直接抛给他一枚大洋,就朝着仓库走去。 她纤细窈窕的身影渐行渐远,黄包车夫看着手里的大洋,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甭说,就算这姑娘是女鬼,那也是个出手大方的,漂亮的女鬼! 这么一想,黄包车夫也不害怕了,高声吆喝道:“小姐,我先走了!” 云楚又走入连绵的废弃仓库,目光冰冷,四周静悄悄的,仿佛只有她的脚步声。 片刻后,她脚步微顿,抬眸看向仓库二楼,西南,东南方向,有两名狙击手。 看样子,潘显硕为了给叔叔报仇,已经做了完美的估算与计划,也深知她的能力手段,怕利用陈漪将她约过来后,反倒铩羽而归,竟连狙击手都给安排上了。 没错,早在收到信笺的时候,她就猜到了邀她前来的是什么人。 看来,陈漪所知的润鹤也并不是全貌,潘显硕还有隐藏在暗处的人,看到同伴饮恨,没有贸贸然再出手,而是匆匆回到绿城报信,想来她们一入城,就被潘显硕盯上了。 真是巧了,原本还在想要怎样接近潘显硕,人就亲自送上门来了。 如果她还是以前的云楚又,面对这种情况,她或许不会来,毕竟旁人的命再珍贵,又哪里比得上自己的性命?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不是曾经的云楚又了。 狩猎者和猎物的角色,全凭她自己说了算! “你来做什么?!怎么那么蠢?!”云楚又思绪刚落,就听到陈漪骂街的声音。 “啊——”陈漪吃痛的声音传来,夹杂一些拳击皮肉的声音。 云楚又蹙眉看过去,一个年轻男人拽着陈漪的头发,直接将人从仓库里拖了出来,随着他出来,一众手下如众星捧月般拥护在他四周。 她没有去看年轻男人,而是看向陈漪。 先前分别时,还光鲜亮丽的女人,如今却狼狈不堪,她身上的衣裳尽是脏污,美丽的脸蛋也青一块紫一块,唇边还有血迹,一看就知道遭遇了非人的凌虐。 但饶是如此,陈漪眼睛里依然满是倔强和仇恨,没有半分萎靡,像一颗小辣椒。 陈漪忍受着头皮被拉扯的疼痛,抬眸看向云楚又:“谁让你,你来的!不值当!” 她很清楚潘显硕的手段,如果云楚又悄然潜伏,肯定能将人杀死,但现在两人都落入他手中,再想得手已经不可能了,辽阔的计划还没实施,就濒临破碎了。 陈漪心里有些难受,可看着脊背挺直,静静站在那里的云楚又,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从没有一个人,愿意在她经历痛苦磨难时,朝她伸出手。 云楚又却毫不犹豫的伸手了,她来了,她没有抛下她,更没有放弃她。 思及此,陈漪忍不住咧嘴一笑,牵扯到脸上的伤口,又流下泪来,一时又哭又笑,像个疯子,潘显硕垂眸看了她一眼,脸上带着冷酷与阴鸷。 他冷哼一声,手掌更加用力,刚欲动手,一把锋利的刺刀已经划破虚空,朝着他的手掌穿透而来,力道之大,速度之快,周围保护的众人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 下一刻,刺刀破开挡在他身前一人的胸膛,有了这样的冲击后,刺刀竟依然带着力拔千钧之势,要斩断他的手! 潘显硕神色大变,下意识松开拽着陈漪头发的手。 云楚又神色平静,纤细的手指一旋,手枪一转,毫不犹豫扣动扳机,两个潜伏于仓库二楼的狙击手瞬间被打穿头颅,带着满是震惊疑惑的眼神去见了阎王。 一般的手枪射程不可能那么远,可谁让她是挂逼·穿越者呢? 解决了狙击手,云楚又朝陈漪使了个眼色,后者眼睛大亮,直接忍痛爬起来,朝云楚又的方向跑了过去,潘显硕见状怒不可遏,厉喝:“杀了她们!动手!” “接着。”云楚又随意抛出一把枪给陈漪,后者顺势接过,利落上膛扣动扳机。 此次潘显硕带过来的人很多,显然是打定主意要将云楚又给留在这里。 不过,他自认为已经十分看重她这个“女杀手”,却还是失算了。 潘显硕看着大杀四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云楚又,身躯紧绷,眼睛里充斥着不敢置信,他自问也调教过不少特务,不论男女,可像这个阿云一样的,没有。 一个人,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在枪林弹雨中如入无人之境,面不改色? 她的感知太敏锐了,似乎能听到扳机扣动的声音,每每有人要开枪,她总能提前一步将人解决,还有她手里的那把枪,竟然不需要换弹夹,子弹像是不要钱一样扫射!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一个巧合中被带回润鹤的女人,竟有这种本事?? 饶是潘显硕见多识广,看着云楚又渐渐走向仓库,也慌了神。 他一咬牙,强制冷静下来,与剩余的手下道:“撤退!立刻撤退!去开车!” “是!”手下也不敢耽搁,撒腿就去仓库里开车了,好在他们当时直接将车开了进来,这时候也只能凭借汽车冲出仓库,说不定还能把那个“怪物女”撞死! 陈漪惊声道:“阿云小心!潘显硕想跑!他要去开车!” 云楚又转头看了陈漪一眼,眸子微眯,下一刻,手枪直接消失,一台熟悉的加特林机炮出现在后者的视线里,这一出宛如魔术般的本事,让陈漪呆若木鸡。 云楚又这个时候却没办法顾忌陈漪的心情了,她目光冷冽,直接轰出一炮,汽车在冲破破烂不堪的仓库大时,迎面就撞上了这一颗明亮如白昼的炮弹! “轰隆隆——”巨大的爆炸声响起,车子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大火熊熊! 陈漪被惊醒,木然地眨了眨眼,转头看向已经被解决掉的潘显硕,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旋即转头眼巴巴看着云楚又,她随意收起加特林机炮,目光淡淡地看向她。 第294章 超级赛亚人·云 陈漪悻悻一笑,小声道:“这个,你,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她当然知道能“凭空取物”的本事有多么离谱,可想到一路上云楚又的不同寻常,又觉得她身上发生再夸张的事也能理解,但眼下的问题是她发现了她的秘密! 换位思考,倘若这秘密是她的,被任何人发现了,她都得杀人灭口。 不过……阿云应该不会杀她?怎么说,她也是为了救她才暴露自己的,对? 这么想着,陈漪就连忙把手枪递给云楚又:“阿云放心!我保证不会乱说的!往后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真的!现在潘显硕也死了,咱们的计划肯定能完美展开!” 云楚又目光落在她脸上,眉尖一蹙,绝艳如画的脸微微一沉。 陈漪心脏都在哆嗦,生怕云楚又真准备杀人灭口,谁知后者道:“很疼。” 闻言,陈漪一愣,旋即怔怔出神地看着云楚又,片刻后,瘪了瘪嘴,带着哭腔道:“你真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怕我把你的秘密说出去,要把我给杀了!” 她这一哭,五颜六色的脸上皱皱巴巴,云楚又眉头蹙的更深:“真的很丑。” “啊?”陈漪嘴角一抽,心里却暖洋洋的,她敛去耍宝的表情,郑重其事地看向云楚又:“我说真的,阿云,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把你的事说出去,定对得起你的信任。” 云楚又眉梢一挑,转头看了一眼汹涌的大火,确定人都死了,才拍了拍手,朝废弃仓库外行去,边走边道:“我怕什么,你若为我招来麻烦,杀了便是。” 实力带给她强横的安全感,她确实不再担心,而且从格子背包拿东西不可能真一直瞒着,陈漪家存放的那些黄金,她准备收起来,大喇喇搁屋里着实不安全。 陈漪听着云楚又云淡风轻的声音,一脸无语,追上去道:“那可不行,我是你的左膀右臂,未来可是要给你好好经营慈善机构的,再说,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咋可能出卖你?不过说真的,阿云,你到底是什么人呀?难道是神仙?!” 说到最后时,陈漪刻意压低声音,看了看四周,生怕这话让旁人听去。 云楚又歪了歪头,用同样疑惑的声音道:“有可能是超级赛亚人·云?” “超级赛亚人?这是什么人?你不是地球上的生物吗?你会不会变身呀?还是和我们这种普通人是一样的?”陈漪一脸郑重,旋即展开了十连问。 云楚又侧眸看她:“你给我解释解释,怎么落到潘显硕手里了。” 一句话瞬间熄灭陈漪的好奇,她扯了扯嘴角,却牵动脸上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没好气道:“潘显硕这个杀千刀的,他早盯上我们了。” “我原本是在绿城大学校门口,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叫我胞弟出来,谁知潘显硕的人直接动手了,我虽有所察觉,但终究不敌,被捕了。” “之后的事你就知道了,潘显硕早知道我在西北大街的房子,他想给潘天宝报仇,其最主要的目标就是你,不过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估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死在今天?阿云,我受制多年,如今一身轻松,真的多谢你了。” 提起这个事,陈漪不由转头看看仓库燃起的大火,眼底泛出些许痛快。 起初云楚又说可以帮她一劳永逸时,她还有些不相信,没想到抵达绿城的第一天,潘显硕这个定时炸弹就这么顺利解决了,她当真是她的福星! 云楚又眼皮轻轻撩起,启唇:“你是我的人,自然不能叫旁人欺负了。” 陈漪围着她转了个圈,笑吟吟地道:“阿云要真是个男人,那我可非卿不嫁了,可惜了,不过能给你当个手下,我还觉得挺光荣的!突然对未来产生期待了。” 话落,陈漪眉头又皱了起来:“不过,潘显硕一死,四象党一定会派人来接手绿城的特务密查处,不知道能不能查出他的死因,倘若波及到我们,怕又是一桩麻烦事。” 云楚又耸了耸肩,无所谓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回去,困了。” 四象党方面会不会派人来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一件事,剧情已经改变了。 潘显硕一死,剧情里出现过的烽火小队乃至联党高层被围杀之事,很大概率就不会发生了,也算是她为组织做出的一点小贡献,只是不知未来又会发生什么新的变故? 闻言,陈漪哭笑不得,两人走出很远,才看到有拉黄包车的,等回到西北大街时,已经是凌晨了,上了楼,检查了一下黄金,云楚又就当着陈漪的面将之收了起来。 饶是已经见过了,可再看见这一幕时,陈漪还是难掩震惊。 陈漪一脸艳羡,语气唏嘘:“不不是,你到底是把东西搁哪儿了?咋那么方便呢?这可不怕招贼了!真羡慕,我怎么不是超级赛亚人呢?” 在陈漪羡慕的语气里,云楚又想了想,又拿出两箱金子:“明天去拜访彭六爷。” 提起正事,陈漪脸上的神情敛去,点了点头:“放心,此事就交予我,如今潘显硕死了,我也不怕暴露行迹,彭六爷为人仗义,定会应下我们的要求。” 云楚又微微颔首,旋即想到明天可能会去绿城大学,便问道:“你胞弟是什么人?哪个科系的?未来一段时间我可能会在绿城大学念书,可帮你联系一二。” “啊?去绿城大学念书?!”陈漪瞳孔一震,旋即伸手想摸摸云楚又的额头。 她都这么厉害了,还要去上学念书?这是什么逻辑? 云楚又后退一步,避开陈漪的手,淡定解释道:“有件小事需要去处理。” 陈漪撇撇嘴:“不能告诉我是不是?知道知道,行,你去,慈善机构的事交给我就成,我这边说通彭六爷后再通知你,选址的事你也不用操心了,我心里有数。” 云楚又弯了弯唇:“辛苦你了陈姐。” 她就喜欢这种干实事的人,真给她省了不少力气,她也能安心待在绿城大学攻略橘嘉绫香了,只希望这人真如书里所写的那样,拥有单纯,善良,悲天悯人的性格,内心却因为自己东瀛人的身份过于敏感,是个骄傲又自卑的复杂脾性。 第295章 二十多具尸体 陈漪有些不好意思,苦笑一声:“有什么辛苦的,反倒是我拖累了你。” 云楚又看着她脸上青紫交错的伤痕,皱了皱眉:“家里有药箱吗?上点药。” 闻言,陈漪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蛋,却是眸子微闪,摆手道:“不用,正好就借着这张脸去见彭六爷,他最是仗义,看我如此,说不定心一软还能答应的爽快些。” 云楚又平静地瞧她,淡淡道:“就算不应也没事,不必借着伤口来求旁人怜悯,尽力而为就是,但身体比这个重要,药箱在哪,我给你上药。” 陈漪怔了一下,旋即眼圈一红,忙低头掩饰:“我来找。” 她以前是做特务的,家里自然少不了常备的跌打损伤药。 云楚又替陈漪上了药,红药水晕染的她脸上伤口更可怖,她龇牙咧嘴地喊疼,半晌又笑着道:“我家里人死的早,从小和胞弟相依为命,他脾气很倔,即便被别的孩子追着扔石头,也不会喊疼,回到家我给他上药,只能窝囊地抱着他一直哭。” 云楚又放回药水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她。 自从认识陈漪后,她一直表现的世故圆滑又冷眼旁观,好像一个局外人,这是第一次主动听她提起自己身上发生的事,看样子今晚潘显硕之死给她带来了很大的意动。 “那时候我就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变强,变得谁都不能欺负我们。” “可惜,我一个女人,又要拉扯弟弟,为了谋生只能去舞厅,后来,就认识了潘显硕,他看中了我的美貌,将我培养成了手里的一把刀,还是一把随时可弃的刀。” “但我不在乎,我只在乎能不能变强,能不能保护的了陈钦。” 陈漪用含笑的语气将自己这些年的遭遇都告诉了云楚又,在云楚又毫不犹豫前往废弃仓库救下她后,她俨然已经彻底把她当成了自己人,一个永不背弃的自己人。 云楚又长腿交叠,静静看了陈漪片刻,声音很轻的询问了一句话。 “你在看到潇潇姐和吕宗航时,感慨出的话,是因为潘显硕?你曾喜欢他。” 陈漪嘴角缓缓勾起,很爽快地应道:“是,是潘显硕,女人嘛,情窦初开,潘显硕又高又俊,还身居高位,还是亲手将我从地狱拉出来的人,我如何能不喜欢?” 又高又俊?云楚又眨了眨眼,仔细回想了一下潘显硕的长相,呵…… 滤镜,绝对是滤镜,不然和潘天宝一脉相承的潘显硕,能长得有多俊? “潘显硕死了,你完全有资格追求自己的幸福,往后喜欢谁就冲上去拿下,人生匆匆几十载,如今又各地大战,能活到什么时候谁都不知道,自个儿开心就行。” 想归想,云楚又还是给陈漪灌了一碗心灵鸡汤,愿她能想开点。 听到她这新鲜话,陈漪忍不住笑了:“要不然我喜欢你了,你这话真的很……” 云楚又不急不缓,闲聊一般:“前卫?超前?洋气?” 她眼皮轻轻一撩:“人生嘛,怎么过不是过,我辈九州人,如今能做的最有意义的事,就是为国家,为老百姓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也算不枉此生了。” 她一直不明白穿越大神选择她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她身为一个军医,有责任? 陈漪眼底泛起一抹异样,旋即道:“还好你这样本事的人是自己人。” 云楚又耸了耸肩,不置可否,想到绿城大学,问道:“你弟弟,陈钦是?是什么学科的?我今天入学可以帮你捎句话过去,想来看到你这副惨状,姐弟俩还能开诚布公谈一谈,你们从小相依为命,他自是明白你的苦处,往后日子不就好过了?” 陈漪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你说的是,他是农业学的,既然阿云今天就去,那就劳烦帮我告诉陈钦一声,我在家中等他,希望如你所说,他能明白我的苦。” 说着,陈漪叹了口气,显然并不看好明天的姐弟见面。 云楚又也没再问,距离天亮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两人洗漱了一下就睡了。 陈漪这公寓式的洋楼房间不少,足有四间,云楚又随便挑了一间,暂时住下,一旦入学她是要接近橘嘉绫香的,最好是趁机与她住在一起,观察她的说话与日常。 虽然这样多少有点变态,但怎么说也是为了往后的大业,忍耐一下就过去了。 这一觉睡的很舒坦,毕竟从云家庄离开后,就一直处于腥风血雨的环境中,好不容易在许都能好好睡一觉,还成了双人妖精打架,更疲累了,终于能独享大床了。 第二天清早起来,云楚又神清气爽,穿好衣裳出了房间。 一出房间,她就闻到了空气中煎鸡蛋和吐司的味道,还不等她进厨房,陈漪就端着早餐出来了,看到她出来,陈漪便笑着道:“醒了,快来吃早餐。” 云楚又落座,看着精致摆盘的早餐,朝陈漪竖起拇指:“贤妻良母。” 陈漪“嘁”了一声:“还不是往日为了讨好潘天宝?如今倒好,人换了,变成讨好你了,不过两者有很大的差别,讨好你,我可是心甘情愿的。” 云楚又轻笑一声,老神在在道:“克制,你要克制你自己。” 陈漪嘴角一抽:“吃你的,吃都堵不住嘴。” 早餐吃罢,云楚又就换上衣裳准备出发了,她要去和兴路等谭淮书下课,希望一切顺利,蔡仕戎这位联党大佬不要把她给卡回来,绿城大学她是一定要进的。 离开西北大街后,云楚又就直奔和兴路,一下黄包车,就看到有报童在吆喝: “号外号外——城北废弃仓库惊现枪战,现场发现二十多具尸体!” 云楚又抬眸看了报童一眼,报童就很有眼色地跑过来塞给她一份保持,小脸上扬着笑容,还客客气气朝云楚又鞠了一躬:“小姐,诚惠,三分大洋。” 云楚又垂眸看看手里的报纸,递给他一元法币。 法币虽然购买力大跌,但一元法币却依然价值八分大洋。 报童收到钱,乐得眉开眼笑,连连鞠躬:“谢谢小姐,祝小姐一天都愉快!” 说完,他蹦蹦跳跳跑远了,云楚又弯唇一笑,捏着报纸上了楼,刚一敲门,屋里就响起了谭潇潇的声音,带着些许谨慎地道:“是阿云吗?” 第296章 四十年代的幸福 云楚又对谭潇潇的戒备感到满意,说道:“潇潇姐,是我。” 随着她声音落下,门应声而开,露出谭潇潇憔悴的脸,云楚又微讶:“怎么回事?怎么像是一晚上没睡着似的?你们姐弟俩不会说话说了一晚上?” 闻言,谭潇潇苦笑一声,拉着云楚又进来,又顺势关上了门。 云楚又察觉到她情绪不佳,不由眯了眯眸子,狐疑道:“到底怎么了?” 谭潇潇叹了口气:“阿云,我有件事很为难,想和你请教一下。” “你说。”云楚又心头一动,大致猜到了谭潇潇面露难色的原因。 谭潇潇咬了咬嘴唇,显得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结结巴巴道:“是淮书,淮书他,他竟然找了个东瀛女人!东瀛人啊!这怎么能行?国家罹难,家乡遭劫,父母双亡,这一笔笔血债都是东瀛人干的,淮书他是九州人,怎么能和一个东瀛女人有所纠葛?” 话到最后,谭潇潇语气已经带上了愤怒和厌恶,排斥的意味不言而喻。 云楚又看一向和和气气的谭潇潇对橘嘉绫香态度如此嫌恶,眉梢微微挑起。 不过,仔细想想,这就是东瀛人在九州的现状,橘嘉绫香之所以还能在绿城念书,全是因为养父母的关系,更是因为她自小生活在九州,身上东瀛人的特征并不明显。 谭潇潇沉重道:“阿云,你说,我该怎么劝淮书,让他和那个东瀛女人断了?” 在她心中,和东瀛人搅合在一起,那就是汉奸行径,是要被唾弃,被指责的,莫说是旁人了,连她这个当姐姐的都不支持,甚至鄙夷,谁又会支持他呢? 云楚又略做沉思,说道:“谭学长的态度很坚决?” 她只知道书里谭淮书和橘嘉绫香感情很深刻,但并不知道他们的恋爱经过,而且现在剧情还没有彻底展开,不知道两人的感情到哪一步了。 谭潇潇眉头紧锁,满面愁容,说道:“他也没有很坚决,但十分敷衍我。” 云楚又说道:“那就再看看,说不定他的东瀛女友会让你改观呢?” 橘嘉绫香确实和一般的东瀛人不同,准确来说,她甚至算不上一个真正的东瀛人,从小接受的都是九州的思想,身边只有一个耳提面命的东瀛女仆,又有什么用呢? 谭潇潇毫不犹豫拒绝道:“不,只要她是东瀛人,我就不会改观!” 见状,云楚又也不劝了,谭潇潇是个善良的人,往后看得多了,自然会明白谭淮书和橘嘉绫香之间的感情,也会明白后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谭潇潇会不会到最后一刻才看清这件事,她不清楚。 书中,谭淮书和橘嘉绫香都没活下来,两人或许注定是一场悲剧。 因为橘嘉绫香的事,导致谭潇潇脸上一直布着一层阴云,情绪不高,不过,她也觉得扫兴,没有再谈这事,而是问道:“阿云吃早餐了吗?我给你做点?” 云楚又说道:“吃过了,潇潇姐一晚上没睡好,不如再休息一下,不用招呼我。” 谭潇潇摇了摇头:“我哪里睡得着?对了,小漪怎么样?她见着她弟弟了吗?” 云楚又想了想,把报纸递给谭潇潇,将昨晚潘显硕绑架陈漪的事简单说了说,毕竟后者也是潘天宝事件的亲身经历者之一,只怕这件事也是压在她心头的一件大事。 果然,听到潘显硕已经死了,谭潇潇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 紧接着,谭潇潇就焦急道:“阿云你怎么样?没有受伤?小漪呢?她没事?你们昨天晚上居然经历了这么多?天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云楚又摆摆手:“没事,如今潘显硕已死,你也不用担心了。” 谭潇潇咬着嘴唇,心里很不是滋味,说道:“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掺和到潘天宝的事情里,你和小漪也不会遇到这种危险,还好你们没事,不然我真的难辞其咎。” 她很是自责,虽说云楚又说的简单,但昨晚的惊心动魄她是能想到的。 更何况,报纸上说了,尸体都有二十多具,可想而知她们昨晚的情况有多危急。 云楚又笑了笑,宽慰道:“潘天宝是润鹤一霸,当地老百姓惨遭迫害,杀了他也算是除暴安良了,你如今不是已经改变了,有人敲门都知道谨慎询问一句了。” 闻言,谭潇潇哭笑不得:“这算什么改变?” 自嘲完,谭潇潇又郑重其事道:“阿云放心,我以后肯定跟你多学习。” 云楚又递给她一个信任的眼神,短暂谈话后,她就让谭潇潇去休息,后者拗不过,只能躺了回去,中午云楚又拿出了精品猪小排和面粉,做了猪小排乱炖贴饼子。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清闲了,好不容易没事了,总要做点好吃的犒劳犒劳自己。 蒜花爆香,排骨的香气和麦香味飘散在空气中,显得格外霸道。 谭潇潇就是被这股香气给惊醒的,迷迷糊糊起床,看了看做饭也格外闲适自在的云楚又,又看看桌上的饭菜,瞌睡瞬间被赶跑了:“阿云,你还会做饭?!” 她从第一次见到云楚又,就觉得她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没想到竟还会洗手作羹汤。 云楚又弯唇笑笑,美食总是治愈人心的:“尝尝看。” 谭潇潇洗了洗手,坐在桌边有些局促,脸上表情很是为难。 “明明说好了我给你做饭的,早知道不睡觉了,还得劳烦阿云做饭给我吃。” “哪有什么该不该?对了,谭学长什么时候下课?”云楚又吃的喷香,酥烂的排骨入口脱骨,咸香适中,再配一口软乎乎的饼子,真是四十年代换不来的幸福。 “应该就快回来了,我说了中午给他留饭。”说着,谭潇潇尝了一口贴饼子,当即眯起了眼,直到吃完整个饼子,她惊声道:“阿云,你的手艺居然这么好?!” 云楚又微微颔首,倒是很不客气接下了她的夸赞:“喜欢吃就多吃点。” 谭潇潇忙不迭点头,也顾不得排骨还很烫,吸了一口上面裹满的汤汁,只觉唇舌被咸香的汤汁充斥,美味的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给吞掉。 两人吃的热火朝天时,谭淮书回来了,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了一个人。 第297章 蔡仕戎的试探 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 他穿的很正统,一袭灰色长袍,脚下是一双黑色的布鞋,模样十分温和。 谭潇潇赶忙放下筷子,站起身迎了上去:“淮书,这位是?” 谭淮书亲自给中年男人拿了双拖鞋出来,说道:“我学校里的先生,蔡先生。” 蔡仕戎穿上拖鞋,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谭潇潇点了点头,客气道:“冒昧来访,还请见谅,只是我听淮书说,他胞姐远赴绿城而来,一路上颇为波折,同行的一位女同志还想到我们绿城大学念书?淮书是我的得意门生,所以贸然登门拜访,见谅。” 蔡仕戎语气客气,半点没有高知分子的傲性,显得格外平易近人。 一听是绿城大学的先生,谭潇潇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忙请人进屋,含笑道:“早听淮书说起过先生,您能登门我们实在蓬荜生辉,何谈冒昧?您快请进。” 云楚又早在蔡仕戎进门的时候就猜到了他的身份,无他,那双拖鞋尺码太合适了。 看来她真没猜错,这个老破小的筒子房,还真是联党同志平日聚头的据点之一。 能被他们用来当做聚会之所,安全性和隐蔽性应该没有问题,不然谭淮书也不会放心姐姐一个人待在这里,不过她没想到,蔡仕戎会亲自上门来考察她。 但仔细一想,便也明白了,她能护着谭潇潇一路平安来到绿城,没点本事是不可能的,谭淮书兴许没往这方面想,但他但凡提及,蔡仕戎肯定是要产生警惕怀疑的。 再加上她莫名其妙提出要去绿城大学念书,这种怀疑就成倍增长了。 在蔡仕戎心中,她估计是一个有心靠近,筹谋算计的人,谭淮书确是他的得意门生,也是未来联党的新兴血液,他为了后者的安全,也是要亲眼瞧一瞧她的。 一旦发现她确实有问题,那蔡仕戎可以顺理成章拒绝她入学。 这样一来,谭淮书既不会惹恼一心向着她的姐姐,也不会得罪她,一举两得。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过于阴谋论了,或许蔡仕戎只是听到她的事,觉得是个人才,可以拉拢入联党,所以才亲自跑这一趟的,但不论如何,机会总归是送上门来了。 果然,蔡仕戎在走进大厅后,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起初,眼神很是惊讶,紧接着就更深了些,但脸上表情一直很温和。 “姐,这是你做的?闻着好香啊!”谭淮书到底是个年轻人的性子,昨晚和姐姐因女友的事发生的口角已经忘却,把外衣挂好,跑到桌边看着桌上的饭菜,口齿生津。 提起这个,谭潇潇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哪有那个本事?是阿云做的,可好吃了,蔡先生也没用饭?就留下来一起吃,我去拿碗筷!” 她也看出蔡仕戎过来的目的是为了云楚又,自然想为后者多博得一些好感。 蔡仕戎顺势看向云楚又:“阿云同志是吗?淮书说,你想要进绿城大学学医?” 他声音很是和善,眸光扫过桌上香气四溢的饭食时,也有些许感慨,能做出这么香的饭菜,定是从小就被培养了厨艺,这样说来,她应当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出身。 但想到谭淮书说的,她准备开一家慈善机构,还顺手给出十块大洋的生活费,这样的行径与她本身的经历似乎有些相悖,所以,她到底什么来历? “蔡先生,我姓云,名楚又,是从龙都来的,说来惭愧,家中是地主出身,却是被抱错的孩子,我自觉成了一个没人要的孩子,孤身上路,这才结识了潇潇姐。” 云楚又是有伪装技能的,说起这番话来,既不高亢也不落寞,只是平静的叙述。 可偏就是这样的叙述,让人觉得她是一个很有风骨的姑娘,一旁的谭淮书并不清楚她身上的事,如今乍一耳闻,眼神不由流露出些许同情,这么说来她连家人都没有。 蔡仕戎也轻叹一声,又顺势就身世的问题多问了几句,云楚又回答的毫无破绽。 当然,都是事实,说出来也差不到哪儿去,反正旁人是寻不出古怪之处的。 听她说完,蔡仕戎心里的怀疑就打消了大半,谭潇潇拿着碗筷出来,他与谭淮书一品尝今天的精品小排乱炖,心一时又被俘虏了大半。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谭淮书更是瘫软在椅子上,他摸着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打着饱嗝,旋即喟叹道:“阿云同志的手艺真的太好了。” 谭潇潇看的好笑,知道他们还有话要说,就收拾了残羹,又倒了几杯茶。 蔡仕戎笑着道:“阿云同志做菜的手艺的确绝佳,只是不知,你为什么想去绿城大学学医?听淮书说,你似乎想要在绿城开一家慈善机构?真有此事?” 他初初听闻这个消息时,还以为听错了,一个初来乍到的姑娘家,要在绿城这样的地界开一家慈善机构,不知该说她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无知了。 云楚又爽快地点了点头,应道:“确有此事。” “我离开家乡时,兄长给了我一笔钱,我一直随身携带,一路上看到不少老百姓忍饥受饿,挨着病痛,我心里难过,总想为他们做些什么,便想着开一家慈善机构,专门给难民发救济粮,而我自己因幼时经历,有一些学医的基础,所以才异想天开。” “若蔡先生不方便引我入学,那此事便做罢,我不提就是了。” 云楚又进退有度,说话间,苦笑着摇了摇头,显然是把蔡仕戎的询问当作婉拒。 一听她这么说,谭淮书忙给蔡仕戎使眼色,听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于公,云楚又为人大义,颇有侠气,于私,她又是他们谭家的恩人,于情于理,他都想促成这件事。 察觉到谭淮书焦急的目光,蔡仕戎暗自摇头,这些年了,还是沉不住气。 不过,大体的询问是没什么问题了,入学也可以,但后续怕是还要让人调查调查,若真的没有隐瞒,且她的政治思想还是干净的,那可以将之引荐加入联党。 云楚又的确是一个颇具侠气,正义善良的人,这样的人值得拉拢。 更重要的是,联党真的太缺乏背景干净,思想干净的医护人士了。 第298章 医学高手 蔡仕戎轻声道:“阿云同志哪里的话,你能对一个陌生人出手相助,更愿意对九州的难民施以援手,就足以证明你的品格,绿城大学的大门理应为你敞开。” 说完,他沉吟片刻,继续道:“这样,明天你和淮书一起入学,让他带你去办理一下入学手续,入学后,再由老师测试你的医学水平,再商议你跟几级,这样可行?” 云楚又弯唇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多谢蔡先生了,我一定好好学。” 道完谢,她话音一转:“不过,让老师考教就算了,我想我可以和谭学长一级。” 闻言,蔡仕戎和谭淮书都愣住了,后者悻悻一笑,说道:“阿云同志,我马上就要毕业了,算是绿城大学医学科颇有经验的学生了,你要与我同级,怕是……” 云楚又自然听出他的未尽之言,是觉得她说大话,进了班也跟不上进度。 蔡仕戎没说话,却郑重地看了她一眼,他总觉得这样一个姑娘,不是个会说大话的性子,他思索片刻,转而问道:“颈动脉搏动检查时为什么不能双侧同时检查?” 云楚又眨了眨眼,长睫扑闪,轻笑着道:“会晕厥。” “稽留热常见于什么病症?” “在大叶性肺炎、伤害、斑疹伤害、羌虫病等等疾病中,稽留热都很常见。” “治疗稽留热应该用什么药?” “黄连、黄岑、石膏、栀子、天花粉、连翘、知母……这些都具有清热泻火,解毒消肿的功效,也可用于口舌生疮、齿龈、咽喉肿痛等症状的治疗。” 蔡仕戎是个实干派,接连几个临床问题,云楚又都对答如流,甚至都没思考。 她回答完,谭淮书的身体已经坐直了,看云楚又的眼神也变得郑重而认真。 蔡仕戎也神色微微沉凝,这些都是他临时起意,随意发问的,不存在泄题的可能,但她一点都没有被刁难住,反倒举一反三有理有据,说的甚至比他所知的还要多。 这样一个理论知识丰富,也有临床经验的姑娘,入绿城大学定是个好学子,但她表现的太镇定,会的又太多,反倒是又令他心中生起些许不安,她真的只是为了学习? “让蔡先生见笑了,幼时教我的赤脚大夫多年来在民间游历,医术高超,我却只学了些皮毛,还望入了绿城大学后,蔡先生能不吝教导,让我成为一名合格的医者。” 云楚又并没有因为回答的顺畅就骄傲自满,反倒是非常谦虚。 见状,蔡仕戎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做了多年老师,自然知道有些人就是上天眷顾,颇有医学方面的才能,谭淮书就是如此,只是没想到如今又来了一个年岁更小的。 看她谦虚懂礼的模样,一时蔡仕戎也升起了爱才之心。 他轻声说道:“你入学后与淮书一级,我自会亲自教导,不过学医其实是互相学习的过程,学海无涯,我只不过比你们多活了几十年,九州未来还需要你们这些年轻学子将之撑起来,阿云同志,希望你自始至终不忘初心。” 听出蔡仕戎话语中淡淡的警醒告诫,谆谆教诲,云楚又抬眸看了他一眼。 她眸子微敛,脸上露出敬重之色,颔首道:“先生放心。” 在商议好后,蔡仕戎就离开了,谭淮书松了口气,旋即用惊奇的眼神看向云楚又:“阿云同志,你昨日可没告诉我,你竟还是个医学高手!” 云楚又摇头:“哪里算得上高手,不过鲁班门前弄大斧罢了,让谭学长见笑了。” 谭淮书苦笑一声:“你实在是太谦虚了。” 这么年轻的姑娘,入学就能和他同级,这份才学容不得人忽视,他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不过,当他目光轻轻扫过云楚又绝艳的面孔时,又叹了口气。 他都能想象到明天入学后,同学们的反应,毕竟医学科可少有这么漂亮的姑娘。 除了…… 谭淮书想到橘嘉绫香,脸上笑容更苦了,不论是阿姐还是先生,都不赞成他与一个东瀛姑娘谈感情,但她真的不同,和所有的东瀛人都不一样。 云楚又眼波流转,好奇地道:“听潇潇姐说,你找了个东瀛姑娘当女朋友?” 闻言,谭淮书一顿,抿了抿唇角,神情苦涩:“你也知道了。” 云楚又还未说话,谭潇潇已经端着洗好的水果出来了,她看着谭淮书,语气沉重:“淮书,你要知道,东瀛人是入侵我们九州国土的恶霸!你身为治病救人的医者,往后会见到更多千疮百孔的九州百姓,而他们,都是你的同胞,都是被东瀛人所害!” 说话间,谭潇潇“砰”的一声把水果搁在桌上,声音带着沉痛,掷地有声。 而她每说一句话,谭淮书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只能默默垂下脑袋,保持缄默。 谭潇潇气得不轻,狠声道:“即便是你不说话,我也不会认可你所谓的感情!” 她的固执令谭淮书感到十分压抑,可那又能怎么样,这是他唯一的姐姐,往后余生都要相依为命的亲人,可顺从的话,绫香怎么办?她只是东瀛一枚无辜的棋子罢了。 半晌,谭淮书站起身,声音低沉道:“我先回学校了。” 说完,不等谭潇潇开口,他就逃也似地跑了,生怕她再说些什么。 谭潇潇看着“砰”一声关上的房门,整个人气势也萎靡起来,脑袋耷拉着。 她回头看向云楚又,眼底有些茫然:“阿云,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刚知道淮书谈了女朋友,她的第一反应是高兴,可随着对方的身份背景浮出水面,她就只剩下了排斥和厌恶,一个东瀛人,她脑子里只有这几个字,不论对方再善良,再无辜,也改变不了她是一个东瀛人的事实,是敌人,甚至仇人! 云楚又看向谭潇潇,沉思片刻,徐徐道:“如果谭学长的女朋友愿意脱离东瀛人的身份,改名换姓,彻底站在九州这一边,成为一个九州人,你是否能接受?” 她所说的都是书里曾出现过的,要不了多久,橘广智就会派人来接这个潜伏多年的小女儿,橘嘉绫香严词拒绝后,就跟着谭淮书跑了,后来改了九州姓名。 第299章 彭琴乐斯舞厅 谭潇潇听到云楚又的话,愣了一下,旋即就皱眉道:“怎么可能有人愿意背叛祖宗?就算东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要是真改名换姓,她爹娘能同意?” 她觉得云楚又这句话完全是无稽之谈,也不需要纳入考虑的范畴中。 云楚又端起茶水轻啜一口:“倘若呢?若真是这样,你是否会同意他们在一起?” 谭潇潇看着云楚又,一脸无奈:“怎么听你的口气,你是想劝我答应他们的事?” 云楚又轻笑一声,悠悠道:“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更何况‘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看谭学长的态度挺坚持的,应该是对那个东瀛女子很有感情,潇潇姐不可以己之心,就暗自揣度对方的为人,或许我所说的,她就是实现了呢?” 谭潇潇听完她的话,眉头微微蹙起,沉思片刻,说道:“如果真像你说的,她愿意抛弃自己的祖宗,改名换姓,安心待在九州,不与家中联系,我可答应。” 她也不是真的那么固执,只是东瀛人在心中留着的是难以磨灭的丑恶印象。 但谭淮书的态度她看的分明,就这么一个弟弟,她也不希望因为她的反对,而致使他得不到幸福,所以,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她也愿意后退一步,成全他们。 云楚又颔首:“那事情就好办了,等我入学,可帮你好好观察观察。” 闻言,谭潇潇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是去学习的,不是帮我盯人的,看她作甚?你好好学习,平日下课就过来,我给你做饭,这里近,走动起来也方便。” 云楚又眨了眨眼,漆黑的眸子里蕴着浅浅的笑意:“那可不一样,潇潇姐既然拿我当妹子,我肯定也要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若真能促成这段姻缘,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谭潇潇笑了笑,旋即叹气道:“何必那么麻烦,他们二人断了,比什么都强。” 云楚又眸子微闪,没有再接话,又坐了一会,就和谭潇潇告辞离开了。 她得返回西北大街去,时间也不早了,不知道今晚陈漪会不会去彭琴乐斯舞厅。 回了西北大街的住处后,云楚又才发现陈漪不在,如今已近黄昏,正是舞厅开始营业的时候,她又绕到房间去看了一眼,两箱黄金确实已经不见了。 云楚又想到陈漪脸上的伤势,不由眉尖一蹙,思索了一瞬,便借用了陈漪的衣裳,准备去看看这彭琴乐斯舞厅,她离开绿城也有段时日了,谁都不知道这彭六爷会怎样。 她与陈漪也算是彼此信任的关系了,自然不能看她独身一人去面对这些。 云楚又挽着手包,搭乘黄包车,一路抵达了绿城夜晚最繁华,也最奢靡的一条街。 这里随着夜色降临,会布满五光十色的霓虹,街上来来往往,摊贩也都簇拥在狭小的角落,等待客人上门,有卖首饰的,馄饨的,还有卖香囊的。 而这条街之所以这么热闹,就是因为彭琴乐斯舞厅。 不管是有身份地位的先生少爷,还是普普通通的工人社畜,在这寂寞无趣的夜晚,都会来彭琴乐斯舞厅消费,一掷千金,或博得某位舞女一笑。 云楚又仰头看看足有三层楼高的舞厅,红唇轻抿,也难怪这位彭六爷能在绿城占据一席之地了,还未靠近舞厅,入目的就是身姿曼妙,站在门口迎客的舞女。 在九州,最繁华的夜生活之城,当属沪城,十里洋场灯红酒绿,而在沪城沦陷的前一天晚上,各个舞厅依然放着最欢快的音乐,舞女依然跳着略显挑逗的舞蹈。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也致使舞女的生活方式饱受争议。 舞女看到云楚又一人前来还有些惊讶,目光划过她的脸时,眼底都浮出惊艳之色,不过,舞厅也没规定女人不许来,她们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迎客了。 云楚又也不在意,迈着步子,闲适自然的进了彭琴乐斯舞厅。 虽然只是傍晚,但舞厅内已是开始了纸醉金迷的夜生活。 舞台正中,舞女穿着漂亮的衣裳,唱着暧昧婉转的歌,流光溢彩的灯光打在身上,周围便会响起激烈的掌声及叫好声,而一旁的舞池里,也都是舞姿摇曳的男女。 穿着白衬衫,打着领结的舞厅服务员捧着酒托,穿行于人群中。 云楚又刚看了两眼,身边就响起脚步声,紧接着是一道略显青涩的男声:“小姐,能不能请你跳支舞?” “不好意思,不会跳舞。”她头都没回,就径直朝舞厅内走去。 被拒绝的男人愣了一下,旋即半眯起眼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这时有人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揶揄道:“没想到在情场上一往无前的彭少也有碰壁的时候,啊?” 话落,四周响起一片笑声,但都是善意的,没人敢嘲笑这个刚刚吃瘪的青年。 彭耀辉没有理会众人的话,眼睛紧紧盯着云楚又离开的方向。 他这副作态倒是令原本开口揶揄的人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只看到一角黑色的裙摆,他道:“彭少眼光高,刚刚那位小姐看来是入了你的眼了?” 彭耀辉收回目光,呵呵一笑,神秘兮兮地道:“喝酒喝酒,今天晚上有大事发生,珍惜现在的时间。” 另一边,云楚又离开舞厅正中,路上又碰到两个邀请她跳舞的男人。 她烦不胜烦,只能顺手从酒柜上拿走一个面具。 一个狰狞的恶鬼面具,遮住了她的眼睛。 一袭黑色的曳地长裙,气质孤冷,再搭上半张恶鬼面具,令她的气质愈发的冷傲,有种拒人于千里的冷冽,她坐于角落里,一时竟再无人敢靠近。 陈漪不知在何处,舞厅有三楼,她要面见彭六爷,应该要到最顶层去。 云楚又坐了片刻,便起身朝二楼去了。 可惜,没有如她所愿,反倒是被两个小厮拦了下来:“小姐是头回来彭琴乐斯舞厅?抱歉,舞厅有规矩,普通客人只能在一楼,没有手令不能上楼。” “手令?”云楚又黑曜石般的眸子在舞厅射灯照耀下,像是会发光。 她竟不知一个舞厅还有这么多的规矩,看样子一楼和二楼是一个分水岭。 后者或许招待的都是些达官显贵,毕竟来舞厅的客人也并非全是来消遣的,他们会通过这种混乱的场面聚集起来,互通战况情报,因为这里是最不易引起关注的地方。 第300章 “爱国”募捐活动 小厮在这里工作多年,漂亮女人见得多了,可这么漂亮的却是头一回。 他们只觉被云楚又的眼睛给晃到了,忙道:“小姐,手令是需要六爷亲自给的。” 说出这番话时,他们有些唏嘘,如果他们能做决定,定是不会拦这么漂亮的小姐,而且依她的模样,理应上二楼甚至三楼,待在一楼这种鱼龙混杂之处,才是暴殄天物。 云楚又眉间轻蹙,看样子用正常手段是去不了三楼了,难道要爬墙? 她认真思索着这个可能性,忽然,先前那道略显青涩的男声又响了起来:“小姐,你是想去二楼?正好我也要上去,不如你暂时做我的女伴,我带你上去?” 云楚又眸子微动,转头看向说话的人,一个年约二十上下的青年。 他穿着得体的西装,丹凤眼,柳叶眉,有些男生女相,不过,随着他的出现,两个站在楼梯口把手的小厮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彭少。” 彭? 云楚又若有所思地看着彭耀辉,抬眸看看楼梯,颔首道:“好。” 彭耀辉眼睛一亮,朝着云楚又伸出手臂,她眉梢轻挑,从善如流挽住了他的胳膊,彭耀辉不自觉挺直了脊背,想表现的更稳重一些,但浪荡惯了,正经起来尤为滑稽。 小厮目送两人上楼,其中一人默默摇了摇头:“彭少和这位小姐不般配。” 另一个小厮翻了个白眼:“这话是你和我能说的?管他般配不般配,能嫁给彭少,往后在这绿城谁不高看一眼?说不定这位小姐今晚过来的目的就是这个呢?” 他这话倒也直接,不过一般女人来舞厅,不是特务,就是来钓金龟婿的。 彭琴乐斯舞厅,二楼。 云楚又一上二楼,神情微讶,这二楼的环境与一楼简直天壤之别。 一排排精致的沙发卡座,西装革履,礼服加身的男男女女落座其中,交头接耳着,一张张圆形小几放着盛满香槟的高脚杯,轻柔舒缓的音乐弥漫,完全是一个高级会所。 察觉到她的诧异,彭耀辉低声说道:“能在这里落座的,都是绿城军政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你来彭琴乐斯舞厅是为了找什么人吗?你说,或许我能帮你。” 云楚又美眸轻扫,放开挽着彭耀辉的手,说道:“多谢,但不必了,我就在这里等着,她应该待会就来了,彭少,我不玩什么感情游戏,抱歉。” 女人对男人的吸引,无非就是那几种,对方的心思几乎不需要猜。 闻言,彭耀辉脸上的笑意顿了一下,他胸膛微微起伏,说道:“我没玩。” 云楚又对他接下来的话没什么兴趣,转头寻了个无人的卡座,等着陈漪出来。 不知她什么时候出发的,与彭六爷的谈判如何了,但二楼能上,三楼只怕就难了。 云楚又落座不久,三楼就有了动静,她眉眼微抬,就看到两人从三楼联袂而下。 不过,是两个男人,且还是年近五十上了年纪的男人。 她眉头微皱,陈漪按理应该在彭琴乐斯舞厅,为什么没来? 云楚又这边蹙眉深思时,二楼的音乐也随着两人的到来戛然而止了。 “各位,相信你们都知道今天邀请诸位前来的目的,为党国做出贡献,是我们每个人都应尽的义务,如今国贼当道,想来很快就会入主绿城,我们切勿放松警惕!” 其中一人站上舞台,对着麦克风,义正词严的说出了这番话。 云楚又原本准备离开,听得“国贼”二字,不由美眸微眯,他们说的是霍湛? “绿城守备军尽数撤退,残留的都是些无用老兵,我们需自发的组建一支可以保护自身安全的队伍,否则国贼一旦入主绿城,哪里还有你我的位置?” 说话的人挺着将军肚,说话间打着官腔,一看就知道是官场中的老油子。 说完这番话后,那人语调急转直下:“要组建可以保护自身安全的队伍,自然少不了银饷,大家也知道,国党为了抵御东瀛军,耗费巨资,如今绿城内部入不敷出,所以,还请各位团结一心,慷慨解囊,我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话落,他朝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一时间在场众人都连忙起身,客气回礼。 云楚又听到这里,哪儿还能不明白,一群绿城高层人物,今晚齐聚彭琴乐斯舞厅,就是为了凑钱征兵的,目的是怕霍家军撤到绿城后,他们这些国党人士丧失权利。 她冷笑一声,不准备参与,不管她和霍湛之间如何,也不管霍湛本人的心思如何,霍家军将东瀛人挡在许都是事实,他们享受了便利和安全,将生死顾虑抛之脑后,所想的不是怎么感谢,而是防备,生怕手中的权利受到波及,果然不愧是腐败之所。 云楚又刚欲离开,彭耀辉就一屁股坐在了她身旁。 他双手环胸,瞧着双腿,丹凤眼一挑:“小姐不准备参与这场爱国募捐活动?” “‘爱国’募捐?”云楚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毫不客气的鄙夷冷笑。 彭耀辉心头一动,看向云楚又罩在恶鬼面具下的眼睛,黑澄澄的,极其清澈,像是世间最漂亮最璀璨的宝石,不过,她说出的话却十分不羁,有种极大的反差感。 他来了心思,下颚微扬:“知道上头那俩是谁不?” 彭耀辉也没觉得云楚又能回答出来,自问自答道:“左边那个,冠冕堂皇打着官腔的,就是如今的绿城市长,冯志洲。右边那个,一言不发装深沉的,就是彭六爷。” 说完,又怕云楚又不知道谁是彭六爷,手指在虚空中点了点:“彭六爷你听过没?这家彭琴乐斯舞厅的幕后老板,也是绿城的实权人物,两人搁这商量搞事呢。” 彭耀辉声音压得很低,但说出的话却很不客气,似乎对两人也很是看不上。 云楚又听着这新鲜的话语,眸子微眯:“你和彭六爷是什么关系?” 彭耀辉诧异地看着她:“你还挺敏感,那老头是我爹,怎么样,现在有没有后悔?你要是后悔了,我允许你继续待在我身边,往后这彭琴乐斯舞厅就是你的,咋样?” 听着这大言不惭的话,云楚又起身便走,但走出两步,忽然想起陈漪。 如今彭六爷和冯志洲不知什么时候搅合在了一起,狼狈为奸,想的都是如何应对即将来绿城的霍家军,该不会陈漪拿着黄金过来,直接被人杀人越货了? 两个藤箱的黄金,怕是今天晚上所有的募捐加起来也就这个数,足够让人心动。 第301章 诓骗我,你逃不了 这么一想,云楚又脸上便没了表情,如染寒霜。 身后,被她抛之脑后的彭耀辉一脸吃瘪,自他出生到现在,还没从受过这种冷眼。 他也从没对一个女人这么好过,他说真的,她要是真愿意跟他,往后等老头没了,彭琴乐斯舞厅他真能给她,难道他彭耀辉说的话这么没有可信度吗? 不过,当他看到走出两步的云楚又又折了回来,不由一乐,到底年岁小,惊喜之情霎时溢于言表,洋洋得意地脱口而出:“小姐是不是改变主意了?” 云楚又轻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舞台上道貌岸然的两人,一把抓住彭耀辉的袖子,将人拉着离开了二楼,后者打趣道:“这么着急?爱国募捐活动可还没结束呢。” 她拉着他走到楼梯拐角处,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 彭耀辉脸一红,环顾四周一圈,小声道:“不是,也不能在这里?” 他可从没这么开放过,这要是让人看到,或者被什么记者给拍到了,他彭琴乐斯舞厅彭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这姑娘看着冷冰冰的,没想到竟这么热情似火! 但下一刻彭耀辉就笑不出来了,他敏锐察觉到抵着自己后腰的利器,脸色一沉。 他下意识捏紧了拳头,皱眉看向云楚又,作为彭六爷唯一的独子,他从小经历的绑架刺杀也不在少数,自然对这种事不陌生,所以,这样一个漂亮女人,竟是特务?! 彭耀辉此时只觉得失望远比恐惧来得多,一双丹凤眼郁卒地看着她。 他叹了口气,泰然道:“说,你想要什么?钱?还是情报?还是别的?” 云楚又眼皮轻轻撩起,神色平静道:“陈漪,她今天应该来过彭琴乐斯舞厅?” 闻言,彭耀辉眼底闪过一丝异样,有些诧异地上下打量着她,狐疑道:“你和陈漪是一伙的?她不是四象党特务密查处的人吗?你也是?” 云楚又面无表情将刺刀往里松了松,尖锐的刀剑几乎要刺破衣裳,划入皮肉。 彭耀辉忙把手举起来,无奈道:“好,好,我说,你冷静一点。陈漪今天是来过,来寻我父亲的,他们二人以前就不清不楚的,我也懒得多管。” 云楚又静谧清澈的眼瞳陡然幽深,冷声道:“她在哪儿?”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她是来找我父亲的,又不是来找我的!”彭耀辉哭笑不得,他虽然喜欢美人,陈漪也足够漂亮,但他怎么可能会一直盯着父亲的情人看? 话落,怕云楚又不满意,又道:“你找不着她了?她不一定还在彭琴乐斯舞厅,我父亲虽说和冯志洲最近搅合的颇深,但却是一个念旧情的人,不会对陈漪怎么样的。” 云楚又没和他打哈哈:“如果她是带了两箱黄金来找你父亲的,也会没事?” 闻言,彭耀辉脸色微变:“两箱黄金?带黄金来这里作甚?” 他当然知道在军事情况如此紧迫的情况下,两箱黄金意味着什么。 如果陈漪真是带着黄金来的,那说不定是被扣下了,毕竟两箱黄金,已经足够解决绿城权贵的燃眉之急了,不过,这与他又没什么关系。 这么想着,彭耀辉精致的脸上就露出一抹苦笑:“小姐,这事儿我管不了。” “我虽然是所谓的彭少,但你也看到了,我就是个插科打诨,喜欢酒肉美人的二世祖,我父亲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敢管,彭琴乐斯舞厅没你想的这么简单,今晚的爱国募捐活动也不是表面上那么寻常,今晚一定会出事的,你不要再横插一脚了。” 彭耀辉想了想,还是给她透露了一些信息,再多的却是不能说了。 云楚又眉尖一蹙,神情坦然:“我只找陈漪,其他的,不想管。” 陈漪是为了慈善机构的事才来的,倘若真为此而丢了性命,那她再怎样也得把她的尸体给带回去,否则任由彭六爷的人将之曝尸荒野,她于心难安。 彭耀辉看她神色冷漠执着,闭了闭眼,说道:“好,我帮你找人,你放了我。” 云楚又一双清澈的眼没有丝毫波澜,点了点头,很爽快就收起了刺刀。 彭耀辉愣住了,不可思议道:“你就这么放了我了?你不怕我就是诓你的??” 他开始怀疑了,这人真是女特务吗?怎么性子这么单纯,旁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谁知,他说完后,云楚又平静的瞧着他,像是在看什么值得关爱的傻子,片刻后,她后退半步,很自然地道:“诓骗我,你逃不了,再抓住就杀了你。” 闻言,彭耀辉嘴角一抽,得,人家不是单纯,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 他抓了抓头发,略一琢磨,说道:“陈漪带着黄金来谈事情,肯定是要去三楼的,那是我父亲日常办公,和接待客人的地方,我上去看看?” 云楚又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她也准备从外面直接翻上去。 彭耀辉松了口气,说道:“那你就在这里等我,我要是找到人,再来通知你,但我得提前说好,人要是真在这里,我不能保证把她平平安安带出来。” 两箱黄金,倘若那陈漪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真有可能被杀人灭口,昧下黄金。 他可不想带着尸体出来,再被人用刺刀抹了脖子,以作泄愤之用。 云楚又眉心微拧,回给他一个冷漠鄙夷的目光。 彭耀辉自知失言,悻悻一笑,摆手道:“趁着没人,我现在就去三楼找人。” 云楚又刚欲点头,眸光就忽的一变,身影微微一侧,隐入暗处,因为一楼大厅突然闯入了一群不速之客,枪声肆虐,一楼大厅的灯光都中枪坠落,陷入黑暗中。 大厅中一片尖叫,仓促逃跑的脚步声不绝于耳。 彭耀辉耸了耸肩,站在云楚又身旁,低声道:“你瞧,我就说今晚不会安稳。” 云楚又转头看他,漆黑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绝艳的眉眼笼罩着事不关己的漠然:“正好,有这群杀手捣乱,你正好带着我上三楼去找人。” 第302章 六爷已经答应了 彭耀辉眼睛一凸,还欲辩驳,就被云楚又扯住衣摆,她轻轻一翻,便带着他站在了楼梯上,直将彭耀辉给惊的面无人色,哆哆嗦嗦道:“你,你是什么大力女?!” 他一个身高八尺的大好青年,被一个姑娘家拎着轻飘飘翻越了楼梯?? 彭耀辉一脸不敢置信,云楚又却懒得与他多说,两人迅速上了二楼。 而此时的二楼众人也听到了楼下的动静,一个个交头接耳,面露难色:冯志洲道:“大家不必担心,今日之事我与彭六爷早有预料,不过是一群想趁机发财的蠢货。” 彭六爷站在一旁,手里捏着一根雪茄,任由冯志洲出风头。 这里虽是他的地盘,但他素来不是个喜欢打官腔的人,此次配合冯志洲,也只是担心霍家军入绿城后波及自身,想与人结盟,寻个心安罢了。 冯志洲能折腾,那就让他折腾,他只需要站在一旁充当一个“吉祥物”。 “吉祥物”彭六爷优哉游哉地抽着雪茄,不过,当他目光一瞥,看到黑暗中自己的儿子彭耀辉被一个女人拽着上了楼时,惊声道:“耀辉!” 他一生风月,家中姨娘太太们不少,却只得了这么一根独苗,平日里十分宝贝。 “你是什么人?放了我儿子!”彭六爷怒从中来,一甩衣摆,便从腰间抽出手枪。 “爹!楼下可热闹了,你赶紧让人去解决,年轻人的事交给年轻人自己解决!你儿子找个女人而已,大惊小怪什么?一楼太危险,爹,容我带美人上三楼躲躲!” 彭耀辉微惊,连忙开口打着哈哈,说完,便反推着云楚又往三楼方向去了。 见状,彭六爷险些吐出一口老血,找女人,去三楼做什么?那里是禁地! 一旁的冯志洲也变了脸色,压低声音道:“老彭,那个女人还在三楼?她背后的人尚且没来,可千万别让你儿子闹出什么幺蛾子,乱了章法,损了我们的计划!” 彭六爷皱了皱眉:“我说了,不要打她的主意,两箱黄金还填不满你的胃口?” 说这句话时,彭六爷声音微微低沉,有些不愉快。 陈漪是跟过他的,两人有旧情在,她既带着黄金求上门来了,他自然是能帮则帮,若非今天有要事处理,也不会让她暂时留在三楼等待,这冯志洲却总惦记着。 冯志洲嘴唇翕动,可如今在彭远山的地盘上,到底没有继续提着个话茬子。 彭六爷轻哼一声,到底是暂时的结盟伙伴,也不愿与他撕破脸,便道:“你在这里主持大局,我上楼看看,楼下那些人不必担心,我的人自会处理。” 说完,彭六爷便带着心腹转身上了楼,冯志洲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这个彭远山,当真是给脸不要脸,不过是码头出身的小人物,好运混成了“爷”,真拿自己当棵葱了? 彭耀辉推着云楚又上了二楼,就直奔彭六爷的办公处。 “老头子一般待客都在这里,倘若不在的话,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彭耀辉走的很快,给云楚又在前面带路,还不断回头看,生怕有人追过来。 不过,还不等彭耀辉推开门,里头就有人开门了。 “阿云?!你怎么会在这里?”陈漪打开门,看到云楚又时不由一惊。 云楚又眉梢轻挑,看陈漪安然无虞,松了口气:“陈姐,没事就好。” 一听这话,陈漪就明白了云楚又过来的原因,脸上浮出了感动之色,嘴却非常硬:“你说你,这地方是你能来的吗?年纪轻轻的不学好,走,跟我进来。” 眼看自己被忽略了,彭耀辉嘴角一抽,没好气道:“我这么大个人,看不见?” 陈漪扫了他一眼,轻飘飘“哦”了一声,旋即拉着云楚又进了办公室,一进门,陈漪便道:“六爷已经答应了,咱们可以安心开慈善机构,往后有他给撑着。” 说话间,陈漪语气也有些激动,尽管早知道彭六爷的为人,可他答应下来,她也算是完成了云楚又交代的任务,慈善机构的事也完成了大半,接下来只需要选址了。 彭耀辉进了办公室就东转转,西转转,一屁股坐在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上。 听到两人的话,彭耀辉呵呵一笑,百无聊赖道:“慈善机构?在这个节骨眼上开慈善机构?你们可是够闲的,我老爹可不一定能护得住你们,谨慎。” 陈漪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往日对她就没什么好脸色,今日竟变得聒噪了。 她狐疑地瞥了彭耀辉一眼,语气十分的防备:“阿云,你怎么与他一道来了?你们以前应该不认识?是不是这小子招惹你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闻言,彭耀辉朝陈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以为没我她能上来?” 陈漪冷哼一声,挡在云楚又面前,说道:“我管你这么多,你可给我离阿云远些,你这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儿,与我们阿云可不合适。” 彭耀辉不服气,拍案而起,刚欲说话,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彭六爷带着心腹走了进来,当看到陈漪与云楚又站在一处时,眸子微闪。 陈漪倒不介意他的目光,大大方方地上前,与彭六爷介绍道:“六爷,介绍一下,我老板,云楚又,这次要开的慈善机构,也是她主张的。” 云楚又的本事她是亲眼见过的,即便真暴露身份让人盯上,也没什么好怕的。 她并不想一个人站在台前,受万千百姓的尊重敬仰,而让云楚又在台下默默付出,正如后者所说,这是光宗耀祖的事儿,也是为国为民的大义之事。 “哦?你的老板?”彭六爷目光从云楚又脸上扫过,只觉这话有些啼笑皆非。 陈漪是特务调查处的人,这他是知道的,怎么离开绿城一段时间,竟又换了人? 陈漪也不便与彭六爷解释其中纠葛,说道:“前尘往事不说也罢,六爷只需知晓,这位云小姐,就是我们慈善机构的幕后老板,你既答应为我们撑着,那我老板你也认认脸,往后要是遇着麻烦事,她过来寻什么帮助,你可勿要推辞。” 彭六爷听了这话有些哭笑不得,不过陈漪打蛇上棍的本事他是知道的。 他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楼下出了点小麻烦,你们便在此稍等片刻,待处理好,我亲自送你们离开,想那冯志洲也不会驳了我的颜面。” 第303章 杀! “小麻烦?何以见得?” 云楚又想到楼下忽然涌出的手持枪械的杀手,他们虽表露出十分浅显嚣张的行径,但实际上枪法准,下盘稳,不像是普通势力出身,小麻烦?都是伪装罢了。 彭六爷笑了笑,解释道:“今日募捐活动,我们早前就放出风声,设了埋伏,目的就是将潜藏于绿城暗处的魑魅魍魉给抓出来,与冯市长合作,双方共赢罢了。” “还是六爷深谋远虑。”陈漪适时的在一旁恭维了一句。 彭耀辉撇撇嘴,一脸的不屑,双手垫在脑后,一晃一晃走到窗边,砰的一声将紧闭的窗子推开,夜色中的绿城笼在一层朦胧的光影中,令人心情愉悦。 他半趴在窗户上,低头远眺,蓦的,一只纤细的手抓住他的手臂,倏然将人拉回,下一刻,一枚子弹穿透窗棂射在办公室的地面上,留下一个黑漆漆的弹孔。 彭耀辉瞳孔猛地睁大,遍体生寒,彭六爷也面色一厉:“狙击手!” 云楚又一把将彭耀辉推到一边,手腕一转,指尖一挑,手枪咔的一声上膛。 她大步走到窗边,清凌凌的眸子在夜色中十分透亮,她迅速抬起手臂,扣动扳机。 “咻——”的一声,子弹远去,正中远处高楼上正在瞄准射击的狙击手。 “没事了。”云楚又收起枪,她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让一旁的彭家父子面露惊色。 彭六爷虽说在枪林弹雨里摸爬打滚多年,却也从未见过如此胆魄的女人,在明知有狙击手的前提下,还敢持枪反击,甚至还将对方击毙,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而彭耀辉丹凤眼中满是后怕,语气颤抖道:“幸好,幸好云小姐拉了我一把!” 他虽是个吊儿郎当的混不吝,但也很惜命,家中有大笔财富等着他继承,他要是因为开了个窗户,就死了,那真真是倒霉到家了,幸好幸好。 彭六爷上前,郑重说道:“云小姐好本事,彭某佩服!多谢你救了耀辉。” 陈漪一听,扬了扬下巴:“我们家阿云的本事可大着呢,往后六爷就知道自己与之合作有多幸运,不过,今晚的事六爷还需彻查一下,否则你的安危怕是难有保障。” 彭六爷目光闪过一抹厉色,微微颔首:“放心,此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他话音刚落,外头就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是冯志洲急切的声音:“老彭!对方有备而来,训练有素,人不少,咱们的人挡不住了!还是先撤!” 虽说死道友不死贫道,但彭远山手里可还有黄金呢!他须得将人给叫上。 闻言,彭六爷也愣了一下,心腹忙去开门,冯志洲进来,目光扫过一群人,在云楚又身上顿了顿,才将事情又复述了一遍:“楼下的可都是绿城豪族,万不可死在这!” 虽说这回他们拿人当诱饵,想肃清一下绿城内部的问题,可人若死了,他们难以交代,豪门贵族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他这个市长只是外来户,顶不了多大用! 冯志洲心中焦急,抓着彭六爷的手臂连声道:“你说,绿城内就那么几股小势力,我们完全可以应付,怎会突然出现这么一些人?瞧他们的手段,必是受过训练的精锐力量,不像是绿城本土的人,难道,是霍家那群国贼?!咱们需尽快撤退才是!” 彭六爷面色铁青,他自开办彭琴乐斯舞厅,还是头回被逼到如此境地。 他眼神急速变换,旋即狠狠一咬牙,与云楚又几人道:“走!” 云楚又扫了一眼张口就来的冯志洲,冷笑一声,说道:“霍家军?如今霍家军正在许都与东瀛大军激战,冯市长这话倒是可笑,当真是什么污水都能往他们头上泼。” “更何况,单凭你们这些人,需要在战场浴血奋战过的霍家军出手吗?” “‘爱国募捐活动’?你们做这样的事不觉得心虚?当真道貌岸然。” 她双手环胸,黑色礼服勾勒下愈显腰线纤细,看着冯志洲,黑眸有些锐利。 她原本是不想与彭六爷起冲突的,但冯志洲这话实在惹人厌恶,不管怎么说,霍家军奋勇抗战,护住的是九州的老百姓,容不得他们这些人一口一个“国贼”! “你!你又是谁,如此大言不惭,莫不是与霍家军一伙的?!”冯志洲忽被呛声,气得不行,直言:“不论绿城,还是广梁省,都是党国的地盘,霍家军策反四象军十一军,占领许都,这就是国贼所为!我说错什么了?绿城我必须要护住!” 云楚又眼神更冷,说的义正辞严,还不是将绿城当做了自己的囊中物? 她起初听陈漪说,这冯志洲颇有本事,将绿城整治的颇有条理,还当他是个好官,没想到天下乌鸦一般黑,说到底,也都是为了自己,还打着为国党好的名头。 彭六爷心腹在此间隙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就低声与其说了些什么,彭六爷面色十分严肃,说道:“云小姐,情况紧急,我们先撤退,有什么事稍后再说,如何?” 云楚又眉眼冰冷,转头看向彭六爷:“若彭琴乐斯舞厅没了,可会影响你的底蕴?” 慈善机构还需要借势,倘若今天之事影响到彭远山,那这势借的未免太糟了。 “在所难免,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二楼那些宾客,他们都是受邀前来的,若有折损……”彭六爷和冯志洲对视一眼,两人眼底皆是沉重。 云楚又转头看向陈漪:“陈姐,你先与他们离开。” 说完,她弯腰将膝盖以下的裙摆尽数扯去,露出晶莹圆润的小腿,做罢,就离开了三楼办公室,其背影纤细,但身段并不纤弱,反倒有股夺人的飒意。 彭耀辉怔怔出神地看着云楚又的身影,喃喃自语道:“她与一般的姑娘不同。” 彭六爷愣住了,皱眉看向陈漪,不解道:“她这是?” 陈漪笑了笑,半点不担心,而是道:“走,咱们先撤,你这不是有后门吗?” 彭六爷点了点头,带着一行人离开,而此时,二楼宾客已被护送至三楼,彭琴乐斯舞厅暗藏的人都尽数出动,拦截着满是凶气的杀手,子弹飞射的破空声不绝于耳。 第304章 识得,怎么不识得 云楚又拾级而下,眸光扫过隐在暗处的杀手,身形轻盈掠出,手起刀落间,便能轻易解决一人,她一袭黑裙,穿梭于混乱的枪战中,面色平静,游刃有余。 “有援兵!”彭六爷的人很快就察觉到压力骤减,一个个精神振奋起来。 他们本以为今天是要豁出性命为六爷搏出一条生路,没想到,六爷竟还有后手! 因云楚又的出手,彭琴乐斯舞厅中形势急转,原本要杀到楼上的敌众死伤极惨重,再加上彭六爷的人士气大涨,一时竟将人给逼退了,挽回颓势。 倏然,刚刚解决一人的云楚又美眸微闪,盯上了舞厅外的一辆汽车。 黑色的汽车停泊在彭琴乐斯舞厅门口不远处有,看似与之毫无关系,但车内却有人顶着十分晃眼的等级标识,虽说都是五六级的小喽啰,但也说明其东瀛人的身份。 东瀛人?可今晚动手的可都是九州人,所以,又是哪方势力与鬼子勾结上了? 云楚又眸中寒芒一闪,锋利的刺刀在掌心旋出刀花,她身形一动,便迅速朝着汽车掠去,身子轻盈宛如灵燕,而车上的人也发现了她,有人探出手臂朝她开枪。 在云楚又眼中,飞掠而来的子弹恍若在空中变成慢动作,她甚至能看清弹道。 这是注射了超级士兵血清后带来的效果,身体机能处于顶尖状态,连目力都远胜于普通人,云楚又很快就靠近汽车,但此时司机也反应过来,一脚油门疾驰而去。 云楚又眸子微眯,手臂一抬,刺刀便带着激烈的破空声射去。 “砰——” 刺刀卡入轮胎,汽车瞬间打滑失去方向,旋转着撞在了一旁的建筑上。 车上的人想要撤离,但此时云楚又却再度掠来,待他们回神时,刀锋已是悬在了几人的咽喉之前,云楚又没有半分犹豫,狠辣地划过几个东瀛人的咽喉。 鲜血喷洒,她面不改色,看向唯一的活口,用熟练的东瀛语道:“谁与你们勾结,今晚围杀彭琴乐斯舞厅的绿城贵族?” 那东瀛人神色恐惧地看着云楚又,听着她口中的话,又露出惊讶愤怒之色:“你是东瀛人?!为什么要帮可恶的九州人杀害同胞?不,你一定是经过培训的忍者!” 东瀛人很不解,国家的杀手锏忍者,为什么会偏帮九州人?哪里出了差错? “忍者?”云楚又微讶,她是知道忍者的,但一直以为就是个虚头巴脑的称号,但从这人口中可知,忍者在东瀛属于十分厉害的层面,所以,真有这种人? 东瀛人得不到云楚又的回答,转头看看周围同伴的尸体,咬牙,直接剖腹自杀了,对他们而言,剖腹以谢帝国天皇是常态,云楚又也没有制止,不过,在其咽气前,又在他脖子上补了一刀,看着从尸体身上跳出来的光团,十分自如的收下。 她留一个活口只是尝试询问,不说,杀了就是,总归绿城就这么几号人,想知道今天前来的杀手属于哪方势力不难,看看除掉这些贵族对谁最有利不就是了。 云楚又轻飘飘跳下车,慢条斯理擦了擦刺刀上的血迹,反手收起,朝舞厅走去。 彭六爷手下见她回来,忙迎了上来,恭声道:“多谢小姐出手相助。” 他们先前看的分明,这位小姐的实力与他们压根不在一个等级,应该属于那种精心培养的顶尖特务杀手,杀人不眨眼,对他们来说十分艰难的战斗,对她而言很轻松。 “小姐,那些是什么人?”领头之人看了一眼汽车的方向,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云楚又把手里染血的帕子扔在地上,美眸轻瞥舞厅内的惨状,遍地横尸鲜血四溢,与刚刚的纸醉金迷全然不同,果然,伪装的再好,也掩不住这是战争年代的事实。 她随意道:“一群东瀛人而已,去,把彭六爷叫回来,我有事要问。” “是!” “少爷,任务失败了。” 公馆大厅内,灯火通明,随着这句话,悠扬悦耳的钢琴声戛然而止。 “失败?呵,你们这群废物!精锐,狙击手,竟都失手了?你们还有脸回来?!”一道清朗好听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是拳头锤击钢琴键发出的刺耳声音。 回来复命的人纷纷垂首,汗流浃背,屏住呼吸。 “少爷,不是属下无能,实是对方有强援,我们都已经要杀入彭琴乐斯舞厅重地,手刃彭远山和冯志洲,却出现一个女人,那女人……简直不是人!” 回想起骁勇冲杀之势瞬间被扭转,化为颓势,逃回来的众人只觉心中发寒。 他们从没见过如此厉害的杀手,速度之快,完全不似寻常人类,手起刀落间就收割一条人命,有这么一尊杀神在,己方恐惧横生,士气大跌,再难继续拼杀。 为首之人将事情一一禀告,不敢有任何疏漏,说完,又迟疑着道:“横田先生原本是坐在车上等着,却不知怎的也被那女人发现,无一活口。” 被唤为“少爷”的人冷嗤一声,语气极为阴森,说道:“嗤,你们是说,你们这么多人,被一个女人给整顿了?谎话会不会编?西灵山就培养出你们这群无能之辈?!” 说着,他便掏枪欲要将人杀了,人群中忽有人道:“少爷!是真的!” 说话之人手里捧着一张照片,匆忙越众而出,将之递到他面前。 被唤“少爷”的人接过照片,看着上面的人,一双眼半眯起来,过了好一会,眸子微动,清朗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惊诧:“竟是她?!” 递照片的人恨声道:“少爷识得此人?今日属下等任务失败,全是拜她所赐!” 男人把玩着手里的照片,看着上面熟悉又陌生的脸,散漫扬眉,拖着拉长的腔调:“识得,怎么不识得,只是,你们确定,她是今晚彭琴乐斯舞厅任务失败的主因?” “是,就是……” 他话音未落,伴随着一声枪响,直直倒地,死不瞑目。 男人慢悠悠收回手枪,将照片扔在他的尸体上,清朗的声音仿佛带着无边的恼怒:“你告诉我,一个国立女校的女学生,是个如此厉害的女杀手?!” 第305章 这人真是云子清? 眼看有人死了,众人惊恐道:“少爷,是真的!这个女人身手了得,杀人如宰鸡,怎么可能是国立女校的普通学生?当时目睹之人众多,属下绝不敢信口雌黄啊!” 闫靖眉头紧锁,垂眸看着染血的照片,心中悄然起疑。 云子清分明就是国立女校一个普通学生,除了长相貌美,堪称一无是处。 倘若她真有如此厉害的手段,当初又怎会日日给他送信?这合理吗? 但一个人说是,或许是假的,这么多人说是,就不得不调查一下了。 “给你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去,把她在绿城的一切都调查清楚。” 闫靖冷眼扫过众人,清朗的嗓音满是漠然。 众人脊背上冷汗涔涔,能活下来庆幸不已,当即就高声应是,转身下去办事了。 待众人走后,闫靖虚点了点地面的方向:“照片给我。” 严峰颔首,弯腰将照片捡起,又细心将沾染的血迹擦去,才将照片递到他手中。 照片上的女人显然是被偷拍的,她穿着及膝的黑色裙子,裙摆有些不规则的弧度,像是被撕开的,长风拂过,裙摆收紧,裹出一截窈窕别致的腰线。 她无疑是好看的,眉眼绝艳,潋滟生波,垂眸落眼间,竟叫人难以逼视。 单这样看,完全看不出问题,就是一个漂亮女人,但她手中反出一缕寒光,仔细一看,便知是一柄刀,刀尖上还垂着一滴血,截然不同的物品凑到一起,竟为她平添了几分孤冷戾气,还真像是一个游走人间,收割人命的女阎罗! 她真是云子清吗? 记忆中云子清的容貌虽然也这般好看,但绝没有这么大的冲击,素日就一身国立女校的校服,清纯自然,看他时含羞带怯,并无旁的不妥,难道都只是伪装? 闫靖盯了半晌,心里忽然生出些莫名的意味,眼眸微眯。 他转而看向严峰:“老严,你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云子清?” 严峰闻言看向照片上的人,须臾,眉头拧了拧:“三少,属下不确定。” 他这回答让闫靖有些不满:“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不确定?” 严峰为了贴身保护,也入了绿城大学,当初云子清追的紧,严峰也是见过她的。 “三少,此女模样与云子清的确一样,但气质……一人单纯跋扈,一人冷漠孤傲,除了长相,全然不同,属下真的看不出。”严峰摇了摇头,也有些疑惑。 闫靖手指轻轻敲击桌面:“难道这世上竟有人能长得这么相像?” 话落,他又道:“说起来,云子清于数月前离开绿城,已许久未归了?” 严峰默默点头:“龙都失陷,云子清所在的云家庄俨然成了废墟。” 云子清当初追着闫靖跑,一颗少女心十分炽烈,不过因后者身份缘故,他们自然不能轻易放任,故而是仔细调查过云子清背景的,确实就是个普通地主之女。 闫靖不解地摇了摇头:“怪,当真是怪。” 严峰沉思片刻,说道:“三少,任务失败,咱们怎么与大少交代?” 闫靖冷嗤一声,起身跨过脚下死不瞑目的尸体,淡淡道:“交代?需要怎么交代?他闫应彪留在绿城的人手太废物,导致任务失败,难不成还能怪到我头上不成?” 说完,他半眯起眼,又道:“给母亲传信,她自有办法。闫应彪太蠢,行事激进,未免坏我好事,还是让母亲看顾一二,呵,若非父亲偏心,我又怎会在绿城?” 提起这个,闫靖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与愤懑。 与此同时,彭琴乐斯舞厅也十分热闹。 彭六爷和冯志洲等人疑神疑鬼折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安静的舞厅,手下们井然有序收拾着死尸,清理着血迹,但空气中刺鼻的血腥气几乎能将人给冲晕过去。 大厅茶桌前,云楚又静坐着,面前还置着一杯清茶,一派闲适,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让人不免产生一些幻灭感,陈漪却很自然地上前:“阿云没事?” 云楚又摇了摇头,转而看向彭六爷等人:“过来坐。” 她声音清灵悦耳,但说出的话宛如东道主,令隐在人群中的彭耀辉不由咧嘴笑了。 彭六爷也苦笑一声,目光再度环顾一圈舞厅内,悄然深吸一口气,转头与一众眼神奇异古怪的权贵人物道:“今日让各位受惊,是彭某之过,过几日定摆宴致歉,但今日是不行了,耀辉,送诸位离开,安排人手,务必将人平安送至家中。” 彭六爷毕竟也是绿城中鼎鼎有名的人物,话都说至此处了,众人也不好再刁难。 他们临走时,也不住往云楚又身上瞥,回来时他们都听说了,原本的颓势都是这姑娘一人解决的,堪称力挽狂澜,真是不知绿城何时出了这么一个人物! 待众人离去,彭六爷和冯志洲才踱步走到茶桌旁落座,后者神情踌躇后怕,小心翼翼扫了一眼云楚又,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一个看似柔弱的姑娘,竟有这种本事。 她若是想杀他,怕是不会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想到先前在三楼与之产生的口角之争,冯志洲后背都有些发凉,真是不知者无畏,如今却是后怕不已。 彭六爷站起身,恭恭敬敬朝云楚又拱手道谢,语气十分客气:“彭某多谢云小姐出手大恩,挽我方颓势,救我手下兄弟性命,日后但有所请,在所不辞!” 云楚又微微颔首:“刚好,慈善机构选址尚未定下,想来六爷有法子。” 她也不是什么闲得无聊的人,会出手相助,一来是彭六爷非她所想的那么奸猾,的确是一个重义气之人,二来,慈善机构后续事宜还需彭六爷捧场,自然不能让彭琴乐斯舞厅死伤惨重,但都已经动手了,要点酬劳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闻言,陈漪和彭耀辉嘴角一抽,哭笑不得地看向云楚又。 这么一个看似超然物外的姑娘,开口要“财”倒是毫不客气,反正放他们这,肯定是要转圜一二,客气几句再提的,谁像她一样? 第306章 急报! 彭六爷也怔了一下,随即大笑出声,爽快颔首道:“自然,自然。” 他沉吟片刻,往外看了一眼,说道:“不瞒云小姐,彭琴乐斯舞厅周遭都是我彭某房产,云小姐可自行挑选,但凡你看上,纵是彭琴乐斯舞厅,我也可拱手相让!” 他这话说的掷地有声,叫在场的人都面色微变,尤其是冯志洲,拼命给他使着眼色,内心狂叫:疯了疯了,这彭远山一定是被今晚的事刺激疯了! 彭琴乐斯舞厅是他立于绿城的根本,专用于笼络人脉关系的,怎么能给旁人? 再者说,这女人不过是身手了得了些,无背景无人脉的,何至于如此拉拢?! 倘若彭六爷知道冯志洲心中所想,定会反口喷一句:目光短浅! 他混迹江湖多年,自然知道属下禀报的那几句有多大的含金量,这个云楚又,绝非泛泛之辈,这样的人一旦潜伏起来,要人命不过是眨眼之间,与之交好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他活这么大年纪了,重视的也非金银,而是厉害的人脉关系。 一旦与云楚又交好,未来有个仇人什么的,请其相助,不是一件极简单的事? 亦或者,未来被人盯上,可以请人过来保护一段时日,他这样的人,一辈子得罪的人无数,想要他命的人更是不计其数,云楚又于他而言,价值绝对比冯志洲还大! 彭六爷这边神色诚恳,云楚又道:“彭琴乐斯舞厅就算了,我就随便挑一处。” 这彭六爷倒是大方,这里已经算是绿城非常繁华的地段,拿来当慈善机构,着实奢侈了些,但她帮忙解决麻烦,拿报酬再正常不过,一点不心虚。 闻言,彭六爷也不勉强,颔首道:“都随云小姐。” 冯志洲对彭远山这么捧云楚又感到非常不齿,微微扬起下颚,眼神有些不屑。 不过,他又不敢明目张胆的说,生怕惹了云楚又不悦,这可是个女煞星。 “彭六爷,你们可知今晚动手的人是谁?他们与东瀛人有所勾结,若不清查出来,对绿城不利。”云楚又想到刚刚割喉的几个东瀛人,美目中掠过一抹寒意。 说起这个话题,纵是心里不满的冯志洲都看了过来,毕竟这的确关乎绿城的安危,他作为绿城市长,绝对是东瀛人首当其冲的目标,不得不防。 彭六爷目光一凝,沉声道:“有所猜测,但不能确定。” 云楚又眉梢轻挑:“哦?” “康乐百货。”彭六爷脸上闪过狠色。 云楚又手里把玩着茶盏,听到这话,微微一顿:“康乐百货?为何?” “云小姐兴许不知,康乐百货背后乃是晋西西灵山,其与我绿城接壤,对这一片丰饶之地虎视眈眈,毕竟拿下这里,便有望进军整个广梁省!” “最重要的是,我听闻西灵山研制军火器械,与东瀛人有所交易。” “而此番我和冯市长相邀,康乐百货的马老板也以身体不适相拒。” 彭六爷沉声将自己的猜测说出,一旁的冯志洲也面色阴沉起来,他道:“的确如此,马先施仗着西灵山撑腰,向来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今晚出手的人绝不是绿城内的小门小户,对方武器精良,都是练家子,能出得起这些人的,也唯有康乐百货了。” 其实他心里是更偏向于霍家军的,但奈何眼前这女煞星似乎对后者颇有好感,他一时也不敢再说,只能将话茬引向康乐百货,那可是个金饽饽,谁不想掺和一脚? 只要这女人设法杀了马先施,那他作为绿城市长,岂不是可以名正言顺收缴康乐百货?有了这只会下金蛋的母鸡,绿城未来会更好,他在江城也必会声名显赫,给委座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将来整个九州都会响彻他冯志洲的名字!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冯志洲就满面红光,已经憧憬出了名流千古的未来。 云楚又一手托腮,沉思片刻,说道:“我明天要去上学,康乐百货的事还需要你们自行调查,只要确定与东瀛勾结之人确是康乐百货与西灵山,便遣人通知我。” “上学?!” “上学?!” 一片异口同声的惊疑之声响起,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到了云楚又身上。 云楚又耸了耸肩:“有什么问题?我今年也才十八岁,上学不是很正常?” 听她用这么寻常的话语说出这句话,众人都缄默不言了,“十八岁”“上学”这两个词怎么看都和她挂不上边,不是,都这么厉害了还要去上学?? 彭耀辉忽然有些萎靡,他忽然觉的他当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特别可耻。 “行了,没什么事我就出去挑选一下慈善机构的地址,陈姐,装潢的事就交给你,咱们事前商量过,直接按照商量过的做就是。”云楚又说着便站起身。 陈漪点了点头,也跟着站起身,准备跟着一块去,她可是知道哪片房产值钱。 虽说最后是用于慈善机构,但往后可就是自家房产了,也不能随意不是? 彭六爷也准备一起,冯志洲倒有些不乐意,什么慈善机构选址,能有对付康乐百货重要吗?再说,一个小姑娘,办什么慈善机构,又不需要名声。 不过,他也想借云楚又的手来解决马先施,便压住心中的不情愿,硬是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辆疾驰的车子停在了彭琴乐斯舞厅门口,众人精神一阵紧绷,冯志洲更是一溜烟跑到了云楚又的屁股后头,生怕有什么可疑分子冲进来展开枪击。 彭六爷皱了皱眉,今晚彭琴乐斯舞厅可太热闹了。 当驾驶座上的人下来后,他表情微松,彭耀辉更是失声道:“小叔!” 来人和彭六爷年纪相差不大,但瞧着十分硬朗,脚步稳健,一看就是练家子。 彭六爷迎了几步,声音既惊又喜:“远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彭远庆是他的亲弟弟,兄弟两人摸爬打滚,相互扶持,感情颇深,平时他都在绿城经营人脉,远庆则负责搜罗情报,前些时日他离开绿城出去办事,不知怎么今日突然回来。 彭远庆尚未进门就察觉到今晚彭琴乐斯舞厅的不同寻常之处,眉头紧锁:“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今晚有人过来捣乱?” 彭六爷摇了摇头:“无碍,你此次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彭远庆抿着嘴唇,郑重道:“大哥,有急报。” 第307章 许都之事 “急报”两个字落入众人耳中,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彭远庆察觉到他们的目光,眉头紧锁,探头过去,在彭六爷耳边低语几句,后者面色大变,一脸震惊,甚至倒抽了一口凉气:“远庆,你所言当真?!” 彭远庆苦笑一声:“大哥,这么要紧的事,我怎么可能拿来与你说笑?” 彭六爷眉头越拧越紧,拢在袖子里的手握紧,堪称愁容满面。 冯志洲一脸狐疑,这彭家两兄弟就是幺蛾子多,还急报,能有什么急报? 他这人直接,当即就道:“六爷,到底出了什么事?咱们如今可是盟友,你要是有啥重要情报可不能瞒着我,不然真出了事,你们彭琴乐斯舞厅可承担不了这责任。” 彭家兄弟不满冯志洲的话,但他们都是混迹江湖的老油条,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彭耀辉却不管那么多,他素来不知天高地厚,张口便嘲笑道:“急什么急?我小叔得来的情报,就算不予你说也正常,说这种话,冯市长的脸皮还真是有够厚的。” 闻言,冯志洲被气的吹胡子瞪眼:“你!黄口小儿你竟敢……” “耀辉!怎么和冯市长说话的!”彭六爷转头,不轻不重地叱了一句。 彭耀辉轻哼一声,转头就准备往外走,但想到刚刚的狙击手伏击,又收了胆子,默默晃荡到了云楚又身旁,用一种奇异又古怪的眼神打量着她。 陈漪不乐意了,走过来横在彭耀辉面前:“看什么看?你小子给我让一边去!” 彭耀辉嘴角一抽,一双凤眼委屈至极地看向云楚又:“云小姐,我就是感激你,觉得你救了我的命,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我认为我们……” 陈漪连连翻着白眼,毫不客气地道:“滚!” 云楚又对两人的插科打诨全不在意,看着彭六爷和彭远庆,两人到底是老江湖了,能让他们如此色变的,定然是什么厉害的消息,怕是与东瀛人有关。 果不其然,接下来彭六爷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 “这个急报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绿城,甚至整个九州,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也不私藏了。”彭六爷面色沉凝,说完这句,略作停顿,才继续接下来的话。 “许都大胜,霍家军以区区数万人,战胜了东瀛十万大军,掳了东瀛第十军最高指挥官荒木德重,甚至其麾下大将也无一人逃脱,此番战绩,堪称惊艳。” 彭六爷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若非霍家军即将入主绿城,他都要拍案叫绝了。 自战争四起后,四象军屡屡败北,接连丢失九州国土,到了如今,已然是大半都落入了东瀛人手中,倘若不是东瀛分出兵力去攻击大合众国,怕是会输得更惨。 而在这种输多胜少的局面之下,霍家军力挽狂澜,大获全胜,绝对是一件喜事。 冯志洲一听这话,瞳孔大缩,尖声道:“这不可能!东瀛十万大军,固然有所折损,可装备精良,战力不俗,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天内就被尽数歼灭?!假情报!是假情报!” 作为四象党的忠实拥趸,他绝不能相信四象军是草包,霍家军却是英才。 一听这话,彭远庆不乐意了,冷声道:“冯市长,你觉得我有什么理由要辛辛苦苦带一个假情报回来?这对我没有任何意义,而且霍家军已经启程前往绿城,要不了几天你就能知道我所言是真是假,如此急报,冯市长还是想想自己的处境。” 冯志洲脸色有些难堪,眼底的慌乱再也掩不住。 陈漪也满脸震惊,唏嘘道:“竟这么快就赢了!这霍家军当真不可小觑。” 原本还想着趁霍家军入主绿城前把慈善机构办起来,如今看来,要不了多久绿城变天,她们这慈善机构能不能开张还是个问题,没看彭家兄弟的满面愁容? 他们虽是地头蛇,但霍家军可不是一般的强龙,就靠绿城如今的实力,呵呵。 彭六爷叹了口气:“这奉津少帅果真名不虚传,实乃骁勇善战之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尽歼一支东瀛军队,活捉指挥官,这般惊才绝艳的战绩,叫人不得不敬佩。” 他虽说是个莽夫,但对如此人物还是深感佩服与敬仰。 “彭远山!都如此紧急了,你竟还能说出吹捧之言?!霍家军来的如此之快,我们还怎么组建护卫队?这下完了,绿城恐要成为霍家小子的一言堂了!” 冯志洲面色灰败,嘴唇颤抖,心中绝望,对彭远山的态度自是百般看不惯。 彭远庆冷笑一声,直截了当道:“呵,紧急又有何用?要我说,不如谨小慎微,我听闻那霍家少帅素来不爱管闲事,我们只要安分守己,对方定不会对我们怎样。” 他不管别人如何,反正他对霍家军是充满信服的,甚至都生出了加入其中的想法。 霍家军对于如今风雨飘零的局势来说,简直如同一根定海神针! 冯志洲气得面色通红,最终一甩衣袖,匆匆离开了彭琴乐斯舞厅。 他也是看出这彭家兄弟不靠谱,倒不如先去请示请示委座,看到底要如何应对霍家小儿,如今驻守绿城的军队已经尽数撤出,当真是一片无主之地,静待他人采撷了。 冯志洲一走,彭琴乐斯舞厅的气氛反倒是轻松了些。 彭六爷郑重看向从头到尾缄默不语的云楚又:“云小姐,你如何看这事?” 他知道云楚又对霍家军颇为看好,言语间更是多有维护,只是不知她与霍家军之间到底有何关系,若真有,那他反倒是不用急了,毕竟熟人好办事。 云楚又认真思索了片刻:“这位彭先生的话我很赞同,安分守己,谨小慎微便是,霍家军也不是什么凶残狠辣之辈,即便真的入主绿城,只要无人招惹,他们也不会生事,咱们的慈善机构还照常办,说不定还能得到霍家军的照应,无需紧张。” 她想过了,霍湛虽性格古怪,阴晴不定,但对九州是有感情的。 慈善机构完全不会影响到他的计划,反倒是会为绿城吸引来更多的民众,一座城,最重要的就是老百姓,霍湛应当是乐见其成的,所以她并不担心。 第308章 初见橘嘉绫香 云楚又声音不疾不徐,落入彭六爷耳中,让他原本焦虑的情绪缓和了许多。 他亦是很信任云楚又的,便颔首道:“云小姐所言极是,那就这么办!” 彭远庆有些好奇地看着云楚又,不知道自家被人竞相吹捧的兄长,怎么会对一个如此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这么客气,彭耀辉忙凑过去,把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听着他惊心动魄的描绘,和云楚又扭转乾坤的所作所为,彭远庆脸色变了又变。 “云小姐,你救了耀辉,也救了我们彭琴乐斯舞厅的产业,实在是大恩。”彭远庆当即上前拱手朝云楚又鞠了一躬,态度客气至极,江湖中人,素来不拘小节。 云楚又摇了摇头:“彭先生不必如此,我帮忙也是要了报酬了。” 闻言,彭远庆笑了笑:“报酬本是应该的,不如咱们现在就过去瞧瞧?” 云楚又不置可否,带着陈漪一起,最后选定了一家隔湖而建的小楼,建筑风格有些偏西化,但胜在面积大,用来容纳难民的话不成问题。 她先前也说了,人永远是最大的财富,所以慈善机构不止要发救济粮。 定下慈善机构的选址后,彭家兄弟很爽快就交出了地契房契,在盖章盖印后,这片面积颇大的房产就归入云楚又名下了,事情了结,云楚又和陈漪就准备告辞离开了。 彭耀辉原本还想说些什么,被彭六爷一把拉住,他笑着道:“云小姐慢走,往后有时间可多来彭琴乐斯舞厅,我定扫榻相迎,也祝云小姐学业有成。” “多谢。”云楚又客气道了声谢,和陈漪一起离开了。 彭耀辉一脸不高兴:“爹,你干嘛拦着我!” 彭六爷眉头紧锁,没好气地瞪了彭耀辉一眼:“你当这位云小姐是那么好追求的?人家和你以前谈的女人不一样!趁早给我死了这条心,别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彭耀辉不服气,嚷道:“云小姐虽然厉害,但她善良,还救了我!我就喜欢她!” 彭远庆看自家大哥脸色阴沉,便拉住彭耀辉,说道:“耀辉,你爹说的没错,这位云小姐不是个你能拿捏住的女人,听我们一句劝,往后离人家姑娘远些。” 彭耀辉凤眼中闪过一丝倔强,紧接着就怒气冲冲跑远了。 彭六爷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只觉得精神头都老了十岁。 彭远庆也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还和小时候一样,一生气就离家出走。” “甭管他,让他自生自灭去!远庆,你须得好好准备,这段时间把我们的人都归拢起来,让他们都收收心,切莫在霍家军面前造次,惹到不该惹的人。” 彭六爷如今心头的大石还没落下,也懒得管彭耀辉,细细叮嘱了几句。 彭远庆点了点头:“大哥放心,我晓得的。” “还有一事,今晚彭琴乐斯舞厅遭遇袭击,来人身手不俗,我推测是康乐百货那边的人,你也着手调查一番,定要尽早落实清楚。”彭六爷思及此事,眉宇间也很凝重。 “好,我明白!”彭远庆眉头紧皱,眼底闪过一丝狠色。 彭六爷轻叹一声,身在此间,绿城也没办法独善其身,这天,终究是要变了。 今天天色太晚,一回到西北大街的公寓,云楚又倒头就睡了,陈漪原本还有许多想问的,也只能哭笑不得的暂时放下心中疑惑,她很想问问,她怎么会熟悉霍家军。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她却很清楚,云楚又从不无的放矢,她既然说了,那就表明她十分了解霍家军的行军作风,那这可就奇了,从未听她提起过啊! 不过,陈漪的疑惑短时间内是没人能给她解答了,第二天一早,云楚又吃了早饭,陈漪还没起床,她也没与之打招呼,直接出门去了和兴路。 她与谭淮书约好,今天由他领着一起入学去办理手续。 她刚下黄包车,就看到坐在路口小摊上吃馄饨的谭淮书。 而让她感到诧异的是,谭淮书身旁还坐着一个女人,不是谭潇潇。 他们两人相视而笑的画面,任谁都能瞧出深切情意,如此说来,女人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云楚又没想到,还尚未入学,就能率先接触到目标人物。 看样子,她费尽心思与谭潇潇交好,结识谭淮书,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谭学长!”云楚又心情不错地唤了一声。 闻言,谭淮书和橘嘉绫香都转头看了过来,前者站起身,笑着招了招手:“阿云同志,早饭吃了吗?要不要来一碗馄饨?王叔包的馄饨味道最好了!” 橘嘉绫香也站了起来,看着云楚又渐渐走近,脸上表情从惊艳,到警惕,再到失落与自卑,情绪十分复杂,但还是冲着云楚又点了点头,神色拘谨。 她其实已经听谭淮书说起过云楚又了,但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好奇。 一个能保护着谭淮书的姐姐,一路平安来到绿城的人,也是一个有着很强的医学基础,连蔡先生都给予了郑重肯定的人,更是谭淮书十分尊重的人。 云楚又看向橘嘉绫香,细致打量,如书里所说的一样,亭亭玉立,五官精致漂亮,一头漆黑的长发,含笑垂首间,一张活脱脱的初恋脸,确实是一个让人心动的姑娘。 察觉到云楚又的目光,橘嘉绫香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拉了拉谭淮书的衣角。 谭淮书轻咳一声:“阿云同志,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女朋友,橘嘉绫香。” 云楚又轻笑着点了点头,笑容亲切爽朗:“绫香小姐幸会,早听谭学长说起过你,闻名不如一见,是一位漂亮的东瀛姑娘。” 橘嘉绫香原本都准备好接受冷眼了,毕竟这是她在学校里的常态。 但云楚又没有,她很平静,甚至眼睛里还簇着笑意,半分鄙夷仇恨都没有,就仿佛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而不是流着肮脏无耻的东瀛人血液的罪人。 这一刻,橘嘉绫香有种想哭的冲动,这种受到尊重的感觉,她已经许久没有过了。 第309章 入学风波 谭淮书看橘嘉绫香眼圈发红,轻叹一声,伸手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道:“往后有阿云同志在学校,你可以与她说说话,互相学习,再也不用一个人了。” 橘嘉绫香哽咽着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她怕给对方带来麻烦。 她深知自己作为一个东瀛人,在绿城大学面临着怎样的困境,连谭淮书这样一个备受同学尊重的学长,都因为她的关系遭受过冷眼,更何况一个刚入学的姑娘了。 云楚又红唇挽着淡淡的弧度:“绫香小姐若是有需要,尽管来找我就是了。” 橘嘉绫香感动至极,咬着嘴唇,半晌,轻声道:“阿云同志唤我绫香就好。” 云楚又颔首,从善如流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也不用阿云同志的叫了,阿云。” 与人关系的改变深入,一般都是从称呼开始的,往后她与橘嘉绫香便是朋友了。 橘嘉绫香看着平易近人的云楚又,重重点了了点头,嗫嚅道:“阿云,谢谢你。” “好了,我们快去学校。”谭淮书心头微软,忽然觉得云楚又能够入学是一件极好的事,往后有她在,绫香在学校也能有个说话的人,他也能放心许多。 三人结伴往学校走去,和兴路距离绿城大学不远,走路也就十分钟的路程。 不过,刚到学校门口,就看到绿城大学门口有些拥堵,穿着校服的同学们都围绕着一处指指点点,云楚又轻瞥一眼就收回目光,没什么兴趣。 谭淮书和橘嘉绫香亦然,后者更是一到学校门口就垂下了脑袋,恹恹的。 “阿云,我和绫香带着你去办理手续,蔡先生已经安排过了。”谭淮书说道。 云楚又微微颔首,这时,橘嘉绫香鼓着勇气,小声道:“阿云,绿城大学很漂亮,我可以带着你逛一逛。” 她说完,一颗心就悬了起来,生怕遭到拒绝。 自从她入学后,抗战也进入到白热化,她虽然和九州人长得没什么区别,生活习惯也多有相似,但因为“橘嘉绫香”这个名字,遭到的白眼和仇视几乎没有断过。 久而久之,她就有些不想介绍自己,一般也都窝在教室里,从不外出。 “那就提前谢谢绫香了。”云楚又唇边笑意悠然,十分自然的应承下来。 橘嘉绫香脸一红,转头看向谭淮书,眼神有些激动。 她像是一个炫耀自己找到了朋友的孩子,单纯又稚嫩,谭淮书看的鼻尖发酸,抬手摸了摸她的长发,明明是一个无辜的人,却因为出身受到欺辱冷待,何其不公。 三人绕过拥堵的人群往学校里行去,奈何云楚又一身常服着实显眼。 一道清朗好听的男声从人群中传出,带着些许笑意:“云学妹。” 云楚又脚步未停,她也不认为旁人是在叫她,毕竟绿城是头一回来,不过,下一刻就有一个高壮保镖大步上前,拦在了三人面前:“云小姐,我们三少有请。” 云楚又眸子微眯,抬手指了指自己:“我?” 严峰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云小姐不认识我了?” 他有些纳闷,往日云楚又看到他,都态度热情,近乎谄媚,今日一见,其眼神中的漠然几乎毫不掩饰,这是回了趟家,把三少和他都给忘了,甚至连性子都变了? 云楚又垂眸敛目,转头看向已经散开一条小道的人群。 一辆豪华的敞篷汽车映入眼帘,一道身着绿城大学校服的修长身影倚靠在车门上,倘若手里再拿一枝花,那就是妥妥的装逼霸总出场画面了。 不过,来人显然还没骚包到位,没拿花,但一手插兜,含笑看她的模样,也足够让云楚又眼皮狂跳了,得,继承云子清身体的反噬要来了。 她是头回来绿城,没什么旧相识,但云子清不同,她入读于国立女校,认识的人很多,认识她的也同样很多,听这高壮保镖的话就知道,确是云子清的“人脉”。 但这么高调开敞篷汽车来学校的,家世背景必定不俗,能是云子清够得上的? 云楚又打量了他几眼,声音并无起伏:“三少有什么事?” 她已经不是刚穿越时候的愣头青了,如今实力大涨,谁都不惧,也不怕旁人看穿她与云子清的不同,但她今日刚来绿城大学,就有人拦下她,要说没猫腻她是不信的。 这所谓的三少,怕是与昨晚彭琴乐斯舞厅遇袭之事脱不了关系。 倘若做出此事的真是康乐百货,那眼前之人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云楚又眸子微闪,心头暗暗一叹,这闫靖的调查速度还真是够快的,足可见其在绿城的根脚之深,猜出他的身份,他保镖的态度就不奇怪了。 云子清曾经疯狂迷恋闫靖,是一个十分称职的舔狗迷妹,如果不是因为闫靖身份敏感,身边总是带着随从保镖,云子清怕是能成日里送情书。 闫靖怔了怔,似是没想到云楚又会这么叫他,他唇边笑意未变,抬腿走了过来,声线清朗,带着淡淡的温润:“云学妹如今与我这般客气,往日你可是叫我三哥的。” 云楚又嘴角微不可察抽了一下,三哥?云子清当真是爱之深。 她目光扫过闫靖的脸,这一看却愣住了,青年长了一张很好看的脸,一双十分熟悉的狐狸眼,除却眼眸不是琥珀色,几乎与她记忆中的霍湛如出一辙。 思及霍湛在听到“闫靖”时的态度,两人的关系几乎要呼之欲出了。 云楚又感到很不可思议,闫靖居然会是霍湛同母异父的弟弟? 她之所以猜测他们同母,便是因为霍湛对其母的感情,恨意居多,毕竟任谁也不可能原谅险些枪杀自己的母亲,所以,霍湛母亲离开奉津后,又去了西灵山?! 云楚又心里千回百转,开始好奇了,到底是个什么绝色美人,竟引得两方军阀势力的掌权人争抢,霍坤鹏还输了,让自己的女人跟了旁人,还生了孩子…… 果然,每一方大势力里都有一段颠荡起伏的故事,这是不变的定律。 所以,霍湛盯上闫靖,占据许都,攻入绿城,其最终目标始终都是西灵山?! 第310章 云学妹真是无情 想清楚这一点,一切就都浮出水面,变得清晰了。 云楚又有些唏嘘,看来霍湛非常恨那个抛夫弃子,险些杀了自己的母亲,其恨意之深,之烈,比她所想的还要浓重,说到底,也只是个可怜人罢了。 云楚又收回目光,语气转淡:“闫三少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闫靖眉梢微微一挑,轻笑道:“闫三少,倒是个新奇的称呼,云学妹何必与我如此生分?往后你入了绿城大学,那我们可就是真正的同校师兄妹了,理应多照顾才是。” 如果说昨天对于彭琴乐斯舞厅遭到袭杀的凶手还不确定,或者说还不能确定是康乐百货所为,那今天闫靖主动找上门来,俨然说明了一切,他就是幕后主使。 他专程找过来,无非是看她为何与往西相去甚远,不管是对他的迷恋,亦或者能力手段,保不齐,他还准备吃个“回头草”?想着把她拉入西灵山的阵营? 云楚又如是想着,别说,闫靖还真抱着这样的想法。 不管怎么说,她这张脸是真的漂亮,绝艳夺目,自身气质发生改变之后,更是将这种艳色推到了顶峰,闫靖自问也是见多识广,可这么漂亮的女人,不多见。 他曾经想过要把人给收入囊中,男人嘛,谁不喜欢漂亮女人,但他母亲不同意。 母亲对于他身边的女人总是盯得很紧,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格外关注,生怕他遭人哄骗,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西灵山,原因为何他心知肚明。 因为这个原因,他虽成年许久,可身边也没什么女人。 如今看着这张秾艳至极的脸,忽然就来了兴趣,非常浓重的兴趣。 这么漂亮的女人心悦于他,要是不将人纳入怀中,都显得是他不知好歹了,倘若她真有本事,也算是为西灵山招揽了人才高手,思及此,闫靖脸上笑容愈发温润和善。 “闫三少神通广大,这便知道我要入绿城大学的事了。” 云楚又笑了笑,笑意却未及眼底,她歪着头打量闫靖,耿直道:“往昔我追着你跑,如今换做你追着我跑了?但很可惜,我已经嫁人了,闫三少到底是晚了一步。” 说着,云楚又把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来,无名指上一枚银戒质朴却夺目。 她当初把族徽还给霍湛,戒指却忘记了,一直放在格子背包里落灰,如今倒好了,拿来逼退闫靖再好不过,她的目标是橘嘉绫香,可不是霍湛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你嫁人了?!”闫靖果然面色一变,眼底掠过一抹阴沉。 云楚又耸了耸肩:“毕竟我生的漂亮,闫三少瞧不上,自有慧眼识珠的。” 说罢,她轻笑道:“闫三少往后可得离我远着些,不然未来传出什么‘曹贼之癖’可就耽误你的名声了,话既说完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话落,她也不管闫靖瞬间直窜脑门的火气,转身朝着谭淮书和橘嘉绫香走去。 严峰还欲要上前拦截,却被闫靖制止了,后者盯着云楚又三人远去的背影,忽而又笑了起来,把手里的钥匙抛给严峰:“你先回去。” 橘嘉绫香回头看了一眼,一脸吃惊道:“阿云,你竟然拒绝了闫靖?!” 云楚又神色平淡:“怎么能说是拒绝,我结婚了,他继续纠缠不是道德败坏?我是为了他好,毕竟是西灵山的小少爷,万一得罪狠了,往后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橘嘉绫香点了点头,轻声道:“这倒也是,西灵山可不是好惹的。” 谭淮书频频看向云楚又,语气非常诧异:“阿云,你什么时候结的婚?我姐不是说你就一个人吗?而且你啥时候爱慕过闫靖?这些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云楚又呵呵一笑,慢条斯理转了转手上的戒指,自然道:“我男人死了,寡妇。” 闻言,谭淮书更震惊了,橘嘉绫香则完全相信,用同情的目光看向云楚又,安慰道:“没事的阿云,咱们绿城大学也有很多不错的人,说不定你未来的幸福会在这里。” 云楚又弯了弯唇:“那就借绫香吉言了。” 三人并肩而行,还没绕过教学楼,就又听到了闫靖的声音:“云学妹!” 云楚又眉头微蹙,脚步更快了几分,这闫靖属狗皮膏药的? 谭淮书和橘嘉绫香见状,都有些哭笑不得,却也只能跟着她加快脚步,最后闫靖小跑几步,还是追了上来,苦笑道:“云学妹,你怎么如今避我如蛇蝎?” 闫靖在绿城大学属于香饽饽,长得好,家世好,不少平民学子都想在他面前露脸,希望往后能得到西灵山的庇护,毕竟各地战乱,拿枪杆子的腰板都要比旁人硬许多。 云楚又真是没了周旋的耐性,回身看向闫靖,盯着那双狐狸眼,轻描淡写道:“闫三少,我不知道你改变主意的原因是什么,但我需要与你再三强调,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你若再三纠缠,让我烦不胜烦,我真的会恼。” 她声音很轻,很淡,说起自己会生气的话来,也不带半分情绪。 一旁的橘嘉绫香轻叹一声,暗道云楚又性格温柔,即便是这种情况也说不出什么狠话,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刚欲帮她说话,就被谭淮书拉住了。 谭淮书朝她摇了摇头,橘嘉绫香在学校的处境本就艰难,倘若得罪了闫靖,怕是要不了两日就要被退学了,后者从不是个善茬,如今的温润耐心也都只是对云楚又而已。 “恼了?”闫靖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字,眼底闪过一丝讥嘲,且不说她到底有没有属下报上来的本事,即便是有,他身边护卫者无数,她又能怎么样? 思及此,闫靖便慢悠悠上前两步,隐晦看了她一眼:“云学妹真是太无情了。” 他靠近云楚又,微微弯腰,低语道:“当今世道,局势都是瞬息万变的,云学妹难道就不怕东瀛人打入绿城?我西灵山要人有人,要武器也有武器,足以护住你。” “云学妹是个聪明人,昨日之事我可以不计较,只需你跟了我,你可以将这句话当做胁迫,亦或者求爱?你身上的秘密我很感兴趣,相信云学妹知道该怎么选择。” “我也不怕告诉你,绿城,定是我西灵山的囊中之物,谁敢来,谁死!”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闫靖语调陡然加重,显然不仅是针对彭琴乐斯舞厅和冯志洲,更有暗指霍家军之嫌,他对于霍湛即将入主绿城的目的心知肚明。 对闫靖,甚至西灵山而言,这将是一场与霍湛,和奉津霍家军之间的博弈战。 第311章 晚上六点,衡周大饭店 云楚又的嫌弃显然也惹怒了闫靖,他直接挑破了昨日之事,并加以威逼利诱。 谭淮书虽然听不到闫靖在与云楚又说什么,但看他靠的很近,半点不收敛,不由皱起眉头,高声道:“闫靖,阿云才刚入学,纵你身份不凡,也不该借此欺辱她。” 云楚又眸子微闪,抬手推了闫靖一把,力道不大,但直接把后者推的倒退数步。 闫靖眼里闪过一丝恼恨,却忽看云楚又咬着嘴唇,眼里噙着些许令人心痛的泪水。 她难以控制浑身的颤抖,带着哭腔道:“闫三少,我虽出身普通,但已经嫁做人妇,实在不能与你谈感情,你这样屡次纠缠,是摆明了不让我活!” 云楚又声音很大,周围瞬间就围上来许多同学,朝着闫靖指指点点。 这时候虽民风彪悍,但学校的学生正处于热血阶段,心里正义感十足,纵然闫靖出身不俗,可他这种作为也令与之同校的同学深感不喜,纷纷站出来指责。 谭淮书更是借着舆论,义正严词道:“闫靖同学,你若再做纠缠,我可要去喊蔡先生了,阿云是蔡先生刚刚收入门下的得意门生,在医学上的天赋几乎无人能及!更何况,绿城是大家的绿城,不是你西灵山的一言堂,还望你顾及自己的身份,莫要自误!” 闫靖俊朗的脸上布满阴沉,手指动了动,就想掏出身上的枪,直接干掉谭淮书。 他在绿城大学向来是我行我素,倍受追捧,何曾有过这么丢脸的时候? 这个谭淮书,往日怎么没瞧出他竟有这么大的胆子? 云子清和谭淮书的关系他已经调查清楚了,两人的交集都是因为“谭潇潇”,说来巧了,这谭潇潇竟和康乐百货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看样子,他需另辟蹊径了。 云楚又瞥到闫靖恼羞成怒的表情,以及他掏枪的动作,眸子微眯,上前半步,挡在了谭淮书和橘嘉绫香面前,若闫靖真这么不管不顾,那她就只能动手了。 虽然刚入学就闹出这种事显得有些过分,但闫靖给脸不要脸,她也就顾不得了。 当然,人是不能杀的,最起码大庭广众下不能杀,否则就是给了西灵山一个光明正大进军绿城的理由,于霍家军十分不利,而且还会波及到谭潇潇和谭淮书。 谭淮书也发现了闫靖的动作,他目光微沉,准备喊人了。 闫靖再张狂,也不会不给学校老师面子,对于这些文人来说,笔杆子就是他们的武器,一旦闫靖在绿城大学动枪,必然会受到学校先生们的口诛笔伐。 他听闻闫靖上面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想来他也不愿名声受损。 在谭淮书细细思量间,闫靖脸色阴沉的收回手,目露寒霜。 他冷哼一声,清朗的声音有些阴阳怪气:“谭同学还真是好口才,罢了,既然云学妹视我如洪水猛兽,那往日情意不提也罢,但我诚意放在这里,只要你愿意,我西灵山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云学妹,今晚六点,衡周大饭店,有些事我想与你谈谈。” 话落,闫靖收敛脸上的表情,含笑看向谭淮书,目光似意有所指。 云楚又眉间微蹙,刚欲说话,闫靖却已经转身离开了。 橘嘉绫香自小寄人篱下,对人的神态表情看的十分准,极擅揣度人心,方才闫靖的表情也被她看进眼里:“淮书,闫靖为什么要那么看你?他该不会是要对你下手?” 说起这话,橘嘉绫香脸色苍白,手指紧紧攥着谭淮书的衣摆,担忧又害怕。 谭淮书摇了摇头,与云楚又说道:“闫靖没安好心,晚上切不可赴约。” 衡周大饭店是康乐百货马老板的产业,闫靖专程把地方安排在这里,摆明了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倘若云楚又真要去,怕是会被设计,届时想跑都跑不了。 云楚又眼底有冷光掠过,面上不动声色:“走,先去办手续,该上课了。” 不管闫靖存了什么想法,她都不会去什么衡周大饭店,西灵山与东瀛人纠葛颇深,还有合作关系,单凭这一点,闫靖就被她拉入了黑名单,还谈什么拉拢? 再者,喜欢闫靖的是云子清,非她,前者也早已经没了。 有了闫靖闹的一出事,去办入学手续的过程中,橘嘉绫香也没了说话的兴致,一直愁眉苦脸,担心谭淮书遇险,办好了手续,三人就一起去了教室。 医学科有自己的药品研究室,也有解剖室,算是斥巨资所建的含金量极高的教室。 不过,四象党政府早就颁布《解剖规则》,算是将医学院校的尸体解剖合法化,但离谱的是,基于伦理考虑,为医学生施加了诸多限制,首当其冲的就是在完成解剖后,必须要缝合全尸,此举被院校学生和老师认为是强人所能,所以在遗体捐献上有分歧。 当然,这也很正常,九州社会很顽固,解剖这种事还是很难被普通人接受。 九州国人若是能和东瀛人一样,用各种手段研发医学,必能与别国并驾齐驱,甚至超越他们,毕竟论天资,国人要远超他们数千年,可惜,道德的束缚终归太重。 思及东瀛人731部队的细菌实验,以九州人为实验体,当真惨无人道,罪行难书。 东瀛与九州战役中,多地染发鼠疫、伤寒、霍乱等疫病,都是东瀛人所为。 云楚又跟随两人入了教室,很轻松就成为了橘嘉绫香的邻桌。 她作为东瀛人,从座位上就能看出孤立无援的处境,最角落,前左都没人坐。 谭淮书虽然是她对象,但也因老师眷顾的缘故,一直坐在首排,或许这其中也有蔡仕戎的手笔,毕竟是他的得意门生,蔡仕戎肯定也不希望谭淮书与橘嘉绫香走的过近。 这样一来,云楚又就十分顺利的坐到了橘嘉绫香的隔壁,也收到了同学们怪异厌恶目光的波及,甚至有人直接指责:“橘嘉绫香是东瀛人,你和她坐一起?” 闻言,橘嘉绫香把头垂得很低,死死咬着嘴唇,一脸的难堪。 第312章 赤裸裸的威胁,逼迫 谭淮书站起身,刚欲解围,就看云楚又放下手里的书,慢条斯理开口了。 她唇角微弯,噙着几分淡淡的讥笑:“东瀛人又如何?” “她学了九州人的文化,受着九州人的思想,只要没干出损人害国的事,在我这,她就是一个同学,和你们一样的同学,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不要一叶障目。” “你们若真有血性,就拿起武器,去对付真正与我们刀剑相向的东瀛军,而不是对自己的同学口诛笔伐,这样算什么本事?你们竟还理所当然,不觉得可耻?” “宁可放过十个有罪的人,也不冤枉一个无辜的人。” 云楚又的声音不大,算不上掷地有声,可她话音落下,原本嘈杂的教室忽然安静。 橘嘉绫香抬头看过来,她神情震动,脸上难掩错愕,谭淮书心头微松,看云楚又的表情变得感激,心头忽然有了些许想法,还需要和蔡先生商量商量。 接下来课堂气氛就变得“融洽”了许多,最起码没人无缘无故搞针对了。 云楚又非常满意,度过了一天安稳的学校生活,除了老师教导的东西有些浅显外,其他倒也没什么不好,反倒是让她从穿越来一直紧绷的生活安稳了许多。 最要紧的是,入学第一天,经过她屡次维护,和橘嘉绫香建立了很友好的关系。 下学后,橘嘉绫香已经挽着云楚又的胳膊,邀请她去家里做客了,对于这种好事,云楚又自然是一口答应,谭淮书在一旁笑吟吟的,对此也是乐见其成。 他是参加革命的人,已经做出了把生命献给国家的打算,就怕有一天突然人没了,姐姐谭潇潇和女友橘嘉绫香是他最放不下的人,若有云楚又在,他真的能放心许多。 这两天的相处下来,他对云楚又的信任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高的地步,甚至生出了邀请她加入联党的打算,她是一个很合格的,可以让人交付后背的同伴。 “阿云,你这么好,往后谁要是娶了你,肯定很幸福!”橘嘉绫香把头靠在云楚又的肩上,想到她的寡妇身份,心中微叹,祈祷着她往后能找个与之白头偕老的人。 云楚又但笑不语,幸福吗?那可说不好,她往后的日子注定不会平静的。 谭淮书看着云楚又脸上的表情,只将她的笑容当做苦笑,他抿了抿嘴唇,认真思索了一下,要不要和蔡先生说说,从组织上给阿云找个靠谱的同志? 三人刚出学校,就看到了一群黑衣人,为首的就是闫靖的贴身保镖,严峰。 谭淮书眉头紧锁,将橘嘉绫香和云楚又挡在身后,冷声道:“光天化日,你们想做什么?难不成还准备强行将人给绑走?西灵山虽强,可我绿城大学也不是好惹的!” 绿城大学实际上隶属于四象党创办,西灵山这么做,就是在打四象党的脸面。 严峰半点不怕,神色还保持着平静,上前将一物递给云楚又:“云小姐,我们三少说了,邀你前往衡周大饭店赴约,至于你要不要去,可以先看看这个。” 他语气很自然,仔细听甚至能听出些许讥笑,显然是认定了云楚又会去。 谭淮书冷嗤,直接将他的手拍开:“不管你们想做什么,阿云都不会去。” 严峰眉梢一挑,看谭淮书的眼神已经是毫不掩饰的嘲笑:“是吗?” 话落,他直接当着几人的面把手里的东西展露出来,那是一张照片。 待看清照片上的人,云楚又长眉一蹙,眼里渐渐盛满冷意。 照片上,形似饭店的座位上,分坐着两人,两人她都认识,一个就是谭潇潇,至于另一个,则是康乐百货的总经理吕宗航,他们两人是夫妻,坐在一起不奇怪,但严峰忽然拿出这么一张照片,就说明两人的碰面是闫靖有意促成的。 康乐百货作为西灵山在绿城的代言人,想要操纵一个商场的总经理,太过容易。 所以,他们已经调查清楚了谭潇潇与她的关系,这摆明了是在威胁她? “阿姐?!”谭淮书在看到照片上的谭潇潇时,脸色一沉,他也不是个傻子,自然也看出了闫靖的意思,一时又急又气,心道这些军阀果真不将普通人的性命看在眼里。 “阿姐?!”橘嘉绫香听到谭淮书的声音,面色也跟着变了变。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谭淮书心中沉怒,强忍着火气,声音紧绷。 严峰笑了笑,收起手中的照片,看向云楚又:“云小姐,三少有请。” 有些话几乎不用说的太明白,谭淮书听罢,心里不自觉升腾起一股杀意,为了逼迫阿云就范,就趁势劫下了他姐姐,闫靖果真无耻至极,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忽然,云楚又唇边扬起笑意,这笑声不大,却轻灵好听。 严峰敛去脸上的笑意,看着云楚又脸上的神情,一股寒意忽然从心间涌了上来。 她点了点头,不假思索道:“好啊,既然这么盛情相邀了,我去。” “阿云!” “阿云!” 谭淮书和橘嘉绫香都面露急色,不愿她去涉险,凡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闫靖没安好心,就是在玩瓮中捉鳖的把戏,就是要逼迫云楚又改变心意! 云楚又摆摆手,很是平静:“你们先回去。” 说完,她率先迈开步子,行到校门口的汽车,自然而然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一系列动作几乎行云流水,没有半分犹豫,这番做派倒叫严峰暗自高看了一眼。 橘嘉绫香眼圈一红,抓住谭淮书的手臂:“淮书,现在怎么办?” 谭淮书咬了咬牙,与橘嘉绫香道:“绫香,你先回去,我有事要回学校一趟。” 闫靖绑了他姐姐,唯一的胞姐,又胁迫阿云,他必须要向组织请示前去营救! 橘嘉绫香还未开口,谭淮书已经撒开腿朝学校内跑去。 “阿云,你可一定要平安啊。”橘嘉绫香双手紧握,搁在胸口,精致的脸上满是担忧,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她没什么本事,能做的就是待在家里等消息。 第313章 杀我?呵呵 另一边,上了车的云楚又悠哉悠哉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仿佛真的是去赴宴吃饭。 严峰认真打量着云楚又:“往日我当真看走了眼,云小姐这般沉着稳重,确有资格入我们西灵山,三少如今对云小姐十分爱重,您也该仔细想想,真要错过这次机会?” 云楚又唇角微扬,眼眸中漾出的笑意落入严峰眼中,他立时闭上了嘴。 不屑,纯粹的不屑,仿佛进入西灵山不是一种荣耀,而是一种桎梏甚至耻辱。 严峰真想不通,一个曾经对他们家三少黏糊至极的女人,怎么就忽然转了性,送进手里的机会都弃如敝履,如果不是长着相同的脸,他真会怀疑眼前这人的真实身份。 他曾调查过云子清,小地主出身,家中幼女,并不是双生女。 云楚又瞥了严峰一眼,似笑非笑道:“你们西灵山倒是好手段,我来绿城才两天,你们就调查出了这么多,看样子,真如闫靖所说,绿城已经是你们的囊中物了。” 对此,严峰只是沉默,并没有说更多,接下来一路上都充当了哑巴。 衡周大饭店,在绿城算是颇有名声,有钱人乃至权贵都喜欢来这里宴客吃饭。 云楚又被严峰带着进入衡周大饭店,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大厅里的谭潇潇和吕宗航,两人神色各异,前者脸色难看,紧咬嘴唇,后者神色谄媚,端茶倒水。 而吕宗航端茶倒水的对象,自然就是此次逼迫行动的主使,西灵山小少爷,闫靖。 闫靖换了身衣裳,西装革履,将他因年纪而带来的青涩尽数压下,低眉饮茶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狐狸眼,倒与霍湛全然不像了,看着反倒是更不顺眼了。 云楚又弯了弯唇,直接越过严峰朝闫靖走了过去。 “阿云!快回去!”谭潇潇一眼就看到了云楚又,脸色急切地站起身就欲走过去,却被闫靖手下拦住,言行间赫然已经把人当做了人质与俘虏,没有一丝该有的客气。 闫靖听到声音,抬眸看过去,眼中掠过一抹得意,显然早就想到云楚又会来。 但下一刻,闫靖就笑不出了。 云楚又手腕一转,一把锋利的军刀从袖中划出,带出一缕寒意,军刀掠出,直接扎入拦截谭潇潇的保镖手掌,军刀的力道之大,竟将人顺势带着倒在地上,发出惨叫。 谭潇潇到底与云楚又有了些默契,见状,立刻朝云楚又跑了过去! 严峰面色一变,云楚又却不给他反应的时间,膝盖陡然一弯,长腿横扫,一股力拔千钧的力道直接将严峰给扫倒,旋即一只秀气的脚踩在其胸口。 明明看着没什么力气,可严峰却疼的面色煞白,须臾,口唇竟吐出了血沫! 这一干动作如同她上车时一样,行云流水,彼时,谭潇潇已经跑到了云楚又身后。 云楚又看向闫靖,眼中闪过一丝嘲弄的笑意:“怪我,忘了提醒闫三少一句,我这人野惯了,素来不喜人威胁,若真是欺人太甚,杀了也不是不行。” 她孤家寡人一个,纵是杀了闫靖也不怕,只是谭潇潇、谭淮书、橘嘉绫香甚至陈漪等人,怕是要陷入无穷无尽的麻烦中了,但闫靖屡屡触及她底线,着实该死。 闫靖被这接连而来的变故给搞的怒不可遏,气得胸膛起伏。 他瞪大眼看向云楚又,手腕一抬就欲要拿枪,可根本来不及。 他才刚把手伸向后腰,云楚又便轻轻一抬脚,脚背踢在严峰侧腰处,一个身高八尺,体重近二百的彪形大汉就如同一个破布娃娃般,直接被踹的飞起数米—— “砰——”的一声,重重砸在了闫靖身上,连同他所坐的木椅都轰然碎裂。 “啊——”闫靖发出一声惨呼,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和云楚又说话,就遭到重创! 严峰强忍剧痛,从闫靖身上爬起来,厉声道:“开枪!射杀她!” 他搀扶着闫靖,看向云楚又的眼神已经如同一个死人,伤害三少,罪无可恕! 随着严峰话音落下,大饭店一楼二楼瞬间蜂涌出许多人,枪械上膛的声音极响亮。 云楚又眸光微厉,脚尖轻点,整个人便轻灵跃出了数米,袖中再度闪过一缕寒芒,一柄锋利的匕首悄然滑入掌心,旋即以狠辣之势刺向严峰脖颈。 后者面色骤变,下意识闪躲,可旋即他才发现他错了,云楚又长腿一抬,又将他踹出数米,他踉跄后退好几步,后背砸在桌角才堪堪停住,可腰都仿佛要断了。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因为原本被他所搀扶的闫靖,俨然已经落入了云楚又手中。 甚至都算不上你来我往,他们这边最重要的人物就落入云楚又手中,原本双方的情形陡然发生对调,可纵是十个,百个谭潇潇,都及不上闫靖一根汗毛! 云楚又绝艳的脸上笑颜如花:“杀我?黄泉路上有闫三少陪葬,我也不亏。” 严峰身子僵硬,死死盯着云楚又,而枪械对准这边的闫家军也都顿住了,四周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住了,没人敢动,甚至没人敢发出声音,众人枪口都不大稳了。 闫靖只觉得胸口疼痛不止,被云楚又扯着,脖颈架着锋利的刀刃,好似下一刻就能划破他的喉管,他从小经历的刺杀不少,但这是第一次,真切有了死亡的感觉。 他知道,她的认真的,若闫家军开枪,她会毫不犹豫划破他的喉管,让他陪葬! 这么想着,闫靖就觉得浑身发寒,他绝不能出事! “云,云学妹,有什么事我们可好好商量,何必闹到这般地步?我只是想请你吃饭,并无旁的意思,刚好我与康乐百货的吕经理有旧,所以才请谭小姐前来,何谈威胁?” “你先把刀放下,我们好好谈谈,若是让你误会了,我可以道歉!” 闫靖清朗的声音放的极缓,极柔,生怕激怒了云楚又。 他心里却在暗恨,自小被捧在掌心长大,他还从未对人这么低声下气过! 可惜,这么一番示弱的话,云楚又没有半点反应,甚至还嗤笑一声,嘲笑他的虚伪。 闫靖咬了咬牙:“云小姐,不瞒你说,如今整个衡周大饭店都是我的人,你如果杀了我,纵你能飞檐走壁,也绝逃不了,我们各退一步,容你安稳带走谭小姐,如何?” 示弱不成,闫靖也不废话了,直接换成了正经商议。 他从没见过这种人,犀利狠辣,几乎不给人一点反应的余地! 第314章 闫靖的愤怒 谭潇潇紧张地站在云楚又身旁,听到闫靖的话,手微微一紧,并不相信这话。 她想开口提醒云楚又,就忽听闫靖话茬转到了她身上:“谭小姐,我知道你是吕经理的妻子,但他不忠,但只要你说服云学妹,放下武器,有话好好说,我相信吕经理定会归家,与你重新做一对鹣鲽情深的夫妻,是吗?吕经理?!” 话至末尾,闫靖的声音陡然拔高,脖子却缩的很靠后,生怕被云楚又的军刀碰到。 此时的吕宗航早已目瞪口呆,他只负责为康乐百货销售,做出成绩,这种动刀动枪的事他真的不熟,他是真没想到,本以为只是一场简单的会面,竟会变成如今这样。 谭潇潇的这个朋友,竟然是个身手了得的高手?!那举手投足,岂会是普通人? 而听到闫靖的话,吕宗航面色微变,他可没想过要和谭潇潇重归于好,毕竟马金娜如今才是他名义上的妻子爱人,他若回头,那岂不是成了两头颠倒的无情之人? 但闫靖的话他又不能不听,当即便咬着牙点头道:“对!三少说的是,潇潇,三少不过是想和你朋友吃顿便饭,何必闹成这样?快,快让她放了三少!” 他心里清楚,倘若闫靖真在这衡周大饭店出了事,莫说是他,就是马先施都要被西灵山问责,毕竟前者可是西灵山最受宠爱的小少爷,其母手中颇具权势。 如今西灵山虽然尚未敲定少帅人选,但有眼睛的人都知道,闫靖已经是定内的了。 这么想着,吕宗航就有些着急,生怕云楚又真伤了闫靖。 谭潇潇听到吕宗航的话,心中厌恶,一把攥住云楚又的衣摆,声音沉重:“不行!阿云,不能放了他!你一旦松手,怕是我们俩瞬间就会被射成筛子!” 云楚又眉梢轻轻一挑,这样的话竟会出自谭潇潇之口,真叫人惊讶。 看样子,经历了这许多后,谭潇潇也成长了,最起码不是愚善之人了。 严峰紧咬牙关,死死瞪着云楚又,片刻后,他身上的气息泄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冷静道:“云子清,放了三少!我们什么都可以谈,你可以说任何条件!” “任何条件?”云楚又扯了扯唇,眼神里没有半分欣喜,反是一片漠然。 “你们屡次扰我,无非就是为了昨日彭琴乐斯舞厅之事,是,没错,动手的人确实是我,西灵山毫无顾忌对绿城权贵动手,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过,你们真当霍家军好对付?即便你们率先拿下绿城,也绝不是霍家军的对手,只是自寻死路。” 云楚又的嗓音清灵如山间清泉,语气截然而平静。 西灵山的意图被云楚又简单道破,被她所缚的闫靖浑身僵硬,一双眼变得猩红。 “你懂什么?!绿城本就与西灵山毗邻,理应是我们闫家军的!” “霍家军无耻霸占许都,所存之心为何你又知道多少?他们才是真正的国贼!” “云子清,我希望你好好考虑,只要你愿意入我西灵山,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我不再追究,且会奉你若上宾,我闫家军日后定不会亏待于你!” 闫靖原本的惊惧都因云楚又的话而收敛,霍家军怎么可能比得上闫家军?! 云楚又笑了笑:“看上去你很忌讳霍家军,怎么,嫉妒霍湛?” “你胡说八道!我会嫉妒霍湛?!云子清,你当真是性情变了,连人都变蠢了,竟然不知道眼下什么局面对你而言才是最有利的!你真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就可为所欲为了?我西灵山的底蕴,是你远远不知的!”闫靖周身涌出寒意料峭的戾气。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道凌厉掌风忽然自云楚又身后袭来,谭潇潇立于后方,几乎来不及考虑,就被那掌风给击中,如一道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呕——” 谭潇潇狼狈地趴在地上,口中呕出一口鲜血,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紧接着,她就被周围簇拥的闫家军拿下,扣了起来。 云楚又面色一沉,黑眸泼了墨似的,军刀逼近闫靖的脖颈,在他皮肤上划出淡淡的血痕,后者此时却不怕了,笑道:“你要用我当筹码,你真敢杀我吗?” 谭潇潇本就是普通人,虽说被云楚又护在身后,但她没有基本的反侦察能力,自然难以察觉身后悄然靠近的高手,动手的,绝不是一般人。 云楚又红唇紧抿,黑色的眸子如同利剑,周身涌动着骇人的杀意。 她的确可以杀了闫靖,再拿出各自背包里的大杀器,将在场的人全部杀了,可她护不住谭潇潇,她没有半点自保的本事,一旦动手,她顾及不了她。 谭潇潇本就是被卷入这件事的无辜之人,不该就这么死了。 云楚又思索间,现场气氛陷入僵持,独独剩下谭潇潇的咳嗽声和闫靖粗重的呼吸。 这时,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他一身黑色练功服,脚下亦是同色布鞋,不高,头发梳的油蜡发亮,下颚还有密密的胡茬,一副高人做派。 中年人老神在在上前,声音不疾不徐:“姑娘,你的确有本事,但这里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放开三少,此事做罢,否则,你这位朋友的小命可就难保了。” 话落,谭潇潇的脑袋上就被怼上了一把手枪,气氛愈发紧张,几乎剑拔弩张。 “好啊,我放。”云楚又语气淡淡,唇边笑意拉平。 说话间,她松开了闫靖,十分爽快,被放开的闫靖都有些诧异,见状,钳住谭潇潇手臂的闫家军也依令放开了她,下一刻,云楚又眸子微闪,手腕一翻,掷出一物! “铿锵”一声,烟雾弹滚入人群中,红色的烟气瞬间弥漫,将一楼所有人罩住。 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而紧接着,一辆宛如巨兽般的军车咆哮而去,直接将衡周大饭店的门给撞飞了数米,子弹打过去,竟无法在其表面留下一丝痕迹! 烟雾散去,闫靖看着一片狼藉的饭店大厅,一脚将桌椅踹翻,发泄心中的怒火,但这番动作却扯到脖子上的伤口,一阵刺痛,他双目赤红,碰了碰自己的脖颈。 “该死的云子清!该死!” 第315章 西灵山的霸道 云楚又开车迅速远离衡周大饭店,如今和兴路是不敢去了,只能回西北大街。 闫靖的人既然能给谭潇潇送信,借吕宗航的名义邀她前去衡周大饭店,就足以说明和兴路已经不安全了,闫靖被惹恼,事情已经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继续留谭潇潇一人在和兴路筒子楼,下一回她就等不到救援了。 车上,谭潇潇嘴唇干涩惨淡,苦笑道:“阿云,对不起,我又给你找麻烦了。” 她没有问云楚又到底是怎么把她从严密的闫家军中带出来的,更没有问车的由来,想到自己应下吕宗航,却给云楚又带来如此大的麻烦,心头如同塞了一团棉花。 云楚又停下车,转头看向谭潇潇:“身体怎么样?” 谭潇潇摇了摇头:“就是背后有点疼,没什么事。阿云,我们得罪了西灵山的军阀,绿城定是待不下去了,不如走?和淮书,小漪一起,到一个安稳的地方去!” 她原本对绿城是十分欢喜的,总想着来了这里,一切就都好了,可惜一切都只是她以为的,丈夫变心,时时都有枪杀危机,她也不想当一个总是给人带来麻烦的废物。 云楚又沉吟片刻,与谭潇潇道:“我在绿城还有事要做,你可离开。” 的确,谭潇潇留在这里并非长久之计,她与谭淮书不同,后者是联党,注定要行走在敌人的心尖上,活动在危险区域,他有自保之力,陈漪亦然。 唯独谭潇潇,手无缚鸡之力,随时都可能成为一个人质或筹码。 西灵山如今秘密入驻绿城的闫家军远超她的想象,不知他们是得知霍家军占据许都后开始布局的,还是早已将绿城视作自己的后花园,总之闫家军的针对不好应付。 这也是她刚刚离开时犹豫片刻,没有杀了闫靖的原因。 一旦她杀了闫靖,那事情的严重程度又有不同,她还不曾从橘嘉绫香处得到家徽,慈善机构也尚未开办,包括专程运送军用物资的东瀛火车,许多事都还没有进展。 万一出事了,她倒是乐意易容隐藏起来,但凡是与她有关的,如谭潇潇,陈漪,谭淮书甚至橘嘉绫香,只怕是都要遭遇不测,闫靖的威胁并非口头上说说而已。 一番交涉,她也明白闫靖此人心眼有多小,经此一遭,算是记恨上她了。 “我……真的对不起,阿云。”谭潇潇手紧紧攥着,眼底涌出湿意。 她一个人离开绿城,往后要怎么办?淮书,淮书愿意和她一起离开绿城吗?谭潇潇不确定,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往后留在绿城,日子只怕是不好过了。 云楚又看着她,语气平淡,漆黑的眸子里却裹着一层认真:“你不用道歉,这回是我连累了你,若非是我,闫靖也不会借吕宗航之名骗你过去。” “我希望你下定决心,若要断了,那就不要再联系,否则这样的事不会只有一次,或许就如你说的,离开绿城,到别处是生活,离我远些,日子兴许能平稳许多。” “潇潇姐,给你钥匙,我还有事先离开,你就待在屋里别出来。” 云楚又说完,把钥匙抛给谭潇潇,转身上车,疾驰而去。 谭潇潇咬了咬嘴唇,悔恨自责仍然没有缓解,至于离云楚又远些,她没想过。 云楚又离开西北大街,直奔彭琴乐斯舞厅而去,在即将抵达时,在寂静无人的小巷里收起防弹军车,今日能带着谭潇潇顺利离开衡周大饭店,这辆车功不可没。 云楚又看着已经紧锣密鼓重新修缮的舞厅,眉梢一动,才一天时间就重新营业了,这绿城地头蛇的行动力当真不可小觑,老远就听到里头传来的舞曲。 云楚又进了舞厅,便径直朝二楼走去,守在楼梯口的伙计一看到她,脸上便满是崇敬的笑,弯着腰让开道:“云小姐来了,六爷在三楼。” 云楚又微微颔首,由人领路,畅通无阻上了三楼。 还是那间办公室,彭六爷和彭远庆都在,两人正在议论刚刚衡周大饭店的事。 彭远庆神色凝重,语气懊恼:“闫家军当真将这绿城当成了无主之地,竟分派了这么多人,我们的人还都没有察觉,若非今日之事闹得太大,只怕是要当睁眼瞎了。” 彭六爷神色也很沉重:“绿城是广梁省省城,战略要地,自是各方军阀相争之地,不论是霍家军还是闫家军,都不是好相与之辈,四象党的脸面也要丢尽了。” 话落,彭六爷看向彭远庆:“查出饭店内发生什么了吗?” 彭远庆摇了摇头:“我们的人只看到一辆车冲出,之后就没了行迹,至于饭店内部,那是康乐百货的地盘,只听闻今日饭店内被人包下,禁止旁人入内,具体发生什么尚未查明,闫家军的人如今还驻守在那里,想来是出了什么大事。” 彭六爷沉声道:“尽管调查清楚,昨日之事和康乐百货乃至西灵山都脱不了关系,若能抓住后者的把柄,绿城之众群起而攻之,总能遏制几分西灵山的霸道与野心。” 彭远庆刚欲点头,就忽听门外传来清灵好听的声音:“不用调查了。” 他眉头一皱,刚要呵斥,就看彭六爷倏然起身,向门口迎去。 彭远庆一怔,紧接着就想起这熟悉女声源自何人,也忙站起身跟上了大哥的步伐,心中纳罕,这位昨天才刚离开,今儿怎么又来了?难道是有什么事儿? 他转念一想,云小姐说不用调查了,所以说的是……衡周大饭店?! 彭远庆神色微变,与彭六爷一起迎了云楚又进门,后者热络道:“不知云小姐今日要过来,有失远迎,快进来,远庆,上茶。” 云楚又摇了摇头,直截了当道:“六爷不必客气,我过来是有事想与你说。” “哦?”听她这么说,彭六爷神色郑重起来:“云小姐请讲。” “衡周大饭店的事,是闫靖绑架了我的朋友,迫不得已而为之。但他们已经承认,昨天彭琴乐斯舞厅的事就是西灵山所为,他们野心昭昭,目的就是除掉绿城权贵,好名正言顺接手此地,更重要的是,我怀疑绿城内部已经有了闫家军的秘密部队。” 云楚又眸子微眯,说话间美眸中寒光迸射。 闫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动闫家军包围衡周大饭店,定是早有布局。 绿城是四象党的地盘,闫靖秘密派军驻扎,无疑是一种极大的挑衅。 她既已经得罪了闫靖,得罪了西灵山,那便要借力打力,昨日之事不能轻轻揭过,可直接让绿城权势中人群起而攻之,再由四象党对西灵山发起责问! 第316章 先生教我 “嘶——”彭远庆倒抽一口凉气,上下打量着云楚又,眼看着人走进办公室,忙追上去问道:“云小姐,你居然从闫家军的封锁包围中杀出来了?!” 云楚又点了点头,倒没什么感觉,经过金手指加持后,她的实力已不可同日而语,与普通人是有壁垒的,若非要护着谭潇潇,想于众军中杀出重围不难。 彭远庆吞了口唾沫,目瞪口呆看了她半晌,讷讷道:“果然厉害。” 他昨天虽然已经听手下人说起过云楚又的力挽狂澜,可毕竟是从旁人口中知晓的,没能亲眼所见,这回纵是也没看到,但光是想想都觉得夸张又离谱。 彭六爷眉头紧锁:“云小姐所说的闫靖,可是西灵山那位小少爷?” 他并未怀疑云楚又,只是猜测得到印证,又心知西灵山对他们这些绿城本土势力心存恶念,杀意肆虐,就觉沉重,西灵山距离绿城太近,若要动手,他们不是对手。 闫靖他是听过的,知道他在绿城大学念书,冯志洲对其颇为忌惮,但明面很照顾。 云楚又颔首:“我此次过来,是想彭六爷与众人交代清楚,昨日动手之人是西灵山,激起众怒后,再上报四象党,自有人会与西灵山发难,他们不会顶风作案。” 如今国难当头,老百姓的意愿虽说在权贵眼中不重要,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西灵山纵然再厉害,犯了众怒也需蛰伏,只要有数日偃旗息鼓,就足够霍家军前来。 彭六爷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云小姐所言甚是,此事我定会尽快促成!” 西灵山他们阻挡不了,霍家军又在眼前,若绿城注定要易主,那两相对比,心思恶毒的西灵山自然不是他们心中首选,一击未中,说不准还会有第二遭。 若上报四象党,虽说其大本营远在江城,独木难支,但最起码舆论的压力会令其收敛几分,只需忍让到霍家军前来,到时候两相对峙,他们这些人也就能暂时安稳下来。 云楚又颔首:“我这回过来就是为了此事,既说完了,那便走了。” 云楚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独留心情凝重的彭家兄弟。 绿城西北,无垠的荒地中,遍布着残破的房屋碎片与坟茔,一般无人会来此。 而这里,就是闫家军暂时的驻军营地。 一阵刹车声响起,闫靖一脸阴沉地下了车,他脖颈包着一圈白色棉纱,看上去有些渗人,一路走过,驻守在这里的闫家军纷纷敬礼,恭称一声:“三少”。 不过,向来温润,对他们颇有好脸色的三少,今日却神色阴森,不愿搭理他们。 严峰紧随其后,脸色苍白如纸,他虽没什么外伤,可内伤严重,心肺受损,怕是要好一阵休养,没办法留在绿城了,好在郭先生来了两日,刚好可以顶替他保护三少。 闫家军有心想多问几句,严峰却皱着眉,也没有停下脚步。 他跟在闫靖身后,匆匆入了一处营帐,驻守这里,掌握这支秘密藏匿在绿城中的部队的指挥官,正是闫巍宗最信任的副官,闫处信,身手了得,神机百变,颇有才能。 闫靖径直闯入闫处信的帐篷,桌案后坐着一个身着军装的女人。 她听到动静,抬头看过去,当注意到闫靖脖颈的伤势时,面色微变:“怎么回事?” 说着,闫处信站起身,绕过桌案走了过去,闫靖眼神阴沉地在椅子上坐下,问道:“什么时候大举进攻绿城?我非要将一人抽筋拔骨,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他从未想过,他竟然差点折在曾经的爱慕者手中! 不,不是,他不信这个杀伐果断,出人意料的女人会是云子清,这其中定有问题! 闫处信脸色难看,想伸手检查一下闫靖脖颈的伤口,又怕弄疼他,听到这满是戾气的话语,眸子微闪,问道:“是谁将你伤成这样?是你今日邀约的女人?” 她是知道今天闫靖要请一个女人吃饭,还顺势带走了不少人。 她原本是不想暴露隐藏在绿城中的人手,但听严峰说对方颇有实力,昨天彭琴乐斯舞厅的事就是因为有那女人横插一杠才失手的,便也同意了。 可如今看来,还是失手了,一个女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这一刻,饶是见多识广的闫处信也不由的开始好奇了。 闫靖脖颈处还在刺痛,听到闫处信的话,脸色更沉:“到底什么时候杀入绿城?” 这时,帐篷外响起一道声音:“那女人不是普通人,不可贸然动手。” 听到这声音,闫处信转头看向来人,神色敬重:“郭先生。” 没错,紧随其后进来的,正是衡周大饭店对谭潇潇下狠手的中年人。 他脚步稳健,路过闫靖时,看了看他黑臭的神色,不由笑了:“你小子,我教你这么久,怎的遇事还是这么容易急躁?你回来与你姑姑说这些,就是为了逼她出兵?” 闫靖额角青筋直跳,拍案道:“我们已经蛰伏够久了,绿城如今兵力薄弱,正是我们出手的大好时机!师傅,我不明白,云子清如此伤我,为什么不能直接擒了她?!” 他已经很防备了,可云子清过于张狂,竟二话不说直接动手,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闫处信也看向郭迭:“郭先生,那云子清到底是何人?” 提起云楚又,郭迭皱了皱眉,练达的眉宇间罕见的露出了些许凝重。 他摇了摇头,语气很不解:“我仔细观察过她,下盘不稳,动作不精,并非练家子,应该没有学过什么武艺,可偏她力大无穷,身手敏捷,远超普通人。” “我行走江湖多年,还从未碰到过这样古怪的人,具体什么来历我不清楚,但绝不是你们所说的,出自什么地主之家,这不可能,她身上应当有大秘密!” 闫靖皱了皱眉,看向神秘兮兮的郭迭:“大秘密?” 郭迭呵呵一笑:“你生了一路闷气,不容旁人提及,却不知,刚刚她带人逃离时,是开了车的,且还是一辆十分厉害的防弹车,试问,身处衡周大饭店中,都是我们的人,她是从何处弄来的汽车?事发时只觉震惊,事后深思,方知有多诡谲。” “还有那烟雾弹,她明明只有只身一人,又是将烟雾弹藏在了何处?” “这种种问题我都没有头绪,但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云子清非常人。” “我们贸贸然下手,不仅擒不住她,反倒还会更加激怒她,离开时她分明有机会可杀你,却没有下手,想来也是忌惮我们西灵山的,对于这种滑不留手的人,应智取。” 郭迭声音过于沉重,闫靖当即也顾不得生闷气了,低声道:“先生教我。” 第317章 闫处信的恨 郭迭伸手摸了摸自己凌乱的胡茬子,笑道:“宁鼎,你母亲真是将你给教养的不懂情爱女色,一个女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她爱上你,自是一切可解。” 闫靖,字宁鼎,取自平定东升,鼎盛昌荣之意。 西灵山对这位小少爷的重视不言而喻,甚至将前途希望都寄予在了他的身上。 闻言,闫靖脸上神色却变得难看起来:“师傅,非是我不懂情爱女色,你有所不知,这云子清曾经对我颇为爱慕,几近痴迷,我初次听闻她有此等本事,便专程寻过去,想要予她一个名分,可谁知她半点不留情面,说自己已经嫁人了!” 这种事说出来都有些难以启齿,闫靖从未想过,自己头回向姑娘示爱,竟然遭拒! “哦?”郭迭面色微微一变,狐疑道:“一个人的性情前后怎会有如此大的反差?你们是不是认错了人?若她真的曾经对你痴心一片,纵然嫁人,也会回心转意!” 郭迭年轻时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儿,对女人实在是太了解了。 他不信一个曾经那么爱慕闫靖的人,如今说翻脸就翻脸,动起手来更是毫不留情,这其中定有大渊源,否则也无法解释一个地主出身的小人物,竟有这般本事。 闫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脸色复杂,此时他反倒是有些后悔曾经的冷漠了。 倘若他当时对云子清稍微有些好脸色,是否情况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闫处信听了这么久,也算是将事情始末听明白了,她含笑看了闫靖一眼,揶揄道:“没想到我眼高于顶,素来骄傲的侄子,竟也有这一天?” 闻言,闫靖脸色一黑,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可事实如此,他也说不出挽尊的话。 一旁的郭迭听出了闫处信的话外之音,眉梢一动:“闫副官可是有法子?” 闫处信笑了笑,自信开口:“这有何难?世上女人所喜爱的东西无非三种,男人的宠爱,权势,财富,嫁人了又如何?你娘当初也嫁过人,最后不还是跟了你爹?” 听到这话,闫靖眼角一阵抽搐,这话于他而言可算不上好听。 闫处信勾唇一笑:“你只需从这三样下手,保管那云子清手到擒来!” 说完,她顿了顿,折身回到桌案后落座:“你得空了也该与你那同母异父的哥哥学学,他都已经寻到未婚妻,在许都珠宝行为其一掷千金,何其潇洒?” 闫靖面色一变,厉声道:“不许提他!” “宁鼎!怎么与你姑姑说话的?”郭迭眉头一皱,神色十分不满。 这个学生也算是他的关门弟子,可这本事能学,性情却难改,许是从小生活无忧,被宠爱长大的缘故,永远洗不脱世家子弟的那股子急躁脾气,着实令人头疼。 闫靖沉着脸不说话,胸口不断起伏,如果这话是旁人提的,他早动手杀人了。 闫处信则是呵呵一笑,毫不在意闫靖的不敬,表情似笑非笑:“生什么气?我听闻你那哥哥是个不喜女色的,却不曾想,他竟然都有了未婚妻,如今他亲率霍家军在许都风生水起,我们的人渗不进去,半点消息打探不到,当真厉害啊。” 郭迭眉头皱的更紧,转头看向闫处信,这话甭说是闫靖了,就是他听了都不舒坦。 一个自小声名显赫,战绩斐然的哥哥,还和自己同母异父,在闫靖心中,对霍湛的感情是十分复杂的,有嫉妒,有厌恶,但更多的是杀意。 他向来骄傲,西灵山的两个异母哥哥蠢笨,他素来瞧不上眼,但霍湛不同。 对这个同母哥哥,他有的是全然的嫉恨,有种既生瑜何生亮的阴暗心思。 果不其然,听到闫处信的话,闫靖双目赤红,一脚踹翻了桌案,厉声道:“我说了不许提他!你听不见?别以为你姓闫就能如此羞辱于我,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养女!” 郭迭面色霍然一变:“宁鼎!你简直放肆!” 闫靖冷笑一声,话语越发大胆:“我放肆?一个从小被收养在闫家的养女,却勾引自己的哥哥,生了两个孽种,这事儿在西灵山谁人不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看到我受伤,你心里很高兴?闫处信,收起你伪善的嘴脸,我看了恶心!” “养女”“勾引”这两个字对闫处信来说都是刺,是她永远揭不掉的伤疤。 她双拳紧握,抬头看向闫靖,一双漂亮的杏眼里都是阴冷。 她仗着姑姑的身份,自来对闫靖都关怀有加,两人间也一直维持着和平的假象。 只是这一回,她没想到闫靖会直接撕破这层假象,只因为一个霍湛? 思及此,闫处信犀利的眼神盯住闫靖:“每每提起霍砚清,你总当旁人在羞辱你,呵,难道不是你自己觉得及不上对方?你娘生了两个种,一个姓霍,一个姓闫,可最后,姓闫的终究是比不上姓霍的,你让你爹蒙羞,让整个西灵山蒙羞!” “如今,你瞧上的女人瞧不上你,甚至还要杀了你,哈哈哈,当真好笑。” 既然闫靖不在乎这层遮羞布了,那她索性也加了猛药。 她与闫巍宗青梅竹马,鹣鲽情深,可竟然比不上那个女人,自后者归来,就直接将她给遣走,说的好听是掌兵副官,实际上不就是怕她打扰了他们两人的生活? 男人无情起来,当真是可怕,若非她有儿子傍身,西灵山早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闫靖不除,她的两个儿子也无法在西灵山立足!甚至极有可能会被那个女人害死! 闫处信想到曾经聪慧懂事的两个儿子,因忌惮,恐惧而变成世人眼中的纨绔子弟,就心痛如绞,在狠毒“继母”手底下过活,若不藏拙,如何能活命? 这回来到绿城,她就没想过让闫靖活着回去,但这件事不能由她来做,毕竟她儿子还在西灵山,真正能动手的人还没来,她有的是耐心,她可以等。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兄弟相残,一死一伤,更能让生母痛苦的? 她就是要那个女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辈子都活在痛苦阴影中! 第318章 卓卓战功 闫处信眼底带着痛苦,但看向怒火冲天的闫靖时,又多了几分爽快。 打蛇自是要打七寸,对闫靖而言,那霍砚清的存在,就是他的痛苦根源! 郭迭看着对峙的两人,深感头痛,但闫处信的话也太不要命了些,这话若是传回西灵山,传到那位的耳朵里,事情怕是还要更严重,他道:“闫副官!还请慎言!” “哼。”闫处信冷哼一声,到底顾忌郭迭在西灵山的地位。 闫靖咬牙切齿,死死瞪着闫处信,这一刻只想冲上去拿枪把人给毙了。 闫处信却完全不惧,反而回望他:“生气?倒也不必,反正你那同母哥哥马上就要来绿城了,届时,有的是他大展拳脚,证明自己的机会,此时何必发恼?” “提前攻打绿城,名不正言不顺,也就只有你这种蠢货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想想我的话,说不定还真能给西灵山带回一位得力助手,不过,你若真多花心思了,也不至于说出如此愚蠢的话,行了,滚。” 闫处信一脸厌恶地看着闫靖,目光扫过他脖颈的伤口,眼底更是痛快。 若非双方对立,她当真想请那位云小姐喝杯茶了,做出这样的事,真是大快人心! “我杀了你!”闫靖目光一厉,举枪就欲要将闫处信射杀,后者却无惧无忧,只是冷笑地看着他,郭迭面色一沉,上前便夺下闫靖手里的枪,狠狠摔在地上。 他神色阴沉,厉声道:“闫靖!跟我回去!别再丢人现眼了!” 闫处信自从生活在西灵山,见多识广,心思手段都远非闫靖可比,继续待下去,只会让其寻到错处,直接在这军营重地将人压下,又何谈与霍家军对峙? 他原还想着此番让闫靖亲手擒住那霍家军少帅,好借此请功,让其名正言顺坐上西灵山少帅之位,到时候,他这个当师傅也就能功成身退了。 可如今看他如此,郭迭心中失望不已,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闫靖自然也看到了郭迭眼底的失望,他死死握住拳,转身欲走,谁知才刚转身,闫处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郭迭目光冷凝:“闫副官,适可而止。” 他作为西灵山的老资历,当然也知道闫处信两个儿子的处境,毕竟从小也教导过,有些感情,所以他虽名为闫靖的师傅,也不可能看着他与闫处信相杀。 闫处信耸了耸肩,轻笑:“郭先生何必动怒?我只是还有个消息想附赠给宁鼎。” 闫靖面色一变,刚要怒骂,就收到了郭迭的目光,他一咬牙,快步离去。 郭迭却没动,而是看着闫处信,语气很是不满:“闫副官有话直说就是,闫靖小孩子脾性,你竟也与他一般计较,这事若叫外人知晓,定会耻笑我们西灵山。” 闫处信呵呵一笑,耻笑西灵山,她会在乎? 不过,这话却是没必要和郭迭说了,后者是闫巍宗结拜兄弟,身份地位皆是不低,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却不能说,该服软时,也是要服软的。 这般想着,闫处信便垂了垂眼,露出自嘲:“我与他计较,你听听他的话,字字句句哪个不是往我心窝里戳?郭先生,西灵山没有带兵的好手,如今能用得上的唯我而已,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护不住那两个孩子,闫靖对我尚且如此,更何况……” 本是博同情的话,可说到后面,闫处信也不由紧咬嘴唇,一脸痛色。 郭迭抿着嘴角,半晌,轻叹一声,他也是亲眼看过闫处信和闫巍宗你侬我侬的,非常清楚前者此刻的心境,但男人的爱就是如此,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道:“不论如何,往后你与宁鼎说话时,还是不要提及霍家那小子了。” 闫处信拳头紧握,该死的东西,她都如此示弱了,他偏帮的竟还是闫靖! 她深吸一口气,也不再多言,而是与郭迭道:“虽说我们的人没办法潜入许都,但依然有些细枝末节的消息从流民口中带出来,据可靠情报,霍湛对那位未婚妻宠溺非常,但两人似闹了矛盾,他那未婚妻已不在许都,兴许,是来了绿城。” “郭先生应该很清楚,我们虽准备的足够充分了,可对上身经百战的霍家军,胜率不过五五开,加之霍家军此番立下的功绩,我们动手,实乃名不正言不顺。” “非常时刻,非常手段,还请郭先生多多留意,此番成败或许就身系一人了。” 闫处信声音平静,没有半分蛊惑的意思。 虽然她不满郭迭的偏心,更是痛恨极了闫靖,可此番大战毕竟也关乎她自身安危,所以一些要紧情报她必须共享,郭迭是武学大家,江湖朋友极多,都是三教九流。 可莫要小瞧了这些三教九流,往往就是他们,能起到一些至关重要的作用。 郭迭神色渐渐凝重起来,片刻后,皱眉问道:“没调查到他那未婚妻是何许人也?相貌年龄为何?若只是这样,我们怕是很难着手,这范围太广了。” 闫处信摇了摇头:“听闻是有报纸的,但那霍湛护的紧,已经尽数焚毁了。” 郭迭眉头紧锁,刚欲说话,闫处信又打了个转折:“不过,霍家那小子的项上人头可十分值钱,他从奉津来到许都,一路上不可能隐藏那么深,定会有蛛丝马迹,这个,就要劳烦郭先生遣人去查了,需快,不然叫他们重逢,我们可又失了先机。” 郭迭沉思片刻,颔首道:“此事交给我便是,多谢闫副官了。” 说罢,他也没在军帐里多待,掀开帘子便大步离开了。 闫处信冷笑一声,有了这个消息,郭迭定会不遗余力,自他选择扶持那贱人之后,就将全副心神都用在了闫靖身上,若真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霍湛,那可是奇功!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让闫靖坐上少帅宝座,日后顺理成章继位? 呵,她其实还遗漏了一个消息没说,算是给自己留了一席余地。 那霍湛原本稳扎稳打,可自与未婚妻分离,打仗都激进狂暴了许多,短短数日就拿下了东瀛第十军,生擒主帅,这般卓卓战绩不可谓不惊人。 可正因如此,才叫人明白那未婚妻于他而言有多重要。 据她猜测,霍湛说不定早已轻车简行,秘密来了绿城,只是避过了他们的耳目! 第319章 农业学的陈钦? 西北大街,公寓洋楼。 云楚又带着谭淮书过来的时候,谭潇潇正在屋里来回踱步,面色担忧焦急。 “姐!”谭淮书一进门,看到谭潇潇安然无恙,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一直狂跳不止的心也安静下来,即便路上已经听云楚又说起经过,可没看到人,还是不放心。 他在学校门口听闻这事后,就迅速折返找到了蔡先生,软磨硬泡才让他稍稍松口,同意他去衡周大饭店打听消息,他去后,才发现四周皆被封锁,情况比他想的还严重。 他完全没有预料到西灵山的闫家军竟已经在绿城秘密驻军,这么多的人手,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安插成功的,足可见对方所图不小,这绝对是一件大事。 在他忧愁绿城的同志和姐姐时,一辆猛虎般咆哮的汽车从枪林弹雨中驶出。 他看不清车里的人,但从追击而出的闫家军神情可知,撤退的正是云楚又和姐姐谭潇潇,之后他还看到了面无人色的吕宗航和恼羞成怒的闫靖,没多待,便回了学校。 他回来不久,云楚又就找了过来,与他报平安。 谭潇潇与他点了点头,旋即看向云楚又,见她没什么事,满面的愁容才悄然散去。 谭淮书也转头看向云楚又,郑重其事地弯腰鞠躬:“阿云,真的谢谢你。”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高看云楚又了,经此一事方知对她的认识依然浅薄。 这样一个人才,若能心向联党,未来必是一员大将,值得拉拢。 他的想法果然没错,待会回去后,定要与蔡先生好好商议。 云楚又摇了摇头:“原本闫靖也是为了逼我,潇潇姐只是被卷入纷争的无辜者,但这件事只有一次,没有第二次,你若想让她好,最好是让她离开绿城。” 