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山月》 第1章 长安李府 西魏绥和四年,上柱国大将军杨佑率兵灭北齐,威望日隆。 于岁末,接受魏平帝禅让,登基即位,立国号北周,改元建武,定都长安。 --《北朝周史》 建武八年,时当初秋,商飙徐起。 长安李府,北周右武卫大将军李信府邸内,一处安静的小院。 少年郎李烨坐在房中,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册书,却眼睛望着窗外,静静地发呆着。 他脸庞虽然稍显稚嫩,但是不失俊朗和英气,只是眼神有些落寞,似乎回忆着什么。 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将李烨的思绪打断。 他显得有些失魂落魄,可是很快整理了心绪。 不一会儿,门外丫鬟齐声请安道:“见过夫人,见过姑娘。” 李烨起身迎向门口,只见两人跨进门来。 来人是一个气质娴雅的美妇人,后面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豆蔻少女。 少女虽未长开,却是一副美人胚子。 李烨躬身问好道:“母亲,大姐。” 这个美妇人正是大将军李信的夫人林柔。 而那个少女则是大将军李信的长女李甄。 大将军李信共有一女二子,长女李甄,长子李裕,次子李烨。 林柔赶紧扶起李烨,柔声道:“烨儿,你看起来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郎中?” 李烨恭敬地回答道:“母亲,孩儿没事。只是读书有点累了,不必担心。” “那我就放心了,没事就好。要不让甄儿陪你去花园里透透气?等到晚膳时,我再让丫鬟去喊你们。” 未等李烨回答,李甄抢先应道:“好的,娘亲。” 她高兴地拉上李烨便出门而去。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林柔微微地叹了口气。 李甄拉着李烨并没有往花园方向去,而是直奔练武场。 因为李甄知道怎样才能让李烨高兴。 李家是军事贵族,武功传家,府上自然是有练武场。 此时练武场上,一个白衣少年正在练剑。 只见他上下翻飞,剑势如虹,剑花耀人眼,舞至急处,更有铮铮剑音回荡。 白衣少年瞥见李甄两人到来,旋转收势,倏然立定,微微喘息着。 好一个相貌英俊,身姿挺拔,白衣胜雪的翩翩少年郎。 少年的五官与李甄有八分相似,却比她高了半头。 这个少年正是李家长子李裕,李甄一母双胞的弟弟。 李裕将剑交给家仆,快步来到两人面前。 李烨躬身行礼道:“见过二哥。” 李裕扶住李烨的手臂道:“咱们兄弟之间无需多礼。” 旁边李甄却开口吩咐道:“二弟,你带着三弟去靶场练习弓箭。我去拿些糕点过来给你们。” “是,大姐。走,三弟,这次要好好比比,不能再输给你了,不然我这当二哥的脸没地方放。我就奇怪了,你明明没有习武,但是这几年箭术却进步如此神速。”李裕一边忿忿地说着一边拉起李烨就往靶场走。 李裕自小习武,已有七八个年头。 不但弓马娴熟,各种兵器得心应手,更深得家传武功。 只是还年轻,假以时日必是李家又一高手。 而李烨只是跟随陆先生习文,埋头苦读,从未习武。 李烨本身博闻强志,这几年将府里的藏书读了个遍。 不过陆先生入府后,教他一套强身健体的吞纳吐息的打坐之法,并叮嘱他早晚练习。 倒也使得他身体日益强健,耳聪目明。 读书之余,李烨也偶尔练习弓箭。 来到靶场,李裕提议道:“三弟,咱们还是老规矩,百步,十箭,中靶心多者,获胜。如何?” 李烨接过递来的弓箭,回答道:“听二哥的。二哥年长,先请。” 李裕也不客气,拿上弓箭,站定,调整呼吸。只见人如龙,弓满月。 两息之后,倏然抬手。箭去如流星,直中靶心。 这一箭引得周围丫鬟护院一阵叫好。 李裕丝毫不为所动,如此反复射出去九箭,箭箭命中靶心。 来到最后一箭时,李裕弯弓搭箭依然沉稳。 就在箭要离弦的一刹那,他的手微不可察地偏了一下。 如若不是李烨眼力惊人,根本不会发现。 最后一箭,虽然中靶,却未能射中靶心。周遭的人一阵惋惜。 李裕懊恼道:“哎,差一点全中。” 李烨微微笑道:“可惜了。” 李裕也是笑道:“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你怎么知道你必胜。来呀,我不信。” “好,那我开始了。” 李烨娴熟地搭箭,弯弓,瞄准,体内气息自然流转。 眼观鼻,鼻观心,气机锁定,箭离弦而去,正中靶心。 其实这种普通的角弓,早在两年前他就能毫不费力地拉满。 可是射箭不仅仅靠力量,还需要要准度,精神集中才能百发百中。 李烨就这样气定神闲地射出一箭又一箭。 如若有高手在场的话,一定会发现,离弦的箭一箭快过一箭,而且每次都是快上一丝。 来到第十箭时,李烨手上动作丝毫不差,搭箭,弯弓。 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体内气息蓄满,隐隐有喷薄而出的迹象。 “啪”的一下,弓弦应声而断,箭未离弦。 李烨立在原地。 不远处,已经回来的李甄提上裙摆,冲了过来,关切地问道:“有没有伤到哪里?“ 看着满脸关切的李甄和李裕两人,回过神来的李烨赶紧回道:“大姐,我没事。 刚才只是太紧张了,太用力了,把弓弦拉断了,没有伤着。” “真的没事?要是有事,娘非扒了你二哥的皮不可。”李甄说完狠狠地剜了一眼身旁的李裕。 李裕只是一边挠头一边尴尬地笑着。 李烨看着这一切,心里暖暖的,替李裕解围道:“大姐,不关二哥的事。 是小弟箭术不精,没控制好力道。” 李烨又转头对李裕说道:“二哥,箭术高超。小弟十箭脱靶一箭,甘拜下风。” 李裕摆手道:“这怎么能算我赢,要是弓弦不断,胜负未知。要不换张弓重新射一箭?” “就算重射也未必中靶心,何况二哥最后一箭故意让我呢!” “嗯,看出来了,哈哈。”李裕笑着说道。 “那你们两个算平手,不分胜负,怎么样?”李甄插嘴道。 李裕李烨对视一眼,会心一笑,同时道:“嗯。” 李甄一手拉一个:“走,咱们去亭子里坐着吃点东西。” 李府东院书房,左武卫大将军太原郡开国公李信,此时对着墙上的一幅画,怔怔地出神。 他相貌俊朗,虎背猿臂,身姿挺拔,却已双鬓斑白。 画中是一位黄衫女子。 只见她月眉星眸,笑靥如花,青丝披落,仅用一根发带系着,不着环佩,手中却拿着一柄古朴的短剑。 虽然只是画中人,但却能感觉出她的灵动可人。 林柔望着自己夫君寂寥的背影,不忍心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 半晌之后,李信深深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是柔儿来了么?” 林柔这才迈进书房,走到李信身边,挽起他的手,轻声问道:“夫君又在想秦妹妹了?“ “嗯,再过一段时间就五年了,时光似快又慢。”李信感慨地说道。 “是啊,我也很想秦妹妹。那些年你出征在外,家里多亏了她陪着我,帮衬着我。我们一起拉扯几个年幼的孩子。现在孩子们也长大了,要是她在该有多好啊!” 林柔说着,竟然哽咽了起来。 李信搂住林柔,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也不禁唏嘘。 “烨儿还是在房内读书?”李信轻声问道。 “嗯,刚才还在房内读书。我看他闷闷不乐的,让甄儿带着去花园了。这孩子最近几年乖巧懂事的让人心疼。你有空多去看看他。” “我会的。这些年难为你了,帮我操持着家里,才让我专心的应对着朝堂的波诡云谲。奈何我是李家长子,当年必须子承父爵,作了这李家家主。要不然,咱们三个应该可以去江南,去西域,领略不一样的风情,悠然自在。” 林柔补充道:“还有塞外呢,你不是最想放马塞外么?” “是啊,还有塞外。总会有那么一天的,这些地方咱们都去。也替舞儿好好看看天下的风光。“ 李府内西边有一处院落紫竹院,因院里生长着一片紫竹林而得名。 竹竿摇曳,竹叶婆娑,宁静祥和。 竹林旁有间书屋,屋内装饰简单古朴。 有一清瘦俊朗的男子赤足高卧堂上,这男子姓陆名机,是府上的西席先生。 身旁散落着的几册书籍,被秋风吹得沙沙作响。 “秋梦亦无痕呐!”伴随着一声感叹,陆先生半睁双眼,伸了个懒腰,而后缓缓坐起。 门外丫鬟闻声而入:“先生醒了?” 陆先生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丫鬟回答道:“申时。半个时辰前大将军来过,见先生睡着,便又走了。” 陆先生沉思片刻,开口道:“你去请大将军过来。” “是,先生。” 待到丫鬟离开,陆先生才慢慢起身,随手收拾散落的书籍。 李府占地颇大,等到李信来到紫竹院,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李信提着食盒,没带任何随从,只身一人而来。 五年前,李信入长安后不久,陆先生便来到李府,自荐为李烨的西席先生。 他见到李信只说了一句话:“我来给李烨当先生,期限五年。” 而李信没有丝毫犹豫,恭迎入府。 只因为他带着那一柄剑,剑很短也很古朴。 李信迈步入书屋,没有客套和寒暄,径自往桌上摆上菜肴,还有一壶酒。 陆先生也没有起身相迎,而是拿起酒壶斟上两杯。 五年来各自已经习惯,养成了默契。 简单吃了几口菜,两人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李信放下酒杯,开口道:“雍王西北伐凉得胜,年前便回长安。今后朝堂恐无安宁了。” 陆先生毫不意外地说道:“后凉据西北一隅,土地贫瘠,国力弱小。 之前中原动荡,互相征伐,才能偏安。 以北周国力,平凉不难。但是只用如此短时间,这个雍王着实不简单。 这次雍王挟胜而归,朝堂动荡是必然的。 你们李家是世人眼中的太子一派,必定裹挟其中。” 李信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是啊,时不与我。 要是再多给我们几年,我们就能顺利保太子上位,继承大统。” 陆先生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自顾自的浅斟慢饮,似乎眼前的酒比较重要。 李信有些着急,问道:“先生可有良策教我?” 陆先生放下酒杯看着李信说道:“还是那个问题,保别人,没有。保你全家,有。” 李信知道自己虽然有些谋略,却不善权谋之道。 更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在这波诡云谲的京城长安立足,并且始终不倒,很大程度上归功于眼前的这位陆先生。 李家出现危机之时,陆先生总有良策化险为夷。 可他却从不理会李家之外的人,更不会出谋划策。 李信无奈地问道:“保李家该如何?” 陆先生言简意赅道:“避其锋芒,潜龙入海。” 李信咀嚼这八个字,望着窗外,陷入沉思。 陆先生也不打断他,又是自顾自的喝着酒吃着菜。 许久,李信回过神来,才发现天色渐暗,夜幕即将降临。 于是,赶忙叫人掌灯。 当灯光照亮整个屋子后,李信也就不急于开口,因为他知道陆先生必有谋划。 酒至半酣,李信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真的只肯教烨儿五年,不愿多教导他几年?” 其实他也希望陆先生在府里多做几年先生,因为他太需要这样的幕僚了。 陆先生哪里不懂李信的意思,却回答道:“李烨才智敏捷,聪明绝顶,性格坚忍。 这几年更是博览群书。我能教的已经不多了。只是……” “只是什么?”李信有些焦急地问道。 “只是太过坚忍,不是这般年纪该有的坚忍。他需要一剂猛药,把心里的痛苦释放出来。他本就善良纯朴,如果更率真一些,便是天纵之才,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李信呼吸有些急促,赶忙起身行礼道:“求先生教我!李信必定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陆先生赶忙扶起李信,说道:“李将军不必如此,能教他的人会来的,不会太久。恕在下卖个关子。快请坐!” 待到李信重新入座后,陆先生举杯道:“这杯敬将军的舐犊情深,也敬将军一家的宅心仁厚,干了!” 说罢一饮而尽。 李信也举杯回敬。 是夜,二人酩酊大醉。 第2章 九九重阳 重阳,风起,落叶满长安城。 一处酒楼,陆先生独自临窗而坐,望着窗外,却眼里无神。 面前桌上几个精致菜肴,一壶酒,两个酒杯。 他已经坐了一个多时辰,自斟自饮喝了两壶酒,依然独自一人。 酒楼伙计见状,悄声问掌柜道:“掌柜的,那边那位客官都坐了很久了。怎么没见他等的人来?” 掌柜叹了口气道:“哎,应该是来不了的人。没事就不要过去打扰那位客人了,让他一个人好好待着。” 伙计这才恍然大悟,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直到喝完第三壶,陆先生才喊道:“伙计,给我包些桂花糕。我带回去。” “好咧,客官您稍等。” 陆先生回到李府,发现李府上下比平时安静许多。 丫鬟家仆们都只是默默地在做事,即使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 因为李府有个规矩,重阳节这天是不允许大声喧哗的。 陆先生来到李烨的小院,却扑了个空。问了丫鬟才知道李烨去了花园。 花园内一片萧瑟,地上满是落叶。 风吹过,落叶纷飞,池塘也荡起层层涟漪。 陆先生来到花园,远远望见李烨一身素服,独自坐在凉亭中,怔怔出神。 这模样像极了酒楼中的他。 只是面前的桌上换成了一把剑,一把古朴的短剑。 他叹了口气,提着桂花糕,转身又走了。 陆先生漫步迈入自己书屋,突然头皮发麻,汗毛根根竖起,体内真气急速流转,作势欲扑出。 略一转念,却散去真气,又顺势将桂花糕往桌上一丢,朝着里屋不满地喊道:“出来,老头子,又吓唬我!” 这时,那股锁定他的杀意才如潮水般退去。 “你小子还是那么滑头!你怎么这么笃定我不是来取你性命的呢?” 话音未落,从里屋转出一个须发皆白老人,慈眉善目,身着长袍,脚踩布鞋,乍一眼以为是书院教书的老先生。 再仔细一看老人却是目光炯炯,精神矍铄。 陆先生笑着说道:“这还不简单。 第一,现在我只是李府一个文弱的西席先生。就算是刺杀,我也不会是首要目标。 第二,这里是京城,更是右武卫大将军府邸,除非杀手也不想要命了。可是一般的杀手都惜命。 第三,来的人武功太高,我连逃跑的机会都很小。我不配让这样的高手来刺杀我。这样的高手江湖少有,在长安可能都没有。 我分析得没错,师父?” 这老人居然是陆先生的师父。 老人也笑着说道:“你的武功要是和你耍嘴皮的功夫一样厉害,那就好喽。不过有一句你说错了。长安有这样的高手,最起码皇宫里就有一位。” “嗯?那位还没死啊!又一个老不死的。” 老人抬手给了陆先生脑门就是一凿栗。老人没有运功出手,陆先生也没有运功躲。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骂我,小兔崽子!去,拿壶好酒来!”老人笑骂道。 说罢,自顾自地落了座。 陆先生谄媚地说道:“是,师父。这是酒楼带回的小点心,您先尝尝。我有一坛李将军送的十年新丰酒,特意留着孝敬您的。您稍坐,我去取来。” 不一会儿,陆先生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抱着一坛酒回到了紫竹院。 他走入屋内,见桌上的油纸包打开,而师父却只是盯着那桂花糕。 老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哎,你师姐小的时候也喜欢吃桂花糕。” 正在往桌上摆菜肴的陆先生,手上动作不易觉察的顿了顿。 待到摆好菜肴,给师父面前的酒杯斟满酒,垂手而立却没有坐下。 “你也坐,陪我说说话。” “是,师父。”陆先生恭敬的回答道,这才落座。 “嗯,这酒不错。”老人喝了一杯开口道。“这些年把你困在小小的李府,难为你了!“ “师父,您莫要这么说。我陆机本是孤儿,是你养我成人,教我武功学识。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而且五师姐自我小的时候就很是照顾我,很疼我。 李烨又是她唯一的骨肉。 莫说待在这李府教他五年,就是十年二十年我也愿意!”陆先生诚恳地说道。 “那就再教十年!” “呃……” 老人戏谑地看着他说道:“逗你玩的!” 陆机哭笑不得,随后说道:“就算我愿意待在这,也没什么可教的了。” “哦,这孩子真如你所说的天资聪慧?“ “这五年里他的情况,我每次去信都有详实禀报,想必您也大致了解。 武学之道,暂且不说。我就说说学识方面。 您知道我二十多年苦读,所学繁杂,天文地理,经史百家,兵法谋略,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除了诗词歌赋。”老人打断道。 陆机为之一窒,无奈道:“除了诗词歌赋,都……有所涉猎,有所涉猎。 而李烨昼夜不分,废寝忘食,只用了五年时间,便学得七七八八了。 除了诗词歌赋和琴棋书画,因为他不感兴趣,涉猎不深。 尤其兵法谋略一道的成就,将来必在我之上。 最近我经常就一些时事考校于他。他都能分析透彻,判断准确,应对自如。 只是目前年纪尚小,少于历练,还不能完全洞彻人心,是以达不到明于见事。” 老人听了频频点头。 陆机喝了杯酒继续说道:“至于心性,心地善良,重情重义,性格坚忍。 只是坚忍得有些过头,失去了率真,有些沉默寡言。 我就怕长此以往,影响他的心性。 想要改变很难,毕竟那件事情对于他打击太大了。 虽已过去五年,就连我们也没完全放下,何况他呢。” 说罢沉默不语,屋子气氛有些压抑。 陆机连喝了两杯酒之后,才开口说道:“所以,师父,我没什么教他的了,也教不了他了。” 老人端起酒杯也喝了一杯说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很欣慰。 你五师姐若是泉下有知,会很感激你的,也会很高兴的。 等五年之期到了,你就该干嘛干嘛去。 至于烨儿就交给我。 你们几个歪瓜裂枣我都能调教,何况这块璞玉呢!” “咳咳咳……”陆机呛了一口酒。 老人见状,不禁开怀大笑。 “话说,我这几年我也只远远地看过他。你去把他叫来,也该见见面了。” “他很少出门,难道这几年你来过府里?我怎么没发现?”陆先生疑惑地问道。 老人伸出两根手指说道:“不多,就两次。你那三脚猫武功,不被你发现是件很难的事情吗?” “……” 陆机又为之一窒,然后悻悻地起身,出门而去。 已近傍晚,秋风更凉。 花园里,李烨依然在凉亭里坐着。 及至陆机走近,他才起身躬身行礼道:“学生见过陆先生。” 陆机见他神色忧郁,心中微微叹息,嘴上却调侃道:“怎么?害相思病了?哪家的千金?” 李烨只是沉默不语。 陆机对李烨的反应早有所料,也已经习惯了。 他撇了撇嘴说道:“跟我来一下。” “是,先生。” 李烨拿上短剑,落后陆先生一个身位的跟着,往紫竹院方向而去。 李烨这些年每天都在苦读,就连春节也不例外,只有重阳节不会去碰书。 陆先生似乎也知道李烨的这个习惯,重阳节也不会找他。 李烨心中虽然纳闷,但是却没有问原由。 自陆先生带着短剑入李府,李烨毫无保留的信任他,因为那短剑是他娘亲的遗物。 再加上这些年的朝夕相处,两人虽然名义上是师生,但是李烨早把他当做至亲之人。 跟随陆先生来到紫竹院,正准备迈入书屋,李烨发现屋子里有人。 因为屋里之人刚才情绪有些波动,调整了一下呼吸,若不是他六识敏锐,根本感觉不到。 虽然脚下不可觉察的一顿,但是他还是跟着陆先生走了进去。 果然,屋里一个须发皆白的长袍老人站在堂中。 此刻正打量着他,李烨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陆先生开口道:“李烨,还不拜见你师公。这位是我的师父,也是你母亲秦舞的师父。” 李烨正准备行礼,猛然听到“娘亲秦舞”,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愣在了原地。 老人见状,略带责备的语气对陆机说道:“看你把孩子吓的!” 转过头,和颜悦色地对着李烨说道:“孩子,还记得我不? 你小的时候,咱们在太原李家见过。 那时候你才四岁,可能记忆有些模糊。 你看这东西,记得么?” 说罢从身后拿出一支箭递给李烨。 李烨下意识的双手接过来,端详着。 与其说是箭,其实就是一根细长的桃木棍,前端稍微削尖,尾部有一卡槽,箭身刻着一个字“烨”。 李烨看着手里的短箭,往事涌上心头。 建武元年春,并州太原郡李家,一处院落,院落里种几棵桃树。 此时,桃花盛开,明媚如画,阵阵花香沁人心脾。 院里坐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她身着粉色长裙,青丝如瀑。 最让人难忘的是她的一双眼睛,如夜空中的星辰,明亮动人。 女子手拿一把短剑在仔细的削着一根木棍,不时抬头看看不远处追赶蝴蝶的孩童。 孩童大概三四岁的样子,肉嘟嘟的脸上也有双明亮的眼睛。 年轻女子是李家长子李信的二夫人秦舞,孩童是她三岁多的孩子李烨。 李烨气喘吁吁地跑到秦舞身边,气呼呼地说道:“娘,蝴蝶飞得又快又高,我抓不到。 你什么时候教我武功呀,娘?” “来,烨儿,到娘怀里来。”秦舞抱着李烨宠溺地说道,“我的烨儿,乖。娘肯定会教你武功。娘不是说过吗?你现在还太小了,等你再长大些,好不好?” “像大姐二哥那么大么?可是他们不是在跟着先生读书么?没有练武功啊?” “当然比要你大姐二哥再大一点呀,他们要先读书再学武功。烨儿以后也是一样,先读书,长学问,懂道理。然后如果还是很想学,娘就教你武功,追上蝴蝶,怎么样?” “可是我现在就想学,等长大了蝴蝶就飞走了。” 秦舞哭笑不得,只得转移话题道:“那你前几天想学的射箭还要不要学呀?“ “要啊,要啊!“ 秦舞拿过一张小巧的弓,和几支自己做的桃木短箭。 “这张小弓是你爹让军中工匠特意做的。这五支箭是娘给你做的,上面还刻了烨儿的名字,喜欢吗?” 李烨拿过弓箭,爱不释手。 箭是秦舞用院里的桃木枝做的,箭身上还刻着一个“烨”字。 秦舞手把手的教李烨搭箭,拉弓。不一会儿,李烨就学得像模像样了。 “烨儿真聪明,一学就会。你现在可以去练习射箭了,比如那边那些树。但是不可以射人,因为会受伤流血的,记住了吗?” “记住了,不能射人。” “嗯,烨儿真乖。去,自己去那边玩。” 李烨拿着弓箭跑开了。 秦舞宠溺地看着那小小的背影,脸上洋溢着笑容。 这时身边飞来一只蝴蝶,秦舞随手自上而下,虚划了条弧线。 蝴蝶稳稳的停在她的手心,几次振翅却不能离开。 细看之下,只见秦舞的手在轻微地晃动。 只是片刻之后,秦舞霍然起身,手里蝴蝶如同落叶般飘落。 秦舞心里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占据,因为桃树下李烨的面前站着一个人。 待看清来人样貌,心里恐惧变成了喜悦。 她运功提气,几个纵身来到两人身旁。 一老一小正在对视,老的须发皆白,慈眉善目,小的双瞳剪水,天真无邪。 李烨仰着小脑袋,疑惑地问道:“阿翁,你是谁?是新来的先生么?” 老人蹲下身,仔细的打量着,和蔼地开口道:“是的啊,我是新来的先生。你不是想学武功吗?我教你好不好?” 未等李烨答应,秦舞:“哎呀,师父,我好不容易将烨儿的学武念头转移到别处。 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记性可好了,大人们答应的事情他都记得。 一会他缠着你不放,我看你怎么办!” 秦舞说着扶起老人,对着李烨说道:“烨儿,这是娘的师父,你要喊他师公。快跪下给师公磕头。” 李烨却没有马上跪下,而是问道:“那师公很厉害吗?比娘厉害吗?我娘可厉害了!我爹都说他都打不过我娘。” “哦?”老人转头笑吟吟地看着秦舞。 秦舞有些窘迫道:“烨儿老是缠着夫君,嚷着要学武。夫君实在辙了,就跟烨儿说,他打不过我。” 说着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我的武功比他高这也是事实呀。也不看看我师父是谁。烨儿,师公比娘厉害十倍,百倍!等你长大了,让师公教你武功好不好?” “太好了!”李烨高兴地说道。 然后,有模有样地跪下磕头道:“烨儿拜见师公,请师公教我武功!” “好,好,好!快起来,孩子。师公答应你,等你长大了教你武功。” 老人满脸宠溺地扶起李烨。 随后又瞟了秦舞一眼,说道:“就你鬼主意多。” 秦舞一手拉着李烨,一手搀着老人,边走边说道:“师父,您带着烨儿在这坐着歇息一会。 我去让厨下准备些下酒菜,再去拿一坛上好的汾清酒。 李信去别处巡防了,过两天就回。 今天舞儿先陪师父喝两杯。 等他回来再让他陪您好好喝。” “我就是来看看你和孩子的,又不是看那小子。那小子样貌差,武功差,酒量更差……” 秦舞撒娇道:“师父,李信没你说的那么不堪。而且他对我很好,舞儿很幸福。” “那李家其他人对你好吗?有没人欺负你?特别是那个大房。” “哎呀,谁能欺负的了我,你就放一万个心。还有林姐姐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温柔善良。对我,对烨儿都照顾有加。” “那就好那就好,李家要是胆敢对你不好,看我不拆了李家。打仗他们在行,打架他们不行!”老人气势汹汹道。 秦舞顺着老人说道:“好好好,师父最厉害,武功天下第一,行了。我去弄酒菜,您带着您的小徒孙玩会。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转身而去。 老人正仔细打量着李烨,头也没抬地说道:“去,烨儿交给我了。 武功不敢说是天下第一,带孩子我是。 也不看看当年我带的都是什么‘妖魔鬼怪’。” 转身往院外走的秦舞打了一个趔趄。 那天祖孙三代在院子里待了半天,直到天色渐暗,老人挥手离去。 分别之际,老人问李烨要了一支箭。五支箭,只剩四支。 秦舞望着老人离去的背影,泪流满面。 第3章 香消玉殒 时间一晃而过,已是三年之后。 李家书房,李信正在案前奋笔疾书,察觉到有人到来,这才抬起头来。 “舞儿,来啦。” 秦舞福了福身道:“妾身见书房灯亮着,知道夫君在处理军务,特意拿了些糕点送过来。夫君先吃点,歇息一会。” “哦,正好肚子有些饿了。”李信放下手中事务,接过秦舞递过来的糕点,一口一个。 “吃慢点,别噎着。” “舞儿,你也吃呀,你不是最喜欢吃桂花糕么?” “难为夫君还记得。我以为你只记得你的军务。”秦舞娇嗔道。 李信解释道:“这不是过几天要启程去长安了嘛。 最近突厥人不安分,我得安排好防务,才能安心入京。 对了,你和烨儿去看泰山大人的时候帮我求个原谅。 我这实在是皇命难为。 还有给泰山大人准备的十坛汾清酒一定要记得带上。”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喊师父就行。他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六师弟有时候还喊他‘老头子’呢!你要不也喊他‘老头子’?” 李信轻舒猿臂,搂住秦舞说道:“那怎么行,就冲他人家帮我养了舞儿这般好的夫人,我也得尊敬他,孝敬他!” 是夜,静悄悄。 司州绛郡的山间道路上,六十来个李家飞卫,手持不同兵器,簇拥着几辆马车徐徐前行。 这些李家飞卫身怀武功,并辅以战阵的合击之术训练,个个以一当十。这样的李家飞卫太原李家也只有百十来个,而这次因为家主进京出动了半数之多。 李信头戴紫金冠,身着锦袍,骑着一匹神骏异常的汗血宝马正走在队伍当中,正与身边的老者交谈着。 老者是李信族叔,也是李家有数的高手,李家飞卫教习之一李应。 论武功李应比李信还要高。 此地已经是司州境内,离开李家所在的并州三十余里了,人烟稀少。 北地的秋天有股冬韵,特别是在阴沉的午后。 七岁的李烨和母亲秦舞正坐在其中一辆马车中,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娘亲,咱们过两日就和爹爹他们分开走么?” “嗯,等到了稷山县。咱们去往洛阳,见你师公。你爹先行去长安。等他安顿好了,咱们再过去。” “那你知道去洛阳的路么?” “傻孩子,当然知道啦。不过你师公也派了人在稷山城接咱们。” “都好几年没见到师公了,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好想快点见到他!” “停止前进。”一个洪亮的声音自队伍前方传来。 李信和李应也停止了交谈。 队伍缓缓停下。 李家飞卫统领周方从队伍最前方来到李信身边,拱手道:“家主,派去探路的人已经超过半个时辰没有回报了。 前方一箭之地是一片密林,是否继续前进?” 李信依然保持行伍的行军习惯,队伍前方派了人探路。 “哦?”李信微微皱眉,观察了下周围道,“通知队伍,全体戒备,小心有变!” 话音刚落,左前方树林里冲出四五十号人,全部缠头蒙面,拿着各式兵刃,杀了过来。 “敌袭,结阵!” 李家飞卫迅速展开,十人一组,分成六组,结阵迎敌。 后面家仆则将马车围成车阵。 蒙面人冲锋的速度非常快,迎战的两组李家飞卫只来得及射出一轮弩箭。 双方便短兵相接了,混战在一处。 一时间山道上刀光剑影,血浪翻飞。 蒙面人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李家飞卫武艺高强,擅长合击,双方堪堪抵住。 “家主,这伙人身手了得,不似普通山贼。而且树林里还有人,咱们不可掉以轻心。”李信身边老者李应提醒道。 李信听闻略一思索,开口吩咐道:“周方,你再带两组人上去。应叔你派人回并州求援。” “是,家主。”两人领命而去。 正当周方带领李家飞卫准备加入战场,右前方树林又冲出三四十人。 李信一眼认出这些人正是常年与之交战的突厥人。 突厥人在一个首领的带领下,将周方等截住,厮杀在一起。 李信脸色微变,这些人能有如此战力,只有可能是突厥的拓揭士。 北方突厥族,军队大体分为侍卫之士,控弦之士,拓揭之士。 其中拓揭士,武艺高强,执行侦查,渗透,破坏,暗杀等任务,人数极少。 并州边境也不过百数。 马车阵内,大夫人林柔,二夫人秦舞护着三个孩子。 除了林柔搂着女儿李甄,两人稍显慌张。 长子李裕,次子李烨倒是一点也不怵,不晓得是胆大还是心大。 秦舞更不用说了,闯荡过江湖,见惯了刀光剑影。 她上前握住林柔的手,安慰道:“姐姐莫要担心,我上去看看。” 秦舞又转头跟李烨说道:“烨儿,你乖乖得跟着大娘,娘亲一会就回来。” 林柔牵过李烨说道:“妹妹放心去。我会照顾烨儿的。你多加小心!” 秦舞展颜一笑,应了一声,拿上短剑转身而去。 李烨至今都忘不了那个笑容。 秦舞上前与李信并排而立。 李信神色凝重盯着前方,战场上双方已经折损不少了,再这样下去李家培养的李家飞卫将损失惨重。 李信摘下马背上的长剑,转头对秦舞说道:“你留在这里保护他们,我和应叔去杀退他们。” 正准备上前,树林里又转出四人,其中一个拿着刀的朗声道:“不愧是太原李家,区区几十个李家飞卫,居然能挡住我太行山南四寨的一众好手和如此多的突厥拓揭士。” 李信沉声道:“既然知道我们是太原李家,你们还敢勾结突厥人,袭击朝廷重臣,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日后李家的报复和朝廷的追究么?” “哈哈,我们这些脑袋别裤腰带上过日子的还会怕朝廷不成。再说了,都杀了,不就没人知道了。” 这些人打算斩尽杀绝,李信心中一沉 他权衡再三,低声说道:“舞儿,你带着柔儿和孩子们回并州!我们去帮你们拖住敌人。” “想走,走得了吗?” 说话间一个四十左右的男子施施然踱出树林。 此人身材修长,皮肤白净,头上一支华丽的簪花。 李信身旁老者脸色大变,低声道:“家主,此人是‘落雨剑’庞青,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顶尖高手。” 李信一脸凝重,心里在思考着对策。 眼下太行山南四寨,突厥拓揭士,绝顶高手,任何一方,李家都能应付。 可是三方集合一起实力,已然能称霸一方了,能与之抗衡的势力寥寥无几。 谁能想到这三方在北周境内集合起来袭击一个朝廷大将军。 此局是必杀局! 秦舞回头看了看李烨,开口道:“夫君,我去拖住‘落雨剑’。你和应叔带着剩余的李家飞卫拦住那四个人,或许还有机会。” 李信明知道秦舞说的是对的,也知道她的武功高过自己很多。 虽然宁死也不愿秦舞涉险,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眼见四寨贼首加入战圈,李信无奈说道:“夫人多加小心!” 然后和李应带着剩余李家飞卫上前敌住四寨贼首。 李信和剩余李家飞卫分别敌住一个,李应独自缠斗两个。 落雨剑庞青观察场中形势,正要痛下杀手,却似有所感。 他转头看到秦舞一步一步走向自己,不禁有些意外道:“没想到,将军夫人还是个高手。” 秦舞没有答话,她要保持内心平静。 当年她的师父说过,她的武学天赋极高,有望成为顶尖高手。 因此她学有所成时,毅然去江湖历练,寻找成为顶尖高手的路。 可是却连自己都没想到,选择了另外一条人生路。 这个选择让她过了十年的安逸生活,虽然她丝毫没有放下武功,但是她知道她还没找到那条顶尖高手的路。 这十年让她少了很多临阵搏杀的经验,因此她必须保持内心毫无波澜,全力对敌。 秦舞虽说表面平静,但是体内真气疯狂流转,将自己的所有的力量全部调动起来。 因为她面前有个必须全力以赴的对手。 庞青感觉到秦舞没有情报上所提到的只是会武功这么简单。 至于达到了什么水准,那得打过才知道,所以他出手了。 他的落雨剑是很华丽的软剑,出剑很快,拔剑出鞘翻转,剑身颤动,带着蜂鸣声,直刺秦舞。 剑尖未到秦舞面前,突然炸开,似绽放的烟花,绚烂夺目。 秦舞短剑在手挥起条条匹练,斩断朵朵剑花。 庞青剑势一转,舞起的剑花带着丝丝的寒芒,冰冷刺人。 秦舞不再斩花,也不能斩,身形旋转腾挪间,短剑轻刺,一沾即走。 庞青剑势又转,剑芒点点如雨,漫天而来,避无可避。 秦舞短剑飞舞,舞起片片光幕,雨泼不进。 庞青的“落雨剑法”,一旦展开,连绵不绝,令秦舞苦不堪言。 两人交手二十几招后,秦舞看轻松写意,身法飘逸,实则处于下风,落败是迟早的事。 时间在不断流逝。 这边,四五十贼众一开始便仗着人数围攻李家二十李家飞卫,双方均折损过半。 李家飞卫依然无惧,而贼众却心生怯意,不再猛攻,而只是游斗消耗。 若不是贼首在场,恐怕早就退却。 最惨烈的则是突厥拓揭卫和二十李家飞卫。 突厥拓揭卫悍勇无比,李家飞卫们也勇猛无双,双方以伤换伤,以命搏命。 突厥拓揭卫只剩十余个,周方更是以一条胳膊的代价换了对方首领的性命。 可是李家飞卫也所剩不多,只剩五个了。 四个贼首都是武林高手,其中一个缠住鏖战李信。 另外一个游斗其余李家飞卫。 李应虽说是李家有数的高手,但是独斗两个贼首,陷入了苦战。 庞青惊讶秦舞的武功之余,内心暗暗盘算着。 在北周内地截杀奉诏进京的封疆大吏,还是要冒很大风险的。 本来计划用绝对的力量,雷霆击杀。 现在久攻不下,再拖下去,恐生变故。 于是全力出手,剑势骤急,如狂风暴雨。 秦舞压力陡增,不得不靠身法逃出剑雨范围。 庞青却没有追击,而是掠向李信方向,准备先击杀李信,然后再逐个击破。 秦舞见庞青掠向李信,哪里还不清楚他的盘算。 秦舞二十岁遇见李信,初见倾心,再见相爱,苦恋三年,最终成眷属,十年的相濡以沫。 她不想李信受伤害,她要守护他,守护珍贵! 秦舞武学进入新的境界,气势不断攀升,体内真气疯狂流转,瞬间追上庞青,抬手便刺。 她一身黄裙,身法飘忽,正似那花中蝴蝶。 手中短剑递出却只有两个动作,劈和刺,凶狠绝伦,招招搏命。 庞青暗自心惊,却沉着应对,手中软剑全力出手,剑势连绵不绝。 一时间两人竟是平分秋色。 天色渐暗,不知是乌云遮日,还是夜幕来临。 李家飞卫已然损失殆尽,就连家仆也冲上前与贼众以命相搏。 李应在两个贼首的围攻中逐渐气力不济,险象环生。 其中一个使锤的贼首瞅准机会扫中他的后背,“哇”一口鲜血喷出,李应已然受伤不轻。 另外一个持刀贼首见状说道:“这个老头交给你,我去杀了李信。” 说罢,转身去围攻李信。 李信虽然与贼首功力悉敌,但是征战沙场多年,搏杀经验丰富,本来已经占了上风。 只是使刀的贼首加入战团后,便捉襟见肘了。 不一会儿,身上便中了两刀,幸好没有伤到要害。 再这样下去,不用多久,李信势必在劫难逃。 林柔紧紧的抱着三个孩子,似乎这样能给予他们保护。李甄闭着眼,李裕若有所思。 而李烨望着场中,心里除了深深的无力感,还有一种渴望。 眼见局势逐渐明朗,秦舞纵然能再拖一些时间,自知依旧敌不过庞青。 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人一个一个被杀?先是李信,然后林柔,接着李甄,李裕,最后李烨? 下定决心后,秦舞本就明亮的双眸,似点点星辰,闪烁着光。 她疯狂的压榨身体里的每一丝真气,将身法剑法发挥极致,猛攻庞青。 庞青也了然整个局势,知道秦舞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于是剑势如密雨,防守得无懈可击,就等一个机会。 果然片刻之后,秦舞的匹练似的剑法出现一丝不和谐的迟滞,就像被乌云遮住的月光出现一丝暗淡。 庞青怎么可能错过,撩飞秦舞手中的短剑,落雨剑如游蛇吐信,在那一丝间刺入秦舞胸膛,透体而出。 秦舞却展颜微笑,那是得意的笑。 光芒一闪,一把剑也刺穿了庞青的腹部。 秦舞另一只手中赫然有一把更短的剑,子母剑! 秦舞急速向后掠,硬生生的将身体从落雨剑中拔出,鲜血飞舞成丝。 而后反手一剑劈在使刀贼首的脖子。 另一贼首见状,惊惧无比,转身而逃。 庞青也是掠入树林,不见踪影。 贼众更是四散而走。 秦舞胸口这才血流如注。 “娘……”一声泣鸣划过。 “秦舞……”李信肝胆俱裂,抱着秦舞跌坐在地。 李烨自车阵中飞奔而来,其他人也围了过来。 李信嘴唇颤抖,满面泪水,搂着秦舞。 “夫君,没受伤着?” 李信无声地摇摇头。 秦舞环视了一下,似乎在整理思绪。 “剑……剑,送还给师父,跟他说……说,说谢谢还有对不起!烨儿让他教,他……他答应过的。” “林姐姐……”秦舞眼睛转向另一旁的林柔喊道。 “在,我在。”林柔已经泣不成声。 “帮我……帮我照顾烨儿,你以后就是他的娘了!” “嗯,嗯。我会的,我会照顾他的。”林柔握着秦舞的手,拼命地点着头说道。 “烨儿,快……快……喊娘。她以后就是……就是你的娘了。” 李烨挂着泪珠的双眼看看秦舞又看看林柔,有些不知所措。 终于,李烨在秦舞期盼的眼神中对着林柔喊了一句:“娘。” 林柔赶忙答应道:“唉,唉,唉。” 秦舞缓缓地伸手,轻轻地拭去李烨脸颊上的泪,嘱咐道:“孩子,不哭……不哭……好好照顾自己……好好长大!” 看到秦舞伸过手来,李信赶紧握住。 “李郎……”秦舞的星眸里的光慢慢的暗淡了下来,缓缓的闭上眼,呢喃着。 “好想陪你到老……好想陪他长大……好想……好想……” 她一袭黄裙,好似一片落叶。 第4章 风起云涌 雍王杨召,皇长子,性聪敏,善骑射,果敢勇毅,母亲乃宁华夫人蔡氏。 自少随父征战四方,立下赫赫战功。 建武元年册封为雍王,官拜左武卫大将军。 建武五年,雍王杨召奉旨讨伐后凉。 兵出陇西,先后攻破武威,张掖,酒泉,后凉灭亡。 于建武八年,班师回朝。 至此,天下三分。 --《北朝周史》 自古“鲁南古城秀,琅琊名士多”,徐州琅琊郡文风盛行,士族林立。 其中琅琊王家人才辈出,乃是士族领袖,宰相之家。 不提前人,就说当今北周太子少师王谊,便出身琅琊王家。 他日太子登上皇位,王谊必是宰辅人选。 王家数百年的兴盛可见一斑。 能够体现如今王家的风流底蕴不止王谊一个,还有很多,比如现在坐在王家议事堂上的三位。 坐在上首的是年逾古稀的王家家主王籍,当今文坛领袖,儒学宗师。 左首坐着身材精壮的中年男子是右御卫大将军,琅琊郡开国公王偃师,掌青州兵权。 右首坐着儒雅气质的中年文士是徐州刺史王融,掌徐州治。 须发皆白的王籍作为家主首先开口道:“你们两人久在朝堂,又是地方要员,对此次雍王回京有何看法?” 堂下二人对视一眼,显然早有预料。 王偃师开口道:“雍王身为皇长子,早年立太子时朝中便呼声颇高。 少时更是随陛下征战四方,战功赫赫,军中威望甚高。 只是其母蔡氏出身弘农小家族蔡家。 反观当今皇后出身世家望族的太原李家。 皇子杨兴便是皇后之子。 当年陛下便立了杨兴为太子。 太原李家老家主键在时,军中威望尚能压制雍王,朝中也风平浪静。 李老将军病逝之后,李信不论威望还是能力均有所不足。 而后那几年雍王少了忌惮,在朝中军中动作不断,显然不甘居于人后。 若非建武四年被夺了部分兵权,建武五年又自请带兵伐凉,恐怕这朝中形势早不同了。 此次雍王挟胜而归,军中声望如日中天,势必要求更大的兵权。” 王籍颔首表示认可道:“分析得很好,自古兵权便是皇权的基础。那么朝堂上的形势,王融说说。” “先前朝堂上太子一派稍占上风,太子名正言顺。而文臣素来重出身,讲正统。 现在雍王得胜回朝,圣眷日隆,已然成势均力敌局面。 双方接下来明争暗斗是肯定的。只是陛下尚在,手段不会太激烈。 到最后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当时,我们既然选择扶持太子,现在也理应继续扶持,至少明面上如此。 否则有损我王家数百年声誉,遭天下人相轻。但是也要未雨绸缪,做好万全准备。”王融分析道。 “嗯,不错,应该如此。”王籍沉吟片刻,吩咐道,“去信长安,让王谊多替太子分忧,但是要小心行事。另外族中几个年轻人也都可以放出去各地历练历练了。” 豫州南阳郡,本是荆州南阳郡,后因北齐与南陈分治,划归于豫州。 荆州本就是百战之地,军事要地。 南阳郡卢家名将辈出,如今卢家家主卢远便是原北齐第一名将。 北齐时,豫州南阳郡,以一郡之地防御周,蜀,陈三国。 后来北周占领北齐四州之三。北齐仅剩豫州,靠着南阳卢家苦苦支撑。 卢家与南陈数代交战,且与西蜀之根本蜀地相距过远。 无奈之下,降了北周。 北周皇帝杨佑依然封卢远为右御卫大将军,掌豫州兵权,西御蜀,南抗陈。 此时卢远正与长子卢象二人正信步在汉水的水军营寨。 父子同样的身体魁梧,同样的相貌堂堂,只是卢远正值壮年,卢象才二十出头。 卢象自小被父亲卢远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年纪轻轻便独领一军,有名将之姿。 卢象正在分析朝中形势,卢远不断颔首以示赞许。 待卢象说完,卢远才开口道:“无论朝中形势如何变幻,我只希望你记住两点。 其一,我们是降将,当今陛下不负卢家,卢家必只忠于陛下。 太子和雍王之间的争斗我们不必插手,那是陛下的事。 其二,你以后当家做主了,万事以家族为重。” “可是,父亲不怕新皇上位后对我卢家打压么?到时候恐怕卢家要式微。”卢象担心地说道。 卢远解释道:“不插手卢家就不会错,插手有可能会错。没过错,卢家便不会被打压,因为需要卢家守着这南阳,扼制西蜀,抵御南陈。” “儿子明白了,这时候不选择便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有时候必须选择时,也只能选择。至于个人声誉,哎……” 卢象明白这是父亲对于降周一事,耿耿于心。 其中的苦衷又有几个人能知,几个人能理解。 汉水江面的风吹得营寨里的旗帜猎猎作响。 凉州陇西郡,独孤家在此经营数代。 家主独孤万山乃是当朝左御卫大将军陇西郡开国公,掌凉州军,替皇帝镇守西北。 西北边陲形势复杂,北接突厥,南有吐谷浑,西边直面后凉。 这么多年却稳如磐石,可见独孤万山的能力,所以他在西北军中威望无人能及。 此刻独孤万山正站立独孤府门前,静候贵客上门。 独孤万山虽已年近七十,但依然体态雄壮,威风凛凛。 今日贵客正是那班师回朝,途经陇西的雍王杨召。 此次伐凉,雍王为主帅,副帅正是独孤万山长子独孤泰。 这时,二十余骑自街口而来。 只见为首一人头戴紫金冠,一身劲装,身披大氅,身高七尺开外,虎体猿臂,相貌英俊。 及至近前,那人翻身下马抢先抱拳行礼道:“晚辈杨召,见过独孤老将军。一别三年,老将军风采依旧。” 独孤万山赶紧回礼说道:“使不得,使不得,殿下是君,老将是臣。 应该是老将参见雍王殿下才是。殿下一路辛苦,请进府稍作休息。 我已备下酒宴,为殿下接风洗尘。请!” “好,那就叨扰了!” “殿下,请。” “老将军,请。” 雍王只带着一个武将一个文士入府,其余随从留在了府外。 独孤万山将雍王迎至大堂,两人分宾主落座。 独孤万山举杯道:“这第一杯酒敬吾皇英明神武。将后凉纳入我北周版图,开疆拓土,此乃不世功绩。” 说完一饮而尽。 雍王微笑着陪了一杯。 “这第二杯贺雍王殿下。殿下此次伐凉成功,得胜回朝,立下赫赫战功,不愧是我朝名将。” 雍王谦逊道:“老将军谬赞,不敢当,不敢当。” 两人一饮而尽。 “这第三杯祝我北周国运昌隆,国祚绵长!” 雍王喝完放下酒杯,开口道:“此次伐凉得胜,离不开老将军的坐镇后方和独孤泰将军在前线的通力合作。 独孤家可谓是劳苦功高,不日回朝,我定向父皇请旨封赏。” “为陛下分忧乃我独孤家身为臣子的本分,岂敢妄求天恩。” “老将军忠心耿耿,真乃我朝百官典范。” 酒宴在融洽的气氛中进行着,两人没有聊朝堂之事,只聊了些西北的风土人情,行伍趣事。 没过多久,雍王便起身告辞了。 独孤万山将雍王送至门前,似是聊家常般说道:“殿下此次回朝,圣眷日隆。 我那在京城的孙儿独孤青石还请照拂一二!” 雍王拱手说道:“本王会的,告辞!” 随后翻身上马,带着随身侍卫,往城外而去。 目送雍王走远,独孤万山才对身边一人说道:“长安即将风云变幻。 恪儿,给青石去信,务必让他小心谨慎。 至于明玉那里…… 以后再说。” “是,父亲。” 城外,雍王一行人正按辔徐行。 雍王转头对身边瘦高文士开口道:“季儒,说说。” 文士乃雍王府长史季儒,雍州人士,素有智谋。 “独孤万山老谋深算。今日虽态度热情,却闭口不谈朝堂。 他这是既不想放弃太子,也不想得罪殿下……” 未等说完旁边壮硕武将瓮声骂道:“老匹夫!” 雍王瞪了他一眼,斥责道:“多嘴!” 此人蔡东虎,雍王母亲蔡氏族人,勇武过人,深得雍王信任。 听到雍王斥责,却没有任何不快,只是低头不语。 季儒见状继续道:“他选择观望等待,望的是陛下,等的是圣意。 不过这样也好,咱们至少不用担心独孤家搅局,正好全力对付其他几家。 如今陛下身体每况愈下,等到几年后龙驭宾天之时,便是殿下登顶之日。 眼下咱们按照既定策略,徐徐图之,大事可期。” 雍王大悦:“好,得季儒相助,何愁大事不成!哈哈哈…… 走,回军营。年前本王要入长安!” 说罢,策马扬鞭。 长安皇宫内,太子杨兴正在给皇后李妍请安。 皇后李妍本就姿色貌美,身着礼服,头戴凤冠,更是雍容华贵。 她屏退左右,只留下太子,开口问道:“皇儿可知雍王不久将班师回朝?你有什么想法?” 太子杨兴,容貌俊美,性情宽厚,喜美色。善诗词,多与文人雅士交好。 见母亲询问,躬身回答道:“皇兄攻克后凉,得胜回朝,乃是我朝幸事,当贺。” 皇后李妍微微蹙眉,不禁担忧。 她是出生太原李家,与李信是同宗同族的堂姐弟。 当年还是大将军的杨佑为交好同为贵族的太原李家,选择了联姻,求娶了李妍。 李妍在嫁给杨佑的第二年生下杨兴。 建武元年,杨佑册封李妍为皇后,册立杨兴为太子。 她非常清楚世家门阀的争权夺利已是你死我活,更何况皇家呢。 她能登上皇后之位,除了年轻貌美和不凡出身,更是凭见识和手段。 可是朝堂不比后宫,有些事情她也是力不能及。 这事除了得让太子明白皇权争夺的残酷,还要得到太子支持者的全力相助,否则将万劫不复。 只是杨兴自懂事以来,何曾见过这些龌龊之事。 皇后李妍苦口婆心道:“太子呀,母后知道你本性纯真,事事都愿意往美好的方向想。 可是你知道吗?最是无情帝王家,自古为了皇位,骨肉相残之事还少吗? 虽然你是太子,是正统,但是要未登天子位,先置杀人刀。” “这……母后,是否过于小心谨慎了。” “糊涂!”皇后一声厉斥,“不管以前怎样,从现在开始你给本宫收起你的性子。每做一件事情都要谨小慎微,千万不能让人抓到把柄。明白没有?” 太子从未见过皇后如此严厉的样子,战战兢兢地回答:“是……是……” “那好,你答应本宫三件事情,能做到否?” “母后请说,莫说三件,便是三十件,三百件都依你!” “你能做到这三件事情再说。”皇后闻言,语气缓和了下来。 “你父皇年事已高,加上早年征战间落下的病根,身体大不如前了。以后每日晨昏定省,能做到否?” “能!” “朝中大臣支持你者众多,不可怠慢,寒了他们的心。往后多亲近走动,特别是右武卫大将军李信和太子少师王谊。能做到否?” “能!” “解散你那成群的姬妾,好好对你的太子妃。我知道太子妃算不上天香国色,但是你别忘了,她复姓独孤,陇西的独孤。能做到否?” “这个……” “能做到否?”未等太子说下去,皇后再次严厉道。 太子咬着牙回答道:“能!” 皇后长松了一口气,站起身道:“那随本宫一起去给陛下请安。” 第5章 解开心结 建武三年八月,右武卫大将军李信奉诏入京。 九月初九,于司州绛郡遇袭。 九月十三,领轻骑两万,兵出并州,奇袭突厥,斩五千余,大胜而归。 --《北朝周史》 太行山始于河内,北至幽州,山势险峻,沟壑纵横。 历朝历代太行山的匪患严重,皆因太行山地形复杂多变,十分不利于大规模清剿。 北周时,亦是大小山寨林立,山南尤以四寨为首,分别是春风寨,黑鹫寨,翠峰寨和金燕山寨。 四寨所在位置隐蔽,不易发现,且依地势而建易守难攻,贼人众多。 建武三年九月十二,四寨贼首,头目被几个武林高手尽数斩杀,无一幸免。 江湖传言,其中一人,身高一丈二,腰大十围,相貌丑陋,似天上魁星下凡。 李烨抬头望着眼前的老人,往事历历在目,瞬间泪如泉涌,全身力气仿佛被抽干,瘫跪在地上,哀嚎一声:“师公!”言罢,伏地痛哭不止。 老人眼角含泪,伸手准备扶起李烨,却又缓缓收回。 陆机也是面有戚戚,眼含热泪。 许久,李烨哀嚎渐止。陆机上前扶起李烨。 李烨抽泣道:“师公,娘,她……” “我知道,我知道,当年的事情我都知道。”老人牵起李烨的手说道。 “当年,我让你师伯在稷山城接你们。可是等来的却是这把剑。” 老人有些哽咽,平复一下继续说道:“送剑到稷山城的李家飞卫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你师伯。你师伯不敢耽搁,连夜赶回洛阳告诉了我全部。 本来我是想着去见见舞儿的。 而你们已经由并州军护送回太原。我终究不敢面对。” 老人停顿了下,带着李烨坐了下来。然后喝了一杯酒,似乎酒能化开心中的悲伤。 李烨已经停止了抽泣,安静的听着。 “当时陆机人在江南,我便把他唤回,将短剑交给他,让他来了长安。而‘落雨剑’却在那天后消声觅迹,遍寻不得。还有那背后设局之人始终没有线索。” 这时,李烨站起身,推金山倒玉柱,跪拜道:“李烨拜见师公,请师公教我武功。李烨势必手刃‘落雨剑’,为娘报仇!” “有这份孝心,师公很欣慰。”老人没有马上答应,继续问道,“但是学武只是为了报仇吗?” 李烨先是一愣,略一思索,认真地回答道:“还有追蝴蝶!” 这回旁边的陆机愣住了。 老人开怀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好,师公答应你!” “谢师公!” 老人扶起李烨郑重道:“那师公教你第一课。任何时候都不能丢了你的心,要知道相由心生!” “李烨谨遵师公教诲!” 陆机撇嘴在旁腹议,老的神神叨叨,小的也神神叨叨。 李烨瞥见陆机的表情,笑着开口道:“先生,腹议别人可是很不好哦。” 陆机一脸不可思议,不是震惊李烨能够通过观察他的表情推断他的想法,而是震惊于李烨能用如此轻松的语气开玩笑。 没等陆机完全回过神,头上却又挨了老人一凿栗。 李烨捂着嘴偷偷笑。 老人指着陆机开口道:“烨儿,这是你陆师叔。从小跟你母亲屁股后面跑的家伙。” 陆机又撇撇嘴。 李烨也是推金山倒玉柱跪拜道:“李烨拜见师叔,谢师叔悉心教导!” 陆机赶紧扶起李烨,嘴上说道:“不用不用,应该的应该的。” “好了,一桩心事了了,我就先走了。入冬时,我再来正式教你武功。” “师公,这就要走?李烨有好多话想和您说。还有您不见见我爹么?自从娘走了之后,我爹常说没脸见您。所以一直不敢去看您。” “哼,他当然没脸见我了。一个大男人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要不是看在你和你母亲的份上,我早就揍他了!”老人吹胡子瞪眼,气呼呼地说道,“对了,他对你好吗?还有那个女娃对你好吗?” “女娃?哦,都好都好。母亲……大娘对我视若己出,关怀备至。还有大姐二哥。” “那还喊得这么生分。既然舞儿让你喊她作娘,她又对你视若己出。有些该记住,有些该忘记,遵从自己内心,不要刻意也不要勉强,懂了么?” “嗯,知道了,师公!” “李信这小子人不怎么样,福气倒是挺好的。娶了两个这么好的媳妇。告诉李信,他千里奔袭突厥,为舞儿报仇的事,做得还像个样子。至于见面,再说。” 老人说完亦如当年,挥手离去。 晚些时候,李信一家正安静地一起用着晚膳。 李烨起身离席道:“爹,娘,烨儿吃饱了。回院里读书去了。” 李信如往常般嘱咐道:“去,别读太晚,早点歇息。” 身旁林柔却如遭雷击,泪流满面。 李烨临走,对着李甄李裕说道:“大姐,二哥,明天我想出府,你们能陪我吗?” 李甄李裕愕然地看着李烨,下意识地点点头,直到他离开还没缓过神。 李信这才有些察觉异样,回头看看林柔。 林柔挂着泪喃喃自语道:“烨儿自从那天喊我娘之后,虽然一直喊我母亲,但是今天喊我娘了!” 建武八年十月初,雍王杨召得胜回朝,北周太子奉诏率百官于城外相迎。 李家三姐弟,李裕最是好动,善骑射,好结交,平素总爱往府外跑。 自从李烨愿意出门后,李裕出门就没少拉上他。 李烨也对长安逐渐熟悉了起来,当然跟李裕的朋友也熟悉了起来。 今天是雍王回京的日子,李裕当然要去凑热闹了。 于是,拉上李烨,从马厩里挑了两匹温顺良驹,骑马出了府门。 长安独孤府,独孤青石在府门口等着李裕。 独孤青石陇西独孤家长孙,太子妃独孤明玉的弟弟,比李裕年长一岁,素来与李家姐弟亲厚。 十五岁的他已有将近八尺身长,身体雄壮,却性格温和敦厚。 在世家门阀中这样的性格实属难得。 远远望见李家兄弟骑马而来,他翻身上马迎了上去。 三人简单寒暄后,扬鞭往城门而去。 日上三竿,太子领着百官在等候雍王的队伍。 百官们或肃立等候,或小声交谈,李信也赫然在列。 百姓也聚集了很多,虽不至于万人空巷,但也是人流如潮。 李烨站在人群当中看见李信与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在交谈着。 “二哥,与爹交谈的是谁呀?”李烨平素很少出门,所以认识的朝中大臣很少。 “那个是当朝太子少师,琅琊郡王家的王谊。”李裕回答道。 琅琊王家可不简单,陆先生介绍天下世族门阀的时候可着重介讲解过。 他没评价过王家才气,倒是调侃过王家心眼。 王家的心眼比其他天下世族门阀的心眼加起来都多,因为王家心眼很多的人,很多。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好像撇了撇嘴。 李烨耳聪目明,先是听到微弱的马蹄声,然后脚下微微颤动,然后视线中出现一队骑兵。 这队骑兵是在即将要出现视线中的时候才开始加速的,看来心眼多的人真的很多。 旌旗猎猎,马蹄阵阵,骑兵由远及近,人如猛虎,马似游龙。 百姓情不自禁地欢呼了起来。 再近一些,只见雍王一马当先,头戴金玉束发冠,身穿蟒袍,腰系玉带,宝剑随身,胯下一匹白龙宝马。 任谁看了都要叫声“好”! 看着欢呼叫好的百姓,太子神色如常,少师王谊却微微变色。 李烨将这一切看在眼中。 及至近前,队伍整齐划一的勒马站定。雍王翻身下马,龙骧虎步走到太子面前,跪拜道:“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皇兄免礼,快快请起。”太子虚扶道,“此次伐后凉成功,皇兄为我大周开疆裂土,立下赫赫功勋,乃我朝福祉。” 雍王十分谦逊道:“托陛下洪福,托将士用命,微臣不敢居功!也有劳太子殿下和百官了。” “那咱们回宫复命。” “是,殿下。” 太子,雍王带着百官浩浩荡荡的队伍进城了。 整个队伍后面还有几辆马车,经过李烨面前时,其中一辆马车车帘掀起一角。 李烨看到一张精致但稚嫩的脸,一双清澈的星眸。 两人对视了一眼。车里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车帘随即放下。 李烨驻足了很久。 等李烨回过神,发现李裕和独孤青石不见了踪影,无奈只能独自回城。 城门边上有家桑氏车马行,经营多年。 桑氏车马行,主要做些马车马匹相关的营生,比如买卖,租借,运输,寄存等等。 此时蔡用正带着家仆护卫在车马行的马厩挑选马匹作为父亲生辰的贺礼。 他父亲正是刚随雍王得胜回朝的雍州将军蔡东虎。 马厩中马匹虽多,但是蔡用都看不上眼。 恰巧这时瞥见一个少年独自一人牵着一匹良驹往外走,于是眼神示意几个家仆。 家仆都是见惯眼色,见自家公子盯着门口少年的马,哪里还不知道主子所想,赶紧快步追了出去。 蔡用也边往外走边盘算着,按理说骑如此良驹之人必定家世不凡,但是这个少年却面生的很,也没见过长安各大世家公子里有这号人。 就算是各大世家的,现在他蔡家也不惧,蔡家背后是刚得胜回朝的雍王。 李烨刚出车马行门口,见几个家仆模样的人拦住自己去路。 其中一人开口道:“你这马我家公子看上了,几两银子,我们买了。” 李烨微微皱眉,买卖东西,总要客客气气的,这两家仆却如此蛮横无礼。 李烨当然也不客气道:“不卖。” 说完准备上马走人。 “我劝你还是卖的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家仆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威胁。 这时蔡用带着护卫围了过来。 话说三人走散后,李裕和独孤青石在城门附近未找到李裕,猜测李烨可能回府去了。 两人来到桑氏车马行,准备取回自己的马。 正好看见李烨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不由大怒,一个箭步上前,推开人群挡在李烨身前。 李裕转头关切地问道:“三弟,没事?” “二哥,我没事。” 蔡用看到李裕,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李裕看到了蔡用,也不管发生什么事,上前质问道:“几日不见,连我李裕弟弟都敢欺负了,是蔡用长能耐了,还是蔡家长威风了?” 两人平日里没少打交道,当然吃亏的总是蔡用一方。论家世,论武功他都不如李裕,不吃亏才怪。 何况今日李裕身旁还有个独孤青石,长安世家子弟中独孤青石的武功可以排前三。 蔡用脸色铁青,深吸一口气,挤出笑脸道:“李兄,误会误会。我不知道他是你弟弟,纯属误会。” 说罢,一巴掌扇在刚才那个家仆脸上,说道:“狗东西,怎么跟李公子说话的,还不赔罪!” 那家仆慌忙跪地求饶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公子,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求公子恕罪求公子恕罪!” 李裕和独孤青石转头看向李烨。 李烨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蔡用,然后风轻云淡地说:“算了。” 蔡用这才带着家仆护卫灰溜溜地离开。 三人望着蔡用的背影。 李裕说道:“他现在目光里绝对都是怨毒。” 独孤青石说道:“他快忍不住了。” 李烨说道:“得小心这个人!” 第6章 留质长安 建武八年十月,雍王杨召入京,献俘后凉主东方融于太庙。 皇帝杨佑改后凉为西州,封东方融为安享公。 封左武卫大将军杨召为柱国大将军,持节,都督雍州、秦州、司州军事。 封右武卫大将军李信为柱国大将军,持节,都督并州、幽州、青州军事。 封左御卫大将军独孤万山为柱国大将军,持节,都督凉州,西州,朔州军事。 封右御卫大将军卢远为柱国大将军,持节,都督豫州、徐州、冀州军事。 擢凉州将军独孤泰为左屯卫大将军,掌西州兵权。 --《北朝周史》 北周朝初,为南御西蜀,雍王杨召本就都督雍、秦、司三州之地。建武三年因李信遇袭之事,被夺秦、司两州兵权。此次雍王杨召伐后凉间,西蜀屡次北上,意欲夺取秦、雍两地。雍王杨召重领三州之兵再御西蜀。 太原李家原本领并州、幽州两州兵权,北御突厥,南攻北齐。李信回京述职后,李家只掌了并州兵权。如今皇帝有意东征高丽,于是让李家领了三州兵权。 陇西独孤家,一直以来震慑西北,不但在凉州根深蒂固,而且都督朔州。朔州虽然贫瘠,但位置极为重要,乃是突厥南下京畿之地的缓冲地带。如今独孤一家掌两州兵权,都督三州之地,可谓圣眷正隆。 南阳卢家,在北齐时期,便掌豫州兵权。归顺北周后,皇帝依然让卢家掌豫州兵权,以防南陈北上。此次前北齐四州之地除青州,其余三州军事尽数归卢家都督,可见皇帝对卢家的信任。 此封赏朝堂上下从外交,军事,政治等各方面考虑,激烈争论后,由中书省草拟章程呈皇帝御览。最终皇帝权衡再三,下诏,告知天下。 至此北周占中原北地十二州,拥兵百万,进入鼎盛时期。 长安李府书房,李信与林柔相对而坐。 看着李信欲言又止的样子,林柔主动开口问道:“夫君着人叫我来书房,可是有什么事吗?” 李信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最近两年,突厥人又蠢蠢欲动,屡次小规模南下试探。 陛下今日下诏封我为柱国大将军,命我总督并州、幽州、青州军事。下月将启程赴太原上任。” “这是好事,夫君加官进爵,咱们也可以回太原老家。为何夫君心神不宁?” 李信叹了口气道:“只是按照惯例,柱国大将军离京赴任须留嫡系血亲在京。” 林柔这下听明白了。李信只有两房夫人,她和秦舞。两人分别诞下一子,那就是李裕和李烨。两人必须留一个在长安作质。 先抛开其他不说,单单让年少的孩子留在长安独自生活,做父母亲的总是于心不忍。 林柔却没有犹豫,坚定地说道:“让裕儿留下。烨儿我们带回太原。” “可是京城……” 林柔打断道:“夫君,就这么决定。烨儿虽说是秦妹妹生的,但是既然喊我娘,那就是我儿子。 虽然两个儿子我都不想让他们涉险,但是选其一留下的话那就让裕儿留下。” “只是裕儿那边……” “夫君放心,裕儿那边我来说,他会理解的。” 李信握着林柔的手,感慨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林柔有些羞郝道:“瞧你说的。替夫君分忧,这难道不是妾身的本分么?” 李府紫竹院,陆机正独自一人坐在亭子里在下棋。他的手边还有一壶酒。 李烨迈入院子,走至陆机跟前恭敬行礼道:“见过先生。” 李烨依然称呼陆机为陆机先生,没有喊师叔,一是尊重,二是习惯。 陆机也没有反对,对他来说,这只是一个称呼。 陆机头也没抬,应了句:“来了,坐。” 李烨乖巧的坐下看着陆机边下棋边喝酒,忍不住问道:“先生,别人下棋总是品茗,您怎么喝酒呢?” “无事棋酒着酌,有时琴诗弹谈。对了,你昨日看到雍王了?说说。” “昨日雍王回京时,对太子执礼甚恭,对百官谦和,没有丝毫倨傲。 我认为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雍王本就是贤臣良将。居功而不自傲,知进退,有敬畏。 另一种是,雍王在隐忍。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戒急用忍,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那你觉得两种可能对北周比较有利?” 李烨略一思索,回答道:“都不利。” “哦,贤臣良将对于北周不好么?”陆机毫不意外,继续问道。 “问题不在雍王,而是在太子。臣强主弱,必有祸端。如果主强,一切都不是问题。但是现在是主弱,臣强,而且这个臣还是有皇室血脉的雍王。那祸乱是迟早的事情。” “那么两个问题。雍王到底是哪一种?祸乱发生大概要多久?” “这个……”李烨有些为难。 “好,不为难你了,能分析出这些已经很不错了。正所谓洞彻人心,方能明于见事。先分析一个人,再判断他要做的事。” 李烨起身行礼道:“李烨受教了。” “坐下坐下!怎么又正经起来了。” “礼不可废。”说罢,李烨依言坐了下来。 “好,随你。”陆机先是无奈。 接着又说道:“不过依昨日诏书看,皇帝要对外用兵,估计长安目前两三年不会有重大变故。 你父亲加封柱国大将军,不日将启程回太原,按照惯例是要嫡亲留质京城的。那就是你或者李裕。你怎么想?” 李烨眼珠一转,说道:“我当然留在长安了。还要跟着先生学习,跟先生学天文地理,经史百家,兵法谋略,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陆机听了,心情大好,喝了一满杯酒。 却听李烨话锋一转,说道:“嗯,诗词歌赋好像不行,琴棋书画好像也一般,兵法谋略……” “停,停,停。再说下去没剩什么了。”陆机开口打断道。 李烨调皮地笑了笑。 “可是这不是你想留长安就能留的。以大夫人的心性,她肯定是把你带走,把李裕留下。” “那怎么办?我还要跟着师公学武呢。” “你看,小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前面说的好听。嗯,好像也不是很好听。” “求先生教我。” “现在知道求了,那我的兵法谋略怎么样啊?” 李烨毫不犹豫道:“天下无双。” “这还差不多。” “那先生快教我。” “你不是有现成的挡箭牌么?” “谁啊?” 陆机做凿栗状,李烨下意识就要躲,突然想起什么,恍然大悟。 这时,丫鬟来禀报说夫人有请。 李烨便告别了陆机,来到了书房。他发现家中其他人也在。 林柔看到李烨进来,赶紧招手道:“烨儿来啦,快过来。” “爹,娘,找我什么事?” “下个月咱们要回太原。娘想问问你在这府里有什么东西要带走。我好让人收拾起来。” “先生说按惯例要留我或者二哥在长安,是吗?” 林柔没有料到,陆先生跟李烨说过这事了,看了一眼李裕说道:“你二哥留在这,我已经跟他说了。他也同意了。对,裕儿?” “嗯,三弟。我是兄长,我留在这。你跟爹娘还有大姐回太原。” 李烨对着李裕说道:“谢谢二哥。” 李裕满不在乎地说道:“说什么呢,这不是我这当兄长的应该做的么。” 其实李裕也不过十四,也还是个孩子,独自留在长安意味着没有家人陪伴。 比如独孤青石便是三年前替换他父亲留在长安的。他没有家人陪伴,导致性格有些变化,不过万幸地是变的温和敦厚,而不是那些纨绔性格。 只不过李裕从小护着李烨,这些年更是对李烨照顾有加。李烨知道李裕一直是个有担当的兄长。 还有林柔宁愿把自己亲生儿子留在长安,也要把李烨带在身边。这些都让李烨感动不已。 李烨转过头说道:“爹,娘,我跟先生讨论过。请允许我留在长安。” 李信瞪着眼有些不敢相信。 林柔则一口回绝道:“不行,你这么小不能独自留在长安。我不同意。” 李甄,李裕则关切地看着李烨。 李烨继续说道:“爹,娘,你们先听我说。然后再决定也不迟啊。” 李信开口道:“那你说说。” “还记得上个月重阳节吗?我在陆先生的紫竹院里见到了我师公。” 李信,林柔难以置信地都站了起来,他们都知道李烨口中的师公是谁。 李烨继续道:“他答应入冬后来长安教我武功。” 李信,林柔都还在震惊中。 “怪不得那天之后,你不再闷闷不乐了呢。”李甄一语点醒了其他三人。 李信两夫妻这才恍然大悟。 但是没想到林柔还是开口拒绝道:“那也不行,你这么小一个人在长安,吃饭、睡觉、学业、安全……” 李烨赶忙拉着林柔的手说道:“娘,娘,您听我说,听我说。我的学业您还不放心么?我会好好读书的。 安全方面,目前长安治安很好。而且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惹咱们李家。再说了还有我师公呢。我也即将学武,会保护好自己的。 至于饮食起居,不是还有丫鬟和家仆么?放心,我可以的。” 李信,林柔听完还在犹豫中,只听李甄开口道:“爹,娘,要不然我留下来照顾三弟?等过两年他长大些我再回太原。” 李烨听后,眼眶有些湿润。 考虑半晌,林柔开口说道:“行,那就这么定了。甄儿,烨儿留在长安。大不了每年我过来陪孩子们一段时间。太原到长安也不远,也就一个多月的路程。” 其他人听罢,不禁有些佩服。 李烨出了书房,准备去紫竹院告诉陆先生这个消息。 李信从书房追了出来,截住了他,搓着手问道:“烨儿,你师公那天来,还有没有说其他的?” 李烨先是不解,见李信指了指自己,恍然道:“师公说你千里奔袭突厥的事,做得还不错。” 李信笑了,笑容里包含了很多情绪。 李烨再次来到紫竹院,见陆先生没有在院里,连喊了几声也没人答应。 他来到方才两人坐的亭子里,棋盘上有个信封。信封上写着:徒儿李烨亲启。 他看着信封上的“徒儿”两字有些受宠若惊。李烨感动之余满怀期待的打开了信。 老头来之前,先溜了,再见。 李烨将信翻来覆去地看。可是信上只有这么一句话。 他不由得撇了撇嘴。 即将离京,李家上下都很忙。 李信忙着公务交接,人情往来。 林柔忙着收拾行李,整理李府内务。 李甄帮忙收拾行李,学习管理李府内务。 李裕忙着呼朋唤友。 李烨跟着李裕呼朋唤友。 李裕这些天把他长安的那些朋友都介绍给了李烨,并且托他们帮衬照顾着点李烨。 若不是李烨半面不忘,还真记不住那么多人。 第7章 武学之道 纵有万般不舍,李信和林柔终究带着李裕离开长安了。李甄,李烨两姐弟将他们送至城外。 林柔将已经千叮咛万嘱咐的事项又讲了一遍。最后强忍着泪水上了马车。 长安的冬天有些冷,冷得让人都不想开口说话。 傍晚时分,李烨和李甄一路无言回到了李府。偌大的李府,虽然人不少,但是两人依然感觉冷清。 李甄主动牵起李烨的手。李烨这才明白李甄留下来对于他的意义。这样他就不是独自一人了,而是还有家人陪伴,心里也更加的感激。 两人走在回院子的路上,还没进院门就有丫鬟来禀报:“姑娘,公子,门口有位老先生自称是陆先生介绍来做西席先生的。” 李烨面露出喜色,说道:“我去请他进来。” 李甄见到李烨的样子哪里还猜不到是谁来了,说道:“你快去,我让厨下准备些酒菜送去紫竹院。” “嗯,有劳大姐了。” 李甄带着丫鬟送酒菜到紫竹院书屋时,老人正和李烨交谈着。她支开丫鬟后对着老人行礼道:“李甄见过老先生。” 老人见李甄举止得体,行事有度,甚是欢喜。 他赶紧扶起李甄,笑着说道:“快起来快起来,老是听烨儿提起你,果然是好女娃!以后没外人就跟烨儿一样叫我师公。” 李甄见老人慈眉善目,加上如此随和,也是心有好感。 便重新行礼道:“甄儿见过师公。师公喊我甄儿便好。” “好孙女好孙女!哈哈哈”老人甚是高兴,说着转身从行李中拿出一只椭圆形的镶宝石金手镯。 “甄儿,这只手镯你拿着,不许不要。这是师公给你的见面礼。”看来老人是早有准备。 李甄知道只有收下礼物老人才会高兴。 于是双手接过礼物,说道:“谢过师公,甄儿很喜欢。师公,甄儿准备些酒菜。咱们边吃边聊。” “好,好,边吃边聊。”说罢,老人也不客气,当先落座。 李甄把酒菜摆上桌。李烨则是给老人斟酒。 三人坐定,李烨先开口道:“师公,现在府上就我和大姐,您以后就住这?” 李甄也附和道:“是啊,师公,府上就我和三弟怪冷清的。您就住这陪我们?我知道您武功非常厉害,您还可以保护我们。” “好,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住下。但是啊,长安是京城不比其他地方,你们李家呢又是勋贵之家,咱们万事谨慎。 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的西席先生。有外人时,你们喊我老先生。没外人时咱们就是爷孙。 正好我也享受几年天伦之乐。怎么样?” “一切听师公的!” “都听师公的!” “好,那我们先好好吃饭,其他事情明天再说!” “嗯。” 爷孙三个其乐融融,一直到很晚。 第二日,李烨早早的来到紫竹院,发现师公已经在书屋等他了。 “师公,您昨晚休息的可好?早饭家仆送过了吗?” “好,睡得可香了。早饭甄儿早就的让人送过了。甄儿这孩子做事真不错,细心。烨儿平日也这么早啊?” “嗯,以前陆先生,陆师叔规定的。早上来紫竹院上课。只是今年开始便不再上课了。 午后考校或讲解课业以外的学问一个时辰,其他时间都是自由安排。 哦,对了,还有每日的早晚的打坐吐纳半个时辰。” “嗯,不错。你要是习惯喊那小子陆先生,那就这么喊。咱们没那么多死板的规矩。 我听那小子说过你的学业,这方面我就不过问了。早上咱们改成习武,其他不变。可好?” “一切听从师公安排。那您什么时候开始教我武功?” 老人呵呵笑道:“傻小子,从陆机到长安就教你了。你那套吐纳之法就是我让陆机教你的武功。 我现在开始给你讲讲我所理解的武功,以便你有个大致的了解。你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提。” 李烨赶紧集中精神听讲,生怕错过一个字。 “所谓的武功,就是将人体的力量开发和发挥出来的各种手段方法。那我先讲讲人体的力量,通常我们称之为‘气力’。 ‘力’就是来自于肌肉骨骼,每个人都有,大小虽然有差距,但是差距不大。而更能让人产生差距的是‘气’。 ‘气’就是人体内的真气,也有好多叫法,比如:内力,功力,暗劲等等。‘气’存在于人体内,包括但不限于五脏六腑,经脉,血液。 而通过练习获得‘气’并使用‘气’的方法就是我们所说的心法,内功,口诀等等。 正因如此,练武之人比普通人力量更大,韧劲更足。” “可是有人没练过武功,却天生神力呢?” “问的好。天生神力,不外乎两种可能。一种是肌肉骨骼力量异于常人,另一种是练了出‘气’并使用而不自知的人,就算知道也不会总结出心法的人。毕竟所有流传下来的心法都是由人创造总结出来的。 心法既然是人创造总结出来的那么也有好坏之分。同一个人在同样的时间内,使用好的心法练出来‘气’更多,功力更深厚。” “那六十岁的我一定比三十岁的我功力更深厚?” “每个人的身体是有上限的。如果三十岁的你已经达到上限了,那和六十岁的你功力是一样的,前提是六十岁的你还不能停止练习。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道理适用于所有需要努力的事情。” “有没有外物能增强功力呢,比如灵丹妙药。” “直接增强功力的,好像没有,至少我没听过见过。但是有某些外物能改善体质,提高上限。但‘气’本身就有改善体质,增强感官的效用。所以外物改善体质的作用很小。” 李烨这才知道最近几年自己耳聪目明的缘由了。 老人总结说道:“那么所有武功的基础是人体力量,而学武之人的力量基础是‘气’。这就是武功的内在。” 老人停顿了一会,让李烨理解并消化一下。 “武功的外在,我们称之为‘术’,也就是将人体力量运用发挥出来的一切手段方法。分为两种功法,人本身所能拥有的功法和使用外界物品的功法。 人所能拥有的功法,也叫外功,有大致分成两类,身体和外物。通俗讲身体方面有拳法,腿法,身法,轻功,心法等等一切能用的身体部位。 外物方面剑法,刀法,枪法,棍法,暗器等等能使用的任何东西。这些都是由人创造并总结锤炼出来的。” “既然是人创造的,那人也可以改进喽?新的功法也可以创造喽?” “当然可以,就算内在的心法也可以,那得是惊才绝艳的万中之一。武学天才也要先学习苦练前人的留下来东西,理解透彻,才能创造自己的功法或者改进前人的功法。 这就是更深层次的武道。这个以后再讲,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还太早了。 除了那万中无一的一,其他人只是学习继承前人的功法。打个比方,江湖上帮派,开山祖师就是创造功法的人,他就是那个一,而以后的帮派弟子就是其他人。” “还有影响武功的外界环境因素,指的是天时地利人和,比如黑夜,树林,人等等。现在你来说说刚才我说的武功内在和外在。” “武功内在是人体力量,外在是发挥力量的一切手段方法。” “很好。那么武功就是两者的结合。每种内功都有的固定运转线路,每种外功都有基础动作和固定招式。两者都得勤学苦练,练到纯熟,练至内功自然而发,外功随心所欲。 注意,内功不到宗师级别,找到自己的武道之前,不能随意改变运转路线。否则会岔气,伤及自身,这就是俗称的‘走火入魔’。 外功则是先练基础动作,然后衍生招式。一般来说已有的外功招式都是前人锤炼,能够很好发挥自己的内功,变换招式也不妨碍发挥。当然也可以自己由基础动作创造新的招式。” “那就是外功比内功容易创造?” “理论上是如此,身体内部是最玄妙的,也是最难悟的。所以创造外功的万里挑一,创造内功的万中无一。” “那怎么才算武林高手呢?军中真有万人敌么?” “武林高手没有明确的定义和界线。能拼掉一两百个普通军卒的就算武林高手了。毕竟战场搏杀无所不用其极,战阵,合击,暗箭,套索等等手段。 至于万人敌根本不可能。你想想如果有万人敌的高手,北周养那么多兵做什么,养一群这样的高手不就好了么?” 李烨挠挠头,有点尴尬。 “烨儿,我知道你想为你娘报仇。既然你提到武林高手。那么我告诉你一个消息,既是鞭策你,也是提醒你。” “师公,请讲。” “‘落雨剑’庞青,天下黑榜十大高手之一。” 一时间屋里没了声音,李烨的一双眸子如夜空里的两颗星辰闪过光芒。 “李烨记住了。我一定勤练武功,没有把握前,绝不轻举妄动!” “嗯,很好。我相信你的武学成就一定比舞儿高。当年,舞儿天赋极高。 后来如果没有嫁给你父亲,浪费了十年时间。 相信那年‘落雨剑’庞青不是她的对手,也不至于,哎……不提了不提了,年纪大了总爱想起过往。” 说着老人拿出一个古朴的盒子,郑重地交给李烨。 “打开看看。” 李烨双手接过,打开看到一本泛黄的册子。册子不厚,封面上写着四个字“星河山月”。 翻过封面是目录,一共七个部分:星河山月诀,星月身法要诀,星月掌法要诀,星月剑法要诀,河山身法要诀,河山拳法要诀,河山枪法要诀。 李烨抬头看了看老人。老人示意他继续。于是他翻看了起来,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第一部分星河山月诀是武功心法,很详细,很熟悉。这部分详细分说了真气在体内流转的线路和关键节点。很熟悉是因为这就是李烨这五年练的吞纳吐息之法。只有最后一小部分陌生,河山心法,也就是反向流转星河山月诀。 其他六个部分是外功要诀,没有招式,只有运转真气作用于外的基础动作。 “这本册子是我从一个不知哪个朝代的皇陵内拿的。” 李烨有些疑惑地问道:“皇陵?拿的?” “咳咳,不重要不重要。当时还有一把短剑和一杆长枪。剑就是舞儿的那把短剑,星月剑。 这册子我研究了很久,它是一部功法,也是两部。 第一部,正向的星月心法对应身法,掌,剑,我称之为星月功法。 第二部,逆向的河山心法对应身法,拳,枪,我称之为河山功法。 如果两部都练成,至少是目前江湖上前三的心法。 创造这心法之人绝对是旷古烁金,我都怀疑他自己有没有练成。所以非天纵之才练不了这心法。 反正我是觉得我没那天赋。何况当时我武功小成,不可能再练这功法。 后来我发现舞儿武学天赋极高,又聪慧,便传授给她。她练成第一部分星月功法后,对于第二部分河山功法也是望洋兴叹。 就算是练成第一部分的她,如果再能精进一步,那也能挤入江湖顶尖高手行列。 有舞儿珠玉在前,那时我决定将这第一部分的正向星月心法先传授给你。就算你只能练成这部分,那武学成就必在她之上。 还记得上次也是在这书屋。你没进屋就发现我了,当时顿了一下,对?” 李烨略微回忆了一下,回答道:“嗯,师公这你都知道?” “哈哈哈,难道只许你耳聪目明,五识灵敏啊。你四年多心法练到这个程度,往后可以开始练对应的身法,掌法,剑法了。” 李烨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师公,能告诉我,我娘练这星月心法用了几年么?” “具体倒是有些记不清了,我算算……大概七年多。你比她厉害,有希望。师公很期待啊。” “李烨一定全力以赴!” “好,我等着那一天。那你先仔细看看这正向的星月心法,查漏补缺。” “是,师公。对了,师公你昨天送我姐的那个镯子,不会也是那个皇陵拿的?” “那个不是。” “那就好那就好。” “那个是前朝皇宫拿的。” “……” 第8章 三年之后 已是寒冬腊月,雪成了常客。 李府也被雪找上门。雪絮絮地飘落,铺满了李府各个院落。 紫竹院的空地上却没有积雪。 李烨身着单衣正在院里练功,只见他闪转腾挪,出手如电。 即便已经汗流浃背,也没有停下休息。 书屋里,李甄坐在火炉旁熟练的烫着酒,不时担忧地望着门外的李烨。 “甄儿,不用担心他,练武之人寒暑不侵。天冷了,倒是你可得小心注意了。” “师公,酒烫好了,过来暖暖身子。” 老人从书桌后走过来,拿起酒杯,滋溜一口喝了,发出一声感叹:“舒服。” 说着也坐在火炉边。 “甄儿,临近春节,操持府里大小事务,累坏了?” “甄儿不累。就是最近几日大雪,出去采买些年货有些不便。不过今早青石兄长送来了一些,省了不少麻烦。” “哦,独孤家那小子来的挺勤啊。莫不是对咱们家甄儿有意思?”老人笑着调侃道。 李甄有些不好意思道:“师公!青石兄长是受李裕之托照顾我们的,他这叫不负朋友所托。况且他也是独自留质这长安,同病相怜。” “只是相怜么?”老人小声嘀咕道。 老人见李甄沉默不语,有些心不在焉,关心地问道:“怎么不说话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没事。只是听青石兄长说那个后凉主迁往东边的路上遇上大股山贼了。被掳走了不少金银财宝,还有几个妾侍呢。也不知道爹娘安全到太原了没?” “担心他们了?” “嗯,怕他们也遇到劫匪。” “放心,这会他们都应该到并州了,那是你们李家的地盘。还怕劫匪?” “也是哦,应该到并州了。师公,酒烫好了,放这,您慢慢喝。我去看看午膳准备的如何了。” “去,辛苦甄儿。等除夕那天,师公送你个新玩意儿。” “谢谢师公,甄儿告退。” 