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离恨》 第一章 救赎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嘿!这诗是哪个书生写的,酸得很,竟是连天上的星星都在相思呢!哈哈哈哈哈哈。” 双星脚还没来得及踏进门内,就听见震天响的笑声。“定是李姑娘又在挑唆公主。”双星心里腹诽。 随着宫女丫鬟们的步伐双星走到一扇雕花木门面前,“姒昭,跟我出宫,这宫里没意思的紧,我都怕憋坏了你。” “不行!”双星急的连礼数都不顾了“李姑娘,公主上回和您偷偷出宫回来被娘娘好顿责罚,还被关了三天的禁足呢,这禁足才解了没两天,您,您怎的又来撺掇公主。” 双星看着面前少女,满身锦绣,珠光宝气,面上却极清秀,柳眉杏眼,鼻若琼瑶,粉面含春。再看做派,确实一副山大王模样。 “呦,你这丫头,平日里不都是躲着我,今日可是吃了熊心豹胆了?” “好了蔚兮,双星素来怕你,你再吓她,她怕是要吓破胆了。” “公,公主~您也拿我打趣,这次公主可真不能去了,再叫娘娘发现,可不得了。” “啧,小丫头你可别坏我好事,快出去。”李蔚兮一看计划要失败,有些气急败坏。 “诶呀,公主你可千万不能去啊。” 双星冒着被李蔚兮用眼神杀死的风险,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劝说公主,飞快的说完这句话就脚底抹油了似的跑了出去。 “这丫头,都是你平日太惯着她。” 李蔚兮打量着坐在床上的人儿,正低眉顺眼的绣着花。 “要不是我知你甚深,还真以为你是哪家的闺秀,打从我进门,就看你这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莫不是转了性?我可告诉你,我哥哥昨日给我带了好些个美男,有一个我猜你大抵是喜欢的,可给你留着呢,你今日若不去,我可自己收了阿,过时不候!” “还有这等好事?” 姒昭瞬间激动起来,手里的绣花绷也丢开了,方才的淑女做派竟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刚激动的不行的姒昭转眼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我娘说了,我要是再偷出去,就罚我一个月禁闭,练房门都不许出的那种,我,我哪敢再出去阿。” “嘿,我说你的雄心壮志都跑哪去啦?上回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看着又将绣花绷拿回手里的姒昭,李蔚兮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说。 “元姒昭阿元姒昭那可都是些不可多得的美男哪,一个个剑眉星目鼻若悬胆,<3>中唇为胗,得目为篾的,你真不去?” 李蔚兮口若悬河,夸夸其谈,说的好不奇妙。 姒昭意料之中的被李蔚兮说服,到了晚上,提了灯就和李蔚兮出宫去了。 镇国将军府 “我和你说,这几个全都是个顶个的好看,今日你若是没来,有你后悔的。” 两人来到李蔚兮的房间。 “快快快,快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这闺房中赫然是跪着三个清瘦的少年,其中两个看到姒昭和李蔚兮就像看到了什么惊世的宝贝,两眼直发光。 “这,这哪来的?不会是小李将军抢来的?”姒昭清丽的小脸上满是惊讶。 “啧,你说什么呢,我同你再要好,皇伯伯再纵着我们李家,我哥哥也不敢呐。” “那可说不准,他李怀信最喜爱你这个妹妹,这整个京都谁不晓得?怕就怕他知晓你这妹妹最喜男色,若是遇见好的,就是冒着杀头的罪也要给你抢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去,这几个是哥哥回京路上在人贩子手里买的,看着怪可怜,就买回来给我当个逗乐,在家养着也养得起的。” “你们几个,这可是昭公主,今儿个算你们有福气,遇上了我哥哥,又与公主有缘,要是叫公主看上了,有你们享福的。” 李蔚兮语音没落,那个从姒昭进门就没抬过头的少年豁的抬起了头,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没有惊喜,也没有期待,他就那样注视着姒昭。 第二章 潜伏 少年看着眼前的少女,想起几年前。 既明皇帝最小的女儿昭公主,在她的及笄礼上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之前的十五年里,这位神秘的昭公主从未露过面,百姓们只当皇帝生了个又丑又傻的公主,巷子里的孩童也唱起了歌谣:大院藏个昭公主,躲在屋里不见人,要问公主长啥样,又丑又傻不见人。 可就在及笄礼上,公主一鸣惊人,及笄礼过后,这位昭公主再次成了百姓们饭后茶余的谈资。 两年前 “诶你听说了吗,昭公主昨日及笄礼上,露了好大个面。”一个妇人挎着篮子,斜倚在门前。 “诶呦,这么大个事,整个京都城谁不晓得了。”另一个妇人坐在小扎上。 “嗯也是,不过咱也不能亲自去看看,也不知道那昭公主是不是真的貌丑无盐,心智不全呐?” “诶对了,我家那口子昨天在宫门口听见那些个大官儿议论公主了。”妇人撇下手里的菜,颇为激动。 “啥?快说说,快说说。” “呃…说是公主阿一点也不丑更不傻,倒是阿长的,跟个天仙儿似的!还说什么,额…一顾倾什么城,一…阿阿,瞧我这脑袋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这…啥意思阿。” “诶,你这大白丁,我儿子说是倾国倾城,是个大美人的意思!” 少年的思绪飘了回来,是了,眼前这翘着二郎腿,素手托腮,正毫不避讳盯着他的少女美目流盼、桃腮带笑、含辞未吐、气若幽兰,是个顶顶的美人儿。 姒昭看着跪在面前的少年。 “怎么,喜欢他?”李蔚兮带着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问。 “知我者蔚兮也。” 姒昭把黏在少年身上的目光转向李蔚兮笑的眼睛都没了,活脱脱一个奸计得逞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瞧你那样子,一脸的色样,行了,他是你的了,今日太晚了现在我家住下,明日再回宫。” 啪 “不行,白天回宫也太显眼了,难道你要我青天白日钻狗洞嘛!” 姒昭把手里的茶杯拍在桌上。 “这…也是哈,那你要是今晚回去可要小心阿,皇伯伯刚刚平乱,这京都还乱的很嘞,要不我给你派几个人保护你们?我看行!” 李蔚兮话音还没落就起身要去安排。 “诶诶诶,不用,就隔两条街,再说我带了两个,用不着。” “也是,那你快去别再被皇后娘娘发现,罚了你要找我哭鼻子的。” 是夜,姒昭带着少年出了将军府。 “山楂,让他进来。” 姒昭在马车里对车夫说。 漆黑的大道上马车停了一下,又再次嘎吱嘎吱的走了起来。 车里的烛火将狭小的空间照的很亮,噼里啪啦爆个不停的蜡烛却没有少年的眸子亮。 “我娘说爆烛是好兆头,今日你跟了我,我很高兴。” 女孩的眼睛在烛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仿佛在她眼前的是一件至宝。 少年沉默。 “你有名字吗?叫什么?” 少年沉默。 姒昭心里排腹,该不会是个哑的? “你不会说话?没事,我喜欢你,不会说话也” “我会说话。” 喜欢俩字还没出口,就被噎了回去。 “阿,你饿不饿,我这有今天新做的果子,可好吃。” 说着姒昭就把格子里的一盘糕点拿了出来。 少年没动,少女拿去一块递到少年嘴边。 姒昭的热情都快溢出车外了,少年抵不住,抬起了手,可糕点却没到少年手中,马车剧烈摇动,糕点掉了,车外响起兵器交戈的声音。 “公主,我们被埋伏了!”车外响起山楂气息不顺的声音。 “李蔚兮这个乌鸦嘴!” 姒昭抱怨 “对不住啊,你跟了我还没过一天好日子,今天怕是要陪我丧命了。” 姒昭此次出行低调只带了山楂和山竹两人,如今两人都在外面搏命,却也力不从心了。 嗖的一声,一只箭头泛着绿光的箭射进马车离姒昭的太阳穴只有一指之距。 “走。” 少年拽上姒昭就出了马车,这群人来了不少,他们的目标不是山楂山竹,更不是这个刚买回来的少年,自然是我们天之骄女昭公主。 今晚没有月亮,熟睡的百姓不知道他们的昭公主已然陷入漩涡,此时的朱雀大街化作大口,拉扯着元姒昭,下一秒就要撕碎她。 少年拉着姒昭的手,朝着那座陷入沉睡的巨兽跑去,这个曾经害他家破人亡的巨兽,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少年饿的瘦骨嶙峋,此诚危急时刻,倒是还没有姒昭跑得快,一只肉乎乎白嫩嫩的小手紧紧拉着一只骨节分明充满茧子的大手,仿佛镶在一起的铁链,在诉说着二人的宿命。 第三章 共难 二人一个养尊处优,一个虚弱的手无缚鸡之力,被抓是必然的结果,两人被打晕,一人一个麻袋套头上,扔上马车,朝城外驶去。 等姒昭醒来已然是第二天清晨,她眯着眼看向四周,这是一个破旧的房子屋外的人都是士兵打扮,井然有序。 姒昭看相旁边的人依然晕着。 “喂,喂,醒醒。” 姒昭想要伸手推推他却发现手被绑着,只得用身子拱拱他。 阳光从头顶铁栅栏围着的窗户照在少年脸上,少年被阳光晃了眼幽幽醒来。 “诶!你醒啦。” 姒昭把眼睛瞪的圆溜溜。 “我们被抓了,外面的人应该是逆王余孽,你放心,我爹爹回来就我们的!” “哈哈哈,你那没用的爹爹回来就你?怕是早就放弃了你。” 姒昭话音刚落,一个将军打扮的男人便推门走进来,那扇脆弱的木门被男人推得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到掉落。 “哼!想必你们是逆王的人,逆王已死,你们不过一盘散沙,我劝你赶快将本公主放了,我父皇还能留你们全” 啪 那男人不等姒昭放完狠话便伸手打了姒昭一个耳光。 “简直笑话,既明皇帝那狗贼滥杀无辜,他生的贱种能是什么好东西!” 说着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就要挥向姒昭。 “景龙,景龙,别冲动,留着她还有用,杀了她,那狗皇帝就真没顾及了!” 又一个男子冲了进来拦住了这人。 “哼!要不是看你有点用,我定要将你大卸八块!” 看着被拉出去的男人,少年的眼里闪烁着不明的光。 姒昭硬挺着腰板满脸倔强,等那两人出去重重关上了门,才如释重负般弯下了腰。 “吓死我了。” 姒昭双手被绑着,只能靠在少年身上,找找安全感。 “看来他们是想拿我威胁我爹爹,一时半会不会拿我们怎么样了。”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遇到这般情况,姒昭一个从小娇养的公主竟没有一丝惧怕,还口口声声要砍了逆贼的头,朝着关着的门骂了许久。 过了一会儿,许是骂累了,边把注意力转到了身边这个头一次见的少年身上。 姒昭定定的看着少年。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骂了太久,姒昭的嗓子都有些哑了。 “我已经是公主的人,请公主赐名。” 少年长久不说话的嗓子也有些哑,却也是掩不住的好听。 姒昭看向头顶的窗户,一方阳光晃了她的眼睛。 “阳光真好,就叫齐光,与日月兮齐光。” 姒昭收回目光,重新投在少年的脸上,女孩的笑脸映在男孩的眼睛里,他不知道这个给他起名字的女孩子,于他到底是拉他出火坑的福,还是将他拉入火坑的祸。 “谢公主赐名。” “嘿嘿,你放心我一定带你逃出去!”姒昭信誓旦旦的拍着自己的胸脯。 突然,姒昭无意瞟到一旁角落有一片碎瓦,顿时激动的跳脚。 “诶!你那边有个碎瓦片,快快,把它弄过来。” 齐光转头一看,果然有一个手掌大小的碎片,便用脚把碎瓦片推到两人中间。 “我来我来!” 姒昭弯腰用嘴叼起了碎瓷片,又丢到齐光身上,齐光割开了手上的绳子,又帮齐姒昭解开。 终于挣脱束缚的姒昭站起身,揉了揉勒红的手腕,打量起四周。 “怎么逃出去呢。” 一旁的齐光看着眼前用金属围起来的窗户:“那扇窗户可以出去,但是要有水。” 听到这话的姒昭也看向窗户,沉吟片刻:“嗷!我懂了,布条也有木棍也有,就差水了!” 说风就是雨,姒昭走到门口使劲的敲着门。 “来人呐,快来人,本公主要渴死了,快送水来!” “喊什么喊!你个阶下囚,还当自己是公主吗,呸!” “好阿,你们不给我水,我渴死了,看你们怎么威胁我父皇!” “诶,你绳子怎么开了!” 门口的侍卫注意到姒昭的双手,刚要重新绑起,便被身后的声音制止:“罢了给她就是了。” “齐副将。”侍卫回头行礼。 “去给她打一桶水,够他们喝了。” “是。” 片刻,侍卫打了满满一桶水,重重放在姒昭面前。 姒昭眼看计谋得逞,也不与他争辩,头一抬拎着水桶进屋去了。 门外,那个齐副将眯起眼睛沉吟片刻后离开了。 “齐光齐光,水来了!诶呦,好沉。” “看来像白天跑的话是不行了,只能等晚上了。” 咕噜噜 安静的房内响起一阵怪声。 “呃…嘿嘿,我有点饿''''屋内并无人说话,所以这一阵怪声清楚无比,姒昭脸上没面子,窘迫万分:“我们睡一觉,睡着了就不饿了,等醒了天也黑了,我们就能逃了。” 姒昭拉着齐光坐下,抱起齐光的胳膊,靠在他肩膀上。 “齐光,你多大了?”姒昭自顾自的说起了话。 “十九。” “我十七,你爹娘呢?你怎么会在人牙子手里啊?” “…” 齐光不语。 “阿…不想说没关系的。” “我爹娘死了,五年前被贼人害死了。” “阿…对,对不起阿,我,” “没事。” “你一定受了很多苦,你放心,等我们逃出去,我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 姒昭抬头看着齐光,拍着他的肩膀保证。 齐光看着这个比他矮了一个头正笑盈盈的女孩,看到了女孩的眼睛里,有他的样子。 姒昭重新把头靠在齐光肩膀上,从小娇惯的小孩子没那么多心事,即使身处险境,也能安然入没一会儿姒昭便慢慢睡了过去。 黑暗逼退了骄阳,天色渐暗,夜幕低垂,姒昭撕下衣服上的布料占了桶里的水,在角落拿起一根木棍,用布料把窗户上的的铁栅栏和木棍链接,再旋转木棍,铁栅栏逐渐弯曲,露出了人可以通过的缝隙。 “公主,好了,上来。”齐光小声说。 “你先出去,在下边接着我。”姒昭也捏着嗓子低声说道。 “好。” 齐光到底是十八九的少年,几下就翻出去了。 “你,你可要接住了我阿。” 姒昭看着地面打怵。 “公主放心” 姒昭眼一闭心一横,两脚一蹬就跳了下去。 齐光果然没让人失望,接住了公主,公主搂住了他的脖子,丹唇擦过他的脸,留下一抹胭脂。 两人此刻倒是更像要去私奔的有情人,气氛旖旎。 “我好看,现在不是看我的时候,快跑,等回宫了,有你看的。” 姒昭言语孟浪的调戏齐光。 少年的脸在月光下,红的不是很明显。 齐光放下姒昭拉起她的手朝前面的森林跑去,可还没跑两步,一道声音响起。 “公主这是去哪啊?” 第四章 脱身 “公主这是要去哪阿?”温润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此刻像是催命的厉鬼让人胆寒。 “你,你怎么在这?” 姒昭说话磕巴的牙和嘴直打架。 “哈哈,我在这恭候公主多时了,就等着您呢,您说,我怎么在这。” “公主你快跑,我拦住他们。” 齐光突然说道,一扫之前的冷漠,现在的齐光简直是个忠心护主,舍己为人,大义凛然的好奴才。 “不行!齐光,我不能” “快走,公主!” 齐光伸手使劲推了一把姒昭。 “哈哈哈哈,真是忠心阿,公主放心,我这就带你去见你爹,来人,绑了分开放。”那个性格彪悍粗野的将军无情嘲讽。嘲讽完有转头对身边的人说道:“行啊,你小子,你咋知道那小杂种要用这么个法子,诶,我怎么就没想到,怪不得王爷在时什么事都要问你阿。” “要是都像你齐景龙一样,咱剩的这几个兄弟早被狗皇帝一窝端了。” 男子说完一夹马腹,走了。 “嘿!齐垂文,给你点颜料,你还开上染坊了!” 齐景龙连忙驾马赶上,嘴上也不闲着:“欸,你怎么说话呢,想本将军当年也是为王爷立下不少功劳嘞。” 一行人朝着皇宫方向渐行渐远。 勤政殿 “回陛下,逆王余孽距皇城已不到十里,请陛下示下。” 窗边的男人,龙袍加身,把玩着手边的瓷器,竟丝毫不见女儿被抓的慌张。 啪 男人将手上的瓷器摔的粉碎,碎片溅到跪在地上的将军手上,划出一道血痕。 “此去,若救不出公主,便如此瓶!” “…是,臣定救出公主!” 城外十里 “禀将军,距京都城还有不到十里。” “好,下去。” “景龙,那公主旁边的那个少年,你不觉得,有点眼熟吗?” 齐垂文坐在石头上,手上反复捻着一根狗尾巴草。 “切,那小子看着那么虚弱,衣衫褴褛的,多半是那小杂种刚买回来的面首。” 齐景龙一边整理着马鞍一边不屑地说。 “我去看看他,你可看住了那公主,她已经失踪这许久,狗皇帝怕是已经派人来救了。” 齐垂文扔了手里的狗尾巴草,站起身拍了拍盔甲。 “他有什么好看的,行了行了去,我知道了。” 齐景龙嫌弃的摆摆手。 齐垂文来到关着齐光的马车前,眯着眼,像在想着什么。 “齐副将,我们聊聊。” 齐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不似之前的冷漠,倒是有着一种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的感觉。 齐垂文豁然开朗,放开了微促的眉头,一扫愁容,弯腰抬腿撩起门帘,进去了。 齐景龙整理完马鞍,坐在齐垂文坐过的石头上,捡起地上的狗尾巴草把玩着。 “嘁,整天神神秘秘,真当自己是神仙了?” 咻 齐景龙顿感后背发凉,微偏头,一支箭堪堪划过他的脸颊,带下一缕发丝,慢慢飘落下来。 齐景龙迅速起身,抽出腰间的剑。 “还真让那小子说中了,呸!还敢来救人,今日来几个,本将军杀几个!” 远处,坐在马上的将君,摸上手背上的伤,胯下的马来回移动,焦躁不安,仿佛知道待会会发生什么。 将军把视线从手上移到远处。 “上!” 士兵们舍生忘死,到处是兵器交戈的声音。 “哈,爹爹来救我了!” 姒昭激动万分,下车时头狠狠的磕到了马车上。 刚下车,一个飞来的大刀,差点让姒昭身首异处。 “小杂种要跑,快抓住她!” 远处正在搏斗的齐景龙身上已经挂了好几处彩,看到姒昭要跑,大声喊道。 姒昭拼了命的朝前方跑去,双手被绑到后边,也挡不住姒昭飞似的逃生。 老天爷似乎看不惯姒昭幸福,都说天无绝人之路,此时,老天却要姒昭绝路,前方是一处断崖,有两三米远,这两三米却足矣让姒昭命送于此。 “不是,老天爷,我爹可是年年拜你阿。” “连老天都看不惯你们元家干的那些个乌糟事儿,我劝你直接跳下去,还能给你那狗爹积积福!” 齐景龙追来,一步步逼近。 “我告诉你,我父皇已经派人来救我了,你要是不放了我,我父皇定会杀了你!” “哈哈哈哈,杀了我又能怎样,我还能拉你垫背,就算我齐景龙死了,还会千千万万和齐景龙来反狗皇帝!” 姒昭一点点后退,脚一踩空,掉落悬崖。 第五章 静好 姒昭一点点后退,脚一踩空,掉落悬崖。 召阳殿 “公主醒了!太医!公主醒了。” 一直守在姒昭床边的双星大声叫着太医。 “公主已无大碍,只是这腿还需养些日子,切不可过多走动,臣已让人将太医院的轮椅送来。” “是是是,多谢太医,奴婢知道了,太医慢走。”双星千恩万谢,就差给太医跪下。 等姒昭清醒过来,床边围了满满一圈人。 “行啊,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呀真是不听话,娘告诉你多少遍,别私自出宫,你就是不听,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叫娘怎么办阿。”一见姒昭睁眼,皇后便开始说个不停。 “我知道错了,娘,下次不敢了。” 素日活泼爱闹腾的姒昭,此时也蔫头巴脑。 “行了行了,没事就好,你哭什么,太医刚说了要静养,李家丫头留下陪阿晛说说话,其他人都下去。” 皇帝看着渐渐清醒的姒昭,放开了紧握的拳头破天荒露出了一副慈父的样子,拉着皇后的手走了。 “诶呦我的公主殿下哟,你可吓死我了,我真是,唉,都怪我,我恨不能飞过去救你!要不是山楂山竹回来报信,我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众人刚走,李蔚兮就上前一手抓住姒昭的手,另一只手捶打着床沿,满脸的愧疚,眼睛鼻子嘴都要皱到一起了 “你这表情,好像有事的是你,山楂山竹没事?” “你还开玩笑,山竹没什么事,就是山楂伤的有些重,腿怕是废了。” 姒昭听了心里虽难受,却也放下块石头,可刚放一块就又升起一哭块。 “齐光呢!齐光呢,救下了没?” 姒昭脸色骤变,想起身看看屋子里有没有齐光的身影,却疼的重新跌到床上。 “齐光?阿,你从我这带走的那个少年,他没事,就在外边候着呢,进来。” 李蔚兮把姒昭按回床上盖好被子。 “齐光?你取的名字?不错不错,我还以为你只会起像山楂山竹这样的名字。” “快走快走,要再让你给我说几句话,我都能直接升天!” “是,公主殿下,我打扰您了,这就退下了。” 李蔚兮做宫女行礼状,随后做了个鬼脸便走了。 “李姑娘慢走。” 双星端着一碗粥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正好和李蔚兮撞见。 “公主,李姑娘怎么走了,小厨房做了些清淡的饭菜,带了李姑娘份儿呢。” 双星回头看了眼离去的李蔚兮,端着粥来到床边。 “公主先喝点粥垫垫肚子。” “让李蔚兮留下吃饭?你是想让你主子我早点死不成,给我,我自己喝。” 齐光整理好枕头,扶姒昭做起来,姒昭接过粥。 “嘿嘿,也是,李姑娘那张嘴啊,活像摸了毒药似的。”双星顺着姒昭的话开着玩笑都姒昭开心,一转头却注意到在一旁站着人,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齐光。:“诶,你是谁啊?” “他叫齐光,今年十九,以后就和你一起伺候我了。” 姒昭往嘴里送了一口粥,跟双星解释。 “哦~你就是李姑娘要送给公主的,公主是嫌我伺候的不够好吗,有山竹山楂还不够,又带了一个回来。” 双星低头用手指搅着衣服,闷闷的说。 “傻丫头,吃醋啦?哈哈哈,你伺候的最好行了,你带他下去清理清理,清理完了带过来。” 姒昭嘴里含着粥,口齿不清的吩咐:“去。” “是,奴婢知道了,走。” 姒昭看着双星齐光的背影咯咯一乐:“这双星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双星带着洗漱完的齐光回来时,姒昭已经坐在轮椅上吃饭了。 “诶…诶呦诶呦嘶,烫死了烫死了。” 齐光眼疾手快拿起一串手边搁冰镇着的葡萄递给姒昭。 姒昭吃糖粒似的往嘴里塞了好几颗,嘴里火烧似的痛感才消了不少,刚要赏赐救急之人,可抬起头看到的,哪是什么宫女小厮,分明是神仙下凡。 “公主,没事。” 齐光伸手握住姒昭的手,担忧地问。 “齐,齐光。” 姒昭撇下手上的一串葡萄,葡萄无辜,被甩掉了好几颗。 看着俊朗的小公子,姒昭晚饭吃了不少,吃完了没一会就直打瞌睡,双星扶着坐上了床。 “诶,公主要睡了,你还呆在这干嘛?”双星对这个和自己抢公主宠爱的新共事没有好脸子,得到机会就训斥。 “双星,齐光刚到我宫里,难免要受别人欺负,我不能事事知晓,你可要替我护着他阿。”姒昭无奈,只能让双星护着。 “哦,知道了公主。” 双星满脸不情愿的看着脚尖。 “你下去。” 双星看了看齐光,眼中满是不服,却也没办法,只能退了下去。 “齐光,我渴了。” 齐光去倒茶。 “齐光我困了。” 齐光蹲下身子给姒昭拖鞋,扶姒昭躺好。 “齐光,去看过你房间了吗?” 姒昭把手搭在床沿上,下巴放在手上,看着齐光问。 “看过了” 齐光蹲着整理着姒昭的鞋,仔仔细细的摆好。 “喜欢吗?” “喜欢。” 齐光抬眼看着姒昭,蜡烛的光照在两人脸上,有点热。 “嘿嘿,喜欢就好,以后你再也不用颠沛流离了。” 姒昭直勾勾的看着齐光,对这个新得的小侍卫是怎么看都顺眼,满心满眼的都是喜欢。 齐光躲着姒昭的眼神,吹灭了烧脸的蜡烛,给姒昭盖好被子。 “公主好好休息,齐光告退。” 今晚的月光好像比平日的都要柔和,柔和的照在齐光脸上,月光下,齐光的睫毛有点泛白。 “齐光,晚安。” 齐光走到门口时,姒昭对齐光道了晚安。 “…好。” 门慢悠悠的关上。 姒昭笑着闭上眼睛,笑着笑着就睡着了。 门外的齐光拿出怀里的一块令牌,赫然是齐垂文腰间挂的那一块,眼中也不似方才那般温柔,此刻淡漠的眸子更是又不甘和恨意,齐光紧握着令牌,抬头看向外边,似乎下定决心。 第六章 学武 翌日 宫女们衣袂飘飘的端着清水早饭整整齐齐的站在门外。 姒昭幽幽醒来,睁开眼看着床顶,抻了个懒腰。 “双星。” 双星带着宫女们纷纷走进房间,扶姒昭坐上轮椅,伺候姒昭洗漱,清理完双星又推着轮椅来到了饭桌前。 “今天又公主喜欢的焖鸡丝,但是只能吃一点哦。” 双星给姒昭布菜,笑盈盈的说。 “阿,那你还不如不端上来,都到眼前儿了,还不让吃。” 姒昭咬着筷子,黑亮亮的眼睛扫着桌子上的饭菜。 “先解解馋,等公主好了,吃多少都可以。” “齐光呢?叫他进来。” “外边呢,这就叫进来。” 双星走到门口招招手,带了齐光进屋。 “齐光,你吃饭了吗,坐下一起吃,双星也一起。” 齐光没说话。 “我可不敢,我就是个奴才,怎么能跟主子一起吃饭,既然你来了,你就给主子布菜。” 双星阴阳怪气的把奴才和主子几个字咬牙切齿的说出来,说完便气冲冲的走了。 “双星就这样,你别在意,快坐快坐,我一个人吃怪没意思。”姒昭看着双星倔强的背影心中无奈。 齐光见姒昭眼眸明亮着实好看,没来由的不想拒绝,便也坐下了。 “睡得好吗,我昨天梦着你了呢。” 姒昭端起面前的粥喝着,小脸被碗挡了大半,只露出一只眼睛,看着齐光。 “回公主,睡得挺好,比以前在人牙子手里时,好很多。” “那就好。”姒昭听了笑嘻嘻的,继续专注吃饭。 “公主,方才吴内官来,说陛下找公主有事,叫公主用完膳,去勤政殿见陛下。”双星进来禀报。 “阿…哦哦,行,你去回吴内官,我这就去。” 姒昭愣了一下,看了看眼前坐着的齐光,明了。 “齐光你吃着,吃完了就回房休息,我看你也受伤了,也得好好养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姒昭摸了把齐光的手,像个调戏大姑娘的流氓,惹得齐光愣在原地,自己却揩完油就跑了。 勤政殿 “爹爹,我来了。” 双星推着姒昭进了屋。 “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皇帝的目光从奏折上转到了姒昭身上。 “我感觉挺好的,没啥不舒服。”姒昭满脸谄媚的笑着,转头从双星挎着的盒子里,拿出一盘糕点:“嘿嘿,爹爹,奏折批累了,我带了果子。” “小厨房新研究的,女儿试过了,可好吃了,特意拿来给爹爹尝尝。” 双星端着放到了皇帝桌上。 “哦,是吗,你这丫头什么时候知道孝敬你爹爹了?” 皇帝放下手上的笔,看着眼前的糕点,戏虐的问。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皇帝佯装训斥。 “那爹爹叫女儿来有什么事?” 姒昭歪着头装傻。 “你啊,小机灵鬼儿。” 皇帝伸手点了点姒昭的脑袋。 “你带回来那个小伙子,怎么回事?” 皇帝拉下脸,假装严肃。 “是小李将军,他回京路上遇到的,看着可怜,所以女儿就要回来,给女儿当个侍卫。” 姒昭双手扒在桌子上,极尽讨好。 “你什么心思,我不知道?不过也好,多个人保护你,我和你娘也放心些,一会给他找个师父,练练功夫。”皇帝把目光重新投到奏折上:“对了,你娘说了,关你一个月,不许出召阳殿。” “阿,不是,我都这样了,还要罚阿。” 姒昭趴在桌子上,瞬间泄了气。 “哼,不罚不长记性。再说了,太医让静养,如此不正好?” 此刻与女儿斗嘴的皇帝才真正像个父亲,不是杀伐果断,铁血手腕的皇帝。 达到了目的的姒昭心满意足的回了召阳殿,虽是禁足,可这个满肚子鬼点子的小公主那会老老实实的受罚呢? 召阳殿 “公主公主,冰葡萄来了。” 双星推着冰车跑过来。 “快快,嗯还系这个好吸。” 啪的一声,姒昭手里的书就被扔到了地上,姒昭迫不及待的拿起一串,口齿不清的夸着。 “嘿嘿,双星也喜欢吃,诶,对了公主,外边有个老头要见公主。” 双星也拿起一串吃起来。 “应该是爹爹给齐光找的师父,让他进来。” 姒昭双腿摇摇晃晃,好不快乐。 “参见殿下。” 来者是个年近花甲的老人,却脚步轻盈有力,身型稳重,说话也是中气十足。 “你就是要教齐光功夫的师父。” “正是。” “不知师父姓什么?” “老臣姓王” “那还请师父多多费心了。” “殿下放心,臣已去看过齐公子,是练武的苗子,即是要给殿下做侍卫,臣定用心。” 晌午,日头正盛,姒昭总是想起齐光,是看书也看不进去,吃东西也吃不安稳,最后到底跑去了后院儿。 召阳殿后院 “殿下怎么来了。”王师父远远看见拎着食盒跑过来的姒昭,便站定迎接。 “太阳大得很,公主怕师父热着,送绿豆汤来了。”双星在一旁笑着解释,却更惹人笑话。 “没错没错,而且我娘亲罚我一个月不能出门,只能到这溜溜弯。”姒昭嗔了眼双星,却也只能顺着话头说下去。 “小齐,歇歇。”王师父召唤着不远处的齐光。 齐光提着剑走过来。,随手摸了摸脸上的汗,倒也潇洒。 “齐光齐光,喝点水,别中暑了。” 姒昭忙不迭的将绿豆汤递给齐光,要不是现在腿脚不便,怕是早就跑到齐光跟前,哪里还等齐光走过来。 “公主,师父还在呢。” 双星伸手悄悄拽了拽姒昭的袖子小声提醒。 姒昭的脸被太阳照的有点热。 师父笑笑不说话。 “多谢公主。” 齐光接过碗,大口喝起来,是真的渴极了。 姒昭仰着头,看着齐光,此时的齐光抬头喝着水,刀削似的棱角分明,脖子上汗淋淋,场面简直香艳。 “好了,连功不可懒怠,继续。” “是师父。” 姒昭和双星一直在后院看着齐光连功,不知不觉,太阳已经下山,夕阳下,少年在师父的指导下,把剑舞的铮铮响,不远处,坐着的少女看着少年的招式,也伸手尝试着比划,却跟不上,懊恼垂下手。 第七章 梳头 从这后的每天,姒昭每天都会来后院送绿豆汤,说是王师父年纪大了,如今天气热得很,是怕要晒着,可任谁也不信这份说辞。心里都明白着呢。 “齐光齐光!我来了。” 已经二十多天了,姒昭的腿早已好的差不多,这不,跑的比逃命还快。 “诶呀,公主慢点,太医说不能跑太快!” 双星在后边跟着,喘着大气。 齐光看着向他跑过来女孩子,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倒也露出没那么灿烂的微笑。 “公主慢些。” 齐光放下剑,也朝姒昭走过去,伸手接过食盒。 “今天小厨房又做了焖鸡丝,我特地拿来给你和师父。” “殿下是给我们师徒,还是给自己阿?” 师父也跟着来到了凉亭。 “师父可别揭穿公主,要不然下次公主就没理由再叫小厨房做焖鸡丝了。” 双星在一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是我们想吃,哈哈哈” 一时间凉亭里满是欢声笑语,一时间让人忘了夏日炎炎。 “对了,齐光给你做的新衣服放在你房里了,一会练完了,就去试试合不合身。” “好。” 今天的天气刚好,不冷不热,时不时的吹过些风,把竹叶吹到了姒昭头上,姒昭专心吃着焖鸡丝,全然不知,齐光看到了,倒是十分自然的给拿了下来,专心吃饭的小公主抬头看看了,憨憨的一笑,嘴上还挂这鸡丝,叫人看了心情莫名的好,仿佛她的开心就是自己的开心。 在这个皇墙大院里,处处有暗流,处处有危机,但在召阳殿这一方小天地,仿佛藏着危险的大海上的一个遗世小岛,身处危险之中安然祥和。 吃过了饭姒昭和双星便回房间了。 “师父,我们继续。” 齐光看着姒昭回去,就着急继续练功。 “不急,刚用完膳。” 师父却不急不缓。 “小齐阿,殿下对你很好。” “…是很好。” 齐光回答的并不是很干脆,嘴角的发丝像是在牵绊着他。 “这些日子和你相处,能看出来,你心里有事。” 齐光抬头,看和师父对上目光,又转向别处,两人心里不知道都想些什么。 “殿下是没心思的,就是好男色,却也是,有贼心没贼胆,在这皇城里边儿,难得的心思单纯,你从前有过什么经历,那都是从前,你既做了她的侍卫,就忠心为她,别再想着从前。” 万里无云的天上来了阵大风,吹的二人的头发飞舞,齐光被头发挡住了视线,伸手去整理,却又被挡住,再整理,又挡住,遂放下手,任头发挡着脸,看不清前路。 “起风了,今天就到这,回去休息。” 师父看着眼前的风吹动竹林乱舞,微微浑浊的眸子中藏着世事。有些事,局外人不好多说,看了看齐光,便走了。 齐光收回看着师父背影的眼光,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上面刻着一个齐字,齐光用手摩挲着玉佩。 大雨忽至,拍打着凉亭。 “怎么能放下呢。” 齐光摸着玉佩,小声嘀咕。 大雨淹没了齐光的声音,他把玉佩放回怀里,冲进雨里朝殿内跑去。 还没跑几步,就看到姒昭打个伞朝他跑来,齐光飞似的跑到姒昭跟前。 “公主怎么来了,双星呢,雨天寒冷,我们快回去。” 齐光的语气有些急。 “双星去宫里领月份去了,我看雨太大了就自己来找你了,你怎么不等我来接你。” 齐光看着姒昭湿透了的鞋和群尾,不再说话,拉着姒昭就疾步往房间里走。 这雨实在太大,噼里啪啦的打在每一处地方,震耳欲聋。就算有伞等到了屋内,两人浑身也都湿的差不多了。 “我去找莲雾伺候公主换衣服。” “不用了,双星不在我自己换就行了。” 姒昭转身回了里屋。 齐光也回房间,看到一摞衣服放在床上,拿起最上头的蓝色,换上了。 等姒昭换完衣服出来,就看到齐光也换了衣服站在门口。 “齐光,你穿蓝好看。” “对了,齐光你会梳头吗,你给我梳头。” “齐光不会。” “你来,我教你。” 姒昭坐在镜子前,齐光走到姒昭后边,不知从何下手。 “这样,卷一下,再拿个钗。” 齐光跟着做了个七七八八,手上青丝柔软,风鬟雨鬓,握在手里像捧了汪清泉。 姒昭拿起齐光的手放在自己头上,左卷卷右盘盘,梳完了头发,仰起头靠在齐光身上,仰起头看着身后的齐光。 “会,会了。” 齐光低头看姒昭,自己的手还被姒昭握着。 “公主,我回…” 双星突然出现,愣在门口。 齐光手里的钗啪嗒掉在了地上,齐光慌慌张张捡起来放到桌上,快步走出了房间。 “齐光还有事没做,先退下了。” 双星看了看齐光慌张的背影,走进房间。 “公主,你们,在干什么?” 双星就差把好奇俩字写在脸上。 “我让齐光给我梳头来着,你被雨淋着了没,去换身衣服。” “我看外边下了雨就在内务府里躲了一会,雨小了才回来的,没淋着。” “那就好,过两天就是七夕了,正好我的禁足也解了,到时我带你出去玩。” “好诶,七夕的花灯最好看了。” “把齐光也带上。” “嗯,正好保护公主!” 门外的齐光听着屋内主仆俩说的话,怎么也忘不掉,那张清丽的小脸,乌亮亮的眸子,他努力平复着内心,试图忘掉那些让他心乱的片段,却越来越深刻。 第八章 七夕 召阳殿 “娘,你就让我去,我都关了一个月了,再不出去就要发霉了。” 姒昭一个熊抱挂在皇后身上,百般哀求。 “你忘了上次了?” 皇后偏头看姒昭,言语凌厉,面上却分明是带着笑意。 “我带着齐光,他虽然只跟着王师父练了一个月,却大有长进,保护我绰绰有余了,再说了,娘可以再多派几个人跟着,真的,就让我去,求求了。” 姒昭大眼睛看着皇后眨巴眨巴,十足十的可怜。 “哼,你这小猢狲,没一天安分。” 皇后用手指点了点姒昭的额头,宠溺的说。 “这么说,娘亲你答应啦!” 姒昭高兴的蹦起来,恨不得顶到房顶。 “诶,你上哪去。” 皇后叫住急急往外跑的姒昭。 “我去准备乞巧的东西,娘放心,我会给娘带礼物的!” 姒昭遍飞似的跑了出去,只留下皇后无奈摇头。 “这丫头,永远这么跳脱,什么时候能长大阿。” “公主这是心思单纯,是好事呢。” 外边进来一个打扮不同的婢女,是皇后的心腹。 “唉,如此也好不用想着乱七八糟的事,但愿阿晛能一直这样开心。”她是皇后,更是母亲,在这皇宫里,希望自己的孩子开心,也是奢望。 “会的,陛下娘娘这样宠着公主,公主会一直开心的。” 皇后低头自己的手,说着美好的期望,像是说给心腹说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召阳殿 “双星!去!抓几只蜘蛛,叫莲雾她们拿些果蔬来,放在盒子里,再拿些五彩线,给大家乞巧。” “是!” 许是七夕到了,宫里的氛围都是欢乐的,看着双星蹦蹦跳跳的背影,姒昭脸上都叫笑意占满了。 七夕是女子祈愿的日子,齐光不出意外的在后院练着功。 “快快,看谁的瓜果结网了。” “阿!是双星姐姐,看来双星姐姐将遇良人阿~”一个小宫女笑的不怀好意。 “莲雾!你别瞎说,我是要一辈子伺候公主的!”双星双颊通红。 “小蜘蛛,双星姐姐不稀罕,你们来我这结结网,好不好呀?” 一个小宫女满脸羡慕的看着双星的瓜果。 “呦,小秀灵思春啦,才十四岁就想情郎啦!” 大家一起起哄,羞的秀灵满脸通红。 “好了好了,羞死了,快快编五彩绳。” 秀灵挥挥手,好像这样就能把大家戏谑的眼神都挥走。 “诶,齐光呢,今天是七夕,怎么不见他?” “他当然在练功喽,怎么?你还想让他来乞巧,得个好郎君?” “去你的!” 院子里欢声笑语。 姒昭看着手里编好的五彩绳。 “你们玩。” 转身向后院去了。 “你们几个,公主在这,什么玩笑都敢说,公主要是生气了,赏你们几个板子。” 双星看着朝后院走去姒昭,凶神恶煞的对小宫女们说。 “双星姐姐别吓我们,公主是再好相处不过的了,怎么会打我们。”姒昭平时都是和她们一起疯玩,听到这话,小宫女们都不以为意。 后院 “齐光齐光!” 姒昭看着正在阳光下提水桶的齐光,跑着来到跟前。 “师父呢?” “…师父说要回家陪师娘,叫我自己练。” “哈哈哈哈,你,你怎么一脸委屈啊,哈哈哈哈哈。” 姒昭咯咯笑个不停。 “公,公主用什么事吗?” “你不高兴啦?” “奴才不敢,公主若没事,奴才就继续练了。” 齐光转身就要拿起水桶。 “诶诶,有事有事。” 姒昭追上齐光,绕到齐光面前。 “这个给你,我亲自编的。” 姒昭把手里的五彩绳别在齐光的衣襟上。 “一会要出宫我叫你,你继续练。” 说完就跑了,独留齐光一人怔怔愣在原地。 齐光看着仓皇逃跑的姒昭,又低头看着胸前的五彩绳,嘴角不受控制的往两边跑,齐光看着五彩绳笑意难遮,可笑着笑着脑子里那些记忆,那些话都一股脑的涌了进来,占据了他所有的思想。 齐光收敛了笑意,抬手扯掉了五彩绳,想扔掉,又揣回怀里,脸上又似一潭死水一般的拿起水桶,练起功来。 姒昭在院子里这溜溜,那看看,终于把太阳盼下了山。 齐光从后院回来,还没进屋就看到姒昭一袭男装手里摇扇慢悠悠的朝他走过来。 “公…”齐光讶异,刚要开口问安边被打断。 “诶,这是哪来的小公子,长的这么标志,不如跟了我?” 姒昭啪的和上了扇子,用扇子挑起他的下巴,学着市井里花花公子的模样。 “公主别闹。” 齐光嘴角微微上扬,语气里有着自己察觉不到的宠溺。 “嘿嘿,齐光快看我俊不俊?” 姒昭转了个圈,歪着头问齐光。 “俊,公主自然是俊的。” “那也没有齐光俊!”姒昭看着齐光这一副隐忍,正经的模样总忍不住调戏。 院子里的小宫女们纷纷捂嘴偷笑。 “我们公主和齐光真是相配,都长的那么好看,啧啧。” “是啊,这么一看还真一对璧人似的。” 角落的两个宫女说着悄悄话,说着院子里那对人儿的情愫。 第九章 七夕贰 “诶呦,公主不行不行,我肚子疼,我去个茅厕。” 双星捂着肚子跑向了茅厕。 “双星怎么了?” “回公主,双星姐姐吃了秀灵拿的有些发霉的夏瓜。” “这丫头,懒驴上磨屎尿多。” 姒昭在院子里踱步,用扇子啪啪敲着手。 “公主我来了。” 双星有些虚弱的扶着墙走过来。 “诶…诶不行又疼了。” 可还没走两步就又埋头进了茅厕。 “莲雾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好。” 片刻莲雾小跑着过来。 “双星姐姐说公主去,今日怕是一时半会出不了茅厕了。” “行,你去给她请个太医,叫她好好休息。” 姒昭齐光上了马车。 不多时便到了朱雀大街。 “公主到了。” 姒昭下了车和齐光走在前面,后面又跟了黑压压的一片。 “他们太碍事了,齐光我们甩掉他们。” “可是…” “别可是了,快走!” 姒昭不由分说的按下了齐光的头,顺着人流,溜走了。 “嘿嘿,甩开她们方便多了。” “公主慢些走。” 齐光拉起了姒昭的手。 “人太多,容易走散。” “阿…哦哦好。” 原本快本走在前头的姒昭乖乖回到齐光身边,和齐光并肩而行。 “诶!齐光前面好多人阿,我们去看看看。” 姒昭拉着齐光跑到人多的地方。 “以五彩丝线穿针,速度快为巧者,得雕花铜剪一只。” “嘿嘿,二位公子,上台比一次二十文钱。” 台上的老板看见齐光姒昭二人,衣着光鲜,看着就是有钱的样子,便点头哈腰来到台下,伸出手。 “齐光,给钱。” 齐光从腰间掏出碎银。 老板转身要去钱篓子里找钱,却被姒昭叫停。 “不用找了,不好装。” “诶诶,多谢公子,公子请上台来。” 看着姒昭如此大方,老板谄媚比之前更甚,眼看着脑袋要碰到地了。 姒昭信心十足阔步上台,可拿起针的手却没那么自信,姒昭向来不喜女红,在宫里时只有皇后逼着才会绣两针,此时的手因为着急紧张更是连针都拿不住了。 眼看着姒昭要败下阵来,齐光上了台。 “公主,我来,” 姒昭退后,她自然不信齐光一个粗老爷们,能比她厉害,可看着对面的女孩子越穿越多也来不及说什么,只能在一旁给齐光打气。 齐光穿针引线,速度不比那人慢,渐渐的竟超过了她,最后齐光竟然赢了。 “这位公子胜!” 随着一声锣响,时间到了,齐光从老板手里拿过梳子递给姒昭。 “齐光你怎那么厉害,你可是男子,竟比姑娘家还会穿针。” 姒昭把玩着手里的梳子,左看看右看看。 “师父教的,打仗时也需心静手稳。” “诶,你看这上面雕的是什么花,我怎么没见过。” 姒昭仔细看着,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是昙花,中原并不常见。” “昙花?齐光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奴才儿时看过的《法华经》里面记载“佛告舍利弗:如此妙法,如优昙钵华,时一现耳。” “时一现耳?” “昙花只开一瞬,稍纵即逝在想要她回来,就不知要等何时了。” 齐光耐心讲解。 “哦~” “公主想要?” “我想要又能怎样,中原也没有。” 姒昭满脸失望。 “是不好找。” “没事!有这个梳子,我就很开心了,谢谢齐光。” 姒昭又重新扬起笑脸。 “走我们去放灯。” 姒昭把梳子放到怀里,又拍了两下,拍严实了,又拉起齐光的手兴致勃勃朝河边走去。 “齐光你许了什么愿?”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齐光睁开眼看向姒昭。 “我就不信,愿望就是要说出来,别人才能知道啊。” 姒昭抬了抬眉毛,把自己的花灯推走,一屁股坐在地上,头靠在齐光肩膀上,不认同的说。 “我许愿,希望阿晛永远和爹爹娘亲双星在一起,嘿嘿,还有齐光!” 姒昭看着粼粼的河面,满眼的笑意和期望。 “阿晛?” “是乳名啦,只有爹爹娘亲在叫。” 姒昭看向齐光,月光折射在河面上,波光粼粼,映在姒昭脸上,显得姒昭格外温柔灵动,眼睛眨巴眨巴微微启唇。 “齐光也可以叫。” 姒昭看着齐光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 河边的两个人一时无声,却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个人对视着,看着对方眼睛里的自己。 齐光越发抑制不住内心的悸动,这时候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朝姒昭贴去,两个少年模样的人,慢慢靠近对方,仿佛世界只剩他们,两个唇越来越近,姒昭却在这时偏过了头,又重新看向河面。 齐光也好想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干什么,偏过身子,表情严肃。 二人一时间无话可说,纷纷红着脸,看向别处。 姒昭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齐光脸上,抬头去亲齐光,却没亲到,姒昭只到齐光肩膀,就算都坐着,也差半个头,就这样姒昭停在半空。 “你低点头。” 姒昭保持着动作,轻轻拽着齐光的衣服,悄悄说着,在远处看好像是两个有情人在窃窃私语。 齐光鬼使神差的倾斜了身子,姒昭的香吻轻轻落在了他脸上。 姒昭蜻蜓点水般又飞快的离开。 “前…前面是鹊桥,我们去…去看看。” 姒昭磕磕巴巴的说完便自顾自的走了,只留下齐光呆呆愣在原地。 “公…公主,等等我。” 可等齐光追到街上时却没看到姒昭,齐光顿时握紧拳头。 “元姒昭!元姒昭!” 齐光往前面跑去,看到地上有一块玉佩,是姒昭一只贴身带着的,齐光把玉佩紧紧握在手里,他着急了。 就在这时齐光忽然看到一摸蓝色身影闪过,朝胡同里去了,齐光抬腿追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看你那着急样。” 第十章 五石散 “哈哈哈哈哈,看你那着急样。” “李姑娘?” 掳走姒昭的竟是李蔚兮,此时李蔚兮正搂着姒昭一脸得意的看着齐光,活脱脱一个市井里的纨绔公子。 “你这小侍卫不错啊,和当初大不一样了。” “公主没事就好,这玉佩,公主收好。” 齐光见姒昭没事,剑入鞘,又恢复了一脸冷漠的样子。 “我离老远就看到你们两个在那亲亲我我的,真是…” “小心!” 李蔚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齐光打断,李蔚兮的后面咻的飞来一只大刀,齐光反应迅速的将姒昭李蔚兮推开,来人一行四五个男子,皆袒胸露乳,衣冠不整,手中持刀,朝这边冲来。 “你们什么人!怎么知道此处!”离近一看,几人虽看着唬人,却个个容若槁木脖颈胸膛竟还长了密密麻麻的红点,看着叫人头皮发麻。 齐光拔剑与之抗衡,三下五除二便将几人打倒在地。不知道的还以为齐光武功盖世。 “行啊,这四五个男人,你竟然如此轻松,你这功夫竟是比我父兄还要胜出一筹。”李蔚兮面露赞赏说道。 “不是我,这些人,与寻常成年男子不同。”齐光拎着剑说道。 “什么?啥意思?”李蔚兮不解,上前查看倒了一片的男子:“诶?这些人身上怎么都是痱子啊,若说夏天炎热,易长痱子,可这几人看着瘦的跟猴似的,还没我壮,衣服也不好好穿,如何会捂出痱子呢?” 姒昭站在齐光身后,看着眼前几个男子,若有所思:”这些男子,虽形同枯槁,皮肤却吹弹可破,就算比上我爹后宫的娘娘们都不差,又四肢浮肿,我听过我爹的大臣跟他汇报,那些吸食了五石散的人便是如此症状。” “没错,浮气流肿,魂不守宅,血不华色,精爽烟浮,容若槁木,谓之鬼幽,说的便是他们了。”齐光用剑翻了翻几人本就不牢的衣服说道。 “吸食五石散?这这这我朝可早就明令禁止不允许吸食五石散,那可是会死人哒!”李蔚兮一听这话迅速起身远离了地上的几人。 “是啊,祖父在位时便禁止了,我爹登基后第一件事除逆王欲孽,第二件事便是全国销毁五石散。”听到此话,齐光眸子暗了暗。继续听姒昭道:“他们一行四五个聚集于此,听他们刚才的话头,应该还有据点在此处。” 一旁的李蔚兮来了兴趣:“既然他们有个据点,那不如我们把他们一窝端了,就算人再多也都是吸食五石散的人,手无缚鸡之力的,以齐光的身手,应该不难,啊?”眼睛睁的圆溜溜,期待的看着二人。可话音刚落,便听见而二人异口同声:“不行!” “不,不行就不行呗,这么凶干嘛”李蔚兮被二人吓得一愣,继而故作哀怨说道。 “不是你听我跟你分析。”姒昭看着李蔚兮一副小媳妇的样子,忙上前搂住胳膊轻声说道:“我爹登基后便大力禁止追捕吸食五石散的人,到如今都快多少年了,这五石散也许久不再现世了,可谓重金难求,可这据点少说也要有十几号人,人人都有五石散可吸,还有人巡逻,如此有组织有预谋。”看着李蔚兮像是在思考的样子,姒昭继续说道:“肯定不简单,又怎会没有正常男人守着呢,齐光他,他虽有些功夫却也不甚高强,此事牵连深广,可不能冲动啊。”说完又给齐光使了使眼色。 “是啊,李姑娘可不要冲动,在下武艺不精,怕闯了祸事担待不起,公主身份尊贵,还是,回宫禀报陛下,由陛下定夺为好,”齐光看了姒昭的眼色,忙忙接话。 李蔚兮听了姒昭又听齐光,迷了眯眼睛,嗤笑一声:“我算是看出来了,说到底是我们的公主不想让自己的小侍卫涉足危险,我们的小侍卫也担心保护不好他的公主,好啊,感情我才是那个多余的。” 这一番话说的齐光和姒昭纷纷红了脸,可还不等二人再辩解什么,身后黑暗的巷子传出声音:“什么人在那!”说时迟那是快,又是一记飞刀砍来,几人心中明了,这四五个人久久不归,据点的人生疑,便出来查看,正好看见姒昭等人和一地的尸体。 “快跑!”齐光拉起姒昭的手就跑,李蔚兮心中骂娘,可也不敢落后,使出了吃奶得劲逃命。可奈何身后几人是实打实的健康壮汉,是未吸食五石散的,身强体壮,几步就追了上来,齐光只能举箭抗衡,可齐光到底年轻,对方一看便是习武多年,招招毒辣,每一刀都冲着齐光的命门而去,没几招,齐光身上几处都挂了彩,鲜血直流,可那几人仍步步紧逼。 “往人多的地方跑!”齐光大声喊道。 姒昭应答,连忙往街上跑,齐光使出最后的力气把剑扔向那人,将他击退,也跟着跑,可下一刻姒昭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把齐光拉到了自己身前,齐光虽奇怪,可眼前便是街口便也顾不上许多,拉着姒昭便冲向人群,转眼便不见了人影。 “他娘的,呸!”其中一个壮汉啐了口血水骂娘。 再看李蔚兮,不知何时与姒昭走散的她已被一个壮汉逼上绝路,背后是一堵高墙。 李蔚兮一步一步往后退,终于退无可退。 “你,你要是敢杀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哼!你爹算什么东西!” 壮汉步步逼近,眼看手起刀落便要取李蔚兮性命。 当 一记飞刀拦住了黑衣人,来人一身白衣,举手抬足间皆是利落潇洒,那壮汉上前,不肖片刻便落败。 仓皇逃去。 “姑娘,没事。” 来人看向李蔚兮。 “…嗷,哦哦,我我腿伤了走不了路。” 李蔚兮直愣愣看着来人。 “那我扶姑娘到人多的地方,免得贼人折返。” “好,不知公子贵姓?家住哪里,公子救了我,我自是要感谢公子的。” 李蔚兮破天荒的露出一副柔弱女子的模样,如弱柳扶风,娇弱的走不了路。 “我姓萧,感谢倒不必了,举手之劳罢了,好了,现已到朱雀街上,我先走了,后会有期。” 说完便走了,只留下李蔚兮一人站在原地痴痴看着离开的方向。 转头看姒昭齐光,二人已逃到桥下,齐光负伤,气息虚弱。 “齐光,齐光,你没事,马车就在前面了,你坚持一下。” 姒昭扶起齐光,把齐光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吃力地站起来,一步一踉跄的走向马车。 “公主!公主,怎么回事,齐光怎么受伤了?” 姒昭甩掉的随从找不到姒昭,就在马车旁等着,看到姒昭扶着齐光走近,才发现齐光虚弱,满身是伤。 “先扶到车里。” “哦哦,好。” 齐光在山楂山竹的搀扶下进了马车。 “快回宫,快走!” 姒昭言语急切,看着气息极尽微弱的齐光,眼泪已经在眼里打转。 “齐光,你坚持住,齐光” 姒昭的声音颤抖,眼泪落下。 “我没事,死不了的,你别哭。” “对不起,都怪我,齐光。” 原本还忍着眼泪的姒昭听着齐光的安慰,眼泪决堤,珠子似的往下掉。 “公主怎么这么爱哭,被娘娘罚要哭,小厨房没做焖鸡丝要哭,我现在没事,你还要哭,公,咳,公主莫不是水做的?” 齐光抬起手抹掉姒昭脸上的眼泪,笑着哄姒昭。 看着哭的说不出话的姒昭,齐光隐隐心疼,心中也萌生从没有过的想法。 “公主,到了。” 黑夜里,马车急急驶进宫门到了召阳殿门前。 “阿晛,阿晛怎么回事啊?” 皇后匆匆赶来。 “娘,我没事,是齐光,他,他为了救我伤的很重。” 姒昭抱着皇后抽泣着。 “好孩子,没事就好,太医已经来了,齐光也会没事的,别哭了。” 皇后拍拍姒昭的肩膀,擦掉了姒昭的眼泪。 “太医,怎么样?有事吗?” 姒昭殷切的问太医。 “阿,公主,齐侍卫的伤口虽然多,却都不深,也没伤到要害,只是流血过多,气血不足导致晕厥,并无大碍,只要好好休息,臣再开几味补血的药,好好养着就是了,公主不必担心。” “好好,多谢太医了,我送太医。” 姒昭感激万分,恨不得就地给太医磕个头,姒昭起身要送太医,突然头晕目眩,晕倒在地。 第十一章 换药 待姒昭醒来,床边只剩齐光一人跪在地上。 “齐光,你怎么跪着,快起来。” 姒昭嗓子发疼,说不出话。 “奴才护主不利,请公主责罚。” “我怎么了?” 原来竟是姒昭在齐光身后为齐光挡了一刀,差点伤到脊骨。血浸满了深色的男装,看不出受伤,再加上姒昭太过着急齐光压根没意识到自己也受了伤。 “我不保护你,你怎么保护我啊。” 姒昭忍着背上的疼痛,笑着像齐光哄她一样哄着齐光。 屋内,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跪着,他们身份悬殊,命运却乱麻般交织,任谁都解不开。 “公主!公主你醒啦。” “奴才告退。” 齐光悄么声的退下了。 双星端着水盆进来,看到醒来的姒昭,把水盆扔到一边就冲到床前。 “公主,怎么双星一不在你身边你就有危险,都是双星的错。” 双星打着哭腔,握住姒昭的手自责。 “哈哈咳,咳,是啊,你以后都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了,再不能嫁人了。” 姒昭被双星逗乐。 “我才不嫁人!我就跟着公主!” 双星把头靠在姒昭手上。 “好。” “对了,蔚兮呢,找到了吗。” 姒昭握紧双星的手。 “找到了,李小姐没事,说是被一位姓萧的公子救了,毛皮都没破一块。” “那就好。” “公主擦擦脸,公主真是吓坏双星了。” 双星拧干毛巾边给姒昭擦脸边擦着自己的眼泪。 “是我受伤好不好,怎么搞的好像你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公主别打趣双星,好好休息,双星退下了。” “好。” 双星看姒昭闭上眼睛,端起水盆慢慢关上了房门。 姒昭这次吓坏了,也累坏了,她睡了一大觉,做了一个梦,梦里,有爹爹娘亲,有双星,还有齐光,有好多爱她,她也爱的人,在梦里,她很快乐,很幸福。 等姒昭醒来已然是第二天。 “齐光?你怎么不在屋里养着。” 姒昭睁开眼就看到齐光在忙忙碌碌,擦擦柜子,摆摆桌子。 “公主醒了,奴才是侍卫,公主若是没事,奴才自然也没事干,倒不如来伺候公主,来,公主喝水” 齐光倒了杯茶扶起姒昭,递给姒昭。 “你的伤” 姒昭接过茶杯。 “奴才的伤没事,本是些小伤,没那么严重。” 齐光看着一脸担忧的姒昭微微笑着说。 “公主的伤要换药了,奴才去叫双星。” 齐光起身往门外走,却被姒昭叫住。 “诶,你给我换。” 姒昭看着齐光。 “这…我我还是去叫双星。” “不用,就你换,过来扶我。” 姒昭不容齐光拒绝。 “…是。” 齐光帮姒昭褪去衣物,光洁的肩头,白皙细腻,粉妆玉彻,再往下却是一道猩红的刀伤,直至腰间。在原本粉嫩肌肤的衬托下显得狰狞无比。 齐光看着这道刀伤,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的心疼,他自己也没察觉。 “看什么呢?上药啊。” “哦哦,好。” 齐光缓过神,拿起手边的药,却不知从何下手。 “是不是很丑啊。” 姒昭微微偏头,看向桌子上赢来的雕花梳。 “不丑。” 齐光把药膏缓缓抹上姒昭的背。 “嘶。” 姒昭被药刺激的倒吸一口凉气,齐光停下没说话,看姒昭缓过来又继续摸药。 “齐光,这个疤是不是永远都祛不掉了。” “…不会,奴才会找到奇药,为公主祛疤的。” “世间哪有那么多奇药,齐光,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姒昭把脸埋在胳膊里,闷闷的问。 “我想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你。” “…会,我会一直保护公主。 齐光收起瓶瓶罐罐整理好。 “药上完了,奴才叫双星给公主包扎,奴才告退。” 姒昭抬头看着离去的齐光若有所思。 “公主!公主怎么能让齐光给你上药啊。” 双星急急忙忙跑进来。 “你说齐光看到我为他受这么重的伤,会不会一直陪着我。” 姒昭看着自己的手指。 “公主怎么不高兴啊,公主不说话,齐光怎么敢离开公主。” 双星扶姒昭坐起来,拿起纱布给姒昭包扎。 姒昭心事重重的坐在床上,如牵线木偶般任由双星包扎。 “对了,我们在宫外的事和爹爹说了吗?”事关重大,姒昭一想起赶忙问道。 “李姑娘已经和陛下说了,陛下也派了人去查,封了七夕灯会,只是等将军们到了那处,人早跑了。屋子里只看到零星几处散乱的衣物和五石散。”双星包扎好给姒昭穿上了衣服说道。 “就没发现点什么别的?”姒昭耐不住好奇心问道。 “嗯别的。双星摸着下巴想了想:“奥!说是在被齐光打杀的那几人的手上发现了一样的戒指,应该,是哪个组织的。” ”什么样子的,有图纸吗?“ “这双星哪有啊,肯定在陛下那。” “也是。”姒昭反应过来,这也算是机密了,怎么可能谁都有,顿时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打到头了,怎么这么不灵光。 勤政殿 “你来看看这图纸。”皇帝将图纸扔到桌上吩咐道。 一个年轻男子上前拿起图纸:“这是萧家暗卫的图腾。” “昨晚公主遇刺的事你知道了。”皇帝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人问道:“萧鼎这老匹夫,真是让朕惊喜,竟然藏了这么久。” “臣已经知晓了,陛下尽管吩咐。”男子行礼回答。 “刑部其他不重要的案子都放一放,或是交到大理寺,总之先不要管,五石散这等毒物竟还存于民间,决不可放纵,朕今日特召你前来便是为着此事,你的能力朕是相信的,半月之内,务必把这群人的老巢,给朕剿灭。”皇帝从椅背上坐起,胳膊顺势放在了桌子上,低声吩咐。语气依旧是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说家常,可听着却让人胆寒。 “那,那些吸食五石散的人呢,他们都是普通百姓,可要”男子问道。 “普通百姓?哼,跟着萧鼎多年,都是些亡命之徒,为了五石散,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命,抓住了,一律格杀。”随着无情的吩咐,当啷一声,一半麒麟符被皇帝扔到了男子脚下,男子迅速捡起,连忙跪地。 “臣定不负陛下重托。”说完将麟符收好便退了出去。 十天后 姒昭在床上躺了十多天,背上的伤口摸着上好的药,也好得差不多,此时的姒昭正坐在桌前看着满桌子的菜,一时间竟迷了眼。 “公主焖鸡丝来了,这回加了辣子,保管公主吃好!” 双星端上来一大盘焖鸡丝。 “这次公主尽可吃的尽兴了。” “嗯!” 一盘子焖鸡丝被姒昭风卷残云吃个精光,就差舔盘子了,再加上其他几个菜,撑的姒昭靠在椅子上动不了。 “诶呦,撑死了,双星一会陪我去爹爹那,这些日子我少走动,爹爹也忙,有些日子没见到了。” “是,正好消消食。” 双星笑着答应,房间里气氛欢乐。 勤政殿 “伤好了?” 皇帝边看奏折边问姒昭。 “好了,就是留了好大的疤。” 第十二章 凤冠 “好了,就是留了好大的疤。” 阿晛坐在旁边,玩着桌子上的茶杯盖。 “没事,到时爹爹给你找药,这世间之大,总会有法子。” 皇帝抬眼看了看把茶杯玩的噼啪响的姒昭,又把目光投在奏折上。 “过几天就是你娘的生辰宴,可备了什么礼物。” “备了备了,现在可不能说,要给我娘一个惊喜。” “啧,你弄的那个茶杯烦得很!是你自己要来的,来了又不说话,在那噼里啪啦的,没事就回你殿里去,别烦我,对了你也和齐光一起跟着王卿好好学学功夫,要不然到时多少人也保不住你。” 皇帝怒目圆睁,装作威严样子呵斥。 “嘿嘿。”姒昭一脸谄媚。 “有话快说。” “爹爹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说。”姒昭放好茶杯故作乖巧。 “哼,你那点小心思,任谁都能看出来。”皇帝看着这个小女儿,心中满是喜爱,却还忍着不表现出来。 姒昭刚要说什么,可眼神一瞟竟看见皇帝桌上在各种奏折下压着一张图纸,姒昭心中了然,那便是双星说的图腾了。 姒昭转了转眼珠,上前给皇帝收拾桌面,与皇帝聊天分散注意:”爹爹,五石散的事,如何了?”手上便偷偷抽走了那图纸,囫囵塞进了袖子里。 “你关心这事做什么?”皇帝却未察觉,只觉得诧异,以前竟不知这个不务正业的女儿竟还关心起民间政务了。 “女,女儿可是大晟唯一的公主,五石散这等祸国之物竟还留存于世,女儿这不是关心百姓嘛。”姒昭说的颇为真诚。 “哼,但愿如此,此事不简单,你一个女儿家少问这些事。” “陛下,萧侯爷求见。”皇帝身边的内管禀报 “那女儿先回去了。”眼看得逞,姒昭甜甜乖巧一笑便从后面走了。 “哼,让他进来。” 啪的一声,皇帝手里的笔被摔到桌上,笔上未干的墨登时四溅。 “老臣参见陛下,臣老了腿脚不便,就不跪了。” 来人阔步走进殿内,见了皇帝也只是颔首。 “萧侯是长辈,不必多礼,快坐。” 皇帝看着眼前无理之人并未多说。 “不知萧侯求见,所为何事?” “哈哈,什么长辈,不过是陛下的臣子罢了,此次来见陛下是为了皇后娘娘的生辰礼。” 萧丞相一屁股坐下,靠在椅背上,两股大开,俨然一副主人模样。 “哦?再过两月便是生辰宴,萧侯何不” “臣夫人最近病了,老毛病了,臣得陪着夫人,就不去宴上了,臣的儿子会去,此来便是先将贺礼赠予娘娘,臣亲自送来以表诚意。” 还没等皇帝说完就打断,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旁边的小厮将一只锦盒放到皇帝桌上,掀开盖子,里头赫然摆着一只九尾凤冠。 “这是臣夫人特意命府中铁匠打造,就为了配得上皇后娘娘的身份,望娘娘能喜欢。” “萧侯与夫人有心了。”皇帝移动眼珠,瞟了眼那凤冠。 皇帝把目光从凤冠上转向萧丞相,笑吟吟的说。 “好了,贺礼臣送到了,生日宴便不去了,祝娘娘千岁,臣退下了。” 说完便微微颔首,转身走了出去。 皇帝慢慢收敛了笑意,脸上逐渐被寒冰覆盖。 “陛下,这,这萧家越来越过分了,这凤冠除了娘娘任谁都是不能用的,萧家竟然私自打造。” 吴内官皱起原本就满脸褶子的脸。 “哼,日子还长,一群跳骚罢了,能活多久。” 皇帝拿起凤冠端详着,嘴角勾起笑容,眼睛里到没有一丝笑意。 “那那这凤冠…” “这么精致的凤冠,自然不能浪费,给皇后送去,生辰宴戴上。” 皇帝把凤冠扔回锦盒里,啪的盖上盖子,推了一把,将将到桌边,又重新看向奏折 “是。” “等等。”吴内官抱起锦盒,正要退出殿内往皇后宫里去却被皇帝叫住。 “陛下还有何事吩咐。” “刑部可有消息。” “这倒是没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奥,前日,陈大人派人来报说在城郊发先他们聚集在一个庄子里,只是还不确定是不是老巢,所以还在观望。“ “去告诉他,还有五日,若不能将其剿灭,他也不用回来了。” “是。”这话听的吴内官手脚发凉,他跟随皇帝少说也有二十年,深知皇帝脾气秉性,是个阴晴不定,心狠手辣的,就算是他这样的心腹也要小心谨慎,否则说不定哪日便要脑袋搬家喽。 城郊 “大人,刚才东门抬出去两个,末将等没人上去摸了把,已经凉透了。” 刑部尚书陈建安带着一小队人马潜伏在庄子不远处,心里想着皇帝的话犯了难,若这庄子是老巢,必定有重兵守卫,不可贸然攻打,若不是,便会打草惊蛇,如今时日无多,更是难上加难。 “你继续看着,半柱香后,叫陈临安安来换。”陈建安微微直了直身子。 “没事儿,临安兄弟昨晚守了一夜,肯定累坏了,我们都是常年在军营,这样的日子都是寻常,抗累!哈哈。” 陈建安眼中映着前方乌烟瘴气的庄子,角门焚烧尸体升起的黑烟笼罩着庄户,仿佛黑云压顶,让人喘不过气。这庄子里不知每日要抬出去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即将命丧于此。 看着身上盔甲有多处破损的将士,脸上泥土混着血液,表情却分外严肃认真,陈建安一时语塞,这些忠心的将士何辜,竟也要因这五石散受罪冒险。 陈建安往后方走去,看见一堆的将士在讨论战术,便上前观看。 “大哥!”一个长相十分稚嫩的少年抬起头,看着不过十四五,脸上脏的像个花猫,眸子却像星星般闪着光。倒是可爱的紧。 “干什么呢。”面对如此可爱的面孔,陈建安却十分严肃。 这陈建安啊虽长相俊美,可若严肃起来还真是有那么几分吓人,更别说是十四五岁的少年看了肯定是要害怕的,可这少年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像是已经习惯了:“大哥,我们几个商量计划呢。” “哼,你能有什么计划。”陈建安嗤笑一声,十分不屑。 可这少年竟像是没听出来:“弟弟去看过,这庄子南面的墙年久失修,很好打通,而且挨着厨房,墙根儿堆着不少生火做饭的柴火,若我们偷他们后方,烧了他们的厨房粮食,也好趁乱溜进去探探他们的虚实,大哥以为呢?”少年眉飞色舞的讲了好大一段话,讲完还满眼期待的仰头看着陈建安。 “自以为是。”陈建安轻斥一声便走了,只留下一脸错愕的少年和将士,少年立马恢复如常,将眼中的委屈掩藏干净,倒是其他将士还替少年抱怨了两句。 “陈大人。”一声微微苍老的的声音传来,是皇帝派来帮忙的刘将军,此人看着五十多岁,不怒自威,眼中却满是精明算计,是皇帝的心腹,这象戟鹰戈符长久在他手中,为着这五石散的事才暂时交给陈建安。 “刘将军。” “早闻陈大人威名,却不得一见,如今一见果真少年威风啊。” “不敢当不敢当。”这象戟鹰戈符既交给了陈建安,便用不着这刘将军,可皇帝还是派他来,无非就是监视自己,陈建安对这些城府心思极深的人向来敬而远之,所以只应承了两句。 “年纪轻轻便是一部尚书,陈大人可是六部尚书中最年轻的了,可不要太自谦了,哈哈哈。”刘将军奉承着,口中却突然变了话锋:“听说,陈大人的兄弟也在此处?” “啊,是舍弟,他原是家父妾室所生,家父想让他历练历练才叫他跟来,不值一提的。”这刘将军突然变了话锋倒是让陈建安一愣,却也顺着答了句。 “陈大人此言差矣。”刘将军眯了眯眼看向不远处的那个少年:“陈大人的这个兄弟可是立了不少功劳呢,这庄子,不就是他带人发现的?这妾室庶子是惯会装样子的,陈大人可不要小瞧了他啊。” “多谢刘将军提醒。”陈建安皮笑肉不笑的回答:“只是下官的弟弟到底如何,下官心中知道,倒是刘将军身为长辈,竟也关心别人家的妾室庶子,倒是让下官惊讶,刘将军贵人事忙,就不劳您费心了。”说罢,脸色一变,转身走了,只留那刘将军一脸阴沉的站在原地。 第十三章 破阵 城郊的夜来的极快,平日人迹罕至的庄户也阴森可怖,此刻空气中飘荡着的糊肉味,更是让人胆寒。 陈建安来到庄户附近,想要找到白日里那个站岗蹲守的将士询问情况,却只看到一个眼生面孔,那人也是队伍里的,却不起眼,看到陈建安便心虚不已,眼神躲闪:“陈,陈大人。” 陈建安心中觉得奇怪,自打入夜后,他便觉得队伍中少了几人,问其他将士也都不知道或说去方便了,可眼下已有一盏茶的功夫还多,却仍不见回来,白日站岗那人憨厚老实,认真负责想必也不会轻易擅离职守。 陈建安心中警铃大作:“郑保文呢?” “他,他去,方便”那将士吞吞吐吐说不清楚,一看就知道在撒谎,陈建安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狠狠问道:“说!” “是,是您的兄弟小陈公子,他带着郑保文六七个人说要去,去那庄户里探探情况。”看着眼前暴怒的陈建安,早就胆战心惊的小兵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全然忘了陈建安的嘱托。 陈建安恨不得抽刀砍了眼前这个知情不报之人,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男人扔下小兵,走的飞快,面上阴沉,杀气腾腾。 太阳未落山时,那郑保文报告说,看见了萧鼎的亲信,他的义子,这不是等于开诚布公的告诉别人,此处便是老巢了吗。那此处必然有诈,陈临安年纪小,不谙世事,此去若是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陈建安心中想着脚步愈发快,他疾步来到营地中心,大声吩咐到:“集合!” 知情的不知情的将士们各怀心思集合起来,看着站好队列的将士陈建安继续说道:“陈临安,带着七个兄弟,自作主张,潜入敌中,至今未归,恐已中计被俘。” 此话一出,底下的将士们皆悄悄惊讶讨论:“建安视众将如手足,如今,愿只身前往敌营,必将兄弟们救出,如若亥时前未归,便请刘将军带兵回宫复命,就说建安有辱皇明,无颜再见陛下。” 一旁的刘将军皮笑皮肉不笑的说道:“这怕是不妥,陈大人人中龙凤不可多得,怎可之身冒险,不如带几个兄弟,一同前往营救” “陈大人!”刘将军话音刚落,一名将士便站出来出声道:“陈大人对兄弟们好,小陈公子也拿兄弟们当一家人,如今有难,我等怎可看着陈大人独自犯险,末将愿一同前往!” “末将也愿随陈大人前去。” “末将也愿。” 顷刻便有数十人站了出来,陈建安看着眼前一个个真挚的将士,倒是生出一点真心。 “好!建安多谢各位,各位的恩情建安一定报答。还请各位随建安商议对策。” 黑夜愈发浓了,林子里伸手不见五指,那边的庄子也静悄悄的,看起来再平常不过了,可一靠近便听见隐隐的呻吟,随后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房子上方盘旋着几只乌鸦,摇摇欲坠的烛火将昏暗的屋子微微照亮,却看不清什么,只隐约瞧见几个人影,几声惨叫,还有冲鼻的血腥味,仿佛人间鬼蜮。 “啊———” 只见一人被绑在椅子上,双臂展开,紧紧绑在身后的木桩上,方才那声惨叫便是有人将烧开的沸水浇在了他的双臂上。 “怎么样?我招待的还不错。”一个男子坐在一旁,勾起唇角讥笑。 受刑那人双臂通红,像是已经熟了,那人轻轻嗤笑,却微乎其微,低着头满脸血污,只能看出是个男子。 坐在一旁的男子见状站起身慢步走到受刑之人身边,拿起一旁的匕首割向那双通红的手臂,顷刻便是一道猩红的血痕,听着受刑之人的痛苦的闷哼,男子却笑容更甚:“郑保文,我知道,你是刘将军军中的,过的都是这样的苦日子,像这样的,小小的刑罚,不算什么。” 男子说着绕到另一边又拿起一把梳子,这梳子却有不同,是把铁梳子,细看更是尖利无比:“我义父是讲究人,善云替他接待贵客自然不能草率了。”说罢便用手中的铁梳子从肩膀扎进皮肉狠狠梳到手腕,只见郑保文的手臂白骨立现。 那自称善云的男子把梳子递给身旁的侍卫,又接过汗巾擦了擦溅到手上的血,伴随着郑保文的惨叫走向另一个人,那人同样被绑着,只是比郑保文完好工整了许多。 善云扔掉染血的汗巾,伸手捏起了那人的脸强迫他抬起了头:“你就是陈建安的弟弟?” 此人正是陈临安,稚嫩的小脸上也脏的看不清模样,只是那双明亮又有几分故作凶狠的眼睛倒是十分夺目。 “走狗,不配提我兄长!”陈临安挣脱善云的手狠狠说道。 “哈哈哈,有骨气,只是,这刑不是用在你身上,骨头自然硬。”善云走到陈临安身后,年轻男子的笑声十分好听,只是在此刻,却宛若地狱的魔鬼。善云把住他的脑袋,强迫他看着正在被用铁梳子梳刮着皮肉的郑保文,那双手臂已经白骨森森,惨不忍睹,才十四五岁的陈临安,自小养在蜜罐里,哪见过这样的场面,瞪大的眼睛慢慢蓄起了眼泪,漫上了恐惧。 “你们是谁!”门口的守卫刚出声便被一剑了结了。 来人正是陈建安一行,陈建安商议完对策便带着十几个将士潜入庄子,解决了门口的守卫进入关押陈临安等人的监牢。 眼看被发现,几人抽刀拔剑从黑暗中倾巢而出。 “哈哈哈,好啊,我还愁不能一网打尽,现在到自己送上门了。”善云看着眼前血腥杀戮的一面,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说着便从一旁摆满刑拘的架子上抽出一把带着倒刺的匕首,扎向了一旁的将士,再拔出便是带着血肉脏腑:“今日,你们来了就别想走!” 善云话音刚落,门外便涌进一大帮带着各样武器的人,似乎是整个庄子的守卫都到了此处。陈建安抬手砍死一个守卫看着如此快速涌进的人心中了然,这善云早就想到他会来救人,所以早早布置了许多人马,看着陈建安等人杀了门口守卫,潜伏,再到全部进到了牢狱中,来了个瓮中捉鳖。 庄户里的守卫手段极其残忍,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用刑时的刑具,扎到人身上不但要死,死前还要亲眼看着自己的五脏肺腑被拉出,手臂双腿被砍断,没一会儿,陈建安带来的人已然没剩几个,遍地残骸大都是他的人,眼见落了下风。 双拳难敌四手,陈建安和剩余的几人都被擒住,按跪在地,善云抹了把脸上的血,走到陈建安身边,用手中的匕首拍了拍他的脸:“你在朝堂上处处与义父作对,叫我也不好过日子,陈建安,落到我手上,绝不让你好过。” 善云靠近陈建安说道,却注意到陈建安眼中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善云直起身,思考着陈建安的眼神,只听咻————的一声,一只利箭卷着风从暗处射来,善云将身边的守卫拉到身前,守卫还没反过神便倒地不起了。 “好啊,陈建安,我真是小瞧你了。”善云气的发笑,话音未落,射箭之人便从暗处冲出,紧接着后面陆续不断的有陈建安的人杀进这狭小的刑室。 这便是陈建安的计策,先叫一小部分人来假意救人,以引来整个庄子的守卫,再叫大部队隐藏在后,随后待善云松懈,便可瓮中捉鳖。此招便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陈建安趁乱一刀割断绑着陈临安的绳子,没了绳子的束缚陈临安便卸了气般倒在陈建安身上:“哥。”气若游丝的微微一声哥,惹得陈建安生出恻隐。 “闭嘴,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弟弟。”可嘴上却依旧凶狠。 “救,救郑大哥。”陈临安虚弱说道。 陈建安并未理睬,身子却朝郑保文那边走去,可刚一转头,便见那善云已将浑身是伤的郑保文禁锢在身侧,手中锋利的匕首死死抵住郑保文的脖颈上,而他那阴戾的目光也穿过厮杀的人群狠狠盯着陈建安二人,似乎在表达着什么。 陈建安眯了眯眼睛,随即对着人群喊道:“住手!” 声音瞬间传遍了狭小的刑房,陈建安众人纷纷停手,二人久久不语,片刻后,善云说道:“陈大人。我身为我幽乡侯的义子,若我久久不回,想必我义父亦不会轻易放过你。” 陈建安面无惧色,眼中嘲讽之意毫不掩饰“善云,现在这样的情况,你怕是没资格同我说这些,再者,我为陛下办事,又折了你这萧侯臂膀,你觉得陛下会不会护我周全呢?” 善云看了看身边被包围的庄户守卫,死的死伤的伤,底气不足:“陈大人,你我都是在人手底下办事,十分不易,不如放在下一马,权当交个朋友。”善云态度谦逊,讨好陈建安。 见陈建安不说话,又继续道:“况且这郑保文是刘将军军中的督队官,若是如此不清不楚的死了,陈大人也不好交代,陈大人放了在下,等在下安全了,自然将郑督队平安归还。” 这善云狡诈,若真不管郑保文,等刘将军究问起来,难免要牵连降罪陈临安,似乎也只能先放过善云。 陈建安思筹着,二人又对视许久,那善云似是胸有成竹。 “好,那我便放善云大人走,只是还望善云大人守信才是。”说罢,陈建安挥了挥手,一旁的将士面有不甘,低声叫道:“陈大人不能放他走。”陈建安摇了摇头,那人不服却也没办法,众人散开,善云挟持着郑保文,慢慢退出了刑房:“多谢陈大人。” 眼看着善云消失在眼前,陈临安虚弱道:“哥,不能让他带走郑大哥,他不会饶过我们的人的。” “陈建安仿佛没听到,陈临安被人扶着,动也动不了,只能干着急。 待善云的人都出了刑房,陈建安也走了出去,走的很慢,似乎真的要放走善云,陈临安心急如焚,趁着周围人不注意,挣脱了束缚便冲向前方的善云一行人,陈建安瞪大双眼,不是那虚弱的弟弟何时竟这么大力气,一眨眼一冲出去老远:“陈临安!”陈建安大喊,可前面那人头也没回,到是善云回头见有人冲过来,挥臂就是一剑,狠狠劈在陈临安身上:“陈大人这是何意?” 看着已经不知死活的弟弟,陈建安心中打的再好的算盘也没用,当即吩咐道:“杀了他们,不留活口。”话音刚落,身边的将士便如脱缰的野马冲向善云。 善云身边的守卫不足二十。自然抵挡不住,善云见势不妙,狠厉的眼神看了眼陈建安便扔下郑保文,独自骑马逃了。 那些守卫本就不济,见领头的逃了,不消片刻也都被尽数斩杀。将士们有的检查战场,有的去烧毁庄子中的毒物,郑保文也被人抬走治疗,看着那双已经没有什么皮肉的手臂陈建安深深的皱起眉头。 他扶起地上的陈临安,探了探鼻息,似乎还有气,刚想叫人抬走,却听见一丝为不可闻的声音:“哥,对不起。”陈临安声音小的还没一只刚出声的猫仔大,却也还努力的想让兄长听见:“弟弟要是死了也好,哥你看不见我,也就不会烦了,只是,我还,还没向哥证明” “证明个屁,闭嘴你。”陈建安不由分说,打断陈临安,叫人给抬走:“告诉军医,若是治不好,他也别活了。” 陈临安被抬走时已经没了意识,只是恍惚间,好像看见那个向来不屑理自己的哥哥,好像掉了滴眼泪在自己脸上。 陈建安看着眼前这座被烈火吞灭的庄户,百感交集,本来自己只是为了象戟鹰戈符,却不想见识了这世间头等的险恶,他不知道这熊熊的火焰能否烧干净这庄户里肮脏痕迹,那些为了五石散家破人亡的普通人,那些为了救百姓出水火的将士军官,想郑保文这样的,不知死了多少,陈建安心中百思不得解,真的值得吗? 第十四章 弃子 皇帝书房 “你做的很好。”皇帝背对着陈建安,翻阅着书架上的书本:“这些天,各城池都组织燃火销毁五石散,是你的功劳。我果然没看错你。”皇帝回身坐回椅子道。眼中划过一丝赞赏。 “陛下抬举臣了,这也不是臣一个人的功劳,陛下的赏赐实在太多,昨日臣已自作主张将陛下的赏赐分给了那些将士,还望陛下恕罪。”陈建安的头埋得很低,言语中满是谦逊,叫人挑不出错。 “陈卿立此大功,朕可不能亏待了你,既然你不要金银,那你再求个别的,朕都答应。”皇帝笑的眯起了眼睛,似乎十分高兴。 “臣,确有一事,是刘将军军里的督队官,郑保文。” “建安呐,有些事,多说无益,郑保文,的确有功,可他运气不好,无福消受。”皇帝看着眼前垂着头的年轻男子:“你先回去,依旧有赏,等想好了再来跟朕说。” 屏风后躲着的姒昭心中惊讶,想着自己这是听到了什么秘密,自己来的目的也忘了,看陈建安出了门,也急忙从后门溜了出去,追上了陈建安。 “陈大人,等一下。”姒昭叫住陈建安。 “公主。”陈建安一回头便见姒昭提着裙摆先自己跑来,连忙低头行礼。 “陈大人脚步好快。”姒昭喘着粗气道。 “公主有事?”陈建安不抬头。 “有事有事。”姒昭顺了顺气息说道:“陈大人方才同陛下讲的郑,呃,郑督队是怎么回事啊?” 陈建安心中腹诽,这公主竟专门追出来询问这等事:“这恐怕不方便同公主讲。”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刚才听你们说,郑督队立了大功,却没有赏赐,陈大人去办五石散这样的大案,着实辛苦,立了功,为何不给赏赐啊?不如陈大人同我说说,我也好向我父皇请赏赐。” 陈建安眼中映着姒昭染上了泥土的裙边,顿了顿:“那公主准备准备,随臣出宫。” 姒昭故技重施,叫双星扮成自己,自己则装作陈建安的随侍偷溜出宫。 出了宫,坐上了陈建安的马车,陈建安却不进去,只坐在外头,倒是十分懂礼。 二人来到城东一处小院儿,周围只有零星几户人家,安静的很。 进了院门,只见两三个侍女在院中浣洗,做饭,除了偶尔飞过几只鸟雀,停落在墙角的那颗大树上,叽叽喳喳的叫几声外,再没有其他声音,压的人喘不过气。 陈建安没说话,往小屋里走去,姒昭又看了眼小院便跟了上去。 屋子不大不小,进了门往右边儿看是张床榻,上头躺着个男人,那人双臂皆缠着白布,听见声响睁开眼朝这边看来。 “陈大人。”男子声音沙哑,面庞消瘦,已然不成人样。 二人走近床榻,郑保文看见了姒昭,似乎不敢相信:“公,公主。”郑保文长这么大也只在画像上见过大晟这唯一的公主,如今得见,自然像见了神仙,不敢相信。 可姒昭却注意到郑保文内侧的手臂有一段白纱脱落,漏出森森白骨,姒昭愣愣的看着那处,定在原地不敢上前,眼中满是震惊和恐惧。这样的场面,在画本里见了,也要害怕,更别说亲眼所见。 郑保文忙藏起手臂:“末将残躯,吓着公主了,公主恕罪。” 姒昭缓过神急忙上前:“没事没事。”可却不知该说什么,她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没用。 “今天天气好,我推你出去晒晒太阳。”陈建安岔开话,扶着郑保文坐上了床边的轮椅。 夏日里清晨的阳光刚好,暖洋洋的落在身上,让人心情愉悦,姒昭和陈建安在房檐下看着阳光底下闭着眼的郑保文,他那乌黑的发丝被微风拂动,搔弄着他的脸颊,有些痒,可他却不能抬手将发丝掖进耳后。 “他的手臂,找最好的名医,再多加修养,一定能治好。”姒昭小声说。 “治好也没用了,他”陈建安没说完,停了下来。 “他怎么了?”姒昭转头看向陈建安:“等治好了,他依旧是大晟的将士。” “他被那群人,喂了五石散。没有解药,最好的情况,就是,他再苟延残喘的活十年,二十年,最后被五石散的药性和双臂的后遗症,折磨,痛苦而死。”陈建安没看姒昭,还是看着阳光下那个看见了飞鸟会露出笑容的男子:“大晟,不要他了。” 是啊,一个瘦弱无力,双臂残疾的人,还有什么用呢。 姒昭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小院儿的,坐在马车里,双目无神的盯着眼前的一个包袱,是郑保文托付给陈建安的,他说,自己没什么出息,出家门的时候和家中的老母说一定出人头地,让她过上好日子,只是,自己无能,这包袱里是他攒下钱,换成了银票,请陈建安交给他老母。 可出了小院儿,陈建安却告诉姒昭,郑保文的母亲,早死了,冬日寒冷,人情冷漠,饥寒交加,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妇,如何活得下去。是两年前,陛下派人去慰问将士亲眷的时候发现的,不知道是冻死的还是饿死的,只叫人草草埋了,可这消息绝不能告诉郑保文,只能应下。 在小院儿外头,陈建安把包袱交给了姒昭,嘱托车夫将姒昭送回宫便转身离去。 姒昭的眼睛渐渐被泪水迷糊,包袱也看不清了,此刻她心中的那一点慈悲?可怜?亦或是,愧疚,她不知道自己要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去为郑保文流泪伤心,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还是,大晟的公主。 此事过后,姒昭消沉了许久,每日惶惶不可终日,她不知道自己作为大晟的公主,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她去求了皇帝,可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求什么?能求什么。 皇帝也看出了这个小女儿的心思,却也只说了一句:“阿晛,我是皇帝,是天下人的皇帝,他已经没用了。” 离开时,皇帝身边的内官瞧着姒昭脸色不好,便劝解道:“殿下,你放心,陛下会给他金银,足够他生活,只是,却不能给他功名,让他回来,大晟的将士不能是残缺的,更不能染上五石散,殿下身为公主,要看清楚,莫要陛下为难。” 那日以后,姒昭再没去看过郑保文,只是叫齐光偶尔去送些吃穿,自己每天大多会盯着郑保文的包袱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下头的宫女们也都变着法儿的逗她开心,只是没什么效果。 “公主,我回来了。”齐光从郑保文处回来,站在姒昭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姒昭放下书,看见齐光手里拿着给郑保文吃食问道:“怎么又拿回来了?” 齐光没说话。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姒昭放下书。 “公主,郑保文,死了。” 身许国,心亦许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第十五章 生辰宴 两月后,皇后生辰宴,各部官员皆携家眷入宫,唯萧侯只叫了独子前来,惹人非议。 “张大人,你可瞧见萧侯爷了?我这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影儿阿。” “诶呦,是赵大人啊,赵大人不知道?咱们这幽乡侯,夫人患疾,不便下榻,人家,府里陪夫人呢!” 两个官员讨论着。 “阿…这,这不太好。” “这有什么不好,人家可是先帝亲封的幽乡侯,两朝元老,又手握兵权,不过陪陪患病的夫人,这有什么。” “哈…是啊是啊…” 赵大人斜眼看了眼张大人,抻袖拭汗,面露尴尬。 “诶,姒昭你看,那两个大人可真有意思,一个嘴上夸赞,面上却无半点恭敬,一个眼睛滴溜溜的转,不知道心里打什么算盘呢。” 李蔚兮抓起一把葡萄,斜着身子跟姒昭说着那两个官员,满脸鄙夷。 “那位张大人啊,是出了名刀子嘴,却不是豆腐心。” 姒昭看着角落里的二人,也微斜身子跟李蔚兮说悄悄话。 “他家啊经常打死婢女小厮呢。” 姒昭用手挡住嘴低声说。 “啥?我看他那么看不惯萧鼎,还以为是个正直的。” “他啊,从来不敢明面上说什么,说白了就是嫉妒萧鼎位高,他如今和萧鼎差不多年纪,在官场混迹多年,也不过四品。” “那内个赵大人呢?” 李蔚兮又伸手抓了把枣子。 “这位赵大人,是个谁都巴结的,立场不明,对谁都是低三下四,虽只是个五品,却是个官不是。我前几天还听见他跟我爹爹打了张大人的小报告呢。” 姒昭剥了颗荔枝,漫不经心的说着。 “你怎么连朝堂上的事都知道,也不和我说说。” 李蔚兮把手里没吃完的枣子扔回碗里。 “都是你哥哥和我说的。” “啥?” “昭儿,昭儿。” 李蔚兮刚要问清楚就被皇帝打断,心中疑虑重重。 “嗯?父皇。” “聊什么呢?父皇叫你这么多声都没听见,你给你母后准备了什么贺礼啊?前些天问你也不说,神神秘秘的。” “阿…对对,女儿都忘了,齐光,双星。” 姒昭挥挥手,双星和齐光拿着一卷裱好布走到阶下,两人缓缓将布展开。 “回父皇母后,这是一副百鸟朝凤图,是女儿亲自绣的,望母后喜欢。” 姒昭站在百花图前面介绍着。 “这是你自己绣的?” 皇后从位子上站起来,瞪大了眼睛。 “正是,女儿三月前便开始准备,怎么样?母后可满意?” 姒昭扬起下巴,眉眼都写着骄傲。 “好啊,真好,我们昭儿懂事了,母后喜欢,华英,快,快收起来。” “是,娘娘。” 皇后身边的婢女华英把百鸟朝凤图给皇后好好看了看便收好放入了内殿。 姒昭看着皇后眉目欢喜,自己也心情愉悦,颠着小步子回到席上。 “诶,你这小妮子,想法不错阿。” 李蔚兮迫不及待的靠过来。 “那是。” “对了,我还没见过萧鼎的独子呢,不是说今日萧家只有他到了?在哪呢?” “喏,右相对面的那个就是。” 李蔚兮顺着姒昭的目光看去,那坐着的赫然是当日七夕夜救她的萧公子。 “他…他?你说他是萧鼎的儿子?” 李蔚兮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了了,看着那个丰神俊朗的男子,心里五味杂陈,找了好些天的恩公就在眼前,得来全不费功夫,却是奸佞小人之子。 “对啊,怎么了?” “他就是七夕夜救我的公子…” 李蔚兮眉毛都耷拉下来了。 “你们…真有缘分。” 姒昭面露不忍,有些可怜李蔚兮。 “璆鸣呢?” 坐上的皇帝问扫视着台下。 “陛下。” 萧璆鸣站起来作揖。 “你小子何时回的京,若不是萧卿说你会来宴上,我与皇后竟还不知道呢。” 皇帝爽朗笑着。 “回陛下,璆鸣时常不在京中,偶尔路遇家门才回家相看,并不稳定,索性父亲便没说与陛下,还请陛下不要怪罪。” 萧璆鸣微微弯腰以表歉意。 “哈哈,你出门历练是好事,我怎么会怪萧卿。” “诶,你爹爹话里有话啊。” 李蔚兮又拽着姒昭说悄悄话。 “在我朝为官,家眷出京向来是要报备的,可这萧侯却从来不说,我爹爹自然要敲打敲打他的。” 姒昭把桌上的糕点分给齐光和双星。 “也是。” 李蔚兮正过身子,双手托着下巴继续看戏。 “萧侯是有心的,这凤冠,我喜欢的很呢,比起宫里司饰局的倒是更精致。” 皇后抬手抚向头顶的凤冠,满脸满意。 “送给娘娘做贺礼的自然要上心。”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娘娘!快!快叫太医!” 萧璆鸣还没说完话便听见华英惊呼,抬头一看,刚才还满心欢喜摸着凤冠的皇后已然瘫软,晕在坐上了。 一时间大殿内嘈杂喧闹,官员家眷都坐不住了,一个俩个讨论着。 “陛下,娘娘面色潮红,唇色发黑,这分明,是,是中毒之症啊!” 在一旁的华英大声说道,中毒两字清晰的传到了殿内每个人的耳朵,华英话音刚落,殿内竟是鸦雀无声了。 听了这话的皇帝,先是惊讶,后又是气愤,情绪倒是分明。 “哼!大庭广众,竟有人在朕眼皮子底下行下毒之事,来人!关宫门,今日不抓住下毒之人,一个都不许走!” 啪! 皇帝狠狠拍了下桌子,响声在寂静的殿里显得格外震耳。 顿时禁军将宫殿铁桶似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殿上的人都恨不得不喘气,生怕皇帝注意到自己。 臣子们油煎似的熬了不知多久,终于听见太医出来回话。 “陛下,娘娘中毒时间尚短,已无大碍了。” 大殿上只听着太医颤巍巍的回话。 “皇后为何会中毒?” “娘娘饮食并无不妥,这中毒与食物无关。” “哦?与食物无关,既是与食物无关,那便是衣物配饰了?” 皇帝挑眉微微偏头看向身后的太医''''去查。'''' “是,臣这就去查。” 太医快步回到内殿,查看皇后的衣着配饰。 查过衣物后太医的目光落到皇后的凤冠上,伸手摘下凤冠,摸了摸,又闻了闻。 “拿碗清水来。” 太医对身边的小书童吩咐。 小书童飞似的端了碗清水,太医将凤冠放在碗里晃了晃,又拿出银针放入水里。 “这…这…” “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姒昭抓住太医的手。 “嗐呦,先容臣去回禀陛下。” 太医看着变黑的银针,满脸为难,慢吞吞的走向大殿上。看向眼前的皇帝竟像要跳火坑似的满心忐忑。犹豫了半天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回话, “陛,陛下,娘娘的衣物也无毒,是,是娘娘佩戴的凤冠,啐了毒,如若长久佩戴,毒便会渗入肌肤,毒发身亡。这毒本不会这么快发作,只是娘娘饮了些酒,催快了毒物发作,才会晕倒却无大碍。” 太医哆哆嗦嗦解释完,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 “凤冠有毒?放肆!这凤冠是萧侯相赠,你敢污蔑萧侯!” 刚刚放下大石的太医又被皇帝吓的心脏跳到嗓子眼儿。 “微臣不敢呐!只,只是这凤冠确实有毒啊!” 太医一个响头把汉白玉的地板上磕的哐哐作响。 “陛下!家父绝不会毒害皇后娘娘!定是有小人陷害,还请陛下明察!” 萧璆鸣从席上走出,双手作揖不肯信太医之话。 “是嘛,好,来人,去请萧侯!” 皇帝嘴角微扬,抬手唤人。 大殿上又恢复寂静,所有人都等着看萧侯的好戏。 半柱香后。 “幽乡侯到—” 太监尖锐的声音报着萧鼎的到来,声势浩大。 “老臣拜见陛下。” 萧鼎作揖行礼,到底是众目睽睽,比之前恭敬了不少。 “哼,下毒之人,好大的架子,竟不像是来问话,到像是来领功的。” 张大人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被萧鼎听见。 “张大人,陛下英明,本侯下没下毒陛下自会明察,倒是张大人,不是向来自诩君子,背后议论可不是君子行径啊。” 萧鼎斜目,反唇相讥。 “够了,此事尚没有定论,不可过多揣测。” 皇帝打断二人。 “陛下,此事绝不是老臣所为,就算,老臣有不臣之心,也不会如此愚蠢,亲自将有毒之物送与娘娘啊。” 萧鼎镇定自若,满脸真诚。 “呵,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什么忠臣了。” 李蔚兮撇撇嘴小声说。 “蔚兮,不可多嘴。” 李蔚兮旁边的男子训斥道。 “哦,知道了爹。” 李蔚兮吃瘪,闭嘴不语。 “陛下,此事漏洞百出,想必不是萧侯爷所为。” 男子起身说到。 “李卿说得有理,那李卿可有想法?” “萧侯爷,这凤冠制造过程中,有无他人接触过,或者,打造凤冠的人,是否是萧侯爷全心信任之人?” “李将军此言有理,这打造凤冠的铁匠本是老臣一名下属推荐,说是,是京城手艺最好的,我便收下了,现在想来此人倒是大有问题。” “那便是了,此人如今何在?” 李将军释然说到。 “老臣已将此人带来,来人,带上来。” 萧鼎一挥手,两个家丁便带上一人。 “草,草民叩见陛下。” 那人得得瑟瑟发抖,脑袋紧紧咳在地面,不敢抬头。 “抬起头来回话。” 一名禁军首领到。 “这凤冠,可是你打造?” 皇帝起身吹了吹旁边一盏灯罩上的灰,问道。 “是,是草民打的,可草民没,没下毒啊!” 铁匠抬起头,哭丧个脸。 “没下毒?这凤冠只经你手,你没下毒,难不成是陛下下的毒不成!” 萧鼎在一旁厉声喝道,指桑骂槐。 皇帝抬眼看向萧鼎,眼神明晦不清。 “草民不敢!草民不敢呐!” 铁匠恨不得将地磕出个大坑以表清白。 “罢了,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下狱,交给大理寺去办,大理寺卿呢?” 皇帝拍拍手上的灰,坐回位上,疲惫地挥挥手。 “臣在。” 一个长相刚正不阿的人站出来。 “今晚你就带回去给我审,审不出就用刑,再审不出,你就回老家去。” 皇帝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吩咐。 “是。” 两名禁军上前要拖走铁匠。 “陛下!陛下我真没下毒,陛下饶命阿!陛下!我说!我说陛下!” 铁匠挣扎哭诉。 “快停,说,到底为何陷害本侯!” 萧鼎快步走到铁匠身边。 “是,是袁侍读,是袁侍读!是他叫我下毒,是他叫我害皇后娘娘,我是被逼的,我冤枉啊,陛下饶了我。” 铁匠瘫软在地,鼻涕眼泪都混到一起。 “袁桓…就是袁桓,是他把这铁匠推荐给老臣的,陛下明鉴啊!” 萧鼎看向皇帝,直呼冤枉。 “袁侍读何在?” 皇帝似乎站累了又坐回龙椅上,胳膊拄在腿上,环视大殿。 “微,微臣参,参见陛下。” 噤若寒蝉的众人中走出一个臣子,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回答。 “好啊,袁桓,本侯平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陷害本侯!” 萧鼎厉声质问。 “微臣没有,这铁匠确是微臣举荐,可微臣绝没有让他做如此之事啊,陛下。” 袁桓汗如雨下,却矢口否认。 “哼,本侯看你忠厚,才提携于你,你那八十老母,和幼子可还指望你呢!竟没想你是如此奸诈小人!” 萧鼎怒目相视,那袁桓听了浑身一抖竟如被戳破般瘫倒在地。 “袁卿,此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坐上的皇帝眯着眼睛,打量着台下之人,轻声质问,言语并无严厉,却让被质问之人浑身颤栗。 “是,是我!毒是我逼迫铁匠下的,都是我做的,陛下杀了我。” 袁桓生无可恋的看着前方妥协。 “你为何要毒害皇后,皇后并没有得罪你。” 皇帝前倾身子问到。 此时的袁桓微微愣了一下,下一秒眼中竟浮现出破罐破摔的绝望之相。 “呵呵,为何要毒害皇后?这还要问你元家啊!齐王多忠心正直的人,他为陛下,为大晟国做了多少事。” 皇帝看着慢慢爬起来的袁桓,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寒冰。,是戾气,是满满的杀意。 “就算是我这无名小官去求,他也帮,可就是这样一个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竟被你这昏君冤枉!我只恨,不能把你也杀了,为齐王报仇!”袁桓面上发狠,把压在心中多年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哦?你说朕,是昏君?那你认为,这皇位该谁来坐?齐王吗?” 皇帝伸手摸着坐上的龙头把手,垂着眸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自然!齐王比你更优秀,这皇位若他来坐,天下早就太平了!” “来人,就地正法!” 没等袁桓说完,皇帝一声令下利剑出鞘,他已然人头落地血溅当场。 这一切都被角落里的齐光尽收眼底。 这一切都被角落里的齐光尽收眼底,齐光眼看袁桓身首异处,血溅的到处都是,眼神闪烁,回内殿去了。 袁桓的尸体很快被禁军收拾干净,血迹也擦的干干净净,好像一条鲜活的人命不曾陨落,不曾发生刚刚的一切。 “好了,今日众卿受惊了,回去歇着。” 皇帝看着袁桓的尸体被清理,脸上波澜不惊,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疲惫的挥挥手,不再管殿中的一干人,自顾回内殿去了。 李将军看着皇帝的背影,皱起眉头。 “皇伯伯太可怕了,也不知道皇伯母怎么样了。” 李蔚兮拍着胸口长吁一口气。 “今日之事不许再提,小孩子家,少管这些事。” 李将军严厉嘱咐。 “哦,知道了爹。” 李蔚兮低头看着脚尖。 “明日进宫找公主顺便看看皇后娘娘。” “好的!爹。” 李蔚兮扬起脸满脸笑容。 一家人往宫外走去, “奕鸣,陛下他,变了许多。” 李奕鸣旁边的夫人面露忧愁。 “权势滔天,富贵无极常年浸淫在这皇宫之内,不变才稀罕,回府。” 李奕鸣收回看着一旁被风吹个不停的大树的目光,朝前方走去。 