她心里清楚,谭淮书身负重担,蔡仕戎有心想着重扶持于他,不可能让谭淮书离开绿城,所以,她说的是送谭潇潇离开,当然,她也不希望谭淮书走。 谭淮书倘若离开,那橘嘉绫香说不准也会走,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听到她的话,谭淮书果然开始认真思考,的确,谭潇潇不是组织上的人,更没有什么自保之力,留在绿城一定会被有心人盯上,时时刻刻需要担心她的安危。 谭潇潇双眉紧锁,认真道:“你们都不走,我也不会走的!” 她的亲人朋友都在绿城,她一人离开,即便是这辈子能安安稳稳的过,又有什么意思?更何况如今各处战乱,哪里都有东瀛人,又有何处是真的安稳呢? 云楚又抬眸看了她一眼,思索片刻,想到可以劝说谭潇潇的理由。 “你可以前往江城,那里是四象党的大本营,未来兴许我们都会退居那里,你若能提前过去经营,购置一些房产商铺,我们过去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虽说谭潇潇想留在绿城经营慈善机构,但说真的,有闫家军或者闫靖在,谭潇潇一旦出入慈善机构,说不定还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到时,彭家兄弟也是护不住的。 除非,绿城之战中,霍湛能够心如所愿,将闫家军尽数驱逐,或是…… 这些都是假想的事,闫家军能在西灵山矗立多年,成为九州三大军阀之一,就有自己的本事,霍湛想凭借手中的兵力将西灵山铲除,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除非,打通奉津与绿城的通道,修筑铁路,形成一场旷日持久的围歼战。 不过,东瀛人可不会给他机会,要不了几个月,绿城沦陷,一切都是无用功。 谭潇潇如今唯一能去的安稳之地,就是江城,虽说未来也会经历许多难处,但总比留在绿城强,她可不想再去闫家军手中救人了,一回没有防备,第二回必是难上加难。 闫靖是个心眼小的,这回的事他定会记恨,保不齐第二回就在眼下了。 谭潇潇怔住了,嘴里喃喃自语念道:“江城?” 谭淮书也惊了一瞬,紧接着就沉沉思索起来,江城作为四象党的地盘,论安全程度的确是最高的,但谭潇潇性子柔弱,一个人过去的话,是不是有些…… 姐弟俩犹豫不决,云楚又便道:“闫靖心眼不大,这回他吃了亏,必会再生事端,我不保证能次次救你出来,当然,如果你不怕的话,我也没什么可说。” 她声音惫懒,说着走进了浴室,至于这姐弟俩怎么想,她就不管了。 云楚又出来后,就看谭潇潇和谭淮书坐在沙发上,气氛沉重,她也没问他们商量的如何,只是扫了一眼屋内,眉尖蹙起:“陈姐还没回来?” 时间已经很晚了,要不是潘显硕已经死了,她都要开始担心前者的安危了。 谭潇潇站起身,眉头也皱了起来,摇头道:“从我回来她都没在家,她没与你说今天会去哪儿吗?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要不我们出去找找?” 说完,谭潇潇又偃旗息鼓了,她如今怕是不能在绿城街上到处乱走了。 谭淮书说道:“姐,你留在家里,我和阿云出去找人。” 谭潇潇点了点头,刚欲说话,门外忽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陈漪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几人凝重的神色,不由一愣,笑道:“怎么了这是,和吃了苦瓜似的。” 她进门就脱了鞋,把手里的钥匙一丢,光着脚就走了过来。 “阿云,你可要感谢我了,慈善机构那边已经寻好了工人,今天已经开始装潢了,半个月就能完工!”陈漪笑呵呵的来到云楚又身边,眉眼轻扬,一脸得意。 云楚又轻瞥她一眼,说道:“往后不要这么晚,不安全。” 陈漪笑了笑,颔首道:“行,知道了,这不是和工头多聊了会细节问题吗。对了,你今天去绿城大学怎么样?顺利吗?同学没人针对你?” 提起这个,云楚又就忽然想起本是答应陈漪要去农业学找陈钦的,因闫靖这事,竟将这事给忘在了脑后,不由眉头一蹙,说道:“今日出了些事,没来得及去看陈钦。” 陈漪摆了摆手:“这有什么着急的,那小子虽说不安分,但他知道外头不安全,向来是安稳待在学校里,不会闹出什么事的,你顾好自己就是了。” 谭淮书在听到两人提及的人时,怔了一瞬,问道:“陈钦?是农业学的陈钦?” 第320章 新型粮种 陈漪下意识看向谭淮书,拧眉道:“你认识陈钦?” 她知道谭淮书在绿城大学是好学生,备受同学尊重追捧,可自家胞弟陈钦是个什么货色她太了解了,绝不可能是因为优秀而为人所知,难道这段时间他闹出什么事了? 这么一想,陈漪的心就揪成了疙瘩,脸色有些不好看。 云楚又和谭潇潇也看向谭淮书,后者看几人面色都有些古怪,忙摆手说道:“不,不是,我知道陈钦同学,但与他并不相识,难道他就是你弟弟?” 陈漪脸色没有好转,沉声道:“是不是陈钦在学校出什么事了?” 谭淮书微讶:“陈钦同学没有与你说吗?他可是我们学校十分优秀的学子,前些日子研究出了一种新型粮种,据说可让粮食产量翻倍,已经被江城的人接走了。” 陈漪面色骤变,不敢置信地尖声道:“什么?!被江城的人接走了?” 她这些时日一直被困在润鹤,也曾写过信给陈钦,可惜得到的都是寥寥几个字,他可从未在信上提什么“新型粮种”的事,这么大的事,他居然瞒着她?! 陈漪只觉火气直冲天灵感,腿脚都有些发软。 江城可是如今九州权势汇聚之地,说得好听,是因为新型粮种被当成技术人才给带走了,实际上,他就只能当一个被困在江城的傀儡木偶,没有自己的自由! 陈漪给四象党办事,对他们的行事作风再清楚不过。 谭潇潇忙上前搀扶住陈漪,急声与谭淮书道:“你还知道什么,快说出来!” 谭淮书这时也发现陈漪的不对劲,有些尴尬,早知道就不该提起,平白惹人担忧,但陈钦在绿城大学可是风云人物,云楚又在学校待两天就会知道。 云楚又深知陈漪心中所想,问道:“陈钦被接走是什么时候的事?” 谭淮书不敢隐瞒,忙道:“算算时间也有五天了,当时你们还未抵达绿城,应是刚刚错过,不过你们也无需担心,为保证陈钦同学和粮种的安全,江城派来了不少人。” “该死的!”陈漪怒骂出声,一头卷发都要竖起来,又急又气。 谭淮书哑然,默默苦笑一声,陈钦这个姐姐竟也是个急脾气,与他挺像的。 陈漪咬牙切齿,很快就重振旗鼓,厉声道:“不行,我要去江城!” 她不知道陈钦到底是心甘情愿离开的,还是潘显硕刻意操控离开的,他已经死了,问是问不出了,可倘若后者身死的消息传过去,会不会影响到陈钦的性命安全? 这一切都是未知数,也将陈漪一颗心紧紧攥住,陈钦可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云楚又抬眸看她,声音平静:“你现在过去有什么用?” “如果是潘显硕的人,那陈钦他……”陈漪有些急切,可话至此处,戛然而止。 即便如此,她又能怎么样呢?按照时间算,陈钦此时应该就快要到江城了,而江城作为四象党的大本营,她纵是有些本事,也不可能在城中横行,救出陈钦。 不仅如此,一旦她出现在熟人眼皮子底下,说不定还会害陈钦入险境! 她无计可施,只能接受,她到底是来晚了,没能救下胞弟。 陈漪脸色煞白,素来骄傲的脸上,只剩下痛苦,这样的情绪于她而言有些稀罕。 这时,谭潇潇开口了:“小漪,你留在绿城,我去,我去江城。” 她神色很镇定,尽管隐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在微微发抖了,做出这个决定,对她来说需要很大的勇气,孤身一人,前往江城,未来如何当真不好说。 “你去?!”陈漪霍然抬头,旋即又垂了下去:“你去又能有什么用。” 她这个特务老手都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谭潇潇是一个普通人,还是个心存善念,连刀枪都不会用的普通女人,纵然去了江城,只怕是连见陈钦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这些人里,兴许只有云楚又有这个本事,但她知道她在绿城有重要的事要做,不可能前往江城,她也不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请求,一切都只能看命了。 气氛沉重间,谭淮书还是不解的开口了:“陈钦同学是因为本事到家,这才被接到江城的,一旦粮种确定产量翻倍,他会被江城奉为教授级别的存在,是荣耀啊!” 他语气有些苦笑,实在不明白几人怎么会是这个表情,听陈漪的话,其中好像还有什么隐情?可据他所知的消息,研制粮种的也并非陈钦一人,他为主导,还有几个副手,都被接到江城去了,应当不是人为操纵的,他们也并未排斥离开绿城。 这么想着,谭淮书就把话说给陈漪听,宽慰道:“陈姐不必太担心了,我看陈钦同学心有抱负,是个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人,他定是能顾好自己。” 听到谭淮书这么安慰,陈漪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抬头看他,颔首道:“谢谢。” 几人坐在沙发上,又顺着梳理了一番,最后排除了是潘显硕的人幕后操纵的猜测。 不过,尽管如此,陈漪还是心头沉重:“四象党并非我们所想的那么好,陈钦深陷江城,未来我们姐弟想再见一面就难了,这臭小子,不知出的哪门子风头!” 陈漪说着,伸手捏了捏眉心,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同意他选择什么农业学! 谭淮书闭着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倒是云楚又顺势看向谭潇潇:“你决定了?” 闻言,谭潇潇顿了一下,旋即轻嗯道:“决定了,我留在绿城确实不大妥当,闫家军不会放过我们的,淮书,往后你在绿城,好好照顾阿云,拿她当亲妹妹对待。” 说起这话,谭潇潇也有些无奈,她问过了,谭淮书并不想离开绿城。 她心里猜测,多少和那个东瀛姑娘有关系,但弟弟已经长大了,能自己做决定了,她如今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还要被当成人质威胁,又有什么资格来管他呢? 谭潇潇心里苦涩,但她心知肚明,她真的太弱了,留在这里只是个被拿捏的把柄。 “不是,你怎么好端端要去江城?陈钦的事也用不着你,你一个人跑过去不安全,而且这其中怎么还牵扯到闫家军了?”陈漪听的一头雾水,眉头紧锁。 她们一路来到绿城,可谓历经千辛,谭潇潇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自己去江城? 第321章 暂时分别 “说来话长。”谭潇潇嘴唇翕动,旋即苦笑一声,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陈漪更是疑惑,看向云楚又:“到底怎么回事?这里头有闫家军的事儿?西灵山毗邻绿城,闫家军更是出了名的跋扈霸道,闫巍宗治下地区的老百姓饱受摧残,十分可怜,你们可切莫生事去惹这种人,否则即便是彭六爷都护不住我们慈善机构。” 她是最了解绿城势力分布的人,自然不希望云楚又惹上西灵山。 云楚又倒是冷静,听到这话,轻耸了耸肩,红唇微动:“不想惹也惹了。” “???”陈漪眼瞳大睁,一脸不解,急切的寻求一个合理的解释。 谭淮书叹了口气,将今天的事尽数告知,听罢,陈漪眉头紧锁,上下打量云楚又,一脸的难以置信:“你以前居然喜欢过西灵山的小少爷?” 云楚又嘴角一抽,为陈漪的重点感到无语:“这重要吗?” 陈漪像是没听到,自顾自地道:“你居然还结婚了,现在是个寡妇?!我怎么没听你说过?这话不会是搪塞闫靖的?可不是说你还戴了戒指?这到底怎么回事?!” 听谭淮书说完后,陈漪只觉得谜团更多了,半点没有心如明镜的感觉。 谭潇潇也是刚知道闫靖找麻烦的原因,她同样诧异:“阿云,你不是没结婚吗?” 云楚又正色道:“权宜之计罢了,你们还真信了?只是一个戒指,何处买不到?” “这倒也是,但阿云你的魅力可不小,竟让西灵山小少爷如此痴迷,甚至从潇潇下手了,果然厉害。”陈漪乐滋滋的,并不害怕,反倒是朝云楚又竖起了拇指。 她这个脑回路让谭淮书都有些哭笑不得:“陈姐,现在不是阿云有没有魅力的问题,而是得罪了闫靖,他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借此再出手,你兴许也会被盯上。” 听到这话,陈漪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倒也是,男人疯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了,闫靖应当是把你调查清楚了,留在绿城的确不是好选择,不如咱们一道去江城?” 听到这话,谭潇潇无疑是最高兴的,在一旁眼巴巴望着云楚又。 云楚又摇了摇头,给予了否定,她留在绿城不止是为了橘嘉绫香,还有其他事,一旦离开,那她就没办法拦截东瀛人的火车,也没办法办慈善机构。 她之所以要办慈善机构,是未来的广梁省将会尸横遍野,一把米,一棵菜,都足够救下一条人命,她既能穿越到这里,就容不得她不信神佛,做善事定是有好处的。 再者,曾经这样的苦难只出现在历史书中,如今她来到这里,又有能力改变,若是什么都不做的话,且不说别的,心里那关就过不去,总归是要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相比别处,江城的灾情是最不严重的,在那里开办慈善机构没有任何意义。 看着她认真的表情,谭潇潇心里一阵失望,陈漪也叹了口气,果然。 她问道:“那潇潇姐怎么去江城?她一个人上路的话,应该不安全?” 云楚又刚欲说话,就听谭淮书说道:“我送阿姐去,刚刚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我将人送到江城,安顿好后,我再折回来,等处理完绿城的事,或许能有机会去到江城。” 他一直也没有离开过广梁省,对于如今的陪都,他还是很期待与好奇的。 谭潇潇点了点头:“就让淮书与我一起去,等到了江城,我会打听陈钦的事,若是有了消息再传信过来,你也莫要太担心,好好办慈善机构,为老百姓做些实事。” 她都这么说了,陈漪也就没再劝,默默点了点头。 几人都没想到,来到绿城不过数日,就要再次经历分别,但他们又都很清楚,只有离开才是安全的,闫靖不会轻易放过她,吕宗航那边也是件麻烦事。 在决定明日出发后,谭淮书就没走,在陈漪住处留宿一晚,睡了沙发。 云楚又递给谭潇潇一个钱袋:“去了江城,好好安顿。” 谭潇潇皱了皱眉,她已经拿了很多粮食了,刚欲拒绝,就对上云楚又淡淡的眉眼:“在这里办不了慈善机构,去了江城,我需要你帮我购置房产与商铺。” 不等她拒绝,云楚又道:“钱袋里有把钥匙,是新金银行的特质钥匙,你可去江城的新金银行,开启保险柜,取出里面的钱财,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定能做好这一切。”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一人已是分身乏术,但谭潇潇是值得信任的。 当然,即便她背叛了她,也无所谓,只是一些金银而已,不过,她这人向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倘若谭潇潇让她失望,她也不会让她拿着这笔巨资过如意日子。 谭潇潇紧紧咬着嘴唇,眼圈通红,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最终缓缓接过钱袋,沉甸甸的份量似压在了她的心上,她重重点头:“阿云,你放心,我定会不负所托,在江城为你办好这些事,你们也要尽快赶过来啊。” 云楚又微微颔首,又听谭淮书道:“阿云,劳烦你今日去学校后,与蔡先生和……和绫香说一声,我送完阿姐就赶回来,让他们不必为我担心。” 即将要离开了,虽然不喜听到“绫香”这两个字,但谭潇潇还是忍住没说话。 “好。”云楚又应下,与两人道别,目送他们离开了。 陈漪站在她身旁,看着他们的背影,神情也有些惆怅,她伸手环抱着胳膊,轻声细语道:“这一别,不知道还有没有再相见的机会。” 云楚又眉一挑,伸手敲了敲陈漪的脑门:“乌鸦嘴。” 陈漪捂着疼痛的脑袋,嘴角一抽:“果然不是人,我说这么小声你都能听见!” 吃过饭,云楚又就去学校了,陈漪也准备去慈善机构工地看看。 两人一同出门,但云楚又还没走远,就在西北大街巷子口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 她唇边笑意拉平,眸中温度也降了一分,冷冷盯着看到她后,从车上下来的闫靖,这人是真的盯上她了,连陈漪的住处都调查出来了,那谭潇潇他们…… 第322章 住处被炸毁了 陈漪站在云楚又身后,皱眉,神色紧张的低声问道:“他就是闫靖?” 云楚又没说话,闫靖此时已经朝她迎了过来,看其手中拿着花束,一副求爱的姿态,周围往来的人都频频转头,这么一个有汽车的小开,竟然还大早上起来追女人? 众人好奇地看过去,当看到身穿校服,长发披肩的云楚又时,了然感慨。 也难怪,这么漂亮的姑娘,任谁都舍不得让她受委屈,即便是娶回家也要体贴对待,追求的话定也是要拿出百分百的诚心的,否则接踵而至的竞争者都足够令人头疼了。 陈漪不解:“他这是什么意思?昨天发生那样的事,他竟忍气吞声了?” 云楚又冷冷看着闫靖,绝艳的眉眼笼着一层淡漠,目光扫过周围,并没有发现满怀恶意的狙击手,也没发现有围堵拦截的闫家军,闫靖还真是一个人来的。 他今天这闹哪一出,知道不是她的对手,所以开始示弱,采用迂回策略了? 思索间,闫靖近前,看着近在咫尺的云楚又,心中轻叹。 和闫处信撕破脸,霸占绿城遥遥无期,他不能再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云子清确实是个值得拉拢的,尽管她不假辞色,但正如闫处信所说,女人嘛,总归就喜欢那几样。 他不信,凭借他的财力和权势,还笼络不了一个女人。 依云子清的本事,若真能跟了他,那必然会成为一把十分锋利的刀刃,到时候他看不惯谁,便让云子清杀了,就如同格外张狂的闫处信! 思及此,闫靖脸上不由露出笑容,颇具绅士风度地弯了弯腰,将手里的花递过去,清朗的声音透着一股严谨与认真:“云学妹,我仔细想过了,昨日之事的确是我不好,你生气也是应该的,今日我特地上门,和你说一声抱歉,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 他吐字清晰,态度十分诚恳,若没有脖颈上的纱布,云楚又险些要信了这套说辞。 虽然不知道闫靖为何忽然变了策略,开始怀柔了,但他这番话定是有目的的。 云楚又弯了弯唇,接过花束,交给一旁的陈漪,声音宛如夏夜微风,随意而闲适:“闫三少何必这么客气,我本也没有放在心上,往后还需三少多多迁就。” 她的目标从来都是橘嘉绫香和东瀛人,闫家军不在考虑范围内。 不管闫靖的心思是什么,能暂时打消他的恶意,也能省去一些麻烦,从昨日闫家军人数来看,西灵山驻在绿城的军备力量绝对不小,此时他也不想节外生枝。 闫靖本想着依云子清的脾气,定是甩头就走,没想到竟会是这么一个流程。 他怔了一下,旋即脸上笑容更深:“那就好,那就好,既然如此,不如今天就搭我的车去学校?我们本就是同路,也算是照顾迁就的一种方式不是?” 今天的闫靖格外温柔,原本的骄傲脾气都尽数收敛,如一个风度翩翩的世家子弟。 “不必了,闫三少追求者众,其中不乏一些绿城的千金小姐,我就是个普通人,只想在绿城大学平平静静念书,闫三少的车我可不敢坐。”云楚又毫不犹豫拒绝了。 闻言,闫靖眼皮跳了跳,普,通,人?能于众多闫家军中毫不费力带走谭潇潇,她在这里说她是普通人?听到这话,闫靖差点没气笑了,却也只能强忍。 话落,云楚又就转身走了,而怀抱鲜花的陈漪呵呵一笑,也忙追了上去。 她追上云楚又后,低声道:“我还是和你一起,省的那小子打什么坏心思。” 云楚又不置可否,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后,陈漪就十分嫌弃的把手里的花束丢到了一边,这一幕落在缓缓驱车跟随的闫靖眼中,又把他气得直翻白眼。 不过,这样的情绪在抵达学校门口时,达到了顶点。 他刚把车停稳,就看到了本该在驻军营地休养的严峰,他脸色苍白,神情难看。 闫靖眉头紧锁:“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营地出什么事了?” 他这话也不是无的放矢,昨晚他与闫处信撕破脸,后者难免会对他的人下手,再者,昨天从闫处信的帐篷回来后,郭先生就声称有事要忙,暂时离开了。 这些种种,都表明了最近的不太平,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严峰额头冒着一层细密的冷汗,听到闫靖的话后,才咬牙切齿道:“三少,您在绿城的住处……被炸毁了,是今日凌晨的事,看守的兄弟死伤不少。” “什么?!”闫靖瞪圆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作为西灵山备受宠爱的小少爷,在绿城的住处也是十分奢华的富人区洋楼别墅。 昨晚他留在驻军营地,没回住处,没想到竟发生了这样的事,倘若他昨晚不在驻军营地,而是留在住处,那……思及此,闫靖脊背上冒出了一层冷汗,手脚冰凉。 他简直不敢想,绿城竟然有人敢动他的住处!这是要他的性命啊! 闫靖神色凶狠,锋利的眉梢倒竖,厉声道:“查!彻查!一旦查出幕后主使,全部杀了,杀鸡儆猴!这绿城的人当真有胆,这是完全不将我们西灵山放在眼里了!” 严峰眉头紧锁:“三少,已经遣人查了,并不是绿城势力的手笔。” 闻言,闫靖脸上的表情一顿,不仅没有松口气,反而脊背紧绷,狐狸眼闪动两下,呼吸也略微急促起来:“你的意思是……” 严峰吞咽了一口唾沫,默默点了点头:“属下不敢肯定,但……” 闫靖头脑嗡的响了一声,往学校方向看了一眼,扭头到:“走!回营地!” 严峰刚追出两步,就看闫靖又止住了脚步,他额角脖颈的青筋清晰可见。 闫靖深吸一口气,与严峰道:“不行,闫处信与我撕破脸,若此时回去,她定会嘲笑我,你立马传电报回去,让母亲亲自过来一趟,有她坐镇,这绿城方牢不可破。” 严峰一听,不敢反驳,连忙颔首应下,在目送闫靖进了学校后,才匆匆离开。 第323章 什么经验? 云楚又借机甩掉闫靖后,回了学堂教室。 橘嘉绫香正坐在角落里东张西望,神情焦急,往日谭淮书总是早早就到了,今天却没什么动静,她有些害怕,是不是昨日之事出了变故,导致…… “绫香!”云楚又唤了一声,橘嘉绫香一激动,倏然起身,连桌上的书本都撞到了地上,她快步走到云楚又面前,上下打量她片刻:“阿云,你没事就好。” 云楚又摇了摇头,拉着她坐下:“我是没事,不过淮书的姐姐出了点小问题。” 眼看橘嘉绫香双手紧握,神情紧张起来,云楚又接着说道:“真是小问题,有些事需要她暂时离开绿城,一路上不安稳,淮书去送了,他给你留了话,叫你安心。” 橘嘉绫香的神色从紧张到震惊,再到失落,片刻后,点了点头:“好的。” 云楚又长睫微动,轻笑道:“不用太担心,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你不是说要邀请我去你家做客?正好今日得闲,不知道绫香愿不愿意带我去你家做客?” 橘嘉绫香收敛起失落的表情,微微颔首:“当然可以!我父母最是好客,倘若知道我将朋友带回家中,定会十分开心的,毕竟……我一直都没什么朋友。” 云楚又露出微讶的表情,像是好奇似的询问:“父母?你的父母也是……” 闻言,橘嘉绫香抿了抿嘴唇,勉强笑了笑:“我父亲是九州人,我母亲是东瀛人。” 云楚又看着她的表情没有说话,须臾,上课铃声响起,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一个九州人,一个东瀛人。 她是知道橘嘉绫香有养父母的,也知道橘广智自小将人送来九州时,安排了一个对家族忠心耿耿的女仆,如今看来,她所谓的养母,就是书中这个女仆人了。 橘嘉绫香不是主角,小说里对这些事都只是寥寥一笔,她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 今天就是个不错的日子,她大抵是能见到这东瀛女仆了。 她既然打着往后冒充橘嘉绫香的念头,就不会留下任何隐患,作为除了家徽之外,唯一能够证明橘嘉绫香身份的人,不论这个东瀛女仆是好是坏,都不能活。 从来到这个年代后,她杀的人足够多了,许是鲜血见多了,她的善心已所剩无几。 医学科的课程对她来说过于简单,半天时间悄然走过,异变发生在下午。 午后,上课时间,蔡仕戎忽然来了,他目光扫过云楚又和橘嘉绫香,没说什么,而是与全班同学说道:“同学们,有个消息你们或许不知道,许都,大胜了。” 云楚又眸子微闪,握着毛笔的手一顿,一点墨渍出现在纸上。 她有些不解,蔡仕戎为何突然提起许都大胜的事,难道,霍家军已经抵达绿城? 那边,蔡仕戎话音一落,教室里被这个消息轰炸的静悄悄的,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狂喜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声音激动的询问蔡仕戎战争细节。 在九州,四象军战胜东瀛人的战争少之又少,每次他们听到的都是噩耗,如今,乍然听到一个胜仗的消息,都激动的面红耳赤,但同学中,有些人是消息灵通的。 有人高声询问:“蔡先生!许都战争中,做出抵抗的不是奉津的霍氏军阀吗?” 教室里渐渐静了下来,对他们来说,军阀一直都是恃强凌弱的存在。 蔡仕戎十分平静地点了点头:“没错,的确是奉津的霍家军。” 闻言,同学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却听蔡仕戎道:“你们应当知道,身为九州子民,能够站出来抵抗入侵者的,就是英雄,不论身处哪一方阵营,他们都是!如果没有这些在前线征战的人,你们如何能够安安稳稳坐在学堂里念书?” “同学们,做人,最重要的是要懂得感恩,不管军阀如何,都无法抹除他们率军战胜东瀛第十军,生擒主帅的卓卓战绩,正是因为如此,我们身在后方的人才能平安。” “如今许都大胜,东瀛军惨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没办法再侵入绿城。” “霍家军,为我们争取了更多的时间,我希望你们能尽可能多的学习知识,往后用自己的本事与能力,去救助那些在战争上用血肉之躯为我们筑起堡垒的英雄战士们!” 蔡仕戎不愧是绿城联党的负责人,说起话来明明平心静气,可偏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煽动作用,令人亢奋,不由自主想去附和,下一刻,学堂里已经出现了赞同之声。 “蔡先生,您说的是,我们的确应当感激霍家军!” “没错!他们为我们筑起堡垒,他们是英雄!等他们来了,我们定要夹道欢迎!” “他们如果真的留在绿城,我们的安全可就有保障了!” “……”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又忽听蔡仕戎道:“同学们,我与你们说这些,是因为今日我们学校来了一位贵客,他,正是主持许都战役的霍家军少帅,霍湛!” 一石激起千层浪。 蔡仕戎话音落下,学堂里响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他们都是普通学生,尽管有些人家境富裕,可也从未真的见过什么率兵的大人物,前脚刚刚听闻了霍家军的英勇事迹,后脚就听到打胜仗的主帅来了学校,这种冲击力对这些尚未毕业的学生来说是非常庞大的,几乎和在现代听到明星来了有的一拼。 云楚又面上的神色则落了下来,垂眸敛目,没有半分表情。 看着同学们激动亢奋的神情,蔡仕戎失笑,说道:“霍少帅向来骁勇善战,极擅以少胜多的战役,此番来我们绿城大学,就是为了给你们这些还没毕业,没经历过什么风雨的孩子们说说经验,什么经验?未来上战场的经验!”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蔡仕戎神色严肃起来,郑重至极。 他所教导的都是医学生,未来绝大多数都是要入伍当军医的,在如今这样风雨飘零的时局中,他们就是培养出来的新鲜种子,为的就是为国家,为人民做出贡献。 第324章 云楚又,我要见她 随着蔡仕戎话音落下,学堂内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每个人都面带肃穆。 他们都很清楚自己的责任与使命,而能够有一个身经百战的主帅,放下身段背景,与他们这些青瓜蛋子讲解战场经验,这种机会实在是太过珍贵。 许久后,有人小声问道:“蔡先生,为什么这样的大人物会来给我们讲经验?” 蔡仕戎顿了顿,说道:“或许,你们可以自己问问他。” 不说学生们疑惑,就连蔡仕戎自己都很纳闷,霍湛这样身居高位的人,又刚刚打了胜仗,来到绿城后没干别的,头一件事就是来绿城大学,给学生说什么战场经验。 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但尽管疑惑,却没人想浪费这次的机会。 霍湛的确身经百战,不止是他,连他手底下的兵都十分厉害,他们但凡吐露出一丝战场上活命的本事,就足够他们这些在校生消化许久,兴许,就是未来活命的机会。 在蔡仕戎的带领下,所有人都跟着离开了学堂,唯有云楚又和橘嘉绫香没动。 “阿云,你不去吗?”橘嘉绫香看着正在纸上写字的云楚又,小声询问。 云楚又轻笑一声,目光清澈:“你不是也没去。” 橘嘉绫香脸一红,轻声道:“其实我是很想去的,但那位霍少帅才刚刚逼退了东瀛的军队,立下大功,我这样的人站在他面前都会瑟瑟发抖,又怎么敢去?” 她的声音苦涩又落寞,背负着东瀛人的身份,此一生她都没办法解脱了。 而听到这话,云楚又手中的笔微微停滞,她侧眸看向橘嘉绫香,目睹了她脸上的表情,表情缓和了一些:“你有没有想过,改了姓名,成为一个真正的九州人?” 闻言,橘嘉绫香一愣,旋即额上开始冒出细密的冷汗,咬着嘴唇不吭声。 云楚又也没有逼迫,转头看看已经空无一人的课堂,把笔放下,怡然笑道:“反正我们也不准备去听什么战场经验,不如,现在离校?” 橘嘉绫香一听,有些紧张地攥着手:“啊?那我们……我们不是算逃学了吗?” 云楚又眨了眨眼:“怎么了?不敢?淮书也没和蔡先生告假,他不算逃学?” 橘嘉绫香被她这套说辞搞的哭笑不得,想了想,点头应了:“好,那我们走。” 两人一拍即合,收拾了课本,背着书袋就相携离开了。 在路过广阔的学院正堂时,看到了一支穿着黑色军装的军队。 他们身姿笔挺,一丝不苟,背后背着枪械,即便是没有靠近,只遥遥看着,都觉得扑面而来的铁血杀伐之气要将人给淹没,众多在校大学生与他们在一处,宛如鸡仔。 橘嘉绫香面色发白,拉着云楚又的手快步朝校门口跑去。 她面对这种军队时,总有心虚的感觉,生怕他们知晓了她东瀛人的身份。 云楚又目光扫过人群,隔着老远,她都能一眼看到站在高台上的人。 他同样身着军装,但身后披着的大氅迎风吹拂,一张美得惊人的脸上面色很难看,像是受了什么重创,而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也不似曾经那么干净。 如今的霍湛,像是白纸上晕染的墨色,盛着浓浓的血气,整个人透出一股冰冷。 看着这样的霍湛,云楚又轻叹一声,她还是觉得装模作样的绿茶更符合他的人设。 许是云楚又目光与旁人的灼热不同,高台上的霍湛倏然抬眸,冷冽的狐狸眼射了过来,直直对上云楚又的眼睛,可惜距离遥远,他只能隐约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 云楚又自然知道这一点,她神色淡淡地转过头,与橘嘉绫香一起离开了绿城大学。 霍湛眼神顿顿看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语,直到沈虬上前,低声提醒:“少帅?” 他收回视线,薄薄的眼皮往下一压,有种天然的强势和不可触犯,声音却很懒散:“抱歉各位,本人旧伤复发,需请军医过来看看,实在不便继续,让我的副官来。” 说完,霍湛就转身下了高台,从头到尾,瑰丽的眉眼都没有一丝波动,冷的渗人。 但饶是如此,下首还是响起了一片学生的呼声,虽说接下来没办法听主帅亲自讲解了,但副官也是一样的,再说,人家是因为旧伤复发,这些伤可都是为了抵抗东瀛人! 蔡仕戎看着慵懒坐在一边,脊背斜靠椅背的霍湛,沉吟片刻,说道:“霍少帅,我看你脸色不甚好看,军医过来还要一段时间,不如让我帮你瞧瞧?” 霍湛手指轻扣桌面,苍白的唇角轻轻勾起:“不必。” 蔡仕戎点了点头,也不多事了,但紧接着霍湛又来了一个转折,他淡淡道:“我听闻蔡先生刚收了一个学生?医术高超,不如将人叫过来,替我号脉,开药?” 霍湛在说这句话时,眸色微深,浅淡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摄人的压迫。 蔡仕戎微微一怔,皱眉看向霍湛:“霍少帅说的是……?” 霍湛转头看向蔡仕戎,浅色的瞳眸中蕴着情绪:“需要我再说的清楚些?” 蔡仕戎一滞,他道这位怎么抵达绿城后马不停蹄就来了这里,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云楚又是在何时认识的这位主儿?听其话中的意思,怕是颇有渊源。 他有心想拉云楚又入联党,自是对其多方关注,也不希望她与霍湛牵扯太深。 “霍少帅,不知阿云是何处得罪了你,我作为她的老师,理应替她向你说声抱歉,如有冒犯,还请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她一个小姑娘一般计较。” 蔡仕戎微微躬身,像他这样在医学方面颇有建树的教授人物,对任何人这么客气,对方都应顺着台阶就下,可遇上的是霍湛,他偏就不在“任何人”的范畴里。 “云楚又,我要见她。”霍湛轻轻吐出这句话,说话时,他闭了闭眼,克制着浑身汹涌的情绪,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旋即不动声色地睁开眸子,看向蔡仕戎。 第325章 竟真的是他 蔡仕戎梗住了,完全不知该如何应付如此执着的霍湛。 他心里隐约猜到了霍湛如此行事的目的,却更不愿云楚又掺和到军阀之中。 霍湛盯着蔡仕戎的表情,倏然站起身,颀长的身量与蔡仕戎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感。 他周身寒意料峭,眉眼几乎锋锐:“我需要蔡先生做个中间人,替我将人带来。” 蔡仕戎眉头紧锁,十分头疼,恰在此时,一个学生匆匆跑了过来。 “怎么了?”蔡仕戎如蒙大赦,赶忙看向林菀蓉,对学生的救急感到非常庆幸。 林菀蓉和谭淮书一样,都是绿城大学颇具领导才能的尖子生,往日都是两人一起组织同学们进行游行抗议,还发表过一些批判性极强的文章,笔锋犀利。 原本就对这个学生十分满意,蔡仕戎如今更满意了。 他平日里都是钻研药品医术,并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圆滑话他倒是也能多说几句,可面对霍湛这样的人,真是半点用不出,继续下去,他怕是要惹怒后者。 林菀蓉身着绿城大学的校服袄裙,一头披肩短发,眉眼清丽,有种爽利的美感。 她先是好奇地朝霍湛点了点头,旋即才与蔡仕戎说道:“蔡先生,橘嘉绫香和云楚又没来,不知道上哪儿去了,这样的机会不多,要不要去把人找过来?” 提起这事,林菀蓉皱着眉,作为同学中最热心肠的人,她自是要为同学着想。 “没来?”蔡仕戎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过去,目光从一众簇拥的人中看过去,果然没看到云楚又和橘嘉绫香,紧接着他松了口气,看样子是在躲人。 这么想着,蔡仕戎便转头看向霍湛,歉意一笑:“霍少帅也听到了,人没来。” 霍湛长睫微垂,颔首,用平静的语调说道:“我知道。” 话落,他抬起眸子:“所以,我需要蔡先生来当这个中间人,莫要告知她原因。” 听着这理所当然的话,蔡仕戎又是一阵心梗,而一旁的林菀蓉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秘密一般,诧异地看着霍湛,“莫要告知‘她’原因”?哪个“她”? 蔡仕戎此时神色严肃起来:“恕我多嘴,霍少帅,不知你与云楚又是何关系?” 林菀蓉微微屏息,心知接下来的事就不是她能够细听的了,悄然踮着脚尖离开了,走到半路,还回头看了看风姿绰约的霍湛,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原来如霍家军少帅这样的大人物,也会被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给拿捏住。 霍湛可不知林菀蓉心中所想,他沉默着应对蔡仕戎的问题,半晌,才开口道:“我也不知道,她不愿留在我身边,或许,如今是挽留者与被挽留的关系。” 蔡仕戎微微一怔,有些吃惊于霍湛的认真思索,更震惊于他的回答。 他一直以为,于霍湛这样身居高位,呼风唤雨的权势子弟,女人,不过是日常生活的调剂品,没想到听到他的问题,他第一反应不是睥睨不屑,而是平静叙述。 由此可知,霍湛是真的拿云楚又当可以并肩而行的人看待,而非玩物。 思及此,蔡仕戎满心复杂,又认真打量了霍湛几眼,这样一个青年后生,刨除他的身份不谈,他的个人条件无疑是十分优秀的,真要当成丈夫,只怕是姑娘们会竞相争抢,所以,对云楚又来说,或许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尽管他本人并不想看到这一幕。 蔡仕戎轻叹一声:“霍少帅,恕我直言,此事其实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与我们这些外人是毫无关系的,我若是利用导师之便,行这样的事,那日后阿云该如何看我?” 霍湛薄唇轻抿,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便朝学校外行去。 的确,若她知晓他利用蔡仕戎做筏子来寻她,定会恼怒,是他一叶障目,近乡情怯了,这一路上,他一直在想来到绿城后该如何再接近她,这样的想法对他来说很陌生。 他第一次这么在乎一个人的感受,在乎一个人的想法,畏首畏尾,瞻前顾后。 这种种情绪令他心头焦灼,在知道她在绿城大学后,毫不犹豫就来了。 站在高台上说的口干舌燥的沈虬看到霍湛离开的背影,忙止住话茬,摊开双手在空中虚虚安抚了两下,旋即讪笑着下台,随意推了个霍家军上去,就追着霍湛走了。 “少帅!等等我!”沈虬迅速追上,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少帅,属下刚刚看到闫靖了,他如今就在学校里,要不要直接将人擒了?” 听到“闫靖”的名字,霍湛脚步都未顿一下,冷声道:“对付他,不需要。” 他的敌人从头到尾都不是闫靖,他的目标,一直都是铲除闫家军,摧毁西灵山。 这样的想法一直存于心间,可如今距离这个目标已经这么近了,他却分不出过多的情绪去想这件事,满心,满眼,都是那道熟悉的纤细身影,看到她时,心境不受控制的起伏,甚至有种难以言喻的苦涩与疼痛自心底蔓延,让他不敢追上去。 站在绿城大学的校门口,霍湛神色晦涩不清,浅瞳中却闪过一层黯淡。 “少帅,少夫人……”沈虬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敢提。 这一路走过来,风驰电掣的,半点不敢停留,就怕耽误了,他记忆尤其深刻的,是霍七传信回来,说确定了少夫人的落脚处,那一刻,少帅脸上的笑容,他真忘不了。 霍湛薄唇紧抿,淡淡道:“回去。” 霍家军来得快,去的也快,宛如一阵黑色的旋风。 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闫靖脸色惨白,下课的学生撞上他时还险些吓一跳,原想破口大骂,可看到是闫靖,都纷纷闭嘴,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霍湛,霍砚清,竟真的是他!” 他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昨晚住处被炸毁的事,若说刚开始还怀疑旁人,那如今,这做这件事的人就百分百是霍湛了,虽说两人从未见过,但他一直都很了解霍湛。 他很清楚当年他母亲离开奉津时闹出的风波,所以,奉津对西灵山的仇恨有多深,几乎是不需要多想的,这些年,母亲也一直耳提面命,让他警惕防备奉津的人。 终于,他们是借着东瀛人入侵的机会,悄然靠近了西灵山。 这一天,终于是来了。 第326章 小春真子 闫靖紧紧攥着拳,面色铁青,半晌,情绪才暂时压下,旋即倏地转头看向蔡仕戎。 他刚刚一直紧紧盯着霍湛,自然没错过他与蔡仕戎的对话。 霍湛来了绿城,第一件事不是拜访绿城市长,四象党负责人冯志洲,而是来到绿城大学,讲什么战场经验,这事怎么看怎么古怪,要说其中没猫腻,他是不信。 霍家军还没有完全撤离学校,闫靖此时也不敢露头,眼睛半眯着,片刻后,伸手拉住一人,用阴沉的语调道:“去,给我把林菀蓉叫过来,别叫旁人知道。” 被拉住的人脸色一白,连忙点头,转头就跑去喊人了。 闫靖眉眼耷拉着,眼底猩红,冷声道:“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云楚又来到橘嘉绫香家时,眉梢轻轻一挑,这地儿瞧着可不像是普通家庭出身。 橘嘉绫香住在繁华的街区,十分扎眼的洋楼外停靠着几辆汽车,一些拉黄包车的车夫都离这边很远,甚至都不敢靠近,就怕稍有不慎惹到了什么权贵人物。 橘嘉绫香显然也知道住在这里代表着多大的含金量,她转头看向云楚又,咬了咬嘴唇,声音略微苦涩:“阿云,你能不能不要告诉淮书我住在这里?” 云楚又微讶:“他不知道?” 这么大的贫富差异,谭淮书竟一直不知道? 橘嘉绫香开门,带云楚又进了屋,谦卑的女佣很快就迎了上来,她脸上带着笑容,用流畅的东瀛语惊呼道:“小姐今天竟然带同学回家了?太太一定很高兴!” 橘嘉绫香面色又变了变,下意识看向云楚又,一时有些后悔把人带回来了。 她是真的很喜欢阿云,从小到大从没有朋友,她也很想邀请朋友来家中做客,一时兴起竟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她忘了,母亲最热衷东瀛文化,在家中是不允许说九州话的,这样一来,阿云一定会嫌弃她,认为她全家都是东瀛反动派侵略者的拥护者! 这么一想,橘嘉绫香就脸色发白,连女佣拿出来的拖鞋都忘了换。 “绫香?”云楚又看向橘嘉绫香,后者才反应过来,穿上拖鞋,勉强笑道:“不好意思阿云,我忘了与你说,我母亲她在家中……在家中……” “嘶——小姐!”女佣一听橘嘉绫香说九州语,顿时一惊,忙回头看向楼梯。 橘嘉绫香也脊背紧绷,看向楼梯的方向,还不忘将云楚又挡在身后。 “母,母亲。”橘嘉绫香额上冒出细密的冷汗,脸上露出些许惊慌。 云楚又跃过她的肩头看过去,在楼梯口看到了一个中年美妇,她身着青白色和服,料子是上好的毛织料,手工精细,挽着发髻,还簪着一朵艳丽的绒花。 女人脸色平静,目光直直望着云楚又:“你是谁?” 她说的是正宗的东瀛语,结合她的穿着,不难猜出她的身份。 橘广智派遣来九州,从小照顾橘嘉绫香长大的橘氏女仆,小春真子。 云楚又目光轻闪,弯唇笑了笑,回以流畅的东瀛语:“绫香的同学,太太可以叫我阿云,我曾与一位东瀛人学过东瀛语,想来与太太交流倒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闻言,橘嘉绫香一脸震惊地看向云楚又,她竟完全不知道她会说东瀛语! 不止是橘嘉绫香震惊,另一边听到她的话后,站在楼梯口的小春真子也愣了一下,紧接着脸上冷漠的表情稍缓,朝两人走了过来,轻声道:“同学?” 橘嘉绫香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嗯,是同学。” 小春真子若有所思打量了云楚又几眼,旋即唇角扬起些淡淡的笑容:“阿云同学,过来坐,我有些事想问你,你应当知道我们绫香在学校里的处境?” 她的态度虽算不上高傲,但也绝不是橘嘉绫香口中的热情客气。 听到这个问题,云楚又颔首道:“自然知道,所以我也想问问太太,你们既然都生活在九州了,为何还要给绫香起这么一个东瀛人的名字?现在不也可以更改姓名?” 闻言,橘嘉绫香微微垂眼,没有去看小春真子的脸,这个问题她早就问过了。 橘氏,乃是显赫一时的名门,在东瀛更是四大氏族之一,虽然如今落寞了,但贵族的体面不能丢,你作为橘氏嫡系的二小姐,生来,就是为家族奉献的! 脑海中适时的闪过这句话,橘嘉绫香垂着的眼睛里满是痛苦。 她只想当一个普通人,安安稳稳的生活,她很喜欢九州,喜欢这里的山水,喜欢这里的人,橘氏,她早已经忘却了,如今的东瀛,只是一个拿刀挥砍九州的刽子手! 她一直无法认可自己的出身,所以,即便同学嫌恶辱骂,她也自吞苦果。 因为她很清楚,在这一场战争中,橘氏,绝对是刽子手中的佼佼者。 她只当自己是恕罪,可日复一日的痛苦,以及养母小春真子在她耳边日日叨念橘氏的风光,让她几乎疯狂,是谭淮书的出现,让她从黑暗与桎梏中挣扎出来。 她心中很明确,她不喜欢战争,不喜欢自己东瀛人的身份! 她喜欢光明,向往光明,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的站在阳光下,让所有看到她的人,都能露出善意的笑容,而不再是鄙夷,嘲讽。 橘嘉绫香紧紧咬着嘴里的软肉,心里泛起一圈圈的波澜。 而与此同时,听到云楚又的问题后,小春真子面色一沉,定定看了她半晌,才冷笑道:“你倒是好胆色,但这是我的家事,如何轮到你来说三道四?” 橘嘉绫香眉头一皱,她并不想看到养母和朋友发生争执,刚欲说话,就看云楚又点点头,完全不气恼,而是疑惑道:“我只是奇怪,关心一句,怎么能叫乱说话?” “太太,听你话中的意思,你应当是完全明白绫香在学校的处境,她因名字和身份身陷囹圄,你却完全没想过要解救她于水火,反而如此平静,你是她亲生母亲吗?” 云楚又这么一番明知故问,瞬间刺痛了橘嘉绫香的心。 是啊,小春真子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只是一个被派来监视她,盯着她的傀儡。 她从小来到九州,战争未起时,日子还好过些,可如今,几乎日日都是折磨。 她远在东瀛的橘氏家族,亦或者随着大军漂泊而来,入驻于沪城的亲人,又何曾关心过她这么多年过得好不好?没有,并没有,所以,她这一生到底是在为谁活? 第327章 许都之事,多谢你 “你!”小春真子脸色一僵,忙去看橘嘉绫香。 在看到橘嘉绫香眉眼低垂,一言不发时,小春真子神色有些错愕,心底也涌出了些许焦灼与颤抖,厉声道:“秦嫂,把这个满嘴胡话的人给我赶出去!不许她再来!” 名为秦嫂的女佣一听,忙起身去拉扯云楚又,却被橘嘉绫香制止。 她挡在云楚又身前,语气铿锵坚定:“阿云是我的朋友,你们不能动她!” “小姐!”秦嫂面色微微一变,忙给橘嘉绫香使着眼色,这个家里,能做主的一直都是小春真子,她一直伺候,自然清楚橘嘉绫香是如何被压迫的,她日子过得太累了。 橘嘉绫香却只当没看到,直直望着小春真子,目光中满是决绝。 她这一生,其实与小春真子没什么不同,都是被家族利用的棋子,倘若她真是从小长在东瀛,或许心里不会这么难受,可她接受的是九州的文化与思想! 她畅想的是一个和平时代,她绝不能助纣为虐,从这一刻开始,她要为自己活! 小春真子看着橘嘉绫香脸上的表情,一颗心陡然急促跳动起来,心底也涌出了些许不受掌控的恐惧,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改变,她忙伸手去拉橘嘉绫香的手臂。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难道要在这个时候功败垂成? 一个会九州话,有着九州知识文化,还相貌漂亮,流着橘氏血液的女孩,是一件完美的物品,橘氏需要她,东瀛也需要她,很快就会有人来接她们了! 橘嘉绫香后退两步,声音冰冷:“母亲忙,我还要回去上课。” 说完,她就拉着云楚又飞快的跑了出去,小春真子急切追了几步,却险些绊倒。 “该死!”小春真子双目赤红,韵味十足的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 另一边,与云楚又一起飞快逃离这里的橘嘉绫香停下脚步,急促喘息着。 她回头看向一直不紧不慢,连呼吸都没有加重的云楚又,脸上扬起一抹愉快的笑:“阿云,你好厉害,我突然发现,原来人有的时候是需要被拉一把的。” 云楚又看着橘嘉绫香,也察觉到此时的后者有种很大的变化,说不上来。 橘嘉绫香伸出双手,拉住云楚又,轻声道:“我从小就一直在学习东瀛文化,母亲总是在逼迫我学习,这么多年,我从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的,刚刚冲出家门的时候,我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阿云,我决定了,我要做一个九州人,我不要回去了,往后,我可以开一家小小的医馆,治病救人,为我的亲人,赎罪。” 听着这番发自肺腑的话,云楚又弯了弯唇,这倒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有了今天这一出,小春真子必然会催促橘广智,相信要不了多久,橘广智就该派人来了,到时候,她就可以拿到族徽,名正言顺顶替橘嘉绫香前往沪城。 云楚又眼波清清淡淡,眸子里是细碎的光,落在橘嘉绫香眼里,更像是希望的光。 “这很好,希望你与淮书往后能过上安稳快乐的生活。” 受到这样的祝福与鼓舞,也更坚定了橘嘉绫香的心意,她真的不愿意再回去了。 不过,迟疑片刻,她还是有些难以启齿道:“阿云,我出来的时候匆忙,没带多少钱,租房子的话要花多少钱?我是不是可以写一些稿子发给报社赚钱?” 在脱离了小春真子囚牢一样的监视后,接踵而至的就是源源不断的生活困境。 她虽然从小过得压抑憋闷,但物质生活从未差过,像是一个生活在象牙塔的公主,乍然出了塔,对一切都是陌生的,她不知道该如何生活,下意识就向云楚又“求援”。 在她心中,一直对她有极大善意,且处处为她着想的云楚又,是最值得信任的。 云楚又眉目舒展,唇畔含笑,顺势便道:“租什么房子?刚好我要买房,一个人住还有些害怕,刚好你可以陪我,不用房租,若是你觉得不好意思,可以给我打扫?” 她准备买房,也是觉得不方便,虽说和陈漪算是极为熟稔了,但那地方已经被闫靖盯上,换房势在必行,如今有了橘嘉绫香,这事儿明天就得提上日程了。 听到这话,橘嘉绫香心中最后一丝对未知的恐惧也消失了,甚至有些喜极而泣。 接下来,两人也没准备回学校,在小面摊上吃了碗面,就返回西北大街了。 “阿云,我们今天逃学,明天会不会被先生……”一贯乖的橘嘉绫香头回逃学,又离家出走,种种事情在心头形成一种负罪感,有些担忧的询问。 云楚又眼尾轻轻扬起,眼底有了笑意:“做都做了,还怕这个?” 橘嘉绫香轻叹一声,刚欲说话,却忽然顿住了,因为她眼尾余光瞥到了巷子口的一辆汽车,瞬间慌张地抓住了云楚又的袖子,以为是小春真子让人来抓她回去的。 云楚又早发现停在那里的车子了,她神色平淡地收回目光,将钥匙递给橘嘉绫香:“别怕,喏,钥匙,你先上去,三楼,我有点事情要处理。” 橘嘉绫香没松手,眉头紧锁,担忧道:“不会是闫靖?我还是陪着你!” 云楚又摇了摇头,并不太在意:“不是闫靖,是旧相识,没事,你先上楼去。” 闻言,橘嘉绫香也不再坚持,默默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上了楼。 云楚又目送她上楼,旋即转身看向车子,迈着悠然自得的步子走了过去,没犹豫,拉开副驾的车门坐了上去,转头看向手握方向盘,缄默不语,浅瞳蕴着潮涌的男人。 “霍少帅,多日不见,你倒是憔悴了许多,看来许都这一仗不好打。” 她说话时尾音拖长,嗓音如往昔般清灵好听,没有因不告而别的尴尬,也没有刻意装作不熟,就像是她与橘嘉绫香所说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旧相识。 霍湛一颗因看到她而滚烫的心逐渐冷却,他薄唇紧抿,像是在压抑什么强烈情绪。 车上气氛有些不对劲,云楚又却不害怕,脸上甚至扬起些许浅淡的笑容。 霍湛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喉结滚动,羽翼般的长睫因隐忍而微微发颤。 他眸子里有情绪在翻涌,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很多事想问,可最终开口时,却是一句沙哑至极,又毫不沾边的话:“许都之事,多谢你。” 第328章 云楚又的反应 云楚又一愣,旋即弯唇,笑目如长长新月:“不必客气,都是九州人,应该的。” 霍湛盯着她,眼周泛着红,一贯闲散慵懒的声音,嘶哑的不像话:“都是九州人?应该的?这就是你的心里话?” 云楚又点漆般的黑眸微微一眨,看着他,情绪没什么起伏:“不然呢?” 霍湛一把握住云楚又的手腕,指尖剧烈颤抖起来,薄唇紧抿,眼底猩红,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东西一般,停顿许久才开口:“云楚又,你当真对我如此狠心?” 说这话时,他声音中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和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涩委屈。 尽管他没有将计划全盘托出,可从头到尾,他并未升起过利用她的心思,他不明白她为何走的如此决绝,甚至还将霍家族徽交还于他,摆明了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牵扯。 云楚又垂眸看看被他握住的手腕,微微灼热,因力道过大,还有些刺痛。 她神色平静:“狠心吗?霍少帅鸿鹄之志,未来定是遨游九天之人,我不过一个普通人,实在配不上你,还请霍少帅看在我曾数次救你的份上,放过我,不要再纠缠了。” “放过你?”霍湛气息不稳,握着她的手腕愈发用力,只觉一种疼痛蔓延全身。 他一把拉过云楚又,猩红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竭力隐藏的克制几乎要破茧而出。 “不可能,我绝不放过你。” 话落,霍湛瞳孔深处掠过一丝阴鸷晦涩,瑰丽艳盛的眉眼涌出一抹疯狂。 他眼底翻涌着暗色,下一刻,薄唇就欲要落在云楚又的红唇上。 云楚又扯了扯唇角,纤细的手指倏然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腕骨,霍湛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毅然决然与她的唇印在一起。 他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只是很轻,很浅的一吻,像是对待什么珍爱之物。 这样的温柔与霍湛是截然不符的,云楚又怔了一瞬,旋即眉头紧锁,抬眸看他。 霍湛稍稍退开些,下颚抵在她的肩窝处,沉沉的呼吸喷洒在她身上。 云楚又有些不自在,刚欲伸手把人推开,却忽听霍湛用极委屈的声音道:“我此一生只有你一个女人,你难道不该对我负责?竟要始乱终弃?你这狠心的女人。” 她略略讶然,挑眉道:“一时迷情而已,霍少帅竟还当真了?” 闻言,霍湛一顿,沙哑的声音响起,每字每句都咬着音在说,理直气壮:“好,一时迷情,你若这样认为,我也无话可说,但,即便只是一时迷情,我也要你负责。” 云楚又:“???”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推开霍湛,看着他泛红的眼圈和凌乱的黑发,原本想脱口而出的伤人之语又咽了回去,这副模样的霍湛,很像当初的绿茶娇夫。 死缠烂打,温柔示弱,这一刻的霍湛不是奉津少帅,只是一个普通人。 云楚又怔怔出神地看他,数日未见,他真的憔悴了许多。 皮相仍然惊艳,狭长的狐狸眼中褪去了深沉,浅瞳唯剩清澈,如一池漾着微波的春水,酝酿着深情,刨除苍白如纸的脸,整个人如一块无暇的美玉,让人不舍得挪开眼。 再加上他此时柔弱可怜的表情,真是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软。 云楚又眉头紧锁,默默挪开了眼,也回了句理直气壮的话:“负不了。” 她这一路上并未隐藏行迹,加上彭琴乐斯舞厅以及闫靖之事,行事堪称“张狂”,霍七想调查她,实在太过容易,所以她一点都不吃惊霍湛能找到她。 不过,从当初离开许都时,她就做好了见面不识的打算,也没打算藏一辈子。 曾经的她的确本事不到家,面对霍湛时颇为狼狈,可如今,早已是今时不同往日,她只希望双方和平做陌路人,当然,若霍湛真的纠缠不休,反目成仇也不是没可能。 霍湛许是看出了云楚又的意思,抿了抿唇,苍白的脸上涌出一抹痛苦,灼人的眉眼紧拧,压抑着痛苦道:“你先回去,负责的事我们下次再说。” 云楚又瞥了他一眼,看着他微微侧脸看向窗外,像是在躲着她,但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暴起青筋,一看就在忍耐极大的痛苦,紧接着,车里弥漫出一股血腥味。 她五感远超常人,即便是微弱的血腥味,都能轻易被她捕捉到。 云楚又红唇微翕,想说什么,但最终又都咽了回去,说好了不想再有牵扯,关心过甚只会让霍湛心中愈发不舍,倒不如应了他口中那句“狠心女人”。 思及此,云楚又便轻嗯一声,打开车门便离开了,动作行云流水,不带半分犹豫。 霍湛听到关门声后,才转头看向她,看着她渐远的背影,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鲜血从唇边溢出,他强压下口中的铁锈味,懒洋洋靠回汽车椅背上。 他薄唇轻启,闭着眼,声音很轻,带着些迁就与无奈:“真是狠心呐。” 身体的疼痛为他拉响了警报,只能驱车离开,但车子尚未打着火,一丝危机感就扑面而来,霍湛敏捷的推开车门,就地一滚,须臾,一颗手雷就被投了过来! 此时云楚又刚走到楼梯边,听到动静,唇角瞬间紧绷拉平。 回头时,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接着,看到霍湛的车腾的一声燃烧起来! 云楚又手指微蜷,腿下意识就要往那边跑,但被她生生止住,转瞬间,一行人就迅速从街角房顶跳了下来,有持枪的,有握刀的,带着铮铮杀意,扑向车的方向。 “闫家军。”云楚又眸子微眯,想到刚刚车里的血腥味,轻吐一口气。 “霍湛是来找我的,若死在这里,霍家军乃至奉津定不会善罢甘休……” 云楚又眉尖一蹙,不知是不是在给自己找名正言顺的理由,但动作远比思想要快。 她的身影如轻灵的燕子般掠出,手腕一转,一把锋利的军刀滑入掌心。 第329章 哟!长得真俊! 几个轻盈的跳跃,云楚又便遥遥看到被十几个闫家军围堵起来的霍湛。 他情况并不好,瑰丽艳盛的眉眼覆了一层冷白之色,薄唇边星星点点的红很刺目,背靠着掩体,手中持枪,喘息着,但脸上神色却看不出害怕,反而平静至极。 很快,闫家军就朝着霍湛掩体的方向疯狂射击,子弹一排排迸射而出,几乎要将那片打成筛子,巨大的枪声惊醒了安静的楼区,不断的有恐惧的惊叫声响起。 云楚又红唇轻抿,不再迟疑,快若闪电般掠出,手中军刀散发出寒光,凌厉的劲风呼啸而过,带着狠辣之势向闫家军划去,须臾之间,就有两个闫家军倒下。 “小心!”闫家军中有人厉声一喊,但下一刻,死神的屠刀便砍了过去。 霍湛听着外面的动静,唇角漾起弧度,旋即持枪从掩体后走出,强忍剧痛,径直朝云楚又走了过去,她神情冷漠,手起刀落间就能收割一条人命,宛如杀神。 看着这样的云楚又,霍湛有一瞬的晃神,她与记忆中初见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的成长速度太快,快的甚至让他都有些触及不到了。 霍湛突然出现,让原本陷入惊慌的闫家军精神大震,他们今天的任务本身就是霍湛的项上人头,而非与云楚又纠缠,一时间,众人都眼神一狠,对霍湛集中火力! 霍湛眸子微暗,刚欲抬枪,就忽然看到远处的云楚又变了脸色,竟没动,反而脚下一趔趄,修长的身躯险些栽倒,闫家军大喜,这霍湛果然重伤不愈! 不过,他们高兴的太早,不等他们扣动扳机,几颗子弹连射而出,直接击毙数人! 云楚又顷刻间逼近霍湛,伸手揽住他的精瘦的腰身,厉喝道:“不要命了?!” 霍湛没有说话,垂眸直勾勾看着她,下一刻,也弯腰搂住了她的腰肢,颀长的身躯像是无力般依靠在她身上,不知名的情绪在眼底涌动,瑰丽的脸上夹杂着些许无措。 他的声音又低又轻,带着一点点鼻音,显得十分无辜:“又又,我好疼。” 云楚又揽着他的手微微一僵,转而看向剩下的三个闫家军,眼中掠过一抹寒光。 闫家军对上云楚又的目光,心头一凛,恐惧油然而生,有人大喊:“撤!” 云楚又抬手便是几枪,两人应声倒地,其中一个藏了心眼,以同伴为掩体,迅速消失在夜色中,云楚又拧眉,刚想去追,却看霍湛噗嗤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霍湛!”云楚又大惊失色,霍湛却阖眼直直倒在了她身上,气息瞬间萎靡。 街角。 霍一看着被云楚又一把扛起,往楼上跑去的霍湛,一脸的目瞪口呆。 须臾,他咽了口唾沫,看向一脸老神在在的沈虬,担忧道:“沈副官,你确定咱们刚刚不出手,少帅不会处置?还有刚刚,刚刚少帅都吐血了!咱们不去救人?!还有还有,你刚刚看见没?看见少夫人‘唰唰’几下子,人就死了一片,你看见没?” 霍一想到以前的云楚又,又看看满地的尸体,只觉得很梦幻,不现实。 虽然他也听沈虬说起过,在许都战场上她立下的大功,什么狙击神枪手,什么射击战斗机之类的,那种事听起来也挺不现实的,他一直没敢相信,但现在,不得不信。 不说一般人,饶是他们这样身经百战的人对上十多人的围攻,也难免受伤,陷入囹圄,可人家呢?半点不带怕的,速度快的不像真人,旁人子弹压根落不到她身上去! 这一幕幕都刷新了霍一的认识,一时间没敢冲过去,只能傻乎乎问己方军师。 沈虬轻瞥他一眼:“救人?你觉得这世上还有人比少夫人医术强的?” 闻言,霍一梗住了,的确,他们就算把人救回来也得送军医那里去,可军医的医术能和少夫人相提并论吗?真要是有什么急症,人在她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霍一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苦恼道:“那咱就不管了?” “少帅的心思你不知晓?自从少夫人离开就情绪不佳,连日来高压战斗,赶路,连吃饭的空档都没有,如今好不容易来了绿城,见着人了,你敢去叫人?” 作为霍湛的心腹,沈虬心里门儿清,留在云楚又身边,他可巴不得呢。 他们这时候要是过去接人,呵呵,下场保证不会太好。 说完,沈虬捏了捏手骨,冰冷的目光扫过远处的尸体:“况且,谁说我们没事了?闫家军胆敢夜袭少帅,若不回敬,他们还当我们霍家军是泥塑的!” 另一边,云楚又把霍湛扛上楼,喊橘嘉绫香开门。 门还没开,她就听到屋里传来陈漪埋怨的声音:“阿云,你能不能顾忌一下我,咋老把钥匙给人,洗着澡呢突然来人了,一出来瞧见生人了,吓的我差点没动手!还有外头那枪声,你干的?我可真佩服你,再晚回来些,巡捕房的人就该找你了!” 陈漪嘀嘀咕咕着,一开门,就看到云楚又扛着个大男人站在门口。 “这,这是什么情况?”陈漪愣住了,云楚又却已经推开人,直接带着霍湛进了自己住的屋,一用力,将人扔在床上,芤脉,检查,眉头越拧越紧。 陈漪好奇地走进来,站在床边看了看霍湛,惊声道:“哟!长得还真是俊!” 她刚想伸手去摸,就被云楚又一巴掌挥开:“去,烧点热水。” 陈漪咂咂嘴,目光暧昧又狐疑地看向云楚又:“这谁呀?摸都不让摸,小情人?” 云楚又转头看向她,目光冷淡,陈漪撇撇嘴:“不说就不说。” 说完,又好奇地探头看了看霍湛,这才施施然走出房间,看着站在门口手足无措的橘嘉绫香,眼珠子一转:“小妹妹,里头那男的你认识不?他和阿云啥关系啊?” 橘嘉绫香闻言,茫然地摇了摇头,小声道:“我不知道。” 陈漪嘁了一声,翻着白眼走进厨房,开始烧水。 这个间隙,她还不忘往楼下瞄一眼,可惜角度问题,看不清楚下头的情形,但思及刚刚剧烈的枪声,想也知道战斗有多激烈,估计动手的人不少。 陈漪往云楚又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眉头微蹙,难道和这个男的有关? 第330章 我管不了你那么多 房间里。 云楚又垂眸看着床上陷入昏沉的霍湛,红唇紧紧绷成一条线。 这人是真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起初因为肺炎险些送命,如今又将自己折磨的得了胃病,许是吃饭不规律,肠胃黏膜被腐蚀,消化道出血,再加上身上的旧伤。 云楚又捏着他的手腕,冷声道:“就该让你自生自灭,这么糟践自己,不该救!” 话虽是这么说,她还是深吸一口气,上前褪去他身上的衣裳,看着他胸膛前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刀伤,有枪伤,也有流弹划过的擦伤,有些甚至都红肿了。 云楚又冷着脸,毫不犹豫扒掉他的长裤,又给他进行了一个全身检查。 虽说他身上伤势颇多,但宽肩窄腰,肌理分明,线条流畅,身材实在不错,且他肤色冷白,衬的大大小小的伤口平添野性,有种病态和禁欲的气息。 云楚又此时却顾不得看,眉头紧锁,摊开被子把人盖上。 如今的霍湛身体就像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布娃娃,处处都要缝补。 值得庆幸的是,都不是什么致命伤,眼下她手中的药物足够救人,只是这样一来,两人怕是又要纠缠一段时间了,这么想着,云楚又脸上神情就有些不愉。 这时,陈漪提着烧好的水回来了,看着被随意丢在地上的长衫长裤,眨了眨眼。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陈漪小声又八卦的问了一句,旋即又疑惑似的道:“不过这人昏迷着,也能办事儿?能力这么强?” 云楚又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手指撩了撩水温,说道:“外面那个是我同学,你安排一下,等明天我去寻处房子买下,到时候就搬走,不然你这地方也挤不下。” 陈漪一听,眼睛就亮了起来:“买房子?!阿云,你果真是个聪明人,早该买了!那这事儿交给我行不?我挑个大的,豪华的!到时候咱还一起住!” 云楚又嘴角一抽,对陈漪的脑回路表示不理解,转头不再理她。 陈漪则振振有词:“你说,我这地儿现在和个筛子似的,谁都过来,安全性和隐蔽性实在太差了,你搬走了,我一个人住在这里是不是不安全?” 云楚又揉了揉额角,应道:“行,房子的事就交给你了,要安静的。” 陈漪达成目的,咧嘴一笑,拍着胸脯道:“放心放心,都交给我就是了!” 话落,她就转身离开了,顺手关门时,还不忘揶揄一句:“我去安排同学了,就不打搅你们了,晚上悠着点,声音别太大,我这破房子可不怎么隔音。” 云楚又反手掷出一把军刀,刀子飞射而出,直直扎在了陈漪脚边,后者立马屏息,讪笑着伸手在自己嘴边做出封口的姿势,旋即蹑手蹑脚关上了门。 站在门口,陈漪双手环胸,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有猫腻,绝对有猫腻!” 橘嘉绫香拘谨的站着,听到她的声音眨了眨眼:“姐姐,什么猫腻啊?” “小孩子别管那么多,家里房间少,今晚你就和我挤一挤,等明儿姐姐买上房了,就带你过去住!呵呵,长得怪漂亮的。”说着,陈漪还伸手在橘嘉绫香脸上抹了一把。 橘嘉绫香脸一红,从小到大旁人对她向来敬而远之,还从没人对她做过这么轻薄浪荡的动作,即便谭淮书,也是彬彬有礼,一时间她还有些不适应陈漪的热情。 屋外没了动静,云楚又才拿热帕子给霍湛清理起身上的伤口。 消炎药,止疼药,云南白药,全部安排上,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处理好他身上的伤。 她这边没有专治胃病的药,还得去药铺子抓些中药回来,费劲! 云楚又有些头痛,端着水倒掉,便出门抓药了,刚下楼,就眉梢一挑,有些古怪地扫了一眼四周,刚刚的尸体已经被尽数清理了,就连血迹都被收拾干净了。 云楚又眸子微微眯起,冷声道:“沈虬!霍一!” 沈虬作为霍湛的副官,定是与他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她先前因霍湛昏迷才将人带回去,倒是忽略了沈虬等人,如今看来,他们一直隐藏在暗处,没有出来! 这叫什么?明明白白把麻烦甩给她了?真当她狠不下心把人丢出去? 云楚又有些恼,差点没气笑了,但四周静悄悄的,她仔细感应,发现确实一个人都没有,所以,这些人还真就放心把霍湛交给她了?不管了? 云楚又额角直跳,半晌,才迈着沉重的步子去了药铺,很快就抓好了治胃病的药。 当她回去时,看着裹着被子独留一张脸在外面的霍湛,以及双手环胸倚靠在门口,神色似笑非笑逼问他的陈漪,头更疼了,冷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陈漪还没开口,床上的霍湛就看向云楚又,眼尾泛红,声音嘶哑:“谁换的药?” 闻言,云楚又看向陈漪,后者眼观鼻鼻观心,一脸无辜,全把自己刚刚的话忘了。 陈漪眨了眨眼,一把挽住云楚又的胳膊:“我这不是帮你拷问呢,怕他是什么来路不正的坏人,毕竟你俩都坦诚相见了,我肯定要保证你的安全!对阿云?” 听到这话,一副良家妇男模样的霍湛眼底的狠戾才稍稍褪去,但薄唇依旧紧抿。 云楚又把手里的药递给陈漪:“既然没事,就去煎药,三碗水煎成一碗。” 陈漪眼珠子一瞪,打了个哈欠就准备推脱过去,云楚又却手腕一翻。 陈漪敏锐看到一缕寒芒,嘴角一抽,认命地接过药,生无可恋地往厨房走去。 她一走,云楚又就砰的一声关上门,陈漪被吓得浑身一激灵,委屈地道:“不就是多说了两句话,我这是怕你涉世未深,被男人骗了,咋这么不知好歹!” 云楚又懒得理她,而是看向霍湛,平静道:“你的伤我都处理好了,待会喝了药,我把方子给你,带回去连喝几天,规律吃饭,喝点米粥红枣养养胃,病就能好。” “事情都说明白了,这个责任我是负不了了,但我这次又救了你一命,数命相抵,应该比少帅的清白更有价值,旁的话就莫要多说了,我管不了你那么多。” “明天就让人来接,我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第331章 我娶你 霍湛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片刻后,捂住胸口,一脸痛色。 他瑰丽艳盛的眉眼满含痛苦,紧接着,唇边又溢出了鲜血,这一幕既可怜又绮丽。 “都,都怪我,是我连累你,又又,我……”他缓缓坐起身,但话音未落,似是脱力了,修长的手指倏然撑住床板,唇边溢出来的鲜血更多。 云楚又看着可怜兮兮的霍湛,有些头痛,伸出手覆在他额上,深吸一口气道:“待会喝了药会好些,你若没办法传消息,就暂且住在这里。” 霍湛薄唇轻抿,嘴角漾起些许弧度,眉眼灼人,让人恨不得把心都捧到他面前。 “霍少帅,有些话我还是得与你说清楚,许都之事,不管你的谋划是什么,我也助了你一臂之力,没有功劳有苦劳,我切切实实不想再与你有什么纠葛,所以,希望少帅能放过我,我们好聚好散。”云楚又拉来椅子,在床边坐下,静静看着霍湛说道。 她很清楚霍湛的目的,但事情已经如此,她着实没兴趣再回头与他情意绵绵。 再者,当时双方只是一时迷情,并未确定关系,她不算始乱终弃,加上许都相助,数次救治,换他的身体用一用也没什么,更何况,男女之事你情我愿,没有谁吃亏一说,霍湛要想利用这一点来拿捏她,那真是想太多了。 霍湛听到云楚又的话,只觉得口中咬出的伤口有些刺痛,他舌尖轻抵,尝到浓烈的铁锈味,压抑与克制在心头的情绪随着她的话生出难以抑制的躁动与戾气。 霍湛抿唇,眼睫微垂,声音轻缓而平静:“又又,我从未对一个人如此上心。” “我知你以为许都我对你存了利用之心,可并非如此,我的目的确实是许都码头,继而是绿城,我虽未将一切告诉你,但也从没想利用你,十一军残军对我而言是有作用,但彼时霍家军已乘船抵达许都,我当真需要那千余人,然后借此利用你?” “是,我确实一直没想好到底是否要迎你入奉津,也一直在告诫自己,莫要深陷。那是因为,奉津曾出过一桩血案,而血案的创造者,就是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 霍湛嗓音低沉,提起这个时,长眉不受控制的蹙起,显然这是他心中的刺。 云楚又还从未见过霍湛如此低迷脆弱,他口中喃喃自语,虽然并未说清楚那个女人是谁,但结合闫靖与霍湛的关系,其实她已经猜到了,应该就是霍湛的母亲。 美丽的女人,总是被当成战乱的引子,这是军阀混战时期,因女人打仗不在少数。 清朝时,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为陈圆圆引清兵入关,惨遭唾骂,漂亮的女人就是有这样的魅力,当然,不能掩饰男人作祟的野心,和对权势的追捧。 “我后悔了,又又,我如今只确定一件事,我要你。” 霍湛抬眸看向云楚又,定定地瞧着她,浅瞳中是遮不住的炙热。 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对于云楚又,他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层层崩盘,他终于开始正视自己的心意,也忽然想明白了,以云楚又数次救他的情谊,足以确定她对奉津没有恶意,更不会像那个女人一样,抛夫杀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是他的错。 爱一个人,理应信任,不计未来,只看当下。 他不管云楚又是怎么想的,他既做了决定,那她就只能是他的。 霍湛心底野心昭昭,眼底的幽暗隐藏极深,看云楚又时,神色却是认真的。 听着霍湛炙热到近乎直白的告白话语,云楚又心底确实泛出些许涟漪。 但有些事,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再想回去就难了,她如今的心思不在儿女情长上,更不想将自己困在奉津这条船上,倘若她能活到和平年代,届时再谈。 这么想着,云楚又心里的涟漪就平复下来,摇头道:“霍少帅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我如今有很多事要做,实在腾不出空与你谈情说爱,相信少帅也是如此。” 霍湛早知道云楚又会拒绝,神色未变,颔首道:“的确,绿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所以,少帅还是莫要纠缠了。”云楚又点了点头,对霍湛的识趣很满意。 霍湛扯着唇笑了笑,眉眼间带着温柔:“又又可愿与我做个约定?” “?”云楚又狐疑地看他,这人幺蛾子是真的多,麻烦也多。 “如今战乱四起,确实不适合谈男女之情,但有一天,海晏河清之时,希望你不要再拒绝我,在此期间,为我,守住你的心。”霍湛修长的手指轻点了点心脏位置。 他冷白的皮肤上,伤痕遍布,但唯有心脏一处,险些要了他性命的枪口格外刺目。 云楚又是一个有很多秘密的人,他从未看透过她,但有一点很清楚,她十分仇视东瀛人,对联党颇有好感,她的目的定也是驱逐这些入侵九州之人。 他的目的虽说与之有些偏差,但大体上并没有冲突的地方,他可以帮她。 霍湛说的郑重其事,狭长的狐狸眼紧紧盯着云楚又,认真中裹挟着些许淡淡的紧张。 云楚又能清楚看到他浓密如蒲扇的眼睫,冷哼一声,美眸蔓延出一道危险的弧度。 “霍少帅说的好听,海晏河清,谁也不知道那一日什么时候会到,届时我垂垂老矣,为何要为你守住心?不过是睡了一觉的关系,真当自己是大房了?” 云楚又就是看不得霍湛将她当成所有物的语气,长腿交叠,微微翘起,眼神睥睨。 听到“大房”两个字,霍湛脸色一黑,眼底滚烫的温度稍稍冷却,薄唇紧抿。 但紧接着,他就说道:“那不等海晏河清,你若愿意现在嫁我,我就娶你。” 不等云楚又开口反驳,霍湛继续道:“婚后,你还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无需去奉津,也无需为霍家军做什么,你依然是你自己,我绝不限制你的自由。” 若说曾经他还想过将人打断腿脚,绑回奉津,那如今这样的想法已烟消云散了。 且不说她如今能耐不小,想将之擒下不是易事,即便真把人抓住了,他也舍不得。 第332章 绿茶娇夫回来了 闻言,云楚又心头一动,诧异地看向霍湛,这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素来说一不二的家伙,这回来绿城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说的字字句句都戳在她心上。 她虽然事情很多,但也没想过当尼姑,食色性也,男女之情她不排斥。 当初之所以对霍湛敬而远之,一来是觉得后者难伺候,二来是其脾性不好,三来,就是觉得奉津那地儿人多事多,真要搅和进去,怕是会被人搓圆捏扁。 她很清楚霍湛在奉津的地位,霍坤鹏对这个儿子几乎到了听之任之的地步。 不管是爱屋及乌,还是恨屋及乌,霍坤鹏对她的态度都很难说,前者倒是挺好,就怕他因为自己被女人出卖,就对霍湛身边的人多番挑刺,对上这样的疯子,麻烦更多。 如今霍湛竟然能说出不会困住她,只当个炮友,哦不,只当她男人这样的话! 许是看出云楚又有意向,霍湛眼尾轻扬,脸上露出笑意,说道:“你可将我当做霍湛,而非霍少帅,在你面前,我永远不是什么少帅,我愿只当霍湛。” 云楚又眨了眨眼,漆黑的眸子瞄着霍湛,怎么办,更心动了。 旁的不提,单就是他这个人的话,当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极品皮囊,极品身材,那方面技术虽然青涩了点,但好在本钱足够,再加上有钱,嗯…… 就是脾气臭了点,不过如今这一点倒不成问题,往日她打不过他,只能多番忍让,往后他要是犯在她手里,少不得要收拾一下,男人嘛,不听话打一顿就是了。 云楚又越想越深,几乎连未来生活都畅想好了,当真是越想越满意。 霍湛倘若真的只是霍湛,只是作为她男人而存在的话,没什么问题,有这方面的基因在,未来孩子肯定也不会是什么矮挫货色,要不,试着谈谈? 云楚又神色严肃,认真思索,霍湛深郁逶迤的五官透出几分艳色。 半晌,云楚又看着霍湛,勉为其难道:“你先把身体照顾好再说,如今病恹恹的,闫家军派几个人就能把你干掉,和谈什么其他?若你真能守诺,答应你也不是不行。” 云楚又向来不是个扭捏的人,许都之事确实是她自行脑补后产生怀疑。 的确,他纵然需要那千余人帮他澄清,说出黄家父子贪墨药款,害死手下兵的事,也完全不需要利用她,即便没有她的存在,他也可以完成,她的存在只是让事情更顺利了,至于被当做消遣一事,从霍湛能与她说出这样话后,自然也无需再想了。 以霍湛的脾气手段,若真的只拿她当闲暇时的玩物,不会浪费口舌。 他母亲所制作的奉津血案,无疑是他心头的痛,能在此时说起,更印证了这一点。 她当时走的决绝,一来是脑补,二来是气霍湛什么都不与她说,但仔细想想,她自己都觉得当时只是一时迷情,双方连关系都没切实定下,他又怎会说那么多? 换位思考,如果是她筹谋颇深,对一个只是一夜缠绵的男人,会说吗? 这么一想,怨念倒是散了,说到底,她对霍湛并非一点感情都没有,即便没有爱,可喜欢总是有的,不管是喜欢他的皮囊,还是其他,都不是毫无感觉的。 她可以装作平静对待,但先前看到汽车爆炸,闫家军持枪冲向他时,下意识的动作还是暴露了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她不想他死,这就是事实。 霍湛听到云楚又略显嘴硬的话,眼尾微微上挑,薄唇含笑,眉眼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十分柔和,看她的眼神炙热而满含爱意,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人往自己的方向一拉,紧接着,手掌落在她的纤腰上。 云楚又嘴角一抽,没好气地瞪他:“蹬鼻子上脸?” 霍湛半点不觉得被骂了,眉眼弯弯,瞳孔里都染着浓浓的笑意,彰显着百分之百的好心情,他伸手帮她挽过耳边的碎发,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又又,我很高兴。” 云楚又感觉到他说话时喷出的热气,脸颊忍不住有点热,推了他一把,想起身。 霍湛却揽着她的腰肢,更贴近自己,看到她泛红的脸,笑意更浓,琥珀色的眼瞳里闪闪亮亮,宛如一串星河,薄唇在她唇边摩挲,直到苍白的唇染上血色,绯色十足。 “又又……”轻轻的呓语从两人唇齿间溢出,气氛忽然变得灼热起来。 云楚又怔怔看着他躁动又惹眼的笑,在许都时那种被狐狸精蛊惑的念头又来了。 霍湛面色泛红,气息微微气促,扣在她腰肢上的手掌愈发用力,恨不得将人揉进自己的身体,一时间,身体里翻滚的情愫,与失而复得的喜悦交相呼应。 即将意乱情迷之际,房门忽然被推开了,橘嘉绫香开的门,陈漪端着药,两人各司其职,开门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床上交叠的两人,气氛很是沉默。 霍湛眉眼不悦,转瞬将被子盖好,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连脖颈都没露出来。 云楚又则坐起身,撩了撩略显凌乱的长发,平静道:“端过来。” 陈漪瞬间越过橘嘉绫香,蹭蹭蹭走到床边,眼睛和探照灯似的在云楚又和霍湛身上打着转,她就说这两人关系不一般,瞧瞧,再晚进来两分钟,估摸着都要进入主题了。 思及此,陈漪心头激动,嘴上却装模作样:“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橘嘉绫香脸颊通红,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听到陈漪的话,又好奇地小心翼翼看过来,她这才看清了霍湛的长相,忽然觉得两人挺般配的,在一起也正常。 霍湛没有理会陈漪的意思,只是望着云楚又,舍不得挪开眼。 对上陈漪目光灼灼的八卦目光,云楚又平静说道:“嗯,的确不是时候。” 一听这话,霍湛眼眸深处掠过一抹笑意,脸上带着晃眼至极的温柔。 云楚又接过药,递给霍湛,意思很明显,让他起来自己喝,他虽有病,但还不至于抬不起胳膊,从刚刚揽她腰的力道来看,身体挺不错的,不需要太操心。 霍湛眉头紧锁,狭长的眸子蕴着无辜:“没穿衣裳,不便。” 陈漪嘴角一抽,哪里听不出他的话外音,分明是给她和橘嘉绫香下了逐客令! 得,实锤了,这俩人还真是那种关系!她想的那种关系! 第333章 我的刀,先杀你 云楚又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起来穿上,你是胃病,不是断手。” 霍湛一听,便伸手捂住胸口,长眉微蹙,瑰丽的眉眼瞬间布上令人心痛的神色。 他声音虚弱道:“又又,我身体无力,大概是许久未曾进食的缘故。” 云楚又瞥了他一眼,刚欲把药灌进他嘴里,就看到他菲薄的唇上星星点点的血迹,那是刚刚蹭上的,原本苍白的唇印上血色,平添几分野性与诱惑。 的确,霍湛长期饮食不规律,导致胃出血,从绿城大学到现在,应该没吃东西。 一旁的陈漪听到霍湛一口一个“又又”,还装模作样的“茶言茶语”,嘴角不断抽搐,旋即她用震惊的表情看向云楚又,这么飒爽的一个女人,竟喜欢这样的款? 云楚又思索了一瞬,看向陈漪:“你先出去,带绫香睡觉去。” 陈漪双手环胸,似笑非笑道:“你这是用完人就要打发走?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她这人向来八卦,好奇心强,今儿要是不知道这男人的身份,怕是要睡不着了。 云楚又还未开口,霍湛就率先道:“霍砚清,是又又的先生。” 闻言,不论是屋里的陈漪,还是站在门口的橘嘉绫香,都面色一震,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两人,片刻后,前者咕咚一声口水:“阿云,你啥时候结的婚?!” 橘嘉绫香也眨了眨眼,结结巴巴地道:“阿,阿云,你不是说,说你男人死了吗?” 闻言,霍湛狭眸一眯,看了看云楚又,又看向橘嘉绫香:“男人?死了?” 橘嘉绫香霎时反应过来,脸色涨红,忙朝着霍湛摆摆手,焦急解释道:“不,我不是咒你的意思,是……是……我,对不起,对不起。” 说着,橘嘉绫香还朝着霍湛九十度鞠躬,表达歉意。 她这个举动让屋里的气氛稍稍凝滞,陈漪皱眉看着她,又用眼神询问云楚又。 这样的致歉方式,在九州可不常见,怎么像个东瀛人? 很快,橘嘉绫香也反应过来,原本涨红的脸瞬间惨白如纸,脚下忍不住踉跄两步,有些害怕,不敢抬眼,生怕从他们眼中看到厌恶和仇恨。 云楚又察觉到气氛的冷凝,与陈漪道:“橘嘉绫香,一个很好的东瀛姑娘。她是我的同学,更是朋友,往后也会与我们同住,不要用对待其他东瀛人的态度对待她。” 闻言,陈漪眉梢又拧了拧,见云楚又是说认真的,便颔首道:“知道了。” 为了不让橘嘉绫香尴尬,陈漪走过去挽住她的手臂,笑着道:“走,今晚你这小美人是要与我一起睡了,等明儿,阿云换了大房子,咱一人一间房!” 这是自谭淮书,云楚又之后,第三个对她笑脸相迎的人,橘嘉绫香神色有些感动。 陈漪顺势关门,留着条小缝,意有所指地说道:“行了,这回真不打搅你们俩了,刚刚事儿可以继续,不过,悠着点,这楼上楼下左邻右舍可都住满了。” 说完,门被关上,屋里也陷入一片安静中。 霍湛望着云楚又,淡色的瞳仁噙着笑,须臾,薄唇轻启:“我什么时候死了?” 云楚又神色自然,用勺子舀了汤药喂到霍湛唇边:“不过是糊弄人的说辞,你也知道我生得漂亮,学校里狂蜂浪蝶再所难免,有个寡妇的身份,旁人也好顾忌名声。” 闻言,霍湛狭长的狐狸眼中闪过一丝锋利,这所谓的“狂蜂浪蝶”是指谁,他心知肚明,否则也不会遣人焚了闫靖的住处,觊觎不该觊觎的人,果真是活腻了。 他心中杀意四起,面上却平静无波,唇微启,喝着云楚又亲手喂的药。 一片岁月静好中,药很快就见了底,云楚又顺手往他嘴里塞了颗奶糖,甜腻的滋味儿在口中溢开,霍湛浅色的瞳眸中蓄起些许笑意,像一只美色惑人的妖精。 他指了指被云楚又随意脱掉,扔在地上的衣裳:“兜里有东西。” 云楚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依言上前翻了翻大衣的兜,里面果然有个硬硬的盒子。 她将锦盒取出,眉梢微挑,她的记性不说过目不忘,但也绝对远超常人,这盒子她瞧着眼熟,在许都珠宝行见过,彼时他是借着珠宝行,救下冷丛生和梁满仓。 而这盒子里的东西,正是珠宝行老板所谓的镇店之宝,钻石戒指。 云楚又眼神有些复杂,她没想到霍湛竟真的将这戒指买下了,三克拉的钻戒,她记得当时她说的是喜欢银戒,不需要这繁华的虚荣,紧接着心思就都放到梁满仓身上去了,所以,霍湛的心思早在那个时候就放在她身上了,口嫌体正直? 霍湛弯了弯唇,骨节匀称的手指将盒子打开,里面果然是一对闪闪发亮的钻戒,不仅如此,还有一枚眼熟的徽章,正是当初她离开时,让沈虬交还给霍湛的霍家族徽。 “那时我看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却也总想给你最好的。” “又又,我素来执着,你既应了我,那这辈子我都不会放开你。” 说着,霍湛拉过云楚又的手,小心翼翼将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但尴尬的是,戒圈大了一个码,戴上去有些松松垮垮,霍湛眨了眨眼,神情罕见的有些茫然无辜。 这个时候的他单纯至极,眉眼像是拢在雾气里,干干净净。 云楚又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抬手晃了晃,故意道:“这就是你的心意?嗯……那大概,应该,很难将我给套住。” 霍湛长眉紧蹙,琥珀色的瞳仁里寒意惊人,不知是在生谁的气。 片刻后,霍湛伸手将她手指上的戒指取下,随便扔了出去,旋即握住她的手,认真说道:“我会重新定戒指,婚纱,定许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云楚又看了一眼弹跳跑远的戒指,意味深长道:“砚清哥果然财大气粗。” 霍湛抿了抿唇,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道:“都是你的。” 云楚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人还挺有霸道总裁那那味的,配着这张脸,这身材,这权势,这财富,应该随随便便就能哄一二百个小老婆回来。 想到这是多妻制度合法的年代,云楚又美眸微眯,盯着他的眼睛,说道:“除了你应下我的话,有件事我须得与你说清楚,倘若有一天你违背了,我的刀,先杀你。” 第334章 一条黏人的大狗 云楚又声音虽不冰寒,但平静语调下的认真,让人不自觉紧张起来。 霍湛腰腹微微挺直,正色看向云楚又,浅眸中裹着郑重与认真:“你说。” 云楚又竖起一根手指,红唇微启,一字一顿:“在我这里,没有‘姨娘’、‘小妾’这样的存在,你可当我善妒,心眼小,但这是底线,如今不过刚刚决定,我给你反悔的机会,倘若你没信心做到,那事情做罢,我也当没听见你的承诺。” 这绝不是杞人忧天,像霍湛这样的身份,大把的女人愿意送上门。 她是现代人,不是这个年代人,过不了一夫多妻的生活,若承诺定下,事情成了定局,而霍湛又没能信守承诺的话,那她会杀了他,绝不手软。 闻言,霍湛眉头一蹙,不悦地看向云楚又,这样的表情令云楚又冷笑一声,果然,男人都是贪心的动物,总想着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可惜,她偏就不让他齐人之福。 她思绪还未落,霍湛就盯着她的眼睛,语气紧绷,很不高兴:“你将我想成什么人?我并不好女色,于你之前,从未与女人牵扯,更遑论有你之后?” “霍砚清可在此立誓,此生唯你一人,若违此承诺,愿做你刀下亡魂。” “得妻如你,夫复何求,我只愿与你共白头,旁人,我自是不会多瞧一眼。” 霍湛温热的手掌覆在云楚又的脸上,静静望着她,眼尾上扬的眸子里蕴着真挚。 他这样的人,是不屑于撒谎的,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直来直往,想做什就做什么,不会与一个女人承诺这,承诺那,可偏偏这个人是他的心头好。 云楚又确是他心之所向,只要能让她心安,他说再多也甘愿。 而且,从她口中听到不许他纳姨太太这样的话,心里还是有些暗喜的,这说明在她心中他也不是毫无地位,纵然她的喜欢没有他多,可只要她是他的,这就够了。 种种情绪在霍湛心中荡漾,他心头自嘲苦笑,有种甜蜜,酸涩又无奈的感觉。 他从未想过,他这样的性子,有一天会如此患得患失,对一个女人这般迁就宠溺,生怕她有一点不合心意就转头离开,在看清自己的心意后,一切都与他所想的不同了。 云楚又听罢霍湛的话,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他凌乱的黑发:“乖。” 霍湛哭笑不得,刚欲说话,就听云楚又道:“还有件事,那个婚礼的事就不必了,如今这年头,还是应低调做人,做事,真要上报纸,我大抵是什么事都做不了了。” 她不需要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喜欢一个人,在一起就是了,简简单单。 更何况,如今的社会环境动荡不安,那些仪式感不要也罢,谁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而且她和霍湛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太高调容易被盯上,不符合她的处事原则。 霍湛眉头微皱,唇角默默拉平:“这样太委屈你了。” 云楚又笑了笑,伸手捏住霍湛的下巴,满意地打量了他几眼:“有什么好委屈的,我向来不看重那些,有这么俊的男人,我便不亏。” 瞧着女流氓一样的云楚又,霍湛哭笑不得,旋即伸手摩挲着她的腰线,轻笑着道:“纵是你不在意,我也想将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云楚又脸颊泛起红晕,撩人不成反被撩,她伸出一根手指抵在霍湛唇上,轻咳道:“我在绿城有要紧事,可不能与你日日厮混,明天你就回去,甭赖在我这。” 霍湛抿了下唇,覆着她腰线的手更重了些,嗓音散漫道:“是因为橘嘉绫香?” 闻言,云楚又嘴角一抽,眼神不善地看向他,这家伙果然脑瓜子转得快,什么时候搁他面前都容易被瞧出端倪,她忽然觉得和这种狐狸在一起,容易被卖了。 当然,旁人不了解她,不会往这方面想,但说到底,还是霍湛这人心眼儿多。 霍湛对上云楚又的目光,很是无辜地苦笑一声,解释道:“这很容易猜到,你对东瀛人向来下手狠辣,从不留情,怎会忽然对一个东瀛人如此?” “而且以你的医术,完全没必要去绿城大学,你的目标,应该从头到尾都是她。” “更何况,有件事你许是忘了,安平县,东瀛第十一军,山下一郎,橘嘉绫香,绿城大学,世上没那么多巧合,那时你借用橘嘉绫香的身份蒙骗山下一郎,应是她。” 霍湛声音很轻,将事情始末又重新复述了一遍,听着他口中的关键词,死去的记忆忽然开始攻击云楚又,她脸上青白交错,安平县的往事开始历历在目。 那时,黄凌川带兵杀入安平县,将山下一郎逼的四处逃窜,她心里惦记这个高级东瀛军官,跟着沈虬寻找,没想到撞到了霍湛手中,彼时的她实力不高,尚唯唯诺诺。 而霍湛擒住山下一郎后,听说了她冒充橘嘉绫香的事,她又一番解释。 这事随着更多事情的发生,几乎要被遗忘了,没想到今天又被翻腾出来。 云楚又捂了捂额角,有些头痛,接着,温热的手掌轻轻摁了摁她的额角。 霍湛道:“我不关心你接近橘嘉绫香的目的是什么,只担心你的安危,她是橘广智的女儿,你若想用她的身份,须得狠辣些,莫要留有后患,否则容易害了自己。” 听着这质地清冽,好听至极的声音,云楚又轻叹一声,什么都瞒不过他。 云楚又轻声道:“我与你说过,橘嘉绫香与普通的东瀛人不同,她是个可怜人。” 霍湛摇了摇头,眸色清冷,提及此事,身上上位者的压迫感再现了:“那又如何?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什么都没有你的安危重要,她的存在,总有一天会变成隐患。” 云楚又轻瞥他一眼:“此事我心里有数,倒是你,准备怎么处理闫靖?” 霍湛薄唇微勾,笑了笑,脸上绽出锋锐的美感,他的手指轻轻摩挲她的红唇,轻声道:“挡了路,总是要清扫的,今晚之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说完,他又话音一转,伸手拥住她,下巴搁在她肩头蹭了蹭,如一条黏人的大狗,弯唇道:“不过,我又很感激他,若非如此,我还不知要如何挽回你。” 第335章 又又,我爱你 云楚又默默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这话说的倒讽刺,那你别杀人家。” 霍湛稍稍退开,沉吟片刻后,面色认真地摇了摇头:“不行。” 云楚又哭笑不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端着药碗出去了,再回来时,就看到霍湛已经把床铺重新整理了一下,理所当然的在自己旁边空出一个位置。 一看云楚又回来,瑰丽的眉眼宛如笼了一层光,十分热情地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云楚又全当没看见,说道:“你该饿了,我去给你熬粥。” 说着又要出去,霍湛长腿一迈,一把拉住云楚又的手腕,将人拦腰抱起,温温凉凉的声音响起,尾音俨然带上了熟悉的慵懒:“夫人秀色可餐,无需粥食。” 云楚又眼皮跳了跳,很是无语,绝艳的脸上带着些许似笑非笑,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霍湛的侧脸弧线,笑的明媚而妖艳:“你挽回我,难不成是为了这种事儿?” 霍湛眉眼一凛,竟严肃地点了点头:“我对夫人之心日月可鉴,想时时与你腻在一起,亲密无间。”说完,他语调又委屈起来:“你说跑就跑了,我一直在想你。” 云楚又嘴角一抽,一脸复杂地看着霍湛,褪去深沉的心思后,他竟越发不要脸了。 下一刻,她的脊背已经挨到了柔软的床铺,虽说知道这种事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但不得不说,临近了还是有些许紧张,她红唇微启,白皙的肌肤泛着诱人的红晕。 “你,你的身体……”云楚又点了点他的胸口,眸子瞥向别处,提醒道。 忽然,重影落在她的眼皮上,云楚又下意识阖眼,霍湛呼吸时的热气扫在她脸上,很痒,但紧接着,眼皮上就迎来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带着万般珍视。 云楚又睁开眼看他,一下就撞入了他宛如春水般荡漾的浅眸里。 他看她的眼神不算清白,但薄唇边勾起的弧度,透着令人心动的轻快与愉悦。 霍湛将云楚又禁锢在怀中,以一种宣誓,占有的姿态。 “又又,我爱你。”霍湛说出这几个字时,两人距离很近,云楚又能够清晰看到他眼底的柔意与情动,他的语调甚至带着几分虔诚,完全看不到往日的影子。 不知怎的,云楚又鼻尖忽然有些酸,她完全不明白,霍湛为何会对她用情如此深。 云楚又手指轻抚他瑰丽的眉眼,喃喃道:“霍湛,为什么呢?我没有你所想的那么好。” 霍湛将人揽的更紧,狐狸眼却含着笑:“世间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在林间第一次看到你时,你绝望狠戾,我生出培养你的心思,后来,你一次次打破我的看法,你果决、大胆、善良、识时务……很复杂,也很神秘,不可否认,那时我对你更多的是好奇,正如你所说,你多次救我性命,我该感激你的。” “又又,我爱你,便爱你的全部,在我心中,你就是最好的,任谁都比不上。” 从未与人调过情的霍少帅,在这方面宛如白纸,可说起告白的话,却打起了直球。 云楚又黑曜石般的眸子直直望着他,她感知敏锐,自然能察觉出真话假话,不管日后如何,最起码此刻的霍湛确如他所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她虽没有霍湛这么浓烈的爱,但对霍湛,也定是与旁人不同的。 思及此,云楚又弯了弯红唇,直接扣着他的手腕,翻身而上,来了个反客为主。 她纤细的手指摩挲着他的薄唇,旋即又缓缓划过他滚动的喉结,肌理分明的胸口,眼眸如丝绸一般媚人,在昏黄的灯光里如女妖,随时准备把人拆吃入腹。 她褪去衣裳,露出袅娜玲珑的身段,霍湛眸子落在她胸口的雪白上,眸光渐暗。 他深深看着她,眼梢潋滟,眼尾泛出猩红,呼吸也开始紊乱。 接下来的事,不需多言,战况十分激烈。 这边红浪翻滚,情意绵绵,另一边,闫家军驻地就没这么愉悦了。 闫靖军帐中,气氛凝重压抑又沉闷,明明站了许多人,却只剩下了呼吸声。 正中央,一个捂着手臂的闫家军正站在原地,他脸色惨白,发出粗重的喘息,眼神中还有着死里逃生的庆幸与后怕,他打破宁静:“三少,属下所言属实,行动失败,全是因为那女人!否则单凭一个霍砚清,绝对是我们的枪下亡魂!” 好不容易逃回来,他自然不想再受到责罚,只能将责任尽数推到云楚又身上。 况且,他所言的确属实,那女人可是在闫家军包围中,从衡周大饭店闯出去的人,其不管是行动力还是自身能力,都是佼佼者,实在让人无从下手。 闫靖阴沉着脸,死死盯着他,脸色难看至极。 须臾,他开口,一字一顿道:“你亲眼看见,云子清救下霍湛,两人举止亲密?” 虽然从林菀蓉口中得知了霍湛对云楚又的心思,但他始终想不通,为什么这两人会有牵扯,明明一个在龙都,一个在奉津,无论身份地位还是背景都差太多! 他还心存幻想,想着霍湛口中的人并不是云子清,毕竟他说的是“云楚又”。 所以,云子清和云楚又是同一个人,而且,还是许都报纸上曾经提及过的,霍湛捧在手心的未婚妻?他来绿城大学的目的也不是他,而是云……楚又? 这些念头让闫靖心中久久难以平静,起初的震惊,惊恐,失语,尽数转化为复杂。 霍湛从小到大都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但讽刺的是,两人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却从未见过,今日乍然看到这个名义上的哥哥,不得不说,带来的冲击比曾经还大。 霍湛初来乍到,就命人炸毁了他的住处,绝对是一种威胁与震慑。 他是在警告他,不要再接近云楚又,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闫靖心头情绪翻滚,手指紧紧抓着木椅把手,半晌,深吸一口气,声音才从牙缝中挤出:“可传信给郭先生了?他何时才会回来?” 第336章 大病未愈,要节制 严峰说道:“郭先生已回了绿城,应该很快就能抵达。” 闫靖心头微松,旋即又道:“我母亲什么时候来?” 严峰沉默起来,片刻后有些为难道:“大帅刚收了个舞女入后院,主母心思都在那舞女身上,并未回信,属下也不知……不知主母何时会来绿城。” 闫靖面色铁青,眼里情绪翻滚,旋即一掌拍在桌案上,厉声道:“再发电报!” 严峰默默点了点头,旋即缄默起来,他心知自家三少此时正处于一个情绪紧绷的状态中,霍湛来到绿城,带给他的压力无疑是巨大的,再加上与闫处信副官撕破脸,后者不知何时才会出兵,这种种都令他不安,唯有郭先生和主母同时前来,他才能冷静。 当然,这话他是不能说的,否则岂不是摆明了说他不如霍湛? 沉默凝重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一声巨大的轰鸣,就连地面都狠狠震动起来。 闫靖面色骤变,倏然站起身,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厉声道:“怎么回事?!” 很快,就有人从军帐外冲了进来,满脸是血的闫家军哨兵惊恐道:“三少,有人突袭我们军营重地!人数不少!已经前去向闫副官汇报了,三少,您先撤!” 他们都知道闫靖虽说跟着郭先生学过武术,但实际上没经历过战场,平日见血杀的也都是一些任务失败的自己人,就是个只知道上学的富家公子。 这种情况下肯定是要他先行撤离的,否则他一旦出事,回了西灵山后,且不说大帅会如何,主母定会将他们给碎尸万段,毕竟后者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霍!湛!定是霍湛那厮!霍家军袭营,便是为了报今晚袭杀之仇!”闫靖瞳孔紧缩,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主的攥紧,声线里隐隐泛着恐惧和愠怒。 “三少!我们还是先撤!”严峰脸色也不好看,连忙跟着劝说。 枪炮无眼,既然霍家军是来寻仇的,那今晚定是一番血战,他们的目标也肯定是闫靖,更何况霍家军是以骁勇闻名的,单兵战力极强,万一有人摸过来…… 严峰面色变了又变,也开始焦急,闫靖嘴唇动了动,本想逞强留下,可听着外面喊打喊杀的声音,以及枪林弹雨破空的犀利声,心中的胆气也散去了。 “走!”闫靖不再犹豫,迅速脱下身上的衣裳,换上了一身普通闫家军军装。 严峰作为他的贴身保镖,自然要随行,交代了两句,便带着人掩护撤离。 营地外,沈虬带着霍一,率领数百人穿梭于废弃的荒地间,与闫家军展开了一场拉锯战,他们以乱石嶙峋的房屋做遮掩,时不时投掷出一枚炮弹,却并未正面交锋。 他们此行的目的可不是杀闫靖,只是给对方一个教训,恶心恶心他们罢了。 具体的作战事宜还得听从霍湛指挥,他们之所以贸贸然前来,的确是为了给自家少帅少夫人出口气,毕竟刚刚闫靖派遣之人可没有半分手软,下手十分狠辣。 他们一路跟随逃窜之人而来,果然寻到了闫家军在绿城隐藏的军队。 “呵呵,一群狼崽子,让散兵进入绿城,又汇聚于此,这是想给咱霍家军一个下马威?这里是四象党的地盘,这事儿回去报给少帅,定要这西灵山好看!” 霍一有些幸灾乐祸,旋即悠哉悠哉投出一枚手雷,满脸笑容地听着爆炸惨叫声。 沈虬呵呵一笑,亦是老神在在,说道:“今晚闹这一出,你当他们还能隐藏?明日这西灵山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就看他们要不要脸面,愿不愿与四象党撕破脸了。” 霍一眼睛一亮,抬手抱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沈副官好计谋,佩服佩服。” 沈虬轻瞥他一眼,笑了笑:“这算什么,这只是开始罢了。” “绿城四象军早已撤尽,西灵山与四象党闹翻,他们如今能用的人只有我们,届时顺水推舟,打着帮四象党的名头,清理闫家军,岂不是妙哉?” 霍一一听,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旋即凝眸看向沈虬,眼神越来越亮:“原本咱们的目标就是西灵山,这样一来,不仅能光明正大,打着清扫‘国贼’的名头,光明正大对付西灵山,最后还要四象党承我们奉津一个人情?!嘶——厉害呀!” “这可是少帅的谋划,与我无关。”沈虬不急不缓,坦率说道。 霍一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少帅果然是少帅,走一步看三步,我还当他这一路上心里都是少夫人,旁的都没空想哩,没想到,竟已经筹算好了!” 沈虬扫了一眼乱哄哄的闫家军营地,朝着手下一挥手:“行了,该退了。” 霍家军训练有素,一听指令,迅速聚集,旋即一行人来如风去无踪。 路上,隐约还能听到霍一八卦的声音:“说起少帅,不知道他能不能挽回少夫人?我看人家走的时候挺决绝的,如今这少夫人行事雷厉风行,我看难。” 西北大街,公寓洋楼。 在沈虬和霍一率领霍家军撤离时,这边也云雨渐歇,空气中是情事后的暧昧气息。 云楚又昏昏沉沉阖着眼,感觉到还在她腰线处滑动的温热手掌,有些无语地睁眼,旋即就听到霍湛好听的轻笑声:“我是看你累了,想给你捏捏。” “你大病未愈,要节制。”云楚又被薄汗浸染至半潮的青丝,松松垮垮铺在枕上,白皙的瓜子脸上泛着餍足的潮红,声音微哑中透着些许懒散。 她本以为如今的体质应付霍湛是手拿把掐,谁知道,后者的体力像吃了药一样! 思及此,云楚又美眸中无语之色更浓,上下扫着霍湛。 这家伙一脸的神清气爽,连萎靡的气色都好转了,眉眼间染上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邪魅,像是专以美色侍人的狐狸精,更无语的是,他脖颈胸口都是暧昧的红痕,整个人从头发丝儿到胸口,都透着让人蹂躏过的无辜美感。 云楚又默默转过头,完全不承认那是她干的。 霍湛眉眼愉悦,将霍家族徽重新交付给云楚又:“好好收着,不许再还回来。” 云楚又眨了眨眼,抿着红唇没说话,默默将族徽收了起来。 想起情事前他提起的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云楚又好奇道:“初相识时,你说想让我帮你杀个人,是谁?闫靖?” 第337章 “奉津血案”的真相 霍湛眼皮罕见的跳了跳,记忆回到初相见时,彼时他手下没有可用的女人,心性坚韧,果决狠辣的云楚又瞬间闯入他的视野,所以才会出手相救。 想起那时说过的蠢话,霍湛薄唇紧抿,默默道:“很晚了,睡?” 云楚又眉梢轻挑,被他给气笑了,转头背对着人霍湛躺下。 霍湛顿了顿,伸手裹住她纤细的手指,轻叹道:“那时我说的不是闫靖,是西灵山大帅,闫巍宗,你应是猜出了我与闫靖的关系,没错,他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 说这番话时,霍湛情绪平淡,云楚又回头看他,却见他瑰丽艳盛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的,目光却很深邃,显然,提及这一段不光彩的关系,于他而言并不是那么平静。 云楚又抿了抿唇,回握他的手,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完,怕霍湛觉得她打听奉津的事,又多说一句:“你若是不想说便不说。” 霍湛听着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修长的手指虚点了点她的鼻尖:“以你的性子,往日对这些最是不感兴趣,如今愿意提及,我高兴还来不及,如何会疑你?” 两人敞开心扉后,心境变换,一个最怕麻烦不爱多管闲事的人主动询问他的过往,一个心思深沉,不会轻许信任的人,却很爽快的诉说了那段堪称痛苦的人生。 有时候情感的升华与飞跃就是一瞬间的事,这个年代,想要找到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不容易,更遑论云楚又和霍湛,他们经事太多,“信任”对他们来说是极奢侈的东西。 云楚又听完霍湛所述的奉津过往,忽听就明白为何那件事被称之为“奉津血案”。 霍湛的母亲赵永贞,名门贵女,家族经营布匹生意,与奉津接壤。 赵永贞自小漂亮,美名远扬,成年后求娶之人多如过江之鲫,不过她有文化,有家世,又是家中独女,眼光自然奇高,谁都瞧不上,却在一次外出中结识了闫巍宗。 彼时尚未大乱,闫巍宗也还不是西灵山大帅,但其却是西灵山地方豪族中的子弟,风度翩翩,又因英雄救美,入了赵永贞的眼,两人看对了眼,相商提亲定亲的事宜。 闫巍宗满口答应,可还不等他差遣媒婆上赵家的门,世道就乱了。 闫家乃西灵山豪族,出钱出粮,笼络了不少人手,随即趁势而起,一时没急着去赵家提亲,却不曾想,被人“捷足先登”,而那人,就是霍湛的父亲,霍坤鹏。 霍家可是九州数得上号的,祖上是奉津大贵族,霍湛祖父曾官至漕运总督,是从一品大员,响当当的大官,世道不稳,霍家借助家族势力扶摇直上,手中势力暴涨数倍! 霍坤鹏年纪轻轻接手霍家,也不负众望,极为善战,不断扩张势力,先后担任过朝廷的奉津督军、海陆军大元帅等职,掌握很大的军事实权。 赵家本就与奉津接壤,赵永贞的美名自是听过,之后就是霍赵两家定亲,成婚。 对于这桩婚事,赵家当家人,也就是赵永贞的父亲,自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毕竟放眼整个九州,能及得上霍家的可不多,世道本就艰难,身怀巨资的赵家就是小二捧金过闹事,若何霍家联姻,那就能受到庇护,届时谁还敢打着急的主意? 一方看中赵家女儿的美色,一方看中霍家所持之势,双方一拍即合很快办了婚事。 赵家,唯一不愿意的就只有赵永贞了,那时她满心满眼都是闫巍宗,自然不愿意嫁给霍坤鹏,纵然这个人威名甚至比她的美名还盛,可不是心之所愿,嫁了也不痛快。 不过那时依然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赵永贞的不情愿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嫁入霍家后,赵永贞发现婚后的生活果然同她想象中一样,充满了野蛮。 她喜欢的是闫巍宗那样的翩翩公子哥,而不是身高八尺,满身肌肉,整日混迹在军营中的粗野汉子,纵然霍坤鹏生的比闫巍宗好看,权势也更盛,她也不喜。 赵永贞是个喜欢诗词歌赋,很有仪式感,追求精神满足的人,而霍坤鹏心中却只有打仗,战争,血腥,和他生活在一起,有种鸡同鸭讲,麻木的绝望感。 故而,赵永贞对待霍坤鹏十分冷漠,反倒是后者很喜欢这个娴静淡雅的妻子。 虽说妻子生性寡淡,嫁给他后连笑都很少有,但他还是尊重的,一直未曾纳妾。 儿子霍湛出生后,赵永贞的态度越发不耐,甚至都不愿意抱,所以霍湛自小都是乳母养大的,沉闷的压抑,就会酿造悲剧,奉津血案就发生在霍湛三岁的时候。 赵永贞得知闫巍宗生了两个儿子,西灵山势力扩张,却一直没来找她后,癫狂了。 她想找到闫巍宗问清楚,为什么当时没有早点来提亲,便借故回娘家,实际去了西灵山,亲自面见了闫巍宗,没人知道两人说了什么,之后赵永贞回了奉津。 那次回来后,赵永贞一改往日的冷漠,对霍坤鹏和霍湛嘘寒问暖,甚至还亲自下厨做了饭菜,就在霍坤鹏以为自己终于焐热了冰山时,他中毒了。 紧接着,一支潜藏在奉津城内的军队,突袭霍家,与赵永贞里应外合,杀了霍坤鹏手下不少得力干将,甚至为了脱身,挟持霍湛,以其为人质,撤离奉津。 霍湛胸口险些要命的子弹,就是那时留下的,而动手的人正是赵永贞。 “那时我年纪还小,许多事并不记得,但唯独一句话,记了足足二十年。” 霍湛声音平淡,嗓音却有些沙哑,他握着云楚又的手微微发抖,眼底带着暴风雨欲来的阴冷,他道:“赵永贞说,不过是一个莽夫之子,死不足惜。” 云楚又眉头紧锁,这赵永贞竟如此心狠手辣,真是颠覆了她对“母亲”的认知。 说罢,霍湛冷笑一声:“不过我命大,没死,总是要来讨债的。” 他轻轻揽住云楚又,不咸不淡地道:“如今,也不过一步之遥了。” 第338章 霍砚清,别难过 云楚又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有些人自私自利,确实不配做母亲,赵永贞害你,害奉津至此,她才是真正的死不足惜。” 闻言,霍湛手微微一顿,后头耸动了一下,有些诧异:“你觉得,我能杀她?” 云楚又平淡地反问:“为什么不呢?孝道礼法难道就是完全对的?世间事,家家事各有不同,不能以一概全,旁人如何待你,你便如何待她,就该如此。” “束缚你的不是孝道,是他人口中的是非,霍湛,他人杀你,你杀他人,你无错,赵永贞既对你毫不留情,你又何必心软?她既不愿当你娘,那便当仇人就是。” “若非你命大,这一颗子弹,足以要了你的命。” 云楚又手指在他胸口的疤痕处拂过,美眸微凉。 她这人素来护短,霍湛如今既成了她的人,自是容不得旁人欺负,不管是赵永贞还是赵永假,做错事就该偿还,并为之付出代价,已是让她逍遥法外二十年了。 思及此,云楚又有些疑惑:“赵永贞随后嫁入西灵山,奉津难道没有报复?” 霍湛垂眸看着云楚又脸上的恼怒与冷意,心头软的不像话,说真的,这套说辞他是头回听说,虽说赵永贞杀他,但谁与他说起时,都只有一句话,她是你娘。 难道只是顶着“娘”这个字,就可随意拿去他的性命,他的仇恨,他的一切? 他从小就不服这套说辞理论,内心痛苦与日俱增,尤其是在知道了闫靖的存在时,方才知道有些人不是不知道怎么做母亲,也不是没有心,而是看人。 这件事让他觉得格外讽刺,可世俗的礼教,让他放过赵永贞。 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将人囚禁起来便罢,却没想到有一天能从另一人口中听到与自己心中想法吻合重叠的说法,这人,还是他心之所向,这种感觉难以言喻。 霍湛拥着她,轻嗅她青丝上淡淡的草木香:“又又,谢谢。” 云楚又狐疑地看他,不明白这谢从何而来,却又听霍湛道:“自是报复了,赵永贞逃离奉津,不知道是喜悦要与心爱之人重逢,过于激动,还是旁的什么原因,没来得及通知赵家,加之赵家产业根据都在奉津,变成了我父亲泄愤之所。” “赵家一百三十二人,被尽数屠戮,那一日的血腥气直冲奉津上空。” “而我父亲‘疯王’的名号也是从那时开始响起的,之后,我父亲一直派人寻找,数年后,终是在西灵山寻到了蛛丝马迹,而那时,赵永贞已经嫁给了闫巍宗。” “她与闫巍宗的事,也是后来细细调查而来。” “我父亲没想到,赵永贞的心思竟从不在他身上,还堂而皇之给他戴了绿帽子,本要率兵攻打西灵山,四象党却横加阻挠,说东瀛蠢蠢欲动,不愿内部出现纷争动荡。” “我父亲自然不听,执意要率军攻入西灵山,四象党见状,只能充当和事佬。” “霍家势力庞大,那时几乎是权势最为鼎盛之时,四象党不愿得罪,加之霍家是苦主,便偏向了几分,命闫家军交出了一些人,都是西灵山数得上名号的战将,” “西灵山不愿咽下这口窝囊气,可四象党是九州正经的主事者,霍家又虎视眈眈,便捏着鼻子应下了条件,换取了一时的和平,这么多人换一个赵永贞,闫巍宗也心疼,但他蛰伏起来,等待机会反击四象党与奉津,与东瀛人合作便是一个绝佳机会。” “除掉西灵山,也不只是私怨。” 听霍湛说完,云楚又了然了,旋即道:“你既说了,闫巍宗对赵永贞十分上心,甚至愿意用手下战将换取她一个,那你当时拉拢我潜伏西灵山,还能有用?” 她虽貌美,但情爱这东西有时候很不讲理,闫巍宗心有所属,妻子还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女人,自然是百般珍视,这样一来,用女特务潜伏击杀闫巍宗可算不得好计谋。 霍湛闻言,讽刺一笑:“倘若赵永贞寻得真爱,我还能夸她一声好眼光。” 闫巍宗身居高位,从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即便明媒正娶了赵永贞,可用战将性命换女人的名声毕竟不好听,两人间还是有了间隙,西灵山也隔三差五便多个姨太太。 “且不提那些姨太太,闫巍宗可是个荤素不忌的,与自己的养妹纠缠不清,他先前生的两子,皆是出自养妹闫处信,两人青梅竹马的感情,又如何弱于赵永贞?” 霍湛说的慢条斯理,可言语间的悲凉和自嘲却是遮不住的。 若说赵永贞拼尽全力,甚至不惜杀害亲子,得到的是一心一意的完美爱情,那也就罢了,可偏偏她做了这么多,换来的还是这样的结果,一个不忠不贞,朝秦暮楚的男人,不止对赵永贞来说是痛苦,对霍湛而言更是一种极大的讽刺。 云楚又红唇紧紧抿着,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心头有些酸涩。 这番话,完全是霍湛剖开了心中的痛楚,完完全全呈现在她面前的。 每个字,每句话,都无疑是扎在他心间的刺,稍微一拨动,都刺痛不已。 云楚又忽然捏了捏霍湛的手,后者垂眸看她,却看她掌心躺着一枚熟悉的银戒指,微微一怔,这是他在当“姜砚清”时,拿来糊弄宋桂英的东西。 霍湛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睫轻颤:“我以为,你已经扔了。” “戴上。”云楚又示意他拿起,旋即把手指放在他面前。 霍湛静静看了她片刻,心头软如春水,依言把戒指戴了回去,朴素的银戒戴在她纤细的手上,指甲圆润粉白,竟将这简简单单的戒指都衬出了几分华贵。 这时,霍湛把自己的手同她的放在一起,一模一样的银戒,一大一小。 原来,他也一直没有摘下来过,明明起初只是为了得到一个掩护,做的一场戏,可不知为何,他从未想过要摘下来,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往日之事皆是苦,未来之事我会尽力许你圆满。” “霍砚清,别难过。” 第339章 送我?行! “又又,有你,我不难过。”霍湛紧紧拥着云楚又,猩红的眼尾泛出温暖湿意。 两人相拥,谁也没再开口,有种任谁都没办法插入其中的气氛。 清晨,云楚又醒过来的时候,入目的是一张平静而安稳的睡颜。 霍湛静静闭着眼,狐狸眼即使是阖着,也能瞧出狭长的轮廓弧度,他醒着时,浅色瞳眸总有种摄人心魄,看人带着些淡淡的讽意,如今睡着,倒是别具一格的乖巧。 云楚又看着他修长如扇羽的睫毛,弯了弯眉眼,长得真像姑娘一样。 不过,她也大致能够猜到,霍湛长相应是随了赵永贞,毕竟闫靖作为他同母异父的弟弟,也有一双狐狸眼,尽管眼瞳不是浅色的,但足以说明两人继承了同一人的基因。 赵永贞,云楚又红唇紧抿,眼底掠过一抹杀伐与冰冷。 尽管霍湛应下,她依旧是她自己,无需与奉津和霍家军挂钩,但人都是有情感的,既然决定和霍湛携手,有些事她也不会坐视不管,更何况,西灵山的确不是好东西。 他们勾结东瀛人,意图对四象党和奉津做出反击,届时死伤更多的都是普通百姓。 再加上如同牛皮糖似的闫靖,后者定是知晓了她与霍湛的事,也知道霍湛前往绿城大学的缘由,否则昨晚不会派人在这里伏击,当真是毫不顾忌,嚣张至极。 霍湛轻笑一声,戳了戳云楚又的脸:“这是想到什么了,气呼呼的。” 云楚又微蹙着眉,迎上他的眸子:“醒了就赶紧起床,让沈虬来接你。” 霍湛哭笑不得:“你这态度可真够绝情的,明明昨天晚上不这样。” 云楚又平静地起身,将白皙光洁的窈窕后背留给霍湛,也不害羞,穿好衣裳说道:“今天事情多杂,我还得去寻一处房子,最好是僻静些,不然容易扰民。” 她已经认命了,事故体质,走哪儿都是麻烦,最好是找个安静的地方。 昨晚的事很危险,若非天色已晚,巷子里有什么路过的普通人,怕都要受到波及。 她虽算不上心善,但也不是随意杀伐的女魔头,自然不想滋事。 “房子?”霍湛目光从她脊背上滑过,旋即沉吟片刻,说道:“我在绿城倒是有一处僻静的房产,应当是符合你的要求,不如……” 云楚又转头看向霍湛,面色平静的接过他的话茬:“送我?行。” 她还不至于那么清高,既然已经与霍湛定了关系,那名义上两人就是夫妻。 绿城她也待不了许久,真买房产没用,不如将钱留于日后,既然霍湛舍得,那她暂住一段时间也没什么不妥,都“坦诚”成这样了,再客气只会显得虚伪。 霍湛见状,眼中掠过一抹笑意,颔首道:“好,送给又又。” 云楚又点了点头,冷静道:“那咱们得约法三章,你不能过来住,绿城事情繁多,驳杂,你安心处理,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遣人过去寻我就是。” 闻言,霍湛脸上的笑意维持不住了,不是,这感觉怎么那么像负心汉? 云楚又瞧出霍湛脸色有些许难看,想了想,觉得自己刚刚的话真有点不妥,便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他凌乱的黑发,语气带着些轻哄:“真有事,自个儿玩会。” 霍湛嘴角一抽,一把攥住云楚又的手腕,两人又双双跌回床上。 这么一腻歪,又是两个小时过去了。 等云楚又揉着额角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就对上了陈漪饶有兴趣的暧昧无光,以及一旁眼神飘忽,食髓知味吃着捡鸡蛋的橘嘉绫香,两人想来是都听到刚刚的动静了。 云楚又向来脸皮厚,走进浴室时说道:“你们知道的,年轻人,火气大。” “噗——”陈漪一口咖啡险些喷出来,往浴室门口走了两步,轻啧着连连摇头:“别的不说,阿云这脸皮修炼当真是炉火纯青,我还差得远,得跟她好好学学。” 橘嘉绫香脸一红,头垂的更低了,默默吃着早饭,没吭声。 陈漪回头看她,撇撇嘴:“活泼点儿,你这样多没情趣,往后可哄不住男人。” 橘嘉绫香卡住,剧烈咳嗽起来,陈漪没好气地上前替她顺了顺脊背,好笑地说道:“都是大学生了,怎么瞧着还和孩子似的,你比阿云还大两岁,对这事儿这么羞?” “咳咳咳——”橘嘉绫香又咳嗽了几声,头都快要埋进盘子里了。 这时,云楚又房门打开,霍湛从屋里走了出来。 与昨晚处于昏迷状态被云楚又扛回来不同,他身量很高,修长挺拔,内里穿着高岭的针织衫,外面套着黑色大衣,更显肩宽腿长,晨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脸上,五官深邃。 他出门后轻瞥了陈漪和橘嘉绫香一眼,浅瞳中透出一种高深莫测的审度感。 下一刻,他就已经抬腿离开了陈漪家,随着“砰”的一声,陈漪才回过神来,指了指门口,又指了指浴室的方向,茫然道:“走,走了?这就走了?” 橘嘉绫香小心翼翼点了点头,附和道:“嗯,走了。” 陈漪抬手扶额,摇了摇头:“保准是阿云年纪轻,让人给骗色了。” 话落,想到刚刚的霍湛,脸上又露出深思:“骗色倒也没啥,毕竟长得不错。” 云楚又从浴室出来,就听到了陈漪的嘀咕声,在桌边坐下,啃起了煎蛋:“骗色?什么骗色?谁被骗色了?” 陈漪急匆匆在她旁边坐下,目光定格在她白皙的脖颈上,果然,斑斑点点的红痕,要怎么暧昧怎么暧昧,当真比听到的动静还要激烈热情! “啧——那厮生的好看,和矜贵的世家公子哥儿似的,咋这么粗暴?”陈漪啧啧有声,语气有些不满,云楚又虽说名义上是她老板,但实质上和她妹妹差不多。 云楚又没说话,只是抬眸看向橘嘉绫香:“昨晚睡得怎么样?” 橘嘉绫香笑着道:“很好,谢谢你阿云,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 云楚又颔首,刚欲说话,陈漪就双手环胸,语气郑重地问道:“阿云,他到底是什么人?昨儿的动静是因为他?来路不小?你这样会不会惹到什么麻烦?” 闻言,云楚又咀嚼着煎蛋,抬眸看向她,仔细想了想,吞下煎蛋,颔首道:“还真有可能是大麻烦,不过,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好看?” 第340章 思想与信仰问题 陈漪朝天翻了个白眼,呵呵一笑道:“你咋那么肤浅?你是不知道,他刚刚出来,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我和绫香,那态度有多傲!真是够了。” “是吗。”云楚又吃饱喝足,与橘嘉绫香道:“走了,上学。” 陈漪一脸无语:“你真是色迷心窍了,我看这人心思深沉,不是个好相与的,现在你们正新鲜,他待你好些,看人还是得看性子,阿云,你要冷静,理智。” 云楚又微微颔首:“放心,我很冷静,很理智。” 说着,她伸手让陈漪看了看她手上的银戒,一看到这个眼熟的戒指,橘嘉绫香就瞪圆了眼,一脸吃惊道:“阿云,这戒指不是你……你过世丈夫的吗?你怎么……” 她一时有些没想明白,谈了个对象,拿前夫的戒指戴上,来表达感情? 陈漪眉梢一挑,不明所以,她倒是知道云楚又没结过婚,所以这意思是两人一晚上恩爱,事情就定下了,算是正经夫妻关系了?让她不要多管闲事了? “霍砚清与我认识许久了,算是彼此了解,陈姐不用过于担忧,再者,你不是一直都说,男欢女爱人之常事?感情这东西最是说不清,既眼下喜欢,那便不用多说。” 云楚又擦了擦嘴角,十分冷静的解释着,陈漪一听,点了点头:“你想清楚就行,我是怕你日后受伤,霍砚清一看就非同寻常,绝对不好拿捏。” 闻言,云楚又弯唇一笑,投给陈漪一个古怪的眼神:“陈姐慧眼。” 说完,在陈漪惊诧又疑惑的眼神中,和橘嘉绫香一起离开了西北大街。 刚出巷子,云楚又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霍七,在霍家几个死士中,她最熟悉的就是霍七,数日不见,乍然看到还有些陌生,而看到她,霍七便恭声道:“少夫人。” 云楚又打量了霍七几眼,看他风尘仆仆,问道:“这些天你一直跟着?” 霍湛能这么快掌握她的消息,要说没有眼线是不可能的,她当时离开的匆忙,而能腾出空寻找她的,也就只有善于隐藏潜伏的霍七了。 霍七头垂下,面无表情的脸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云楚又也没有过于为难,转移话题:“霍湛让你留下,是带我去房子那?” 霍七默默点了点头:“房子偏僻,还需清理,少帅让我先送少夫人去上课,晚间时候再接少夫人过去,只需一天时间便能清扫干净,不影响少夫人晚间时候过去住。” 云楚又轻嗯一声,却道:“不用送,我和同学一起去就是了,你先回去。” 说完,云楚又就与橘嘉绫香一起离开了,霍七犹豫了片刻,没追,开车离开了。 抵达学校后,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蔡仕戎给喊走了。 橘嘉绫香坐立难安,一看云楚又被叫走,脸都白了,紧张道:“阿云,怎,怎么办?我还是与你一起去,蔡先生一定要问我们昨日逃学的事了!” “没事。”云楚又摇了摇头,转头看向频频朝她看过来的林菀蓉,就知道定不是因为逃学之事,后者是班委,尖子生,最爱管这些,今天过来却什么都没说,且蔡仕戎只唤走她一人,而没有叫橘嘉绫香,说明此事应当是与霍湛有关。 思及此,云楚又便朝外面走去,她刚走出两步,垂头看书的林菀蓉就咬着嘴唇追了出去,很快就拉住云楚又的手臂,语气带着焦灼与歉意:“云同学,对不起。” 云楚又看向她,林菀蓉清丽的眉眼带着浓重的黑眼圈,气色也不好,看来昨天确实是发生了一些事,而这事若是她没猜错,兴许和闫靖有关。 依昨天霍湛高调的行事,闫靖定是恐惧高于兴奋的,他不会在那个节骨眼上出去找不痛快,但他却精准察觉霍湛与她的关系,还跑到西北大街去蹲点,实在不正常。 如今林菀蓉说出这话,她倒是明白了,看来这位也是个知情人。 对上云楚又清澈的眸子,林菀蓉面色一阵青一阵红,小声重复道:“对不起。” “昨天霍少帅……我听到他与蔡先生的话了,但闫靖盯上我,威胁我说出他们之间的话,我,我害怕,他们拿枪抵着我,对不起云同学,真的对不起。” 说着说着,林菀蓉眼圈都红了,她这辈子从没做过亏心事,但昨天与闫靖说完后,这件事就一直困扰着她,她知道闫靖对云楚又的心思,也心知问这些他肯定不怀好意。 可那么多把枪对准她,若是不说,她可能没办法活着离开绿城大学。 一晚上都没睡好,直到看到云楚又平平安安来上学,心里的歉疚才稍微好转,但仔细想想,不管怎样,还是要与人道歉的,论人是非,还加以传播,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云楚又静静看了她片刻:“很正常的选择,无所谓道不道歉。” 说完,她便抽出手臂,径直走向蔡仕戎的导师办公室,说真的,对林菀蓉的道歉,她没有任何感觉,不过人性在面对威胁与死亡时,总是会选择趋向于有利于自己的。 所以,林菀蓉的歉意她能理解,却不存在原不原谅,毕竟这事直接损害的是霍湛。 林菀蓉哽咽着看着云楚又离开的背影,片刻后才失落的回去。 另一边,云楚又推门而入时,就看到蔡仕戎坐在桌边,手里正在整理一些书籍。 云楚又关上门,来到蔡仕戎面前坐下,举止十分自然:“蔡先生,不知道你唤我过来有什么事?若是昨天逃学的事,嗯,是我带着绫香跑了的,与她无关。” 闻言,蔡仕戎笑了笑,亲手给云楚又倒了杯茶:“只是想与你简单聊聊。” 云楚又微微颔首,端起茶,淡淡的苦涩味窜入鼻尖,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叶,就是经过晾晒烘焙的野蒲公英的味道,具有一些清喉利咽,腹痛,下火的功效。 她轻抿一口,便听蔡仕戎道:“阿云对四象党有什么想法?” 云楚又手一顿,抬眸看向蔡仕戎,这是盯上她了,准备拉拢她入联党? 一般提及这个话题,肯定是要为她灌输一些思想与信仰等问题。 第341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云楚又轻啜着蒲公英茶的苦涩,说道:“先生想听实话?” 蔡仕戎眼底闪过一抹亮色,旋即点了点头:“实话。” “不可否,四象党在抗战中为九州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军队物资人力物力,抵抗侵略者,保家卫国,是真实可见的。”云楚又手里摩挲着茶杯,轻声说道。 蔡仕戎听的认真,并没有因为云楚又这一连串的夸奖就面露失望,因为她所言的确是事实,在对抗东瀛的力量中,四象党无疑贡献了巨大的努力,可惜。 “不过,四象党内部的问题与缺陷也是不可遮掩的,腐败堕落,官僚主义,战略上的种种‘失误’,已司空见惯,这些问题在一定程度上无疑已经影响了国家的稳定。” 云楚又言辞恳切而平静,显然她心中就是这么想的。 而这些话落于蔡仕戎耳中,让他不由得坐直身体,挺直脊背。 他沉默片刻,又问道:“那你觉得,联党如何?你是否认为联党乃‘流寇’?” 云楚又眉梢一挑:“何为流寇?流窜不定的土匪,流动不定的叛乱者才为流寇。” “有些话实是不应说的,但既然先生问了,我也不藏着掖着,我这一路上从龙都而来,路上也结识了一些联党的同志,他们行事良善,抵抗东瀛也出了大力。” “不过,太过实心眼,彼时龙都惨遭四象军第十一军屠灭殆尽,堪称惨绝人寰,这是血案,亦是四象党空耗国内力量的证明,他们的绞杀实乃恶行。” “联党过于信任旁人,却又恰恰中了圈套,未免可怜。” “我们理应联合起来,共同抗击东瀛,东瀛人才是真真切切的敌人,流寇。” 云楚又将心中想法说出,蔡仕戎久久不言。 她自是不喜四象党的,他们行事太过激切,以至于多次酿造血案,对联党行当方面的屠杀,这样的举动实在可恶至极,但如今,四象党的确是抗击东瀛的有生力量。 云楚又看向蔡仕戎:“先生,不知学生所言,您认为如何?” 蔡仕戎深深叹了口气,苦笑道:“的确,理应联合起来,共同对敌,而不是无端端消耗我们自己的力量,同族之人自相残杀,叫东瀛看了笑话。” 云楚又没再提及双方的事,而是道:“先生可还有事要问?” 蔡仕戎也没瞒着,将霍湛昨日寻她之事说了出来:“我不知你与霍少帅是何关系,但阿云,你应知道,上位之人杀伐果决,行事多凭一时喜好,望你深思。” 云楚又抬眸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想到蔡仕戎竟还关心她的感情问题。 显然,他也不希望她和霍湛在一起,纵然霍家军刚刚在许都打了胜仗,但军阀就是军阀,做再多也是军阀,世人眼中的军阀多是封建糟粕势力,应被净化。 “多谢先生教诲。”云楚又朝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她知道,经过今天这寥寥几句话后,蔡仕戎已经放弃了拉她入联党的想法。 她的思想与信仰,是国家,是人民,至于谁执政,谁上位,都不是最重要的事,只要能给老百姓带来好的日子,带领国家走向繁荣,是谁都无所谓。 而眼下,最重要的是驱逐东瀛人,而不是内耗,当然,联党作为被迫拿起武器反抗的一方,确实势弱又可怜,不管是基于上辈子,还是心中情谊,能帮的,她定会帮。 思及联党,云楚又便想起了已经许久没有消息的冷烽等人。 烽火小队是《烽火连天》的主角团,走到哪儿闹出的动静都应很大,不可能如此平静,当初冷烽毅然决然带着李青云前往江城,也不知情形如何。 至于云秀禾,宋桂英等人,许都大战已然结束,东瀛第十军尽数被歼,他们的日子又可平静一段时间,不过,广梁省是要地,东瀛军还会卷土重来的。 要不了几个月,绿城就会沦陷,不知他们是否会敏锐察觉,提前离开。 蔡仕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由得叹了口气,这时,办公室一扇暗门被推动,紧接着走出一个年轻人,他生了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柳叶眉弯弯,男生女相,很是漂亮。 这样的长相十分特别,若云楚又还在,便能认出来,他正是彭六爷的独子,彭耀辉。 一出来,彭耀辉就耸了耸肩,在沙发上坐下:“你看到了,她很难搞定的。” 蔡仕戎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彭耀辉道:“蔡先生,您也别气馁,反正云楚又对联党并无恶意,看起来亦是好感居多,反正她如今成了你的学生,多经营多教导,说不定能挽回一个人才。” 蔡仕戎苦笑着道:“说的简单,阿云确实是个人才,据你所言,身手敏捷,手段凌厉,具有远超普通人的素质,且心地善良,还要开办慈善,为百姓送米送面。” “再加上一手高超的医术,当真是我们联党急需的人才,可惜,她是个很有个人主张的人,态度很浓烈坚定,对阿云来说,如今重中之重是抵抗东瀛人。” “如今联党与四象党相比,确实弱势,阿云定不会加入联党,毕竟进入四象党后,会有更多的机会,哎,罢了,如今我们还是将心思放在其他同志身上。” “小彭,你将他们秘密安排在自家住处,不会被发现?” 彭耀辉笑了笑:“蔡先生多虑了,我什么时候让您失望过?” 说完,他又微微蹙眉:“不过,那冷烽受伤颇重,手骨断裂,虽然经过包扎,但耽搁的时间太久了,往后还能不能握枪都难说,我看他最近情绪很是萎靡,要不您抽空过去开导开导?龙都之事……哎,也是个可怜人。” 蔡仕戎皱着眉点了点头:“今晚我就过去看看。” 提及龙都,两人都不约而同沉默下来,这是联党无法磨灭的痛。 彭耀辉刚欲告辞离开,却忽然想到一件事,说道:“对了蔡先生,有件事须得与您说一声,四象党在绿城的特务密查处的负责人死后,江城方面又派了人来。” “最近几天就会抵达绿城,您要小心一些,莫要为人发现端倪。” “至于我,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也不会过来了,不知来人与潘显硕相比,手段如何,但据说是江城那位十分信任的人,还是得谨慎行事。” “霍家军之事尚未安稳,又来了特务密查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蔡仕戎叹了口气,摆手示意彭耀辉可以离开了,对于绿城接下来的命运,纵然是蔡仕戎,也充满了深深的忧虑,着实不知该如何采取对策。 第342章 一段“动荡”的过往 在彭耀辉离开蔡仕戎的办公室,绕过楼角时,一道纤细的身影走了出来。 彭耀辉面色微变,下意识就要掏枪,但在看清云楚又的脸时,眼皮一跳。 云楚又上下打量着彭耀辉,轻声道:“还真是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彭琴乐斯舞厅素来荒诞不羁,行事风流的大少爷,竟会与绿城大学的医学教授交往过密?” 她的感知能力蔡仕戎和彭耀辉自是不知情,刚一进屋,她就发现了另一道呼吸声,不过那声音格外平稳宁静,不带恶意,所以她也就闲下来与蔡仕戎聊了聊。 不过,她可没想到,那个躲藏在蔡仕戎办公室的人,竟会是彭耀辉。 所以,这个表面上浪荡风流的彭家少爷,是一名联党! 这个认知令云楚又有些感慨,果然不能小看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人,这彭耀辉伪装的太像,她从未怀疑过他,这样的本事与她得了“易容术精通”都不遑多让。 彭耀辉沉默了片刻,旋即无奈一笑:“当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不过,我们其实彼此彼此,谁又能想到,云同志竟与奉津的霍少帅关系密切呢?” 面对云楚又的询问,彭耀辉十分冷静的反将一军,但紧接着他就眉眼弯弯,笑道:“我很好奇,云同志,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我自认连呼吸都控制的极好。” 他耸了耸肩,带着几分好奇看向云楚又,纯粹的好奇,并无被发现的恶意。 云楚又没回答,而是朝彭耀辉走了几步:“你和蔡先生,都是联党?” 她虽是询问的话,语气却十分肯定,容不得人辩解半分。 彭耀辉叹了口气,往蔡仕戎办公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下肯定惨了,蔡先生定会以为是我色迷心窍,暴露了身份,我就知道,他刚刚那番话定会引起你的怀疑。” 话落,他看向云楚又,敛去脸上的吊儿郎当:“有没有兴趣,晚上聊聊?” 云楚又眸子微眯,晚上聊聊?这话听着可不大正经。 彭耀辉许是看出了云楚又脸上的表情蕴含的意思,嘴角一抽,摊开手,无辜地道:“云同志真是误会我了,我这人虽说嘴上没个把门的,但有色心没色胆啊!你这样的女人,说真的,真没人能驾驭得住,我怀疑你躲着那霍少帅,他肯定也铩羽而归了!” 彭耀辉信誓旦旦,云楚又美眸一翕,冷眼扫过,他立马不再多说废话。 “我说的晚上,是你放学之后,我过来接你,咱找个没人的地儿说说拉拢你的事,反正身份都已经被戳穿了,为了组织的人才,我得豁出这张脸皮了。” “没时间,今天要搬家,而且我不打算加入联党。”云楚又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殷红的唇轻抿着,带着些不近人情的冷漠,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没有继续询问。 彭耀辉看着她毫不留情的背影,苦笑一声,掩住眼底的失落。 他的确有色心没色胆,竟连表明心意的机会都不曾把握,依然用放浪不羁的态度遮掩内心的真实感受,完全不敢透露分毫,因为他很清楚,说了,连朋友都没得做。 其实也不算完全没表示,最起码在得知霍湛的心思后,他第一时间来了绿城大学,说动蔡仕戎进行直接试探,但凡她有所意动,都直接开口拉拢,可惜。 依云楚又的性格,没有感情才会直来直去,反倒是有感情时,才会藏着,躲着。 虽然对她与霍湛之间的事完全不了解,但可想而知,那是一段很“动荡”的过去,不然霍湛也不会提前率亲兵亲至,而不是与大部队一起抵达绿城。 彭耀辉深吸一口气,大步离开了绿城大学,他那边还有一群人需要照料,没时间在绿城大学待太久,再加上表面身份也需要维护,当真是没那个时间伤春悲秋。 云楚又在揭露彭耀辉的身份后,又和没事人一样回了学堂。 一进门,就收获了一众人义愤填膺的目光,几乎学堂所有人都在瞪视她。 而林菀蓉在看到云楚又进来时,忙垂下泛红的眼圈,她神情虽然倔强,但周身涌出的伤心与自尊受挫的羞愧任谁都能看出来,云楚又挑眉,明白了众人的敌视从何而来。 林菀蓉作为班里的领导者之一,和谭淮书一样,很令人信服,乃至于追随者众。 云楚又只是个临时插班生,纵然貌美,还是蔡先生亲自领进门的学生,但她入学后只和谭淮书,以及橘嘉绫香这个受人唾弃的东瀛人来往,自然名声不佳。 刚刚林菀蓉追着她出去,红着眼圈回来,自然会给人一种受了欺负的错觉。 林菀蓉不知该怎么说昨晚的事,只低声解释两句,众人不知真相自然先入为主了。 云楚又脚步微微一顿,原本是不想横生枝节的,但真要沦为欺辱同学的人,那往后处境只会更难,她倒是无所谓,但橘嘉绫香不行,毕竟如何还处于拉好感的阶段。 橘嘉绫香本身就备受冷眼,若再加一个“欺辱同学”的她,那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思及此,云楚又便抬脚行至林菀蓉身旁,这时,正在一旁安慰林菀蓉的一个姑娘立马伸手拦住云楚又,语气不善道:“你还想干什么?菀蓉得罪你了?” “芬儿!”林菀蓉在看到云楚又过来时,立马站起身,一看同学帮她出头,脸上羞愧之色更浓,忙伸手拉住,朝对方摇了摇头,让她不要与云楚又闹什么矛盾。 谁知,云楚又沉吟片刻,认真点了点头:“得罪?算是。” 橘嘉绫香原本坐在角落里,一看云楚又被众人围住了,一咬牙,冲了过去。 “阿云。”她一挤进去就拉住了云楚又的手,虽然控制不住的颤抖害怕,但还是表现出很大的支持,与绝不退缩的勇气,她想,这大概就是朋友存在的意义。 名为芬儿的姑娘一脸厌恶:“果然是和东瀛坏分子混迹在一起的人,说话做事都不过脑子?菀蓉这么热心肠的人,怎么可能得罪你?再者,你有什么可得罪的?” 第343章 小春真子上门了 橘嘉绫香脸一白,垂下头,不敢反驳,唯唯诺诺的模样看得人十分心痛。 云楚又半眯起眼,回握橘嘉绫香的手,转头朝她轻笑一声:“别怕。” 云楚又看向芬儿:“东瀛坏分子?看样子上回我的话你没听进去,果然是屡教不改,以欺辱同学为乐的坏分子,巧了,你身旁的林菀蓉同学,恰好也做了相同的事。” “你胡说八道什么?!”芬儿面色一厉,看向紧咬嘴唇的林菀蓉。 她乍一看到林菀蓉的表情,面色又跟着变了变:“菀蓉!到底怎么回事?!” 云楚又扯着唇角,一句话将昨晚的事尽数概括:“林菀蓉同学因无法忍受胁迫,将我的一些私事告诉了闫靖,导致昨晚在我家门口险些发生命案。” 最后一句话,云楚又说的意味深长,目光却放在霎时白了脸的林菀蓉身上。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闫靖……”林菀蓉语气噙着哭腔,但许是知道如今说什么都只是狡辩,最后还是沉默下来,对着云楚又弯腰鞠躬:“对不起,云同学。” 云楚又看林菀蓉确实是诚心认错,便道:“记得,下回要解释清楚。” 林菀蓉羞愧地点了点头,人群随着一场闹剧的结束,散了。 不过,经此一事,云楚又“不好惹”的名头估计又要传扬起来了,毕竟这可是一个在闫靖手底下脱身的人,还是个有话说话,不会让人占便宜的人。 随着人群散去,橘嘉绫香松了口气,刚欲开口,就听到门口响起熟悉的声音。 “绫香,出来。”一道略有几分拗口的九州语,听得橘嘉绫香怔愣在原地,有些不敢置信地回头,果然看到了打扮精致,手腕上还挎着小包的小春真子。 云楚又也回头看去,眸子微闪,橘嘉绫香脸色微白,紧紧拉着她的手。 “没事,出去瞧瞧。”云楚又倒不怕小春真子找上门来,对于这位橘氏派遣而来,忠心耿耿的侍女,最后的结局少不得是要杀了,一个死人而已,有什么好忌惮的? 至于橘嘉绫香会不会跟着小春真子回去,她也不担心,无论回不回,橘氏的家徽她都要拿到手,或许,潜入到橘嘉绫香家中,将之盗出来,也不失为一个方法。 绿城事情繁多,意味着麻烦会接踵而至,她已经有了提前撤离的打算。 东瀛人运输物资的火车,完全可以交给霍家军区拦截,提前布局,也能收获颇丰。 在云楚又的陪伴下,橘嘉绫香跟着她一起出门,面对小春真子。 学堂里气氛静了静,同学们都能听出小春真子拗口的语气,对她的身份心知肚明,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却没有人再出头了,谁都不想往云楚又的枪口上撞。 小春真子看了云楚又一眼,倒没再说什么。 她其实在云楚又回到学堂时就在了,之后的事皆是看在眼里,虽然早知道橘嘉绫香在学校里会面临什么样的境遇,但真正看到与想象终究是不一样的。 毕竟是从小带大的孩子,简直比亲生的还要重要,她自然心疼。 小春真子叹了口气:“绫香,昨日之事是我的错,还是回家来,还有……云同学,我今晚会亲自下厨,向你赔罪,只希望云同学大人大量,莫要与我计较。” 作为一个东瀛贵族家的女仆,礼仪方面自然挑不出错处。 她若是诚心像一个人道歉,怕是没人会拒绝,云楚又弯了弯唇,却看向橘嘉绫香:“昨天听绫香说了一些事,她愿不愿回去,旁人无权置喙,端看她自己。” 既然小春真子对她而言如同囚笼,橘嘉绫香大概率是不会回去的。 果然,面对小春真子恳求的目光,橘嘉绫香默默抽出自己的手,认真道:“母亲,抱歉,我暂时不想回去,从小到大我实在过的太累了,想有一段自己的生活。” 她原本都不愿意再理会小春真子,可面对她磕磕巴巴的九州语,终究心软了。 听着橘嘉绫香流畅到近乎母语的九州话,小春真子眼底掠过一抹阴冷,她就知道,让她学习九州的文化,早晚会出问题,可惜,她无法反驳家主的决定。 “绫香,正如你所说,你从小就没离开过我身边,我怕……” 小春真子话音未落,橘嘉绫香就皱眉打断了她的话:“母亲,我该学着长大了。” “可……”小春真子不悦,还欲说什么,橘嘉绫香已经拉着云楚又回去了。 小春真子脸色陡然沉了下来,沉重的目光从橘嘉绫香身上转移到了云楚又的身上,先前的话她都听到了,她确实对绫香很好,但作为橘氏的女儿,不应该与九州人交情太深,早晚有一天,东瀛的屠刀会落在这些人身上,将所有人都凌虐成猪狗! 带着这样的想法,小春真子甚至都没有去和蔡仕戎说一声,转身就匆匆离去了。 一天时间转瞬即逝,一直到傍晚时,学堂的课业结束。 橘嘉绫香手撑着脑袋,一脸兴奋地看向正在整理书桌的云楚又:“阿云,我真的好高兴,我竟然开口拒绝她了!一直以来我都不敢反驳,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说着,橘嘉绫香揉了揉自己的脸,面对同学们投射而来的目光,也挺着胸抬着头。 她忽然发现,改变处境并不难,只要她愿意去做敢于去做,而给予她这样力量的,就是云楚又,她还是要与她多学习,做一个有价值的人。 而第一步……就是改名换姓,她已经不想再顶着“橘嘉绫香”这个名字在九州生活了,但抛弃姓名,就意味着与曾经的自己割裂开,意味着她再也回不去了。 这么想着,橘嘉绫香神情变得有几分凝重,直到一声怒吼传来:“云楚又!” 云楚又抬了抬眼皮,看向脸色难看的闫靖,美眸微眯,好家伙,她还没过去寻衅,他倒是先一步送上门来了,瞧瞧这语气,当真是嫌自己命长了。 对上云楚又的目光,闫靖脸色一僵,赫然想起了在她手中吃过的亏。 不过,转而看到一旁的郭迭,又信心大增,冷声道:“云楚又,出来!” 第344章 如虎添翼 云楚又淡淡扫过他,没理会,继续收拾手里的书。 橘嘉绫香有些紧张,频频看向云楚又,心道这闫靖当真是阴魂不散。 闫靖看云楚又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又想到昨晚军营遭袭的事,脸上浮现出怒气,大步流星走了进去,一掌拍在书桌上,声音阴恻恻:“云楚又,我真是小看你了。” 随着闫靖毫不顾忌的进来,学堂里的同学们都赶忙三三两两退了出去。 闫靖的名头在绿城大学可不小,这些军阀之子动辄杀人,手段狠辣,纵然为一个学校的校友,对方也难有什么恻隐之心,他们也只能在心里祈祷云楚又平安了。 林菀蓉紧紧攥着书,芬儿这时走过来,往云楚又那边看了一眼,小声道:“快走。” 林菀蓉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把手里的书递给芬儿,说道:“你先出去等我。” 说完,林菀蓉就匆匆跑了出去,她准备去喊蔡先生过来。 郭迭皱眉看着一团乱的学堂,又看看没忍不住这口气,直接向云楚又发难的闫靖,叹了口气,这孩子,总是教不会什么叫韬光养晦,厚积薄发。 他抬步走了进去,正看到云楚又斜睨闫靖:“想惹事?” 闫靖的脸涨得通红,气得浑身哆嗦,不过是一个女人,竟敢如此瞧不起他?! 他已经确认了,这人绝对不是曾经那个对他百般讨好的云子清! 郭迭将闫靖拉到身后,生怕云楚又出手了结了后者的小命,毕竟如今的云楚又不止是自身本事过人,更有霍湛当后盾,完全不惧西灵山,真要杀人,他们也讨不了好。 他道:“云小姐,我今日与闫靖过来,实际上是想与你谈一笔交易,非是惹事。” 他是真没想到,闫处信所说的霍湛放在心尖儿上的未婚妻,竟会是她。 “交易?”云楚又扯了扯唇,目光扫过频频往这边看过来的学堂众人:“我可不觉得我与你们西灵山有什么好交易的,要说龃龉倒是不少,你们这是要让我不计前嫌?” 这话说的张狂,闫靖眼睛一突,厉声道:“你简直是不知所谓!” 云楚又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旋即道:“哦,那你们还站在这里作甚?滚蛋。” 一听这话,尚未离去的人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连橘嘉绫香都嘴角抽了抽,自闫靖入学到现在,只怕是还没吃过这种言语上的亏,阿云真乃女中豪杰也。 “走了。”云楚又招呼着橘嘉绫香,一起离开学堂。 郭迭脸色沉沉,闫靖也怒不可遏,两人迈着沉重的步子跟在云楚又的身后,不过,还没离开,就看到林菀蓉带着蔡仕戎匆匆而来,后者眉头紧锁,神情不悦。 “云同学,你没事?”林菀蓉跑过来,气喘吁吁地上下打量她,又眼神忌惮警惕地看了闫靖和郭迭一眼,小声道:“别怕,蔡先生在这里,他们不敢做什么的。” 蔡仕戎在医学上的成就很高,属于各方拉拢的高端人才,自是有些话语权的。 更何况,如今在绿城大学里,算是他的大本营,总不能在这里叫云楚又被欺负了。 云楚又看了林菀蓉一眼,朝她点了点头:“多谢菀蓉同学了。” 虽然她并不需要蔡仕戎过来解围,她还是知道好赖的,不管林菀蓉是为了弥补昨天的事,还是纯粹担心她的安危,这番行径总归是饱含善意的,当得一句谢。 听到云楚又的道歉,林菀蓉怔了一瞬,旋即红着脸摆手道:“没,没事。” 蔡仕戎过来后,也看了看云楚又,看她没事,才将目光转向眼神不善的闫靖,以及神情深沉冷凝的郭迭:“郭先生莅临鄙校,不知所为何事?不如移步,与蔡某说说?若是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蔡某定会义不容辞,不过,来学堂寻一个女学生的麻烦,未免不妥,这可有失身份,不该是西灵山的行事作风,郭先生觉得呢?” 郭迭作为闫靖的师傅,曾来过绿城大学几次,蔡仕戎自是认得的。 蔡仕戎一番软硬兼施的话语,令郭迭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意。 片刻后,郭迭笑着道:“蔡先生当真是多虑了,你也知道,宁鼎年纪不小了,对云小姐颇为爱慕,我这个当师傅的看他迟迟不能抱得美人归,也跟着着急,无奈,只能豁出这张老脸前来说道说道,西灵山给予的不少,定不会委屈了云小姐。”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了,郭迭索性破罐子破摔,将事情给坐实了。 云楚又如此不识抬举,对西灵山的示好视若无睹,那他也不必再顾忌,她即便是跟了霍湛,也要叫两人不得好过,抢了弟弟女人的哥哥,霍湛的名声,呵呵。 绿城大学乃至国立女校的旧相识都可作证,云楚又曾经明明爱慕的是闫靖,自家中归来后就突然转了性,跟了霍湛,这里头的时间线怎么梳理都有问题! 不管霍湛是用了什么手段,让云楚又忽然对闫靖失去了爱慕之心,总归事情传扬出去,他这位霍家军少帅日后少不了“强夺弟妻”的名头,看他还如何自处! 郭迭心中冷笑,脸上笑容却愈发温和,说话言之凿凿,好像当真是来说亲的。 闫靖则脸色难看,甭说云楚又现在不愿意,她就是真愿意嫁给他,他也不想娶! 一个被霍湛玩过的女人,他嫌弃还来不及,怎会与之产生瓜葛?! 郭迭的心思他虽不明,但出于对师傅的信任,他还是紧闭着嘴巴没有开口,双眼死死盯着云楚又,心里既痛恨又后悔,痛恨她的“水性杨花”,后悔曾经没抢先一步! 他若是当时抢先一步,那霍湛岂不是就只能捡他用过的女人了?这个念头光是想想都让他浑身热血沸腾,可惜,彼时的他只将其当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玩意。 谁能想到,向来对女人不感兴趣的霍湛,竟会看中一个小地主的女儿? 直到现在,闫靖依然有种云里雾里不切实际的感觉,云子清,曾经疯狂追逐在他身后的女人,莫名其妙和他同母异父,恨之入骨的哥哥搅合在了一起?! 但不得不说,除了痛恨后悔外,他心中还有浓浓的嫉妒。 依云楚又的本事和能力,成了霍湛的女人,定会让他如虎添翼,实力大增! 第345章 幸不辱命! 蔡仕戎听了郭迭的话,默默看了云楚又一眼,先是霍家军少帅,又是西灵山三少,他这学生当真是魅力无边,他还想将人笼络到联党,如今看来真是想多了。 云楚又则是神色寡淡,对郭迭的话并没有给予什么特别的反应,而是云淡风轻,不带情绪起伏地道:“我不是说了,我已经嫁人了,难不成西灵山要强娶?” 闻言,闫靖实在是忍不住了,厉声道:“你和霍湛不过无媒苟合,有什么好得意?一个让人玩烂的破鞋罢了,真当本少爷愿意要你?!郭先生,我们走!” 郭迭面色微变,闫靖已经怒火熊熊,转身准备走了。 “啪——” 一道刺耳的掌掴声响起,闫靖在巨大的力道冲击下踉跄着后退数步。 云楚又慢悠悠收回素白的手,在红唇边吹了吹,耸肩道:“三少还真是口无遮拦,郭先生所谓的爱慕之言也着实可笑,哪个男人会这样来形容自己的心上人?” 她这一巴掌将在场人都给打蒙了,橘嘉绫香,林菀蓉等人纷纷倒抽一口凉气,目光落在云楚又身上,带上了些许郑重与淡淡的骄傲,这魄力,真是太给她们长脸了! 女人怎么了?女人就不能做大事了?女人就不能教训男人了? “你!”闫靖睚眦欲裂,察觉到周围众人看向这边的目光,整个人身体气得直抖。 这一巴掌很疼,但远不及自尊上的疼痛,他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郭迭也怒发冲冠,纵然闫靖说话难听,可到底是他的学生,又怎容人当众扇巴掌?他当即手掌带着凌厉的劲风袭向云楚又!在接近的刹那,顷刻间爆发出极凶猛的攻势! 蔡仕戎惊怒交加,忙上前阻拦:“郭迭!你怎敢在我绿城大学动手?!” 他是个文人,拳脚功夫并不擅长,却也能看出郭迭是含怒出手,并未留情。 所有围观者都面露惊色,有些女学生甚至抬手遮住眼睑,不忍再看,心里已经想象到郭迭手掌触及云楚又时,将其打到重伤的场面了,闫靖脸上则满是兴奋。 他早就想狠狠教训云楚又一番了,奈何一直没有寻到机会,如今可算是能一雪前耻了,她刚当众掌掴他,那他便叫她再无颜面留在绿城大学,也算是狠狠踩霍湛的脸面! 在众人或惊怒,或担忧,或恐惧的视线中,云楚又眼神也冷了下来,她随手推开橘嘉绫香,手掌一握,锋利无匹的军刀滑入手中,半分不让,朝郭迭掌心刺去! 