老人看着迈步出门的李甄感慨道:“真好!就是不知道以后便宜了哪家的小子。” 建武九年三月,柱国大将军卢远兵出豫州,攻入南陈荆州。 建武九年十月,柱国大将军杨召兵出秦州,夺回顺政郡,武都郡,兵叩西蜀棋盘关。 建武十年四月,柱国大将军独孤万山屯重兵于朔州,协防并州。 建武十年五月,柱国大将军李信兵出幽州,一征高丽,同年失败而归。 建武十一年五月,皇帝杨佑欲迁都洛阳,遭群臣反对,搁置再议。 建武十一年七月,皇后李妍薨,皇帝杨佑辍朝三日。 建武十二年元月,西蜀遣使臣议和。 转眼已到了建武十二年。 李烨留质长安已经三年多了,这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 三年间,李烨不但将星河山月诀的星月功法练至纯熟,而且去年开始已经修习河山功法。 只是果然很难,还好刚开始练习河山心法时没有出岔子。可是到现在练习了将近一年时间却依然生涩。 不过李烨很乐观,既然没出岔子,那就是成功的希望很大。成与不成,努力过才知道。 李甄在去年秋天时就回了太原。去年母亲林柔本准备来长安看望李甄和李烨。但是两人不忍林柔舟车劳顿,最后商议决定,让李甄回了太原。 而且李烨也已经十六岁了,不再是那个需要照顾的小孩了。 而今天李烨也要给师公饯行,特意在长安最有名的酒家富春园包了一个最好的雅院。 李烨这几年不是在练武就是在读书,甚少出门。这酒楼还是独孤青石带着他们两姐弟来过几次。 老人依然是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少年却变了模样。、 李烨将近八尺的身长,彪体猿臂,腰细膀宽,剑眉朗目,已然是英武的男儿郎。特别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闪着光。 老人看着李烨,有些感慨道:“烨儿长大了,越来越好看!就是衣服素了点,年轻人就该鲜衣怒马。” “师公,哪有夸男儿好看的,不得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吗?” “还玉树临风,那风一吹就倒了,还是练武之人?” “好好好,您说什么都对。来,吃菜,别光喝酒呀。”李烨说着往老人碗里夹菜。 “这酒喝进去,得回味,慢慢感受它的醇香芬芳,不能马上吃菜。你喝酒时间不长,不懂其中滋味。” “那我敬您一杯,感受感受。” 爷孙俩举杯,一饮而尽,然后眯着眼回味,手中的酒杯迟迟没有放下。 李烨放下酒杯说道:“嗯,我感觉体内真气又精进了一分。我决定今后以喝酒代替练武。” “那直接把你泡酒里更省事。净瞎说!”老人吃了口菜又问道,“你那河山心法最近如何了?可有精进?” “还是生涩,没有以前练星月心法那般容易。可能还要很久或者失败。” “你母亲也尝试过,好几次差点走火入魔,所以我们最后放弃了。你已经可以运转了,而且这么久了没出岔子,应该没问题,只是火候不到。以后练的时候千万小心,不可操之过急。记住了吗?” “记住了,师公。” “还有咱们退一步讲,你的星月功法有所成了。虽然目前欠缺些江湖搏杀经验,但是假以时日自保应该没有问题。何况星河身法精妙绝伦,一般人奈何不了你。如遇强敌,兵法云,走为上计。” “知道了,师公。” “嗯,那我就放心离开长安了。” “那我以后怎么找您呢?” 这时门口传来吵闹声。 李烨起身走出雅间,只见酒楼掌柜正向一个人低头哈腰的解释着什么。 这个人李烨还有印象,好像是叫蔡用,三年前桑氏车马行想强买李烨良驹之人。 李烨能认出蔡用,蔡用却没认出李烨。不是每个人都像李烨那样的过目不忘,况且李烨现在的模样与三年前变化很大。 李烨有些不悦地问道:“掌柜的,何事吵闹?” 掌柜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李烨身旁回答道:“公子,这位蔡公子想要这个小院,小的拦不住。” 蔡用见雅间里的人走出来,有点眼熟却不认识。不过如今他父亲蔡东虎已是左威卫大将军,掌秦州兵权。并且今天他带贵客的还在门口马车里等着呢。 于是朝家仆使了个眼色。其中有个家仆走上前,正欲开口。 李烨直接开口道:“不让!” 家仆没想到对方如此直接,被噎的愣在原地。 蔡用见状,脸色变了变,上前开口道:“我奉劝你最好让出雅间,否则……” 李烨三年前就丝毫不惧,何况现在。所以未等蔡用后面的话说出口,打断道:“否则怎样?不让。” 蔡用感觉自己被羞辱,脸色铁青道:“好,这你自找的。” 朝身边护卫一挥手,命令道:“给我上!” “住手!”从蔡用一众人身后传来一声大喝,似是平地一声雷,震的人耳朵嗡嗡响。 只见个身长八尺有余的雄壮汉子,带着家仆走了过来。蔡用的护卫们纷纷闪开。 来人正是这几年对李烨照顾有加的独孤青石。 独孤青石看也不看蔡用一眼,走到李烨跟前,颔首示意。 蔡用见是独孤青石,心里一沉,嘴上却毫不示弱道:“独孤青石,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独孤青石转过身,盯着蔡用说道:“他是我独孤青石的弟弟,你说这事我该不该管?” 蔡用脸色数变,看了看身边护卫,犹自强硬地说道:“别人怕你独孤青石,我蔡用可不怕。” “蔡公子,怎么回事?”正当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悦耳且清脆。 只见一个少女带着一个中年男子走进院来。少女大概十五六岁,衣着华贵,明眸皓齿,还有一对梨涡,整个人娇美贵气。 李烨和独孤青石在他们进来的那一刻,瞬间没了刚才的云淡风轻。不是因为少女,而是因为少女身后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身后背着一杆枪,整个人锐利的似一杆枪,而让人忽略了他的样貌。 李烨和独孤青石两人将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中年男子,暗自运功,体内真气流转。而中年男子也似有所觉,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但凡能做酒楼掌柜的人都是八面玲珑的人。见到少女发问,赶忙小跑过去解释道:“姑娘,您看这个小院那位公子包了。我给您和蔡公子安排个别的雅院,您看行么?” 少女看了李烨一眼,开口道:“那就别的院子。” 掌柜的如释负重,殷勤地说道:“姑娘这边请” 少女又看了一眼李烨跟着掌柜而去,中年男子也收回目光转身跟去。 蔡用见状,恨恨地说了句:“我们走!” 便带着家仆护卫也离开了院子。 李烨放松了下来,朝独孤青石拱手施礼道:“谢过兄长。” 独孤青石回礼道:“咱们还客气啥。你怎么今日有空来这里?一个人?” 李烨朝雅间里一看,老人却已不见踪影。他暗自腹议,这师徒俩一个德性,喜欢不告而别。 李烨转头回答道:“刚才与我家西席先生小酌两杯。他有事先行离开了。正好兄长来了,赏脸共饮一杯,如何?” “走,喝酒。” “请。” 两人进房落座,撤了原先酒菜,让人重开一席。 几杯下肚,李烨发现独孤青石神色郁闷,似乎有些心事,便问道:“兄长,可是有烦心之事?” 独孤青石正为他姐姐,也就是太子妃独孤明玉的事情烦恼。 独孤家与李家在朝堂也算是太子一方的,独孤青石的姐姐是太子妃。李烨的堂姑是太子生母,去年薨的皇后。 独孤青石最近几年与李烨经常走动,关系匪浅,当下也不隐瞒说道:“还不是我那姐姐,最近经常找我诉苦,终日以泪洗面。” 独孤青石停顿了下喝了一杯酒,然后将事情娓娓道来。 当年,皇后为了拉拢独孤家,引为太子助力。于是替太子求娶独孤明玉,立为太子妃。 独孤明玉姿色一般,太子杨兴本就喜美色,逐渐冷落了独孤明玉,宠爱姬妾。太子后来被皇后怒斥,收敛心性,善待独孤明玉。 自去岁皇后薨,太子无人约束,复旧如初。 近日西蜀使节抵达长安,愿意以和亲方式,结两国同盟。西蜀此次出嫁的是长公主。 而北周,则是诸多皇子中选择一个,最有可能的便是太子杨兴和雍王杨召。 太子妃一是怕太子失德,惹皇帝厌恶;二是担心太子迎娶西蜀公主,地位不保;三是被太子冷落,郁结烦闷。而在长安只有独孤青石一个亲人,所以找他诉苦。 独孤青石性情敦厚,不知道如何劝慰,于是出门散心,正好来到了富春园。 李烨平时甚少出门,却也时刻关注朝堂之事。对太子与雍王之间的皇权争斗更是了然于胸。他虽然不想插手朝堂争斗,但是见独孤青石如此,也是于心不忍。 李烨本就重情重义,这几年更是与独孤青石亲厚,两人如手足兄弟。 李烨心中无奈,那就出点小主意,反正于大局无补。 于是,清清嗓子开口道:“独孤兄长,小弟倒是有一言可以劝慰太子妃。” 独孤青石大喜过望,他素知李烨聪慧过人。 “你说你说。” “请太子妃说服太子争取西蜀长公主。” “嗯?” “太子妃的症结在于太子沉溺美色。如果太子迎娶西蜀长公主,一切迎刃而解。” “怎讲?” “其一,太子迎娶西蜀公主,等同两国结盟。婚后太子想要恣意妄为也要考虑邦交。 其二,既然被西蜀选中出嫁和亲,又贵为长公主,必然有些见识和手段,对付几个姬妾应该不成问题。 其三,巩固太子之位,太子妃与太子一荣俱荣。 其四,独孤家不倒,正妃之位谁也抢不走。” 独孤青石越听眼睛越亮,看李烨的眼神越来越炙热。李烨被盯得发毛,比被刚才那个背枪的中年男子盯着还那难受。 “厉害啊,兄弟。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三言两语就……我独孤青石,服!” “过奖过奖了,只是些劝慰太子妃的话。你讲正合适。千万可别说是我说的啊。” “可是我姐也不会相信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啊!”独孤青石苦恼道。 “那你就说王玄说的。反正他父亲也会劝太子迎娶西蜀公主的。”王玄的父亲就是太子少师王谊。 王玄有个朋友叫李裕,也就是李烨同父异母的兄长。所以李烨认识王玄,这几年也在独孤青石府上见过两次。 “好,就王玄那小子了,谁让他爹是太子少师呢。哈哈哈哈,来,喝酒。我敬你!” “干!” 两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9章 人生首次 “对了,兄长,刚才那个姑娘是长安哪个世家的?” “怎么?看人家姑娘漂亮,心动了?”独孤青石调侃道。 “没我姐漂亮!”李烨略微想了一下,回答道。 只这一句话就让独孤青石瞬间像霜打的茄子,蔫儿了。李烨虽然还不是很懂男女情爱,但是看到过那天在李甄上马车走远之后,这个八尺有余的汉子居然流眼泪了。 狠狠地灌了一杯酒后,独孤青石才正经得说道:“长安世家中没见过那个姑娘,也没见过那个用枪的高手。具体高到什么程度不知道,反正比咱俩高。” 李烨告诉过独孤青石练武的事,也和他切磋过。独孤青石只道是李烨母亲传下来的武功。因为建武四年李信遇袭那件事瞒不过这些世家门阀,毕竟当时太轰动了。 刚才之所以挡在李烨面前,倒不是怕李烨打不过蔡用那群人,只是他身为兄长的责任。 李烨略微一思索,那姑娘贵气,身边有如此高手保护,而且让蔡用奉为上宾。再结合西蜀使团几日前抵达长安,就大概知道了。 “应该是西蜀使团的人,兄长人脉广,应该能打听到。” “好,回头我让人打听一下。” 独孤青石原本心情烦闷而喝酒,现在豁然开朗了更要喝酒。 李烨是因为师公离开,有些不舍有些怅惘而喝酒。 所以两个人喝到很晚才各自回府。 李烨第一次喝酒是去年李甄走的那天,也是有些怅然。 那晚看见师公在院子里自斟自饮,也学着喝了人生第一杯。 师公讲的什么醇香芬芳统统都没有,只有辣。不过入腹之后暖洋洋的很舒服。 然后是第二杯,第三杯,第四杯…… 一开始是身体上的感受,回肠荡气,四肢百骸的放松,慢慢感受脑袋的晕乎。 思绪开始逐渐清晰,然后晕开,飘散。 接下来则是情绪的放大,无论是高兴,忧伤,惆怅……放大后的情绪无比热烈,冲击着心灵。 最后是身体和心绪都难以自制。 所以那夜,李烨哭了,师公后来讲的,只是他自己印象模糊。 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来,他只觉得口干舌燥,头痛欲裂。猛灌了几口放在身边的清水,才稍稍舒缓和清醒,发现自己还在紫竹院的书屋。 而师公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见他尴尬挠头,才跟他说了个“秘密”。运功,流转真气,能散去绝大部分酒气,这就是练武之人酒量奇大的原因。 当时李烨没有功夫找地缝钻进去,而是赶紧运功驱除留在体内的酒气,因为他的头快要炸了。 长安早春的深夜,寒气袭人。小巷里人影全无,李烨独自一人慢慢地走着,陪伴他的只有偶尔探头的月亮。 李烨刚才在富春园喝了不少,已经有些醉意,也是他自己刻意为之,因为他有点迷惘。选择独自在深夜走着,只是想整理下思绪。 他在角落找了个石凳,干脆坐下。 这几年,他一直在读书,练武,虽然偶尔感觉枯燥,可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 现在的李烨自认为学有所成,所以长安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太小了,就像一个牢笼。 按照惯例他是不能离开长安的,除非他父亲回节,就是持节返回,不再都督三州军事。 李烨推断皇帝今年要二征高丽,只等与西蜀议和结束,达成同盟。 李信一征高丽,因天气原因无功而返。就算二征高丽一切顺利,最少也要一到两年时间。 长安城里没有他值得留恋的人,更没有他要找的人,“落雨剑”庞青。 即使找到了,以他现在的武功,能否手刃仇人还两说。那他还不如利用这一两年提升自己的修为。 既然有了方向,李烨不再茫然,于是运功散去酒气。 巷子那头拐进来一个蒙面黑衣人,探头探脑似乎在等什么人。没过一会巷子里又掠进来一个蒙面黑衣人。两人在小声地交流着什么。 由于距离过远,李烨只隐约地听清“公主”,“世家”,“东郊”几个词。李烨也不想多事,只是凝神静气,静等两人离开。 不一会,其中一个从巷子那头先行离开。 正当李烨以为另外一个也会从那边离开,没想到却向着他的方向快速掠了过来。巷子本来就不长,加上李烨没有刻意隐藏。 黑衣人瞥见李烨,先是一惊。电光火石间,拔剑,转身,直刺一气呵成。李烨甚至都没来的及起身,便感受剑刃刺骨的冰冷。本能的侧身,体内真气流转,脚下发力,撞入黑衣人怀里。 黑衣人闷哼一声被撞着倒退数步。李烨如影随形,翻手竖掌,真气灌注,拍在黑衣人胸膛。 黑衣人又倒飞几步落在地上。而剑也掉落在一旁,发出“哐啷”一声。 李烨迈步上前查看,发现黑衣人已气绝身亡。 这时李烨才感受到肩膀处有一股温热,低头一看,衣服被划破,肩膀处一道伤口正在流血。顾不上处理伤口,李烨提气纵身,掠出巷子,隐没在黑暗之中。 半个时辰后,黑衣人的尸体被人发现。 而李烨此刻正坐在自己房中,伤口不大,已经让护卫处理包扎。 刚才的打斗,李烨没有预料到对方会毫无何征兆地直接动手,而且出的是杀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幸 好对方武功平平,不然就不仅仅是受点小伤这么简单了。 如果是平日里切磋武功,黑衣人别说刺伤他了,就是衣角也休想都碰到一下。 但是事实是李烨受伤了,这就是江湖搏杀,这就是江湖经验。 第一次江湖搏杀,来的如此意外,发生在一瞬间,结束也在一瞬间。 这也是李烨第一次杀人,动手的时候没有任何感觉,出于本能地搏杀。 事后他也有一丝的情绪波动,一丝的不适,但很快消散了。 先不说在这乱世,人命如草芥,就说这江湖搏杀,当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过了一天,独孤青石传来消息。 此次,西蜀使团中除了议和官员,还有西蜀三公主,而负责保护她的是“蜀地枪王”赵广。 这个消息虽然保密,但是却瞒不了北周各大世家。 那么昨晚让蔡用奉为上宾的姑娘应该是西蜀三公主,而那个气势如枪的男子应该就是“蜀地枪王”赵广。 而一同送来的还有一封请帖,西蜀三公主邀请四大世家门阀子弟,明日长安城东郊游赏“灞桥风雪”。 这四家分别是太原李家,琅琊王家,陇西独孤家,南阳卢家。 西蜀公主特意邀请这四人就有些耐人寻味了。这四大世家在北周举足轻重,三家持节都督军事,一家乃士族领袖,除了卢家其他三家明面上是太子一派。 李烨一向对于这种游赏不感兴趣,奈何公主点名四大世家公子。再说昨晚两个蒙面人依稀提到“公主”,“世家”,“东郊”这几个词,应该是针对此次游赏。 正好也许久没出长安城了,去郊外走走也好。 他是不能离开长安,但不是不能离开长安城,城郊当然是可以的。 第二日,李烨带着两个李家飞卫,早早的等候在城门。其他三家公子也各自带着少许护卫随从相继而来,孤独家自然是独孤青石,王家是太子少师王谊的公子王玄,卢家则是柱国大将军卢远之子卢象。 卢象是四人中最为年长的,已经二十五六,并且已有妻妾。他也是三年前因父亲卢远受封柱国大将军,持节而来到京城长安。他与李烨一样,平日里也是深居简出。所以两人交往不深,见过几面而已。 王玄是年龄最小的,才十四岁,比李烨小两岁。性格活泼好动,身为士族领袖王家的子弟却是不喜读书,但也不是纨绔子弟。尤其喜欢串门,出了名的长安“包打听”。 一开始也经常来李烨府上,可是李烨不是在练功就是在读书,他感觉无趣,于是来的少了。 独孤青石更不用说了,与李烨关系匪浅。 四人简短寒暄后,随意聊着。有王玄在,话题永远不会少。 不一会儿,西蜀公主骑着马,带着随从护卫,如约而至。果然是前天富春园的那个姑娘。 西蜀公主穿着天蓝色长裙,加上天蓝色披帛,令人眼前一亮。本就明眸皓齿,娇美可人,今日更是楚楚动人。 李烨却不易觉察地微微皱眉,因为没看到“蜀地枪王”赵广。 几人纷纷上前准备见礼,却见西蜀公主已下马行礼道:“西蜀刘瑶见过各位公子。” 四人赶忙依次回礼道:“卢象见过公主。” “独孤青石见过公主。” “李烨见过公主。” “王玄见过公主。” “刘瑶在西蜀听闻贵国多青年才俊,而四位公子更是其中翘楚。刘瑶亦对长安美景早有向往,此次出使长安怎可错过,是以冒昧邀请四位公子同游赏玩。” 四人中卢象最为年长,代为开口道:“公主过奖。我等能受公主相邀,荣幸之至,必尽心竭力。” “有劳各位公子!” “公主请!” “四位公子请!” 于是一行人纷纷上马。鸿胪寺官员领路,护卫开道,簇拥着西蜀公主往灞桥而去。 李烨路上保持警觉,留意着周围。一路上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发现。 长安城东郊的灞桥,筑堤五里,栽柳万株。 每到初春时节,柳絮飘舞,宛若飞雪,这就是“灞桥风雪”。 而且灞桥是长安往东的必经之路,所以此时的灞桥十分热闹。 此时阳光明媚,河堤上一路成荫,柳丝婀娜,野花更是遍地。 几人一路信步游赏,护卫随从远远的缀着。 五人经过一路的闲谈,已经不似刚见面时拘谨。 刘瑶见如此美景,开口道:“长安‘灞桥风雪’果然名不虚传。世人皆知,琅琊王家诗书传家,王公子何不赋诗一首,以应此景。也让刘瑶带回蜀地,给蜀中子弟好好见识一番。” 听到刘瑶开口问王玄求诗,李烨和独孤青石都促狭地看着王玄。而卢象也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王玄则是一脸苦相。他平日不爱读书,诗词一道七窍通六窍,还有一窍不通。但是直接说自己不会,丢的不单单是自己的脸,还有琅琊王家的脸。 只见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说道:“说到诗词,几位兄长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我哪敢献丑,还是请三位兄长一展风采。” 这下轮到李烨三个傻眼了。 卢象自小跟随父亲在军营,学的是行军打仗,诗词一道倒是涉猎却并没有下过苦功。 独孤青石,家里武功传家,对读书一事向来不强求,所以所学不多。 李烨倒是勤学苦读,但是所学太多,时间有限,而且诗词一道他也不感兴趣,所以也不擅长。 几人面面相觑,还是李烨解围道:“诗词一道,太子殿下才是其中翘楚,他的诗词可谓冠绝长安城。公主何不向殿下求诗一首呢?” 刘瑶也没继续为难他们,只是有些犹豫道:“太子会答应么?” 李烨回答道:“太子殿下仁厚,公主所求必然应允。” 李烨刚说完,突然“咻咻咻”的破空声从左侧草丛中传来。未及多想,一把将刘瑶拉入怀里,抱着她,迅速后退。 独孤青石则将王玄推倒在地,躲过支箭矢,与卢象一起挡在几人身前。只见草丛里三四个身影未做停留,转身而逃。箭矢并不密集,众人并未受伤,也就没有追击。 李烨搂着刘瑶警惕地观察着周围,并没有发现异样。却闻到一股如兰的少女气息,沁人心脾,手上也传来一股柔腻,心中顿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才微微转头看了看刘瑶,发现刘瑶盯着那边草丛,眼神镇定。 这时,刘瑶也转过头,两人的目光正好碰到了一起。刘瑶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刚才没有的慌乱。 李烨缓缓地放开刘瑶,问道:“公主没有受伤?” 刘瑶微微摇头道:“没有。” 李烨第一次将一个女孩抱在怀里,那股少女香气,那股柔腻让他真的很不舍得放开。 “刚才情况紧急,冒犯公主,望公主见谅。” “不碍事,还得谢谢公子!” 这时护卫随从,鸿胪寺官员也都赶到,其中几个护卫进入草丛搜寻刺客踪影,其余护卫则是将众人围在中央。独孤青石也拉起了地上的王玄,眼神示意李烨有没受伤。李烨微微摇头没有说话,心里却有一丝疑惑。 经过此事,刘瑶也没了兴致,留下鸿胪寺官员处理善后事宜,众人打马回城。 第10章 先生风格 回城的路上,一众人小心翼翼,生怕再出差池,直到长安城在望才松了口气,放慢了马速。 李烨也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这时心中警兆突生,异变陡起。一个蒙面人自树林斜上方,直扑而下,目标依然是西蜀公主刘瑶。 李烨正要有所动作,护卫中一人自马上冲天而起,如长枪般,不闪不避直奔刺客。刺客显然没有料到护卫中有如此高手,来不及变招,只能与冲天的护卫硬拼一掌。 刺客闷哼一声,借着和护卫硬拼一掌之后,翻身遁入树林,消失不见。护卫也落回了地面。 再看他所乘之马,已然被他踩断脊背倒地而死。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其余人都没反应过来,而刘瑶则是一脸惊恐。 李烨内心也是翻起巨浪,不是害怕而是震撼。震撼于一个人能将自己整个人练成枪,原来以为赵广只是气质上的锐利。现在看来他已经做到人枪合一,不愧为“蜀地枪王”。 没错,李烨非常笃定这护卫就是“蜀地枪王”赵广。 果不其然,这个护卫卸掉伪装,正是赵广。 他来到刘瑶马前,开口道:“公主受惊了。” 刘瑶这才回过神来,回道:“啊,哦,我没事,我没事,谢谢赵叔。” “那咱们赶紧回城,以防万一。” “好,好,回城。” 鸿胪寺官员欲哭无泪,一日两次刺杀,还是光天化日之下刺杀外邦公主,这该如何向上禀报,将会受到何种责罚。 关于鸿胪寺如何上报,朝廷如何反应,暂且不提。 众人在城门分别,各自打道回府。李烨却被独孤青石拉着去了独孤府。 “李烨,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好好地出去游赏,居然碰上两次刺杀。这两批刺客都是什么人?还有那个西蜀公主为何独独邀请咱们四个人同游?”刚进府还没坐定,独孤青石就问了一串问题。 “倒是有些头绪。只是这腹中空空,脑袋也空空。”李烨指指肚子和脑袋说道。 独孤青石见李烨一副无赖样,又好气又好笑,也不着急了。于是他让人准备酒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烨才不慌不忙道:“问,一个个问题来,有些只是猜测。你且听且信。” “为何公主只邀请咱们四个同去?” “看看咱们几个是不是草包。” “……正经点。” “西蜀此次是来议和的,其中重要一项是和亲。西蜀要利益最大化,或者说长公主要嫁对人。所以那个三公主就是帮她姐来选人的,太子亦或是雍王。 咱们四个身后是四大世家,从明面上看咱们除了卢家都是太子一派的。 卢家就算不是太子一派但也不是雍王一派。 咱们四个就算现在代表不了家族的现在,但是世家年轻一辈的才能就是家族的未来。也就是说咱们几个的才能是太子方实力的些许体现。 所以来说她想要看看咱们几个是不是草包。” “那咱们是不是草包?” “连首诗都作不出来,你说是不是草包?” 独孤青石瞬间沉默,过一会恍然道:“所以你故意提太子的诗词冠绝长安,这样就算咱们是草包,也不至于说明太子实力弱。” 这回轮到李烨沉默了。 “那这两批刺客是什么人?” 李烨没有回答,反问道:“公主和使团是来干嘛的?” “议和。” “议和对谁最不利?” “南陈。” “如果公主死在北周,西蜀不说绝不善罢甘休,也会认为北周没有诚意。议和可能失败或者往后拖延。 那么如果南陈派人刺杀,公主却侥幸逃过。 咱们北周是不是认为既然南陈急于破坏议和,那么北周和西蜀更应该达成同盟,而且是尽快并且放宽议和条件?” “有道理。所以呢?” “所以南陈要是刺杀的话一定会势在必得,一击必杀。但是第一次刺杀像是一次势在必得的刺杀么?” 独孤青石回忆了一下说道:“第一次刺杀虽然发生突然,但是箭矢不够密集,力度也不够,当时我躲箭矢很轻松。” “那就对了,所以第一次刺杀应该不是南陈。” “那会是谁呢?” “如果就发生第一次刺杀,你问我刺客是谁,我还真没法猜测。但是前后两次刺杀对比,我猜第一次刺杀很可能是西蜀自导自演的戏码。从刺杀的力度和刺杀失败引发的后续,我排除南陈,怀疑西蜀。 前后两次公主的反应和‘蜀地枪王’赵广的表现,更加增大了这个猜测的可能。 第一次刺杀公主表现镇定,赵广在队伍中却没出现;第二次刺杀公主表现慌张,赵广马上出手。” 独孤青石细细对比了一下前后两次刺杀的情形,再根据李烨的分析,点头道:“我同意你说的。第一次刺杀不是南陈干的,很有能是西蜀自导自演的。那第二次刺杀总该是南陈干的了?” “应该也不是,还是刺杀力度不够,就一个人。就算只派一个人,那也应该派个跟赵广差不多厉害的。” “那你猜会是谁?” “我不知道,没法猜。但是那个刺客应该是个女的,身材娇小,受伤时发出的声音很轻柔。” “赵广武功高到什么程度?” “我哪知道啊,他又没全力出手。” “那最后一个问题,抱着公主的时候什么感觉?” “……” “说说呀,快说说!” …… 那边他们在独孤府分析西蜀公主刘瑶。刘瑶也在临时府邸分析着他们。 “果然不愧是北周顶级世家门阀的子弟,卢象沉稳,独孤青石勇毅,王玄机灵,至于那个李烨最不简单。” “别的你赵叔我看不出来,但是那个姓李的小子是他们中武功最高的。从他第一次刺杀抱着你躲开,和第二次刺杀的反应看,他的武功很不错。” 刘瑶听到赵广说到“抱着你躲开”时,心里微微起了些涟漪,但是很快便平静下来了。然后问道:“能有多高?再高能高得过赵叔你么!” “具体武功多高不好说,没见过他全力出手。但是今天如果我不出手,他也会出手拦住那个刺客。今天没吓着你?” “有一点点,不过还好。恐怕被李烨看出来了,毕竟有些东西我演不出来。” “看出来就看出来,咱们耍手段也只是想要尽快议和,最好能再放宽些条件。” “我过两日再去试探试探他。” “可不许乱跑了。刚才我没全力出手,怕刺客死了,北周会查出什么,所以那刺客只是受伤。” “放心,赵叔!在长安城里,白日里刺客是不敢行刺的。再说了,你不是说李烨武功很高吗,可以拦下那个刺客吗?你就让我去,赵叔?”刘瑶撒娇道。 “好好好,几个丫头里就你最精明。” 北周皇帝得知西蜀公主遇刺之事雷霆震怒,命京兆尹温礼限期缉拿凶手归案。于是,长安城里城外被翻了个底朝天。 李烨从独孤府出来已是掌灯时分,街上却是一派忙碌景象。士兵,衙役,街使等等来来回回地搜查盘问。 李烨还好有大将军府的腰牌才顺利的回到了府里。 李烨直接来到了紫竹院,准备练功。府里丫鬟们都知道李烨的习惯,所以早早的将紫竹院的灯点亮。 李烨进了书屋,突然开口道:“出来!” 果然一个身材娇小的蒙面人从里屋走了出来。 “你是白日树林里那个刺客。” “公子是怎么看出来的?” “身材娇小,气息不稳,受伤不轻。最主要是蒙面,生怕别人不知道。”李烨傲娇地撇撇嘴,继续道,“你还挺聪明,知道躲我府里。说,你是谁?” 却见蒙面人单膝跪地,抱拳施礼:“侍女昔昔参见李公子。” 李烨愣了一下,略一思索,心中有些头绪,嘴上问道:“谁派你来的?” “公子陆机。” 果然,随即问道:“那你告诉我他最经常做的脸部表情。” “撇嘴,跟刚才李公子一样。” “……有吗?快起来。先生,有什么话带给我?” 侍女昔昔这才起身,摘下面巾。她身材虽娇小,但是有二十七八岁,容貌秀丽,因为受伤,面色如纸。 “没有,只是让我随侍左右,听候差遣。” 果然是陆先生风格。 “那你为何白日袭击西蜀公主。” “公子昨日差人传话,让我袭击西蜀公主,给你创造英雄救美的机会。” 果然很有陆先生风格。 “受伤严重么?那个赵广武功可不一般。” “还行,今日他没用全力。所以不严重,养几天就好了。” 还行,先生的侍女也很有陆先生风格。李烨不自觉地撇撇嘴。 “那你就在这住下,先安心养伤。你所需之物回头我让丫鬟给你送过来。还有,为免别人怀疑,你就说你是我母亲的贴身侍女,刚从太原过来的。” “是,三公子。” “嗯,转换的很快。我去自己院子练功,顺便让人送吃的,用的过来。你好好养伤。” “三公子,慢走!” 李烨回了自己院子,今日赵广的出手,让他有些感悟。 赵广今日没有带他的枪,而是赤手空拳,迎着刺客冲天而起,如长枪一般,锐不可挡。 发挥体内力量的手段无非是身体和兵器,那么兵器是不是可以认为是身体的延伸。 比如自己的所熟练的星河山月的掌法和剑法。两者都是近身缠斗搏杀,凶悍绝伦。 而赵广今天的拳中带着枪意,那么他的枪中肯定带着拳意,将两者练到极致,便做到了人枪合一。 星河山月的拳法和枪法也应该是如此。所以身体和兵器不是剥离开的,而是相通的。 两者相互结合在一起,做到极致便是合一。这应该是武术的最高境界,是通往武功的最高境界的必经之路。 如果在搏杀中再能利用天时地利,那便是武林顶尖高手了。 李烨以前认为将心法,身法,掌法,剑法练至纯熟已经算是高手了。现在看来自己的武学之路还很漫长,还需更加努力。 于是他拿出了那把古朴的短剑。短剑名星月,长两尺一寸,剑身上有一轮圆月花纹。 一时间,院子里剑光飞舞,人影绰绰。 长安城这几日为了查找刺客,可谓是鸡犬不宁。 李府却是一片宁静,没有谁会不开眼地来李府寻找刺客。 贴身侍女昔昔也名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李府,负责李烨的饮食起居。 这日,李烨带着侍女昔昔正站立于李府大门前等候西蜀公主刘瑶。 昨日刘瑶使人递了拜帖,说今日到访李府致谢。李烨和侍女昔昔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昔昔,你伤好的怎么样了?” “回三公子,好的差不多了。” “昔昔,你来长安多久了?” “回三公子,一年多。” “昔昔,我能问问你多大了么?” “回三公子,二十七。” “昔昔,你平日里讲话都这么简短么?” “回三公子,是的。” “昔昔,你看你能不能每句多讲几个字?还有把那‘回三公子’几个字去掉。” “可以,不过都是三公子也不要‘昔昔’,‘昔昔’的。” “……好。你看你比我大这么多,我直呼你名字也不大好,更容易引起别人怀疑。干脆我叫你昔昔姐?” “只要三公子喜欢。” “昔昔姐……” 李烨正要继续发问,西蜀公主刘瑶的车驾到了。 刘瑶依旧娇美贵气,身着淡绿色长裙,被侍女扶下马车,走近前来。 “李烨见过公主。” “刘瑶见过李公子,今日上门,多有叨扰。” “公主驾临寒舍,荣幸之至。公主里面请。” 两人简短行礼过后。一起迈入李府,边走边聊。 “李公子,刘瑶此次上门是为致谢而来,谢公子上次保护刘瑶周全。” “公主客气了,李烨应该做的。” “李公子,咱们年龄相仿,私下就以姓名相称,说话少些拘谨。” “全凭公主吩咐。” “既然这样,咱们就不去大堂,你带我去你府上花园走走?” “好。”李烨反而有些不适应,随即转头吩咐道:“昔昔姐让人拿些糕点水果去花园。” 侍女昔昔领命而去。 李烨领着刘瑶在花园里逛了小半个时辰,逛累了便在亭子里坐下。期间两人聊了挺多,也逐渐熟络了起来。 “李烨,你家花园很漂亮,我很喜欢。” “这些都是我娘让人布置的,她是大家闺秀,喜欢侍弄花花草草。” “是吗?有机会一定要见见夫人,跟她学习学习。” “那可就难了,四年前我爹奉诏都督三州军事,她就跟我爹去了太原。” “我知道你很小就离开他们留质长安,一定很辛苦?” “也还好,都习惯了。来吃点水果,喝点茶。” 两人沉默了一会,花园里起了一些风,李烨吩咐昔昔将他的大氅取来。 刘瑶缓缓开口道:“其实很多人因为打仗而骨肉分离,就连李烨你出身在世族门阀也不可避免,何况普通百姓。 以前狼烟四起之下,百姓没有安生之地,民不聊生。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好不容易等到北周,西蜀,南陈三分天下,虽然依旧有很多老百姓食不果腹,衣不遮体,但好歹相对安稳。 这次北周攻西蜀,如果继续下去,以前的情形会重现。 你可能没见过流离失所的百姓。我在西蜀见过,并且这次在北周也见过。 我相信在这繁华无比的长安也有,只是你没见到过。” 刘瑶说着潸然欲下。 李烨接过昔昔拿来的大氅,走到刘瑶身边,轻轻地给她披上。 刘瑶抬头用泛着泪花的眼睛看了李烨一眼,说道:“谢谢。我知道这乱世很难结束,更不会是现在。 我只希望现在能让西蜀的百姓休养生息,这就是我从西蜀来北周的原因。 我想促成这次议和,尽快结束两国交战。我知道你看出我的小手段,所以我想跟你讲讲我的苦衷,希望你……” 刘瑶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毕竟双方身份立场不同。 “放心,我本来无心破坏,没理由破坏。现在更没理由破坏。”李烨温和地说道。 “谢谢你,李烨,我替西蜀百姓谢谢你。” 一时间两人又陷入沉默。刘瑶不愿继续尴尬下去,起身告辞。李烨将其送至门口。 刘瑶解下大氅递给李烨道:“你回去,我走了。” 李烨接过大氅,却依旧给她披上,说道:“你留着,北周不比西蜀,天冷。” 刘瑶也没有推辞,福了福身,在侍女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 李烨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站了很久。 侍女昔昔见李烨迟迟没有回府的意思,第一次主动开口道:“三公子看上西蜀公主了?不舍得?” “……”李烨听着这话有点耳熟。 没有回答昔昔的问题,反问道:“真的有百姓过得那么苦么?” “有。” “长安城也有么?” “有。” “你知道地方么?” “知道。” “找时间带我去看看。” “好。” 第11章 明心见性 次日,侍女昔昔带着李烨去了长安城西南。 不同于李烨生活的繁华多彩的城北,这里是普通百姓居住地,更是流民,乞丐,贫民的聚居地。 李烨自那里回来后将自己独自关在院内七天,粒米未沾。 侍女昔昔一直守在院门口,她倒不担心李烨的身体,只是守着。 练武之人比普通人体质要好很多,十天半个月不吃饭问题不大。 第八天,李烨来到院门口,看到昔昔,吩咐道:“昔昔姐,给我弄点吃的。” 昔昔看着消瘦许多的李烨,赶紧应道:“是,三公子,厨下准备着呢。我去拿来。” 不一会儿,昔昔拿来了一碗清粥和几个小菜。 李烨慢条斯理的吃着,边吃边问道:“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三公子想说自然会说。” “这几日,有人来过府里么?” “有,独孤公子来过。我说你闭关练武,然后他就走了。” “嗯,你去独孤府请独孤公子晚上来府一叙。” “是。” “我吃完了,我先睡会。” 武都郡,郡治将利城里的雍王临时府邸内,雍王正坐于大堂之上。 雍王府长史季儒,左威卫大将军蔡东虎分坐堂下左右。 “季儒,西蜀公主在长安城郊遇刺,你怎么看?” “殿下,西蜀有蜀道天堑,本就易守难攻。如果强攻必是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与西蜀结盟本就势在必行,只是时间和条件的问题。 现在西蜀公主遇刺,陛下怀疑是南陈派出的刺客意欲破坏结盟,那么就会尽快结盟。现在就剩条件了。” “嗯,继续说。” “殿下,其他条件咱们可以不管,但是其中有一条,如果能争取到。大事提前可成,而且局面可控很多。” “哪一条?” “那就是与西蜀公主和亲一事。此事若能成,殿下手有兵权,内有朝中大臣支持,外有西蜀作为外援。到那时,太子之位唾手可得。” “如若争取不到呢?” “那就只有按原来计划,让杨兴活不过陛下龙驭宾天之日。只是那时局势会混乱而且复杂。” “那咱们怎么做才能争取到呢?” “殿下放心,西蜀并非俱是平庸之辈,也有聪明之人。他们知道在殿下和杨兴之间选择谁对西蜀更有利。在什么都不做的情况下,殿下的胜算就有七八成。 况且杨兴还在咱们特意给他搭的美人窝里快活着呢。我已让蔡将军的大公子接近使团,时刻留意动向。如果形势不对,咱们还有三年前的准备的杀手锏。” “好,有季儒在,何愁大事不成。哦,还有东虎。哈哈……” 傍晚时分,独孤青石如约来到李府。 侍女昔昔领着他来到了李府紫竹院。李烨已经在这里备好酒宴,等候多时了。 独孤青石在李府紫竹院书屋见到消瘦许多的李烨时,不禁吓了一跳。 “李烨,出什么事了,怎么消瘦了这么多?不是说闭关练功么?”独孤青石关切地问道。 “兄长,我没事,只是练过头了。” “真没事?”独孤青石将信将疑道。 “真没事。你看这不好好的么?”李烨说着还比划了两下。 “没事就好。怎么想起请我喝酒呢?” “这不有半个月没见了么。上次你来找我,还让你吃了个闭门羹。小弟得赔罪不是?来,咱们边吃边聊。兄长请坐。”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关系亲厚,也就没那么多客套,各自落座。菜是普通小菜,酒却是新丰好酒。 初春的长安还有点冷,侍女昔昔在屋里帮着用小泥炉热菜,温酒。 两人一边有滋有味地吃着,一边聊着天。 “兄长,上次你找我有事?” “哎,还不是我那姐姐的事。前两天她又来找我了,说……”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昔昔。 李烨知道他的顾虑,吩咐道:“昔昔姐,你去院门口帮我看着,任何人不许进来!” 昔昔福了福身,回答道:“是,三公子。” 见昔昔走远,李烨开口道:“兄长,请说。” 独孤青石喝了杯酒,缓缓开口说道:“上次我姐听了我转述你的那番言论,也去劝过太子争取西蜀公主。” “然后呢?” “太子非但没当回事,还把我姐训斥了一顿。听我姐说,太子少师王谊也劝过太子。 可太子嘴上答应,根本没往心里去,依旧沉溺于酒色。我姐这不又找我哭诉了么。哎,愁死了。” 李烨仔细地斟酌了一下,说道:“这样的话,娶公主之事胜算不大。而且太子长此以往,恐生事端。” “谁说不是呢。”独孤青石思索了一会,似是下了某种决心地说道,“你我两人关系胜似手足,我也不瞒你了。家里不仅来信让我事有变故,直接回凉州,还安排了些接应的人手在城外。到时候你也跟我一起回凉州。” 李烨起身抱拳,郑重道:“既然兄长如此信任厚爱李烨,李烨就坦诚相待了,有话直说了。” 独孤青石也起身回礼道:“你我兄弟,早该如此早该如此。坐下说。” 两人重新落座,李烨整理了下思绪,开口道:“我以前的先生在这书屋里教过我一句话‘洞彻人心,明于见事’。 太子的心性在当前的形势下根本不适合当皇帝,也根本当不了皇帝。 而雍王的心性我目前虽然看不透彻,也不知道他适不适合当皇帝,但是他绝对会不顾一切当上皇帝。 到那时太子必有杀生之祸,从而连累太子妃连累你连累独孤家。” 独孤青石霍然起身,呼吸急促,紧张地问道:“此话当真?” “你道独孤家为什么为你准备后路?想必独孤家也有人看透了目前的形势,未雨绸缪。”李烨轻轻地说道。 独孤青石颓然坐下,失魂落魄,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过了一会小心翼翼地问道:“娶了西蜀长公主也不行?” “不行。” “那怎么办?太子我可以不管,但我姐从小对我照顾有加,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你一定有办法救她的,是不是,李烨?”独孤青石用期盼的目光看着李烨,生怕他说没有。 “办法倒是有,但是实施起来不容易。” “只要你李烨能救得了我姐,我独孤青石唯你马首是瞻!” “好,我李烨必定尽心竭力!” 当晚,两人谈至深夜。 西蜀使团临时府邸门口,侍女昔昔正带着几个护卫奉李烨之命等候西蜀公主刘瑶。 不一会儿,昔昔见到刘瑶带着几个侍从出来,上前行礼道:“昔昔奉三公子之命,接公主前往荐福寺一叙。” 刘瑶没有摆公主架子,反而亲热地说道:“有劳昔昔姐了。” 因为听李烨这么称呼昔昔,她也就跟着称呼。 正准备上马车事时,蔡用带着一群护卫,踏马而来。 远远的看见到刘瑶,蔡用翻身下马,小跑着过来行礼道:“蔡用见过三公主,三公主这是去哪?” 刘瑶不好驳人脸面,福了福身说道:“李家三公子相约一叙,正要前去赴约。” 蔡用听了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丝毫不露痕迹地说道:“我送你去,袭击你们的刺客还没抓到。这样安全一些。” 刘瑶本想拒绝,但是考虑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 刘瑶在昔昔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 马车里刘瑶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开口问道:“昔昔姐,李烨最近可好?” “不好,瘦了一大圈。” “怎么回事?怎么瘦了一大圈?”刘瑶有些不解地问道。 “那天听了公主的一番话,他送你离府后,在门口站了很久。然后他让我带他看看那些流民。我就带他去了长安西南的贫民窟。结果回来他把自己关在院子七天,不吃不喝的。” 刘瑶听了心里五味杂陈,李烨虽然还是那个世家公子,却已经不再那么不食人间烟火。 长安荐福寺,庭院清雅绝伦,环境优美。“雁塔晨钟”与“灞桥风雪”齐名,是长安的美景之一。 荐福寺现在是北周皇家寺院,皇族贵戚祈福之地。它历经过战火,存在了几朝几代。 荐福寺住持智净法师是位佛法高深,知识广博的得道高僧,更是经历过几朝混乱的百岁老人。 既然来了荐福寺,作为太原李家三公子的李烨也得礼貌性的拜会。 李烨见到智净法师是在一个安静的庭院,智净法师看上去很普通,与一般寺院僧人无异。 唯一给李烨最大的感觉就是,他看不出智净法师的年龄,感觉五六十,又感觉七八十。 李烨先行上前行礼:“李烨,见过智净法师。” 智净法师回礼道:“李公子,有礼了。不知李公子为何而来?” “不敢相瞒,李烨约了西蜀公主在贵寺一叙。听闻法师乃是得道高僧,特来拜会。” “哪有得道,行正即是道,明心见性才是道。” 李烨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双手合十,躬身行礼道:“小子李烨受教了。” 智净法师点点头,微笑说道:“既然小友懂了,那这里留给你。” “李烨恭送法师。” 荐福寺除了吸引了无数文人墨客在此游玩、会友、赏花、吟诗、茗香。 优美恬静的荐福寺还是年轻男女谈情说爱的好去处。 李烨独自站在一个安静的庭院中,等候着刘瑶的到来。拜帖昨日已送过,人已经让昔昔带着几个护卫去接了。 至于为什么约在荐福寺,因为那是昔昔定的。反正就说几句话,李烨也无所谓在哪。 侍女昔昔领着贵气娇美的刘瑶到了院门口。她披着那天李烨送的大氅。 只是身后跟着一帮人,为首的正是蔡用。 李烨皱了皱眉。 那帮人被昔昔拦在院门口,似乎有些不情愿。还是刘瑶开口说了几句,才留在那里。 刘瑶脚步轻快地向着李烨走去,到了近前,发现李烨真如昔昔说的消瘦了不少。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刘瑶似乎是在询问也似乎在责备。 李烨没有回答。 刘瑶见李烨皱着眉,眼睛看着院门口,赶紧解释道:“昔昔姐接我的时候,蔡公子正好来找我。非要跟过来,说是要保护我。我推脱不了,所以……” “哦,那我长话短说。我仔细思虑了下那天你说的话。我觉得你们应该尽快去信雍王,表达和亲的意愿。通过雍王尽快促成这次议和,对双方都有好处。” “为什么是雍王而不是太子?” “你们不是已经了解过了么?有所决断了么?只是还有些顾忌,顾忌我们几个世家。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不用顾虑。”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我去过长安城西南的贫民窟,看到了你说的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李烨唏嘘地说道。 “你让我们和雍王和亲,那就是间接把雍王推上皇位。万一他不是个好皇帝呢?” “我能推他上去,我也能把他拉下来!只希望他能善待百姓!”李烨无比坚定地说道。 “那你到时候能不能救救我姐姐?”刘瑶眼含泪花地问道。 “我尽力!”说完转身离去。 刘瑶听着他无比坚定的话语,看着他略显消瘦的背影,心中有些莫名的情愫。 李烨走到院门口,见蔡用目光不善地盯着他。 他也不理会,径自准备离开。 经过蔡用身边时,却听蔡用恶狠狠地说道:“小子,三公主是我的,离她远一点!” “你说什么?” “我说她是我的,你离她……” 李烨未等他说完,出手如电掐住蔡用的脖子,将他整个人凌空提了起来。快到身边十几个人都没看清李烨是怎么出手的。 蔡用的护卫刚要有所反应,却被李烨充满戾气的眼神给镇住了。 刘瑶也反应过来,刚想喊,却硬生生止住了。她知道他的心里难受! 李烨见蔡用脸色酱紫,快要窒息,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再有下次,我杀了你!” 随即像丢破布一样,将蔡用丢在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侍女昔昔吩咐几个李家飞卫护送刘瑶回去,自己则是小跑地追着李烨而去。 蔡用的护卫这才上前查看。 荐福寺里,钟声回荡,梵音袅袅。 第12章 签订盟约 建武十二年四月末,北周与西蜀签订盟约。 建武十二年五月,柱国大将军杨召班师回朝,持节返回。 --《北朝周史》 长安蔡府,院子门口站着几个丫鬟和家仆,正在瑟瑟发抖。 刚才有个丫鬟因为倒的茶水太烫,而被蔡用命人杖杀。 蔡用的房间里时不时传来物品被砸碎的声音,偶尔伴随着“我要杀了他”的嚎叫。 这边西蜀使团打消了最后的顾虑,通过自己特殊的渠道跟雍王联系上,并表达了愿意与之和亲的意思。 雍王正等着这个机会,哪里会错过,当即上奏朝廷。 奏书言西蜀天堑易守难攻,雍,秦两州将士疲敝。 久攻不下,只会徒耗人力物力,两败俱伤。 不如放宽和谈条件,尽快达成结盟。而后可抽调人力物力,支持东征高丽和南讨南陈。 北周朝廷收到奏书后不久,便与西蜀开始进入正式和谈。 经过几天的商讨,只是象征性的要西蜀每年进贡些粮食和蜀锦。还有最重要的是,要了一个公主。 接下来整个和谈只剩一些细枝末节,比如公主何时送来完婚。 当然北周的和亲的人选得使团回西蜀,奏请西蜀国主才能最终确定。 转眼到了四月末,西蜀和北周的和谈完成,两国正式签订盟约。 这段时间,李烨的生活恢复了以前的宁静和有条不紊,每天在府里不是读书就是练武,偶尔去独孤府找独孤青石喝酒。 期间还去了次卢府拜访了卢象,两人相谈甚欢。 近几天,李烨明显感觉自己的河山心法运转的顺畅了很多。李烨推测可能跟心境的变化有关,具体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这日午后,他正准备继续练习河山心法,却见侍女昔昔走进院子,禀报道:“三公子,西蜀公主来访。” 李烨有些意外,也并不意外。不意外的是和谈结束,刘瑶于情于理也会来告别。意外是刘瑶没有送正式的拜帖,而是直接来访。 “走,去门口迎她。” 李烨到门口时,看见刘瑶已经下车等着他。 刘瑶施了粉黛,着了环佩,一身蜀锦长裙,更显娇美华贵。 李烨一时间竟然看痴了。刘瑶见状,轻咳了一声。 李烨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行礼道:“见过公主,公主请进。” “我还以为你不欢迎我来呢。”刘瑶边提裙迈进府门,边说道。 “怎么会,荣幸之至。昔昔姐让人备茶水糕点水果到大堂。” “等下。李烨,我还是想去花园,可以么?”刘瑶喊住昔昔,对着李烨说道。 “当然可以,那我们去花园。” “嗯。” 花园里春意盎然,花儿争先绽放,姹紫嫣红。 还是上次的亭子里,两人相对而坐。刘瑶让人拿出一个锦盒,里面是件鲜艳的长袍。 “这是西川蜀锦百花袍,是我们西蜀能工巧匠做的。刘瑶即将回西蜀,所以这件袍子送给公子,以作留念。” “如此贵重之物,李烨受之有愧。” “公子当然受得,此番若非公子相助,刘瑶此行恐怕不会如此顺利。这长袍只是聊表心意罢了。” “这长袍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 “那是,做这一件长袍要数月呢!这件本是送给和亲的驸马,公主她……”旁边一侍女插嘴道。 “多嘴。”刘瑶轻声呵斥了一句自己的贴身侍女。 “只是件袍子,公子……” “我收下,谢过公主。” 见李烨同意收下,刘瑶展颜一笑,好似牡丹花开,高兴地问道:“你要不要换上看看合不合身?” “我习惯了穿素袍,还是不要了。” “哦,好。好想看你穿百花袍的样子!” 见刘瑶有些闷闷不乐,李烨主动说道:“要不我带你去那边赏花?” “嗯。” 李烨带着刘瑶去赏花,昔昔收起锦袍,拉上刘瑶的侍女,悄悄退出了花园。 两人在花园里有说有笑,赏了很久的花。 花园里有几棵桃花树,春天正是花开的季节。桃花热烈的绽放着,散发着阵阵的清香。 “李烨,过几日我要回西蜀了。” “嗯。” “你会来送我吗?” “还是不去送了。” “李烨,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应该不会。” “那你会记得我吗?” “会。” “那你会想我吗?” “刘瑶,我……” 突然李烨的双唇感觉到了一股温润,还似乎带着甘甜,却是刘瑶吻了上来。 等到李烨感受真切时,已然分开。 刘瑶注视着李烨,吐气如兰地说道:“这样你就会想我了!” 然后转身离去,只剩李烨呆呆地站在原地。 刘瑶的红唇,真切而热烈,却很短暂,久久不去的只有少女的体香。 事隔很多年后,李烨依然记得这个午后,依然会想起这个午后。 各方在得到北周与西蜀签订盟约的消息反应不一。 幽州北平郡,双鬓斑白,身姿依然挺拔的李信正在处理军务。 一个身长七尺有余,彪体猿臂,面如冠玉,鼻若悬胆,唇若涂脂的神骏小将走了进来,抱拳行礼道:“末将李裕参见柱国大将军。” 李信头也不抬问道:“得到长安的消息了?” “是的,将军。” “双方盟约已定,西蜀使团即将离京。” “那就离二次东征不远了,该准备准备了。” “父亲,孩儿想调去辽东郡。”辽东郡与高丽接壤,是北周的进攻高丽的桥头堡。 李信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李裕说道:“既然你现在叫我父亲,那我就跟你说说。 我知道你立功心切,但是你要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随时可能丧命。 我只有你们两个儿子,李烨被我留在了长安,我没法照顾。我不能让留在身边的你有任何闪失。 你不想想其他的,你也要想想你娘。你有心建功立业,我很欣慰。 作为父母的却只希望你们平平安安。 其实我如你年轻的时候也一样,一心想要建功立业。 后来有了你娘,你二娘。再然后有了你们。 我反而没有了最初的想法。我只想携妻带子,过点悠闲的日子。 我已经失去你二娘了,不能再让你们出事了。也许你的志向不是在此,而是在更大更广阔的地方。 但是请你理解一个父亲的心。” “明白了,父亲。” “明白就好,你往后建功立业的日子长着呢,不在乎这一时。现在回去,做好你该做的事情。训练军卒,准备出征。” “好,那您早些歇息。” “嗯,去。” 李裕抱拳行礼告退。 李信却还在喃喃自语:“不知道烨儿现在怎么样了?” 秦州武都郡,雍王杨召拿到班师回朝的诏书,心情大好。 “陛下命我即日班师回朝,大事可期啊,大事可期啊!” “臣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末将也恭喜殿下!” “季儒,东虎,大事若成,少不了你们的功劳。” “殿下英明神武,我等不敢居功。” “不必自谦,该给的奖赏我不会少你们。” 雍王府长史季儒开口道“只是殿下,陛下东征之心未死,李信,独孤万山始终持节,各自都督三州军事,不可不防啊。” “是啊,这样的话,咱们始终投鼠忌器,畏首畏尾。季儒,可有什么良策?” 季儒显然早有腹案,当即说道:“殿下,去岁陛下想要迁都洛阳。群臣反对,原因是北周三面开战,国库空虚,不足以支持修建新都。 如今我朝与西蜀停战,签订盟约。如若再加上停止东征,就足以支持修建新都。群臣就没有理由再反对迁都洛阳了。 而且修建新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那李信难道还有理由霸着三州兵权不放么? 他就不怕陛下起疑心,怀疑他有不臣之心么?” 雍王饶有兴致的看着季儒,思索片刻后,说道:“东征高丽,再迁都洛阳。迁都洛阳,再东征高丽。 两件都是陛下想要做的大事,只是把顺序调换一下,就给咱们赢得了时间,创造了有利的局面。 好一招移花接木的计策,季儒不愧是本王的智囊。” “殿下英明。” “修建新都,收回两家持节,夺了太子之位。这北周的天下就是我杨召的了,哈哈哈哈。”雍王杨召畅快地笑道。 这时季儒却是打断了雍王,说道:“殿下,杨兴就算被废也不能留在长安,不能留在陛下身边,应该杀之,以绝后患。” “嗯,我是不会再让他出现在陛下面前的。” “季儒替本王传令,雍州军,整装开拔,即日随本王回师。蔡东虎。” “末将在。” “你率秦州军暂时驻防。还有少饮酒,收一收你那暴躁的脾气。” “末将遵命。” 雍王龙骧虎步而出。 目送雍王走远,季儒朝蔡东虎拱手道:“蔡将军,听闻令郎与那李信的儿子起了冲突?” 蔡东虎听了,恼火地说道:“那小子当众殴打我儿子,等回了京城,我非打的他残废不可。” “我劝你还是暂时别动他,就怕那李信舐犊情深,狗急跳墙,那样就坏了殿下大事。 等殿下事成,那小子要杀要剐还不是你说了算。 你是知道殿下的,任何人坏了他的大事,都不会有好下场的,包括你我,所以还是忍一忍。” 蔡东虎无奈地说道:“好。” 南陈荆州,江夏郡费家是天下五姓望族之一,在五大世家中以武功见长,历代名将辈出。 现在族中代表人物便是南陈征西将军费无及,掌荆州兵权。 南陈荆州,北有北周豫州,西接西蜀绥州,乃百战之地。 能掌此地兵权,对抗北周西蜀,费无及的能力可见一斑。 费元遥是当代费家家主,也是荆州刺史,掌荆州治。 此时两人在刺史府相对而坐。 费元遥得知北周与西蜀结盟的消息,马上将正好在江夏的费无及请了过来。 费元遥,五十左右,身材不高,留着山羊胡,允文允武。 费无及则是四十有余,身材极其魁梧雄壮,浓眉大眼,威风赫赫。 费元遥当先开口:“无及,襄阳军事如何了?” 费无及有些无奈地说道“还能如何,僵持着。这南阳的卢远也不是省油的灯,和他打了这么多年,知己知彼,互有胜负。” “这几日你都在江夏,可能还不知道,北周和西蜀结盟了。” “北周和西蜀签订正式盟约了?” “是的,就这两日。” 费无及有些担忧地说道:“朝中什么反应?如果北周和西蜀两面夹攻,荆州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暂时还没有。前几个月就得到消息,西蜀遣使议和,朝中也没有任何反应。” “算了,不管了这种大事自有丞相和大将军决断。我只管守好我的荆州。你得全力配合我。” “那是自然,只是最近南边也闹得挺凶的。估计得大将军出马。哎,多事之秋哦。”费元遥说着,叹了口气。 “可不是么,我是被卢远那个老小子弄得头大。打仗他是又稳健又狡猾。我是恨不得找他打架,然后就此定胜负。” “你想的倒是美,那还不如叫他把豫州拱手相让呢!” “哎,想想而已,军中不比江湖,想当年……”费无及正要回忆往昔。 费元遥打断道:“行了行了,别想当年了,想想现在。” “现在我还是赶回我的襄阳去,我怕那个老小子又耍什么阴谋诡计。” “也好,万事小心,后方有我,放心。” “好,那有劳兄长了。” 费无及说罢,也不停留,出府打马而去。 第13章 冲动击杀 侍女昔昔这几日见李烨总是魂不守舍。 今天一大早,李烨就独自一个人在花园发呆。 早上独孤公子过来相邀李烨,于午时南城明德门送西蜀公主刘瑶,也被李烨打发走了。 她以前也见过公子,也就是陆机这样魂不守舍过。 那时她还不懂陆机为何如此,现在她懂李烨为何如此。 只是李烨他自己懂么。 李烨不知道自己对刘瑶的感情是什么。他也不否认自己心里对刘瑶很欣赏。 刘瑶身份高贵,人也娇美聪明。还有她的唇,不对,应该是她的心地善良,行事更是大胆果敢。 自诩聪明的李烨,那天被刘瑶的几个问题问得头脑发懵,也不知道胡乱答了些什么。 不去送,应该不会再见面,会记得,会不会想…… 哎,算了,说了不去送了,那便不去。 可是那天那个吻,让他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特别是今天他都有点站立不安了。 已经将近午时了,昔昔就这样看着李烨站起,坐下,反复无数次。 她已经偷偷地替李烨备好了马和衣服,只是见李烨却迟迟没有去送刘瑶的意思,心中不由暗暗着急。 明德门是长安城的正南门,连接着长安中间大道朱雀大街。西蜀使团走的便是这个门。 来送使团回国的人很多,规格很高。 虽然不是百官相送,但是相关的官员也都来了。为首的官员有太子少师王谊,鸿胪寺卿徐思舜,京兆尹温礼。 还有专门来送刘瑶的独孤青石,卢象,王玄。当然也少不了蔡家的公子蔡用。 还有就是繁华的长安爱凑热闹的普通百姓。 城门外,刘瑶头戴配饰,未施粉黛,身着青色蜀锦飞蝶袍。 虽然她在与独孤青石他们道别,却不时的望向城门里。 “蜀地枪王”赵广在刘瑶身边提醒道:“公主该上车了,主使他们都等着呢。” 无奈,刘瑶向所有人福了福身,转身向马车走去,但却仍然不时回头。 她登上马车,望着长安城门,似乎要望穿朱雀大街。 却始终没有等到她要等的那个人,转身进入车里的一霎那,一滴眼泪滑落,车帘随之落下。 西蜀使团车队浩浩荡荡地走远。 城门口的官员也在互相道别,百姓也准备散去。 朱雀大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宝马良驹由远及近。只见马上是一个英武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七尺有余,彪体猿臂,剑眉星目,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着西蜀红锦百花袍,腰系狮蛮玉带。 正是拼命赶来的李烨。 城门口的人群望见如此英武的男子赶来,纷纷驻足。 李烨远远望见已经走远的车队和城门口聚集的人群,不禁放慢了马速。 既然赶不上送别,也就不强求,只是求个心安。 及至城外,李烨翻身下马,给几个朝中大臣行礼,毕竟现在自己在长安代表的是太原李家。 然后,望着远去的西蜀车队方向走了几步,好像这样能离得近一点,能看得清楚一点。 这时,耳边却传来一个聒噪的声音。 “呦,来晚了。美人公主走了,你穿这么好看,看来是白穿了。” 原来是上次被李烨教训的蔡家公子蔡用见李烨如此模样,情不自禁地走上前来挖苦一番。 李烨没有搭理蔡用,转身走向独孤青石他们。 蔡用也不知道是上次受了刺激得了失心疯,还是雍王即将得势给了他底气。 他见李烨不说话,便在李烨背后继续说着不着调的话语,并且声音越说越大,引得城门口的人驻足倾听。 “你穿得再好看,公主也不是你的。你心里知道,等以后我蔡用将有资本娶她。所以她是我的,是我的。到时候我一定请你喝喜酒,欢迎你闹洞房……” 李烨边走边将百花袍脱下,递给独孤青石,平静地说道:“帮我保管一下。” 说完转身,体内真气急速流转,膝盖微曲,脚下发力,整个人如同弩箭般射向蔡用。 蔡用身边四个护卫见李烨回头就已经察觉不妙,也是赶紧抢身堵在李烨飞向蔡用的路线上。 李烨没有选择闪避,而是冲了过去,真气灌注双肩撞飞两个,凶狠无比的星月掌法施展,接着拍飞两个。 蔡用在李烨冲过来的一瞬间感觉全身被一股戾气包围,想逃,却不敢。 不可思议的看着凶悍的李烨一息之间收拾掉自己的四个护卫,他很想喊救命。 可是李烨已经如上次那般,紧紧地扼着他的喉咙。 李烨眯着眼盯着蔡用,轻轻地说道:“我说过再有下次,我杀了你!”说完手上真气灌注,硬生生拧碎蔡用的喉咙。 蔡用瞪大着双眼,至死也不敢相信李烨敢众目睽睽之下杀他。身体随着李烨的松手,瘫落在地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在场的只有独孤青石和卢象有所反应。飞身上前,一左一右立在李烨身旁,似乎是控制他,以防他逃跑。 京兆尹温礼毕竟是主管京城治安的,反应最为迅速,指着李烨大喝道:“左右城门卫与我拿下。” 两队城门卫听到命令迅速围了过来。 卢象遥遥施礼道:“温公,此人武功高强,豫州将军卢象愿助温公拿下此人。” 独孤青石随后道:“东宫左卫率独孤青石愿助温公拿下此人。” 温礼欣然允许道:“好,你二人将此人拿下。左右城门卫给我围起来。” “是!” 卢象从卫兵手里拿来绳索,将李烨牢牢绑了起来,边绑边低声叱问道:“怎么回事?” 李烨朝两人看了一眼,苦笑道:“冲动了。” 西蜀使团的马车里,刘瑶正在黯然神伤。她没有怪李烨,没有怪任何事情,就是不自觉的伤心,觉得很苦。 马车外,一个西蜀护卫催马上前在赵广耳边低语,似乎在描述着什么。 赵广眼中精芒大盛,有些难以置信的回头看了看。 他犹豫了一会,终究向着马车内开口道:“公主,队伍后面传来消息。李烨杀了蔡用。” “什么?”马车门帘“唰”的一下掀开,露出刘瑶惊愕的脸。 “给我停车!”刘瑶错愕之后大喊道。 赵广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李烨在我们离开之后,赶来城门。蔡用言语相激,并辱及公主。李烨一怒之下出手击飞蔡用护卫,生生掐死蔡用。已被京兆尹绑了,带回衙署。” 刘瑶紧紧皱眉,仔细的听着,深怕错过一个字。 听完之后,慢慢的抬头,眼含热泪,殷切地望着赵广。 赵广微微摇了摇头。 刘瑶双手合十,前后摇动,无声地哀求着。 赵广,不忍直视刘瑶,闭上眼睛。 刘瑶的泪水一颗一颗从眼角滑落。 侍女缓缓将门帘放下,隔开了长安城的里与外。 一会儿,只听刘瑶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他穿的什么衣服?” 赵广回答道:“来的时候穿的是西蜀红锦百花袍,杀人的时候脱了。” 车内刘瑶,泪如雨下,不能自己。 这边城门下的京兆尹温礼可犯了难了。于是几个和在场的大臣商量了一下,决定分头行动。 由卢象和独孤青石配合金吾卫押送李烨前往大理寺。 少师王谊进宫面圣,直接由皇帝定夺。 京兆尹温礼留下处理善后事宜。 卢象和独孤青石则紧紧跟随李烨左右,名为押送,实则保护。 一路押送至大理寺,却是皇帝诏书先到。 皇帝命千牛卫将李烨直接押至皇宫,由宗正寺负责看押。 李烨身份特殊又敏感,只能说皇帝做出了最好的处理。 独孤青石也松口气,他本身在东宫当差,李烨关押在皇宫,自己还是可以去探望的。 临别之时,独孤青石本想宽慰李烨几句。 没想到李烨倒是先开口:“谢过两位兄长维护之义,两位兄长少安毋躁。独孤兄长,麻烦你将我的袍子和这四个字带回李府,记住是‘少安毋躁’。还有抽空帮我带几本书,谢过了。”然后就跟着金吾卫走了。 卢象和独孤青石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各自道别。 李烨城门外击杀蔡用的消息包括皇帝的处理结果,没有在长安普通百姓中扩散开。京兆尹温礼处理得很及时。 该知道的人还是知道了,但却出奇的平静,至少表面如此。 雍王收到消息时,脸色铁青。但却给蔡东虎下了道死命令,原地驻防,不得轻举妄动,否则提头来见。 蔡东虎收到消息时,暴跳如雷,歇斯底里。在往后的一段时间里,服侍蔡东虎的人经常变换面孔。 李信收到消息时,消息里多了六个字,少安毋躁,陆机。于是李信便没有告诉家里人。 其他各方表现不一,总之,非常平静,平静的像没发生。只有李烨换了个比李府更小的地方待着,而且已经待了一个多月了。 皇宫宗正寺内,李烨单独有个院子,虽然比李府自己的院子小,但也不错,比大理寺的牢狱强上百倍不止。 而且还有一个名字非常有意思的十岁出头的小内官鱼恩负责李烨的饮食起居。 一开始两人不熟的时候,鱼恩还挺腼腆。后来熟悉了,鱼恩就变碎嘴子了,可能也是身世可怜的缘故。 李烨还意外的发现从小进宫鱼恩居然认识字,还是自学的。原来他对学识对武功都很渴望。 李烨可不是当先生的料,就让独孤青石拿了些简单的书籍送给鱼恩。其中还有一套江湖上很稀松平常的功法。 至此之后,鱼恩更加用心的照顾李烨的饮食起居。不过令李烨不会想到的是,鱼恩的人生就此改变了。 “小鱼恩。” “来了,公子。怎么了?渴了还是饿了?” “我问你,我来了多少天了,怎么天这么热了?” “公子五月初六来的,这都六月二十了。当然热了,这是全年最热的时候了。” “小鱼恩。”人没进院门先喊上了,听声音就知道是独孤青石。 果然,独孤青石迈进了院门。 “在呢。” “喏,把这葡萄拿去井里冰镇一会。再拿些吃食和酒来。” “好的,马上去。”鱼恩接过独孤青石手里的葡萄,一溜烟地跑了。 独孤青石大马金刀地跟着李烨在树荫底下坐下。 “这鬼天气真他娘的热。”独孤青石抱怨道。 “热你还跑来,下值了就回府歇着呗。” “这不是怕你待着闷么,来陪你说说话。” “你是有事说?”李烨撇撇嘴。 “就知道瞒不过你。雍王都回长安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而且也没向你发难。” “这才是雍王,这才是做大事的人。他远比你我想象的厉害。” “那你打算就这么一直待在这?等着被杀头?” “阿兄,我也很无奈呀,奈何形势不由人!” “那你能告诉那天为什么那么冲动?教训教训得了,下手这么狠,有古怪,不像你李烨平日的作风。”独孤青石表情有点不怀好意地问道。 “我想我姐了,以往这时候她都给我弄冰饮子吃。” 独孤青石瞬间有点萎靡。 李烨看着独孤青石的样子,好像有点明白了什么,也有点萎靡。 “不过你杀得好,听说蔡用死了之后,有很多人去衙门喊冤。蔡用简直罪行累累。应该把你杀蔡用的事迹宣扬出去,也好让整个长安城都知道。那样陛下就知道你是为民除害了,才有可能免去死罪。” 李烨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独孤青石说道:“你是嫌我死的不够快?” 独孤青石被看的有些尴尬,挠了挠头,问道:“那怎么办?” 李烨见状,叹口气道:“哥哥,平时多看看书,才知道自己有多丑,啊不对,是有多无知。放心,我不会被杀头的。” “怎讲?” “我朝律法里有条制度叫‘八议’。” 独孤青石有些茫然地问道:“八议?没听说过,你给我讲讲。” “好,闲着也是闲着,那我就给你讲讲。 八议是指律法规定的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这八类人就是犯了死罪,也必须奏请皇帝裁决,由皇帝根据其身份及具体情况减免刑罚。 所以这八类人享有‘议、请、减、当、免’的特权。” “所以呢?” 李烨正儿八经地回答道:“我适用议贵,享有请的特权。 议贵即三品以上的官员和有一品爵位的人。请指这八类人的亲属。 我父亲正二品柱国大将军,从一品太原郡开国公。我是我父亲的儿子。所以我虽犯了死罪,但不会被杀头,顶多就是被流放。” “哦,明白了,意思是我也适用。” “……” 这家伙想的是他也是贵族,他也有特权,而不是公平不公平的事。 不过也是,这乱世人命如草芥,这点特权算什么呢! 可是他也不关心我要被流放的事,流放路上很危险的。这是对我有信心呢还是有信心呢。 李烨撇了撇嘴。 西蜀,成都在望,刘瑶在马车里,手中拿着一件大氅,喃喃自语:“我们还会再见面么……” 第14章 羁押日子 真是星光摇曳,星河灿烂! 李烨躺在院内的躺椅上,听着虫鸣,望着夏夜的天空,不禁感慨。 漫天繁星,有的一直璀璨,有的忽明忽灭。 也有的只是偶然闪烁,当李烨一直盯着,期盼着它再次出现时,附近处又闪烁一下,将他的目光吸引。 满目点点亮光,却无从锁定,根本就捉摸不透。整幅星图就在那里,但是却无从描摹。 李烨心有所悟,起身运功,双腿微动便闪身而出。 虚晃拧身便又换了个方向,脚下点地就腾空而起,身体一坠,真气变换,却见他倒掠而飞。 一时间院子里人影翻飞,到处都是李烨的身影,便是目光也难以追逐。 盏茶时间之后,李烨散去真气,站定吐气,四肢百骸皆空。 突然汗毛炸起,体内真气喷张,死死的盯着院门口。 院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老人,准确的说是看不出年纪的老人,就像那天荐福寺的智净法师。 瞬息之后,李烨眼神缓缓变的柔和,身体随之放松,抱拳行礼,却不知道如何称呼。 “我姓元,叫我老元头就行。”元姓老者笑眯眯地说道。 “那怎么可以,最不济也得喊阿翁。”李烨诚恳地回道。 “呵呵,你阿翁都得喊哦我阿翁。你还是喊我老元头,大家都这么喊。习惯了。” “这……”阿翁的阿翁就是祖父的祖父,一个人往上的辈分是父亲,祖父,曾祖,高祖。 李烨心中无比震惊,高祖,那不是百岁往上了。 “既然长辈坚持,那恕小子无礼了。李烨见过老元头。” “哈哈哈,好,对我脾气。你叫李烨?不姓杨?能在宗正寺关着,你是太原李家的?” “是的,太原李家现任家主李信正是家父。” 老元头听罢,眯着眼思索了一会,才开口说道:“李信我见过,当年你祖父抱着他来见过我。他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么!” 李烨听完心里更加震惊了,自己父亲被抱着见过老元头,那得四十年前的事了。 “你这小娃娃武功不错,特别是你刚才练的轻功身法很好。刚才见到我的时候,我看你准备出手了,怎么后来又不动手了?” “您老皇城随意走动,身挂金鱼符身份肯定不一般。况且您老一派仙风道骨,逍遥超然的高手风范。李烨自知不敌,哪敢对您出手呀。” “油嘴滑舌,不过我喜欢,哈哈哈。”老元头说着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李烨赶紧上前给老人倒茶。 老元头也不客气,接过茶,喝了一口,开口问道:“你如此聪慧,必定懂得趋利避祸,怎么会被关在这宗正府呢?” 见老元头没有长辈架子,李烨也坐了下来,讪笑着回答道:“一时冲动,一时冲动,嘿嘿。” “你知道我身份不一般,你不应该向我添油加醋的描述事情的始末,然后让我去替你求情么?” “这点小事就不劳烦您老了,我自己能解决。” “好小子,你越来越对我胃口了。这样,咱俩交个朋友,管他什么世俗礼节,怎么样?” “好呀,老元头。” “哈哈哈,好。我老头不问世事多年,也少有朋友。以后你就是我的小朋友了。我呢住在太庙那边,你有空可以来找我。” “老元头,我是被关押,好不好?又不是在这借宿。”李烨撇撇嘴。 “你看,我给忘了。年纪大了。”老元头说着解下金鱼符,递给李烨,“拿着这个,皇城便可以随意走动。” 李烨双手接过金鱼符,问道:“您就不怕我拿着这个跑了?” “你要是想跑,这里能困的住你?不说其他的,就凭你那轻功身法就困不住你。所以你压根没想跑,连这我都看不出来,白活这么多年了。给你鱼符也是为了方便,况且皇城你应该不熟。” “那您呢?” “我熟啊,笨。我走都能走回去,而且根本不会有人发现我,嘿嘿。” 老元头得意了一会,忽而又讲道,“不过也是很久没出门了。烨小子,你有没有去过江南?” “没有。” “有没去过塞北?” “没有。” “有没有去过西域?” “没有。” “有没有去过成都?” “没有。” “有没有去过扬州?” “没有。” “有没有去过洛阳?” “没有。” “有没有出过长安?” “有。” “有没有……去了哪里?” “城东郊,灞桥。” “……” “我自七岁来长安城就没去过别的地方。”于是,李烨简单的叙述了自己的过往,当然隐去一些经历,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可怜的烨小子,哎。这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给你讲讲我年轻的时候去过的地方。当然有些地方我也没去过,听朋友说的。” 于是,老元头就跟李烨聊自己经历见识的各地风俗人情,江湖传说,奇闻异事。 也有些是听他朋友说的,比如扬州秦淮河上的画舫,洛阳城里的赌坊…… 老元头估计很久没跟人聊天了,李烨呢,知道怎么跟老人聊天。于是一老一少聊的很投机,聊了很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不止如此,在接下来李烨关押在皇宫的日子里,老元头几乎每天晚上都来院子找他聊天。 时不时的,独孤青石也会在下值后来宗正府,看望李烨。当然更多的是带来朝中的消息。 七月,西蜀递交和亲文书,指定北周和亲对象是雍王杨召。长公主刘蕊将于八月启程,前往北周长安。 八月,雍王杨召率迎亲队伍出长安,前往武都郡迎接西蜀长公主。 八月中旬,太子杨兴在平康坊,因名妓张住住,与人争风吃醋,遭御史台弹劾。皇帝雷霆大怒,罚太子闭门思过。 九月初,雍王迎西蜀长公主回到长安,并于中旬举行大婚。雍王册立西蜀长公主刘蕊为雍王妃。 九月底,司天监上奏,近日夜观星象,洛阳城帝星笼罩,宜新修都城,迁都洛阳。 皇帝下诏,各省各部各州拟奏折章程合议迁都事宜。 朝中大臣陆续上书表示,北周宜休养生息,应暂停对外用兵,迁都洛阳。 反对者寥寥无几,就连正在准备东征的柱国大将军李信和正在用兵的柱国大将军卢远也都表示支持。 雍王正值大婚,休沐中,不曾上书言事。 十月初,皇帝下诏,于建武十三年,新修东都洛阳。 “坏了!”李烨突然喊了一声。 正在传达消息的独孤青石吓了一跳,紧张地问道:“一切都不出你所料,哪里坏了呢?” “雍王生性多疑,善于静观默察。事情进展的太顺利,且太子一派均表示支持。这些雍王肯定看在眼里。若是这个时候我们向皇帝建言由太子督建洛阳,他必起疑心。到时候,反倒不妙。” “那怎么办?” “容我想想。”李烨皱着眉不断盘算。 一会儿过后,李烨开口说道:“兄长,咱们这样,反其道而行之。不可一致推举,只需太子少师一人即可。太子少师是太子一派无疑,由他推举最合适。也联络其他各家,让其缄口不言。” “好,我这就去。” “慢着,这事你不合适,雍王肯定盯着各家,你出入各家必遭怀疑。” “那谁去?难道你去?” 李烨笑笑说道:“你难道忘了爱串门的‘长安包打听’么?” “王玄。” “还有这次得跟太子少师坦言,就说一句。李家和独孤家只为保太子性命。他是聪明人能理解,也知道怎么取舍。” “好,我这就出宫办事。” 李烨看着独孤青石离去,心中笃定,一心想当皇帝的雍王不会理解他们只是想保太子一命,而不是争夺皇位了。 但是可笑的是,太子根本就不知道现在有人只是希望能保住他的性命。他还以为自己的太子之位稳如泰山,皇位触手可及。 十月中旬,皇帝于朝堂和众大臣合议督建洛阳之人选。洛阳作为将来的都城,督建主官应是皇室成员。合适的人选也就是太子或雍王。 各大臣众说不一,只有太子少师王谊力荐太子督建新都洛阳,皇帝犹豫未决,容后再议。 当晚,在长安雍王府,雍王正与几个秘密前来的大臣商议白天之事。 最终,众人如白天朝堂一样没有一致定论。 无奈,雍王让他们先行回府,只留了已是户部侍郎的季儒。 “殿下,这事有蹊跷,先是太子一派大臣均支持迁都。后面却只有一个王谊举荐太子督建洛阳,其他人则缄口不言。” “你说的没错,太子一派一致支持迁都,可以理解成他们对皇位还有想法。 如果一致举荐本王督建洛阳,想让本王远离长安远离陛下。 再如果一致举荐太子,是想让太子立功,改善陛下对他的看法。 但是如今却是捉摸不透啊,他们目的何在。” “臣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思索良久,雍王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放太子去督建洛阳。 六部都会派人手协助营建新都,正好季儒你现在是户部侍郎,跟着去,伺机而动。 明年在洛阳废了他杨兴的太子之位。 太子之位被废,人又远离长安,远离陛下,我看他怎么翻身。 这样本王也省得将来在史书上落个弑兄之名。” “殿下英明,臣这就去办。” 十月,柱国大将军李信整顿幽州防务后,带着并州军开拔回太原。 十一月,皇帝下诏,命太子杨兴于建武十三年元月十八赴洛阳督建新都,各部抽调人手一同前往。 于是,十一月整个长安城的官员忙碌了起来,因为迁都。 十二月末,柱国大将军李信带兵回到太原,持节返回。 随后皇帝的裁决下来了,李烨明年元月十八流放朔州灵武郡。这个裁决很有意思。 裁决的时间就很有意思。李烨之所以羁押半年多,皇帝迟迟未下裁决,就是因为李信持节在外。 李信早早地回师,持节返回,也是趁雍王势力巩固前,让皇帝下裁决。那样就有回旋的余地和解救的可能。 流放的地方也是很有意思。 从长安流放有三个方向,分别是西面,北面,东面。 西边往凉州,必经过蔡东虎的所在的秦州。东边往幽州,李信可是刚从幽州回防。 所以只有北边朔州最合适,让李信和蔡东虎都不会有太多怨言。 时间,路线更有意思,元月十八与太子同一天,同出长安,一路向东到华阴。 然后,李烨转向北往冯翊郡,太子继续往东入潼关。 那就是说,出了华阴才有危险。而且时间这么短,双方只能调动附近几个州的人手,最远不过并州和秦州。 做皇帝果然都不是一般人。这个裁决充分地顾全了双方,平衡了双方。 至于李烨流放路上是死是活,就看两家各自的本事了。最终的结果皇帝才不管呢。 今天是除夕。今年的除夕李烨真的是一个人过了。 以往至少还有大姐李甄他们陪着他。去年也还有师公一起过。 今年他可就真的孤苦伶仃了,还是在宗正府。不过以李烨的性格,怎么过都无所谓。 因为是除夕,皇帝特许亲人探视。所以傍晚的时候,独孤青石带着侍女昔昔来了。 独孤青石知道他们要商量接下来的安排,于是借口巡视东宫,留给他们单独谈话的机会。 侍女昔昔进来院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府里准备的酒菜拿了出来,摆上桌子。 然后将李烨换洗的衣物,还有书籍都一一整理归置。 李烨看着昔昔若无其事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昔昔姐,你不应该掉几滴眼泪的么?难道我不可怜?” “有什么可哭的,三公子你肯定自有打算。再说了这不是还有公子么,天塌了他顶着。” “先生?天塌了他顶?你对他这么有信心?” “嗯,他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当然等你再长大了,肯定比他更聪明。” 李烨撇撇嘴,随后问道:“先生有什么安排?” “没有,只是让我问问你怎么打算?” “其他倒没什么,就是我家里肯定会大动干戈。我估计过两天就会出动家里大批好手。你让陆先生给我父亲带句话。乳虎啸林,鹰隼试翼,百炼方能成钢!” 乳虎啸林,鹰隼试翼,百炼方能成钢。 侍女昔昔看着说出这句话时透着无穷战意和无比自信的李烨,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这句话不仅仅是给他父亲,给他师公,给陆先生的,更是他给自己的。 昔昔相信李烨,回答道:“昔昔知道了,三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李烨想了想,说道:“元月十八那天,把我的星月剑带到城外灞桥给我,然后就回先生身边,不用跟着我。” 昔昔心中所想被李烨识破,不由有些急了,说道:“三公子,我要跟着,哪也不去!” “昔昔姐,你我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我当你是姐姐。既然是姐姐,你更应该放手。况且我打不过,我会逃啊,你也知道我的轻功身法很好。” 昔昔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答应了,问道:“那押解的差人会允许你带剑么?还有,他们需要打点么?” “押解我的人肯定知道我身份,而且也知道押解我意味着什么。你这样,到时候带些银两给我。” “好,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 “暂时没有了。李府的人李家自会安排。长安城也没有我牵挂的人。”也没有我要找的人,李烨心里补了一句。 过了一会儿,独孤青石也回来了。于是,三个便在这宗正府里吃起了年夜饭。 而老元头也在独孤青石和昔昔离开之后来了院子。 第15章 流放在即 元月十五,上元节,过了今日春节算是结束了。 那就是意味着很多事情就要正式开始了。 所以今天人们还可以热闹,庆祝,狂欢。 晚上的长安城,依然热闹喧嚣,就算身在皇宫的李烨也隐隐感受的到。 李烨突然很想看一看灯火通明的长安城,因为会很久看不到上元节的长安城。 