李蔚兮一行人还没出宫门就看到萧鼎与萧璆鸣父子二人。 “萧侯。” 李奕鸣微颔首。 “哟,李将军。” 萧鼎微笑招呼。 萧璆鸣看到李蔚兮惊讶了下,最后也微微颔首打了招呼。 “今日还要多些李将军为我申辩呐,改日我定宴请将军。” “今日之事本就蹊跷,侯爷不必如此。” “话虽如此,可还要多亏将军提醒,我才发现袁桓这小人啊。” ''''是啊,侯爷日后一定小心身边的人,可别在像今日,造小人陷害,陛下虽信任,可到底麻烦啊。'''' 听着这话里有话,萧鼎倒也没说什么,两人寒暄一番后便各自上了自家马车,回府去了。 第十六章 齐王 皇帝寝宫。 “皇后,今日辛苦你了。” 皇帝坐在皇后床边,握着她的手,满脸疼惜。 “陛下严重了,今日之事,是臣妾甘愿为陛下分忧。” 此时皇后已经醒了,面色如常,只是气息虚弱。 “得你是我之幸。” 皇帝拍了拍皇后的手,一副夫妻伉俪之像。 “爹爹娘亲到底怎么回事,毒真的是袁侍读下的吗?” 姒昭端茶回来听见二人的对话,心生疑虑。 “朝堂上的事,你少掺合,回去。” 皇帝模棱两可,赶姒昭走。 “…女儿告退。” 姒昭还想问清楚,却被齐光制止,最终不了了之。 “齐光,那袁侍读平日虽胆小怕事,却也不至于作出害人之事阿,还有齐王的事,真如袁侍读所说吗?” 姒昭在回召阳殿的路上问齐光。 “此事确有蹊跷,怕没那么简单,而且萧侯的那两个家丁脚底沉稳,看身形是练武之人,武功还不弱。” “还有五石散之事,恐怕,这毒也不是袁侍读下的。”一提及五石散,姒昭便想起郑保文,心里像是有什么堵着,喘不上气。 “看来萧侯不只是对陛下不敬,他怕是已然生了不臣之心了,今晚袁侍读之事的确大有问题。” 齐光注意到姒昭脸色不好,转移话题。 “爹爹方才同娘亲说的话,今日之事绝不是这么简单,齐光,你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是。” 齐光往回走去。 “双星我们先回。” “哦哦好。” “公主,这这是怎么了,好像很严重啊。” 双星抱住了姒昭的胳膊,缩着脖子。 “你怕什么,有你主子我保护你呐,壮起胆子来!” 姒昭拍了拍依偎在她肩膀上的双星,觉得好笑。 “双,双星才不害怕,双星还要保护公主呢!” 双星直起身子。 “哈哈哈哈哈,在保护我之前先给我做碗你最拿手的鸡丝粥,宴上都没吃几口,饿死了。” 姒昭整个人挂在双星身上,装作混身没力的样子。 “好!回去就给公主做!” 二人伴着月光,一路笑语,顺着石路往前方走了。 再看齐光,他又回到大殿外朝一位首领走去。 “将军。” “宴会已经结束了,你是哪个宫的,快回去!” 那人一转头是个年轻的将军,只是蓄着胡须,显着老成,如仔细看,倒也是面目俊朗,教人看了还想再看一眼,可却是个十分狠厉的,大声说起话来教人害怕。 “将军别急,将军不记得我了?您救过我和公主的。” “哦,你是昭公主新得的面…哦不对,侍卫,是,什么事儿啊。” 将军稍微回忆一下,想起齐光。 “敢问将军贵姓?之前一直没机会感谢将军,今日得空,想请将军吃酒。” “呵,我姓宋,感谢倒不必,这本是我份内之事,都是陛下的臣子,快回去。” 宋将军嗤笑,并未当真。 “宋将军此话差矣,将军看着英姿绰约,如此岂不是看低了自?这世上没有谁是天生的奴才,更没有谁,天生高贵,将军,可不要妄自菲薄。” 齐光弯腰低头,嘴角噙着笑。看似随意的说了几句话。 “你…哈哈年轻人,我以前也这样想,可现在呢?还不是只是个奴才,你啊,好好伺候公主,没准儿,咱们公主哪天一高兴,赏你个官当当,哈哈哈。” 宋将军看着齐光眼神闪烁,下一刻又好像听了天大的笑话。 “万事皆有可能,将军本是人中龙凤,若将军自己也这样想才真是妄想,如今,皇帝昏庸,奸臣当道却无力改变,难道将军不想为自己,为家人一博?” 齐光抬起头看着将军的眼睛。 ''''你这奴才,乱说一气,如此大逆不道,我明日便将你此言报给陛下!'''' ''''也不知,将军如今官拜几品,可有领兵打仗,为自己拼过功名?将军救下公主受了伤,陛下,可有慰问,可有赏赐?'''' 不等将军再有什么话,齐光再次开口:''''将军总不想一直像如今这样籍籍无名,为元家拼命,却得不到好处。这个玉佩,我交给将军,城外十五里有一只军队,可助将军,若将军甘愿做元家的奴才供他们驱使,就当我今日不曾见过将军,也不曾说过这些话。亦或将我所说报予陛下也不迟。'''' 齐光将身上那块刻着齐字的玉佩放到将军手中。 ''''将军,考虑考虑。'''' 说完便走了。 宋将军收回看着齐光背影的目光,看向手中的玉佩。 “这…这,这是齐王…” 宋将军看着那个齐字瞪大了眼睛,随后慢慢握紧了手,紧皱眉头,又看向手背上的疤,脑中回荡着齐光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他的心上,眼中的不甘,似乎预示着未来的风雨。 召阳殿。 “公主,我回来了。”齐光轻轻扣门。 姒昭忙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鸡丝粥:“快,快进来。” 齐光闻声推门而入。 “怎么样?可查到什么?”姒昭小跑到齐光身边。 齐光往旁边退了一步:“萧侯一家已经出宫了,并未查到什么,若公主真想查,怕是要出宫。” “啊…我要是想出宫怕不是那么容易了,哎。”姒昭把自己扔在一旁的美人塌上,双手交叉放在腹上,两个大拇指不停旋转。 屋内一阵安静,只听见姒昭用脚跟踢凳子的声音。 “想要查清楚,一时半刻是不能了,那只能你自己出宫了。”姒昭神色恹恹的躺着,满眼写着可怜的看着齐光。 听到此话,齐光垂眸不看姒昭:“听公主的。” “就这么定了,明日你就出宫,天黑前回来,嗯!睡觉!”姒昭伸手打了个响指,往床边走起。 齐光放下手上的剑,跟上,伺候姒昭脱了外衫,又蹲下帮着脱了鞋。 双星一进门就看到已经在床上躺好的姒昭,又看看桌子上那碗没吃完的鸡丝粥:“公主这就睡了?刚才还和双星说要吃一大锅。”双星把洗脸盆使劲放在凳子上,故意发出声音。“现才吃了半碗,怎么就睡了?” “我我又突然困了。”姒昭拽着被沿,盖住自己一半脸。 “哼,公主明日一天便只有鸡丝粥了,公主这下可吃痛快了。”双星佯装凶狠,狠狠拧干了面巾向姒昭走来:“双星给公主擦脸!” “我要齐光给我擦脸,你这凶婆娘快出去!”说完装模作样的拿被子盖住全脸。 双星看着孩子气的姒昭哭笑不得:“好,让公主最喜欢的齐光给您擦脸,我省事儿了。”说完把面巾扔给齐光就出去了。 齐光听着双星那句,公主最喜欢的齐光,一时间心乱如麻,看着床上鼓起的一团,又心生暖意。 “公主,擦脸。”齐光微微弯腰轻声唤姒昭。 “呼,双星走了?还是齐光好,那小丫头真是被我惯坏了。”姒昭掀开被子,坐起来,大口呼着气,头发凌乱的贴在脸上。 齐光蹲下身子,撩开姒昭脸上的乱发,手上不自觉的轻柔,一下一下的擦着姒昭的脸。 熏香的烟缭绕,二人只听见对方的呼吸声,齐光只希望,时间不要再流动,可看着姒昭的眼睛,看着这张神似皇帝的面容,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 “公主休息。”齐光站起身将面巾搭在架子上,吹了蜡烛,快步走了出去。 齐光回到房间,没有点灯的房间昏暗看不清东西,只有月亮肯施舍给这个少年一丝光亮,齐光走到窗前,闭上眼,任由月光照在脸上。 寒风忽至,吹醒了做梦的少年。 齐光抬手想抓住那缕光,却是手掌空空。房间内寂静的能听到心跳。 他睁开眼,盯着天上的月亮随后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把那唯一的光亮,挡的严严实实。 齐光躺在床上,只觉得,日子似乎没有盼头,可想起那笑颜如花的女孩,顿时心乱如麻。 翌日 齐光一大早便出了宫,往城外去了。 “诶呦,公子怎么来了。”正在巡逻的齐景龙看到齐光一路小跑过去迎接:“那小贱…额公主,让你出宫?”小贱种三字还未出口,便被齐光用眼神制止。 “公主让我出来办事,我顺便来看看,文叔呢?”齐光收回目光,并未多说什么,却足以让齐景龙闭嘴。 “在营里呢,我带公子去。”齐景龙在齐光面前不可谓不恭敬,竟是将自己平日里的跋扈,都收了个干干净净。 “垂文啊,齐垂文,公子来了。”齐景龙带齐光进了大帐内。 帐内,齐垂文看到齐光,面露惊讶,但也不耽误立刻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迎接:“公子怎么来了,此来可有什么事?” “二位坐。”齐光径直走向椅子,一撩衣摆坐下了。 “最近几日会有一位拿着我父亲玉佩的将军前来投靠,倒时,二位尽可接纳。”齐光端起手边的茶杯,吹着浮起的茶叶。 “这…”齐景龙开口想询问清楚。,却被齐光堵住,也只得作罢。 “不必多问。”齐光把茶杯放回桌上,打断齐景龙,从衣袖里掏出一张图纸。:“认识这个吗?” “这是,萧家暗卫的标志。”一直没说话的齐垂文回答。 齐垂文看着齐光手上的纸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文叔有话要说。”齐光把纸放到桌子上,看向齐垂文。 “公子是知道什么了?”齐垂文抿了抿唇问齐光。 “齐家灭门与萧鼎有关。”齐光把手搭上茶杯,手指摩挲着杯盖。 “本想等查清楚再告诉公子。”齐垂文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决定了什么:“我们兄弟是绝不信王爷会谋反的,只是当初萧鼎手里握着不知那找的证据,硬是说我们王爷私通结匈。”齐垂文握紧拳头,现在想来,依旧满心不甘。 “本以为王爷帮了那狗皇帝登上皇位这天大的忙,那皇帝肯定不会冤枉了王爷。”齐景龙看齐垂文磨磨叽叽,便急急接话:“没想到,那狗贼竟在萧鼎交了证据后,才两天,就判了王爷抄家杀头,只留下公子你,还算他是个人。” 齐光听着这些话,摸着茶杯的手暗暗用力。 哗啦 茶杯翻了,滚烫的茶水全洒在齐光手上,齐光却全然不知,死死握着拳头。 “公子快擦擦。”齐垂文赶紧拿了块面巾给齐光:“是啊,王爷的忠心,没人再比那皇帝更清楚!他那分明是,是忌惮王爷知道太多!”齐垂文捶胸顿足,恨透了皇帝,恨不能立刻飞到皇宫杀了皇帝。 齐光擦干了手,看着烫的发红的手,深深凝视了许久:“我会还我父亲公道,为他报仇。”说完便阔步出了大帐。 第十七章 同武 齐垂文齐景龙二人看着齐光离去的背影:“公子和小时候,不一样了。”齐景龙有些愣愣的说。 “也许,我们不该认回公子,不该让他搅和进来的。”齐垂文轻启唇呢喃着。 “你说啥?”齐景龙转头看齐垂文。 “齐王的儿子,这个身份已经成了他的桎梏,其实,他有机会放下执念,好好过日子的。”齐垂文转身回到位子上,重新拿起书,却再无心思看。 齐景龙十分不解,跟着坐到对面:“你什么意思,你想让公子放下王爷的死,然后安心去做那公主的面首,元家的奴才吗!”齐景龙把桌子拍的啪啪响。 帐内一阵安静,再没人回复齐景龙。 “那不能够!我放不下,公子也不会就此放手!”齐景龙豁然站起身:“齐垂文,我告诉你,公子和王爷一样,是惊世的英才,这天下,就该是我们齐家的!”说完就气冲冲的走出了帐外。 齐垂文听着这惊心动魄的话语,一时无语凝噎。 与其让齐光搅合进来,齐垂文更希望齐光可以安稳生活,不再步王爷的后尘。 齐光驾马往回走时已经是正午,可他却没回城里,反而往更远的小城去了。 夜里,宫门下钥,待齐光回宫,已经次日清晨,姒昭还未醒,昏暗的房间里,还有一根蜡烛亮着,正微微摇摆着,看着脆弱不堪。 床上正在熟睡的姒昭突然出声:“齐光…齐…我好喜欢你…喜欢…”原来竟是梦中呓语。 齐光来到床前,看着正在砸嘴的姒昭,不自觉笑起来,他伸手拨掉乱发,轻轻抚上姒昭的脸颊,摩挲着,描绘如画般的五官。 少年慢慢低下头,趁着朦胧偷偷亲吻女孩的额头,抬起头看着如花美眷的女孩,心生爱意。 齐光蹲着看了好一会儿,起身,给姒昭盖好被子,在桌子上放了一个打开的锦囊,随后静静地退出了房间。 姒昭只觉得做了个美梦。 “双星,这是什么啊?你放这的?”姒昭洗漱完,一头青丝垂到腰间,只穿着寝衣光着脚站在桌子前。 “诶?不知道啊,不是我放的。”双星摆完了清粥小菜,凑到姒昭旁边:“这看着像种子。” “种子?”姒昭小声念叨想着什么东西。“该不会是昙花种子,齐光呢?”姒昭说着说着就笑起来了。 “齐光在后院呢,公主,昙花,是什么花啊?”双星拿起一颗种子搁在手里看着。 “快去,先给我找件利索的衣服,然后去吩咐司衣局给我做几件练功的衣服。”姒昭放下种子,坐在饭桌前,端起一碗粥吃起来。 “练功?公主要练功?”双星愕然。 “没错,我要和齐光一块儿学武!”姒昭夹了一块咸菜。 “公主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双星小声嘀咕,去柜子里找衣服去了。 吃完饭姒昭就风风火火地往后院去了。 “师傅,齐光!”姒昭离的老远就喊着二人。 “殿下来了,老臣还以为殿下忘了陛下的吩咐。”王师傅笑呵呵地和姒昭说。 “怎么会,我这不就来了。”姒昭激动地搓手。 “公主,师傅,这是?”齐光疑惑。 “齐光,从今天开始,我就要与你一起练功了。”姒昭在齐光面前转了一个圈。“看像不像习武之人!” “哈哈,还像那么回事儿。”王师傅在一旁打量姒昭,笑着说道。 齐光站在一旁笑着不说话。 “好了,殿下你之前并未习过武,今日头一天,就先扎个马步。”师傅伸手指了指一旁。“就那儿。” “好!”姒昭蹦蹦跳跳地跑去扎马步了。 日头渐渐大了起来,长久没落雨的天气,闷得很,叫人走两步路就闷出一身汗。 姒昭趁着师父指导齐光之际偷了不少懒,却还是香汗淋漓。她看师父到凉亭下休息,便慢慢移到齐光身边,想着聊聊天总好过干耗,可齐光却一脸如常,丝毫看不出,已经在阳光下晒了小半天的样子。 “公主这是做什么,习武最忌心志不坚。”齐光看了眼姒昭又继续拎水桶。 “嘿嘿,我没有,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天。”姒昭用胳膊戳了戳齐光:“齐光,我桌子上的种子,是你放的?” 本来心静如水的齐光此刻额头渐渐渗出汗水。 “那是什么种子啊,是昙花吗?” “是你特意给我找的吗?” “真的就只开一瞬间吗?” 姒昭连环箭似的问了好些问题。 “我昨日查萧家时在城外碰巧遇到西域的商队,看到了,就顺便买了。”齐光感受着贴的越来越近的姒昭,差点拎不住水桶。 “哦~顺便买的啊。”姒昭拉长尾音,调侃齐光:“那我们回去,一起种。” “公,公主专心些” “哦。”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笑起来,阳光灿烂,此时所有的闷热烦躁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满院子的花开得灿烂。 第十八章 埋种 是夜,姒昭把齐光拉到院子里。 “你出宫可查到什么?”二人并排坐在台阶上,姒昭拄着下巴问齐光。 “我去侯府时,瞧见了他们正杀那铁匠灭口。” “可救下来了吗?” “没有。”齐光淡淡道。 “啊,没关系,以后有机会再查。”姒昭看着冷淡的齐光,还以为他在为此事自责,自顾自安慰起齐光。 可齐光抬头看了眼姒昭,说道:“灭口的那几个人看那铁匠没气了,点了把火便走了,并未仔细检查。”看着姒昭慢慢睁大的眼睛,继续道:“我等人走了,把火扑灭,喂了他一颗公主给我的救命丹,吊住了他的命,问完了话,没一会就死了。” 齐光话音刚落,姒昭便啪的一声拍在了齐光的胳膊上:“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废呃,然后呢?” “那铁匠说,从始至终都没有人叫他下毒,自己的确是袁侍读推荐给萧侯的,可袁侍读却从来没说过要下毒,那凤冠上要不是没毒,要不就是到了陛下手中后,才被人下了毒。” 这几句话在姒昭心头盘旋,再加之皇帝和皇后说的那些话,姒昭心中了然,娘亲中毒的迹象明显,不可能是假的,这毒,恐怕就是自己的爹爹下的了。 皇帝心中知道,这一件事,如何能扳倒树大根深萧侯,皇帝醉翁之意不在酒,萧侯若想洗脱嫌疑,势必要拉出一只代罪羔羊,这羔羊也只有身家把柄攥在萧侯手里的自己人才肯认,如此一来,无论是哪个替死鬼,于皇帝而言,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身后的宫殿灯火通明,可整座皇宫却如同冰窖,这一隅温暖,只同杯水车薪。对于皇帝而言,就算是自己的妻子,也比不过朝堂上赢的那半颗子。 姒昭将头埋进手臂,十分落寞,仿佛浑身都散发着不开心三个字,齐光看在眼里,心有不忍,便转移话题:“公主,把花种了。”说着从一旁拿出那颗种子。 姒昭缓缓抬起头,明眸微微湿润,看着可怜巴巴,齐光脑中不由想起那些路边被抛弃的小猫小狗,可怜又可爱。 “齐光,你说这真的能开出花来吗?” “只要悉心照顾,总可以的。”齐光抬头望着远在天边的月亮。 “齐光,你会和这昙花一样,一直在我身边吗?” “会,我会陪着公主一起看昙花开花。” “好,咱俩说定了的。” 姒昭早早察觉,以齐光的气质,身世一定不简单,她知道,齐光绝不甘心做奴才,但她也不想让齐光离开她。 月上柳梢头,台阶上的两个少年人,相互依偎,口中说着不离不弃。 转瞬间,四个春夏过去,外头似乎翻天覆地,可这昭阳殿像还是四年前的样子。 阳光依旧,睡好了午觉的姒昭悠悠转醒。 “双星。”姒昭慢慢坐起身子。 “公主醒啦,公主可饿了?小厨房备了小菜。”双星扶姒昭坐到镜子前,给姒昭整理发髻:“公主可要用点?” 镜子里的姒昭比之四年前多了份稳重,眉眼却还是明亮动人。 “不用了,没什么胃口。”姒昭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齐光呢?” “齐光又出宫去了。”一听齐光两字双星就满脸不耐烦:“自从王师傅说他已经不用再学开始,他几乎天天往宫外跑,公主你也不管管。” “他,应该是有事,随他。”姒昭拿起手边的发钗:“用这个。” “既然公主这么不在意他,怎么每每睡醒都问齐光去哪了?”双星笑的狡黠。 “你这小妮子,看我明日就把嫁出去!”姒昭转身用手指点了点双星的额头:“去外头那盆花拿进来。” “好。”双星把花搬进来放在桌上:“这花自从种下就没开过,公主还留着做什么?” 姒昭摸了摸叶子:“急什么,只要我日日这么照顾着,总会开的。” “公主,陛下让您去见他。”门外一个小宫女禀报。 “…知道了。”姒昭秀眉微皱,好像已经知道一会要发生什么。 勤政殿 姒昭站在门外对双星说:“你在外边儿等我。” “是。” “阿晛来了。”原来皇后也在。 “娘亲?”姒昭有些惊讶。 “快来,坐娘旁边。”皇后招呼着姒昭:“怎么样,风寒了好些了?” “已经没有大碍了,就是天气冷的突然,一时不适应。”姒昭拿起手边的糕点放在嘴里。 此时皇帝皇后对视一眼,互相使眼色,最后还是皇帝妥协:“阿晛呐,今日李家的信哥儿跟着他父亲,进宫了。”皇帝放下手里的笔:“你手里那糕点就是他们带来的。” 姒昭一听急忙把咬了一半的糕点放回盘子里。 “我,我宫里还有点事,女儿先回去了。”姒昭站起身就要走。 “站住!”皇帝也站起身:“你还要再拖着吗?你今年己经是桃李之年。”绕过桌子,指着姒昭。:“是,就算你终身不嫁,再来十个,我也养得起你,可你当真听不到外头怎么说你吗!” 皇帝纵横谋划半辈子,什么国事,战争,全都不在话下,可就这一个女儿,愁的他焦头烂额。 姒昭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言语,房间内只听见火盆里烧炭的声音。 “哎,罢了罢了,你也老大不小,许多事都有自己的思考。”皇帝摇摇头重新坐下:“你若实在不愿,就算了。”这一瞬间,姒昭看见一国之主的皇帝似乎老了十岁,不见往日在朝堂上的英姿勃发,只是个为女儿婚事名声发愁的老父亲。 这四年里,皇帝不知怎的身体愈发的差,前些日子竟晕倒了,叫了太医来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说可能年纪大了,许多病都找上门来,姒昭听了也觉得心疼,便多多陪着,每天叫齐光回宫时带上宫外有名的吃食果子,逗皇帝开心。 “爹,娘。”姒昭又坐回皇后身边,搂住皇后:“我只是一时没遇到喜欢的人,再说了,我还可以多陪陪你们嘛。” “哼,你呀,这辈子,就是来要债的。”皇帝又在奏折上修修改改。 一时间,气氛也欢快起来。 姒昭陪皇帝皇后聊了会儿天,就回了召阳殿。 太阳渐渐落下,齐光已经回到宫里,往召阳殿去了。 “齐侍卫回来了。”宫门口一个侍卫见到齐光,微微弯腰。“公主派了人来问,齐侍卫快些回去。” “好,知道了。”齐光没看那侍卫,听完便走了。 “对了,齐侍卫,宋将军说,您有空去找他,他有要事相商。”侍卫追上齐光,站在身后小声说。 “知道了。”说完齐光便头也没回的走了。 “宋将军找我有事?”齐光来到宋将军处。 “公子,宫里宫外的部署都完成了,我们…”宋将军站在齐光身后微微低头,倒是比当初齐光还要恭敬几分。 “是差不多了。”齐光站在窗户前,初冬的太阳照的他睁不开眼:“别急,四年都等了,还差这两天吗?在等两日。” “…是。” 召阳殿 “公主,我回来了。”齐光看着那个吃个焖鸡丝就开心的摇头晃脑的姒昭,脸上不自觉的扬起微笑,觉着这冬日也暖了几分。 第十九章 前夕 “齐光回来啦。”姒昭放下碗跑到齐光跟前,拉去齐光的手:“正是饭点呢,快来吃。” 姒昭活像个等丈夫回家的小媳妇,甚是乖巧。 “公主,你荷包脱线了,我再给你缝缝。”齐光看到姒昭腰间的荷包说到:“那么多荷包,怎么不换换戴。” 姒昭随着齐光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腰间:“嘿嘿,我都没看到,再说了,这可是你做的,我才不戴别的。”姒昭把荷包拿下来放到一旁:“吃完饭再说。” 说完就拽着齐光坐到饭桌前。 “好。” 齐光看姒昭一副吃饭比什么都重要的样子,觉得姒昭便是这世上最可爱的人了。 “公主,我明日有事出宫两天,晚上不回来了。”齐光没有动筷,只看着姒昭。 “阿,不回来了。”姒昭放下筷子,语气里满是不舍,眼睛里都写满了别走。 “嗯,我…我找到了一个亲戚。”齐光看着嘴都没擦干净的姒昭忍不住笑,伸手擦了擦姒昭的粉唇:“我办完事就回来,很快。” 姒昭黑溜溜的眸子一转,似乎又想到了开心事:“那好!你快去快回,我等你哦~”说着又重新拿起碗筷:“嗯,对了我还想吃城东孙家铺子的果子,他们家的可难买了,每次都要排队,双星他们出宫不方便,我想吃好久都吃不到,也给爹爹尝尝。” “好,到时给你带。”齐光摸了摸姒昭的头发,目光温柔。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慢慢流逝,这四年里,姒昭和齐光的关系也越来越近,两个人总举止亲昵,不似平常主仆,却也不曾越矩。 在外人看来,齐光已然是这召阳殿的管事之人,姒昭虽从未提起,明眼人却都看得出来,所以齐光到哪不管是哪个宫的大宫女,大太监,都会恭恭敬敬称一声齐光侍卫。 夜幕笼罩,黑夜里漆黑的天仿佛在叫嚣,宫里的殿宇甬道都静的听不见声音,也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召阳殿里却依旧忙忙碌碌。 “秀灵,暖阁的炭盆灭了你没看到吗?”双星站在阁楼下小声训着秀灵:“公主的花若是死了,就把你打开花种进去!” “秀灵知错了。”秀灵挠了挠头:“我这就去烧碳!” “哼,罚你这个月没有梅花香饼吃,快去。” “阿,别啊,双星姐姐。” “再不去,下个月也没有!” “我我这就去!下个月给我留着。”秀灵话都没说完,就朝暖阁跑去,只恨自己不会飞。 “齐光,明天什么时候走啊。”姒昭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个蚕蛹。 齐光看着床上只露个脑袋的姒昭怎么也严肃不起来,隐忍着笑意,帮姒昭掖好身侧的被子:“明日早些起,给公主做完糖蒸酥酪就走。” “糖蒸酥酪!好诶好诶!”姒昭费劲的把手拿上来,只用指尖拍着手,表达着自己的快乐。 “公主若觉得碳冷了,就叫我。”齐光撩掉姒昭嘴边的头发,轻声细语。 “知道了。”姒昭往上拽了拽被子,嘴角上挂着压不住的笑意,看着齐光走出房间:“别忘了带孙家铺子的果子!” “好。”齐光也忍不住笑着答应。 可关上门再看不到姒昭的脸时,瞬间收敛了笑意,借着月光拿出那块玉佩,紧紧攥在手里,回房间去了。 “双星,双星。”姒昭从床上坐起来,拿被子披在身上。 “公主。”双星轻轻推门进来:“怎么了,冷吗,双星去烧个汤婆子。” “不用不用,你去把针线和衣服拿来。”姒昭把自己裹成个粽子。 双星把针线筐和衣服放在床上:“公主不必着急做的,这蜡烛光不比白日,伤眼睛。” “不行,齐光过两日就回来了,再不做就做不完了。”姒昭把身子转向微弱的蜡烛,眯着眼穿针:“你去睡,我有事叫你。” 姒昭认真做着手里的衣服,抽空抬头看了眼双星:“去去。” “…那双星退下了,公主有事叫我。”双星又点了一根蜡烛,放在姒昭跟前,退了出去。 一两根烛火在昏暗的房间里摇摇欲坠,似乎随时要灭掉,姒昭抬手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又专心致志。 蜡烛慢慢变小,姒昭越发觉得眼前模糊,头也一点一点的,针扎在布料上,却好像粘在布料上,怎么也拔不出,姒昭只觉得头越来越重,最后一头扎到床上,睡着了。 双星起夜看姒昭的房间的蜡烛还亮着,一开门就看着坐在床上,头却倒在枕头上的姒昭。 双星连忙小跑到床前:“诶哟我的公主诶,快别做了。”双星小心翼翼地抽走了姒昭手中的衣服,慢慢扶姒昭躺下。 “不,不行,我还,要做。”姒昭闭着眼睛,嘴上说着还要做,却自己调整了姿势,翻个身,睡安稳了。 双星拿着针线筐和衣服,看着孩子气的姒昭哭笑不得。 一夜无事。 翌日。勤政殿。 “陛下,臣家中老娘患病,臣得回去看看。”宋将军哈着腰:“怕是要告两天假。” 皇帝抬头看了眼宋将军:“宋元年,你那老娘向来康健,怎会突然病倒,别是你家里看你老大不小还是光棍一个,急着给你娶媳妇。” 第二十章 逼宫 宋元年弯着腰听着皇帝谈笑风生,却冒了满头虚汗:“诶诶,臣那老娘是真病了,年纪大了,难免没有个病啊灾儿啊的。” “行,暂且信你。”皇帝抬抬嘴角笑了一下,却没了下文。 “那,这假…” “准了。” “多谢陛下。” 宋元年出了勤政殿,直起了因长时间弯曲而酸痛的腰。 “将军,齐副将传信说一切稳妥,就差将军了。”等在门外的小将上前附耳。 “好,好!”宋元年一扫之前卑躬屈膝之相,抬手挡住太阳:“晃眼。” “现在出宫吗。” 宋元年放下手,握住腰间的配剑,只感慨,这把剑终于不只是个摆设了:“走,出宫。” “是。” 召阳殿 “嗯,这个糖蒸酥酪好吃。”姒昭坐在院子里,吃着齐光做的酥酪。 “公主回屋去,在外边久了,怕会冻着。”双星帮姒昭紧了紧披风。 “今天太阳好,我都有点热了。”姒昭把吃的一点不剩的酥酪放到小桌上:“去把衣裳拿来。” “公主回去做。” “你现在怎么婆婆妈妈的,我娘是少唠叨我,原来是轮到你了是。”姒昭一边推双星一边抱怨。 双星无奈只得拿来针线,和差一点的衣裳:“双星陪公主,秀灵,公主汤婆子凉了,去烧个新的。” “双星,你说这个暗纹好看吗?”姒昭抬头看双星,又重新低头来回看着手中的衣裳:“齐光会喜欢吗?” “会的,齐光向来喜穿蓝,这料子是乌青的,他肯定喜欢。”双星坐在一旁整理着针线筐里的乱线:“再说了,公主的手艺可比以前好多了,等齐光回来,怕是要感动哭了。” “就你会说话。”姒昭嗔笑。 主仆二人在院子里,一个做衣裳,一个整理针线,悠哉悠哉好不快乐。 转眼已是第二日晌午,太阳依旧明媚。 “莲雾,你去把院子里头的雪扫扫。”双星站在门前招唤莲雾:“今个太阳好,公主一会儿定是要在院子里玩会儿的,别摔着了。” “好,这就去。”莲雾拍掉了手里的雪,恋恋不舍的拿了扫把,扫起了雪。 “双星,快来!”双星听见姒昭招唤转头回了屋子,一进门就看到姒昭拿了件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好看吗?” “好看的。”双星上前仔细看了看衣服:“虽有些不足,但以后有的是机会再做给齐光,不急这一回的。” “这不一样的,而且齐光今日过生辰…”姒昭抱着衣服一脸小女儿姿态,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外头的声音打断。 “公主!公主!齐光他”山楂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 “怎么了?齐光回来了?”姒昭衣服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跑到院子里,可却没看到齐光的身影:“齐光呢?” 山楂看着一脸高兴的姒昭,噗通跪在地上,满脸悲伤,像死了老娘似的吭哧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齐光他,他…” 姒昭看着山楂手里还攥着一截没裁好的布料,感到阵阵不安。 “他怎么了?”姒昭一步步走下台阶,站在雪地上。 “齐光…造反了!” 山楂的这句话如同天雷般劈在姒昭头顶“你,你说笑呢。”姒昭转头就往屋内走:“罚你这个月所有果子,一点也不好笑。” “公主!”山楂腾的站起来往前追了两步大声喊道,好像这样就能把姒昭喊醒:“奴才去尚衣局的路上,便觉得宫里安静的不像话,走了一路也不见宫女太监,裁布料时就听见宫女惨叫!” 姒昭不信,依旧朝屋子里走。 “公主!齐光已经杀进来了!,他与宋元年勾结,奴才偷溜到大殿外…”山楂犹犹豫豫不忍心说出事实:“看到…娘娘和陛下…” “爹爹娘亲怎么了?”姒昭倏的转头看向山楂。 “娘娘和陛下,自刎了!” 姒昭顿时只觉浑身力气都被抽走,手中的衣裳,掉在地上,雪打湿了衣裳,耳朵里除了耳鸣再听不见其他声音。 反应过来的姒昭再顾不上其他,朝大殿跑去,只留下满院子不知所措的宫女太监,和一件渐渐湿透的衣裳。 大殿外。 “你们放肆!我是公主,你们敢拦我!”姒昭红着眼睛,朝挡着他的两个侍卫吼着。 “殿下恕罪,齐侍卫说…” “让她过来。”齐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落在姒昭耳朵里,温润嗓音此时却像针扎一样刺耳。 “是。”一排排侍卫收起大刀,让出一条道。 姒昭脚底有钉子般一步一步朝前走,看着散落四处的尸体,只觉得绝望。 看着前方那个身穿铠甲的身影越来越近,这是姒昭第一次看齐光身穿铠甲,姒昭觉得这一切都那么陌生,看着越来越清晰的景象,却迷茫看不清前路。 姒昭走上高台,看着满地尸横好像都压在她身上,让她喘不过气。 姒昭转头看到两个那么熟悉的身影,躺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的蒙住双眼,姒昭抬脚迈过一具具尸体,来到那两个身影跟前,这两人正是皇帝,皇后。 姒昭无力的蹲下身子,抬起颤抖不休的手,想摸摸两人,却怎么也摸不到,姒昭知道,爹爹娘亲和她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 姒昭浑身力气顷刻间化为乌有,瘫倒在地。 “为什么?为…为什么。”姒昭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掉在地上,摔个粉碎:“我在你心里,还比不上那个金子做的椅子吗?” 姒昭抬起头,泪水已然躺满了脸庞,她看着一旁那个神情冰冷,曾经亲密无间的男人。 他前一天还答应过,要给她带孙家铺子的果子的。 齐光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忍,却转瞬即逝,他看向那个曾几何时还意气风发,活泼可爱的女孩,现在跪倒在自己脚下,毫无生气可言,心里竟有后悔。 可世间哪有可以后悔的事,只不过是都想得到罢了。 齐光抬脚,冰冷的铠甲发出令人颤栗的声音。 男人的脚步停在女孩身边,抬手抚上女孩的脸,像以前那样,又轻轻捏起,强迫女孩看着自己,语气轻柔:“我会娶你,做皇后。”随后又轻轻放下手,转身离去,像没有心的天神,毫不留情。 第二十一章 梦回 姒昭被宋元年的人送回召阳殿,齐光也派人团团围住,此时皇宫更像是一只牢笼,紧紧抓住姒昭。 姒昭看着紧闭的殿门,院子里也鸦雀无声,恍若无人之境。 双星想上前搀扶,被姒昭制止,那个刚刚还拿着衣裳满心欢喜的女孩,现在脸上挂着还没干的泪,一步一步往前挪着,踩到地上的湿透的衣裳,走进屋子,轻轻关上了门。 姒昭眼神麻木的走到桌子旁,再也抑制不住痛苦绝望,顺着桌子滑倒在地。 在这一瞬间,姒昭只觉得满屋子都是寒冰,束缚住她包裹住她。 那些年,那些日子那些压抑了几年的爱慕,不舍,都化作恨和泪翻江倒海般一股脑涌出。 她想起齐光每一次轻柔的抚摸她的脸,每次抑制不住的悸动,还有满院子的花,那些快乐的日子恍如隔世。 姒昭缓缓坐起,环视着屋子,最后拉开身边的柜子,拿出一把刻着昙花的匕首,她是四年前喜欢上昙花,却比任何东西任何人都要喜欢,她拿着这把自己亲自刻的匕首,脑海中的记忆渐渐模糊。 姒昭摩挲着刀柄上的花,缓缓割上了自己的手腕,她没看见涌出的血液,脑子里都是曾经的愿望。 “我要和爹爹娘亲双星,还有齐光,永远在一起。” “齐光,你要一直陪着我。” 脑子里是齐光为她戴上珠花,为她戴上荷包。 呼吸渐渐重了,姒昭看到门开了,听见了双星的声音,冬日的风带着雪花吹向姒昭。 “公主,公主!你别丢下双星,公主…” 耳边的嘈杂渐渐消失,姒昭眼前浮现出了爹爹和娘亲的样子,又看到了齐光,他穿着一身蓝衣,温润如玉,笑容翩翩。 姒昭抬起被鲜血染红的手去触摸眼前的面孔,却始终无法触及。 姒昭再没有力气,手摔在地上。 哭声远了,眼前的事物都没了,只剩下一片白光,姒昭渐渐闭上眼,任由自己魂飞天外。 待姒昭醒来,阳光毫不吝啬的照在脸上,照的她睁不开眼。 姒昭慢慢适应着热烈的阳光,渐渐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天青色的轻纱幔帐,床边的风铃伴着微风发出叮叮铃铃的声音,一如那年夏天。 姒昭愣愣的看着床顶,感受着阳光,这分明是夏日,现在不该是冬日吗。 姒昭抬起手,看着自己完好如初的手腕发怔。 “公主。” 姒昭转头,睁大了眼睛看着床边跪着的少年。 “奴才护主不利,请公主责罚。”是齐光,他还是四年前的少年模样,剑眉星目,坚毅,没有表情。 “我,我怎么了。”姒昭磕磕巴巴说出一句话,想印证自己的想法。 “昨晚七夕夜,公主遭人埋伏,为齐光挡了刀后背受伤。”齐光低着头没看姒昭。 姒昭愕然,说不出话。 这是回到过去了? “公主!公主醒啦?”是双星,双星端着水盆跨进门,看到双星,就像以前那样,把水盆扔下,跑到床边,握住姒昭的手:“公主,还疼吗?怎么双星一不在你身边,公主就出事。” 姒昭看着眼前这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正是四年前的双星。 她回来了,回到四年前,一切都还没那么糟,都还来得及的时候,双星的眼泪落在姒昭手上,姒昭感受这梦一般的美好抬手擦掉双星的眼泪:“双星,我没事,你看我好好的呢,别哭了,都不好看了。” 双星破涕为笑。 齐光起身慢慢推出门。 “齐光,你回来。”姒昭让双星扶自己坐起来:“你出宫去。” 姒昭看着面前的少年,心里想起齐光当时眼里的冷漠,爹娘冰冷的身体,恍如昨日。 “公主…”齐光愣住。 “都是我不好,你本不该呆在我身边当奴才。”姒昭抬手擦掉脸上划下的眼泪:“我知道,你不甘于此,今日,我放你出宫,你参军也好,科考也罢,都随你。” “公主…我。”齐光张张嘴却说不出话。 姒昭慢慢下床,走到齐光面前:“只可惜,你这么好看,我却不能留住你。”姒昭上前抱住齐光,一滴泪落下,砸进齐光的肩膀上。:“好好闯你的功名,别回来了。” 姒昭松开齐光往后退了几步:“双星送齐光出宫。” “这…是公主。”双星看着二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姒昭看着频频回头的齐光,瘫坐在床上,背上的伤隐隐作痛,比那年要疼得多。 姒昭扶着床沿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尚稚嫩的面容,眼泪在发红的眼睛里打转。 “公主,双星回来了。” 姒昭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静静地坐着,不知坐了多久,听见双星的声音,才如梦初醒,再看自己,泪水早已流满脸庞。 “诶呦,公主怎么哭了。”双星小跑着到姒昭跟前蹲下身子,擦掉了姒昭的眼泪:“公主是舍不得齐光?” 姒昭瞪了眼双星:“我才没有。” “好好好,公主才不会舍不得齐光。”双星笑的狡黠:“公主只是做了噩梦。” 姒昭听着双星安慰的话轻轻溢出一声叹息:“对,就是噩梦而已,我已经醒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双星觉得不对劲,却也想不出什么,也只能再安慰:“公主,今儿个外头太阳可好了,暖洋洋的,一会儿啊,双星就陪公主出去玩。”双星站起身去水盆旁洗这面巾。 “我想爹爹娘亲了,一会陪我去看看他们。”姒昭看着自己的指尖。 “好,双星这就给公主梳妆。” 微凉的帕子擦过脸上,姒昭知道,老天爷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第二十二章 怀信 “诶呦,阿晛阿,你怎么来了。”皇帝放下手中的笔,上前扶住姒昭:“太医说你要好好养着的。” 姒昭听着耳边的唠叨,忍不住笑着看皇帝:“阿晛没事,睡了一天了,想溜达溜达。” “吴广,去叫皇后来。”皇帝扶着姒昭坐下,派吴内官叫了皇后。 “是。” “怎么样,又见识到了世间险恶了。”皇帝又拿起笔在奏折上写写画画。 “是啊,女儿还做了个很长很长的噩梦呢。”姒昭嘴角含笑,语气轻松的和皇帝聊天。 “哦?做了什么噩梦?”皇帝抬眼,笑着看姒昭。 “女儿梦到小时候,我想吃桂花糖,可娘就是不给我。”姒昭想着儿时的事,心里却压不住悲凉:“说宫里做的桂花糖太甜,会坏牙,我怎么哭闹,都不给我。” “嘿,你管这叫噩梦?你啊,你小时候就是个闹人的。”皇帝拿笔点了点姒昭。 “还是爹爹,偷偷拿给我的。”姒昭抬手拍皇帝的手臂,笑着说。 “你还说,我都告诉你让你偷偷吃,结果还是被你娘发现,把我好顿说。”皇帝好像想起当年被妻子训斥的场景,在奏折上狠狠的点了一笔。 原本并不过多交流的父女俩说说笑笑,讲了许多以前的事情,就像平常父女唠着家常。 “陛下,娘娘来了。” “阿晛呐。”皇后一路小跑着进到殿里。“你不好好歇着,乱跑什么。” “爹刚才才说过跟娘一样的话。”姒昭站起来,听着皇后的念叨。 “快,快坐下。”皇后做到了姒昭身旁:“伤还疼不疼了?可换过药了?双星阿,你可记得按时换药。” “双星记的,娘娘放心。”双星笑着作礼。 “不疼,也换过药了。”姒昭看着皇后满脸的担心,心里被温暖填的满满的。 “你那个侍卫呢?”皇后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把他叫进来,是让他来当侍卫,不是你,竟然让我的阿晛给他挡刀。” “娘,他不在宫里了。”姒昭垂眸。 “你别护着他!让他跟你一起出宫是信任他,他倒好!”皇后态度坚决。 “娘,我放他出宫了。”姒昭打断了皇后的话:“他已经不是我的侍卫了。” “这…”皇后愣了,她知道姒昭是很喜欢齐光的。 “你怎么放他出宫了?”皇帝转头问姒昭。 “齐光他很聪明,不应该只当个侍卫。”姒昭手上来回搅着手绢:“我放他出去,他也许会科考入仕,也许会从戎参军,总之,他不该只是个侍卫。” “哎,也好,王卿和我说过,齐光天赋奇佳,是个好苗子。”皇帝看着把失落写在脸上的姒昭,叹了口气:“放出去,没准儿,能成事。” “诶呦,改天娘再给你挑个更好的保护你。”皇后打破屋子里的安静,拍着姒昭的手。 姒昭笑笑,没再说话。 “陛下,李将军,小李将军求见。” 皇后看了眼门口:“陛下,臣妾先退下了。” “好,回去歇着。”皇帝看了眼皇后淡淡应着。 皇后匆匆从后面走了 “让他们进来。”皇帝看着皇后的背影,若有所思。 “臣参见陛下,殿下。” “臣参见陛下,殿下。” 李奕鸣和长子李怀信齐齐参拜。 “诶,这又没外人,快起来。”皇帝笑着:“坐。” “公主殿下的伤可好些了?”李奕鸣看向姒昭。 “上了药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劳李伯伯担忧。”姒昭笑的温婉。 “你可别和我说,你带着儿子进宫就是为了问这一句?”皇帝狡黠。 “是怀信,他…”李奕鸣指着李怀信结束却被李怀信打断:“回陛下,是边关的战事,怀信自请出战。”李怀信从座上站起,抱拳单膝跪地。 “哦?你要去?”皇帝闻言看向李怀信:“此战险之又险,你确定?” “怀信确定,敌军首领纳全,是结匈国的常胜将军,与我朝多元大将交过手,败少胜多,很是了解我朝的作战方式,却不曾与我一战,怀信相信,能打他个出其不意。”李怀信垂眸看着地面。 “哈哈,好!好一个出其不意。”皇帝大笑着虚虚扶起李怀信:“纳全赢了那么多次,早就自大起来,好,此次就派你领兵出征!” “爹爹,李伯伯,李家哥哥,姒昭先退下了。”听几个大男人讲战事,着实无聊,姒昭看准时机,起身就要告退。 “也好,你回去。”皇帝正说到兴头,恨不得现在就飞到边关大破敌军。 姒昭退出门外重重呼了口气,准备回召阳殿,就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 “昭妹妹,昭妹妹,等等。”李怀信追上来,手里还提着食盒。 “李家哥哥有事?”姒昭疑惑。 “哦,这个,这个是城北王家铺子做的梅花香饼。”此时的李怀信笑的憨厚,倒不像刚才那自请出战的将军了:“我想着昭妹妹从来爱吃甜食,此次入宫,就带了点。” “姒昭谢过李家哥哥。”姒昭示意双星上前接过食盒:“姒昭伤还没好全,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 “哦哦,好好,昭妹妹快回去休息。”李怀信将食盒交给双星,连连点头。 姒昭也微微颔首,回召阳殿去了。 第二十三章 摔冠 “嗯!这梅花香饼比宫里做的好吃!”秀灵舔掉嘴角的饼渣,含糊不清的说。 “你阿,就知道吃。”莲雾戳了戳秀灵的额头:“院子扫干净了吗?” “阿,我还没扫呢…”秀灵愣了一下,又拿起一块饼:“我吃完就去,嘿嘿。” “诶,莲雾姐姐,你说这小李将军,怎么对我们公主那么好啊?”山楂拿着饼凑到莲雾身边:“他是不是喜欢我们公主啊?” “就是就是,这又是问伤势,又是送果子的。”秀灵也伸长脖子。 “我看呐,他八成是对我们公主有意思。”莲雾架起手,摸着自己下巴。 “我也觉得,这小李将军丰神俊朗,品貌不凡,又是李将军长子,自己也立了些战功,我们公主若真嫁给他,也是好的。”山楂倾着身子小声讨论。 一群小宫女小太监纷纷应和。 “公主,伤还没好,进屋去。”双星和姒昭站在廊下,看着前方说说笑笑的宫女太监。 “嗯。”姒昭淡淡应着,转身回了屋子。 “公主。”双星扶着姒昭坐下,给姒昭倒茶:“我觉得莲雾她们说的挺对的。” 自从姒昭醒过来,双星就觉得姒昭和以前不大一样了,眉宇间总带着伤感,人也冷淡了不少,所以双星说话也小心翼翼。 姒昭望着梳妆台上的七夕夜赢的铜梳,久久无言。 “公主?”双星把茶推倒姒昭手边。 姒昭回神,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你也这么觉得?” “我…小李将军在哪都是人中龙凤,我想着,公主嫁给他,会过的很好。”双星握着双手,拘谨说到。 “嗯,我记得,宋将军的下属,张副将,一直属意于你。”姒昭抬起头看着双星:“昨日,他还送了珠花给你。” “公…公主。”双星双手搅在一起。 “张副将小小年纪就做到了副将,与你相配,你也是不吃亏的。”双星嘴角噙着笑意。 双星噗通跪下:“双星错了,双星不敢了。” 姒昭拿起茶杯,吹下浮茶,浅浅悯了一口就放下茶杯:“起来。” “是。”双星小心站起。 “这宫里,爹,娘,莲雾她们,都想我嫁给他。”姒昭往床边走去:“我希望你懂我的心思。” “是,双星懂得。”双星跟上铺好了床。 姒昭慢慢躺上了床,背后的伤让她皱起眉头。回想着之前的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在姒昭脑海里闪过,累的她睁不开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嘈杂声吵醒了姒昭。 “我晓得了,公主还睡着,等公主醒了,我就告诉公主。” “麻烦双星姐姐。” “双星,怎么了?”姒昭翻了个身,闭着眼问。 “公主,是齐光,他托了寇公公送东西进来。”双星回到屋子里,扶姒昭坐起来。 “什么?”姒昭闭着眼懒洋洋的。 “是一袋子种子。”双星拿出袋子打开,里面赫然放着几颗种子。 姒昭睁开眼,看向袋子,上一世也是这个袋子,也是这样几颗种子,只是却没人陪她种下了。 “是昙花的种子。”姒昭起身坐到镜子前,拿起放在手掌摩挲着。 “公主要种上吗?”双星给姒昭整理发髻。 “种,昙花罕见,自然要种。”姒昭看着桌子上的种子,心中感慨。 一月后 “公主公主。”双星手里拿着几朵花跑进屋里:“公主你看,这几株荷花开的正好。” 姒昭放下手里的书,接过一株荷花,贴近鼻子闻了闻:“是好看,味道也好。” “那放公主放房间里。”双星把荷花放在桌子上:“双星去找瓶子。” 阳光照在荷花上,姒昭看了心里欢喜。 这一个月,姒昭深居简出,只管在宫里侍弄花草,就连李蔚兮也极少见,双星也看的出姒昭的变化,每天变着法儿的逗姒昭开心,召阳殿里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莲雾姐姐,最近公主终于有笑脸了。”秀灵拿着扫帚一点点靠近莲雾:“前几日,公主整日冷着脸,我看了可怕了。” 秀灵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打了个冷颤。 “可不是。”莲雾用鸡毛掸子掸着正厅里的香炉:“可能是齐光,真不知道公主为什么要放他出去。”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秀灵垫起脚,趴在莲雾肩膀上:“这齐光遇到公主前一直在外边流浪着,跟了公主,也只不过是个侍卫,与公主,不相配的。” “什…什么意思?”莲雾掸香炉的手慢了下来。 “诶呀,公主多喜欢齐光,咱们都是看的出的,这齐光出了宫大展拳脚,公主再帮衬帮衬,怎么也能混出个名堂来,就能娶我们公主啦!”秀灵越说越激动连扫帚都倒了。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又不是娶你,快去打扫。”莲雾故作严厉。 “哦。”秀灵捡起扫帚,瘪了瘪嘴,继续扫地。 “双星,你再去摘几支花来,一会儿陪我去找母亲。”姒昭拨弄着花瓶里的荷花。 “好。”双星把最后一支荷花插进花瓶里,拍拍手,摘花去了。 立政殿 “嗯,这荷花开的的确好。”皇后摆弄着荷花,笑的慈祥。 “这宫里就是女儿后院的荷花池里的荷花开得最好了,今天特意给娘亲送几支过来。”姒昭抱住皇后的手臂。 “哼,算你有心。”皇后点了点姒昭的额头。 姒昭歪着头四处看着,最后目光落在梳妆台角落的一个锦盒。 “诶?这个是什么?”姒昭放开皇后,拿起了锦盒。 “诶!别拿!”不等皇后制止,姒昭就打开了锦盒,里头正是萧鼎送的凤冠。 “这凤冠好精致,竟是比宫里的做工都精细不少呢。”姒昭说着就拿起要戴在自己头上,皇后见事情不妙,伸手阻拦,却只听啪一声,凤冠倒在地上,摔成了几半。 第二十四章 刺客 “诶呀,这也太不抗摔了。”姒昭蹲下伸手去捡凤冠。 “算了,别捡了。”皇后拉起姒昭:“来人,收拾干净。” 下人应声推门进屋收拾。 “娘亲…”姒昭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一个首饰罢了。”皇后又拉着姒昭坐下。 姒昭陪皇后聊了会儿天,就回了召阳殿。 路上双星欲言又止。 “有话要说?”姒昭偏头看着欲语还休的双星。 “没,就是好奇公主不是大意的人,怎么就把娘娘的凤冠摔了呢。”双星扶着姒昭问。 姒昭踢走脚下的石子,看向四处:“你觉得袁桓这个人怎么样?” “袁宗正吗?”双星抬头看姒昭:“双星不懂这些的,可要是问我的话,我也只能说他有侠心却没义胆。” “哦?怎么说?”姒昭转头看双星面露疑惑。 “双星听说这个袁宗正在京城里头可是美名远扬,他经常救助一些老弱妇孺,可朝堂上的大事却不敢多说呢。”双星歪着头认真思考。 “知道的还挺多。”姒昭笑着抬起袖子遮挡阳光。 “哪里哪里,这些都是我听宫里其他宫女太监说的。”双星挠头,听到双星夸奖,有些害羞:“公主问他做什么?” 两人走到阴凉地,姒昭放下手:“如今朝中萧鼎一家独大,爹爹管理偌大的朝堂,怕是注意不到一些小动作。”姒昭提起裙子买过门槛,到了殿内:“爹爹年纪大了,我想替他分忧。” 上辈子郑保文之事尤记在心,郑保文是在八月二十死的,这一世,姒昭在八月十五七夕第二日醒来,到今日已有一月,已是九月十五,郑保文已经死了快一个月了。姒昭再次醒来,实在分身乏术顾不上救郑保文,如今想到,却也无力回天。 皇帝身边可用之人实在说不上多,也就眼前那几个,萧鼎如狼似虎,姒昭实在忽视不了。 “哦~公主说这个呀。”双星给姒昭到了茶:“那双星觉得袁宗正倒是可用之人。” “那你说说,怎么可用法。”姒昭拿起茶喝了一大口。 “这袁宗正在朝堂上受人压制,可若是出了宫,在京城里头可就不同了”双星围着桌子慢慢踱步:“这城里受他恩惠的人颇多,若是袁宗正让他们帮帮忙,监视着萧府,可比我们自己方便的多。” “你这小丫头,还挺聪明。”姒昭冁然而笑:“这个月多赏你一份冰果子。” “多谢公主,嘿嘿,是公主教的好。” 一月后,皇后生辰宴。 “双星。”姒昭小声唤双星:“这里闷的很,我出去走走。” “好,公主慢点。”双星弯腰应答。 姒昭绕过宾客,走出大殿,来到了荷花池旁,夜晚微风徐徐,没了白日里的闷热,到生出几分凉爽。 姒昭脱了鞋袜,把一双秀足放入了池子里,此时的姒昭才更像十六七的年岁。 “阿,有刺客!” 远处传来一声惊叫,姒昭转头就见远处闪着刀光。 姒昭来不及穿好鞋袜,光着脚就朝前面跑。 看着远处一个个宫女太监死于刺客剑下,姒昭回想起前世爹娘的死状,宫女的尖叫,与此时如此相似,顿时心如刀绞,起身就要返回,可没跑两步就被一双手拉入暗处。 “昭妹妹!”来人正是李怀信。 “怀信哥哥?”姒昭惊讶,随即恢复:“你这是干什么,我要去找我爹娘。” “昭妹妹别急,我父亲已经带人保护皇伯父皇伯母了。”李怀信并未松手:“你若现在去,会扰乱计划的。” “这是怎么回事?”姒昭听了李怀信的话,不再那么担心,却又好奇。 “是结匈国,皇伯父和我父亲早料到,特意在此设下圈套,昭妹妹不必担心。”李怀信解释道。 “他们没事就好。”姒昭听了来龙去脉,终于放下心中大石,两人不再说话,意识到拉着的双手,气氛尴尬。 李怀信赶紧松开了手,握在剑上,又垂下,又挠挠头,竟像是凭空长出来的,不协调的很。 姒昭看向李怀信,借着月光,他的脸红到了耳根子,看向别处故作镇定,惹得姒昭笑出了声。 “我…怎么了,昭妹妹笑什么?”李怀信摸上自己的脸,擦了两下:“有什么东西吗?” “有。”姒昭捂着嘴笑:“是蔚兮的胭脂,都抹到耳朵了。” 李怀信信以为真:“阿,我,我没用她的胭脂啊。”又用袖子使劲擦了擦:“还有吗?” “噗,没,没有了。”姒昭差点憋不住,深呼吸了两下,不再看李怀信。 李怀信懵懵的看着干净的手上,满脸疑惑。 片刻后李怀信往前走了两步,扒开草丛往大殿方向看了看:“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 “好,走。”听到李怀信说可以,姒昭边往前走去。 “等等。”李怀信拉住姒昭:“昭妹妹鞋呢?” “我,我刚刚玩水来着,没来得及穿。”看着李怀信严肃的表情,姒昭竟有些心虚。 “夜晚天凉,光脚怕是会着凉。”李怀信说着脱下了自己的鞋:“穿我的。” “阿…”姒昭看着蹲下的李怀信,愣愣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阿,昭妹妹放心,这鞋我昨晚刚刷过,袜子也是新的。”李怀信想到了什么,连忙摆摆手解释到。 “我,我不是嫌弃你。”姒昭连忙摆摆手。 听姒昭说不嫌弃,李怀信笑着抬起姒昭的脚,放进了比姒昭的脚大了一半的鞋里。 “走。”李怀信站起身,看着姒昭穿着鞋的脚,满意的点点头。 “哦,哦好。”姒昭点头。 李怀信李蔚兮和姒昭三人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幼时李怀信和姒昭到是亲密的很,只是长大后李怀信便随李奕鸣出征,常年不在京城内,二人不能常常见到,久而久之也就生疏了。 多年后再像儿时一样,多少会有些不习惯。 第二十五章 刺客贰 两人来到大殿,殿内侍卫森严,众人都噤若寒蝉,大殿中间正押着两个刺客。 “你们不说?”皇帝正坐在大殿上的龙椅上,审问着刺客:“结匈王这么沉不住气,他这是特地派你们,来给我朝鼓舞士气吗?哈哈哈哈。”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哧笑。 皇帝表情轻松,双臂拄在腿上,身体前倾,言语嘲讽,丝毫不把台下之人放在眼里。 “小小结匈,也敢来犯。”皇帝煞时收起笑意,靠在龙椅上:“来人,斩去其中一人头颅,送回结匈国,告诉你们主子,朕闲的很,好好陪你们玩玩!” “是!” 刺客面目惊慌,被拖下殿去。 “好了,今日众卿家都辛苦。”皇帝拍了把扶手站起里,朝后殿走去:“回去。” 随着皇帝身影的消失,大臣们也都纷纷三两成队的散去,讨论着刚发生的事。 姒昭环顾四周,却没见到双星的身影,看到李蔚兮,上前询问。 “蔚兮。”姒昭追上李蔚兮,拉住她的手:“你看到双星了吗?我找了一圈都没见她。” “你没受伤。”李蔚兮反拉住姒昭的胳膊,左看看右看看:“皇伯母手臂上被划了好大个口子呢,你没受伤就好。” “什么?”姒昭惊呼:“我娘受伤了?” “你别担心,就是手臂上受了伤,太医给看了,没有大碍的。”李蔚兮解释。 不等李蔚兮说完,姒昭就往后殿跑去。 “公主,公主你在哪。”双星此时正在殿外四处找着姒昭。 “双星姑娘。”宋元年身边的张副将听到声音上前询问。 “怎么了?”宋元年闻声前来。 “宋将军,我是公主身边的双星。”双星听到宋元年的声音,上前回答:“公主在宴会上和奴婢说要出来转转,却到现在都不曾回来,烦请将军帮忙找找。” 双星伸手拉住宋元年的手腕,揣揣不安,却没意识到行为不妥。 “双,双星姑娘不,不必担心,如今刺客已,已除,公主不会有危险。”宋元年看向拉着自己的细嫩的小手,说话竟磕巴起来。 宋元年虽年近而立,却未娶妻,常年混迹军中,极少与女子接触,如今有这样一个楚楚可怜,眼角含泪,梨花带雨的小女子拉着他的手相求,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他,表情到温柔起来。 “那也请将军找找。”双星秀眉紧促,又握紧了宋元年的手臂。 “好,你别急,我这就去找,来人,去找!”宋元年招来侍卫吩咐:“双星姑娘回去,我找到公主就送回召阳殿。” “多谢将军了。”双星松开宋元年的手臂,伏身谢过宋元年后就失魂落魄的往召阳殿去了。 宋元年看了眼离去的双星,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不自觉的笑起来。 “这双星姑娘真好看。”一旁的张副将一脸痴笑的说。 宋元年回神看向张副将,一脚踢在他身上:“张晋全,我看你是闲的,没看到那没收拾干净吗!干活去!”说完好像不够解气似的又狠狠踢上了张晋全的屁股,踢的他一个踉跄。 张晋全一脸不解,却也不敢反抗,揉了揉屁股乖乖干活去了。 后殿里,姒昭确定皇后没有大碍终于放下心,却又想起双星,连忙跟皇帝告了退,出了大殿碰到宋元年,知道了双星已经回去,便急忙赶回了召阳殿。 “公主!”双星一直在院子里转悠着,一看到姒昭就跑过去:“公主没事,吓死双星了。” “我没事,倒是你,我不是说叫你等我嘛,怎么乱跑。”姒昭抬手点了点双星的额头。 “嘿嘿,屋子里备好了宵夜,公主吃点。”双星俏皮一笑,拉着姒昭回屋去了。 吃过宵夜后的姒昭感到疲惫,便想要休息了,双星蹲下身子,帮姒昭脱鞋,看到那双能装下两只姒昭的脚的鞋子,面露惊讶。 “公主,这鞋子。”双星脱下鞋拿在手里看,可怎么看也不像姒昭的鞋。 “哦,这是怀信哥哥的,你刷干净,明日给他送回去,”姒昭抓躺在床上摇着扇子,心不在焉的说着。 “双星给公主扇。”双星把鞋收好,伸手要去拿姒昭手中的扇子却被姒昭躲开。 “你去休息。”姒昭坐起身:“我坐一会儿。” “是,双星退下了。” 随着门咔哒一声关上,姒昭也陷入沉思,本以为摔了娘亲的凤冠,娘亲就不会中毒,可却受了伤,本以为生辰宴,会顺顺利利过完,却还是生出乱子,姒昭手里的扇子渐渐停下,她越来越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让这一世的事情变好。 第二十六章 出征 长夜漫漫,却有许多人一夜无眠。 清早,双星给姒昭梳理发髻:“双星学了个新样式,今儿个给公主试试。” 姒昭闻声垂眸,以前齐光也常常给她梳头,虽然总是梳得乱七八糟,但姒昭是开心的。 “好,你的手艺向来好。”姒昭从镜子里看向笑盈盈的双星:“怀信哥哥是今日出征是。” 双星歪头思索:“是呢,结匈嚣张势大,此去怕是不知要多久。”双星挑了了一个白玉兰心的发钗:“公主要去送送吗:” “也好,一会儿爹爹给他饯行,你随我去送送。”姒昭闭目养神。 “好。” 宫门。 “还请陛下等怀信凯旋!”李怀信把酒杯放在托盘上,抱拳作揖。 “好!”皇帝拍了拍李怀信的肩膀。 “陛下,臣还想与小儿说几句。”李奕鸣上前行礼。 皇帝点头示意,李奕鸣走到李怀信身边,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面露骄傲,却也担忧不止:“此去危险万分,你可要慎之又慎呐!” “诶呀,爹,哥的实力你还不知道吗。”李蔚兮在一旁一脸骄傲的说:“边关小国而已,哥肯定能赢!” “爹,放心。”李怀信笑着看了眼李蔚兮,转头对李奕鸣说。 这个妹妹从小就爱粘着他,他虽然只比李蔚兮大了两岁,却极宠爱她。此时看着李蔚兮满面骄傲的样子,也心生欢喜。 “公主,不去说说话吗?”姒昭和双星站在远处。 “不了。”姒昭拿出一个平安符交给双星:“我先回去了,你把这个给他。” “好。”双星心里疑惑姒昭为何不自己送,却也不敢多说便答应下,拿了平安符,朝李怀信去了。 “小李将军。”双星上前伏身:“这是我们公主亲自求的平安符,双星恭贺将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李怀信接过平安符,往双星来的方向望了望:“你家公主呢?她为何不自己来?” “公主昨日受惊,身体不适,便叫双星来了。”双星抬头戏谑的看着李怀信:“是双星来送还是公主来送,这平安符都管用,将军放心去。” “我,我不是。” 李怀信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内官,一声长喝:“吉时到,将军出发。” 李怀信握紧了手中的平安符,面容坚毅,阔步上马,甲胄着身的将士们手握长矛,噤声不语,此时的宫门鸦雀无声,只听到北风萧萧,为要出征的将军助威。 李怀信驾马出了宫门,大军浩浩荡荡的紧随其后,直到看不见李怀信的身影,最后一队才刚出宫门,可见此战,皇帝势在必得。 双星看着渐渐消失的军队转身便要回去,可没走两步,就看到远处的宋元年。 “双星姑娘。”宋元年看到双星就小跑着到了双星面前,笑的竟然憨厚:“双星怎么自己在这,公主呢?” “宋将军。”双星端手行礼:“公主命奴婢来给小李将军践行。” “哦,哦。”宋元年挠挠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昨日多谢将军了。”双星看着鞋尖。 “…哦,嗐,这有啥的。”宋元年愣了一下,看着面前低着头只看得见头顶的少女,咧嘴一笑:“再说了,我也没帮啥忙。” “那也麻烦将军了。”双星抬头看到露着一口大白牙的宋元年,差点笑出声:“将军今日可是一直在宫里?” “是,是,我一直在宫里。”宋元年把手放在佩剑上,来回换着位置。 “那就好,双星先退下了。”双星行了礼,施施然转身走了,只留下看着双星背影一脸痴笑的宋元年站在原地。 双星一进召阳殿,就看到姒昭靠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把书盖子脸上,摇晃着摇椅,好不安逸。 双星悄悄进了屋,取了东西,又匆匆出了召阳殿。 “宋将军。”双星气喘吁吁的找到宋元年。 “双星姑娘?”宋元年转身看到扶着腰的双星,面露惊讶:“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双星缓了好一会:“没,没事,我就是看将军的腰带旧了,昨天拿做衣服剩下的料子,做了个腰带,又没人需要,就给将军。”双星偏过头,不去看宋元年,摊开手,把一条皱巴巴的腰带递给宋元年。 宋元年看着眼前的腰带,开心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愣在原地不动。 “你不喜欢?不喜欢算了。”双星眼看宋元年一动不动,丝毫没有接受的意思,收回手,转身就要离开。 “我要。”宋元年条件反射般紧紧抓住双星的手,好像下一刻双星就会跑似的。 常年手握兵器的人,手劲极大,宋元年无心一拉,一下就把双星拉到自己怀里,一瞬间,四目相对,两人之间只有毫厘之差。 美人入怀,宋元年的心要从嗓子眼跳到双星手上了。 双星毫无防备的被宋元年拉入怀中,小脸霎时火烧似的:“给,给你。” 将军的盔甲不似往日的冰冷,此刻更似火烤过一般,双星再受不住炙热的怀抱,把腰带塞到宋元年手中,推开他,转身跑了。 第二十七章 月老庙 双星回到殿里,姒昭已经在等着她了,并且好生质问了一番,面对公主殿下的逼问,双星只好把过程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清楚,了解事实的姒昭,抬嘴一笑,躺在贵妃榻上,摇着扇子,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哦~送腰带去了。”姒昭想忍住不笑却压不住嘴角。 双星看着姒昭一脸八卦的表情,想要辩解,却被打断:“公主,李姑娘来了。” “姒昭。”不等下人禀报完就听见李蔚兮的声音,接着就是大步走进门的身影。 “双星,快给我拿杯凉茶来,热死了。”李蔚兮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抢过姒昭的扇子。 “这么着急?”姒昭被抢了扇子,也不恼,只看着满头大汗的李蔚兮。 “我刚去看了皇伯母,着急来找你。”不等双星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李蔚兮就拿过来,一口饮尽:“城东的月老庙建好了,今天去最灵,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你那么像嫁出去阿。”姒昭坐到李蔚兮对面。 “我都十八了,当然着急。”李蔚兮趴在桌子上,摆弄着茶杯。 “你哥都还未娶妻,你着什么急。”姒昭从李蔚兮手里拿走茶杯:“这可是定窑的茶杯,摔了你可赔不起。” 李蔚兮抬头白了眼姒昭,站起身躺到身后的贵妃榻上:“皇伯伯他们都属意我哥,恨不得明日就把你嫁过来,跟我怎么能一样。” 姒昭听着李蔚兮的话,没说什么,只端详着手中的茶杯。 “反正我今日是要去求上一求的。”李蔚兮踢着脚下的凳子,忽的坐了起来:“要是不灵,我就拆了那月老庙!你跟不跟我去。” 姒昭看着李蔚兮豪情壮志的模样哭笑不得:“不了,我最近懒怠的很,就想睡觉。”起身也躺到贵妃榻上,把李蔚兮往边上挤了挤。 李蔚兮坐起身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姒昭:“行,我发发善心,顺便帮你也求求,给你找找事,省的你整天不是躺着就是靠着。”说着就下榻,往门口走了。 “那就多谢二姑娘了。”姒昭依旧闭着眼,抬高了音量。 “不谢。”李蔚兮早已不见了身影,只留一块衣角飘过。 李蔚兮出了召阳殿就风风火火的出了宫,直直往城东去了。 还没到月老庙前,就看到成群的男男女女,李蔚兮撩起马车的窗帘:“这嫁不出去的,娶不着老婆的这么多。”说罢放下窗帘:“停下,我走过去。” 李蔚兮下了车,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挤到了月老像下,看着慈眉善目,喜庆红火的月老,李蔚兮高兴的差点蹦起来。 “敛云,你说拜这个能有用吗?”李蔚兮摸着下巴,面有疑虑。 “姑娘来都来了,拜拜才知道嘛。”李蔚兮身边的小丫鬟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小牙。 “就是。”李蔚兮点点头,微抬裙摆,跪在面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求月老保佑我马上就遇到我未来相公。”说完磕了一个头,边站起身走了。 “姑娘这也太随意了。”敛云嘴上说着,但脸上却是一副习以为常。 “要是管用,我怎么说都管用,若是不管用,我就是说出花来都不管用。”李蔚兮顺手揪下一根桃花,拍着手掌,四处看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街霸王。 “姑娘可要四处转转?”敛云也乡下人进城似的四处看。 “也好,转转。”二人这看看那看看,来到后院儿一出鲤鱼池旁。 “姑娘你看,这池子里的鱼的花色都是一对对的呢。”敛云蹦蹦跳跳的指着池子里的鱼。 “你去拿点鱼食来。”李蔚兮蹲下,用手拨弄着池里的水。 敛云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跑着去找执事要鱼食去了。 月老庙里人挤人,多少男男女女都想求个好姻缘,谁也没看见蹲着的李蔚兮,也不知道是谁一个飞腿,把李蔚兮顶到鲤鱼池里。 霎时间,李蔚兮只觉得池水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掉进了鲤鱼池里,就一瞬,耳边只剩水声,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李蔚兮这只旱鸭子,到了水里,连扑棱两下都不会了。 “不是,我是来求相公的,不是来升仙的。”李蔚兮又喝了一大口水,在心里哀嚎。 下一秒李蔚兮只看见面前炸开一大片水花,然后自己就被搂住腰,浮上水面。 李蔚兮来不及看清面前之人,只顾着大口呼吸,呼吸了几下后,看向于自己只有咫尺之人。 “萧,萧公子。”李蔚兮看着面前俊朗的男子,竟忘了呼吸。 此人正是萧璆鸣。 萧璆鸣看着面前头发乱糟糟贴在脸上的女孩正一脸花痴的看着自己,忍不住笑出了声。 勉强憋住笑意的萧璆鸣抱着李蔚兮游到岸边。 “这月老庙还真灵啊。” “是啊,这郎才女貌的,肯定又是一对了。” 一旁看热闹的人看李蔚兮没事,纷纷散去。 “李姑娘没事。”萧璆鸣把萧璆鸣抱到姻缘树下问道。 李蔚兮愣住不说话,眼前之人发冠微微松散,青丝湿透落在额前,一滴水滴从刀削般的颚下滴落。 “姑娘!姑娘!”此时敛云拿着食盒跑来:“这是怎么回事阿?” 第二十八章 玉山 “姑娘!姑娘!”此时敛云拿着食盒跑来:“这是怎么回事阿?” “没事儿,就是不小心被挤下去了。”李蔚兮在水里时心里还想着,等上了岸定要揪出把她挤到池子里的人,好打一顿,可看着一旁的萧璆鸣却打消了这个念头,装作宽容的样子。 此时月老庙的执事上前询问:“诶呦,这位姑娘实在对不住,小庙有客房,还请姑娘移步休息片刻。”执事点头哈腰,十分抱歉:“再麻烦姑娘的婢女取件干净衣裳来。” “也好。”萧璆鸣答应道:“先去客房休息,免得着凉。” “那奴婢回府取衣裳。”敛云放下食盒转身往往庙门口跑了。 萧璆鸣扶着李蔚兮进了客房,片刻后执事敲门进来,再三道歉:“二位,这是小庙的姻缘绳,是找了京都城里九对有情人一起编的,那一大截已经系在月老像的头发上了,现在剪下这两截,就是全大晟也只有这一对,如今就赠予二位。” 李蔚兮愣住忘记解释,萧璆鸣也没说什么,看了眼李蔚兮,只低头轻笑。 “祝贺二位白头偕老。”执事嘴里说着吉祥话,笑的也吉祥,上前把姻缘绳放在二人手里,转身离开。 顿时房间里只留下二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李蔚兮愣了一会儿,把姻缘绳塞进衣袖里:“留着当个纪念,嘿嘿。” 萧璆鸣肩膀颤着低头闷笑:“好。”说罢也把姻缘绳揣进怀里。 两个人不再说话各自喝着茶,萧璆鸣自顾自地整理着衣裳,李蔚兮倒是热的用手扇着风。 “李姑娘没事的话,在下就先走了。”萧璆鸣站起身嘴角上扬朝李蔚兮点了点头便离去了。 李蔚兮看着已经关上的门,拿出袖子里的姻缘绳,笑意更甚,就差把欢喜俩字写在脸上了。 萧璆鸣离去片刻后敛云就拿了衣裳回到庙里。 “姑娘,奴婢回来了。”敛云抱着衣服推门进来:“姑娘笑什么呢?快换上,别着凉了。” 李蔚兮依旧笑吟吟的不说话,把红绳放在桌上,脸换衣裳时,目光也不曾离开片刻。换好了衣裳,又把红绳放进怀里,离开了。 折腾了一下午,李蔚兮坐上马车返回时,太阳已经不那么晃眼了,只露出一半的太阳照着马路上慢悠悠的马车,路上行人渐渐变少,不似来时的人山人海,倒是多了几分悠然自在。 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李蔚兮撩开马车窗帘,路边的小贩都支起摊子,卖着各种小吃。 “停车停车。”李蔚兮快去门帘,等车把式停了车,就迫不及待跳了下去,跑到一个小摊上。 “老板,你这都有什么吃的?”李蔚兮左看看右看看。 “诶,客官先坐。”小二抽下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凳子:“我们小店最出名的就是丁香馄饨,这附近十里八乡的,都来我们这吃。”小二弯着腰看着李蔚兮:“客官来一碗?” “好,来一碗。”李蔚兮用手拄着脸答应道:“别搁延须!” “好嘞,丁香馄饨一碗。” 不肖片刻,香喷喷的馄饨端上了桌,顿时香气四溢,李蔚兮拿起筷子可还没夹上一口,就听见身后嘈杂声起。 “救命,救命呐!”一个宛如玉石的男声响起,李蔚兮朝后看去,是个发型凌乱衣着褴褛,看不清样子的男子,正朝这边跑来。 男子看到李蔚兮一行人,一双明眸亮的出奇,直直朝这跑来,躲到李蔚兮身后,对着后面追他的一群人喊道:“你们还追啊,我都进城了!” 说完就低下身子躲的严严实实。 那一群人面露不甘,但看着李蔚兮一行人侍卫众多,这只能讪讪离去。 眼看那一群人离开,男子泄了气般瘫坐在地上,喘着大气。 “你,你是谁啊?”敛云上前磕巴质问。 男子抬头却不看敛云,只看到桌子上的馄饨两眼放光。 李蔚兮看了看男子又看了看馄饨,看出了男子是饿急了,便把馄饨推到他面前:“你吃。” 话音还没落就只见男子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也不顾刚端上桌的混沌还热的冒烟。 每两口男子就将馄饨出了个精光,连汤都喝了,啪的一声放下了碗,用手擦了擦嘴,一脸满足。 待他从吃饱喝足的快乐时光里反应过来时,就见周围一群人都在看着他。 “哦~我叫玉山。”玉山讪讪地笑了笑,挠了挠脖子:“我是你们西边规兹来的,路途马匪,被他们追了好几天了。” “这是一些碎银子,你拿着。”李蔚兮把敛云手中的钱袋子放到桌上,说完便走了。 “等一下。”玉山上前拦住李蔚兮:“不知姑娘芳名,家住哪里,姑娘救了我,我是要好好报答姑娘的。” “举手之劳罢了,报恩就不必了,而且我也没帮什么忙。”说完李蔚兮便上了马车施施然离去了。 玉山望着马车,收好了钱袋子,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黑曜石般的眸子闪着光,也转身离开。 第二十九章 面圣 翌日 召阳殿 “公主,粥好了。”双星站在台阶上招呼着正摆弄着花草的姒昭:“快来用。” “好。”姒昭剪掉了一根长歪了的花枝,拍了拍手,回房间了。 房间里清粥小菜混合着熏香的味道,烟雾缭绕,竟似仙境。 姒昭急急吞下口中的粥,摆摆手:“快把这香炉拿下去。” 双星看了眼香炉:“公主不是最喜欢这佛手柑的味道吗?” “吃饭时候闻着好像在吃香料。”姒昭在鼻子前挥挥手:“快快撤了。” “好,这就拿走。”双星小跑着把香炉端了出去。 “对了公主。”双星把香炉放在外头进了屋:“陛下说邻国的皇子今日要来面圣,叫公主也去瞧瞧。” “我?”姒昭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好。” 大殿 “奎宁玉山拜见大晟皇帝。”殿上一位衣着华丽的男子,正用着异域的礼仪对皇帝行礼。 “哈哈,玉山皇子不必客气,坐。”皇帝端坐在龙椅上,手一挥,便有人抬了凳子上来。 “多谢陛下。”玉山坐在皇帝下方:“本来前几日就该到的,可路遇马匪,耽搁几日,还请陛下不要怪罪。” “什么?”皇帝前倾身子:“玉山皇子可有受伤?” “并未受伤,多谢陛下担心。”玉山挥手,身后与他打扮相似的人,把一个玉盒交给了吴内官:“这是我国极难得的美玉,我父王特找了大师雕刻,今日就献给陛下。” 皇帝打开玉盒,里面摆的是条玉龙,此龙奋髯云乍起,矫首浪还冲,虽只是手掌大小,却也丝毫不掩雄风。 “哈哈哈!好!好一条威风凛凛的玉龙。”皇帝小心合上玉盒:“收好!摆到我殿中!” 吴内官小心翼翼地端着玉盒,退了下去。 “玉山皇子多大了?可曾娶妻?”皇帝和善的问玉山。 “陛下叫我玉山就好。”玉山爽朗一笑:“今年已有二十了,还未娶妻。” “哦哦,还未娶妻。”皇帝别有深意的笑着:“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是一点儿都不着急,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有儿子了,我这女儿如今也有十七了,也还未嫁人呢。” 正在吃点心,吃的喜笑颜开的姒昭突然被点了名,一下没拿住手里的点心,掉在了地上,缓缓看向皇帝。 玉山听出话头不对急忙说道:“陛下,玉山心中已有中意之人了。” 一听这话姒昭大大松了口气:“双星你尝尝这个,可好吃。” 可皇帝责怪的看了眼正吃的欢快的姒昭,收起了笑容:“哦?不知是哪家的闺秀,能让玉山念念不忘,可是相识已久?”皇帝见玉山低头以为他是害羞,不好说,便劝说道:“这里又没外人,我也算你的长辈,你大可说与我听听。” “并不是相识已久,只是玉山一厢情愿罢了。”玉山抬起头看向皇帝:“事发突然,但万事也总得一试才知结果不是。” 玉山一脸虔诚,皇帝看了也不再多说,想撮合姒昭与他的心思也只得作罢。 皇帝又和玉山东扯西聊了一会儿便让玉山回了驿站,目送玉山离去后,叫住了要溜走的姒昭。 “站住。”皇帝做回椅子上:“你看看人家,虽然还未娶妻,可也有目标了。”话还没说完就恨铁不成钢似的拿手指了指姒昭:“你再看看你。” 姒昭慢慢收回要从侧门溜走的脚,心里直呼不好:“爹,这种事,不能强求的,要看缘分。” “哼,就你理由多,你上头的哥哥姐姐成亲的成亲,生子的生子,你什么时候能不让我和你娘操心阿。”皇帝说完就靠在椅背上闭眼不看姒昭。 姒昭看了眼双星,讪讪的笑了笑:“爹要是没事的话,女儿先退下了。” 皇帝不耐烦地挥挥手:“快走快走。” 话音刚落,姒昭就脚底抹油般溜了出去。 二人从大殿里出来后就百无聊赖的走在宫中甬道上,姒昭突然看到什么似的往前跑去,蹲下身子捡起一物。 “双星,你快来。”姒昭朝双星招手:“你看,这是不是我送给小凌的玉锁嘛。” “诶?是啊。”双星拿起玉锁左看右看:“这玉锁怎么会在宫里?” 姒昭看着双星手中的玉锁:“阿!是不是二哥他们进宫了!” 还不等双星再说什么姒昭便拉起双星的手朝前方跑去。 唤月宫 “二哥,二哥。”姒昭还没踏进宫门就大声喊着,一进宫门就见一面容姣好,神情温柔的女子扶着一个小娃娃蹒跚学步。 “二嫂!”姒昭一见女子便扑了上去,紧紧抱住,用自己的脸蹭着女子的脸:“二嫂我好想你阿。” “小四?”女子被姒昭熊抱,斜着身子眼看要摔倒:“快起来,我要站不住了。” 姒昭一听紧忙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瞪着大眼睛看着女子,面露歉意。 “二嫂,你们什么时候进的宫呀。”姒昭蹲下身子逗弄着流着哈喇子的娃娃:“怎么都不告诉我?小凌~看姑姑,呦呦,叫姑姑。” 女子把娃娃抱起来往屋里走:“那你怎么知道我们来了的?” 姒昭跟在身后,伸手摸着娃娃的脸:“我捡到了这个。”姒昭伸手把玉锁提溜起来。 “诶呀!我说怎么找不到了。”女子进了房间,连忙拿过来,边把玉锁重新系到娃娃脖子上边朝屋内喊道,:“煜月,快出来。” 第三十章 二哥 “来了来了。”随着应答声只见一个挽着袖子,手上的水渍还未擦干,长相凌厉俊美,却笑容可掬的男子走了出来:“小四?我刚想去告诉你呢。” “我与二嫂心有灵犀,才不用你告诉。”姒昭把头靠在二嫂的肩膀上,笑的乖巧。 “哼,牙尖嘴利。”元煜月把手在身上随意抹了抹,嗔了眼姒昭:“既然来了就快进来吃饭,你二哥我的手艺,可不是这么容易尝到的。” 姒昭一听元煜月的话,高兴的蹦高:“好诶好诶,别的不说,二哥做饭最好吃了。” 说完便不顾旁人,跑进里屋去了。 “这丫头,还和小时候一样。”元煜月看着嗖的就没影的姒昭,无奈摇头。 二嫂抱起娃娃:“就是这样才好呢。”说完就跟着去了里屋。 元煜月看着这一个两个的都没了影,愣在原地,无奈之感更甚,回头看见双星:“双星进来一起吃。”说完也走了进去。 双星站在门庭前,一束阳光照进来,晒的双星浑身暖洋洋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勾起嘴角:“诶,来了!” 饭桌上,四人加上一个小娃娃其乐融融,整座唤月宫都萦绕着欢声笑语。 元煜月给妻子夹了一个大鸡腿:“德柔,来,多吃点儿,都瘦了。” 沈氏拿筷子尖沾了点菜汤喂给娃娃,扬了扬下巴:“我要吃那个。” “好嘞。”元煜月点头应道,豪不迟疑的夹起沈氏点的菜,剥好了皮,放到沈氏碗里。 姒昭看着眼前的画面,咬着筷子,秀眉轻促:“哎,夫纲不振呐。”说完还深沉地摇了摇头,夹了口菜放在碗里。 “臭丫头嘀咕什么呢?”元煜月继续剥着皮,抬头看姒昭。 “阿,哦哦,没什么。”姒昭吓了一激灵,连忙抬头咧嘴笑:“二哥此次回来,多呆些日子。” 元煜月抽空吃了口菜,摇了摇手:“不行,幽州那边最近出了点事,我与你二嫂这次回来就是再和你们待两日,以后怕是不能常回来了。” 姒昭一听,连吃饭的兴致都没了,放下碗筷:“阿,都怪爹,把那么乱的地方交给你打理。” “别听他瞎说。”沈氏给娃娃擦了擦嘴,瞪了眼元煜月:“幽州在许多封地中已经算安稳的了,只是有些杂虫要清理罢了。” 元煜月被沈氏瞪了一眼,却笑的更开心:“诶没错,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这次回来啊我们主要是想,把小凌留在宫里。” “啥?”姒昭一听这话,登着桌子的脚,一下磕到了桌腿上,疼的姒昭直弯腰:“小凌才多大啊,你们舍得?”姒昭揉着脚背,皱着眉头问。 元煜月看了看正咿咿呀呀的小凌,放下筷子:“若小凌跟在我们身边,我势必要分心,更怕歹人用小凌威胁。”元煜月把目光转向姒昭,狭长的眼睛,此时写满了讨好:“父皇还要打理朝政,母后也年岁渐长,所以,还要请妹妹多多照顾了,嘿嘿。好了,我去洗碗,一会儿还有冰点哟~” 要知道,姒昭最害怕小孩子,只要娃娃一哭,姒昭就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平日也只觉得别人家的娃娃可爱好玩儿,要是真到了自己养的时候,恨不得钻到地底下。 不过小凌聪慧,也少哭闹,又想着二哥二嫂此去是有正事要做,看着肉嘟嘟,水嫩嫩的娃娃,便也答应下来。 姒昭看着起身收拾碗筷的元煜月叫住了他“等等,下人呢,二哥也不嫌累。” “嗐,这些事是个人都能做,下人多了,聒噪的很。”元煜月挥了挥手,把碗筷端了下去。 姒昭看了看正悠闲哄着孩子的沈氏,又看了看围着围裙进进出出的元煜月:“真贤惠啊。” 沈氏听见微微一笑:“小四你看到了,以后找相公,就照你二哥这样的找。” 姒昭听了,咧嘴一笑,低头扣着桌子,并未说话。 几人一起吃了冰点,说说笑笑,好不欢快,说了会儿话,姒昭带着双星往召阳殿走了。 发红的夕阳照着宫墙砖瓦,映出五彩琉璃般的光芒。 “公主,煜王爷和王妃的感情可真好。”双星看似是扶着姒昭,实则是抱着姒昭的手臂,晃晃悠悠的走着。 “怎么?你羡慕阿。”姒昭转头看双星,也走的歪歪斜斜。 双星听了低头看着脚下的路,笑的眼睛弯弯的,不说话。 二天后 姒昭送走了元煜月夫妇,抱着元凌回了召阳殿。 此时的召阳殿可谓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双星,快把拨浪鼓拿来!” “啧,怎么不管用啊。” “小世子,看这儿,看…” “诶呀!奶娘呢?快去叫!” “公,公主,小世子尿,尿了…” “啥?诶呦,都换了两套了,快抱着。” 第三十一章 出宫 “呼…” 一屋子宫女太监终于把小凌搞定,一旁摇篮里的娃娃抓着姒昭的玉佩酣然入梦,周围的人都里倒歪斜的靠桌子的靠桌子,倚门框的倚门框,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强盗。 姒昭躺在床上,腿搭在床沿上,看着床顶的青纱,伸手擦掉了额头上的汗,重重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姒昭缓匀了气息,撑着床坐了起来:“你们下去休息。” 宫女们一个个如蒙大赦,行了礼,匆匆出去了。 姒昭坐到摇篮旁,看着小脸红扑扑的娃娃,不由得笑起来,仿佛方才的折腾忙碌都没发生过。 “小凌,真可爱,嘿嘿。”姒昭轻柔的摸着娃娃的脸,小声说着。 两月后 天气渐凉,初秋已至,召阳殿院子里的草树都黄了叶子,挂在枝蔓上摇摇欲坠。 姒昭带着小凌在院子玩耍着,一旁的摇椅上躺着李蔚兮,正摇摇晃晃的吃着果子。 “姒昭阿,咱俩带着这小娃娃出宫玩玩。”李蔚兮抬起手,摆弄着手腕上的红绳:“你不闲无聊,小娃娃也闷的慌阿。” “今日不早了,明天。”姒昭抬头看了看已经偏西的太阳。 “啧,你还不知道吗,这天黑了才最有意思。”李蔚兮坐起来,拍了自己大腿一下努力劝说着姒昭:“那些卖小吃的,都是天黑了才出来的。” 大晟国民风开放,也没有宵禁,所以夜晚才是最繁华的时候。 “姑姑,出去玩。”两岁的小凌已经会说话了,只是有时还不太顺畅。 李蔚兮看着虎头虎脑的元凌,觉得可爱极了,顺手摘了颗小葡萄扔到了小凌举起的小手中。 姒昭看着元凌一把把葡萄放进嘴里,用还未长齐的小乳牙努力的咬着:“也好。” 姒昭话音刚落元凌就高兴的手舞足蹈,原来是咬破了葡萄,尝到了甜味,高兴的直拍手。 “得嘞。”李蔚兮一听两眼放光,站起身拍拍手:“公主殿下,我这就去准备。” 姒昭看着跑进殿中的李蔚兮,蹲下身子,捏着元凌的笑脸:“我们要出去玩啦。” 片刻后,李蔚兮姒昭扮成男子,带着双星和元凌出宫了。 云彩被夕阳映得发红,街上的小贩纷纷叫卖着。 几个人一人手里拿一串糖葫芦,元凌伸手去够,却被姒昭一下躲开:“你不能吃。”但看着娃娃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是软了心:“好,你可以舔一口。”说着把糖葫芦递到元凌嘴边。 娃娃伸出湿嚅嚅的小舌头,才舔到一点,就眼睁睁看着糖葫芦离自己而去。最后只能撅起小嘴,表示抗议。 李蔚兮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笑起来,可抬头便看见远处几个穿着萧家工服的人:“姒昭姒昭。”李蔚兮拿胳膊顶了顶姒昭:“你看那几个是不是萧家的。” “是。”姒昭看着那几个拿起小贩的菜摔摔打打的小厮:“看做派就是了。” “哎,你说,萧鼎那样的人,怎么会养出萧公子这么风流倜傥,光明磊落的儿子阿。”李蔚兮抱着自己的胳膊,打量着远处。 姒昭愣了一下,继而把元凌也转向李蔚兮:“你该不会…” 李蔚兮看着一大一小盯着自己,连忙摆摆手:“我,我没有…不是…” “看上萧鼎了。”还不等李蔚兮解释什么,姒昭就脱口而出,看着李蔚兮呆愣的表情,姒昭乐的直弯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连续不断的笑声惹得一旁的行人纷纷侧目。 “元小四!”李蔚兮一字一断的叫出了姒昭的小名,说着就上手要掐住姒昭的脖子:“我看你是皮紧了!” 双星左手拿着一袋板栗,右手拿着糖葫芦,笑呵呵的跟在两人后面看热闹,看的好不开心。 “我错了,我错了。”姒昭东倒西歪,马上要站不住了只好求饶:“好二姑娘,我不敢了。” 李蔚兮见姒昭真心求饶,便放开了手,白了眼姒昭,走到双星身旁,拿了两个板栗,吃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对那位萧公子念念不忘。”姒昭用肩膀撞了一下李蔚兮。 第三十二章 谢安 李蔚兮把一颗板栗放进口中,不看姒昭,走马观花似的四处看着,看向旁边时,突然眼里放光,把手中没吃完的板栗扔回袋子中,跑到一个摊位前:“老板,三碗阳春面。”李蔚兮拉着姒昭坐下:“这家阳春面最好吃!” “好嘞!”灶前的老板应喝,把汗巾甩在肩膀上,忙活了起来。 姒昭和双星坐到李蔚兮对面,看着继续剥着板栗的人,一时觉得好笑。 姒昭知道李蔚兮最是旷达不羁的,却不想,方才还较着劲的人,竟是转眼就将刚发生的事情当作过眼云烟了。 “老实交代,是不是第一次见,就对人家起了歹心!”姒昭嘴角勾起弧度,一双颇具玩味的眼睛看着李蔚兮。 李蔚兮抬眼看着面前两个大人满脸八卦的看着自己,那个小的,则是看着自己手里的板栗垂涎欲滴。 李蔚兮把一个剥好的板栗放到元凌的小手里,继而拄着脸,看向夕阳余晖下炊烟袅袅的街道:“我从未见过如此磊落,正气又英俊潇洒的男子。” 被炊烟挡住的太阳若隐若现,把李蔚兮乌黑的眸子照的发棕:“他的眼睛,像把剑一样,但是,又很温暖,他总是穿白衣,永远都干干净净的。” “面来喽。”老板的声音打断了李蔚兮。 李蔚兮转过头看向热气腾腾的面:“总之,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好的男子了。”说完,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看着面前少女怀春般的李蔚兮,姒昭不由地想起来那个低声叫着公主的少年,吃着碗里香气弥漫的面却食之无味。 姒昭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却盼着他回来。 双星听着李蔚兮念叨着,脑海却浮现出了宋元年的面孔,双星瞪大了眼睛,皱起眉头,不愿接受事实似的甩了甩头,却又认命般吃起了面前的面。 几人各怀心思,都觉得碗中的面,不似从前好吃了。 “诶,你看到没。”一旁两个妇人边挑着菜,边聊着新鲜事儿:“东边那家儿,真是不知道造了什么孽。” “诶呦,我过来的时候看着了。”说着把挑好的菜拿给老板称斤:“你说,那谢安怎么就祸害他一家。” “哼,那家啊,指不定做了什么烂心眼的事儿,要不人家怎的就认定的他一个?”一个妇人像是没挑到好菜,抱起地上的菜篮子,回头看了眼集市边上,嘴上骂骂咧咧。 姒昭几人侧着身子听了好一会儿,见两个妇人走了,抬头对视,眼睛里都露出兴致。 “咱们瞧瞧去?”李蔚兮爱热闹,听到如此新鲜的趣事,立马如坐针毡。 在宫里憋了许久的姒昭忙不迭点头,一旁的双星也是满脸期待,三人不再多说,啪的把一定碎银扔在桌子上,抱起元锵,匆匆往城东去了。 “大爷哟,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大爷行行好放过我们。”还没走近远处那户人家,便听见里头鸡飞狗叫,好不热闹。 “什么都没了?”几人来到栅栏边儿上,猫着身子,偷偷瞧着,出声的正是谢安,此人是个彪形大汉,身形魁梧高大,苍髯如戟,让人只瞧一眼便心生惧意。 院子里还有一对老夫妻正跪在谢安不远处,满目哀怨,凄凄哀哀。 “老大!找到两只鸡!”谢安话音儿刚落便有一个身形瘦小的小罗喽一手一只不停扑腾的鸡从屋内走出来。 一看小罗喽拎着两只鸡出来,那老妇人像天塌下来般瘫倒在地,一旁的老头也顾不上妻子,连忙往前跪着爬了几步到谢安脚边:“爷爷啊,给我留条活路,没了这两只鸡,您叫我们怎么活啊!” 姒昭几人看了看院子,空荡荡的只有一个鸡圈破破烂烂的摆在角落,再看房子,也破败不堪,时不时掉着土渣,仿佛下一刻便要倾倒。 “嘿,我这暴脾气,不能忍!”李蔚兮看着院子里两个耄耋老人都跪倒在地,心生怒意。 “诶,别冲…”还不等姒昭伸手阻拦李蔚兮已然冲进院子里,使出了浑身的力气踹了一脚谢安。 “住手!”李蔚兮双手叉腰,仰起头,用下巴看着被自己踢了一个踉跄的谢安。 谢安转头,看到一个娇滴滴的黄毛丫头,一声嗤笑从口中溢出:“哪来的丫头片子?” “你爷爷我,李蔚兮!”姒昭在远处看着,李蔚兮那周身气派竟是与谢安不相上下。 谢安听闻,垂眸思筹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李家的?”只见谢安微微勾唇,挥挥手便有两个小罗喽上前押住李蔚兮。 姒昭见事有不妙,把元锵交给双星便要上前,却瞅见李蔚兮背在身后的手朝她挥,像是不要她过来。 “你即知道我是谁,还敢抓我!”被钳住双手的李蔚兮吵吵嚷嚷,面上竟有些惧色:“我与公主交好,你若敢伤我,公主定会带人踏平了你的狗窝!” 李蔚兮磕磕巴巴说了许多,最后一句倒是抻着脖子说的顺畅又清楚且声音极大,像是想震慑谢安,又像说给姒昭听,姒昭明白,她这是想只身入虎穴,再叫姒昭支援呢。 “公主?哼。”谢安从鼻孔重重哼了一声:“就算狗皇帝来了,也救不了你!”说完一挥手,院子里的七八个凶神恶煞的人都跟着走了。 老夫妻看着远去的谢安,齐齐松了口气,抬头看着满地狼藉的院子,又都凄凄惨惨,最后纷纷叹气,相扶着回屋了。 谢安押着李蔚兮往城外走去,姒昭内心焦急,叫上双星回宫搬救兵去了,却没注意远处房檐上的白色身影。 两柱香之后,有人摘下了李蔚兮头上的麻袋,适应了光线后发现自己正处于一间木屋,一旁站着两个人手持长刀,缄默不言。 “你是李奕鸣的女儿?”谢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蔚兮转头看向谢安,只见那人身体倾斜,双腿翘得老高,睨了眼李蔚兮,手里还吃着不知城中哪家卖的果子。 一口半个,还没嚼几口就扔出老远:“谁买的?想毒死我?” “陈六买的!”李蔚兮身边的一个男子快速说道,说完还幸灾乐祸似的往旁边看了一眼。 “那奸商坑我!老大别和小的计较。”那个叫陈六的狠狠剜了眼那人,连忙上前解释。 第三十三章 “虎穴” “坑你?你把这些都吃了!”说话间谢安把食盒盖好,扔到陈六怀中,挥挥手嫌弃的不去看他。 陈六看着怀中精美的食盒发愁,却不敢再说什么,抱着食盒幽幽怨妇般踱步出门,到门口回头朝那人小声说了句:“孙狗剩,我现在就告诉你媳妇,你昨日去了醉仙阁!” 孙狗剩听了睁大了眼睛回头看着已然逃的没影的陈六,心中有点害怕,却也来不及阻拦,一想过一会儿要发生的事儿就手心出汗,坐立不安。 “怎么样?李小姐,我这寨子比你李府如何?”谢安抹了把嘴,玩味的看着李蔚兮。 “就你这狗窝,也配和本小姐家中比?”李蔚兮白了眼谢安,转头看向窗外。 “哼,你们那什么狗屁将军府怕是给狗皇帝做了污糟事才得的!”谢安放下翘起的腿。 李蔚兮不再理他,只看向窗外,只见一年轻妇人风风火火,挽着袖子手持洗衣棍往这边走来。 谢安看李蔚兮不理他只乐呵呵看着外头,止住想说的话,也看向窗外却大惊失色:“孙狗剩,你,你快出去,快出去!” 一旁眼神飘忽心不在焉的孙狗剩却没听见,不等谢安再有什么动作,只听门外传来一阵悦耳的女声,直呼孙狗剩的大名,只是语气不好。 下一刻,哐的一声,轻掩着的木门被一脚踹开,闯入的是一位面容姣好,年轻貌美的小妇人,不描而乌的柳叶眉微微促起,美目圆睁,在屋里巡视了一圈后,看向孙狗剩。 “孙!狗!剩!”年轻妇人快步朝战战兢兢的孙狗剩走来,拎起孙狗剩的耳朵:“你这王八子,说!昨儿上哪去了!” 孙狗剩看着谢安,寻求帮助,却被小妇人拽了回去:“诶呦,疼疼,老婆轻点儿,我错了。”孙狗剩握着那只掐着自己耳朵的手,小声求饶。 小妇人看着矜鼻子的孙狗剩,突然松开了手,另一只手上的洗衣棍也掉在了地上,抽泣着抹起了眼泪儿:“我真是命苦啊,我一个好人家儿的黄花大闺女,嫁了你这样莽夫,你还这样对我!还请谢大哥给评评理!”说着小妇人拍了一下大腿就撒泼似的坐在了地上,哭的那叫一个惨。 孙狗剩眼看哭得越发大声的妻子,蹲下身子,拍拍肩膀想哄一哄,却被小妇人撞开,实在没了法子,只得看向谢安。 谢安看着一屋子乱糟糟,听着耳边不停哭声,拄着额头,万分无奈:“这个月我多发一两银子给你爹娘,行了。” 一听这话小妇人的哭声戛然而止,擦干了脸上的眼泪,面上带笑,扶着孙狗剩站了起来:“其实倒也不必如此,我突然觉得我俩夫妻之间的鸡毛小事也不好过多叨扰谢大哥。”说完拿起洗衣棍,拽着孙狗剩的袖子,走了。 出了门,走出老远,还能听见小妇人训斥丈夫的声音,一旁看热闹的李蔚兮不禁感慨:这世间竟真有这样的悍妻,啧啧。 训斥与认错的声音渐渐远去,房间慢慢安静下来,李蔚兮转头便看见谢安已经站了起来:“还看热闹呐?想想自己该怎么办你。”说完便阔步离开。 李蔚兮听着外头门上锁的声音,竟觉得这里很有意思,可转念又愁了起来,也不知道姒昭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城内 姒昭就近去了将军府,找了李奕鸣,带了一队李家卫兵,往谢安寨子去了。 本来毫无头绪的姒昭在城门口不远处的地上看到一枚玉戒指,正是李蔚兮的,姒昭明了,这不正是李蔚兮留的线索。 顺着这条路,果真找到了不少李蔚兮的贴身之物,有手链,镯子,玉佩,禁步,还有衣裳上的金扣子,姒昭不禁腹诽:怕是还要被人捡去不少,这么有钱,还老是哭穷! 天渐渐暗了,外头亮起了火光,寨子里的人张罗着晚饭,李蔚兮听着,有男有女,竟还有小孩子的声音,正吵着娘亲要糖吃。 李蔚兮闻着外头的菜香,肚子也发出抗议,正发愁抱怨姒昭怎么还不来时只听外面咔哒几声,门开了,一抹白色身影闪进。 “萧公子?”李蔚兮的声音里满是惊讶和惊喜,双眼放光,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也因为是萧璆鸣而更惊喜。 “萧公子怎么在这儿。”李蔚兮双目寸步不离的看着萧璆鸣,脸上的笑意都快溢到门外了。 萧璆鸣轻轻快步上前给李蔚兮松绑:“我也是去看热闹碰巧看到公主与李姑娘,见他们绑了李姑娘便跟了上来。”萧璆鸣扶李蔚兮起身,为她拍了拍身上的灰:“我已经打探好了路,李姑娘随我来。” 萧璆鸣拉着李蔚兮想要走,却只听一阵咕噜咕噜声,在安静静的房间里异常明显。 萧璆鸣愣了一下,转头看着捂住自己肚子李蔚兮,轻轻笑了一下:“李姑娘饿了?” 李蔚兮自然不肯在萧璆鸣面前丢脸,只抿着双唇摇头。 屋内昏暗,只借着点外头的火光,李蔚兮有些肉肉的小脸因为低头,显得更是肉嘟嘟,萧璆鸣看了竟觉得可爱,嘴角也止不住的勾起来。 “我知道哪有吃的,我带你去。”说完不等李蔚兮反应,便拉着她往门外走了。 二人避过人群,来到一处小房子门前。 “走,就是这儿。”萧璆鸣看了眼李蔚兮,便拉着她进了屋。 一推门,一股饭菜的香味就一股脑钻进了李蔚兮的鼻子里,这屋子外表破破烂烂的,里头简直是天堂,左手边儿就是一盘儿还冒着热气的卤猪蹄,再往前有东坡肉,还有花炊鹌子,鯚鱼假蛤蜊,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应有尽有,看的李蔚兮是眼花缭乱。 李蔚兮眼睛都直了,还是萧璆鸣笑着提醒:“不是饿了?快吃。” 李蔚兮再也矜持不起来,抄起手边的猪蹄大口吃了起来。 一个大猪蹄慢慢下肚,没了饿意,李蔚兮终于恢复理智,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萧璆鸣,却只听萧璆鸣带着笑意的声音:“好吃吗?” 李蔚兮微微一愣,抬头看着萧璆鸣:“好,好吃。” 一说完,二人突然都噗嗤的笑了起来,还越笑越大声。 “谁啊?谁在厨房!”门外响起巡逻的人的声音,厨房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二人相视一眼,似是知晓对方所想,下一刻拉起手就夺门而出,飞似的往寨子大门跑去。 第三十四章 夜行 两人拉着手跑了好一会儿,身后却只有刚刚那一个人还在契而不舍的喊着:“站住!别跑!” 李蔚兮心里一阵腹诽:这人莫不是傻,脑子有病才会停。 “等等,李姑娘。”李蔚兮刚在心里嘀咕完,萧璆鸣便停了下来,气息不稳的说。 两人本是拉着手,萧璆鸣急急停下,李蔚兮反应不过,差点撞到萧璆鸣身上,却将将停下,只差半指。 “怎么了?”李蔚兮只恨自己为什么不直接撞上去,占占便宜也是不亏的,面上却也端着,做一副淑女模样,心底却直呼悔啊! “我忘了,我给他们主食中下了迷药,现下应该都睡着,这个人怕是个漏网之鱼,不足为惧。”话音刚落,那人也追了上来,只见萧璆鸣抬腿一招飞踢,踹上那人腹部,那人便直直倒下,没了反应。 李蔚兮登时愣在原地,再看一旁的萧璆鸣,便越发觉得他英勇伟岸,看人的眼神都发光了。 “李姑娘见笑了,现下可安心,不必着急了。”萧璆鸣正身,整理衣着后,温言笑道。 “哦,哦好。”看着面前温润如玉的男子,李蔚兮可真是将害羞二字体会了个透彻。 磕磕巴巴应答后,李蔚兮便自己往前走去,萧璆鸣也抬步跟上,脸上愈发藏不住笑意,看着前头闷头只顾走路的女孩,只觉得流言不可信。 萧璆鸣自十五岁起便离家,自己出门历练,到江湖上去行侠仗义,遇到困难的能帮则帮,偶尔回京,却也不长待,所以对京中八卦人情不甚了解。 