她虽然不会什么招式,但耐不住她的身体素质远超旁人,郭迭纵是武学大师,可动作在她眼中依然很慢,原本很凶猛的攻势化为慢动作,再厉害也体现不出来。 云楚又手中突兀出现的军刀让郭迭心头一惊,他下意识就想后退。 不过,人都已经送上门来了,又怎能给人撤退的机会? 云楚又眼底寒意涌动,周身气息冷凝狠辣,郭迭大惊,迅速收拳,身形快若闪电般向后倒退两步,险险避开云楚又的攻击,面色铁青道:“好好好!险些着了你的道!” 云楚又弯唇冷笑,脚尖一点,纤细的身影掠出,抬腿便是对着郭迭横扫过去! 与此同时,手中的军刀已经划过诡异的弧度,直直捅向郭迭的腹部! 郭迭眼中有惊骇之色涌现,身形狼狈倒射而出,他自诩身手了得,可云楚又动作之敏捷简直出乎常人预料,一踢一刺间,他竟看不清她的动作,这是什么怪物?! 上回在衡周大饭店时,他只看出这女娃子身手犀利狠辣,却没有学习过什么正经招式手段,一切皆以伤人为主,如果不是当时她莫名其妙开车离去,他未必会将其放在心上,不曾想自己亲自对上后,竟有如此大的冲击,其力道,速度都绝不是常人所有。 郭迭思索间,他略微收腹,堪堪避开云楚又的匕首,却惨遭长腿猛踹,踉跄倒退了数步,旋即身体一弯,噗嗤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其中还夹杂着些许碎肉。 这一招横扫腿,云楚又可没有手软,直将郭迭五脏六腑都踢的挪了位。 “郭先生!”闫靖大惊失色,忙上前搀扶。 郭迭面色惨白如纸,看都没看云楚又一眼,拉着闫靖都逃也似的跑了。 他们都低估了这个小女娃,如果不出动闫家军,以极大的火力镇压,怕是没人能收拾的了她,失算了,叫这样一个人和奉津联合起来,西灵山将遭大劫矣! 郭迭来不及细想,与闫靖匆匆逃离,云楚又收起军刀,转头看向一脸震惊的蔡仕戎:“抱歉先生,携利器入校,实在迫不得已,好在贼人已被驱逐,幸不辱命。” 闻言,蔡仕戎原本震惊的表情狠狠抽搐了一下,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橘嘉绫香和林菀蓉不自觉对视一眼,旋即都忍不住笑出声,银铃般清脆的少女笑声令周围压抑沉闷的气氛好转起来,众多围观的学生们都用钦佩和尊重的眼神看向云楚又,对于这个突然转校进来的女学生,有了新的认知,的确不好惹。 蔡仕戎转头看向凑热闹的学生们:“好了,已经下学,你们都尽快离校。” 学生们有些不好意思,纷纷投给云楚又一个叹服的眼神,旋即才离开。 林菀蓉离开前,小声说了句:“云同学,你真的很厉害。” 连起初对云楚又十分看不顺眼的芬儿,都抱着书,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难掩服气。 一时间,学生们走光,就剩下云楚又,橘嘉绫香和蔡仕戎三人,后者沉默片刻,说道:“郭迭与西灵山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你们离校后亦要小心谨慎。” “多谢先生。”云楚又客气说了声,就与橘嘉绫香离开了学校。 蔡仕戎盯着云楚又的背影看了好半晌,旋即语气复杂地长叹了一声,这样的人才,若是能拉拢到联党来,不知能给组织带来多大的益处。 她真像一把锋利的刀,能够破开前方的一切阴霾与雾霭,让人看到光明。 第346章 是否要将人接过来? 云楚又和橘嘉绫香离开绿城大学后,并未看到霍七,本是说好下学后前去看房子,人却不在,思及刚刚离开学校的郭迭和闫靖,云楚又眸子微眯。 橘嘉绫香看云楚又久久不动,有些疑惑:“阿云?我们不回去吗?” 云楚又红唇翕动,刚要说话,就看到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卷起地上的尘土,缓缓停在了她的面前,紧接着,霍一从车上下来,恭恭敬敬道:“少夫人请上车。” “少夫人”“霍湛”两个词在脑海中相互交织,橘嘉绫香原本混沌糊涂的脑子忽然清醒起来,她轻嘶了一声,眼巴巴看着云楚又,好一会儿才将人物对号入座。 所以,昨晚那个男人,其实就是奉津少帅,亲率霍家军战胜东瀛军的霍湛? 她昨天和云楚又一起逃学,没见到霍少帅,没想到不知不觉间,这位大人物竟出现了,还是以阿云丈夫的身份……这样的认知叫橘嘉绫香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直到被云楚又拉上车,才反应过来,木呆呆看着云楚又。 云楚又并不知道橘嘉绫香心中所想,她道:“郭迭和闫靖,落入你们手里了?” 听到这话,霍一嘿嘿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少夫人,也多亏少夫人出手,才叫我们轻而易举拿下那郭迭,有了闫靖在手,攻破西灵山指日可待!” 云楚又眉梢轻挑:“他们竟这样愚蠢,真单枪匹马来学校,还恰好被你们所捕?” “少夫人有所不知,昨晚少帅被你带回后,我与沈虬杀入闫家军营地,杀了他们个措手不及,闫家军受挫,心中正是恼怒的时候,我们潜伏在暗处,默默跟过来的。” “郭迭自诩身手了得,又是来绿城大学,身边只带了几个得力的手下,一来二去,拿下他们几乎没费什么工夫,嘿,如今霍七已将人押解回去,好戏马上就要开锣了。” 提及此事,霍一志得意满,对于昨晚和沈虬做的事,当真是有滔滔不绝的话。 “你们这般光明正大带走闫靖和郭迭,闫家军不会善罢甘休的。”云楚又轻瞥霍一一眼,摇了摇头,虽说郭迭在她手中没什么反抗之力,但她也不会小看闫家军。 西灵山作为九州三大军阀之一,军备力量不可小觑,再加上他们毗邻绿城,援军和物资是要远胜于水路遥遥的霍家军的,真要打起来,怕是胜负难料。 霍一迟疑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说出霍湛的谋划,但想到今日见到后者时,他眉眼间的温柔与语气里的坚定,还是将事情和盘托出,少夫人可不是一般女子,不该瞒她。 听罢霍一的话,云楚又沉默起来,半晌,才吐出一句:“果然是走一步看三步的霍少帅,昨晚都病重吐血了,竟还能提前谋划,迫使闫靖自乱阵脚。” 西灵山在绿城内私自蓄兵之事可大可小,但必然会遭到四象党的仇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西灵山如此行径,是直接将巴掌甩在了四象党脸上,人证物证俱在,做不得假,霍湛可以“清君侧”为由,直接对西灵山下手。 这样一来,不止能得个好名声,还能顺势复仇,得到西灵山,再将奉津与西灵山相接,打通数座城池,如此,奉津便算是一家独大,真正无人能够掣肘了。 当然,这只是顺风顺水下能达到的状况,在她看来,四象党不傻,不会放任霍湛发展扩大奉津的势力,相反,与西灵山一比,刚刚打了胜仗,抢了四象军风头的霍家军无疑要更危险一些,驱虎吞狼之策只能解一时之忧,随后会是更大的危机。 若要解此困局,就是将这潭水搅的更浑浊些,比如,引入第四方势力。 奉津步步紧逼,西灵山负隅顽抗,四象党左右权衡,最能改变现状的,就变成了既与奉津相邻,又与西灵山接壤的凤凰城的郑家军! 或许,凤凰城已不能称为第四方势力,毕竟郑家军已在暗中秘密归顺四象党政府,受四象党支配,在“主子”有难之际,凤凰城自然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出来调和的。 凤凰城与西灵山地盘极为接近,彼此经常发生摩擦,这个时候若叫凤凰城出来解决后者,与霍家军以绿城为据点,形成夹击之势,那最后获利的无疑只会是凤凰城。 正如她所想的,凤凰城只要攻下西灵山,那即便霍湛拿下绿城,也没什么用了。 霍家军再强,也不可能接连攻克西灵山与凤凰城,最后只会陷入疲倦的被动挨打中。 想明白这些,云楚又眉头紧锁,陷入沉思之中。 她不知该不该提醒霍湛凤凰城的事,毕竟战乱之下,受苦的只会是老百姓,但赵永贞之过,是霍湛心中的痛,亦是他多年为之努力的结果,她不想他失望。 思索间,车子缓缓停下,霍湛所说的房产与绿城大学并不远。 这是一栋独立于别处的老洋楼,静静坐落于街角,偌大的花园,精雕细琢的石雕,奢华的黄铜门,悠长的走廊,以及敞开的木质落地窗,黄昏的光影流转,平添韵味。 这里确实安静,一整条街上就矗立了这么一座洋楼,实乃梁上君子喜好之地。 云楚又有些哭笑不得,这房产的确符合她的要求,不过,也太安静了。 “少夫人无需担心这里的安全问题,少帅早已安排人手护卫,定不会惊扰了少夫人与同学的学习时光。”霍一看着打扫了亮堂一新的房子,不由多说了两句。 不过,话音刚落,就忽然哑然,他们少夫人这么厉害,还需要护卫? 云楚又没说什么,片刻后道:“我还有位朋友,在西北大街,还有我的行李。” “少夫人放心,东西都已经送入其中,至于您那位名唤陈漪的朋友,已通知了她,待其处理完慈善机构的事,自会有人送她过来。” 云楚又沉默了,果然是安排的明明白白,不需要苦恼什么。 她推开栅栏进了院子,里面已经换上了崭新的盆栽花草,也不知这大冬天的,霍湛上哪儿找来的这些东西,院中一棵应景的腊梅散发出阵阵幽香,别有一番风味。 霍一眼巴巴跟着,想听云楚又说几句满意的话,却忽听她道:“霍湛呢?” “少帅今日与冯市长会面,商议一些事,晚些时候会回来。” 说完,霍一突然想到一件事,又道:“有件事少帅让属下告知少夫人,近日在绿城发现了您母亲的踪迹,是否要将人接过来?” 第347章 对霍湛始乱终弃的人 “我母亲?”云楚又微讶,她没想到今天竟然还能听到有关于宋桂英的消息。 自桐溪村一别,宋桂英选择留在云山,云永福和云永贵身边后,就没了音讯,她前些日子还在想,不知云秀禾能不能带着他们提前离开,没想到今日就有了消息。 思绪片刻,云楚又摇了摇头:“不必打扰。” 宋桂英既然有了自己的选择,那双方缘分便也尽了,她本就不是她的女儿,只是一缕穿越异世的孤魂罢了,谈不上母女情深,况且离开时她也给她留了金银,仁至义尽。 “是。”霍一应下,上前开门,邀着云楚又和橘嘉绫香进了屋。 这栋老洋楼虽说瞧着年纪大了,但内里很新,似乎经常有人前来打扫。 “少夫人,房间都已经打扫好了,一楼,二楼您的朋友均可入住,不过三楼不行,三楼是主卧房,少帅给您留的。”霍一嘴皮子利索的介绍了一圈,如是说道。 云楚又轻嗯一声,霍一咧嘴笑了笑,旋即说道:“那少夫人你们先挑选房间,我就在外面等着,有什么事少夫人吆喝一声就好,待会会有厨娘过来做饭。” 说完,霍一就朝云楚又行了个军礼,旋即又对着橘嘉绫香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云楚又看向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的橘嘉绫香:“绫香,你看看想住什么地方。” 橘嘉绫香应承一声,旋即眼神好奇地看着云楚又,半晌,才语气认真而艳羡地道:“阿云,那位霍少帅待你真是极好,生在乱世,能有人如此倾心相待,已是不易了。” 云楚又对于橘嘉绫香一语捅破霍湛的身份并不吃惊,颔首道:“是很好。” 橘嘉绫香想到云楚又寡妇的身份,思来想去,还是准备多说两句,便轻声道:“阿云,既然霍少帅真心待你,那你也一定要回以真心才是,人死如灯灭,未来你就莫要再想着从前的人了,日子肯定不会差的,知道吗?” 听到这话,云楚又先是已懵,从前的人?转而就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依橘嘉绫香的脾气,她能与她说出这番话,就已是交心之言了。 云楚又挽唇一笑,说道:“绫香,实际上我所说的,死去的前夫,就是霍湛,我们相识已久,这枚戒指也是他送的,非是你们所想的半道鸳鸯。” “啊??”橘嘉绫香倒抽了一口凉气,一脸的震惊。 半晌,她才结结巴巴道:“就,就是,就是你死去的前前夫??” 橘嘉绫香说着,伸手拍了拍脸,察觉到刺痛,又看向云楚又,苦笑着道:“所以,你们两个是闹了别扭,所以你那时才说什么丈夫死了的丧气话?” 云楚又眨了眨眼,眼角眉梢俱含笑意:“或许?” 橘嘉绫香抿唇不语了,一脸的无奈,与云楚又一起去挑选了房间。 云楚又依霍一所言,住在了三楼的主卧房,橘嘉绫香则住在了二楼。 傍晚时,一脸气呼呼的陈漪被送回来了,她站在大厅,朝楼上喊道:“云楚又!云楚又!你快给我下来!你到底有没有拿老娘当朋友?这么大的事居瞒我这么久??” 陈漪想到回来路上听到的消息,真的是震惊与诧异齐飞,表情都控制不住了。 昨天晚上,跑到她家去的那个用鼻孔看人的男人,就是霍家军少帅,霍湛! 霍湛,霍砚清,她昨天晚上怎么没察觉到呢?是潘显硕死了之后,警觉性变低了?还是说跟云楚又在一起,依赖于后者的能力,什么时候都不过脑子了? 听到陈漪的喊声,率先出来的是住在二楼的橘嘉绫香,她已经换上了舒适家居服,趴在栏杆上看了一眼,惊喜地喊了声:“陈漪姐,你回来了!” 经过昨晚的同吃同睡,橘嘉绫香与陈漪的感情也算是突飞猛进。 陈漪脸上怒火冲天的表情也收敛起来:“绫香,你这丫头倒是来的早。” 橘嘉绫香匆匆从楼上跑下去,亲昵地抱了抱陈漪,旋即抬头看了一眼楼上,小声说道:“陈漪姐,阿云太累了,应是睡着了,你莫要气了,她也不是有意瞒着我们的。” 闻言,陈漪翻了个白眼,伸手戳了戳橘嘉绫香的额角:“不是有意是什么?” “你说说,我费尽心思给她牵桥拉线,找什么彭琴乐斯舞厅的彭老板,到头来人家自个儿就有大靠山,将我耍的团团转!她和霍湛这层关系,摆明了就没打算说!” 陈漪说着,脸又沉了下来,她这人素来率性,起初对于云楚又的延揽是什么看不上的,但后来她助她报仇,杀了潘显硕,还了她自由,又给了她一份事业,这些种种都让她对云楚又心存感激与敬佩,可今日方知,她还是防备着她的。 若早知霍家军少帅与她的这层关系,她何苦低三下四去找彭六爷? 这么想着,陈漪就大步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双手环胸,还顺势翘起二郎腿,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橘嘉绫香咬了咬嘴唇,还想劝几句,就看到了下楼的云楚又。 橘嘉绫香眉头紧拧,看看云楚又,又看看陈漪:“阿云,陈漪姐她……” 她就是一只小白兔,从前也没什么朋友,面对这种两个好友冷面相对的情况,真不知道该怎么做,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生怕两人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不过,橘嘉绫香显然是想多了。 云楚又行至沙发前,也坐了下来,看着气恼的陈漪,叹了口气,解释道:“陈姐,我和霍湛的关系不是你所想的那么简单,否则我又岂会一人离开许都,来到绿城?” “多余的我不知该如何解释,但有句话可与你直说,我与霍湛的关系,也是昨晚才真正定下的,至于从前,你可将我当成一个……对霍湛,始乱终弃的人?” 云楚又仔细想想,最后给了自己一个定位。 她将陈漪当做好友,也当做未来可以并行的同伴,自然不想这些事成为她心头的疙瘩,陈漪的恼火出于何处她很清楚,所以,这种不必要的龃龉还是能解释就解释。 第348章 窸窸窣窣的声音 陈漪果然顿住了,她回想起与云楚又的相识,再到如今,以及她昨晚的态度,霍湛昨晚的态度,眉梢动了动,嘀咕道:“对霍少帅始乱终弃,你咋不上天?” 不过,她终究是没有再说这件事,而是撇嘴道:“你们都住哪儿了?霍少帅就是大方,绿城这种老洋楼一般都是有价无市,没想到我竟也有机会住进来。” 说完,陈漪给了自己一个台阶,跑到云楚又身旁用肩膀怼了她一下:“当然了,还是多亏了阿云,或者我还是跟着霍家军喊一声‘少~夫~人~’更好一点?” 看着陈漪挤眉弄眼的模样,云楚又嘴角一抽,伸手将其推开。 紧接着,陈漪正色道:“阿云,如今你与霍少帅有这层关系,必然会卷入到绿城的风波中,你想好怎么做了吗?倒是咱们那慈善机构,有霍家军撑腰,无需再担心了。” 她先前还在担心,霍家军入主绿城后,怕是要惹来乱子,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 不过,如果以为有霍家军撑腰就高枕无忧了,那未免想太多,不管是西灵山还是四象党,都不会对霍家军入主绿城坐视不管的,到时候难免会发生“摩擦”。 除此外,也不能忽略广梁省中其他的一些隐秘势力,再加上很有可能卷土重来的东瀛军,当真是乱作一团,这种情形下,最怕的是如一盘散沙,又怕扯入漩涡中。 但有有一点她们是占据优势的,就目前的形势来看,霍家军是实力最强的。 霍家军少帅素来是以足智多谋骁勇善战闻名的,几乎没有短板,再加上一个非人类似的云楚又,两人强强联合,不说彻底盘踞绿城,但保证安全应该是没问题的。 云楚又沉默了片刻,说道:“陈姐,绿城的水只会比你想的更深。” 须臾,她抬眸看向陈漪,认真道:“我不瞒你,我是想提前离开绿城的。” “离开?!”陈漪一惊,旋即想到曾经云楚又说过的,她将慈善机构交给她,是因为她有别的事要做,可离开绿城的话,她心里又有些慌乱和不舍。 橘嘉绫香脸上也浮出不舍,担忧地看向云楚又:“阿云,你要去哪儿?” 谭淮书还没回来,她也与养母闹翻,如今唯一能信任与倚靠的就只有阿云,倘若她也离开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最重要的是,她才刚有朋友,没想到她就要走了。 “我早说过,我与霍湛的关系并不是你们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他有他的责任,我也有我的义务,绿城并非一个平安之地,陈姐,潇潇姐前去江城,我便有让她提前筹谋的打算,未来可退守江城,在那里住一段时间。” 云楚又揉了揉额角,绿城的水太深,她没办法与陈漪一一道明,但让其留在绿城经营慈善机构也只是暂时的,未来她也是要去江城的,毕竟这里很快就会沦陷了。 她不知道霍湛是否能赢,也不知道她赢了后局面如何,毕竟小说里他是早就已经死了的人,如今有他掺和的剧情,都是未知的,这也导致绿城是否沦陷成了未知数。 她倾向于四象党不会坐视不管,定会让凤凰城插手,霍湛想如愿很难。 “我也去江城?”陈漪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松了口气。 她弟弟陈钦去了江城,她一直放心不下,所以对于去江城她并不排斥还隐隐期待,但想到即将铺开的摊子,又有些苦恼:“阿云,那慈善机构咱们……” “绿城不一定能保住,慈善机构也只是给难民一些生机,我们管不了那么多。” 云楚又这话说的平静,原本心绪起伏的陈漪也渐渐平静下来,的确,她们都只是普通人,能帮的了一时,帮不了一世,人还是要为自己打算的。 橘嘉绫香在一旁听着,眼里流露出既艳羡,又失落的表情。 她对未来很茫然,尽管已经打定主意想成为一个九州人,过安稳的生活,像云楚又和陈漪一样,想离开便离开,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但她知道很难很难。 她出身东瀛橘氏,生来就是要为家族服务的,想逃走,需要勇气,也需要运气。 三人俱是沉默下来,须臾,一个妇人挽着菜篮子推门而入。 霍一紧随其后,看到云楚又便道:“少夫人,厨娘来做饭了。” 晚饭十分丰盛,橘嘉绫香因为刚刚的事有些食不知味,陈漪则吃的喷香,她笑吟吟地道:“瞧瞧,我这日子如今也是水涨船高,都能雇佣厨娘了。” 云楚又瞥了她一眼:“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她哪里是在说自己日子过得好?分明就是揶揄,作为润鹤土霸王潘天宝最宠爱的十八姨太,地位颇高,单是家中房产都奢侈豪华,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厨娘。 陈漪这人哪儿都好,就是嘴太碎。 听了云楚又的话,陈漪嘿嘿一笑,继续埋头苦吃。 三人吃完饭,就各自回屋了,云楚又洗了澡,躺在床上看了会书,才熄灯。 熄灯后,她也没睡,而是将思绪沉入格子背包里。 自她重生到现在,手中沾染的东瀛人性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得到的好东西不少,且多数都派上了实际用场,技能,武器,药品,金银大洋等等,堪称豪华。 她如今不论去哪儿,不论干什么,都能风生水起,这便是能力带来的自信。 天气渐暖,蝗灾来袭,广梁省马上就会陷入到一片哀嚎中。 她不知霍湛带来了多少霍家军,也不知他手中粮草是否充足,但显然,不管他是否有完全的准备,广梁省的饥荒都会给他带来影响。 绿城是个是非之地,不适合久留。 云楚又深吸一口气,又想到了宋桂英,她既然出现在绿城,那说明云秀禾以及烽火小队众人也来了,剧情已经步入正轨,就是不知东瀛人运载军需的火车什么时候来。 还有冷烽,他与李青云在江城没能寻到冷丛生,定会折回来,应是碰上了冷金生。 男女主定是比她还要复杂的事故体质,若真来了绿城,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传出来,在如今这样的年代,分开基本就很难再见,没想到如今又要故人重聚了。 这时,三楼的窗子发出“嘎吱”的轻响,云楚又没动,依然阖眼闭目。 一道轻巧的脚步落在地板上,紧接着有人走了过来,在床边静静站了片刻,很快就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出,云楚又眼皮一跳,整个人就被捞入带有松木香的怀抱。 第349章 夜中详谈 云楚又眉头微蹙,这个怀抱经过屋里半晌的留置,寒气已经散去许多,不过,这淡淡的松木香中,夹杂着沐浴后的味道,以及一丝淡不可闻的血腥气。 霍湛手上应是刚刚沾了血,至于那倒霉蛋是谁,除了闫靖郭迭二人,不作他选。 思及此,云楚又就睁开眸子,正正对上霍湛狭长眼底的温情。 霍湛轻笑一声,将人又揽紧了些:“我还在想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云楚又闷闷的声音自霍湛胸前响起:“没事?” 霍湛手微顿,只是片刻就明白了云楚又的意思,稍稍退开一些,皱眉:“没洗净。” 云楚又伸手环住他的腰身,也不嫌弃,又问了一遍:“没事?” 霍湛垂眸看向云楚又美眸里蕴着的关心,舌尖轻抵齿背,俯身亲了上去。 他的声音从唇齿间溢出:“只是两个无谓之人,谈他们作甚?” 两人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还处于热恋期,自然是无时无刻都想黏在一起,三两句没说完就沉浸到了酣畅淋漓的情事中,两人势均力敌,闹出的动静颇大。 不过,这一晚可没人听墙角了,但偶尔溢出的轻吟与低喘还是叫人面红耳赤。 结束时,夜色正浓,霍湛抱着云楚又重新洗了澡,两人相拥着,霍湛才道:“今日绿城大学的事我已经听说,只是废了郭迭两只手而已。” 霍湛声音清冽,尾音慵懒,可眼底透出的血腥气却难以掩饰。 闫靖郭迭当是真拿他当软柿子了,在这个节骨眼也敢触他逆鳞,西灵山的清剿应该提上日程了,今日与冯志洲商谈,后者倒是没有推诿,但句句都在与他打太极。 看样子,四象党是指望不上了,不过也罢,总归是有没有四象党,他都要动西灵山。 云楚又轻嗯一声,对郭迭的下场没有丝毫关心,想到闫靖,沉思道:“西灵山若知道闫靖落入你手,定会大举出兵,反倒是给了他们进军绿城的理由。” 霍湛绯红的薄唇轻扬,将云楚又的碎发勾到耳后,轻声道:“让他们来便是,失去了西灵山天然地势的优势,你当闫家军能在霍家军手里撑多久?” “早闻闫靖狂妄,却没想到他竟真的敢去绿城大学,看样子闫处信对这个‘情敌’之子恨之入骨,并未派人护持,落入我手,她喜闻乐见,说不定如今正在庆贺。” “闫处信?闫巍宗的养妹兼……”云楚又眨了眨眼,不知该如何说此人身份。 要说这闫处信是闫巍宗的妻子,可实际上并不是,两人没有婚约,要说是情人,可她又是养妹,左看右看都名不正言不顺,这种违背道德的关系外人提及都不好置喙。 霍湛轻笑,亲了亲云楚又的发顶,轻声道:“说来可笑,闫巍宗多年来耽于女色,于政治军事上都没有什么进展,反倒是闫处信,身为女人,行事却很果决,这些年倒是掌握了不少权利,这也是为何她的两子能平安长大的缘由之一。” “如今西灵山率军驻扎绿城的将领,正是闫处信。” “她与闫巍宗关系复杂,对赵永贞乃至闫靖这对母子,恨意不消说,她怕是恨不得两人早死,这样的人,只需许她些‘利’,倒戈不是难事。” 听完霍湛的话,云楚又眸子微眯:“你的意思是,从闫处信两子身上做文章?” 霍湛笑了笑:“战事本就瞬息万变,有时候用些手段,能减少损失。” 云楚又微微颔首,想到今天霍湛与冯志洲见面,对西灵山发起进攻之事,没再问。 但沉吟片刻,云楚又还是低声道:“阿湛,你对凤凰城的郑家军可了解?” 霍湛一怔,眼眸中拂过一丝微诧的柔意:“阿湛?这称呼新鲜特别,我喜欢。” 云楚又瞥了他一眼,呵呵一笑,对许都的事旧事重提:“我倒是想叫你一声砚清哥,但奈何,叫的人太多,我倒是很好奇,追逐在阿湛身后的狂蜂浪蝶还有多少?” 当初向卉嘉对霍湛爱之深恨之切,两人还是幼时的交情,更别提奉津内的女人了,兴许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门当户对的妹妹极多,都称一声“砚清哥”? 提及此事,霍湛丝毫不虚,狐狸眼轻眨,颔首道:“又又果然敏锐,不瞒你说,为夫皮相太好,自小就招小姑娘们的喜欢。”说完,他又挽唇笑着,保证道:“不过又又且安心,为夫对你一往情深,绝不会多看旁人一眼!” 云楚又嘴角一抽,没好气地看了霍湛一眼,这人真是越来越有孔雀开屏的潜质了。 揶揄两句后,霍湛才敛去笑意,眸子微眯:“不过,又又为何会提凤凰城?” 奉津,凤凰城和西灵山呈三足鼎立,后两者几乎毗邻,关系极为紧张,若这个时候凤凰城出来横插一杠,或许会在瓜分西灵山会产生冲突,但对于铲除西灵山有利无弊。 不过,他也知道云楚又不是个信口胡说之人,她提及凤凰城,定有用意。 云楚又抿了抿唇,说道:“以你对凤凰城的了解,他们可会介入此事?” 霍湛语气淡淡,眼眸晦暗:“大抵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凤凰城与西灵山本就接壤,双方时常发生冲突,届时两面夹击,西灵山连大本营都保不住。” “霍家军驻军许都绿城,若攻入西灵山,将打通大半个广梁省,与奉津相通,版图扩大数倍,所以,对于西灵山违禁在绿城驻军的事,四象党态度暧昧,不愿相帮。” “当然,我不在乎,此行最大的目标就是铲除西灵山,而非其他。” 在霍湛看来,能扩大奉津版图固然是好事,但如今内忧外患,此举只会刺激四象党将枪口对准内部,对九州而言不是好事,他虽不是好人,但也非不顾名族大义的小人。 云楚又眉头微蹙,红唇翕动,如今已不是四象党愿不愿意帮忙的事,而是他们是否会借奉津与凤凰城之手,铲除西灵山之余,还叫霍湛有来无回。 四象党态度暧昧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奉津,西灵山这些地方军阀势力本就是他们心头的刺,好不容易碰到机会,自然想一锅端了,到时还能撇清关系,何乐而不为? 第350章 我定会爱屋及乌 霍湛不知凤凰城已秘密归顺四象党,便不会心生防备,这就是情报的重要性。 绿城形势复杂,最容易铲除异己,西灵山已经不足为惧,对四象党而言,铲除霍家军无疑是最重要的,霍湛已将奉津的名声拔至高点,杀了他,便是斩断霍坤鹏一臂。 还可将此事栽赃到西灵山的头上,这样一来可谓一举数得。 霍湛满心都是对西灵山和赵永贞的复仇,怕不会过多防备凤凰城,倘若此时东瀛军又集结军力进攻绿城,那霍湛便是真正的困于囹圄,难以突围了。 云楚又眉头越蹙越紧,思量片刻,还是将此事告知了霍湛。 的确,她依然可以做她自己,不该管这些军阀混战的闲事,但她不能枉顾霍湛的性命,所以凤凰城暗中归顺四象党之事还是不能憋着,有所防备总好过一无所知。 至于霍湛如何抉择,那就是他的事了,待谭淮书回来,她便会离开绿城。 橘嘉绫香对东瀛的感情不深,甚至已生出了改名换姓的想法,橘氏家徽的事应当是手到擒来了,待拿到家徽,她便启程前往沪城,利用橘广智的身份,为九州博些情报。 如今正是九州与东瀛交战的白热化阶段,每一个情报都是至关重要的。 “凤凰城,已于暗中归顺四象党?又又是从何处知晓的?”乍然听到这个消息,饶是以霍湛的心性,都不由惊讶了一瞬,皆是军阀,他对凤凰城自是了解的。 凤凰城的郑家军不同于奉津的激进,也不同于西灵山的平庸,整体说来步调稳定,名声不显,但能成为三大军阀之一,内里是骄傲的,怎甘做他人手中的刀? 而且,他竟没有收到一丝消息,可见凤凰城与四象党之间是有所筹谋的。 云楚又沉默片刻:“你知我身上的古怪,说不清,你若信我,便警惕些,不信就算了,左右都已经走到这一步,攻打西灵山已是必然,只希望你与霍家军能平安。” 霍湛长眉一蹙,直接道:“我自然信你,此事我已知晓,会小心行事。” 云楚又轻轻点了点头,却忽然被霍湛抱紧,他眼底藏着一抹很深的担忧,声音暗哑:“我不管你有多古怪,又有多少秘密,既应了我的承诺,那便是我的人。” “别离开我。”他声音很轻,很闷,泛着阵阵疼痛。 云楚又话中意思虽不直露,但他还是能听出些,她是要离开。 听着霍湛噙着些许哀求的声音,云楚又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这么粘人?” 霍湛没说话,只是拥着她,闭着眼睛平复心中汹涌的波涛,怕开口就是全盘否定。 他不是个会顺着旁人的人,想什么便做什么,所有陌生的情绪都用在了她的身上,唯恐哪一点又触到了她的不愉,只能尽力隐忍,克制,孤儿半晌才睁开眼,语气委屈:“依我们如今的关系,我粘着你不是应该的?不管,别走行不行?” 这孩子气的话让云楚又心中微软,却还是道:“不是说好了?” 霍湛轻叹一声,伸手揉了揉云楚又的发顶,无奈道:“真是心狠。” 云楚又把脑袋贴在他胸口,轻声道:“分开都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重逢,不是吗?再说,我也不是现在就走,我们还有一段相处的时间。” 霍湛没说话,但手又不安分的在云楚又腰线处滑动,后者一脸无语,抬眸看向他:“霍少帅,你近日是不是有些玩忽职守,不思军事了?明天不准备干正事了?” “这难道不是正事?”霍湛一脸理直气壮地反问。 云楚又美眸一眯,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半晌,说道:“霍少帅这是想当爹了?” 她倒是没什么惧怕怀孕,觉得有孕是一件麻烦的事云云,虽说生在这个年代的孩子日子很苦,但依她与霍湛的能力,护一个孩子不难,只是颠沛流离多少辛苦了些。 霍湛眸子微亮,瑰丽艳盛的眉眼像是笼了一层蜜,手也不乱动了,覆在云楚又的小腹处,轻声道:“若真有了孩子,希望生的像你,我定会爱屋及乌。” 云楚又轻瞥他一眼,她得开始怀疑了,能说出这样的话,感情方面真是白纸? “阿湛,纵是有了孩子,日子也不可能稳定,唯有将东瀛人尽数赶出去,九州恢复平静,才能安宁,否则即使奉津兵力强横,也会面对源源不断的麻烦,内忧外患。” 奉津的确风光,但很多事都只是暂时的,越是耀眼,就越是要承受很多。 霍湛覆在她小腹的手指动了动,他眼底似燃烧着炙热的火焰,片刻后,一贯矜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浅浅笑意,语气仿若一泓清泉:“又又所言,我记下了。” 云楚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但有了这个沉重的话题后,霍湛倒是安分下来,没有再想其他,一夜好眠,云楚又再醒过来时,霍湛已经走了。 云楚又也没管他,起床后厨娘已经做好了热腾腾的丰富早饭。 她轻叹一声,不得不说,权势财富给予人的东西很多,但最后会把人养成废物。 云楚又刚坐下,橘嘉绫香和陈漪就一前一后下了楼,前者倒还有些拘谨,还与厨娘客气道谢,后者倒是心安理得,十分自然地坐下,还与厨娘要了一杯咖啡。 “当富太太就是好,对绫香?”陈漪喝着粥,还不忘继续揶揄云楚又。 云楚又挑眉:“享受的难道不是你?” 陈漪撇撇嘴,说道:“这几天我已经吩咐工人加快了慈善机构的装潢进程,还叫彭六爷帮忙照看,粮食购置也该提上日程了,这事儿还得我亲自督办,我准备去三秦省一趟,资金得从你这拿,或者你亲自去一趟?不引人瞩目又安全。” 说到这,陈漪挤眉弄眼,别的不说,云楚又那一手凭空取物的本事她是真羡慕。 云楚又没有多做思考,颔首道:“好,我去。” 如今火车轨道还没被炸毁,去三秦省不算太远,多购置一些粮,以备不时之需。 陈漪喜上眉梢,笑道:“行,那你去,我可算是省了劲儿。” 说罢,又开始说闲话:“就是苦了你们霍少帅,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第351章 你会死的!你会! 云楚又只当没听到这话,转而看向一旁云里雾里的橘嘉绫香:“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今日就出发,绫香可有兴致与我外出几天?三秦省,你应当没去过。” 她的目的是攻略橘嘉绫香,自然要时时刻刻给她洗脑。 将之留在绿城,若出了意外,让橘嘉绫香提前被接回沪城,那她可就什么都捞不着了,要不离开前先去解决了小春真子?将橘氏家徽盗出来再说? 云楚又认真思索着,觉得可行性很大,而橘嘉绫香不知是不是也想到了小春真子,怕云楚又不在的日子里,过来把她给绑走,迷迷糊糊间就点头应了:“好。” 云楚又弯了弯唇,与橘嘉绫香道:“绫香,今日你先去学校,顺便与蔡先生说声,帮我告假,我今天还有些事要处理,待处理完,再去学校接你。” 橘嘉绫香不疑有他,颔首道:“好。” 早饭后,橘嘉绫香离开了,陈漪才端着咖啡轻啜一口,慢悠悠道:“阿云,我一直很奇怪,你为何会与一个东瀛人如此亲近,就因为她是谭淮书的心上人?” 云楚又看向陈漪:“你觉得呢?” 陈漪摇了摇头:“定不是因为这个,我猜测,你有用到她的地方?” “行了,我出趟门,有事回来再说。”云楚又交代了一声,便出门去寻小春真子了。 她倒不在乎白天夜晚,而且也没打算翻墙偷偷摸摸的进,绿城马上就要乱了,几方势力驳杂,个人安全都成问题,还会在乎一个东瀛女人的性命? 陈漪也没管云楚又,吃罢早饭就去工地了,她还得督工,使慈善机构能尽早开办。 云楚又的到来让焦虑无比的小春真子瞬间冷下脸来,朝她身后看了一眼,并未见到橘嘉绫香,也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失望,阴阳怪气道道:“你来做什么?” “我以为真子小姐希望看到我,不然绫香又怎么愿意回家呢?”云楚又轻笑一声。 闻言,小春真子脸更黑了:“你如果是来嘲笑我的,那我劝你省省。” 云楚又从容道:“不,我是来与你商量正事的,真子小姐不请我进去?” 小春真子原本想破口大骂的,可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微闪,竟微微侧身,任由云楚又进了屋,一进门,她便顺势给女佣使了个眼色,女佣领命,出去后关上了门。 她在出门的一刻,目光扫过云楚又绝艳的脸蛋,心头微叹,可惜了。 如果不是她刻意挑唆小姐,凭着这副模样,未来也有大把的好日子可过,但小姐就是夫人的命根子,挑拨两人关系,注定是讨不了好的,可惜了。 女佣心里同情怜悯,但再多的情绪都随着大门关上,将一切戛然而止了。 屋里静悄悄的,身为一个仇视九州的东瀛人,小春真子并未雇佣许多佣人。 云楚又并不因为周围的安静而心生恐惧,她自顾自走到沙发前坐下,看向眼神阴冷的小春真子,倏然笑道:“真子小姐这样看我,仿佛我是待宰的羔羊。” 小春真子阴恻恻笑了笑,没说话,而是行至云楚又对面的沙发坐下。 云楚又轻轻拨动手指,语气含笑:“我过来的目的真子小姐应该并不清楚,那我就直说了,作为橘嘉绫香身份凭证的橘氏家徽在什么地方?你应该没有交给她?” 原本就阴沉的气氛,随着云楚又这句话落下,陡然变得死寂,随之剑拔弩张起来。 小春真子瞳孔一缩,厉声道:“你怎会知道橘氏?!是绫香告诉你的?!” 橘嘉绫香的身份是绝密,不可暴露,未来或许能起到一些作用,她一直耳提面命,没想到竟将之养的如此单纯,什么话都与这个东瀛人说! 这么想着,小春真子眼底掠过一抹杀意,果然,她的打算是正确的,不该让她活! 云楚又敏锐察觉到小春真子眼底的杀意,唇边笑涡浅浅,竖起食指轻轻地摇了摇。 “不,不是绫香说的,是我原本就知道,我还知道橘广智,与……橘川奈?真子小姐作为橘氏忠心耿耿的侍女,应该也看出来了,橘嘉绫香烂泥扶不上墙,不如转而扶持我如何?我可为你们东瀛披荆斩棘,何况,我的美貌,应该胜于绫香数倍?” 说着,云楚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粲然一笑。 她这副平静又诡异的模样,加之这些话,让小春真子脸色一白,悄然屏住了呼吸,她没想到这个看似无害的女学生,竟然抱着顶替橘嘉绫香的可怕想法! 小春真子不是傻瓜,自然知道一旦被人冒用橘嘉绫香的身份后,会有什么后果。 在近乎窒息的气氛里,她的手摸向了沙发垫子的缝隙。 “真是……不乖。”云楚又眉尖一蹙,勾起眼尾看向小春真子。 在鬼畜的语气中,云楚又抬手便掷出一根细若毫毛的绣花针,这还是从军刀处得来的启发,既然军刀可以,绣花针自然也可,而且还更加隐蔽,不易被人发现。 这种杀人于无形的手法,俨然已经变成了她最新的手段。 银针掠空而出,径直刺入小春真子的咽喉,直指要害。 小春真子是个愚忠之人,亦不会相信她,刚刚的话不过是调笑,她也没指望小春真子真能任用她,这些年小春真子带着橘嘉绫香留在九州,唯一能证明身份就是她自己以及橘氏家徽,这么重要的东西,想来她不会轻易交给橘嘉绫香。 更何况后者这些年的种种表现,也不足以让小春真子相信她能当大任。 小春真子活着的目的,一直以来都是照顾橘嘉绫香,将其培养成一个合格的橘氏贵女,日后好为帝国大业奉献自己,但不得不说,她的教养是失败的。 橘嘉绫香受九州影响颇深,又被小春真子压迫,已不愿再隐忍了。 云楚又身手极准,银针破入小春真子的喉骨,只留下一个小洞,后者双目凸出,绘着妆容的脸上一片涨红,手都还没摸到沙发缝隙里的枪,人就已经不行了。 她紧紧抓着沙发把手,强撑起腰看向云楚又,嘴唇颤抖:“你,你会死的,会的!” 第352章 云同志,人命关天! 小春真子死不瞑目,尸体狼狈侧倒在沙发上。 云楚又眨了眨眼,又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当刽子手已经上瘾了,杀人竟也成了家常便饭,是什么让她这样一个生长在国旗在的好青年变了质? 大概就是因为史书中,那段东瀛在九州犯下滔天罪行的屈辱历史。 她有幸来到这里,得到金手指,为的,就是讨债。 云楚又敛去厌弃的神情,眼神变得冷漠。 说起金手指,转眼间,小春真子的尸体上就弹跳出一个光团。 当看到散发着淡淡红光的光团时,云楚又神情微讶,小春真子的等级并不高,只是一个lv3级别的小人物,她并未放在眼里,没想到居然捡漏了! 她随手收起光团看了一眼,这一看,不由的轻舒一口气,【格斗术精通】,在历时这么久,渐渐凭借过人的五感对众人手拿把掐的她,终于得到了可施展能力的招式。 说白了,从前的她只知道踢打,全无招数,但格斗精通的技能一点满,她便知道如何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了,而不是单纯使用蛮力以及速度。 虽然如今获取【格斗术精通】已经有些晚了,但也算是锦上添花。 带着这样的意外之喜,云楚又上前提起小春真子的尸体,径直上了楼。 主卧不难找,但让她惊奇的是,小春真子竟是独居,并未住在主卧,看样子橘嘉绫香的这位九州养父也大有问题,说不定就是东瀛人的奸细,才会与橘氏勾结! 云楚又半眯起眼,一间间房搜寻而过,很快就找到了小春真子的卧房。 作为一个东瀛人,还是个处处将帝国奉为天的东瀛人,小春真子骨子里都是贵族礼仪,恰好,她学过,打眼一看就知道这间格外死板简单的房间就是小春真子的住处。 她随意将小春真子还散发着温热气息的尸体丢在地上,也没翻找抽屉,直接看向了保险柜,沉吟片刻,直接将保险柜整个装进了格子背包里。 橘氏家徽是对小春真子和橘嘉绫香最重要的东西,自然要放在极为保险的地方。 她倒是有密码破译的本事,但这种时候显然不适合,还是带回去慢慢开为好。 云楚又站在窗边向外看了一眼,先前的女佣正站在门口守着,她定是知晓小春真子的想法,且对后者的手段很清楚,不然也不会如此放心。 云楚又回眸看了一眼小春真子的尸体,思虑片刻,也未嫌弃,将之纳入格子背包。 她不想杀橘嘉绫香,但小春真子已死,未免惹她怀疑,倒不如造成一个小春真子失踪的假象,这样一来,橘嘉绫香既不用沉浸在小春真子已死的痛苦中,转而对她生出怨怼,也不用再受其制衡压迫,两全其美,所以,将尸体运出去是最明智的选择。 处理了尸体,云楚又回到窗边,静静看了那佣人几眼,眼中没有温度。 她闭了闭眼,抬手,朝着那女佣射出一根绣花针,针尖刺入只是瞬息,她的身体抽搐了两下就倒地不再动弹,一切平静极了,没有出现丝毫波澜。 女佣或许无辜,但她亲眼看着她与小春真子独处一室,便不能活。 或许,她就是一个冷血的人。 离开小春真子的房间,迟疑了一瞬,云楚又拐入了主卧,又顺势带走了主卧的保险箱,还“参观”了一下橘嘉绫香的房间,将能带走的都带上,以免后续并没有橘氏家徽,也好营造出入室抢劫的假象,这样一来,日后她前往沪城,也能解释的通。 当然,更多的还是狡兔三窟,怕小春真子鸡贼,把东西藏在其丈夫或橘嘉绫香屋内,反正能藏东西的匣子柜子都带上了,若没有,那她也没办法了。 做完一切,云楚又就从后墙翻出,轻飘飘跃过墙头,连脚印都没留下。 离开后,在街角巡了一下四周,喊道:“霍七!” 她的身体经过改造后,五感敏锐,已能够察觉到潜伏能力超强的霍七。 听到她的声音,霍七走了出来,脸上罕见的有些震惊:“少夫人怎么发现我的?” 云楚又没回答,上了一辆黄包车,转而与霍七说道:“回去与阿湛说一声,我有事要去一趟三秦省,莫要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霍七想说些什么,黄包车已经拉着云楚又跑远了。 他眉头微皱:“三秦省?” 云楚又来了绿城大学,直接去寻了橘嘉绫香,许是因为她的原因,学堂同学们对待橘嘉绫香的态度好了很多,再也没有当初动辄冷眼讽刺的情形发生。 “阿云!”橘嘉绫香一看到她便匆匆跑了出来,她的性情明媚了不少,有些书里描述的身份贵重,脾气傲娇,但敏锐多思的橘氏二小姐的模样了。 云楚又微微颔首,弯唇笑道:“可与先生告过假了?” 她并没有前脚杀了对方养母,后脚却与其碰面的尴尬感,反而平静到近乎自然。 橘嘉绫香摇了摇头:“蔡先生今日没来,我与别的先生告了假。” 因要出远门的缘故,橘嘉绫香整个人带了些紧张与激动,自从离开家后,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像是出笼的小鸟,是自由的。 “蔡先生没来?”云楚又眸子微闪,蔡仕戎是联党主事人,学校先生的身份就是他的护身符,平日里都不错一日,今天怎么好端端没来,难道联党出事了? 云楚又没再多言,与橘嘉绫香一起离开了绿城大学。 不过,刚一出校门,就看到了疾驰而来的汽车,云楚又眉头紧锁,基于她的事故体质,如今一看到汽车她都头疼,总觉得是事情又找上门了。 果不其然,车刚停下,车窗就落了下来,露出彭耀辉焦急而严肃的脸。 他急声道:“云同志,人命关天,还希望你能施以援手!” 云楚又眸子微眯,在她揭穿他联党身份后,竟还跑过来找她救人?这是什么逻辑? 说话间,彭耀辉下了车,脸上的着急难以掩饰,也顾不得旁边的橘嘉绫香了。 他道:“云同志!冷烽同志腹部中弹,如今已人事不知,蔡先生都束手无策,没法子了,梁满仓同志和金大锤同志你都认识?他们说唯有你才能救人了!” 第353章 故人重逢 橘嘉绫香对这种打打杀杀的事确实没有涉猎过,但“腹部中弹”、“人事不知”、“蔡先生束手无策”等词还是能听懂的,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看向云楚又。 “冷烽?梁满仓?他们在你那里?”这个消息令云楚又有些吃惊,她还以为冷烽尚未从江城回来,如今看来,说不定他已经和云秀禾重逢,烽火小队已经齐聚了。 彭耀辉叫苦不迭,连连点头道:“云同志莫要多问了,时间紧急,人命关天,你还是随我走一趟,我要早知你与我们……有这样的关系,我初时也不必处处防备你了。” 他是真没想到,从龙都远道而来的同志,竟与云楚又是老相识。 云楚又拧了拧眉,看向橘嘉绫香,后者忙摆手道:“没事,阿云你去,我回学校,晚些时候自己也能回住处,你先去救人,蔡先生应该也等的很着急。” 橘嘉绫香心思敏感,她自然知道有关于枪伤的,定会波及某些不为人所知的势力。 她虽然奇怪为何蔡先生也会牵扯其中,但更多的还是沉默,毕竟她是一个东瀛人,在没有彻底改头换面前,没人会信任她,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 云楚又沉吟片刻,说道:“你与我一起去便是,没什么要紧。” 她如今须得紧紧看住橘嘉绫香,直到谭淮书回来,当然,杀了她会更简单,但对橘嘉绫香她确实有些下不去手,联党之事无人说,她也不会知道。 而且,作为谭淮书的女友,她的品质与思想是要进行考察的,这一次便是个机会。 橘嘉绫香心有善意大义,或许,在看到联党的处境后,会有所触动,更加坚定心中所想,与东瀛彻底割席,她确实不希望以谭淮书的性命来唤醒橘嘉绫香。 彭耀辉看了橘嘉绫香一眼,既是云楚又要带的人,那就值得信任,他没多说什么。 橘嘉绫香有些感动,还想说些什么,云楚又已经率先上车了,她只能匆匆跟上。 车上,彭耀辉什么都没说,他车子开的飞快,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处很不起眼的房产,周遭也没住什么人。 下车后,彭耀辉先是警惕四下环顾一圈,才领着云楚又和橘嘉绫香朝屋里走去。 彭耀辉刚开门,云楚又迎面就看到了何英,乍逢故人,还有种陌生感。 “云姐!”何英防备的表情也在看到云楚又的一刻僵住,紧接着,眼眶红了,许久未见,他俊秀面容上的青涩也褪去了,皮肤微黑,有种饱经磨难的沧桑感。 “云同志!真的是你!彭同志真没骗我们!”躲在门口的梁满仓和金大锤立马放下手里的枪,情绪激动不已,纷纷涌上来将云楚又围住,几个大汉都泪眼汪汪地看向她。 虽然云楚又并不是联党中人,但一路走来,她给予联党的帮助却是真真切切的。 看到众人,云楚又红唇也有了些柔软的弧度:“活着就好。”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道尽了世事的艰难与苦涩,几人能再相见,已是一种幸运。 “云姐,求你救救冷烽哥!”何英用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旋即有些焦急,语气恳求,梁满仓和金大锤也都看向云楚又,不知怎的,看到她后,竟安心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他们都知道,她既然出现在这里,就代表着冷烽没事了,他会活下来。 云楚又颔首,旋即与橘嘉绫香道:“让他们在这陪着你,我进去瞧瞧。” 橘嘉绫香拘谨地点了点头,目送云楚又进了屋内。 一进屋,扑鼻而来的就是一股子药味,冷烽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如彭耀辉所言,已经人事不知了,但饶是如此,昏迷中也眉头紧锁,像是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事。 蔡仕戎正在给他处理腹部冒着脓水的伤口,神情沉重,十分无奈。 他学医多年,自诩医术超高,可每每遇到难以救回的同志时,还是心中疼痛,痛恨自己学艺不精,痛恨无力解决同志们身上的痛苦,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听到动静,蔡仕戎回头,看到云楚又时怔了一瞬,他已经知晓了云楚又一路上与烽火小队之间的纠葛,后者虽然身份立场并不明确,但显然,她对联党是抱着善意的。 “蔡先生”云楚又朝蔡仕戎点了点头,旋即行至床边,替冷烽把脉。 蔡仕戎并没有因为云楚又是学生,就有所轻视,对于自己这个新收的学生,他也看不明白,心里还是期望她能救治冷烽,便道:“冷烽伤口肿胀,有脓性分泌物,身体也发热了,是典型的感染,我已经给他用了磺胺,可没有作用。” 他将这两天冷烽的症状和用过的药都与云楚又说了一遍,提供最为精准的信息。 云楚又掀了掀冷烽的眼皮,又看了看他的伤口,眉尖一蹙:“耽搁的时间太久了,反反复复,如今伤口化脓,组织坏死,需要进行清创处理。” 蔡仕戎微惊:“清创就要动刀了,这里条件简陋,万一……” 云楚又回头看他,神色平静:“情况已经这样了,难道还能更差?” 蔡仕戎不再言语,颔首道:“好,你来操刀,我给你打下手。” 听到这话,站在门口的彭耀辉有些吃惊地看了蔡仕戎一眼,旋即又深深看了云楚又一眼,却听后者道:“无需打下手,去准备刀,针线,蜡烛,火石,烈酒。” 冷烽情况虽然有些不好,但相比当初给云子津开刀做手术,矫正腿骨,难度就大大减小了,只是小问题,清创后敷了药,用了抗生素退烧药就能扛得住。 这个年代的人体质都不差,对现代药品没什么抗性,导致效果极佳,立竿见影。 当然,再不济她手里还有肾上腺素,救回冷烽这条命还是没问题的。 蔡仕戎也没多说什么,颔首应下,带着彭耀辉去准备东西了。 彭耀辉回头看了一眼,轻声道:“蔡先生,你这么相信她?” 蔡仕戎沉默了片刻,想到梁满仓金大锤等人的话,低声道:“云楚又不同。” 第354章 我心向联党 云楚又扫了一眼冷烽,摇头道:“每回碰到,你倒是都狼狈的紧。” 这位《烽火连天》中的男主,日子过得实在不顺遂,早年父母恩怨不提,之后根据地被歼灭,父亲被捕,来到绿城,烽火小队又被潘显硕打的支离破碎。 虽然不知冷烽这段时间的经历,但看其消瘦的模样便知,定是不好过的。 但事情还有些许疑点,何英既然会与冷烽在一处,那就表情云秀禾应是在的,可没瞧见人,包括李丽钊,宋璇,张章,阿鹿等人,都不见了踪影。 这事儿离奇,看样子烽火小队应是遭到了什么打击,导致队伍散了。 蔡仕戎很快把东西准备好,送了过来,还有些常用的外伤药,递到云楚又手里后,蔡仕戎抿了抿嘴唇,郑重其事地说了句:“阿云,那就拜托你了。” 云楚又微微颔首,蔡仕戎才离开房间,顺势关上了房门。 枪口不大,但坏死组织不少,需要割开寸长,进行清创引流,旋即再进行缝合。 对于这样的小手术,云楚又没有丝毫压力,完全是手拿把掐,在将伤口处理好后,还给冷烽喂了药,在此过程中,她没打麻烦,后者还醒来了一瞬。 在看到她时,冷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刀刻般冷硬的脸上表情怔忪。 但伤口的疼痛促使他眉头紧锁,不过苏醒了几息的工夫,人又晕了过去。 云楚又看了一眼,没管,在退烧药起作用后,才洗净手转身出了房间。 梁满仓等人都守在门口,一看她出来,纷纷簇拥上来,眼珠子直直往屋里瞥,所有人都心跳如鼓,生怕从云楚又脸上看到失望叹息的表情。 云楚又甩了甩手上的水:“已经没事了,事后及时换药,好好休息,能活。” 说完,看向坐在角落里的橘嘉绫香,知道她对这里陌生,唯一熟稔的就是自己,蔡仕戎便坐在了她身旁,一直低声与她说话,缓解着橘嘉绫香在陌生环境里的拘谨尴尬。 “阿云,没事?”橘嘉绫香朝云楚又迎过去,轻声关心。 云楚又摇了摇头:“没什么事,里头的人也没事,倒是耽搁你的时间了。” 橘嘉绫香苦笑一声:“于我倒没什么,反正咱们原本也是要去三秦省的。” 蔡仕戎和彭耀辉在一旁听到,都不由得竖起了耳朵:“三秦省?” “胡闹!你们两个小姑娘,跑到三秦省去作甚?”蔡仕戎作为学校的先生,听到这话,便皱起了眉头,如今世道正乱,待在城里都不安全,更何况是跑到别处? 橘嘉绫香脸涨得通红,有些不好意思,她是个乖学生,被先生一质问就紧张。 云楚又却是脸皮很厚,说道:“有点事要办,我们已经告过假了。再说,我今日过来帮蔡先生将人救回来,也算是立了大功?蔡先生这就管教上了?” 蔡仕戎一听,梗住了,但对于云楚又妙手回春,救回冷烽性命,他还是很感激的。 不过,他还是没松口,沉吟片刻,给了个台阶,说道:“你们去三秦省到底是为了什么?若真有要事,让耀辉与你们同去,他一个大男人,也能护着你们些。” 闻言,彭耀辉倒也没说什么,但显然,依云楚又的本事,到时候说不定是护他。 这么想着,彭耀辉有些哭笑不得,但这话又不好明说。 云楚又摇了摇头:“这就不必了,绿城马上就要乱了,想来彭少没时间离开。” 听得这话,蔡仕戎和彭耀辉俱是一静,神色也严肃起来,他们都不觉得云楚又是信口胡说,她的消息应是比她们还要灵通的,前者便道:“绿城要乱了?何以见得?” 云楚又没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看时间,与彭耀辉道:“彭少,我看你这里房间挺多的,我与绫香就暂住一晚,防止冷烽晚上又起热,这会儿我饿了,要不你带着绫香出去买几碗馄饨回来?要西街口王师傅做的那家,绫香知道。” 说是叫两人去买吃的,实际上就是合理支开橘嘉绫香的说辞罢了。 彭耀辉福至心灵,没多说什么,橘嘉绫香倒也没有怀疑,西街口王师傅那家馄饨,就是她时常与谭淮书去吃的那家,换做旁人,只怕是还找不到。 两人离开后,云楚又便看向蔡仕戎:“闫靖和郭迭昨日离开绿城大学后,被霍家军所擒,加之闫家军违禁驻守绿城,犯了忌讳,霍家军与四象党都要出手了。” 短短一句话,却暴露了无数的信息。 蔡仕戎脸色变了又变,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些消息,他看向云楚又,踌躇了一瞬,认真道:“阿云,我若代表联党郑重邀请你,你是否愿意成为组织的一员?” 不管是从梁满仓等人口中得知的消息,还是他亲身体验过的她的本事和善意,都足以让他信任她,这样的人才实在太过珍贵,他不免想将话说的更清楚些。 云楚又静静看了蔡仕戎片刻,说道:“蔡先生,我心向联党。” 她身份复杂,未来只会更加复杂,已然不适合加入联党了,但基于上辈子的信仰,她心里还是对联党抱着最大善意,抵沪后,也会帮助联党。 她如今只是一个九州人,愿意为了祖国的完整,冲锋陷阵,九死无悔。 听到这话,蔡仕戎端详了她好一会儿,转而点了点头:“好,我信你。” 说完,蔡仕戎便站起身,严肃道:“阿云,你提供的情报很重要,我需要召开紧急会议,不能在这里多待了,冷烽就交给你了,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让耀辉通知我。” 云楚又默默颔首,等蔡仕戎离开后,梁满仓何英等人才走了过来。 不该在场的人都走了,云楚又看着几人,疑惑道:“为何没看到云秀禾,李丽钊?还有云保长一家?你们离开许都后,到底经历了什么?冷烽的伤又是怎么来的?” 她有太多疑问,还有云子津,回了云江家中,不知他情形如何。 第355章 云秀禾遭擒 对于云山一家,她唯一有感情就是宋桂英,而云江家中,便是云子津了。 云江家中情况复杂,云子津回去后,要面对的太多,兄弟手足为了钱财相残相杀,妻子的背叛,真相揭露后的残酷,她并不希望拥有一颗纯粹之心的云子津被生活磨灭。 闻言,众人忽然诡异的安静下来,云楚又心中沉了沉,眉尖一蹙:“说话!” 何英咬了咬牙,声音沙哑,开口便道:“你离开数日后,我们就与冷烽哥在桐溪村遇到了,只有他一人,浑身是伤,之后我们担心鬼子大部队逼近,就启程去了许都。” 云楚又眸子微闪:“只有冷烽一人?那李先生呢?他不是与冷烽一起去了江城?” 李青云算是烽火小队的智囊,与冷烽的感情胜似亲叔侄,失去他,烽火小队等于断了一臂,想到临去时她所想的,与男主同行兴许很难活着回来的猜测,得到了印证。 果然,梁满仓和金大锤对视一眼,后者喉咙滚动了一下,苦涩道:“李叔,没回来。” 气氛沉重,云楚又轻叹道:“节哀。” 梁满仓双目赤红,嘴唇发白,摇头道:“我们早就习惯了,能从许都活着出来,本也是多亏了云同志,可惜,还是没能逃过,遇到了四象党特务的袭击。” “四象党特务?”云楚又云里雾里,她还以为出手的是东瀛人。 烽火小队被清洗,导致四分五裂,还是在绿城,被潘显硕围杀的结果,可如今后者已死,怎么还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难道真就是不死人,显不出男女主的悲惨? “是阿鹿!”何英咬牙切齿,俊秀的脸上满是痛苦:“我们就不该信她!” “……”云楚又眨了眨眼,这信息量是越来越大了,阿鹿,小白花舞女? 她当时就说,这阿鹿过于古怪,还是不应该把人带上,但奈何冷烽心软,觉得一个家人全死了的姑娘家没办法生存,硬是把人带上,没想到问题还真出在了她身上。 她其实还挺好奇的,这阿鹿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她又是哪一方势力的人? 虽说冷烽是联党,但烽火小队资历尚浅,大本营龙都也已经覆灭,算不上什么有价值的人,阿鹿为什么偏要跟着他们,且对冷烽那么感兴趣?像是真爱上了一样。 但一个在土匪山寨里摸爬打滚的舞女,会那么轻易爱上一个人吗? 提及阿鹿,梁满仓和金大锤也紧紧握拳,脑袋上青筋暴起,倘若阿鹿如今在这里,只怕是要被几人给生吞活剥了,这下子,云楚又更好奇了,她到底干了什么? 接下来何英的话,简直是突破了云楚又的想象上限。 原来,自从众人在许都汇合后,便没有再掺和霍家军与东瀛军之间的白热化战争,整顿后就朝着绿城方向继续赶路了,问题就出在路上,还是在一个熟悉的地方,润鹤。 阿鹿不知用了什么把戏,让冷烽意乱情迷,竟与她发生了一些纠葛。 而更巧合的是,这样的场面被云秀禾亲眼目睹,这下事情可大条了。 云秀禾与冷烽原本就两情相悦,在云家庄时就已经算是默认了关系,乍然出现一个姑娘,和冷烽发生这样的事,云秀禾一时接受不了,跑了出去。 彼时,润鹤已经发生了惊天变革,警署署长潘天宝被姨太太所杀,事情沸沸扬扬。 润鹤县城中到处都是四象党的人,但云秀禾等人却不知道,她这一跑就撞在了潘显硕的人手里,云秀禾虽心中痛苦,但为了同志们的安危,还是很机智的化解了危机。 不过,烽火小队这一干人已经入了四象党特务的眼,被秘密监察。 这个时候,阿鹿不知是怎么想的,兴许是为了除掉情敌异己,竟然主动检举了云秀禾的身份,可惜,事情没有朝她所想的方向发展,甚至波及了整个烽火小队。 潘显硕的人当即动手,与烽火小队的人发生了冲突,展开了激烈的枪战。 冷烽就是那个时候中枪的,在枪炮中,众人失散,宋璇和李丽钊生死不知,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张章死了,为了给同志们打掩护,云秀禾和阿鹿则被抓走了。 “队长想去救人,但伤势太重,我们就……”金大锤神色痛苦,很是懊悔。 听完,云楚又都有些目瞪口呆,所以,她杀了潘显硕,但属于烽火小队的副本或者说情节是不可能消弭的,阿鹿几番不带脑子的操作,就能将他们搞成这样? 云楚又摇了摇头,旋即道:“你们可知云秀禾与阿鹿被带到什么地方了?” 潘显硕若活着,他们一定会回到绿城,可他死了,他手下的人会去哪儿? 梁满仓苦笑着道:“我们以为他们会直奔绿城,可一路上都没有他们的踪迹,队长的伤势已经不能再拖,无奈之下,我们只能登报,求助于绿城的同志们。” 云楚又唏嘘道:“所以,冷烽这伤口是挣扎着,要去救人,反复折磨出来的?” 梁满仓和金大锤都不说话了,女人引发出的血案,是活脱脱的教训。 面对男女主的悲惨遭际,云楚又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总归云秀禾是肯定不会出事的,凭女主光环,定是会遇到出手相助的贵人,而这人,大概率会是男配角。 思及此,云楚又心念一动,会不会就是为了给女主和男配创造偶遇,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情节?联系绿城内部的事,这个男配极有可能就是凤凰城少帅,郑叙白。 男配郑叙白,郑家军少帅,手握重权,邪魅狂狷,是被读者极力追捧的角色。 云楚又按捺下思绪,转而道:“那你们可知云山一家与云保长一家的情况?” 宋桂英被霍湛的人发现,如今就在绿城,倒是不需要担心,但云江一家…… 何英叹了口气,说道:“当时出事的时候,我一直护着宋婶子,不过后来还是走散了,至于云保长一家,出事后跑的很快,也不知踪迹。” 听罢,云楚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浩浩荡荡一大群人,从桐溪村出发,抵达绿城后,就剩下这么寥寥几个,还一个个精神萎靡,如遭雷击,看来主角团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当时她选择脱离剧情,作为一个独行侠上路,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云楚又暗暗腹诽了一句,这时,彭耀辉和橘嘉绫香回来了。 第356章 保险柜里的秘密 两人手里提着散发着香味的馄饨,云楚又适时止住话茬,上前接过开始填肚子了。 其实她还想问问,冷烽到底有没有抵达江城,或者在江城发生了什么,冷丛生从四象党手中逃走后,到底去了哪里,冷金生如今又是什么情况? 不过,这些话都不适合橘嘉绫香听,便默默吃起了馄饨。 不过,彭耀辉显然不想她这顿饭吃的太安生,直接捅出了一个消息。 “云同志,陈小姐那边,想来要有麻烦了,你们还需要多上心才是。” 闻言,云楚又眉头一蹙,不悦地看向彭耀辉:“什么意思?” 陈漪如今背靠彭耀辉的父亲彭六爷,如果不是霍家军以及西灵山这样的势力介入,定是不会出事的,而且潘显硕死后,陈漪可谓与世无争,又哪儿来的麻烦? 橘嘉绫香也吃不下了,一脸惊讶地看向彭耀辉,眼神有些担忧。 她如今和陈漪关系很好,后者也是她的朋友,她自然不希望对方出事。 彭耀辉苦笑一声:“我是出于好意,毕竟她曾是特务密查处的人,四象党已经派了新的人来接手绿城方面的密查处人手,听闻是那位十分信任的人,陈漪的身份不干净,会被对方盯上的,潘显硕的死是一个谜团,来人也定会调查清楚这件事。” 听到这话,云楚又美眸微眯,若有所思:“四象党又派了人过来?” 彭耀辉颔首:“我平日混迹于舞厅,对消息的掌握更加便捷,负责的就是联党的情报,你可以信我,人已经在路上了,要不了几天就会抵达绿城。” “其目的也不仅仅是接受密查处,更重要的,还是想掺和进绿城这滩浑水中。” “据我所知,那些撤走的四象军,将会被重新召回来,掌握绿城,乃至许都,你……你与霍家军关系不同寻常,或许也要知会一声,让他们早做打算。” 彭耀辉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尽数告知,这也是蔡仕戎交代的。 从种种事件来看,四象党对联党的敌视之意过于明朗,不管是龙都,还是烽火小队众人,都受到了联党的杀戮,当初的合作关系已经成了空谈,他们需另寻他策。 虽说军阀势力与他们的思想理念背道而驰,但霍家军刚刚抵抗了东瀛军,为老百姓赢得喘息的机会,足以说明他们与寻常军阀不同,最起码,不曾对联党产生敌对。 加之中间隔了一个云楚又的关系,彭耀辉也不排斥把消息泄露给他们。 云楚又垂眸,喝着馄饨汤,对于彭耀辉的话,没给予什么反应。 这些事的利害关系她已经与霍湛说清,他知道轻重,有了凤凰城,再来个四象军也不足为奇,在霍家军逼退咄咄逼人的东瀛大军后,许都乃至绿城俨然成了香饽饽。 四象党不愿此地落入旁手,更不希望奉津壮大自己,奉津的难处,还在后面。 吃完饭,天色也不早了,彭耀辉给云楚又和橘嘉绫香安排了房间休息,便准备回一趟彭琴乐斯舞厅,今天得到的消息不少,还是要通知一声老爹,明哲保身要紧。 云楚又和橘嘉绫香是相邻的房间,将门反锁后,她就开始研究今天从小春真子处得来的两个保险柜,以及一些带锁的盒子,这关乎着能不能冒用橘嘉绫香的身份。 小春真子的保险柜较小,她丈夫的保险柜倒是颇具分量,想来金银不少。 她有“密码破译精通”,打开两个保险柜几乎没费多少力气,这种行走江湖必不可少的开锁技能,一旦利用起来,当个江洋大盗,劫富济贫的人才,完全没问题。 云楚又自娱自乐的想了想,才开始查看小春真子的保险柜。 这一看,眉头不觉皱了起来,脸色也沉了下来,里面有金条,大洋,法币,首饰,却唯独没有橘氏的家徽,所以,小春真子早有防备,将东西藏在了更隐蔽的地方? “白费力气。”云楚又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浊气。 好在她心态良好,最坏的结果也想过,况且刨除没有橘氏家徽外,里面有惊喜。 一沓信件,都是小春真子写给橘广智的,不过,都没贴邮,意味着这些信件这些年并没有寄出去过,云楚又眸子微闪,拆开一封看了看,这一看,眉梢不由微微扬起。 她与橘嘉绫香接触,为的就是学一些她的特征,方便日后模仿,没想到小春真子竟将橘嘉绫香从小到大的事都以信件的方式写了出来,包括一些极具特色与记忆的事件。 比如,橘嘉绫香六岁时遭到绑架,导致受伤,后颈处留下了一道疤痕。 又比如,橘嘉绫香九岁的时候,被同学排斥,对她进行了霸凌,事后,小春真子秘密处理了那几个坏学生,但这件事还是给橘嘉绫香的心理造成了影响。 大大小小的事情,事无巨细,小春真子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从这里足以看出来,她对橘氏当真是忠心耿耿,担心橘广智从小错过女儿的生活,还将事情以信件的方式记录下来,只等着日后交给对方。 自战乱四起后,小春真子曾尝试过联系橘广智,可惜信息都丢失了。 云楚又细细琢磨信件,想从中找出橘氏家徽的下落,可惜,这一点并未提及。 当看到最后一封信时,云楚又面色一变,手指都微微攥紧了一瞬。 小春真子竟然给橘广智送信了,时间就是橘嘉绫香离家的第一天,她认为橘嘉绫香如今思想很危险,有失控的倾向,建议橘广智立刻将她们接走,以免事情继续恶化。 按时间算,从信件抵达橘广智手中,到他遣人来绿城接人,应该也就半月左右了。 在这段时间里,她必须尽快找到家徽,且说通橘嘉绫香,与谭淮书留在绿城,切勿前往沪城,或许,家徽的事还得从橘嘉绫香身上找线索。 云楚又有些头疼,这小春真子当真是死了都不安分。 收拾了小春真子保险柜里的东西后,云楚又便开始查看她丈夫的东西。 这夫妻俩有意思,分睡两间房,一看就是假夫妻,加之小春真子东瀛人的身份,她的丈夫大概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果然,当看到保险柜里的东西时,依云楚又如今的养气功夫,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惊出一身的冷汗。 第357章 绿城杀戮 这竟然是一份绿城的布防图,且地形地貌、城墙、栅栏、战壕、碉堡、哨所、检查站等等绝密的东西,都跃然纸上,而标注绘制此图的人,名为廖格森。 这人必然就是小春真子的丈夫,橘嘉绫香的养父。 这么一手绘图的本事,搁在这个年代可谓厉害,也难怪能买得起洋楼房产。 不过,这样一张重要的布防图若是交到东瀛军手里,那后者入绿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他们完全可以趁霍家军放松警惕时,从防备薄弱的地方发起突袭进攻。 更可怕的是,这布防图已经落入了东瀛军以及西灵山之手。 廖格森是个九州籍的东瀛人,明面上是隶属于四象党政府的专职技术员,实质上却是效忠于东瀛情报部门的重要人物,而这张布防图,与小春真子的信件一样,都于橘嘉绫香离家后的第一天被送了出去,他保险柜里这一张只是复刻的。 因为,保险柜里有廖格森与西灵山联络的信件,以及传递的情报信息。 难怪闫家军能够集结起来,秘密驻扎在绿城,他们竟然有一条能够绕过绿城眼线,避开四象党以及有心之人窥探的地道,凭借这一条地道,闫家军可源源不断送人入城! 众人还只当西灵山只是与东瀛做交易,没想到双方竟早已达成共识,形成合作! 倘若大战起,东瀛军借西灵山的地盘,避开眼线,通过地道进入绿城,那城中人完全没有防备,定会被当做猪狗一般宰杀,突袭的杀伤力没人比她更清楚。 云楚又面色紧绷,立马收拾了东西,快步出门:“彭耀辉!车钥匙给我!” 她必须把这个消息迅速告知霍湛,今日小春真子家中“遭窃”,保险柜丢失,廖格森定会警觉,从而提醒西灵山提前发起进攻,今晚,绿城注定是不会平静了。 “车钥匙?”彭耀辉愣了一下,旋即将钥匙抛给云楚又。 彭耀辉瞧出云楚又冷凝严肃的神色,也不自觉紧张起来,下意识道:“云同志要去哪儿?可需要帮忙?我和你一起……” 云楚又眉间紧蹙,看了一眼昏沉的夜色,又转而看向闻讯出来的梁满仓和金大锤。 “如果我没有猜错,今晚西灵山闫家军会对绿城发起进攻,西灵山与东瀛人勾结,已经掌握了绿城布防图,知道其中最为薄弱之处,今晚注定不会平静。” “冷烽的伤势,你们时刻留心,若遇到问题,将我留在桌上的药喂给他,另外,小心今晚的动势,若遇到不对劲的地方,立刻撤离,不要与闫家军起正面冲突。” 云楚又叮嘱了两句,想到橘嘉绫香,抿了抿唇,与彭耀辉道:“我这位朋友,还劳烦彭少多照顾几分,待事情了结,我再过来接她。” 橘嘉绫香跟在彭耀辉这边,肯定要比跟在她身边安全些。 她虽然不想卷入军阀混战中,但西灵山勾结东瀛,意图对九州同胞进行杀戮,这样的行径委实不能容忍,今晚她是注定不会安稳了,橘嘉绫香手无寸铁,跟着她更危险。 彭耀辉因云楚又的话骇的亡魂皆冒,嘴唇颤抖,不知该说什么。 梁满仓这时上前,肃声道:“云同志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你的朋友!” 云楚又微微颔首,察觉到彭耀辉的情绪,思索一瞬,又将钥匙扔给他:“回去看看,彭六爷身处绿城权势旋涡中,应是首当其冲,或许这时候回去送信能有用。” 彭耀辉霎时回过神来,立马抬头看向云楚又,后者却没再看他,匆匆离开。 彭耀辉攥紧钥匙:“满仓,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得去通知蔡先生和家人。” “你放心去就是了!不用担心我们!”梁满仓郑重其事地应下,他们烽火小队经历了这么多,早不是当初刚冒头的青瓜蛋子了,今晚局面虽差,但尚能应付。 梁满仓疾步出去,想追上云楚又,先把人送到地方,谁知出去时,却没看到她。 另一边,云楚又出门后,寻了个漆黑小道,从格子背包里拿出防弹车,又将加特林机炮、毒瓦斯、烟雾弹、燃烧弹等等能用的上的东西都搁在后备箱里。 一切准备就绪,上车便疾驰而去。 防弹军车动力充足,一路呼啸,很快就抵达了住处。 霍一等人不在,只有几个霍家军留守此处,一看到云楚又,便有人从暗处迎出来,恭声道:“少夫人?您不是有事要去三秦省,今晚不回来了吗?” 霍家军有些疑惑,但看云楚又气势冲冲,便知可能是有大事发生。 “通知霍湛,西灵山与东瀛勾结,得到了绿城的布防图,挖有地道,消息走漏,今晚定会突袭,这是他们手中的绿城布防图,立刻送到霍湛手中,让他即刻部署应对!” 闻言,霍家军大惊失色,身体猛然挺直,肌肉也紧绷起来,高声道:“是!” 云楚又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洋楼,又问了一句:“陈漪没回来?” 霍家军摇了摇头,云楚又也没再多说什么,快步上车,朝着地图上标注的地道位置而去,约莫一小时后,来到一处乱石嶙峋的荒地,她眸子微眯,闭目侧耳。 此地虽然没什么不妥,但地下宛如蚂蚁搬家般窸窸窣窣的声音却不绝于耳。 云楚又仔细听了听动静,心头微沉,果然,西灵山今晚真有大动作。 “什么人?!”忽然,有人的声音从杂草丛生处传来。 云楚又就地一滚,身形掩映入车子的阴影处,紧接着,她刚刚站着的位置就“砰砰砰”被射击了数枚子弹,尘土飞溅,有人厉声道:“将人围了!” 云楚又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动静,目光陡然锁定一道身影。 这是几支闫家军的哨兵小队,他们显然也知道今晚的动向有多重要,所以安插了许多人来回巡查,云楚又开车过来,引起了闫家军哨兵的注意。 “砰砰砰——” “铿——” 子弹再度朝着汽车方向射击,却在触及车身时,激射出火花。 云楚又眼神微凝,抬手便回以几枪,被她锁定的四人组小队被瞬间击毙。 “敌袭!敌袭——” 闫家军的警戒哨响起,云楚又可以清晰听到地下突然躁动起来的动静。 显然,警报声引起闫家军震动,很快,闫家军就会倾巢而出。 下一刻,整个绿城各地都笼罩在阵阵烟火中,很璀璨,很耀眼,但战火中的人皆知,这并非刹那而过的烟火,而是预示着战争四起的信号,闫家军与东瀛人,动手了。 云楚又红唇轻抿,心知今晚是注定杀戮的一晚。 第358章 闫处信的要求 面对高举步枪,朝她射击的闫家军,云楚又面色冷漠起来。 她抛出一枚烟雾弹,在烟雾四起时,如幽灵般掠出,手起刀落,收割着闫家军哨兵的性命,尽管同胞相残非她所愿,但与东瀛勾结,便是卖国贼,没什么忍心不忍心。 烟雾遮挡了闫家军的视线,有人厉喝:“都背靠背,防止敌人偷袭!” 云楚又轻叹,纤细的手指带着千钧之势,直接折断了一人的颈骨,看着对方脸上对未知的恐惧和对死亡的绝望,手上的军刀反手捅入另一人的腹中。 鲜血浸透军装,不停的往地上滴落着血迹,在地面上留下一串血腥的印记。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闫家军哨兵死绝,连绵不绝的大军从地道中涌出。 不过片刻,整个荒芜旷野就布满了黑压压的士兵,像潮水一般。 云楚又眸子半眯,手持加特林机炮,面对黑压压的闫家军,也没有丝毫惧怕。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没等闫家军动手,她身后就响起了铁骑咆哮之声。 “少夫人!我们来了!”霍一的声音率先响起,毫不畏惧,带着一股豪气冲天。 云楚又眉梢轻挑,没回头,便见身着黑色军装的霍家军如虎狼咆哮而来,他们步伐整肃,眼神锋锐铁血,面对数量庞大的闫家军,不止不怕,还带着跃跃欲试的战意! 霍一脸上依旧是笑嘻嘻的,目光却紧盯闫家军:“少夫人,少帅领兵,阻挡从防备薄弱处涌入的东瀛军,护佑绿城那些无辜的老百姓,特命我与霍七护持您左右,嘿嘿,不求护您,但求跟在您这边儿,混点儿军功,还望少夫人不嫌弃。” 霍七依然面无表情,听到霍一的话,眼底闪过一丝无语,这话是能说的吗? “这群闫家军不动手?干看着?”霍一站在云楚又身旁,看着黑压压的闫家军,神色有些疑惑,双方对峙,对方却没有动手的意思,像是在考量什么。 云楚又眸子微闪,看着从闫家军中走出的人,说道:“或许,我们不用动手了。” 从闫家军走出来的是个身着将领服饰的女人,闫处信。 虽然她没见过这位西灵山有名的人物,但于两军对垒中,还能闲庭信步漫步而来,想来除了那半生坎坷的闫处信,也没有旁人了,无需利诱,已有可合作的机会。 随着闫处信走出,云楚又也将手里的加特林机炮抛给霍七,迎了上去。 闫家军也是九州同胞,闫巍宗的决定,已取决了他们的生死,但如果闫处信愿意倒戈,就可以少死数万人,这是个庞大的人数,在抗击东瀛军时,可作为一股强大力量。 两个女人,作为统帅两军的话事人,于众军前,相对而立。 闫处信看着云楚又,轻笑一声:“不愧是在许都搅弄风云的云小姐,奉津少帅夫人,果然风姿绝代,相比我们西灵山以美貌着称的主母赵永贞,也不遑多让。” 对于这样的吹捧,云楚又不置可否,美眸轻瞥她身后闫家军:“你想要什么?” 闫处信眼眸微眯:“在此之前,我可否问一句,云小姐是如何得知,我们今晚会动手?这是西灵山的绝密,也是今天下午才决定的事,你们怎会提前防备?” 这一点,闫处信到了如今都想不明白,知道今晚突袭绿城的只寥寥几个,且都是西灵山高层人物,按理说不可能通敌背叛,可云楚又和霍家军出现在这里,就代表着他们早已提前获悉了他们的打算,截住他们,西灵山协助东瀛占领绿城的想法就破灭了。 东瀛军第三军,是从各方集结,通过西灵山的掩护,秘密进入绿城的。 第三军虽战功卓着,但此次行动的只有八千人,他们所倚靠利用的乃是西灵山的十万大军,今晚不论成败,西灵山都将成为世人眼中的叛国者,人人唾骂。 尽管早知道闫巍宗为了赵永贞已经疯了,可在得知这个决定时,她还是感到悲哀。 西灵山纵是军阀,也应是有骨气,有傲气的九州军阀,而非东瀛人的走狗! 闫巍宗为了报复剿灭奉津霍家军,无所不用其极,她本就对其失望,如今更是绝望至极,自然不愿与之同流合污,害了自己手底下的兵。 她原本想着,率军回到西灵山,杀闫巍宗一个措手不及,好趁机带出自己的两个儿子,却不曾想,竟提前遇到了云楚又,或许,与其合作尚能挽回一些局面。 “闫副官觉得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原因还重要吗?” “西灵山勾结东瀛,妄图侵占绿城,进而拿下整个广梁省,这样的行径已和卖国奴无异,你想让自己的儿子背负卖国贼的名声?还有你手下的兵,做出这样无谓的牺牲,死后还要遭到唾骂,子孙后代一辈子都要被人指指点点,这不是你想要的。” “既然你愿与我谈判,那我们就好好谈,你要什么?” “西灵山?赵永贞的性命?闫巍宗的回心转意?亦或者两个儿子的安全?” 云楚又弯了弯唇,着实没空与闫处信多说,几句话下来,言辞犀利,丝毫不给闫处信反应的机会,杀人诛心,从闫处信走出来的那一刻,她已经处于一个被动的局面。 听完云楚又的话,闫处信脸色变了又变,半晌,轻吐一口浊气。 她双目盯着云楚又,平静道:“云小姐好胆量,也不怕这桩交易谈崩了。” “闫家军可保卫绿城,除掉东瀛第三军八千余人,我有两个要求,其一,日后奉津要为我军证明,我们不是卖国贼,更不是叛徒!我们是九州人,永远都是!” 闫处信声音铿锵,似能直冲云霄,落入众军耳中,令闫家军众人目中含泪。 霍家军也微微动容,霍一低声与一旁的霍七道:“没想到这西灵山也不全是废物,最起码这闫处信是条汉子,可惜,闫巍宗失了人心,西灵山注定覆灭。” 霍七没说话,只低头研究手里的加特林机炮,他是真奇怪,这些看上去古里古怪,但杀伤力极强的武器,少夫人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这要是大规模生产,得多厉害? 第359章 言出必践,合作愉快 云楚又颔首:“可以,第二个要求。” 闫处信脸上刚直的神色微微褪去,变得柔软了些,嘴唇动了动,低声道:“我想要我的儿子平安回到我身边,我手下的两万闫家军叛出西灵山,消息一旦传回去,我儿子性命难保,所以,我想要闫靖,云小姐可否与霍少帅相请,将闫靖交由我处理?” 云楚又略略讶然:“你想用闫靖要挟闫巍宗和赵永贞,放了你儿子?” 闫处信苦笑一声:“我儿困于西灵山,我这些年愿当傀儡,为其征战四方,为的就是儿子的安危,可这些年,除了一些信件,我不知道我儿子如何。” “我累了,我如今只想带着儿子归入田野,不再掺和这些打打杀杀的事。” “西灵山我不在乎,闫巍宗和赵永贞我也不在乎,我只想要我儿子!我本是想带手下的兵杀回西灵山的,但我心知肚明,西灵山守备森严,很难如愿。” “我即便是带人回去,也不过枉送性命,可到了如今这一步,我已经没办法了。” “但闫靖不同,他是闫巍宗和赵永贞独子,颇受重视,我若利用他,要出我儿子,定能如愿!即便不能,我们母子三人死在一处,何尝不是一种圆满?” 闫处信喃喃自语,说着,双目之中不由的涌上了一抹慈爱之色。 云楚又默了默,闫处信被迫与子分离多年,心中的感情压抑又痛苦,这一回对绿城的攻势,是她的机会,同时也是命运的抉择,她已然做好了最差的打算。 沉吟片刻,云楚又颔首:“闫靖可以给你,我也可以帮你。” “帮我?!”闫处信微微一怔,有些诧异地看向云楚又,她自然能看出云楚又不是心软的良善之辈,不可能因为她的几句话母子情深,就愿意帮忙。 她心念一动,想到霍湛,便道:“你是要赵永贞?” 话虽是询问,但闫处信可以确信,她正是为了霍湛之母,赵永贞。 这么一想,闫处信心头既艳羡又苦涩,年轻时的感情总是热情似火,如飞蛾一般,愿意为之付诸一切,曾几何时,她与大哥闫巍宗也是如此,可惜,世事变幻无常。 云楚又轻笑一声:“兴许。既然我们达成共识,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闫副官亲自率军,截断东瀛军的行动路线,八千余人,尽数歼灭,闫靖双手奉上,且我愿与你一同前往西灵山,只要人杀的足够多,相信消息短时间内不会传回西灵山。” “速战速决,闫副官儿子的性命尽可保住,如何?可愿赌一把?” 如今信息通讯设备还不完善,身处绿城的闫家军都是闫处信手把手带出来的兵,不会背叛她,唯一的消息泄露来源就是东瀛第三军,只要将其全部杀光,可保证时间充裕,届时,闫处信装作兵败,救回闫靖,降低闫巍宗的防备,或可一搏。 擒贼先擒王,她只需做伪装,跟在闫处信身边,率先劫持闫巍宗,那西灵山可尽在掌握,总归没什么坏处,是一个一劳永逸的机会。 闫处信眼里有熊熊烈火燃烧:“云小姐作为一个外人,都敢深入虎穴,我又何惧?早晚有这一天,好!事不宜迟,先取了那些东瀛狗崽子的性命,再回西灵山!” 她的两子都是闫巍宗亲生,纵然多年来活的狼狈,可性命无虞。 霍家军打入西灵山,杀了闫巍宗与赵永贞,那她与儿子归隐后的生活才会更加安稳平静,这对她而言没有害处,相反,有云楚又相帮,成功率又大大提升了。 她深知云楚又的本事,这是一位能于众军中取敌军将领首级的高手! 的确,拿下闫巍宗,远比挟持一个闫靖要管用的多。 闫处信朝着云楚又伸出手,言语颇为飒爽:“云小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言出必践,合作愉快。”云楚又神色从容,与闫处信的手握在一处。 双方一拍即合,而一场原本要发生的血腥战争,也随着云楚又和闫处信两位统帅,握手言和,达成共识而消弭,闫处信回身,厉声道:“斩杀东瀛军,壮我军声威!” “斩杀东瀛军——壮我军声威——” “斩杀东瀛军——壮我军声威——” “斩杀东瀛军——壮我军声威——” 接连三声高呼,似要冲入云霄,旋即闫处信便与云楚又道:“东瀛军从绿城西北角的园林花坛为突破口,欲取绿城边地铁路,沟通战场,我们可于那里,截断他们。” 云楚又颔首,双方率霍家军,闫家军,声势浩荡的出发了。 约莫一小时后,疾走的众军就来到了目的地,一路上遇到不少慌张逃窜的老百姓,以及被炮火轰炸点燃的房屋,尸体、弹药、枪支,空气中尽是烧焦的味道。 众人一路走,一路清剿着动手的东瀛军和几支不属于闫处信的闫家军。 他们势如破竹,终是与正在烧杀劫掠的东瀛第三军正面相逢了。 东瀛第三军八千余人,个个单兵战力奇高,西北园林花坛作为突破重点,共四千余东瀛军以及闫巍宗秘密支出的一万闫家军,城中其余各处皆被突袭。 闫处信率两万闫家军一出现,东瀛将领吉田政雄就立马反应过来,厉声道:“八嘎!你们竟然敢背叛帝国?!死了死了的!上!上!杀了他们!” 随着吉田政雄话音落下,率先往上冲的,不是东瀛四千余人,而是闫家军! 这些闫家军都是闫巍宗手下亲信,虽然震惊于闫处信的叛变,但这种时候也只能听吉田政雄的命令,他们就是东瀛人的敢死队,绑着炸药,拿着刀枪,冲在了最前面。 闫处信看着一个个不敢置信,却视死如归的闫家军,心痛如绞。 他们何曾想过,有一天上了战场,却要与自己人短兵相接,搏命之战? 双方爆发后,霍家军紧随其后,他们对闫家军可没有丝毫感情,杀人如切瓜。 云楚又则盯上了人群中,宛如顶着太阳行动的东瀛将领吉田政雄。 第360章 东瀛,杀疯了 吉田政雄脑袋上的lv15,宣告着他东瀛高级军官,少将衔,这样明晃晃的经验包,她已经很久没碰到过了:“霍一!霍七!率军斩杀东瀛军!” “是——” “是——” 两人齐齐应是,尚未反应,就看云楚又轻巧从车窗跃入车内,漆黑霸道的军车化作流光,咆哮而出,紧接着,云楚又就在两人面前展露出了非凡的战力及卓绝的枪法。 她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持枪,在敌方军中如猛虎入羊群,一脚油门踩过去,就能碾死一片,而子弹“砰砰砰”落在车上,却只能留下浅浅的印记。 云楚又目标明确,车子在枪林弹雨中疾驰,时不时一枚手榴弹丢出,炸飞一片。 “嘶——听沈虬说的时候还觉得夸张,这会儿一看……真特娘的带劲!” 霍一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反手干掉一个闫家军,眼睛却眨也不眨盯着军车方向。 霍七疾掠而出,手里锋利的军刀挥出,转瞬就收割了两条敌军性命,看着战场上弥漫的硝烟与血腥,他道:“我掩护少夫人,你继续推进!” 说罢,霍七就带着一支霍家军,朝云楚又那边杀了过去。 “……行,你小子平时瞧着一棍子打不出半个屁,这会儿倒是机灵了!军功都得让你给占了,不行,老子可是霍一!是老大!不能让你抢了风头!” 霍一瞪直眼看着霍七远去,骂骂咧咧一句,一腔热血都被激起来了。 战场中,闫处信也杀红了眼,她自然也看到了深入战场的云楚又,对后者的能力再一次有了新的认识,心头也更有信心,深觉有云楚又同行,要回儿子之举定能如愿! 云楚又不知自己的行径给闫处信带来了多大的信心,深入敌穴后,也靠近了吉田政雄,东瀛第三军眼看她逼近长官,纷纷杀了过来,云楚又抬手,加特林机炮射出! “轰隆隆——”密集的流弹喷射而出,瞬间就将蜂拥而至的东瀛军打成了筛子。 霍七带领霍家军小队追过来时,看到的就是满地东瀛人的尸体,一时都噤了声。 云楚又手里提着一人的头颅,抛给霍七,绝艳的脸上带着肃杀与冰冷:“吉田政雄已死,剩下的东瀛兵,尽数杀了,一个活口都无需留。” 霍七看着手里死不瞑目的头颅,郑重道:“是!” 云楚又上车,想到从吉田政雄身上得到的四个光团,心情十分不错,虽说其中三个都是普通品质,但有一个紫色,这可是仅次于黑色的高级装备。 不过,眼下不是查看的时候,东瀛军没了将领,气势大衰,剩下的起不了什么作用,而这一万闫家军,也不是闫处信手中闫家军的对手,这是一场早已注定的战争。 云楚又开车离去,她需要去看看霍湛那边的情况,城中还有四处作乱的东瀛军和闫家军,应是碰不上吉田政雄这样的高级军官了,但随手收割些,也能补充装备经验。 军车在绿城中穿梭,云楚又看着横尸遍野的城内,眉间紧蹙。 城内处处冒着尚未熄灭的浓烟,炮弹箱、弹药箱、重机枪扔的到处都是,目所能及一片狼藉,断垣残壁的房子上都是弹孔,可见绿城内的战况有多激烈。 一路上,遇到劫掠百姓的东瀛军与闫家军,都顺手清除了,只是些搅混水的小队,没什么大本事,偶尔碰到清剿散兵游勇的霍家军,他们还顺势对伤兵进行救援。 云楚又问了两句,终于在彭琴乐斯舞厅所处的街区,寻到了霍湛。 他身着军装,身材颀长,立于众军前,狭长的眼睛里充斥着血腥杀意,铮然凛冽,而他面前,是一个被轰炸出的大坑,底下人头攒动,都是面露惊恐的东瀛军。 他们叽叽喳喳说着东瀛语,大抵是求饶的话,霍湛却十分冷漠。 他薄唇微启,浅色的瞳眸中盛着浓郁的夜色:“泼!” 沈虬刚欲点头,忽然瞥到驰来的军车,微微一顿,看向坑底千余东瀛军,踌躇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少帅,少夫人来了,要不要……” 霍湛微顿,回眸看向从车上下来的云楚又,摇了摇头:“泼!” 沈虬不再多言,扬手挥下,一众等在坑边,手里抱着油桶的霍家军受到指令,将油桶倾斜,油脂洋洋洒洒落在坑底的东瀛人身上,刺鼻的气味激起阵阵惊叫。 霍湛似是没听到这声音,朝云楚又迎了过去,伸手将她的手指裹进掌心,纤细的手指透着如玉般微凉的触感,他长眉一蹙,皱眉道:“天冷,怎么没多穿点。” 说话间,他脱下身上的军装,披在云楚又身上,还细心为她系好风纪扣。 霍湛只着黑色的毛衫,他脊背和腰腹绷的极紧,宽肩腿长,腕上的玄铁护腕散发着冰冷的光泽,凛然至极,但在云楚又面前,却竭力收敛着身上惊人的戾气。 云楚又握住他的手,朝坑中尖叫求救的东瀛军看了一眼。 霍湛察觉到她的目光,薄唇微抿,淡淡道:“烧杀劫掠,杀人如麻,该死。” 这些东瀛人对待九州的手段堪称惨无人道,尽管他提前获悉情报,做出应对,可人都不是万能的,做不到万无一失,城中一些老百姓还是遭到了虐杀。 东瀛军该死,只是他的手段有些……却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云楚又听着充斥在耳边的东瀛语,并未觉得残忍,与东瀛对九州做出的事情相比,不足一二,她转头看向霍湛,他侧脸弧线利落清晰,眼角眉梢还溅着尚未干透的血迹。 她微微踮脚,伸手擦去霍湛脸上的血迹,轻声道:“理应如此。” 随着她话音落下,火把落入坑中,火焰遇到油脂,瞬间轰燃,连绵不绝! 坑中,东瀛军的惨叫声声凄厉,人影在眼中化为黑色的火柴棍,挣扎翻涌,为了活命,甚至不惜踩在同伴头上,想要逃出来,但紧接着就会被长刀捅回坑中。 这一场火,一直烧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坑底连白骨都没留下,铺就了一层厚厚的黑灰,无人能瞧出,这些都曾是人。 霍一领着闫处信赶过来时,城中的大战也已收尾,只可惜房屋损毁严重,需重建。 第361章 少帅占大便宜了 “累吗?”霍湛伸手揽着云楚又的肩,垂眸看她,眼底尽是温柔。 云楚又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闫处信,与她身后的闫家军,昨晚的事她已与霍湛说过了,对于是否交出闫靖,他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只说交给她处置就是。 “霍少帅,久闻大名。”闫处信近前,嗅着空气中残存的尸体焚烧后的气味,看着坑底铺满的黑色灰烬,神经高度紧绷起来,相比云楚又,与霍湛打交道更要小心。 她的目光落在霍湛脸上,抿了抿唇,实际上霍湛与赵永贞长得并不十分相似,反倒是闫靖更像她,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赵永贞会为了闫巍宗,决绝离开霍坤鹏。 虽说她没见过霍坤鹏,但从霍湛的长相也能看出,后者应是俊美的相貌。 霍坤鹏出身富贵,手握重兵,位高权重,又长相俊美,几乎集了所有优点于一身,这样一个男人与闫巍宗相比,自是胜了数筹不止,赵永贞是眼瘸了? 霍湛看向闫处信,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高挺鼻梁下,殷红的唇抿着,不近人情。 先前对待云楚又时,春风化雨般的温柔,已经全部化作冷冽,顷刻叫人如芒在背。 霍湛扯了扯唇,黑眸凝着,眼底闪烁着一丝冰冷的审视:“闫副官倒是果断。” 闫处信脊背一僵,瞬间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尽管她是真心实意与云楚又合作,但面对霍湛的讽刺,还是不由自主紧张起来,这便是上位者给予的压迫。 她也没想到自己率军多年,竟在一个年纪轻轻的青年身上感受到了重压。 因赵永贞和闫靖的缘故,霍湛之名她听过不少,却还是第一次碰面,但不得不说,霍湛远比传闻中,甚至她想象中的模样更出色。 “霍少帅,我所求不多,也没什么野心,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当年闫巍宗为了你娘弃我不顾,你娘为了闫巍宗抛夫弃子,如今你我联手,正是覆灭西灵山的主因。” 闫处信声音平静,眼底却噙着一抹苦涩,温热与酸涩的情感涌上心头。 她自小就被收养,长于西灵山,却不曾想,有一日她竟要成为将之覆灭的罪魁祸首之一,这样的反差让人不由感慨,世事无常,但她绝不后悔就是。 霍湛静静看了她片刻,又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身上带伤,神色狼狈的闫家军,抿着薄薄的唇,与沈虬道:“西灵山勾结东瀛,企图攻入绿城,人人得而诛之,奉津霍家军,护佑绿城百姓,进而歼灭西灵山,义不容辞。” 沈虬心动一动,高声应道:“是!” 这是给了一个攻伐西灵山的绝佳理由,今天,西灵山叛国的消息就会传扬出去。 另则,经此一事,绿城百姓定会对霍家军充满感激,夹道欢迎,这样一来,驻扎在绿城外的霍家军也可尽数入城,从此,许都乃至绿城,就名正言顺成为霍家军的地盘。 这一切,还要多亏了西灵山。 一旁的闫处信听着霍湛的话,心中轻叹一声,霍家军此次是要扶摇直上了。 “西灵山守军不少,且易守难攻,我们想入其中不容易,你将闫靖交给闫副官,我可乔装打扮,与之同入西灵山,只要擒住闫巍宗,便可不费一兵一卒,杀入西灵山。” 云楚又转头看向霍湛,开口时,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行兵打仗,不是依靠蛮力就能赢的,有时候智取远比强攻要有优势。 闻言,霍湛眉头一皱,毫不客气的拒绝道:“不行!闫巍宗虽说这些年耽于女色,但身手依然不俗,你想擒住他并非百分之百的把握,但凡有万一……” 话落,他紧紧盯着云楚又,一字一顿:“我不能容忍任何一个万一。” 云楚又看着他锋利的眉眼,清黑的瞳仁里簇满笑意,旋即道:“你这是不信我?” 话落,云楚又纤手握拳,直接朝着霍湛的胸膛打了过去,隐隐间,有刺耳的破风声响起,足可见她纤细的手臂蕴含着多大的力道,霍湛眸子微闪,膝盖微弯,倒退两步。 两人猝不及防交起手来,你来我往间,裹挟着凶狠的力量,快若闪电。 霍一目瞪口呆,倒抽一口凉气道:“这,这是要杀夫了?” 沈虬摇了摇头,神色沉重道:“少夫人是要证明自己,少帅师出古先生,自小习武,身手凌厉,若单论个人战力,几乎难逢敌手,这些年我还没看谁能和少帅过这么多招。” 霍二站在一旁,双手环胸,精明干练的脸上闪烁着精光:“少夫人要赢了。” “什么?!”霍一一脸震惊,紧接着,便看云楚又足尖一点,人已如箭矢般冲出,她速度极快,竟让人隐约看不清她的身形,借助着非人的速度,瞬间爆发出凶猛攻势。 她长腿横扫,堪堪停在霍湛交叉的小臂前,激烈的破空声带出劲风,令霍湛黑色的毛衫都紧贴小腹,这一击若落在他身上,定是要受不轻的伤势。 霍湛一脸奇异地看向云楚又,论身手,实际两人大差不差,甚至他还要胜过一筹,可后者的体力耐力速度力量竟比他这个男人还强上许多,这样不合理的非人身体素质,赢了他也是情理之中,想起初见时云楚又的狼狈,联想如今,当真是判若两人。 云楚又眨了眨眼,手中纤细的银针闪烁着寒芒:“君子动手,没搞偷袭。” 话落,她手指一弹,银针便破空而出,直接从霍湛耳边掠出,狠狠钉在不远处。 霍湛回头看了一眼,霍二已大步走过去,当看到入木三分的纤细绣花针时,饶是以他的稳重,都忍不住变了脸色,当今竟还有人能有这一手叫人拍案叫绝的暗器功夫? 这样一来,狙击手什么的都弱了不止一筹,躲在人群中实施暗杀都不会有人察觉。 这么想着,霍二看云楚又的眼神就变了,他们这位少夫人,当真是天生适合行走于暗处的杀手,可偏生她枪法好,身手也好,还有胆魄见识,医术更是卓绝。 这种种优点叠加在一人身上,霍二忽然觉得,他们少帅真是占了大便宜了。 云楚又展颜一笑,因刚刚激烈的打斗,脸上泛起一道薄薄的红晕,瞧着愈发妖艳,她撩了撩长发,声音带着些肆意的狡黠:“怎么样,现在我可能去西灵山了?” 第362章 出发,西灵山 因云楚又展露出的战力,霍湛心知她是展翅翱翔的鹰,而非需要人保护的鸟雀。 她有自己的想法,他没办法改变,也不想改变,云楚又就该是这样光芒万丈的。 故而,霍湛答应云楚又乔装打扮,充当闫处信手下的兵,冒险进入西灵山,霍家军则潜伏于山下,一旦云楚又发出信号,霍家军便会破山而入,直取西灵山。 兵贵神速,在做出决定后,为免西灵山生疑,闫处信与霍湛便做了一出戏。 闫靖被关押在绿城监狱,受霍家军看管,不过两天,曾经的贵公子形象俨然破灭,头发凌乱,身上还有血迹,一看就知道遭到了折磨,但精神头还很足。 他忍着身上的疼痛,看向同样狼狈不堪的郭迭,脸上涌出了这几日来少有的光彩,声音压的很低:“先生,你确定,今晚会有人来救我们?” 落入霍湛手中,对他而言就是奇耻大辱,且还遭受殴打凌虐,这些他早晚都会还回来,不要等他活着回到西灵山,他定要纠结军队,和奉津打个你死我活! 闫靖心里烈火熊熊,但这些事还远,他如今想的都是今晚会不会有人来相救的事。 郭迭一脸阴郁,垂眸看了看自己被打断的手臂,眼神阴鸷,开口便是沙哑的声音:“今晚绿城不太平,到处都是机炮声,定是西灵山发起了进攻,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他也没想到纵然一生,临了竟折在了一对年轻男女的手上。 如今他双手已废,即便是出去了,回到西灵山,也不会再得到重用,顶多是帮闫巍宗训练训练手底下的兵,这样远离权势中心的日子,他不能接受。 不,他不能认命,他还有机会,只要闫靖当上少帅,继承西灵山,他就还有机会! 师徒俩心思各异,都抱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思索间,外头忽然响起剧烈炮弹声,两人皆是眼神一亮,纷纷涌到牢房门口,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入口处。 当看到率领闫家军冲入监狱地牢的闫处信时,饶是向来看不惯她的闫靖,都不由得热泪盈眶,只要能离开这鬼地方,回到西灵山去,他都能跪下喊一声姑姑。 “闫副官!你果真来了!”郭迭也大喜过望,情绪激动时,想重重拍一拍铁门,却恍然想到手臂已经断了,只能按捺住心中的痛苦无奈,如今还是活命要紧。 闫处信命人劈开门锁,脸上神色焦急,厉声道:“必须要迅速撤离!闫家军大败,东瀛军死绝,霍家军对我们穷追不舍,必须尽快逃回西灵山,快走!” 闻言,闫靖和郭迭面色大变,本以为逃过一劫,没想到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你们简直是废物!”闫靖怒极,双目赤红,破口大骂。 郭迭一急,忙拦住气急败坏的闫靖,与脸色冰冷的闫处信道:“闫副官莫要听他胡说,毛头小子不懂事,多亏闫副官出手相救,等回到西灵山,我定会与大帅呈情!” 他还要依靠闫靖,自然不能叫他得罪了闫处信,否则如今这空档,直接将他杀了了事,再将罪名灌到霍湛头上,纵是闫巍宗和赵永贞也不能说什么。 “管好自己的嘴。”闫处信冷冷看了闫靖一眼,说完,便高声道:“走!” 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当穿过绿城街道,看着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尸体横陈的场面时,闫靖脸色惨白,心知这回要是不能安然逃回西灵山,下场便是如此。 就这样,闫处信带着闫靖和郭迭,如做贼一般,飞速逃离了绿城。 出城后,才刚要松口气,身后就传来了霍家军喊打喊杀的声音:“有西灵山叛军!追!杀了他们!不能让他们跑了——” 听着这冲天的声音,闫靖和郭迭吓得魂不附体,只恨爹妈没给多生两条腿。 绿城回西灵山多山路,路途波折坎坷,霍家军追逐了一会就渐渐没了声音,闫靖满头大汗,不断回头看,没有再听到枪声后,才重重松了口气。 他娇生惯养,日常都是坐车,哪里吃过这种苦? 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就是再蠢也不敢说歇脚的话,只能咬牙跟上大部队。 闫处信一路上一言不发,只是一个劲儿的闷头往西灵山方向走。 队伍中,唯有一人面色平淡,在山间行走,闲庭信步一般,她穿着闫家军的服饰,头上戴着军帽,因身材高挑,又塞了厚厚衣裳的缘故,也没人能看出她是个女人。 她正是乔装后的云楚又,从入牢狱营救闫靖开始,她就已经在队伍中了。 另一边,停下脚步的霍家军探头探脑,霍一嘴里叼着根杂草,看向一旁的沈虬,乐呵呵说道:“没想到咱也有打虚仗的一天,瞧瞧闫靖屁滚尿流那样,他真是咱少帅同母的亲弟弟?嗯……瞧着可真不像,怂包的厉害。” “闫巍宗和赵永贞向来喜欢那些文人书生的东西,与我们大帅可不一样,教出来的儿子能是什么勇猛之辈?行了,抓紧时间,就不远不近吊在他们后面。” 沈虬冷嗤一声,顺势讥讽了一句,旋即交代霍一。 霍家军已兵分几路,分头前往西灵山,这一次,定是要将之绞杀干净的。 “得嘞!”霍一吐掉嘴里的杂草,转而看向身后的霍家军,笑嘻嘻道:“弟兄们,这回咱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跟着咱少帅和少夫人,掀翻他西灵山!” “掀翻西灵山——” 闫处信一行人不敢停歇,一路疾走,终于在下午时,抵达了西灵山。 说是“西灵山”,实质上这里是一座巨大的城,只不过因地形原因,建在山窝里,因而得名西灵山,这座城渊源不小,进可攻退可守,乃是古时候的兵家必争之地。 闫家军坐拥西灵山,几乎占尽了天时地利,按这个条件,默默发展便是硬道理,可他们偏要与东瀛人搅合到一起,妄图走出西灵山,成为东瀛人在九州扶持的“霸主”。 遥遥看到西灵山,闫靖眼眶一红,双腿都软了下来。 他没想到自己真能活着回来,还当落入霍湛手中后,只有死的份儿了。 “去!快去通知父亲母亲!”闫靖浑身脱力,依靠在一个霍家军身上,高声呼喝。 闫处信冷冷看着他,目光扫过人群中的云楚又,说道:“尚未进入西灵山,你便放松警惕了?接着走!等见到你父亲,我自会将绿城中的事尽数上报!” 第363章 西灵山,大帅府 “你!”闫靖大怒,回到西灵山后,他自是不怕闫处信,厉声道:“你两日才来救我,分明就是想让我死在霍湛手中!你简直就是个毒妇!此事我定要说与父亲!” 闫处信丝毫不惧,回以冷笑:“随你就是,我倒当真不应该救你这白眼狼。” 话落,她便径直入城,听着街上热闹的叫卖声,看着西灵山中生活的老百姓,心头有些难言的痛苦,上位者随便一个决定,便可叫这些人家破人亡,何其可悲。 但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已将屠刀对准东瀛军,闫巍宗容不得她的。 更何况,只要如今她敢有丝毫异变,不用旁人动手,云楚又便会要了她的命。 在亲眼目睹云楚又和霍湛动手后,她深知这两人的能力与本事,纵然没有她,西灵山也绝没有赢的可能,索性,直接擒住闫巍宗,西灵山的老百姓或可逃过一劫。 毕竟身处西灵山,在闫巍宗压迫下,老百姓生活的也十分痛苦,并不幸福。 西灵山,大帅府。 闫处信看着眼前熟悉的地方,眼底却满是陌生,这些年为了练兵,她很少回来,纵是回来也在赵永贞的示意下,没办法见到自己的儿子,日子当真是苦极了。 但这次不同,在踏入大帅府的门槛时,便已经注定了,她这次是回来复仇的。 闫靖一进入大帅府,便甩开了搀扶自己的闫家军,大步流星朝闫巍宗的住处走去,上赶着告状,这个时候腿也不疼了,伤也不痛了,整个人又变得神气活现。 郭迭跟在身后,看着闫靖沉不住气的模样,摇了摇头,他是不是押错宝了? 这段时日在绿城,自从碰到云楚又和霍湛的事,闫靖就表现的十分不理智,这种性格倘若真当上闫家军少帅,怕也只是加速了西灵山走向悲剧的结局。 郭迭想到在监牢中见过的霍湛,深深叹了口气,明明是兄弟,为何差别这么大? 想归想,郭迭还是匆匆跟上闫靖,自己后半辈子的指望,也只有他了。 闫处信看着两人离开,目光扫过大帅府中一支支穿梭的哨兵,回头给云楚又递了个视线,后者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径自走到她身侧,跟随她一起前往了闫巍宗住处。 至于带回来的其余闫家军,他们彼此相视一眼,退向各处,只需一声令下后,举枪扫射,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然后等待霍家军冲上西灵山,杀掉闫巍宗。 他们此番回来,就没想过活着回去,尽管他们也是闫家军,但自加入军营后,就一直受闫处信训练调教,对于她的信任与肯定,远胜于身为大帅的闫巍宗。 闫处信来到闫巍宗院落的门口,还没进去就被哨兵拦下了,两人有些吃惊地看向闫处信,旋即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迟疑道:“闫副官不是在绿城?怎么突然回来了?” 闫处信看着已经大摇大摆进去的闫靖,神色未变:“绿城生变,进去禀告。” 一个日常招猫逗狗,闲来无事的儿子,随随便便就可进入大帅住处,她这个多年在外,为西灵山练兵的将军,却被挡在外面,由此可知,如今的西灵山到底是谁当家。 闫处信眼底闪过一丝冷漠,心硬如铁,哨兵看她面色不对,不敢耽搁,忙去通报。 云楚又站在闫处信身后,微微垂眸,只等着待会直接雷霆出手,擒下闫巍宗。 “擒贼先擒王”这一手,让她玩的明明白白,经此后,霍湛拿下绿城,即便郑家军黄雀在后,也不会疲于应付,从橘嘉绫香手里弄来橘氏家徽,她便能前往沪城了。 至于冷烽,云秀禾,随他们,她并不想再掺和到主角团中去。 很快,哨兵就跑回来了,他恭声道:“闫副官,大帅让您进去。” 闫处信微微颔首,带着云楚又便要往里走,却忽然被哨兵拦下,其一脸为难地道:“这……闫副官,大帅只说让您进去,没说让……您还是莫要为难属下了。” 闫处信淡淡道:“此次劫狱救下闫靖多亏了她,需上禀大帅,你确定不让她进去?想来主母得知此事,定是感激的,届时领兵升官都是小事,你如今得罪人,胆子倒大。” 闻言,哨兵脸色青白交错,一时嘴唇嗫嚅,不敢再说什么,只道:“请。” 的确,三少是大帅和主母唯一的儿子,真正的心头宝,若真是此人救出闫靖的,往后前途无量,他只是大帅府看门的小喽啰,犯不着得罪人,总归不会出什么大事。 这么想着,哨兵便多看了云楚又几眼,可惜后者一直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走。”闫处信收回目光,领着云楚又便进了闫巍宗的住处。 闫巍宗住处,自是大帅府最奢华的地方,假山溪流凉亭,无一处不是花重金打造。 “我也许久没有进来过了。”一路走过,闫处信轻笑一声,语气不无自嘲。 她作为从小和闫巍宗待在一起的青梅竹马,对这个地方十分熟悉,可自从赵永贞来了,她就被摒弃在外,彻底成了一个外人,连两个聪慧的儿子都成了边缘人物。 大帅府的每一条小径,每一座院落,每一片屋瓦,都给她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云楚又没有接她的话,不管闫处信如今心境如何复杂,都改变不了局势,除非她临阵叛变,在她动手之际心软,坏了她的计划,让闫巍宗脱逃,甚至趁势给山下的霍家军发送进攻信号,这样一来,他们兴许会落入一个艰难的局面。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可能性,她会紧随其左右,在闫处信心软的瞬间,了结了她。 云楚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闫处信的背影,希望她莫要愚蠢自误。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闫巍宗卧房,还没进去,就听到闫靖厉声指责的声音:“父亲,闫副官公报私仇,完全不顾儿子性命,且绿城兵败,她定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待会她若是进来,您一定要重重严惩!为儿子报仇!否则儿子这段时日落在霍湛手中吃的苦头,可都白受了!母亲也定不会善罢甘休!父亲也不想惹母亲生气?” 闫靖声音躁动,他张狂惯了,即便在闫巍宗面前,也摆着少爷嘴脸。 第364章 生擒闫巍宗 “毛毛躁躁,我本以为将你送到绿城念书,能磨磨你那性子,没成想这些年过去,还是这副模样,闫副官也是你能随意编排的?瞧瞧你娘都将你惯成了什么样!” 屋里一道温润浑厚的中年男声响起,夹带着些许不满,却没多少愤怒。 闻言,闫靖似不敢置信:“父亲!她只是咱们闫家的走狗!你缘何对她如此看重?绿城兵败,第三军死伤惨重,你怎么与东瀛人交代?真当咱们西灵山能承受得起?” 闫靖话音落下,屋里一片死寂,紧随而起的,是郭迭的声音:“大帅,三少脾性急躁,但却是处处为咱们西灵山考量,如今恐怕也只有交出闫副官,才能消弭东瀛人的怒火,否则咱们真没办法交代,只怕东瀛人还会觉得我们是刻意诱他们去死!” 闫巍宗没出声,但片刻后,屋里又响起了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大帅,奴饿了。” 这声音与屋里严肃的话题格格不入,但紧接着,闫巍宗却哈哈大笑出声:“成,饿了咱就去吃饭,有什么事待会再说便是,绿城兵败便败了,总归没有影响西灵山的底蕴,难不成那些东瀛人还敢来我西灵山耀武扬威?行了,都下去。” 听着这昏庸愚昧的话,闫处信终于敲门了:“大帅。” 闫处信的声音响起,屋里原本因舞女魅主而睚眦欲裂的闫靖,回过神来,拔枪就欲要对舞女开枪,厉声道:“这是什么场合,轮得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他虽然早就听闻父亲刚接了一个舞女入后院家宅,可亲眼目睹父亲对舞女的宠爱,他心头不由一沉,这样的宠爱与以往都不同,万一这舞女生下孩子…… 这么一想,闫靖原本对闫处信的仇视,瞬间转移到了这个找存在感的舞女身上。 “啊——大帅——”娇滴滴的声音瞬间惊呼,屋里像是发生了什么。 “闫靖!你简直大胆!”闫巍宗拍案而起,将舞女揽在身后,对闫靖怒目而视。 他盯着闫靖黑洞洞的枪口,心里怒极,暗怪自己当初不该为了一时宠溺,允许闫靖携带武器入院,谁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就真开枪了,父子之情哪里及得上自己的性命? “你是不是要将为父一同杀了?!大逆不道!” 话落,闫巍宗举枪便朝闫靖手里的枪射了过去,枪支落地,闫靖手掌一阵刺痛。 闫处信将手里的枪械武器都上交给守卫兵,云楚又也依样画葫芦,随手交出枪支,守卫兵倒也没有为难他们,两人推门而入,恰好看到父子俩对峙的画面。 “父亲,你变了,曾经你对母亲深情缱绻,对我宠溺有加,如今却为了一个舞女对我动手?呵呵,我从霍湛手中逃命回来,你何曾关怀过我一句?!” 闫靖双目赤红,声嘶力竭,像一个没得到父亲关爱,而大吵大闹的孩子。 看着闫靖的模样,闫巍宗心里也有些后悔,刚欲开口解释两句,闫处信却已近前。 “大帅,绿城兵败,是属下技不如人,还请大帅惩处。”说着,闫处信便垂下头,她对闫巍宗的态度自是恭恭敬敬,挑不出半点错,对眼前荒诞的场面也没说什么。 闫巍宗深吸一口气,摆摆手:“此事岂能怪你?霍家军有备而来,在绿城驻军颇多,我们匆忙动手,没有做好准备是正常的,再则,你救回宁鼎,已是将功补过了。” 这话听的一旁本就心里不痛快的闫靖更不痛快了,一口气梗在嗓子眼。 他没想到自己侥幸活下来,竟还成了闫处信脱罪的理由?还有这个碍眼的舞女! 闫靖一直以为自己这次回来,可说动父亲,让闫家军倾巢而出,将霍湛彻底碾杀于绿城,可初初回来,却发现一切都与他想象中不同,父亲的态度与往昔实在差的太多! 郭迭一直站在闫靖身后,他双手疼痛,因成了废人,如今也不敢多言。 闫处信笑了笑,侧身让出身后的云楚又:“大帅,实际救回三少的不是我,而是这位,我带她过来,是想大帅亲自奖赏她一番,想来日后定能为我们西灵山开疆扩土!” “哦?”听到这话,闫巍宗来了兴致,他虽不爱理俗事,但对于西灵山纳入人才还是十分看重的,毕竟这代表着未来西灵山是否昌盛,这一点他还是看的清的。 闻言,闫靖也皱眉看了过去,他记得率先入狱营救的人就是闫处信,怎会是别人? 就在所有人的眼神汇聚于云楚又身上时,她动了。 云楚又速度极快,一跃而出时,眼神凌厉起来,手腕一转,军刀便已滑入手中,刀芒暴射,似要将空气都生生撕裂成两半,这样的异变令在场所有人都面色大变! 闫巍宗到底经历颇多,饶是遇到这样的情形,也很快冷静下来,面色沉怒地看向云楚又,抬手便抓向她的手臂,几个呼吸的功夫,两人手臂硬生生撼在一起! 闫巍宗面色巨变,手臂上的刺痛让他满脸不敢置信。 他自小习武,虽说这些年有所荒废,但面对这些杀手还是不惧的,谁知如此纤细的手臂竟有这般惊人的力道,狠辣而刁钻,裹挟着极端狂暴的劲风! 趁闫巍宗愣神的刹那,云楚又手中军刀以一个刁钻的弧度在半空划过,径直抵在了闫巍宗脖颈上,看着眼前这个上了年纪,但身材保养不错,依然风韵犹存的中年男人,她轻笑一声:“闫大帅,初次见面,实在是冒昧了。” 闫靖和闫巍宗长得很像,都是很俊朗温润的外表,不过后者没有狐狸眼,通身也没有领兵打仗的气质,反倒有些书生气,当真如传闻中所说,是赵永贞喜欢的那一款。 随着她声音落下,被这一遭变故惊出一身冷汗的闫靖失声道:“云楚又——” 一旁的闫处信神色有瞬间的恍惚,她也没想到,事情竟如此顺利。 郭迭脸色难看,看看云楚又,又看看一言不发的闫处信,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闫处信早已叛变,只怕是救出他和闫靖,也都是幌子,她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思及此,郭迭脸色变了又变,强忍疼痛握住闫靖的手臂,如今大帅被俘,唯一的生机就是主母,他们必须要去找赵永贞!西灵山绝不能因一个闫巍宗而易主! 第365章 奉津能给的,我也能给 “阁下是什么人?为何要与我西灵山为敌?!”闫巍宗也不是头回遇到这种场面,虽说心里多少有些慌乱,但还是强制镇定,寻找着转圜的余地。 “只是个普通学生罢了。”云楚又声音清婉,褪去伪装,明艳动人。 闫巍宗心头一动,若只是个女人,那所求定然不多,他只需利诱!再者,他一辈子都在和女人打交道,对她们的心思不说百分百熟知,也能拿捏一二。 他咽喉滚动了一下,说道:“阁下定是有所求?你且说,我西灵山根底深厚,定不会叫你失望,我观你本事极强,若你愿意入我西灵山,我定许你一个满意的位置!” “父亲!您切不可信她啊!云楚又乃是霍湛的未婚妻!她此行前来定是有所图谋!还有闫处信,是她将云楚又带来了!绿城兵败另有隐情啊父亲!” 一向大脑转的慢的闫靖,这回倒是反应过来了,连声提醒。 闫巍宗先是一惊,霍湛的未婚妻?那她是奉津的人?! 这个消息让闫巍宗心头微凛,既然是奉津的人,那对于西灵山与奉津的过往定是熟知的,这回擒他,绝不是闹着玩,很有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闫巍宗脑门上青筋暴起,对闫靖的愚蠢感到十分痛心,这种时候什么都说的明明白白,只会影响他的谈判,更会让闫处信愈发敌视他,这时候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郭迭嘴角也抽了抽,却死死拉着闫靖,只等时机一到,就立马跳窗离开。 外头都是闫家军,是闫巍宗的亲信,只要他们能安然离开这个屋子,就能保命! 云楚又的本事他是清楚的,但他没想到她竟这般大胆,孤军深入,生擒闫巍宗! 这样的事若是流传出去,定会扬名,届时,奉津少夫人的大名传遍九州,又能一番造势,倘若这回西灵山真被霍家军荡平,那这个名声的响亮程度还要更上一层楼! 这个想法叫郭迭心中发寒,难道真是闫巍宗夺人妻子在先,才会失了运势?? 这云楚又先前爱慕的分明就是闫靖,若当时先一步拿下她,又怎会有后续之事?! 气氛一时陷入凝滞,半晌,闫处信抬眸看向被云楚又横刀挟持的闫巍宗,淡声道:“应彪和应枫,你将他二人唤来,多年来母子分离,想来大帅不会阻止我带走他们。” 闫应彪为长子,闫应枫为次子,都是闫处信所生,前者已经成婚,妻子正是康乐百货老板马先施的女儿马佳慧,可惜作为生母,连随便见儿子的权利都没有。 闫巍宗温润的脸上闪过恼怒:“带他们走?!这就是你带人来挟持我的理由?” 他还当闫处信爱他至深,又是由西灵山养大,该抱着极大的感激,没想到这些年下来,竟养出了一条白眼儿狼,他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会栽在闫处信的手里。 闫处信眼底满是冷色:“大帅,多余的话我不说第二次。” 闫靖目光一闪,说道:“父亲,既然闫处信的目标是大哥二哥,不如索性成全了她,毕竟什么都没有父亲的性命要紧,云楚又此人心狠手辣,若不如愿,她定会下死手!” 听到这话,闫巍宗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只觉脖颈的军刀更凉了。 云楚又唇边含笑,眼底却没有笑意,一字一顿道:“闫三少倒是了解我。” “速去,去将人叫来!”闫巍宗深吸一口气,与闫靖吩咐了一句。 闻言,一旁的郭迭宛如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忙道:“是!三少,快,我们速去将大少二少请过来!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定会没事的!” 闫处信笑道:“郭先生,还是我与你一起去,至于三少,便留在这里陪大帅。” 她自然想第一时间见到自己的儿子,更何况,让郭迭单独离开,难保他不会去报信,郭迭此人心思诡谲,不是良善之辈,若转头利用她儿子来威胁,那情况可就又变了,依云楚又的性子,也定不会为了她儿子放过闫巍宗,所以,她要杜绝一切可能。 郭迭面色微微一变,还想说什么,却看到闫巍宗锋利的眼神,忙应承一声。 闫靖还不明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开,一时间,屋里就剩下了被云楚又挟持的闫巍宗,闫靖,以及缩在角落,一直盯着云楚又看的舞女。 闫靖也盯着云楚又,多余的话什么都没说,眼底蕴着浓重的恨意。 “云楚又,你可真是比舞厅舞女还要三心二意的花蝴蝶。”闫靖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对他一往情深,日日追随的女人,忽然就转头和霍湛好上了。 云楚又眸子微眯,搁在闫巍宗脖颈的刀动了动,后者面色剧变,厉声道:“闫靖!你真是要害死老子!这些年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是真想不通,自己精明了一辈子,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儿子?难道抱错了? 他老子这会儿正被人家刀子架着,他在这说这些污言秽语,摆明了嫌他死的太晚! “父亲!你不知道!这个女人曾经爱慕于我,如今,却又跟了霍湛!”闫靖眼神痛恨,对云楚又的恨意与对霍湛的嫉妒,竟比对闫巍宗的担忧还多。 “爱慕?”云楚又轻笑一声,她原本想说爱慕他的那个人早不在了,可看着闫靖眼底的嫉恨,转而道:“你觉得自个儿能和霍湛相提并论?跟了他难道不是正常人都会有的选择?闫三少真是过于自负了,身高,相貌,本事,你哪一样及得上他?” 听到这话,闫靖气得面色铁青,浑身颤抖,若不是枪被打掉,他早动手了。 闫巍宗看着被云楚又三两句话就激的溃不成军的闫靖,闭了闭眼,知道这个儿子是指望不上了,便道:“阁下,奉津能给你的,我也能给,还能给的更多!” “你若喜欢霍湛,我可将人绑来,做你的面首,何必为奉津如此出生入死?” 云楚又眸光流转,目光在闫巍宗侧脸转了一圈:“大帅想让我放了你?” 第366章 奉津那小子的未婚妻 闫巍宗倒是爽快承认:“谁不想活着?西灵山十万大军驻守山中,你若是杀了我,也逃不出去,何必呢?万事好商议,钱权人,我都可以给你弄来,何不放下刀谈谈?” 云楚又点了点头:“果然是脸厚心黑之辈,难怪会拐带他人妻子。” 话落,闫巍宗脸一黑,却紧接着听到云楚又说:“放了你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只要大帅应承下来,这把架在你脖子上的军刀,便可以挪走,如何?” “当真?!”闫巍宗一脸狐疑,有些不信,但急于脱困的心理还是让他应道:“好!只要你放了我,什么条件,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 怒火中烧的闫靖听到这话,心里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皱起眉头。 “杀了赵永贞与闫靖,我便放了你,怎么样?”云楚又红唇微微挽起,声音在闫巍宗耳边响起,分明是温柔轻灵的嗓音,可入耳却有种刺骨的冷,似毒蛇吐信一般。 闫巍宗身上满是料峭的寒意,却下意识看向愣在一旁的闫靖。 闫靖被闫巍宗看的浑身打了个激灵,厉声道:“父亲!你莫要被云楚又蛊惑!她说这样的话,摆明了是离间!离间我们骨肉至亲,好让霍家军不费吹灰之力攻入西灵山!你切不可中招!否则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绝不可答应啊!” 闫巍宗脑子乱糟糟的,说真的,听到的第一瞬间,他的反应是拒绝,可紧接着,又觉得不无不可,他身为西灵山的掌舵者,自然是不能出事的,赵永贞和闫靖…… 但闫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云楚又此言,颇有挑拨离间之意…… “不答应?那真是可惜了。”云楚又没有给他思索的机会,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下一刻,手指微微弯曲,一根银针弹射而出,径直刺入闫靖的肩膀! “啊——”闫靖吃痛,肩膀都被银针的力道给带的矮了一瞬。 云楚又眼皮微抬,淡声道:“大人说话,小孩不能总插嘴,不然,会挨揍的。” 闫靖吃痛,脸色白的发苦,看云楚又的眼神变得恨中含惧,闫巍宗则神色惊愕,吃惊道:“你年纪如此轻,竟已是有内劲的武学大家?到底师出何人?” 这种屈指弹针,入木三分的本事,也只有那些真正具有内劲的武学大家才能具备,饶是他自小习武,也顶多是外劲罢了,古时倒是有许多先天高手,但随着时光流转,到了如今,武学修习也逐渐凋敝没落,真正能达到内劲的,就已是当世高人了。 他坐拥几十万大军,也算权势顶尖之人,都不曾见过有这种本事的人。 云楚又已没了和闫巍宗搭话的兴致,只等闫处信发信号,霍家军入城,霍家军失了统帅,便是一盘散沙,不会发生什么血腥战乱,已是大大减少了伤亡。 至于赵永贞,没了闫巍宗,没了西灵山,没了闫家军,她还能如何? 赵永贞为了奔入闫巍宗的怀抱,抛夫杀子,置家族于不顾,无情无义至极,这样的人死不足惜,但她的结局她已不关心了,是否能活着,全凭霍湛。 面对云楚又的沉默,屋里也陷入了一片死寂。 闫巍宗心如死水,他很清楚,对于云楚又这种年纪轻轻却本事超然的人来说,权势财富都已不重要,这样的人心中,家国大义要远远重于自身得失。 虽然和东瀛人合作时,他就想过成王败寇的一天,可从未想过,他竟输的如此憋屈。 若和奉津堂堂正正战一场,他不一定会输,可偏偏被人所擒! 这一刻,闫巍宗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是痛恨于被枕边人出卖,还是恼怒于最宠爱的儿子和废物一般无二,还是自嘲于多年耽于美色,导致警惕心都没了? 随着情绪起伏激荡,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厮杀声! 枪声手雷声不绝于耳,闫巍宗和闫靖眼底都闪过一丝希冀! 没错,这里是西灵山,不是绿城,是闫家军的地盘,饶是云楚又已经拿捏住他的命脉又如何,杀了他,她也逃不出去,她定是做做样子,只要将之围了,不怕她不屈服! 闫巍宗眼里光亮大盛,只等着来人救援自己,只要脱困,他定要这女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甚至,她可以成为一个要挟奉津,叫霍家小儿跪地求饶的把柄! 云楚又听着外头的动静,目光冷凝,转而瞥见闫巍宗眼底的希冀,轻嗤一声。 她眉眼俱含笑意,用刀面敲了敲闫巍宗的脖颈:“怎么,觉得自己有救了?” 闫巍宗当即吓得白了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唯恐不小心被刀刃划破喉管。 闫靖也屏住了呼吸,两人静静等待片刻,忽然“砰——”的一声巨响传来,房门直接被人踹开了,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她指尖攥着绣帕,掩在鼻尖,遮着灰尘。 云楚又眸子微眯,若有所思地盯着莲步款款而来的女人。 她瞧着不过三十岁出头,身上却散发着一种糅合了成熟与威严的独特气质。 然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她的模样,美,艳,眉眼瑰丽,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微微上挑,勾出难以忽视的魅惑,真真是一个如水蜜桃般令人垂涎的女人。 只一眼,云楚又就猜出了她的身份,霍湛之母,赵永贞。 他们母子俩长得不算相像,但眉眼间的瑰丽却如出一辙。 虽说年纪并不相符,但生得这般貌美的女人,世上应该也不多,早就听闻赵永贞有倾城之色,如今看来,这传言倒也不算太过离谱,保养的这么好,也不容易。 “娘!”闫靖一看到赵永贞,就宛如找到了主心骨,忍痛呼喊一声。 赵永贞看向捂着肩的闫靖,不由眉头一蹙,上前欲要将人拉过来,忽的,几根银针飞掠而过,直接穿透赵永贞的发髻,破空刺穿了木窗,这位置再稍微偏移几分…… “女士,如今闫靖和闫巍宗都是我的俘虏,你想带人走,总是需要筹码的。” 云楚又扯出一个淡薄的笑意,漆黑的眸子宛如利剑一般。 赵永贞脚步一顿,此时才转头看向云楚又,并未因刚刚的杀机而变色。 她眼神一闪,狐狸眼半眯:“你就是奉津那小子的未婚妻?” 第367章 赵永贞的态度 云楚又静静看了她片刻,不疾不徐道:“不,是妻子。” 这个年代没什么证书证明结没结婚,她和霍湛两心相通,互换诚意,关系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已算是有了见证,未婚妻的名头确实可以摘下来了。 从赵永贞的态度便能看出,她对霍湛并无感情,甚至可以说的是上冷漠。 赵永贞听到云楚又的话,罕见的怔愣了一瞬,旋即冷笑一声:“放了我儿,此事做罢,否则,今日就叫你有来无回,想来你也不希望霍湛年纪轻轻便成为鳏夫?” 云楚又眉梢轻挑,这赵永贞倒真是果决狠辣,不愧是能做出杀子行径的人。 不过,云楚又察觉到闫巍宗骤然紧绷的身躯,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放了闫靖?那他呢?闫巍宗的性命你不要了?只要儿子不要丈夫?认真的?” 看来,闫巍宗这些年的背叛已叫赵永贞失了心气儿,对这个当初抛夫杀子也要跟随的男人,已经失望透顶,饶是看到他被人用刀架着脖子,也并未露出惊恐惧怕之色。 闫巍宗也赤红着眼看向赵永贞,他虽然没有说话,但眼底的意思已经暴露无遗。 赵永贞目光淡淡地落在闫巍宗身上,旋即又不着痕迹扫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舞女,忽然弯唇一笑:“大帅贵人自有天相,何须我来多管闲事?你只需放了我儿!” “赵永贞!你——”闫巍宗睚眦欲裂,看赵永贞的眼神带着恨意。 虽说他与赵永贞这些年感情的确变了,但他还是隔三差五会去寻她,给她荣光、财富、权势,也算是尽了做丈夫的责任,她怎能如此狠心?! 赵永贞不耐打断他的话:“我如何?大帅,你年纪大了,也该让位于宁鼎了。” 闫靖在一旁看着父母反目,不知该作何反应。 云楚又倒是笑的格外开怀,好一出狗咬狗的戏码,这一对曾经踩着无数人的尸体与痛苦在一起的男女,经过生活的反复淬炼,磨砺,也终于反目成仇了。 “啧——真是可惜,不过,赵女士不会觉得威胁两句,我就愿意放了闫靖?若真这么简单,我又何必冒着风险来西灵山?你这脑子,属实蠢钝了些。” “是吗?”赵永贞眼皮微抬,不紧不慢地拍了拍手掌。 须臾,两个闫家军带着扣着镣铐的闫处信进来了,她神色痛苦,目光凝滞,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癫狂,可见刚刚没遇到什么好事。 云楚又看着闫处信,抿了抿唇,看向赵永贞:“所以,闫应彪,闫应枫有问题?” 闫处信刚刚是被郭迭带着去寻闫应彪和闫应枫的,这两人皆是她的亲儿子,本以为不会有事,没想到,多年来的隔阂,让闫处信也阴沟里翻了船。 想来,她会被擒住,其中少不得闫应彪或闫应枫的功劳,否则她不会这副表情。 “你倒是不笨。”赵永贞瞥了云楚又一眼,心里对于霍湛能找到这样一个女人,感到非常不满,一个莽夫所生的儿子,理应寻个五大三粗的蠢笨女人才是。 赵永贞自认云楚又只有一人,就算再厉害,也逃不出西灵山去。 她便道:“闫应彪是大帅之子,又娶了马先施之女,这些时日闫巍宗正在逐渐给他放权,日子过得极为滋润,如何愿意跟闫处信离开?” “至于闫应枫,呵,一个成天只知道花天酒地的蛀虫,离开了西灵山的庇护与钱财,他怎么生活?闫处信这些年在外练兵,脑子都练傻了,居然会有这样的幻想。” “也不怕告诉你,在郭迭领人见到闫应彪的那一刻,闫处信就已经被擒了,如何,有这样的合作者,你可失望?奉劝你一句,及时回头,否则丢了小命,得不偿失。” “只要你放了我儿,闫处信你也可带走,我已是给了最大的诚意。” 云楚又冷笑:“赵女士对闫靖倒是颇为上心,那说明你也不是不懂母爱为何物,那如何能做出杀子的畜生行径?想要闫靖,可以,用你自己的命来换。” 闻言,赵永贞面色一沉:“果然是替霍湛来出头的,丫头,男人的爱最是不能相信,奉津势大,你真当霍湛娶了你,便只会有你一个女人吗?我念你年幼,不与你多般计较,只要你愿意放下刀,日后为我效力,西灵山可给你所有你想要的,如何?” 云楚又轻笑一声:“啧,好一个断情绝爱,手握权柄的赵永贞。” “大帅可听清楚了?赵永贞心里可没有你了,你如今还活着,就已经惦记着瓜分西灵山的权势了,怎样,是不是后悔当初不该夺人妻子?还用自己手下将领的性命去填这一桩背德的情事?午夜梦回时,他们可曾来找你索命?” 闫巍宗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只一双眼紧紧盯着赵永贞。 “我再说一遍,放了我儿,否则——”赵永贞失了耐心,厉喝一声,举枪便对准了闫处信的脑袋,显然,她将闫处信当做了可以威胁云楚又的筹码。 下一刻,“砰——”的一声枪响,握着赵永贞手枪的闫处信回头看向云楚又,嘴里溢出鲜血,眼里却露出祈求的光,除了云楚又,没人知道她自杀后,祈求的是什么。 闫处信的尸体缓缓倒地,赵永贞面色难看,很是恼火,又开枪朝她的尸体补了两枪。 云楚又神色冷了下来,与闫巍宗道:“大帅,你也看到了,赵永贞毫不顾忌你的性命,还肆意杀人,你该下手令了,让你的亲信前来营救,就说,赵永贞反叛。” 闻言,赵永贞嘲讽道:“反叛?如今我的人已将大帅府围了,你当手令能送出去?小丫头,与我斗,你还是太嫩了些,左不过就这么僵持着,闫处信未曾送信出去,霍家军也不会来救你,我倒要看你能撑到几时。” “是吗?”云楚又眨了眨眼,朝闫靖的方向看去。 赵永贞也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这一看,便面色骤变。 第368章 癫狂的赵永贞 原本还精神奕奕的闫靖,此时却昏厥了过去,嘴唇泛紫,浑身抽搐,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赵永贞心中急切,大喝道:“你给我儿喂了毒?!” 在这个医疗水平低下的年代,毒药的威力是很强的,赵永贞自然害怕。 云楚又杏眼乌黑漂亮,轻笑:“小手段罢了,与赵女士相比,上不得台面。” 银针淬毒,还是霍湛出的主意,没想到竟真的派上用场了,刚刚刺入闫靖肩头的银针便带有剧毒,为的就是防备赵永贞,这女人还真没有辜负霍湛的先见之明。 赵永贞看着状态不佳,已经昏厥的闫靖,情绪骤然崩溃,厉声道:“你害我儿!” 云楚又看着赵永贞狰狞的神情,眉头微蹙,这人瞧着有点不大正常,果然,她思绪还没落下,赵永贞就退到了闫家军身后,指着她道:“开枪!射杀了她!生死不论!” 闫家军齐刷刷举枪对准云楚又和闫巍宗,后者面色豁然大变:“你们想造反?!西灵山是闫家的,不是赵家的,你们竟听信赵永贞的话,敢对老子开枪?!” 众闫家军果然顿住了,虽说他们是赵永贞的人,可对上闫巍宗,依然被死死压制,有些踌躇不定,不知道该不该开枪,如闫巍宗所言,他才是西灵山真正的主人。 躲在人群后的赵永贞听着闫巍宗一口一句粗话,脸上表情厌恶:“开枪!” 云楚又轻啧一声,对赵永贞的态度表示佩服,这么雷厉风行,为了杀她,连闫巍宗的性命也不顾了,看样子在西灵山生活多年,赵永贞的心态也逐渐扭曲变态了。 她原本还想利用闫靖的毒,要挟赵永贞屈服,没想到她这么疯。 在闫家军开枪的瞬间,云楚又带着闫巍宗一跃,破窗而出,就地一滚,她声音满含杀意,说道:“看样子你这西灵山大帅的名头已是没用了,不如,杀了?” 在云楚又要下手时,闫巍宗急声道:“慢着!你且带我离开,只要离开了大帅府,我就能召来亲信,届时赵永贞定跑不了!你若将我留下,岂不是无人可挟持了?” 云楚又轻瞥他一眼,环顾四周:“你觉得挟持你有用吗?” 眼看赵永贞的人要追出来,闫巍宗一咬牙,从胸襟里掏出一方玉石所制的印鉴。 “你带我离开,这印鉴与军令无异,见此物如见我本人,你想要手令,我给你便是,但你绝不能将我留在这里,赵永贞已经疯了,她定会杀了我!” 闫巍宗说着,将印鉴抛出,云楚又美眸一眯,伸手去接。 下一瞬,闫巍宗眼神一狠,一个肘击攻向云楚又,在她闪避的刹那,闫巍宗踱步逃出,而此时,赵永贞的人已经追了出来,云楚又深吸一口气,攥紧手里的印鉴,脚尖一点墙壁,借助三角墙跃上屋檐,轻轻松松离开大帅府。 她回头看了一眼大帅府,轻哼一声,脚步轻便地离开了。 事情果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闫处信已死,大帅府被赵永贞所控,闫巍宗出逃,不知这夫妻俩狗咬狗,到底谁胜谁负,手中这一方印鉴,到底是否有用? 为今之计是尽快通知霍家军,在闫巍宗亲信不曾发觉异样前,先一步攻下西灵山。 思及此,云楚又便一路飞快下山,在盘旋的山道丛林中,找到了霍湛。 “又又!”霍湛快步迎了上去,上下查看着云楚又,见她无恙,才松了口气。 “行动失败便失败,你没事就好。”他看着云楚又紧蹙的眉,狭长的狐狸眼中噙着几分好笑,并不为生擒闫巍宗失败而感到失望,若西灵山真这么容易被拿下,那他也无需等待这么多年了,如今大军已尽数抵达,左不过真刀真枪打一场罢了。 霍家军征战多年,从不惧任何人,只不过西灵山占据地形优势,易守难攻。 云楚又将闫巍宗的印鉴递给霍湛:“我本是擒住了闫巍宗,但中间发生了意外。” 说话间,云楚又将在大帅府中发生的一切尽数告知,听罢,霍湛浅眸微眯:“你是说,如今大帅府已经落入赵永贞手中,闫巍宗尚躲藏其中,没能脱身?” “正是如此,虽不知印鉴真假,但我们此时攻入大帅府,定能将赵永贞和闫巍宗双双拿下,他二人已经撕破脸,赵永贞不会允许闫巍宗活着离开大帅府的。” 云楚又郑重道:“时间紧迫,刻不容缓。” 霍湛素来不是扭捏之人,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两人亲率霍家军,攻入西灵山。 了望哨上的闫家军看着乌泱泱涌来的霍家军,大喊起来:“敌袭——” “呜——呜——”刺耳而凄厉的警报声在西灵山各处响彻。 霍家军多是骁勇之人,直接采用迫击炮,炸毁西灵山的墙壁,轰隆隆的巨响,炸开的口子让更多的霍家军涌入城中,而驻守四处的闫家军此时也收到消息,匆忙赶来。 大战一触即发,而大帅府中,癫狂的赵永贞也正在疯狂寻找闫巍宗。 她自然也听到了城中响起的警报声,心里清楚,是霍家军攻城了,如今,她必须找到闫巍宗,将人杀了,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接手闫家军,抵御霍家军! 她先前不顾闫巍宗性命,倘若让他活下来,事后,定会找她清算此事。 而此时,闫巍宗在哪儿呢? “莹娘!”闫巍宗捂着手臂,一脸苍白的回了住处,听着外头嘈杂凌乱的脚步声,急促喘息着,小声喊着舞女姨太太的名字,须臾,一个女人从暗处爬了出来。 “大帅!你怎么样?”莹娘看着闫巍宗,想到刚刚的云楚又,眼底掠过一抹复杂,旋即脸上做出梨花带雨之姿,哭着扑进了闫巍宗怀中,一脸的惊恐害怕。 闫巍宗一把推开莹娘,将一封信纸塞进她手里,旋即忍着疼痛用双手握住她的肩,厉声道:“莹娘!拿着这个,速速离开大帅府,去找凌天!让他即刻围了大帅府,杀了赵永贞,救我出去,如此,方才能应对正在攻城的霍家军!” 闫巍宗满头大汗,不止是伤口的疼痛,更是心境起伏激荡导致的。 他没想到,今日竟会是他与西灵山的大难之日。 第369章 莹娘,手令 “这……大帅,妾,妾不行的……”莹娘攥紧手里的信纸,有些害怕。 闫巍宗有些头疼,指甲几乎嵌入她的肉里:“不!莹娘,你冷静点!如今这大帅府里,我能信任的唯有你了,你必须想法子离开,出去通风报信,不然赵永贞真会杀了我!我若是死了,你也活不了!莹娘,如今的破局之法尽在你手了!” 莹娘死死咬着嘴唇,看了一眼外面,听着凌乱嘈杂的脚步声,小声道:“可,大帅,太太搜查这么严苛,我要怎么离开大帅府?她定不会叫我离开的!” “帅府花池,连通外面,我受了伤,不能潜入其中,无法离开,只能暂时隐藏在此处,莹娘,你一定要快!速速通知凌天,先莫要管霍家军,定要先来大帅府救我!” 闫巍宗细细嘱咐,鲜血滴滴拉拉,也使得气氛紧张到了极致。 他起初是想直接通过帅府花池离开的,但又担心赵永贞埋伏在外,思来想去,还是应寻个人帮忙,而今大帅府里里外外都是赵永贞的人,他能信的就唯有这个小小舞女。 莹娘若能将信件送出,自是最好,若不能,他也可躲在暗道里,等待凌天发现端倪。 没错,他的住处中有一方暗藏的暗道,不通外界,只能暂时隐蔽。 凌天是他手下大将,是他的心腹,手握十万大军,驻守西灵山,眼下霍家军突袭,他定是在城门口抵御,但是有轻重缓急,须得先知会他前来救援。 在闫巍宗的目光中,莹娘纵然恐惧,也只能点头:“好!我去!” 闫巍宗目送莹娘离开,轻松了口气,旋即就匆匆躲藏入暗道中,书架后的暗道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却不曾想,有一天派上用场,竟是为了防备枕边人。 赵永贞,这个美貌如花却心如蛇蝎的女人,他当初怎么就猪油蒙了心,为了她,甚至不惜与奉津闹翻,积得累累血债,成了笑话不说,还酿成了今日之祸?! 闫巍宗悔不当初,却也只能憋屈隐藏起来,因为他深知落入赵永贞手里的下场。 另一边,莹娘借助对大帅府中地形的熟悉,一路来到花池,路上即便有人看到她,也没有前来捉拿,守卫们寻找的是闫巍宗,而不是闫巍宗后院里的那些女人。 大帅府里的姨太太少说也有二三十位,许多听到动静出来询问,莹娘并不算显眼。 莹娘将信纸小心裹在牛皮袋里,左右环顾,深吸一口气,捏着鼻子跳入花池。 听到动静后,闫家军上前查探,很快给出结论:“姨太太殉情罢了,继续去搜!” 莹娘不敢停下,生怕身后有闫家军追来,直到快撑不住时,才稍稍浮出水面透气,如今天色已经暗了,她小心查看了四周,拖着沉重的衣裳从水里出来。 她躺在河边,费力的喘息着,随后摸了摸搁在胸口的手令信件。 在休息片刻后,莹娘就马不停蹄的出发了,她绕过了闫家军的包围,通过崎岖的山路小径离开了西灵山,怀揣着手令,走了许久,才隐约得见霍家军的旗帜。 莹娘手撑着树,怔怔看了片刻,旋即咬着牙靠近,边走边喊:“我手里有闫巍宗的密令,我要见云姑娘!要见霍少帅!我手里有闫巍宗亲笔所写的信件!” 莹娘被带到云楚又面前时,她愣了一瞬,但得益于惊人的记忆力,还是想起了她。 “是你?”云楚又有些吃惊,上前两步,打量着莹娘。 她曾经与这位莹娘有过一面之缘,还是在前往许都的路上,莹娘恳求她救云子津,之后她与云子津一道前往许都,至于莹娘如何,她倒是没有关心。 莹娘对云子津颇为情深义重,一路上不惜出卖身体也要救治后者。 可惜,云子津只当自己是莹娘的拖累,对她也并无感情,所以离开的很是决绝。 云楚又也没想到,竟会在西灵山与莹娘重遇,这种情况当真是小概率事件。 “是我。”莹娘苦涩一笑,抬头看向云楚又,咬着嘴唇,小心翼翼道:“云姑娘,子津他……我,我……罢了,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希望云姑娘能帮我。” 云楚又眸子微眯,若有所思道:“你手里有闫巍宗的手信?” “是,先前云姑娘生擒闫巍宗,被我看在眼里,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我没敢与姑娘相认,如今闫巍宗被逼,困于大帅府,病急乱投医只能找我帮他寻求出路。” 说着,莹娘便从怀里掏出被牛皮纸裹好信件,用湿漉漉的手递给云楚又。 不过,信件被一只修长的手截住,霍湛朝云楚又摇了摇头:“我来。” 他对莹娘并不熟悉,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捣鬼,这信件是否真实还有待查探。 在霍湛查验信件时,云楚又看向眼巴巴盯着她瞧的莹娘,对于这位高级恋爱脑,云楚又也不知该说什么:“你为何会流落到西灵山?又怎么成为闫巍宗的姨太太?” 莹娘倒也没有隐瞒,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清。 在云楚又和云子津离开后,莹娘心灰意冷,继续独自上路,却意外被一伙东瀛人生擒,忍辱负重后,又被调教成舞女,送入西灵山讨好闫巍宗。 莹娘本就是靠这种本事营生的女人,自是手到擒来。 她虽然年纪大了,但自有旁人不解的韵味在其中,更何况,男女之事上她向来放得开,闫巍宗早已腻歪了赵永贞那种端着的女人,乍然出现一个莹娘,自是哪儿哪儿都好,也就多宠爱了几分,却不曾想,好日子没过几天,就有了今日这般遭遇。 三言两语说完自己的悲惨遭遇,莹娘便紧接着道:“云姑娘,子津可好些了?” 她风情漂亮的脸上罕见的带了些真挚与热情,显然是真的关心这个。 云楚又轻叹一声,说道:“我已经治好了大哥的腿,他往后能如常人一般走路了,不过眼下他不在西灵山,你暂且待在营地,待事情结束,我带你回绿城。” 不管怎么说,莹娘冒着风险给她送信,算是帮了大忙,她既想见云子津,那她便圆了她的念想,事后,也可将人留下,当个得力之人,亦或者,将人送去过普通生活。 莹娘命运多舛,但重情重义,不为自己的苦难而哀怨,逆境而生,也有胆魄。 这样的人,最适合在这样的世道里活着。 第370章 不信,就让他信 听到云楚又的话,莹娘险些喜极而泣。 她不为自己能离开西灵山而感到高兴,也不为云楚又要带她去绿城而开心,唯一让她感到拨开云雾的喜悦,是因为云子津的腿,他好了,能像曾经一样,做个正常人了。 她深知腿疾对云子津而言是多大的痛苦与折磨,磨灭了他的生命,他的精神,他的一切,如今腿疾治愈,他又会成为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云家大少爷了。 这么想着,莹娘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给云楚又磕了个头。 她声音满含欣喜与放松,裹挟着满满的感激:“云姑娘,谢谢你。” “快起来。”云楚又皱眉,伸手将人拉起来,这时,闫巍宗的手令也检查好了,霍湛将信纸递给云楚又:“是真的,不过缺少印信,应当是你带回来的那方印鉴。” “哦?”云楚又接过信件看了一眼,寥寥几句,是闫巍宗向凌天求救的话。 云楚又摇了摇头,看向莹娘:“这里面没有证实身份的东西,你便是将信件送去给凌天,后者也不一定会认,闫巍宗怕是有后手,只是送你出来博生路的。” 莹娘笑了笑:“凌天认识我,当初正是他与东瀛人接洽,接我们这些舞女入城的,闫巍宗近来对我颇为宠爱,西灵山人人皆知,我去送信,已经算是人证了。” 一个舞女,被闫巍宗宠爱至此,绝不会有人相信,她竟然会变节,另投霍家军。 “至于帮闫巍宗博取生路,却要看我愿不愿意,人人都是手中刀,端看持刀人是谁。” 莹娘将一切都看的分明,对于闫巍宗把她当成棋子,她并不在乎,因为她转头也可以将闫巍宗的救命稻草当成再见云子津一面的筹码,有时候翻转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云楚又听着外面烽火连天的声响,垂眸道:“那你可愿,再帮我送一封信过去。” 莹娘皱眉,有些不解:“你要救闫巍宗?” 云楚又摇了摇头:“我要救的是九州的百姓,西灵山的百姓。” 两军开战,不论结果如何,最后受伤的都是老百姓,这要是她想要生擒闫巍宗,要挟闫家军,让霍家军直取西灵山的原因之一,但计划失败,只能正面相迎。 原本他们想的是迅速攻城,拿下大帅府,但闫家军支援太过迅猛,源源不断的闫家军正在往西灵山集结,情况只会更加严重,他们来不及攻占大帅府,擒住赵永贞。 不过,如今莹娘携闫巍宗手令出现,却让事情又出现了很大的转机。 西灵山守卫军是由凌天率领的闫家军,足足有十万人,加之西灵山易守难攻,真要打起来,只怕是要耽搁数日,一旦让四象军或郑家军抓到机会,霍家军便会陷入两难。 “救,九州百姓,西灵山的百姓?”莹娘一震,有些不解。 霍湛却迅速捕捉到重点,目光定在云楚又身上:“你要仿闫巍宗的字?” 云楚又颔首:“我可以完美复刻闫巍宗的字迹,加之玉石印鉴和莹娘这个人证,只需让凌天率军撤离西灵山,亦或者分散他们的兵力,大战或可避免。” 莹娘听得浑身一紧,问到:“可若让凌天在这个节骨眼撤离西灵山,他能信吗?” 她还是害怕,不想掺和到这种天大的事情里,她只想活着离开西灵山,去绿城见云子津,至于闫家军和霍家军的大战,她一点都不关心,她只是个小人物罢了。 云楚又眼神微凉,轻笑道:“不信,就让他信。” 西灵山,凌天坐镇军中,脸上并无惊慌之色。 直到副官匆忙入营帐:“参谋长,大帅府大门紧闭,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闻言,凌天眉头紧皱:“大门紧闭?门口没有哨兵?” “这,哨兵是有,但只说是三少病重,大帅府不允外人入内,传信的人面见大帅,但大帅并未给出任何手令。”副官言语踌躇,只觉得不对劲,便如实上报。 凌天愣住了:“三少何时回来的?他不是在绿城?” 他是专程负责西灵山安全的将领,也是闫巍宗最信任的手下,可闫靖突然回来,却没人向他禀报,反倒是霍家军突然袭击,总觉得一切云山雾罩,不太正常。 副官摇了摇头:“这,属下也不知。” 凌天抿着嘴角没吭声,副官又脸色为难地道:“大帅没有指令,参谋长,咱们还要继续进攻霍家军吗?还是防守,西灵山百姓人心惶惶,已经有人偷偷出城了。” 凌天额头青筋跳动,拍案而起:“你们且守着,我去一趟大帅府!” 行军打仗,最是离不开主心骨,若闫巍宗不下令,他也没办法在西灵山就动用大量兵力,否则就是意图反叛,这种罪名他可吃罪不起,而且,如今霍家军都打上西灵山了,大帅还揪心三少的病情,为情形未免古怪,定是大帅府出事了。 凌天可不是普通的草莽,心里有些弯弯绕绕,当即便准备前往大帅府。 不过,他尚未离开,就忽有人进入营帐:“参谋长,大帅府的姨太太前来送大帅手令!是否让人进来?” 闻言,凌天松了口气:“快请!” 他虽松了口气,但更多的还是疑惑,送手令这种重要的东西,理应让哨兵或副官来,怎会让一个姨太太来男人堆里送信? 莹娘拖着一身水汽来到营帐,整个人狼狈不堪,手里却紧握着手令信件。 “莹夫人?!”凌天一看到莹娘便大吃一惊,快步上前,大声道:“你怎么会这样?大帅府是不是出事了?为何大帅会派你来送手令?!” 莹娘将手里的信件和印鉴塞给凌天,急声道:“快!快率军去营救大帅!” 凌天来不及多问,迅速打开印鉴,其上是闫巍宗亲笔所书的求救信,看完后,凌天只觉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厉声道:“赵永贞竟敢挟持大帅?!” 他是闫巍宗手底下的老人了,当初为了赵永贞,多名同僚血祭还债,导致他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对赵永贞更是没什么好脸,否则也不会将舞女送入西灵山了。 第371章 大帅府的异变 莹娘捂着胸口,声音急促:“快!赵永贞欲要挟持大帅前往西北的凤凰城,如今人已经跑了,你们快去追!一定要把大帅给带回来啊!他所托,我定是不能辜负的!” 凌天一愣,有些狐疑:“凤凰城?不在大帅府?赵永贞为何要带大帅去凤凰城?” 凤凰城在西北方,与闫家军相邻,素日不和,赵永贞是傻了吗? 莹娘顿了顿,哭诉道:“大帅叫我从府中莲池逃走,我才刚跳湖,就听到哨兵说赵永贞要他们迅速往西北凤凰城撤离,说那头有人接应,我不知怎么办,只能赶紧来向凌参谋长送手令,还是赶紧去将大帅追回,否则晚了的话……大帅恐性命危矣呀!” 莹娘在风月场待久了,演戏自是手到擒来,声声哭诉,痛彻心扉,叫人感同身受。 凌天眉头紧锁,还在犹豫不决,忽然,外头又有哨兵来急报了。 “报——霍家军忽然大举撤离,从西灵山侧绕路,往西北方去了!” “参谋长,属下等要不要追?还是留守驻地,静观其变?” 这话宛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叫凌天瞬间攥紧手令,面色沉凝,厉声呵道:“整备大军!留守一万于西灵山,剩余的,跟老子杀上去,歼灭霍家军,救回大帅!” “是——” 随着凌天军令落下,整个西灵山边围都开始整肃军队,动静颇大。 莹娘心头微松了口气,面上却不显,眼看着凌天要走,还拉着他的袖子,啜泣道:“凌参谋长,你将我也带上,我担心大帅的安危,实在是放心不下!” 莹娘风韵犹存,说话娇滴滴的,饶是凌天这种军营汉子,都不由酥了半边身子。 他闷声道:“莹夫人还是留在大帅府,霍家军已经撤离,西灵山有一万人护卫,不会出什么事,放心,属下定会安然带回大帅!并且歼灭敌军,扬我西灵山之威!” 若说凌天原先心里还有些犹豫,可随着霍家军撤离,追去西北,莹娘口口声声要跟随前往,这种不安就彻底散了,他本就是粗莽之人,没什么心眼,自不知人心难测。 “那,那好,你定要救回大帅啊!”莹娘如是说着,挥手送别了大军。 西灵山城外,看着凌天率大军往西北凤凰城方向追击而去,霍一忍不住放声大笑,朝空中挥拳,激动道:“少夫人真是神机妙算!那凌天果真中计了!” 云楚又轻叹一声:“如今只看霍二和沈虬能否给我们拖延足够的时间了。” 话落,她转头与霍湛对视一眼,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事不宜迟,一刻钟后,云楚又和霍湛率领剩余的五千霍家军精锐,杀上了西灵山,在凌天带走绝大多数大军后,西灵山守卫不过区区万人,如此,霍家军一路势如破竹。 攻破西灵山城门时,已入深夜。 留守的万余闫家军哀嚎不已,他们没能守住西灵山。 入城后,霍湛命霍家军反守城门,旋即与云楚又带千余人去了大帅府,一路上都没有惊扰西灵山百姓,他们都只是普通人,他们亦不是鬼子,不会对同胞烧杀劫掠。 莹娘看着顺利入城的云楚又和霍湛,轻轻舒了口气。 她生怕计划失败,那她家传手令的事一定会暴露,再留在西灵山就是死路一条。 相比别处的战乱,处于西灵山中心位置的大帅府反倒是安静的吓人。 云楚又与霍湛道:“需尽快擒住大帅府中的人,挑几个身手好的潜进去。” “云姑娘,闫巍宗兴许还藏在他的卧房,我猜里面是有暗道的。”莹娘作为闫巍宗近些时日最宠爱的姨太太,观察力还是有的,闫巍宗敢重回住处,就说明了一些问题。 “哦?”云楚又眉梢一挑,这事她还真不知道。 莹娘犹豫片刻,咬牙道:“我与你一起去,若我引诱,闫巍宗兴许不会设防。” 她也知道现在需要尽快捉住闫巍宗,谨防凌天察觉到不对劲,带领大军折返回来,那他们可就成了瓮中之鳖了,但若是闫巍宗在手,凌天这个愚忠之人定不会硬攻。 云楚又看了她片刻,颔首道:“那就多谢你了。” 莹娘摇了摇头,她其实是个惜命之人,如果不是云楚又顶着云子津妹妹的名头,她是说什么都不会同意冒险的,但事已至此,能做的就唯有相信她了。 “我与你一起。”霍湛抬眸看看偌大的大帅府,狭长的眸中闪过一丝暗芒。 多年来,他总想着有一天能站在这里,荡平整个西灵山,如今真正做到了,反倒是平静了,想到身处其中,却已经没了退路的赵永贞,心中的可笑多于感慨。 话落,霍湛便点了几个身手不错的霍家军,转而看向霍七:“你带人守着大帅府。” 云楚又看了霍湛一眼,没多说什么,一行人借着墙角攀援而上,警惕观察了一番院中的情况,顺势潜入,大帅府中同样安静,好像巡逻放哨的人都隐蔽起来了似的。 “情况有点不对劲,多小心,我与莹娘去找闫巍宗。”云楚又环顾一圈,眉尖一蹙。 她先前来大帅府时可不是这样的,短短时间内人就都散了? 莹娘刚刚被人托着跳进院墙里,脸色发白,如今都没反应过来,听到云楚又的话,也不由转头四顾,低声道:“该不会是赵永贞知道我们要来,埋伏起来了?” 云楚又摇了摇头,看向霍湛,后者长眉拧着,须臾,转头看她:“小心。” 两人分开后,云楚又伸手拉着莹娘的手腕,两人一同前往了闫巍宗的住处。 辽远,云楚又就瞳眸微闪,莹娘也浑身紧绷起来,因为闫巍宗住处大门敞开,门口横七竖八躺着许多闫家军的尸体,鲜血横流,几乎在门口形成一条细细的血溪。 “嘶——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闫巍宗……”莹娘脸色惨白,害怕至极。 云楚又红唇轻抿,皱眉看向大帅府内,尸体蜿蜒,几乎一直延伸到闫巍宗的卧房,她语气危险道:“看来不止是城门口生了变故,连这大帅府内也有了异变。” 第372章 闫巍宗已经死了 莹娘一愣,有些不解:“异变?会是什么异变?难道不是赵永贞?” 云楚又心中思忖,说道:“我在这里守着,你去将霍湛喊来。” 莹娘想到这一路上都没碰到的闫家军守卫,再看看闫巍宗住处的众多尸体,便知道“罪魁祸首”就在其中,当即不敢耽搁,点头后匆匆折返回去喊人了。 他们人多势众,纵然这大帅府中有什么异变,应该也不会发生什么事。 云楚又静静看着闫巍宗住处,其实凭着她的五感,能够勉强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说明人并没有都死光,最起码做出这件事的人还活着,只是不知闫巍宗和赵永贞如何。 她心中也有了几分猜测,大帅府统共就那么几个人,其实谁干的并不难猜。 府中,闫巍宗、赵永贞、闫靖、闫应彪、闫应枫、马佳慧,至多再加上一个郭迭,以及闫巍宗后院的那些姨太太们,这些人都是有可能反杀闫家军的人。 但闫巍宗如今势弱,定是藏得隐蔽,生怕被赵永贞发现,不会是他。 而赵永贞手握大帅府的权柄,眼下正是风头正盛,疯狂寻找闫巍宗的时候,不可能这么安静,更不可能杀了听命于自己的闫家军,所以,她也不是屋中人。 至于闫靖,中了毒,如今只怕是还处于昏迷状态,醒不过来。 郭迭双手被废,很难发挥作用,加之闫巍宗后院的女人们,全都势单力薄,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杀掉这些训练有素的闫家军,对方潜藏已久,为的就是今日之机。 如此,就只剩下了闫应彪,闫应枫和马佳慧。 她是真没想到,与闫处信有关的三人,竟还能绝地反杀,出乎预料。 只是不知,幕后高手到底是这三人中的哪一个,亦或者是三人合作的结果? 其实自己想想,他们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不奇怪,赵永贞势大,又是闫巍宗的正头太太,还有个亲生儿子,种种迹象都表明,一旦闫巍宗死了,西灵山就要改姓“赵”了。 闫应彪和闫应枫两人毕竟不是从赵永贞肚皮里爬出来的,隔了一层。 纵然他们为了取信于赵永贞,出卖了自己的生母,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心里很清楚,一旦西灵山改名换姓了,他们这两个闫巍宗的亲子,都活不了。 恰逢霍家军来袭,大帅府气氛紧张,索性乱上加乱,若赢了,还能搏一条出路。 云楚又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莹娘也带着霍湛回来了。 霍湛在看到闫巍宗住处的惨状后,狐狸眼微微眯起,朝身后的霍家军一挥手,众人立刻如矫捷迅猛的猎豹般,纷纷跃上墙头,探查着里面的情况。 在警惕巡查后,便跃入院中,见状,云楚又与霍湛对视一眼,两人抬步进了院子。 莹娘虽然害怕,但还是跟上了,不然让她一个人待在外面,她更害怕。 云楚又一跨过门槛,冲天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院中的尸体高高堆叠在一起,似乎大帅府所有的闫家军哨兵都在此处了,这般杀伐,可见对大帅府有着多大的怨气与愤恨。 霍家军一路开道,霍湛拉着云楚又,一直行至闫巍宗的卧房。 这里,几乎是所有血腥味的源头,汹涌震撼。 霍湛眉头紧锁,霍家军持枪而入,在看到屋里的情形时,都震了一下,但紧接着就将枪口对准了屋里的人,云楚又站在门口,只听到一声很沙哑的男声:“放下枪。” 霍湛挡在云楚又身前,与她一起进了闫巍宗的卧房,莹娘迟疑着跟上。 待看清里面的情况,霍湛和云楚又还没什么反应,莹娘已经捂着嘴巴呕吐出来了。 她手撑着门框,不停的干呕,先前院子里的情况还没让她有这么大的反应,如今这样,自是因为屋里出现了更为血腥的画面,而画面的素材,便是闫巍宗。 奢华的卧房里,还隐隐散发着檀香味,原本隐藏起来的闫巍宗,已经被人切割成了数块,腹中五脏六腑都被扯了出来,画面之血腥残忍,远胜于外面堆叠的死尸。 