这是李烨羁押以来第一次走出宗正府的院子,腰挂金鱼符,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太庙附近。 李烨不知道老元头身份,也没问过。只好出示金鱼符,向太庙守卫打听。 于是被守卫客气地带到一个院子里。这院子比李烨在宗正府的院子大一些,内官也多了几个。 李烨走进内院,发现老元头居然正在有滋有味地呷着小酒。 “好啊,你个老元头!”李烨大喊一声。 老元头正享受着呢,被吓得一哆嗦,酒杯差点掉地上。 他抬头一看,有点惊讶地问道:“你小子怎么来了?” “我要不来能发现你的秘密么?你居然会喝酒。”李烨恨恨地说道。 “你没问我呀,我现在每天睡前都喝二两,不然活那么久有什么意思呀。” “每天?睡前?二两?” “嗯,这段时间从你院子回来再迟也喝二两,反正人老了,觉少。” 李烨有些知道老元头院子里内官多的原因了,敢情得十二个时辰轮番伺候。 他也不跟老元头客气,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拿起酒壶就喝。 “哎哎哎,你给我留点,这可是十年的西市腔。” “十年西市腔?”说着又往嘴里倒,喝完还唧嘴,说道,“嗯,果然好酒!” 老元头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更是没好气地问道:“说,找我什么事?” “关于我的裁决下来了,过两天流放朔州灵武郡。” “什么!你小子捅了多大篓子啊?李家都护不了你?我找皇帝去!”说着起身要往外走。 “别别别,我找你不是让你帮我求情的,你坐下你坐下。”李烨赶紧拉住老元头。 老元头这才坐下,盯着李烨问道:“你就是来告诉我这个消息的?什么时候的事?” “嗯,年前的事,这不为了让你过个好年嘛。今天上元节,年要过完了,就来告诉你了。” “那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我想上城楼去看看长安城。” “就这?” “嗯,就这。” “那作为交换你得把你的事一五一十地跟我讲讲?” “可以,再来一壶十年的西市腔。” “可以,我还有好几坛。” “……”李烨撇撇嘴。 “何春,朱雀门今晚谁当值?” 旁边一个内官回答道:“朱雀门今晚当值的是左千牛卫将军伍良。” “你去告诉伍良那小子,就说我老元头要上城楼看长安城夜景。 你让他把我平时看景的地方腾出来,把守卫撤了。 还有,把这些菜拿上去,再搬一坛酒上去。今天老头我破破戒,喝它个两斤。” “……”李烨听完沉默了。 法轮天上转,梵声天上来。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 也不知道谁写的诗,描述上元节的,写的真好。 在城楼上的李烨看着长安城上元节的夜景,忽然想起这几句诗。 他们在皇宫东南角的城墙上,正好能看到崇仁坊,平康坊,务本坊,虽然只是长安一隅之地,但也够了。 月光,火把,火球,龙灯,花灯,交相辉映;歌舞声,钟鼓声,叫卖声,叫好声,欢声笑语汇成一片。 百姓如织,车马如龙。圆月守护之下的长安城热闹无比。 如果这北周真的是盛世,那就让它一直继续下去;如果这长安城是安居之地,那就让它繁荣下去。 李烨遥望着这上元长安夜景,有些澎湃,有些忘我。除了李烨,那天上的圆月也沉醉其中。 李烨看了许久,回到桌前,端起酒杯一仰而尽。 “老元头,这就是你待在这里的原因,值得!” “嗯,真正的长安也许不一定如眼前所见,只是这一隅也值了。你小子这么聪明,皇帝没见过你?” “没有,我哪有资格见他啊。” “他如果知道,肯定会后悔,别说杀了一个蔡家小子,就是整个蔡家都比不上你一个。” 刚才李烨已经把他杀蔡用的事情以及出城以后的打算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老元头。 “你可别多嘴啊。我好不容易有机会出长安,别坏我好事啊。我想去看看你去过的扬州秦淮河。” “是我朋友去过的!”老元头纠正道。 “反正都一样。” “你真打算愣闯着去灵武郡?” “我不是说了么,乳虎啸林,鹰隼试翼……” “行了行了。你就是被这句话忽悠傻的,知道吗?刚还夸你聪明。” “嗯?不应该是夸我有志气,有胆识,有当担么?” “那也得有命!”老元头学李烨撇撇嘴。 “怎么讲?” “你不就是不想李家授人以话柄么,也想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么。 你要知道这世间,这江湖,藏龙卧虎,高手如云。 几个如你这般身手的围攻你,你还有机会活命么? 亦或者武功比你高很多的高手暗杀你,你还能活命么? 还有,皇帝小儿如此安排,哪还在乎结果,哪还在乎你是不是能到灵武郡?” 不得不说,活得久还是有好处的,不仅见识广,看得透,最重要是心态好,超然于世俗。 老元头的话如醍醐灌顶,李烨知道该怎么做了。 老元头看到李烨默默的思索,然后眼中闪过狡黠,也就放心了。 两人共同举杯,庆祝上元节。 万年县县令吕方安最近一直很愁,在长安城当县令,你就知道有多愁了。 这两天更是愁上加愁,因为要派人押解一个叫李烨的犯人往灵武郡。 作为万年县县令,还是知道些消息的。所以这趟押解注定无法交差,更有可能还为此丧命。 这县里的衙役来历关系错综复杂,安排给谁都不合适。 正在县衙来回踱步犯难的时候,他想起了一个人。 这汉子叫刘黑子,冀州人士。 去岁冬天,吕方安下值回家路上,见他背着奄奄一息的老母亲,在医馆门口求救。 因他老母亲药石难救,只能续命,且他身无分无,不得而入。 吕方安一时心善,替他付了诊资。 郎中开了几副药续了他母亲几天的命。 他母亲撒手人寰之后,刘黑子带着弟弟刘童文来到吕方安府上,愿为奴为仆报答吕方安。 吕方安见他孔武有力,他弟弟又识文断字,便安排他们进县衙当了衙役。 吕方安本不愿挟恩图报,也是没办法才将这差事给刘黑子两兄弟,并将前因后果告诉了他们。 临了给了些银两,还嘱咐他们事有不可为,逃命要紧。 两兄弟也不推辞,本就欠着县令恩情,这番无论是生是死,也算是报答过吕方安了。 明日就要动身了,李烨也没什么收拾的,还挺悠闲。 倒是独孤青石很忙,因为他要随太子去往洛阳。 安排好东宫事务,便来到李烨的院子里。 两人十来岁就认识,如今独孤青石都二十了,李烨也十七了。 自李烨留质长安,两人关系愈发亲厚。 明日,一个流放灵武郡,一个调往洛阳,怎么着也得告个别。 “这一路真不需要我独孤家好手帮忙?我可是听说蔡东虎暗中调派了不少人,其中还不乏高手。” “真不用。我自有安排。你还不相信我么?” “好,那你自己一路小心。押解你的人是万年县的两个衙役,我帮你打听也打点过了。 两个人是两兄弟,冀州人,一个叫刘黑子,一个叫刘童文。家里原先只有个老母亲,去年底也得重病,死了。 刘黑子颇有些武艺,刘童文识文断字。 他们也知道此路凶险,因欠着万年县令的恩情,这才硬着头皮接下的差事。 我给了些银两,让他们做做样子,想来他们也不会因这差事拼命。” “谢过兄长!”李烨抱拳行礼道。 “自己兄弟,这点小事谢啥。” “李烨不是单为这件事,更为这些年来兄长的照拂!”说完一揖到地。 独孤青石赶紧扶起李烨:“这不是应该的么,兄弟之间就应该互相照顾。怎么突然间还跟我客套起来了。不过这往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了,你得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兄长,也保重。洛阳那边,随波逐流即可,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真的事有不可为,你就带着太子妃回凉州,想必雍王不会阻挠。” “知道了,你都跟我说过好几次了。明日出城后,我有职责在身,就不能离开队伍了。咱们就此别过,你一切小心,他日江湖再见。” “兄长保重,他日再见。” “保重。”独孤青石说完,转身大步流星离去。 世间多变换,总是要分离的,一段一段的路要走,一程一程的人来陪。 “小鱼恩。” “在呢。公子,饿了是渴了?需要我做点什么?” 李烨轻轻地给了他个凿栗,说道:“难道我除了吃就是喝啊!明日我就走了,这里有几本书,还有些银两你收着。往后你在这皇宫自己照顾自己。” 鱼恩有些哽咽道:“公子,我舍不得你!” “舍不得也没办法,我是被流放,又不是去游玩。” “公子,我还能见到你么?” “当然会的。男子汉哭什么,等着公子我回来。” 其实李烨也不笃定两人会不会再见面,但是鱼恩毕竟是小孩,总是喜欢听到自己愿意听到的答案。 李烨没有再去找老元头,老元头也没过来找李烨,一个活得久了真洒脱,一个装着洒脱。 这一日,长安城外,旌旗猎猎,车水马龙。太子杨兴奉诏前往洛阳督建新城,各部官员随行。 太子仪仗,各官员家属随从,以及送行的人,浩浩荡荡上万人,绵延数里。 李烨也跟在队伍末,由两个衙役押解着到了城东郊灞桥。 灞桥是连接长安城与中原地区的交通要道,是长安往东的必经之路,也是送别分离之地。 灞桥边的杨柳见证了无数离别,比如官员出京到地方赴任。亲朋好友要离开长安城也会在灞桥折柳依依相送,挥泪告别。 侍女昔昔牵着马在灞桥附近道路旁见到李烨的时候,他没有戴枷锁,就戴了一副手镣。 本来这副手镣也可以不用戴的,但是李烨坚持,毕竟在长安城附近,样子还是要做的。 两个衙役见李烨有亲人要见,干脆连手镣也解开了。 然后走得远远的,留出地方给他们单独说话。 李烨见昔昔愁眉苦脸,率先开口道:“只是做做样子,我又没受苦,干嘛这副表情?” “三公子,真的不要昔昔跟随么?” “嗯,不是跟你说了,我自有安排。你帮我的话带到了?” “嗯,都带到了,公子那边也没有回话,想来也是默许了。” “那就好,一会你去回陆先生那里。等我完事了去找你们。” “三公子明显敷衍昔昔,知道去哪里找我们么?怎么联络我们么?” “……” “我们在洛阳,各地桑氏车马行是我们传递消息的地方。这是信物,你要联络我们只要找掌柜的出示这个。当然其他吩咐也都可以找当地桑氏车马行。” 李烨接过信物,这是个特殊纹饰的玉佩,一面刻着四朵桃花,另一面却刻着一个“伍”字。看来这挺有意思的玉佩应该不止这一个。 “这些本来就是等三公子离开长安告诉你和交给你的。可是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其他的,等你来了洛阳,公子会跟你说的。” “这里是你换洗衣物,里面有些碎银子,你路上用。还有这是你嘱咐我准备的银两,我已经换成金子,方便携带。” “这是你的星月剑,我每月都有帮你擦拭。” “还有这些吃的……”昔昔一口气交代了很多,还想继续,却被李烨打断。 “昔昔姐,昔昔姐,可以了可以了,把剑和两个包裹给我就行了。我是去流放啊,不是去游山玩水。你上马,其他不需要的,你带走。” “三公子!”说着昔昔就要哭了。 “昔昔姐,我不是小孩了,会照顾自己的。你放心,放心。我一定好好的,然后去洛阳找你。我保证。” 侍女昔昔这才止住快下来的眼泪,再次问道:“三公子,真的不要昔昔跟随么?” “真不用,我保证好好的去洛阳找你,你快上马。”说着李烨扶着昔昔上马。 侍女昔昔拗不过李烨,在马上又叮嘱道:“三公子,一定要保重啊。” “知道了。”说完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 李烨见昔昔走远,这才招呼两位衙役,一起跟上队伍。这次好了,李烨连手镣也不戴了,样子都不装了。 第16章 乳虎啸林 李烨三人到了华阴地界,即将与前面往洛阳的队伍分道而行。 一路行来,两位衙役对李烨客气有加。 临行之前吕县令都已经交代过了。 李烨呢,向来人畜无害,呃,除了杀了几个人。 别人对自己客气,李烨当然也是客客气气,左一个刘大哥,右一个刘二哥。 于是,三人边走边聊。李烨将衙役二人底细秉性摸得清清楚楚。 刘大哥叫刘黑子,长得颇为雄壮,有些武艺。刘二哥叫刘童文,稍微瘦小一些,说话也文气一些。 李烨得知二人是为了报恩,接下这烫手的差事,更不能让他们平白冤死。 于是便说道:“刘大哥,刘二哥,既然如此,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你们也知道押解我去灵武郡有死无生。不知两位是想无辜冤死,还是留着性命?” 未等刘黑子开口,刘童文率先回道:“能留着性命,谁也不想去死。李公子,有何指教,请讲。” “如此,这事好办。一会儿,咱们分开走。你们先继续跟着前面的队伍入潼关。 而我独自一人前往灵武郡。你们过段时间再前往灵武郡。 若是我能到灵武郡,你们就可以交差,万事好说。若我到不了,你们就自己隐姓埋名,过些安生日子。 这里有些金子足够保证你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李烨说着递过去一袋金子。 “可是那些人能放过我们兄弟?”刘黑子犹豫地问道。 “放心,吊在我们身后的这几个人,一会我会解决。 你们只管跟着前面队伍,万一还有其他人找你们麻烦,你们就向队伍里的官军求救。 我谅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冲撞队伍。而且他们的目标是我,不会一直盯着你们不放。” 刘童文见兄长刘黑子还在犹豫,急道:“兄长,我们接了这差事也就还了吕县令的恩情了。 李公子这法子怎么样想都对咱们有利,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况且咱们跟着李公子,还有可能拖累他。” 李烨见刘童文心思活络,不禁有点赏识。 刘黑子也是一咬牙下定了决心,诚恳地说道:“感谢李公子,李公子自己保重。” 刘童文见状接过金子,也说道:“感谢李公子,今日我们兄弟若能活命,他日必有报答。” 李烨也不指望他们报答,见他们同意,也拱手道:“那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刘家兄弟也不停留,丢下李烨,迈开步伐追着队伍而去。 李烨呢,也不着急,在路边找块平整的石头坐了下来。他知道后面有尾巴跟着自己。 但是这些负责跟着的人应该武功平平。来高手也没用,大不了李烨也追队伍去。 果然不出半盏茶时间,跟踪的人沉不住气了。 出现在李烨面前的一共五个人,打扮不一,有一个卖货郎装扮的似乎是首领。 李烨见这五个人出现,缓缓起身,指了指北方说道:“蔡家的?允许你们去冯翊郡方向报信。就说我李烨将一路往灵武郡,让你们主子放马过来,看能不能拦住我。” 随后又指了指东方,继续说道:“但是不可以去那边,否则,死!” 卖货郎盘算了一下,朝左手边两个同伴使了下眼色,然后带着其他二人准备缠住李烨。 两个同伴心领神会,快步往潼关方向追去。 李烨提气纵身,脚下微点,一眨眼已经来到那两个往洛阳方向的人身后。未等那两个人反应,李烨气灌手掌,一人一掌将二人拍倒在地。 李烨转过身来,盯着卖货郎三人,缓缓说道:“我说过不可以去那边。” 再看地上两人已吐血而亡。 卖货郎三人骇然,没想到李烨不但武功高强,出手更是如此果决。 犹豫片刻,带着剩下两人往北方冯翊郡而去。 李烨见三人离去也不阻拦,却悄悄跟了上去。 芮乡,这个地方很特殊,河东,冯翊,弘农,京兆四郡交界之地。 再往东方向一点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黄河渡口,风陵渡。 风陵渡北上可往太原,东去可到洛阳。 这里对于想要擒杀李烨的蔡家非常重要。 因为太原李家如果不顾一切要将李烨带回太原,风陵渡便是第一选择。 所以蔡家也派出了大量人手,铺了一张大网,来确定李烨的走向。 而在负责此次整个情报行动的是蔡家的三位高手,单论武功的话,比家主蔡东虎都要高出一线。 二长老蔡开福,蔡东虎族叔,带着半数好手守在风陵渡。 四长老蔡东奎,蔡东虎族兄,带着少量好手守在潼关。 五长老蔡东申,蔡东虎族兄,带着不少好手负责芮乡,也就是往冯翊郡方向。 此时蔡东申正在与一名手下交谈着。 “风陵渡到现在也没发现李家人的身影?” “是的,五长老。” “那二长老怎么说?” “二长老怕其中有诈,也不敢撤离。且认为李烨往潼关方向可能性不大。让你这边保持高度警惕。” “好,我知道了,再把人手散出去一些。一定要知道李烨是走哪个方向。” “是。” 李烨远远的吊在卖货郎三人的身后。中途三人中分做三个方向。 李烨没做理会,只是跟住卖货郎。 直到半个时辰后,他进入官道旁的一个松树林。 松树是白皮松,虽然不高,但枝繁叶茂,适合藏人。 李烨体内真气游走百骸,将五识感官提升最高,脚踩步伐避开暗哨,接近卖货郎。 卖货郎正在向十几个人汇报情况。 当先一人四五十岁,身材魁梧,四方脸,正是蔡东申。 “我已让其余两人分别去风陵渡通知二长老和潼关的四长老。” “他真是如此说的?” “是的,五长老。” “黄口小儿,简直欺人太甚。我倒要掂量掂量这小子的武功,就怕他不敢来。” 李烨听的分明,心中暗暗盘算。这个五长老应该是蔡家的人。 家主蔡东虎在北周将领中武艺,谋略,军功都是一般,之所以能当上大将军全是仰仗着雍王。 蔡家本身是个弘农小家族,那么由此推算,这个五长老武功应该不会太高。 而剩下的十几个人多数都如卖货郎一样,军伍气息浓重,而且都配着制式军刀,应该是秦州军卒。 那么这十几个人自己应该能够应付的了,最不济逃跑是没问题的。 李烨不再迟疑,当下踱步而出,悠然道:“哪位要掂量本公子武功啊?” 苍啷,苍啷,苍啷…… 十几个军卒见突然出现的李烨,纷纷拔刀。 蔡东申也没预料到李烨出现,而且这么突然。 “怎么本公子来的不是时候?”李烨揶揄道。 蔡东申虽然心中大怒,但未失去理智,手一挥,说道:“给我上!” 十几个军卒一拥而上。 李烨夷然不惧,真气运转,脚下错步,迎了上去。如蝴蝶穿花般游走在军卒中间,双掌翻飞。 只三息时间便放倒四个,又用肩撞开一个。突然脚下发力,穿过人群,直取蔡东申。 蔡东申也早有准备,运起十分功力,挥拳迎了上来。 李烨拧身一转,让过拳头,挥掌拍向蔡东申。 蔡东申只好护住胸前,被一掌拍的结结实实,倒退数步,双手发麻气血上涌。 李烨身后军卒刀已近身,提气前掠,脚点地面横移一步,双掌瞬间拍出,虚实结合。 蔡东申不及辨别,虽然挡住三掌,但是胸口拍中两掌,塌陷了进去。 李烨迅速跳出战圈。众军卒见蔡东申倒地,已然身亡,莫敢上前。 李烨气定神闲,悠悠地看着众人,开口道:“还打么?” 众人见蔡东申被杀,早已失去胆气。 “不打的话滚去传话蔡东虎,本公子独自北上灵武,让他派些像样的货色在前方等我。滚!” 李烨一声大喝,众人四散而走,不敢停留。 稍作休息,李烨确认众人已跑远,捡起地上的两张长弓,还有些二十来支箭矢。 李烨小时候也练过射箭,虽然后来很少练习,算不上神射,但是胜在武功高强,五识灵敏,百步穿杨还是可以的。 两张长弓是制式弓,对于李烨而言弓力有些小,却聊胜于无。 天色渐暗,李烨不做停留,翻身上了一匹马,去的方向是风陵渡。 蔡家二长老,蔡开福在风陵渡听到李烨北上的消息,留下十数人,自己则是带着二十几号人往芮乡赶。 忽然听到破空声响,蔡开福赶紧俯身马背,身后却传来一声惨叫。 “敌袭!敌袭!”喊声四起,众人纷纷找遮蔽物。惨叫声却还是接连响起。 “何方鼠辈?胆敢偷袭!”蔡开福大喊道。 回应他的是一支箭矢,若非他身怀武功,躲避的快,这一箭估计非死即伤。 又是破空声响起,却是另外一个方向射来的。 “灭火,赶紧把火把灭了。”众人纷纷灭了火把,顿时漆黑一片。 过了一会,却是一声声闷哼声传来。 蔡开福知道遇上难缠的人了,心思转动,偷偷靠近自己的坐骑。身后风声响起,他转身运功挥掌拍去,却正好跟偷袭的人对了一掌。 只觉手上巨力传来,手臂折断,胸口一闷,喉咙一甜,吐了一口鲜血。 “这么不中用啊,蔡家没人了么?” 随后蔡开福感受到脖颈剧痛,失去了知觉。 剩下的人,恐慌无比,却听一个声音从稍远处传来。 “明日我李烨将前往治所临晋,这种送死的货色就不要出现了。” 四下陷入安静,好一会才有人重新点燃火把。 清点人数,发现死伤十二人,其中二长老蔡开福被劈断脖颈而死。 李烨并没有往临晋去,而是继续向着风陵渡方向,找了个地方安心过夜,养精蓄锐。 落叶他乡树,寒霜独夜人,一夜无话。 临晋是冯翊郡的郡治,也是一座不小的城,往来的人也不少。 李烨自那晚在芮乡杀了蔡家两位长老,便在第二日潜入临晋城。 之所以没有一直没露面,一方面是摸清城里的情况,另一方面是想给蔡家造成假象。 果然,蔡家不敢赌李烨一定会来临晋,没有将人手全部调派过来。 临晋城里除了一些打探消息的人手,只有两位算得上高手的人坐镇。 一个是蔡家大长老蔡厉泽,手上一杆老烟枪,武艺了得,是蔡家本族的第一高手。 另一个是蔡家的供奉,“西北独狼”郎炎,善使双钩,原本是西北道上的亡命之徒。 两人在临晋城里的聚福酒楼二楼雅座相对而坐。 “大长老,这小子已经三天没出现了,这已经是第四天了。他会不会是故意说上灵武郡,然后逃往别处了?” “极有可能。谁能想到他如此狡猾,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前几日,杀了我蔡家两位长老。所以现在也没有办法,只能扩大范围搜寻。 其他几位长老、供奉带人往不同方向搜寻,至今也没有消息。 来来来,郎供奉请酒。” “大长老请。” 两人干了一杯酒,边吃边聊着。 “郎供奉,来我蔡家有些时日了,可还习惯?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蔡家一定照办。” “哎,大长老客气了。我郎炎本是走投无路之人,蒙蔡家不弃,以供奉之位相待,已是感激不尽了。只是来了这么些时日,寸功未立,惭愧惭愧啊!” “不急不急,等那小子出现,还得劳烦郎供奉出手。” “那是自然,不然都对不起大长老昨晚送过来的姑娘。” “郎供奉,可还满意,这是下面人从附近村子找来的最水灵的姑娘了。” “水灵是水灵,就是倔了一点。早上,趁家仆一不注意,就投井了。有些可惜了。” “郎供奉,不必可惜,回头再给你找两个。” “那就多谢大长老,来,我敬你一杯。” 这时,楼下传来喧闹声,接着是打斗声。 郎炎放下酒杯,说道:“大长老,我下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真扫兴。” “我长眼了,所以我自己上来了。” 只见楼梯口施施然上来一个人,正是早就在临晋的李烨。 楼上两人显然也认出了李烨,也感受到李烨的杀意,不敢怠慢,纷纷亮出兵器。 郎炎拿起桌上的双钩,大长老蔡厉泽则拿出别在腰间的烟枪。 前几日李烨虽说击杀蔡家两位长老,但是都是趁其不备,在对方未摸清自己底细的情况下得手。 潜入临晋城后,发现城里竟然有十来位高手。还好自己改变策略,否则凶多吉少。 面对如此多高手,李烨毫无胜算,所以耐心等待机会。 这次故意光明正大地找上门,就是瞅准城里目前只有这两人,也正好拿这两人做试剑石。 李烨也擎出星月剑,严阵以待。 “大长老,你掠阵,我先去会会他。”郎炎说罢揉身而上。 双钩尽出,似双蛇出洞,或钩或缕,或掏或刨,着实狠辣歹毒。 李烨沉着应付,短剑灵动轻巧,每次递出,总是恰到好处的封住双钩犀利的攻势。 这边分出一部分心神,随时留意蔡厉泽。 两人你来我往,已交手三十几招。 李烨在交手中,慢慢加速真气流转,手上短剑不断加压,逐渐摸清楚郎炎的武功底细。 正准备痛下杀手时,蔡厉泽加入战团,烟枪指点李烨面门。 原来蔡厉泽在场掠阵时发现,一开始两人势均力敌。 但是郎炎渐露疲态,而李烨依然游刃有余,知道还是低估了李烨的武功。 一对一,他和郎炎都不是李烨对手。见李烨目露凶芒,赶紧加入战团,希望以多胜少。 蔡厉泽的加入使李烨压力倍增,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两人的围攻。 短剑,双钩,烟枪都是短兵器,灵活凶狠。而酒楼用于搏杀,明显不够宽敞,场面一时之间异常凶险。 已经过了盏茶时间,全神贯注的搏杀,李烨感觉酣畅淋漓。 和以往与人切磋不一样,这次是与人搏杀,一招一式都全力以赴,不能出一丝纰漏,否则性命堪忧。 渐渐的体内真气与剑法,身法结合得更加流畅,更加圆润。 至此李烨知道这两人虽然能带给自己些许麻烦,但依然不是自己对手。 于是,李烨不再留手,体内真气疯狂运转,腰身脚步配合,手上杀招叠出。 一掌劈开蔡厉泽,星月剑上撩,带起一条匹练,撩断郎炎一只手,回身再割断蔡厉泽喉咙。 蔡厉泽轰然倒地,只剩郎炎在哀嚎。 李烨口中微喘,盯着郎炎厉声道:“就冲你刚才口中说的姑娘,也不能让你活!” 说罢在郎炎惊恐的眼神中,短剑似月出乌云,光芒直刺郎炎胸口。短剑尽没,透体而出,郎炎也被李烨斩杀。 李烨边调整气息,边拭去剑身上的血。 酒楼早就一片狼藉,众人早已四处逃散,也包括蔡家的人。 李烨在官兵来之前,跳出窗外,消失在临晋城的街道中。 第17章 义结金兰 短短个把月,冯翊郡反倒成了李烨的猎杀场,或城外伏击,或跟踪狙杀,或光明正大搏杀…… 李烨一路向北,接近朔州上郡。 蔡家布置在冯翊郡的蔡家长老、供奉被斩杀殆尽,其他蔡家人手也死伤过百。 饶是如此,别说江湖上毫无波澜,就连各地官府都毫无反应,甚至帮着善后。 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少之又少,当然其中有蔡东虎,李信,陆先生。 陆先生自然是信心满满,淡定自若。 李信一开始担心无比,随着消息不断传来,也安下心来。 蔡东虎则是暴跳如雷,心如滴血。经人提醒,准备动用江湖势力。 上郡与冯翊郡交界之地,有座五方山。 就在蔡东虎暴跳如雷的时候,李烨却是悠哉游哉地走在通往五方山主峰的曲径上。 蜿蜒的曲径盘山附势而上,登山石阶被林荫掩盖。 将到主峰坪,有潺潺清流,注入一个水潭,此潭名五方潭。 主峰坪上建有一个五方道观,已有一百多年历史了。 据说道观内道士算卦颇准,是以道观香火不断。 李烨没有进道观而是直上山顶。 五方山主峰,一峰独耸,山壁千仞。从山顶举目望去,无处不是刀削斧破之势。 山的两侧有几十里长的幽谷深涧,茂盛的参天林木布满幽谷。 两边常有走兽出没深谷,更有那成群飞禽,或鸣于枝头或盘旋于深谷凌空。 谷底溪水穿山绕村,阡陌纵横交错,如同一幅水墨画卷。 这段时间李烨审慎小心,劳形苦心。 此时见如此美景,不禁心旷神怡,百骸清爽。 李烨深吸一口气,伸了个懒腰,不自觉地“嗯”了一声。 “美?”一个轻柔地声音响起。 李烨顿时头皮发麻,真气自行游走体内,双膝微曲,随时准备暴起。 他自练武之后,五识灵敏,虽然此时略有放松,但是有人如此近身而自己未发现,属实让他惊骇。 “阁下何人,出来!”李烨盯着身前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 自石头后面转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士,看年纪与李烨相仿。 “公子,不必紧张。小道乃是下面五方观的道士。刚才听见声音,想来公子有感而发,是以忍不住发问。” “你会武功?”虽然对方没有杀意,但是李烨并未放松。 “不会。” “可是刚才你在石头后面连气息都没有。” “我在练习师父教的呼吸吐纳之法,呼吸间隔时间有点长。” 李烨恍然,应该是江湖上类似龟息法的心法。这才散去真气,放松了下来。 “失礼了,在下李烨。”李烨拱手行礼道。 “有礼了,小道徐陵见过李公子。”小道士徐陵回礼道。 “你们练吐纳都傍晚练的?” “随心随性。” “随心而静,随性而行。” “李公子聪慧。天色已晚,李公子若是不嫌弃,请移步五方观,歇息一晚。” “李烨正要叨扰。” “李公子,请随我来。” “好。” 李烨随着小道士徐陵来到五方道观。 道观所在正好有个坪台,是以占地颇大。 夜幕降临,李烨也未来得及细细参观。在客房,用过徐陵送来的简单晚膳,李烨便开始练功。 这段时间,真刀真枪的搏杀,星月功法又有所精进,而内外功结合的圆润更使李烨的武功更上一层楼。 至于到底到达什么地步,不得而知,因为没有像样的对手作为参照。 蔡家估计已经元气大伤,蔡东虎想要继续置李烨于死地,那么接下来他只能选择江湖力量。 至于何方势力何方高手就不得而知了。所以李烨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必须加倍刻苦练功。 李烨将星月,河山心法练完已经是月亮高挂了。本想早点休息的他,心中一动,生出去外面走一走的想法。 那就出去走走,随心随性嘛。 月色凉凉,漫步在道观中,心中一片的宁静祥和。 不知不觉来到一个小院子,院里房间的灯还亮着,房内之人没有入睡。 李烨故意干咳了一声。 果然,片刻之后房门打开,却是领他来道观的徐陵。 徐陵行礼道:“原来是李公子,还未曾歇息么?” 李烨回礼道:“见月色正好,出来走走,不曾想打扰道长清修了。” “无妨,小道平日里睡得晚。李公子若是无心睡眠,可到房内一坐。” “哦,那就打扰了。” 李烨进得徐陵房间,发现房间摆设简单,而房中最多的居然是书籍,不禁好奇的问道:“如此多书籍,道长喜爱读书?” “自小就喜爱,只是读的繁杂,学而不精,见笑了。” “哦,道家讲求无为,不争,而读书讲求学而致以用,学而有所为,讲求有为。不知徐道长可否解惑?” “李公子可能对道家有所误解。 无为,不争并不是不作为,不争取。例如用于治国一道,便是不与民争,顺应民众,不恣意妄为。如果反其道而行,国将不国。 读书致用,有所为,是用于国,为百姓,并不冲突。” “那么道家讲求的是出世还是入世?” “心出世,行入世。” “我心入世,行入世,称呼你徐道长。” “我心出世,行入世,称呼你李公子。” “既然是行入世,可知世?” “略知一二。” “哦,那徐道长对北周太子督建新都洛阳有何高见?” “是问北周,还是问太子?” “太子。” “太子年前必被废!” 李烨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不是因为太子被废而震撼,而是因为徐陵的推论而震撼。 李烨自己靠着身份便利,了解朝堂形势,人物关系,当事人的心性等等,并加以分析推导,才得出这个结论。 徐陵这么一个深居山中道观的小道士居然和他的推论一样,怎么能够不震撼! 李烨震撼片刻后,郑重行礼道:“在下李烨,太原李家家主李信正是我父亲。” 徐陵却是微微思索,疑惑道:“天下五姓望族太原李家?可我只听说过李信的儿子叫李裕啊?” 看来徐陵情报来源不足,但更证明了他的大局观,他的判断力。 李烨苦笑着讲到:“我七岁随父亲搬至长安,十二岁因父亲持节留质长安,一直也如你般读书,也是深居简出。直到去年……” 李烨将这一年的事情大概的说了一遍,包括促成北周西蜀结盟,当众击杀蔡用,引导形势让太子督建洛阳,被流放逃亡。 “所以你不知道我很正常。但是你在没有足够的情报下推论出太子一年之内要被废,着实令我惊讶和佩服。我想交你这个朋友,所以将这些事情如实相告。” 徐陵也被李烨震撼到了,因为李烨的胸怀,李烨的才智,李烨的担当,李烨的坦诚…… 于是,徐陵诚恳地说道:“你更令我惊讶和佩服。其他的暂且不谈,就冲你的至诚至信,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不,是交你这个兄弟。” “兄弟?要不咱们结拜。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李烨提议道。 徐陵欣喜地回答道:“求之不得,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走,我带你去主殿,咱们去那里结拜。” 两人来至主殿,也就是五方道观的三清殿。两人互报了生辰,李烨稍长为兄,徐陵稍幼为弟。 两人俱是洒脱之人,焚上香,跪在三清天尊像前,发誓道:“我李烨,我徐陵,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死生相托,吉凶相救,同心协力,不离不弃。三清在上,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两人既然结为异姓兄弟,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于是,两人拿了些糕点水果回房,继续彻夜长谈。 只可惜道观里没有酒。 两人从个人身世到人生经历,从自身所学再到天下大事,无所不谈。 这一聊,更让李烨吃惊。 徐陵自幼被师父收养,却自学成才,可谓胸怀韬略,腹隐机谋。 只是年纪尚幼,阅历稍浅。李烨自己又何尝不是需要历练呢。 而徐陵佩服李烨重情重义,心怀黎民百姓,更是武功高强,精通兵法韬略。 道观里的生活清净而自由,两人饿了就一起用饭,困了就抵足而眠。 到了第三日,李烨终究要完成该做的事,只能忍痛告别。 徐陵送了一段又一段,一直将李烨送到山脚下。 “二弟,就送到这,再送就到灵武郡了。”李烨调侃着说道。 “好,大哥一路保重,只恨我不会武功,帮不了你。” “这种小事我能解决,等再过几年遇到大事,我还得请你出山帮忙呢!” “能有什么大事?” 李烨笑眯眯地说道“比如做我大婚时的傧相,或者做我孩子的先生。” “我一定去,等你好消息。” “好,那我走了。二弟,山高路远,天涯未远,咱们日后再见!” “大哥,保重!日后再见!” 徐陵望着李烨下山的背影,喃喃自语道:“不久之后,天下必将大乱。 只是大哥你太重情义,太重黎民百姓,不愿往那里想。 你身为太原李家的人,也会身不由己,卷入这滚滚洪流。 到那个时候我会去找你。咱们一起征战四方!” 李烨离开五方山,来到了上郡的郡治洛交。因为有件重要的事情要拜托陆先生,所以他来到洛交。 洛交作为一郡之治,想必是有桑氏车马行的。 果然,进了洛交城,在城门附近找到了桑氏车马行。 李烨径直找到伙计,要见掌柜的。 伙计将李烨请至后院,奉上茶水便退了出去。 这边,洛交桑氏车马行的掌柜听了伙计描述李烨的外貌特征,不敢怠慢,赶紧过去拜见。 最近上面正好要找这位公子,没想到他自己找上门来了。 掌柜未进厅门,先开口道:“贵客来访,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在下此地掌柜,姓郑。” 李烨没有客套直接拿出昔昔交给自己的信物,那块玉佩。 郑掌柜拿到腰牌,略作辨别,郑重行礼道:“属下参见公子。陆先生正要找公子。” 李烨稍微有些意外,掌柜的自称属下,看来陆先生另有身份。 当下也不纠结,问道:“哦,先生找我何事?” 郑掌柜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递了过来。 李烨接过,打开,信只有寥寥数字:小心直罗城,陆机。 果然还是陆先生,写的信从来简短。 李烨不知道直罗城,不代表郑掌柜不知道,于是问道:“郑掌柜,可知道直罗城?” “属下知道。” “讲给我听听。” 郑掌柜捋了捋思路,缓缓道来。 直罗城并非一个城池,而是江湖上的一股顶尖势力,盘踞在延安郡,弘化郡,上郡交界之地。 虽然是混迹绿林,但是却从不伤及无辜。过往商人只要缴纳一定“买路财”,也就能平安无事。 城主“阎王鞭”阚直罗,使一条十三节钢鞭,神鬼莫测,江湖顶尖高手。 二城主“鬼书生”秦离,一对铁锏走天下,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足智多谋,是直罗城智囊。 三城主“蛮牛”夏侯孟都,力大无穷,使一柄镔铁长锤,勇武过人。 直罗城总共大小头目及手下近千人,在这朔州一带是绿林霸主。 李烨闻言也是心中有一丝凝重。 高手不可怕,人多不可怕,有头脑不可怕,可怕的是三者结合。 三者缺一,李烨都有自信应付,可是三者结合不得不让他打起十二分精神。 怪不得陆先生要特意来信嘱托。 不过李烨的目的是北上灵武郡,只要突破他们的拦截,用不着和直罗城硬莽,所以也不用太过忧心。 李烨打定主意,也不拖泥带水,问道:“郑掌柜,给我准备笔墨,我有回信一封,烦请转交陆先生。另外给我准备一匹马,我马上要走。” 郑掌柜赶忙应下道:“公子有事只管吩咐,万勿客气。我这就去给公子准备。” 郑掌柜让人拿来笔墨,下去给李烨准备马匹去了。 李烨与陆先生三年多未见,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下笔,索性学着陆先生言简意赅。 先生万安。烨有义弟徐陵,于上郡五方山道观修道。陵有大才,然年幼,不会武功。请先生多加照拂。徒儿李烨,叩首。 李烨目前漂泊不定,知道陆先生有能力照拂徐陵,于是特意来此联系他。 将信交给郑掌柜,也不停留,起身来至车马行前。 郑掌柜接过伙计递来的包裹,转身双手奉上,说道:“这里有些银两和吃食,公子路上用。这马虽非宝马,然亦是良驹。请公子笑纳。” “有劳郑掌柜了,李烨就不推辞了。” “属下分内之事。” 李烨接过包裹,翻身上马而去。 第18章 直罗城主 出了洛交城,李烨一路北上,愈发贫瘠,贫瘠的不仅仅是土地,还有人。 此时,天气尚冷,黄土塬上风沙吹面,令人彻骨生寒。 当地人却是衣着单薄,饶是单薄的衣服也是褴褛的。 而且他发现总是有人盯梢,无论是走官道,还是山间小道。这些人也不出手,只是远远的盯着。 李烨猜测这些人是直罗城的人,看来直罗城势力在这里远比郑掌柜说的还要大。 他现在要么绕道弘化郡或者延安郡迂回北上,要么直接北上,和直罗城的人交手。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是李烨的风格,但是试都不试更不是他的做派。 于是,李烨索性弃了小道,大摇大摆的从官道上一路往盐川郡,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果然,来得很快。 官道旁坐着一个皮肤黝黑,四十左右的大汉,脚边一只硕大的镔铁锤。 大汉见李烨过来,起身拖着着镔铁锤走到路中间。 李烨这才见识到什么叫铁塔般的汉子。 这人身长九尺,身材也极其壮硕。 “你叫李烨?”大汉瓮声瓮气地问道。 李烨翻身下马,凝神戒备,答道:“正是,请问你是?” “我叫夏侯孟都,他们都叫我‘蛮牛’。你也可以叫我‘蛮牛’。我是直罗城的。我是来拦住你的。” 李烨听夏侯孟都一句一句的话往外蹦,不禁莞尔,笑着问道:“那你为什么拦我呢?” 夏侯孟都一愣,挠头道:“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拦住我呢?” “咱们打一架,我打赢了,你就跟我回直罗城。我打输了,就放你过去。” “哦,就这么简单?” “嗯。” “那怎么打呢?用兵器么?” “嗯,我只会使锤,你也可以用兵器。不过你要小心,我的锤可是很重。伤了你可不怨我。” 这夏侯孟都说话直来直去,性格极其敦厚。李烨不禁对他有些好感。 和他也没什么说的,说了也没用,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那好。那就打一架,我用的是短剑,你要小心。” “嗯,我不怕。” 李烨拿下挂在马上的星月剑,拍了拍马身,让它自行去路旁吃草。 李烨摆开架势,平静地说道:“那就开始。” 夏侯孟都也不废话,说道:“那我来了。” 李烨知道这夏侯孟都力大无穷,而且他的长锤又是长兵器,不敢怠慢。 夏侯孟都拖着镔铁锤,大步流星迈向李烨。 人未到,锤先到,带起“呼呼”的风声。 李烨本就戒备着,见锤横抡而来,不敢硬接,脚下微动,错步躲开。 夏侯孟都拧身改抡为砸,长锤速度极快。 李烨刚躲开,见锤又来,真气灌注右腿猛一蹬地,斜着窜了出去。 夏侯孟都的锤砸在地上,沙石横飞。 只见他一个鹞子翻身,借力又抡起甩了过来。 李烨逼不得已,只能后掠。 夏侯孟都索性放开力气,舞起长锤。 还好在官道上,地方够大,李烨施展身法,一次次惊险躲开。 一个舞得又沉又快,一个躲得又急又险,虽说双方都耗费气力,但是肯定夏侯孟都耗费的多。 李烨的轻功身法灵动多变。夏侯孟都别说砸到他了,连挂一下都挂不到。 但是李烨知道就算最后耗赢了,以夏侯孟都的性格肯定不服气。 于是他打起精神,准备主动出击。 这边夏侯孟都已经舞得有些气喘了,不由暗暗焦急,手里下却是速度和力量不变,依然抡、挂、砸、盖……手段尽出。 又一次砸向地面后,正准备翻身接上的时候。 李烨突然真气灌注双腿,猛然蹬地,如弩矢般射向夏侯孟都,星月剑连剑带鞘刺向夏侯孟都的腰身。 夏侯孟都身在空中,躲避不及被点个正着,落地后吃痛踉跄几步才堪堪站定。 他一手拿着锤柄,一手捂着腰部。夏侯孟都没有继续抡锤,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夏侯孟都坦然地说道:“我输了,我没见过身法这么好的人,可能我大哥都比不上你。而且我知道你故意没拔剑。” 李烨虽然对夏侯孟都有些好感,但是他对敌人向来不留手。 只是当他射向夏侯孟都的时候,有股若有若无的杀机笼罩自己,所以福临心至只用剑鞘刺向夏侯孟都。 别看是剑鞘,李烨灌注真气之后,一般人也要被刺伤。 最起码不会像夏侯孟都一样只是吃痛,却没有受伤。 “承让了。” “输了就是输了。可是我想试试你的力气。”夏侯孟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道。 李烨也是来了兴趣,问道:“怎么试?” “咱们对拼一掌。当然我只用六成,你用十成。放心,我皮糙肉厚,伤不到我的。刚才我也没受伤。” 李烨闻言大感兴趣。这个夏侯孟都本身力大无穷加上体内真气,论力量直追武林顶尖高手。 他正好可以试试自己全施展内力,能够达到什么层次。 当下爽快地答应道:“好,不过你最好用八成功力。你也放心,你八成力量也伤不了我。” “好。” 两人各自放下兵器,后退数步,凝神运气。 三息之后,夏侯孟都大吼一声冲了起来,如同一头黑色公牛狂奔。 李烨也是体内真气疯狂运转,游走于四肢百骸,而后灌注手掌,也冲了起来。 两人手掌接触的一霎那,一股无形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扩散而开,吹得官道上沙石四散而飞,吹得道旁青草折腰,吓得李烨的马奔走而逃。 李烨退了五步才站定。 而夏侯孟都则是退了六步才勉强站定。 很明显李烨赢了,如果夏侯孟都没放水的话。 十成对八成,李烨赢。 夏侯孟都此时心中骇然,敦厚的他如李烨说的只用了八成力量。 如果十成对十成,李烨肯定会输。 可是李烨如此年轻,假如他还没到上限的话。 再过几年肯定能超过夏侯孟都,也就是说他的功力将是武林顶尖。 别的不说,再加上他的轻功身法,那也是武林顶尖高手。 何况谁也不知道他的上限有多高。 李烨也很开心,这个夏侯孟都的功力就算不是武林顶尖,也是相差不多。 虽然双方都使用全力的话,输的应该是李烨。但是李烨还年轻,功力还能再精进。 李烨抱拳道:“承让了,‘蛮牛’前辈。” 夏侯孟都也没有懊恼,爽快地说道:“好,你赢了。以后你会更厉害。不要叫前辈,直接叫我‘蛮牛’。” 李烨谦虚道:“礼不可废,何况‘蛮牛’前辈未用全力,没有输。” “好,我喜欢你小子。你赢了,我拦不住你。后面你自己小心。我大哥可厉害着呢!我二哥嘛,也厉害着呢。我走了。” 夏侯孟都说完拿起他的长锤就走。 说走就走,李烨苦笑着看着夏侯孟都大步流星地离开。 李烨拍拍身上的灰尘,俯身捡起自己的星月剑,四下张望,自语道:“我的马呢?” 洛水与华池水,自北向南,于上郡中部汇合。 两条河流之间是一片黄土塬,沟壑纵横,形成黄土丘陵。 而在这片丘陵之中便是星罗棋布,大大小小的村镇。 直罗城就在这里的直罗沟,准确的说直罗沟就是直罗城,因为阚直罗就在直罗沟。 直罗沟里的一个大院里,“蛮牛”夏侯孟都正在唾沫横飞地向两个人描述当时的情景。 一个四十多岁,双臂奇长的高瘦文士,此人便是“鬼书生”秦离。 另一个五十多岁身材高大,相貌普通,神气外放的男子,就是威名赫赫的“阎王鞭”阚直罗。 夏侯孟都说完自顾自地坐下喝酒。另外两人却相视一笑。 其实今日阚直罗一直远远地在暗中看着,他怕自己这个敦厚的三弟吃亏。 大概情形他早跟二弟秦离说过,只是没夏侯孟都如此详细,如此唾沫横飞。 “看来这个李烨果然不简单。还好二弟前几日提早打听了这个人,又派三弟去摸底细。 不然为了那些黄白之物,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可就得不偿失了。”阚直罗庆幸地说道。 原来前些日子,有江湖人士,联络上直罗城。 欲用丰厚报酬买人性命,且报酬丰厚到直罗城无法拒绝。 要杀的是一个叫李烨的年轻人,正在冯翊郡往上郡而来的路上。 而且来人含蓄地表示买主是直罗城得罪不起的人。 直罗城上下近千人,每日吃穿用度消耗甚巨。 这份报酬足够直罗城两三年用度,他们没有理由拒绝。 可是他们也留了个心眼,没有马上答应,而是提前去上郡打听李烨。 江湖上没有消息,官府有呀。 直罗城盘踞这一带如此之久,官府怎么会没人呢。 结果一打听,李烨凭一己之力杀得一个蔡姓小世家人仰马翻。 至于双方身份,他们在官府的人也不得而知。 能与一个小世家作对的人物,要么武功高强,要么靠山够硬。 既然身份暂时打探不出,那么唯有先试试李烨的武功了。 所以他们派了三弟夏侯孟都前去试探,并言明可以擒拿,但不能打杀。 如果李烨武功过得了夏侯孟都这关,那他们得重新审视这单子生意了。 年轻又武功高绝,且不说日后李烨武功如何。就是李烨身后的师门,他们也要考虑。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夏侯孟都失手杀了李烨,阚直罗还是亲自暗中跟随。 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李烨武功高到如此地步。 如若不是李烨手下留情,夏侯孟都很有可能受伤,甚至被杀。 秦离也是庆幸地说道:“是啊,大哥,咱们是没想到这个年轻人武功如此之高。 本想如果武功平平,可以擒过来慢慢盘问身份再做打算,看来是行不通了。” “当时我也没有把握在不伤他的情况下擒拿他,所以也就没有出手。” “那这单生意该如何?接与不接,还请大哥定夺。” “不接了。”阚直罗肯定地说道。 “可是来的人说过,买主是我们得罪不起的人。” “哼,我要不是为了直罗城上下的近千人,那天我就拒绝了。 我阚直罗可不是被吓大的!有种就来咱们这片黄土塬试试!” 秦离看着阚直罗豪气干云的样子,不禁感慨。 大哥还是大哥,如果没有这点豪气,他阚直罗也当不了这直罗城主,武功更达不到现在层次。 秦离感慨归感慨,该提醒还是要提醒,说道:“一切听凭大哥做主,咱们就不接这单生意。 不过最好能得知买主的身份咱们也好做个防备。” 阚直罗问道:“那咱们怎样才能得知买主的身份?难不成把介绍生意的人抓来审问么?那咱们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秦离早有打算,开口道:“既然大哥决定不接这单生意了,何不结交这个李烨。 那样不就知道买主到底是谁了么? 而且还得大哥独自去,人多会让他误会咱们是去围杀他的。 就怕这李烨见了大哥你一个人,也扭头就跑。” “好主意。如果李烨他没有这样胆量,他也不值得我阚直罗结交,他的武功也不会再有精进。 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回头找他去。” “那我和三弟在家等大哥的好消息。” 李烨骑着马,慢慢地走在黄土塬上。 自从早些时候跟夏侯孟都一战之后,直罗城再也没有找过他麻烦,甚至连探子都很少了。 饶是这样,李烨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直罗城可是还有一个顶尖大高手,城主“阎王鞭”阚直罗。 还有早上打斗时隐匿在暗处的高手,在自己可能杀了夏侯孟都时,对自己动了杀心。 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 反正只要不是一群人或者是两这样的高手围攻自己,自己还是能跑的。 正想着,远处有一身材高大的男子端坐马上,似乎专门在等自己。 此处十分空旷,藏不了人。 李烨将五识扩散,缓缓驱马走近。 “前辈似乎专程在等我。” “是的。” “敢问前辈是直罗城哪位城主?为何而来?” “老夫阚直罗。有人找我买你性命。” 饶是心中早有猜想,李烨也是脸色一凝,体内真气游走,凝神戒备,随时准备出手。 阚直罗见李烨虽然面色凝重,却没有逃跑的意思,反而有准备出手,不禁有些赞许。 “但是被我拒绝了。” “哦?”李烨将信将疑。 “前些日子有人找我买你性命,我没有马上答应。 派三弟夏侯孟都试探你的武功,结果你的武功高超也超乎我预料。而且当时我也在场。 我觉得你这样的人物不能得罪,你背后的人物更得罪不起,所以拒绝了这单生意。 此时孤身一人前来,只为结交。” 阚直罗说到这里,李烨已经有几分相信了,因为够坦诚。 但是嘴上依然问道:“我凭什么信你?” “凭我是阚直罗!”阚直罗就是那个豪气干云的阚直罗。 “好,我李烨信你!”李烨也是豪爽地说道道。 阚直罗见李烨如此人物,不禁暗自庆幸,还好没有得罪李烨。 “那我就斗胆称你一声小兄弟?” “不敢当,阚前辈直呼我李烨即可。” “好,李烨,咱们直罗城一叙如何?” “哦,直罗城在附近?那恭敬不如从命。” “请。” “请。” 两人打马,向着直罗城而去。 第19章 千里逃亡 直罗沟的位置非常隐蔽,李烨跟着阚直罗在这片黄土塬的沟壑中,七拐八绕,傍晚时分才来到直罗沟。 直罗沟里,井然有序,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小孩则是在村庄的路边玩耍。 这里的人最起码衣衫不再褴褛,面上也不是菜色。 见到阚直罗回来,村民们都恭敬地向他行礼。 阚直罗也都亲切地与他们打招呼。 李烨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觉对这直罗城好感更深。 最起码直罗城能够守护一方百姓平安,保证一镇村民温饱,比有些地方官府做得都好。 两人牵着马来到阚直罗的大院,早有手下通报。 是以二城主“鬼书生”秦离,三城主“蛮牛”夏侯孟都带着几个头目在院门口迎接。 “恭迎城主。” 阚直罗将马交给手下,指着一个高瘦文士介绍道:“这是我二弟‘鬼书生’秦离。” “李烨见过秦前辈,久仰大名。” “李公子,有礼了。”秦离抱拳回礼道。 “哎呀,二哥说,大哥去请你来我们这里,我还不信。” 阚直罗正要介绍夏侯孟都。夏侯孟都倒是先开口了。 “李烨见过‘蛮牛’前辈。”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太好了!走,咱们去里面喝酒。”夏侯孟都拉着李烨就要往里走。 李烨有些措手不及,这夏侯孟都也太热情了,只好无奈地看向阚直罗。 阚直罗见状,连忙招呼李烨进院。 屋里早就准备好了酒菜,四人分宾主落座。 阚直罗打开桌上的一坛酒,瞬间屋里酒香四溢。 夏侯孟都咽了咽口水,问道:“大哥,这是石冻春?” 阚直罗笑了笑,回道:“嗯,贵客上门自然要用好酒招待。这是我珍藏多年的石冻春。” 秦离则拿过酒坛先将李烨和阚直罗的碗满上。 夏侯孟都则迫不及待地抢过酒坛,给秦离和自己倒上后,独自一人先干了一碗。 阚直罗无奈地笑笑,对着李烨说道:“还请见谅,我这三弟性子急,更是好这口。” 李烨也是笑了笑,回道:“怎么会呢。‘蛮牛’前辈这是真性情。” 阚直罗举起碗说道:“那为了李烨小兄弟的到来,咱们先喝一碗,干了!” 四人举起碗,一饮而尽。 “来,吃菜吃菜,咱们边吃边聊。” 李烨也是不拘谨,放开了吃喝。 一桌四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甚是快活。 酒至半酣,阚直罗开口道:“不瞒小兄弟,这次来谈生意的人曾经暗示过,这桩生意的买主是我们得罪不起的人。 我们也打听过,小兄弟你在冯翊郡的一些事情。 不过你放心,你我现在既然是朋友,我们就绝对不会对你怎么样。 而且我阚直罗也绝不是那种出卖朋友,出尔反尔的小人。 我呢,只是想知道,小兄弟得罪了谁?这买主是何方人物?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李烨见阚直罗直率坦诚,也不隐瞒,说道:“可能直罗城真的要做些准备。 在冯翊郡要置我于死地的是弘农蔡家,买我性命的应该就是蔡家。 蔡家家主蔡东虎现任左威卫大将军一职,掌着秦州兵权。” 李烨说完,只见阚直罗脸色微变,秦离眉头紧锁,夏侯孟都,呃,一直在吃喝。 阚直罗只是一会便神色如常,甚至有些豪气地说道:“管他什么蔡将军,秦州兵。这里是黄土塬,是直罗城。就算是朔州将军,也没能耐我何,还怕他一个秦州将军不成!” “蔡东虎的身后是雍王,将来他可能更有权势。”李烨接着说道。 这次阚直罗没有犹豫道:“李烨,莫要小看我阚直罗,既然交了你这个朋友,就是皇帝老儿我也不怕。大不了,我直罗城反了。” “对,反了他娘的。”夏侯孟都嘴里还含着吃食,含糊地说道。 而秦离也是跟着点点头,表示赞同。 李烨见状心中大快,大笑道:“好,果然绿林多好汉。那我李烨也不藏着掖着了。 我是太原李家人,我父亲乃是当朝柱国大将军,太原郡开国公李信。 只因在长安杀了蔡东虎的儿子,皇帝裁决我流放灵武郡。 我不愿累及家人,累及无辜,选择独自北上灵武郡。 而蔡东虎,先是在冯翊郡埋伏人手欲置我死地,被我识破逐一斩杀。 然后是想买通直罗城要我性命。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的是,直罗城三位前辈有胆气,有豪气,有义气,并且还拒绝了他。 不然我李烨可能就葬身在这黄土塬上了。” 李烨一番话听得他们一愣一愣的。 刚才是秦州大将军,雍王,现在更是太原李家,柱国大将军,皇帝。 他们虽然人在江湖,不懂朝堂,但是这太原李家他们还是知道的,天下五姓望族之一。 夏侯孟都听后嘴都停止了咀嚼,惊叹道:“我的娘亲咧。” 秦离有些激动地说道:“原来是李公子,失敬失敬!” 阚直罗听后更是畅快,说道:“好,居然是将门虎子。李家世代镇守中原北方,抵御外族。 我们三个原本就十分钦佩,没想到能和李家公子做朋友,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而且我更欣赏的是小兄弟你本人。” 李烨连忙谦虚道:“三位前辈过奖,过奖了。但是这些事情三位还是当作不知道,以免蔡东虎和雍王借题发挥,对直罗城不利。” “你这时候还为我们直罗城考虑。我阚直罗果然没有看走眼,当喝一大碗,当喝一大碗,干了。” “来,我敬三位前辈,干了。” 本来直罗城和李烨之间就没有什么嫌隙,这下更是宾主尽欢。 要不是直罗城的三位城主与李烨年纪相差太大,几人都恨不得拜把子。 李烨在直罗城三位城主的热情挽留下,盘桓了数日。 数日间,他们或是把酒言欢,或是游赏周边,亦或者切磋武艺。 三位城主的武功比李烨预估的还要高强。 就拿夏侯孟都来说,他的武功绝对比那天表现出来的要高。 当时夏侯孟都只是试探李烨的武功,而李烨是全力搏杀。 所以李烨才能够险胜夏侯孟都。 二城主秦离表面温文尔雅,实际上武功比夏侯孟还要高出一线。 城主阚直罗更是不必说,绝对是武林最顶尖高手。 在李烨离开时,三人更是直接将他送至盐川郡边界。 “真的不需要我们三个送你去灵武郡?”阚直罗问道。 “李烨谢过三位老前辈的厚爱。李烨自己的路终归要自己走的。” “好,既然你如此坚持,那就随你。 不过你是我们三兄弟的小兄弟,以后有任何用得着的地方只管开口,直罗城义不容辞。”阚直罗豪气地说道。 秦离附和道:“大哥说的极是。我们直罗城义字当头,决无袖手旁观之理。” “嗯。”夏侯孟都停顿了一会,然后说道,“我觉得两位哥哥说的对。” 其余三人莞尔。 李烨拱手行礼告别道:“那三位前辈,晚辈告辞,咱们江湖再见!” 阚直罗回礼道:“一路保重!” “一路保重!” “一路保重!” 李烨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盐川郡因境内有盐池得名,向西便是灵武郡,向北直面突厥。 这些年突厥多次侵扰盐川郡,战火连绵,硝烟不断。 是以郡内一条条骡马日久踩踏出的盐马古道上人烟稀少,只是偶尔会有一些盐商往来。 李烨进入盐川郡已经半个月有余了,此时就按辔徐行在这样一条古道上。 他在想蔡东虎还有什么后手。 在一个郡要捕杀一个人,首先要足够多的人手找到他。 不动用朝廷力量的情况下,要么像冯翊郡一样用自己家族的人铺开天罗地网,要么像上郡一样买通当地江湖大势力。 盐川郡本就人口稀少又加上连年战火,根本没有什么大的江湖势力。 蔡家本族的人手也在冯翊郡折损殆尽。 那他就只有从别处请武林高手捕杀自己了。 但是怎么找到人呢?哪来这么多眼线来找人? 而且李烨现在走的盐马古道是他在诸多古道里随便挑选的,有时候甚至是半途转道。 李烨有时候都替蔡东虎头疼。 他也时刻留意着外乡面孔,但是到目前为止,见到得少之又少。 在这片黄土高原上外乡人还是很扎眼的,因为那种常年风沙吹出来的肤色是很难伪装的。 等等,外乡人,自己就是外乡人,扎眼的外乡人。 眼线,走在各条盐道上的盐商不就是最好的眼线么。 李烨心里顿时感觉不妙,可是已然来不及了。 箭矢的破空声从右方传来,一共三支箭。 李烨来不及细想,翻身下马,脚猛地蹬地向前冲。 一支箭从马背上方飞过,一支正中他的马,一支从马肚底下飞过并且擦破他的小腿肚。 三箭连珠,而且从箭矢的射程和速度看,此人用的还不是普通的弓,用的是特制的强弓。 李烨被包围了,一共五个人,除了隐在暗处的神箭手,前后左右各有一个。 他顾不得小腿上的伤,没有停留,继续冲向前方的蒙面人。 他的打算很简单,先冲出包围圈再说。 可是对方怎么会让他得逞呢。又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比之前的三支更快。 李烨不得不挥剑斩落这支箭,前冲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前方的蒙面人也挥剑朝他扑来。 两人就此战在一处。 蒙面人的武功出乎李烨的意料,虽然他在李烨的狂攻之下只有招架之力。 但是这却为另外三人争取到围攻的机会。 蒙面人剑势如绵绵细雨死守要害,并缠住了李烨。 如果其他三人武功也是如此的话,一旦形成围攻就没有逃跑的机会了,何况外围还有个神射手。 李烨在后方的蒙面人即将落地时,手中短剑突然匹练暴涨,一剑劈开对手。 身形暴退,转身向后方的蒙面人劈去,速度之快令人反应不及。 后方的蒙面人没有料到也来不及反应,人未落地,只能匆忙格挡。 李烨的这一剑用了十成功力,岂是人还在空中的蒙面人招架得住的。 蒙面人被李烨一剑劈伤,手臂血流如注。 李烨趁此机会,施展轻功身法,就要冲出了包围圈。 突然心生警兆,破空声又来。 要是格挡就失去这个机会,是以李烨疯狂运转体内真气,前冲速度硬生生地又提了一丝。 左手臂却依然被箭矢划伤,血流不止。李烨冲出了包围圈,向来时的方向逃去。 另外三人没有理会受伤的同伴,纷纷施展轻功身法追了过去。 不一会儿,一个身背弓箭的蒙面人,牵着五匹马走了过来。 他留下一匹马和一些刀伤药,翻身上马也追了过去。 时间已经过去不知道多少天,正午时分,李烨眯着眼,正无力地靠一块岩石的背阴处。 他蓬头垢面,脸型消瘦,眼神黯淡无光,嘴唇干裂,一身牧民的衣服,身上伤痕累累。 如果不是他手上拿着星月剑,都已经快认不出了。 他应该庆幸第一次遇袭的时候就逃,否则极有可能已经性命不保了。 他推测一个严密的组织正在追杀他。 这组织有统一指挥,数个五人小组搜寻,而且五人小组的人员配置是一样的。 他们每个小组,都配有神射手,精通隐匿追踪的高手和伪装高手。 有一次他故意设下陷阱,杀掉那五人小组中的三个,包括一个神射手的时候,另外一小组也出现了。 这些小组一旦发现李烨只是缠住,并不拼命,估计是等待其他小组的汇合。 至此再也不敢如此拼命了,只在反追踪中,突然袭杀一个即走,绝不停留。 但是每次小组出现的时候依然是五人小组。 李烨用了很多种方法都没能摆脱对方,只好一路向北逃亡,因为北方有异族,名突厥。 他笃定这些人不敢追得太过深入。 但是李烨又一次失算了,这次失算的不是人,而是天时地利。 盐川郡北面是突厥,也是戈壁沙漠。 戈壁沙漠是地面几乎被粗沙、砾石所覆盖,植物稀少的荒漠地带,而且终年少雨,常有沙暴。 这意味着逃亡的李烨缺水,缺食物,缺遮蔽物,缺藏匿处。 刚开始进入戈壁的时候,他还能甩开对方,找到机会休息,偶尔还能反击。 可是现在李烨已经精疲力尽,比寻常人都要虚弱了,更别说运转真气了。 这时,起风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北方一道黑色的风沙墙,高耸如山,正移动着,接近着。 与此同时,李烨也看到了另外一个方向出现了五个黑色小点,正是缀在他身后的五人小组。 李烨挣扎着起身,站定,运功,可是体内真气毫无反应。 看着越来越接近的五个蒙面人,其中一个已经弓箭在手。 风越来越大,沙石被卷起,翻滚冲腾。 蒙面神射手搭弓,瞄准。 李烨强行逆转真气,忽的转身,一步一步走入漫天昏黑的沙暴中。 几息之间便被吞噬不见了。 五个蒙面人见状,转身而逃,希望来得及。毕竟死士如果任务完成了,谁也不想死。 李烨将自己五识屏蔽,真气灌注双脚,力透地面,一步一坑地走着,一直走着。 他还不想死,因为追杀他的小组当中,凡是用剑的,剑法如出一辙,剑势如雨。 但是人总有力竭的时候,他最终还是蹒跚着倒下了,手里紧紧地握着星月剑。 第20章 被困沙漠 北方有鄂托克戈壁沙漠。沙漠中有乌兰沙山,东西绵延40里,南北宽约20里。乌兰山中有两湾奇特的清泉,形如日月,故名“日月泉”。 --《天下地理图志》 洛阳居天下之中,因地处洛河之阳而得名。 洛阳城北面有座很普通的桃山,满山叠翠,郁郁葱葱,其中有一片桃林。 若是春日里来,就能看到满林子的妖娆。 桃林旁边有座桃山书院,十里八乡闻名。 书院请了几个先生给附近孩童少年启蒙,且不收束修。 几年前,老院长出门游学,派他的弟子接管了桃山书院。 新院长是个清瘦的书生,姓陆。这里的人都尊称他为陆先生。 陆先生许是富家子弟,身边总是有两个侍女,一个是昔昔姑娘,另一个是芝芝姑娘。 陆先生深居简出。两位姑娘倒是经常出门采买,回来也总是给孩子带读书所需之物和一些洛阳小吃食。 反正不管是老院长还是新院长,还有两位姑娘在大家的心里都是大善人,活菩萨。 但是菩萨也有犯难的时候,这不,陆大菩萨的眉毛都快拧成一股绳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收到有关李烨的消息了。 李烨离开上郡进入盐川郡,已经近两个月了。 不出意外的话早应该到灵武郡了,可是那边也没有消息。 难道说蔡东虎在盐川郡还有后手? “芝芝,去信太原李信将军,让他动用朔州官府的人查找李烨。” “是,公子。” “昔昔联系‘老头子’,看看他在哪,让他尽快赶回来。还有,准备一下,我们去盐川郡。” “是,公子。” 希望别出事,要不然可就没法交代了。至于要跟谁交代,那可就多了。 陆先生一边搓着额头一边想着。 几日后,并州太原郡李家宅邸书房内,李信正在向夫人林柔正在解释着。 “什么?烨儿被皇帝流放灵武郡!” “嗯。” “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嗯,皇帝已经裁决。” 林柔听完先是失魂落魄,然后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往书房外走。 李信见状,赶紧上前拦住,担心地问道:“柔儿,你干什么去?” 林柔目光坚定,平静地说道:“既然这样,我去灵武郡陪烨儿。” 李信见林柔如此认真,有些犹豫,但是既然都说了,那就全说了。 “烨儿在流放的路上失踪了。” 林柔霍然转头,瞪大双眼看着李信,人却缓缓的向后晕倒过去。 原来,李烨的事情,李信一直瞒着没说。 一开始,李烨被关押的时候,陆机传来四个字,少安毋躁。 他没说,他相信陆先生。 后来,李烨被流放的时候,李烨传了一句话,乳虎啸林,鹰隼试翼,百炼方能成钢! 他也没说,他相信李烨。 林柔已经无数次的问过他,什么时候接李烨回太原。 今天林柔来书房时,又问起这事。 恰好李信收到李烨失踪的消息,觉得不能再瞒着林柔了。 于是,将事情和盘托出。没想到林柔的反应如此激烈,听到李烨失踪的消息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郎中已经过来看过了,说是急火攻心才导致晕厥,过会自然会醒。 临走开了一副安神的药方。 房中李甄坐在床边,握着林柔的手,默默地流着泪。 李裕在来回焦急地踱步,不时地在叹气。 李信则是坐在椅子上暗自伤神。 李甄和李裕也都知道了李烨的事情。 房间的气氛有些压抑。 过了很长一会,林柔才悠悠地转醒。 看到床边的儿女,未开口,泪先流,止都止不住。 一旁李甄也是一边流泪一边给母亲擦着眼泪。 又过了好一会儿,林柔终于稍微平静了一些,对着来到床边的李信开口道:“夫君,你一定要找到烨儿。” 李信握着林柔的手,安慰道:“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朔州了,一定会找到烨儿的。” 林柔以为李烨仅仅是失踪,她还不知道的是蔡东虎要置李烨于死地。 但是李裕听完这件事,马上就想到其中的猫腻。李信也就如实说了。 毕竟李裕已经快二十了,也已经是带兵的将军了。 李甄也听到了,却没有说破。 三个人都选择了隐瞒,毕竟林柔听到李烨失踪就晕厥了,如果听到李烨有可能被杀了,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这时,李裕对着李信请求道:“父亲,请准我带人去朔州,我一定,一定找三弟回来。” 李信看着李裕坚决的样子,有些犹豫,又转头看了看林柔。 林柔这会已经平静下来了,点头道:“夫君,让裕儿带人去。” 李信见状,拿出一个印信,递给李裕:“你拿着家主信符,去找应叔一同去,再调五十李家飞卫。 李家在朔州的人手听凭你调遣。再去朔州刺史府,请他们帮忙寻找。” 李裕郑重地接过印信,说道:“父亲,母亲,放心。 李裕一定把三弟带回来。我这就动身。母亲,您保重身体,等我们回来。” 说完,毅然转身出了房门。 房内三人望着李裕的身影,一时无言,只是三只手紧紧相握。 明眸皓齿,一对梨涡,娇美贵气,一身红色蜀锦长裙,还有那一股唇上的温润。 这一切是如此真切,真切的让李烨舍不得睁眼。 很快,鼻子上,额头上,脸颊上也传来湿漉漉的感觉,越来越不对劲。 李烨只好缓缓地睁开眼睛,眼神慢慢聚焦。 皓齿,大眼,脸怎么这么长,还有舌头,这是什么东西。 李烨被吓得一激灵,瞬间清醒,下意识脚蹬地面,想往后窜。 可是脚上的刺痛感,和全身的酸痛感,让他哼出声来。 那东西也被吓一跳,慌忙逃开。 李烨缓了一会,感觉还是全身酸痛,四肢无力,脑袋昏沉沉的。 但是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透过眼缝,看到了天上星星,手试着紧了紧,感受到短剑的重量,真好。 微风带来丝丝冰凉,也带来“唧唧”的喝水声。 李烨顿时感觉喉咙,心,肺都在灼烧,连咽一下也都做不到。 他努力慢慢地转动头部,看到离自己不远处,波光粼粼。 那是一汪水。 水,李烨现在无比渴望。 虽然全身感觉没有一丝力气,但是他还是挣扎着,蠕动着靠近那汪水。 手上已经感觉到了冰凉,近了。 手浸在了水里,感受到了水在手里的形状。 李烨鼓足最后一口气,使出最后一丝力,身体蹭了过去,将半边脸浸在水里。 水从嘴角进入,沿着喉咙而下,滋润着五脏六腑,唤醒了四肢百骸,体内重获生机。 李烨微微转动身体,让头离开水里,至于手,就那样放着。 他昏沉沉又睡了过去,最后一眼看到了不远处的那东西,好像是一匹马。 第二天,天将亮未亮时,李烨被冻醒了。 很多年没感觉冻的滋味了,练武之人寒暑不侵,当然比普通人更耐冷热。 只是现在的李烨估计连普通人都不如。 还好现在不是冬季,不然李烨早就被冻死在夜晚的沙漠里。 这次醒来,虽然依旧虚弱,但总算有些力气了,他又“吨吨吨吨吨”地灌了一通水。 放开手中的短剑,双手撑地,缓缓地坐起身来,观察着周围。 身边的水,不是一汪,而是一湾,这是一湾清泉。 这湾清泉像一轮弯月,他身在外轮廓。 对面内轮廓边上长满了青草,一直延伸到另一湾清泉,另一湾清泉则是个圆形。 两湾清泉的形状,一个像太阳,一个像月亮。 两湾清泉被一座沙山环抱。 天色放亮了,李烨这才发现对面草地上真的有一匹马。 李烨打量着马。马也半卧着,打量着李烨。 李烨尝试着站起身,想去沙山上看看。 马却先站了起来,警惕的看着他。 他这才发现这匹马,又高又长,又瘦又脏。 这匹马头至尾得有九尺有余,高近八尺,骨瘦如柴,毛色灰暗。 特别是它的鬃毛、尾毛、蹄肢都快发黑了,而且身上颈、肩、肋处还有些泥块。 马虽长的奇怪且难看,但好歹算是李烨的救命恩“马”。 李烨对它笑了笑,然后自顾自地转身向沙山上走去。 马见李烨没有向它走来,也就继续半卧了下来,可是眼睛依旧盯着他。 李烨艰难地爬上沙山顶部,举目四望,目力所及依然是茫茫沙海。 他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失望的是估计自己处于沙漠中央,庆幸的是这样追杀自己的人估计已经放弃。 于是,他又连滚带爬地下了沙山。 他见那匹马眼睛盯着他,眼神中似乎也有些失望。 李烨来到泉边,准备洗把脸,让自己的精神振作一些,却意外的发现水里居然有鱼。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有水有食物,那就是有希望。 简单清洗了一下,稍稍振奋了一点,他开始运功。 真气能够聚集一点,虽然只是缓慢的流转,但是足够了,足够抓鱼了。 时间一晃而过,已经过去半月有余,李烨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马也稍稍恢复了一些,不再骨瘦如柴。 期间一人一马也逐渐熟悉了起来。 在这片小绿洲上只有人马相依为命,想不熟悉也难,熟悉到了晚上一人一马靠在一起相互取暖的地步。 李烨也帮马洗过身体,发现这马不是自己所看到的脏,而是有些是天生的毛色。 它的鬃毛、尾毛、蹄肢青如淡墨,身躯上特别是颈、肩、肋有一朵朵错落有致的团花似菊。 李烨以前读的书多而且杂,虽说不会相马,但是对于马也知道一些。 看它的毛色和团花,这是菊花青。 这马应该是常说的五花马,也就是青骢马,而且才六七岁。 马的寿命通常在三十至四十年,八九岁才是马刚成年,强健而驯良,所以这马还会长。 现在它就长九尺有余,高近八尺,过几年长开了更不得了。 它可能是青骢马里的王,青骢龙驹。 所以李烨暂时没给它取名字,等它过几年长开了,再找个有学问的人给取个好听的名字。 至于它为什么会在这,看看四周的沙海,看看它瘦骨嶙峋的样子就知道了,和李烨一样迷路了。 一人一马一直待在这个绿洲也不是个事。 别的不说,就说食物,一个光吃鱼,一个光吃草,两个都受不了。 李烨开始盘算着,怎么样才能走出这个戈壁沙漠。 无论要走几天,其实最主要的是水。 他自己只有一身衣服,一把星月剑,一枚玉佩,根本带不了水。 以李烨现在的体质,可以十天半个月不吃不喝。 他试过,就在不久之前被追杀到这里的时候。 这匹青骢马就算是龙驹,估计顶多五六天。 这也是青骢马不敢离开这里的原因,李烨猜测它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奄奄一息。 现在该打算往哪个方向走,才最有可能在五六天之内走出这个沙漠。 李烨如今在盐川北面二十天左右的地方,那么南面,就是来时的路,可以第一个否决。 中原不产青骢马这个品种的马,它极有可能来自西面。 以它健康时日行百里的速度到这里都如此艰难,可想西面的地形气候更加恶劣。 那么只剩下东面和北面。 他知道一直往东容易回到中原,但是无从推敲东面是什么地形。 只能怪自己以前甚少读关于中原以外地形的书,不然他也不会陷在这里推敲路径。 书到用时方恨少呐。 北面是突厥,突厥经常能够南下侵扰朔州各地。 一可能是路熟,避开沙漠。 二可能是他们带足水和食物能够穿越这片戈壁沙漠。 李烨从南面一路逃过来这么多天,应该走了很长的路。 是以向北是极有可能在五六天之内走出沙漠,至少能够找到水源。 李烨决定向北走,走到有人烟的地方再往东,回北周。 既然决定了,那接下来两天就是尽可能的调理自己和它的身体,调整自己和它的状态。 也不管青骢马听不懂的懂,李烨连比带划,亲自示范狂吃。 最后出发前的早晨,李烨和马狠狠地灌了一肚子的水。 一人一马就这样向北出发了。 第21章 家人团聚 建武十三年九月,太子杨兴废为庶人,迁居东莱郡。太子少师王谊死谏,撞死在金銮殿前。 建武十三年十月,皇帝杨佑正式册立雍王杨召为太子。 --《北朝周史》 李烨推测对了,决定对了,也走对了。 一人一马一直向北而行,第三天傍晚他就找到水了,地面上的植被也逐渐茂密。 第五天已经偶尔看到人烟了,但是他不敢靠近。 在突厥,除了经常来行商的商人,其他中原人就算不被当成奸细,也会被细细盘问。 他可不会突厥语。 所以他立马改道向东,也尽量避开人群。 终于在第二十天,看到了一条大河,一条很黄很黄的河。 黄河斗水,泥居其七。 李烨知道他们回来了。 李烨用山里的野味,换来了一身干净的衣物,付了渡船的资费,终于踏上了北周的土地,而且正身处并州境内。 青骢马经过月余时间的恢复,虽然算不上膘肥体壮,但是已经不再瘦骨嶙峋。 一路上李烨都是靠自己双脚走过来,没有骑青骢马,更是悉心地照料它。 过了黄河,青骢马似乎知道李烨归心似箭,主动俯下身体想让他上去。 两人这段时间生死相依,患难与共,早就心意相通。 当下,李烨轻按马背,飞身上马。 青骢马一开始还放不开,小跑着前进,慢慢地速度越来越快,飞奔了起来。 一个是武功高手,稳坐马背;一个是马中之王,撒开蹄子狂奔。 这一日,太原郡治晋阳城的桑氏车马行的黄掌柜听得伙计通报,一个年轻人牵着一匹又高又瘦的马指名要见他。 黄掌柜心中疑惑:卖马的?又高又大的马还差不多,怎么会是又高又瘦的马? 不管如何,打开门做生意,客人指名要见自己,当然能见则见。 黄掌柜在后院见到人和马的时候,心中咯噔一下。 人,虽年轻,穿着普通,但是自有一股气势。 马虽瘦,却是马中之王,青骢龙驹。 作为这么大车马行的掌柜的,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何况他还有别的身份。 黄掌柜支开伙计,上前试探地问道:“不知公子驾临小店,有何贵干?” 李烨也直接了当,从怀里掏出玉佩递了过去。 黄掌柜接过玉佩,扫了一眼,震惊之情溢于言表,参拜道:“属下黄贵,见过公子。” 李烨也不客套,直接说道:“你该上报上报,就说我回来了。给我准备一间房,热水,衣服。 还有就是好生照料我的马,给它单独的马厩,上好的草料。” 黄掌柜赶紧应下,喊来伙计带着李烨先去马厩,自己则下去准备东西。 李烨亲自将青骢马送至马厩,抚摸着马颈并宽慰道:“你先在这委屈两天。我过两天就接你回家。” 青骢马通人性,似乎听懂了,自顾自地进了马厩。 已是九月,飙风徐起,秋意渐浓。 李府的一处院落,这里是李烨小时候生活的院子。 院子里桃树依然在,但应该不是原来的那几棵。 李家大夫人林柔却站在这院落的亭子里,望着桃树上的果实,黯然神伤。 距离李裕带人去朔州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可是李烨却依然杳无音讯。 一开始李信还隐瞒李烨被人追杀的消息,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如实地告诉了她。 李裕也从朔州传回来的最新情况。 他打听到不明身份的江湖人士在盐川郡陆续被杀,推测是李烨反击所致。 这个范围从盐川中部一直延伸到北周境外的沙漠边缘。 更是推测李裕进入了沙漠腹地,生死不知。 李裕已经委派当地商队进入沙漠搜寻。 一想到李烨生死不知,眼泪便不自觉的从林柔的眼角滑落。 林柔已经相当的憔悴和清瘦,仿佛这秋风就能将她吹倒。 过两天就是重阳节了,也就是李烨生母秦舞的忌日了。 林柔既悲伤又自责地喃喃自语:“秦妹妹,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烨儿。我不该将他留在长安的……” 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好一会,才稍稍平复,却听一声:“娘!” 林柔如遭雷击,有个男子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却不是李裕的声音。 她有些不敢回头,怕这声音不是真的,只是自己的幻觉。 “娘,烨儿回来了!”声音很是轻柔,生怕吓着林柔。 林柔缓缓转身,看见亭子外站着一个剑眉朗目,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眼角挂着泪水。 这五官,特别是这一双星眸,像极了李烨! “哐啷”一声,碗碎的声音自院门口传来。 李甄望着亭子外的男子,目瞪口呆。 待李烨稍稍转头。 只见李甄提着裙摆,飞奔而来,毫无顾忌地撞入李烨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他的腰。 想说却说不出话,只是紧紧地搂着。 反应过来的林柔,缓缓走近,怯生生地抓着李烨的胳膊,嘴里还是不敢相信地问道:“烨儿,是你么?是我的烨儿么?” “娘,是我,我是李烨。”李烨将林柔也搂进怀里。 三人相拥而泣。 过了许久,两个女人还没止住哭泣。 李烨感觉自己胸口的衣服都要湿透了。 李烨宽慰道:“娘,姐,不哭了,不哭了。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 慢慢地两个女人止住了哭泣,离开了李烨的胸口,眼泪却依旧挂在脸上。 林柔拿出锦帕擦着眼泪。 李甄见状也拿出锦帕帮林柔擦着眼泪。 林柔抬头仔细端详着,手又紧紧地攥着李烨的袖子,说道:“高了,瘦了!” 话没说完又是两眼汪汪。 李烨赶紧扶着她坐下,自己也坐在她旁边,说道:“拔高了,当然瘦了。倒是娘一点也没老,就是瘦了些。” 林柔未开口,旁边站着的李甄倒是嗔怪道:“娘还不是因为担心你。你死哪去了,这么久没音讯?” 说着就要抬手打李烨。 林柔赶紧拦下,并责怪道:“乌鸦嘴,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 李甄没办法只好乖乖地站在一旁。 李烨见状心里感觉无比温馨,就像小时候。 他笑了笑,说道:“娘,不怪大姐。怪我,让您担心了!” 林柔这才放过李甄,拉着李烨的手,心疼地说道:“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都怪我,还有你爹没照顾好你。” 李烨赶紧摇摇头说道:“不苦,一点都不苦!我过得很好!对了,爹和二哥呢?” “你瞧我,你快去把你爹叫过来!”林柔转头对李甄说道。 李甄答应了一声,正准备转身离去,却被李烨叫住:“姐,我回来的消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 李甄一听就懂。 李烨一直被追杀,这是不想让对方知道他已经平安回来。 她点头应道:“放心,姐姐知道的。你陪娘说说话,我一会就回来。” “嗯。” 这边,李信正在书房头痛。 前几日皇帝杨佑废太子杨兴为庶人。 太子少师王谊当场撞死在金銮殿前。 太子自皇后薨后,日渐奢侈淫逸,恩宠锐减。 此次督建东都洛阳,众人以为他能收心养性,痛改前非。 岂知愈发放浪形骸,更是有人发现太子侍妾中居然有安享公几年前失踪的嫔妃。 安享公也就是前后凉主东方融。 安享公上书弹劾太子,诸多大臣亦是弹劾。 皇帝一怒之下,废了太子。 朝中风云突变,次子李烨失踪,怎能不让李信头痛。 这时,大女儿李甄迈步进入书房。 李信刚准备开口,却见李甄支开了门口的丫鬟。 李信知道李甄可能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所以并不阻止。 只是没想到,李甄开口就让李信懵住了:“父亲,李烨回来了。此时正在二娘的院子里陪母亲说话。” 李信呆立了好一会儿,然后跌跌撞撞地往房外跑。 临到门口,又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着李甄说道:“你去调些李家飞卫来,以防消息走漏。算了,还是我亲自去。”说完转身又跑了。 安排好李家飞卫事宜,李信来到了院子里,终于见到了五年左右未见的李烨。 他看着跟他一般高大的李烨,感觉有些陌生,有些熟悉,还有些心怯。 还是李烨,见到又多了些白发的李信,推金山倒玉柱,跪拜道:“儿子李烨拜见父亲大人!” 李信赶紧将李烨扶起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天眷我李信,天眷我李信呐!” 不论李信平时官居何位,如何威风,此时的他只是个父亲,不禁老泪纵横。 多年未见,还有李烨的遇险,让一家人更加珍惜这重逢的时光。 李烨将这几年的经历简单的向家人讲述了一遍,其中的凶险都是轻描淡写地带过。 直到天色将暗,李信才对依然在问东问西的林柔说道:“夫人啊,以后时间有的是,以后再问烨儿这些事。李烨肯定饿了,先吃饭。” 林柔赶忙道:“对对对,吃饭。走走走,烨儿,咱们吃饭去。” 说着就要拉李烨去吃饭。 李信拦住她说道:“等下,烨儿既然不想让外人知道他回来的消息。 那暂时假扮我的贴身侍卫,你们两个在外人面前也尽量小心,别露出马脚。 还有,正好趁太子被废这件事情,将裕儿从朔州召回。 至于以后的打算,等裕儿回来再说。 这段时间让烨儿好生歇息和调养。” 其余人纷纷赞同。自有人去安排李烨临时身份的一切事务。 在等李裕回来的日子里,李烨除了去了趟桑氏车马行将青骢马接回,还有就是重阳节去拜祭了自己的生母秦舞。 其余时间都在李府,陪伴家人。家人也陪伴着他。 洛阳城北桃山书院中,陆机接到太原传来的消息,长舒一口气。 他原本打算亲自去盐川郡寻找李烨。 结果他的师父,也就是李烨的师公,早就着急忙慌地赶去了盐川郡。 