几月前皇后生辰,萧鼎传信唤他回京,他才赶了回来,以前他只觉得这遍地豪门的京城每日发生的事不过是某个侯爵家的纨绔公子风流成性,祸害了良家妇女却不负责,又或是某个小官家的女儿烧了高香嫁入高门,却遭恶婆婆刁难等等诸如此类的,着实很没有意思。 可此次回京,萧璆鸣倒是听说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那便是威北将军家的姑娘李蔚兮,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平日里不做茶绣花却四处搜喽俊朗男子,然后收到自己身边做侍卫,这行径倒是与宫中那位公主一般无二,可公主到底是公主,旁人是不敢多言的,倒是这李蔚兮竟也不惧流言,任外头如何议论,她照样收她的美男。 萧璆鸣加快脚步,渐渐跟上前头的女孩儿,转头借着月光去瞧,竟是连耳朵根儿都是红的,这副害羞的样子哪里是传言中的女色鬼,简直毫无干系,可见流言不可信,萧璆鸣又在心里重复了这句话。 “萧公子多大了?”话刚一出口李蔚兮便悔了,这句话问的属实突兀。 萧璆鸣被突然出声的李蔚兮逗笑心里明了,这是想缓解气氛:“刚好二十,怎么问这个?” “哦,哦没什么,想必萧大人很着急萧公子的婚事?”李蔚兮双手背在身后,活脱脱一副扭捏大姑娘样子。 萧璆鸣笑意更甚:“李姑娘也到了该婚嫁的年纪,李将军可催过?” “啊…”李蔚兮说不出话,自己做的那些好事,可不好说出口。 遥想当年,她李蔚兮在京中也是人见人躲的魔头,不仅仅是好男的色出了名,更是个惹不起的,看不惯的闲事要管,看不惯的人也要捉弄,名声可比那老太太的裹脚布还要臭。 萧璆鸣看着眼前吃瘪的女孩,忍不住低头闷笑,李蔚兮看见萧璆鸣笑的肩膀直抖,肠子都悔青了。 “婚嫁之事我向来都是随缘,不强求,若遇到心仪之人,也要两情相悦才好。”萧璆鸣制住笑意说道:“想来李姑娘也是如此,才不急着议婚。” “是,哈哈,是。”李蔚兮顺着萧璆鸣给的台阶下,便不再说话,没的又给自己挖坑。 夜里的城郊不比城内热闹,两人走到了城外的小林子里,这林子若是白日倒是好认路,可入了夜,只借着月光却也不那么好走了,是以二人且走了一会儿,也尚未走出去。 林子里静的很,只听当啷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掉了,二人停下脚步,原来是萧璆鸣身上的配饰掉了,周遭环境静谧,这才不致丢失。 萧璆鸣弯下腰捡起那枚吊坠,李蔚兮定睛一瞧,是个与寻常配饰不一样的,是枚黑棋样式的玉佩,在萧璆鸣的大手上倒显得更加小巧。 “幸好幸好。”萧璆鸣轻轻抹去了上头的灰尘,仔细检查了一番。 “萧公子喜欢下棋?”李蔚兮看着萧璆鸣宝贝的样子问到。 “家母爱棋,我自小受家母熏陶也对这棋道十分感兴趣。”萧璆鸣将玉佩重新仔细的挂在腰间,黑棋白衣倒是十分相配:“怎么,李姑娘也喜围棋?” “不值一提,我对棋道并不精通,也就是闲来无事研究研究。”李蔚兮收回看着玉佩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说到。 “闲暇时研究也是好的,棋道中的杀杀伐伐,起起伏伏也多有人生道理,试观一十九行,胜读二十四史。”萧璆鸣轻笑着温声道。 李蔚兮一听这话一下子兴奋起来,快步走到萧璆鸣前头,面向萧璆鸣,倒着走路:“就是就是!他们都说我是臭棋篓子,都不愿意和我下,今日可算遇着个懂我的。” 面前的女孩眉飞色舞,整张小脸都熠熠生辉,映在萧璆鸣眼睛里,灵动极了,惹得萧璆鸣忍不住的勾起嘴角。 “那若是那天李小姐又犯了棋瘾,大可来找我,我一定奉陪。”萧璆鸣言笑晏晏,将就着李蔚兮放慢脚步。 李蔚兮笑逐颜开,直拍手,眉毛上都写着开心:“好!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嫌我下的不好。” “好。”萧璆鸣爽朗清举,好不温柔。 “那我啊——”李蔚兮还要说什么,可下一刻整个人都朝后倒下,原来李蔚兮竟是踩到了一个用稻草铺着的大坑,眼看李蔚兮就要输入坑底,萧璆鸣眼疾手快,急急拉住李蔚兮伸出的手,将她拉向自己,而后自己有朝后倒去,哐的一声,萧璆鸣在下,李蔚兮爬在他身上,二人狠狠摔在了坑底。 “萧公子!萧公子!” 第三十五章 受伤 “萧公子!萧公子!”李蔚兮匆忙从李蔚兮身上爬了起来,轻轻摇着萧璆鸣,焦急不已。 萧璆鸣双目紧闭,眉头紧锁,看着十分痛苦,李蔚兮朝他身上看去,原来竟是萧璆鸣腿上被坑壁上长出来的树杈划了一条极长的口子,鲜血直流,十分骇人。 李蔚兮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事,顿时慌了神,往日山大王的做派全然不见了,此时更是红了眼眶,着急的手都不知往哪放。 “萧璆鸣,你,你别死啊。”昔日的大魔王此时变成了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姑娘,若姒昭在,定要啧啧称奇了。 “我,我还没亲着你呢。”李蔚兮抬手抹了把脸上的眼泪:“我还想和你成…” 李蔚兮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萧璆鸣发出了微弱的声音:“我,我没死。” 李蔚兮一听连忙收起了哭声,定睛一看,萧璆鸣半眯着眼睛,嘴角噙着笑意,正玩味的看着自己。 李蔚兮一见眼前人还活着,愣了一下,立马一扫愁云,高兴道:“你,你,谢天谢地,谢满天大神仙!” “李姑娘对小生真是…嘶”萧璆鸣觉得好笑,想调侃李蔚兮,扶着地慢慢坐起来,却不慎扯到腿上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想说的话被噎了回去。 李蔚兮见状赶紧扶着萧璆鸣靠在坑壁上:“快别说话了,你现在这样子,怕是说话连气儿都不够用。” 一听这话萧璆鸣心里不愿意:“我哪个样子?李姑娘别小瞧了我。”萧璆鸣说着伸手次啦一声,撕下了一条布料,要给自己包扎:“我身体可好…” 话还没说完的萧璆鸣伸着胳膊不动了,面露尴尬:“人艰不拆,李姑娘帮帮忙。” “噗嗤。”李蔚兮没忍住笑出了声,伸手接过了布条,试探着轻轻包扎起来,可到底是个大小姐,哪里会做这样的事,刚下手碰到伤口就疼的人直吸冷气。 手忙脚乱的忙活了一柱香的时间,终于包扎好的李蔚兮和萧璆鸣并排靠在坑壁上,两人望着头顶,齐齐叹气。 “你现在受了伤,不能动,咋上去呢?”看着高高的天,李蔚兮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悲凉,没想到她李蔚兮竟然会有全身性命都要托付他人之手的一天,一想到这儿,又是一声重重叹息。 萧璆鸣看了一圈这个坑,拿起手边的一根削尖的木棍,上头还有丝丝血迹,思量道:“这坑怕是有一丈深,应该是城外猎户挖来捕兽的,不过应该已经废弃许久了。想要徒手爬上去,我若未受伤尚且艰难,现下更是不行了。” 李蔚兮收回探索的目光,把下巴搁在手臂上,闷闷道:“也不知道姒昭来没来。”小声嘟囔了一句,又转头看向萧璆鸣,有些不好意思说到:“今天是我连累你,还害你受伤,等出去,我请你吃饭!去聚龙斋!” “此话当真?那李姑娘可要带够了银子。”萧璆鸣看着一脸坚定,毅然决然的李蔚兮道。 “萧公子放心,我把我的首饰卖了也让你吃好!”李蔚兮面上义薄云天,心里却肉疼。 这聚龙斋是皇家产业,里头的酒菜好,价钱也好,像萧璆鸣李蔚兮这般官宦子弟到里头也要掐着荷包,否则银钱不够,要不然被扣下刷盘子洗碗,要不然就被大棍子打一顿扔出去。 李蔚兮心虚,心里盘算着要从富的流油的姒昭那坑来点,就听萧璆鸣出声。 “如今你我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公子姑娘的生疏又矫情,你若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大哥。”萧璆鸣一脸认真的看着李蔚兮。 李蔚兮愣了一下,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男子们拜把子的场景,看到萧璆鸣正看着自己,忍住笑意,垂下眼眸,不看萧璆鸣,小声道:“好,璆鸣哥哥。” 这回轮到萧璆鸣愣住,面前的小女子香靥凝羞,低着头只管摆弄衣角,被黑夜笼罩的小脸上好像泛着红晕。 周遭寂静,只听得见一声盖一声的虫鸣。想要平复心情,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真是月如钩,相思愁。 “蔚兮!李蔚兮!”两人无言间,头顶突然响起声音,李蔚兮腾的坐直身子倾耳一听,正是姒昭,仔细听着竟还有许多人。 “是姒昭!姒昭带了人来救我们了!”李蔚兮确定了来人,忙不迭地站了起来:“这儿!这儿呢,姒昭!” 人声杂乱,没多久便有人率先找到李蔚兮与萧璆鸣所在之处。 “公主,在这!” “姒昭!这这这!快救我,我要饿死了!”姒昭探头往下一看就看见李蔚兮站着抻着脖子往上瞧,借着火光见李蔚兮脸脏的像个花猫,竟然还泪眼婆娑,颇有些可怜。 众人合力将李蔚兮二人救了上来,脚刚刚站稳的李蔚兮下一刻就瘫在姒昭身上像个没骨头的。 “元小四!你怎么才来!再晚点我就没了!”李蔚兮将全身重量都依托在姒昭身上,手上也不闲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姒昭。 “怪我怪我。”姒昭连忙安慰着李蔚兮,抬眼看见萧璆鸣,有些诧异:“萧公子?” 差点点将萧璆鸣忘了的李蔚兮突然反应过来,立即站直身子:“哦!多亏了萧公子,我还连累他受了伤。”李蔚兮懊恼,又摆出一幅淑女做派。 姒昭看着李蔚兮别别扭扭的扭捏样子觉得好笑,倒也忍住了笑意:“真是麻烦萧公子,我叫人送公子回府。” “不必,小伤而已,不麻烦公主。”萧璆鸣敛住笑意双手作揖微微低头道:“在下自行回府便是,多谢公主。” 说完抬头看了眼李蔚兮便施施然离去了。 李蔚兮看着萧璆鸣稳健的步伐,竟是一点儿都看不出受了伤,直到萧璆鸣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夜里,李蔚兮收回目光看向姒昭:“他刚刚连包扎伤口都不能。” 姒昭笑笑摇摇头:“快回,天都要亮了。” “对对对,我晚上只吃了一个猪蹄,还…”话还没说完李蔚兮突然停了下来:“对了!那个什么寨子!” “放心,已经派人去了。”姒昭拉起李蔚兮上了轿子:“我的姑奶奶,快回去,伯母要急疯啦。” 第三十六章 结匈 待姒昭二人到了将军府,已然是天泛鱼肚白,李蔚兮一回府里直冲闺房,二话不说倒头就睡,看着榻上四仰八叉的人,即使有千句万句话要问也只得作罢,万般无奈的姒昭派人到宫里报了平安,在将军府里稍用了些饭便带着小凌回宫去了。 姒昭一踏进召阳殿的前堂便听见双星的声音:“公主已经派人报了平安,娘娘尽可放心了。”双星略显局促的说道。 闻声的姒昭加快脚步,心里只觉得实在对不住双星。姒昭每每和李蔚兮偷溜出宫都会留下双星假扮自己,等皇后发现,自然也是先责问双星。 姒昭内心愧疚,想着赶快解救双星,几步小跑就到了内阁:“母亲,我回来了。” 见到姒昭推门而入,双星喜出望外,脸上立马扬起笑容:“公主!” 姒昭手上做着小动作叫双星退下,自己则一脸陪笑的走到皇后身边,手里也不闲着,给皇后捏着肩:“嘿嘿母亲。” 皇后却是瞧也不瞧一眼姒昭,偏过了身子看向窗边的花。 姒昭见皇后气得厉害,脸上笑容更甚,十足十的谄媚小人样子:“母亲,我这不好好回来了嘛,别气了,气多了长皱纹。” 一听这话,皇后忍俊不禁:“你这丫头!” 见皇后面色缓和,姒昭继续讨好:“母亲笑了,可别生气了。” 看着姒昭万般讨好,皇后也是气不起来,拉过姒昭的手,让坐在自己身边:“你呀,你知不知道前方战事吃紧,你父亲整日里都不得闲。小李将军更是…你倒好,还带着蔚兮丫头出宫鬼混。” 听到此处姒昭脸上的笑容微不可见的顿了下,继而又恢复如常:“母亲放心!我得空就去律天殿给李家哥哥祈祷求福。” 皇后又拉着姒昭嘱咐了几句,多是叫她呆在宫里,天气冷了多加衣服之类的,没过多久,便走了。 见皇后出了召阳殿,双星不在唯唯诺诺,小跑到姒昭身边:“公主可回来了,若是再晚点,娘娘怕要吃了双星。” 一听这话姒昭心中愈发愧疚,却忍不住想笑:“好好好,下次带着你一起。” “多谢公主。”双星喜上眉梢,伏身行了礼,无意瞟到窗外,却像是看到了什么神奇的东西,提了裙子跑到窗边:“诶?公主你看,外头下雪了!” 姒昭闻声也立马跑到床边,支起了窗户:“真的下雪了。” 大晟虽在北方,却地处中原,冬天虽冷但并不常下雪,而且现在才刚刚十月,下雪实在是稀奇,姒昭上次见到雪还是在上一世,齐光逼宫那天。 想到这,原本兴致盎然的姒昭收起了笑脸:“已经十月了。” 双星并未察觉,兴奋的把手伸出窗外去接飘落的雪花:“是啊,没想到今年京都里竟然十月就下雪了,嘿嘿,真好看。” “怀信哥哥已经在边关两个多月了。”姒昭也伸出了手,接了片雪花,可还没等拿到眼前就化了。 “是啊,前段时间,陛下还派了宋将军去支援呢。”姒昭的话像是勾起了双星的心事,主仆两个转眼间竟都闷闷不乐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回京呢?” 窗外的雪愈下愈大,呼呼的北风卷起了落在窗沿上的雪花,吹向了更远的北方。 结匈大晟交界,章尾山 “报——————” 随着帐内之人在面前的土山上插上旗子,一名士兵匆匆冲了进来:“将军,赵副将那队,败了,伤六十五,死十二。” 帐内之人闻声抬头:“派人去接应,好生治疗。” 此人正是李怀信,此时的李怀信身穿甲胄,青丝高高束起,一条一指长的已经好的差不多的刀疤十分突兀的横在右脸上,让原本儒雅俊秀的面容平添了一份张狂豪放。 “是。” “请宋将军来,去。”李怀信叫回要出去士兵吩咐道。 不多时,宋元年来了李怀信帐中。 “小李将军。”宋元年微微弯腰行礼,却被李怀信扶起。 “宋将军别客气,宋将军本是怀信前辈,还请将军多多指点呢。”李怀信与宋元年来到坤舆图面前。 宋元年摘下了头盔,原本还算俊朗的面庞上竟也是黑一块白一块,像个花猫。 “不敢不敢,小李将军年轻有为,指教不敢当,提出建议罢了哈哈哈。”两人寒暄着。 李怀信看宋元年实在圆滑,若再与他谦虚下去怕是等结匈攻进京都城都寒暄不完,李怀信索性不再谦虚,微笑着直接应下,便说起了战事。 “宋将军请看,我军现处章尾山,虽然易守难攻,但敌军常年生活在塞外,对此处的气候环境都习惯熟悉,这也是我军的短处。”李怀信指上坤舆图,讲出利害关系。 反倒是宋元年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他没想到李怀信竟然应下了,感受到李怀信探究的目光才堪堪回神:“哦哦,对,这的确难办。” 李怀信又道:“不知宋将军有何看法?” “额,不知这纳全带了多少人马?”宋元年从错愕中抽出身来,反问李怀信。 “据探子报,不少于五万。”说到此处李怀信面色凝重。 “看来结匈王到是看中此战,他们自己还内战不停,竟还有精神来对付我们。”宋元年双眼微微眯起,像是思考着。 “内战?对了内战!”宋元年的一句话提醒了李怀信,李怀信瞬间醍醐灌顶:“结匈王十年前继承王位,其兄长巴阿勒造反,自此结匈分裂为西部东部,虽然巴阿勒的西部占地不如结匈王的东部大,却也是实力强悍,兵强马壮,结匈王自然要分心去对付巴阿勒。” 宋元年愣了一下,也想到了什么:“那结匈王只有十万军,为何会派半数来与我大晟交战?” “结匈王的东部占地大,兵力也比巴阿勒的西部更强,十年之久却迟迟攻不下,明显其用兵之道不如巴阿勒。”李怀信一字一句的讲出自己的思路。 “如若再这样拖下去,他迟早王位不保,所以他便把注意放在我大晟上了。” “是了,他与我朝交恶,想要求助是不能了,索性直接派纳全来攻,这是背水一战了。”李怀信绕过宋元年,坐上了主位,面色微微凝重。 第三十七章 计成 李怀信抬手抚上微凉的茶杯:“我们与结匈这一战,只可智取。” 俘虏营。 “吃饭了,吃饭了。”两名士兵正在给结匈的俘虏放饭,手上不停忙着嘴上也不闲着:“诶,你知不知道咱们将军要去偷袭结匈龙庭城啦!” 话音刚落,一名俘虏悄悄抬起了黑的看不出模样的脸,可两名士兵却都没注意。 另一名士兵面露鄙夷:“这谁不知道啊,结匈正直内战,前些年还能压制西部,现如今哼,已是强弩之末。”可一说到将军,立马满脸崇拜,仿佛已经得手似的:“咱们将军能想出去偷袭结匈京师这样让人骂娘法子,真是天纵英才。” 说着发完了最后一个俘虏的饭,转身离去,却没发现自己腰间的钥匙正好掉在了关押俘虏的牢门旁边。 主帐内。 “将军,那名俘虏已经出了我国边境了,想必明日卯时纳全就能得到消息了。” 士兵报告完后,正在写字的李怀信刚好写完最后一个字,把粗糙的毛笔好生挂在笔架上后,拿起桌上的字:“宋将军瞧瞧,如何?” 刚刚吃了一大口果子的宋元年还没来的及咽下,没忍住咳嗽了两声:“阿?哦哦。”宋元年眯了眯眼睛,赶紧咽下了口中的果子:“峰回路转,不错,小李将军小小年纪,不成想字也写的这样好。” 李怀信听了不再说话,只笑了笑,放下了纸看向士兵:“好,今日酉时出发。” “是!” 看着士兵出了主帐,宋元年坐直了身子,与李怀信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皆闪着必胜的光芒。 太阳一寸寸的落下,酉时一到李怀信便带着一队人马往结匈境内去了。 翌日 “大将,他们这也不像去偷袭的样子啊。” 大晟军营远处的高地上,一小队人马瞻望着,只见军营中将士们围着龚火分着白日打来的猎物,有的唱着家乡的歌,有的讲着笑话,惹得其他人抚掌大笑,好不热闹。 被称为大将的人正是纳全,此时纳全垮下的宝马正焦躁不安的跺着四蹄。 纳全粗旷的脸庞正如焦躁的马儿,两条飞扬的眉毛紧促,好像思筹着什么,片刻后才幽幽开口:“若是全军出动,营内一兵不留,反而有疑。”说罢便勒马转身:“走,回城。” 纳全回营后便立马整军往龙庭城去了。 一天后纳全马不停蹄终于到了结匈境内,但距离结匈京师龙庭城还有一半的路程,可大军却已尽疲惫不堪。 纳全坐在大马之上,放眼望去,广袤的草原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平日里雄鹰盘旋的天空此时也只是偶尔有一两只乌鸦叫着落在枯树上,让人不禁打个寒颤。 “大将,兄弟们都累了,我们也都到了境内,想必没事了,不如在此地休息一下。”纳全一旁的男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了眼后方个个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的骑兵,和纳全商量着。 纳全回头看了眼,目光中闪过一丝心疼,却立马恢复如常,看着四周诡异的安静,他只得铁面无情:“事迟则生变,继续行军。” 男子无奈只得挥臂,指示骑兵们继续前进。 可随着队伍中升起的怨声而起的是四周草地被掀起的声音,霎时,数万结匈铁骑被尽数包围,逼至一个大圆之内。 “杀!” 埋伏首领一声令下,厮杀声起,顷刻之间血流成河,遍地残肢,空中突然飞来盘旋的雄鹰高唳,俯冲而下,叼走一只残臂。 此时举目千里的草原上没有金鼓连天,阵前喊话,有的只是厮杀。 没过多久结匈纳全便败下阵来,被驾着胳膊,按倒在地的纳全高高昂着血淋淋的脸,布满血迹的面庞上,那双凶狠的眸子却明亮的很。 纳全环视着周围,阵亡的大多是结匈骑兵,看着这些残骸,纳全心中明了自己被人算计,又悔又恨:“奸诈小人。” “兵不厌诈。”纳全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年轻爽朗的声音从面前大晟士兵身后传来,来人慢慢走上前来,正是李怀信:“大将熟读兵书,骁勇无人能敌,怎会不知晓此招?” 此刻的李怀信满脸得意,骄矜不可一世。 “哼!”纳全瞟了眼一旁被翻起的草皮心中了然,重重哼了一声,偏过头不去看李怀信。 两日前。 “此战只可智取。”说罢放下茶杯走到坤舆图前。 “小李将军有何良策?”宋元年微微侧身,退到一旁。 “兵者,诡道也,巴阿勒如今势大,龙庭城岌岌可危,如若我们放出要去偷袭结匈京师的消息,纳全必定返回支援。可章尾山与龙庭城之间可是相隔千里。”李怀信指向地图上结匈边境的地方:“我们提前出发埋伏在此处,待结匈骑兵行至半路,军粮已坐吃山空,士兵都虚弱无力。” “我们再打他个措手不及!他们也无力抵抗了。”宋元年李怀信接上上的话。 “正是。” 李怀信看着若有所思的纳全勾起嘴角笑了笑:“收兵回城。”说罢挥挥手走开了。 一柱香后,大晟的士兵们巡查了战场,准备返回,一名士兵跑到李怀信马下:“纳全已经带着几名骑兵趁乱跑了。” “知道了。”李怀信听闻此事面上竟丝毫没有惊讶和担心,反倒胸有成竹的笑了。 看着退下去的士兵,一旁的宋元年有些不解:“小李将军为何装作居功自傲,麻痹大意的模样放走纳全?此举岂不放虎归山?” “那边就是结匈境内第一座大关布达津,想必此刻关内主事已然听到纳全返回的消息,若他此刻来支援,我军必败。”李怀信望向远处山腰上的一座城池:“二者,纳全何等骁勇,就是我大晟全国也很难找出与其比肩之人,若我们就这么,拘着他回了京都,结匈王和巴阿勒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日后,我朝边境再无宁日。” 宋元年看向李怀信,眼中闪着异光:“有理有理,小李将军思虑周全,在下佩服。” 李怀信摸了摸垮下宝马的鬃毛,微微笑道:“其实我也有点私心。” “哦,说来听听?”宋元年收起异样,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纳全骁勇,我与他还未有过正式一战,若就这样押他回京,我与他都心有不甘,不若今日我放他回去,日后再战。”说罢,李怀信抬头望向天空。 宋元年随着李怀信的目光也抬头望,只见又是刚刚的那只鹰,在半空盘旋,喝唳,竟像是为士兵们打赢此仗而喝彩。 抬眼望去,满目的蓝天白云,广袤无垠,令人心驰神往。 第三十八章 回朝 “启禀陛下,小李将军已经抵达城门了!”一名禁军单膝抱拳,言语间,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此时的皇帝正与翰林学士沈大人议事,虽几日前便已听闻大获全胜的消息,但此刻,却依旧激动万分“好,好!真是好样的,此次大败结匈,自是不能让李家那小子空手而归,沈卿,正好你在,拟旨,膘骑大将军威北将军之子怀化将军李怀信,不负朕托,大败敌军,封镇军大将军。” 一旁的翰林学士沈兆宁疾步上前:“臣遵旨。” 城门口 姒昭站在城楼上望着城门骑在大马之上的李怀信,此时已经被高兴的快要飞起来的李蔚兮拽下了马,一个熊抱,挂在李怀信的身上,看的姒昭忍俊不禁。 放眼望去,入目皆是李家旗,将士们被前来迎接的百姓团团围住,扔花的扔花,送水果的送水果,一团喜庆。 看着眼前一个个眉开眼笑的百姓,还有把眼睛笑成了月牙的妹妹,李怀信头回感受到了自己是保护子民,保护家人的大将军,从此刻开始,他展开渐丰的羽翼,站到了父亲的身前。 忽的李怀信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高耸的城楼,看到了那个给他求了平安符的女孩,心里止不住的喜欢。 李怀信推开了围在自己身边的百姓,目光追随着笑容可掬的姒昭,一路小跑的上了城楼。 “昭妹妹。”冬日里少有的明媚阳光此刻毫不吝啬的洒在李怀信身上,眼前的少年微微喘气,额头上渗出细汗,竟不像个将军,到像个跑来见心上人普通少年。 看着眼前的明朗少年,姒昭也不禁勾起嘴角。 “哥!哥!”还不等两人在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几声清脆的声音:“哥,你咋跑那么快。”说着杏眼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随后狡黠笑到:“急什么,哥回来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见。” 一听这话,姒昭面面上微红,转头看向别处。 看着跟上来的妹妹,李怀信心中大大的叹了口气,无奈叫了身边的随从:“严桦。” 随着严桦上前,李蔚兮目光也从二人身上转向了严桦手中的木盒:“这里头是什么东西啊?” 李怀信抬手掀起盖子,里头玲琅满目的是慢慢的新鲜东西。 这些都是李怀信从章尾山买回来的小玩意儿,虽说不是什么珍贵东西,却胜在稀罕,李蔚兮意料之中的被吸引了目光,左翻翻右翻翻,活像个五六岁的小孩儿。 “诶呦。”不等李怀信再开口就听见旁边传来一个老迈的声音,二人转头去看,是吴内官:“殿下,小李将军怎么在这儿呢?陛下正跟大殿等着您呐,殿下和小李将军快随奴才走。” 李怀信看了眼姒昭,千言万语都一再被噎了回去,这心里痒痒的。 “这个好玩儿!你给我拿着。”听着后头李蔚兮噼里啪啦找东西的声音,姒昭主动打破“僵局”:“怀信哥哥在那边一切都顺利吗?可受伤了?” 温声细语的声音落在耳朵里,惹得李怀信痒痒的:“顺利,昭妹妹呢?在宫里都好吗?” “都好。”姒昭知道李怀信向来是不会聊天的,却不想比起小时候更甚。 看着他脖子上挂的那个平安符,姒昭心里生出一丝悸动,脸上不自知的露出笑容。余晖洒在几人的身上,此刻是短暂的霁风朗月。 一行人很快来到大殿上,文武百官都已到场,整齐站队,偌大的殿上容纳了百人竟可闻青丝落地。 姒昭和李蔚兮刚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就听到吴广一声长喝:“怀化大将军到——” 随着这一声长喝,李怀信阔步向前,身上布满灰尘泥土的甲胄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庄严。 “臣李怀信,拜见陛下。”看着眼前这个凯旋而归的年轻将军,殿上的百官有人开心有人嫉妒,更有人小声嗤笑。李怀信仿若未闻,单膝跪拜。 “快快,快起来。”皇帝坐直了身子,满面笑容抬手叫李怀信起来:“哈哈哈哈,好啊,奕鸣,瞧瞧,你这儿子可比你年轻时候出息多了!真是得之我幸啊!哈哈哈哈。” 李奕鸣闻声起身,抬手作揖。平日严肃的面上此刻倒也有了几分笑容:“陛下,这都是臣下分内之事,陛下言重了。” “得得得,你别说话了。”看着李奕鸣一向谦卑恭顺,皇帝不耐的挥挥手:“有过该罚,有功就该赏,吴广,宣旨。” 皇帝说完吴广便手持圣旨上前:“怀化大将军李怀信接旨。” 李怀信眼中闪过一丝愕然,随机便上前:“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求治在亲民之吏端重循良,教忠励资,敬之忱聿,隆褒奨。尔李怀信乃陇西李氏膘骑大将军威北将军李奕鸣之子,褆躬淳厚,垂训端严。业可开先式榖,乃宣猷之本,泽堪启後,贻谋裕作政之方。兹以覃恩封尔为“镇军大将军”。尔母许氏赐之诰命。於戏!克承清白之风,嘉兹报政,用慰显扬之志,畀以殊荣。” 铿锵有力的声音传至满殿,落入每个臣子的耳朵,如敲鼓般振聋发聩,也给他们提了个醒,这官海里,不再是他们一手遮天。 片刻后皇帝叫大臣们散了,只留下了姒昭和李家一行人。看着官员们三三两两的边走边谈论着李怀信的事,甚至能听到几句贬低李家的话,李奕鸣方才的开心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不安。皇帝召集了所有官员来迎接李怀信回朝,又给了如此大的荣耀,于李怀信或是李家都未必是好事,如此一来,势必给李家招来祸患,李奕鸣眯了眯眼,眼看着金碧辉煌的大殿,太阳却被挡在繁华的宫门外。庙堂之高,官海浮沉,每一步棋都险之又险,又怎会有安生日子。 承明殿 “快赐坐。”皇帝热情的招呼着,竟像是对待自家人一样。 “谢陛下。”几人纷纷落座。 “哈哈哈,真好啊,真是天佑我大晟,让我朝人才辈出。”皇帝笑容亲切,目光欣慰。 看着皇帝喜笑颜开,李奕鸣却高兴不起来:“陛下,怀信还小,即便有了些功绩也都不足挂齿,是在难当如此…” “诶,你又这样!”不等李奕鸣话说完皇帝便打断:“结匈是我朝一大敌,如今信哥儿大败敌军,能让咱们安生好一阵子,如此大的功劳,当然要赏!” 听到皇帝如此说李奕鸣心中纵使有万般不愿,却也只能讪讪应答。 第三十九章 东夷 “报—” 几人说着话,一声急报声忽起:“启禀陛下,秦将军来信,请陛下亲启。” “哦?”皇帝接过信筒,抽出信件,看了几眼便开始抚掌大笑,看完了信,便甩在了案上:“哈哈哈哈哈哈,秦端武这个老货在信中说他们捉住了东夷首领,倭寇坚持不了几日了!” “真是痛快,东夷小国,不过靠着临海的好地方,便猖狂肆意,哼,早该如此了。”一旁还倒腾着小玩意儿的李蔚兮出声接话。 “哈哈哈,兮丫头说的好!”皇帝哈哈一笑继续说道:“信中还说,此次擒到贼人的是个年轻的生面孔,不过十八九的年纪,此前也屡立战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年纪轻轻,竟能活捉奸滑贼人,的确不多见,不知信中可有其姓名?”李奕鸣一听心中好奇。 听见李奕鸣出声问,皇帝笑容一顿,后又恢复:“名字不好,叫什么,齐昭。”皇帝便眯了眯眼,随后又说道:“撞了我们阿晛的名讳,待日后,叫他改了。” 一听“齐昭”二字,李奕鸣与姒昭皆是一顿,李奕鸣垂下眼眸不说话,屋子里一瞬间冷了起来。 这两个字落进姒昭耳朵里,姒昭的心中顿生出许多莫名来:“没关系,名字而已,破敌要紧。” 几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府了。 姒昭和双星在回召阳殿的路上慢悠悠的走着,二人聊着今日的太阳格外的大,照在身上暖洋洋,脚下踩着雪,也不那么冷了。 “双星啊。”姒昭踢走脚底下的一块小石子:“你说齐光现在在干什么呢?” 双星愣了一下,随即便笑道:“是公主自己放他出去的,怎么现在又想了?” 姒昭没说话,只低头,看着自己行走的脚尖。 双星一看气氛不对,连忙解释:“他啊,现在肯定在哪个地方打拼流汗呢。” 姒昭抬头看着前方想了一下,似是不解又转头看向双星。 “为了要站在公主身边呗。”双星拿手臂轻轻撞了一下姒昭,水灵灵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眨了两下。 姒昭微微一愣:“胡驺什么呢。”话虽责怪,语气却似娇嗔,随后看了眼地上被太阳照的已经快化了雪堆:“希望他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东级申州 晟军大营 “虞侯。”一名小将朝前方的年轻将领行礼。 年轻将领器宇不凡,面上蓄着胡须,像是三两日未清理的,却也难掩其风姿绰越,顾盼生神,只是周身气度竟要比那山顶的雪还要冷上几分。此人便是昔日的齐光了。 如今的齐光改了名唤昭,其中之意也只他自己知晓。 “嗯。”齐光只微微点头:“秦将军可在里头?” “在,秦将军方才叫卑职去寻虞侯,可巧虞侯就来了。”士兵颔首答道,恭敬万分,仿佛眼前的不是个小小虞侯,竟像是个大将军。 话音刚落,齐光便抬步向帐内走去:“知道了,你下去。” “诶呦,小齐来了。”帐中的便是秦端武秦老将军,虽是白发苍苍,竟看不出老态,行走间步伐稳健,说话亦是中气十足:“如何,伤可好些了?” “小伤,劳将军挂心。”齐光抱拳作揖,秦将军虚扶起齐光,二人便落了坐。 “你来的这样快,想必与我想到一处了。”秦将军捋了捋胡子笑容可掬,看起来和蔼可亲:“可是为着那东夷首领来的?” “正是。”齐光勾起薄唇,微微笑道:“那人是废了力气擒来的,自不能让他白烂在我们这。” 与秦将军商议完后,齐光便往关押东夷首领的牢房去了,这首领是齐光擒获,审问军情之务也落到了齐光身上。 “我劝你放了我。”那首领被关在牢中,绿豆般的眼睛狠狠瞪着齐光,嘴里说着蹩脚的中原话:“我的部下已经潜伏进你们沿海的,村子,明日午时之前若不见我,他们便会,屠村!” 听闻此话的齐光,眼中并未起半分波澜,反倒想听了笑话般笑了出来,面上尽是轻蔑:“我可不是忧国忧民的大相公,你与我战了多次,你觉得,我会把别人的生死放在心上吗?” 首领愣住:“什,什么意思?” “你猜,究竟是不相关的人的命对我来说更重要,还是砍了你的人头回朝领赏更重要?”齐光靠在椅背上,睥睨着那人。 那首领听了这话一改先前嚣张气焰,痴痴瘫在原地,嘴中念叨着听不懂的东夷话。 “公子,公子我回来了。”一道年轻的声音传来,齐光转头去看,只见那人一路小跑着过来,看着比齐光还小些,不过十五六:“齐副将叫乐衍禀报公子,说京都并无大事,只是…” 那人话只说了半句便被齐光抬手示意停下:“到外头说。” 二人到了牢外,四下无人,继续说起了话:“只是那萧鼎越发嚣张了,据线子报,前些天他在上朝时竟公然和陛下唱反调!” 齐光垂眸思量片刻:“还有呢?” “还,还有,小李将军回朝了,还升了二品。”说到此处,少年磕磕巴巴,说话不利索起来:“陛下近日多有召见,每次还都把公主也,也叫上。” 听到这,齐光抬头,远处便是东海,齐光望着此时平静的海面沉吟片刻:“乐衍,海面太安静了。” “公子吩咐。”乐衍抱拳躬下身子说道。 远处的海面上忽的刮起一阵飓风,卷起阵阵海浪,方才还似镜子般的海面顿时危机重重。 第四十章 征讨 啪— “哼!卑鄙龌龊至极!”皇后一只脚还未踏进殿中,便听见茶杯落地的声音,随之入耳的便是皇帝的大骂。 “诶呦娘娘您可来了,快救救奴才。”内官吴广在门外战战兢兢,抹了额头的汗便上前行礼。 “陛下怎么了?”皇后虚虚扶起吴广问道。 “是东夷那边的事儿,说是东夷贼人潜入我军军营砍下了我军一名要员的右手,救走那首领,还留了封信。”说到此处吴广脸上露出难色。 “信中如何说?”皇后追问。 “这奴才不甚清楚,只知道是些,是些辱骂之言不堪入耳。”说完吴广便低下头,面色难看。 “是皇后吗?进来。”皇帝似是听见二人谈论,唤了皇后进去。 “娘娘进。”听见了皇帝的召唤,吴广弯下腰请进了皇后。 皇后小心翼翼的踏进了皇帝书房,绕过正在收拾地面的小内官:“陛下消消气。”皇帝随手指向了一旁的凳子,皇后行了礼坐下后继续道:“可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皇帝见皇后进来,便收起了要杀人戾气,坐回在椅子,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蛮夷本性,欺人太甚!” “那陛下可想好了怎么办?”皇后柔声问道。 皇帝听闻低头沉吟片刻:“那要员本身朝臣之子,被砍去右手怕是废了,那首领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擒来,又留下此信羞辱。”看着地上已经被撕碎的信,平日不显山不漏水的皇帝脸上写满疲惫:“唯有即刻出兵征讨才能安抚军心与朝堂。” “陛下是一国之君,既然陛下想好了那就这么定了。凌儿那孩子臣妾昨日去看胖了不少。”皇后说起了元凌,房间里凝重的气氛缓和不少:“那小胳膊都胖成一截一截的了,着实可爱的紧。” 说起元凌,皇后脸上溢满了慈祥,言语间都带着对元凌的喜欢。 说着皇后站起身走到皇帝身边,理了理桌面散乱的奏折:“这小孩子可是一天一个样,陛下不去看看?” 晌午皇帝皇后便来到姒昭宫中用了饭,一家人围在桌子前,如寻常布衣百姓,享片刻安宁。 “这阿晛宫里的小厨房真是难得。”皇帝吃了口菜,赞叹道。 “是啊,阿晛这孩子什么绣花写字的一概不认,就认吃。”皇后嗔了眼姒昭笑骂道:“哪还有点皇家儿女的样子。” 姒昭看着面前久违的其乐融融的景象,心里高兴,笑容也涌上面庞:“父亲母亲喜欢就常来,阿晛变着样的给您二老准备饭菜。” “阿嚏” 皇后刚想再说话就听见一声奶声奶气的喷嚏声,是元凌,双星抱着元凌坐在一旁的的小桌上,吃着吃着突然打了个喷嚏,屋内的几个人都朝他看去,只见小娃娃愣愣的坐着,张着小嘴,脸上还粘着一粒米饭,竟是自己吓着自己了。 这可爱的一幕惹得几人忍俊不禁,皇后更是一番慈爱之心,笑着把元凌抱了过来:“诶呦呦,小凌儿,瞧瞧,都成小花猫了。”说着擦掉了元凌脸上的米饭粒。 “是胖了不少。”皇帝看着元凌,眼中也难掩慈爱:“还有一月就过年了,凌儿也两岁了。” “是啊,凌儿都两岁了。”皇后握着元凌的小手互相拍着,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看向姒昭:“你侄子都两岁了,你却还没嫁出去,枉我与你父亲最疼你,你却连个外孙也不给我抱。” 一听这话,姒昭就头疼:“母亲,怎么又说这个。” 母女俩说话间吴广进来行了礼,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像是有事。 皇帝听了转头对皇后说:“如今临近年关,朝中事忙,皇后多待会儿,我先走了。”说罢就走了。 皇帝走后,母女俩坐在榻上又聊了一会儿。 “我记得你小厨房的厨子是,是李家小子送你的。”皇后看着吓人收拾碗筷,回想着。 “是,怀信哥哥去北边顺便带回来的。”姒昭翻着手中的闲书,看的不亦乐乎,没注意皇后的话头。 “我看呐,他是知道你喜欢北方的菜特意给你找的。”皇后剥了一个供橘,掰了一半递给姒昭。 姒昭接过橘子放进嘴里:“这厨子本来是要给蔚兮的,是我去李府吃了次饭,便念念不忘,这才厚着脸皮要来的。”说着姒昭又翻了一页书:“母亲你想多了。” 皇后看着姒昭油盐不进,心中恨铁不成钢:“那兮丫头才不喜欢北方菜,若真喜欢怎么你一要便给你?” 听到这,姒昭终于肯从书中抬起头看向皇后:“母亲今日怎么了?这天寒地冻的莫不是冻着了发了热?”说着便抬手摸向皇后。 “你这小猢狲。”皇后拍掉姒昭的手骂到:“母亲这是为你好,你若与李家那孩子成了亲往后也有个知疼知热的不是?” 皇后见姒昭不说话便拉过姒昭的手:“京城中公子王孙虽多,可哪个不是三房五妾,就算你是公主,嫁过去,也不过天便忘到脖子后头去了,有几个像李家那么有进取心的,又是疼你的,黄金万两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啊,我的阿晛。” 姒昭放下手中的书,看着皇后着急的样子,心中的大石也松动了。 “阿晛,母亲虽不知道你为何不愿嫁,却要把利弊与你讲清楚,你若真不愿,也不会逼你。”皇后把姒昭散下来的一缕青丝掖到耳后,轻声说到。 “阿晛知道了,会好好考虑的。” 没多久皇后便回了自己宫中,姒昭送走了皇后,便自己回到房中,拿出齐光临走时托人送来的昙花种子。放在手中摆弄,姒昭只觉得心中万般无奈,不是滋味。 重新得回失去的父亲母亲,姒昭无比开心,庆幸,父亲的江山国家由哥哥们去继承,而自己除了想嫁给自己心中之人,更多的是想多多陪在父亲母亲身边,承欢膝下。可如今皇帝与皇后的劝解也终于让姒昭动摇了。 第四十一章 万万不能强求 临近春节,宫里宫外都年味十足,姒昭一觉醒来,房中的窗子都贴上了窗花,映的窗子都红彤彤的。 “公主醒了?”双星带着秀灵莲雾端着脸盆汗巾走进来。 “什么时辰了?”姒昭推开被子,双腿搭在床边,伸手揉了揉眼睛。 双星沁湿了汗巾,给姒昭擦脸:“我的好公主,都日上三竿了,李家二姑娘都进来看三回了!” “蔚兮来啦?”擦脸间山楂山竹也端了早膳来,姒昭坐到桌前扫视着眼前的“猎物” 还不等双星在说什么就听见门外李蔚兮的声音:“你再睡一会儿,我都走了。” 姒昭一抬眼只见李蔚兮一身鹅黄色罗裙,袖口绣着精致的金纹,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腰系一条白色绸缎腰带,颈前静静躺着一只金丝通灵宝玉,平添了一份淡雅之气。外边儿披了一件雪白的大氅显得端庄稳重。 “你,你是哪个神仙身边的仙子?怎么驾临寒舍?”姒昭看着眼前天仙般的人儿,愣愣道。 听见姒昭的话,李蔚兮笑容更甚,张开玉臂转了个圈:“如何?好看吗?” 姒昭放下筷子,把李蔚兮拉到自己跟前:“何止好看,简直天仙下凡阿!” “真哒?”李蔚兮坐到姒昭身边问到。 “当然是真的!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几天不见,竟变了个人?”说着姒昭便又抄起了筷子准备用膳。 “诶诶,别吃了,我请你去聚龙斋吃。”李蔚兮握住姒昭的手,不由分说的就把姒昭推向衣柜:“快挑衣服,打扮好看点。” 姒昭虽看不懂李蔚兮,却也万分乐意,旁人请自己到自己家吃饭,这便宜不占白不占。片刻,双星伺候姒昭换好了衣服,几人去了皇后宫中。 “皇伯母别担心,这次,我哥哥也在呢!”李蔚兮朝皇后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机灵劲。 皇后一听睁大了眼睛:“信哥儿也在?那太好啦。”接着顿了一下看向姒昭:“信哥儿在也能好好保护你们,去,宫门下钥前回来就好。” 一听皇后同意李蔚兮立马行了个礼:“多谢皇伯母!”说完便拉着姒昭朝宫外去了。 李蔚兮拉着姒昭快步走在宫中的甬道上,竟快的要飞起来似的。 “我真是看不懂你了,你到底想干嘛?”姒昭被迫小跑着。 李蔚兮看了眼姒昭,停了下来:“我,我想请萧家的公子吃饭,你,你在给我壮壮胆嘛。” 此话一出就惹得一旁的双星掩面偷笑,往日的山大王哪是这般做派。 “双星,等我闲下来,好好收拾你!”李蔚兮狠狠地看着双星,就差生吞活剥。 一听这话双星立马收敛了笑意,粉唇抿成一条线,微微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中后悔极了。 不过说完李蔚兮便又转头,紧紧拉着姒昭的手,杏眼看着姒昭,眼中的期待在明显不过,仿佛方才的凶狠没发生似的。 “哼,早知道到你对人家图谋不轨。”姒昭故作凶狠的矜了矜鼻子:“行,走。” 听见姒昭同意李蔚兮立马笑逐颜开,拉着姒昭继续跑起来,没一会儿,就出了宫,宫门不远处停着外李家的马车,马车四面装镶着暗红色的丝绸,镶金嵌宝得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使人无法觉察这般华丽。 车中之人似是察觉来人,撩起车帘,探出头,只见少年面容清俊,笑容可掬,给本就温润的面上加添了一份憨态。 “诶!哥!”李蔚兮看见李怀信拉着姒昭便朝着马车跑去。 看见几人的李怀信也下了车“昭妹妹来了。” 李怀信一身上好的竹青色锦袍,滚边绣着竹叶花纹,领口袖口镶了保暖的毛边,衬的少年白齿青眉,再配上憨态可掬的笑容,看的姒昭一愣,这哪里是个领军打仗将军,分明是个丰神俊朗的贵公子。 “哥?你看不见我吗?”李蔚兮看着自家哥哥的痴相,心中恨铁不成钢。“往日你忽视我惯了,我不与你一般见识,今日我可费了心思,有这么好看的妹妹,怎么就看不见,唉,男大不由妹啊。” 说着李蔚兮垂下头,故作伤心。 李怀信听着打趣,俊朗的面上露出了几分淡红瞪了眼李蔚兮,却是满满的纵容:“就没见哪家的姑娘如你这般,再不走,小心你那萧公子等不及走了,看你还有心思打趣兄长。” “兄长放心,我一定比你先嫁出去!”说完李蔚兮朝李怀信做了个鬼脸拉着姒昭便跑进了马车。 “李蔚兮!越发没规矩!”李怀信像是被踩了尾巴,追到车边撩起车窗的纱帘:“那嫁字,是用在女子身上,你怎么…” “李温,快走。”不等李怀信说完李蔚兮便吩咐车夫驾马,眼看马车走远,李怀信骑上了一旁的骏马,拍马赶了上去。 “李蔚兮,你是嫁,我是娶,本不可混淆,你,你如此这般,回家我便告诉父亲,教你十天半月出不了府,也不能找昭妹妹!”李怀信追上了马车,想伸手向撩开纱帘,却觉不妥,放下手,便又在窗外说个不停。 话音落了许久也不见里头传出什么回应,又想着昭妹妹也在,还要保持形象,只得作罢,殊不知,三人在里头早已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倒到一处去了。 “唉,从小就晓得我这个哥哥是个傻的,一根筋,却不想我们都长大了,他还是这样。”缓过气的李蔚兮同姒昭说着。 只见姒昭也累的瘫在软座上,面上还带着未收敛的笑。 “小李将军性格如此内敛,和二姑娘到不像兄妹呢。”一旁的双星也笑着说道。 听了这话李蔚兮抓起姒昭的手面上难得认真:“我哥哥虽然有些憨傻但也是旁人比不了的,他从小对你不同,京中多少闺秀都想嫁给他呢。” 看着缄默不言的姒昭,李蔚兮也靠在椅背上自顾说起:“过了年,哥哥就二十岁了,我母亲可着急了,这些年也相看过,可他到底最中意你。”说着把姒昭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姒昭,你…罢了,这种事,是万万不能强求的。” 第四十二章 请客 李蔚兮撩起窗帘,看了眼就在不远处聚龙斋转头看向姒昭:“前些日子我让李温给萧公子送了信,约好了今日在聚龙斋,我请他吃饭,到时候你和哥哥就在隔壁雅间。” “行,不过说好了,你请客!”姒昭看着眼前这个整理发型的人,心中一阵好笑。 避过熙攘的人群,马车停在聚龙斋门前,一抬眼便能瞧见聚龙斋三个金描的大字被阳光照的金灿灿,让人不能直视。 李蔚兮率先走进廊下,店中掌柜一见人立马迎了上来:“诶呦,李二姑娘。”可一转眼看见李蔚兮身后的姒昭更是惊的要跪下,可刚要有所动作便被姒昭抬手制止,自己是来吃饭的,可不是来受跪拜的。 姒昭放下手低声说:“低调。” “诶诶,是,几位雅阁已备好,随小的来。”掌柜打发走上前帮忙的小二,亲自带几人上了二楼雅阁。 李蔚兮订了两个相邻的房间,看着面前这扇掩着的木门,李蔚兮只觉胸口怦怦直跳,双手搅在一起,迟迟不敢推门。 “你可是李蔚兮,何时这般胆小。”姒昭看不下去,伸手把李蔚兮推了进去,看着李蔚兮踉跄的背影,姒昭一边偷笑一边又心虚的躲进了隔壁的雅阁。 李怀信看惯了二人打闹却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无奈的摇了摇头进了雅阁。 看着几人都进了房间,掌柜直了直腰,回到了柜台又啪啪打起了算盘,一旁擦桌子的小二转了转眼珠凑了上来:“掌柜的,他们都是谁?咱们为官家做事,可从未见过您如此恭敬啊。” 掌柜斜眼看了眼小二,手中算盘不停:“看着先头进来那位了吗?那是李家的二姑娘。”算着算着似乎是不确定数,又翻了翻手边的账本儿,继续道:“后头的,是李家独子新晋镇军大将军,其母更是因其获封一品诰命,新贵得令。” 听了这话,小二睁大了眼睛,回头看了眼二楼的两间雅阁:“这,这,那另一个姑娘呢?” “姑娘?那是公主!”掌柜手中的算盘声戛然而止,压低了声音说道。 “公,公主?是陛下唯一的公主?我这辈子能亲眼见着公主也算值了。”小二拿肩头的汗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哼,那李家公子姑娘与公主走的这样近,李家父子独占朝堂半边天,真可谓是天子近臣,当红得令。”掌柜挑了挑眉,似有深意:“咱们是为官家做事,得有眼力见儿,得看的清,你啊,还太嫩。” 外头又停了辆华丽马车,小二忙不迭迎上前去,那样子和方才的掌柜一般无二,柜台上的掌柜扯了扯嘴角,低下头,手中又响起了啪啪的算盘声。 在雅阁等了多时的萧璆鸣着实被突然闯进来的李蔚兮吓了一跳,可惊吓后定睛一看,却是连眼睛都看直了,就是说成痴望也不为过。 李蔚兮被推的踉跄,脑后散落的青丝纷纷飘落身前,衬的少女娇弱,好一个柔弱不胜春。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看着门口慌张整理的李蔚兮,萧璆鸣不禁呢喃出诗句,还没念完却被李蔚兮打断。 “萧,萧公子?”看着萧璆鸣愣愣在原地,李蔚兮轻声叫了几声才堪堪回神。 “李姑娘快,快坐。”萧璆鸣难得慌乱,起身看着李蔚兮走到身前。 “本是我约的萧公子,竟还让公子久等,是我的不是。”凤眼半弯藏琥珀说的正是此刻的李蔚兮,眼波流转,虽满目娇羞,却难掩眸中星光熠熠,灵动活泼。 二人相对而坐,萧璆鸣先开了口:“上回听李姑娘说喜欢下棋,今日我特地带了家中珍藏的上古棋谱,想与李姑娘,同解。”说着从怀中掏出棋谱,铺在桌上。 一听上古棋谱几个字,李蔚兮瞬间亮起了眼睛:“真的?哇,萧公子懂我,不愧是为知己!” 萧璆鸣看着李蔚兮趴在棋谱上,皱着眉头,一副恨不得钻进去的模样,勾起嘴角,笑的眉目舒展,不可不谓赏心悦目,可心中却无奈,好像从二人第一次相见开始,李蔚兮总能让他忍不住笑意,想到这,萧璆鸣笑意更甚,看着面前的人,眼中竟是装不下的柔情。 李蔚兮迫不及待的叫小二拿了棋和盘,兴质盎然的和萧璆鸣下起了棋。 隔壁姒昭正贴着墙听着李蔚兮二人的动静,可听着听着那边却没了声,索性想休息一下,可未注意脚下,一个不稳,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本以为要狠狠摔一跤,可下一刻却稳稳停住,倒在了李怀信怀中。 就在方才,正喝茶的李怀信看着颇为滑稽的姒昭笑的温柔,看姒昭身形一闪,也顾不上滚烫的茶水洒在身上,便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二人不出意外的抱了个满怀,等姒昭缓过神,才发现自己完全扒在了李怀信身上,还不等反应过来,李怀信便将姒昭扶起站好。 “怎么如此不当心,小心磕到脑袋。”话虽责怪,语气却温柔。说着李怀信伸手想拉姒昭的手,可最终却拉起了手腕。 姒昭跟着李怀信坐在了椅子上,她在李怀信面前总占不了上风。 “这是城东孙家铺子的梅花香饼,想着你爱吃甜食,今早来时顺便带了点。”坐下后李怀信从怀中掏出用油纸包着的香饼,打开放在了姒昭跟前。 姒昭看着眼前的香饼,眼中微微刺痛,那天,姒昭也让齐光给她带城东孙家铺子的果子。 “他家的果子最难买了。”姒昭重新扬起笑容:“每次都要排队,谢谢怀信哥哥。”说着拿起一块香饼吃了起来,味道更胜从前。 第四十三章 谣言 “本不是什么难事,你若想吃,我便时时都买着。”李怀信眼中映着姒昭的笑,自己也忍不住抬起嘴角,眼底温情,更显人温润如玉。 姒昭抬眼看着面前的男子,眼中掩非掩,露非露的情意叫人一眼看破,内心向来坚定如斯的姒昭不禁动摇,眼前人已是良人,姒昭失去过家人,心中知晓珍惜眼前人。 “是,怀信哥哥向来对我好。”姒昭喝了口李怀信早早便倒好晾温的茶,笑道:“听说蔚兮把她屋里的贴身小厮都散了?” 听到这,李怀信笑出了声:“是,早就想遣散了,只是怕他们没地方落脚,给找好了下家,所以前些日子才散了。” “这个李蔚兮,终于回头是岸啦,若是她真与那萧公子成了,萧家也多一分桎梏,一举两得,是好事儿。”姒昭看着仅一墙之隔的隔壁,玩味的说。 “是,若真如此,妹妹倒也不必牺牲自己的姻缘,我李家也自然忠于陛下。”李怀信言语认真,竟像是在表忠心一样,惹的姒昭回头看他:“如今妹妹回头了,那,你呢,可也回头了吗。” 这话听的姒昭心头一颤,李怀信是最不懂这情爱中的弯弯绕绕,心中有什么想法都是摆在脸上,但也只是摆在脸上,像现在如此这般表达出来到是头一次。 姒昭一时回不上话,只愣愣看着李怀信,到惹的李怀信不知所措。 “我,我胡乱说的,昭妹妹莫多心了。”李怀信随手拿起凉透的茶乱乱喝了一口,说到。 隔壁房间,李蔚兮萧璆鸣二人棋下的如火如荼。李蔚兮手执黑子,将萧璆鸣的白子团团围住,逼进绝路,可下一刻,却不知一颗从哪蹦出来的黑子突然杀出,此子一出,棋盘上的局势翻天覆地,黑子与白子的处境两级反转,白子就此落败。 “我还真是烂棋篓子,这棋局本是黑子占上风,我竟还是输了。”李蔚兮端起手边的酒喝了一大口。 “棋盘之上变化多端,谁都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我也是运气上佳罢了,李姑娘可万万不可气馁。”萧璆鸣将黑棋白棋分好,收到盒中,劝解到。 “嘿嘿,也就你肯陪我,这千里醉可是聚龙斋的珍品,比那个什么桃花酿好喝多了,你放开喝!我请客。”李蔚兮给萧璆鸣斟满了酒,笑嘻嘻的应道。 说笑饮酒间,棋盘上已换了新的棋局,二人摩拳擦掌,正准备再战三百回合,却听见门外似有人争吵,仔细一听竟还有姒昭的声音,二人立马推门出去。 “二位是哪位大人家的千金?”姒昭走到栏杆面前,轻抚着上头的纹路,却不去看问话之人。 “臣,臣女家父是顺天寺卿陈济。” “臣女家…父是鸿胪寺少卿赵焱。” 回话的是两个女子,此时正跪在地上,磕磕巴巴地回答。 “哦?陈大人我到是在宫宴上见过,不过这赵大人…我虽不知道是谁但一定也是同陈大人一样为国为民忙碌的。”说着姒昭勾起嘴角轻声笑了起来,却是十足的嘲讽意味。 “要不然,又怎会放任二位在此地乱嚼舌头。”身后小二搬了凳子轻放在跪在地上的女子面前,姒昭慢悠悠的走上前坐下,翘起了二郎腿:“你们真是有闲心,我看便将,你们的银子免了,去厨房刷碗。”姒昭脸上笑意盈盈,可眼底的冰冷却是看了却叫人害怕。 “否则,这长日漫漫,你们就算把舌根子嚼烂了,也难打发。”说着看了眼一旁战战兢兢的掌柜,不再看她们。 这两个女子身着锦绣,都是养尊处优来的,让她们去刷盘子,可是比要她们的命还严重,便是这面子上,也挂不住。 “公主,我们不敢了,公主开恩啊。”二人头磕的哐哐作响,求饶着。 “若再多嘴一句,便将今日所有人的盘子都刷了。”此起彼伏的求饶声惹得姒昭皱起了秀眉。 一听这话,二人不敢再多嘴,瘫倒在地。 “二位姑娘还不谢恩?”掌柜上前说道。 “谢公主不杀之恩…”二人哭着谢了恩,便被人扶了下去。 “姒昭,怎么了?生这么大气?”看完了热闹的李蔚兮上前询问。 姒昭瞟了眼被扶走的女子,像是还没消气,站起来回了房间。 只留李蔚兮站在原地不明所以。 “去问问掌柜。”萧璆鸣上前说道。 李蔚兮点了点头,二人便下楼问了掌柜。 “这事儿啊还是公主开了恩呢。”回到柜台的掌柜见李蔚兮二人上前询问,连忙停下了手中的事回答道:“是那两个姑娘嚼舌根子,叫公主听见了,说,说什么小李将军攀附公主,在,在为李家,造势。” 掌柜这几句话说的磕磕巴巴,废了天大的劲,才说出来。 “陈济?哼,竟如此管教不好自己的子女。”说罢转身上楼回了房间,萧璆鸣无奈也跟着回去。 再看姒昭李怀信两人相顾无言,似是为着方才的事儿有些尴尬。 “怀信哥哥,刚才那两个蠢东西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姒昭泄愤似的狠狠放下茶杯,看向李怀信。 “罢了,原不是什么大事,哪就非罚不可了。”李怀信目光温润,看着为自己出气的姒昭,心底的不快一扫而空。 “再过十日,便是春节了,到时宫中家宴,还请怀信哥哥到场。”姒昭双手拄在茶桌上,身体前倾,眼神熠熠,比平时多了分小女儿姿态。 “皇伯伯已经给父亲发了帖子,自然会去,到时给你带城外的新鲜吃食。” 说话间店中小二端了饭菜进来:“二位,这是小店十五年的桃花酿和招牌菜,慢用。”说完便缓缓退出了房间。 “我们聚龙斋桃花酿可是一绝,外头可喝不到,怀信哥哥快尝尝。”姒昭给李怀信斟了满满一杯递了过去。 李怀信看着眼前的酒犯了难。 第四十四章 明迹 李怀信看着眼前的酒杯犯了难,他自小随父出征,常年在军中备战,李将军军纪严明,哪有机会喝酒。 可眼前美人递杯,岂敢不从。 李怀信微微愣了下便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一杯美酒滑过唇齿,咽喉,直冲胸腹,这味道倒是出乎李怀信意料,本以为是个甘洌辛辣,不让人忽视的,入口却幽雅细腻,满口生香,片刻后桃花香气回味悠长。 “怎么样?”姒昭满眼期待的等待着李怀信回答。 “花气酒香清厮酿,昭妹妹害我,我以后怕是都忘不掉了。”李怀信玩笑说道。 这话似乎意有所指,伶俐如姒昭,自是也听出话中含义。 “我这个兄长啊是最古板的,在情情爱爱上是一窍不通。”李蔚兮把玩着手中的棋子道:“他与姒昭已经是这世间最相配的了,自小相识,青梅竹马,我父亲又与皇伯伯交好,唉,怎么就让我这个妹妹这么操心。” “你这棋走错了。”萧璆鸣笑着说:“你若下这,那前面的所有排布遍都暴露无遗了。” “诶呀!”李蔚兮惊呼一声:“我还以为你没发现呢,你,你就当没看出来,嘿嘿,接着下。” 眼前的姑娘撒泼耍浑,模样娇憨,惹得萧璆鸣轻笑:“你方才那些话说与我听便罢了,可不要到外头去说。” 李蔚兮听了这话愣了一瞬随即恢复笑容:“我知道,我父亲是臣子,怎会与皇帝交好。璆鸣哥哥,我把你当自己人呢。” 李蔚兮双目熠熠,似乎闪着光,定定盯着萧璆鸣。 “蔚兮!蔚兮!”二人无言间门外传来了姒昭的声音,语气中满是焦急。 李蔚兮闻声速速开了门:“怎么了怎么了?”一开门只见姒昭一人站在门口,面色为难,却不见李怀信身影:“哥哥呢?” “怀信哥哥他,他,他喝醉了,正闹呢!”姒昭双手来回搅着,磕磕巴巴的说完。 就在方才,李怀信将姒昭递来的酒一饮而尽没多久后便有了醉酒的迹象,双颊比熟透的果子过犹不及,呆呆的不说话,坐了一会儿便开始自顾自的倒酒喝,一杯接一杯,没一会儿一壶酒便见了底,眼看到不出酒,就吵着再要一壶,但却不是那种,大吵大闹,撒泼打诨,只是小声自言自语似的嘟囔着,看着竟有些憨憨的可爱。 姒昭觉得有意思便看了会儿,可没想到,看着看着竟听到李怀信叫自己名字,阿晛。再细看李怀信,微睁的星目竟然有些湿润,这,这是哭了? 姒昭慌了神这才去找李蔚兮。 几人匆匆来到房间,一进门便看见李怀信正在屋内翻翻找找,口中口中还念叨什么。听见姒昭几人进来的声音便转身看来。 这一转头,只见李怀信脸上还挂着几滴清泪,睫毛被珠子似的泪珠打湿,轻簇着剑眉,眸中微微的委屈,我见尤怜,与平日一本正经的样子截然不同。 “阿晛,你去哪了?”李怀信站在原地轻声问,言语中并无埋怨,拉长的尾音却把心思都暴露无疑。 李蔚兮看着自家兄长这副模样,虽是意料之中却如不住笑出了声:“噗,呃,咳咳,姒昭,你带着哥哥回去,他这副样子也干不了什么了,我让李温把你也送回宫。” 姒昭看了眼走到自己身边的李怀信无奈只能答应。 “做妹妹的,还是要帮哥哥一把,嘿嘿。”李蔚兮目送着姒昭二人上了马车,笑的狡黠。 李温把李怀信扶进马车后便出去赶车了,马车内只剩姒昭与李怀信二人。姒昭看着愣愣坐着的李怀信,心中只觉得这个沙场上骁勇素日里古板一根筋的人竟还有这一面。 “渴吗?要喝水吗?”姒昭轻声问道。 “要。” 姒昭到了茶递到李怀信嘴边喂他喝下。 “要不要睡会儿?” “不。”李怀信摇头答道。可嘴里说着不,脑袋却倒在了姒昭纤弱的肩上,男子高大的身体靠在弱小的女子身上并不舒服,可李怀信却甘之如饴。 “阿晛。”男子闷闷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轻响,不同于方才的委屈,更多的是沉闷。 “…嗯?”李怀信很少这么叫她,姒昭一时恍惚。 “阿晛,我心悦你。”李怀信依旧靠在姒昭的肩膀上,没有动作只是轻轻说。 街上没了妇人买菜砍价的声音,没了小孩子追跑打闹的声音,一切喧嚣都在此刻恢复寂静,如夜晚般静谧。 这几个字轻轻落入姒昭的耳中,重重砸在心上,久久缓不过神来。 “阿晛,我从儿时便,便跟着父亲四处征战,不光光是为了家国,也,也是为了,能配得上你。我想着有朝一日,你会注意到我的好。” “阿晛,你看看我。” “我心悦你。” 风光无两的大将军此时温润柔情,仿佛一块光滑的美玉,没有一点棱角。 姒昭愣愣说不出话,李怀信也没了声儿,想是睡着了,姒昭心想。 这一路伴着李怀信的轻声倾诉和睡着后低沉的呼吸声慢慢到了终点,马车到了将军府门前,李温叫了家丁搀扶着李怀信,自己则继续送姒昭回府。 马车中只剩姒昭一人,姒昭呆坐着似乎还没缓过神来。 李怀信的话一遍又一遍的萦绕在心头,余音绕梁,像是石子砸进平静的水面,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水纹。 没一会儿马车停下。 “殿下,到了”李温在车外恭敬道。 姒昭看相窗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到了:“嗯,你回去。” 说罢便转身朝宫门走去。 “殿下。”身后响起李温的声音:“殿下赠与公子的平安符公子一刻都未曾从身上拿下来,连安寝时都放在枕边。公子对殿下的情谊连我们这种下人都看得清楚。” 李温年纪不大,也就比姒昭大三两岁,也算是同李家兄妹一起长大,此刻李温在身后轻声道,声音不大,还能听出一丝胆怯,却听得出真心。 “话多。”姒昭并未回头,轻斥了一声后便走了。 第四十五章 风起 姒昭走后没多久,李蔚兮和萧璆鸣便也各自回了家,临走时,李蔚兮依依不舍的恨不能直接跟着萧璆鸣回萧府。 ''''璆鸣哥哥,我家套了马车,我送你回去。''''李蔚兮撩起马车车窗的薄纱,巧笑嫣然。 ''''不必,我家不远,你自回去便是。''''萧璆鸣言笑宴宴,好一个翩翩公子。 萧璆鸣目送着李蔚兮的马车渐渐驶离,转身往自家萧府去了。 ''''公子,李姑娘邀您同路,您为何不答应啊?’''''萧璆鸣身边的小厮问道。 ''''今日有她兄长和公主相陪,我方与她来此,这街上人多口杂,见李家姑娘与我同乘马车,势必要议论一番,于她于我都不好。''''萧璆鸣停在一个小摊前,拿起一个朱钗看了看似乎不满意又放下,继续往前走。 ''''哦~公子这是为着李姑娘的名声着想啊。''''小厮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可那李家二姑娘的名声在京中的名声早都''''小厮正口无遮拦的说着,被萧璆鸣睥了一眼便把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再不敢出声。 萧璆鸣一路上走走停停慢悠悠的到了萧府,却看见有那么两三个百姓打扮的人在自家门前走着,若是旁人恐怕也不觉得有什么,可萧璆鸣常年在外,是警惕惯了的,便觉不对,可也没表现出什么,照常进了门。 那几人见萧璆鸣进了府,果真对视一眼,继续窥视着。 “公子回来了。”萧璆鸣进府后,一个中年男子上前迎接。 “父亲呢?”萧璆鸣看了眼那人,边移开了眼睛。 “侯爷在书房等您。”那那人卑躬屈膝,态度毕恭毕敬,垂着眼睛看着地下,像是不敢直视萧璆鸣似的。 那人说完后,萧璆鸣也没再搭理,只自顾朝书房走去。 偌大侯府,亭阁流水,看着十分繁华。 走了一会儿,前头便是书房,可萧璆鸣却停了下来,看向身侧的池塘里的鱼。 “这鱼,昨日还没有呢。”萧璆鸣微微皱眉,眼中思量着这池子里的鱼叫做磷鱼,只有草原才会有,如今竟在自己家里养了这样一池子。 那男人也看了眼池塘里的鱼回道:“啊,这是今日上午,侯爷在洛州的朋友来看望侯爷时送的,这鱼实在罕见,又极难养活,侯爷起了兴趣,便收下了。” 萧璆鸣深深看了眼那鱼,便收回了目光,朝书房去了。 微冷的风不理世事,只顾吹过少年耳畔,姒昭听着风声漫步到了召阳殿,看中殿中忙碌的宫人和一团喜气心中不禁洋溢温暖。 重活一世,也要为了身边的人不是? “公主?这么快就回来了。”姒昭走进殿中,正在收拾姒昭床塌的双星闻声回头。 “怀信哥哥醉酒,多有不便,就回来了。”姒昭随意瘫在贵妃榻上,懒懒说到:“阿凌呢?” “小世子刚用了饭,睡着呢。”双星如往常般倒了杯茶放到姒昭手边。 “嗯……”姒昭端起茶浅浅抿了一口:“你出去。” 双星看出姒昭有心事,却又深知姒昭脾性,不敢多说应了声便退了出去。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姒昭的呼吸声,姒昭躺在贵妃椅上望着头顶,挂在床帘墙上的风铃被带着雪花的穿堂风吹动,叮叮当当的轻响似乎飘进了姒昭的心上。 姒昭缩了缩有些凉的手,却没去管那任由冷风吹进的窗子,起身走到窗边柜子旁,上头摆着一盆植物,花盆是精美的雕花檀木,只是种着的植物却只发出了个小芽。 这便是昙花了,姒昭当日小心认真的种下,宫人精心养护,还是像上辈子那样,无论如何都不开花。 姒昭静静的看着,摩挲着,那小芽看着轻飘飘的,像是枯了似的,大概是长不出花了。 要过年了,姒昭跟着宫人们这忙忙,那看看,到了下午阿凌也醒了两三岁的娃娃最是可爱活泼,小孩子已经会说话了只是不太利索,姑姑长姑姑短,撒开丫子满院子跑啊跳啊,惹得姒昭一下午都没怎么合上嘴,整个召阳殿亦是欢声笑语。 许是白日里玩的太疯,天还没夜,姒昭便睡了。 夜里,双星来看了眼姒昭,竟看见她睡着了还笑着,眉眼弯弯,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 第二日李蔚兮遣人送了封信,大概意思是说,边关又乱了,结匈派骑兵骚扰章尾山的百姓,哥哥让他们吃了不少败仗,所以此次皇帝伯伯还派哥哥前去驱赶,我们一家要为哥哥践行,这年怕是过不安稳了,我哥哥也给你写了封信,里面全是他的思念哦~ 说着说着就没个正形,姒昭笑着打开了另一封信,一张纸上只写着短短几行字,字迹工整遒劲:昨日唐突,望见谅,待信回京,自当陈情。 姒昭看到此处不禁笑意更深,似乎想象到了李怀信写信时严肃又紧张的神情,再往下看却是出乎意料: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姒昭拿着信的手轻轻斗了一下,眸中看不穿情绪,随后便把信收起放进了抽屉。 “公主。”门外传来双星的声音:“公主,袁侍读的人传消息来了。'''' 一听此话,姒昭便从方才的情绪中抽身:“如何?'''' ''''袁侍读派了人来,说他的人在左相府门口转悠了多日,发现左相与城东的张铁匠来往密切,每三日就会召他去萧府。''''双星面色略微严肃。 ''''张铁匠?他打的袖箭可是京中出名的精巧灵敏,萧鼎找他''''姒昭害怕心中的猜测,唯恐再步前世后尘:''''你确定消息无误吗?'''' ''''来传消息的是袁侍读的长随小厮,想来是真的。''''双星答道。 姒昭靠在椅背上,思筹着什么,片刻后站起身:走,去找父亲,过年了,去要赏赐。'''' 承明殿 ''''阿晛?你怎么来了。''''皇帝抬头看了眼便又底下头忙碌着:''''朕最近可忙的很,你若闲着,眼下到了年关,跟着你母亲忙忙宫中的事。'''' 姒昭见皇帝忙的没笑脸赶忙从双星手中结果食盒打开放到皇帝桌上,又站到皇帝身后给他按着肩:''''阿晛知道父亲母亲忙,所以特地亲自下厨做了果子吃食来看父亲母亲。''''姒昭嘴上说着手上也不闲着,这按按那敲敲,十足谄媚。 ''''哼,你若真这么懂事朕与皇后该多省心,说,又想出什么鬼点子。''''皇帝冷笑,言语和表情却满是宠爱无奈。 ''''嘿嘿,父亲果然懂我,阿晛与蔚兮最近都对箭术颇感兴趣,女儿想着三十夜里阖宫家宴,叫入宫的官家家子弟都出来比试比试箭术。''''说着姒昭坐到皇帝身边继续说道:''''而且我朝边关蛮族多以骑兵作战,我朝子弟多学箭术也是好的啊。'''' 姒昭说的头头是道,满脸认真的样子惹得皇帝忍俊不禁:''''你这样子,是谋划了多久?'''' ''''父亲就说答不答应。''''姒昭看皇帝不松口,作势便要耍赖。 ''''好好好,我若不答应,我看你要将我这闹个天翻地覆。'''' ''''那阿晛给父亲推荐个做箭的人物。'''' ''''哦?竟还有比宫中匠人手艺还好的?''''皇帝听此话,倒是抬起头,放下笔。 ''''倒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是宫外的张茂起,张铁匠,他打的箭样式好看精巧,不如父亲召他进宫,让他在宫里打,打好了赐给进宫的子弟,也好当做新年的赏赐。''''姒昭说的眉飞色舞,惹得皇帝抚掌大笑。 ''''哈哈哈,就你机灵,准了。'''' 第四十六立嗣 ''''公主,此事,稳妥吗?''''姒昭从皇帝殿中出来,双星心里不定,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这萧鼎,本是洛州的豪强家族,靠着军功一步步坐到了如今的位置。''''姒昭走进了凉亭,抬手制止要进来奉茶的宫人继续说道;''''怎会如此不小心,让我们发现,又怎会愚蠢到明目张胆的让人去他府中,哼老奸巨猾如斯,才没那么简单。'''' ''''那公主,不和陛下说明白吗?'''' ''''父亲见过的经历过的不知比我多多少,只是最近实在是忙,没时间去管萧鼎,等父亲发现萧鼎与张茂起的关系,自然能想到这其中厉害,我不必多说。'''' 姒昭和皇帝说完第二日皇帝便派人召了张茂起进宫,可宫人到其住处却不见其人影,拽住了个邻里一问方知是丞相府里的人,今儿个一早便来接走了他,再细问才知这丞相府每三天便派人来接这张茂起,夜了才送回来,宫人们都是宫里积年的老人了,相视一眼,心中只觉不对,便匆匆回了宫。 ''''师父,这萧侯爷和这铁匠来往如此密切,怕不是起了''''一个稍年轻的太监问道,却被身旁的老太监严厉呵斥。 ''''住口!不该说的别说,当心,掉脑袋。'''' 那小太监当即闭了嘴,是啊,在这皇宫中京城里,无一处不充斥着危险,每一刻都是身处悬崖,稍不留神便会万劫不复,谁又能置身事外呢? ''''让萧侯给接走了?''''皇帝靠在椅背上,眼神晦暗不明。 一旁回话的宫人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这,许是萧侯爷也想打个小玩意儿,萧侯爷大人宠妻是出了名的,想是侯夫人,呃,想要个精致的袖箭'''' 听着这扯得不知飞到十七八里外的解释,皇帝勾唇冷笑:''''萧鼎那老贼会这么蠢?如此名目张胆,我看就差敲锣打鼓告诉所有人,他叫了个打兵器的行家去他府中。岂知不是做给我看。'''' ''''那''''宫人抬头瞧了瞧皇帝的脸色,询问道。 ''''他既然想让朕知道,那朕就知道。''''皇帝抬头看了眼宫人,不清不楚的说了句,便又批起了奏折。 ''''是。''''宫人似是心领神会,行了礼便慢慢退了出去。 翌日早朝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大太监的声音响起,无人出声,皇帝起身边准备退朝,可还没走两步底下便传出声音。 “陛下,臣有话说,”说话之人正是萧鼎。 “哦?萧卿有何话?不妨直说。”皇帝收回迈出去的脚又坐回龙椅。 “陛下共有三子一女,虽不算子嗣繁多,却也是各个优秀,三位殿下都有功绩在身,如见也都成年稳重,陛下不如,早些立储,以免多出不必要的纷争。”萧鼎说话颇为直接,一旁的臣子都听得冒冷汗,可皇帝倒像是习惯了一样,眼中并无波澜。 “萧卿说的有理,不知爱卿,可有建议?”皇帝不恼还面带笑意。 “老臣不敢,此等大事自然是要陛下亲自定夺。”萧鼎面上分明带着笑意,却说出惶恐的话。 “其他卿家呢?可有什么想法?”殿中一片寂静,竟是无一人出声,见状皇帝又说“众卿家大胆直言便是,不必拘束。”皇帝脸上笑意盈盈,竟真的像是在唠家常一样。 “陛下,老臣有一建议。”说话之人声音老迈,却并不孱弱。 “窦相公直言。”皇帝笑着看向说话之人。 “二王爷,人品贵重,就藩幽州后将幽州打理的井井有条,夫妻和睦,又育有一子,可堪重任。” “窦大相公,可要慎言啊。”皇帝还未曾说话,萧鼎倒是一口拒绝。 “那萧侯爷有何建议?” “这二王爷上头,可还有一个大王爷,这大王爷在封地也并无不妥,虽无子女却也娶了妻,就算非皇后所出,却也是长子,窦大相公怎可略过他?”萧鼎说得义正言辞,一副为国为民的良臣之象。 “长子如何,次子又如何,品行端庄,有治国之才,能为大晟,为百姓谋福祉,建昌盛,便可。” 听到此话,萧鼎竟嗤笑一声,随即说道:“次子就是次子,即使是中宫所出,那也是次子,怎可逾越了兄长,岂不有违祖制?” “你!陛下也是” “好了,朝堂之上,像什么样子!”皇帝突然出声,堵住了窦相公要说的话。 “陛下,臣提议,立大王爷为太子,以稳朝纲。”萧鼎的声音穿过大殿,落在每个臣子的耳朵里,振聋发聩。 “微臣,附议。”队列中间站出一个臣子低头轻声答。之后却久久无人回答。 “其他卿家呢?都是来看热闹的?”皇帝眯了眯眼睛,让人猜不透心中所想。 紧接着竟是有更多大臣都附议萧鼎的提议,一个接一个的站了出来,这样的场景落在皇帝眼中,让其慢慢褪去了笑意。 “陛,陛下,微臣也觉得萧侯爷说得对,大王爷身为长子,又无错处,理应立为太子。”又一位臣子站到了萧鼎一边,萧鼎听着身后纷纷附议自己的话,眼中尽是自负。 “陛下,此事事关社稷,不可草率决定,不如再多观察三位王爷几日,再定夺也不迟。”窦相公见形式于皇帝不利,站出来出声打圆场。 “也罢,此事便,日后再议。退朝。” 散朝后,官员们三三两两的走出了宫门。 “诶,李兄,等等,你说现在这局势可于我们不利啊。”一名官员追上李奕鸣。 李奕鸣看了眼那人:“刘大人。”问了好却没说其他。 “李兄,这萧侯在朝廷中真是根深叶茂,党羽众多,大王爷的生母萧妃,是萧侯爷的妹妹,这差了二十岁的妹妹是千宠万爱啊,可这萧妃却在八年前死了,萧侯爷如今,竟敢公然提,议立自己的外甥为太子,还那么多同僚站在他那边,这,这可如何是好啊。”刘大人边走边说,眼看要出了宫门,却还没有停下的意思,惹得李奕鸣皱起眉头。 “刘大人,还是不要妄议,专心辅佐陛下,才是你我该做的。”二人停在宫门口,李奕鸣言语告诫刘大人后骑上马走了。 第四十七章 相见 “将军,极东探子来报。”李奕鸣骑在高马之上,身后的侍卫见离宫门已远便策马上前。 李奕鸣神色未变,微微勒马:“说。” “极东申州之战大捷,头功是个叫齐昭的,他带着一队人马,于夜渡海,上船杀了东夷首领,救出俘虏,现已升任归德将军。” 李奕鸣眼中映着街上的行人,看不懂在想什么:“齐昭,好名字。” 承明殿 “恭喜陛下,申州大捷,那东夷边城已然降服我朝,归德将军立此大功,天下英才皆为陛下臂膀。”兵部尚书陶道元面色激动。 “好啊,真是天助我也,如此,朕统一天下便指日可待。哈哈哈哈!” “秦老将军前些日子已经班师回朝,想来不日便能抵京述职了。” “好!吩咐下去,准备大宴,为将士们接风洗尘,皆有封赏!” 许是大捷,将士们归心似箭,脚程极快,本以为要年后才抵京,没想到年三十前两天,秦将军便抵达京城,新年已至,大街小巷十分热闹,本来准备年货都忙不过来,再加之自家的爷们儿子都回来了,更是开心的疯了,一家家的其乐融融。 “哈哈哈,你这老匹夫,英勇不减当年呐!”皇帝扶起秦将军,使劲拍了拍他身上的盔甲,笑的胡子都飞起来。 “只臣一人可赢不下这场,想必陛下早有耳闻,最大的功臣可不是臣。” “哈哈哈,我早就听说了,是个年轻人,快,在哪呢,快让我瞧瞧。” “进来。”秦将军对外头大声说了句,随后便有一人出现在皇帝的视野,腰间挎剑,盔甲上有几处刀痕,却不掩雄风,再往上瞧,是个极英俊的面孔,泛青的胡须,不太工整的束发,和记忆中的那人,像的好似是一个人,这样的身影落在皇帝眼中,让皇帝的笑意缓缓消失。 “末将,齐昭,参见陛下。” 两日后,春节大宴 大宴开始前一个时辰,有功的将士纷纷进宫等候,随后便有宫女引进宴会,各个脸上都喜气洋洋,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他们大多是头一次被召进宫,看着身边忙碌的宫女一个个身资窈窕,面容姣好,口水都快止不住,惹得一众宫女掩面偷笑。 时辰一到,皇帝皇后,各官员携家眷纷纷落座,歌舞丝竹缓缓升起,挂满了红灯笼的大殿十分热闹,宴到中场皇帝挥手示意舞姬乐师们退下:“本来这年三十,应叫各位卿家与家中团圆,可正碰上将士们回朝,实在是喜上加喜,索性,朕便教各位一起来热闹热闹,众卿莫见怪,哈哈。” 官员们纷纷迎合,皇帝继续说道:“那些杀了敌的立了功的便赏黄金百两,锦缎数匹,连升三级。” 殿下一呼百应,将士皆起身谢恩,“陛下万岁”四个字响彻大殿,振聋发聩。 “齐昭。”皇帝坐回龙椅,笑容依旧。 “末将在。”齐光,不,该叫齐昭,齐昭上前应道。 坐在坐上的姒昭登时睁大了眼睛,眼前这个男子便是已经分别了一年之久日思夜想的齐光,姒昭此时不知是何滋味,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如今再见,不知是开心还是该恨。 “你乃最大功劳,除了那些金银,你还想要什么,朕都应你。” “末将先谢过陛下,不知陛下可晓得,末将参军前本是公主殿下的侍卫。”此话一处,一片哗然,官员们都讨论起来,不知他此时提起是何意。 本来此刻真在喝水压惊的姒昭更是被惊得一口喷了出来,一瞬间成了焦点,齐光也转头看向她。 姒昭回避了目光,耳边传来皇帝的声音:“哦?你此话何意?” “末将本是公主买回来的,若没有公主的栽培,也断不会有今日。”齐光看着姒昭说了这句话后转头看向皇帝继续说道:“末将不要什么赏赐,就请陛下将末将赐给公主做侍卫,让末将继续保护公主,以报公主的知遇之恩。” 殿中一阵安静,众人似乎都在看热闹。 “昭儿,你说呢?” “女儿听父皇的,他既已参军便是父皇的部下,全凭父皇做主。” “那好,朕既然说答应你的要求,那便照你说的,还让你做公主的侍卫。”皇帝当众说道。 “末将多谢陛下。”说罢起身便朝姒昭走去,十分自然的站到姒昭身边,反观姒昭,从齐昭站到她身边那一刻起便浑身僵硬,仿佛被人定住了一般。 殿中又继续歌舞升平,官员们纷纷拿出自己准备的贺礼,也不过是金银珠宝那几样,没什么出彩的,到最后便只有萧鼎还未拿出贺礼。 “同僚们都拿出贺礼了,怎么萧侯爷还不拿出啊?”一个官员站出来说道。 萧鼎斜眼看了眼那人说道:“又不是给你,陛下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那人被萧鼎讽刺却也不恼:“下官听说啊,萧侯爷前些日子把咱们京都打兵器最好的铁匠常常请到侯府,想必这献给陛下的礼物,便是这铁匠打的兵器。” “你胡说,本侯何时将张铁匠请到府中,你莫要血口喷人。”萧鼎一副被拆穿的模样,大声吼道。 “哼,我可没说那铁匠姓什么。”那人洋洋得意:“陛下,微臣要告发萧侯!” 此时的皇帝没想到半路杀出此人,全然一脸看戏的模样:“哦?朕记得你,你是顺天寺卿陈济。” “正是微臣。”此人便是那日聚龙斋议论李家的那两个姑娘其中一个的父亲陈济,陈济继续道:“臣有一日偶然得知萧侯竟擅自制作兵器,意图谋反,陛下,臣恳请陛下派人到侯府查看,必定屯有甲胄兵器,若臣有半句假话,必不得好死,无后而终!” 此话一出,殿中气氛,再一次沸腾,众人都等着看好戏。 “萧侯,可有此事?”皇帝看向萧鼎问道。 “陛下,绝无此事,请陛下派人前往老臣府中一查,以还老臣清白。”萧鼎仿佛真的受了冤屈,十分委屈。 “好,来人,去萧侯府中查查。”皇帝一挥手便有禁军站出来,随后便有一群禁军出宫前往侯府。 这么一场阖宫夜宴就这么被搅和,可众人也不觉得无聊,要知道这事若是真的,那这权倾朝野三十年的萧侯便要没落,可若没有,便是这陈济,好说是不得好死,若坏说,得罪了萧侯,可不是不得好死那么简单的。 半个时辰后,禁军回来,进入大殿,为首那人的手中正拿着一只袖箭。 众人皆看在眼里,那陈济自然也看见,便满脸得意,仿佛看见了立功以后的好日子。 “陛下请看,果然被微臣说中,这只袖箭便是证据!” 皇帝没接他的话,只问禁军:“如何?” “回禀陛下,末将在侯府只在侯夫人房间搜到这一只袖箭,其余并未发现什么。” “什么?”陈济原本得意的脸瞬间凝固,大声质问道:“你们有认真搜吗?本官看你们是惧怕萧侯的权势,搜出了东西却不敢拿出来!” “陈卿,莫要太激动。”皇帝说道。 “陛下,老臣今日其实已经把张铁匠带来了。”说着殿外便有人走了进来。 那人走到殿中,像是有些害怕,小声说道:“草民张茂全叩见陛下。” “说说,怎么回事。”皇帝靠在椅背上,懒懒问道。 “是,草民只去过一次侯府,便是给侯夫人表演草民的绝技。”说着便拿出一只袖箭,往头顶一射,射出的却不是箭,而是烟花,烟花在众人头顶绽开,绚丽夺目,大殿中的烛火黯然失色:“侯夫人看了后展了笑颜,说病都好了大半,要留这袖箭作纪念,这才留下。” 陈济在这烟花下跌倒在地,不肯相信眼前的景象。 “还请陛下明鉴,老臣从未叫铁匠私自制作兵器,今日给陛下的贺礼便是这烟花,却不曾想,被小人陷害。”说着狠狠看了眼陈济。 皇帝也看了眼陈济,眼中满是冰冷,随后看向萧鼎,这一君一臣对视着,皇帝攥了攥手,面色恢复如常:“来人,顺天寺卿陈济,污蔑陷害侯爵,即革去顺天寺卿一职,打入死牢,听候发落。” 看着被拖下去的陈济,坐上的李蔚兮拿起一块糕,眼中难掩饰的开心,对身边的敛云道:“多亏了姒昭将这消息告诉我,我才能让别人透露给这陈济,才会让他如此坐不住等不及,如今自食恶果,哼,真是爽快,等有机会,定要好好谢谢姒昭。” 第四十八章 调查 这一场春节家宴在各种热闹中结束,那陈济的家眷一出宫门便抱在一起抱头痛哭,好好的日子,如今算是与他们无缘了。 召阳殿 姒昭站在床边解开衣带,听见有人进来以为是双星,说道:“我实在困得不行,就不守岁了,你和莲雾他们守。” 那人并未说话,只是帮姒昭脱下外袍,姒昭只以为是双星也累了不愿说话,便也没说什么,自顾自的继续宽衣,可那人却突然从背后环抱住姒昭,一阵佛手柑的清香围绕住姒昭,却又与平常的气味不同,带着男子独有的清冷气息,让姒昭清醒了几分。 姒昭知道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轻轻挣脱了几下便止住了:“齐光?” 身后的男人没回话,高出姒昭一头的高大身躯,将姒昭笼罩住,他把头深深埋进姒昭的肩膀,鼻间萦绕着女孩青丝的芳香,让他如痴如醉:“公主,我想你了。” “你不该回来。”姒昭心中如一团乱麻,这一世的齐光,会是上一世的齐光吗,若怪他,又该如何怪。 “你知道,我一定会回来。”齐光缓缓松开姒昭,声音轻又坚定。 姒昭转身,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脸庞,比以前高了许多,脸上还有没刮干净的胡渣:“你即回来了,便好好呆着,我困了,要休息了。” 可刚要唤双星,齐光却十分自然的帮姒昭宽了衣袍,姒昭躲开,他却说:“以前,我不也是这样伺候公主的?” 宽了衣,又蹲下给姒昭脱了鞋,盖好了被子,像以前那样,吹了灯,便缓缓退了出去。 齐光回到了以前自己住的房间,没什么变化,没什么灰尘,被褥陈设都和以前一样,像是有人常常打扫。 他走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总有回来的一天。 除夕夜,冰冷如皇宫,也难免热闹起来,各宫除夕守岁,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大红灯笼高高挂,远了瞧,像是夏日里的红果,挂在梢间,讨人喜欢的紧。 宫人们借着除夕,赏曲听戏,吃果子,新年伊始,天头大亮,便又都归位,忙碌起来,只是红灯笼依旧挂着,还是一样的一团喜气。 宫外 齐光与乐衍在一处酒肆。 “公子,你怎么又回到那公主身边了,以公子现在的地位,若想做事,岂不比在宫里束手束脚的好?”乐衍疑惑,继而小声说道:“还把乐衍丢在宫外。” 齐光看了眼这个比自己矮了半头的小男孩,忍不住笑了笑:“皇帝三子都不在京都,他生性多疑,又极宠爱这个女儿,若皇帝出了什么事,病了,死了,那三子赶不及回京,便只有这个女儿,要挑起大梁,在宫中虽行事有诸多不便,可若得公主信任,却是利大于弊的。” 乐衍抿了抿嘴,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却不耽误他那双圆亮亮的眼睛发出崇拜的目光:“公子说的好有道理,那公子此次叫乐衍前来,有何吩咐?” “如今,我再次入宫,已然引起别人的注意,若想调查当年之案,只能让我们宫外的人来查。”齐光将面前的牛肉推到乐衍跟前,继续道:“当年父亲蒙冤,以父亲的身份地位,绝不是萧鼎一人便可一举成功的,今日叫你来,便是叫你去查萧鼎未入朝为官时的家世,作为,与何人交往,事无巨细,全都查清楚。” 乐衍边吃边听,嘴里的肉还没咽下急忙说道:“是!乐衍一定查清!”说完又继续吃了起来。 两人分别后,齐光走出酒肆,外头烈日当空,回到召阳殿时,姒昭像是刚起床,双星正在给她盘着头,身后的宫女正收拾着桌子上的碗筷。 “归德将军回来啦?”姒昭看了眼刚走进内室的齐光,如今的齐光与以前大有不同,一身蓝色锦缎长衫,腰间挂玉,玉穗还轻轻摆动着,带着笑意的黑眸隐藏着捉摸不透的幽光,姒昭微微一愣又转回头看向镜子,颇有些阴阳怪气。 “都出去。”齐光挥了挥手,等人都出去后,将手中的食盒放到桌子上,站到了姒昭身后,为姒昭梳起了头发:“今日城东铺子的老师傅亲自做果子,我看你还睡着,不想吵醒你,便自行去了。” “现在都晌午了,你买个果子糕点要这么久?”姒昭看着我镜子里俊美的男子,心里不禁赞叹,真是男大十八变,才不到一年,不仅模样更好看了,连周身气度都变了。 “公主最喜欢城东铺子的果子,还不知道他家最抢手吗?就算早早去排着,也要等上几个时辰。”齐光拿起一个发簪轻轻挽住手中的飞瀑:“这老师傅亲自做,更是难得,再不会有下次了,还请公主殿下恕罪。”说着把桌上的食盒拿到跟前打开。 看着俊朗的面容,听着低沉舒缓如玉石般的声音,姒昭哪里还生的起气,看着自己的发髻问道:“怎么出去打了几个月的仗,梳头的手艺到变好了?” 姒昭对着自己的发髻左摸摸右看看,惹得齐光闷笑出声:“军营里都是些血气方刚的男人,难免有需要解决一些问题的时候,便从外头请了些良妓,我便是那时候跟她们学的。”说完便嘴角噙着笑,盯着姒昭看。 “你你,你出去。”果然方才还开开心心吃着糕的姒昭,脑海里立马浮现出齐光和一个女子在一个气氛旖旎的房间,两人衣衫不整,举止亲密,女子握着齐光的手,教他梳头,梳完还媚眼如丝的抬头问他学会了吗?一想到这,立马皱起了秀眉,只回头叫齐光出去,便不再理人。 姒昭转身往床边的椅子走去,齐光迈步跟上:“只许公主满宫的俊美小厮,却不许我解决个人问题吗?” “你我我只是养着看看罢了,可你,你竟然”姒昭语无伦次,顺手拿起手边的圆枕向齐光扔去,恼火道:“你快出去!” 齐光伸手接住枕头,低头闷声笑,笑的肩膀直颤,抬头见姒昭又要开口骂人,忙上前握住姒昭要打人的手,解释道:“我什么都没干,就学了梳头,你别生气了。” 姒昭抬眼,正撞上齐光温柔笑的眯起的眼睛,像是被迷惑住了似的,移不开双眼。 可下一秒回过神,脑中浮现出上一世,那满地的红色,没了气息的父母,还有那冰冷如斯的眼神。 姒昭狼狈的收回目光,眼中漫上看不清的氤氲:“你,你出去。” “怎么了?”齐光愣住,看着眼前骤然冷了下来的人,这个对自己向来摊开心扉毫无隐瞒的女孩,似乎有了自己不知晓的心事。 “公主,生气了?那公主罚齐光”齐光不知怎的,看着面前的人缄默不语,心头一慌,语气也不禁带着讨好。 “我,我罚你什么?”姒昭心头纠结,那股说不出难受憋闷萦绕在心中,说话也不禁有些哽咽:“你犯了什么错,有什么可罚的。” 这辈子的齐光,对自己依旧温柔,依旧照顾周全,姒昭总想着,是不是,能改变什么。 看着姒昭莫名的皱起的眉头,布满愁容的小脸,还有滑落的清泪,齐光有些不知所措。 “公,公主。”齐光定定思量了一番继续道:“你想罚什么就罚什么,你是公主,世间万物你想要,都会有人给你,我也是,一切,都是你说了算。” 是啊,她是公主,有什么得不到,改变不了的呢。 “那我罚你,一辈子,做我的侍卫。”姒昭抬起泪眼,看向齐光,眼眸中,似乎多了什么。 齐光紧了紧握着姒昭的手,一字一句道:“好,齐光认罚,齐光永远都会照顾你,保护你。” 第四十九章 和亲 积雪消融,嫩芽抽枝,转眼间已过去一月,李怀信也回京了,说是他带着人马到章尾山后,并未发现有结匈人骚扰百姓,倒是帮百姓抓捕了一群作恶已久的山匪,这事传到了一些早看不惯李家的人的耳中,好顿嘲笑,堂堂二品镇军大将,竟赴千里去缴获一群山匪,简直贻笑大方,可李怀信却只说:前往章尾山的目的便是维护百姓,是结匈骑兵或是山匪,不重要。 李蔚兮进宫和姒昭说这事的时候,气的简直要冲到那些人面前,撕了他们的嘴,一宫的宫女小厮围着听,听完都是一脸的义愤填膺,却没注意到,一旁的齐光轻轻勾了勾嘴角。 李怀信回京后第一次与姒昭见面时便注意到的齐光,那个因自己一时心软而买下来的落魄少年如今,已经是自己的同僚,按照现在的势头,怕是没几年便会和自己齐头并进,可他却甘愿做姒昭的侍卫,不仅可疑,更让李怀信心里不是滋味。想说的话也都咽了下去,只随便问了问姒昭的近况,便散了。 再说那陈济,出了正月里,皇帝上朝时下旨斩首抄家,家眷流放三千里,还问了问萧鼎的意见,萧鼎只说听皇帝发落,这事便这么定下了,可陈济的妻女在流放途中尽皆暴毙,只剩下些家奴乳母,说是染病,来不及医治,朝臣们心里明镜一样,知道这陈济自作自受偏偏得罪萧鼎,真应了他那句:不得好死,无后而终。 承明殿 “陛下,东夷使臣与公主求见。” “嗯,上他们进来。”皇帝眼中滑过一丝鄙夷,笑了笑道。 这东夷年前被齐光大败,连失了几座城池,本就鸡屎般大小的国土,如今更是没剩多少领地,眼看要被其他国家吞并,便急忙向大晟求助,愿成为大晟的附属国,每年供奉金银珍宝,还派了公主前来和亲,不必是皇子,藩王将军也无不可,全凭大晟皇帝做主,只求大晟能护佑自己。 皇帝听了也没说什么,也答应了让公主来和亲,可这未开化的东夷公主,如何配得上我朝皇子,众人便都不知皇帝的想法了。 小太监引了公主使臣觐见,皇帝抬眼看去只见二人弯着腰,交叉这双手,撵着小碎步走上前来,看着十分好笑。 皇帝也不说话,只噙着笑倚在一边的扶手上看着他们,让这东夷公主尴尬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东夷公主就拿那样站了一会,忍不住开口道:“高御参见大晟皇帝。”说着深深鞠了个躬,算是拜见。 “高御公主路途辛苦,快请坐。”皇帝抬手指了下一旁的凳子,示意他们坐下。 那公主偏头看了眼那圆凳,秃秃的连靠椅也没有,像是给值班的奴仆休息用的,却也没办法,只能挪过去坐下。 “高御公主前来,所谓何事啊?”皇帝明知故问。 一旁的使臣往前迈了一步,笑这回答:“回大晟陛下,国君为表与大晟交好的诚意,特遣高御公主前来结亲。” “哦?那不知高御公主,可有人选?” “回大晟陛下,听凭陛下吩咐。”那公主又低了低头,回答道。 “好,既然国君有如此诚意,那朕必定好好为高御公主挑选如意夫婿。” 过了一会儿,公主与使臣出了承明殿,毕恭毕敬的走出好远,来到一处凉亭,说起了话。 “这大晟皇帝竟如此怠慢于我。”那公主依旧陡然变了一副面孔,眼睛狠狠看着池子里的荷花。 “这中原人常说谨言慎行,高御亲王殿下也要如此,可不要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那个使臣依旧弯着腰,在公主耳边说道。 那高御公主上前狠狠揪下一片荷花道:“当然。” 翌日 “公主,吴公公说陛下要见齐光。”双星道。 “父亲见齐光做什么。”姒昭放下书,心中疑惑。 “双星问吴公公,可他只说陛下有事,还说只齐光一人去便好,其他就没说什么了。”双星顿了顿又小声说道:“听说东夷的高御公主此时也在承明殿。” “你去和齐光说。”姒昭看了眼门外的齐光,又继续看起了手中的书。 没忍住好奇的姒昭往窗外看了眼,正好瞧见被吴公公带走的齐光,手里的书看不下去了,这东夷派个公主来结亲,众人心里都清楚,大晟是万万不会把她许给皇子的,给他个面子也只能配个兵卒。与东夷的那一战,齐光是大功臣,可却做了姒昭的侍卫,把那公主配给齐光,原是最能羞辱东夷一番的,如今皇帝叫去了齐光,只怕正有此意。 窗外的桂花树散发缕缕清香,几只鸟雀叽叽喳喳落在上头,如此悠哉美景,姒昭却没心思看手里的书,马马虎虎的随意翻了几页书就叫了双星来,说要去看看皇帝,叫人到小厨房随便拣了几块酥就朝承明殿去了。 姒昭脚底抹油似的到了承明殿不远处,在殿斜对面的凉亭里看见了正聊天的二人,心底一股无名火升起,杀气腾腾的走了过去,身后跟着乌泱泱的一群奴才,倒是气势十足。 听见了身后的声音,齐光回过头,见着了刚刚踏进凉亭的姒昭,微微愣了一下后便笑吟吟的起身行礼:“拜见公主,公主怎么来了?” 姒昭看了眼齐光只挥挥手叫他起来,却没搭理他,目光直直看着那还坐着的高御公主。 “这是我朝的昭公主。”齐光在一旁解释道, “这位公主看着就聪明,怎会不知附属国低我朝一等,用你提醒?”姒昭火药味十足的说了一句,齐光笑得眯起眼睛,不再说话,只觉得眼前这个炸毛的女孩可爱的紧。可那高御公主的脸却红一块黑一块,十分不好看。 看着人多势众的姒昭,高御再不服也不得不服小做低,起身行礼:“高御见过公主殿下。” 姒昭勾起嘴角笑着坐到了高御方才坐的地方:“二位聊得可尽兴?怕是本宫一来,扰了二位的雅兴。” 看着高御张嘴要说话却又不知说什么的样子,姒昭心里顿时痛快,抬手叫来拿着酥的奴才,展颜笑道:“高御公主初来我朝,怕没什么时间到处参观,这里头的糕点赏给公主尝尝鲜。” 小厮把食盒递给高御后姒昭便起身,脸上笑意不断,说道:“今日时日还长,本宫还有许多事要做,就不陪公主了,公主回去歇着。”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齐光也自然识趣儿的跟着走了,只留下那高御站在凉亭里,尴尬的挪不动脚。 第五十章 闯祸 回宫的路上,姒昭踢走挡路的石子,抿了抿粉唇问身后的齐光:“你与那公主特找了凉亭这样幽静少人的地方,想是聊得不错?”姒昭看着被自己踢走的石子。 “蛮夷之地,自是不配称作公主。”齐光也低头将自己脚边的石子踢到姒昭脚边,让姒昭玩:“我到了陛下的承明殿没一会,陛下就说有事走了,叫我与那高御先聊着,我本是不愿与她说什么,可我见她身边的使者贼眉鼠眼的在殿中到处看,怕他们有什么目的,才叫出来聊得。” “到处看?能派来做使者,也不会是没见过世面之人,想必不是觉得新鲜没见过,那就是,在找东西?”姒昭注意到齐光的话,分析道。 齐光看着如此容易的被转移了注意的姒昭,忍不住勾起嘴角:“是啊,好歹也是一国之主,怎会如此没皮没脸,像是有目的。” 齐光顺着姒昭的话,继续说着,心里得意躲过这小公主的一场为难。 姒昭刚迈进召阳殿就看见李蔚兮蹲在院中摆弄着花草,姒昭心痛,这一回又不知要有多少无辜花草死于非命,急忙上前制止:“诶,蔚兮,你怎么来了?”姒昭拽起李蔚兮十分人热情的将她拉进房间。 李蔚兮仿佛身子被拉走灵魂还留在花草旁,一下没缓过神:“啊?哦哦,我,我惹祸了呗。” 姒昭有些吃惊,这委屈又害怕的神情竟能在李蔚兮的脸上瞧见,稀奇的很:“你这是来我这躲灾呐?到底是哪位神仙,还能让你到处躲?” 李蔚兮抬眼看了眼姒昭继而又低头耸脑,灰头土脸:“能让本姑娘吃亏的人还没出生呢!我今天在街上看见左相家的三公子竟然当街欺辱一个小姑娘,我就,就惊了他旁边的马,那马一尥蹶子登了那三公子一脚,又踩了一脚。” “左相家的三公子?那是出了名的欺软怕硬,他不是最怕你,自小见了你都要跑的。”姒昭好奇。 “他是怕我,可他换了个新小厮,想是从外地新来的,竟回头就跑到我家门口,又是触柱,又是要上吊,见着了我爹,然后,我爹就,就拿皮条抽了我一顿。”说着李蔚兮撩起袖子果然一条条红痕,可谓皮开肉绽。 姒昭也愣住,李将军是严父,素来严肃不溺爱,可打的这么狠还是头一次:“这,快,我给你抹药,伯父是严格了些,可此次怎会”药膏接触伤口,李蔚兮吸了口凉气,打断了姒昭的话。 “这事是我不对,我听敛云说那三公子瘸了,这一辈子都不良于行了。”李蔚兮强忍着身上的痛处,内疚的说道。 “这你真是的,那伯父可有说如何处置你?” “爹说,要关我半年,每七日抽我一顿皮条,他亲自抽,伤了就治,治好再抽,我偷跑出来的,要真这样,我只怕活不到那么久。”李蔚兮越说越小声,姒昭也不忍再听,也明白了她为何要躲到这来,不来,怕是要没命。 “这小公子今年才十六,上头两个姐姐,是丞相府唯一的男丁,左相的心头肉,虽纨绔,品行不端,可你让人家一辈子都走不了路,这事儿没个结果,左相怕不会善罢甘休。”姒昭收起药瓶,给李蔚兮撂下袖子说道。 李蔚兮将头垂的更低,像是认命了。 “伯父严格,可他也不是无情之人,更何况是自己的女儿,这事儿,无论那小公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现如今都变成你的不是,只有你去丞相府登门谢罪,将你的伤露给他们看,再将伯父要罚你的消息放出去,顶天被他们羞辱一番,他们没了理,也是他们有错在先,也不好说什么。”姒昭给李蔚兮倒了杯茶分析。 李蔚兮像是有了靠山主心骨,抬起头看着姒昭。 “伯父那,想必也不是真想罚你,你且消停做乖几日,幽州行宫前几日竣工了,我一会就找我父亲,求他让你陪我一起去散心,你再跟伯母面前撒撒娇,有伯母护你,再加上我父亲,也不会有事了。” 姒昭话音刚落,就被李蔚兮狠狠抱住,也不顾手上的伤,只顾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姒昭,我以为我英明神武的一辈子就要到此结束了,谢谢你救我。”说完又唧一口亲在姒昭脸上:“我今日还没吃饭呢。” 李蔚兮在姒昭处待到了天黑才依依不舍的离开,第二日姒昭就听说李将军都没让李蔚兮进门,路上的人都亲眼看见她跪在将军府门口,生生跪了一整夜,清晨早出买菜的小贩看见李蔚兮晕倒在石阶上,手臂上的伤也漏了出来,上前叩门,才有人出来把人给扶了进去。 这事在街上传的沸沸扬扬,大多为李蔚兮抱不平,虽说李蔚兮跋扈已久,可这小公子也不是好果子,强抢民女这样的伤天害理之事没少做,如今瘸了,可谓大快人心。 当日午时,李蔚兮便上门谢罪,面色惨白,走路摇晃,实在是惨,到了丞相府便开口请罪,十分虔诚,底下围着的百姓不少都说叫她回去歇着,不久丞相府终于来人带李蔚兮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上朝时,皇帝还问左相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李将军无有不依,可左相却没说什么,他心里可清楚的很,虽说小公子的腿瘸了,可到底做了那许多烂事,自己也没阻拦,李蔚兮又这样楚楚可怜,他是败在人心,只说,想是二姑娘无心为之,也道了歉,日后小心,便不再追究了,这事儿便也了的差不多了。 皇帝下朝回承明殿一进门就见着姒昭坐在里头后头站着齐光和双星转头吩咐了什么又对姒昭说道:“怎么又来了,说罢,又要求什么?” “嘿嘿,父亲真是懂女儿,那女儿就直说了,二哥幽州的行宫建好了,父亲定是没空去看看,正好女儿最近闲得很,不如让女儿替父亲去看看?”姒昭笑的谄媚,上前给皇帝递了毛笔,又磨起了墨。 “最近是挺忙的,你想去也好,正好是你二哥的地界,也能看着你。”皇帝看了看没什么反应的姒昭:“还有什么要求?” “父亲,我自己一个人去实在无聊。”看着皇帝抬笔,姒昭忙将砚台朝皇帝推了推:“不如叫蔚兮陪我一块儿,幽州路远,也好作伴。” “哼,我就知道,那丫头闯了祸,出去躲躲也好。” 听着皇帝这事答应了,姒昭立马放下墨块:“我就知道父亲会答应,我这就回去收拾!”说着就朝门口跑去,身后也传来皇帝的声音:“后日上祀节,家宴记得来。” “知道啦。”话还没说完,就跑的没了影。 