闫巍宗已经死了,死的很透,但单独搁在桌上的头颅死死盯着门口,死不瞑目。 云楚又瞥了一眼,下一刻就被霍湛给挡住了,她有些哭笑不得,上辈子本就是医学院出身的,解剖是家常便饭,这样的情形对于寻常人或许刺激,但她还能接受。 屋里除了已经变成尸体的闫巍宗,还有几个眼熟的闫家军。 他们,正是与云楚又,闫处信一起回到西灵山的人,他们是后者的心腹,先前一直没动静,还当是被赵永贞的人杀了,没想到竟出现在这里。 霍湛琥珀色的瞳眸微微一闪,看向站在闫巍宗尸体旁,正在擦手的人。 一个约莫二十岁,和闫靖年岁差不多的青年。 他五官端正俊朗,文质彬彬,尽管被霍家军的枪支抵着,也依然冷静。 似乎察觉到霍湛在看他,便抬眸道:“霍少帅,你比我想象中来的要晚一些。” “呜呜……呜呜呜……呜……”随着青年话音落下,放下的床幔里忽然响起了激动的声音,霍家军原本准备上前,青年却噗嗤一声笑了,上前拉开床幔,露出里面的人。 赵永贞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条,原本精致的发髻已经散落,衣裳整齐,倒没有遭到什么非人的待遇,不过显然,大帅府中的血腥惨状,还是令她受到了一些刺激。 赵永贞双目盯着霍湛,眼神先是陌生,旋即才变得激动,亢奋,甚至湿润。 这样的情绪变化叫站在床幔边的青年笑的更大声了,他道:“母亲这是什么表情?当年你险些杀了霍湛,你当他是为了救你而来?母亲还是那般天真。” 听到他的声音,赵永贞眼神变得愤恨,眼底满是悔意。 青年这时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动作,他竟伸手摸了摸赵永贞的脸,接着,声音变得缱绻而温柔:“母亲,闫巍宗已经死了,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看到这一幕,霍家军手里的枪支都颤了颤,眼神不着痕迹看向霍湛。 他们都很清楚赵永贞的身份,不管怎么说,后者都是少帅的生母,如今被这小子如此羞辱,他们是不是应该开枪,先将人给制住再说? 然而霍湛却十分冷静,摄人心魄的容色冷凝,只是静静看着。 第373章 荒诞离奇的爱恨情仇 赵永贞摇了摇头,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眼底满是恐惧。 她挣扎着看向霍湛,眼神祈求,希望霍湛能够救她,不要将她留给这个恶魔。 青年似觉得无趣,稍稍用力,推开了赵永贞的脸,转头看向霍湛:“霍少帅,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西灵山,包括西灵山的军工厂,武器,粮食,都可以给你。” 听到这话,站在他身后的几个闫家军面面相觑,露出苦色。 青年文质彬彬的脸上露出郑重与认真,指着赵永贞道:“我只要她。” 云楚又嘴角抽了抽,忍不住看了霍湛一眼,她怎么都没想到,西灵山能颠成这样,继母和继子的爱恨情仇,这故事放在小说里应该不让写? 霍湛懒洋洋勾唇一笑:“与我做交易?你何不带着她直接离开?” 青年默了默,朝霍湛走来,在与他相距一米时,才停下脚步,抛开他身上令人不适的血腥味不提,这的确是一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是赵永贞喜欢的类型。 “西灵山已经从内部腐朽了,不是奉津的对手。” “闫靖,闫应彪都已经死了,如今,我是西灵山唯一一个闫家人,你既然能来到大帅府,那说明凌天没能守住西灵山,但闫家军不止凌天手中一支守备军。” “霍少帅应该也不想霍家军无辜枉死,如今,唯有我能操控那些守备军。” “霍少帅,我不想与你为敌,之所以不跑,是因为我很清楚,赵永贞于你而言是执念,倘若这回不让你见到她,那不论我与她躲在何处,你都会找过来。” “我厌倦了西灵山的尔虞我诈,如今,只想过安稳的生活。” 青年,不,或许应该叫他闫应枫,这位西灵山籍籍无名,成日只知道花天酒地的二少爷,终于在西灵山发生巨变时,露出了狰狞的触角,酿造了这番血案。 不过,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做出这样的事,竟不是为了西灵山,只是为了一个女人,还是自己的继母,只能说,有的女人不论年纪大小,都魅力无穷。 云楚又用古怪的眼神看向闫应枫,这人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你只要……她?”霍湛一字一顿,慢条斯理。 他的目光同样怪异,扫过双目含泪的赵永贞,瑰丽的眉眼笼上了一层好笑的意味:“赵永贞蛇蝎心肠,你断了她的富贵权柄,去过平凡生活,你觉得你能活多久?” 闻言,闫应枫瞳孔变得深邃,目光诚恳,语气认真:“我不怕。” “呜呜呜……呜呜……”赵永贞又开始疯狂挣扎起来,显然,她并不想如闫应枫所愿,跟着他离开,人至中年后,她已经明白,爱情哪有权势富贵重要? 这是乱世,是被东瀛人入侵的罹难之期,枭雄辈出,她凭什么要屈居人后? 此刻的赵永贞是真的后悔了,不该为了报复对她不忠的闫巍宗,而一念之差,与闫应枫有了牵扯,西灵山的日子不如她所想的那般好,闫巍宗女人不断,今天纳个妾,明天迎个姨太太,她当初离开奉津,宁死也要的爱情,成了一个笑话。 空虚,寂寞中,年轻英俊的闫应枫出现了,他很擅说花言巧语,又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对她温柔小意,软语细致,如同重现了她年少时的爱情,令她深陷其中。 她原想着,闫巍宗死了,她能成为西灵山名副其实的掌权人,殊不知,几年前射出的子弹,终在这一日,正中她的眉心,叫她知道何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霍湛笑了,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下一刻,薄唇边笑意微敛,手腕一转,只听“砰——”的一声,闫应枫脑门上正中一枪,鲜血蜿蜒而下,定格了闫应枫的表情。 “抱歉,我拒绝。”霍湛出手快而准,屋里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不过,随着他话音落下,霍家军纷纷动手,将屋里的闫家军尽数击毙。 转瞬间,造成大帅府血案的罪魁祸首就已伏诛,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乱,最后经由一出荒诞离奇的爱恨情仇而了结,让人不知是唏嘘多一些,还是哭笑不得多一些。 云楚又垂眸看着闫应枫的尸体,倒不奇怪他的下场,只能说闫应枫风花雪月惯了,脑子可能被酒水香粉给浸坏了,与人商谈,将其母亲当做商品交易,怎么想的? 霍湛多年目标都是为了雪恨,赵永贞已近在咫尺,怎么可能拱手让人? 再者,无论如何,赵永贞都是霍湛生母,她可以死,却不能落入一个男人手中成为禁脔,这不止是对霍湛的羞辱,更是对奉津的侮辱。 霍湛没有第一时间杀了闫应枫,她都感到奇怪,如今想来,只是为了让后者直接剖析干净他与赵永贞的关系,令赵永贞颜面扫地,更印证当年的选择有多愚蠢。 云楚又尚未反应,就被霍湛牵着行至床榻前,看着床上狼狈不堪的赵永贞,云楚又眼皮又跳了跳,天马行空的想着,只怕是从古至今,就没有哪个女人是被丈夫这么带到“婆婆”面前的,亲眼目睹了种种狗血事件,说真的,怪尴尬的。 霍湛看了赵永贞片刻,狭眸轻瞥一眼旁边的霍家军,后者就心领神会,立马上前拽出了塞在赵永贞嘴巴里的布条,旋即眼观鼻鼻观心的又退了回去。 赵永贞嘴巴里的布条被拽出,便大口喘息着,时不时还剧烈咳嗽两声。 她目光扫过闫应枫的尸体,再抬眸看向霍湛时,沉默下来,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母子俩分隔了二十多年,赵永贞对霍湛的记忆一直是倒在血泊里,性命垂危的他,而霍湛的记忆则是赵永贞决绝神态,以及开枪射向他心口时,心狠手辣的表情。 母子俩并没有寻常母亲和儿子之间的感情,甚至隐隐有几分紧张。 霍湛淡淡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很寻常的人,并没有赵永贞想象中的激动,愤怒,他尾音慵懒:“我不杀你,所有的罪孽,待回到奉津后,自该由你偿还。” “奉,奉津……”赵永贞声音嘶哑,眼神涣散。 多年筹谋,在西灵山耽搁了最美好的年华,没想到最后还是要回到人生的。 第374章 西灵山的覆灭 霍湛说罢,也不准备再管赵永贞,拉着云楚又准备离开大帅府。 西灵山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杀了闫应枫固然痛快,但如他所言,西灵山的守备军并非凌天一支军队,当务之急,是要应对那些守备军,若能收编自然最好,若不能,也要打通绿城与西灵山的连接,占据此地,使奉津贯穿南北! 这时,赵永贞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沙哑至极:“等等。” 霍湛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便听到赵永贞道:“凌天此人心机浅薄,重情重义,是个纯孝之人,他的老母幼儿皆在西灵山,城北匡家巷六号。” 闻言,云楚又回眸看了她一眼,却见说完这句话的赵永贞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 这是西灵山覆灭,眼看着就要回到奉津去了,想要与霍湛重修母子之情? 赵永贞可不是个简单女人,在霍湛幼时就舍得枪杀,多年来又将一腔母爱倾泻于闫靖,一直将霍湛这个儿子视作无物,只西灵山覆灭,就突然母爱觉醒了? 云楚又是不相信的,赵永贞做戏的成分更高,毕竟霍湛说了,回了奉津也是要还债的,加上她当年抛弃霍坤鹏,令其颜面扫地,重回旧地,这些旧人自然也都要再相见。 赵永贞必然是不想死的,可落入霍湛之手,她已无计可施。 为今之计,必然是将功折罪,协助霍湛顺利拿下西灵山,或想借此激发出霍湛对她的母子之情,待回到奉津后,也好由他当说客,继续过自己繁花似锦的生活? 霍湛眼皮微垂,对于赵永贞的话,没有给予什么回应,带着云楚又离开了。 莹娘也顺势跟上,半点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闫家都不是正常人,往后这地方,每每午夜梦回,带给她的估计都是挥不去的血腥,杀戮和残肢。 大帅府的事开始的紧张,结束的离奇,但对于霍家军而言,却是大有好处。 不费一兵一卒,便铲除了西灵山所有的闫家人,且还得知了凌天的弱点,赵永贞并未说谎,凌天的老母幼儿的确在城北匡家巷六号,霍湛命人将他们给“接”了出来。 霍家军的本意并非屠杀,自然也不会对凌天的家眷做什么残忍之事,不过,为了减少血腥杀戮,不得不为之,只要凌天愿意交出兵权,归顺奉津,亦或者卸甲归田,老母幼儿自当安然无虞,战场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在乎卑不卑鄙,有用就够了。 赵永贞是个精明女人,对凌天的评价也是一针见血。 在察觉霍二沈虬率军有意钳制后,凌天便掉头折返回来,可惜,西灵山已失,闫巍宗已死,大势已去,且老母幼儿皆在霍湛手中,最终,十万大军放下军械,俯首称臣。 曾经风光无比的三大军阀之一,西灵山闫家军,就此覆灭。 这一回歼灭西灵山,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前靠东瀛人攻打绿城,降低闫巍宗的警惕之心,后有闫处信引荐,导致大帅府兵变,之后种种,不过是将结局提前罢了。 西灵山。 凌晨时,霍二大步流星走进了云楚又和霍湛暂时落脚休息的地方,神色意气风发,这里曾是闫巍宗办公的地方,他惯会享受,即便是办公场所也装潢得十分奢华。 霍二看着正在用早饭的两人,郑重道:“少帅,少夫人,凌天已将兵权全权交付,且愿意投入奉津,练这支兵,只希望奉津能给予其母,其子一处安身之处。” 云楚又看向霍湛,美眸中满是笑意,这回可算是赚大了。 不止增添了十万大军的兵力,还获了一个“愚忠愚孝”的大将,这种标签放在普通人身上是令人嫌恶的,可放在一个下属身上,却是能让上位者省心省力的。 如今这年代,不提三大军阀,其他小军阀小势力多如牛毛,而他们掌兵,需要的是关系,如师生关系,血缘关系,老乡关系,宗教关系等等,这些都是用来操控维系部队的方法,十万闫家军并不好掌管,但如果凌天愿意为奉津练兵,可省了不少力气。 霍二给云楚又添了一碗粥,头都未抬:“凤凰城还没有动静?” 闻言,霍二摇了摇头:“我们的人看守各处通兵之处,并没有发现异常。” 霍湛狭眸微闪,神情蓦的变得深邃,嗓音惫懒而疏淡:“是吗。” 凌天的选择早在预料之中,没什么好高兴的,如今西灵山已拢入麾下,其他看守晋西各处的闫家守备军听闻这个消息后,已呈定局,定不会举兵来犯,而是散落各处。 现在需要警惕与防备的,反倒是江城方面的反应,以及凤凰城的动静。 凤凰城与西灵山相近,按理说他们早已接到了江城的电报,会来分一杯羹,但已经一天一夜过去了,什么反应都没有,这不合常理,其中定有蹊跷。 云楚又喝着粥,抬眸看了一眼霍湛,见他神情幽深,想到书中所写的郑叙白,再想到落入四象党特务手里的云秀禾,两者相距不远,她不得不做出联想。 云秀禾身上英雄救美的剧情永远不缺,润鹤失踪,理应前往绿城。 蓦的,云楚又拿着瓷勺的手顿了顿,难道,郑叙白其实一直都在绿城? 这么想着,云楚又的眉头便蹙了一下,与霍湛说道:“凤凰城的郑家军,兴许也在绿城,霍家军迎战西灵山,许会后方失守,使绿城落入郑家军手中。” 这话一出,屋里静了下来,霍二神色微肃,看向霍湛。 霍湛眼神一暗,琥珀色的眸子里透露出的冷冽几乎要凝为实质。 “倘若郑家军的目标是绿城,那我们如今折返,只怕是也晚了,加之西灵山正处于凤凰城与绿城之间,奉津纵是拿下西灵山,怕也是为凤凰城做了嫁衣裳。” 云楚又眉头紧锁,越说越觉得可能性极大,邪魅狷狂的男配郑叙白,在书中险些抢了男主冷烽的风头,其也是个心机深沉之辈,若想出这样的计策,也实属正常。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来人推门而入,正是沈虬。 他神情严肃,将手里的情报递给霍湛:“少帅,绿城来的急报。” 云楚又眼皮跳了跳,前脚才刚有所猜测,后脚绿城就来了情报,要说两者间没有关联,她是不信的,所以,郑叙白还真在绿城?哪怕东瀛军与闫家军攻城,都没出手? 第375章 郑家军 霍湛狐狸眼微微眯起,眼底流露出些许暗芒。 沈虬大步上前,将手里的情报双手呈到霍湛手中,低声道:“绿城来的急报。” 霍湛也没避着云楚又,直接打开情报,在看到上面的内容的时,冷笑一声,云楚又看了一眼,也眉头轻蹙,果不其然,郑叙白这个小说男配真的在绿城,且已经率军占据了绿城各地,名义上是与四象党合作,帮忙清除东瀛军的。 “他们是将霍家军当成刀了,在奉津清除东瀛军和西灵山后,派出已经秘密归顺他们的郑家军,顺理成章重新拿下绿城,接着收下西灵山,致使霍家军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若不将之还回去,怕还要担一个‘国贼’的名头,四象党乐见其成。” 云楚又声音微沉,转而看向霍湛,事已至此,怕是要与四象党撕破脸了。 她虽然算不上是奉津的人,但从始至终都参与了作战,清除东瀛军和闫家军都有她的手笔,霍湛并未伤害老百姓,反而为了国家和人民奋勇战斗,立了大功。 这样的军队不能达成所愿,扩展版图,却要被四象党利用,何其可悲。 “什么?!我们费尽心思拿下西灵山,好不容易胜利了,四象党居然这么理所当然来摘我们的果实?真当咱们奉津是泥塑的不成?少帅!跟他们杀!” 霍一脾气最急躁,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气得怒发冲冠,厉声说道。 霍家军骁勇善战,接连战胜东瀛军和西灵山,正是气势大盛的时候,自然不惧郑家军和四象军,真要让他们咽下这口气,才会引得人心动荡,士气大跌。 云楚又看了霍一一眼,后者被激起的火气瞬间哑然,讷讷地走到了一边。 沈虬说道:“郑家军如今所属四象党,他们两者既是一伙的,自然会有所合作。” “倘若我们不交还西灵山,那必然会被郑家军前后夹击,甚至会被四象党以‘掀起内战’为名,冠以‘国贼’的名头,到时候,当真是陷入两难了。” 沈虬已经看透了这些,说起话来,颇有些无奈。 霍一紧紧抿着嘴唇,有些气恼道:“难道咱们就只能这么被利用设计?平白让四象党和郑家军占便宜?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咱霍家军可没吃过这种亏!” 沈虬深深叹了口气,摇头道:“少帅,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云楚又也看向霍湛,霍家军的归属还是要他来决定的。 霍湛轻笑一声,狭长的狐狸眼中满是淡漠,噙着淡淡的讥嘲:“前后夹击?谁夹击谁还不一定,我奉津吃进去的东西,还从没有吐出来的道理。” 云楚又眸子微闪,想到了许都。 霍湛亲率霍家军在许都筹谋良久,虽说绿城作战匆忙,但定是有法子的。 “告诉霍三,率军直入绿城,若遇到阻挠,直接攻进去!”霍湛将手里的情报慢条斯理的撕碎,一举一动都带着睥睨之气,好似四象党的小动作不值一提。 “攻进去?”沈虬有些迟疑,难道真要与四象党开战? 霍湛轻瞥他一眼,沈虬当即不敢再说,垂首应是,转而离去了。 而听到霍湛的话,霍一咧嘴一笑,挥拳道:“还是少帅烈性,就该这样!咱奉津可从不吃亏,四象党既然要撕破脸,那咱们就先用郑家军开刀!看到底谁更强!” 虽然同为九州军阀,但闫家军如今已经分崩离析,就剩下郑家军了。 郑家军是厉害,但真要和霍家军相比,两者还是有着不小的距离,加上如今西灵山已经覆灭,只需要打通几座城,就可以连通奉津和西灵山,到时候,凤凰城不过是奉津的嘴边肉罢了,一旦奉津同时并入西灵山和凤凰城,与四象党争雄也不无不可! 对这话,霍湛扯了扯唇,不置可否,他这人,最不惧的就是旁人的算计。 云楚又看到霍湛强硬的姿态,想了想,便知道事情只怕没有她所想的那么简单。 两个大势力的博弈,远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轻松的,四象党如今要腾出手对付东瀛军,若再招惹一个奉津,岂不是不理智?他们要的,只是一个态度。 奉津行事霸道,是众所周知的,即便是不还绿城和西灵山,外人也无法说什么,毕竟他们前脚才刚刚护佑了许都乃至绿城,杀了东瀛军,大盛而归! 与十战九败的东瀛军相比,所向披靡的霍家军已经隐隐占据了广梁省老百姓的心,名声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毁掉的,而是需要长久积累,霍家军如今正得民心。 对于老百姓来说,谁能保护他们,谁能让他们吃饱饭,谁就是民心所向者。 四象党自然也清楚,他们害怕霍家军真的揭竿而起,从而取代了他们在民众心里主导的地位,所以让郑家军占据绿城,只是一个试探,一个态度的试探。 霍湛软弱,四象党就顺理成章接手霍家军的果实,不费一兵一卒拦住东瀛军,甚至护住绿城,覆灭西灵山这个随时可能与他们为难的毒瘤。倘若霍湛强硬,四象党便会退而求其次,绝不会与之为难,给他们一个名正言顺反叛的理由。 这是一场心理与行动上的博弈,而决定权都在霍湛,而不是四象党,显然,霍湛早已看破了这一点,所以对于郑家军占据绿城持有冷眼旁观,却十分强硬的态度。 想明白这一点,云楚又便轻睨霍湛一眼:“四象党不会与霍家军为难的,端看凤凰城与奉津的谈判如何了,看样子,你不准备给他们好脸色。” 霍湛轻笑一声,伸手将云楚又颊侧的碎发撩至耳后,含笑的声音沁着平静:“为何要给他们好脸色?夫人好不容易护住绿城,平了西灵山,怎能将之拱手让人?” 他转头看向绿城方向,琥珀色的瞳仁里掠过一抹幽光。 “早就听闻郑家军中庸,除了西灵山,素来不与人发生冲突,如今我霍家军为他们铲除了卧榻之侧的猛虎,他们理应与我们当面致谢。” 听到这不要脸的话,云楚又有些哭笑不得:“致谢?不动刀枪就够客气了。” 闻言,霍湛长眉一挑:“放心,为夫自不会叫郑家军的人欺负了去。” 第376章 绿城之变 云楚又嘴角一抽,伸手拍了拍霍湛的肩,哥俩好道:“有信心是好事。” 话落,她忽然想到还在绿城的冷烽等人,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云秀禾如今就在郑叙白手中,这么说来,烽火小队很可能会与郑家军发生冲突。 橘嘉绫香还和冷烽他们待在一起,万一出了什么事,那真是哭都没地儿哭,而且没办法和谭淮书交代,思及此,云楚又眉头拧起:“回绿城?” 霍湛虽不解她的情绪变化,却还是颔首道:“回。” 在平复西灵山后,收到郑家军驻军绿城的消息后,霍湛云楚又便折了回去。 重回绿城,感觉已经完全不同了,霍一脾气暴躁,便被留在西灵山,掌兵两万,以防备郑家军从大后方进军,霍湛则带凌天与其所率的十万大军,前往绿城。 浩浩荡荡的大军压境,与绿城内的平静安稳形成对比。 霍湛坐在车上,云楚又则坐在他身旁,两人皆是看着城门紧闭的绿城。 大军黑压压的,给绿城带来极大的压迫,不过须臾的功夫,原本紧闭的城门就打开了,一支军队冲出,在城门口整齐列队,紧接着,一个年轻男人走了出来。 沈虬看了霍湛一眼,见他点头,才下车迎上了男人。 云楚又透过前窗玻璃看向对方,眉梢微动,男人有着略长的茶褐色头发,眸光凛冽桀骜,一双细细长长的丹凤眼下,高挺的鼻梁下是薄厚适中的唇,最引人瞩目的是其左眉骨处的断眉,眉毛流线十分顺畅,应是精修过,可见是一个细致爱美之人。 不知是不是云楚又看的太久,霍湛轻瞥一眼,淡淡道:“他有我好看吗?” 听着这满是醋味的话,云楚又有些好笑,旋即轻咳一声:“自是没你好看的,不然我怎么偏看上你了?不得不说,阿湛这副皮囊,皮相是极好极好,无人能比的。” 霍湛眼皮一跳,不知对这话该是感到高兴,还是感到失落。 他转而换了话题,看向正在与沈虬接洽的年轻男人:“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云楚又眨了眨眼,呵呵一笑:“应该是郑家军的人。” 她绝对不会告诉这个醋坛子,初见时她就把他当做了郑叙白。 霍湛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介绍道:“郑家军少帅,郑叙白。” 云楚又点了点头:“郑叙白亲自出来接你,看样子我们猜想的没错,他们的确不想与奉津产生冲突,只是不知郑叙白是否愿意让步,绿城归属如何。” 霍湛弯了弯唇,十分自然的接话道:“绿城自是我的囊中物。” 俩人闲话间,沈虬大步跑了回来,他脸色有些古怪,靠近车窗,弯腰道:“少帅,郑家军少帅邀您入城,特在政府设宴,庆贺霍家军旗开得胜。” 霍湛瑰丽的眉眼间扬起笑意,眼底却冷漠:“他既诚心相邀,我赴宴便是。” 云楚又看了他一眼,红唇轻抿,什么赴宴不赴宴的,鸿门宴罢了。 十万大军,五万驻于城内,五万驻于城外,还有霍家军跟随霍湛左右。 这般大的声势,郑叙白还敢邀人入城,可谓诚意满满,不知是四象党的主意,还是他自己的主意,城内驻了多少郑家军也是个未知数,这一场谈判还未可知。 云楚又没有掺和霍湛和郑叙白之间的事,到了绿城后,就直接离开,前往了冷烽梁满仓等人落脚之处,如今城内压抑,驻军很多,深处其中的联党,就如同漂浮在海中的小渔船,稍有不慎就可能会被淹没覆灭,她能做的就是护住他们,安然离开。 “少夫人,到了。”沈虬开车把云楚又送到位置,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洋楼,这地方看着就像是藏了特务,他眉头一皱:“还是属下先入内,少夫人在外面稍等片刻。” 云楚又摇了摇头:“不用,回去,霍湛那边有什么问题,随时过来找我。” 想到霍湛,沈虬叹了口气,只能颔首,下车为云楚又开门:“少夫人放心。” 云楚又站在门口,目送沈虬开车离开,原本被车灯照亮的街道瞬间黯淡下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安静的洋楼,迈着步子走了过去,轻轻敲门:“开门。” 随着她的声音响起,屋里的门咔嚓一声打开了,露出金大锤兴奋的脸:“云同志,你回来了!” 云楚又微微颔首,进了门,金大锤探头出去看了几眼,才关门而入。 “冷烽怎么样?”云楚又一进门就看到从屋里出来的梁满仓,便问了两句,几天时间过去,冷烽情况应该好了许多,只要没有发热,伤口就不会进一步恶化。 “云同志,你可算是回来了。队长已经醒了,这两天也能起身走走,倒是你,如今绿城已经变天了,凤凰城的郑家军莫名其妙驻军而来,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 梁满仓匆匆迎上来,仔细看了看云楚又,生怕她出了什么事。 云楚又点了点头,朝冷烽房间行去,还没走两步,就看到撑着墙壁走出来的冷烽,他脸色有些苍白,神情憔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看着还真是经历了一场大病。 男女主的感情果然是要经历一些磨难的,云秀禾被抓走,对冷烽而言, 应该是不亚于龙都覆灭的痛苦,待伤势再好些,他肯定是要去寻找云秀禾的。 郑叙白对云秀禾的感情起初是兴趣,紧接着就是认真,而后是深情。 总归这一回有阿鹿这一出,再有郑叙白这么一个优秀男配出现,冷烽和云秀禾的感情算是一个大槛,但只要安然度过,两人的革命感情定是会有所升华的。 冷烽看到云楚又时,愣了一下,旋即苦笑一声,声音嘶哑:“多谢。” 云楚又打量了他一眼:“经历了那么多,你与我客气什么。” 冷烽笑容更苦,走到椅子旁坐下,举止有些僵硬,看样子伤势尚未痊愈。 云楚又看向楼上,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问道:“绫香呢?” 梁满仓忙接话:“已经睡着了,最近绿城事变,我们没出去过,都是彭同志带吃的用的过来,绫香姑娘话少,平日都在房里,我看她好像很紧张害怕似的。” 云楚又轻嗯一声,橘嘉绫香定是怕自己东瀛人的身份泄露,所以才深居简出,她心思敏感,也怕引来旁人忌讳,不说旁的,橘嘉绫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姑娘。 说到绿城之事,一旁的冷烽看向云楚又:“绿城之事应该与你有关?” 第377章 云楚又是个惹事精 闻言,云楚又左眉轻挑一下,神色没什么变化:“何以见得?” 冷烽苦笑着摇了摇头:“直觉罢了,初见时只觉你如大家所说的一样,张扬跋扈,可细细了解后方知,你并不浅薄,而且哪里有大事发生,哪里就有你的身影。” 听到这话,梁满仓在一旁捂着嘴偷笑,这不是变相说云同志是个惹事精? 金大锤也咧嘴笑道:“队长,这话可不兴乱说,应该说哪里有大事发生,云同志就会在哪里平定战乱,如今绿城事变,原本还紧张着哩,一看到云同志,倒是放松了。” 冷烽哑口无言,所幸云楚又也不是个计较的人,看向漆黑的窗外,声音平淡地道:“绿城之事确实与我有关,西灵山被霍家军所覆灭,如今,四象军正步步紧逼,想叫霍家军做出姿态,表明自己无异于争权当国贼,双方博弈罢了,绿城应是无碍的。” 这个爆炸的消息从云楚又嘴里说出来,却是没什么波澜,屋里顿时陷入寂静。 忽然,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梁满仓不敢置信道:“西灵山,被霍家军覆灭?如今四象军要从霍家军手里夺地盘?天呐,我们都身处绿城,却不知竟发生这么多。” 冷烽神色也严肃起来,如梁满仓所言,他们身处中心,却不知这么多波澜风雨。 他眉头紧锁,旋即看向云楚又,迟疑片刻后,问道:“你与霍家军……” 梁满仓和金大锤在许都的事他已知晓,也明白云楚又和霍湛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西灵山覆灭之事,只怕是也有云楚又的手笔在其中,她为何愿意告诉他们? 云楚又抬眸看他,清凌凌的眸子弧度很美,噙着些许淡淡的温和笑意:“你只需明白,不管我是什么身份,身处什么位置,都不影响我对联党的善意。” 闻言,冷烽眼中神色微微动容,梁满仓和金大锤对视一眼,眼底皆有笑意。 他们就知道,云同志会永远向着联党,这么要紧的情报都告诉他们了。 云楚又说道:“绿城即将易主,已经不适合联党落脚,或许,你们应该离开。” 她相信霍家军会在这一场谈判局获得赢面,届时,整个广梁省都会落入奉津手中,依霍湛的手段,他不会允许联党和四象党特务潜伏其中,冷烽等人他认识,处境会更加危险,绿城已经不安全了,他们应该转移战斗地点,江城,沪城,桐城,三择其一。 冷烽没有说话,双眉紧蹙,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知是怎么想的。 金大锤沉默了片刻,说道:“队长,我觉得咱们应该听云同志的,或许,江城是一个很好的地方,秀禾,丽钊他们被捕,很可能会被送到江城,我们可以去看看。”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说出了令众人心情沉闷的一个话题,那就是队友的被捕。 云秀禾等人被潘显硕的旧部所捕,失去联络与信息,最担心的莫过于冷烽。 果然,听到这话,冷烽面色一变,沉沉的,每每想到当日之事,冷烽都感觉痛彻心扉,他不明白,善心带来的竟是后心刀,阿鹿做出这样的事让他万分痛恨。 如果没有当初那一遭,云秀禾也不会一时激怒离开,从而被捕,失去踪迹。 云楚又看了冷烽一眼,江城,这个选择倒是没有让她意外,小说里,冷烽所率的烽火小队正是去了江城,不过,云秀禾此时应当就在绿城,而非江城。 气氛沉默了片刻,冷烽忽然开口了。 他看向云楚又,紧绷的嘴唇动了动,旋即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恳求:“云同志,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秀禾,丽钊她们的下落?都是姑娘家,落入敌手,我怕她们……” 倘若是自己落入四象党手里,冷烽也不会这么情绪激动。 四象党的审讯手段他是听说过的,尤其是对女人,更是异常狠辣,他很害怕,怕云秀禾,李丽钊,宋璇她们已经遭遇不测,强忍枪伤,数次想要去追踪,可惜…… 如今他就是个病人,还拖累了何英,梁满仓和金大锤,更是扰的蔡先生频频前来,增加暴露的风险,他很痛恨无力自救的自己,能求的就唯有云楚又。 她神通广大,又有霍家军的关系,论情报调查,肯定是要高于他们许多的。 梁满仓和金大锤听到这话,纷纷看向云楚又,眼神中露出希冀之色。 虽然总是麻烦人家不好,但队友的性命对他们来说真的太重要了,所以,即便绿城中纷纷扰扰,乱作一团,他们还是会轮流出去打听消息,但可惜,没什么有用的。 云楚又默默抬眼,看样子冷烽真是病急乱投医了,竟会向她求助。 冷烽对上云楚又的目光,脸上露出痛苦,旋即伸手抓了抓头发:“我真的没办法了,她们音讯全无,我不敢往最坏的方向猜测,可这么久的时间了,会不会……” 这个年代,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尤其云秀禾她们身份敏感,更属正常。 可尽管知道这种事非常普遍,可还是不愿意去想,没有消息或许也是最好的消息。 “你且与我说说,阿鹿为何对你这么执着,你可是承诺了她什么?”云楚又打量着冷烽,对云秀禾的下落她压根不担忧,最好奇的还是造成这一切的阿鹿。 这人摆明了是个变数,小说里可没出现过这一出,阿鹿身上大有古怪。 对于这种超出她认知的人与物,她总是保持警惕的。 闻言,冷烽脸色一变,有些难以启齿,最后还是梁满仓无奈道:“队长和秀禾的关系我们都知道,阿鹿也知道,但她好像并不在乎,也一直对队长很好,谁也没想到她能做出这样的事,还惹了这么大的乱子,说真的,阿鹿对队长的心思,过于执着了。” “哦?”云楚又若有所思地看了冷烽一眼。 “我从未承诺她什么,带着她,也不过是因为顾念她失了亲人,又与我们同行许久,同情罢了,但不曾想……”冷烽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实在不知该怎么接了。 第378章 谈判,绿城归属 云楚又指尖轻点桌面,美眸微眯,对阿鹿有了些许猜测。 或许,阿鹿也是一个误入四十年代的外来客,否则无法解释她对冷烽的执念。 当日,在土匪寨子里,因舞女联手对付她的缘故,她也不曾带阿鹿离开,之后,与她一起的两个姑娘也不见了,彼时她觉得阿鹿是在藏拙,猜测她是某方势力中的特务。 但烽火小队还不是小说后期叱咤风云的情报特工小组,只是几个普通的青年男女,加之龙都覆灭,她真想不到一个身份不明的特务跟着冷烽做什么。 再然后,阿鹿重新回来,跟着冷烽,而这一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兴许就是那个时候,阿鹿的身上发生了改变,变成了一个知晓书中内容的穿越者,亦或者是一个通晓前世的重生者,知道冷烽会干出一番大事业,才会对其如此执着。 如果猜测属实,阿鹿身份当真有问题,那她应该很容易就能猜到她的来历。 小说里,作为云秀禾对照组的云子清,可与她完全不同,几乎不需要费脑子,就能猜到她已经不是原来的云子清了,不管她是穿越者还是重生者,通晓未来的事,都很容易造成一些问题,当然,她对她没什么恶意,知晓就知晓,对她没什么影响。 依她如今的能力,纵是身份被揭露了,也没什么,反倒方便她利用格子背包。 想明白这一点,云楚又就无所谓了,看着表情沉重的冷烽,以及无奈又希冀的梁满仓金大锤,说道:“云秀禾应该是在绿城,但宋璇李丽钊,我不清楚。” “绿城?!当真?!”一听到云楚又的话,冷烽就嗖的一下站了起来,神色激动。 云楚又微微颔首:“八九不离十。” 不等冷烽询问,她又接着道:“不过,应是落入了郑家军手中,你们想把人救出来不容易,况且经过阿鹿的事,云秀禾与你离心,怕也不会轻易跟你回来。” “‘跟’我回来?”冷烽倒是敏锐,捕捉到了云楚又话中的意思。 云楚又眉梢轻挑,说道:“郑家军应当对云秀禾颇有善意,没有刁难的意思,你大可放心,不需要着急前去营救,你该担心的是自己,而不是云秀禾。” 郑叙白从一开始就对云秀禾很好,两人算是一对欢喜冤家,宋璇和李丽钊跟着她,应该也不会受什么折磨,怕就怕后两者并没有和云秀禾一起落入郑家军手中。 不过,这已经不是她能管的事了,告知一些情报,给出一些意见,已经是她最大的友好与善意,其他的,她管不了,也不想管,如今更想做的还是离开绿城。 “为什么?秀禾怎么会与郑家军有牵扯?”梁满仓有些吃惊,十分不解。 冷烽看向云楚又,目光中亦是疑惑,显然,这也是他想不通的事。 云楚又耸了耸肩,站起身,说道:“我知道的也不多,或许,你们可以打听打听,今晚我住在这里,明天一早带绫香离开,你们也早点休息。” 说完,云楚又就转身上了楼,完全没有给冷烽等人解惑的意思。 另一边,宽敞明亮的大堂里,富丽堂皇,几人相对而坐,桌上是美酒佳肴。 这样的场面,颇为肃穆,一般人恐怕站着都腿软。 霍湛一身挺括利落的军装,长靴没过小腿,长腿交叠,双手十指相扣搁在小腹,漆黑的军装衬得他容色瑰丽摄人,淡漠的眉眼拢在灯光里,一派闲适慵懒的姿态。 对面,正中坐着的就是郑叙白,他细长的丹凤眼若有所思地盯着霍湛,两人一人是郑家军少帅,一人是霍家军少帅,都知晓对方的名头,但见面却还是头一回。 他目光瞟过站在霍湛身后的霍家军,他们整齐划一,举手投足都带着铁血与严峻。 饶是早就听说过霍家军的厉害,可亲眼所见还是与传闻中的感觉不同,再加上霍家军刚刚覆灭西灵山,气势正是刚猛的时候,带给人的压迫更大。 气氛压抑间,冯志洲率先开口了:“呵呵,霍少帅,冒昧请您前来,还请见谅。” 霍湛抿了下唇线,声音端的是漫不经心,仿佛在说一个很无关紧要的话题:“开门见山,四象党命郑家军占领绿城,是想从奉津手里要出西灵山?” 这话一出,场中的气氛瞬间又冷凝起来,郑叙白眸子眯起,手指微微摩挲。 虽然双方都知道,这一场博弈就是在讨论绿城,西灵山的归属问题,且还是试探奉津对四象党的态度,可霍湛这么直截了当,倒是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这……”冯志洲也被霍湛这番操作给打的愣了片刻,旋即讪讪一笑。 郑叙白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凛冽:“看来霍少帅与传闻中所言有些不同,” 霍湛不置可否,懒得接话,薄唇边漾起些许弧度,语调散漫:“许都与绿城是我霍家军用命抵挡才护住的,不可能拱手让人,郑家军不知会一声就率兵直入,是完全不将我奉津放在眼里,此事,我需凤凰城给一个说法,否则……” 霍湛话语轻描淡写,可未尽之言却充斥着铺天盖地的血腥。 郑叙白脸上笑意微微收敛,眉头微蹙,见霍湛将目光转向冯志洲:“西灵山亦然,奉津无意与四象党争权,但落入手中的东西,不可能让与你们,多余的话不必说,想战,那便战,奉津不怕打仗,更不会避战,所有的试探与挑衅,接下就是。” 说完,霍湛就看向回来的沈虬,后者微微颔首,他才阖眼闭目养神。 将一切收入眼底的郑叙白眸子微微眯起,想到刚刚一晃而过的纤细身影,以及江城方面传来的电报,便知道那位是霍湛心尖儿上的人,云楚又,神秘的奉津少夫人。 霍湛太过强势,对绿城和西灵山的谈判没有半分退让,只能另辟蹊径。 况且,委座早就说过,要拿捏霍湛,这个女人是重中之重,可惜潘显硕死的离奇,收到任务后尚未执行,否则有云楚又在手,又哪里需要对霍湛低声下气? 第379章 载满军需物资的火车 郑叙白目光微闪,轻笑着道:“早就从报纸上看到霍少帅对夫人颇为疼爱,如今看来,果不其然,怎不将夫人带来?听闻能顺利铲除西灵山,这其中也少不了霍少夫人的手笔,少夫人巾帼不让须眉,着实令人钦佩,霍少帅不如将人邀来?” 他话音一落,就发觉周围的霍家军目光皆是锐利地投注到他的身上。 而霍湛也睁开眼,浅色的瞳眸中翻涌着暗色,声音冰冷:“郑叙白,你该知道,我们这样的人都有不可触及的东西,倘若你再多言,西灵山,便是凤凰城的前车之鉴。” 他细长的眸子冷冷定格在郑叙白身上,眸色苍冷,隐隐透着残忍之色。 随着他话音落下,周围隐戾之气更加迫人,征战沙场之人,自不是悄然细语的。 而凤凰城众人先是一震,旋即就目露怒意,西灵山已经覆灭,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郑叙白眼底也掠过一抹恼怒,他虽碍于四象党的面子,对霍家军及霍湛百般忍让,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若还上赶着,岂不是将凤凰城的脸面都丢尽了? 不过,从霍湛的态度也能瞧出来,那云楚又当真是他的软肋,值得利用一番。 气氛风起云涌间,夹在中间的冯志洲硬着头皮开口了。 “霍少帅消消火,郑少帅并非想要掀起纷争,霍少夫人的大名如今已是响亮至极,我们都非常崇敬仰慕,自不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您切莫动怒。” 他虽然早就知道霍湛难缠,可没想到只是提了一嘴云楚又,就惹的他想要撕破脸,思及委座传达的命令,冯志洲只觉得头痛至极,这种情况下,很难对云楚又下手。 这种事他是没法子了,只能靠郑叙白,可凤凰城虽然归属了四象党,但性质到底有些不同,且是直接听命于委座的,与他可犯不着留情面,想央人家动手,还得三催四请的,作为一个中间人,他只能两边讨好,都不能得罪,着实是难上加难。 当务之急,是想想该怎样让霍湛松口,让出绿城或西灵山,与四象党依然保持友好关系,而不是惹恼了对方,令四象党落入内忧外患,腹背受敌的局面。 霍湛冷冷地扯了扯唇,站起身:“我再说最后一次,绿城,西灵山,我都不会让,要战便战,莫要废话,谈判,须得拿出诚意,你们的诚意我看不出,挑衅倒是很明显,明枪暗箭我见多不少,但若要对女人下手,我奉津定不死不休。” “一日,若是明日午后,郑家军还未退出绿城,那就莫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霍湛行至门口,声音透过他颀长的背影传入郑叙白和冯志洲的耳中,很清冷平淡的口吻,可说出的话却霸道至极,喋血之气浓重,叫人浑身不自在。 眼看霍湛离开,冯志洲忙追了几步:“霍少帅!咱们再好好谈谈!霍少帅——” 一场精心准备的谈判,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只是因为提及了一个女人。 冯志洲一脸失望地看着疾驰而去的汽车,叹了口气,目光沉沉,不知道该怎么和委座交代,他拖着步子回到大堂,看着坐在位置上悠然喝茶的郑叙白,脑仁更疼了。 他如今对郑家军多有倚靠,自然不敢得罪郑叙白,尽管心里都是火气,也依然温声细语,颇为无奈地询问道:“郑少帅,这霍湛油盐不进,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郑叙白无声地弯了弯唇,眼神却是冷的:“还能怎么办?委座命我们与霍湛交好,强硬手段施展不开,他既说了,那绿城和西灵山给他便是,还能讨个好。” 闻言,冯志洲一脸无语,真要把绿城和西灵山给了奉津,那他们还说个屁? 坐视奉津版图扩大,威胁四象党的地位?他们因接连护佑百姓,打了胜仗,如今广梁省的老百姓都对其赞不绝口,名声大涨,只怕在争夺地盘中他们都讨不了好。 四象党征兵征粮过于残暴,在民众间的口碑本就算不上好,如今是遇到对头了。 郑叙白看到冯志洲的表情,呵呵一笑,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开玩笑的,这么认真作甚?霍湛不是说了,不给他,那就战,既然他这边油盐不进,那不如从那位霍少夫人的身上做文章,想来后者若是开口的话,能影响霍湛的决定。” 总算说出了一个法子,冯志洲表情缓和了些,但却迟疑道:“那云楚又能答应?” 她是奉津的少夫人,又不是四象党的少夫人,定是帮亲不帮理的,奉津版图扩大,她这个少夫人的地位也就更高,又怎么会偏帮四象党,说服自己男人退让一步? 郑叙白耸了耸肩,桀骜一笑:“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冯志洲点了点头,旋即长叹一声:“那此事就拜托郑少帅了,霍湛只给了我们一天时间,倘若这段时间办不到,无法说服云楚又,那我们也只能暂避锋芒了。” 尽管绿城如今驻扎着郑家军,凤凰城中也有十万大军,可夹击中间的霍家军,可若真的动手,那就是和奉津撕破脸了,依霍坤鹏那疯子的性格,指不定干出啥事来。 如今各地都不太平,一旦奉津对四象党动手,时局只会更加动荡。 对冯志洲的话,郑叙白不置可否,转身离开了。 在转身的瞬间,郑叙白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霍湛言语张狂,完全不将凤凰城和他放在眼里,着实可恶,若不教训一番,还当他真是纸糊的。 绿城和西灵山,不说四象党的心思,他们凤凰城也想要,这可是两块风水宝地。 思及此,郑叙白眼神略深,一路回到落脚的别院,径直朝着关押重犯的房间而去。 房间门口,几个哨兵正在紧锣密鼓的巡查,一看到郑叙白,便迎上来:“少帅!” “怎么样,她又说了什么?”郑叙白将手套摘下来,扔进哨兵手里,脚步却不停。 “火车,她说这段时间绿城铁路会有一辆载满军需物资的火车经过,武器,粮食,药品,都是进口的,十分珍贵。”一个身着副官服饰的男人走到他身旁,低声耳语。 郑叙白眸光中闪过一丝凛冽,脸上泛起些许热烈:“哦?当真?” 第380章 霍湛竟然没有死! 副官微微颔首,目光四下一巡,压低声音道:“刑法上了大半,不过是个普通人,没挨过去,什么都招了,虽说很离奇,但她所言应该属实。” 郑叙白丹凤眼眯起,进了屋子,屋里的人一听到动静就嘶声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能不能放了我?我只是个普通人,真的只是普通人,知道的事就这些了。” 郑叙白看着躺在床上,浑身上下都是血痕的女人,皱了皱眉,微扬下巴示意。 副官得令,端起一杯凉透了的茶,上前就泼在了女人的脸上。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响起,茶水将她脸上的血迹冲刷了些,露出一张消瘦憔悴的小白花面孔,仔细一看,正是阿鹿,她应是受到了许多折磨。 阿鹿趴在床边,咳嗽后,惨白的脸上泛起些许红晕,双眼张开看向郑叙白。 她眼睫上沾着水珠,端的是楚楚可怜,一看到郑叙白,她有些激动,想站起来,但因为脱力,整个人都从床上滚了下来,却强忍着疼往前爬了一段距离。 “郑少帅,我说的都是真的,东瀛人的火车被冷烽截断之后,他获取了大量物资,名声大噪,联党也因此实力暴涨,接连破获情报,打入敌人心脏,十分厉害!” “烽火小队的人本事都不小,您只需要留下他们,便能够得到助力!” “我上辈子只是个小人物,被土匪折磨多年,最后落入东瀛人手中,这辈子莫名奇妙拥有了上辈子的记忆,本意只是想给自己找个靠山,真的没存什么坏心思!” 阿鹿声声泣血,话语凄厉又可怜,她深知自己这张脸有多无辜,若能就此背靠凤凰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最起码上辈子直到她死时,凤凰城也依然是威风的军阀。 她之所以一直跟着冷烽,甚至不惜使用下作手段,就是想有个能依靠的人。 世道多艰,命途多舛,她想要的只是活着,安然的活着,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郑叙白垂眸看着趴在脚边的女人,眼底闪烁着桀骜凛冽的光,他半蹲下身,用修长的手指掐住阿鹿尖细的下巴:“接下来,我问,你答,只要令我满意,一切好说。” 阿鹿自是识时务的,一听这话,忙不迭点头:“好,我一定知无不言!” 郑叙白眼睛微微眯起,扯着唇角,有些好奇地说道:“烽火小队的事我已经听腻歪了,你说你死于三年后,那你说说,这三年,凤凰城如何,奉津如何,四象党又如何?” 知晓未来之事,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莫大的诱惑,他也不例外。 自从抓住这个联党女人,就施展了多种审讯手段,其他人倒是都抗住了,死咬着牙不吭声,只有她,才刚刚用了刑法就忍不住了,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吐露出来。 一个拥有上辈子记忆的女人,她的记忆对他而言,是有价值的。 如果不是奉津这些时日频频动作,让四象党坐立难安,他也腾不出手来撬开这女人的嘴,这些问题也不会等到今日才问,霍湛如此跋扈,理应寻些破绽才是。 听到郑叙白的话,阿鹿咬了咬嘴唇,说道:“凤凰城十分平稳,三年来虽说没做什么大事,但稳稳立于权势之巅,依然是三大军阀之一,是我接触不到的势力。” 既然落入凤凰城的手中,阿鹿自然是要吹捧着说的,她也不傻。 郑叙白眉头一皱,冷声道:“我要的是实话,若都是这种废话,那我就要考虑,是否要绞了你的舌头,你要清楚,你的价值在于你对未来的所知,而不是拍马屁。” 闻言,阿鹿脸色更白了,浑身都抖动的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惊恐地点了点头。 郑叙白松开阿鹿的下巴,嫌恶地在副官衣摆上擦了擦,居高临下看着她:“继续。” 阿鹿强忍着屈辱,低声道:“凤凰城的确如我所说的一样,一直都没什么事发生,奉津和四象党却会在一年后发生战乱,紧跟着,奉津就彻底沉寂落寞了。” 听到这个消息,郑叙白眼里精光肆意:“奉津与四象党发生战乱,被覆灭了?!” 郑叙白想到今晚霍湛的态度,听着阿鹿的话,这种反差带给他极大的冲击,但不得不说,心境不同了,喜悦不消多说,看来凤凰城站队还是成功了,四象党没让人失望。 阿鹿点了点头,旋即有些费力地靠在床边,咬了咬嘴唇,眼神中闪烁着些许犹豫,还是说道:“有件事其实我很不解,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郑叙白一听说奉津即将覆灭,心情大好,看阿鹿的眼神也变得温和了些。 阿鹿深吸一口气,疑惑地说道:“四象党之所以攻打奉津,是因为霍家军少帅霍湛死在了广梁省,紧接着霍坤鹏乘专车前往江城,却在路上被东瀛人伏击,车毁人亡,可据我所知,这辈子和上辈子有些不同,霍少帅好像并没有出事。” 接二连三的爆炸消息,让素来冷静的郑叙白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一把钳住阿鹿的肩膀,脸上神色严肃起来:“你所言属实?!” 阿鹿吃痛,有些惊恐地盯着他,连连点头道:“是,是真的,按时间算,霍少帅应该早在数月前就该死了,因他死在了四象党的地界,听闻还是为了促成军火合作而死,导致奉津与四象党交恶,屡屡爆发争端,上了好几次新闻,想不知道都很难。” 郑叙白眸光疯狂闪烁,倒是没有怀疑阿鹿的话,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不敢隐瞒。 霍湛早该死了,可却活到了现在,所以,到底是谁救了他? 郑叙白细细思索,很快就将人锁定在了云楚又的身上。 他眯了眯眼,一个身手了得,机敏过人,处处帮衬霍湛的女人,出现的太过离奇,听闻只是一个小地方出来的女人,可若是没有特殊的背景,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 思及此,郑叙白便厉声道:“你上辈子可曾听说过云楚又的名字?!” 阿鹿嘴唇一颤,摇了摇头:“没有,我从没听说过她。” 其实她也怀疑过,毕竟云楚又太厉害了,这样一个人物,上辈子不可能籍籍无名,可她想了好久,都没有与之对应的人物,她就像是一个横空出世的人。 第381章 威胁! 郑叙白眼神微凉,心里已经有了猜测,看样子,云楚又是个变数。 在这个世界上,变数就不应该存在,顺应时代便可,她们这样的人,都应该死。 这么想着,郑叙白看阿鹿的眼神就变得危险,还是副官适时上前,与他低声耳语:“少帅,您外出这段时间,云秀禾吃饭了,她似乎有话想与您说。” “哦?”提及云秀禾,郑叙白脑海中不由闪过那道如野百合般清新的身影。 他也不知为何,从初见开始,就总是不自觉被她所吸引,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自在,他从未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感受过,自然忍不住多关注了几分。 阿鹿也听到了云秀禾的名字,她拳头忍不住握紧了些,云秀禾,又是云秀禾! “看着她,等她想起什么有用的信息再说。”郑叙白站起身,瞥了一眼要死不活的阿鹿,冷声说着,说完,似又想起什么,与阿鹿说道:“云秀禾,可听过?” 阿鹿咬了咬嘴唇,强忍着怒火,说道:“云秀禾,上辈子是和冷烽在一起了的。” 闻言,郑叙白眯了眯眼,情绪瞬间压低了许多,这种感情来的莫名,让他有些不喜。 郑叙白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阿鹿转头看着他的背影,嘴唇紧紧抿着。 在前往云秀禾住处的路上,副官低声询问:“少帅,阿鹿所说,您怎么看?” “不虚。”郑叙白微微挑眉,左眉骨处的断眉更显桀骜不羁。 “那霍家军……我们是否要……”副官说话断断续续,意思却显而易见。 郑叙白丹凤眼眯起,片刻后,摇了摇头:“此事须得郑重,不能贸然动手,霍家军人多势众,这也是当初引人入绿城的缘由,要想对付霍湛,只能智取。” 话落,他又沉思片刻,朝副官招了招手,后者附耳过来,两人耳语了一阵。 副官有些迟疑:“少帅,此举可会惹怒了那霍湛?况且,云楚又也不一定会来。” 郑叙白耸了耸肩:“叙旧而已,紧张什么?云楚又对联党多有偏帮,她会来的。” 他早从阿鹿口中知道,烽火小队与云楚又关系密切,后者对联党十分善意,倘若不是因为她与霍湛的关系,他都要当她是一名联党特务了,所以,她一定会来的。 他手中这些烽火小队的人,就是鱼饵,而云楚又就是他所诱钓的小鱼。 小鱼之外,更大的鱼,自然就是霍湛了,环环相扣之局,定会令他如愿。 副官郑重应下,说话间,两人已经抵达了云秀禾的住处。 源自心里不一样的感觉,郑叙白给云秀禾安排了十分雅致的绣楼,他如今落脚之处本就是绿城一户豪族的别院,处处精致,而云秀禾的住处就在他住处的旁边。 如今他尚且不明白心里的感觉来自何处,只想着对她好些,可刚刚听闻阿鹿所言,心里骤然涌起的嫉妒宛如燎原之火,将他的些许理智燃烧殆尽,他忽然就明白了。 他对这个抓捕到的联党女人,生出了男女之情,他不希望她与冷烽在一起。 不管阿鹿所言是真是假,但总归让他看明白了自己的心,如此,云秀禾便只能留在他身边,至于冷烽,一个联党龟缩的废物,找到杀了便是,不足为惧。 郑叙白一路直入房间,一进门,一只素白的手就握着碎裂的瓷器朝他划去。 他双目凛然,伸手便与握住了手腕,稍一用力,便听到一声痛呼,其手中的瓷器也应声掉在地上,碎成了几片,郑叙白转头看去,就对上了云秀禾冒着怒火的眼。 她漂亮的鹅蛋脸泛着红,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里如今满是怒意和厌恶。 尽管手腕疼的要断裂,云秀禾依然嘴硬,冷冷盯着郑叙白,厉声道:“要杀就杀,要剐就剐,你将我困在这里,只是为了折辱!我云秀禾绝不会受你威胁!” 看着如此倔强执拗的女人,郑叙白不知怎的,心头一软。 他轻轻一拉,女人便一头栽进了他的怀中,她身材瘦小,乍然扑过来,脸上神色十分惊慌,秀美中透着英气的脸颊红晕更浓,像是一只误入陌生之地的小野猫。 云秀禾疯狂挣扎起来,嘴里怒骂:“你做什么!放开!放开我!” 郑叙白轻笑一声,伸手在云秀禾腰间滑动:“做什么?你瞧不出来?” 云秀禾脸色惨白,声嘶力竭道:“你敢碰我,我就一头撞死!” 郑叙白冷笑一声,豁然伸手钳住了她的下巴:“撞死?那又如何?最起码死前你也成了我的女人,不是吗?冷烽有什么好?他已经和别的女人好了,云秀禾,你该看清这些,投入我的怀抱不好吗?凤凰城难道不比颠沛流离好?”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云秀禾脸色更白,脑海中陡然浮现出冷烽和阿鹿滚在一起的画面,那场面令人作呕,但紧接着,云秀禾眼神清明起来。 她抬头看向郑叙白,一双明亮的眸子似闪着光:“就算没有冷烽,我也不会选择一个军阀头子!郑叙白,你别痴心妄想了!这辈子我和你都不可能!” “你!”郑叙白怒不可遏,手上力道更大,云秀禾下颚骨都险些要被捏碎。 但她硬是强忍着疼痛,倔强地盯着郑叙白,毫不示弱,这般态度,叫郑叙白心里又恨又气,可对上她的眼睛,更多的竟是怜爱,觉得这样的女人死了可惜。 半晌,郑叙白狠狠松开手,将云秀禾推到一边。 他深吸一口气,冷眼看她:“我对强迫女人没有兴趣,但有件事,你须得帮我办到,否则,牢里关押的那几个女人,我就无法保证她们的性命了。” 闻言,云秀禾先是一怔,旋即眼里闪过一丝愤怒:“你简直无耻!” 宋璇李丽钊她们都是为了保护她才被捕的,她不能为了一时意气就置她们于不顾,既然是一起被捕的,那就一起逃出去,这些日子,许多风风雨雨都过来了,还怕这个? 郑叙白冷笑:“无耻便无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才能活得长久。” 云秀禾拳头紧握,指节泛白:“你就算得到了我的人,总有一天,我也会杀了你。” 听到这话,郑叙白愣了一下,旋即扯了扯唇:“我看你是自作多情惯了。” 话落,他下巴微扬,示意副官将东西给她,后者得令,将纸笔放在桌上。 第382章 昔日敌人飞黄腾达 云秀禾看着桌上的纸笔,眼神中掠过狐疑,看郑叙白的眼神依然警惕。 “听闻你与霍家军少夫人云楚又乃是旧相识,想得救,自要付出一些代价,写信,只需将人唤来,我便放了你们。”郑叙白大步走到圈椅旁坐下,副官立刻上前倒茶。 “云楚又?”云秀禾顿了顿,她眉头紧锁,不明白郑叙白为何提起云楚又。 郑叙白扯了扯唇角:“你不要说你不认识,你二人颇有渊源,应比旁人感情要复杂些?只要她愿意前来救你,那你们便可离去,这是一个机会,你确定不把握住?” 阿鹿在烽火小队待得时间不短,一些不算隐秘的事也全都打听出来了,例如云楚又和云秀禾的身世互换,这桩奇事在烽火小队里算是谈资,当然,大伙不会当着云秀禾的面多说,毕竟相比起来,她是受了委屈的那个,从小吃不饱穿不暖。 “云楚又,也在绿城?”云秀禾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有些疑惑。 她是知道云楚又和霍家军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地关系,但霍家军少夫人这个名头是否属实,还不知晓,但如今听郑叙白这么说,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霍家军少夫人,果真是一个在哪里都不安稳的人,天生过不了苦日子。 云秀禾对云楚又的感情的确复杂,若说曾经是厌恶及痛恨的,那自从知道她并非真正的那个人后,这种感觉就散去不少,变得平静,欣赏,甚至崇拜了。 云楚又确实厉害,一路上帮助烽火小队完成了不少任务,获取了不少情报。 加之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不得不说,这样一个女人,真是让人想恨都恨。 “自然,看来你还不知道,云楚又协助霍湛,平了绿城东瀛侵袭之难,随之平定了西灵山叛军,霍家军接连打了胜仗,风头一时无两,四象党都需要屈居人后,温言软语和人说着好话,往日旧识成了大人物,这种滋味,应当不好受?” 郑叙白饶有兴致地看着云秀禾,她与云楚又关系复杂,大体算来,应该是仇人,而仇人乍然飞黄腾达,成了她永远触之不及的存在,这种感觉,肯定算不上舒坦。 云秀禾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想从霍家军手中得到西灵山?” 她当然不是蠢人,他话中句句不离霍家军,明面上是要邀请云楚又过来,实际上打的什么主意不难猜,看来绿城真成了权势中心,凤凰城是盯上奉津手里的肉了。 郑叙白脸上笑意敛去:“我是在威胁你,不是在请求你,这信你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牢里那几个人的性命都系在你一人身上,我没有时间让你考虑。” 霍湛态度强硬,他没有更多的时间了,必须今晚就完成计划。 云楚又如今是事件唯一的突破点,相信有云秀禾这封信在,她一定会来。 “呵,你也说了,我和云楚又相看两厌,你凭什么认为她会为了救我而来?”云秀禾拍了拍袖子,表情冷淡,但心里已经燃烧起了愤怒的火焰。 她最痛恨旁人的威胁,可郑叙白屡屡用宋璇李丽钊的性命要挟,着实可恨。 郑叙白弯了弯唇:“云楚又为人侠义,数次救联党于危难之中,对你也并无恶意,这些事我早已打听清楚,莫要再废话,再不动手,便先拿一人的胳膊来给你瞧瞧。” 云秀禾死死咬着嘴里的软肉,沉默下来,旋即默默走到桌边。 她顺从的拿起笔,可想到云楚又,又觉得无从落笔,她和她其实没什么交情,也不觉得她会来相救,可如今她们的命都握在郑叙白的手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得不从,只希望这封信不会给云楚又带来什么麻烦,多余的,想再多也没什么用。 云秀禾抿了抿唇,落笔只寥寥几个字,且十分直白,就是说落入了郑叙白手中,愿不愿意来救她们全看她自己的意愿,即便不来,她们也不会有怨言云云。 看着手里的信,郑叙白险些气笑了,将信撕碎:“你若再不好好写……” 后面的威胁之语没有说,但云秀禾也已经明白,她闭了闭眼,知道这一关是混不过去了,便执笔端端正正写了一封邀人赴宴的信,只说是叙旧,旁的只字不提。 郑叙白勉强认同,交给副官,后者立马派人送了出去。 云秀禾看着离去的副官,手指忍不住蜷缩起来,非常担忧。 郑叙白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轻声道:“别害怕,只要云楚又来了,我便放了你们,当然,你若不想走,留下来与我一同去凤凰城,我也乐见其成。” 听了这句调笑的话,云秀禾眼里闪过厌恶:“信也写了,你还不走?” 郑叙白耸了耸肩,细细长长的丹凤眼里闪过一缕精光,笑道:“你可知,冷烽身中枪伤,危在旦夕,应是活不了多久了,你回了联党又能如何?” 闻言,云秀禾怔然了一瞬,接着,她嘴唇有些颤抖,垂下了眸子。 看着云秀禾默然的模样,郑叙白觉得十分无趣,起身离开了。 另一边,“鸿门宴”结束后,沈虬便开车将霍湛送到了冷烽等人落脚之处。 沈虬看着黑漆漆的洋楼,说道:“少夫人就在这里,不过里面都是联党,少帅还是在车里等着,属下去将少夫人唤出来,莫要叫人钻了空子。” 霍湛看着洋楼,没有说话,车厢里一时陷入安静。 片刻后,才传来霍湛略带疲倦的低哑嗓音:“回去。” 沈虬一愣,回头看向霍湛,却看他双目微阖,便没有再说什么,开车离去。 他们离开后不久,一名身手矫健的郑家军便寻了过来,敲了敲门,将手里的信搁在了门口,旋即便迅速撤离,梁满仓满怀警惕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躺在门口的信封。 他迅速捞了信封进屋,远处的郑家军见人拿了信,便离开回去复命了。 梁满仓进屋后就将信封交给了冷烽,语气有些严肃:“队长,这地方已经不安全了,不知这信是谁送来的,咱们还是要尽快撤离才是,绿城不能多待。” 第383章 将计就计 当冷烽看到信封上的字迹时,只觉浑身血液从四肢百骸都涌向了大脑。 他猛然站起身,抓着信封的手都有些发抖,嘴唇微颤:“是秀禾,是她的字!” 梁满仓和端着药过来的金大锤一听到这话,两人都瞳孔一缩,变得激动起来:“秀禾?!真的是秀禾吗?队长你快看看她说什么了!她是不是逃出来了?!” 原本被四象党特务擒住的队友,忽然送信回来了,旁的不说,定是喜悦居多的。 冷烽听到两人的话后,眸子微凛,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将手里的信拆开。 待看到第一句时,冷烽的表情就变了,眉头紧锁,一脸的不解,旋即越看神情就越是凝重,片刻后,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方向,信则被紧紧攥在手里。 “队长?怎么回事?不是秀禾的信?”梁满仓和金大锤急的团团转,可冷烽看完信后就陷入沉默,一言不发,这种沉默反倒是比发泄出各种情绪还叫人焦灼。 冷烽摇了摇头,他眉头依然皱着:“去把云同志唤过来。” “云同志已经睡了?”梁满仓愣了一下,不由和金大锤对视一眼,两人皆疑惑。 冷烽加重语调:“去,把云同志唤来,就说有要紧事要与她商量。” 一看冷烽并非开玩笑的,梁满仓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信,神色也凝重起来,点了点头,匆匆跑上楼去喊人了,不过片刻功夫,云楚又就跟着梁满仓下了楼。 “云秀禾送信过来?”云楚又早就听梁满仓说了事情始末,下楼便问。 冷烽神色郑重地颔首,将信递给云楚又:“她说,请你过去。” 闻言,众人表情都变得古怪起来,云楚又眉梢轻挑,看了几眼,旋即将信还给冷烽:“看样子,云秀禾几人果然落入了郑家军手中,且她如今已经被逼的没办法了。” 云楚又轻笑一声,想来今晚郑叙白没在霍湛手里讨了好,这才病急乱投医,想要利用云秀禾将她给引过去,不过,他觉得能抓住她,转而利用霍湛? 冷烽拳头紧紧握着,喉结滚动了一下:“我去!” 云楚又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人呐,遇到爱情总会变得愚蠢:“你去有什么用?除了自投罗网,你觉得你能将人救出来?郑叙白的目标是我,想利用我对付霍家军。” 冷烽当然知道,但他还是郑重其事道:“正因为如此,云同志,你就更不能去了。四象党和郑家军沆瀣一气,霍家军腹背受敌,你若是再落入他们手中,岂不是正中下怀,到时候,绿城和西灵山都会落入四象党手中,他们若贤明也就罢了,可……说实在的,他们比之霍家军都远远不如,最起码后者并未伤害,鱼肉老百姓。” 云楚又半眯起眼,想到蠢蠢欲动的凤凰城,说道:“不,我要去。” 凤凰城和绿城双面夹击,的确会给霍家军造成一些麻烦,郑叙白想借她来要挟霍湛,从而帮助四象党获取利益,那她何不将计就计,反手制人,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你要冒险?”冷烽皱眉,一脸的不赞同:“你从未与郑家军打过交道,完全不知郑叙白是什么品行,万一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办?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云楚又看了他一眼,这男主当的倒是十分正派,不会为了自己人就去害别人。 不过,郑叙白这里她还真要走一趟,不为别的,一来能帮霍家军,二来能救出云秀禾等人,她们再怎么说都是联党,且与她颇有渊源,况且她也想见见阿鹿。 不管阿鹿和她一样是天外来客,还是重生者,落入郑叙白手中,都不见得是好事。 “难道就对云秀禾的信视若无睹?你应该很清楚她的性格,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了,何至于给我写信?”云楚又懒洋洋勾唇一笑,半点不害怕。 而听到她的话,冷烽嘴唇翕动,还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开口。 梁满仓金大锤可算是听明白了,两人都有些吃惊:“所以,这封信是秀禾写给云同志的?是郑家军少帅利用秀禾,想对云同志做些什么?那岂不是很危险?” 两人脸色都担忧起来,即便是担心云秀禾宋璇等人,他们也不想让云楚又涉险。 云楚又伸手拍了拍梁满仓的肩:“郑叙白很急,不然也不会半夜过来送信,我现在就过去,明天一早就会回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们照顾好自己。” 说完,云楚又就转身离开了,看着她轻松的背影,冷锋等人脸上却满是沉重。 “队长,咱们怎么办?”金大锤有些犹豫,想跟上云楚又,最起码还能给她打个掩护,他不断给梁满仓使着眼色,希望他也能说几句,他们不能总站在她身后? “我亲自去,你们照顾好绫香同志。”冷烽神色肃穆,很快就有了抉择。 梁满仓和金大锤纷纷皱眉:“队长!你的伤……不行,还是我们去!” 冷烽摇了摇头:“秀禾性子倔强,这件事本就是我的错,我需当面与她说清楚,还有阿鹿,总之你们留下,我和云同志一起去,就这么定了。” 在屋里三人说话时,云楚又已经出了门,刚走出两步,就回头看向角落:“霍七?” 霍七从隐藏的角落里走出,看向云楚又,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些许不赞同:“少夫人,你不能去找郑叙白,今晚谈判四象党与郑家军皆是吃了亏,黔驴技穷,才想要从你身上下手,这么贸贸然前去,定会中计,关系甚大,您还是应三思。” 云楚又没回答这话,而是问道:“霍湛回去了?” 霍七叹了口气,颔首道:“从绿城之战到平定西灵山,再到绿城谈判,少帅已经数日未曾休息了,先前过来一趟,没有进屋,回去了,不过安排了人手护着少夫人。” 听着霍七的话,云楚又脸上表情有些古怪,自从她和霍湛定下关系,连霍七都变成话痨了,看样子是真拿她当奉津的女主人看待了,言语间处处是给自家少帅说好话。 第384章 你也不想被他知道吧 云楚又美眸虚眯:“郑叙白不安好心,我亦不是善茬,霍家军征战四方得来的绿城与西灵山,自不能落入旁人之手,此间事已耽搁的足够久了,该结束了。” 霍七听着云楚又的话,微微垂首,若是旁人这么说,只会让人觉得不知所谓。 不过,云楚又不同,她就是有让人信服的能力,霍七沉思了片刻,说道:“此事还是要上报给少帅,少夫人,若不然您再等片刻,属下这就去禀报?” “不必。”云楚又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屋内,说道:“郑家军既然知道我的落脚处,那盯梢的人想来不少,将人解决掉,保护好橘嘉绫香,今晨我会回来。” 霍七沉默片刻,恭敬应是,旋即目送云楚又远去。 她刚离开不久,冷烽也出门了,他换了身衣裳,做了充足的准备,想到信上留下的地址,面色沉凝,只心中祈祷今晚一切顺利,能让他救出云秀禾,宋璇等人。 霍七瞥了他的背影一眼,与一名霍家军道:“去禀报少帅。” “是!”霍家军应是,匆忙离开了。 云楚又来到郑叙白住处时,已近凌晨,天色灰蒙蒙的。 郑叙白坐于大厅,处理着凤凰城的公务,一直未眠,副官站在一侧,频频看向外面,等着哨兵前来回禀,可时间分分秒秒过去,都没动静,不由道:“少帅,她真会来?” 郑叙白神色未变,平静道:“沉住气,来不来,都影响不了什么。” 副官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说道:“还是少帅神机妙算,那云楚又定会同意的。” 郑叙白合上手里的公文,耸了耸肩:“也不要高兴的太早,那云楚又性情古怪,行事狠辣,我看不透,谁都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选择,只是尝试罢了。” 副官嘴角一抽,尽管跟在少帅身边多年,可他这样的性格,他还是有些不习惯。 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说这种话,这可是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事儿,真当奉津好招惹吗?尤其这云楚又瞧着还是霍湛的心头爱,稍有不慎,就可能触及逆鳞。 副官叹了口气,也不敢多说,须臾,哨兵匆匆忙忙跑进来:“少帅!人来了!” 郑叙白眼底掠过一抹精光,转头看了副官一眼,后者也是精神大振,迅速跟着哨兵离开,前去迎人了,此番他们可是要先礼后兵的,自不能怠慢了“贵客”。 云楚又没等多久,就被副官亲自迎了进去,态度十分恭敬。 她刚跨过门槛,就听到郑叙白的轻笑:“云小姐光临寒舍,实在蓬荜生辉。” 这是距在绿城城门口见到郑叙白后,两人首次正面争锋,近距离看一看,这位郑家军少帅依然俊朗不凡,也难怪能成为最受欢迎男配角,甚至抢了男主冷烽的风头。 云楚又装傻道:“郑少帅,秀禾同志来信,邀我前来,看样子,正主是你。” 郑叙白笑了笑,客气道:“贸然邀云小姐前来,是我的不是,我已经备下宴席,为云小姐赔罪,不过,有些事还需与你商谈,还请小姐给在下一个面子。” 云楚又红唇泛起一抹笑意:“既是秀禾同志送来的信,那将她也叫上。” 郑叙白眯了眯眼:“有些事,外人在场有些不便,云小姐确定要她听?” 云楚又眼底闪过一丝隐晦的神色,哂笑道:“是吗?那叫上阿鹿?” 郑叙白的话虽说的不明不白,但理解起来也没那么难,不就是想说阿鹿的事? 果然,听到她的话,郑叙白脸上笑意微敛,变得严肃起来:“你果真知道。” 云楚又眼波流转,口唇轻启:“你不正是因为怀疑我,才特意相邀的?我也很想知道,阿鹿到底知道些什么,郑少帅得知了这些消息,又生出了什么心思。” 郑叙白认真看了云楚又片刻,忽然笑了:“真是不知霍湛上辈子烧了哪门子高香,这辈子竟有你来救他,助他,我自诩不输霍湛,云小姐何不考虑考虑?” 听着这莫名其妙转变的话锋,云楚又眸子微眯,所以,阿鹿是知道上辈子的霍湛命不长,郑叙白以为凭这个就能说服她,转投凤凰城?还是说他另有倚靠? 云楚又冷笑一声:“我当你让云秀禾写信,是看重她,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郑叙白眼中闪过异色,对于云秀禾的感觉,他从未与人说过,甚至心里隐隐的悸动,也只有他一人知道,为何云楚又会知道?难道上辈子的他,也曾对云秀禾……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流转,思及阿鹿,她并未提及这一点,不知是不知情,还是刻意隐瞒,不过,上辈子的云秀禾并没有选择他,而是和冷烽在一起了,想来真是可笑。 “这种事玄之又玄,说出来恐怕也没人会信,云小姐觉得若是霍湛知晓你的背景,会作何感想?我就不同了,我这人接受能力素来很强,定不会让云小姐失望。” 郑叙白没有在云秀禾的话题上多谈,女人,纵是有趣,也及不上手里的权利。 最起码如今看来,一个云秀禾是远远比不上云楚又的,后者价值斐然,能给霍湛造成极大的重击,单这一点,就足够他费尽心思,只要后者开口,杀了云秀禾也不是不行,不过,如今看来,这位霍家军少夫人,远比传闻中的更犀利,更难搞定。 但不得不说,一个有秘密,有能力,又漂亮的女人,对任何人来说都极具吸引力。 郑叙白从桌后走出,慢慢行至云楚又面前:“云小姐也不想他知道?” 云楚又看他目光冷冽,语气认真,不由轻笑:“在霍湛手里吃瘪,应该不舒坦?所以,今晚你是想说服我,让我劝霍湛退兵,给你和四象党让位?” 郑叙白拍了拍手:“云小姐冰雪聪明,你若答应,我可许你更多的好处。” 云楚又眼波流转,笑得开怀:“冰雪聪明?郑少帅,你既然能通过云秀禾相邀,那应该是对我有所了解,那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我这人,行事怪诞,最爱出其不意?” 郑叙白愣了一瞬,还没反应过来,就看云楚又手中寒芒一闪,一把军刀转瞬就架在了他脖子上,她的动作是在电光火石间做出的,连一旁的副官和郑家军都没反应过来。 第385章 可惜,有主儿了 “少帅!”周围顿时响起了子弹上膛之声,旋即枪杆子都对准了云楚又。 场中气氛一触即发,但身处漩涡中心的云楚又和郑叙白,却一个比一个冷静,后者还有闲心垂眸看看云楚又素手所持的军刀,轻啧一声:“云小姐果真是好手段。” 云楚又眸子微闪,小命都被拿捏了,还能如此冷静,不知该说一句郑叙白厉害,还是该说愚蠢,但显然,郑叙白从不是个愚蠢的人,他这般冷静,定是有所依仗。 思索间,郑叙白抬眸看向云楚又,侵略似的目光从她眉眼划到脖颈,轻叹了一声:“云小姐还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美人,可惜,有主儿了。” 话落,郑叙白又摇了摇头,有些不解:“那霍湛就真的这般好?一个早死的人罢了,云小姐,你真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我给过你机会的,可惜了。” 云楚又不着痕迹审视郑叙白,却看他挥了挥手,紧接着,众郑家军纷纷放下手里的枪,副官则后撤着离开了,云楚又飞快扫过,皱眉道:“你莫不是以为我会在乎云秀禾的性命,以此要挟?如今绿城势力冲突加重,你该知晓,没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郑叙白轻笑一声:“云小姐未免将我想的太蠢了,我怎会用云秀禾来要挟?那不过是个引子,让你放松警惕的引子罢了,霍湛对你百般维护,我也很好奇,一个女人,换取绿城和西灵山,心头爱与权势地位,他到底如何取舍?” 云楚又心里一沉,目光沉凝,须臾,几道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郑叙白丹凤眼微微上挑,平添几分魅惑,他唇边含笑,示意云楚又看过去:“云小姐不如看看,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大礼,或许,你会改变主意?” 云楚又回眸看过去,目光从一张张熟悉的脸上划过,云子津、宋桂英、云永贵等等,他们神色憔悴,手腕脚腕都戴着铁链,链条磨破皮肤,渗出血迹,饱经折磨。 在云楚又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也看到了劫持住郑叙白的云楚又。 云子津和宋桂英瞳孔一缩,下一刻,却别开头,没有再看云楚又,云永贵动了动嘴唇,最后却也闭上了嘴,云永恩和云山却激动起来:“子清!子清快救我们!” 副官一脚踹在他们的腿弯处,众人便纷纷狼狈跪倒在地。 “云小姐,还不放了我们少帅?!这些人的性命可都握在你手中了。”副官冷眼睥睨众人一眼,旋即看向云楚又,宛如胜券在握一般,而这,正是他们今晚的谋算。 郑叙白弯了弯唇:“对云小姐这样的贵客理应客气些,如何?云小姐可改变主意?只要你答应相助,让霍家军退回奉津,你的这些亲人,我便都放了,合理的买卖。” 听到这话,原本被一脚踹倒在地的云山和云永恩面色大喜,前者忙道:“子清!你可千万要救爹呀!你是我亲生的闺女,如果不救我,那就是不孝!大大的不孝!是要遭天打雷劈的!还有你娘,你大哥他们,你可千万不能当白眼儿狼啊!” 云山说着说着,鼻涕眼泪一起流了出来,和初见时沉默寡言的封建大家长形象格格不入,但说出的话倒是一如既往的冷心冷情,妥妥的道德绑架。 云楚又眼神从众人身上划过,并未在宋桂英和云子津身上过多停留,却也瞧见两人都低着头没有看她,更一言不发,他们的心思她明白,是不想拖累她。 不过,郑叙白既然知道绑了他们过来,那必然是清楚她心中的软肋。 云山,云永恩云永贵她都可以不管,但宋桂英和云子津,她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更何况,能顺利覆灭西灵山,其中少不了莹娘相助,而她的执念便是云子津。 莹娘如今还在西灵山,等着她安排与云子津再见一面,不过因郑家军和四象党的缘故,事情耽搁了,没想到云子津早已落入郑叙白手中,难怪,他来了绿城也没来寻她。 云山等人的吵嚷之声让郑叙白眉头皱了皱,转而看向云楚又:“云小姐,我的耐心有限,这么多条人命,换取绿城和西灵山,这桩买卖你应当不亏。” 闻言,云楚又眼神微嘲,轻嗤一声:“郑少帅是不是忘了,你这条命也握在我手中,这一桩买卖还没谈完,你主意就打到旁处了?不如好好想想,要怎么解眼下困境。” 郑叙白断眉一挑,垂眸看看架在脖子上的军刀,微微颔首:“云小姐所言甚是。” 话落,他转头看向众人,说道:“那不如,用两人换取我这条命?” 他话音平淡,甚至还带了些调笑,似乎并不在乎云楚又会不会动手。 听到这话,云楚又便明白了,他很清楚,对她而言软肋唯有宋桂英和云子津,想来这些事都出自阿鹿之口,呵,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不过数月,一个宛如蝼蚁的舞女就给她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在这个年代,善心是最要不得的东西。 “可以。”云楚又很爽快的放下了手里的军刀,郑叙白还愣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云楚又这转变的态度着实令人吃惊,不过,她能想通是再好不过。 郑叙白轻叹一声:“云小姐真是个聪明人,如此,我倒是越想让你入凤凰城了。” 忽然,云楚又眸子微动,她还未开口,一道带着淡淡嘲讽的冰冷声音响了起来。 “入凤凰城?郑少帅的手伸这么长,不怕断?”这声音声线质地清冽,好听至极,却蚀骨的寒,随着声音落下,一阵地动山摇的声音响起,训练有素的军队冲入院落。 郑叙白脸上的冷静第一次失控,他敛去神色,看着大步流星走来的人。 霍湛身材修长,步子迈的很开,行走间,宛如一头凶猛的猎豹,蓄势待发。 副官也惊得变了脸色,霍家军来袭,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宋桂英看着气势汹汹的霍湛,愣住了,似有些不敢认:“小姜?” 霍湛目光扫过宋桂英,神情微缓,却没有言语,而是看向云楚又,长眉一蹙,眼神既无奈,又带着满满的叹息,旋即他道:“过来。” 云楚又瞟了一眼郑叙白:“人质还在手里。” 霍湛摇了摇头,迈开长腿上前,一众郑家军却只敢眼巴巴看着,没人上前阻拦。 第386章 信任 郑叙白如今神色也平静下来,他看着走来的霍湛,冷笑一声:“好一个霍砚清,我真是小瞧了你,假意恼火离开时,就已经开始布局了?什么给一天的时间撤兵,不过是叫我放松警惕,哨兵没有传信,就由着你们闯入,霍家军的手段还真是不可小觑。” 说到这里,郑叙白忍不住摇了摇头,他自诩多智,却不曾想碰上个会演戏的霍湛,先是在宴会上勃然大怒,不给退路,旋即又给出一天的时间让他们自乱阵脚。 四象党和郑家军不会对霍家军动手,他在等,等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动手的理由。 而他,自作聪明,跳入了坑中,明明白白把这个理由交到了霍湛的手中。 郑叙白凛冽桀骜的双目与霍湛对了个正着,旋即轻瞥云楚又一眼:“霍少帅足智多谋,只是不知,云小姐是否也被你算计其中,成了你谋划中的一环?” 霍湛眸色微深,虽然知道郑叙白是有意离间,可当初在许都时,两人就是因为这事险些成了陌路人,乍然听到这话,不免想到当初之事,怒火翻腾。 下一刻,云楚又纤细的手指握拳,狠狠打在了郑叙白的腹部,直接他打的一个趔趄,整个人狼狈地仰倒在地,脸上疼至扭曲,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云楚又。 他怎么都没想到,不过是多说了两句,云楚又居然会直接动手。 “少帅!”副官及一众郑家军急得上火,可还没举起枪,就被霍家军给缴械了。 云楚又慢悠悠收回拳头,居高临下睨着郑叙白:“还当你是聪明人,怎这么看不清形势?想借我利用霍湛,却技不如人,如今,你该夹着尾巴做人才是,离间一对正处于热恋中的夫妻,怎么想的?啧,可怜,不大出血一回,你怕是保不住自己的命了。” 说完,云楚又拍了拍手,行至霍湛面前,看着后者微怔的表情,眉眼弯弯,笑道:“紧张什么?这又不是当初,我与你的感情岂是旁人三言两语就能挑拨中伤的?” “你心中有谋算是好事,对峙越久,越不利于形势,今晚这出激将之法我给满分。” 云楚又眨了眨漂亮的眸子,展颜笑着,清甜的嗓音让霍湛心头微软。 郑叙白捂着剧痛的腹部,眼神却有些怔然,看着眼前长身玉立,宛如璧人的一对,他心里说不出是艳羡多,还是嫉妒多,总归情绪复杂。 霍湛握住云楚又的手,没有说话,只与沈虬道:“请郑少帅回去喝茶。” 沈虬得令,命霍家军上前,郑叙白却捂着腹部摇摇晃晃站起身,他看了看霍湛,又看了看云楚又,笑道:“早知如此,倒不如提前率军离开,如今可要失一笔财了。” “走。”说罢,郑叙白十分自然地朝外走去,仿佛他并不是失败的一方。 云楚又看着郑叙白的背影,扯了扯唇角:“你倒是拿得起放得下。” 郑叙白伸手朝霍湛摆了摆:“霍少帅,你可要快些,莫让我等太久。” 霍湛没有理会,握着云楚又的手,转而看向宋桂英等人,云山眼瞧着他和云楚又关系匪浅,眼珠子一转,忙挣扎着站起身:“这位长官,我闺女她……” 云楚又眉尖一蹙,与霍湛道:“你先去应付郑叙白,我将他们安顿好便来。” 霍湛沉默片刻,摩挲着云楚又纤细的手指,说道:“让沈虬留下。” 云楚又颔首应下,霍湛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对于今晚轻轻松松拿捏郑叙白,反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情绪,绿城的事本也算不上什么大事,端看谁先着急罢了。 沈虬让霍家军上前给云山等人解开束缚的铁链,云楚又上前,亲自为宋桂英和云子津解开了手铐脚镣,又与沈虬道:“去将云秀禾,宋璇她们带来。” 沈虬应是,带着几个霍家军离开了,其余人则开始搜索院落。 “你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娘就放心了。”宋桂英双目含泪,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云楚又,自桐溪村分别,她们已经许久未见了,宋桂英总觉得这辈子兴许都不会再见到闺女了,毕竟她本事太大,总是走在最前面,她连她的背影都已经看不到了。 云楚又没有回答这话,看了看宋桂英被磨破的手腕:“去处理一下伤口。” “娘没事,没事。”宋桂英有些讷讷,将手往背后藏了藏。 她很怕给云楚又带来麻烦,可仔细想想,好像一直以来她都是个麻烦,这回更是被人当成胁迫闺女的手段,这种认知让宋桂英心里很难受,却无力更改这样的局面。 云楚又摇了摇头,看向云子津:“大哥腿伤可有好转?” 云子津笑了笑,书生气的脸上浮出一丝温和:“已经无碍了,多亏了小妹。” 宋桂英看着他们兄妹情深的模样,心里十分感慨,说道:“这一路上多亏了子津,如果不是他一直护着,娘怕是也走不到绿城。” 云楚又自然知道,不然此事也不会牵连到云子津了。 察觉到云山等人灼灼的目光,云楚又扫向他们,云山一家并没有少人,当初在桐溪村见过的王铃铛,王香菊都在,不过许是刚刚被霍湛震慑,如今已是充当了哑巴。 “小妹,霍少帅,他……”云永恩最是机灵,他原本是想一直跟着云楚又的,可惜在桐溪村也分开了,这会儿好不容易又重逢了,且看样子他这妹妹已然飞黄腾达,真成了霍家军少夫人了,那他还逃什么荒,直接去奉津当个小贵族,那日子得多舒坦? “老二!”宋桂英皱眉斥了一句,很是不喜他在云楚又面前提这些。 虽然她并不知晓为什么“姜砚清”忽然成了军阀少帅,这里头又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事,但闺女的事她管不了,也轮不到这几个儿子上赶着拖云楚又的后腿。 云楚又收回目光,看向宋桂英,声色淡淡:“娘,你还是想与他们一起?” 她一直都很尊重旁人的想法,尽管宋桂英这样的选择十分愚蠢。 宋桂英听出了云楚又的弦外之音,嘴唇微动,而一旁的云山忙道:“子清!你可不能不管你爹和你哥哥们,咱们才是一家人,眼下兵荒马乱的,咱们待在一起才安全啊!” 他也不傻,心知自家这个抱错的闺女已经一朝飞上枝头成了凤凰,自然想留下沾沾光,往后他就是军官的老丈人,谁还敢瞧不起他?老云家从此也要光耀门楣了! 第387章 恶毒女配变红娘 对于云山的话,云楚又连搭理都不愿搭理,亲人,这关系拉扯的实在是牵强了。 许是看出云楚又的冷漠,云山疯狂给宋桂英使着眼色,心头也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对她更好一些,可惜如今后悔也晚了,这一大家子还得倚靠她才能生活。 宋桂英嘴唇翕动,看着云永福,云永恩等人,眼神里有些挣扎。 她当然能听出云楚又的话外之音,可让她轻易取舍,又有些困难,而且她也不希望云山等人凭借着她的关系,死乞白赖跟在云楚又身边,这对后者而言只会是拖累。 云子津抬眸瞥了云山等人一眼,说道:“婶子,这些时候你过的什么日子,我看在眼里,有些事需要你自己琢磨,但小妹挂心你,你还是应当顾及一些她的想法。” 闻言,宋桂英心头一动,看向云楚又,心里不由得生出些许歉意和感慨。 这些时日她与云山等人在一起,远没有和云楚又待在一起开心,不仅是因为能吃饱穿暖,更是因为心理上的安全感,她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闺女都不会丢下她不管。 云永贵怔怔出神地看着云楚又,对于众人的话完全没听进耳里。 他只觉得眼前的姑娘很陌生,她好像已经不再是云家庄那个张扬跋扈的千金小姐,她冷静、理智、勇敢,能和他们需要仰望的大人物平静交谈,双方早已不是一样的人。 众人说话间,沈虬回来了,带回了云秀禾,宋璇,李丽钊等人。 当时冲突发生的很快,冷烽等人只当宋璇李丽钊是失踪了,没想到还是落入了四象党特务手中,好在有勾起郑叙白心思的引子,才保住一条小命。 除了她们几人,云楚又还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于咏梅。 后者一看到她,整个人都激动起来,眼瞳大睁,激动道:“恩人!真的是你!” 云楚又看着于咏梅,颇有些感慨,当初她与同伴在润鹤刺杀潘天宝,可惜失手了,之后她将人救出,于咏梅还手刃了潘天宝,是个人才,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 “你怎会在这?”云楚又目光扫过神情复杂的云秀禾等人,看向于咏梅。 于咏梅激动的险些要落泪了,将自己与烽火小队的渊源说了出来。 原来当初潘天宝死后,于咏梅就陷入了潘显硕手下特务的追杀中,机缘巧合和烽火小队相识,又从他们口中听到了云楚又的名字,便秘密结伴,有烽火小队打掩护,一路上倒也没出什么事,却不曾想,出了阿鹿这么一档子事,导致众人纷纷被捕。 于咏梅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神却亮晶晶的:“云同志,你又救了我一命。” 云楚又摇了摇头:“谈不上救命,顺手而为罢了,你们没事便好。” 她说完,云秀禾便开口了,她眼神十分复杂:“你竟然真的来了。” 她当时写信是无奈之举,却没想到云楚又竟真来了,不管她是不是有别的目的和想法,总归是来了,这样一个不怕艰险,处处为他人着想的姑娘,当真不是云子清。 云楚又没回答这话,看着受伤了的宋璇李丽钊:“我让人将你们送去冷烽那。” 宋璇苦笑一声,颇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初见时她也对云楚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可仔细想想,她真的从头到尾都一心为联党,比他们这些真正的联党同志做的更多,更是屡次救他们于水火,说真的,心情很复杂,但感激和喜悦还是居多的。 如今世道艰辛,前路未卜,可有云楚又这样的人相助,一定可以看到光明的。 云秀禾听到冷烽的名字时愣了愣,旋即淡淡道:“我就不去了。” “秀禾……”李丽钊喃喃地喊了一句,她是知道当初那事的,也清楚对云秀禾而言,冷烽和阿鹿的事是迈不过去的槛,她不愿意回烽火小队也是正常的。 云楚又眯了眯眼,看向沈虬:“只找到她们?没旁人了?” 郑叙白既然那么相信阿鹿的话,那定是对后者严加看管的,竟没有带在身边? 沈虬摇了摇头:“已经找遍了,没有旁人,少夫人要找谁?我命人去寻。” 听到云楚又的话,云秀禾也反应过来了,她皱了皱眉:“阿鹿不见了?” 云楚又颔首,没有与云秀禾继续阿鹿的话题,而是道:“冷烽受了很严重的枪伤,是为了去找你,险些没救回来,即便是没了爱情,也都是革命同志,你确定不回去看看他?又或者,不听听他的解释?一个阿鹿而已,就叫你退缩了?” 说话间,云楚又回眸轻瞥墙檐,她倒是没想到,冷烽竟亲自来了。 云秀禾脸色青白交错,咬着牙,愣是没吭声,宋璇则道:“秀禾,作为过来人,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清楚,有些人,错过就真的错过了,我们这样的人,应该珍惜的。” 说这话时,宋璇声音有些苍凉,他们这样的人朝不保夕,或许今天笑容满面,明天就有人丢了命,这再正常不过,如果因为一些误会就分开,实在是不值得。 云秀禾脸色发白,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时,冷烽的声音传来:“秀禾……” 云秀禾霍然抬头看向声音源头,当看到脸色苍白,强撑着身体朝她走来的冷烽时,眼里不自觉含了热泪,很有英气美的脸上也流露出些许少见的脆弱。 云楚又静静看着男女主重逢,解释误会的经典一幕,眼神有些古怪。 她一个恶毒女配,好端端就变成知心大姐了,还要给男女主解除误会添砖加瓦。 云楚又不想打扰冷烽等人,烽火小队的事也轮不到她管,便与宋桂英说道:“娘,你先与我回去,沈虬,将他们安排妥当,大哥,你也一起,我还有些事想问。” 云子津倒是没说什么,宋桂英踌躇片刻,也微微点了点头。 另一边,王香菊一看云楚又要单独带宋桂英和云子津走,急了,连忙用手肘怼着云山,让他说几句话,没了宋桂英,往后他们再想见云楚又可不容易了! 云山刚欲说话,沈虬已经微扬下颚,命身边的霍家军上前,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几人,他们瞬时就脸色惨白,紧闭嘴巴,半句废话都不敢说了。 云永贵看着云楚又与云子津并肩而行的身影,苦涩一笑,明明他才是她的亲哥哥,如今,也已被她摒弃在外,成了一个累赘,甚至是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第388章 走了,回去 宋桂英回头看了一眼,看着云山等人被霍家军带走,一言不发,一个个宛如鹌鹑,神色不由恍惚,直到云子津的声音响起:“婶子,别想那么多,人各有命。” 闻言,云楚又倒是微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大哥如今倒是看开了许多。” 云子津苦笑一声,他人生甚至没走到一步,却已经经历了旁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经历的事,一条命都反反复复拉扯了多少回,再想不开,那真是白经历这么多坎坷了。 上车后,云楚又想起莹娘,眸子微眯,将西灵山之事尽数告知。 “如今莹娘想再见大哥一面,不知大哥怎么想?”不论如何,她能轻易进入西灵山,找到闫巍宗,多亏了莹娘,而莹娘之所以愿意相助,也全是看在了云子津的面子上。 云子津自和莹娘分开,就再没有听过这个人,如今乍然一听,还愣神了许久。 他嘴唇有些干涩,神情复杂,着实没想到莹娘竟愿意为了他,而相助霍家军,这样的感情他不知道该怎样回应,思索片刻,还是道:“我愿意见她。” 莹娘是为了他才相助云楚又的,这是恩情,小妹的的恩情,理应他来偿还。 云楚又自是看出了云子津的意思,轻叹一声,低声道:“谢谢大哥。” 云子津对云子清的兄妹之情是不容置疑的,当初从难民堆里救下他,她尚且抱着利用的心思,如今想来,着实有些狭隘了,幸好,这样一个人没有像剧情里一样“死去”。 车子开回霍湛准备的洋楼,屋里还亮堂堂的,云楚又眉梢轻挑,领着宋桂英和云子津进了屋,一眼就看到在大厅里团团转的陈漪,她神色憔悴了许多。 听到响动时,陈漪还迅速伏低,从桌上拿起枪,十分警惕。 当看到云楚又时,脸上先是露出不敢置信,旋即眼圈就红了,大步跑过去一把抱住云楚又,哭着道:“你说走就走,都不和我说一声,还带着绫香一起走,不管我了?” 一向脾气强硬圆滑的陈漪,几天没见到云楚又和橘嘉绫香,人也消瘦了不少。 云楚又退开些,看了看陈漪,虽说瘦了,但没受伤,那晚东瀛人和西灵山闫家军突袭绿城,陈漪没回来,她心里头还担忧着,但想一想,陈漪是特务出身,警惕心很强,应该能察觉到情况不对劲,好在确实没出什么事,不过看样子她是担心坏了。 “没事。”云楚又轻拍了拍陈漪的肩,后者似有些不好意思,背过身擦了擦眼睛。 她转身过来看向宋桂英和云子津,有些疑惑:“这两位是?” 云楚又言简意赅的介绍道:“我娘,我大哥,会在咱们这暂住两天。” 陈漪愣了一下,旋即又和云楚又来了个眼神交流,确定后,脸上扬起真诚的笑容:“原来是阿云的母亲和大哥,我叫陈漪,你们喊我小漪就好,婶子,大哥,我这就去给你们收拾房间,阿云,我一个人忙不来,你快来帮帮我。” 说着,陈漪就含笑带着云楚又上了楼,一进屋,陈漪便神色严肃道:“阿云,绿城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突然回来,是不是因为霍家军有什么行动?” 这段时间绿城风起云涌的,她都没时间去监工,每天过得水深火热,生怕云楚又出了什么事,又怕绿城的波折会导致慈善机构没办法顺利开业,总之急的嘴里都燎泡了。 云楚又摇了摇头:“也没什么事,不用太担心,慈善机构怎么样了?” 陈漪翻了个白眼,不过也没继续追问,从柜子里拿出新的床单被罩,收拾床铺时,说道:“已经装潢的差不多了,最近几天彭六爷也差遣了手下来帮忙。” 云楚又微微颔首,慈善机构只等霍家军拿下绿城归属权,便可以开业。 这一次,广梁省百万难民,日子应该不会过得那样苦了,当然,等劫持了东瀛运送军需的火车后,就更不需要担心了,算算时间,应当也快了。 “对了,绫香呢?绫香怎么没回来?”陈漪铺完床,想起橘嘉绫香,不禁多问了两句,虽说橘嘉绫香是个东瀛人,可前些日子她们朝夕相处的,她也知道橘嘉绫香和旁的东瀛人不同,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她也不希望她出事。 云楚又看了陈漪一眼,说道:“明天我就接她回来。” 陈漪点了点头:“没事就好,不过,谭淮书应该也快回来了?” 谭淮书送谭潇潇去江城,将人安顿下来,再折回来,估摸着要半月时间。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时间飞逝,想来确实快要回来了,而他回来也意味着橘广智的人也要来了,不知书中发生的谭淮书中枪身亡的事还会不会发生。 等云楚又和陈漪收拾好房间,安顿了宋桂英和陈漪,霍湛回来了。 “处理好了?”云楚又微讶,没想到他回来的这么快。 霍湛没有说话,看着云楚又,狭长的狐狸眼中神色复杂,喉结上下滚动,片刻后,上前将云楚又抱进怀里,垂下眼睫遮住了眼中的神色,他下颚紧绷着,像是在压抑。 陈漪眨了眨眼,悄然离开,回了房间,没有打扰两人。 云楚又察觉到霍湛情绪不对劲,眉眼柔和,轻声道:“怎么了?” 话落,她就忽然想起郑叙白手中的阿鹿,她眸子微眯,明白了。 看样子郑叙白饶是成了阶下囚,也管不住自己那张破嘴,将阿鹿的事告知了霍湛,还顺势提起了自己,她不是真正的云子清,霍湛很清楚,但她的来历越是不清楚,对霍湛而言就越是难以把握,对于素来运筹帷幄,对一切尽在掌握的霍湛来说,很难受。 云楚又红唇微抿,伸手拍了拍他的脊背:“别怕,我会一直在的。” 霍湛薄唇紧抿,浅色的眼眸似乎染上了几分血色,发疼、发涩。 云楚又能感觉到霍湛浑身的肌肉依然紧绷,不由的眉尖一蹙,有些疑惑,难道不是为了此事?难道是郑叙白将阿鹿所说的话都告诉了霍湛?包括他前世的命运? 思及此,云楚又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她声音放的更柔,与霍湛的手十指紧扣。 她抬眸看着霍湛因隐忍而微微发颤的睫毛:“走了,回去,有些话我想与你说。” 第389章 我会护着你的 霍湛依然一言不发,任由云楚又拉着回了房间,长睫微垂,像只可怜的大狗。 沈虬和霍七对视一眼,神色凝重又疑惑:“少帅这是怎么了?我跟在他身边这么久,除了遇到西灵山和少夫人的事,少帅情绪会变化,这还是头回这副模样。” 霍七面无表情的脸上浮出些许怪异,旋即还是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沈虬翻了个白眼:“你啥时候能学学你哥,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你倒好,啥也不说,难道是郑叙白那小子说什么话刺激少帅了?可他能说什么?” 沈虬一脸的不解,霍七则我自岿然不动,很是沉得住气。 另一边,云楚又拉着霍湛回了房间,让他坐下,用热水浸湿毛巾,给他擦了擦脸。 温热的毛巾划过霍湛的眉眼,下颚,他呼吸微微凝滞,浅色的瞳眸盯着云楚又,眼底蕴着极多的情绪,他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东西一般,停顿许久才开口。 “又又,你早就知道。”他声音中带着一丝细微的颤抖,连指尖都跟着绷紧了。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周略微泛红,一贯清冽慵懒的声音,此时都嘶哑起来。 云楚又覆在他脸上的手顿了顿,美眸回望霍湛,看着他瑰丽到极致的眉眼,说道:“阿湛,上辈子的事已是过去式,你不必在乎旁人的话,过好今生才是你要做的,郑叙白就是为了扰乱你的心神思绪,才会与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别放在心上。” 霍湛听着她清婉好听的嗓音,薄唇颤抖,气息不稳:“怎么能不在意?你从未与我说过,原来我应该是个已死的人,是你救了我,难怪,起初听到你那句希望我活着的话,只当你是谄媚,如今想来,是另有含义,又又,你早该告诉我。” 霍湛眼眸深处一寸寸染红,看云楚又的眼神满是疯狂的克制。 原来当初一场高热,竟真是他的死亡前奏,在临时驻扎的营地时,军医都束手无策,他亦是万念俱灰,百般绝望,没想到几粒药救他于危难,生生将他从死亡线拉了回来。 彼时他还觉得是运气好,遇到了云楚又,这会儿看来,哪有什么偶然? 她是知道他要死了,特意将药留给他,救他一命的。 这个念头让霍湛心神俱震,他幼时不受母亲所爱,甚至险些死于生母之手,长大了,父亲忙于政务,对他也疏于关怀,是师傅一直对他谆谆教诲。 但他极少感受到爱的滋味,直到遇上云楚又,他才明白爱一人至深的感觉。 可今天,在知道自己上辈子的既定命运后,才真切体会到自己所爱之人,竟一次次救他性命的宿命感与说不出的复杂感,只觉得一颗心都被填满了,酸涩得厉害。 “你早该告诉我的。”霍湛眼睫垂下,喉结剧烈滚动。 下一瞬,云楚又伸手拥住他,让霍湛的头靠在她肩上,轻拍了拍他的脊背,声音如同江南春雨中最缠绵的风:“告诉你,你不害怕?阿湛,我爱你,别怕。” 短短的几个字,令霍湛眼周更红,眼底更是蕴着水汽,他伸手环住她的腰身,很紧很紧,像是抱住了一切:“又又,谢谢,我很高兴。” 谢谢你救我,爱我,陪着我,也谢谢你化作盔甲,让我无所畏惧。 霍湛情绪平复后,才与云楚又说起今晚的事。 他依然抱着云楚又,声音却很平静:“郑叙白死了。” 云楚又愣了一下,书里笔墨篇幅占据颇广的邪魅狷狂男配郑叙白,就这么死了? 霍湛眸子里蕴着潮涌,眼底墨色翻滚:“重生之事玄之又玄,不会为大众所接受,郑叙白既知晓了你的事,便不能活,还有那个阿鹿,也一并杀了。” 云楚又微怔,垂眸看向霍湛,却只看到他浓密如蒲扇的眼睫,脸上的神色看不清。 郑叙白和阿鹿都死了,想来前者也没想到,原本是想借着这些未来之事做筏子,和霍湛交易的,最终这事却成了他的催命符,在爱她这件事面前,霍湛从来都是炙热的。 即便郑叙白之死,会给他,乃至奉津带来极大的麻烦,他也做了。 云楚又弯了弯唇角,魂归异处,还能有一个人用最赤诚的心爱她,足矣。 她微微侧头,长发丝丝缕缕垂落在霍湛脸上,清香袭来,他便听到她以极温柔的口吻,说着十分霸气十足的话:“若凤凰城攻来,我会护着你的。” 霍湛一怔,旋即轻笑出声:“有夫人在,我半点不担心。” 云楚又沉吟片刻,在霍湛身旁坐下:“你不信?” 霍湛刚欲开口,云楚又便拉过霍湛的手,两人双手相叠,须臾,一把冰冷的军刀出现在两人交握之处,这一幕来的诡异,霍湛浅瞳微眯,看向云楚又。 云楚又偏头看他,眨了眨漂亮的眸子:“记得这把刀吗?云家庄,你给的。” 霍湛手一顿,记忆袭来,彼时他确实随手给了她一把刀,让她自保,没想到她竟直到现在还带着这把军刀:“所以,你早就对我心存绮念了,才留着这……定情信物?” 云楚又嘴角一抽,用复杂的眼神看了霍湛一眼,这家伙的脑洞当真清奇。 她眉尖一蹙,又从格子背包里取出一杯奶茶塞给他:“你不问我这手本事的来历?” 霍湛摸着手里温热的奶茶,沉吟片刻,认真道:“杀人掠货是极好的,但这是什么?这样的材质很新鲜,是不是与你拿出的那些军火一样,都不是这个时代的东西?” 霍湛看了看手里的奶茶杯,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一脸的求知欲。 云楚又静静看了他片刻,得知格子背包的事这么冷静是她没想到的,陈漪当初看到时都震惊了一晚上,这对于普通人而言过于惊奇的事物,对霍湛而言接受程度倒很高。 许是看出云楚又眼神中蕴含的意思,霍湛轻声道:“你自己都来历非凡,有些不同寻常的手段有什么惊奇?任何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我都能接受,这是什么?” 话至最后,霍湛又把话题转回了奶茶身上,对于这些新奇事物,他还是很好奇的。 第390章 四象党故人来 云楚又叹了口气,拿过奶茶,把吸管塞进他嘴里。 “奶茶,你可以把这个当做是加了牛奶的茶,我身上确实有很多难以解释的东西,曾经不敢显露,是怕招人眼,如今倒是不惧这些,告诉你,也是怕你担心。” 霍湛狭长的眸子轻眨了眨,薄唇噙着吸管,一脸呆萌萌的模样。 云楚又失笑,拍了拍霍湛的脑袋,回归了正题:“绿城之事可算是解决了?” 霍湛眸子微眯,弯唇道:“郑叙白已死,他所率三万郑家军也已尽数伏诛,霍三率军从许都直抵绿城,如此,内外无忧,绿城和西灵山自不可能再落入四象党手中。” 云楚又微微颔首:“你心中有数便可,只是郑叙白死讯传回,定会叫凤凰城发难,你需提前做好准备,还需要传信奉津,叫他们也警惕些,万事小心。” 霍湛伸手将她颊侧的碎发拂至耳后,轻声道:“安心,凤凰城不足为惧。” 他又想到从郑叙白口中得知的另一件事,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不管真假,他都得回奉津一趟,万一是真,也好挽回局面,即便是假,也不影响什么。 思及此,霍湛便看向云楚又:“又又可愿随我回一趟奉津?” 云楚又怔愣住了:“奉津?为何忽然要回奉津?” 霍湛想到云楚又的来历,薄唇微抿,说道:“郑叙白言明,我父亲不久将会死于一场政治阴谋,我须得回去一趟,另外,我想与你办一场婚礼,纵是十分简单的婚礼,也好,我知你不在乎这些,但旁人有的,你也要有。” 云楚又看着霍湛真挚而忐忑的神情,轻笑一声:“怕我不去?” 霍湛只静静看着她,一副迁就纵容的模样:“不想去也没事,婚礼在哪里办都一样,只是有一样东西,我想亲自交给你,在奉津更名正言顺罢了。” 云楚又弯了弯眉眼,唇边是浅浅的狡黠笑意:“霍少帅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若不去,岂不是拂了你的面子?自是要去的,刚好将我母亲带过去,奉津安全,也可护着她,这样往后在外闯荡,我也能放心许多,只是,有件事还需提前与你说。” 霍湛听云楚又应下,瑰丽摄人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你说,为夫听着。” 云楚又没理会他的油腔滑调,说道:“据我所知,东瀛人将会利用绿城铁路,运输一大批军用物资前往大后方,我们可提前在绿城拦截,估摸着也就这几天了,你可派人盯着回春路段,提前埋伏,物资庞大,绝不会叫你失望的。” 回奉津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也确实想让宋桂英等人前往奉津落脚,这样一来,她依然可以和云山等人待在一起,又无需担心东瀛人入侵,日子依然平静。 这是回馈宋桂英母爱最直接,也最稳妥的一条路,日后,她就真的没办法多管了。 至于云子津,她另有安排,如今他腿伤已经好了,再将之安排到奉津去,只怕会令他意志消磨昏沉,索性前往江城去,与谭潇潇一道,处理着那边的生意事宜。 正好新金银行的那笔资产也是出自他手,云子津更是一个生意奇才,他自己应该也不愿继续蹉跎,总要给他一个翻身的机会,否则一辈子都是苦难,该多痛苦? “哦?东瀛人运送军需物资的火车?”霍湛微讶,显然对这个消息一无所知。 郑叙白也不是傻子,可以用上辈子早死这件事来刺激霍湛,却不会将这种关乎自己利益的情报告知霍湛,他和阿鹿已死,这个消息定是不会传到旁人耳中了。 云楚又颔首:“你需得尽快派人前去守着,这是个极好的机会。” 霍湛自然不会疑心云楚又,得了这个情报,立时便离开房间安排去了。 有了霍家军提前埋伏布局,云楚又也松了口气,不管内部战争如何,总不能叫东瀛人占了便宜,利用九州人的铁轨运送军需,再拿来攻打九州人,实在过于可笑了。 一晚转瞬即逝,天刚蒙蒙亮,冯志洲就上门了。 只不过是一个晚上的时间,绿城局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冯志洲身在局中,原本还想着有郑叙白所率的郑家军作后盾,还可与霍湛斡旋,没曾想,变成了这样。 四象党在绿城早已不占优势,他若是不提前上门示好,定然也讨不了好。 冯志洲只要一想到郑叙白落入霍湛手里,心里就焦虑难耐。 郑叙白是郑家军少帅,更是凤凰城大帅郑斌唯一的儿子,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总要将人给保下来,否则四象党与凤凰城怕是要就此分道扬镳了。 这些乱哄哄的事,冯志洲只要一想就头疼,但谁让他是绿城的主事人呢? 不过,冯志洲不是一人上门的,他还带了两人,算是有备而来。 “冯市长,少帅有请。”沈虬扫了一眼冯志洲,以及他身后跟着的两人,如是说道。 站在角落里的霍七瞧见两人,眉头微皱,看着他们跟在沈虬身后进去,思索片刻,还是绕道去寻了云楚又,后者正准备和陈漪一起去看看慈善机构装潢的进程。 “霍七?怎么了?”看到霍七,云楚又还愣了一下,这人每天守在暗处,几乎神龙见首不见尾,突然出现在眼前,定是出了什么事,应当与昨晚郑叙白的事有关。 霍七瞥了一眼陈漪,说道:“少夫人,冯志洲来了,带来了两个……熟人。” “熟人?”云楚又神色变得古怪,冯志洲是四象党的人,他领来的,必然也是四象党的人,而能被霍七称之为熟人的,除了宋禹归和顾珺,她也想不到旁人了。 所以,冯志洲是病急乱投医,找熟脸过来蹭人脉,希望霍湛高抬贵手? 霍七看到云楚又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默默点了点头,低声道:“他们应该是来找少夫人的,定是有所图,您需提前做好准备。” 云楚又美眸微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第391章 多谢,霍少夫人 霍七将消息告知云楚又后,就默默退下了。 他一走,陈漪便凑到云楚又身旁:“谁呀?你们打什么机锋呢?” 云楚又看向陈漪,耸了耸肩:“看来今天没办法与你一起去了。” 陈漪不置可否:“不去就不去呗,总归你是老板,不过到底是什么人呐?” “逃荒路上认识的人,算是旧相识,四象党的。”云楚又边说边往楼下走去。 “四象党的人?那算了,我就不过去了,先去监工,你记得今儿把绫香给接回来,还有潘显硕那事儿,你可千万别说漏了嘴,不然咱俩都得被盯上。” 说到最后一句时,陈漪压低了声调,但转而想到霍湛,又咂咂嘴:“绿城眼看着就要归入奉津了,你这位霍家军少奶奶,应该也不怕得罪四象党,是我多虑了。” 云楚又瞥了她一眼,陈漪嘿笑一声,拎着包跑远了。 下了楼,大堂里正气氛微妙,霍湛坐于首位,长腿交叠,微微靠后,十分慵懒闲适的姿态,可他狭眸微眯,若有所思的目光却极具压迫感,令在场几人俱神色紧绷。 随着清浅的脚步声传来,霍湛站起身迎了几步:“不是要出门?” 云楚又看向冯志洲几人,说道:“家里来了客人,总不好就这么离开。” 霍湛长眉微扬,没有吭声,拉着云楚又在上首位置坐下。 她的到来打破了场中紧绷的气氛,但众人神色都发生了新一轮的转变。 冯志洲眼神忌惮,昨晚的事他都听说了,归根究底,郑叙白会落入霍湛手里,和这位霍家军少夫人脱不开关系,起初还觉得对方是个女人,无需在意,如今却倒了霉。 冯志洲暗暗叫苦,他早该想到,当初在彭琴乐斯舞厅,她能力挽狂澜解决掉那些东瀛特务,就不是个简单的,这样一个女人,实在是叫人防不胜防。 想归想,冯志洲脸上还是露出灿烂的笑容,谦卑道:“少夫人,上回匆匆一别,想来您对我也记忆不深,我再自我介绍一下,冯志洲,是绿城的市长。” 霍湛对云楚又的爱护之情太明显,与其和霍湛说好话,不如转头讨好云楚又。 冯志洲的想法与郑叙白自是一样的,不过后者太过着急激进,导致翻车,前者现在没了倚靠,只能放低姿态,好声好气与云楚又说好话,只希望她能为四象党美言几句。 霍家军接连胜仗,风头与气势正盛,纵然四象党大军在,也无法与之硬碰硬。 他们现在只能采取迂回委婉的手段,最好是付出一些承受能力之内的代价,让霍家军撤退,回奉津去,切勿霸占着绿城和西灵山,当然,这只是他期待的最佳结果。 郑家军尽数伏诛,郑叙白落入霍湛手中,局势就已经变了。 冯志洲只觉得苦不堪言,介绍完自己后,就忙回头看向同行的两人,笑道:“早听闻顾组长和宋组长和少夫人是旧相识,他们能完成任务全仰仗少夫人,这是大恩情,这回组织上派他们两人前来绿城协助,我特意带他们过来与少夫人叙旧。” 说话间,冯志洲忙给两人使眼色,示意他们赶紧上前来攀关系。 霍湛态度不明,他也不敢率先提出郑叙白的事,只能打迂回战术。 宋禹归从善如流,站起身行至冯志洲身旁,看向云楚又,目光诚挚而又满怀感激:“多谢云……霍少夫人相助,才让我平安回到组织,还有幸升职,成了行动组组长。” 他眼神同样有些复杂,毕竟谁也没想到,当初同行一起杀鬼子的人,如今却成了颇具话语权的军阀少夫人,而他们这些“老朋友”还要轻言细语,多为仰赖。 若说宋禹归对云楚又的感情复杂居多,那顾珺就是说不出的死寂了。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霍湛与云楚又紧牵的手,尽管早就知道云楚又是奉津的少夫人,可亲眼看到又是另一种感受了,这感受说不上来,只觉苦闷,酸涩。 他嘴唇翕动,最后也只是朝云楚又点了点头,没能喊出“少夫人”三个字。 当初经历良多,让他陷落不少,本以为这么长时间过去,饶是再相见,感情也会平淡许多,可实在没想到,亲眼目睹她与旁人在一起,那种不甘反而愈发浓烈。 霍湛狭眸微眯,抬眸看向顾珺,同是男人,虽说后者表现的很冷淡,但他还是敏锐察觉到了不同,他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又看向云楚又,瑰丽的眉眼透出几分无奈。 的确,他家又又如同珍宝,光芒万丈,会吸引到别人的目光实在正常不过。 面对两人或复杂,或死寂,或浓烈的情绪,云楚又就很平淡了,就像是面对两个普通朋友:“恭喜,不过你们二人被一同调到绿城,着实有些出乎我的预料。” 闻言,宋禹归顿了顿,回眸与顾珺对视一眼。 他们两人一同被调来绿城,当然不是意外,绿城事态紧急,他们当初回到组织时,曾将经历仔细上报,作为与云楚又有过交集的旧相识,利用价值陡然上升。 他们此番确是带着任务来的,绿城乃是平原大地的重要战略要地,当初四象军撤退,也是因为不敌东瀛军,做出的理智选择,但绿城落入霍家军手中,又不一样了。 虽然无耻,但如今九州内忧外患,四象党高层极怕被夺权,他们身为下属,只能执行任务,这次上峰下达的乃是要务,若能达成,他与顾珺定能再往上升一升。 不过,刚抵达绿城,就听闻凤凰城郑家军全军覆没,少帅郑叙白也不知所踪,如可见这个任务难度有多高,眼下除了绿城和西灵山,又多了一项,赎回郑叙白。 顾珺沉默了良久,才道:“霍少帅,我们前来,实际上是为昨晚郑家军之事与你致歉,还请您大人大量,允许我们赎回郑少帅,有什么需要,您尽管提便是。” 冯志洲和宋禹归愣了一瞬,完全没想到顾珺竟连铺垫都不做,直接开口点明了。 第392章 当面撬墙角 顾珺没看两人,只是盯着霍湛,本就已经处于弱势了,他们来的目的,霍湛一定是心知肚明的,继续拖着顾左右而言他,只会显得滑稽又可笑。 云楚又轻笑:“赎回郑叙白?这倒是好笑,凤凰城不上门讨人,反倒是你们来赎?” 她一开口,顾珺便微微沉默,垂在身侧的手也攥成了拳,情绪激荡。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和云楚又反目,可她现在一颗心都在霍湛身上,对他们明显已经不是原来的友善态度,而是夹杂着防备与警惕,处处都在为霍家军考虑。 顾珺冷硬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苦涩,转瞬即逝,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本就是合作关系,我们来,与凤凰城来并没有本质区别,还请霍少帅给划个道。” 霍湛握着云楚又的手,听到这话,抬眸看向顾珺,薄唇微勾,声音却是平铺直述:“想赎回郑叙白怕是晚了,他挑衅在先,欲要对我太太不利,我怎会留他性命?” 说这番话时,他冷静至极,脱口而出的话仿佛只是杀了只鸡那么简单。 云楚又怔了怔,不由反手握紧了霍湛的手,他明明可以撇清关系,只说郑叙白逃走失踪,亦或者别的什么理由,这么爽快的说出郑叙白死讯,只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她心中清楚,他是在杀鸡儆猴,是要告诉世人,不论是谁,只要敢动她,霍家军便会挥刀直入,不死不休,这般决绝的态度,让云楚又心中不免生出了暖意与动容。 冯志洲脸色骤然一白,双腿都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这霍湛长得好看,如同圣殿佛子一般,可谁知如此心狠手辣,昨晚将人擒住,完全没想利用郑叙白讨些好处,直接就将人给杀了,这般利落果决,实在叫人胆寒。 还有云楚又,这个女人在霍湛心里的地位怕是还要再往上升一升。 霍湛真是疯了,为了一个女人,竟挥刀斩了郑叙白,等同于凤凰城宣战! 冯志洲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给顾珺和宋禹归使着眼色,郑叙白都死了,他们继续留在这里,说不准最后也得送了菜,还不如找个机会离开。 顾珺和宋禹归也是一脸震惊,郑叙白死了,这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据他们猜测,霍湛明知凤凰城如今与四象党合作,即便是郑叙白漏了把柄,将人抓住趁机要些好处,甚至绿城和西灵山的问题顺势解决也就是了,但杀人? 郑叙白可不是一般人,凤凰城大帅就这么一个儿子,一根独苗! “绿城和西灵山都是我霍家军的战利品,已经归属我奉津,你们若想要,那就先掂量掂量自己命够不够长,多余的莫说。”霍湛悠然开口了,语气仿佛一泓清泉。 这话一出,算是把所有的后路都给堵死了,冯志洲瞳孔巨震,嘴唇动了动,小声说道:“霍少帅所言我们清楚了,既如此,那便不打扰了,我们会尽快退走!” 他只是一个文人政客,做不来杀伐之事,更何况,在拿下西灵山和郑家军数万大军后,霍湛的实力已不可同日而语,加上许都码头连接奉津,他的实力没人能撼动。 说着,冯志洲就拉着顾珺和宋禹归往外走,脚步匆匆,生怕晚了就走不了了。 宋禹归嘴唇翕动,皱眉看向冯志洲,他其实不想就这么离开,毕竟云楚又这条关系还没用上,她在霍湛心里的地位越重要,那她这份关系就越是有用。 这是他继上回传递情报的任务后,接到的第二个重要任务,实在不愿就这么放弃。 顾珺更是脚底扎根,拉都拉不动,冯志洲看着这两头倔牛,只觉上火,忙压低声音道:“你们别发疯了!趁着霍湛这会儿心情好,再晚些,真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顾珺没理会,而是上前半步,在沈虬霍七等人犀利的目光,开口与云楚又道:“云同志,托你的福,我们二人找到了军统的幕后黑手,不过对方势大,饶是我们有人证,也难以将其扳倒,你是个良善之人,应该知道这样一个人在组织内会有多大的危害。” “当初也是你劝我们回去抓捕这个间谍,如今事情没成,不知你还愿不愿施以援手?另外,委座让我前来,其实也有邀请你入四象党的想法,你可愿意?” 顾珺话落,冯志洲只觉得头晕目眩,这莽货,当着霍湛的面说这些?嫌自己命长? 果然,霍湛脸色微沉,流畅的下颚线微扬,狐狸眼泛出一缕凶气。 云楚又是什么样的人,他比顾珺清楚,她心里有大义,不在乎帮扶的到底是哪一方的势力,只要是对国家,对民族好,就会义无反顾去做,顾珺这话很可能让她心软。 四象党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去了没好处,更何况她说了要与他一起回奉津的。 云楚又微讶,看向顾珺,一向一丝不苟的硬汉,如今却有些紧张。 虽说诚意满满,但云楚又的想法十分明确:“抱歉,既然曾经已经拒绝过一次,那这次我也不会答应,绿城和西灵山之事你们不要插手了,离开。” 最后一句话,是明晃晃的忠告,继续留在绿城,只会成为牺牲品。 听到她的拒绝,顾珺手臂微微垂落,眼底掠过一抹苦笑,尽管早就猜到了结果,还还是不死心,当着霍湛的面说,不乏一些挑衅,这应该算是他理智的人生中,少有的发疯的机会,但他知道,云楚又一定不会放任霍湛杀他,这么想着,心里又有些慰藉。 霍湛冷眼扫过顾珺,长眸微阖,懒得理会,和一个连入眼都不曾入眼的人拈酸吃醋,他还没那么无聊,不过,不爽还是不爽,对于任何觊觎他宝贝的人,都想杀之而后快。 宋禹归扯住顾珺的胳膊,低声道:“走了。” 冯志洲早就想走了,双腿恨不得装上风火轮,一看两头倔驴要走了,松了口气,不过,三人还没来得及出门,就看到一名飒爽俊朗的霍家军军官大步流星走来。 他神色紧绷,满身气势,一看就知道是有要紧事要汇报。 第393章 好人,好同志 冯志洲心头一跳,与顾珺宋禹归拼命使着眼色,脚步加的更快了。 他们现在就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可千万别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不然小命都玩完。 宋禹归叹息一声,看向神思不属的顾珺,压低声音道:“云同志和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如今你也看到了,死心了,尽快走,霍湛不是个好惹的主。” 顾珺沉默不语,想到四象党内依然风生水起,不受制裁的黑手,眼底微沉。 他和宋禹归联手,都没能扳倒对方,还先后遭遇了数起暗杀,如果不是顾源副局对宋禹归的保护,他们两人早就死了,云楚又的本事他很清楚,不谈其他,若能拉入四象党,绝对是极佳的助力,所以这回来绿城,他是抱着很大决心的。 四象党需要云楚又,九州更需要云楚又,他也需要。 顾珺屏着一口气,与冯志洲,宋禹归一起离开了,但要让他离开绿城,不可能。 三人迅速离开,霍湛也没有阻拦,霍二近前,先是看了云楚又一眼,目光崇拜。 旋即他道:“少帅,有动静了,我们的人传信过来,说的确有一列火车途径香市,往绿城方向来了,按时间算,应该是今天晚上就能经过绿城!” 霍湛眉梢轻挑,看向云楚又,后者也颇有些惊讶,没想到霍家军在香市都有人。 香市站点贯通四面八方,与绿城毗邻,他们先知先觉列车的动向,提前部署,只需逼停火车,将车上的东瀛人尽数杀了就是,届时整列火车上的军需物资都可收入囊中。 剧情里,烽火小队曾尝试拦截,可惜拦截失败,后来还遭到了潘显硕的袭杀,损失惨重,不过,正所谓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小说中,烽火小队的崛起,同样也源于阻截东瀛人的军需火车,具体的她已经记不太清了,上辈子的事离她很远了。 如今,《烽火连天》中的人都已不再是剧情中的人物,而是真实存在的。 霍湛舒尔勾唇,与云楚又道:“夫人可有兴致一道去劫车?” 云楚又弯了弯唇,笑涡浅浅:“自然,军械药品我不要,但粮食要分我一半。” 因西灵山事情来的突然,她没能去三秦省购粮,眼下东瀛人运输军需的火车上,粮食必然是占了大头的,总能支撑慈善机构正常开业,缓和即将到来的大饥荒。 霍湛倒是没有犹豫,勾起长长的眼尾看她,轻笑道:“好。” 事情敲定,云楚又也不准备去慈善机构了,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说道:“你们先准备,我去接橘嘉绫香回来,很快,顺道再看看昨晚逃出来的云秀禾。” 绿城事件已经尘埃落定,待霍三率军从许都赶来,就彻底没人能撼动霍家军。 冷烽他们不宜继续待在绿城,倒不如离开,还有蔡仕戎,以及即将归来的谭淮书,但依剧情的尿性,小春真子给橘广智送信,联党的撤离一定不会那么容易。 她须得将橘嘉绫香接回来,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这样才好冒名顶替。 当然,在此之前,她准备直接开口索要家徽,虽然残忍,但时间不等人。 霍湛虽不想让云楚又过分接触烽火小队,但还是颔首:“让沈虬开车带你过去。” “很快回来。”云楚又眨了眨眼,凑过去在他唇边亲了一口,在霍湛伸手欲要揽住她的腰时,她已经从沙发上跳起,跑远了,沈虬轻咳两声,忙跟了上去。 霍二和霍七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充当自己的木头属下,只当没看到。 霍湛伸手轻触唇边的温热,艳盛的脸上浮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霍二一脸感慨,他们家少帅是越来越有人味儿了,不知道大帅如果看到这一幕了,又该是什么光景?单是想想,霍二就觉得振奋激动,可转而想到奉津内部的局势,他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怕是人带回去了,又是一番风雨,但想来以少夫人的手段,不惧。 沈虬将云楚又送到冷烽等人落脚之处,便留在外面等着了。 门口还停放着一辆车,正是彭耀辉的,应是听闻了昨晚之事,特意过来的。 云楚又叩了叩门,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彭耀辉的脸,他在看到云楚又时还愣了,旋即将人迎进来,有些惊讶道:“我还以为今日你要解决郑家军的事,没空过来。” 云楚又没回答,而是看向屋里的一众人,该到的都到了。 蔡仕戎率先上前,朝着云楚又鞠了一躬:“阿云,多谢你解救这些同志。” “蔡先生太客气了,我们本就是旧相识,伸出援手是应该的,您不要因我逃学而开除我就成。”云楚又说着,还揶揄了一句,叫蔡仕戎哭笑不得。 他摇头道:“你逃学去做的事都是大事儿,即便学校知道,也不会惩处。” 说这番话时,蔡仕戎语气不乏感慨,短短几天时间,先是阻挡入侵绿城的东瀛人与西灵山军阀,又是与霍家军一同杀入西灵山,平定叛乱,紧接着又与凤凰城的郑家军接洽,生擒凤凰城少帅,救出联党被困的同志,这桩桩件件,哪个不是大事? “那就好。”云楚又颔首,她话音刚落,橘嘉绫香的身影就出现在楼梯间,她有些激动,从楼上跑下来,一把抱住云楚又:“阿云,你终于回来了!” 橘嘉绫香眼圈通红,这些天和冷烽等人待在一起,虽说没受到白眼,但到底不熟悉,很是不自在,她甚至想过回家找养母小春真子,可还是沉住气,等待云楚又回来接她。 云楚又伸手拍了拍橘嘉绫香的脊背:“哭什么,这不是来接你了。” 虽然接回去也不见得是好事,云楚又又在心里默默接了这么一句话。 另一边,云秀禾在沉默许久后,上前来,也如蔡仕戎一般,朝云楚又鞠躬致谢。 她声音有些哑,英气飒爽的脸上浮出些许苦笑:“我没想到,有一天深陷囹圄,竟会是你来救我的,以前是我误会你了,你是个好人,好同志。” 第394章 如出一辙的夫妻俩 云楚又看着略显憔悴的云秀禾,轻摇了摇头:“你错了,我不是好人。” 这话令云秀禾倏然抬眸,云楚又却没有再说,而是看向冷烽与蔡仕戎。 这两个都是能主事的人,联党命运还需他们来抉择:“郑家军少帅已死,绿城内的郑家军已全军覆没,四象党也将被肃清,这里没有你们施展的余地,尽快离开,霍家军虽非心狠手辣之辈,但是非黑白理应清楚,没人会允许自己的地盘内出现旁人。” 烽火小队的身份在霍湛那里是过了明处的,即便是因为她,他不会杀人,但也绝不会放任他们留在这里探听任何情报,为了双方都好,离开是唯一的选择。 彭耀辉吃了一惊:“郑家军少帅死了?霍湛杀的?他当真敢?!” 在知道云楚又和霍湛在一起后,彭耀辉的心里其实还有些不自在,可如今乍然听闻这个消息,才知道自己狭隘了,他们两人分明是绝配,都是做事癫狂的疯子。 霍湛的心思云楚又自然不会多提,只道:“能说的我都说了,你们尽快离开绿城。” 她和云秀禾等人的交集也就止于此了,接下来,就是拿到橘嘉绫香手里的家徽,顶替她的身份前往沪城,当然,在此之前,她还需要去一趟奉津。 绿城不安稳,她还是要将宋桂英一行人送往奉津,走水路的话,一个来回应当也能赶上橘广智派人来接橘嘉绫香,毕竟如今绿城是霍家军的地盘,橘广智的人想要悄无声息潜入进来可不容易,最好是能在橘广智的人来之前,让橘嘉绫香离开绿城。 万事都是考虑居多,还是要考虑现实,她尚且做不到一步三看,算无遗策。 今晚还有要事,云楚又也不准备多待,说道:“绫香,收拾东西,我们该走了。” 橘嘉绫香连忙颔首,匆匆上楼收拾东西去了,对于云楚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冷烽等人皆是苦笑与无奈,但她所言也是事实,继续留在绿城已没有施展的余地。 冷烽起身,看向云楚又,轻声道:“不管怎么说,云同志,还是多谢你。” 云楚又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想到阿鹿,又抬眸看了云秀禾一眼,到底没有提及这个人,阿鹿已经死了,看样子冷烽和云秀禾也已经和好了,说了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而大家仿佛也有了共识一般,谁都没有提昨晚并未找到的阿鹿。 橘嘉绫香东西不多,很快就下了楼,与云楚又一起和冷烽等人道别,离开了。 此次一别,下回见面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但云楚又有预感,她和主角团的缘分远不止于此,或许沪城一行还会碰面,当然,这是往后的事了,暂且不提。 云秀禾透过窗户看着云楚又和橘嘉绫香上车离开,神色说不出的复杂与落寞。 冷烽上前揽住云秀禾的肩:“绿城已落入霍家军手中,我们与他们没有直接矛盾,趁早离开,晚了,说不定会生出什么变故,谨慎行事为妙。” 云秀禾垂眸,低声道:“她说她不是好人,可她做的却都是为国为民的好事。” 冷烽微微一怔,说道:“云同志是个好人,从相识到如今,帮了我们良多。” 云秀禾没有再吭声,只闷声道:“那我们离开绿城,去哪儿?” “沪城,或者江城,那里是敌人的心脏腹地,如果能获取什么情报,一定会对组织有巨大的帮助。”冷烽思索片刻,如是说道,他其实早就想好了。 在云秀禾等人被四象党特务抓捕后,他就想过,将人救回来后,就离开绿城。 这里军阀混战,多方势力胶着,他们不适合待在这里,倒不如去敌人腹地。 “好。” 橘嘉绫香坐在车上,还不断回头看向远去的洋楼,小声道:“阿云,他们真的都是联党吗?我一直都只是听说过,但从没见过,没想到联党的日子这么凄惨。” 她说着,眼神中不由得流露出怜悯之色,这些时日,冷烽等人吃的喝的用的都得彭耀辉送来,加之冷烽受伤严重,让人觉得联党日子难熬,革命道路更是遥遥无期。 云楚又没有接话,而是道:“绫香,有件事我得与你说。” 橘嘉绫香被云楚又微肃的语气给搞的也紧张起来,不由直起脊背,神色紧张。 云楚又抿了抿唇:“前些天东瀛人和西灵山闫家军入侵绿城,很多人家都受到了波及与侵害,许是因为你养母一家住在富人区,所以被东瀛人盯上,也出事了。” 闻言,橘嘉绫香瞳孔一缩,双手不由攥紧了身上的衣裳,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看着她的模样,云楚又垂眸,这事儿可不是她杜撰的,只能说小春真子一家倒霉,东瀛人侵入绿城,首要目的就是绿城的权贵,家家户户杀过去,小春真子一家也未能幸免,明明是东瀛人的走狗,最后却还是死在了东瀛人的屠刀下,何其讽刺。 开车的沈虬听到云楚又的话,目光微闪,总算是明白为何战事结束后,她会专程询问那户人家,还特意让霍家军前去搜查处理,原来是橘嘉绫香的家人。 “死,死了?”许久,橘嘉绫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又难听,痛苦至极。 她虽然不喜小春真子的强迫与所处环境的压抑,但她是照顾着她长大的人,除却那些逼迫,谆谆教诲与如亲生母亲一般的感情都不是假的,她从没想过让她死。 云楚又沉吟片刻,问道:“你想回去看看吗?” 她需趁势提出家徽之事,而回到旧地,最是能激起她心里的感情,说不定到时候会拿出一些和小春真子有关的旧物,提及一些旧事,而这些都是她的目标。 橘嘉绫香愣了一瞬,旋即眼底就噙了泪花:“我,我可以回去吗?” 云楚又颔首,平静道:“当然,我会护着你的。” “谢谢,谢谢你阿云。”橘嘉绫香伏在云楚又肩头,哭的浑身颤抖。 “沈虬。”云楚又唤了一声。 “是!”驾驶位的沈虬闻言,立马回声,同时转变了路线。 透过镜子看向后座,眨了眨眼,心里更觉得云楚又合该是他们奉津的少夫人,明明暗地里另有筹谋,可表面上却依旧能与人安全感,这做派和他们少帅简直如出一辙。 第395章 目的终于达成 沈虬车技自不消说,很快就抵达了小春真子家,可惜,小楼塌了半边,破败不堪。 橘嘉绫香迅速下车,当看到这般境况,整个人都摇摇晃晃后退半步,一脸苍白。 她踱步跑进屋里,大堂里的东西歪七扭八,值钱的都已经不见了,一些瓷器花瓶摔在地上,碎片满地,一片狼藉,橘嘉绫香嘴唇颤抖,用东瀛话喊了几声。 可惜,空荡荡的洋楼里只有回声,并没有人回应她的声音。 橘嘉绫香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云楚又跟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她上楼,便步伐缓慢地跟了上去,前者一间一间房屋寻找,但除了狼藉与血迹,什么都没有。 橘嘉绫香眼睁睁看着满地血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出声。 她没想到,第一次摆脱桎梏,离开家,离开养母,就要面临如此残酷的后果,更可笑的是,做出这些事的人还是她真正的同胞,单是这么想着,她心就更痛了。 云楚又上前,轻拍了拍橘嘉绫香的脊背,轻声道:“这些,都是东瀛军做的。” 橘嘉绫香浑身颤抖,转身扑进云楚又怀里,哭的瑟瑟发抖,是啊,是东瀛军做的。 云楚又眸子微闪,叹了口气:“你养母应该是希望你回到故土的。” 这话似刺激到了橘嘉绫香,她霍然抬头,满脸泪痕,声嘶力竭道:“不!那不是我的故土!那是一片罪恶的土地,每个人都手染血腥!我绝不会回去!” 说着,她猩红的眼底流露出浓烈的排斥与厌恶,似是想到什么,她忽然从脖颈拽出一条银链子,狠狠用力,银链子应声而断,她抬手便将之丢到了角落里。 云楚又眼力非凡,自然瞧出银链子上挂着的东西,那是一枚拇指大小,呈太阳形状的家徽,上面雕刻着一些陌生的符号,正是橘氏的家徽形状。 橘嘉绫香做完这一切,就伸手抓住云楚又的衣摆,踌躇了片刻,还是咬着嘴唇,厚着脸皮,低声道:“阿云,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找找她的……她……” 橘嘉绫香说着说着,眼底又蕴满了泪,虽然小春真子一直是桎梏她自由的人,可她同样抚养她长大,相比高高在上却冰冷无情的橘氏,小春真子更像是她的亲人。 如今,亲人枉死,她却连对方的尸体都看不到,这种痛苦不言而喻。 云楚又达成所愿,心情不错,想到还躺在格子背包里的尸体,颔首道:“这些遇难者的尸体应当是都被统一收集起来,准备焚烧掉,我可去帮你瞧瞧。” 橘嘉绫香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语气感激:“谢谢,谢谢你阿云!” 云楚又看着橘嘉绫香清纯脸蛋上浮出的感激之色,红唇轻抿,与之相比,她确实心机深沉又手段狠辣,但小春真子是东瀛人,更是为橘氏做事的东瀛人,死不足惜。 她并不后悔杀了小春真子,但也无法告诉橘嘉绫香真相。 云楚又瞥了一眼角落里的家徽,说道:“回去,尽早去找,兴许还能找到。” 橘嘉绫香环顾一圈熟悉的环境,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旋即起身,原本想收集一些照片或者纪念的,可不知为何,屋里空空荡荡,一切她与小春真子相关的东西都不见了。 橘嘉绫香苦笑一声,大概这就是为了惩罚她唯一一次的叛逆。 “走阿云。”橘嘉绫香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转身下了楼。 云楚又随手捡起地上的家徽项链,放进格子背包,跟着橘嘉绫香离开了。 上了车,橘嘉绫香就闷闷的不说话了,整个人都显得很抑郁,云楚又也没有出声,直到她道:“阿云,你说,为什么没有给我留下一点念想呢?是不是她没有原谅我?” 这里的“她”是谁不言而喻,云楚又勾起眼尾看她,轻声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本是东瀛军做的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大概,是不想再有任何东西束缚你。” 听到这话,橘嘉绫香怔了一瞬,像是被安慰了,原本抑郁的情绪好转了许多。 橘嘉绫香弯了弯唇,颊侧露出两个酒窝:“阿云,与你说话真的舒心多了,谢谢。” 云楚又摇了摇头,看着她疲倦的神情,说道:“休息一下,回去喊你。” 橘嘉绫香点了点头,乖巧地阖眼,起初还有些不安,后来就发出了平稳的呼吸声。 驾驶位上的沈虬一脸钦佩,他们奉津的少夫人就是厉害,竟想到提前让他们去处理掉橘嘉绫香和小春真子的照片,以及一切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这样一来,橘嘉绫香这个身份利用起来,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车子回到住处,云楚又才将橘嘉绫香喊醒:“你先回去,你养母的事我会处理。” 橘嘉绫香也知道云楚又很忙,她能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令她十分感动,不由握着云楚又的手道:“辛苦你了阿云,我替母亲谢谢你,我真的很感激。” 云楚又从容地撩了一下耳畔的碎发:“你已经说了很多次‘谢谢’,回去。” 橘嘉绫香点了点头,下车准备关车门时,还道:“你要小心,早些回来。” 云楚又颔首,目送橘嘉绫香进了洋楼,她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手腕一转,看向掌心里躺着的家徽,的确是橘氏家徽,从在安平县定下目标后,终于实现了这个目标。 如今小春真子已死,能够证明橘嘉绫香身份的人已经不在了,唯一的破绽就唯有橘嘉绫香本人,但要让她亲手将人杀了,她也做不出,毕竟橘嘉绫香不同于真正的东瀛人,总归以她如今的本事,伪装也能做好,即便是被戳穿,顺利脱身不是什么问题。 云楚又反手收起家徽,看向沈虬:“霍湛可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出发?” 沈虬说道:“离开前少帅吩咐,少夫人将橘嘉绫香接回来后,直接送您去绿城铁路站台,时候也不早了,我们须提前准备埋伏,这样才能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 云楚又不置可否,但转而想到绿城内部的四象党,又道:“绿城中的守备如何?” 沈虬笑了笑:“霍二留守,他向来善战,仅次于少帅,少夫人且放心。” 第396章 别这样看我 霍湛早有准备,云楚又也不多话了:“走。” 沈虬颔首,调转车头,朝绿城铁路站台的方向驶去。 铁路战台就处于绿城中心位置,郑家军全军覆没后,霍湛对绿城的掌控力度不说百分之百,百分之八十是有的,铁路战台没有外人,他们完全可以施展开。 云楚又抵达时,就看到正在排兵布阵的霍湛,霍家军也在铁路上埋了地刺。 他们不能截断铁路,那样只会损毁火车,也会影响大后方的军需物资运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霍湛不会干,想要逼停火车,地刺就是最好的,可迫使火车停下来。 只要逼停火车,霍家军突袭,叫东瀛人防不胜防,火车上的物资自然手到擒来。 云楚又走近,看向霍湛手里的布防图,问道:“如何了?” 霍湛回眸看她,先是上下扫过,检查了一下她的状况,才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将手里的布防图递过去:“已做好准备,只等东瀛人送上门了。” 云楚又垂眸看向他布防图,旋即顺着布防图看向他的手。 霍湛戴着黑色的皮质手套,他手骨修长,戴着手套更显形态好看。 云楚又眨了眨眼,她上辈子活了那么久,没想过自己不仅是个颜控,还是个手控,说真的,会和霍湛在一起,百分之八十是被他这身瑰丽无双的皮相所迷惑。 忽然,霍湛慵懒中透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你再这样看我,今晚的计划就要取消了。” 他声线清冽好听,宛如羽毛扫过心间,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云楚又嘴角一抽,抬眸剜了霍湛一眼,这狗男人,随时随地都勾引人。 “哈哈哈。”看到云楚又忿忿的表情,霍湛放声大笑,开怀至极。 不远处的沈虬和霍七顿住了,两人对视一眼,旋即前者苦笑道:“少帅真是和以前越来越不像了,变化这么大,等回了奉津,估摸着大帅会大吃一惊。” 他们少帅可不是个喜欢笑的人,即便笑,也是讥讽居多,这样愉快的从没有。 霍七虽话不多,但听到沈虬这么说,也附和地点了点头:“的确。” 说完,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也不免露出些许柔和:“不过,这样很好不是吗?” 沈虬笑了笑:“谁说不是呢,以前的少帅气势摄人,让人敬畏,却又充满了距离,如今倒是越来越像个人了,这一切都是少夫人的功劳,女人果真能改变男人。” 其实这样的话在奉津是被明令禁止的,毕竟大帅霍坤鹏也被改变了,却是很残酷的改变,即便如今赵永贞被捕,送回奉津恕罪,可发生的事不可挽回,那都是事实。 霍七眼神古怪地看向沈虬:“越来越……像个人了?” 沈虬眼皮一跳,咳嗽了两声:“咳咳……快去盯着,万一出了差错,你担待的起?” 沈虬这边的动静云楚又和霍湛并不知情,两人就布防图做了一番研究,确定没有问题了,便退到了一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今晚的行动必然会成功。 等待过程中,云楚又收拾了一下格子背包,沉思片刻,将小春真子的尸体丢了出来,看着凭空出现的尸体,霍湛眼尾上挑,十分淡定地起身看了一眼:“这是?” 云楚又说道:“小春真子,橘嘉绫香的养母,也是橘氏派来照顾她的女仆。” 霍湛知晓橘嘉绫香的背景,听到这话,自然也想起云楚又让人去处理的事,狭长的眸子微眯,若有所思:“你早就杀了她,是为了橘氏的家徽?” 云楚又颔首,将先前杀小春真子的经过告知霍湛,以及今日得到家徽,橘嘉绫香的反应云云,说完,将家徽递给霍湛:“喏,我来绿城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 霍湛看着手里的橘氏家徽,抬眸看向云楚又,对她的心思心知肚明,狭长的狐狸眼中透出一抹无奈:“你不想让我对橘嘉绫香动手?” 云楚又轻笑一声,伸手拉住他的手指:“家徽入手,证据销毁,橘嘉绫香只是一个很小的意外,她不愿再回东瀛,加上有谭淮书在,她会成为一个很好的联党成员。” 闻言,霍湛伸手覆在云楚又脸上:“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何对联党这般关心?是因为上辈子的联党做了什么事?亦或者帮了你?不知缘由你可愿告诉我?” 从两人第一次见面,云楚又就处处帮衬联党,甚至为此拒绝了他的邀请。 如今他知晓了她的来历,就更好奇了,上辈子的联党到底是对她有着多大的恩情,才会让她重活一生,总是出手相助,烽火小队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云楚又沉默片刻,也抬眸与他对视:“如果我说,九州大地最后应归于联党呢?” 话落,气氛有一瞬的凝滞,霍湛眼中有一瞬的诧异,眼尾上撩,轻声道:“所以,上辈子的你,是联党的成员?亦或者说,是烽火小队的一员?” “你更关心这个?”云楚又微诧,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霍湛歪了歪头,琉璃似的瞳仁里蓄起温柔的阴影:“不然呢?奉津无意追逐名利,我父亲最大的心愿也只是护佑奉津百姓,至于其他,与我们无甚关系。当初会与四象军交易军火,也只是驱逐东瀛人,让九州的百姓可以安稳生活罢了。” “你是我的妻子,我自是最关心你,你能与我说这些,我已是很高兴了。” 听着这如沐春风的温言细语,云楚又咂咂嘴,看着这张艳盛的脸,轻叹一声,尤想初见时霍湛的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如果那时候她说了这样的话,怕是早被关押了。 把一个手握权柄,脾气暴躁的男人,变成如今春风细雨的模样,还怪复杂的。 “我不是联党的人,我的上辈子……与你所知的不同。”云楚又摇了摇头,想到自己穿越的来历背景,不由苦笑,这事儿说出来怕都没人会信,比阿鹿重生还要诡谲。 霍湛看着她的神情,忽然伸手将人揽入怀中,手臂抱着她纤细的腰肢,紧紧的。 他声音依然好听,却带着些许沉闷:“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其他我不在乎。” 第397章 一火车的物资 云楚又被箍的有些喘不过气,不过,听到霍湛的话,她轻笑一声,也伸手环住他:“阿湛,我既与你在一起了,那便不会分开,你放心就是了。” 她这人虽行事凌厉,但感情方面还是极为忠贞的,夫妻,就应是从始至终为一人。 霍湛拥着云楚又,闻着她身上的香气,薄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 两人耳鬓厮磨,温情了大半天,夜幕降临时,沈虬脚步匆匆过来了,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回禀道:“少帅,检测到动静了,应该很快就要抵达。” 霍湛慵懒坐在战台长椅上,手臂搭在椅背上,半圈着云楚又,听到沈虬回禀的话,他扯了扯唇,微微扬起下颚,心情很不错地说道:“潜伏,等待收网。” “是!”沈虬领命退下,紧接着,原本熙熙攘攘的战台瞬间稀薄起来,仅留下了几个战台审察的工作人员,只等东瀛人停下火车,接受审察时,火车出现故障。 霍湛也拉着云楚又暂且离开,等待肥肥的鱼儿上钩了。 夜幕中的战台十分平静,原本三三两两等待火车的旅客也被霍家军驱散,安静的近乎诡异,但很快,“哐哧哐哧”的火车碾压轨道的声音响起,一辆火车缓缓出现。 火车途经战台,都要停下来接受核查,这辆火车也不例外,缓缓停住时,忽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地刺派上了用场,火车歪倒一边,冒出浓浓的烟气。 很快,火车上就有人骂骂嚷嚷地下车了:“怎么回事?你们绿城的火车站台都不检修?我们可是给四象军运送军需物资的火车,耽搁了军情,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几个身着军装的人下车了,神色恼怒,说出的也都是九州话,并非东瀛人。 战台审察员听到这话,心头都咯噔一声,揉了揉眼睛,对方身上的四象党军装是做不得假的,所以,这辆火车真是押送军需物资的?可霍家军的人不是说是东瀛人? 审察员心里叫苦不迭,四象军他得罪不起,霍家军更得罪不起,陷入两难。 他想到隐藏在暗处的霍家军,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我们站台每天都会检查,不可能出事,定是你们的火车出故障了,我这就叫人上去审查,瞧瞧是出了什么问题。” 说着,审察员就要去喊人,几个身着军装的四象军面色微变,互相传递了个眼神,摆手道:“不必你们检修了,赶紧审察!军需物品,耽搁一天都是问题!” 审察员瞳孔一缩,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心头已经开始相信霍家军的情报了。 这些四象军行迹古怪,说的话也有问题,鬼鬼祟祟,难道真是给东瀛人服务的? 他神色微微凛然,倘若真是如此,那这些四象军到底是受了谁的命令,居然敢以职务之便帮东瀛军运送物资,这不是帮着鬼子打自己人?那肯定是四象党出奸细了! 这个想法让列车审察员脊背阵阵发寒,但他只是个小人物,猜到也要当不知道。 他不敢和这些四象军硬碰硬,便硬着头皮道:“还是检修一下,正是因为要运送物资前往前线,迫在眉睫,才不能耽搁,我们这边有专门的检修员,很快的。” 虽然两边他都得罪不起,但眼下来看,绿城已经是霍家军在做主了,他往后是要在人家手底下吃饭的,往后的事往后再说,但如今还是得看眼下才是。 不知是不是审察员语气太过真挚,这些四象军踌躇片刻,还是应了:“行,快点。” “诶!诶!”审察员松了口气,忙退到后方,而此时,早已穿好审察员服饰的霍家军提着箱子上前了,他们伪装十分出色,并未引起四象军的怀疑。 就在四象军跟着他们前去检查时,被霍家军抹了脖子,审察员在一旁看直了眼。 他咕咚一声,吞咽了一口口水,旋即指了指火车的方向,霍家军微微颔首。 审察员强忍着恐惧,上了火车,而霍家军跟在他身后,一行人上了车。 云楚又抱着手臂站在角落,看着霍家军上了火车,转头看向霍湛:“四象军中有叛徒,能利用职务之便为东瀛军提供军需,应当不是简单的奸细,兴许是东瀛人的伪装。” 霍湛倒是神色平静:“四象党内部腐朽,争权夺利,变节是常有的事。” 云楚又神色唏嘘,九州内部的争权如此,当真是可悲可叹之事,只是可怜了九州老百姓,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外忧内患,忍饥挨饿,艰难求生。 很快,火车上就响起了枪声,这像是一个信号,原本隐藏在暗处的霍家军蜂拥而上,将这列火车团团围住,一些四象军跳窗而逃,却死于枪下。 霍湛和云楚又并未参与斗争,而枪声足足维持了一个小时,火车上的动静才消失。 沈虬和霍七带着一身血气回来了,前者说道:“少帅,少夫人,人都已经制服,留了几个活口,已经让人押下去审问了,火车上的军需物资可要抬下来?” “走,瞧瞧去。”霍湛拉住云楚又的手,与她一起上了火车。 一上车,就是一股浓浓的硝烟味道,尸体已经都被清理干净了,如果不是火车上的血腥味以及地上洋洋洒洒的血迹,怕是没人会信火车上刚刚发生了一场战斗。 沈虬走在最前面,霍七垫后,几人径直来到火车存放物资的匡阔车厢。 车厢里货物很多,都是长方形的大包,继续往后走,一块区域铺着很大的油布,沈虬上前一扯,顿时一个个大木箱出现在眼前,它们码放整齐,非常夺目。 “少帅?”沈虬看向霍湛,以目询问,后者微扬下颚,示意他上前。 沈虬颔首,直接搬下来一个木箱,随手取过一旁的钢杆,将木箱盖子撬开,当看到里面的货品时,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由的眼睛一亮:“是磺胺粉!全是磺胺粉!” 云楚又眉梢一挑,磺胺粉可是战场上极好的消炎药,这么多,应是费了大功夫的。 第398章 青梅竹马,红颜知己 霍七也上前检查着木箱里的东西,果然都是磺胺粉,满满当当。 霍湛看了看,倒也没露出什么表情,一行人继续向后,便是粮食,武器,依然是满载车厢,这么多的军需物资,即便是花钱买,也需要许久时间才能筹措出来。 云楚又随手从箱子里拿出一把枪:“这么多物资,难道东瀛人是有什么大动作?” 霍湛眸底冷沉,嗓音清冽:“必是如此,这辆火车上载送的货物太多,分配的人手却少,应是不想引起旁人注意,是一次秘密运输行动,东瀛人有所图谋。” 云楚又眉尖一蹙,她可以不管四象党中的权利交易,但东瀛军的任何行动与图谋,她都需调查清楚,决不能让鬼子继续推进,她的金手指完全是为了驱逐东瀛人而生。 而且即便没有金手指,上辈子历史书上的笔笔血债,总是要有人来偿还的。 霍湛看向云楚又,唇边浮着笑意:“东瀛军如何暂且不提,东西你先挑。” 如果不是云楚又提供的情报,他们也不会知道东瀛人押送物资的火车会途经绿城,情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更何况他们关系密切,这些东西他自是要与她共享的。 “我只要粮食,不用很多,十分之一。”云楚又竖起食指,比划了一个一。 她的粮食都是给广梁省难民准备的,绿城作为省城,难民们都会蜂拥而至,书中因绿城的铁轨被四象军截断,导致难民尽数折返回西毫市,路上颠沛流离,饿死百万人。 百万人,这是个极其庞大的数字,不管是在历史还是真实中,都是惨痛的现实。 “好。”霍湛轻轻一笑,满脸的迁就纵容,一旁的沈虬和霍七嘴角一抽,简直没眼看,不过云楚又对霍家军贡献良多,莫说是十分之一的粮食,就是都给她也没什么。 但这要是放在从前,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自家少帅还有这么柔情似水的一面。 霍湛牵着云楚又的手始终没有松开,转头看了一眼列车上满当当的货物,与云楚又说道:“事情既解决了,就先回去。”说完,又吩咐沈虬:“将东西都送回去。” “是!”沈虬和霍七垂首应下,将两人送上车,才转头回去处理火车上的货物。 车上,霍湛轻拥着云楚又:“你要粮食,是为了慈善机构?” 云楚又靠在霍湛胸口,听着他有节奏的心跳声,沉吟片刻,说道:“对储些粮食是好事,很快,广梁省就会迎来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饥荒,你如今刚刚接手绿城,要对其中的百姓负责,很多事会接踵而至,提前做些准备总是好事。” 饥荒之事事关重大,霍湛也向来是个有责任心的,足以护着绿城和许都百姓。 缺粮的事她没办法告知旁人,却不会瞒着霍湛,慈善机构的事还需霍家军照看。 “百年难遇的大饥荒?会维持多久?”霍湛语气微肃,显然他也知晓云楚又不是个会夸大其词的人,她既然说了,那就是真的,而这种天灾,必然酿造更大的人祸。 云楚又抿了抿唇:“数月有余,饿死的人数百万,哀鸿遍野,人吃人是常态。” 闻言,霍湛眉头紧锁,全然没想到事情竟会这么严重。 云楚又捏了捏霍湛的手:“慈善机构就是为难民准备的,粮食我储存了不少,待从奉津回来,应该就可以开办了,这地方容易被人盯上,到时候还需你多多上心。” 霍湛呼吸沉沉,眸子里墨色翻涌,声音却轻:“你要去沪城?” 云楚又颔首,坐起身看向他:“橘嘉绫香的事算是解决了,很快,橘广智就该派人来找了,我可顺势跟他回去,尚风堂本就是特务情报机构,我可从中获取一些机密。” 霍湛皱眉:“当间谍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稍有不慎,就可能丢了命。” 初见时他也曾提出让云楚又成为一个女间谍,可彼时她在他眼里只是一个果决,狠辣,却普通的女人,如今,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然不想她再涉险,尚风堂的人手段残忍,若没有百分百的肯定,定会对她身份起疑。 而这样的不信任,往往会造成极大的崩溃局面,橘嘉绫香本人便是一个漏洞。 云楚又对事情的危险程度很清楚,知道霍湛是担心她,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我的本事你还不相信?别忘了,你我过招,你可没赢过我。” 霍湛有些哭笑不得,旋即定定瞧着她,片刻后,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 他声音很轻,从唇齿间溢出:“你若真想去,我也不会阻拦,但一切以自己的安危为重,沪城有奉津的据点,你可拿着族徽去找人帮忙。” “好。”云楚又不想他担心,很爽快地应了。 “东瀛军火车已经被拦截,获取的大量物资是否要运回奉津?加之绿城西灵山也已收入囊中,万事皆毕,我们是不是要启程前往奉津了?” 说实话,对奉津,她的好奇和对沪城桐城江城是一样的,那里可是书中头号大军阀的据点,佣兵四十万,响当当的大势力,其中风土人情与广梁省定是不同的。 与外界的腥风血雨不同,相信在霍坤鹏这个护犊子的大帅治下,奉津的百姓生活应是极为平顺幸福的,当然,也只是猜测,真正如何还需亲眼见证才知。 提及这个话题,霍湛瑰丽的眉眼漾出笑意,带着点勾引与促狭:“很期待?” 云楚又嘴角一抽,白皙的脸颊上浮出一丝红晕,旋即眨了眨清澈漂亮的眸子,很是理直气壮:“自是期待,我们是夫妻,夫妻一体,你从小长大的地方,总要一寸寸看过,方知你的过去?霍少帅生的花容月貌,招蜂引蝶的本事也不一般,我得看看。” 说到后面,云楚又脸上红晕褪去,美眸轻瞥霍湛,神情似笑非笑。 这人书里早死就罢了,如今没死,“青梅竹马”“红颜知己”什么的应当不少。 