并且还让人传了一句话:“你小子给我准备一下!如果这次找不到我徒孙,我就去长安拆皇宫!” 李烨失踪这段时间陆机是寝食难安,更是失去了以往的镇定自若的心态,运筹帷幄的风度。 收到李烨平安回来的消息,陆机心里这大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自己该看书看书,该吃吃,该喝喝,该睡觉睡觉。 说到睡觉,好像很久没好好睡觉了,他感觉有点困,准备躺着睡会。 陆机忽然想起什么,烫了嘴般地喊道:“昔昔,快,快,让人通知老头子!万一他发狂去长安拆皇宫可就麻烦了!” 待昔昔下去通知,陆机才捂着额头躺下,嘟囔道:“人越老脾气还越爆。哎,这老头子。一点都不镇定……” 李烨经过二十来天地调理,身体已恢复,也开始日常的练功。 经此劫难,发现自己的星河山月功法的星月功法又有精进。 甚至觉得如果自己再和直罗城的“蛮牛”夏侯孟都全力对拼也不会占下风。 只是现在苦于没有对手,没法验证自己的武功。 更让他惊喜的是,河山心法的运转完全顺畅,没有一丝生涩。 那以后只要自己勤加练习,不出几年河山心法也能达到现在星月心法的程度。 如果能做到两种功法自由转换,那对手可就难受了。 当然,前提是自己不能松懈,必须加倍苦练。 李烨开始更加的努力了。 青骢马也更加努力了,更加努力地吃。 因为现在它有个比李烨更宠它疼它的人了,那就是李甄姑娘。 由于平日里李烨不方便照顾它,便请李甄代劳。 李甄第一次见到青骢马的时候,和其他人一样,惊讶于它的高瘦,但是比其他人多了些心疼。 于是,李甄将各种瓜果蔬菜,上等草料一股脑地投喂给青骢马。 青骢马可能是前段时间饿怕了,吃得也单一。 见如此多可以吃的东西,自然是甩开腮帮子吃了。 李烨今日见到青骢马的时候都快认不出来了。 它整个胖了一圈,只有膘肥,没有体壮。 再这么下去估计走都费劲,别说跑了。 李烨觉得必须得带它出去遛遛了。 青骢马第一次套马具有些不习惯。李烨为了给它适应的时间,牵着它出城。 即使到了城外西郊一开始也是按辔徐行,等它稍微适应了,渐渐地开始纵马飞奔。 青骢马也很久没有如此快活了,撒开蹄子狂奔,简直追风掣电。 一人一马一口气至少跑出十几里地,才慢慢停了下来。 正好路边有片草地,阳光也正好。 李烨下了马,让青骢马自己去溜达。 李烨在草地上躺了下来,一如当初在沙漠里的小绿洲里,只是心境完全不同。 在那里看天空是刺眼的,云朵也是刺眼的。 在这里躺着看天空是蓝色的,云朵是白色的,心是宁静的。 于是,他干脆闭目养神。 过一会儿,林子里传来青骢马“咴儿咴儿”的叫声,和沉重的鼻息声。 李烨翻身而起,运功提气,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掠了过去。 远远望见几个人围着青骢马,其中一个大汉试图去抓它的缰绳。 不远处的树下也坐着几个人。 李烨视青骢马为生死与共的朋友,岂容他人欺侮,火从心头起,在空中大喝一声:“住手!” 调动体内真气,运起六成功力,直扑那个大汉。 大汉听到大喝声,已然转身。 见李烨扑来,仓促出手,恰好与李烨对了一掌。 两人高下立分,李烨垂手而立,大汉却蹭蹭蹭连退了五六步。 李烨大喝本就有意提醒,再加上六成功力也能收放自如,也没想伤人。 大汉仓促出手,估计也只能使出七八成功力。 和李烨拼掌只是退而不倒,可见武功也是了得。 大汉被人偷袭,吃了亏,哪还忍得了,正欲再出手。 只听又一声大喝:“住手!” 大汉听到声音,立马停手,但却凝神戒备,盯着李烨。 李烨听到声音,有些愣住了。 因为这声音很熟悉,是他二哥李裕的声音,比这几年前粗了一点,但是变化不大。 他转头看了眼,喊了一声:“二哥!” 李裕倒是没认出李烨,而是认出了李烨身上的衣服,因为这是李家飞卫的衣服。 他听见这声“二哥”也愣住了,不由仔细地端详着这个年轻人。 不一会儿,欣喜若狂,上去就抱住了李烨,嘴里说道:“三弟,我的三弟,是我的三弟,三弟!” 李烨也紧紧抱住了李裕,眼眶有些湿润说道:“是我,二哥。” 好一会两人才分开,互相打量着,两人体型相差无几。 相貌上,五官有些相似,但是李裕英俊,李烨英武,各有千秋。 兄弟重逢,喜悦溢于言表。 李裕毕竟经历多一些,人情世故更懂一些。比如刚才的误会,是要解开的。 于是,主动向李烨说起刚才的事。 原来,李裕在盐川郡收到太原家里传来的消息,欣喜万分。 他安排好在朔州的李家人手回程事务,当即带着一部分人手先行赶回。 日夜兼程,终于临近晋阳城。 他见大伙有些疲惫,决定在路边稍作休整。 没想到一匹宝马闯进了他视野。 虽然马上的马具说明这宝马是有主人的,但是有主之马瞧瞧也无妨。 于是,让手下别伤着马,牵过来瞧瞧。 未曾想差点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李裕将刚才的大汉叫了过来,向李烨介绍道:“这是我在朔州认识的新朋友,侯恕,武功了得,擅使刀。 我准备举荐他在并州军中任职。” 转头向侯恕介绍到:“侯兄,这就是我三弟,李烨。” 侯恕抱拳行礼道:“侯恕见过三公子。” 李烨同样抱拳行礼道:“李烨见过侯兄,刚才下手重了些,莫怪莫怪。” 侯恕赶紧回道:“不敢,还得谢过三公子手下留情。” 李裕插嘴道:“刚才一番误会,都是自己人。要怪都怪我,见猎心喜。” 三人相视一笑,误会算是解开了。 众人翻身上马,边走边聊。 未到城里,侯恕先行离开,去了城北军营。 两兄弟自是回了家,一家人算是团聚了。 第22章 千里驰援 李烨一家人相聚了没几天,就传来了两个消息。 李信将两个儿子叫来了书房,一同商议。 “叫你们来是有两个消息跟你们说,也是跟你们商议,毕竟你们都长大了。 第一个事情,陛下已经下诏,册立杨召为太子。 这个消息本就是咱们预料之中,也都谈论过,就不再说了。 第二个事情,独孤家派人求援。 独孤家保护废太子杨兴迁居东莱郡路途遇袭,损失惨重。 现在被困东郡,独孤青石派人来太原向咱们李家求援。 你们怎么看?” “独孤青石?”李家两兄弟异口同声道。 “嗯,这孩子,也是有情有义。 辞了东宫左卫率的官职,带人保护杨兴和独孤明玉前往东莱郡。 李裕,你先说说。” “我们李家与独孤家素来交好,既然独孤家求援了,救肯定是要救的。只是派多少人去救的问题。” “哦,继续说。”李信颔首道。 李裕分析道:“杨召已是太子,将来更是皇帝。 我们人派多了,只怕他会猜忌,于李家不利。 独孤家求援,我们人派少了,显得不厚道,日后也会有嫌隙。 我看独孤家似乎也是已经放弃了杨兴,只是独孤青石没有放弃。 那么我们这次派人去,不是救杨兴而是救独孤青石。 那么人不用很多,只要能保证独孤青石的安全就行。” 李信又问道:“嗯,很有道理。那具体派多少人去?派谁去合适?” 李裕略作思考,接着说道:“现如今咱们李家肯定被人盯着,李家在朝任职的都不宜。 不如让李应叔公带二十个李家飞卫去。 再嘱咐他,事不可为时,带回独孤青石即可。” “我看可以。李烨,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李信转头问李烨道。 李烨倒是没想这么多,这事涉及到独孤青石,而且自己知道了这事,那么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去。 李烨毫不犹豫地说道:“父亲,既然只是带回独孤青石,那就我一个人去。 这几年在长安,独孤青石对我颇为照顾。于情于理我都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哦?你一个人去?”李信有些意外道。 “是的,我单独一个人行事方便,人多了反而扎眼。” “可是你一个人比二十李家飞卫……”李信没见识过李烨的武功,所以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父亲放心,我一个人绝对能抵得上二十李家飞卫。”李烨自信地说道。 李裕也是附和道:“父亲,我见识过三弟的武功,比我收罗的一些江湖人士的武功都要高。 只是三弟刚回来不久,这又要奔波劳碌……” “二哥,李烨应该为你们分忧的。再说我正好南下找陆先生有事。” 李信和李裕相视一眼,也认为这个安排合理,于是同意了。 他们同意,可是她们不同意呀。林柔和李甄不舍得李烨,更是担心李烨。 三个男人先是软磨硬泡,未果。 最后,李烨不得已露了一手,轻松击败了李家飞卫统领周劲。 两个女人这才勉强同意。 李烨随即动身前往东郡。 离别之时,两个女人又是眼泪汪汪,让李烨有些不忍。 无奈只得硬着心肠,打马出城。 东郡郡治白马城中,一个靠近刺史府的院落里,独孤青石独自坐在院中喝酒,显得有些落寞。 本以为凭自己的身手,加上独孤家的护卫能够保护姐姐一家迁往东莱郡。 可是没想到连豫州境都没出去,独孤家护卫已然损失惨重,只好暂时滞留在这白马城。 而且自己连对方的身份都没摸清楚,更别提如何应对了。 无奈之下,只能求援。 独孤家根基在西北的凉州,离这豫州甚远。 他听人建议就近向太原李家求援。 他也不敢肯定李家会派人前来,心中不免有些焦躁。 心想如果李烨在就好了,这家伙聪慧,武功又高。 只是他现在生死未卜,人都不知道在何处。而自己帮不上忙,还想着他帮忙。 想到这里更是心中烦躁,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酒,似乎酒能将心中的无名火浇灭。 这时一位五官端正,身着素裙,身段高挑的女子走进院来。 正是独孤青石的姐姐,独孤明玉。 独孤青石看见她进来,也没有起身,只是问了句:“姐姐还没歇息么?” 独孤明玉轻声责备道:“你怎么也喝上酒了?里面有个酒鬼也就罢了。你也成酒鬼了?” “谁跟他一样。我只是在想对策,喝点酒脑子活络一点。你也知道我从小就不聪明。” “谁说的!我弟弟最聪明!而且这几年在长安帮我出了不少主意。”独孤明玉自豪地说道。 独孤青石听罢只能苦笑,那个出主意的人失踪了。 独孤明玉见弟弟不说话,只是苦笑,以为他还在为对策而烦恼,认真地说道:“弟弟,我知道独孤家已经放弃了杨兴,放弃了我。 身为独孤家的女子,我不怨恨,我也都能理解。 可是我既然是杨兴明媒正娶的妻子,那就不能抛下他,就算是死也一样。 我更知道,你之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姐姐。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够好了。你还是回凉州。 姐姐不能再拖累你了。” 独孤青石也是郑重地说道:“姐姐,你说什么呢。 我们是亲姐弟,我当然要保护你。 就算护不了一生,这一时我也要护。 你别说了,快回去歇着。” “可是……”独孤明玉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独孤青石粗暴地打断。 “没有可是,快回去歇着。我一定能护着你们到东莱郡。” 独孤青石虽然没有底气,但是态度却是无比坚决。 独孤明玉见状也是无奈,嘱咐他也早点歇息便回去了。 院子里又只剩独孤青石一个人了。 “兄长,喝闷酒呢?”一个声音自墙角传来。 独孤青石不惊反喜,这是李烨的声音。 果然,李烨自墙角的黑暗里走了出来。 独孤青石正准备上去给他个大大的熊抱。 李烨赶紧拒绝道:“别,别,别,最近被人抱太多了。何况你长得如此粗犷。” 独孤青石丝毫不理会李烨的调侃,还是上去紧紧抱了他一下,高兴地说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没那么容易死!哈哈哈,走,喝酒!” “不高兴喝酒,高兴也喝酒啊。这什么酒?不是好酒我可不喝。”李烨嘴上却说着,身体却很诚实地来到石桌旁。 “怎么可能不是好酒。里面院里的那位爷的酒。正宗荥阳土窟春。” 李烨明白他说的那位爷就是前太子杨兴。 倒不是独孤青石势利,他一直就不怎么喜欢杨兴,只因杨兴对他姐姐独孤明玉一直不怎么样。 “那位爷怎么样了?” 独孤青石叹气道:“还能怎么样,整日喝酒,一滩烂泥。现在我总算明白你以前说的,以他的心性当不了皇帝。” “那你还要护送他去东莱郡?” 独孤青石撇着嘴说道:“你不是都听到了么?还装。” “嘿嘿,这不是怕你尴尬么?” 独孤青石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武功又有精进?怎么回事,说说。 还有前段时间的失踪,是什么个情况? 我当时在洛阳焦头烂额的,没顾得上你。 但是我相信你一定能解决。要是你都解决不了,那我就算赶过去了,也没用。” 李烨当下也不隐瞒,包括那些凶险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独孤青石。 听得独孤青石啧啧咂舌。 “怪不得,来得如此之快,原来得了一匹龙驹。 这马可不好得,凉州盛产宝马良驹,但是如此宝马我也是没见过。” 李烨正经地问道:“别说马的事了,说说你这边怎么个情况。” “哎,我正为这事犯愁呢,你来了就好了。 你动脑我动手,你负责指挥我负责冲锋。 这事说起来窝囊,对方人数不多,尽皆蒙面,武功颇高。 领头的是一个女的,武功和我相当,也不知道是哪方势力。” 李烨有些意外地问道:“领头女的?袭击了你们几次?都在什么地方袭击的?” “一共伏击了我们两次,都是在荒郊野外。 一次在荥阳郡境内,一次在东郡境内,独孤家人手损失惨重。 所以李弼建议我暂时待在这白马城,这里应该安全,同时向你们李家求援。” “嗯?李弼是谁?” 独孤青石解释道:“哦,他原是我同僚,也在东宫左卫率当差。 杨兴被废后,请辞来东郡滑台寨投奔故旧,便一道同来。” “他现在人在哪?” “已经去了滑台寨。怎么,他有问题?”独孤青石不解地问道。 “哦,没有。要是有问题也太明显了。只是觉着他行事颇有章法。” “嗯,他文武双全,志向颇远,只是在东宫右卫率不得志。这次还多亏他,否则能不能到白马城还另说。” 独孤青石见李烨没有问话,陷入了思考,索性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过了一会,李烨开口说道:“这伙人袭击你们两次,而且在不同的郡,肯定不是劫道的绿林人士。 那就是冲着杨兴来的。 杨兴既然被废为庶人,贬去东莱郡。 杨召就没必要杀他,而在史书上留下弑兄的罪名。 就算要杀也不会急于一时,那样只会让天下人口诛笔伐。” “那他的手下亲信呢?” 李烨语气肯定地说道:“那些人要下手早下手了,也不会让杨兴走出洛阳城了。 杨召御下极严,没有他同意,那些人不敢。 这也是我敢让杨兴赴洛阳的原因之一。” “那这伙人是哪个势力的?” 李烨苦笑道:“兄长,我又不是神仙。我哪知道这伙人是谁。 我只知道这伙人冲着杨兴就够了。 再问你一个问题。 你是要护你姐呢,还是两个都要护?” 独孤青石声音提高了些道:“当然是护我姐了。” 随后声音又降低道:”但是刚才你也听到了,就因为我姐,我也得护住他。” “你还有多少人手?” 独孤青石略一回想,答道:“原本有二十个,现在包括我一共九个。” “如果再次被袭,除开那个女首领,余下的人你们能应付么?” “应该没问题。” “好,那就简单了。你姐和其他家眷留在白马城,过段时间再迁往东莱郡。 放心,这边我会安排人手的。 我们护着杨兴先走,路上会一会那伙人。 一人一马,明日便启程。” “我们是没问题,让那位爷骑马可是个难题。”独孤青石有些为难道。 “他真当他是爷啊!你不会把他绑在马上啊!”李烨撇撇嘴。 “……” 李烨拿起酒杯说道:“来,咱们喝了这壶。我去安排这边的人手。 你去跟你姐说这事。 对了,给我拿一身你们家护卫的衣服,要合身点的。” “好,一切听你的。明天绑他去!”独孤青石恶狠哼地说道。 “嗯,对了,王玄怎么样了?” “他爹王谊死后,他被琅琊王家接回去了。” 李烨撇撇嘴,说道:“都说王家人的心眼多,我看王玄他爹就是死心眼。 哎,那要是这趟顺利,咱们拐道过去看看他。” “死心眼也是心眼。”独孤青石一本正经地说道。 “……” 一夜无话。 第二日,白马城外,李烨和独孤青石带着人在策马狂奔。 队伍中却有一人被绑在马背上,还不时传来干呕的声音。 整支队伍一口气奔了二十几里地才稍作休整。 官道旁,杨兴坐在地上,倚靠着一棵树。 他头发凌乱,脸色苍白,身材瘦弱,已经没了往昔的太子风采。 独孤青石走过去,递给他一个水囊。 杨兴看了一眼他,然后接过水囊,狠狠灌了几口,却是一语不发。 倒是独孤青石先开口说道:“要是吃的下,我给你拿点干粮过来。” “不用。一会儿我自己骑马。”杨兴的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 “好,那你歇会,等下我们接着赶路。晚上到了濮阳城,给你一壶酒。” 杨兴听到酒,浑浊的眼睛里才透出一丝神采。 就这样,一连三日,他们已经离开东郡,来到了东平郡郓城。 李烨和独孤青石没有选择驿站,而是在城里的元福客舍包了一个单独的小院。 两人安顿好杨兴,才回他们自己的房间。 “李烨,咱们干嘛赶得这么急,你不是要会会那伙人么?” “这不是把他们引开远点,你姐那里更安全些,万一我猜测的不对呢。” “怎么可能,没见过你失算过。” “在盐川郡的时候就失算了,差点丢了小命。所以千万别夸我,我得保持谨慎。” “好,那你还是保持谨慎的好。 不过你对付杨兴的办法挺好。 他腿都磨破了,也没说什么屁话,就是每天盼着晚上的一壶酒。” “杨兴是聪明人,不傻,他知道发牢骚没用。每天给他一壶酒,是给他点盼头。 明天开始咱们放缓速度,不然他会吃不消的。 咱们也等等那伙人,他们该来了。 还是老规矩,我守下半夜,你守上半夜。以防万一。” “好,那你早点歇着。别总是那么拼命地练功。”独孤青石说罢,出了房门。 李烨却没有歇着,而是开始练功。 第23章 吐露心声 梁山,有名的佛教胜地,其中莲台寺及周边寺庙香火旺盛。 此处山峦叠翠,草木萧森。 李烨和独孤青石正走在梁山的山道上。 李烨停下马,看着满山的景色,不禁大声感慨道:“可惜了,咱们来的不是时候,看不到梁山的十里杏花。倒是有一朵带刺的玫瑰花。” 众人还在疑惑间,前方路旁树林转出来一伙蒙面人。 领头的蒙面人,身材娇小,应该是个女的。 “我说怎么不龟缩在白马城了呢。原来是请来了高手。”领头的一开口,果然是个女的,声音听着很年轻。 “高不高,打过才知道。”李烨端坐在青骢马上,不客气地说道。 其他护卫们,纷纷擎出兵器,团团护住杨兴。 独孤青石与李烨并马而立,低声对李烨说道:“交给你了。” 李烨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朝着对面说道:“人我是护定了。你我双方也不用徒增伤亡,赌斗一场如何?” “怎么个赌斗法?” “你我单打独斗,我输了,杨兴交给你。我赢了,你们让路并保证路上不再追杀。” 女首领,心中盘算,前两番靠着偷袭,自己缠着对面的大个子才占尽优势。 若是此人武功高过那个大个子,双方火拼的话,确实是徒增伤亡。 到最后,还是得带人撤退。 只恨自己人在北周境内,所能调动的人手有限。 这次杀不了杨兴,只好等以后让姐姐自己动手。 于是,女首领不再纠结,开口问道:“你确定你能做得了主?” 孤独青石插话道:“这是我兄弟,他的话就是我的意思。” “好,那就手底下见真章。”说罢,女首领示意手下散开。 而她自己擎出兵器,居然也是一把短剑。 李烨也不说话,翻身下马,见她擎出的是短剑,微微错愕。 他自己本身就是用短剑的,太清楚短剑属于近身搏杀的兵器,要么用于刺杀,要么就是搏命。 他向独孤家的其中一个护卫借来一杆长枪,掂了掂重量。 此枪虽然对于他来说不是很称手,但是聊胜于无。 他准备用长枪对敌,检验一下自己的河山功法。 这倒不是轻敌,独孤青石和此女交过手,两人武功相当。 李烨是知道独孤青石身手的,所以才敢用自己没有实战过的河山枪法。 李烨体内真气流转,右手端着长枪,枪头略微朝下,左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势。 女首领不敢怠慢,双眼露出凝重的神色,紧握手上的短剑,却没有抢攻。 李烨见状,知道对方打算,寻找自己长枪的破绽,意图近身。 那自己就不客气了,长枪由端变拖,运功发力,冲了过去。 他速度不快,但是令女首领感觉压抑,仿佛一座山在靠近。 他人未到,长枪先至,拧身扫去,带起“呼呼”风声。 女首领不敢硬接,一个翻身躲过长枪,落地,欺身而上。 李烨怎会给她近身的机会,身子再拧长枪直刺,逼退对方。 然后舞点寒芒,只见银光闪闪。 女首领无奈只能出剑格挡。 李烨的内劲顺着长枪传递而来,让她阵阵难受。 李烨抢得先机,便不依不饶,真气越转越快,手上力道一分强过一分。 长枪或扎或挞,或抨或拨,或点或扑,体内真气与手上长枪结合得越来越圆浑,压得对方喘不上气来。 一开始两人斗得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但是李烨却是越打越顺手,越来越强,逐渐占了上风。 女首领还在苦苦支撑,以图寻找机会将局势反转。 又斗了几个回合,李烨见胜势已定,不再留力。全力出手,突然长枪一个横扫。 女首领虽用短剑格挡,却架不住李烨的内劲和长枪横扫的力量,被枪扫中胸口。 “哇”的吐了口鲜血,浸透面巾,已然受了伤。 李烨收枪而立,没有趁势追击,怕引起乱斗,徒增伤亡。 女首领轻抬左手,阻止准备上前搏杀的手下。 右手捂着胸口,声音有些低沉地问道:“你可敢报上姓名?” 李烨微喘着回答道:“长安陆机。” 女首领咬牙道:“好,我记住你了。我打不过你,我姐自会找你,替我报仇,你等着!走!” 说罢,带着人跃入树林,渐渐远去。 独孤青石见李烨获胜,这才上前问道:“你什么时候学的枪法?以前切磋没见你用过。还有陆机不是你在长安的西席先生么?” “我也聪明,不傻。她问我姓名肯定是要报仇的呀。”李烨撇撇嘴,答非所问道。 一场不知道缘由,不知道对手的大追杀,终于化解。 随后的日子,李烨和独孤青石依然保持着警惕,这伙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们在东莱郡郡治掖县等独孤明玉前来汇合的时候,孤独青石却得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召见。 这个人就是掌青州兵权的右屯卫大将军,琅琊郡王家的王偃师。 独孤青石与王偃师之间地位悬殊,辈分不同。他怎么也想不出王偃师召见自己的理由。 独孤青石向来想不通的事情,自己不想,让李烨想。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看上你了呗,想招你为婿。 兄长你身世显赫,武艺高强,忠肝义胆,勇毅果敢,高大威猛,精通兵法,学识渊博,善解人意……” 独孤青石听前面的话还挺受用,后面的话却逐渐离谱,赶紧打断道:“行了行了,你正经点。” “我很正经啊。”李烨见独孤青石作势要打,赶紧讨饶改口道,“我说我说。王家人心眼多,应该是为了那位爷,他可是个烫手山芋。” “他还能翻身么?就是一个庶民,随便安置,让他自生自灭呗。” 李烨撇了撇嘴说道“这不是还有你姐,还有你这独孤家长子嫡孙么? 你要是不护着你姐,那他王偃师也就无所谓了,随便安置他们一家子。 但你护姐情深,万一以后你当上独孤家主,日后两家不好相处。 安置得太好嘛,太子杨召那里也不好交差。 所以请你过去问问你的意见。” “哦,原来如此。”独孤青石恍然大悟,随后接着问道,“那我应该怎么说?” “你怎么想就怎么说喽。反正别太过分就行。” “怎样才算太过分?” “……” 独孤青石笑着说道:“逗你的!一会一起去?就当给我姐壮壮声势,顺便帮我圆话。” “……” 王偃师在城里并没有府邸,而是在城外有一个庄园。 他的大将军府邸不在郡治掖县,而是在蓬莱县。 李烨和独孤青石来到庄园里时,王偃师已经在大堂等候他们。 王偃师将近五十,身材伟岸,气宇轩昂,长得不似王家读书人。 但是他确实是允文允武,一代儒将。 他见家仆领进两个年轻人,一个雄壮,一个英武。雄壮的年轻人应该是独孤青石,而英武的年轻人他却猜不出身份。 只见两个年轻人执晚辈礼,先后自报家门。 “陇西独孤青石拜见王世伯。” “太原李烨拜见王世伯。” “哦,没想到李信家三公子也来了。你们俩快坐快坐。来人,看茶。” 这边丫鬟给两人看茶,王偃师却夸赞道:“自古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见到你们两个,我是真觉得老话说的一点也没错。” 两人赶忙起身谦虚道:“世伯过奖。” “坐坐坐,喝茶喝茶。” 两人这才又坐下,喝茶。 只听王偃师又说道:“我与你们的父亲既是是同僚,也是多年的故交。” 两人心想,来了。 “我也就开门见山了。关于废太子如何安置,两位可有何想法?” “既然王世伯问了,那我就直说了。 我没有别的想法,只希望家姐能够在一个安全且隐蔽的地方安居,最好不要太多人知晓。 我们这一路也是逃亡过来的,折损了不少人手。 至于其他的就没什么了,家姐颇有些钱财,应该能够置办些家产,过富足日子。”独孤青石回答道。 “哦,在我北周境内,歹人敢如此猖狂,可知是何方人物?” 未等独孤青石开口,李烨抢先说道:“应该是南陈的细作,谋害废太子,意图让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在史书上留污。” 王偃师略一思索,说道:“嗯,应该是了。北周可没有哪方势力敢如此作为。 这样,那就安置在蓬莱南面的黄县。真有什么事情,我也可以照顾一二。 到时候你们陪同前去选个地方,置办个宅院。 至于具体位置就咱们在座的,加上本州刺史,四个人知道就行。 你们看如何?” “如此甚好,就听世伯安排。”独孤青石回答道。 “那正事说完了,说说私事。 我与王谊同族兄弟,关系亲厚。 自王谊死后,我便将他的家眷接来东莱郡,包括王玄。 王玄自那件事之后,性情大变,整日沉默寡言。 我听说你们在长安关系甚好,又都是年轻人。 可否请你们帮忙劝导一二。” 两人有些意外,本来就准备去琅琊郡看看王玄,没想到他就在东莱郡。 两人相视一眼,李烨代为回答道:“世伯客气了。这事我们义不容辞。 本来我们这边事了就准备拐道去琅琊郡找他的。不知他现在人在何处?” “时间匆忙,未来得及帮他们置办宅院,现在就在这庄子里。 你们现在就可以去见他。还有,你们就这用饭。 我已吩咐厨下,准备酒菜,一会命人给你们送去。 你们年轻人好好聊聊。” 两人起身感谢道:“感谢世伯款待。” “不用客气。来人,带两位公子去找王玄。” 自有丫鬟带着他们去见王玄。 两人见到王玄时,王玄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消沉,只是笑容有点勉强,话也比以前少。 三人简单寒暄之后,在王玄的房间,各自落座。 李烨见王玄如此,于是开口说道:“你父亲出事时,我们两个都没在长安,也帮不上什么忙。 但是你父亲是为气节而死,必将名垂青史。这一点你应该为他感到高兴。” 王玄坦诚地说道:“李烨兄长,这点想过也知道。我只是怪自己没有能力,当时什么也做不了。” 李烨见状,缓缓地说道:“我知道失去亲人的滋味,也知道保护不了自己亲人的无力感。 我小的时候,我亲娘为了保护我们,与杀手搏斗。 结果就在我眼前,被杀手一剑穿胸而死。 那时候我才七岁,我什么都做不了,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娘死的。 我当时我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我恨我自己无能,连自己的亲娘都保护不了!” 李烨眼角含泪,却额头青筋暴起,双手握拳,体内真气喷薄欲出。 孤独青石见李烨有些不对,赶紧伸手拍了拍李烨的手,示意他放松。 李烨这才稍稍平静。 独孤青石较年长,和李家兄弟相处时间长,略微知道一二,可是也没有听李烨亲口讲过。 王玄年幼,更是从未听过这事。 李烨接着说道:“后来有段时间我也如你这般消沉。 其他亲人虽然也悲伤,但是总是陪着我,照顾我。 于是我不再消沉,因为我还有亲人要保护。 我不允许下一次看到亲人受伤害时,自己却无能为力。 于是我拼命读书,后来又拼命练武。 当然除了保护现在的亲人,我更要报这不共戴天的杀母之仇。 誓死要报! 不管是谁,什么身份,身在何处,我要他血债血偿!” 一时间,房间里的空气被惊了起来,像是戈壁里的沙暴,不断翻滚冲腾。 再看李烨,目光骇人,杀气冲天。 独孤青石早就将王玄拉至身后。 在李烨说这些话的时候,连他都感到心悸,似乎血液都有些凝固,不得不运功抵挡。 更何况不会武功的王玄呢。 过了一会,李烨发现了自己的失态,渐渐地收敛了自己的气势。 独孤青石这才轻舒了一口气,手搭在李烨的肩膀上,捏了捏,说道:“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 李烨笑了笑,笑容里有些苦涩。 这时,王玄怯生生地问道:“兄长,那我现在读书,练武还来得及么?” 李烨想了一下,回答道:“练武可能有点晚了,但是读书什么时候都不晚。 有时候学识谋略比武功勇力更有用,更能惩戒敌人保护亲人。” 王玄听完双眸精光一闪,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会拼命读书,努力保护自己的亲人。 而且只要你们以后需要我,我一定会出现并且不拖你们后腿。” 李烨听完也是长舒一口气,一方面是调整自己,另一方面是因为王玄走出了痛苦。 如此,他这番揭开自己的伤疤算是没白费。 独孤青石见两个小兄弟如此,更是高兴,乐呵呵地说道:“我两个小兄弟都是好样的! 哈哈哈哈,晚上必须喝两杯。啊不,应该是不醉不归!” 李烨也是豪气说道:“好,不醉不归!” 王玄也一样豪气地说道:“不醉不归!” 话音刚落又犹豫地说了一句:“可是,我没喝过酒。” “……” 等独孤明玉赶来东莱郡汇合,众人安顿好之后,已是腊月了。 又因为一场大雪,李烨和独孤青石滞留在了东莱郡。 还好王玄也搬来了蓬莱县,三人在一起也不孤单。 蓬莱水城处东莱郡最北端,南宽北窄,呈不规则长方形,负山控海,形势险峻,是北方的第一大海港。 因为青州的军事就是造船,练兵,造的是楼船,练的是水军。 李烨对于水军十分好奇和上心,特意请教右屯卫大将军王偃师。 王偃师对于三个子侄辈的年轻人也是毫不吝啬,倾囊相授。 时常带着他们观看水军操练,并且细细地讲解。 至于能学到多少,就看他们自己了。 他们第一次见到楼船时,被震撼到目瞪口呆。 楼船上起楼五层,高百尺有余,状如城垒,左右前后置六拍竿,并高五十尺有余,容兵卒一千人。 王偃师更是带着他们上了楼船,出海巡视。 就这样,他们一直待到来年开春。 独孤青石要回凉州,不过打算在北方几州游历一番再回去。 计划是先去幽州,然后再去并州,最后再回凉州。 用他的话说,他要去太原感谢李信世叔,见见李裕兄弟。 感谢也不用特意跑太原去,至于见谁,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李烨也不拆穿。 李烨觉得独孤青石游历的想法很好,反正自己也不着急去洛阳。 他已经把“落雨剑”的线索通过桑氏车马行告诉陆先生了。 于是,索性改道南下,去北周的南方徐州看看。 再从徐州下邳郡泗水城走水路,朔通济渠而上,然后到洛阳。 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决定让他在路上遇到两个对于自己极其重要的人,而且是两个女人。 他托独孤青石给家里捎了封信,便搭乘前往东海郡的船只,顺海而下。 第1章 东海倭人 建武三年,皇帝杨佑,命工部侍郎宇文悌开凿运河,自西苑引谷、洛水达于黄河,自板诸引河通于淮。 建武四年,运河完工,连接黄河与淮水,史称“通济渠”。 建武十三年,宇文悌,迁将作大匠,升工部尚书,任营东都副督,负责营建新都洛阳。 --《北朝周史》 倭在中原东方大海,依山岛为居,凡百余国。 --《天下地理图志》 北周与南陈,大致以淮水为界,南北而治。 北周的徐州直面南陈的扬州,为战略要地,更是周、陈海上水军战力比拼之所。 是以青州东莱郡蓬莱县建造的船只,多数开往徐州东海郡朐山县。 李烨这次搭乘的正是一艘巨型楼船。 而负责这艘楼船的是徐州军的一名折冲都尉陈启棱。 他三十出头,身体壮硕,皮肤粗糙黝黑,一看就是常年在海上风吹日晒,并且身经百战。 要不是出身微寒,最少也是郎将了。 这虽然不是李烨第一次出海,但是是头一次远途海上航行。 海上的风景自是不必说了,碧海连天,一望无垠,令人心旷神怡。 可是看多了也就不稀奇了。 在船上的日子,还是比较闲暇的,李烨便在船上四处走动,了解整个船只的构造。 陈启棱虽然不知道李烨的身份,但是能让青州右屯卫大将军王偃师带话嘱咐照顾的人,想必来头不小。 陈启棱不是曲意逢迎之人,可也不会轻易得罪人。 是以李烨在船上可以随意走动,而且待遇颇高。 作战用的楼船一般分三层,第一层为庐,第二层为飞庐,最上层为雀室 楼船第二层是飞庐,负责船只行驶和指挥作战的地方。 李烨就在第二层的舱室里,和陈启棱探讨一些水军的问题。 “陈都尉,听说南陈的水军比我们北周要强大一些,果真如此吗?” “其实两国的船只种类,船只数量相差不多。 只是南陈江河纵横交错,水网密布,是以南方人善水,兵员充足一些。 而咱们北周善水者少。北周十二个州,只有幽州,青州,徐州临海。 是以他们的水军是强过我们一些。” “那北周除了青、徐两州之地,还有其他水军吗?” “自然是有的。豫州就有一支最大的内河水军,掌军的是南阳卢家。李公子应该知道南阳卢家?” 陈启棱这也是在探李烨的口风。 李烨却没有回答,只是盯着远处的海面,因为他发现那里出现了几个黑点。 于是便提醒道:“陈都尉,好像有几艘船在朝我们驶来。” 陈启棱和一众军卒可没有李烨的眼力。 过了一会儿,他们才顺着李烨指着的东北方向,发现了不少黑点在逐渐向这边靠近。 再靠近些后,李烨观察到远处船上人的打扮与汉人不同。 “陈都尉,那些船上之人打扮与我们不同,应该不是我们汉人。”李烨再次提醒道。 “极有可能是倭人。近些年他们经常在沿海劫掠来往船只。”陈启棱说完,略一思索,下令道,“传令,全体戒备,打旗语,让他们离开。” 李烨有些意外地问道:“倭国不是在东瀛海中弹丸小国吗?历朝都是称臣朝贡,怎么敢劫掠我水军船只?” 陈启棱解释道:“李公子有所不知。 中原连年战乱,倭国早就停止了朝贡。 自北周立国,倭人更是屡屡在我中原沿海劫掠。 与我国邦交时,倭国国主也是自称日出天子。 最近几年倭人更是抢夺水军船只,意图仿造,以壮大他们自己的水军。 当然他们抢夺的目标都是我们这种单独航行且不满编的战船。” 此次航行不是作战,因此整船人员只有一百多号人,没有满编。 而且多数是水手,军卒只有一队,五十人。 李烨惊讶地问道:“哦?如此巨型船只也有被抢夺的先例么?” 陈启棱回答道:“有,但没有成功。 夺取的都是些小型船只,最大的一艘也只是斗舰。 楼船和海鹘船高大,他们很难得逞。 除非他们人数几倍于我们,且其中有武功高强之人,才将我们全部斩杀,夺取楼船。” 这时,一个军卒进得舱室来。 “启禀都尉,对方无视我方警告,继续靠近中。请都尉示下。” “对方船只数量多少?大小如何?” “船只十五艘,其中有一艘斗舰,其余均是艨艟。” 陈启棱略微一思考,继续问道:“人数大致是我们的五倍。风力、风向如何?” “微风,方向西北。” “看来甩是甩不掉了。命令水手停桨下锚,所有人上甲板,准备迎敌。一旦倭人接近,格杀勿论!” 陈启棱恶狠狠地命令道。 又回头看了看李烨,瞄了一眼李烨手中的短剑,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开口道:“李公子,你还是待在舱室里,这里安全一些。” 他可能认为李烨武功稀松平常或者根本不会武功,而手上的短剑只是佩饰。 李烨不置可否,主要是自己没有海上作战经验,且在先看看再说。 底下甲板上,陈启棱正在安排着军卒、水手的防务。 这么大的船,只有百十号人,显得捉襟见肘。 军卒只有五伙,一伙十人,一共五十人。 船头船尾,两侧各一伙,陈启棱带一伙中间策应。 七八十个水手分散而开,每人配发弓弩,躲在女墙后面。 至于砸船利器,六个拍竿就成了摆设。 因为倭人不知会是从哪个方向进攻,所以没必要操纵拍竿。 果然,倭人船只从远处便分散开来,而后将楼船包围其中。 倭人非常狡猾,船只都停在弓箭射程范围之外。 这伙倭人显然是没见识过水军的强弩。 这艘楼船上虽然没有装备车弩,例如绞车弩、伏远弩,但是陈启棱带了臂张弩。 李烨见几个军卒配合着陈启棱拉开了臂张弩,将粗如短枪般的弩箭架在弩臂之上。 陈启棱的目标十分明确,那就是倭人最大的船只。 弩箭呼啸而去,将一个没有防备的倭人射穿。 弩箭去势未减,钉在船板上,木屑横飞。 如此反复三箭,倭人终于沉不住气了,十余艘船只一齐突进。 一进入弓箭射程,双方霎时间弓箭齐发,你来我往。 奈何楼船上人数比对方的人数少得多。 楼船这边渐渐的被压制住。 倭人头领通过弓箭试探,发现楼船上人数比他们少很多。 一阵“伊里哇啦”喊声之后,倭人顿时如打了鸡血一样。 倭人的船突了过来,贴靠着楼船。 陈启棱只得放下臂张弩,指挥众人接敌。 倭人的船只比楼船矮太多,他们只能拿出钩绳,勾住楼船的女墙,准备攀爬。 一时间楼船如同被蛛网困住的昆虫。 陈启棱指挥着众人砍断了一些钩绳,却还是有倭人顺着钩绳爬了上来。 这些倭人,虽然身材矮小,但是却十分灵活,攀爬速度很快。 船上众人无奈,只能近战接敌,凶狠搏杀。 陈启棱带人四处救援,才堪堪抵住。 随着爬上楼船的倭人越来越多,陈启棱这边的伤亡开始增多。 这时,李烨在舱室里清楚地看到,另外一群打扮稍有区别的倭人从那只最大的船开始攀爬。 这些倭人攀爬的速度明显比之前的快很多,显然是有些武功在身。 陈启棱也注意到刚爬上船的这些人,毫不犹豫地带头冲了过去,想在他们立足未稳时将他们赶下船去。 但他低估了这群人的武功。 陈启棱非但没有将他们赶下船,自己却陷入了重围。 只是几息之间,身边军卒只剩五个。他自己手臂上也挂了彩,鲜血直流。 他没有理会伤口,反正丢了船也是死,那就只能拼命,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于是陈启棱状若疯虎,完全放弃防守,以伤换命。 在他身上多了几处伤之后,形势却不见好转。 陈启棱心中不禁有些绝望,倭人人数是自己这边的数倍,又有武艺高强者,看来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可是就算如此,他也没有放弃,依然奋力杀敌。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压力骤减。 只见那位李公子,手舞短枪,枪头带点寒芒,圈住大部分围在他身边的倭人。、 李烨刚才看见这群倭人攀爬上楼船,便果断跃下舱室。 顺手从甲板上捡了根短枪,一路上帮着船上的军卒和水手解决倭人。 赶至陈启棱身边,李烨舞起长枪,圈住倭人,大喊道:“你去支援其他人,这里交给我。” 陈启棱直到这时才知道,这位李公子深藏不露,武功高强。 他也顾不上言语,直接冲向别处。 李烨手上动作不停,枪出如龙,力透枪尖,每出一枪必中倭人。 倭人或死或伤,或逃或跑。 李烨怎会放弃这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身形微动便赶至逃跑倭人的身后。 短枪毫不犹豫地递出,收割他们的性命,直到周遭的倭人一个不剩。 李烨环顾楼船,船上各处倭人已经不多,只剩下几个在挣扎。 而且倭人头领见势不妙,早就指挥着倭人船只逃离。 李烨来到甲板一处,捡起刚才陈启棱用过的臂张弩。 然后将手上的短枪置于弩上。 只见他一手拿住弩臂,一手拉开弩弓,对着远去的倭人船只,大喝一声道:“小崽子们,看箭!” 短枪破空而去如流星,转瞬便至倭人斗舰。将船上的三个倭人串在一起,鲜血四溅。 这一手,看得已经停手的船上众人目瞪口呆。好一会,才爆出一阵冲天的欢呼声。 经此一战,水手死伤过半,军卒也去了三成,都尉陈启棱更是受伤多处。 陈启棱经过军卒简单包扎之后来到李烨身前,郑重地抱拳行礼道:“陈启棱替船上的人谢过李公子的救命之恩。” 李烨赶紧回礼道:“陈都尉客气了,本就在一条船上,何分彼此。 倒是我应该及早出手,那样也不至于让这么些好汉子丢了性命。” “公子仁义。只是打仗,死伤在所难免。 今日若非公子出手相助,我们必是全军覆没,还将丢失战船。 倭人如果得了这楼船,仿造出类似的战船,那我们便成了千古罪人了。” “如今你我算是袍泽了,就不说这些客套话了。我倒是很好奇,倭人每次劫掠都出动如此多的人么?” “以往没见过倭人出动如此多的人,一般也就两百人。 这次估计是前面就已经盯上我们了。 正好这两天风又小,我们行驶得比较慢,他们就追上来了。” “你我运气也太好了,这也让咱们碰上。对了,后来那批打扮稍有不同的倭人又是什么身份?”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军中兄弟提起过。 倭人中有群身怀武功的人称之为武士,类似咱们的军中精锐。” 李烨恍然道:“哦,难怪有些武艺。 看来老话说的没错,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算是涨见识了。 陈都尉,你们没用其他手段来对付他们?难道就任由他们如此嚣张?” “我们大将军也派人派船出海剿过,可是治标不治本呀,缴完一批再来一批。”陈启棱有些无奈地回答道。 “他们这是看咱们中原连年战乱,腾不出手对付他们,所以才会如此猖狂。日后,有机会一定灭了这些倭人!” 李烨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恶狠狠地说道。 “那李公子日后一定要带上我。我早就看他们不爽了。” 陈启棱也是跃跃欲试地说道。 李烨笑道:“好,一言为定。 不过,陈都尉,你回去得跟你上头说,以后行船得加派人手,多加防范才是。 还有他们要是问起我的身份,你就说让他们问右屯卫大将军去。 我不是故意隐瞒,是实在不想给你添麻烦,还望见谅。” “陈启棱不敢。既然公子不想说,自然是有公子的道理。一切听从公子吩咐。” “那你好好养伤。正好我舱室里有些上好的创伤药,一会我去拿来给你。” “谢公子,那我先下去看看受伤的兄弟们。” “好。” 李烨望着陈启棱离开的身影,不禁有些赏识。 到了朐山县,陈启棱盛情地邀请李烨盘桓几日,以尽地主之谊。 李烨婉拒了他,直接从码头离开,没想到却在路上听到一个关于洛阳重大的消息。 第2章 泗州城内 两个月后,江湖组织“桃园”将在洛阳公布最新十年的绝顶高手榜,榜单依旧分为黑,白,红三个。 黑榜是黑道和绿林的十大绝顶高手排名。 白榜则是白道和名门正派的十大绝顶高手排名。 至于红榜则是在各国朝中军中任职的十大绝顶高手排名。 十年前,也就是建武四年,这个神秘组织突然出现,公布了第一次榜单,并宣布每十年更新榜单一次。 至于十年时间排名一次的原因,“桃园”给的答案是,活着。 榜单一公布便在江湖中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也引起了不小的纷争。 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未上榜的想上榜,上榜的想靠前。 当然有些高手的地位和排名是武林公认的,没有人敢质疑。 除开这些人,剩下的人便只有证明自己或者被别人证明。 于是,那一年武林里比武不断,挑战不断。 只有极个别的挑战者成功,其他的都以失败而告终。 最终武林人士发现这个榜单还是公允的,可靠的。 上次高手榜几乎囊括了天下武林的高手,就连突厥国教拜火教的教主都在其中。 李烨根本不知道上次榜单上都有谁。 以前也只听师公提到过一个,黑榜第十,“落雨剑”庞青。 超然的不在乎,在乎的不超然。 绝大多数世人并不超然,绝大多数世人皆追名逐利,绝大多数世人也爱凑热闹。 所以近两个月,洛阳便会热闹非凡。 很多武林人士将前往洛阳,特别是北地的武林人士。 也有很多江湖人士将前往洛阳,比如秦淮河上的美人。 李烨倒是超然,目前也不算武林人士,也不认识秦淮河的美人,但是他也将前往洛阳。 那么这一切都将改变。 泗州城位于汴河入淮水口,在北周初,这里还是徐城县下的一个小渔村。 随着通济渠开通,运河上漕船、盐船和其他商船千帆相接,四时不断。 往来于这里的商旅络绎不绝,逐渐繁华,是以建了城池。 李烨牵着马来到了泗州城码头,本想找艘客船,却意外地发现桑氏车马行。 只是桑氏车马行旁边多了一块牌匾,上面写着,桑氏船行。 李烨在各郡都有见过桑氏车马行,都是在郡治,一般下辖的县城没有。 试想北周如此多的郡,每个郡治都有桑氏车马行已经是非常了不得了。 现在又多了一个桑氏船行,而且各地肯定也有不少分行。 这个桑氏的车马行背后的东家应该不是一般人。李烨第一个怀疑这东家就是陆先生。 既然这样,李烨也不客气,进了桑氏车马行,让伙计通报掌柜的来见。 不得不说,这桑氏车马行在各地的掌柜都精明强干。 此地的掌柜也是,人未至,声先到:“不知道哪位贵客上门?有什么我邱某人能效劳的?” 李烨照例递过去玉佩,也不客套地说道:“邱掌柜,我要去洛阳,今日还有没有客船?” 邱掌柜赶忙回道:“公子,实在是不巧。 近日前往洛阳的人如过江之鲫,船行的船都派出去了,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可否等上一日?属下从别处借调一艘。公子您看行么?” 李烨想想自己反正也急于这一天两天,明日就明日。 正好可以在城里逛逛,感受下这因运河而繁华起来的泗州城的风情。 于是便点头道:“嗯,好。那就在你这里住一晚。我出去城里逛逛。你帮我照顾好我的马,单独马厩,上好草料。” “公子放心,属下一定照办。” 李烨将马交给伙计,便出门去了。 这边邱掌柜这边让人准备客房,自己则去别处借调船只去了。 可是好巧不巧的是,附近的船行,要么船也都派出去了,要么只剩小船。 至于货船则根本不在邱掌柜考虑范围之内。 最后,邱掌柜好不容易借到一艘,安排好人手,总算长舒一口气。 回到船行,屁股还没坐热,就见门口进来两位女子。 两人应该是主仆,前面的女子一身白裙,身材窈窕,带着白色的帷帽,遮住了脸庞,看不清楚相貌。 后面的丫鬟倒是没有带着帷帽,长得颇为秀气。 邱掌柜迎了上去,拱手道:“两位姑娘,在下是此间掌柜,不知有何吩咐?” 那白裙女子没有开口,秀气的丫鬟代为回答道:“掌柜的,你们船行这两天有没有客船去洛阳?” “呦,真不巧,姑娘。最近去洛阳的人甚多,我们船行的船都派出去了。您看马车行吗?” “我们从南边来就是坐的马车。马车颠得难受,所以想坐船来着。” “那实在对不住了,您二位别家问问看?” “哎呀,都问了,别家也没船。都说要等好几天。”丫鬟懊恼地说道,“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帮帮我们?” 邱掌柜正在为难,只听旁边的白裙姑娘,用婉约的声音说道:“算了,清儿,别为难掌柜的了。我们再等几天就是了。” “可是,姑娘,这都已经是第三天了,要等到什么时候啊!”丫鬟清儿撅着嘴说道。 “走。” 邱掌柜做这行多年,知道这年头出门在外的人都不容易,何况是两位女子。 他心中一软,开口叫住了她们:“两位姑娘留步。” 两位女子刚要出门,听到掌柜的挽留声,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邱掌柜又一拱手,犹豫道:“两位姑娘,明日倒是有一艘客船出发去洛阳。只是……” 白裙女子听出掌柜的犹豫,说道:“掌柜的,我们愿意多出一些银两,你看行吗?” “倒不是银子的问题。只是这艘船是一位公子单独租的,得问问那位公子的意思。如果那位公子不同意,那就真的爱莫能助了。” 白裙女子福了福身,说道:“那就劳烦掌柜的,帮着问问。如有消息通知我们。我们就住在那边的福缘客舍,我姓谢。” “那有消息我派人通知您。” “有劳掌柜的,我们先告辞了。” “两位姑娘慢走。” 但凡商贾云集的地方,自是商铺林立,热闹非凡。 况且这里正好是南北交界之地,各种商品都有,简直琳琅满目。 李烨边走边看,不知不觉天色渐暗,于是便回到了码头。 码头上的人比白日里少了很多,是以码头也少了些喧闹。 这时,迎面过来两个女子,一前一后,一个白裙女子带着一个秀气丫鬟。 只听秀气丫鬟说道:“姑娘,不知那位公子什么来路?会不会是个恶人?” “你才多大呀?知道什么是恶人么?”白裙女子用婉约的声音反问道,似乎心情不错。 “那个让你流了很多年眼泪的公子就是个恶人!”丫鬟口气坚决地说道。 “……” 李烨见旁边有家酒楼生意红火,正好腹中饥饿,便跨步迈了进去。 酒楼里客人颇多,三教九流俱全。李烨上了二楼要了个临窗的桌子,点了些吃食,又点了一壶酒。 窗口正对着运河,此时夜幕降临,运河上没有了白日里的繁忙景象。 凉风吹过,河面上闪着粼粼波光。 那是天上的星光,月光,也是停靠在河上船只的灯光。 不一会儿酒菜上齐,他自顾自地享用起来。 只听旁边桌上的一人说道:“你看,那艘最大的画舫就是袁影儿的船。她可是秦淮河上鼎鼎有名的清倌人,号称色艺双绝。” 另一人问道:“那伴宿一晚不少银子。” “你懂个屁,她是清倌人,卖艺不卖身。 不过就算卖身也没人敢要。她脸上有克夫痣,据说天生克男人。 以前还定过一门亲事,还没成亲呢,男的就无缘无故暴毙而死,连官府都查不出来。 嫁不出去又为了生计,于是出来做清倌人的。” “那还有人照顾她生意?” “只要你不馋她身子都没事,听她唱唱曲,弹弹琴都没事。也有人想替她梳拢的,就是想让她第一次伴宿,结果也是暴毙而亡。” “啧啧啧,那何止是克男人,简直是红颜祸水!咱还是找咱们泗水城里的仙女。一会咱们游仙窟去?” “正有此意,喝着。” “喝着。” 李烨不禁摇摇头,感觉无趣。 酒足饭饱后,李烨回到桑氏车马行。 邱掌柜见李烨回来,赶紧上前问候道:“公子回来了,用过晚饭了么?” “哦,刚在那边酒楼用过了。邱掌柜还没有歇息啊?” 邱掌柜有些局促道:“实不相瞒,属下是特意在等公子。” “哦,特意等我。可有什么事情?” “公子,是这样的。 下午您出门后来了两个姑娘,也是想坐客船去洛阳。 可是等附近的船行都没有去洛阳的客船了。 而且这姑娘都等了好些天了。我一心软就说您明天去洛阳,也许能让她们搭个船。 您看您方便捎上她们么?如果不方便,您就当属下没说。” “当然可以,出门在外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只是怕船上地方不大,她们姑娘家会感觉不方便。” “船够大的,够大的。您放心,您放心。” “那行,就这么定了。” “那我一会派人通知她们,定然不会耽误公子行程。” “嗯。” “公子,那我带您去客房?” “好。” 邱掌柜将李烨带至客房正准备离开,李烨忽然开口道叫住了他:“邱掌柜。” “公子,您还有什么吩咐?” “既然你心善,也是顺带捎上她们,就免了她们的船资。” “是公子心善,一切听公子吩咐。那属下告退。” “嗯,去。” 李烨看到客船时,也有些意外。 怪不得昨晚邱掌柜的说,船够大,原来是上下两层的楼船。虽然比不上水军的楼船,但是在客船中算是大的了,载个百十来人没有问题。 比昨晚停靠在河中的那个画舫小不了多少。 邱掌柜将船老大介绍给了李烨。船老大叫魏勇,五十来岁,桑氏船行的人,行船经验丰富。 船上的水手要么是他的子侄,要么就是他的徒弟。 还有船上负责做饭的是他的婆娘和女儿。 李烨登上船时,又有些意外,原来搭自己船的就是昨天码头上碰到的白裙女子二人。 两人早已在船上等候多时,白裙女子依然带着帷帽。 见李烨上船,白裙女子上前福身道:“谢姜见过公子,也谢过公子。” 李烨回礼道:“姑娘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我叫谢姜,这是我的贴身丫鬟清儿。”丫鬟清儿又福了福身。 李烨朝清儿也点点头,回答道:“我叫李烨。” “烨,日光,辉煌灿烂。李公子好名字!” 李烨今天是意外连连,说道:“谢姑娘学识渊博,失敬失敬!” “李公子过奖,谢姜不过家里有些家学罢了,谈不上学识渊博。” 这年头有家学的家族可不简单,书香门第,家里至少有在朝中任职的。 这姑娘好个玲珑心,这是在暗示自己的身份。 即使李烨有什么坏心思也需要掂量掂量。 不过姑娘家出门在外小心谨慎点是应该的。 姑娘的心思李烨一听就知道,神色不变地说道:“姑娘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就吩咐船上的人去做。” 谢姑娘也是有些惊讶于李烨的聪慧和眼力。 本以为还要说明白些,没想到眼前的李烨年纪轻轻,眼力却是不浅。 “谢姜再次谢过李公子。若以后有打扰之处还望见谅。谢姜告退。” “嗯。” 谢姜带着丫鬟退了下去,去了第一层的房间,第二层留给了李烨。 船老大听完邱掌柜的嘱咐,也上了船,指挥着一众水手起航。 这趟航程可不短,一千多里路,而且内河比不得海上,又是逆水行船,算起来将近要航行一个半月。 李烨这一年多时间里跑了不少地方,差不多绕北周东部几个州跑了一圈了,也都习惯了在路途上的日子。 在船上的日子不是练功就是看书,当然经常也去甲板上透透气。 偶尔也会遇见同样出来透气的谢姑娘。 两人会互相问候,随意聊一些话。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第十日晚上。 第3章 才艺双绝 这一日晚上,李烨的客船停在江面上,而不远处的江面上也有一艘船。 时间还早,是以两艘船上俱是灯火通明。 李烨认出了那艘船,正是泗州城码头的那艘画舫。 这一路行来也是偶有碰到,但是停在同一个地方过夜却还是第一次。 李烨正在自己房间看书,不知怎么的,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因为是在江中,今夜又无风,四下相当静谧。 正在这时,一丝琴音传来,拨动了李烨的心弦。 缓慢的音调就像是少女心里发出的一声声叹息,令人遐思而难忘。 慢慢的琴音逐渐平和,令人舒适,仿佛某个秋日就那么待着。 琴音流淌,时光也在流淌,平静得没有涟漪。 音调变换,时光仿佛被琴音拂起一点点的波纹,一圈一圈的荡开。 在钩、抹、滑、颤中,一个少女的羞涩情怀随琴音娓娓而来。 渐至心潮澎湃,琴声随之高亢,节奏开始欢快。 手指拂过处皆是相恋的快乐和将来的美好。 但是音调在不忍中逐渐低沉,低沉中偶尔还有一些明亮的音调。 音调开始变得深切的低沉,曲风开始幽怨,如泣如诉。 低沉在持续,悲痛也在持续,却终究会过去。 音调回到最初的低沉,节奏也回到缓慢,缓慢。 直到最后一个音的缓缓消逝,一曲终了。 李烨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好一会儿,思绪逐渐回来,感官渐渐恢复,才发现眼角已有泪水。 或许这不是弹出来的琴声,而是讲出来的故事。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走出房门,发现了甲板上白裙飘飘的女子。 李烨在女子身上似乎看到了胆怯,勇气,欣喜,成全,悲哀,思念等等心绪。 微风拂起帷帽的面纱,泪水随之飞舞。 李烨就这么静静地等着,等着她回来,回到人间。 过去很久的一会,她开口请求道:“公子,我想见见抚琴之人,能帮帮我吗?” 这是谢姑娘第一次向李烨请求帮忙。 李烨拒绝不了,也不想拒绝。 其实他也想见见那个抚琴的人。 但是李烨有些犹豫,不是犹豫要不要见,而是犹豫怎么开口。 夜晚,江面,她在那艘船,而李烨在这艘船。 谢姑娘似乎知道李烨的为难,依然用她婉转的声音说道:“公子就说,南陈吴郡谢家谢姜拜会!” 李烨心里掀起惊天骇浪,他终于知道谢姑娘是谁了。 南陈代表南朝陈国,吴郡谢家代表天下五姓望族之一,谢姜代表江南第一才女。 本以为只是同名同姓,却真是江南第一才女谢姜。 李烨气沉丹田,聚声成线开口道:“南陈吴郡谢家谢姜前来拜会,姑娘可否赏脸一见?” 那边袁影儿今晚心之所动,心有所感,凝神抚琴,未曾想自己也沉浸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刚刚平复心神,却闻得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南陈吴郡谢家谢姜前来拜会,姑娘可否赏脸一见?” 她惊讶之余,更是欣喜。 能得以见到江南第一才女,那是她梦寐以求的事。 本来以她的阅历和定力不至于如此,只是为何如此心花怒放,也有些不明所以。 但是眼下需要答复谢姜,她便对着身边的侍女说道:“宝儿,替我喊话。就说,袁影儿荣幸之至,感激谢大家不吝相见。” 侍女宝儿学过些武功,气力足,走上甲板,用力喊道:“袁影儿荣幸之至,感激谢大家不吝相见。” 一嗓子惊得岸边草丛里的水鸟乱舞。 依着李烨本意是运功提气带着谢姜直接掠过去,但是怕两点,一是怕男女授受不亲,二是怕吓着别人。 于是叫来魏勇,让他将船靠过去。 上得画舫来,袁影儿已在甲板恭候。 见到袁影儿的那一霎那,仿佛所有的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无论是月光星光还是李烨的目光。 她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肤若凝脂,颜如渥丹。 青丝如瀑,香肩如玉楼。 头戴流光华胜,身着绯红长裙。 精致的五官,窈窕的身材,明艳的打扮,这就是人间绝色。 她的绝色在骨,不在皮。她媚骨天成,媚而不妖,艳而不俗。 以李烨的心性和定力,竟然看得有些痴了,而且心里有些悸动。 袁影儿浅笑着福身,轻启檀口,声音动人:“袁影儿见过谢大家,见过公子。” 她浅笑时,眼波流转,眼角上翘,旁边一点美人泪更是动人。 正可谓一颦一蹙可倾城,一嗔一笑亦销魂。 谢姜见袁影儿福身行礼,轻抬起葇夷,拿下了帷帽。 另一幅美人画,不似人间物。 她山根饱满,眼有神光,鼻梁高耸,嘴角微翘。 脸上虽没有岁月的痕迹,但却是青丝缠雪。 未着佩饰,一身白裙,飘然欲仙。 正应了那句腹有诗书气自华。 也可能她就是才气本身。 谢姜福身回礼,声音依然婉转,开口道:“影儿妹妹有礼了。船上可有笔墨纸砚?” 李烨只是点头回礼,生怕自己会破坏这美好。 袁影儿吩咐侍女丫鬟备好笔墨纸砚,引着谢姜和李烨进了船楼。 谢姜也不说话,轻移莲步至书桌前。 文房四宝已备下,笔是诸葛笔,墨是李廷圭墨,纸是澄心堂纸,砚是婺源龙尾砚。 她提笔凝神,挥毫拨墨,一气呵成。 琴艺无双。 四个大字跃然纸上,笔势飞动舒展,简直如鸾翔凤翥。 只这一手字便无愧于江南才女,一代大家。 一个是才气冠绝,一个是琴艺无双,两人是才艺双绝。 更何况两人倾国倾城。 李烨心中甚至庆幸来这人世间走一遭,能见得如此美好! 袁影儿见到这四个字,竟然眼含热泪,深深地福了福身,开口道:“袁影儿何德何能,得谢大家如此厚爱!” 谢姜轻抬葇夷,扶起袁影儿,说道:“你当得这四个字,论琴艺你才是一代大家。” “大家如此赞许,影儿惶恐。” “别那么拘谨,我虚长你几岁,我叫你影儿妹妹,你喊我姐姐。” 袁影儿有些手足无措,慌忙道:“这……这合适么?” 且不说才情,就说这身世,一个是世家才女,一个是江湖女子,所以袁影儿才如此无措。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你我皆是这凡尘女子,勿论其他,当如姐妹。” 见谢姜如此心怀,袁影儿不再犹豫,开口道:“袁影儿见过谢姜姐姐。” “李公子,这是我谢姜的妹妹,袁影儿。”谢姜转头向李烨说道。 她这是向别人宣告,也是向袁影儿表露自己的真心。 李烨见状,正式拱手向袁影儿行礼道:“李烨见过袁姑娘。” 袁影儿这才正视李烨,见他剑眉星眸,器宇轩昂。 以袁影儿的阅历和眼界,一眼便看出李烨的英武不凡。 而且她也知道为何今晚心有所动了。 袁影儿也慌忙回礼道:“袁影儿,见过李公子。如有怠慢,还望见谅!” “怎么会!刚才能同时领略两位大家的风采,李烨觉得自己是这世间最有福气之人。” 袁影儿见李烨彬彬有礼,不禁好感更甚。 “谢姜姐姐,李公子,今日如此有缘,不如在影儿这里稍坐。我让人准备些酒菜,咱们在这夜色下畅谈一番如何?” 谢姜当然乐意了,点头答应道:“当然好啊。” 李烨却有些犹豫,却不是犹豫其他的,只是怕他一男子在场,让她们觉得多有不便。 “我一个男子在这里,会不会让你们觉得不方便?” 袁影儿见他一开始有些犹豫,心中不觉有些失落,有些敏感。 听到李烨是为她们着想,不免又对他高看一眼,他与别的男子不一样。 袁影儿不想就此错过,赶紧回答:“当然不会了,人多热闹。” 谢姜也表示赞同。 李烨心中坦荡,更是洒脱之人,何况这是人间美事,当下也点头答应。 袁影儿欣喜万分,赶紧吩咐侍女和老仆道:“宝儿,你去吩咐她们弄些小菜。孙阿翁去下面舱房将我珍藏的十年乌程若下拿一坛来。” “哦,乌程若下?这可是江南名酒,十年陈的若下更是难得。” “李公子也懂酒?我看李公子年纪不大,怎会如此懂酒?”袁影儿似乎对李烨很感兴趣。 “只是闻名未曾品尝。我自三年前十五岁便开始喝酒了。” “为何开始喝酒?和谁?”袁影儿的发问,连谢姜也来了兴趣。 “我十二岁时父母便在外地不在身边。 而家姐也在十五岁的一天也离开,去了父母那里,独留我一个人在家。 哦,还有我那个好酒的师公。 那晚心中惆怅,正好看见师公在院子里自斟自饮,便喝了人生第一杯酒。” 李烨说完有些沉默。 两个女人看着李烨沉默,心中有些心疼。 还是袁影儿懂得调节气氛,接着问道:“那你第一次喝酒什么感觉?” 李烨脑中搜索着记忆,开始娓娓道来:“第一次喝酒……” 那一晚三人聊了很多,直至深夜。 李烨回到自己船上歇息,而谢姜则被袁影儿留宿在了画舫上。 自那晚之后,三人两船便结伴而行。 当然,李烨独自一艘船,她们两个女子一艘船。 白天赶路,晚上停船相聚。 有时候遇到大的城镇还会停靠码头,一起上岸采买。 碰上流民乞丐,两个心善的女人便会施舍些吃食。 这也让李烨刮目相看。 两个女人均是多才多艺,或抚琴,或吟歌,或画画…… 而李烨么,负责欣赏这些才艺。所以这一路非但不孤单烦闷,反而充满情趣。 三人之间的关系也是突飞猛进,连称呼都改了。 谢姜最年长,三十出头。袁影儿次之,二十出头。李烨最小,今年才十八岁。 谢姜,袁影儿不再喊李烨为李公子,而是直呼其名。 李烨喊谢姜为姐姐。 袁影儿不知为何,始终不肯让李烨喊她姐姐。 所以两人互相直呼其名。 早在一个月前,独孤青石便抵达太原郡郡治晋阳城,拜见了柱国大将军李信并表达了感谢。 李信留他在晋阳盘桓几日,并且嘱咐李裕好生招待。 一开始几日,李裕陪着独孤青石品尝太原美食美酒。 后来,李裕军务繁忙,便将独孤青石托付给李甄。 独孤青石这段时间几次要回凉州,却都被李裕挽留。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只要李裕开口挽留,独孤青石总是爽快答应。 李裕逐渐发现了端倪,独孤青石似乎对李甄暗中心有情愫。 李裕对独孤青石那是了解的,无论是家世武功,还是脾气秉性,均是上上之选,就是人长得粗犷。 郎有意,妾不知道有没有情。 于是,李裕索性住进军营,让独孤青石和李甄两人相处。 第4章 一场风波 太原郡晋阳城附近有座蒙山,这里绿树成荫,溪水潺潺。 山中有一寺庙,名为开化寺,寺后有一尊佛像。 这尊佛像利用陡直崖壁开凿而成,位于蒙山近山顶处,高约二百尺,世人称之为蒙山大佛。 这里是晋阳城有名的观赏之地,平日里游客络绎不绝。 李甄带着已在晋阳城盘桓月余的孤独青石在这里游赏。 独孤青石在长安时便对李甄有好感,好感逐渐转为一种情愫。 只是当时年纪尚小,他自己也不确定心里的感情是何种情愫。 独孤青石今年二十二岁,终于明白当年十八岁时对李甄的感情就是爱慕。 于是,他便来到太原郡晋阳城。 只是如今二十岁的李甄出落得更加美丽,让他有些自惭形秽,迟迟不敢开口。 近日独孤家传来消息,令他火速赶回凉州陇西。 因为太子杨召开始在西北军中安插他的人,试图架空独孤家。 他决定明日启程回凉州,所以今日特意邀请李甄来蒙山游赏礼佛。 他知道今日再不开口就将错过,那他也将会后悔终生。 两人来至蒙山大佛脚下,李甄抬头望着高如大山的佛像,独孤青石则望着美如天仙的李甄。 大眼,高鼻,樱桃嘴,天鹅颈,这是独孤青石所能想到的相貌名词。 李甄虽然以前来过这里,但是再次看到蒙山大佛依然震撼,不禁发出感慨道:“简直人间奇迹。青石兄长,你说是不是?” 没有得到独孤青石回应的李甄,转过头来才发现独孤青石正痴痴地望着自己。 李甄感到一阵羞涩,脸上泛起了红晕。 独孤青石反应过来,也不禁难为情地挠挠头。只是他的皮肤黑,看不出脸红罢了。 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其实李甄对独孤青石何尝不是心有情愫,否则一个大姑娘家家的,这段时间怎会天天陪着一个青年男子四处游赏呢。 她只是在等独孤青石开口,总不能她先开口。 但是李甄了解独孤青石,他心思细腻却不善言语。 于是开口问道:“前两天独孤家是不是来人了?” “嗯。” “说了什么?” “我父亲说让我回去军中历练。”独孤青石如实回答道。 李甄有些幽怨道:“哦,那你回去。 好男儿志在四方,当建功立业,封侯拜相。 不像我一个小女子,过两年找个世家公子嫁了,然后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 独孤青石一听李甄要嫁人,顿时急了,慌忙开口道:“不是的,我是要建功立业,但不是想要封侯拜相。 我只是想配得上你。 我心里有你,可是我觉得配不上你。 你能等我几年吗,别着急嫁人。 等我配得上你,我就来娶你!” 李甄没想到一句随口调侃,竟然让独孤青石吐露心声,而且如此直白坦率。 直白坦率的让她心里小鹿乱撞,手心冒汗。 手心冒汗的不止是李甄,独孤青石也是。 他情急之下说了这番话后,觉得自己有些唐突。 他暗暗地骂自己,哪个女子不喜欢听甜言蜜语,偏偏自己嘴笨,心里想什么说什么。 于是他更加忐忑了,八尺有余的汉子低着头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却是一阵香风袭来,一个身影撞入他的胸怀。 他看着眼前的青丝,茫然之后瞬间狂喜,紧紧地搂住怀里的小人儿。 只听李甄欢喜地说道:“青石,李甄等你! 等你不是让你配得上我,而是我喜欢你! 你只管去建功立业,我一直会在这里等你!” 独孤青石听到李甄的话语,心中一阵感动,只是紧紧地搂着。 而后缓缓地说道“我更是喜欢你!就在这佛前发誓,我一定回来娶你!” 蒙山大佛就在那里,顶天立地。 又过了月余,船已至荥阳郡,再有个十来日便可到达洛阳。 李烨三人路上已经商讨过了,到了洛阳城里结伴游赏几日再分别。 于是一前一后前往洛阳,袁影儿的画舫在前,李烨的客船在后。 画舫里,一身杏黄长裙的袁影儿正与依旧白裙的谢姜在船楼里谈天,说些闺中密语。 “原来姐姐只是搭李烨的船才认识的啊。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你的小情郎呢?” 谢姜惊呼道:“怎么可能!我的年纪都能做他姑姑了。 好啊,臭影儿,你取笑于我是不是? 倒是你比他大不了多少,是不是对他有想法? 我看李烨这孩子人不错,长得俊,心善,聪慧,学识也渊博,好像什么都懂。” “哎呀,姐姐。哪有的事。再说我这身份怎么配的上他。” 袁影儿说话时声调有些低。 “影儿,这话就不对了。咱清清白白的,凭自己才艺吃饭,正经身份!” 袁影儿听到谢姜的这话有些感动,毕竟谢姜的身份在那,名门世家之才女。 “他若是商贾巨富家的公子也就罢了,就怕他是世族门阀家的公子。那可就……” 袁影儿脸带忧愁地说道。 谢姜也是黯然神伤,是啊,世家门阀的门槛可是很难逾越的。 自己何尝不是因此而小姑独处,至今未嫁呢。 如果李烨真是世家门阀的公子,那袁影儿很难被他的家族所接受。 一会儿,谢姜回过神来,笑着说道:“还说对他没有想法,露馅儿了。 不过他平日里好像都在刻意回避他身份的话题。 这孩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我找时间直接问他。 而且我看他对你也颇有那意思,只是他年纪小,不懂得这感情之事。” 听到李烨对她也有意思时,袁影儿的桃花眼瞬间闪着光,分外迷人。 这时,画舫却缓缓停了下来。 两人透过窗户,发现前面有一艘比画舫还要大的游船拦住了去路,两船相距很近。 而且那游船还在不断接近,试图贴靠上来。 只听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喂,前面是秦淮河袁影儿的船?我家公子让她过来唱个小曲儿。” “放肆,怎么可以对袁姑娘如此无礼!”一个轻佻的声音故作正经道,转而说道,“袁姑娘,小生有礼了。可否现身一见?” 侍女宝儿慌张地跑了进来,正准备开口,却被袁影儿抬手止住。 袁影儿整理了一下妆容,轻移莲步走出船楼,来到了甲板之上。 谢姜见状,戴上帷帽也跟了出去。 游船上的人,见到一个身穿明媚杏黄长裙的绝色女子来到甲板,全部瞪大了双眼,微张着嘴,齐声地发出“哇”的声音。 船头的几个华服公子更是色眯眯的呈痴呆状。 袁影儿神色自若,轻启檀口道:“小女子便是袁影儿,不知道各位公子有何指教?” 游船众人听得天籁之声,有些恍神。 为首的一个华服公子,强作淡定地说道:“小生听闻袁姑娘前往洛阳,特意在此等候多时,只为见姑娘一面。 可否请袁姑娘赏脸共饮一杯?” 正是那个轻佻的声音。 “袁影儿从不饮酒,还望公子见谅。” “哦,不饮酒那也没关系。那过来给我们唱个小曲儿,要多少银子,你随便开口。” “这位公子,袁影儿此趟只为与朋友游赏,还请见谅。”袁影儿不卑不亢地说道。 华服公子这才看到袁影儿身后还有个头戴帷帽,身着白裙的窈窕女子。 “那就一起过来,咱们一起弹琴唱曲,一起游赏岂不更好?” 华服男子继续胡搅蛮缠,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袁影儿不禁微微蹙眉,自己见惯了浪荡子,受些委屈不要紧,可是不能让谢姜姐姐受委屈。 她口气严厉道:“还望公子自重。请公子让开去路。” 华服男子见状更加猖狂道:“本公子不自重,又如何,不让开去路又如何?” 袁影儿见他如此无礼,声色俱厉道:“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就不怕我报官,不怕王法么?” “王法?在豫州地界我就是王法,也不打听打听我江曹是谁。 我爹就是豫州刺史。你倒是去报官啊!哈哈哈哈。” 游船上的其他人也跟着大笑。 袁影儿心说不妙,这豫州刺史可是朝廷大员,掌管整个豫州。 于是偷偷的给侍女和老仆使眼色,让他们做好准备。 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周旋道:“那本姑娘就是不从呢?” 华服男子脸阴沉了下来:“本公子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要逼我用强的。” “你敢!”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让人不寒而栗。 只见李烨自船楼后转出,一步一步走到袁影儿身旁,面沉似水,目光骇人。 原来今日天气甚好,阳光明媚。 李烨出了船楼,来到了甲板,准备活动一下筋骨。 他极目了望,发现袁影儿的画舫停在江中。 更是望见有一艘比画舫还要大的游船拦住了去路。 游船上都是男子,而且正在起哄。 李烨知道袁影儿和谢姜两人遇上麻烦了。 他赶紧让魏勇将船靠了上去。 未等完全靠近,两船离着还有十来丈的时候,李烨便运功提气跃出客船,脚踩水面,一两息之间便掠到画舫船尾。 由于船楼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在场的人并未发现李烨的到来。 而李烨正好听到最后两句对话,是以怒火滔天。 华服公子一开始被李烨的气势震慑住,后来见他只身一人,而自己船上几人的护卫加起来就四五十人,便又有些底气了。 但是没摸透李烨是什么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强装镇定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你别管我是什么人!你只要知道她是我的人!” 李烨一把搂住袁影儿的香肩,蛮横地说道。 袁影儿突然被李烨搂住,“翁”的一下懵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周遭所有事物都消失了,仿佛只有他和她,还有“她是我的人”几个字回荡。 谢姜看着这一幕,眼中先后流露出惊诧,欣喜,赞许。 只是眼睛被面纱遮住,旁人看不到而已。 华服男子见袁影儿被李烨搂住,醋意大起,恶向胆边生,咬牙切齿道:“我要是敢呢!” 袁影儿本来沉浸在这美好之中,突然被这声音打断,不禁有些恼怒。 “那就是找死!”众人只觉得一股杀意弥漫。 华服男子更是觉得一股杀机锁定了自己,如坠冰窖,却犹自色厉内荏地喊道:“我爹是豫州刺史,我不信你敢杀我!” “蔡用他爹还是秦州左威卫大将军呢,我都敢杀。你猜我敢不敢杀你?”李烨冷冷地说道。 华服男子瞬间脸色苍白。 蔡用被杀那时,他父亲还在京任职。 他父亲跟他讲过这件事,并严重警告过他。 他哆嗦着,嘴唇颤抖地说道:“你是那个,那个在长安城外,一言不合,就当着百官杀了蔡用的太原李家三公子李烨?” 李烨没有正面回答,淡淡地说道:“知道了还不快滚。再慢一些,我可后悔了。那样你就是躲在刺史府我也找你去。” 谢姜听了感到十分诧异。 袁影儿听了脸色微变,就算刚才面对这么多浪荡子也没有如此。 华服男子听了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尖锐地喊道:“快开船,走,走,快开船!” 他的属下见状,不明所以,但也迅速开动游船。 自始至终华服男子没敢放一句狠话,连转身都不敢,直到远离画舫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 李烨倒是不介意杀了他们。 只是袁影儿和谢姜在,他不想吓着她们。 静静地看着游船离开,然后他转头看到臂弯里的袁影儿脸色有点难看,关切地问道:“吓到了?” 袁影儿正好与李烨对视一眼。 而后她挣脱了李烨的手臂,回答道:“没,没有。谢谢李公子。” 李烨听了有些错愕。 这时,谢姜走了过来搂住袁影儿,却盯着李烨问道:“你是太原李家的?” “嗯。抱歉,我不是有意隐瞒的。” “你以前生活在长安?” 李烨没想到谢姜会问这个,不过还是如实回答道:“是的。” 袁影儿怯生生地说道:“姐姐,我累了,我想回去休息一下。” 谢姜看了看袁影儿,对着李烨说道:“一会儿再问你,我先带影儿回舱室。” 说完带着袁影儿离开。 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但是没有完全过去。 接下来的路途里,袁影儿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李烨,即使见面了也没有了以前的自在。 这让李烨很是摸不着头脑。 第5章 十年爱恋 洛阳城外桃山书院,陆机在望着窗外发呆。 最近他老是觉得心神不宁,好像有大事要发生。 不过也难怪,最近洛阳城中风云际会,山雨欲来。 这时侍女昔昔迈步进来,见到陆机如此模样,微微叹了口气。 公子又发呆了,特别是每年的这个时候。 她不由想起那年三公子发呆的样子,两师徒一模一样。 嗯,公子,三公子,先生,弟子,一会三公子来了该怎么称呼,又是个头疼的事。 “我都没叹气,你个丫头叹什么气?”陆机没回头就知道是昔昔来了。 “公子,码头那边来消息了。三公子来洛阳了。” “三公子?”陆机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家三公子。” “哦,你说李烨这小子啊。什么时候到的?他现在在哪?” “三公子今日刚到洛阳城,正在秘密前来桃山的路上。” “算这小子有良心,知道先来看看我。走,咱们去山脚下迎迎他。”陆机有点迫不及待道。 “公子,哪有先生迎接弟子的道理啊?”昔昔帮陆机边整理衣服边说道。 “哪那么多规矩?在我这里,这些规矩都不重要。再说了,我只是想去山脚看看风景,顺便迎他。” “这旁边不是有桃花么?” “谁看那玩意儿,那么庸俗,也只有我师父爱看。咱们去山脚看柳絮,走。” 说完,着急忙慌地出了门。 桃花山脚有一个凉亭,因为亭子旁边满是柳树,所以名叫望柳亭。 此时春意正浓,微风拂过,柳絮飞舞,宛若飘雪,煞是好看。 “未若柳絮因风起。”陆机望着纷飞的柳絮,喃喃自语,思绪也随之飘远。 那一年,也是这个时节,在江南太湖边,游人如织,陆机也是其中之一。 在湖边,陆机看着飞舞的柳絮不自觉地吟诵了这句“未若柳絮因风起”。 未料身后一声“噗嗤”的轻笑传来。 陆机转身却看到一个白衣胜雪,青丝如瀑的绝美女子。 哪里想这一眼,便是万年。 饶是以陆机的心性和定力也不由地有些看痴了。 白衣女子旁边的丫鬟轻声嘀咕了一句:“又是一个浪荡子。” 陆机这才发觉自己一直盯着白衣女子看,有些失礼了。 陆机拱手行礼道:“姑娘见谅。不知姑娘刚才缘何发笑?” 白衣女子也福了福身,回道:“公子,这句不是写柳絮的,而是写飞雪的。” 陆机眼中闪过异样,接着问道:“姑娘也知道这句诗?也读过江南才女谢姜的诗?” “这只是她小时候的随口一句,公子也称之为诗?” “此句清新曼妙,只此一句便描画勾勒出冬日雪景,在下认为一句胜万言。” “公子如此推崇谢姜,可是认得她?” “未曾有缘见得,只是仰慕已久。” “小女子倒是与她相熟。你要是想见,我倒是可以代为引荐。” “哦,果真。不知道姑娘哪里需要在下效劳?” 陆机也是聪明人,这女子无缘无故代为引荐,自己总要付出些什么。 白衣女子星眸一转,开口道:“那你今日就陪着我游赏太湖,如何?” 陆机喜出望外,欣然道:“乐意至极!” 而后两人结伴游赏太湖。 两人俱是博学之人,从天文地理聊到经史百家,相谈甚欢。 临别之时,陆机郑重的向白衣女子自报家门:“在下陆机,自小在洛阳求学,此番是学成游历。 能结识姑娘,陆机三生有幸。 就此别过,姑娘珍重!” 白衣女子见状,慌忙说道:“你要离开这里?你不想结识谢姜了?” 陆机微微一笑:“若是我陆机再猜不出姑娘的身份,那我就太蠢了。是,谢姜姑娘?” 白衣女子微微一愣,随后问道:“何以见得我是谢姜?” 陆机从容地说道:“陆机自诩博学,姑娘却与我不相上下。 虽然世间藏龙卧虎,但是能有如此学识的女子并不多,恰巧谢姜姑娘你便是其中之一。 而谢家就在这太湖边上。” “陆公子,果然聪慧。谢姜见过陆公子。”谢姜也福了福身,正式地自报家门。 谢姜接着说道:“陆公子,如若可以的话在此盘桓几日,让谢姜尽一尽地主之谊。毕竟……毕竟知己难觅。” 陆机大喜过望,欣然应允。 就这样,陆机在江南一留再留,逗留了半年左右。 直到那年的秋天,才回到洛阳。 如今已过去十年之久。 陆机正在唏嘘感慨之时,听到马车由远及近。正是李烨驾着一辆马车而来。 陆机望着以前还是个孩子的李烨已然长成一个英武男子,不由地心怀安慰。 李烨远远地望见陆机,欣喜地挥手示意。及至近前,李烨跳下马车。 他来到亭子里,推金山倒玉柱,跪拜道:“弟子李烨,拜见先生!” 陆机赶紧将他扶起,打量道:“嗯,不错,长大了。来,快坐下,先喝口水。” 李烨先请陆机先坐下,随后跟旁边昔昔打招呼道:“昔昔姐,好久不见。” “昔昔见过三公子,公子听说你来,特意来山下迎接三公子。” 陆机和李烨听着都是一愣,感觉特别扭。 李烨赶紧说道:“昔昔姐,出了李府,你还是叫我李烨。不然可就太乱了。” “这……那好。” 随后李烨才在陆机对面坐下。 陆机边喝茶边问道:“一路过来还顺利?最近有些地方可是不太安宁啊。” “还顺利。我去了趟南边,从泗州城北上,走的水路。” “你是坐桑氏船行的船来的?” “嗯,给我一个人安排了一艘客船。但是后来搭乘了一个去长安寻人的奇女子。” 让李烨称为奇女子的人,陆机倒是有些好奇。 “奇女子,谁啊?”陆机淡淡地问道,随后喝了一口茶。 “谢姜。” “噗。”一口茶自陆机口中喷出,正中李烨面门。 以李烨的武功都没能躲开,可见速度之快。 “咳咳咳咳,你说谁?” 李烨拿着昔昔递过来的锦帕边擦水边回道:“江南第一才女吴郡谢家谢姜。” “你说她来干嘛?” “她说她去长安找人。” “那她现在人呢?” “去长安了。” “一个人?” “还有个丫鬟。” “什么时候走的?” “刚刚在码头。” “坏了,此去长安沿途正在闹胡驴贼。她一个弱女子,太危险了。昔昔去把马牵来,算了,我自己去。” 陆机说着就要往亭外走。 “先生干嘛去?”李烨拉住陆机问道。 “追她去。”陆机焦急地说道。 “追谁?”李烨不依不饶地问道。 “还能有谁!谢姜谢姜!”陆机被李烨拉住问话走脱不得,跺着脚回答道。 “先生认识谢姜?”李烨就是不放手地问道。 “她是你师母,师母!哎呀,你快放手,迟了来不及了,放手……” 陆机看着李烨脸上戏谑的神情,感觉终于不对劲,如芒在背。 “陆郎。”一个婉转地声音在陆机背后响起。 陆机霎时间呆立不动,犹如石像。 “陆郎。”婉转的声音再次响起。 陆机这才缓缓地,一点一点地转身,生怕碰碎什么宝贵的东西似的。 然后看到一个身影俏生生地立在马车前,白衣胜雪。 人说一眼万年,他们可能没有,但是这一眼过了十年。 李烨给昔昔使了个眼色,两人偷偷地溜上了山。 昔昔知道一些他们陈年的事,李烨知晓一些眼下的事,于是在上山的路上两人将整个事情拼凑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两人自太湖边相遇,相识,相知。而后几个月中,朝夕相处,日久生情。 但是世家门阀的婚姻,本就不是世家子弟自己能够决定的,更何况是天下五姓望族的谢家。 陆机,自幼被师父收养,无官无职,白丁一个。 谢姜,世家望族出身,才女之名。 两人的身份地位注定着两人情路坎坷。 昔昔只知道,陆机去过谢家。 但是回来后脸色铁青,一句话没说。 后来陆机下定决心,准备不顾一切带走谢姜的时候,他师父来了一封信。 