这上祀节本是祭祀沐浴洗涤污浊,拔除不详的日子,只是到如今已经渐渐衰弱,一家人沐浴后一起吃个饭就是了,只是皇室中还稍微隆重,像这样的节日,姒昭都不必去,不知为何这次皇帝竟也叫她去了。 两日后,上祀节,进宫的只有李将军一家,宴上其乐融融,倒是快乐,只是姒昭没想到,皇帝竟叫了高御前来,让姒昭肚里窝了口火气。 “齐侍卫,我的茶喝没了,可否帮我到些?”高御公主就坐在姒昭对面,身边也有侍女,却便便使唤齐光,那双眼睛瞟着齐光,是明晃晃的勾引,叫姒昭气的不轻。 齐光虽不想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拿起茶壶要去倒茶,可还没走到地方只听身后——啪一声姒昭端起茶杯将茶水泼在了地上,又狠狠将茶杯拍在桌上,惹得其他人纷纷看来,齐光自然先给姒昭倒茶。 姒昭看着高御高高在上的抬了抬眉毛,眼中的鄙夷毫不掩饰:“可不是谁都配让他倒茶的。” 第五十一章 针灸 “昭儿。”皇后出声提醒姒昭,可姒昭却像没听到。 “父皇,母后,齐光区区侍卫,只怕配不上高御公主,还请父皇为公主另择良婿。” 皇帝看着姒昭并未说话,面色如常,继续听姒昭说道:“明日幽州之行,儿臣会带齐光一同前去,儿臣殿中还有事先回了。” 说完姒昭行了礼便走了,李蔚兮看了眼李将军,见李将军微微点了点头也跟着出去了。 “朕就这一个女儿,如今看来是把她给惯坏了,高御公主莫见怪。”皇帝笑着说,示意高御身边的侍女倒茶。 “没关系,我也不想,横刀夺爱。”高御黑着脸勉强憋出句话,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窘迫。 “诶?公主的使臣怎么没来?”皇帝问道。 “他,他今日身体不适,就没来宴上,免得扫兴。”高御这话说的不顺畅,众人也只当她是不熟悉中原话。 “那想必是水土不服,等下让御医去瞧瞧。” “多谢陛下。” 殿外 “姒昭,这好像是你第一次当众顶撞皇伯父皇伯母啊,齐光就那么重要?”李蔚兮用胳膊撞了撞姒昭,一脸八卦的表情。 “我的就是我的,高御算什么东西,也配觊觎我身边的人。“姒昭看着地下,像是还在生气。 “就是,我也看着那什么高御的脸就烦,皇伯父怎么想把她许给齐光?就算是配我家的看门小厮都不配!”李蔚兮顺着姒昭,狠狠地贬低高御。 “好了,天色已晚,我知道你也不喜欢再在那呆着,既然你都出来了就先回府,收拾收拾包袱,明日辰时城门口见。”姒昭被李蔚兮逗得笑了,又说了几句话便分开了。 宴会结束后,御医随高御来到了东夷使臣休息的宫殿,一进房间竟发现那使臣正穿戴整齐的坐在榻上喝茶,走近一看额头上还有细细的汗。 “呦,使臣大人怎么了,这三月份的天还凉呢,怎么就出上汗了。”御医放下药箱,拿出看诊的工具继续道:“若真是水土不服,严重时可是会要命的。” 说着为使臣把脉后,拿出一排针灸用的银针,摊开在使臣面前,从左摸到右,拿起了一根最粗最长的就要扎上使臣的手臂。 “诶诶诶,不不,不必,我没什么大碍,现在已经好多了,就不劳御医大人了。”看着那根足足有半寸的银针,使臣瞪大了眼睛急忙摆手拒绝。 “使臣大人莫要看不起小病,医者父母心,我怎可见死不救?”说话间,御医压住使臣的手臂:“使臣大人若是乱动,扎错了,可更危险。” 被压住的使臣动弹不得也不敢再动,只是一脸惊恐,看着那根针接近自己,又不敢再看,偏过头去,却突然注意,一个御医,手劲怎么如此大,可还没再多想就被手上的痛楚打断:“诶呦呦呦!”转头一看,针扎之处已经血流如注,使臣心中顿生怒气,他虽不了解这针灸之术,可这明显是在戏弄他:“你你你。” “使臣大人莫急,您呢突换水土,体中淤血堆积,必须排出体外才行,这小针自然不管用,如此,伤了贵体,望见谅。”御医擦了擦银针放回药箱里,满脸真诚,一副我全然为你的表情叫那使臣说不出话。 “好了,使臣大人的身体已无大碍,多喝水多休息,便是,我先回了,大人莫送。”说完便背起药箱扬长而去,留下满手是血的使臣和惊慌的高御公主。 那御医到了外头脱下了御医官服,扯下脸上的假胡子,这分明是皇帝身边的禁军统领宋元年:“哼,东夷小贼,等有一日落到我手里,看我怎么折磨你!” “将军,他那血留的那么多,不会死。”一旁扮作小童的张副将张希生问道。 “没事儿,看他那一脸淫欲过度的衰样就知道平日里是个色鬼,肾虚气弱,放放血,让他再虚一阵子,省的再去祸害小姑娘。” “哇,这都看得出,将军真厉害。”张希生接过官服,这是朝御医借的,拍了拍上头的灰,好好抱在怀中:“将军你说这公主不同意将那东夷公主嫁给归德将军,那陛下会把她许给谁啊?” 怎么?你想要?”宋元年随手扯了朵花把玩。 “我可不要,我大晟那么多漂亮姑娘,要谁也不会要她啊,齐将军有公主护着,若是陛下把她许给别人,那可就惨了。”张希生赶忙解释,随后又漏出一副痴痴的表情,望着天上的月牙:“而且,我有喜欢的人了,嘿嘿。” “呦,你才几岁啊,说出来让大哥听听,说不定能帮上你。”宋元年抬手圈住张希生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嘿嘿,我都十七了,是,是双星,我比她大一岁,正好”说到双星,张希生将怀里的衣服紧了紧,仿佛抱的是双星似的。 可还不等张希生安再幻想什么,就被宋元年推了个大跟头,险些来个狗吃屎,他回过身看向一脸严肃,还带着薄愠的宋元年,不解道:“将军,你推我干嘛?” “你看上谁了?”宋元年瞪着眼睛问道。 “双,双星啊”张希生挠了挠头。 “你娘的” “宋将军。”宋元年刚要破口而出的赞美之词被身后的一声清甜的声音打断。 二人朝声音看去,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正是双星。 “双星姑娘,你怎么在这,公主不是早回去了吗?”张希生小跑上前,还没说上一句话,脸到红的像新年的灯笼,树上的果子。 “哦,召阳殿小厨房的面粉没了,我来尚食局拿些,你们这是”双星瞧着张希生的红脸蛋好笑,忍着笑出声说道。 “我们刚刚去”张希生话还没说完,就被宋元年挡在身后:“我俩查岗。” “那二位将军继续,双星先走了。” 看着越走越远的双星,宋元年心里着急了,自己已经二十七岁了,这双星如花似玉的年纪未必看得上自己,如今又来了个年轻英俊的张希生,宋元年越看张希生越来气,又是一巴掌打在了张希生的后脑勺:“去给我查岗去。”说完就朝双星跑去。 张希生摸了摸后脑勺,一头雾水:“就知道欺负我。”随后无奈去查岗去了。 第五十二章 面粉 “双星。”宋元年在身后叫道。 “宋将军?宋将军不是要查岗吗?”双星一回头看见宋元年一路小跑着过来,到看出几分少年气。 “查的差不多了,你不是要拿面粉?我帮你多拿些,省的以后麻烦。” “也好,多谢宋将军。”双星笑着应下。 两人继续走着,今晚的月亮到是又圆又亮,把手里的宫灯都比了下去。 “公主幽州之行,你也同去吗?”宋元年偏头看双星,见双星要看自己急忙转回头,假装看天上的明月。 “那是自然,我还要照顾公主呢。” “双星,你,你有心上人吗?”宋元年觉得草丛里的蛐蛐吵得很,声音颇大的问了句,可又觉不妥又解释道:“张希生那小子好像挺喜欢你的,我,我帮他问问。” “哦~双星还以为”双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故意不说完话,戏谑的看着宋元年继续说道:“还以为宋将军要给我介绍介绍。” “啊,有,有啊,禁军中有好些呢,改天我给你介绍介绍,哈哈”宋元年挪了挪佩剑的位置,懊悔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将军不问问我喜欢什么样的?” “那,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唔,高大魁梧些,武功要高强,会耍剑,不要太英俊,比宋将军差一些就好,否则管不住。”双星将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我喜欢成熟的,不喜欢年纪小的,最好二十五六,最佳。” 双星踏进尚食局的大门,发现宋元年并未跟上,回头看去,宋元年正立在台阶下,愣愣的看着自己。 “宋将军不是说要帮我拿面粉?站在那不动,可是觉得这活太累,反悔了?” 月下的少女提着灯,亭亭玉立,齐眉的刘海,看着比那轮明月还要干净,那双笑盈盈的眼睛仿佛望进了他的心上,摄魂取魄。 “哦哦,来了。” 宋元年一进尚食局直奔面粉,左手仨右手俩,一个人拿了五框面粉,惹得尚食局的女官偷偷问双星:“这宋将军是不是在宫里没事干,憋坏了?” 双星看着站在门口提着面粉的男子,忍不住笑意:“可能,他想锻炼身体,公主等着宵夜呢,我先回了,尚食不必送了。” “双星姑娘慢走。” 双星追上宋元年,将手中的宫灯朝宋元年靠近了些,明亮的宫灯映在两人身上,似是有些情愫萦绕在两人身边。 “你喜欢年纪大的?”看着前方的召阳殿,宋元年开口问道,可刚说完就后悔,若不是两只手都提着框,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哪有这么问的。 “你哈哈哈哈,六七十的我也不喜欢,哈哈哈。”双星是万万没想到会有人这么问自己,笑的弯了腰,微微缓些继续道:“若是两情相悦,年纪到不那么重要,你说对,宋将军。” 不知不觉两人就到了召阳殿门口,站岗的太监将那五框面粉提了进去,随着最后一筐也提了进去,双星伏身行礼:“多谢将军了,改日双星定当答谢,将军回。” “双星。”双星刚踏进殿门就被宋元年叫住:“你那日送我的腰带旧了,你,你再做条新的送我,就当,就当今日的谢礼了。” 门口的小太监纷纷侧目,有的还在低语,臊的双星不知看哪,抿着粉唇跺了跺脚便急忙关了宫门,只留下门外一脸痴笑的宋元年。 门内双星靠在门上,只觉得心里好像有一百只小鹿在乱撞,看见了一旁调笑的小太监抬手驱赶:“快滚快滚,小心我叫公主罚你们板子!” 看着四散的众人,双星缓和好情绪,便进了姒昭的寝殿。 一踏进房间就看见姒昭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笑着打量着自己,将手里的瓜子扔下喝了口茶,打趣道:“想是那五筐面粉累着你了,怎么小脸儿红扑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会情郎了呢。” “公主,我”双星摸了摸自己涨红的脸蛋,恼怒道。 “好了好了,今天呐咱们宫刚发了春天做衣服的料子,你快回房间做腰带去,我也累了,就不用宵夜了。”说着姒昭从贵妃榻上下来抻了个懒腰,便朝床榻走去。 看着已经盖好被子的姒昭,双星吹灭了门口的蜡烛退出了房间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外头的月亮照进来到显出一丝孤寂。 双星拉开妆奁,拨开首饰,从最底下拿出一张纸,上头赫然写着,主位危,落深渊,舍己身,得助者,渡危难。 双星摩挲着纸上的字样,这是从一位大师处求来的签语,此时的双星脸上没有害羞,满是忧愁惨淡。 翌日 “双星,看,我穿着好看吗?”姒昭穿着一身不知哪来的男装站在双星面前转了个圈。 “好看好看,只是这衣裳好像没见过呢,是尚衣局新做的吗?”双星将包袱背在身上说道。 “这衣裳是齐光刚来时做的,现在他穿小,我穿正好。” 姒昭话音刚落,齐光便从房间出来,笑道:“公主穿什么都好看,快出发,和李二姑娘约的时间要迟到了。” “好!出发!” 第五十三章 相遇 姒昭一行人到城门口时,李蔚兮正在一旁的茶馆喝着茶,像是已经等了多时。 “你再不来,我还想着去那边的客栈睡一觉呢。”李蔚兮瞧见姒昭,拍拍衣角说道。 “好了好了,知道你久等啦。”姒昭拉起李蔚兮的手边往马车走,边打量着:“你这是,轻装上阵啊,敛云都不带着,幽州可不近啊。” “人多了麻烦。”说着瞥了一眼散布在周围的暗卫,又继续说道:“敛云也嫌幽州太远,不愿来,我就随她了,至于衣裳行囊嘛自然有公主殿下帮我准备,不用我操心。”上了马车后,李蔚兮无比精准的找到了马车暗格里的糕点,自顾自的吃了起来,惹得双星和姒昭一阵无语:“你给我留点!你吃没了我就把你吃了。” “知道了知道了。”说着李蔚兮又塞了一块进嘴里,口齿不清的敷衍道。 李蔚兮话音刚落坐在外头的齐光便觉马车一阵摇晃,随即便听到双星的声音“诶呦二位姑娘别抢,还带了不少呢,够吃,够吃。” 一行四人便这样打打闹闹的上了路,却不知这漫漫长路将会遇到些什么,经历些什么。 几人边走边玩,慢腾腾的走了一月才落脚一座城池———剑阳。 “啧啧,这北国风光真是不一样了,好吃的好玩的这么多。”李蔚兮左看看右看看,看着这满街琳琅满目的新鲜玩意儿,双眼放光。“姒昭,你钱带够了没有,把那些暗卫打发走了,可没人付钱了。” “带够了,带够了,你放开了买,本姑娘付钱!”姒昭大手一挥,倒是十分阔绰,继而又对身边的齐光说道:“你先去找个客栈,一个时辰后在此地集合。” “好。” 齐光走远,姒昭转头去看李蔚兮,却发现人已经跑到了对面摊子,姒昭上前,只见李蔚兮手里正拿着一个东夷那边的玩具,是一个嘴角向下的面具,看起来倒是和这小摊的摊主有点像。 这个摊主是个小孩子,看着十岁出头的的样子,摊上各样的玩具摆的满满的,想是一天都没什么生意,此时看着姒昭几人像是遇见了救世主一般,满心满眼的期待。 “你是,东夷人?”李蔚兮拿着面具,嘴角噙着笑意问道。 “是。”那小孩子有些唯唯诺诺的,小声回答。 “你家人呢?”李蔚兮问道。 “我,我没有家人。” “那你怎么来的?” “我是申州逃难来的,是,是梁城主许我在城中卖玩具,还帮我找了东夷的商队,给我从东夷带来这些玩具。”小孩子努力提高音量,努力把字音说准确,让李蔚兮听清楚。 原来这孩子是申州之战时东夷人的家眷,那场战役中东夷输的很惨,几乎全军覆没,活下来的几十个东夷小卒跑的跑降的降,这孩子便是那时被遗弃流浪到这剑阳城的。 “这面具多少钱?”李蔚兮问道。 “五,五文钱。”小孩子登时睁大一双圆亮圆亮的眼睛,回答道。 话音刚落李蔚兮便往桌子上扔了个玉戒指,当啷当啷的滚到了小孩手边:“我把这个不高兴面具买走,你就不用不高兴了。”说完便拿着面具走了。 姒昭看着前面走马观花般的身影,不禁笑吟吟的追上,“你那个戒指够买他那八十个摊子上的东西了,他可是东夷人。” “你堂堂一国公主怎么还没我看得开,那孩子才几岁,东夷人是罪大恶极,可却不干那孩子什么事,那戒指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可也许能救他的命呢?”李蔚兮拿起挂在腰间的面具看了看说道。 “是啊,干那孩子什么事呢?”姒昭回头望了望那边的小孩,只见那孩子还拿着那枚戒指,脸上还依稀看得见激动的红晕。 再回头李蔚兮又跑到了远处,姒昭看着她喃喃道:“作为好友,希望她能一直这么看得开,一直这么善良,可爱。” “以李姑娘的性子,不看得开才难。”一旁的双星回答道。 “不过这梁兆忠倒是出乎我意料,竟会帮着一个东夷孩子过活。”姒昭边逛着边说道。 “是啊,袁侍读虽叫人跟公主说过这剑阳城主爱民,却不想对一个外邦孩子也这么好。”双星颠了颠肩上的包袱说道。 “找个日子去拜会拜会这位爱民如子的城主,这剑阳城天高皇帝远,父亲少管这里,他能打理得这么井井有条,得让他知道父亲都看得到,不会亏待他。” “是,双星找机会引公主去城主府。” 天色渐暗,姒昭几人与齐光会合后便往客栈去了。 “公主,这城中就那一个好一点的客栈,客栈里只有三间房。”齐光撩起马车的车帘说道。 “那双星和我挤挤呗。”姒昭递给齐光一块糕点说道。 “呃,方才我去找客栈时,遇到了萧璆鸣,他也” “什么!” 齐光话音刚落一旁的李蔚兮便惊叫出声,惊得姒昭刚要放进嘴里的糕点掉在地上,姒昭抿了抿嘴,无语的重新拿起一块,可李蔚兮却突然抱住姒昭的肩膀猛地摇晃:“他怎么也在!我我,我已经好几天没打扮了。” 刚拿起的糕点再次掉落,车上三个人的注视让李蔚兮冷静下来,发现了掉在地上的两块糕点,满脸不好意思的重新拿起一块递给姒昭,姒昭却摆摆手:“算了,我不想再浪费粮食。” 看着已经正过身子闭上眼睛的姒昭,李蔚兮说道:“你的齐光日日在你身边,你想亲就亲想抱就抱,可璆鸣哥哥,却不知何时能再见,如今老天让我俩再次相遇,我如何能不激动!” “我,你!你别胡说,我哪里想亲就亲想抱就抱了!”姒昭听着帘外那声低沉的笑声,脸腾的红了起来,颇有几分恼羞成怒。 “你别装了,昨日你说渴了,双星要去找水你偏不,说要自己去,却把齐光拽走了,我都看见了,个子矮亲不到,还叫人家低头。”李蔚兮一脸无辜,满不在乎的说道。 “好好,我的姑奶奶,快别说了。”姒昭看了眼一旁憋笑憋得满脸涨红的双星,急忙捂住李蔚兮的嘴巴,见她安静才缓缓放开:“说罢,你想我帮你做什么。” “不许换客栈,你和齐光一间,我和双星一间,璆鸣哥哥一间。”李蔚兮直接说道。 “你!” “齐光啊,咱们公主殿下跟我说,你可能不”李蔚兮话还没说完又被捂住了嘴。 “好好好!我同意,我同意行了。”姒昭欲哭无泪,心中后悔,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得意的女人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 第五十四章 偶遇 在去客栈的路上,李蔚兮缠着姒昭拿走了姒昭的几样首饰,又叫双星给重新梳了个发髻才作罢,接着就是坐立难安的一会照照镜子,一会问问别人自己好不好看,惹得姒昭几人哭笑不得。 “前面就到了。”坐在外头的齐光说道。 李蔚兮闻声撩开车窗窗帘,朝前望去,一个牌匾上写着来福客栈。马车缓缓停下,齐光撩开帘子,姒昭一抬头便看见齐光朝自己伸出的手,再看向齐光带着丝丝暖意,眉目舒缓的双眼,自是忍不住笑意,扶着齐光的手下了马车。 后头的李蔚兮撇了撇两人下了马车还迟迟未松开的双手,说道:“啧啧啧,真是没出息。” 姒昭听见也不恼,只是无奈一笑。接着只见李蔚兮捋了捋头发便风风火火的冲进店里,几人在后头看着,下一秒却突然端庄起来,姒昭了然,这是看见她那璆鸣哥哥了。 “唉,也不知到底是谁没出息。”姒昭笑着摇摇头说道。 “公主,前些日子,袁侍读来信说,萧侯爷或与东夷有关系。”双星小声说道。 “什么?”姒昭缓缓收起笑意问道。 “他的人见过那东夷公主与萧府的家丁说过话,那家丁用的是东夷话,如今咱们又与萧公子偶遇,这是有多巧,双星才不相信这是什么所谓的缘分。”双星抱着姒昭的手臂说道。 “若萧鼎真与东夷有交集,那这位萧公子此行只怕目的不纯,这靠近东夷,是要小心些。”齐光在一旁缓缓说道。 “那我们要快些告诉李姑娘了。”说着双星便要去找李蔚兮。 “不急。”姒昭拉住双星,说道:“她现在正上头,把那萧公子当成了宝贝,我若现在去和我她说,她没准以为我也瞧上了萧璆鸣,要抢她的,我看我们还是将观其变的好。” “啊,不会,李姑娘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上次她还把小李将军给她带的面具给我了呢。”双星有些疑惑,这李蔚兮虽说平日里跋扈嚣张了些,可对他们这些下人还是十分不错的,时不时的就给带些好吃的好玩的,十分得人心。 姒昭一听这话,瞪起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谁说的!上个月,我带了一下她新买的珠花,她气的跟什么似的,怎么着都不行,恨不得杀了我,去年我见她手上带了个红绳想拿着看看,她连端到嘴边的饭都没吃,撒丫子就跑出了宫。生怕我抢了她的,还有十五岁那年,她” “啊,好了好了,公主别气,李姑娘最小气了,咱们快进去安置,公主。”看着脸色大变的姒昭,双星肠子都悔青了,每每说道李蔚兮大方与否,这位公主殿下就像爆豆子似的有说不完的话。 “李蔚兮要是大方,这天下就没有小气的人了!”被双星拉着走进客栈的姒昭气鼓鼓的说了一句,惹得双星哭笑不得,这位成熟多谋的公主也是鲜有这如幼童性子的时候。 几人走进客栈,齐逛颇为警惕的看了一圈四周,果然发现异常。 齐逛伸手拽了拽身旁姒昭的衣袖示意她往客栈的角落看去,那角落里坐着正吃饭的个男人,衣着打扮本无可疑之处,本地打扮,身上灰尘仆仆,像是赶路的,在这远离京都的小城本不稀奇,只是他们吃的饭却有蹊跷。 “他们吃的是,烤饭团?那不是东夷人日常吃的吗?”姒昭轻声说道,语气中满是疑惑。 “他们腰上挂着的叫打饲带,是东夷军队才会配戴的粮食带。”齐光微微顿了顿:“他们,是东夷兵将。” “东夷人,还是军队里的,如今做我大晟打扮,隐匿在此,真是蹊跷。”姒昭眯了眯眼睛说道。 “诶,你们站那干什么!过来坐啊。”这时早进来的李蔚兮突然招呼他们,一下惊动了角落里的东夷人,那几人快速回头看向姒昭几人,姒昭也连忙收回目光,也不知那几个东夷人注意到他们没有。 这几人鬼鬼祟祟不想让人发现他们的身份,必定目的不纯,若是打草惊蛇便不好了。 “啊,哦哦哦,来了,嗐,我都没找到你呢。”姒昭立马打着哈哈说道:“这客栈生意真好,都坐满了啊,哈哈。”说着冲李蔚兮使着颜色。 “啊,哦,是啊是啊。”李蔚兮虽一时不懂,却也顺着说了下来,见姒昭几人走过来坐下,问道:“怎么了?” “晚上再和你说。”姒昭悄咪咪的说,说着看了眼一旁的萧璆鸣。 李蔚兮一脸不知所以,倒也没说什么,只叫了店小二上菜,说有缘千里来相会,今日要请萧璆鸣好好吃一顿。 第五十五章 危机 “萧公子,好巧啊。”姒昭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继而微微笑着对萧璆鸣说。 正吃着的萧璆鸣一愣,随即回道:“倒也不巧,是陛,伯父吩咐,说我自小在外游历,对外头的弯弯绕绕熟悉些,叫我来照看你们。” “哦~是嘛,那我倒要问问我父亲,怎么就平白麻烦了萧公子,也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姒昭这话说的阴阳怪气,不给萧璆鸣留面子,饭桌上的气氛微微凝固。一旁的李蔚兮悄悄碰了碰姒昭,用眼神询问着。 “我自是十分愿意的,若遇危险齐侍卫要保护元公子,想必无暇顾及蔚兮,我来了也更安全些不是。”萧璆鸣笑盈盈的回答,面上无一丝异样。 这话一落入李蔚兮的耳朵惹得她呛了口饭,一粒饭粒由李蔚兮喷出,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精准的落到了到了对面萧璆鸣的饭碗里,这下几人都愣愣的看向她,这时的李蔚兮只觉得无地自容。 “我我,这这这,叫小二拿碗新的。”李蔚兮手忙脚乱,便要叫小二过来。 “没事,何必浪费一碗饭呢。”萧璆鸣勾唇一笑,倒是颇有些日月失色之姿。 看着萧璆鸣夹起一口饭放入口中,李蔚兮面上羞赧,心中不禁浮想连篇。这小女儿难为情的一幕落入姒昭眼中竟变了味,在姒昭看来到变成了李蔚兮这个色狼紧紧盯上了面前这位面若朗星的美少年,此时此刻姒昭到不知道该担心谁了。 吃过饭后几人商量着再出去转转,这剑阳城虽然偏远,却十分热闹新奇,现下天色已暗,街上外邦商人小贩纷纷亮起灯火,建筑风格也多是异域模样,倒是有几分异域风味。 “你这珠花旧了,你看这个喜欢吗?”萧璆鸣拿起手边的朱钗低头看向身边的李蔚兮,说着小心翼翼的插进李蔚兮的发髻上,倒是十分合适。 萧璆鸣与李蔚兮走在前面,姒昭与齐光走在后头,四人逛着夜市,只留了双星在客栈。 双星说这一对对的不想跟着多余碍眼,留下给主子们铺床罢了,这话说的酸醋满天飞,听见这话的李蔚兮调侃道:“那你可要快些找到如意郎君,快些把你从这醋罐子里捞出来,哈哈哈哈哈。” “好看,璆鸣哥哥选的我都喜欢。”李蔚兮抿嘴轻笑,抬手抚上青丝上的朱钗,那是一个辑珠发簪,用一颗颗圆润晶莹的珠子编成一只翩跹的蝴蝶,此刻落在如绸缎的青丝上,倒是栩栩如生,如真的一般,十分衬人。 “你说他俩知道咱们能听见他们说话吗?”姒昭拉了拉齐光的衣袖,叫齐光低身,附在齐光耳边小声说道。 ”嗯应该不知道“突然熙熙攘攘的街上不知是谁一下撞在了姒昭身上,本就和齐光近在咫尺的姒昭,不出意料的结结实实的亲上了齐光的脸颊,两人都愣在了原地,纷纷红了脸,急忙退了开来,却又忍不住笑意。 “我,我看这个小花挺好看的,你,公主喜欢吗?”二人走到方才李蔚兮萧璆鸣停留的小摊。 “喜欢,齐光哥哥挑的我都喜欢。”姒昭学着李蔚兮的语气说道。再看齐光,从脸到脖子,直到衣领下看不见的地方,红了个遍,脸上严肃波澜不惊,掏钱时确实手足无措,找了好半天才拿出了钱袋子问摊主:“多少钱。” “十五文。”小贩说的极快,齐光面上的羞赧敛去,抬眼看了看小贩,拿了钱放在桌上,拿走簪子拉着姒昭便走了。 离开后齐光并未说什么,只四处看着,听见姒昭叫他把簪子替自己簪上,就胡乱插进了个能插的地方,看着十分滑稽。 姒昭摸了摸头发,心中刚要不悦,便注意到齐光的警觉问道:“怎么了?” “剑阳城不对劲,方才那小贩也是东夷人这夜市,有很多扮作大晟人的东夷人。”齐光说着手搭上了腰间的剑。 “莫非,是冲着我来的,要行刺?”姒昭抓上了齐光的手臂,有些紧张。 “应该不是,今日你有落单的时候,他们没动手,静观其变,先去找萧璆鸣他们。”说着话,齐光紧紧拉住了姒昭的手,慢慢朝前走去。 几人会合后,齐光和萧璆鸣目光交汇,一切明了,李蔚兮悄悄递给姒姒昭一把短刀:“留着防身。” “齐光兄弟怎么看。”萧璆鸣问道。 “他们隐匿不动,是为了等待时机,这剑阳城每隔三月,城主便会游城,与民同乐,今日便是游城之日,届时举城欢庆,百姓城兵皆放松警惕,便是东夷人动手之时。” 萧璆鸣目光微动,随即恢复如常说道:“我与齐光兄弟想到一处了,剑阳临近申州幽州,两座大关相护,百姓安居乐业,数载无兵战,城兵疏于防练,若东夷此时发难,剑阳绝无反抗之力。这些东夷人志在剑阳城啊。” 齐光抬眼看萧璆鸣说道:“陛下托萧公子前来,那便请萧公子同我保护好两位主子。” “那是必然。”萧璆鸣眯了眯眼睛,继而勾唇笑着回道。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姒昭问道。 齐光低头看向姒昭的眼睛问道:“公主想做什么?保,还是跑?” 仅凭他们四人,保住剑阳的可能微乎其微,可若是跑了,东夷控制了剑阳,下一个目标便是申州幽州,届时前后夹击,这两座大关一旦沦陷,大晟危矣。姒昭握着手中的短刀,百姓们开心的样子映在姒昭眼中,齐光看着姒昭愈发坚定的眸子,心中明了。 “我是大晟的将军,公主的侍卫,大晟与公主如何想,我便怎么做。” 第五十六章 救火 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城主梁兆忠便要开始游城,从城主府出发,一路朝剑阳城中心源圣台缓慢前行。 途中要经过三座观火台,观火台极高,若能控制高台,便可一目千里。 只是,齐光抬头看了眼高入云端的观火台,那台上的兵将果然十分警惕不似剑阳兵将那般懈怠,如此方便行动的地方必然已经被占,齐光与几人商议着。 “我们现在在城主府这,一会儿先处理城主府附近的东夷人,公主和二姑娘找个地方藏好。”齐光悄声说着,握着姒昭的手却不放开。 城主府附近便有一座观火台,几人缓缓靠近,齐光感觉到手上握着自己的力量突然紧了紧,他转头看向姒昭。 此行险之又险,关系到剑阳与大晟,只是此时看着那双坚定又明亮的眼睛,似乎有无数的力量从那双紧握的手上传来。 几人交换了目光,姒昭与李蔚兮跑到暗处躲藏,她们能做的便是顾好自己不给齐光二人添麻烦。 齐光与萧璆鸣分开着走到观火台下,观察着周围的人,果然见有几人手上握着腰间的匕首。 二人悄悄绕后,夜色正浓,街上的百姓却忽然一阵欢呼,是那城主正从城主府走出来,城主笑容可掬,看得出百姓很爱戴他,声浪一声高过一声,有不少人朝城主扔着鲜花,没人注意,人群外多了几个歪着脖子躺在地上的人。 萧璆鸣把人拖到暗处,搜了搜身,发现那人怀里躺着枚令牌,将令牌收起,上了观火台。 齐光跟着游城的人群到了下一个观火台,这城主府到源圣台共有三座观火台,第一个便是在城主府附近,而后两个都在源圣台周围,距离很近,抬眼便能看见。齐光也发现源圣台附近的东夷人势必要一起解决,可若是一个不小心便要身首异处,正当齐光棘手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跑到东夷人身边,齐光心头一震,仔细一看,那果然是姒昭。 “官爷官爷!”姒昭发丝凌乱,脸上黑一块白一块,气喘吁吁的说道。 “什么事?”那些“官爷”面露警惕之色,问道。 “那边,那边走水了!”姒昭指向那人身后,“东边,有家木材铺子走水了,官爷快去救火!”这些话姒昭几乎是喊着说出来,周围的百姓纷纷驻足,朝东边看去,眼看东边浓烟滚滚,火势渐渐大了起来,人们躁动着,有的人议论说:这附近啊有个卖油郎,攒了几个钱,开了家油坊,就在那木材铺子旁边,这火这么大,那一片怕是都要遭殃呦! 一帮东夷人互相看了看,不愿去救,就在几人犹豫之时,身后走来一人,抬手亮了亮令牌,姒昭几人并未看清,只听那人说了句:“你们几个,速去救火。” 几个人一听此话,便不再犹豫,拿起手边的水桶云梯朝那着火处跑去。 “公主,怎么回事?”见几人远去齐光拉过姒昭到人少处悄声问道。 远处的灯火映在齐光那有些生气又担心的眼睛里,姒昭咧嘴笑道:“我们悄悄跟在你后头,见到此处东夷人这么多,萧公子又不在,总不能叫你一个人去冒险。”姒昭笑的狡黠,继续道:“我就叫蔚兮去随便找个铺子点了,他们装作观火楼的守卫,总不能见火不救,若是不救,引起全城骚动,他们就不好动手啦。” “下次决不可”齐光伸手想抹掉姒昭脸上的灰,却被姒昭一把抓住。 “什么下次,好啦,快去和他们汇合。”说着便不顾齐光未说完的话,拉着手跑进了人群。 “诶?人呢,说好了在这诶!在哪!”姒昭拉着齐光往着火的地方走去,终于看见李蔚兮与萧璆鸣。 “蔚兮你真会挑地方,怎么就找到了个油坊啊。”姒昭急忙上前拉住蔚兮,拍了拍她身上灰问道。 “你还记得咱们刚入城时见到的那个东夷小孩儿吗?是他告诉我的地方。”李蔚兮道。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这成里的东夷人都解决,否则剑阳依旧危险万分。”萧璆鸣出声道。 “这不是有现成的坟地嘛。”李蔚兮看着正熊熊燃烧的火场,眸子里尽是狡黠。 为了不叫百姓看热闹围观,那城主派了好些守城兵看守,只叫救火的来回取水运水,倒是没有什么闲人。 “奥,你想我去!”姒昭张大了眼睛看向李蔚兮,自告奋勇的要去,却被齐光一把揽下。 “你好好呆着,我去。”说罢便不再看吃瘪的姒昭,朝守城兵将走去。 众人听不清只见齐光对其中一个看守说了什么继而指向火场中的东夷人,那看守看了一眼便叫其他几个一起看,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一脸的不可置信。接着就看见其中一个从他们急匆匆的跑到东夷人身边喊道:“上头说了,这,这两个铺子里都放了金子,你们要,要是都救出来了,就分你们一半!” “真的?”东夷人纷纷回头看向这边,有些将信将疑。 “这还有假?若真救出来了,还望各位大哥,能分点儿给小的呢。”那守城将点头哈腰,似乎真有求于他们似的。 那东夷人憋了他一眼一挥手,那群人果然更起劲,一桶水接着一桶水的泼在火场里却没注意一旁油坊里的油缸都倒了,里面的油缓缓流向了火场中,而运水的车也一趟比一趟慢。 摇曳的火像是吃饱的猛兽,一下比一下窜的高,迅速的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火场里奋勇的“战士”一个接一个的扑进去,慢慢的最后一个,拎着一桶往外溢出的水,义无反顾的冲向了那头巨兽,却再也没出来。 第五十七章 追查 这场大火烧了两天两夜,到最后城主结束了游城,组织了许多人来灭火才阻止了火势蔓延得得更广,幸好当时百姓们几乎都在源圣台,所以只是烧毁了些房屋,并无百姓伤亡。 可笑的是,那城主发现源圣台和城主府附近的观火台的守卫都死了,便以为他们是救火牺牲的,称他们的家人为烈士遗孀烈士之后,赏赐了金银,殊不知,那些真正的守卫早就不知被东夷人杀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如今竟还成了烈士,也不知是该为他们哭还是为他们笑。 姒昭几人在客栈吃饭,听着旁边的人讨论着这件事,心思各异。 “这东夷人不会这么没头没脑的就向剑阳城发难,这次未成定还有下一次。”姒昭秀眉微蹙,心里隐隐觉得不对。 “的确,我们需尽快启程去幽州煜王爷处,将此事告诉他,也好商量对策。”一旁的萧璆鸣接话道。 “今日天色暗了,出城恐怕不安全,那就明早启程。”姒昭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决定道。 “好,听你的。”齐光并未抬头,只加了块肉放进姒昭碗中。 “你吃的差不多了?”姒昭看了看自己碗里的肉抿了抿嘴问齐光:“上去给我铺被。” “是。”齐光抬眼看了看姒昭,没多说什么,只答应了声便上楼去了。 “双星,蔚兮,你们也上去。”姒昭继续支走其他人。 还不等双星李蔚兮说什么,萧璆鸣先出声道:“那我也上去了,北城风光虽好,元公子也要早些休息。”说罢便转身要走。 “萧公子还没吃好,留下再吃些。”姒昭笑着冲萧璆鸣道,乖巧的笑容满满的shan意,不知道的以为她真是担心别人吃不饱似的。 萧璆鸣垂眸,纤长的睫毛掩盖住眼中的异样,停住脚步。 “也好,那我就陪公子再用些。”说罢回身坐下,看向姒昭的眼睛再看不出什么。 一旁的李蔚兮皱眉:“诶,你” “二姑娘陪双星回去玩翻绳。”双星一把扯住李蔚兮,边说便往回走:“最近双星研究了个新花样呢。” 李蔚兮被扯着回了房间,此时的客栈一楼只剩下姒昭和萧璆鸣二人,其他的客人也都回了房间,灯火昏黄倒是显得有些寂寥。 “公主,有话问在下?”萧璆鸣面色如常,只是平日那让人看了如沐春风的笑意中多了份不易察觉的尖锐。 “没什么,就是想和萧公子聊聊。”姒昭捋了捋鬓角的头发笑着道。 “公主想聊什么尽管说就是,在下相陪,”萧璆鸣拿起酒坛,给自己和对面的姒昭斟了酒继续道:“只是,明早还要赶路,公主还是要早说,早休息。” “哈哈,好,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有些好奇,当日怎么会有人来叫那些东夷人去救火呢?若不是那人,恐怕那些东夷人没那么容易放弃梁城主呢。”姒昭说的煞有其事,像是真的好奇似的,不等萧璆鸣说什么,姒昭便继续道:“若我没看错的话,那人是萧公子负责解决的观火台上的东夷人,萧公子,是用了什么办法来让他命令那些东夷人去救火呢?” “若是公主,会用什么办法呢?”萧璆鸣反问道。 “我是个直肠子,若是我,只怕要坏事,萧公子呢?”姒昭直直看向萧璆鸣,似乎非要他说个所以然。 “自然是,威胁他,说这城中遍布我们的人,若不去便杀了他,把他抓起来,千刀万剐。”萧璆鸣笑容依旧,说的话却叫人胆寒。 “萧公子的手段真是狠辣,像萧公子这样温润如玉的人,若不是亲耳听见,我是不敢相信的。”姒昭勾了勾嘴角,继续道:“也是,有萧侯那样的父亲做榜样,萧公子又怎会是单纯良善之人呢?” “是啊,世道险恶,公主还需多多历练呢。”说罢,便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萧公子,萧家与我元家的恩怨不必拉上别人,蔚兮对你一片赤诚,你若对她无意,就同她说清楚。”姒昭收起笑容,小声说道。 “李姑娘率真可爱,在下怎么会伤害她呢。”说着,萧璆鸣站起身,掸了掸衣袖道:“不早了,公主早些休息。” 姒昭看着萧璆鸣离去的背影,皱了皱眉,心想如今只能见招拆招。 姒昭回房间时,屋内只有铺好的被褥,却不见齐光的身影,姒昭只以为他去洗漱方便,却不知此时的齐光正在客栈的后院与人交谈着什么。 “公子,查到了。”说话之人是乐衍,乐衍顺了顺气说道:“那萧鼎的来历着实不简单,他本是洛州豪强家族的嫡系长子,早年间,许多结匈边境的小城,流兵都与他家勾结,过几年后,结匈渐渐势大,便不再听命与朝廷,害死了几个大晟官吏,骚扰百姓,那时是先帝在位,周边小国都还未收复,可以说内忧外患,比如今的政局还要不稳,先帝便向洛州的地方官求救,这地方官在萧家的欺压下根本就是摆设,这事便落到萧家身上了。” “洛州?”齐光摆弄着手里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姒昭的头花。 “是洛州,那地方偏远得很,天高皇帝远的,萧家想上天也没人管得了。”乐衍瞧了眼齐光手中头花说道。 “继续说。”齐光将头花的花瓣摆正,说道。 “萧鼎领了兵,没多久就升任了将军,屡战屡胜,可谓平步青云,在边境一带像个土皇帝,行事更是乖张跋扈。” “不久边境有人组织起义,萧鼎想必是太过自大,竟然败了,获罪革职,又被贬回了洛州。我想是那萧鼎太过不知收敛,被先帝知道,先帝是有过河拆桥之意,以免日后不好收场。” ”只是没过多久,结匈突然起兵造反,先帝得到消息时结匈的铁骑已然踏破边境城池,眼看就要冲入洛州,这样一来,大晟的政权便岌岌可危,于是先帝立刻就启用和征派几乎所有强将精兵抵御结匈,这萧鼎也就被重新升迁至原位了。没过多久,他就举家入京了。入京后不久陛下登基,再然后就是检举,检举逆王有功” 齐光倏地握紧了手,面色暗沉下来,只是在黑夜中看不清楚,只听见少年年轻的声音带着一些沙哑“检举讨伐逆王,有功,封幽乡侯食邑千户。”这几句话像是刀子般割在齐光身上,疼的他说不出话。 “是,乐衍还查到,萧鼎在洛州,有一支由汉人和结匈人混合的军队,人数总不少于五万。”说到最后,乐衍的声音越来越小,看着面前少有面色阴沉的公子,心中颤栗。 “好一个萧鼎,真是叫我惊讶。” 这样一个掌握如此强大的军队的地方军阀豪强,而且还是朝廷命官、边陲重臣,想要对付他,难如登天。 “公子,萧鼎如此,莫非真是觊觎皇位吗?”乐衍稚嫩的小脸上也满是愁容,看着到有几分可爱。 齐光收敛了如刀的目光,转头看向只到自己肩膀的乐衍说道:“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说着抬手摸了下乐衍的头顶继续道:“辛苦你了,想吃什么玩什么回去跟文叔他们说,多吃饭,好再长高些。” “好!公子放心,乐衍虽不能时时跟在公子身边,但一定照顾好文叔龙叔和自己,到时候,做公子的好帮手!”乐衍笑的灿烂,似乎这黑夜有亮了不少。 第五十八章 花香 齐光回房间时姒昭已经卸下了钗鬟,正坐在镜前梳着青丝。 听见声响的少女通过镜子看向身后的门口,少女美目流转,不加修饰的素衣素发倒是更彰显少女的美丽。 “做什么去了?”姒昭没动,只依旧看着镜子里的齐光。 齐光只一见姒昭便是不由的勾起嘴角,连带着平日叫人不敢直视的双眼也温和了许多。 齐光慢步走到姒昭身旁,将半掩的窗户关严,转身摊开手,温声道:“方才关窗时,不小心将公主的珠花掉出去了,这是公主钟爱的珠花,不敢耽搁,幸好找到了,公主莫怪。” 齐光将珠花轻放在姒昭手边,目光却一直注视着姒昭,房间昏暗,看不太清眼前桌边的人,只闻到幽幽的佛手柑的清香。 佛手柑是姒昭喜欢的香。 “公主既然自己梳洗好了就快歇息,免得明日困乏,齐光在门口,公主安心。”清幽的香气随着男子慢慢远离愈来愈淡,竟惹出姒昭几分不舍。 “咳,你,你等等,陪我说说话。”姒昭忙回过身,看着快到门口的身影。 听到清亮的声音响起,齐光的嘴角不禁又高了些。 “好,齐光陪公主。” “齐光,我担心,现在东夷蠢蠢欲动,眼看着怕是又,又要打仗了。”姒昭的声音慢慢底了下去,只是在这静谧的房间里,依旧清晰。 “大晟兵力雄厚,猛将云集,东夷弹丸之地,不过是螳臂当车,公主担心什么?”少年的声音带着不符合年纪的稳重低沉,听着叫人莫名的心安。 “我,我担心你啊,归德将军。”姒昭的秀眉皱的越发紧了,满是担忧的目光被夜色隐藏。 听见这话的齐光,目光微动,慢慢走向姒昭,轻声道:“在军中时听别人叫归德将军,或讽刺,或奉承,我都没什么感觉。”齐光停在离姒昭两三拳的地方,这样的距离使齐光周身的气息很快包裹住了姒昭,惹得姒昭口干舌燥。却只听齐光弯下腰在姒昭耳朵上方用轻微的气音继续道:“只有听公主叫,齐光觉得,十分好听。” 这样暧昧旖旎的氛围叫姒昭面红耳赤,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愣了一会儿,姒昭抬手啪的拍在齐光身上,扬起薄愠的小脸恼怒道“你认真些!虽说你还是我的侍卫,可这满京城有哪个只拿你当侍卫?若真打仗了,我父亲定是要派你出征的,你,你还在这插科打诨,你难道不怕吗?” 看着眼前这个在外人眼里尊贵高不可攀的公主,如今正在自己身边担心的睡不着觉,齐光只觉得浑身没来由的暖洋洋的。 “我怕,我当然怕,我怕陛下若派我出征,我便不能时时陪伴公主,时时看见公主,我当然怕这相思之苦。”齐光蹲下身子,抬头仰望着姒昭,说出的话也温柔的像水。 姒昭跟着低头,与齐光对视着,脸上的红晕也难掩担忧之色:“我不想你去冒险,我” “我知道,你放心,我是大晟的将军,为了大晟我会去冲锋陷阵。”齐光伸手将姒昭掉落的一缕青丝捋到耳后继续道:“可为了公主,我更会努力保全自己,不叫你,担心。” 在这个边缘小城的寂静夜晚,两个人似乎都找到了能够温暖自己,可以依偎的人。 北国寒冷,可是这小小房间,小小火烛也能够遮风挡雨,温暖人心。 只因,心中有景,花香满径。 此时隔壁房间。 “诶呦,二姑娘,你不能去。”双星正死死拉着李蔚兮的衣袖。 “小丫头,你别拉我,我又不是去杀人放火,你干什么不让我去啊!”李蔚兮拼了命的要争脱,可竟挣脱不开。 “这么晚了,二姑娘还没出阁,怎么能去找男人呢!叫人看见了可怎么好!”双星依旧拽的紧紧的,怎么也不放开,嘴上继续道:“您同我家公主是好友,为着这个,我也不能让你出去!” “你!”李蔚兮似乎是拗不过双星,无奈停下了挣脱,捋了捋工整精美的发髻,美目瞪着双星。 “这又没人认识我,再说了,这大晚上的,谁看我啊。”李蔚兮使劲甩了下衣袖,坐到榻上。 “呃,二姑娘,你说这些男子们都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双星见离蔚兮做好,也跟着拉了一个凳子,坐在一旁。 听见双星这样问,李蔚兮一挑眉,偏过头,一脸八卦的问道:“怎么?你个小丫头也有心上人了?” “诶呀,我才没有,我,我是看二姑娘这么主动,莫非是知道那萧公子喜欢主动的?”双星脸一红,急忙解释道。 李蔚兮一听皱起了眉,“是啊,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确实是是有些莽撞了。” “就是就是,说不定,人家喜欢温柔内敛的,二姑娘如此,如此激进,实在是不妥啊。”双星见李蔚兮松口,急忙继续劝导。 李蔚兮看了眼双星,突然坚定的说道:“没错,这样的大事还需从长计议。”说着站了起来继续道:“那今天就到这,你快去睡,我也睡了,晚安。” 说着,李蔚便合身躺到了榻上,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李蔚兮一回头,见双星还愣着,又说道:“你愣什么呢,快睡,我真不去了。” 双星这才站起身,看着榻上躺的板板整整的人,双星满脸疑惑,心想这么容易就说通了?想着伸手挠了挠头便也慢吞吞的回到自己榻上睡下了。 月上中天,北城的夜是极安静的,不闻虫鸣,只见微凉的风吹动树枝,若是穿的单薄了,定是要打个寒颤的。 咔哒 是李蔚兮悄悄出了房门,在轻轻的关好,此时的李蔚一脸得意小声道:“哼,小丫头,还想拦住我,下辈子都别想。” 李蔚兮蹑手蹑脚的走到走廊,从怀里掏出一把棋子,哗啦啦的撒了一地,还冲着隔壁萧璆鸣的房间做作的喊了声:“诶呀。”幸好这三楼只有三间上好的厢房,都叫自己人住了,若是别人,非要和她理论理论不可。 “诶?蔚兮的声音。”听见声响的姒昭起身,要去门外瞧瞧,却被齐光拦住。 “李二姑娘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不干公主的事,公主继续睡。”齐光似乎也觉得好笑,嘴角的笑意还没收起。 “大晚上的,又作什么妖。”姒昭嘀咕了一句,便又躺下继续睡了。 而这愿者自然也上钩了。 第五十九章 下棋 没一会儿只听开门关门声响,李蔚兮只管低头做作的捡着棋子,实则是快要憋住笑。 在李蔚兮继续伸手朝眼前的棋子捡去,可一双修长的大手倒是先入眼帘,那双手先一步捡起两人中间的棋子,来人低声道:“这么不小心,这棋子少一个两个怕是不够下了。” “夜深了,李姑娘是有什么事吗?”萧璆鸣将捡到的棋子小心放入李蔚兮手中的棋盒中轻笑道。 “没什么事,就是睡不着想解一解这古局,只因我房中有人与我同住,不好打扰,这才想着到大堂,不想却惊扰了璆鸣哥哥。”李蔚兮嘴上倒是十分内敛含蓄,可那一双明眸却如秋水般,看得萧璆鸣不禁撇开了双眼。 “那不知,我可否”萧璆鸣双眼看向楼下,问道,可话还没说完,只听李蔚兮十分肯定的一句:“好!” 萧璆鸣微微一怔,温柔磁性,又带着几分隐忍的低笑声从他薄唇中传出,“咳咳,好,走。”说着,萧璆鸣面色恢复如常,先下了楼,可经过李蔚兮时,李蔚兮分明看见他的嘴角还高高扬起。 可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也不容李蔚兮多想什么,急忙抱紧了怀中的棋子,跟上前头的人。 二人叫小二掌了灯,坐在大堂中央。要说这李蔚兮真真是个臭棋篓子,不光臭,倒也真爱,不管前头坐了谁也都不再理,只一心扑向棋局。 萧璆鸣手里来回把玩着两颗白子,面带笑意的看着面前皱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模样的少女,这时的她,倒是十分安静,与平日里不太一样。 “棋局如人生,最忌讳走死路,你何必只盯着这一处,纵观十九行,出路多得是。”说着萧璆鸣拿起一颗李蔚兮手边的黑子,下在棋盘角落,只见方才还死气沉沉的黑棋竟一下突出重围,与援军汇合,开辟了新路。 这一手看的李蔚兮目瞪口呆,又觉得羞愤,愣愣说道:“就算再给我一天一月一年,我也看不出还有这一路可走。” “能帮你的未必只有你身边人,或许千里之外,还有可助力之人呢。”萧璆鸣轻笑,继续下着棋。 “远在千里之外,如何能帮我,难道我不应该更看重身边之人吗?”李蔚兮疑惑问道。 “你这话说的孩子气,能否帮你,看的可不是远近。”萧璆鸣又下了一子,顷刻围住一片黑子,笑了笑继续道:“而是看,利益。” 李蔚兮听着这几句话,若有所思,以往,她只觉得面前的萧公子是个和他父亲不同的人,谦谦君子便是路边素未相识的人也以身相救。 可如今再看他的眼睛,那一双看向自己时含情的黑眸竟也流转着捉摸不透的幽光。 “该你了。”萧璆鸣抬头说道。 “哦哦。”李蔚兮回过神,看向棋盘,抿了抿唇,想着方才萧璆鸣的话,下了一步棋。 看着这布棋,萧璆鸣微微挑眉,没说话,也继续落下一子,将刚才李蔚兮下的那一子和周围的黑子紧紧围住,本以为这一盘是依旧会是自己赢,可下一秒,李蔚兮手起棋落,不再管那些岌岌可危的黑棋,转手攻向一旁的白棋。 这一招,打的白棋不知所措,想要反击,却被那些本该被自己吃掉的黑气拦住,再赶不及支援。 最后,这一局,竟是李蔚兮赢了。 “多谢萧公子赐教。”李蔚兮弯弯的两条秀眉,因明媚的笑容更加灵动,那双狡黠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好似在像眸中人邀功。 看着李蔚兮明晃晃的笑容,萧璆鸣也不禁跟着笑道:“是我大意了,竟输的这么惨。” “棋盘如战场,你不该轻敌。”此时的李蔚兮骄傲之色快要溢出来,小脸因为高兴红扑扑的,像吐蕊的桃花,十分讨喜。 萧璆鸣还想要说些什么,可外头突然一阵震耳的声响传来,二人齐齐朝门外看去,隔着一扇门,只听见外头似乎什么兵器被扔到地上,紧接着就是杂乱的脚步声,先是一个人的,接着是一群人,听着总有五六个。 李蔚兮二人悄悄贴在门上听着外头脚步声过去,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们,果然一群五个男人朝远处跑去,像是在追什么人。 “看他们打扮不像本地人,说不准是没打理干净的东夷人,明日我们还要赶路,还是不要多管。”萧璆鸣拉住想要出去的李蔚兮,面色有些严肃。 “不是,我不是要追。”李蔚兮转头看向萧璆鸣,朝那些人消失的方向一指,继续道:“你看那,那有个玉佩。” 萧璆鸣微微眯起眼睛定睛一看,果然在昏暗的角落躺着一枚玉佩。 两人看了看左右,一起朝那玉佩走去,一靠近,李蔚便惊呼出声:“呀!这是我的玉佩。” “你的玉佩?是你白日掉的?”萧璆鸣有些疑惑。 “我说刚才看到有些眼熟,这是我们刚入剑阳城那天,在城门口遇到一个买玩具的东夷小孩,我看他可怜,就把这玉佩给他了。”李蔚兮拿着玉佩仔细端详着,生怕认错。“那些东夷人追他做什么?” “东夷人行动失败,绝不会在此时兴风作浪,除非那孩子他们非杀不可。”萧璆鸣眯起双眼,在夜色的掩盖下,隐藏起冷冽的目光。 “那我去叫姒昭他们。”说着李蔚兮就要去叫人,却被萧璆鸣一把拉住。 “不必,我一人即可,人多反而麻烦,你回去。” “让我跟你去,我很机灵哒!”说着李蔚兮笑着眨了眨眼。 萧璆鸣眼中的情绪一闪而过,无奈说道:“好,那你可要听话。” 这样亲昵的话听得李蔚兮小脸一红,看着已经走在前面的背影,急忙跟了上去。 两人观察着路边的痕迹竟发现那些人出了城,是城东门旁的小门,常年关着,也并无人把守。 出城后果然在城外树林里的一处小山丘旁发现他们。 二人离的尚远,听不清什么,只听见那些男子口中说着东夷话,看来果真是东夷人。 男人的声音极其聒噪,凶狠的说了几句便要抬刀杀人,急的李蔚兮一下拽住身旁人的手腕。 “你在这呆着,别出来。”说完萧璆鸣果断扔出手中不知何时捡的砖头,直中拿刀那人的后脑,那人来不及反应,直直倒地,看样子是没了气。 那人身边的几人瞬间就回过头,可萧璆鸣却是早早就到了他们身后,那几人看见萧璆鸣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出手攻击,只是没打两下便纷纷四散逃跑。 见那几人跑的没了影,李蔚兮才跑上前,可这刚到跟前就闻到一股十分刺鼻的血腥味。 萧璆鸣自是不可能受伤,李蔚兮看向躺在地上的身影,借着月光依稀辨认出这人正是那日的小男孩,只是此时小男孩浑身是血,手臂也以扭曲的形态弯曲着,只整个人蜷缩着躺在地上,浑身散发着难闻的血腥气。 第六十章 往事 “这这这,怎么伤的这么重。”李蔚兮上前蹲下身子查看,看着那一道道伤痕,心中不免打颤。 “他伤的太重了,只怕救不活了,我们快回去。”萧璆鸣摸了摸那孩子骨折的手臂说道。 李蔚兮看着面前奄奄一息的孩子,心中经没来由的难过,抬手擦了擦孩子嘴角的污血抬头看向萧璆鸣:“我想救他” “好。”借着不算太亮的月光,萧璆鸣看见面前女孩的眼睛里似乎有眼泪在打转,不禁答应道:“他腹部和四肢的伤最严重,那边有条小河,你去打些水,再找几根粗细长短差不多的木棍来。” “好!”李蔚兮破涕为笑,立马起身去找东西,那麻利劲比看见美男还快。 萧璆鸣收回目光,看向眼前的小孩子,身上许多伤口血迹干涸,衣服与伤口粘连不好脱下,只能小心翼翼的撕开腹部和四肢的布料。 没一会儿,李蔚兮抱着一把木棍,和一罐用破瓷罐装着的水跑过来此时萧璆鸣已经将袖子挽了起来,露出了结实的小臂,看着稳重可靠,叫人心安。 萧璆鸣接过木棍说道:“会生火吗?”手里小心摸索着那孩子的断腿:“我怀里有火折子。” “啊,会会,我会。”说着李蔚兮伸手掏向萧璆鸣的衣服,许是因为紧张那孩子,胡乱摸一气,摸的萧璆鸣呼吸都重了不少,好在李蔚兮终于是找到了。 李蔚兮有些手忙脚乱,不过还是将火生了起来,看着燃烧的火堆,释放出温暖,李蔚兮渐渐稳定下来,有条不紊的打着下手,萧璆鸣要什么,就乖乖递到手里。 萧璆鸣看了眼分外认真的李蔚兮,抬手从自己衣服上撕下几根布条,摇了摇头轻笑道:“有手绢吗?擦擦他腹部的伤口周围。” 李蔚兮点了点头,听话的拿出手绢小心翼翼的擦拭着男孩的伤口。 萧璆鸣用木棍固定在男孩的断肢上,再用布条系好,制作了一个简易的夹板,固定断裂的骨头。 一切都做好后,才靠在大石上喘了口气。 李蔚兮捧着水喂给男孩,那样子倒像是对待亲人一般。 热乎乎的火烤着,男孩渐渐恢复意识,看着二人作势就要跪下:“姐姐,对不起,我,我骗了姐姐。” “诶诶,你快躺好。”李蔚兮按住男孩问道:“你怎么骗我了?” “我,我其实是,是派来剑阳的奸细,给他们传送城主的行程,和城里的情况。”男孩的声音细若蚊蝇。 “那他们还这样对你?”李蔚兮愤愤问道。 “我那日告诉姐姐油坊的方位的事被他们知道,就姐姐,对不起。” 看着男孩愧疚的模样,李蔚兮直心疼:“你骗了我,又帮了我,还为了我受了这样和重的伤,扯平了。” 男孩睁大了眼睛,与那日李蔚兮赠他玉佩时的神情一样,叫人看了心疼又觉得可爱:“谢谢!谢谢姐姐,渡岩愿意跟着姐姐,给姐姐当牛做马!” “诶你,你别激动,渡岩是你的名字?你不必给我当牛做马,我会嘱咐城主叫他关照你,你可以继续在剑阳生活,长大了,娶妻生子,这样多好。”李蔚兮笑着摸了摸男孩消瘦的脸颊说道,眼中映射出丝丝憧憬。 到底是小孩子,又受了伤,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睡去。 李蔚兮坐到萧璆鸣身边,身影倒影在萧璆鸣眼中,在瑟瑟的北风下显得有些单薄。 天地静籁,只是耳边偶尔传来几声虫鸣。四五月份的北方,许多虫子都活跃在树林草丛。 风吹乱了李蔚兮披散的发尾,一缕青丝勾过眉目,唇角,倒是平添几分温柔。 萧璆鸣伸手将少女吹乱的发丝挽到耳后,轻声道:“为什么这么想救他?算上那天,你与他也不过两面之缘。” 李蔚兮微愣,摆弄着自己的手,过了一会儿轻声道:“你不知道,其实我有个弟弟。” “弟弟?我只知你有个兄长,文武双全,竟不知你还有个弟弟?”萧璆鸣疑惑道。 “我弟弟比我小十岁,算起来,该和他差不多大的。”说到弟弟,李蔚兮看向身边睡着的男孩,眼中有许多遗憾。 看着李蔚兮低眉垂目,与往日开朗像个太阳的模样大相径庭,萧璆鸣似乎意识到什么。 “只是,他死了,五年前,那年元宵灯会,我缠着母亲出去玩儿,母亲拗不过就带着我跟弟弟出了府。”李蔚兮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好像不愿提那段往事:“结果,叛军掳走了我弟弟,等我父亲带兵杀进叛军老巢时,我弟弟的尸体都凉透了。” 往日活泼爱笑的女孩,艰难的扯了扯嘴角继续道:“我没见过弟弟的尸体,但是我能想象出,那伙人会怎样对待打的他们四处乱窜的,将军的儿子,只怕,不会比这孩子好。” 萧璆鸣沉默着,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说什么能安慰李蔚兮,只见离蔚兮一把摸掉要掉落的眼泪继续道:“其实怪我,父亲母亲告诫过我,叛军未净,我们不宜抛头露面,只怕叛军要报复,是我,非要出去看什么灯会,这才” “我,我不会哄女孩子,你想哭就哭。”萧璆鸣笑着道,他的笑容在火光的映射下,清澈的眸子闪着亮光,显得愈发温暖:“我不会到处乱说的。” “噗,那我谢谢你了。”李蔚兮被逗笑,重新舒展开了眉眼,又恢复到了开朗的样子。 “我困了,可以靠在你肩上睡一会儿吗?”李蔚兮目光追随着面前之人,轻声说道。 萧璆鸣没出声,轻轻点了点头。 那堆火烧的愈发旺了,连带着风似乎都暖了起来。 ”谢谢你,你好像救了我很多回了。”李蔚兮闭着眼睛,轻声道。 “嗯第一次是在七夕,第二次是在月老庙,第三次,是在京都城外,应该没有了。”李蔚兮的耳畔满满都是男子低哑温柔的声音,似乎被包围着,感觉很踏实。 “你有喜欢的人吗?”李蔚兮小声问,小到好像只有自己能听到。 “我记得在京都城外那一晚,你问过我。”萧璆鸣也小声回应。 “你说,若遇到心仪之人,也要两情相悦才好。”李蔚兮抬起头看向男子的侧脸:“如今,可遇到了吗?” 萧璆鸣垂眼,片刻后也看向那双灼灼的双眸:“遇到了。” 话音一落,只见女孩笑逐颜开,又凑近了几分,悄声道:“我要亲你喽,被我吃豆腐可不要哭鼻子。” 说着,一枚香吻稳稳落在男子的脸上,停留片刻后,如蜻蜓点水般离开。 退开的李蔚兮,笑着看向萧璆鸣,只见他从衣领处缓缓升起绯红,渐渐满到脸上,萧璆鸣愣愣的睁大了双眼,不知所措。 “萧,萧郎,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女孩温温柔柔的声音落到萧璆鸣耳中,却在心里激起一阵阵水花。 第六十一章 做戏 “嗯。”此时的萧璆鸣红着脸,竟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僵硬的转过了身子,不看李蔚兮。 “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李蔚兮笑嘻嘻的说道,又回到了以前那副山大王的模样。 天泛鱼肚白,萧璆鸣先一步入城,叫了帮手和郎中,到城外把渡岩太到了医馆,二人才回了客栈。 到了客栈后,二人便觉气氛不对,大堂站了许多兵,其他的客人都不见了,只看见掌柜和小二站在柜台后瑟瑟发抖,上楼后,姒昭正和城主坐着说些什么。 姒昭一抬头看见了刚踏进门的李蔚兮,面色严肃。 “怎么了?”李蔚兮走到跟前,见双星齐光,连城主都是满面愁容不禁问道。 “京都出事了。”姒昭先开口道。 “京都?京都能出什么事?”李蔚兮惊讶。 京都那样森严重要的地方,怎么会出事。 城主梁兆忠看了看李蔚兮与身后的萧璆鸣有些犹豫的看了看姒昭的眼色。只见姒昭瞟了眼后头的萧璆鸣冷着脸说道:“说,没外人。” 梁兆忠握了握攥着的拳头说道:“今早京都派人来,说,说玉玺被盗了。” “什么?你你你说什么?”李蔚兮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 萧璆鸣也是一愣,皱起了眉。 这玉玺是皇帝行使权力的信物,是国家的象征,失去了玉玺,皇帝的任何命令都名不正,言不顺,一个失去权力的皇帝,和没有玉玺的国家,危如累卵。 “这事绝不可叫这屋子以外的任何人知道,所以陛下不好大张旗鼓的搜查,只知道在玉玺被盗当天,东夷的公主也不见了踪影。”说道此处,梁兆忠有些不确定,思筹片刻继续恨恨道:“东夷绝不敢如此,只怕还有帮手,如今皇城危矣,京都的一兵一卒都不能离开,陛下只说,看踪迹,偷盗之人应该是往东北方跑,按照时间脚程,应该已经逃到剑阳附近,所以叫微臣通知殿下,务必,拿回玉玺。” 说着起身跪倒在地道:“微臣微末之力,定当助殿下,拿回玉玺!” 梁兆忠说完,房间煞时安静,姒昭并未回话,只是坐着盯着眼前的茶杯,片刻后说道:“好一个蛮夷小国,我说怎么这么没头没脑的在剑阳动手,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姒昭示意双星将梁兆忠扶起,继而说道。 “你是说,他们偷了玉玺,待逃到剑阳,若不出意外此时的剑阳已然已然掌握在他们之手,届时他们手握玉玺,搅乱大晟,再出兵里应外合,夺取大晟,岂不是如探囊取物了。”李蔚兮越说越激动,说完啪的拍了下桌子,在这安静的屋子里,显得那么振聋发聩。 “是啊,真是好计谋,这玉玺,怎么就偷得这么容易?”说着,瞟了眼依靠在门口的萧璆鸣。 “公主是怀疑宫中,有细作?”萧璆鸣勾起嘴角笑道。 “细作不细作的,难说得很,难保不是那个臣子,心怀叵测。”阴阳怪气地说完,姒昭就看向梁兆忠说道:“此事攸关天下,还望城主能鼎力相助。” “是是,这是臣的分内之事,一切听凭殿下吩咐。”梁兆忠点点头说道。 “您确定这偷盗之人还没到剑阳吗?”姒昭问道。 “陛下派来的人说,这一路以叫各处城池暗庄阻拦,算上今日,玉玺被盗有十日,就算他脚程再快,也定还未到剑阳。”梁兆忠思筹片刻说道。 “好,那就请城主,与姒昭演场戏” 这一天,姒昭几人并未出城,而城主则往街上扔了几具牢里死刑犯的尸体,百姓们便人心惶惶,不肖半日,最繁华的街道上竟连个影儿都看不见。 这样的馊主意当然是李蔚兮出的,姒昭叫城主做出剑阳已然被他们占据的模样,只是这事是决不可和百姓说的,也只好出此下策。 “可我们也没人会说东夷话,他们拿着玉玺,肯定很警惕。”李蔚兮在一旁说道。 就在众人难办之时,萧璆鸣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开口道:“这是那日观火台下,东夷人身上的令牌,或许有用。” “诶!对了,还有那个东夷小孩儿,他会东夷话。”李蔚兮灵光一闪想到渡岩,兴奋道。 “这下就算全了,城主派几个机灵的,信得过的去学几句东夷话,到时,好来一个瓮中捉鳖。”姒昭笑道。 众人都忙活起来,姒昭看了看一旁的李蔚兮,正坐在椅子上摆弄着茶杯。 “蔚兮,这几日,你看好你的璆鸣哥哥,别让他到处走。”姒昭故作凶狠的说道。 “知道了啦。”李蔚兮也朝姒昭做了鬼脸,继而抿了抿唇继续道:“我知道,他是萧鼎的儿子,但是我相信他和他爹不”说到这,她停了停,没再说下去。 “你看,你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和他父亲不一样,对。”姒昭无奈道。 “我我相信他,昨晚那个东夷男孩因为告诉我油坊的位置,险些被东夷人杀了,伤得只剩一口气,他明知道有危险还是为了我救了那个男孩,我相信他和他爹不一样。”李蔚兮双手来回搅着。 “蔚兮,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俩从小一起长大,只是这样的私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但人心隔肚皮,防人之心不可无,别被人利用还帮人家数钱呢。”说完,姒昭便出了房门。 第六十二章 夺玺 这两日,剑阳的城兵都躲藏于城内,一派严肃萧瑟之象,百姓见城中可谓兵荒马乱,便更加不敢出门。 两日间,城主命人大开城门,城楼之上也挂起东夷旌旗,终于两日后,巡查的城兵在几里外发现了东夷人的踪迹。 “好啊,终于要来了。”梁兆忠满脸激动,继续问道:“他们有几人?” “回城主,十人。” “吩咐下去,都准备起来,他们一进城马上抓住!” 城兵领了吩咐退了下去。 半日后,那几个东夷人终于到了城楼下,手中握着短刀在门口犹犹豫豫,片刻,有几名城兵换装成普通人的样子,上前迎接。 城兵们用渡岩教的东夷话和他们交涉着,说着还从怀里拿出令牌,那几个东夷人一见令牌,便也不再多疑,跟着城兵入了城。 姒昭与城主在远处看着,见他们还没走两步,那东夷人脸色一变,作势竟要逃跑,应该是东夷人多问了几句,可城兵们只学了几句话,连皮毛都算不上,叫那几人发现了。 可他们刚要逃跑,无数城兵从四面八方围堵而来,将那几人团团围住。 “高御公主,好久不见。”姒昭从人群走出,笑着问道。 那为首的东夷人,正是几月前,来大晟和亲的高御公主。 “竟然,是你!”高御扭曲着脸,狠狠道。 “是本公主,蛮夷就是蛮夷,就算贵为公主,骨子里也都是些肮脏的东西,只会做些偷盗之事。”姒昭看着高御,越看越烦,很不得此刻便亲手剐了她:“快将玉玺交出来,本公主还能将你的尸体送回东夷。” “哼,你以为,我会那么傻?玉玺,不在我身上,哈哈哈。”高御奸笑了两声继续道:“玉玺,还在城外,我若长久不出去,他们便会拿着玉玺,跑了,哈哈哈。” 听见这话的姒昭并未生气,只是加深了笑意,冲旁边的城兵说道:“去。”继而挑了挑眉对高御继续道:“你就是这么傻,你以为,我不会防着你吗?” 看着一队出城的城兵,高御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敢相信的瞪大了双眼:“你,你什么意思!” 姒昭看了眼一旁被搜出来的玉玺说道:“贵国造假的手段真是高明啊,若不是,高御公主,我还真看不出这是假的,没准儿,就收下了。”姒昭将假玉玺扔到高御脚下道:“高御公主身边的,东夷使臣呢?” “玉玺,不在他身上!”高御像是被人戳中了心思,发疯般大喊。 看着高御的反应,姒昭竟笑出了声,不禁摇了摇头腹诽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蠢的人,随后收了收笑意继续道:“他应该在,城外五里的,木屋里,对?” 此时的高御脸上满是惊慌,双唇哆嗦着,似乎说不出话。 “东夷王,派你来偷玉玺,真是太草率了。”姒昭故作惋惜的摇了摇头,说完便带了一队人马出城去了。 城外五里,齐光萧璆鸣与李蔚兮三人早早到此埋伏着,在不远处的丛林里看着木屋内的人。 不肖半日,先一步出城的城兵与姒昭皆到此处,姒昭看着不远处的木屋问道:“怎么样,看见玉玺了吗?” “屋里是有个人,但是没出来过,玉玺在不在,也不确定。”李蔚兮把玩着一根狗尾巴草说道。 姒昭思筹片刻,抿了抿唇对一旁的城兵说道:“你带四五个人,上去看看。” “诶,等等,就带四五个?直接上去把他抓住不就完了?”李蔚兮抓住姒昭的手腕问道。 一旁的萧璆鸣笑了笑说道:“怕他狗急跳墙,要是玉玺损坏,就不好了。” “哦,也是。”李蔚兮愣愣道,随即对着城兵道:“去。” 几人在暗处看着城兵敲了敲木门,那人却不肯出来,看着似乎在和城兵们谈判。 “诶?齐光呢?”姒昭四处看着却没发现齐光,不禁问道。 还没等二人回答,姒昭耳边就传来齐光的声音:“公主渴吗,喝点水。” 姒昭回头,发现齐光正站在她身后:“你干嘛去了?” 齐光蹲在姒昭身边,递上水壶:“公主骑快马来,想必渴了,给你拿水。” 姒昭接过水,笑容愈发甜美:“谢谢齐侍卫。” 看着仰头喝水的姒昭,齐光移不开眼睛,想是确实渴了,姒昭喝的很急,几滴水顺着嘴角流到了脖颈,齐光伸手擦拭,却听见一旁的李蔚兮发出一声十分嫌弃的:“咦~” 姒昭看向李蔚兮,见她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掉在地上,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与齐光,旁边的萧璆鸣也是如此。 姒昭打开齐光的手,不好意思的干笑几声,而一旁齐光却愣愣的,手还保持着被拍开时的姿势,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姒昭看向齐光,见他轻促长眉,竟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忙握住了他的手刚要安慰,就听见前头的木屋有动静,便也顾不上什么,对齐光萧璆鸣说道:“你们俩个别露面,看我眼色行事。”说完急吼吼的朝那木屋去了。 齐光的手再次愣住,面上方才那副委屈样消失的无影无踪,收回了手,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面色阴沉的看向木屋。 一旁倚靠在树上的萧璆鸣没忍住笑出了声,忙解释道:“齐光兄弟别太失意,公主嘛,自然以国事为重。” 齐光没理他,萧璆鸣自讨没趣,也不再说话,只是心中又想起李蔚兮那一声声软软糯糯的萧郎,不免心情大好,感觉天气都好了几分,不禁又笑了出来。 这一笑,萧璆鸣瞬间感到旁边刀子般的眼神,急忙摆手,却不知怎么解释:“我,不是,我不是笑话你” 不说还好,笑话二字一出,齐光的眼神又凌厉了几分,萧璆鸣无奈道:“今天,天气不错。” 说完便自顾自看向木屋,尽量忽视身旁越来越冷的空气。 齐光收回眼神,也看向不远处,那个东夷使臣的身影,强行忍住冲上去给他一刀的冲动,只是身侧的拳头愈发的紧了。 第六十三章 挟持 只见竟也有十数人从木屋里小心翼翼的走出来,那使臣躲在几人身后,小心翼翼。 “使臣大人。”前头是姒昭在说话:“虽说东夷如此行径,着实不堪,只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只要你肯交出玉玺,定会放你回东夷。” “哼,我可不会相信你们,我们公主在哪?”那东夷使臣一脸警惕,手中死死攥着一个包袱。 姒昭看了眼那包袱说道:“高御公主现已被我妥善安置在剑阳城内,我大晟向来以和为贵,只要你肯交出玉玺,我不会伤你们分毫。”说着姒昭慢慢靠近那东夷使臣。 远处的齐光立马皱起眉头,只见姒昭背在身后的手正悄悄闪动,似乎在给齐光信号。 齐光明了,姒昭这是想让使臣劫持自己,好使他放松警惕,再让齐光萧璆鸣二人见机行事,夺回玉玺。 这样冒险的事齐光自然不愿姒昭去做,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姒昭已然缓缓靠近,亲和的说道:“我已备好了快马,玉玺到我手上之后,立马放你们离开。” 那东夷使臣满头是汗,见姒昭朝自己走来,下一刻凶光毕露,拨开挡在身前的人,一把拉住姒昭,电光火石只间一把利刃已然抵在姒昭脖颈之上。 侍卫们见此纷纷举剑,暗处树林的侍卫也都冲了出来,却只听那使臣说道:“别动!将快马牵来,否则,我就杀了你们的公主,摔碎玉玺,你们什么都别想得到!” 李蔚兮夺过一旁兵将的箭弩指向使臣,大声怒喊道:“你个狗东西,我看你是活够了。” 使臣眼中映射出锋利的箭头,手中力气加大,姒昭的脖颈瞬间出现一条血痕,顿时,冰冷入骨。此时的姒昭眼中闪过惊恐,下一秒便被掩饰起来。 姒昭看着李蔚兮,不动声色的使着眼色,李蔚兮有些迷糊,眼中露出疑惑,却也似懂非懂的放下手中箭弩,看着姒昭赞许的眼神,对身边的士兵说道:“放他们走。” 围成一圈的兵将们缓缓退开,将使臣一行人暴露给了齐光二人。 看着使臣挟持着姒昭,手中的刀刃已微微嵌入姒昭的肉里,齐光拿起手边的弓箭,缓缓拉开了弓弦,对准了使臣的心脏,可齐光却有些犹豫,只见下一秒他将箭头缓缓移向使臣的手臂。 “其他几个交给你。”话音刚落,利箭离弦,以破军之势狠狠射穿了使臣拿着包袱的手臂。利箭穿过使臣的手臂,掉落在地。 顿时,四处回荡着使臣的哀嚎。 顷刻间,短兵相接,兵将们与那些东夷人混作一团,厮杀声不绝于耳。 姒昭见机一把拿起掉落在地包袱,逃离了使臣身边。 萧璆鸣见状急忙搭箭,射杀了几个东夷人,随后又抽出一根箭搭在弓上说道:“齐光兄弟好力道。”说完又是一阵朔风穿林,一个东夷人应声倒地。 齐光也抽出身侧箭筒中的箭,将两根箭一同搭上,缓缓拉满了弓弦,对着那抱着手臂哀嚎的使臣。 霎时,双剑齐发,齐齐射入使臣的双眼,此时的使臣已经没有力气喊叫,只躺在地上微微喘息着。 没一会儿,数十个东夷人不敌,皆死于此地,齐光与萧璆鸣也朝姒昭她们走去。 齐光看了眼正在包扎的姒昭,转身朝那使臣走去。 齐光抽出腰侧的剑,挑起使臣的脸,只见他双眼插着两根箭,满脸是血,左手手臂上有一个窟窿,是方才箭穿过的地方。 “抬回城里治伤,不必用心,活着就行。”齐光在他身上擦了擦剑头上的血渍,将剑收入剑鞘之内,朝姒昭走去。 见齐光走来,方才还一脸淡然无所谓的姒昭立马捂住脖子,诶呦诶呦的交换起来。 听见姒昭喊疼,齐光忙加快的脚步,走到齐光身边,从李蔚兮手中拿过包扎的纱布,轻声说道:“很疼吗?” “你”一旁的李蔚兮愣了一下,出声责怪,却被齐光打断。 “辛苦李姑娘了,快去歇着。”齐光十分认真的包扎着姒昭的伤口,随意说道。 刚想再说什么,就看见姒昭一脸讨好的表情,李蔚兮无语嘟囔了一句:“切,见色忘友。” “你说啥?”姒昭没听清,疑惑问道。 “我说,那边等你,快点,我要回去吃饭!”李蔚兮大声说完便走了。 姒昭本来正捡起石子和李跑远的李蔚兮打闹,脖颈上却传来刺痛,手中要砸向李蔚兮的石子也掉落在地。 “嘶~好疼,你轻点。” “公主还知道疼?我原以为公主是铁做的,伤不到,死不了呢。”嘴上阴阳怪气的说着,手上的动作却轻柔了不少。 “我,我那不是,没办法嘛,那东夷使臣知道我是公主,若推蔚兮去,他万一直接杀了呢?”姒昭踢了踢脚边的沙土狡辩着。 听着身侧没了声,姒昭抬起头看着齐光,笑道:“我知道你担心我,我这不是没事嘛。”说着,拿起脚边的包裹,打开查看。 看着齐光并未搭理自己,只专注缠着纱布,姒昭继续讨好道:“我发誓,绝无下次!” 装模做样的发了誓,姒昭急急忙忙打开了包裹里的盒子。 入目的俨然是四五块碎了的玉石。 方才还满脸笑容的姒昭顿时泄了气,促起了秀眉,小心拿起一块,仔细看了看道:“这是真的,还是晚了。” 姒昭说完,齐光也系好了纱布,又好好整理了一下,接着伸手连着包包裹盒子一同拿走,才说道:“事已至此,先回。” 说着,便拉起姒昭的手,朝远处李蔚兮他们走去。 回去后,城主邀几人到城主府中歇息,做了一桌子好菜招待。 “殿下,那东夷人随意止了血,现下正在地牢中,是否要审问,请公主吩咐。”见大家都吃的差不多,梁兆忠开口问道。 “的确要好好审问,此事要快,我要亲自去。”说着姒昭便要起身 齐光伸手拉住姒昭道:“公主别去了,一会儿好好休息,这样的事,交给齐光。”说完,便出了门,朝地牢去了。 第六十四章 中计 齐光跟着带路的城兵到了关押高御和使臣的地方,二人分别被关在两个牢房,齐光到时,已经被提了出来,带到刑房。 齐光走进那间略微狭小逼仄的房间,不大的房间只点了两根烛火,更显得幽暗,叫人喘不过气。 “是你?”此时的高御发丝凌乱,身上多出许多伤痕,幽幽说道。 齐光并未搭理她,甚至连眼神都未瞟她一眼,径直走向那使臣,在他一旁的墙上缓缓抽出一把弯刀。 弯刀出鞘的声音一声不落的传进使臣的耳朵,那声音仿佛在他耳边磨刀一般,让他不禁抽搐着。 两根箭已然不在他的脸上,只是看着那双血肉模糊的眼睛和晃悠悠的软肉挂在眼眶上就知道,那两根箭,是被硬生生拔出去的,上头还有些棕黄色粉末,和着血,看样子是随意撒了点止血的药。 使臣微微张着嘴,脸上汗水混合着血水,糊作一团,看的齐光皱了皱眉。 齐光拿着弯刀轻轻拍了拍使臣的手臂,说道:“你是这只手碰了她,还是另一只?” 弯刀触碰到使臣的一瞬间,使臣就浑身颤抖,将恐的摇着头。 “不知道?那就两只都砍了。”说句话间,弯刀顺着手臂缓缓滑向身体,继续说道:“我会把你全身上下每一寸触碰过她的地方,全都剜下来。” 齐光用弯刀反复割着使臣的受伤的手臂,语气轻松,像是在唠家常一般,可听在使臣耳朵里,却像是地狱恶魔的低语。 随着使臣的惨叫,只听哗啦啦流水的声音,齐光看向身下,干净的鞋子被迸溅上了几滴液体。 男人十分厌恶的后退几步,强忍着被弄脏鞋子的怒火,转过身不看他,说道:“说说,你们还有什么计划。” 身后的使臣张了张嘴,但似乎被疼痛和恐惧纠缠,半天说不出话。 倒是一旁的高御出声:“堂堂将军,竟然跟在女人身后,当跑腿。” 齐光挑了挑眉,转身看向高御,只听高御继续道:“不如你放了我,归顺我国,好处多得很。” “你不说话,我倒没注意你。”齐光坐在一旁的座椅上,噙着冷冷的笑意继续道:“公主,自然比奴才知道的多。” 高御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你要干什么?” “你要是说不出我想听的,会比他,还要惨。”说着齐光看了眼身旁的城兵。 城兵得到示意,拿起弯刀狠狠砍向使臣的手臂,顷刻间,又是一声惨叫响于耳侧,那半截手臂也咕噜咕噜的滚落到了高御脚边。 高御憋了眼脚边的残肢,立马别开眼,颤抖的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们还有什么计划,下一步要做什么。” 城主府,姒昭房间。 齐光快步来到姒昭休息的房间,顾不得什么礼数,直直推门而入。 “公主,出事了。” 正在房间看书的姒昭闻声撇下书问道:“怎么了?可问出什么了?” “我们中计了,东夷根本没想要剑阳,他们的目标,是幽申两州,如今申州,已经,被秘密占领了。”越说齐光的眉头皱的越深,平日看不出悲喜的脸上也显出无尽的担忧。 啪啦 桌子上的茶杯被姒昭无意碰倒,掉落在地上,登时四分五裂,茶水四溅。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异常刺耳。 “什,什么?申州被占?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姒昭一个不稳跌坐回椅子上,就这一会儿,已经是满头冷汗。 “是萧鼎与东夷结匈勾结,盗玉玺,只是幌子,顺便使京都大乱,无暇顾及。”齐光担忧的看着姒昭,尽量放轻声音说道:“不止你我不知道,恐怕连你二哥都不知道。” 看着满目惊慌的姒昭,齐光却不能不说:“他们下一步便是幽州了,到时,结匈与东夷大军,便可,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了。” 此刻的姒昭双眼模糊,不只是泪水还是气急,一片模糊看不清东西,拳头紧握,尖利的指甲深深抠入掌心,却恍若不觉。 “怎么办怎么办。玉玺,玉玺也碎了,根本不能出兵,齐光,怎么办”姒昭满眼的无助,带着哭音问道。 齐光看着姒昭的手渗出血,急忙就拉过将其展开,白嫩的手此时冰凉的像是刚从冰水里拿出来,透着刺骨的凉意, 齐光拿出姒昭的手绢边包扎边说道:“现在回京是没用了,唯一的路就是快快到幽州阻止东夷行动,保住幽州,方有一线生机。” “对,对!现在就走,我现在就收拾东西,你快去跟蔚兮他们说。”亡国之势就在眼前,姒昭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腾的站起身,就要去收拾行囊。 齐光忍着眼中的心疼,拉回姒昭,柔声说道:“你别怕,有我,你先缓缓,我帮你收拾。” 说完齐光大声叫来双星,叫她帮姒昭收拾行囊,自己则去告知萧璆鸣李蔚兮二人。 看着匆忙离去的齐光和惊慌的姒昭,双星也感到不对,小心翼翼问道:“公主,出什么事了?” 一听见双星的声音,还在愣神的姒昭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看着双星不解的眼神,姒昭忍住眼泪,上前握住双星的手,努力镇定说道:“没事,你别怕,快收拾我们今日就起程,” 说完姒昭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婢女小厮,从窗前经过,偶尔会有几个在一起说笑,打闹,那些开朗的笑意,似乎正给姒昭传递的温暖。 不到半柱香,几人皆收拾完备,与城主交代几句便匆忙离去。 离去前,城主叫住姒昭,双膝跪地,拜别眼前这位公主,他深知,若不是姒昭几人,东夷占领剑阳不过是顺手的事,如若真的被占,他一家老小,只怕连尸首都不得安宁。 “殿下大恩,微臣永记,若有朝一日殿下用的到臣,臣定万死以报殿下大恩。” 看着眼前以首扣地的中年男人,姒昭屈身将其扶起:“城主严重了,剑阳是我大晟的城池,城主与百姓是我大晟子民,这是我们该做的。” 出城前,姒昭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眼又恢复往日人声鼎沸,繁华热闹的剑阳城,微红的双眼中除了对百姓的怜悯还有坚定。 在姒昭心里,他们可爱,真诚,保护他们保护大晟将贯彻元姒昭的一生。 第六十五章 到达 转眼已过去三天三夜,几人想不知疲倦似的快马疾驰,在距离幽州十里处停下。 “姒昭,歇歇,再跑下去马也要不行了。”此时的李蔚兮不见往日光鲜模样,双唇微微发白,轻声说道。 姒昭看了看几人身下的马,皆是一副靡靡之色,无奈也只好点头答应。 几人找了条小河,打水的打水,洗脸的洗脸,姒昭也来到河边,拿出水壶打水。 双星见状忙上前要拿过水壶说道:“公主,双星来,公主快去歇着。” “不用,我自己来,你怕是我们几个中最较弱的,趁着现在多歇歇。”姒昭冲双星笑道,自顾自打水。 “可,可你是公主啊,怎么竟要受这样的苦。”说着双星双眼发红,眼看着要哭出来。 这一路,虽然几人都没说什么,双星却也猜出了个大概,看着往日娇生惯养的姒昭,如今发丝凌乱,那双往日白净细嫩的双手也没几块干净,脖子上的伤说重不重可说也轻不轻,也只随意擦了药,几日奔波下来,纱布系好的结也微微散落,顾不上换药整理,这些都看在双星眼里。 双星自小与姒昭一起长大,儿时双星孱弱,倒还是姒昭照顾她多些,如今见姒昭这样,双星心里别提多心疼。 “现在还说什么公不公主的,若不能尽快赶到幽州,我便是皇帝也没用。”姒昭勾起嘴角,故作轻松地说,见双星依旧皱着眉看着自己,无奈伸出手擦掉双星快要掉出来的眼泪继续道:“别担心我,我从小跟着蔚兮上树爬墙,皮实得很,会好好的。” 又安慰了几句,姒昭便回到树下休息,只是不曾闭上眼睛,只愣愣的盯着潺潺的溪流。 李蔚兮走上前坐到了姒昭身边,担忧的看了看姒昭,出声安慰道:“你别太担心了,你二哥那么聪慧,说不定早就发现不对,在做准备了。” 姒昭闻声转头看向李蔚兮,扯出一点笑,说道:“本来是带你出来玩的,现在倒连累你和我一起受这颠沛之苦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俩好的能穿同一条裤子,我实话和你说,若你现在说看上萧璆鸣,我都能让给你!”李蔚兮拍着胸脯说道。 一听这话姒昭没忍住笑出声。 “我就没把你当外人,我和你,比我和我哥都亲。”见姒昭笑,李蔚兮也轻松不少。 “我只是,没想到。”姒昭叹息一声说道。 “什么?” “我有英明神武的皇帝父亲,有聪慧的哥哥,还有像李伯伯这样能征善战的将军,可如今,亡国之日,竟近在咫尺,我都不敢想,若我们没来及告诉二哥,会发生什么。” “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我们都会陪你一起,只是你更要保重自己。”李蔚兮拍了拍姒昭的肩,转身了开。 远处的齐光看着前方落寞的背影,不似以前舒展精神,似乎被什么东西无形压制着。 他停下想上前的脚步,在原地踌躇,心里像是两头野兽在争斗,齐光不知道,若这事因自己而起,姒昭是否会,原谅他。 几人休息了几个时辰,赶在天黑之前继续上了路。 终于在一天后,赶到了幽州城,在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姒昭似乎再也忍不住,不顾及旁人,直直冲进了兄长的怀里。 “阿晛?你可算到了,怎么瘦成”话还没说完,元煜月被姒昭撞的后退了一步,愣愣道:“都多大了,还像个小孩子。” 可当怀中的妹妹抬起头,露出哭红的双眼时,元煜月顿感不对:“跟哥说,怎么了?” “哥” 姒昭将事情一字不落的和元煜月说了,可元煜月并未太过惊讶,只是面色严肃:“我与你二嫂确实感觉,申州不太对劲,幽申两座大关又想和临,一直都互通有无,只是最近,申州刺史再未与我通过信,不想竟是这样。” 看着姒昭紧蹙的眉头,元煜月又继续道:“我虽做了应对,可若东夷真要做什么,只怕也不顶用,多亏了你们,现下,幽州全城戒备,东夷再有什么动作,也好应对了。” 听到这,姒昭悬着心终于落地,一旁的二嫂握住姒昭的手,那双满是柔情的眼中,让姒昭心安不少。 “这位是?”元煜月看向齐光,狭长的眸子打量着。 “末将,齐昭。”齐光作揖回道。 “齐昭?就是那个申州之战,夜袭东夷的归德将军?”元煜月一听登时双眼放光。 “正是末将。” “我听说了,你大胜回朝,还肯做回阿晛的侍卫,不错,我看好你!”说着转头看了眼姒昭,那眼神中满是戏谑:“聪明强干,又专一,长得还好,配我妹妹,倒也合适。哈哈哈哈。” 说着还哈哈笑了起来啊,爽朗的笑声惹得姒昭红了脸,嗔怪道:“二哥!” 元煜月愣了一下,忙摆摆手道:“啊?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刚说完一转头又看见了一旁和李蔚兮站在一处的萧璆鸣,又是一副看穿的模样,问道:“蔚兮丫头,这位是?” “他,他是,是”李蔚兮吞吞吐吐。 “家父,幽乡侯,萧鼎,在下,萧璆鸣。”见离蔚兮面露难色,萧璆鸣笑着应答。 就在这一瞬,房间似乎安静了一秒,随后元煜月开口道:“啊,原来是萧小侯爷,以前你不在京,我也不曾见过,如今一见真是一表人才,不错。” 李蔚兮悄悄拉住萧璆鸣垂下来的手,萧璆鸣以一转头,就看见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不禁加深了笑意,手上反握住李蔚兮的手。 “蔚兮丫头和阿晛一样,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都找到自己可心的人,我也替你们高兴。”元煜月站起身笑着说:“你们两个,便也把我当做哥哥,今个到我这,咱们几个也好好聚聚!” “那二哥可要亲自下厨吗?若不是,我可不吃。”姒昭兴奋的问道。 “你个小妮子,就你最刁钻。”元煜月故作凶狠的点了点姒昭的额头,继续道:“也好,我就露一手,也叫两个姑爷,瞧瞧,哈哈哈哈。” 第六十六章 良人 元煜月笑着往厨房去了,大步流星,很快就看不见了。 二嫂沈氏见人已经走得没了影儿,才收回目光,婉声道:“你们两个瞧见了?日后若真娶了我这两个妹妹,必得比你们二哥做的好,若亏待了妹妹们,我与你们二哥,定不饶你们。” “是” “是” 二人笑着应答,此时的二人收敛了身上所谓的戾气,或是狠辣,阳光照在身上,只看见两个翩翩少年,笑容和顺,谦卑。 齐光抬头看向坐着的姒昭,正撞上看向自己的目光,顾盼神飞,眉目含情,可当目光相撞时,却红着脸移开了眼神。 女孩逆光而坐,柔和的阳光从身侧散发,更衬得其,娴静犹如花照水。 几个人坐在房间里,沈氏问东问西了好一会儿,便叫齐光与萧璆鸣去厨房帮衬元煜月。 “我看着这两个确实好,不愧是我妹妹,果然有眼光。”沈氏坐在姒昭李蔚兮中间,握着二人的手说道,随即又看向一旁的双星,笑着问道:“双星也长大了,不知道有没有心上人呐?” “我,我要照顾公主一辈子呢。”双星红着脸说道。 “她啊,我猜,是看上父亲身边的禁军首领宋将军了。”姒昭笑着打趣。 “谁?内个宋元什么的,他都多大了?”一旁李蔚兮惊的手中的糕点差点掉了。 “好像比双星大了十岁左右。”姒昭思量片刻道。 “十岁!他再努努力,都能把双星生出来了!”李蔚兮口出惊人,惹得沈氏和姒昭笑出了声:“笑什么,虽然有点夸张,可二十七,也太老了点。” 说完转头问双星:“你真喜欢他?” “诶呀,我,我才没有。”说完转过身子,不看那几双戏谑的眼睛。 “禁军统领,如今虽然只能算是个闲职,可常年在京,不必到处去打仗,月钱也多,年纪,原是最无所谓的。”沈氏看向一旁的双星,倒是十分满意。 “就是,那宋元年虽说年纪是大了些,可模样也不差,我觉得还是可以考虑哒。”姒昭朝着双星挑了挑眉,一副浪荡公子调戏姑娘的模样。 “公,公主,王妃,双星退下了。”说完双星便红着脸匆匆忙忙跑出了屋子。 “诶,这孩子跑什么。”沈氏笑着看向跑出去的双星,摇了摇头继续道:“这一转眼,连双星这个小丫头都有心上人了,你们都得了良人,我与你们二哥也替你们开心。” 听到此话,李蔚兮脸上满上丝丝愁容,轻蹙眉头问道:“二哥二嫂不介意萧璆鸣是萧鼎的儿子吗?” 沈氏笑道:“萧鼎固然不善,可他之子却未必不善,信不信他,在你自己,需要你用心去观察。” “二嫂,那玉玺。”姒昭突然想到那碎成几半儿的玉玺,忽问道。 “你二哥已经派人将玉玺送回京都了,本来也是怕玉玺落入歹人手里,如今虽损坏,倒也没什么大事。”顿了顿又道:“重做是来不及,现下只有修复,应该勉强能用。” “那我就放心了。”姒昭舒展开了眉头,放下了心,可下一刻话锋一转突然道:“奥!对了,我带了样东西,要给二哥二嫂看。” 说着,神秘兮兮的翻起了自己的包袱,没一会儿翻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 “什么东西啊,神神秘秘的。”沈氏伸手接过那张纸,笑着缓缓打开。 纸张全部打开后什氏微愣,旋即眼中蔓上思念。 纸上歪歪斜斜的鬼画符般写了八个字,元煜月,沈德柔,元凌。 沈氏抬手缓缓摩挲着纸上的墨迹,柔美的的面庞染上丝丝愁容,强忍住微颤的声音道:“这,这是” “是,这是小凌写的,小凌早慧,才两岁就会写好些字了,话也说得利索,本来想来幽州带着他,可怕路上颠簸,才没带他,如今一看没带他来倒是对的。”姒昭笑的温婉,顿了顿继续道:“只是苦了二哥二嫂,已经快一年没见了。” 沈氏抬手轻抚掉脸颊上的泪珠,依旧看着那些字,轻声道:“我们俩只希望小凌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跟着我们,太危险了,他再京中在宫里,阿晛你教导他,我们很放心。” “其实我也教不了他什么。”姒昭有些心虚,脑子里都是带着小凌偷偷出宫,每日疯玩,带着他逃开蒙先生的课的画面,尴尬道:“但是让他开心还是没问题的!” 姒昭几人在屋子里说了会儿话,又去参观了行宫,小一天儿,厨房里元煜月三人才做好了菜,一盘一盘的端上了桌。 登时,整间屋子菜香四溢,勾的人忍不住过去看。 府上没有做饭的下人,只有一两个在外院作浣洗,所以做了好几道菜只有三人来回端上桌。 几人看元煜月围个围裙倒是平常事,只是看着齐光和萧璆鸣也如个厨子似的挽起袖子,脸上更是黑一块白一块,像个花猫一般,看着颇为滑稽。 齐光不知在厨房经历了什么非人的折磨,发丝凌乱,连发冠好像都有几分歪了,整个人乱糟糟的端了盘菜上来,对上姒昭惊愕的目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忙侧过身擦了擦脸,又急匆匆的出了屋子。 霎时房间一阵大笑,这男人进了厨房,竟像打仗一般了。 用了饭,天渐渐暗了,院子里点起了灯,倒是十分亮堂。 “两个姑爷,走,跟我去院子里练练,也叫我瞧瞧你们的功夫能不能保护妹妹们。”元煜月站起身走到一旁长枪架子旁,对二人说道。 “他这是手上痒了,要拿你俩练练手呢。”沈氏笑着说道:“就当消消食,去。” “去去,我还想看呢。”一听这话姒昭来了兴趣,拉着李蔚兮先跑了出去。 齐光二人无奈也只能应下。 姒昭几人站在一侧性质勃勃,先与元煜月对战的是齐光。 齐光手中执箭,二人相对而立,站在宽阔的院子里。 元煜月眯起长眸,本就狭长锋利的眼睛在月光下愈显冷冽,手中长枪寒光凛凛,闪着精光。 第六十七章 划拳 傍晚天气刮着微风,二人对对持着,只见元煜月身形一晃,手中长枪嗡然低啸,破空而来。 那闪着寒光的枪头直直朝齐光面门而来,齐光脚下云步一旋,反手封出一剑,却只堪堪抵挡来势汹汹的长枪。 元煜月一鼓作气,枪势一挽,抵着齐光的长剑,瞬间火花四起,铁器相交,一时间,火药味四起。 “姑爷,再快些。”元煜月大笑着说道。 说完他自己倒是又加快了出枪的速度,只见他不退反进,枪法玄妙,齐光一招未挡,对面之人一招又至,身法之快枪势之猛,使齐光连连后退,很快便落入下风。 “蔚兮姑爷,一起上。”趁着空挡,元煜月偏头对萧璆鸣说道。 见两人打的火热,一旁的萧璆鸣早就心痒,一听这话,便也不推辞,抽出了剑奔入战圈。 一时间,寒星翻处,火花飞溅,观战的几人只看见眼前人如飞仙,剑入流星,竟难分胜负了。 只是片刻后,就算二人一起竟也不敌元煜月,就看元煜月突然变式,人影一晃,枪法如长虹贯日,击向二人手中长剑,二人来不及反应只觉手上虎口一震,长剑脱手而飞。 “不错,真不错。”元煜月帮二人捡回了剑,交到二人手中,十分满意。 “哇!二哥这么厉害,我竟然都不知道。”还不等二人说什么,一旁的姒昭跑过来保住元煜月的手臂,满脸的崇拜。 “那是,你二哥我的枪,也算是大晟数一数二的。”元煜月抬手揉了揉姒昭的头顶,继续道:“不过你们两个确实不错,能挡我这么多招的,不多。” 说着拉着姒昭回了房间。 到了房间,元煜月将长枪好好放到了架子上,沈氏上前替他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以后有你们保护妹妹们,我也放心了。” 这时下人送上来一个食盒,沈氏说到:“快来尝尝,这是幽州最出名的糕点,快尝尝好不好吃。” 一听有糕点果子,姒昭和李蔚兮一股脑扑了上去,如见至宝般吃了起来,嘴里还时不时夸赞着。 “哇!”姒昭双眼放光,说到:“这比京都的还好吃,齐光双星快尝尝。”说着拿了几块递给双星齐光。 “真的诶,这这,这比那家城东铺子还好吃!”李蔚兮口齿含糊,说着还拉了拉萧璆鸣道:“快尝尝,可好吃了。” 萧璆鸣笑着应答,也拿起一块吃着,只是这味道香甜形状精美的糕点,却没有身旁吃的正开心的少女吸引人心。 元煜月与沈氏看着吃的欢快的几人,也满面的笑意。 “还没嫁给你时,父亲说入了公侯王府,便没几天快乐日子过,便是连性命也由不得自己,我还害怕来着,想着要不要逃婚呢。”沈氏看向身边的丈夫,眼神中流露出少有的俏皮。 “哦?没想到,我竟差一点就娶不到你了。”元煜月假装惊讶,继续道:“不知沈姑娘对小生可满意?可后悔了?” 沈氏拿起粉红色的手绢捂嘴,媚眼随羞合,随后靠在丈夫耳边轻声道:“特别满意。” 那边桌子上,几人吃的火热,嘴上还谈着明日到哪玩,幽州有什么小吃,说着说着还叫下人拿了酒,说要完划拳,愣是一点没注意这边夫妻二人的蜜意柔情。 一听要喝酒划拳,元煜月也来了兴致,说道:“加上二哥,让我瞧瞧你们两个小子酒量如何。” 继而又对沈氏说:“今个太晚了,你若想睡了,就回去睡,不必等我了。” 话音刚落,这边姒昭李蔚兮便开始起哄,调笑说道:“二嫂嫂快去睡,今天一晚上,二哥都不回去喽!” 沈氏笑着嗔怪了两句,可能是害羞,说完便急匆匆的走了。 姒昭收回目光啧啧到:“二哥真是好福气,能娶到嫂嫂这么漂亮又贤惠的老婆。” 已经落座的元煜月一听板起了俊脸:“怎么,你嫂嫂就没福气啦?你二哥我也是绝世的贤良夫婿好。” “就是,姒昭你这话说的就不对,贤惠的,明明是二哥好不好,哈哈哈哈。”李蔚兮突然插嘴,惹得几人捧腹大笑。 “你这小妮子,就你最没规矩!”元煜月脸上罕见的微红,瞪眼骂道。 说话间酒已经到好,几人伸出拳头开始划起了拳。 “哥俩好,三星照,四喜财,五魁首,六六顺,七个巧” “诶!齐光!你咋这么笨,快喝酒!”李蔚兮指着齐光,气势汹汹。 齐光一愣,皱着眉喝下一杯酒。众人继续。 “八仙寿,九连环” “诶呦,咋又是你,快快,继续喝。” 酒气已经上了脸的齐光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不知脸上是羞红的,还是喝了酒的缘故。 “诶呦,阿晛姑爷,你得这样” “诶!二哥,你偏心,你咋不教教这个姑爷啊。” “我哪偏心,这他不是不太会嘛,诶行行行,不教了不教了。” 几圈下来,到后面竟是齐光赢得最多,把几人都喝的醉熏熏的,外头打更的声音响起,几人侧耳一听,原来竟四更天了。 “阿晛姑爷厉害,二哥不,不行了,要回,回去休息了。”元煜月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不顾几人挽留:“你们也早,早点回去。” 说完便朝卧房去了。 “是太晚了,明天还想出去玩呢,回去睡都。”姒昭也有些迷糊,靠在齐光肩膀上闷闷道。 终于在天还没亮之前,几人纷纷回了房间。 姒昭齐光的房间在北边,李蔚兮和萧璆鸣的房间在东边,这还是李蔚兮跟打扫房间的下人说的。 月色静谧,微醺的萧璆鸣搀扶着醉的东倒西歪的李蔚兮,少女的清香被风吹向萧璆鸣,幽幽的香气萦绕在周身,少年贪婪的深深呼吸。 “蔚儿,到了。”萧璆鸣搀着李蔚兮站在房间门口,扯了扯李蔚兮的袖口。 温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李蔚兮抬起朦胧醉眼,紧紧盯着面前之人,笑的十分憨厚。 下一刻,将下巴抵在萧璆鸣的胸口轻声道:“萧郎,再叫我一声。” “蔚儿。”萧璆鸣双颊绯红,月光直直照着,十分明显。 李蔚兮一听唇角抬得更高,露出秀牙,抬手一把将面前之人推在了门上。 此时的萧璆鸣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不知道还手。 只见李蔚兮一步步靠近,就在近在咫尺时堪堪听了下来,在远处看,只看见少女在少年耳边悄悄说了什么,接着少年便伸手轻轻揽住女孩的细腰。 两个人轻轻相拥着,显得周遭愈加寂静。 “晚安。” 第六十八章 首战 李蔚兮小声道了句晚安,便不再管面前之人是什么表情,直直推开门回房间了。 外头的人看着脚尖愣了愣,继而忍不住勾起嘴角,抬起头望向头顶的那一轮明月。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第二日日上三竿了,姒昭才缓缓转醒,外头太阳透过窗子照在脸上,十分的刺眼。 “双星。”姒昭看着周围青绿色的帷幔,这是姒昭自小就喜欢的颜色,京都宫中的寝宫里的布置大都也多是青色。 不想二哥这也有一间全然按照自己喜好布置的房间。 “公主?”双星小跑进了房间,见姒昭已经起了身,急忙道:“公主可算醒了。” “怎么了?可是蔚兮他们不叫我,偷偷的出去玩儿了?”姒昭开着玩笑。 “还出去玩呢,外头都变天了。”双星给姒昭穿着衣裳,有些严肃的说道。 “什么?怎么了?” “东夷人在昨晚发兵,现如今,已经兵临城下了。”说着双星递上擦脸布。 “啥?”姒昭一个不稳,刚接过的布掉入水盆里。 “诶呦。”双星被溅了了一身,反应过来继续道:“煜王爷早有防备,如今战了几个回合,倒也没吃亏。” “那就好,二哥在哪呢?”姒昭拍了拍胸脯,放下心来。 “王爷现下正在城楼上与将军们议事呢,还叫双星告诉公主,公主若是醒了,就上城楼上瞧瞧,见识见识虎狼。” 城楼 “王爷,此次东夷可是出兵五万,咱们城中拢共也不到五万兵将,只怕不敌。”一位身形壮如虎熊的将军瓮声道。 “哼,任他派几万人来,就算把他全国的兵力,加上百姓,都派来,本王也让他有去无回。”元煜月站在坤舆图面前,看着倒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两个姑爷怎么看?” “二哥。”还不等齐光二人说话,姒昭的声音倒先传来。 元煜月闻声抬头看向姒昭,说道:“你可算舍得和你的床榻分开了。” “我我这不是昨晚喝多了嘛。”姒昭走到城楼边上,边好奇往下看边解释道。 “哼,蔚兮丫头和两个姑爷都来这看半天了,就你还狡辩。”元煜月佯装生气训斥道。见姒昭又要说什么,便先开口道:“作为惩罚,二哥问你,东夷派兵一万,可幽州兵将人数不敌,只怕打不过,怎么办?” 姒昭一听直愣愣的看了一圈几个盯着自己的人,小声说道:“看二哥你的样子不像是打不过啊。” “那你别管,就问你以少敌多,你该如何?”元煜月十分期待的看着姒昭。 姒昭见逃不过,转身望向城外那黑压压的一片:“那我要问问,这东夷兵可是装备精良?” “不甚清楚。”元煜月挑了挑眉敷衍道。 姒昭瞪了瞪眼,又问道:“那,东夷可是准备的十分充足准备打持久战?” 元煜月抿了抿唇:“我只知道他们是夜袭而来。” “那就好办了。”姒昭转过身,看向几人继续道:“兵将人数上万,又欲偷袭,他们是想速战速决,一招拿下幽州,那就必然是轻装上阵,装备简易。”姒昭来回踱步,思量着:“如今偷袭未成,只要二哥拖着,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熬得他们没了粮草装备,也就算行了。” 说完姒昭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端起茶杯轻抿着。 “嗯,说的不错。”