第399章 青梅竹马不敌天降 向卉嘉一直生活在许都,也只是与霍湛见过几面而已,就那般痴心,真要是奉津土生土长的贵族小姐,怕是要更癫狂些,小说里说过的争风吃醋总归也要体验一回。 霍湛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神情,轻轻一笑,半点不虚:“招什么蜂?引什么蝶?” 云楚又呵呵一笑,瞥着他:“霍少帅莫说自己没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自古青梅竹马不敌天降,她这个“天降”也要走上这条路了。 霍湛微微俯身,拉近与云楚又的距离,眼梢潋滟,声音好听:“没有,我从未有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家中弟妹倒是颇多,又又前往奉津,怕会觉得心烦意乱了。” 听到这个八卦,云楚又眨了眨眼,好奇道:“你父亲娶了很多姨太太?” 她只在小说里看过霍坤鹏如何疯,如何好战,但对于他的感情生活还真不知道。 她自重生后,也对奉津十分忌惮,从没去了解过,如今乍然听到霍湛的话,才知道她即将要前往奉津了,还对其中的人员组成非常陌生,总要多问两句的。 霍湛颔首,语气平淡:“算是很多,许多我都不认识,弟妹算起来也有数十个。” 闻言,云楚又暗暗咂舌,数十个,这霍坤鹏还真是挺能生的,这么说起来,奉津内部的权势争斗应该也是相当激烈了,毕竟奉津大帅的位置乃至军权,和皇位也差不离。 云楚又看向霍湛:“所以,你与这些弟妹之间应该有些龃龉?” 世家大族永远不缺内部争斗,不过依霍湛在奉津的地位来说,这数十位弟妹联手怕是都难以撼动,但都是霍坤鹏的孩子,智商就算比不上霍湛,应该也没那么差? 霍湛伸手帮她挽过耳边的碎发,轻声道:“纵是有龃龉,我也能护着你。” 云楚又失笑,抱拳道:“那就辛苦霍少帅了,奉津之行我就当度假了。” 她自重生后就日日钻营,总害怕死在这个硝烟弥漫的年代,有了自保之力后,也总是走在战斗的前沿,尽管身体素质高,不会感到疲累,可精神上总是乏力的。 霍湛唇边浮起笑意,浅色瞳仁中蕴着温柔:“自然要让夫人身心愉悦。” 云楚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四个字有点儿绮意。 霍湛察觉到她眼神中的意思,轻笑一声,眼眸直勾勾看着她,半点不掩饰。 在车上的气氛逐渐升温时,一名霍家军恭恭敬敬前来禀报,说门口有个叫于咏梅的人,来找少夫人,说完,那霍家军问道:“少夫人,可要让人过来?” 云楚又有些奇怪,于咏梅一直跟着烽火小队,她还当她要成为其中一员了。 沉思片刻,云楚又说道:“让她进屋,在大厅等着,我这就过去。” 于咏梅是个颇有手段的女人,能狠得下心,她没有跟着冷烽,而是前来找她,目的已经很明确了,她想跟着她,成为她手中的可用之人,而不是成为一名联党。 “是!”霍家军领命后就连忙撤了下去。 霍湛轻笑:“又又如今也是有人慕名前来投奔的人了。” 云楚又嘴角一抽,没好气地道:“我先去瞧瞧,你先处理物资的事。” 下了车,云楚又径直进屋,一眼就看到了拘谨坐在沙发上的于咏梅。 她频频往门口看,在周围霍家军的注视中,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可想到即将要见到云楚又了,又觉得心情很激动,便又稳稳当当坐着,在心里不断重复早就准备好的话。 听到声音,于咏梅嗖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身,神色激动地迎了上去:“恩人!” 云楚又笑着摇了摇头:“于同志不用这么客气,叫我阿云就行,坐。” 于咏梅依言坐下,张口便道:“恩人,我已经没有亲人朋友了,往后能不能跟着你做事?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能吃苦,能受累!也能干脏污的活!” 原本在心里重复了许多遍的话,如今说出口却有些凌乱,说到后面,于咏梅都有些着急了:“我真的想跟着你,你是好人,做的都是大事,我……” 云楚又敛去脸上的神色:“好人?你应该听我说过,我并非好人。” 于咏梅一脸坚定:“不是好人就不是好人,我就是想跟着你!” 云楚又轻笑一声,饶有兴致地看着于咏梅:“哪怕我是军阀夫人?” 于咏梅重重点了点头,她能找到这里来,就表明了她的立场,不管怎么说,下定决心了就会做到,只要这辈子能杀东瀛人,能杀奸细叛徒,就没白活! 陈漪回来的时候,就正好听到了这话,微微诧异地多看了于咏梅几眼。 “她是什么人?”陈漪行至云楚又身旁坐下,好奇地打量于咏梅。 于咏梅一看到陈漪,面色一变,条件反射就想去掏枪,但反应过来这里是什么地方后,又强忍下来,有些震惊地道:“潘天宝的十八姨太为什么会在这里?” 听到这话,陈漪眉梢一挑,这个名称她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了。 陈漪又仔细打量了于咏梅几眼,看向云楚又:“润鹤的人?” 云楚又颔首,将于咏梅和潘天宝的事一一告知,听罢,陈漪一脸了然:“原来当初我能携重金离开,其中还有你的功劳?于小妹莫慌,姐姐当初也是被逼良为娼的,可不是真心实意要做潘天宝的十八姨太,如今都是自由身,你就唤我一声陈姐。” 听完这些经历,于咏梅也知道了陈漪的来历,当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陈姐。” 陈漪笑了笑,问道:“于小妹来这里,是为了跟着阿云?” 于咏梅连忙点头:“当初在润鹤时,是恩……是阿云救了我,不过当时我本事不到家,跟着阿云也是拖累,没想到绿城重逢,我是真的很想帮她做事。” 陈漪想了想,与云楚又说道:“慈善机构马上就要开办了,最近也有不少难民簇拥在周围,你不是说要拉拢人手?我这边忙的脚不沾地,正是需要帮手的时候,你看?” 云楚又瞥了她一眼,说道:“你是慈善机构明面上的老板,可自行做决定。” 陈漪眨了眨眼,与于咏梅说道:“你也听到了,你可愿意来慈善机构帮我打下手?” “愿意愿意!我愿意的!”于咏梅哪里会错过这个机会,连声应着,慈善机构可是做好事的地方,给苦难的老百姓提供一些帮助,她求之不得,恩人果然心地善良。 第400章 前往奉津前 就这样,云楚又手下又多了一员,有陈漪和于咏梅守着,她也能放心前往奉津。 陈漪满意点了点头:“成,那你明天就与我一块去监工,对了,你可有地方住?” 闻言,于咏梅先是看了云楚又一眼,旋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她自从在郑家军手中脱困后,就一直和烽火小队的人在一起,如今他们要离开了,她也没地方可以去了,虽说跟着他们离开是一条路子,可她还是想遵从本心。 陈漪想了想,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那这样,我给你拿钥匙,往后就住我那边,我和你一块去,办事也有效率,阿云,这段时间就不陪你了,你让绫香陪着。” 陈漪说的直白,云楚又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当初搬来时还兴冲冲的,这才过了多久,这么快就又要搬回去了?为什么?” 陈漪向来是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这么爽快,定有蹊跷。 “哎呦,能为什么?不想住了成不?成天看你们腻歪,姐也得有点儿私人空间懂不?都是成年人了,不该问的别问。”陈漪翻了个白眼,朝着云楚又竖起食指。 云楚又微讶,上下打量着陈漪,好奇道:“你太恋爱了?谁啊?” 陈漪这样饱经风霜,颇有阅历的女人,想要再开启一段感情可不容易,能让她这么拐弯抹角的,应当也是真上了心的,她还挺好奇,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陈漪剧烈咳嗽起来,忍不住摆摆手:“什么跟什么,没有!” 说完,她就匆匆上楼了,这副含羞带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让云楚又更好奇了。 一旁的于咏梅懵懵懂懂,看陈漪离开,才道:“阿云,冷烽他们要离开绿城了。” 云楚又点了点头:“正确的决定,离开绿城,才有他们大展拳脚之地,那彭耀辉和蔡先生呢?他们两人可要和烽火小队一起离开?” 于咏梅摇了摇头:“蔡先生和彭同志都不走,他们说要留下。” 云楚又红唇轻抿,没再询问,也没问冷烽他们要去哪儿,依她和主角团的缘分,往后遇到的概率还是很大的,没必要多此一举,而且她其实并不好奇。 沉默片刻后,云楚又说道:“往后你就跟着陈漪,有任何事都可与她商量。” 于咏梅有些疑惑:“阿云有事要去做吗?你可以带着我!我什么都能干的!” 她精神有些振奋,总觉得云楚又是去做什么大事,她也希望能够帮上她的忙。 提及此事,云楚又弯了弯唇:“是要离开一段时间,不过不是什么大事。” 陈漪拿了家里的钥匙下楼,恰好听到这话:“离开?上哪儿去?你说说你,成天不着家!这会到处都不安稳,还不如留在绿城,最起码霍少帅治下能安稳些。” 她皱眉看着云楚又,颇有些无奈,从认识她开始,好像就没有一天是平静的。 云楚又也没瞒着她,自己揶揄自己:“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回奉津去。” “奉津?!”陈漪一惊,一溜烟跑到她身旁,睁大眼道:“你可算是想通了,回了奉津也算是过了明路,你这位霍家军少夫人的身份板上钉钉,可没人能撼动了。” 她在感情里浮浮沉沉多年,自然知道,男人的喜爱是最靠不住的,而名分,地位,金钱,权势,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才是最具价值的。 霍湛权势滔天,长得又俊,即便他不对旁人动心,也总会有人凑上来。 她不希望云楚又跟着他身边多年,最后却给旁人做了嫁衣裳。 云楚又有些好笑,须臾,想起一件事,与陈漪说道:“这次回奉津,我会带着绫香,倘若有人找你问绫香的事,你只管说不知道,知道吗?” 陈漪面色微肃,低声道:“会有人来问绫香的事?” 橘嘉绫香身为一个东瀛人,身份太过敏感,而前来询问的人,八九不离十,也是东瀛人,而能在这个节骨眼来绿城的,想来也不可能会是什么普通人。 云楚又半眯起眼,说道:“你也不用紧张,不是什么大事,谭淮书如果回来,你也与他说,藏好绫香的事,任何事都不可与旁人讲,等我回来,自然会给他一个解释。” 陈漪郑重地点了点头,往楼上看了一眼:“绫香你接回来了?” 云楚又颔首,想到还在霍湛那边的小春真子的尸体,看来前往奉津前,还得配合给后者办场丧事,刚思及此,橘嘉绫香就下楼了,她神色有些萎靡,精神头很差。 “怎么回事啊?你瞧着像生病了似的!”陈漪有些担心地迎过去,伸手摸了摸橘嘉绫香的脑门,两人相处这段时间,和亲姐妹也差不多,她自然关心橘嘉绫香。 “我没事陈姐。”橘嘉绫香勉强笑笑,转而看向云楚又,目光中噙着几分紧张。 她真的很怕,怕养母连一具尸体都没能留下,那她离家出走带来的后果太沉重了。 云楚又默默点了点头,橘嘉绫香紧绷的身体陡然一松,眼圈也红了。 “谢谢。”她感激地看着云楚又,小声重复道:“谢谢,阿云。” “什么?”陈漪靠近她一些,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不由叹了口气,伸手拍拍橘嘉绫香的肩:“你呀你,好好照顾自己,该吃吃,该喝喝,谁都没有自个儿重要。” 橘嘉绫香轻嗯一声,又听到陈漪说:“对了,阿云准备带你去奉津。” “奉津?”橘嘉绫香愣了一下,她在九州生活这么多年,奉津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为什么要带她去呢?绿城距离奉津路程也很遥远,她又没什么自保能力。 云楚又倒是平静,对上橘嘉绫香的目光,说道:“带你去散散心。” 这一趟奉津之行耗费的时间不长不短,毕竟有许都码头在,走水路会近上许多。 她是担心,离开绿城这段时间,橘广智派的人抵达,将橘嘉绫香给接走了,那她这段时间岂不是白做了无用功,倒不如将人带上,反正只要橘嘉绫香这个破绽不出现,未来她前往沪城,也能蒙混过关,至于橘嘉绫香未来如何,还需与谭淮书相商。 只希望谭淮书保重,不要重蹈书中覆辙。 第401章 乘船去奉津 橘嘉绫香想到小春真子,又想到还没从江城回来的谭淮书,点了点头:“好。” 她也的确心力交瘁,绿城的回忆虽然并不开心,但伴随了她十多年,分量很重。 陈漪没待多久,就带着于咏梅离开了,看那副笑语晏晏追求新生活的模样,云楚又不由得眯了眯眼,陈漪素来是个清醒的人,能让她这般喜悦,看样子不是个简单男人。 傍晚时候,沈虬带着小春真子的尸体回来了,橘嘉绫香又痛哭一场,在云楚又提出办一场丧事时,她摇头拒绝了,将人火葬,骨灰收了起来。 橘嘉绫香一直都清楚,养母的梦想是重回东瀛,而不是留在九州。 她虽然没办法将人送回去,但将人火化,和她待在一起总是好的,相信她也愿意。 处理好小春真子的尸体,物资也整理完毕,便定了明天一早离开绿城的打算。 云楚又半靠在床上,伸手环着霍湛的腰身:“霍一留守西灵山,霍二留守许都?” 霍湛垂眸看她,轻笑道:“霍三今晨抵达绿城,已将兵力分散,无碍。” 他自不会做离开绿城,后方空虚的蠢事,待从奉津回来时,便可打通西毫、岭南、平洲等地,将整个广梁省收入囊中,未来饥荒遍布,四象党怕是也急于摆脱此地。 “你心中有数就好。”云楚又阖眼,昏昏欲睡,这些天忙忙碌碌,怪累的。 霍湛原本还想说什么,看云楚又困倦的模样,眼底噙着笑意,将人小心翼翼放倒,又给掩了掩被角,修长的大手轻拍了拍她,状做安抚,想到还等在外面的顾珺等人,眸子微眯,这回应是没办法让他们接近了,等从奉津回来,他们应该也走了。 翌日一早,霍湛与云楚又带着沈虬、霍七、橘嘉绫香,以及云山一家,和一支霍家军小队,秘密离开了绿城,没有知会任何人,他们需要前往许都乘船。 车子疾驰,很快就抵达了许都,直接到码头乘坐早已备好的大船。 云楚又上了船,有些稀罕地东瞅西看:“乘船的话,我们要几日能抵奉津?” 她上辈子也没坐过船,这辈子是头回,橘嘉绫香倒是很习以为常,东瀛四面环水,她来九州的时候就乘坐了许久的船只,不过,坐在船上,心情的确比在绿城好些。 沈虬笑道:“少夫人,走水路的话,要近许多,约莫五天就能到。” 云楚又眨了眨眼,五天,难怪当初霍湛拼着兵力也要和东瀛军一决高下,对于交通不便的四十年代,从许都前往奉津,只耗费短短五天时间,已经足够冒险了。 沈虬看着云楚又新鲜的模样,说道:“船上日子枯燥,少夫人可别嫌无聊。” 云楚又耸了耸肩,她最不怕的就是无聊,况且在这个枪林弹雨的年代,哪有什么真正的枯燥,时时刻刻都要担心是否会碰到东瀛人,是否能活下来。 霍湛从甲板上走来,恰好听到这话,近前,伸手摸了摸她透着妩媚的雪肤。 云楚又朱唇绯红,笑语晏晏:“没事,我是那么怕无聊的人?”说完,听着甲板上吵吵嚷嚷的激动之声,云楚又手撑着下颚:“更何况,这一路上怕是也无聊不来。” 云山等人也是第一次乘船,看着周围肃穆的霍家军,以及豪华大船,激动难耐。 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竟然有机会和军官坐一条船,还是去奉津! 奉津!那可是大军阀的地盘,他们去了就能成为奉津的百姓,受到军阀大帅庇护,再也不用逃荒了,况且依着云楚又的关系,他们去了说不定还能当上流人呢! 单是这么想着,云山就激动的直搓手,从今往后,老云家的门楣算是抬高了! 云家这一大家子老老小小,加起来得有十多人,一上船,闹哄哄的如同菜市场。 云楚又美眸微眯,扬了扬下颚:“娘,你过来,我有事与你说。” “诶!”宋桂英应了一声,大步朝船舱里走,云山见状,眼珠子一转,赶忙跟了上去,他当然知道云楚又对宋桂英的感情不同,这些时日他得跟着宋桂英才成。 云山也是多了个心眼儿,怕到了奉津云楚又不管他们,但只要和宋桂英攀扯好,肯定不会遇到这种情况,所以,自从知道要去奉津,他对宋桂英就和往日不同了。 王香菊和王铃铛站在甲板角落里,看着云山屁颠颠跟着宋桂英进了船舱,两人神色都有些难看,费尽心思拉拢云家人,好不容易将宋桂英撇开了,又碰到这样的事。 虽然她们也想去奉津,可想到云楚又对宋桂英的感情,两人心里就悬着。 云楚又是宋桂英亲生的,她往后又是军官夫人,宋桂英水涨船高,这云家哪里还有她的位置?云山也是个冷心凉薄的,肯定不会为了她得罪云楚又。 难道以后她们母女俩就只能夹着尾巴做人,看宋桂英的脸色? 被云山捧在手掌心里过了这么久,王香菊哪里还想重来一回? 这么想着,王香菊就咬牙切齿,紧紧盯着船舱的方向,直到王铃铛的声音响起。 王铃铛也眼巴巴盯着船舱方向,却不是在看云山和宋桂英,她脸上浮着一层红晕,眼底满是醉意,小声说道:“娘,霍少帅,长得,长得可真好看。” 其实在郑家军院子里那一晚,她就见了一面霍湛,但当时天色太晚,她又很害怕,没仔细瞧,今儿突然看到,惊艳至极,一时间霍湛在她心里当真是宛如天人。 王香菊听到王铃铛的话,眉头一皱,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看男人好不好看? 忽然,王香菊眼神一闪,低头仔细看了看自己的闺女,年纪小,皮肤白,虽然农活干得多,导致皮肤有些粗糙,但双眼皮儿红嘴唇,放在乡下人姑娘里算是漂亮的。 东瀛人没打过来之前,她家铃铛在村里也是有名的美人,上门提亲的不知道有多少,她原本还想着挑拣个条件好,拿彩礼多的,谁知道就突然打起仗来了。 他们一家子被迫逃荒,要不是看云家男人多,条件好,她也不会跟了云山。 还有她闺女,又怎么可能便宜了一个不出挑的鳏夫? 刚思及此,云永福就凑了过来,他伸手拉住王铃铛的手,说道:“铃铛,以后咱们去了奉津,有小妹关照,日子肯定能过好,到时候生十个八个孩子,好好过!” 第402章 王家母女的谋算 云永福虽然话不多,瞧着老实疙瘩,但心里自有自己的成算。 云楚又成了霍家军的少帅夫人,他们作为云楚又的家人,前往奉津,那就是妥妥的皇亲国戚,日子肯定不会像在云家庄一样贫苦,他和王铃铛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他一儿一女都没了,如今日子马上也要稳当了,最想要的自然是新的孩子。 王铃铛年轻,漂亮,会说好听的讨他喜欢,只要她好好跟着他,往后去了奉津他自然也不会亏待她的,毕竟是逃荒路上要了的女人,跟着他也受了不少苦。 而被云永福抓住手的王铃铛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那张黝黑朴素的脸。 以前与他在一块的时候也没觉得他那么丑,可刚刚才见过霍少帅,如今再看,才觉得什么叫做乌鸦与天鹅,王铃铛心头升起浓浓的厌恶和嫉妒,想都不想就甩开了云永福的手,旋即缩到王香菊身后,态度冷漠,就是不想再与云永福亲近。 云永福怔了一下,旋即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脸一黑:“你什么意思?” 王香菊也没想到自己闺女表现的这么明显,现在才刚刚上船,她们和云楚又又没什么关系,完全是凭借了云山和云永福的关系才能搭乘这一艘通往富贵的船。 这个时候撕破脸,那不是傻瓜吗,这么想着,王香菊就讨好道:“铃铛这是害怕,你瞅瞅,周围都是军官,这场面咱们这种小人物啥时候见过?永福可别和她一般见识,等去了奉津就好了,路上她和我睡,我多说说她,成不?” 王香菊自认话说的够好听了,谁知,云永福一根筋:“啥?她和你睡?那我咋办!” 他的反应比刚刚被王铃铛甩开手还激烈,这一路上东躲西藏的,和女人睡个觉都得偷摸着往林子里跑,又怕跑远了碰上东瀛兵,都没咋舒畅过,好不容易上船有自个房间了,云永福自然想跟王铃铛睡一个屋,好好享受享受,放松一下。 王香菊这话可算是踩了云永福的尾巴,脸更黑了,眼睛死死盯着王铃铛。 可王铃铛就是垂着头不看他,也不说话,王香菊叫苦不迭,只能道:“成,和你睡一个屋,这妮子就是,就是还不习惯,我和她说会儿话,保准让她听话,行不?” 这么一听,云永福满意了些,瞥了王铃铛一眼,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王铃铛紧绷的身体忽然松懈下来,一把抓住王香菊的手,哭丧着脸道:“娘,我不想和云永福睡一个屋,你和云山叔说说,他最听你的了!” “住嘴!你是要害死我们吗?!”王香菊变了脸色,狠狠瞪了王铃铛一眼。 王铃铛咬着嘴唇,期期艾艾的目光转向船舱中,只期望着霍湛能像天神一样出来救她,可期望终归只是期望,她眼巴巴看了半晌,都没人从船舱里出来。 王香菊抿了抿唇,看着王铃铛一副痴心错付的模样:“你瞧上霍少帅了?” 她声音很低,生怕被人听到,落在王铃铛耳朵里,叫她面色一红,左右环顾一圈,才转头看向王香菊,咬着嘴唇道:“娘,云永福根本就不能跟霍少帅比。” 她还年轻,哪个少女不怀春?对情郎心怀幻想是正常的,最起码云永福给霍少帅提鞋都不配,有了这样的对比后,她怎么可能还愿意委身于前者? 王香菊紧紧盯着王铃铛,对于她的话,并未给出什么反应。 王铃铛知道自家娘应付男人的手段最是高超:“娘,你帮帮我,帮帮我,只要我也成了霍少帅的女人,往后咱们去了奉津,根本就不需要再看云家人的脸色不是吗?” 王香菊闪烁的眼神终于定了,她伸手摸了摸王铃铛的脸,轻声道:“你说的对。” 在这乱世,女人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她们原本找上云家就是为了一口吃的,如今有了更好的选择,又怎么可能吊死在一棵树上?不,一定要成功搭上高枝才是。 王铃铛破涕而笑,但转而想到云楚又,又有些担忧:“可是,云楚又她……” 虽然不想承认,但王铃铛却不得不承认,云楚又长得好看,也有本事,完全不是她可以比拟的,霍少帅不一定能瞧得上她,这么一想,王铃铛又有些泄气。 王香菊却不担心,她冷笑道:“男人,哪有不偷腥的?他们总是喜欢新鲜的事物,山珍海味也有吃腻的一天,兴许,你这样的清粥小菜偏就入了他的眼呢?” 虽然被比喻成清粥小菜算不得多高兴,但王香菊的话还是给了她一些希望。 想到容色摄人,瑰丽无双的霍湛,王铃铛眼里就闪烁着不一样的光彩,那样出众的男人,不说成为他的姨太太,就是能跟他睡上一觉,她都觉得这辈子值了! 王铃铛激动极了,看着王香菊:“娘,你有什么法子?真的能行吗?” 王香菊眯了眯眼,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不能太急,路上,自有机会。” 这边,王家母女筹谋算计,那边,云山跟着宋桂英进了船舱,一看到霍湛,便点头哈腰上前:“霍少帅,多谢您让我们一起上船前往奉津,我们一家老小往后都是您的人,您让我们往东,我们绝对不往西!呵呵,我这闺女跟了您,真是走了运了!” 云楚又撑着下巴,看着云山谄媚的模样,冷笑一声。 她要真是“云子清”,看到亲生父亲在心上人面前如此奴颜婢膝,只怕是恨不得直接投河自尽,可她不是,她与霍湛的感情也早已不是简单的两情相悦。 不过,云山这番做派真是够丢人的,一旁的宋桂英脸都红了,死死拉着云山。 霍湛眉目斜飞入鬓,狭长的眸子里透着淡漠:“云先生怕误会了,若非夫人开口,我也不会叫你们登船,真想感激,便与她说,哦对了,我夫人的心情于我而言最重要,若你们惹她不悦了,那就莫怪我将你们丢下船去喂鱼了。” 说完,霍湛捏了捏云楚又的手,转而往船舱深处走去。 云山一张脸青白交错,脊背佝偻着,宋桂英冷声道:“活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你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与霍少帅攀扯这些关系,只会丢了楚又的脸面!” 跟在云楚又身边那么长时间,宋桂英的脾气与以往也大有不同了。 第403章 我是你爹! 云山脸色一变,朝着宋桂英怒目而视:“你!你说什么你!” 他在家中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当初逃荒时也将粮食牢牢攥在手里,生怕一家之主的地位受到挑衅,如今宋桂英脾气见长,竟然敢当着面与他呼呼喝喝了。 云山怒不可遏,抬手就欲要给宋桂英一巴掌,云楚又上前,一把抓住云山的手腕,将之推开,冷笑道:“怎么,当着我的面逞威风?这里可不是云家庄。” 云山踉跄几步,险些摔倒,他脸色难看,盯着云楚又道:“我是你爹!” “爹是什么东西?”云楚又轻笑着:“我是云江抚养长大的,而非你,归家第一天就遭鬼子清乡,仅仅只是吃了你一个麦秆团子,如今倒知道摆爹的谱了?” 云山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宋桂英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眼神带着陌生与痛恨。 “我实话与你说,若非我娘心软,舍不得你们几个,你们,我是一个都不会带的,上了船,就安安静静待着,到了奉津,我自有安排,若搞出什么幺蛾子,我手里的枪是不认人的,明白吗?”云楚又拉着宋桂英坐下,伸手拨了拨手指,声音透着冷意。 云山脸色一白,嘴唇嗫嚅,还想说些什么,可对上云楚又满是不耐的眼睛,还是忍下一口气,转身趔趄着离开了,这个女儿与他不亲,兴许杀人的事她真能干出来。 他一走,船舱里气氛好转起来,宋桂英愧疚地看向云楚又:“都是娘拖累你了。” 云楚又给宋桂英倒了杯茶,轻声道:“你若真是这样觉得,去了奉津就好好生活,莫要被人骑在脖子上欺负,云山等人欺软怕硬,冷心冷情,迟早有一天会害了你。” 云家这些人,她早就看透了,从云山到云永贵,再到云永福云永恩,几乎没有一个是单纯的好性子,都不随宋桂英,与他们待在一起不说与虎谋皮,但总归没好处。 宋桂英听了云楚又的话,苦笑一声,她何尝不知道,这些时日与他们在一起,没少受气,作为她的儿子,云永福云永贵等人倒是对王香菊母女比对她都好。 她敛去脸上的神色,拍了拍云楚又的手,轻声道:“放心,娘心里有数。” 云楚又摇了摇头,能有什么数,到最后还是心软,依然被云山等人欺辱。 不过她能做的有限,也只是多多提醒,未来还需宋桂英自己撑起来。 宋桂英转而提起了云子津:“你大哥留在绿城,应该不会出事?往后还能见吗?” 说起来,云子津待她都比几个亲儿子强上许多,她本就是个软和性子,如今看云子津也和看自己儿子差不多,只不过此行他并没有一起,而是留在了绿城。 云楚又看了宋桂英一眼:“大哥不是一般人,自有旁的事可做,有我在,早晚会再相见的,你只需照顾好自己,奉津城内没有东瀛人,安全问题无须担心。” 宋桂英笑了笑,叹气道:“我担心什么,倒是你,娘总担心着你一个姑娘家,和四象党,东瀛人打交道,太过危险,既然都跟着霍少帅回去了,你也该为自己想想。” 说这番话时,宋桂英眉眼间浮着一层忧虑,是真心实意为云楚又担忧的。 她是一个老思想的女人,自然不希望自己闺女总是打打杀杀的,如今有了好归宿,理应为自己多想想,过上安稳的生活,再生两个孩子,这就足够了。 云楚又但笑不语,有什么好想的,她与霍湛也不是寻常夫妻。 宋桂英知道云楚又一直是个有成算有想法的,也没想着能说服她什么,见状,也不再多说了,而外面的云山等人也被沈虬全部安排了房间,与霍家军同一层的底舱房。 至于宋桂英,则与云楚又一起居于船舱中的房间,和他们完全不同。 云山一进屋就气呼呼地拍起了桌子,脸色铁青地怒声道:“这云楚又,完全不将她老子放在眼里!等去了奉津,她定是不会管我们的,现在可怎么办?” 狭小的船舱里,挤满了云山一大家子,每个人脸上神色都各有不同。 他话音落下,众人却谁都没说话,各有各的心思,那愚钝的模样看的云山又是一阵血气上涌,如果不是在船上,他早发飙了,只能强忍着怒火,胸腔不断起伏。 王香菊目光微闪:“好了,小点声,你也别气了,先让大伙回去睡一觉。” 云山绷着脸不吭声,屋里的人却都纷纷散去了。 “一遇上事,跑的比谁都快,没一个顶用的!”云山又是一拍桌案,气得不轻。 王香菊笑着走到云山身后,伸手给他捏着肩,笑道:“你啊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咋还和孩子计较这么多?行了,甭生气了,去了奉津,日子总要比逃荒好过些。” 云山被捏的一阵舒畅,哼哼道:“这话倒也没错,哎,宋桂英要是有你一半温柔,我也不用这么愁了,云楚又那死丫头一门心思向着她娘,半点不管她老子!” 王香菊眼珠子一转,凑到云山耳边,呵呵笑道:“其实,也不是没有法子。” 云山倏地转过身来,看向王香菊,眼底满是亮光:“哦?你有办法?” 王香菊趴在云山后背,轻声道:“你想想看,你又不是只有云楚又一个闺女,既然她不听话,何不换个听话的去?只要哄的霍少帅开心,咱们还不是能沾光?” 云山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他统共四个儿子俩闺女,其中一个还死在了云家庄。 这么想着,就这么说了,王香菊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还有铃铛啊!我闺女不也是你闺女吗?铃铛生的虽说不如云楚又精致漂亮,可自有一股子云楚又没有的味道,说不准人霍少帅就喜欢呢?不试试又怎么知道?铃铛总比云楚又要省心?” 闻言,云山脸色一变:“铃铛?她不是和永福……” 在她这里,王铃铛可不是闺女,而是儿媳妇,是大儿子云永福的续弦婆娘! 第404章 各怀鬼胎 提及这个事,王香菊也有些尴尬,却还是绷着脸道:“又没办事,不算的。” 云山却眉头紧锁,对王香菊提出的这个离谱的“建议”,感到十分不痛快。 不管王铃铛是谁的闺女,反正她是他儿媳妇,让儿媳妇去陪别的男人,他就算再眼热霍家军的势力,想跟人家当亲家,也做不出来这种事,这不是让人戳脊梁骨吗? “你仔细想想,一个听话的闺女,飞黄腾达了,你想给儿子找个啥样的女人不行?云楚又可不听你的话,咱们去了奉津估摸着也就是比普通人强点,你能忍?” 王香菊说着,就伸手抱住了云山的脖颈,温言细语,句句话都戳在他软肋上。 云山心头一动,耳边是温言软语,说的话又很有道理,他久久不言,王香菊笑了:“当家的也这么觉得?铃铛肯定比云楚又听话,不会忘了咱老云家的!” 云山瞥了她一眼,皱眉道:“那霍少帅怎么可能放着云楚又不要,瞧上铃铛?” 他虽然心动,可仔细想想又觉得这是一步险棋,王铃铛长得顶多算是清秀,而且还不是处子,那霍湛看着不是个好招惹的,万一出了事,他们一大家子都不够赔的。 王香菊有些不服气,伸手在云山的敏感处捏了一把:“男人惯会喜新厌旧,和女人长得怎样有什么关系?我就不信,女人都送进被窝了,还有把持不要的道理!” “嘶——”云山倒抽了一口凉气,身体里一股火气腾了出来。 他一把将王香菊扑倒在床上,扯着她的衣裳道:“你这话倒也没说错。” 王香菊哼哼唧唧的推了他两把:“那你说这事儿到底成不成?” “哎呦,我的祖宗,都这个节骨眼儿上你还说这些?成!成行了不?”云山伏在王香菊身上,急的不行,可她话还那么多,总要让他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王香菊又推了推他:“那你还得去找宋桂英帮忙哩,上头那船舱咱可进不去。” “知道了知道了!”云山说罢,就猴急的与王香菊滚在了床上。 这边一片污言秽语,其他几个房里也不安分,新的路程总会染上新的想法。 云永福和王铃铛房间。 两人在云家众人眼中,就是一对夫妻,住一个屋子也无可厚非。 不过,一进屋,王铃铛就缩在了角落里,不和云永福说话。 云永福脸色阴沉,靠近王铃铛时,就看她紧紧环着手臂,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像是要跟他划清界限似的,这一幕看的云永福心头火气大盛。 他一把扯住王铃铛的头发,厉声道:“你什么意思?不想搭理老子?” 云永福看似老实,实际和云山一脉相承,都是凉薄无情之人,否则也不会在老婆孩子被东瀛军杀死后没有一点感觉了,王铃铛这番做派,算是触了他的霉头。 “啊——”王铃铛吃痛,只能被迫抬头看向云永福,眼底闪烁着惊惧。 云永福冷笑着将王铃铛拖上床,压根不顾及她愿不愿意,直接伏身上去。 王铃铛一脸痛苦,却也不敢提别的,更不敢再触怒云永福,身体不断晃荡着,她眼神却直勾勾盯着屋顶,眼底满是狠色,早晚有一天,她要让这一家子都跪在她面前! 云永恩房间。 霍家军虽然安排云山一家住到了底舱,但条件还算好,云永恩、李婷婷和闺女李香儿一个屋,李老汉自己一个屋,夫妻俩一回到房间,就开始商量了。 李婷婷把李香儿哄睡,才看向云永恩:“云楚又摆明了不想管咱们,怎么办?” 她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外面的人听到,行至云永恩身旁,就看到他深思的表情。 “还能怎么办?不管咋说,咱都得讨好小妹。”云永恩很快说道,他脑子转的快,自然知道所有的法子里,和云楚又对着干是最愚蠢的,当务之急是想想怎么讨好她。 当然,他们如今接触不到云楚又,就得另辟蹊径,想想别的法子接近她。 “你没事了就带着香儿去找娘,不说讨好小妹,娘这边你也要恭恭敬敬。” 云永恩神色严肃的和李婷婷交代着,后者一听,却有些不乐意,咬着嘴唇道:“娘连王香菊都对付不了,讨好她有啥用?你别昏了头,咱们还是想想怎么攀上云楚又。” 闻言,云永恩翻了个白眼,他聪明了一辈子,怎么就娶了个这么笨的婆娘。 他道:“你想想咱们都住哪儿,娘又住哪儿了?” 李婷婷先是一愣,旋即就一脸恍然,吃惊道:“你是说……” 云永恩一拍手,肯定道:“对!走迂回路线!小妹对娘的感情颇深,咱们只要拉拢了娘,未来还愁沾不到光?也就爹愚蠢,成天和王香菊混在一起,看不清。” 李婷婷是十分信任云永恩的,听了这话,点了点头,打定主意要粘着宋桂英了。 赵叶和云小天住一个屋,自她男人死了,一路上就跟个透明人似的。 “小天,你好好听娘的话,多讨好你小姑,以后才能住大房子,吃肉包子,还能当将军,知道不?”赵叶抱着云小天坐在床上,眼神木然地看着外头的景色。 云小天声音闷闷的,伸手环着赵叶的脖颈,眼睛有些红:“娘,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我不想去找小姑,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我好害怕,我哪儿都不想去。” 赵叶也眼圈一红,紧紧抱着云小天,轻声道:“小天,咱们回不去了。我们往后要去奉津,在那里生活,你得讨好小姑,讨好你奶,咱们日子才能好过。” 云小天低低啜泣,好一会儿才抬头,重重点了点头:“你放心娘,我知道,咱们以后要靠小姑,我都知道,你别怕,小天以后会照顾你,会给你买肉包子吃。” 赵叶抽泣着,一把拥住云小天,只能在心中祈祷,未来的日子能更好过些。 最后一个房间就是唯一的单身汉,云永贵的房间了。 他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沉默,一言不发,对云楚又,他也不知到底是歉意居多,还是陌生居多,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没办法厚着脸皮去与人攀关系。 云楚又没有杀他,已经是看在他娘的份上,往后还是要夹着尾巴做人。 这么想着,云永贵躺在床上,就伸出胳膊搭在眼皮上,一脸苦笑。 第405章 晕船?Or? 云楚又完全不知道云山一家的想法,即便知道,也没空放在心上。 因为,她晕船了。 “呕——”云楚又趴在栏杆上,脸色苍白,时不时要呕吐两声。 霍湛半弯着腰给云楚又轻拍着脊背,眉头紧锁,瑰丽的眉眼间布满担忧。 他转头看向军医,清冽的嗓音很沉,带着威慑:“到底怎么样?要吃什么药缓解?” 军医正在给云楚又把脉,也急的满头是汗,眉头时紧时松,时忧时喜,很是复杂,让一旁紧盯着他看的霍湛脸色更难看,那目光,怎么看怎么凛冽,仿佛下一刻就要杀人似的,云楚又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摆,杏眼半阖:“没事,晕船而已。” 她也没想到自己纵横东瀛军,潇洒又威风,居然这么倒霉的晕船,还挺丢人。 她好歹也是注射了超级士兵血清的人,不说身体素质和超人一样,最起码要强于普通人几十倍?晕船这等小毛病居然都能染上,想到接下来还有好几天,叫苦不迭。 霍湛菲薄的唇紧紧抿着,长眉拧起,伸手覆在云楚又的手背上,无声的安抚。 片刻后,军医松开手,偷瞄了一眼霍湛,却恰被后者捕捉,霍湛眼神无比摄人。 他脸上透着冰冷,狭长的狐狸眼中似有刀锋:“看我作甚?晕船该吃点什么药?” 军医忙摆手,用十分冷静的语气道:“少夫人情况特殊,怕是不能吃药。” 他这会儿也不紧张了,眼看着霍湛又要发怒,也不敢再卖关子,急声道:“少帅,属下刚刚把脉,少夫人的脉象……似是喜脉,这,属下擅长外伤,这妇人之事不是属下擅长的,要不停船靠岸,寻个大夫再仔细诊脉?此事非同小可,务必要小心对待啊!” 闻言,气氛有些诡异地凝滞起来,军医说罢没听到动静,小心翼翼看向霍湛。 他表情一如既往的冷静,但熟悉他的人就知道,此刻霍湛正处于一个心绪激动的状态下,他没有说话,喉结轻轻滑动着,浅色瞳眸里似晕着潮涌,久久难以平复。 云楚又也吃了一惊,连晕头转向的身体感知都有瞬间的好转。 她很快反应过来,伸手给自己把起脉来,不需要停船靠岸找大夫,她自己就是最好的大夫,细细感受,不敢错过任何一点跳动的脉搏,半晌,才缓缓放下手。 霍湛垂眸直勾勾看向她,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但任谁都能瞧出他此刻的紧张。 云楚又眨了眨眼,抬眸对上霍湛的目光,须臾,伸手勾了勾他的手指,慢慢点头。 霍湛看着她,不敢开口,眼梢潋滟,眼尾带着薄薄的红晕,呼吸也有些紊乱。 军医看着小夫妻间涌动的情绪,没敢再继续待在这,悄然退下了。 云楚又脑袋枕在栏杆上,偏着脑袋看他,察觉到他沉沉的呼吸,以及他颇有些手足无措的眸光,不由眉眼皆弯,拉着他坐下:“这么紧张?这不是顺其自然会发生的?” 他们俩从没有刻意想过不要孩子,所以对于孩子的到来持有着一个很随意的态度。 尽管在这个炮火纷飞的年代要孩子显得格外愚蠢,但不论是她还是霍湛,都有能力保护好这个孩子,这也是她来到这里后,留下的唯一与她有关的事物,她很高兴。 作为踏破时空来到这里的人,她一直都很没有归属感,如今,这归属感不就来了。 霍湛怔怔凝视着她,转而滑到她的腹部,不知名的情绪在眼底流动,似岩浆般。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妻子,孩子,于他而言,女人是桎梏是毒药,一如他的父亲,被女人所害,一生都要背负奉津血案的罪孽,所以他一直对女人是敬而远之的厌恶。 当一个女人毫不客气闯入他的心脏,进入他的人生,他才知道,感情之事轮不到他来说不,当然,云楚又和赵永贞不同,可他没想到,人生还能更加圆满。 他深知上辈子的他早亡,没有妻子,更没有孩子,所以从未期望过这些。 但直到这一刻,他才真切感受到,眼前这个女人带给他的,还可以有更多。 “哭了?”云楚又有些诧异地看向霍湛,这么一个脾气不好,喜怒无常的男人,竟在得知自己有孩子之后,会是这么一个恍然而小心翼翼的态度,着实不可思议。 她伸手,柔软纤细的指尖拂过他猩红的眼角,弯了弯唇角,用揶揄的口吻道:“现在哭什么?等我生孩子的时候再哭也不迟,旁人若看到你这样,该嘲笑你了。” 霍湛喉结上下滚动,敛眸,将云楚又轻轻揽入怀中,下颚抵着她的颈窝。 他声音沙哑,带着独属于他的慵懒味道:“又又,我从没想过。” 云楚又眼神微软,自然知道他的未尽之言是什么,郑叙白将上辈子的事告诉霍湛,对他而言,不失为一段可怕的过往,虽然这辈子很多事已经改变,但心中阴云未散。 没有人在得知自己上辈子早死的命运后,能平静且心安理得的继续生活。 尤其是当这个人有了牵挂,有了羁绊,对未知的恐惧会更深,即便这个人是霍湛。 云楚又伸手环住霍湛的腰身,脑袋靠在他肩上,轻声道:“别怕,有我在。” 她来到这里,第一个遇到的命运节点就是他,改变属于霍湛的命运,从那一刻起,或许他们就紧紧牵绊在了一起,而这个孩子的出现,不止让她有了归属感,也让霍湛有了归属感,这种感情十分微妙,怕是只有他们两人才能体会。 两人相拥着,享受着这动荡时局中少有的宁静,直到“呕——”。 云楚又又趴在栏杆上,开启了新一轮的呕吐,怀孕和晕船两两结合,导致她的症状比旁人要严重许多,看着吐得昏天暗地的云楚又,一向运筹帷幄的霍少帅慌了。 可惜,船上的军医不擅妇人症状,云楚又又不让停船靠岸走陆路。 陆路要耗费很久的时间,且会有更多麻烦,她也不是纸糊的,撑几天也就到了。 对此,可难坏了船上的炊事兵,做的菜一应都得是清爽可口的。 他们虽难,但想到少夫人有孕,少帅有后了,一个个都铆足了劲,绞尽脑汁做好吃的菜,就想着能让他们晕船的少夫人多吃两口,霍家军们全都热火朝天,喜不自胜。 第406章 娘,别怪我 沈虬把炊事兵刚熬好的粥送进屋,亲手端到霍湛手上,眼看着少帅鞍前马后,赶忙退出房间,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霍七,悄声道:“少帅没说传信回奉津?” 提及此事,一向面无表情的霍七脸色都温和了许多:“少帅自有打算。” 沈虬咧嘴笑道:“这不是想着应该提前知会大帅一声吗,往日大帅最苦恼的就是少帅的终身大事,这下好了,一步到位,等回了奉津,估摸着得敲锣打鼓好几个月。” 霍七摇了摇头:“少帅和少夫人都不是那种性子,肯定还是低调为主。” 沈虬颔首,旋即扯着嘴角道:“说的也是,不过,后院那几位怕是要夜不能寐了。” 霍七表情又平静下来,冷漠道:“那又怎么样,一群不知所谓的家伙罢了,此番回去,他们若敢有什么小动作惹到少夫人和小主子,少帅定是不介意大开杀戒的。” 沈虬神色也严肃起来,没有再继续这个危险的话题,而是说道:“这两天我看云家人有点蠢蠢欲动,不知是存了什么心思,你多看顾些,莫叫旁人打搅了少夫人。” 霍七目不斜视,平静地说道:“那是自然。” 云楚又有孕的消息不仅在霍家军中引起了极大的呼啸,也叫云山一家有了反应。 首先是宋桂英,自从知道闺女怀孕了,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三天两头往屋里跑着照顾,但啥活也赶不上,霍湛如今已经把公务都搬到房间了,端茶倒水,完全不假手于人。 宋桂英看在眼里,心里颇为满意,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甭说是能为怀孕的妻子做到这一步了,就是能管住自己不找姨太太都是稀少的。 于此,宋桂英也彻底确定了,霍湛对云楚又是真心实意的,并非逢场作戏。 宋桂英从云楚又那边回来,还没进屋,就听到船舱外头传来呼喊:“娘——”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应声出去了,船航行了两天,她一直没有去找过云山一家。 一来,闺女怀孕,她一天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那边,二来,也是知道云山一家各有各的小心思,不想掺和,可喊她的人是赵叶,对于这个丈夫早死,拉扯着孙子云小天的儿媳妇,宋桂英心里还是有些心疼的,一直想着能照顾就多照顾些。 宋桂英一出去,就看到了抱着云小天站在甲板上的赵叶:“叶子,怎么了?” 看到宋桂英出来,赵叶松了口气,目光环顾周围气势凛然的霍家军,小声道:“娘,小妹不是怀孕了吗?我想着给孩子做双虎头鞋,有几处针脚没做好,喊你过去瞧瞧。” 听到这话,宋桂英心头一软,点头道:“成,来小天,奶奶抱。” 云小天乖巧地朝宋桂英伸出双臂,脑袋靠着她,声音软糯:“奶,我都想你了。” 宋桂英听得心里热乎,笑道:“奶也想你了,这两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呀?” 坐在前往奉津的大船上,他们不需要担心破庙漏雨,不需要担心被别的难民盯上,更不需要担心吃不饱,宋桂英心里对云楚又和霍湛是感激的,感激他们带上了云山一家,即便他们不干人事,可总归是在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亲人,舍不去。 赵叶领着宋桂英回了住处,还没拿出所谓的虎头鞋,宋桂英就看到了屋里的众人。 她眉头一皱,抱着云小天的手都跟着紧了紧,旋即看向一脸心虚的赵叶。 赵叶接过云小天,小声道:“娘,是爹,爹说有要紧事想和你商量,怕你不来,才让我去喊人的,您别怪我,这两天联系不上您,我也是没办法。” 赵叶有些欲哭无泪,她就是个没了男人的儿媳妇,公爹说啥她能反驳了? 虽然不知道云山和王香菊商量了什么,但赵叶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将宋桂英给骗来后,就抱着云小天匆匆忙忙离开了,生怕沾染了什么腥臊事儿,甩都甩不掉。 宋桂英目光扫过云山,和站在一旁的王香菊王铃铛母女,冷声道:“做什么?” 云山看她出口就是质问,脸一黑,一拍桌子道:“反了天了!你真当有云楚又那臭丫头给你撑腰,你就了不得了?我是你男人,是她爹!到死你们都得听老子的!” 云山气得不行,可想到外头还有霍家军,声音虽怒,也还是压低了声音。 宋桂英自然听出来了,她皱了皱眉,懒得与云山说废话:“你到底有什么事?如果想让我帮你做什么,那你别想了,在这艘船上,我们做不了任何决定。” 云山还没说话,王香菊就摆出笑脸,上前讨好地拉起宋桂英的手:“桂英姐哪儿的话,当家的唤你过来,其实就是拉不下脸和你道歉,特意寻个台阶的。你想,咱们才是一家人,往后去了奉津,人生地不熟的,肯定得相互照应才是,对不?” 王香菊声音温柔,拉着宋桂英走到床边坐下,轻声细语的安抚着。 说话间,她给王铃铛使了个眼色,后者赶忙去倒了杯水,将水递给宋桂英时,特意露出了手腕,宋桂英果然看到她手腕上的青紫痕迹:“这是怎么回事?” 她脸色有些不好看,王铃铛如今和云永福在一起生活,身上有伤,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谁干的,自己生的干出这种打女人的龌龊事,宋桂英一时火气翻腾上涌。 王铃铛猛地缩回手腕,眼底含着泪,小声道:“没,没事的。” 云山冷笑一声:“还不是你教的好儿子?!铃铛年纪小,愿意跟他还不知道珍惜,对女人都下这么狠的手,你说说,不把你唤回来,你儿子非得翻了天!” 宋桂英皱眉:“难道云永福不是你儿子?你怎么不管?” 王香菊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心里头有些着急,这可不是他们将宋桂英叫回来的原因,当即半抱着王铃铛,委屈道:“是铃铛做的不好,不怪永福的。” 宋桂英话音一滞,看了一眼委曲求全的母女俩,抿住了嘴唇。 第407章 做一出戏 半晌,宋桂英站起身,说道:“我去找永福,这事儿总是要解决的。” 王香菊一听,忙拉住宋桂英的手臂,说道:“别,别去,永福近日心情也不大爽快,他前头那个老婆没了,孩子也没了,怪可怜的,你这个当娘的就不要再戳他的心了。” 听着这话,宋桂英眼皮一跳,不知道王香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忽然觉得今天云山和王香菊借着赵叶,把她给唤过来,没安什么好心。 云山盯着宋桂英,抽了口烟袋:“咱们只用分开铃铛和永福,不就啥事儿都没了?这样,你带着铃铛走,让她和你睡一个屋,让两人都冷静冷静,过几天肯定就没事了。” 宋桂英有些哑然,指着王铃铛道:“什么?我带……带她过去,和我睡一个屋?” 王香菊搂着王铃铛的手微微一顿,自然听出宋桂英语气里浓浓的排斥。 她知晓不能再拖沓了,得下猛料了,便转头给王铃铛使了个眼色。 王铃铛眼神一闪,连滚带爬上前抱住宋桂英的腿,哭诉道:“婶子,求你救救我,永福最近总是动手打我,我受不了了,真要闹出人命,让霍少帅知晓,咱们一家子怕都是要被赶走,这年头,我们真要被赶下船,肯定活着都成问题!”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哭诉起来声声入耳,带着凄厉,很快就召来了云永福。 “娘……?”云永福两天没见到宋桂英了,突然看到人来了还有一瞬间愣神,但紧接着就看到抱着宋桂英大腿,满脸泪痕的王铃铛,脸色顿时一沉,变得异常难看。 “你在这里做什么?!”云永福表情阴沉着,大步上前拽住王铃铛的胳膊。 王铃铛一脸惊恐,尖声道:“婶儿,你救救我,救救我,我要是回去会死的!” 云永福脸色更加难看,整个人散发着阴郁的气息,阴恻恻的连一旁的宋桂英都有些难受,她伸手就去阻止云永福,厉声道:“老大!你干什么!撒手!” 她算不上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越来越错。 云永福一看宋桂英阻止,力道更大了,神色狰狞,恨不得将王铃铛的手臂给扯断。 王香菊虽然早知道云永福对自家闺女算不上好,可他这么发疯也还是头一回,这么光明正大的对她闺女下狠手,一时间王香菊看云永福的眼神变得十分冷厉。 下一瞬,她也赶忙上前阻拦,哭着道:“永福,你就放过铃铛,她年纪还小,你这么动手她受不了的,我就这么一个闺女,你咋能这么狠心?!快住手啊!” 场面变得非常混乱,王铃铛脸色发白,因恐惧而浑身颤抖着。 她这倒不是装的,虽然是有意的想要在宋桂英面前表现出可怜,但看着云永福狰狞的表情,她是真的害怕,这完全就是个疯子,真要被他带回去,她说不定真的会死。 到时候,云永福直接把她的尸体丢下船,了无生息,谁都不会知道。 这么想着,王铃铛面色更白了,如纸一般,她死死抓着宋桂英的衣裳就是不松手,声音凄厉:“婶儿,你救救我,云永福不是人,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宋桂英脸色也跟着变了变,看着云永福狰狞的表情,就知道王铃铛不是危言耸听。 她一咬牙,挥手就朝着云永福脸上打了一巴掌,厉声道:“撒手!你要再不撒手,我现在就唤霍家军进来!到时候,直接把你关起来,我是不会与你小妹求情的!” 云永福虽然痛恨王铃铛的过河拆桥,但多少还存了些理智,面对宋桂英的话,还是因顾忌放开了手,但目光还是死死盯着王铃铛,说道:“娘,你到底是站在谁那边?”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双目猩红地看向宋桂英:“王铃铛这个女人,不知是存了什么心思,才一上船就对我很不耐烦,一副要一拍两散的贱人样,该死!” 他声音很冷,语气仿佛带着刀光,一字一顿,连宋桂英听着都觉得浑身打冷颤。 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那个老实话不多的儿子,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宋桂英气得浑身发抖,却强忍着火气,拉着云永福走到一边,压低声音道:“铃铛年纪还小,她不嫌弃你是个鳏夫,你还动手打她?云永福呀云永福,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手段狠辣的儿子?罢了,这段时间你冷静冷静,让铃铛跟我住几天。” 她思索了好一会儿,还是做下了决定,她不能放任云永福错下去,更不能眼看着命案发生,不管云山王香菊在想什么,她只要盯紧王铃铛,就一定没事的。 “娘!”云永福一脸不可思议,老实忠厚的脸上浮起一层阴云。 宋桂英摆摆手,皱眉道:“就这么决定了,这几天你好好想想。” 说完,她转身来到王香菊母女面前,她们两人紧紧相拥,王铃铛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一脸恐惧,直到宋桂英开口:“那你就跟着我走,这两天就和我在一起。” 王香菊抱着王铃铛的手紧了紧,眼底闪过一丝喜色。 王铃铛也喜极而泣,站起身一把就抱住了宋桂英:“谢谢你婶子。” 王香菊看着这一幕,眉头紧锁,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但也知道如今能带着她过上好日子的唯有宋桂英,纵然心里不得劲,也只能笑着道:“铃铛可要听你婶子的话。” 就这样,在众人或欣慰,或仇恨,或疑惑的目光中,王铃铛跟着宋桂英离开了底舱,回到了船舱中,上下两层的环境是全然不同的,王铃铛一时有些小心翼翼。 宋桂英把人领到屋里,让王铃铛进去,沉声道:“我不知道你和你娘打着什么主意,带你过来,是同情,是可怜,也是想给永福积点德,这几天你安分些,如果做了什么事,犯到了霍家军的手里,我救不了你,也不用指望我,明白吗?” 她是和王香菊母女打过交道的,自然知晓两人都不是什么善茬,有些难听地话还是要提前说明,她在这艘船上能得到一些尊重,也完全是源自于自家闺女。 至于王铃铛,她要真想做什么坏事,自有人会收拾她的。 第408章 她变心了 王铃铛终于收回了自己想要飞出去的目光,怯怯地伸手拉住宋桂英:“婶儿,我真的没想做什么,只是害怕,你放心,我一定安安分分的待在屋里,哪儿都不去。” 她这谨小慎微的可怜样,让宋桂英心头微软,摇了摇头:“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你心里有数就行,好了,你就待在这别乱跑,我出去一趟。” 说完,宋桂英便匆匆离开了房间,往云楚又的房间去了。 贸然带着王铃铛回来,这事儿怎么都得说一声,毕竟这船上能做主的人也不是她。 眼看着宋桂英离开,王铃铛脸上怯弱的神色收敛起来,她小心翼翼趴在窗边往外看,这一层船舱外都是霍家军,想要悄无声息离开房间是不可能的,她到底要怎么做? 王铃铛心里头有些着急,已经两天过去了,等到了奉津,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宋桂英去了哪里她很清楚,无非就是云楚又怀孕,她这个当娘的放心不下。 王铃铛收回目光,坐在床上,想到怀孕的云楚又,眼底闪过一丝嫉恨,为什么她们两个年纪差不多,她就要委身于一个打女人,没本事,还长得丑的鳏夫? 而她,却能风风光光嫁给军阀少帅,人人恭敬的称呼一声“少夫人”? 这两者间的差距,让王铃铛心头十分不满,更是燃烧起了熊熊的欲望之火,她不要当鳏夫之妻,她也要当少夫人,哪怕只是个姨太太,这辈子都没白活! 王铃铛双手紧握,双眼中似能蹿出火来,整个人都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中。 另一边,宋桂英也来到了云楚又的房间,还没进去,就听到了霍湛温润如风的声音:“再喝两口?若是觉得腻,晚间时候让他们送点小菜过来,多少吃点。” 宋桂英敲门的手微微一顿,听着里头霍湛宠溺的声音,想到刚刚云永福狰狞的表情,不由的轻叹一声,这男人和男人差别还真是大,别的不提,这对待自己女人的态度就完全不同,女人这辈子就图男人待自己好不好,自家闺女可算是没找错人。 这么想着,宋桂英脸上又挂起笑容,敲了敲门:“楚又,娘来了。” 云楚又听到声音,弯了弯唇,看向霍湛,他亲自起身去开门,朝宋桂英点了点头,旋即拿着半碗没喝完的鸡汤转身出了房间,给云楚又和宋桂英留了空间。 霍湛刚踏出门,沈虬就迎了上来,将先前在底舱发生的事一一禀告。 “少帅,那王铃铛如今就在宋女士屋里,要不要……”沈虬没有说完,霍湛回眸看了一眼房门,神色冷淡:“不必,总要让她看清楚,只有她站起来,才能让夫人放心。” 沈虬点了点头,垂首道:“少帅放心,已经派人密切盯着了。” 霍湛不置可否,想到云楚又最近没什么胃口,皱眉道:“晚上做点清淡的小菜。” 沈虬苦笑一声,点了点头,对于自家少夫人有孕后没胃口吃饭的事,全船的霍家军都跟着着急上火,可惜,军医说了,女人怀孕就是这样,都是个过程。 宋桂英进屋后,看着半靠在床上,手里拿着本书的云楚又,轻声道:“仔细眼睛,你这刚怀孕,应该多休息,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娘去给你做点?” 云楚又摇了摇头,抬眸看向宋桂英:“不饿,也没什么胃口。” 宋桂英轻叹一声,又与云楚又闲话了几句,想到云永福的事,却怎么都开不了口,还是云楚又听出她犹犹豫豫的未尽之言,疑惑道:“娘可是有什么事?” 不等宋桂英说,云楚又便道:“娘有什么需要尽管说便是,无需客气。” 她这几天因为怀孕的原因,也没离开过房间,霍湛盯她像是在盯什么泥塑的娃娃,没过多的关心宋桂英,想来她应该也不习惯船上的生活,倒是忘了多问几句。 听着云楚又一开口就是关心,宋桂英心头微动,满脸的感动。 她伸手握住云楚又的手,轻声道:“娘没事,就是……就是你大哥,他……” 提及云永福,云楚又脸上神色微敛,平平淡淡,早就知道云山一家会出幺蛾子,只是她从未放在心上,如今听来,幺蛾子的源头竟然是那个一棍子打不出半个屁的云永福,倒是稀奇,只是不知她这位名义上的大哥又干出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宋桂英看云楚又疑问的表情,一咬牙,把云永福和王铃铛的事说了出来。 云楚又眼眸微眯,若有所思,宋桂英叹了口气:“自从离开云家庄,你大哥就有些受刺激,娘这事做的也不地道,总要先问过你的,又给你添麻烦了。” 宋桂英很是不好意思,明明她是最不想在这个时间麻烦闺女的人,可又觉得云山和王香菊不会莫名其妙来这么一出,她脑子笨,想不明白,就想着问问闺女。 云楚又将手里的书合上,轻笑着道:“你是说,云永福打王铃铛,所以云山和王香菊提出办法,让你带着王铃铛一起住?这就是他们的解决办法?” 宋桂英哑然地点了点头,不明白云楚又笑什么,也不在乎云楚又对云山等人的称呼,小声道:“你说,他们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要不娘把王铃铛再送回去?” 云楚又垂下眼睑,云淡风轻地道:“她既然想送死,又何必送回去?” 宋桂英一脸骇然,结结巴巴道:“送,送死?” 她完全想不通,明明是把人从云永福手里解救出来了,怎么又成了送死? 云楚又抬眸看向宋桂英,瞧着她傻乎乎的模样,不由失笑,心里却感到有些感慨,就是这么一个单纯善良质朴的女人,却屡屡被一心所向的家人算计出卖。 云永福和王铃铛的事,何至于闹到宋桂英面前?无非是找个理由,一个光明正大来到船舱的理由,至于王铃铛真实的想法与念头是什么,其实压根不难猜。 一个女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一上船就想与攀上的男人割席,甚至做出贞洁烈女的姿态,只会有一个原因,变心了,亦或者说找到了一条新的出路。 在这条属于霍家军的大船上,她所思所想的出路是什么,昭然若揭。 所以,宋桂英真的很可怜,一个活脱脱的工具人,完全没被云山等人放在心上,他们不曾想,倘若这个计谋成功,那她会不会因此恨上莫名其妙成为其中一环的宋桂英? 第409章 勾引?血染大船 云楚又没有解释,语气平静道:“娘,这件事你不用管了。” 宋桂英嘴唇嗫嚅,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将这件事暂时搁下。 等从云楚又房间回去,一进屋,就看到窝在浴桶里,使劲搓洗着自己的王铃铛。 宋桂英一眼就看到王铃铛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有暧昧的痕迹,也有青紫斑驳,听到动静,王铃铛赶紧下浮,将自己的身体全部掩在水桶里,神色慌乱至极。 “婶,婶子,你回来了。”王铃铛小心翼翼开口,整个人透着股惹人怜爱的气息。 宋桂英原本难看的脸色转圜了一些,想到云楚又所说的话,心中依然沉重。 她看向王铃铛,尽量缓和语气道:“我先出去,你穿好衣裳喊我。” 王铃铛还没开口,宋桂英已经转身离开了,她有些怔愣,心头也跟着紧绷了起来,总觉得宋桂英有些不一样了,她似乎要与她说什么重要的事似的。 王铃铛拧着眉梢,如今离开了底舱,身边也没个说话的人,若宋桂英真要说什么,让她招架不住的话,那该怎么办?如今她只能依靠她,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在沉闷的空气中,王铃铛穿好衣裳,可怜兮兮地打开门,迎了宋桂英进来。 她强打起精神,笑道:“婶子刚刚是从楚又姐那里回来的吗?” 她这么一开口,宋桂英才反应过来,王铃铛的年纪比云楚又还要小上几岁。 宋桂英认真看了看王铃铛,拉着她走到床边坐下,旋即语气沉凝地说道:“铃铛,永福的事是他做错了,也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有教好他,我得和你说一声对不住。” 王铃铛手一僵不明白宋桂英这是搞的哪一出,略有些干涩道:“没,没事的。” 宋桂英又接着道:“你应当也是与他过不下去了,等到了奉津,有什么打算?” 王铃铛更紧张了,心里狐疑,难道是宋桂英已经猜出了什么?特意来试探她的? 她能有什么打算?她就想着攀上霍家军,成为奉津名副其实的女主人,这样一来,在这个乱世也算是有了活着的本钱,日子也能更加富裕,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王铃铛虽然自诩不凡,却也明白,想有渠道认识霍湛这样的人是很难的,很多时候你都接近不了这些人,就会被一枪射杀,所以,她很珍惜这一次同船的机会。 王铃铛垂下眼睫,语气委屈:“婶子,我要跟着我娘,所以,离不开他的。” 宋桂英紧紧盯着王铃铛:“我可以为你做主,另寻一门亲事,你愿意吗?” 她虽然朴实,但不蠢,云楚又的话起初她听不明白,琢磨了一路,回想了一路,隐约猜出了一些云山王香菊的打算,虽然愤怒,但还是想劝诫几句。 性命是很珍贵的,能活着比什么都强,王铃铛还小,不应被眼前的富华迷惑。 王铃铛豁然看向宋桂英,脸色发白,额角也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现在可以确定了,宋桂英真的知道了,不然不会提及为她说亲的事。 王铃铛下意识就想从宋桂英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后者却没松开,反倒是幽幽开口:“铃铛,你年岁还小,应当珍惜,如果做错了事,后悔也就晚了。” 王铃铛一咬牙,瞪着宋桂英:“是不是云楚又和你说什么了?” 宋桂英心头一沉,彻底失望了,撒开王铃铛的手,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说道:“所以,你真是存了勾引霍少帅的心思?王铃铛,你们是真的活腻了?” 一直隐藏的心思被点明,王铃铛脸色青白交错,咬着嘴唇道:“我不过是想带着我娘过上好日子,有什么错?云永福这么对我,他该死,我要让他死!” 宋桂英气得胸膛起伏:“然后呢?勾引别人达成你的目的,这就是你的理由?” 她一把抓住王铃铛的手腕,厉声道:“云永福打你,你想杀他,可为什么要伤害别人?你知道我女儿怀孕了,如果真让你成功了,她怎么办?王铃铛,你真是疯了!” 王铃铛身材瘦弱,和身材高壮的宋桂英站在一起,显得尤为纤弱渺小。 宋桂英扯着她就往外走,声音沉闷:“我这里容不下你,你回去,怕挨打,就自己站起来,要反抗,你娘不会放任你受欺辱,往后为自己多打算打算,不要……” “嗤——” 一道轻轻的响声,伴随着利刃破开皮肉的声音,狰狞又可怖。 夜色降临,大船航行,河水冲刷在船身上,发出激荡的声音,遮掩了一切。 宋桂英只觉得后心一疼,只来得及转头看向王铃铛,只见这个身材娇小,总是楚楚可怜的姑娘,此刻神色狠辣,带着疯狂,手里的刀刃尽数没入她的后心。 宋桂英身子一软,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王铃铛跪坐在她身旁,手里还染着血。 她浑身打着颤,字字句句都带着坚决:“我想好好活,我不能回去。” 宋桂英拽着王铃铛的衣裳,地上被血迹染红,她眼神逐渐失焦,身体渐渐冰冷。 王铃铛就这么静静看着宋桂英咽气,闭了闭眼,想到她刚刚劝导的话,眼里也闪过了些许不忍与痛苦,事实上宋桂英待她不错,并没有因为王香菊而横眉冷对。 这是个十分善良的女人,可人生在世,总有很多事要做,她不能回去。 王铃铛将尸体拖到窗边,看着外面黑黝黝的黑水,一咬牙,将尸体整个翻了下去,只听“噗通”一声,巨大的声响溅起水花,来不及多想,她赶忙将血迹清理干净。 她绝不能回去,不成功就成仁,她死也不要和云永福在一起。 未几,“咚咚咚”的敲门声响了起来,王铃铛打了个激灵,看着不断颤抖的木门,深吸一口气,起身去开门,敲门的正是沈虬,他目光冷然地盯着王铃铛。 “刚刚是什么声音?你在屋里做什么?” 虽然是在问话,但不等王铃铛开口,沈虬已经挥手命人进屋搜查了。 第410章 世事无常 王铃铛脸色一白:“军,军官,这里好歹是我婶子的房间,你们怎么能随便闯?” 沈虬懒得理会,霍家军一进门就开始大肆搜查,王铃铛咬了咬嘴唇,走到沈虬面前说道:“刚刚我没听到有什么声音,只是在洗澡而已,你们不能这样!” “洗澡?”沈虬半眯起眼,行至浴桶旁,伸手撩了撩水桶里的水,残存余温。 王铃铛刚欲说话,就见一个霍家军上前,将一条白色手帕呈上:“副官,有血迹。” “血迹?!”沈虬面色一凛,先是看了一眼帕子上斑驳的血迹,旋即抬头看向王铃铛,眼神摄人:“把她拿下,带走。去通知船老大,降低船速。” 霍家军听出沈虬语气里的肃然,不敢耽搁,当场将王铃铛给擒了。 王铃铛一脸慌张:“你们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是你们少夫人的嫂子!” 这个时候,她也不敢说旁的了,只能扯出云楚又来,企图蒙混过去。 她完全没想到,生平第一次杀人,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血迹明明已经清理干净了,为什么还会有蛛丝马迹残留,如果调转船头回去,她杀人的事就完全藏不住了。 她原本还想借着宋桂英失踪的事,亲眼见到霍湛,再实施手段,只要能拿下霍湛,那就算宋桂英死了的消息被发现,那也没人能制住她,一切都会掩盖过去的。 “带走!”沈虬目光冷厉,半点不听王铃铛的狡辩,拿着帕子大步去禀报了。 王铃铛眼神呆滞,一个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情的小姑娘,全然没想到当兵的侦查手段有多强,总觉得杀人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所有的事都与她所想的不同。 霍湛正在房间处理公务,云楚又则在一旁看书,沈虬轻叩了叩门。 云楚又没有理会,霍湛起身往外行去,一眼就看到沈虬凝重的神情,他长眉一蹙,眼底闪过一缕暗色,回头与云楚又道:“我去处理一些事,很快回来。” 云楚又颔首,这些天沈虬经常来禀报一些事,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霍湛出门,与沈虬走到一旁,看着他递过来带有血迹的帕子:“出了什么事。” 沈虬先是看了一眼云楚又房间的方向,旋即才压低声音道:“少帅,我们一直派人盯着王铃铛,先前听到重物落水的声音,进屋没看到宋女士,发现了这个。” 霍湛掌心微微收紧,眼眸如寒星,沈虬的话说的已经足够明白了。 他也看了一眼房间的方向,与沈虬道:“派两个水性好的,开小船回去。” 沈虬脸色也不好看,有些担心地道:“那少夫人那边?” 霍湛瞳孔深处尽是阴鸷晦涩,这些天因孕吐和晕船的缘故,导致云楚又身体有些虚弱,这个时候是不应拿这些事去烦她的,但宋桂英失踪瞒不住,也不可能瞒着。 “去捞人。”霍湛丢下三个字,转身回了房间。 云楚又抬眸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看书,随口道:“是不是奉津有什么事?” 他们航行的速度很快,约莫还有两三天就能到奉津,电报已经送回去了。 奉津备受追捧的霍少帅,带着女人回去,定会引起极大的反响,不管是外人,还是霍湛的家人,都要深思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会频频来信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霍湛眼眸幽深,走到床边,从云楚又手里拿过书,神色略带了几分踌躇。 云楚又眉梢一挑,有些稀罕地看向霍湛:“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倒是少有看你这副表情,难道是你父亲勒令不许带我回去?还是说青梅竹马知晓消息要来堵人了?” 她口吻有些揶揄,可说出口,霍湛却依然眉眼沉凝,没笑。 云楚又唇边的笑意敛去,眸子微闪:“是我娘?她出事了?” 如果不是奉津的事,那就必然是船上的事,想到今天宋桂英提及的王铃铛云永福,不难猜出事情应该与他们有关,而能让霍湛这副表情的,必然和宋桂英有关。 他很清楚,对云山一家她没有感情,唯有宋桂英,能掀起一些她心中的波澜。 霍湛沉默片刻,薄唇紧抿道:“王铃铛杀了她,抛尸入河,已经派人去找了。” 云楚又长睫微颤,想到刚刚才从她这里离开的宋桂英,红唇绷成了一条线。 她想过很多,却没想过宋桂英会死,王铃铛的目标只是当人上人,杀人应当不在她的计划中,况且杀了宋桂英,只会引起她的怒火,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 蓦的,云楚又眼神微凝,突然想到了缘由。 宋桂英从这里回去就遭了毒手,定是从她口中猜到了什么,质问王铃铛,这才惹得她狗急跳墙,趁其不备下了死手,所以,当一个全然无知的人才是安全的。 “又又,又又?”霍湛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声音担忧。 云楚又默然不语,半晌,才摇头道:“我没事,只是……觉得她很可怜。” 宋桂英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给她温暖的人,虽然她不是她亲生母亲,但在这个陌生的世道,给予了她很深的温情,意义总是不一样的,所以她才会对她好。 这一回,宋桂英是死在了自己的良善与母爱之下,这样一个人怎么能不可怜? 霍湛将云楚又揽入怀中,轻拍了拍她的脊背,怕她因为此事而心绪激荡太过。 云楚又伸手环住霍湛的腰,声音发闷:“云山,王香菊,王铃铛,都不应该活着。” 尽管她知道,宋桂英一定不希望云山为她陪葬,但这个人,包括王香菊母女俩,心思恶毒,若真活着去了奉津,也只会闹出更大的麻烦,倘若当初就解决了这些麻烦,宋桂英也就不会死了,世事无常,尚未抵达奉津,宋桂英就没了。 霍湛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嗯,他们不会活着。” 他声音很平静,眼底却晦涩冰冷,可想而知,云山这些人的下场。 云楚又眼睫扫过霍湛的下颚,声音愈发沉闷:“我不想再见他们。” 这里的他们,自然是指除了云山,王香菊和王铃铛之外的人,他们或许知道他们这一次的算计,又或许不知道,但都是宋桂英的孩子,她不会下死手。 只是,往后所谓的亲人感情也就此断绝了,原本带他们上船也是为了宋桂英。 “好,不见他们。”霍湛垂眸看她,眼底布满怜惜的柔光。 第411章 奉津复杂的人物关系 宋桂英的尸体被火化了,由霍家军秘密送回云家庄进行掩埋,让她得以归于故土。 后续事宜云楚又并没有插手,也不知云山王香菊等人落得个什么结局,直到下船,云永福云永贵等人也没有再见,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云山等人也仿佛没上过船。 至此,事情了结,船只也终于抵达了奉津,这个世人眼中的军阀大城。 霍湛牵着云楚又的手,护着她下了船,当云楚又看到码头上簇拥的人群,才知道自己对于霍湛在奉津的地位还是所知太少,瞧着人山人海的场面,兴许奉津人都来了。 云楚又眨了眨眼,目光扫过人群中站在前排的年轻男女:“这是?” 霍湛轻瞥一眼,指尖勾了勾云楚又的掌心:“不是说了,弟妹较多。” 云楚又了然,原来是奉津大帅府的弟弟妹妹都过来接人了,他们与霍湛同父异母,却要奉他为少帅,心里多少应是不服气的,能这么乖顺过来接人,其中少不了霍坤鹏的手笔,这打眼看过去少说十几个人,这奉津的人物关系还是过于复杂了。 她一直是不太想掺和这些事的,来此的目的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来送宋桂英。 思及此,云楚又抿了抿唇,霍湛已拉着她走到人群面前,沈虬已经指挥着霍家军将路边的行人都驱散,让出了一条大道,将汽车给开了过来。 “大哥!大哥!听说广梁省都让东瀛人占了,是不是真的啊?” “父亲这几日听到捷报,可高兴了,大哥,你的功劳如今可人人传颂了!” “大哥,西灵山真的没了?以后都没有闫家军了吗?还有绿城,也是咱们的了?” “大哥,这位应该就是新闻报纸上说的嫂子了?你还真将人带回来了?” “……” 霍湛一近前,几个年岁尚小的孩童就七嘴八舌起来,有男有女,声音稚嫩。 云楚又眼瞧着几个年纪小的娃娃脸上的崇敬之情,不由失笑,看样子霍湛的名声在家族中颇为响亮,导致这些年岁小的弟妹心生仰慕崇拜,没什么距离。 反倒是几个年岁稍长的,看霍湛的眼神略带几分排斥与忌惮,皆一言不发。 这时,一个青年开口了,他先是态度恭敬地朝霍湛躬身,旋即才道:“大哥!你出门这么久才回来,着实让我们担心,父亲此刻正在等你,要不然咱们先回去?” 霍湛伸手揽住云楚又的腰,没有理会他的话,径自离开,上了车。 他这一走,算是把前来迎接的众人都给撂下了,一点面子都没给,气氛有些沉默。 青年看着车子驶离的背影,眯了眯眼,旋即轻声道:“好了,既然大哥都回去了,那我们也走,午时还要一起用饭,切莫晚了,若叫大哥等着那就是我们的不是了。” 忽然,有另一道声音响起,带着些不服气:“父亲叫我们来接他,他却这么对我们,难道就应该他是少帅,就比我们高一级?二哥,我不服,凭什么?!” 他这话没有丝毫隐藏,带着浓烈的怒火,却叫青年瞬间变了脸色。 青年目光扫过周围的人群,以及一众霍家军,心头微沉,转而厉声呵斥:“霍涟!谁允许你编排大哥的?回去!此事定要告知七姨太,叫她好好训诫你!” “二哥!”霍涟稚嫩的脸通红,更不服气了,可对上霍凤的目光,还是闭上了嘴。 他们闹这一出,倒叫其他人缄默不语,不敢再开口,最终灰溜溜上车回大帅府了。 另一边,坐上车,云楚又看向霍湛,还未开口,便听他道:“下了船好些吗?” 听着这清冽好听的关怀之语,云楚又轻笑:“刚刚还一脸冷漠,现在倒变了。” 霍湛盯着她的眼睛,薄唇染上了一丝笑意:“不是与你说了,很多人我也不认识,又何必虚与委蛇,奉津家大业大,我们或许并非手足,而是竞争者。” 他这话说的平淡自然,没有丝毫不适,开车的沈虬则开口道:“少帅一向如此,少夫人不必担心那些少爷小姐们的态度,倒是那位二少,需多注意几分。” 云楚又接过霍湛递来的苹果,回想刚刚的众人,一脸疑惑:“二少?” 自从她有孕,霍湛随身携带的已经不是枪械了,而是苹果梨点心之类的零食小吃,唯恐她有一秒饿肚子,若叫旁人知道,定是要笑话他这个奉津少帅了。 霍湛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嘴角噙着笑意,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平淡说道:“霍凤,先前说担心我的那个,大姨太蒋青云所生,素来是表面恭敬,背地筹谋。” 云楚又咔嚓咔嚓吃着苹果,有些好奇:“哦?那你可在他手里吃过亏?” 霍湛在小说里是个传说人物,但笔墨不算多,对他的事她真的所知甚少,霍凤更是听都没听过,不过能起这样的名字,足可见他母亲望子成龙的心有多强烈。 云楚又眸子微眯,若有所思地道:“大姨太,蒋青云?” 她听霍湛提及过这个人,在赵永贞叛逃离开奉津后,霍坤鹏就开始广纳姨太太,这位蒋青云,就是奉津豪族蒋家的大小姐,身份背景颇为高贵,就是当霍坤鹏正头太太也是当得的,不过许是顾忌当时年岁尚小的霍湛,又或是别的原因,蒋青云没上位。 霍凤是奉津二少,比霍湛小了三岁,正是蒋青云所生,母家很是得力。 霍湛手里把玩着苹果,眼眸宛如锋利的利剑,声音却平淡:“待会回了大帅府自会见到,无需放在心上,在大帅府,你不用对任何人上心,待在我身边就好。” 听着这安全感满满的话语,尽管云楚又已经不是青春年少的姑娘家,也不由得弯了弯眉眼,难怪上辈子的霸总文学火爆一时了,真遇到个这样的,说真的,还挺爽。 未几,车子缓缓停住,一座恢弘的大院出现在视线中。 大院门匾上并没有写“大帅府”,反倒是十分质朴的写了“霍公馆”三个大字。 第412章 她饿了 奉津是一座古城,街头巷尾都弥漫着复古的气息,车子一路行过,街道上各色招牌争奇斗艳,一派繁华而神秘的景象,完全看不出如今正处于战时。 而这座“霍公馆”,对于整个奉津来说,就是让老百姓心安的保护神。 与码头一样,霍公馆门口也人流如织,为首之人身形高大,一身很日常的服饰。 云楚又透过车窗看过去,有些惊讶,那人模样英俊,琥珀色的瞳仁,锋利的薄唇,即便是很寻常的打扮,也给人一种气势凌人之感,霍湛要更像他一些。 云楚又眨了眨眼,有些稀奇地看向霍湛:“霍大帅来接你?” 虽然早知道霍湛在奉津的地位非同寻常,可真正来了这里,她才发现,这样的不同寻常远比她所想的还要夸张,对于拥有十几个儿子的霍坤鹏来说,完全没必要对一个儿子如此看重,站在门口亲自相迎,可他偏就这么做了,足可见他对霍湛的重视。 霍湛轻嗯一声,十分自然,完全没觉得霍坤鹏来接他有什么不妥。 云楚又沉默了,佩服地看了他一眼,旋即看着霍湛下车,又将手搁在车门上,一副为她服务的模样,云楚又哭笑不得,才刚来奉津就要被拱上一个“耀眼”的位置了。 不过,她不惧就是,从答应霍湛来奉津,她就早想到了要应付的一切。 霍坤鹏站在大门口,肩上披着狐毛大氅,一派富贵,他身后立着几个女人,或雍容,或明艳,或雅致,各有不同,眼看着霍湛下车,霍坤鹏脸色缓和,向前一步。 但下一刻,众人就看到霍湛迎人的姿态,那般小心翼翼,与往日我行我素,潇洒闲适的霍湛判若两人,霍坤鹏脸上的表情都微微凝滞,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他儿子。 这时,一个身着旗袍,披着披肩的女人开口了。 她身材妩媚,神色似笑非笑:“哟,瞧瞧咱们少帅,怎的出去一趟像变了一个人,给人开车门?大帅,就是你都没有这个待遇?不知咱们少帅是带了谁回来。” 这人正是闫曼如,大帅府中最受宠的七姨太,码头上不服霍湛的少年,正是她的儿子,八少霍涟,只是此刻的闫曼如尚不知自己儿子的张狂之言,一门心思给霍湛上眼药,至于来的是谁,她自然知晓,早在霍湛决定回来时,消息就已经传的满奉津了。 霍坤鹏脸色一沉,却没有开口斥责,站在他身旁的另一个女人轻瞥闫曼如一眼。 “七妹妹这话说的倒是好笑,少帅的性子你不是不知,大帅一直盼着他早日成婚,如今好不容易带姑娘家回来了,我们理应善待,怎的开口就是讥诮?大帅是当公爹的,难不成还要和儿媳妇拈酸吃醋?这话若叫少帅听去,七妹妹怕是要受苦了。” 说话的女人身着青色旗袍,容色也清丽淡然,在一众艳色中颇有几分惹眼。 她正是大帅府的五姨太白荷,只是农女出身,机缘巧合被外出打仗的霍坤鹏带了回来,她素日里不爱争抢,有什么说什么,是出了名的直肠子,很得霍坤鹏信任。 最重要的是她没孩子,也不需要为了孩子汲汲营营,勾心斗角。 闫曼如听到白荷的话,脸色青白交错,下意识看向霍坤鹏,委屈道:“大帅,我真没这个意思,姐姐是误会我了,我怎会这么编排少帅?你可要信我!” 白荷神色淡淡,没有再开口,霍坤鹏转头看了闫曼如一眼,这一眼凌厉至极。 闫曼如脸色更白,咬着嘴唇不敢再狡辩,这是一场还未展开就消弭的口头战争。 这时,云楚又也下车了,霍湛揽着她的腰,将人整个护在怀中,才朝霍坤鹏等人走来,他这模样着实叫众人大开眼界,连带着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云楚又身上。 霍坤鹏亦然,他的目光冷沉严肃,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惊奇。 事实上他一直派人跟着霍湛一行,对云楚又知道的要比这些女人多得多。 电报中的云楚又聪慧、漂亮、坚毅、果决、勇敢,能力强,本事大,几乎没有一处不好,当初看到电报时,他只觉虚假,还斥责跟踪的属下句句不实。 可随着云楚又名声渐响,更多的电报被送回奉津,他才知道,都是真的。 如今亲眼所见,他自然想看看自家这位板上钉钉的儿媳妇,到底和传闻中像几分。 霍坤鹏目光足以带给人巨大的压迫,云楚又却面色平淡,反倒朝霍坤鹏点了点头:“霍大帅,久闻大名,贸然登门还请见谅,想来您听过我,云楚又。” 很简单的话语,却叫在场的其他人都屏住了呼吸,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云楚又。 这姑娘多少有点缺心眼儿,和霍坤鹏这位奉津掌权人面对面说话,还是一派自然,就仿佛是和一个普通人在讲话,完全没把他放在一个“军阀巨头”的位置上。 霍坤鹏明显也愣了一下,不过,他还没开口,霍湛就向前一步挡住了他的目光。 这父子俩都身量极高,在人群中颇有些鹤立鸡群,如今对上,平白生出些剑拔弩张。 霍湛的脸轮廓分明,熠熠生辉,较之霍坤鹏的粗犷,他显得更精致瑰丽,但气势上却分毫不差,他声音清冽,尾音慵懒:“父亲,您再这样看着,兴许不会吓到她,但会吓到她腹中的孩子,届时,只怕无需我动手,你就要自裁谢罪了。” 闻言,霍坤鹏嘴角一抽,刚欲开口骂两句臭小子,却乍然回过神来,虎目亮的惊人,满是不敢置信地看向云楚又,又转头看向霍湛:“你说什么?!” 霍湛长眉一挑,话懒懒散散,又悠闲又轻慢:“父亲年岁是大了,患了耳疾?” 霍坤鹏此时已是彻底反应过来,来不及与霍湛计较,整个人都显得亢奋又激动,看云楚又的眼神也从犀利,变得温和如春风,轻咳两声,尽量压低声量:“楚又,是吗?” 云楚又颔首,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大方又自然。 霍湛又伸手揽住云楚又的腰,垂眸看她时,目光极尽温柔,如今虽入了春,可天气还是冷,他将云楚又揽紧了些,催促道:“父亲,她饿了。” 第413章 女人生孩子如过鬼门关 霍坤鹏愣了一下,旋即道:“饿了?饿了是正常的,走,走,宴席已经摆好了。” 说罢,霍坤鹏就亲自带着霍湛和云楚又进了霍公馆,独留一众女人立在寒风中。 闫曼如紧咬嘴唇,脸色如水般阴沉,霍湛回来就回来,竟还带回一个有孕的女人,他本就在霍坤鹏这里地位极高,如今真是又增添了砝码,着实叫人讨厌。 白荷轻瞥她一眼,看着她的表情,冷笑一声,迈步跟着进了府邸。 闫曼如狠狠跺了跺脚,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缄默不语的女人开口了。 “你这喜形于色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平白叫人看了笑话。”女人皱着眉,伸手揽了揽肩头滑落的披肩,一脸的雍容华贵,正是大姨太,蒋青云。 整个大帅府,大姨太的地位是最高的,但也改变不了她姨太太的身份。 蒋青云出身高贵,也早早生下儿子,可惜,前头有赵永贞霍湛,导致儿子霍凤只能屈居人下,为了给儿子筹谋,只能在府中拉帮结派,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闫曼如是最受宠的姨太太,又有儿子傍身,算是有利用价值的,可惜,太蠢了。 听到蒋青云的话,闫曼如瘪了瘪嘴,脸上噙着几分慌乱:“大姐,你说说,这霍砚清在府中时,大帅就和看不见咱们似的,如今又来个小的,还能有咱们的地位?” 提及此事,蒋青云眼底也划过一抹暗色,的确,霍湛早早娶妻生子她真没想过。 自小,霍湛就因赵永贞的缘故,对女人十分排斥,她曾在宴会上安排过姑娘小姐接近,可惜没有半分用处,仔细一想,霍湛若不成婚没有孩子,对她也是有利的。 这么一来,数年来纵霍坤鹏催促过多次,霍湛也兴趣不高,从未与女人相看过。 这一回倒是一步到位,女人有了,孩子也有了。 霍坤鹏对霍湛有多喜爱,对他的孩子就会有多爱屋及乌,如闫曼如所言,真要叫那云楚又生下孩子,不说奉津,大帅府内就真的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了。 蒋青云声音云淡风轻:“女人生孩子,本就是过鬼门关的,且不说如今还未显怀,就是要生了,又有什么可怕的?希望这位云小姐能平安诞下咱们大帅府的小少爷。” 闻言,闫曼如眼神一闪,明白了蒋青云话中的意思。 一个没经历过什么的姑娘,一旦霍湛离开奉津,留她一人在府中,若是出了事也是很正常的,毕竟她没生过孩子,头回生育总是会有很多磨难,她们多看顾着总没错。 这么一想,闫曼如深吸一口气,脸色也好转了,伸手挽住蒋青云的手臂,嗔笑道:“还是大姐有主意,让我白担心一场,快走,可不敢叫少帅等着咱们。”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众心思各异的女人也纷纷入了府。 “来,楚又,你尝尝这个,正宗的黄花鱼,炸的很酥,鱼肉入口又细腻。” “瞧瞧你身上穿的,太单薄了,砚清,等吃完饭你带楚又上街逛逛,多买几件衣裳。哎算了,我直接让人带裁缝上门,亲自给楚又量量,往后这衣裳可得合身才行。” “这次回来就多住几日,你那院子我都让人收拾好了,楚又喜欢什么样式,也能重新让人上门摆设,呵呵,就是回家,你可莫要紧张,知道吗?” 霍坤鹏坐下后,就一改严肃的态度,温言与云楚又说着话,生怕有一点错漏。 云楚又有些哭笑不得,虽然早猜到或许会有“隔辈亲”带来的态度转变,但霍坤鹏这样的军阀大佬,从这家店衣裳最好,到最盘菜味道不差,事无巨细,几乎想全部给她介绍清楚,这样的态度是她没有想到的,倒是为她规避了无数的麻烦。 霍湛是霍坤鹏最看重的继承人,对于继承人的夫人择选应当是十分严格的。 毕竟,霍坤鹏就曾是失败婚姻的受害者,他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重蹈覆辙。 霍湛对于霍坤鹏的态度倒是早有预测,十分淡然,三人的和谐气氛由蒋青云打破。 蒋青云笑道:“大帅,是我们回来晚了,云小姐既然饿了,那就快上菜。” 霍坤鹏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看着走进大厅的几个女人,一脸不喜,皱眉道:“你们又在后头算计什么?砚清的脾气你们应当知晓,勿要生事。” 霍坤鹏声音不大,可落在蒋青云闫曼如等人耳中,却颇具震慑力。 蒋青云抿了抿唇:“大帅这是什么话?我们可从未想过要触砚清的霉头,都是一家人,云小姐又是刚到奉津,我们自家人说话何必这般严肃?倒叫人家笑话。” 霍湛轻笑一声,狐狸眼弯弯,语气戏谑又嘲弄:“一家人?” 蒋青云只觉得两颊发热,霍湛这三个字,完全是将她的脸面给丢在地上踩。 霍凤进门时,听到的就是这三个字,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脸上扬起笑容。 “大哥难道对我娘的话有什么疑问?我娘虽然只是姨太太,可也是爹公之于众迎进门的,生下我这个与你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我们自然是一家人,有问题吗?” 霍凤语气自然,却句句咄咄逼人,言语间更是扯上霍坤鹏,想逼着霍湛吞回这话。 云楚又饶有兴致地看了霍凤一眼,她还当这位奉津二少是个擅于隐藏的个性,喜欢暗地里动手,没想到遇到蒋青云的事,也会出头,会毫不犹豫和霍湛对上。 这时,霍涟也走了进来,与霍凤站在一处:“就是!大哥这话问的好没道理。” 几个年岁小的缩在一边,没人敢开口,只小心翼翼看着这场即将兴起的闹剧。 霍湛表情淡漠如常,话音慵懒:“先上菜,沈虬。” “是。”沈虬闻令离开,霍坤鹏看了他一眼,直接吩咐道:“上菜。”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知道霍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蒋青云和霍凤对视一眼,两人脸上神色都有些沉闷,霍湛这个人,素来与他们关系不亲密,行事作风也叫人捉摸不透。 但唯一能确定的一点,他从不做无用功,更不会掀起一个毫无用处的话题。 第414章 劈头盖脸的证据 酥炸黄花鱼被挪到一边,琳琅满目的菜色被端上桌。 云楚又虽说没什么胃口,可看着清淡爽口的小菜端到面前,还是朝霍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不得不说,作为丈夫和父亲,霍湛是非常合格的,尽管他也是个新手。 饭桌上,气氛紧张又尴尬,唯有霍湛自然,护犊子似的,面前的菜色全不让人碰。 霍凤看着云楚又面前的千丝卷,这是一道甜品,他母亲蒋青云最爱吃这道,但霍湛不让旁人朝那边动筷子,他皱了皱眉,皮笑肉不笑道:“大哥对云小姐还真好。” 云小姐,而非“大嫂”,他自然存了不办婚礼,不认可这个空降女人的心思。 他母亲是光明正大迎入大帅府的,既然她都算不上一家人,那云楚又这个和霍湛无媒苟合的女人,也算不上是家人,一句“云小姐”已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子。 霍湛刚舀了一碗汤,抬眸看向霍凤,瑰丽的眉眼格外冷硬:“闭上嘴。” “你!”饶是霍凤自诩好脾气,面对霍湛的“任性”和“油盐不进”,也有些恼。 忽然,霍坤鹏开口了:“食不言寝不语,你母亲就是这样教你的?” 他面容冷肃,脸上的疤痕带着不怒而威的威严,哪怕对待自己的儿子,也很冷漠。 霍凤脸色青白,尽管早就知道霍坤鹏偏心霍湛,对他们这些后来出生的孩子都视若无睹,可往日霍湛不与他们争锋,他也没有真切感受过,如今,算是明白了。 蒋青云抿着嘴角,拉住霍凤的手臂,强笑道:“是我没有教好他,大帅莫恼。” 接下来饭桌上气氛更诡异,待云楚又吃饱喝足,霍湛也不管在场其他人是否吃饱,直接唤回早已等候在外的沈虬,后者大步流星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叠信件,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打扮的人,垂着头,看不清是什么模样,但这样的情形叫众人紧张起来。 霍湛没有接过信件,而是下颚微扬,沈虬径自将信送到了霍坤鹏手中。 “一家人,也需看情形,勾结外人,窃取霍公馆的财产,应是大姨太做的?” 霍湛手臂搭在云楚又椅子后,后者嘴里还啃着水果,眨了眨眼,一副看戏的表情,她倒是从头到尾都没担心过霍湛,他太松弛了,松弛的叫人觉得无所不能。 果然,奉津于他而言就是一处没有任何秘密的地方,可任他施展。 往日,他只是不屑于与蒋青云等人计较,可如今带着心上人和孩子回来,一切都不同了,他不会放任这些危险因子继续存在,尽管后续可能会有更多麻烦,他不在乎。 敲山震虎,能从第一天就杜绝的麻烦,他从不拖到第二天。 霍湛的话,让饭桌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噤声看向蒋青云,霍凤一脸慌张,坐在上首的霍坤鹏垂眸看向手里厚厚的一沓信件,以及标注清晰的账本,没有说话。 他随意翻看了几页,旋即看了霍湛一眼,这小子,一回来就搞这种事。 蒋青云脊背冒出冷汗,她因资历最深,平日掌家很有章法,久而久之,从账目上漏出一些也是常有的事,但知晓此事的都是她手中的亲信,怎会外泄? 她直直盯着霍坤鹏,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端看霍坤鹏如何决定。 在看完账本后,霍坤鹏没说话,霍湛耸了耸肩,轻笑道:“看样子透漏些大黄鱼还不足以让父亲色变,那不妨看看手里的信件,插手军工厂的事,不知如何?” 霍湛当然明白蒋青云在大帅府中的地位,这些年,她操持不少,若因为贪墨一些银钱就被处置,也未免令人寒心,不过,军工厂可是奉津的命脉。 果不其然,随着这句话落下,饭桌上响起了倒抽冷气的声音。 霍凤的反应最为激烈,拍案而起,伸手指着霍湛:“这不可能!你血口喷人!” 他深知贪墨银钱,或许只是禁足一段时间,但插手奉津军工厂,那就是要命的事,霍坤鹏是一个十分具有帝王威严的军阀,对女人算得上是宽容,可若是触及奉津权利,绝对是杀一儆百,完全不会顾及这个女人跟了他多久! 霍湛这样说,完全是要将他娘置于死地,不留一点情面! “血口喷人?父亲不妨看看,我这人,素来不打没准备的仗。”霍湛轻笑着,阳光透过窗子落在他的眼梢,透出些矜贵的疏离,唯有看向云楚又时,才仿若回到人间。 霍坤鹏薄唇紧抿,打开手里的信件,双目渐渐赤红,阴鸷的目光透出寒意。 下一瞬,他站起身直直看向蒋青云,后者脸色发白,雍容华贵的气质也陡然松散,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几句,可看着霍坤鹏手里厚厚一沓信件,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确实,人心不足蛇吞象,在大帅府待了这些天,总想要将一些权利拿捏在手中,军工厂是奉津的根基,她若能插手其中,未来也有助于霍凤争权。 可她想不通,为什么她做的那么隐蔽,还是被霍湛发现了? 蒋青云一言不发,让霍凤急的变了脸色,忙道:“娘!你快和父亲解释啊!” 蒋青云垂下眼,没有吭声,坐在她身旁的闫曼如不着痕迹退远了些,一双眼瞪得溜圆,一脸的惊恐震惊,她只是想着跟在蒋青云身后日子能好过些,可没想到她野心这么大,竟然连军工厂的事都敢插手,她可得离她远点,免得引火上身。 云楚又看了霍湛一眼,递给他一个“行呀,厉害呀”的表情。 霍湛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细碎的阳光落于他的眉眼,薄唇也染上了一层绯色。 云楚又看着,不由轻叹一声,不怕男人太聪慧,就怕聪慧的同时还长得好看,真是美色惑人,天天面对这种美人,她一个孕妇怕是扛不住,回去得多念几遍清心咒。 霍坤鹏脸色阴沉,盯着蒋青云的目光宛如刀刃:“把人带下去,仔细拷问。” 很快,霍家军进来,要将一言不发的蒋青云给带下去,霍凤焦急地上前拦住,朝霍坤鹏双膝跪地,重重叩首:“父亲,求你,求你网开一面,放我娘一条生路。” 他也从蒋青云的态度明白了,军工厂确有其事,证据确凿,连辩驳的勇气都没有。 可他更明白,身在后院的母亲之所以会做这样的事,完全是为了他。 一旦母亲被带走,那将要面临的是什么,他不敢想,明明先前一切都好好的,都怪他,是他开口驳斥霍湛,才会让他决意动手整治大帅府,都是他的错。 思及此,霍凤又朝着霍湛磕了几个头:“大哥,求你,求你放过我母亲。” 第415章 是吃的多了 霍凤形容狼狈,整个人都匍匐在地上:“大哥,是我不该驳斥你,是我错,求你。” 霍湛眸光微敛,看着神色脆弱又可怜的霍凤,弯了弯唇:“放过?你似乎误解了,真正能放过她的唯有父亲,与我说有什么用?老二,多求求父亲,看他是否愿意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放过蒋青云,毕竟,兵工厂的事你我都没有置喙的余地。” 听着这话,霍凤一脸绝望,心知霍湛是铁了心要置蒋青云于死地了。 奉津谁人不知,少帅霍湛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兵工厂霍坤鹏曾几次要让他执掌,否则也不会让他前往广梁省去与四象军谈合作,他这话分明就是不愿罢手! 霍凤浑身颤抖,蒋青云满脸泪痕:“站起来!霍凤!你是霍坤鹏的儿子!不能和任何人下跪,你要站起来!母亲回不来了,你往后照顾好自己!” 随着话音渐远,蒋青云被霍家军带走,霍凤的身体也彻底软了下来。 大厅里鸦雀无声,唯有云楚又啃水果的清脆声,格格不入的氛围里,霍湛看了她一眼,闷声低笑,拖长腔调,声音温和了许多:“是吃的多了。” 他十分自然,完全没有因为蒋青云的事而感到尴尬或是压抑。 云楚又也没觉得不自在,吃完水果,还擦了擦手,霍湛轻笑:“吃饱了回去休息。” 说罢,他就自顾自带着云楚又起身,准备回去了,不过,手才刚揽过云楚又的腰肢,就转头看向霍涟,后者眼神颤抖地看着狼狈不堪的霍凤,察觉到霍湛的目光,抖了抖。 闫曼如也发现了霍湛看向霍涟的眼神,但紧接着,目光又转向她。 母子俩都精神紧绷,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霍湛却只是勾起唇角:“七姨太先前与蒋青云在门口说的话,还是忘了好,否则,我不介意帮父亲换一个姨太太。” 霍湛声音很平静,带着几分低沉,可令人窒息的强烈警告之意却很明显。 话音落下,闫曼如面无人色,抓着霍涟的手紧了紧,左顾右盼,看谁都想奸细。 她想不明白,先前与蒋青云说话时,旁边分明没有别人,怎么会被霍湛知晓,这个时候她也终于明白为何一向不与她们打交道的霍湛,会突然雷厉风行出手解决蒋青云。 她能察觉到他刚刚看向她时,眼底的阴鸷冷戾,虽是笑着,但更渗人了。 这个霍公馆还有哪里是绝对安全的?她们前脚说的话,后脚就被人听去了,往后什么都不能再筹谋,安安分分当个姨太太,或许还能安然无虞的活下去。 闫曼如身体抖如筛糠,霍涟喊了她几声她都没听到,曾经的骄傲自信都被击溃了。 霍坤鹏扫了她一眼,没说话,将手里的信件交给身边的副官:“去,送到蒋家。” 副官应声去办,场面随着霍湛和云楚又的离开变得安静起来,直到霍坤鹏开口。 “砚清的手段你们也看到了,如今这奉津,他的声势比我大,你们要想对他动手,先估量几番,云楚又,在我这里是过了明路了,她就是奉津名正言顺的少帅夫人,砚清对她的上心显而易见,都安分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要往枪口上撞。” 说最后一句话,霍坤鹏的目光扫过霍凤和闫曼如,要说大帅府里谁最不安分,那莫过于这两个人了,如今蒋青云没了,霍凤说不得想着复仇,他需提前敲打。 倒不如怕霍凤干出什么事,而是怕他又撞到自家那不省心的儿子手中。 霍湛自小跟着古蔺,和府中的人都没什么感情,性情又喜怒无常,真要撞到他的枪杆子上,甭说是霍凤了,就算是他,都不敢说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虽然这么一想,他这个当父亲的颇有些心酸懊恼,但谁让他亏欠他呢? 霍湛幼时,他忙着开疆扩土,对他关心不够,赵永贞又……上一辈的感情,险些害的他没能活下来,这是债,亦是罪孽,更何况,霍湛青出于蓝,他这样的脾性,定能护住奉津,干出一番大事,将奉津交给他,他是完全能够放心的,可惜这小子不乐意。 今日,他也算是重新了解了自己的这个儿子,原来,他也会有欢喜,会有温柔,会有毫不掩饰的喜爱,那护犊子的姿态和年轻时候的他太像太像了。 曾经蒋青云不是没做过一些对霍湛不利的事,可他从不放在心上,这回,刚刚回来就雷厉风行解决了这个麻烦,着实有些出乎他的预料,除却震惊,更多的是惊喜。 这样有血有肉的霍砚清,带给他的是崭新的一面,他很欣喜。 但同时,也有些许隐藏在心头的担忧,对女人喜爱太过,稍有不慎就容易遭到反噬,尽管他已经着重确定过,云楚又和赵永贞不同,她和霍湛是彼此相爱的,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赵永贞后,他自诩不会再吃亏,可又怕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受苦。 多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霍坤鹏也没了敲打众人的兴致,大步离开了。 他一走,众人都面面相觑,有幸能参加这一场家宴的,都是府中有孩子的,不过,她们都不曾想过,只是简单吃一顿饭而已,就把府里权力最大的大姨太给吃没了。 往后,少帅位置的有力竞争者之一的二少霍凤,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不得不说,霍湛这一手敲山震虎着实有效,所有心头有些意念,蠢蠢欲动的,都因蒋青云的倒台而偃旗息鼓,霍凤已被人带下去了,剩下的人就未来日子开始了讨论。 “七姨太,你说呢?咱们往后是不是得多往少帅院子跑跑,讨好一下少夫人?” 蒋青云倒台,闫曼如身为大帅府中最受宠的女人,自然成了众人巴结的第一人。 若是放在曾经,闫曼如被人这般追捧,定是要高高在上多说几句的,可有霍湛的警告在先,她哪里还敢开嗓乱说?拉着霍涟就匆匆忙忙走远了。 第416章 最大的保证 另一边,霍湛已经揽着云楚又回了自己的住处,对府中众人惴惴的心思全不理会。 霍家作为奉津当之无愧的“第一家族”,霍公馆这处祖上传下来的宅子自不消说,无一处不精致,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几乎处处都透着雅致与底蕴。 霍湛的住处是一方独立的小院,偏居一隅,没什么花草陈设,显然十分质朴。 如果不是霍湛亲自带着她过来,她倒有些怀疑了,谁能想到奉津少帅的住处竟然这么简单,面对云楚又的诧异,霍湛只轻笑道:“常年在外,无心打理。” 云楚又也跟着笑,进了院子,才发现里面是真的大,共有四层,地上三层,地下一层,整体是这个年代十分常见的暖黄系色调,家具也都是木质的。 一进屋,霍湛就拉着云楚又在沙发上坐下,沈虬很有眼色的去端茶倒水洗水果。 霍湛伸手捏了捏云楚又的手指,看她四处打量,低笑道:“累了?” 云楚又嘴角一抽:“累什么?看戏累还是吃饭累?倒是你,什么时候准备的那些证据?你先前说,七姨太和大姨太在门口说了些话,说什么了?骂我了?” 提及这个,云楚又颇有些好奇,霍湛这个人她大抵是了解些的,如果不是触及了他的底线,他应当是不会闲来无事与不相关的人浪费时间,这么大动干戈,一定是蒋青云做了什么,仔细想想,也唯有临走时他警告闫曼如的话了。 而能让闫曼如和蒋青云在门口热聊的,除了她这个突然冒头的“少夫人”,也没别的了,对霍湛而言,只怕是她们联合起来骂他,都没有骂她一句来的要紧。 这么想着,云楚又就弯了弯眉眼,心情着实不错,她对此还是很有信心的。 霍湛轻瞥她一眼,悠哉悠哉地开腔:“也没什么,你既知道不是好听的话,还问?” 云楚又撇撇嘴,接过沈虬递来的水,眨了眨眼,忽然颇有兴致地问了一句:“沈副官,还没问过,你多大了?娶妻了吗?这次回奉津是不是也能和家人团聚了?” 沈虬愣神了一瞬,旋即脸都红了,有些慌张地摆了摆手:“少夫人说笑了,属下没有娶妻,而且我是孤儿,自小就被收入霍家军,也没有家人朋友。” 闻言,云楚又有些惊讶,旋即抿了抿唇,没有再继续调笑沈虬。 倒是一旁的霍湛,听到云楚又的话,像是打开了任督二脉,上下打量着沈虬,说道:“既没有娶妻,那就娶一房,总不好让你跟着我,连个女人都没有。” 沈虬眼皮跳了跳,岔开话题,整个人显得十分严肃,说道:“少帅,少夫人,刚回奉津,属下手底下有很多事要做,还是让霍七来,属下先去办事了。” 霍湛眉梢一挑,还欲说什么,云楚又道:“行,你去,这里也没什么事。” 沈虬如同拿到了金牌令箭,头也不回地大步走远了,生怕被霍湛留下来,给他介绍哪家小姐,他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跟着少帅叱咤沙场,真没想过娶妻的事。 娶妻,意味着有了弱点,有了念想,而他不需要这些。 云楚又看着沈虬离开的背影,轻叹一声,霍湛半眯起眼,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脸颊:“无需自责,霍家军多是孤儿,人各有志,他们有自己的打算。” 云楚又眨了眨眼,转头看向他,笑道:“也是,毕竟你以前也没想过娶妻。” 这个年代,如沈虬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了,战乱带来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只是常态,沈虬只是一个缩影,而改变这些的,就唯有平息战争,将一切带入一个和平年代。 霍湛对这话不置可否,如果不是遇到云楚又,他定是不会有羁绊的,这话倒也无需多说,他轻拍了拍云楚又的发顶,看着她略显疲倦的脸,微微拧眉:“走了,去睡会。” 云楚又点了点头,下船后呕吐感倒是减少了,不过依然倦怠,应是怀孕后遗症。 她这个身体经过改造的都扛不住,更别提普通的孕妇了,也不知从奉津回去,她还有多大的心力前往沪城,但橘嘉绫香的事已近尾声,总不能就这么放弃。 即便是怀孕,她也不准备放弃“橘嘉绫香”这个身份,只希望状态能尽快调整好,当然,既然决定去了,她也是有了新的法子,没人说橘嘉绫香不能有孕不是? 橘广智培养橘嘉绫香,本就是抱着培养一颗优秀棋子的目的,她回去可不是为了联姻的,她想要的一直只是这个身份,而非要为此付出什么。 霍湛看着云楚又微蹙的眉眼,伸手轻轻将之抚平,转身出去吩咐了一些事,又折回来,就坐在床边守着,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原本蹙眉的云楚又忽然弯了弯唇。 看着她绝艳眉眼上浮出的浅淡笑意,霍湛唇角也跟着挽起,他的目光炙热坦诚,像是最深的湖水,盛满了深情,极尽温柔,情意满的似都要溢出来一般。 曾经他也没想到,他会有盯着一个人这样开怀的一天。 片刻后,他伸手覆在云楚又的小腹处,如今月份还浅,什么都感觉不到,但他还是觉得高兴,满足,世间一切都尽在手中似的,而这些都是上辈子的他不曾体会过的。 “又又……”霍湛轻唤了一声,未尽之言都在心间。 又又,谢谢你予我生命,予我所爱,予我孩子,让我的人生得以圆满。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细微的动静,霍湛看了看云楚又,看她没有醒来的迹象,才转身出门,霍家军低声禀报道:“少帅,古先生来了,在大帅那里。” 霍湛回头看了一眼云楚又,沉吟片刻:“让先生稍等片刻,晚间在这里用饭。” “是!”霍家军闻言退下,霍湛又回了房间,就静静守着。 倒不是他太过小心,而是初来乍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担心她睡醒后看不到他。 霍公馆中,没有任何一处会比这里更安全,这是他能予以妻儿最大的保证。 第417章 善绮小姐 云楚又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她睁眼就看到了霍湛。 他长眸微阖,靠在椅背上,瑰丽的眉眼也漫上了一层倦怠之色。 云楚又坐起身,看了霍湛片刻,他这双眼是十分多情魅惑的狐狸眼,可偏偏看人时,总是又刺又凉薄,而如今,这双眼看向她时,却像是填着笑意,裹挟着无边的眷恋。 她眼眸弯弯,伸手想触碰一下他的眉眼,可又怕惊醒霍湛,不过,在她放下手时,霍湛却倏然睁开了眼,眼底刹那的犀利转瞬即逝,看向云楚又时,又带起了一串星河。 霍湛伸手顺了顺云楚又因熟睡揉乱的头发,声音略沙哑:“醒了?饿不饿?” 云楚又摇了摇头,抿了抿唇,有些心疼道:“怎么不来床上睡?都这么晚了。” 霍湛唇角轻扬:“想让你好好休息,既醒了,就与我去见个人?” 云楚又起身下床,听到霍湛的话,眨了眨眼:“你那位师傅?” 她曾听霍湛提及过古蔺,虽说不如小说中描写的仔细,但这个人也不算是秘密。 古蔺作为一个武学大师,又是自小教导霍湛的人,在奉津地位非凡,即便霍坤鹏都与之兄弟相称,算是奉津霍家军的军师,是一位注重情义的高人。 “嗯,已经到了。” 霍湛半蹲下身给云楚又穿上鞋,她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脚:“阿湛,你不用这样。” 自从两人的感情摆到明面上,到如今有了爱的结晶,霍湛的表情比之往日,完全达到了一个二十四孝好老公的程度,大到出行,小到穿鞋,无微不至,着实叫人感慨。 高高在上的霍少帅,何曾做过给人穿鞋这样的事,她纵是享受他付出的爱,也不想看他如此谦卑,霍湛理应是矜冷高贵的,她也不想拉他下凡尘。 霍湛细细给她把鞋穿好,声音平静而从容:“我喜欢。” 云楚又有些哭笑不得,但看霍湛神情认真,心就软了半截,握住他的手,乌瞳湛湛,笑吟吟道:“三生有幸,得霍少帅这么伺候着,无以为报,只能给你生个孩子了。” 听到她揶揄打趣的话,霍湛垂眸哑笑,眼底柔光肆意。 两人相携来到霍坤鹏住处,未几,副官就亲自出来相迎,躬身道:“少帅,少夫人,宴席已经摆好了,大帅和先生已经在等候了,里面请。” 一听这话,云楚又指了指屋里,小声道:“咱们让他们等?不合适?” 霍湛倒是平淡,理所当然道:“都是自家人,没什么不合适,你休息好更重要。” 闻言,云楚又瞳眸圆睁,一脸诧异地指了指屋里:“你别告诉我,从我睡着开始,他们就在这等着了。” 霍湛狭长的眸子里掠过笑意:“都说了没事,走了。” 云楚又嘴角一抽,这下真是成了个不明所以,又没礼貌的后辈了。 霍坤鹏的住处也很大,装潢风格更偏于冷硬,院子里还有练武场,一进大厅,云楚又就闻到了饭香味,原本还不觉得饿,可闻着味儿又觉得饥肠辘辘了。 桌边已经落座了三个人,两男一女,其中一人正是霍坤鹏。 而霍坤鹏旁边那位国字脸,身着很正统青色长衫的中年人,毫无疑问,就是古蔺,他手边是一盏清茶,正老神在在听着霍坤鹏说话,听到动静才转头看过来。 一看到霍湛,古蔺眼底就露出笑意:“砚清来了。” 他紧接着看向云楚又,轻轻打量了几眼便收回目光,笑道:“倒是寻了个好姑娘。” 霍湛嘴角漾起弧度,语调有些散漫:“那是自然,师傅不是早得信了。” 古蔺夸赞云楚又,远比夸赞他来的舒心,话落,霍湛便转而看向云楚又:“又又,这位便是自小教导我的古蔺先生,你也可随我喊一声师傅。” 云楚又没有动静,只是望着坐在桌边的女人,怔然不语。 “又又?”霍湛扬了下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淡淡瞥了一眼那女人,旋即狭眸微眯,若有所思道:“倒是不知父亲又迎了新人入府,只是不知这位……是几号姨太?” 说话间,他轻搂了一下云楚又的腰,将其唤了回来。 云楚又敛去眸底的惊疑,再抬眸时,人已经恢复正常,还不曾和古蔺打招呼,就忽听霍坤鹏笑骂:“你可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这位是善绮小姐。” 霍湛揽着云楚又入座,好以整暇地抬眸,姿态慵懒地向后轻靠了下,淡然询问道:“善绮小姐?什么来路?往日似从未听闻过奉津有这号人物。” 能与霍坤鹏,古蔺同坐一桌,还是在这种场合下,绝非一般人。 霍湛这话问的很不客气,若是一般人,只怕是早觉得遭受侮辱,拍案而起了,而这位端坐于餐桌旁的女人,却脸上含笑,十分淡然的模样,可不同于一般女人。 善绮站起身,拿起一瓶洋酒,行至霍湛面前,客气道:“霍少帅,久闻大名。” 在她靠近的瞬间,云楚又脊背紧绷起来,伸手轻轻抓住了霍湛的手,顺势捏了捏。 这女人约莫三十岁,留着披肩卷发,身上穿着艳红色的旗袍,她相貌虽然一般,身上却糅合着一种成熟稳重的气质,在人群中算是独树一帜,能让人一眼看清。 这样一个女人,要说是个普通人,只怕是没人会信,少说都得是个特务头子。 善绮只是安静给霍湛倒了杯酒,并没有别的动作,不等霍湛开口,就轻笑道:“霍少帅是贵人,不知道我这小人物倒也正常,我呢,自我介绍一下,我来自沪城,手里握着几座码头,有从海外运输特效药的航线,这次过来,特意与大帅交易的。” 霍湛握紧云楚又的手,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哦?那可真是巧了。” “奉津虽处于沿海地区,也有码头航线,但这特效药运输也不是谁都有这个本事,善绮小姐是从何处听闻奉津需要药品的?这中间人对我们奉津倒是格外了解。” 霍湛白皙修长的指节敲了敲桌面,嗓音低沉,带着些毫不掩饰的讥诮。 第418章 中式婚礼还是西式婚礼? 闻言,霍坤鹏和古蔺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沉默,并没有出声。 而听到霍湛的话,善绮只是顿了一下,旋即就笑着道:“早就听闻霍少帅智计无双,接连攻破许都绿城西灵山,如今一看,果然不错,一言就抓住了重点。” 话落,善绮愈发坦荡,说道:“没错,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中间人,也是我的贵人,奉津军长,何敏君,他与我是老交情了,如今有这桩好买卖,自是得介绍给我。” 霍湛扯了扯唇,幽深狭长的眸子睨向她:“呵呵,是吗,沪城如今已是东瀛人的地盘,善绮小姐倒是八面玲珑,能在东瀛人手底下将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霍湛脸上表情平淡,尽管是坐着,也给善绮一种居高临下睥睨她的感觉。 她轻轻摩挲手指,罕见的紧张起来,这可是在面对霍坤鹏和古蔺时都不曾有的,这位最近名声大噪的霍家军少帅,果真不是一般人,这次的任务怕是要遇到坎坷了。 “霍少帅谬赞了,生不逢时,既然要活着,还想活的体面,那自然是得付出一些东西,不瞒你说,如今沪城宪兵司令部警卫队队长,江藤山泽中佐是我的情人。” 善绮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兴阑珊,但说出这番话时语气格外平静。 霍湛长眉一挑,眼底的漫不经心散去,涌出了些令人噤若寒蝉的压迫感。 国人与东瀛人之间的仇怨自不必多说,一个女人,能用如此平淡的口吻说出自己与东瀛高层的关系,不说别的,单就是这份豁出脸皮自爆短板的勇气,都足够让人吃惊。 更不用说,从看到善绮开始,云楚又就变得很是不同,警惕,防备,与杀气。 这个善绮,身上绝对有大秘密,且还是对奉津而言算不得好的秘密。 一旦确定善绮有问题,那保她前来,促成合作的何军长也大有问题了。 霍湛一双眼沉静如夜星,凝着令人胆寒的锋锐戾气,善绮眸子微闪,转而看向云楚又,拿着酒瓶就欲要上前为她倒酒,语气更加客气:“这位,想必就是少夫人了?” 善绮一直以为霍湛没有夫人,可今日来到这大帅府,才听到一个大消息。 原本在府中颇有能耐的大姨太蒋青云,不知因何被霍坤鹏给擒了,且她犯下的事应该还不小,奉津蒋家自蒋青云倒台后,就开始闭门不出了,格外低调。 虽不知是何原因,但下人们皆知,与刚回到奉津的少帅以及少夫人有关。 善绮初听闻这个消息,心里就将霍湛的危险程度拔高了不少,如今看到这位少夫人,才惊觉自己竟忽视了一个重要人物,这般貌美,且能让将霍湛拿捏在掌心中,足可见其厉害,她是女人,自然能看出霍湛对待自己夫人时,那种小心翼翼的维护。 或许,她的任务目标可以转变一下,这位少夫人兴许能成为破局的关键。 在善绮心中思绪百变时,霍湛伸手将人拦下,他掌心中银色的勃朗宁一旋,直直对准善绮,眼皮薄薄下压,带着天然的强势:“善绮小姐,小心脚下,莫要靠近我太太。” 善绮脚步顿住,察觉到霍湛身上陡然升腾的杀伐之气,心头也跟着发寒。 她能感觉到,只要她敢再向前一步,或者说再靠近云楚又一步,霍湛手里的子弹会毫不犹豫的射向她,完全不会理会她是否是他父亲的座上宾。 在气氛僵持时,霍坤鹏终于开口了:“行了,吃饭就吃饭,动刀动枪像什么样子?” 他皱着眉,说出的话却是老父亲对待不听话的任性儿子,至于被羞辱的善绮,霍坤鹏没有给予半点安慰,着实是把帮亲不帮理发挥到了极致,让餐桌气氛徒增尴尬。 霍坤鹏说完,看向呆站在原地,面色终于有些难堪起来的善绮,他琥珀色的眼瞳微微眯起:“呵呵,善绮小姐,请坐,我这儿媳妇,不喜与外人接触。” 善绮脸色更难看了,却很快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情绪,弯唇道:“哪里的话。” 她也没过分纠缠,落座后,看向霍湛和云楚又:“少帅和少夫人应该还没举办婚礼?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吃到二位的喜酒?可有幸能获得二位的邀请?” 云楚又微眯起眼看向善绮,她那张并不起眼的脸上噙着笑意,十分无害。 倘若不是因为她有金手指,还真要被这位善绮小姐的演技给蒙骗过去,没错,从进门后她就看到了,这位善绮小姐脑袋上顶着非常晃眼的东瀛人标识。 而且lv15的等级,在东瀛军中是少将衔,妥妥的高官了,在东瀛这个女人地位低微的地方,一个女人,且还是个如此年轻的女人,却能坐上少将衔,这其中付出的艰辛不必说,其中定然还有更大的因素,她有着极强的东瀛氏族背景。 这样一个人物来到奉津,还打着远洋商人的名号,要与奉津合作药品,谁信? 她必然是带着目的的,且这个目的必能翻覆奉津,必然要小心谨慎才行。 原本姿态闲散的霍湛,听到善绮的这些问题,倒是来了兴致,看向云楚又,默默勾了下唇:“自是要办喜酒的,不过,善绮小姐是得不到邀请了。” 他这话十分不客气,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善绮,都不由的脸皮抽搐,难以应付。 世人都重脸面,纵是不喜,说话也必会留有三分颜面,可这霍湛却不按常理出牌,句句将人的后路堵死,荤素不忌,桀骜难驯,与这样的人打交道是最难的。 善绮忽然有些后悔这个时间过来了,恰恰与霍湛碰到一起,原本只七分难的任务,如今硬生生成了九分,而且她能感觉到,被霍湛盯上了,一种宛如毒蛇的冰冷感。 她如今即便打道回府,只怕是也难活着离开奉津,只能顺应计划,完成任务。 善绮深吸一口气,强挤出笑容:“无妨,我原本也是外人,不过我在沪城曾帮人操办过不少婚礼事宜,不知少夫人喜欢中式婚礼还是西式婚礼?我都可给出一些建议。” 云楚又莞尔一笑:“身为九州人,自是更喜欢自家的东西,还需多问?” 第419章 少帅,失手了 善绮又在云楚又这里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笑容彻底凝滞在脸上。 她站起身,朝霍坤鹏和古蔺鞠了一躬,旋即道:“今日来的实在不合时宜,打扰了诸位的雅兴,来日我再登门赔罪,届时再与大帅商讨交易事宜。” 话至此处,霍坤鹏自然也不好留人,况且,这种场合也确实不适合接待善绮。 霍坤鹏伸手招来副官:“霍斌,你亲自送善绮小姐出去。” “是!”副官霍斌大步上前,来到善绮面前,领着后者离开了霍公馆。 她一走,餐桌上的气氛就陡然好转了许多,云楚又原本防备的精神也微微松懈。 霍湛敏锐察觉到云楚又的转变,眉间紧蹙,伸手揽住她的肩,却没有多问。 他知道云楚又身上有很多秘密,而这些秘密是不能为外人所知的,显然,即便霍坤鹏和古蔺,在云楚又的秘密面前,也都是不折不扣的外人,霍湛不愿他们知晓。 古蔺喝了一口清茶,问道:“砚清,你缘何对这位善绮小姐百般刁难?” 他这个徒弟,自小聪慧,学什么都很快,加之出身经历的不同,久而久之就养成了极为古怪的个性,若是不合他心意,别说刁难了,给一个眼神都欠奉,遑论这么多话。 这里面要是没什么特殊的原因,他是不会信的,所以,这位善绮小姐有何不同? 霍坤鹏手里握着酒杯,也看向霍湛,与古蔺一样,他同样了解自己的儿子,他道:“这善绮是何敏君亲自带到我面前来的,来历应当没有问题。” 他虽然祖上富贵,可开疆扩土并非富贵就可行,还需要人手。 这些年,奉津能有如此版图,除了他在前冲锋陷阵外,也缺不了手下五大将领,何敏君便是其中之一,掌军八万,是他非常信任的人,交易之事他断不会糊弄欺骗。 霍湛敛眸,刚欲开口,就听云楚又道:“她是东瀛人,且在沪城地位不低。” “什么?!”霍坤鹏面色骤然一变,看向云楚又的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 古蔺亦然,手里的茶盏都搁下了,若善绮真是东瀛人,那她此番前来伪装远洋商人与奉津实施合作,就有极大的问题,很有可能图谋不轨! 而将之带到奉津,带到霍坤鹏面前的何敏君,也很可能已经暗中变节! 一个掌握八万大军的奉津将领,一旦叛变,所带来的结果绝对比二十年前赵永贞制造的奉津惨案还要严重百倍,很可能奉津局势就此巨变,从此消失在历史版图上! 云楚又抬眸看向霍坤鹏,神情坦然,一双眼清澈没有丝毫波澜。 “我不知该如何解释,但善绮的确是东瀛人不虚,若大帅信我,现在就可出军抓人,包括那位介绍她前来的军长,亦可抓捕询问,他们的目的不纯,定对奉津有害。” 不等霍坤鹏开口,霍湛直接了当道:“我信又又。” 话落,接着道:“沈虬,跟着那位善绮小姐,看她在何处落脚,将同行之人一网打尽,何军长处先勿要打草惊蛇,派人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及时来报。” “是!”沈虬面色冷肃,显然也深知此事的严重性,不敢耽搁,直接率军离开了。 沈虬提前一步离开,霍坤鹏古蔺两人神色却很冷凝,霍湛则握着云楚又的手,眉头紧锁,时不时抬头看看霍坤鹏,心里对于善绮前来的原因有了些许猜测。 气氛沉默了许久,霍湛开口道:“父亲,善绮的事不要再跟进,所谓的远洋海外特效药也只是个陷阱,目的就是针对奉津而为的,许都绿城西灵山,尽数纳入囊中,如今奉津便是众多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须得万事小心,切不可入瓮。” 霍坤鹏眯了眯眼,半晌,颔首道:“此事我心里有数。” 霍湛耸了耸肩,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至于其他,便看命数了。 与霍坤鹏叮嘱了一番,霍湛便看向古蔺,轻抿了下唇线,提及了一个崭新的话题:“先生,先前的电报您应是收到了,不知我要的东西,您是否备好了?” 云楚又有些好奇地抬眸看了霍湛一眼,旋即又看向古蔺。 听到霍湛的话,古蔺轻笑一声,深邃的目光像是在审视,划过云楚又后,起身从一旁的柜子上拿出一个长条形的锦盒,垂眸看着手里的盒子,笑道:“自是备好了。” 霍坤鹏扫过古蔺手里的锦盒,眼神有一瞬的复杂,他这个儿子与年轻时的他太像,对待女人看的太重,这个东西可比一场婚礼要认真郑重许多,倾注了真情。 古蔺将锦盒递给霍湛,后者眼神含笑,双手接过,定定看了云楚又片刻,旋即将锦盒收起,并没有交给云楚又,她嘴角一抽,刚刚看她那一眼还当是给她准备的。 她这人好奇心不算重,但霍湛这一眼颇具内涵,倒叫她心里猫抓一般。 接下来霍湛没有再提锦盒的事,古蔺和霍坤鹏也没提,几人就绿城和西灵山的事进行了一番商谈与筹谋布局,既然到手了,总不可能放任地盘再旁落。 约莫一个小时后,沈虬回来了,一进门,他就朝着霍湛跪下:“少帅,失手了。” 闻言,霍坤鹏眉头一皱,霍湛则狭眸微眯,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眼底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冷峻,令人毛骨悚然:“人逃了?” 沈虬小臂滴滴拉拉落着血珠,他却没管,脸色沉重道:“属下奉命追击,本已经得手,可紧要时刻突然袭来一队身手不俗的人马,他们似乎早有准备,枪械武器都十分先进,应是国外购入的,属下拼尽全力也没能留下善绮,反而折损了不少人手。” 话落,沈虬垂下头,手背上青筋冒出:“是属下办事不力,请少帅责罚!” 他作为霍湛的左膀右臂,极少吃这样的大亏,还是在奉津的地盘上,让一个潜伏的女特务在眼皮子底下跑了,简直是奇耻大辱,这事若叫霍一他们知晓,定会嘲笑他。 第420章 你能照顾好自己 霍湛神情蓦的冰冷:“我不想这些废话,我要结果,谁救的人。” 沈虬头垂的更低,深吸一口气道:“属下已经派人跟上了。” 霍湛轻阖双眼,复又睁开,看向霍坤鹏:“父亲,立刻派人封锁城门,全城戒严搜捕,绝不能放任善绮安然离开奉津,包括何敏君府邸,立刻查封,将人关押起来。” 何敏君是奉津军长,掌军八万,倘若他真的早就暗地里变节,那就是致命打击。 一开始没想动手,只是觉得捉拿善绮手到擒来,毕竟后者并不知晓他们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不会更多防备,可如今失手了,说不定会引得他们立刻狗急跳墙。 霍坤鹏与霍湛的想法不谋而合,立刻道:“霍斌!” 这位年岁已逾四十的副官,跟在霍坤鹏身边多年,乃是死忠,立刻下去安排了。 今晚,奉津注定要风起云涌了,何敏君不曾变节最好,若是变节,投靠了东瀛人,那就代表奉津已 不再是铁桶一块,东瀛人有渠道和手段接近奉津的高级军官。 有一个何敏君变节,就可能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善绮能在没有准备的前提下从沈虬精锐之军的手中逃脱,足可见这奉津里处处是眼线人手,偌大的奉津城,想找到一个东瀛女特务,绝不是容易的事。 霍湛眸若寒冰,须臾,他微微收敛眼底的神色,看向云楚又:“你应是累了,我先送你回去休息,今晚奉津注定是安稳不了了,我须得亲自走一趟。” 云楚又抬眸回望他,神色平静,很是坦率:“我和你一起去。” 霍湛还没开口,霍坤鹏就一脸不赞同地说道:“楚又,你如今不是一个人,肚子里还怀着孩子,还跟着砚清出去执行危险任务,出了事谁能担得起责任?” 古蔺也皱起眉头,他倒是没说什么,但从表情上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两位长辈都不赞同的前提下,霍湛只静静看了她片刻,旋即颔首道:“好。” 在云楚又一次又一次拒绝他的时候,他曾想过折断她的羽翼,将她永远囚禁起来,可真正心灵相通后,他明白,云楚又从不是被豢养的金丝雀,她是可以翱翔九天的凤凰,所以,她做的任何决定他都会尊重,即便如今她有孕在身,但他相信她。 “砚清!”霍坤鹏站起身,一脸不解地看着霍湛。 自己这个儿子什么德性他比谁都清楚,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却要与他一起去冒险,这种情况下,霍湛一定会拒绝才是,可为什么就答应了? 古蔺也愣了一瞬,但紧接着眼中神色变得复杂,答应比拒绝,更能表现他的感情。 真挚、热烈、尊重、欢喜,这样的感情是他从未在霍湛身上见过的。 霍湛没有理会霍坤鹏的话,拉着云楚又起身,认真看着她:“你能照顾好自己。” 云楚又看着他寻求印证的表情,心头软的不像话,挽唇,紧了紧与霍湛相握的手,郑重颔首道:“我能照顾好自己,也能保护好孩子,安心。” 两个年轻的小夫妻做下决定,也不管霍坤鹏和古蔺的想法,带着人就离开了霍公馆。 霍坤鹏一拍桌案,皱眉道:“这臭小子,如今是越来越不把他老子放在眼里了。” 古蔺慢悠悠喝了口水,轻瞥他一眼,呵呵笑道:“不是你惯坏的?” 霍坤鹏嘴角一抽,没好气地嘀咕道:“什么叫惯坏?从小到大,霍砚清干了什么破事不都是你给善后的?说到这个,老古,你得负更大的责任?” 闻言,古蔺险些一口茶水喷出来,旋即眼观鼻鼻观心,不再接话了。 霍公馆浩浩荡荡的动作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气势凌厉的军队穿梭于奉津城,很快就把守住了所有手握兵权的军长府邸,而率先拿下的,自然就是何敏君的住处。 云楚又与霍湛同行,一路上,城中穿梭的霍家军十分密集,的的确确做到了一只蚂蚁都跑不出奉津,至于善绮,定然是还隐藏在城内,焦急的寻找着脱身的对策。 霍湛一路未言,与云楚又一起抵达了何敏君的住处。 不过,才刚到,就收到了一个极其糟糕的消息,何敏君并不在,包括他的两个儿子,小妾姨太太倒是都还在后院,没有被转移,但他定然是已经逃了。 云楚又看着眼前已经被抄查的公馆,抿了抿红唇:“终究还是打草惊蛇了。” 他们起初并没有要对善绮动手,所以何敏君不可能提前得到消息撤离,所以,今晚他并不在公馆内,应该是去处理一些事情,却恰巧得知了善绮被缉拿的消息。 这样一来,作为引荐推举善绮的人,做贼心虚之下,自然是带着儿子隐藏了。 霍湛不发一言,眼神却满是戾气,这也代表着,何敏君一直都知道善绮是什么人。 一个这样的人物变节,奉津却一无所知,倘若不是今晚云楚又察觉到善绮的身份,只怕用不了几天,奉津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蚕食吞并,让霍家无力回天! 一旦奉津易主,四十万大军被东瀛人所控,对九州而言就是滔天灾祸! 云楚又眉头紧蹙,看向霍湛:“何敏君藏在暗处,陷入绝境,定会想方设法帮善绮脱身,反攻回来,必须尽快找到他们,必要时刻必要手段,何公馆这些人或许能派上些用场,如今奉津戒严,何敏君的躲藏地定有知晓的人,一个一个的问。” 霍湛的手段自不必说,而何敏君变节,何公馆不可能一无所知,总有那么一两个小厮佣人会发现不妥,亦或者小妾姨太太察觉问题,只需一点蛛丝马迹,都能顺藤摸瓜。 而找到何敏君,再想捉到善绮,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她敢孤军深入,就是看准了何敏君的助力,一旦最大的助力落网破获,必会剑走偏锋,到时候再想抓到人,就会容易许多,只是有一点,奉津到底还有没有她的人? 第421章 奉津变天了 霍湛从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云楚又的想法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接下来,就是一番彻头彻尾的血腥杀戮,霍湛直接命人在奉津城门口执行刑罚。 残酷的刑法,血腥的场面,何敏君的家人不说尽数伏诛,可绝大多数都痛苦不堪。 霍湛并没有制止城中百姓前来观看,在众人面前,是何敏君善绮的画像。 沈虬作为执法者,面容冷酷,与面色惨白,不明所以的的老百姓直言说道:“何敏君军长勾结东瀛特务,意图掀翻奉津的和平,罪不容诛,城中百姓应互相督促检举,一旦协助霍家军成功检举抓获此人,可赏千枚大洋,住宅数套!” 沈虬说着,森冷的目光扫过人群众人,或许,人群中正有何敏君的人盯着。 这一出杀鸡儆猴,要的就是摧毁何敏君的心理,曾经的家人亲人被如此折磨,他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不言而喻,只要能加剧他的心理变化,此举就算是成功的。 而这么一出,很快就带来了最大的“效益”,何敏君的一位姨太太因受不了酷刑,终是开了口,爆出近日何敏君时常私下前往的宅院,据说,那里是他的私宅。 兵贵神速,有了这个线索,霍家军第一时间率军围了过去,果然截住了意图逃跑的何敏君父子,他们三人手中还带着十几个精锐高手,双发爆发了一场枪战。 何敏君的人不敌沈虬所率的霍家军,父子三人被捕,不过,并未发现善绮。 奉津监狱。 何敏君父子三人被分开关押起来,曾经风光无限的奉津军长,如今却成了阶下囚,盘膝坐在牢狱中,双目晦暗,手握成拳搁在膝盖上,脸上似痛苦,又似悔恨。 霍湛的到来早在何敏君的意料之中,他为了抓捕善绮,定会对他进行严刑拷打。 不过,尽管心里知道,何敏君依然闭着眼,没睁开看他,采取逃避的姿态。 霍湛倒也不介意,淡淡看着何敏君:“何军长,数月不见,消减了。” 何敏君不语,霍湛弯了弯唇:“作为我父亲的臂膀,从不吝啬予你信任,我很好奇,你是如何被善绮引诱变节的?何军长若痛快些,或许还能给自己留下一丝血脉。” 闻言,何敏君握着拳的手更紧了,眼皮也跟着颤了颤。 霍湛看他依然不睁眼,耸了耸肩:“既然何军长没什么说的,那便算了。” 下一刻,一道熟悉的惊惧的喊声响起:“父亲!父亲你一定要救我!救救我——” 何敏君霍然睁眼,就看到自己的小儿子被两个霍家军擒住,霍湛立在一旁,瑰丽艳盛的容颜仿若天神最优秀的作品,可在这森冷的监狱里,却恍若修罗撒旦,让人惊惧。 霍湛心情似乎很是不错,笑着伸手钳住他儿子的下巴,另一只手举起,手中握着一把锋利而尖锐的匕首,他没再与何敏君说话,一刀插入后者心脏。 原本凄厉惊惧的呼救声戛然而止,滴滴答答的血液落下。 何敏君瞳孔一缩,盘坐的身体歪倒在一边,怔怔出神地看着满脸痛苦,挣扎着倒地的儿子,监狱里气氛陡然冷凝起来,直到霍湛挥挥手,两个架着尸体的霍家军松手。 “噗通——”何敏君亲眼看着儿子的尸体倒地,他直到死,都在看他,祈求他救他,那样狰狞可怖的眼神,何敏君心里撕裂一般疼痛,踉跄着站起身,双手握住监狱牢门的铁柱,整个人抖得如同筛糠,额头青筋暴起,嘶哑吼道:“霍砚清!” 霍湛转头看向何敏君,垂眸看了一眼染血的手指,轻笑道:“我当何军长哑巴了。” “有什么你冲着我来!不要动我儿子!”何敏君声嘶力竭,双手拼命晃动铁门。 他这一生也算是跟着霍坤鹏金戈铁马,见惯了杀戮,可当儿子倒在面前时,他才发觉自己也不过是个俗人,旁人生死又哪里比得上自己的亲儿子,他看不得这个。 霍湛接过沈虬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擦着指尖上的血迹,旋即吝啬的施舍了何敏君一个眼神,轻嗤道:“好啊,那何军长可想好了,要不要与我多说几句?” “你!”何敏君双目充血,睚眦欲裂,气得发抖。 他儿子如今都已经变成尸体倒在地上了,霍湛竟还问他这些? “哦,看来何军长忘了,你那长子,也在我手中。”看何敏君只是气得瞪他,并未开口,霍湛有些没了耐心与兴致,随着他话音落下,何敏君长子也被带了过来。 “小枫!”何敏君这位长子明显要比小儿子沉得住气,并未哭喊着求救,但在看到弟弟倒在地上的尸体时,脸色一白,旋即沉默着垂下了头。 眼看着自己最器重的长子被带来,想到刚刚亲眼目睹的残忍画面,何敏君脸色惨白,恐惧至极,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霍砚清!你当真是比你父亲还要心狠!” 霍湛不置可否:“过奖过奖,我耐心不多,不知何军长有没有改变主意。” 话落,他的目光落在何敏君长子的身上,其实他与此人算是相熟,毕竟都是奉津的权势子弟,与其他纨绔子弟不同,何辛极为优秀,不管是学业还是名声,在奉津都十分响亮,只因他是何敏君费尽心思培养的继承人,所以他们往日关系不错。 不过,何敏君忽然变节,导致奉津变了天,他也不会给何辛留什么面子。 何敏君眼神挣扎地看着垂眸不语的何辛,神色陷入复杂的挣扎中,眼看着霍湛把玩着手里染血的匕首,不知哪一瞬就会对自己的儿子动手,何敏君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须臾,何辛开口了。 他声音沙哑,带着空蒙蒙的鼻音:“父亲,到了如今,你还不能迷途知返?我早与你说了,与东瀛人合作,不过是与虎谋皮,早晚有一天必遭虎噬。” “如今,母亲,姨娘,叔伯,堂兄妹,小枫,都已经没了,何家已不复存在。” 说完这句话,何辛惨笑出声,渐渐抬头看向何敏君,双眼猩红道:“我不怕死,但你为东瀛人守着秘密,却付出了整个家族的性命,真的值得吗?” 第422章 何敏君往事 监狱的气氛随着何辛的质问变得哀伤起来,何敏君脸色惨白如纸。 何辛笑了笑,转头看向霍湛:“少帅,给我一个痛快,我想去找家人了。” 他声音很淡,很平静,也很自然,全不苟且偷生,反倒是带着浓浓的厌世之态。 何敏君猛地抬头看向何辛,看着他毫无求生欲望的神色,整个人慌乱起来,忙道:“我说,我可以告诉你善绮的身份,求你,放了我儿子,我什么都告诉你,什么都说!” 听着他焦急的声音,何辛顿了顿,转头看向何敏君,眼神复杂。 在面对何家上上下下几十人时,他没有开口,在面对小枫被困时,他也没有开口,如今他主动求死,他却要开口了,何其荒谬,那之前死去的何家众人,有什么价值? “何军长做了聪明的选择。”霍湛拍了拍手,沈虬便带着何辛离开了。 为了避免刺激到何敏君,何枫的尸体也被带了下去,会被妥善处理。 何敏君直直望着,直到再也看不到何辛何何枫,才抬眸看向霍湛。 他作为霍坤鹏最信任的手下之一,也算是看着霍湛长大的,对于这个奉津少帅,他向来是敬佩的,尤其是前些日子他接连拿下许都绿城和西灵山,他的声望在奉津便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那时,他几乎要放弃了心中的想法。 但,有人在等着他,他这辈子已是辜负了许多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勇敢一回。 即便是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他也不想后悔,可没想到,事情尚未实施成功,就已经陷入绝境,当知道善绮被大帅府的人追捕,他就知道,一切都晚了。 倘若率先动手,胜算或许还能五五开,但他手下的兵驻守城外,封城之举算是断了他率军造反的可能,唯一能做的就是躲藏,静候时机,可他没想到,霍湛如此心狠。 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终于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把他们这些老家伙都拿捏住了。 何敏君深吸一口气,又坐了回去,仰头看向霍湛,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迷惑与不解:“在我说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是如何察觉善绮身份的?” “善绮出身东瀛贵族,自小就待在九州,她是个有本事的女人,经营航运,生意十分出彩,在沪城算个人物,交易合作,这些都是真实的,你们即便调查,也不会有任何破绽,她在九州生活这么多年,说话语气与我们没有任何区别,怎么可能呢?” 何敏君一脸茫然,正是因为相信善绮的身份寻不出破绽,他才会如此冷静。 毕竟他才刚把善绮引荐给霍坤鹏,交易还未谈成,一切都不会出问题。 他太自信了,才没有提前布局,否则也不会在慌乱中成为瓮中之鳖,再难回头。 就算是失败了,他也不想当个糊涂鬼,到底是什么促使他失败了? 霍湛垂眸,遮掩了一下眼底转瞬而过的柔光,再抬头时,眼睛里填着莫测的笑意,薄唇染上一层绯色:“巧了,此番回来,带了个能人,曾遇到过善绮。” 只一句话,就戳破了何敏君失败的原因,后者一脸苦涩,沉默了许久才摇了摇头:“成大事者,心计,谋算,勇气,运气,缺一不可,我败在了棋差一着。” 何敏君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平静下来,看着霍湛说道:“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只要我知道就不会隐瞒,但我可告诉你,我并不知道善绮在何处,先前也不是我救了她,一旦知道我被捕的消息,她会更加谨慎。” 霍湛静静看着何敏君,看着这个曾经把他当做世侄的人:“变节的原因。” 他没有第一时间问善绮的身份,而是问了这个问题,何敏君怔愣了一瞬,旋即抿着嘴角看向霍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我听说你这次回来,带着一个女人?” 霍湛带未婚妻归来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但具体事情他并不知道。 或许是为了保护,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奉津的报社记者们都没有留下那女人的一张照片,霍湛将人护的严严实实,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处理掉了心存恶意的蒋青云。 奉津如今谁不知道,霍少帅为了一个女人,连父亲的女人都敢杀。 “砚清,你是个情种,那应该能感同身受。”何敏君一字一顿,似乎提起了自己的伤心事,双目充血,旋即声音痛恨:“你父亲,抢了我最爱的女人,我想搏一搏,改变霍家在奉津一家独大的局势,从而把她带回来,这样的想法有什么错?” “倘若换做是你,只怕是不会等三年,而是在对方将她带走的瞬间,就下定决心,彻底铲除,砚清,我所言句句属实,你若不信,大可回去问问你那高高在上的父亲!” 话至此处,何敏君冷笑迭迭,如果霍坤鹏站在这里,定会被他的眼神杀死。 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就到,此言不虚。 监狱狭窄的过道里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紧接着,霍坤鹏冰冷清傲的声音响了起来:“问我什么?问我是如何俘获白荷的心,让她心甘情愿随我回到奉津?” 听到霍坤鹏的声音,何敏君眼皮一颤,抬头看向这个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 下一刻,何敏君笑容更冷:“你竟还好意思提起白荷,强迫女人,难道不是你做出来的?霍坤鹏,白荷是我的女人,兄弟妻不可欺,你背刺于我,让我怎能不恨?!” 霍坤鹏行至监牢门口,看着里面情绪起伏激荡的何敏君,轻叹一声。 片刻后,他低声道:“原来,仇恨的种子竟在你心里萌芽了这么多年。” “你装什么无辜?当年我率军出征,临别时,将白荷托付于你,我为了奉津,为了你的权利开疆扩土,险些连命都搭上,可你做了什么?等我回来,白荷竟成了霍公馆的五姨太,呵,霍坤鹏,你我生死之交,做出这样的事,你竟还敢与我当面对质?” “不如,你就亲自告诉你儿子,你霍坤鹏到底是怎么背叛我的。” 何敏君说着,眼底却漫上了一层悲凉,但只是一刹那,就被熊熊焰火燃烧。 第423章 是你应得的结局 何敏君死死盯着霍坤鹏,眼神明明暗暗,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冷漠,杀气腾腾:“若非这次有你儿子,你当你霍坤鹏如今还能站在这里大放厥词?!” 霍湛站在一旁,看着这对昔日的兄弟战友对峙而立,狭长的眸子微眯。 五姨太,白荷,这个人他有些印象,只因霍公馆后院女人中,唯有此人不争不抢,性格清淡冷漠,对什么都像是提不起兴趣,却也从未掺和蒋青云舞弄权势的风云中。 他以为何敏君的变节,是被东瀛人逼迫,亦或是威胁所致,可看着儿子亲眼死在面前,都没有主动说出善绮的事,足可见使他变节的另有原因,却不曾想竟是为了白荷。 白荷入府时,他正随师傅古蔺外出游历,彼时府中已有了不少女人。 他从不过问父亲霍坤鹏的事,对后院女人,以及她们所生的孩子,知之甚少,所以白荷是如何入府,如何成为姨太太的,全然不知,如今看来,里面大有渊源。 面对何敏君近乎压抑的责问,霍坤鹏神色淡淡,半点不虚,可就是这副模样,令何敏君愈发恼恨:“顶着这么一张大义凛然的脸,实在令人作呕!” “我早与你说过,真相不是你想的那样,彼时你曾说过,一个女人而已,依我们的关系,你绝不会放在心上,后来你接二连三的女人迎入府中,我当你已经放下了此事。” 霍坤鹏脸上涌出些许复杂,摇头道:“老何啊,一念之差,便是最大的魔障。” 何敏君冷笑一声:“你少对我说教!霍坤鹏,再说多少,你也是个小人!” 这时,监狱走道里又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来人十分平静,可听到何敏君的话后,却皱起了眉,立刻驳斥道:“小人?何敏君,你又有什么资格说霍大帅?” 霍湛眉梢轻挑,今晚倒是热闹,一波一波的来人,看样子是注定要何敏君死的心服口服了,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这场奉津大变风波的导火索,五姨太白荷。 这位五姨太素日里心直口快,谁都敢挤兑,完全将权势地位与生死置之度外。 看到白荷,何敏君的反应很大,但很快,他脸上的神色就狰狞起来,眼神痛恨地看着白荷:“你来这里做什么?帮霍坤鹏审判我?他从我手里抢走了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小人!还有你!贪念荣华富贵,也是个无耻的女人!” 何敏君深知自己已经活不了了,此时再如此激进,不过是牵连儿子。 但看着白荷与霍坤鹏并肩而立的模样,双目赤红,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征战多年,女人于他多是消遣,玩物,和繁衍子嗣的工具,唯有白荷,当年在乡下遇到她,他是动了真情的,甚至想将府中大太太的位置都捧到她的面前。 可彼时,他府里已经有了明媒正娶的夫人,甚至还育有长子何辛。 他给不了她大太太的位置,总想着能将真情给她,也算不辜负这个他所爱的女人,可谁能想到,一场连绵数月的战争,就让他永远失去了这个女人。 白荷看着他,眸中冷笑迭迭:“伪君子?小人?贪恋荣华富贵?这难道不是在说你自己?何敏君啊何敏君,我当你死到临头能知道悔改,如今看来,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你!”何敏君怒极,可隔着一扇铁门,他纵是发怒,也无从发起。 “当年,我已嫁做人妇,你率领霍家军途经村子,在我家落脚,却偏生看中了我,故意引来敌军,让村子战火连绵,累我丈夫,家人身死,却又将我带走,口口声声是救了我,那时的我对你的确感激,担着救命恩人的名头,夺取一个孤苦无依女人的心,何敏君,你真是个中高手,将我哄得服服帖帖,恨不得立刻给你生儿育女。” 白荷声音冰冷,清丽的眉眼阴沉,目光发寒,直将何敏君看的脊背僵硬。 何敏君眼神闪烁,不敢对上白荷的眼睛,他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如今说来太过苍白,她既能说的如此清晰明确,便是有了证据的,又怎会相信他的辩解? 白荷轻笑一声,只是眼底毫无笑意,只有悲凉与恨意,看着何敏君闪躲的目光道:“你应是很好奇?好奇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你奉命出征,让我留在家中等你,可你的大太太又怎会对我坐视不管?” “大太太借副官之口,将真相告诉我,那时,我只觉万念俱灰,我到底是看错了你,错把豺狼当良人,之后,离开奉津,大太太更是派人一路追杀。” 说到这里,白荷扯了扯唇:“也亏我命不该绝,竟侥幸被霍大帅所救。” “他认出了我,也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但为了你的名声,我的性命,霍大帅将我带回了奉津,只等你回来,化解我们彼此之间的怨恨,可你呢?你是怎么说的?” “当你得知我入了大帅府,第一件事,就是亲自登门,说一个女人而已,你并不在意,只希望不影响你与大帅之间的关系,呵呵,若论贪慕荣华,谁能比得上你?” 话至此处,白荷脸上满是笑意,可笑着笑着,眼里就蓄了泪。 “我一个孤女,无家可归,又是大太太的眼中钉,肉中刺,能去哪里?幸得霍大帅收留,以五姨太的名头留了下来,但这些年,他于我一直十分客气,从不越雷池一步。” “霍大帅是真正的英雄,而非小人,是你何敏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如今,你为了手中的权势更进一步,与东瀛人勾结,意图推翻霍家的统治,却又拿我当借口与变节的理由,何敏君呀何敏君,落得今日这步田地,是你应得的!” 话音最后,白荷用力深吸了一口气,将汹涌的泪意憋了回去,眼神冰冷。 何敏君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但他临死时,说了更多关于善绮的事,赴死时也没有半点惧色,只与霍湛请求,放何辛一条生路,从始至终他什么都不知道。 而大帅府中的五姨太,很快就病逝了,从此霍公馆再没有白荷这个人。 第424章 大事发生 云楚又坐在桌边,喝着燕窝粥,眨了眨眼:“所以,白荷离开了?” 霍湛已经换上了家居的衣裳,正在削苹果,轻嗯一声:“被困后院多年,本也是为了避免为人祸害,如今何敏君一家伏诛,她想回家看看,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云楚又想到霍湛说的何敏君与白荷霍坤鹏之间的事,美眸微眯,若有所思道:“依白荷的脾性,连死都不怕,真会为了避免为人所害困于霍公馆这么多年?” 说完,云楚又眼波流转,笑道:“她定是心中有情,却不想叫人知道。” 霍湛没什么反应,削完苹果,还细心的切成小块,喂到云楚又嘴里,淡淡道:“长辈的感情我不感兴趣,白荷离开与否我也不感兴趣,你多吃点。” 云楚又撇撇嘴,这人,真是半点八卦都不爱听,想到事情尚未解决,啃着苹果道:“善绮的事怎么样?沈虬当时不是叫人跟着了?没有什么线索?” 提及此事,霍湛目光微暗,摇了摇头:“没找到,这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 云楚又耸了耸肩:“人间蒸发?都是普通人,这不可能,兴许要换个思路。” 霍湛薄唇紧抿,长眉紧锁:“何敏君说当时动手救下善绮的并不是他,所以,奉津内还有善绮的同伙,这是个危险的信号,不知那人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目的。” 云楚又吃着清甜的苹果,脸色认真,须臾,说道:“奉津城已经搜了大半,又有善绮的画像张贴,她不可能凭空消失,所以,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是特别的?” 这话像是提供了一个思路,云楚又和霍湛都陷入思索中。 片刻后,两人皆是目露寒霜,抬眸看向对方,同时开口道:“霍公馆!” 善绮是霍公馆指名道姓要搜查的东瀛特务,奉津城内的老百姓都是眼线,善绮想神不知鬼不觉离开不可能,想隐藏在客栈酒馆更是不易,唯有一处,霍家军不会搜查。 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霍公馆。 善绮躲藏在霍坤鹏和霍湛的眼皮子底下,自然不会有人搜查,一叶障目就是如此。 当时善绮被沈虬率人围杀时,正在距离霍公馆不远的地方,而突然冒头救下他们的人,很可能就是霍公馆内的,至于出手的人到底是源于私仇还是早已变节,还需调查。 没错,云楚又和霍湛首先怀疑的人就是霍公馆的二少爷,霍凤。 他们回来的当日就制裁了蒋青云,导致霍凤这个最有可能与霍湛一争少帅头衔的,转而成为了一个没有母家依靠的普通人,更是担上了一个母亲有罪的名声。 霍凤没了亲娘,没了母家,没了出路,狗急跳墙,铤而走险,也是正常的。 当然,并不是说一定是霍凤,毕竟府中女人不少,任何一个女人都有可能是东瀛人安插过来的特务,毕竟奉津是一块大蛋糕,这里的情报,与四象党的情报一样重要。 有了猜测,霍湛叮嘱了两句,就离开了。 这一晚,霍公馆灯火通明,枪声,尖叫声,哭泣声不绝于耳。 云楚又站在院子里,外界一切纷纷扰扰似乎都被隔绝了,这里被霍湛护持的如同铁桶一般,自然没有不长眼的人敢过来送死,至于护下善绮的人到底是谁,还不知情。 这一场热闹,维持了一整个晚上,直到天光大亮,霍湛才带着满身寒气回来。 他脱掉大氅,站在火炉边熏烤了半晌,直到没了寒气,才进卧房,看着睡的很香的云楚又,原本锋锐逼人的眉眼也软化下来,换了衣裳,上床将人圈入怀中。 云楚又动了动,长睫扫过霍湛的脖颈,也伸手抱住他的腰:“怎么样了?” 霍湛声音懒洋洋的,带着夙夜未眠的倦怠:“人已活捉了。” 云楚又清醒了些,稍稍退出一些,看着他的眼睛:“是霍凤?” 霍湛想到霍凤疯狂狞笑的表情,半眯起眼,轻拍了拍云楚又的后背:“嗯。” 云楚又一脸唏嘘,果真是世家大族,稍有不慎就可能被自己人给捅了刀子。 如果不是她和霍湛猜测出人藏在霍公馆,那善绮很可能会借着内部矛盾,怂恿霍凤对霍坤鹏和霍湛下手,同处一个屋檐下,要想动手真是再容易不过了。 好在这两日闹得沸沸扬扬,霍凤也一直龟缩一隅,没有涉险冒头。 “回来一趟,真是发生了好多事。”云楚又阖上眼,颇有些无奈。 她自从穿越重生后,就一直袭承着事故体质,没想到和霍湛回一趟家,也要遇到这么多事,夫妻反目,兄弟阋墙,奸细特务横行,好一个危险的奉津城。 听到云楚又的话,霍湛顿了顿,想到先前霍坤鹏的话,菲薄的唇抿着,在云楚又的头上印下一吻,轻声道:“还早,再睡会,今天兴许会有大事。” 云楚又迷迷糊糊中,反问了一句:“何敏君,善绮都被抓了,还能有什么事?” 霍湛没有再开口,这一觉,两人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云楚又是被外面频繁的脚步声吵醒的,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被霍湛整个圈在怀里,伸手推了推,还没把人推开,往窗外看了一眼,透过窗帘也能看到很大的阳光。 她又转头看向卧房门口,外头的脚步声还是很频繁,这种情形倒是头回发生。 霍湛脾气不好,她又有孕在身,院子里的人做事一向很谨慎,像这种他们两人还没起来,就来来回回还真没有过,回想起霍湛今晨说的大事,云楚又有些好奇。 “醒了?”上头响起霍湛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十分撩人。 云楚又抬眸看他,指了指门外:“怎么回事?和你昨晚说的大事有关?” 霍湛睁开眼,轻嗯一声,语调没什么变化:“大抵是,看样子是有人着急了。” “着急?”云楚又一脸不解,直到和霍湛起床,看着走廊上站着的小厮女佣,嘴角一抽,这些人各司其职,有端水的,有拿衣裳的,也有打扫卫生的。 沈虬面色焦急,站在门外来回踱步,霍七倒是淡定,一直站在一旁。 直到房门被推开,看到霍湛和云楚又出来,沈虬才松了口气,他擦了擦头上的汗,苦着脸道:“少帅,大帅都派人来催了好几次了,如今人都到了,就差您和少夫人了。” 第425章 霍坤鹏的话外之音 云楚又目光扫过佣人推着的衣架,上面挂着琳琅满目的衣裳,十分奢华。 霍湛素来不喜欢这么多人伺候,他的住处也一直非常清净,今天倒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每个人脸上挂着笑容,还频频有大动作,这是,要应付什么大场面? 按理说何敏君变节,勾结东瀛人企图对奉津下手,霍凤又自私窝藏东瀛特务,这种种情形都说明了奉津近日并不太平,霍坤鹏竟还有心思筹备活动? 女佣恭恭敬敬朝云楚又弯了弯腰:“少夫人,衣裳已经备好了。” 云楚又眨了眨眼,看向霍湛,眼神带着不解,后者轻笑了笑:“没事,去。” “你确定没事?”云楚又半眯着眼,扫过沈虬霍七和一众小厮女佣,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容,但眼中依稀能看到肃穆,可见事情并不像霍湛说的这样平淡。 “待会你就知道了。”霍湛捏了捏云楚又的手指,让女佣带着她去换衣裳。 云楚又更好奇了,不知道霍湛卖什么关子,进了房间,随意挑选了一件旗袍,在由着女佣给她梳头盘头,原本还要上些胭脂香粉,她给拒绝了。 这奉津的女佣嘴巴很紧,她问了不少人,却没有一人与她说今天到底什么情况。 这么神神秘秘,云楚又倒是有了些许猜测,毕竟霍湛曾说想与她办一场婚礼,真要说是大事,这应该算是一件,而且还换上宴会穿的锦衣华服,更像那么回事了。 当云楚又从房间出来时,就看到站在楼梯口的霍湛。 他长身玉立,身姿挺拔,穿着奉津独有的黑色少帅制式军装,边缘勾勒着浅浅的金边,别样奢华,长及膝的军靴包裹着他修长笔直的小腿,气质锋锐。 霍湛原本在与沈虬说话,许是察觉到云楚又的目光,转头看了过来。 他眉眼瑰丽,脸部线条利落清晰,漂亮的近乎凌厉,这般出众的骨相带给人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而他此刻正被霍家军簇拥着,将上位者之势推到了极致。 虽然早知道霍湛好看,但这般正式的模样,她还是头回见。 毕竟从一开始,霍湛在她面前就是个病秧子,是顶着“将死之人”名头的可怜人,不说狼狈,但这般风光耀眼的模样,的确是她头回看到,这倒是令她更稀奇了。 在云楚又怔怔望着霍湛时,霍湛也正回望着她,眼底的新奇与惊艳之色颇浓。 与她对他的印象一样,在他的记忆中,她从不曾穿过这样的衣裳,总是很简单的服饰,夕阳下,她似踏光而来,一身青色的旗袍,身材曼妙,皮肤细致如瓷。 霍湛看了半晌,抬腿朝她走来,看着云楚又簪在发髻上的碎花,弯了弯眉眼。 她青色的旗袍上,绣着一层层银边云朵,领口、袖口和裙摆处还锁着白边,行走间宛如流光,步步生莲,美不胜收,配着发髻上的碎花,更添几分清新雅致的韵味。 云楚又看着霍湛狭长狐狸眼中的笑意,也弯了弯唇:“现在能说了?什么事儿?” 霍湛沉吟片刻,伸手牵住她的手:“走,到了就知道了。” 云楚又嘴角一抽,这人是真能卖关子,不过她差不多已经确定了,应该就是这事,奉津近日事多,举办一些喜庆的事也好冲冲喜,待事情结束,应该就得回绿城了。 绿城刚刚结束战乱,奉津与四象党的博弈虽说占了上风,但让后者心甘情愿让出绿城是不可能的,指不定四象党正在筹谋什么,理应率军回去驻守绿城,连接奉津。 思绪间,霍湛已经拉着云楚又来到了霍公馆的宴客厅,还没靠近,就听到了丝竹之声,夕阳西下,却一片热闹情景,院中摆着一张张圆桌,早已有西装革履,锦衣华服的男女落座,从他们的穿戴气势来看,在奉津应当都不是什么寻常人物。 