于是,他便去了长安教导李烨,隐姓埋名五年。 然后一直在洛阳,也没有再去找过谢姜。 而谢姜心里明白陆机突然消声灭迹,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相信陆机,相信自己的眼光,更相信他们的爱情。 即便如此坚信,但还是希望能再见到陆机,哪怕是得到一点消息,可是并没有。 陆机就像人间蒸发了。 谢姜苦苦得等待几年之后,对外发誓,终生不嫁。 最近几年更是深居简出。 前些日子,她偶然得知东郡出现一个武功高强的人自称长安陆机。 她便不顾一切北上,准备在长安寻找陆机。 因为她是为数不多知道陆机武功高强的人,其他人只以为他是个文弱书生。 巧合的是北上搭船遇上了李烨。 荥阳郡时,得知李烨自小生活在长安。 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向李烨打听陆机这个人。 结果,陆机就是李烨的先生,李烨的师叔。 而当时在东郡冒充陆机的也是李烨,不能不说缘分这个东西很奇妙。 陆机消失时,正是李烨母亲遇害的时候。 他要来长安教导李烨。 误会解除,埋怨消散,只剩最终想见,想爱的渴望。 谢姜虽然从李烨口中得知陆机就在洛阳的消息,但是不确定陆机是否娶妻生子,是否还爱着自己。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出好戏。 只能说一切都是巧合,一切都是命运。 李烨跟着昔昔来到桃山书院,见到了陆机的另外一个侍女芝芝。 “芝芝,这是李家三公子李烨。”昔昔介绍道。 “芝芝见过三公子。” “别,芝芝姐,你还是叫我李烨,昔昔姐就这么叫。” “好,李烨。”芝芝从善如流。 “这就对了嘛,亲切。昔昔姐,芝芝姐,昔昔芝芝。唉,对了,昔昔姐你们姓什么?” “姓王。”昔昔回到道。 “王昔芝!你们的名字不会是陆先生取的?” “嗯。”两女同时应道。 “高手啊!”李烨撇撇嘴。 陆机和谢姜两人直到晚饭时间才回到桃山书院,这中间只有昔昔去给他们送了些糕点和水果。 李烨看到陆机故作矜持,眉宇之间却掩饰不住的欢喜。 而谢姜则是毫不掩饰,连嘴角都带着笑容。 芝芝借口去准备晚饭,将地方让给了李烨他们三个。 李烨看着陆机春风得意的样子,撇撇嘴,说道:“先生,弟子有个问题请教。” “讲。”陆机装着先生的模样。 “我该叫您先生,还是姐夫?” 陆机瞬间泄气,求助地看着谢姜。 谢姜难得看到陆机吃瘪,捂嘴轻笑道:“你这弟子教得不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你们两个男人的事情,小女子我就不掺和了。” 陆机见状,无奈地说道:“说。什么事情?” “先生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我前段时间得了一匹好马,想让您给起个名字。” “给马起名字?你看我像是会起名字的人么?你不知道我两个侍女名字?”陆机一连串的反问。 李烨突然想起,苦笑道:“下午刚知道,失算了。王昔昔,王芝芝,合称王昔芝。” “噗嗤”一声,谢姜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里有个现成的才女,你还来问我?”陆机撇撇嘴。 李烨眼前一亮,未等开口。 谢姜倒是先问道:“是你在船上那匹青骢马么?” “嗯,就是那匹马。” 谢姜略一思索,开口道:“青骢龙驹,天下无双。就叫天冲青,亦有冲天凌云志之意,如何?” “还是师娘有学问,不像某些人,王昔芝,哎。”李烨撇撇嘴。 “你小子是没见过更不会起名字的人,孤陋寡闻。”陆机不屑道。 “还有比先生不会起名的人?谁啊?”李烨顿时来了兴趣。 “你迟早会知道的。”陆机卖了个关子。 “不说就不说,也有可能是您瞎编的呢。我回码头了,不打扰你们了。” “回什么码头,这里就是你家。待着,一会晚饭了。”陆机故作恶狠狠道。 “就是,要回码头也是我回去。你在这跟陆……你先生好好聊聊。”谢姜也开口说道。 “两个人哪都不许去。”陆机坚决地说道,“至于你们在码头的朋友和侍女我已经派人去秘密接过来了,很快就会来。” “霸道!”李烨和谢姜同时嘀咕道。 第6章 高手排行 果然,昔昔很快将袁影儿接了过来。 其中侍女清儿带着谢姜主仆的全部行李。 晚上,谢姜和袁影儿一个房间,同床而眠,一如在画舫那样。 时间尚早,两人并没有歇息,而是躺着叙话。 袁影儿轻声地问道:“姐姐,我是不是打扰你跟陆先生了?” 谢姜羞郝地说道:“臭影儿,你又取笑我。 我们虽然以前私定终身,但是没有行周公之礼。 陆郎说过会光明正大地将我娶过门。” “姐姐,影儿真心替你高兴,甚至还有些羡慕,有些佩服。” 谢姜如何不知道袁影儿心中所想。 “傻影儿,羡慕我们错过十年,佩服我们不够勇敢? 其实世俗礼节,功名利禄什么的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跟相爱的人在一起。 姐姐希望你也能想明白,勇敢点。 李烨其实跟陆机很像,重情重义,却不重世俗规矩,遵从自己内心。 等到李烨自己懂得了他对你的感情,他会不顾一切的。你放心。” “嗯,谢谢姐姐,有你真好!对了,姐姐以后怎么打算?” 谢姜憧憬着,说道:“我呀,准备在这里隐姓埋名陪着陆郎,一直陪着他。 直到以后不用隐姓埋名了,也陪着他。” “姐姐,我也隐姓埋名待在这里,好不好?” 谢姜也是调侃道:“当然好了,不过以后你要叫我师母,李烨就是这么叫的。” “哎呀,姐姐……” 两人在床上一阵嬉闹。 那边两个女的同床叙话,这边两个男的也在叙话,只是没有同床,而是相对而坐。 陆机看着眼前这个已是英武青年的李烨,开口问道:“你的河山功法练得怎么样了?有进展吗?” 李烨对着自己的先生如实地讲道:“原本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不过那次在沙漠遇险,机缘巧合下心法有所突破,也算是因祸得福。” “太好了。我估摸着你现在的武功比当年师姐出道时还要高上一些。这样看来,你将来的武功必在我之上。” “将来也可能比师公强。”李烨得瑟地说道。 陆机起身抬手给了李烨一凿栗,说道:“先超过我再说。等着,给一样好东西。” 不一会儿,陆机从里屋端出一个古朴的长盒,似乎有些沉重。 陆机将长盒放在桌上,说道:“这是那杆河山枪,和你那星月剑,用同一块星辰陨铁打造的。 你现在应该用得上了。打开看看。” 李烨依言打开,发现长枪分两节。 一节短枪上有江河花纹,一节短棍上则是山岳花纹。 两者可拼接成一杆长枪,拼接处却看不出一丝痕迹,端得是巧夺天工。 河山枪,枪长一丈二尺一寸,枪重九九八十一斤,星辰陨铁打造。 李烨拿在手里,回想着河山枪法,顿时觉得豪气冲天。 不由的对河山枪爱不释手。 “真不知哪位大匠打造的河山枪和星月剑。这打造技艺简直登峰造极!”李烨感慨道。 “这是你师公从一个不知道哪个朝代的皇陵内拿的,因此这打造之人也无从知道。” “先生,师公他老人家呢?”李烨关切地问道。 “不知道,老头子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待不住,他喜欢到处乱跑。 那几年在长安陪着你算是待一个地方最长的一次。 那年我虽然提前跑路,但是还是被他抓来洛阳替他掌管书院,他自己却跑外面去潇洒了。” “那他最近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么?我挺想他的。” “怎么没见你想过我?”陆机撇撇嘴说道。 “我这不是忙完事,第一时间来洛阳看您了么?” “算你小子还有良心。 老头子最近传来消息是你在盐川郡失踪那次。 他亲自去了盐川郡,还放出一句话来。 我给你学学他的话。 ‘你小子给我准备一下!如果这次找不到我徒孙,我就去长安拆皇宫!’” 不得不说陆机学得真的很像。 李烨都被逗笑了,笑着笑着却是不自觉得眼泪盈眶。 “如果真找不到我,师公不会真去拆皇宫?” “他一定会的,老头子对我们装着不在乎,其实很在乎。 那年就因为你娘,带人杀上太行山。”陆机有些唏嘘道。 “嗯。不过长安皇宫可不比太行山。别的不说,那个老元头的武功那应该是绝顶的。” “老元头,你说的是皇宫里的那个年纪过百,姓元的老头?你见过他?”陆机惊诧地问道。 “嗯,不仅见过,还很熟,应该算忘年之交。” “忘年交?一会再告诉你,你的忘年交是什么人。 我只告诉你,老头子说,跟他打过。 至于输赢则没说。不过以老头子的性格,赢了肯定会嘚瑟。” 这下轮到李烨惊诧了。 师公的武功他是知道的,远远在李烨之上,甚至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先生,那我五方山的义弟徐陵有派人照顾?” “当然,你李大公子嘱咐的事,我敢不办么?”陆机调侃道。 “先生,您就别取笑我了。我只是你的小弟子。徐陵还好吗?还在五方山吗?” “我将他送至别处了,不过放心,他很好。等以后会给你个惊喜。” 又故作神秘,李烨撇撇嘴。 但是李烨没有纠结,他问了一个一直很想问的事情。 “先生,你是不是巨富?你是不是桑氏车马行和船行的东家?” “不是。”陆机的回答让李烨很意外,这不合理呀。 “也是。”陆机大喘气地回答道。 陆机接着说道:“准确的说是小东家。 大东家是你师公,他很早以前创办的。 负责经营的是你三师伯,不过他现在不在洛阳。 等过些天他回来,我带你去拜见他。” “嗯,长辈么,应该要去拜见的。” “你也是小东家。” “嗯?”李烨有些意外和不解。 “你的那份本来是师姐的。”李烨这才明白,估计师公的徒弟都有份,那个玉佩就是凭证。 “不对啊,先生。我看车马行和船行的那些掌柜的,行事不像普通的商行的管事人。”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小子。车马行和船行一开始只是普通商行。 现在也是收集消息和传递消息的地方。 所以各地掌柜都是咱们自己培养和训练的。你再看看这个。” 陆机说着拿出一个小册子递了过来。 李烨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桃园绝顶高手榜。 “这是下个月要公布的榜单名册。”陆机淡淡地说道。 李烨着实被震惊到了,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就是那个神秘势力‘桃园’?” 陆机倒是很轻松地说道:“还神秘势力呢。 这榜单十几年前是你师公自己排着玩的,上面大部分高手他都接触过。 后来你娘出事后,他找不到‘落雨剑’庞青。 于是把‘落雨剑’庞青放榜单上,公布了出去了。 本来他是不够格上榜的。 将他排在榜上是因为那样他会挑战别人,或者别人挑战他。 你师公还特意把自己放在他前面一位,等着他来挑战。 这样容易发现‘落雨剑’庞青的行踪。” “那有没有‘落雨剑’庞青的行踪?”李烨有些急促的问道。 “没有,本来我们认为他可能死了。直到你传消息过来,又把榜单改了改。” 李烨诧异地问道:“这武林争的头破血流的榜单,你们就如此儿戏?” “其实这只是绝大部分武林人士看不透。这次前来洛阳的武林人士就是这绝大部分中的。 榜单上的高手到目前为止一个都没有来洛阳,至少我们没有发现。 榜单上的很多人根本不在乎这所谓的排行。 境界越高越不在乎,最起码各榜单前三的人肯定不在乎。 而且天下间藏龙卧虎,也有些绝顶高手不世出,或者有些人藏拙。 藏拙的典型代表就是你师公。” “嗯,符合他一贯的风格,嘿嘿!”李烨想到师公的行事风格,表示赞同。 “至于‘落雨剑’庞青的落雨剑法出现,那他可能没死。 那些杀手可能就是他训练。 他是哪方势力现在还没查到,但是肯定和蔡东虎是有一定关系。 反正以后你自己去查。你可以调动我们所有的力量。 必要时,我们也可以出手,包括你师公。这是他老人家说过的。” 李烨听完有些感动。 “你们帮我查就好了,仇人我自己会亲手解决!”李烨的话里透出无比的自信和狠辣。 “好,查到了再说。现在黑榜第十依然是‘落雨剑’庞青。本来的第十你应该认识?” “哦?谁啊?”李烨好奇地问道。 “直罗城‘阎王鞭’阚直罗。” “哦,阚前辈,他也不会在乎的,他在乎的是直罗城的那些人的日子过得好不好。” “你看看榜单,还有没有相熟的?” “桃园绝顶高手榜。该说不说,‘桃园’这名字取得好,有意境。” “好么?有意境么?你师公起名的时候,正好看到书院旁边的桃花园,随口取的。” “呃,好,当我没说。” 李烨翻看着榜单。 白榜也就是白道和名门正派的十大绝顶高手的排行榜。 他却一个不认识。 李烨觉得要审视一下自己,特别要审视一下身边人。 “都不认识?” “嗯,这不是一直在长安呆着,也没机会接触呀。” “那倒也是。这白榜上的高手多数在南方,一两句话也讲不清楚。 抽空我结合江湖上一些所谓的名门大派一起给你讲讲。” 黑榜也就是黑道和绿林的十大绝顶高手的排行榜。 李烨应该是认识两个。 黑榜第十,“落雨剑”庞青。 黑榜第九,“盗夜”。 “师公是不是黑榜第九‘盗夜’?就是那个偷盗的‘盗’?” “没错。” 李烨撇撇嘴说道:“果然是,怪不得老说哪个东西在什么什么地方拿的。 师公是不是哪里的东西都能偷……啊,不对,拿的到?” “嗯,守备越森严的地方他越喜欢,比如各朝皇宫。” “师公厉害。”李烨夸赞道。 “拿别人东西你还夸他厉害?不过确实蛮厉害的。”陆机话锋一转,说道。 一老一大一小,三人一副德性。 “师公,真名叫什么?” “你师公也是孤儿。他的名字也是他后来自己取的。你确定你想知道?” “那还是算了。免得破坏师公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李烨想了想说道。 “嗯,明智的选择。这黑道绿林呢,北方居多,所以黑榜上多数是咱们北周的。” “为何?”李烨有些不解地问道。 “笨,北方连年战乱,哪有空讲仁义道德。” “哦,哦。”李烨撇撇嘴。 红榜也就是红榜则是在各国朝中军中任职的十大绝顶高手排行榜。 排后面一些李烨倒是认识两个。 红榜第十,西蜀禁军统领,“蜀地枪王”,赵广。 红榜第七,北周柱国大将军,独孤万山。 红榜第一,“元帝”。 看到最前面的时候,李烨差点跳起来。 “这个‘元帝’,名字如此威武霸气,改不会是我说的老元头?他排名第一?”李烨惊愕地问道。 “应该是同一个人,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只知道他姓元,再加上榜单里他排红榜第一,所以江湖上称他为‘元帝’。” “他如今年纪很大了,还这么生猛?” “你师公说,人的身体是会退化的,元帝一百多岁了,这十年时间气力肯定有所衰退。 但是没人证实,要不你什么时候去证实一下?” “那还是算了。我还想长命百岁呢。老元头也是个可爱的老头,希望他也长命百岁。”李烨真诚地说道。 “你在诅咒他!” 李烨赶紧纠正道:“两百岁,两百岁,口误,口误。” “红榜呢,北周南陈相差无几,西蜀最少。 这些榜单上的人你记一下,只要不是对上他们,我相信你还是有能力逃跑的。” “逃跑?那不是我风格。”李烨傲娇地说道。 李烨见状,淡淡地说道:“你在老头子面前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 李烨想了想,顿时泄气。 随后的几天里,李烨和袁影儿看着陆机和谢姜整日腻歪在一起,卿卿我我。 有时候两人为了避开他们只好相约出外游赏。 这也给了他们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第7章 百花大赏 建武十年,皇帝杨佑,下诏征发河北诸郡男女两百余万开渠,引沁水,南达于河,北通涿郡。 建武十二年,运河完工,史称“永济渠”。 --《北朝周史》 作为天下之中的洛阳,南对伊阙,北倚邙山,东逾廛河,洛水横贯其间。 依山傍水,据险而俯视天下。 自去年,皇帝杨佑下诏营建东都以来,洛阳已经完成规划。 洛阳城分为外城、皇城,宫城,三重城垣。 洛阳的皇城、宫城设置于西北。 城内街道纵横相交,宽窄相配,形成棋盘式布局。 城东北和南城是居民和商业区。 城内内设有三市,在南城设有西市和南市,城东北设北市。 城内主干道是定鼎门内大街,宽百余米。 洛阳本就交通四通八达,商贾云集,如今愈加繁华。 李烨随着先生陆机来到了洛阳城,拜见他从未谋面的三师伯桑元宝。 李烨听闻这名字就知道,这是他那个不会起名的师公起的名字。 陆机没有带他前往洛水之畔的桑氏车马行和船行的总行,而是来到了北市。 盛京酒楼,洛阳最大的酒楼,可能也是北周最大的酒楼。 这是一个建筑群,由一座六层高楼和二十余个单独院落组成。 六层高楼内装饰得金碧辉煌,而二十余个院落却是风格迥异。 李烨和陆机就在其中一个古色古香的院落里。 而院落的大堂中有一老二少正在等候他们。 当堂而坐的是一个年近五十的男子,身着华袍,身量不高,大约七尺出头,但却异常富态,笑容和善。 这便是李烨的三师伯桑元宝。 他的身旁分立两个三十左右的男子,分别是他的长子桑甫,次子桑尘。 桑甫从小耳濡目染,颇有经商头脑,因此帮着父亲打点生意。 桑尘喜欢舞枪弄棒,武艺不凡,现如今是洛阳城门校尉。 桑元宝见陆机带着李烨迈门而入,起身相迎。 李烨早就听陆机描述过三师伯的相貌,知道堂上之人便是桑元宝。 于是紧走两步,跪拜道:“小子李烨见过三师伯。” 桑元宝见李烨行如此大礼赶紧将其扶起,上下打量,夸赞道:“好,真好。五师妹有个好儿子。”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几张契约文书,塞给李烨。 “我知道你是太原李家公子,家大业大,不缺这些。 但是也得有些私产不是。 这是太原晋阳城里一个宅子和几个店铺的契约文书。 你拿着,就当我送你的见面礼。” 李烨着实被吓了一跳,刚一见面送宅子和店铺,这礼也太重了,刚要开口推辞。 陆机却是开口道:“拿着,你三师伯才是巨富,我们的财神。” 李烨这才收下契约文书,开口称谢。 然后对着桑甫、桑尘两位兄长抱拳行礼。 桑元宝越看李烨越欢喜,对着两个儿子说道:“你看看人家李烨,多懂礼数。你们还不赶紧给你们师叔行礼。” 陆机赶忙摆手道:“可别。我可送不起大礼啊。何况我和这两个家伙天天打交道。” 显然陆机和桑家两兄弟关系甚好。 但是桑家兄弟还是依言给陆机行礼道:“见过师叔。” 桑尘更是说道:“师叔,没宅子和店铺,给点银子意思意思总可以。” 陆机随手给了他一个凿栗,说道:“要银子是?要不现在咱们去院子里练练?” 桑尘听罢,缩了缩头,不说话了。 寒暄过后,五人各自落座。 菜早已准备,酒却有三样,荥阳土窟春,长安虾蟆陵之郎官清和西域葡萄酒。 “六啊,知道你喜欢喝葡萄酒,特意给你准备的。” 听到桑元宝的称呼,陆机有些挂不住脸,急忙道:“三哥,你能不能叫我六弟?要不然你喊我名字。” “好好好,六弟六弟。真是的,怎么还急了呢。 李烨,这些酒合不合口味?不行的话,我让人拿别的。”桑元宝转头又问李烨。 “不用了,三师伯,我也喝点葡萄酒就好了。” “那好,都满上。我们给你接风洗尘。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五人各自斟满,满饮一杯,然后边吃边聊。 “三师兄,北方船运的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 桑元宝叹了口气,说道:“难,这沙家帮沙兴财只知道打打杀杀,完全不顾人情世故。 而且背后还“铁笔判官”冯棕等人撑腰。有辱商道有辱商道!” “我们想当年帮你干打打杀杀的事情还少么?”陆机撇撇嘴道。 “那怎么能同日而语。我当年也如李烨一样精壮,你看我现在。年代不同了,况且经营之道,和气生财。” “那这次能和气生财?” 刚才还说的头头是道桑元宝泄气地说道:“估计不行,我已经试了各种办法。 他们就是想一家独大,不分给任何人,包括我们。” “那不就得了。” “那怎么办,四弟又不在这边。难道你帮我出手啊?”桑元宝试探着问道。 “我是读书人,打打杀杀有辱斯文。” “那你说个……鬼。”桑元宝差点爆粗口。 “把刚才送李烨的礼,折成银两送一份给我,我告诉你办法。” 桑元宝提高嗓门说道:“你这是趁火打劫。我告诉老头子去。” 陆机无赖地说道:“告去呀,别挨顿揍,谁让你弃武从商来着。给不给,一句话。” 桑元宝咬咬牙,狠狠地说道:“算你小子狠,过两天给你,说。” 陆机笑着指了指李烨,没说话。 李烨莫名其妙,桑甫、桑尘莫名其妙,桑元宝若有所思。 桑元宝试探地问道:“行吗?” 陆机淡淡地回答:“比咱们年轻那会儿强很多。” 桑元宝转头对着李烨夸道:“还是咱侄子厉害!这事靠你了。” 李烨明白了。陆机一句话拿了成千上万的银两,自己却得出工出力才能拿到。 桑甫、桑尘大概也明白了。 原来,北方永济渠完工,桑氏船行将分行向运河沿岸扩张。 岂知武阳郡当地船帮沙家帮欲独占附近几郡船运,武力驱赶外地船帮,其中也包括桑氏船行。 沙家帮帮主沙兴财乃是“铁笔判官”冯棕弟子。 “铁笔判官”冯棕不仅自己是武林高手,而且门下弟子也颇多。 前些日子桑元宝前往武阳郡,协商解决此事。 奈何沙兴财却是油盐不进,态度蛮横。 此事和平解决不了,那只能通过武力解决了。 只是绝顶高手榜公布在即,桑元宝无奈回了洛阳,便暂时将这事搁置了。 陆机深知李烨武功,派他带人去正合适。 这也当是江湖历练。 当然能不伤和气最好,实在没办法那也只能凭拳头说话了。 既然三师伯开口,李烨也就欣然允诺。 他答应日后随桑元宝一同前往武阳郡。 随后,几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回去的路上,陆机借着酒劲,问出了谢姜嘱托他问李烨的话:“你跟那个袁影儿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李烨有些纳闷道。 陆机有些无奈,换了个问法,问道:“就是你觉得袁影儿怎么样?” 李烨想了想,坦诚地说道:“她,她很好啊,人美心善有才情,而且很聪明。 还有,她那个克夫、克男人的传言就是她自己让人传出来的,目的就是打消有些人的非分之想。” “倒也是个聪明的孩子。” “还有师母第一次听她弹琴后,还写了‘琴艺无双’四个字送给她。”李烨补充道。 “哦,姜儿本身琴艺高超,能得她认可,想必确实琴艺无双,而且她的墨宝轻易不送人。” 陆机差点被李烨带偏,这弟子可能感情这方面得再找个先生。 只得再讲得直白些,问道,“那你喜不喜欢她?” 李烨毕竟才十八,这么直白的问话让他有些害羞。 但是只一会便调整心绪,认真地说道:“先生,目前的我还配不上她。 而且你也知道我接下要做的事情很危险。 我不认为我有能力保护好她。 所以还是算了。” 李烨说完情绪有点低落。 陆机反问道:“那她现在就能安生么?我怎么听说来的路上就有人拦路冒犯?” “嗯,那家伙自称豫州刺史的公子。” “豫州刺史江毅远的公子江曹。” “对,好像是叫江曹。先生知道此人?” 陆机开口道:“这几天,我已经派人去荥阳郡打探过了。 此人好色淫逸,无恶不作。 年初,荥阳郡发生过一次暴乱。 起因就是这个豫州刺史的公子江曹强抢民女。 这个女子是阳武城外张家庄张慎几的美妾李氏。 张家庄在当地颇具势力,庄主张慎几也是武林高手。 年初,江曹在阳武城里调戏李氏未果。 后来,趁着张慎几出门访友,杀进张家庄,杀死山庄二十余口人,掳了李氏。 张慎几得知气愤不过,带人杀进阳武城,被镇压。 当然,这些都是豫州官府是对外隐瞒的事情。 而且日前江曹放出话来,迟早要得到袁影儿。” 李烨听完,搓着额头,陷入思考。 一会儿之后,李烨开口道:“先生,我想我得杀了他,以防万一。” 陆机淡淡地说道:“此人本就该杀,就是有些棘手。 而且自从被你吓唬之后,身边护卫增加不少。 他最近都在荥阳城中,要在郡治杀了他脱身可是个问题。” “先生助我,我的心乱了,没头绪。” “好。” 第二日,洛阳城便传出一个消息,让江湖上春风四起。 洛阳城将在下月十五,举办“百花大赏”。 凡年二十五以下,有容貌超群,才艺卓绝的女子皆可参加。 总赏金五万两白银,东主为桑氏商行。 届时将选出“花魁”一名,“花吟”两名,“花芙”三名,花颜”六名,按例分赏。 消息一出,各地有才貌女子纷纷赶往洛阳城。 那可是五万两白银,北周普通官吏的一年的俸禄才四十两左右。 当然也有不为财去的,比如袁影儿。 原本袁影儿怕李烨认自己是冲着黄白之物去的,但经谢姜劝说决定参加百花大赏。 她只想证明自己,证明自己配得上李烨,势要夺得“花中魁首”的名号。 岂不知这是李烨给她名扬天下的机会,也是保护她的办法。 其实李烨也想让袁影儿名满天下,毕竟她真是琴艺无双。 不然真就如同锦衣夜行,太可惜了。 荥阳离洛阳也就二百里,江曹是那种色胆包天之人,百花大赏必来洛阳。 如此李烨便可以在来的途中将之击杀,然后赴武阳郡解决船行之事。 李烨当时得知陆机的办法,虽然觉得可行,但是却一阵肉疼。 他自小对银两没什么概念,却也知道五万两很多了。 他知道一匹良马大概五十两,五万两银子就是一千匹良马,足够装备一府的军卒。 李烨得知这事由他三师伯桑元宝操办时,便知道赏金肯定亏不了。 他也就不觉得那么心疼了。 而且陆机说“花魁”能分得总赏金的五成,以袁影儿的实力夺得花魁问题不大。 这么一来李烨不但不心疼,甚至想让陆机再提高点赏金。 结果被陆机严词拒绝了。 其实这是陆机和谢姜的打算。 等袁影儿花中夺魁,李烨英雄护美之后,将两人的顾虑和心事讲讲清楚。 再从中撮合一下,此事便成了。 随后的日子里,陆机和谢姜依然卿卿我我,你侬我侬。 袁影儿在认真地准备着百花大赏。 李烨正好趁这段时间,熟悉河山枪。 李烨前些日子用过几次枪法,总是觉得有些别扭。 当他用河山枪练习河山枪法时才明白感觉别扭的原因。 河山枪重八十一斤,普通人别说是舞动它了,拿起来都费劲。 河山枪法讲究的不应该是枪法,而是枪势,那么由此推论河山拳法也是如此。 而内力的使用更应该是霸道一些,真气在体内运转更快。 更应该将千钧之力灌注于枪。 李烨照此想法日夜苦练,明显感觉到长足进步。 河山功法中的心法、身法、拳法、枪法均有所提高。 他甚至觉得自己现在能和夏侯孟都这级别的高手,硬碰硬的拼杀,而不是利用身法,寻找机会。 百花大赏的日子将近,李烨在桃山山顶练着枪。 他的每次出枪并不快,可是枪势如江河倾倒,山岳压顶,挟万钧之势,或扫,或抨,或扑,或崩…… 河山枪带着风雷,风声雷动,慑人胆魄,让人感到无力。 这时,李烨察觉有人接近山顶。 他以降龙伏虎之势收枪,拄枪而立。 只见他身冒热气,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第8章 甜美花香 李烨转眼望去,却是那一抹胭脂红。 一个绝色女子穿着胭脂长裙,款款而来,正是袁影儿。 袁影儿走至近前,看到李烨的模样,嗔怪道:“何必如此苦了自己,也不知道歇歇。” 说着掏出锦帕,将李烨脸上的汗水轻轻拭去。 李烨也没躲闪,谁能拒绝一个美艳无双的女子替自己擦汗呢。 闻着袁影儿身上散发的一股甜美花香,李烨的心跳比刚才舞枪时跳得还要快。 他更不敢深呼吸,因为那样,香味更加诱惑。 李烨只得开口说话转移注意力:“这枪重,所以会累一些。我自己擦。” 说着拿过锦帕,自己擦了起来。 倒是袁影儿听李烨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趣,伸手去抓立在地上的河山枪。 未料枪未抓牢,却有倒下之势。 李烨眼疾手快,一手抓住枪,一手搂住将要被带倒的袁影儿。 袁影儿整个人贴在李烨身上,顿时全身僵硬,慢慢地又变的酥软。 她甚至有点晕眩之感。 李烨也一时迷恋其中,无法自拔。 好一会,李烨强自稳住心神,在袁影儿耳边轻轻地说道:“都说了,枪重,小心些!” 袁影儿脸上一阵发烫,呢喃轻语道:“我也不知道会这么重嘛。” 两人互相爱慕,却又不敢越雷池,因此只想这一刻再久一些。 终究还是李烨以无上定力,轻声地说道:“我身上都是汗,别弄脏了你。” 他将手缓缓地拿开,很是不舍地远离了这甜香。 袁影儿心中虽然有些遗憾,但是窃喜更多。 两人刚才更近了一点点,心更近了一点点。 “过几日便是百花大赏,你会过来么?”袁影儿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烨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当然,你不是参加么。 我当然要去观赏你的无双琴艺。 选好曲目了么,是咱们第一见面那个《蝶恋曲》吗?” “谢姜姐姐说那个《蝶恋曲》好,可是我觉得那个曲子太悲凉了。 近日我新作了个曲子,不过还没最终成型。” “哦,什么曲子,能弹给我听听么?” 元影儿笑着说道:“那不行,保密。等到那天,你就听到啦。不过服饰和佩饰你第一个看。” 说完,张开双手,转了个身,裙边旋开,笑靥如花。 李烨刚才的心神不在她的服饰上,未曾注意,此刻却有些看痴了。 “影儿如此这般,如若不能夺魁,便是那些人瞎了眼。”李烨脱口而出。 “影儿”,李烨第一次喊,以往都是袁姑娘或者是影儿姑娘。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袁影儿却是听到了,欣喜若狂。 却又听李烨有些为难地说道:“不过,我明日有事需要去趟别处。百花大赏那日我再赶回来,可以吗?” “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袁影儿有些失落道。 “你知道的,我身份有些特殊,有些事情身不由己。” 袁影儿当然懂李烨,她只是有些不舍和失落而已。 随即说道:“我没有怪你。可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回来,我等你!” “嗯,等我!”李烨坚定地说道。 李烨心想的是,就算以后要分别,那就让分别来得迟一些。 反正目前报仇的事情还没有一丁点头绪。 李烨将河山枪收纳进特制的皮囊,跟着袁影儿下了山。 他故意落后半个身位,因为他恋上了那股甜美的花香。 而且这样能一直偷偷地注视着袁影儿。 他们回到书院,侍女芝芝来请李烨去陆机的院子。 李烨来到院子里见到陆机眉头紧锁,开口问道:“师母又给您出什么难题了?瞧给你愁的。” “是帮你愁呢。江曹提前从荥阳城出发了,不过走的是水路。” “水路?就两百里路也坐船?” “还不是被你吓的。他走水路的话,咱们的计划得改改了。” 李烨略微一思考,说道:“嗯,本来在这洛阳附近就不适合大规模行动。 他走水路的话更加不适合。 那就我独自前去。您给我派艘小船。” 陆机却是拒绝道:“独自一人?不行。江曹身边护卫不少。到时候受伤了,可得不偿失。” 李烨知道陆机是为他的安全考虑,开口说道:“先生,我又不傻。 原本陆路咱们人手足够,计划是正面突袭。 水路么,我就找个机会偷摸刺杀。 他逆水而上,路上少说三四天。 这段时间里机会有的是。” “你确定独自刺杀江曹?” “嗯,放心,上次流放时,一路上干过不少次。” “那你得保证自己安全。” 李烨赶紧说道:“知道了知道了。” 陆机再三确认后,无奈地答应道:“那好,我派船顺流而下。 你带人从陆路走,确定下手的地点,再伺机而动。 要是中途没机会下手,咱们另想办法。 万万不可逞强!” 李烨答应道:“一切遵先生吩咐。” 李烨说着从怀里掏出那日桑元宝给的地契文书,递给陆机道:“万一百花大赏那日我赶不回来。 把这些给影儿,就说是我给她的奖励。” 陆机接过地契文书,疑惑道:“你自己干嘛不现在给她?” “我这不是怕她不收嘛。我是觉着往后晋阳城可能会安全些,再不济我家里人还能护着他。” “好,我先替你收着。此去一定要小心,无论成功与否第一时间派人传消息回来。”陆机又嘱咐道。 “谨遵师命,嘿嘿。”李烨笑眯眯地说道。 自从那日被李烨吓退,江曹回到荥阳城就没出来过。 前些日子听闻洛阳城举办百花大赏,以他的性子,早就按耐不住了。 奈何忌惮李烨,不敢前往洛阳城。 多方打探没有探得李烨在洛阳出现的消息,才稍稍安心。 现在洛阳城里可不止袁影儿这一个绝色美人,还有其他各路美人,怎么能他不让垂涎。 于是他苦苦哀求自己父亲豫州刺史江毅远,并且再三保证不会惹是生非。 最终他父亲才同意他前往洛阳游赏,并派了两个高手随行。 两个冷着脸的高手,两个用长剑的高手。 江曹也不知道自己父亲从哪里找的高手,反正对他是爱搭不理的。 他也不会自讨没趣,热脸贴冷屁股。 夜晚,江曹与结伴的几个荥阳城公子在前往洛阳的游船上,喝着酒,听着曲,看着舞,好不惬意。 酒席之间,几个纨绔子弟总喜欢玩个游戏。 而他们不学无术,飞花令这类风雅活动自然被排除在外。 在船上能玩的游戏更是有限,最起码当下流行的投壶便不行。 投壶游戏需要准度,而游船不管是行驶还是停靠,总会有轻微的晃动。 于是,日子久了,这帮人就发明了另类角抵,舞女角抵,赤膊角抵。 这是他们在船上,晚饭后的“传统”游戏。 待舞女赤膊角抵之后,各纨绔可以挑选舞女伴宿。 江曹被人前呼后拥地出了船楼,来到甲板,高声宣布道:“哪个美人最终获胜,本公子赏一百两银子。” 重赏之下,当即有两个舞女褪去衣物,赤膊上阵。 其中一个纨绔子弟谄媚道:“江公子果然眼光不凡,这批舞女姿色不错,精彩精彩!” 江曹得意的笑道:“这叫姿色?等本公子将袁影儿弄上手,也让她角抵,让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开开眼。” 众人一阵叫好,开始喧闹。 在游船上众人叫好的时候,一艘小渔船随波漂流而下。 借着月光,只见渔船上躺着一个人,脸上盖着笠帽,似乎睡着了。 游船上的护卫发现了渔船时,渔船离着他们已经很近了。 于是护卫们冲着渔船喊道:“兀那汉子,醒醒,别睡了。喂,快起来!船要撞上了。” “喂喂喂,起来!” “喂,要撞上了。” 船上的护卫纷纷叫嚷着。 几个公子也被叫喊声吸引,从游船上探出头来。 李烨透过笠帽的缝隙认出了江曹。 没错,渔船上躺着的汉子就是李烨。 李烨昨天已经缀上游船,观察了一天。 但是时间仓促,只能用如此粗浅的计策。 如果游船上江曹没有在甲板上,或者不上当,那李烨就只能深夜摸上船去。 但是那样被发现的可能性相当大,游船上的护卫可是昼夜不息,轮流守卫的。 李烨不再犹豫,甩开笠帽,跃上游船,星月剑出鞘,直扑江曹。 江曹,见是李烨跃上游船,呆立当场。 这时江曹身后一个护卫将其扯到身后,挥剑阻挡。 从船楼中也掠出一个护卫,向这边冲来。 李烨也没有想到江曹身边有如此高手,能够挡住自己的短剑。 这护卫的武功虽然比不上李烨,但是缠住李烨一会就够了。 游船上还有自己的一个同伴,还有其他护卫。 李烨不想被缠住,要击杀江曹,于是只能搏命了。 李烨当下,催动真气,灌注星月剑。 一剑劈开挡在身前的护卫,脚踩步伐,闪至江曹面前。 一掌拍在江曹心口,内力吐出,震断他的心脉。 身后却是剑气临身,李烨拧身避过要害,手臂上被划了一道,血流如注。 另外那个船楼掠出的护卫已然赶到,也挥剑加入。 两人的剑法如出一辙,剑如落雨,绵绵不绝的攻向李烨。 李烨心中不惊反喜,终于再次发现他们了。 这两个护卫的剑法和盐川郡的杀手施展的是同样的剑法。 看来得想办法追查他们。 李烨心中盘算,手上却没有慢下,依然有攻有守,丝毫不乱。 两个护卫将李烨逼至船舷。 李烨强行提气,手上剑芒大涨,欺身上前。 抢入一个护卫怀里,短剑翻转,刺入他的胸膛。 可是李烨肋下空门大露,被另一个护卫刺中,身上又添一伤。 李烨拔剑,转身横掌拍去,与另一个护卫对了一掌,翻身落入江里。 江面昏暗,待众人找寻时,已然失去李烨身影。 游船上众人本来乱成一团,见打斗结束,慢慢的停了下来。 与李烨打斗的护卫,上前查看,发现江曹心脉被震断,已然死透。 自己的同伴被李烨刺中胸口也将命不久矣。 而自己被李烨最后一掌打得气血翻涌。 强压下喉头一口血的护卫,声音沙哑地说道:“江公子已死,刺客重伤远遁。 将船靠岸,你们就近报官。 如实答话,自求多福。” 待游船靠岸,这个护卫,头也不回地走下船去,消失在黑夜里。 洛阳城,盛京楼主楼顶层,陆机和桑元宝相对而坐。 楼下正在公布投选花魁的办法。 桑元宝望着下方攒动的人头,乐呵呵地说道:“怎么样,我这办法好?” 陆机有些心不在焉,没有回话。 桑元宝见状,皱眉问道:“怎么?李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嗯,按照原本的计划和他那匹天冲青的脚程,李烨再怎么着也回到洛阳了。可是至今未见人影。” “或许有什么事耽搁了呢?” 陆机摇了摇头,说道:“还能有事比他的这个心上人重要? 这小子可是为了这袁姑娘什么事都干得出。 他原本还要提高这次的赏金呢!” 桑元宝一听关乎钱财之事,马上提高声调说道:“还高,再高咱们就要亏本了。本来就赚不了几两银子了。” “信你就见鬼了。”陆机撇撇嘴。 新潭码头,位于洛阳皇宫东南的立德坊附近,各地客船、货船停靠之地。 午时,这里格外热闹,成千上万人早早等候在码头,只为购得一份筹册。 此筹册将有资格参与百花大赏的花魁投选。 筹册由桑氏商行特制。 一份筹册十两银子,一人限购一份,一共一万份。 此前洛阳诸多名士已初选出二十人为备选。 筹册附带备选姑娘简介。 百花大赏将于晚间进行。 各个备选人在画舫上依次进行展示才艺。 最后,获得筹册最多的姑娘便为花中魁首。 计筹由洛阳诸多名士负责。 李烨要是在洛阳的话肯定又得感慨,三师伯果然不做亏本生意。 单单出售筹册已是赏金的两倍。刨去其他资费,桑氏商行赚得是盆满钵满。 话说回来,李烨也是此次百花大赏东主桑氏商行的东家之一。 可惜李烨还没回来,但是担心他的人大有人在。 而袁影儿的画舫早就停靠在新潭码头。 第9章 花中魁首 太阳已然西移,眼看就要落下,意味着百花大赏即将开始。 袁影儿想让李烨看到自己最美好的时刻。 而李烨却迟迟未回,让袁影儿焦急万分。 作为姐姐的谢姜只能在旁轻声抚慰自己的这个妹妹。 作为李烨先生的陆机也是来回踱步,少了些平日里的云淡风轻。 陆机看向侍女芝芝。 芝芝摇摇头,表示没有消息传来。 陆机只能宽慰自己,也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也许李烨路上耽搁了,马上就到。 夜幕降临,百花大赏也准点开始。 袁影儿庆幸自己的出场顺序比较靠后,还有些时间可以等待。 所有备选姑娘都是在单独的画舫进行才艺展示。 没有自己画舫的姑娘,桑氏船行会提供画舫。 时间在流逝,百花大赏上,已经轮到第七个姑娘了。 简介里姑娘芳名陈沅,年方十九岁,以舞见长,扬名于都城长安。 今日才艺,舞艺《西域旋舞》。 只见她身材苗条,步履轻盈,眉目如画,鼻梁高挑,肤白且细腻。 她头戴宝冠,身着华服,五彩斑斓,亮丽无比。 她的笑容更是充满热情和活力,让众人一见难忘。 伴随着竖琴、手鼓和胡琴的响起,陈沅开始起舞。 伴奏轻快,欢乐,洋溢着热情。 轻快腾旋,彩袖飞舞,细碎的舞步,旋风般疾转,让人惊叹。 陈沅跳跃、旋转、飞舞的肢体,表达着热烈的情感。 柔美的身姿、灵动的步伐和丰富的动作,将众人带入一个充满异域风情的远方。 西域的热情和健美展现得淋漓尽致。 正如名士之诗:弦鼓—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 码头上响起一片叫好之声,欢声雷动。 与码头上的热闹气氛相比,袁影儿的画舫里气氛沉闷,甚至有些凝重。 其他人能明显看出袁影儿的失落和不安。 侍女昔昔已经让陆机遣去桑氏商行等待消息了。 画舫上的众人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静静地等待。 已经轮到第十三位姑娘了。 姑娘芳名林蓉儿,年纪已有二十二岁,以歌见长,洛阳最出名的歌姬。 今日展示的才艺,歌艺《秋江月夜曲》。 她长得杏眼柳眉,冰肌玉肤,头戴木簪,身着素色裙,淡然而立。 气质清新淡雅,如兰。 文人愿为其赋诗,墨客愿为之提笔。 没有伴奏,只有清吟。 歌声如同一泓潺潺的细水流淌,如一阵徐徐春风吹拂。 唤起体内生机,洗涤心中杂念。 歌声含着秋水清晨时的露气。 一首歌罢,众人不语,意犹未尽。 歌声亦是绕耳不绝。 袁影儿画舫里的宁静终于被打破了。 侍女昔昔急促的脚步声也打破了画舫里的沉闷。 几人却见昔昔欲言又止,眼神不断瞄向袁影儿。 袁影儿心里清楚李烨可能出事了。 她强自镇定地说道:“昔昔姐姐,你说。影儿可以的。” 昔昔又看向陆机。 陆机微微点点头。 “李烨刺杀江曹得手,身中两剑,落水,不知所踪!” 袁影儿没有预想中的急切询问,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 只是用潸然欲下的桃花眼平静地看着陆机。 谢姜失去了平日的淡定娴雅,上前挽着袁影儿的手。 却也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陆机,问道:“陆郎,怎么回事?” 陆机这一霎那,觉得自己在与天下人为敌。 天下人,他敢敌,这两位他不敢敌,敌之必败。 陆机只得从实地,一件件地说来。 李烨喜欢上了袁影儿,却因日后自己的前路坎坷,危险重重而顾虑。 李烨觉得自己配不上袁影儿,却还是想让袁影儿名满天下,于是筹办百花大赏。 李烨觉得恶贯满盈的江曹会威胁到袁影儿的安全,执意独自刺杀江曹。 李烨想把目前能给的都给袁影儿。 然后,陆机掏出几张地契文书,说道:“这是李烨临行前托我给你的。 这些是晋阳城的宅子和店铺的契约文书。 他说这是给你的奖励,还说以后晋阳城会安全一些,最少还有李家护着你。” 袁影儿接过文书,眼角颤抖,眉头紧皱,泪水却已然流了下来。 她没有哭,只是眼泪直流,然后嘴唇和全身都开始颤抖。 谢姜眼含泪水,手紧紧地挽着圆影儿,心疼地看着她。 陆机一阵烦躁,口气有些严厉地对昔昔说道:“给我再探,把人手都派出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昔昔从没见过如此严厉的陆机,心里也没怪陆机。 她也在等陆机的命令,她也想找到那个三公子。 昔昔正准备转身而去。 却听到袁影儿用颤音说道:“先生,不必了。 李烨会回来的,我会一直等他着的。 姐姐,你们下船去,快轮到我了。 宝儿,替我换装!” 说到最后一句时,袁影儿声音不再颤抖,眼泪不再流下,眼神坚定而决绝。 恍惚之间,陆机仿佛看到了李烨,他有时候的眼神也是如此决绝。 陆机也恢复了淡定和从容,回答道:“好。” 他上前拉着不愿撒手的谢姜,带着人离开。 第十八位,袁影儿,芳年二十一,琴艺无双。 有江南才女谢姜的墨宝为证。 今日才艺,琴艺《凰求凤》。 眉如远山含黛,目似春水横波,肤若凝脂,颜如渥丹,柳腰花态。 头戴流光华胜,身着胭脂长裙。 娇媚入骨,却无人出声评头论足,只是痴痴地望着。 单单是容貌已是天下无双了。 琴弦拨动,音律缓缓而出。 春江花月夜,相逢。 节奏舒缓,琴音流淌,岁月甚好。 江中画舫,相识。 音符跳动,低沉,渐次高亢。 一场风波,相倾。 琴弦颤动,音调欢快,律动欢喜。 山顶,相爱。 琴声突起,渐至最急最快,铁马金戈,一往无前。 收音,玉指轻点,几个余音。 别离,待续。 画舫缓缓而动,徐徐而去…… 众人只是痴痴地望着,如同一开始那样。 “最是难过《凤求凰》,最是难得《凰求凤》。” 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将众人拉回现实。 而武林中人尽皆骇然。 远去的画舫中,袁影儿抱着李烨唯一留给她的地契文书,泪如泉涌。 她其实什么都不要。 她只要李烨。 “希望不是十年。” 谢姜望着远去的画舫,叹气地说道。 “陆郎,影儿不会认为自己拖累了李烨?”谢姜转头问陆机道。 “不会的,她只是发现自己爱李烨,而且很深很深!只好换个方式守护李烨。” 陆机他们没有去追画舫,心之所系即使吾乡。 洛阳百花大赏,花中魁首,袁影儿。 袁影儿,自百花大赏之后,隐匿于江湖。 百花大赏东主桑氏商行宣布,封存袁影儿的赏金。 曲终总有散,百花大赏结束。 很多年之后,这场百花大赏依然被人津津乐道,近乎炫耀。 当夜,洛阳城里不止这一个话题,还有公布的绝顶高手榜。 消息从洛阳传出,四散而开,蔓延至整个江湖。 那又是另一番喧闹景象。 不知道李烨会不会后悔,没能赶回来看袁影儿夺魁。 此时的他正在跟踪那个前几日在游船上交手的护卫。 李烨当时并未重伤,落水只是个障眼法, 打斗中李烨就发现这两个不是寻常的护卫,应是和盐川追杀自己的杀手来自一个组织。 李烨在盐川郡时都能逼退甚至击杀这些施展疑似落雨剑传人的杀手,何况现在的武功已今非昔比。 手臂上的伤确实是李烨用自己的伤换江曹的命。 肋下的伤却是他算计好的,只为杀一人,然后遁入水中。 这样或许能够追踪这个交手的护卫,或许能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令李烨没有料到的是,这个护卫直接下船而去。 李烨来不及通知随行的人,只能独自跟踪。 这一跟直接跟到荥阳城外的一个农家小院。 不久后院落里,黄十五怀中抱着一个女子的尸体,面如死灰。 他任务失败后,本想偷偷潜回带着这个女子远走高飞。 他已经厌倦了以前的生活。 可是组织的人先他一步埋伏在这里。 交手中,女子被杀,他也受了伤。 是眼前这个年轻男子突然出现,并救了他。 而且他们两人前几日还交过手。 黄十五放下女子的尸体,起身说道:“你跟踪我来此,肯定不会是为了救我。 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只是我知道的也并不多。” 救了他的正是跟踪他来到此地的李烨。 李烨淡淡地说道:“把你的身份来历先说一说。” “我叫黄十五,来自琉璃台。以琉璃五色命名,赤,青,黄,白,黑。其他四色听命于赤色。” “你的首领是谁?在哪里?” “赤十七,刚刚被你杀了。” “琉璃台有多少人?” “不知道,都分散在各地。” “怎么联络的?” “只有赤色知道。” 这么神秘,李烨看了一眼地上已是死人的赤十七,有些懊悔。 黄十五似乎看出了李烨的懊悔,开口道:“赤十七就算活着,他也不会说的。” 李烨接着问道:“谁教你们武功,尤其是剑法?在哪里教的?” “赤一到赤五都有教过。我是在秦州大山里学的武功,具体地点也不知道。” 李烨连续问道:“那你每次如何行动?人手怎样分配?” “赤色带队,随机挑选其他四色人员,也随机指定副手。” “那就是每次都五个人一组?” “是的,我们称之为一伍。” 一伍,倒是跟北周军卒的编队一样,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伙。 “保护江曹也是赤十七的命令?” “是。” “临时命令,原本是去哪?做什么?” “就在荥阳郡,查找一个叫李烨的的人。” 李烨有点郁闷,自己就在恐吓江曹时暴露过一次身份。 琉璃台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看来以后得小心行事。 小心归小心,既然如此,引蛇出动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那就与他们斗一斗。 这不天塌了还有先生顶着么,他记得以前昔昔说过这句话。 “我没什么要问的了。你好自为之。”李烨说完准备离开。 这时黄十五却开口道:“我能知道公子的姓名么?” 李烨没有马上回答。 “公子放心,我已决心不再回琉璃台了。今日你救了我,我只是想知道公子名字,他日好报答。” 李烨也不怕他回琉璃台,于是开口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李烨。” 说完径自离开。 只留下黄十五愣在原地。 离开的李烨有些头疼了,问来问去就知道了个琉璃台。 位置应该在秦州,否则如何统一教授武功,如何统一调度。 秦州可是蔡东虎的地盘,有点难办。 头疼的事就交给别人,貌似独孤青石都是这么干的。 洛阳城里,陆机没有回桃山书院,他在等消息。 终于,在百花大赏后第六天,李烨从荥阳城传来了消息。 “昔昔,你随桑氏的船一起去武阳郡,照顾好李烨。最重要的是,不管到哪里,及时传消息回来。” “好的,公子。我这去收拾行李,马上出发。”昔昔说完便退了出去。 “琉璃台,五色石,秦州……藏得够深的。”陆机喃喃自语道。 开往武阳郡贵乡城的桑氏船行的船上,李烨听完侍女昔昔讲述百花大赏那日的情形,心中五味杂陈。 他何尝不明白影儿当日弹的《凰求凤》,何尝不想亲耳听听呢。 影儿隐匿江湖也好,至少会安全一些。 只是心里有点痛,情绪有点低落。 既然如此,李烨只好专注于眼前的事情。 洛阳那边派了侍女昔昔和一众好手,还有一个掌柜的。 这个掌柜李烨认识,就是泗州城桑氏船行的邱掌柜。 想来这个邱掌柜是个八面玲珑,独当一面之人。 “邱掌柜,以往桑氏商行开分行时,遇到这种情况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邱掌柜如实地回答道:“回三公子,我们一般是先礼后兵。 前阵子东家已经去过武阳郡,给足了礼数。 这次咱们就该用强硬的手段,当然能不出人命最好。” 邱掌柜听到昔昔如此称呼李烨,他也就跟着这么叫了。 “那就是打上门去呗,打到他们服为止,是?” 李烨撇撇嘴,心说真粗鲁,不过他喜欢。 “没错,三公子。我们都听你差遣。” “好,那咱们就猛龙过江,压压那条地头蛇。” 第10章 贵乡码头 武阳郡,贵乡城外码头,沙兴财在沙家船行里正襟危坐。 沙兴财的沙家帮原来只是漳水河上一个小船帮。 自从两年前永济渠开通,南北往来的客货船络绎不绝。 沙兴财果断扩张船帮,大肆招人,才有了今日的沙家帮。 他自己更是花重金拜了附近几郡有名的武林高手“铁笔判官”为师。 武阳郡这一段的各个码头,无论货物装卸,还是客商乘运,都被沙家帮垄断。 现如今,沙家帮有五个堂口,帮众数百人。 前些日子北周有名的桑氏船行想在贵乡城外码头开设分行,沙兴财想都没想拒绝了。 无论是开出丰厚的条件,还是来自官府官员的调和,他都没有答应。 有句话叫做,自己的床边,怎么可以让别人睡觉。 可是,近两日南段的两个堂口被一帮人挑了。 那些人更放出话来,今日要来贵乡一会。 他知道来人不善,赶紧调集人手,更是派人携厚礼请自己的师父“铁笔判官”冯棕过来坐镇。 “铁笔判官”冯棕,年纪将近五十,成名多年。 只听他诨号便知他擅使一对判官笔。 此刻冯棕正坐在堂上,但他只是陪客。 主座上却坐着一位三十左右,俊朗的青年。 日头已经偏西,对方还没到来。 冯棕已过了急躁的年纪,但是担心主座上的公子不耐烦。 于是,他有些不满开口道:“沙兴财,你说的闹事之人呢?怎么还没来?白白让高公子等这么久。” 沙兴财听到冯棕叫自己的名字,早就站了起来,回答道:“师父,他们说今日过来,我也……” 沙兴财话未说完,高公子截口道:“无妨,只是多等些时间罢了。” 冯棕见高公子开口,语气一变,笑着说:“高公子好涵养。兴许这帮人听闻高公子到来,怕了,不敢来了。” “对对对,他们肯定是怕了。”沙兴财赶紧在一旁附和道。 高公子见状,谦虚地说道:“我哪有如此威名。他们该是忌惮冯前辈手中的判官笔才是。” 冯棕很是受用,笑道:“高公子抬举了。此间事了,还请高公子多盘桓几日。好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叨扰了。” “庞某的荣幸,庞某的荣幸。” 这时,有帮众慌张地跑进来,跟沙兴财禀报道:“帮主,那伙人来了。” 沙兴财听罢,望着冯棕。 冯棕开口道:“走,前面带路,去会一会他们。” 说罢与高公子领头走出船行。 堂上之人鱼贯而出。 李烨一行人离开荥阳郡后不紧不慢地前往武阳郡。 路上花了将近半个月,李烨的伤本来就不重,没到武阳郡就痊愈了。 沙家帮的两个堂口因为没有高手坐镇,李烨也没有出手,都是昔昔带着一众好手挑的。 李烨等人日头偏西才到贵乡码头。 用李烨的话说,磨磨对手的锐气。 师公说过,利用外界一切能利用的因素,也是武功的一部分。 到了贵乡城外码头,李烨一众人下了船,就见码头的上的沙家帮船行里走出一群人。 领头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者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那个老者拿着一对判官笔,想必就是“铁笔判官”冯棕了。 侍女昔昔倒是觉得那个男子有点眼熟。 她可没有李烨半面不忘的记性,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是谁。 双方并没有一见面就开打,总得套套话,讲讲江湖切口。 沙兴财被人挑了两个堂口,率先开口道:“在下乃是沙家帮帮主沙兴财,不知是哪一路的朋友到访?” 李烨没有答话,眼神示意了一下邱掌柜。 事到如今没必要藏着掖着了,该打出旗号了。 邱掌柜得到授意,上前一步,答道:“我们是洛阳桑氏船行,想在贵宝地开个分行,还望沙帮主行个方便。” 冯棕和高公子两人微微皱眉。 两人久在江湖,知道这个桑氏船行,而且貌似各地都有。 那就意味着这个桑氏船行颇具实力,最起码钱财方面颇具实力。 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 冯棕就是收了沙兴财的厚礼才来的。 不然他那么多弟子,哪里顾得过来。 高公子是恰巧在冯棕处作客,被冯棕邀请而来。 沙兴财没有料到上次还有礼有节的桑氏船行,这次一来就挑了自己两个堂口,有些意外。 意外归意外,今日自己有冯棕坐镇,底气也足。 “上次沙某说的很清楚,武阳郡是沙家帮的地盘,不欢迎你们桑氏船行。不要以为你们请几个武林人士就能在这撒野。” 邱掌柜也不生气,从容道:“既然这样,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们来都来了,沙帮主划下道来。我们接着便是了。” 沙兴财听罢,只能眼睛求助地看向冯棕。 桑氏船行敢来,必是来者不善,有备而来。 单凭沙家帮,估计难以抵挡。 冯棕明白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道理。 但是毕竟人在江湖,事情能不做绝,当然得留一线。 于是冯棕开口道:“既然没得谈了,咱们都是混江湖的,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只要你们之中有人胜得了我冯棕的,那我们就认了。 但是如果你们输了,那就请回。” 冯棕毕竟成名江湖多年,说话时自有一股气势。 李烨见状,也淡然地开口:“那就由我来领教你的武功,见识一下你的判官笔。” 冯棕有些意外,虽然看出李烨气度不凡,但是他也只是以为李烨是桑氏船行请来的年轻好手。 没想到,他却是这群江湖好手的首领。 这边高公子见不了李烨的态度,高声开道:“年轻人,不要太狂!” 李烨却笑着说道:“不狂怎么能叫年轻人呢!枪来!” 一句话噎得高公子脸色铁青,只是死死地盯着李烨。 只见李烨一伸手,旁边一个颇为壮实的汉子双手将一杆长枪奉上。 正是星辰陨铁打造的河山枪,枪长一丈二尺一寸,枪重九九八十一斤。 李烨单手接过枪来,拄地而立。 只见枪墩落地瞬间,地上尘土飞扬。 冯棕心中一凛,好重的枪,当下收起轻视之心。 其实这也是李烨变相提醒冯棕,让他小心应付。 李烨这是打算磨练自己的河山功法。 他的星月功法已经完全融会贯通,心法与剑法,掌法,身法结合至完满。 星月功力的深厚只能靠日积月累地练功。 而星月剑法境界的提升则是需要机遇,需要悟。 这两者都不能够急于一时。 而他的河山功法虽已练至纯熟,但还需多多磨练。 李烨自从拿到河山枪,却从未用它与人交手。 是以他想印证一下自己对河山枪法的理解,更检验一下自己目前的水平。 双方众人尽皆退散开来,留出足够大的地方。 既然自己是长兵器,李烨当然利用兵器优势了。 他可不会笨到让对手抢了先手。 李烨运功端枪,一式青龙探爪,直刺而出。 这一枪似乎有些平淡,没有带起一丝风声。 但是冯棕却不敢大意,如此重的枪刺出没有风声,说明枪完全成一条直线。 那意味着,使枪之人所用的力道完全没有分散,集中在枪尖。 冯棕连兵器都不敢碰触,连忙施展身法躲避。 可是李烨是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 只见他一拧身,河山枪改刺为扫。 这次河山枪带起的风雷之声大盛,挟着千斤之力,扫向冯棕。 冯棕心中,更是不敢硬接,连忙躲闪。 李烨得势不饶人,手上河山枪顿时如惊涛拍岸,一浪一浪地拍向冯棕。 一时间,成名多年的冯棕居然被李烨打的毫无招架之力,只是狼狈逃窜。 终于,在避无可避之后,冯棕只能支起两支铁笔,硬架了李烨一枪。 一股巨力传来,身形一矮,单膝着地,手中铁笔也差点脱手。 再看虎口已然震裂,血流不止。 李烨没有趁胜追击,没有伤他性命的意思。 只见他收枪而立,胸口起伏,口中喘着粗气。 冯棕正要开口认输,却听高公子朗声道:“小辈居然敢乘人不备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你我公平地比斗一场。” 李烨被这话听得一愣,都忘了喘气。 自己不就是噎了他一句么,这人这么记仇。 要不是还要喘粗气,李烨都想撇嘴了。 侍女昔昔见李烨气力消耗甚巨,那个人居然恬不知耻地要“公平比斗”,上前正要开口,却被李烨抬手拦了下来。 李烨喘着气说:“好,请!” 说完已是凝神戒备。 果然,高公子没有答话,挥剑率先抢攻。 李烨只好再次调动体内真气,端起河山枪招架。 高公子深知对敌之道,毫不给李烨喘息的机会。 他的剑招一招接着一招,刁钻狠辣。 可是李烨也是挥着河山枪,或架或崩或挡,将自己护的密不透风。 外人看来两人斗的旗鼓相当。 李烨却知道,自己河山枪重,不宜持久,何况刚才还比斗了一场,如此下去必败。 他正准备使险招,抢回先机时。 众人只觉得,脚下的大地在震动。 原来是从漳水河的上游方向有一大股骑兵正在快速接近。 高公子见状,逼退李烨,跳出战圈,悻悻地说了一句:“算你小子走运。” 说完也不跟冯棕他们招呼,向着下游方向掠去,消失在附近的树林里。 码头上,众人不敢轻举妄动。 不一会儿,这支的骑兵就到了码头。 这支骑兵少说有两个团,也就是四百人。 众人见状不禁犯嘀咕。 江湖事江湖了,一般不惊动官府,何况是官军。 沙兴财是不知所措,他可没见过这么大阵仗。 冯棕脸色凝重,作为老江湖,他知道这支四五百人的骑兵不是码头上的人能够抵抗的。 当然只要不被团团包围,他自信逃跑应该还是可以的。 而李烨依然从容淡定。 他清楚以沙家帮家底是请不动一个将军,和这么一支四五百人的骑兵。 码头上的众人也没有大规模械斗,也没有理由出动官军来抓捕。 那么最大的可能他们只是刚巧巡防路过。 这支骑兵整齐划一地驻足一箭之地,并未过分靠近。 一个军卒打马而来,厉声问道:“这么多人杵在这里做什么?刚才这里是不是有打斗?” 沙家帮众人心有怯意,哪敢回答。 李烨只好上前答道:“这位将军,我们从洛阳来此地访友。 这些是来迎接我们的朋友。刚才一时技痒,我们在切磋武艺。” 李烨知道眼前问话的不是将军,可是官职称呼大点,总没错。 众人也都附和称是。 “那就好,不要私下械斗,否则统统带回去。”这个军卒显然很是受用,语气缓和很多。 说罢,调转马头,策马归队。 但是领军之人,远远地看到李烨却是脸色大变。 正当众人轻舒一口气时,却见刚才的军卒去而复返。 那军卒一指李烨说道:“你随我来,我们将军有话问你。” 李烨也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示意身后众人,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则跟了过去。 这边沙家帮的众人也是惊疑不定,只能原地等待。 只见那将军面沉似水,待李烨来至跟前。 两人只是低声交谈了几句,并未见其他动作。 随后,那将军便带着队伍离开了码头。 李烨也面无表情的回到了码头,看不出丝毫端倪。 冯棕平日里虽然有些贪财,但是江湖规矩还是遵守的。 他见李烨回来,开口道:“这位公子,刚才冯某技不如人,认输。但是请给我这弟子的沙家帮一条活路。” 李烨客气地说道:“冯前辈不必如此。刚才我只是占了兵器之利,否则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至于沙家帮么?我们是来求财的,不是来伤人的。 一会你我双方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商讨一下。” 冯棕见李烨言语之间还不忘顾全自己的颜面,而且也没有对沙家帮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心中也是感激。 于是,他开口说道:“既然如此,这事冯某就不掺合了。 沙兴财,一会好好招待贵客,有什么事情好好商量,别伤了和气。” 沙兴财早已没了胆气,点头称是。 冯棕这才朝着李烨拱手道:“那冯某就先告辞了。公子若是闲暇,欢迎来舍下一聚。” 李烨也拱手回道:“一定一定。” 剩下的事宜,自有邱掌柜等人处理。 李烨则带着昔昔回到了船上。 第11章 黑榜醉仙 漳水、滏水、洺水、湡水、?水、洚水、澧水、泜水、泲水,九水同归于一泽,是为大陆泽。 --《天下地理图志》 “昔昔姐,我去换身衣服,一会你陪我去趟贵乡城。”李烨边走边开口道。 “三公子,我想起来那个人是谁了!”侍女昔昔突然说道。 李烨听到后一愣,露出疑惑的表情。 昔昔继续说道:“刚才那个用剑跟你比斗的人是‘金露公子’。” 李烨又是一愣,他以为昔昔知道那个将军是谁了。 原来昔昔说的是那个用有点小心眼的人。 “金露公子?” “嗯,江湖一流门派金露谷的少谷主,十几年前江湖四大公子之一。” 十几年前的四大公子,有点遥远啊,李烨心说。 “哦,回头再说。我先去换衣服,你去备马。一会要见的人比较重要。” “是。” 暮色四合,李烨带着侍女昔昔来到了贵乡城里的一处府邸。 府邸的门子显然早已得到吩咐,直接领着李烨两人来到了大堂,便出去了。 大堂里早有一人在等待。 此人身材魁梧,相貌堂堂,赫然是码头上刚才那支骑兵的领兵将军。 李烨见到那人,赶紧先一步行礼道:“李烨见过兄长。” “你还记得我卢象这个兄长啊,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原来这人正是当年与李烨一起留质长安的柱国大将军卢远之子卢象。 在当日李烨杀了蔡用后,还一路护着李烨前往皇宫。 李烨讪笑道:“怎么可能忘记呢。当日兄长的维护之情,李烨铭记在心。 至于回来一事说来话长,容我细细道来。” “那就慢慢说。来,快坐。”卢象热情地招呼道。 卢象早已备下酒菜。 两人相对而坐,互敬了一杯酒。 侍女昔昔给两人重新满上。 卢象在长安见过昔昔,因此也颔首致意。 李烨开口问道:“兄长原先不是豫州将军么?怎么来了冀州?” “去岁,北周南陈停战,我父亲持节返回。我也就回了豫州。 咱们留质长安四年多,我呢,久疏战阵,于是调来了冀州。 好歹这里还有些太行山贼,可以练练兵。” “我就说今日这两团军卒不一般,原来是兄长的百战之兵啊。” 卢象笑着说道:“你呀,还是那么会说话。听说你兄长李裕也调去青州了,在王偃师王大将军麾下。” “是吗?我去年逃回太原时见过他。只是后来我一直没跟家里联络。” “逃回太原?我可听说你流放这一路凶险的很啊,说说。” 李烨便将流放的那段经历又重新说了一遍,貌似自己都已经熟练了,自动绕开了那些不该说的。 然后就说到东莱郡遇上王玄的事。 “这孩子本来就机灵,如果能好好读书,日后必有大作为。多亏了你和青石的开导。” 卢象本来就比李烨大个十来岁,年近三十了,称呼比李烨还小的王玄为孩子很正常。 “嗯,他会的。然后我就到了洛阳。 之所以没有带信给兄长你,也是怕给兄长你添麻烦。 毕竟我这个时候应该在灵武郡流放。”李烨苦笑着说道。 李烨又自动省略了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这说的什么话,什么添不添麻烦的。 倒是小心谨慎点没错,那个蔡东虎如果知道你活蹦乱跳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明的咱不怕,就怕他来阴的。”卢象提醒道。 “他不是一直来阴的么?我不是照样活蹦乱跳的嘛。” “哈哈哈,也是。对了,你来武阳郡有事?” “受长辈之托来武阳郡办点事。” “事情办妥了么?需要我帮忙吗?” “不麻烦兄长了,都办妥了,就在码头那会。” “哦。在码头要不是看到你,我非得细细盘问不可。最近朝廷对这冀州武林有点不放心。” “怎么回事?”李烨好奇道。 “你也是知道的,江湖之人,以武犯禁。 各朝各代都对武林看得比较紧。不怕武林乱,就怕江湖一统。 最近这冀州武林貌似有人四处奔走,隐隐有结盟之势。 上头下令严查严防。” 李烨想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便说道:“兄长,我最近没事准备在江湖上走动走动,或许我可以帮你留意留意。” 李烨倒也不是想帮朝廷做事。 只是觉得反正自己查找琉璃台毫无头绪,那就多留意各地的武林,兴许有线索。 卢象欣喜地说道:“那太好了,你正好在我这多盘桓几日。咱们好好聚聚。” “那我就不跟兄长客气了。” “跟我你还客气什么。一会我给你个将军府的令牌,方便你行事。” 李烨爽快地说道:“好咧,那敬兄长,干了!” “干。” 既然不着急回去,李烨干脆吩咐昔昔租个小院,作为落脚之处。 李烨也将自己的打算通过桑氏车马行告知了陆先生。 贵乡城作为武阳郡的郡治,当然有桑氏车马行了。 这一日,李烨在看洛阳送来的冀州武林的资料。 冀州武林势力众多,虽然没有顶尖的势力门派,但是一流的势力还是有不少的。 比如昔昔前两天提到的那个“金露公子”所在的金露谷便是其中之一。 李烨将这些江湖势力,江湖人物一一记在心里。 这时,侍女昔昔进来禀报道:“三公子,卢将军遣人来请你赴宴。” 李烨没有意外,这几日卢象每日都请李烨赴宴。 “知道了。我让你物色的小马到了么?” “到了,已经在车马行了。” “那你去牵来,一会咱们带去。” “是,三公子。” 李烨带着昔昔,还有一匹四五岁的小马来到卢象府邸。 李烨将马交给家仆,也不用门子带领,径自进了府邸。 卢象已然早已等候多时。 “今日耽搁了一会,害兄长久等了。” “不会,来的正好。来,快坐。” “不急,我上次答应送卢毓的小马我已经物色到了。而且已经牵来府上,交给家仆了。” 卢毓是卢象的长子,今年九岁。 前两日,李烨来卢象府邸饮宴时,答应过卢毓,送他一匹小马。 “你啊,如此客气,有心了。来人,去喊卢毓过来。” 自有家仆去喊卢毓,两人各自落座。 “这些日子天天叨扰兄长,哪里客气了。” “咱们两个就别说客套话了,再说下去就太见外了。今日找你来不止饮宴,还有件事跟你说。” “兄长请说。”说到正事,李烨也认真了起来。 “下个月,信都郡的怀石山庄要举行比武招亲。 到时候冀州武林人士,特别是冀州武林的青年才俊都会齐聚怀石山庄。 你可以过去看看。” 比武招亲是江湖上喜闻乐见的一种活动,各地都有。 至于目的么,除了招亲之外,那就各有不同了。 卢象见李烨不说话,调侃道:“听说怀石山庄这次招亲的姑娘貌美如花,贤弟要是有兴趣也可以上去打擂。” “打擂我可没兴趣,不过去凑热闹倒是可以。正好见识见识冀州武林。” “那我调一旅军卒随你同去。” “兄长,我是去看热闹,又不是去剿匪。 再说了,你这军卒一去,江湖中人躲还来不及呢,哪还会去凑热闹。” 卢象想想也是,便不再坚持,但还是叮嘱道:“那你这一去要注意安全。真有应付不了的事情就用我给你的令牌。” “嗯,好。” 这时,一个虎头虎脑的孩童进得堂来,对着两人行礼道:“卢毓见过父亲,见过李叔。” “毓儿,今日你李叔给你带来了一匹小马,还不快谢过你李叔。” “真的?在哪?”卢毓毕竟是孩童,听到这消息第一反应不是向李烨致谢。 “咳咳咳。”卢象故意咳了几声。 卢毓赶紧朝李烨行礼道:“卢毓谢过李叔。” “我已经将马交给家仆了,你赶紧去看看。” “好嘞。”说完转身就跑了出去,也不管什么礼节了。 卢象刚想喊住训斥,却被李烨拦住。 “卢毓毕竟是个孩子,没事。来,兄长,咱们饮酒。” 卢象无奈,只好作罢。 李烨和侍女昔昔,两人三马前往信阳郡。 多一匹马是因为河山枪重,还可以驮其他行李。 原本走水路便利,但是李烨要去个地方,便走了陆路。 没有要见的人,只是书上说那里很特别。 那个地方叫大陆泽,在巨鹿县。 大陆泽,九条河流汇入而形成的湖泊。 玄生万物,九九归一。 李烨很是好奇,也很是期待。 时间充裕,所以他们走得并不快,三百里路足足走了五天。 但是当他们到达大陆泽的时候,发现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九河汇成一湖,千顷之势何其雄壮辽阔。 湖水将天地分成三层,一层天,一层水,一层地,而忘却了有人。 置身其中,眼之所望俱是一片茫茫。 若不是西沉的落日,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 湖面上有数只飞禽掠过。 徐徐晚风吹皱了湖水,晕向湖边。 岸边杨柳垂堤,时不时有人经过,才发觉尚在人间。 近岸边还有三两渔舟,随波荡漾。 李烨和昔昔一时沉醉其中。 此景,该以诗词应对。 李烨不擅诗词一道,只得搜肠刮肚,苦思冥想着前人的诗词。 却听不远处一人大声感叹:“啊,好水!” 昔昔不禁皱眉。 李烨却是豁然一笑,也跟着感叹道:“啊,好水!” 远处那人开口道:“小娃子,不错!” 昔昔眉头皱的更甚了。 李烨转头却见是一个须发皆白,鼻头有些大,还有些不修边幅的身材瘦小的老人。 本来就没在意的他,只是冲着老人笑笑,便自顾自地看着夕阳下的美景。 老人却是踱步走了过来。 “小娃子,你拿着这么短的剑做啥子咧?” 李烨心想这老人家还挺自来熟。 他笑笑回道:“练过几年武功,防身之物。” 老人恍然,然后神秘地说道:“我也练过好几年,也有防身之物。你看。” 说着拿出一个散发红润光泽的酒葫芦,还晃了晃。 这酒葫芦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 李烨听闻老人也是武林人士,重新行礼,微笑自报家门道:“晚辈李烨,见过前辈。” 老人见状,也一本正经道:“老汉周一斗,也见过李娃子。” 李烨听闻,再次郑重行礼道:“小子李烨,见过周老前辈!” 老人一愣,随后歪着头问道:“你认识我?” 李烨尽过礼数了,更是见过诸多高手的人,也不拘谨着,随性地说道:“蜀地酒中仙,老汉周一斗。您是绝顶高手黑榜第三‘酒仙’周一斗。” 老人见李烨随性的样子,有些喜欢。 先是微笑颔首,然后又是严肃道:“错。 错了两个地方。别老您您您的,我南方人,不习惯。 还有,是‘醉仙’,不是‘酒仙’。” 老人如此说,便是承认自己是醉仙周一斗。 昔昔瞪大双眼,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醉仙周一斗,蜀地人,为人亦正亦邪,做事随性而为,是为绝顶高手黑榜第三。 李烨却是转头对着愣神的昔昔道:“昔昔姐,去拿酒来,周老前辈的酒不多了。” 周一斗有些疑惑,李烨是如何知道他的酒不多了。 李烨见状解释道:“前辈刚才拿出酒葫芦的时候,晃了晃。” 周一斗这才恍然,笑眯眯问道:“什么酒?” “荥阳土窟春。我临出门时,一个当将军的兄长送了我一酒囊,真品。” 周一斗听罢两眼瞬间放光,有些着急地说道:“一会我先尝尝,然后咱们再找个地方一起喝,怎么样?你乐意么?” “当然乐意。” 老人见昔昔拿来了酒囊,也不见动作,掠上一棵杨树,摘下一片叶子,落地,迅速卷成斗状。 昔昔心中佩服,佩服周一斗轻功的绝顶。 李烨心中佩服,佩服周一斗喝酒的经验老到。 李烨拿过酒囊,给周一斗满上一树叶杯。 周一斗先是呷了一口,仔细品味,然后是一饮而尽。 “不错,八年零三个月陈的荥阳土窟春。走,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喝。” 这酒陈的年份都能喝的出来,而且有零有整。 单凭这品酒的功力就确定是醉仙周一斗了,何况还有那身轻功。 李烨三人在大陆泽岸边找了个渔家酒肆。 这家酒肆除了烧制渔家小菜,还给往来行人提供住宿,最是适合李烨三人了。 三盘湖鲜,两盘小菜,一酒囊的酒,一老一少开始喝酒。 “周老前辈,请酒。”李烨率先敬酒。 “好,不过别叫周老前辈了,太生分了,换个称呼。” “那叫周老?”李烨试探着问道。 “老周就行。” “那可不行,还是周老。” “好,那我就直接叫你李娃子。哈哈哈哈,干。” 看得出来,周一斗兴致很高。 第12章 一斗拳法 两人酒一喝,话匣子就打开了。 “李娃子也是去比武招亲的?” “没有,我有意中人了。我就是去凑个热闹,见识见识。” “我也爱凑热闹,前些日子还去洛阳凑热闹了。那个是真热闹。还有那个姓元的小女娃弹琴可真好,好听。” 李烨听了,有些恍惚,姓元的,该是影儿?不知道她现在在哪,过得好不好? 周一斗本以为李烨会附和一声,却见李烨突然不说话,有些走神。 “李娃子,你的意中人该不会是那个姓元的小女娃?”周一斗试探地问道。 “嗯,是的。”李烨喝了一杯酒后,认真地回答道。 “那她也中意你么?” “嗯。” 周一斗没想到真是,不过两人倒是般配。 他不由的感叹年轻真好。 李烨暗自神伤一会,便收敛思绪,问道:“周老,该不会是特意去看绝顶高手榜的?” 周一斗不屑道:“谁在意那个什么榜。 我是去找个老朋友,跟我一样爱玩,爱喝酒,爱凑热闹。 不过这些年都不出现了,所以想着去洛阳碰碰运气。” “找到了么?” “没有,倒是找到一个新朋友。” “谁啊?” “你啊。” “啊?”李烨先是一愣,恍然大悟后,欣然地说道,“那为了新朋友,干一杯。” 两人又端起酒杯,干了一杯。 同一时间,袁影儿的画舫正在距离巨鹿县一百多里路的永济渠上停靠。 如果李烨这次走水路的话,或许能够遇见。 如果李烨知道的话,也许会后悔。 但是没有如果,李烨也不知道,而且他更是喝醉了。 怀石山庄位于冀州信阳郡,虽然算不是江湖一流的势力,但是庄主的武功却是公认的高强。 怀石山庄主于敬山,与金露谷谷主高亨和苍山剑派掌门岳震庭,并称冀州三大剑客。 此次于敬山的三女儿于菲菲公开招亲。 不止冀州武林的青年才俊闻风而动,北周东部的几个州的年轻高手也纷纷赶来。 怀石山并不是一座大山,而是平原中的一座小山丘。 怀石山庄很大,因为整个怀石山在怀石山庄里面。 于敬山年近五十,武功高强,在冀州武林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三女儿于菲菲,年方二十,聪明伶俐,更是貌美如花,是附近几个郡有名的美人。 于敬山膝下只有三女,无子。 大女儿二女儿均已成婚,大女儿嫁的是自己的大弟子,二女儿嫁的是信阳郡当地巨富。 只有这个三女儿未嫁。 他对于这个女儿也是异常疼爱,特意举办比武招亲,想招个乘龙快婿。 于菲菲也不是被迫的,私下里更没有情郎。 她也只是想觅得一个配得上自己的良人。 这次的比武招亲还有个不同寻常之处,那就是男子的年龄限定,年三十五以下均可。 所以此刻,怀石山庄里,于敬山几人正在议论此次比武招亲。 “菲儿你此次限定的年龄是否过于宽泛?年三十五以下均可。这一般男子二十五都有正妻了。” 于敬山有些疑惑。 “父亲,只要家世和武功都是上乘,年纪又算得了什么。况且有正妻也是可以休的。” “那要是那人不肯休妻呢?”于敬山还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放心啦,就算是暂时当平妻,日后我也会当唯一的正妻。” 于菲菲显然对于自己的美貌和手段颇有自信。 “是呀,那些个凡妇怎么会是三妹的对手。”大女儿于霞霞附和道。 “好,你自小聪明,有自己的想法。既然如此也就随你。 定安,此次的比武招亲你用点心,帮你三妹好好操持。” 于敬山转头对着自己的大弟子于定安说道。 于定安是于敬山的大弟子也是他的大女婿。 于定安属于入赘,所以就改姓于。 “是,师父,定安一定尽心竭力。” 于敬山对于自己这个大弟子办事还是比较放心的,是以微笑颔首。 李烨嘴巴动了动,咽了咽口水,口干舌燥。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无神地望着屋顶。 侍女昔昔见李烨醒了,赶紧拿来了水。 李烨还在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三公子,醒了?来,喝水。” 李烨挣扎着坐起,接过碗,将水大口大口地灌进嘴里。 水从嘴角滴落,他也没有顾得上。 将碗递还给昔昔,问道:“周老呢?” “醒啦。”周一斗从正好迈进屋来。 “我还以为前辈不辞而别了。你们高手不都喜欢这样么?” “我又不是高手。再说了难得交个一个朋友,我怎么能说走就走。” 周一斗很没有绝顶高手的觉悟说道。 然后自顾自的坐到桌边,拿起一个水碗。 昔昔见状赶紧给他倒水。 李烨还是有点迷糊,问道:“昔昔姐,我昨晚喝醉后,躺在床上是不是说胡话了?我感觉说了,又没什么印象。” 侍女昔昔倒水的手顿了一顿。 还是周一斗开口道:“你躺下后就睡着了,什么都没说。你赶紧运功散散酒。一会带你们去吃巨鹿焖饼。” “周老,你不应该早上就开始喝酒的么?”李烨笑着问道。 “我是‘醉仙’,不是‘酒鬼’!我去外面等你。”周一斗没好气地回答道。 李烨挠挠头。 侍女昔昔也跟着出去了。 盏茶功夫后,李烨换了身衣服,出了屋。 “李娃子,你功力不错呀。这么快醒酒了,晚上还继续喝么?” 李烨嘴角抽了抽,这是他第二次喝醉,醉酒的滋味可是相当不好受。 不过,年轻人总不能认怂,豪气地说道:“当然,奉陪到底!” 昔昔也收拾好东西出来了。 “那走着,咱们下一站喝起。” 两人三马,变成了三人四马,慢慢悠悠地走着。 怀石山庄就在信阳郡鹿城北十里。 金露谷少谷主高绍,也就是那天在码头的高公子,此时正在怀石山庄。 高绍已经年过三十,虽然年纪也符合此次比武招亲的限定,但是家里已有妻妾。 他原本不是来参加比武招亲的,只是来走动走动。 毕竟怀石山庄庄主于敬山和自己父亲高亨齐名,两家虽然不时常走动,但也是旧识。 可是当他见到貌美如花的怀石山庄三姑娘于菲菲时,他改变了主意。 “小女子于菲菲见过高公子。” 于菲菲是被父亲叫来见贵客的。 本以为这贵客是父亲年纪相仿的朋友,没想到是一个三十出头的俊朗公子。 高绍一边惊讶于菲菲的美艳,一边彬彬有礼道:“金露谷高绍见过于姑娘。 闻名不如见面,在下可是仰慕已久。若非我有妻室,我都想参加比武了。” 高绍这几句半真半假。他想参加比武是真的,只是怕别人瞧出他的心思。 于菲菲知道金露谷是江湖的一流势力。 而且面前这人相貌俊朗,风度翩翩,她也颇为中意。 可是这事她也不能直白地邀请。 她眼睛一转,嘴上说道:“怕是菲菲这蒲柳之姿没能入公子慧眼。 菲菲只盼此次比武获胜之人能有公子一半的风流。” 于菲菲说完微微蹙眉。 高绍见之,心中怜惜之意大起。 怀石山庄庄主于敬山,混迹江湖多年,如何看不出来其中玄妙。 于是朝着大弟子于定安使了个眼色。 于定安自然明白与于敬山的意思,开口道:“高兄,自古英雄配美人。 此次我三妹只为寻得如意郎君,无关是否有家室。 我们怀石山庄的招亲公告上也明确的说明了,年纪三十五以下均可。 高兄,自然是可以参加的。况且男人三妻四妾很是正常。” 高绍心中喜出望外,嘴上却说道:“也是,于姑娘怎可嫁与那些平庸之辈。 我就权且参加,若有比我武功高强且姑娘中意之人,我再退出不迟。” 最后于敬山开口道:“既然如此,贤侄就在我这住下。也好让老夫略尽地主之谊。” 高绍当然满口应允。 这不就两全其美,皆大欢喜了么。 于是便在怀石山庄住下,等待比武招亲的日子到来。 而高绍不知道的是,如此一幕幕在怀石山庄不断上演。 当然每个人情况不同,上演的戏目也略有不同。 有些人是真心来比武取亲的,有些人是奉父母或者师门之命的而来,有些人是纯粹过来凑热闹的。 但是提前在怀石山庄住下的人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家世都还不错。 他们身后的势力至少不会比怀石山庄差。 比如苍山剑派掌门弟子张金飞,海河帮少帮主孟童,徐家堡少堡主徐圆清等等。 这些人直接参加招亲擂台。 而没有收到邀请的,只能先参加设在鹿城城内的比武擂台。 初选擂台规则很简单,在擂台上连赢五场之人,便可以参加最终的招亲擂台。 比武擂台连设三天。 是以鹿城这几日颇为热闹。 李烨和侍女昔昔也到了鹿城。 李烨坐在酒楼里看着比武擂台上的热闹。 这只是冀州年轻人参加的比武擂台,其中大部分好手早就被邀请到怀石山庄,直接参加招亲擂台了。 而且比武擂台上大多数都是拳脚功夫的比斗,鲜有使用兵器的。 大家也都是点到即止,毕竟大家只是比武招亲,没必要结仇。 论拳脚功夫,这些人还真是入不了李烨的眼界了。 只因李烨那天在信阳城见识到了周一斗的拳。 那天深夜,两人在信阳城里的客舍喝酒。 又喝得有点多,聊着聊着就聊到武功上面了。 想想也是,两个练武之人喝多了不聊武功才奇了怪了。 “李娃子,想不想看看我老汉的拳脚功夫?”周一斗神秘兮兮地说道。 “醉拳?” 周一斗翻着白眼,不屑道:“难道我浑号‘醉仙’,就打醉拳啊。告诉你,我打的是我自创的拳法。” 李烨一愣,自创武功那可是只有宗师级别的人物才能做的到的事。 但是随即又释然了,只因面前之人是黑榜第三的周一斗。 周一斗很满意李烨的反应,有些洋洋得意。 不过接下来李烨的一句话让他有些泄气。 “你自创的拳法?什么拳法?” 周一斗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我没怎么读过书,没什么学问。所以不会起名字。” 这倒是让李烨也有些尴尬,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不过周一斗很快就恢复洒脱的样子,说道:“名字不重要,管他呢!我打给你看啊。” 说着便起身准备施展,可是又挠了挠头说道:“这里施展不开。咱们去城外。” 然后先将随身的酒葫芦装满酒,对李烨说道:“李娃子,咱们比比脚力?看谁先到城南八里外的那个树林子。” 李烨可不懂谦虚,说道:“周老,你要是让我赢了可是很没面子的哦。” 话音未落,李烨率先跃出院落的围墙。 周一斗也是运功提气追了出去。 因为是在城里,未免惊世骇俗,两人不方便全力施展。 