元煜月满意的看着姒昭,称赞道:“不愧是我妹妹,思量周全,与我想到一处了。” 接着几天,元煜月并未与东夷人正面交锋。东夷人攻城,就放火箭,扔大石,东夷人撤退休养,就趁夜派人骚扰,惹得其几天睡不好觉,不堪其扰,白日攻城时被城投扔下的大石砸死不少。 反观元煜月这边,兵将们无死无伤,将军们每日就是在城楼上,看杂耍似的,喝着茶聊着天。 后两天,元煜月还交起了姒昭射箭,城外都是现成的靶子,两三日下来,还颇有成效,便是距离二三十米远也能射中,姒昭高兴地直蹦跶,众人看了也高兴,倒是一团和气。 第六日,不知是实在坚持不住,见久攻不下,竟连夜撤退的没了影儿,只留下城门口满地的东夷尸体。 “怎么撤的这么利索。”元煜月带着几位将军来到城外,看着满地狼藉,疑惑道。 “是有些利索了,许是粮草吃完了,兵器甲胄也都损坏,怕咱们全力进攻,索性,直接跑了?”一旁将军想了想道。 元煜月垂眸思虑片刻,说道:“派人速速将这儿收拾了,别吓着百姓了。”说完深深看了眼东夷撤退的方向,转身回去了。 一回到府里,就看见前厅里,姒昭和李蔚兮正在下棋,旁边一堆人围着,时不时指手画脚,见人下错了地方,便捶胸顿足,十分惋惜。 又见齐光与萧璆鸣坐在一旁喝着茶,看戏般看二人下棋,沈氏时不时拿上来些糕点果子,小厮丫鬟们便纷纷上前拿上两块,又继续看棋躲懒。 “你们这些丫头小子,平日还不够松泛,如今竟都明目张胆的了?”元煜月嘴上说着生气的话,脸上却是笑盈盈。 丫鬟小厮们一见王爷回来便急忙偷笑着跑开了,有贪吃的逃跑前还顺手又拿走几块糕点。 “你赶他们做什么。”沈氏笑着上前,帮元煜月褪下身上盔甲,挂到架子上。 这王府里的下人都是外头流浪的孤儿,乞丐,沈氏与元煜月见他们可怜便带了回来,看自己意愿,有的进了军中,有的则留在府里,平日就做些买菜浣洗的活儿,有吃有穿,每月还发银子,过的倒是比外头普通人家还要好些。 元煜月不管这些,沈氏这个主母又是极好相与的,见他们偷懒不干活也不管他们。 元煜月上前看了看棋盘,啧啧的摇摇头道:“这局,局势已定,阿晛你要输啊。” 本来就发愁的姒昭一听这话,眉头皱的更深,朱唇噘得要翘到天上去,看的周围几人忍俊不禁。 “你这臭棋篓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是不是偷偷请了名师钻研!” “我可没有。”李蔚兮心虚的看了眼一边的萧璆鸣,见姒昭眯起双眼急忙解释道:“我,我是自己悟的!” “哼,京中传闻,萧小侯爷三岁便能与人对弈,五岁便能解开许多上古棋局,十岁便赢了国手。”姒昭阴阳怪气的冷笑道,说的激动还拍了桌子:“我说你怎么主动要找我下棋,原来你俩暗度陈仓,一起来框我!” 第六十九章 浴佛 “怎么还急了?”元煜月接过茶杯,看着炸毛的姒昭问道。 一旁沈氏笑着说道:“两个妹妹啊下棋前约定,说谁输了,便请对方吃一个月的聚龙斋呢,怪不得阿晛要着急,这一个月下来,妹妹的腰包怕是要空了。” 说着还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何止我的,就算我把我召阳殿所有下人的腰包都抢来也不见得够。”姒昭耷拉着眼皮,没精打采。 “那这样,你只请我半月便可,行了。”李蔚兮脸上有丝丝不好意思,抿了抿唇晃了晃对面姒昭的手臂说道。 “输了就是输了,说好一个月便就是一个月,若是囊中羞涩,二哥接济你!”元煜月衣袖一挥,大义凛然。 “真哒!那就谢谢二嫂啦。”姒昭狡黠的看了眼元煜月,转头对着沈氏道谢,倒是惹得元煜月满头黑线。 “好了,你们两个丫头的事回京再说。”元煜月见姒昭调皮,不禁摇摇头笑道:“明日就是浴佛节了,幽州各大佛寺都有浴佛斋会,外头街上也有热闹,今天你们早些休息,别贪玩贪酒,明日出去玩玩。” 一听有乐子,姒昭和李蔚兮一下将什么吃不吃饭花不花钱的都扔到脑后去了。 许是期待明日的浴佛节,姒昭与李蔚兮早早就睡了,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梳洗打扮了一番,就高高兴兴的出府了。 这一出来就见路上游人甚多,红男绿女,柳风麦浪,殊有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之致。 各大的寺庙幡幢铙吹,蔽空震野,进香拜佛者,数不胜数。 “公主,这浴佛节要与人结缘,向别人要缘豆呢,我们也去要点。”双星兴奋地说道。 “缘豆?”姒昭常年在宫中,对民间的习俗不甚清楚。 “就是黄豆,这叫以圆结缘,你老是在宫里憋着,京城的浴佛节也很有意思的。”李蔚兮也是看的目不暇接,边看边说道:“我今早出来时还看见二哥叫人往府门口放了好几筐黄豆呢。” “为什么?”姒昭更疑惑,不禁问道。 李蔚兮十分无语的先翻了个白眼随后解释道:“这是表示自己与四方邻居百姓结识好缘,和谐相处,保一方平安。” “哦~还挺有意思的。”姒昭也愈发兴致勃勃,在街边寻了个人家便上前敲门。 片刻便有一个妇人开了门,手中拿了一个竹筐,喜庆盈盈的笑道:“公子姑娘们可是来结缘的?” 姒昭头一次做这样的事,脸上涨红,微微点头,眼里却满是期待。 那妇人笑意更深,在竹筐李捧了一大把分给了几人:“斗柄指寅求仕途,三阳开泰颂和风,似锦前程共开创,六和万方同一心,恭祝公子姑娘吉祥如意,幸福满堂。” 吉祥的话听在耳朵里暖洋洋的,几人双手将一粒粒黄豆捧在手里,虽不沉,却是满满的善良与祝福。 这黄豆是熟的,几人边逛便也都吃了。 “诶,前头有卖鸟的,我们买了去放生。”李蔚兮忽的激动起来,直直冲向那卖鸟的小贩。 几人无奈跟上,姒昭看着真认真挑选的李蔚兮,挑了挑眉道:“这些鸟本是自由的,为着这浴佛节非要抓来还要花钱买再放生,真是赚钱的好路子。” 对面的小贩听了不禁尴尬,干笑两声,说道:“你们多买两只,我给你们便宜两文钱。” “这不是图个好意头嘛,我们要不买,这些小家伙不就一直被关着。”李蔚兮挑鸟挑的目不暇接,抽空说道。说完还嘀咕着:“买哪个呢。” 姒昭也弯下身子,伸手逗弄着笼子里摇头晃脑的小鸟:“都买了,我看也就十几只,一会儿带到城外西郊一起放了,省得你挑来挑去。” 姒昭说完,后头的齐光便将一袋子钱扔到小贩手上。 “诶呦,各位稍等,我这就去给装起来。”一见银子小贩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捧了钱袋子就去装鸟了。 一听这话,李蔚兮用胳膊碰了碰姒昭,笑着道:“真哒?那就多谢公主殿下啦。” 十几只鸟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两三只关在一个笼子里,装了了五六个,一人拿一个,往西郊去了。 往日没什么人的西郊此时也是人头攒动,有骑马的有驾车的,热闹非凡。 几人找了个还算人少的地方,将笼中之鸟放生。 这些雏鸟扑棱着翅膀,飞向树梢,姒昭心里没来由的高兴,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 看着一个个的都飞的没了影儿,姒昭拍了拍手上的灰,拉上李蔚兮和双星的手,笑着道:“走,咱们吃斋饭去。” 可还没到寺庙几人就看见远处似有浓烟飘起,旁边的路人也纷纷讨论。 姒昭侧耳听着,只听:“诶,那边是粮仓。” “是嘞,看这黑烟,怕不是着火了。” 听闻粮仓二字,姒昭心里一个颤栗,急急上前问道:“你么说那是什么地方?” “咱们幽州的粮仓,是在那个方向。”那妇人一愣,随后说道:“诶呦,姑娘你别担心,一会潜火队就去了。” 周围的百姓看了看热闹就继续拜佛去了,似乎并不担心。 可姒昭心中只觉不对,几人商量后便匆忙回了王府。 “二哥,二哥!”姒昭一进门就急唤元煜月。 正在屋里看书的元煜月,闻声去开门,只见姒很早几人已然到了门口了。 “怎么回来了?” “二哥,西郊粮仓好像着火了。”姒昭跑的双颊通红,忙说道。 “粮仓守卫森严,如何会着火?”元煜月皱眉,低头思量着,下一刻像是想到什么,忽的抬起头,问经过的丫鬟:“王妃呢?” “今天是浴佛节,王妃在粮仓施粥呢,去了半日了。”丫鬟神色喜庆的说道。 此话如晴天霹雳般,听得元煜月顿生冷汗,嘴里喃喃着:“德柔德柔” 下一刻只见元煜月疯似的冲出了王府,又折回匆匆忙忙的牵了匹马便往西郊奔去。 匆忙的背影已不再像往日那样挺拔,有的只是慌乱紧张。 第七十章 共死 一来一回已经过了两三柱香的时间,待元煜月到西郊时,远处已经浓烟滚滚,百姓也都纷纷躲避,方才还人来人往的,现在可谓荒无人烟了。 元煜月恨不得飞到粮仓,终于到了仓门前,下了马,已经掉落的门框险些将他绊个跟头。 稳住身形,元煜月毫不犹豫的冲入火海,浓烟遮盖了双眼,窜入口鼻,可男人却毫不在意,只管喊着妻子的名字。 忽然火光一闪,眼前似有人影闪过:“德柔!” “王爷王,咳咳”眼前的正是沈氏。 沈氏已经被浓烟呛得喘不过气,只气息微弱的唤着来相救之人。 一见沈氏,元煜月神色一喜:“你别怕,我来了。” 说着迈步上前,周身翻滚的热浪,毫不留情的灼烧着肌肤,元煜月却恍若未觉,脚边高高窜起的火舌也阻挡不了他的脚步。 忽然沈氏身后闪过人影,那人影藏于浓烟之中,手中利刃却被大火映出光芒,在这滚烫的火场里,让元煜月心头一凉。 那人一身黑衣蒙面,举刀直直刺向沈氏身后,元煜月眼中顿时惊慌,身体先大脑做出了决定,下一刻,只觉被火烤的滚烫的剑刺向胸口,霎时,比这烈火更加鲜红的液体喷溅而出。 血液喷溅到沈氏脸上,沈氏眼睛惊恐的盯着那把穿透丈夫胸前的剑,正滴答滴答的流淌着猩红的鲜血,天昏地暗,耳边没听到烈火燃烧的声音,却只听到血液滴落在地上。 黑衣人露出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愣了一瞬抽剑离去。 眼前之人随着抽离的剑握着自己的手也缓缓松开,烟雾滚滚,不闻其声只看见口型:“快走。”说完重重向后倒去。 倒下的身躯,砸的地面顿时烟尘四起,包裹住了倒下的男人。 她这辈子的依靠,她心里的阳光,她心底最坚实的盾,倒了。 女子浑身颤抖着,脸颊上的鲜血顺着慢慢流了下来,忽闻头顶异响,抬头瞧去,男人上方一根横梁被火烧的摇摇欲坠,似乎要掉落。 沈氏手中死死紧握的纸张,此时已经皱的看不出模样,眼中倒地的男人嘴角还汩汩的往外涌着鲜血,似乎还在说着:快走。 一滴清泪滑落,混着脸上的血液,被染成红色,蒸发在这炙热的空气中,沈氏眼中神情一改往日柔弱,此刻紧皱的眉眼满是坚定。 头顶横梁咔哒一声,被火烧断,瞬间掉落,狠狠砸到了扑上来的女子身上。 一口鲜血吐在元煜月胸口,只听沈氏气息微弱,却坚定道:“煜月我绝不独活。” 元煜月眼中的心疼与悲伤逝去,缓缓松开了眉头,用仅存的力气,缓缓抬手,揽在身上女子的腰间,轻轻拍着,抚摸着,像从前那样,安慰她,告诉她,他永远在。 从此天涯海角,二人永不再分离了。 仓门外,姒昭带着潜火队匆忙赶到。 看着门外焦躁不安的马匹,和早已坍塌被烈火吞没的粮仓,姒昭满目的不可置信,纵身便想要冲入火场。 身后齐光死死拉着姒昭,温言劝道:“潜火队已经到了,你别急。”姒昭的手臂被齐光捏的通红,可此刻齐光却顾不得这么多,看着依旧使劲挣扎丝毫听不进话的姒昭,齐光皱起眉,语气中带着怒意,大喊:“你进去也无济于事,还会耽误他们搜救!” 震耳的话在耳边响起,姒昭愣愣看向齐光,那双浸满眼泪的双眼,满是悲戚,看得齐光一愣。 周围潜火队的兵将脚步杂乱,奋力救火。 “全都去找!救不出二哥二嫂,我杀了你们!”姒昭眦目欲裂,额头上青筋凸起,双目通红,冲着身边匆忙救火的兵将大吼。 齐光看着几近疯狂的姒昭,眼中流露出心疼,转身对李蔚兮说道:“你看着她,我进去看看。”说完把姒昭的手交给李蔚兮,便走进了火场。 火场的热气一股一股的扑在脸上,姒昭好似力竭般瘫倒在地,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李蔚兮也湿润了眼眶,蹲下身子,伸手揽住姒昭的肩膀,安抚着。 “不会的不会的,小凌还那么小,他们舍不得的”姒昭用双臂抱紧自己,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大火,身子却恍若坠入冰窖,口中喃喃道。 全城的潜火队约莫百来人,都来了此处救火,可火势过大,就是不见好转。 过了一会儿,齐光的身影出现,姒昭噌的站起身,紧紧盯着来人。 只见齐光发丝凌乱,脸上有好几出擦伤,身上的衣服也被火苗烧了几个大洞,可姒昭却注意不到,就见齐光身后跟着几个潜火队的兵将,手中抬着架子,待一步步走近后,才缓缓看清,那似乎是两个影在一起。 姒昭僵硬着身体后退,看着被放在离自己不远处的架子上的两个身影,那是两具黑黢的尸体,此刻粘连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身上的衣裳已经烧得不见了踪影,只有发上的珠花和发冠能依稀辨别身份。 姒昭只觉得呼吸时,心脏刀剜似的疼,眼睛像是不知道看哪,入目之处,皆是割在她身上的刀子。 姒昭的眼神忽的一滞,停在了上头那女子的手上,那是一团纸,被紧紧握着。 姒昭鼓起勇气,一步比一步沉重的迈向那两具尸体,感觉像是走了好多年一样,最后停留在架子旁边。 她伸手想要拿出那张纸,可看着焦黑的看不出形状的手,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姒昭颤抖着手,狠了心,使劲掰开那团手,不顾手上不知是什么的黑色物体,掏出那张还没被烧到纸张。 纸张被缓缓摊开,姒昭看着上面的字,只觉得天旋地转,口鼻双目被泪水淹没,所有的呼吸都被死死堵在胸口。 元煜月,沈德柔,元凌。 窗外灯火通明,大红灯笼高高挂,映的房子上的雪都红彤彤的喜庆。 透过红色的窗花隐约瞧见外头院子里有人在打闹,玩笑。 “小凌,姑姑教你写爹爹娘亲的名字好不好呀?” “爹爹,娘亲。” “对,全天下,最疼爱小凌的爹爹娘亲。” “好!” 第七十一章 飞雪 “公主!公主!”姒昭双眼被泪水浸满,纸上的字样越来越模糊,身后却传来一声声焦急的叫喊:“公主,东夷大军已经到城外了!” 这句话犹如惊雷般轰打在姒昭心头,姒昭猛地回头,看向那将军慌张的脸,手上霎时使劲,穿透纸的大拇指划过皮肤,被狠狠折断,几乎快要露出红肉。 “什么?”姒昭满脸不可置信,挽着青丝的步摇上的流苏因为突然回头而狠狠拍打在脸上,形成一道红痕,可姒昭却恍若未觉。 “公主!如今粮草被烧,王爷也”那将军扑通跪在地上,忍住眼中泪水,说道:“定是东夷的诡计!如今幽州已经危在旦夕了!请公主,主持大局。” 姒昭转头看向身边那两具粘连的尸体,只感觉浑身无力,似乎连天都黑了下去,脑海中回荡着往日的一幕幕,分明昨日还在一起吃饭说话,如今,就已天人两隔。 心中怒意,渐渐漫过悲痛,姒昭抬眼看向城门方向,强忍住颤抖的身体,开口发出因为过于哀痛而沙哑的声音:“出兵,迎战。” 看着慢慢站起身的姒昭,身后将军神色一喜,急忙应道:“是!” 天气依然晴朗,城中寺庙中的经幡依旧在空中顺着风飘荡,只是今年的浴佛之日,比往年萧瑟了许多。 方才热闹的街道,皆已被重兵把守,所有将士严阵以待,整座幽州城已然一片萧条肃穆之象。 此时姒昭已经站在城楼之上,只是身边再没有二哥陪伴,没有二哥问她如何用兵,教她射箭。 守护身后这座城池,一城的百姓的重担毫无预兆的狠狠砸到了她身上。 姒昭垂眸睨着城楼下那一片黑压压的人影,只听有人道。 “不知大晟的煜王爷在哪啊?”城外东夷军队头领意的笑着问道,言语之间皆是讽刺:“莫不是叫我东瀛大军吓破了胆子,躲起来了,将整个幽州都交在一个女人手上?哈哈哈!” 听着城外东夷兵的哄笑,姒昭握紧了拳头,努力平复着心情,只是眼的恨意中依旧翻涌着。 见无人回应,那领头人继续说道:“我知道,煜王爷已死,粮草也被烧,幽州如今不过是强弩之末,你们汉人不常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吗?我看你们就快快开城献降,免受屠城之祸啊!” 只见那头领身边的一个大晟打扮的人在头领耳边说了什么,那头领嗤笑:“公主?公主又怎样,到时候将这个什么公主抓了,给兄弟们尝尝鲜!哈哈哈!” 紧接着那大晟打扮的人上前说道:“德川将军说了!给你们一日的时间考虑是否献降,若不的话,哼,明日未时,德川将军的大军便会踏平幽州!公主殿下,您考虑考虑。” “他是谁?”姒昭微微蹙眉看着下头那张牙舞爪的人问道。 “公主,末将认识那人,他是申州刺史帐中的军师,看来是投靠了东夷。”一旁的将军说道。 听闻此话,姒昭看向身侧的弓箭,伸手拿起,却被身后的齐光一把拉住,只听齐光压着声音在耳边说道:“公主,别冲动,他们轻敌是好事,这一日的时间我们也好商量对策,别激怒他们。” 齐光将弓箭从姒昭手中拿走,紧紧握着她的手,此刻姒昭的手冰冷如霜,手心满是冷汗,齐光担忧的看着姒昭隐忍的侧脸,又紧了紧握着的手。 城楼上的兵将严阵以待,每一根箭羽都朝向城楼下的军队,东夷想不费一兵一卒就将幽州收入囊中,所以想让姒昭等人主动献降。 他们心里清楚,就算幽州城内都是精兵强将,可主帅已死,又没有粮草,又能撑多久。 见无人回应,那德川将军嗤笑一声,掉转马头,带着那黑压压的一片撤了回去。 看着城楼下那延绵几里的军队缓缓消失在远方,城楼上原本整装待发的兵将们也都松了一口气,就在大家都要撤下城楼时,天空竟缓缓飘下雪花。 四月飘雪,这等奇景引得兵将们驻足惊叹,看着远方愣神的姒昭被落在脸上的冰冷拉回了思绪,缓缓滑落的泪珠迎着雪花,是更加刺骨的寒意。 脸上的眼泪被身边之人抬手抹去,只听齐光温声道:“别哭,脸上要生冻疮。” 大敌离去,方才紧张的氛围慢慢散去,随之而来的是对于奇景的惊叹好奇。 一旁那位将军看了看姒昭欲言又止,抿了抿唇转身朝城楼上的兵将们说道:“大战在即,时间紧迫,速速去校场听宣!” 将士们回过神答应后便纷纷离开。 将军说完回头对姒昭道:“殿下,兵符在王爷书房案上,调兵遣将之事是末将等的分内事,只是军心,还要殿下来聚。末将在军营王爷帐中等殿下。”话毕便离开了城楼。 姒昭没看离去的将军,只伸手接住缓缓飘下雪花,晶莹的花片落在冰冷的手上,并未很快融化,反而静静保持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留恋。 雪似乎越下越大,原本冒出绿芽的草地,树木都被盖了一层银白,吹来的风,也带着一股子凉意。 “小时候,二哥还没来幽州时,京都有几年一直不下雪,那时候,父亲母亲都忙,没时间管我,只有二哥陪我。”姒昭抚摸着城楼石砖上的雪,淡淡的说道。 “我就吵二哥,非要他给我下一场雪,二哥被我烦的没办法,就骗我说,他是天上的雪神,只有他死了,天上才会下雪。”说到这,姒昭笑了一下,继续道:“多荒谬啊,我竟然信了,直到,我十二岁那年,京都下了场大雪,那年,二哥已经去幽州了,我吓得哭了好几天,父亲没辙,硬是将二哥从幽州召回了京都,那时我才晓得,他是在骗我。” 齐光将姒昭放在雪上的手握到自己手里,用衣袖擦干净姒昭手上的雪水,挑了挑眉,认真道:“也许王爷真是雪神,如今,已回天上复命去了。”姒昭收回看着远处的眼神看向齐光,看他那煞有其事的表情,嘴角不禁的勾起,只听齐光继续道:“这种事,可真的说不准呢。” 第七十二章 商议 “前几年,幽州内乱,王爷将半生心血都扑在幽州,这才换得幽州如今的安泰。”齐光一低头瞧见了那折断的指甲,随手扯下衣裳上的布条边给姒昭包扎,边说道:“我知道你心中难过,可如今,保住幽州,你二哥,才不会白死。” 姒昭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紧握着自己双手宽厚的大手上传来阵阵的暖意,把风雪都严严挡在外边。 “我知道,可是我”姒昭双眉紧蹙着,眼中满是不安。 “别怕,我帮你。” 待姒昭到军营大帐时,帐子里已经坐了五六个身穿甲胄的将军,帐外的兵将们倒也算井井有条,看着没乱了阵脚。 姒昭看了眼帐中踱步的人,对帐外的守卫道:“小将军,你去到王府,请萧公子来。” “是。” “公主不是一直怀疑萧鼎有问题,怎么还叫他来?”待那守卫走远齐光问道。 姒昭看向齐光,嘴角扯出一抹笑,解释道:“他不是自小就在外历练,打仗不是要知己知彼嘛,他肯定要比我们知道的多些。”姒昭边说边看向自己已经沾上泥土的鞋,继续道:“当务之急是要保住幽州,这些日子,他的作为我也都看在眼里,也许他没有我想的那么坏,心里的那些成见,先放下。” 看着仿佛一夜长大成人的女孩,齐光眼里闪过纠结,下一刻却掩藏起来,抬手帮姒昭整理了有些褶皱的衣襟,和飘落的青丝,温声道:“公主要调兵遣将了,自然要看起来稳重些。” 替自己整理发丝的指尖划过脸颊,只是雪天寒冷,指尖的温暖稍纵即逝,姒昭微微愣了下,等寒风覆盖住了暖意才缓过了神,二人相视一笑,走进了帐中。 “公主殿下。”几人一见姒昭纷纷起身行礼。 “诸位将军无须多礼,该是本宫要拜谢各位才是,幽州要度过此次危难,还是要靠诸位的。”姒昭微微伏身说道,面上看着镇定,只是头次要亲自调遣这么多将军,心中难免打怵。 “殿下,请上座。”先头那位将军指向最上头的椅子,等姒昭坐好后继续道:“末将为殿下介绍一下,以便差遣。” “末将罗霄,是王爷的副将,掌领两万骑兵。他叫裴谷,任轻车都尉一职,掌领两万步兵。他叫段胜荣,任都司一职,掌领五千守备军。他叫潘毅春,任守御所千总,掌三千羽林军。” 这几人看甲胄和气度该是官职高些的,姒昭心里认真记着。 “他叫钟保,都虞侯,他叫谢鸿卓,虞侯,都立过两次一等功,便常跟着王爷议事。” 几人都介绍完了,齐齐朝姒昭行了礼,姒昭忙请他们坐下,仔细观察了下他们,只见几人都是眼眶微红,却倔强的不肯流出眼泪,身侧的手都握着拳头,眼中满是隐忍愤恨。 “殿下,东夷出兵可远不止五万之数啊,申州此刻也不知是何光景,他们竟算计的如此周全。”众人落座后,裴谷皱着眉,分析着。 “如今这外头下了雪,想必他们没带冬衣,也算是好事。”一旁的段胜荣说道,脸上也满是愁容。 “可我们也没了粮草啊,这,这城内几万的兄弟总不能,去老百姓家吃饭。”潘毅春说着手哐的拍到了桌子上,震得茶杯哗啦啦的晃了晃。 潘毅春这句话说到了杠头上,如今粮草才是当务之急。 “要只是粮草之事就好了,骑了快马到其他城去借,去请援兵,也算是个办法,可东夷弹丸之地,偷玉玺为砖,攻申幽为玉,既分散了我们的注意力,又摔坏玉玺拖延时间,还打得我朝两座大关毫无分身之力,如此抛砖引玉,一箭三雕的计策。”罗霄顿了顿看了一圈众人,继续说道:“他们若是能想出这样一环扣一环的连环计,大晟早就想办法灭了他的国了,怎还会养虎为患到今日。” 说话间,姒昭看着分析战情的罗霄,见他五大三粗虎背熊腰,乍眼一看圆滚滚的是个胖子,只是脸上蓄着络腮胡,到平添了一份英武,听他将东夷的计策分析透彻,竟是十分心细。 “没错,那什么东夷的公主能偷到玉玺,就说明,皇宫内,至少是京都城内,必定有奸细!”一听这话,潘毅春又是哐的一声,拍着桌子肯定道。 “诶呀,你别拍桌子了,殿下在这呢。”被下了一跳的段胜荣低声骂道,意识到失礼的潘毅春十分歉意的看了眼姒昭,随手作揖当做道歉了。 军中汉子不拘小节,姒昭自然没往心里去,此刻姒昭的心中全是在琢磨,这奸细,到底是不是那人。 “若是不把这通敌之人找出来,就算是我们挡住了外头的东夷人,也没什么用。”罗霄说道。 “这是自然,可山高皇帝远的,朝堂皇宫的事儿,咱们也管不着啊,再者,这奸细是谁还不明显吗,这所谓的幽乡侯怕是早八百年就觊觎上了皇位,想取而代之呢,傻子都看得出来”潘毅春接话道。 “毅春,别说了。”这潘毅春越说越不像样子,听得段胜荣急忙用脚踢了踢,小声制止。 潘毅春瞟了眼冷着脸的罗霄,像赌气似的继续小声嘀咕:“就怕咱们的皇帝陛下,瞻前顾后,不敢” “潘毅春!”还没等潘毅春说完,只听罗霄大喝一声,制止了他,随即起身跪地向姒昭请罪道:“守御所潘毅春以下犯上,请殿下降罪。” 看着面前的几人纷纷跪下请罪,姒昭抿了抿唇,继而道:“诸位将军,请你们相信我父亲,也,相信本宫,大晟的每一寸疆土,各位都功不可没,无论是我父亲还是本宫,都不会容忍丢失任何一寸一毫。”姒昭站起身将罗霄扶起:“将军们为大晟任劳任怨,本宫岂有怪罪之礼。” 现如今只怕不宜将萧璆鸣叫来,姒昭超外头喊着:“来人。”见进来一个守卫继续道:“去王府告诉萧公子,说不用来了,烦请他照顾好蔚兮和” 可话还没说完,便被外头的声音打断:“我为何不用来?” 第七十三章 奇门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撩起了帐帘,大步迈了进来,身后跟着慌乱的兵将。 来人正是萧璆鸣。 只见他气息微乱,像是急匆匆赶来的。萧璆鸣看了看周围几人,微微弯腰作揖行了礼后看向姒昭说道:“公主,是信不过在下?” “我父亲是我父亲,我是我,还望各位将军不要混为一谈。”说完便直直立在中间,一手背后,垂着的眼眸中似有薄愠。 “公主殿下,将军,末将实在,实在拦不住。”兵将慌忙跪下,恐怕责罚。 一时间帐内安静一片,姒昭瞟过几人的脸色,略略尴尬的挑了挑眉对那兵将道:“没事,你下去。”继而笑了笑继续道:“萧公子既然来了,就一起。” “殿下!”一旁的潘毅春急忙说道,像是想要提醒姒昭。 姒昭闻声正色道:“潘将军,本宫相信,萧公子对百姓的心与你我是一样的,本宫替他担保。” 潘毅春见姒昭说得郑重严肃,紧皱的眉头不松,十分勉强回了声是。 听见姒昭竟会为自己说话,萧璆鸣微怔,抬眸看了眼上座的那位公主,有些惊异,只见姒昭也朝他的方向看来,微微含笑的眼眸,轻轻点了点头,与往日骄纵不留情面的样子,有些不同。 几人落座后,罗霄继续说道:“当务之急是明日一战,明日未时,东夷大军便会卷土重来,方才斥候来报,东夷总有八万之数,装备精良,箭弩,甲胄,刀剑,甚至是火炮,应有尽有。”罗霄蹙着眉脸上尽是担忧:“明日一战,没那么容易。” “诶!我记得两年前王爷在城外布过一种阵法,当年集结城里两万军士出去闯了闯,竟没一个出来的,最后还是王爷亲自入阵,才将他们带出来。”只听潘毅春突然说道。 “你说的是,奇门?”段胜荣思量后眼中露出惊喜之色,说道。 “啊对对,是叫什么奇门八卦的,实在是神奇。”潘毅春恍然想起。 “可这种秘法早已失传了,王爷素来喜欢研究这些,这才只是懂些皮毛,这阵法如何运转,咱们更无从知晓了。”罗霄眼中亦有喜色,可也有忧愁。 姒昭看向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萧璆鸣正端起手边的茶杯,慢搓搓的品尝着。 “萧公子,这茶名为天池花,生长在雪山顶峰上的天池边,十分罕见,不知还合胃口吗?”姒昭笑着问道。 “这样世间罕有的茶,自然合口,我在外时也有听说,只是无缘一尝,今日托公主的福了。”萧璆鸣勾了勾嘴角,回答道。 “这茶是我兄长千寻万觅才得来的,旁人别说喝过,只怕连听都没听过,萧公子真是见多识广,这茶虽然名贵,可这味道却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不如将那些剩下的都一并给了你。” 众人看着姒昭突然谈起了茶,纷纷露出疑惑之色,只见萧璆鸣眉头一挑,一抹笑意出现,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按照方才诸位将军所说,煜王爷所布阵法名为,奇门八卦阵,相传是百年前一位智者按照九宫八卦方位和五行生克原理布成的作战阵图。” “不是说茶吗,怎么又说阵法了?殿下,这茶为啥全给这小子?”潘毅春慢脸不乐意,忙端起手边的茶杯想一品芳茗,可刚喝到嘴里立马一口吐了出来,因为表情扭曲脸上的胡子都翘了起来:“这这茶咋一股马粪味儿!” “你这大老粗可配不上这么名贵的茶,还是萧小侯爷会享受。”众人忍着没笑出声,罗霄也笑骂道,随即对萧璆鸣道:“萧小侯爷得了好茶,便请继续说。” “我也是在外游历时从一位道长处了解到的,此阵分生门,死门,凡是进入死门者将困在此阵中,若非找到生门,便绝无破阵之可能。”萧璆鸣将阵法的精妙之处道出。 “那若我军将士入内该如何是好?”段胜荣问道。 “卦阵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从正东“生门”打入,往西南“休门”杀出,复从正北“开门”杀入,此阵可破。”说着萧璆鸣走到中央的沙盘前,画出一幅八卦阵图。 众人叹为观止,各个满脸的惊喜奇异之色。 “可东夷此次可是八万装备精良的精兵,就这么个阵,能行吗?”潘毅春疑惑问道。 “按遁甲分为八门,变化万端,可挡十万精兵。”一旁的齐光此时开口,紧盯着那沙盘上的阵图,脸上也露出少见的惊异。 “归德将军也懂八卦?”萧璆鸣看向齐光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问道。 “归德将军?你是那个申州之战大败东夷的归德将军,齐昭?”罗霄登时双眼放光,看着齐光急忙问道。 齐光微愣,看了眼正笑着看着自己的萧璆鸣,别人或许看不出,可齐光却将那眼神中的狡黠尽收眼底。 齐光抿了抿唇,无奈朝罗霄等人作了军礼:“正是,只是如今晚辈只是殿下的守卫,不算什么将军了。” “哈哈哈,好啊,如今这帐中真是藏龙卧虎,听说了你回到殿下身边保护,今日得以一见,果真少年英才,小小年纪便至三品,竟比我们这大部分的老将官职都高啊。”罗霄抚掌大笑,看着齐光的眼睛都满是欣赏之色。 “你也懂这八卦奇门之术?”段胜荣问道。 “儿时读过些这样的书。”齐光回答。 “好!好!先渡过明日的难关,粮草的事,日后再议,现在校场正举行祭祀礼,我们现在就去校场告诉将士们!”罗霄喜悦之色跃然脸上,眼睛在萧璆鸣和齐光身上来回扫视,像是在看两件绝世珍宝。 “公主殿下请随末将前去校场。”罗霄面色激动,姒昭见此情形也心情大好,经过齐光身边时朝他十分灿烂的笑了一下,便随罗霄等人出帐了。 登时账内只剩齐光萧璆鸣二人,齐光瞥了眼一旁眯着眼睛笑着看自己的萧璆鸣,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也直直出了帐子。 萧璆鸣见状忙追上来,还是那副看不穿的笑容说道:“齐光兄弟别恼,这守城之任不易,你也不好藏着你那一身本领缩着不露头不是?” 见齐光依旧疾步快行,萧璆鸣又继续道:“我知道你想守在公主身边,你放心,公主自然有人保护,我就不信,你没发现这周围暗处的暗卫?” 第七十四章 军心 “他们奉皇命保护公主,自然不会轻易离开。”齐光依旧走着,淡淡回答道。 “你真是惜字如金,我这样你都不生气?”萧璆鸣提起方才自己说出齐光身份的事。 “你我先前并不相识,我与你也无话可说。”齐光虽有薄愠,可心里却并不想理会这位萧小侯爷。 “你和我幼时的一个朋友很像,都是冷冰冰的不爱说话,长得也像,只是他却也比你开朗些。”萧璆鸣顺手摘下路边一根草,抬头看了看天,眼中有几分怀念:“我和他,还有李将军家的那个李怀信,我们约定成年后就一起去西北疏勒城游历,只是,终究还没能共行,前路,是最不能揣测的了。” 疏勒城,原是西北最为贫瘠险峻之地,没有谁会想要去那,齐光的眉头不受控制的调了一下,齐王府惨遭抄家的两年前,他与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于城外相识,他们一起救下一个被山匪追杀的商人,从此便结为好友,倒是志同道合,十分合得来。 当年他并未说出自己的身份,只随意扯了个化名,对那两个朋友也知之甚浅,齐光眼前有些恍惚,问道:“为何没能共同游历?” “我从我祖父家回京后,他便不见了,如何也找不到,那年我十六岁,他比我小两岁,才十四岁,听说那年京都发生了件大事,抄了好几个大臣的家,他家或许,也受了牵连。” 当啷一声,一枚玉佩从齐光怀里掉落在地,险些碎掉,齐光慌忙捡起,收回怀中,萧璆鸣在一旁看着,到觉得那玉佩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过,皱着眉头使劲想了想,还是不了了之。 “这玉佩不挂在腰间,反而揣在怀里,想必齐光兄弟十分爱惜,可要小心些。”这齐光的一举一动越看越觉得像当年那个沉稳机敏的少年,萧璆鸣对齐光总有种说不出的相惜之感。 “我们三人本相识于一次行侠仗义,与他们相处实在是畅快,和那些官家子弟不一样,只是长大后李怀信多随李将军出征,我也不常在京都,也就,渐行渐远了。”萧璆鸣扔掉了手里有些断了的草,脸上笑容更甚:“这么多年,也没再遇见个志同道合的好友,你和我那朋友实在像,我就和你多说了两句,齐光兄弟别见怪。” 齐光收敛起眼中情感,努力将脑海中那些回忆摒弃,停下脚步,看着眼前排列整齐的军队寥寥的烽烟和校场台上中央的女孩缓缓道:“往昔不可追,白云苍狗,儿时的云,也不是现在这样。” 空中的云翻涌着,聚集在一起,将大地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你的那个朋友,或许早就死了。”齐光轻启薄唇,淡淡的看了眼萧璆鸣,便走到了姒昭身边,不再理会他。 萧璆鸣一愣,以前父亲不会让他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他可以和好友没有隐瞒的玩耍,世间太平,至少大晟是。 只是,父亲变了,好友也不见了,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忽的,众人头顶传来一声惊雷,被阴云覆盖的天空被照亮,将萧璆鸣和校场的将士的思绪拉了回来。 校场台上正中央摆了牛头和羊头,被宰杀的牛羊被人拖着尸体绕着队列转了一圈殉阵完毕后搬上了祭祀台,士兵将牛羊的血都装进陶罐里交给了罗霄。 罗霄接过陶罐,看向姒昭道:“殿下,此为衅器,由我军最高统帅将这血浇在这些军旗,兵器,战鼓之上,以往是由王爷来做,如今,便要劳烦殿下了。” 姒昭看向那陶罐,里头盛着满满的血液,血腥味儿直直钻入鼻腔内,姒昭接过沉重的陶罐,将鲜血淋在面前的器具上,登时,腥气四溢,姒昭的裙摆也被溅上零星血点。 仪式一步步完成,罗霄看向姒昭,微微点了点头便退到身后。 姒昭看向台下的兵将,一个个面容坚毅,魁梧挺拔,似乎都憋着一股劲儿:“将士们,我的兄长煜王,就在今日,惨死火海。”说到元煜月的死,姒昭还是止不住颤抖,强忍住颤栗,姒昭继续道:“凶手就在城外五里逍遥法外,还狂言,要踏平幽州,我知道,你们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你,你是公主吗?”一个小兵小声问道,只是在这静的只听得见风声的校场里显得异常清晰。 姒昭看向那个小兵,扯出一抹笑道:“对,我就是大晟的昭公主,我和你们一样,无比痛恨城外的蛮夷。” 说着,姒昭举起手中的兵符,朗声道:“我代表我的父皇,大晟的皇帝,向你们承诺,大晟不会放弃你们,我会和你们一起,击溃他们,打败他们。”台上的少女素衣纤纤,北风将衣袂吹起,在黑云压城的阴霾下显得格外单薄,但说出话和那双眼睛却异常坚毅沉重:“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话毕,姒姒昭抽出一旁兵将腰间的佩剑,割向自己的手掌,霎时,鲜红的血液自掌心流出,姒昭将流血的手掌移向面向浸过牛羊血的兵器上方,一滴滴的鲜血像一颗颗红珠子般滴落,一旁的齐光心中一慌,急忙想要上前却被拦住,只听姒昭对着底下的兵将们继续道:“今,以吾之血,祭吾之兄,不破敌军,势不还朝!” “杀——!”一声冲破天际的喊杀声,把将士们从震惊中拉回,身后的罗霄奋力举起手中的刀剑,大声叫喊,安静一瞬后,台下爆发出响破云霄的喊杀声,一声声的喊杀将天空的黑云喊破,露出一丝蓝天,似乎连台上的祭祀桌也抖动几分。 姒昭紧握住不停流血的手,喊杀声不绝于耳,看着台下军心振奋将士,有些苍白的脸上终于勾起由衷的笑意。 齐光见状急急扯下衣襟上的布料,拿起姒昭冰凉的手包扎,抬眼看了眼面色虚弱的姒昭,有些责怪道:“又不是非要你如此。” 姒昭没拿过几次刀剑,下手没轻重,这一划,倒是十分的深,血很快渗透了布料。 “希望我的血,能给他们信心。”姒昭不禁看向台下的将士,看着他们慷慨激昂,似乎手上也没那么疼了。 “殿下,您受了伤,先回营,这交给我们。”罗霄抬手制止了喊杀,脸上的激动之色还未收敛,对姒昭说道。 姒昭微微点了点头,便走了。 第七十五章 雪融 空中风云骤变,黑云压城城欲摧,一幅风雨欲来之象。 北风愈发吹得猛烈,幽州靠近北边,天阴下来,便是四五月的风也带着刺骨的凉意。 今日下了雪,姒昭踩着地上薄薄的的雪,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一时起了玩心,脸上也堆起了笑容:“明日大战在即,你懂奇门之法,去帮帮罗霄和萧公子他们。” 面前的少女正用脚玩着洁白的雪,没受伤的手似乎也蠢蠢欲动,脸上是少有的娇憨,齐光的眼神不由得温柔起来:“我若走了,你是不是就要放开了在这冰天雪地里玩了?” “京都少雪,今年冬日,也只下了两次雪”姒昭一听愣了愣,垂下的眼眸遮盖住失落,只是微微翘起的粉唇将她此刻的情绪全都暴露出来。 “公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要先回营中穿厚些,再玩。”姒昭温闻声心中一阵惊喜一抬头便看见齐光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搀扶着自己的那双大手愈发的温热。 齐光带着姒昭回到营帐,给姒昭加了一件极厚的大氅,脖领处又带了一个毛领子,穿戴完的姒昭在帐内直出汗。 “我已经派人去王府叫了双星和二姑娘,有她们陪着你,我放心些。”齐光将姒昭的毛领子系上,又整理了一番,温声说道。 “我知道,你放心,我会堆个雪人儿,等你忙完了,回来看看我堆的好不好看。”姒昭笑的眼睛眯了起来,毛茸茸的领口,衬得十分漂亮灿烂。 齐光伸手把大氅紧了紧,又将大氅的帽子给姒昭戴上,一双幽深的星目注视着她,有些喑哑的轻声道:“好。” 齐光走后,姒昭一个人去了大营外不远处的小山丘处,此处静谧无人,偶尔会有几只飞鸟落在抽芽的树枝上,只是上头有积雪,那些鸟没一会儿就飞走了。 脚底的雪吱吱作响,姒昭兴致盎然的捧起一把,只是这雪只下了不到两个时辰,地上的积雪并不厚,这一捧也是少少的。 姒昭继续一把一把的堆在自己面前,可将这周围的一大圈的雪都堆到自己面前,还只是小小的一个土堆那么大。 雪停了,温度也渐渐回升,周围的雪有的已经化了,拿在手上没一会儿就变成一滩水。 看着面前好不容易堆起的小雪堆,已经化了一半,露出的土地将雪染黑,姒昭无力的坐倒在地上,微微喘着气,环视着周围的环境,突然觉得眼眶酸酸的,怎么就留不住呢。 双星和李蔚兮收到消息就紧赶慢赶的来了军营,找了一大圈才在那处商山丘旁找到坐在地上,将脸埋在手臂上的姒昭。 “诶呦,姒昭,你怎么能坐地上呢!”李蔚兮在不远处看着,心中一紧,大声喊道。 “公主!”双星急忙跑到姒昭身边将她扶起来,可看到那双满是血丝和泪痕的眼睛还是愣了一下。 “呦,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玩雪怎么还哭上了?”李蔚兮帮姒昭拍打着裙子上的污迹,惊异问道。 “哥哥他,他真的走了,再也回不来了”说着眼泪决堤,一颗接着一颗,滴落在脚边未融化的雪上。 清泪和白雪慢慢融合,变成了晶莹的冰霜,似乎是在挽留本该消逝的白雪。 看着姒昭眼泪止不住的留着,李蔚兮也心生恻隐,放轻了声音道:“姒昭,阿现,好阿现,这场雪是二哥哥对你最后的牵挂,是你保住了幽州,保住了他的百姓,他看见他的阿现长大了,所以放心的转世去了。” 李蔚兮拿帕子轻轻擦拭掉了姒昭脸上的泪痕,继续道:“他一定不愿你如此伤心,你要让哥哥嫂嫂安安心心的投胎去,没准下辈子,你还能做他们的妹妹。” 冰雪消融,吹到脸上的风似乎暖了些,姒昭靠在李蔚兮怀里,将哭声埋在李蔚兮的衣服里,此刻的小山丘,又恢复了安静。 天渐渐黑了,虽一直阴着可却没下雨,齐光等人一直在校场操练着,近亥时才回营帐里。 休息前,齐光去姒昭的帐子里瞧了眼,姒昭已经睡了,军营环境简陋,帐内只一张床铺和桌椅。 想是睡的不踏实,长长的青丝有些乱,齐光上前将姒昭脸上的头发轻轻拨开,只见清丽的小脸微微皱着眉,似乎是在做梦呢。 往日里养尊处优的公主今日突经风霜,是累着了,齐光抬手轻柔的摩挲着微皱的秀眉,摇曳的烛火有些暗,将男子的眼睛照的极温柔。 帐外的风静静的吹着,地上刚冒头的小草轻轻摇晃着,看着十分安宁,只是一队队巡逻是士兵召示着要发生的大事。 翌日 “准备好了吗?”姒昭看着校场整装待发的将士问道。 “昨日夜里我们将东夷的探子解决后重新开启了城外的阵,好在当年王爷准备充足,阵内的设施保存完好,现在已经准备妥当。”罗霄回道。 “好,告诉将士们,此战,以所斩东夷军人数论赏,战后提东夷人头来见,杀得多者,封将入相,皆有封赏。”姒昭抬头望向城门方向,身侧的拳头紧紧攥起。 此时齐光已然换上了将军盔甲,只是萧璆鸣无军职所以并无盔甲。 姒昭看着甲胄加身的齐光真真是个将军模样,龙行虎步,视瞻不凡。 时间一时一刻的过去,太阳缓缓西沉,未时将到,一万将士镇守城中各处,其余三万都在城门严阵以待。 姒昭几人在城楼上注视着远方,未时刚过一炷香,远处尘土飞扬,千军万马似乎将大地都震动。 东夷大军停在城门不远处,那将领德川将军依旧是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如何,公主殿下想好了吗?”德川将军身边那个军师问道。 姒昭没说话,身边的齐光挥了挥手,一个兵将拿上来一把弓箭,放在了昨日一样的位置。 “公主,煜王殿下教您射箭,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手,一举击杀敌人,或者,你讨厌的人。”齐光将姒昭的手缓缓移向那把弓箭。 姒昭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手上紧紧握住了那把往日二哥教他时的弓箭。 “想好了,魏军师是聪明人,既然您弃我大晟而投东夷,那这自然是最好的选择,本宫自然也要识时务。”姒昭笑的实在乖巧,只是这乖巧的笑容中似乎藏着针,若不是相熟之人,怕是看不出。 那魏军师顿时得意起来,是啊,一个不谙世事的公主,如何抵挡数万大军呢? 魏军师正捏搓着嘴上的八字胡,却忽然被身边的德川将军拽过去,只听噗呲一声,利箭穿入血肉的声音。 魏军师后胸正汩汩的流着血,他被德川将军拽着挡在身前,那双三角眼里满是震惊,只是早没了呼吸。 第七十六章 攻城 “为君上者,要学会揣度人心。”这是二哥教姒昭的话。 东夷的君主既然派了德川将军来攻打大晟的军事要塞,那此人必然不简单,既然没有把握一击即中,便退而求其次。 魏军师就在德川将军的右手边,拿来做挡箭盾牌十分顺手。 杀不了德川,杀个叛徒小人热热场子,也是好的。 魏军师的尸体被随意扔在一旁,死不瞑目,姒昭笑意又深了几分。 德川的眼神愈发阴戾,手中紧紧握着马缰:“好,本将倒要看看,一个女人,能守得了几时,攻城!” 德川话毕他身后的兵将一股脑冲上来,几人一组的拿着大木桩子开始撞城门。 与此同时城楼上,战鼓响起,轰隆隆的鼓声像天上的响雷,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震耳。 “快,火攻!”姒昭见状急忙吩咐。 话音一落,一队将士将特制箭头上抹了易燃的猪油的利箭点上火,射向城下正在攻城的东夷兵。 登时火光四起,一个又一个的东夷兵被火烧身,很快连成一片。 很快下一波又补了上来,此时城内,投掷火球的投掷车已经准备好,收到命令后,将同样涂抹了猪油的铁球点燃后,奋力射出。 此刻的城门外,已然火光一片,不少人死于火球之下。 “殿下,还不开启大阵吗?”潘毅春看着底下战况有些着急。 “不急,他们的人还没全都进到大阵的范围内,再让他们攻几波,让后面的人上来。”姒昭紧皱着眉,双手握在一起,绞着袖子,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眼看又是一波攻城的兵卒死于城下,可德川却不再派人,姒昭心中疑惑,却只听罗霄大喊一声:“不好,他们要远攻!快举盾。” 话毕,一个个铁盾高举将城楼紧紧护住,下一刻就听外头噼里啪啦的箭雨射在盾上,像是冰雹,力道极大。 “开城门。”姒昭沉重道,放在城砖上的手缓缓用力,指甲紧紧扣着坚硬的石砖。 “不可!他们距城门如此之近,只开一线,他们也会攻进来!”潘毅春立刻大声回绝。 “可他们不再派人攻城,等他们上了火攻,城内的百姓便要遭殃了。”罗霄面色凝重,也是眉头紧皱。 “辣椒准备好了吗?”姒昭看向罗霄问道。 “好了。” “叫将士们都站到城门洞里堵门,只开能过一人的缝隙,以防万一,若只开城门,德川只怕不会上前,齐光,带上一队功夫好的,到城门口引他们上前,在城楼放绳子下去,他们一但上前,立马火球攻击,你们就拽着绳子,拉你们上来。”姒昭思量后沉稳吩咐道。 “是。”齐光回道。 “小心点。”姒昭看向齐光,眼中是无尽的担忧。 齐光微微勾起嘴角,点了点头,刚要走时,一旁的萧璆鸣却开口:“公主果然偏心齐光兄弟,这样立功的机会,不给在下吗?” 姒昭看向他,只见他笑着挑了挑眉,姒昭也不由得露出笑容:“好,那就劳烦萧公子了。” 说完几人便下去准备了。 姒昭来不及多担心,很快又看向城下的情况。 很快将士们都带上了事先准备好的头盔,不同的是,头盔上多了由几层缝做一层的纱巾,系在眼口鼻处,纱巾轻薄,不遮挡视线,又可抵挡辣椒。 城口下传来了开门的吱呀声,德川见城内竟有兵将出来急忙下令强攻,随着小队出了城门,又是一波火球发射,可就在火球在城门外上空时,竟散落满天的红粉。 那便是辣椒粉了。 城外的东夷兵卒立马呛的咳嗽起来,可下一刻,连眼睛都辣的睁不开了。 见许多兵卒上前攻城,几人解决几个冲到跟前的便快速拉上绳索,摇晃几下,城楼上的便开始往上拉着。 德川见状便气急败坏,朝着身边大喊道:“贱人,咳咳,竟然耍阴招,给我射断绳子,决不能让他们回去!” 话音一落德川便亲自举箭,咻的几声,几支利箭破空,齐光等人的绳索应声而断,顿时几人摔倒在地,顷刻便有东夷兵卒挥刀上前。 姒昭见状心都翻了个儿,好在派出去的都是伸身手好的,城中箭雨辣椒掩护着,倒是可以以一敌百了。 “再放绳子。”姒昭紧紧盯着底下的动静,一双手紧紧握起了拳头。 那德川想是气急了,绳子放一根他便射断一根,看样子是不杀了他们誓不罢休。 城楼又放了绳子下来,这次依旧断了,只是却是齐光亲自挥刀砍断。 一名兵将见状急忙说道:“殿下,齐将军亲自砍断了绳子。” 几人愣住,反应了一会儿,罗霄不确定道:“齐将军他是想” 城门外,几个人背对着背厮杀着周围的东夷兵卒,姒昭双手用力恨不能捏碎墙砖:“他是想将前面的都杀光,后面的自然能进入阵中。” “这,这根本不可能啊这,这前阵少说有一万兵啊,他们几个怎么可能都杀光呢!”潘毅春紧皱着眉,脸上的五官似乎要皱到一起。 “现在开不能城门,这有如此这八卦阵才能派上用场。”姒昭严肃道:“传令下去,羽林军全力掩护,决不能让他们折在下头!” 潘毅春闻言便即刻抱拳应答:“是!” 潘毅春下去没多久,自城内射出箭便多了两倍不止,可谓万箭齐发,将城下的东夷兵卒打成筛子一般。 城外,厮杀间,齐光和萧璆鸣靠在一起,齐光警惕的看着周围,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迹,开口道:“萧璆鸣,还记得火森林吗?” 闻言,萧璆鸣一怔,“火森林“三个字盖过了耳边的厮杀声。 那双凤眸中的错愕被惊喜与激动覆盖,满脸不知是谁的血迹也遮挡不住开心的神色。 “阿衍!是你!”说话间二人又砍杀几个冲上来的敌人:“记得记得!” 萧璆鸣看了看周围遍地的火苗:“你是想就地取材,来个请君入火!” 第七十七章 入阵 齐光眼中也闪耀的不易察觉的微弱光:“不,是火中捉鳖。” 说罢便率先出动,在东夷兵卒间灵敏闪避,敏捷的拾起身侧的火棍。 萧璆鸣也如此一般,在敌人不经意间,在城门附近围了一个极高极大的火圈,圈中火堆耸立,没入腿间。 只是在火圈的正前方和后方都有一个缺口,在外边看倒像是疏漏,像不小心留下来的。 二人在火圈中没了影,德川气急败坏,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大喊道:“给我杀了他们!” 顷刻间,前阵的兵卒皆朝着火圈冲来,纷纷冲入火圈之中。 火圈有半个城墙那么大,里面更是炽热滚烫,而齐光二人早已从后方的缺口逃出,并给城楼上的姒昭发出信号。 一根火棍被扔上城楼,姒昭见状吩咐道:“投炸药!” 话落身侧的兵将拿出几颗黑乎乎的圆球,朝着城楼下的火圈中投去。 登时城外接连几声震天的响声,石土飞溅,掺杂着骨骸残肢。、随着震响声摔落在地。 这一炸,东夷兵卒死伤惨重,只是那德川像是要被气吐了血似的,发了疯似的命令兵卒往前冲。 姒昭望着城下一波又一波的东夷兵往前涌着,远处已经看见了东夷军队末尾的影子。 姒昭见状神色微微兴奋,沉下心神,冷静道:“罗将军,开启大阵!” “是!”话音一落,罗霄抬手握住面前城墙上的机关向下拉去,在人看不见的城楼内,一支小队正整装待命。 随着机关被拉到最底,静谧无声的暗室只听叮铃一声,一只铃铛摇摆着坠落,被上头系着的绳子挂住,悬挂在半空。 铃铛清脆的声音还耳畔回荡,只是下一刻便被机关启动的轰隆声掩盖,只看见那小小的铃铛在摇摇欲坠,好像随时会掉落。 暗楼里的将士奋力开动着机关,“嗨呦嗨呦”的打气声和机关碰撞的声音掺杂一起。 随着一阵摇晃,城楼外地面的碎石残肢被震的颤动。 山河欲摧,地动山摇,大地颤动惊醒了杀红了眼的德川。 德川看向马下的大地,表面的尘土石子正慢慢被分散,似乎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德川乃是东夷数一数二的大将,看着这异样,他意识到了什么,下一刻德川的眼神从疑惑变成震惊与恐惧,慌忙大喊道:“撤!” 元煜月留下的奇门八卦阵占了城门外方圆五里,东夷的大军几乎已尽数在内,此刻正从地底缓慢升起。 顿时尘土飞扬,德川的东夷大军再想撤退,早已经晚了。 德川眼睁睁看着从脚底升起的石墙,一面又一面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将几万大军生生隔开。 “不可能怎么会是这样”德川恍惚的躲闪着身侧变换的石墙,喃喃道。 此阵与德川所了解的有些不同。 古书上的八卦阵是以人为棋,以队变幻,在敌军恍惚不明所以之时,变幻夹击,将敌歼灭。可若以兵力倾覆,大批人马杀入,导致阵中兵力失去均衡,便可一举攻破。 只是元煜月此阵却是以石墙代替人马,连接上城楼内暗室的机关,由人操控运转,再由城内兵将配合,将阵中迷失方向的敌军射杀。 阵中的东夷兵将左右碰壁,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乱窜,可就是走不出之八卦阵。 “东夷的精锐游骑兵都在云天二阵。”姒昭紧盯着下方的局势说到,只是如今局势不稳,心中还是拿不定主意,转头问罗霄:“此刻是否要全力攻打云天阵。” “东夷素以游骑兵着称,风云二阵只怕困不住他们太久,不如把他们赶往龙虎阵,龙虎二阵设有机关,胜算更大。”罗霄紧皱眉头分析道。 姒昭自然信任罗霄,闻言后点了点头便吩咐下去。 再看阵内,位于边缘的风云阵四周顿时被箭雨包围,只留了一条通往龙虎阵的崎岖道路。 阵中敌军虽认不清路,可也只能往没有攻击的地方躲避,没一会便被赶到靠近中央的龙虎阵。 罗霄看准时机又扳下身侧的一个机关,龙虎阵内的石墙里即刻发射出暗箭,敌军措不及防,又损失大半。 城楼上的兵将又将绳子放了下去,没有了德川的干扰,城外的小队没一会儿便顺着绳子顺利回到了城楼之上。 城外战况焦灼,姒昭的内心亦是难分,看着浑身浴血的齐光,心里的担忧快要溢出来。 几人虽有小伤却都平安,姒昭忍不住的开心,说到:“好,好,你们都有赏!” 就在说话间,城外阵中似乎又变,德川带着人马已经从休门杀了出去,再从开门杀入便要破阵了。 “不好!他要冲出去了!”罗霄大喊道。 齐光闻声将眼神从姒昭身上挪开看向城外说道:“德川身为东夷的猛将对着八卦之术必然有研究,破阵是必然,此次能大灭其军心,也不亏。” “齐将军说的没错,狗急跳墙,逼急了,他若背水一战,我们未必抵挡得住。”罗霄赞许的看了眼齐光说道。 攻击仍在继续,只是攻势不再那么凶猛,没几炷香德川便带着剩余的几万人破了这八卦阵。 城外萧然一片,看着满地的尸体,全是东夷兵卒,德川抹了把脸上的血迹,回头看了眼城楼上的众人,眼神中的狠戾和不甘深深印在姒昭心中。 看着城外离去的背影众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随着东夷军队的离去,城楼上安静片刻,随即将士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像是劫后余生的庆祝,十分感染人心。 “太好了!不费一兵一卒,这一回合,我们大获全胜!”有人说道。 在喜悦的欢呼声中,姒昭感觉到一只手悄悄握住了自己的手。 是齐光,姒昭看向那双手,和沁满鲜血的盔甲对比十分干净,似乎是特意擦过。 姒昭抬头看向身侧的齐光,那张俊朗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眼睛,好像在笑,透着淡淡的温柔。 那双手轻轻的摩挲着她的手,似乎在安慰,在鼓励,在这欢庆中给予姒昭莫大的温暖。 第七十八章 借兵 北方的夜来得及快,垂暮间,似有薄雾渐起,好个露似珍珠月似弓。 军营里,将士们四五一堆的围坐在火堆周围烹食着白日祭祀用的牛羊。 姒昭也在其中,手里正摆弄着树枝,在火堆旁的土地上划拉着。还时不时抬起头看向正在夸夸其谈说着昔日在京都的所作所为的蔚兮,听到好笑的,也跟着笑笑。 烧的噼里啪啦的火堆映照在姒昭的眼底,多出往日少见的温柔,与在京中时有些不一样。 “所以说啊,我干的这些事,十件有九件都是咱们公主殿下在给我出谋划策。”李蔚兮挑着弯眉笑嘻嘻的看向姒昭。 姒昭闻言微愣,随即佯装生气嗔怪道:“分明是你自己心坏,爱捉弄人,别什么都赖到我头上。”说罢将手边的干粮扔在李蔚兮怀里。 “殿下和李二姑娘这干的都是好事儿,怎么能叫心坏咧。”一旁的潘毅春喝了口酒扬着满脸的笑意接话道:“以前在幽州虽和京都离得远,可也听说过殿下,总以为殿下是那起子纨绔,只知道吃喝玩乐走鸡逗鸟的,我还想这陛下真不会教养孩子,怎么” 潘毅春还没说完便被身边的段胜荣狠狠踢了一脚。 潘毅春一时没反应过来,瞪着铜铃般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向周围大家都是惊恐的神情看着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说出了砍头的话,忙忙转了话锋。 “咳咳,可见,这,这传言,不可信!这一战,兄弟们算是见识了,咱们公主殿下,有勇有谋,竟也是不比王爷差的!” 提及元煜月,几人间又是一阵默默,战事焦灼,元煜月与沈氏的尸体还未处理,只草草入了棺,念夫妻二人生前恩爱一体,便同棺而葬,也算是生同眠,死同穴。 晚风吹过,带起姒昭鬓角的青丝,像一双温柔的大手轻轻拂过眼角眉梢,又缓缓落下。 姒昭饮尽杯中只剩底的清酒,看向默默的众人,婉声说道:“几位将军都是二哥看重,重用的,能得几位的认可,是姒昭的荣幸,将军们都辛苦了,今日就吃好喝好休息好,姒昭先回了。” 说罢姒昭便转身离开了。 “唉,殿下与咱们王爷兄妹情深,只怕要比咱们这些大老粗伤心不知多少,肩上又扛上了幽州这样大的担子,说到底也不过才十八岁,这小小的女娃怎么扛得住。”段胜荣收回看着姒昭背影的眼神,拿起酒坛子,恨恨饮了一大口。喝完瞪了眼潘毅春道:“你个嘴上没把门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姒昭没走出多远便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叫住。 “殿下!”是罗霄 “殿下,殿下赏赐的懿旨已经颁下去了,兄弟们都高兴得很。”罗霄分发食物时看见远处的姒昭,平日严肃凶狠的大将军此刻满脸开心,笑着跑过来,看着倒有几分憨厚。 姒昭闻声转过身:“罗将军。”继而微微笑着道:“将士们高兴就好,也不算薄待了他们。” 姒昭收回看向将士们的眼神继续问道:“罗将军可有去清点过剩余的粮草吗?不知够将士们吃几日?” 将士们朗朗的笑声传入耳中,罗霄却缓缓收起了笑意。 “清了,那把火将粮草烧了大半,剩余的不过两三成。”罗霄重新看向远处道:“我军将士五万,战马两万那些粮草恐坚持不了五日。” 姒昭蹙起眉头:“如此说来,五日后,我幽州十几万军民便要引颈受戮了?” “幽州孤悬,周遭都是小城不说还路途遥远,今日被围只有申州能有力一救,可申州”说着罗霄握住腰间的剑。 前方的军士平均不超过二十五岁,最小的只有十三岁,看着边吃肉边大笑的爽朗模样,那火焰似乎烧进了姒昭的心里。 “劳烦罗将军请二姑娘到帐中议事。”收回目光,姒昭转身朝大帐边走边说道。 姒昭在回大帐的路上不经意抬头看向天空,月朗星稀,十分漂亮。 姒昭停下脚步,抬手数着天上的星星,却被忽然覆盖在身上的温暖打断。 姒昭微怔,看向身侧给自己披上衣服的人,眼中缓缓漫上笑意,明亮的眼眸闪烁着月亮的光芒。 “可数清了有多少星星?”齐光温声问道。 “今晚的星星看着少,可却是如何都数不完的。”姒昭看着天空说道,继而看向齐光继续说道:“齐光,若你拼尽全力能守住幽州十五日吗?” 闻言齐光一愣,随即收起笑意,问道:“你想如何?” “我只问你,能否守住十五日。” “能。” 话音一落,姒昭扬起头,脸上笑容明媚似乎能盖过月亮:“我信你。” 姒昭齐光在大帐内等了没一会儿,罗霄和李蔚兮便也到了。 “怎么想起叫我来,有什么事吗?”李蔚兮走到姒昭身侧的椅子坐下,拿起准备好的茶,边刮着上头的茶叶边问道。 看着随意惯了的李蔚兮,姒昭无奈一笑没回话,转头对罗霄道:“罗将军坐。” “如今幽州战事吃紧,过不了两日,东夷定会卷土重来,当务之急除了粮草,便是援兵,若找到了援兵,粮草便也能得到缓解。”姒昭说道。 “殿下说的不错,可援兵从何处得?”罗霄问道。 “龟兹。”姒昭缓缓开口。 “龟兹?龟兹可是十分遥远啊,就算我们到了,可龟兹王向来不参与几国的纷争,也未必会帮我们啊。”罗霄惊讶,心中满是疑惑,觉着面前的公主还是天真。 姒昭的指甲将手扣出了深深的印记,似乎下定了决心:“我亲自去。” 帐内一阵安静后几人齐齐看向姒昭,眼神中都满是惊讶。 “这怎么行,你细皮嫩肉的,如何能自己去那样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李蔚兮腾地站起身说道。 “这的确行不通,虽说殿下贵为公主,想必他们会卖陛下一个面子,可路途遥远,您独自前往,实在危险啊。”罗霄亦是皱着眉头不赞同。 “蔚兮,若我要你陪我同去,你”姒昭话还没说完便被李蔚兮打断。 “当然,可这不是我陪你就能信的啊。”李蔚兮着急道,心中不明白这姒昭今日怎么如此犯傻。 “我父亲的暗卫一直在,有他们保护足够了。”姒昭微微笑着道。 “皇伯伯的暗卫?不是被咱们甩了?”李蔚兮惊讶问道。 “我们如何甩得掉,只不过叫他们偷偷跟在后头,不叫看见碍事罢了。”姒昭微微勾起嘴角说道。 罗霄闻言面色微喜,摩挲着手指思量着:“有陛下的暗卫在,此事倒有几分可行。” 姒昭转头看了眼身侧的齐光,只见他在烛光下流光暗转的眸中带着几分责怪,似乎不太赞同姒昭的想法。 “保住幽州是重中之重,龟兹之行,只我和蔚兮前往。” “公主!”话还没说完齐光像是终于沉不住气似的出声拦住了姒昭接下来的话。 姒昭没看齐光,被打断也不恼,只自顾自继续道:“幽州摇摇欲坠,兄长原来的部下将军自不用说,一个也不能离开,齐光和萧公子可以一敌十,若只陪我去了龟兹,实为本末倒置。” “明日出发,此事就说定了,你们放心,为了幽州,我一定会平安带着援军回来。” 商定后,罗霄与李蔚兮离开,帐内只剩齐光和姒昭。 外头月落星沉,帐内也十分沉静。 姒昭站在帐门口,看着早就没了李蔚兮身影的前方,想忽视身后的那道视线。 片刻后,一道幽幽的声音响起:“公主大义,为了幽州,不顾自身安危也要独自前往。” 闻声姒昭挑了挑眉,抿起唇,小心翼翼的转身,楚楚可怜的看向对面那冷酷的身影,那样子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方才那股点兵点将的霸气劲儿消失的无影无踪。 “哪里是独自,还有蔚兮啊,她很机灵” “我不在。”齐光打断,冷着脸,抬腿走到姒昭身边,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帐内大半烛火,一时间,姒昭只觉得自己被笼罩在阴影之内。 两人贴的极近,姒昭抬眼只看得见男人的脖颈,周身萦绕着佛手柑的香气。 “你不在我身边,我如何能独自留在这?”声音在头顶响起,闷闷的,沉沉的,似乎充斥着委屈和无奈。 姒昭沉下头,拉起齐光垂在身侧的双手,轻声道:“我不仅是要守住大晟的幽州,更是二哥的。”女孩抬头看向身前人的双眼。 “此刻,幽州的命,大于我的。”姒昭眼光流转,勾起笑意看着齐光温声道:“齐光,我把我的命,交给你。” 第七十九章 出发 “我知道,你会护好我的,对吗?” 齐光没有说话,反握住姒昭的手,轻轻一拉,便将近在咫尺的女孩拉进怀中。 姒昭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一个踉跄就跌进了一个硬实又温暖还香香的怀抱,男子领口的暗金花纹占满眼帘。 感觉到怀里的女孩似乎还是愣的,齐光又紧了紧手臂,在姒昭耳边轻轻嗯了一声。 男人的声音轻飘飘的,飘进耳朵里酥酥痒痒的,可却十分郑重认真。 星稀河影转,霜重月华孤。 姒昭已经睡下,为明日的启程休养生息。 可齐光看着满天星河,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切似乎都偏离了原有的路,似乎慢慢脱离了齐光的掌控,他只是想留下她。 第二日五更天还未亮时,众人都十分默契的早早醒来,罗霄几人忙碌碌的准备着准备那。 看着匆忙的身影,姒昭心中触动,叫住正要去拿吃食的罗霄道:“罗将军别忙了,衣裳吃食双星昨晚就备好了。” “诶呦,双星不也就是个小丫头,不能面面周全,殿下身边没有长辈,便让末将这几个粗老汉为您多参谋参谋。”罗霄说完便又忙了起来。 自从到了幽州,似乎没过过一日安生日子,接二连三的战事,还有二哥夫妇离世,叫姒昭无暇顾及其他。 “来了这许多日子,都没见过几位将军的家眷呢。”姒昭同身侧的李蔚兮说道。 “几位将军的家眷都在京都呢。”李蔚兮抿了抿嘴说道。 “啊?”姒昭惊讶问道:“几位将军都不是京都人,家眷怎会在京中呢?” 李蔚兮微微撇撇嘴降低了音量道:“皇伯伯你还不知吗?但凡叫得上名字的武将家眷,尽数留在京都。” 闻言姒昭垂眸,张了张嘴:“我真是在宫里呆久了,这样的事,竟不知道。” “这本是政务,皇伯伯自然和你没的说,只因我家也是武将,这事也是听我父亲说的。”李蔚兮摆了摆衣裙,坐下了。 见李蔚兮似乎习以为常,可姒昭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不舒服,将军们在外厮杀保家卫国,却连与家人团聚都是奢望。 天微微亮姒昭和李蔚兮收拾妥当便和众人在城西角门集合。 姒昭看着众人定了定神,郑重道:“十五日,我一定回来。” 罗霄为首的几人跪地参拜,只有齐光直直立在原地,看着姒昭。 见状姒昭微微笑着张了张嘴却未发出声音,齐光却看得清楚,姒昭的口型是“等我。” 望着马蹄扬起的灰尘,众人默默。 “殿下大义,有这样的公主,是我大晟之幸。我们唯有守住城门,才是不算辜负殿下啊。”罗霄说罢转过身,往回走。 可没走两步便被身后啜泣声吸引往后瞧去,原来竟是潘毅春,只见他抬手囫囵抹着脸上的泪痕,眼中还有些不舍得望着远处。 “我那闺女也跟殿下差不多大,今年十六岁,我与她已经不知是八年还是九年没见,也不晓得,她还认不认得我”说着将有些湿润的手掌在衣服上蹭了蹭。 几人见状心中皆有触动,谁不是与家人异地相隔。 罗霄定了定,回身拉住潘毅春的手腕往回,边走边说道:“老爷们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待咱们守住幽州等殿下请来援兵,还愁不能进京见老婆孩子吗!” 走着,罗霄将胳膊架在潘毅春肩膀上,一副老大哥模样,脸上却满是得意:“我跟你说,我那个儿子前年刚成婚,我闺女也定亲了。” “啥?啥时候的事,我们咋不知道!” “就前几日,我夫人信中说的,是汝南周家的长房幼子,咋样,不错。” “诶呦,周家可不错,这周家可是书香门第,你就沾你闺女的光。” “我闺女配周家可绰绰有余,不过我夫人说那周公子确实不错,仪表堂堂,虽说是幼子,可却踏实上进,是个不可多得的贤良夫婿!” “切,你就显摆。” “诶!我夫人说了,日子定在今年除夕,咱们有可能回去待个一两日,到时候兄弟几个都去喝喜酒,哈哈哈!” “这可是你说的啊,看我们到时候喝不倒你!” 太阳方露一角,几人边聊着在百姓开始劳作前赶回了军营。 城外姒昭李蔚兮二人一路向西奔袭,迎着初升的太阳,跑了一上午才在一处河边停下。 “咱俩这马都是罕见的良驹,按照现在的速度,六日就能到龟兹日光城。”李蔚兮下马翻出大饼边吃边说道。 姒昭也下马,见李蔚兮大饼似乎有些噎得慌,便递上水壶说道:“这一路上要经过章尾山,可先玩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李蔚兮掰下一半饼子递给姒昭说道:“没事,不是有暗卫嘛,他们可都是能以一敌百的。” 见李蔚兮一副轻松模样,姒昭倒是缓心不少,找了块石头坐下闲聊道:“怎么,那萧璆鸣竟也放心你和我一同涉险?” 一听这话李蔚兮来了精神,挤到姒昭身边坐下说道:“他昨夜来敲我的房门,吓我一跳,一直以为他是温润内敛的,不想还有这样一面,还挺可爱的。” “哦?都说了什么私密话?”姒昭斜身装了装李蔚兮笑着问道。 “他先是说要替我去,可转念一想又不太合适,后来又说和咱俩一块儿去,可这样齐光只怕不放心,也定是要跟着来的,说了许多话,还是想不出其他法子,急得不行。”说着李蔚兮垂眸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 看着李蔚兮这般,姒昭也跟着笑:“看样子他是真的为你好。” “之前你和我说的话,我都懂,但是我相信他本性纯良。”说着李蔚兮挺直身子拍了拍胸口道:“我李蔚兮可是阅男无数,看人很准的!他跟萧鼎,不一样。” 姒昭十分欣慰的笑着,可下一刻又调笑着大声道:“呦,大晟的女色鬼李蔚兮终于找到归宿啦!” 李蔚兮嗔笑着拍了下姒昭,道:“那你这个天下少女的表率,公主殿下,什么时候也找到郎婿,到时,咱们四个一块成婚!” 河边的两个女子大笑着,丝毫没有拘束,头顶树枝上偶尔落下几只鸟雀,也被笑声惊走,似乎人生有这样一位知己好友,便十分知足。 第八十章 坚守 幽州城外,姒昭二人离开后的五天里并无异动,微风带走树枝头松动的残叶,好像从不曾发生什么,只有地上干涸的血迹似乎昭示着战争的残酷。 军营,一名小兵穿梭在一队接一队的巡逻兵之间,疾步跑向主帐,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肃然之气,偌大的场地,只闻甲胄碰撞声和走路声。 随着小兵距离主帐愈来愈近,便听闻帐中议事声。 “这许多天了,那些杂碎咋还没动静,真是急人!”潘毅春那响锣般的嗓音传出。 “才五日,急什么,拖得越久才越好呢。”段胜容搓了搓下巴上刚冒出来的胡茬道。 “是啊毅春,别急,就快了。”轻车都尉裴谷看了眼背向他们的罗霄道。 “禀罗副将,城外东侧发现敌军探子。”小兵冲入帐中,跪地说道。 罗霄背对着帐中众人,仰望着墙上挂着的坤舆图,摩挲着腰间的剑:“五日了,也该有动作了。” “将东夷探子,就地格杀,砍下头颅,悬挂城楼之上。” 随后,罗霄转过身,握紧腰间之剑:“传令三军,务必等到殿下归来,城在将在,城破,将亡。” 闻言众人肃然,皆跪受命:“是。” 命令传了下去,便有一小队悄悄出城,擒住了城外偷偷摸摸的东夷探子,拖到了城根下生生砍下了头颅,几颗用绳子拴着头发挂在城楼上,另几颗便插在那写着元字的旌旗之上。 贼寇的鲜血汩汩而出,染红了军旗,血腥之气充斥着城内。 校场内已集结了八万兵将,肃穆而立。 北风呼啸,元旗被风托起飞舞在空中。 “将士们,从现在起,幽州就是你们,你们,就是幽州。”罗霄站在高台大声道。身上的银甲被擦拭得锃亮,似乎喧嚣着要染上贼寇的血液。 “十日后,幽州在,你们便连升三级,黄金百两,若幽州不在,可你们还在,那便是天涯海角,也要将你们如幽州一般!” 风雨萧萧,风云席卷带着将士们的高呼吹向远处敌人的方向。 不远处,齐光与萧璆鸣亦严阵以待。 不光齐光甲胄批身,身边的萧璆鸣也穿上了盔甲。 只因在姒昭二人离开当天,萧璆鸣便自请归入煜王麾下,有了名目,才好方便为幽州作战。 “阿衍,没想到还能有与你一起并肩作战的机会。”萧璆鸣毫不控制的抬起嘴角,那双尖锐的瑞凤眼笑的眯起,用手臂轻撞了撞身侧一脸漠然的齐光。 齐光被撞的晃了晃,微微皱起眉头看向身边之人,却只见萧璆鸣一脸真诚的笑容,登时愣了愣便转回了头,见前方大军已经开始往城门方向走便抬步跟上不再理会他。 见齐光不理萧璆鸣也小跑跟上:“阿衍,等等我。”跟上后继续道:“我问了你许多遍了,你为何突然不见?这些年去了哪?怎么突然做了殿下的侍卫了?” 齐光长腿走的飞快,耳边聒噪却不停,急停下来,无奈看着因跟的太紧刹不住而走过了的萧璆鸣:“我看李怀信八成是因为想摆脱你才跟着他爹四处征战的。” 说罢便又朝前走去。 “阿衍你这话可不对,李怀信是为了公主”话到嘴边被萧璆鸣生生咽了回去,抿了抿唇一脸悔意。 前方齐光停住脚步站在原地,沉沉道:“李怀信对公主,用情颇深?” 萧璆鸣闻言挑了挑眉,双臂环抱,一幅茶馆说书模样:“当年他第一次随李将军出征前同我喝了一夜的酒。”说着脸上还有几分惋惜:“说他心里有殿下,只是就算他身为骠骑大将军独子,也是不配站在殿下身边,那是他父亲的荣光,不是他的,那样子,真是个情种。” 说完看了看齐光继续道:“本来我觉得他和殿下很是相配,只是现在殿下身边有了你,唉,他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喽。” 齐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紧了紧手臂上的护腕,沉声道:“待此战之后,终要在朝中碰面,我会让李怀信,心服口服。” 说罢便朝那风卷云吞之处走去。 此后两日里,幽州战鼓彻夜不断,百姓亦是彻夜点灯,难以入睡,牵挂着战事。 几位将军与齐光和萧璆鸣冲锋陷阵,吃不好睡不好,几日下来旁人见了只怕要憔悴的认不出。 两边打了停停了打,如今幽州城门口已然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幽州的将士大半是幽州各郡县招募而来,战后点兵少了谁便直接通知那人的家人,将尸体从城门外找回来,为了省钱什么灵堂棺木,全都不要,只烧了立个牌位,只待此战胜利,才好追封嘉奖。 又是双方停歇的间隙,一个将军快步紧跟着罗霄的脚步,艰难说出消息:“罗副将,钟保没救回来,刚已经没了。” 闻言罗霄愣在原地,脸上一道已经结痂的伤口跟着脸部的肌肉颤抖着。 因没有时间打理而散落的一缕发白的发丝挡住罗霄涨红的眼睛,罗霄咬牙将情绪压下声音嘶哑的说道:“通知他家人让他带的小队把骨灰交给他娘。”说罢继续往前走着。 “将军,钟保的小队全都没了。”那人颤抖着似乎不忍说出事实:“他那一队深入敌军,除了钟保全都没回来。” 罗霄没回应,像是没反应过来。 片刻后罗霄沉沉道:“那就派别人去送。”说完便不再理会那人匆匆回了帐内。 一进大帐便看见段胜荣站在一旁,罗霄压下情绪,快步来到沙盘旁道:“胜荣,来得正好,你看这儿有处山包” 可还没说完段胜荣便开口打断,一脸忧虑道:“粮草吃完了。” 见罗霄没开口继续道:“今晚,将士们就没得吃了。” 罗霄依旧看着身前的沙盘不说话,帐内一阵安静,段胜荣焦急的皱起眉头道:“霄哥,你是王爷的副将,你想想办法啊!兄弟们没饭吃,这仗还怎么打啊!” 没一会儿罗霄将目光从沙盘上挪开看向段胜荣,缓缓开口:“杀马。” 罗霄话音刚落,潘毅春急切的声音从外响起“不行!” 第八十一章 献降计 潘毅春闯进帐中大声制止。 罗霄看向闯进来的潘毅春,微微叹气道:“粮草已无,除了杀马别无他法了。” 潘毅春缓了缓气息,抬手指向帐外道:“霄哥你出去看看。” 罗霄一愣抬步跟着潘毅春来到了帐外。 一打眼便是黑压压的一片,原来是几十个百姓聚集在帐外。 走进了瞧竟是每个人手里都抱着半人高的包袱,人群后面还停着数辆马车。 看着聚集的百姓,罗霄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开口问道:“乡亲们,可是有什么事要我们帮忙的?” 简罗霄出现,为首一人上前开口道:“罗将军,草民身后这几位是上谷郡和辽东郡的郡守,今早刚到主城。” 说着几十个人纷纷将手里的包裹放置罗霄跟前:“这些事主城和各郡县乡亲们的一点心意,希望能暂缓将军们的燃眉之急。” 罗霄疑惑上前扯开一个包裹,只见满满一袋子得大米映入眼帘。 再看身前堆成小山的包袱,罗霄愣住,似乎不敢相信。 看着面前百姓,个个真诚,那一双双真挚的眼神便是这世间弥足珍贵的东西。 罗霄微微颤抖,双目发红,眼中似有热泪涌出。 “将军,主城的几户大粮店也都把大部分的粮食托我们带来,充当军粮。” 前头为首的人继续道:“将军们放心,当年幽州动乱,王爷的恩情我们都记在心里,时时感念,如今军粮不够,便尽管吃我们的!” 身后百姓闻言也纷纷应和:“对!我们虽帮不上什么忙,但也绝不会拖后腿!” 罗霄布满血丝的双目满是感激与动容,手中沉甸甸的是百姓的纯善真诚。 将米袋认真系好,罗霄起身起身站定后,带着身后同样感激的潘毅春等人庄重严肃的深深鞠了一躬。 百姓见状急忙上前搀扶。 只听罗霄郑重道:“乡亲们,你们放心,只要还有一个当兵的在,就一定让你们安安心心的睡觉。” 将百姓送出军营后,几人又回到帐内议事。 回到帐内后,几人面色带喜,都被百姓振奋了起来。 “霄哥,如今粮草的事算是有所缓解,只待八天后殿下带援军归来,大晟便渡过一劫。”段胜荣面带笑意,方才的失落一扫而光。 闻言罗霄也一扫阴郁回应道:“是,殿下说她十五日定归来,我相信殿下。”看着帐前的那堆粮食继续道:“我看有好些家禽,都拿去杀了,给将士们开开荤。” “好嘞!” 今日是个少见的好天气,太阳擦过帐帘洒在帐内的大晟坤舆图上,河海流转,山川起伏,映照出一片大好河山。 罗霄随着阳光注视着身后的坤舆图,脸上不禁涌现出笑意,可还不等他收回笑容身后就传来兵将慌乱的声音 “罗副将!罗副将,东夷人打过来了!此次他们还带着投石器,城内百姓怕是要遭殃了!” 罗霄回头看着满头大汗的兵将,思虑片刻后道:“即刻将百姓迁移至城南地道,我尽量拖延。” “是!” 少顷罗霄几人登上城楼,打了七八天,只见城下的东夷军队仍旧绵延数里,与前几次不同的是此次的军队空隙里放置了书台投石器,还有数不尽的大石。 这些大石上定是都涂了燃油的,只要投入城内,顷刻便是屋倒人亡。 前几日他们不曾拿出那是还盼着幽州投降,觊觎着城内的钱财,如今是等不及了。 “我军还有多少人?”罗霄看着城下望不到头的敌军沉声问道。 身侧段胜荣抿了抿唇道。“不到三万。” 罗霄闻言眼皮跳了跳没说话,只听城下敌军开口叫嚣着:“将军们,这几日打的痛快!可据我了解,你们,没多少兵了?” 城下德川将军嘴脸嚣张,似乎胸有成竹。 “再打下去,只怕连城中各处站岗的兵将都不够了。”罗霄小声说着,似乎是在说给身边几人听。 不待有谁回罗霄的话便又听城下之人开口:“我再问你们最后一次,降否?” “降你”潘毅春愤愤不平刚要张口喊话却被罗霄拦住。 只听罗霄轻声:“降。” 潘毅春等人闻言登时睁大双眼,不敢相信:“啥?哥你说啥呢?” 罗霄没回应潘毅春,只大声朝城下喊道:“德川将军英勇,我等不敌,愿开城献降。” 城下德川闻言一愣,随后明了,回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军队大笑了几声回道:“哈哈哈,你们不是常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大晟的将军们果然都是俊杰!” 罗霄不顾身侧几人的阻拦继续回应:“德川将军说的没错,烦请将军稍等片刻,待我等回府取出军符宝物,一并献与将军。” 说完罗霄便带着潘毅春等人去了王府。 一路上罗霄缄口不言,倒是潘毅春不停质问:“哥,你别跟我说你真打算投降啊?” 罗霄不理他。 “哥,你要是真投降,我就是死在外头也不会同意的。” 罗霄停在王府门口看向潘毅春,只听段胜荣在一旁劝解:“毅春,你少说几句。”随后看向罗霄:“霄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罗霄闻言笑了一声边往书房走去边说道:“还是胜荣机灵些。” 潘毅春看着众人纷纷走远,愣了愣:“欸”随后反应过来朝着前头的人喊道:“哥你不降啦?” 几人来到元煜月书房,罗霄拿出后头书架上的盒子打开,将里面的兵符,藩王印宝取出藏入暗格。 看了眼众人,罗霄说道:“一会儿我和毅春出城投降,刺杀德川,齐光璆鸣你们在暗处,我们若没成功,便看你们的了。” 几人闻言眼中皆有犹豫,只听段胜荣开口道:“霄哥,这你不能冒险啊,此法,成功的机会十分渺茫啊。” 还不等众人再说什么罗霄便出口打断:“多说无益,我们的目的是拖延时间,我是守城之将,不去德川会起疑心,毅春功夫好,齐光璆鸣箭术奇准,如此安排最好。” 罗霄将几人的话堵在嘴里。 潘毅春闻言眼睛直发亮,面露喜色,似乎是在高兴兄弟的信任:“好!哥,我跟你去!” 第八十二章 将骨枯 罗霄抱着空荡荡的盒子,将拿着匕首的手掩藏在盒底,大步朝城外走去。 太阳依旧耀眼,照耀着大晟的土地,照耀着幽州这片城池。 罗霄怀抱着盒子从城中走过,看着百姓们正被兵将带领着往城南地道躲藏。 他们有些看见罗霄,见他抱着装兵符和王印的蟒龙金盒,眼中有些疑惑却没询问什么,还对罗霄笑着点头,打着招呼。 他们不曾怀疑,有的是信任与尊敬。 罗霄收回眼神愈发坚定的朝城外走去。 城门缓缓开启,这次没有刀剑和血腥,只有春日的风带着万物复苏的气息轻轻吹过,抚平人们心中的躁动。 德川见果真有人拿着金盒出城,脸上漏出得意的嗤笑,看着走来的两人,抬了抬手便从身后围上来数十人,将罗霄二人团团围住。 “将军,可不要耍花招啊。”德川挑了挑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马下的罗霄。 罗霄潘毅春走到德川马前,低着头,将手上的金盒捧向德川说道:“我等不敢,此盒内便是兵符与王印,请德川将军收下,只希望将军不要屠戮城中百姓,放他们生路。” 德川抬起手抚摸盒子上的蟒纹,笑着说道:“这蟒纹,就是没有大晟皇帝所用的龙纹,威严。” 说着将手伸向那虚扣着的锁扣,手指轻抬,缓缓抬起盒盖。 空空如也的盒子映入德川眼帘,还不待德川反映,那金盒突然从罗霄手中掉落,描金的盒子哐的一声砸的地上沙石四溅。 德川直觉眼前刀光闪过,顷刻手上一凉,带他反应过来看向自己的手掌,却发现一只手已然缺了两根手指。 喷溅的血液染红罗霄的眼睛,只见他继续挥刀砍向马腿,生生将马的一只前蹄砍断。 德川摔下马,同时周围围绕的东夷兵也反应过来,一拥而上,潘毅春则挡在罗霄身边,奋力击杀着身侧的敌人。 可德川身边的护卫多不胜数,一击不中便再难有机会,罗霄第二刀只刺中德川的大腿,他拼命将匕首扎的更深,并向下滑动,划出一条极深极长的伤口。 城楼上齐光二人见状也迅速趁机补箭,只是德川身边围着的人极多,很难一击毙命,只射中四肢,可即使是这样,也将德川重伤。 罗霄二人见刺杀并未成功便想着突出重围,可敌人越围越多,即便有城楼上几人的掩护也应对不及。 罗霄打斗之余,余光中只见潘毅春躲闪不过,马上便要被刺中,脑中来不及多想,便闪身挡住潘毅春。 此时城楼上的箭雨越来越多,靠近罗霄二人的敌军都被射中,德川的副将看了眼奄奄一息的,身中几箭的德川,咬了咬牙用东夷话大声喊了句撤退。 只听东夷军队中响起几声震耳的锣声,没一会儿,大军便撤出了箭雨的射程,扬长而去。 喊杀声止,只片刻,原地便只剩下躺在地上的罗霄和潘毅春,零星几具东夷人的尸体,还有成片的箭羽。 微风和煦,正值晌午,阳光洒满城外这片土地,灼烧满地的杀戮和恨意。 那一刀正好刺入罗霄的后心,罗霄躺在地上,躺在血泊之中。 潘毅春拎着短刀,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画面,满眼的慌乱和不知所措。 “毅春。” 垂死之际的罗霄开口,声音却细若蚊蝇。 扑通一声,潘毅春跪倒在罗霄身侧,粗野的面庞已然流满泪水,说出的话也颤抖的听不清:“哥” 罗霄握住潘毅春的手,张开被鲜血染红的嘴笑着艰难道:“毅春,替我看我闺女出嫁。” 随着最后一个字说完,罗霄的手狠狠砸在了地上。 潘毅春去抓那滑落的手却没抓住,转头看向还没来得及闭眼的罗霄,声嘶力竭大喊道:“哥!” 一代将军,守城名将,自此牺牲。 潘毅春似乎是不愿相信,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转过身背起罗霄,无视从城内冲上来的段胜荣等人,直直往城里去。 “大夫!找大夫去啊!”潘毅春走过城门对身边的兵将喊道。 “诶!毅春!”段胜荣追上来拉住潘毅春劝解:“快把霄哥放下来。” 此时的潘毅春有些疯魔,不管不顾,一把推开段胜荣:“别碰我!” 说罢便背着罗霄继续朝城内走去。 段胜荣皱着眉头冲到潘毅春身前挥拳狠狠打在面前之人的脸上,怒道:“霄哥已经没气了!你这样有什么用!” 这一拳打醒了潘毅春,他偏着头保持着被打的动作,只是眼泪却再也止不住,咧着嘴痛哭:“怪我都怪我。” 看着脸颊泛红的潘毅春,段胜荣紧皱着眉头,放缓了声音道:“这不怪你,方才那种情形,霄哥若不保下你,那你二人便都要死,他救你是为了让你继续守着幽州,等着殿下带回援军,再杀东夷个片甲不留!” 潘毅春面色痛苦,声泪俱下,却缓缓将背后的罗霄放了下来。 段胜荣挥手,几名兵将便上前抬走了罗霄。 段胜荣强忍着眼中的的泪水,抬手拍了拍潘毅春的肩膀说道:“霄哥不会白死的,我们带着他那份,定会大败东夷,给他报仇!” 春风吹过,带不走亡故之人的亡魂,却带走悲伤抚平人心,留下更坚定的希望,吹向更远的地方。 第八十三章 游牧情 姒昭李蔚兮离开后的第七日,便到达了章尾山所在之处,洛州。 自踏入洛州境内,二人便小心翼翼,这洛州可谓是萧鼎的老巢,他的兵马皆集结在此。 洛州荒芜,又接连结匈,多草原,这里的百姓越往西北多是以游牧为生的马上族群,十分健壮骁勇,也好斗。 常常自己和自己打架,可山高皇帝远,朝堂的手申不了这样长,身为申州地方官的萧家却坐视不理,任由其内乱不止。 姒昭李蔚兮提心吊胆的沿着章尾山脚一路向西朝龟兹而去,路上不敢吃不敢睡,快马加鞭,生怕叫萧鼎的势力认出来。 在洛州与宣州交界处,二人疲累不已,终于停下歇了歇。 李蔚兮翻身下马,泄了力就地躺下,舔了舔干裂的双唇半死不活道:“累死本姑娘了,再没有水喝,我就要从水灵灵的葡萄变土豆了。” 姒昭也下了马,刚要同李蔚兮一般躺下,便觉远处一晃,似乎有什么东西。 姒昭忙摇晃起身边的李蔚兮,眯起眼睛看向远处:“诶,你快看前面那是什么?” 李蔚兮被摇晃的皱起眉,闻言撑起胳膊坐起身看向姒昭指的地方:“那一包一包的是什么东西。” 两人看的仔细间似乎有人影在走动,姒昭愣了愣,下一刻眼中满是惊喜,她急忙拉住李蔚兮边笑边大声道:“那是这里游牧族群的暂居地!” “啥?”李蔚兮似乎累的狠了,依旧懵懵的不知所以。 “前面有人家!”说着姒昭忙将李蔚兮拉起,骑上马笑逐颜开道:“快,有水喝了!” 二人快马疾驰,终于靠近了这“村落”的范围。 放眼望去,四下皆是一个一个的如同军营大帐的东西,只不过形状上略微不同。 帐子周围有牛羊在悠哉吃草,来往的人衣着样貌上也与中原人有所不同,连说的话,姒昭二人竟也有些听不太明白。 就在二人犹豫时,一个老太太拄着拐看见了她们,正往二人这边走来。 二人忙下马,迎上那老人,那老人走近后打量了一眼二人问道:“你们是谁啊?” 姒昭一愣忙回道:“奶奶,我们想讨些水喝。”姒昭说的清楚明亮怕那老人听不懂:“哦,对了,我们可以用银子买。” 那老人见姒昭二人这样笑了笑,转身朝一个帐子走去,朝身后挥挥手道:“跟我来。” 两个跟着老人进入帐内,这帐内倒是别有洞天,应有尽有。 老人倒了;两杯喝的递给二人,和蔼笑道:“这是奶茶,不知道你们喝不喝的惯。” 渴了几天的二人不管杯中是何物,看都没看便直直饮尽,如此两人各喝了三四杯才算解渴。 解了渴的二人向老人道谢,从包裹中掏出银两,却被老人笑着拒绝,只听那老人说:“几杯水罢了,可不知二位小郎君怎会在此处?” 此行为了方便,两人皆是男装,一路奔波,风餐露宿,风尘仆仆,便更看不出是女儿了。 姒昭李蔚兮闻言对视一眼,姒昭道:“我们,我们是来此地游历的,不想走了许久都没遇到人家,如今渴的饿的快要发昏了。” 那老人闻言哈哈笑了几声,朗声道:“难怪,二位一身中原打扮,对洛州不太熟悉,我们这的人从不定居,二位运气不好这才许久未见人家。” 老人话音刚落帐外便有一人撩起帐帘,只见那是个汉子,衣着打扮与那老人相似,手中还捧着一大盘东西。 汉子走近了才看见,那竟是半只烤羊,色泽金黄正飘着香气,滋滋冒油。 汉子看见二人只笑着将手中的大盘子放在桌上,便站到了老人身边。 这时便听老人开口说道:“这是我儿子,我儿子烤羊的手艺可是我们这数一数二的,你们快尝尝。” 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二人早从那汉子进来便紧紧盯着那盘羊肉,只怕下一秒便要控制不住流出口水。 那老人话音一落姒昭李蔚兮便急忙忙到了桌前迫不及待要饱餐一顿。 老人见状笑着坐到了二人对面,见二人对着面前这半人长的烤羊似乎有些不知从何下手,便叫了她儿子。 “这切羊肉也是有说法讲究的,让我儿子切好了,小郎君再吃。”说着那汉子上前拿起盘子旁边匕首切起了羊肉。 汉子手法娴熟,几下便切好了羊肉,分别放入小盘子里递给二人。 二人看着眼前被切的均匀适口的羊肉再控制不住纷纷放入口中。 入口的味道自不必说,香嫩无比,丝毫不输给京都的饭馆或是宫内的手艺。 姒昭二人饱了肚子便开口与老人和那汉子闲聊着:“没想到二位大晟话说的这样好。” 那老人一愣,随即哈哈笑了两声道:“我们也是大晟人,怎么不会说大晟话?” 闻言姒昭李蔚兮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样的笨话,十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现下天快黑了,草原上不安全,二位小郎君若不嫌弃便在这过了夜再走。”老人望了眼门口燃起来的火把说道。 夜晚草原恐有狼群出没,想到此处姒昭二人便答应留下:“那就麻烦您了,多谢。” 安排好二人,老人同他儿子便离开,姒昭和李蔚兮在帐中商量着明日的路程。 说着话二人便听见外头似乎有什么声响,出去一瞧原来竟是整个族群的人都围在一起烹煮食物,正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先头那老人的儿子一转头瞧见二人便跑了过来,笑着道:“我阿娘正要我来叫你们,我们杀了头牛来招待你们,快来吃。” 说着便拉起二人往人群跑去。 围成圈的众人新鲜的盯着二人,时不时笑着跟身边的人悄声说着什么。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推到了众人中间,手中登时就被塞了酒杯,只听见耳边渐渐响起歌声。 姒昭李蔚兮听不太懂,只大概听个什么,远方客人,酒杯祝福之类的。 大家热情似火,酒一杯接一杯的喝,肉一碗接一碗的吃,还没等放下酒杯便又被拉着起来围着篝火转着圈跳着舞。 第八十四章 暗征兵 炽热燃烧的火焰映在这群人的脸上,和他们那纯粹美好的笑容十分匹配。 姒昭和李蔚兮被拉着,没一会儿就被这无拘无束,欢快的气氛感染,同他们打成一片。 热闹的气氛像烈火般蔓延到草原的每个角落,众人正忘我时,姒昭看着晃动异常的火焰有些奇怪。 现下并无风,那火苗却摇晃的十分剧烈。 姒昭与李兮对视了一眼便分别抬起头看向周围,可好像也并无异样。 忽的,一瞬耳边似乎传来马蹄声和莫名的嘶吼,二人愣住,转头看向那老人想要询问,却看刚才还在欢歌笑舞的众人立刻收起了笑容纷纷站了起来。 那老人快速朝姒昭李蔚兮走来,一把拉起二人便往远处走去。 老人将二人带到了帐子旁表情严肃,悄声说道:“快走,你们是男子,必定会被抓走,快快离开!” 说罢又疾色匆匆的朝人群走去。 姒昭李蔚兮虽不明所以却也明白将有大事发生,多留无益,便快速收拾好行囊准备离开。 二人刚走没多远便听身后一阵嘈乱,回头看去竟是一群凶狠兵将,一行百十来个,手拿大刀将那些牧民赶至一处,稍有不服的竟直接挥刀杀死。 姒昭二人愕然,悄悄返回躲在边缘的帐子后头观察着。 只见那些人不似寻常兵将威武严肃,到是个个凶神恶煞。 他们将那些牧民中的男子挑出来,将老弱妇孺赶进一个笼子里面看管,像是对待牲口般。 那些男子有的反抗不肯顺从,兵将便会直接将其刺死,毫不留情。 姒昭李蔚兮在暗处看着心惊胆战。 “他们在找男子。”李蔚兮道。 “看样子是。”姒昭紧盯着那群人,忽的一个兵将露出了脖颈,一个图腾赫然闯入姒昭眼中。 是的,那是萧家的图腾,是萧鼎。 一阵恶寒涌上姒昭心头,姒昭握紧拳头,死死盯着前方,压低了声音道理:“是萧鼎,是他的人。” “萧鼎?”李蔚兮疑惑道,可下一刻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般惊呼道:“他在征兵!” 姒昭二人在那看了一会儿便悄悄离开,此刻,天黑的彻底,火堆燃在二人身边也驱散不了周身的黑暗与寒冷。 二人在救与不救之间犹豫,与自己的内心做着斗争。 李蔚兮拿出那老人放在她们包裹里的肉干一口一口的吃着,却好像没味道似的。 “我们得救他们。”李蔚兮望着面前的火堆。 姒昭同样看着那烧的正旺的火,开口道:“不能救,他们有上百个人,就算我们有暗卫,只怕要损伤一半。” “可。。。” 还不等李蔚兮把话说完,姒昭便开口打断:“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借兵,暗卫是我们的底牌,只能用在龟兹,决不能折损。” 此话姒昭说的果断又决绝,像是说给李蔚兮,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说罢姒昭便站起身直直向马走去,翻身上了马对李蔚兮道:“接着赶路。”说完便一抽马绳走在前头。 李蔚兮虽然想去相救,却也觉得姒昭所说在理,世间之事本就难以两全,只能顾全大局。 最后再看向远处那燃烧着火焰的族群,李蔚兮掩下眼中的愧意,也上了马跟上姒昭。 一路上两人疾速前进,恨不得今晚就到达龟兹。 草原上凌冽的夜风刮过姒昭的面庞,眼前漆黑,只能借着一丝月光稍微看清眼前的草地。 那个热烈的族群,那些纯粹的笑容似乎还在牵挂着姒昭的心。 飞奔的马下一刻被勒紧缰绳,马儿被勒的扬起起前蹄,高声嘶鸣着急急停在原地。 李蔚兮一时反应不及,跑出去老远才停下返回。 看着愣在原地皱着眉似乎在想些什么的姒昭,李蔚兮疑惑道:“怎么了?” 姒昭没有立刻回答,胯下的马正在来回踱步,片刻后,姒昭似乎下定决心般,抬起头,毅然道:“我们得救他们。” 闻言李蔚兮一怔,随即大喜,脸上跃上笑容:“好!” 二人下马,就地商议着,她们离开时,那群兵将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将马都拴起来,四处搜刮,估计是想过了夜再离开。 “若想救人只能动用暗卫了。”姒昭道。 李蔚兮打了点头,问道:“那暗卫现在在何处呢?这走了一路了,还没见着个影呢。” 闻言,姒昭笑了笑,从腰身处拿出一个哨子,那哨子小巧精致,是玉石材质,看着通透温润,定为上乘。 姒昭拿着哨子放入嘴边吹了三声,便没了下文。 这几声听的李蔚兮愣了愣,随后睁大杏眼,不敢相信道:“这,这就完啦?他能们听到?” 李蔚兮的样子将姒昭逗笑,随后解释道:“他们距离我们有好几里远,自然是听不到这哨声,这哨子是给他们的马听的。” “马?” “是,马,不过也不是所有的马都能听到,是给暗卫首领,元水的马听的。”姒昭解释道。 “嗷!我知道了,那匹领头的马听到后,自然就带着其他的马赶到这发出哨子声音的地方了。”李蔚兮幡然明了。 “正是,一刻钟,他们必到。” 草原的夜晚十分寂静,许是姒昭二人运气好,也并没有遇到狼群,耳边只有凛冽的北风呼啸着,喧嚣着。 姒昭在心里数着,这是她第一次动用暗卫的力量。 往日里,她虽为公主,可暗卫一向只为皇帝效力,即便是公主皇子也绝不可触碰。 姒昭一直是只闻其声,未闻其形,也不知这样一批强大神秘的势力自己是否能够掌控。 如今就快要真正见识,胸心中多有忐忑好奇。 一刻钟将至,远处传来马蹄声,姒昭李蔚兮抬眼望去,果然一支数量在半百的队伍正在接近。 队伍停在离两人不远处,二人这才看清,与想象中一身夜行衣,蒙面的象形不太一样。 这五六十个人皆衣着打扮普通,就是寻常百姓的样子,布衣草鞋,麻布束发,只是看着似乎比寻常人更挺拔精神,可若是扔进人堆里也是看不出什么的。 第八十五章 狼群至 为首一人朝姒昭走来,走进后便单膝跪拜:“属下元水参见殿下。” 来人声音低沉醇厚,脚步也是沉稳有力,看着十分可靠。 姒昭见状上前搀扶:“快起来。”看着低着头的元水,姒昭定了定道:“元水,萧鼎的势力正在此处私自屯兵,烧杀抢掠,本宫决定阻止他们,你可愿相助?” 刚被扶起来的元水没有任何犹豫,又立刻抱拳跪下,一字一句道:“属下,听凭殿下差遣。” 这一句承诺似的回答像是擂鼓般敲打在姒昭心上,姒昭看向不远处那支队伍,心中只觉得安定,似乎做任何事都有了底气。 当下姒昭李蔚兮便与元水商定,那些人至多只留一晚,届时天亮,便会离去,且他们对草原十分熟悉。 所以此战不仅凶险,还要速战速决,且不能留下活口,否则便会是龟兹之后行的后顾之忧。 姒昭抬头看向天边明月,丑时过半,再过两个时辰便要天亮,几人不再多说,朝那地方疾驰而去。 几人动作很快,没一会儿便到达了目的地。 姒昭李蔚兮和元躲在帐子后头,见那些人果然还在,只是只有几组巡逻的在外头,大多在帐子里头休息。 几人一眼瞧见被关在笼中的百姓,大概有三十几人,各个面带惊恐,似乎还没从方才那场浩劫中回过神。 姒昭看了看那些巡逻的士兵,大多不太精神,一脸的困倦。 他们在草原上烧杀抢掠惯了,鲜少有人能够反抗他们,所以不太警惕。 “这些帐子不隔音,被发现是必然的,所以要从速。”姒昭收回目光,对元水道:“一会儿,你们解决那些守卫,和那些在帐子中歇息的,我和蔚兮去将百姓放走。” “是。” 话音一落元水挥了挥手,身后的暗卫便各自躲藏,暗中伺机而动,只有三人跟随元水悄悄绕至那些巡逻身后。 只见元水与那三人对了对眼神,待那些人巡逻至身边,眨眼的功夫便如豹子般出击。 捂嘴,割喉,轻轻放在地上一气呵成,便是连姒昭与李蔚兮也没听见半点声音。 那三人皆是如此利索,悄无声息的解决了所有巡逻。 元水从领头身上找出笼子的钥匙,姒昭二人也忙收起惊讶的眼光,连忙上前接过钥匙,将笼门打开。 元水等人则十分警惕的站在姒昭李蔚兮周围,紧紧盯着那些帐子。 姒昭李蔚兮示意牧民们安静,打开牢门后,将里面的人一个个带出。 那老妇人与她儿子经过姒昭二人时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姒昭制止,示意其快走,只得做罢。 这些牧民常年行走放牧,各个身强力壮,行动也敏捷,并没有发出声音,就在众人以为要逃出生天之时,一声狼嚎打破众人的庆幸。 随着第一声狼嚎,一声接一声的狼嚎闯入众人耳中。 众人惊恐的望向四周,一双双绿油油的发光的眼睛,鬼火灯笼似的出现在周围。 北风吹过,随着脚步踩过草地的沙沙声,一只只低伏着的草原狼出现在众人眼中。 众人心中大骇,这草原狼可比帐子中那些兵将难对付多了。 姒昭压抑着忍不住颤抖的双手,紧盯着那些蠢蠢欲动的狼群,难不成连龟兹的城门还没看见便要交代在此处了吗? 元水紧了紧手中的匕首,看向狼群的墨瞳中不见恐慌,却多出几份狠厉:“殿下莫慌,您与李姑娘先和这些牧民进笼子里。” 姒昭闻言,组织着牧民重新躲进笼中,随着最后一人进去后,姒昭转头看了眼李蔚兮,见其眼中神色便明白。 笼子锁声落下,元水回头看去,只见姒昭与李蔚兮竟还在笼外,手中拿着不知何时拿出的匕首,警惕的看向四周。 元水惊异:“殿下?” 李蔚兮见元水惊讶,压下眼中的一丝惧意,扯开嘴角道:“我可不是只知道在闺中写字绣花的姑娘,你们的公主殿下也不是。” 闻言姒昭笑了笑对元水道:“我与蔚兮自小习武,虽不精通,但自保没问题,这些狼和兵将杀不尽,要救这些百姓,只有见机行事,我俩也能帮你们些。” “可。。。”还不等元水再说什么,那狼群中其中一头率先出击,一个飞跃便冲到其中一个暗卫眼前,那暗卫反应也十分迅速,一个侧身手起刀落,那狼便被开膛破肚。 鲜血混着腥气溅的到处都是,远处的狼群见状后退几步,可随着暗处一声狼嚎又都纷纷上前,时刻准备着攻击。 这一声狼嚎响彻草原,号令了狼群也惊醒了帐中休息之人。 在草原上听见狼嚎便意味着大祸临头,它们成群结队,比一寻常的狼群更要凶狠残暴,只要被他们盯上便绝无安然无恙的可能。 随着帐内之人出帐查看,那些恶狼也发起了攻击,前仆后继的冲了上来。 那第一个探头出来的人还没来得及质问姒昭几人便被冲上来的狼狠狠咬中脖颈,顿时血液喷溅而出,血腥气随着北风刮进了每只狼敏锐的鼻子里,瞬间那鬼火般的眸子更显凶光。 帐中的兵将纷纷出来,来不及注意姒昭等人,霎时便被狼群纠缠的毫无脱身之力。 姒昭见状,急忙观察着四周,发现身侧有辆牧民们搬迁时拉行李的马车,正好可以放下关着牧民的笼子。 顷刻姒昭便计上心来,吹响哨子,唤来了远处的暗卫。 见暗卫到来,姒昭趁着身侧没有狼群攻击的间隙吩咐他们将关押牧民的笼子抬上马车。 暗卫们反应迅速,十几个人从狼群中抽出身来,一齐将笼子搬上马车。 元水见状似乎明白姒昭的用意,将围绕着马车的几头狼吸引至自己身边。 姒昭与李蔚兮则趁机上了马车,狠狠抽打马背,疾驰而去。 本以为可以就此救下牧民,可一回头,马车后竟还跟着三头狼。 这三头狼跑的飞快,几次险些跳上马车,姒昭却也只能加快挥舞手中的马鞭。 