而大厅正中,也摆着一张桌,霍坤鹏和古蔺正坐于主座,与桌上人说着什么。 直到霍斌走近,凑到霍坤鹏耳边小声道:“大帅,少帅和少夫人来了。” 霍坤鹏点了点头,站起身,随着他的动作,原本嘈杂的环境陡然变得安静起来。 他笑着朝众人说道:“劳烦诸位在此等候了,我霍公馆贸然邀请各位前来,其实是有要事要宣布,毕竟这两日奉津风云变幻,瞒不住,我也不准备瞒。” 霍坤鹏话音落下,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小声交头接耳起来,这两天奉津几乎可以说是人人自危,连何敏君都突然落马,全家皆亡,还有什么不会发生的? 今日收到请柬,霍坤鹏亲自相邀,说是大帅府有要紧事要宣布,这可炸了锅。 自东瀛鬼子侵入九州,因奉津兵力强盛,割据一方,倒是从未受到过战火的侵袭,都是奉津主动出兵,扩张地盘,日子一直平顺,从未出过什么事。 这么大动作的还是头一回,大家各有猜测,却都知道奉津应是要发生大事了。 这时,霍湛牵着云楚又行来,两人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众所瞩目。 霍湛的身份自不用说,云楚又的身份自回到奉津的那一天,也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东瀛特务借何敏君,秘密进入奉津,意图掀起战乱,好在他们皆已伏诛。” “此次行动中,我一直不曾出手,交由我儿砚清全权负责,结果大家有目共睹。” “昨晚,一直隐藏的东瀛特务被捕,窝藏她的乃是我的二儿子霍凤,这些年,府中乌烟瘴气,我从未管制过,这一次,致使奉津险些大乱的,竟出自我霍公馆,实在惭愧,我征战数年,已是累了,如今只想喝喝茶,下下棋。” 霍坤鹏话至此处,下首已经响起了倒抽冷气的声音,任谁都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云楚又也吃了一惊,反射性看向霍湛,他神色倒是十分平淡,可见是早已知情。 霍坤鹏这语气,明显是准备退位让贤,要将大帅之位传给霍湛! 第426章 奉津易主 奉津易主,这样的消息放在整个九州都是相当炸裂的,必然会掀起一阵狂潮。 霍湛转头看向云楚又,又捏了捏她的手指,轻笑道:“这么多人看着,你这么看着我,估摸着明天新闻报纸上就该刊登奉津少夫人对丈夫情深似海,成望夫石了。” 云楚又翻了个白眼,也压低声音道:“你早知道这事?早上说的大事就是这个?” “嗯,父亲这些年年纪渐增,倒是没了年轻时的满腔战意,准备卸下重担,我虽不喜舞弄权势,但当了大帅可有更多的话语权,对我而言勉强算是一件好事。” 霍湛耸了耸肩,说话时,声音飘出去,听到这话的人皆是苦笑连连。 奉津大帅的位置,代表着这个时代,九州最鼎盛的权势与位置,如今有人能继承,竟然还心不甘情不愿的,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可想到霍湛的实绩,又偃旗息鼓了。 真要说起来,他们奉津这位少帅,已经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绿城西灵山的事整个九州都传遍了,谁人不夸赞一句奉津霍砚清的心计智谋手段? 这样一个人登顶,成为奉津大帅,不说别的,总归是能护住自己人不受外族侵略。 霍湛与云楚又行至霍坤鹏身旁时,他伸手拍了拍前者的肩,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随后,霍坤鹏笑着道:“想来诸位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了,没错,这奉津大帅的位置,我坐了这么多年,如今砚清已经完全有能力,有声望,能够扛起这个位置。” “当然,虽说大帅的位置是退位让贤了,但日后我依然会坐镇奉津。” “我随时欢迎各地的势力来试试我这狼崽子的牙口锋利不锋利,年轻人嘛,就要多经历些事儿,呵呵,行了,话就说这么多,往后,这奉津大帅的位置,就交给你了。” 说着,霍坤鹏将一块漆黑的兵符交给霍湛,后者接过,这场仪式就算是完成了。 霍家父子都不是什么注重仪式的人,但奉津易主毕竟是大事,所以还是邀请了奉津各方地头势力与家族,算是把这事儿过了明面,往后,奉津大帅,就是霍湛了。 众人亲眼见证了这么一出大事,自然是一片贺喜声,掌声,热闹非凡。 霍坤鹏将兵符交给霍湛后,就将主场交给了他,自己坐下喝了一口烈酒,心里舒坦,忽然听到一旁古蔺道:“一朝退位,什么感受?往后真要当个喝茶下棋的老头子?” “有何不好?”霍坤鹏哈哈一笑,瞧着十分自在,半点没有丧失兵权的落寞。 “往后,一起喝喝茶,下下棋,钓钓鱼,有什么不好?还省的与江城那些人虚与委蛇,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行事手段,小辈也自有小辈的福气,我们自是要尽早享福的。” 霍坤鹏看的倒是很开,经过昨晚的事,他也知道这些年对后院管理的不慎严格,有些事,的确是他看管不到,是他的责任,这些年只顾得打仗,对子女疏于管教了。 往后他退下来了,也有更多的时间管管这些孩子,也省的他们给霍湛找麻烦。 两人说话间,霍湛也十分冷淡的发表了一番关于自己上位的言论。 他颇有些言简意赅,简单来说就一句话,会护好奉津,虽然没说几句话,可下首众人还是很给面子的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紧接着,又听他道:“借着这个机会,还有一事我想与诸位分享,并非政事,而是喜事。” 说着,他看了沈虬一眼,后者立刻捧着盖着红布的托盘上前来。 霍湛掀开红布,打开锦盒,从中拿出一方卷轴,约莫一尺长短,十分精致。 云楚又盯着那熟悉的锦盒看了两眼,旋即看向古蔺,这东西正是善绮来访那一晚,霍湛从古蔺手里要来的,当时他也卖了关子,直接收起来了,并没让她看。 没想到,他在这种场合竟又拿了出来,看样子,是与她有关的东西。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因为卷轴到手后,霍湛的目光就定在了她的身上,他浅色瞳眸中酝酿着令人沉溺的温柔,微微垂眸,唇边挽着浅浅的弧度,连声音都十分柔和。 “我身边这个女人,是我的夫人,云楚又,如今亦是身怀我的骨肉。” “我二人从相遇相知到相许,从未与外人同享,但借着这个机会,我想与诸位分享我的喜悦,云楚又,从今往后是我奉津唯一的女主人,我愿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话落,场中众人再次倒抽一口冷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欲言又止。 奉津大帅府的后院,是平衡奉津各大势力的绝佳方式,正如霍坤鹏一般,自赵永贞离开,他便接二连三迎女人入府,说不上多喜欢,总归是平衡势力最简单的方法。 而听到他的话后,霍坤鹏也惊了一瞬,下意识看向霍湛,一生一世一双人? 虽说现在西方婚礼讲究一夫一妻,但对于他们这些有权有势的人来说根本不可能,女人对他们来说是最无用的东西,多做消遣,而不同的女人,便是不同的乐趣。 最重要的是,平衡各方势力,少不得拉拢,而最便捷的方式就是女人。 如今霍湛在这样的场合说了这样的话,便是一种承诺,身为奉津大帅,言出必践,往后他是再难通过联姻的方式去解决问题了,这无疑会为他坐稳大帅位置增添难题。 在众人心思各异时,霍湛神色一直很平静,像是并不知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代表什么,可看他认真的神色,以及掷地有声的承诺,说他不知道,那决计是不可能的。 霍湛抬眸,将卷轴递到云楚又面前:“又又,你可愿,与我并肩而行,生死同穴?” 云楚又虽说脸皮厚,但下面这么多人看着,霍湛这番深情表白,到底是令她脸颊泛起红霞,明媚的双眸平添丽色,白皙的脸颊在夕阳中惊艳至极。 不过,她依然十分镇定从容的接过霍湛递来的卷轴,看了几眼:“这是什么?” 霍湛看着她泛红的脸,只觉心中滚烫,旋即望着她,语气严谨而认真:“婚书。” 说完,他耳根不自觉有些红,旋即轻咳一声,谈吐清晰,一字一句都充满了真挚:“我由父亲所育,由师傅所教,这份婚书便出自他们二人之手,我想倾尽一切,予你一切,这份婚书便是我的承诺,此生唯你一人,只愿白首不相离。” 第427章 送上门的高级怪 云楚又怔了怔,忽觉手中婚书重如千斤。 她还没说话,霍湛又取出一个锦盒,里面放着一枚璀璨的戒指。 他牵过云楚又的手,看着无名指上的素银戒指,薄唇微勾,这枚戒指,算是他们两人相识相知的见证,不过,他已经说过了,他的又又值得最好的一切。 他小心翼翼摘下素银戒指,将锦盒里璀璨的钻戒戴在她的手指上,大小刚刚好。 云楚又眨了眨眸子,心头热乎乎的,下头忽然响起了起哄声:“亲一个!” 几个年轻人坐在一桌,高声吆喝着,这可是奉津大帅的喜事,放在平时他们哪儿敢这么揶揄调笑,这种机会可遇而不可求,自然要高高兴兴闹一闹。 有了调节气氛的,宴会倒是变得欢快了许多,一直持续到晚上,才堪堪结束。 云楚又躺在床上,把手指放在眼前,看着上面闪烁着光彩的钻戒,脸上神色微微动容,她也不是木头人,霍湛做的一切她看在眼里,被这样一个人喜欢着,很难不高兴。 “在想什么?”霍湛洗完澡回来,上床将人揽入怀中,凌乱的黑发透着湿气。 云楚又嗅着他身上清淡的松木香,展颜一笑:“在想,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霍湛摸着她的长发,尾音勾着笑意:“不重要,你喜欢才好。” “油嘴滑舌。”云楚又抬眸看他,目光所及是他弧度淡漠的下颚,如今的霍湛和初见时判若两人,曾经那个喜怒无常,三两句话说不通就翻脸的霍少帅,俨然变忠犬了。 霍湛声音散漫,听着不大正经:“油嘴滑舌?夫人这罪名我可不承认。” 两人笑闹了一阵,云楚又才沉吟道:“霍大帅往后有什么打算?” 提及此事,霍湛脸上笑容微敛,旋即叹了口气:“你还是要去沪城?” “事情既已经发展到现在了,若不去,岂不是浪费了打入敌人心脏的机会?或者,你手底下有什么女特务?”云楚又声音懒洋洋的,“橘嘉绫香”这个身份可不简单,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不能因为怀孕了就放弃,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 霍湛手里没有女特务,这一点初见时她就知道,否则他也不会要她当女杀手了。 霍湛眉头紧锁,伸手覆在她小腹处,沉默了许久,片刻后,才道:“护好自己,切勿冲动行事,我会与你一起回绿城,但沪城,我很难脱离眼线混入其中。” 他如今身份不同,待明日,奉津易主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九州。 这绝对是个地震级别的消息,还不知江城和东瀛人方面会是什么想法,他其实更应该坐镇奉津,应对一切突如其来的变故,但若让云楚又一人回绿城,他不放心。 而且他现在身份不同,各地混在奉津的势力,都会盯着他,反倒不安全。 云楚又听到他应下,轻松了口气,就怕他担心她的身体不同意,好在他了解她。 她轻拍了拍霍湛的脊背,声音温柔如涓涓细流,弯唇道:“放心,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等我打入东瀛人的腹地,会送消息给你,届时,将东瀛人一网打尽!” 商量好了接下来要走的路,云楚又想到善绮,颇有些心痒痒,可人毕竟不是她抓到的,就难免心虚,想了想还是抱着霍湛的腰,小声道:“我能不能问你个事儿?” 霍湛顿了下,长眉一挑,垂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来听听。” 两人在一起久了,彼此了解,云楚又这般作态还真是不多见,看来是有想法。 霍湛望着她白皙的脸颊,她眉眼弯弯,带着些讨好的笑容,这一幕倒是有些梦回初见时的样子,自从她本事大了,还真没再朝他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十分新鲜。 云楚又对上他的目光,轻咳一声:“就那个,那个善绮,拷问出什么消息了吗?” 霍湛半眯起眼,直直看着她,须臾,说道:“你想亲手解决善绮?” 云楚又瞳眸圆瞠,嘴角一抽,这就是找个聪明男人不好的地方,每次遮遮掩掩的说话,在对方看来就像个傻子,一语中的,和这样的人生活真得小心,提防哪天被卖了。 她没有开口,霍湛也没有继续问,说道:“善绮对东瀛帝国忠心耿耿,且经过特殊训练,嘴很硬,什么都不肯说,人已是剩了半口气,想来撑不了两天了。” 云楚又眉尖一蹙,霍湛的手段她是知道的,能捱得住奉津的刑法,倒是个人物。 也难怪,一个女人竟能位及少将,lv15的等级,必能带给她绝佳的奖励。 想到霍湛所说的,人只剩下半口气了,云楚又有些急:“能不能现在带我过去?” 万一善绮没熬过去,直接死了,那她可就亏大了,这种送上门来好处,她要是不顺顺利利拿下,那就真是暴殄天物了,而且即将要去沪城了,多点手段保护自己总没错。 霍湛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别的,带着云楚又去了关押善绮的牢狱。 云楚又看着身披大氅,走在前面,还紧紧拉着她手的霍湛,有些感慨,这人得亏是遇到她了,这要是碰上个心怀不轨的女人,分分钟能让这恋爱脑交出奉津。 她也没想到,素来心思深沉的霍湛,竟然会是一个恋爱脑。 一般人碰上这种事,且不说愿不愿意她亲自动手杀了善绮这个东瀛特务,总归是要问明白,为什么要亲手杀了她,可霍湛并没有,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也不问。 他真是给予了她百分之百的信任,要不,她也想想,给他回馈一份大礼? 云楚又暗自琢磨着,翻找着格子背包里的东西,她手里好东西不少,还真不知道给什么霍湛能用得上,这件事得细细琢磨,等去了绿城也一样,眼下先处理善绮的事。 走近监狱,云楚又心里不免激动起来,善绮可是lv15级别的“怪”,自从许都一战后,她就再没遇到过这么高等级的东瀛军官,少说不得爆出个“黑色光团”? 上回她获得的黑色光团,就出自东瀛师团的最高指挥官,同样是一只十五级的怪。 而当时爆出来的东西,正是促使她实力大增的无副作用的“超级士兵血清”。 这种级别的东瀛军官很难见到,更难杀,善绮却是直接送上门来的,不知能爆出什么,但想来不会令她失望,即便没有黑色光团,紫色总得有两个? 第428章 绝佳的礼物 带着满满的憧憬,霍湛拉着云楚又来到了关押善绮的监牢。 看到两人,沈虬有些惊讶地迎了过去:“大帅,夫人,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 霍湛还没开口,云楚又已经四下一巡,随口问道:“善绮呢?” 沈虬看了霍湛一眼,指着角落道:“又来了一轮刑法,昏过去了。” 云楚又微讶,看向角落,双手被高高吊起的女人,她身上处处是血痕,几乎没有一块好皮,看着十分血腥,如果不是鼻息间微弱的呼吸,怕是没人会觉得她还活着。 沈虬看着善绮,语气也有些无奈:“自从被抓来,一句话都没说过。” 他自诩审问奸细特务的好手,没想到到头来在一个东瀛女特务这里栽了跟头,什么都没能拷问出来,这人的骨头倒是比旁人硬许多,怎么整治拷打用刑都不说话。 沈虬叹了口气,看向霍湛:“大帅,她应是撑不了太久了。” “无碍。”霍湛对善绮的到来已有猜测,所以并不在乎她能否说出有用的消息。 云楚又盯着善绮看了片刻,与霍湛道:“这里交给我,你出去等我。” 霍湛薄唇轻抿,依然没说什么,带着沈虬离开了。 沈虬频频回首看向云楚又,有些担忧:“把夫人一个人留在这里没问题?” 他是亲眼见过云楚又的本事的,自是相信她,但如今她可不是一个人。 霍湛没说话,刚出监狱,就看到霍斌脸色沉重,匆匆忙忙寻了过来,一看到霍湛,松了口气,说道:“大帅,江城那边来电了,老爷让您过去一趟。” 霍坤鹏退位后,就让众人喊他一声“老爷”,从今往后过上富裕悠闲的老太爷生活,不过显然,只要他还在奉津,就是一根定海神针,这不,江城致电直接送到了他手中。 “江城致电?副官可知道是什么事?”沈虬看了看霍湛,他眸色清冷,一双狭长的眸子凝着令人胆寒的锐利,却只是看着监狱方向,对霍斌口中所说的事兴趣并不大。 霍斌有些苦恼地看着霍湛,摇头道:“应是什么要紧事,老爷没说。” 等云楚又从牢里出来的时候,霍湛眼睛里的锋锐霎时烟消云散,大步迎上去,摸着她略显冰冷的手,她蹙着眉,脸色有些白,身上还弥散着一些刺鼻的血腥气。 “怎么了?”霍湛脸色有些沉,抓着她的手也紧了紧。 云楚又摇了摇头,说来有点丢人,杀个东瀛特务而已,她还孕吐了,当然,这事儿是没法儿说的,省的霍湛不让她去沪城,等三个月过了,孕反应该就没了。 “善绮已经死了,让人处理了。”云楚又想到格子背包里的东西,心情很不错。 不出所料,善绮给她提供了三个光团,一黑,一紫,一红,等级都很高。 “善绮死了?”沈虬愣了一下,但转念一想,便知道应该是有什么内幕,当即闭上了嘴,就算人真是云楚又杀的,也要装作不知道,毕竟这事儿是霍湛默许的。 沈虬看了霍斌一眼,低声道:“大帅,我这就叫人把尸体处理掉。” 霍湛颔首,与霍斌道:“你先回去,我待会就过去。” 说完,他拉着云楚又往回走:“我先送你回去,今天累了一天,好好休息一下。” 云楚又看着霍斌离开的背影,皱眉道:“父亲身边的副官?什么事?” 今天宴会举办结束后,霍坤鹏就强制让云楚又改了口,还封了个大红包。 霍湛也没瞒着,说道:“今天毕竟是奉津的大事,消息传的很快,江城方面致电,应是协谈绿城之事,没什么大事,我会处理好,你好好睡觉。” 云楚又轻嗯一声,没有想掺和江城的事,她还想回去研究一下刚得的东西。 把云楚又送回去,掩好被子,霍湛才离开。 人一走,云楚又就开始研究起了自己刚得的东西,一黑,一紫,一红,三个高级装备,她其实都已经看过了,要说起来,都是极有用的,也确实增加了她的战力。 不过,不是个人战力,而是群体战力。 黑色光团里是一块兵符,可提供人数为一万的精锐军队。 这奖励严格说起来算是很逆天了,可惜她习惯单人作战,真没有率军打仗的经验,往日都是小打小闹,一万人的精锐军队,要是布局好了,定有奇效。 她虽没有率军的经验,但有了这一万人打底,前往沪城也算是更有安全感了。 试想一下,沪城内驻军其实不算多,因为沪城已经算是东瀛人的大本营,没有哪一方的势力能够率军长驱直入,她带着一万军,说不定还能直接夺回沪城。 当然,这话也就是说说,真要拿下沪城了,那她无疑会成为众矢之的。 东瀛人依靠沪城海岸登陆,那里是他们的军中腹地,看管十分严苛,一旦她拿下沪城,各方作战的东瀛人说不定会调转枪口,把她直接给堵死在沪城。 她虽然个人战力强的不像话,但真要和所有东瀛军对上,那也肯定是没胜算的。 所以这事儿就只能想想,不过,一万军在沪城护住她肯定是没什么问题了。 而紫色光团里,是一吨稻种,这可不是普通稻种,杂交水稻,亩产一千二百公斤的新型超级稻种,乱世,什么最重要?毫无疑问,粮食。 没有粮食,纵然手底下好几百万大军,武器先进,也没什么用,活不了多久。 她这一吨超级稻种,真要实施种植,九州往后就不会再有难民了。 但单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很难拓展实施,所以,她准备交给霍湛,刚刚晋升为大帅,奉津里所有人都盯着,他需得再做出些大的功绩来,才能真正坐稳这个位置。 她先前还在踌躇,该用什么当回礼,如今倒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一旦粮食大丰收,创造亩产一千多公斤的产量,奉津的名声绝对会更上一层楼。 届时,各地都会拼命拉拢讨好,企图获得一批新型超级稻种,而这对于霍湛而言,绝对是大有裨益,奉津在粮食方面也再没有后顾之忧了,总归是一件绝佳的礼物。 至于最后一个红色光团,赋予了她一项新的技能,【外语精通】。 第429章 狗男人生气了 霍湛回来时,天都已经蒙蒙亮了。 云楚又原本一直等着,准备他回来时,将超级稻种给他,算是新婚夜的一个惊喜,谁知道等了一会,实在撑不住就睡着了,再醒来时,就看到霍湛正在脱衣裳。 她揉了揉眼睛,朝窗外看了一眼:“天都要亮了?你才回来吗?” 霍湛听到声音顿了一下,脱了衣裳,转身上床把她拥进怀里,轻拍了拍她的脊背:“时间还早,再睡一会。” 云楚又摇了摇头,清醒了些:“怎么才回来?是有什么事?” 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霍湛也不会这时候才回来,江城致电,到底说了些什么? 霍湛沉默良久,直到云楚又抬眸看他,他五官瑰丽,生了张秾艳又凌厉的脸,可如今,表情冷凝,显然心情算不上愉悦,云楚又更惊讶了:“到底什么事?” 霍湛眼底辨不清情绪,片刻后才道:“我不能陪你回绿城了。” 云楚又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多吃惊,而是问道:“江城什么打算?” 她这个态度叫霍湛有些不满,他望着她道:“听你的语气,好像并不在意。” 云楚又眨了眨眼,得,狗男人生气了。 她嘿嘿一笑,伸手在他脸上色色地摸了一把:“你说你,顶着这么好看的脸,怎么那么容易生气?我不是不在意,我是关心,你看,不能去绿城,那你肯定要去别处,和江城有关的话,你不会要去江城?依你现在的身份,去江城不合适?” 霍湛如今怎么说也是奉津的老大,而江城是四象党的地盘,真要去了,那就是鸿门宴,不过,她倒也没那么担心,霍湛的本事她还是相信的。 听着云楚又温言软语的话,霍湛一颗心都软了下来,哪里还顾得上生气不满? 他道:“四象党屡屡战败,东瀛军已占据大半个九州,国家罹难,蒋瑞清致电,一来是庆贺我成为奉津大帅,二来,便是邀我前往江城,想相商一番如今应对东瀛军。” 云楚又眯了眯眼,所以,四象党如今力有不逮,准备找合作伙伴了? 奉津作为九州最大的军阀,又吞并了西灵山,实力暴涨,自然是四象党最看重的合作伙伴,他们致电发出邀请倒不稀奇,但四象党人品堪忧,看看联党就知道了。 这么想着,云楚又便道:“还是要三思而行,四象党行事,不看道义,当初他们与联党合作,编排了不少军队,可到头来还不是设计将人一举歼灭?他们不值得信。” 尽管四象党抗击东瀛,算是功臣,但也不能磨灭他们做过的蠢事。 霍湛轻嗯一声:“我知道四象党不可信,但江城,却还是要走一趟。” 云楚又微微颔首:“你如今刚成为奉津大帅,若是就这么拒绝蒋瑞清的邀请,旁人只会说奉津软弱,这不是个好的信号,不过,依然要做好准备,切勿着了道。” “放心,我心中有数,只是不能陪你回绿城了。”霍湛对于去江城的事并不在意,但对于不能和云楚又回绿城,显得格外不高兴,一直挂在嘴上,眉头紧锁。 云楚又有些哭笑不得,可想想要与霍湛分开,心里也有些不舍。 她很快转移了话题,轻笑道:“对了,我有个礼物要给你,要不要?” 霍湛来了些许兴致,垂眸看她:“新婚礼物?” “不然呢?”云楚又很自然的接了话,旋即拉着他坐起身,拉着他的手撑开,旋即将一把散发着稻香的稻种放在他掌心,这些稻种颗颗饱满,黄澄澄的,很是不同。 “这是……稻种?”霍湛看着掌心里的稻种,颇有些诧异,询问似的看向云楚又。 云楚又清了清嗓子:“不是普通稻种,是超级稻种,亩产一千公斤的那种。” “一千公斤?!”饶是霍湛素来淡定的脾性,听到这个消息,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手都跟着抖了抖,一脸的不敢置信,可他知道,云楚又不会拿这种事说笑。 云楚又看着霍湛震惊的表情,弯了弯唇,眉目间都染上了笑意,说实话,想从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也真不容易,看样子他对于这份礼物是十分满意的。 四十年代,刨除一些特别的因素,一亩地的水稻产量约莫在二百五十斤到三百五十斤之间,亩产一千公斤,这个惊人的数字任谁听到都不可能保持冷静。 云楚又点了点头,说道:“我这里有一吨的稻种,你可让奉津的老百姓一起种植,当然了,如果不想让稻种外流,你就分一波兵力,自主种粮。” 霍湛看着掌心饱满优质的稻种,轻叹一声:“又又,你总能带给我惊喜。” 战争年代,粮食绝对是重中之重的存在,虽说奉津相对别处更加安稳,不算缺粮,但老百姓要说顿顿白米精粮也是不可能的,这一波稻种,能让奉津百姓再不缺吃的。 霍湛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语气认真:“一起种。” 他并不害怕粮种流出,只怕老百姓吃不饱饭,九州已经足够艰难了。 如今各处战乱,老百姓都在逃荒逃难,根本没有闲暇去种粮食,而四象党又隔三差五征兵纳粮,老百姓的生活苦不堪言,这一批稻种,足以改善九州的形式。 云楚又笑吟吟地看他:“你做主就好,怎么样,这份礼物喜欢。” 霍湛从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物,他会因为村庄被东瀛人突袭,而率军拦截,同样会在拿下西灵山后,好好对待西灵山的老百姓,正如此时,他虽冷漠,却心有大义。 “喜欢。”霍湛郑重地点了点头,将稻种握在手中,他并没有问云楚又的稻种从哪儿来的,给予了她最深的尊重与信任,而这,也让云楚又在他面前更加自在。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自由轻松,有秘密,但不怕被发现,更不怕被逼问。 来到这个年代时,她还给自己定了个目标,找个品质优良的青年,谈一场不算轰轰烈烈,但平淡欢喜的恋爱,如今看来,也算是完成了,只不过一步到位了。 第430章 重回绿城 翌日,霍湛就将超级稻种拿了出来,进行第一轮的试种。 大帅府抽调出一波兵力,来种植稻种,还发布了告示,请奉津的老百姓帮忙种粮,凡是愿意参与的,来大帅府领取稻种后,交付粮食时,可按产量领取相应数额的大洋。 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了,一时间,奉津城内老百姓踊跃参与起来。 早稻都是三到五月就可以种植,如今时间刚刚好,待丰收后,他们都能有一大笔的额外收入,这放在战争年代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偏偏他们就赶上了这个好是好。 奉津城内喜气洋洋,霍公馆内气氛却有些不太愉快。 无他,云楚又准备收拾东西折回绿城了,原本她此行就是为了送宋桂英过来,没想到中途出了事故,好在该做的事也都做完了,她需赶在橘广智派人前来时赶回去。 霍坤鹏第一个提出不同意,苦口婆心道:“楚又呀,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咋能一个人去绿城?多不安全啊?就留在奉津,这才有人照顾你。” 云楚又摇了摇头:“我回去还有事要做,不能一直留在奉津。” 霍坤鹏还想说什么,被霍湛出言打断了:“又又回绿城是我同意的,此行依然让霍七跟着,带一支霍家军回去,霍二驻守绿城,霍一驻守西灵山,有任何事都可以找他们,待处理完江城的事,我会赶回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霍湛浅色的瞳眸里蕴着情绪,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但只是片刻便归于平静。 云楚又抿了抿唇,分开总是伤感的,她没有多说什么,与霍湛告别后,就与霍七,带着一支霍家军踏上了回许都的船,虽说坐船不舒坦,但的确是一条捷径。 云楚又站在甲板上,看着霍湛孤身站在码头的身影,蹙了蹙眉尖,有些哭笑不得,这狗男人,就是知道怎样让她心软,但绿城是一定要回去的,又不是再不见面了。 船只航行速度很快,仅用了四天就回到了许都。 这一次,船上准备的东西十分充足,各种水果,药材,就是为了防止云楚又晕船。 抵达许都后,霍七直接安排汽车,在傍晚时回到了绿城。 如今的绿城隶属于奉津,城门口看守的十分严苛,驻军庞大,禁止任何人进城。 霍七上前与人交涉,很快就被迎入城内,回到住处时,时间已经很晚了。 霍二闻讯而来,恭恭敬敬称了云楚又一句:“夫人”。 奉津易主的消息甭说旁人,就连他都大吃一惊,他们少帅竟然上位成大帅了,错过了这一场盛世,心里还怪难受的,不过,总归是个好消息。 云楚又朝楼上看了一眼:“我大哥和绫香都睡了?” 当初临走时,橘嘉绫香改变主意没跟着一起,留在了绿城,念着小春真子已死,突逢巨变,她也没逼迫她,不过,这次回来,事情就要说清楚了,只是不知谭淮书回来没有,若有他从旁协助,想来橘嘉绫香即便不配合,也不会从中作梗。 闻言,霍二尴尬一笑:“夫人,自你们离开,我也没回来过,不知……” 云楚又点了点头:“绿城近日可有什么事发生?” 霍二摇了摇头:“一切太平,连东瀛军都没有再派遣军队突袭。” 云楚又捏了捏眉心:“冯志洲顾珺他们离开绿城了吗?” 他们隶属四象党,继续留在绿城难免不妥,他们离开前就说过,让冯志洲离开,他瞧着是个惜命的人,应当是走了,倘若继续留下在绿城,能不能保住一条命都难说。 霍二皱了皱眉:“冯志洲与他手下残余的四象军都已撤退,但顾珺,宋禹归,似乎还留在绿城,并未离开,属下曾有两次发现他们盯梢此处,原本想直接将人擒了,但顾及他们与少夫人相识,只是将人驱走,并未动用武力手段。” “没走?”云楚又微讶,想到顾珺那日说的话,微眯了眯眼,看来他还没放弃。 不过,她并不准备加入四象党,更没兴趣去帮忙拉出那个幕后之人,当初救下宋禹归,又协助顾珺执行种种任务,手握那么多把柄都没能将幕后之人解决掉,足可见四象党内部的水有多深,自己人的内战她不想掺和,她眼下只想前往沪城,敌人腹地。 没在顾珺和宋禹归的话题上多问,转而道:“陈漪近日如何了?” 陈漪带着于咏梅离开,搬回了西北大街,看她当时的口吻,应是谈恋爱了,只是不知对方是什么人,竟能让经验阅历老道的陈漪都折了腰。 霍二依言道:“夫人的慈善机构已经完工,属下近日也没见过陈小姐。” 云楚又点了点头:“行了,没什么事了,你们聊,我先上楼了。” 她知道霍二有很多事想问霍七,便没再继续问,转身上了楼,坐了几天的船,腰杆都软了许多,她得好几天不适应,好在孕反好了许多。 霍二等云楚又上了楼,立马拉着霍七开始叭叭起来,对奉津的事实在好奇心浓重,倒是难为了霍七这个面冷嘴也冷的人,被霍二缠着说了一个晚上的话。 “阿云!”橘嘉绫香早上起床,看着坐在餐桌边吃早饭的云楚又,一脸不敢置信,还伸手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是出幻觉了,当发现是真实的,激动的从楼上跑了下来。 橘嘉绫香清丽的脸上满是高兴:“阿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对她来说云楚又带来的安全感是毋庸置疑的,甚至谭淮书都不能给她这样的感觉。 “昨天晚上,怎么样,我不在这几天你心情可有好转?”云楚又喝着瘦肉粥,抬眸看了橘嘉绫香一眼,相比离开时的憔悴落寞,如今看着倒是精神了许多。 橘嘉绫香想到前些日子的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 “我这些天都去陈姐那边帮忙,忙起来倒是什么都给忘了。”这些天她都没有去学校,而是天天往慈善机构跑,虽说还没有正式开张,但每天都有不少人过去问。 云楚又听着橘嘉绫香絮叨她这几天的事,点了点头:“待会我与你一起走一趟。” 绿城外的难民已经越来越多了,慈善机构可以适当放粮出去,打响名声,另外,收留一些年轻人,给他们一口饭吃,日后也能成为一股派的上用场的中坚力量。 第431章 云子津的心结 橘嘉绫香刚坐下,楼上又传来动静,云子津也下了楼。 “小妹回来了?”乍一看到云楚又,他也有些惊讶,但紧接着就松了口气,这年头随意在外行走,很可能遇到散兵游勇,子弹不长眼,谁知道能不能每次都运气好? 云子津知道云楚又这一趟去奉津是为了安顿宋桂英,轻笑着道:“回来就好,婶子他们都安顿好了?奉津安稳,远离了战争地带,他们日子也能顺遂些。” “挺好的,大哥放心就是。”云楚又眸子微闪,没有在宋桂英这个话题上多说。 喝着米粥,云楚又抬眸看向云子津:“大哥这几日在绿城都做了什么?” 她是想日后撤离绿城时,让云子津前往江城置办产业,重新做生意的,在此之前,也只让他在慈善机构忙活着,这是他们唯一能帮助广梁省老百姓做的事了。 提及这个,云子津眼神微暗,喉头滚动,说道:“娘找过来了。” 云楚又怔了一瞬,娘?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云子津口中的娘应是钱娇。 原主当初被抱错,也是由着钱娇抚养长大的,尽管她如今已经算不上她娘了,但关系总撇不清,至于云子津,更是不可能放下的,毕竟钱娇这些年因他的事失了心气,久不出后院,导致姨娘冯玉一家独大,他真要心狠不管钱娇,她应是活不了多久。 虽说云保长一家有些小钱,但搁这个年代,这些钱或许会成为催命符。 她当初还纳闷,明明是一起离开桐溪村的,怎么烽火小队,宋桂英等人都见了,却没听闻云江钱娇等人的消息,看来也是来了绿城,只不过并未与他们同行。 不过,这次钱娇找上门来,应是遇到了麻烦,果然,云子津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只见他双手微微握拳,喉结不住滚动着说了句:“秋雨怀孕了。” 听到这个略有些陌生的名字,云楚又还愣了一瞬,但紧接着就想了起来。 她初来乍到时,正处于被云保长驱逐的时候,巧了,当时来她房间冷嘲热讽的有两个人,一人就是大嫂韩秋雨,彼时她身着深色的马褂长裙,神色冷淡。 “怀孕?”云楚又眨了眨眼,有些诧异地看了云子津一眼。 她记得救下云子津时,他曾说过几句家里的事,韩秋雨不是已经和姨太冯玉的儿子混到了一起?面对这样一个妻子,按理说云子津回来后不可能与她发生什么的。 橘嘉绫香也好奇地看向云子津,不过乖巧的没有插嘴,虽然她并不知秋雨是谁。 云子津垂着眼睑,神色有些痛苦,抿着唇道:“我腿伤不能动弹,一直是她在照顾我,有几次突发高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从没想过自己还能做父亲。” 他一脸苦涩,自从腿伤成了瘸子,他的人生也失了颜色,对生子更是没了念想。 在这种兵荒马乱的年头,即便真有了孩子,也是对孩子的不负责任,他不愿,更不想,可思及母亲钱娇喜极而泣的神色,催促他回家的期望眼神,他竟说不出拒绝的话。 云楚又真不知道怎么处理感情问题,平淡地问了句:“那大哥怎么想?” 云子津摇了摇头,神色茫然:“我不知道。” 云楚又眉间轻蹙:“不知道算什么回答?大哥到底要不要回去,重续夫妻缘分?” “不……”云子津下意识就有了答案,但很快就纠结起来:“可,我不回去,她……小妹,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我原本已经打定主意,往后跟着你,做些为国争光的事,不再拘泥于家族小事,可如今,我真觉得自己是个混账,什么都做不好。” 橘嘉绫香摇了摇头,说道:“云大哥,虽然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但你是个好人,就算是真的有了孩子,也可以跟着阿云啊,他日后一定会为自己有你这样一个父亲骄傲。” 云子津沉默不语,对韩秋雨,他的感情是十分复杂的。 她曾背叛过他,尽管两人间有了孩子,他也难以跨过当初那道门槛。 云楚又喝完粥,看着云子津举足不定的眼神,直接道:“确定她怀的是你的孩子?” 闻言,桌上气氛微微凝滞,橘嘉绫香有些不敢说话,拼命给云楚又使着眼色,这种时候说这种话不是火上浇油吗,对一个男人来说,这句话绝对是最大的羞辱。 然而听到这句话的云子津却脸色微白,眼神微微闪烁,旁人不懂其中含义,他却是明白,毕竟韩秋雨为了那人甚至不惜出卖他,有这样的感情在,又怎会愿意给他生子? 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云子津倏然起身,说道:“小妹,我得回去一趟。” 云楚又颔首:“注意安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回来找我,喏,拿着这个。” 她将一把枪抛给云子津,后者接住,脸上神色有些感动,拿着枪便离开了。 橘嘉绫香有些担忧地看着云子津的背影:“阿云,云大哥应该不会出事?” 从两人话中的意思,她也大致有了猜测,总觉得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 “总要解决的。”云楚又倒是很放心,云子津心里一直有根刺,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稍微触碰一下就疼的哆嗦,这一次,韩秋雨有孕的消息,便是拨动了这根刺。 相信经过此事,云子津能成长些,往后去了江城,也能担负重任。 吃罢早饭,云楚又和橘嘉绫香就坐车去了慈善机构。 当初选址就是在与彭琴乐斯舞厅相距不远的地方,刚刚抵达,就看到一条街上人山人海,车子都很难开过去,橘嘉绫香有些惊讶:“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她这两天过来帮忙,虽说每天也有人凑过来问,可人并没有这么多。 霍七皱眉看着蜂拥的人群,说道:“夫人,你们在车上等着,我过去看看。” 云楚又轻嗯一声,看着霍七把车子停在路边,便挤入人群中。 第432章 百姓乐 不多时,霍七回来了,眉头紧锁,看着心事重重的模样。 云楚又有些惊讶:“怎么这副表情?前面出什么事了?” 霍七看着云楚又,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是彭琴乐斯舞厅,似乎关张后重新开业了,正在施粥,绿城的老百姓都过来凑这个热闹,自然挤得水泄不通。” 云楚又眉梢轻挑:“哦?关张后重新开业?倒是没听彭六爷提起。” 说完,她自己反倒是笑了,从东瀛人攻入绿城,再到西灵山事变,她几乎没时间与熟人叙旧,和彭耀辉见过几面也是匆匆忙忙的,哪里知道彭琴乐斯舞厅的事。 云楚又目光扫过前方,微眯起眼:“只是重新开张,你应该不会是这样的表情。” 霍七眉头一皱,旋即又舒展开:“重新开张,却不经营舞厅了,而是与夫人的想法不谋而合,开了一家慈善机构,而且老板也不再是彭六爷,换了人。” “哦?”云楚又眼神微闪,微微坐直了些,这事儿倒是与她猜想的不同。 彭琴乐斯舞厅居然关张后直接换了老板,这事儿怎么想都透着古怪,虽说绿城生了变故,但彭远山在绿城经营多年,黑白两道通吃,怎会不济到变卖家产? 况且彭琴乐斯舞厅不单单是赚钱那么简单,还兼具着打通消息的本事,这样一只会生蛋的母鸡,依彭远山的性子,压根是不可能出手的,所以,这段时日出了什么事? 最重要的是,这个盘下彭琴乐斯舞厅,比她先一步开张慈善机构的人,到底什么目的,从种种迹象来看,对方不是冲着她来的,就是冲着霍湛来的。 在这种时候开一家慈善机构,除了她这个知晓前情的穿越者,不可能会有人干这么赔本的买卖,对方必然是不怀好意,只是不知是四象党的人还是凤凰城的人。 冯志洲被迫离开绿城,回到江城后必然会添油加醋,四象党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而凤凰城就更不清白了,毕竟少帅郑叙白死于绿城,对方但凡有些血性,都不可能就这么忍了这口气,不过这段时间一直平平淡淡,她险些要忘了这回事。 在云楚又沉思中时,霍七又开口了:“属下看到了陈漪。” 云楚又皱了皱眉:“陈漪?” “陈姐?!”橘嘉绫香也一脸惊讶。 紧接着,橘嘉绫香便道::“陈姐这会儿应该在店里忙活?你在哪儿看到她了?” 霍七抿了抿唇角:“这家新开张的慈善机构,名唤‘百姓乐’,今天开业,老板露面了,刚刚,刚刚陈漪就站在那位老板身旁,看样子,两人很相熟。” 云楚又美眸眯起,眼底划过一抹暗色,所以,这就是陈漪搬出来的原因? 她没有再问,与霍七淡淡道:“先去店里。” “是!”霍七颔首,直接驱车绕过拥挤的人群,抵达了已经装潢好,只等开业的慈善机构,不得不说,陈漪是上了心的,虽说眼下清清冷冷,并没有什么人。 回来的路上,橘嘉绫香一颗心都提着,总期望着是霍七看错了。 下了车,橘嘉绫香就跑进店里,大喊了几声:“陈姐?咏梅姐?” 她还是不相信陈漪会和外人勾结,专程帮着对方来挤兑自己家的慈善机构。 不过,随着她声音落下,于咏梅从二楼下来了,刚要开口,一眼看到在店里环顾的云楚又,惊喜道:“恩……阿云!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于咏梅匆匆下了楼,她身上穿着干活的短打,看着十分利落,脑袋上还有汗,应该在楼上也没闲着,一直在干活,看到云楚又,整个人兴奋又激动。 橘嘉绫香越过她的肩头看向楼上,惴惴道:“咏梅姐,陈姐呢?” 于咏梅站在云楚又身旁,说道:“陈姐?今天一早就出门了,你找她吗?” 云楚又没有提陈漪,看着于咏梅脑袋上的汗,轻笑道:“你在忙什么?” 于咏梅搓了搓手,指着楼上道:“正在整理粮食,想着咱们马上就要开业了,提前把东西都给归置归置,正好阿云回来了,要不你看看?” 云楚又摇了摇头:“整理的很干净,你办事我放心。” 听了这样鼓励的话,于咏梅咧嘴一笑,更是干劲满满,又接着给云楚又介绍了介绍店铺里的东西,粮食的数量,能分批发给多少难民云云,听着倒是井井有条。 橘嘉绫香一直往外看,一颗心都跑到了陈漪那边,总想着把人叫回来问问清楚。 不过,日上三竿时,陈漪都没有回来,气氛越发沉重,连于咏梅都察觉到了。 她有疑惑,靠近橘嘉绫香,小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咋感觉有点不对劲?” 橘嘉绫香叫苦不迭,却不敢说陈漪的事,云楚又倒是从头到尾都表情淡淡,好像并不为陈漪的事而生气,她也没打算一直等着,还得回家吃饭。 橘嘉绫香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阿云,你先回去,我在这里再等等。” 云楚又轻瞥她一眼,没说什么,坐上车便离开了。 尽管她什么都没说,但橘嘉绫香脸上神色却更急了,与于咏梅说道:“咏梅姐,你守在店里,我去找找陈姐,她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有些事必须得说清楚!” 说完,橘嘉绫香就跑了出去,于咏梅一头雾水。 车上,云楚又闭目养神,与霍七道:“让霍二找一找彭远山,我有话要问。” “是。”霍七郑重应声,将云楚又送回去后,便去寻了霍二。 如今的绿城,尽在霍家军的守卫内,找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消息很快就被送了回来,不过,却与云楚又所想的天差地别,彭远山不在绿城。 “离开了?”云楚又抬眸看向霍二,脸上蒙了一层寒霜。 “属下调查过,自东瀛人攻入绿城,彭琴乐斯舞厅就关张了,彭家人下落不明,后来凤凰城秘密接手绿城,倒是有人看到过彭远山与其弟彭远庆,不过后来就没了踪迹,不知是离开了绿城,还是……”霍二语气也有些肃然。 他这些时日驻守绿城,自诩已经将这座广梁省的省城参透,却不曾想,竟还有漏网之鱼,彭远山当初在绿城也算是人物,即便离开,也不可能如此悄无声息。 所以,这里面还大有文章,或许,他错漏的这一星半点,很可能造成天大的麻烦。 第433章 药品运输线 云楚又半眯起眼,声音冰冷:“彭耀辉呢?也没有他的下落?” 霍二摇了摇头:“彭家人像是一夕之间都失踪了,毫无线索。” 云楚又抿着唇,心里有了些许思量,只要人活着,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结合彭琴乐斯舞厅忽然转手他人,便可猜测,彭远山一家应该是已经遭遇不测了。 至于凶手是谁,不言而喻,对方很大可能就是凤凰城的人。 霍二清朗的眉眼也涌起杀伐之气:“夫人,我们现在可要直接动手?” 云楚又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我出门一趟,等回来,再告诉你结果。” 对方如今开办了“百姓乐”,绿城老百姓对他们多有仰仗,若是这个时候霍家军动手将人除掉,那前些时日抵抗东瀛军的功劳怕都要被抹掉了,兴许,这就是凤凰城的动机,知道无法光明正大扳倒霍家军,就想出了这样的阴损法子,循序渐进。 “百姓乐”的幕后老板是一定不能放过的,但需得确定彭家人确实遇害后,才能动手,这件事是把双刃剑,倘若彭家人确实出手了彭琴乐斯舞厅,霍家军动手了,那就是随意虐杀无辜的慈善商人,到时候,辛苦积累的名声,怕是一朝就要化为乌有了。 霍二愣了一下,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夫人要去哪儿?” 云楚又言简意赅:“绿城大学。” “百姓乐”的老板是什么人,彭家人的下落,这些问题其实她都可以问陈漪,但如今陈漪一颗心都已经飞了出去,她的话不一定可信,所以,她得去问另一个人。 云楚又抵达绿城大学时,天已经彻底暗了,让霍七留在门口,她一人进了学校。 虽然许久没来了,但学校依然是那副样子,学生们大多已经离开了,她径直去了蔡仕戎的办公室,依这位先生的脾性,即便是放学了,也会留在学校里整理明天的课案。 果不其然,走近时,蔡仕戎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云楚又敲了敲门,办公室里先是一静,旋即就响起了蔡仕戎的声音:“什么人?” “蔡先生,是我。” 听到云楚又的声音,办公室里又是一静,紧接着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着门闩拿开,门应声而开,蔡仕戎看着云楚又,神色有些激动:“快,快进来。” 云楚又跟着蔡仕戎进了办公室,依然是当初的陈设,半点没有改变。 蔡仕戎显然对云楚又抱有很大的信任与好感,进屋后就开始泡茶,一直紧绷的神经也莫名的松懈了许多:“这段时间都没有你的风声,我当你已经离开了绿城。” 云楚又接过茶杯,轻笑道:“是离开了一段时间,蔡先生近日可好?” 闻言,蔡仕戎苦笑一声:“也谈不上好与不好。” 说完,他顿了顿,看向云楚又的眼神有些踌躇,似欲言又止。 云楚又握着茶杯,感受着掌心里传来的暖意:“看样子蔡先生遇到了一些麻烦。” 蔡仕戎笑容愈发苦涩,叹气道:“什么都瞒不过你,阿云,我确实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这件事与前线正在征战的同志们有关,我不得不小心谨慎。” 闻言,云楚又的脸色也认真起来,摆出倾听的姿态:“蔡先生请说。” 虽说她如今成了奉津大帅的正头太太,但这不影响她给联党提供帮助,当初她与霍湛就曾说过,即便是在一起了,她也依然是她自己,而不是奉津的人。 不过,这话也只有她和霍湛两人知道,纵是告诉旁人,他们也不会信。 正如蔡仕戎,倘若他知道如今的奉津已经变成霍湛当家,且她还怀了霍湛的孩子,只怕不会像现在一样信任她,更不会拿前线抗战的战士性命来开玩笑。 虽然奉津和联党的利益并不冲突,但双方隶属于不同的阵营,就必然彼此防备。 蔡仕戎深吸一口气,语气郑重道:“我知你与奉津少帅的关系颇为不同,我想,是否能借着你的关系,从绿城打通一条运输线,我需要负责为前线的战士提供军需药品。” 如今的绿城被保护的水泄不通,出城容易,外人却很难入城,更别提打通运输线,从绿城内部运输药品前往前线,霍家军又不是傻子,这个难题已经困扰他许久了。 云楚又听罢,沉默地看着蔡仕戎,这样要紧的事他竟都敢告诉她。 许是察觉到云楚又目光中的意思,蔡仕戎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有办法,我也不想麻烦你,绿城的东瀛第十军溃败,导致中心战线由广梁省,变为太行省,我军死守,却因军需物资严重不足,死伤惨重,军需物资对我军真的太重要了。” “太行省?”云楚又神色微凛,眉头也蹙了起来。 太行省与绿城之间,就隔了一个西灵山,没想到东瀛军打不过霍家军,竟另辟蹊径,从太行省攻入,准备越过西灵山,包围绿城,这样一来,局势又变得十分严峻。 “是,绿城距离太行省不算远,所以,组织上把药品运输的工作交给了我,但你也看到了,霍家军对绿城的把控太过严苛,想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打通运输线,很难。” 蔡仕戎苦笑连连,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他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云楚又。 当然,会说,也是出于信任,云楚又虽说与奉津关系密切,但她对联党却也是三番四次出手相助,如果没有她,绿城的联党同志们早就被一锅端了,哪可能活着离开? 云楚又沉吟片刻,颔首道:“此事的确重要,蔡先生放心,交给我。” 听到这话,蔡仕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感动之色,颇有些手足无措,哑然道:“此事或许会给你带来麻烦,我……” 云楚又摇了摇头:“蔡先生不必客气,我过来也是有事想问。” 蔡仕戎神色认真起来,点头道:“你说。” 云楚又也没继续卖关子,开门见山道:“彭耀辉,蔡先生可知道他的下落?” 彭耀辉既然是个联党,那他必然会与蔡仕戎有联系,不管是离开绿城,还是出事,蔡仕戎一定不是一无所知,兴许,他知道“百姓乐”幕后老板到底是什么人。 第434章 什么来头? 乍一听到“彭耀辉”的名字,蔡仕戎明显愣了一下,拧着眉心没吭声。 “我最近被一件事困扰,需要见见彭耀辉,若蔡先生知道他的下落,麻烦告诉我,事情很重要,耽搁不得。”云楚又敏锐察觉到蔡仕戎的变化,同样皱了皱眉。 蔡仕戎重重叹了口气:“我并非瞒你,只是,小彭同志出了些事。” 云楚又眼神微闪:“出事?可是他家中出了事?” 蔡仕戎微讶,眉心拧得更紧:“的确,你调查过了?” 云楚又眸光沉凝,说道:“彭耀辉家的彭琴乐斯舞厅,换了当家人,被人改成了慈善机构,唤作‘百姓乐’,且已于今日开张,我在想,彭六爷怎会落魄到变卖产业?” “‘百姓乐’?好一个‘百姓乐’!”蔡仕戎狠狠一拍桌案,面色铁青。 云楚又开口道:“看来蔡先生知道其中内情,实不相瞒,我过来正是为了此事。” “虽然我不知道那‘百姓乐’幕后老板到底是谁,但他们必定与凤凰城有关,当初,霍家军前往西灵山,凤凰城趁机夺了绿城的控制权,从那时起就盯上了彭琴乐斯舞厅。” “起初,只当凤凰城是想要彭家的财产,以充军资,后来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郑家军虽被覆灭,但仍有一支小队隐藏,彭家惨遭屠戮,彭家兄弟都没能逃脱,小彭同志也身受重伤,若非逃至绿城大学,兴许这会人也没了,凤凰城手段着实狠辣!” 提及此事,蔡仕戎脸色很是难看,彭耀辉身受重伤,到现在都还躺在床上。 云楚又眉间紧蹙,绿城尽在掌控后,她只是与烽火小队见面,告知他们离开的事,彭琴乐斯舞厅的事后来她也没再关注过,一直都是陈漪负责交接的。 倘若彭家早就出事了,那陈漪一直没说,岂不是早就知情,一直瞒着她? 云楚又面无表情,如染寒霜,眼底杀意毕露。 好一个陈漪,她当她是一个爽朗大方,值得信任之人,她拿她当傻子。 蔡仕戎道:“此事还是尽早告诉霍少帅,凤凰城隐藏在绿城,定是有什么大动作。” 他虽然也并不认同军阀当道,但不得不说,有霍家军护佑,绿城,乃至广梁省的老百姓可以远离战乱,过上寻常日子,对于老百姓来说,这就足够了。 云楚又颔首:“蔡先生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凤凰城的心思,必是温水煮青蛙,先施恩布粥,召来民心,再激起霍家军杀意,届时,辛苦数月得来的名声尽毁,四象党再充当好人站出来,到了那个境地,霍家军恐怕真要被广梁省的老百姓人人喊打了。 釜底抽薪便是,想笼络人心,也要看本事够不够。 不过,在此之前,她需要先解决己方叛徒。 云楚又站起身,说道:“蔡先生,我先离开了,药品运输线的事无需担心。” 看云楚又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蔡仕戎颇有些欣慰,把人送到门口,轻声道:“若是你愿意加入组织,对于组织里的同志,甚至老百姓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他一直想拉拢云楚又,不过顾忌她与霍家军的关系,一直不曾开口。 如今,这样重要的事她都愿意出手帮忙,容不得他不动容,下意识便开了口。 云楚又微微垂眸,轻笑道:“蔡先生,再过两日,你或许会改变主意。”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虽说一开始她想的就是加入组织,成为烽火小队的一员,可到了如今,单打独斗更适配于她目前的情况,即便不成为联党一员,也不影响。 她同样会对联党提供助力,而且相比下行动更加自由。 蔡仕戎疑惑地看着云楚又的背影,眉头微皱,过两日会改变主意?为什么? 直到两天后,奉津易主的消息登录各大新闻报社的头版头条,蔡仕戎才明白原因。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从绿城大学回去,云楚又直接去了西北大街。 尽管天色已经很晚了,但处理叛徒,倒不需要过于看重时间。 霍七停好车,看向后座的云楚又,皱眉道:“夫人,我送你上去。” “在楼下待着。”云楚又轻瞥他一眼,下了车,熟门熟路的上了楼。 她神色淡淡,伸手叩了门,屋里没有动静,云楚又也不急,依然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门,许久,屋里才响起于咏梅的声音:“谁?谁啊?” 云楚又半眯起眼:“咏梅?是我。” 随着她话音落下,房门应声而开,于咏梅惊讶地看向云楚又:“阿云?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外头那么冷,你快进来,我给你倒杯热水暖暖身子。” 云楚又红唇轻抿,看着安静的屋内:“陈漪没回来。” 于咏梅摇了摇头:“这几天陈姐都很忙,回来的也晚,阿云找她有事吗?” 说着,于咏梅忽然想起今天的事,在店里时,她们也是一同等着,陈漪也没回来。 “阿云,陈姐,是不是有什么事?”于咏梅神色严肃起来,低声询问着。 她毕竟也做过民间锄奸队,杀过人,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这几天陈漪早出晚归,平日也不在店里,与往日相比的确变了很多,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云楚又抬眸看了于咏梅一眼:“进去。” 于咏梅看着她的神色,心头咯噔一声,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就已经表明了很多。 眼看着云楚又已经进了屋,于咏梅忙道:“既然陈姐有问题,那还是不要待在这里了,她这些天虽然回来的晚,但每天都会回来,万一撞上……” 云楚又神色平淡:“我就是来找她的。” 于咏梅眉头一皱,满脸愁容,只能跟着云楚又进屋,给她倒了杯热水。 “我这两日准备开业,粮食准备的怎么样?”云楚又眼皮轻轻撩起,看向于咏梅,这些天她都在店里忙活,一应物资筹备她应该都很清楚。 在离开奉津前,她给了陈漪一大笔钱,让她去买粮以应付即将到来的难民潮,如今看来,这批粮食很可能已经被送去了“百姓乐”那边。 第435章 阿云,你信我吗? 于咏梅果然迟疑了一下,她道:“陈姐说都已经安排在仓库那边了。” 云楚又颔首,转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没有再开口。 在这样压抑的环境里,于咏梅有些不安,双手搅在一起,忽然想到什么,忙说道:“阿云,今天下午绫香去找陈姐了,也一直没回来,她后来回去找你了吗?” 闻言,云楚又双眸一厉,静谧清澈的眼瞳陡然变得危险了许多。 “你是说,橘嘉绫香单独去找了陈漪,一直没回来?”云楚又手指微微摩挲,心头跟着沉了下去,橘嘉绫香不止是前往沪城重要的一环,也是朋友,她自然不希望她牵扯到这桩事里来,从头到尾,她都一个无辜的人,更何况,她若出事谭淮书怎么办? 于咏梅察觉到云楚又的情绪,额上冒出一层密密的汗,点了点头。 云楚又微微阖眼,靠在沙发上,思索着,橘嘉绫香单独去找陈漪,后者必然就会知道她已经回来的事,进而联想到“百姓乐”,陈漪深知她的手段,兴许已抓住了橘嘉绫香,准备用她来当人质,这么一想,倒是完全有可能。 思索间,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于咏梅倏然看过去,旋即又看向云楚又,整个人都变得紧张起来,坐立难安,小声道:“阿云,陈漪好像回来了,怎么办?” 云楚又没说话,转头看向门口,门已打开,一个人率先被推了进来。 橘嘉绫香厉声道:“陈漪!你背叛阿云,勾结外敌,她不会放过你的!” 她声音虽然充满厉色,但脸上却布满泪痕,眼神更是痛苦,完全没想到霍七的猜测是真的,陈漪真的勾结外人,准备对云楚又,或者说霍家军动手了。 陈漪的声音很快响起,显得很平静:“我说过了,在这个年代,少说话才能活得久。” 随着房门关闭,屋里忽然安静下来,橘嘉绫香转头看向沙发的方向,惊声道:“阿云?你怎么会在这里?快走!陈漪已经叛变了,她勾结四象党!” 听到橘嘉绫香的话,屋里气氛冷凝起来,陈漪换鞋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云楚又。 云楚又亦是平静地瞧着她,没有愤怒,没有动作,格外的冷静。 出乎预料的,陈漪也十分冷静,好像在这里看到云楚又并不意外,她甚至没有转身就跑,而是慢条斯理地换上拖鞋,拉着橘嘉绫香的手臂走到沙发旁。 陈漪在沙发上坐下,沉默片刻,唤了一声:“阿云。” 云楚又静静看着她,陈漪苦笑一声:“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但我还是想说,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保证,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行吗?” 她语气带上了些许恳求,双目看向云楚又时,带着浓浓的疲惫与无奈。 云楚又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片刻后,说道:“‘百姓乐’的老板,是陈钦?” 闻言,陈漪呼吸微微凝滞,接着面容苦涩:“什么都瞒不过你。” 云楚又冷笑一声:“你费尽心思离开,又多方筹谋,若真是为了一个男人,那这人也只可能是陈钦,不难猜,所以,为了唯一的弟弟背叛我,倒也能够理解。” 陈漪当初“自愿”入润鹤,嫁给潘天宝,就是为了陈钦不受制于人,如今后者突然从江城被放回来,陈漪自是为了他什么都做得出来,背叛她不奇怪。 不过,陈漪敢带着橘嘉绫香回来,就说明事情是有内情的,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我……”陈漪脸上露出纠结的表情,旋即长叹一口气:“陈钦被四象党所制,如今只能靠着我经营‘百姓乐’,倘若我不管他,他会死,阿云,你信我吗?” 云楚又弯了弯唇,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陈漪,信任对我而言不重要,只要我想做,无论这个人我是否信任。” “我只问你,是否拿了粮食给陈钦,亦或者说给背后的人。” 云楚又平静地瞧着她,声音淡淡,几乎没有任何起伏,可落在在场三人耳中,却叫她们都紧张起来,紧紧盯着陈漪,如果她回答的不让云楚又满意,后果难测。 陈漪刚欲开口,外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旋即是不耐烦的男人声音:“开门!” 陈漪面色骤变,猛地站起身,她微微屏息,指了指卧房的方向,看云楚又不动,眼里的恳求之色更浓,最后,在她祈求的目光,云楚又起身去了卧房,于咏梅紧随其后。 橘嘉绫香原本也想去,却被陈漪拉住了,她低声道:“别怕,我会护着你。” 橘嘉绫香眼神复杂地看了陈漪一眼,实在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陈漪。 陈漪也没时间多做解释,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口打开门,眼神厌恶:“你们又来做什么?每天盯梢我有意思吗?” 门外的男人呵呵一笑,带着玩味儿:“陈漪,那你可说错了,不是我们来盯梢你,是你弟弟想你了,喏,瞧瞧这是谁,你那废物弟弟!哈哈!” 说着,门外的人将一个挺拔的青年推了进来,青年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小钦!”陈漪马上上前扶住陈钦,却被后者狠狠甩开,后腰撞在了柜子上。 “哈哈哈,陈钦呀陈钦,你怎么对自己的胞姐如此心狠?她为了你,连奉津都敢背叛,还是好好珍惜相处的时光,说不准奉津那位少夫人回来,她就活不了了。” “滚——滚出我家!”陈漪像是疯癫了,随手拿起门口的装饰物砸向门口的人。 然而下一刻,门口的几个男人被惹恼,狠狠甩了陈漪一耳光,直接将人打的瘫软在地,那人还冷笑着吹了吹手心:“敬酒不吃吃罚酒!陈漪,陈钦,该做什么你们心里应该有数,组织上下命令,让你们出更多的粮食,尽快在绿城站稳脚跟。” 眼看着陈漪跌倒,陈钦手动了动,可最终还是忍住了,没动。 门口的男人说着,推门而入,直接越过陈漪和陈钦,来到了沙发边,看着坐在上面一言不发的橘嘉绫香,忽的笑了:“听说今儿下午,就是这丫头来找的你?” 趴在地上的陈漪心头一凛,她已经尽力把人带走了,没想到还是惹了人眼。 第436章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 陈漪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走到橘嘉绫香面前,盯着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冷声道:“她只是我的一个员工,你们都知道,何必为难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 为首的男人在沙发上坐下,翘起脚:“什么都不知道?这话倒是挺稀罕,这丫头,难道不是那个往日和霍家军少夫人形影不离的?可不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 陈漪脸一沉,坐在沙发上的橘嘉绫香看着她的背影,咬了咬嘴唇。 那男人晃动着脚尖,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橘嘉绫香,旋即扫过桌上没人喝过的水:“这可是一枚好棋子,陈漪,你贸然带人离开,跑的那么快,是怕我们发现什么?” 陈漪厉声道:“够了!我已经说过了,既然我弟弟落入你们手中,那无论怎么样,为了他的性命我都会配合!但这妮子只是个普通人,是无辜的。” 陈钦抬头看了陈漪一眼,抿了抿唇,又垂下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人冷笑一声:“呵呵,她无辜不无辜,我说的可不管用,把人带走。” 说着,他身后几人就上前去,一把推开陈漪,准备对橘嘉绫香动手,后者吓得脸色发白,却紧闭着嘴巴,就是不出声喊人,显然是抱着被抓走也不出卖云楚又的心思。 陈漪一咬牙,就欲要反击,忽然,枪声响起,抓橘嘉绫香的一人应声倒下。 紧接着,又是两声枪响,不过,却打偏了,一人被击中腹部,为首的人则跃入沙发后逃过一劫,可看着开枪的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陈漪也带着橘嘉绫香闪避到掩体后,看着门口握着手枪,脸色发白的陈钦,瞳孔一缩,显然她也没想到在这个紧要关头,开枪的居然是她这个人人瞧不起的怂包弟弟。 “陈钦!”为首的男人声音阴恻恻的,从腰后抽出枪,举枪就对准了陈钦。 如今陈漪已经叛变,弄来了不少黄金和粮食,陈钦活不活着不重要,只需要抓住陈漪,让她奉献最后的作用,那就是成为人质与棋子,胁迫云楚又入局! 陈漪面色巨变,大喊着往外冲:“小钦!快闪开!” 她那不管不顾的模样,让陈钦怔了一瞬,嘴唇抿得更紧。 下一瞬,门口又悄然出现了一人,子弹射出,直入四象党为首之人的脑袋,那人躲在沙发后,脑袋一凉,整个人的意识就开始涣散,到最后,他甚至来不及看开枪的人。 至于受伤的一人,也随手被霍七处理掉了。 霍七进屋,扫过屋里的众人与尸体,面无表情。 陈钦骇然地看着他,从头到尾他都没看到霍七怎么动的手,与之相比,他的枪法实在太差,这样一个人要是想杀他们,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陈漪倒是见过霍七,她嘴唇翕动,刚欲说话,霍七的枪口就抵在了她脑袋上。 “你是什么人?”陈钦面色一变,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看着陈漪被人拿枪抵住,他是担心的,想上前,却也看出自己不是对手,只能换话题拖延一些时间。 云楚又推门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枪声她早是听到了,不过,却不着急,毕竟四象党一行人带着陈钦上楼,霍七就在楼下,不可能看不到,所以,他必然是已经跟着人上来了。 “你又是什么人?!”看着从屋里出来的云楚又,陈钦脸色又变了变。 于咏梅他虽说也不认识,但见过几次,云楚又却从未见过,一个陌生女人忽然从房间里出来,且面对枪战如此冷静,怎么看怎么诡异。 而更诡异的是,用枪抵着陈漪脑袋的男人,转头面向她,恭声喊了句:“夫人。” “我倒是很好奇,你去江城研制粮种,如今应该还没有结果?怎么就忽然被遣送回来开办慈善机构了?还是说是因为你姐姐的这层关系,才将你给调回来?” 云楚又轻笑一声,饶有兴致地看着陈钦,这人倒算是一个变数。 当然,话虽是问他的,实际上却已经确定了,四象党必然是调查清楚了陈漪与她的关系,转而将目光对准了陈钦,这才将他从科研小组抽调出来,先解决绿城的事。 果然,从头到尾,四象党都没有想过放弃绿城这个战略要地。 霍湛那边找不到突破口,就开始从她这里寻找破解之法了。 陈钦眉头抖了抖,一双眼紧紧盯着云楚又,眼底充满了陌生和警惕。 这时,陈漪开口了,她的声音噙着些许疲惫:“小钦,这位就是我和你提过的,我的老板,阿云,也是四象党针对的目标,霍家军少帅夫人。” 闻言,陈钦倒抽了一口凉气,看云楚又的眼神变了又变。 霍家军少帅夫人,对于他们这种层次来说,这样的身份绝对是高不可攀的,他没想到今天过来居然能看到这个人,他嘴唇动了动,诧异道:“不是说她在奉津吗?” 如果不是霍湛和云楚又去了奉津,四象党在绿城的动作也不会这么猖狂。 陈漪抿了抿唇,垂着眼睑没有吭声。 云楚又在沙发上坐下,也不在乎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轻轻抬手。 霍七撤回了抵在陈漪脑袋上的枪,踢开躲藏在沙发后的尸体,站在了云楚又身后。 云楚又看向陈漪:“说说,你的计策是什么,取信于四象党,必要时刻反水,给难民下毒?从而坏了他们的名声,这个时候,霍家军再挺身而出?” 陈漪最痛恨的应该就是威胁,尤其是拿陈钦进行的威胁,刚刚在屋里她听得清楚,对四象党来说,陈漪和陈钦都只是棋子,且还是得不到任何尊重的棋子。 到了这个时候,陈漪的些许目的都已浮出水面,她不可能心甘情愿投入四象党。 听到云楚又的话,陈钦脸色变了变,旋即看向陈漪,后者的想法他竟完全不知情。 陈漪面沉如水,什么都没说,但显然云楚又的话就是她心中所想。 橘嘉绫香和于咏梅倒是很高兴,这代表着陈漪没想过要背叛云楚又,现在做这些,都是为了能在最后一刻绝地翻盘,只是,她高估了陈钦乃至自己的价值。 云楚又轻叹一声,起身行至陈漪面前,唇边弧度微深:“陈漪,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徒劳,走,带你看一场好戏。” 第437章 一场好戏 陈漪迷迷糊糊上了车,陈钦跟在一旁,姐弟俩一个赛一个的茫然。 直到车子发动,看着往“百姓乐”方向行驶,陈漪才陡然回过神来,打了个激灵:“阿云!我们现在过去,就中计了!百姓乐现在每天都簇拥着许多老百姓,他们都是为了一口吃的,你现在过去把人杀了,老百姓们怎么想?岂不是正中四象党下怀?” 坐在副驾上的陈钦听到这话,回头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云楚又。 她神色淡定又从容,像是完全不在意陈漪的话似的,车子缓缓行驶过街道,很快,就抵达了人山人海的百姓乐,不过,人太多,导致车子根本无法靠近,只能远远停下。 曾经风靡绿城的娱乐场所,如今倒是变成了乐善好施的难民聚集地。 云楚又下车后,便率先往百姓乐的方向行去,霍七护持在其左右,拥挤的难民几乎无法靠近云楚又半步,陈漪咬了咬牙,也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她知道云楚又的本事,她既然决定做了,那就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正如她所说的,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无用的,甚至会反噬其身,她厌恶四象党,更不想帮他们做事,如果不是为了陈钦,她根本不可能与四象党勾结。 在陈漪挤入人群时,陈钦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强忍着情绪道:“还跟去干什么?我们如今已经算是自由了,虽说往后要躲藏着过日子,但总比受制于人要好!” 说着,陈钦看了看云楚又和霍七已经远去的背影,一咬牙,拉着陈漪就准备走。 他虽然心有沟壑,也希望能为自己伤痕累累的国家做出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但江城一行令他明白,他们这些人都不过是掌权者手里的棋子,随时都可以抛弃。 他已经厌倦了这样的日子,如今只想和陈漪一起离开绿城,出国也好,去香江也好,总之离开这里,离开纷乱与战争,即便日子贫苦一些,也是好的。 谁知,下一刻,他的手就被甩开了,陈漪神色变得格外冷淡。 她道:“要走你走,阿云带我过来自然有她的道理,我尽管是身不由己,可还是做了背叛她的事,做错了事,就要弥补,不管她要做什么,我都要站出来。” 这些天她一直跟在陈钦左右,也给难民发出粮食,她站出来说几句,比旁人说几百句都强,这种时候,她当然不可能丢下云楚又自己离开。 “你若想走,那就走,只是,四象党恐怕不会放过你。”说完,陈漪抬头看着陈钦,自己这个弟弟,长得人高马大,性子却拗的很,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一直瞧不起她这个出卖皮肉的姐姐,所以,纵使她做了再多,他也是冰冷的。 陈漪深深看了陈钦一眼,转身又挤进了人群里。 她当初既然答应了云楚又,就不会反悔,希望陈钦离开后,就不要再回来了,也不要再落入四象党的手中,她不知道,再有下一次,她还会不会救他。 陈钦看着陈漪毫不犹豫的转身,整个人都怔住了,被一旁的难民狠狠撞了肩膀,也没回过神来,只觉得胸口闷痛,他从没想过,有一天陈漪会放弃他,选择别人。 这一刻,陈钦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有气愤,有厌恶,更有失魂落魄。 他很想转身就走,让陈漪后悔,可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一次要是真的走了,他往后就没有姐姐了,这个感觉令他害怕,最终驱使着他穿过人群,追上了陈漪。 陈漪察觉到周围被隔开的空间,抬头看了一眼,当看到陈钦时,微微惊讶,不过,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着往前走,姐弟俩挤过人群时,云楚又和霍七已经来到了百姓乐的门口,这里搭着好几个窝棚,架着好几口铁锅,锅里是不稀不稠的米粥。 百姓乐的伙计正在锅灶后头给老百姓舀粥,看着直接越众而出的云楚又和霍七,原本想发火的,可看着两人的模样,就噤声了,任谁都能看出他们不是来讨粥的普通人。 这时,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男人上前,压低声音道:“两位是?” 云楚又笑了,眼底却没有笑意,她看着锅里的米粥,说道:“花着我的钱,拿着我的粮,讨好着绿城的老百姓,四象党当真是打的好主意,也没问过我同不同意?” 掌柜的心头咯噔一声,脸上露出讪笑:“小姐这话说的,我听不懂啊。” “听不懂?去把屋里的人唤出来,不然……”云楚又轻笑一声,手臂微抬,一把尖锐的军刀直接划过掌柜的发梢,破空而出,狠狠扎在百姓乐门口的牌匾上! 尖刀入木三分,刀柄还发出“嗡嗡嗡”的震颤声。 这一手叫掌柜的面如土色,舀粥的伙计也跟着尖叫一声,纷纷退到一边,生怕被波及到,他们一走,老百姓们簇拥而上,直接将几口大锅里的米粥抢夺干净。 掌柜的瞳孔一缩,想开口制止这场闹剧,可想到一旁虎视眈眈的云楚又,没敢动弹,双腿软的像面条,点头哈腰道:“小,小姐,小的只是被雇佣来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们这样的人,最怕的就是被东家仇家牵连。 “我?”云楚又眨了眨眼,刚想着要怎么说,那边,忽然响起了一片震动之声。 铁甲摩擦的“咔咔”声不绝于耳,一支装备精良,手里端着步枪的军队朝这边小跑而来,他们训练有素,气势铁血,一看就知道是真刀真枪上过战场的。 即便是不认识霍家军的老百姓,也知道,如今能在绿城随意行动的,除了霍家军也没别人了,顿时,所有人都一哄而散,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站在远处凑热闹。 陈漪看着直接被包围的“百姓乐”,脸上也满是凝重,一直在观察周围的老百姓。 “这是怎么了?百姓乐是得罪霍家军了吗?” “瞧这样子是,在绿城得罪霍家军,哎,不知道百姓乐能不能撑得住。” “不行!我们不能让他们对付百姓乐,他们都是为了咱们老百姓谋福祉,熬粥送粮,这么好的东家,怎么可能做坏事?霍家军是非不分,我们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 第438章 百姓乐的无辜的 听着周围老百姓们的窃窃私语,陈漪脸色有些难看。 果不其然,事情还是走向了四象党期望的方向,老百姓或许力量薄弱,但这个年代,做任何事都要师出有名,否则,纵然赢了,也会留下一身的臭名声。 陈钦显然也听到了这些话,他垂着头,眉眼间涌上些许复杂,一言不发。 另一边,随着霍三率军而来,掌柜的吓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霍,霍家军?” 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哪里敢和这些端枪杆子的人对着干?瞧人家这气势,就知道来者不善,也不知道百姓乐到底是得罪哪尊菩萨了,明明干的是好事,咋还得罪人? 就算他们真是看上了百姓乐的粮食,也得偷摸着来?还这么光明正大? 掌柜的想不通,忽然想到刚刚云楚又所说的,拿她的钱,她的粮,这是什么意思? 霍三身着军装,顶着一张和霍七一模一样的脸,大步流星走来,恭声道:“夫人,已率五千精锐,包围了百姓乐,是否要攻进去?” 霍七看了自己胞兄一眼,继续站在云楚又身旁,充当自己的保镖角色。 云楚又看向掌柜,神色似笑非笑:“听到了?还不去把人喊出来?” 掌柜的一听这话,如蒙大赦,连滚带爬跑进了百姓乐大门,很快,就有一人从里头出来了,一个很普通的中年男人,他表情镇定,似乎并不为突如其来的闹剧而头疼。 他一眼就看到了云楚又,沉思片刻,上前,客客气气道:“霍少夫人。” 中年男人声音很响亮,似乎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云楚又的身份,果然,随着他话音落下,人群中又是一片沸腾之声,霍家军少夫人,对于他们来说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大人物,那就说明,真是霍家军要针对百姓乐?为什么? 陈钦抬头看向中年男人,双手攥拳,眼神格外复杂。 这人,就是他的科研老师,也是江城一员大将,此行,他率队而来,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被辖制的利益品,他们也得偿所愿,利用他这个姐姐,得到了舞厅和粮食。 如今,眼看着就要收网了,想来即便是赴死,他这老师也是愿意的? 思索间,前方的云楚又开口了:“你就是百姓乐的负责人?” 梁怡生点了点头,还顺势推了一把鼻梁上的眼镜:“我是,不知霍少夫人这么……大张旗鼓的过来,可是有什么要指教的?还是说,我们百姓乐挡了你们霍家军的路?” 他这话可谓毫不客气,直接将霍家军给架在了火堆上,摆明了要将人拖下水。 老百姓们已经由窃窃私语,转为大声呼喊:“百姓乐是无辜的!东家是好人!都是为了咱们绿城的老百姓能吃一口饱饭!霍家军冤枉无辜——” 到最后,抵制的声音越来越响亮,霍三和霍七面色冷沉起来。 他们虽然不至于对这些普通老百姓动手,但继续这样,无疑是在挑衅抹黑霍家军。 梁怡生愈发冷静,抬头看向云楚又时,脸上挂着些许释然又满足的笑容。 云楚又手搁在小腹处,指尖把玩着一根针,看着梁怡生冷静的神色,笑道:“阁下觉得事情已经稳当了?可以把霍家军的名声与脸面踩在脚下,算是完成了一桩大事?” 梁怡生脸上的笑容迅速收敛,变得无辜:“霍少夫人,我不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百姓乐只是普通开门做善事的商铺,没有得罪任何人,难道,给老百姓们施粥,送粮,是霍家军不允许的?你们不希望绿城老百姓爱戴除了你们之外的任何人?” 他这话越说越过分,显然是为了激怒云楚又,好让她直接动手。 云楚又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说真的,主意是好主意,换做是其他任何人,这个空子怕是真要让你们给钻了,但我嘛,恰恰不吃这一套,拿我的钱粮来做善事,顺便踩一脚霍家军的名声?事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话落,云楚又脸上神色冷了下来,她刚欲开口让霍三动手,人群中忽然响起了陈钦的声音,十分清朗,带着些许紧张:“各位!我想说几句!” “他,他才是百姓乐的真东家?前头那位好像没见过。” “就是就是,他还和他姐姐一起给咱们送粮,没错,就是他!陈老板!” “陈老板!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支持你的!你做的是善事,是好事!” “……” 陈钦这些天抛头露面,影响力是远远高于梁怡生的,这会一冒头,就迎了格外热烈的声音,梁怡生在听到他的声音时,神色微微一变,皱眉看了过去。 他自然知道手底下那伙人带着陈钦离开是干什么的,他怎么可能还活着回来? 局已经布好了,陈钦这个饵已经没用了,继续留着,也只是给自己惹麻烦,他们早就想过,不会留陈钦性命,至于他那个姐姐,到头来还能当做一个威胁用的棋子。 紧接着,梁怡生就看到了走出来的陈漪,这姐弟俩竟一个都没死。 梁怡生微微蜷缩手指,总觉得事情不会像他想的那么容易解决了。 云楚又也看向陈漪和陈钦姐弟俩,神色淡淡,并不关心他们冒头的原因。 陈钦行至梁怡生身旁,转头看了他一眼,旋即又看了看云楚又,这才将目光转向人群:“此事,实与霍家军无关,是四象党胁迫而为之,不论是彭琴乐斯舞厅,还是施给各位的白粥粮食,都出自霍少夫人,她前来讨伐,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陈钦虽然紧张,但还是说出了事实,一旁的梁怡生本想要阻止,可他才刚要开口,人就已经被霍三给拿下了,后者还冷冰冰地道:“再不老实,一刀割了你的舌头。” 梁怡生面色一变,那边,陈钦已经把话说完了。 陈漪也朝着老百姓们鞠了一躬:“四象党利用我弟弟威胁,特意趁霍少夫人不在时,夺了她的银钱,购粮来施粥,为的就是今天,各位,切勿被人所误!” 下首,人群发出了极大的喧嚣声,谁都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会是这样。 不过,最后却只剩下一句:“那没了百姓乐,霍家军还会不会给我们粮食了?” 对于老百姓来说,能填饱肚子比什么都重要,谁来当权他们并不在乎,至于为百姓乐出头,也不过是为了能继续吃上的白粥,得到的粮食罢了。 第439章 重磅炸弹 陈漪立马接话:“粮食本就是霍少夫人的,即便是没了百姓乐,她依然会施粥放粮的。如果不是四象党针对霍家军,闹出这些事来,霍少夫人的慈善机构也该开办了。” 听到这话,老百姓们安静了许多,但很快,人群又躁动起来。 “霍家军养活这么多的兵,还能有粮食给我们?” “万一百姓乐真没了,我们上哪儿喝白粥讨粮食?” “就是!你们嘴上说着百姓乐的粮食是这位少夫人的,有什么证据?” “……” 云楚又目光扫过几个冒头的人,他们眼神精明,脸上饱含凶气,一看就不是正经来求粮的老百姓,必然是四象党安排在人群中的“托”,目的是什么显而易见。 陈钦听到他们的话,面色涨红,年纪尚轻的小伙子,被人当众质疑,下不来台。 梁怡生神色又镇定起来,看着陈钦,扯着嘴唇笑道:“小伙子,你只是我雇佣来的,陈老板这个称呼倒是不太合适。霍家军如今驻守绿城,兵力强横,我只是小小的商人,真要动手镇压,我也没办法反抗,只是,绿城这么多老百姓还等着吃粮,怎么办呢?” 他说话间,痛心疾首,看下首老百姓的眼神也带着怜悯和同情。 好端端的一场暴力镇压,竟忽然转变成了戏台子,端看谁的戏唱得好了。 陈漪冷静地看着梁怡生,她见惯了尔虞我诈,后者这样的话术早在预料之中。 不过,她如今也看明白了,老百姓们要的只是粮食,他们不在乎事情的真相,只要手里有粮,能继续为他们提供白粥,足矣,梁怡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夫人,要不要……”霍三虽然瞧着与霍七一样冷,但脾气不太好。 他目光冷冷盯着梁怡生,即便是大庭广众下,他也不想惯着这个张口胡扯的家伙。 云楚又眨了眨清透的眸子,看着下方的人山人海,弯了弯唇,笑道:“霍家军如今驻守绿城,那绿城的老百姓与奉津的老百姓无异,有件事你们兴许还不知道。” 说到这里,云楚又罕见的卖了个关子,成功吊起了老百姓们的求知欲。 梁怡生,陈漪,陈钦,甚至霍三都看了过来,他们也不知道云楚又要说什么。 至于霍七,像是想起什么,看向云楚又的眼神变得更加崇敬。 “近日,奉津研制出了一款新型粮种,亦或者可以叫做超级稻种,亩产一千公斤,已经开始大规模生产了,到时候,大家可以不喝白粥,顿顿吃白米饭,碗里冒尖的那种,所以,完全不需要担心奉津有没有粮食养活老百姓。” 云楚又声音洋洋盈耳,这话一出,老百姓们就发出了倒抽冷气的声音。 “一千公斤?怎么可能?!就是神仙来了也不可能亩产这么多粮!” “骗人的!咋可能?我知道,她肯定是想让我们听他们的话!” “大家冷静,这人是霍家军的少夫人,她说的话都是为了霍家军,咋可能为了我们好?说这种话就是在骗人,我们得站在百姓乐这边,才能有粮吃啊!” “……” 许是这个产量太过离谱,老百姓们又都不是什么种地小白,亩产一千公斤的产量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一个笑话,如果真有这么多,九州就没有那么多饿死的人了。 “我从不骗人,奉津很快就会发布告示,到时候你们自然会知道。” “你们也说了,我是奉津的少夫人,那倘若说这样的话骗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届时,人人都传奉津少夫人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正因为我站在这里,顶着这样的身份,所以我说的话,你们才更应该相信,因为我承受不起谎言反噬的后果。” “我向你们保证,绿城老百姓,会与奉津老百姓一样,顿顿白米。” “而没有了百姓乐,我依然会送粮给你们,如今国家罹难,百姓受苦,奉津的兵从东瀛人的屠刀下救下你们,命都豁出去了,因为这点粮食欺骗你们,有必要吗?” 云楚又知晓对这些老百姓来说什么最重要,也没说什么高高在上的话,十分通俗,任每个人都能听明白,超级稻种的事是个重磅炸弹,会让他们明白轻重。 她原本是打算以雷厉风行的手段解决掉百姓乐,再接手,继续施粥送粮,保证霍家军的名声,陈漪和陈钦站出来,虽然没有派上很大的用场,但最起码说了真相。 云楚又说完,眼角余光瞥向梁怡生:“该说的我都说了,霍三。” “是!”霍三咧了咧嘴角,眼底掠过一抹冷意,一挥手,霍家军便冲入百姓乐。 梁怡生也被一把拽了进去,他脸色苍白,身躯僵硬,还在想那亩产一千公斤的事,他本人就是做植物科研的,粮种计划重中之重,可始终没有太大的进展。 刚刚这个女人说什么?奉津有超级稻种,亩产一千公斤?这可能吗? 一时间,梁怡生连百姓乐的事都忘了,脑海里不断想着这件事,他很想问问,所谓的超级稻种到底只是为了糊弄下面这些愚民,还是真实的? 陈钦也一脸震惊,久久回不过神来,直到看着云楚又进了百姓乐,才推着陈漪道:“走,我们也进去!” 他眼神灼热,大步就要往里面走,却被陈漪拉住:“你做什么?” 陈漪眉头紧锁,刚刚还推推搡搡不愿意过来,这会儿又上赶着,以为里头是什么好事吗,梁怡生是必然活不了的,陈钦好歹和他曾经当过师徒,这场面还是不要看了。 这么想着,陈漪便道:“你在外面等着,有霍家军在,你的安全应是没问题。” 说完,她就抬脚准备进去,却又被陈钦拉住:“不行,我也要去!” 最后,陈漪拗不过陈钦,还是带着他一起进了百姓乐。 彭琴乐斯舞厅已经大变样了,曾经熟悉的卡座方桌都没了,角落里堆砌的全都是米缸,一进来就是一股粮食的香气,云楚又四处看了几眼,旋即扫向梁怡生。 第440章 全部清扫 “彭远山和彭远庆兄弟俩,你弄到哪儿去了?” 闻言,脑袋上渗汗的梁怡生回过神来,他紧紧盯着云楚又,没有先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亩产一千公斤的稻种,到底是不是真的?” 云楚又坐在霍七搬来的圈椅上,身子往后靠了靠,平淡道:“想知道?” 梁怡生双手被铐住,眼神却很炙热,他重重点了点头:“想知道!” 云楚又半眯起眼看他,这时,陈钦的声音响起:“他是曾经带着我们一起研制粮种的老师,对高产量粮种近乎痴迷,不过,浸淫多年都没有什么进展。” 说着,他耸了耸肩,看梁怡生的眼神带着些许怜悯。 云楚又指尖轻点桌面,与梁怡生道:“的确是真的,再过不久奉津就会公布此事。” 梁怡生整个人就像是卸了力气似的,脸上既失落,又感慨。 云楚又看向梁怡生:“现在能说了?” 他似乎已经不在乎百姓乐如何了,听到云楚又的话,沉默片刻,说道:“在后院,四象党本不想杀他们,但他们对霍家军极为推崇,如何都不愿意让出舞厅。”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陈漪,后者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事实上彭琴乐斯舞厅的易主,以及彭六爷兄弟的结局,都有她插手的结果。 因为相信她,所以,才落得如今这个地步,她不是个好人,更是一个为了弟弟手染血腥,失了良心的人,对彭六爷她是愧疚的,可那又能怎么样? 彼时,弟弟性命被握在四象党手中,她没有第二个选择。 在被霍三带走时,回头与云楚又说了句:“绿城这样的要地,四象党不会轻易放弃,还有凤凰城,你们杀了郑叙白,凤凰城正在整军筹谋,当心些。” 云楚又神情淡淡,看着梁怡生被带走,等待他的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陈钦眼神同样复杂,他想说些什么为梁怡生求情,却被陈漪狠狠拽住手腕。 云楚又抬眸看向两人,轻笑道:“怎么?还想为梁怡生求情?有这个时间,你倒不如想想自己的结局,我这人,不太好说话,对背叛者,更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她这话虽是笑着说出的,但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不管陈漪和陈钦刚刚是否帮霍家军说话了,背叛就是不争的事实,她这人就这样,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纵然有千百种苦衷,她也不在乎,总要付出代价的。 似乎是察觉到云楚又眼底的冷漠,陈钦面色变了变,忙把陈漪挡在身后,高声道:“她从没想过背叛你,如果不是为了我,她根本不会做这些事,你放过她,想出气,找我就可以,我才是那个始作俑者,请你放过她!” 陈钦咬着后牙槽,尽管害怕霍三和霍七的眼神,可他还是护着陈漪。 云楚又饶有兴致地看着陈钦,察觉到陈漪复杂的眼神,冷淡道:“你这弟弟倒与你说过的有些不同,对你这个姐姐有情有义,只是不知,你这小命值多少钱?” 陈漪面色微变,推开陈钦上前,低声道:“背叛你的人是我,求你放过陈钦。” 她了解云楚又,深知经过此事,她想继续跟着她已经很难了,当然,她也没想过逃脱,做了就是做了,就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只是,陈钦是无辜的。 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四象党的棋子,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霍家军的事。 “不!你都是为了我,责任都在我!”陈钦低吼着,见过了云楚又的手段,他也明白,两人必须要为这件事给出一个结果,否则下场不会比梁怡生好到哪儿去。 云楚又看着姐弟俩这副模样,轻扯了扯唇,自己倒成了工具人,促成了姐弟情深。 她掀了掀眼皮,手指微屈,一道劲风裹挟着银针破空而出,直接穿过陈漪的琵琶骨,旋即破后背而出,整个刺入墙壁,这劲道之大,直接将陈漪带着踉跄几步。 陈钦忙伸手扶住陈漪,刚刚的一切发生的突然,他甚至都没看清楚。 “你,你怎么了?”陈钦看着陈漪瞬间惨白的脸色,有些手忙脚乱。 陈漪吃痛,却咬着牙关没有吭声,忽听云楚又道:“你们走。” 陈漪帮过她,尽管如今情谊没了,她也不会做什么斩尽杀绝的事,不过,彭远山彭远庆以及彭琴乐斯舞厅的事,她都会告诉彭耀辉,他是否要追杀陈漪,就不是她的事了,这些她都不会瞒着,没有把人带到彭耀辉面前,已经是留给陈漪最后的仁慈了。 “我,我还想跟着你。”陈漪咬着牙,踌躇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一直以来都和陈钦相依为命,为了活着,不得不成为杀手特务,后来又付出自己的身体,一切都是为了活着,可活的实在没有价值,没有意义,宛如行尸走肉。 这段时间,跟着云楚又,是她最开心的时候,开办慈善机构,人生似乎都有了可以往前走的意义,包括当初她帮着她杀了潘显硕时,那种信任,她从未体验过。 陈钦一脸震惊地看着陈漪,完全没想到她竟然还抱着这样的心思。 他紧紧抓着陈漪的肩膀,低声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她都已经放过我们了!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平静的过我们的日子,这样不好吗?这些事情我真的不想再掺和了!” 陈漪不说话,只是看着云楚又,失望道:“不行了是吗,你不会再相信我了”。 云楚又站起身,环顾一圈彭琴乐斯舞厅,与霍三道:“东西收拾一下,带回去。” 这地方她准备还给彭耀辉,他如果不离开绿城,联党的身份也没了什么用武之地,倒不如子承父业,自己开自己的舞厅酒楼,也不失为一件坏事。 说完,便带着霍七径直离开了,没有再看陈漪一眼。 百姓乐的事暂时结束,她不需要继续费心思在这里,如今只等着橘广智派人来了,按时间算,他们应该已经到了才是,是没寻到机会混入绿城? 第441章 出事了? 陈漪脸色苍白地看着云楚又离开的背影,嘴唇翕动,可惜什么都说不出了。 陈钦看着陈漪的表情,脸色也不好看,半晌才道:“对不起。” 听到这三个字,陈漪怔了一瞬,旋即扯了扯嘴唇,她还从没听陈钦说过这样的话,一时又是高兴又是无措,她转而伸手拍了拍陈钦的肩,轻声道:“你长大了,走。” 说着,她率先往百姓乐外走去,外面的百姓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陈钦跟在她身后,踌躇着道:“去哪儿?你不准备再回去求求那位少夫人?” 他和陈漪是亲姐弟,自然能看出,她是真的很想继续跟着那位霍家军少夫人,往后过上平凡普通的日子,不知道她会不会难受,但肯定是会后悔的。 陈漪展开双手,扯动伤口,疼的抽了口气,旋即道:“香江,远离这里的纷扰。” 陈钦拧了拧眉,还欲说什么,陈漪却是转头拉上他:“行了,走!” 姐弟俩渐行渐远,远远将百姓乐,乃至绿城甩至身后。 战争年代,没有一片土壤是安定的,这一别,恐怕再也不会相见了。 车上。 云楚又一直在想橘嘉绫香,橘广智的事,陈漪早已被抛在了脑后。 她这人就是这样,纵是陈漪不是真心背叛,可彭家终是因为她的牵线才变成这样,她没办法再信她,没有动手杀人,已经是看在两人这短时间并肩而行的缘分了。 云楚又抬眸看向霍七,说道:“彭家人的尸体,带回来。” “是!”霍七应下,将人给送了回去。 云楚又进屋就看到已经在大厅等着的橘嘉绫香的于咏梅,两人先前也被送回来,心里一直惦记着陈漪的事,又担心云楚又跟着去了会出事。 眼看着云楚又平安回来,两人都松了口气。 橘嘉绫香往后看了几眼,没看到陈漪,嘴唇不由得动了动,想开口询问,可想到陈漪做的事,一时又不敢开口了,于咏梅却是个直接性子,小声道:“阿云,陈姐呢?” 云楚又在沙发上坐下,看向两人,平淡道:“走了。” “走,走了?那咱们的慈善机构怎么办?”于咏梅哑然,有些懵。 她从来了就一直跟着陈漪,一般都是后者安排什么她做什么,扛不起什么大旗子,这会陈漪走了,就剩下她一个人,就算再加上橘嘉绫香,也肯定手忙脚乱! 橘嘉绫香抿了抿嘴唇,想到陈漪先前护着她的模样,心头有些难过。 她不知道云楚又所说的陈漪走了,是去了哪里,但以后应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说到慈善机构,云楚又眸子微微眯起,陈漪走了,确实应该再找个人看顾店面,至于这个人是谁,她心里也有数,云子津,作为一个商业奇才,对他而言应是很简单。 不过,说来古怪,云子津说是回去调查韩秋雨的事,还未回来。 虽然她给他带了枪,但难保云保长家没猫腻,他又是个心软的人。 思及此,云楚又皱了皱眉,喊了一声:“霍七!” 闻言,霍七从外头走了进来,便听云楚又道:“你可知道云保长一家在何处?” 霍七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云子津时常回去。” 云子津毕竟是住在这里的,与他接触密切的人,霍家军都有所关注。 云楚又颔首,刚欲说话,外头就有一名霍家军进来上报:“夫人,西灵山来人了。” “西灵山?是霍一出什么事了?”云楚又眉尖一蹙,站起身。 那霍家军反倒是摇了摇头:“是一个女人,说是拿了霍一副官的手信。” 云楚又眸子微闪,一个女人,西灵山的女人,赵永贞已经被送回奉津,这一次都没碰上,甚至连个消息都没有,不知是已经被处死,还是被关押起来了。 没了她,西灵山唯一的女人,应当就是莹娘了。 她原本是准备带云子津去西灵山的,但中间出了太多事,一直没能顾得上,如今倒好,莹娘自己来了,应是一直没有云子津的信儿,着急了。 想到云子津的事,云楚又说道:“让人进来。” 随着她话音落下,霍家军出去迎人,须臾,莹娘进来了,她褪去了艳丽的妆容,虽然年纪大了,但穿着打扮十分秀雅,竟是开始走大家闺秀路线了。 云楚又有些惊讶,毕竟几次见面,莹娘给她的印象都是妩媚艳丽的。 片刻后,她心里就明白了,莹娘到底是没对云子津死心,后者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她却愿意为了他而改变,用情至深,只是不知两人到底能有什么结果。 莹娘看到云楚又,轻舒了口气,微微弯身,客气道:“少夫人。” 云楚又看着她精心打扮的模样说道:“你来的正好,我刚要去找大哥,一起?” 云子津不知是深陷云保长家中,还是出了什么事,她得亲自去看看。 莹娘还没开口就忽听云楚又这么说,眼神一亮,下意识攥了攥裙摆,看着云楚又站起身,她连忙点了点头:“好,我跟少夫人一起去,只是不知云少爷现在何处?” 云楚又深深看了莹娘一眼,红唇微启:“云家。” 她虽说的隐晦,但莹娘不是蠢人,面色骤然一变,显然也是想到了云家的成员中尚有一个韩秋雨在,她作为云子津明媒正娶的妻子,意义是非同一般的。 “云家出了些事,大哥回去两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怕他是出了事。” 在莹娘攥着手犹豫不定时,云楚又如是说道。 莹娘脸色又跟着变了变:“出了事?!” 她神情难看,想到当初捡到云子津时,他的惨状,脸色顿时煞白,忍不住上前拉住云楚又的手臂,恳求道:“少夫人,您可一定要救救云少爷!” 云楚又没说话,与橘嘉绫香和于咏梅叮嘱了两句,叫她们留在家里,别乱跑。 旋即才带着莹娘一起赶往云保长家,霍七开车,停在了一个巷子口。 一路从云家庄逃荒而来,一直有云秀禾护佑左右,倒是保住了钱财,置办的院子颇为气派,尽管比不上云家庄老宅,但瞧着也十分不错,奢华幽静。 第442章 她不是和穷小子跑了? 云楚又神色镇定从容,仿佛是来做客的,莹娘跟在她身旁,踌躇又拘谨。 她心仪云子津,自然想给对方的父母家人一个好的印象,可今日来的匆忙,连礼物都没带,甚至身后跟着一支霍家军,气势汹汹,好像是来闹事的。 莹娘心头苦笑,却也知道云子津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霍七上前叩门,里头传来了脚步声,有人用压低的声音问道:“什么人?” 这段时间绿城不太平,才刚驱逐了东瀛人,人人都多了几分心眼。 云楚又十分淡然地开了口:“客人,特来探望云保长。” 一听到“云保长”三个字,里头的人开了门,能知道云江当过云保长的,都是云家庄的旧相识,只要不是东瀛人,那就没什么危险,更何况他乡遇故知了。 长工一打开门,当看到云楚又时,震惊的目瞪口呆:“小,小姐?” 这个长工是一路跟着云保长一家来到绿城的,云楚又曾经毕竟是云家长大的,这人自然认得,不仅认得,他还知道如今的云楚又与霍家军关系匪浅。 “我可能进去了?”云楚又对这个称呼没什么反应,神色平静,她不是原主,对云保长一家没什么特别的感情,就和陌生人差不多,如果不是因为云子津,她不会登门。 长工刚欲说话,眼角余光就瞥见了外头整齐列队的霍家军,声音都咽了回去。 他忙大敞开门,赔笑道:“小姐请,请进,我领着您去见老爷。” 云楚又转头与霍七道:“在门口等着。” 霍七垂眸颔首,云楚又与莹娘跟着长工进了门,因门口有霍家军在,长工甚至连大门都没关,要知道如今绿城可是霍家军的地盘,关不关门有什么区别? 一路上,长工没敢搭话,但眼珠子余光不住瞥向云楚又,心里咯噔咯噔直跳。 他倒不是想癞蛤蟆吃天鹅肉,毕竟曾经她还是大小姐的时候,就不拿长工当人看,如今世道不一样了,他们这位“假小姐”与霍家军关系好到这种地步,谁敢惦记? 他就是害怕,当初云保长一家把人赶出去的时候可没手软,人家这会儿得了势,谁知道是不是来报复的?这一大家子老老小小,好不容易活到这里,难道要撑不住了? 很快,长工就把人带到了大厅,躬身客气地请人落座,旋即道:“小姐坐,小的这就去请老爷太太过来,有什么事,说,说开了就好了!” 说完,长工讪笑着飞快跑着去喊人了。 今天可是要命的事,要是不能让这位大小姐满意,只怕是没人能活着离开绿城。 长工心里叫苦,很快就到了后院,云江正在与姨太太冯玉吃饭。 “老爷,你说,咱们就这么把大少爷关起来,能行吗?”冯玉给云江舀了一碗汤,脸上表情有些惴惴不安,说完又道:“我听说这段时间大少爷一直和……子清待在一起,她现在可不是一般人,只怕是会登门来要人,到时候我们怎么办?” 提及云子津,云江脸色一黑,沉声道:“不关着他,难道就让他乱说话,败坏咱们云家的名声?秋雨是他妻子,他说的那叫人话?真要传扬出去,外人怎么看我们?” 这是家丑!绝不能让人知道! 冯玉咬着嘴唇看向云江,语气愧疚:“都怪我,大少爷许久未归,我没能好好教导子固,才让大少爷误会了胞弟,扰的家宅不宁,老爷,我对不起你。” 说着,冯玉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又没说什么,你哭什么?”云江一看宠爱的姨太太梨花带雨,叹了口气。 两人这边一片温情,那边,长工匆匆忙忙跑过来,大喘着粗气,一看他这样,本就心里不得劲的云江更气了:“虽说这是在绿城,但你这上不台面的样,像什么话?” 他自诩高门大户,上流社会,怎么能容忍家里的长工佣人这副模样? 长工现在可顾不得认错,喘着粗气道:“老,老爷,小姐回来了!” 云江愣了一下,旋即皱眉道:“小姐?秀禾?她不是和那穷小子走了?又回来了?” 尽管以为是女儿回来,云江脸上也没多少喜色,云秀禾当初说什么都要和冷烽走,一个一穷二白的小子,还搞什么革命,迟早把命给搭上,他怎么开心的起来? 不过,走都走了,又回来,这不是在给他们云家脸上抹黑? 长工一听,连忙摆手:“不,不是,是以前那个小姐!以前那个!” 他声音有些激动,云江还没反应过来,冯玉就脸色一白,急声道:“云子清?!” 长工忙不迭点头:“对,对,子清小姐回来了!还带了霍家军,这会儿霍家军应该把院子都给围了,老爷太太,你们还是快些过去,子清小姐等着呢!” 冯玉嘴唇哆嗦着看向云江:“老,老爷,现在可怎么办啊?” 云江也神色沉重,原本两人只是说说小话,没想到这人还真来了,不止来了,还带了霍家军,想到那些拿枪杆子,手里握着人命的,云江双腿也有些发软。 他站起身,铁青着脸道:“去,让大少爷出来,再把太太喊出来!” 长工也不敢问,听了话就赶忙去了,他一走,冯玉就道:“老爷,你把大少爷放出来,万一大少爷和那丫头说些什么,那咱们一家……” 冯玉有些着急,也有些不忿,这一大家子,都是看着云子清长大的,她倒好,心里眼里只有一个云子津,万一后者把事儿和云子清一说,她要给他出头怎么办? 冯玉想到小儿子云子固,心里阵阵发冷,事情的真相她是知道的,这事儿没有外人插手,钱娇就是和她两个儿子绑一起,都不是她的对手,随随便便就能敷衍过去。 如今,云子清,或者说霍家军非要横插一杠,她也失了冷静。 她虽然把云江哄得服服帖帖,但倘若事情的真相暴露出来了,她也不敢肯定云江一定会保她,这一大家子如今乱糟糟的,怎么偏就跳出来一个云子清?! 难道,真是老天爷护佑钱娇?都到这一步了,还有个假女儿能护着她? 第443章 他不能走 云江阴着脸与冯玉道:“你就待在屋里,不要出去。” 冯玉不情愿,想出去瞧瞧,她在现场的话,万一有什么事也好第一时间应付,可她心里也清楚,云子清与她实在算不上是和睦,关系不说剑拔弩张,也相看两厌。 虽然不能出去,冯玉还是温柔小意道:“那老爷,你可千万小心。” 云江面色沉重,强笑道:“无碍,子津是个念家的,他不会说什么的。” 他自己的儿子他知道,云子津是个沉稳的性子,对家人的感情也颇为深厚,即便真是因为某些原因受了些委屈,也不会转头告诉云子清,好叫后者给他出头。 冯玉有些不高兴,这云子津离家都这么久了,云江还是这么看重他,尤其是他腿疾被治好之后,变得又和曾经一样了,看云江的模样,似乎又有重用他的意思。 云江此时可顾不上冯玉的心情,想到还等着的云楚又,深吸一口气,离开了。 冯玉攥着手,还是怕出事,匆匆忙忙跑去与儿子商议了。 如今这云家,要说真正做主的,当然还是云江,不过,钱娇与她的两个儿子在家中已经无甚地位,平日也是胆小怯弱不敢冒头,别以为有人撑腰就能一家独大。 另一边,云江已经来到了宴客的大厅。 他一眼就看到了正捻着糕点,小口品尝的云楚又。 察觉到他进来,她抬眸看过来,神色平淡,依然小口吃着糕点。 云江有些不自在,上前几步,呵呵笑道:“子清,数月不见,你可还好?” 话虽是这么问,但也只是客气客气,数月未见,这个“假女儿”日子似乎过的更好了,穿着极昂贵的料子,脸上虽然没有涂脂抹粉,但肤色白皙红润,身子稍稍丰腴了些,想来吃用一应都是最好的,果然是攀上了奉津这庞然大物,不得了了。 云楚又语气浮着淡淡的冷:“云保长又忘了,我是云楚又,不是云子清。” 云江怔了一瞬,旋即赔笑道:“对对,人呀,一上年纪就忘事儿,楚又,楚又。” 他脸上虽是笑着的,心里却发酸发苦,养育了十八年的姑娘,一朝长大离家,连名字都给改了,这是摆明了要与他们家撇清关系,这么想着,他心里头就难受。 可这又能怨怪谁呢?当初是他亲自下令让人回去,把亲生女儿接回来的。 如今,亲女儿和穷小子跑了,假女儿飞黄腾达也和他们分道扬镳了。 云江暗自苦笑摇头,转而看到了坐在另一边的莹娘,虽说她已经上了年纪,但仍风韵犹存,看不出身份,思索间,对方已经站起身朝他客气颔首:“云保长。” 与云楚又相比,莹娘的态度着实令人好感顿生。 云江笑着摆手:“姑娘真是客气了,离家这么久,我已经不再是云家庄的保长了。” 莹娘但笑不语,踌躇着看向云楚又,后者漫不经心吃着点心,什么话都没说,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云保长,我与……与阿云此番过来,是为了云大少爷,不知我们可能见见他?当初分别的匆忙,想来他已经要忘记我了。” 莹娘说着说着,语气就苦涩起来,云江是个人精,察觉出几分异样。 他眼神古怪地看着莹娘,旋即又看看云楚又,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云江还没回答,那头,长工已经带着云子津过来了,后者小心搀扶着钱娇。 乍然看到云子津,莹娘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忙上前几步,帮忙搀扶钱娇,当看到后者憔悴的神情,虚弱的身体时,皱眉道:“太太这是怎么了?” 突然冒出来的莹娘让云子津吓了一跳,钱娇也诧异地看着这个陌生女人。 云楚又看着云子津略狼狈的模样,半眯起眼:“大哥这样子,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云子津素来是个爱干净的人,可瞧他身上的衣裳,依然是离开时穿的那件,脸色苍白,和一旁的钱娇差不多,这母子俩都活脱脱像是受了什么折磨似的。 云子津看到云楚又时才松了口气,却又有些难堪,处理家中琐事,不止没能解决事情,反倒是被关起来,还得小妹过来搭救,仔细想想,着实惭愧。 “子,子清。”钱娇看着云楚又,轻唤了一声,有些怯怯的。 云保长家的当头太太,如今却变得如此小心翼翼,云楚又抿了抿唇,云子津则痛惜地看着母亲,他在家中的时间不算太长,却也知道,如今云家做主的已经是冯姨太了。 当初他没出事时,有他看顾着,纵是父亲宠溺冯姨太,却也没到这个地步。 随着时局动荡,举家远离云家庄,冯玉势头竟是更盛了。 如今冯玉在云家几乎说一不二,将父亲哄得服服帖帖,母亲这个正头太太也只能避其锋芒,连带着他的胞弟,老四云子凌,也只能憋屈生活,不敢触人霉头。 一家子活的没有尊严,他想就韩秋雨的事给自己讨个公道,也成了玷污家族名声。 云子津心中悲愤,脸色也难看起来,云江忽道:“子津,你小妹特意来寻你,摆着张脸作甚?还有你,许久未见子……楚又了,也不知道关心几句?” 他这话显然是对云子津和钱娇说的,毕竟云楚又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和陌生人没什么不同,要想缓和双方的关系,还得靠钱娇和云子津。 云楚又目光目光地瞥过云江,钱娇,站起身,手里把玩着米糕,轻声道:“不必,我过来就是找大哥的,人既是已经找到了,那便走。” 她不是云子清,对云江一家无爱无恨,自是无需将时间浪费在这里。 “走?”云江忙道:“你要带子津走?不,不是,楚又,你大嫂如今有孕在身,正是需要丈夫在身边的时候,你要把你大哥带走了,那你嫂子怎么办?” 云楚又眸子微闪,看向云子津,他额头青筋暴起,不知是为这件事苦恼,还是在愤怒,而莹娘,顿时面如金纸,一脸不敢置信,大少太太怀孕了? 第444章 不是我! 大哥,你是要与我一起离开,还是留在家中照料……大嫂?”云楚又坐了回去。 云江怕云子津真脑子不清楚,跟着云楚又走了,与长工道:“去,将大少奶奶请过来,还有四少爷,都一并叫过来,他们也许久未见楚又了。” 云楚又弯了弯唇,饶有兴致地看向云江:“人多势大?任何决定,总要大哥自己决定才是,我不会干涉他的决定,但他若要一个真相,那今晚,便是个绝佳的机会。” 她话说的不算清楚,云江心头却咯噔一声,听这话中意思,她是知晓什么? 钱娇先是茫然,但看到云江煞变的脸色,心头一动,赫然想到前两日儿子云子津回来,闹出的那一桩事,兄弟阋墙还是小事,但因为女人腹中的孩子大闹,便不同了。 对于韩秋雨这个儿媳,她心中说不上满意,也说不上不满意。 自从儿子没了,韩秋雨当了寡妇,在家也是老实本分,从未听闻与人有过什么不干不净的传闻,倘若真是与云子固有关,那她这些年就真是眼盲心瞎了。 云江紧盯着云楚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真相?什么真相?” 不等云楚又开口,一直沉默的云子津说道:“真相,便是当年我遭土匪截杀的真相。” “嘶——” 云江一脸震惊地看着云子津,遭土匪截杀的真相?这里头还有什么真相? 钱娇身体也陡然一歪,险些跌倒,被莹娘扶住,她连句谢都来不及说,就上前一把握住云子津的手臂:“什么真相?难道你当初被土匪截杀身死,是有人害的?!” 话是这么问,钱娇脸色已然煞白,她已经确定了,定然是了。 当年那些土匪来劫掠村子,为何偏偏她的儿子被掠走,再没回来? 家中以为他死了,还办了丧事,从那之后,她就偏居一隅,连云家的事都不怎么掺和了,渐渐成了一个局外人,不然冯玉也不会那般轻松在云家成为势大的一方。 云子津垂眸看了钱娇一眼,旋即抬眸看向脸色不断转换的云江。 他扯了扯唇,紧紧盯着云江,声音平淡,说出的话却噙着悲凉:“当年,新金银行的钥匙,这件事只有父亲,母亲,我,以及秋雨知晓?” 话落,在云江和钱娇瞬变的脸色中,说道:“土匪将我劫走,是与我索要钥匙。” 韩秋雨和云子凌张素素过来时,恰好听到这句话,三人面色都跟着变了。 张素素怀里抱着孩子,靠近了云子凌一些,眼神惊疑不定地看向韩秋雨。 云子津的话再清楚不过,新金银行的钥匙,是云家多年积蓄,但也是云子津多年在外走商累积下的财富,云江和钱娇定是不会与外人提及,但韩秋雨就不一定了。 韩秋雨果然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她眼神平静看着云子津。 须臾,抬脚走了进去,平静道:“你这话的意思是,怀疑我?” 云楚又目光扫过众人,心中好笑,眼下除了冯玉一家,人倒是都到齐了,不过,韩秋雨的冷静真是出乎她的预料,纵是做了那些事,也能如此平静的反口质问。 云子津听到她的声音,回头看过去,眼神复杂中带着些许冷漠。 这些年过去,当年的夫妻感情早已消磨的差不多了,再加上新金银行钥匙的事,几乎不需要多想,但他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故而回来后,也从未想过报复。 如果不是这一次韩秋雨有孕之事,他还是会继续隐忍,偶尔回来看看母亲胞弟。 “子津,你把事说清楚,当年你遭土匪截杀之事,是内鬼作祟?!”云江这时候却很难保持冷静,新金银行钥匙的事他的确知情,但土匪是绝不可能知道的! 他们有目的而来,定是家中出了内鬼,勾结土匪,才造成的惨案! 云子津笑了笑,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当年从土匪窝里脱身,我断了腿,但脑子没问题,为何没有归家,反而一直在外流浪?父亲从未想过?” 莹娘抿着嘴唇看向云子津,眼底带着心疼,但在看到他已经复原的双腿时,眼神有些激动,看着他挺直脊背,与家中人对峙的模样,神色有些复杂。 当年那个温文尔雅,成熟稳重的云家大少,似乎又回来了。 不过,这也意味着,他距离她更远了,远的几乎触摸不到,而她所想的,讨他欢心,从今往后好好照顾他,陪着他的想法,也就此破灭了,他不会愿意的。 莹娘眼底有失落,有绝望,但更多的,却是为云子津双腿复原的喜悦。 云江身子踉跄着,看着云子津,似苍老了十岁,嗓子里哽着,说不出一句话。 钱娇更是受不了这个打击,脸色惨白地抓着云子津的手臂,双眼死死盯着韩秋雨,在她的认知里,会和外人说这事的只可能是韩秋雨。 “不是我。”韩秋雨静静看着云子津,一字一顿,又重复了一遍:“不是我。” 云子津皱了皱眉头,还没说话,钱娇就厉声叱道:“不是你?不是你是谁?!新金银行钥匙的事事关重大,我连子凌都没告诉,家中旁人更不可能知道!” 韩秋雨冷笑一声,目光转向整个人都仿佛受不住了的云江。 云子津垂了垂眼,钱娇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当看到脸色难看,苍老了许多的云江时,双目圆睁,身子不受控的哆嗦起来,指着他道:“是,是你?是你告诉了冯玉?!” 云江嘴唇动了动,想说不是,可两三年的记忆,他还不至于都忘记。 的确,那时,因冯玉的温柔小意,他极少瞒着她什么,温情后,她总是会问一些云家产业的事,钥匙的事就是那时候告诉她的,可他没想到,她竟会向云子津下手! 勾结土匪,害的云子津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思及此,云江一口血喷了出来。 云子津曾是他最满意的家族继承人,他性子沉稳,聪慧,行商时颇有头脑,短短数年就累积了不少财富,有这样一个儿子他骄傲又自豪,当初出事,他也难以接受。 但如今,事情重新提及,他竟是那个促成此事的罪魁祸首? 第445章 我要走了 “父亲!”云子津面色一变,赶忙上前扶住云江。 “你待我无情,总觉得当初之事是我所为,如今可看清了?你落入如今这步田地,都是你这好父亲一手所为。”韩秋雨轻啧几声,上前绕着云子津和云江转了一圈。 她声音讥嘲,没有半分同情,旋即将鄙夷,甚至仇恨的目光放在云子津身上。 “骄傲自大,真当世间一切都如你所想?我知道,你不仅怀疑我,还怀疑我腹中的孩子,可惜,这就是你的。”韩秋雨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讽刺。 云子津扶着云江的手僵住,抬头看向韩秋雨,对上她的目光。 “你恨我?为什么?”面对韩秋雨的仇恨,云子津有些疑惑。 他与韩秋雨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说一开始没什么感情,但时间久了,也算是有了亲人情谊,后来他出事,一直怀疑是她所为,却不曾想中间还有这么多谜团。 韩秋雨冷冷扯了扯唇:“我为什么要恨你?你可是我腹中孩儿的父亲。” 云楚又手撑着颊侧,淡淡看着这一出闹剧,一旁的莹娘则心绪不宁,紧紧盯着韩秋雨和云子津,听着两人讨论孩子的事,心里苦涩不堪,却又没什么立场插嘴。 云子津凝着韩秋雨的目光,须臾,说道:“你是在记恨,当年你娘家兄弟因得罪了人,被捕入狱,需要大笔银钱疏通,我却没有将钱给你?” 云子津的话虽然是疑问,但语气已是带上了了然之意。 他不是个傻子,与韩秋雨这些年的相处,平淡如水,几乎翻不起什么波澜,为数不多的几件事都了然于胸,唯一能让她生出恨意的,恐怕也唯有此事了。 果然,听云子津提及此事,韩秋雨的胸膛陡然起伏,显然情绪激荡。 钱娇也知晓此事,见状,忙出声道:“当初你那兄弟得罪的可是官爷,民不与官斗,我们云家做生意本就艰难,怎么能帮你韩家出这个头?” 听着钱娇的话,韩秋雨眼神微厉,却没有开口,只是冷笑着看着几人。 云子津抿了抿唇,将云江扶着坐下,看向韩秋雨:“当初之事的确是我之过,未能将心比心,你怨恨我,我也能理解,但往事即便再痛恨,也无法再改变。” “秋雨,我已决意离开家中,你腹中的孩子……”云子津看向韩秋雨尚未隆起的小腹,声音平静:“姑且算是我的,那你可要随我一道走?” 他已经决定了,离开云家,往后这里的事他再不掺和。 原本是想与韩秋雨说清楚的,但她如此信誓旦旦,他不是个不负责的人,不管怎么样,孩子总是无辜的,无论仇恨与否,他都会肩负起一个父亲的责任。 “子津!”钱娇抓住云子津的手,憔悴的脸上满是张惶:“你要去哪儿?你好不容易回家,怎么能走?你不要娘了?也不要你兄弟了?” 云子凌眼圈也红了,一手揽着张素素,眼神却望着云子津,小声道:“大哥。” 张素素抱着孩子,脸上也是茫然无措,不明白怎么家中忽然生出如此变故。 “娘,我本就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如果不是小妹,我不会回来,如今事情已经清楚,留在家中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倒不如跟着小妹,兴许还能有所作为。” 沉默片刻,云子津继续道:“娘,你与父亲想来也无甚感情了,可想过离开?” 闻言,一旁的云江脊背愈发佝偻,却没有出声。 冯玉设计,叫他对从小培养的继承人埋下杀机,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与她往日表现出的温柔体贴全然不同,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女人躺在身旁,着实叫人胆寒。 钱娇听到云子津的话,下意识看向云江,在看到后者苍老的模样时,怔然了。 她与云江也有过恩爱的时光,可惜,一切止步于冯玉到来之前,这些年,夫妻俩的感情的确是磋磨的差不多了,但面对云子津的话,她依然摇了摇头。 钱娇轻叹一声:“在云家过了大半辈子,离开作甚?” 云江一愣,看向钱娇,后者却没有看他,而是用慈蔼又苦涩的目光看着云子津。 “兜兜转转,娘还是留不住你,我知道,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一直留在家中,孩子,不论如何,云家都是你的家,还是要回来的。” 说着,钱娇抿着嘴角,看向坐在圈椅上,神色浅淡的云楚又。 她抓着云子津的手,朝云楚又弯腰鞠躬,云楚又眉梢轻扬。 “是云家对不起你,多谢你不计前嫌,救下子津,楚又,往后你们兄妹俩在一处,还望你能多照拂他几分。”钱娇声音陈恳歉疚,却饱含一个母亲慈爱的心。 “娘!”云子津面色微微一变,有些担心地看了云楚又一眼。 曾经,钱娇也是最疼爱她的母亲,如今,却以一个如此卑微的姿态,恳求她照顾她的儿子,这样的落差与陌生,一般人大抵是受不了的。 云楚又却很从容,放下手里的糕饼,弯了弯唇:“他是我大哥,我自会照料。” 她对云家所有人都没什么感情,但云子津到底与他们不同。 钱娇松了口气,如今,云楚又俨然水涨船高,与他们这种普通人有了难以跨越的鸿沟,跟着她的确能干出一番大事,但无疑也是危险的,危险与利益并存。 她尊重儿子的选择,只希望未来还有相见的一天。 云楚又站起身,看了云子津一眼:“大哥,我去门口等你。” 云子津点了点头,莹娘也默默收回一直放在他身上的视线,跟在云楚又身后往门口走,眼看着人就要离开了,云江却是松了口气,他很怕霍家军插手进来。 刚刚的愧疚自责不是装的,但对云楚又与霍家军,他还是恐惧与防备居多,并不希望他们插手家中丑事,还有冯玉,她到底陪伴他多年,还给他生了两个孩子。 在云江心头微松时,走到门口的云楚又却顿住了脚步。 她樱唇微启,拖长了声调:“大哥当年被害,像是有冯姨太的手笔,可需要我留下一些人给你?想来,处理起来会更快些,毕竟我的时间不多。” 第446章 电报,制药厂 这话一出,屋里瞬间陷入一脸尴尬的凝滞中。 钱娇眼神一亮,握着云子津的手臂也跟着紧了紧,意图十分明显。 云江则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韩秋雨抬眸看了云楚又一眼,对于这个当初被她赶出去的小姑子,她其实并没有太深刻的记忆,只是不曾想,如今众人都需看她的脸色行事,当真是风水轮流转,而对于她的话,她同样没什么感触。 冯玉在家中说一不二,一家独大,若是能被除去,再好不过。 韩秋雨心中有自己的小九九,对于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她自然不在意。 所有人都看向云子津,不过,不等他开口,云楚又就笑了:“我会留下一些人,大哥看着办,处理好这里的事,往后才能放心离开,对吗?” 话落,云楚又就径自离开了,没有再理会云家的一干人等。 云家的这一场戏应是已经唱到了尾声,至于冯玉母子,端看云子津自己了。 云楚又坐在车上,透过车窗看向逼仄的小巷。 莹娘有些坐立难安,眼神不断往云家方向瞟,好一会儿她才看向云楚又,轻声道:“少夫人,你觉得大少爷会打杀了那冯姨太吗?” 云楚又手放在小腹,眼尾微挑:“你是想问,韩秋雨是否愿意跟着他走?” 闻言,莹娘脸色骤然一变,咬了咬嘴唇,却没敢应承这话。 她曾经出身风月场所,后来又深陷西灵山,早已不是个能随便嫁人的女人,她的心上人对她的来历背景一清二楚,更不会接受,所以,她如今就是在痴心妄想。 被云楚又点破心思,莹娘心里既是难堪,又是苦涩。 云楚又可不想那么多,看着莹娘的神情,说道:“这世间除了男人,还有很多事值得去做,你不是寻常人,另辟蹊径,总能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路。” 云子津对待亲人很好,对女人却很寻常,他对韩秋雨没什么太深的男女之情,且因为当年之事隔阂颇深,如果不是因为韩秋雨如今有孕,他是断然不会提出带人走的。 至于韩秋雨会不会同意,跟着云子津离开,她个人倾向于不会。 韩秋雨也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不管她腹中孩子是谁的,但她对云子津同样没什么感情,她似乎更想留在云家,这样一来,结果可想而知,所以莹娘的担忧完全没必要。 当然,她或许应该想想,离开云家后,她又能否撬动云子津的一颗心。 莹娘陷入深思,之后车里就一片寂静,没有人再开口了。 许是知道云楚又还在等着,云子津并没有让人等多久,很快就回来了。 他果然是一人回来的,身无长物,一如当初回来时一样,只是神情已经不同了。 当初归来时,云子津是近乡情怯的,有恐惧,有担忧,亦有退缩,但经过今晚之事,他解开了心中的执念,变得轻松了许多,行走间坦坦荡荡,脸上还噙着些许笑意。 回到住处,云楚又看着明显想要与云子津单独说几句话的莹娘,也没当那个烦人的灯泡,转身进了屋,霍七紧随其后,待进了厅堂,霍三便迎了上来:“夫人。” “尸体找到了?” 彭远山彭远庆兄弟俩的尸首,腐烂程度不算严重,但瞧模样,也死了有段时间了,曾坐在一起谈笑风生的人,忽然变成了尸首,云楚又不由感慨。 她想到彭耀辉,沉吟片刻,与霍三道:“如今绿城可能向外打通一条运输线?” 霍三愣了一下,半眯起眼:“运输线?夫人的意思是?” 云楚又倒是没有遮掩,颔首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霍三不吭声了,从绿城向外打通一条运输线,不论是运什么东西,都是禁忌。 云楚又想了想,认真看向霍三:“电报,给阿湛去一封电报,我需要一条安全的运输线,不白给,或许,奉津也可以得到一处稳定的制药厂?” 闻言,霍三眸子微闪,看了霍七一眼,后者依然神色平静,并不为两人间的话而神情微变,察觉到兄长的眼神,才转头看过去,说道:“夫人的话和大帅的话,一样。” 霍三默了默,微微垂首,与云楚又说道:“是,属下安排。” 云楚又点了点头,没有再这个话题上继续,而是看了一眼搁在棺材里的尸体,与霍七道:“霍七,劳烦你去一趟绿城大学,将蔡先生请来,还有彭耀辉,一并请来。” 药品运输线的事如今有了眉目,她也需给奉津要些好处。 蔡仕戎是真正的医学界大佬,能给联党找来药品,就必然有自己的门路,这样一来,奉津借此沾点好处也是应该的,世间之事,本就如此,或许这也是改变双方关系的一条路,她心中支持联党,奉津同样又与四象党天壤之别,双方联手,兴许更有出路。 如今,九州最大的敌人是东瀛人,最忌讳内战,但四象党为了保住自己领头羊的位置,屡屡对联党下手,若不给对方找点忌讳,怕更是要不管不顾了。 在云楚又思索时,霍七也把蔡仕戎和彭耀辉给接来了。 虽然早就猜到彭耀辉重伤,应当好不到哪儿去,可亲眼目睹,还是皱了皱眉。 曾经那个吊儿郎当,风流倜傥的彭少,竟是瞎了一只眼,浑身上下都缠绕着白纱,其上还隐隐透出血迹来,当初的精气神都没了,整个人宛如失去灵魂的木偶。 蔡仕戎搀着人下了车,彭耀辉还有些排斥暴露在大众目光之下。 云楚又站起身,迎了过去,彭耀辉有些不敢触及她的目光,蔡仕戎叹了口气,苦笑着道:“见谅,经过当初的事,他……不知此番叫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 蔡仕戎原本是不想来的,他信任的是云楚又,而不是奉津,也不是霍家军。 不过,他能等,前线的战士却等不了,所以,他还是来了。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还要指名道姓带上彭耀辉?他如今成了半个废人,家人也被屠杀殆尽,活着也只是靠一口气在撑着,已经完全帮不上什么忙了。 第447章 你能在绿城做主? 现在的彭耀辉,倒是与当初初见时的云子津有些相似。 云楚又收回目光,与蔡仕戎和彭耀辉道:“你们随我来。” 她不曾将人领到厅堂,反倒是带着人去了后院,一进院子,两副棺材便映入眼帘。 蔡仕戎惊了惊,诧异地看向云楚又:“阿云同志,这是何意?” 云楚又顿了顿,看向彭耀辉:“先前与四象党生了些龃龉,他们利用百姓乐,意图将绿城变成内战之地,好在发现的及时,棺材里的……是” 她话尚未说完,彭耀辉已经开口了:“是我父亲,小叔。” 他独剩的一只眼赤红,眼底晕着湿润,身子不断颤抖,紧紧盯着两具棺材。 蔡仕戎也浑身一震,没想到云楚又竟将尸体带了回来,所以,她才会特意提及彭耀辉,让他把人带过来,原是为了这件事,他心中思忖,目光已经放在了彭耀辉身上。 这个素来吊儿郎当,像是纨绔子弟的青年,此时,心绪激动,脸上满是泪痕。 蔡仕戎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彭耀辉的肩,转而与云楚又道:“阿云同志,多谢。” 他们如今在绿城可谓势单力薄,即便知道彭琴乐斯舞厅已经落入旁人手中,也没办法动手,更何况,他们也根本不清楚彭远山兄弟俩的尸体在何处。 这段时日,虽说是在养伤,但彭耀辉宛如行尸走肉,已是丧失了活着的希望。 云楚又将尸体寻回,不论其他,最起码对彭耀辉而言,是一种心灵上的慰藉。 看着彭耀辉朝棺木行去,云楚又摇了摇头,与蔡仕戎道:“给他一些时间,蔡先生请,有些事我想与你商议一下。” 闻言,蔡仕戎心头一动,知晓她说的是药品运输线的事。 他看了彭耀辉一眼,颔首道:“好。” 书房。 云楚又给蔡仕戎倒了杯茶,后者看着书房里的陈设,看了看云楚又,沉吟着说道:“阿云同志,我一直以为你与霍家军少帅,关系非比寻常,如今看来,似乎浅薄了。” 让霍家军死士贴身保护,一应照料都很出乎他的预料,不像是不同寻常那么简单。 云楚又微微抬眸,轻抿一口温水,平静道:“我与他已经成婚了。” “成,成婚?!”蔡仕戎呛了口水,一脸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云楚又。 奉津少帅大婚,这可谓是个大新闻,可消息一点都没有流出来,思及他与云楚又提及的事,蔡仕戎嘴角抽搐,心头不知什么感受,总归是失了一员大将的遗憾。 既然云楚又已经和霍湛成婚了,那往后自然而然就是奉津的人了,或许依然可以信任,但必然是要保留许多了,毕竟,联党与奉津的关系实质算不上和睦。 看着愁眉苦脸的蔡仕戎,云楚又失笑:“蔡先生不必紧张,成婚归成婚,我仍是我。药品运输线的事已经有了眉目,不过,绿城如今是奉津的地盘,我可以为蔡先生开方便之门,但奉津,也需要一些东西,不然蔡先生应是也不敢相信霍家军?” 蔡仕戎顿了顿,看向云楚又:“奉津也想要药品?” 云楚又摇了摇头:“是制药厂,蔡先生应是有门路?” 闻言,蔡仕戎眉头紧锁,脸上神色沉重起来,旋即摇了摇头:“制药厂?绿城制药厂统共就那几家,我是与他们关系不错,可以购置一些药品,但作不得主。” 他当然知道这是一个机会,利用制药厂与霍家军成为合作关系,但他只是一个教书先生,制药厂的幕后老板都是颇有底蕴的大族,不是说收购就能收购的。 云楚又静静看着蔡仕戎:“我相信蔡先生。” 蔡仕戎眼皮一跳,旋即叫苦不迭,他还没说话,云楚又便道:“绿城刚刚起步,拥有制药厂,也算是解决了一桩麻烦事,日后东瀛人攻过来,也能放心几分。” 制药厂的商户多为利益,抗战时,甚至有些只要能赚钱,不拘泥于药品是卖给九州还是东瀛,绿城制药厂确实没几家,可倘若有生了异心的,也是麻烦。 相反,一旦霍家军手中握着一家制药厂,那往后绿城和西灵山也能轻松些。 所谓制药厂,难的不是用银钱开办一家,而是制药的人,药方,这些都是底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办起来的,眼下最缺的就是时间,没有什么比直接拉拢一家制药厂更方便,但绿城这些商户对霍家军尚且防备,想让他们大开方便之门,只能威逼利诱。 但她不想这么做,所以,蔡仕戎的存在至关重要,他会让事情变得简单许多。 蔡仕戎久久不语,半晌,才看向云楚又:“你能确保运输线万无一失,不会影响前线的战士?换句话说,你能在绿城做主,让霍家军对联党行这个方便?” 云楚又沉吟片刻,弯了弯唇:“应是能的,蔡先生请放心。” 蔡仕戎叹了口气,站起身,朝云楚又点了点头:“小彭的事还要多谢你。制药厂的事我会放在心上,尽快给你一个答复,药品运输线的事,也请阿云同志多上心。” 云楚又颔首:“这是自然,只是,我应在绿城待不了多久了,蔡先生定要快些。” 蔡仕戎眉头一皱:“什么意思?你也要离开绿城?” 虽说云楚又和霍湛成婚了,身份上变得非常敏感,但他还是相信她的,若有她留在绿城,联党行事会更轻松方便些,离开绿城,谁都不知道霍家军会不会翻脸不认人。 云楚又垂眸,又抿了一口温水:“嗯,我要去沪城。” 话落,不等蔡仕戎开口询问,她忽然又道:“这段时间谭学长可有给先生传信?” 蔡仕戎一愣:“淮书?怎么忽然又问起他来了?” 云楚又长睫轻眨:“谭学长离开已经许久了,错过了绿城许多大事,回来后想必不能适应,或许,你应让他离开绿城,这里并不安全。” 蔡仕戎盯着云楚又,眉头皱的更紧:“你似话里有话。” 云楚又唇边荡起浅浅的弧度:“蔡先生,你只需知道,我是为了谭学长好。” 第448章 混乱前夕 蔡仕戎看着云楚又唇边的弧度,明明是好看的,可不知怎的,心头一寒。 他虽算不上了解云楚又,但也深知依她的城府,不会说这些无的放矢的话,所以,绿城到底会出什么事?她又知道什么?或者说,谭淮书到底会出什么事? 蔡仕戎颇有些抓心挠肝,但看云楚又垂着眸喝水,半点透露的意思都没有,不由叹了口气,摇头道:“此事我知道了,等淮书回来,我会劝他离开绿城。” 实际上,即便云楚又不提,他也不准备让自己的得意门生留在绿城这个毫无希望的地方,这里已经是奉津的地盘,联党在这里毫无用武之地。 谭淮书医术好,性子好,理应去往更能体现价值的地方,而不是留在这里。 云楚又颔首,起身将蔡仕戎送了出去,后院,彭耀辉也终于发泄了情绪。 他回来时,用沙哑的语气道:“云同志,谢谢你。” 他曾想过一死了之,与家人团聚,也想过豁出这条残命,和仇人同归于尽,许多的想法,试探,最终都归于死寂,他这个时候冒头,只会牵连蔡仕戎。 思来想去,他一切都放弃了,却不曾想峰回路转,云楚又帮了他,父亲和小叔的尸体,尽管迟了这么久,可还是找回来了,入土为安,告慰他们,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彭耀辉微微躬身,语气愈发客气感激:“多谢。往后若有能用得上的,尽管开口。” 云楚又盯着彭耀辉看了片刻,说道:“你觉得自己现在能帮我什么?” 闻言,彭耀辉面色骤然一变,旋即惨白如纸,蔡仕戎也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可看着云楚又平静的眼神,又抿了抿嘴唇,没有开口制止。 “瞎了一只眼没什么,你还有另一只眼,大仇得报了吗?不,只要这世道还在,仇就永远报不了,你该振作起来,既觉得自己是残命一条,连死都不怕,又有何惧?” “九州罹难,同胞惨死,鬼子入侵,样样都需要有人出头。” “彭同志,你身为联党,不该这般悲观,否则最后只会连累蔡先生与你一同赴死。” “彭六爷与你小叔的尸体,我会让人帮忙给你送回去,让他们入土为安,不过,他们若知道你如今是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怕是连死都不会安心。” 话落,云楚又红唇微抿,朝两人点了点头:“我便不送了,两位请便。” 她果然没有继续送两人,而是转身回去了。 蔡仕戎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旋即看向脸色苍白,身体打着摆子的彭耀辉,轻叹一声,说道:“耀辉,你的确该振作起来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充裕。” 彭耀辉脸上露出一抹难看的笑容,紧接着,他嘴唇动了动:“先生,我想去前线。” 云楚又并不知道离开后,彭耀辉与蔡仕戎说的话,折回后,用了饭,霍三才回来。 霍三垂眸,说道:“夫人,电报已经发了。” 云楚又点了点头,旋即半眯起眼:“告诉霍二,东瀛军正在太行省边境,那里离西灵山太近,容易出事,另外,凤凰城也需要警惕起来,他们似乎过于沉寂了。” 说话间,云楚又皱了皱眉,郑叙白已死,作为凤凰城少帅,未免太平淡了。 霍三也皱起了眉头,他点头道:“是!” 这时,外头响起了一阵吵闹声,云楚又眉尖一蹙:“什么事?” 霍三转身出去,片刻后,沉着脸进来了:“夫人,是军统的人。” 云楚又眸子微闪,军统的人,宋禹归和顾珺? 她回来时就曾听说他们两人时常过来寻她,只是回来几日了,都没见到两人,原以为他们已经离开绿城了,没想到竟还在,这是还没死心。 云楚又沉吟片刻:“让他们进来。” 霍三没说什么,又转身出去,很快,宋禹归和顾珺就被他带进来了。 半月不见,两人倒是消瘦了不少,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云楚又,宋禹归松了口气,眉眼也轻松了很多,他上前几步,热络道:“还当你没回来,好在临走时还能见你一面。” “哦?要回去了?”云楚又示意两人坐下,眉梢轻挑。 宋禹归笑了笑,耸肩道:“我们继续留在绿城,只会犯忌讳,回去不是正好?” 他们当初过来,绿城局势还不算特别明朗,可到了如今,霍家军的搜查越发严密,几乎到了人人登记在册的地步,他们留在这里无疑并不安全。 他们两人心中也明白,倘若不是看在云楚又的面子上,早被抓了。 绿城原是四象党的地盘,如今却落入奉津手中,双方的矛盾已经彻底激化。 云楚又目光在宋禹归和顾珺身上转了一圈:“所以,你们找我,有事?” 宋禹归苦笑一声,用肩膀杵了杵顾珺:“这事儿是你坚持的,还是你说。” 说起来,他与云楚又的关系,还没有顾珺与云楚又的关系亲近,毕竟他们俩一起并肩作战过,相处的时间也久,而且这种撬人墙角的话一再说出口,难免惹人嫌。 顾珺默了默,看着云楚又,许久才道:“你不会改变主意。” 他语气肯定,眼底噙着几分无奈,一旁的宋禹归嘴角一抽,什么都还没说,就莫名其妙来这么一句,他要是云楚又,恐怕压根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思及此,宋禹归眼神悄悄瞥向站在云楚又身后的霍三和霍七,这两人长得一模一样,表情也差不多,既没有插嘴的意思,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活像两尊石雕。 不过,他也清楚,如果现在他们要对云楚又不利,怕是下一秒就小命不保。 霍家军死士,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云楚又之于奉津少帅霍湛,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云楚又听了顾珺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轻笑一声,语气不大在意:“我对四象党没什么好感,自然不会多管闲事,你们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回去。” 顾珺低垂眼睫,没说话,宋禹归却叹了口气,摇头道:“我早就说了。” 就在这时,一名霍家军匆匆而来,看了宋禹归和顾珺一眼,低声在霍三耳边耳语了几句,后者面色微变,看两人的眼神顿时变得锐利起来。 第449章 妇人之仁 许是察觉到霍三神情的变化,宋禹归眼神也变了变,手也摸到了后腰。 顾珺顿了顿,伸手抓住宋禹归的手臂,朝他摇了摇头。 云楚又半眯起眼,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霍三盯着两人,与云楚又道:“夫人,绫香小姐回来的路上被四象党捉了,我们的人正在搜捕。” 闻言,云楚又眉尖一蹙,眼底掠过一抹幽暗。 四象党,捉走了橘嘉绫香?这是什么意思?他们知晓她的身份了? 宋禹归眸子闪了闪,开口道:“我和顾珺可一直在这里,你们的人被捉,与我们俩完全没关系,迁怒到我二人身上可太没道理了,云同志,你千万要冷静!” 霍三冷笑一声:“如今绿城四象党的人寥寥无几,都由你们所率,来个里应外合就能撇清干系?绫香小姐是夫人的人,若出了什么事,你二人都逃不了。” 闻言,宋禹归面色变了变,下意识看向顾珺,他并非心机深沉之辈,最起码与顾珺相比是差了几分的,话说到这里,已经隐隐有了敌对的趋势,于他们十分不利。 顾珺却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云楚又,似乎想知道她心中怎么想。 云楚又手指摩挲着手里的苹果,静静沉思片刻,抬眸看向顾珺,语气镇定而从容:“我很好奇,你们是从何处知道她的身份?难道,东瀛来人,不巧撞在你们手里了?” 顾珺和宋禹归如何做戏,也撇不清关系,他们敢坐在这里,无非是看中了与她的关系,亦或者说,想在橘嘉绫香的事上横插一杠,与她达成合作。 不过,橘嘉绫香平日从不与外人接触,更不可能说出自己东瀛橘氏的身份。 宋禹归与顾珺才来绿城不久,更不可能调查出这么多,所以,这些天之所以没来,是截获了橘广智的人,从他们口中得知了橘嘉绫香的身份? 这是唯一合理的猜测,不过,来人撞进顾珺两人手中,也着实倒霉了些。 宋禹归眼神一变,看云楚又的眼神格外惊悚,却一言不发。 顾珺唇微抿,须臾才道:“你竟是早就知道东瀛会派人来接人?” 云楚又垂下眼睫,再抬眸时,眼里的平和尽数散去,变得格外冷漠:“你们想利用橘嘉绫香,将自己人安插入沪城?从而为四象党牟利,获取更多的情报?” 顾珺扯了扯嘴角:“你不是同样打着这样的主意?” 云楚又眸子乌黑,淡淡道:“我并非利用她,橘嘉绫香只是个普通人,你们此举除了惹怒我,没有任何用处,我也并不打算与你们合作。” 顾珺眉头微皱:“她只是一个东瀛人,我们是双赢的结果,何乐而不为?” “你不打算利用她,那是想做什么?我们曾合作过,你应相信我的为人,沪城是东瀛人的心脏,打入其中,对我们彼此都有好处。” 他很不解,明明对云楚又来说,驱逐东瀛人比什么事都重要,为何不愿意? 宋禹归嘴唇动了动,想到还被关着的那几个东瀛人,说道:“我们可以联手做一出戏,这样他们才会更信任你,而那个真正的橘嘉绫香,不应该活着。” 云楚又站起身,眉眼冷淡:“放了她。” 顾珺英俊的脸上划过一抹冷硬:“你不要妇人之仁!” 云楚又沉了脸:“霍三。” 下一刻,霍家军齐齐入内,将顾珺和宋禹归围住,枪口对准两人,不给他们任何反抗的余地,霍三亲自上前给两人套上了手铐。 宋禹归叫苦:“云同志,犯不着?咱们有话好好说啊!” 亏他们俩还自诩与云楚又关系不错,算是朋友,即便是悄然绑了她身边一个东瀛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想到,他们倒是高看了自己,到头来他们还不如一个东瀛人。 云楚又长睫轻轻眨动,脸上没什么表情:“不愿意放人,那就换。” 顾珺静静看着她片刻,说道:“你不愿意入四象党,不愿意利用那个东瀛女人,更不愿意与我们合作,云楚又,和奉津搅合在一起,你人都跟着变了。” 闻言,霍三和霍七脸色皆是难看起来,后者甚至手指微动,想要动手了。 他这话分明就是指责,变着法儿说他们奉津的坏话,这小子,不怕死? 云楚又没有回答他的话,与霍三道:“去,将人换回来。” 霍三颔首,带着顾珺和宋禹归离开了,看着他们的背影,云楚又眼中浮出淡淡的怜悯,与霍七道:“知晓了橘嘉绫香的秘密,他们,不能离开绿城了。” 霍七眼神微闪,默默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云楚又垂眸看了看手里的苹果,眼神幽冷,旋即拿起刀子慢条斯理削起了果皮。 她原本不想对宋禹归和顾珺动手的,但橘嘉绫香的事不容出错,东瀛人被捕,秘密已经泄露,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可能让两人带着这个情报离开绿城。 四象党的人过于阴险,难保不会将消息捅到沪城,她不想冒这个险。 云楚又坐在沙发上,一直等到凌晨时,霍七才回来。 与霍七一同回来的,还有橘嘉绫香,不过,后者脸色惨白,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霍七平静汇报道:“夫人,已经解决了。” 云楚又眼睫轻轻眨动了一下,橘嘉绫香在看到她时,眼里热泪滚落下来,忙上前抱住她,声音哆嗦:“阿云,对不起,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云楚又拍了拍橘嘉绫香单薄的脊背,轻声道:“你没事就好。” 随着云楚又的安抚,橘嘉绫香渐渐冷静下来,稍稍退开些,犹豫了一下,才咬着嘴唇道:“那些是四象党的人?他们,他们似乎,似乎……” 云楚又打断了她的话:“你应该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我会处理。” 橘嘉绫香看着她浅淡从容的神色,心里的紧张也平息下来,轻嗯一声,才一步三回头的上了楼,等她离开,霍七才道:“夫人,那些东瀛人怎么处理?” 云楚又若有所思道:“解决四象党的人时,他们没有察觉?” 霍七摇了摇头:“军统此番来人不多,加上顾珺和宋禹归也仅仅五个,不难处置,那几个东瀛人被蒙着眼睛,什么都不知道。” 云楚又往后靠了靠,敛去脸上的神色,淡淡道:“那就做一出戏。” 第450章 你们是我父亲的人 霍七怔了一瞬,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方向,默默点了点头。 须臾,云楚又抬眸看向霍七:“顾珺和宋禹归,好好安顿。” 霍七颔首,气氛陡然变得沉默起来。 云楚又撑着下巴,出神的盯着一处,不提顾珺,宋禹归这个书中的男配角,就这么销声匿迹,一如郑叙白般,着实有些凄惨草率,可惜,这就是现实,是真实。 书中的他们顶着任务光环,总能一而再再而三脱困,现实却不会放过他们。 的确,顾珺和宋禹归算不上坏人,甚至他们可以算得上是老相识,她不该下手的,但留着他们,一心利用她,向着四象党,于她,于霍家军,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立场不同,即便今日不为橘嘉绫香,来日也会因为旁的事大动干戈。 他们能为了目的,绑了她身边的橘嘉绫香,就能做出更多的事,其实早在他们头一回出现在绿城时,就该被霍家军所擒,可惜,他们过于高估了彼此的关系。 她这人怕麻烦,而怕麻烦,就应解决麻烦,即便曾经相熟。 这么想着,云楚又脸上就涌现出淡淡的冰冷,是不该妇人之仁。 在筹备于东瀛人面前做戏之前,云楚又的慈善机构开张了。 大批大批的粮食堆砌着,负责主事的人由陈漪变成了于咏梅,后者给自己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冷静下来,不过,要操持这么大的事,还是很紧张。 好在橘嘉绫香上手也快,帮着于咏梅处理事务,也教她轻松了许多。 如今的慈善机构,不过是为了平息绿城老百姓因百姓乐倒台而来的怨气,真正要救助的,还是饥荒开始后,逃亡绿城的广梁省老百姓,近乎百万的人群,不知能活多少。 而到了那时候,这家慈善机构才算是真正有了作用。 另一边,蔡仕戎回去后不久,就有了回信,制药厂的事有眉目了。 关于此事,云楚又自是放在了心上,特意让霍三前去接洽。 有了制药厂的前提条件,联党的药品运输线也逐渐完善,绿城的一切都步入正轨,而那些从沪城而来,准备将橘嘉绫香接走的东瀛人,也焦躁起来。 四象党特务的秘密地牢中。 枯草丛生,偶有老鼠唧唧吱吱的声音,黑暗中,三人干瘦的人影簇拥在一起。 “多少天了?再不回去,科长该质疑我们对帝国的忠诚了!” 一个男人嘶哑的声音响起,说的是东瀛语。 “难道我们不想回去?那些人抓我们过来,就没想过放了我们!” “他们难道是奉津的人?绿城如今已经是奉津的地盘,我们逃不走。” “绫香小姐的消息……我们回了沪城,也活不了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带着干涩如木偶般的语调,脸上神色都如同死灰一般。 起初,他们也一直坚持着,可这些九州人十分奸诈,将他们三人分别拷问,不断刺激他们的心理,最终,还是套出了话,好在他们并不知道绫香小姐到底是谁。 不过,继续拖延下去,恐怕就要出现意外了,到时候,一切都晚了。 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寻找脱身的办法,可那些该死的九州人,只想困住他们! 突然,一道铁门咯吱的声音响起,在寂静中令人牙酸。 三人默契的闭上嘴巴,下一刻,就听到了怯弱又惊恐的女声:“你们是什么人?我只是绿城大学的学生,不是特务!求你们了,放了我!我,我真的只是个学生!” 这女声很是柔弱,亦年轻,说的是十分流畅的九州话。 三个东瀛特务都疑惑了,奉津的人抓了自己人过来? 他们还没想明白,地牢的门打开,有踉跄的脚步声响起,似被推了进来。 紧接着,门口有人得意地冷笑:“橘嘉绫香,沪城尚风堂特务科科长橘广智的女儿,呵呵,这么好的一个人质,总要想想该怎么利用才好。” 闻言,三个东瀛特务心头咯噔一声,都想看看这个被推进来的女学生。 不过,他们被蒙着眼,什么都看不见,又怕被人注意到,没有出声。 紧接着,女学生的声音愈发惊恐:“我不,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门口的人对于这样苍白的解释似乎很是不屑,又冷笑一声,渐行渐远。 四周忽然安静起来,只剩下女学生粗重的呼吸声,须臾,一个女人开口了。 她说着十分纯正的东瀛语,像在试探:“你,你是橘嘉绫香?” 女学生似乎吓了一跳,像是没想到这里还有人,但仿佛有人在又给她注入了一些安全感,她很快用纯粹的东瀛语接话道:“我我是,你们是什么人?也是东瀛人吗?” 她的声音依然恐惧,却又带着些依赖,仿佛在这样密闭的空间里用家乡话交谈,消除了些突然被人捉来的惊惧,像是有了信任的人,隔阂感也淡了许多。 三个东瀛特务同样是这种感觉,不过,毕竟是特务出身,没有这么轻易相信对方的措辞,那东瀛女人又开口了:“小春真子呢?她怎么没有被捕?她没有保护你?” 她语气质疑,带着沉怒,女学生一愣,惊声道:“你们怎么会认识她?!” 不等女人回答,女学生又用惊疑不定的语气道:“你们是我父亲的人?!” 几人在黑暗中,进行了一番长达半小时的质问辩论,围绕的主旨,自然是橘广智,小春真子,乃至橘嘉绫香本人,所有隐秘的情报信息接头,也坐实了女学生的身份。 女人深吸一口气,语气十分复杂:“真的是绫香小姐!” 她不知是该愧疚,还是该苦恼,因他们的缘故,橘嘉绫香真的被捕了,她身份不同,是极重要的人物,真要被作为人质,怕是会给沪城带来一些麻烦。 云楚又站在角落里,一双黑曜石般漂亮的眸子,噙着些冷漠。 她看向被铁链缚着手脚,眼睛被蒙着的三个东瀛特务,两男一女,他们就是奉橘广智的命令,来接橘嘉绫香回沪城的人,初次接头,倒是很轻松获取了信任。 不过仔细想想也很正常,橘嘉绫香只是一个大学生,在小春真子被盗匪所杀后,几乎没有能护着她的人,消息泄露,她被捕是迟早的事。 而有关橘嘉绫香,小春真子和橘广智,她知道的怕是比真正的橘嘉绫香还多。 第451章 温柔的绫香小姐 云楚又表情平淡,嗓音却十分低落:“这么多年,父亲终于想起我了。” 三个东瀛特务闭口不言,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橘嘉绫香,沉默片刻,三人中唯一的女人道:“绫香小姐,我们此行就是为了接你回沪城,落入敌人手中,须得尽快脱身才是,否则我们久久未归,定会有变节的消息传回沪城,我们就都回不去了。” 云楚又茫然又恐惧道:“可,可我们都被扣押了,怎么脱身?” 女人皱了皱眉,说道:“绫香小姐被抓来,可知道我们是被关在什么地方?” 他们三人是突然被盯上的,之后被打晕关押,一直蒙着双眼,什么都没见到。 这几天他们一直在商量脱身的计策,但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又怎么脱身?虽说如今橘嘉绫香也被捕,但兴许她在敌人眼里只是个学生,对方没有特别防备呢? 云楚又默了默,轻声道:“我们好像是被关在四象党特务的地牢里。” 三人都有些吃惊:“四象党?!不是奉津的人?” 云楚又说道:“奉津?这里是绿城,你们觉得奉津行事会这么偷偷摸摸?” 闻言,三人都沉默起来,的确,这里可是绿城,奉津的地盘,真要在这里抓了人,根本不可能这么谨慎,联想到先前被分开拷问,三人脸色更难看了。 云楚又声音微微颤抖,有些害怕道:“我还是先给你们拿开眼上的蒙布,这里太黑了,我一个人实在害怕,咱们先确定这里是哪儿,再来商量脱身的对策?” 说着,三人就察觉黑暗中有人逐步靠近自己,都不约而同紧绷起来。 黑暗中,女人声音有些诡异:“他们,没有给绫香小姐蒙眼?” 云楚又轻声道:“我摘掉了。” 说话间,她伸手拉下三人眼睛上的蒙布,下一刻,她对上了幽暗中的三双眼。 三个东瀛特务,两个男人一个女人,都很年轻,瞧着不过二三十岁。 川十芽衣子盯着云楚又看了半晌,紧绷的身躯陡然松懈下来:“绫香小姐。” 眼前的姑娘上身着蔚蓝的短褂,下身是黑色的长裙,脚上还踩着黑色的皮鞋,一副女学生打扮,她长发如瀑,散落在身后,白皙的脸上五官明艳。 安里治下和龟田宁看着云楚又,眼底掠过一抹惊艳,紧接着,也真正确认了她的身份,无他,眼前这个年轻姑娘,长得和橘川奈组长实在太像了,不愧是姐妹俩。 橘嘉绫香目光怯弱又好奇地打量着三人,小声道:“你们真是我父亲的人?” 三人已经确认了云楚又的身份,自然不想引她怀疑,立马拿出东瀛军官证,一一来了个自我介绍,他们都是尚风堂第七行动组的人,顶头上司正是橘川奈。 “我相信你们,可是,我们要怎么逃出去呢?”云楚又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声音怯怯,川十芽衣子目光扫过她通红的手腕,皱了皱眉,旋即就看到了角落里的绳索。 龟田宁惊诧道:“绫香小姐居然可以脱开绳索?” 云楚又抿了抿嘴唇,小声道:“他们抓我时很匆忙,捆的不严实。” 安里治下是个很冷静的年轻人,他环顾一圈,目光定在云楚又的手腕上,沉吟道:“劳烦绫香小姐看看,帮我们解开手里的绳子,这样我们也更容易脱困。” 云楚又轻嗯一声,上前摩挲着三人被捆的严严实实,几乎流血的手腕,轻抽一口凉气,满脸担忧,愁容满面道:“你们疼不疼呀?他们怎么能这样?” 听着这话,川十芽衣子,安里治下和龟田宁都心头微软。 他们在尚风堂的地位算不上多高,平日里也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受伤是家常便饭,可从没有人关怀过,这位绫香小姐倒是与她姐姐不同,性子柔和的多。 云楚又把一个无害的大学生扮演的淋漓尽致,从妆容到性子,都模仿的尽善尽美。 她当然不会顶着自己的脸,大喇喇前往沪城,声称自己是橘嘉绫香,毕竟她与后者长得并不像,她五官绝艳,是浓颜那一挂的,橘嘉绫香却是宛如初恋的清丽明艳。 这个时候,“易容术精通”就派上了用场,模仿一个橘嘉绫香压根没有难度。 她还记得,当她顶着与橘嘉绫香八成相似的脸走出房间时,所有人都震惊了,这样一手近乎绝迹的本事,若是没有真正的橘嘉绫香,根本不可能有人会怀疑她。 当然,会如此谨慎,也有一方面的顾虑,那就是她并不知道小春真子有没有把橘嘉绫香的照片传到沪城,想来是有的,毕竟是橘广智的亲生女儿。 如今看来,她的伪装果真精妙,这三个东瀛特务都深信不疑。 云楚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给三人把手腕上的绳索解开,当即红了眼,抽泣道:“都是我太没用,对不起,这疙瘩我弄不开,我们可怎么逃出去啊?” 川十芽衣子眸子微动,想起什么,忙道:“绫香小姐,我头发里,里面有一把刀!” “真的?”云楚又眼睛一下子亮堂起来,起身翻找,果真在川十芽衣子扎的稠密的发髻里找到了一把薄如蝉翼的刀片,她小心翼翼握着刀,割开了绳子。 “嘶——”不过,锋利的刀刃可不认人,在云楚又手指上留下了道道伤痕。 她咬着嘴唇,忍着疼,给三人解开绳子,松了口气。 “绫香小姐受伤了!”龟田宁是个急躁性子,看着云楚又白皙手指上的伤痕,眉头大皱,这么温柔似水,又能帮上忙的东瀛贵女,无疑像一池春水,叫人心神荡漾。 云楚又握着手指摇了摇头,小声道:“我没事的,我们还是赶快找机会逃走。” 说着,她脸上又带上了愁色,另一边,安里治下已经开始寻找办法了。 铁质的大门上挂着硕大的锁,从里面想要破开这锁并不容易。 川十芽衣子四下一巡,目光定在地牢右上角的小窗上,压低声音道:“那里。” 云楚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漆黑的眼底闪过一缕淡淡的暗芒。 第452章 橘嘉绫香的命运 地牢外。 霍三霍七带着人藏在暗处,紧紧盯着一个方向。 霍三虽说也是话不多的性子,但他与云楚又接触的不算多,对后者的性情本事也都只是耳闻,思及她现在有孕在身,有些担忧道:“夫人应该没事?” 霍七眼睛都没抬,静静看着那边,说道:“夫人怎么说,我们怎么做。” 听了弟弟的话,霍三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月色爬满地面,寂静中,忽然响起了一道轻微的“咔嚓”声。 霍三霍七皆是精神一震,双目锐利地盯着那边,不多时,一道纤细的身影从漆黑的小窗里爬了出来,她先是站起身谨慎环顾了一圈,才趴在地上将同伴拉出来。 第二个出来的人是安里治下,他身手矫健,从小窗里爬出虽然费了些力气,但有惊无险,紧接着就是云楚又,她身子纤细苗条,却有些笨手笨脚。 好在踩着龟田宁的肩膀,又有川十芽衣子和安里治下帮忙,从窗子里爬出来。 她有些害怕地拉着川十芽衣子的胳膊,小声道:“这是哪儿啊?” 