两人兔起鹘落,时而在房顶上飞掠,时而在小巷里疾走,时而冲天而起。 不一会儿两人出了城,李烨疯狂运气,将速度提升至极致,如流星赶月般直飞树林。 跟在后面的周一斗被李烨的速度吓一跳,随即也是全力飞驰,追星逐月。 半盏茶不到的功夫,两人同时到达城南树林。 李烨已是气喘吁吁,而反观周一斗只是呼吸比平常稍微快了一点。 “李娃子,你的武功比我想象都要高啊。 就你这轻功在二十岁左右的人中当属第一。 至少我没见过比你强的。 或许我那老朋友在二十岁左右的时候可以和你一较长短。 不过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他。” 李烨喘着气说:“那说明我还得努力。 不管是你那年轻时的老朋友,还是比我年长的高手,都是我要超越的目标。” “哈哈哈,好娃子。我看好你!哈哈哈哈……”周一斗显然心情不错,肆意狂笑。 李烨也跟着狂笑。 反正四下无人。 等到两人笑够了,歇够了。 周一斗先喝了一口酒,然后正色道:“我的拳法,在势不在招,重力不重型,看好!” 话音落下,周一斗的气势不断攀升,似雄狮睁眼,如盘龙抬头。 出拳瞬间,空气炸开,猎猎作响。 冲天则蛟龙出海,下砸则猛虎下山,龙象之力不过如此,。 身形如绷弓,移动若炸雷。 每一拳都有万钧之力,刚猛霸道世间少有。 闷雷滚动间,令人心惊胆寒。 毕生功力,凝聚成拳,万钧千石之力,化为一斗。 这一拳凡人不可阻挡。 周一斗打得聚精会神。 李烨看得如痴如醉。 好一会,周一斗散去真气,收拳而立。 李烨却是若有所悟,不动不响。 周一斗静静地等待,全心地守候。 河山枪重,也应重气势重力量,显气吞山河之势,挟江河山岳之力。 河山拳亦是如此。 李烨在脑中回想,在心中演练。 他星河山月河山心法的功力还不足以完全发挥河山拳,河山枪。 只能先感悟着这拳意,这枪意,这种境界。 悟透了,内力深厚了,自然水到渠成。 第13章 各有心思 足足盏茶功夫,李烨才回过神来。 他撩袍,跪拜道:“谢周老指点,李烨永记在心!” 周一斗赶紧将他扶起,欣慰地说道:“呦呦呦,快起来。 李娃子,能看懂,能悟到,是你自己的本事。 咱们也不算白交这一场朋友。 我也是看你的枪重,觉得这拳意可能对你有用。” “太有用了。只是我现在功力不够,若是强行施展怕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只能慢慢提升,到那时再请你指教。” 周一斗摩拳擦掌地说道:“好,你年纪还小,功力不够慢慢来,不急。 我等你的那一天,到时候咱们可以打一场。” 李烨见周一斗有些误会,赶紧说道:“是我施展给你看,我可不敢跟你动手。” “你这娃子现在当然不敢了。到那时候你一定会想和我打的。不然我不是白教了。”周一斗笑眯眯地说道。 “那我一定努力,不让你白教。” “这才像话么。走,回去继续喝酒。” 周一斗说到喝酒,觉得口干舌燥,拿出酒葫芦,狠狠地灌了一口。 他今晚的心情很好。 两人踱着方步,慢慢悠悠地回城。 “周老,怪不得你说客舍的院落里施展不开。你这一套施展下来,城卫军都要被惊动。” “那是,也不看看谁的拳法。”周一斗得意洋洋地说道。 “周老,你这拳法是不是还没有起名字?” “嗯,是的。你这娃子有啥好主意?” “要不就叫‘一斗拳’?万钧千石之力聚成一斗。又正好是你周一斗自创的拳法,怎么样?” “万钧千石,一斗拳法。好,我喜欢,就叫‘一斗拳法’。哈哈哈!”周一斗开怀大笑道。 “那帮你起了拳法的名字,我一会能不能少喝点?” “那不行。”周一斗果断否决道。 “……” “不过既然此趟有了收获,那我明日便走。” “走?去哪?” “我去北方看看。” “早知道不给你的拳法起名字了。” “总会再见面的。今晚咱们爷俩就大喝一场?” “那是必须的,喝。”李烨豪气地说道。 就这样,第二日,周一斗走水路北上了。 李烨也离开了信阳城北上鹿城。 而他们前脚刚走,信阳郡太守府却迎来了一个贵客。 李烨和侍女昔昔来到了信阳郡北部的鹿城。 鹿城设有比武擂台,是以热闹非凡。李烨就坐在擂台不远处的酒楼里,边喝茶边看热闹。 是的,他喝茶。 如果说周一斗的酒量如海斗,那么李烨的酒量应该就如这茶杯。 既然是茶杯,那还是喝茶。 接下来的三日里,陆续有人连擂成功。 其中有两人李烨印象深刻。 其中一人来自河间郡,名叫曹建充,另一人则是来自东平郡,名叫刑山。 两人在擂台上所使的拳脚功夫,俱是刚猛有力。 其余之人便乏善可陈了。 比武擂台结束,李烨带着侍女昔昔回到客舍。 李烨刚进门便瞧见一位魁梧壮汉正与店家纠缠。 而这壮汉正是今日连擂成功的东平郡的刑山。 “俺不是说了么,这对斧子押你这,待俺赢了招亲擂台便有银子给你。” “这位好汉,我要您这对斧子有何用。我们是小本生意,概不赊欠。还请好汉另寻他处,实在抱歉。” 刑山见店家如是说,也没办法发火,况且自己脸皮又薄。 只是无奈地收起他那对宣花大斧,准备离开。 许是这个刑山遇到难处,没钱住店了。 李烨对着昔昔说道:“昔昔姐,你去替他会账。” 昔昔应声而去。 李烨也就没管,直接接回了自己单独的院子。 晚些时候李烨在房中练功,听到外面院子里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有人在么?” 昔昔的房门“吱”地一声打开。 她见是刚才的壮汉刑山,问道:“你有何事?” “姑娘,俺叫刑山,俺是来谢你的。” “不用了,出门在外谁都有难处的时候。” “那怎么行,俺娘说了,别人帮你是人家心善,不是别人一定要帮你。 这有只俺娘给俺的银镯子。俺知道不够几日的房钱,但是俺赢了招亲擂台一定还上剩余的。” “真不用了。银镯子你拿回去。” “那不行,俺娘知道了会骂俺的。你一定要收着。” …… 两人互相推让了半天,李烨实在听不下去了,出了房门。 正好看见两个人四只手握着一只镯子。 昔昔见李烨出来,正准备解释。 李烨却先开口了:“先收下,等这位刑兄赢了擂台再还给他。” 昔昔听了李烨的话,只好先行收下。 刑山却问道:“你怎么知道俺姓刑?” “你刚才不是说你叫刑山么?还有你在擂台上不是也自报过家门么?” 刑山这才恍然,八尺多的壮汉憨憨地挠了挠头。 “昔昔姐,去让伙计送些吃的过来。还有,再拿壶酒来。” “是,三公子。”昔昔应声而去。 李烨对刑山说道:“刑兄,请坐。一会一起吃点,正好我也没吃饭。” 刑山有点犹豫,但是还是坐了下来。 “小兄弟,你叫什么?” “李烨。” “哦,哦,李兄弟。刚才那个姑娘……” “她是我的侍女,也是我的姐姐王昔昔。” 如果李烨没看错的话,刑山貌似松了口气。 两人便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侍女昔昔带着伙计拿来了吃食。 在昔昔将酒菜摆上桌的时候,李烨甚至听到了刑山咽口水的声音。 “刑兄,一起吃点,不用客气。”李烨说着先动了筷子。 刑山也许真是饿坏了,刚开始还有点放不开,逐渐变得狼吞虎咽。 李烨早就在他狼吞虎咽之时,示意昔昔再去弄些吃食。 刑山直到半饱时,才发现李烨根本没吃几口。 又憨憨地挠了挠头,赶紧给李烨倒了一杯酒。 “李兄弟,你喝酒,喝酒。” 李烨面有难色,推辞道:“我不喝,最起码最近不喝。你喝,不够喝我让人再送一壶过来。” 刑山又开始安静地吃菜喝酒,只不过稍稍放缓了速度。 看来刑山真的是不善言辞,闷葫芦一个。 李烨无奈只能有一句没一句地问。 刑山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 原来刑山来自东平郡,自幼丧父,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 他年少时便跟庄子上的一个退伍老卒学武,连他的大名都是老卒给取的。 那对宣花大斧就是更是老卒死的时候留给他的。 李烨估计这个老卒不简单,至少不是个普通老卒。 这比武招亲的事不知为何传到了他的庄子上。 而刑山虽然年近三十,但是还未娶妻。 于是他的老母亲便凑了些盘缠让他来了这里比武。 临出门是,她还把自己唯一值钱的银镯子给了他。 他本来不愿来,可是拗不过他母亲,又事母至孝。 刑山没出过远门,不会精打细算。 本来盘缠足够来回的,但他只是刚到这里就花得差不多了。 住是住下了,可是没钱吃饭了。 他也有自己的小聪明,想着一开始就打擂会更饿。 于是,忍到第三天才上擂台比武。 回到客舍,掌柜的却来催房费。 于是发生了李烨回客舍时见到的那一幕。 “俺本来更能打的,只是肚子饿,没力气,嘿嘿。” 刑山憨憨地说道。 一旁的昔昔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刑山只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李烨也是莞尔一笑,跟昔昔说道:“昔昔姐,你跟掌柜的说一声。这几日刑兄的饭钱也算我们的。” 刑山急忙推辞道:“那怎么行,你们都帮俺付了房钱了。怎么好再让你们帮俺付饭钱。使不得,使不得!”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 刑山挠挠头,只是不语。 “就这么定了。等你赢了擂台再还我。” 刑山这才答应道:“成,等俺赢了擂台还你。不过,你还是喊俺刑山。俺当不得你喊刑兄。” “行,刑山。” 李烨这边因缘际会结识了憨厚的刑山。 而另外一个让他印象深刻的汉子曹建充却正在和随同自己前来的几个同乡快活。 曹建充,河间郡人士,家里颇有祖产,为人仗义豪气。 十四五岁时,他离开了河间郡好多年,据说是拜师学艺去了。 待到回来时,果真武艺高强,在河间郡年轻人中鲜有敌手。 所以同乡的年轻人都以他马首是瞻。 这次也是在几个同乡的怂恿之下,前来参加比武招亲。 其中一个叫刘门达同乡,平日里与曹建充最为亲厚,此时举杯道:“此次擂台,曹兄轻松获胜。 曹兄武功盖世,我看此次怀石山庄的乘龙快婿非曹兄莫属。 来,咱们举杯敬曹大哥!” “敬曹兄!” 曹建充谦虚地道:“众兄弟莫小看了咱们冀州武林的青年才俊。那些已经在怀石山庄的才是一等一的高手,不好对付。” 刘门达听了却是激愤道:“那些算什么高手,不过仗着身后的势力罢了。” 曹建充心里有些唏嘘,但是却朗声道:“我身后也有靠山,那就是众位兄弟。来,干了!” “好,干!”一众同乡齐声道。 这边怀石山庄总共邀请了八位年轻高手。金露公子高绍也在四处走动,不认识的结识,已认识的叙旧。 在八人中,高绍年纪最大,也成名最早。 他身后的金露谷又是江湖一流势力。 是以高绍来访,其他人都是客客气气的。 这会,高绍正在拜访徐家堡少堡主徐圆清。 徐家堡虽然高手不多,但是武林地位可是不比金露谷低。 因为徐家堡以打造兵器而闻名整个武林。 每个武林人士都希望有一把趁手的兵器,所以徐家堡在武林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了。 徐圆清不过二十出头,长得眉清目秀,颇有书生气息。 “高兄请用茶。”徐圆清客气道。 “数年不见,徐贤弟已是年轻一辈的翘楚了。” “不敢,和高兄比还相去甚远。”徐圆清谦虚道。 “我就是虚长你几岁而已。本来我这次出门正要去拜见徐堡主。我父亲有口信让我带去给徐堡主。” “哦,那过几日此间事了正好同路回去。” “过几日你可不一定能回去。”高绍却笑着说道。 “怎讲?”徐圆清有些疑惑。 “过几日你比武拔得头筹,不得在此多待些日子啊。哈哈哈。” 徐圆清不由苦笑道:“高兄有所不知。我此行是我父亲逼我前来的。我还无意成亲。” “是这样啊。那过几日正好与你一同去徐家堡。” “以高兄的武功倒是真有可能待在这里。哈哈哈。”徐圆清同样笑着说道。 高绍似是为难地说道:“我已有妻室,本无意参加。 于庄主执意相邀,说是以壮声势。我推脱不了,只好勉为其难啊。 我都打算好了,比武时遇到徐贤弟这样的青年才俊,佯装落败就好了。哈哈哈。” 徐圆清听到此主意倒是眼前一亮。 “高兄,妙招。小弟佩服。” 两人是旧识,免不了晚些一起喝酒叙旧。 同样是怀石山庄,于定安正向于敬山几人,介绍鹿城城内比武擂台胜出者的情况。 “胜出者一共八人,其中有两位确实武功高强,至少强过我。 一个是河间郡的曹建充,在河间小有名气,家中也有些家产。 另一个却是东平郡的刑山,家中情况不明。观其谈吐,应该出身微寒。”于定安猜测道。 “哦,比你强?”于敬山有些意外道。 “是的,师父。” “虽说庄内邀请的几人武功不弱,特别是那个高绍高公子。 但是影响比武的因素很多,只怕会出现那万一的情况。”于敬山有些担心地说道。 于菲菲听罢,不由的有些着急。 她可不想嫁给没权没势之人,过苦日子。 这边倒是大姐于霞霞先开口道:“爹,你得想想办法帮帮三妹。 万一那个出身微寒的刑山胜出,难道要三妹嫁过去下地干活啊?” 于敬山不由为难道:“这比武招亲规矩都定了,总不能说改就改。那样只会给人留有话柄,徒增口舌。” 正在几人为难之际,于菲菲却是心思数转,想到办法,说道:“爹,规矩不能改,可是能增加呀。” 于敬山急忙问道:“菲儿,你快说说。” 于菲菲不急不忙地说道:“咱们可以增加一条。为保证比武公允,以防有人串通。 前四名由怀石山庄庄主亲自验证武功后,再捉对比武,决出最后胜出者。” 众人听了,不禁赞叹一声,妙。 于敬山本就是江湖一流高手,验证武功中可以做很多手脚。 最不济也能消耗一些人的气力。这样就保证怀石山庄属意之人胜出。 于敬山补充说道:“这一条可以不着急宣布。如果都是我们属意之人,那便不需要增加这条。这样更好。” 果然泥鳅小的滑,姜是老的辣。 第14章 不了了之 怀石山庄的比武招亲如期举行。 招亲擂台就设在怀石山庄外。 为此怀石山庄还专门搭建了擂台以及观赏台。 观赏台只提供给贵宾和参加比武之人及其亲友。 至于其他凑热闹之人只能自行找地方观看。 李烨也是没想到,还能沾刑山的光,得以坐在观赏台观看比武。 这日,成千上万人涌到了怀石山庄外。 为了能看得清楚擂台,有带凳子的,有搬石头垫脚的,有爬树的…… 李烨看了,感到惊奇不已。 也是李烨错过了,其实百花大赏那时比现在还要热闹几倍。 等到日上三竿,比武招亲正式开始。 前面是一些惹人烦的流程,介绍贵宾,宣布规则等等。 也就只有怀石山庄于家三姑娘于菲菲亮相的时候,引起了一些轰动。 第一轮比武,由怀石山庄邀请之八人对战初选擂台胜出之八人。 初选擂台那八人只有河间郡的曹建充和东平郡的刑山赢得比武,获得参加下一轮的比武资格。 第二轮比武,抓阄决定各自的对手。 第一场,徐家堡少堡主徐圆清的对手是渤海郡高家的高示。 徐圆清与高示本就是旧识,两人知根知底。两人没有比兵器功夫,而是比拳脚功夫。 高示稍长徐圆清两岁,武功也稍高。 徐圆清本来就无心比武,因此两人交手没几回合,便自动认输,和气收场。 第二场,苍山派掌门弟子张金飞的对手是海河帮少帮主孟童。 两人选择比斗兵器功夫,张金飞自然是使剑,孟童使的却是三头叉。 张金飞的剑,是重剑,剑法走刚猛精进路线,重劈砍。 孟童的三头叉,是水上功夫,走灵活多变路线。 一开始两人斗的有来有回。 苍山派毕竟是武林一流势力,剑法也是武林驰名。 张金飞得了苍山派掌门真传,渐渐地压制住孟童。 最后,孟童也是认输。 曹建充的对手是铁爪门传人钟肖。 两人上台前选择比斗兵器功夫。 铁爪门是主修鹰爪功的一个门派。 莫要以为练鹰爪功的只是用一双手对敌。 一般来说,练武之人比斗或者搏杀,拿兵器的更有优势。 兵器是身体的延伸,意味着控制范围更大,杀伤力更足。 当然如果都是宗师级别的高手,或者将一门拳脚功夫练至极致的武林人士也是可以空手对敌。 比如钟肖的师父铁爪门门主钟冲的一双手能开碑裂石,徒手抓兵刃而不伤。 钟肖自然是还没练到这种程度。 他的兵器是一对鹰爪刀,说是刀其实是套在手上的短刃。 而反观曹建充,他使的是一根镔铁盘花棍。 两人上得擂台,互相行礼致意。 曹建充率先开口自报家门道:“河间郡曹建充。 我手中这根镔铁盘花棍,长七尺九寸,重四十五斤,势大力沉。请钟兄指教。” 曹建充连手中的兵器也介绍的颇为详细,如此磊落的做法,让人不禁赞叹。 钟肖也是回道:“铁爪门钟肖,手中鹰爪刀,锋利无比。还请曹兄小心。” 钟肖也是投桃报李,善意地提醒对手。 两人摆开架势,凝神静气。 钟肖见曹建充没动,知道此人不愿仗兵器之利抢攻。 当下也不犹豫,飞扑而上,一式铁鹰探爪。 曹建充则舞起镔铁盘花棍,架开鹰爪刀。 钟肖占得先机自然是不会放过,身形腾挪,手中鹰爪刀连连出手。 正如那苍鹰扑食,干脆利落。 曹建充也是沉着应对,一根盘花棍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 盏茶时间未分胜负。 台下看热闹的众人只听得“叮叮当当”兵器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但是李烨等一众高手却看出,钟肖虽然攻的急,但是余力不足。 而曹建充虽处于守势,但显然功力深厚,还留有余力。 所以不出意外曹建充能取得胜利。 果不其然,一会儿之后,曹建充反守为攻。 钟肖一不小心被盘花棍扫中腿部,踉跄后退。 曹建充并未乘上追击。 钟肖见状也是干脆认输,毫不拖泥带水。 台下一阵喝彩叫好。 此番曹建充获胜。 曹建充口中喘着粗气,向台上台下之人抱拳致意。 众人想法不一,表情各异。 怀石山庄于家人,眉头微皱,似乎对这结果有些不满意。 高绍想着这曹建充将是自己的劲敌,心中思索对策。 李烨倒是觉得曹建充武功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其人光明磊落,不失为一条好汉。 刑山则毫不关心擂台上的结果,专心吃着怀石山庄提供的水果和糕点。 他已经让于家的家仆换了好几盘了。 直到人过来催他上场,他才恋恋不舍地上台。 这场比斗事先也是确认过,比的也是兵器。 刑山的一对宣花大斧,左斧三十一斤,右斧四十一斤,加起来足足七十二斤。 李烨见他耍过,那是虎虎生风,威猛十足,就是招式少了点。 据刑山自己说,老卒一共教他二十四路斧法,而他只学会了一半。 擂台上,憨直的刑山可不知道客套,上去抡起来就砍。 高绍刚准备展示一下自己的风度。 未成想对面的壮汉,如一座山一样直冲而来。 他手上的门板似的斧头更是抡圆了往下砸。 高绍毫无准备,一时间手忙脚乱了的,异常狼狈。 幸好他剑术精妙,临敌经验也丰富,慢慢地稳住了局势。 他心神既定,怒气却生。这刑山丝毫不讲风度不说,更是手下不留情。 刑山跟老卒学得是战场杀人技,怎么可能留手,招招往高绍的要害招呼。 而且这对斧头势大力沉,高绍的长剑难以招架,只能绕场游斗。 时间慢慢过去,高绍也发现了刑山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招。 而且刑山的兵器沉,他每次都用上全力,后继肯定乏力。 他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机会好好教训这个家伙。 李烨也看出来了,刑山不是高绍的对手。刑山的败势已现,但是打法仍旧搏命。 这样下去高绍就算想收手都不可能。 除非比刑山的武功高很多的人,才能在不伤刑山的情况下击败刑山。 李烨倒是自信能办到,倒也不是他的武功比刑山的高很多,只是李烨能用河山枪硬碰硬的逼退刑山。 李烨那日在码头与高绍打过,虽然最后没有分出胜负,但是李烨觉得高绍应该比“铁笔判官”冯棕强上一些。 而且高绍的剑法走的是狠辣刁钻的路线。这样下去刑山必定会以受伤收场。 几日的相处,李烨对这个憨直的刑山颇有好感,除了能吃了一点,其他方面还是不错的。 所以李烨暗中运功,准备不管比武规矩,寻找机会强行阻止比武的继续进行。 这时,观看比武的外围百姓出现了一些骚动。 众人只见一队队军卒正向怀石山庄奔赴而来。 台下的骚动更甚了。 台上高绍和刑山虽然还在比斗,但是台下的情况显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刑山手中的宣花斧力道慢慢地减弱,准备收手。 而高绍却是打定主意要给刑山一会教训,手中寒芒暴盛。 电光火石间,李烨窜上擂台,真气灌注手中星月剑,荡开高绍的长剑。 刑山茫然地立在原地,不明所以。 高绍被逼退,见是那日贵乡城码头上那个用枪的年轻人,不由心中一凛。 随后心中大怒,正要开口训斥。 台下却是传来一声高喊:“太守到。” 于敬山刚才见军卒奔赴而来,早就上去相迎。 他不知道来的是谁,可是能够调动军卒护送前来的,必是官府中人,必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这会知道是太守亲来,更是诚惶诚恐。 于敬山赶紧上前毕恭毕敬地见礼道:“草民于敬山拜见太守。” 怀石山庄虽然是本地豪族,但是很少和官府打交道。 所以于敬山没有跟太守打过交道,更不知道太守所为何来。 他只知道太守姓窦,单名一个彦字。 旁边的鹿城县令陈乾他倒是认识,毕竟当地的父母官。 此时于敬山心中很是忐忑不安。 窦太守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先把比武招亲暂停。再找个安静之所,我有话跟你说。” 这话没有客套没有寒暄,直截了当。 一郡太守是不会同于敬山平等的对话,就算是面对武林中的一流势力的人物亦是如此,最多只是客气一些。 于是,于敬山先是将窦彦迎入怀石山庄,接着让于定安去通知暂停比武招亲。 庄外众人见状,只好各回各位,耐心等待,包括剑拔弩张的李烨和高绍两人。 庄内一处安静的院落,院落的守卫已经被军卒接管。 窦太守这才对于敬山说道:“有贵人看上你家三女儿,一会儿本官带走。 你想办法把这事解释过去,再把外面的人驱散了。” 这已经是命令,没有丝毫的转圜余地。 于敬山有些犹豫,有些为难。 “本来本官是直接可以驱散外面的人的。这是给你留面子。”窦太守继续道。 一旁的鹿城县令陈乾赶紧对这于敬山使了使眼色。 于敬山马上应道:“草民现在就去办。请窦太守给我些许时间。” 于敬山后退着出了门。鹿城县令也跟了出来。 两人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陈县令数落道:“于庄主,你刚才怎么还犹豫了呢?这是天大的好事呀。” 于敬山也不隐瞒道:“陈县令,我不是个蠢人。 能让太守出动要人的,肯定是贵人。 只是这擂台摆下了,我不知道改怎么撤下。 还望陈县令教我,他日必有厚报。” 陈县令也是浸淫官场多年,知道现在正是与于敬山交好的时候。 他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说道:“看热闹的百姓你就随便找个理由糊弄,就说你三女儿生病了。 比武以后再进行,时间待定。至于那些武林人士给点好处也就打发了。” 官场糊弄人的那一套,陈乾是信手拈来。 于敬山想想也是,攀上贵人了,管他那些武林声誉呢。 他拱手行礼道:“我这就去办。窦太守那里还请陈县令多担待着。” “去。记得快点,别让窦太守久等。” “是。” 陈县令转身进了屋。 窦太守正喝着茶,问道:“怎么说?” 陈县令行礼道:“窦公,不是这个于敬山不愿意。 您也知道,江湖之人讲求名声,所以不知道怎么找理由应付那些人。我已经让他马上去办了。” “嗯,很好。要不是他女儿即将飞上枝头变凤凰。本官都懒得跟他多说一句。” 怀石山庄外,于定安走上擂台,高声向台下的百姓喊道:“由于本山庄三姑娘突然染疾,本次比武招亲择日再进行。 今日就到这里,各位父老乡亲请回。包涵包涵!” 台下百姓顿时议论纷纷。 于定安也不管不顾,吩咐家仆护院驱散百姓。 他来到武林人士的观赏台,向着武林人士及亲友拱手行礼道:“各位稍安勿躁,此事前因后果,我容后再禀。” 然后点了高示,张金飞,曹建充,高绍,刑山还有徐圆清,六人随他一起入庄。 前三个是已经胜出的人,高绍和刑山算是没打完,就是不知为何点上了徐圆清。 刑山一行六人来到山庄大堂,于敬山已经在此等候。 时间紧迫,于敬山直接开口道:“不瞒各位少侠,刚才来的是本郡太守。 他是来向我要人的,就是我三女儿于菲菲。 你们也知道,自古民不与官斗。所以即使我不愿意也没有办法。 这次的比武招亲只好作废。望各位海涵,见谅! 为了表示怀石山庄的歉意,各位都可以到徐家堡自行打造一件趁手的兵刃。 所需银两一律由怀石山庄承担。” 然后转头对着徐圆清说道:“徐贤侄,这事还得麻烦你徐家堡。” 徐圆清自是应允。 高示,张金飞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静待。 高绍初闻时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不过很快隐藏了,没人看出来。 曹建充若有所思,也没有说话。 只有刑山,欲言又止。看看大家都没说话,也就沉默了。 于敬山看了看在场几位,见大家沉默不语,便又开口说道:“各位如果还有其他要求,尽管提出来。 怀石山庄能办到的一定照办。高绍公子,你先说说看。” 高绍早已稳定住心绪,温文尔雅地回道:“于庄主说的极是,民不与官斗。 也是我们与贵庄三姑娘无缘。那我就收下怀石山庄的礼。 这段时间叨扰贵庄了,我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 “高绍公子高风亮节。于某谢过。” 既然有人带头,那剩下的人也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第15章 侍卫刑山 众人纷纷告辞,出了怀石山庄。 看热闹的百姓已经被驱散,只剩一些武林人士及其亲友。 山庄外等候的人各自向自己相熟的人打探情况,然后陆续离开。 李烨同样带着昔昔和刑山回了鹿城的客舍。 路上刑山已经将于敬山的解释和处置如实地告诉了李烨。 李烨只是笑笑。他才不关心什么贵人,什么于家三姑娘。 只是李烨没想到的是,以后他还会与这个所谓贵人有瓜葛。 到了客舍,刑山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跟着李烨来到他的单独小院。 李烨见他如此,就知道他有话要说。 “什么事情?直说。”李烨开口问道,省得刑山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刑山挠挠头,难为情地说道:“本来俺是想,不要兵器,让那个庄主直接给俺银子。 那样俺就可以还你的钱。可是……可是没好意思开口,所以……所以……” 李烨莞尔道:“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你我已经是朋友了,银子不用还了。” 刑山坚决地说道:“那不行,俺娘从小教俺不能白要别人东西。” “那怎么办?你那对斧头我可不要啊。”李烨打趣道。 刑山又挠挠头说道:“要不,要不俺给你当侍卫? 俺知道你比俺武功高,但是俺可以给你打杂,俺有的是力气。” 李烨听了眼睛一亮,心说貌似这个主意不错。 自己还可以给他开月钱,总比他在乡下农庄好。 而且遇事总不能每次都自己出手。 总让昔昔出手也不合适,毕竟昔昔也是个女子。 不过李烨感觉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李烨无意间看到刑山瞄了昔昔一眼。 谁说这个刑山憨直的,他只是聪明得不够明显。 李烨一向认为成人之美是一种美德。 “好,那你就给我当侍卫。我给你开月钱。但是有两个事情,咱们得先解决一下。” 刑山听李烨答应了,欣喜地问道:“哪两件事情?俺肯定能办到。” “首先,能不能稍微改点口音?比如把那个‘俺’改成‘我’。这样说话方便,毕竟咱们以后要一直相处。” “成,俺……我这就改。” “嗯,不错。然后你得安顿好你母亲。” “俺……我托人跟我老母亲说一声就行。她也希望我在外面闯荡,多见识见识世面。” 李烨难得表情严肃地说:“那不行。跟着我的话,这几年会漂泊不定,或许还有危险。 要不这样,我陪你回东平郡一趟,问问老人家自己的意思。 如果她愿意离乡,我可以安排地方。 如果她不愿意背井离乡,那我们就先安顿好她的生活。 你看怎么样?” 刑山只是有些憨厚,不是傻。 这世道,哪家世家子弟会如此为一个侍卫的母亲这样着想。 反正刑山是听都没听说过,但是却让自己遇上了。 于是,他跪拜道:“刑山感谢三公子。我一定誓死追随三公子。” 李烨赶紧将他拉起,看到这个八尺多的汉子,居然眼含泪水。 他假装严肃道:“我规矩可多,你听着。 不许动不动跪拜,不许动不动就说死,不许动不动哭哭啼啼,不许…… 其他规矩等我想到了再跟你说。” 刑山拱手行礼道:“是,三公子。” “好,那收拾收拾,咱们去你家。哈哈哈。” 李烨高兴,刑山高兴,昔昔也高兴。 洛阳城外,桃山书院,芝芝正向陆机转述昔昔传来的消息。 “李烨在信都郡收了个侍卫,叫刑山,东平郡人士。目前他们正从信都郡前往东平郡。” “侍卫?”陆机有些意外道。 “嗯,是在鹿城收的。公子,咱们需要派人去东平郡查一下这个刑山么?” 陆机思虑片刻,说道:“不用了。李烨有自己的判断。再说他们不是正前往东平郡吗,不用操心。朝中有何动向?” “皇帝患病,太子摄政。日前,擢升了几州将军,名单在这里,里面有详细的资料。”芝芝将手中的名册递交给陆机。 这时,正好谢姜迈步进来。 芝芝笑吟吟地行礼道:“见过夫人!” 谢姜羞郝地笑骂道:“芝芝,你讨打!说过了让你叫姐姐的。” 陆机在旁边老脸有些发烫。 陆机与谢姜十年前本就私定终身。 十年后重逢,本就相爱的两人,更是珍惜,整日里耳鬓厮磨,如胶似漆。 感情到了,年纪更是到了,便再也不管那些世俗礼节,两人行了周公之礼。 因此芝芝故意促狭地喊谢姜为夫人。 芝芝见状也假装认错道:“好姐姐,芝芝错了。芝芝这就回房闭门思过。” 说罢,笑着跑了出去。 房内只剩陆机和谢姜。 谢姜见芝芝跑了,将“气”都撒在陆机身上,娇嗔道:“都怪你!” 陆机起身笑眯眯地说道:“当时怎么不怪我?这会可来不及喽。” 谢姜脸上飞起两朵红晕,作势要打,却被陆机拿住手腕,顺势拉入他的怀中。 还未来得及开口,双唇便被陆机的双唇封住,再也顾不得“生气”。 好一会,谢姜娇喘道:“陆郎,饶了姜儿。等到晚上好么?” 陆机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谢姜的双唇,将她紧紧抱住。 谢姜同样紧紧地抱着陆机。 谢姜稳下心绪后,轻声问道:“陆郎,有影儿妹妹的消息么?” “还没有。不过没消息可能是最好的消息。” 谢姜离开陆机的怀抱。 凭她的聪明猜到陆机如此回答,其中必有缘由。 她担忧地望着陆机。 陆机安慰道:“没那么严重,就是有另外一些人也在查找她。不过我们都找不到她,那些人估计也找不到。” 谢姜这才长舒一口气,问道:“李烨知道吗?” “没消息通知他干嘛?他有他要做的事情。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他。你放心!” “嗯。” 话音刚落,两人又缠绵在一起。 这边李烨算是知道刑山盘缠不够的原因了。 他除了管不住自己的嘴以外,还见不得别人挨饿。 所以经常将自己的干粮分给路上遇到的流民乞丐。 李烨和昔昔算是服了他了。 这日李烨一行三人将到东平郡地界。 刑山见路边有三两个孩童在乞讨,便将身上的干粮给了他们。 谁知孩童越聚越多,竟然有二十多个。 这些孩童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只是眼巴巴地望着他们。 李烨三人已经将身上的干粮都给了他们,还是远远不够他们分的。 李烨于心不忍,只好让刑山快马去附近的村子买些食物回来。 李烨蹲下问身边其中一个女童道:“你们的爹娘呢?” 那个女童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路边树林。 李烨起身走进树林,发现林子里居然有百十来个人。 百十来个大多是老人,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青壮妇女,青壮汉子却一个都没有。 其中一个似是领头的瘦弱老者,拄着一根树枝上前来,行礼道:“小孩子不懂事,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恕罪。”老者似乎读过些书。 李烨回礼道:“不打紧的。老人家,你们这是去往何处?怎么只有老人、女子和孩童?” 瘦弱老者见李烨人善且说话客气,一时有些哽咽,竟不知从何说起。 原来,他们也是自信都郡而来,准备逃往琅琊郡。 前几年皇帝下令开建永济渠,征发河北诸郡男女两百余万。 他们村里的青壮男女也在征召之列。但是回来的却是寥寥无几。 村里失去了青壮年,日子就每况愈下。 他们忍饥挨饿,苦苦得在自己村子挣扎了两年。 最近偶然听说琅琊郡,愿意收置流民。 他们实在没办法,只能带上仅有的粮食,举村逃往东郡,试图找一个栖身之地。 只是他们到了这里,粮食几乎耗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李烨听后对这句话理解更深了。 北周虽然建朝十四年,相对安稳,但是皇帝杨佑大兴土木,横征苛役。 百姓依然过得很苦,甚至更有百姓像这样,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 如果杨召亦是如此,那他李烨的罪过就大了。 毕竟杨召如此顺利地当上太子,李烨难辞其咎。 李烨只希望继任者太子杨召以后能勤政爱民,轻徭薄赋,给百姓一个安居乐业之北周。 正当李烨在如是感慨之时,刑山回来了,带了些食物。 刑山看到如此多的流民时,也有些惊愕,更有些尴尬。 毕竟他带回来的食物只够那些孩童的分的。 分发食物给孩童时,那些老人虽然也都饥肠辘辘,但是都没有动。 他们应该是想把食物留给孩子们。 李烨心里不是滋味,让刑山再去附近多买些粮食,最好能够支撑这些人能够走到琅琊郡。 这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唯一能让自己稍微心安的事了。 直到傍晚时分,刑山才带着几个民夫回来。 他跑遍了附近几个村庄,却只买到了四五石粮食。 这边的百姓家中余粮也是很少,实在已经尽力了。 李烨将老者找了过来,愧疚地表示只给他们买到四五石粮食,以供他们路上食用。 没想到,老者却扑通跪了下来,老泪纵横道:“公子,大善人啊,大恩人哪!” 李烨赶紧将其扶起,正准备开口。 却不成想,老者回头就冲其他人声嘶力竭地喊道:“乡亲们,这位公子给我们买来了粮食,快过来给这位公子磕头。” 于是,所有人全都跑了过来,纷纷地给李烨下跪,磕头,道谢。 李烨三人扶不起来,也扶不过来。 最后,还是又一次跪下的老者开口道:“公子,请告之我们你的姓名。我们全村人以后给你立长生牌位。” 李烨无奈道:“那我告诉你们,你们起来好吗?” “全听公子吩咐。” “我姓李,单名一个烨字。我叫李烨。” 老者带着众人又磕了一个头,才站了起来。 李烨有些不放心地问道:“这些粮食够不够你们到琅琊郡?” “恩公实不相瞒,本来我们是准备让孩子们带上仅有的粮食自己去琅琊郡的。 我们这些老骨头就埋在这里好了。现在有了恩公这些粮食,我们省着点应该能够到那里。” 李烨听了有些酸楚,什么叫老骨头就埋在这里。 那不是一个壮举,而是一种悲哀,这个世道的悲哀。 李烨实在不想待下去了,不然他心中的怒火就要蓬勃而出了。 于是,他带着昔昔和刑山告别了这些人,离开了此地。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后来这些孩童都改姓了李,李烨的李。 东平郡,李烨去岁来过。 李烨当时在梁山还和袭击独孤青石的女子交过手,梁山正是在东平郡。 刑山的生活的村庄叫刑沟庄,离梁山五六十里地。 村庄不大,也就六七十户人,虽然不算富庶,但也安乐,够温饱。 村子里的人见刑山回来,纷纷热情地过来打招呼,想来邻里还是和睦的。 村民打招呼归打招呼,眼光却都瞄着侍女昔昔。 更是有村民跑去刑山家报喜。 饶是昔昔见过世面,也不禁有些害羞。 李烨和昔昔知道应该是村民误会了。 三人来到刑山家的小院,一个颇为健朗的老妪早就在门口相迎了。 刑山上前喊道:“娘,我回来了!” 老妪也是边瞄着昔昔边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带贵客回来了?快请人家进来。” 说着赶紧将三人让进院门。 刑山却对着围着的村民说道:“各位父老乡亲,都先回去,明天我请大伙吃酒。” 村民见状,便纷纷散去。 刑山招呼着李烨和昔昔先坐下歇息,喝水,便拉着老妪进了屋。 李烨估计刑山在跟他母亲,解释着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一会儿,两人出了屋。 李烨和昔昔见状赶忙起身行礼。 却是老妪先开口道:“哎呀,瞧这误会闹的。原来是李公子和昔昔姑娘。贵客,贵客。” 李烨客气道:“李烨见过刑大娘。刑大娘喊我们李烨和昔昔就好。” “那怎么行。你们先坐着坐着,我去村头打些酒回来。 刑山,招呼好李公子和昔昔姑娘。 我一会就回来给你们做饭。” 说着便兴冲冲地出了院门。 刑山挠挠头解释道:“村里人都知道我去比武招亲了,想来是误会了。 不过三公子和昔昔姑娘放心。我一会儿就去跟他们说清楚。” 李烨笑笑道:“我倒是无妨。你跟昔昔姐说。” 昔昔却是红着脸,白了一眼刑山。 刑山只是嘿嘿地傻笑,不知道如何开口。 第16章 滑台李弼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刑山回来了?” 刑山听了,赶忙去迎接道:“卫先生来了,请进请进。” 只见一个年近六十,身着整洁素袍,头发一丝不乱的清瘦老者进得门来。 刑山向李烨和昔昔介绍道:“这是我教我识字的卫先生,也是全村人的先生,更是我师父的结拜义兄。” 刑山的师父也就是那个教他武功的老卒。 李烨心想,这个卫先生也不是一个简单的教人识字的先生。 李烨和昔昔行礼道:“见过卫先生!” “卫先生,这是李公子和昔昔姑娘,是我在信都郡认识的。而且我现在是李公子的随身侍卫。” 刑山向卫先生着重介绍了自己和李烨的关系。 卫先生感到十分惊讶。 刑山虽然憨直且少于世故,但是其人并不蠢笨,尤其是刑山的武功应该是相当高强的。 李烨如此年轻,却让刑山心甘情愿地做他的侍卫,可见李烨的不简单。 卫先生拱手道:“老夫有礼了,不知贵客上门,怠慢了。” 李烨回礼道:“哪里,哪里,卫先生太客气了。” 两人都看出对方的不凡,所以格外客气。 “刑山啊,既然你有贵客在。我就先回去了,你有空去我那里一趟,我有话跟你说。”卫先生又转头向李烨道,“李公子,稍坐。老夫就先告辞了。让刑山好好陪你们。” 李烨拱手相送道:“卫先生慢走。” 刑山将卫先生送至门外才回来院子。 待到卫先生走远,李烨问道:“刑山,这个卫先生原来就是本村的?” “不是的,他是十几年前和我师父一起来的村子。然后就一直待在这里,教我们这些人识文断字。” “哦,是这样啊。” “怎么了,三公子?卫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就是随口问问。” 李烨和昔昔在刑山家吃了顿便饭,留下些银两,便去了附近的须昌城。 李烨让刑山留下来陪他母亲几日,因为他母亲不愿意跟随他们离开这里。 晚些时候,刑山提了些酒食去了卫先生的院子。 “卫先生,刑山看你来了。”刑山在院外便大声喊道。 卫先生正在院子里看书,见刑山来了,指指院子里的椅子说道:“自己坐。” 刑山也不见外,将酒食摆上桌,便坐了下来。 卫先生见他坐定,开口问道:“信都郡一行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刑山正给卫先生斟酒,回答道:“那可多了去了。最大的收获是做了公子的随身侍卫。” “哦,你说来我听听。”卫先生饶有兴致地说道。 刑山喝了一杯酒,便将这段时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卫先生。 特别是关于李烨的事情,更是详实地叙述。 “哦,那你母亲同意你跟随他去外面闯荡了?”卫先生问道。 “嗯,我娘说了,就冲人家李公子愿意陪我来家一趟,就值得誓死跟随。” “你母亲说的没错。我看这李烨不是一般的人,你好好跟随他,将来必有建树。 你母亲在村里你放心,大家都会帮衬着的。” “谢卫先生,先生之恩情,刑山铭记于心。”刑山郑重行礼道。 “行了行了,你从我这就学会了这几个词。” “卫先生,我家公子临走时让我告诉你,如果你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去郓城桑氏车马行找掌柜的。他会跟那边嘱咐的。” “哦,好,我知道了。”卫先生似乎有些意外,但随即就释然了,李烨如此安排也是为了让刑山安心。 “对了,东郡滑台寨的那个叫李弼的前段时间又来找你了。虽然我帮你推脱了,但是他说过段时间再来。 还好你小子还有些聪明,以前没答应他入伙滑台寨。要不然就遇不上李烨这个明主了。” “那这事要不要跟三公子说?”刑山请教道。 卫先生正色道:“你既然选择跟随于他,那就必须忠心不二,万事不可隐瞒。 我听你的讲述,他是个聪慧之极,又重情义的人。 只要你忠心耿耿,他必不会亏待于你。 反之,你就自求多福。 言尽于此,这才是你该铭字于心之事。” “谢卫先生,先生之……” 刑山话未说完便被卫先生打断:“行了行了,要是你师父还在世,他就揍你了。” 刑山只是憨憨笑道:“你是我先生,也可以揍我。” “我才不干。我怕手疼。”卫先生没好气地说道。 李烨和昔昔在须昌城才等了两日,刑山便赶来汇合。 于是,几人便启程回到了武阳郡贵乡城。 得到李烨回来的消息,卢象第一时间过来找李烨。 两人见面,自然是一阵寒暄。 然后李烨把信都郡怀石山庄比武招亲的详实情况告知了卢象。 卢象却苦笑道:“我倒是大概知道那个所谓的贵人是谁。” “管他谁呢,跟我又没关系。”李烨毫不在乎地说道。 “也是,不过冀州的事情很快也跟我没关系了。太子杨召新近擢升的冀州将军张庆即将到任。我也将调回豫州。” “哦,太子开始在各地军队安插他的人了?” “嗯,皇帝患病,现在太子摄政。这北周恐怕不久后要变天了。” 李烨想起了那天遇到的流民,不由地感慨道:“不知道是变晴天还是雨天。” “难说。不过你刚才提到那个什么‘金露公子’高绍和你有过节?” “哪有什么过节。那是他小心眼,嘿嘿。”李烨撇撇嘴道。 “那年底金露谷的赏宝会你可是不大好去凑热闹喽。” 李烨瞬间来了兴趣,最近貌似被周一斗带偏了,也开始爱凑热闹了。 “前两天刚收到的消息。这段时间在冀州武林四处走动联络的正是这位金露公子高绍。 他四处邀请冀州武林人士,乃至周边的江湖人士参加腊月初金露谷的赏宝会。 据说其中更是有几件神兵利刃。 至于这些神兵利刃从何而来,还有他们这次举行赏宝会的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这神兵利刃是每个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当然拥有神兵利刃的前提是拥有者必须有过硬的实力。 有一个词叫怀璧其罪。 所以这些神兵利刃要么在江湖大势力手中,要么在武林顶尖高手那里,还有就是朝廷手里。 除了朝廷,其他两者能够拥有一两件,已经很了不得了。 这次金露谷居然一次性拿出好几件,这不得不令人好奇。 还有就是那个神秘势力琉璃台会不会也会去参加这个赏宝会。 不过令李烨烦恼的是用什么身份去金露谷,毕竟那里还有个小心眼的金露公子高绍。 心思数转间,李烨想到了一个人。 反正时间还早,不着急,慢慢来。 目前最重要的是卢象即将回豫州,下次见面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而且他有些话要跟卢象说,倒不是卢象有什么问题。 而是卢象的父亲柱国大将军卢远。 因为从平日里与卢象的交谈中,李烨知道卢远是个极其注重名声的人。 但是如此重名声的卢远却在北齐败亡后选择了投降北周。 其中的苦衷卢象跟李烨讲过,卢远一是为了卢家整个家族,二是为了北齐皇族,三是不忍百姓遭受更多苦难。 所以李烨想要提醒卢象,提醒卢远。 毕竟卢象也如兄长般维护过自己的周全。 李烨当下正色道:“李烨当日受兄长维护之恩,有些话不吐不快,失礼之处还望兄长见谅!” 卢象难得见李烨如此郑重其事,诚恳地说道:“你我兄弟之间,没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我听着就是。” 李烨理了理思绪,缓缓地开口道:“如果杨召不是个明君,如果他倒行逆施,如果天下大乱。卢世伯该如何选择,如何自处,如何做为?” 三个如果,三个如何,卢象陷入了思考。 他父亲一生顶天立地,唯一耿耿于怀的就是降周一事。 每每提及,莫不悲伤感秋。 “三个如果”如果成真,卢远是选择助纣为虐,或是自立,还是再降? 他父亲到时候不知道如何选择,不知道如何自处,不知道如何做为。 他父亲会不会被名声所累,会不会钻牛角尖,会不会如王玄的父亲王谊那样呢? 想到这里卢象不禁冷汗直冒。 卢象眼神灼灼地盯着李烨。希望李烨能够说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李烨只是沉思,世间洒脱之人毕竟少之又少。 这无关乎年纪,阅历,地位,而是一个人的本心,一个人的心性。 就降周一事,知道其中缘由的人绝对称赞卢远是一个忠孝双全,为国为民的人。 但是更多的人是不知道卢远的苦衷。 而卢远的心所在乎的,所看重的,恰恰是名声。 假如卢远看不破这一点,那这很可能是个死局。 卢象见李烨只是沉默,没有给出答案,不禁有些着急。 李烨见卢象盯着自己,便开口道:“其实李烨倒是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什么办法?”卢象急切地问道。 “兄长尽早扛起卢家的大旗。到那时,一切都是兄长所为。 将来无论是英名也好,骂名也罢,都是兄长的事了,与卢世伯无关。” 李烨无奈地说道。 他是也怕日后的卢象是另一个卢远,只希望卢象能够洒脱一些。 卢象听后沉思不语。 半晌后,坚定地说道:“那我就扛起这一切。” “嗯,无论将来兄长做何决定,不管他人如何,我李烨一定支持你,理解你。”李烨也坚定地说道。 卢象看着眼前比自己年轻不少的李烨,却感到莫名的心安。 滑台寨在东郡地界内,是个偏僻地方。 滑台寨处在南北大运河的喇叭口外,南与通济渠相望,西与永济渠不过百里之遥。 这里地形复杂,土岭起伏,树木丛生,沟河纵横,水鸟成群,芦苇遍野。 前几年皇帝杨佑征发民夫开两渠,加上更是连年天灾,因此附近百姓流离失所,无法生活。 于是,很多人被迫落草为寇,啸聚滑台寨,以谋求一条活路。 滑台寨的首领洪权便是其中之一。 他是东郡韦城人士,武功高强,擅使长枪。 此时的滑台寨已有相当规模了,特别是自去年李弼来投之后,更是发展迅猛。 李弼擅长谋划,文武双全,武功也是在前些日子堪堪达到武林一流水准。 他原本在东宫左卫率当差。 在杨兴被废后,李弼便请辞来到东郡滑台寨。 他整顿滑台寨风纪,定下劫富济贫的规矩,是以来投靠滑台寨的人越来越多。 他招募贤才,邀请到周边不少英雄好汉入伙,比如东郡人单不先,济阴郡离狐人徐敬业等。 但是也有例外,比如东平郡的刑山。 李弼三番四次上门邀请,可是刑山都没有答应。 现在滑台寨一流高手还是太少,仅有寨主洪权和单不先、李弼三人。 如果刑山入伙,那滑台寨便有四名武林一流高手。 滑台寨也将成为实打实的江湖一流势力。 李弼身长八尺,皮肤黝黑,长相有些普通,但是眼睛非常有神。 此时他正想着此事,心中感叹,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却有手下来报:“启禀,李首领,寨外有一人自称东平郡刑山求见,还带着一个年轻公子。” 李弼不由喜出望外,刚才正想着刑山,没想到这就来了。 “快请进来!” 李弼转头又吩咐手下,去通知寨主洪权。 没过一会,便见刑山与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公子一起前来。 李弼快步迎上前去,拱手道:“哎呀,刑兄,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刑山也拱手回礼道:“刑山见过李首领。我可是不请自来了。” “刑兄说这话就见外了,李弼求之不得呢。这位朋友是?” 李烨自报家门道:“在下李烨,见过李首领。” 李弼听着这个名字相当耳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来的正是刑山,而那个年轻人自然是李烨。 刑山在回贵乡城的路上,就将滑台寨的人邀请他入伙的事情告知了李烨。 李烨倒是听说过滑台寨这个江湖势力。 而且刑山说几次三番来东平郡邀请他入伙的人叫李弼。 去年李烨听独孤青石提过他有个同僚叫李弼,辞官投奔滑台寨。 李烨觉得也许可以借用一下滑台寨的名头。 于是,便有此一行。 “原来是李兄弟,久仰久仰。来,两位兄弟,快快请坐。” 第17章 寨中比斗 三人分宾主落座。 刑山却坐在了李烨的下首。 李弼心下有些疑惑,却是不露声色地说道:“刑兄,听说你前些日子去信都郡了。何时回来的?” 刑山道:“哦,刚回来,这不就前来滑台寨了么。只是这次刑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呐。” “刑兄有事尽管开口,只要我李弼能做的,绝不推辞。” 这次却是李烨开口道:“李兄可听说过金露谷年底赏宝一事?” “自然是听说过,而且滑台寨还在金露谷的邀请之列。”李弼也不隐瞒地说道。 “哦,那倒是凑巧了。我呢,想去参加年底金露谷的赏宝会。 可是我与那金露谷少谷主高绍有些龃龉,身份上又有些不方便,便想着请李兄帮忙。” 李烨也是直截了当,单刀直入。 “龃龉?” 刑山开口解释道:“前些日子在信都郡,我与那高绍比武落败,险些被伤。 公子及时出手替我挡下了高绍,也因此那高绍有些记恨公子。” 刑山只是简明而平淡地叙述事情的经过。 可是李弼却是对此震惊不已。 刑山的武功他是知道的,有着武林一流高手的实力。 高绍能够击败刑山也不稀奇,毕竟高绍成名多年。 只是没想到李烨如此年轻,武功如此之高,居然能挡下高绍。 那么李烨的武功就算比不上高绍,那也是相差无几。 抛开刑山的面子,这李烨本身也是值得结交一番的。 混江湖嘛,混的就是是人情世故! 当下李弼也是爽快地说道:“哦,原来是如此。 那到时候李公子随我们同去,就说是我滑台寨的朋友。 想必那金露谷不至于为难李公子。 李公子,你看如何?” “好,李兄果然爽快。” “那就这么定了,那咱们正事说完。我已命人备下酒席,留下来喝两杯水酒,如何?”李弼热情地相邀。 “恭敬不如从命。”李烨回道。 正说话间,却见有三人联袂而来,堂上三人也是起身相迎。 当先一人正是滑台寨寨主洪权,身高八尺,相貌平平,却自有一番气势。 左手一人乃是徐敬业,身高八尺不到,面白无须,有些富态。 右手一人乃是单不先,江湖人称“赤发金刚”,身高近九尺,虎背熊腰,红须赤发,神态威猛。 李弼将双方介绍认识,众人一阵寒暄,重新落座。 李弼将李烨的来意禀告了洪权。 洪权向李烨开口道:“既然李公子是刑山的朋友。这事我们滑台寨肯定帮忙。” 李烨赶紧回道:“那李烨就多谢洪寨主,多谢各位首领了。” 这时,刑山却开口道:“洪寨主,各位首领,实不相瞒。 前些日子,我与那高绍比武落败,险些被伤,是公子替我挡下高绍。 而我现在只是我家公子的随身侍卫。” 这下滑台寨四人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李弼虽然已经知道李烨武功高强,但是也不清楚李烨与刑山的关系。 先前认为,刑山对李烨如此恭敬,是因为李烨有恩于刑山。 其他三人除了惊讶于李烨与刑山的关系,更是惊讶于李烨的武功。 单不先第一个开口问道:“刑山,你说的是真的?你确定没骗我们?” “嗯。” “你是他的随身侍卫?” “嗯。” “他还从高绍手里救下了你?” “嗯。” “就他那小胳膊小腿?” “单不先,你说什么!是不是想和我较量较量!” 刑山“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一旁的徐敬业赶紧打圆场道:“刑山兄弟,不先不是那个意思。 他只是惊讶而已,别无他意。莫要生气,莫要生气!” 单不先有些尴尬,也不言语。 洪权和李弼也只是看着,没有什么表示。 李烨将众人的表现都看在眼底,心中了然。 滑台寨的四位虽然讲江湖义气,江湖人情,但是这也分人。 他们终归要看对方的实力,武林人士最直观的实力自然是武功。 不过有一点单不先没说错,那就是跟在座的五位相比,李烨确实小胳膊小腿。 就从身高讲,李烨身长已有八尺,却只比徐敬业高一点,其余四人都是八尺往上。 而且李烨身材不属于壮硕类型,也是六人中看着最瘦弱的。 李烨微微一笑,站了起来,开口道:“既然单兄不相信,那咱们两就比试一场。 拳脚功夫亦或兵器功夫,你来挑!” 李烨反客为主。人有时候是要展示自己的实力,才能获得别人的尊重,获得别人的友善。 当然李烨如此自信也建立在对滑台寨有所了解之上。 论武功“赤发金刚”单不先是滑台寨最高的,属于一流高手中实力比较强的人。 滑台寨四人也没料到李烨如此直接,如此直率。 这时,洪权才站起身来,说道:“李公子,莫怪,莫怪。 我这不先兄弟心思单纯,真不是那个意思。” 其余三人也都纷纷附和。 李烨拱手,微笑着说道:“几位寨主,无妨,咱们就当以武会友。” 单不先也是爽快之人,开口道:“既然李公子愿意以武会友,那么咱们就比试一下拳脚功夫。 点到即止,绝不伤和气,怎么样?” “可以。” 刑山还待言语,却被李烨摇头制止。 众人来到屋外院落。 单不先当先站定,拱手施礼道:“李公子,请了。” 李烨也拱手回礼道:“请。” 两人摆开架势,凝神静气。 李烨只知道单不先擅用马槊,却不了解他的拳脚功夫,估计也是走刚猛路线。 李烨打算用星月功法,一是星月功法的功力相对深厚,二是光凭星月步法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单不先是主人且年长,只是站定凝神戒备,却不抢攻。 李烨可是很没有谦让的觉悟,体内真气流转,脚踩星月步法,便欺身而上。 真气灌注,竖掌劈向单不先。 单不先见状,运功于双拳,迎着李烨的掌而上。 岂知这只是李烨的试探。 只见他身子一拧,脚尖一点,便来到单不先的身后,依然是竖掌而劈。 单不先没有回头,抡起坛子般大的拳头,带着“呼呼”风声砸向身后。 然后他借势转身。 李烨身形一矮,错步而动,还是来到单不先身后,起掌便拍。 单不先仓促间起肘后甩,试图硬碰李烨的掌。 李烨却是不给他机会,翻身跃起,又是来到单不先身后。 不但场内的单不先被李烨灵动多变的身法吓一跳,而且连场外的几人亦是如此。 无论单不先如何出拳,李烨总是闪过,并如影随形的出现在他身后。 半盏茶过后,单不先有些气喘。而李烨依然步伐飘逸灵动。 李烨知道光靠身法不足以让单不先心悦诚服,消耗单不先部分气力后,一改先前的策略,开始猛攻。 只见他掌影重重,上下翻飞,十分迅猛凶悍。 单不先左右抵挡,双拳挥舞。 半盏茶时间之后,单不先有些狼狈了。 李烨有心试探单不先的底,也检验一下自己的星月功法。 他抓住一个机会,全身八成真气灌注右掌,一掌正面拍向单不先。 单不先先前被李烨压着打,本就窝火,见李烨的右掌正面而来,也是运起全身八成功力,挥拳迎了上去。 两人掌拳相碰霎那,空气震荡,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只见双方竟然蹭蹭蹭各自后退五步。 两人竟然是平分秋色。 洪权见状上前说道:“都是自家人,咱们到此为止,平手平手。” 李烨收掌而立,口中微喘,拱手道:“不愧是江湖闻名的‘赤发金刚’,果然武功高强。” 单不先也是拱手道:“李公子如此年轻,武功便有如此造诣。我单不先,服气。” 洪权也开口道:“既然如此,咱们就罢手,一会儿好好地敬李公子几杯酒才是。”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洪权转头命令道:“来人,上酒菜,要快。李公子请。” 李烨也是客气地说道:“洪寨主,各位首领请!” 于是,滑台寨大开宴席,宾主尽欢。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李烨和刑山才离开滑台寨。 洪权,李弼,单不先,徐敬业四人站在寨门前,目送李烨和刑山离开滑台寨。 等到两人渐渐走远,洪权才开口问道:“不先,刚才最后用了几成功力?” 单不先如实地回答道:“八成。不过,那个李烨似乎也没有用全力。” “看来李烨的武功和你伯仲之间。” 单不先却是语气肯定地说道:“不,他的武功要高过我。单以他的轻功身法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其余三人沉默不语,回想起李烨的身法,便也就释然了。 其实他们还忽略了一个细节,李烨一开始用策略消耗了些单不先的气力。 因此单以功力而言,李烨比之单不先还是要差上一些。 不过,策略也是武功的一部分。 洪权思量片刻,最后开口道:“这次你们去金露谷,尽量两方都别得罪。” 李弼却是心中一叹,本来他的想法是应该无条件站在李烨一方的,只是滑台寨他说了不算。 这边,刑山在自责地说道:“公子,让你受委屈了。” 李烨倒是风轻云淡道:“怎么会呢,他们有他们的立场和处事风格。 久混江湖总会世故一些,难免的。再说了本公子又没输。” “我就是觉得他们太世故才不愿意入伙的。” “嗯,你确实不适合,那些个都是人精。走,先回白马城,找不世故的昔昔。她比较适合你。哈哈哈。” 李烨说罢打马飞奔。 刑山挠挠头,紧跟而去。 两人回到白马城的桑氏车马行里。 侍女昔昔迎了上来,禀报道:“三公子,直罗城两位城主的船停靠在这码头。” 李烨不禁喜出望外。 他脱险之后,通过桑氏商行去直罗城报过平安,也让他们注意直罗城的动向。 没想到在这千里之外的白马城居然碰上了直罗城的人。 “哦,走,咱们去见见他们。”李烨迫不及待道。 夕阳西下,白马城外的码头也没有了白日里的喧嚣。 金黄色的余晖洒落,江面上泛点碎光。 光与影的交织,构成一幅唯美的画卷。 几艘船只停靠在码头,随浪轻轻晃动。 周遭安静而祥和,不由得使人沉醉其中。 直罗城三城主蛮牛夏侯孟都正在船上美滋滋地喝着酒。 酒是温过的,因为天气已冷。 二城主鬼书生秦离也在边上呷着酒,看着书。 秦离因为足智多谋,又酷爱看书,所以江湖人称“鬼书生”。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将这里的宁静打破。 秦离不由地皱了皱眉。 夏侯孟都却丝毫不受影响,有时候心思单一反而更容易获得快乐。 这惹人烦的马蹄声却没有因秦离的皱眉而停止,反而愈加清晰。 秦离抬头看了看马蹄声传来的方向,不悦的情绪瞬间被喜悦代替。 他抬脚踹了夏侯孟都一下。 夏侯孟都一脸茫然地望着秦离。 秦离朝码头上努了努嘴。 夏侯孟都这才朝码头上看去,霍然起身,膝盖微曲,跃下船去。 他们的船在那一霎那间晃了一晃。 秦离也起身,下船相迎。 刑山随着李烨打马来到码头,却见一艘船上跃下一个大汉。 他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 刑山自认为自己算是高大壮硕之人,但是比起前面这个铁塔般的大汉,却不由地升起些许无力感。 李烨不待马停,也是飞身下马迎了上去。 “蛮牛前辈,别来无恙!”李烨欣喜道。 “哈哈哈。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夏侯孟都声若洪钟地问道。 “我在这拦你,就如你上次拦我。”李烨也是调侃道。 “哈哈哈哈,你小子挺记仇。”夏侯孟都开怀大笑道。 “李烨见过秦前辈。”李烨见秦离下船相迎,赶紧行礼道。 秦离颔首微笑道:“一别经年,你是愈发英武了。好好好。” 显然这二位是真把李烨当自家晚辈,说话间透着一股亲切。 李烨对着随后下马而来的刑山和昔昔道。 “昔昔,刑山快来拜见两位鼎鼎大名的直罗城城主。” “侍女昔昔,拜见两位城主。” “侍卫刑山,拜见两位城主。” 第18章 北方双璧 秦离点头微笑,知道李烨是把自己两人当成长辈,才将随身之人介绍。 夏侯孟都却是饶有兴趣地上前打量着刑山。 “这小家伙块头不错,我挺喜欢。” 李烨见状打蛇随棍上地说道:“那你以后帮着调教调教。刑山武功底子不错,就是少了人点拨。” 夏侯孟都白了李烨一眼,开口道:“我哪会教人,不过以后可以多切磋切磋。” 李烨赶紧对刑山说道:“刑山还不谢过夏侯前辈。” 刑山自师父去世后,也是苦于无人点拨。 他虽已踏入一流高手行列,但是实力算是垫底的那种。 而且他的武功没学全,年纪又不小了,有没有进步空间都难说。 所以,一般人没资格点拨他,有资格点拨他的不一定愿意点拨。 正好夏侯孟都的武功路数与刑山相近。 他又是武林一流高手中拔尖的,而且还没什么架子。 刑山哪还不明白李烨的好意,郑重地行礼道:“刑山谢过夏侯前辈,前辈之恩情,刑山铭记于心。” 夏侯孟都可不吃这套,摆了摆手说道:“谢就免了。会喝酒?陪我喝酒就行。” 刑山挠挠头,不知所措。 还是李烨开口解围道:“还不快去船行多拿些好酒来!” 刑山这才应声而去。 侍女昔昔也开口道:“三公子,昔昔再去准备些下酒菜。” 李烨点点头。 秦离在一旁开口道:“李烨,你可是越来越‘鬼’了。要不把我的浑号让给你?” “我哪敢啊,秦前辈。我只是帮夏侯前辈找个陪他喝酒的人,省得他寂寞。” “你啊……别站着了,咱们到船上聊。”秦离乐呵呵地说道。 “听凭两位长辈吩咐。”李烨自然是十分乐意。 三人在船楼坐定。 秦离当先开口说道:“去年你在盐川郡失踪,着实让我们一阵担心。 大哥当时很是后悔没有护送你去灵武郡。 他还亲自带人去盐川郡打探消息。 还好你后来托人带来平安脱险的消息。” 听完秦离说的,李烨感受到他们的拳拳爱护之意。 他们虽然只是去年结识时相处了几天,但是却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有些情谊不是靠时间的长短来堆积的。 李烨感动地说道:“劳三位前辈担忧了,李烨之过,下不为例。阚前辈呢,怎么这次没来?” 秦离说道:“大哥他看家呢,直罗城毕竟上上下下近千人,容不得闪失。 而且我们这次只是去平原郡徐家堡采买些兵刃,顺便去金露谷看看。” “金露谷?”李烨有些意外。 “嗯,年底金露谷有个赏宝会。其中有件兵器我很感兴趣。”秦离解释道。 秦离近几年来武功有所突破,先前随身的一对铁锏便有些不趁手。 而这次金露谷的几件神兵中,有一对盘龙混金锏。 据说这对盘龙混金锏与秦离原先的那对铁锏,长度大小差不多,但是更重一些。 因此秦离想去看看,毕竟练武之人谁不想有件趁手的兵器。 李烨听到这里,笑道:“那是巧了。我刚刚还特意去了趟滑台寨,弄了个身份去参加金露谷的赏宝会。” 夏侯孟都说道:“你何必如此费劲,直接报我们直罗城的名号就是了。” 秦离也附和道:“三弟说的没错。你本来就是我们的小兄弟,直罗城的人。” 不愧是义薄云天的直罗城城主。 去年在李烨言明追杀自己的是掌一州兵权的蔡东虎时,依然与自己结交。 更甚至扬言就算要造反也要交李烨这个朋友。 三位直罗城城主对李烨爱护有加。也正因为如此李烨才与他们如此亲厚,也对他们非常尊敬。 “李烨当然知道三位前辈的厚爱,也把自己当直罗城的人。但是这次跟滑台寨的人已有约定,我就跟他们一同前往。”李烨解释道。 秦离说道:“也好,正好我们也要先去趟平原郡。到时候咱们金露谷见就是了。” 既然是自己人,李烨也就直截了当地问道:“秦前辈可知这次金露谷赏宝会的目的?我初入江湖,有些事情不是很明了。” 秦离笑着说道:“你以后有任何关于江湖的事情都可以问我们。 我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至于金露谷赏宝会的目的,我倒是能推测一二,因为我知道金露谷谷主高亨的另外一个身份。” 李烨大感意外,好奇道:“另外一个身份?什么身份?” “北齐皇族。” 秦离扔下一个惊雷,笑吟吟地看着惊愕的李烨。 过了一会,李烨疑惑道:“不对啊。 可是据我所知,北齐兵败时,前北齐名将卢远以投降为筹码保下的北齐皇帝,被皇帝囚禁在北地郡。 而且已经死去多年了。” “那就对了。高亨只是前北齐皇帝的一个弟弟。” “前辈是如何得知的?”李烨接着问道。 “大哥在我们临行前告诉我们的。此事说来话长。”秦离喝了口酒,慢慢地说来。 二十年前,北周的前身西魏日益强盛,开始对北齐用兵,准备一统北方之地。 北齐国力本就弱于当时的西魏,渐渐地难以支撑。 阚直罗有个师弟程节在北齐军中任职,深得北齐皇帝信任。 北齐皇帝见败局已定,遣程节几人,将高亨一支转移出北齐都城邺城,以保留高家血脉。 高亨名声不显,但是习武多年,就算流落江湖也有一定自保能力。 高亨这一支被藏匿在太行山中一个隐秘的山谷,这个山谷就是如今的金露谷。 而阚直罗在北齐兵败后,想带程节回去。 程节心灰意冷,选择隐姓埋名了却余生。 程节怕高亨他日江湖上得罪阚直罗,便将此事告诉了他,希望阚直罗到那时能够手下留情。 所以临行前阚直罗特意交代此事。 毕竟当年阚直罗答应过他的师弟程节。 李烨这才知道高亨的另外一个身份。 秦离将如此秘密的事情告诉李烨,看来真是当李烨是自己人了。 等秦离说完,李烨也说出了自己的推测:“高亨是北齐皇族,那他能一次性拿出这些神兵利刃,就说的通了。 这些都是北齐皇族的藏品。 那这次赏宝会的目的很可能是他们在为日后做准备,积蓄实力。 这些神兵利刃可以直接拉拢武林高手,也可以换取银两用之招兵买马。” 秦离同意道:“嗯,你我的推测一样。” 这时,刑山和昔昔带着酒食来到了船上。 夏侯孟都见刑山抱来一大坛子酒,问道:“什么酒?” 刑山回道:“夏侯前辈是三公子的贵客。当然是上好的荥阳土窟春。” 夏侯孟都急不可耐地打开,尝了一碗,发出感叹道:“果然是土窟春,好酒!有几年没喝这酒了。” 李烨见夏侯孟都中意此酒,说道:“既然前辈喜欢,明天我让人送十坛过来,给你路上喝。” 夏侯孟都一听,眼睛都亮了,说道:“真的?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来,咱们几个晚上先把这坛喝了。” 李烨当然乐意,说道:“李烨自然奉陪。” 于是,几人围坐,兴高采烈。 喝至酣处,夏侯孟都还和刑山切磋了下武功。 说是切磋,其实是夏侯孟都指点刑山,让刑山受益匪浅。 李烨一改白日里在滑台寨的克制,与两位直罗城的前辈开怀畅饮。 时间一晃而过,已是十一月中旬,虽然还没有下雪,但是天气已然寒冷。 特别是码头这种地方,无遮无拦,江风凛冽。 李烨身披大氅正在送别卢象。 码头上只剩李烨和卢象两人,其他人都已上了船,就连卢毓也被李烨赶上船去了。 “李烨,我走了之后,尽快离开冀州。这个新来的张庆是太子一派的人,而且其人有勇有谋,不可小觑。” “知道了,兄长。我会小心谨慎的。” “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见,你多保重!”卢象有些伤感道。 “兄长也保重。”李烨本想再提醒卢象,但是终究没有说出口。 卢象似乎明白李烨的心思,拍了拍李烨的肩膀,转身上了船。 李烨站立在码头,任由那凛冽的江风吹着,目送着卢象的船渐行渐远。 卢象的船向南方而去的同时,一艘客船却自北向着贵乡城而来。 船头立着一个身长八尺有余,面如冠玉,相貌俊美的青年。 他叫罗灿,现在只是幽州关山马场的护卫。 罗灿身后传来脚步声。 一个身材高挑匀称,五官分明,十分娇俏靓丽的姑娘手里拿着一件大氅,走向罗灿。 她将大氅披在了罗灿的身上,说道:“小心着凉!” 罗灿转过身来,看着全身裹在裘皮大衣里的女子说道:“我不冷,难得来冀州,多看看这冀州的风景。” 此女子便是幽州关山马场场主奚平度的掌上明珠奚秀宁。 幽州关山马场是北周境内四大马场之一,并不属于朝廷,而是属于安乐郡奚家。 关山马场场主奚平度不但武功高强,而且长袖善舞,更是与南室韦各部落交好。 关山马场南室韦各部落收购良马,然后卖给中原各地的江湖势力。 有时候北周朝廷也会向关山马场采买些战马。 而且关山马场在江湖中也是一流的势力。 此次奚秀宁的目的地也是太行山的金露谷,自然是冲着赏宝会去的。 奚秀宁娇嗔道:“难道你不问我冷不冷吗?” 罗灿有些不明所以,一时无语。 奚秀宁又开口道:“算了,我还是回船楼了,你看你的风景。” 说完气呼呼地走了,独留罗灿一个人在江风里。 罗灿的身份当然不仅仅是护卫如此简单,他是幽州右骁卫大将军罗延之子。 罗灿与李裕在北周军中并称“北方双璧”,两人家世显赫,相貌英俊。 两人也都是文武双全,年纪轻轻便有名将之姿。 只不过两人偏重不同,罗灿武功要高一些,而李裕更长于谋略。 这边黄河上也有一艘船在航行,已经到了武阳郡境内。 船头同样立着一个身长八尺有余,面如冠玉,风度翩翩的英俊青年。 一个长相非常清丽,五官精致,气质温婉大方的女子也是将一件大氅披在英俊青年身上。 英俊青年却取下大氅,反手披在女子的身上,温柔地说道:“我不冷。你可别着凉了。 要不然伯母该怪罪于我了。” 青年男子便是卸任青州将军的李裕,李烨的兄长。 清丽的女子却是已故太子少师王谊之女王婉,王玄的姐姐。 “你只是怕我母亲怪罪吗?”王婉的声音一如她的气质一样温婉。 “我更会怪罪自己没照顾好你。”李裕情深款款地说道。 王婉脸上飞起一抹红晕,低头不语,只是将身子靠在李裕身上。 李裕轻舒猿臂,将其搂入怀中。 “嗯,嗯。”两声清嗓子的声音传来,发出声音的正是同船而行的王玄。 王婉触电似地离开李裕的怀抱,有些惊慌失措地回了船楼。 李裕尴尬地说道:“王玄,找我有事?” 王玄倒是不尴尬,问道:“你去找李烨真不带我?” “不是说好了吗?你们去前面的东郡白马城等我。我迟点就赶过去与你们汇合。然后一起回太原。” “可是我也想去看看李烨。” “李烨在不在贵乡城都难说。再说天色晚了,这一路上不太平,你还是在船上的好。 如果我找到李烨,就让他回太原过年,这样行了?” 王玄这才喜滋滋地道:“那好,一言为定,谢谢姐夫。” 李裕笑骂道:“别瞎叫,还没成婚呢。有损你姐姐的清誉。” 王玄笑眯眯道:“那还不是迟早的事。” 说罢,便也转头回了船楼,独留李裕一个人在甲板上。 李裕无奈地摇摇头。 等船靠岸停稳,便带人下了船。 这几日,武安郡附近的码头,陆陆续续的有江湖人士前来。 李烨看着桑氏商行的呈报,微微地皱眉。 昔昔见状,问道:“三公子,有什么问题么?” 李烨说道:“没有,只是这次赏宝会的规模有点大,超乎我预料。没想到几件兵器能引起这么大阵仗。” 昔昔揶揄道:“三公子,你出身钟鸣鼎食之家当然对几件神兵利刃不在乎。 可是江湖人士,穷其一辈子也有可能得不到一件。 不说这些神兵利刃有没人有这手艺打造,单单打造这样一件神兵利刃的珍贵材料估计一些小的门派都买不起。” 李烨学着刑山尴尬地挠挠头,说道:“是我的问题,是我局限了。 以后看问题得从不同层面出发才行,不然容易陷入误区。” 昔昔没料到李烨还能从自己揶揄他的几句话里总结出这么一套道理。 果然聪慧的人和自己不一样,包括在洛阳的公子。 这时有人来报:“三公子,武阳城码头刚刚传来消息。 李裕公子昨天傍晚已经在武阳城码头下船,前来贵乡城。 不出意外,今日将会到达。” 李烨喜出望外地说道:“哦,我兄长来了?那我出城去迎他一迎。 昔昔,你把这些呈报整理一下,着人送去洛阳。” 李烨起身对着门外喊道:“刑山,备马,咱们出城!” 第19章 马岩山寨 李裕一行总共十四人,包括手下段怀本和十个李家飞卫。 还有这次李裕青州这段时间结交的华氏双胞兄弟。 兄长华泰和弟弟华洪俱是身材雄壮,面如黑铁,凶眉恶目。 这两兄弟武功高强,乃是江湖上使刀的一流高手。 两人是江湖游侠,本就无家无业。 前些日子得了李裕邀请,便决定追随李裕回太原,准备在军中效力。 此去太原途中顺便参加金露谷的赏宝会。 于是一行人前去贵乡城,是以要在武阳城码头下船改陆路。 贵乡城在望,李裕还在想着一会去哪里打听李烨的行踪,却远远地望见李烨已经在城门外等候。 李烨看见李裕打马而来,欢喜地迎上前去。 “二哥,我掐指一算你该来了。” 李裕端坐马上,捶了李烨一下,说道:“卢象告诉你的。他人呢?” “他昨日已经乘船南下了。”李烨又朝李裕随行的人拱手道,“各位兄弟,辛苦了,随我进城歇息。” 众人抱拳回礼道:“见过三公子!” 李裕也朝身后众人道:“走,咱们进城。今日我三弟请酒,大家放开了吃喝。” 一众人鱼贯入城。 李烨带着李裕等人回到自己的宅院。 其他人交给了刑山招待。 李烨领着李裕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李烨给李裕倒了杯茶,问道:“二哥,这次是父亲让你回去的?” “是啊,最近杨召在各地方军中安插人手,并州也不例外。我得回去帮父亲。” “我没能帮父亲分忧,辛苦二哥了。” 李裕笑骂道:“说什么呢你!你只管忙你的。你那个‘落雨剑’查的怎么样了?” “有些头绪。但是还需要时间。” “那你自己在江湖上闯荡,务必小心。别像上次那样让自己落入险境。 真不行,先回来太原,咱们从长计议。” “知道了,二哥。对了,二哥在青州有没有碰到王玄?”李烨冷不丁地问道。 李裕却是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开口。 李烨见状,急忙问道:“怎么了?他出事了?” “没有,他好着呢。这次跟我一起回太原。” “一起回太原?”李烨有些疑惑。 李裕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我和王玄姐姐王婉两情相悦,准备明年成亲。 所以将王玄一家人都带回太原方便照顾。” 李烨惊讶之后狂喜道:“好事啊。父母亲知道了没?日子订了没?” 李裕有些不好意思道:“他们早就知道了,只是还没正式表态呢。” “父母亲这么开明,就算你娶个平凡女子,他们也会同意的。 何况琅琊王家与咱们家门当户对呢。 恭喜二哥,贺喜二哥!”李烨高兴地说道。 “那倒也是,嘿嘿。我成亲时你可一定要回来啊。” “那是自然。我就算是身在天涯海角都赶回去。”李烨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你过年回太原吗?父母亲很惦记你。还有王玄昨日也问了。” 李烨有些为难道:“这可说不准了,你知道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最近还要去江湖上的金露谷走一趟。” “金露谷赏宝会?” “二哥也听说了?” “那两个刚追随我的华氏兄弟正要去参加,然后再去太原。” 李烨却劝说道:“你还是直接带他们回太原。 金露谷这次想用一些神兵利刃招揽江湖好汉呢。我怕你的两员大将会被拐跑。” “不至于,就几件兵器而已。”李裕的想法和以前的李烨一样。 “二哥,那是你见多了好兵器。 其实很多江湖人士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够遇到一件神兵利刃,更别说拥有了。 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哦。” “这样啊,我听你的。这两兄弟武艺高强,难得的将才,可不能放过。哈哈哈。”李裕也是从善如流。 “这就对了。你是做大事的人,有用之才当然不能放过。” “嗯。你小子会喝酒了?要不咱们两兄弟今天喝点?”李裕用小时候两人商量着做坏事的表情问道。 李裕和李烨两人还真没喝过酒。 年少时分离,再见就是去年,李烨脱险的那几天。 而那几日,父母亲,大姐霸占着李烨。 李裕都没逮着机会。 李烨看着李裕的表情不由想起以前。 小时候李裕故意带着自己调皮捣蛋,只为了让李烨高兴一些。 李烨也是玩心大起,故意说道:“我还不会。要不,二哥你教我?” “那你可不能跟父母亲还有大姐他们说,是我教你喝酒的啊!”李裕警告道。 “保证不出卖你,我哪次出卖过你。”李烨信誓旦旦地说道。 李裕想了想,说道:“好像没有。那为什么每次挨揍的总是我?” “因为只有你会带我做坏事,没有别人。难道还会是大姐么?”李烨撇撇嘴道。 李裕恍然大悟。小时候李烨又不爱出门,也没有朋友,家中孩童就他们三姐弟。 “那还不赶紧拿酒去,补偿补偿我!”李裕催促道。 “是,李将军!”李烨抱拳回答道。 不一会儿,李烨抱来一大坛子酒,说道:“下酒菜已经让人去弄了。咱们两个人,多了不喝,就这一坛。” 李裕瞪大双眼,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是不是上当了?” 李烨一脸认真,很诚实地回答道:“嗯!” 这一夜,两个人聊着小时候的事,喝得酩酊大醉。 第二日,李裕便带人回了太原。 李烨托他带回去两封信,一封给家人,一封给王玄。 分别后,李烨还有些感慨,好像总是在迎来送往,次次喜悦,次次伤感。 太行山地形复杂多变,山势险峻,沟壑纵横,有许多隐蔽的山谷,金露谷便是其中之一。 马岩山寨在武安城西,太行山边缘。 这次因为来访的江湖人士众多,有些人也没有去过金露谷,所以金露谷的人在武安城西的马岩山寨设点迎接。 而负责接待的人正是金露谷少谷主金露公子高绍。 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被领进金露谷去的,只有那些被金露谷邀请之人或者金露谷认为有资格之人。 何为有资格,那就是你有实力或者势力。 近两日已有相当一部分江湖人士被带进了金露谷。 今天已是第三日了,也是最后一日。 马岩山寨里也聚集了二三十个江湖人士。 这些都是有资格进金露谷的人。 那些没有资格之人早就被劝退回武安城。 马岩山寨说白了其实就是太行山里众多势力的望风之所。 山寨并不大,也没有高大的寨门,只是个简陋的院子,一些遮风挡雨的房子。 李烨跟着滑台寨的两位首领来到了马岩山寨。 这次滑台寨来的不是李弼,而是徐敬业和赤发金刚单不先。 徐敬业本就是济阴郡本地豪族,见过世面,也是个八面玲珑之人。 赤发金刚单不先更是附近几个郡有名的高手。 是以滑台寨寨主洪权认为派他们两个前来更为妥当。 高绍见滑台寨来人,也是起身相迎。 滑台寨虽然只是江湖新兴的势力,但是发展迅猛,成为江湖一流势力也是迟早的事。 高绍本想客客气气地迎接,却瞥见一个他并不喜欢的李烨,脸上的笑容也冷了几分。 “高绍见过徐兄,单兄。” 徐敬业和单不先也是回礼道:“见过高公子。” 高绍故意看了看李烨和刑山,然后问道:“这两位是?” 徐敬业开口介绍道:“这是我滑台寨的两位朋友李烨,刑山。这次随我们前来是想去金露谷开开眼界的。” 高绍脸上依旧堆着笑容,却有些为难道:“平日里我们当然欢迎滑台寨的兄弟带着江湖上的朋友,来我金露谷做客。 只是这次来访之人众多,金露谷恐招待不周。 因此除了被邀请人士,其他随行人员和一同来的朋友统一安排在武安城内歇息。” 说到这里,也算是婉拒,本无可厚非,也是有礼有节。 一般人也就顺水推舟,不会强行要求要进金露谷。 但是高绍转头又对李烨两人说道:“金露谷在武安城内设有宴席,还请这两位朋友放开吃喝,拿些路费,然后请回。” 这明显是打发叫花子的口气。 徐敬业和单不先脸色微变,还在思虑间的时候。 刑山已经破口大骂道:“高绍,瞎了你的狗眼!我家三公子肯来,那是看得起你们金露谷!” 李烨对高绍的话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却也没有没有制止刑山。 心想,大不了,干一架回去呗。不就几件破兵器么,有什么可看的。 马岩山寨内的众人也被刑山的喝骂声给吸引了过来。 高绍哪里受得了刑山的喝骂,回击道:“你们是什么东西。 金露谷不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哪里来,便滚回哪里去!” 金露谷的一众人手也都围了过来。 李烨听到“滚”字,也有些不悦,泥人还有三分火呢。 何况李烨也不是个吃亏的主。 李烨沉声道:“高绍,你给我嘴里放干净一点!” 高绍也是冷冷地说道:“不干净又怎么样?你们这种阿猫阿狗,没资格进金露谷……” 听到这里,李烨已是暗中运功,准备出手教训高绍。 “小子,好胆!”一声大喝如春雷乍响,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众人只见直罗城二城主鬼书生秦离和三城主蛮牛夏侯孟都,还有一个中年男子联袂而来。 而出声的人正是夏侯孟都。 秦离三人无视其他人,缓步来到李烨身旁。 秦离面沉似水,直勾勾地盯着高绍道:“你说我直罗城四城主是阿猫阿狗?” 周遭人听罢,议论纷纷。 这个年轻人居然是江湖顶尖势力直罗城四城主。 在场之人都久混江湖,如何不认得直罗城二城主鬼书生秦离。 秦离既然亲口说这个年轻人是直罗城四城主,那便是确凿无疑。 高绍的表情顿时精彩无比,反正比哭还难看。 这时秦离旁边的中年人赶紧圆场道:“误会误会。 秦城主,高绍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他年轻,不认识四城主。海涵海涵,高抬贵手。” 秦离只是看了看李烨,征求李烨的意思。 李烨是来看热闹的,不是来被看热闹的,于是微微摇了摇头。 中年人见秦离一时没有说话。 转头对高绍喝道:“高绍,还不赶紧回去通知你父亲。让他赶紧出来迎接直罗城三位城主。” 高绍不敢露出任何不满,转身回去通知金露谷主高亨了。 秦离也没有理会,向李烨介绍中年人道:“李烨,这是徐家堡徐朗堡主。” 李烨这才知道这个中年人是以打造兵器而闻名整个武林的徐家堡的堡主徐朗。 “李烨见过徐堡主。”李烨现在是直罗城四城主,当然不能自称晚辈了。 徐朗赶紧回礼道:“可不敢当,应该是徐朗见过李城主。” “客气客气。” 秦离又说道:“李烨,我和徐堡主先去跟几个朋友打个招呼。” 李烨倒是不知道怎么自称了,干脆回道:“好。” 秦离和徐朗跟相熟的江湖人士打招呼去了。 夏侯孟都可没去,他才不爱这些虚头巴脑的客套。 他还在为刚才的事气愤,忿忿地说道:“李烨,你刚才就应该出手教训那小子。” “本来准备出手了,这不是被你一声的大吼给打断了么。”李烨苦笑道。 