后方与狼群搏斗的暗卫的身影越来越远,可那三头狼却依旧近在咫尺,呲着锋利的尖牙,口水在它们向马车跳起来时溅到牧民的衣襟上,马车上牧民的惊呼声也越来越大,越来越频繁。 姒昭李蔚兮二人焦急如焚,只听李蔚兮道:“这样不行啊,驮着这么多牧民,这马跑不快的!” 姒昭疯狂转动着头脑,一抬眼只见前方有一个不高的山丘,霎时计上心来。 只见姒昭抽出匕首狠狠扎向马的后腿,马儿吃痛,尥蹶子向前飞冲。 冲到山丘时,马车登时便不受控制的朝山丘下滚去,车连着人都没了影子。 那三头狼奸猾无比,猎物从眼前消失,他们便停住不前,不想将到嘴的猎物放走,又不敢贸然上前,只是在山丘上徘徊。 第八十六章 逃亡路 那三头狼奸猾无比,猎物从眼前消失,他们便停住不前,不想将到嘴的猎物放走,又不敢贸然上前,只是在山丘上徘徊。 山丘后,为了不引起三头狼的的注意,姒昭已经将马杀死,关牧民的笼子已经摔开,姒昭与李蔚兮紧紧贴在山丘上,众人都屏息静气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可那马身上正汩汩流出的血液散发着令人忽视不了的腥气,这味道像双大手勾引着本就捕食心切的恶狼。 山丘的狼蠢蠢欲动,圆睁的眼睛绿光更甚,紧紧盯着眼前,似乎马上就要耐不住诱惑冲下山丘。 姒昭李蔚兮二人都感受到了危机,紧握手中的匕首。 二人对视,姒昭脱下自己的外袍指了指蔚兮,又指了指身旁的马,将手中衣物浸漫鲜血向两侧做出投掷的动作。 李蔚明了也学着姒昭的做法,做好准备后二人拿起马车上的弓将衣物缠在箭头上,向两侧奋力射出。 血衣离弦,山丘下的三头狼果然都朝着血衣的方向奔去,姒昭二人趁机奔下山丘,李蔚兮动作稍快迅速扑倒了中间那只还没来得及跑远的狼。 姒昭则趁李蔚兮与其搏斗之际用匕首狠狠刺入恶狼脖颈,使出全身力气向下切开,那狼顷刻间便一动不动。 此时那两头狼也已经反应过来,飞快往回袭来,此刻必须也只能主动出击,二人对视一眼同时迎向一侧的恶狼。 此诚危机,决不能有半刻的迟疑,二人也只能放手一搏,不容任何思考的时间直直与那狼扭打在一起。 可早已精疲力尽的姒昭与李蔚兮二人终究不敌恶名远扬的草原狼,身侧的还没杀死,另一只就已经冲到眼前。 可就当二人绝望之际,那些牧民突然冲下山丘朝姒昭二人跑来,那群牧民大概有二十几人,乌泱泱的一片冲下来口中还不停叫喊着,这阵势竟也将恶狼下的一愣,一时保持警惕的半伏在地上。 姒昭二人趁牧民围上来恶狼还在反映之际奋力将身侧的一只解决,只剩一只便好对付多了。 牧民们手里都拿着马车摔烂掉落的零件,什么棍子轮子一股脑的冲向那唯一一只恶狼,虽也有人被咬伤却不严重。如此一来姒昭李蔚兮奋尽全力,很容易便将其杀死。 三狼已死,周遭都弥漫着血腥之气,只劫后余生的一众人在原地喘着气,牧民们搀扶着自己的家人互相检查着身上有无受伤,姒昭李蔚兮二人也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惊恐。 草原的夜晚星空繁茂,广袤无垠一眼望不到头却也十分明亮。 姒昭望向天空,这是她们出发的第七日夜晚了,想着姒昭便忍着身上的疼痛勉强开口道:“诸位,我二人在此谢过大家了,只是我们此行还有重要的事情,在此便分手,日后若有机缘,必将重谢今日救命之恩。” “恩公!两位恩公!若不是二位我们只怕都要死在那群人的手中了,二位才是我们的恩人!”这群牧民有不少都在方才被那群兵将杀害了家人,可谓家破人亡,可面对姒昭二人却还是感谢之情溢于言表,说着便纷纷跪下,匍匐在姒昭李蔚兮的脚边。 其中领头的又道:“恩公放心,日后我们都留居在此不再游牧,只要恩公有需要便能找到我们。” 看着眼前的一幕即便身上的伤疼痛难忍,姒昭也觉得是值得的。 不再多说什么,姒昭李蔚兮互相搀扶着站起继续朝西边走去。 月亮依旧明亮,可二人从未觉得夜晚如此漫长,虽知前路荆棘险阻,危险无数,可却不敢有一丝一毫放弃的念头。 或是国家,或是家人,支撑着二人一路向前。 不知走了多久,二人只顾赶路似乎都没力气说话,李蔚兮只觉得身旁搀扶的姒昭似乎越来越沉,连气息也越来越弱,几乎感受不到。 想是方才搏斗受伤又用了大力气没劲儿了,李蔚兮便克制着虚弱沙哑的声音,努力开口道:“阿现,我怎么感觉好像都看到城门了,你快看看前面是不是。” 即便前方依旧漆黑,只见到黑绿黑绿的草原,再无其他。 闻声,一直垂着头,只机械着走路的姒昭似乎有些反应,微微抬了抬头可下一刻便毫无预兆的瘫软,彻底跌倒在地上了。 一瞬间的泄力把还没反应过来的李蔚兮也一起拽倒,重重摔倒在地上。 李蔚兮意识到不对,不顾身上是摔的还是狼咬的疼痛,慌慌张张的爬起来查看已经不省人事的姒昭。 “阿现!”李蔚兮摇晃着姒昭,可却没得到丝毫回应:“元姒昭!你醒醒!我们离龟兹还有十万八千里,你不能睡!” 李蔚兮平日坚毅,此刻看着满身是伤,已经流了一地的血都不知道是哪处伤口流的姒昭,她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双手,瞬间红了双眼。 李蔚兮想起什么摸索着姒昭身上找出那把哨子,奋力吹响。 哨音穿越草原不知飘向何处,她抬头望向四周,期望能看到暗卫赶来的身影,可回应她的只有草原夜晚的静默。 李蔚兮跪在晕倒的姒昭身侧,脸上满是惊慌不知所措,她看着姒昭脸色已然白的像张纸一样,似乎已经是个死人。 保住好友的性命此刻终于占据上风,压制住了恐惧,李蔚兮随意抹了抹脸上不知是泪是血挡住视线的东西,花乱的脸上看不清什么表情,只看的清眼神是坚定的。 李蔚兮看着姒昭唇色惨白,便在身上随意找了处流血多的伤口放在姒昭嘴边。 血液缓缓流进嘴里,那躺着的人似乎动了动嘴唇。 见人有反应李蔚兮面露喜色,忙将人背起,牢牢背在背上,再次向西前进。 西北风毫不留情的剐在李蔚兮的脸上,浑身上下唯一一处温暖的地方就是脖颈处似乎还有姒昭呼出的气息。 想是风太过凌冽,吹得姒昭有些清醒过来。 察觉到背上的动静,李蔚兮忙回头查看情况只听耳后传来微若蚊蝇的声响:“别管我,你” “不行,闭嘴!”还没等姒昭说完便被李蔚兮果决打断。 看着李蔚兮态度坚决姒昭挣扎了几下,可重伤之下是是拗不过李蔚兮,只得再次出声:“这样你我都到不了龟兹,你先去,别带着我拖累” 说着说着便没了声音,李蔚兮心中一颤,没出声努力感受着脖颈上的温暖,却只感到愈来愈烈的冷风。 短暂的交流结束,周遭又陷入寂静,只听见耳边呼啸而过的风。 李蔚兮抓紧姒昭的双腿,满眼都是倔强,也不管背上的人是什么状况,只往前走。 她也只能往前走。 第八十七章 日光城 李蔚兮就这样背着姒昭不知走了几天,每每濒死之际就啃几口地上的草,偶遇到小河溪流便多喝几口。 姒昭已然不省人事,只得用水沾沾嘴,也无法装些水上路,只一个姒昭便已经耗尽李蔚兮浑身解数。 慢慢的草原逐渐褪去,空气变得干燥,太阳变得炽热,眼前都是滚滚的热浪,仿佛空间都扭曲,显得光怪陆离,叫人分不清是在神游还是现实。 二人为了不引起注意一直都是沿着天钟山脉朝西而行,沿途不是草原便是沙漠,并无城池。 看着周围是比草原更难行走的的沙漠李蔚兮心中不知是该开心还是绝望。 几天过去,李蔚兮也渐渐承受不住,破衣褴褛,面容枯槁,若是将她二人放在京城亲娘面前只怕都认不出。 看着自己因为脱水而不能回弹的皮肤,李蔚兮却不敢有丝毫放弃之意。 已无后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又是几个日夜,李蔚兮双腿几乎已经没有知觉,只重复着向前走的动作,本应该在背上的姒昭现在也几乎是拖在背后,只用一些麻绳捆住手腕胳膊挂在李蔚兮的脖子上。 忽的似乎有人声在耳边闪过,神思混沌的李蔚兮保持着最后的一丝意念,勉强站稳抬头朝前方看去,不远处似有人在争吵。 一个拉着马车的人挥舞着手在争辩着什么,与他争吵的似乎是的兵将,穿着盔甲抬手指了指他马车上驮着的小山似的货物又抬手指向头顶摇了摇头,像是在拒绝。 李蔚兮顺着他的手抬头朝那高处看去。 那是高入云端的城楼,上面的牌匾上用异域的文字写的几个字,旁边有一排汉文小字,日光城。 烈火般的太阳照射在那烫金的牌匾上,反射出金光像是另一个太阳,晃的人眼晕。 到了,终于到了,一直支撑着李蔚兮的执念消失,眼前的景象如梦般愈发迷幻,最终眼皮遮住了阳光,漆黑一片。 李蔚兮是被一阵乐声吵醒的,一睁眼与在京都时的古朴静谧的室内不同,各种鲜艳的颜色与华丽的装饰争先闯入李蔚兮眼中。 房间的穹顶用各种颜色描绘着神秘新鲜的异域图案,李蔚兮看的眼花,撑着坐起身,还有更晃眼的等着她。 房间的各处墙壁挂着金纱帘帐,上头还坠着各式各样的宝石坠子,大小各异的彩石穿成长长的吊坠,中间还穿插着金铃铛,带着热浪的风从撩开薄纱窗帘拨动坠子发出悦耳的脆响。 一阵阵的乐响隐约传来,李蔚兮逐渐清明,不知光阴几许,只是身上的伤似乎没那么疼了。 李蔚兮慢慢站起身,拨开层层金纱帐,宝石坠,朝门口走去。 只是还没等李蔚兮伸手开门,门外已经有人将门拉开。 “呀!美人恩公醒啦。”那人将门从外拉开,一见李蔚兮那双琥珀般透亮的双眼直发光,红润的薄唇弯起完美的弧度,露出刚刚好的白牙,一眼瞧过去叫人心情舒畅。 李蔚兮愣住,接着恍然大悟,眼中漫上惊喜:“是你!那个小乞丐!” 闻言已经踏进房间的俊俏郎君愣住,俊脸上有一丝无奈,但还是扯出一幅招蜂引蝶十分自信的浪荡笑容看向李蔚兮,嘚瑟道:“恩公,乞丐能带你们住这样奢侈的客栈吗?小爷我是贵人~” 说罢便抬手搀扶住李蔚兮将她扶到塌边继续道:“恩公还不知道我的名字,自我介绍一下,我叫” 话到嘴边还没说完就被李蔚兮打断,只听李蔚兮突然扯住他,焦急问道:“姒昭呢!和我一块那个人呢?” 男子被打断到也没有气,只抬了抬长眉解释道:“公主殿下就在隔壁睡着,她的伤比你重,还没醒,恩公不必担心。” 闻言李蔚兮匆忙起身直直朝门外跑去,身上的伤还没好透,也顾不上钻心的疼,快步出门发现这一层只有两个房间,李蔚兮推开那扇门朝最里头的床榻跑去。 跑近一看姒昭果然安然躺在上头,轻轻掀开被子,身上都是纱布,将伤口包扎的很好,也很干净,像是悉心照料过的。 一颗悬着心落下,李蔚兮坐在塌边缓了好一会儿,帮姒昭盖好被子,轻轻起身准备出去。 一转身,便看见那男子正依靠在门框上,抱着胳膊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李蔚兮悄声走出房间关好房门,这才认真打量起周围环境。 这客栈十分繁华,通道的墙壁围栏把手全部用水晶宝石装饰,精美神秘的图腾更是随处可见,李蔚兮走向围栏,伸手抚摸栏杆上繁复的雕刻与宝石,心中只觉得十分好奇惊讶。 忽的楼下传来阵阵欢呼,李蔚兮朝下看去,只见空间往下延伸了十几米,大约看去有五六层高。 最底下的大堂更是大的一眼望不尽,到处金灿灿的晃眼,正中间的舞姬正在扭动着曼妙的身体,玉足上带着铃铛,手臂上带着臂钏,在亮晶晶的纱衣下忽明忽暗闪着金光,围在周围欢呼的人群中有男人有女人,在往舞台上扔着鲜花,甚至还有金子。 京都固然繁华,有聚龙斋那样的销金窟,却也都是严肃十分的正经,便是连秦楼楚馆,暗门子也没有这样明目张胆的。 李蔚兮实在是被震惊住了。 久久不能回神的李蔚兮被身后的一阵轻笑拉回了思绪,那声音很好听,李蔚兮回头看去,男子还是一幅吊儿郎当的嘚瑟样,正在捂着嘴偷笑。 “这里是龟兹,日光城是吗?”李蔚兮问道。 “没错。”男子抬起星目,言笑晏晏的看着李蔚兮。 “你是龟兹皇室的人对吗?”李蔚兮继续问。 闻言男子一愣,继而笑着坦荡道:“没错。” “你是二王子,努尔玉山对吗?” “没错。” 一问一答间气氛已然不像方才那样轻松,楼下还响着欢快的乐声,玉山脸上没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带着审视的探究。 玉山知道里头躺着的是大晟皇帝的公主,知道面前的大晟国之重臣的独女,二人浑身是伤气息奄奄来到龟兹自然不会是来游玩的。 第八十八章 共谋利 二人对峙之间楼下音乐突然激烈起来,一种类似鼓声的乐器越敲越重,将李蔚兮的注意力吸引了去。 李蔚兮收回探究的目光转身看向楼下,那群舞姬随着鼓点竟脱起了衣服,薄纱一层层的掉落,最后只剩堪堪遮羞的抹胸。 饶是孟浪如李蔚兮也羞红了脸,忙看向别处,再转身玉山也已经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李蔚兮没说什么,转身回了房间。玉山也跟了上去。 咔哒一声,玉山将门关上,欢快的乐声被挡在门外,听得不甚清楚。 “此次我二人前来是有事相求。”里头李蔚兮站在窗边,背对着玉山说道。 闻言玉山并无惊讶之色只是笑意更甚,站在不远处道:“恩公请讲。” 李蔚兮转过身看向玉山,虽是求人眼中却无半点恳求的意思,直接道:“请二王子以龟兹王的名义出兵,助幽州,退东夷。” 李蔚兮这话说得像放鞭炮,没有半点犹豫,玉山有些惊异,挑了挑眉,甩了甩腰间的绿松石,一屁股躺在榻上,颇有些自嘲道:“恩公,虽然我很想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但是,我只是一个不受父王看重的早亡妾室之子,我上头还有个王后嫡出的大哥呢。” “我知道,上次追杀你的,就是你大哥。”李蔚兮并不意外玉山言语中的拒绝之意,继续道:“你不在昌都王城待着,却跑来这边境之城,是为了躲你大哥。” 榻上的玉山拉过被子蒙在脸上,似乎很厌倦,只听他闷闷道:“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恩公你找错人啦。” 看着眼前那一大坨人,李蔚兮忍住笑意继续道:“我们当然不会让你白帮忙。”榻上的人没动,似乎在听下文,李蔚兮又道:“听说龟兹的储君在受封那一日便会得两万亲卫。” “以龟兹储君之位,换二王子出兵,如何?” 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如晴天霹雳般噼里啪啦的拍在玉山心头,一个女子,一个他国的女子说要许自己储君之位,这是个笑话。 可玉山却信了,蒙在被子下的玉山勾了勾嘴角,掀开被子坐起身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这个同样看着自己的女子。 只见面前之人一双柳叶眉微微上挑着,似乎在等待答案。 她垂着杏眼,淡淡注视着自己,气色虽因长途跋涉有些苍白,可那双明眸却闪着亮。 李蔚兮站着,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丝毫看不出是有求于人。 玉山似乎是被她这幅桀骜的样子逗笑了,咧着嘴角笑嘻嘻的站起身,走近李蔚兮,离她只有一个手掌的距离才停下,直直盯着她的眼眸道:“好,我要我大哥的命,还请恩公助我。” 一句话,倒是变成了玉山求李蔚兮。 少年的眼眶很深,眸子却又清透,离得近了像是深渊下的一池清泉,危险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李蔚兮被突然贴近的人晃得愣住,回过神忙后退一步,眼睛不自然的看向窗外,自窗外吹进来的风是热的,可也让李蔚兮清醒不少。 玉山的声音很好听,舒朗清亮,像玉石一般,李蔚兮转回头看向玉山,心中疑惑,怎么会有人如此自然潇洒,还还有些暧昧的说出这样冰冷嗜血的话。 要了他大哥的命,似乎只是晚饭后去哪遛弯儿一样随意。 李蔚兮不得不对他提起些戒心。 玉山将李蔚兮眼底闪过的防备尽收眼中,无奈笑了笑道:“恩公长途而来,十分劳累,先歇着,公主殿下大约一个时辰后就会醒来,恩公不必担心。有需要,尽管和店家提,我买单。”说完抬手做了个不太标准的大晟的礼仪便大步离开了房间。 李蔚兮看着衣袂消失的门口愣了良久,这样一个一瞬杀人一瞬又谈笑潇洒的人,实在是有趣。 玉山说的很准,一个时辰后姒昭果真醒来,李蔚兮将来龙去脉讲清楚,当晚便将匆匆跟上的暗卫召唤,商议接下来的形势计策。 暗卫并无损失,只是有几个受了伤,并不影响大局。 姒昭叫玉山留下的随从回去并禀报,写了书信告知龟兹王大晟公主到临龟兹,并称公主独自前来不便昭告天下,龟兹王也发下密诏,命玉山将公主带回王城。 几人商议好两日后,启程昌都王城。 一切暂落尘埃,姒昭与李蔚兮终于得空闲聊着,这是这段时间来唯一的安心悠闲的时刻了。 “你伤的这样重,应该多歇两日的,就算不能全好,也好歹回回气血。”李蔚兮帮姒昭给背上的伤口涂药,看着交错的伤口,眼中止不住的心疼,轻声道:“你看你,全天下哪个公主像你这样的?” 姒昭背对着李蔚兮自己给自己的手臂也涂着药,轻笑了声道:“现在形势不等人,若不是怕自己死在路上,我都想明日就走,再说了,你的伤也不比我轻到哪去,二哥别说大哥啦。” 姒昭说得对,李蔚兮无话反驳,她二人昏迷了三日,已然是耽误了不少时间,若不抓紧,更是死路一条。 “就你有理。”李蔚兮嗔骂了句,将伤口包扎好,起身将晾在一旁的汤药端过来,递给姒昭。 姒昭看着噘着嘴皱着眉的李蔚兮,只觉得好笑,连身上的疼都忘了八分,笑着接过药,喝了一口,苦的皱了皱眉,停了一会接着像是下了决心一般,一闷头,气都不喘的一饮而尽。 苦味直冲天灵盖,那味道,像是有人姒昭的舌头从嘴里拽出来狠打了两拳,又拧了个劲给塞回去似的。 缓了一会,姒昭囫囵抹了把眼泪,拉住李蔚兮闲聊转移注意力:“诶,你与那二王子什么交情,他这样信你,还叫你恩公?” 李蔚兮随手扯了个床帷幔上坠着的水晶在手里把玩,答道:“就是一年前来京面圣,被他大哥追杀,我碰巧救了他罢了,也没什么。” 闻言姒昭挑了挑眉,撑起身体道:“原来如此,还有这样的缘分在。”姒昭笑的狡黠,继续道:“他这恩公长恩公短的叫着,怕不是对你有所图谋。” 李蔚兮听了惊的差点将那水晶坠子拽下来,诧异道:“怎么可能,互相利用罢了,换了谁他大概都会这样。” 姒昭撇撇嘴道:“我看他比萧璆鸣好,光家室,只此一样,就好过他萧小侯爷。” 李蔚兮皱起眉辩道:“我此生非萧璆鸣不嫁,而且这么多日子了,你还对他有偏见吗?” 见李蔚兮要急,姒昭忙转了口风:“好好好,你的萧郎天下第一好。” 第八十九章 入昌都 两日时间转瞬即逝,昌都与日光城离得并不远,只是两城之间隔了条贯穿全龟兹的丹徒河。 丹徒河是龟兹的母亲河,龟兹万民皆赖此河,自西向东横穿昌都日光。 河水湍急,要渡此河十分艰险,好在船手都是本地人,渡河手法娴熟,虽艰险,却也安然无恙。 暗卫却因人数过多,只怕会暴露,不便一同渡河,元水则带着众卫从一旁的宣州绕道而行,全力以赴脚程只比姒昭等人慢了两日。 日夜兼程了三日,姒昭几人终于到了昌都王城附近,此城远离大晟,正处黄沙中心,据玉山所说常年黄沙漫天。 烈日下,呼啸的风里都带着砂砾,拍在脸上生疼,像刀割一般,所以这一路见到的人皆是以麻布覆面,整张脸只一双眼睛漏在外头。 距王城三里时候,玉山叫人换了马车,一群人乌泱泱的往城内走去。 姒昭和李蔚兮坐在马车里头,玉山在前头骑着高头大马,摇摇晃晃的像是娶媳妇的新郎官,马车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丫鬟小厮,连放着生活用品的货车都有三四驾,还有些侍卫模样的人守护在后头。 李蔚兮放下帘子,收回惊异的目光,有些无语道:“这也太招摇了,便是在京都也没见哪个有这样的派头的,看着像暴发户的傻儿子似的,别装的太过了。” 姒昭被李蔚兮逗得笑出了声,说道:“不怕,越蠢越张狂越好,况且,我看这二王子可不像装的,只怕城内的人都司空见惯了呢。” 龟兹的天气环境可谓极端,黄沙蔽日,除非本地人,否则寸步难行,自然也看不见一只大鸟从队伍上方飞过,朝王城内飞去,只听一声穿破云霄的哨声,那大鸟向下俯冲飞入一户高墙内,随即稳稳落入一男子手臂上。 那男子将猎鹰脚腕上绑着的纸条拆下,轻轻抬了抬手臂,那猎鹰便又飞走,没入黄沙之中。 拿下信后毕恭毕敬弯下腰,将信双手聚过头顶朝向身后屋檐遮蔽下李另一男子面前。 男人身着红袍,领口袖口都围着毛领,绣着暗金纹样,腰上围着金带,腰间的配饰倒是不像玉山那样繁复招摇,只坠了一些金铃,尤其醒目的便是那一把纯金,镶嵌着宝石的匕首,似乎彰显着男人不凡的身份。 男人负手而立,太阳被屋檐挡了一些,照在他的脸上和身上,将身上照的金灿灿,看着倒是十分暖和。 他睨了眼身侧的那张字条,抬手拿起缓缓展开。因微微低头,烈日照到了他隐藏在阴影中的双眸。 那是双极浅,极透,极锐利的眸子,像是一块刚滴下来的琥珀,里头的戾气杀意毫不掩饰。 男人和玉山有三分像,相似的深眼眶浅眸子,相似的直挺的鼻梁,只是那眼却太冷漠,当中的阴暗一清二楚,将周身的暖意都驱散的消弭殆尽,不似玉山那样潇洒爽朗。 男人扫过字条上的字,挑了挑眉毛,那张冷漠的脸上似乎有些冰冷的笑意,抬起头看向前方,微微启唇:“我那二弟带着大晟的公主回了,大约午时就能进宫见父王了。” 只听身侧那依旧弯着腰十分恭敬的男子开口小心道:“带着大晟的公主想必阵仗不小。” 闻言男人像听了笑话般嗤笑一声,转身回了房间继续道:“那是自然,父王密诏,命努尔玉山引大晟召阳公主面见龟兹王,这是何等荣耀。” 男人正是玉山的异母大哥,龟兹的右贤王,努尔霍加。 努尔霍加回头看了看外头正当空的太阳,对身侧人道:“换身衣裳,进宫迎接一下本王的,引见使弟弟。” 努尔霍加前脚进宫见了龟兹王,后脚玉山便带着姒昭李蔚兮大摇大摆浩浩荡荡的进了城,侍卫们驱散左右,行人都挤在道两侧,丫鬟在队伍前往地上撒着花瓣。 就这样队伍一路踏花而行,迎着百姓好奇的目光,慢悠悠的到了宫门口。 龟兹的百姓只知道二王子回王城的队伍有辆马车,却不知里头坐的是谁,都在传老王上重新宠爱这个小儿子,才准其如此夸耀。 姒昭和李蔚兮下了马车往龟兹王宫内走去,从刚才一入城二人便发现,这城内城外,只差一步却如上天入地。 外头黄沙迷眼,风吹的站不稳,耳边尽是呼啸风声,连说话都是要吼的,可一踏进城门,连衣角都不太动了,百姓生活怡然自得,鲜花随处可见,物产丰富,街上商贩应有尽有。 看着这与城外天差地别的景象,实在诧异。 玉山看了看她俩,明白其心中疑惑,咧嘴笑了笑解释道:“王城在我国疆域的正中,也是风沙最肆虐的地方,是风眼,特别的是这些墙。”说着玉山抬手指了指身边的宫墙继续道:“你们中原的城墙多十五尺厚,可我龟兹的城墙,最薄的也有二十五尺。” 确实,姒昭李蔚兮回忆着方才进城时看了眼马车外,那城门的门洞仿佛格外的深,往前望去竟像个小小的甬道般。 “若想防风沙,只这一点自然也是不够的,这只是最基本的一点罢了。”玉山说起自己国家的事似乎满脸的骄傲,说完挑了挑眉毛又走前头带路了。 姒昭二人由玉山带领着走在昌都王城的王宫中,二人不动声色的各自打量着四周。 二人在日光城入住的天下楼已然是金碧辉煌,连宝石金子都随处可见,更别说王宫了。 龟兹王宫并不比大晟的皇宫小,甚至要更浮华,雕龙画凤,金雕玉刻,只是建筑多用沙土,再覆以金线织就的金纱,别提多晃眼了。 王宫的装饰虽多用金器宝石却并不俗气,龟兹尚红金,金纱红绸,交相辉映,倒也别有一番天地。 不得不说,李蔚兮相当喜欢这里的风格,在京都那样肃穆正经的地方呆久了,突然见到如此和自己口味的地方着实是兴奋。 一行人没走多久就停在了一座高殿前,几十节台阶两侧站着侍卫,看着十分巍峨,因是沙土所筑,平添了一分狂野。 “公主殿下,李二姑娘,我龟兹王就在殿中。”前头的玉山突然正经道回头提醒着二人。 姒昭轻轻拍了拍还在看那镶金的香炉的李蔚兮,理了理衣裳道:“二王子带路。” 第九十章 龟兹王 玉山与二人对了对眼神,轻轻点头迈上台阶。 台阶很多,几人缓步慢行,一阶一阶的走上最高台,站在高处才感受到西北的风烈如刀锋。 玉山带着二人迈进殿中,殿中的辉煌不亚于京都皇宫,威严肃穆,最里头高坐上的人也显得神秘。 走近后姒昭才发现,坐下与几人并排的而立的还有一位,看装扮便知那是龟兹的右贤王,玉山的大哥。 “大晟召阳公主携骠骑将军之女礼问龟兹王安。”姒昭站定后微微欠身,声音不大,倒是正好可以让在场的几人听清楚。 “召阳公主果然风姿绰约,不同凡响,能来我朝,是我朝的荣幸。”一道声音传来,却不是龟兹王,是努尔霍加。 闻声姒昭偏头看向声音的主人,努尔霍加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那表情,别提多假。 姒昭看了眼那人便收回目光,直觉告诉她,此人不简单。 姒昭方才的问候是十足十的上位者姿态,言语态度间,不见任何尊敬,倒像是平辈一般,龟兹王不出声就是在给姒昭下马威。 可这右贤王不仅给了姒昭台阶下,接了话,话语间还满是奉承讨好之意。 以他在龟兹的地位,不应该,也没必要。 一旁的李蔚兮挑了挑眉毛,开口接话道:“不敢不敢。”随即看向努尔霍加微微笑着继续道:“不知这位是?” 闻言,高坐上的男人似乎动了动,缓缓开口道:“这是我的大儿子,龟兹的右贤王。” 男人的声音低沉,大晟话说的不是很熟练,但也勉强算流利,只是稍稍有点音调不准,却也难掩其中威严。 说话间,龟兹王挥了挥手,很快便有人搬来了椅子给几人坐下。 “龟兹王陛下教子有方,两个儿子都如此出色。”姒昭寒暄道。 龟兹王笑了笑:“召阳公主远道而来,可是有何要事?” “没什么,前些日子,玉山殿下刚拜访了我的父皇,我作为小辈,自然也懂得礼尚往来。”姒昭说着示意身后的侍女将手上的盒子递了上去。 几个国家中,大晟属大,龟兹在世人眼中算是个边疆小国,并不起眼,龟兹王遣玉山这样一个连王都没封的王子来参拜,也算不上多恭敬,只能说淡淡之交,两国并无战事而已。 姒昭却说礼尚往来,又将自己与玉山联系在一起,分明是别有深意。 龟兹王眼神微动,不可见的笑了下,随即看向身侧的礼盒。 侍从将盒子举到龟兹王手边,龟兹王抬手翻开盖子,那是一尊金雕的佛像。 龟兹产玉,龟兹王却十分喜欢金饰,从日光城和昌都王城的风格也大概能看出。 姒昭看着那龟兹王似乎笑了笑,挥挥手那侍从便将盒子拿了进去。 “召阳公主有心了,我那儿子性子顽劣,没惹贵国皇帝生气便好了。” “我父皇很喜欢玉山殿下呢,玉山殿下活泼会说话,我父皇直说就缺这样一个会哄人开心的儿子。”姒昭瞟了眼一旁玉山的背影,只见那背影似乎抖了抖,只怕下一秒就要忍不住笑出声。 “哈哈哈,大晟皇帝抬举小儿了。”闻言龟兹王似乎很高兴,摸着脸上的虬髯哈哈笑着。 姒昭看了眼努尔霍加,只见那张原本俊美的脸似有藏不住的阴沉。 难怪他生气,龟兹于天下各势中不算出挑,一直蛰伏,年年纳贡给大晟,姒昭说的话分明有联姻之意。 若是玉山和大晟的公主联姻,龟兹王的位置非他莫属。 姒昭狡黠的笑了笑:“不抬举,只盼玉山殿下能常来我朝,我父皇心情好了也少骂我几句。” 说完姒昭余光看那努尔霍加,果然见他脸色变了变,不过很快便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姒昭与李蔚兮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很快外头进来了个小厮模样的人在龟兹王耳边低语几句,待那小厮下去后龟兹王便以军中有事为由,让努尔霍加退下了。 努尔霍加虽不愿,可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只做寻常道:“是。”随即又转向姒昭几人:“昭阳公主有事尽管同我说。” 说罢便出去了。 军中,只此一点便足以看出努尔霍加在龟兹的地位,手掌兵权,受封右贤王,若不出意外,登上储君之位指日可待。 姒昭正思量着下一步棋子该下哪,便听高坐上龟兹王说道:“不相关的人走了,大晟公主有话请直说。” 姒昭一愣,想不到这龟兹王还是个直性子。 也好,姒昭抬头直视着高坐上的王者,坦荡道:“我朝蒙难,请龟兹王出兵相助,日后必定重谢。” 闻言龟兹王长至胸口的胡子动了动,似乎是在笑,只听他语气中有些玩味道:“大晟与东夷之战我倒是有所耳闻,只是”话语顿了顿,片刻后继续道:“大晟如何谢呢?” “大晟乃天下之主,有大晟相助的储君,在这寰宇之下的路,想必能走的容易些。” 姒昭几人王宫中出来后才知道,大晟公主到来的消息已经传遍昌都,龟兹民风奔放,规矩不多,并不似大晟那般等级森严。 龟兹王同意姒昭几人到玉山的府邸下榻,在路上,人好像莫名的多,一路上人头攒动,都想来一睹大晟公主的风采,本不远的路程硬是走了半个时辰还没到。 “姒昭,你就这样和龟兹王交了底,不怕他趁机反咬或是隔岸观火吗?”李蔚兮收回看着马车外的眼神看向姒昭。 闻言正喝茶的姒昭抬起唇角笑了笑:“他不敢。” 姒昭放下茶杯,越过李蔚兮看向她方才看的地方:“大晟国力如何,大家都知道,不管到何种境地都有奋力反扑的能力,越是小国越是不易,便越要小心谨慎,龟兹蛰伏多年自然会三思,思一思,能不能承受得起反扑的后果。” “和他交底不是真的要他出兵,而是交个把柄在他手里,让他能安心让我们帮他选出一个储君,选出一个合适的储君,选出一个,能走的长远的储君。” 第九十一章 代祭祀 回到玉山府中后,姒昭便唤来元水,吩咐他去龟兹西部,那里有一些龟兹内部还没收复的小部族。 制造一些动乱。 “不必太瞩目,最好和一些土匪村夫打家劫舍那样便可。”姒昭嘱咐完,一旁的李蔚兮坏笑着补充道。 元水又浓又粗的眉毛微微皱了皱,大眼睛露出不解,虽不明所以,却也没有二话,只道:“是。” 玉山同二十几名暗卫一同出发,只用了两天,便打着平乱成功的名号回来了。 龟兹王知晓后很是开心,玉山这儿子在龟兹王和百姓眼里向来是不务正业的浪子,整日这玩玩,那溜溜,走鸡斗狗,吊儿郎当,对国家之事置之不理,龟兹王以前也教训过,可他却充耳不闻,可谓烂泥扶不上墙。 原本对他是失了指望,只愿安分他做个逍遥王子,可这次倒是让大家都吃了一惊,战绩虽不显耀,可浪子回头,千金不换啊。 玉山大摇大摆的穿着威风凛凛的盔甲进王宫复命,被龟兹王好顿夸,笑的龟兹王脸上的胡子都飞起来。 玉山似乎也很受用,本就俊的很明显的脸上多添了几分灿烂意气,更显得明朗俊俏。 玉山受了封赏后正准备出宫回府,正巧迎面碰上进宫的努尔霍加,俩人瞧见对方,离老远便看就努尔霍加黑着一张脸。 走近后玉山更是嘚瑟,虚虚行了个及其敷衍的礼,笑着道:“哥哥怎么心情不好?怎么黑着脸,可是军中有什么烦心事?一会儿见父王,可别这样,不过,也没事,父王刚见过我,开心着呢,想来也不会跟哥哥计较。” 玉山小嘴叭叭的哥哥哥哥的叫着,自顾自说了许多,像是没看见努尔霍加黑的锅底一般的脸。 之间努尔霍加咬着牙压抑着怒火,向前一步靠近玉山低声问道:“你哪来的暗卫?” 要知道玉山作为一个闲散王子,最多有几个府兵,怎么会有训练有素的暗卫。 闻言玉山脸上浮现出懵懂的神色,似乎不懂对面那人在说什么,皱着眉头想了想答道:“我的暗卫自然是父王给的,哥哥难道没有吗?” 说着还睁大了双眼,一副真诚的样子看着努尔霍加,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真诚发问呢。 只有努尔霍加才知道,他这幅样子有多气人。 两人对恃了一会,努尔霍加便咬着牙拂袖离去。 而当努尔霍加走后,玉山也收起了那副嘚瑟显摆的模样,面色如常的离宫去了。 龟兹王书房中,正坐着的努尔霍加突然站起身,语气虽还压抑着却不难听出有些失控。 “二弟性子放浪并不稳重,祭祀神山这样关乎国运全国上下百万双眼睛盯的大事,他如何能胜任。”努尔霍加紧皱的眉头能夹死苍蝇,紧握的拳头显示出他现在焦急万分。 见努尔霍加如此激动,龟兹王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淡淡抬眼看了眼他,道:“你弟弟以前是不太靠谱,可现在回归正途。”说着顿了顿,又继续道:“况且,你作为兄长,难道不愿给弟弟历练的机会吗?” 语气平淡,可内容十分丰富,这夹杂着质问的话语,顿时使努尔霍加冷静下来。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松开攥紧的拳头,硬压下眼中的不服,十句百句想要反驳的话硬生生吞回肚子里,只化作一句:“是。” 神山,那是所有龟兹人的信仰,每个龟兹人都认为他们的祖先是神山上的神灵不忍大地寂寥,万物零落,所以创造出他们,来执掌,守护这片荒芜的黄沙大地。 所以即使他们的国家气候极端,并不适合生存,他们也一代一代的守护者这里。 龟兹的皇室便是神山上的神灵从万千百姓中挑选出来带领他们的人,是神的旨意,所以他们对每一代帝王都无比的信服与爱戴。 每一个龟兹王都会在每年固定的日子步行上神山顶的神庙中,用神庙奉桌上一把上古的石刀,取一滴指尖血,祈求国运昌盛,万民同安之类的,以此来举行祭祀大典。 龟兹几百年的历史中,能去神山祭祀的,不是帝王便是储君,所以当龟兹王说出要玉山前往代替自己祭祀的时候,努尔霍加会那样失态。 这无疑是告诉整个龟兹,储君已经有人选了,那便是努尔玉山。 从龟兹王书房出来后,努尔霍加便心事重重,心中脑中有万千头绪在缠绕纠葛。 回到右贤王府后,努尔霍加的妻子迎上来为其宽衣,关切道:“可是在宫中发生了什么?” 努尔霍加坐到椅子上,轻轻阖上双眼闭目养神,片刻后睁眼,眼中却被愁绪遮满。 只听他嗓音低沉,有些沙哑道:“阿曼,我不能再等了。”说着转头看向妻子:“你又要跟着我冒险了。” 闻言女子姣好的面容上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依旧温婉淡然:“你想好了吗?” 妻子淡然流转的温柔嗓音似乎抚平了努尔霍加满是急躁怒意的内心,他慢慢平静,缓缓道:“父王命玉山代他去神山祭祀,如果玉山做了储君登上王位,只怕不会留我一命,毕竟,我也算是,他的仇敌。” 右贤王妃闻言讶异的抬了抬眉毛,随即问道:“我并不惧怕陪王爷前进,只是王爷若真的做了,那父子之情,兄弟之情,便再也没有了。” 努尔霍加沉吟良久,起身在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描画精致的盒子,翻开盖子,里头躺着一支质地温凉透润,雕刻却十分粗糙,甚至可以说是丑陋的玉簪。 那玉簪依稀可以看出是想雕刻一个竹子,可那竹身却磕磕巴巴,毫无竹子的流畅之美可言。 努尔霍加拿起玉簪,玉簪放在手里十分温润,只是偶尔摸到顶端的竹节出还是有些喇手。 “这是我十二岁生辰那日,玉山送我的礼物,他食指上有一道很深的刀痕便是那时留下的。”看着这支笨拙的玉簪,男人脸上露出自己都发觉不了的浅笑,似乎透过物什,能看见其主人当时的模样。 “那年,玉山那小子才九岁,才到我胸口,小小的个子,小小的人,话却多的很,连同下人斗蛐蛐输了也要来找我说,烦的我总是想给他一拳,可是又怕他哭鼻子去找父王告状。” “小时候,我们都很单纯,想来那时候,他应该是真的拿我作哥哥。” “亲情这东西,真是稀罕物,不过,我也算拥有过,没了就没了。” “况且,亲情,并不能保我姓命,在帝王家,情亲还不如宦官外戚可信。” 说着努尔霍加又恢复了那副阴沉冷漠的模样,将那支玉簪重新放入盒子,搁回了抽屉。 第九十二章 风云涌 五月初五,天贶节,龟兹的文武百官皆站在大殿外,龟兹王也站在大殿最高台。 龟兹王垂眸看着台下那个身着祭祀服的男子。 祭祀神山的人要遮住面容,以视神灵一视同仁,也避免凡人凡貌冲撞神灵。 祭祀之人的祭祀服以黑红为主,金色为辅,又遮住了头,离远了看还以为是新娘子要出嫁了,周围环境也是红彤彤的一片,声势浩大,看起来喜庆极了。 姒昭与李蔚兮在不起眼的地方看着,有类似大祭司之类的人,端着一个大开口的玉盆,里头飘着满满的鲜花,那人用鲜花沾了些净水轻轻洒向祭祀之人。 一些繁琐的仪式完成后,便听一声长呵:“吉时到,向神山——” 声音一落,旁边一些也穿着祭祀礼服的人群开始吟唱,那声音悠长神秘,低沉却又穿透力极强,声音不大,可这偌大的场地,在场的人都能听见。 祭祀之人随着吟唱一步一步地朝宫门走去,很慢很稳。 姒昭看向也在观礼的努尔霍加,只见他面色如常,像往常一样,瘦削的面庞没有多余的神色,很冷漠,甚至都没有看向从他眼前经过的祭祀之人。 阳光一视同仁的照耀着这片大地上所有的人,可努尔霍加的眼睛里却像是有阳光都温暖不到冰凉。 那些吟唱的人跟随着祭祀的队伍一同出了宫,祭祀之人以及整支蔓延几里的队伍都要自王宫步行至城外的神山脚下,再由祭祀之人独自上山,完成祭祀之礼。 整个过程要两天两夜,第三天清晨,队伍会带着祭祀之人抵达王宫,这便算是完成天贶节最重要的一件事了。 为了防止祭祀过程出现任何意外,昌都王城的大半兵将和王宫的守卫都会跟随队伍,所以此刻,便是王城和王宫最脆弱的时候。 努尔霍加在祭祀队伍最末尾消失在宫门的那一刻抬起那双透澈如琥珀的冰冷眸子,深深的看了眼宫门,眼中尽是决绝狠厉。 男人收回眼神理了理衣袖衣摆,转身朝向王宫最中心最高处那座巍峨的大殿,淡淡对身侧的随从道:“吩咐下去,进宫。” 身侧的男子将腰弯的更低,应答道:“是。”随即便退至一旁将腰间的信号弹点燃,举过头顶。 登时,一支在白昼中不算亮眼却十分清晰的烟花在空中炸开,散落向四周。 不多时,努尔霍加身后远处便传来宫娥的惊叫声,他闻声转身朝身后看去,果然,一支大约几千人的军队挥舞着刀剑,伴随着鲜血和腥气朝自己赶来。 片刻,远处只剩下倾倒碎烂的灯柱,和极少倒在血泊的龟兹禁军与宫娥,那军队带头的人收了剑走到努尔霍加身侧道:“王爷,只差一步,请王爷下令。” “辛苦岳父了,阿曼可安置好了?”努尔霍加并没有看向他只抬头看着前方。 带头的男子正是右贤王妃的父亲,龟兹的将军,努尔霍加的岳父,弥尔善。 努尔霍加能如此顺利的操控军中谋反,他功劳不小。 弥尔善虽是努尔霍加的岳父,可此刻恭敬非常,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臣子。 “臣不辛苦,阿曼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王爷只需放手一搏。”弥尔善低声道。 闻言,努尔霍加松开一直紧握的手,抬头看向太阳。 太阳已经西下,没方才那样耀眼叫人不可直视,努尔霍加低下头启唇却忽闻身后传来一道十分不合时宜的声音。 “哥哥——” 努尔霍加不可置信的皱起了眉头,刚放松的拳有又握了起来,眼中浮现出他自己也察觉不到诧异和一丝惊恐。 他强压住因为愤怒而抽搐的嘴角,缓缓转动着僵硬的脖颈,看向身后。 身后的景象一点点闯入努尔霍加的眼眶,那一个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龟兹老臣,和后头看不见尽头的兵马,以及那个本应该出宫去举办属于自己的祭祀礼的,努尔玉山,无一不在使他额头青筋暴起,牙呲欲裂。 努尔霍加转过身,正视着眼前这对他来说极具冲击的一幕,咬着牙怒瞪着那仰着头,满脸张扬骄傲的男子道:“努尔玉山,你不是,去神山祭祀了吗?!” 闻言马上居高临下的努尔玉山笑的更加张扬,和努尔霍加暴怒的神色反差甚大:“我当然不能去了,我去了,这讨伐逆贼的功劳归谁?” 努尔霍加怒火中烧:“贱婢之子还有此等谋划,我真是小瞧了你。” 听到贱婢两个字,玉山愣了愣,这是努尔霍加这二十几年来第一次将这二字宣之于口。 即便宫中民间大有拿玉山身世谈笑的人,努尔霍加也从未说过。 一丝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不过玉山很快将其压了下去,似乎一点不在乎。 “啧啧,得不到就抢,尽是些下作手段。” “你那出身高贵的王后母亲,就教出个,和我这样贱婢之子,一样的儿子?” “想来,你母亲,也不过如此。” “难怪我纨绔多年,只你一个算得上数的王子,父王都不愿立你为储。” “原来,你,还有王后殿下,都不堪托付江山呀。” 玉山嘴巴不停,句句直戳努尔霍加心窝子,只见努尔霍加双眼通红,似乎已经失去理智。 玉山边说边紧紧盯着努尔霍加的手,果然他话音刚落,努尔霍加便夺走身侧兵将的箭弩,直直瞄向玉山,下一秒,一发利箭破空而来,好在玉山一直防范着,挥剑挡下。 随着箭头落地叮当声起,玉山也大声呼道:“右贤王带兵闯宫,并欲杀害王子,弑君杀弟,意图谋反。” “生擒者,赏金赐爵!” 话音一落,登时短兵相接,兵器相撞的铮铮声充斥双耳。 努尔霍加和玉山隔着厮杀的人群对视着,努尔霍加眼中狠厉愈加明显,随即抽出刀剑,撤回眼神,高举手中的刀剑,高呼道:“我若成王,尔等皆成王!” 说罢便挥起手中刀剑,在人群中奋力厮杀,那架势,似乎不死不休。 玉山也早已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笑容,冷静的注视着眼前。 第九十三章 帝王储 努尔霍加深知自己已退无可退,往后是深渊,往前是迷雾,索性放手一搏。 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每一剑下去都是一条性命,务必做到一击即中。 玉山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他的身影,只见他正奋力往龟兹王所在的大殿移动,他是想擒贼先擒王。 人在绝境时总是会激发出潜能,此刻的努尔霍加神挡杀神,杀红了眼一般,将挡在自己身前的不论是谁,皆是一刀砍死的下场。 玉山并没有下就地格杀的命令,那些兵将们也都心有顾忌,这便导致了努尔霍加竟直接杀上了大殿外的台阶,真有冲进殿中挟持龟兹王的可能。 玉山见不妙,便高声喊道:“兄长,不想想嫂嫂,和你的孩子吗?” 正要砍向一人脖颈的努尔霍加,像是被点了穴般,挥刀的动作戛然而止,像没了控制之人的木偶。 一直护在他身侧掩护的弥尔善亦是震惊,不禁喃喃道:“他怎么会知道阿曼有孕?我已将她藏好了啊。” 只在这瞬息之间,玉山举起弓箭,瞄准努尔霍加的小腿,利箭离弦,努尔霍加也吃痛跪倒。 见努尔霍加倒下,一名将军高呼道:“贼首已倒,尔等速速就降。” 声音顷刻传遍了整座宫殿,努尔霍加的反军闻声看向已经被压制住的首领,也纷纷放下了兵器投降。 右贤王妃前些天食不下咽,还有些嗜睡,王府的大夫把脉说有了身孕,大概一个多月。 时间仓促,努尔霍加并未告诉任何人,努尔玉山却知道了此事,这无疑是在告诉他,自己的妻子正在他手上。 巍峨的王宫再次恢复了安静,空中偶尔会飞过一些飞鸟,响起振翅的声音。 玉山下马走到努尔霍加面前,还没等说什么,只听面前低着头被遏制住双臂的人微喘着气,低声沉沉道:“不关她的事。” 语气僵硬,玉山却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求饶。 玉山垂眸,他这个大哥,心比天高,向来不将他放在眼里,今日竟也会求饶。 看着努尔霍加紧握的拳头,关节泛白,手背满是青筋,玉山勾了勾嘴角,淡淡道:“我并不知道嫂嫂在哪,嫂嫂有孕的消息,是探子禀报的。” 周围似乎起了一阵风,风中夹携着一些沙子,刮在伤口上生疼,玉山的话也随着风被吹走,轻轻地消失,轻轻地抚平了努尔霍加的急躁。 玉山观察着,面前的男人松开的手,隐约看着好像指甲里有些血迹。 亲情和权力之间,他终于还是选了那个可望却不可得的。 努尔霍加认命般闭上了眼睛,轻轻松了口气,却依旧被玉山捕捉。 “恭喜,忍辱多年,终于得偿所愿了。”努尔霍加的声音因为方才的剧烈厮杀而有些不稳,可却不难听出其中的轻松。 男人挣扎着想挣脱双臂的桎梏,可因为已经几乎力竭没什么用,玉山抬手,身后的兵将迟疑着松开。 努尔霍加费力的拖着几乎被贯穿的腿,站起身,直视玉山。 那张被溅满了血分不清模样的脸上,眼睛却散发着不曾有过的光辉,似乎有阳光照进去。 他看了看自己的腿,抬头似乎带着些夸奖意味道:“箭术不错。” 这是近十年来,这位大哥第一次夸奖玉山。 玉山微微愣住,随即恢复挥挥手让人将努尔霍加带下去,可努尔霍加却又开了口。 “你以为你熬出头了吗?你只是”狼狈的男人朝向太阳落山的方向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该如何描述,片刻后继续道:“换了一个新的刑房,这里的刑具都是你没见过的。” “对了。”努尔霍加转过头看向玉山,随后低声道:“从此刻开始,父王就已经开始猜忌你了,你从父王的儿子,变成了人人爱戴的储君,还有,帝王的敌人。” 男人的话一字一字的击打着玉山的心,男人继续道:“父王不也受封储君,最后不还是,弑父杀君。” “亲手除掉自己的亲人,就是你作为帝王的代价。” “哈哈哈” 努尔霍加说完仰天笑着,被兵将押着离开。 那笑声很爽朗,是玉山从未在他身上听到过的,笑声里,似乎放下了很多。 玉山望着那背影,大哥的背影松了很多,不再像以往那样紧绷直挺,身上的华服也不再耀眼,或许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连肩膀都歪歪斜斜,丝毫没有仪态,可笑声是真的。玉山心里想着。 努尔霍加的身影消失在拐角,那些话却一直萦绕在脑海里,玉山望着眼前这座高大的宫殿,好高,好大,不知道用了多少砖土,耗费了多少人力财帛,才堆积出了这样一座金银山。 玉山还想着,里头坐着的人,里头享受着这天下财权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以前从来没想过。 王宫很快恢复了秩序,没被杀害的宫人们打扫着残局,像往常一样洒扫着,没一会儿地上就看不见一具尸体了,只留下一些不起眼的血迹。 玉山站在大殿的台阶下,望着眼前,迟迟不肯移动,身后站着不知多少的兵将,列着队陪着他站着。 姒昭和李蔚兮亲眼目睹了这一场宫变,这一场很快结束的闹剧。 “你说那大王子笑什么?输的这么惨,还笑的那么开心,怕不是疯了。”李蔚兮抱着手臂,看着那一堆站着不动的人。 姒昭的眼睛里似乎蓄满了雾,听见李蔚兮的话,扯了扯嘴角轻笑道:“他大概,是在笑自己终于解脱了,他这些年在这个不是储君却胜似储君的位子上,应该过的很艰难。” “外人看着他对那个王位趋之若鹜,可即便他不想往前走了,一旦停下来,身后的刀剑便会立刻砍向他的脖子。” “他笑自己终于不用再过这样的日子,也笑,下一个接受折磨的就是玉山,他希望自己能做储君,也希望玉山能做储君” 姒昭说着矛盾的话,自己都不禁笑了笑:“或许,他真的疯了。” 第九十四章 城门破 龟兹历,五月初五,龟兹王颁下诏书,右贤王性而庸暗,仁孝无闻,长恶不悛,失于至理,至使宗社倾亡。如此悖逆纲常,废为庶人,以另选贤良,以继大统,愿天下太平,百姓安乐,特此诏告天下。 随即有颁发另一道诏书,册立二王子为左贤王,继大统。 两道旨意同时示于天下,龟兹自此也迎来新的一页。 玉山也说话算数的借兵两万,由龟兹的将军随姒昭李蔚兮二人即刻返程前往大晟幽州,共驱东夷。 此刻,幽州城外已然满目疮痍,尸体堆积,根本来不及收拾,城墙上零星的火堆,掉渣的砖瓦,已然一幅摇摇欲坠,山河破碎之象。 军营中一道行色匆匆的背影正疾步走着,那人身上虽穿着盔甲,可满是刀痕血污,此时被一名兵将叫住。 “齐将军,最后一匹马已经杀了。” 此人正是齐光,只见他满脸满身血迹,已经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头发也乱糟糟的像是几个月不曾认真梳洗过。 齐光闻言,脚步不停,要说的话却在嘴边顿了顿,随后沙哑着嗓子道:“嗯,先给城东老王送过去些补补身子。” 那将士闻言皱了皱眉,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犹豫了会才道:“老王今天早上死了。” 男人的身子猛地顿住站在原地,片刻后才又继续朝前边走边问道:“大夫不说没事了吗?” “是七日风,房子塌的时候没注意被锈了的匕首划了下腿,这才” 士兵说完后,齐光良久无言,随后道:“烧了,马肉还是送去,给他妻子和女儿。” “是。” 兵将走后,齐光也到他要去的地方,伤兵营。 还没进到里头,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声就已经传了出来,衬得原本就不晴朗的天空更加阴霾。 齐光挪动沉重的脚步踏进那已经被痛苦浸满的地方,抬眼望去,偌大的场地似乎已经快要放不下伤兵。 东夷早就将投石器和火药都用上了,城中没一处可以躲藏的地方,房屋倒塌,百姓无处可去,只得躲进军营中。 着伤兵营中有半数都是战火中无辜受伤的百姓。 数日来军民同吃同住,粮仓早已经空空如也,满城军民数十万人,皆是吃了这顿没下顿。 忽的一道中气十足的的大嗓门,大声喊着什么,吸引了齐光的目光,转眼看去是潘毅春,他端着受伤被模板夹住的手臂正指挥着没受伤的兵将搬抬伤员。 他的嗓门还是那样震天响,经过一月的战乱,即便他原本壮硕的身体已经消瘦许多,脸上也多出许多老态,可一说话还是让人振奋。 “潘将军。”齐光叫了他一声,忙走到他跟前接过他用独臂抬起的担架。 士兵将担架抬走送到不远处帐子里,给军医救治伤员,潘毅春一见齐光脸上漏出些笑意,可很快便又被忧愁代替。 “齐将军你来的正好,萧小侯爷方才已经探查回来了。”说着潘毅春顿了顿才又继续道:“东夷已经围城了,其他郡县几乎沦陷了个干净,幽州算是彻底,和外界失去联系了。” 闻言齐光虽心又沉了沉,可却并不惊讶,现在打一次兵马就少一些,粮食更是早就没有了,明日全城的人就得啃草皮,这些日子以来,幽州一直都是困兽之斗。 便是拖也能拖死他们,龟兹的兵马便是他们唯一的后路了。 齐光并没说什么,也没什么可说,只有等。 “也不知道殿下怎么样了,这一路危险可不比这少啊。”潘毅春坐到了一处石墩上念叨着姒昭。 下一刻不等人再说什么,城防上的警铃钟长鸣,响彻众人上空,惊走一群飞鸟,齐光潘毅春还有但凡能动的众将即刻朝城门奔去。 待齐光和潘毅春到达城楼时战火早已经再次开启,萧璆鸣正指挥着兵将攻打着城下黑压压的一片。 “阿衍!”萧璆鸣看见齐光喊了声,跑到齐光身侧焦急道:“恐怕咱们当不住这次攻城了,城门一破,他们一定会屠城的!蔚儿公主她们” “我信她,也信自己,百姓已经跟着段将军前往密洞了。”齐光打断了萧璆鸣的话,二人眼神交汇,齐光眼中的坚定也感染着萧璆鸣。 还不等二人再说什么,城下忽的一声轰鸣,似是巨物倒塌,耳边同时响起急促的警铃,城门破了。 只听城下传来东夷人的喊声:“城门已破,屠城!” 紧接着便是东夷兵将索命般的冲喊声,东夷人鱼贯而入,被幽州将士抵挡在城门口。 齐光二人相视一眼不再多说,转身冲下城楼。 经过数日的守城,幽州兵马只剩五千,而东夷起码万数,站在高处,两军的对比似乎早已经昭示着输赢。 蔓延的东夷军队似乎顷刻便能将幽州吞灭,几千人的幽州将士便显得如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可身后的城不是死城,是一座有数千万人依赖的家园,齐光和萧璆鸣在人群中较着劲儿般拼命着击杀着敌人。 霎时整座城池都弥漫着杀气与血腥,浮尸千里,血流成河。 烽火似太阳般烧灼着这片土地,敌军的铁骑如雨如雷。 以千人对万人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不消多时,城中断壁残垣,山河倾覆,将士被踏于马蹄下,即便如此,也要拖着残肢护佑百姓。 齐光萧璆鸣看着身侧一个个不断倒下的身影,抵抗着眼前躲闪不及的刀光剑影,无论如何拼命厮杀也阻止不了山河破碎。 少年用被仇恨侵满的剑支撑柱摇摇欲坠的身体,手紧握剑柄,这是他们的脊梁。 摇晃的身躯似乎再也禁不住家国重任,可身侧传来的敌军嚣张叫喊和身后百姓无辜惊叫,无一不在化作尖刺狠狠刺进少年的耳朵与心脏。 鲜血从伤口奔涌,耳畔萧璆鸣的声音中满是惊慌:“阿衍!快站起来!他们发现密洞了!” 敌军已将城池占领,整座幽州城天翻地覆,百姓被发现,敌军一张张犹如魔鬼般的面孔将百姓吓的犹如惊弓之鸟四散出逃。 登时长街上背奔跑的百姓在敌军眼里像羔羊一般,挥起刀剑手中便多一条亡魂,那些令人憎恨的面孔笑的愈加猖狂。 街角失去父母的稚儿茫然四顾,下一刻便被尖刀刺死,这一幕幕疯狂刺激齐光的大脑,无论手中的剑挥的多快,多用力,都阻止不了。 第九十五章 待君归 一阵气血翻涌,一口热血喷出,齐光泄力跪倒在地,霎时间身侧的敌军纷纷挥舞着刀剑朝他刺来。 萧璆鸣捡起长枪奋力抵挡,敌军堪堪回退几步,他成绩扶起齐光:“看来你是不如我,想必也不如李怀信。” 说着嗤笑一声将掉在地上的剑重新放在齐光手中。 齐光抬头看了眼他,没来由的扯了扯挂满鲜血的嘴角也笑了笑。 不再多说什么,二人将后背交给对方,与将二人团团围住的敌军对歭。 敌人一拥而上,二人躲了一个却躲不过两个,眼见利刃刺下却根本抽不开身。 下一刻只听一阵细风席卷而来,当的一声远处射来的箭羽打飞了砍下的利刃,紧接着又是一支利箭狠狠射中敌人的后脑,登时那人全身硬挺,连杀死自己的人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便死去。 鲜血飞溅进了齐光的眼睛里,齐光朝前方看去,还没看清相救之人的模样,便听见那人手中提着头颅高声道:“德川已死,尔等速速投降!” 声音高亢清晰,并且是那样熟悉,是齐光日思夜想的声音。 溅进眼中的血液散去,那被提着的头颅翻着白眼,脖颈处还在滴着猩红的血,顺着手臂,朝那人看去,正是姒昭。 姒昭李蔚兮骑着高头大马,身后望不尽的兵将鱼贯而入,将还在挥刀的东夷人斩杀。 “殿下回来啦!殿下带着援军回来啦!”幽州的将士和百姓看见公主带着援军归来,登时像打了鸡血,有了靠山般奋起反杀,连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都抄起家伙奋起反抗,德川的人头也血淋淋的摆在眼前,不多时东夷残军便惨败,尽数被俘。 喧嚣了多日的城池终于安静下来,城头正在啃噬尸体的大鸟也抬头望向城中。 姒昭骑着马将德川的人头抛向东夷残军当中,环视着破败的城池,交叠的尸体。 马上的女子眼中似乎盘旋着风暴,蓄满了恨意与愤怒。 “殿下,这些俘兵少说也有万数,可要收编?”潘毅春眼中掩饰不住的兴奋,压制着激动恭敬问道。 姒昭还未出声,李蔚兮愤怒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随后姒昭压抑着翻涌的杀意,只听她冷冷道:“兵器收缴,东夷残兵,尽数格杀。” 潘毅春微微愣住,有些惊异,随即立马道:“是。” 龟兹的援兵帮幽州兵将把东夷残兵赶至空旷地进行绞杀。 姒昭看向周围发现较出发时,少了很多故人。 李蔚兮此刻早已与自己的萧郎相拥,双手胡乱摩挲着萧璆鸣的身上和脸上,话语间满是担忧和一丝哭意思:“怎么伤成这样” 萧璆鸣看着眼前满眼着急的女孩,似乎身上的伤都不疼了,松开手中的剑,握住李蔚兮的手,长眸中满是温润柔情:“没事儿,你平安回来就好。” 一旁的齐光根本没注意到身侧的柔情蜜意,满心满眼只有前方马上,众人敬仰的公主殿下。 昔日娇弱的女孩此刻骑在高大的马背上,即便她此刻已经挺直了脊梁,可还是显得十分瘦弱,比数日前还要瘦弱。 女孩一身劲装,长发高高束起,十分利索,那张清丽的小脸消瘦,似乎还黑了不少。 两人相望着,姒昭眼中退去愤怒与杀意,看向齐光的眼眸停留在他身上一处处不停流血的伤口上。 姒昭企图从少年身上寻找到完好的地方,可入目皆是猩红,目光对上少年的眸子,二人望着对面的泪眼,相望无言, 姒昭似乎看见少年眼中的晶莹滑下,混合着血液低落,只是在那张满是血污与伤口的脸上并不明显。 心头复杂万分,有千言万语要说,现在却不是时候,只化作一抹无奈的笑容,夹杂着心疼与想念。 血流千里,山河破败,有人在等待,那便是奔赴万里也要回去的地方。 收起情绪,姒昭未下马,对身侧的段胜荣道:“大战结束,大家都好好休整。”说着又不禁转头担忧的看了眼齐光,继而继续道:“日落前,还能动得将领,休息好了来主帐议事。” 说罢一鞭背,朝军营奔去。 街上的百姓似乎还没从这场浩劫中回过神,目送着姒昭离开,才相拥而泣,有的一家团聚,有的只剩幼儿,大悲大喜,交织在城中。 空中隐隐传来雷鸣,整座城池映射在血光中,似乎也在颤抖着哭泣。 东夷残兵的绞杀持续了很久,直到傍晚兵将身后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还有望不尽的在等待。 绞杀不能停止,龟兹的援兵和幽州将士轮班上阵。 姒昭在军营中将军中情况了结清楚,她明白此时的幽州危如累卵,好在援军也带回来不少粮食,幽州终于可以暂时安定。 大局暂定,可姒昭此刻依旧焦头烂额,东夷虽然此次大败,可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当立马赶回京都,可如此幽州便没了主事之人,还有幽州此时百废待兴,如此危难时刻,幽州禁不起第二次的乱子了。 姒昭看着堆满桌子的军务,只觉得头疼欲裂,身上的伤处也隐隐作痛,只得用手缓缓揉捏太阳穴稍稍缓解。 帐帘被掀起,是李蔚兮,她端着一碗甜汤进来,见姒昭如此模样微微怔了怔,随即忙走上前推开小山一般的书本,将甜汤放在姒昭面前。 “这些活儿你便是不吃不喝十天半月也干不完,伤还没好呢,你这样定会烙下病根。”碗盏被李蔚兮稍稍用力的拍在桌上,哗啦啦的摇晃发出声音。 看着李蔚兮那张故作凶狠的面孔,姒昭只觉得可爱,忍不住笑起来,听话的喝起甜汤。 一碗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汤水,姒昭竟觉得好像好多年都没喝过如此琼浆玉液,一口接一口的停不下来。 “双星如何?”姒昭抽空抬头看了眼李蔚兮问道。 “潘将军说双星五日前就已经被送出城,悄悄返回京城了,有一百五十个骑兵护送,你别担心了。”说着李蔚兮皱着眉揉着自己的腿。 见状姒昭嗤笑了声,故作惊讶:“呦,咱们李大姑娘也受伤啦?” 阴阳怪气的声儿一出,李蔚兮登时竖起眼睛,张口作势便要骂回去,可一太头只见姒昭双眸明亮,双臂趴在案上,狡黠的盯着自己,突然便不气了。 薄愠化作笑意,两人对视着纷纷笑出了声,李蔚兮只轻嗔一声:“去~” 姒昭一手撑在桌上支着头,收回目光看向案牍,小山依旧是小山,可心情却没来由大好,只觉得没什么做不好的。 第九十六章 两心宽 休息间隙,姒昭抬头透过帐帘的缝隙看向外头,夜色已经笼罩大地,军营各处也已经燃起火把。 夜风吹过,轻抚过轻飘飘的帘子,缝隙大了些,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随后几个身影走近。 那些人停在门外,便听门口的兵将通报道:“殿下,潘将军,段将军,萧将军到了。” “将军快请进。” 门外之人闻言便抬步进入帐内,身后还跟几个并不眼熟的人。 想来是新提拔上来的,姒昭心里想着。 “不必多礼,快请坐。”看着眼前几人没一个是没受伤的,还要行礼,姒昭忙制止。 见姒昭出声,几人也不再客套,纷纷落座。 姒昭目光在几人中间寻摸着,萧璆鸣见状轻笑道:“齐将军伤了筋骨,还不能多走动,现下正在帐中休息。” 几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姒昭,姒昭有些窘迫的清了清嗓子,随即正色道:“这多日子辛苦诸位,幽州能渡过此番劫难,全靠将军们,如今幽州损失惨重,我认为要先奖赏有功将士,追封牺牲将士,不能让他们白拼命一场。” 几人闻言点头赞同,姒昭继续道:“我不在幽州,论功行赏的细节便由诸位商定,尤其是诸位,将军们的功劳苦劳我都看在眼里,定不会辜负。” “我们都好说,只是”潘毅春开口,说着犹豫了片刻才继续:“霄哥他他闺女今年就要成家了,唉,都怪我” 一提这二字,几人都难掩悲伤之色,潘毅春更是红着眼睛抹起了眼泪,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囫囵抹了把脸上的泪。 进城时便不见罗霄的身影,姒昭也猜出个一二分,如此忠心勇将,是个顶顶好的人,实在是天道不公。 “罗将军必然是要重赏的,还有他的妻女,待我回京,定将诸位的功劳事迹一五一十的告知父皇,定不会委屈了将军们。”姒昭郑重道。 姒昭说的认真,多少给将军们些慰藉,段胜荣思量了片刻说道:“这些都不是大事,如今东夷狼子野心,幽州之战虽败了,可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朝廷中,还有奸细。” 这话一出似乎意有所指,几人所没说什么,萧璆鸣闻言也微微垂头,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见状姒昭忙开口应答:“不错,这一路所见,足以见东夷所图之大,为今之计,便是当立即返回京都,只是,申州是何情形还不知,幽州不能再有任何意外了。” “龟兹援兵虽然可暂时留于此处,可群龙不能无首,必须要选出一位妥当之人,暂代幽州刺史一职,哪位将军可有有推荐或是自荐吗?” 话音落,却无人再说话,姒昭看去,几人都是一脸为难,这的确不是件容易事,若是罗霄在,此事便没那么难了。 幽州刺史,只是多大的担子,更别说此时的幽州战后重生,百废待兴,即便只是暂代,也着实是个烫手山芋。 见众人踌躇不定,姒昭道:“既然诸位难以抉择,那便由我来选。” 姒昭目光扫视一圈后正色道:“幽州都司段胜荣。” 话音一落下方的段胜荣身体一颤,低着的头僵着,眼睛里满是惊慌。 瞬息之间,帐内安静的像没人似的,姒昭也不说话只是淡淡看着他。 片刻后段胜荣回过神,起身跪地,硬着头皮道:“末将在。” “今日起,由你暂代幽州刺史一职。” 意料之中的话传来,段胜荣避无可避,只得应下:“是。” 众人还没从新刺史上任的情况中回过神便又听姒昭道:“守御所千总潘毅春。” “啊?”潘毅春一下没反应过来抬头愣愣的看着姒昭,被一侧的将军碰了碰才急慌慌的跪到段胜荣身侧。 “你担任总兵副将一职,你二人定要竭尽全力护佑幽州,等待新的幽州刺史上任。” “是,末将谨遵殿下懿旨。” 商议完了要事姒昭便遣散了众人,去到齐光帐内。 一掀开帐帘便看见齐光坐在床上自己往身上缠着纱带,那白色的纱布随着手臂一抬一落间正往外渗着丝丝血红。 齐光闻声看来,见是姒昭便想要起身,却因为牵动伤口疼的直不起腰。 姒昭忙快步到床边拿过齐光手中的纱布,轻声道:“我来。” 齐光没说话,只是不再动,任由姒昭摆弄。 少年的身体和以前比壮了很多,肩膀腰腹更是没有一丝赘肉,看起来十分精壮,只是姒昭此刻却没心情欣赏。 姒昭抬手想要抚摸却停在半空,那身体伤疤纵横,许多伤口深可见骨,血肉外翻,是看一眼都会疼的程度。 齐光背对着姒昭,并不知道姒昭此刻是什么表情,只觉得身后之人久久没有动作,刚要回身去看便就得背上的伤口一疼,像是什么液体低落。 回头看去,只见姒昭已然红了眼眶,清泪一滴一滴的落下。 女孩蹙着眉,流着泪,满眼的心疼与愧疚,齐光身上的伤口映在眼里,脑中满是入城时遍地的尸体,废墟和血腥。 姒昭啜泣着小声道:“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我若能再快” “你知道的,这不怪你。” 姒昭抬手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只是泪水似江河决堤一般,实在擦不净。 “若你们不去龟兹,幽州必然失守。”少年的嗓音因为连日的战乱有些哑,此刻却十分轻柔,轻声宽慰着身侧的女孩。 说着齐光伸手将姒昭轻轻拉到自己身前,抬头看着她,抬手缓缓擦拭着女孩脸颊上的泪水。 “此去龟兹,路上遇见了什么?可受了伤?昌都王城中,借兵可还顺利?”少年仰着头,一边问着,一边细细端详着姒昭的面容,那模样十分认真,似乎要把女孩的模样深深印在眼中。 听着齐光一个接一个的连环问题,刚止住的眼泪,又从眼眶中翻涌而出,姒昭张口却发现自己已经哽咽的说不清话:“不太顺利,路上,遇见很多,受了些伤。” 第九十七章 忍恻隐 自从数年前姒昭将齐光带回宫中,齐光从未见过姒昭如此委屈哭啼啼的样子。 印象中,姒昭永远是一幅开朗活泼的模样,脸上最多的就是笑容。 齐光见此登时有些慌张,手忙脚乱,想擦眼泪却发现根本擦不过来,想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着急的想站起身,却又牵动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姒昭见状忙坐下,重新拿起纱布,帮齐光包扎伤口:“你别动了,等你恢复好了,我们就回京。” 闻言齐光思量了片刻道:“公主想好了,接下来要回京吗?” 姒昭包扎的手一顿,抬起还红彤彤的眼睛问道:“不回京,难道要留在幽州吗?” “我的建议是,不要回京。” 随着少年的话,帐外忽的劈下一道惊雷,伴着风雨,划破黑夜凶恶的击打向大地,大雨密密麻麻的落下,织成大无边网,笼罩在众人头顶。 这场大雨下了整整两日,丝毫未停,将地面的血红冲刷了个干净。 两日后,太阳初升,幽州城的城墙上重新立起了东夷的旌旗,城门,萧璆鸣骑着马回头望向身后的城池,眼中神色复杂,阴晴交织,随后收回目光转回头,扬起马鞭朝京城飞驰而去,扬起一路的沙尘。 快马加鞭了数日,萧璆鸣终于到了京城脚下,抬头望去,城头布防严密,城内百姓安居,一派平安向荣的景象。 萧璆鸣握紧了拽着马绳的手,这样安定的日子只怕没几日了。 收起思绪,萧璆鸣策马直奔幽乡侯府。 随着被马蹄溅起沙土落下,萧璆鸣抬腿下马,大步流星直直走向萧鼎书房,门口的小厮还没来得及行礼,便已经不见人影。 萧鼎书房外,门口的人见萧璆鸣忙迎上前,十分恭敬道:“公子回来了。” 萧璆鸣脚步未停,边走边问道:“嗯,父亲可在里头?” “在。”那下人答完后便弯着腰恭送着萧璆鸣进入书房,随后又重新站回原来的地方。 萧璆鸣进入书房后,便见到萧鼎正站在书架前找着什么,闻声并未回头,只轻声道:“回来了。” “父亲。”萧璆鸣掩饰好眼中的情绪后,跪地行礼。 萧鼎似乎是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回过身看向跪着的儿子,面上扬起一抹笑容,夸奖道:“做的不错,前日便有消息传回京,说幽州已经破了,不愧是我的儿子。” 萧璆鸣听着夸奖的话却高兴不起来,强迫自己扯起嘴角应答着却不敢抬头看萧鼎:“申幽两州皆已被占。”说着从身侧的包袱中拿出一个装信纸的卷筒,递给萧鼎:“这是德川的信。” 闻言萧鼎阔步上前,将萧璆鸣扶起,十分赞许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才接过信筒,将信展开后,脸上笑容更甚,有些抑制不住的笑出了声。 听着那狂妄的笑声,萧璆鸣紧紧握着拳头,心中万分挣扎。 “那公主如何了?”萧鼎看向萧璆鸣问道:“她不是去了幽州吗?” “公主煜王,还有,李家二姑娘,皆死于幽州。” 萧鼎走到桌边,将手中信件置于蜡烛纸上,跳跃的火苗很快窜到了纸张上,一点点将信件吞噬成飞灰。 “哼,死两个儿子女儿算什么,他元氏,离家破人亡可不远了。”男子声音低沉,火苗映在眼底,将瞳孔照亮,可那神色却森然狠辣,不带一丝温度。 话语似乎带着尖刺一般落在萧璆鸣耳中,萧璆鸣踌躇着开口道:“此次幽州之行,儿子遇见了很多,见到了很多人,死于非命。” 听到这,萧鼎挑了挑眉,转头打量着萧璆鸣,随后扯出一抹冷笑,淡淡问道:“你想说什么?” 萧鼎虽然是父亲,可不知从何时起,对于萧璆鸣的教育便只有夺权这一点,加之萧璆鸣常年在外游历,二人相处时间并不长,父子之情并不深厚。 萧璆鸣是萧鼎夫妇老年得子,此时萧璆鸣才第一次注意到,萧鼎的眼眸已经开始浑浊,眉毛胡须也已经开始斑白。 只是那双略微老态的眼眸中此刻并没有慈祥,而是探究与威压。 萧璆鸣再次跪下,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地毯,喘了口气道:“我知道,父亲心有苦衷才不得已如此行事,可,如此,天下不知会有多少人无辜惨死,只幽州一城,便已如人间炼狱一般了。” 闻言萧鼎眼神晦暗不明,方才的一丝笑意已经彻底消失,他转过身,走到萧璆鸣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沉沉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萧璆鸣看着走进自己的那双鞋,上头用金线编织着暗纹,有光一照上去便亮晶晶的晃眼,只一眼便能看出这鞋的主人身份高贵。 “父亲,收手,如今的荣华还不能让您满足吗”萧璆鸣抬起头看着父亲双眼,苦口婆心的想要劝解,可话还没说完,便见萧鼎抬起右手,啪的一声,不轻不重的打在萧璆鸣的脸上。 力道不是很重,却还是打的萧璆鸣偏了头,霎时,萧璆鸣愣在原地忘了动作,片刻后才回过头。 只见萧鼎移步走到窗边,那窗子支着,正好可以看到院子里池塘中游的正欢的鱼,萧璆鸣依旧低着头,听萧鼎道:“如今的荣华?这些荣华和我萧家所承受的痛苦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男人的声音低沉喑哑,像是一只快要苏醒的巨兽,仿佛下一秒就会扑向猎物。 “萧家不是没有忠心过,洛州如此苦寒,我萧家世代坚守,死伤无数,那些女眷中,随便扯一个就是寡妇,可元氏是怎么做的?” “从元鸿的爹在位时,便一再打压,过河拆桥的事元家可没少做。我若不反,家破人亡的,就是我萧家。” “至于你说的,无辜之人。”说到此处,萧鼎又是一声冷笑,似乎是说到了什么笑话,随后继续道:“不论为了守护他们死了多少萧家人,在他们嘴里,不还是,乱臣贼子,该杀该剿吗?” “愚贱之人而已,便是整个大晟都如人间炼狱,流血千里又如何?” 残忍冷漠的话像一把把利箭,一根一根的刺入萧璆鸣的心上,萧璆鸣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窗边的背影,此时的萧鼎是如此陌生。 他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的父亲,从来不知,天下万民,在他心中竟如此不堪一提。 萧鼎回过身时,萧璆鸣已经平复好自己的内心,不再有劝他回头的妄念。 萧鼎走到萧璆鸣身侧,抬手放在萧璆鸣肩上捏了捏,颇语重心长道:“璆鸣,你天资聪慧,任何事交给你我都放心,就连幽州那样的大事都做的如此好,更应当,理解为父的苦心啊。” 肩上的力道仍在,萧璆鸣没有看向萧鼎,只是收起一切心情,道:“是,璆鸣,听父亲的。” “哈哈哈,好!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第九十八章 天下赌 随后萧鼎写了封折子递进宫去,不到两个时辰皇帝便昭二人入宫。 当日,幽乡侯萧鼎携其子萧鼎进宫面圣,汇报幽州战况。 皇宫守卫森严如常,一个个金甲侍卫站立在临华殿外,侍卫手中的刀被阳光折射出一道道刺眼的光,晃在眼睛上,登时便叫人失了眼力,要缓上好一会儿。 萧璆鸣走在萧鼎身后,看着眼前的萧鼎昂首阔步,一手背后,一手随步子摇摆,不像面圣,倒像是回家了般。 门口内官见二人便迎上来作揖道:“萧侯,小侯爷,请进。” 萧鼎像模像样的回了礼便进了皇帝书房。 进门后只见皇帝正站在一幅江山坤舆图面前,那舆图上是天下的舆图,在上头能看见大晟,东夷,结匈,龟兹,南境诸国。 上面用朱砂画了几笔清晰的印记,隐隐昭示着帝王雄心。 “臣萧鼎携子璆鸣,拜见陛下。”萧鼎收回目光伏身拜礼。 皇帝似乎没听见,身影未动,只定定注视着图上的天下,良久,才转过身坐回到椅子上。 “爱卿请起。”皇帝声音淡淡,似乎并不为失去城池而激愤。 皇帝话音落,屋内重新恢复安静,书房的里侧有一个极精致的水钟,清澈的水滴声在静谧的室内异常清晰,莫名使人精神紧绷。 “陛下,幽州已失,战况惨烈,犬子虽已尽力,可大厦倾颓,无力挽回。”萧鼎面上只管做出一幅惋惜的样子,倒是十分唬人,看了颇有几分纯臣的样子。 “陛下,臣曾随煜王殿下抵御东夷,可却中了蛮夷的诡计,他们烧了粮草,殿下与王妃皆葬身火海,后即便坚持了阵子,可兵力实在悬殊,臣没有保护好公主殿下,请陛下降罪。”萧璆鸣跪地将改编好的故事讲给皇帝。 “你是如何逃出来的?”皇帝语气平静,可在并不算大的房间里,一字一句清楚地让人能觉出别的意味。 “王爷的副将拼命将我等护送出城,可东夷依旧追杀不止”说着萧璆鸣顿了顿抬头看了眼皇帝才继续道:“公主逃跑时为臣挡了箭,命殒了。” 皇帝闻言皱起眉头,接着便是萧璆鸣将幽州战事的细节说出。 皇帝久久无言,片刻后萧璆鸣似乎听见他轻轻叹了声气,随后幽幽道:“知道了,回。” 皇帝似乎难掩丧子悲痛,无力再言,二人做了揖便退出了书房。 出了书房萧璆鸣余光瞟了一眼,双星果然还在一侧的角落,见二人出来便急忙冲上前来阻拦。 双星眼睛通红像是哭了无数次的样子,急得不行:“侯爷,小侯爷。”双星行了礼看向萧璆鸣继续道:“小侯爷,双星,有些话想问您。” 萧璆鸣心中灵光一闪,转头看向萧鼎询问是否可说,见萧鼎点头应允,便稍稍退开一些到旁边说话。 “公主和二姑娘真的去了吗?幽州也”双星红着眼哽咽着小心问道。 萧璆鸣不经意瞟了眼一旁不远处的萧鼎,直了直身子:“是,公主与我逃亡时,中了箭,幽州,也破了。”说着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李二姑娘虽也说过要去龟兹请援兵,可到底也没去成,幽州孤立无援,城破人亡。” 这话说得双星疑惑,姒昭与李蔚兮去龟兹请援兵,双星是知道的,而萧公子却愣是说没去成,还没想明白,便又见萧璆鸣微微点了点头:“公主已去,幽州已亡,双星姑娘节哀。” 言罢便同萧鼎朝宫门的方向去了。 萧璆鸣这一番指鹿为马,眉目传情,让双星心中升起一阵希冀,转身就跑向书房:“吴大人,双星又要是,请大人放双星进去。” 双星可怜凄凄的祈求,又是公主随侍,门口的内官十分心软,刚要说什么便听里头传来声音:“让她进来。” 吴内官神色一喜:“双星姑娘快进去。” 双星也不顾礼仪,跑着进了房间,一进屋子便跪倒在地:“陛下,公主之死有疑!” 话音一落,皇帝手中转动念珠的声音戛然而止:“说下去。” 双星闻言深深呼吸,理了理思绪:“方才萧小侯爷同奴说,公主于逃亡路上被射杀,公主绝不会逃跑。还有,公主和李二姑娘一同去了龟兹请援兵,奴亲眼所见,萧小侯爷却说他们不曾去” “奴认为,公主兵没有逃跑也没有死,并去龟兹请来援兵,幽州也并没有破。” 皇帝沉默良久:“你这番话,是基于,萧璆鸣吗?” 房间中的空气并不流通,此刻似乎都凝固在双星头上,双星抿了抿唇:“是,奴在幽州与萧小侯爷相处过一段时间,他绝不是萧侯那般狠辣决绝,奴担保,他是站在陛下这边的。” 皇帝冷哼:“你担保?” “奴身份卑贱,并无担保之力,可奴对公主的忠心是真的,公主若是去了,奴绝不独活。”说罢双星邦邦邦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霎时便红了。 一阵默默后,皇帝重新转起手中的念珠,靠相椅背闭目养神:“你下去。” “陛下三思!”双星说完起身出了门,屋外春光明媚,可心中的阴霾却是如何都驱散不去。 书房中,水钟滴答,手中的珠子也哗啦啦的响着,皇帝心中乱麻一团,这是一场赌局,一场以天下为码的豪赌。 翌日,朝堂 “陛下,现如今申幽皆已城破,京都外,只剩梁州苦苦支撑,臣自请领兵前往幽州收复。”萧鼎走出朝臣队列举着笏板请命。 “萧侯一把年纪,幽州凶险,只怕不妥。”督察院都御史赵砚安驳道。 赵砚安年近五十,是督察院的一把手,是个将直谏纯臣刻在骨子里的人。 此人将萧鼎视为佞臣,萧鼎此刻想要带兵去幽分明是放虎归山,赵砚安自然全力劝阻。 萧鼎斜眼看了赵砚安一下,冷哼一声:“那赵大人可有举荐?” 幽州要收复,申州更是重中之重,朝中可用武将实在不多,这话怼的他说不出其他。 第九十九章 风云涌 见赵砚安吃瘪,萧鼎掩下眼中得意:“请陛下允准。” 皇帝目光自高坐上向下扫视,偌大的朝堂百官从头站到尾,只是坐的高便能尽收眼底。 他看向李奕鸣眼神淡淡,神色如常,李奕鸣也抬眼,只一刻的交汇,便也站出身。 李奕鸣道:“陛下,申幽二州自古便是边防重地,如今皆破,于我朝是倾覆之势,断然耽搁不得,臣愿前往申州,然分身乏术,萧家世代忠勇,萧侯更是身经百战,幽州便依靠萧侯罢!” 赵砚安闻言瞪起眼欲再辩,上头皇帝却已开口:“也好,骠骑将军李奕鸣。” “臣在。” “两日后你便领兵前往收复申州,李怀信便做你的前锋,你父子二人,势必将申州收回不得有误。” “幽乡侯萧鼎,幽州重任便交给你了,两日后与李卿一同出发。” 几人称是,萧鼎又独自站出来道:“陛下,臣的儿子也曾随煜王殿下作战,不如,叫他跟着臣,多多历练,以后也好继续给陛下分忧。” 皇帝在冕旒下微微扯了扯嘴角:“萧侯,你的确年级大了,幽州险之又险,你若真出了什么意外,璆鸣留在京也算给你留个后了,况且,萧卿夫人向来体弱,又儿子陪在身侧,也安心些。” 萧鼎闻言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是,多谢陛下为臣着想。” 朝后,萧鼎回了萧府见到了萧璆鸣,并未说什么,只继续往前走着。 萧璆鸣迎上前,随着走:“父亲,陛下可同意您去幽州了?” “嗯,两日后,领军出发。” “如此一来,父亲大计可成。”萧璆鸣跟在萧鼎身后,淡淡道。 前头萧鼎停下脚步,随即转过身:“璆鸣,皇帝要留你在京城。” 这是情理之中,自古皇帝没有不疑心的,只一个夫人还不够,儿子也要留下,这是皇帝惯用的手段。 萧璆鸣并不惊讶,只垂眸点点头:“留我在京,也能让陛下更放心,璆鸣并无怨言。” 萧鼎叹了声气,抬手轻拍了拍萧璆鸣的手臂道:“与你母亲说叫她放心,我定回来。” 翌日,承明殿 一内官打扮之人疾步进入皇帝书房,脚步敏捷无声,是个扮作宫人的暗卫。 皇帝负手而立,站在江山舆图前,听到身后声音道:“秦端武快到洛州了。” 男子跪地利落道:“还有一日路程,萧侯出发时,秦将军到洛州。” 皇帝轻轻“嗯”了一声,那男子便悄悄退去。 皇帝案旁正静静坐着一人,此人便是刑部尚书,陈建安。 皇帝依旧盯着那副舆图,看不出在想什么,陈建安看着皇帝的背影道:“到昨晚,萧侯大约从别城调来近千名暗哨进京,潜伏在各处,想来是待大军攻城时里应外合。” “嗯,萧鼎出京后,就解决了,”说着皇帝转过身,眼中带着笑意看向陈建安:“辛苦你既要理刑部的案子又要分心去帮朕监视萧鼎。” 陈建安打了个揖:“陛下言重了,萧侯此事关乎大晟,关乎百姓,是大案要案,是臣分内之事,做本职分内怎会辛苦呢。” 皇帝闻言笑道:“若是朝中多几个建安这样的臣子,何愁治理不好天下。” 与皇帝议完事,陈建安便出了宫,一出宫门便看见不远处树荫下停着辆马车,马车内一人探出头,一见陈建安,忙下了马车迎上前。 陈建安脚步没停,往树树荫下自家马车边走说道:“袁大人还没走呢。” 翰林院侍读袁桓虽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然面对不过而立的陈建安也是需要点头哈腰的恭敬待之,实在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袁桓走在陈建安身边,随他一同站立到了陈家马车一旁:“下官等着陈大人呢,陈大人都同陛下说清楚了?” 陈建安微微点头称是:“说了。”说着偏头看了眼袁桓:“袁大人不好好在翰林院誊抄文书,怎会想着监视着萧鼎的义子?” 闻此言袁桓似乎并不在意话中的轻视之意,只乐呵呵的故作神秘:“下官小小侍读,自然想不到,是有人吩咐,只是下官微末,若是出了这风头,只怕造人嫉妒陷害,还要多谢陈大人。” 说完袁桓又做了个揖感谢陈建安,陈建安看着袁桓这圆滑狡黠的样子,心中好笑,面上忍住,淡然道:“怎会,这事属实是我分内,却劳袁大人,是建安要多谢袁大人。” 袁桓笑容更甚:“陈大人少年英才,待有机会,下官定将陈大人的功劳与贵人一一细说。” 两人寒暄后便分别上自家马车离开了。 是夜,李府 “父亲,您找我。”李怀信站在李奕鸣书房中问道。 “嗯,明日便要出发了,你有什么想法?”李奕鸣将擦好的剑收入鞘中问道。 “妹妹他们,应该,还活着。”说话间李奕鸣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李怀信坐下说道。 闻言李奕鸣笑了笑:“大约是这样,如今京城暗潮汹涌,蔚兮他们便是想传信进来也不方便,陛下竟肯让萧鼎离京,那幽州便是还在掌握之中。” “如此幽州便是为萧鼎所做的牢笼了。”李怀信道。 李奕鸣沉吟片刻道:“我们与萧鼎同日出发,届时他抵达幽州,我一人带半数兵去申州,你绕一圈也去幽州。” 李怀信惊异:“可陛下不是” 李奕鸣看了眼李怀信,淡淡道:“别这样死板,此行萧鼎才是目标,若有机会,务必将他诛杀,再来申州与我汇合也不迟。” 李怀信垂眸思量骗片刻后,定了定:“是,父亲放心。” 京都的六月已经十分炎热,池塘的荷花都已经开了,若是站在池边便能闻到阵阵荷香,使人清净安心,只是树上的蝉鬼叫嚣着,十分聒噪,连那一点清明也被烦的散了个干净。 可夏夜里,大街小巷总是分外热闹,蝉鸣也不算什么了,街上热闹非凡,自然也注意不到天上已风云涌动,天雷隐隐。 第100章 进陷阱 天初晓,大军已经在军营集结,辰时便已经出发。 大军快马加鞭不到十日便已快到幽州。 将士们歇息的间歇,萧鼎与李奕鸣站在高处,眺望着远处的城池。 即便北境荒芜,在六月时望过去,也是嫩绿的一片,生机勃勃的样子看了也叫人充满希冀。 “幽州重楼飞阁,昔日来时,物阜民安花天锦地,不愧是通都大邑,如今竟如此萧条。”李奕鸣看着下方宽阔的城池此刻无车无马,安安静静的连一道炊烟都见不到,感慨道。 萧鼎面上淡然,半眯着眼睛:“可见煜王治理的不错。” “可惜了,煜王殿下实在是英才。”李奕鸣说着转头看向萧鼎:“再歇息一炷香,我便要与萧侯分道了,幽州已近在眼前,东夷狡诈,萧侯可有什么对策?” 萧鼎依旧看着底下,淡淡哼了声:“申州亦险,李将军就别操心本侯了。” 听着萧鼎毫不掩饰的讥讽之意,李奕鸣也不恼,只笑了笑:“那某,便预祝萧侯,得胜归来。” 萧鼎依旧昂着脑袋,李奕鸣见状也不再和他多费口舌,举拳作揖后便离开了。 一炷香后,李奕鸣和李怀信带着五万兵与萧鼎分道扬镳,萧鼎在高处只见山下千军万马朝申州方向疾驰而去,大军洋洋洒洒绵延几里。 铁蹄踏过,山石震动,飞溅的沙尘久久弥漫。 “善云。”萧鼎唤道:“你带着萧回领一万兵,下去看看。” 善云闻声上前,恭敬的弯下腰答了声是,便转身离开。 片刻后,善云陈兵城门,此刻幽州城门紧闭,城头上东夷旌旗半飘着。 善云见状高声喊道:“里头东夷狗贼听着,速速投降归还城池,大晟饶你们不死。” 话音落了好一阵,城墙上冒出一个人头,用东夷话说了什么,善云闻言抬起嘴角笑了笑,随后自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高高举起,也用东夷话回话。 善云说完没一会儿,紧闭的大门吱呀呀的缓缓打开,一个东夷打扮的人小跑出来,边跑边用不熟练的大晟话说道:“我家将军等候侯爷多时了,侯爷快请进。” 善云骑在马上并未动弹,只斜眼睨了眼那人淡淡道:“叫德川出来迎接。” 那人闻言面露难色,踌躇了一会,才皱着眉头恳求道:“侯爷,德川将军他受了重伤,尚不能下地。”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也拿出一样东西,递到善云眼前:“哦哦,这是我家将军的私印,侯爷您过目。” 善云抬手将那私印拿起端详,确实与萧鼎给自己看过的一样,确认后善云将东西又放回那人手上:“带路。” 那人忙点头哈腰:“是是,侯爷随我来。” 那人前头走着,善云骑在马上跟在后头,观察着此人走路动作,东夷口音都没问题,城中也破烂如废墟般,似乎许久无人居住了。 “你们屠城了?”善云问道。 那人侧身点点头称是:“这城的守将太不识好歹,我们将军大怒,攻下来后,便屠城了。” 闻言善云冷笑了声:“德川倒是狠辣,不过也好,省的我们再费劲儿。” 那人不再说什么,只在前头小跑领路,没一会儿便到了此人口中德川暂住之处。 善云下马,身后跟着萧家的侍卫萧回往院中走去,那人却开口道:“侯爷在城外可还有部下?不如叫他们都入城来。” 善云皱了皱眉不耐烦道:“等见了德川再说。” 那人见此也不再说话只点点头。 进了房间,善云偏头往床榻上看去,那上头果真躺着个男人,双腿双臂还有脸上都缠着纱布,看得出伤的的确很重。 “德川将军怎么伤成这样,您不是向来以骁勇自诩吗?”善云站在原地笑着嘲讽道。 床上那人动了动,似乎是因为脸上缠着纱布,有些费力的张开嘴费力道:“你,你不是,萧,侯爷侯爷,是不信,信任我吗” 带路那人闻言十分惊讶,瞪着眼睛看向善云,善云也不再装,边往外走边从怀中掏出信号烟花:“义父谨慎惯了,德川将军莫怪。” 来到院中,萧回递上火折子,吹起火苗,跳跃的火苗马上要碰到引线时,善云猛地顿住,心中警铃大做。 领路这人方才问城外可还有部下,他怎知城外还有部下,还有房内躺着的人,虽然因为缠着纱布音调奇怪,可声音是无法改变的。 德川知天命的年纪声音怎会如此年轻,那分明是个年轻人,不是德川。 思及此,善云忽然听见身后似有声响,猛地回头,果见那“德川”已经站在身后不远处,身上的纱布也松散的掉了大半。 还没做什么反应,那假德川与领路人一同扑上来,霎时一把利刃已然抵在脖颈上,血红登时渗出,只需一瞬便可取掉善云性命。 那假德川控制住善云,低声吩咐道:“发信号。” 善云怒目圆睁,眼睁睁看着信号烟花在空中绽放,想要挣脱,可命门捏在人家手中,不过是徒劳。 假德川挥手霎时便从暗处跳出几个兵将,几人将他押住,假德川扯掉头上纱布,善云死死盯着那张脸,良久后终于想起此人是谁,便颤抖着压低声音愤怒道:“你是公主的侍卫,齐昭?!” 齐光换了身东夷人的衣服,接过善云,站在他身后继续控制着他:“是我,等你将你的好义父引进城,你这条狗命也算圆满了。” 萧鼎见了信号,扯开嘴角大笑,即刻带兵朝城门飞奔。 城墙上齐光站在善云背后,装作东夷随从,实则手中正拿着匕首低着善云的后腰。 “一会你若是多说一个字,我定会叫你不得好死。”齐光低着头,微微偏头低声道。 那善云像是没听到似的,齐光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感觉到他微微颤抖的身体:“义父于我,有知遇之恩。” 这句话善云说的及轻,轻到与他不过咫尺的齐光也没听清。 不等再说什么,萧鼎已经到了城下,齐光手中的匕首用了用力,暗示善云出声。 第101章 权臣落 城门开着,并未关闭,只是善云片刻的沉默便叫萧鼎起了疑心。 萧鼎眯起双眼,露出疑惑警惕之色,这时善云出了声。 “义父!”城墙高远,善云扯着嗓子高喊道。 齐光握紧匕首,死死抵住善云,下一刻善云深吸一口,齐光顿感不对,可还是来不及,即便利刃已经刺入肉体,还是叫善云喊出了声:“快走!!” 声音回荡在上方,瞬息之间,城下萧鼎的马抬起前蹄嘶鸣着,转身便要逃跑,齐光扔下已经没气的善云抓起身侧的弓箭,嗖的一声,一发响箭射出。 刺耳的声音随着箭狠狠没入土地,随之而起的是四周埋伏的大军和高处的箭雨。 先前善云带来的一万兵早已被策反,与其说策反,不如说是告诉他们真相,此刻正从城中冲出,扑杀真正的敌人。 城下厮杀的正热,萧鼎不愧是自幼在战场上,喝着刀尖上的血长大的人,虽上了年纪,可骁勇却不减当年,沙场之上鲜少有人能够压制住他。 虽被包围着,可双方人数并不对等,若是长久不能将萧鼎捉拿,叫他跑了或是被他反杀也不是不可能。 此时的萧鼎已然全明白此次就是个专为他所设的一个局,此战不能赢,便只有死。 思及此处,狗急跳墙,萧鼎竟真有万夫莫当之勇。 正当萧鼎将要冲出重围之时,不远处,李怀信也带着两万兵疾驰而来,顷刻间,战局翻转,萧鼎被死死围住,再也没有突出重围的可能。 萧鼎正挥着剑,忽的从城墙上传来一道女声音:“萧鼎勾结东夷,谋权篡位,生擒者,封侯拜相!” 萧鼎一惊,转头朝城墙上看去,正是宣称死在幽州的公主元姒昭。 萧鼎从京都带来的将士闻声愣在原地,面面相觑,一时间场面安静的诡异。 趁着间隙,李怀信带人一路冲到萧鼎面前,登时萧鼎可谓四面楚歌,毫无生还之可能。 失败已成定局,萧鼎看着眼前举着刀剑面对自己的人,一时间只感觉无比的疲累。 萧鼎强稳住晃晃悠悠的身体,将手中的剑插在土地中支撑,抬眼看着眼前的李怀信:“你不是去了申州吗?” “自然是骗你的。” “萧侯爷骁勇,对付您自然是要用些手段的。”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萧鼎朝后看去,是姒昭齐光和李蔚兮。 几人走至李怀信身侧,李蔚兮见到自家哥哥开心的压不住笑意,扯了扯李怀信的衣袖悄声道:“哥,你怎么来了?” 李怀信并未说话,只颇具想念怜惜的看了眼脏的像做苦力的工人的李蔚兮,便又紧紧盯着萧鼎。 “公主殿下好计策,连本侯的亲儿子也能帮着你来害我。”此刻的萧鼎更显老态,往日朝堂京城呼风唤雨的嚣张模样已全然不见,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握着拐杖蹒跚步履。 昔日风光无限,只手遮天的侯爵,此刻狼狈至此,实在叫人感慨,姒昭淡淡看着他:“萧公子良心未泯,自然不会与你一起做此等害人害己,丧尽天良的坏事。” 萧鼎紧握着剑柄的手指发白,冷哼一声,面上似乎毫不在意,可眼中确实掩不住的悲凉伤意:“但愿我儿能,得偿所愿。” 说着一旁的齐光微动,一枚玉佩自腰间垂下,精致的流苏在衣摆上摇晃了几下后渐渐静止。 玉佩温润沉婉,在阳光的照射下流光莹莹,不识货的人见了也会觉得是块绝世好玉。 齐光动作很轻,几人都没看见,可萧鼎却被这玉佩吸引了注意,那玉佩上的图案文字唤起萧鼎数年前的回忆。 萧鼎睁大了疲惫的双眼,似乎想要从玉佩上找到蛛丝马迹来证明自看错了,可真的就是真的,萧鼎认命的看向齐光:“你你竟然没” “是我,你做下这件事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齐光打断萧鼎漠然说道:“你以为是因为萧璆鸣,你才败的吗?当日我自申州回京时,便已经同陛下,为你设好了这场局。” “申州再破,幽州沦陷,玉玺失窃,这些,都是计,萧璆鸣不过是个意外,没有他,这场局只是会更久一点而已。”齐光看着萧鼎一字一句缓缓道,眼神淡淡地似乎流转着恨意。 幼时的记忆漫上心头,翻天的仇恨就快要越过理智,齐光握紧拳头,将一剑杀了萧鼎的冲动压下。 齐光的话像刀子般一下一下的插进他的心脏肺腑,当年皇帝因为猜忌同萧鼎一起做了个局害死了齐王,萧鼎自以为当年之事他做的干净,今日,却被齐王之子和皇帝,利用自己的儿子,从这场权力之争中败下阵来,实在是风水轮流转。 一时间,萧鼎似乎再也支撑不住,手一松,随着剑掉落的声音,萧鼎也摔倒在地,再也没有力气。 姒昭几人听的云里雾里,不过此刻却不是细究的时候,李怀信挥了挥手,几个兵将便将萧鼎架起,关至幽州大牢中,等待押送回京,细数罪过,数罪并罚。 正值午时,今日是个艳阳天,太阳毫不吝啬的将光芒洒向大地,似乎任何罪恶都无处遁形,只能等待着被烈日灼烧,最后化为飞灰。 萧鼎权霸朝野三十年,历经两个皇帝,年少时也曾忠心为国,粗猛有谋,面对帝王的招安与需要,也曾热血激励过。 年轻的少年将军也坚守过国土,抗争过敌寇,可帝王,权力,野心与怀疑一步步将一个国之栋梁逼向了谋反的死路。 不再正直,不再忠心,甚至不再谨记居高位享厚禄应尽的职责,反而将刀剑挥向更弱者,或许,曾几何时,少年不再是那个少年,只是权臣萧鼎。 这一场帝王与权臣的斗争最终以反面角色的权臣落败,以无数百姓将士的惨死,无数城池的覆灭而结束。 倒塌的房屋重新建起,地上的鲜血被雨水冲刷,残肢断体被埋入地下,重新整顿恢复如初的山河城池,等待着下一次的哀怨与伤痛。 第102章 少年游 军营大帐 齐光,李怀信,李蔚兮还有潘段几人皆在大帐内,姒昭将寄回京都的信装入信筒内交给一旁等候的兵将,那兵将接过信后疾步出了帐,将信快马加鞭送回京都皇城。 兵将出去后,姒昭看向众人:“萧鼎通敌一案如今算是告一段落,明日我们便启程押送萧鼎回京,待申州和洛州的战事结束,一同奖罚,幽州便如当日所说,劳烦段刺史和潘将军了。” 被点到名的二人此刻一脸的笑意,往日满脸的愁云都消失了个干净:“是,我等定不辱使命!” 答完潘毅春抬起头,圆圆的眼睛此时亮晶晶的看向姒昭,语气中满是钦佩:“殿下惊世之才,假意幽州沦陷,让萧鼎自取灭亡这一招,实在是妙!” 许是萧鼎落马,几人心中的大石落地,脸上都是轻松之色,闻此言,也乐得详闻。 姒昭淡然一笑:“这法子可不是我想的。”说着看了看一旁的齐光又道:“是咱们的归德将军献计。” 姒昭归来当日 “我的建议是,不要回京。” 齐光气息有些乱,说一句话便要歇一歇。 缓了一会儿齐光又道:“幽州也不曾保下,公主煜王,皆丧命幽州,消息便萧小侯爷送回京城。” 姒昭皱着眉细细思量着齐光说的话,随后眼睛一亮,有些犹豫道:“瞒天过海?” “不错,陛下这些年一直隐忍,不曾与萧鼎有过正面冲突,想必也是在等一次机会,只有他认为公主不曾发现他在洛州屯兵,不曾将这消息带回京城,让他认为他想要的已经在他囊中,他才会放松警惕,届时只需陛下配合。” “只要设法让萧鼎前往幽州,洛州群龙无首,人数虽多,也不过是散兵游勇,只需突袭,如此便有机会将东夷结匈还有萧鼎,各个击破。” “萧璆鸣?他怎会帮着我们去对付自己的亲爹?”姒昭有些诧异进京传信的人选。 “他会。”齐光语气笃定,那双深眸虚虚的看着前方,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完全不见方才的轻柔。 “或许曾经助纣为虐,可鹰总是要羽翼丰满,心性不同,又怎会同谋,即便是再亲近的人,也不敢保证会永远同心。”说着转头看向姒昭,又完全不见方才刺骨的寒意,只淡淡提醒道:“公主日后用人待人,也要谨记,道同,方可同谋。” 回忆毕,众人看向齐光的眼神都多了些惊异与欣赏。 段胜荣眼神在姒昭几人面上掠过,顿时心中感慨万分:“我大晟少年英才云集,不论男女出身都聪慧骁勇至此,真是天赐的福气,何愁没有天下归一的时候。” 一旁潘毅春也道:“若是霄哥和王爷在,也定会为殿下骄傲的。” 天雷被遮隐于云层,却终有斩破九霄,鸣震寰宇的一刻,巨兽的阴翳遮盖九州,也终会被斩下头颅,消亡于世还天下清明的一天。 翌日的太阳依旧升起,姒昭几人迎着初升却炽热的阳光,终于踏上了回京之路。 半月后,那座繁华喧闹,坚固的高城终于闯入众人眼中。 近乡情怯,是因为那里有惦念的人。 姒昭孤马在前,忽的另一匹马上前与之齐头并进,姒昭转头,是李蔚兮。 “终于回家啦。”说着看向姒昭,咧开嘴笑的灿烂,无忧无虑,开怀放肆大笑的李蔚兮,姒昭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了。 明媚如春花一般的俏丽面容似乎将阳光都比下去半分,这样纯真毫不遮掩的情意深深侵染着姒昭沉寂已久的内心。 “这么开心,可还记得为何要去幽州?”姒昭努力压了压根本压不下的嘴角,故作狡黠的提醒。 李蔚兮闻言似乎想起什么,笑容滞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仰起头满脸傲气,底气十足道:“本姑娘现在可是,大英雄,我父亲夸我还来不及,自然不会为了阴沟里的杂碎责怪我。” 李蔚兮性子如火,也爱穿红色,生平更是将轰轰烈烈,敢爱敢恨刻在骨子里。 此时在姒昭眼中,烈红如火的新衣,娇艳盛开的夏花,耀目不可直视的东君,都不及身旁昂首傲气的少年。 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是姒昭心中所熟识的李蔚兮,是姒昭所期待的年月相见的挚交好友。 京都还是那个金子絮的金窝,软红十丈,首善之地。 只是不同的是,此刻的城门口站满了百姓,看见姒昭的队伍时,刹那爆发的欢呼声传进众人耳中。 一靠近,百姓们将队伍围得水泄不通,各个脸上的笑容都要溢出来,鲜花,瓜果,一个接一个的朝队伍扔来。 姒昭生擒萧鼎,保下幽州的事迹已传遍京都,百姓如此这般热情的欢迎大军凯旋,姒昭也不是第一次见,可百姓们欢迎的是自己,这还是头一回。 异样的感觉在姒昭内心滋生,这比打了胜战还要开心。 场面实在混乱,谁都没注意一旁的齐光在人群中不见了身影。 一处角落,一少年正拉住齐光,此人正是乐衍。 见到齐光,乐衍脸上因为激动抑制不住的泛红,只是却还是控制住情绪,将一卷宣纸交在齐光手中:“这是萧鼎陷害王爷与东结匈勾结的书信,那结匈王怕萧鼎翻脸不认人,这些传信都没有销毁,还有这个,是在洛州萧府找到的结匈龙庭城王宫的令牌,有此令牌,进出无阻。” 说着乐衍有些疑惑:“对了公子,我与垂文叔和景龙叔在龙庭城抓与萧鼎传信之人时,一直抓不到,后来是有另一伙人抓住此人交给我们的。” 闻言齐光皱起眉:“可查到是什么人?” 乐衍摇摇头:“我们派人去查只知道那伙人去了陇西,再查就什么也查不到了。” 齐光垂眸细细思忖着:“陇西,李氏。”霎时一个名字出现在齐光脑中:“李奕鸣。” 拿到证据后齐光回到队伍,这次几乎全城的百姓都来欢迎,就城门到皇宫的这一段路走了快两个时辰,最后还是官兵前来维持秩序才结束。 姒昭几人入宫,入临华殿,百官跪迎。 第103章 身份明 殿门礼官高唱:“宣昭公主,云麾将军,归德将军,李氏蔚兮,觐见。” 几人闻声进殿,五品以上的官员分站两侧,姒几人站定后,便听皇帝身边的内官将圣旨展开宣读。 皇二子元煜月追封太子,谥号靖煜,其妻沈氏德柔追封太子妃,以太子,太子妃之礼大办丧议,同葬皇陵。 姒昭赐封定胜公主,食邑从原来的千户,升为万户,食邑万户的公主在历朝历代都屈指可数。 云麾将军李怀信升任镇军大将军,为从二品,李奕鸣之妻江清,从二品诰命升一品诰命,李氏蔚兮封郡主,封号便从其母名中取一字,是为长清郡主,从一品。 就当要念到齐光时,齐光抬步站到中间,低着头淡淡道:“陛下。” 登时四周寂静,似乎空气都滞了滞,只听龙椅上的皇帝传出声音:“何事。” “经查实,当年齐王通敌谋逆案,是为冤案。”此话一出像是将战鼓都打破了一般,清晰的声音传入每个臣子的耳中,也一字不差的落入皇帝耳中。 皇帝搭在身侧的双手倏地握紧,那双掩藏在珠帘下的眼睛似乎是遮掩不住惊异和慌张。 伴随着空气的凝固,礼乐声戛然而止,皇帝稳住声音:“哦?此事久远,何故此时提起,不如” “在下齐泽衍,家父正是齐王,齐长舒。”齐光语气淡淡,神色冷清,可说出的话却如惊雷,不等众人反映齐光继续道:“人证物证具在,请陛下检验。”说着将方才乐衍交给自己的信件与令牌递给一旁的内官。 在场众人被轰的瞠目结舌,齐光却像没见到,自顾自道:“当年,萧鼎先与东结匈国君勾结,为达目的,不惜在洛州发起战乱,引家父前往镇压,结匈便按照与萧鼎的计划撤退,并将谣言散布出去,而萧鼎更是在王府中放入结匈特地作假的来往信件,届时再贼喊捉贼,便将通敌卖国的帽子扣在家父头上。” 齐光抬头透过珠帘漠然的看着皇帝,眼中闪烁着阴戾,声音沉稳却有着不易发觉的森然:“抄家后,府中幸存的部下数年奔波,终于在结匈龙庭与洛州萧府中搜出信件与令牌,当年传信之人也已经抓到,随时可以提审。”说着弯腰深深作揖:“还请陛下,明鉴。” 