这是一处陌生的小巷,许是天色太暗,没什么人,不过月色笼罩,倒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川十芽衣子安慰道:“应是一处荒僻的住宅,别怕。” 几人相处了短短时间,她却已经知晓了这位大小姐的性子,单纯,善良,无知,没经历过什么危险,可见这些年小春真子将人保护的不错,是真正长在象牙塔里的公主。 不过,想到回了沪城后,橘嘉绫香的命运,川十芽衣子眼神有些怜悯。 这样出身贵重的姑娘,却也只是棋子罢了,未来不是嫁给某个九州高官,用于笼络这样的人,就是成为一个像橘川奈一样的有价值的女人,但橘氏内部也并不安稳,她这样小白兔一样的性子,回了沪城,怕是还没有成长起来就要遭到毒手了。 安里治下想法与川十芽衣子相同,看云楚又的眼神亦是怜悯同情。 龟田宁爬出来后,展了展腰,咧嘴笑道:“这回还多亏了绫香小姐!” 他们三人被捆缚的严严实实,想脱身实在不易,如果不是橘嘉绫香被人小瞧了,没有特意将人给缚了,他们也没办法逃出来,总归是保住了一条命。 川十芽衣子皱了皱眉:“别高兴的太早,我们还得想办法离开绿城。” 闻言,龟田宁果然隐去脸上的笑容,脸上也沉重起来,如今绿城几乎可以用密不透风来形容,奉津排查的十分严苛,几乎人人都要登记在册,他们一旦被奉津的霍家军发现,东瀛人的身份几乎不可能瞒住,这样一来,逃走就成了笑话。 这时,月光下有一道被拉长的影子出现在小巷里。 那是个嘴里哼着小调的中年男人,走路摇摇晃晃,手里还握着酒瓶子,一看就知道是个酒鬼,他慢慢靠近云楚又四人,川十芽衣子等人纷纷屏住呼吸。 龟田宁脸上掠过一抹狠色,大步朝酒鬼而去,川十芽衣子拉住云楚又的手臂,朝相反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道:“绫香小姐,你对绿城更熟悉些,你看我们应该藏到什么地方去?或者,用什么法子能顺利离开绿城?” 云楚又没回答,反倒是回头看了一眼,迟疑道:“龟田君去干什么?” 川十芽衣子微顿,旋即笑道:“去和人打听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 云楚又眼底神色淡淡,脸上却露出了然,旋即轻声道:“不如,我们扮成难民?我听说奉津刚刚开办了一家慈善机构,他们对难民十分怜悯,我们扮成难民,说不定能离开呢?捉我们的是四象党,奉津根本不知道我们是东瀛人,不会管我们的!” 云楚又声音真诚,表情也带着期许,听了她的话,川十芽衣子果然眉眼微动,转而与安里治下对视一眼,后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她才道:“绫香小姐这个法子好!” 龟田宁回来的时候,声音带了一丝凉气:“绿城的人还真是贪杯。” “绿城现下安稳了,有奉津的霍家军守着,老百姓心里头放心,就想着多喝几杯,要是没有战争就好了。”云楚又说着说着,语气低落起来。 龟田宁脸色微变,刚要说什么,却被川十芽衣子狠狠瞪了一眼。 川十芽衣子脸色反倒愈发柔和起来,安抚道:“绫香小姐,往后九州成了我们东瀛的一部分,日子自然会安稳起来,放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们来绿城前,就听橘川奈组长说过,她这个妹妹在九州待得时间太久,被九州文化祸害了,更向往和平,每每信件送到沪城,橘广智都要大发一通脾气。 不管橘嘉绫香怎么想,她透露了自己的想法,身份反倒是愈发不用怀疑了。 不过,还有一样东西,川十芽衣子眸子微闪,轻声道:“绫香小姐,不知橘氏的家徽在不在身上?要不要回去取?这东西对于您来说过于重要,切勿弄丢。” 云楚又顿了顿,抿着嘴唇从脖颈勾出一条链子,链子上缀着个拇指大小,呈太阳状的家徽,川十芽衣子伸手碰了碰,确认真假后,颔首道:“绫香小姐可要保管好。” “嗯,我知道的。”云楚又低声接了一句,旋即人就变得沉默起来。 川十芽衣子见状,心知她是想起了小春真子,毕竟是从小就陪着她的人,对于性子单纯善良的橘嘉绫香来说,有感情是正常的。 她刚欲开口说什么,安里治下就脸色一变,朝后看了一眼:“有人!人数不少!” 川十芽衣子和龟田宁脸色都难看起来:“他们这么快就追来了?!” “走!”安里治下简简单单吐出一个字,几人便拔腿狂奔起来。 云楚又气喘吁吁,被川十芽衣子紧紧拉着,几人在夜色中狂奔,霍七也带着人迅速追了上来,夜色中只剩下他冰冷的声音:“找到那几个逃走的东瀛人,生死勿论!” 川十芽衣子带着云楚又躲藏在暗处,眉头紧锁,脸色苍白。 这些四象党的人果真心狠手辣,在绿城都敢如此大张旗鼓,真要被他们发现,难逃一死,他们必须尽快想法子离开绿城,多留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 第453章 离开绿城 他们暗自躲藏着,直到追捕的人远去,川十芽衣子才带着云楚又出来,神情凝重道:“绫香小姐,我们出逃已经招了人眼,须得尽快逃出绿城了。” 云楚又表情惶然,抓着川十芽衣子的手臂,低声道:“我都听你的。” 闻言,川十芽衣子满意地看了她一眼,安里治下和龟田宁都舒了一口气,他们过来时还生怕橘嘉绫香是个大小姐脾气,难以招架,都准备将人迷晕带走了。 没想到,这位大小姐竟是个好说话的性子,这样一来他们也能省心许多。 翌日,川十芽衣子等人就扮成了难民,前往慈善机构要粮,他们衣衫破烂,在人群中并不显眼,一靠近就嗅到浓郁的白粥香气,周围嘈杂,压根没人往他们这边瞧。 四人很轻易就要到了白粥和米,缩在角落里填了填肚子。 这时,整齐列队的霍家军忽然在各处张贴了告示,所有人都蜂拥而上,龟田宁身材矮小,手脚麻利,不等川十芽衣子发话,人就已经挤进了人群里。 当他看完回来时,脸上表情十分惊喜,回身蹲下,压低声音道:“如今绿城局势已经稳定,霍家军决定大开城门,广纳各处逃荒流亡的老百姓入城!” 这样一来,他们就能趁势离开绿城,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川十芽衣子也眼神一亮,抓着云楚又的手笑道:“绫香小姐果然是福星!” 他们被困数日,都没寻到生机,橘嘉绫香一来他们就脱困了,且霍家军又在这个节骨眼上颁发了新令,城门大开,正方便了他们离开绿城,回到沪城去。 安里治下却皱了皱眉,谨慎道:“咱们刚逃出来,霍家军就要大开方便之门?” 川十芽衣子噤声,小心翼翼打量四周,低声道:“你的意思是,这是个陷阱?” 龟田宁性情最是急躁,闻言,不由得抓了抓头发:“不管是不是陷阱,咱们都得早些离开绿城才行!出来都这么久了,一点儿信儿都没传回去,沪城不知怎么想。” 云楚又坐在石阶上,美眸扫过安里治下,这人的确是三人中最聪明,谨慎的一个,是个人才,不过这回他是杞人忧天了,这新政颁布是有缘由的。 一来是城外难民已人满为患,二来,她需要这些东瀛人毫无顾忌带着她离开绿城。 他们如此瞻前顾后,就还要在绿城待更长的时间,她如今有孕在身,没那么多时间隐藏,沪城之行需尽快,加之真正的橘嘉绫香在绿城,拖延久了容易生出事故。 思及此,云楚又小声开口道:“抓咱们的是四象党的人,不是霍家军,后者占了绿城,算是触碰到了四象党的利益,双方不可能合作,所以,应是与我们无关的。” 她说话细声细气,是九州话,为了防止周围难民检举,他们出逃后就一直用九州语交流,毕竟东瀛语太过明显,若叫人盯上,恐怕不等四象党来就得被抓起来了。 许是要来绿城缘故,所以川十芽衣子三人的九州语都十分流畅通透。 龟田宁眼神一亮,点头说道:“绫香小姐说的是,咱们和霍家军又没什么关系!” 他们虽然站在霍家军的地盘上,可刚入绿城就被四象党给抓了,更何况他们此行只是接人,没准备在绿城招惹是非,所以霍家军如何与他们关系的确不大。 安里治下仍然皱着眉头,并不接话,他还是觉得应小心行事,先观望两天再说。 最后,由川十芽衣子做了决定,她道:“我们须得尽快离开,所以,明日城门大开,正好借着难民蜂拥的混乱,趁势离开,说不定还能摆脱排查,只要离开绿城就好了。” 云楚又垂了垂眼睫,不出她所料,明天应该就可以前往沪城了。 一晚上转瞬即逝。 天刚蒙蒙亮,云楚又就听到了嘈杂的声音。 慈善机构门口早已人满为患,不过,大伙脸上都挂着愁容,细听言语,就知道他们是在担心霍家军开城门,大批难民涌入后,会给他们造成一定的威胁。 毕竟粮食就这么多,越多的人来分,就越是麻烦。 可惜,他们就算有意见也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涌入城内。 川十芽衣子等人早已做好了准备,城门一开,就趁着混乱带着云楚又离开了绿城。 这一行格外顺利,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与排查。 出城后,龟田宁就忍不住狂笑起来:“圆满完成任务,带绫香小姐回去后,科长定会好好奖赏我们,到时候职位往上升一升,日子就更好过了!” 这会儿,他说的是东瀛语,表情十分畅快。 安里治下呵斥道:“还没走远,你小声些,不要引人注意!” 龟田宁撇撇嘴,压低声音,仍然用东瀛语道:“别那么大惊小怪。” 云楚又瞥了三人一眼,又收回目光,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远去的绿城,脸上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川十芽衣子是女人,自然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她的神色。 她想了想,说道:“绫香小姐自小在绿城长大,舍不得是正常的,放心,待我们东瀛大军踏破绿城,到时候绫香小姐还能回来,应是要不了多长时间了。” 云楚又眸子微闪,脸上依然惶然无依:“真的吗?绿城现在可是霍家军的。” 龟田宁咧嘴,接话道:“嘿,咱们东瀛大军如今集结,正在猛攻太行,一旦拿下,再由一队人马正面突袭,到时候两面夹击,霍家军也得给咱东瀛大军磕头认错!” “龟田!你的话太多了。”安里治下眉头紧锁,一脸不满地看着龟田宁。 龟田宁不服气:“这是绫香小姐,告诉她一些事算什么?” 他对橘嘉绫香颇有好感,尽管知晓没可能和美人生出些什么故事,但也想在回到沪城前,先在她面前博得一些好感,未来说不准还能靠着这点好感在橘广智面前露脸。 安里治下咬了咬牙,暗骂一声,懒得理会愚蠢的龟田宁,径自朝前走去。 第454章 路遇谭淮书 龟田宁也狠狠瞪了他的背影一眼,旋即看向云楚又,轻声道:“绫香小姐不用管,他就是这么个人,放心,绿城早晚都是我们东瀛帝国的。” 他又宽慰了两句,直到川十芽衣子给他使了个眼色,才走远了些。 川十芽衣子看向云楚又,岔开话题:“绫香小姐,咱们接下来要赶路,约莫十天左右就能到沪城,这一路上定是没那么舒坦,还望绫香小姐稍微忍一忍。” 云楚又抿了抿唇角,轻声道:“我知道的,不会给你们招惹麻烦。” 得了云楚又的话,川十芽衣子愈发满意,一行四人就这么往沪城赶去。 第一天倒是稳稳当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异变发生在第二天的傍晚。 川十芽衣子等人虽说提前给云楚又打了预防针,却也不想她日子过得太苦,这样回了沪城给他们上眼药也是一桩麻烦,所以吃住也都尽量给她安排好。 这一日,他们落户在一家已经空了的农户,云楚又自然睡在里屋,川十芽衣子睡在外屋,安里治下和龟田宁则守在外面,两人一人守上半夜,一人守下半夜。 虽然他们没有引起外人注意,但毕竟是特务出身,行事还是小心的。 半夜,外头安安静静,听不到一点动静,云楚又垂眸喝着牛奶,忽然眼睫微颤。 窗子外响起了鸟鸣声,大半夜的,这鸟鸣着实古怪,想到暗中跟随的霍七,云楚又半眯起眼,素手打开窗子,下一刻,一人站起身,神色憔悴地看向她,朝她轻“嘘”了一声,看着这人,云楚又颇有些惊讶,着实没想到会在离开绿城后,碰到谭淮书。 谭淮书当初护送谭潇潇离开绿城,前往江城行商,她还想着橘广智派遣的人来了,会在绿城内重演书中的情景,没想到路途遥远,一直到她离开绿城谭淮书也没回来。 本想着事情就这样了,却又在这里碰上了,如今她顶着橘嘉绫香的身份,倒有些麻烦,她不知谭淮书是什么样的想法,但有一点,不管他愿不愿意,都会闹出动静。 她如今最不想的就是横生枝节,万一川十芽衣子等人发现谭淮书,事情便大条了,真要动手处置了这三人,那她前往沪城,谁还能给她证明身份? 云楚又颇有些头疼,看着谭淮书,红唇微启,无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谭淮书抿着嘴角看云楚又,目光在她的装扮上巡了一圈,眉头紧锁,刚欲说话,眉梢一动,赶忙退到暗处,而安里治下的身影出现,看了一眼开着的窗子,脸色很冷。 “安里君,你这是?”云楚又有些诧异,用熟稔的语气搭了句话。 安里治下倒是很冷静,看了一眼暗处:“那人,就是绫香小姐在绿城的男朋友?” 闻言,云楚又眼皮一跳,她没想到安里治下竟早就发现了谭淮书,而且小春真子居然连这事儿都知道,甚至还将消息传回了沪城,事情真是难办了。 突然,暗处传来动静,龟田宁狞笑道:“出来,还要我请你?” 川十芽衣子眉头紧锁,站在屋里看着云楚又,三人分散各处,已是将谭淮书藏身的地方给围住了,见状,云楚又惊恐地小声道:“你们要做什么?!” 川十芽衣子毕竟是女人,心肠软,看着云楚又这副模样,叹了口气。 “绫香小姐,安里君最擅追踪,这一路上都是他在善后,发现有人盯上我们。” “来绿城时,组长说过,要解决掉这个九州人,不过因为一些意外,我们被困,也没把心思放在这人身上,没想到他不乖觉,竟然偷偷跟上来了。” “绫香小姐,他是个九州人,和我们不是一路的,科长也不会允许。” 听完川十芽衣子的话,云楚又脸色煞白,握着窗子的手很紧,手背都暴起了青筋,目光留恋地看了一眼暗处,压低声音道:“我求你们,放了他,让他回去。” 川十芽衣子静静看着她,片刻后,暗处响起枪声,云楚又手指微紧。 她忽然从窗子跳出去,朝暗处跑去,当看到捂着手臂,脸色惨白的谭淮书时,眉间微蹙,旋即张开手臂在他面前站定,嘴唇哆嗦道:“不,不行!你们放了他!” 谭淮书虽然是联党,但也只是一个在大学学医,刚刚步入革命的青瓜蛋子,手里有没有枪另说,枪法肯定是比不上在特务一行钻营数年的龟田宁。 两人刚一照面,谭淮书就被击中了手臂,看样子龟田宁没打算要他的命。 川十芽衣子和安里治下看着被云楚又护在身后的谭淮书,两人对视一眼。 龟田宁看着这一幕着实碍眼,吹了吹枪口,说道:“绫香小姐还是快回去睡,天儿已经不早了,明天咱们还要赶路,得趁着组长婚宴那天回去。” 组长婚宴?他们口中的组长便是尚风堂特务科第七行动组的组长橘川奈。 所以,橘川奈要结婚了?和谁?这应是沪城的一件大事。 云楚又心中思索,表情却绝望,说道:“你们要是杀了他,我就自杀!” 一听这话,龟田宁皱起眉,看了安里治下和川十芽衣子一眼,他们此行的任务有两个,一个就是接回橘嘉绫香,另一个,就是秘密处理掉橘嘉绫香的九州男友,谭淮书。 不过,因为一些意外,他们没有去寻找谭淮书,不曾想人却是送上门来。 橘嘉绫香的表现早在意料之中,他们并不怕她寻死觅活,反正人已经在手里了,只需要动用些手段,总能将人全须全尾带回沪城,只要回了沪城,就都尘埃落定了。 他们是特务,生来就是执行任务的料子,怎么可能目标送上门都不解决? 龟田宁刚刚那一枪没直接杀了谭淮书,不过是源于一种猫抓老鼠的快感,想看着这个九州小白脸在自己手里被折磨致死罢了,哪有什么心软? 眼看着三人就要动手,谭淮书身躯紧绷,拳头握的很紧,心头亦是惴惴,他是路遇云楚又,看着她这副打扮与三个生人在一起,心中起疑才跟来的,没想到竟把自己给赔了进去,一路颠沛,好不容易回到绿城,还没见到蔡先生,就要死了? 第455章 孤身上路 云楚又看着三个东瀛特务冰冷的眼神,脸上的惶然也渐渐褪去。 她放下手臂,轻叹一声,长睫微眨,掀着眼皮道:“本来,想让你们活着的。” 话音落下,川十芽衣子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就觉眉心一痛,紧接着意识七零八落,人就仰面倒了下去,这个过程很快,几乎没有任何前兆。 龟田宁也双眼大睁,缓缓倒地,倒是安里治下谨慎许多,稍稍避让,银针只是刺破了他的皮,下一瞬,他举枪就朝云楚又和谭淮书射去! 这个时候他要是还不知道救回来的“橘嘉绫香”是个假的,那就太蠢了。 不过,他才扣动扳机,子弹飞射而出,就看到一抹银光闪过,紧接着,脖颈剧痛,他伸手碰了一下,鲜血淋漓,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转头看去,只对上云楚又淡漠的眼。 这一系列变故只在电光火石间发生,谭淮书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云楚又行至尸体旁,捡起几个悬浮的光团,这三个特务等级都不高。 她拿了好处,便回眸看了谭淮书一眼,淡淡道:“进来。” 她没有去管川十芽衣子等人的尸体,率先进了屋,从火堆上取下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顿时腹部暖融融的,舒坦了许多。 谭淮书进来后,眼神复杂地看着云楚又,嘴唇翕动,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云楚又倒是很平静,抬眸问道:“潇潇姐已经安顿好了?” 谭淮书点了点头,在云楚又对面坐下,把江城的事一一告知:“新金银行里留的钱不少,在江城做生意绰绰有余,你就这么交给我姐姐,不担心吗?” 闻言,云楚又笑了笑,眼尾上挑,看了一眼窗外:“我需要担心?” 谭淮书哑然,是了,她有这种以银针百步穿杨的本事,杀人于无形,怎么会担心有人会背叛她?真要做出了这样的事,怕是往后余生都要躲躲藏藏,担惊受怕了。 两人一番笑谈,倒是把许久未见的生疏给磨掉了一些。 谭淮书看着云楚又这副打扮,轻咳一声,思虑再三开口道:“你……” 云楚又轻轻掀了掀眼皮:“你想问我为什么扮做绫香?” 谭淮书苦笑一声,他就是归途中看到了她,还当是绫香贸然出城,这才匆匆跟上来,没曾想居然是云楚又,只是她扮做这副模样,又与东瀛人混在一处,着实古怪。 云楚又手指轻扣桌面,看向谭淮书:“橘嘉绫香的身份你可知晓?” “身份?”谭淮书一愣,脸上露出茫然之色,旋即道:“绫香是东瀛人,这我早就知道,但听你的口吻,似乎绫香不止是东瀛人,难道她还有什么特别的出身?” 话说到最后,谭淮书神色严肃起来,想到外面已经凉掉的三具尸体,心头凛然。 “你既入了联党,那一些基本的东西应该都听蔡先生说起过。” “沪城早早沦陷,落入东瀛军手中,而其内有一处情报组织,名为尚风堂,尚风堂手眼通天,几乎各处都有人手,不论军情还是特务,几乎什么都有所涉猎。” 谭淮书先是吃惊云楚又竟知晓他和蔡仕戎的联党身份,紧接着皱了皱眉,颔首道:“我的确知道尚风堂,只是,这与绫香有什么关系?” 云楚又摇了摇头:“尚风堂特务科科长,名为橘广智,正是橘嘉绫香的父亲。” 听了这话,谭淮书手臂一抖,一脸的不敢置信。 他知道橘嘉绫香在绿城是由养父母教养,也知道她的养母是东瀛人,可却从未想过她居然还有这样的出身,能在沪城尚风堂担科长一职务,可不是普通人。 云楚又轻瞥他一眼:“外面三人,就是橘广智派遣来接回橘嘉绫香的人。” 闻言,谭淮书心头微紧,转而道:“所以,你是要借用绫香的身份,进入沪城?” 他不是蠢人,话至此处,已经能将始末尽数剖析,但眼神却不赞同,沉声道:“沪城可是东瀛人的心脏要害,你冒充绫香前往,一旦身份被揭露,九死一生。” 云楚又又喝了几口热水,不大在意道:“你也说了,沪城是东瀛人的心脏要害,风险大,好处也不少,若能从中得到一些情报,于九州便是极大的助力。” 谭淮书听着这平淡的语调,浑身一震,心头感动,眼神也带上了肃然。 他曾只是个学医的大学生,但面对东瀛人的侵略,家国罹难,心中愤懑,总想着有一天能报效祖国,蔡先生是他的启蒙恩师,带他走上这条路的前辈。 云楚又的所作所为,着实令他感到钦佩,虽然她只是一个姑娘,但为民族大义,深入虎穴的胆气实在是叫男人也汗颜,不知怎的,心头就生出些澎湃之感。 云楚又一眼就看出了谭淮书的想法,摇了摇头,淡声道:“如今人都死了,我需一人前往沪城,你从江城一路跋涉,手也受了伤,早些回绿城。” 谭淮书嘴唇紧绷,说道:“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我可以帮你!” 云楚又看了一眼他中枪的手臂,好笑道:“帮我?你确定?” 这话一出,谭淮书顺着她的目光垂眼,看到自己的伤口,脸色瞬间涨红。 他结结巴巴道:“我,我虽然枪法准头不好,但我会医术,会治病救人,我能……能给你打下手,而且我对绫香很熟悉,我可以帮你,你一个人去沪城太危险了!” 云楚又眨了眨眼:“会医术?我不会?” 谭淮书哑然,的确,她的医术在蔡先生那里都是被称赞的,哪里用得上他? “再者,你瞧我这模样,难道不足以混淆旁人的眼目?”云楚又垂眸看看自己,她的易容术可是系统给的,不说当世第一,可叫旁人看不出还是很容易的。 谭淮书抿着嘴角不吭声了,她的伪装真的太像了,否则他也不会悄然送上门来。 “你与绫香的事没瞒住橘广智,此行他们本来是要你的命,却因为生了一些变故,叫你侥幸逃过一劫,你若跟我去沪城,恐怕落脚的第一天,人就没了。” 说着,云楚又耸了耸肩,彻底打消了谭淮书的念头。 他是九州人,不会东瀛语,跟着她一起去,除了送掉小命,没旁的用处。 第456章 沪城 谭淮书脸色有些难看,也有些气馁。 他一个大男人,却还没有一个姑娘家有用处,实在是自尊心受挫。 他嘴唇动了动,皱眉道:“那你一个人……” 云楚又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若是真想帮忙,不如尽快回绿城,守好橘嘉绫香,毕竟我最大的破绽就是她,你要能好好看着她,就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谭淮书哭笑不得,尽管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但他的用处居然只这一个? 云楚又可不想继续浪费时间,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给你处理伤口。” 她直接将刀子在火上炙烤消毒,旋即取出了谭淮书手臂上的子弹,后者脸色惨白,紧咬牙关,子弹取出,又敷上了一层药,包扎好,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谭淮书看着慢条斯理洗手的云楚又,信心更受挫了,他果真帮不上什么忙。 云楚又洗干净手,看向谭淮书:“行了,我先走了,你也尽快回。” 这地方虽然是个荒村,人迹罕至,但到底死了三个人,她可没闲心处理尸体,未免招惹上麻烦,早些离开这里才是正道,说着,人就出门离开了。 谭淮书追出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人了,垂眸看看手臂上包扎的伤口,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所以他找过来只是给云楚又找了麻烦,甚至还坏了她的计划? 云楚又离开村子后,霍七就现身了。 “谭淮书回去了?”云楚又手里捏着果子,时而吃一口,很是闲适。 霍七颔首,旋即想到已死的川十芽衣子三人,说道:“东瀛特务死了,夫人前往沪城多了些麻烦,是不是改变计划?等橘广智再派人来?” 云楚又摇了摇头:“不是什么要紧事。” 她的伪装几乎天衣无缝,只要真正的橘嘉绫香不出现,没人能瞧出端倪,留在绿城等待橘广智继续派人,也不知到猴年马月了,她没那么多时间。 虽说有孕对她来说影响不大,但她可不想把孩子生在沪城,总要筹谋一番的。 以雷霆手段拿下沪城这样一个重要军事港口,就能切断东瀛人的老巢,这是个极大的目标,往日还不敢想,但如今手握基建令和兵符,必然能打东瀛军一个措手不及。 她道:“霍湛那边怎么样了?可到江城了?” 霍七沉吟片刻,说道:“按时间算,应是抵达江城了。” 云楚又微微颔首,旋即想起龟田宁的话,半眯起眼,说道:“先前龟田宁说,再过几日就是橘川奈的婚宴,她作为特务科第七行动组的组长,又是橘广智的女儿,排场定然不小,届时应该会有不少东瀛的达官显贵到场,或许,是个好机会。” 霍七微怔,看向云楚又:“夫人的意思是,要在那日动手?” 云楚又耸了耸肩,慢条斯理啃了口果子:“那些可都是东瀛方面的大人物,要真出了事,对他们来说就是莫大的打击,初来乍到,总要给东瀛人一些重礼。” 霍七垂首,恭声道:“夫人说的是,属下会尽快与安插在沪城的据点取得联系。” 云楚又微微眯眼,说道:“不,抵达沪城后,你就藏在暗处,不要冒头,一切交由我来做,霍家军无需牵扯其中,你只需和霍湛联络,让他率军从奉津出发,化零为整,抵达沪城边境,里应外合,截断东瀛军的后路便可。” 闻言,霍七瞳孔一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要内外夹击? 虽说他清楚云楚又的本事,可还是说道:“夫人,沪城守备森严,想入城不是易事,属下知您身手了得,可双拳难敌四手,那里有鬼子的宪兵司令部,人手不少。” 她虽然是冒充橘嘉绫香,为东瀛贵族,可一旦出手就很可能暴露自己,到时候不等霍家军冲破城门,她怕是已成瓮中之鳖,到时候反倒是令霍家军受制于人。 云楚又长睫微眨,回眸看了霍七一眼,平静道:“按我说的做。” 霍七绷着嘴唇,最终只能点头:“是!” 云楚又有背包,里头吃的用的都不少,完全不需要担心路上忍饥挨饿。 抵达沪城时,已经是八天后了。 沪城是一座在国际上都享有盛誉的大都市,更是如今九州最大的城市。 且由于沪城是入海口,交通便利,海运发达,随着沪城沦陷,各国人都在沪城设立行栈码头,划定租界,开办银行,商业发达,文化繁荣,号称十里洋场。 在这里,汇聚着各界精英,革命人士、文人政客、流氓地痞数不胜数。 云楚又看着这座大都市,轻舒了一口气,垂眸看看浑身脏兮兮的自己,半眯起眼。 她自然要以这样的面貌去接手“橘嘉绫香”这个新身份,否则一个大学生,千里迢迢从绿城赶往沪城,一路上光鲜亮丽,不用橘广智怀疑,自己就把自己给暴露了。 思及此,云楚又便朝城门口走去。 随着沪城沦陷,城门口的护卫队也变成了东瀛军。 这些东瀛鬼子扛着步枪,站在城门口,巡视着往来的人。 云楚又刚一出现就被拦下了,东瀛军用嫌恶的眼神盯了她片刻,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串东瀛语,这里的变故瞬间引起了周围众人的注意,目光齐聚。 云楚又咬了咬嘴唇,小声道:“我是来寻亲的,我父亲是尚风堂的人!” 她同样说的是东瀛语,且还是最为正宗流畅的江户口音。 几个守卫的东瀛军面色陡然一变,用诧异的眼神看向云楚又,但态度俨然已经好了许多,一个东瀛人,周围小心翼翼的九州人收回目光,不再关注这边的动静。 很快,云楚又就被“请”进了沪城。 小松有佶是沪城的守城队长,一听手下汇报,说有个来沪城寻亲的乞丐,且她要寻的还是尚风堂里的人,也跟着变了脸色,匆匆忙忙赶来了。 他虽然隶属于宪兵司令部,和尚风堂完全挂不上钩,但后者手握诸多情报,对于东瀛帝国来说是十分特殊的存在,得罪不得,更何况尚风堂还要迎来一桩喜事,这个时候卖尚风堂一个面子不是坏事,至于这乞丐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总要看过才知道。 第457章 橘川奈 小松有佶过来时,云楚又正坐在台阶上,目光怔忪地看着沪城内。 她脸上很脏,衣裳瞧着也如同乞丐,小松有佶不免狐疑,看云楚又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打量与猜忌,这副模样可真不像和尚风堂的人有亲戚关系,难道是什么小人物? 这么一想,小松有佶就变得冷淡起来,问道:“就是你,要寻尚风堂的人?” 云楚又有些拘谨地站起身,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面前穿着军官服的小松有佶,说道:“是的,我,我是从绿城一路逃难过来的,我父亲是尚风堂橘广智。” 她说的是十分流畅的东瀛语,语调清灵好听,倒是与她的乞丐模样不同。 小松有佶神色又缓了下来,刚欲说让人带她去尚风堂,就忽然面色一变,睁大眼看向云楚又,不敢置信地反问道:“你说谁?你说你父亲是谁?” 云楚又似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退,小声道:“橘,橘广智,他是我父亲。” 不是耳背,真是橘广智科长! 小松有佶倒抽了一口凉气,看云楚又的眼神变得慎重又古怪:“你说的是真的?” 橘广智是尚风堂特务科的科长,身份可不一般,是个大人物,他的女儿要真在绿城,肯定是要人去接的,这千里迢迢的,一个人跑过来?可能吗? 小松有佶能作为守城队长,自是有些脑子,不会这么轻易就入套。 云楚又咬了咬嘴唇,从脖颈掏出链子,展示出家徽:“我叫橘嘉绫香,我父亲是橘广智,我姐姐是橘川奈,父亲本派了人去接我,可路上遇到四象党的人,他们为了让我逃走,把人给缠住了,后来一直没跟上来,也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事……” 话到最后,云楚又忍不住垂眸低声啜泣起来,眼泪串串滑落,在脸上留下滑稽的痕迹,却也将她脏兮兮的脸冲刷出了几道雪白,证明她的确是个没吃过苦的美娇娘。 小松有佶越发郑重,橘广智可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思索片刻,他微微垂首,客气道:“绫香小姐不如先行休整一下,我这就去请橘广智科长过来,您这副打扮,他若看到了定也心疼。” 如果是个小人物的亲戚,他也就不管了,可橘广智,那可是他们宪兵司令部都要巴结的人物,再者,过几天那橘川奈还要与藤原家嫡系子弟联姻,往后身份更是不同。 东瀛等级制度森严,贵族和平民是不同的,而他就是个平民军官,努力这么多年,也才混上个守城队长,要是往后能给贵族鞍前马后,也算是有底蕴背景的人了! 如今有这么个攀扯关系的好机会,他自然不能放过,说不准职务还能往上升升! 这么想着,小松有佶态度更友善了,不管这人是不是信口开河,总归是个借口。 一个让他名正言顺与橘广智扯上关系的借口。 听小松有佶说了这话,云楚又脸上立刻露出感激的神情:“谢谢,谢谢你。” 小松有佶大方一笑,旋即召来两个东瀛女人,带着云楚又前去休整拾掇。 云楚又也没拒绝,小松有佶这一出,一来是为了讨好,二来,是为了确认她的身上没有携带枪管利器,否则真要让她见了橘广智,她痛下杀手,那算谁的责任? 他到底没有彻底相信云楚又,到底是不是橘广智的女儿,还得他本人来看。 云楚又坐在浴桶里清洗着身上的脏污,为了取信于人,这几天她就这么忍着过来了,如今到了沪城,也总算得收拾的干净些,至于待会要见橘广智,她却是半点不慌。 左右如今她已经入了沪城,若是没有兵符,她恐怕还真得伏低做小,但如今嘛,双方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已经调转了,她入了沪城,那这里头的事儿可就是她说了算了。 依她如今的本事,要于众军中取敌军将领首级,几乎不是难事。 更何况,她如今顶着橘嘉绫香的身份,只要不露馅,这沪城几乎任她来去,隔三差五杀个东瀛高官,得一些机密情报,都是手到擒来的。 当然,她还是很看重橘川奈的婚宴,那才是她真正施展手段的场合。 云楚又从浴桶出来,穿上他们准备好的衣裳,又擦了擦头发,描绘了一下妆容。 她脸上覆着材质特殊的易容物,不用特别的手法清洗,是掉不了的,更难以被人发现,这么一收拾,清丽如栀子花的轮廓就显了出来,几乎和橘嘉绫香一般无二。 两个东瀛女人连声夸赞,态度十分恭敬。 不知过了多久,小松有佶过来了,他客气道:“绫香小姐,你姐姐川奈组长到了。” 云楚又眸子微闪,她这个在绿城生活多年的小女儿一朝归来,橘广智态度竟如此敷衍,连看都不来看一眼,打发了橘川奈过来,不知是太过谨慎,还是压根不看重。 她想了想小说里,真正的橘嘉绫香为了给谭淮书复仇,回到沪城的场景。 那时,橘广智似是亲自见的她,所以,这是怀疑上她的身份了? 云楚又略一凝思,脸上露出紧张担忧的表情,却还是依言开了门,乍一看到收拾干净的云楚又,小松有佶一脸震惊,看着这张似曾相识的脸,心头更有把握了。 外头那位橘川奈组长,是出了名的冷,但耐不住人家长得好看啊! 而眼前这个,先前乞丐模样且不说,收拾干净了,两人几乎像了个七八成,要说不是亲姊妹怕是都没人会信,而且她还有橘氏家徽,这人肯定是橘广智的女儿无疑了! 这么想着,小松有佶就搓了搓手,十分激动亢奋。 云楚又越过他的肩,往后看了看,没看到人还有些失落,小声道:“我姐姐呢?” 小松有佶笑了笑,伸手道:“绫香小姐,请,川奈组长正在外面等着。” 云楚又微微颔首,跟着小松有佶出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女人。 橘川奈,她的名字倒是如雷贯耳。 第458章 橘氏二小姐 她瞧着约莫二十三四岁,穿着一袭东瀛军装,手上戴着雪白的手套,头发在脑后盘了发髻,罩在军帽下,整个人显得十分英姿飒爽。 橘嘉绫香生的的确和她有七八成相似,五官精致漂亮,不过,两人气质完全不同。 一人是小家碧玉的初恋,一人则是高傲冷漠的女王。 橘川奈身后跟着一行人,如众星捧月一般,在云楚又出来的刹那,她的目光也定格在了她的身上,对于这个远在绿城,多年没有接回来的妹妹,橘川奈也是陌生的。 不过,单是她顶着这么一张脸,就没人会怀疑她的身份。 橘川奈沉吟片刻,大步上前,上下打量着云楚又,冷硬开口:“你是怎么回来的?” 她没有第一时间怀疑云楚又的身份,而是问出了这个直白的问题。 从绿城到沪城,距离可不算近,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生,却安然无恙回到沪城,这种概率着实太小,容不得她不谨慎。 云楚又看着橘川奈,脸上露出一丝委屈:“姐姐,我回来,你不高兴吗?” “这一路上我都绕着山林走,唯恐路上遇到什么人,起初差点被四象党捉住,是川十芽衣子他们拼死相护,我才能回来,你……你问我这些,是怀疑我吗?” 她说着说着,眼圈就跟着红了,精致的小脸上挂着泪痕,瞧着可怜兮兮的。 橘川奈眉头紧锁,她日常接触的都是些特务或敌奸,和这样三两句话就哭鼻子的姑娘家还真没打过交道,但思及她是自家亲妹,橘川奈还是强忍下不适。 她道:“你需得把这几天的事全部告诉我,包括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橘川奈语气依然冷漠,看不出多少姐妹亲情,说完便带着人转身走了,走到一半,看云楚又依然站在原地流眼泪,颇有些头疼,沉声道:“还不跟上!” 云楚又抹了抹泪,眼底划过一丝幽光,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小松有佶松了口气,既然把人带回去了,那就说明身份没什么问题,他这次当了个中间人,也算是结了个善缘,若能因此和藤原家说上几句话,就更好了。 小松有佶想着,忍不住咂了咂嘴,幻想着美好的未来,心情大好。 橘川奈带着橘嘉绫香上了车,后者就开始小声讲述起这几天的事。 刨除谭淮书那一茬子,她所述可都是真的,半真半假,倒叫橘川奈冰冷的神色稍稍缓和,她转头又认真打量了橘嘉绫香几眼,声音缓和道:“家徽呢?” 云楚又抬眸看看橘川奈,从脖颈掏出家徽,递给橘川奈。 后者仔细摩挲着家徽,逐渐放下戒心,将家徽还回去,重新系在了橘嘉绫香脖子上。 她声音虽冷,眼中已经多了几分关怀:“往日你在绿城,我们从未见过,难免多了些疑虑,你不要放在心上,回到沪城就好了,往后好好当你的橘氏二小姐,旁的就不要管了。回家,父亲已经在家里候着了,他也是关心你的。” 听云楚又絮絮叨叨说了一路,又实在没什么端倪,橘川奈也松了口气,先入为主信了她的身份,言语间也多了几分长姐的热络与亲昵,倒是与她表现出的性子不相符。 毕竟是一家人,橘川奈就是再冷漠,也实在对这个小兔子一样无害的妹妹冷脸。 一路顺利抵达了橘家在沪城落脚的洋楼,偌大的花园中央,是喷泉式的雕塑,洋楼十分气派,看着应是翻新过的,在沪城住这么大的宅子,任谁都知主人家有权有势。 云楚又抿了抿唇,跟着橘川奈进了这奢华又气派的洋楼。 大厅里,一个中年男人正穿着宽松的服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手边是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很快,副官惊喜的声音响起:“科长,二小姐回来了!” 男人听到声音,动作微顿,放下手里的报纸,抬头看了过去。 大门打开,云楚又跟在橘川奈身后进了大厅,目光扫过屋里的众人,有神色喜悦的副官,有忙着干活的佣人,每个人都神色各异,但众人的中心都是落座在沙发上的人。 一个温文儒雅的中年男人,身量看着不高,但长得很不错,戴着一副眼镜。 在云楚又眼中,这个中年男人脑袋上顶着硕大的lv14字样,大佐级别的东瀛军官,虽说死在她手里的东瀛军官不少,但大佐级别也算稀罕了。 显然,这人就是尚风堂的高层人士,橘广智了。 云楚又露出怯弱的表情,躲在橘川奈身后,没敢上前,后者皱了皱眉,提着她的领子站出来,严声道:“你是橘氏的二小姐,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作甚?” 她在沪城向来有着十分响亮的名号,可不想亲妹是这副怯弱拿不出手的模样。 “父亲,人已经带回来了。”橘川奈拎出云楚又,大步走到沙发边报告。 橘广智虽然是她的父亲,但更是她的顶头上司,父女俩到底与普通父女不同。 说话间,橘川奈抬头看向橘广智,微不可察地朝他点了点头。 初次碰面,没什么问题,但具体的还要再前往绿城调查一番。 橘广智的女儿,橘川奈的妹妹,橘氏的二小姐,这些身份交叠在一起,必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能让任何人混淆,否则带给帝国的打击是巨大的。 橘广智看向云楚又,目光触及她惊怕的眼神时,半眯起眼,片刻后,语气平静道:“平安回来了就好,带她回房间好好休息。” 橘川奈微微躬身,颔首,拉着云楚又的手上了楼。 她推开一扇房间的门,目光扫过屋里,说道:“这是你的房间,我还要回尚风堂一趟,你歇着,有事就喊人。” 云楚又小心翼翼点了点头,目送橘川奈离开,随着房门关闭,她眼神里的怯弱也尽数褪去,站在窗边,看着一辆辆汽车疾驰而去,神色冷淡。 橘广智对待她这个小女儿,态度着实有些古怪,哪怕是待价而沽的商品,可数年未见,总会有些父亲的动容,可惜,没有,他甚至没有靠近她一步。 看来,在她的身份没有得到彻底证实前,要被橘广智盯上了。 毕竟是特务头子,谨慎是第一要务,否则早就被人剐了,她早有猜测,也不觉得遗憾,若是头天回来就和橘广智抱头痛哭,倾诉父女多年不见的情怀,也挺怪的。 总归进了沪城,又和橘广智橘川奈同处一个屋檐下,已比预想的好许多了。 第459章 仙乐门 尚风堂。 橘广智坐在办公桌后,看着站姿笔挺的橘川奈,抽了一口香烟。 他推了一把鼻梁上的眼镜,平静道:“你妹妹的事,你怎么看?” 橘川奈沉吟片刻,说道:“绫香瞧着没什么问题,我摸了她的手,不是常年拿枪的人,性子长相说辞都瞧不出问题,应是正常的,毕竟她在绿城的事也鲜有人知。” 橘广智半眯起眼,旋即抬眸看向橘川奈:“明天藤原家的人就到了,你亲自去接。” 橘川奈垂眸,躬身应了一声,这才离开橘广智的办公室。 “组长?”她刚出门,一个年轻男人就迎了上去,眉眼间满是关怀。 橘川奈冷冷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去了地牢。 男人苦笑一声,看着橘川奈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追上去:“前些时候捉到的代号名为‘黑夜’的九州特务,已经要撑不住了,要不要请医生来给他瞧瞧?” 橘川奈秀眉紧皱,冷声道:“好不容易抓了个重要人物,不能让他死了,让医生给他看,用最好的药!务必要逼出他手里的人员名单,沪城也该好好清理清理了。” 男人看着她的侧脸,眼中划过一抹柔意,恭声道:“是!” 尚风堂的事云楚又并不知道,她舒舒服服睡了一觉,起来时,天已经暗了。 云楚又下了楼,看着忙活的佣人,问道:“父亲和姐姐还没回来?” 一个年纪稍大,面容严肃的佣人上前来,用地道的东瀛语回答:“老爷和大小姐还要去迎接藤原家的先生太太,今天就不回来了,小姐需要什么尽管吩咐我们。” 云楚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客气道:“那就煮一碗面。” 佣人应了,旋即退下。 云楚又在大厅餐桌旁坐下,瞥了一眼四周,朝一个年轻的女佣招了招手。 女佣脸色微白,似很为难,左右环顾一圈,才小心靠近云楚又,低声道:“小姐有什么事吗?” 云楚又羞涩一笑:“我刚从绿城回来,听说家里要有喜事了,就想着多问问。” 闻言,年轻女佣松了口气,直起腰杆,用流畅的话语道:“是藤原家的少爷,大小姐要与藤原家少爷结婚了,就在沪城办婚礼,排场肯定不会小的!” 提及此事,女佣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作为远赴千里来谋生的东瀛人,能寻到这样一份工作已经是极幸运了,橘氏,藤原氏,可都是东瀛赫赫有名的家族,两大家族联姻,对整个东瀛来说都是大动荡。 他们这样的佣人,到了那天也能得到不少赏钱,虽说是异国他乡,但能多赚些钱,往后回了东瀛,也能过上好日子,说不定还能一直在橘氏工作呢! 又听着女佣絮絮叨叨半晌,云楚又也算是了解了这桩喜事。 橘川奈在特务科行动组堪称赫赫有名,是沪城一朵十分璀璨的东瀛之花。 而这样一朵花,喜欢的人自然不在少帅,不过橘氏早与藤原氏定有婚约,橘嘉绫香数年来都在绿城,没什么名声,自然不是藤原家的第一人选,橘川奈当仁不让。 藤原氏是东瀛最煊赫的家族,其势力遍布,连皇室都需给其三分颜面。 橘氏早已没落,能攀上这门亲事,还是靠着祖祖辈辈与藤原家良好的姻亲关系。 思索间,面条也上了桌,一碗简简单单的乌冬面。 云楚又吃饱喝足,就回了房间,看了一眼窗子离地面的高度,眯了眯眼。 既然橘广智和橘川奈今晚不回来,那她出去活动活动就更方便了。 夜深人静,一道黑影轻飘飘从二楼落下,迅速消失在花园中。 云楚又走在沪城的街上,她褪去橘嘉绫香的模样,变回了自己,作为十里洋场,夜晚也一片喧闹,灯红酒绿,甚至比白天里还要热闹几分。 她伸手拦下一辆黄包车,说道:“去沪城最热闹的舞厅。” 歌舞厅永远是打探消息最方便,最便捷的地方,初来乍到,还是要将沪城的东瀛势力划分清楚,才能思索从何处下手,包括橘广智和橘川奈,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黄包车夫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一路上嘴也没闲着。 车夫是九州人,说道:“小姐是刚来沪城?咱们这夜景最是漂亮,不过自从东瀛人占了这地儿,也没人大晚上出来闲逛了,哎,小姐日常还是不要出来抛头露面的好,你生的漂亮,万一被东瀛人给盯上,谁都救不了你!那舞厅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云楚又听着车夫闲话,没有搭腔,黄包车穿过马路,走了约莫十多分钟,就到了目的地,一条灯火通明的街区,一处十分复古繁华的歌舞厅。 舞厅外张贴着巨大的海报,上面是一个粲然而笑的漂亮女人。 仙乐门舞厅。 云楚又下了车,丢了一枚大洋在黄包车夫手中。 在东瀛人眼皮子底下讨生活,自然过得艰难,一枚大洋足够他一个月不愁吃喝了。 车夫收了洋钱,暗道这小姐大方,看她盯着海报看,便热情介绍道:“小姐,这位可是仙乐门舞厅的台柱子,金兰小姐,许多有钱人日日包她的场子哩!” 云楚又又抬眸看了一眼海报,转身进了仙乐门舞厅。 作为沪城最热闹的舞厅,仙乐门比之绿城的彭琴乐斯舞厅要奢华的多。 一进门,就是悠扬悦耳的唱曲,舞台上,穿着清凉的舞女摇晃着身躯,正中一个女人正站在复古的麦克风前,红唇张合,唱着歌,台下舞池里也是拥在一起的男男女女。 云楚又扫过一眼,唱歌的女人并不是所谓的金兰小姐。 她从迎宾的陪侍手中端过一杯香槟,转头在一处空位上坐了下来。 空位两边都坐了人,其中一个就是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穿着十分体面的西装,手里还摇晃着一杯酒,微微眯眼欣赏着舞台上的歌曲,不知是东瀛人还是九州人。 要打探消息,自然要从有身份地位的人下手,普通人知晓的怕是还没有她多。 第460章 野泽大佐,安庆帮 云楚又端着香槟,刚站起身,就素手一歪,将酒液都倒在了公子哥脚边。 她忙弯腰致歉,神色很是不好意思:“啊,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公子哥因脚边的酒液倏然起身,刚想发怒,却对上云楚又漆黑漂亮的眼睛,所有斥责的话都被吞了下去,深吸一口气,大方道:“没关系,只是一件小事。” 云楚又感激一笑:“先生还真是风度翩翩,难怪旁人都道沪城公子哥最是温柔。” 蔡霈昌被这话吹捧的有些飘飘然,目光忍不住偷偷往云楚又身上瞧,看她穿着打扮都十分普通,便知没什么家世背景,但一张脸却着实漂亮,秾艳夺目。 他重新坐下,转头与云楚又搭话:“听小姐的语气,是从外地过来的?” 云楚又敛了敛眸,微微颔首:“我没什么家人,听闻沪城可以做工,赚到钱,就千里迢迢跑来了,只是瞧着仙乐门这场面,我有些胆怯。” 闻言,蔡霈昌一愣,又左右打量了云楚又几眼:“你想当舞女?” 云楚又咬了咬唇:“这兵荒马乱的,我一个女人也没什么出路……只能……” 沪城是座不夜城,少不了花枝招展的舞女和陪酒女郎,这个职业虽说为人不齿,但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年代,舞女收入不菲,许多良家女子都对这个职业趋之若鹜。 蔡霈昌一脸可惜地看着云楚又,这么漂亮的女人,却要当舞女,自甘堕落。 云楚又自然察觉到了他眼底的轻蔑,没说什么,脸上却露出了憧憬的目光,说道:“我听人说,金兰小姐是仙乐门的台柱子,一日都能赚百来个洋钱,我要是能像她一样就好了,这样说不准往后都能在沪城租界买套房子落脚呢。” 听到这话,蔡霈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似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云楚又眉尖一蹙,不满地看着蔡霈昌:“你笑我作甚?那金兰小姐长得还不如我好看,我要是成了仙乐门的台柱子,保准比她要红火许多!” 蔡霈昌脸色微变,连忙环顾四周,压低声音斥道:“你不要命了?什么话都敢说!” 云楚又眸子微闪,脸色也跟着白了,小声道:“我,我什么也没说呀!” 蔡霈昌连连翻着白眼,没好气地道:“你还什么都没说呢?知道这是哪儿吗?仙乐门!你在仙乐门编排金兰小姐,真不怕被一枪毙了?” 云楚又微讶:“我哪有编排?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蔡霈昌一噎,仔细看了看云楚又,却又不得不承认,金兰小姐虽说名声远扬,背后又有人给撑腰,但长得确实没有眼前这女子好看,说不得未来还真有可能把人给替咯。 这么一想,蔡霈昌打开折扇晃了晃,又觑了云楚又两眼,不介意结个善缘。 他道:“金兰小姐和宪兵司令部的野泽大佐关系密切,在沪城可不是一般人能招惹的,我劝你谨慎些,莫要着急出头,否则得罪了人怕是赚不到钱,反倒丢了小命。” 云楚又倒抽了一口凉气,压低声音道:“宪兵司令部?大佐?!” 蔡霈昌看着云楚又吃惊的表情,暗道这外地来的乡下姑娘就是没见过世面。 他点头道:“你也知道沪城如今是什么情况,都是东瀛人说了算,宪兵司令部更是惹不起,你想在仙乐门出头怕是不容易,倒不如换个旁的舞厅试试。” 云楚又一脸萎靡,旋即抬头看看舞台上唱歌的女人,又有些不服气,说道:“我今天晚上过来就是想听金兰小姐唱歌的,她今天晚上会登台吗?” 蔡霈昌摇晃着扇子,摇了摇头:“金兰小姐可是台柱子,除非来了大人物,不然很少登台的,今儿晚上这么安静,怕是人都没过来。” 闻言,云楚又有些气馁,看着舞台不说话了。 她眼底神色淡淡,轻轻撩了撩长发,果不其然,能在仙乐门这样的地方声名远播,怎么可能寻常,宪兵司令部的野泽大佐,这职位与橘广智相当,是个大人物。 要不,第一个目标就定这位野泽大佐?只是不知他什么时候会来仙乐门。 虽说她自诩本事大,能悄无声息间取人性命,但宪兵司令部那种地方有东瀛军日夜把守,她想进入其中可不是易事,保守起见,在仙乐门动手要更方便些。 情报没什么头绪,当个收割东瀛高级军官性命的绝命杀手还是没问题的。 她来沪城,就是为了把这里搞的一团乱,从而内外夹击,直取敌人咽喉。 蔡霈昌看云楚又不吭声了,只当她是心中生出了怯意,不敢再与金兰小姐争锋,也没再说什么,殊不知这位人畜无害的漂亮姑娘,心头竟生出了这么可怕的念头。 舞台上一曲毕,舞女也退了下去。 蔡霈昌百无聊赖扇着扇子,目光时不时落在云楚又身上,忽然,他晃动的扇子微微一滞,转头看向舞台,一个身材纤细窈窕的女人,身着火红的旗袍,缓缓上了台。 蔡霈昌激动起来,连忙伸手去拍云楚又:“来了来了,金兰小姐来了!” 云楚又眸子微闪,也来了兴致:“这位就是金兰小姐?” 她还真没想到,原本以为今天晚上要铩羽而归了,没想到这金兰小姐竟然登台了,那是不是意味着目标今晚会出现在仙乐门舞厅? 蔡霈昌也很激动:“是啊,没想到金兰小姐今晚登台,怎么都没把消息放出去?” 两人说话间,舞厅外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为首的是个身着长衫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瞧着其貌不扬,但拥趸甚多,一看就知道是个有身份背景的。 云楚又目光从他身后扫过,一众拥趸行走间并无军人的铁血凌厉,反倒十分闲散,这样一伙人定是和军方无关,而在沪城能这般张狂的,除了安庆帮也没旁人了。 果不其然,一看到这些人,原本喧闹的仙乐门陡然安静下来。 蔡霈昌也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还不住给云楚又使着眼色,让她低下头去,千万别让人注意到,不过,他算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云楚又没理会他。 须臾,那行人竟注意到了云楚又,有人在为首的中年男人旁边耳语了几句,后者看了过来,很快就眼神微亮,点了点头,便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蔡霈昌心头咯噔一声,心头不免为云楚又感到可惜,这么漂亮的美人,马上就要成为旁人的玩物了,她甚至什么都不懂,只是个来沪城谋生的可怜人。 想归想,蔡霈昌的身体却十分诚实,挪着坐远了些,生怕殃及池鱼。 第461章 过了今晚,她就是我的人 云楚又没动,眼神淡漠地看着不怀好意走来的人。 四十年代风起云涌,军阀混战,帮派林立,安庆帮就是盘踞沪城,势力就强的一个帮派,早年是漕运水手中的一种行会性秘密结社,与官方作斗争。 安庆帮徒众十万,各行各业入帮者众,其中一些头目勾结军阀政客,霸占一方。 他们开设赌场妓院,贩运毒品,绑票勒索,坐地分赃,又用搜刮来的巨额投资工商业,如今,东瀛特务机关也利用安庆帮进行着汉奸活动,用以对付潜藏的九州地下党。 安庆帮手下门生众多,三教九流都有,真要放冷枪,便是防不胜防。 前些时候,隐藏在沪城的军统特工,便暗杀了一位投靠东瀛的安庆帮大佬纪云杉。 所以,安庆帮与东瀛人乃至四象党的关系,十分微妙,今晚倒是稀奇,安庆帮竟然会派人来看金兰小姐登台,不是说后者与宪兵司令部的泽野大佐关系密切? 云楚又按兵不动,看着安庆帮的人走近,吊儿郎当打量了她几眼,嘴里叼着烟笑:“小姐也是来仙乐门玩的?嘿,我们大哥瞧上你了,想和你喝一杯,捧个场?” 来邀请云楚又的小弟也不敢太不客气,他心知这么漂亮的女人一旦入了大哥的眼,往后说不定还真能青云直上,到时候,万一记恨他这个当小弟的,那就惨了。 他们这些人虽然脑袋绑在裤腰带上过日子,但有一点,那就是识时务。 云楚又手里摇晃着香槟,扫了一眼众人之外的中年男人:“你们大哥?什么人?” 她是来调查消息,搜索情报的,想让她过去,总得有些利用价值才行。 那小弟一听这话,就知道有门儿,不用来硬的,呵呵一笑,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我们大哥可是安庆帮名源堂的堂主,黑爷身边的得力人物,今儿晚上是专程过来听金兰小姐唱曲儿的,恰好你走了运,入了我们金爷的眼,往后保管你吃香喝辣!” 一旁的蔡霈昌虽然离得远,但还是把安庆帮小弟的声音都收入了耳中。 他打开折扇,小心翼翼瞄了云楚又一眼,心头感叹,她这运气着实是够差的,竟恰好被安庆帮的金大虎给看中了,这金大虎最是好美色,时常流连风月场所。 他最近,就是看中了金兰小姐的美貌,想将人收入后宅,当个姨太太。 不过,这位金兰小姐和宪兵司令部关系密切,金大虎虽然算是安庆帮一个颇具势力的人物,却也不敢来硬的,只能时不时砸钱来捧个场子,想借此夺得金兰小姐芳心。 金兰小姐到底只是个伶人,谁都罪不起,只能左右逢源。 云楚又半眯起眼,若有所思道:“名源堂堂主?很厉害?” 安庆帮小弟愣了一下,狐疑地看了看云楚又:“外头来的?我们安庆帮在沪城共八个堂口,每个堂口门生近万,那可是响当当的大人物,你居然问这个?!” 知道是个乡下来的,安庆帮小弟眼神都变得轻蔑了许多。 云楚又沉吟片刻,看了一眼正站在台边,与金兰小姐搭话的金大虎,倏尔弯了弯唇角,颌首道:“行,过去瞧瞧。” 这金大虎明显对金兰小姐有意思,而后者又和泽野大佐有关,一个女人,在这么多大人物中间游走,却至今安然,要说她只是个卖唱的伶人,她可不信。 云楚又把酒杯放下,跟着安庆帮的小弟走到了金大虎面前。 这金大虎长得平庸,身材平庸,脸上笑容也宛如弥勒佛一般,着实看不出竟是手下有近万门徒的安庆帮堂口堂主,不过,她一走近,这金大虎的目光就转到了她身上。 这人眼神黏腻,带着一种令人厌恶的猥琐。 “这位小姐,走,包间儿已经开好了,咱好生喝两杯。”金大虎看着云楚又,心里格外得意,果不其然,长得再漂亮的女人,一听他的名头,都得过来投怀送抱。 说话间,金大虎粗胖的手就欲要揽上云楚又的腰肢,后者眸子微眯,轻轻一闪,便率先朝楼上包间走去,金大虎摸了个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了看窈窕美人,不仅没生气,反倒嘿笑一声,脸上颇有些兴味儿,也大步跟了上去。 舞台上,金兰小姐目送他离开,又看了看云楚又,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她垂下眼,等着金大虎入了包间,就要开始献唱了。 这世间可怜人实在太多,她管不了那么多,有的人偏就那么倒霉。 云楚又进了金大虎安排的包间,她垂眸看了一眼,台下舞女已经开始跳了。 金大虎迫不及待跟着云楚又进来,直接安排小弟都在外面等着,一进来,他就忍不住搓了搓手,笑道:“来来,坐,咱们坐下听曲儿,吃着糕点喝着茶,岂不妙哉?” 云楚又瞥了他一眼,依言坐下,看着楼下已经开始咿咿呀呀唱起来的金兰小姐,说道:“金爷今晚不是为了金兰小姐来的吗?怎么还将我给唤了上来?” 闻言,金大虎咧嘴一笑,不在意地摆摆手:“金兰过了今晚就是我的人,着什么急?倒是你,生的如此标致,整个沪城都寻不出第二个,美人儿,你打哪儿来啊?” 云楚又黛眉轻挑:“哦?金兰小姐答应入你的后院,做你的妻妾了?” 金大虎哼哼一声,眼睛微眯:“听你这语气,你也知晓金兰与那野泽大田的事?” 倘若不知道,问这句话简直是多此一举,依他的能耐,拿下一个仙乐门的台柱子不是手到擒来?那野泽大田总横插一杠子,当真是浪费了他不少时间! 云楚又轻叹一声:“金兰小姐还真是好命,在仙乐门当着台柱子,还有宪兵司令部的大佐和安庆帮的堂主为她争风吃醋,只是,金爷是怎么逼的那野泽大佐退让的?” 这略显吹捧的话语落入金大虎耳中,着实令他身心舒畅,不过,他却是摇了摇头,语气不无得意地道:“这可是机密,不容与外人道也。” 第462章 潜伏的间谍 金大虎自以为这话一出,勾起了美人儿的好奇,定会撒着娇来追问。 他悠闲地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还来不及抬眼,面色就变了,手里的茶盏也微微一颤,好悬没有直接掉在地上,忽听眼前的美人轻声道:“金爷可要拿稳了。” 金大虎没动,脖颈上抵着的锋利军刀,怕是能轻易割断他的喉管。 他缓缓放下茶盏,用郑重的眼神看向云楚又:“练家子?谁派你来的?” 金大虎遭遇过不少暗杀,是见过世面的,自然不会轻易被吓到,他素爱美人,暗杀他的也多以女杀手为多,不过,再厉害又怎样,最后不还是没能杀了他? 他十分冷静地询问,云楚又却轻笑一声:“现下你才是阶下囚,该是你来回答我。说说,金兰小姐为何过了今晚就是你的人?你和泽野大田之间发生了什么?金爷若是回答的让我满意,此事便作罢,若我不满意,轻易邀我过来,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声音轻缓,不疾不徐,却让金大虎脊背发寒,脖颈上的刀锋也如同催命符。 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明明是一个娇弱美人,说出的话也足够温柔,却好像谈笑间就能取了他的性命,这是一种亡命之徒的直觉,此女,不能招惹。 金大虎深吸一口气:“我可以告诉你。” 云楚又颔首,拿出一支肾上腺素,朝着金大虎的手臂刺了进去。 金大虎面色骤变,尖声道:“你给我注射了什么?!” 这年头,各式各样折磨人的毒药,都是以注射器注入手臂的,金大虎自然害怕。 他声音太大,门外瞬间响起了敲门声:“金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云楚又收回用匕首的刀刃拍了拍金大虎的脸,低声道:“这可是好东西,便宜金爷了,不过,有些事可得说清楚,不然,我这匕首却是不长眼的。” 金大虎胸口剧烈起伏,不知到底是那药有问题,还是心理作用,总觉得一股疼痛感从手臂蔓延而出,直达四肢百骸,这种未知的恐惧让他脸色煞白。 他冷声道:“没事!” 外头的小弟闻声没了动静,云楚又也收起匕首,重新落座。 她把用完的注射器扔在了桌板上,从容道:“国外弄来的小东西,吓着金爷了?” 金大虎目光放在注射器上,心头又是一寒,这种形式的注射器十分少见,材质都十分稀罕,这里头的药一定不简单,他到底是招惹了哪路神仙?倒了血霉! 金大虎暗骂自己色迷心窍,脸色也有些难看,看着云楚又道:“你想知道东瀛人的事儿,是军统的人?还是地下党的?” 云楚又但笑不语,看着金大虎的眼神却逐渐冷漠。 金大虎噤声,知晓是自己的猜测让对方有些不愉快了,闭了闭眼。 他说道:“昨天我的人抓了个联党特务,后来才知道此人是一直潜伏在宪兵司令部的间谍,不知拿了什么情报,出逃后遭到东瀛人追杀,我逮着人了,自然要拿去和野泽大田做交易,一个联党特务换闻名沪城的金兰小姐,你说这桩买卖值不值?” 云楚又纤细的手指轻扣桌面:“潜伏在宪兵司令部的联党间谍?” 她没想到这件事里竟还有联党的影子,这么说起来,这事儿不管也得管了。 云楚又抬眸看向金大虎:“听你的口吻,交易还没成,莫不是就是今晚?” 金大虎一顿,冷笑道:“你倒是敏锐,怎么,对这个联党间谍感兴趣?” 云楚又听着他试探的语气,红唇微弯,眉眼却是冷的,素手一扬,一根细若牛毛的银针便破空而出,直接从金大虎耳垂上扎了过去,这一瞬,他甚至没反应过来。 金大虎伸手摸了摸耳朵,上面只有一丝细微的血迹。 他忍不住回头看去,就见一根银针牢牢刺入墙上的画,入墙三分! 金大虎倒抽了一口凉气,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云楚又,面如金纸,这么一手飞花摘叶入木三分的本事,就是武学大师都办不到,这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本身做的就是刀尖上舔血的买卖,最是清楚这手本事用于暗杀会有多厉害。 试问,大庭广众,人山人海,目标被保护的水泄不通,一根银针破空而出,一点声音都没有,谁能发现?再多的人,真的能护得住这个目标? 而目标一旦身亡,那弹射出银针的人能发现吗?对方不借助机弩,外力,凭空屈指一弹,半点痕迹都不留下,杀人越货几乎无往不利,得罪了这样的人,往后余生可睡不好觉了,金大虎心中惴惴,脸色阴晴不定。 云楚又指尖把玩着银针,抬眸看向金大虎,声音冷淡:“金爷,我的事你少打听,我问的事,你如数告知便好,多余的实在令人心烦。” 金大虎表情不断变换,最后归于平静,说道:“是,今晚我会和野泽大田在仙乐门做交易,那个联党间谍手里握着的情报怕是不简单,否则野泽大田不会那么爽快。” 云楚又颔首,问道:“人在哪儿,我要见他一面。” 既然今晚是在仙乐门做交易,那人肯定被金大虎给带来了。 金大虎面色又变了,虽然早猜到这个女人和联党有些关系,但她提出这样的要求,还是让他十分不满,马上野泽大田就要到了,若到时候交不出人,也是极大的麻烦。 到了他们这样的位置,诚心非常重要,他耍了野泽大田的话,安庆帮和东瀛军之间维持的表面和平可能会就此打破,所以这个间谍很重要,他不能把人交出去。 “怎么?不愿意?”云楚又似笑非笑地看着金大虎,眼底却没有笑意。 金大虎面色青白交错,咬牙道:“人我能让你见,但不可能让你带走。我的人都在仙乐门周围埋伏,你逃不了,再者,野泽大田可不是好耍的,他今晚一定会带不少人过来,出了事,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你的危险对我来说也就没什么用了。” 云楚又冷笑,对他哈巴狗的言论给予鄙夷,挥挥手道:“别废话。” 金大虎平日里威风八面,借着黑爷的光,在这十里洋场几乎能横着走,哪里吃过这种暗亏?一时间也气得不行,可到底顾及自己中了毒,还有这女人的本事,不敢多言。 他平息了一下心头的怒火,朝门口喊道:“衡二!把人带过来!” 第463章 人我要了 门口的小弟衡二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金爷,野泽大佐还没来呢!” 金大虎能不知道?对这多此一举的话更恼恨:“别废话!把人带过来!” 衡二不敢再说,忙驱使人去把联党的间谍给带过来,等待的过程中,云楚又十分悠哉听着舞台上金兰小姐的献唱,很柔媚的嗓音,跟了金大虎可算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至于金大虎,却没有半分心思,满目愁容。 两人等了许久,衡二都没有带人过来,眼看着交易时间都快到了,金大虎也有些坐立难安,云楚又则看了他一眼:“金爷,你可要知道逗我玩的下场是什么。” 金大虎满嘴苦涩,皱眉道:“人就在车上,不可能这么久不来。” 云楚又若有所思,忽然,外头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门被敲响,门外是衡二喘着粗气的声音:“金爷,刚刚出了点事,有人来救人,被咱们的人给扣下了。” 金大虎双目一睁,下意识看了云楚又一眼,以为她的同伙。 云楚又却下颚微扬,示意金大虎叫人进来。 金大虎满心复杂,很识时务地道:“把人带进来!” 衡二松了口气,打开门,带着两人进了包间。 他率先看向金大虎,见后者没有被威胁,才放下心来,旋即看了一眼认真听曲儿的云楚又,眼神略有些疑惑,都这么长时间了,这女人怎么瞧着还全须全尾的? 衡二不由得起了个心眼儿,毕竟把女人叫来却不动,不是金大虎的风格。 而金大虎也察觉到衡二的紧绷,悄悄与之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 衡二瞳孔一缩,转头就举起了枪,枪口对准云楚又,冷声道:“不要动!” 金大虎一颗心稍稍提起,不动声色扫了一眼云楚又,她听到动静后才回头看过来,衡二眼神微厉,十分利落地扣动扳机,但下一刻,一颗子弹便率先迎面飞来。 云楚又手腕一转,把玩着手里的枪,这段时间改用针杀人了,手有些生了。 衡二痛呼一声,手腕软软歪了下来,枪也跟着掉到了地上,听到动静,外头把守的小弟一窝蜂涌了进来,云楚又看向金大虎:“金爷这是什么意思?不想活了?” 她声音平静,眼中却满是嘲弄的笑意。 金大虎对上她的目光,轻咳一声,稍稍避开,高声道:“都下去。” 这个女人身手太快了,想把人制住是不可能的,是他想当然了。 衡二抱着手腕,脸色痛苦,眼神惊惧地看着云楚又,这美人还是他刚刚亲自邀请过来的,他刚刚分明看了,她身上没有可以藏枪的地方! 云楚又站起身,金大虎和衡二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她没理会两人,看向被带进来的两个男人。 两人年纪都不大,三十岁左右,穿着朴素,一人浓眉大眼,身高比常人矮了几分,下颚有着些许凌乱的胡茬,一人浑身染血,五官干净爽利,眼神却异常狰狞。 在云楚又打量两人时,他们也在看她。 这是个意料之外的人,据他们打听到的消息,今晚的交易中没有女人。 不过,从她与金大虎的对话,以及开枪的举动来看,应该与金大虎不是一伙人。 面容端正干净的男人突然吐了一口血,他身旁略矮,有些颓丧感的男人面色一变,想开口说什么,可顾忌着眼下紧绷的气氛,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神担忧地看着他。 云楚又皱了皱眉,上前一把扣住前者的手腕,检查了一下伤势。 这人倒是能撑,中了三枪,一处在小腹要害,这才将全身的衣裳都染了血。 金大虎扫了一眼已经昏昏沉沉的地下党,伤的这么重,这人肯定是活不了了。 他道:“小姐,没受伤的这个就是联党的间谍,人你已经看过了,看样子你们并不认识,既然如此,那就莫要妨碍我与野泽大田交易,你想要什么,咱们可另行商议。” 闻言,浓眉大眼,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看向云楚又,动了动嘴唇,想开口求援,可弄不懂她到底是哪一方的人,又不敢贸然开口,如今联党四周虎狼环伺,落到谁手里都不会有好下场。 云楚又检查着受伤男人的伤口,淡淡道:“人我要了。” 金大虎面色霍变,想到野泽大田,忙道:“小姐,我刚刚已经说过了!野泽大田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不把人给带到,不止是我,就连你也没好果子吃!” 为了保证今晚的交易顺利,双方都带了不少人,几乎将整个仙乐门团团围住。 否则,这个前来救人的地下党,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云楚又头都没抬:“今晚,野泽大田不会活着走出仙乐门,至于你,留在这里继续交易,把野泽大田给我引过来,你也知晓,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她声音带着些淡淡的冷,金大虎头皮发麻,她竟然要杀野泽大田?! 金大虎脊背发寒,偏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银针,眼神不断变幻闪烁:“这注射液?” 云楚又头都没抬:“不是什么急性毒,不如金爷回去找个医生给你瞧瞧,看能否看出这到底是什么毒素?若是找不到门路,就再回来,兴许我心情好了就帮你解了。” 金大虎嘴角一抽,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要挟,赤裸裸的要挟! 他心头沉怒,可到底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权衡再三,说道:“我不能出面,安庆帮与东瀛人关系复杂,一旦对上,整个沪城都会产生巨大的动荡。” 云楚又冷笑一声:“只是照常交易而已,你怕什么?” 金大虎面色微变,有些听不懂她的话。 “野泽大田与你,走不到交易间谍那一步,去,去交易的包间等着。” 云楚又利落地清理着男人的伤口,头都没回,金大虎不能率先离开,否则一定会引起野泽大田的警觉,他只要留给后者一个假视野,今晚杀人就稳妥了。 头天来沪城,总要做出点儿成绩来,不然她抛夫来沪城岂不是本末倒置? 金大虎深吸一口气,在离开包间时,金大虎道:“野泽大田今晚一定带了不少人,小姐小心了。” 第464章 又遇冷烽 金大虎一走,浓眉大眼的男人就开口道:“同志是联党的人?” 他声音有些惊疑,他从来没听说沪城联党的同志里有这样一位飒爽利落的女同志,开口便要宪兵司令部大佐的性命,这种本事可不是谁都有的。 而且,她居然能拿捏的了安庆帮的金大虎,这人可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 今晚的一切实在是过于诡异了,他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云楚又清理出子弹,又上了药,这才手腕一翻,又拿出一针肾上腺素。 “你做什么?!”浓眉大眼的男人微惊,虽然被捆着手,还是冲上去想要阻止。 云楚又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想让他死?这种时候你只能信我。” 今天如果不是她在这里,这人必死无疑。 话落,肾上腺素就被注射进伤患身体,后者浑身一抖,迷迷糊糊间竟觉得发冷的身体逐渐回暖,他强撑意识睁开眼,一把握住云楚又的手臂:“你,你是我们的同志?” 云楚又瞥了他一眼,把人拉起,让他坐在椅子上,伸手割断了他们手上的绳索。 她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朝台下看了一眼:“我不是联党,但与联党算是渊源颇深。” 虽然金大虎离开了这个包间,但台下的金兰小姐还在唱着曲儿,看样子前者心里胆怯,不敢离开,还留在这里等着与野泽大田进行交易,这样就足够了。 浓眉大眼看人醒了,心头有些激动,转头朝云楚又抱了抱拳,客气道:“同志,多谢你救下我们二人,我是任平,他是陆川建,都是联党地下党。” 闻言,云楚又眉梢一挑,没看任平,目光定在陆川建苍白的脸上。 “陆川建?”这个名字还挺耳熟的,小说里,这位后来可是成了烽火小队的一员。 所以,她和主角团真是缘分不浅,这种时候都能给他们救下一个未来队员? “同志认识川建?”任平看了一眼气息逐渐平稳的陆川建,有些吃惊。 陆川建也看向云楚又,旋即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以前没见过这位女同志。” 这么漂亮的女同志,如果以前见过,肯定是不会忘记的。 云楚又伸手给两人倒了两杯水,想到早早离开绿城的烽火小队,心头一动,若有所思地道:“我不认识陆川建,不过,兴许我们有共同认识的人?” “哦?”任平和陆川建对视一眼,两人心头大定,看云楚又闲适平和的态度,就知道她对联党确实没什么恶意,更何况,她还从金大虎手里救下了他们。 云楚又也没含糊,直接道:“冷烽?云秀禾?蔡仕戎?认识吗?” 听到这些名字,陆川建和任平皆是一愣,旋即又认真看了看云楚又,前者低头看看自己被处理干净的伤口,有了定论。 任平斟酌了一下,浓眉大眼的脸上生出些古怪:“同志可是姓云?” 云楚又拿起果盘里一个苹果,削了削皮,点头道:“看样子你们见过冷烽了。” 知道她是云楚又后,任平和陆建川都有些回不过神来,这位一路从龙都开始,对冷烽他们相助数次,巾帼不让须眉的云同志,居然又在今晚救了他们? 陆建川微微坐起身,认真看着云楚又道:“今晚,冷队长和秀禾同志也来了。” 云楚又吃了口苹果,她现在一人吃饭两人吸收,确实容易饿。 听到陆建川的话,神色有些诧异:“冷烽他们还真来沪城了?不是要去江城?” 闻言,陆建川和任平愈发放松,冷烽他们当时离开绿城时非常匆忙,要去哪儿压根没与旁人说过,这事儿必定是只有云楚又才会知道的。 接下来谈话,气氛就显得格外融洽了,俨然从外人变成了自己人。 陆建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来沪城的只有冷队长和秀禾同志,原因就是因为任平同志,江城方面派他们两人过来接应,只是没想到落入了安庆帮手中。” 提及此事,任平脸上露出羞愧之色,他在宪兵司令部潜伏那么久,好不容易拿到重要情报撤离,却一着不慎被金大虎给盯上了,还得劳烦同志们过来救他。 任平感激道:“如果今天晚上不是碰上云同志,建川和我怕是没命离开了。” 云楚又摇了摇头:“我也是今天刚到沪城,只是个碰巧罢了。你们刚刚说冷烽也来了,他也参与了今晚的救援?那怎么只有你一人?” 陆建川眼眸微闪,低头看了一眼舞台上献唱的金兰小姐。 云楚又眉梢微动:“冷烽和云秀禾已经潜入仙乐门?你只是一个引子,重要的是交易过程中的混乱?所以,这位金兰小姐也是联党的人?” 三言两语就把陆建川等人今晚的计划说了个明白,后者苦笑着点了点头。 “联党在沪城实力薄弱,没什么人手,安庆帮和宪兵司令部交易,我们只能兵行险招了。”这个计划确实漏洞百出,但老任不仅是组织上的老同志,还手握重要情报,不管怎么说,人都要救出来,不然落入宪兵司令部,怕是会遇到难以言喻的折磨。 当然,他若是扛住了,牺牲了也就罢了,若是没扛住,将联党在沪城的布局,接头点,接头暗号全部告知东瀛人,那对于整个沪城的联党组织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云楚又静静点了点头,看着台下的金兰小姐,说道:“交易的时候会动手?” 陆建川沉默片刻,颌首:“冷队长和秀禾同志应该已经知道我失手了。” 任平有些迫不及待,看向云楚又道:“云同志刚刚说,准备在今晚杀了野泽大田?” 这野泽大田在沪城盘踞多年,又是宪兵司令部的重要人物,不知经历过多少暗杀,只是每次都让他给躲过去了,这可是一块硬骨头,但真要解决掉的话,对沪城的同志们来说又是一个重要进步,他有些激动,颇有一种要给云楚又打下手的冲动。 云楚又摇了摇头,撑着下巴看下面舞池里攒动的人头:“野泽大田不足为惧。” 闻言,任平和陆建川都沉默了,堂堂沪城宪兵司令部大佐,不足为惧?? 第465章 第一次暗杀 三人坐在包间里,安静听着下首金兰小姐的献唱。 陆川建和任平神色都有些恍惚,看云楚又的眼神带着些许不同寻常的崇敬,他们原本以为今晚难逃一死,谁知竟还能舒舒服服坐在仙乐门二楼包间里听台柱子唱曲儿? 不过,真正的危险还没来,今晚能不能安然离开仙乐门,还是一个未知数。 他们虽然从冷烽口中知道云楚又很厉害,但到底厉害到什么地步,不知道。 陆建川心头是沉重的,从安庆帮在外面安插的人手数量就能知道,双方对今晚的交易都格外重视,人手肯定不少,他身受重伤,在仙乐门就如同一个靶子。 任平察觉到陆建川的心思,皱了皱眉,同样的,他在宪兵司令部潜伏多年,这张脸是过了明路的,即便野泽大田死了,那些东瀛军也不可能会放过仙乐门的可疑人。 两人紧咬牙关,眼神不断相接,从金大虎手中脱身的喜悦荡然无存。 须臾,台上的曲儿陷入尾声,云楚又听的有趣,还跟着众人鼓了鼓掌。 “云同志!”任平声音严肃地喊了她一声,云楚又回头看向两人,神色一如往常,她倒是半点不怕今晚失手,悠闲自在的宛如真是来仙乐门听曲儿的。 任平苦笑迭迭,说道:“云同志,今晚我们二人兴许难逃一死,但我们尽管死,也不会落入东瀛人手里,所以,有个东西需告诉你,希望事后你能拿到,交给冷烽。” 云楚又眉梢一挑,目光扫过任平和陆建川,两人脸上都带着大义凛然的麻木。 “情报?历经艰辛从宪兵司令部带出来的东西,交给我?不合适。”云楚又摇头,又把目光转向楼下的金兰小姐,她曲子唱罢,便绕过台子朝仙乐门门口行去。 云楚又眸子微动,站起身朝包间外走去,开门时道:“你们在这等着,别乱走。” “云同志!”任平小声呼喊了一句,云楚又却没理会,径自离开了。 他面色一变,走到窗下看了一眼,眼看着金兰小姐已经往门口走去,像是去迎人,脸色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他转头与陆建川道:“野泽大田来了!” 金兰小姐作为仙乐门的台柱子,能让她亲自去迎的,除了野泽大田。 陆建川挣扎着站起身,也朝外看了一眼,眉头紧锁道:“她就这么出去了?” 任平头疼地点了点头,旁人暗杀恨不得躲在无人关注的角落,她倒好,主动送上门去了,不过他还是道:“云同志应当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你坐好,我准备接应她。” 陆建川一顿,实际上今晚的目标人物就是任平,他应该安安静静,不引起任何人注意,但想到娇娇弱弱的云楚又,他眼神变幻了数许,才道:“你小心。” 两人说话间,云楚又已经下了楼,来到了人群中。 金兰小姐在沪城的地位和明星差不多,她一动,人群都跟着动。 云楚又站在人群中,默默看着门口的方向。 约莫十几分钟后,金兰小姐回来了,她巧笑嫣然,被一个男人揽在怀里。 那男人身着宪兵司令部的军官服,头上戴着军帽,腰间别着手枪,在一众矮个子东瀛人里,竟还算是高挑的,只是面色严肃,瞧着不像是好相与的人。 这人,应当就是宪兵司令部的大佐,野泽大田了。 他进了仙乐门后,就很有目的性地朝二楼走去,人群看着他身后的东瀛兵,纷纷退开了些,沪城如今俨然是东瀛人的天下了,没人敢招惹这些没人性的家伙。 云楚又随着人群后退,抬眸看了一眼仙乐门屋顶中央的巨型钻石吊灯,弯了弯唇。 在钻石吊灯坠落下来的一瞬,银针也悄无声息没入了野泽大田的要害,他甚至随着惯性多走了两步路,但下一刻,就带着金兰小姐一起倒在了地上。 人群陡然混乱起来,黑暗总是叫人心慌意乱。 云楚又不紧不慢绕开东瀛兵,从另一边上了二楼,回到包间后便道:“走。” 任平和陆川建都噤了声,两人看灯坠到地上,一时没分清是云楚又动的手,还是冷烽与金兰小姐联手,提前动手了,眼下看云楚又回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他们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任平一把搀起陆建平,跟在云楚又身后,三人很快下了楼,四周依然弥漫着喊叫声,惊呼声,兵荒马乱。 云楚又带着人寻了一楼一处没人的包间,直接破窗而出,没走正门。 眼下野泽大田出事,东瀛军应该已经反应过来了,很快就会包围仙乐门,从正门走无疑是给自己带上了嫌疑,至于冷烽和云秀禾,有金兰小姐从中斡旋,应当也没事。 反正她的任务完成了,得赶回去了,不然被人发现橘氏二小姐回家的第一晚就偷偷溜出去,那她可就得打明牌了,想到橘广智和橘川奈,云楚又不由的轻啧一声。 这两人一头老狐狸,一头小狐狸,都紧紧盯着她呢。 不过,明天藤原氏的人乘船到港口,不知道能不能做一做文章? 云楚又思索了一下,听到身旁粗重的喘息声,转头看了一眼。 陆建川脸色惨白如纸,身上包扎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了,他有些力竭,只能把自己挂在任平的身上,任平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搀着他,两人走的越来越慢。 云楚又想了想,说道:“等我一下。” 说完,她就拐到了一个没人的巷子里,任平咬牙带陆建川走到角落阴影处。 这大晚上的,他们两人站在路中实在引人瞩目。 任平道:“咱们成功逃出来,不知道冷烽和秀禾怎么样了?” 陆建川胸膛不断起伏,摇了摇头,声音断断续续道:“他们两都是聪明人,看到野泽大田死了,便会警惕起来,我们先回据点。” 任平点了点头,看着茫茫夜色,竟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建川,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梦?”他落入金大虎手里后,也吃了不少苦,但很快后者就知道他是从宪兵司令部逃出来的间谍,起了心思。 知道金大虎要拿他和野泽大田做交易时,他曾想过自我了结。 可他一旦死了,那费尽心思从宪兵司令部带出来的情报,就再也不能重见天日了。 陆建川虚弱地笑了笑:“不是梦,我们都活着离开仙乐门了。” 闻言,任平也笑了,颔首道:“是,我们幸运,碰上了云楚又同志。” 第466章 舞会 突然,一阵引擎发动的声音响起,任平面色骤变,架起陆建川就准备跑路,谁知道下一刻巷子里驶出一辆改装军车,看着十分威武,倒不像是宪兵司令部的车。 驾驶车窗落下,露出云楚又白皙漂亮的脸。 她瞥了两人一眼,淡淡道:“上车。” 任平迷迷糊糊带着陆建川上了车,坐在宽敞的军车里,黑色的庞然大物在夜色中化作一道巨龙,迅速驶离了仙乐门附近,将其后的一切喧嚣与危险都甩在了身后。 云楚又问道:“去哪儿?” 陆建川撑着力气,给云楚又指路,很快,就抵达了旺家角,这里是沪城平民居住的地方,房租很低,黄包车夫、小混混、舞女,多居于此,鱼龙混杂。 任平架着陆建川下了车,云楚又就准备开车走了。 陆建川却一把抓住车窗,呼吸急促道:“云同志,我们要怎么找你?” 这次她帮组织完成了出色的任务,暗杀野泽大田,救援被困的同志,且轻松自如,这样的人才是一定要拉入组织的,即便她不愿意,郑重道一次谢也是应该的。 云楚又这才想起还有个伤患,顺手从车里拿出些药,递给任平:“给他换药。” 任平匆忙接过,他可是知道她的医术有多厉害,而且陆建川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没办法出去看医生,这么想着,任平又忍不住庆幸,还好遇到了云楚又。 “你们不用找我,我来沪城有自己的事要做。” 说完这句话,车子便疾驰而去,很快就拐入巷子不见了。 陆建川苦笑一声,摇头道:“果然像冷队长说的那样,不好接近。” 任平也叹了口气,看着他身上的伤势:“走,先回去,今晚出了大事,需尽快和组织上汇报,至于情报,找个机会再去拿。” 陆建川点了点头,两人很快离开了,在鱼龙混杂的旺家角,找人是最不容易的。 云楚又易容化妆后,收起军车,很顺利就回了房间。 整个橘氏洋楼非常安静,只留下几盏昏黄的灯,门口护卫的东瀛兵也昏昏欲睡。 云楚又躺回去,就舒舒服服睡了过去,充当自己人畜无害的橘氏二小姐。 一夜好眠,清晨,云楚又收拾妥当下了楼,佣人已经把热腾腾的早餐摆上了桌。 桌上还放着一张报纸,看样子是橘广智的习惯。 云楚又也没客气,直接拿过报纸看了一眼,果然,报纸正中央硕大的黑字标题“宪兵司令部泽野大佐昨夜遭遇暗杀,连夜送医,抢救无效死亡!” 黑漆漆的加粗大字如同一场宣告,宣告着平静的沪城将要迎来巨大的波澜。 云楚又刚把报纸放回去,玄关处就传来了动静。 她有些拘谨地站起身,看着浑身倦意的橘广智,后者面色阴沉。 “父亲。”云楚又小声喊了句,橘广智一顿,回头看向小女儿,她穿着漂亮的洋装,柔顺的长发散在脑后,小脸精致夺目,比之大女儿的飒然,男人显然会更喜欢这样的。 橘广智不知想到什么,眼神柔和下来:“还习惯吗?” 云楚又弯了弯唇,脸上露出小小的梨涡:“父亲放心,我觉得很好。” 橘广智点了点头,又打量了云楚又一眼,说道:“今晚有个舞会,好好打扮一下,晚上父亲带你过去认认脸,我橘广智的女儿回来,总不好不声不响的。” 云楚又有些惊讶地看向橘广智:“舞会?是迎接藤原氏的舞会吗?” 橘广智眼神微动,扫了一眼忙碌的佣人们,点了点头:“是,你好好准备。” 说完,橘广智就大步上了楼,副官手里抱着厚厚的文件,一看就是因为昨晚野泽大田的事,要进行紧急的部署,沪城宪兵司令部大佐被秘密暗杀,事情严重性超乎想象。 云楚又收回目光,慢条斯理吃着早餐,吃罢,佣人就推来了礼服,让她挑选。 说是礼服,其实都是和服,毕竟今晚的宴会是为了迎接东瀛最古老的藤原氏。 他们最是看重礼仪,今晚的宴会,应是东瀛高官齐聚的一场盛宴。 她原本想着要不要潜伏在码头附近,直接把藤原家的船给炸了,给东瀛人造成一定的混乱,可仔细想想,一旦藤原家的人都死了,那婚宴就没办法如期举办。 这样一来,就错了一个可以把沪城东瀛高官都聚集在一起的机会。 今晚倒是一个机会,不过,这么重要的场合,一定要检查的严丝合缝,不会混入什么危险人物,她要是动手的话,身份怕是就瞒不住了,还是要等婚宴。 婚宴是一个更重要的场合,届时还会邀请沪城的一些商人政客,这些人多为沪城的原住民,因自身底蕴的缘故,没有被东瀛兵轻扫,反而对这些人十分客气。 她这人,比较讲究一击必杀,一旦错失良机,再想找到机会就难了。 橘广智开口让她参加今晚的舞会,不乏试探的意思,今晚她一定会被盯住。 云楚又挑选了一件和服,旋即就回房间等待了。 一直到傍晚,有佣人敲门要来给她化妆。 开门后,看着已经打扮好的云楚又,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小姐已经准备好了?” 云楚又轻嗯一声,和服对她来说不难,至于妆容,挑不出错就是了。 她又上前检查了一下,发现和服穿的很利落,腰带打结的方式也非常完美。 佣人松了口气,轻声道:“科长已经等着了,小姐下楼。” 云楚又颔首,穿着紧窄的和服,脚下还踩着木屐,行走间也依然从容有序,她若不说自己是九州人,怕没人能看出来,下了楼,橘广智看向她,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橘广智率先站起身:“收拾好了就走。” 云楚又跟在他身后上了车,小声道:“父亲,姐姐呢?” 橘广智皱了皱眉:“昨晚出了一些事,她去处理了,待会舞会就会过去,不用担心,倒是你,今晚来的人不少,你就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跑。” 云楚又点了点头,也没有去问橘广智发生了什么事,好女儿的形象惟妙惟肖。 第467章 情报科科长 舞会会场就在尚风堂,这个沪城人人畏之如虎的地方。 云楚又跟在橘广智身后,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尚风堂,与想象中阴森冷戾的模样不同,许是因为舞会的缘故,整个大厅灯火通明,处处是璀璨的吊灯和霓虹灯。 死了一个野泽大田,完全不影响东瀛人今晚为迎接藤原氏的子弟举办舞会。 橘广智作为东道主,又和藤原氏即将联姻,有了姻亲关系,自然是今晚重中之重的人物,他一进门,就有西装革履的同僚迎过来笑谈:“你这东道主来的可真够晚的。” 下一瞬,有人接了话,语气暧昧道:“哈哈,科长分明是接人去了。” “科长,这么漂亮的美人儿,你藏得可真够深的!”有与橘广智相熟的,目光在云楚又脸上绕了几圈,旋即用肩头撞了撞橘广智,挤眉弄眼的八卦样。 橘广智眉头皱了皱,看向几人,语气平静道:“这是我的二女儿,橘嘉绫香。” 橘广智让人去带回女儿的事隐藏的很好,几乎没有外人知道,接回来后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宣扬,导致今晚舞会开始了,都没人知道橘广智的二女儿回来了。 “你把她从绿城接回来了?!”这话果然让众人都吃了一惊。 橘广智简单说了几句,旋即就转头环顾四周,眉头皱的更紧:“橘川奈还没来?” 他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纹付袴的年轻人便走了过来:“昨晚野泽大佐被暗杀,这事交由尚风堂来调查,川奈组长一心扑在调查上,还没过来,藤原氏的人应该快到了?” 云楚又敏锐察觉到,这个年轻人近前后,橘广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 他对这个年轻人应该没什么好感,不过这人在一众矮挫里,算是个子高的,长得也眉清目秀,她想不通橘广智这么反感的原因,一时便上了心。 东瀛人的任何一点特别之处,或许都是可以商榷出价值的重要情报。 她今晚过来的目的就是如此,一来可以套话,二来,也想看看所谓的藤原氏的人,这种重要的贵族,倘若都死在了沪城,对东瀛来说应该会是一场噩耗? 云楚又弯了弯唇,精致的脸上更添几分柔软,让人不自觉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眼前这个年轻人也看向了她,不过,眼神里并没有惊艳,有的,只是防备与警惕,甚至还有丝丝缕缕难以察觉的厌恶,这和他提及橘川奈时的温柔判若两人。 所以,这人喜欢橘川奈?刚刚脱口而出的话,也是一种另类的挑衅? 橘川奈去调查野泽大田被暗杀的事,导致没能及时来参加迎接藤原氏的舞会,对橘广智而言,会对女儿生出失望,但对于本就喜欢橘川奈的人来说,却是一件好事。 云楚又心中思忖时,年轻人又开口了。 他脸上含笑,朝云楚又做了个十分正规的东瀛礼节:“绫香小姐,川奈组长的妹妹,你的大名我可早早就听过了,没想到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家,竟能活着来到沪城。” 云楚又眼底掠过一抹暗芒,这人还真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开口便是下马威。 橘广智自然也能看出长泽柚木的敌意,他语气很是严肃:“长泽君,请你对我的女儿客气些!她不是川奈,更不是你可以肆意调笑揶揄的对象!” 长泽柚木冷笑一声:“科长这话说的倒是有趣,听这话,你似乎对川奈组长很有意见啊,难道是因为她没有按时过来,当你巴结藤原氏的筹码,生气了?” 云楚又诧异地看了长泽柚木一眼,这人倒是张狂,竟然敢正面对橘广智开弓。 不过,他这么生气,倒也印证了她的猜测,这人心慕橘川奈,而且应当背景不俗。 “我还要去门口迎川奈组长,科长,失陪了。”长泽柚木看着橘广智阴沉的神色,全不在意,又朝着云楚又轻飘飘行了个绅士礼,转身离开了。 “父亲,他是什么人?怎么这样……”云楚又低声询问。 橘广智眼神沉沉,没说话,只招来副官,说道:“我还有事要办,你跟着绫香。” “是,科长!” 云楚又眨了眨眼,目送橘广智大步上了楼。 尚风堂足有四层高,上面倒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应是禁止人上去的。 “绫香小姐如果饿了,可以到那边用些糕点。”副官十分客气,不过,监视的意味也很浓,瞧他这模样,今晚如果橘广智不发话,他是半步都不打算离开了。 云楚又也不在意,顺着他指的方向走了过去,拿餐盘拾取了一些糕点。 她道:“刚刚那个长泽君,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他和父亲瞧着剑拔弩张的?” “橘嘉绫香”不过一个没经历过风雨的大学生,遇到这种事,自然是要追问的,而且她确实很好奇那个长泽君,总觉得这一场和藤原氏的联姻,有他穿插其中,会热闹。 副官眼观鼻鼻观心,看了看云楚又漂亮脸蛋上的好奇,说道:“长泽君是特务科第七行动组的副组长,不过,同时他也是情报科科长的独子,行事自然狂妄了些。” “情报科科长?”云楚又微讶,尚风堂有好几个科室,橘广智手握特务科,在行动力乃至暗杀方面非常出众,至于情报科,则是真正的中心部门了。 也难怪,那长泽柚木敢这么和橘广智说话,不过,他一个少爷,却甘心在特务科第七行动组当个副组长,可见是一心喜欢橘川奈的,这东瀛内部的龃龉倒也有趣。 云楚又吃的津津有味,又过了一会,一众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也入了舞会会场。 她眸子微眯,若有所思地看着几个外国人,与副官道:“他们是法兰西国的人?” 副官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的确是法租界的特级督察长官。” 云楚又敛眸,法租界如今已经是沪城的一座孤岛,等到明年,伪政府入主沪城后,傀儡政权就会被移交,从此正式踏出历史舞台,倒是不足为惧。 不过,法租界的人既然今晚能来这里,就表明他们是想与东瀛人示好的。 如果法租界的特级督察长死在了东瀛人的宴会上,那法租界内必然暴乱,说不定会有一场不大不小的冲突与麻烦,她乐见其成。 至于这位督察长到底无不无辜,他既然选择来东瀛人的宴会,那就怪不得她了。 第468章 堂兄在看什么? 云楚又吃的慢条斯理,任谁都看不出她心中已然起了杀机。 虽然主角还没到场,但舞池里已经涌入了身着华服的男男女女,一派纸醉金迷。 云楚又端着糕点坐在沙发上,看着这场舞会,心中淡漠,明明来到了杀人如麻,处处战乱的四十年代,可偏她此刻坐在沙发上吃着高级点心,听着优雅的乐曲。 这里似乎有一处无人能看到的壁垒,将九州的难民与侵略者的享乐划开一道鸿沟。 须臾,橘广智从楼上下来了,与他并肩而行的还有几人,一个个神色严肃,冷沉。 明明是一个高级舞会,却愣是因他们几人的出现,多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他们也没停留,直接往尚风堂门口去了,云楚又打量了几眼,问道:“藤原氏的人是不是来了?父亲他们是过去接人的?” 副官没说话,云楚又也不在意,等待的功夫,舞池里的人也散了,纷纷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分别站在了红毯两侧,变成了十分崇高的迎接队伍。 云楚又看的啧啧称奇,看来这藤原氏在东瀛的地位着实不一般。 也是,宪兵司令部一个大佐死了,都没能阻止这一场误会,由此可见一斑。 等了不知多久,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随后出去迎接的人又回来了,不过,众人中间又多了几个人,他们站在中央,神色平淡地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崇敬目光。 为首的是一男一女,年纪略大,应该是藤原氏这一行中,地位最高的。 橘广智正站在一旁,与两人谈笑风生,在他身后,云楚又还看到了橘川奈。 她应是匆忙赶过来的,脸上还带着些许未散的红晕,不知是妆容太浓,还是跑的太快,不过总归是赶得及来迎接藤原氏的人,不然橘广智怕是会非常恼火。 云楚又挪开目光,继续往后,就看到了藤原氏夫妇身后的一个年轻男人。 他长得算不上多出挑,但一言一行都显得稳重,情绪克制的恰到好处,一看就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继承人,这种东西和气质有关,很是不俗。 如果橘川奈是要嫁给他,倒是十分相配,不算是委屈了她,可惜,她来了沪城,这桩婚事怕是等不到举办,就要变得一团糟,想想倒是怪可惜的。 云楚又嘴角漾起浅浅的弧度,悠哉悠哉往嘴里塞着糕点。 副官恭敬地垂着头,没敢直视,所以就眼瞧着坐在沙发上的绫香小姐一口一口吃完了一盘子甜腻的糕点,嘴角抽了抽,俯身低声道:“绫香小姐,站起来。” 云楚又把盘子放下,拍了拍手上的糕点碎屑,站了起来。 许是全场唯有她动作慢吞吞的,尽管在角落里,也十分惹眼,藤原氏夫妇身后的年轻男人目光转了过来,待看清云楚又时,眯了眯眼,倒是没有多余的动作。 云楚又朝他露出一个怯弱的笑容,旋即就低下头去,神色淡漠。 在藤原修看向云楚又时,一道散漫的声音响起:“堂兄在看什么?” 藤原修微顿,回头看了一眼,淡淡道:“没什么。” 一行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舞台正中央,作为东道主的橘广智上前客气了几句,说的都是些无用的官腔,意思就是欢迎藤原氏远道而来九州,他们定会好好招待云云。 随着乐曲再度悠扬起来,迎接仪式结束,众人再度涌入舞池。 至于今晚的贵宾,自然也需要人来招待。 副官离开了片刻,很快就回来了,与云楚又道:“绫香小姐,科长让你过去。” 云楚又微顿,抬眸看向副官:“我?你确定?” 与藤原家联姻的人是橘川奈,可不是她,叫她过去做什么? 副官点了点头:“绫香小姐请,科长和藤原君正等着。” 云楚又眸子微闪,没再说什么,起身跟着副官去了,临近后,就看到了藤原氏夫妇和橘广智,三人正说着什么,副官带着她过来后,就同时止住了话茬。 “这位,就是你的小女儿,绫香?”藤原夫人一看到云楚又,眼睛就亮了亮,上前拉住云楚又的手,左右瞧了瞧,眼神虽然温和,却更像是在打量一件货物。 云楚又垂着眼,客气的与几人见礼,橘广智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正是小女,她自小待在九州,学了不少九州文化,藤原君似乎对九州文化很感兴趣?” 藤原夫人顿了顿,拉过藤原修,与他道:“确实。” 藤原修打量了云楚又几眼,眼神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好奇,十分平淡。 他客气的与云楚又点了点头,甚至都没有开口,藤原夫人一时尴尬,环顾四周道:“川奈那孩子呢?刚刚一同进来,怎么转头人就不见了?” 橘广智眉头微皱,很快便掩去,叹气道:“昨夜宪兵司令部的泽野大佐遇刺身亡,这件事交由尚风堂来查,正是川奈负责的,她为了这事一晚上没休息了。” 云楚又抬眸看了他一眼,心头呵呵,这话也就能糊弄糊弄藤原夫妇。 她刚刚分明看到,一入场,橘川奈就被长泽柚木给拉走了,这么看,橘川奈未必与他没有感情,她应该是不愿意这场与藤原氏的联姻,这才会放任长泽柚木。 可惜,对橘广智这样的人来说,自然要选高枝儿来攀。 尽管长泽柚木也出身名门,其父又是尚风堂情报科的科长,和橘川奈可谓门当户对,但橘氏素来都与藤原氏保持着良好的姻亲关系,这次更是与嫡系联姻,哪肯放过? “沪城已经是我们东瀛的地盘,这些九州人行事还是过于放肆了。野泽大佐是帝国的英雄,贸然被九州人所杀,需以雷厉风行的手段,让他们受到教训!” 一直沉默的藤原先生开口了,他神色严肃,目光扫过橘广智,眼神带着不满。 橘广智苦笑一声:“藤原阁下教训的是。” 他躬身致歉,继续道:“阁下放心,昨晚野泽大佐遇刺时,已经迅速包围了现场,所有在场的人一个都没放过,如今已经关押起来,正在刑讯,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第469章 震惊!愕然! 云楚又听到橘广智的话,眸子微闪,所有在现场的人一个都没放过? 那是不是意味着冷烽和云秀禾也没能脱身,被捉回尚风堂的审讯室了? 藤原先生微微点头:“尽快给出一个结果,调查出杀手,不要闹得人心惶惶。” 橘广智躬身应是,气氛缓和下来,他笑着与藤原修道:“藤原君,你们年轻人在这边听我们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去,去跳舞,绫香,你好好招待藤原君。” 说着,橘广智就给云楚又使了个眼色,云楚又只当没看到,装傻充愣道:“不找姐姐吗?藤原君与姐姐马上就要举办婚礼了,我去招待不合适?” 她自然能瞧出来,橘广智是看橘川奈不争气,准备把联姻的筹码换成她了。 云楚又敛眸冷笑,想的倒是挺美的。 藤原修对橘广智的话倒是没什么反应,似乎对他来说,和谁联姻都是一样的。 听了云楚又的拒绝,橘广智眉头紧锁,眼冒寒光,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倏尔,一道轻傲散漫的声音响起:“哟,让我瞧瞧,这位就是橘广智科长的女儿?不是橘川奈?我刚刚瞧着橘川奈组长似乎被长泽君给拉走了,堂兄不去看看?” 这声音吊儿郎当,听着不大正经,但嗓音中说出来的东瀛语却格外慵懒好听。 云楚又顿了顿,抬眸看过去,霎时,漆黑的杏眼中掠过一抹惊愕。 来人也穿着纹付袴,黑底镶着金边,处处透着奢华,身材颀长,宽肩窄腰,一张脸容色摄人,虽说有了些许修饰,但一双如墨的狐狸眼却很是明朗,透着些许熟悉。 云楚又素来冷静的情绪着实有些绷不住,她眨也不眨地盯着来人,手指勾了勾。 这人,怎么看怎么像她男人。 虽然眼睛不是淡色了,五官看着也没那么精致了,但给她的感觉却是一样的。 这是分开太久,想的起幻觉了? 云楚又暗暗思忖,看他的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 橘广智看到他时,顿了一下,没开口,倒是藤原夫人主动介绍:“绫香,这位是我们藤原家旁系藤原隼,一直在九州做生意,数年没有归国了。” 藤原氏旁系很多,这藤原隼能跟在藤原夫妇身旁一道来参加舞会,自是有些地位。 藤原修转头看向他,眉头微皱:“你刚刚说,橘川奈和长泽君在一起?” 虽然他并不在意这一桩联姻,但这不代表着他能允许未婚妻橘川奈和长泽柚木卿卿我我,在这种场合,倘若被有心看到,他们藤原家的脸面都要被踩在脚下了。 橘广智面色微变,想到长泽柚木,又看了看面前长舌的藤原隼,颇为气恼。 他也没乱了阵脚,客气道:“藤原君,我这就去把川奈找回来,长泽君同是第七行动组的人,在舞会上两人也在商讨野泽大佐的事,实是本末倒置了。” 说着,他就朝藤原家几人点了点头,微微弯腰道:“失陪。” “慢着。”轻傲的声音再次响起,橘广智一顿,看了过去,客气道:“还有什么事?” 对橘广智而言,尽管藤原隼只是旁系,但他会做生意,给藤原氏提供了大量金钱上的支撑,得到了嫡系的重视,这就足够了,他从不在没有价值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藤原隼嘴里叼着一支烟,朝着云楚又眨了眨眼,笑道:“科长也说了,今晚可是舞会,我还没找到舞伴,不知道能不能邀请你的小女儿跳支舞?” 闻言,橘广智眼皮一跳,瞥了一眼饶有兴致的藤原夫妇,和并没有什么反应的藤原修,深吸一口气,保持着自己的风度,伸手道:“藤原少爷轻便。” 他与藤原隼并不相熟,这次也是头回碰面,倒是因为藤原修是他未来的女婿,导致言语间多了几分热络和亲近。 橘广智临走时,还回头看了云楚又一眼,似是没想到她怎么就引起了藤原隼的注意。 不过,他可不打算让二女儿也嫁入藤原家,自小培养,总要用在刀刃上才是。 眼看着橘广智走了,藤原隼轻笑一声,来到云楚又面前,朝她伸出手:“绫香小姐,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跳一支舞?” 云楚又静静看着他,脸上不露一丝情绪,淡漠道:“不好意思,我不会跳舞。” 说完,她朝着藤原夫妇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角落的沙发处。 她来沪城不是吃亏的,和人跳舞没什么兴趣,倒是对杀东瀛人兴致勃勃,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动手了,只是,这狗男人到底是怎么混入藤原家,成为藤原家旁系的? 云楚又带着些许疑惑,看着藤原隼姿态散漫抄着兜朝她走来。 他站在她面前,眼睑耷拉看着她,轻声道:“绫香小姐还真是无情。” 云楚又抬眸瞥了他一眼,没理,起身准备再去拿点水果,藤原隼却忽然动了,自顾自行至满桌的美食前,亲自挑选了些给她端了过来:“吃。” 云楚又这回倒是没拒绝,接过吃了起来,两人的举动颇有些老夫老妻的味道。 周围有人看向角落,眼神带着些许暧昧,摇晃在舞池中的藤原夫妇也频频看过来,对于藤原隼对橘广智小女儿起了心思,两人都有些吃惊。 藤原夫人半眯着眼,若有所思道:“你说,他是什么心思?” 藤原先生倒是很平淡,收回目光道:“能有什么心思?橘广智如今在九州风生水起,他又在这里做生意,如果能娶了橘广智的女儿,有人保驾护航,情形又大不一样。” 藤原夫人摇了摇头,没再看藤原隼,而是皱眉道:“那橘川奈,真和长泽柚木……那这婚事还要不要如期举办?九州眼看着就要成为帝国口中的一块肥肉,虽说我们千里迢迢远赴重洋,为的就是提前占据要领,可总要孩子喜欢?” “本以为那橘川奈是个好的,谁知道是这么个性子,哎,往后怎么照顾修?” 藤原先生情绪十分稳定,从容道:“你还有更好的选择?” 藤原夫人闻言一噎,又不自主看向云楚又:“橘广智这小女儿看着还不错,温温柔柔,没什么攻击性,听说自幼学习九州文化,应是和修能聊到一起去,可隼的心思……” 夫妇俩你一言我一语,迟迟做不了决定。 第470章 应是个乖的 另一边,云楚又吃着水果,往舞池里一瞥,就看到时不时看过来,然后又埋首窃窃私语的藤原夫妇,轻呵一声:“你这藤原旁系倒是挺引人注意的。” 藤原隼微顿,在云楚又身旁坐下,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云楚又翻了个白眼,没理他,四下一巡,没找到法租界的督察长,半眯起眼说道:“你刚刚真看到橘川奈了?她和长泽柚木在一起?” 藤原隼,或者说霍湛,轻嗯一声:“倒是不曾想,还有这种好戏。” 云楚又把吃完的餐盘放到霍湛手里,拍了拍手:“吃饱喝足了,也该动手了。” 她还准备去尚风堂的审讯室看看,今晚注定不会是个安稳的舞会。 “去哪儿?”霍湛眉梢轻挑,看着自家夫人仙气飘飘,徘徊于东瀛贵族之外,像是一个局外人,却又不是个安安分分的局外人,这不,又上赶着搞事情去了。 云楚又弯了弯唇:“吃饱了撑的,不知道藤原少爷有没有空闲与我一道消消食?” 霍湛散漫扬眉,嗓音低沉,拖着长长的腔调道:“荣幸之至!” 就这样,两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潇潇洒洒走了,看方向,是去了尚风堂后院。 在走过楼梯时,云楚又朝上看了一眼,轻声道:“尚风堂楼上,秘密不少。” 霍湛淡笑一声,神色从容:“尚风堂是东瀛在沪城的眼目,自是秘密不少,不过,今晚时间紧张,你想做什么?难不成要去尚风堂楼上?” “在此之前,先甩掉尾巴比较重要。”云楚又伸手挽住霍湛的手臂,声音很淡。 霍湛适时伸手将她颊侧的碎发撩至耳后:“好。” 一直紧跟的副官看着两人姿态亲密的模样,眼皮跳了跳,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一直觉得自家这位从绿城回来的二小姐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大学生,行事也颇有些唯唯诺诺,与大小姐橘川奈天壤之别,没想到胆子竟这么大,只是与藤原家的少爷坐在一起说了几句话,就与人这般熟稔了,不是说她在绿城还有个什么九州男友吗? 霍湛拉着云楚又,两人寻了一间空屋,趁着四下无人就推门而入。 两人鬼鬼祟祟地关上门,副官呼吸急促,想上去敲门把人拉出来,可想了想,又怕惹了藤原家的人不喜,思虑片刻,还是快步去寻橘广智了,这种事须得谨慎。 云楚又扫到副官离开,刚欲回身,腰肢就被人揽住了。 一股熟悉的清冽味道涌入鼻息,云楚又顿了顿,浑身放松下来,头靠在他的肩头:“你怎么没与我说过,你与藤原家还有这样的渊源?真正的藤原隼死了?” 霍湛紧紧环着云楚又,下颚放在她的发顶,说道:“也不算是渊源,其实藤原隼算是我的师弟,也是自幼跟随我师傅习武的,这些年他一直在奉津,我知晓了这层身份,自然不会放过,与你相当,不过,我曾去过东瀛,比起你的身份倒是更落实些。” 云楚又也伸手环住他的腰,闷声道:“你不是去了江城,怎么又来沪城了?” 霍湛眼眸如黑夜中的暗流,舌尖品味着她的每一个字,轻声道:“担心你。” 自从知道她来沪城后,他就马不停蹄赶来了,好在与藤原氏的人凑到了一起,没有引起旁人的怀疑,反倒是能利用“藤原隼”这个身份,配合她。 云楚又有些哭笑不得,心头却感动:“你都已经是大帅了,行事还这么随意?” 若是叫东瀛人知道,奉津大帅霍湛悄悄入了沪城,只怕是会引起轩然大波。 “大帅是什么?有夫人孩子重要?”霍湛倒是理直气壮,说话间,他稍顿了顿,微微后退两步,修长的手覆在云楚又的小腹,声音中带着几分奇异:“小家伙可乖?” 云楚又轻笑:“能吃能睡,没再折腾我,应是个乖的。” 霍湛闻言,狭长的狐狸眼微扬,眸中一池春水:“是乖。” 云楚又也没耽搁时间,指了指门外:“橘广智的副官走了,我们出去。” 霍湛拉着她的手离开了屋子,环顾四周道:“你的计划是什么?” 云楚又倒也直接:“杀了法租界的督察长,让法租界内的警员和尚风堂的人对峙起来,把水搅的越浑越好,另外,我想去一趟尚风堂的审讯室。” 霍湛眉梢一扬,杀了法租界的督察长,让东瀛人和法兰西的人起冲突,这种大事也只有他家夫人干得出来,思及昨晚的事,他心头一动:“野泽大田也是你?” 云楚又耸了耸肩:“不然呢?与你分开,远赴沪城,总不能不作为?所以头一天就给东瀛人来了一出大戏,顺势全身而退,如何?” 在霍湛面前,她倒是不需要端着,忍不住像个孩子似的吹捧炫耀起来。 “是是是,夫人实在厉害,为夫佩服,与有荣焉!”霍湛也惯着她,熠熠生辉的脸在灯光照耀下,显出凌厉逼人的弧度,垂眸哑笑时,才遮掩住眼底的柔光。 云楚又满意了,两人迅速离开后院,四下巡着法租界的督察长。 不过,督察长没找到,倒是迎面碰上了另一出感情大戏。 一场三角恋。 橘川奈,长泽柚木,藤原修,三人相对而立,不过前两者并肩站在一起,倒是宛如一对璧人,找过来的藤原修反倒如同第三者插足,静静看着两人。 藤原修目光定在橘川奈脸上:“川奈组长是什么意思?对与藤原家的婚事不满?” 对橘川奈,他没有太多的不满,毕竟是为帝国做事的人,不论行事作风还是手段,都有当家主母的气场,不过,他生性感情淡薄,对人很难提起热情。 但这不代表橘川奈可以把他放在一边,和长泽柚木在这里说长论短。 不论是为了公事,还是私事,都不行。 藤原氏的颜面不容有污,更不能容人诋毁。 橘川奈抿了抿唇,朝藤原修低头,神色虽平淡,姿态却卑微:“藤原君,我和长泽君只是在商议野泽大佐被暗杀的事,动手的人手段凌厉,应是九州的武学大师,这样的人隐藏在沪城,对东瀛来说是个极大的威胁,必须尽快将人抓住。” “所以,我们准备采用最直接的手段,把昨晚在仙乐门出现的人,都杀了。” 第471章 橘川奈,你是我的 藤原修皱了皱眉,对橘川奈口中的话并不感兴趣。 他轻飘飘瞥了一眼长泽柚木,与橘川奈道:“走,今晚是属于你我的舞会。” 闻言,长泽柚木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成了拳,双目猩红。 橘川奈沉默一瞬,抬腿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宛如一对璧人。 长泽柚木抬头看过去,一张脸阴沉如水,下一瞬,他面色微变,一双眼更是着了火似的定格在藤原修和橘川奈的手上,许是为了宣誓主权,前者走着走着就拉住了橘川奈的手,甚至微一用力,手臂揽住了她的腰,在走过长廊时,回头看了长泽柚木一眼。 藤原修眼神平淡,不带一丝挑衅,就像是在看一条狗,一条没有竞争力的狗。 长泽柚木额角青筋暴起,他从不是个温和有礼的性子,否则也不会大庭广众下与橘广智呛声了,在橘川奈的事情上,他会更疯,更癫,谁也不能从他身边抢走橘川奈。 这么想着,长泽柚木突然暴起,朝着藤原修扑了过去! 两人转瞬就扭打在了一起,橘川奈吓了一跳,紧接着脸色暗沉,厉声道:“长泽君,你这是做什么?伤害藤原君的罪责你能承担的起?起来!去审讯室!” 她也不是娇滴滴的弱女子,上前就开始拉架。 不过,她的偏帮却宛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长泽柚木眼睛赤红,死死盯着橘川奈,拳头却不停砸在藤原修身上,后者是个稳重的公子哥,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长泽柚木癫狂至极,盯着橘川奈,一字一顿道:“橘川奈,你是我的。” “你的?她是我的未婚妻!长泽柚木,你是在找死!”藤原修虽然不是长泽柚木的对手,可自幼被人追捧,怎么可能受这种气,一边抵挡拳头,一边嘴硬厉叱。 长泽柚木果然受了刺激,拳头像雨点一样落下。 如果不是今晚舞会,不允许携带枪械,只怕刚刚他就不是人扑上来,而是子弹了。 场面一时混乱。 云楚又有些微诧异地看了长泽柚木一眼,这人倒是疯的厉害。 藤原氏对东瀛来说意义非凡,他这么毫无顾忌地动手,即便父亲是尚风堂情报科的科长,也护不住他,虽说能保住一条命,但审讯室吃一顿皮肉苦头是必然的了。 霍湛也冷眼旁观,垂眸道:“走,继续找督察长。” 云楚又却是眸子微闪,弯唇道:“不走了,我忽然有了更好的想法。” 霍湛长眉一挑,有些不解,却忽听云楚又道:“走,过去拦架了。” 说着,她就小跑着朝混乱处而去,边跑边小声惊呼:“姐姐!你怎么样了姐?天呐,藤原君,长泽君,你们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霍湛快步而来,听到云楚又的话,福至心灵,狭长的眸子中掠过一抹幽光。 他厉喝一声:“长泽柚木!想想你的父亲!” 说着便上前拦人,云楚又也慌忙上前去搀扶橘川奈,素白的手在隐蔽处一拂而过。 “姐姐,你没事?没受伤?”云楚又双眸含泪,握着橘川奈的手臂,替她整理凌乱的和服,转而瞪了一眼依然拉不住的长泽柚木:“长泽君,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橘川奈却顾不得理会云楚又,上前要将藤原修拉起来:“藤原君,藤原君?” 她费力拉着藤原修,可他是个成年男子,分量不轻,忙与云楚又道:“快来帮忙!” 云楚又却瞳孔一缩,有些害怕地摆手往后推了推,指着藤原修道:“他,他好像,好像被长泽君打死了!你看,他他都不动!姐,藤原君死了——” 闻言,橘川奈面色霍然一变,下意识去看藤原修的脸。 他已然瞳孔涣散,可眼珠子却直勾勾盯着长泽柚木,嘴角鼻子淌出的血迹,足以说明后者刚刚打的有多重。 橘川奈整个人抖如筛糠,伸手覆在藤原修的鼻息下。 她见过无数的死人,也杀过许许多多的人,可这是头一次,如此恐惧死人。 她不敢想象,藤原修和长泽柚木因她的缘故大打出手,却失了分寸,直接让藤原修死在这一场舞会上,会给她,父亲,亦或者尚风堂,沪城,带来怎样的风波! 这件事带来的风暴,远比昨晚野泽大佐被暗杀来的暴烈。 “堂兄!”霍湛也很快进入戏份,上前检查了一下藤原修,面色陡然变得暗沉,攥住长泽柚木的衣领道:“你杀了我堂兄!今日之事,尚风堂必须给藤原氏一个交代!” 被他抓在手中的长泽柚木此时也缓缓醒过神来,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藤原修。 他所想的第一件事是,终于没人和他争抢橘川奈了。 可紧接着,他就担惊受怕起来,藤原修不是他往日杀过的那些低贱九州人,他是藤原氏嫡系,身份背景远不是他能够比拟的,杀了人,是要偿命的。 长泽柚木心头一凛,厉声叫嚣道:“他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打了他几拳,怎么可能杀人?我是行动组的组长,想杀人需要这么光明正大?更何况,杀了藤原家的人对我有什么好处?只会波及我的父亲,我的家族,甚至我自己的性命!” 他话音刚落,一旁怯弱如兔子的云楚又就开口了。 她声音幽幽:“我刚刚都听到了,你说,姐姐是你的。” 闻言,长泽柚木脸色剧变,阴沉地盯着云楚又:“你胡说八道什么?!” 霍湛狠狠踹了他一脚,声音散漫却带着戾气:“不巧,我也听到了。” 副官带着橘广智匆匆而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后者眉头一皱,就欲要呵斥,却忽然看到躺在地上,被橘川奈抱在怀里的藤原修,心下猛地不安起来。 他压下心中不安,厉声道:“怎么回事?你们都在这里干什么?!” 云楚又缩在角落里,声音惊恐道:“长泽君为了姐姐,打死了藤原君。” 一句话,言简意赅。 橘广智面色骤变,看着人事不省的藤原修,整个人晃了晃,只觉头晕目眩。 “橘广智科长,我堂兄死在你们尚风堂,今晚的舞会到此为止。” “你们必须给藤原氏一个交代!” 第472章 死!我要让他死! 橘广智恨不得晕死过去,也不想面对这样的质问。 他脸色惨白,立刻与副官道:“去!立刻去请医生!” 一场好好的舞会,转瞬就成了剑拔弩张的凶恶战事。 尚风堂大厅,悠扬的乐曲已经停了,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只有藤原夫人声嘶力竭的哭嚎声:“我的儿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谁来救救我的儿子啊——” 藤原修周身围着许多身着白大褂的医生,一些甚至是临时从宪兵司令部抽调过来的军医,他们个个面色凝重,在给藤原修进行了一番急救后,还是宣告了死亡。 云楚又站在人群里,静静看着这一幕。 银针入穴,发顶只会留下一个小小的血口,藤原修浑身是伤,没人会注意到这点。 霍湛搀扶着藤原夫人,狭长的双眸透着锋锐之气。 藤原先生的精神也萎靡起来,他双目猩红,看着已经了无生息的儿子,整个人透着些风雨欲来的安静,他们藤原氏嫡系,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什么都没了。 藤原夫人扑在藤原修身上,哭的几近晕厥。 医生拿着药箱匆匆退到一边,个个垂眸敛目,不敢吭声,生怕这场祸事殃及自己。 藤原先生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隼,你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经过风雨的人物,纵然是丧子之痛,藤原先生也很快冷静下来。 霍湛沉吟片刻,把事情始末一一说清。 听完,橘广智和尚风堂情报科科长长泽浩二立马道:“不可能!我儿怎么可能对藤原君下死手?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柚木!你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长泽浩二脊背出了一层冷汗,对于儿子喜欢橘川奈的事,他一直持有放任的态度。 尽管橘广智的态度模棱两可,但倘若他们强强联合,那在沪城几乎可算一家独大,对他们双方而言都是好事,可惜,橘广智顾念贵族体面,偏要与藤原家联姻! 且不说藤原修到底不是他儿子杀的,即便是,那也是橘广智自己的责任! 长泽柚木情绪有些激荡,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始末,毕竟事情就是藤原隼所说的那样,他也并没有添油加醋,可他想不通,只是打一顿,人怎么就死了呢? 长泽柚木的哑口无言,反倒是证明了他凶手的身份。 藤原夫人红着眼盯住他,手臂抬起,声嘶力竭道:“死,我要让他死!” 就算长泽柚木并非普通人,杀了藤原氏嫡系,也须得以命偿命,还有他父亲长泽浩二,也要因为孩子的过错,承担极大的责任,情报科科长的职位怕是坐不稳了。 长泽浩二一听,急了,忙道:“藤原夫人,此事还需要调查,我儿是尚风堂行动组的特务,即便是为了女人,下手也必然是有分寸的,怎么可能失手将人给打死?” “再者,不知藤原少爷又为何在那里?还亲眼目睹了这一场祸事?” “听闻橘广智科长的小女儿当时也在,这么多人都在场,谁动手都有可能!这脏水不能只泼在柚木身上,当务之急,还是应先验尸,兴许能发现什么端倪!” 长泽浩二毕竟是情报科科长,总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出诡辩的机会。 他自然不会放任藤原氏就这么杀了他儿子,这事不能就这么盖棺定论。 一旦确认了长泽柚木杀人凶手的身份,那整个长泽氏族都会受到牵连,藤原氏在东瀛的地位崇高,几乎能与天皇媲美,其下旁系分支极多,真要针对谁,那就太可怕了。 藤原先生冷冷看着长泽柚木,又扫过长泽浩二。 藤原夫人可没那么好的耐性,身上高贵温婉的气息已经散了,宛如疯婆子:“还有什么好说的?杀人偿命!我儿身上有多少伤口,我就要通通在你身上找回来!杀了他!” 藤原先生看了她一眼,沉声道:“闭嘴!” 东瀛男尊女卑,藤原夫人被当众呵斥,自然不敢再说,只趴在儿子身上痛哭。 藤原先生也不在意,而是看向藤原隼,眼神带着锐利:“你当时为什么在?” 霍湛顿了顿,似有些难言之隐,却还是垂眸道:“我与绫香小姐一见如故,特意邀她去后院,没想到正好碰上此事,可惜晚了一步,没能救下堂兄。” 听到这话,云楚又有些怯怯地站了出来,脸上含泪道:“我们拦了的,可是……” 人群众人看着云楚又怯弱苍白的脸色,又看看散漫的霍湛,桀骜难驯的长泽柚木,以及素来以狠辣着称的橘川奈,顿时心头天平就偏了。 有人道:“这是舞会,年轻男女跳支舞有了好感不是正常的?” 亦有长泽浩二的政敌道:“此事没什么好说的,打了人就是打了人,还不够清楚?倒是橘广智科长,你女儿还真是魅力十足,竟能引得藤原君和长泽君不顾体面。” 听着奚落之声,橘广智有些尴尬,脸色也难堪至极。 他转而看看橘川奈,又看看云楚又,恨不得没有这两个女儿。 藤原修被打死,偏偏他的两个女儿都在现场,这完全是要把整个橘氏拉入漩涡里! 这下好了,不仅没能和藤原家联姻,反倒成了搅屎棍,往后东瀛任谁提及橘氏,只怕是都忘了“红颜祸水”的名头了,他这两个女儿算是要烂在手里了。 但如今更要紧的,还是要撇清自己,毕竟藤原修的死,不是他们直接造成的。 思及此,橘广智就拼命给橘川奈和云楚又使着眼色,让她们站出来说几句话。 橘川奈脸色苍白,身上还沾染着藤原修的血迹。 她摇摇晃晃的跪伏在地上,抿了抿嘴唇,尽量保持冷静:“是川奈的不是,原本只是和长泽君谈论野泽大佐暗杀之事,没想到藤原君找来,发生了些口角之争,他们二人大打出手,是川奈没有及时阻拦,是我的责任。” 闻言,橘广智一双眼都要凸出来,急的上火。 他完全没想到,一向聪慧的橘川奈,居然在这个人人恨不得撇清自己的节骨眼上,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这下子,藤原氏真要恨上橘氏了! 而另一边,被东瀛军压住的长泽柚木听到橘川奈的话,嘴唇动了动。 他眼睛有些红,带着些湿润,立马开口道:“不,川奈组长当时阻拦了的,她没错,是我和藤原君年轻气盛,因为一点琐事起了争执,责任全在我。” 藤原先生不想再听这样的争辩,冷声道:“把长泽柚木,橘川奈,带到审讯室。” 说完,他又看向云楚又与霍湛,声音微缓:“你们当时也在现场,一起去。” 第473章 尚风堂审讯室 一场用于迎接东瀛贵族藤原氏的舞会,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东瀛兵直接押解着橘川奈、长泽柚木去了审讯室,尚风堂审讯室,素来有只进不出的传闻,这一次,藤原先生、橘广智、长泽浩二等大人物,都纷纷入场了。 霍湛和云楚又也紧随其后,为了保持人设,一路上云楚又都怯弱地跟着橘广智。 橘广智脸色不好看,也不太想理会她,想借机与橘川奈说几句话,却没找到机会。 尚风堂的审讯室里,浓郁的血腥气扑鼻而来,也不知了结过多少人命。 长泽柚木很快就被铁链拴了起来,他紧咬后槽牙,饶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可有朝一日换做自己,还是有些恐惧,瞳孔微微颤抖,祈求似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长泽浩二自然知晓尚风堂审讯室的厉害,他心头着急,可看着坐在上首,脸色冷酷的藤原先生,到底没敢说话,只希望他用些刑法后能顺气,留下他儿子一条性命。 橘川奈垂着头,从头到尾没有多言,也没有再看长泽柚木。 霍湛和云楚又站在一旁,从第一视角观看着这一场东瀛高层的内部动荡。 这一次后,尚风堂内部就算不上是固若金汤了,有藤原氏插手,高层都要大洗牌。 云楚又瞥了一眼橘广智,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受到牵连,若是没什么用了,那正好为她提供一些lv14级别的怪物装备,到那时,橘嘉绫香这个身份也就没什么价值了。 霍湛站在云楚又身旁,见她眸光似有若无瞥过在场的人,眸子微闪。 上首藤原先生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审讯,由他亲自上手。 尚风堂的审讯室里,陈列着五花八门惨无人道的刑具,这些都是东瀛人用来残忍折磨虐杀九州义士的,如今,这东西倒是用在了他们自己人身上。 云楚又冷眼旁观,霍湛却稍稍挡在了她身前,垂眸看了一眼她的小腹。 云楚又嘴角一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也没在意,耳边很快就响起了长泽柚木的痛呼和求救声:“藤,藤原君的死,一定是意外,一定,一定是!” 橘川奈身子微微颤抖,倏然,她抬头看向了云楚又。 她紧抿着嘴唇,克制不断颤抖的身体,冷静道:“藤原先生,我有话要说!” 藤原先生喘着气,把手里沾了辣椒油的皮鞭扔到一旁。 他用雪白的毛巾擦了擦手,看向橘川奈,冷笑道:“怎么,想给小情郎脱身?” 在看到刑具后,藤原先生也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他就是要在长泽柚木的身上,给自己的儿子讨回公道,不止是长泽柚木,就连橘川奈他也没准备让她活着离开审讯室。 今天,所有在场的人,都要给他的儿子陪葬! 橘川奈听出了藤原先生话语中的杀意,咬了咬牙,她抬起手臂指向云楚又,一字一顿道:“藤原先生,这人,大有问题!” 云楚又静静看着橘川奈,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霍湛却冷嗤道:“都这种时候了,就别玩替罪羊的戏码了,我堂兄难道不是你与长泽柚木联手所杀?” 藤原先生也淡淡瞥了一眼云楚又,冷笑更甚:“怎么,想推卸责任?” 橘嘉绫香自然也有责任,毕竟,她当时也在场,不过,真要论起轻重来,橘川奈要担负的定是最重的,不守妇道,如果不是她成为导火索,又何至于到如今这个地步? 橘川奈深吸一口气,冷静道:“不,我有证据。” 一听这话,藤原先生倒是来了兴致:“说。” 橘川奈冷静分析道:“我这‘妹妹’回来第一天,野泽大佐就莫名被暗杀,这第二天参加舞会,藤原君又莫名身故,之前尚风堂十分安稳,哪怕一些地下党时常冒头捣乱,也会被轻易荡平解决,试问,这里面难道没有什么关联吗?” 闻言,橘广智眸子一闪,看了一眼云楚又。 如果要在两个女儿里做选择,那自然是更合心意的橘川奈重要。 她这些年随他在尚风堂,做了不少事,堪称左膀右臂了,与之相比,橘嘉绫香这个自小就没管过的女儿就显得格外单薄,虽说单纯,但尚风堂需要这样的人吗? 她在他心中一直只是个联姻的砝码,巴结权贵的阶梯,与旁的无关。 这一次,藤原修出了事,若能保住橘川奈,将人推出去,也不是不行。 橘广智在一旁眸光闪烁时,长泽浩二又站了出来。 他沉声道:“藤原先生,此事确实古怪,情报科掌握各处情报,听闻橘广智科长的小女儿从绿城回来,那边,前段时间可足够热闹,我们的眼线几乎都被拔除了。” “而负责照顾绫香小姐的橘氏佣人小春真子,也莫名其妙被匪盗入室所杀。” “事后,派遣去接她的人都没能活着回来,反倒是这位……柔柔弱弱的娇小姐自己回来了,试问,如今这世道,她怎么可能孤身一人从绿城回到沪城?” “这里面的猫腻太多,容不得不提。” “川奈组长有句话说对了,自从这位绫香小姐回来,沪城太热闹了。” “据情报科调查,昨晚在仙乐门,曾出现过一个漂亮的九州姑娘,其被安庆帮名源堂堂主金大虎瞧中,事后,却发现仙乐门并无此人,那金大虎只说是着急与野泽大佐交易,没管那漂亮姑娘,可据我所知,安庆帮金爷,从不是个会为正事放下女人的。” “藤原先生,这人身上大有秘密,理应抓起来进行审讯拷问。” 长泽浩二为了救下自己的儿子,很轻易就与橘川奈站在了一条船上。 既然今晚总要有人死,那死一个弱质女流,自然好过旁人。 霍湛狭长的眼眸满是冰冷,眼瞳中凶气荡漾,开口便是喋血之气:“简直是无稽之谈!你们为了脱罪,倒是什么都说的出。” 他话音落下,长泽浩二闭上嘴,不愿再与藤原家的人起正面冲突。 不论如何,只要这话藤原先生相信,那今晚的灾难就过去了。 霍湛冷冷望着橘川奈等人,却忽听藤原先生道:“隼,你今晚,很是反常。” 第474章 今晚也是个机会 霍湛微顿,冷眼看向藤原先生,没有说话。 不知不觉,审讯室里的气氛变得一触即发,颇有些针尖儿对麦芒的锋锐。 藤原先生眉梢一动,看向霍湛身后的云楚又,眼神渐渐变得冷漠。 他声音冰冷:“既然事情没有定论,那就都抓起来,细细审讯,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意图侵入东瀛内部的九州人,无论这个人是谁。” 这话,已经算是盖棺定论,直接把云楚又这个置身事外的人给拉入了泥潭中。 长泽浩二松了口气,橘川奈紧握的掌心也微微松缓,想回头看一眼长泽柚木,却顾忌眼前的场面,没有动,倒是两个东瀛兵上前,准备把云楚又给抓起来。 霍湛狭眸微眯,刚欲动手,就被云楚又拉住了。 “本来想着姐姐婚宴的时候,给你送一份大礼的,没想到姐姐这么等不及。不过,如今新郎官儿死了,姐姐应是没有婚礼了,刚好,今日也算是个不错的契机。” 云楚又越众而出,反过来把霍湛挡在了身后。 随着她话音落下,橘川奈眸子一冷:“你什么意思?” 云楚又弯了弯唇,展颜一笑,这笑容十分无害。 她手腕一转,一把加特林机炮凭空出现在手中,橘川奈瞳孔一缩,刚欲大喊小心,人就已经被庞大的气浪冲翻而去,紧接着,“哒哒哒”的声音不断响起。 须臾,审讯室就化作了一片血污之地,到处都是断臂残肢。 云楚又把加特林递给霍湛,叹了口气,无奈道:“本来没准备动手的。” 霍湛有些哭笑不得,端着手里的利器,扫了一眼这些已经死透的东瀛高层,说道:“上面东瀛兵的守卫不少,他们应是已经听到了枪声,一旦被堵在这里,怕是很难离开,尚风堂外有千余霍家军,我们尽快撤离,与霍家军汇合后离开沪城。” 云楚又摇了摇头:“审讯室里一些人还是要带出去的。” 霍湛长眉一蹙,却听云楚又道:“没事,我有分寸。” 说完,她拍了拍霍湛的肩:“今晚,咱们干翻尚风堂,杀进宪兵司令部。” 闻言,霍湛素来冷峻的眉眼抽了抽,这话,也就只有他夫人会说了。 云楚又随手收起地上冒出来的五光十色的光团,心情大好,带着霍湛一路走向后方的牢狱,里面关押着许多鲜血淋漓的人,男男女女都有。 她随手砍断锁链,放出了不少被尚风堂抓起来的人。 当然,都是些九州人,至于脑袋上顶着怪物标识的,她没理。 一路救下不少人,随后,她就发现了冷烽和云秀禾,两人倒是没经过刑讯,应是昨晚抓的人太多,还没轮上,不过他们神色凝重而憔悴。 他们也听到了动静,神色变得惴惴难安,直到看清云楚又和霍湛。 虽然轮廓有些熟悉感,但冷烽也没有贸然上前,反倒是警惕地看着他们。 云楚又也不在意,砍掉门锁后说道:“放出来不少人,不知道有没有联党,你们自己找,跟紧了,东瀛军应该很快就会到。” 说完,她也不理会冷烽和云秀禾了,继续往里走。 除了冷烽和云秀禾,她还看到了个熟人,昨晚仙乐门嘴很碎的小开,蔡霈昌。 他也算幸运,没被用刑法,只是被关押了一天,人显得很是萎靡。 长而幽深的审讯牢狱,人被放出来一大半,不过他们身上都有很严重的伤势,只能三三两两互相搀扶,对于突然被人救出,还处于懵圈的状态中。 这里可是尚风堂的地盘,居然有人敢单枪匹马来劫狱?? 这显然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但能逃出去,谁也不想留在这里。 冷烽和云秀禾出来后,对视一眼,看着走在前面的云楚又和霍湛,前者沉吟片刻,说道:“秀禾,你有没有觉得,那人很熟悉?” 云秀禾顿了顿,微微颔首,和冷烽交换了一个眼神,却谁都没说出她的名字。 走到最深处时,已经没路了。 云楚又看着厚厚的墙板,眯了眯眼,指尖一晃,出现了一个令牌。 她一把捏碎令牌,星星点点的光蔓延而出,很快,在深处的墙壁上,就出现了一个暗道,云楚又眨了眨眼,拉着霍湛,带领着一众伤患推门而入。 下一刻,幽暗可怖的尚风堂审讯室牢狱,就变成了一处天光大亮的演武场。 “这,这里是什么地方?”人群都怔住了,不敢置信尚风堂里居然有这样的地方。 霍湛看了一眼云楚又,没说话,刚刚,这扇门是忽然出现的。 这种奇异诡谲之事,放在他夫人身上就是十分正常的事了。 “你们就暂时留在这里,等处理完外面的东瀛兵,你们就可以离开了。”云楚又扫了一眼基建令划拉出的地盘,也有些新奇,拿尚风堂的审讯室当基建令的地盘,怪狂的,不过事急从权,她倒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人群中,有人怯怯开口道:“这里不会是什么陷阱?” 任谁也想不通,为什么尚风堂的地下,居然会有这样一个地方。 云楚又倒是不在意,摆手道:“你们要是想出去送死,我也没什么意见,如果想活,就安安分分待在这里,乱走乱跑,都可能会被东瀛军给抓走。” 另一边,冷烽和云秀禾站了出来。 冷烽掷地有声道:“各位,这位同志是九州人,她一定不会害我们!” “九州人?他们身上穿的明明就是东瀛贵族的衣裳,怎么可能是九州的人?” 人群中很快提出质疑,云楚又懒得搭理,也没空搭理,藤原先生,长泽浩二,橘广智,橘川奈,这些人都死了,东瀛军这会应该已经发现了,正在四处搜查她与霍湛。 云楚又朝冷烽招了招手,后者与云秀禾匆匆跑过去,神色有些激动:“云同志。” 云楚又笑了笑,说道:“外面应该已经兵荒马乱了,你们就留在这里,不会被人发现,等处理完外面的事,我会让人来找你们,到时你们就能离开了。” 说着,云楚又就拉着霍湛朝外面走去。 冷烽看着他们准备回去,面色微变:“你们要回去?” 云楚又背对着他摆了摆手,与霍湛一起离开了这处由基建令辟出的地方。 他们出来后,又回到了幽暗阴森的审讯室。 霍湛回头看了一眼暗道上的小门,却发现那门竟若隐若现,已经看不清楚了。 他瑰丽艳盛的眉眼间满是奇异,啧啧称奇道:“夫人的手段,果真不凡。” 云楚又弯眸弯弯,笑了起来:“待会让你瞧瞧更不凡的。” 第475章 宪兵司令部 霍湛垂眸看了看手里的加特林,瑰丽好看的眉眼罕见的沉默了。 所以,他此行沪城,到底是干嘛来的?当个给夫人打下手的大头兵? 霍湛长眉扬了扬,好像也不是不行,不过,听着东瀛军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他道:“东瀛军应该已经包围了尚风堂,正在搜查,我们要怎么离开?” 云楚又半眯起眼,朝霍湛轻笑一声:“那就需要做一场戏了。” 审讯室发生暴动,尚风堂特务科其他行动小组都出动了。 第一行动组的队长名唤酒井建新,身材矮胖,脸上却横着一道贯穿面颊的长疤,整个人显得十分狰狞阴鸷,他看着满地断肢,终是通过熟悉的衣裳辨认出了众人身上。 酒井建新面色难看,手都跟着不断颤抖。 他都可以想象,明天一早新闻报纸上的横条“尚风堂罪犯暴动,轰杀多名高官”,这些人中甚至还包括藤原家族的现任掌舵人! 藤原修的死亡,已经令尚风堂如履薄冰了,如今,简直是惊天爆炸! “八嘎——给我搜!一定要把凶手都找出来!把他们全部拉到沪城城门口,砍了头吊起来!我们尚风堂的脸面,今晚全部丢光了!” 酒井建新神色震荡,嘴上发出厉喝。 他在尚风堂也不过一个小人物,却要来处理这些高官的事,他可完全担不起这样的责任,叮嘱完,他又与副官道:“去门口候着,宪兵司令部的人来了,让他们立马进来处理尸体,还有……把这这里的事告诉藤原夫人,让她节哀。” 说完,酒井建新摆了摆手,身上的气息颓丧又愤怒。 副官领命离开了,酒井建新目光冷厉,握着枪,直接跟着东瀛军往牢狱深处走去。 一路上,牢狱的门大敞着,九州人都跑了个干净,酒井建新愈发愤怒,面对剩下的没有逃走的东瀛罪犯,直接开枪扫射,没有留任何一人的性命。 有些人想张口说些什么,可还来不及开口,人就中弹了。 酒井建新是行动一组的组长,可他素来以杀伐出名,有关动脑子的事是半点不用。 如今,他只想多杀几个人,到时候拉出去当替罪羊,不然藤原先生、橘广智科长、长泽浩二科长,这些大人物的死亡,他完全交不出什么满意的答卷。 至于那些逃走的九州人,他也绝不会放过他们! 忽然,一道清冽犀利的男声响起,说是的东瀛语:“救我们!” 酒井建新一顿,朝声源处看去,果然在一个监狱里看到了一男一女,女的还有些狼狈,胳膊上竟还流着血,看两人的穿着,分明是今晚来参加舞会的贵宾! 酒井建新不敢怠慢,忙上前开门,门一打开,看着里面的人,他惊叫道:“藤原少爷,绫香小姐!你们怎么会被关在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看着霍湛和云楚又,酒井建新松了口气。 既然还有活口,却还是藤原家的少爷和橘广智科长的女儿,那今晚的事也就有人能担负起这个责任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们二人应该是知道的。 “昨晚在仙乐门抓回来的人里,有两个地下党,他们悄悄逃了出来,隐藏在暗处,抢夺了武器,直接动手扫射,我与绫香小姐趁乱逃出来,只敢躲在这里,他们往里面跑了,你们必须抓住他们!”霍湛神色沉重,脸上浮出愤怒而恐惧的神色,十分传神。 云楚又捂着胳膊,脸色惨白,回眸看了他一眼,心道这货还真是演戏的料子。 当初两人扮演情人,他那凄惨身世柔弱绿茶男人设,至今她都难以忘怀。 说起来,他要不是奉津大帅,找个戏班子,说不准还能成为当红花旦。 酒井建新也气得不行,厉声道:“藤原少爷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你们几个,把藤原少爷和绫香小姐送上去,找个大夫给绫香小姐看看伤势。” 云楚又咬了咬唇,小声道:“我们没什么事,你们也千万小心。” 酒井建新一脸感动,带着人就往里面走。 几个东瀛兵也恭恭敬敬迎着云楚又和霍湛往审讯室外走,半路上,他们就碰上了一脸疯癫的藤原夫人,她不顾众人阻拦,头发都散乱了也要往审讯室里跑。 一夜之间,夫死子亡,在东瀛地位极为崇高的藤原氏,下场却不怎么好。 藤原夫人甚至没看霍湛和云楚又,只一个劲儿往里面跑。 云楚又目送她离开,才与霍湛一同出了审讯室。 尚风堂大厅里依然灯火通明,没人离开,此刻他们都面带惶然,窃窃私语。 他们都是驻沪城的东瀛军官,职位或大或小,但今晚出了这么大的事,一时都不敢贸然离开,生怕惹怒了藤原氏和尚风堂,可刚刚那副官说什么? 审讯室的九州罪犯发生暴动,把藤原先生,橘广智科长和长泽浩二科长都杀了?! 这三个大人物突然死在舞会上,会给整个沪城都造成极大的冲击! 一看霍湛和云楚又回来,众人都围了上来,询问下面发生的事。 霍湛拧眉把和酒井建新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但很快,人群中就有人发出疑问:“审讯室每天排查那么严苛,怎么会有九州人跑出来?而且,你们两人居然活着回来了?” 这些人有些是政客,脑子自然转得快,远不是一根筋的酒井建新能比的。 霍湛眉目微厉:“你们这是在怀疑我们?!” 他身量很高,站在一众东瀛人里如鹤立鸡群,如今神色锋利,脸上如覆了层寒霜,一看就不好招惹,人群一时安静下来,神色各异。 忽然,外面响起汽车熄火的声音。 众人朝外一看,一辆辆军车停在尚风堂外,车上全是身着东瀛军装,端着步枪,戴着头盔的东瀛军,他们训练有素地下了车,簇拥着两名军官进了大厅。 云楚又扫了一眼,眼中掠过一抹诧异,这两人其中一个少将,一个中佐,都算是沪城的顶级军官了,看样子,这名lv15的少将,就是宪兵司令部的司令员了。 今晚闹出的动静果然不小,把大鱼都给钓出来了。 第476章 兵符 江藤山泽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厉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如果云楚又知道江藤山泽是沪城宪兵司令部警卫队的队长,就应该想起在奉津时,遇到的那个准备对霍坤鹏动手的东瀛女人,善绮。 人群中,有人冒头说清了事情始末,听罢,一直没开口的宪兵司令部司令员江口生眼神一沉:“藤原先生,橘广智科长,长泽浩二科长,都牺牲了?!” 他们原本也是要过来参加舞会的,不过因为昨晚宪兵司令部的野泽大佐被暗杀,导致没能按时过来,舞会进行到一半,忽然听说藤原先生的儿子死在了尚风堂,这下子宪兵司令部也坐不住了,藤原氏地位崇高,来了沪城,他们理应做好地主之谊。 尚风堂的橘广智与藤原氏是姻亲,就担任了东道主,而他们宪兵司令部,则主要负责藤原先生的安全问题,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都脱不了关系。 可如今,藤原先生,特务科科长,情报科科长都出了事,事情可就大条了。 江藤山泽面色一变,看向江口生。 江口生则沉声道:“迅速封锁现场!一只苍蝇都不准飞出去!” 霍湛站出来,冷声道:“等等!我需要带绫香小姐去医院。” 江口生眯了眯眼:“你是什么人?” 随着他话音落下,周围东瀛军就抬枪对准了霍湛,气氛顿时又紧绷起来。 霍湛耸了耸肩,神色倒是有变化:“藤原隼,藤原氏旁支。” 虽说他是藤原氏的人,但江口生是少将军衔,自然不会因为他一个旁支少爷的身份就有所动容,他看了看云楚又,扯着嘴角道:“藤原少爷出事,藤原先生也出了事,你身为藤原氏的旁支,不留下来处理他们的身后事,要带女人去医院?” 随着他话音落下,周遭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江口生虽然领军,但显然也是个合格的政客,能从蛛丝马迹中寻找到不同寻常。 霍湛神色未变,冷声道:“我与绫香小姐被困审讯室,你们没有及时来营救也就罢了,这会儿是在质问我吗?绫香小姐是橘广智科长的遗孤,非你口中无关紧要的人。” 闻言,江口生眼神微动,诧异地看了云楚又一眼。 宪兵司令部与尚风堂素来有合作,尤其是特务科,所以他与橘广智也算是老相识,只知他有个女儿橘川奈,竟不知还有个小女儿,她是何时来的沪城? 事实上,云楚又抵达沪城,是逃不了宪兵司令部眼线的,只是野泽大田当日就被暗杀了,这种微末小事就没能及时报备,导致江口生到现在才知道有“橘嘉绫香”存在。 得知云楚“遗孤”的身份,江口生倒是微微缓和了些。 不过,人仍然说道:“尚风堂今日出了大事,谁都不能离开!” 说完,他瞥了一眼云楚又的手臂,淡淡道:“那边不是有医生吗,直接让他们治疗就是了,这点小伤不需要去医院。” 那边战战兢兢的医生,都是先前确认藤原修死亡的,如今一听,一个个脸色更白,却只能硬着头皮提着药箱过来:“绫香小姐,我们来为你包扎伤口。” 云楚又扫了一眼迅速涌入审讯室的东瀛军,微微颔首:“那我们到那边去。” 她带着医生,与霍湛一起离开了江口生的视线,来到了角落。 霍湛眼看医生欲要掀开云楚又的袖子,眉头微拧,伤口自然是假的,他不会允许取信于东瀛人就让云楚又自伤,此时一旦露馅,他们再想离开尚风堂,怕是不容易。 在医生准备动手给云楚又包扎伤口时,她轻声道:“医生,我又不疼了,倒是刚刚在审讯室的时候发现了一点东西,应该是情报,我想了想,还是应该交给宪兵司令部。” 闻言,医生一愣,事关审讯室,他也不敢再动手,忙道:“我这就去禀报!” 他转身就欲要去喊人,云楚又抬眸,神色冷淡地看了看大厅中急躁的众人。 她手腕一翻,又拿出了加特林,在驻守的东瀛军发现前,扣动扳机,霎时间,弹药飞射而出,如下雨一般,炸起阵阵火花,尖叫声陡然响彻整个辉煌的大堂。 再强的兵力,在外挂面前都不堪一击。 加特林的杀伤力自不消说,整个大堂里瞬间血流成河,反倒是江口生,被江藤山泽牢牢护住,一些东瀛军也不要命地护持在他左右,场面一片混乱。 此时,也有人发现了动手的云楚又,尖声道:“他们——他们是九州奸细!” 霍湛拉着云楚又欲要跳窗,她却反手拉住他的手腕,低声道:“说了让你瞧瞧更不凡的。” 下一刻,一块兵符出现在手中。 她毫不犹豫捏碎兵符,须臾,一支穿着防弹衣,手里握着先进枪械的军队从尚风堂外横扫进来,他们下手狠辣,几乎是无差别攻击,连带着江口生在内的宪兵司令部东瀛兵全都被打成了筛子,沪城最风光的尚风堂,成了鲜血淋漓的修罗场。 今晚,本该是他们迎接藤原氏的舞会,觥筹交错,摇曳在舞池中,享受着上流社会的安宁与快乐,却一夜之间尽数湮灭。 一直分布在尚风堂外的霍家军看到这支战无不胜的军队,全都汗毛竖起,面面相觑。 沈虬倒抽了一口凉气,握紧了手里的枪。 有人焦急地高声道:“沈副官!大帅还在里面!” 沈虬也果决,厉声道:“冲!冲进去救大帅和夫人!” 说完,他就率先往尚风堂里冲,不过,还没跑过马路,就看到云楚又和霍湛逆着这支军队,全须全尾从尚风堂里出来了,前者手里甚至还拿了个苹果。 他们这副模样倒不像是刚刚经历过战斗,不知情的恐怕真以为他们是参加舞会的。 霍湛瑰丽的脸上也噙着震惊,他手里拿着加特林,频频回首看向正在清扫东瀛军的军队,喉结滑动了一下:“这支军队,你是何时安插入沪城的?” 想要融兵入沪城,躲过宪兵司令部的搜查,极艰难。 他费尽心思,也才堪堪将一千多个精锐霍家军送入沪城,且这些人还是在云楚又之前入城的,早在她决定来沪城时,他就已经秘密做了许多准备。 可如今看来,哪怕他不来,霍家军不来,事情依然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第477章 沪城大乱 云楚又眉眼一弯,翘起了唇角:“说了让你看看更不凡的。” 霍湛心头一动,所以,掌握这支军队,也使用的是超凡手段? 他没有继续发问,沈虬一脸茫然地看着两人:“大帅,夫人,这……” 云楚又半眯起眼,冷声道:“沪城驻守的东瀛军不过两万,如今领导的军官政客几乎死完,剩下的就都是些小兵小将,正是我们一鼓作气的时候。” 说完,她转头看向霍湛:“你可是率军来了?里应外合,今晚便能将沪城内的东瀛军一网打尽,带兵驰援,占据码头,绝不让东瀛人杀个回马枪。” 霍湛如今才算是真正了解了云楚又的心思,难怪,她会传信给他。 他将一块军徽丢给沈虬:“去,把潜伏在沪城外的霍家军尽数召过来。” 沈虬精神振奋,目光灼热地看着云楚又和霍湛,高声道:“是!” 沪城素来都是九州的经济贸易中心,如果能把这里归入奉津的地盘,往后从海外购置货物就方便的多了,更何况,这里水路陆路都极其方便,比之许都要更好些! 不过,自从东瀛军霸占沪城,致使这里沦陷后,就没人能打这一块的主意了。 他没想到,他们家大帅夫人不过是在沪城里头转了一圈,就带来了这么大的惊喜! 沈虬立马率着霍家军往城门口赶去,争取在天亮前拿下沪城,将东瀛军全部杀了! 云楚又啃完苹果,拍了拍手,回头看了一眼,尚风堂内已经清扫完毕了。 她弯唇一笑,看向霍湛:“我不擅长带兵打仗,接下来就全靠阿湛率军了。” 她所获技能都是暗杀,单兵战力算是无人能及,但要说带兵作战,那霍湛的实力自是佼佼者,这一万精锐由他统帅,事情方可万无一失。 霍湛薄唇微抿,单手握着加特林,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等我回来。” 云楚又颔首,看着霍湛率军涌入夜色中。 今晚的沪城,注定不会平静。 枪声、炮火声、地雷声,将宪兵司令部炸的如同白昼! 沪城的老百姓噤若寒蝉,一晚上都没敢睡觉,生怕被战争波及。 但同时,他们心里又生出点点不敢想的希冀,沪城沦陷已久,也平静了很久,他们以为自己已经被同胞放弃了,所以,是有人来救他们了?来解放沪城了? 众人带着不敢置信,蜷缩着,等待着太阳升起。 沪城内隐藏的地下党也都没睡,有些甚至冒险潜入角落里,查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样的重要情报,必须握在第一线。 陆川建由着同志换了药,他们住在最混乱的旺家角,距离宪兵司令部很远,但隐约也能听到枪炮声,地下党的同志们一个个如木桩一般,脸上神色都很古怪。 有人回头看向陆川建:“建川,那位云同志,可有与你说过她来沪城是为什么?” 陆川建微怔,摇了摇头,苦笑道:“云同志身手了得,来去无踪,她只说来沪城是有自己的事要做,让我们莫要联系她,其他的都没说。也不知今晚到底出了什么事,任平同志去取隐藏的情报,可切勿出什么事啊。” 他说着,脸上不由布上了一层阴云。 今晚宪兵司令部和尚风堂要开办舞会的事他们也知道,趁着守备松散,任平才准备去拿情报,没想到竟不安稳,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们这些地下工作者从不放弃任何一点有用的讯息,这会儿颇有些抓心挠肝。 陆川建又想起了冷烽和云秀禾,抿唇道:“还有冷队长和秀禾同志,他们……” 有人声音沉闷道:“进了尚风堂的审讯室,是不可能活着出来的。” 听到这话,陆川建垂下头去,他在沪城这么久,自然知道尚风堂审讯室的厉害,他们有无数的同志因行迹暴露,从而折在了里面,一个活着出来的都没有。 想到冷烽和云秀禾年轻的脸庞,屋里的人都沉默了。 这就是革命需要付出的,他们是英勇牺牲,他们是有价值的。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响起了鸟雀的叫声,三长两短。 屋里众人精神一震,陆川建也挣扎着站起身,看向外面,片刻后,门打开,任平从外头闪了进来,他喘着粗气,把藏在胸口的情报递给一人,旋即走到桌面倒了杯水,咕嘟咕嘟灌了几口后,不等人发问,他便道:“出事了!” 陆川建想到外面的轰炸声,沉声道:“是宪兵司令部的方向。” 任平点了点头,眉头紧锁:“有人秘密潜入沪城,今晚那群鬼子的舞会一团乱,如今,人已经打到宪兵司令部了,还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方的人。” 陆川建倒抽了一口凉气,带动伤口刺痛,他也没管,脸上满是震惊:“嘶——这岂不是说,沪城要变天了?!” 任平沉重道:“还不知道最后谁赢谁输,但不管怎么说,对方又是哪一方的人,给东瀛人雷霆一击,让他们知道我们九州人并非爬虫,是能够给他们带来威胁与死亡的猛兽,消磨他们狂妄的意志,对战争局面有好处,而且往后沪城的守备会更薄弱。” 陆川建点了点头,他还没说话,又听任平道:“兴许,这事与云同志有关系。” 他们都是见过云楚又本事的人,直觉今晚的事情与她脱不开关系。 陆川建没吭声,片刻后,他才哑声道:“不管是不是,明天就知道了,如果真是云同志,那倒是好事,她与冷队长秀禾同志都是老相识,说不定会趁势救出审讯室里的两人,他们是为了执行救援任务才被捕的,如果真没办法活着出来,我心里难受。” 闻言,任平沉默了,他就是那个救援任务的目标。 原本昨晚野泽大田被云同志所杀,事情风波还没过去,他也不想过早出去拿取藏起来的情报,可冷烽和云秀禾被尚风堂所捕,生死不知,他心里也很沉重。 为此,他今晚专程冒险去拿情报,就是不想最后出什么意外,对不起他们。 忽然,陆川建道:“对了,那金大虎也知道昨晚的事,他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任平摇了摇头:“安庆帮在沪城也算是地头蛇了,今晚他们会不会横插一杠谁也不知道,不过,要真是云同志所为,依她的手段,想从她手里讨好处,怕是很难。” 第478章 夫人,幸不辱命 安庆帮。 金大虎跪在地上,声音哆哆嗦嗦把昨晚在仙乐门的事说清。 这事与宪兵司令部挂钩,他原本不想说的,可安庆帮三教九流,消息传播的极快,几乎瞒不住黑爷,这不,他还在家里睡大觉就被人给直接带了过来。 黑爷眯了眯眼:“你是说,沪城来了个厉害的女人?” 金大虎连连点头,指着一旁受伤不轻的衡二道:“正是,黑爷您看,衡二身上的伤势就是证据,还有我,也被那女人注射了一管针剂,还不知是什么毒药。” 提及此事,金大虎苦笑连连,因为这事,他今晚都没心思找女人。 黑爷轻扣书桌,看着金大虎那上不了台面的样,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忽然,外头有人叩门,他的心腹手下匆匆忙忙跑进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闻言,黑爷倏然站起身,眉头拧得更紧,沉声道:“可能确定?” 心腹手下重重点了点头:“如今已经去宪兵司令部了,沪城这群鬼子算是完了。” 黑爷深吸一口气,撑着拐杖来回踱步,半晌,他转头看向下首不明所以的金大虎:“那女人有没有和你透露她是哪一方的人?” 金大虎茫然地摇了摇头:“那女人很神秘,什么都没说。” 黑爷思绪半晌,摆摆手:“罢了,此事不用管,这沪城不管是谁当头,都影响不了我们安庆帮,任他们争就是。” 心腹手下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在黑爷身旁站定。 金大虎有些疑惑,小声道:“金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黑爷深深看了金大虎一眼,意有所指道:“你倒是好运道。” 金大虎更茫然了,好运道?他都中毒了,哪里有好运道? 黑爷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脑子里除了女人都是废料的东西。 试问,只是去仙乐门听曲儿看女人,与宪兵司令部做一笔交易,就能碰上这么个人物,且还能从对方手里活着离开,跪在这里与他说话,难道还不算好运道? 沪城各方势力都陷入与联党、安庆帮一样的思绪中,不过,能打进宪兵司令部,说明对方不是单枪匹马来的沪城,他们可不敢贸然伸手,虎口夺食。 另一边,尚风堂。 在解决了尚风堂内的人后,云楚又就上楼撬开情报科办公室的门,让手下的兵把这些情报全部带走,旋即就去放出了冷烽等人。 一众身体残疾,以为要死在尚风堂审讯室的人,重见天日后,第一反应不是逃走,而是望着天,尽管才刚蒙蒙亮,但也影响不了他们心中的激动。 冷烽和云秀禾站云楚又身后,转头看了一眼全是尸体的尚风堂。 两人表情都有些震动,云秀禾更是怔然地望着云楚又,虽然知道她已经不再是当初云家庄那个以欺辱人为乐的大小姐,可走到今天这一步,还是她没有想到的。 她一次次救下他们,一次次推翻鬼子的大军,九州能有这样的人,是极大的幸运。 冷烽喉结滚动,问道:“云同志,尚风堂……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云楚又轻笑:“什么打算?把沪城的东瀛人都杀了算不算?” 冷烽眼睛一凸,旋即苦笑一声,如果这话是从旁人嘴里说出来的,他只会冷眼斜睨,压根不会相信这种吹牛的话,但如果这话出自云楚又口中,那就容不得人不信了。 云秀禾沉默了片刻,抬眸看向云楚又,轻声道:“你往后还会回云家庄吗?” 对于九州人来说,家乡就是根,不管他们在外面如何,如果能有活着看到鬼子被驱逐,国家重新统一的那一天,她是一定会回云家庄的,那里是她长大的地方。 这一刻,她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但总期待着云楚又也能回去。 云楚又莞尔一笑:“大概是不回去了。” 云秀禾一时失落,缄口不言了。 “任平已经回去了,陆川建也没事,你们也尽快回去,沪城大乱,应是没什么任务由你们做了。”闲话几句后,云楚又就神色平静叮嘱了几句。 沪城是百家争锋之地,这里易主,比之绿城和西灵山被屠灭还要更震动九州。 四象党必然会趁机出手,他们与奉津维持的表面和平,已经要彻底撕破了。 接下来的九州,会陷入到内乱与外战之中,各处都不会太平。 冷烽沉默了,转头看看他们在审讯室联系到的几个被捕的联党同志,他们身上伤势不轻,得尽快医治,便与云楚又告辞了,一行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云秀禾走了一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云楚又。 她站在尚风堂门口,身后是一支精锐之军,很快,城门口的方向传来动静,身着黑色军装的霍家军齐齐涌来,数量极为庞大,他们很快就汇聚在了云楚又身边。 云秀禾抿了抿唇,收回目光,与冷烽等人快速离开了。 霍家军三万将士,外加一万精锐之军,收复沪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云楚又就在尚风堂等着,哪儿也没去,一直到烈阳高升,霍湛才带着一身血气回来。 云楚又打量了几眼,看到他身上好几处被流弹射过的擦伤,皱了皱眉。 霍湛上前,把染血的加特林搁在地上,单膝跪在地上,修长的手握住云楚又的手,他瑰丽艳盛的脸上有些许血渍,眼睛里噙着笑意:“夫人,幸不辱命。” 云楚又把他拉起来,安置在沙发上,动手给他处理身上的伤口。 所幸他躲闪及时,除了胳膊中弹,要害处都只是擦伤。 云楚又处理好伤口才道:“尽快与奉津互通航线,守住沪城,四象党方面应该要下黑手了,接下来才是难处,奉津会成为众矢之的。” 霍湛菲薄的唇微微勾起,狭长的狐狸眼斜飞,带着些许罕见的少年意气:“奉津从来都是众矢之的,还怕更严重些?奉津不怕战,霍家军亦然。” 说完,他垂眸看看云楚又的小腹,小心翼翼伸手摸了摸,轻声道:“我只想尽早把东瀛人驱逐,让我们的孩子,能生活在安稳的年月里。” 云楚又眼中泛起一抹温柔,轻嗯一声。 第479章 听从组织安排 接下来的时间,云楚又和霍湛并没有离开沪城,而是费尽心思部署兵力。 