夏侯孟都愣了一下,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不禁挠挠头。 李烨朝着徐敬业和单不先行礼说道:“李烨感谢徐兄和单兄。回头替我谢过洪寨主和李首领。” 徐敬业心中懊悔刚才没有出声相帮,现在见李烨如此客套,便知道滑台寨失去了交好李烨的机会。 虽然不能交好,但也不能惹人厌恶,于是回礼道:“李城主客气。 欢迎李城主有空再来滑台寨做客。正好我们也去跟朋友打招呼,就不打扰了。” 徐敬业两人朝夏侯孟都和刑山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了。 高亨一边赶往马岩山寨,一边听着高绍的禀报,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高亨,五十多岁,金露谷谷主,冀州三大剑客之一。 “直罗城四城主李烨?还是个年轻人?以前没听说过呀。”高亨有些疑惑道。 “是啊,我也不知道那小子是直罗城四城主。”高绍叫屈道。 高亨教训道:“你呀,尽给我惹事。虽然咱们现在不怕直罗城,但是能不得罪直罗城就不得罪。 还好这次有徐朗替你解围,不然看你怎么收场。 一会儿,你给我留神着点,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高绍纵然有万般不情愿,也只能应下。 第20章 师公徒孙 天色渐晚,李烨正和秦离、夏侯孟都三人正在闲谈着。 只见一个高挑的俏丽女子和一个相貌普通的年轻男子进得马岩山寨。两人身后都跟着不少护卫。 金露谷管事的殷勤地迎了上去,一番交谈之后。两人各自留了一个护卫,其余的护卫都原路返回武安城。 李烨注意到这女子身后留下的护卫极为年轻,极为英俊。 而那个公子便被衬得相貌更加普通了,围着女子献殷勤的样子更是让人不忍直视。 秦离见李烨观察着这几人,开口道:“那个女子,应该是幽州关山马场奚平度的女儿。” 李烨说道:“哦,四大马场之一的关山马场。这可是个有钱的主,做马匹生意的。” 夏侯孟都开口道:“我听说还是那个桑氏商行最有钱。” 李烨一愣,随口问道:“哦,洛阳的桑氏商行吗?” “嗯,就是那个洛阳的桑氏商行,真正的富可敌国。平日里咱们见到的桑氏车马行就是他们的营生之一。” 秦离耐心地解释道,却没注意李烨古怪的表情。李烨突然发现自己比原来估计的还要有钱。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金露谷谷主高亨带着高绍来了。 高亨径直向着李烨几人走来。 高亨还未到跟前,便抱拳行礼道:“不知直罗城三位城主大驾光临,高某有失远迎!” 秦离也是抱拳回礼道:“高谷主客气了,是我们几人唐突而来,叨扰了!” “怎么会呢,高某求之不得。三位城主,还请随我进金露谷一叙。” “自然是客随主便。” “三位城主请先上马,高某交代几句便来。” “好。” 李烨等人走向院外。 高亨却向院里众人拱手道:“各位江湖上的朋友,你们都是我金露谷的贵客。 高某先行回谷准备,恭候各位。 咱们稍候金露谷见。失礼了!” 一番话将剩下众人捧得高高的,让人挑不出毛病。 众人也都纷纷回礼。 高亨拉着徐朗向外走,边走边说道:“刚才高绍的事,感谢徐兄解围。咱们一起先回谷。 高绍,好好招待其他人,别再有什么闪失!” “是,父亲。” 高绍送走高亨等人,叫过管事的,才知道关山马场的千金已经来了。 高亨不认识年轻一辈的奚秀宁,要不然也会邀请她一道回金露谷。 高绍只好自己前去招待一二。 见到俏丽的奚秀宁后,他便招待得更加热情了。 曹建充也来了。 他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是他还是来了。 他其实对太行山并不陌生,以为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是在自己地方混了几年,也没混出什么名堂,于是就来了。 怀石山庄那次,他本来以为是一个机会,结果因为一个官家的贵人,变得毫无意义。 高绍见到曹建充的时候,也是微微一愣。 高绍还记得这个前段时间一起在怀石山庄比武的汉子。 他认为这个曹建充武功不错,或许能为金露谷所用,便主动上前打招呼。 但是也仅仅是打了声招呼,便又献殷勤去了。 明日才是金露谷赏宝会,所有来访的江湖人士都安排了食宿。 金露谷原本就有近三百人,所以很大,至少不会比怀石山庄小,安排这一百多来访的江湖人士也是绰绰有余。 直罗城几位被安排了单独的院落,这也算是贵宾的待遇了。 金露谷没有大摆宴席,而是分开用餐,就怕有仇有怨的江湖人士,起了冲突。 谷主高亨刚才在李烨他们的院落坐了一会,敬了几杯酒,便离开了。估计去别的地方招呼其他人去了。 李烨四人当然不介意了,自顾自地吃着喝着。 李烨敬了一杯酒后,说道:“秦前辈,你在众多江湖人士面前说我是直罗城四城主,阚前辈同意吗? 就不怕我在江湖上丢了直罗城的脸面?” 秦离笑着说道:“大哥高兴还来不及呢。 至于你想让直罗城丢脸面你就丢,你都不怕丢自己的脸面,我们还怕吗?” 李烨顿时说不出话。 秦离将酒喝了,对着其他三人说道:“晚上不管金露谷有何动静,咱们都不要管闲事。” 刑山不明所以,问道:“为啥?” 刚问完,夏侯孟都给了他一个凿栗。 秦离继续道:“这么多江湖人士,总有相熟的人或者势力要互相走动,打探个消息什么的。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刑山又问道:“那也有寻仇的?” 这次倒是没挨夏侯孟都的打,估计他也很好奇。 “至于寻仇的,估计不敢动手。因为我听说前两日已有几寻仇的人被斩杀了。” 这时,一阵如熊吼般的声音响彻整个山谷,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今晚,金露谷禁止寻仇,否则杀无赦!” 谷中所有武林人士,尽皆变色,能有如此功力者,应该是绝顶高手。 就连秦离也不例外,神色凝重道:“此人功力如此深厚,不知是绝顶高手榜的哪位。 金露谷这是下了多大的血本,能够请动此人。” 夏侯孟都唯恐天下不乱道:“好大口气,要不咱们四个去试试?” 刑山缩缩头,李烨撇撇嘴。 秦离却说道:“你一个人去,我们没兴趣。” 夏侯孟都嘟囔道:“那还是算了,我可不想挨揍。” 李烨却宽慰道:“那咱们就安心喝酒,一会早点休息。夏侯前辈,等我武功大成了,我帮你揍他!” “还是李烨靠谱,那咱们喝着。” 在座四人还是比较安心的。四人单打独斗不是此人对手,可四个打一个总还是可以招架的。 其他一些武林人士可就没这实力,只能听从这位绝顶高手的警告。 所有人中听到这个声音反应最大的却是曹建充。 他太熟悉这个声音了,那是他师父的声音。 曹建充也知道他师父会来找他,所以很迟了也没睡。房门虚掩,而他一直端坐等待。 李烨回到自己的房间,并没有练功,而是拿着一个小酒囊,独坐在窗前,自饮。 他终于理解周一斗随身带酒葫芦的原因了。 一个人喝惯了好酒之后,再喝普通的酒真是难以下咽,甚至难以入口。 所以平日里喝别人的酒,李烨从来都是浅尝则止。 正当李烨享受着的时候,一个小石子被人丢了过来。 不是暗器,仅仅是完全没有力道的投石问路。 李烨接住小石子,让开窗口。 一个人掠了进来,就如同这夜晚的风一样,没有声音。 这轻功,李烨只能膜拜。这人,李烨只能跪拜。 “师公!” 来人正是李烨那个慈眉善目,哪里都可以拿到东西的师公,盗夜老人。 老人赶紧将李烨扶起,仔细地上下打量。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欣慰。 “长的更高了,比师公都高啦。” 李烨等老人看够了,赶紧请老人坐下,并给老人斟上酒。 他知道老人好这一口。 老人舒坦地喝了两杯,柔声问道:“怎么随身带酒囊?有烦心事?怎么还眼泪汪汪的呢?” “没有,就是想您了。您都去哪了?怎么都不来消息呢?” 老人风轻云淡地说道:“你脱险后,我就去蜀地找个老朋友。结果没找到,反而遇上点事。 这不听说你在这,我就来了。顺便凑凑热闹。” 李烨嘟囔道:“怎么又是找老朋友,凑热闹呢?” 李烨忽然灵光一现,问道:“蜀地?您老朋友不会是醉仙周一斗,周老?” 老人也不可思议地看着李烨,试探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他?” 李烨笑道:“他也正在找一个爱喝酒,爱凑热闹,消声觅迹好几年的老朋友。” “你真见过他啊?”老人惊喜道。 “不止见过,还一起喝了好几天酒。” 李烨于是详详细细地将那几天的事告诉了老人。 老人听罢,喜笑颜开道:“我徒孙武学天分就是高。那个老醉鬼也都抢着教。哈哈哈……” “师公,您能不能听重点?周老去北方找您去了。” “哦,那我一会就去找他。” 这下李烨懵了。 “您一会就走啊?!” “嗯,是的。” “您不应该留下来保护我两天么?这里有个绝顶高手,我可打不过。” “你都直罗城四城主了,还需要我保护么? 你跟那两个小家伙联手对付那头熊,应该可以的。 不过最好不要硬拼,游斗耗死他。 想当年我就是这么干的。” “……”李烨不死心道,“那这里有宝贝,神兵利刃呢!” “什么宝贝,破铜烂铁而已!我都看过了。都比不上你的星月剑和河山枪。” “……”李烨泄气道,“那您隔一段时间一定要传消息来。” “好,回头给周一斗也弄个玉佩,方便联系。” “好主意,那以后咱们三个可以一起喝酒。” “你酒量太差,还是算了。”老人有些可惜地摇摇头道。 “……” 老人见状说道:“不逗你了,我找周一斗有事,关于蜀地的。 你呢,也长大了,也交了些朋友,我相信你也会保护自己了。 我就放心地去做一些事情。” 李烨也正色道:“好,您尽管去,我自己可以的。” “这就赶我走了,我还想把这酒喝完再走呢。” 李烨赶紧说道:“没有没有,我陪您喝,喝到天亮都行。” 李烨陪老人喝着酒,聊着家常。 “师公,洛阳您去了么?” “去了。” “见到我那师母了吗?” “谁?”老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谢姜。” “哦,见了,那小女娃不错,我挺喜欢。看来得抽空去趟江南,去趟谢家。” “那您带上我不?” “不好带,那边武林里的人见着我们北方武林的人可不太友善。我们都是他们‘行侠仗义’的对象。” “为什么啊?您都做了什么?” “不知道。我也就拿点他们的小东西,他们的宝贝我可都没动。” “……”李烨想了想,说道,“我还是自己去,可能更安全些。” “那倒也是,在南方,看我不顺眼的大有人在。我就喜欢他们看我不顺眼又奈何不了我的样子。” “我也喜欢。”李烨贼笑着说道。 “你喜欢,你喜欢那个姓袁的姑娘?”老人撇撇嘴道。 “您都知道了?” “嗯,陆机和谢姜都告诉我了。其实,你们两个的顾虑都不必要。 你呀,成婚跟报仇又不冲突。你怕她有危险就妥善安置呀。 太原李家,洛阳桃山书院,甚至你那直罗城,总能护得了一个女娃的。” 老人恨铁不成钢,准备狠狠地给李烨一凿栗,可是又不舍得,只是悻悻地收回抬起的手。 “那小女娃也真是的,怕自己配不上你。 两情相悦何必在乎那身份地位。 她连你娘的十分之一的彪悍都没有,你娘当年可是拿剑逼着你爹娶她的。 再说你们李家的人还算讲道理,比南边那个谢家好多了。” “我娘如此彪悍吗?”李烨大感意外,没想到自己母亲这么彪悍,拿剑逼着父亲取她。 “听重点。” “哦,可是现在没了影儿的行踪。我也不知道上哪找她。”李烨苦笑道。 “那要是以后你找到她了,就别放她走了。因为她独自在江湖更危险。你知不知道琉璃台的人也在找她。” 李烨有些慌神,说道:“陆先生没告诉我这事啊。” “那是因为桃园目前都没有那女娃的消息,想必琉璃台的人也没找到,所以就没有告诉你。 这会知道担心了?早干嘛去了!” 李烨只是低头不语,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做错了。 既然两情相悦,那就要想尽办法保护好她。 不管是用自己的武功,还是借助外力,总之就不能放她走。 如果自己连喜欢的人都守护不了,何谈其他的事情。 “师公,李烨知道怎么做了。只是影儿不一定有我娘那么彪悍。我只怕她顾虑太多。” 这下老人真的给了李烨一个凿栗。 “她不够彪悍,那是她没有那样彪悍的母亲。你有彪悍的母亲呀!你不会彪悍啊!你个傻小子!” 李烨不敢反驳,只是偷偷撇了撇嘴。 心说,我不光有个彪悍的母亲,还有个彪悍的师公。 老人天不亮就走了,上北方找他的老朋友周一斗喝酒去了,也许是凑热闹去了。 临走时他告诉李烨,让他只管在江湖上闯荡,有桃园做他的后盾。 天塌了还有陆机顶着。 然后很不负责地走了,挥一挥衣袖,带走了一酒囊的好酒。 第21章 太行山王 果然,夜深后,一个如熊罴般的汉子来到了曹建充的房间。 这汉子身高九尺多,腰大数围,不是熊罴胜过熊罴。 曹建充跪拜道:“不肖徒弟曹建充拜见师父。” 这汉子看着跪倒的曹建充,并没有伸手搀起,也没有说话。 曹建充却是心中打鼓。 他师父本就是这个太行山脉中的一个山寨的寨主,也就是山贼。 那一年曹建充出师,不愿当一辈子的山贼,不顾师父的挽留,执意回了河间郡。 本想靠着自己的本事混出一番名堂,可是到头来文不成,武不就。 这次回来,他不知道师父还能不能再接受他。 半晌,那汉子开口道:“我那时就说过你的武学天分有限,武功很难再有精进了。 不过你头脑够灵活,也不缺野心。山贼也好,土匪也罢,总比受那窝囊气强。 你还是回来帮我,或许是另一番天地。” 曹建充欣喜若狂,坚定地说道:“谨遵师命,愿效死力!” “那就起来,随我走,带上你那些个同乡。” “是,师父。” 第二日,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没有鸟语花香,因为是冬日而且人有点多。 金露谷中的江湖人士陆续被领至谷中一块巨大的空地。 空地上早已摆好了桌椅,呈扇面形。 李烨三人被安排坐在第一排靠中间位置。 场地内的位子已经坐得七七八八了。 李烨认识的人没几个,也就不去观察了。 不过还好李烨旁边就是鬼书生秦离,他应该认识不少。 不一会儿,场地内便坐满了各路江湖人士。 只有第一排最中间的几个位子还空着,想必是金露谷谷主和最重要的贵宾坐的。 这时,金露谷谷主高亨来到场地中间站定。众人逐渐停止了交谈。 高亨抱拳行礼,扬声道:“高某感谢众位朋友大驾光临金露谷。咱们这就开始赏宝会。 本次赏宝会目的很简单,金露谷将出让这些个神兵利刃。众位可以拿同等价值的银两或者物品来交换。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途径能够获得这些个神兵利刃,那就是为金露谷效力。” 话音刚落,场下众人,议论纷纷。 秦离对李烨说道:“果然不出咱们的所料。” 李烨附和道:“嗯,他把优先顺序故意掉了个个儿,让人容易接受。” 高亨没有制止众人的议论,而是静静地等着议论声的平息。 他才开口道:“众位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出来,高某人可以依次回答。” 场下一个人问道:“我们怎么能确定这些兵器是货真价实呢?” 高亨回答道:“金露谷邀请了徐家堡堡主徐朗。他将为这些兵器讲解和估价。 当然仅仅是估价,每个人心里的对这些兵器的考量有所不同。至于到底价值几何,那就看各位自己了。” 徐家堡以打造兵器闻名,堡主徐朗的眼光自然是可以信赖的。 “武功达到何等程度才有资格为金露谷效力,总不能随随便便来个人都可以?” “问得好,只要武功达到公认的武林一流高手水准的朋友即可。” 又有人提出了问题:“为一件兵器就得为金露谷卖命一辈子,好像有些不值当?” “这位朋友说得极是,每件兵器的效力年限也有估算,最长不过二十年。” 这下在座众人真如炸开锅了似的,议论纷纷。 一件神兵利刃效力十几二十年就能得到,对于有些人还是相当有诱惑力的。 毕竟很多人穷其一生也得不到一件神兵利刃。 而且每个人的经历和想法都不同,也或许有人正想找个势力投靠。 这样既能得到神兵利刃,又能有安身立命之所,一举两得之事。 显然众人的情绪被调动了起来。 高亨抬手示意,说道:“众位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提问。那我们就马上开始。” 高亨也不磨叽,又朗声道,“下面请徐家堡徐堡主为大家介绍第一件神兵,只是这件神兵是非卖品,稍后我将有重要事情宣布。” 高亨让了让位置。徐朗来至场地中间。 只见两个金露谷之人抬着一根棍子来到场中央,将其放在展示的架子上。 “此棍乃熟铜天王棍,棍长一丈一尺五寸,重一百五十斤,无价。”徐朗高声介绍道。 底下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无一例外,包括李烨,夏侯孟都。 要知道李烨的河山枪以星辰陨铁打造,长一丈二尺一寸,才重八十一斤。 以气力见长的夏侯孟都的镔铁长锤才重百来斤。 这根熟铜天王棍居然重一百五十斤,这得何等气力才能使动它。 等到众人议论之声稍稍平息,高亨大声道:“即日起,金露谷加入太行山山北六寨,遵总寨主熊乞号令。 这根熟铜天王棍便是金露谷的投名状!下面有请山北六寨总寨主‘太行山王’熊乞!” 又是一个惊雷,震得在场之人头脑发懵。 太行山王熊乞,天下绝顶高手黑榜第五。 太行山山北六寨并不是单单只有六个山寨,而是十几年前熊乞发起最初六个山寨联盟。 这个联盟称为山北六寨,而后一直沿称至今。 现在山北六寨已经一统了太行山山北,收服大大小小二十几个山寨,人数四五千。 虽然它只是个松散的联盟,而不是一整个山寨。 但是山北六寨如今已经不能用江湖顶尖势力来衡量了,它已经超过了江湖顶尖势力的范畴。 现在位处太行山中部的金露谷也将加入太行山山北六寨,意味着这个联盟将向南扩张。 山北六寨将来很有可能一统整个太行山。 众人只见一个身长九尺有余,腰大数围,铁面胡须,虎头环眼的大汉缓步踱到场中。 如此雄壮的身躯,就连壮如铁塔,身长九尺的夏侯孟都也相形见绌。 众人只觉得深深的压迫感,迎面袭来。 这人便是天下绝顶高手黑榜第五,太行山王熊乞。 也是昨晚出现在曹建充房中之人。 熊乞站定,抱拳施礼。 场下众人纷纷起身抱拳回礼。 这是江湖的规矩,更是对绝顶高手的尊重。 熊乞环视众人,特意在直罗城三位的所在,停顿了一下,颔首表示客气。 李烨,秦离,夏侯孟都也都深深地点头抱拳回礼。 熊乞放下双手,待众人坐定,声若洪钟地开口道:“既然金露谷加入我山北六寨,便是我熊乞的人。 这根熟铜棍,我便笑纳了。熊某人忝为太行山山北六寨总寨主,欢迎众位好汉来太行山。 另外我宣布太行山山北六寨正式更名为太行山寨,将向南扩张。 万一以后与众位好汉中的人冲突,只能说声得罪了。” 惊雷一个个,众人懵了又懵,都有些麻木了。 这个声音就是昨晚那个如熊吼的声音。 这个消息比这个声音更令人震撼。 “这次赏宝会由熊某人做保,各位尽管放心。如有愿意加入金露谷的好汉,以后就是我熊某人的弟兄。熊某人就不打扰赏宝会的进行了,各位继续!” 熊乞说完,拱拱手,便施施然走到前排最中间的位子坐下了。 待到熊乞坐定后,李烨发现熊乞身后一人他认识,河间郡曹建充。 曹建充也看到李烨,颔首致意。 高亨,高绍两父子也在熊乞身旁坐下。 赏宝会却没有马上继续进行,而是给在场的江湖人士些许时间,细细思量,小声议论。 李烨三人也是如此。 李烨以前没好意思问夏侯孟都的镔铁长锤的重量,因为这是打探别人武功底细,不合江湖规矩。 不过现在他们的关系又有些不同了,至少在江湖上,他们是休戚与共的直罗城城主。 李烨正好坐在秦离和夏侯孟都中间,小声问道:“我有一杆长枪,才重九九八十一斤。夏侯前辈,你的镔铁长锤有多重?” 李烨先介绍自己兵器,再问夏侯孟都,显得比较坦荡,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 秦离和夏侯孟都也是有些意外,他们知道李烨不可能只用那短剑。可是是李烨的长枪如此重,也是有些出乎他们的预料。 夏侯孟都惊叹道:“我的乖乖,看你小胳膊小腿的,没想到你兵器这么重。 我的锤子九十六斤。我以为已经够重了。 没想到这上面的熟铜棍这么重,更没想到你的长枪只比我轻那么一点。 上次在直罗城怎么没见你带着?” “上次还没拿到手呢。所以上次切磋时我也没法施展我的枪法。我可不是故意隐瞒的哦。”李烨解释道。 “知道,当然信你。那下次咱们切磋一下?”夏侯孟都有时候有些“武痴”。 “好啊,到时候请多多指教。” 秦离却调侃道:“谁指教谁还不一定呢。他武功已经好几年没有精进了。而李烨你每天都在进步。说不定下次你就超过他了,哈哈哈。” 李烨真心地谦虚道:“那不能,那不能超过夏侯前辈还要两三年呢。” 夏侯孟都听了却很受伤道:“两三年!你小子是怪物?看来我也得努力练功了,争取晚几年再让你超过我。” 夏侯孟都信誓旦旦地说道。 李烨问秦离道:“秦前辈,这个熊乞,你们熟么?” 秦离回道:“大哥好像熟,我们两个跟他没打过交道。刚才跟咱们打招呼也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 “他看似客气,我怎么觉得他很霸道。” “可能与他的武道有关。” 武道,李烨第二次听说。第一次是刚练武的时候,师公说过。 李烨早知道昨晚问问师公了。 不过,李烨还是问道:“真有武道一说?” “嗯,大哥说绝顶高手榜每个榜单的前五都有属于自己完整的武道。” “那阚前辈呢?” “他当然有,只是还没感悟透彻,不够完整。” 李烨恍然,怪不得陆先生以前说过阚直罗有黑榜第十的实力。 武道,看来自己武学之路还长着呢。今日以前他还觉得自己武功还行,看来是坐井观天了。 李烨不由地用直勾勾的眼神看着秦离,意思不言而喻。 秦离有些谦虚地说道:“这几年刚刚有一丝丝领悟。这不是差件趁手兵器嘛,否则会更有进展。” 李烨又直勾勾地看着夏侯孟都,夏侯孟都不明所以,茫然地回望着李烨。 李烨无奈只能问道:“夏侯前辈,你呢?有没有领悟到自己的武道?” 夏侯孟都想了一会,说道:“刚才有。” 这下不止李烨心中震惊,连秦离也是期待万分。 秦离急忙问道:“真的么,三弟?” 夏侯孟都笃定道:“不让李烨这个小怪物超过我。我就算没有领悟自己的武道,也能成为绝顶高手。” 秦离和李烨尽皆沉默。 秦离想想也是有道理的,李烨这小子以后的武功,不出意外的话,绝对能够登上天下绝顶高手榜。 至于能不能登上前五,那就另说了。 毕竟武道玄之又玄,就如体内的真气,谁能解释的明白。 李烨却是想着,可能夏侯孟都歪打正着了。 武道可能不是某一种风格,某一种武功路数,而是一种心态,一种心境。 不知道对是不对,只是懊悔昨晚没能留住家中一宝,他的师公盗夜老人。 过了好一会,等众人逐渐平静。 徐朗命人拿上了一件兵器。 “此乃金背砍山刀,刀长八尺三寸,重三十九斤。白银一万两或效力十年。” 这时的北周普通官吏的一年的俸禄是四十两左右白银。一匹良马大概需要五十两白银。 一万两白银,顶的上二百五十年年普通官吏俸禄或者两百匹良马。 由于是第一件出让品,众人都在观望中。不知该如何考量,如何出价。 高亨对高绍使了个眼色。 高绍起身走到徐朗身旁道:“在下金露谷高绍。所有兵器优先考虑出让给愿意效力金露谷的人。然后才是折价出让。有没人愿意为我金露谷效力十年的好汉?” “博陵郡梁廷方愿意为金露谷效力十年。”只见一个三十出头的大汉出声道。 “这是冀州博陵郡使大刀的武林一流高手,成名也有些年头了。”秦离向李烨介绍道。 场中高绍拱手行礼道:“原来是梁兄,好,这刀归你了。其他用刀的朋友莫急,后面还有两把宝刀。” 众人有些明白这赏宝会的规则了。 后面又有一根长枪和一把大刀,被两位武林一流高手愿意为金露谷效力十年而获得。 第22章 一对金锏 随后,金露谷之人拿上一把弓。 “此乃惊天神弓,弓以犀牛筋作弓弦,以此弓射击,穿云裂石。白银一万两或效力十年。” 神射手在江湖上并不多见,因此这张宝弓,迟迟没有人愿意以效力金露谷十年来换取。 高绍见状,开口道:“既然没有英雄好汉使这张宝弓,那有没有朋友愿意出价收了这张宝弓呢? 除了银两,同等价值的物品也可以,价高者得。” 李烨有收下此弓的想法。因为兄长李裕明年成婚,他想买下这张宝弓作为贺礼。 于是,李烨跟秦离商量道:“秦前辈,我想买下这张宝弓。这银两我自己出,只是得用直罗城的名义。” 秦离同意道:“当然可以,你也是城主。就算直罗城出银两也可以。直罗城这点银两还是拿得出手的。” 李烨赶紧拒绝道:“那不行,直罗城还有上上下下近千人要养活。再说了,银两我有。” 秦离心想,这太原李家家大业大的,李烨当然有银两了,便不再坚持。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李烨的钱不是来自太原李家,而是来自桑氏商行。 李烨起身出价道:“直罗城愿意出价一万两白银。” 众人看到有人出价,而且出价的人是直罗城之人,于是议论纷纷。 高绍见是李烨出价,心中有些膈应。不过他的情绪隐藏得很好,至少没让人看出来。 过了一会,高绍见无人再出价,遂开口道:“在座的众位朋友都可以出价。我金露谷办事讲求公正公平。” 这话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就算是直罗城也无话可说。 “海河帮出价一万零五百两白银。”一个年纪四十有余的中年男子喊道。 “这是海河帮帮主孟景洪。”秦离向李烨介绍道。 “涿郡申屠家出价一万一千两白银。”随关山马场奚秀宁一起前来,那个相貌普通的公子也喊道。 秦离对着李烨摇摇头道:“这个年轻人我不认识。不过涿郡申屠家也是江湖一流势力,而且在幽州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李烨心说,怪不得这人敢打关山马场千金的主意。 申屠家公子没有喊申屠世家是因为他们仅仅是江湖人称的武林家族,不能同真正的门阀世家相提并论。 “海河帮出价一万一千五百两白银。”海河帮帮主继续出价道。 “涿郡申屠家出价一万两千两白银。”申屠家公子也跟着出价。 李烨倒是没有继续喊价。 秦离问李烨道:“怎么不继续出价了?是不是银两不够?” “银两是有。不过一件兵器而已,不值当。以后再慢慢寻就是了。”李烨无所谓道。 秦离暗赞李烨精明。 最终,这张惊天神弓被申屠家公子以一万六千两白银购得。 申屠家公子也是有些得意洋洋,既得了一张宝弓,又在奚秀宁面前露脸。 接下来又有三件兵器,陆续被人以不同方式获得。 此时,高绍大声宣布道:“众位朋友,接下来四件兵器皆是神兵利刃,也是最后四件兵器,分别是两枪一剑一锏。 请徐堡主介绍第一件神兵。” 一杆长枪由金露谷的人,双手捧上展示的架子。 “此乃镔铁点钢枪,枪长九尺七寸,重四十一斤。白银一万五千两或效力十五年。” 刚才已有一位使枪的武林一流高手,加入了金露谷。 在座的众人中,已经没有愿意且符合条件加入金露谷的使枪高手了。 是以这杆长枪折价出让。 当然感兴趣的人还是很多的,包括李烨,因为他兄长李裕也使枪。 奚秀宁身后扮作护卫的罗灿也很感兴趣,在奚秀宁耳边说道:“帮我出价。” 奚秀宁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滑台寨出价一万五千两白银。”徐敬业叫价道。 “马家枪派出价一万六千两白银。”一个西北的汉子喊道。 秦离向李烨介绍道:“凉州天水郡马家枪派马啸,也是一位武林一流高手。” “关山马场出价一万七千两白银。”奚秀宁也出价了。 “直罗城出价一万八千两白银。”李烨也跟着出价道。 “马家枪派出价一万九千两白银。”马啸又往上喊了喊。 接着其他三家继续出价,而李烨又是只出价了一次。 秦离用询问的眼神望向李烨。 李烨笑笑说道:“不值当不值当。” 最后,这杆镔铁点钢枪以两万四千两被滑台寨夺得。 而关山马场的奚秀宁没有继续出更高的价格。 随后金露谷两人捧着两根金锏,放置在展示的架子上。 秦离虽然脸上没有流露出特别的表情,但是眼神中却透露着兴奋。 “此乃盘龙混金锏,锏长四尺二寸,单根重二十三斤。白银两万两或效力二十年。” 江湖上用锏的人不算多,当然高手更是极少。 这对盘龙混金锏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折价出让。 “秦前辈,这对金锏比之你原来用的如何?”李烨问道。 “比我原来的长了两寸,重了五斤。这对金锏应该是趁手的。”秦离如实回答道。 “那咱们就拿下它,这样前辈的武功有希望再精进了。登上绝顶高手榜也不是难事了。”李烨高兴地说道。 秦离看着盘龙混金锏的眼神也变得炽热了。 “关山马场出价两万两白银。” 令在场之人感到意外的是,第一个出价的居然是关山马场的奚秀宁。 关山马场也没听说过用锏的人物。 秦离也出价道:“直罗城出价两万一千两白银。” 奚秀宁知道秦离用锏,当然关山马场买下这对金锏也是有用处的。 既然刚才金露谷的人说过公正公平,那么她还想再往上喊一喊。 “关山马场出价两万三千两白银。” “直罗城出价两万五千两白银。” 奚秀宁微微皱眉,倒不是关山马场缺那点银两,而是怕为了一对金锏得罪直罗城,得不偿失。 放弃又有些可惜,于是她再次喊道:“关山马场出价两万八千两白银。” 秦离心中也有些打鼓了,不过还是喊道:“直罗城出价三万两白银。” 直罗城近千人,一人一年十两银子,一年就是一万两,不包括其他一些开销。 三万两白银已经是直罗城近千人三年的用度了。 奚秀宁也没有继续加价,本来就不是势在必得之物,得罪直罗城不值当。 场内之人都在等待,不出意料直罗城将得到这对盘龙混金锏。 高绍也准备宣布这对锏的归属。 但是不出意料的出了意料。 “扬州苏氏布行出价三万两千两白银。”场中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女子带着帷帽,看不清楚相貌,声音听着很年轻,也很冷。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想到南方武林居然也有人前来参加赏宝会。 不过有些老江湖倒是认出女子身边的中年男子。 秦离也认出了这个中年男子,跟李烨介绍道:“那女子旁边的中年男子是南方武林的顶尖高手‘扬州大侠’朱克。但他却是用剑的高手。” 李烨不认识什么“扬州大侠”,倒是知道苏氏布行。 他也开口介绍道:“苏氏布行总行在南陈京都建康,在中原各地都有分行。 长安城,洛阳城我都有见过。据我了解应该是南北两地最大的布行,财力雄厚。” 只见扬州大侠朱克起身,抱拳施礼道:“高谷主,熊寨主,在下朱克,来自南陈扬州。 既然是赏宝会,在座的人都可以出价。而且金露谷先前说了,保证公正公平。 那么我们南方武林中人也是可以出价的?” 高亨没有说话,看向熊乞。 熊乞点了点头。 高亨于是开口道:“当然可以,而且你扬州大侠的为人,我们自然是信的过的。 何况苏氏布行在南北两地都有分行,财力雄厚也是有目共睹的。” 朱克再次拱手施礼道:“那朱某谢过高谷主,熊寨主。也见过众位北地的武林朋友。” 高绍见场面如此,便高声道:“众位朋友,那咱们继续。 刚才苏氏布行出价三万两千两白银。还有没有朋友要出价的?” “直罗城出价三万五千两白银。”秦离表面上风轻云淡地喊道。 “苏氏布行出价三万七千两白银”苏氏布行的女子紧跟着喊道。 “直罗城出价四万两白银。”秦离狠狠心喊道。 秦离本来不想再出价的,只是怕落了直罗城的脸面。 用李烨的话说,为了件兵器不值当,以后慢慢寻就是了,总会有合适的。 所以准备再加价一次就放弃。 四万两白银,已经超出了这对盘龙混金锏的价值很多。 “苏氏布行出价四万两千两白银。”苏氏布行的女子继续加价道。 李烨心中也估摸着,直罗城没有很多营生手段,要不然想当年也不会接那单刺杀自己的生意。 而且黄土塬的地理位置决定了直罗城很难有其他营生。 直罗城虽然是绿林势力,三位城主也是绿林中人,但是直罗城还是讲江湖规矩和江湖道义的,不会为了钱财不择手段。 所以他们财力有限,估计拿出四五万两白银已经是极限了。 秦离也不会为了自己,倾直罗城所有,之所以还在出价,更多的是因为顾全直罗城的脸面。 要不然他估计早就放弃了。 秦离心中有些无奈,但是还是喊道:“直罗城出价四万五千两白银。” 李烨趁着这个空档对秦离和夏侯孟都说道:“两位前辈。等下我来喊价,所需银两也由我来出。” 秦离想都不想拒绝道:“那不行,你喊价可以,银两必须直罗城出。” 李烨反驳道:“那我还是直罗城四城主呢。” 秦离有些语塞,强自说道:“那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我就问我这直罗城四城主是不是真的?你们是不是认我李烨?” 夏侯孟都抢先说道:“那肯定是真的,我们也认你李烨这个人!” “嗯,三弟说的没错。”秦离附和之后,还是拒绝道,“但是不能为了我,花那么多银两。况且你不是说了么,为了件兵器不值当,以后再寻就是了。” “秦前辈,这不单单是为了你,也是我作为直罗城四城主为了直罗城的一千位兄弟尽些绵薄之力。 你想,你武功精进了,兄弟们安全是不是更有保障,生活是不是能过得更好?” 秦离想了想道:“理是这么个理,但是……” 秦离没说完,那边那个女子喊道:“苏氏布行出价四万七千两白银。” 李烨截口道:“秦前辈,没时间了。为了直罗城,这次就听我的。” 夏侯孟都着急地说道:“二哥,你就听李烨的。他说得对。” 秦离最终还是点点头道:“好,听你的。” 李烨为了不让在场人看出直罗城的窘迫,想都没想喊道:“直罗城五万两白银。” 苏氏布行似乎也在考虑,没有马上出价。 李烨喊完心中也在盘算,上次百花大会,赏金是五万两白银。 三师伯光卖筹册就卖了十万两白银,不包括其他途径的收入,怎么也得有个十五万银两。 以三师伯的性格怎么也得赚个对半才是,那就是七万五千两白银。 三师伯真够黑心的,不过也真够厉害的。 苏氏布行的那个女子没有放弃,继续喊道:“苏氏布行出价五万五千两白银。” 在场之人,开始议论纷纷。这价格已经是原来估价的近三倍了。 李烨心中早已打定主意,不给众人议论的时间,只是平静地说道:“直罗城十万。” 场内气氛一下子炸开了,喧嚣非常。 就连李烨身旁的秦离和夏侯孟都都心中一惊,但还是尽量表现得十分平静。 因为很多人都往这边看着。 场上高绍和徐朗目瞪口呆地看着李烨。 熊乞和高亨也投来了惊讶的目光。 其他人的眼神中有震惊,有羡慕,有佩服,反正各种情绪都有。 过了好一会,等众人情绪稍稍稳定,高绍试探地问道:“还有人出价么?” 众人投去鄙夷的目光。 这让自诩脸皮厚的高绍,一阵脸红。 还是高亨起身说道:“这对盘龙混金锏归直罗城所有,恭喜直罗城,贺喜直罗城。” 秦离起身向四周抱拳行礼,以示感谢。 第23章 落下帷幕 接下来,一口宝剑被放置在展示的架子上。 “此剑名秋霜,剑长三尺七寸,刃如秋霜,锋利无比。白银两万两或效力二十年。” 众人的目光才转移至宝剑上。 江湖上用剑之人很多,剑也很多。 但是大部分用剑高手貌似身后都有势力。 剩下独来独往的用剑高手一般也都有自己的宝剑。 所以这秋霜剑想来也要出让。 秦离趁这个时候,开口道:“李烨,这对金锏所需的银两我们能拿出一半,另外一半就……” 李烨不满地说道:“又分这么清楚,不是说了么,银两全部我来出。” 秦离有些担心道:“那你李家长辈不会怪罪于你吗?” 李烨知道他想差了,如实地说道:“我告诉两位前辈一个秘密。我是桑氏商行的东家之一,有钱。银两的事情你们放心。” 秦离和夏侯孟都又被李烨震惊到了。 桑氏商行,那可真的是财力雄厚,富可敌国。 这李烨家底也是真厚。 这时候,秦离若是再推辞,那就有些矫情了。 刚才李烨连那些准备买给他兄长作贺礼的兵器都放弃了,可是却不惜花万金买下这对盘龙混金锏。 李烨这是为了他秦离。秦离心里明白得很。 这份情义,远超那万金,重若山岳。 于是,秦离说道:“那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了,银两之事就交给你了。不过,我还是得说声感谢,万分感谢!” 夏侯孟都这时候插嘴道:“不客气。” 李烨哑然失笑道:“嗯,不客气。” 原本郑重的气氛,变得自然,变得舒服。 场上秋霜剑也经过几轮出价。 很多江湖势力都有出过价,比如苍山剑派,关山马场。 但是剩下的两家再次出乎人的意料,一家是刚才的苏氏布行,一家则是涿郡申屠家。 苏氏布行连续出价,应该是帮别人买。 涿郡申屠家虽然是江湖一流势力,但是也没听说过申屠家财力雄厚。 申屠家先前已经花一万六千两白银购得了一张落天神弓,居然还有能力出价。 而且这把秋霜剑已经出到三万八千两白银的价格。 如果申屠家购得此剑,那它这次花费将超过五万两白银。 要知道直罗城作为江湖顶尖势力,也算是家底丰厚,最多也就能拿出四五万两白银。 李烨感觉惊疑的同时,那边关山马场的奚秀宁也同样感觉疑惑。 同为幽州江湖势力的关山马场比其他人更了解涿郡申屠家。 申屠家的全部家产可能有五六万两白银,却绝无可能拿出如此多的现银。 不止李烨和奚秀宁有疑惑,还有些有心人也都注意到了申屠家。 当申屠家公子出价到四万两白银时,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 于是赶紧停止了出价。 最终这把秋霜剑由苏氏布行以四万两千两白银购得。 随后高绍郑重开口道:“众位江湖朋友,接下来是最后一件压轴神兵。来人,将神兵请上来。” 只见一个金露谷汉子将一杆长枪捧了上来。 “此乃虎牙嵌金枪,混铁精钢打造而成,枪长一丈一尺三,枪重六十一斤。白银两万两或效力二十年。” 徐朗大声介绍道。 台下一阵轰动,看来在场的人都是识货之人。 李烨跟秦离和夏侯孟都说道:“这枪不错。” 秦离问道:“你可以出价,买下送给你兄长当贺礼。现银咱们直罗城有。” 李烨笑道:“太重,他用不了。他长于谋略,武功嘛,一般。我们李家之人武功都不咋的。” 秦离也不知李烨是故意这么说宽他的心,还是果真是如此。 夏侯孟都接嘴道:“嗯,你是直罗城的,不是李家的。” 李烨和秦离被他的话逗乐了。 罗灿这次很干脆地跟奚秀宁说道:“这枪,我要!” 奚秀宁白了他一眼,在罗灿耳边问道:“那我,你要不要?” 罗灿身体僵住了。 奚秀宁又补充了一句:“逗你玩的。” 说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不远处,申屠家公子露出一副吃味的表情。 这次出价的人很多,天水郡马家枪派,苏氏布行等等势力也都纷纷出价,甚至太行山寨的一个首领也出了价。 这杆虎牙嵌金枪的价格一路飙升至六万五千两白银。 本来苏氏布行还在和关山马场竞价。 不过因为前面购买秋霜剑花了不少银两,最终放弃了。 看来李烨的喊价很准确,苏氏布行真的准备了近十万两白银。 随着最后一件压轴的虎牙嵌金枪有了归属,这次赏宝会也就结束了。 高亨起身来到场地中间,抱拳施礼道:“再次感谢众位江湖朋友的来访。 本次金露谷的赏宝会就此结束。金露谷已备下酒宴,众位朋友可以尽情享用。 更欢迎众位朋友多盘桓几日,好让金露谷略尽地主之谊。” 高亨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那么刚刚购得神兵的各位,我金露谷大厅,咱们商量一下交割事宜。” 在场之人纷纷起身,有些人选择直接离开金露谷,有些人则选择留在谷中,自有金露谷之人引路。 李烨和秦离,夏侯孟都边走边商量。 李烨说道:“咱们三人晚些时候先回洛阳。秦前辈一会你就让他们去洛阳盛京楼交割。其他的交给我来安排。” “好,没有问题。与他们打交道我来出面,你在幕后就行了。”秦离说道。 秦离明白李烨的意思,李烨是不想别人知道他另外的身份。 夏侯孟都当然没有意见。 这时,扬州大侠朱克却是迎了上来。 他首先行礼道:“朱克见过三位城主。” 李烨三人也是纷纷回礼,心中疑惑这朱克为何上前寒暄。 只听朱克开口道:“刚才抢购盘龙混金锏之事,还望三位城主海涵。 我们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李烨三人才明白,这朱克是怕在北地武林得罪了直罗城。 朱克可能不担心自己,只是苏氏布行是开门做生意的,当然讲求和气生财。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朱克的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直罗城可就没有任何理由刁难苏氏布行了。 直罗城的三个城主,现在是四个,本就是豪爽大度之人,这些小事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于是秦离笑着说道:“朱大侠多心了。 这赏宝会上都是公平竞价,价高者得。 大家都有资格出价。 你放宽心,虽说南北武林不常来往,但是都是武林同道,都是朋友。 也欢迎朱大侠来直罗城做客。” 朱克见状才知道自己想得有些龌龊了,抱拳道:“是朱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感谢三位城主。 更欢迎直罗城各位城主来扬州做客。 那我就先告辞了。” 秦离回礼道:“好说好说。再会。” 金露谷议事大堂上,众人纷纷坐定。 高亨开口道:“众位都是江湖有头有脸的人物。我金露谷自然是信得过各位。你们只需将交割地点写在你们面前的纸上即可。 到时候我们会定好时间派人手上门交割,途中的风险均由金露谷承担。当然我们也会提早几日通知众位做好准备。 这样你们就不需要出动人手再跑一趟这里。”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便动手写下交割地点,交由高亨。 高亨独自看了一遍,没有疑议,再次抱拳道:“无论众位现在离开还是盘桓几日。高亨都不胜荣幸。日后江湖相见,希望还是朋友。” 众人也抱拳回礼。 秦离第一个开口道:“高谷主,那我们直罗城便就此告辞。咱们江湖再见。” “好,三位城主那咱们就此别过。谷中还有诸多事务,高某就恕不远送了。江湖再见。来人,送三位城主出谷。”高亨也是干脆利落。 李烨一行四人便由金露谷之人引领着离开了。 其他人也纷纷告辞离开。 与此同时,金露谷熊乞的房内。 “师父,金露谷此次实力大涨,不可不防。”曹建充提醒道。 “你头脑灵活,当初也是你让我成立山北六寨的。我要收服太行山所有势力,接下来就看你谋划了,不要让我失望。” “徒弟一定尽心竭力,绝不辜负师父所望。” “你在河间郡的那些兄弟伙都可以带来。那些也是你自己的助力。我再拨些人手,供你驱使。” “是,师父。过两日我就回河间一趟,将他们带来。” “好,以后你先在我身边待两年。等人头混熟了,我提拔你为太行山副总寨主。” “谢师父。”曹建充跪拜道。 “行了,起来。” 这边,奚秀宁和罗灿趁着申屠家公子去收拾东西也在说着悄悄话。 “秀宁,你还让那个家伙跟着我们?”罗灿问道。 奚秀宁笑嘻嘻道:“怎么,你吃味了?” 罗灿掩饰道:“只是觉得烦,我不大喜欢别人打扰。” 奚秀宁见罗灿有些不大高兴,解释道:“我只是对申屠家突然有这么多现银有点好奇。我想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过两日,无论有没有问出来,我都把他赶走。这样行了?” “哦,那就好。谢谢你帮我拿到那杆虎牙嵌金枪。回幽州我就把银子送去你们关山马场。” 这下奚秀宁不高兴了,气呼呼道:“你把那些银子扔到濡水里去。我才不要。” 罗灿见状,没有再说话。 与此同时,扬州大侠朱克和那个苏氏布行的女子也已经离开了金露谷。 “涙姑娘,谢谢你替我拿下那秋霜剑。”朱克说道。 “不用谢。你我都是为了南陈做事。”涙姑娘还是带着帷帽,并没有摘下来,声音依然清冷,“你们有没有人在幽州?” “有的。涙姑娘的意思是?” “命人查查那个申屠家,按理说一个小小的武林家族应该很难一口气拿出如此多的现银。” “他不是只花了一万六千两购得了那张神弓嘛?不至于?”朱克有些疑惑道。 “他后面有出价四万两白银欲购得那杆虎牙嵌金枪。你认为你敢随便喊?” “我明白了,我回头安排人去查。” 李烨一行四人先是回了武阳郡贵乡城,反正不急着回洛阳。 所以又在贵乡城待了几日才启程,慢慢悠悠地向着洛阳进发。 金露谷赏宝会的相关消息已经传回了洛阳。 洛阳桃山书院,依旧富态的桑元宝和依旧清瘦的陆机正在围炉煮酒。 桑元宝正乐呵呵地跟陆机说道:“李烨这小子行啊,都成了直罗城四城主。” 陆机有些奇怪地问道:“三师兄,你好像不怎么心疼那十万两银子?” “这有什么心疼的,大侄子花得值。你是没跟阚直罗打过交道。我早些年可是和他有过接触。 他为人仗义,豪气盖天,是个值得结交的人物。他对自己兄弟更是没得说。 现在李烨成了直罗城四城主,那不就是一家人了。 再说了,等皇帝死了,太子即位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局势。 我正想将咱们桑氏商行这些年积累的钱财兑换更加实用的物资,以备将来。” “三师兄高瞻远瞩,师弟我佩服。” 桑元宝警惕道:“你又憋着什么坏?” 陆机无辜道:“怎么会呢?” 桑元宝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每次夸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只是有个想法,还请师兄帮着参详参详。” 桑元宝不置可否道:“说。” “那熊乞的山北六寨,哦,现在叫太行山寨不是要向南扩张么。那么咱们在太行山的人得撤回来。 你说撤到黄土塬怎么样? 那里地广人稀,地形复杂,而且还是直罗城的地盘。如果可行,你兑换后的物资也可以一并转移到那里。” “想法是不错。只是光有李烨这一层关系恐怕还是有些单薄?”桑元宝提出自己的看法。 “所以还得多方出动。比如作为咱们财神爷的师兄你,稍稍支持一下直罗城。同时换得直罗城对咱们的支持。那不就是两全其美之事吗?”陆机笑眯眯地说道。 “要钱就要钱,说的这么好听。”桑元宝先是嘟囔了一句,随后又说道,“支持。肯定支持直罗城,支持李烨,支持你。你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办。” 陆机早知道桑元宝会支持,不过还是表现得大喜过望,开口夸赞道:“我就知道三师兄深明大义,高风亮节,视钱财如那什么,是我们众师兄弟中最有大气的人!” 桑元宝赶紧制止道:“行了行了,你这样我害怕。我怕我连裤子都被你骗走。” 第1章 影儿行踪 冬日的桃山,一片萧索。 午后的天空灰蒙蒙,满眼树枝横叉,枯草遍地,更有那冰冷的崖石伫立。 如若不是听到寒风吹过的声音,整个天地便如同一幅线条冷峻,色彩暗淡的画。 桃山书院的宁静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陆机和桑元宝的围炉煮酒,谈笑风生也被打断。 只见侍女芝芝匆匆忙忙地进来,禀报道:“公子,袁姑娘的画舫出现在涿郡蓟城码头。” 陆机霍然起身,急忙问道:“袁姑娘人呢?” “画舫是袁姑娘身边的老仆送来船行的。老仆提了公子姓名,然后说画舫是袁姑娘指名送给谢姐姐的。蓟城金掌柜做不了主,所以禀报请示。” “袁姑娘就是涿郡人。那老仆如今在何处?” “在蓟县袁姑娘购买的一处宅院里。” “李烨人在何处?” “他在回洛阳的路上。” “持我手书,快马通知李烨。” 东郡白马城外码头上,李烨一行人的船正准备停靠在这里,下船稍作休整。 白马城桑氏船行的掌柜便匆匆上得船来,交给李烨一封手书。 李烨接过手书,见是陆先生亲笔。 李烨也没有避开直罗城的两位城主,打开一看。 “袁影儿在涿郡蓟城购买了一处宅院,她的画舫现在在蓟城码头桑氏船行。” 李烨将手书递给侍女昔昔,随后吩咐道:“刑山备马,备四匹,一人两马。咱们去涿郡。” 刑山没有丝毫犹豫,应声而去。 “三公子,我去给你收拾行李。”昔昔也退了下去。 李烨这才对秦离和夏侯孟都说道:“秦前辈,夏侯前辈,李烨有点事,要赶去涿郡。洛阳那边,让昔昔带着你们去见陆先生。 陆先生既是我的师父也是我的亲人,两位也是我的长辈,都是自己人。因此任何事都无须客气。 当然我也不客气了,往后在江湖上我就是直罗城四城主李烨了。” 秦离应道:“好,都听你的。你在外自己小心,有需要直罗城的地方只管带信过来。” 李烨接过昔昔递来的行李,说道:“昔昔姐,你先带着两位前辈去洛阳。事情办妥了再来涿郡。” “三公子放心去涿郡。这里有我。” 李烨抱拳说道:“嗯,那咱们就此别过。两位前辈保重!” “保重!”秦离和夏侯孟都也抱拳说道。 李烨转身下了船,放置好行李,跨上天冲青,绝尘而去。 夏侯孟都望着李烨远去的背影,问道:“昔昔,李烨去涿郡干嘛?” “抓人,抓心上人” 夏侯孟都赞道:“千里抓心上人,年轻人就是彪悍!” 永济渠北起涿郡,李烨本来完全可以走水路,但是东郡白马城到涿郡蓟城将近两千里,那样得要一个多月。 李烨等不及了,他要见到袁影儿。 两人快马加鞭,只用了八天,就到了涿郡蓟城。 一路上李烨脑海中都是袁影儿的绝美身影。 她总是喜欢穿亮色长裙,春风满面。 她的身上更是有种花香,甜美异常。 离得近了,李烨的心跳不禁加快了很多。 李烨带着刑山直接去了蓟城外码头的桑氏船行。 金掌柜验过李烨的玉佩,行礼道:“属下见过公子。公子是否是为袁姑娘的事而来?” “嗯。” “公子,来的正好。孙老汉三天前已经让我带回这里了。公子请随我来。” “怎么回事?” 金掌柜禀告道:“那日孙老汉送船而来,报了陆公子的姓名,指名将画舫送给谢姑娘,便回了蓟城的宅院。 属下知道兹事体大便上报给陆先生。并且属下也留了个心眼,派人暗中跟去保护孙老汉。 不想三日前,此举却救了他一命。 另外出售那所宅院的顺义帮帮主被灭门。其中详情还请公子亲自询问孙老汉。” 金掌柜将李烨带到桑氏船行后院的一个密室里,自己与刑山守在门口。 李烨见是袁影儿身边的老仆,记得影儿称呼他为“孙阿翁”。 孙老汉见是李烨,赶紧上前行礼道:“老仆孙二,见过三公子。姑娘就知道三公子会来。” 李烨有些着急地问道:“孙阿翁免礼,听说你遇袭了?影儿她安全吗?” “三公子放心,姑娘两个月前便离开了蓟城,应该是安全的。” “她知道我会来?”李烨一连问出好几个问题。 “姑娘知道买下宅院,送出画舫,会泄露行踪,或许会给你带来麻烦。可是姑娘买下这所宅院是有苦衷的。” “哦,孙阿翁坐下慢慢说。” 孙老汉坐下慢慢地道来。 袁影儿本就是涿郡蓟县出生长大,那所宅院便是她家老宅。 孙老汉是十几年前带着孙女宝儿逃难来到蓟城。宝儿就是现在袁影儿身边的那个侍女。 就在他们爷孙俩走投无路时,是袁影儿的母亲袁家二夫人救了他们,并留他们在袁家做仆役。 那时候的袁家还是个富庶之家。袁影儿的父亲袁弘也是个读书人,一共娶了两房夫人。 大夫人生有一子袁珏,二夫人有一女袁影儿。 大夫人气量小,而且大公子品性不端,因此袁弘更偏向二房,处处护着二房。 袁影儿的幼年倒也过得无忧无虑。 而且袁影儿聪慧,学什么都快。 只是后来袁影儿十四岁时,袁弘病逝,大夫人便接掌了袁家。 大夫人与二夫人本就不和,处处刁难二夫人一房,所以二夫人和袁影儿日子过得有些艰难。 袁影儿十六岁时二夫人也去世了。不久后袁影儿便被大夫人和大公子许配给了顺义帮的少帮主。 袁影儿知道这个顺义帮少帮主恶迹斑斑,自然是千万个不同意。 最终袁影儿在孙老汉和宝儿的帮助下逃出袁家,南下谋生。 两个多月前,袁影儿回到蓟城,本来只是祭拜父母亲的。 期间打听到大夫人和大公子也已经死了,家中所有东西都被被嗜赌成性的大公袁珏变卖,甚至连袁家老宅抵给了顺义帮。 袁影儿原本是想隐姓埋名,远离是非。可是实在不忍心连个放置父母牌位的宅院都没有,便想着买回袁家老宅。 袁影儿买下这袁家老宅后便直接离开了涿郡。只让孙老汉留下,两个月后将画舫送给桑氏船行。 最重要的是等候李烨的到来。 至于袁影儿去往何处,孙老汉也不知道。 李烨听后感慨道:“没想到影儿以前的日子过得如此不容易。” 孙老汉从旁边拿出一个锦盒,递给李烨说道:“姑娘让老汉将这个锦盒交给三公子。” 李烨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有三样东西:一张纸条,一条锦帕,一枚华胜头饰。 “李郎,切勿挂念,等你大仇得报,影儿会不顾一切地来到你身边。” “李郎”两字,让李烨心里一颤。 或许影儿有千言万语,但是却汇成了两个字。 一如李烨,想到袁影儿时,只会是影儿,他李烨的影儿。 李烨将东西,贴身收好,问道:“孙阿翁怎么遇袭的?” “三日前的深夜,老汉听到宅子里有动静,便前去查看。一个蒙面人突然出现。老汉我只会些粗浅功夫,没几下便被打倒。还好桑氏船行的人及时赶到,将人打跑,带我来了这里。” “我听你提过顺义帮,那你知道顺义帮被灭门的事吗?还有你对顺义帮和袁家的关系了解么?” “顺义帮帮主灭门一事是金掌柜在我来这的第二日告诉我的。我只知道以前大公子袁珏和顺义帮的少帮主走得近,经常一起厮混。” 李烨心想,这孙老汉毕竟离开多年,有些事情还得问问在当地的人。 于是李烨朝门外喊道:“金掌柜,你进来一下。” 金掌柜迈步而入,施礼道:“公子,唤属下何事?” “金掌柜在蓟城几年了?” “回公子,我两年前奉命在蓟城开设分行,一直到如今。” “那你可知道那个袁家宅院,就是袁姑娘买的那个宅院?” “属下略知一二。” 看来是问对人了,李烨说道:“把你知道的都跟我说说,越详实越好。” 金掌柜想了一下,开口道:“属下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坊间传言这个宅子的风水很不好。 原本这个袁家还是城里的富庶之家,连家仆和丫鬟上上下下也有二十来口人。 十几年间,袁家的人死的死,远走他乡的远走他乡。两年前更是连宅子都抵给顺义帮。 原本靠变卖家产过日子的袁公子也在去年的时候死了。因此这个宅子一直在顺义帮手里,没人愿意买。” “那你有没见过这个袁公子?” “没有,属下只是听说过。这个袁公子好像从来不出远门,整日只是在蓟城内的赌坊厮混。” “说说顺义帮。还有船行和顺义帮关系如何?” “顺义帮帮主滕广坤是开赌坊起家的。后来成立了顺义帮,十来年时间慢慢发展成蓟城最大的江湖势力。 咱们这个码头就是顺义帮的地盘。顺义帮也知道咱们桑氏船行他得罪不起,平日里倒也还客气。 这次灭门一案官府还没有任何进展,不过我已托人打听了,一旦有新消息第一时间通知公子。” 李烨思忖着,顺义门灭门一案自有官府去查。 现在知道影儿已经远离这是非之地就好。 但是那晚上袁家老宅的蒙面人是何目的,有没有潜在的威胁,这才是自己应该查的。 “金掌柜,那晚救孙阿翁的兄弟在船行吗?” “在的,公子可是要问话?” “嗯。” “属下这就去叫来。” 金掌柜转身而去。 李烨又转头问孙老头道:“孙阿翁,袁家还有没有值钱的东西或者特别的东西啊?” 孙老头想了想,肯定地说:“没有,值钱的早就让袁珏变卖光了。而且这些日子宅子里,我也里里外外打扫了,没发现任何东西。姑娘买回宅院也只是留个念想。 当初我们逃出袁家的时候,姑娘把他母亲留给她的东西一并带走了。这些年也一直留在身边。” “那孙阿翁往后暂时先留在桑氏船行,等事情尘埃落定了再回袁家老宅。而且也不用整日待在这密室。” “谢三公子,只希望事情早日过去,我还得为姑娘看好宅院呢。” 李烨觉得,这孙老头算是难得的忠仆,有情有义。 这时金掌柜去而复返,带来两个三十左右的精壮男子。 金掌柜介绍道:“公子,这两位是咱们自己人,用剑的叫吉达明,使刀的叫应朝义。这位公子是从洛阳来的,与陆先生身份同等。” “属下见过公子。”两人抱拳行礼道。 “都是自己人,无需多礼。你们两个人那晚救人时,谁跟那个蒙面人动过手?讲述一下当时的情景。” 使刀的应朝义回答道:“属下与那人动的手,吉兄弟护着孙老汉。那个蒙面人武功与我差不多,他见占不了便宜,便放弃逃走了。我与吉兄弟不敢追,带着孙老汉回了这里。” “那人用的什么兵刃?” “用的剑。” “剑法有何特点?” “当时只顾着动手了,没怎么注意。” 这是用剑的吉达明插话道:“公子,我在一旁倒是看出一些,那人的剑法施展开来的时候,让人感觉连绵不绝。” 李烨眼神瞬间一亮,重复道:“连绵不绝?” 吉达明肯定道:“是的,公子。” “走,你们随我去院子里。” 说罢,李烨带头走出密室。 一行人六人来到院子。 李烨开口道:“吉达明将你的剑借我使使。” 李烨一边接过剑,一边又对应朝义说道:“应朝义用你那日对付蒙面人的手段向我攻来,不用留手。吉达明,你好好看看是不是这样的?” 李烨擎剑在手,自有一番气势。 应朝义也是抽出长刀,提醒道:“公子,小心,我来了。” 应朝义说完,举刀便劈。 李烨没有用自己的星月剑法,而是模仿着琉璃台之人的剑法。 只见长剑舞起朵朵剑花,应对着应朝义的刀。 李烨只守不攻,手上剑式不停,连绵细密的递出。 应朝义只觉李烨的剑,让他攻不进,退不得,无比难受。 相较那日的蒙面人,李烨的剑法已经高到让他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李烨瞅准空档,剑尖轻点在应朝义的刀身,轻松逼退应朝义。 李烨倏然收剑,持剑而立。 吉达明说道:“剑势很像,只是公子的出剑的力度更大,速度更快。” 李烨心中肯定,那人是琉璃台的。这些人剑法同出一人,剑势如雨。 “金掌柜,用最快的速度通知陆先生,琉璃台出现,让他派些人手过来。吉达明,应朝义留守桑氏船行,注意保护孙阿翁安全。刑山备马,随我进城。” “是。”一众人应道。 第2章 漏网之鱼 涿郡治所涿县城南,有一条拒马河。申屠家的庄园就在这拒马河边,占地很大,亭台楼阁应有尽有。 申屠家以武传家,更有武林世家之名。 现任家主申屠义诫这一辈中,便有三个武林一流高手,分别是申屠义诫,申屠义谦,申屠义谨。 此时,三人正坐在申屠家的三义堂中。 申屠义诫当先开口说道:“顺义帮滕广坤那边,他们没有问出这东西是从何而来。 或许真如滕广坤所说,这是他无意间从家里的一本藏书中所得。 但是即便如此,也被灭了口,而且是全家。” 三人中申屠义谨年纪最小,只有四十出头,但却是三人中武功最高,也是性子最急的一个。 他听完家主申屠义诫的话后,忿忿地开口说道:“家主,那帮人手段太狠毒了。 他们东西都到手了,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便灭人家满门。 我看咱们申屠家这是与虎谋皮。” 申屠义诫语气不悦地说道:“是不是与虎谋皮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是为咱们申屠家着想。 虽然咱们申屠家顶着武林世家的名号,但是在这幽州又有谁把咱们放在眼里。 远的不说,就说关山马场的奚平度,平日里拿正眼瞧过咱们吗? 他奚平度不就是比我们多些财力,背后多些靠山吗?” 申屠义谦赶紧打圆场道:“家主莫要生气。义谨也是担忧申屠家。 不过义谨,不是当兄长的说你。 家主这是为了申屠家的发展。而且与他们合作是当初咱们三个人一起定下的。 这个时候咱们三人一定要共同进退。 他们的武功你也是认可的。财力之雄厚你也是见到的,一出手就是五万两银子。 你是不当家不知道,咱们申屠家所有家产也就值这个数。” 这时,申屠义诫也开口道:“他们敢这么做,肯定有所恃。 只要他们兑现当初合作时的承诺。那申屠家将一飞冲天,可以取关山马场而代之。” 申屠义谨听罢,也是选择了妥协,说道:“好,只希望他们真有那个实力,而且能够信守诺言。” 申屠义诫说道:“他们已经将东西送回长安,找人研究了,过段时间便有结果。 所以目前咱们先配合他们把这事办妥。 义谨,这次你带人去蓟城配合他们暗中寻访那个滕豹。” 申屠义谨嘟囔道:“好,我尽量配合他们。” 申屠义诫纠正道:“是全力配合,不是尽量配合。” “是,家主。” 蓟城城门处,官府的人正在严格盘查过往的行人。 李烨和刑山也不例外,被严格盘查了一通。 进了蓟城,李烨明显感觉到蓟城百姓的惶恐不安。 试想,自己所在的城里发生灭门惨案,谁不害怕。 而且坊间传闻,这是一股悍匪所为。 不但抢了滕广坤家所有值钱的东西,还杀了他一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 李烨去滕广坤的宅院周围走了一圈,发现附近都是暗哨,有官府的也有江湖势力的。 正好袁家老宅也在城南。于是他又去了袁家老宅,并且记下了位置。 傍晚时分,李烨回到了城外码头上的桑氏船行。 船行金掌柜却早就在等待,迎上前去说道:“公子,我通过官府里的人打探到了最新的消息。滕广坤次子滕豹,至今未见尸首,也不见踪影。” “哦,滕豹?这人能够在琉璃台的人手中逃脱,应该武功不错。”李烨有些意外道。 “公子,误会了。这个滕豹年不过十五,他虽然练过些武功,但却更爱读书,是个书呆子。” 这下李烨更是意外了,一个武艺不高的少年却能逃过这一劫,属实有点令人匪夷所思。 况且现在蓟城里里外外布满了不同势力的眼线,他就算逃出了滕家宅院,也很难逃出蓟城。 那他会躲藏在哪里呢? 李烨回忆着滕宅附近的环境,细细地思量。 李烨心中一动,吩咐道:“金掌柜,给我准备一套夜行衣,再备些干粮。” “干粮?”金掌柜虽然有些疑惑,但是还是下去置办了。 李烨又去找了孙老汉,问了些关于袁家老宅的建筑布局。 深夜,天空开始飘起雪花,北风呼呼地吹着,令人彻骨生寒。 李烨身着夜行衣,独自一人来到蓟城外的一段城墙之下。 蓟城的城墙只有三丈左右,以李烨的轻功,他轻而易举便可跃上城墙。 可是他没有冒然地跃上城墙,而是隐匿一旁观察着城墙上的动静。 这几日,因为滕家的灭门惨案,所以城墙上巡逻的守卫增多了不少。 如此天气,城墙上的守卫们除了规定时间的巡逻,其他时间都不愿意出来走动,躲在城楼或者角楼里休憩。 待到摸清军卒的巡逻规律,确定不会被发现,李烨才提气纵身跃上城墙。 他如一只夜猫般,隐匿在各种阴暗中,悄无声息地来到袁家老宅。 袁家老宅虽说有些老旧,但是占地颇大。毕竟袁家当初也是富庶人家。 李烨来到孙老汉说的原来家主的书房中。 他将干粮放下,并没有逗留,便原路返回到城外码头。 第二日,也是深夜。 李烨依旧来到袁家老宅的书房,发现昨日的干粮已经不见。 又是放下干粮边走。 如此到了第四日。 这夜,月亮高挂,天空无云。 深夜的雪景虽然很美,周遭也静谧,但是意味着更冷。 李烨在袁家老宅中,赏着圆月,赏着雪景。 冬日的月亮似乎更加皎洁,与地上的雪相映,不知是谁成就了谁的美。 也可能是互相守候,这世间有很多不美好,但也有很多美好。 这座宅院里曾经有很多不美好,但是也有最美好的袁影儿。 虽然她不在身边,但是李烨所做的也是一种守护。 袁影儿的隐匿江湖,又何尝不是对李烨的一种守护呢。 山月不知人间事,却依然散发自己的光,照着这万里河山。 沧海桑田,恒古不变的是这山月静静地守护。 李烨浑然忘了来这里的目的。 脑中空灵,只有一念在心,感悟这山月,感悟这恒古不变的守护。 李烨盘坐在屋檐之下,月光洒落,似乎整个人都在散发着莹莹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李烨突然对着空气开口道:“一个人在这里不害怕吗?” 周遭还是寂静无声,连一丝虫鸣都没有。 “我要是想害你,会给你连着几天送吃的吗? 出来,我可以帮你,帮你报仇。” 李烨说完,便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书房的书柜有些移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而后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个像是钝器发出的人声传来:“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叫李烨。至于怎么知道你在这里,是我猜的,而且我能猜得出你是谁。 如果我猜对了,你应该能够相信我可以帮你。是这样吗,滕豹?” 半晌过后,黑暗中走出一个蓬头后面的少年,脸上挂着泪水。 不断滴落的泪珠,在月光的照射下,异常的晶莹,却又让人感觉冰冷。 李烨从腰间摘下水囊,递了过去,说道:“这里面装的是酒,先喝点暖暖身子,只是不知道你喝不喝酒。” 滕豹慢慢地走了过来。 他接过水囊,打开,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却被酒呛着了,捂着喉咙,强忍着不发出剧烈的咳嗽,只是硬忍。 李烨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放在身边,说道:“里面是一些吃的,你先吃点,再慢慢说。” 滕豹这次没有犹豫,也是席地而坐,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李烨却是在一旁缓缓道来:“十来年前我母亲被人杀害。极有可能和杀害你家的是同一伙人所为。 不管你愿不愿意说,我在这陪你到天亮。 天亮后,你愿意跟我走,我就带你出城。不愿意走,也随你。 你自己慢慢考虑清楚,反正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滕豹没有说话,只是吃的速度慢了一些,中间还喝了两口酒。 他也可能不想说,也可能在整理思路,组织语言。 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娓娓道来。 “我叫滕豹。我家的事你肯定打听清楚了。我读过很多书,也不笨,所以我选择相信你。 以前这家的主人叫袁珏,是个烂赌鬼。不是天生滥赌的那种,而是我兄长故意带的。 因为他家原本十分富庶,值钱的东西很多。 他家的藏书更多。我也从这里拿走了很多书。 一年多前那个袁珏死了,这个宅院也就归了我们家。 我知道值钱的东向西是没了,但是还剩下很多书。 因此我还是带人过来将这个宅院翻了一遍。 无意间让我发现了书房里的密室,里面也就剩下一些书。于是我全部都带了回去。 有一天我在一本前朝的地理图志中,发现了一张简略的山水图。 后来,我将它交给了我父亲。他认为那可能是张藏宝图,于是带人去探寻宝藏。 可是一年时间过去了,最后还是没有结果。于是,我极力劝说父亲将它烧毁。 然而我父亲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将那本地理图志和藏宝图一并交给了涿郡最大的江湖势力申屠家。 他期望获得申屠家的支持,能让顺义帮更上一层楼。 我知道这件事可能会引起两种后果,一种是如我父亲所愿,另外一种是滕家遭灭顶之灾。 我知道我父亲是不会听我劝的,而我也只是会些粗浅的武功。 我只能自己做些逃跑准备,想着留下性命,想着延续滕家香火也是好的。 果然,不久后的一天夜晚,滕家闯进很多蒙面黑衣人,见人就杀。 我的院落在滕宅僻静之处,而且习惯晚睡。又因为这事警觉万分,并且事先做了些准备。 所以我才有机会从滕家宅院里逃出。 但是外围的暗哨,一个蒙面之人察觉到了些许动静,无奈之下我只能逃到这里。 恰巧惊动了这宅院新来的看宅之人。 蒙面黑衣人和看宅的三人交手,不敌,便退走了。 后来,看宅之人也走了,再没出现。 我就一直躲在这里的密室。 我想这里并不安全,因为等城里的搜查结束后,黑衣人还会来这里搜寻一遍。 但是我又实在无处可去。外面也肯定有人暗中寻找我。 然后,那天你就出现了。 我只能赌你不是来杀我的。我想我赌对了。 我讲完了,你有问题现在可以问我。 既然我选择相信你,便不会有一丝一毫地隐瞒。 毕竟这也是我最后的活命机会。” 李烨听完这一切,倒是很欣赏这个少年。 能够在滕家那样的环境中安心读书,能够分析事情的前因后果,能够有所取舍,能够准确的判断自己的处境,诸多种种都说明了这个少年的心性。 不管他纯良与否,至少他聪明,冷静,坚忍。 “你现在心绪不稳,可能还有些细节遗漏。现在也不适合问你,回头再问。你先去避风、暖和一些的地方睡一觉。天亮前我叫你,然后先带你出城。” 这次滕豹却有些犹豫,可还是遵从李烨的话,找了个角落蜷缩着。 李烨依然坐着。 按照滕豹说的这些,便能将整个事情串连起来,只是还是有很多地方需要弄清楚。 天刚蒙蒙亮,李烨便叫醒了熟睡的滕豹。 滕豹也是仿佛看见了曙光,恢复了一些生机。 李烨带着滕豹跃出袁家老宅。 墙外隐蔽处,吉达明和应朝义正赶着一辆装满桑氏船行货物的驴车在等着。 将滕豹藏在车里的货物中,汇合了另外几辆驴车,便赶着向城门而去。 城门处盘查依然严格。 城门官甚至亲自检查了桑氏船行的一众驴车。 最后也没有发现滕豹。 于是李烨带着滕豹顺利出城,来到了城外离码头不远的一处农庄。 不是李烨他们幸运,而是早几天李烨就已经计划好了这一切。 李烨夜探袁家老宅的第二天,便确定滕豹躲在这里。 他让金掌柜去想办法,看能不能带着滕豹出城,毕竟金掌柜在蓟城混迹多年。 李烨当然也有其他办法,但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用对人。 金掌柜的办法很简单也很有效。 买通了值守城门官,谎称自己需要转移城内桑氏船行的钱物,不希望有人注意到,理由是蓟城不安全。 所以李烨用对了办法,也用对了人。 第3章 汇聚蓟城 李烨既然将滕豹带出城了,当然要保证滕豹的安全,这也让李烨分身乏术。 李烨这边只有他自己和刑山两个能够应付江湖一流高手。 因此他只能让金掌柜派人去蓟城盯着各方势力。自己和刑山则是守护着农庄。 李烨本来对于滕家灭门一案不是那么上心,可是既然牵扯到琉璃台,那就另当别论了。 李烨等到滕豹休养两日后,恢复了些精神,便问起了这次灭门案至关重要的一件东西,就是那张藏宝图。 滕豹虽然身负深仇大恨,可是表面上还算平静,至少没有整日的消沉或者愤恨。 “滕豹见过李公子。” “嗯,缓过来了吗?”李烨没有直入主题,而是简单地寒暄道。 本来脸色平静的滕豹,有了一些表情。 他努力平复了情绪,开口道:“我已无大碍了,谢谢李公子关心。” “知道我找你来所为何事吗?” “知道,关于那张藏宝图。” 李烨并没有感到意外。如果滕豹这都想不到,那他不可能逃得过那一劫。 李烨开口道:“那张图你能描摹的出来吗?” 滕豹回答道:“我不擅长书画,但是可以画个大概。” “桌上有笔墨纸砚,你画画看。” “好。” 滕豹说完走到书桌前,略微一回忆便开始动手画了起来。 没过一会他就画完了。 李烨看着滕豹画的图,说道:“嗯,你确实不擅长书画。” 这图简单且潦草,只能看出有山有山水,群山之中还有段城墙。 滕豹听罢有些羞涩,便开口解释道:“那张画的左边和左上方是连绵的山,山里有一段城墙。中间和下方是留白。右边画的是水,水上有一轮赤日。” 李烨想象着,还是觉得是只是普通的山水图,开口道:“没有什么特别的。” 滕豹继续开口道:“夹着这张图的是前朝的一本地理图志,而且正好夹在幽州那一页。” 幽州地理图,李烨的星眸里光亮一闪。 左边太行山脉,左上方是燕山山脉,群山间是长城。中间是幽州平原。右边是渤海,海上旭日东升。 “山水图与幽州地势暗合。可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李烨说道。 滕豹这次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在图的正中间,也就是留白处,写了一个“宝”字。 滕豹写完,开口道:“图的正中有个古铭文‘宝’字。我们仔细比对了一下,大概在渔阳郡的无终县。” “哦。”李烨脑中将以前看过的地理图志跟这张图比对了一下,好像确实是无终县。 李烨问道:“你说你父亲派人去探寻过?” 滕豹肯定地说道:“是的,寻访了大约一年左右,一无所获。不过我没有参与其中,具体探寻了哪些地方不得而知。” 李烨淡淡地说道:“无关紧要,我志不在那宝藏,而是那帮人。我问你,接下来你如何打算?如果你想远走高飞,我可以将你送出幽州。” 滕豹显然早有准备,纳头便拜道:“滕豹不报此仇,枉为人子。我虽然一无是处,但是希望公子收留,滕豹必鞍前马后,纵然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要对付那帮人,会很危险,也许我也无法护你周全。你可要想好了。” 滕豹再拜,恳求道:“滕豹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什么都不怕。求公子收留!” 李烨心中思量,既然他志在报仇,而不是苟且偷生,并且头脑灵活,也许留着还真用得上。 于是,开口说道:“好,你先起来。暂时留在这里,但是你要明白你从今往后就不是以前那个顺义帮的公子哥了。你最好重新取个名字。” “是,公子。小的明白了。” 顺义帮帮主腾广坤灭门一案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 一如李烨所料,官府草草地结了案。 公告上洋洋洒洒一大堆文字,总结之后就是一句话,马匪谋财害命。 官府这边渐渐地放松了蓟城的巡防。江湖势力却开始活跃。 据金掌柜的禀报,至少有几股较大的江湖势力在蓟城内虎视眈眈。 其中能探明身份的有,涿郡申屠家,安乐郡关山马场,柳城郡白狼水,上谷郡清西门。 上谷郡清西门,原本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人数不多。 门主邬有水,十来年前不知得了何种机缘,武功大涨,据说现在已经跻身武林顶尖高手行列。 只是这个门派平日相当低调,门下弟子不多,却是个个身手不凡,武功高强。 就是不知道清西门为何这次对于顺义帮灭门一案如此感兴趣。 涿郡申屠家与此次的灭门案脱不了干系。 安乐郡关山马场则是幽州最大的江湖势力。 柳城郡白狼水正是幽州最大的马匪,只不过他们活动的地域离蓟城颇远。 这几天里,李烨没有贸然采取行动,因为他现在人手不够。纵然他已经调了附近一些桑氏商行的人,人手依旧捉襟见肘。 李烨发现自从闯荡江湖之后,自己越来越不喜欢用头脑了。 因为有时候在江湖上,武功比头脑更直接,更好用。 可惜他现在还不是绝顶高手,只能辛苦自己的脑子。 他倒是希望陆机能给他派个绝顶高手过来。 不过想了想,陆机也找不来绝顶高手来配合自己。 至于师公,还是算了。师公如果来了肯定又是一个凿栗。 所以还是得加倍努力提升自己的武功,勤加练习。 毕竟像那晚在袁家老宅的感悟不会常有。就算感悟有了,功力也是要一点点地提升的。 金掌柜那边派去无终县的人也有了回报。 最近是有外地江湖人士,在无终县出现。 而且他们基本上是成群的暗中寻访,并不高调。 再有两天便是春节了,而陆机派来的人终于到了。 这次带人前来的正是李烨最熟悉的侍女昔昔,还有一批高手。 别看侍女昔昔娇小,想当年和蜀地枪王赵广都交过手,实力相比于刑山只强不弱。 可是还是没有达到李烨心里的预期。 李烨本想弄点大阵仗,搅浑这潭水,这样才能摸到琉璃台这条鱼。 侍女昔昔似有所觉地说道:“昔昔带人过来,貌似三公子有些失望?” 李烨当然不能承认了,笑着说道:“怎么可能!见到昔昔姐,我非常高兴。” “三公子笑得好假。放心,公子已经给你找高手去了,不过需要点时间。怎么着也得上元节后才能到达这里。” “哦,果真?”李烨大喜过望道。 随即发现自己高兴得太过明显,赶紧掩饰道:“哎,先生,何必多此一举。我有昔昔姐就够了。” 昔昔早就习惯这师徒两个口是心非的样子,忍不住嘟囔道:“装!” 李烨尴尬地笑笑,刑山跟笑笑。 李烨看见了,拉下脸来吩咐道:“刑山备马,随我去涿县。” 刑山的笑容瞬间垮了,惊愕道:“啊?” 但是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应声道:“是,三公子,我这就去备马。” 随后出门备马去了。 昔昔却是心疼地开口道:“三公子,这过两天都要除夕了,而且外面天寒地冻的,不能年后再去吗?” 李烨开口道:“昔昔姐,那些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要去探探申屠家。不过昔昔姐你是心疼我?还是……” 未等李烨说完,昔昔截口道:“我去给三公子收拾行李。” 李烨见两人出了门,这才故意慢慢悠悠地整理手边的东西。 过了很长一会儿,昔昔才拿着一件大氅回来。 李烨记得以前昔昔收拾行李动作很快的。 “三公子,你的行李我已经帮你收拾好了。真不用昔昔陪你去涿县吗?”昔昔问道。 “不用,你从洛阳日夜兼程赶来,够累了。留守这里,先歇息几天。你跟金掌柜多沟通,熟悉一下这里的情况。” “是,三公子。”昔昔边帮李烨披上大氅边应道。 “直罗城两位前辈洛阳之行怎么样,顺利吗?” “很顺利,公子与秦前辈神交已久,桑东家与阚城主也是旧识。” 李烨有些意外道:“三师伯走南闯北,他和阚前辈认识不奇怪。先生和秦前辈神交已久?” 昔昔边帮李烨整理仪容边说道:“你可不要小看公子,他以前在江湖上也是很有名的。” 李烨想想也是,虽然他没见过陆先生出手,但是据师公说陆先生的武学天赋极高,不比李烨的母亲秦舞差。 李烨收拾妥当,准备出门,又吩咐道:“昔昔姐,这几天除了注意安全,也弄些好酒好菜犒劳一下大家。毕竟过年了。” “昔昔知道的。三公子在外也要吃好喝好。” “嗯。” 北方各地都在下雪,天气寒冷,年味却是日渐浓厚。 太原郡晋阳城李家也是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李信带着李裕将并州各地的营寨走了个遍,刚回到晋阳城的府里。 书房里,李信对着李裕讲道:“今年的风雪格外大,北方突厥人的日子应该不好过。 各营寨不可松懈,谨防突厥人的袭击,尤其是年后到开春前这段时间。” “儿子省的,过几天就去定襄军营。” “嗯,好。” “好什么好。”林柔在李甄的陪同下迈门而入,边走边嗔怪道,“父子俩整天就知道军务。” 李裕赶紧行礼道:“儿子见过母亲。” 李信笑呵呵道:“柔儿来了。” 林柔见李信笑呵呵也没法发火,只能嗔怪道:“夫君,你不喊烨儿回来过年也就罢了。怎么这大过年的,还把裕儿往外赶呀?” 李裕却抢先解释道:“母亲,是儿子自己要去的。” 林柔不能责怪李信,对待李裕可没那么温柔。 她见李裕辩解,责怪道:“你还挺有担当?上个月一回太原,扔下王婉就往军营跑。 今天回来也不知道去看看人家姑娘。 这刚回来就想着走,我看你是不想成亲了。” 李裕被林柔说得哑口无言,只好求助地看了李甄一眼。 李甄也是没好气道:“还不赶紧去看看婉儿妹妹。” 李裕如获大赦,行礼道:“父亲,母亲,那儿子告退。我去看看她。” 李裕说着就准备往外走,却被林柔叫住了。 “等等,你就准备空手去啊?” 李裕又是一窒。 一旁的李甄也是责怪说道:“这么大的人了,还是毛毛躁躁的。 送给王家的礼品,母亲已经替你备好了,在门子那里,你去的时候记得带上。 还有这里有一盒李记胭脂铺的胭脂,你拿去送给王婉。” 李裕接过胭脂,兴冲冲道:“谢谢母亲,谢谢大姐。那我去了。” 林柔望着出门的李裕轻声道:“这孩子。” 回过头对李信说道:“夫君,等明年晚些时候,咱们该将李裕和王婉的婚事提上日程了。” 李信当然是一百个同意了,欣然说道:“好好好,都听夫人的。” 可是却听林柔又是叹气道:“不知道烨儿在外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穿暖和。这孩子也真是的,都不捎封信回来。” 李信有些头疼,开口道:“上次李裕回来不是带回信来了嘛!这才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李甄也在旁安慰道:“母亲,三弟自然是挂念咱们的。兴许只是风雪太大,送信的人路上耽搁了。” 林柔的眉头这才舒展,双手合十,许愿道:“只希望烨儿平安无事就好。不来信也没关系!” 李信见状,无话可说。 李烨这边却是在趟风冒雪。 北地的雪,铺天盖地。 雪从天上絮絮飘落,将大地盖上一层厚厚的白色。 逐渐的,眼之所见皆是粉妆银砌。 如果只是赏景,那这雪国美景确实值得人流连忘返。 但是如果不巧正在赶路的话,那是寸步难行。 李烨和刑山两人便是在赶路。 两人走走停停,本来蓟城到涿城也就两百里路,平日里快马也就一日的路程。 奈何风雪实在太大了,李烨和刑山走了两日才到两城中间的良乡城。 李烨和刑山只能在贵乡城的客舍度住下。 这家客舍的名字也很有意思,很是应景,风雪客舍。 风雪载途,有一地方落脚,便是极其令人欢喜的。 何况今天还是很特别的日子。 第4章 不期而遇 今天是大年三十,民间最传统也是最重视的节日。 既然是重大节日,李烨当然不会亏待自己。 他让客舍掌柜弄了个小火炉,架上铜锅,弄些盐腌的生肉,弄些蔬菜。 将食材投入铜锅煮食,就是一顿美味的古董羹了。 再配上昔昔从洛阳带来的老酒,那是极有滋味。 李烨两人刚开吃没多久,却不想客舍大堂进来了两位客人。 同样也是风雪不归客。 巧的是李烨还见过这两位。 一位仪表堂堂,手拿宝剑的中年男子正是扬州大侠朱克。 一位是身材高挑,头戴帷帽的苏氏布行的那位姑娘。 朱克显然没有预料在这风雪交加的傍晚遇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李烨,也是有些惊讶。 但凡过年之时,人与人总会客气一些,李烨也不例外。 李烨见是朱克两人,主动起身行礼道:“朱大侠,缘分啊。没想到在这千里之外的良乡城,而且是在除夕之夜相遇。” 朱克也是异常欣喜和客气地回礼道:“原来是直罗城李城主,真是天大的缘分,此时此地又相遇。这位是苏氏布行的涙姑娘。” 那位涙姑娘只是福了福身子,却没有开口。 李烨也没在意,热情地邀请道:“相请不如偶遇,两位也没吃饭。正好,一起。 咱们一起吃个年夜饭,哦,是年夜古董羹。” 朱克一是觉得盛情难却,二是确实腹中饥饿,再说此时天色已晚,不好意思再麻烦客舍掌柜,正要答应。 不想,涙姑娘却首先开口道:“朱大侠陪两位用饭。小女子赶路有些乏了,先去房里歇息了。 感谢李城主的盛情相邀。还望见谅!” 李烨也觉得要只有一面之缘的姑娘家陪三个大男人吃饭有些唐突,况且还没见过真容呢。 “涙姑娘请便,不碍事。”李烨笑着说道。 涙姑娘也是福了福身子,由客舍掌柜领去了客房歇息。 李烨三人重新落座,添了副碗筷,继续吃着古董羹。 几杯酒下肚,朱克主动开口道:“恕朱某见识浅薄,以前却不认得江湖赫赫有名的直罗城四城主。当自罚一杯。” 李烨也是客气道:“蒙直罗城三位前辈厚爱,刚加入直罗城不久,怎能怪朱大侠。同饮同饮。” 三人举杯一饮而尽。 “我们来幽州是收上好的雪貂皮的。这雪貂通常生活人迹罕至高山之地,只有冬季食物缺乏才好捕捉。” 朱克主动说起此行的目的。 李烨也就听听,哪里会信。 他不露声色道:“哦,雪貂。我这算是涨见识了。 