皇帝紧紧捏着手中萧鼎与结匈国君的信件与令牌,抬眼透过珠帘看向眼前,随着微微抽搐的脸颊眼中的惊慌渐渐被杀意和狠戾代替:“好,尽然如此,来人,将萧鼎押来。” 不肖片刻,萧鼎便被押送上殿,封赏大礼成了三堂会审。 陈建安命人从刑部将萧鼎案件的人证物证带来,因此次萧鼎落马是因通敌谋反之罪,故而先审通敌罪,再审当年陷害罪。 陈建安举起一张图腾,将纸张面向身后百官:“此为洛州萧氏族徽。” 随后又拍了拍手,即刻便有人将一名犯人带了上来,那犯人要死不活,面若枯槁,正是当年吸食五石散的百姓。 陈建安拉起凡人无力下垂的手臂,将衣袖卷了上去,那手臂上赫然纹印着萧氏族徽。 陈建安开口向众人解释道:“当年主要人物郑保文还有臣与舍弟都在吸食五石散那群人的老窝见过萧鼎的义子,善云。” “而当时,天钟山一带动荡不安,结匈忽然蠢蠢欲动,原本隐匿已久的五石散重出江湖,当年五石散将京城闹得人心惶惶,三司与陛下的注意都在此案上,萧鼎便是用五石散分散了中央的注意,继而好暗中集结反军。” “这便是当年五石散案,再说东夷案。”陈建安又拿出一叠纸张下发给群臣:“洛州萧氏不仅与结匈关系甚密,更同东夷暗中往来,数年间,东夷德川家曾数次派人前往洛州,而萧氏中人也多次参与了东夷内政,这是双方来往船票和东夷人的签字画押。” “还有申州渔民薛氏,也曾见过萧氏的船只来往东夷。” “去年,申州大胜,东夷高御公主和使臣前来意欲和亲,实则是为了偷盗玉玺,制造混乱,为东夷攻打申幽做准备,可仅凭他二人如何能顺利盗走玉玺呢。” 说着陈建安又将一张地图拿出:“这便是当日高御所凭借的图纸,从那高御一进城,陛下便命我时刻注意,为了不打草惊蛇,在发现此图纸后,我找了画师,画了一幅一模一样的替换了高御的图纸。” 说到这一个大臣有些疑惑问道:“这图纸和萧侯有何关系?如何能证明这图纸是他给高御公主的?” “徐大人问到点子上了,请诸位大臣们细看这纸张有何不同。”说着将图纸给群臣查看。 大臣们看了半晌,皱着眉啧啧道:“这,这不就是普通绘图的羊皮纸,并无不同呀。” 片刻后另一个大臣似乎看出什么,有些不确定道:“这是羊宣。” “不错,一般的羊皮纸毛面不易书写,故只在皮面书写,而此张羊皮一面绘图,一面批注,痕迹清晰,了解的人便能看出,此纸便是是极其罕见的羊宣。” “羊宣?”众人疑惑。 “羊宣产自洛州,制作方法秘而不宣,是以,除了发明此法的人世间只怕无人知晓,多方探查也只知道,是用只在洛州章尾山脚下生存的一种羊的羊皮,再涂抹纸浆而成,做成后既有羊皮的坚韧,又有宣纸的易书写的优点,而这种纸外地人根本不知道,洛州普通百姓也根本用不起。” 一个大臣道:“如此说,能用此纸张的,便只有萧氏了。” 陈建安笑了笑:“正是,萧鼎千算万算,任何事都不经自己之手,却忘了嘱咐洛州萧府,其他地方的人,并不用这样的羊皮纸,洛州萧氏,独一份儿。” “接着便是公主殿下于幽州的计策,让萧鼎认为幽州中已经都是“自己人”便迫不及待前往,最后彻底落入网中,此计便要多谢萧鼎的独子萧小侯爷了,若不是他大义灭亲,也不会如此容易。” 第104冤案翻 说完陈建安顿了顿,看了眼周围的人又继续道:“再说齐王谋逆案,按照齐将军的说法,萧鼎早在十年前便已经开始谋划此事,齐王当年身居高位,手掌重权,是萧鼎计划成为权臣问鼎至尊之位的一个阻碍,陷害除去齐王,只是第一步,之后萧鼎在朝中,笼络同路之人,清除违逆自己的人,数年中,刑部案子里,或死或伤或流放于萧鼎之手的朝臣可不少,后又有五石散案,玉玺案,申幽案,萧鼎可谓渔夺百姓,侵牟万民,罪无可恕。” 说完陈建安便退至一侧,萧鼎跪在中间神色淡淡的,一句话也没有,似乎正在批斗的不是自己一样。 一侧的姒昭开口道:“父皇,这些案子说到底都是一宗案子,都是萧鼎野心难驯,为谋逆做的准备,齐王无辜受牵,实在可怜。” 皇帝翻看着手中的信件证据,良久后抬眼,神色晦暗复杂:“萧鼎,诬陷王爵,通敌卖国,意图谋反,如此种种,你可认?” 萧鼎抬起头,那双像是老了十几岁的双眼定定的看向皇帝,片刻后道:“我认。” “好。”皇帝将手中的证据掷出:“幽乡侯萧鼎,褫夺爵位,五日后问斩,直系亲眷一律斩首,旁系族人贬为庶人,永不许为官。” “陛下,萧鼎之子萧璆鸣,在此案中有功,该如何处置。”陈建安问道。 皇帝道:“有罪当罚,有功当赏,萧璆鸣此次戴罪立功,无赏无罚,既已入了军,便继续在军中效力。” 皇帝扫视着下方众人,最后将目光落早齐光身上:“齐,泽衍听旨。” 一直垂首的少年抬步上前:“臣在。” “齐王齐长舒被冤已夺取王爵之位,即日,复齐长舒齐王世袭之爵位,重入玉牒,然齐王已薨,王爵之位又其子齐泽衍承袭,即日施行。” “臣,遵旨。” 一场大戏落幕,主功之人封赏完后便退了朝。 散朝路上,还不等出宫,大臣们便迫不及待议论起来:“啧啧,你说这天就这么翻了个个儿,李家算是一招飞上了天,一家子皇亲国戚,全家没有下二品的,怕是买菜的小厮都沾点贵气呦。” “谁说不是,这朝廷啊,走了个萧鼎,来个了李氏,现在又出来了个齐王,真是眨眼间便天地翻转啊。” 不远处李蔚兮一家走在后头,正巧将这些话听了个清楚,李怀信转头看向李蔚兮,见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以为是因着那些话不开心便开口道:“小丫头现在有出息了,成了郡主,比哥哥品级都高了。” 闻言李蔚兮抬起头,正见李怀信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哥~在哥面前我才不是什么郡主,哥可别笑话我了。”说着拽住李怀信的袖子,软骨头似的边靠着便走路:“我是在想,那齐光竟然是当年齐王的儿子,不是说当年齐家满门覆灭,并无生还之人吗?” 李怀信看向前方高大的宫门:“当年对外所说的的确是逆王及其党羽全部伏诛,府中尸体也是齐全的”说着李怀信犹豫的停了停:“或许假死也说不准。” 闻言李蔚兮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片刻道:“这样也好,齐光入仕后定然与我李家为友,日后父亲哥哥在朝廷行走,也多份助力。” 李怀信听了此言,面上更多的却不是开心,望着宽阔的宫闱也是能扯起嘴角:“但愿如此。” 第105章 见双亲 散朝后,姒昭和齐光一同去见了皇帝与皇后。 一进门,皇帝皇帝闻声纷纷看来,还不等姒昭上前,皇后已经迎了上来,一把抱住了姒昭,而皇帝也站起身虽只是静静看着,可那双眼中透出并不多见想念与柔软。 “阿现,快,快让阿娘看看。”皇后不舍的松开,双手在姒昭身上探寻着,那双正各处看的眼睛早已经湿润,蹙着眉头满是担忧:“天哪,怎么,怎么瘦了这么多,这是吃了多少苦头,阿娘都都要认不出了” 说着皇后眼泪又决堤一般一滴接一滴的砸下来。 时隔数月再见到双亲,姒昭才真正理解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明明是数月前离开,可此时却像是数年一样。 见皇后这样伤心,已经习惯了坚强的姒昭再也忍不住眼泪在眼眶里慢慢蓄满:“母亲,我没事儿,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我这不是瘦了,是结实了。”,说着姒昭抬头看向皇帝,只见这个向来藏匿情感,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此刻双眼也红彤彤的氤氲着水汽。 “父亲,母亲。”姒昭隐忍的泪水滑落,她想起那个自己从小是做榜样的二哥:“二哥和二嫂” 战事吃紧,兄嫂亡故,姒昭都没时间和机会思念,此刻与家人团聚却挑起了还没来得及消化忘记的伤痛。 皇帝面上掠过不忍,皇后更是抽噎,皇帝上前抬手轻轻抚摸姒昭的头顶,安抚道:“你二哥,是可以继承大统的人,有子如此,此生无憾啊。” 姒昭看着面前的父母,离开前他们还是英明神武的皇帝,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再见到,确实两鬓斑白,已生华发。 皇帝的眼神不再那样锐利,皇后的身形不再高挑挺拔,如今只是丧子悲痛的普通夫妻。 皇帝收回情绪,坐回到桌前:“等过两日煜月的丧仪,宬月和楚月都会回来,你们兄妹分别已久,好好叙一叙。” 元宬月便是萧鼎的妹妹萧妃的儿子,是皇帝的长子,元楚月却与其他二月不同,是皇帝的义子,六岁时被皇帝带进宫,并被授予皇子之尊,甚至在其他皇子都是师父授课时,他却是皇帝亲自教授,虽然并非皇室血脉,也从未被议储,可地位却是很高的,朝野之中无人敢过多议论。 此刻听闻两个兄长都要回京,虽心中欢喜,可还有更棘手的事,便是此时正咋门外等候的齐光。 姒昭抹去眼泪,对皇帝说到:“父亲,女儿此次能在护下幽州,多亏了齐光,他的功劳不比女儿小。” 闻言皇帝握着笔的手一顿,眼中飞快闪过莫名的情绪,随即恢复,还没说话一旁的皇后开口道:“不错,那孩子往日一直是作为侍卫住在阿现的召阳殿,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王爷,是不好再与阿现同住了。” 姒昭闻言挑了挑眉:“母亲,我的意思是,当年的事,是父亲冤枉了齐王,如今寻到齐王的儿子,应该好好安慰,多些奖赏。” 皇帝将笔放下:“阿现说的不错,他在哪?” 姒昭闻言一喜:“他就在门外。” 皇帝点点头对内官道:“宣。” 齐光跟着内官进来,垂着眸行礼:“臣齐泽衍参见陛下。” “平身,赐座。” 齐光坐下后,宫女给上了茶,皇帝继续道:“当年是朕冤了你父亲,如今你帮你父沉冤,也算尽孝了,为了表达朕的歉意,你有什么想要的,随你提。” 齐光抬起嘴角笑了笑,声音平和温润,似乎是一个没有棱角的玉石:“萧鼎已经伏法,臣家仇已报,并无他求了。”顿了顿后又继续道:“但陛下既然如此说了,臣自然恭敬不如从命,可臣现下并没什么想要的,不如陛下许臣一个承诺,待臣有想要的再问陛下要。” 皇帝似乎是被齐光直率的表达惹笑,哈哈笑了几声后道:“好,朕喜欢你有话直说不扭捏造作的性子,朕许你这个承诺,有想要的,随时来要便是。” “多谢陛下。” 见齐光又起身行礼,皇帝挥挥手示意其起身,随后又说:“听你说,还有齐王昔日的部下?” 齐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说道:“是,是我父亲结拜的兄弟,和一些追随过父亲的残兵,人数不多,大约两千左右。” 皇帝闻言端起茶杯,边吹着杯中的茶边道:“那便都收到编里,日后也不再是没名分散兵了。” 喝了小口茶后皇帝将茶杯放下,看向齐光:“齐王府朕已经派人修缮了,你如今为王爷之尊也不适宜再居住在阿现宫中,在齐王府修好前,你便去流云阁暂住。” “是。” 姒昭察言观色,见了空便道:“女儿带齐光去流云阁,那里久无人住,我看看收拾好了没。” 皇后闻言皱起眉头,温声提醒道:“阿现,不许再叫齐光了,也不许直呼名讳,堂堂齐王,齐光齐光的,像什么样子。” 姒昭挨了训,瘪起嘴十分不情愿的“哦”了声,这幅委屈样看在齐光眼里,忍不住笑了笑:“无事,臣也听惯了,公主愿叫什么便叫什么。” 姒昭的小情绪瞬间被起光的话赶走,嘴角压不住的抬起,笑眯眯的看向齐光。 二人眉目传情的样子看愣了皇帝皇后,刚要说什么,外头便有一内官进来传话:“陛下,牢中来人说,萧鼎想再见一见萧公子。” 皇帝垂眸没说什么,只道:“准。” 姒昭与齐光也从皇帝房内出去,往流云阁去了。 见姒昭齐光出去,皇后脸上又浮现出浓浓的担忧之色:“这,这两个孩子,有点不对劲啊。” 此时的皇帝面若冰霜,似乎十分生气:“如此日夜相处,不有点什么才怪。” 闻言皇后眉头皱的更紧:“齐王和阿现,这不合适” 皇帝似乎是看手边的杯子不顺眼,端起来用力放在离自己稍远点的桌角:“哼,本来想着她自己的婚事不逼她,如今看来,还得逼!” 第106章 度流云 流云阁,地如其名,景色雅致,阁内装饰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原本是观天象的地方,后来改在了宫外,这宫殿便闲置了。 院中风景极好,中央有座圆形的高台,台子又五层,逐层缩小,每一级台阶上都雕刻着十分精致的星云图,每颗星星上又镶嵌了宝石,台阶边缘用金边包裹,不论是阳光还是烛火照耀,闪闪的发着光。 台子最上头放着观天的仪器,上头的灰尘已经被宫人打扫干净,一尘不染。 姒昭站了上去,好奇的移动着上头一圈又一圈的圆形条框。 齐光站在第一节台阶上,笑着仰头看着正好奇摆弄的姒昭,开口解释道:“这是浑天仪,上面的双重圆环叫做四游环,转动它,通过窥管,便可以观测天象。” 姒昭看着眼前精密繁琐的仪器,一脸的疑惑不解:“就用这个,就能,算出什么吉日良辰,天象之说?” 齐光抬步上前,止步在姒昭身后,抬手移动窥管,对准天上某一处:“看,若那里有颗星星,这环上的便是那颗星行的方位,若是要找紫微星,也可用它。” 姒昭抬手也尝试这操作,可却因为不太熟悉,不知该如何转动,齐光抬手握住姒昭的手一起转动四游环,接着身后又继续响起少年低沉清润的声音:“古人认为,我们所处之地是一个天球,天球之外还有别的世界,紫微星在那里,神仙们在那里,或许,我们已逝的亲人,也在那里。” “先人有言,过此而往者,未知或知也。未知或知者,宇宙之谓也。宇之表无极,宙之端无穷。” 清冽的声音却像带着丝蛊意,像是清澈的溪泉,又像洁白的羽毛划过耳边,扫过心间,酥麻麻的惹的人心痒。 姒昭抽出被齐光握住的手,逃跑似的跑下台阶,又转过身:“不愧是齐王,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只做将军不是可惜了,合该去科考当状元,才不辜负了齐王殿下这满腹的墨水。” 姒昭此刻双颊红彤彤的,仰头看着齐光,只是自己似乎却没有发现,那故作镇定,假意刁难的心思像是写在脸上一般。 少年抬步走下台阶,站到姒昭身侧,即便周围空无一人,却还是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在你面前,没有齐王。” 姒昭掩藏眼中的动容,撒娇赌气般转过身,不去理会。 “公主,我不是有意” “你应该告诉我。”姒昭打断齐光,转回身,明亮流转的眼睛嗔怪的看向齐光:“我会帮你的。” 在姒昭面前,齐光似乎总是忍不住笑意,此刻太阳明烈,身上热乎乎的,心里也暖洋洋的,齐光笑着柔声道:“即便没告诉你,你不也帮了我?” “你”姒昭被噎住,不知道说什么好,瞪了齐光一眼,随后那双明亮轻柔的双眼却漫上愧疚:“齐光,我,我替我父亲向你道歉,以后我会对你好,弥补你。” 姒昭这话说得像是风流浪子要对小姑娘负责一样,惹得齐光忍不住笑出了声:“公主要如何弥补我?” 姒昭抿了抿唇:“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当真?” “当真!” 夏风带着花香拂面,沙沙作响微微摇晃的树梢下,少年倾身靠近姒昭的耳畔说着只有二人能听到的话。 姒昭期待的眼神逐渐变成了惊讶与无措,她微微转头看了眼齐光又快速避开,有些磕巴道:“不,不行” 齐光直起身依旧笑眯眯的:“那便没有什么了。” 带着薄愠的眼神伴随着红透的双颊别有一番滋味,姒昭蹙起秀眉:“你,你换一个。” “臣说了,再无其他。” 姒昭小脸皱成一团,想了良久,终于带这些犹疑:“这样就能弥补你吗?” 齐光轻轻摇了摇头:“臣不要公主是因为弥补臣而答应,臣要公主,心甘情愿。” 少年的眼神好像分外真诚,炽热而有力量,姒昭莫名被盯得心慌,转身朝房间落荒而逃,只留齐光在树下,轻笑着摇摇头。 一路逃跑到流云阁的卧房,姒昭靠着门上,抬手摸向自己的双颊,像发烧似的烫手,脑海中还是齐光那句低声的悄悄话:“臣想要公主,做臣的,妻子。” 一字一句萦绕在脑海,久久不曾散去。 就这样想着,姒昭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竟没来由的笑了起来,若是李蔚兮在,定要骂自己花痴。 门外的齐光四处转着,将流云阁熟悉清楚,良久,姒昭从卧房出来,看见齐光轻声道:“我帮你检查好啦,东西都齐全,你安心住着,我先,回去了。” 说着姒昭便转身朝大门走去,却被身后齐光一声带着一丝急促的声音叫住:“等等。” 姒昭闻声停住脚步,只站在原地,还没回身,一只手便被齐光轻轻握住,随后又稍稍用力,姒昭便被拉着转向了齐光。 疑惑还没问出口,只觉少年微微一扯便将姒昭环住,手只是虚虚握住姒昭的肩膀,却将脸埋入姒昭的脖颈,姒昭愣住,便听少年沉沉道:“阿现,谢谢你,你不用弥补我什么,你已经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了。” 拥抱是所有亲昵动作中,最温暖,最安心的,拥抱可以让两个人的心贴的最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对方心跳,感受到那个人的爱。 时光似乎流逝的很快,夕阳斜落,金黄的光慢慢蒙上了一层充满暖意的红纱,姒昭从齐光的怀中退出,静谧的院落,只听见姒昭清亮淡淡的声音:“许久没见双星了,我要回宫了。” 齐光闻言依旧拉着那双手:“好。” “你,你松开我呀” “好。” 手上的温度渐渐消散,没了牵扯的双手落灰身侧,姒昭慢吞吞的转身,可下一刻却忽然转身扶住齐光的肩膀,抬起头意欲轻薄眼前的少年,可奈何身高实在力不从心,只堪堪停在齐光的下巴,就这样生生顿住。 齐光愣愣的看向近在咫尺的那张脸,那双眼中似乎有些羞恼,用力压着齐光的肩膀的双手似乎在表达着什么。 齐光明了微微低下头,一枚香吻如期而至,留下一抹芳香后,女孩转身逃跑似的离开流云阁,没一会便不见了身影,便也瞧不见依旧愣在原地,瘦削的面庞泛起红晕的齐光了。 第107章 风暂熄 当日,皇帝连发数道旨意,一道李怀信升职,李蔚兮封郡主,一道齐光封王,姒昭封定胜公主,另一道便是幽乡侯萧鼎,褫夺爵位,杀头谢罪。 萧璆鸣的得知萧鼎想见自己,犹豫了数日,终于在行刑的前一天,去大牢见了萧鼎。 跟着前头带路的狱卒,穿过一路曲折的阴暗牢房,在十分靠里的一间牢房前停下,萧璆鸣朝里头看去,萧鼎背对着门口,坐在一团枯草席上,一身囚服,头发虽有些凌乱却依旧能看出是打理过的。 萧璆鸣抬腿走进牢房,越近越发现这个往日只手遮天的父亲,似乎变了。 变得没有光芒,变得枯槁,憔悴。 “父亲。”萧璆鸣站在萧鼎身后轻声唤道。 萧鼎似乎睡着了,萧璆鸣又唤了声,才睁开眼看向萧璆鸣。 “来啦。”萧鼎转过身子面对萧璆鸣。 萧璆鸣微微愣住,此时的萧鼎褪去往日的锋芒,花白的胡须和华发平添一丝慈祥。 “你母亲怎么样了,她的旧疾才刚好不久。” “陛下并未收走府邸,还送来赏赐,母亲吃了补药,身子还好。”萧璆鸣蹙着眉,看着淡然的萧鼎,眼中除了伤痛还有许多不解。 萧鼎闻言淡淡哼了声,随后看向萧璆鸣:“你日后要小心,元鸿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我知道,陛下怎么会允许萧鼎的儿子在朝中行走,如今隐忍不发,只是时候未到罢了。”昔日一幅笑模样示人的少年失了意气,低垂着他头,在父亲面前拼命掩藏着情绪。 萧鼎微惊:“你知道?难道你弃我只是为了走入如今的死局?” “父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您找我说话,十次有九次都在和我商量谋反的方法,剩下那一次,便是叫我去探听消息,笼络关系。” 少年抬起头,那双眼里已被泪水占满,似乎絮着愁云。 “我以为我这一辈子大约也就这样了,可我遇到了一群人,在遇到他们前,我从不知,人还可以这样活。” “父亲,您从没陪我玩耍过,从没告诉过我,我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从没教过我,遇见喜欢的姑娘,该怎么办,似乎在您心里,我只是您谋夺天下的工具,一颗听话,用着安心的棋子。” 眼泪一滴接一滴,像是关不上的闸,这是少年第一次在父亲面前流泪,第一次吐露藏在心中十数年的心声,也是最后一次。 萧璆鸣努力收回情绪:“我从没想过要什么权势,只是不想亏心。” 萧鼎皱着眉愣住,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儿子的真心话,良久后,萧鼎笑了:“难得啊,我萧鼎,还能生出这么有情有义儿子,挺好。” 萧鼎抬眼透过牢房上头的铁窗,看向那珍贵的光:“人这一辈子啊,就是要多为自己打算,若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你也会。” 说完,萧鼎收回目光又看像萧璆鸣:“若是能活着,以后,就做自己想做的事。” 语毕,萧鼎重新回复一开始姿势,背对着大门,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看着萧鼎的背影,萧璆鸣只觉得心中闷痛,连气都不顺。 末了,萧璆鸣跪地,对着萧鼎的背影下拜磕头,算是了结了这段并不温馨的父子情。 翌日,午时,萧鼎被问斩,头颅落地的那一刻,萧氏长达三十年的权倾朝野,终于落下帷幕,那个位极人臣,最接近山巅的位置,正等待着下一个主人。 第108章 亲情聚 十日后。姒昭早早醒来,认真梳洗。 双星站在姒昭身后摆弄着姒昭的头发:“公主其实不用起那么早的,两位王爷还要一会儿才能到呢,御医说了,公主的伤都没有好透,需要好好养护,不可以操劳的。” 姒昭透过镜子只见到双星一张小嘴叭叭叭的说个不停,活像个老妈子,若是以前,恐怕姒昭会觉得啰嗦,可经历了这许多,便越发觉得身边之人的可贵。 “好啦,我不会累着自己的。”姒昭笑着说道:“大哥和三哥这么久不回来,恐怕御厨都不记得他们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母亲心情不好,这样的小事,就不要让母亲操心了,我去看着就行。” 双星无奈,她自然是拗不过姒昭的。 大王爷元宬月在徐州就藩,三王爷元楚月在宣州就藩,两地距离京城差不多远,便在一天内到达京都。 二人巳时进了京都城,姒昭也为了二人的接风宴,忙了一上午。 没一会儿,元楚月和元宬月及宬王妃进了宫,跟着宫人来到了家宴的宫殿。 殿外,姒昭已经在门口等候,远远见到几人便蹦蹦跳跳的挥着手。 几人还没走近,姒昭便等不及的跑上前:“大哥大嫂!三哥!” 几人见到姒昭笑意也漫上双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只听姒昭说个不停:“你们再不到,我便要出宫去寻你们了。” 元宬月看着姒昭,十分宠溺的笑着调笑道:“阿现这话我是信的,连幽州都保下了,小小皇宫京城如何够你闹的?” “大哥你就别笑话我了,我吃了好大的苦头,哥哥嫂嫂们是要好好补偿我的。”几人边说笑着边进了殿内。 一进门便见到皇帝与皇后,除此之外,还有一人,是元宬月和元楚月都不曾见过的。 二人看了那人一眼后便向皇帝与皇后行礼,行礼后元宬月问道:“不知这位是?” 皇帝挑了挑眉毛:“这是昔日齐王的长子,齐泽衍,如今已承袭爵位,齐王府还在修葺,暂住宫中,今日便一同给你们接风。” 闻言元宬月元楚月皆愣住,心中诧异,面上却不表现出,调整好表情后便朝着齐光做了个揖,齐光也起身微微回礼。 三人皆是王爵之尊,谁也不好太客气,都只是虚虚行礼便坐下了。 边聊着边吃着,姒昭朝对面元宬月二人看去,只见宬王妃初氏不知为何,脸上渗出细细的汗珠,面色发红,似乎很不舒服,姒昭刚要发问,便见一旁的元宬月已经掏出了帕子轻轻拭去初氏额头上的汗珠,随后又掏出药瓶,倒出几粒药让初氏服下,动作轻柔又麻利,似乎早已经习惯。 没一会儿初氏便恢复了,姒昭见状笑着道:“大哥好贴心哦。” 那初氏闻言方褪去的潮红又返了上来,只不过这次是羞赧,可元宬月却只是微微一愣,没什么表情,随后便淡淡的垂下眸,小口的咂着茶。 姒昭只以为元宬月是内敛的害羞,并没放在心上,也未曾注意到元宬月身侧初氏不易察觉的失望神色。 这一顿饭,一家人吃了许久,想是太久没见,无论是兄妹还是父子想说的很多,元宬月夫妻被催了生孩子,元楚月被催促快找个老婆,倒是说说笑笑的,一直心情不好的皇后也被哄得露出了笑脸。 宴后几人各自回了寝殿休整,准备十五日后靖煜太子和太子妃的丧仪。 日子淡淡的渡过,宫内上下忙活着半月后的丧仪,皇后是最上心的,事事都想要亲力亲为,自姒昭回京到现在这几天,皇后的鬓角又可见的白了许多。 姒昭虽也帮着忙忙,却没那么累。 李蔚兮倒是常常进宫,不说天天来也差不多了。 一日,姒昭突然说想吃面食,元楚月便说他在宣州那边学了些手艺,姒昭闻言忙不迭点头,正巧李蔚兮也进了宫,便一同去了元楚月的寝殿。 饭桌上元楚月看着两边狼吞虎咽的二人,又诧异又觉得好笑。 “原以为你们小时候就已经够不拘一格了,没想到”二人头都快迈到碗里的样子实在好笑,元楚月实在控制不住表情。 “三哥,这次的事别的有没有学到,我不太清楚,但是有一点我们感触颇深。”姒昭咽下一口面说道。 “那就是,不要辜负食物。”说着姒昭看向李蔚兮,李蔚兮嘴上忙着吃,却也没闲着,忙点头表示赞同。 “想吃什么就吃,更不要浪费,因为有可能明天就连一根草都没有了。”说着姒昭将碗中最后一口吃下,满足的靠在椅背上。 元楚月笑着看向像姒昭:“我在京这段日子,只要你想吃宣州的菜,随时来三哥这。” 一旁李蔚兮闻言抬起头:“我呢我呢?” “你和阿现一块儿来自然有你的份儿。” 李蔚兮挑了挑眉,故意挑刺:“瞧三哥这话说得,若是你四妹妹不在,那便没有我的份儿喽?” 李蔚兮自小便是这般油嘴滑舌,相熟悉的人都习惯了,元楚月闻言也只是笑笑:“好好好,只要二姑娘来,小店一定接待。” 见元楚月这样说,李蔚兮得逞一笑:“这还差不多。” 酒足饭饱后,元楚月想起从宣州带回来的礼物还没给姒昭,便拿了出来。 元楚月将盒子放到桌上,两人像孩子似的挑了起来,虽是给姒昭带的,但次次也都会给李蔚兮带些,谁叫她俩总是在一处。 吃饱喝足,拿了新鲜玩意,李蔚兮便在宫门下钥前出了宫。 回府后,李蔚兮研究着那些玩意机关,实在解不开便去找了李奕鸣。 李奕鸣将那东西拿在手里借着桌上的烛火研究着,边摆弄着边开口问道:“这是楚王带给公主殿下的?” 李蔚兮趴在一旁:“是啊,姒昭不感兴趣,便给我了。” “楚王那样的身世,同公主殿下感情倒是很好。”李奕鸣眯着眼转动着上头的机关。 “姒昭性格好,对人也好,又一起长大,跟亲兄妹一样,自然感情也深。” 第109章 祸再起 “那齐王呢,公主和齐王如何了?” “他俩,呵。”李蔚兮笑了声又道“估计已经私定终身了。” 说完李蔚兮忽然想到什么挑了挑眉问道:“父亲怎么这么关心姒昭的事儿?” 李奕鸣快速掩下眼中的神色,抬头看了眼李蔚兮,语气中有些薄愠:“我是关心你。” 李蔚兮抬头惊愕:“跟我有啥关系?” 李奕鸣冷哼一声:“以齐王的身世虽然算不上什么良配,可身份也算是匹配上了,你呢?还比公主大一岁,你母亲为了你的婚事愁的睡不着觉,满京城,谁敢娶你?” 李蔚兮闻言一竖眉毛道:“谁用他们娶了?一个个草包纨绔,只知道靠父族的荫庇,我可不稀罕。” 李奕鸣放下手中的东西,皱着眉质问:“那你用谁娶?姓萧那小子?” “您怎么知道?”李蔚兮瞪大了双眼疑惑道。 “你也没打算瞒着我们啊。”李奕鸣转动着手中的机关道:“那小子活不长,你还是不要与他来往过密。” 李蔚兮闻言皱起眉头:“父亲!你说什么呢!” 李奕鸣抿了抿唇:“陛下不会允许萧鼎的儿子在朝中行走,除掉他只是早晚的事。” 李蔚兮看着烛火,火光在她眼中跳跃着,掩盖住了眼中的浓雾和情绪。 日子又悄无声息的走过,齐光身为王爵,每日也都会上朝,皇帝也偶尔夸奖,其他朝臣也都礼待有加,倒是过的十分舒心。 又是一日朝会,皇帝挥挥手:“无事便退朝。” 皇帝刚抬起屁股,下头便传来一道声音:“陛下,臣要参定国将军齐王齐泽衍,治军不严,放任其部下在营中嫖妓,强迫并未卖身的清倌,甚至将其逼迫致死,损我军容,罪大恶极。” 此言一出似九天惊雷轰打在众人心头,登时各个睁大了双眼。 皇帝一愣随即坐下,看向那人,那人正是五军都督府中军都督,刘语堂。 这几句话落在齐光耳中只觉得万分的荒唐,齐垂文与齐景龙根本不可能做出此事。 齐光心中警惕眼神略微凝重,心中飞快的思虑着,面上不动声色,只静静等待着。 “哦?”皇帝挑挑眉,瞟了眼一旁的齐光:“督察院怎么说?” 左都御史赵砚安将奏章呈上,由内官递到皇帝手中,皇帝一边翻看着奏章中的文字一边听赵砚安道。 “经由大理寺初审,得知那女子是四海迎春居的乐妓,以卖唱为生,家中有一个弟弟,两日前,被请到齐王军中,昨日酉时被刘都督部下发现已经死于军中,由仵作验过,死前曾遭到强迫,外伤明显。此等行径,按律当斩首,齐王放任此事,任由部下损我军容,草菅人命,应夺取爵位。” 皇帝眯起双眼:“齐卿,可有此事?” “陛下,臣担保,绝无此事。”齐光抬步走到中间低头道。 皇帝见状笑了笑:“那你的意思是,有人陷害了?” “臣不敢,臣只是认为此事恐怕另有蹊跷,请陛下给臣个机会。” “什么机会?” “十日,十日后臣定查出其中缘由,若查不出,听凭发落。” 皇帝动了动眼珠,片刻后道:“好,十日后若无结果,便削去你王爵尊位。” “臣遵旨。” 散朝后,百官纷纷朝着宫门外走去,齐光顶着烈日却丝毫不觉炎热,微微皱着眉被方才的事困扰着。 几声不合时宜的声音传进齐光耳中:“这齐王,哼,板凳还没做热乎呢,便要被撤了,啧啧。” “是啊,那女子横竖是死在齐王部中了,不论怎样,齐王都脱不了干系喽。” 这些日子过的过于平静,如小溪流水般又静又稳,淡的让齐光险些忘了身处何等境地。 散朝后齐光并未多做停留,出了宫便直奔城外军营而去。 京城常年驻兵大约有数十万,军营极大,分为五个部分,统称为五军都督府。 而齐家这一支却因方入京城,还未来得及做妥善的分管,便特意分了一个区域安置,待兵部名册发下来再做处置。 齐光来到齐军的军营,此刻大门前已经站着卫兵把守,俨然一幅看守嫌犯的样子。 还未走上前,那卫兵便抬起剑直指齐光,出声呵斥:“军营重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齐光微微皱眉,虽说自己只带过一两次兵,认识自己的大多都是去申州作战的将士,并非名满大晟,可京城的兵大部分也是见过的,这样阻拦是否也太刻意了些。 齐光上前拿出那枚齐长舒留给他的玉佩:“本王奉命前来调查此案,望两位行个方便。” 那两个将士似乎有什么为难,对视了一眼后又看向齐光:“王爷,这” 齐光明了,不让他进去的分明另有其人,不等齐光在再说什么,身后忽的传来一道声音:“呦,齐侍卫怎么来了?” 齐光回身看去,见来人口中说着极不中听的话倒也没说什么,只睨了那人一眼便不再看他。 那人见齐光丝毫不在意他,连正眼都不给一个,登时发了火,抬起手刚要指着齐光开炮,又似乎顾忌着什么,只得用力甩下手愤愤不平的道:“哼,是我错了,如今是王爷了,如何还叫得侍卫呢。” 齐光不欲再与他多说,又看向那两个将士:“本王奉陛下的令,二位放行便是。” 可还不等那两人再说什么,身后之人又再次聒噪道:“没有本都督的命令,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放行,更别说你个小小奴婢爬上来的狗屁王爷。” 肮脏的字眼落入耳中十分难听,齐光的眸光也暗了几分,这京城中的官儿大大小小都沾亲带故,若真论起来,随便扯一个出来都比他这个毫无背景的无权王爷有底气。 那人见齐光不说话,冷哼一声,继续嘲讽道:“坐了几天冷板凳真把自己当王爷了?呵,也是,再过几日,你这光杆王爷也没得坐了,幸运点儿,也就配打回去,继续做公主的面首。”说着那人故作惊慌,像是说错了什么,捂了捂嘴,随后又道:“是侍卫,如此想来,你想来此过过做王爷的瘾,也能理解。” 第110章 共查案 齐光垂在身侧的手握紧,眸光越发阴暗,尽管努力压制的怒意,却掩藏不住太阳穴跳动的血管。 那人面色得意,一幅小人得势的样子,张开嘴又要放什么屁,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只听那声音带着慵懒,不耐烦,还有不可忽视的威压:“许都督——” 门口两个将士已然跪下,齐光和那人闻声朝身后看去,来人正是身后跟着浩浩荡荡数十个侍卫的姒昭。 姒昭穿着常服,服饰也并不华丽,只是看向许都督的那双眼眸冰冷的出奇。 “许都督放肆了。”姒昭走至两身侧对着齐光偏了偏头,示意其到自己身后。 齐光见状自然没什么异议,顺势又装了起来,掩藏住眼底狡猾的笑意躲到姒昭身后不说话。 这许都督却登时冒出冷汗,忙深深弯腰作揖:“参,参见公主殿下。” 这许都督是五军都督府后军左都督,官至正一品,名副其实的朝廷大员,按理说是不必如此惧怕公主的,只是本朝的公主却不一般。 姒昭是有实权的公主,除了食邑千户,封号定胜外,自幽州一战后,皇帝便给了姒昭军事上的话语权和调遣权,如此一位能在朝政上说得上话的公主,实在不得不怕。 姒昭看着弯着腰的许政也并未叫其平身,只淡淡道:“本宫听了许久,才知道许都督这是,颇有微词啊。” 那许政的腰弯的更低:“不敢不敢。” “哦?没有吗?方才你说的话,本宫只听出两点,一对父皇封他为王不满,二对父皇派他查案不满,本宫说的可对?”姒昭收起冰冷的神色,一幅真心相问的表情。 许政听的一身冷汗刚要开口反驳,姒昭却没给机会:“齐王,是陛下亲封,查案是陛下亲授,许都督你如此不满,可是对陛下,积怨已久啊。” 话音未落,许政扑通一声直直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地面,手指扣着地上的土渣,十分紧张:“臣不敢呐,臣万万没有那个意思,殿下恕罪啊殿下恕罪啊” 姒昭见状迈步躲开了许政的磕头,在一旁幽幽道:“许都督又没对本宫不满,不必拜本宫。” 闻言许政一顿,缓缓抬起头看了眼姒昭又看了眼正好在自己面前的齐光,犹豫万分,虽然心里明知姒昭是何意,却还是心有不甘。 姒昭见状道:“你既然是服他这个齐王的,那他自然也受得起许都督的跪拜的。” 许政咬牙,今日这顿羞辱是吃定了,抱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心态,许政终是磕了这个头,拜了眼前的齐王。 “嗯,这不就对了,拜过了本宫与齐王,许都督便退下,你的中军想来也没那么闲。”姒昭一脸的满意,一幅好说话的样子。 许政的随从将他扶起,他满脸不忿,将不服写在脸上,却又无可奈何:“臣告退。” 看着许政的背影,姒昭满脸不屑,许政其人,是满朝皆知的草包,原本是配不上中军都督的位置,只是和德高望重的魏国公有些渊源,皇帝又急于分化兵权,这才便宜了他。 身后齐光上前:“公主怎么来了?” 姒昭闻声回过身,扬起笑容:“我说过会帮你,有我在,你在各处行走也方便些。” 姒昭的笑容依旧耀眼,占满了齐光的眼眸,再挪不出一点空隙。 “走。”姒昭挥挥手叫跟来的侍从留在原地,随后便朝军营中走去。 二人进去后,正在外头游荡的乐衍看见了齐光,原本满是郁闷的表情立马洋溢起兴奋,嘴角高高抬起露出健康洁白的牙齿,奋力跑了过来。 “公子!” 乐衍似乎有使不完的动力,齐光每次见他都是活力满满的样子,连带着沉闷的齐光笑意也深了不少。 乐衍跑的太快,险些没刹住,急急停止后弯腰行了礼。 齐光笑着拍了拍乐衍的肩膀,姒昭看着总觉得齐光的眼神中似乎有什么不一样,却又说不出,只觉得比往日,更温暖。 齐光笑了笑往一旁退了退,轻声示意乐衍道:“见过公主。” 乐衍一愣,看向姒昭随即忙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想是少年人身上蓬勃的朝气,带着姒昭竟然也忍不住扬起笑容:“快起来。” “殿下公子稍等,我去把他们叫出来。”说完乐衍变转身跑向帐内。 没一会便便又一堆人一窝蜂的冲来:“公子,你来了。” 齐光安抚好众人在人群中扫过,没找到想找的人便问道:“文叔和龙叔呢?” “昨日那群人突然闯进来,说我们在军中嫖妓,却找不到凶手便抓了两位将军去,也不知带到哪里去了。”一个兵将说道。 “如今两位将军被抓走了,又把我们关在这儿,还扣了这样一个屎盆子,这破朝廷,还不如以前跟着公子在江湖上痛快!” “就是,若是现在让我们即刻去战场,我们屁都不会多放一个,可这样羞辱,我们决计是不服的。” 又一个兵将抱怨道,此话一出又有许多人附和着。 他们往日一直被朝廷以逆王余孽的名义追杀围剿,如今虽招安入了朝廷,可却出了这档子事儿,自是千个万个不服,个个心里都憋着口气。 姒昭在一旁听着这话有些尴尬,抿了抿唇不知说什么好,倒是人群中一个高个子认出了姒昭,高声压下了众人的抱怨声:“参见公主殿下。” 声音一落,众人便愣住,齐齐看向姒昭,场面静了几秒后众人才回过神忙跪下参拜。 姒昭见状忙道:“快起来快起来。” 众人没起身看了看齐光,见齐光微微点头才起了身,姒昭叹了口气朝众人解释道:“各位,请放心,此时我与齐王定查明真相,还你们清白。” “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女子是如何进到军营中的?”齐光微皱眉问道。 众人闻言七嘴八舌的说不清,齐光打断看向方才说话的大个子:“谢安将军,你来说。” 叫谢安那人闻言做了个揖便上前道:“昨日酉时,外头巡营的一对忽然闯进来,在营中翻翻找找,竟在东北角找到一具女尸,说那女尸是四海迎春居的乐妓,被我们强行带到军营强暴,还杀害了她,最后见无人承认,便带走了二位将军。” 第111章 柳烟儿 “你们巡营时,没发现尸体吗?”齐光问道。 “没有,营中巡营的队伍都是按时的,一炷香一换防,绝没有偷懒,可那女尸愣是凭空出现在那了。” 这便奇怪了,若是要提前放进来,也会被巡逻的士兵发现,怎会凭空出现,实在百思不得解。 姒昭心中思虑着,开口问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尸?” 谢安微愣,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犹豫片刻还是说道:“那女尸光着身子,身上有不少伤痕,青青紫紫的,也,也确实有被,被强暴过的痕迹。” 一旁的乐衍道:“这分明是有人故意陷害,只是可怜了景龙叔叔他们。” “不错,只怕,和那个许都督脱不了干系。”姒昭道。 齐光整理好思绪问道:“那具尸体在哪?” 姒昭想了想:“未结案的尸体会暂放在大理寺。” “走。” 出了军营,齐光便欲往大理寺方向去,却被身后姒昭叫住,回身看去,只见姒昭正在跟双星交代什么。 “双星,你拿着我的令牌去刑部,找陈建安,陈大人。”姒昭将令牌交给双星嘱咐道:“我与他应该也算有些交情,你便说,我拜托他多多照顾两位将军,莫让他们伤的太重。” “好!”双星拿了令牌回宫往刑部去了。 交代完双星姒昭走到齐光身边:“走,现下可以安心查案了。” 二人骑马至大理寺,有姒昭在果真畅通,没什么阻拦便到了停尸的地方。 一进那房间便是一股直冲面门的凉意,即便实在六七月的夏日,竟也觉得浑身发冷。 一推开门姒昭便看见还有一人在屋内,那是个女子,看背影应该年纪不大,在尸体前这看看那摸摸,竟是一点也不害怕。 那女子闻声回身看来,是个和姒昭年级相仿的,见了二人一愣,随即指了指齐光笑道:“你就是齐王。” “你怎么知道?”姒昭问道。 那女子拿了两条面巾扔给二人:“我哥跟我说了,齐王在查乐妓的案子,这停尸房平日没人来,自然能看出来。” 姒昭齐光接住面巾系在脸上走到那女子身侧,发现那女子竟然正在验尸,不禁疑惑问道:“你哥?你是?” 那女子反应过来,略带歉意的笑了笑:“哦,我叫酆少夭,我哥是大理寺卿,酆少云。” “少夭,好特别的名字。”酆少夭洒脱无拘的举止性格十分吸引姒昭,便忍不住多问。 酆少夭愣了愣,边继续手中的动作边道:“我是我哥捡回来的,从死人堆里捡的,大夫说我浑身是病活不过十岁,我哥就给我起名叫少夭,所以,我就活啦。” 酆少夭的一双笑眼极好看,即便用厚厚的面巾蒙着脸,也遮掩不住的俏丽明朗。 “你是公主。”酆少夭看了眼姒昭道。 姒昭愣住:“这也是你猜出来的?” 酆少夭噗的一笑:“我见过你的画像。” 姒昭汗颜,干笑了两声便看向尸体。 “酆姑娘还会验尸啊。”姒昭问道。 “嗯,我哥教我的。” 酆少夭回答完便不再说话,片刻后将尸体的伤口缝合完后长长吐出一口气,将工具收好,拿起一旁写满字的纸给二人:“此人名叫柳卫佳,梁州人士,大晟四百零一年生人,父母早亡,亲戚缘薄,十二岁带着弟弟来到京城,乞讨度日,十五岁时便进了四海迎春居,改名柳烟儿,却并没有卖身,只是卖唱,这才堪堪养活比她小十岁的弟弟,今年芳龄不过十七。” 酆少夭讲着柳烟儿的生平,语气中也不禁漫上怜惜。 姒昭听着轻轻皱起眉,看着眼前的女孩,脸庞还是稚嫩的,此刻却满身乌青伤痕,手上布满老茧,想必是常年做粗活留下的,是她努力生活的痕迹。 姒昭掩下心疼问道:“她是什么时辰死的。” “一般人死后一天身体会开始僵硬,可这姑娘身体已经开始发肿,变软,身体呈青绿色,眼球浑浊,至少已经死了两天以上,发现她时是昨日酉时,可是她最晚也是三日前死的。” 一直沉默的齐光开口道:“那便是有人将她杀害后,再放到营中的,想来也只有他们以搜查的名义闯进来时有机会了。” 酆少夭点点头:“你那支军队是单独一个营的,若真将这姑娘强暴致死,事后将尸体烧毁应该很方便,没理由将尸体放那两天都不处理。” 随后酆少夭突然想起了什么,掰开柳烟儿的右手说道:“对了,你们看,她手掌有个印子,像是,什么令牌之类的,应该是在被强暴时将凶手腰间的坠挂之物拽在手里,但是应该是被那人发现了,活活将手指掰断,拿走了那东西。” 两人闻声看向柳烟儿的手掌,那掌心果真有个印子,姒昭问道:“这印子竟不会消失吗?” “应该是那人发现自己的东西被她攥在手里时,她便已经死了有一会儿了,肌肤已经失去活性,血液也不流动了,她又将这东西攥的极紧,将肉都割坏了,便消失不了了。” 说着酆少夭从一旁拿起一张纸:“我已将这印子拓了下来,只是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 姒昭接过那张拓图,只能看出是个令牌,上头似乎有一排字,有些眼熟,却确定不了到底是什么,看了片刻,一旁齐光声音低沉却十分坚定道:“京都城卫在京卫所夜巡牌,是五军都督府京卫所的夜巡牌。” “凶手是,都督府里的人。”姒昭呢喃道。 “而且我在她的鼻腔里发现了蒙汗药,再加长她这一身的伤痕,定是奋力挣扎,最后将她迷晕才开始折磨的,折磨至死后等了两天才找到机会把尸体放到齐王营中。”酆少夭道。 齐光开口问道:“她弟弟呢?” 酆少夭摇摇头:“没找到,只盼不要被凶手抓去便好。” “多谢酆姑娘了,待此事了结,我二人再登贵府拜谢。”姒昭齐光朝酆少夭作揖道。 酆少夭笑道:“不必谢我,查案验尸本就是我大理寺分内之事,即便没有齐王与公主,我和哥哥也定会查明真相,不叫一人含冤。” 第112章 探青楼 自大理寺出来,站在阳光下才驱散了方才的阴冷。 这京城看着繁华热闹,好似一切都被阳光普照,可阴暗里腐烂的蛆虫与老鼠却是一点儿也不少。 “现在应该尽快找到柳姑娘的弟弟,想来他会知道些什么。”姒昭思虑道。 一旁齐光却面露难色,他身边可用之人都已经被桎梏,在闹市中找人,实在为难。 姒昭看出来,笑着道:“放心,我帮你。” 说着姒昭拿出召唤暗卫的哨子吹响,没一会儿一身布衣的元水便从人群中出现,悄无声息的便来到姒昭身侧。 元水走路没声音,愣是将姒昭吓了一跳,姒昭才发现。 方才停尸房内的阴霾还未散尽,吓的姒昭像是心跳停了一瞬,一时缓不过来只得扶着身侧齐光顺着气。 “殿,殿下”元也没想到会将姒昭吓到一时间有些懵,随即跪下:“请殿下降罪。” 姒昭缓了缓,将元水扶起道:“无碍,元水,你即刻进宫,去翰林院找袁桓袁侍读。”说着将从酆少夭那拿到的画像交给元水:“让他找一个小男孩,七八岁,不高很瘦,务必尽快。” 元水接过画像:“是。”随即便又隐入人群。 齐光看着还在顺气的姒昭,握住她因为惊吓而发凉的手:“还是不舒服吗?” 姒昭深呼吸了一下定了定,有些疑惑道:“也不知怎么了,最近总是有些发虚心慌。” 齐光皱眉脸上漫上担忧:“是不是在幽州时留下的内伤,得赶快找大夫好好看看,内伤可不能马虎。” 姒昭点点头:“嗯,等此事了结,我好好休养休养。”自觉缓过来后又道:“走,去四海迎春居。” 姒昭自顾自往前走着,却发现齐光并未跟上,回身看去只见他愣愣站在原地,表情有些严肃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姒昭问道。 齐光闻声看向姒昭,慢步走到姒昭身边:“听说,这四海迎春居不仅有女子,还,还有男倌。” 姒昭约莫出齐光是何用意,却不想戳破,只问道:“怎么了?” 齐光正了正色:“那等污秽之地,你还是别去了,我自己去便可。” 看齐光着欲言又止的样子,姒昭实在不忍,噗的笑出声:“这京城大大小小的秦楼楚馆,还没有我没去过的,你现在才来管着我,怕是太晚了。” 此话一出,齐光顿时语塞,只皱着眉看向姒昭却说不出话。 齐光这幅样子着实可爱好笑,姒昭忍住笑意,像青楼中的纨绔公子般凑近齐光哄骗道:“不过你放心,我见过的,都没你好看。” 说罢便不再管齐光的脸色,拉着齐光便各自上马:“好啦,走。” 姒昭纵马扬长而去,齐光心中一万个无奈,却也只能跟上。 没一会儿二人便到了一处极繁华的高楼门前,此楼有三层,从门外往里看也能看出那大厅极大,大到摆四五十张桌席不在画下。 门外青红纱巾飞扬,像是美人手中的手绢撩拨着路过的行人。 站在门口都能闻到自里头飘出的胭脂花香,并不刺鼻,清新淡雅很好闻。 姒昭齐光在门前看向门头的牌匾,只见那上写着五个飘逸的大字,四海迎春居。 这四海迎春居是京都城最大的青楼,也是最挣钱的,随便扯出个皇室宗亲都未必比老板娘有钱。 若说聚龙斋是京城吃食最贵最豪华的地方,那四海迎春居便是美人儿最贵最多的地方。 自大门进入,正中间有个台子,上头正唱着十分淡雅的小调,是江南的调子,听着都是安抚人心。 台子一周围了一圈池水,里头有着数条金灿灿的锦鲤,水面飘着花朵。 三层高的层顶开了天窗,阳光正好照射进来,映的水面波光粼粼,台上仙女似的美人唱着跳着,台下的男人女人醉生梦死,竟不像是青楼,像仙境般。 见有人进来,一个掌柜模样的男子上前,笑着问道:“二位客官第一次来吗?可有相熟的姑娘,或是男倌?” 二人朝里头看去,一时竟有好几个长相俊秀的男子朝姒昭看来,眼中无一不是带着期待。 虽说也有女子来找男倌,可到底是少数,能像李蔚兮姒昭这样不顾名声,只顾过个眼瘾的,能有几个。 齐光干咳了两声,隔开了那些目光,那掌柜看向齐光的眼中带了些奇怪,心中只想带着姑娘来青楼又吃哪门子醋呢。 姒昭笑了笑没说什么,朝掌柜问道:“你们老板娘呢?” “我们老板娘” 那掌柜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声音打断:“老板娘不在,你们有事儿吗?” 朝那声音看去,是个极艳丽的女子,柳眉轻挑红唇微启,一走来飘扬的衣袂带着一阵芳香。 那女子虽是笑着可眼中却带着警惕。 “请问她何时回来呢?”姒昭问道。 那女子道:“老板娘要休息一段时间,二位有事找我也是一样的。” “诶对对,这位是我们老板娘的干女儿,是一样的。”那掌柜说道。 那女子转了转眼珠,又扬起十分妩媚的笑容,摇曳着身姿朝楼上边走便道:“我叫凝碧,客官有事便随我到内室说。” 姒昭齐光见状对视一眼,随凝碧去了二楼房间。 进了房间,凝碧给姒昭齐光倒了茶,便倚在桌旁,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姒昭开门见山,直接问道:“凝碧姑娘认识柳烟儿吗?” 柳烟儿三字一落,凝碧表情滞了一瞬,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惊慌。 凝碧掩饰住眼中的情绪:“认识,怎么了?” “她死了。” “死,死了?” 姒昭点点头继续道:“柳烟儿生前,在这里做乐妓,点她的人多吗?” “还,还行,她长得清秀,嗓子也好听,就是不肯做红倌人,赚的钱肯定没有我们多。” “那她和老板娘的关系怎么样?” “她赚的没有我们多,老板娘也不太管她。” “老板娘在临走前几天有没有奇怪的人找过他?” 凝碧似乎有些不耐烦,蹙起细眉:“我们四海迎春居天南海北的客人都有,哪有什么奇怪的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问来问去的。”说着凝碧站起身便要赶人:“你们要是不找姑娘就赶快离开,别影响我做生意。” 说着便将姒昭齐光二人赶了出去,姒昭本还想再进去多问些,却被齐光拽住:“她想是知道什么,却不愿说,先等等,别打草惊蛇。” 第113章 起微澜 姒昭无奈只得先离开从长计议。 二人前脚刚走,便又有两人找上掌柜。 其中一人竟是陈建安。 陈建安正打量着周围,便听前头另一人问道:“你们老板娘呢?” 陈建安微愣还没做出什么反应,一旁刚要回房间的凝碧便走过来,语气十分不好的道:“怎么谁都找老板娘啊,老板娘不接客,不找姑娘就赶紧走。” 陈建安见状,忙反应过来,一把拉过身前那人,对凝碧道:“我们找姑娘,还请问,柳烟儿姑娘在吗?” 被拽住那人微愣后想挣脱却被陈建安使了眼色死死拽住。 凝碧闻言心中一惊,面上却表现出一副如常的神色:“柳烟儿啊,她,她探亲去了,不在,客官可愿换个姑娘?我们这唱的好听的有很多呢。” 陈建安闻言闻言眼色一沉,随即恢复道:“啊,太遗憾了,那改日,告辞。” 说罢便拉着那人离开了。 离开四海迎春居一段路后,陈建安才放开那人。 只见那人竟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穿了男装,梳了男子的发型,还贴了胡子,只是陈建安身为刑部之人,这样的伎俩一眼便看穿。 “你谁啊!”那人有些气急败坏,没好气的吼道。 陈建安做了个揖:“敢问阁下为何来此?” 那人揉着被陈建安攥的发红的手腕道:“当然是乐妓柳烟儿的事儿,我发现这老板娘许久未出现,便到处寻找,却在城外发现了一具女人的尸体,应该就是这四海迎春居的老板娘,所以来此探查。” 陈建安闻言一惊,忙道:“在下刑部陈建安,还望阁下能带在下去看看您说的那尸体。” 那人闻言有些诧异,眼神怀疑的看了看陈建安,有些不相信:“你是刑部尚书陈建安?” 陈建安也有些惊异:“阁下认识我?” 那人眼神微慌:“听家父说起过,你,真是陈建安?” 见那人还是不相信,陈建安便拿出尚书的腰牌:“正是在下。” 那人看了看那令牌似乎是相信了:“好,那你跟我来。” 说着便带着陈建安朝城外走去。 “还不知阁下如何称呼。”陈建安道。 “哦,叫我阿澜就好。”那人笑了笑道。 陈建安试探问道:“阿澜公子是如何得知乐妓一案的?” “齐王纵容部下嫖妓,还强迫致死了并未卖身的清倌,如今这街上已经沸沸扬扬了。” 陈建安皱眉,这他倒是没注意,随后又继续问道:“你怎么会发现那老板娘的尸体?” “我在城外小溪路过,那臭的离谱,我就觉得不太对,过去一看果然有个尸首。”阿澜边带路边说道。 “那又是如何知道她是四海迎春居的老板娘呢?” 阿澜看了眼陈建安:“陈大人果真是刑部一把手,扯个人就开始审案子。” 陈建安有些尴尬,干笑了笑道:“阿澜公子莫怪,此案实在重要。” “我翻她的包袱发现她带着数十张身契,穿衣打扮又穿金戴银的十分俗气,四海迎春居的老板娘许久不露面,想来就是她了。” 两人说着话,找了马没一会儿便到了阿澜说的地方。 一处树根下,阿澜扔走了上头覆盖的树枝杂,一具腐败的尸体闯入眼中,身体大部分已经溃烂生出蛆虫,脖子上一道极深的刀痕,似乎是被人一刀封喉。 尸体腐烂的恶臭一股接一股的往鼻腔里窜,陈建安皱了皱眉,上前捡起一根树枝,拨开那脸上的凌乱的头发,心中确定了。 京都所有正经的平头百姓都在户部登记在册,尤其是像四海迎春居老板娘这样腰缠万贯,家大业大的人,是有画像,由尚书过了目的。 户部将画像呈给户部尚书时,正巧陈建安也在,故以陈建安认出了这老板娘。 “是老板娘?”阿澜问道。 陈建安扔下手中的木棍,蹙起眉:“不错,正是她。” 阿澜捋着下巴上的胡子,歪着头分析道:“柳烟儿明明已经死了,方才那女子却说她回家探亲,这老板娘又遭人谋杀,死于非命,到底是谁能杀害四海迎春居的老板娘啊,不简单,不简单。” 陈建安思量片刻:“此案牵扯甚广,阿澜公子还是不要插手此事了,以免受到牵连。” 阿澜闻言笑了笑:“我查我的,陈大人查陈大人的,互不干涉。” 陈建安见此也不再多说,只点了点点头:“那阿澜公子多加小心。” “多谢陈大人。” 话毕陈建安便转身离开,阿澜看着陈建安背影挑了挑眉转身朝另一方向走去。 陈建安心中思量着,那凝碧一定知道些什么却不肯说,想必是与背后之人有关系,口子还是要从凝碧这里撕开。 想着陈建安又路过四海迎春居时,竟看见一个极熟悉的身影从里头走出,陈建安心中怀疑,悄悄上前,那人竟是李奕鸣。 此事竟与李奕鸣有关吗。 四海迎春居内,三楼,凝碧左看右看进到一处上房内,进入后轻手轻脚关上了门,娇艳的面庞上已然滑落一滴滴细汗,似乎屋内之人十分令人惧怕。 屋内之人正坐在窗边的桌几旁,细细品味着手中的茶水,楼下隐隐传来江南小调,窗外娇花盛开,伸进窗几散发着幽香,偶有微风拂过,倒是十分的逍遥舒坦。 凝碧万分小心的停在那人不远处,弱柳般跪下:“刘大人叫奴家来可是有事。” 此人便是五军都督府中军都督刘语堂。 刘语堂品了口茶,半眯着眼睛:“此处倒是个享受的好地方。” “那您便常来。”凝碧放细了嗓子道。 刘语堂闻言轻笑出声,睁开眼:“这可不成,官员嫖妓,是要降职杖责的。” 凝碧不懂,也不敢再回复,只得笑笑不再出声。 刘语堂放下茶杯,叹了口气问道:“今日你这儿很热闹。” 闻言凝碧将身子跪的更低:“奴,奴家什么也没,没说,真的,什么也没说。” 看凝碧抖若筛糠,刘语堂笑出声,似乎很无奈道:“我又没责怪你,坐下,跪久了膝盖疼。” 第114章 百姓苦 凝碧慢慢抬起头,小心看了眼刘语堂,见刘语堂有指了指他面前的椅子示意凝碧坐下,这才过去坐下。 刘语堂倒了杯茶给凝碧:“若下次再有人来问柳烟儿或是老板娘的事,你便把你知道,都告诉他们。” 刘语堂和善可亲的样子使凝碧稍稍放松,拿起茶杯小抿了口,闻言有些惊讶:“这,可许” 话还没说完,刘语堂便出言打断:“你既认识他,也该认识我。” “认识认识,您的令牌和许大人的是一样的。”凝碧点点头道。 见状刘语堂满意的笑了笑:“我们是一起的,我的意思也是他的意思,只要你听话,这逍遥富贵之地,便都是你的。” 闻言凝碧眼中染上兴奋之色,却压抑着,扭捏着身子,眼神中满是精光,致使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别扭。 “奴家谢过刘大人。” 刘语堂见此便站起身准备离开,见刘语堂要走,凝碧也起身,像是习惯了似的顺势便攀上了刘语堂的手臂。 香软之躯靠近刘语堂眼中却闪过厌恶之色,随即微微偏头睨着身边的女子,凝碧抬头看去,却惊出一身冷汗,那眼神似乎在看死人般阴冷,仿佛下一刻便会挥刃毫不留情的杀死眼前之人。 凝碧慌忙跪下,额头紧贴着地板,不敢再看一眼,直到刘语堂的脚步声离开房间,才坐起身子缓和着惊意。 姒昭和齐光在四海迎春居无果,便打算先回宫从长计议,只是路上在路过一处府邸时,齐光却停了下来。 顺着齐光的目光,姒昭看去,门墙高大,若不是微微破烂的梁柱和砖瓦,想来该是一座辉煌的府邸。 姒昭努力辨认着门口竖立着的牌匾,上头似乎还有些血迹,走近后才隐约看清,那上头写着,齐王府。 里头还有匠人正在修葺着砖瓦,将破损的青瓦换成新的,将被模糊的精美壁画修复。 只是那些匠人似乎并不情愿一般,有两三个正坐在墙根儿下偷着懒,闲聊天。 “这活儿接的,真是晦气。”一个领头的人将擦脸的汗巾用力甩到肩上。 “就是啊,本来以为接个大活儿,能吃个两三年,没想到,这什么齐王整出这么一档子狗屎烂事儿。”另一人附和。 那领头将嘴里不知从何处拽下来的杂草吐到地上:“哼,还想吃两三年?说不准齐王的帽子被撸了,咱这几百号人,全他娘的白干。” “啊,这,这怎么办?要不,咱走人得了,等过两日齐王不是齐王了,也没人管这地方修了还是没修。” 那人没说话,似乎真的在思量是否可行。 几句话听得姒昭火气大,迈步便要上前,却被齐光拉住。 齐光目光中并没有气愤,只是有点无奈,他一手牵着马,一手拉着姒昭的手,在闹市中往皇宫方向走着。 “你为何不让我去,竟丝毫不将你放在眼里,不打他们几大板何以解气!”姒昭鼓着腮帮子,还没消气。 齐光笑了笑:“朝堂上表面平静,大家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按部就班,可庙堂太高,一丝风吹草动,于百姓而言却是惊涛骇浪。” 姒昭微愣,这是她从没想到过的,即便身处高山之巅,一览众山,可依旧可能忽视脚下的人。 齐光双眼一一略过叫卖的商贩行人继续道:“我并没有给予他们实质性的恩惠,却影响着他们的生计,随时有可能让他们损失惨重,若换我做他们,只怕会比他们怨气更大。” “所以,他们并没错,只是在为自己和家人考虑而已。” 少年的手很暖,大拇指无意的摩挲着姒昭的手背,阳光和煦,似乎一切都暖的刚刚好。 待二人回宫后夕阳已落,草草用了饭便开始研究下一步该棋落何处。 “公主。” 姒昭闻声抬头看去,是双星,只见双星表情严肃:“公主,陈大人派人传话来了。” “说什么了?”姒昭问道。 双星看了眼一旁的齐光,有些犹豫,姒昭见状叫她直说,这才道:“陈大人说,他今日去了四海迎春居,那凝碧一定有问题,是个突破口,还有,陈大人还说,看见了李将军。” “李将军?”姒昭疑惑。 只因大晟明令禁止朝臣出入秦楼楚馆,更不许嫖妓,李奕鸣平时更是严律己身,其他好女色的大人倒是私下偷偷摸摸做过,只要不太过,皇帝倒是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李奕鸣却是从来没有。 再加上此时,时间敏感,李奕鸣怎会出入四海迎春居。 姒昭属实想不通,却没发现一旁齐光似乎想到什么:“不对” 姒昭转头看去疑惑道:“什么不对?” 齐光理了理思绪,沉声道:“在幽州时,我曾让手下去结匈寻找萧鼎勾结敌国陷害我父亲的证据,可在抓传信之人时却废了好大的力气都没找到,是另一伙人暗中帮助,这伙人正是陇西之人。” 姒昭惊异:“陇西有此势力的,只有李将军的李氏了,他暗中帮你,难道,是为了助你除去萧鼎?可如今又怎会牵扯进四海迎春居呢?” “以前我不曾留意他,现在看来,他恐怕不简单,得查一查他。”齐光皱着眉,似乎身处迷雾,怎么也看不清前路。 距离三日之期还有两天,实在耽搁不起,如今李奕鸣又横插一脚,更加扑朔迷离,姒昭想了想:“明日我俩分头行动,齐光你去找凝碧再试一试,尽量问出些什么,我去查李将军,只希望,他不要与此案有关。” 第114章 百姓苦 凝碧慢慢抬起头,小心看了眼刘语堂,见刘语堂有指了指他面前的椅子示意凝碧坐下,这才过去坐下。 刘语堂倒了杯茶给凝碧:“若下次再有人来问柳烟儿或是老板娘的事,你便把你知道,都告诉他们。” 刘语堂和善可亲的样子使凝碧稍稍放松,拿起茶杯小抿了口,闻言有些惊讶:“这,可许” 话还没说完,刘语堂便出言打断:“你既认识他,也该认识我。” “认识认识,您的令牌和许大人的是一样的。”凝碧点点头道。 见状刘语堂满意的笑了笑:“我们是一起的,我的意思也是他的意思,只要你听话,这逍遥富贵之地,便都是你的。” 闻言凝碧眼中染上兴奋之色,却压抑着,扭捏着身子,眼神中满是精光,致使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别扭。 “奴家谢过刘大人。” 刘语堂见此便站起身准备离开,见刘语堂要走,凝碧也起身,像是习惯了似的顺势便攀上了刘语堂的手臂。 香软之躯靠近刘语堂眼中却闪过厌恶之色,随即微微偏头睨着身边的女子,凝碧抬头看去,却惊出一身冷汗,那眼神似乎在看死人般阴冷,仿佛下一刻便会挥刃毫不留情的杀死眼前之人。 凝碧慌忙跪下,额头紧贴着地板,不敢再看一眼,直到刘语堂的脚步声离开房间,才坐起身子缓和着惊意。 姒昭和齐光在四海迎春居无果,便打算先回宫从长计议,只是路上在路过一处府邸时,齐光却停了下来。 顺着齐光的目光,姒昭看去,门墙高大,若不是微微破烂的梁柱和砖瓦,想来该是一座辉煌的府邸。 姒昭努力辨认着门口竖立着的牌匾,上头似乎还有些血迹,走近后才隐约看清,那上头写着,齐王府。 里头还有匠人正在修葺着砖瓦,将破损的青瓦换成新的,将被模糊的精美壁画修复。 只是那些匠人似乎并不情愿一般,有两三个正坐在墙根儿下偷着懒,闲聊天。 “这活儿接的,真是晦气。”一个领头的人将擦脸的汗巾用力甩到肩上。 “就是啊,本来以为接个大活儿,能吃个两三年,没想到,这什么齐王整出这么一档子狗屎烂事儿。”另一人附和。 那领头将嘴里不知从何处拽下来的杂草吐到地上:“哼,还想吃两三年?说不准齐王的帽子被撸了,咱这几百号人,全他娘的白干。” “啊,这,这怎么办?要不,咱走人得了,等过两日齐王不是齐王了,也没人管这地方修了还是没修。” 那人没说话,似乎真的在思量是否可行。 几句话听得姒昭火气大,迈步便要上前,却被齐光拉住。 齐光目光中并没有气愤,只是有点无奈,他一手牵着马,一手拉着姒昭的手,在闹市中往皇宫方向走着。 “你为何不让我去,竟丝毫不将你放在眼里,不打他们几大板何以解气!”姒昭鼓着腮帮子,还没消气。 齐光笑了笑:“朝堂上表面平静,大家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按部就班,可庙堂太高,一丝风吹草动,于百姓而言却是惊涛骇浪。” 姒昭微愣,这是她从没想到过的,即便身处高山之巅,一览众山,可依旧可能忽视脚下的人。 齐光双眼一一略过叫卖的商贩行人继续道:“我并没有给予他们实质性的恩惠,却影响着他们的生计,随时有可能让他们损失惨重,若换我做他们,只怕会比他们怨气更大。” “所以,他们并没错,只是在为自己和家人考虑而已。” 少年的手很暖,大拇指无意的摩挲着姒昭的手背,阳光和煦,似乎一切都暖的刚刚好。 待二人回宫后夕阳已落,草草用了饭便开始研究下一步该棋落何处。 “公主。” 姒昭闻声抬头看去,是双星,只见双星表情严肃:“公主,陈大人派人传话来了。” “说什么了?”姒昭问道。 双星看了眼一旁的齐光,有些犹豫,姒昭见状叫她直说,这才道:“陈大人说,他今日去了四海迎春居,那凝碧一定有问题,是个突破口,还有,陈大人还说,看见了李将军。” “李将军?”姒昭疑惑。 只因大晟明令禁止朝臣出入秦楼楚馆,更不许嫖妓,李奕鸣平时更是严律己身,其他好女色的大人倒是私下偷偷摸摸做过,只要不太过,皇帝倒是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李奕鸣却是从来没有。 再加上此时,时间敏感,李奕鸣怎会出入四海迎春居。 姒昭属实想不通,却没发现一旁齐光似乎想到什么:“不对” 姒昭转头看去疑惑道:“什么不对?” 齐光理了理思绪,沉声道:“在幽州时,我曾让手下去结匈寻找萧鼎勾结敌国陷害我父亲的证据,可在抓传信之人时却废了好大的力气都没找到,是另一伙人暗中帮助,这伙人正是陇西之人。” 姒昭惊异:“陇西有此势力的,只有李将军的李氏了,他暗中帮你,难道,是为了助你除去萧鼎?可如今又怎会牵扯进四海迎春居呢?” “以前我不曾留意他,现在看来,他恐怕不简单,得查一查他。”齐光皱着眉,似乎身处迷雾,怎么也看不清前路。 距离三日之期还有两天,实在耽搁不起,如今李奕鸣又横插一脚,更加扑朔迷离,姒昭想了想:“明日我俩分头行动,齐光你去找凝碧再试一试,尽量问出些什么,我去查李将军,只希望,他不要与此案有关。” 第115章 忆昔年 第二日一早,齐光便出宫去了,姒昭则飞鸽给宫外的元水,命他调动陇西的暗卫彻查李氏。 而姒昭则是去了皇后宫中。 皇后也是陇西人。 皇后的父族居氏原只是陇西郡的太守,后随着居家之女居阑秋入宫为后,便举家入京,皇帝还给皇后的父亲封了个修正庶尹的官称,有品级而无掌职,倒也清闲。 想来皇后多少会知道些有关李氏的事,姒昭这样想着便到了皇后殿里。 此事皇后正坐在殿中院子里,愣神似的望着池子里的鱼。 皇后身边的华英见姒昭来轻轻唤了声皇后,皇后才回过神。 “阿现,你来啦。”皇后一见姒昭脸上立马有了笑意,吩咐下人上了糕点:“怎么今日不出去胡闹,有空来看我呀。” 姒昭脸上堆满了讨好:“母亲,阿现想问您点事儿。” 皇后假怒,嗔怪道:“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说。” 姒昭见状忙问道:“母亲知不知道李将军的事啊?” 只这一句话便叫方才还和颜悦色的皇后变了脸,皇后眼中闪过惊慌,随即道:“不知道。” “母亲和他不是同乡吗?” 皇后正过身子不去看姒昭,语气有些冷漠:“我和他不熟。” 见皇后似乎并不愿多提及此事,姒昭也只好作罢,只是心中的疑虑却越发大。 问了李奕鸣后,皇后的脸色明显不好了,姒昭只又说了些别的,便借故离开了。 刚要走时正好碰见了端来茶水的华英,姒昭将华英拉到一边悄声问道:“华英姑姑,您与我母亲在陇西时,对李奕鸣李将军了解多吗?” 华英闻言一笑:“公主,奴不是陇西人。” 姒昭愣住:“您不是自小跟着我母亲的居家家生子吗?” “不是,奴是娘娘嫁近宫里才跟着娘娘的。” 姒昭蹙着眉,心中一万个疑惑,皇后进宫怎会不带心腹,孤身一人,这不合理。 “公主?公主?”华英见姒昭愣神清唤道。 “哦哦,没事,我先走了。”说罢姒昭便匆匆离开。 姒昭走在甬道上,心中努力回想着,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儿时与皇后一起住时,她似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带着些衣食孤身去宫中一个偏僻的宫殿,好一会儿才会回来。 即便心中有些不确定,姒昭还是朝着那个偏僻的地方走去。 姒昭脑中思绪万千,不知走了多久才站到那宫殿门前。 皇宫中的殿宇即便已经闲置冷落,却也依旧能看出昔日辉煌。 此处是皇宫最偏的角落,平日连宫人也不曾多来,墙里墙外花草皆无人修剪,自由生长,却也十分茁壮,阳光照在殿门上,雕画着吉祥图案的门柱映射着流光,周遭寂静,倒是与金碧辉煌的皇宫割裂,生出一番世外桃源之感。 姒昭上前推开陈旧的大门,随着木门吱呀声,一股乡间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 院子里两侧种着些好养活的蔬菜,墙角也种着鲜花,一些洗过的衣物晾在院子中间,正滴答着水渍。 里头一个身影正在从一口大缸往外挑着水,似乎是听见身后的声响,那身影明显的愣住,随即缓缓转过身。 那是一张极温柔的面庞,在姒昭心目中,最温柔的当属二哥的妻子二嫂沈德柔,可眼前之人,叫人看了仿佛置身云间。 那是一个女子,发髻用布条挽起,眉眼似春风,无论看花看草,便是看一颗石头都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 那是岁月的沉淀,是历经生活的磨难,却依旧用自己最温润的那一面,温柔的对待一切。 女子望向姒昭眼神震惊了一瞬,随即释然,柔和的目光中漫上怜爱和向往。 “你是阿晛吗?” 与面庞一样温润的声音唤醒了愣神的姒昭:“你,认识我?” 女子眼底含笑,清摇了摇头:“不认识,我们并没有见过。” “那你为何认得我?” 女子并未上前,只是用眼神,像一只温柔的双手摩挲了一遍姒昭的身形:“你和姑娘,很像。” “她说过,希望你如日之辉,所以唤你阿晛。” 至此姒昭大约已经猜出女子的身份,被囚禁在此地二十余年,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意,只有子自己孩子疼爱。 不知为何姒昭竟红了眼眶,一股不知名的热泪流转在眼中。 姒昭从小院出来时太阳已经开始西落,那女子同姒昭说了很多,姒昭帮她干了很多活,她说她的腰不太好,便由她在一旁指导,让姒昭在小院的菜地里采了很多青菜,摘来的菜做了一顿简单朴素的家常菜。 她说这些种子都是姒昭的母亲居阑秋带来的。 姒昭走在回宫的路上,一遍遍想着方才的对话。 她说她叫婉清,是姒昭母亲的侍女,五岁时第一次见到了还在襁褓的阑秋。 那是一个很好看,很可爱的小婴儿。 家中的君主说,这个小婴儿便是她一生的主人,从见到她的那一刻,便肩负起保护照顾她的责任。 五岁的婉清不懂得主人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要把这个又软又小的婴儿当成自己的亲妹妹来爱护。 婉清见证了阑秋从咿呀学语到蹒跚学步,到唤出了第一声婉清,再到会背第一首诗。 从顽皮捣蛋到亭亭玉立,从骄矜少女到大家闺秀,还有女孩第一次见到意中人时的笑意莹莹,溢出眼眸的情意,她们形影不离。 婉清说,阑秋的意中人便是陇西世家,李氏的公子,他二人是青梅竹马,十岁上下便相识了。 两个人常常一起纵马,自由的迎着风奔跑在陇西的黄土上。 她们也曾一同抵御外敌,李公子战场杀敌,阑秋在后方安抚伤兵,和他们家人。 他们曾是乡亲们公认的最相配的一对儿,没人不赞同他们的婚事。 终于,壮志满怀的李公子立下军功,那时候还是先帝在位。 先帝召李公子进京受封,要留在京城做大将军。 婉清陪着阑秋骑上快马,追上了已经上路的李公子,阑秋说,要陪李公子同去,横竖,是要嫁给他的。 进京后,先帝赏赐了一座很大的宅子,李公子挑了一间风水最好的房间,用心布置了一番,便让阑秋住了进去。 第115章 忆昔年 第二日一早,齐光便出宫去了,姒昭则飞鸽给宫外的元水,命他调动陇西的暗卫彻查李氏。 而姒昭则是去了皇后宫中。 皇后也是陇西人。 皇后的父族居氏原只是陇西郡的太守,后随着居家之女居阑秋入宫为后,便举家入京,皇帝还给皇后的父亲封了个修正庶尹的官称,有品级而无掌职,倒也清闲。 想来皇后多少会知道些有关李氏的事,姒昭这样想着便到了皇后殿里。 此事皇后正坐在殿中院子里,愣神似的望着池子里的鱼。 皇后身边的华英见姒昭来轻轻唤了声皇后,皇后才回过神。 “阿现,你来啦。”皇后一见姒昭脸上立马有了笑意,吩咐下人上了糕点:“怎么今日不出去胡闹,有空来看我呀。” 姒昭脸上堆满了讨好:“母亲,阿现想问您点事儿。” 皇后假怒,嗔怪道:“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说。” 姒昭见状忙问道:“母亲知不知道李将军的事啊?” 只这一句话便叫方才还和颜悦色的皇后变了脸,皇后眼中闪过惊慌,随即道:“不知道。” “母亲和他不是同乡吗?” 皇后正过身子不去看姒昭,语气有些冷漠:“我和他不熟。” 见皇后似乎并不愿多提及此事,姒昭也只好作罢,只是心中的疑虑却越发大。 问了李奕鸣后,皇后的脸色明显不好了,姒昭只又说了些别的,便借故离开了。 刚要走时正好碰见了端来茶水的华英,姒昭将华英拉到一边悄声问道:“华英姑姑,您与我母亲在陇西时,对李奕鸣李将军了解多吗?” 华英闻言一笑:“公主,奴不是陇西人。” 姒昭愣住:“您不是自小跟着我母亲的居家家生子吗?” “不是,奴是娘娘嫁近宫里才跟着娘娘的。” 姒昭蹙着眉,心中一万个疑惑,皇后进宫怎会不带心腹,孤身一人,这不合理。 “公主?公主?”华英见姒昭愣神清唤道。 “哦哦,没事,我先走了。”说罢姒昭便匆匆离开。 姒昭走在甬道上,心中努力回想着,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儿时与皇后一起住时,她似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带着些衣食孤身去宫中一个偏僻的宫殿,好一会儿才会回来。 即便心中有些不确定,姒昭还是朝着那个偏僻的地方走去。 姒昭脑中思绪万千,不知走了多久才站到那宫殿门前。 皇宫中的殿宇即便已经闲置冷落,却也依旧能看出昔日辉煌。 此处是皇宫最偏的角落,平日连宫人也不曾多来,墙里墙外花草皆无人修剪,自由生长,却也十分茁壮,阳光照在殿门上,雕画着吉祥图案的门柱映射着流光,周遭寂静,倒是与金碧辉煌的皇宫割裂,生出一番世外桃源之感。 姒昭上前推开陈旧的大门,随着木门吱呀声,一股乡间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 院子里两侧种着些好养活的蔬菜,墙角也种着鲜花,一些洗过的衣物晾在院子中间,正滴答着水渍。 里头一个身影正在从一口大缸往外挑着水,似乎是听见身后的声响,那身影明显的愣住,随即缓缓转过身。 那是一张极温柔的面庞,在姒昭心目中,最温柔的当属二哥的妻子二嫂沈德柔,可眼前之人,叫人看了仿佛置身云间。 那是一个女子,发髻用布条挽起,眉眼似春风,无论看花看草,便是看一颗石头都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 那是岁月的沉淀,是历经生活的磨难,却依旧用自己最温润的那一面,温柔的对待一切。 女子望向姒昭眼神震惊了一瞬,随即释然,柔和的目光中漫上怜爱和向往。 “你是阿晛吗?” 与面庞一样温润的声音唤醒了愣神的姒昭:“你,认识我?” 女子眼底含笑,清摇了摇头:“不认识,我们并没有见过。” “那你为何认得我?” 女子并未上前,只是用眼神,像一只温柔的双手摩挲了一遍姒昭的身形:“你和姑娘,很像。” “她说过,希望你如日之辉,所以唤你阿晛。” 至此姒昭大约已经猜出女子的身份,被囚禁在此地二十余年,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意,只有子自己孩子疼爱。 不知为何姒昭竟红了眼眶,一股不知名的热泪流转在眼中。 姒昭从小院出来时太阳已经开始西落,那女子同姒昭说了很多,姒昭帮她干了很多活,她说她的腰不太好,便由她在一旁指导,让姒昭在小院的菜地里采了很多青菜,摘来的菜做了一顿简单朴素的家常菜。 她说这些种子都是姒昭的母亲居阑秋带来的。 姒昭走在回宫的路上,一遍遍想着方才的对话。 她说她叫婉清,是姒昭母亲的侍女,五岁时第一次见到了还在襁褓的阑秋。 那是一个很好看,很可爱的小婴儿。 家中的君主说,这个小婴儿便是她一生的主人,从见到她的那一刻,便肩负起保护照顾她的责任。 五岁的婉清不懂得主人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要把这个又软又小的婴儿当成自己的亲妹妹来爱护。 婉清见证了阑秋从咿呀学语到蹒跚学步,到唤出了第一声婉清,再到会背第一首诗。 从顽皮捣蛋到亭亭玉立,从骄矜少女到大家闺秀,还有女孩第一次见到意中人时的笑意莹莹,溢出眼眸的情意,她们形影不离。 婉清说,阑秋的意中人便是陇西世家,李氏的公子,他二人是青梅竹马,十岁上下便相识了。 两个人常常一起纵马,自由的迎着风奔跑在陇西的黄土上。 她们也曾一同抵御外敌,李公子战场杀敌,阑秋在后方安抚伤兵,和他们家人。 他们曾是乡亲们公认的最相配的一对儿,没人不赞同他们的婚事。 终于,壮志满怀的李公子立下军功,那时候还是先帝在位。 先帝召李公子进京受封,要留在京城做大将军。 婉清陪着阑秋骑上快马,追上了已经上路的李公子,阑秋说,要陪李公子同去,横竖,是要嫁给他的。 进京后,先帝赏赐了一座很大的宅子,李公子挑了一间风水最好的房间,用心布置了一番,便让阑秋住了进去。 第116章 皆落索 几日后,先帝召见,李公子带着阑秋一起进宫,说也要给阑秋求个赏赐。 二人第一次进宫,皇宫实在是太漂亮了,精美的建筑看花了眼。 就这样两人竟在宫中迷了路,在找路的时候竟遇到了一个正被人欺凌的少年。 少年无助的站在一处,脚边都是被撕碎的书籍,他的身边还为了四五个身着华丽的男男女女,他们大声笑着,用手里抢来的纸笔,摔打在少年的脸上。 少年想要反抗,可刚抬起手,便被那些人身边的小厮一脚踹翻,少年很瘦弱,摔了个跟头便起不来身,那些人一拥而上,口中骂着侮辱的话,对少年拳打脚踢。 阑秋和李公子见此义愤填膺,上前将那些人一一打倒,阑秋拿出手绢轻轻擦拭掉少年脸上的墨水,温柔的将他扶起,大声骂着那些被李公子打跑的人,为这少年抱不平,却没注意到,少年似乎将一片真心就这样交给了阑秋。 从那以后,李公子阑秋和那少年成了挚友,李公子和阑秋说,他俩志趣相投,相见恨晚。 忽然有一天,李公子神神秘秘的,阑秋觉得十分奇怪,可李公子却不肯说,阑秋也只能作罢。 不久后,他们进宫救下的那个少年,十八皇子,谋反了。 同谋便是李公子。 二人里应外合,一举推翻了先帝,十八皇子元鸿一朝登临帝位,大开杀戒。 一时间,先帝子嗣凋零,只剩一些还不懂事的小孩子,也被贬至边疆荒地,从此销声匿迹,先帝之子只剩元鸿一人。 元鸿得位不正,许多藩王不服,大晟战乱四起,这位新帝便派遣李公子和另一位对他顺服的先帝封的异姓王之子四处平乱。 这样如人间炼狱般的境况持续了三四年,终于被李公子和齐公子一一平息。 四年征战,李公子终于得以回京,军功在身,再迎娶阑秋必定风光无限。 可老天总是如此爱玩弄世人,明知他们满心期盼,却片不叫如愿。 回京后,李公子方得知,居氏阑秋,已进宫为后,母仪天下。 看着在高台上挥手指点江山的皇帝,即便受封右柱国,位居一品,李公子心中依旧疯狂滋生着恨意。 自那以后,李公子和阑秋再没相见过。 或许他们都死了,活着的,只是李将军,和皇后。 婉清说,是皇帝强娶,阑秋只是在府中等待着李公子归来,一道圣旨,便把她紧紧绑住,毫无脱身之力。 皇帝明里暗里以整个居家威逼利诱,阑秋只能进宫,别无选择。 进宫后皇帝本欲赐死婉清,他想将所有知晓原委的人都灭口,是阑秋以性命相要挟,这才保下婉清,只是终身都只在深宫中等死。 姒昭走在宫中,神情恍惚,她从来都觉得,父亲母亲是相爱的,他们互敬互爱,举案齐眉,二十年来,从不曾有过争吵。 对姒昭也是像普通百姓那般宠爱,不曾逼迫强求什么。 这一切都只是假象吗?只是强取豪夺,只是心死之后的妥协吗? “阿晛,阿晛?”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姒昭回身看去,是元楚月。 “你要去哪?”离不远元楚月看见姒昭失魂落魄的自己人,忙上前关心问道。 姒昭整理好情绪道:“出宫,去找齐光。” 李奕鸣的事有了着落,姒昭便想着先去宫外找齐光会和,父母辈的事,终究不是她一个小辈能插手过问的。 只是姒昭自己看不见自己的脸,不知道现在自己脸色发白,神色恍惚,实在不像没事的样子。 元楚月皱着眉,见姒昭如此放心不下:“我陪你去,若遇到什么什么能帮上你也好。” 姒昭轻摇头:“不用了三哥,你出宫不方便,放心,我没事。”说着还挤出一个不那么真实的笑容。 元楚月知道姒昭向来是个倔的,便也没再坚持,只点了点头。 姒昭一路出宫,在宫门口看见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姒昭认得他,是袁桓身边的近侍。 那小厮见到姒昭忙上前行了个礼后悄声道:“殿下,我家大人不便露面,叫小的来跟公主说一声,柳烟儿的弟弟已经找到了,就在城外,小的给您带路。” 姒昭闻言一喜:“真的!好,你先跟着我。” 说罢便带着小厮往四海迎春居去了。 一进大门,昨日的那个掌柜便认出了姒昭,忙将姒昭引进了室内。 屋内,齐光陈建安,还有一个姒昭并不认得的人,而那凝碧正交代着什么。 齐光闻声看来,一见姒昭微微蹙眉:“怎么脸色这样不好?” “啊?没事。”姒昭魔了把自己的脸道。 陈建安见姒昭来,做了个揖,对身侧阿澜道:“这是公主殿下。” 阿澜闻言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打量了一番姒昭道:“参见公主殿下。” 见姒昭看着自己,阿澜笑了笑:“殿下叫我阿澜就好。” “老板娘的尸体便是她发现的。”陈建安解释道。 姒昭闻言颔首:“多谢阿澜公子,待日后,定重重谢过。” 阿澜笑着挥了挥手:“嗐,我也是好奇,不必谢我。” 姒昭见阿澜如此,心中倒生出几分好感,她向来喜欢豁达开朗之人。 凝碧跪在一旁已然吓的呼吸都不敢大声一点。 不过两三日,竟见了这样多贵人。 “她说了?”姒昭问道。 “是,说了。”齐光又对凝碧道:“再说一遍。” 凝碧闻言点点头,小心翼翼道:“十日前,有一个男人来找过老板娘,他和老板娘到内室说话,没让我进去,只是我在门外也听见了,他说要一个清倌到军营去,老板娘告诉他了,清倌是卖艺不卖身的,可,可那那人却说这清倌的身和命,他都要了。” “他走后,老板娘就带了很多钱说要出去躲两天,收拾完就急慌慌的走了。”说着凝碧抖得更厉害,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老板娘走了很多天,这里很多事要她来做决断,我便去她城外的宅子寻过她一次,可并未找到她,我找过她没两日,那男人就,就来找我了,他将我堵在屋内,扔了一节人的手指,警告我,不许声张老板娘死了的事,说,说只要我听话,就能保我富贵。” 第116章 皆落索 几日后,先帝召见,李公子带着阑秋一起进宫,说也要给阑秋求个赏赐。 二人第一次进宫,皇宫实在是太漂亮了,精美的建筑看花了眼。 就这样两人竟在宫中迷了路,在找路的时候竟遇到了一个正被人欺凌的少年。 少年无助的站在一处,脚边都是被撕碎的书籍,他的身边还为了四五个身着华丽的男男女女,他们大声笑着,用手里抢来的纸笔,摔打在少年的脸上。 少年想要反抗,可刚抬起手,便被那些人身边的小厮一脚踹翻,少年很瘦弱,摔了个跟头便起不来身,那些人一拥而上,口中骂着侮辱的话,对少年拳打脚踢。 阑秋和李公子见此义愤填膺,上前将那些人一一打倒,阑秋拿出手绢轻轻擦拭掉少年脸上的墨水,温柔的将他扶起,大声骂着那些被李公子打跑的人,为这少年抱不平,却没注意到,少年似乎将一片真心就这样交给了阑秋。 从那以后,李公子阑秋和那少年成了挚友,李公子和阑秋说,他俩志趣相投,相见恨晚。 忽然有一天,李公子神神秘秘的,阑秋觉得十分奇怪,可李公子却不肯说,阑秋也只能作罢。 不久后,他们进宫救下的那个少年,十八皇子,谋反了。 同谋便是李公子。 二人里应外合,一举推翻了先帝,十八皇子元鸿一朝登临帝位,大开杀戒。 一时间,先帝子嗣凋零,只剩一些还不懂事的小孩子,也被贬至边疆荒地,从此销声匿迹,先帝之子只剩元鸿一人。 元鸿得位不正,许多藩王不服,大晟战乱四起,这位新帝便派遣李公子和另一位对他顺服的先帝封的异姓王之子四处平乱。 这样如人间炼狱般的境况持续了三四年,终于被李公子和齐公子一一平息。 四年征战,李公子终于得以回京,军功在身,再迎娶阑秋必定风光无限。 可老天总是如此爱玩弄世人,明知他们满心期盼,却片不叫如愿。 回京后,李公子方得知,居氏阑秋,已进宫为后,母仪天下。 看着在高台上挥手指点江山的皇帝,即便受封右柱国,位居一品,李公子心中依旧疯狂滋生着恨意。 自那以后,李公子和阑秋再没相见过。 或许他们都死了,活着的,只是李将军,和皇后。 婉清说,是皇帝强娶,阑秋只是在府中等待着李公子归来,一道圣旨,便把她紧紧绑住,毫无脱身之力。 皇帝明里暗里以整个居家威逼利诱,阑秋只能进宫,别无选择。 进宫后皇帝本欲赐死婉清,他想将所有知晓原委的人都灭口,是阑秋以性命相要挟,这才保下婉清,只是终身都只在深宫中等死。 姒昭走在宫中,神情恍惚,她从来都觉得,父亲母亲是相爱的,他们互敬互爱,举案齐眉,二十年来,从不曾有过争吵。 对姒昭也是像普通百姓那般宠爱,不曾逼迫强求什么。 这一切都只是假象吗?只是强取豪夺,只是心死之后的妥协吗? “阿晛,阿晛?”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姒昭回身看去,是元楚月。 “你要去哪?”离不远元楚月看见姒昭失魂落魄的自己人,忙上前关心问道。 姒昭整理好情绪道:“出宫,去找齐光。” 李奕鸣的事有了着落,姒昭便想着先去宫外找齐光会和,父母辈的事,终究不是她一个小辈能插手过问的。 只是姒昭自己看不见自己的脸,不知道现在自己脸色发白,神色恍惚,实在不像没事的样子。 元楚月皱着眉,见姒昭如此放心不下:“我陪你去,若遇到什么什么能帮上你也好。” 姒昭轻摇头:“不用了三哥,你出宫不方便,放心,我没事。”说着还挤出一个不那么真实的笑容。 元楚月知道姒昭向来是个倔的,便也没再坚持,只点了点头。 姒昭一路出宫,在宫门口看见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姒昭认得他,是袁桓身边的近侍。 那小厮见到姒昭忙上前行了个礼后悄声道:“殿下,我家大人不便露面,叫小的来跟公主说一声,柳烟儿的弟弟已经找到了,就在城外,小的给您带路。” 姒昭闻言一喜:“真的!好,你先跟着我。” 说罢便带着小厮往四海迎春居去了。 一进大门,昨日的那个掌柜便认出了姒昭,忙将姒昭引进了室内。 屋内,齐光陈建安,还有一个姒昭并不认得的人,而那凝碧正交代着什么。 齐光闻声看来,一见姒昭微微蹙眉:“怎么脸色这样不好?” “啊?没事。”姒昭魔了把自己的脸道。 陈建安见姒昭来,做了个揖,对身侧阿澜道:“这是公主殿下。” 阿澜闻言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打量了一番姒昭道:“参见公主殿下。” 见姒昭看着自己,阿澜笑了笑:“殿下叫我阿澜就好。” “老板娘的尸体便是她发现的。”陈建安解释道。 姒昭闻言颔首:“多谢阿澜公子,待日后,定重重谢过。” 阿澜笑着挥了挥手:“嗐,我也是好奇,不必谢我。” 姒昭见阿澜如此,心中倒生出几分好感,她向来喜欢豁达开朗之人。 凝碧跪在一旁已然吓的呼吸都不敢大声一点。 不过两三日,竟见了这样多贵人。 “她说了?”姒昭问道。 “是,说了。”齐光又对凝碧道:“再说一遍。” 凝碧闻言点点头,小心翼翼道:“十日前,有一个男人来找过老板娘,他和老板娘到内室说话,没让我进去,只是我在门外也听见了,他说要一个清倌到军营去,老板娘告诉他了,清倌是卖艺不卖身的,可,可那那人却说这清倌的身和命,他都要了。” “他走后,老板娘就带了很多钱说要出去躲两天,收拾完就急慌慌的走了。”说着凝碧抖得更厉害,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老板娘走了很多天,这里很多事要她来做决断,我便去她城外的宅子寻过她一次,可并未找到她,我找过她没两日,那男人就,就来找我了,他将我堵在屋内,扔了一节人的手指,警告我,不许声张老板娘死了的事,说,说只要我听话,就能保我富贵。” 第117章 楚宣军 姒昭闻言皱起眉头:“你认识那男人吗?” “不,不认识,但是,我看见了他腰上的令牌。” 姒昭心中登时有了想法:“那令牌上,是否写着,五军都督。” “是!就是这几个字!” 门外的小厮突然敲门,在门外小声说:“小的有话说。” 陈建安开了门,那小厮进来行礼后道:“柳姑娘的弟弟说见过将柳姑娘带走的人。” 届时只需让柳烟儿的弟弟与你看凝碧对峙,便能找出幕后之人,行路至此,似乎出口就在前方。 只是如今天色已晚,城门将要关闭,只怕赶不回来,众人便决定明日一早再出城。 进出宫中不易,只怕夜长梦多,再生事端,众人便决定今晚在四海迎春居住下,待天一亮城门开启便出城。 月色溶溶,四海迎春居依旧热闹,乐声不断,即便已经死了两个人,却依旧不影响众人享乐。 姒昭推开齐光房门,见齐光正站在窗前愣着,不知在想什么。 “我查到李将军的事了。”姒昭走近说道。 齐光闻声回过神,转身看向姒昭:“如何?” 姒昭将在婉清那了解到的都告诉了齐光,随着姒昭话音落下,齐光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似乎在努力感知姒昭的情绪。 姒昭眼神带着悲伤似乎还有些嘲弄,双眼透过窗外的繁华探究着什么:“原来,我并不是阿爹阿娘相爱的结果,而是父亲作为上位者,强取豪夺的证据。”姒昭只觉迷茫,双眼渐渐被氤氲覆盖,眼前一片迷糊。 “我曾以为我母亲应该很幸福,因为父亲对她很好,如今看来,大概,只是失望罢了,她应该,很害怕。” 晚风带着人间烟火拂面,勾起一缕发丝,停留在二人周围,却只片刻便消散。 一个夜晚足以抹去许多,天微亮,几人便起身出发,再见姒昭是她已经整理好了情绪,看不出什么。 众人由着小厮带路去往了城外,在晌午前赶到柳烟儿弟弟所在之处。 小厮边带着几人往院子里走边道:“几位大人,柳姑娘的弟弟就在里头。” 几人随着小厮进门,果然见房中有个身影,那人身形矮小,是个小孩子,似乎很害怕,此刻正躲在角落。 “我们是来帮你姐姐的。”姒昭站在不远处轻声道:“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吗?” 那小孩似乎动摇,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 见小男孩出来,姒昭慢慢靠近,蹲下身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柳卫国。”小男孩道。 “你想帮姐姐吗?” “想!” 见柳卫国十分坚定,姒昭便继续问道:“那你见过将你姐姐带走的吗?告诉我们,他长什么样子,好不好?” 柳卫国闻言,突然跑向一边,从角落拿出几张纸交给姒昭。 姒昭接过打开,发现竟是几张画像,虽不够传神,可认人却足够了。 “这是你画的?”姒昭问道。 “是,我喜欢画画,我姐姐帮我找过师父。” 前面几张姒昭并不认识,可当看到最后一张时,几人都张大了眼睛。 “是他,就是他!”凝碧突然指着画像大声道。 画像中的,正是许政。 “竟是他。” 真相逐渐浮现,明日便是三日之期,堂审之日,几人便决定先回城,整理好证据以待明日。 众人带上了柳卫国出了小院儿,准备往城中去,可还没等上马,周围竟霎时冲出数十人。 气势汹汹,手中拿着武器将众人团团围住。 “你们是何人!”陈建安大声问道。 “我们是柳姑娘的亲戚,齐王纵容部下,害死柳姑娘,我们是为柳姑娘报仇的!”说罢便挥舞着刀剑一拥而上。 几人中只有齐光和姒昭有些武力傍身,能抵挡两招,剩下的陈建安,阿澜,凝碧,小厮和柳卫国皆是手无缚鸡之力。 那些人蜂拥而上,嘴上说着是为齐光而来,却一股脑的冲向姒昭,几次都险些伤到姒昭。 几人顿感不对,陈建安带着几个不会武功的躲在一旁,一脸不可置信的问柳卫国:“这是你的亲戚吗?” 柳卫国忙摇头否认:“不是!我没见过他们!” 陈建安焦急的皱起眉,一时间容不得多想,见他们打的焦灼便冲上前帮忙。 齐光武功不错,可那些人竟越打越凶,看样子是不伤到几人不罢休。 对方人多势众,还个个都是会功夫的好手,齐光也护不住这么多人,便在齐光不注意的一个空挡,一人的刀剑直冲姒昭面门而来,眼看就要砍下下一刻却只听利箭射入身体的声音,眼前之人胸口中箭,手上动作停滞,僵硬倒下了。 “阿晛!”姒昭回身看去,竟是元楚月。 “三哥?你怎在这?”姒昭惊讶。 元楚月警惕的看向那些人,低声回答:“昨日看你脸色不好,便跟来了,没受伤?” “没事,三哥放心。” 就这片刻,几人再一抬头,对方竟多出数倍的人马。 “怎么多出这么多?”姒昭惊异道。 齐光见状将姒昭一把推开:“快躲好。” 不等再说什么场面顷刻又混乱起来。 再次交手,几人发现他们在元楚月来之前并未施展真正的实力,反而在元楚月出现后刀刀带着杀气,训练有素,不似一般强盗。 没一会儿,元楚月齐光便开始招架不住,身上出现道道血痕。 那些人丝毫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就这样下去,几人死在此处只是早晚得事。 元楚月在踹开扑来的敌人后,大声道:“跟我来!”说罢便往离城门更远的地方跑去。 见元楚月似乎有办法,众人也不犹豫纷纷上马跟上。 几人跟着元楚月,骑马跑了大概数里,竟见前方不远处有军队扎营,站岗的兵将见到元楚月几人便集结军队,上前相帮。 姒昭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看这军营的规模,这队人马大约有五六千人,装备精良,行动有序,姒昭回身看向营中的旌旗,随风飘扬的军旗上写着一个大字,楚。 这是楚王的宣州军,大概只是一小部分。 第117章 楚宣军 姒昭闻言皱起眉头:“你认识那男人吗?” “不,不认识,但是,我看见了他腰上的令牌。” 姒昭心中登时有了想法:“那令牌上,是否写着,五军都督。” “是!就是这几个字!” 门外的小厮突然敲门,在门外小声说:“小的有话说。” 陈建安开了门,那小厮进来行礼后道:“柳姑娘的弟弟说见过将柳姑娘带走的人。” 届时只需让柳烟儿的弟弟与你看凝碧对峙,便能找出幕后之人,行路至此,似乎出口就在前方。 只是如今天色已晚,城门将要关闭,只怕赶不回来,众人便决定明日一早再出城。 进出宫中不易,只怕夜长梦多,再生事端,众人便决定今晚在四海迎春居住下,待天一亮城门开启便出城。 月色溶溶,四海迎春居依旧热闹,乐声不断,即便已经死了两个人,却依旧不影响众人享乐。 姒昭推开齐光房门,见齐光正站在窗前愣着,不知在想什么。 “我查到李将军的事了。”姒昭走近说道。 齐光闻声回过神,转身看向姒昭:“如何?” 姒昭将在婉清那了解到的都告诉了齐光,随着姒昭话音落下,齐光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似乎在努力感知姒昭的情绪。 姒昭眼神带着悲伤似乎还有些嘲弄,双眼透过窗外的繁华探究着什么:“原来,我并不是阿爹阿娘相爱的结果,而是父亲作为上位者,强取豪夺的证据。”姒昭只觉迷茫,双眼渐渐被氤氲覆盖,眼前一片迷糊。 “我曾以为我母亲应该很幸福,因为父亲对她很好,如今看来,大概,只是失望罢了,她应该,很害怕。” 晚风带着人间烟火拂面,勾起一缕发丝,停留在二人周围,却只片刻便消散。 一个夜晚足以抹去许多,天微亮,几人便起身出发,再见姒昭是她已经整理好了情绪,看不出什么。 众人由着小厮带路去往了城外,在晌午前赶到柳烟儿弟弟所在之处。 小厮边带着几人往院子里走边道:“几位大人,柳姑娘的弟弟就在里头。” 几人随着小厮进门,果然见房中有个身影,那人身形矮小,是个小孩子,似乎很害怕,此刻正躲在角落。 “我们是来帮你姐姐的。”姒昭站在不远处轻声道:“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吗?” 那小孩似乎动摇,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 见小男孩出来,姒昭慢慢靠近,蹲下身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柳卫国。”小男孩道。 “你想帮姐姐吗?” “想!” 见柳卫国十分坚定,姒昭便继续问道:“那你见过将你姐姐带走的吗?告诉我们,他长什么样子,好不好?” 柳卫国闻言,突然跑向一边,从角落拿出几张纸交给姒昭。 姒昭接过打开,发现竟是几张画像,虽不够传神,可认人却足够了。 “这是你画的?”姒昭问道。 “是,我喜欢画画,我姐姐帮我找过师父。” 前面几张姒昭并不认识,可当看到最后一张时,几人都张大了眼睛。 “是他,就是他!”凝碧突然指着画像大声道。 画像中的,正是许政。 “竟是他。” 真相逐渐浮现,明日便是三日之期,堂审之日,几人便决定先回城,整理好证据以待明日。 众人带上了柳卫国出了小院儿,准备往城中去,可还没等上马,周围竟霎时冲出数十人。 气势汹汹,手中拿着武器将众人团团围住。 “你们是何人!”陈建安大声问道。 “我们是柳姑娘的亲戚,齐王纵容部下,害死柳姑娘,我们是为柳姑娘报仇的!”说罢便挥舞着刀剑一拥而上。 几人中只有齐光和姒昭有些武力傍身,能抵挡两招,剩下的陈建安,阿澜,凝碧,小厮和柳卫国皆是手无缚鸡之力。 那些人蜂拥而上,嘴上说着是为齐光而来,却一股脑的冲向姒昭,几次都险些伤到姒昭。 几人顿感不对,陈建安带着几个不会武功的躲在一旁,一脸不可置信的问柳卫国:“这是你的亲戚吗?” 柳卫国忙摇头否认:“不是!我没见过他们!” 陈建安焦急的皱起眉,一时间容不得多想,见他们打的焦灼便冲上前帮忙。 齐光武功不错,可那些人竟越打越凶,看样子是不伤到几人不罢休。 对方人多势众,还个个都是会功夫的好手,齐光也护不住这么多人,便在齐光不注意的一个空挡,一人的刀剑直冲姒昭面门而来,眼看就要砍下下一刻却只听利箭射入身体的声音,眼前之人胸口中箭,手上动作停滞,僵硬倒下了。 “阿晛!”姒昭回身看去,竟是元楚月。 “三哥?你怎在这?”姒昭惊讶。 元楚月警惕的看向那些人,低声回答:“昨日看你脸色不好,便跟来了,没受伤?” “没事,三哥放心。” 就这片刻,几人再一抬头,对方竟多出数倍的人马。 “怎么多出这么多?”姒昭惊异道。 齐光见状将姒昭一把推开:“快躲好。” 不等再说什么场面顷刻又混乱起来。 再次交手,几人发现他们在元楚月来之前并未施展真正的实力,反而在元楚月出现后刀刀带着杀气,训练有素,不似一般强盗。 没一会儿,元楚月齐光便开始招架不住,身上出现道道血痕。 那些人丝毫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就这样下去,几人死在此处只是早晚得事。 元楚月在踹开扑来的敌人后,大声道:“跟我来!”说罢便往离城门更远的地方跑去。 见元楚月似乎有办法,众人也不犹豫纷纷上马跟上。 几人跟着元楚月,骑马跑了大概数里,竟见前方不远处有军队扎营,站岗的兵将见到元楚月几人便集结军队,上前相帮。 姒昭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看这军营的规模,这队人马大约有五六千人,装备精良,行动有序,姒昭回身看向营中的旌旗,随风飘扬的军旗上写着一个大字,楚。 这是楚王的宣州军,大概只是一小部分。 第118章 会审日 那群人见此并没有坚持,没一会儿便跑的没影,元楚月自然也没叫人追。 周遭重新恢复寂静,那些出来帮忙的将士退回到元楚月身后,死死盯着姒昭几人,刀剑也没有收回剑鞘,似乎只等元楚月一声令下,便会杀人灭口。 姒昭的手不收控的蜷缩,颤抖着垂在身侧,她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 藩王私自带兵进京,是死罪。 姒昭抬脚想走近元楚月,却一阵恍惚,身形不稳差点摔倒。 元楚月本想上前搀扶齐光却快她一步扶助姒昭。 姒昭抬眼看向元楚月:“三哥你” 元楚月眼中漫上内疚与心虚:“阿晛,对不起” 说罢,一名将领牵来一匹马,元楚月回身便要上马,却被姒昭叫住。 “三哥,你若走了,就,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姒昭强忍住眼泪,挽留着兄长。 元楚月的背影一愣,随即转过身走向姒昭,停在姒昭面前,挤出一抹笑,静静看着眼前这个一起长大的妹妹。 