东瀛人入侵九州后,接连攻陷数座城池,沪城只是其一,与其毗邻的其他城市也都驻扎着东瀛军,在知道沪城重新落入九州手中后,一定会纠集兵力攻打沪城! 所以,如今他们还不能离开沪城,须得守在这里,迎接新一轮的大战。 不过,在此之前,首先要面对的还是九州内部的纷争。 沪城作为重要的经济要地与港口城市,是东瀛源源不断输入兵力的军事要地。 沪城一夜大乱,东瀛人被杀了个底朝天,老百姓们经历了一晚上的炮火声,再睁开眼时,还活着,心头庆幸的同时,希冀不由得更浓了些。 当他们踏出家门,像往常一样去上班时,就看到了沿途驻扎的霍家军。 曾经熟悉的屎绿色军装没了,那些嘲讽践踏侮辱他们的东瀛人,也没了。 一时间,老百姓们都怔住了。 他们是沦陷区的百姓,是不受保护的人,在东瀛人手底下讨生活,像狗一样活着。 这样的日子不见天日,每天睁眼闭眼都是黑夜,他们心中祈祷着,希望同胞们有一天能想起他们,救他们于水火之中,可真当这一天到来时,他们反而不敢置信。 一个晚上惊心动魄的大战,没有波及到普通的老百姓,死的都只是东瀛人? 在老百姓们不明所以时,沪城各处都张贴出了告示。 告示内容简明扼要:沪城的东瀛军已被屠杀殆尽,包括军官层级,确保沪城安全,而沪城已不再是东瀛人的战利品,附属地,奉津会率霍家军驻守此处,抵御东瀛军。 老百姓们看着墙上的告示,脸上表情皆惊疑不定,却又带着些许不敢置信的喜悦,沪城,已经回归了九州的怀抱,那些天杀的鬼子,都已经被杀了?! 紧接着,老百姓们就爆发出了惊天的欢呼声,随之响起的还有放肆的吼声,开怀的哭泣声,老百姓们相拥在一起,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为收复沪城而感到振奋。 旺家角。 陆川建听着外头杂乱的声,转而看了一眼坐在凳子上的冷烽和云秀禾。 两人显然也听到了这象征解放的声音,脸上神色既感动,又羞愧,感动于老百姓们肆无忌惮的哭喊大笑,这在沦陷区是看不到的,又羞愧于他们并未产生什么作用。 这时,任平回来了,他身上衣裳有些褶皱,眼圈也泛着红。 一进屋,他转头掩饰般的擦了擦眼角,旋即道:“确认了,东瀛军已经被杀光了,如今沪城已经被霍家军驻守,他们不会撤离,会留在这里抵御新的东瀛军。” 其实这个消息早在冷烽和云秀禾回来时,他们就知道了,如今只是确认而已。 陆川建深深吸了口气:“云同志果真不是一般人。” 但同时,他的语气带着些许可惜,这样一位能人却不是联党的成员。 任平自然听出他话语中的气馁,他倒是心情不错,乐呵呵地道:“是厉害,且对咱们联党抱着很大的善意,瞧瞧屋里这些人,哪个不是云同志救出来的?” 闻言,陆川建一噎,转而也忍不住笑出了声,的确,她对联党善意十足。 须臾,任平却又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沪城太重要了,东瀛人不会放弃的,沪城周围数座城市都有东瀛军驻守,最具实力的应该是桐城的第三军,到时候,单凭霍家军这几万人,只怕是拦不住的,沪城如今虽然护住了,但能护多久就不一定了。” 说到后面,屋里众人脸上的笑意都纷纷收敛起来。 不管霍家军如何,最起码他们是九州人,沪城落入他们手中总比在东瀛人手中好。 陆川建沉默下来,的确,接下来对霍家军而言才是一场难打的硬仗。 冷烽脸上也带着苦恼,俊朗的脸上噙着些许苦笑:“我们帮不上什么忙。” 云秀禾有些担忧:“那我们怎么办?是离开沪城,还是……” 屋里的众人都听出了她的未尽之言,不过,他们联党地下党人数最少,面对这种战争,他们压根插不上手,所以,离开沪城是最理智的选择。 果然,屋里很快就有人决策道:“离开沪城,尽快把情报送出去。” 这一次从尚风堂审讯室里救出了不少联党的老同志,这是极为重要的事,他们也需要安稳的环境治疗,需要送到大后方去,留在沪城的确没有太大的用处了。 任平点了点头,看向冷烽:“冷队长怎么看?” 冷烽沉吟片刻,看了云秀禾一眼,颔首道:“听从组织安排。” 云秀禾抿了抿嘴角,垂下眼没有吭声,她想,这一次离开沪城,往后应该就再也碰不到云楚又了,她们分明是两个命运交际颇深的人,可却算不上熟稔。 看着她的表情,冷烽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云同志既然能率军攻破沪城,那她的本事就远比我们看到的要厉害的多,想想审讯室的事,她不能用常理来解释,所以沪城一定能守得住,她这么厉害,我们只要活着,就一定还有再见的一天。” 闻言,云秀禾精神振奋了些,微微点了点头。 最后,陆川建拍板道:“既然做了决定,那我们就尽快离开。” 冷烽等联党成员作出决定后,就迅速退了旺家角的租房,悄无声息离开了沪城。 不过,他们前脚离开,后脚沈虬就把消息上报给了云楚又。 他知道自家夫人与这些地下党关系密切,所以除了清扫东瀛余孽外,精力也分出一些放在了联党的身上,他们出城时也没有阻拦,反而行了方便。 云楚又点了点头,坐在餐桌边吃着丰富的早饭。 她和霍湛落脚的地方,就是橘广智的洋楼,这里距离尚风堂不远,又处于中心区域,环境也不错,几乎样样符合要求,也就没必要舍近求远了。 “知道了,霍湛还没回来?”云楚又对冷烽等人的去向并不关心,男女主在沪城没派上用场,去了江城自然会有用武之地,轮不到她来插手关心。 第480章 支援沪城 沈虬摇了摇头:“大帅还在宪兵司令部。” 云楚又眉间微蹙,昨天解决了宪兵司令部的东瀛军后,霍湛就把她送了回来,然后又走了,整整一天都扎在宪兵司令部,不过,那里有许多东瀛军部的秘密情报,价值比尚风堂的情报还要高。 沈虬低着头,小心问道:“夫人,需要我去唤大帅回来?” 云楚又摇了摇头,说道:“让霍七联系一下绿城,慈善机构刚刚开业,不知道有没有动乱,另外,蔡仕戎那边地运输线是否打通,让绿城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他。” 她离开绿城时比较匆忙,没过多关注那边的事,如今沪城安定下来,多问两句。 沈虬应声退下了,云楚又吃完饭就回房间了。 她昨晚疲惫,回来后就睡了,一直没有查看格子背包。 昨晚杀了一众东瀛高官,清一色的十二级往上,提供了五颜六色的光团,其中最晃眼的就是两个黑色光团,等级极高,上次借着黑色光团开出了“超级士兵血清”,这次也不知能不能有更好的运气,收复沪城,是抗击东瀛的一个重要胜利。 接下来,只需要一一勘破,想来驱逐东瀛已经不远了。 一进房间,反锁房门后,云楚又就查看了格子背包。 【超级士兵血清1(无副作用)】【超级战列舰5】,看着这两样东西,云楚又眼皮一跳,又奖励了一支超级士兵血清,这样一来倒是能给霍湛。 他虽然格斗技巧远超普通人,但毕竟仍是肉体凡胎,有了超级士兵血清,往后再出去打仗,她也能放松些,省的每天都要担心。 她不可能一直跟在他身边,所以,个人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事。 至于战列舰,可以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东瀛人的兵力与资源都是从海上港口源源不断运到九州的,他们的海军战力在全世界都排得上名号,据她所知,如今最大的战舰就是东瀛人的“大和”级。 沪城是他们最容易登陆的海港城市,但奉津擅长陆战,海战不仅缺少船只战舰,海军战力也不强,这是一个短板,所以只能守在岸上,远程扫射东瀛军。 不过,这样也未免被动,这五艘超级战舰的出现,大大缓解了困境。 她对格子背包给予的装备力量深有体会,所以,此次战斗越发信心十足了。 看完了黑色光团里的东西,紫色红色光团她也大致看了看,都是战斗类的东西。 她短暂收起念头,等着霍湛回来,把超级士兵血清注射给他。 宪兵司令部。 霍湛正在翻阅各项文件,沈虬气喘吁吁过来了。 他手里还拿着电报,急声道:“大帅,江城方面又与奉津联络了。” 霍湛头都没抬,对这个消息也视若无睹,而是道:“夫人醒了?” 沈虬哑然,点了点头:“今晨冷烽他们这些联党成员离开了沪城,我回去上报夫人,她也没说什么,倒是问起大帅什么时候回去。” 闻言,霍湛才从文件上抬起头来,摁了摁肿胀的眉心,站起身道:“回去。” 沈虬苦笑一声,扬了扬手里的电报:“大帅,那江城这边呢?” 霍湛整理了一下衣裳,大步朝宪兵司令部外走去,边走边道:“他们有什么想法,无非是盯上了沪城这块肥肉,想要借机驻兵过来,分一杯羹。” 说着,霍湛冷嗤一声,瑰丽的眉眼一片冷意。 外人的下作想法他几乎都不需要深想,四象党想要故技重施,一个绿城和一座西灵山都足够他们眼热了,更遑论沪城,这里对四象党而言也有着极为重要的战略意义。 不过,当初他们耗费三十万人力都没能守住的地方,如今,再想要回去也难。 沈虬听完霍湛的话,苦笑连连,颔首道:“的确是这样,而且他们压根没有询问咱们意见的意思,已经派兵驰援了。” 霍湛神色未变:“他们觉得,我会让人入城?” 沈虬皱了皱眉,沉声道:“来人是四象党委座麾下的海军大将,郑科。” 霍湛罕见地顿了顿脚步,回头看了沈虬一眼,浅色的瞳眸中掠过一抹幽光。 沈虬抿唇,郑重其事道:“大帅,四象党是要借着我们没有海军可用,借此拿捏,他们对沪城的执着远超想象,怕是还没和东瀛人打起来,就得先应付四象党了。” 提起此事,沈虬也有些头疼,小鬼子最擅长海战,一定会对沪城港口下手。 霍湛没有理会沈虬的苦恼,沉吟道:“如果我没记错,郑科,是凤凰城的人?” 沈虬面色一肃,赫然想到了这一茬,一拍脑袋道:“属下失察!” 郑科是凤凰城大帅的亲弟弟,兄弟俩一母同胞,感情极佳,当初凤凰城兵权争夺,为了不让大哥忌惮,郑科主动离开凤凰城,投入了四象党。 自此,凤凰城和四象党就有了一层隐秘的联系,不过事情久远,很多人也不会想到这一点,如今乍然听到郑科的名字,稍一回忆,霍湛就猜到了对方的想法。 因郑叙白的原因,凤凰城对奉津必然饱含敌意,却一直不曾动手。 一来,是他们找不到机会,二来,是忌惮霍家军的声望。 这一次,明面上是担心奉津不擅海战,让郑科驰援,背地里只怕是要把霍家军往死里坑,借霍家军的手阻挡东瀛军,再背刺霍家军,旋即名正言顺接手沪城。 沈虬被这么稍微点拨了一下,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由得脊背发寒。 他倒抽一口凉气道:“大帅,这四象党还真是心机深沉!” 霍湛冷笑一声,上车,头枕靠在后座椅背上,慵懒的声音响起:“深沉?不,他们只是给了我一个不容拒绝的选择,让我明知是毒,也要饮鸩止渴。” 老实说,四象党的手段并不高明,可如今的奉津,陆战的确很强,但海战,几乎没有什么还手之力,为了保护沪城,只能忍气吞声与四象党合作。 沈虬面色铁青,旋即想到云楚又,心中一动:“大帅,不如问问夫人?” 听到这话,霍湛睁开眼,狭长的狐狸眼底闪过一丝柔光,轻笑:“你倒是有信心。” 沈虬耿直脖子,毫不忌讳,嘿嘿一笑道:“那是自然,如今夫人在属下心里,可比大帅强多了!等小主子出生了,一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第481章 夫妻感情 听了沈虬的话,霍湛菲薄的唇勾起愉悦的弧度。 四象党,果真不愿轻易放过这触手可得的战利品,还派了个郑科。 他修长的手指轻点,冷笑一声,想从奉津手里讨到便宜,那就玉石俱焚。 回到住处,霍湛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递给沈虬,看了一眼守在楼梯口的霍七:“夫人在房间?” 霍七颔首,旋即道:“还有绿城方面,属下已经联络过了,有霍二在,没什么问题,包括联党的私人药品运输线,他也说话算话,为我们辟出了一家制药厂。” 霍湛眸子微眯,没再多问,大步上了楼。 房间安安静静,他推门而入,就看到云楚又半歪在床上,已经迷迷糊糊阖眼睡了。 他弯唇一笑,上前给她掩了掩被子,有孕后她总是显得很困倦。 不知不觉已经入了春日,天气回暖,但屋里还是有几分凉意。 他一动,云楚又却是醒了,眨了眨眼:“你回来了。” 霍湛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薄唇还带着些凉意:“是我不好。” 云楚又摇了摇头:“沪城重中之重,好不容易到手,自然要想更多的办法守住,如今这里应该已经成了各方眼中的香饽饽,当然,如果能抗住接下来集结的东瀛兵,就更好了,若我没猜错,四象党应该会有想法,只是不知会不会联系你。” 她当然知道如今霍湛肩扛的压力有多重,他须得为如今驻守沪城的兵负责。 他们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沪城,一来是东瀛人并不知道她开了挂,二来也是运气,找到了足以让东瀛内斗的机会,轻易就寻到了动手的时机与破绽。 但接下来,各地东瀛人集结,就是真刀真枪攻打沪城了。 这个时候,时机与破绽反倒是没有了,要靠实力。 听云楚又提起四象党,霍湛眸子微动:“已经联系了,且派了人来驰援。” 闻言,云楚又冷笑一声:“驰援?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霍湛轻笑,把云楚又睡的微微凌乱的发丝撩至耳后,说道:“不仅派了人来驰援,且派的还是海军大将郑科,此人你或许不知,他出自凤凰城,是郑叙白的亲叔叔。” “哦?凤凰城的人?”云楚又拧起眉头,星眸里闪过一丝冷芒。 四象党此举要说没有深意,都没人会信。 霍湛把郑科与凤凰城的渊源娓娓道来,听罢,云楚又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四象党此次派遣来的军队里,免不了混入凤凰城的人,这是借着驰援的名头报仇来了。” 霍湛倒是很放松,他道:“不让他们入城便是,拖延久些,将郑科的人与四象党的人都堵在外面,我们作壁上观,说不准还能黄雀在后,有何好怕?” 云楚又眼尾轻扬,微诧:“我以为你会让郑科入城,驻守码头。” 霍湛耸了耸肩:“以己之长攻彼之短,霍家军不擅海战,那便逼东瀛军上岸,何须迎头撞上?沪城若护不住,东瀛人也别想要,以此为据点,端看谁的火力更强了。” 云楚又咂咂嘴,朝霍湛竖起拇指:“果然够狠。” 霍湛从不是个束手束脚的人,四象党想以海军拿捏他,算是走了一步烂棋。 他从不惧以少战多,宁愿玉石俱焚,也不会让人趴在身上吸血。 小说里,奉津因霍湛的死,步步走向灭亡,如今却是不同了。 霍湛瑰丽的眉眼噙着些许温柔,笑道:“夫人谬赞了。” 云楚又迎着他的目光道:“其实咱们海战也不是那么没有胜率,我有一计。” 霍湛长眉一挑,微微倾身,神色认真道:“哦?愿闻其详。” 云楚又弯了弯唇,也不和霍湛打马虎,说道:“先给你注一支药,胳膊。” 她手腕一转,掌心中就躺了一支药剂。 霍湛早在听到她的话时就脱掉军装,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臂,他扫了一眼云楚又手里的药剂,也没问作用,便道:“来。” 云楚又莞尔一笑,把超级士兵血清注射给霍湛,下一瞬,药效起了,他眉头紧蹙,强忍着身体里的剧痛,这种感觉云楚又自然清楚,但放在霍湛这里,却没什么大动静。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药效融入四肢百骸,霍湛有些怔愣地握了握手掌。 “这是……”他敛去闲适自在的神情,脸上难掩震惊,甚至渐渐凝重起来。 云楚又红唇轻抿:“一种改善体质的药,但是很稀缺,唯有两支,你我各一支。” “超级士兵血清”可以延长寿命,这也是她选择将血清注射给霍湛的另一个原因,人生苦短,好不容易碰到志同道合的伴侣,若有机会走得更远,那自然是不能放弃。 霍湛心有抱负,如今与她的想法已是不谋而合。 不管未来奉津会是什么结局,最起码眼下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驱逐东瀛人,寻回失落的土地,让九州完整,解放千千万万被奴役的百姓。 霍湛喉结滚动了一下,察觉到体内觉醒的狂猛力量,薄唇紧抿。 他当然知道这样一支药剂有多珍贵,他们两人之间无需多说感激的话,但内心的触动很深,许是因为自小的经历,在他心中,夫妻感情一直都是最薄弱的。 在他下定决心将一颗心碰给云楚又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痛苦的准备。 可云楚又一次又一次的温柔,让他明白夫妻感情还有更多完美的结局。 霍湛握着云楚又的手,久久没有言语,晦涩的神情透露出难以言喻的情感。 “感动了?”云楚又轻笑,伸手摸了摸霍湛的脸:“唉,实在是美色撩人,长得太俊让人舍不得,我还等着和你生好多孩子,一起见证九州完整呢。” 闻言,霍湛有些哭笑不得,却紧了紧云楚又的手,轻声道:“好。” “说正事,我先前说有一计,就是针对准备航海而来的东瀛军的,他们海军战略要强于我们数倍,既然如此,不如先手出战,直接埋伏在他们来沪城的各个航线!” 云楚又声音轻灵,洋洋盈耳,却透着些许凛然的杀伐。 “先手埋伏,局面确实会落入我们掌控,但我们不擅海战,也没有战舰,与其说是埋伏,倒像是自投罗网,或许夫人有法子改变我们的弱势?” 霍湛慢条斯理的说着,先说了结果,又看向云楚又,询问她的想法。 云楚又从不是个喜欢说大话的人,她既然有这样的计策,那必然是有应对之法。 第482章 郑科上门 云楚又看了看外面的天,半眯起眼道:“今天晚上咱们去码头。” 霍湛微微颔首,本就放松的心情更是大定了。 如沈虬所说,他家夫人的法子,总是出人预料又杀伤力极强的。 一天时间,霍湛都没有再去宪兵司令部, 而是逐个把一些情报送回奉津,或是卖给四象党,云楚又偶尔给他提出一些意见,就坐在一旁吃吃喝喝。 霍湛听着耳边细碎的咀嚼声,狐狸眼弯如新月:“近来是胃口好了。” 云楚又眨了眨漂亮的眸子,展颜一笑:“兴许是你孩子太能吃?” 霍湛哈哈大笑,亲自上手又给云楚又削了苹果。 云楚又来者不拒,忽然想到尚风堂,她半眯起眼道:“尚风堂审讯室那个地方,隐蔽性百分之百,是一处很厉害的地方,或许,未来有机会利用起来,给东瀛特务设套。” 霍湛若有所思,颔首道:“好,我会放在心上。” 那里的确是个玄异之处,未来沪城安稳,免不了会有四象党特务或者东瀛的鬼子潜入进来,尚风堂只需要稍加改造,就能变成一个只进不出的囚牢,会出其不意。 一天时间转瞬即逝,夜幕降临。 沈虬开车,载着云楚又和霍湛往码头方向驶去。 云楚又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沪城果然是经济中心,与广梁省完全不同。 今晚的沪城灯火通明,老百姓的喜悦难以掩饰,家家户户都买了肉菜,只等着晚上一家人庆祝,被鬼子奴役的日子战战兢兢,终于有一天,他们站起来了。 一个多小时后,汽车才停在码头。 霍家军已经清理了码头,安安静静。 云楚又下了车,看着被夜色笼罩的码头,漆黑的海水荡起波浪,发出清脆的响声。 码头原本是有不少渔家的,不过,自从被东瀛人掌控后,这些渔家也没了生计,码头只有一些稀稀拉拉的船只,远处倒是有几艘大船,且还亮着灯火。 云楚又扫了一眼,沈虬立马道:“夫人,那是安庆帮的船。” “安庆帮?没人通知他们离开?”霍湛轻笑,眼中却没有笑意。 沈虬抿了抿唇,低声道:“安庆帮是沪城的地头蛇,三教九流都有他们的人,不论是当初四象党在沪城,还是东瀛人在沪城,都乐意与安庆帮交好。” 虽说安庆帮没多大台面,但蚁多咬死象,谁也不知道有没有求到人家头上的一天。 云楚又遥遥看着安庆帮的大船,长发被夜风吹乱,她道:“不用管他们。” 安庆帮内部杂乱,有人亲东瀛,有人好九州,她不想与他们起争执,毕竟安庆帮的三教九流人数不少,真要背地里下黑手,或许咬不死人,但能恶心死人。 总归也不影响什么,她道:“沈副官,去把那支兵带来。” 她口中的“兵”,自然是指那一支“奇兵”,他们战力极强,武器装备都很先进,训练有素,听从指挥,不过,都是哑巴,平时都不与人交流。 沈虬应声,立马转头走了。 人一走,码头上就剩了云楚又和霍湛。 她伸手捂住霍湛的眼睛,将五艘战舰模型扔向海面,下一瞬,战舰迎风暴涨,阔大的海面上顿时矗立了五艘庞大的战舰,威风凛凛,将安庆帮的几艘大船比成了小舟。 安庆帮的水手正在船里吃饭,一片热闹的庆祝着东瀛人被驱逐。 忽然,一阵巨大的波涛袭来,让船只都跟着在海面上晃荡了许久。 几个水手七颠八倒,好不容易站稳,惊呼道:“怎么回事?码头浪这么大?” 这时,有人跑到了甲板上,当看到面前堵着的巨大船壁时,水手结结巴巴道:“是,是巡洋,巡洋战舰!嘶——这些战列舰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几个水手你搀着我,我搀着你,有的抓着桅杆,都吃惊地看着码头上的变故。 另一边,云楚又松开手,轻笑道:“当当——” 霍湛睁开眼,入目的就是五艘庞然大物,战舰上有四座主炮,五座副炮,加装十座四联装的“战斧”巡航导弹发射装置,包括捕鲸叉,密集阵,搭载直升机等等。 饶是心里早就有了猜测,看到眼前这一幕,霍湛还是觉得自己格局不够大。 云楚又伸手在霍湛眼前晃了晃,他才微微收敛震惊的表情,看向云楚又,苦笑着道:“与夫人在一起,总能一次次突破想象,是我浅薄了。” 云楚又耸了耸肩,不置可否,毕竟挂逼的厉害没人能够否认。 “霍家军虽不擅海战,但我手底下那支兵却个个是万金油,让他们操控战舰,霍家军随行一些人,提前设伏,解决掉东瀛的战舰,另外,若碰上四象党手下的战舰,也可逼退他们,让他们无法靠近沪城港口,算是震慑,不然那郑科定不会善罢甘休。” 霍湛沉吟片刻,颔首:“夫人所言极是,有这些战舰在,沪城无虞!” 云楚又眉眼皆弯,站在港口,看着漆黑无垠的海面,心头却很平静。 霍湛是个好战分子,也是个极爽快的人,在沈虬带兵回来后,就一一部署,当晚,四艘战舰就出发了,独留一艘在码头上,用于应对一些难以揣测的情况。 此行,沈虬带队,霍七辅助,霍湛留在沪城,准备迎战各处从陆路集结而来的敌军。 接连过了数天,沪城门外迎来了第一波叫嚣的人。 这些人穿着四象军的军装,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身材挺拔壮硕,相貌周正,眼底满是讥诮与冷意,与郑叙白有些相似,正是四象党的海军大将,郑科。 郑科倒也没有硬闯,毕竟他们此行是以驰援为借口。 他下车后,就大步走到城门口,看着守卫的霍家军,大声道:“让霍湛出来见我。” 城中百姓不少,且多为有头有脸的人,他们的认知很重要,所以不管心里有多恨,有多迫切想要重新拿回沪城,他都要忍住,只要入城,霍家军就要倚仗四象党的海军力量来迎战东瀛人,到那个时候,一切就不是奉津那毛头小子说了算了。 第483章 是你害死了他们! 当然,尽管郑科不准备在入城前采取强硬手段,但态度仍然算不上多好。 他这些年虽然身处蒋委座麾下,但也一直与凤凰城有着往来,也是他说服大哥跟随四象党,谋一条辅臣之路,谁知,侄儿郑叙白率军去绿城谈判时,却折在了那里! 当时霍家军已经占据西灵山,返回绿城,是谁下的死手不言而喻。 奉津小儿嚣张至极,在江城时,不听劝告,秘密撤离,转头在沪城大闹一出。 可偏他运气好,沪城这群东瀛蠢货,竟接二连三被他所杀,导致沪城再次落入奉津手中,一个军阀,却继许都绿城西灵山后,再度拿下了沪城这座经济港口城市。 原本四象党的权利就因东瀛人的攻打分裂许多,各处沦陷,国统区已经很少了。 奉津的所作所为,导致九州老百姓的信任度急剧攀升,时间久了,只怕会造成一个恐怖的局面,那就是九州百姓只知打了胜仗的奉津,而不识四象党。 这也是为什么江城派他过来,完全没有与霍湛商讨,而是通知。 四象党急需一场胜仗,也必须将沪城重新拿回来,而奉津的短板显而易见。 东瀛人擅长海军作战,当初拿下沪城时就是以海军登陆,这一回必然也是。 郑科仗着奉津需要海军作战,也需要他前往沪城码头迎接四象党的战舰,全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并不担心会被拒之门外,不然这来之不易的沪城,又要失去了。 至于为何他没有乘战舰而来,是蒋委座的意思,让霍湛那小子看到他们的诚意。 他堂堂四象党的海军大将,亲自叫门,那霍湛必会客客气气迎他进去。 谁知,霍家军驻守城门的卫兵在听完他的话后,并没有回去上报的意思,反而毫不犹豫一挥手,一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涌回城内,接着就要关上城门。 郑科目瞪口呆,旋即神色狰狞起来:“给老子把门撑住咯——” 下一瞬,他所率四象军就蜂拥而上,想要抵住城门,奈何霍家军人多,轻轻松松就关上了门,将郑科给挡在了外面,他这一次轻兵简行,只率领了五千人。 郑科看着紧闭的大门,狠狠锤了一把,厉声道:“奉津小儿——” 门内没什么动静,郑科深吸一口气,知晓这是霍湛给他们四象党的下马威。 这奉津小儿行事荒诞,竟比霍坤鹏掌权时还不要脸,半点面子都不给四象党,完全不避讳,更不忌惮,仿佛与四象党交恶对他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副官也有些着急上火,看向郑科道:“师长,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和霍湛做交易,打消他的戒心!我们不能留在城外,必须进去!”郑科紧咬后槽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沪城是个香饽饽,霍湛不想让四象党分一杯羹也正常,但就这么把人拒之门外,难道真不怕东瀛人的海军打过来?到时候没有反击之力,几乎是摧枯拉朽的结束。 副官看着郑科着急上火的神色,不敢再多说。 一行人退回到城门下,忽听一道慵懒的声音:“郑师长?” 郑科眉头一皱,仰头看去,果然在城墙上看到了优哉游哉的霍湛。 他身着大帅军装,披着大氅,更衬得一张脸如玉一般,可落在郑科眼里,简直堪称可恶,他立刻狞声道:“霍大帅这是什么意思?四象党好心好意分出兵力,助你驱逐东瀛军,你将我拦在城门外,难道是想和四象党宣战?!” 霍湛呵呵一笑:“郑师长心眼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小,既是驰援沪城,那自然要让我瞧瞧你们的战力,不然岂不是平白消耗城内的粮草?这难道对抗击东瀛有助力?” 闻言,郑科心头微紧,防备地看着霍湛:“你这是什么意思?!” 霍湛心情不错,指了指远处,那边烟尘滚滚,火车坦克行驶而过,地面震动。 郑科低头看了看震动的地面,霍然转头看向远处,脸色顿时骤变! “是东瀛军?!”郑科声音都变尖细了些。 这样的动静,定是东瀛人的陆军集结,他运气居然这么差,今天刚到就和东瀛人撞到了一起,他们的目标必然也是沪城,霍湛的意思是让他们这五千人拦住东瀛军?? 郑科有些眼晕,强制冷静下来,厉声道:“霍湛!你难道真要驳委座的面子?四象党已经派遣了三艘战舰,如果我不在,谁能抵抗东瀛人的海军?更何况,你此举就是在和四象党宣战!委座一定不会放过你们,你确定要自寻死路?!” 即便是到了这一刻,郑科仍然嘴硬,威胁的话脱口就来。 他们这五千人在东瀛大军眼里连开胃菜都算不上,真被他们堵在这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是想拿下沪城,但眼下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副官率兵出去打探了一番,回来后面色难看:“师长,我们必须撤离了!” “霍大帅!委座让我陆路而来,难道还不能证明诚意?你非要这样鱼死网破?” 郑科声音都嘶哑了,还是不想放弃最后说服霍湛的机会。 他们只要入城,一切就都还有机会。 霍湛笑了笑,看着郑科惨白的脸色,心情很是不错。 就在郑科下令准备撤离时,城门又开了一道缝,郑科松了口气,一招手,厉声道:“都进沪城!快——” 他率先往城内跑去,但城门缝隙太小,五千余人挤在这里,反倒减缓了速度。 须臾,东瀛大军已至,看着城门口一众身着四象军服饰的人,毫不犹豫就开枪扫射起来,城门很快就关闭了,劫后余生的郑科听着外面哒哒哒的枪声,双腿都有些发软。 不过,当他看到已经死的只剩下一千多人的四象军,心痛如绞。 这些都是他的亲卫兵,死一个就少一个,他们甚至没能派上什么用场,就这么死在了东瀛人的枪下,郑科脸色涨红,一腔恨意让他恨不得毙了周围的霍家军。 霍湛从城墙上下来时,郑科恨得眼都红了:“是你害死了他们!” 他虽然心中痛恨霍湛,却也知道眼下动手不是个好时机,只能按耐住杀意。 第483章 是你害死了他们! 当然,尽管郑科不准备在入城前采取强硬手段,但态度仍然算不上多好。 他这些年虽然身处蒋委座麾下,但也一直与凤凰城有着往来,也是他说服大哥跟随四象党,谋一条辅臣之路,谁知,侄儿郑叙白率军去绿城谈判时,却折在了那里! 当时霍家军已经占据西灵山,返回绿城,是谁下的死手不言而喻。 奉津小儿嚣张至极,在江城时,不听劝告,秘密撤离,转头在沪城大闹一出。 可偏他运气好,沪城这群东瀛蠢货,竟接二连三被他所杀,导致沪城再次落入奉津手中,一个军阀,却继许都绿城西灵山后,再度拿下了沪城这座经济港口城市。 原本四象党的权利就因东瀛人的攻打分裂许多,各处沦陷,国统区已经很少了。 奉津的所作所为,导致九州老百姓的信任度急剧攀升,时间久了,只怕会造成一个恐怖的局面,那就是九州百姓只知打了胜仗的奉津,而不识四象党。 这也是为什么江城派他过来,完全没有与霍湛商讨,而是通知。 四象党急需一场胜仗,也必须将沪城重新拿回来,而奉津的短板显而易见。 东瀛人擅长海军作战,当初拿下沪城时就是以海军登陆,这一回必然也是。 郑科仗着奉津需要海军作战,也需要他前往沪城码头迎接四象党的战舰,全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并不担心会被拒之门外,不然这来之不易的沪城,又要失去了。 至于为何他没有乘战舰而来,是蒋委座的意思,让霍湛那小子看到他们的诚意。 他堂堂四象党的海军大将,亲自叫门,那霍湛必会客客气气迎他进去。 谁知,霍家军驻守城门的卫兵在听完他的话后,并没有回去上报的意思,反而毫不犹豫一挥手,一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涌回城内,接着就要关上城门。 郑科目瞪口呆,旋即神色狰狞起来:“给老子把门撑住咯——” 下一瞬,他所率四象军就蜂拥而上,想要抵住城门,奈何霍家军人多,轻轻松松就关上了门,将郑科给挡在了外面,他这一次轻兵简行,只率领了五千人。 郑科看着紧闭的大门,狠狠锤了一把,厉声道:“奉津小儿——” 门内没什么动静,郑科深吸一口气,知晓这是霍湛给他们四象党的下马威。 这奉津小儿行事荒诞,竟比霍坤鹏掌权时还不要脸,半点面子都不给四象党,完全不避讳,更不忌惮,仿佛与四象党交恶对他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副官也有些着急上火,看向郑科道:“师长,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和霍湛做交易,打消他的戒心!我们不能留在城外,必须进去!”郑科紧咬后槽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沪城是个香饽饽,霍湛不想让四象党分一杯羹也正常,但就这么把人拒之门外,难道真不怕东瀛人的海军打过来?到时候没有反击之力,几乎是摧枯拉朽的结束。 副官看着郑科着急上火的神色,不敢再多说。 一行人退回到城门下,忽听一道慵懒的声音:“郑师长?” 郑科眉头一皱,仰头看去,果然在城墙上看到了优哉游哉的霍湛。 他身着大帅军装,披着大氅,更衬得一张脸如玉一般,可落在郑科眼里,简直堪称可恶,他立刻狞声道:“霍大帅这是什么意思?四象党好心好意分出兵力,助你驱逐东瀛军,你将我拦在城门外,难道是想和四象党宣战?!” 霍湛呵呵一笑:“郑师长心眼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小,既是驰援沪城,那自然要让我瞧瞧你们的战力,不然岂不是平白消耗城内的粮草?这难道对抗击东瀛有助力?” 闻言,郑科心头微紧,防备地看着霍湛:“你这是什么意思?!” 霍湛心情不错,指了指远处,那边烟尘滚滚,火车坦克行驶而过,地面震动。 郑科低头看了看震动的地面,霍然转头看向远处,脸色顿时骤变! “是东瀛军?!”郑科声音都变尖细了些。 这样的动静,定是东瀛人的陆军集结,他运气居然这么差,今天刚到就和东瀛人撞到了一起,他们的目标必然也是沪城,霍湛的意思是让他们这五千人拦住东瀛军?? 郑科有些眼晕,强制冷静下来,厉声道:“霍湛!你难道真要驳委座的面子?四象党已经派遣了三艘战舰,如果我不在,谁能抵抗东瀛人的海军?更何况,你此举就是在和四象党宣战!委座一定不会放过你们,你确定要自寻死路?!” 即便是到了这一刻,郑科仍然嘴硬,威胁的话脱口就来。 他们这五千人在东瀛大军眼里连开胃菜都算不上,真被他们堵在这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是想拿下沪城,但眼下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副官率兵出去打探了一番,回来后面色难看:“师长,我们必须撤离了!” “霍大帅!委座让我陆路而来,难道还不能证明诚意?你非要这样鱼死网破?” 郑科声音都嘶哑了,还是不想放弃最后说服霍湛的机会。 他们只要入城,一切就都还有机会。 霍湛笑了笑,看着郑科惨白的脸色,心情很是不错。 就在郑科下令准备撤离时,城门又开了一道缝,郑科松了口气,一招手,厉声道:“都进沪城!快——” 他率先往城内跑去,但城门缝隙太小,五千余人挤在这里,反倒减缓了速度。 须臾,东瀛大军已至,看着城门口一众身着四象军服饰的人,毫不犹豫就开枪扫射起来,城门很快就关闭了,劫后余生的郑科听着外面哒哒哒的枪声,双腿都有些发软。 不过,当他看到已经死的只剩下一千多人的四象军,心痛如绞。 这些都是他的亲卫兵,死一个就少一个,他们甚至没能派上什么用场,就这么死在了东瀛人的枪下,郑科脸色涨红,一腔恨意让他恨不得毙了周围的霍家军。 霍湛从城墙上下来时,郑科恨得眼都红了:“是你害死了他们!” 他虽然心中痛恨霍湛,却也知道眼下动手不是个好时机,只能按耐住杀意。 第484章 安静当个客人 霍湛脸上神色未变,耸了耸肩:“郑师长何出此言?本帅还要应对集结的东瀛军,来不及与郑师长叙旧了,带师长他们去休息。” 明知郑科不怀好意,他又怎会放纵他率军入城? 不过,郑科是个好的把柄,他不准备杀这个人,留着,有好处。 “郑师长,请。”霍家军客客气气说道。 郑科气得跳脚,却有气没处发,看着霍湛准备迎战东瀛军,忍不住闭了闭眼。 事情有轻重缓急,他自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干什么事,万一拦不住外面陆路集结的东瀛军,那海军大战就是无稽之谈,正好,他也看看这霍家军大帅有什么本事! 郑科被霍家军的人请了下去,说是休息,实际就是关押监视。 郑科也没多说什么,脑门青筋鼓胀,带着残余的四象军安安静静待着。 副官皱眉道:“霍家军哪里是对待客人,分明是看管犯人!” 郑科闭着眼,对于副官的牢骚只能当没到,一直闭目养神,等待着霍家军和东瀛军的第一次交锋结果,沪城内的情况外人根本不清楚,这也是极为重要的情报。 不过,看霍湛的意思,他根本不会让他触及到这种重要信息。 这样一来,这场战斗就至关重要了,如果霍家军赢了,那就表明城内的霍家军人数不少,如果输了,其他也不重要了,他们这千余人在四象军战舰没来前也没什么用。 所以,抛开仇恨与偏见,这一场战争他还是希望霍家军能赢。 郑科这一等,就是两天时间。 一直到第三天的清晨,才有霍家军开门:“郑师长,大帅有请。” 郑科舒了一口气,心里知道,这一战是霍家军上了上风,想到第一天抵达沪城时,那烟尘滚滚的东瀛军,郑科心里沉重起来,四象党还是低估了霍家军的战力。 千余四象军原本是要跟着郑科一起去的,却被霍家军拦下了:“大帅只请了郑师长。” 副官面色一变:“你们……” 郑科摆摆手,平静道:“你们留在这里。” 他倒是不怕霍湛对他下手,眼下四象军战舰没来,他这千余人对霍家军来说也毫无还手之力,换句话说,霍湛就算真要对他动手,他也没有反抗之力。 郑科跟着霍家军去见了霍湛,彼时,霍湛正在给云楚又削苹果。 夫妻俩十分平静闲适,丝毫没有刚刚应付了东瀛大军的疲惫,郑科有些吃惊。 他进门后,第一反应不是看霍湛,而是看向云楚又。 “这位,就是云小姐?”郑科微眯起眼,语气却是很客气。 云楚又的名字在四象党上层不算籍籍无名,曾经委座还想过利用这个女人,好拿捏霍湛,谁知道她竟滑不留手,派出去的人压根没有丝毫收获。 云楚又慢条斯理吃着苹果,抬眸看向郑科,没有说话。 陆路的东瀛军其实对她和霍湛来说算不上什么难题,此次战斗,霍湛亲身上阵,经过超级士兵血清的改造,他的各项指标都已经超越了人类极限,加之原本的强大战力,在人群中几乎战无不胜,加上她远程狙击东瀛高官,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金光闪闪的高等级东瀛军官,在她眼中就是活生生的靶子。 霍湛则冷声道:“郑师长,委座没有教过你,盯着别人的夫人,很不礼貌?” 郑科嘴角一抽,转头看向霍湛,脸色沉沉,表情也算不上好看,他阴阳怪气地道:“霍大帅果然实力雄厚,竟这么快就解决了东瀛军。” 霍湛呵呵一笑,毫不客气:“奉津的实力自然不需要多说,毕竟自九州入侵以来,四象军屡战屡败,少数的几次胜利,都是奉津带来的,包括此次的沪城。” 闻言,郑科眼皮跳了跳,心头大骂无耻,却又不得不承认霍湛所言属实。 郑科深吸一口气,左耳进右耳出,直截了当道:“霍大帅喊我过来,应该不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霍湛指尖轻点,扯了扯唇角:“郑师长,我们不如开诚布公。” 郑科眉头一动,接着就听霍湛道:“沪城,奉津不可能给四象党,所谓的驰援,里面到底有几分真诚,你我心知肚明,海军作战,我不需要。” 东瀛军失了沪城,只会狗急跳墙,接下来的时间,霍家军没空应付四象党,所以,该有的震慑是必然的,留下郑科,让他亲眼目睹沪城之战,他才会知道四象党的小心思有多可笑,反馈给江城后,四象党自然会权衡利弊,到底是内战,还是合作。 郑科听着霍湛的话,眉心拧成了川字,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他。 “据我所知,霍家军并不擅长海兵作战,霍大帅何来的底气?” 霍湛轻笑:“这就不需要郑师长操心了,在沪城,就安安心心当个客人。” 说完,他脸上笑意又微微收敛,眼底噙着些许暗芒:“若是郑师长不想当客人,想做墙上君子,那霍家军的刀枪可是不认人的,郑师长需好好考量才是。” 郑科听着这明摆着的威胁,太阳穴不断跳动,那他来这沪城是为了什么? 他咬了咬牙,努力遏制心头的火气,说道:“那好,既然奉津不需要四象党相助,那我也不强求,只是,霍大帅这好不容易到手的沪城,怕是又要落入东瀛军手中了。” 即便霍家军没办法应对,他也要留在沪城,准备接应四象党的战舰。 一旦此战赢了,那沪城就还是四象党的属地,与奉津就没什么关系了。 霍湛眼神淡漠地看向郑科,脊背向后靠了靠,没有再言语,送客的意思显而易见。 郑科热脸贴了冷屁股,重重哼了一声,转头离开了。 他等着霍湛来求他,没有四象党相助,霍家军根本不可能战胜东瀛的海军! 郑科回去后,也没有坐以待毙,想到在沪城名声极其响亮的安庆帮,还是在夜深人静时秘密派人潜伏离开,避开霍家军的耳目,准备接触一下安庆帮。 这虽然是个不正派的组织,但人数不少,或许和霍家军争权还得与之合作一番。 第484章 安静当个客人 霍湛脸上神色未变,耸了耸肩:“郑师长何出此言?本帅还要应对集结的东瀛军,来不及与郑师长叙旧了,带师长他们去休息。” 明知郑科不怀好意,他又怎会放纵他率军入城? 不过,郑科是个好的把柄,他不准备杀这个人,留着,有好处。 “郑师长,请。”霍家军客客气气说道。 郑科气得跳脚,却有气没处发,看着霍湛准备迎战东瀛军,忍不住闭了闭眼。 事情有轻重缓急,他自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干什么事,万一拦不住外面陆路集结的东瀛军,那海军大战就是无稽之谈,正好,他也看看这霍家军大帅有什么本事! 郑科被霍家军的人请了下去,说是休息,实际就是关押监视。 郑科也没多说什么,脑门青筋鼓胀,带着残余的四象军安安静静待着。 副官皱眉道:“霍家军哪里是对待客人,分明是看管犯人!” 郑科闭着眼,对于副官的牢骚只能当没到,一直闭目养神,等待着霍家军和东瀛军的第一次交锋结果,沪城内的情况外人根本不清楚,这也是极为重要的情报。 不过,看霍湛的意思,他根本不会让他触及到这种重要信息。 这样一来,这场战斗就至关重要了,如果霍家军赢了,那就表明城内的霍家军人数不少,如果输了,其他也不重要了,他们这千余人在四象军战舰没来前也没什么用。 所以,抛开仇恨与偏见,这一场战争他还是希望霍家军能赢。 郑科这一等,就是两天时间。 一直到第三天的清晨,才有霍家军开门:“郑师长,大帅有请。” 郑科舒了一口气,心里知道,这一战是霍家军上了上风,想到第一天抵达沪城时,那烟尘滚滚的东瀛军,郑科心里沉重起来,四象党还是低估了霍家军的战力。 千余四象军原本是要跟着郑科一起去的,却被霍家军拦下了:“大帅只请了郑师长。” 副官面色一变:“你们……” 郑科摆摆手,平静道:“你们留在这里。” 他倒是不怕霍湛对他下手,眼下四象军战舰没来,他这千余人对霍家军来说也毫无还手之力,换句话说,霍湛就算真要对他动手,他也没有反抗之力。 郑科跟着霍家军去见了霍湛,彼时,霍湛正在给云楚又削苹果。 夫妻俩十分平静闲适,丝毫没有刚刚应付了东瀛大军的疲惫,郑科有些吃惊。 他进门后,第一反应不是看霍湛,而是看向云楚又。 “这位,就是云小姐?”郑科微眯起眼,语气却是很客气。 云楚又的名字在四象党上层不算籍籍无名,曾经委座还想过利用这个女人,好拿捏霍湛,谁知道她竟滑不留手,派出去的人压根没有丝毫收获。 云楚又慢条斯理吃着苹果,抬眸看向郑科,没有说话。 陆路的东瀛军其实对她和霍湛来说算不上什么难题,此次战斗,霍湛亲身上阵,经过超级士兵血清的改造,他的各项指标都已经超越了人类极限,加之原本的强大战力,在人群中几乎战无不胜,加上她远程狙击东瀛高官,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金光闪闪的高等级东瀛军官,在她眼中就是活生生的靶子。 霍湛则冷声道:“郑师长,委座没有教过你,盯着别人的夫人,很不礼貌?” 郑科嘴角一抽,转头看向霍湛,脸色沉沉,表情也算不上好看,他阴阳怪气地道:“霍大帅果然实力雄厚,竟这么快就解决了东瀛军。” 霍湛呵呵一笑,毫不客气:“奉津的实力自然不需要多说,毕竟自九州入侵以来,四象军屡战屡败,少数的几次胜利,都是奉津带来的,包括此次的沪城。” 闻言,郑科眼皮跳了跳,心头大骂无耻,却又不得不承认霍湛所言属实。 郑科深吸一口气,左耳进右耳出,直截了当道:“霍大帅喊我过来,应该不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霍湛指尖轻点,扯了扯唇角:“郑师长,我们不如开诚布公。” 郑科眉头一动,接着就听霍湛道:“沪城,奉津不可能给四象党,所谓的驰援,里面到底有几分真诚,你我心知肚明,海军作战,我不需要。” 东瀛军失了沪城,只会狗急跳墙,接下来的时间,霍家军没空应付四象党,所以,该有的震慑是必然的,留下郑科,让他亲眼目睹沪城之战,他才会知道四象党的小心思有多可笑,反馈给江城后,四象党自然会权衡利弊,到底是内战,还是合作。 郑科听着霍湛的话,眉心拧成了川字,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他。 “据我所知,霍家军并不擅长海兵作战,霍大帅何来的底气?” 霍湛轻笑:“这就不需要郑师长操心了,在沪城,就安安心心当个客人。” 说完,他脸上笑意又微微收敛,眼底噙着些许暗芒:“若是郑师长不想当客人,想做墙上君子,那霍家军的刀枪可是不认人的,郑师长需好好考量才是。” 郑科听着这明摆着的威胁,太阳穴不断跳动,那他来这沪城是为了什么? 他咬了咬牙,努力遏制心头的火气,说道:“那好,既然奉津不需要四象党相助,那我也不强求,只是,霍大帅这好不容易到手的沪城,怕是又要落入东瀛军手中了。” 即便霍家军没办法应对,他也要留在沪城,准备接应四象党的战舰。 一旦此战赢了,那沪城就还是四象党的属地,与奉津就没什么关系了。 霍湛眼神淡漠地看向郑科,脊背向后靠了靠,没有再言语,送客的意思显而易见。 郑科热脸贴了冷屁股,重重哼了一声,转头离开了。 他等着霍湛来求他,没有四象党相助,霍家军根本不可能战胜东瀛的海军! 郑科回去后,也没有坐以待毙,想到在沪城名声极其响亮的安庆帮,还是在夜深人静时秘密派人潜伏离开,避开霍家军的耳目,准备接触一下安庆帮。 这虽然是个不正派的组织,但人数不少,或许和霍家军争权还得与之合作一番。 第485章 郑师长好兴致 郑科派去的人很快就接触了安庆帮,过程十分顺利。 一间豪华的宅院中,屋里很安静,气氛略显凝滞,几个身着马褂长袍的人围坐在一起,脸上表情都有些微妙,为首的是个留着长长白须的老者,他手里还拄着龙头手杖。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黑爷率先开口:“潘老怎么看此事?” 上首的老者双手交叠搁在龙头手杖上,脸上铺满岁月的痕迹,眼睛却如同古井,深邃而平静,哪怕刚刚四象党送来的东西足以改变如今九州的政治格局。 黑爷话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放在了老者身上。 潘老缓缓开口,说的却不是他们研究的事,他看向窗外,说道:“奉津驻军沪城,重新带回沪城所有权的那天,你们听到欢呼声了吗?” 闻言,屋里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怎么可能没听到呢? 沪城的老百姓已经很久没有那么高兴过了,喜悦的欢呼声一直持续到深夜才散。 潘老笑了笑,脸上露出平和的表情:“我也听到了,真好听啊。” 黑爷等人沉默下来,潘老什么都没说,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洋楼别墅。 云楚又躺在床上,窝在霍湛的臂弯里:“郑科搞这些小动作,你不准备动手?” 郑科那些人被霍家军盯着,稍有动静都会发现,又怎么可能坐视他们与安庆帮接触? 霍湛尾音勾着散漫,轻声道:“安庆帮的存在,本身就是沪城的一个危机,倘若他们要与郑科联手,对霍家军动手,那正好趁此时机将之拔除,不是坏事。” 云楚又微讶,没想到霍湛竟然有这样的想法。 安庆帮的门徒几乎融入在各个行业中,真要下手,对沪城而言也是一种动荡。 霍湛垂眸看向云楚又的杏眼,声音染上笑意:“不过,我猜测他们不会应。” “为什么?”云楚又坐起身,有些不解。 霍湛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把被子披在她身上,露出修长精瘦的腰身,他声音不高,低沉悦耳:“来沪城前,我曾调查过所有东瀛高官以及安庆帮各个堂口的主事人。” “沪城是安庆帮的老巢,最具话语权的人是潘巍生,此人早些年曾在法租界的巡捕房当过巡捕,后来发展帮会势力,成为安庆帮最大的头目。” “潘巍生极有头脑,很会做人,擅敛财,会散财,虽然年纪大了,但处理起手下各个堂口势力之间的关系游刃有余,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不过,据我调查,此人许是年轻时恶贯满盈,坏事做尽,上了年纪,反倒是标榜爱国人士,时常资助地下党,与四象党也维持着友好关系,反倒是很敌视东瀛人。” “沪城沦陷后,这潘巍生就隐居起来,鲜少露面了。” 霍湛声音有一种慵懒的味道,听着不大正经,却又透着些磁性的威慑力。 云楚又若有所思:“你是说,这安庆帮的大头目是爱国保守派,不会为了一时利益与郑科合作,他并不在乎沪城掌权者是谁,只要不是东瀛人就成?” 霍湛耸了耸肩,轻笑道:“应该是这样。” 云楚又了然,不再问安庆帮的事,而是道:“那这郑科,你真不准备动手,要让他活着回到江城?” 霍湛道:“郑科只是个小人物,如果能用一个小人物,勾起凌睿对奉津的忌惮,何乐而不为?东瀛人的攻势必然会一波勇于一波,不应把时间浪费在江城。” 云楚又瞄了他一眼,心道这家伙早有打算,顿时也不操心了,躺了回去。 她阖着眼,迷迷糊糊道:“你看着办就是了,我最近着实有些累。” 这两天应付叫嚣的东瀛军,也没好好休息,有时候在狙击点她都在啃苹果,可想而知时间有多赶,她现在很有向猪发展的趋势,能吃能睡。 听到这话,霍湛长眉紧蹙,有些担忧:“叫医生过来瞧瞧?” 云楚又翻了个身,背对着霍湛,嘟囔了一句:“我自己就是医生。” 霍湛轻叹一声,伸手小心翼翼揽住了她的腰。 时间又过了两天。 郑科一直没能等来安庆帮的反馈,脸色都憔悴了几分。 他把手里的茶杯狠狠掷在地上,眼神狠戾:“这安庆帮真是有人撑腰,胆子大了,低贱的三教九流竟也敢和四象党对着干了!该死的!” 都是千年的狐狸,安庆帮不给予反馈的举动,其实已经是一种回应了。 他们拒绝了与四象党合作,联手对霍家军下手。 副官在一旁噤若寒蝉,什么都不敢说。 他们如今被困沪城,霍家军看守的十分严密,和犯人没什么两样。 郑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口的郁气:“按时间算,战舰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副官忙道:“我们出发时,战舰就已经走了水路,大概就是这两天了。” 郑科点了点头,心里总算是有了些许安慰,只要四象党的战舰一到,那霍湛必然会亲自来请他,否则四象党的海军不会听霍家军号令,一切都是白搭! 不过,饶是如此,还是让他胸口憋着一团火。 他本以为进了沪城,霍湛有求于人,一切就都是他说了算,谁知道刚进门就被狠狠打了脸,下马威一出,他的人死伤惨重,如今更是犹如犯人一般被困在这里。 他等着,等霍湛亲自来请他,来求他! 郑科的想法很快就迎来了反馈,第二天的清晨,霍湛果真亲自上门了。 副官也乐不可支:“师长!不出您所料,一定是咱们四象党的战舰抵沪了!” 郑科哈哈大笑,笑声几乎能穿过长廊,胸腔里的郁气都要一扫而空了。 “师长,那霍大帅还等着,要不要请人进来?”副官询问道。 “请什么请?等着,先给老子把饭摆上桌!不急。”郑科提了提腰间的腰带,在桌边坐下,脸色红润,尽是志得意满之色。 副官嘴唇动了动,原本想说些什么,又怕扰了他的兴致,到底没敢开口。 不过,他才刚准备去吩咐备饭,外头就传来了一排大刀阔斧的脚步声。 “郑师长好兴致,将本帅晾在外面,准备用早饭?还是说,副官耳聋了,没把话告知给郑师长?” 第485章 郑师长好兴致 郑科派去的人很快就接触了安庆帮,过程十分顺利。 一间豪华的宅院中,屋里很安静,气氛略显凝滞,几个身着马褂长袍的人围坐在一起,脸上表情都有些微妙,为首的是个留着长长白须的老者,他手里还拄着龙头手杖。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黑爷率先开口:“潘老怎么看此事?” 上首的老者双手交叠搁在龙头手杖上,脸上铺满岁月的痕迹,眼睛却如同古井,深邃而平静,哪怕刚刚四象党送来的东西足以改变如今九州的政治格局。 黑爷话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放在了老者身上。 潘老缓缓开口,说的却不是他们研究的事,他看向窗外,说道:“奉津驻军沪城,重新带回沪城所有权的那天,你们听到欢呼声了吗?” 闻言,屋里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怎么可能没听到呢? 沪城的老百姓已经很久没有那么高兴过了,喜悦的欢呼声一直持续到深夜才散。 潘老笑了笑,脸上露出平和的表情:“我也听到了,真好听啊。” 黑爷等人沉默下来,潘老什么都没说,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洋楼别墅。 云楚又躺在床上,窝在霍湛的臂弯里:“郑科搞这些小动作,你不准备动手?” 郑科那些人被霍家军盯着,稍有动静都会发现,又怎么可能坐视他们与安庆帮接触? 霍湛尾音勾着散漫,轻声道:“安庆帮的存在,本身就是沪城的一个危机,倘若他们要与郑科联手,对霍家军动手,那正好趁此时机将之拔除,不是坏事。” 云楚又微讶,没想到霍湛竟然有这样的想法。 安庆帮的门徒几乎融入在各个行业中,真要下手,对沪城而言也是一种动荡。 霍湛垂眸看向云楚又的杏眼,声音染上笑意:“不过,我猜测他们不会应。” “为什么?”云楚又坐起身,有些不解。 霍湛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把被子披在她身上,露出修长精瘦的腰身,他声音不高,低沉悦耳:“来沪城前,我曾调查过所有东瀛高官以及安庆帮各个堂口的主事人。” “沪城是安庆帮的老巢,最具话语权的人是潘巍生,此人早些年曾在法租界的巡捕房当过巡捕,后来发展帮会势力,成为安庆帮最大的头目。” “潘巍生极有头脑,很会做人,擅敛财,会散财,虽然年纪大了,但处理起手下各个堂口势力之间的关系游刃有余,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不过,据我调查,此人许是年轻时恶贯满盈,坏事做尽,上了年纪,反倒是标榜爱国人士,时常资助地下党,与四象党也维持着友好关系,反倒是很敌视东瀛人。” “沪城沦陷后,这潘巍生就隐居起来,鲜少露面了。” 霍湛声音有一种慵懒的味道,听着不大正经,却又透着些磁性的威慑力。 云楚又若有所思:“你是说,这安庆帮的大头目是爱国保守派,不会为了一时利益与郑科合作,他并不在乎沪城掌权者是谁,只要不是东瀛人就成?” 霍湛耸了耸肩,轻笑道:“应该是这样。” 云楚又了然,不再问安庆帮的事,而是道:“那这郑科,你真不准备动手,要让他活着回到江城?” 霍湛道:“郑科只是个小人物,如果能用一个小人物,勾起凌睿对奉津的忌惮,何乐而不为?东瀛人的攻势必然会一波勇于一波,不应把时间浪费在江城。” 云楚又瞄了他一眼,心道这家伙早有打算,顿时也不操心了,躺了回去。 她阖着眼,迷迷糊糊道:“你看着办就是了,我最近着实有些累。” 这两天应付叫嚣的东瀛军,也没好好休息,有时候在狙击点她都在啃苹果,可想而知时间有多赶,她现在很有向猪发展的趋势,能吃能睡。 听到这话,霍湛长眉紧蹙,有些担忧:“叫医生过来瞧瞧?” 云楚又翻了个身,背对着霍湛,嘟囔了一句:“我自己就是医生。” 霍湛轻叹一声,伸手小心翼翼揽住了她的腰。 时间又过了两天。 郑科一直没能等来安庆帮的反馈,脸色都憔悴了几分。 他把手里的茶杯狠狠掷在地上,眼神狠戾:“这安庆帮真是有人撑腰,胆子大了,低贱的三教九流竟也敢和四象党对着干了!该死的!” 都是千年的狐狸,安庆帮不给予反馈的举动,其实已经是一种回应了。 他们拒绝了与四象党合作,联手对霍家军下手。 副官在一旁噤若寒蝉,什么都不敢说。 他们如今被困沪城,霍家军看守的十分严密,和犯人没什么两样。 郑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口的郁气:“按时间算,战舰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副官忙道:“我们出发时,战舰就已经走了水路,大概就是这两天了。” 郑科点了点头,心里总算是有了些许安慰,只要四象党的战舰一到,那霍湛必然会亲自来请他,否则四象党的海军不会听霍家军号令,一切都是白搭! 不过,饶是如此,还是让他胸口憋着一团火。 他本以为进了沪城,霍湛有求于人,一切就都是他说了算,谁知道刚进门就被狠狠打了脸,下马威一出,他的人死伤惨重,如今更是犹如犯人一般被困在这里。 他等着,等霍湛亲自来请他,来求他! 郑科的想法很快就迎来了反馈,第二天的清晨,霍湛果真亲自上门了。 副官也乐不可支:“师长!不出您所料,一定是咱们四象党的战舰抵沪了!” 郑科哈哈大笑,笑声几乎能穿过长廊,胸腔里的郁气都要一扫而空了。 “师长,那霍大帅还等着,要不要请人进来?”副官询问道。 “请什么请?等着,先给老子把饭摆上桌!不急。”郑科提了提腰间的腰带,在桌边坐下,脸色红润,尽是志得意满之色。 副官嘴唇动了动,原本想说些什么,又怕扰了他的兴致,到底没敢开口。 不过,他才刚准备去吩咐备饭,外头就传来了一排大刀阔斧的脚步声。 “郑师长好兴致,将本帅晾在外面,准备用早饭?还是说,副官耳聋了,没把话告知给郑师长?” 第486章 战舰之争,震惊! 霍湛率先踏入,他一身常服,冰冷嘲讽的轻笑声一层层荡开,刺的人浑身发抖。 郑科脸色一僵,旋即皱眉看向霍湛,随着他踏入大堂,一行列队整齐的霍家军迅速入内,将他团团围住,气势凛然,似乎下一秒就要拔枪相向。 他有些不高兴,站起身直面霍湛:“霍大帅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在想,既然郑师长的副官耳背,那留着也无甚大用,我便顺手帮你解决了。”霍湛唇角弯着弧度,连声音都十分柔和。 “砰——” 副官眼睛大睁,手搁在腰间,刚要去拔枪,却没来得及,直愣愣倒在地上。 霍湛慢条斯理垂下手臂,手枪还泛着热度,看都没看副官一眼。 郑科脸色僵硬,动都不敢动一下,眼珠子一转,瞟了一眼死不瞑目的副官,这人跟在他身边多年,不说感情深浅,就这么眼睁睁被人杀了,这完全是踩在他脸上碾压! 霍湛这样的态度,真的是因为四象党战舰过来,来求他的? 郑科现在也不敢确定了,霍湛这种进门就杀人的手段,明显就是在震慑! 他压根没想要求他,赤裸裸的威胁,恐吓! “帮郑师长解决一个人,无需道谢。”霍湛轻笑一声,温温凉凉的嗓音让郑科脸色难堪。 “请。”霍湛也不在意郑科的想法,转身就朝外走去。 郑科眸子微闪,不等霍家军围上来押着他走,就转头跟了上去。 霍湛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定是四象党的战舰来了,这小子都这个节骨眼了还在逞威风,待掌握战舰,他头一件事就是轰炸沪城,非要把这几天受的鸟气给发泄出来! 郑科心里打定主意,跟在霍湛身后,看他上车,也准备打开车门,却被霍家军拦下,把他安插到了后面一辆车上,顿时,郑科的脸涨得通红,心头更觉晦气。 霍湛上车后,把手枪别回腰间,看向端着一盘水果,悠哉悠哉吃着的云楚又。 她眼珠子一转,转头看了霍湛一眼:“听到枪声了,动手了?” 霍湛轻嗯一声:“郑科以为到码头的是四象党的战舰,准备借此拿乔,我过去的时候还准备吃个早点,呵,一个俘虏而已,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我自然要帮他认清。” 云楚又点了点头,说道:“已经确定了?” 霍湛弯唇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云楚又漆黑的长发:“还多亏了夫人,很快,东瀛军十二艘战舰被击沉,死伤惨重,元气大伤的消息,就会登报。” “嚯,够狠的。”云楚又的确有些吃惊,没想到沈虬率兵,霍七辅助,五艘战舰,竟然能取得这么惊人的战果,这样一来,沪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安然无恙了。 霍湛心情瞧着不错,瑰丽艳盛的脸上带着笑意。 云楚又看向窗外,往来的老百姓生气勃勃,脸上也都挂着笑容,这样的朝气放在沦陷区真的很难见到,但如今,却是轻而易举的实现了。 她也弯了弯唇,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声音轻快:“是一个好的开始。” 九州被东瀛压迫,日子过得凄惨,打仗也处处被压制,败仗吃了一次又一次,四象军以血肉铸造的拦截线,最终都被东瀛人无情的踏过。 九州太萎靡了,迫不及待需要注入新鲜的血液,夺得胜利的机会。 沪城只是第一步,往后,霍家军会所向披靡。 港口。 郑科透过窗子,远远就看到了一艘艘矗立在码头海面上的战舰。 他眼睛几乎要爆射出璀璨的精芒,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可汽车越近,他脸上的表情就越是疑惑,四象党方面只派出了三艘战舰,可沪城这码头却足有五艘。 而且,四象党的战舰他很熟悉,这几艘崭新的战舰让他感到陌生。 郑科身为海军大将,对战舰的熟悉程度远胜于旁人,待下车后,眼珠子就定在了战舰上,从头到尾,从上到下,看完后,嘴唇哆嗦道:“这到底……到底是……” 这么先进的设施,攻击炮台,根本不可能是四象党的战舰。 这样重要的军事设备,他也曾出国了解过,可即便是国外,也没有这么完备的战舰,这是不合理的,倘若九州真有这么先进的设备,东瀛军也不可能称霸海域了。 霍湛和云楚又下车,沈虬与霍七已经在码头等候了。 看到两人,沈虬和霍七便大步迎了过来,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饶是向来面无表情的霍七,在上报战果时,眉眼都是上扬的,眼底的惊喜至今没有落下去。 沈虬瞥了一眼郑科,朝云楚又霍湛躬身道:“此次主要采用舰队作战,水雷作战与阻塞港道战术,另炸毁东瀛登陆的泰恒码头……” 一句句恐怖的战绩从沈虬口中说出,一时间,码头上只剩下风声。 郑科瞳孔大震,眼珠子都在颤抖,不敢置信地看着沈虬,这样骇人的战绩,怎么可能呢?这样先进的军事战舰,竟然是属于霍家军的?为什么? 他不断的询问自己,又不断打破自己的认知。 霍家军根本不是外人所知的不擅海军作战,他们隐藏着军事战舰,只为了给东瀛军临头一击,让整个九州,乃至数万万东瀛军知道,奉津之强,凡侵略者,必诛! 这样深沉的心思,真的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郑科想到被派来沪城的自己,忽然大声喘息起来,他竟不知自己还有没有命活着回去,至今也明白了,为什么霍湛敢这么对他,他压根不需要四象党的驰援! 小丑!他和四象党就是彻头彻尾的小丑!被霍湛玩弄于股掌之间! 郑科有些眼晕,而在听到沈虬说已经将四象党临沪战舰驱逐后,彻底晕了过去。 在晕过去前,他还在想,兴许明天,不,或许今天,霍家军迎战东瀛海军的辉煌战绩,就会传遍九州的每个角落,而奉津的声望,将会达到一个制高点! 四象党的想法落了空,如今也形势不容人了。 第486章 战舰之争,震惊! 霍湛率先踏入,他一身常服,冰冷嘲讽的轻笑声一层层荡开,刺的人浑身发抖。 郑科脸色一僵,旋即皱眉看向霍湛,随着他踏入大堂,一行列队整齐的霍家军迅速入内,将他团团围住,气势凛然,似乎下一秒就要拔枪相向。 他有些不高兴,站起身直面霍湛:“霍大帅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在想,既然郑师长的副官耳背,那留着也无甚大用,我便顺手帮你解决了。”霍湛唇角弯着弧度,连声音都十分柔和。 “砰——” 副官眼睛大睁,手搁在腰间,刚要去拔枪,却没来得及,直愣愣倒在地上。 霍湛慢条斯理垂下手臂,手枪还泛着热度,看都没看副官一眼。 郑科脸色僵硬,动都不敢动一下,眼珠子一转,瞟了一眼死不瞑目的副官,这人跟在他身边多年,不说感情深浅,就这么眼睁睁被人杀了,这完全是踩在他脸上碾压! 霍湛这样的态度,真的是因为四象党战舰过来,来求他的? 郑科现在也不敢确定了,霍湛这种进门就杀人的手段,明显就是在震慑! 他压根没想要求他,赤裸裸的威胁,恐吓! “帮郑师长解决一个人,无需道谢。”霍湛轻笑一声,温温凉凉的嗓音让郑科脸色难堪。 “请。”霍湛也不在意郑科的想法,转身就朝外走去。 郑科眸子微闪,不等霍家军围上来押着他走,就转头跟了上去。 霍湛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定是四象党的战舰来了,这小子都这个节骨眼了还在逞威风,待掌握战舰,他头一件事就是轰炸沪城,非要把这几天受的鸟气给发泄出来! 郑科心里打定主意,跟在霍湛身后,看他上车,也准备打开车门,却被霍家军拦下,把他安插到了后面一辆车上,顿时,郑科的脸涨得通红,心头更觉晦气。 霍湛上车后,把手枪别回腰间,看向端着一盘水果,悠哉悠哉吃着的云楚又。 她眼珠子一转,转头看了霍湛一眼:“听到枪声了,动手了?” 霍湛轻嗯一声:“郑科以为到码头的是四象党的战舰,准备借此拿乔,我过去的时候还准备吃个早点,呵,一个俘虏而已,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我自然要帮他认清。” 云楚又点了点头,说道:“已经确定了?” 霍湛弯唇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云楚又漆黑的长发:“还多亏了夫人,很快,东瀛军十二艘战舰被击沉,死伤惨重,元气大伤的消息,就会登报。” “嚯,够狠的。”云楚又的确有些吃惊,没想到沈虬率兵,霍七辅助,五艘战舰,竟然能取得这么惊人的战果,这样一来,沪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安然无恙了。 霍湛心情瞧着不错,瑰丽艳盛的脸上带着笑意。 云楚又看向窗外,往来的老百姓生气勃勃,脸上也都挂着笑容,这样的朝气放在沦陷区真的很难见到,但如今,却是轻而易举的实现了。 她也弯了弯唇,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声音轻快:“是一个好的开始。” 九州被东瀛压迫,日子过得凄惨,打仗也处处被压制,败仗吃了一次又一次,四象军以血肉铸造的拦截线,最终都被东瀛人无情的踏过。 九州太萎靡了,迫不及待需要注入新鲜的血液,夺得胜利的机会。 沪城只是第一步,往后,霍家军会所向披靡。 港口。 郑科透过窗子,远远就看到了一艘艘矗立在码头海面上的战舰。 他眼睛几乎要爆射出璀璨的精芒,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可汽车越近,他脸上的表情就越是疑惑,四象党方面只派出了三艘战舰,可沪城这码头却足有五艘。 而且,四象党的战舰他很熟悉,这几艘崭新的战舰让他感到陌生。 郑科身为海军大将,对战舰的熟悉程度远胜于旁人,待下车后,眼珠子就定在了战舰上,从头到尾,从上到下,看完后,嘴唇哆嗦道:“这到底……到底是……” 这么先进的设施,攻击炮台,根本不可能是四象党的战舰。 这样重要的军事设备,他也曾出国了解过,可即便是国外,也没有这么完备的战舰,这是不合理的,倘若九州真有这么先进的设备,东瀛军也不可能称霸海域了。 霍湛和云楚又下车,沈虬与霍七已经在码头等候了。 看到两人,沈虬和霍七便大步迎了过来,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饶是向来面无表情的霍七,在上报战果时,眉眼都是上扬的,眼底的惊喜至今没有落下去。 沈虬瞥了一眼郑科,朝云楚又霍湛躬身道:“此次主要采用舰队作战,水雷作战与阻塞港道战术,另炸毁东瀛登陆的泰恒码头……” 一句句恐怖的战绩从沈虬口中说出,一时间,码头上只剩下风声。 郑科瞳孔大震,眼珠子都在颤抖,不敢置信地看着沈虬,这样骇人的战绩,怎么可能呢?这样先进的军事战舰,竟然是属于霍家军的?为什么? 他不断的询问自己,又不断打破自己的认知。 霍家军根本不是外人所知的不擅海军作战,他们隐藏着军事战舰,只为了给东瀛军临头一击,让整个九州,乃至数万万东瀛军知道,奉津之强,凡侵略者,必诛! 这样深沉的心思,真的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郑科想到被派来沪城的自己,忽然大声喘息起来,他竟不知自己还有没有命活着回去,至今也明白了,为什么霍湛敢这么对他,他压根不需要四象党的驰援! 小丑!他和四象党就是彻头彻尾的小丑!被霍湛玩弄于股掌之间! 郑科有些眼晕,而在听到沈虬说已经将四象党临沪战舰驱逐后,彻底晕了过去。 在晕过去前,他还在想,兴许明天,不,或许今天,霍家军迎战东瀛海军的辉煌战绩,就会传遍九州的每个角落,而奉津的声望,将会达到一个制高点! 四象党的想法落了空,如今也形势不容人了。 第487章 形势严峻 沪城护住了。 郑科醒过来后,就匆匆带着残余的兵力与霍湛提出了告辞,言语间颇为客气,不过脸色颓丧至极,宛如败家之犬,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离开沪城,回江城禀报消息。 郑科一走,东瀛战舰被霍家军击落,且损失惨重,元气大伤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九州各处,新闻报纸满天飞,引起了九州老百姓极大的振奋。 原来,他们与东瀛人对战,也不是完全没有赢得可能,最起码奉津霍家军,就未有败绩,以往他们偏居一隅,只在奉津周围活动,如今开始向外扩张了,先是绿城,又是西灵山,然后就是经济港口沪城,那等着解放整个九州还远吗? 一时间,九州老百姓都受到了强烈的鼓舞,面对东瀛人时,也添了几分底气。 “回绿城?”霍湛听了云楚又的话,长眉微锁。 云楚又颔首:“沪城的麻烦暂时告一段落,绿城的事我还没完全安排妥当,还有橘嘉绫香,此次能顺利接近东瀛高官,她也算是功不可没,总要给个定论?” 沪城的事如今已是人尽皆知了,虽说橘嘉绫香并不知道她利用了她的身份,她也不准备提及,但在这国步艰难,兵祸连结的年代里,帮橘嘉绫香和陈淮书促成一段姻缘还是没问题的,小说里没能结成的he结局,她准备接手过来。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广梁省饥荒,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她出自广梁省,筹谋许久,才在绿城稍稍起步了一点成果,就这么抛下,交给于咏梅的话,还真有点不太放心,不过,要想顾虑此事,奉津的粮种培育就极为重要了。 思及此,云楚又便道:“稻种的事儿你传信回奉津,应该很快就要派上用场了。” 霍湛轻嗯一声,旋即眼巴巴盯着云楚又:“什么时候回来?” 云楚又垂眸看看微微凸起的小腹,沉吟片刻,试探道:“过两个月?” 霍湛轻叹一声,眉宇间透着一股淡淡的失落,云楚又嘴角一抽,尽管知道他是在做戏,可看着他这副模样,也忍不住往他戏台上跳,说道:“我尽早,尽早成不?” 沪城刚刚安稳,霍湛需要在这里稳定局势,再扩展奉津、绿城、沪城之间的地势,彻底将这方扩入奉津的地界,再以此为基点,继续向外扩张,下一步就是桐城了。 桐城作为曾经四象党立足的都城,也是个要地,东瀛人失去了沪城,又接连兵败,一定会牢牢控制桐城,以免痛失此地,退出中原大地的角逐之征。 不过,桐城是个十分尴微妙的地方,被沪城和江城前后夹击,所以,东瀛人若是聪明,此刻最理智的就是放弃桐城,继续向东北撤退,不然他们全无胜算。 当然,这些事就不是云楚又要考虑的了,在再三保证尽早回来后,霍湛才依依不舍放她离开,霍七依然随行保护,未免惹人怀疑,也没带许多人。 这一次开着车,路上也没耽搁时间,很快就回到了绿城。 她这一次匆匆忙忙赶到沪城,来了一波大的,又折了回来。 回到绿城,城门外是浩浩荡荡的难民群,所有人都穿着灰突突的衣裳,衣衫褴褛,背上背着破袄,破褥子,手里端着缺了口的锅碗瓢盆,空气极其污浊。 霍七开着车,直接被格挡在了人群外,他皱眉道:“怎么难民突然多了这么多?” 事实上暴雪过后,老百姓们已经想要随便找个山野落地生根了,只想着凑活过完这段时间,东瀛人走了,他们还能回去生活,不过,随着春耕落麦种破土而出,雪水融化,天又不下雨了,广梁省已经干旱十多天了,老百姓喝口水都难。 很快,汽车周围的难民就多了起来,这年头还能开上汽车的,定是有家底,不缺粮不缺水的,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试探着上前,小心翼翼敲了敲窗户:“贵人,贵人给口水,孩子才三岁,已经三天没喝水了,求求了贵人——” 一个裹着头巾的妇人,她怀里抱着个孩子,孩子倚靠在她的肩头,小脸菜色,嘴唇干燥起皮,可嘴边却有些鲜血,一看便知道没水都是靠母亲喂血来维持性命的。 而随着妇人敲窗后,周围的难民都发觉了捷径,瞬间将汽车围堵的水泄不通。 起初敲窗户的妇人被挤的贴在玻璃上,怀里的孩子吃痛,哇哇大哭起来。 不过,饶是哭的眼睛通红,都没能冒出一点湿润,体内已经极致缺水了。 云楚又眉头微蹙,霍七沉默着,须臾问道:“夫人,属下去把人赶走。” 他说着,取出了手枪,都是些普通人,只需要稍微震慑,人群就该散了。 云楚又阖了阖眼,点头道:“去。” 广梁省如今的情况远比她想的还要严重,她需要先入城,再想办法营救。 霍七的行事手段自然不需要担心,他只开窗朝天鸣了一枪,难民就如潮水般退开,眼神惊恐地看向霍七,有钱人是一回事,有枪的有钱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借着手枪震慑,汽车前方很快就让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难民们挨挨挤挤,谁都不敢再上前找不痛快,只能蒙头往绿城走。 汽车足足走了一个小时才到绿城城门口,城门大敞着,却因为持枪的霍家军驻守,形成了一大一片空地,地上还有未干涸的血迹,应该是出过人命。 霍七一停车,霍家军就纷纷抬枪,有人上前呵斥道:“什么人?下车检查!” “夫人稍等。”霍七下车,一露脸,驻守的霍家军就目瞪口呆:“霍七领队?您不是和夫人去沪城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霍七自然不会解释,直接道:“霍二霍三可在城内?” 霍家军连忙点头:“在,在的,近日广梁省形势严峻,两位领队正在商讨救治策略,电报应该已经到大帅手上了,霍七领队不知道吗?” 霍七抿唇,上车后,直接驱车入城,老百姓们眼神艳羡,旋即就恢复死寂。 第487章 形势严峻 沪城护住了。 郑科醒过来后,就匆匆带着残余的兵力与霍湛提出了告辞,言语间颇为客气,不过脸色颓丧至极,宛如败家之犬,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离开沪城,回江城禀报消息。 郑科一走,东瀛战舰被霍家军击落,且损失惨重,元气大伤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九州各处,新闻报纸满天飞,引起了九州老百姓极大的振奋。 原来,他们与东瀛人对战,也不是完全没有赢得可能,最起码奉津霍家军,就未有败绩,以往他们偏居一隅,只在奉津周围活动,如今开始向外扩张了,先是绿城,又是西灵山,然后就是经济港口沪城,那等着解放整个九州还远吗? 一时间,九州老百姓都受到了强烈的鼓舞,面对东瀛人时,也添了几分底气。 “回绿城?”霍湛听了云楚又的话,长眉微锁。 云楚又颔首:“沪城的麻烦暂时告一段落,绿城的事我还没完全安排妥当,还有橘嘉绫香,此次能顺利接近东瀛高官,她也算是功不可没,总要给个定论?” 沪城的事如今已是人尽皆知了,虽说橘嘉绫香并不知道她利用了她的身份,她也不准备提及,但在这国步艰难,兵祸连结的年代里,帮橘嘉绫香和陈淮书促成一段姻缘还是没问题的,小说里没能结成的he结局,她准备接手过来。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广梁省饥荒,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她出自广梁省,筹谋许久,才在绿城稍稍起步了一点成果,就这么抛下,交给于咏梅的话,还真有点不太放心,不过,要想顾虑此事,奉津的粮种培育就极为重要了。 思及此,云楚又便道:“稻种的事儿你传信回奉津,应该很快就要派上用场了。” 霍湛轻嗯一声,旋即眼巴巴盯着云楚又:“什么时候回来?” 云楚又垂眸看看微微凸起的小腹,沉吟片刻,试探道:“过两个月?” 霍湛轻叹一声,眉宇间透着一股淡淡的失落,云楚又嘴角一抽,尽管知道他是在做戏,可看着他这副模样,也忍不住往他戏台上跳,说道:“我尽早,尽早成不?” 沪城刚刚安稳,霍湛需要在这里稳定局势,再扩展奉津、绿城、沪城之间的地势,彻底将这方扩入奉津的地界,再以此为基点,继续向外扩张,下一步就是桐城了。 桐城作为曾经四象党立足的都城,也是个要地,东瀛人失去了沪城,又接连兵败,一定会牢牢控制桐城,以免痛失此地,退出中原大地的角逐之征。 不过,桐城是个十分尴微妙的地方,被沪城和江城前后夹击,所以,东瀛人若是聪明,此刻最理智的就是放弃桐城,继续向东北撤退,不然他们全无胜算。 当然,这些事就不是云楚又要考虑的了,在再三保证尽早回来后,霍湛才依依不舍放她离开,霍七依然随行保护,未免惹人怀疑,也没带许多人。 这一次开着车,路上也没耽搁时间,很快就回到了绿城。 她这一次匆匆忙忙赶到沪城,来了一波大的,又折了回来。 回到绿城,城门外是浩浩荡荡的难民群,所有人都穿着灰突突的衣裳,衣衫褴褛,背上背着破袄,破褥子,手里端着缺了口的锅碗瓢盆,空气极其污浊。 霍七开着车,直接被格挡在了人群外,他皱眉道:“怎么难民突然多了这么多?” 事实上暴雪过后,老百姓们已经想要随便找个山野落地生根了,只想着凑活过完这段时间,东瀛人走了,他们还能回去生活,不过,随着春耕落麦种破土而出,雪水融化,天又不下雨了,广梁省已经干旱十多天了,老百姓喝口水都难。 很快,汽车周围的难民就多了起来,这年头还能开上汽车的,定是有家底,不缺粮不缺水的,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试探着上前,小心翼翼敲了敲窗户:“贵人,贵人给口水,孩子才三岁,已经三天没喝水了,求求了贵人——” 一个裹着头巾的妇人,她怀里抱着个孩子,孩子倚靠在她的肩头,小脸菜色,嘴唇干燥起皮,可嘴边却有些鲜血,一看便知道没水都是靠母亲喂血来维持性命的。 而随着妇人敲窗后,周围的难民都发觉了捷径,瞬间将汽车围堵的水泄不通。 起初敲窗户的妇人被挤的贴在玻璃上,怀里的孩子吃痛,哇哇大哭起来。 不过,饶是哭的眼睛通红,都没能冒出一点湿润,体内已经极致缺水了。 云楚又眉头微蹙,霍七沉默着,须臾问道:“夫人,属下去把人赶走。” 他说着,取出了手枪,都是些普通人,只需要稍微震慑,人群就该散了。 云楚又阖了阖眼,点头道:“去。” 广梁省如今的情况远比她想的还要严重,她需要先入城,再想办法营救。 霍七的行事手段自然不需要担心,他只开窗朝天鸣了一枪,难民就如潮水般退开,眼神惊恐地看向霍七,有钱人是一回事,有枪的有钱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借着手枪震慑,汽车前方很快就让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难民们挨挨挤挤,谁都不敢再上前找不痛快,只能蒙头往绿城走。 汽车足足走了一个小时才到绿城城门口,城门大敞着,却因为持枪的霍家军驻守,形成了一大一片空地,地上还有未干涸的血迹,应该是出过人命。 霍七一停车,霍家军就纷纷抬枪,有人上前呵斥道:“什么人?下车检查!” “夫人稍等。”霍七下车,一露脸,驻守的霍家军就目瞪口呆:“霍七领队?您不是和夫人去沪城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霍七自然不会解释,直接道:“霍二霍三可在城内?” 霍家军连忙点头:“在,在的,近日广梁省形势严峻,两位领队正在商讨救治策略,电报应该已经到大帅手上了,霍七领队不知道吗?” 霍七抿唇,上车后,直接驱车入城,老百姓们眼神艳羡,旋即就恢复死寂。 第488章 举办婚礼? 一上车,霍七就把广梁省的事说给云楚又。 她心知是离开沪城后,霍二霍三发的电报,不过这些天下来形势更严峻了。 入城后,绿城内的情形也与云楚又离开时有所不同,街角处处是裹着破烂被褥的难民,不过,他们的脸色瞧着也比城外的老百姓好上许多,最起码没有以血饲子。 汽车一路飞驰,很快就到了云楚又离开前住的洋楼。 “夫人先坐,我让人做些饭菜。”霍七说完,就出去了。 他们离开这段时间,橘嘉绫香和于咏梅一直住在这里,屋里倒没有显得灰尘遍地。 云楚又坐在沙发上,抿唇沉思着,灾民还是要赈济的,且需要雷厉风行,让广梁省老百姓都有信心活下去,所以,粮食必不可少,这一点还需要奉津方面的反馈。 在此之前,只能从别处购粮,金银钱财又成了重中之重。 不过,如今绿城成为奉津的驻地,后者无论如何都是要出钱购粮的。 绿城内有井水,每天到城外施粥水,也是一个解决的办法。 云楚又思索时,霍七回来了,带回了个厨娘,他道:“夫人,已经派人通知霍一霍三了,他们很快过来,绿城的情况您有什么疑惑,可以询问他们。” 云楚又颔首,等待的间隙,厨娘做了满满一桌好菜。 这样一桌饭菜,对于城外的老百姓来说,是可望而不可求的,云楚又也没有那种别人吃不上,我就不吃的怜悯善心,赶路这么多天,的确有些委屈了孩子。 云楚又还没吃完,霍一霍三就到了。 他们脚步匆匆,看到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吃饭的云楚又,松了口气,霍三扫了霍七一眼,这小子站在一边和门神似的,想到沪城方面的情报,又忍不出羡慕,这闷货居然和沈虬一道,击落了小鬼子的战舰,这种事他们居然错过了! 天知道消息传回来的时候,他和霍二有多捶胸顿足。 他们早知道跟着夫人能立大功,可惜绿城离不开人,唉,命中注定。 “夫人一路可顺利?”霍二一脸崇敬,躬身询问,沪城的事着实惊人,夫人离开绿城不过月余,就干出了这么惊心动魄的大事,果然是奉津的福星! 当初的他们谋算绿城,也算是勇气过人了,可换做沪城是万万不敢想的。 那里是经济港口城市,鬼子运输军需都是从海上来,几乎把沪城当做了自己的大本营,可谁能想到他们夫人过去这么短的时间,就直接将这处要地划入奉津的地界? 云楚又点了点头,问道:“绿城的事你们上报给霍湛了?” 提及这事,霍一神色严肃起来,他颔首道:“是,大帅说每日开放一百个名额,让难民入城,寻常时候不必管,只等您回来再说,每天一百难民入城,都是夫人的慈善机构在帮忙收容,不过,照这样下去,怕是没多少余粮能够养活城外的百姓。” 霍一沉声说完,霍三又接了话:“这还不是最要命的,眼下广梁省各处干旱,老百姓每天从井里提水灌地,粮食收成有限,就怕难民越来越多,全都蜂拥而至。” 云楚又喝完汤,点了点头:“事情我都知道了,粮食方面奉津很快就会有结果,不过在此之前,城外的难民也不能不管,我这边还有些黄金,你们拿去邻省买粮,不拘于粗粮细粮,只要有存货,就都买回来,熬过这段时间就好。” 闻言,霍一霍三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听从夫人安排。” 不过,即便是从别的省城买粮,也不会是一个特别大的数字,毕竟各地征兵赋税,老百姓都要被掏干了,哪还有那么多粮食拿出来贩卖? 打仗的年月,粮食都是硬通货,毕竟老百姓能饿着,将士们不行,不然拿不起武器,打不赢外敌,到头来还是死,广梁省这样的情况想要缓解,不容易。 云楚又道:“蔡仕戎那边,你们有联络吗?” 答应了蔡仕戎的事总要办到,还有谭淮书,离开绿城时,他们在城外碰面,也不知他有没有安然回到绿城,毕竟如今管束严格,他想要入城怕是要经过各方查验的。 霍一看向霍三,他一直掌管绿城安防以及拔除各方势力的钉子,与联党联络的事一直都是交给霍三去干的,近来绿城事务繁忙,两人也没有交谈过这事。 霍三沉吟片刻,说道:“已经交涉过了,药品运输线的事没问题。” 话落,霍三又道:“不过,蔡仕戎的那个学生回来了,被霍家军堵在了城门口,属下知晓他与橘嘉绫香的关系,特意把人捞进来了,这段时间两人时常往来联系。” 云楚又颔首,这样看来她离开绿城后,一切还是在稳步进行中的。 又询问了一些事后,云楚又倦意又上来了,霍一霍三拉扯霍七离开了。 沪城的事也只是寥寥几笔,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实在好奇,这事自然不可能从夫人口中得知,所以,霍七就成了最好的讲述者,不过这闷葫芦一棍子打不出半个屁! 云楚又可不管他们怎么询问,上楼舒舒服服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傍晚了。 她下了楼,就看到正在沙发旁踱步的橘嘉绫香,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楼上,云楚又回来的消息她已经知道了,脸上表情有些激动,沪城的事她暂不知情。 “绫香?”云楚又唤了一声,缓步下楼。 下一刻,就被橘嘉绫香给拥入怀中,她一脸兴奋道:“阿云你终于回来了!说走就走,都没和我说一声,你到底是去哪儿了?你知道吗,你刚走,淮书就回来了!” 云楚又轻笑一声:“谭学长回来,你应是开心了,有没有想过办一场婚礼?” 闻言,橘嘉绫香眼睛瞪得溜圆,一脸不敢置信,脸色有些红,但紧跟着就哑然道:“现在各处都不太平,还办什么婚礼呢,而且我父亲……我很害怕。” 橘嘉绫香声音有些苦涩,她一直等着最后的审判,可不知是不是因为绿城大乱的原因,沪城一直没有派人来过,她这段时间很开心,每天都和淮书待在一起,一起救治难民,也从没想过感情更进一步的事,毕竟谁也不知道悬在头上的屠刀什么时候落下。 第488章 举办婚礼? 一上车,霍七就把广梁省的事说给云楚又。 她心知是离开沪城后,霍二霍三发的电报,不过这些天下来形势更严峻了。 入城后,绿城内的情形也与云楚又离开时有所不同,街角处处是裹着破烂被褥的难民,不过,他们的脸色瞧着也比城外的老百姓好上许多,最起码没有以血饲子。 汽车一路飞驰,很快就到了云楚又离开前住的洋楼。 “夫人先坐,我让人做些饭菜。”霍七说完,就出去了。 他们离开这段时间,橘嘉绫香和于咏梅一直住在这里,屋里倒没有显得灰尘遍地。 云楚又坐在沙发上,抿唇沉思着,灾民还是要赈济的,且需要雷厉风行,让广梁省老百姓都有信心活下去,所以,粮食必不可少,这一点还需要奉津方面的反馈。 在此之前,只能从别处购粮,金银钱财又成了重中之重。 不过,如今绿城成为奉津的驻地,后者无论如何都是要出钱购粮的。 绿城内有井水,每天到城外施粥水,也是一个解决的办法。 云楚又思索时,霍七回来了,带回了个厨娘,他道:“夫人,已经派人通知霍一霍三了,他们很快过来,绿城的情况您有什么疑惑,可以询问他们。” 云楚又颔首,等待的间隙,厨娘做了满满一桌好菜。 这样一桌饭菜,对于城外的老百姓来说,是可望而不可求的,云楚又也没有那种别人吃不上,我就不吃的怜悯善心,赶路这么多天,的确有些委屈了孩子。 云楚又还没吃完,霍一霍三就到了。 他们脚步匆匆,看到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吃饭的云楚又,松了口气,霍三扫了霍七一眼,这小子站在一边和门神似的,想到沪城方面的情报,又忍不出羡慕,这闷货居然和沈虬一道,击落了小鬼子的战舰,这种事他们居然错过了! 天知道消息传回来的时候,他和霍二有多捶胸顿足。 他们早知道跟着夫人能立大功,可惜绿城离不开人,唉,命中注定。 “夫人一路可顺利?”霍二一脸崇敬,躬身询问,沪城的事着实惊人,夫人离开绿城不过月余,就干出了这么惊心动魄的大事,果然是奉津的福星! 当初的他们谋算绿城,也算是勇气过人了,可换做沪城是万万不敢想的。 那里是经济港口城市,鬼子运输军需都是从海上来,几乎把沪城当做了自己的大本营,可谁能想到他们夫人过去这么短的时间,就直接将这处要地划入奉津的地界? 云楚又点了点头,问道:“绿城的事你们上报给霍湛了?” 提及这事,霍一神色严肃起来,他颔首道:“是,大帅说每日开放一百个名额,让难民入城,寻常时候不必管,只等您回来再说,每天一百难民入城,都是夫人的慈善机构在帮忙收容,不过,照这样下去,怕是没多少余粮能够养活城外的百姓。” 霍一沉声说完,霍三又接了话:“这还不是最要命的,眼下广梁省各处干旱,老百姓每天从井里提水灌地,粮食收成有限,就怕难民越来越多,全都蜂拥而至。” 云楚又喝完汤,点了点头:“事情我都知道了,粮食方面奉津很快就会有结果,不过在此之前,城外的难民也不能不管,我这边还有些黄金,你们拿去邻省买粮,不拘于粗粮细粮,只要有存货,就都买回来,熬过这段时间就好。” 闻言,霍一霍三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听从夫人安排。” 不过,即便是从别的省城买粮,也不会是一个特别大的数字,毕竟各地征兵赋税,老百姓都要被掏干了,哪还有那么多粮食拿出来贩卖? 打仗的年月,粮食都是硬通货,毕竟老百姓能饿着,将士们不行,不然拿不起武器,打不赢外敌,到头来还是死,广梁省这样的情况想要缓解,不容易。 云楚又道:“蔡仕戎那边,你们有联络吗?” 答应了蔡仕戎的事总要办到,还有谭淮书,离开绿城时,他们在城外碰面,也不知他有没有安然回到绿城,毕竟如今管束严格,他想要入城怕是要经过各方查验的。 霍一看向霍三,他一直掌管绿城安防以及拔除各方势力的钉子,与联党联络的事一直都是交给霍三去干的,近来绿城事务繁忙,两人也没有交谈过这事。 霍三沉吟片刻,说道:“已经交涉过了,药品运输线的事没问题。” 话落,霍三又道:“不过,蔡仕戎的那个学生回来了,被霍家军堵在了城门口,属下知晓他与橘嘉绫香的关系,特意把人捞进来了,这段时间两人时常往来联系。” 云楚又颔首,这样看来她离开绿城后,一切还是在稳步进行中的。 又询问了一些事后,云楚又倦意又上来了,霍一霍三拉扯霍七离开了。 沪城的事也只是寥寥几笔,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实在好奇,这事自然不可能从夫人口中得知,所以,霍七就成了最好的讲述者,不过这闷葫芦一棍子打不出半个屁! 云楚又可不管他们怎么询问,上楼舒舒服服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傍晚了。 她下了楼,就看到正在沙发旁踱步的橘嘉绫香,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楼上,云楚又回来的消息她已经知道了,脸上表情有些激动,沪城的事她暂不知情。 “绫香?”云楚又唤了一声,缓步下楼。 下一刻,就被橘嘉绫香给拥入怀中,她一脸兴奋道:“阿云你终于回来了!说走就走,都没和我说一声,你到底是去哪儿了?你知道吗,你刚走,淮书就回来了!” 云楚又轻笑一声:“谭学长回来,你应是开心了,有没有想过办一场婚礼?” 闻言,橘嘉绫香眼睛瞪得溜圆,一脸不敢置信,脸色有些红,但紧跟着就哑然道:“现在各处都不太平,还办什么婚礼呢,而且我父亲……我很害怕。” 橘嘉绫香声音有些苦涩,她一直等着最后的审判,可不知是不是因为绿城大乱的原因,沪城一直没有派人来过,她这段时间很开心,每天都和淮书待在一起,一起救治难民,也从没想过感情更进一步的事,毕竟谁也不知道悬在头上的屠刀什么时候落下。 第489章 一个善意的信号 云楚又红唇轻抿,刚欲开口,就听橘嘉绫香道:“不说这个了,阿云,这些天涌入绿城的难民越来越多,粮食怕只能支撑四五天了,怎么办?” “我已经让人去临省购置粮食,不用太担心。”云楚又摇了摇头,旋即道:“谭学长在什么地方?和蔡先生在一起吗?我有话想和他说。” 橘嘉绫香点了点头:“他自从回来就一直和蔡先生待在一起,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过平日也会来慈善机构帮忙,这个时间应该在学校,你要过去吗?” 云楚又沉吟道:“我自己去就成,你累了一天,在家歇着。” 橘嘉绫香也没多想,点了点头:“那你早些回来。” 云楚又颔首,出门后就上了车。 “夫人要去绿城大学见蔡仕戎?”霍七四平八稳开着汽车,低声询问。 云楚又嗯了一声,问道:“霍三可遣人去购粮了?还有霍一那边,西灵山只他一人守着,没什么事?太行省的战事可能会波及到西灵山。” 霍七说道:“夫人放心,西灵山一切都好,还能腾出不少粮食运往绿城。” 云楚又眉梢轻挑,有些惊讶,当初接连攻打西灵山绿城的好处显出来了。 说起西灵山,云楚又又不由想到了莹娘,上次解决了云江一家的事后,她就一门心思扑在了沪城,倒是没再关注自家大哥和莹娘之间的事,不知道两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云楚又看了霍七一眼,他这人不爱说话,应该对八卦新闻也不感兴趣。 算了,待会回来云子津应该也回来了,正好问问他的打算。 绿城大学。 云楚又让霍七在门口等着,自己轻车熟路进了学校。 不过,许是最近难民增多的缘故,学校也显得萧条了很多,往日即便是晚上也有些学生在学校秉烛夜读,可今晚格外安静,好在蔡仕戎的办公室仍然灯火通明。 云楚又敲了敲门,推门而入时,蔡仕戎吃惊道:“阿云?你从沪城回来了!” 在蔡仕戎旁边的,正是谭淮书,两人也不知在商量什么事。 看到云楚又全须全尾地回来,又想到她伪装成橘嘉绫香进入沪城,谭淮书难掩钦佩之色:“阿云同志果真是巾帼英雄!我实在自愧不如。” 其实他当初是不抱什么希望的,东瀛人狡诈,又怎么可能轻易上当? 原本他是想跟着他一起去沪城的,最终还是被劝了回来,没能经历第一线的战场,他是有些失望的,不过,看着云楚又安然无恙地回来,他也很高兴。 云楚又弯了弯唇,把手里攥着的牛皮纸袋递了过去。 “这是?”蔡仕戎不解,接了过来,打开后,看着上面一个个人名,心头微凛! 谭淮书凑过去看了一眼,也倒抽了一口凉气,震惊地看向云楚又:“这是……” 不等谭淮书说完,云楚又颔首:“利用这份文件,你们应该可以拔除很多钉子,再顺势给东瀛军临头一击。” 这都是她当初带出来的文件,离开沪城时,整理出了一些情报。 无论她与奉津是什么关系,对联党,她永远心存善意。 蔡仕戎握着这份文件,神情激动而振奋,自从绿城由霍家军掌控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传递过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唯独一个药品运输线还算干得漂亮。 “阿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你这份文件真的太重要了。”蔡仕戎深吸一口气,朝云楚又鞠了一躬,表情十分郑重,见状,谭淮书也跟着鞠躬致谢。 “蔡先生不用这么客气。”云楚又有些哭笑不得。 她道:“帮助联党是应该的,你们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尽管开口。” 四象党应该会安稳一段时间,但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奉津这里吃瘪后,会不会向联党动手。 蔡仕戎直起腰,看着云楚又,神色颇为复杂感慨:“你已经帮了我们太多太多。” 云楚又沉吟片刻,说道:“有件事你们兴许不知道,沪城,已经由奉津驻军。” 闻言,办公室里气氛诡异的安静起来。 蔡仕戎和谭淮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好一会儿,后者才喉结滚动,重复道:“你是说,东瀛人撤离了沪城?” 云楚又轻笑,摇了摇头,谭淮书叹了口气,他就知道,沪城可是被东瀛人牢牢抓在手中,延州不知派了多少人想要建立沪城行动组,最后都被东瀛人识破,不了了之。 那地方和铁桶差不多,想要赶走东瀛人压根不可能。 蔡仕戎也要摇了摇头,他刚欲说话,就忽听云楚又道:“东瀛人并非撤离了沪城,而是他们都死了。” 这话一出,气氛又安静下来。 谭淮书不断吞咽着口水,脸上表情有些茫然,看了看蔡仕戎。 云楚又说道:“眼下消息还没有传回绿城,不过,应该快了。” 蔡仕戎脸上难掩震惊,他当然不觉得云楚又是说这话逗他和谭淮书的。 所以,霍家军竟真的成功了?沪城……没事了? 云楚又看向谭淮书:“绫香的父亲姐姐都死了,只是她并不知情,或许消息传来的时候她会猜到,所以,还需要谭学长多多安慰,或许,办一场婚事是一个好的决定。” 闻言,谭淮书哑然,婚礼? 他苦笑一声:“国仇家恨在前,我实在不敢奢望能给绫香一个安稳平静的生活。” 云楚又摇了摇头:“当下事,当下做,拖拖拉拉,未来遗憾只会更多。” “绫香是东瀛人,她一直想要改名换姓,成为九州的一员,而这样的底气与信任,唯有你能给,你确定要让她失望?” “自从东瀛入侵,九州罹难,老百姓的生活都过得很苦,是时候该有些甜的了。” 在谭淮书神色动容时,云楚又看向一言不发的蔡仕戎:“蔡先生觉得我说的可对?” 第489章 一个善意的信号 云楚又红唇轻抿,刚欲开口,就听橘嘉绫香道:“不说这个了,阿云,这些天涌入绿城的难民越来越多,粮食怕只能支撑四五天了,怎么办?” “我已经让人去临省购置粮食,不用太担心。”云楚又摇了摇头,旋即道:“谭学长在什么地方?和蔡先生在一起吗?我有话想和他说。” 橘嘉绫香点了点头:“他自从回来就一直和蔡先生待在一起,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过平日也会来慈善机构帮忙,这个时间应该在学校,你要过去吗?” 云楚又沉吟道:“我自己去就成,你累了一天,在家歇着。” 橘嘉绫香也没多想,点了点头:“那你早些回来。” 云楚又颔首,出门后就上了车。 “夫人要去绿城大学见蔡仕戎?”霍七四平八稳开着汽车,低声询问。 云楚又嗯了一声,问道:“霍三可遣人去购粮了?还有霍一那边,西灵山只他一人守着,没什么事?太行省的战事可能会波及到西灵山。” 霍七说道:“夫人放心,西灵山一切都好,还能腾出不少粮食运往绿城。” 云楚又眉梢轻挑,有些惊讶,当初接连攻打西灵山绿城的好处显出来了。 说起西灵山,云楚又又不由想到了莹娘,上次解决了云江一家的事后,她就一门心思扑在了沪城,倒是没再关注自家大哥和莹娘之间的事,不知道两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云楚又看了霍七一眼,他这人不爱说话,应该对八卦新闻也不感兴趣。 算了,待会回来云子津应该也回来了,正好问问他的打算。 绿城大学。 云楚又让霍七在门口等着,自己轻车熟路进了学校。 不过,许是最近难民增多的缘故,学校也显得萧条了很多,往日即便是晚上也有些学生在学校秉烛夜读,可今晚格外安静,好在蔡仕戎的办公室仍然灯火通明。 云楚又敲了敲门,推门而入时,蔡仕戎吃惊道:“阿云?你从沪城回来了!” 在蔡仕戎旁边的,正是谭淮书,两人也不知在商量什么事。 看到云楚又全须全尾地回来,又想到她伪装成橘嘉绫香进入沪城,谭淮书难掩钦佩之色:“阿云同志果真是巾帼英雄!我实在自愧不如。” 其实他当初是不抱什么希望的,东瀛人狡诈,又怎么可能轻易上当? 原本他是想跟着他一起去沪城的,最终还是被劝了回来,没能经历第一线的战场,他是有些失望的,不过,看着云楚又安然无恙地回来,他也很高兴。 云楚又弯了弯唇,把手里攥着的牛皮纸袋递了过去。 “这是?”蔡仕戎不解,接了过来,打开后,看着上面一个个人名,心头微凛! 谭淮书凑过去看了一眼,也倒抽了一口凉气,震惊地看向云楚又:“这是……” 不等谭淮书说完,云楚又颔首:“利用这份文件,你们应该可以拔除很多钉子,再顺势给东瀛军临头一击。” 这都是她当初带出来的文件,离开沪城时,整理出了一些情报。 无论她与奉津是什么关系,对联党,她永远心存善意。 蔡仕戎握着这份文件,神情激动而振奋,自从绿城由霍家军掌控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传递过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唯独一个药品运输线还算干得漂亮。 “阿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你这份文件真的太重要了。”蔡仕戎深吸一口气,朝云楚又鞠了一躬,表情十分郑重,见状,谭淮书也跟着鞠躬致谢。 “蔡先生不用这么客气。”云楚又有些哭笑不得。 她道:“帮助联党是应该的,你们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尽管开口。” 四象党应该会安稳一段时间,但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奉津这里吃瘪后,会不会向联党动手。 蔡仕戎直起腰,看着云楚又,神色颇为复杂感慨:“你已经帮了我们太多太多。” 云楚又沉吟片刻,说道:“有件事你们兴许不知道,沪城,已经由奉津驻军。” 闻言,办公室里气氛诡异的安静起来。 蔡仕戎和谭淮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好一会儿,后者才喉结滚动,重复道:“你是说,东瀛人撤离了沪城?” 云楚又轻笑,摇了摇头,谭淮书叹了口气,他就知道,沪城可是被东瀛人牢牢抓在手中,延州不知派了多少人想要建立沪城行动组,最后都被东瀛人识破,不了了之。 那地方和铁桶差不多,想要赶走东瀛人压根不可能。 蔡仕戎也要摇了摇头,他刚欲说话,就忽听云楚又道:“东瀛人并非撤离了沪城,而是他们都死了。” 这话一出,气氛又安静下来。 谭淮书不断吞咽着口水,脸上表情有些茫然,看了看蔡仕戎。 云楚又说道:“眼下消息还没有传回绿城,不过,应该快了。” 蔡仕戎脸上难掩震惊,他当然不觉得云楚又是说这话逗他和谭淮书的。 所以,霍家军竟真的成功了?沪城……没事了? 云楚又看向谭淮书:“绫香的父亲姐姐都死了,只是她并不知情,或许消息传来的时候她会猜到,所以,还需要谭学长多多安慰,或许,办一场婚事是一个好的决定。” 闻言,谭淮书哑然,婚礼? 他苦笑一声:“国仇家恨在前,我实在不敢奢望能给绫香一个安稳平静的生活。” 云楚又摇了摇头:“当下事,当下做,拖拖拉拉,未来遗憾只会更多。” “绫香是东瀛人,她一直想要改名换姓,成为九州的一员,而这样的底气与信任,唯有你能给,你确定要让她失望?” “自从东瀛入侵,九州罹难,老百姓的生活都过得很苦,是时候该有些甜的了。” 在谭淮书神色动容时,云楚又看向一言不发的蔡仕戎:“蔡先生觉得我说的可对?” 第490章 难民激增 蔡仕戎沉默了一瞬,旋即笑道:“的确,苦了太久,是时候有一些甜的了。” 作为谭淮书的老师,蔡仕戎的话份量自然很重,但实际上,与一个东瀛女人结婚,对革命同志来说是一个新的挑战,而且这个东瀛女人还有着十分厉害的背景。 说穿了,她身为橘广智的女儿,与他们理应是敌对的关系,并不适合在一起。 不过,这些话早在当初橘嘉绫香被同学排挤,谭淮书却给予后者帮助时,他就曾说过,不论橘嘉绫香是否无辜,她骨子里的东瀛人血脉是毋庸置疑的。 “先生……”谭淮书讷讷地喊了一声,心里有些复杂,也有些高兴。 一段感情,如果不能得到身边人的祝福,似乎就缺少了很多东西。 蔡仕戎轻叹一声,伸手拍了拍谭淮书的肩,却什么都没说。 云楚又弯唇轻笑,眸子扫过谭淮书:“既然如此,婚礼的事就交给我,算是利用绫香身份的回馈,只希望她余生待在九州能过的开心些。” 谭淮书神色有些感慨,云楚又这个人,当真是大义小恩都很分明。 说完橘嘉绫香的事,蔡仕戎忽然想到广梁省的灾祸,他眉头紧锁,看向云楚又道:“广梁省的事你应当已经知道了?这些源源不断的难民,你想过怎么安置吗?” 绿城如今算是奉津的辖区,这些蜂拥而至的难民自然需要他们来解决。 不过,一旦放开限制,让所有人涌入绿城,那很可能会把这座广梁省的省城给变成另一个灾区,到那时,霍家军费尽心思拿到手的绿城,就不再是助力,而是灾难了。 云楚又颔首:“我已经遣人去别的省城购置粮食,应该能坚持一段时间。” 闻言,蔡仕戎愁容满面,摇头道:“这样治标不治本,而一旦开了先例,未来广梁省旱情要是不能缓解的话,怕是会有越来越多的难民闻讯而来,到时候,绿城根本安置不了这么多百姓,说不得还会发生更可怕的事,你需早做决定。” 云楚又当然清楚,而且她也知道广梁省这一场旱灾会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而在麦苗好不容易长大时,又会发生蝗灾,接下来的广梁省,就是人人都避之不及的一个负累,但不管是为了老百姓的性命,还是为了奉津的名声,她都不会置之不顾。 超级稻种的事至今无人知晓,只等成功收获,想要养活一个省份的老百姓,并不是难事,这也是奉津一个绝地翻盘,获取广梁省老百姓好感的一个方法。 “蔡先生放心,这些事我会放在心上。”云楚又如是说道。 话落,她看向谭淮书:“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谭学长,沪城的事还需要你与绫香细细聊一聊,婚礼的事我会尽快筹备。” 谭淮书郑重地点了点头,接着就送云楚又出了绿城大学。 云楚又上了车,看着逐渐远去的绿城大学,以及门口变成一个黑点儿的谭淮书。 记忆仿佛还停留在她初来乍到,为了接触橘嘉绫香而进入绿城大学的那一天,可不知不觉,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曾经的同伴,也都各自有了各自的归宿与选择。 云楚又抿了抿唇,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对这个世界更有归属感了。 云楚又回去时,云子津、于咏梅和橘嘉绫香都还在大厅等着。 “回来了?”她进门后看向几人:“看来最近难民激增,着实让你们受累了。” 于咏梅神色激动地站起身,连忙摆手道:“能帮阿云做些事,为老百姓们做些事,一点都不累,真的,一点儿都不累,就是你,你上哪儿去了?都没有和我们说一声。” 说到这里,于咏梅眼眶都有些红,她差点以为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云楚又上前抱了抱于咏梅,她着急忙慌擦了擦通红的眼睛,生怕眼泪滴在她身上。 “辛苦了。”听着云楚又的话,于咏梅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其实这段时间一直是云大哥和绫香在帮忙,谭同志也会时常过来,有他们在,一点都不辛苦。” 云楚又轻笑,转而看向云子津,这一看,却不由得眉梢一动。 “大哥看着憔悴了,可是为了难民的事在操心?” 云子津脸色有些不好,整个人都显得很疲惫,连通身的书香气都淡了许多。 他摇头苦笑道:“也不是,只是……” 看云子津有些难言之隐,云楚又便看向于咏梅和橘嘉绫香。 既然几人天天待在一起,那自然是知道内情的,果然,在看到她的目光后,于咏梅短暂的为难过后,就小声嘀咕道:“最难消受美人恩。” 闻言,云楚又神色了然,她还说回来问问莹娘的事,没想到自己就把自己给露了。 云楚又略有些怜悯地拍了拍云子津的肩,说到此事,其实这事和她也脱不了关系,如果不是因莹娘在西灵山相助,她便应下见云子津的事,也不会让他如此困扰了。 思及此,想到早就做好的决定,便道:“大哥可想去江城?” 云子津微微一怔:“江城?” 云楚又略一沉吟,颔首说道:“我应该与你提过,江城我有些部署,大哥当初给我的新金银行的那些钱,不都在江城吗?我遣了人过去,准备做生意,不过想来这方面还是大哥更得心应手些,所以,大哥可愿意去江城帮我?” 银钱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没有钱粮就没办法养活手底下的兵。 没有银钱,此次想要去别的省城购粮都困难,所以,云子津的天赋着实不应该埋没,他心中应该也是有抱负的,毕竟当初在云家庄也是按照家族继承人来培养的。 于咏梅看云子津久久不言,有些着急,不由的在一旁附和道:“云大哥,阿云要做的都是大事,对百姓对九州都好,云大哥若是有办法,那就帮帮她。” 云子津回过神来,他苦笑道:“我不是不愿意去江城,只是让小妹一人留在绿城,不放心而已。” 在解决了冯玉后,其实他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爹娘的事,自有胞弟。 如今他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这个太有主意的小妹,尽管他也明白这是杞人忧天。 云楚又轻笑:“大哥不用担心我,不过在去江城之前,还是先帮忙筹备婚事。” 第490章 难民激增 蔡仕戎沉默了一瞬,旋即笑道:“的确,苦了太久,是时候有一些甜的了。” 作为谭淮书的老师,蔡仕戎的话份量自然很重,但实际上,与一个东瀛女人结婚,对革命同志来说是一个新的挑战,而且这个东瀛女人还有着十分厉害的背景。 说穿了,她身为橘广智的女儿,与他们理应是敌对的关系,并不适合在一起。 不过,这些话早在当初橘嘉绫香被同学排挤,谭淮书却给予后者帮助时,他就曾说过,不论橘嘉绫香是否无辜,她骨子里的东瀛人血脉是毋庸置疑的。 “先生……”谭淮书讷讷地喊了一声,心里有些复杂,也有些高兴。 一段感情,如果不能得到身边人的祝福,似乎就缺少了很多东西。 蔡仕戎轻叹一声,伸手拍了拍谭淮书的肩,却什么都没说。 云楚又弯唇轻笑,眸子扫过谭淮书:“既然如此,婚礼的事就交给我,算是利用绫香身份的回馈,只希望她余生待在九州能过的开心些。” 谭淮书神色有些感慨,云楚又这个人,当真是大义小恩都很分明。 说完橘嘉绫香的事,蔡仕戎忽然想到广梁省的灾祸,他眉头紧锁,看向云楚又道:“广梁省的事你应当已经知道了?这些源源不断的难民,你想过怎么安置吗?” 绿城如今算是奉津的辖区,这些蜂拥而至的难民自然需要他们来解决。 不过,一旦放开限制,让所有人涌入绿城,那很可能会把这座广梁省的省城给变成另一个灾区,到那时,霍家军费尽心思拿到手的绿城,就不再是助力,而是灾难了。 云楚又颔首:“我已经遣人去别的省城购置粮食,应该能坚持一段时间。” 闻言,蔡仕戎愁容满面,摇头道:“这样治标不治本,而一旦开了先例,未来广梁省旱情要是不能缓解的话,怕是会有越来越多的难民闻讯而来,到时候,绿城根本安置不了这么多百姓,说不得还会发生更可怕的事,你需早做决定。” 云楚又当然清楚,而且她也知道广梁省这一场旱灾会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而在麦苗好不容易长大时,又会发生蝗灾,接下来的广梁省,就是人人都避之不及的一个负累,但不管是为了老百姓的性命,还是为了奉津的名声,她都不会置之不顾。 超级稻种的事至今无人知晓,只等成功收获,想要养活一个省份的老百姓,并不是难事,这也是奉津一个绝地翻盘,获取广梁省老百姓好感的一个方法。 “蔡先生放心,这些事我会放在心上。”云楚又如是说道。 话落,她看向谭淮书:“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谭学长,沪城的事还需要你与绫香细细聊一聊,婚礼的事我会尽快筹备。” 谭淮书郑重地点了点头,接着就送云楚又出了绿城大学。 云楚又上了车,看着逐渐远去的绿城大学,以及门口变成一个黑点儿的谭淮书。 记忆仿佛还停留在她初来乍到,为了接触橘嘉绫香而进入绿城大学的那一天,可不知不觉,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曾经的同伴,也都各自有了各自的归宿与选择。 云楚又抿了抿唇,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对这个世界更有归属感了。 云楚又回去时,云子津、于咏梅和橘嘉绫香都还在大厅等着。 “回来了?”她进门后看向几人:“看来最近难民激增,着实让你们受累了。” 于咏梅神色激动地站起身,连忙摆手道:“能帮阿云做些事,为老百姓们做些事,一点都不累,真的,一点儿都不累,就是你,你上哪儿去了?都没有和我们说一声。” 说到这里,于咏梅眼眶都有些红,她差点以为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云楚又上前抱了抱于咏梅,她着急忙慌擦了擦通红的眼睛,生怕眼泪滴在她身上。 “辛苦了。”听着云楚又的话,于咏梅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其实这段时间一直是云大哥和绫香在帮忙,谭同志也会时常过来,有他们在,一点都不辛苦。” 云楚又轻笑,转而看向云子津,这一看,却不由得眉梢一动。 “大哥看着憔悴了,可是为了难民的事在操心?” 云子津脸色有些不好,整个人都显得很疲惫,连通身的书香气都淡了许多。 他摇头苦笑道:“也不是,只是……” 看云子津有些难言之隐,云楚又便看向于咏梅和橘嘉绫香。 既然几人天天待在一起,那自然是知道内情的,果然,在看到她的目光后,于咏梅短暂的为难过后,就小声嘀咕道:“最难消受美人恩。” 闻言,云楚又神色了然,她还说回来问问莹娘的事,没想到自己就把自己给露了。 云楚又略有些怜悯地拍了拍云子津的肩,说到此事,其实这事和她也脱不了关系,如果不是因莹娘在西灵山相助,她便应下见云子津的事,也不会让他如此困扰了。 思及此,想到早就做好的决定,便道:“大哥可想去江城?” 云子津微微一怔:“江城?” 云楚又略一沉吟,颔首说道:“我应该与你提过,江城我有些部署,大哥当初给我的新金银行的那些钱,不都在江城吗?我遣了人过去,准备做生意,不过想来这方面还是大哥更得心应手些,所以,大哥可愿意去江城帮我?” 银钱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没有钱粮就没办法养活手底下的兵。 没有银钱,此次想要去别的省城购粮都困难,所以,云子津的天赋着实不应该埋没,他心中应该也是有抱负的,毕竟当初在云家庄也是按照家族继承人来培养的。 于咏梅看云子津久久不言,有些着急,不由的在一旁附和道:“云大哥,阿云要做的都是大事,对百姓对九州都好,云大哥若是有办法,那就帮帮她。” 云子津回过神来,他苦笑道:“我不是不愿意去江城,只是让小妹一人留在绿城,不放心而已。” 在解决了冯玉后,其实他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爹娘的事,自有胞弟。 如今他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这个太有主意的小妹,尽管他也明白这是杞人忧天。 云楚又轻笑:“大哥不用担心我,不过在去江城之前,还是先帮忙筹备婚事。” 第491章 蝗灾 “婚礼?”云子津心神一动,想到霍湛,若真是举办了婚礼,将小妹托付,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心愿,那他前往江城就没什么可踌躇迟疑的了。 云楚又弯了弯唇,没有解释,这事儿还是谭淮书亲自和橘嘉绫香说。 于咏梅吃惊道:“阿云要结婚了吗?” 她也知道云楚又和霍家军关系密切,那位霍家军少帅她也见过,的确是人中龙凤。 橘嘉绫香笑着道:“结婚不是正常的?你们在一起那么久了,也该结婚了,虽说现在这年月结婚就是一个形式,没什么保障,但该有的还是要有,阿云值得最好的!” 事实上她很清楚,云楚又和霍湛的感情很深,当初她也是亲眼目睹的。 云楚又失笑,伸手摸了摸小腹,其实婚礼对她来说已经有过了,霍湛给予的婚书,已经是最好的证明,如今一切都已步入正轨,她倒希望身边人也能一一圆满。 当初本想留下陈漪,她却为了陈钦做出那些事,但到头来他们姐弟俩离开绿城,去往香江,也算是顺应了原有的计划,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算是一种圆满。 云子津心有抱负,前往江城必然能一展拳脚,她倒是很放心。 至于于咏梅,对她而言,跟在她身边,做一些利国利民的事,就是一种圆满。 一切都是刚刚好,只待剿灭东瀛侵略者,山河如故。 一连十几天,云子津都带着人在忙碌婚礼的事。 于咏梅虽然一颗心都扑在慈善机构,但偶尔也会过来帮忙。 云楚又回来后,并没有改变原本的政策,依然是每天入城一百个难民,老人,以及有孩子的妇孺会优先入城,这十多天下来,城内又多了不少人。 云楚又特意将当初潘显硕等人动手的城北废弃仓库收拾了一番,虽说环境很恶劣,但能遮风避雨,可以暂供难民休息,对她来说,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劳动力,未来超级稻种可在绿城进行新一轮的开垦,毕竟这里有着最适合种植的土地。 这一天,喜庆的婚礼现场终于布置好了。 念着谭淮书家中无人,仅有一个老师蔡仕戎,还是个没结过婚的汉子,谭潇潇又远在江城,云楚又便很爽快地划出一栋距离此处不远的洋楼,作为两人日后的居所。 绿城经过太多战争,空置的屋宇很多。 婚礼现场是火红的中式,谭淮书也十分郑重,请蔡仕戎作为婆家人,一起经过了定亲、下帖、六色礼等常规习俗,云楚又则以橘嘉绫香娘家人的身份,筹备了嫁妆。 绑着红绸的汽车一路驶过,谭淮书和橘嘉绫香沿途给流民们送米。 喜气洋洋的婚礼为灰扑扑的绿城装添了几分颜色,得了米粮的难民们,脸上流露出难得的笑容,这像是一个好的开始,吹吹打打的声音结束,婚礼也步入尾声。 云楚又坐在主桌,与蔡仕戎、于咏梅、云子津等人坐在一起。 其余桌都是蔡仕戎亦或者谭淮书相熟的人,有绿城大学的同窗,也有身份不可言明的地下党同志,没人能分辨的出,大家坐在这里,都只是为了庆祝一对新人。 橘嘉绫香和谭淮书端着酒杯来到云楚又面前,两人神色都很感激。 沪城的事橘嘉绫香已经知晓,起初或许还有几分难过,但悬在头上的尖刀没了,紧随其后的就是放松,一条安稳的路摆在眼前,她毫不犹豫选择了走过去。 事实上,对于橘广智和橘川奈的下场,她早有猜测,东瀛入侵,他们入主沪城,干的都是最危险的事,怎么可能每次都能逃过?既然选择了为帝国效力,就想过这一天。 她喜欢九州,喜欢人与人之间的温暖感情,这是东瀛从没给过她的。 “阿云,虽然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今天,我仍然想说,谢谢你。”橘嘉绫香看着云楚又,眼眶含泪,话落,朝云楚又弯腰鞠躬,态度几乎虔诚。 当初的她像是走在了悬崖边,是云楚又拉住她,带她看到了新的光明。 谭淮书伸手揽住橘嘉绫香,神色也有些感慨:“阿云,多谢。” 云楚又勾着唇角,轻笑道:“绿茶如今麻烦很多,我只给你们准假两天。” 闻言,桌上人都大笑起来,笑声爽朗悠扬。 橘嘉绫香和谭淮书婚礼结束后,云子津也去了江城。 与此同时,霍三派出去购粮的人也陆续回来了。 绿城进入了新一轮的救援活动中,广梁省更多的老百姓闻讯而来。 一月时间转瞬即逝,广梁省的旱情虽说没有更严重,但也没有得到有效的缓解,老百姓们每天挑水浇灌,稀拉拉的麦苗渐渐长高,泛黄,又让人看到了新的希望。 但很快,这样的希望就破灭了。 广梁省又爆发了空前的蝗灾,黑压压的蝗虫如龙卷风一般掠过,顽强生长的麦苗田就变成了光秃秃一片,遮天蔽日的蝗虫飞掠而过,将原本要收货的广梁省变成了千里赤地,紧接着,蝗虫开始大规模向南迁飞,浩浩荡荡,令人望而生畏。 云楚又垂眸看着地上残存的一些蝗虫,轻叹一声。 霍二大步上前:“夫人,按您的吩咐,掠过绿城的蝗虫都被霍家军捕获。” 云楚又颔首:“眼下四处缺粮,蝗虫亦可作为食物,先熬过这段时间。” 虽然她让人出去购置了不少粮食,但难民源源不断,基数太大,不得不另辟蹊径,蝗虫是灾害没错,但同样的也含有蛋白质,只要对其不过敏,都可以用于饱腹。 “是!”霍二应声,旋即迟疑着扫过云楚又隆起的小腹,想到自家大帅电报里的催促,硬着头皮道:“夫人,大帅的电报……问您什么时候回沪城。” 云楚又敛眸看看小腹,想到当初离开时答应霍湛尽早回去,眨了眨眼。 她沉吟道:“等奉津消息,有了消息我就回去。” 霍二嘴角一抽,超级稻种培育计划,关于这个谁都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第491章 蝗灾 “婚礼?”云子津心神一动,想到霍湛,若真是举办了婚礼,将小妹托付,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心愿,那他前往江城就没什么可踌躇迟疑的了。 云楚又弯了弯唇,没有解释,这事儿还是谭淮书亲自和橘嘉绫香说。 于咏梅吃惊道:“阿云要结婚了吗?” 她也知道云楚又和霍家军关系密切,那位霍家军少帅她也见过,的确是人中龙凤。 橘嘉绫香笑着道:“结婚不是正常的?你们在一起那么久了,也该结婚了,虽说现在这年月结婚就是一个形式,没什么保障,但该有的还是要有,阿云值得最好的!” 事实上她很清楚,云楚又和霍湛的感情很深,当初她也是亲眼目睹的。 云楚又失笑,伸手摸了摸小腹,其实婚礼对她来说已经有过了,霍湛给予的婚书,已经是最好的证明,如今一切都已步入正轨,她倒希望身边人也能一一圆满。 当初本想留下陈漪,她却为了陈钦做出那些事,但到头来他们姐弟俩离开绿城,去往香江,也算是顺应了原有的计划,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算是一种圆满。 云子津心有抱负,前往江城必然能一展拳脚,她倒是很放心。 至于于咏梅,对她而言,跟在她身边,做一些利国利民的事,就是一种圆满。 一切都是刚刚好,只待剿灭东瀛侵略者,山河如故。 一连十几天,云子津都带着人在忙碌婚礼的事。 于咏梅虽然一颗心都扑在慈善机构,但偶尔也会过来帮忙。 云楚又回来后,并没有改变原本的政策,依然是每天入城一百个难民,老人,以及有孩子的妇孺会优先入城,这十多天下来,城内又多了不少人。 云楚又特意将当初潘显硕等人动手的城北废弃仓库收拾了一番,虽说环境很恶劣,但能遮风避雨,可以暂供难民休息,对她来说,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劳动力,未来超级稻种可在绿城进行新一轮的开垦,毕竟这里有着最适合种植的土地。 这一天,喜庆的婚礼现场终于布置好了。 念着谭淮书家中无人,仅有一个老师蔡仕戎,还是个没结过婚的汉子,谭潇潇又远在江城,云楚又便很爽快地划出一栋距离此处不远的洋楼,作为两人日后的居所。 绿城经过太多战争,空置的屋宇很多。 婚礼现场是火红的中式,谭淮书也十分郑重,请蔡仕戎作为婆家人,一起经过了定亲、下帖、六色礼等常规习俗,云楚又则以橘嘉绫香娘家人的身份,筹备了嫁妆。 绑着红绸的汽车一路驶过,谭淮书和橘嘉绫香沿途给流民们送米。 喜气洋洋的婚礼为灰扑扑的绿城装添了几分颜色,得了米粮的难民们,脸上流露出难得的笑容,这像是一个好的开始,吹吹打打的声音结束,婚礼也步入尾声。 云楚又坐在主桌,与蔡仕戎、于咏梅、云子津等人坐在一起。 其余桌都是蔡仕戎亦或者谭淮书相熟的人,有绿城大学的同窗,也有身份不可言明的地下党同志,没人能分辨的出,大家坐在这里,都只是为了庆祝一对新人。 橘嘉绫香和谭淮书端着酒杯来到云楚又面前,两人神色都很感激。 沪城的事橘嘉绫香已经知晓,起初或许还有几分难过,但悬在头上的尖刀没了,紧随其后的就是放松,一条安稳的路摆在眼前,她毫不犹豫选择了走过去。 事实上,对于橘广智和橘川奈的下场,她早有猜测,东瀛入侵,他们入主沪城,干的都是最危险的事,怎么可能每次都能逃过?既然选择了为帝国效力,就想过这一天。 她喜欢九州,喜欢人与人之间的温暖感情,这是东瀛从没给过她的。 “阿云,虽然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今天,我仍然想说,谢谢你。”橘嘉绫香看着云楚又,眼眶含泪,话落,朝云楚又弯腰鞠躬,态度几乎虔诚。 当初的她像是走在了悬崖边,是云楚又拉住她,带她看到了新的光明。 谭淮书伸手揽住橘嘉绫香,神色也有些感慨:“阿云,多谢。” 云楚又勾着唇角,轻笑道:“绿茶如今麻烦很多,我只给你们准假两天。” 闻言,桌上人都大笑起来,笑声爽朗悠扬。 橘嘉绫香和谭淮书婚礼结束后,云子津也去了江城。 与此同时,霍三派出去购粮的人也陆续回来了。 绿城进入了新一轮的救援活动中,广梁省更多的老百姓闻讯而来。 一月时间转瞬即逝,广梁省的旱情虽说没有更严重,但也没有得到有效的缓解,老百姓们每天挑水浇灌,稀拉拉的麦苗渐渐长高,泛黄,又让人看到了新的希望。 但很快,这样的希望就破灭了。 广梁省又爆发了空前的蝗灾,黑压压的蝗虫如龙卷风一般掠过,顽强生长的麦苗田就变成了光秃秃一片,遮天蔽日的蝗虫飞掠而过,将原本要收货的广梁省变成了千里赤地,紧接着,蝗虫开始大规模向南迁飞,浩浩荡荡,令人望而生畏。 云楚又垂眸看着地上残存的一些蝗虫,轻叹一声。 霍二大步上前:“夫人,按您的吩咐,掠过绿城的蝗虫都被霍家军捕获。” 云楚又颔首:“眼下四处缺粮,蝗虫亦可作为食物,先熬过这段时间。” 虽然她让人出去购置了不少粮食,但难民源源不断,基数太大,不得不另辟蹊径,蝗虫是灾害没错,但同样的也含有蛋白质,只要对其不过敏,都可以用于饱腹。 “是!”霍二应声,旋即迟疑着扫过云楚又隆起的小腹,想到自家大帅电报里的催促,硬着头皮道:“夫人,大帅的电报……问您什么时候回沪城。” 云楚又敛眸看看小腹,想到当初离开时答应霍湛尽早回去,眨了眨眼。 她沉吟道:“等奉津消息,有了消息我就回去。” 霍二嘴角一抽,超级稻种培育计划,关于这个谁都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第492章 删删改改 他退下后,站在门口抓了抓头发,有些苦恼地看了一眼站在一起说话的霍三霍七,没好气道:“大帅说了,让夫人尽快回沪城,你们也跟着劝劝。” 霍三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夫人意志坚定,说什么是什么,大帅都没办法改,我们怎么劝?绿城灾情愈发严重,据说沿途已经有人食人肉了,情况这么严重,夫人不可能这时候离开绿城,只希望稻种计划能圆满成功,给广梁省老百姓一条活路。” 霍七面无表情,没有接话,站在霍三旁边像是个木头人。 霍二关注的则不是广梁省的灾情,而是沉重说道:“桐城的东瀛军正在积极备战,四象党也蠢蠢欲动,不知大帅是什么计划,打通奉津与沪城的交互渠道迫在眉睫。” “这段时间四象党也一直在派人接触奉津,不知存了什么心思。” “夫人要不了几个月就要生了,到时候去沪城还是回奉津?” 霍二清朗的脸上愁容满面,听到他的话,霍三和霍七眼皮都跟着跳了跳。 “行了,大帅和夫人自有想法,我们操什么心?你有那个闲工夫不如再去城门口看看,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几次暴动,死了不少人,尽是麻烦。” 霍三眉头紧锁,摇了摇头,如今扩展的地盘多了,反倒不如当初在奉津时清闲。 霍二也叹了口气,大步离开了。 江城的心思云楚又不知道,绿城外聚集的难民更多了,粮食也近乎告罄。 霍二沉声道:“夫人还是尽早离开绿城,奉津还没有消息传来,难民越来越多,广梁省各处灾情不断,每天死的人成倍增长,我们已经心有余力不足。” 现在最理智的决定就是放弃这些难民,亦或是抽调奉津现存的粮食过来。 但眼下各地战乱,霍家军打仗也需要粮食,绿城宛如一个破洞,即便真的抽调粮食过来,只要旱情无法缓解,那就是杯水车薪,这破洞只会呼呼灌风,没有半分好处。 云楚又眉头紧锁,抬眸看向霍二:“奉津一直没有传来消息?” 霍二苦笑着摇了摇头:“上回消息还是月前传来的,恐怕超级稻种计划失败了。” 提及此事,霍二也有些失望,战争年代粮食是最重要的。 如今奉津名望最强,占据的地理位置也最好,几乎集合天时地利,如果还有源源不断的粮食加持,那将东瀛人尽数赶走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绿城地处中原,自古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可惜了,灾情太甚。 这场饥荒不知还要维持多久,恐怕到最后,广梁省的老百姓十不存一,到时,这就是一座毫无价值的空城。 失败? 云楚又敛眸不语,或许任何人都不相信超级稻种的价值,都会产生质疑,但她知道这是真的,且不说现代时亩产一千多公斤的稻种已经实现,就说杀怪爆出的奖励,提示都是真实的,怎么可能弄虚作假?所以稻种计划不可能有问题。 云楚又深吸一口气,眉间紧蹙,按照时间算,稻种应当已经丰收了才是。 所以,是奉津气候不适宜?还是出了什么问题影响了稻种? 眼下绿城情况迫在眉睫,若稻种一直没有传来消息,那就只能暂时搁置广梁省了,这里已经成为一片赤地,沿途死的人会更多,而死的人多了,伴随的就是疫病。 第492章 删删改改 他退下后,站在门口抓了抓头发,有些苦恼地看了一眼站在一起说话的霍三霍七,没好气道:“大帅说了,让夫人尽快回沪城,你们也跟着劝劝。” 霍三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夫人意志坚定,说什么是什么,大帅都没办法改,我们怎么劝?绿城灾情愈发严重,据说沿途已经有人食人肉了,情况这么严重,夫人不可能这时候离开绿城,只希望稻种计划能圆满成功,给广梁省老百姓一条活路。” 霍七面无表情,没有接话,站在霍三旁边像是个木头人。 霍二关注的则不是广梁省的灾情,而是沉重说道:“桐城的东瀛军正在积极备战,四象党也蠢蠢欲动,不知大帅是什么计划,打通奉津与沪城的交互渠道迫在眉睫。” “这段时间四象党也一直在派人接触奉津,不知存了什么心思。” “夫人要不了几个月就要生了,到时候去沪城还是回奉津?” 霍二清朗的脸上愁容满面,听到他的话,霍三和霍七眼皮都跟着跳了跳。 “行了,大帅和夫人自有想法,我们操什么心?你有那个闲工夫不如再去城门口看看,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几次暴动,死了不少人,尽是麻烦。” 霍三眉头紧锁,摇了摇头,如今扩展的地盘多了,反倒不如当初在奉津时清闲。 霍二也叹了口气,大步离开了。 江城的心思云楚又不知道,绿城外聚集的难民更多了,粮食也近乎告罄。 霍二沉声道:“夫人还是尽早离开绿城,奉津还没有消息传来,难民越来越多,广梁省各处灾情不断,每天死的人成倍增长,我们已经心有余力不足。” 现在最理智的决定就是放弃这些难民,亦或是抽调奉津现存的粮食过来。 但眼下各地战乱,霍家军打仗也需要粮食,绿城宛如一个破洞,即便真的抽调粮食过来,只要旱情无法缓解,那就是杯水车薪,这破洞只会呼呼灌风,没有半分好处。 云楚又眉头紧锁,抬眸看向霍二:“奉津一直没有传来消息?” 霍二苦笑着摇了摇头:“上回消息还是月前传来的,恐怕超级稻种计划失败了。” 提及此事,霍二也有些失望,战争年代粮食是最重要的。 如今奉津名望最强,占据的地理位置也最好,几乎集合天时地利,如果还有源源不断的粮食加持,那将东瀛人尽数赶走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绿城地处中原,自古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可惜了,灾情太甚。 这场饥荒不知还要维持多久,恐怕到最后,广梁省的老百姓十不存一,到时,这就是一座毫无价值的空城。 失败? 云楚又敛眸不语,或许任何人都不相信超级稻种的价值,都会产生质疑,但她知道这是真的,且不说现代时亩产一千多公斤的稻种已经实现,就说杀怪爆出的奖励,提示都是真实的,怎么可能弄虚作假?所以稻种计划不可能有问题。 云楚又深吸一口气,眉间紧蹙,按照时间算,稻种应当已经丰收了才是。 所以,是奉津气候不适宜?还是出了什么问题影响了稻种? 眼下绿城情况迫在眉睫,若稻种一直没有传来消息,那就只能暂时搁置广梁省了,这里已经成为一片赤地,沿途死的人会更多,而死的人多了,伴随的就是疫病。 第493章 不怕 云楚又揉了揉眉心,刚欲开口,霍三忽然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神色激动而亢奋,他朝云楚又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声音高昂:“夫人!奉津来消息了!” 闻言,霍二豁然转头看向霍三:“你说真的?!” 霍三罕见的咧嘴一笑:“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奉津稻种计划宣告全面成功!丰收!大丰收!亩产一千三百公斤的稻米,如今除去粮种,已经将大半都运往绿城!” 霍二一听,脸上泛起潮红,激动不已,绿城有救了,广梁省也有救了! 自从收复绿城,他就一直驻守于此,对广梁省自然也是有感情的,听多了下面传来的消息,母食子,子卖母,各式各样的人间悲剧接连上演,怎能让人不心痛? 云楚又松了口气,颔首道:“好!” 总归是奉津没有让她失望,有了这一批粮食,省吃俭用些,让广梁省老百姓度过难关不是问题,更何况,还可以有下一批,下下批,有粮种在,粮食就是无穷无尽的。 霍二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夫人,既然粮食的问题已经解决了,那不如您就尽早赶往沪城?大帅时常催促,也是怕您待在这里出什么事。” 广梁省灾情严重,真要出了事,怕是难以挽回,更何况云楚又如今不是一个人。 云楚又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答应了霍湛早些回去,已经约莫两月了。 她轻抚了抚隆起的小腹,眉头微动,按时间算,也不过四个多月,可肚子大的有些不太正常,她怀疑腹中是双胎,所以后续的日子还是要多休息,忌劳累。 双胎最容易早产,若真到了差不多的月份,突然要生了,霍湛不在怎么办? 她倒不是矫情,生个孩子还非得孩子父亲在身边,只是孩子不止是她一个人的,若是让霍湛错过了,说不得真要抱憾终身,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她都会和霍湛待在一起。 云楚又站起身,说道:“那就准备准备,前往沪城,这里就交给你了。” “是!”霍二郑重应下。 不过,就在云楚又决定翌日离开绿城,赶赴沪城时,傍晚时,她吃完饭,刚准备在园子里运动运动,就看到了站在栅栏外,风尘仆仆的霍湛。 尽管倦怠,可他的眉眼依然瑰丽艳盛。 他就立在那里,身形修长,狭长的狐狸眼如一池春水,安静又专注地看着她,近乎贪婪,夜风拂过他略显凌乱的黑发,他声音染上笑意,一如往昔般慵懒。 “又又,你不回来,我只能找过来了。” 听着他的声音,云楚又心头微热,不知怎的眼圈就泛起了红潮。 她素来不是个多感性的人,和霍湛经历良多,两人也早过了你侬我侬的时候,更像是老夫老妻,已经熟悉习惯了彼此,可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看到他,还是觉得暖烘烘。 云楚又上前打开木栅栏的小门,上前抱住他的腰,闷声道:“我本来准备明天回去找你的,你来绿城怎么也没说一声。” 霍湛稍稍收腰,才小心翼翼拥住她,轻声道:“想你了。” 云楚又失笑,退开些,认真地看向霍湛。 他下颚有些许凌乱的青茬,也不知在路上走了几天,也顾不得休整。 这么一想,云楚又就有些心疼,伸手摸摸他的脸:“进去。” 霍湛垂眸看了一眼她隆起的腹部,眨了眨眼,旋即眸中有些迟疑,小声道:“他长得这么快吗?” 虽然他从小长在奉津,后院的姨娘们时常怀孕生子,但他一直跟着师傅古蔺,对女人十月怀胎也只是浅薄知晓,具体的情况不甚了解,可突然长这么大,他还是有些不习惯,也有些心疼,这么大的肚子,到时候生孩子该有多疼? 霍湛有些不敢想,长眉紧锁,伸手揽着云楚又的腰,细致的宛如对待珍宝。 云楚又有些好笑:“我又不是纸糊的,没事。” 说完,她看了看小腹,眉眼柔和道:“现在还不算大,再过两个月会长得更大。” 霍湛眉头皱的更深了,抿了抿唇。 没听到霍湛应答,云楚又下意识看过去,当看到他的表情时,微微一愕,转瞬就猜到了他的心思,不由得一阵心酸,又伸手拥紧他,轻拍了拍,笑道:“不怕。” 第493章 不怕 云楚又揉了揉眉心,刚欲开口,霍三忽然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神色激动而亢奋,他朝云楚又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声音高昂:“夫人!奉津来消息了!” 闻言,霍二豁然转头看向霍三:“你说真的?!” 霍三罕见的咧嘴一笑:“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奉津稻种计划宣告全面成功!丰收!大丰收!亩产一千三百公斤的稻米,如今除去粮种,已经将大半都运往绿城!” 霍二一听,脸上泛起潮红,激动不已,绿城有救了,广梁省也有救了! 自从收复绿城,他就一直驻守于此,对广梁省自然也是有感情的,听多了下面传来的消息,母食子,子卖母,各式各样的人间悲剧接连上演,怎能让人不心痛? 云楚又松了口气,颔首道:“好!” 总归是奉津没有让她失望,有了这一批粮食,省吃俭用些,让广梁省老百姓度过难关不是问题,更何况,还可以有下一批,下下批,有粮种在,粮食就是无穷无尽的。 霍二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夫人,既然粮食的问题已经解决了,那不如您就尽早赶往沪城?大帅时常催促,也是怕您待在这里出什么事。” 广梁省灾情严重,真要出了事,怕是难以挽回,更何况云楚又如今不是一个人。 云楚又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答应了霍湛早些回去,已经约莫两月了。 她轻抚了抚隆起的小腹,眉头微动,按时间算,也不过四个多月,可肚子大的有些不太正常,她怀疑腹中是双胎,所以后续的日子还是要多休息,忌劳累。 双胎最容易早产,若真到了差不多的月份,突然要生了,霍湛不在怎么办? 她倒不是矫情,生个孩子还非得孩子父亲在身边,只是孩子不止是她一个人的,若是让霍湛错过了,说不得真要抱憾终身,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她都会和霍湛待在一起。 云楚又站起身,说道:“那就准备准备,前往沪城,这里就交给你了。” “是!”霍二郑重应下。 不过,就在云楚又决定翌日离开绿城,赶赴沪城时,傍晚时,她吃完饭,刚准备在园子里运动运动,就看到了站在栅栏外,风尘仆仆的霍湛。 尽管倦怠,可他的眉眼依然瑰丽艳盛。 他就立在那里,身形修长,狭长的狐狸眼如一池春水,安静又专注地看着她,近乎贪婪,夜风拂过他略显凌乱的黑发,他声音染上笑意,一如往昔般慵懒。 “又又,你不回来,我只能找过来了。” 听着他的声音,云楚又心头微热,不知怎的眼圈就泛起了红潮。 她素来不是个多感性的人,和霍湛经历良多,两人也早过了你侬我侬的时候,更像是老夫老妻,已经熟悉习惯了彼此,可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看到他,还是觉得暖烘烘。 云楚又上前打开木栅栏的小门,上前抱住他的腰,闷声道:“我本来准备明天回去找你的,你来绿城怎么也没说一声。” 霍湛稍稍收腰,才小心翼翼拥住她,轻声道:“想你了。” 云楚又失笑,退开些,认真地看向霍湛。 他下颚有些许凌乱的青茬,也不知在路上走了几天,也顾不得休整。 这么一想,云楚又就有些心疼,伸手摸摸他的脸:“进去。” 霍湛垂眸看了一眼她隆起的腹部,眨了眨眼,旋即眸中有些迟疑,小声道:“他长得这么快吗?” 虽然他从小长在奉津,后院的姨娘们时常怀孕生子,但他一直跟着师傅古蔺,对女人十月怀胎也只是浅薄知晓,具体的情况不甚了解,可突然长这么大,他还是有些不习惯,也有些心疼,这么大的肚子,到时候生孩子该有多疼? 霍湛有些不敢想,长眉紧锁,伸手揽着云楚又的腰,细致的宛如对待珍宝。 云楚又有些好笑:“我又不是纸糊的,没事。” 说完,她看了看小腹,眉眼柔和道:“现在还不算大,再过两个月会长得更大。” 霍湛眉头皱的更深了,抿了抿唇。 没听到霍湛应答,云楚又下意识看过去,当看到他的表情时,微微一愕,转瞬就猜到了他的心思,不由得一阵心酸,又伸手拥紧他,轻拍了拍,笑道:“不怕。” 第494章 我回来了【大结局】 霍湛眼睫垂下,什么都没说,却也回抱着她,紧紧的。 云楚又拉着霍湛回屋,亲手给他煮了面,虽然霍湛没怎么让她动手。 坐在餐桌边,云楚又吃着水果,霍湛吃着面,她道:“沪城的事怎么样了?你突然过来,不会有影响吗?” 霍湛摇了摇头:“自从海战后,霍家军一战成名,东瀛军就再也没来过沪城,这段时间霍家军一直沿途清理沪城与奉津的铁路,东瀛人元气大伤,如今又被困在桐城,不会不长眼跑去沪城,而且离开前我已经有所部署,不会出事。” 云楚又点了点头,没再多问,霍湛的本事她还是信的,他说没事就定是没事了。 想到奉津的稻种,云楚又弯了弯唇,笑道:“那你可知道奉津的稻种大丰收了?” 闻言,霍湛微顿,摇了摇头,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奉津的电报几乎每日都会发到沪城,不过他来绿城前,还没有收到奉津稻种丰收的消息。 霍湛笑了笑:“这么说来,夫人在绿城这段时日,也算是没有白费。” 云楚又勾着唇角,撑着下巴看向霍湛,也调侃了一句:“还是多亏了夫君。” 霍湛轻笑,浅色瞳眸中满是笑意,显得容色愈发摄人。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霍二匆匆进屋,半点不惊奇霍湛在这里,应该是早就知道,他把手里的紧急情报递了过去:“大帅,延州传来的消息。” “延州?”云楚又微微挺直了腰身,眉头微蹙。 延州是联党的大本营,霍家军有眼线在那里倒是不稀奇,不过联党十分谨慎,且奉津对联党并无恶意,双方甚至算得上和平,会有什么情报? 霍湛看了云楚又一眼,打开情报看了看,顿时神色微变,眉头紧锁。 “什么事?”云楚又凑过去看了一眼,当看到情报上的内容,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四象党这个时候放着桐城不管,率军去了延州?” “四象党集结大军,大举向延州进攻,战事胶着,延州怕是撑不了太久。”霍湛神色平静,很快就给出了见解。 云楚又抿了抿唇,将情报握在手中,许是因为她的到来,导致书中蝴蝶效应,才致使四象党攻入延州。 不等云楚又开口,霍湛便雷厉风行道:“霍二,集结大军,驰援延州!” 云楚又微怔,红唇绷成了一条线,出神地看着霍湛。 不管是书中的霍湛,还是她所认识的霍湛,都不是一个多管闲事,善心爆棚的人,他虽正义,延州的事与奉津无关,他不该管的。 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毫无疑问,是为了她。 云楚又能想到的,跟了霍湛许多年的霍二自然也能想到,他偷偷抬眼看了云楚又一眼,旋即就急声应是,转头下去准备了,战事刻不容缓,耽误不得。 云楚又敛眸,嗓子有些干涩,却还是道:“你其实不用这样。” 她也没打算冒险,只是准备把沪城的一万军调到延州去,能帮忙自然最好,如果帮不上忙,她也已经尽力了,绝不可能拖着大肚子千里迢迢去延州。 她更不会厚颜无耻开口请霍湛出兵相助,在他眼中,联党只是一个并不重要的民间组织,甚至比不上四象党,可在她这里,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信仰。 和霍湛在一起,她从未想过要倚靠奉津以及霍家军的力量。 “联党前线抗击东瀛,对老百姓颇为照顾,从不干烧杀劫掠之事,与四象党有着本质上的不同,他们可以死在战场上,死在东瀛人手里,却不能死在延州。” “更何况,四象党野心勃勃,外患如此严重,他们却心思不轨,如果此时放任他们攻打延州,那谁能保证奉津不会成为第二个延州?” “你莫要多想,照顾好自己,这一战,我会尽快结束。” 霍湛伸手摸了摸云楚又的头,迟疑了一下,又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她隆起的小腹,忽然,她小腹处传来了些许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动了,霍湛微震,有些惊讶。 云楚又当然知道霍湛的话不过是为了她心里能好受些,她鼻尖红红的,有些失控。 不过,当小腹处传来动静时,云楚又也怔住了,有些懵。 她是学医的,自然知道胎动,但这是四个多月来第一次胎动,还是在霍湛伸手抚摸的时候,所以,这种父亲与孩子之间的心灵感应是真的? “他,他动了?”霍湛眼神罕见的茫然,大手覆在云楚又的小腹上,一动不敢动。 忽然,肚皮又动了动,像是一条小鱼,在不断的游动,这种感觉非常奇妙,霍湛整个人都紧绷起来,眼巴巴看着云楚又的肚子,看着他这副模样,云楚又噗嗤一声笑了。 云楚又抓住他的手,弯唇道:“这是胎动,四个多月,自然会动了。” 霍湛看了半天,才缓缓抬头看向云楚又,瑰丽的眉眼柔和到了极致。 云楚又顿了顿,想到延州,还是难掩忧虑。 “我会尽早回来,我保证。”霍湛把她抱进怀里,喉结缓慢地滚动了一下。 话落,不等云楚又开口,他又幽幽道:“我与你不一样,我说话算话。” 闻言,云楚又破涕而笑,颇有些无语。 翌日,霍湛就率军离开绿城,直奔延州。 广梁省如今是一片人人避之不及的灾难荒地,没人会把目光对准这里。 约莫十天后,奉津的粮食就通过水路运输,直达许都,霍三亲自前往,将源源不断的粮食尽数拉回绿城,有了这批粮食,广梁省的灾情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与救助。 为了沿途老百姓的安危,云楚又还命霍家军将粮食分发到广梁省各个城镇。 与此同时,奉津研制出亩产一千三百公斤超级稻种的事众所周知,彻底扬名! 延州战乱不休。 战斗进行了十余日,奉津大帅霍湛率军驰援联军,四象军节节败退,彼时,社会各界也发出强烈呼吁,不可让战事继续扩散蔓延,让东瀛军有机可乘,迫于压力,四象党撤军。 云楚又站在奉津港口,手搭在高高隆起的腹部,遥遥望着远处。 霍坤鹏看着儿媳大的惊人的肚子,满脸的惊惶,大大咧咧了一辈子,这时候倒是为小辈担忧起来了:“楚又啊,这里风大,先回,砚清回来定是第一时间回去看你。” 云楚又摇了摇头,红唇紧抿:“没事,我就在这里等着。” 霍湛离开绿城,驰援延州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如今战事结束,霍湛便早早传信回来,按时间算,应该就是这两天了。 她昨天等了一天,人没回来,今天又跑到了港口。 夜色渐暗,霍坤鹏叹了口气,看着云楚又黯然的眼神,心里有些恼怒,暗骂霍湛这个节骨眼跑去打什么仗,驰援什么联军,把自己老婆孩子丢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等这小子回来,他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说话间,霍坤鹏突然发现云楚又抬眼,圆溜溜的杏眼像是瞬间注入了光。 站在她身后的霍七微惊,声音里也难掩喜色:“大帅回来了!” 霍坤鹏一愣,转头看去,果然看到几艘大船,船只渐渐近了,有一人站在甲板上。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整个人宛如旖旎的一笔色彩。 云楚又弯唇,朝他招了招手,如果不是身子笨重,估计已经要跳起来了。 霍湛向前两步,昏黄的夜色照出他漂亮到近乎凌厉的脸庞,经过一个多月的出征,他瘦了些,五官颌面更加利落,唇线锋利,神色冷峻。 而这样的利落,将他身上的锋锐推到极致。 船只停泊,霍湛大步从甲板上走下来,狭长的眼眸里只有云楚又,旁人似乎都成了空白,霍坤鹏原本想要拍拍他的肩,说几句话,但还来不及伸手,人就与他错身而过。 霍坤鹏嘴角一抽,得,他这个当爹的现在全是多余。 云楚又看着霍湛,像是忽然变得脆弱起来,喉间莫名有了哽意。 “又又,我回来了。” 霍湛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拥入怀中,感受到她略微颤抖的肩头,疼痛汹涌到喉间,他闭了闭眼,心底暗暗揪了起来,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我回来了。” 【大结局】 第494章 我回来了【大结局】 霍湛眼睫垂下,什么都没说,却也回抱着她,紧紧的。 云楚又拉着霍湛回屋,亲手给他煮了面,虽然霍湛没怎么让她动手。 坐在餐桌边,云楚又吃着水果,霍湛吃着面,她道:“沪城的事怎么样了?你突然过来,不会有影响吗?” 霍湛摇了摇头:“自从海战后,霍家军一战成名,东瀛军就再也没来过沪城,这段时间霍家军一直沿途清理沪城与奉津的铁路,东瀛人元气大伤,如今又被困在桐城,不会不长眼跑去沪城,而且离开前我已经有所部署,不会出事。” 云楚又点了点头,没再多问,霍湛的本事她还是信的,他说没事就定是没事了。 想到奉津的稻种,云楚又弯了弯唇,笑道:“那你可知道奉津的稻种大丰收了?” 闻言,霍湛微顿,摇了摇头,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奉津的电报几乎每日都会发到沪城,不过他来绿城前,还没有收到奉津稻种丰收的消息。 霍湛笑了笑:“这么说来,夫人在绿城这段时日,也算是没有白费。” 云楚又勾着唇角,撑着下巴看向霍湛,也调侃了一句:“还是多亏了夫君。” 霍湛轻笑,浅色瞳眸中满是笑意,显得容色愈发摄人。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霍二匆匆进屋,半点不惊奇霍湛在这里,应该是早就知道,他把手里的紧急情报递了过去:“大帅,延州传来的消息。” “延州?”云楚又微微挺直了腰身,眉头微蹙。 延州是联党的大本营,霍家军有眼线在那里倒是不稀奇,不过联党十分谨慎,且奉津对联党并无恶意,双方甚至算得上和平,会有什么情报? 霍湛看了云楚又一眼,打开情报看了看,顿时神色微变,眉头紧锁。 “什么事?”云楚又凑过去看了一眼,当看到情报上的内容,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四象党这个时候放着桐城不管,率军去了延州?” “四象党集结大军,大举向延州进攻,战事胶着,延州怕是撑不了太久。”霍湛神色平静,很快就给出了见解。 云楚又抿了抿唇,将情报握在手中,许是因为她的到来,导致书中蝴蝶效应,才致使四象党攻入延州。 不等云楚又开口,霍湛便雷厉风行道:“霍二,集结大军,驰援延州!” 云楚又微怔,红唇绷成了一条线,出神地看着霍湛。 不管是书中的霍湛,还是她所认识的霍湛,都不是一个多管闲事,善心爆棚的人,他虽正义,延州的事与奉津无关,他不该管的。 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毫无疑问,是为了她。 云楚又能想到的,跟了霍湛许多年的霍二自然也能想到,他偷偷抬眼看了云楚又一眼,旋即就急声应是,转头下去准备了,战事刻不容缓,耽误不得。 云楚又敛眸,嗓子有些干涩,却还是道:“你其实不用这样。” 她也没打算冒险,只是准备把沪城的一万军调到延州去,能帮忙自然最好,如果帮不上忙,她也已经尽力了,绝不可能拖着大肚子千里迢迢去延州。 她更不会厚颜无耻开口请霍湛出兵相助,在他眼中,联党只是一个并不重要的民间组织,甚至比不上四象党,可在她这里,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信仰。 和霍湛在一起,她从未想过要倚靠奉津以及霍家军的力量。 “联党前线抗击东瀛,对老百姓颇为照顾,从不干烧杀劫掠之事,与四象党有着本质上的不同,他们可以死在战场上,死在东瀛人手里,却不能死在延州。” “更何况,四象党野心勃勃,外患如此严重,他们却心思不轨,如果此时放任他们攻打延州,那谁能保证奉津不会成为第二个延州?” “你莫要多想,照顾好自己,这一战,我会尽快结束。” 霍湛伸手摸了摸云楚又的头,迟疑了一下,又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她隆起的小腹,忽然,她小腹处传来了些许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动了,霍湛微震,有些惊讶。 云楚又当然知道霍湛的话不过是为了她心里能好受些,她鼻尖红红的,有些失控。 不过,当小腹处传来动静时,云楚又也怔住了,有些懵。 她是学医的,自然知道胎动,但这是四个多月来第一次胎动,还是在霍湛伸手抚摸的时候,所以,这种父亲与孩子之间的心灵感应是真的? “他,他动了?”霍湛眼神罕见的茫然,大手覆在云楚又的小腹上,一动不敢动。 忽然,肚皮又动了动,像是一条小鱼,在不断的游动,这种感觉非常奇妙,霍湛整个人都紧绷起来,眼巴巴看着云楚又的肚子,看着他这副模样,云楚又噗嗤一声笑了。 云楚又抓住他的手,弯唇道:“这是胎动,四个多月,自然会动了。” 霍湛看了半天,才缓缓抬头看向云楚又,瑰丽的眉眼柔和到了极致。 云楚又顿了顿,想到延州,还是难掩忧虑。 “我会尽早回来,我保证。”霍湛把她抱进怀里,喉结缓慢地滚动了一下。 话落,不等云楚又开口,他又幽幽道:“我与你不一样,我说话算话。” 闻言,云楚又破涕而笑,颇有些无语。 翌日,霍湛就率军离开绿城,直奔延州。 广梁省如今是一片人人避之不及的灾难荒地,没人会把目光对准这里。 约莫十天后,奉津的粮食就通过水路运输,直达许都,霍三亲自前往,将源源不断的粮食尽数拉回绿城,有了这批粮食,广梁省的灾情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与救助。 为了沿途老百姓的安危,云楚又还命霍家军将粮食分发到广梁省各个城镇。 与此同时,奉津研制出亩产一千三百公斤超级稻种的事众所周知,彻底扬名! 延州战乱不休。 战斗进行了十余日,奉津大帅霍湛率军驰援联军,四象军节节败退,彼时,社会各界也发出强烈呼吁,不可让战事继续扩散蔓延,让东瀛军有机可乘,迫于压力,四象党撤军。 云楚又站在奉津港口,手搭在高高隆起的腹部,遥遥望着远处。 霍坤鹏看着儿媳大的惊人的肚子,满脸的惊惶,大大咧咧了一辈子,这时候倒是为小辈担忧起来了:“楚又啊,这里风大,先回,砚清回来定是第一时间回去看你。” 云楚又摇了摇头,红唇紧抿:“没事,我就在这里等着。” 霍湛离开绿城,驰援延州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如今战事结束,霍湛便早早传信回来,按时间算,应该就是这两天了。 她昨天等了一天,人没回来,今天又跑到了港口。 夜色渐暗,霍坤鹏叹了口气,看着云楚又黯然的眼神,心里有些恼怒,暗骂霍湛这个节骨眼跑去打什么仗,驰援什么联军,把自己老婆孩子丢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等这小子回来,他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说话间,霍坤鹏突然发现云楚又抬眼,圆溜溜的杏眼像是瞬间注入了光。 站在她身后的霍七微惊,声音里也难掩喜色:“大帅回来了!” 霍坤鹏一愣,转头看去,果然看到几艘大船,船只渐渐近了,有一人站在甲板上。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整个人宛如旖旎的一笔色彩。 云楚又弯唇,朝他招了招手,如果不是身子笨重,估计已经要跳起来了。 霍湛向前两步,昏黄的夜色照出他漂亮到近乎凌厉的脸庞,经过一个多月的出征,他瘦了些,五官颌面更加利落,唇线锋利,神色冷峻。 而这样的利落,将他身上的锋锐推到极致。 船只停泊,霍湛大步从甲板上走下来,狭长的眼眸里只有云楚又,旁人似乎都成了空白,霍坤鹏原本想要拍拍他的肩,说几句话,但还来不及伸手,人就与他错身而过。 霍坤鹏嘴角一抽,得,他这个当爹的现在全是多余。 云楚又看着霍湛,像是忽然变得脆弱起来,喉间莫名有了哽意。 “又又,我回来了。” 霍湛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拥入怀中,感受到她略微颤抖的肩头,疼痛汹涌到喉间,他闭了闭眼,心底暗暗揪了起来,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我回来了。”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