姒昭看向元楚月的双眼,这双披蒙着兄长之名的眼睛里有太多东西,有爱意,有愧疚,有遗憾,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皇帝有三子一女,在姒昭两岁时,六岁的元楚月进了宫,二人年纪相仿,最玩得来,姒昭很喜欢这个话少的兄长。 记忆力,他总是静静地站在姒昭身边,姒昭急的跺脚时,静静地帮姒昭捞起池子里的鲤鱼,微微笑着小心放在姒昭还抓不住什么的小手里。 他从不多说什么,姒昭一个眼神,他便知道,这个毫无约束调皮捣蛋的小公主,又要开始作妖了,他也很乐意帮忙。 后来,大家都在慢慢长大,变得心事满怀,皇帝也渐渐地不再让元楚月闲下来,总是派他去做事,朝堂暗潮汹涌,少年只能给自己套上一副盔甲,一副追权逐利,浸淫在这场名利游戏的假面。 见识了太多冤屈阴谋,也做过太多违心之事,壳子套的太久,再想摘下来便是削骨刮肉之痛。 昔日的一幕幕的在脑中闪过,不舍的情绪漫出眼眶:“阿晛,我已经回不了头了,若回京,我必死。” 姒昭再也阻挡不住决堤的眼泪,有无数想说的话如鲠在喉。 顾不上一滴接一滴泪水,只胡乱摇着头,伸手紧紧抓住元楚月的手臂:“不会的,父亲不会的,三哥,你不能走我们一起去求父亲,你不会死的” 元楚月遏制住眼中的心疼,抬手想抹去姒昭脸庞的泪水,却堪堪挺住,只将姒昭凌乱的发丝整理好,便放下了手。 情意退去,只剩下决绝,元楚月狠心扒开了姒昭紧紧拽住的手,纵身上马,只留下一个背影。 姒昭眼前模糊,已然看不清,只听见元楚月的声音:“拔营,回宣州。” 随着元楚月的离开,姒昭知道,她又失去了一个兄长,一个家人。 大军离去,只留下飞溅的尘土,无法挽回的倾覆之势,刺的姒昭心如绞痛。 一时间只觉天地塌陷,不省人事。 再次醒来,入目的是熟悉的天青色的帐纱,耳边是飞鸟的轻鸣和被风抚动的风铃。 姒昭的神识渐渐清明,费力的坐起身,顿感浑身酸痛,像是被胖揍了一顿。 只是起个床便出了一身的汗,姒昭终于下地站到了窗前,窗台上还摆着那朵从未开过花的昙花,只是今日再看,好像竟冒出了花骨朵。 还不等姒昭高兴,门外传来交谈的声音,似乎是双星和御医。 “殿下在幽州受的伤根本就没好全,只用金疮药医好了外伤,可内伤严重,已伤及根本,不论是剧烈的运动还是心绪不稳都会牵扯旧伤,切记要静,内外皆是。” 御医说完,便传来双星的声音:“是,双星记住了。” 随着话音落下,双星推门进来:“呀,公主醒啦,怎么就下地了,快回去躺着。” 说着就要扶着姒昭回到榻上。 姒昭浑身无力,自然拗不过双星,坐回到榻上:“今日,是三日之期了对。” 看这天色,应该已经是第二日晌午了。 “是,齐王殿下已经去朝上了。” “我去看看。”说着姒昭便要穿衣。 “公主好好休息,别再折腾了。”双星撅起嘴巴阻止。 姒昭笑了笑:“只是去看看,你若不让我去,我便要一直想着这事儿,你忘啦?御医说了,不叫我多想呢。” 双星蹙着眉想了想,被说服:“好。” 朝廷上,百官皆在。 大理寺,刑部,督察院,三堂会审。 “三日之期已到,齐王,你可查到什么?”皇帝问道。 “启禀陛下,臣已经查到真正纵容部下嫖妓,并杀害乐妓的凶手。”齐光说道。 皇帝挑眉:“哦?是何人?” “五军都督府,中军都督,许政。” 齐光话音方落,朝中一片哗然。 “齐王!你休要血口喷人!”许政闻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鼠,立马跳了出来:“莫不是你对我怀恨在心,借此污蔑于我!” “许都督此言本王倒是不明白,不知我记恨你什么,还请许都督明言。” “你” 许政无言以对,若是他说出自己辱骂齐光,看不惯齐光封王,那岂不是自己为齐光找了陷害齐光的动机。 齐光朝大理寺卿酆少云点了点头,酆少云便将那拓印着五军都督府夜巡牌的纸张递了上去。 “陛下,这是死者柳烟儿手掌的印痕,由此可见,作案的是为五军中人。”酆少云道:“而齐王部下的名册还并未分发,也并未安排夜巡之人。” “这夜巡牌,天下有无数块,这如何能证明是我?”许政反驳道。 齐光并未理会,只对皇帝道:“陛下,请准许人证上殿。” “准。” 皇帝准许后,凝碧和柳卫国被带上殿来。 “陛下,此人亲眼看见许政曾私下找过四海迎春居的老板娘费云珂,商议杀害柳烟儿。”齐光说道。 “这么说,你见过许政了?”皇帝问道。 “是,奴见过。”说着,凝碧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在殿中寻找着,随后看见许政:“是他,就是他说要柳烟儿的命,还杀了老板娘!” 见到凝碧的那一刻,许政的表情便越发不对,听到凝碧指认,更是再也装不下去:“你!你个贱人!胆敢污蔑我!” 第118章 会审日 那群人见此并没有坚持,没一会儿便跑的没影,元楚月自然也没叫人追。 周遭重新恢复寂静,那些出来帮忙的将士退回到元楚月身后,死死盯着姒昭几人,刀剑也没有收回剑鞘,似乎只等元楚月一声令下,便会杀人灭口。 姒昭的手不收控的蜷缩,颤抖着垂在身侧,她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 藩王私自带兵进京,是死罪。 姒昭抬脚想走近元楚月,却一阵恍惚,身形不稳差点摔倒。 元楚月本想上前搀扶齐光却快她一步扶助姒昭。 姒昭抬眼看向元楚月:“三哥你” 元楚月眼中漫上内疚与心虚:“阿晛,对不起” 说罢,一名将领牵来一匹马,元楚月回身便要上马,却被姒昭叫住。 “三哥,你若走了,就,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姒昭强忍住眼泪,挽留着兄长。 元楚月的背影一愣,随即转过身走向姒昭,停在姒昭面前,挤出一抹笑,静静看着眼前这个一起长大的妹妹。 姒昭看向元楚月的双眼,这双披蒙着兄长之名的眼睛里有太多东西,有爱意,有愧疚,有遗憾,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皇帝有三子一女,在姒昭两岁时,六岁的元楚月进了宫,二人年纪相仿,最玩得来,姒昭很喜欢这个话少的兄长。 记忆力,他总是静静地站在姒昭身边,姒昭急的跺脚时,静静地帮姒昭捞起池子里的鲤鱼,微微笑着小心放在姒昭还抓不住什么的小手里。 他从不多说什么,姒昭一个眼神,他便知道,这个毫无约束调皮捣蛋的小公主,又要开始作妖了,他也很乐意帮忙。 后来,大家都在慢慢长大,变得心事满怀,皇帝也渐渐地不再让元楚月闲下来,总是派他去做事,朝堂暗潮汹涌,少年只能给自己套上一副盔甲,一副追权逐利,浸淫在这场名利游戏的假面。 见识了太多冤屈阴谋,也做过太多违心之事,壳子套的太久,再想摘下来便是削骨刮肉之痛。 昔日的一幕幕的在脑中闪过,不舍的情绪漫出眼眶:“阿晛,我已经回不了头了,若回京,我必死。” 姒昭再也阻挡不住决堤的眼泪,有无数想说的话如鲠在喉。 顾不上一滴接一滴泪水,只胡乱摇着头,伸手紧紧抓住元楚月的手臂:“不会的,父亲不会的,三哥,你不能走我们一起去求父亲,你不会死的” 元楚月遏制住眼中的心疼,抬手想抹去姒昭脸庞的泪水,却堪堪挺住,只将姒昭凌乱的发丝整理好,便放下了手。 情意退去,只剩下决绝,元楚月狠心扒开了姒昭紧紧拽住的手,纵身上马,只留下一个背影。 姒昭眼前模糊,已然看不清,只听见元楚月的声音:“拔营,回宣州。” 随着元楚月的离开,姒昭知道,她又失去了一个兄长,一个家人。 大军离去,只留下飞溅的尘土,无法挽回的倾覆之势,刺的姒昭心如绞痛。 一时间只觉天地塌陷,不省人事。 再次醒来,入目的是熟悉的天青色的帐纱,耳边是飞鸟的轻鸣和被风抚动的风铃。 姒昭的神识渐渐清明,费力的坐起身,顿感浑身酸痛,像是被胖揍了一顿。 只是起个床便出了一身的汗,姒昭终于下地站到了窗前,窗台上还摆着那朵从未开过花的昙花,只是今日再看,好像竟冒出了花骨朵。 还不等姒昭高兴,门外传来交谈的声音,似乎是双星和御医。 “殿下在幽州受的伤根本就没好全,只用金疮药医好了外伤,可内伤严重,已伤及根本,不论是剧烈的运动还是心绪不稳都会牵扯旧伤,切记要静,内外皆是。” 御医说完,便传来双星的声音:“是,双星记住了。” 随着话音落下,双星推门进来:“呀,公主醒啦,怎么就下地了,快回去躺着。” 说着就要扶着姒昭回到榻上。 姒昭浑身无力,自然拗不过双星,坐回到榻上:“今日,是三日之期了对。” 看这天色,应该已经是第二日晌午了。 “是,齐王殿下已经去朝上了。” “我去看看。”说着姒昭便要穿衣。 “公主好好休息,别再折腾了。”双星撅起嘴巴阻止。 姒昭笑了笑:“只是去看看,你若不让我去,我便要一直想着这事儿,你忘啦?御医说了,不叫我多想呢。” 双星蹙着眉想了想,被说服:“好。” 朝廷上,百官皆在。 大理寺,刑部,督察院,三堂会审。 “三日之期已到,齐王,你可查到什么?”皇帝问道。 “启禀陛下,臣已经查到真正纵容部下嫖妓,并杀害乐妓的凶手。”齐光说道。 皇帝挑眉:“哦?是何人?” “五军都督府,中军都督,许政。” 齐光话音方落,朝中一片哗然。 “齐王!你休要血口喷人!”许政闻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鼠,立马跳了出来:“莫不是你对我怀恨在心,借此污蔑于我!” “许都督此言本王倒是不明白,不知我记恨你什么,还请许都督明言。” “你” 许政无言以对,若是他说出自己辱骂齐光,看不惯齐光封王,那岂不是自己为齐光找了陷害齐光的动机。 齐光朝大理寺卿酆少云点了点头,酆少云便将那拓印着五军都督府夜巡牌的纸张递了上去。 “陛下,这是死者柳烟儿手掌的印痕,由此可见,作案的是为五军中人。”酆少云道:“而齐王部下的名册还并未分发,也并未安排夜巡之人。” “这夜巡牌,天下有无数块,这如何能证明是我?”许政反驳道。 齐光并未理会,只对皇帝道:“陛下,请准许人证上殿。” “准。” 皇帝准许后,凝碧和柳卫国被带上殿来。 “陛下,此人亲眼看见许政曾私下找过四海迎春居的老板娘费云珂,商议杀害柳烟儿。”齐光说道。 “这么说,你见过许政了?”皇帝问道。 “是,奴见过。”说着,凝碧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在殿中寻找着,随后看见许政:“是他,就是他说要柳烟儿的命,还杀了老板娘!” 见到凝碧的那一刻,许政的表情便越发不对,听到凝碧指认,更是再也装不下去:“你!你个贱人!胆敢污蔑我!” 第119章 网中何人 “奴见过他的令牌!”凝碧道。 闻言皇帝挥挥手,便有人准备了五六块各色令牌,若非军中人,或是见过的,定然认不出。 内官将盛着令牌的托盘放到凝碧身前,凝碧看了一圈,果断选择了一个。 顿时众人唏嘘:“的确是许都督的中军令啊。” “是啊,她竟认得,想来是真的。” 许政见此愣住,似乎还在想着推脱之词:“你,你们是一伙的,这都是你提前告诉她的!” 柳卫国似乎是头一次在这么多人前说话,有些紧张道:“是他把我姐姐带走的!” 许政又道:“哼谁知道你是不是她弟弟,这都不能证明是我做的!齐王还是有陷害我的嫌疑。” 说着许政跪倒在地,哭喊道:“陛下,请陛下明察秋毫啊,真的是他们诬陷!” 皇帝面上现出为难之色,刚要开口说什么,便只听殿外一道声音响起:“臣女可以作证。” 随着声音,一个女子走进大殿。 女子步下生风,身形利落,惹得众人瞩目。 陈建安看着此人越看越眼熟仔细回想着,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阿澜吗? 那女子似乎注意到陈建安的目光,偏头看过,眼中闪过一丝心绪便转过头不再看来。 “哼,你又是什么东西,如何证明?”许政道。 女子并不理会许政只向皇帝行礼:“家父,督察院御史,赵砚安,臣女赵微澜。” “赵卿,此人是你的女儿?”皇帝问道。 赵砚安道:“回陛下,这的确是臣的女儿。” 赵微澜郑重道:“家父曾让臣女陪同齐王一同查案,目睹齐王寻找证据的全过程,臣女愿为齐王担保,齐王绝无作假的嫌疑。” “难怪许都督平日常和我等辱骂齐王殿下,同僚们与他看法不同,反驳他,他也像是没听到一般。”刘语堂一幅原来如此的表情:“下官前几日误会齐王了,还望齐王恕罪呀。” 大局已定,皇帝出声:“许政草菅人命,陷害王爵,即刻褫夺官封,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皇帝话音落下,即刻便有禁军将许政拉走,那许政似乎还不甘心,口中大喊着:“我是魏国公的人,陛下,陛下恕罪啊,看在魏国公的面子上,陛下” 皇帝似乎尽力压抑着无语和怒火,闭上眼睛不愿再看再听许政。 随着许政被拖下去,众人以为万事俱休时,李奕鸣站出来道:“陛下,还有一事。” 皇帝疲惫的睁开眼:“何事。” “逆王,元楚月,已带兵逃回宣州。” 皇帝顿了良久:“嗯,朕已知晓此事,众卿可有什么看法?” 刘语堂转了转眼珠:“臣认为,逆王匆匆逃离,羽翼尚未丰满,应尽快收复诛杀。” 李奕鸣接着说道:“臣有一人选,可派他前去收复。” “谁?” “齐王殿下。” 这话一出像是几声重鼓敲在齐光心中,还不等他做什么反应只听李奕鸣继续道:“乐妓之案虽是冤枉了齐王,可在百姓心中齐王与齐王部下的形象已大打折扣,日后在京城行走恐怕会有阻碍,于齐王来说,也是个麻烦。” “臣想不如,便由齐王和其部下前往宣州平息叛乱,以齐王的能力,定会胜利,如此既能平叛,又可挽回齐王的形象,一箭双雕。” 这几句话一出,齐光才恍然大悟,他竟一直都是网兜里的青鱼,从未查出真相。 昨日那伙人当时看来奇怪,如今想来分明就是想引出元楚月,推着他造反。 宣州西临龟兹,也是边关重防,兵力自然不用多说,必在五万之上,可齐光部下,连五千都勉强,此去,便如飞蛾扑火,有去无回。 而齐光与元楚月相斗你死我活,皇帝失去一子,最有利的便是如今在朝中只手遮天的李奕鸣,若他有谋权之心,无论结果如何,与他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此计最终的目的,并不是齐光,而是元楚月,李奕鸣想要谋权,最先要除去的不是皇帝,而是皇子。 皇帝若死了,皇子登基,名正言顺,无论拥护宬王还是楚王,却一定不会是李奕鸣,届时,若李奕鸣强行上位,以皇子之名打着勤王平叛的幌子,李奕鸣的皇位也做不稳。 所以,元楚月是第一个,齐光,恐怕只是顺带利用罢了。 齐光抬头看皇帝的表情,皇帝脸色淡淡似乎并不反对:“如此也好,那便派齐卿前去,齐卿可有异议?” 齐光知道,皇帝一直视自己为眼中钉,不拔不快,元楚月于他而言已是死棋,如今既然有机会除去齐光,自然顺水推舟。 这个火坑齐光不得不跳,只能尽力一搏:“陛下,臣愿为陛下收复宣州,只是臣还有已一事相求。” “说。” “不知陛下还记不记得曾允诺过臣一个赏赐。” 皇帝闻言眯起眼睛:“朕自然记得,你可是想好了?” “是,臣想好了,若是平叛归来。”说着齐光直起身,目光直视着皇帝,一字一句道:“臣要求娶公主,请陛下赐婚。” 此言一出,殿内霎时寂静,此事便是掉一根头发也像火山爆发。 皇帝眼神从错愕到不敢相信,再到隐隐的愤怒,却无法开口拒绝。 齐光在百官御史面前求娶,这是将皇帝逼到杠头。 皇帝深吸一口气:“好,朕答应,你若是能活着回来,便将公主许配给你。” 闻言齐光撩起衣摆跪下,大声道:“臣,谢陛下赐婚,必定不负皇命,得胜归来。” 殿外,姒昭在门口的角落刚好听见这一段,不敢相信事情竟会发展到如此境地。 心中只觉得凌乱迷茫。 散朝后,齐光回到流云阁,发现姒昭正在院中,摆弄着浑天仪。 姒昭听见身后声响转过身:“何时出发?” “后日,靖煜太子丧仪后。” 姒昭垂眸,眉宇间似乎有散不去愁雾:“护好自己。” 一面是兄长,一面是齐光,姒昭无话可说。 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改变,姒昭现在才明白,听天由命,是何种无奈。 第119章 网中何人 “奴见过他的令牌!”凝碧道。 闻言皇帝挥挥手,便有人准备了五六块各色令牌,若非军中人,或是见过的,定然认不出。 内官将盛着令牌的托盘放到凝碧身前,凝碧看了一圈,果断选择了一个。 顿时众人唏嘘:“的确是许都督的中军令啊。” “是啊,她竟认得,想来是真的。” 许政见此愣住,似乎还在想着推脱之词:“你,你们是一伙的,这都是你提前告诉她的!” 柳卫国似乎是头一次在这么多人前说话,有些紧张道:“是他把我姐姐带走的!” 许政又道:“哼谁知道你是不是她弟弟,这都不能证明是我做的!齐王还是有陷害我的嫌疑。” 说着许政跪倒在地,哭喊道:“陛下,请陛下明察秋毫啊,真的是他们诬陷!” 皇帝面上现出为难之色,刚要开口说什么,便只听殿外一道声音响起:“臣女可以作证。” 随着声音,一个女子走进大殿。 女子步下生风,身形利落,惹得众人瞩目。 陈建安看着此人越看越眼熟仔细回想着,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阿澜吗? 那女子似乎注意到陈建安的目光,偏头看过,眼中闪过一丝心绪便转过头不再看来。 “哼,你又是什么东西,如何证明?”许政道。 女子并不理会许政只向皇帝行礼:“家父,督察院御史,赵砚安,臣女赵微澜。” “赵卿,此人是你的女儿?”皇帝问道。 赵砚安道:“回陛下,这的确是臣的女儿。” 赵微澜郑重道:“家父曾让臣女陪同齐王一同查案,目睹齐王寻找证据的全过程,臣女愿为齐王担保,齐王绝无作假的嫌疑。” “难怪许都督平日常和我等辱骂齐王殿下,同僚们与他看法不同,反驳他,他也像是没听到一般。”刘语堂一幅原来如此的表情:“下官前几日误会齐王了,还望齐王恕罪呀。” 大局已定,皇帝出声:“许政草菅人命,陷害王爵,即刻褫夺官封,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皇帝话音落下,即刻便有禁军将许政拉走,那许政似乎还不甘心,口中大喊着:“我是魏国公的人,陛下,陛下恕罪啊,看在魏国公的面子上,陛下” 皇帝似乎尽力压抑着无语和怒火,闭上眼睛不愿再看再听许政。 随着许政被拖下去,众人以为万事俱休时,李奕鸣站出来道:“陛下,还有一事。” 皇帝疲惫的睁开眼:“何事。” “逆王,元楚月,已带兵逃回宣州。” 皇帝顿了良久:“嗯,朕已知晓此事,众卿可有什么看法?” 刘语堂转了转眼珠:“臣认为,逆王匆匆逃离,羽翼尚未丰满,应尽快收复诛杀。” 李奕鸣接着说道:“臣有一人选,可派他前去收复。” “谁?” “齐王殿下。” 这话一出像是几声重鼓敲在齐光心中,还不等他做什么反应只听李奕鸣继续道:“乐妓之案虽是冤枉了齐王,可在百姓心中齐王与齐王部下的形象已大打折扣,日后在京城行走恐怕会有阻碍,于齐王来说,也是个麻烦。” “臣想不如,便由齐王和其部下前往宣州平息叛乱,以齐王的能力,定会胜利,如此既能平叛,又可挽回齐王的形象,一箭双雕。” 这几句话一出,齐光才恍然大悟,他竟一直都是网兜里的青鱼,从未查出真相。 昨日那伙人当时看来奇怪,如今想来分明就是想引出元楚月,推着他造反。 宣州西临龟兹,也是边关重防,兵力自然不用多说,必在五万之上,可齐光部下,连五千都勉强,此去,便如飞蛾扑火,有去无回。 而齐光与元楚月相斗你死我活,皇帝失去一子,最有利的便是如今在朝中只手遮天的李奕鸣,若他有谋权之心,无论结果如何,与他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此计最终的目的,并不是齐光,而是元楚月,李奕鸣想要谋权,最先要除去的不是皇帝,而是皇子。 皇帝若死了,皇子登基,名正言顺,无论拥护宬王还是楚王,却一定不会是李奕鸣,届时,若李奕鸣强行上位,以皇子之名打着勤王平叛的幌子,李奕鸣的皇位也做不稳。 所以,元楚月是第一个,齐光,恐怕只是顺带利用罢了。 齐光抬头看皇帝的表情,皇帝脸色淡淡似乎并不反对:“如此也好,那便派齐卿前去,齐卿可有异议?” 齐光知道,皇帝一直视自己为眼中钉,不拔不快,元楚月于他而言已是死棋,如今既然有机会除去齐光,自然顺水推舟。 这个火坑齐光不得不跳,只能尽力一搏:“陛下,臣愿为陛下收复宣州,只是臣还有已一事相求。” “说。” “不知陛下还记不记得曾允诺过臣一个赏赐。” 皇帝闻言眯起眼睛:“朕自然记得,你可是想好了?” “是,臣想好了,若是平叛归来。”说着齐光直起身,目光直视着皇帝,一字一句道:“臣要求娶公主,请陛下赐婚。” 此言一出,殿内霎时寂静,此事便是掉一根头发也像火山爆发。 皇帝眼神从错愕到不敢相信,再到隐隐的愤怒,却无法开口拒绝。 齐光在百官御史面前求娶,这是将皇帝逼到杠头。 皇帝深吸一口气:“好,朕答应,你若是能活着回来,便将公主许配给你。” 闻言齐光撩起衣摆跪下,大声道:“臣,谢陛下赐婚,必定不负皇命,得胜归来。” 殿外,姒昭在门口的角落刚好听见这一段,不敢相信事情竟会发展到如此境地。 心中只觉得凌乱迷茫。 散朝后,齐光回到流云阁,发现姒昭正在院中,摆弄着浑天仪。 姒昭听见身后声响转过身:“何时出发?” “后日,靖煜太子丧仪后。” 姒昭垂眸,眉宇间似乎有散不去愁雾:“护好自己。” 一面是兄长,一面是齐光,姒昭无话可说。 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改变,姒昭现在才明白,听天由命,是何种无奈。 第120章 兄弟俩 靖煜太子与太子妃丧议如期举行,举国同丧,一时间整个京城大街小巷皆挂白绫,似乎在这一刻京城不再繁华,满目萧瑟。 皇帝皇后便像这京城一般,只是像一对已经年老的夫妻,悲怆又无奈的悼念着最出色的儿子。 元煜月与沈德柔之子元凌在丧仪时只是静静站着,小小身体十分安静,似乎是还不懂生死之事,还不明白什么叫做,天人永隔。 他只知道,已经许久没与见过父亲母亲,很想念他们。 元凌看着飘在空中的洁白绸缎,一双眸子中亮澄澄的满是天真:“姑姑,阿娘阿爹什么时候回来看我们呀。” 面对小孩子姒昭总是会收起哀伤,扯出一抹笑:“他们去天上啦,要等阿凌长大才会回来。” “天上?那是哪?去那做什么?” “那里是全天下最快乐的地方,去那儿可以做神仙。” 元凌皱起小眉毛,想了一会儿,像是释然一般:“既然那儿那么好,那就让阿娘阿爹多玩一会儿,不用着急来看阿凌,阿凌有姑姑也很快乐!” 小孩子的笑容总是那样真挚,姒昭似乎也被沁润人心的笑容感染,只是却依旧涌出泪花。 她握紧元凌的小手抬起头望向天边,心中的思念与祝福被风吹向所爱之人在的地方。 翌日,齐王率五千兵出征宣州,这场以少敌多,兵力悬殊的战事让姒昭悬着的心始终不能落地。 所有人都知道,此一去,与送死无异。 大军整装待发,姒昭亲自相送。 在姒昭走入众人目光的那一刻,无一不感到惊讶。 只因姒昭竟梳了妇人发髻,做了已婚妇人的打扮,一步步走至齐光身侧,亲自拿起一旁兵将托着的头盔,齐光见此也十分配合的低下头。 将军披上盔甲,戴上头盔的那一刻,性命就不在属于自己,而属于天下,属于疆土,属于百姓。 只是,天下,疆土,百姓,却只属于皇帝一人,君王的令羽一挥,便有无数的将士葬送生命,即便是一场无谓的战争,却依旧身不由己。 “公主,难道已经是臣的妻子了吗?”齐光一寸一寸的看过面前之人的身形,似乎想要将今日所见深深印在心中,眼中满是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温柔。 姒昭轻笑:“在我心里早就是了,若你能回来,那便在全天下人心中,都是。” 风沙迷了人的眼睛,众人纷纷抬手抵挡。 齐光姒昭深深相看,不曾被风沙迷眼:“阿晛,等我。” 吉时已到,齐光翻身上马,大军出征,这一次,不知又能回来多少。 行军路上,齐光边驾着马边回头,最后看了眼那座高城。 “王爷,此次恐怕”齐垂文和齐景龙策马上前与齐光并行。 齐光看了一圈身后的兵将,似乎都有些蔫蔫的,便转回头坚定郑重道:“你们是我父亲的结拜兄弟,是泽衍为数不多的亲人,此次我一定把你们安全带回来。” 齐景龙向来是个大老粗,几次战场上捡回一条命,此时倒是不像齐垂文那样心事重重:“我们自然是信王爷的。” 亲近之人的认可总是可以提供很多动力,齐光抬起嘴角笑了笑,眼中也浮现出少有的少年意气。 他回头朝一直跟在身后少年喊道:“乐衍。” 乐衍本来骑在马上,看看这,看看那,一听齐光呼唤,双眼立马放光,即刻便策马上前:“王爷,叫乐衍何事?” “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世?”齐光笑着看向乐衍问道。 乐衍微微蹙眉,因为长大而渐渐长开初现俊逸的脸上有些疑惑:“乐衍是孤儿啊,被文叔捡回来的。” 一旁原本看热闹的齐垂文齐景龙二人闻言也笑出了声,却不说话。 乐衍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吗?” 齐光看着乐衍的眼睛,字字坚定道:“你是齐王齐长舒的幼子,我的亲弟弟。” 这一字一句震的乐衍愣住,险些不稳从马上摔下,幸而齐光眼疾手快,一把将掉落乐半个身子的乐衍拽了回来。 乐衍似乎不敢相信,只瞪着眼睛挠着头,努力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身份。 “你姓齐。”齐光见状再次出言提醒道。 乐衍似乎有些红了眼眶:“是有许多人说过,乐衍与王爷有些像可,可乐衍并不记得啊。” 说及此处,齐光移开目光,几人一阵沉默,齐垂文叹了口气:“那年王府出事那年你已经十岁,自然应该记得,只是逃亡路上,朝廷追兵追来,马车翻落悬崖,王爷与你当年都与我们失散了,而你,被一家农户所救收留却磕到脑袋,失了忆,找了几个月,只找到你,却没找到王爷。” “我们都以为王爷已经”齐景龙接话道:“没想到王爷福大命大,四年后竟又找到了王爷,这便是连老天都在帮我们!” 听及此处,一向开朗的乐衍竟皱起五官像受了委屈一般看向齐光。 齐光重新扬起笑意看着乐衍:“怎么,不愿做我弟弟?” 闻言乐衍忙摇头:“不不,能做王爷的弟弟,是乐衍三生有幸。” 看乐衍神情愣愣,齐光道:“待此战胜利,回了京,我便带你认祖归宗,你便是我齐王府的小世子,再也不是孤儿了。” 乐衍似乎终于接受了这个身份,激动开心的情绪跃然脸上,笑的原本圆溜溜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哥!”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字眼跳进齐光耳中,让他想起儿时那几年无忧无虑的日子,这是失而复得的错愕。 反映了一会儿的齐光终于回神应答少年满心的敬爱:“哎。” 乐衍似乎遇到了十几年来最值得开心的事,翘起的嘴角一直不曾放下,仿佛胯下的马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乐衍以后要一直和哥一块儿,上阵杀敌,要一直陪着哥!” “一直陪着哥,可就不能娶媳妇了,你可要想好。”齐光闻言挑挑眉,打趣道。 乐衍似乎想了想,随即便说:“还是哥比较重要,这辈子陪着哥,媳妇下辈子再娶。” 第120章 兄弟俩 靖煜太子与太子妃丧议如期举行,举国同丧,一时间整个京城大街小巷皆挂白绫,似乎在这一刻京城不再繁华,满目萧瑟。 皇帝皇后便像这京城一般,只是像一对已经年老的夫妻,悲怆又无奈的悼念着最出色的儿子。 元煜月与沈德柔之子元凌在丧仪时只是静静站着,小小身体十分安静,似乎是还不懂生死之事,还不明白什么叫做,天人永隔。 他只知道,已经许久没与见过父亲母亲,很想念他们。 元凌看着飘在空中的洁白绸缎,一双眸子中亮澄澄的满是天真:“姑姑,阿娘阿爹什么时候回来看我们呀。” 面对小孩子姒昭总是会收起哀伤,扯出一抹笑:“他们去天上啦,要等阿凌长大才会回来。” “天上?那是哪?去那做什么?” “那里是全天下最快乐的地方,去那儿可以做神仙。” 元凌皱起小眉毛,想了一会儿,像是释然一般:“既然那儿那么好,那就让阿娘阿爹多玩一会儿,不用着急来看阿凌,阿凌有姑姑也很快乐!” 小孩子的笑容总是那样真挚,姒昭似乎也被沁润人心的笑容感染,只是却依旧涌出泪花。 她握紧元凌的小手抬起头望向天边,心中的思念与祝福被风吹向所爱之人在的地方。 翌日,齐王率五千兵出征宣州,这场以少敌多,兵力悬殊的战事让姒昭悬着的心始终不能落地。 所有人都知道,此一去,与送死无异。 大军整装待发,姒昭亲自相送。 在姒昭走入众人目光的那一刻,无一不感到惊讶。 只因姒昭竟梳了妇人发髻,做了已婚妇人的打扮,一步步走至齐光身侧,亲自拿起一旁兵将托着的头盔,齐光见此也十分配合的低下头。 将军披上盔甲,戴上头盔的那一刻,性命就不在属于自己,而属于天下,属于疆土,属于百姓。 只是,天下,疆土,百姓,却只属于皇帝一人,君王的令羽一挥,便有无数的将士葬送生命,即便是一场无谓的战争,却依旧身不由己。 “公主,难道已经是臣的妻子了吗?”齐光一寸一寸的看过面前之人的身形,似乎想要将今日所见深深印在心中,眼中满是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温柔。 姒昭轻笑:“在我心里早就是了,若你能回来,那便在全天下人心中,都是。” 风沙迷了人的眼睛,众人纷纷抬手抵挡。 齐光姒昭深深相看,不曾被风沙迷眼:“阿晛,等我。” 吉时已到,齐光翻身上马,大军出征,这一次,不知又能回来多少。 行军路上,齐光边驾着马边回头,最后看了眼那座高城。 “王爷,此次恐怕”齐垂文和齐景龙策马上前与齐光并行。 齐光看了一圈身后的兵将,似乎都有些蔫蔫的,便转回头坚定郑重道:“你们是我父亲的结拜兄弟,是泽衍为数不多的亲人,此次我一定把你们安全带回来。” 齐景龙向来是个大老粗,几次战场上捡回一条命,此时倒是不像齐垂文那样心事重重:“我们自然是信王爷的。” 亲近之人的认可总是可以提供很多动力,齐光抬起嘴角笑了笑,眼中也浮现出少有的少年意气。 他回头朝一直跟在身后少年喊道:“乐衍。” 乐衍本来骑在马上,看看这,看看那,一听齐光呼唤,双眼立马放光,即刻便策马上前:“王爷,叫乐衍何事?” “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世?”齐光笑着看向乐衍问道。 乐衍微微蹙眉,因为长大而渐渐长开初现俊逸的脸上有些疑惑:“乐衍是孤儿啊,被文叔捡回来的。” 一旁原本看热闹的齐垂文齐景龙二人闻言也笑出了声,却不说话。 乐衍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吗?” 齐光看着乐衍的眼睛,字字坚定道:“你是齐王齐长舒的幼子,我的亲弟弟。” 这一字一句震的乐衍愣住,险些不稳从马上摔下,幸而齐光眼疾手快,一把将掉落乐半个身子的乐衍拽了回来。 乐衍似乎不敢相信,只瞪着眼睛挠着头,努力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身份。 “你姓齐。”齐光见状再次出言提醒道。 乐衍似乎有些红了眼眶:“是有许多人说过,乐衍与王爷有些像可,可乐衍并不记得啊。” 说及此处,齐光移开目光,几人一阵沉默,齐垂文叹了口气:“那年王府出事那年你已经十岁,自然应该记得,只是逃亡路上,朝廷追兵追来,马车翻落悬崖,王爷与你当年都与我们失散了,而你,被一家农户所救收留却磕到脑袋,失了忆,找了几个月,只找到你,却没找到王爷。” “我们都以为王爷已经”齐景龙接话道:“没想到王爷福大命大,四年后竟又找到了王爷,这便是连老天都在帮我们!” 听及此处,一向开朗的乐衍竟皱起五官像受了委屈一般看向齐光。 齐光重新扬起笑意看着乐衍:“怎么,不愿做我弟弟?” 闻言乐衍忙摇头:“不不,能做王爷的弟弟,是乐衍三生有幸。” 看乐衍神情愣愣,齐光道:“待此战胜利,回了京,我便带你认祖归宗,你便是我齐王府的小世子,再也不是孤儿了。” 乐衍似乎终于接受了这个身份,激动开心的情绪跃然脸上,笑的原本圆溜溜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哥!”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字眼跳进齐光耳中,让他想起儿时那几年无忧无虑的日子,这是失而复得的错愕。 反映了一会儿的齐光终于回神应答少年满心的敬爱:“哎。” 乐衍似乎遇到了十几年来最值得开心的事,翘起的嘴角一直不曾放下,仿佛胯下的马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乐衍以后要一直和哥一块儿,上阵杀敌,要一直陪着哥!” “一直陪着哥,可就不能娶媳妇了,你可要想好。”齐光闻言挑挑眉,打趣道。 乐衍似乎想了想,随即便说:“还是哥比较重要,这辈子陪着哥,媳妇下辈子再娶。” 第121章 攻宣城 乐衍微微偏头,像是真的在思考。 齐光眼中漫出无限宠溺,笑着道:“放心,哥一定让你娶妻生子,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 十日后,宣州都城 “报——” 宣州军营,一兵将疾步冲进主帐内。 “王爷,齐王已经攻破丰京,新郑,东源等各郡,明日便能抵达都城了!” 元楚月抬起头,面上并无惊慌之色,稍稍思考后吩咐道:“备战,迎敌。” “是!” 将备战事宜吩咐好后,元楚月欲往城楼去,出了大帐耳边却传来一些闲言碎语。 “诶,你发现没,最近这些天咱都城上空总是有成群的乌鸦飞过,还总是落在房檐上,赶都赶不走。” “怎么没发现,还有啊,我听祭祀台那便站岗的兄弟说,这两天老是有成群的黑猫出没,一到晚上叫个不停,啧啧,那叫一个渗人。” 元楚月站在不远处静静听着两个兵将谈论,只见其中一个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便又压低了声音道:“听说自从王爷反了后,整个宣州都是这样,各种异相,但是” 那人说着停顿了下,越发谨慎:“我是听说啊,你别到处宣扬,有人说那些被齐王攻下来的郡县,便不曾出现这些诡异之事了,百姓们都传,是王爷造反谋逆,违背天意,惹怒了老天,这些异相就是老天爷在警告,而齐王,就是老天派来惩罚王爷的。” “这也太玄乎了,怕不是讹传?”另一人有些怀疑问道。 “那你怎么解释都城发生的异相?” “这” “不管齐王是不是老天派来的,这些天发生的诡异之事却是真的!我看,这次有点悬。” 另一人闻言赶紧呸呸呸三声:“你还盼着王爷败不成?王爷若败了倒霉的不还是我们!” 二人的对话尽收元楚月耳中,他并没有惩罚那二人,只当没听见继续朝城楼去了。 是夜,宣州都城外,齐光坐于马上,看着远处那座城池,身侧齐垂文齐景龙还有数名将士站在一侧。 “王爷,都准备好了。”齐景龙道。 “都城必定防守严密,你们要小心。”齐光道。 “是,王爷放心!” 说罢几人便朝都城潜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晚很快被初升的太阳照耀,天刚擦亮,城中一处人家传来一声惊恐的喊叫。 这一声叫喊将左邻右舍惊动,都纷纷起床,可当他们睁开双眼看清眼前情况竟都纷纷惊叫出声。 不多时满街满巷都站满了官兵,只因街道上竟躺了许多死老鼠,连百姓家中也都随处可见老鼠的尸体。 一只两只倒也还好,可这数十只尸体齐齐躺在地上,属实叫人害怕。 “这一定是老天的警示!老天爷要降下惩罚了!怎么办呐!” “不该反呐,不该反呐!” 一时间城中民怨载道,哀声连天,军心摇散。 不肖多时,齐光便带兵陈兵城门。 城中虽军心不稳,可到底胜在兵力足够,倒是也防御充足,没有乱了阵脚。 元楚月在城楼上看向城楼下的齐光:“果然是你来。” 齐光也抬头望去:“是我,如今城内人心大乱,楚王还要负隅顽抗吗?” 元楚月笑了笑:“本王既知道是你,便不会怕。” 见元楚月似乎没有投降的意思齐光也不再多说微微抬手,身后的大军便想起如雷般的鼓声。 人数并不多的军队在战鼓的激励声下,竟也显得气势恢宏。 随着元楚月大手一挥,城门大开,数不尽的兵将冲出,似乎是想以数量取胜。 霎时短兵相接,刀剑声四起,元楚月也出城杀敌。 齐光见元楚月出现便如破竹之势,将阻挡之人一刀毙命,直冲元楚月而去。 二人交手,一时间竟不相上下势均力敌。 元楚月刀风凌冽,招招直指命门,剑刃带着风沙破空而来,齐光将剑举过头顶奋力挥下,格挡下带着寒光的剑刃,旋即转身躲开元楚月接下的一招,顺势抬手,瞬息之间,剑刃已经架在元楚月的脖颈。 元楚月手中之剑停滞,随即缓缓放下:“齐王好功夫,倒是颇有几分二哥的风采,想来是受过二哥指导?” 身侧厮杀不停,二人直视着对方的双眼,似乎在无声的对决。 突然,元楚月提剑冲来,齐光挥刃抵挡,登时火花飞溅,可元楚月却没有继续攻击,只低声道:“今晚子时,阿府山顶。” 随即便抽身离去,对身边宣州兵将道:“收兵。” 齐光了然也挥了挥手:“撤。” 没一会儿,城门又恢复寂静,宣州将士将地上零星散落的尸体拖回城内,天上又飞过飞鸟,便像从未发生过什么。 当夜子时,齐光暗示前往元楚月所说之处。 宣州草原居多,并没有高山,只有一座称为阿府的丘陵。 登顶后,果见元楚月的身影。 元楚月闻声微微偏头:“齐王竟真敢单刀赴会吗?” 齐光走到元楚月身旁,淡淡道:“自然,我与楚王殿下的目的并不冲突。” 元楚月注视着不远处的城池:“来过宣州吗?宣州的繁华并不比京城差。” “是,地广人稠,交通阡陌,所以。”齐光看向元楚月:“你我不该是敌人。” “子非鱼,你怎么知你我不是敌人。”元楚月言语冷淡,并不顺着齐光的话。 闻言齐光抬起嘴角笑了笑:“楚王殿下,江山和美人,你只能选一个。” “山河广阔,我齐泽衍却不愿辜负她,楚王可要想清楚,别到了最后,两手空空,划不来。” 齐光话毕,二人无言,元楚月握紧拳头,似乎握紧什么不愿放开。 良久,发白的手还是渐渐松开,元楚月转身面向齐光:“说,你想怎么做。” 山下不远处,齐垂文齐景龙二人正等着齐光。 齐景龙来回踱步,颇有些焦急,而一旁齐垂文只是靠在树旁望着头顶星空:“这边疆的夜空好像的确比京城的好看。” 齐景龙闻言竖起眉毛:“你不担心王爷啊,还看什么星星!唉,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看着齐景龙望眼欲穿的模样,齐垂文笑了笑:“咱们这位王爷啊虽然年轻,但心中有成算,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儿,放心你。” “万一呢?我,诶,我实在放心不下,元家没一个好东西。”说着齐景龙一拍大腿:“我去找王爷去!” 齐垂文见状忙起身拉住齐景龙:“诶呀,你就把心放肚子里,我算过了,此战,必赢。” 齐景龙闻言挑起眉毛,有些惊讶道:“你不是,从不肯轻易算卦吗?” “这不是此行危险嘛,临走前我便算了一卦。”齐垂文拉着齐景龙坐下:“王爷大计必成,你我只需为王爷助阵,无需担心。” 齐景龙似乎还是有些怀疑:“你这,准吗?” “难道你还不信王爷吗?” “我自然信!” 二人又等了片刻,没一会儿便看见齐光的身影,忙迎上前:“王爷没受伤?” 齐光见齐景龙担忧的样子笑了笑:“放心,我没事。” 随即便上马:“回营。” 看着齐光离去的背影,齐垂文拍了拍齐景龙的肩膀:“看我说,走,回营喽。” 见二人都已经纵马离开,齐景龙也忙上马,边拽着缰绳边嘟囔着:“嘿,我还成多余的了。” 第121章 攻宣城 乐衍微微偏头,像是真的在思考。 齐光眼中漫出无限宠溺,笑着道:“放心,哥一定让你娶妻生子,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 十日后,宣州都城 “报——” 宣州军营,一兵将疾步冲进主帐内。 “王爷,齐王已经攻破丰京,新郑,东源等各郡,明日便能抵达都城了!” 元楚月抬起头,面上并无惊慌之色,稍稍思考后吩咐道:“备战,迎敌。” “是!” 将备战事宜吩咐好后,元楚月欲往城楼去,出了大帐耳边却传来一些闲言碎语。 “诶,你发现没,最近这些天咱都城上空总是有成群的乌鸦飞过,还总是落在房檐上,赶都赶不走。” “怎么没发现,还有啊,我听祭祀台那便站岗的兄弟说,这两天老是有成群的黑猫出没,一到晚上叫个不停,啧啧,那叫一个渗人。” 元楚月站在不远处静静听着两个兵将谈论,只见其中一个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便又压低了声音道:“听说自从王爷反了后,整个宣州都是这样,各种异相,但是” 那人说着停顿了下,越发谨慎:“我是听说啊,你别到处宣扬,有人说那些被齐王攻下来的郡县,便不曾出现这些诡异之事了,百姓们都传,是王爷造反谋逆,违背天意,惹怒了老天,这些异相就是老天爷在警告,而齐王,就是老天派来惩罚王爷的。” “这也太玄乎了,怕不是讹传?”另一人有些怀疑问道。 “那你怎么解释都城发生的异相?” “这” “不管齐王是不是老天派来的,这些天发生的诡异之事却是真的!我看,这次有点悬。” 另一人闻言赶紧呸呸呸三声:“你还盼着王爷败不成?王爷若败了倒霉的不还是我们!” 二人的对话尽收元楚月耳中,他并没有惩罚那二人,只当没听见继续朝城楼去了。 是夜,宣州都城外,齐光坐于马上,看着远处那座城池,身侧齐垂文齐景龙还有数名将士站在一侧。 “王爷,都准备好了。”齐景龙道。 “都城必定防守严密,你们要小心。”齐光道。 “是,王爷放心!” 说罢几人便朝都城潜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晚很快被初升的太阳照耀,天刚擦亮,城中一处人家传来一声惊恐的喊叫。 这一声叫喊将左邻右舍惊动,都纷纷起床,可当他们睁开双眼看清眼前情况竟都纷纷惊叫出声。 不多时满街满巷都站满了官兵,只因街道上竟躺了许多死老鼠,连百姓家中也都随处可见老鼠的尸体。 一只两只倒也还好,可这数十只尸体齐齐躺在地上,属实叫人害怕。 “这一定是老天的警示!老天爷要降下惩罚了!怎么办呐!” “不该反呐,不该反呐!” 一时间城中民怨载道,哀声连天,军心摇散。 不肖多时,齐光便带兵陈兵城门。 城中虽军心不稳,可到底胜在兵力足够,倒是也防御充足,没有乱了阵脚。 元楚月在城楼上看向城楼下的齐光:“果然是你来。” 齐光也抬头望去:“是我,如今城内人心大乱,楚王还要负隅顽抗吗?” 元楚月笑了笑:“本王既知道是你,便不会怕。” 见元楚月似乎没有投降的意思齐光也不再多说微微抬手,身后的大军便想起如雷般的鼓声。 人数并不多的军队在战鼓的激励声下,竟也显得气势恢宏。 随着元楚月大手一挥,城门大开,数不尽的兵将冲出,似乎是想以数量取胜。 霎时短兵相接,刀剑声四起,元楚月也出城杀敌。 齐光见元楚月出现便如破竹之势,将阻挡之人一刀毙命,直冲元楚月而去。 二人交手,一时间竟不相上下势均力敌。 元楚月刀风凌冽,招招直指命门,剑刃带着风沙破空而来,齐光将剑举过头顶奋力挥下,格挡下带着寒光的剑刃,旋即转身躲开元楚月接下的一招,顺势抬手,瞬息之间,剑刃已经架在元楚月的脖颈。 元楚月手中之剑停滞,随即缓缓放下:“齐王好功夫,倒是颇有几分二哥的风采,想来是受过二哥指导?” 身侧厮杀不停,二人直视着对方的双眼,似乎在无声的对决。 突然,元楚月提剑冲来,齐光挥刃抵挡,登时火花飞溅,可元楚月却没有继续攻击,只低声道:“今晚子时,阿府山顶。” 随即便抽身离去,对身边宣州兵将道:“收兵。” 齐光了然也挥了挥手:“撤。” 没一会儿,城门又恢复寂静,宣州将士将地上零星散落的尸体拖回城内,天上又飞过飞鸟,便像从未发生过什么。 当夜子时,齐光暗示前往元楚月所说之处。 宣州草原居多,并没有高山,只有一座称为阿府的丘陵。 登顶后,果见元楚月的身影。 元楚月闻声微微偏头:“齐王竟真敢单刀赴会吗?” 齐光走到元楚月身旁,淡淡道:“自然,我与楚王殿下的目的并不冲突。” 元楚月注视着不远处的城池:“来过宣州吗?宣州的繁华并不比京城差。” “是,地广人稠,交通阡陌,所以。”齐光看向元楚月:“你我不该是敌人。” “子非鱼,你怎么知你我不是敌人。”元楚月言语冷淡,并不顺着齐光的话。 闻言齐光抬起嘴角笑了笑:“楚王殿下,江山和美人,你只能选一个。” “山河广阔,我齐泽衍却不愿辜负她,楚王可要想清楚,别到了最后,两手空空,划不来。” 齐光话毕,二人无言,元楚月握紧拳头,似乎握紧什么不愿放开。 良久,发白的手还是渐渐松开,元楚月转身面向齐光:“说,你想怎么做。” 山下不远处,齐垂文齐景龙二人正等着齐光。 齐景龙来回踱步,颇有些焦急,而一旁齐垂文只是靠在树旁望着头顶星空:“这边疆的夜空好像的确比京城的好看。” 齐景龙闻言竖起眉毛:“你不担心王爷啊,还看什么星星!唉,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看着齐景龙望眼欲穿的模样,齐垂文笑了笑:“咱们这位王爷啊虽然年轻,但心中有成算,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儿,放心你。” “万一呢?我,诶,我实在放心不下,元家没一个好东西。”说着齐景龙一拍大腿:“我去找王爷去!” 齐垂文见状忙起身拉住齐景龙:“诶呀,你就把心放肚子里,我算过了,此战,必赢。” 齐景龙闻言挑起眉毛,有些惊讶道:“你不是,从不肯轻易算卦吗?” “这不是此行危险嘛,临走前我便算了一卦。”齐垂文拉着齐景龙坐下:“王爷大计必成,你我只需为王爷助阵,无需担心。” 齐景龙似乎还是有些怀疑:“你这,准吗?” “难道你还不信王爷吗?” “我自然信!” 二人又等了片刻,没一会儿便看见齐光的身影,忙迎上前:“王爷没受伤?” 齐光见齐景龙担忧的样子笑了笑:“放心,我没事。” 随即便上马:“回营。” 看着齐光离去的背影,齐垂文拍了拍齐景龙的肩膀:“看我说,走,回营喽。” 见二人都已经纵马离开,齐景龙也忙上马,边拽着缰绳边嘟囔着:“嘿,我还成多余的了。” 第122章 命陨宣州 回到营地后齐光便欲回帐中,只怕明日会有一场戏要演,需要好好筹备。 可还没走到大帐便看到不远处有一人影,不知在忙活什么。 齐光上前,只因天色昏暗,有些不太确定的试探了一声:“孙狗剩?” 那人闻声吓了一跳,回过身见是齐光便忙过来行礼:“参见王爷。” “今晚是你值夜吗?” “不,不是。” “那为何还不去休息?” 孙狗剩弯着腰,有些不好意思:“我……呃,末将想擦擦盔甲,有些脏了。” 这缘由将不远处齐垂文齐景龙都逗笑,齐光也忍不住调笑道:“上阵杀敌哪有干净的,你老婆不是在京城?何必这么在乎形象?” 闻言孙狗剩更显局促:“末将第一次穿这么威风的盔甲,有些,舍不得。” 齐光上前拍了拍孙狗剩的肩膀:“等打赢了这一仗,回了京不仅有新盔甲,还升你的官,涨你的薪。” 孙狗剩一听眼睛直放光:“真,真的?” “你有什么值得本王哄骗的?”说罢齐光便转身离开:“快去休息,打赢了才能升官。” “欸!末将这便去睡觉!”说着孙狗剩便拢起盔甲回帐中去了。 齐垂文收回目光,对齐光道:“这孙狗剩本是跟着谢安一直占山为匪的,想必是还不太熟悉军中的规矩。” 齐景龙道:“他们那帮倒是能打,就是有些懒散不守规矩。” 齐光点点头:“谢安此人很好,带出来的兵也善战,只要不做坏事,规矩什么的倒是其次,日后慢慢来便是。” 二人点头称是。 齐光吩咐完一些事后,齐垂文齐景龙便各自离去,齐光则回了大帐。 一掀帐帘齐光便看见乐衍趴在案上,像是睡着了。 齐光放轻脚步走近,却还是惊动了乐衍,乐衍见齐光回来揉了揉惺忪睡眼:“哥回来啦,哥等一下。” 说着就跑了出去。 齐光不明所以,只边看着行军图边等乐衍。 没一会儿乐衍端着一碗不知什么东西进来,将手中之物放在齐光眼前,乐衍道:“哥没吃晚饭,这是乐衍特地做的,哥尝尝。” 齐光笑道:“你还会做饭?” 说着齐光拿过那碗,只见里头盛的是一碗清粥。 乐衍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只会做这个。” 齐光将清粥送进口中随即便愣住。 齐光并不爱吃粥,幼年时为了让挑食的孩子多吃两口,齐长舒的夫人便会在清粥里放一些蜂蜜。 小孩子大多是爱吃甜的,有了些甜滋味的清粥也更好接受。 齐光许多年没有吃过放了蜂蜜的清粥,一时间脑中尽是儿时景象。 “咋了,不好吃?”见齐光迟迟不再吃第二口,乐衍有些不确定问道。 齐光摇摇头,轻声问道:“好吃,和阿娘做的味道很像。” 闻言乐衍起了好奇,坐到案旁问道:“父亲倒是常听垂文叔他们说起,却不曾听说阿娘,阿娘长什么样啊?” “阿娘很漂亮,而且,特别严格。”齐光煞有其事的说着:“练武时父亲都说可以了,但阿娘说不合格,那便不能吃饭。” “你小时候,被阿娘打哭过好几次呢。” 乐衍错愕,有些不相信:“真的假的,父亲不拦着吗?” 齐光摇头:“父亲也打不过阿娘。” 闻言乐衍彻底不相信了:“不可能,哥别骗我了。” 齐光一脸认真,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你没看孙狗剩也打不过他老婆吗?等你成亲了就知道了。” “哥不也没成亲,怎么都知道?” 齐光挑了挑眉,眼中露出少年神色:“哥快了,等到回了京便带你去祭拜阿爹阿娘,哥的婚宴上你好好表现,没准儿能给你找个媳妇。” “真哒?” “真的。” 这一晚齐光讲了许多齐长舒夫妇的事,听得乐衍啧啧称奇,天都快亮了才依依不舍的回帐中休息片刻。 按照约定,齐光晌午之前便兵临宣州都城门下再次攻城。 两军再次交手,这一次齐光部下气势不减打的宣州兵将节节败退,躲过城楼上的箭雨直冲城门,眼看便要攻破。 可下一刻齐军后方竟突然出现另一伙人,像是有目标一般朝着齐军杀来,将齐光杀了个措手不及。 这伙人的身手和部署明显高于齐光军队,刀刀毙命,不肖片刻不过五千的队伍已然死伤大半。 齐垂文齐景龙靠身过来,趁着空挡问道:“王爷,现在该如何!” 这些人分明是有预谋的围杀,齐光大声道:“不要恋战,撤!” 闻言二人便指挥着齐军连连后退,可那伙人竟紧追不舍,丝毫没有放过的打算,看那架势,是要将齐军杀个干净。 齐光观察着这些人的人数竟比齐军多出数倍,即便齐军已经尽力撤退,还是逐渐被包围至圈内。 那些人不给齐光谈判说话的机会见包围圈已成,便继续进攻。 没一会儿预原本抱团的齐军就被各自分散,更无力抵抗。 齐光余光看着一边一个被数人围困的人似乎是孙狗剩,转身便想要上前搭救却被身侧敌人纠缠的不得脱身,只能眼睁睁看着孙狗剩中剑,鲜血染红昨晚用心整理的盔甲,无力倒地,便再起不来。 看着身边熟悉的身影一个一个倒下,愤恨无力的情绪充满齐光脑海。 心中只想着尽力去救,尽力保下更多人,这样想着,即便已经力竭却依旧不敢停下一分一秒。 双眼已经被热血染红,手中的剑也似有千斤重,可就是一个眨眼,昨晚还一起憧憬未来的弟弟此刻却被敌人的兵器穿透胸腔。 “乐衍!!”齐光嘶声力竭的呼喊着想唤起已经失去意识的乐衍,只是乐衍似乎已经听不见了。 齐光奋力奔向乐衍,那张还稚嫩的脸颊已经被鲜血染尽。 “乐衍乐衍”齐光轻声唤着,用手捂住正在汩汩冒着血红的胸口,可鲜血却还是从指缝冒出,脸上似乎有什么液体滑过,齐光却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乐衍只觉的眼皮很沉,很困,不知是不是昨晚没睡觉的原因,他努力抬眼看着这个常常关怀宠爱自己却突然出现的兄长,想要看的再清楚些。 “哥乐衍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 指缝慢慢的不再冒出血液,齐光耳边轰鸣,即便怀中之人已经没有气息却不曾松手,仿佛这样便可以抓住失而复得的亲情。 “齐垂文!”耳边的惊慌叫喊再次像利刃刺向齐光。 齐光带着恐惧缓缓转头看向声音源头,齐垂文那张熟悉却又面目全非的脸映入眼中。 重新拾起刀剑,齐光似乎已经失去理智一般,只在恍惚之间隐约看见前方城门大开,元楚月带人杀了出来。 齐光冲上剑指元楚月,元楚月将齐光挡下,便听齐光怒问道:“是你!” “我是来帮你的!” 元楚月带兵以人数逐渐压制住了那伙人,并下令不许放走一个,格杀务尽,这场血染山河的战争终于慢慢平息。 第122章 命陨宣州 回到营地后齐光便欲回帐中,只怕明日会有一场戏要演,需要好好筹备。 可还没走到大帐便看到不远处有一人影,不知在忙活什么。 齐光上前,只因天色昏暗,有些不太确定的试探了一声:“孙狗剩?” 那人闻声吓了一跳,回过身见是齐光便忙过来行礼:“参见王爷。” “今晚是你值夜吗?” “不,不是。” “那为何还不去休息?” 孙狗剩弯着腰,有些不好意思:“我……呃,末将想擦擦盔甲,有些脏了。” 这缘由将不远处齐垂文齐景龙都逗笑,齐光也忍不住调笑道:“上阵杀敌哪有干净的,你老婆不是在京城?何必这么在乎形象?” 闻言孙狗剩更显局促:“末将第一次穿这么威风的盔甲,有些,舍不得。” 齐光上前拍了拍孙狗剩的肩膀:“等打赢了这一仗,回了京不仅有新盔甲,还升你的官,涨你的薪。” 孙狗剩一听眼睛直放光:“真,真的?” “你有什么值得本王哄骗的?”说罢齐光便转身离开:“快去休息,打赢了才能升官。” “欸!末将这便去睡觉!”说着孙狗剩便拢起盔甲回帐中去了。 齐垂文收回目光,对齐光道:“这孙狗剩本是跟着谢安一直占山为匪的,想必是还不太熟悉军中的规矩。” 齐景龙道:“他们那帮倒是能打,就是有些懒散不守规矩。” 齐光点点头:“谢安此人很好,带出来的兵也善战,只要不做坏事,规矩什么的倒是其次,日后慢慢来便是。” 二人点头称是。 齐光吩咐完一些事后,齐垂文齐景龙便各自离去,齐光则回了大帐。 一掀帐帘齐光便看见乐衍趴在案上,像是睡着了。 齐光放轻脚步走近,却还是惊动了乐衍,乐衍见齐光回来揉了揉惺忪睡眼:“哥回来啦,哥等一下。” 说着就跑了出去。 齐光不明所以,只边看着行军图边等乐衍。 没一会儿乐衍端着一碗不知什么东西进来,将手中之物放在齐光眼前,乐衍道:“哥没吃晚饭,这是乐衍特地做的,哥尝尝。” 齐光笑道:“你还会做饭?” 说着齐光拿过那碗,只见里头盛的是一碗清粥。 乐衍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只会做这个。” 齐光将清粥送进口中随即便愣住。 齐光并不爱吃粥,幼年时为了让挑食的孩子多吃两口,齐长舒的夫人便会在清粥里放一些蜂蜜。 小孩子大多是爱吃甜的,有了些甜滋味的清粥也更好接受。 齐光许多年没有吃过放了蜂蜜的清粥,一时间脑中尽是儿时景象。 “咋了,不好吃?”见齐光迟迟不再吃第二口,乐衍有些不确定问道。 齐光摇摇头,轻声问道:“好吃,和阿娘做的味道很像。” 闻言乐衍起了好奇,坐到案旁问道:“父亲倒是常听垂文叔他们说起,却不曾听说阿娘,阿娘长什么样啊?” “阿娘很漂亮,而且,特别严格。”齐光煞有其事的说着:“练武时父亲都说可以了,但阿娘说不合格,那便不能吃饭。” “你小时候,被阿娘打哭过好几次呢。” 乐衍错愕,有些不相信:“真的假的,父亲不拦着吗?” 齐光摇头:“父亲也打不过阿娘。” 闻言乐衍彻底不相信了:“不可能,哥别骗我了。” 齐光一脸认真,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你没看孙狗剩也打不过他老婆吗?等你成亲了就知道了。” “哥不也没成亲,怎么都知道?” 齐光挑了挑眉,眼中露出少年神色:“哥快了,等到回了京便带你去祭拜阿爹阿娘,哥的婚宴上你好好表现,没准儿能给你找个媳妇。” “真哒?” “真的。” 这一晚齐光讲了许多齐长舒夫妇的事,听得乐衍啧啧称奇,天都快亮了才依依不舍的回帐中休息片刻。 按照约定,齐光晌午之前便兵临宣州都城门下再次攻城。 两军再次交手,这一次齐光部下气势不减打的宣州兵将节节败退,躲过城楼上的箭雨直冲城门,眼看便要攻破。 可下一刻齐军后方竟突然出现另一伙人,像是有目标一般朝着齐军杀来,将齐光杀了个措手不及。 这伙人的身手和部署明显高于齐光军队,刀刀毙命,不肖片刻不过五千的队伍已然死伤大半。 齐垂文齐景龙靠身过来,趁着空挡问道:“王爷,现在该如何!” 这些人分明是有预谋的围杀,齐光大声道:“不要恋战,撤!” 闻言二人便指挥着齐军连连后退,可那伙人竟紧追不舍,丝毫没有放过的打算,看那架势,是要将齐军杀个干净。 齐光观察着这些人的人数竟比齐军多出数倍,即便齐军已经尽力撤退,还是逐渐被包围至圈内。 那些人不给齐光谈判说话的机会见包围圈已成,便继续进攻。 没一会儿预原本抱团的齐军就被各自分散,更无力抵抗。 齐光余光看着一边一个被数人围困的人似乎是孙狗剩,转身便想要上前搭救却被身侧敌人纠缠的不得脱身,只能眼睁睁看着孙狗剩中剑,鲜血染红昨晚用心整理的盔甲,无力倒地,便再起不来。 看着身边熟悉的身影一个一个倒下,愤恨无力的情绪充满齐光脑海。 心中只想着尽力去救,尽力保下更多人,这样想着,即便已经力竭却依旧不敢停下一分一秒。 双眼已经被热血染红,手中的剑也似有千斤重,可就是一个眨眼,昨晚还一起憧憬未来的弟弟此刻却被敌人的兵器穿透胸腔。 “乐衍!!”齐光嘶声力竭的呼喊着想唤起已经失去意识的乐衍,只是乐衍似乎已经听不见了。 齐光奋力奔向乐衍,那张还稚嫩的脸颊已经被鲜血染尽。 “乐衍乐衍”齐光轻声唤着,用手捂住正在汩汩冒着血红的胸口,可鲜血却还是从指缝冒出,脸上似乎有什么液体滑过,齐光却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乐衍只觉的眼皮很沉,很困,不知是不是昨晚没睡觉的原因,他努力抬眼看着这个常常关怀宠爱自己却突然出现的兄长,想要看的再清楚些。 “哥乐衍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 指缝慢慢的不再冒出血液,齐光耳边轰鸣,即便怀中之人已经没有气息却不曾松手,仿佛这样便可以抓住失而复得的亲情。 “齐垂文!”耳边的惊慌叫喊再次像利刃刺向齐光。 齐光带着恐惧缓缓转头看向声音源头,齐垂文那张熟悉却又面目全非的脸映入眼中。 重新拾起刀剑,齐光似乎已经失去理智一般,只在恍惚之间隐约看见前方城门大开,元楚月带人杀了出来。 齐光冲上剑指元楚月,元楚月将齐光挡下,便听齐光怒问道:“是你!” “我是来帮你的!” 元楚月带兵以人数逐渐压制住了那伙人,并下令不许放走一个,格杀务尽,这场血染山河的战争终于慢慢平息。 第123章 再覆血仇 半月前,齐光带着五千个兄弟出征,半月后,却只带着不到五百人回京。 数日后,齐王凯旋,逆王楚月已被就地格杀,皇帝收到捷报准备了极盛大的接风宴。 与昔年胜仗归来的将军们一样,百姓夹道欢迎,鲜花蔬果,热烈的祝福与爱戴,代价却是数千条无谓牺牲的性命。 接风宴上,有一个算一个,众将皆有封赏,乐衍也恢复世子身份,赐号瑞诚。 便连牺牲的,妻子家人都有官封赏赐。 百姓亦将这位舍己为人的齐王高高捧起,一时间,齐王与公主的婚事,倒是金童玉女,天赐良缘。 宴后,一切尘埃落定,谢安拿着皇帝赏下的金银珠宝去找孙狗剩的妻子。 孙狗剩的尸首已经送回家中,明明门外是闹市,门里却萧瑟悲伤。 不大的院落,入目一片白色,一女子跪在灵前,只看背影便能感受到悲痛。 “翠莲。”谢安轻声唤了声那女子。 那女子没动依旧跪着,倒了杯酒:“谢大哥,陪他喝一杯。” 谢安叹了口气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孙狗剩出生的村子闹饥荒,父母早在他幼时便饿死了,也不知这孙狗剩是如何长大的,十七岁上下便跟了谢安落草为寇,二十七八了也没娶到媳妇。 是他妻子翠莲在上山采药时,被野兽追赶,正巧被孙狗剩救下,这一救,便再也没分开。 本以为孙狗剩是个山匪,大底是个凶悍不好说话的,可成了亲却发现竟是个耙耳朵,怕老婆怕的跟见了老虎一般。 翠莲天生无法生育,二人无子,吵吵骂骂也过了十几年。 本以为会就这样一直到老也很不错,如今却横生变故,想及此处,谢安亦是一阵唏嘘。 “翠莲,你,节哀。”说着将一大盘的金银放下:“这是陛下的赏赐,过两日还需你进趟宫,陛下给你封了诰命。” 翠莲眼中含泪,悲切的笑了声,听来只觉得讽刺:“陛下好会邀买人心啊,派人去送死,又封这劳什子诰命做什么,不如将我一同赐死罢了。” 这话听得谢安一惊:“翠莲!这是忤逆” “忤逆不敬,要杀头的话,是。”翠莲嗤笑,说着偏头看了眼那高高隆起的托盘,眼中嘲讽不减,翠莲随手掀起红布,霎时,金光晃眼。 那是一盘垒的高高的金元宝,在阳光下正闪着金光,与这灵堂格格不入。 翠莲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眼神:“我不要。” “狗剩是为国捐躯,这也是你的荣耀,翠莲,你要向前看。”谢安苦口婆心,只盼能劝动翠莲。 翠莲却是像听到了笑话一般,只是笑着笑着眼泪便夺眶而出:“为国捐躯?”女人转头看向谢安,眸中悲凄怨天恨地:“狗皇帝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这是他的血他的肉,难道你叫我高高兴兴拿去享受吗?” “或是扔了,或是分给其他兄弟,总之,我不要。”说完翠莲便闭上双眼不再说话。 谢安无奈,依旧将金子留下,转身离开。 谢安走后,翠莲也出了门,街上喧闹繁华,翠莲看着邻里乡亲一个个满面春风,口中夸赞着齐王,敬仰着皇帝,边关的战乱丝毫影响不到他们,被保护的百姓,只需要安居乐业就好。 翠莲收回目光往城外寺庙走去。 寺庙里的人亦是络绎不绝,袅袅升起的烟火带着人间凡人的期念飘向九天。 凡人们磕头供香,只盼着自己能再幸福一点。 翠莲跪在神佛前,与其他芸芸众生一样虔诚,诉说着祈愿。 “我不要富贵无极,不要权势滔天,也,不求来世,只求满天神佛,能让我在黄泉路上,遇见他,和他一起走最后一程。” 黄土枯骨,青山为归,天下之争,皇权如鹿,扩疆充土的蹄铁下,要踩碎多少黎民。 几日后,因中军都督许政犯错被杀,中军都督之位空悬,便由齐王接任,剩余齐军尽数录入中军。 进宫谢恩的前一日,谢安来找齐光,齐光一见他便发现他郁郁寡欢,十分不对劲。 “怎么了?”齐光问道。 谢安踌躇良久,只觉得实难说出口:“翠莲,自尽了。” 轻轻啪一声,正在擦拭齐家牌位的齐光将手中的抹布掉落在地。 谢安继续道:“她将陛下的赏赐都分给了街头的乞儿,自己服了砒霜,躺进了狗剩的棺材。” 而一旁齐景龙突然起身,将桌椅撞得哐啷啷:“什么!诶呦!她,她糊涂呀!” 齐光没动,似乎是愣住,齐景龙挥挥手叫谢安先离开。 见谢安离开,齐景龙对齐光说道:“王爷,您得公主青睐,不日将要大婚,是否已经忘了身上的血海深仇。” 面对齐景龙的诘问,齐光并未说话,只是捡起抹布继续擦拭灵牌。 “那伙人必然是皇帝派来,欲将我等斩草除根,乐衍世子和垂文,还有千逾名兄弟,他们并非为国而死,并非为了保护百姓,他们是是白白惨死啊,即便是重新回山上做山匪,也不止于此!” “王爷您的父亲,齐家,还有乐衍世子,这便是,仇上加仇!若就此罢休,便不配为人!” “末将知道,公主于王爷特殊,或许她的确与皇帝不同,可是她姓元,只这一点,你们绝没有好结果。” “此仇不报王爷枉为人子,枉为人兄,枉为人将!” 这些话一字一句如警钟重重砸在齐光心头,只是一次的松懈,代价却是至亲再一次的离去。 齐光将牌位放好,摆齐,一字一顿,郑重道:“景龙叔,你放心,泽衍与元氏,定不死不休,此仇,必报。” 第123章 再覆血仇 半月前,齐光带着五千个兄弟出征,半月后,却只带着不到五百人回京。 数日后,齐王凯旋,逆王楚月已被就地格杀,皇帝收到捷报准备了极盛大的接风宴。 与昔年胜仗归来的将军们一样,百姓夹道欢迎,鲜花蔬果,热烈的祝福与爱戴,代价却是数千条无谓牺牲的性命。 接风宴上,有一个算一个,众将皆有封赏,乐衍也恢复世子身份,赐号瑞诚。 便连牺牲的,妻子家人都有官封赏赐。 百姓亦将这位舍己为人的齐王高高捧起,一时间,齐王与公主的婚事,倒是金童玉女,天赐良缘。 宴后,一切尘埃落定,谢安拿着皇帝赏下的金银珠宝去找孙狗剩的妻子。 孙狗剩的尸首已经送回家中,明明门外是闹市,门里却萧瑟悲伤。 不大的院落,入目一片白色,一女子跪在灵前,只看背影便能感受到悲痛。 “翠莲。”谢安轻声唤了声那女子。 那女子没动依旧跪着,倒了杯酒:“谢大哥,陪他喝一杯。” 谢安叹了口气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孙狗剩出生的村子闹饥荒,父母早在他幼时便饿死了,也不知这孙狗剩是如何长大的,十七岁上下便跟了谢安落草为寇,二十七八了也没娶到媳妇。 是他妻子翠莲在上山采药时,被野兽追赶,正巧被孙狗剩救下,这一救,便再也没分开。 本以为孙狗剩是个山匪,大底是个凶悍不好说话的,可成了亲却发现竟是个耙耳朵,怕老婆怕的跟见了老虎一般。 翠莲天生无法生育,二人无子,吵吵骂骂也过了十几年。 本以为会就这样一直到老也很不错,如今却横生变故,想及此处,谢安亦是一阵唏嘘。 “翠莲,你,节哀。”说着将一大盘的金银放下:“这是陛下的赏赐,过两日还需你进趟宫,陛下给你封了诰命。” 翠莲眼中含泪,悲切的笑了声,听来只觉得讽刺:“陛下好会邀买人心啊,派人去送死,又封这劳什子诰命做什么,不如将我一同赐死罢了。” 这话听得谢安一惊:“翠莲!这是忤逆” “忤逆不敬,要杀头的话,是。”翠莲嗤笑,说着偏头看了眼那高高隆起的托盘,眼中嘲讽不减,翠莲随手掀起红布,霎时,金光晃眼。 那是一盘垒的高高的金元宝,在阳光下正闪着金光,与这灵堂格格不入。 翠莲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眼神:“我不要。” “狗剩是为国捐躯,这也是你的荣耀,翠莲,你要向前看。”谢安苦口婆心,只盼能劝动翠莲。 翠莲却是像听到了笑话一般,只是笑着笑着眼泪便夺眶而出:“为国捐躯?”女人转头看向谢安,眸中悲凄怨天恨地:“狗皇帝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这是他的血他的肉,难道你叫我高高兴兴拿去享受吗?” “或是扔了,或是分给其他兄弟,总之,我不要。”说完翠莲便闭上双眼不再说话。 谢安无奈,依旧将金子留下,转身离开。 谢安走后,翠莲也出了门,街上喧闹繁华,翠莲看着邻里乡亲一个个满面春风,口中夸赞着齐王,敬仰着皇帝,边关的战乱丝毫影响不到他们,被保护的百姓,只需要安居乐业就好。 翠莲收回目光往城外寺庙走去。 寺庙里的人亦是络绎不绝,袅袅升起的烟火带着人间凡人的期念飘向九天。 凡人们磕头供香,只盼着自己能再幸福一点。 翠莲跪在神佛前,与其他芸芸众生一样虔诚,诉说着祈愿。 “我不要富贵无极,不要权势滔天,也,不求来世,只求满天神佛,能让我在黄泉路上,遇见他,和他一起走最后一程。” 黄土枯骨,青山为归,天下之争,皇权如鹿,扩疆充土的蹄铁下,要踩碎多少黎民。 几日后,因中军都督许政犯错被杀,中军都督之位空悬,便由齐王接任,剩余齐军尽数录入中军。 进宫谢恩的前一日,谢安来找齐光,齐光一见他便发现他郁郁寡欢,十分不对劲。 “怎么了?”齐光问道。 谢安踌躇良久,只觉得实难说出口:“翠莲,自尽了。” 轻轻啪一声,正在擦拭齐家牌位的齐光将手中的抹布掉落在地。 谢安继续道:“她将陛下的赏赐都分给了街头的乞儿,自己服了砒霜,躺进了狗剩的棺材。” 而一旁齐景龙突然起身,将桌椅撞得哐啷啷:“什么!诶呦!她,她糊涂呀!” 齐光没动,似乎是愣住,齐景龙挥挥手叫谢安先离开。 见谢安离开,齐景龙对齐光说道:“王爷,您得公主青睐,不日将要大婚,是否已经忘了身上的血海深仇。” 面对齐景龙的诘问,齐光并未说话,只是捡起抹布继续擦拭灵牌。 “那伙人必然是皇帝派来,欲将我等斩草除根,乐衍世子和垂文,还有千逾名兄弟,他们并非为国而死,并非为了保护百姓,他们是是白白惨死啊,即便是重新回山上做山匪,也不止于此!” “王爷您的父亲,齐家,还有乐衍世子,这便是,仇上加仇!若就此罢休,便不配为人!” “末将知道,公主于王爷特殊,或许她的确与皇帝不同,可是她姓元,只这一点,你们绝没有好结果。” “此仇不报王爷枉为人子,枉为人兄,枉为人将!” 这些话一字一句如警钟重重砸在齐光心头,只是一次的松懈,代价却是至亲再一次的离去。 齐光将牌位放好,摆齐,一字一顿,郑重道:“景龙叔,你放心,泽衍与元氏,定不死不休,此仇,必报。” 第124章 花烛喜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定胜公主朕之幼女,系皇后所出,懿书之德,性资敏慧,敬慎诗躬,训彰礼则。今适婚嫁之时,齐王地居茂亲,才惟明德,致性仁孝,淑哲惠和。可堪与公主婚配,佳偶天成,为成佳人之美,兹公主下降责礼部郑重相待,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迎亲之日,皇宫派来的礼仪嬷嬷将婚服轻放置在齐光面前,齐光任由数人摆布,穿上绯红襕袍,围上革带,戴上幞头到最后一步时,嬷嬷拿起一朵红花,簪于齐光鬓边,竟也显得面若桃花。 穿戴好后,齐光便前往齐氏祠堂,作揖郑重敬告先人:“国恩贶室于泽衍,以今日亲迎,敢告。” 看着供桌上的灵牌,摇曳的烛火,似乎家人也在为自己高兴。 随后便至临华殿外等候。 召阳殿中也是乱中有序,所有人都忙活着热闹得很。 阳光透过窗几,照的满室闪耀繁华。 一位四喜嬷嬷给姒昭熟梳着头,精致的玉梳轻轻穿透还未束起的青丝,缓缓梳向垂落的发尾:“一梳梳到尾,举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姒昭在镜子中看向那嬷嬷,见那嬷嬷笑的极好看,面若圆盘,眼底含笑,周身的福气似乎都在发着光。 “嬷嬷,成婚,是什么感觉呀?”姒昭有些好奇问道。 那嬷嬷笑容又深了几分:“永浴爱河,恩爱白头。”说着将最后一只金灿灿的轻颤着的凤钗簪好,转眼看向镜中明眸皓齿之人,满心祝福道:“白首不分离。” 这些美好的词句一笔一划的在姒昭心中描绘出一个幸福美好的未来,憧憬无限。 “好了,公主,要盖盖头了。”见姒昭已经梳妆完,双星拿着一方以金线饰绣的红盖头小心翼翼将姒昭盖住:“咱们要去临华殿拜别帝后了。” 随着盖头落下,眼前只得一片鲜红,再看不见其他,任由旁人扶着,前往临华殿。 皇宫太大,出宫的路太长,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站在临华殿门外,姒昭只能看见自己的翘头履,下一刻便有一双皂靴出现在身侧。 接着便听礼官高声道:“公主驸马拜帝后——” 四拜之后皇帝与皇后按规训诫,礼官再道:“公主下降——” 随后便有嬷嬷拿来红绸花球递给二人。 姒昭握着细腻顺滑的红绸,顺着中间垂下的花球想要看看身侧的人却被盖头挡住,不得一观。 “小心脚下。”随着迈出的脚步,身侧之人轻声道。 临华殿很高,有上百阶台阶,一步一阶,走的很累。 可每一步姒昭却都甘之如饴。 至临华殿外,朝天门后,公主升轿。 前后十二个殿前天武军将宽大可容纳五六人的九龙花轿抬起,摇摇晃晃的走出宫门,坐在其中还可以听见轿身坠下的珠帘正钉钉玲玲的响着。 从皇宫到齐王府一路红绸鲜花铺路,宫门口齐光翻身上马,数百人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 不肖多时,花轿落下,姒昭被人扶出,跨过马鞍,拜猪炽,炉灶,便进入正堂。 手中又被放进了红绸花球,只听一声长呵:“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接着二人便被簇拥着入了洞房,只是到这却还是松懈不得,二人坐下后,便听嬷嬷继续道:“同牢。” 随后有人拿来碟子,上头放着一块不小的肉,嬷嬷将肉轻轻切开,却不切断,递到嘴边,姒昭抬手轻轻撩起盖头一角露出朱唇,新人一人咬一端,将肉扯开吃下。 “合卺。” 端起酒杯,交缠手臂,一饮而尽。 “结发。” 嬷嬷将姒昭与齐光一人绞下一缕青丝,用红线缠绕,放入锦囊轻放在新娘手中。 “撒帐。” 嬷嬷话音一落便只听噼里啪啦,围在一旁的亲友客人将铜钱洒向新人。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凤翥鸾翔,山谣水长。”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祝福的吉祥话跟着铜钱一同朝新人撒来,滔滔不绝,绵绵无绝。 “新郎官儿,要出去前厅宴饮宾客啦。”见齐光不起身,喜婆婆调笑着提醒。 闻言一向心有成算的齐光也有些慌张,看了眼依旧蒙着盖头的姒昭便忙起身随着众人前往前厅。 公主与齐王的婚宴自然是热闹非凡,朝中叫得上名字的大官小吏皆露了面。 烈酒一杯接一杯的进肚,众人却依旧没有放过齐光的意思,齐光只觉头昏脚下不稳,伸手推诿着,却只听李蔚兮那跋扈的声音:“天下就没有能清醒着洞房的新郎,必须喝!” 一时间,耳边充斥着喧嚣吵闹,乐声不断,酒杯不停。 李蔚兮亦是红着脸颊,一副哥俩好的醉鬼样子拍了拍齐光的肩膀:“齐光,咋们,也算是共过生死,就不来那些虚的了啊。”说着还打了个响嗝,带着酒气直冲齐光面门,手却死死赶住齐光肩膀,齐光躲无可躲,只听李蔚兮继续道:“我李蔚兮算是姒昭的娘家人,很看好你,今天就一句话,你俩,好好的!” 说罢便晃晃悠悠的走了。 酒席便这样觥筹交错,吵吵闹闹的到了黑夜,宾客离席,偌大的王府渐渐恢复寂静,良辰美景,不可辜负。 齐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揉捏着额头,二十几年,还没这样喝过。 “王爷,吉时已到。”一旁小厮走上前道。 闻言齐光缓了缓站起身,还没走动便闻到一阵十分浓郁的酒气,抬起手试探的闻了闻衣袖,酒气登时窜入鼻腔,险些又将齐光熏了个跟头。 想了想,齐光对小厮道:“去拿杯花茶来。” 小厮称是,忙取来花茶,花茶味道清香,齐光喝了整整一壶,这才清醒些,身上酒味也淡了些。 喝完了茶齐光望了一圈,走到清池旁,借着灯火看向水中倒影。 将幞头扶正,有些褶皱的襕衫抹了抹,这才迈步往卧房去。 小厮见状忙在身后作揖:“祝王爷,花烛美满,多子多福。” 新修葺的齐王府与昔日并没有什么差别,一切按照昔年修复,今时今日,行走其中,物是人非。 齐光按着儿时的记忆前往卧房,站在那扇轻易便能推开门前,却迟迟抬不起双手。 明明只是一扇门,却承载太多。 像是烈焰燃烧,又像清冽山涧,注定互不相容,却还是要碰在一起。 晚风吹过,齐光只觉清明不少,抬手缓缓推开那扇门。 屋内红烛摇曳,新娘子端坐床沿,火红的喜服与盖头在烛火下暗暗生光,像一朵待人采撷的娇花。 齐光走近,拿起一旁寓意着称心如意的秤杆,轻轻挑起姒昭的盖头。 红盖头掉落,碰撞到凤冠旁的流苏,一时间叮叮当当的轻响着晃动,流光奕奕。 烛火照在珠翠上,映照在姒昭脸颊,缓缓抬起的眼眸流转,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即便日日相见,也不免愣神。 见齐光直勾勾,姒昭忍着笑意,微微抬脚碰了碰齐光的鞋子。 “咳……饿不饿?”齐光回过神有些尴尬问道。 姒昭轻摇头:“方才双星拿了些糕点,不饿。” 话音落下,又是意一室静谧,齐光就那样站着,也不坐,也不动。 “驸马是在罚站吗?”姒昭看着齐光调笑着。 闻言,齐光红着脸坐在姒昭身侧,十分僵硬的挺直着脊背,自姒昭周身围绕过来的幽香像是迷魂的迷雾一般蒙蔽着齐光强行保持的清明。 窗外传来蝉鸣,薄薄的窗纸映透着头顶的明月,模糊的光晕似乎将整个京城都笼罩上一层宁静平安。 “齐光。”姒昭轻柔的声音响起,齐光转头看去,只看见姒昭的侧脸,姒昭看着窗外:“这段日子,好像发生很多事,多到我都不知道该伤心还是该高兴。” “我总觉得,我好像亏欠你很多,可我自己也失去很多,我知道有些事,根本就说不清,这是一团乱麻。” 说着姒昭回头看向齐光:“我也不想理,我也不想再失去你。” 姒昭一字一顿,清晰郑重道:“从今日起,我就是你的妻子了,我会喜你所喜,忧你所忧,望你如是。” 姒昭的眼睛熠熠发光,齐光似乎从其中便能看出姒昭对以后的期望。 洞房花烛夜,良辰美景时。 凤簪颤抖着掉落,交颈而卧耳鬓厮磨间,齐光低沉的声音稳稳传进姒昭耳中:“阿晛,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 还未等将后面的几个字听清,姒昭便陷入沉沦,天地旋转,红帘帐暖只剩满室春芳。 第124章 花烛喜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定胜公主朕之幼女,系皇后所出,懿书之德,性资敏慧,敬慎诗躬,训彰礼则。今适婚嫁之时,齐王地居茂亲,才惟明德,致性仁孝,淑哲惠和。可堪与公主婚配,佳偶天成,为成佳人之美,兹公主下降责礼部郑重相待,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迎亲之日,皇宫派来的礼仪嬷嬷将婚服轻放置在齐光面前,齐光任由数人摆布,穿上绯红襕袍,围上革带,戴上幞头到最后一步时,嬷嬷拿起一朵红花,簪于齐光鬓边,竟也显得面若桃花。 穿戴好后,齐光便前往齐氏祠堂,作揖郑重敬告先人:“国恩贶室于泽衍,以今日亲迎,敢告。” 看着供桌上的灵牌,摇曳的烛火,似乎家人也在为自己高兴。 随后便至临华殿外等候。 召阳殿中也是乱中有序,所有人都忙活着热闹得很。 阳光透过窗几,照的满室闪耀繁华。 一位四喜嬷嬷给姒昭熟梳着头,精致的玉梳轻轻穿透还未束起的青丝,缓缓梳向垂落的发尾:“一梳梳到尾,举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姒昭在镜子中看向那嬷嬷,见那嬷嬷笑的极好看,面若圆盘,眼底含笑,周身的福气似乎都在发着光。 “嬷嬷,成婚,是什么感觉呀?”姒昭有些好奇问道。 那嬷嬷笑容又深了几分:“永浴爱河,恩爱白头。”说着将最后一只金灿灿的轻颤着的凤钗簪好,转眼看向镜中明眸皓齿之人,满心祝福道:“白首不分离。” 这些美好的词句一笔一划的在姒昭心中描绘出一个幸福美好的未来,憧憬无限。 “好了,公主,要盖盖头了。”见姒昭已经梳妆完,双星拿着一方以金线饰绣的红盖头小心翼翼将姒昭盖住:“咱们要去临华殿拜别帝后了。” 随着盖头落下,眼前只得一片鲜红,再看不见其他,任由旁人扶着,前往临华殿。 皇宫太大,出宫的路太长,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站在临华殿门外,姒昭只能看见自己的翘头履,下一刻便有一双皂靴出现在身侧。 接着便听礼官高声道:“公主驸马拜帝后——” 四拜之后皇帝与皇后按规训诫,礼官再道:“公主下降——” 随后便有嬷嬷拿来红绸花球递给二人。 姒昭握着细腻顺滑的红绸,顺着中间垂下的花球想要看看身侧的人却被盖头挡住,不得一观。 “小心脚下。”随着迈出的脚步,身侧之人轻声道。 临华殿很高,有上百阶台阶,一步一阶,走的很累。 可每一步姒昭却都甘之如饴。 至临华殿外,朝天门后,公主升轿。 前后十二个殿前天武军将宽大可容纳五六人的九龙花轿抬起,摇摇晃晃的走出宫门,坐在其中还可以听见轿身坠下的珠帘正钉钉玲玲的响着。 从皇宫到齐王府一路红绸鲜花铺路,宫门口齐光翻身上马,数百人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 不肖多时,花轿落下,姒昭被人扶出,跨过马鞍,拜猪炽,炉灶,便进入正堂。 手中又被放进了红绸花球,只听一声长呵:“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接着二人便被簇拥着入了洞房,只是到这却还是松懈不得,二人坐下后,便听嬷嬷继续道:“同牢。” 随后有人拿来碟子,上头放着一块不小的肉,嬷嬷将肉轻轻切开,却不切断,递到嘴边,姒昭抬手轻轻撩起盖头一角露出朱唇,新人一人咬一端,将肉扯开吃下。 “合卺。” 端起酒杯,交缠手臂,一饮而尽。 “结发。” 嬷嬷将姒昭与齐光一人绞下一缕青丝,用红线缠绕,放入锦囊轻放在新娘手中。 “撒帐。” 嬷嬷话音一落便只听噼里啪啦,围在一旁的亲友客人将铜钱洒向新人。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凤翥鸾翔,山谣水长。”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祝福的吉祥话跟着铜钱一同朝新人撒来,滔滔不绝,绵绵无绝。 “新郎官儿,要出去前厅宴饮宾客啦。”见齐光不起身,喜婆婆调笑着提醒。 闻言一向心有成算的齐光也有些慌张,看了眼依旧蒙着盖头的姒昭便忙起身随着众人前往前厅。 公主与齐王的婚宴自然是热闹非凡,朝中叫得上名字的大官小吏皆露了面。 烈酒一杯接一杯的进肚,众人却依旧没有放过齐光的意思,齐光只觉头昏脚下不稳,伸手推诿着,却只听李蔚兮那跋扈的声音:“天下就没有能清醒着洞房的新郎,必须喝!” 一时间,耳边充斥着喧嚣吵闹,乐声不断,酒杯不停。 李蔚兮亦是红着脸颊,一副哥俩好的醉鬼样子拍了拍齐光的肩膀:“齐光,咋们,也算是共过生死,就不来那些虚的了啊。”说着还打了个响嗝,带着酒气直冲齐光面门,手却死死赶住齐光肩膀,齐光躲无可躲,只听李蔚兮继续道:“我李蔚兮算是姒昭的娘家人,很看好你,今天就一句话,你俩,好好的!” 说罢便晃晃悠悠的走了。 酒席便这样觥筹交错,吵吵闹闹的到了黑夜,宾客离席,偌大的王府渐渐恢复寂静,良辰美景,不可辜负。 齐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揉捏着额头,二十几年,还没这样喝过。 “王爷,吉时已到。”一旁小厮走上前道。 闻言齐光缓了缓站起身,还没走动便闻到一阵十分浓郁的酒气,抬起手试探的闻了闻衣袖,酒气登时窜入鼻腔,险些又将齐光熏了个跟头。 想了想,齐光对小厮道:“去拿杯花茶来。” 小厮称是,忙取来花茶,花茶味道清香,齐光喝了整整一壶,这才清醒些,身上酒味也淡了些。 喝完了茶齐光望了一圈,走到清池旁,借着灯火看向水中倒影。 将幞头扶正,有些褶皱的襕衫抹了抹,这才迈步往卧房去。 小厮见状忙在身后作揖:“祝王爷,花烛美满,多子多福。” 新修葺的齐王府与昔日并没有什么差别,一切按照昔年修复,今时今日,行走其中,物是人非。 齐光按着儿时的记忆前往卧房,站在那扇轻易便能推开门前,却迟迟抬不起双手。 明明只是一扇门,却承载太多。 像是烈焰燃烧,又像清冽山涧,注定互不相容,却还是要碰在一起。 晚风吹过,齐光只觉清明不少,抬手缓缓推开那扇门。 屋内红烛摇曳,新娘子端坐床沿,火红的喜服与盖头在烛火下暗暗生光,像一朵待人采撷的娇花。 齐光走近,拿起一旁寓意着称心如意的秤杆,轻轻挑起姒昭的盖头。 红盖头掉落,碰撞到凤冠旁的流苏,一时间叮叮当当的轻响着晃动,流光奕奕。 烛火照在珠翠上,映照在姒昭脸颊,缓缓抬起的眼眸流转,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即便日日相见,也不免愣神。 见齐光直勾勾,姒昭忍着笑意,微微抬脚碰了碰齐光的鞋子。 “咳……饿不饿?”齐光回过神有些尴尬问道。 姒昭轻摇头:“方才双星拿了些糕点,不饿。” 话音落下,又是意一室静谧,齐光就那样站着,也不坐,也不动。 “驸马是在罚站吗?”姒昭看着齐光调笑着。 闻言,齐光红着脸坐在姒昭身侧,十分僵硬的挺直着脊背,自姒昭周身围绕过来的幽香像是迷魂的迷雾一般蒙蔽着齐光强行保持的清明。 窗外传来蝉鸣,薄薄的窗纸映透着头顶的明月,模糊的光晕似乎将整个京城都笼罩上一层宁静平安。 “齐光。”姒昭轻柔的声音响起,齐光转头看去,只看见姒昭的侧脸,姒昭看着窗外:“这段日子,好像发生很多事,多到我都不知道该伤心还是该高兴。” “我总觉得,我好像亏欠你很多,可我自己也失去很多,我知道有些事,根本就说不清,这是一团乱麻。” 说着姒昭回头看向齐光:“我也不想理,我也不想再失去你。” 姒昭一字一顿,清晰郑重道:“从今日起,我就是你的妻子了,我会喜你所喜,忧你所忧,望你如是。” 姒昭的眼睛熠熠发光,齐光似乎从其中便能看出姒昭对以后的期望。 洞房花烛夜,良辰美景时。 凤簪颤抖着掉落,交颈而卧耳鬓厮磨间,齐光低沉的声音稳稳传进姒昭耳中:“阿晛,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 还未等将后面的几个字听清,姒昭便陷入沉沦,天地旋转,红帘帐暖只剩满室春芳。 第125章 赌石摊 翌日一早,外头已经日上三竿,再睁眼暖红的轻纱代替了召阳殿中的一抹天青。 身侧的被褥已经发凉,齐光似乎已经离开很久,姒昭坐起身唤了声双星。 门外双星闻声进来:“呀,公主可算醒了。” “齐光呢?不是有休沐九日?”姒昭接过湿润的面巾,边擦脸边问道。 双星抿嘴想笑又不敢笑:“王爷一早就出去了。” 双星还没出声门口便传来声响。 转头看去是齐光,手中拎着个食盒:“醒了,正好还热乎着。” 见齐光回来双星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姒昭看了看食盒,是东城王家铺子的糕点,随即看向齐光,见他似乎眼神有些躲闪,面色微微泛红,便生出戏弄之心。 “如今是在王府里,小厮可以随意出府,你为何不叫小厮去排?” 姒昭只穿着里衣素着头发,坐在梳妆台前,这幅场景齐光在宫中倒也常见,可此刻一对上姒昭那双娇俏的眼睛,不知为何,总觉得香艳。 见齐光不出声,姒昭忍住笑意起身靠近,抬起头直视着齐光,眼中挑逗意味明显:“你躲什么?日后日日都要相见,难不成,还日日都去排队?” 近在咫尺的美人朱唇微张,透亮红润,像是清晨山间泉水旁的娇花,叫人忍不住采摘。 齐光脑子里想着,眼神也不再清明,暗暗幽光渐渐笼罩:“昨晚睡前你说有些不舒服,妇人之事还是我亲去医馆的好,又想着你爱吃这家,顺便买了糕点。” 说着齐光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药瓶放在桌上。 一些奇怪的回忆涌上心头,姒昭微愣睫毛颤了颤,霎时只觉双颊如火。 “你……”姒昭语塞,红着脸不知说些什么,随后恼羞成怒的踩了脚齐光:“不许说了!” 说完便又坐回梳妆台前。 姒昭用了力,齐光有些吃痛,却没躲开,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脸上却满是笑意。 齐光上前拢起姒昭的长发慢条斯理的挽着发髻:“后日是回门的日子,又是七夕,等见完了陛下娘娘,正好出去逛逛,散散心。” 许是起的晚的缘故,一眨眼半天时间便过去了,齐光并无亲友,姒昭与齐光新婚头一日便是在院子中闲逛。 府中假山流水倒也雅致。 “诶诶,你小心点儿,别切坏了!” 姒昭齐光二人逛到后院院子时便听到一阵声音,探头看去原是几个小厮侍女围在一处,不知在干什么。 姒昭好奇,便上前查看,倒是将几人吓了一跳,慌张跪下:“公公主殿下,王爷” 原本在召阳殿时,殿中的内官宫女也大多散漫,没什么规矩,如今自然也没什么可责怪的。 姒昭笑道:“没事儿,快起来。”说着上前看了看他们正研究的那东西,竟是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忍不住问道:“你们研究块石头做什么?” 小厮侍女们见姒昭脾气好便也逐渐放开了胆子,一脸神秘的道:“殿下,这是赌石。” 姒昭并未听说过这一说法,皱眉疑惑:“赌石?” 小厮拿起一旁的硬片解释道:“殿下,这叫解石砂,可以切开这石头。” “为什么要切石头?” “这石头里,能开出玉来!”小厮神神秘秘的说道:“若是开出品质上乘的好玉,转手拿去当卖掉,便能狠赚一笔!” 听到这姒昭明白:“小小年纪便学着赌博了?” 几个小厮侍女闻言皆摇头:“殿下,现在京中可流行了,大家都买,而且都能开出差不多的,很少有赔钱的。” 说着那小厮便拿着解石砂将那石头缓缓切开,不想里头竟真的是一块水头颜色不错的玉。 “切涨了!涨了!”那小厮高兴的眉飞色舞,若不是姒昭与齐光在只怕要飞上天。 姒昭挑了挑眉:“大赌伤身,若是花光了月钱,府里可不会提前赊给你。” 说罢便摇摇头走了。 王府的日子似乎比皇宫要过的更快些,转眼便是七月初七,又是一年七夕日。 姒昭和齐光进宫见过皇帝与皇后,皇帝皇后虽然都对这个女婿不是很满意,可如今大势已定,也只盼二人能幸福此生,闲散王爷与逍遥公主,想来也是幸福的。 从宫中出来,姒昭伸了个懒腰,便迫不及待的拉起齐光往市集去了。 七夕灯会虽说是在晚上,但白天也会有不少商贩出摊,也是极热闹的。 马车到了集市不远处便因为人数密集走不动了,姒昭齐光刚下车就听见集市中一阵欢呼。 姒昭向来爱凑热闹便围了上去。 只见一群人围着个摊位,挑挑拣拣的在一堆石头里寻找着心仪的那一块,抬头望去,这一个毯子围了不下数百人,连转个身都费劲,姒昭惊异:“又是赌石?” 齐光抬起手臂圈住姒昭,防止路人撞到:“府中小厮说过,如今此物在京中甚是风靡。” 方才那一阵欢呼便是一男子花了百两银子买下一块不小的石头,开出来的玉一下子便涨了数倍。 那男子吩咐着侍从将石头运上马车,急匆匆的便要离开,姒昭二人见状忙上前叫住:“阁下留步。” 男人闻声回头:“二位何事?” “恭喜恭喜。”姒昭抱起拳头祝贺道,随即问道:“不知阁下要将这玉石运去哪里呀?” “壹川当铺啊,那收这些玉石,价钱还不低嘞!” 姒昭见男子要离开,便以为男子收手不赌了,笑了笑道:“阁下运气真是不错,中了这一个,见好就收,便可稳赚不赔了。” 男子一愣随即笑道:“哈哈,这可不能收啊,我是要去银号再借些钱来的。” 姒昭愣住,银号借的钱可是要还利的,稍有不慎便会滚成雪球,再还不起了,听这男子的话,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借了。 “再,再借些?”姒昭迟疑的问道:“您用这车上的石头当了换的钱再买也好过去银号借呀。” 男男子闻言却是一幅‘你不懂’表情:“这位小娘子不知道吗,今晚七夕灯会,会有一个一人高那么大的石头,那若是能切涨,可就是三辈子不愁吃喝了,光是我手里这些钱可不够,自然要去银号借,若能得了那玉石,银号的利钱算什么。” “这,若是赔了呢?” “嗐,你放心,我买了几百块石头了,绝不会赔,建议你们一定要试试,那老板是个大好人,买不了吃亏卖不了上当。”男子回头看了看见石头已经装好,便做了个揖:“二位,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绝对不赔?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姒昭皱起眉思量着。 “既然称作赌,便没有不赔的。”二人对视一眼齐光淡淡说道:“事有蹊跷。” 这样想着,二人挤进人群,跟着几乎疯狂的众人也买下了一块石头,当场切开果真切涨,一百两买的石头,拿去当掉,起码五百两。 “涨啦!我也涨啦!”又是一人惊呼,双手捧起石头状若疯癫。 摊位老板见状笑呵呵的说道:“快去当了换钱,晚上那一块说不准就是你的啦!” 那人闻言急忙飞奔着离开了。 只过了一会,摊位周围的人只多不少,二人见此便退了出来,姒昭齐光站在角落看着不远处人头攒动的地方,百思不解。 姒昭掂着手中刚切涨的玉石:“怎么可能切一个涨一个呢?这不合理啊。” 齐光看了看手中的另一半:“看那老板的态度,多半与当铺有合作。” 姒昭闻言点点头:“不错,诶不如,我们也去那当铺看看,正好把这石头当了,不赚白不赚。” 说着姒昭便往当铺方向去了,齐光看着姒昭背影无奈笑了笑只好跟上。 第125章 赌石摊 翌日一早,外头已经日上三竿,再睁眼暖红的轻纱代替了召阳殿中的一抹天青。 身侧的被褥已经发凉,齐光似乎已经离开很久,姒昭坐起身唤了声双星。 门外双星闻声进来:“呀,公主可算醒了。” “齐光呢?不是有休沐九日?”姒昭接过湿润的面巾,边擦脸边问道。 双星抿嘴想笑又不敢笑:“王爷一早就出去了。” 双星还没出声门口便传来声响。 转头看去是齐光,手中拎着个食盒:“醒了,正好还热乎着。” 见齐光回来双星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姒昭看了看食盒,是东城王家铺子的糕点,随即看向齐光,见他似乎眼神有些躲闪,面色微微泛红,便生出戏弄之心。 “如今是在王府里,小厮可以随意出府,你为何不叫小厮去排?” 姒昭只穿着里衣素着头发,坐在梳妆台前,这幅场景齐光在宫中倒也常见,可此刻一对上姒昭那双娇俏的眼睛,不知为何,总觉得香艳。 见齐光不出声,姒昭忍住笑意起身靠近,抬起头直视着齐光,眼中挑逗意味明显:“你躲什么?日后日日都要相见,难不成,还日日都去排队?” 近在咫尺的美人朱唇微张,透亮红润,像是清晨山间泉水旁的娇花,叫人忍不住采摘。 齐光脑子里想着,眼神也不再清明,暗暗幽光渐渐笼罩:“昨晚睡前你说有些不舒服,妇人之事还是我亲去医馆的好,又想着你爱吃这家,顺便买了糕点。” 说着齐光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药瓶放在桌上。 一些奇怪的回忆涌上心头,姒昭微愣睫毛颤了颤,霎时只觉双颊如火。 “你……”姒昭语塞,红着脸不知说些什么,随后恼羞成怒的踩了脚齐光:“不许说了!” 说完便又坐回梳妆台前。 姒昭用了力,齐光有些吃痛,却没躲开,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脸上却满是笑意。 齐光上前拢起姒昭的长发慢条斯理的挽着发髻:“后日是回门的日子,又是七夕,等见完了陛下娘娘,正好出去逛逛,散散心。” 许是起的晚的缘故,一眨眼半天时间便过去了,齐光并无亲友,姒昭与齐光新婚头一日便是在院子中闲逛。 府中假山流水倒也雅致。 “诶诶,你小心点儿,别切坏了!” 姒昭齐光二人逛到后院院子时便听到一阵声音,探头看去原是几个小厮侍女围在一处,不知在干什么。 姒昭好奇,便上前查看,倒是将几人吓了一跳,慌张跪下:“公公主殿下,王爷” 原本在召阳殿时,殿中的内官宫女也大多散漫,没什么规矩,如今自然也没什么可责怪的。 姒昭笑道:“没事儿,快起来。”说着上前看了看他们正研究的那东西,竟是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忍不住问道:“你们研究块石头做什么?” 小厮侍女们见姒昭脾气好便也逐渐放开了胆子,一脸神秘的道:“殿下,这是赌石。” 姒昭并未听说过这一说法,皱眉疑惑:“赌石?” 小厮拿起一旁的硬片解释道:“殿下,这叫解石砂,可以切开这石头。” “为什么要切石头?” “这石头里,能开出玉来!”小厮神神秘秘的说道:“若是开出品质上乘的好玉,转手拿去当卖掉,便能狠赚一笔!” 听到这姒昭明白:“小小年纪便学着赌博了?” 几个小厮侍女闻言皆摇头:“殿下,现在京中可流行了,大家都买,而且都能开出差不多的,很少有赔钱的。” 说着那小厮便拿着解石砂将那石头缓缓切开,不想里头竟真的是一块水头颜色不错的玉。 “切涨了!涨了!”那小厮高兴的眉飞色舞,若不是姒昭与齐光在只怕要飞上天。 姒昭挑了挑眉:“大赌伤身,若是花光了月钱,府里可不会提前赊给你。” 说罢便摇摇头走了。 王府的日子似乎比皇宫要过的更快些,转眼便是七月初七,又是一年七夕日。 姒昭和齐光进宫见过皇帝与皇后,皇帝皇后虽然都对这个女婿不是很满意,可如今大势已定,也只盼二人能幸福此生,闲散王爷与逍遥公主,想来也是幸福的。 从宫中出来,姒昭伸了个懒腰,便迫不及待的拉起齐光往市集去了。 七夕灯会虽说是在晚上,但白天也会有不少商贩出摊,也是极热闹的。 马车到了集市不远处便因为人数密集走不动了,姒昭齐光刚下车就听见集市中一阵欢呼。 姒昭向来爱凑热闹便围了上去。 只见一群人围着个摊位,挑挑拣拣的在一堆石头里寻找着心仪的那一块,抬头望去,这一个毯子围了不下数百人,连转个身都费劲,姒昭惊异:“又是赌石?” 齐光抬起手臂圈住姒昭,防止路人撞到:“府中小厮说过,如今此物在京中甚是风靡。” 方才那一阵欢呼便是一男子花了百两银子买下一块不小的石头,开出来的玉一下子便涨了数倍。 那男子吩咐着侍从将石头运上马车,急匆匆的便要离开,姒昭二人见状忙上前叫住:“阁下留步。” 男人闻声回头:“二位何事?” “恭喜恭喜。”姒昭抱起拳头祝贺道,随即问道:“不知阁下要将这玉石运去哪里呀?” “壹川当铺啊,那收这些玉石,价钱还不低嘞!” 姒昭见男子要离开,便以为男子收手不赌了,笑了笑道:“阁下运气真是不错,中了这一个,见好就收,便可稳赚不赔了。” 男子一愣随即笑道:“哈哈,这可不能收啊,我是要去银号再借些钱来的。” 姒昭愣住,银号借的钱可是要还利的,稍有不慎便会滚成雪球,再还不起了,听这男子的话,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借了。 “再,再借些?”姒昭迟疑的问道:“您用这车上的石头当了换的钱再买也好过去银号借呀。” 男男子闻言却是一幅‘你不懂’表情:“这位小娘子不知道吗,今晚七夕灯会,会有一个一人高那么大的石头,那若是能切涨,可就是三辈子不愁吃喝了,光是我手里这些钱可不够,自然要去银号借,若能得了那玉石,银号的利钱算什么。” “这,若是赔了呢?” “嗐,你放心,我买了几百块石头了,绝不会赔,建议你们一定要试试,那老板是个大好人,买不了吃亏卖不了上当。”男子回头看了看见石头已经装好,便做了个揖:“二位,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绝对不赔?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姒昭皱起眉思量着。 “既然称作赌,便没有不赔的。”二人对视一眼齐光淡淡说道:“事有蹊跷。” 这样想着,二人挤进人群,跟着几乎疯狂的众人也买下了一块石头,当场切开果真切涨,一百两买的石头,拿去当掉,起码五百两。 “涨啦!我也涨啦!”又是一人惊呼,双手捧起石头状若疯癫。 摊位老板见状笑呵呵的说道:“快去当了换钱,晚上那一块说不准就是你的啦!” 那人闻言急忙飞奔着离开了。 只过了一会,摊位周围的人只多不少,二人见此便退了出来,姒昭齐光站在角落看着不远处人头攒动的地方,百思不解。 姒昭掂着手中刚切涨的玉石:“怎么可能切一个涨一个呢?这不合理啊。” 齐光看了看手中的另一半:“看那老板的态度,多半与当铺有合作。” 姒昭闻言点点头:“不错,诶不如,我们也去那当铺看看,正好把这石头当了,不赚白不赚。” 说着姒昭便往当铺方向去了,齐光看着姒昭背影无奈笑了笑只好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