我本来也是出门访友,不想被这风雪困在此地。 不过还多亏了这风雪,不然怎么得以和朱大侠相遇,还一起吃年夜饭呢。哈哈哈……” 朱克也是客气道:“还得感谢李城主的热情招待。 有机会的话来南方,我请李城主吃最好的美食,喝最好的美酒。” 李烨答应道:“一定一定。来,咱们吃着喝着,过大年!掌柜的,再拿副碗筷来。” 待到客舍掌柜拿来碗筷,李烨将铜锅里已煮熟的一些肉和菜夹到碗里,再加了些热汤。 李烨将碗筷递给掌柜的吩咐道:“烦请将这碗送去给刚才那位姑娘。即使不吃肉和菜,喝点热汤,天冷暖暖身子。” 客舍掌柜应声而去,三人却是继续吃喝。 客舍掌柜来到涙姑娘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说道:“姑娘,那位年轻的李公子吩咐我给您送碗吃的。” 一会之后,里面的涙姑娘将房门打开。 掌柜的说道:“李公子说了。姑娘就算不吃这些肉和菜,喝点热汤,天冷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涙姑娘接过掌柜手中的碗筷说道:“替我谢谢那位李公子,有心了。” 涙姑娘本来清冷的声音似乎也有了一些暖意。 此时却听楼下客舍大门被砸的“砰砰”作响,客舍掌柜赶紧下楼开门。 两人护卫模样的壮硕男子进得客舍门来。他们没料到客舍大厅里还有其他人。 他们只是瞥了一眼,便冲着客舍掌柜嚷道:“给我们准备十间上房,再准备二十人份的上好酒好菜,要跟那边的三人一样的酒菜。” 开口的护卫边说边指了指李烨他们这边。 李烨不禁皱了皱眉头。 掌柜的顿时苦着脸道:“两位客官,实在抱歉。 上房没有那么多,只有四间了。 而且今日伙计们都回家过年了。 只有一些简单的饭菜,您看可以不?” “你也知道过年啊!过年没有上好的酒菜叫过年啊!去把伙计统统叫回来。” 客舍掌柜客气地解释道:“这……两位客官见谅啊。 这些伙计大多住在乡下,路途有些远,况且这外面风雪这么大,实在有些为难。” “嘿,我说你这老头,推三阻四的。让你去办就去办,哪那么多废话。 一会我们家姑娘的车队就要来了,赶紧想办法去。 还有把闲杂人赶回房间去,不要让他们在这碍眼。” 李烨听到,眉头皱的更甚了。 “两位客官,你们要的酒菜小老儿马上想办法去弄。 可是千万别为难其他客官,都是出门在外的。 包涵包涵!”客舍掌柜依然客气地说道。 护卫指着掌柜的鼻子喝道:“我要你教我做事啊!你是不是嫌这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赶紧照办!” 刑山见李烨已经有些发火的征兆,请示道:“三公子,我去处理?” 李烨点点头道:“别伤着人,丢出去就行了。” “哎!” 刑山起身走了过去。 两个护卫见身材雄壮的刑山走了过来,其中一个也是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我们家公子嫌你们吵。你们是自己滚出去?还是我帮你丢出去?”刑山憨憨地说道,听着却让人更加生气。 另外一个护卫喝道:“你这是找死。” 接着便一拳打向刑山的面门。 刑山不闪不躲,也是一拳轰了上去,正中护卫的拳头。 只听“咔嚓”一声,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刑山接着又是一拳轰向旁边一个护卫。 旁边的护卫也被打倒在地。 刑山轻松将两个护卫放倒后,直接丢出门外,拍了拍手,回到了座位。 门外的两个护卫,狼狈起身而走,想必是禀告他们家姑娘去了。 李烨对客舍掌柜说道:“掌柜的,门就不要关了。也莫要担心,一会儿绝不连累到你。而且客舍的损失,我们照价赔偿。” 客舍掌柜慌忙说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朱克在一旁赞赏道:“李城主仁厚。” 李烨不易觉察得撇了撇嘴道:“客舍的损失,要不朱大侠你赔?” 朱克没想到李烨有这么一句,不禁为之一窒,继而哑然失笑道:“没问题,只要不是让我出手就行。我可不想在这幽州之地得罪人。” “哈哈哈,得罪人的事我来。来,喝着吃着。”李烨豪气地说道。 过了一会,只见二十来个护卫簇拥着一个身材高挑,娇俏靓丽的女子,气势汹汹而来。 李烨定睛一看,乐了。 来的正是关山马场场主的千金奚秀宁,金露谷赏宝会上的熟人。 这边奚秀宁踏进客舍,看见李烨三人却是心中一紧。 金露谷赏宝会上她对李烨和朱克的印象可是颇深,而且事后打听了两人的身份。 扬州大侠朱克还好说,毕竟南方武林人士,应该不会太难说话。 不过李烨这个江湖顶尖势力直罗城的四城主,那是有些棘手了。 她没跟李烨打过交道,也不清楚李烨的行事风格。 可是这里是关山马场的地盘,是幽州,便是起了冲突她奚秀宁也是不惧。 李烨抬脚踢了踢身旁专注吃喝的刑山,开口道:“别吃了,有漂亮姑娘找你。” 刑山这才抬头,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起身迎了上去。 奚秀宁却是绕过刑山,来到李烨二人面前。 刑山则是尴尬地立在原地。 “关山马场奚秀宁见过直罗城李城主,扬州朱大侠。刚才手下之人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先前两个护卫闻言,面色如土。 他们没料到对方身份如此不简单,这下别说讨回面子了,有可能还要丢更大的面子。 既然奚秀宁客气打招呼,那李烨和朱克也是起身回礼。 李烨刚准备开口表示不介意。 只听奚秀宁却又说道:“不过你们的人将我的护卫打伤,总是有些不妥?” 李烨有些意外,觉得小看了这奚秀宁。 面对李烨和朱克两大高手,有礼有节的同时,还护着自己的手下。 这才不会让追随她的人寒了心。 “哦,有何不妥?我是不是该腾出地方给你们?”李烨笑道。 奚秀宁秀眉微蹙,刚才有些着急,没来得及细问。 当然也不需要问了,她猜到应该是自己的手下有些霸道了。 奚秀宁嫣然一笑道:“李城主说笑了。手下之人既然技不如人,我也无话可说了。打扰几位了,小女子告辞!” 奚秀宁一句技不如人轻轻带过,既点出了两个护卫自身的问题,让他们也无话可说,又避免了更大的冲突。 果然这行走江湖之人都不能小觑,特别是行走江湖的女子。 李烨也是适可而止。虽说往后和关山马场心生芥蒂,但是总比结仇要妥当。 “姑娘慢走,不送。”李烨说道。 待到奚秀宁走远,朱克感叹道:“这女子不简单,关山马场能够立足幽州多年,不是没有缘由的。” 正月初二,风雪已停。 一大早,李烨告别了还在风雪客舍滞留的朱克,带着刑山前往涿县。 而涿县的申屠家却是在家主申屠义诫的带领下,站在大门口迎接马上到来的客人。 陪同等待的有申屠义谦,还有出现在金露谷赏宝会的那个相貌普通的申屠公子申屠海宇。 没过多久,就见一队人马由远处踏雪而来,为首的是二男一女,总数是一十五人。 申屠义诫三人迎了上去。 申屠义诫抱拳行礼道:“申屠义诫见过三位首领。这位是我族弟申屠义谦,还有我犬子申屠海宇。” 马上之人也是下马抱拳回礼道:“赤四见过申屠家主,见过两位。” 这些人赫然是李烨寻找已久的琉璃台的人。 众人互相行礼致意。 申屠义诫随后将这队人马领入申屠家。 三义堂上,众人分宾主而坐。 “几位首领远道而来,辛苦了。请稍坐,喝点热茶。我已命人备下酒席,一会为几位接风洗尘。”申屠义诫寒暄道。 赤四说道:“申屠家主客气了。这次金露谷赏宝会可有收获?” “有,幸不辱命。稍等。” 申屠义诫命人将一个锦盒拿了出来,说道:“这次金露谷赏宝会,申屠家惭愧,只购得一张惊天弓。 弓以犀牛筋作弓弦,以此弓射击,穿云裂石。 一共花费一万六千两银子,余下三万四千两银子。 请三位首领过目。” 赤四拿过弓箭,拉开试了试,说道:“弓是宝弓,我们收下了。 你暂且拿下去保管。 至于余下的银子,你们留着,正好这次的事情用得着。 而且那张藏宝图之事,也需要你们申屠家的人手。” 申屠义诫听罢,心头有些火热,激动之下随口说道:“上次那张藏宝图是真的?是什么样的宝物?” 赤四的口气却冷了下来,说道:“这其中牵扯的东西不是你我这般人物应该知道的。 如果申屠家主确实想知道,那只能请我们的台主来这里回答你了。” 听着赤四冷冷的口气,申屠义诫并没有任何不悦,只是有些尴尬。 原来和申屠家接触的赤六的武功就与他在伯仲之间,因此眼前这个四首领的武功应该不弱于他,何况这些人身后的那个神秘台主。 这个神秘组织的实力,放在江湖上那最起码是顶尖的存在。 申屠义诫赶忙解释道:“在下只是随口问问,随口问问。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那就好,你们只需尽力配合我们先办妥这些事。申屠家的所求也将会得到。” “是,是。只是这段时间无终县那边积雪太大,不利于探寻。几位首领是否暂时在我申屠家歇息几日,然后一同前往?” “也好,那就给我们准备一个单独的院落。过两日,咱们再出发。” “在下早已命人准备好院落了。几位首领,请。” 申屠义诫亲自领着琉璃台的人去往准备好的院落。 第5章 打草惊蛇 李烨在傍晚的时候,来到了涿城的桑氏车马行。 通过车马行掌柜得知有一支彪悍的人马今早进了申屠家。 本来李烨就准备光明正大地去申屠家试探,这下更是有理由了。 于是,他带着刑山直接前往城外拒马河旁的申屠家拜访。 用李烨的话说,那就是先来个“打草惊蛇”。 申屠义诫听到门子来报,说是直罗城四城主来访。 他早已听申屠海宇提过这个新晋的直罗城四城主李烨。 虽然他心里打鼓,摸不透为何李烨此时来访,但是不敢怠慢,赶紧带着申屠义谦和申屠海宇出门相迎。 申屠义诫远远地看到李烨两人,低声跟申屠海宇确认道:“海宇,是这个年轻人吗?” “是的,当日在金露谷就是他和直罗城的二城主秦离,三城主夏侯孟都平起平坐。而且还替直罗城做主,以十万两的银子购得那对盘龙混金锏。” 申屠义诫脸上立马堆起笑容,高声欢迎道:“哎呀,不知直罗城李城主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在下申屠义诫,忝为申屠家家主。” 李烨也是客套地说道:“李烨来涿郡访友,正好路过涿县,便想着来给申屠家主拜个年,叨扰了。” 申屠义诫热情地说道:“怎么会呢。李城主这样的贵客登门,令我们申屠家蓬荜生辉,欢迎还不及呢。来来来,里面请里面请。” 几个人一边寒暄着一边往三义堂走,仿佛多年的好友。 待到众人坐定,申屠义诫问道:“不知李城主来涿郡访哪位朋友?涿郡地面上的人我熟,兴许我也认识。” 申屠义诫也是不露声色地试探。 李烨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心思,随口而来:“我那位朋友不是涿郡人,并且令郎也见过,就是赏宝会上的‘扬州大侠’朱克。他和苏氏布行的人去帮我收几张雪貂皮。我们约好明日蓟城见面。” “哦,原来如此。”申屠义诫当然是将信将疑。 李烨又开口道:“申屠家主,这次在金露谷赏宝会上我看令郎一掷千金,豪气干云。本想结识一番,奈何那日匆忙,未能如愿,可惜了。” 一旁申屠海宇听了,洋洋得意。 申屠义诫恭维道:“我倒是听说李城主才是豪气盖世。出手就是十万两白银,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李烨谦虚地说道:“我那是得了秦离前辈的授意,不像令郎那样独自做主,独当一面。比不上比不上。” 申屠义诫听罢,也有些自豪,正待也谦虚几句。 只听李烨又说道:“我呢,其实这次来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申屠义诫有些意外,但也不好拒绝,说道:“李城主但说无妨。” “是这样。我兄长过些日子要成亲。我一直在物色贺礼,本来颇为中意申屠公子在赏宝会上购得的那张惊天弓。 只是当日我们需要拿下那对盘龙混金锏,因此没有过多的出价。 我是想呢,申屠家能否忍痛割爱,将惊天弓出让与我。当然,我可以再加些银两。” 李烨十分“诚恳”地说道。 申屠义诫顿时有些为难。如若直接拒绝李烨,显得有些不给面子,况且李烨如此友善和客气。答应,惊天弓已经是琉璃台的了。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不成想申屠海宇开口道:“李城主,实在抱歉,惊天弓我们也是帮别人代买的。今早他们刚刚派人拿走。” 申屠义诫狠狠地瞪了申屠海宇一眼。 申屠海宇有些不明所以。 李烨却马上说道:“哦,那是不巧了。但是申屠家主和申屠公子可否替李烨引荐这买弓之人?” 这下可是真将申屠义诫和申屠海宇问住了。 还好一旁的申屠义谦有些急智,解围道:“李城主,这买弓之人再三强调替他保密。而且你也知道世上有个词叫怀璧其罪。” 李烨这才装作恍然大悟道:“哦,对对对,是李烨唐突了。抱歉。” 这时申屠义诫开口相邀道:“李城主,这天色将晚,不如在舍下将就一晚,也好让申屠家尽一尽地主之谊。” “也好,那就叨扰了。”李烨干脆地回答道。 申屠义诫没想到李烨答应得如此痛快,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烨突然轻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明日我们得赶到蓟城。这一路耽搁了不少时间,恐怕得连夜赶路才行。看来得李烨得先行告辞了,实属无奈。” 申屠义诫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本心中还有些担心暴露申屠家与琉璃台的关系。 他嘴上却挽留道:“那怎么行,好歹喝杯水酒再走。” 李烨也是遗憾道:“倒是很想与申屠家主举杯畅饮,奈何李烨有约在身。抱歉抱歉,下次下次。” 申屠义诫再三挽留,李烨再三推辞。 就这样申屠义诫将李烨送出了申屠家。 望着李烨两人远去的身影,申屠义诫严厉地教训道:“海宇,下次管住你的嘴,说话要小心谨慎。江湖上多的是聪明人,他们能从你只言片语中察觉出异样。” 申屠海宇心中虽然不忿,但是还是恭敬地回道:“儿子知错了。下次一定注意。” 申屠义诫这才领着人回了府。 这边,刑山有些疑问,便开口问道:“三公子,那个申屠老头口风很严,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呀?” “申屠义诫混迹江湖多年,哪里那么容易露出马脚。倒是那个申屠海宇,头脑简单些。 以前我只是怀疑申屠家背后有人。现在我怀疑他们的靠山是早上进了申屠家的那伙人,而且极有可能是琉璃台。” “咋看出来的?” 李烨推测道:“早上那伙进了申屠家的人应该就是买弓之人。 江湖上擅长用弓箭之人并不多。 据我所知,琉璃台的人非常擅长。 当初在盐川郡追杀我的时候,可是没少出动神射手。 早上那些人一共十五个,其中三个身背弓箭,应该是三伍人。 琉璃台的人便是五人为一伍。 因此我怀疑那些人是琉璃台的人。 而且他们这次完全有出动的理由,那就是藏宝图。” 刑山想了一会,似乎有些明白了。 “咱们先回涿城,迟些时候我要夜探申屠府。” 刑山听了,急忙劝道:“三公子,那样太危险了。申屠家和那伙人中高手可是不少呢。” 李烨却是自信地说道:“放心,只要不是被他们四下合围,我还是能跑掉的。何况我只是去逛逛。” 既然李烨这么说了,刑山也只得听命。 夜不深,乌云遮月,李烨真的换上了夜行衣,来到了申屠府。 李烨本想着来逛逛,没想到真的是来逛逛。 因为申屠家的宅院属实有些大,楼阁鳞次栉比,庭院重重,他居然“迷路”了。 并且很多人都已睡下。 他是来打探消息的,睡觉之人透露不了消息。 李烨想了不是办法的办法,偷偷跟着丫鬟,因为需要服侍之人肯定还未入睡。 他隐匿在黑暗中,跟随两个拿着食盒的丫鬟来到一个颇为气派的院落。 两个丫鬟将食盒送进房间后,便离开了。 李烨潜了过去,躲在一个窗台下,里面传出几个男子的喧闹声。 “来,咱们继续喝着。今晚不醉不睡。” “好,干了。” “干了。” “我这次去金露谷赏宝会还与那个关山马场的奚秀宁更进了一步。回来时同乘一艘客船,不过只有一小段路程。可惜了,不然就拿下那个小娘子了。” 李烨听出这是申屠海宇的声音。 李烨撇撇嘴,这申屠海宇是典型的癞蛤蟆。 “以兄长的风采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想必勾勾手指,那奚秀宁就得自荐枕席了。” “这奚秀宁抛开那脸蛋不说,那身段,真是高挑,匀称,啧啧啧。” “那奚秀宁可是咱们幽州出了名的美人,兄长好福气。” “嘿嘿,还没到手呢!不过快了,她关山马场这次可是大难临头。到时候她就是我的囊中之物,随我摆布。”申屠海宇自信满满地说道。 “是不是那帮人要对付关山马场?跟兄弟几个透露透露。” “没错,不过具体的计划,家里的老头子连我都瞒着。我怎么跟你们透露?” “我今早看到那伙人中有个美人,那可是真俊啊。要是能一亲芳泽,那……” “你小子趁早打消这个念头。那可是他们中的一个首领,据说是武林一流高手,身手不弱于家里的几个老头子。你可别给咱们申屠家惹下灾祸!”申屠海宇的口气有些严厉道。 “是是是,不敢不敢。我回头还是去城里的艳芳暖阁。听说那里又来了一批新的仙女,过几天咱们去游一游?” “你小子去年去过之后,食髓知味了啊!” …… 李烨又听了一会,都是些淫词艳句,便悄悄地溜走了。 李烨如鬼魅般在申屠府游荡,看见一个偏僻的院落里的一个楼阁外居然有许多人把守,不禁有些好奇。 他围着楼阁观察了一圈,发现在离地三丈左右有个通风之口,刚好可以容一人进入。 奈何通风口下方不远处有守卫,要想跃上去,很容易被发现。 李烨正在暗暗思索可行之法的时候,只听远处一声大喝:“谁?” 然后便是一阵混乱的喊杀声。 这申屠府居然还有别人偷偷摸进来,被发现了。 这边的守卫也是赶过去几个。 而且余下的守卫也在关注申屠府喊杀声的方向。 就在这个时候,李烨运功提气,窜了出去。 到了通风口下方,一跃而上。 他抓住通风口的边沿,翻了进去。 正好这时月亮从乌云中探出头,月光通过通风口洒落进来。 李烨这才发现四周是一个个放置东西的架子。 李烨大致看了下,架子上有兵器,字画,古董等等。 看来这里是申屠家存放贵重东西的地方。 “赤十三,你带人去看一下怎么回事。” “是。” 不远处传来两句对话。 李烨心头一震,赤十三,琉璃台的人,看来这次没白来。 不过他也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继续待在楼阁中。 李烨这个时候对师公的爱好有些感同身受了。 在别人家藏宝的地方四处闲逛,就算不拿,也是件美事。 这时有个长条形的锦盒引起了李烨的注意。他将锦盒打开,里面赫然是金露谷出让的那张惊天神弓。 如果说拿走申屠家的东西,李烨心里过意不去。 那么拿走琉璃台的东西,他便心安理得了。 毕竟如果琉璃台拿到这张弓,很有可能会瞄准自己。 夜已深,外面早就重归平静。 李烨从通风口小心的观察着外面的情况,瞅准机会,翻出楼阁,掠到另一处院落的房顶上。 他的身上背着惊天弓,趴在房顶上,观察着整个申屠府。 看到刚才琉璃台的人发出声音的方向,有个房间的灯还亮着。 他想多获得些线索,做到知己知彼。 于是悄悄摸了过去。 房间里隐隐有些声音,却是相当模糊,可能是瓦片隔绝了大部分声音。 李烨小心翼翼的将一块瓦片移动着,如同移动稀世珍宝。 终于,移出了一条缝隙。李烨听到“哗啦啦”的声音从下方屋里传来。 他有些纳闷,这声音听着像流水声。 他好奇地凑上去,通过缝隙向屋里观察。 映入他眼中的是一个女子在桶中沐浴。 乌黑的头发披落在肩,香肩毕露,皮肤白皙,胸前一对肥满在举手间若隐若现。 李烨何曾见过如此香艳的场景,体内真气一乱,只听“咔”的一声。 脚下的一片瓦应声而裂。 李烨暗呼一声糟糕,翻身而起。 屋里一声喝叱道:“大胆!” 李烨疯狂运转真气,全力施展轻功,如飞鸟掠空,向着府外方向而去。 身后传来冲破瓦片声,擎出兵器声,叫喊声…… 李烨不管不顾,速度提升至极,狼狈而逃,还好一路没人拦截,直至府外。 李烨不敢有丝毫停留,还是在雪地上狂奔。 虽然他知道雪地上肯定会留下印迹,但是他顾不了那么多。 一口气跑出近十里地,才稍稍减慢速度。 以李烨的轻功,全力施展,追得上的人还真不多,最起码申屠府里肯定没有。 李烨怕申屠府的人骑马追踪而来,因此减慢速度,尽量留下最少的痕迹。 而且他会临时变换方向,以此来迷惑追踪之人。 最后他确定没人追踪而来,才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休息了一会,李烨还是面红耳赤的,不知道是刚才内力消耗过多的原因,还是别的原因。 第6章 室韦蒙弗 李烨绕了一个大圈才回到涿城的桑氏车马行。 见到刑山裹着一条被子,靠在车马行大厅的椅子上,呼呼大睡。 李烨拿下背后的惊天弓,运气拉了个满弓,一松手。惊天弓发出“嘣”的一声响。 刑山弹身而起,紧张地四下张望,发现是李烨回来了,才长舒一口气。 然后尴尬地挠头说道:“刚才实在太困了,就睡着了。” “我又没怪你,早叫你不用等我了。喏,给你看样好东西。”李烨将手上的惊天弓递了过去。 刑山端详了一会,惊奇道:“公子,这不是申屠家买去的那张神弓吗?” “嗯,准确地说应该是琉璃台买去的。” “那怎么会在你手里?你将它偷回来了?”刑山兴奋地问道。 李烨正色道:“怎么能说是‘偷’呢。这是敌人的兵器,我必须缴获。不然受伤的是自己,你说呢?” 刑山赶紧点头道:“没错,没错。缴获,缴获。” “你负责保管,明天找个合适的东西将它装好。暂时不能让人知道这弓在咱们手里。我回房睡会。” “是,公子。你放心去睡。” 申屠府里今天晚上可是真热闹。 前半夜一个蒙面人,后半夜一个蒙面人,弄得申屠家不得安宁,鸡飞狗跳。 申屠家已经将整个宅院翻了个遍,又派人清点了楼阁库房,发现了惊天弓被盗。 三义堂里,申屠义诫将申屠家负责值守的人挨个骂了一遍。 他重新布置了巡防和守卫,还是不解气地咆哮道:“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到最后实在骂无可骂了,犹自气愤不已。 申屠义谦见状,让所有人退了下去,劝慰道:“家主,不是咱们的人不用心。实在是对方早有预谋,狡猾非常。” 申屠义诫也知道对方不仅狡猾,而且轻功非常高明。 放在平日里他也就自认倒霉,不会如此愤怒。偏偏今晚琉璃台的人也在申屠府。而且来人偷走的正是琉璃台的东西。 若是琉璃台的人认为申屠家无能,不愿意再扶植。那申屠家可就不知何去何从了。 这时琉璃台的赤四,赤九,赤十三联袂而来。 申屠义诫迎了上去,放低姿态道:“申屠义诫无能,让两个飞贼潜入申屠府,偷走惊天弓。” 赤四背着手说道:“也不全怪申屠家主。这两个飞贼的轻功确实高明。不过你们申屠家的守卫也太过松懈了?” “申屠家的过错,申屠家愿意赔偿惊天弓。” 赤四摆了摆手,宽容道:“赔就不用赔了。只要你们申屠家好好做事就行。 你们过了元月初五就出发前往蓟城。 到时候你们申屠家的主要任务是去渔阳郡无终县暗中探寻宝物,确定那宝藏的位置。 你这两天挑些机灵可靠之人,千万别走漏了风声。” 申屠义诫赶紧应道:“申屠家一定全力以赴。这次我会亲自带人去无终县,请四首领放心。” “那就好。” 李烨回到蓟城,马上安排了人手分别前往渔阳郡无终县,安乐郡关山马场。 而他自己带着昔昔和刑山进驻了蓟城内袁家老宅不远处的一个宅院。 李烨在等涿郡琉璃台的人来,看他们的动向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据昔昔禀报,蓟城又来了一些值得注意的人。 关山马场奚秀宁带着人来到蓟城。 扬州大侠朱克也来了蓟城,目的不明。 更有室韦族的人出现在了蓟城。 李烨也只是从书上了解过室韦人,并没有接触过。 室韦族是幽州东北方的一个民族,以狩猎为业,多捕貂,养牛马猪。 朱克口中的雪貂皮,大多出自室韦。除了貂皮,室韦还盛产良马。 但是室韦人很少踏足幽州。貂皮大多数是商人们前往室韦各个部落去收。 而室韦族的良马多数被关山马场收购。 李烨有个想法,所以特别叮嘱昔昔带人紧盯着关山马场的人。 他则是邀约了朱克在蓟城的一家酒楼见面。 李烨和朱克那两日在良乡城的风雪客舍也算是混熟了。 两人简单的寒暄过后。 李烨直截了当地开口道:“朱大侠,在下有一事相求。” “李城主有事只管开口,可不敢用‘求’字。只要朱某能力范围之内,无不应允。” “是这样,直罗城传来消息,让我购买一些室韦马带回去。可是这室韦马多数掌控在关山马场手里。 我这不是在良乡城得罪了奚秀宁嘛。我知道你们苏氏布行收雪貂皮,定然与室韦族人打交道。 想问问你们有没有相熟的,替我在中间引荐一番。我想直接从室韦人手中采买良马。” 朱克面露难色。 李烨见状又开口道:“朱大侠如若为难,那就算了。我另想办法。” 朱克赶紧解释道:“李城主误会了,不是我不肯帮。 我呢,不是苏氏布行的人,只是护着他们的人来幽州,对于这买卖一事一窍不通。 不过我可以替你问问涙姑娘。她兴许有办法。 只是她性子清冷,不喜欢见外人,还望李城主见谅。” “当然不会。朱大侠只管去,我就在这等你消息。” “那我回客舍问一下涙姑娘。李城主稍等。” 小半个时辰后,朱克带着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回来了。 从朱克的介绍李烨得知这个老者姓骆。他是苏氏布行的一个负责采买貂皮的掌柜,常年与室韦人打交道,对室韦族相当了解。 骆掌柜不知是得了涙姑娘的授意,还是本身就能说会道,主动向李烨介绍起室韦的马。 室韦的良马大多产自呼伦贝尔草原。 室韦马并不高大,外貌俊秀、体质结实,性情温顺,速度快,持久力好。 但是室韦又分为北室韦和南室韦,靠近北周之地的便是南室韦。 南室韦比北室韦稍微富裕和强大,因为地理位置,他们方便与北周交易各种货物。 苏氏布行也经常派人去南室韦收购貂皮。 而关山马场收购的室韦马也大多数来自南室韦。 南室韦人也一般只认可他们两家商行。 “这么说我们直罗城想买室韦马,绕不开关山马场喽?”李烨出口问道。 “李城主,不知贵城想买多少匹马?如果数量比较多,那是绕不开关山马场的。如果只是少量的马匹,那我们苏氏布行还是可以帮忙的。” 李烨想了想伸出一只手。 骆掌柜笑道:“只是区区五十匹的话,那我们苏氏布行也是可以买到的。” 按骆掌柜的想法,一般来说,一个江湖势力有个百来匹马也就够用了。 李烨纠正道:“最少五百匹。” 这下不止是骆掌柜,连同朱克都被镇住了。 不过随即想想,直罗城是江湖顶尖势力,据说有近千人,而且财力雄厚,也就释然了。 前段时间还用十万两白银购买了那对盘龙混金锏。 五百匹马也就是差不多两万五千两白银而已。 “李城主,那可就难办了?”骆掌柜为难的说。 “有没有别的办法?我实在是和关山马场的人不对付。朱大侠也是亲眼看到的。”李烨苦笑道。 骆掌柜想了想,说道:“有倒是有,不过就是会麻烦一些,时间也会久一些。” 李烨眼睛一亮,马上问道:“什么办法?时间久一些没关系,我们不急着用。” “向北室韦人采买。北室韦人部落普遍比较小而且分散,一个部落也就能出让几十匹马。 不过他们需要好几个部落才能凑齐五百匹马。而且将马送过来的路途也稍远。 恰巧城里就有北室韦人来卖貂皮,我们还有过接触。更巧的是他们手上有百来匹良马,只是苦于没有买主。 在下可以代为引荐。” 李烨大喜过望道:“那是太好了,劳烦骆掌柜了。如若与北室韦人谈成,直罗城必有重谢。” “李城主客气了。等我先与那些北室韦人沟通,再通知李城主。” 李烨随即将自己的落脚之处告诉了骆掌柜。 蓟城内的北室韦人是来自北室韦的几十个部落中比较大的一个,蒙兀部落。 北室韦的部落首领通常叫乞引莫贺咄,副首领叫莫何弗。 蒙兀的首领是个有野心的人,但他的野心也仅限于让自己的部落族人生活的好一些。 他在努力的学习其他比自己强大的各族,想通过货物交易来改善自己的部落生活。 多年以前他便将族里一些聪明的少年派往南室韦、高丽、北周生活学习。 而蓟城内的北室韦人头领就是多年前的少年之一,现在已是蒙兀部落的第三副首领。 他多年前在幽州待过,会一些这边的语言,所以他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蒙弗。 蒙弗带着一些族人几个月前就来到了幽州。 他在幽州各个郡,四处找寻愿意收购他们货物的商人,准备今年开春的时候将货物带来交易。 蒙弗已经找好了包括貂皮,狐皮,鹿茸等等货物的买家。唯独百来匹良马的买家未曾寻到。 他正在苦恼之际,听说上次采买貂皮的骆掌柜来访,甚是高兴。 他将骆掌柜请进了落脚的小院,狠狠地灌了骆掌柜一些酒。 他们是对谁越友好,灌酒灌得越狠。 骆掌柜虽说有些酒量,但是年纪不小了,趁没喝醉之前赶紧将来意跟蒙弗说了一下。 蒙弗也问了一些关于李烨和直罗城的情况,毕竟这是很大的一笔生意。 何况对方要的不止他们部落的百来匹马,还要更多。 不知不觉间,骆掌柜已经被蒙弗和他的族人灌倒了。 蒙弗嘱咐两个族人好好照顾骆掌柜,便带着人去找李烨了。 因为骆掌柜说过,这个李烨是个豪气直爽的人。 而且蒙弗也没有学过待价而沽这个成语。 李烨中午与骆掌柜见的面,没想到傍晚北室韦人便找上了门来。 李烨见来人是一个身材并不高大,身着貂皮的被发男子。 “李城主,我是北室韦人蒙弗,听骆掌柜说你要我们的马匹。”这个蒙弗开门见山地说道。 李烨有些惊讶,惊讶于这个蒙弗的汉语地道,更惊讶于蒙弗的直接。 “坐下说。蒙弗,对吗?” “是的。” “那你是喝茶还是喝酒?” “喝酒。” 李烨转头对刑山说道:“去拿些酒来,再让人弄些肉食。” 刑山应声而去。 蒙弗也对李烨好感顿生,在他的概念里通常用酒招待客人的人都很好。 李烨开口问道:“蒙弗,你能先简单介绍一下,你们的部落么?我想了解一下。” 蒙弗略微思索,将北室韦,蒙兀部落,还有自己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刑山也拿着酒食回来了。 李烨也是陪着他们先喝了一些酒,这才开始谈采买马匹的事宜。 “我们直罗城第一批要五百匹良马,往后每年都要一批,数量也不会少于五百匹。至于价钱嘛,你说说看。” 蒙弗却直爽地说道:“我们不要银子,只希望能够换些铁器,布帛。你们就是给我们银子,我们还是得去买这些东西。我也不怎么会做生意。 至于怎么换,只要你们不亏待我们太多就行。骆掌柜跟我说过你们直罗城和你李烨。我相信你们。” 李烨还是头一次见做生意不出价的,还让对方看着给的。 “好,既然你们信任我,我必不亏待你们。我一定拿足够的铁器和布帛跟你们交换。” “那我们以后如何联系?马匹送到哪里给你?” 李烨早有打算,说道:“我会派几个人跟你回去,给你们在北周境内领路,省些麻烦。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就通过他们跟我联系。 蒙弗听闻有人领路,高兴地说道:“那太好了。再也不用瞎跑了。” “我这些天也会让人先准备些铁器和布帛作为定金,让你们先带回去。” 蒙弗这下也是彻底放心了,说道:“你真是太好了,不像有些汉人只肯用银子交换,还一定要马送到了才给。” “有人跟你们谈过?” “嗯,好像姓两个字。对了,是申屠。那人还很不客气,很凶。还说以后幽州的马市他们说了算。”蒙弗有些气愤地说道。 李烨有些意外,他还以为是关山马场。 昨晚李烨也偷听到南宫海宇几人的谈话涉及到关山马场。 今天又听到申屠家说要掌控幽州马市。 看来琉璃台和申屠家真的要向关山马场动手。 只是李烨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计划。 只是关山马场也不是好对付的,否则不能掌控幽州马市这么多年。 李烨留下了刑山招待蒙弗几人。与其说是招待,其实是拼酒。 他自己则带着金掌柜去了城外的农庄。 第7章 阴云密布 顺义帮滕家灭门一案已经过去月余。 李烨他们一直也没有发现琉璃台的人在大肆搜捕滕豹,因此农庄的防卫也没那么严密了。 自从上次谈话,李烨便收留了滕豹,并且让他改个名字。 没想到滕豹改得相当彻底,连姓都改了,现在叫薛俨。 穿着也一改从前的华袍锦服,多是些素色的长袍,更显沉稳了。 而且据说已经重新开始习武了。 要不是相貌没变,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人。 李烨将薛俨叫到跟前,看着这个年纪只比自己小几岁少年,不禁有些唏嘘。 “怎么连姓都改了?” 薛俨平静地回答道:“回公子,既然选择了追随公子,我便不再是滕豹。 我知道凭我自己肯定是报不了灭门之仇的。 我更知道公子定会将那伙人一网打尽。 而我只需要帮公子做些小事,也就算为报仇尽一份力了。 所以从今往后我会努力做好公子交代的每件事情,哪怕是端茶倒水。” 李烨对薛俨有点刮目相看了。就冲薛俨这份对自己的清晰认知,一般人也是很难做到的。 李烨夸赞道:“嗯,不错,想法很对。我这正好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薛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薛俨郑重地说道。 李烨笑着说道:“刚刚还是端茶倒水的,怎么一会就赴汤蹈火了?没那么严重。不过事情虽然简单,但是也是得吃些苦的。” “薛俨愿意,公子请示下。” “我最近跟北室韦人做了笔马匹生意,需要你去做个联络人。正好你也去北室韦避避风头,这样也安全一些。 当然我也会再派两个江湖好手与你同去。他们保护你的同时,也是你的帮手。” “一切遵从公子吩咐。” “听说你开始重新练武了?” “是的,公子。” “我不清楚你的武学天赋和武功功法。我也教不了别人武功。不过我可以给你些建议,你愿意听吗?” 薛俨知道李烨武功很高,不禁欣喜地回答道:“何止愿意,求之不得!” “我建议你练箭,练弓箭。就算你的年龄偏大,功法一般,天赋一般,弓箭也可以上手。 一般的神射手不需要太深厚的内力,当然你要当‘箭神’那就另当别论了。 你有了一定内力作为基础,再加上专注和勤奋,假以时日一定有所成就。” 李烨的话如同拨云见日,让薛俨一扫迷茫。 薛俨拜谢道:“谢公子指点,薛俨必定勤加练习。” “起来。这两天我让人给你寻张合适的弓。正好你去室韦带着。 而且室韦人擅长捕猎,意味着他们中有善射之人。你可以向他们请教箭术。 如若你将来成为绝顶的神射手,我一定赏你一张绝世神弓。” “薛俨一定努力!” 随后李烨便交代金掌柜,准备铁器和布帛,寻张好弓,挑选两个江湖好手,还有就是密切关注申屠家的动向。 幽州北平郡卢龙城,右骁卫大将军府邸就在这城中。 此时罗延,罗灿父子二人正在大将军府邸的书房中谈论着。 右骁卫大将军罗延,年近五十,依然风度不凡,勇于攻战,能武善射。 只是他生性桀黠,有些刚愎不仁。 所以在幽州百姓中风评不佳。 他的长子便是北方双璧之一的幽州将军罗灿。 罗延正在看着各郡的呈报,开口问道:“听说你买了杆好枪?” “是的,父亲。这次去金露谷赏宝会购得。只是这银两,还是关山马场垫付的。而且关山马场坚决不要我们的银两。” “不要就不要。他奚平度没有我,能有如今的关山马场?” 罗灿犹豫道:“可是欠他们的人情总是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各取所需,相互利用罢了,这世道就是这样。 我听说你跟那个奚秀宁走得很近?我可是警告你。 做事心里要有数,奚秀宁只可做妾,不能做你的正妻。” 说到这里罗延的口气有些严厉。 罗灿赶紧说道:“儿子只想建功立业,未曾想过成家。” 罗延听罢,语气有些缓和地说道:“成家还是要的。只是你是罗家的长子,正妻的出身必须高贵。我会替你物色的。” “知道了,父亲。” “最近高丽人好像有些动作,你派人盯紧点,最好是弄清楚他们的意图。” “是,父亲,我再加派些探子去高丽。” 关山马场在滦水河畔的一个山坳里。 这里阳光充足,水草丰美。当然,冬日的马场显得有些萧瑟。 马场因为附近的关山而得名。 马场占地很大,因为畜养马牛羊需要很大的草场。 关山马场几百号人聚居在关山脚下,自然形成了一个不小的村落。 村落中最大的院落当然是关山马场场主奚平度的住所。 奚平度五十出头,人高马大,很是雄壮,一脸络腮胡,穿着塞外草原人爱穿的长袍。 他长相粗犷,心思却是玲珑细腻,而且武功高强,善使一把大砍刀。 奚平度妻妾颇多,儿子也多,却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奚秀宁。 奚秀宁不但身材高挑,长相俏丽,而且热情直率,性格活泼。 奚平度对这个女儿是疼爱有加,视为掌上明珠,有求必应。 可是最近让他头疼的是,奚秀宁喜欢上了罗灿。 罗灿那是大将军罗延之子,幽州将军。 他虽然不了解罗灿,但是他了解罗延,平日里与罗延没少打交道。 奚平度深知罗延虽然表面上与他称兄道地,但是压根就瞧不上他这种江湖人士。 奚平度心里清楚,奚秀宁要么只能给罗灿做妾,要么就是没有结果。 可是女大不中留,他没有什么办法。 关山马场除了奚平度,还有五个武林一流高手,三个副场主,两个供奉。 因此关山马场妥妥的是江湖一流势力,再加上财力雄厚,在幽州的江湖上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此时六个人正在屋里商议着事情。 “天宁,那丫头还没回来吗?到哪了?” 奚平度问坐在他左手边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 这个男子长相身材与奚平度有些相像,正是他的儿子奚天宁,关山马场副场主之一。 “这风大雪大的,路上不好走,应该快回来了。”奚天宁说得有些含糊。 “你少糊弄我。这丫头过年都不回来,越来越不像话了。说,到底到哪了?” 见奚平度有些发火,奚天宁赶紧说道:“到蓟县了。她觉得顺义帮的事情有蹊跷,还有申屠家有些古怪。说是过两天再回来。” “这些事还用她觉得?用屁股都能想得到。你去赶紧带她回来。她也就你说的话还有些听。” “是,我这就去。你消消气。” 说罢,奚天宁出门去了。 奚平度这才说起正事道:“白狼水那边,去年那批一百匹马的银子至今还没有给我们,也是有些蹊跷。过些日子,少不得麻烦夏供奉和余供奉陪我去一趟才行。” 白狼水既是柳城郡内一条河流测名称,也是一股悍匪,一股极强的江湖势力。 他们长期在科尔沁草原上活动。而科尔沁草原处于北周,高丽,契丹,室韦四族边境。 能在如此复杂的地域生存,可见白狼水的实力强悍。 年长一些的夏供奉开口应道:“场主客气了,这是我们两个分内之事。” “大哥,还是我去。你不能轻易涉险。‘白狼王’耶律捏里阴险狡诈,贪婪成性,怕是会翻脸不认人。” 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多的中年男子,也是奚平度的结义兄弟,副场主龚克敦。 奚平度无奈道:“我何尝不知道这耶律捏里的为人。可是做生意没有办法,还是我亲自去。 你还是帮我看着家。天宁年纪尚轻,马场的事情你和伯德罕大叔多费心。” 被称呼为伯德罕大叔的老者却说道:“平度啊,还是我去。这过段时间开春了,马场很多事情等着你们去做。我老了,也只能帮你们跑跑腿。” 伯德罕原是奚族人,伯德是他的姓氏。 奚平度想了想说道:“嗯,开春后,南室韦是有一批数量不小的马要送过来。 好,那就劳烦大叔和两位供奉过两天跑一趟。一切小心,银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一定要安全回来。” 安乐郡燕乐城内的一个宅院里,赤四,赤九,赤十三赫然出现在这里。 与他们一同出现的还有另外两人,赤六和赤十五。 赤四开口问道:“赤六,无终县那边怎么样了?” “回四首领,没有线索。那张图上没有标注具体地点,实在无从着手。 我们只能从地方志,民间传言,典当行等等这些有可能的线索去一一查证。 可是咱们人手有限,就算加上申屠家的人手,也还需要些时日。” “嗯,那边也只能这样办了。这边的事情也不能落下,该联络的都联络了?” 赤六回答道:“年前就已经按照计划去联络了。基本上已经敲定,现在只需要的是一个时机。” “希望开春之前。现在起除了无终县赤十九那伍,其余伍分散隐匿,等待命令。” “是。”其余赤色四人应道。 在蓟城的李烨完全没有想到,在耐心等待了几天之后只等来了申屠家的人马。 琉璃台的人却是一个都不见。 这着实让李烨郁闷了很久。 并且申屠家的人马也只是在蓟城休整了半天便离开了。 其他势力早在几天前便纷纷离开了蓟城,包括关山马场,苏氏布行,白狼水等等。 李烨在进一步行动前,准备先将薛俨和蒙弗等人送走。 李烨给他们设计的路线是向北出居庸关,避开东北方向的安乐郡,渔阳郡两个是非之地。 然后沿着南室韦和突厥的边境线一直到达北室韦。 此去两千多里地,还要在北室韦凑齐五百匹良马,一来一去少说得大半年时间。 李烨只是将他们送到城北十里地,并没有送很远。 金掌柜前些日子竟然筹措了价值近两百匹马的铁器,布帛作为定金。 蒙弗这个直汉子当然是感激涕零,当即表示李烨是蒙兀部落永远的兄弟。 而这次陪同薛俨一起去北室韦的,正是滕家出事那晚在袁家老宅的吉达明和应朝义。 李烨简单地交代了他们两个几句,便留下薛俨一人。 薛俨面对李烨这个救了他性命,也是他誓死追随的人,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倒是李烨先开口道:“此去路途遥远,困难不小。你肯定没出过这么远的门,也没做过这些事情。我只能告诉你,往后的路需要你自己走,我就送你到这里。” “薛俨明白,只希望公子珍重再珍重。薛俨还未报答公子。”薛俨有些哽咽地说道。 “好。不过我最后交代你两句。万一幽州形势变幻,事不可为,你们先保全自己。等形势稳定了再回来不迟。 有些事情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记住并放心里就行。好好活着,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死去的家人。” 薛俨跪拜道:“薛俨一定不辜负公子所望!公子保重!薛俨走了!” 薛俨说罢,起身离去,一次也没有回头,直到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侍女昔昔见李烨依然站着相望,不解地问道:“公子,为何对他如此上心?” 李烨皱眉想了想,说道:“不知道。只是感觉应该这样做。走,回城,该好好想想下一步地行动了。” 回到蓟城的李烨却听得一个消息,太行山金露谷的人到了蓟城,为首的是金露公子高绍。 李烨听罢,不由的有些哭笑不得。 如果不是知道这个高绍是送那杆虎牙嵌金枪而来,李烨真怀疑他是一路跟踪自己,到哪都能碰到他。 高绍确实是送虎牙嵌金枪而来,随行的高手不少。 他前两日已经使人通知了关山马场。 一想到明日又能见到那个高挑俏丽的奚秀宁,高绍心里不由的一阵火热。 这次总算是没有那个整天围着奚秀宁转的申屠海宇了。 他打算在关山马场逗留几日,看看有没有可能和奚秀宁更进一步。 李烨可是没有兴趣看到高绍的嘴脸。 他决定派人盯着关山马场,而自己则带人去无终县。 他将上次昔昔带来的人都撒了出去。 这些人以安乐郡燕乐城,涿郡蓟城,渔阳郡无终城三个点为中心,四散而开。 而李烨带着昔昔和刑山,准备击杀琉璃台布置在无终县的那伍人,试着引出其余的几伍人。 第8章 申屠海宇 渔阳郡无终县,传说无终子国阳伯雍无终山种石得玉之地。 要想找到琉璃台的人,自然是从申屠家的人身上下功夫。 申屠家这次带队来无终县的人是家主申屠义诫。 申屠义诫混迹江湖多年,要想从他嘴里得知琉璃台之人的行踪很有难度。 但是有一个人也应该知道,那就是申屠义诫的儿子申屠海宇。 申屠家在无终县的人都在各处暗中寻访,就连家主申屠义诫也带着人在外奔波。 只有申屠海宇带着几个家仆在无终城里,百无聊赖,美其名曰“坐镇中军大帐”。 既然闲着无事,自然是带着家仆在无终城里的酒肆里消磨时间。 很凑巧,李烨也出现在申屠海宇所在的酒肆。 申屠海宇在这无终城里也没有朋友,只是一人独饮。 “申屠少家主,好巧。”李烨欣喜地打招呼道。 申屠海宇转头看见是李烨,赶紧起身回礼道:“申屠海宇见过李城主。” 李烨故作不悦道:“唉,少家主,你我可是见过好几次了,怎的如此生分和拘谨。坐下坐下。” 说罢,也不等申屠海宇坐下,李烨当先坐在了他的对面。 李烨见桌上只有简单几个小菜,皱了皱眉,对身边的刑山吩咐道:“去让掌柜的弄桌好酒好菜来。难得他乡遇旧识。” 刑山应声而去。 李烨见对面的申屠海宇依然拘谨,主动开口道:“上次在申屠家,没能和少家主小酌喝几杯,深感遗憾。这次无论如何也得喝上几杯。” 申屠海宇有些受宠若惊道:“李城主真是太客气了,申屠海宇惶恐。” “你我年龄相仿,又都是豪爽之人,不必如此。早就想交你这个朋友,不知道申屠兄可愿意啊?” “当然愿意,只怕是申屠海宇高攀了李城主。” “又说这种话,我称呼你‘申屠兄’。你就如此吝啬一句‘李兄’吗,申屠兄?” “那……那就‘李兄’?” “哎,这才是嘛!那这顿酒可得申屠兄请哦。”李烨笑着说道。 申屠海宇明显放开了一些,也是豪气地说道:“别说一顿,就是十顿,百顿我也请你李兄。” “好,这才是我金露谷见过的那个豪气冲天的申屠兄。” 申屠海宇有些做东的样子了,见伙计已经收拾好桌子,重新上了酒菜,开口道:“李兄,那就请,咱们先干它三杯。”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说完,两人连连举杯,干了三杯。 通常在酒桌上几杯下肚,称兄道弟之后,谈话气氛就会愈加融洽和热烈。 然后是你一杯我一杯,你一句我一句。 而且互相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当然逐渐地推心置腹。 李烨和申屠海宇也不例外,这会已经讲到了中意之人。 “申屠兄,我看你和那个关山马场的奚秀宁郎才女貌,郎情妾意的,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 申屠海宇甚是得意道:“快了快了,到时候一定通知李兄来喝喜酒。” “我一定到,一定到,哈哈哈。来,这杯提前祝贺申屠兄抱得美人归!” “哈哈哈,好,感谢。” 两个人又是一饮而尽。 “不过我看那日在金露谷,金露公子高绍对奚秀宁也颇有意思。 当然啦,高绍哪里比得上申屠兄。他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就他那江湖人皆知的针大点的气量,便不及申屠兄的万分之一。”李烨有些鄙夷地说道。 申屠海宇对于高绍自然是没有好感。 就冲高绍那副遭女人喜欢的皮囊,申屠海宇就不喜欢。 可是高绍气量小,他是头回听说,饶有兴趣地问道:“气量小?怎么个气量小?” “李兄没听说?”李烨问道。 申屠海宇摇摇头,表示没听说。 “那别的不说,单说我和他之间的事。免得申屠兄说我李某人造谣。” 于是,李烨将自己和高绍之间发生的种种龃龉,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听的申屠海宇更是对高绍厌恶。 “不过……”李烨有些欲言又止。 “李兄,你我兄弟,有话直说。怎么还吞吞吐吐的。” “我在蓟城看到高绍了,带着几个江湖一流高手,正要前往关山马场。不知所为何事?”李烨皱着眉似是在思考地说道。 申屠海宇反应很快地说道:“还能有什么事,肯定是送那杆虎牙嵌金枪去的呗。” 李烨疑惑道:“不对啊。据我得到的消息是关山马场年前就拿到了那杆枪。这次的目的真是有些费解。哎,管他什么,就算他带着几个绝顶高手。他和奚秀宁也没戏。来,咱们继续喝。” 申屠海宇心不在焉地跟李烨干了一杯。 不管高绍去关山马场什么目的,他也得通知琉璃台的首领。 及时通知这个消息本身就是功劳一件。 因为高绍除了本身是一流高手,还带着几个一流高手。 这几个人有可能是琉璃台对付关山马场计划中的变数。 当然最好是琉璃台连同高绍一起对付了,甚至是杀了。 李烨看着申屠海宇的样子,知道鱼儿上钩了。 最简单的手段往往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于是,李烨偷偷地跟刑山使了个眼色。 刑山小声地开口道:“公子,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还约了苏氏布行的骆掌柜,商谈收购貂皮的事情。” 李烨有些为难道:“申屠兄,咱们刚喝到兴头上,你看这……” 申屠海宇赶紧说道:“李兄,我可不敢耽误你们直罗城的事情, 否则我的罪过就大了。再说咱们已经是兄弟了,往后有的是机会。 我不是还欠你十顿百顿的吗?咱们下次找个空闲的时间,不醉不归!” 李烨犹豫了一会,说道:“好,那咱们下次。下次不醉不归。但是说好了,这次是我的不对,我来结账。刑山去结账。” 申屠海宇刚要起身要拦住刑山,却被李烨按住。 李烨可不想欠申屠海宇的人情。 两人最终“依依惜别”。 申屠海宇待李烨走远,赶紧打马出城,向琉璃台的人禀报去了。 而李烨却远远地缀着申屠海宇。 第9章 主动出击 这边,高绍带着一众高手到了关山马场,送上那杆虎牙嵌金枪。 关山马场场主奚平度收下长枪后,便带着龚克敦和奚天宁等人热情地接待了高绍一行人。 并且奚平度留高绍一行人小住几日。 高绍任务已经完成,心中却另有所图,于是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 可是这一日,高绍始终没见到奚秀宁,不免有些失落。 晚些时候,濡水河上停泊着一艘巨型楼船。 而奚秀宁就在濡水河畔。 她的身边还有一个英俊青年,幽州将军罗灿。 奚秀宁有些不舍地问道:“你这就要走吗?” “嗯。” “你不想跟我多待一会?” “军务在身。”罗灿想了想,接着说道,“谢谢。” 奚秀宁有些不悦道:“只是谢谢吗?” “嗯。” 奚秀宁的美目盯着罗灿,眼泪汪汪道:“罗灿,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我喜欢你!我想嫁给你!” 罗灿没有和奚秀宁对视,只是望着江上的楼船,没有说话。 奚秀宁倔强地盯着罗灿的侧脸,一直盯着。 许久,罗灿平静地开口道:“我醉心武道,一心想着建功立业,从未想过成家……” 奚秀宁截口道:“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做不了你的妻。我甘心做妾,只要和你在一起!” 罗灿冰冷的脸上终于有些表情,而且很多,错愕,感动,慌乱…… 过了一会,终于罗灿缓缓转头注视着奚秀宁,郑重地说道:“忘了我,去找更好的。那杆枪我会一直带在身边。” 说完,转身离开。 奚秀宁泪如雨下,冲着罗灿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不会忘记你的!永远不会!” 罗灿的脚下微顿,而后依然坚定的迈步向前,每一步的间距仿佛都经过丈量。 奚秀宁蹲在濡水河畔,抱头哭泣。 楼船缓缓开动,顺流而下。 谁也没有看到端坐在楼船舱房内,面无表情的罗灿脸上一滴眼泪滑落。 无终县城外的河湾镇的一个院落里,申屠海宇正在向赤十九两人禀报自己得到的消息。 “你说的消息可靠?”赤十九确认道。 “绝对可靠,高绍等人这个时候估计已经在关山马场。我的人前两日在蓟城,亲眼看到高绍带着几个高手,正要前往关山马场。”申屠海宇肯定地说道。 赤十九在沉思,他不确定赤四是否收到了这个消息。 高绍的到来是计划之外的事情。 四五名江湖一流高手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琉璃台在燕乐城才五个赤色首领,换言之就是五个江湖一流高手。 他无论如何也要提醒赤四,否则任务极有可能失败。 赤十九夸奖道:“你做得不错。如若消息真实,我会上报,记你一功。你回去做你该做的事。” 申屠海宇恭敬道:“多谢十九首领。属下告退。” 等到申屠海宇走出院落。 赤十九才向身边的另一个人说道:“白三,刚才都听到了?” 白三立马答道:“是的,十九首领。” “你是我这次的副手,知道怎么联络他们。你快马赶去,通知他们。” “是。” 李烨带着昔昔,刑山正在院外的隐蔽处观察着。 申屠海宇进入院落,他们没有行动。 申屠海宇出来离开,他们也没有行动。 李烨直到看到白三离开,才让昔昔跟踪而去,沿途留下记号。 他觉得刚才离开的极有可能是琉璃台这一伍人的副首领。 以前黄十五说过,琉璃台出来任务的每一伍里有个随机指定的副手,知道一些任务的内容和联络方法。 如果这一伍的首领要去通知其他伍,那么应该是会派副手去。 而他自己则会继续这边的任务。 李烨准备从赤色或者副手口中得到些有用的线索。 因此李烨让昔昔跟踪副手。 自己则是带着刑山等待着其余人手到位。 “刑山,去叫门。”李烨吩咐道。 “是,公子。” 刑山双手拿着他那一对宣花大斧朝着院落走去。 走至门前,只见他运功,抡起一面大斧,大喝一声:“呔。” 院门应声而破。 刑山退后几步,持斧而立。 李烨有些目瞪口呆,撇撇嘴,持枪向前。 院落里抢出三人,手中擎着长剑。 当先一人正是琉璃台赤十九,喝道:“哪来的汉子,找死么!” 李烨皱了皱眉,应该还有一个,不知躲在何处。 李烨沉声问道:“琉璃台?” 那三人明显有些惊愕。 李烨知道找对了,手中长枪递出,如蛟龙出海,气势如虹,直扑当先的赤十九。 刑山也是大喝一声,挥舞着双斧,冲了上去。 赤十九被李烨气机锁定,又被李烨抢攻,避无可避,只得挥剑格挡。 哪知李烨本就心存杀机,体内真气蓄力灌注,长枪重逾千斤,岂是赤十九能够格挡的。 只是这一枪便破开赤十九的防守,河山枪再抖,直接扫中赤十九的肩膀。 赤十九只觉肩膀上疼痛传来,已然受伤,全力施展剑法,想要扳回劣势。 李烨手上不停,河山枪一枪重过一枪,攻向赤十九。 他甚至用余光瞥了一下刑山。 只见刑山抡圆了大斧,悍勇无比,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 李烨见状,打定主意,手中全力出手,河山枪以山岳压顶之势,砸向赤十九。 “咻”的一声,箭矢的破空袭来,直奔李烨。 李烨早有准备,河山枪枪式一变,改砸为抡。 抡飞箭矢的同时,欺身而上,一拳击中赤十九的腹部。 赤十九弓着身子被打飞,手中长剑掉落。 李烨并未停手,长枪再刺,刺中与刑山对战其中一人。 破空声再来,李烨舍了河山枪,躲过箭矢,飞身而起扑向院落屋顶。 屋顶上的人见李烨来势如此迅猛,已然来不及射出第三箭,也是全力一拳崩向尚在空中的李烨。 李烨也是不闪不避,体内真气疯狂运转,一拳轰出。 屋顶之人如遭重锤,蹭蹭蹭地不住后退,脚下的瓦片翻飞断裂。 那人好不容易止住退势,却是一口鲜血吐出,显然身受重伤。 李烨这边的好手自四面而来。 与刑山对战两人一个被李烨长枪刺死,另一人被刑山大斧劈死。 只剩赤十九虽然受伤,却依然在负隅顽抗,犹作困兽之斗。 李烨跃下屋顶,让人退下,围而不攻。 他冷冷地开口道:“我知道你是琉璃台赤色,什么都不会说。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让你死得瞑目,并且好生安葬你们。” 赤十九没想到面前的年轻人如此直白,开口道:“好,你问。” “顺义帮灭门一事是你和其他琉璃台的人做的?” 赤十九没想到这问题就是他死的原因,坦诚地回答道:“是的。” 赤十九说罢自尽而死。 李烨却毫无波澜,转头看向已经被擒住的屋顶之人,说道:“我曾经放过你们琉璃台的黄十五。你怎么说?” 屋顶之人没有犹豫,开口道:“我与他们不同,无论生死我都要尽忠,给我个痛快。” 李烨没有再问,而是转身吩咐刑山道:“给他个痛快,然后好生安葬这几人,给我备马。” 第10章 琉璃白三 李烨单人独骑,沿着昔昔留下的记号,追赶而去。 青骢龙驹天冲青已经八九岁了,刚刚成年。 天冲青头至尾得有一丈有余,高近九尺,团花渐浅,神骏非凡。 骑着天冲青日行千里李烨没有试过,五六百里却是相当轻松。 古籍上说,马八尺以上是为龙。 因此李烨甚至怀疑这家伙还是不是马,亦或是吃了天材地宝改善了体质。 天冲青撒开四蹄狂奔,简直追风掣电。 没到半个时辰,李烨便在路旁看见了昔昔的马,却不见人影。 与此同时,道路边的林子里传来打斗声。 李烨翻身下马,掠进树林。 发现昔昔正与琉璃台的人交手,已是稳稳地占着上风。 如若不是昔昔留手,想要生擒那人,估计早就毙他于掌下。 李烨估计是昔昔追踪时不慎被发现,从而两人大打出手。 他饶有兴致地在一旁观战,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只见昔昔出手如电,掌影翻飞,将那人打得只有招架之力。 昔昔也瞥见来人是李烨,心中大定,手上愈加沉稳。 琉璃台白三也是赤手空拳,没有兵刃在手。 他本来以为眼前的昔昔娇小,自己能够对付。 却不想昔昔武功如此之高,自己别说对付了,连逃脱都成问题。 何况这下又来了一个英武青年在一旁观战,反正是敌非友。 白三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这时,李烨朗声道:“这位朋友,我知道你们是琉璃台的人,更知道你们在无终县是寻访宝藏。 刚才在河湾镇,你们的首领已经被我们击杀。你的另一个同伴也都交代了身份。 只要你肯将你知道的告诉我们金露谷。我们金露谷保证放你一条生路。” 白三听了心中巨震,如果对方真是金露谷的人,那河湾镇上的其他四人肯定不敌。 而且对方知道他们的身份和来无终县的目的,极有可能真的有人交代了。 昔昔听闻,趁着白三犹豫间,虚晃一招,撤出了战圈。 李烨又朗声道:“你在我们两个面前逃脱不了的。不妨告诉你,我就是金露谷少谷主高绍。 只要将你知道的告诉,我便放你一马。如若不守诺言,我高绍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李烨这边说得信誓旦旦。 昔昔那边忍得很辛苦。 白三思量一会,无奈地开口道:“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还有我在河湾镇同伴的情况。” 李烨随口就来,讲述道:“我在蓟城发现有人窥视,于是偷偷跟踪窥视之人。 然后发现是涿郡申屠家的那个相貌丑陋的申屠海宇,并且来到了河湾镇。 于是我一边让她跟踪你,一边调集人手,将河湾镇四人一网打尽。 领头之人和拿弓箭的人被我们当场击杀。其余两人一死一伤,伤的人交代了自己知道的,我们便放他离开了。” 李烨说得合情合理,半真半假,差点连自己都相信了。 白三听罢,相信了李烨,因为通常使用弓箭的同伴将自己隐藏得很好,不会轻易露面。 反正赤十九已死,自己回琉璃台的结局无法预料,倒不如隐姓埋名而去。 白三有了决断,便开口道:“我知无不言。只希望高公子信守承诺。” 李烨心中暗喜,表面却平静地说道:“这才对嘛,识时务者为俊杰。先说说你的身份,和你所知道的琉璃台。” 白三便如实交代了自己的身份和所知道的琉璃台的一切。 让李烨失望的是,白三也只是琉璃台的外围人员。 和当初黄十五一样,对琉璃台所知道的不多。 只是有一点,相对有用,那就他们是从长安城赶过来的。 看来琉璃台整个组织架构非常严密,保密工作一流。真正能接触到机密的估计只有赤色。 但是赤色又十分忠诚,轻易不会叛变。 既然没有琉璃台更多的信息,那李烨只能问问他们此次的任务。 “你们五个人这次来幽州除了寻访宝藏,还有哪些任务?” “本来只是联络各方势力对付关山马场,后来又接到协助击杀蓟城顺义帮帮主一家的任务。” “琉璃台都联络了哪些势力?” “我们伍负责联络涿郡申屠家和上谷郡清西门。其他两伍我不清楚具体情况,只是知道一些大概。 赤六那伍负责白狼水和另外一处势力。 赤十五那伍负责策反关山内部之人和拉拢江湖亡命之徒,具体是哪些人我不清楚。” 白三说完,见李烨沉默不语,不禁心中打鼓,却也不敢逃走,因为那样必死无疑。 白三应该是坦白交代了,李烨在犹豫要不要将白三击杀。 顺义帮帮主灭门一事,以前与自己没关系。可是因为现在的薛俨,也就是誓死追随自己的滕豹,那便是与自己相关。 何况白三还是琉璃台的人。 “你说你只是协助击杀顺义帮之人,那你有没有动手杀过他们?” “没有,当晚我只是负责监视外围。甚至有个十四五岁的小孩逃脱,我也没有上报。” 如此说来当日发现滕豹的便是白三,这也解释了后来琉璃台的人为何没有大肆搜查滕豹。 李烨终于不再纠结。他自认为自己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可也不是视人命如草芥之人。 李烨如释重负地开口道:“你走。最好别再让我在北周看见你,不然我就没有理由再放过你了。” 白三也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慌忙转身而逃。 其实不需要李烨提醒,白三也不会在北周继续待着,他只想走得越远越好。 昔昔却是轻声询问道:“三公子,需要我追上去击杀他吗?” “不用了。” “可是万一他回琉璃的话。” 李烨笑道:“他只是个小喽啰,不重要。他真要是回去了。我下次见到再杀他。不要让他的血,弄脏了昔昔姐的手。 何况现在我是金露谷少谷主,得一言九鼎呀。” 昔昔也被逗笑了。 李烨开口问道:“昔昔姐,你说咱们该不该提醒关山马场的人?” 昔昔没有回答,却反问道:“三公子现在还是那个小气量的金露谷少谷主吗?” 李烨正经地回答道:“现在不是了。你帮我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奚秀宁。” “是,三公子。” 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朋友,可是李烨只知道琉璃台是敌人。只要破坏敌人的事情,他都乐意去做。 虽然与关山马场没有交情,甚至有些小冲突,但是如昔昔所说,他李烨不是个小气量的人。 李烨不是不想找关山马场场主奚平度,关键是没接触过奚平度,对其一无所知。 李烨反倒是接触过奚秀宁,知道她是个不简单的女子。 第11章 女子秀宁 不简单的奚秀宁此刻正走在回关山马场的路上。 是的,没有骑马,而是失魂落魄地一步一步走着。 身后一众护卫,只是远远地跟着。 奚秀宁有些想不通。 骄傲如她连正妻名分都可以不要,只是想陪在罗灿身边,自己已经是如此低三下四了,可还是被罗灿拒绝了。 难道罗灿真的对自己没有丝毫的喜欢吗? 不是的,他要是不喜欢自己的话,就不会说将那杆枪一直带在身边了。 可是罗灿又说让自己忘了他,找个更好的。 奚秀宁路上胡思乱想着,却依然没有头绪。 暮色将临,风愈加凛冽。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却是李烨一行三人。 李烨远远地望见奚秀宁正失魂落魄地行走在路上,有些惊愕。 于是,他放慢了马速,按辔徐行,缓缓向前。 奚秀宁的护卫见状,纷纷上前,将她围在中间。 奚秀宁这才茫然四顾,然后发现是李烨三人在慢慢接近。 她示意身前的护卫让开前路,迎了上去。 奚秀宁来到李烨马前,主动行礼道:“关山马场奚秀宁见过李城主。” 奚秀宁的声音嘶哑,脸上犹有泪痕。 李烨知道来的可能不是时候,但是事态有些紧急。 李烨没有下马,而是俯身轻轻地说道:“奚姑娘,事关你关山马场生死存亡,打起精神,随我来。” 奚秀宁瞪大双眼,不可置信,但却没有过多询问。 李烨转头吩咐昔昔道:“昔昔姐,你带上奚姑娘。” 昔昔催马上前,伸出一只手。 奚秀宁没有犹豫,拉住昔昔的手翻身上马。 奚秀宁知道李烨若是有恶意,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她神色平静,高声吩咐护卫道:“你们先回去,我有些事情要处理。若是场主问起,就说我与一个姐妹去散心了,别的什么都不许说!” 奚秀宁口气逐渐严厉,自有一番威严的气势。 一众护卫整齐地回答道:“是。” 李烨一行四人三马来到附近唯一的镇上,包了一个村店。 李烨让昔昔带着奚秀宁先去洗漱一番,再让刑山去吩咐店掌柜弄些吃食。 店掌柜老两口弄了些简单吃食,便自觉地回避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个女子才从房间出来。 奚秀宁已经恢复关山马场千金的模样,干净利落。 奚秀宁落座在李烨对面。 昔昔则是站在李烨身后。 刑山则是去门外守卫。 李烨给奚秀宁斟了一杯酒,开口道:“先吃两口,喝一杯,暖暖身子。” 奚秀宁没有客气,依言而行。 李烨缓缓开口道:“有人要对付关山马场,目前知道的有涿郡申屠家,柳城郡白狼水,上谷郡清西门,还有个你可能不知道的琉璃台。 琉璃台非常神秘,申屠家身后便是琉璃台。至于还有哪些势力和江湖人士卷入其中便不得而知。” 奚秀宁明显被震惊到了。 涿郡申屠家,柳城郡白狼水,上谷郡清西门和关山马场一样都是江湖一流势力。四家实力就算有些差距,也非常有限。 三家对付一家,绰绰有余。何况身后还有个神秘势力琉璃台,还有些不知道的势力和人。 李烨身为直罗城四城主,不会无中生有。 李烨和奚秀宁,直罗城和关山马场,非但没有交情,而且奚秀宁和李烨间还有些小冲突。 李烨完全可以做壁上观,不必提醒奚秀宁。 既然如此郑重的提醒,想必消息可靠。 奚秀宁相信李烨,所以才震惊。 可是李烨接下来的话让她不仅仅震惊,更是让她背后发凉,毛骨悚立。 “而且你们关山马场极有可能有内贼!” 李烨见奚秀宁只是震惊没有质疑,不由的有些欣赏。 奚秀宁但凡有一丝质疑,就不值得李烨提醒。 奚秀宁震惊过后,没有说话,却是心思数转,想着对策。 可是最终无奈放弃,只因她此时心乱如麻。 她只好坦诚地说道:“我相信李公子。只是我现在心乱如麻,不知如何破局。秀宁恳求公子教我!” 李烨心中暗赞,这女子果然不简单,连称呼都变了。既然她不简单那就好办了。 “我对你们关山马场了解的也不多,无从建议。目前我有一个办法能够稳住局势,往后怎么做得靠你们自己了。” “公子大恩,秀宁和关山马场以后一定竭尽所能报答。” 李烨可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只是学会了陆机的卖关子。 “金露谷。”既然是卖关子,李烨又只说了三个字。 奚秀宁听罢,心中思量。 金露谷现在由金露公子高绍带领着几个一流高手送那杆虎牙嵌金枪而来。 此时正在关山马场做客。 如果能留住高绍一行人一段时间,那么准备对付关山马场的人肯定投鼠忌器。 除了高绍几个一流高手之外,金露谷身后是绝顶高手黑榜第五的太行山王熊乞,是整个太行山寨。 而留住高绍,恐怕得自己出马。不说牺牲,最起码她得曲意奉迎。 只是自己心中装着罗灿,如何做得了这些。 可是这又关系着自己的父母、亲人,还有关上马场上上下下几百号人。 哎,也罢,只能先将罗灿放下,专心解决马场的危机。 一想到罗灿,奚秀宁又有些神伤。 她强打起精神说道:“多谢李公子,秀宁知道怎么做了。我会留住高绍等人一段时间。 李公子如此救关山马场于危难,秀宁本不该再提任何奢求,但是却不得不提。 秀宁不敢奢求公子出手,只希望公子往后有可靠消息能告知秀宁一声,秀宁拜谢!” 奚秀宁说罢,起身拜谢。 李烨赶紧示意昔昔将其扶起。 李烨也在心中打算。 无终县的琉璃台的人已经被自己全部击杀,而其他琉璃台之人却是行踪难觅。 这些人很有可能就在关山马场附近。 那他可以前往安乐郡,静观其变。 奚秀宁见李烨沉默不语,心中忐忑。 “好说,那我就去燕乐城。有消息随时联络。” 奚秀宁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秀宁感激不尽。秀宁这就赶回关山马场,告辞。”说罢,奚秀宁准备离开。 “你现在赶回去,准备大晚上留住高绍?”李烨问道。 奚秀宁先是一愣,继而脸上发烫,有些尴尬。 李烨也是话出口,才感觉不妥,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天色已晚,不急于一时。 今晚养足精神,明天一早赶回去来得及。正好我们将你送至燕乐城,也安全一些。” 奚秀宁这才知道误会了李烨的意思,羞郝地开口道:“秀宁听凭李公子安排。” 李烨撇撇嘴,这神态这语气又是很容易让人误会。 第12章 严峻形势 第二日,李烨一行四人来到了燕乐城外十来里路的一处庄园。 这处庄园并不大,胜在幽静,是奚秀宁自己置办的产业。 李烨几人也没有客套,安顿了下来。 生活起居之事自有昔昔去操持。 李烨命刑山去通知布置涿郡的人手全部转移到此地,以备不时之需。 而奚秀宁则是回到了关山马场。 关山马场场主奚平度得知奚秀宁回来,赶紧去看望自己的千金。 未等奚平度开口,奚秀宁屏退左右,将昨晚从李烨那里得到的消息,以及应对之策,一五一十地禀告了奚平度。 奚平度听完,脸色凝重,一言不发。 半晌,奚平度低沉地说道:“看来这次关山马场大祸临头。 最关键的是,真如你所说有内贼的话,咱们所有的举动都在那些人的监视之下。 还好伯德罕大叔他们还没有出发前往白狼水,否则有去无回。” 接着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父亲,能否向右骁卫大将军罗延求援?向朝廷中交好的人求援?”奚秀宁提议道。 “罗延不会管的。他这人我了解。关山马场在他眼里只是一枚棋子。关山马场没了,还有申屠马场,清西马场。 其他那些咱们结交的朝廷之人一样。退一万步讲,就算其中有人愿意帮忙,你要他们怎么帮? 这事无凭无据的,朝廷方面也不好插手。真到了关山马场要覆灭,一切也都晚了。” 奚秀宁不由的有些着急道:“那该如何是好?难道咱们就坐以待毙吗?” 奚平度听罢,目露凶光,说道:“坐以待毙?哼,我奚平度混迹江湖几十年,也不是白混的。 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就是死我也要让他们付出沉重的代价。我去联络江湖上的朋友,看看能否来得及。 如若事不可为,大不了咱们举族迁往南室韦。南室韦各部落一向与咱们交好,总有一处咱们的栖身之地。 只是那样,恐怕这一生咱们都别想再回来了。” “那女儿先去拖住金露谷之人,争取一些时间。” 奚平度看着自己的掌上明珠,怜惜地说道:“委屈你了。” “女儿不委屈。女儿只恨自己没有能力,不能替父亲分忧。只是这内贼该如何是好?要彻查吗?” “不能查,一查人心就散了。人心惶惶如何御敌。咱们只能多加留意,看看内贼会否自己露出马脚。 整件事情,只限于咱们父女知道,对其他人都要保密,也包括你大哥。 还有直罗城李城主那边,你联系紧密一些,但是千万不可过分要求。 他们能够提醒咱们关山马场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奚秀宁郑重的回答道:“女儿明白,女儿知道该怎么做。” 于是,两人分头行动。 奚平度派了些心腹之人持自己的亲笔信,前往各处求援。 奚秀宁则是去见高绍。 高绍本就对奚秀宁别有用心,见奚秀宁热情相待,早就被迷得晕头转向了,也就美滋滋地住了下来。 安乐郡安乐城内,赤四等五人面色凝重地坐在一起。 赤四当先开口道:“赤十九那伍四人被杀,其中白三不知所踪。事有蹊跷,我已经此事上报。赤十三,往后申屠家那边你来联络。” “是,四首领。” “赤十五,关山马场那边金露谷的人走了吗?” “还没有,据可靠消息,这次他们只是送当初关山马场购得的虎牙嵌金枪。只是不知为何已经在关山马场滞留了五六日了。” 赤四接着问道:“赤六,白狼水那边如何了?” 赤六起身回复道:“白狼水那边已经出发,只是路上积雪有些厚,恐怕还要些日子才能到达。” 赤四皱眉道:“怎么都如此巧合?有些不对劲。看来消息走露了。” 这时,赤九禀报道:“最近发现有许多江湖人士正往往咱们这边来,极有可能是关山马场请来的救兵。” 赤四听罢,略一思考,说道:“赤九,让清西门的人去截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等到白狼水到位,赤十三,你就让申屠家放下手头的事情,赶来燕乐城汇合。 到时候咱们以雷霆之势对关山马场动手。” 日子一天天过去,各方都在谋划安排,等待时机。 这时却从关外传来一个消息。 契丹起兵攻入南室韦,劫掠牛羊马无数。南室韦各部落损失惨重,需要数年时间才能恢复。 契丹族世代狩猎游牧,使得他们精于骑射,勇猛强悍。 为了求得生存和发展,拓展空间,契丹族不断对外发动战争,进行掠夺。 战争成为他们谋生计的重要手段。 这本是民族间抢夺生存资源时常发生的事。 可是对于关山马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关山马场与南室韦各部落交好,多数马匹都是购自南室韦。 这次不但关山马场收购的马匹被劫掠一空,而且也失去了解决眼下危机的最大助力。 奚平度前些天也派人去南室韦各部落求援,想来是没希望了。 并且南室韦也是奚平度准备的最后退路,现在退路也被断了。 由于时间匆忙,从别处赶来关山马场支援的江湖朋友不多,更有些人被中途截杀。 最后到达关山马场只有寥寥数人。 金露谷一行人已经逗留了十来日,也来请辞过两次。 奚平度这下更是一筹莫展。 奚平度下定决心,开口道:“秀宁,咱们关山马场即将遭灭顶之灾。 你带着你母亲她们走,离开关山马场,走得越远越好。 否则金露谷的人一走,白狼水的人一来,就来不及了。” “父亲,走不掉的。那些人是不会放过我们的。眼下只有一个办法或许可行。” “哦,你说说看。” “我去跟高绍说,我愿意嫁给他。希望他金露谷帮咱们渡过这一关。” 奚平度本以为奚秀宁有什么好办法,听完苦笑道:“孩子,你想得太天真了。 先不说那个高绍目前做不了金露谷的主。就算他能做主,也不会因为咱们而得罪那几个势力。 当然,我更不愿意拿你的往后幸福去做筹码。” “可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咱们关山马场没有任何机会了吗?”奚秀宁失神落魄道。 李烨这边刚听完昔昔带来的消息。 只见刑山神色匆匆地进来,禀报道:“三公子,咱们赶往此地的人手,部分遭到截杀。 初步认定是清西门的人干的。他们似乎是在截杀赶往关山马场救援的人。” 李烨眉头紧皱,有些自责道:“我的失误。没想到对方行动如此迅速。咱们的人可有折损?” “死了一个,伤了三个。” 李烨有些发狠道:“琉璃台的人没引出来,倒是爪牙先探出来了,而且还抓伤了咱们。 刑山,厚葬死去的兄弟,好好照顾受伤的兄弟。昔昔,你去联系奚秀宁,就说我要见奚平度。” 奚平度和奚秀宁两父女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得知李烨要见奚平度,欣然赴约。 第13章 拖延之策 晚上,奚秀宁带着乔装成护卫的奚平度,来到了燕乐城外的庄园。 李烨惊讶于奚平度粗犷的外貌同时。 奚平度也是上下打量着李烨。 李烨八尺的身长,彪体猿臂,腰细膀宽,剑眉朗目,十分英武。 奚平度对于年纪轻轻的李烨不敢有丝毫的轻视,紧走两步上前行礼道:“奚平度见过李城主。李城主的提点之恩,奚平度没齿不忘。” 李烨也是客气地回礼道:“奚场主客气了,些许小事不必如此。来,请坐。” 两人各自落座,昔昔和奚秀宁分站二人身后,刑山则是出去门外守卫。 李烨首先开口问道:“奚场主,关山马场形势如何?” 奚平度叹了口气,无奈地开口道:“不容乐观。” 他将目前关山马场所面对的形势,以及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没有丝毫隐瞒。 最后又叹了口气,说道:“时间又如此紧迫,双方实力又如此悬殊。内有内贼,外无援兵。我如今已是无计可施。” 随后便是沉默不语。 李烨也没有马上开口,而是将奚平度所说的,结合自己所获得的情报,整个梳理了一遍,并且细细思量着。 其他三人都不敢打扰,一时间屋里寂静无声。 半晌,李烨缓缓开口问道:“奚场主,可是准备束手就擒?” 奚平度一时不明所以,可是还是如实回答道:“本来年纪上来了,顾虑很多了,胆子也小了很多。 但是这次不一样。我心里明白的很,就算我奚平度愿意束手就擒,他们也未必会放过我的家人。 那还不如拼他个鱼死网破,就算网破不了,也要弄它几个窟窿。” 李烨赞赏道:“好,不愧是纵横江湖多年的奚场主。那我这里有个想法,或许能暂时缓解关山马场的压力。 不知奚场主可愿一试?当然也极有可能会损失惨重。” 奚平度霍然起身,抱拳道:“李城主请讲,奚某洗耳恭听。如若关山马场能够逃过这一劫,李城主于我关山马场便是恩同再造。” 李烨抬手示意他坐下,说道:“能不能逃过这一劫不一定,但是最起码能拖些日子。” 奚秀宁却是马上开口道:“能拖些日子便是很好了。说不定到时候事情就会出现转机了。” 奚平度也用力地点点头。 “恩,也对。后续看情况,或许我还能再帮你们一把。” 奚平度两父女欣喜无比。 只听李烨接着说道:“你们先别高兴太早。先听我说完拖延一策,然后再做定夺。 如若觉得此计可行,那咱们可以慢慢完善这个计策。” “李城主请讲,关山马场莫有不从。”奚平度恭敬地说道。 “我们打个时间差,先解决过两天到达安乐郡的白狼水。 我要你们主动出击白狼水。不用消灭,但要打疼他们,然后让他们生疑。 只要将他们吓退回柳城郡便是成功。 燕乐城里的清西门我可以帮你们牵制住。 关山马场那边,只要金露谷的人在,琉璃台的人便不敢动手。 而申屠家目前还在渔阳郡。 那么这其中还有两个问题。 首先一个是你们能不能对付白狼水,交手后的损失会有多少。 再一个是你们的行动能否骗过内贼,或者不让他有机会通风报信。” 奚平度认真思考了一下,开口道:“据我所知的白狼水,实力应该与我们关山马场相差不多,比我们弱的有限。 但是关山马场目前有几个江湖朋友过来助阵。 那么我应该要强过白狼水一些。 而且这次我们主动出击,讲求出其不意。 这样算来,我们赢下应该问题不大。 至于损失,实在难料,就看白狼水会不会死拼了。 如果我们虎皮扯的够大,那么我想以白狼水以往的作风,应该会被吓住。” 奚平度说完,没有继续说,而是等待着李烨的意见。 李烨见状,心中不由的感叹。两父女都不简单,心思玲珑,都知道怎样与人说话。 “我强调一下,得先打疼,再唬。否则以白狼水的狡猾,只会观望,不会退却。 至于怎么扯虎皮,奚场主应该在行。你甚至可以借用朝廷中某些人的旗号。 那么还有第二个问题你们准备如何解决?” 许承如实地开口说道:“李城主,实不相瞒。这内贼,我没有去查。大敌当前,我怕弄得人心惶惶。所以要我们瞒过内贼行事,只怕不容易。” “你的想法是对的,做法是也对的,而且时间太短想要查出内贼不太容易。 本来内贼也是可以反过来为我所用,只是现在时间紧迫。 奚场主,可知道前人在战场上,夜晚如何劫营吗?” 奚平度被李烨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住了。 倒是旁边的奚秀宁说道:“三番四次迷惑,待敌人放松警惕,出其不备。” 李烨不由地多看了两眼奚秀宁。 奚秀宁有些羞郝地说道:“秀宁自小喜欢舞枪弄棒,偶尔读些兵书。” 李烨真心地夸奖道:“不错。前人中就有许多巾帼英雄,女子也可以是英雄。 那奚姑娘可以借鉴此办法。只需要让内贼没有时间或者说没有机会通风报信就行。” 奚秀宁想了想,说道:“秀宁明白了,秀宁会跟我父亲安排好这些的。” “恩,那就好。咱们必须同时行动,时机上要把握的恰当好处。 联络人就由奚姑娘担任,而且奚姑娘还有留住金露谷众人的任务。” 奚秀宁点点头,表示同意。 奚平度则是开口道:“一切听李城主指挥。李城主,我相信你能牵制清西门。 只是这清西门背后是琉璃台。万一琉璃台的人出动一起对付你们,那样太危险了。 如果你有什么闪失,就算关山马场保住了。我们也于心不安,难辞其咎!” 李烨淡定地笑着说道:“奚场主,放心。清西门身后有人,我身后又不是没人!” 随后几人就一些细节商议了一下。 奚秀宁便带着奚平度等人离开了庄园。 在回关山马场的路上,奚秀宁问奚平度道:“父亲,你对这个李烨感觉如何?” 奚平度深深地吸了口气,感叹道:“深不可测!” 第14章 上门滋事 奚平度刚回到关山马场,便去找了金露谷高绍。 两人一见面,奚平度热情地说道:“高公子啊,实在抱歉。即将开春,这马场的事务有些繁忙,招呼不周啊。” 高绍依然温文尔雅,客气地说道:“奚场主太客气了。关山马场日日设宴,以礼相待,哪有招呼不周啊。 高绍还要多谢奚场主的盛情款待。只是我们已经逗留多日,多有打扰,我看我得……” 未等高绍说完,奚平度截口道:“唉,都是江湖朋友,不必如此客气。奚某今日前来是有事相询。” 高绍大方地说道:“奚场主但说无妨。高绍知无不言。” 奚平度笑眯眯地说道:“这事你肯定知道。” 高绍有些疑惑道:“哦,奚场主为何如此笃定?” 奚平度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高公子,可有婚配?家中有妻否?” 高绍先是一愣,而后想到一种可能,心中暗喜。 口中却是一本正经回答道:“家中只有一个正妻和两个侍妾。” 奚平度有些懊恼地说道:“哎呀,已经有正妻了。那可有平妻?” 高绍这下有些肯定心中的猜想了,回答道:“未有平妻。” 奚平度这才脸色缓和了一点,道:“高公子,我看你颇为中意我女儿秀宁。 我呢,本就想给她找个你这样的如意郎君。 只是你家有正妻……。” 高绍赶紧说道:“我与正妻感情不合已久,只是念及往日情份,未曾和离而已。” 奚平度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事有些难办,小女颇有主见,此事还需征得她同意才行。 不知她是否愿意先屈居平妻。这样,你给我天时间。 我发动全家人跟她说说,你看如何?” 高绍欣喜若狂道:“多谢奚场主赏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待奚姑娘的!” 奚平度问道:“那高公子,在我关山马场再稍待些日子。我们先劝劝秀宁。” 高绍连忙应道:“好,好,别说几日,几月都行。” 于是,高绍喜滋滋地继续留在了关山马场。 这边李烨结合关山马场的情报,已经获知了清西门的落脚点,更是探得了白狼水的具体情报。 白狼水由白狼王耶律捏里带领着四狼王,率领三百左右匪众,已经进入安乐郡。 他们离关山马场只有五日路程了。 关山马场这几日经常组织马场中的人手,前往迎接逃难到安乐郡的南室韦人。 有时候甚至出动两三百人前往迎接重要的部落首领。 毕竟关山马场与南室韦人做生意多年,而且一直交情很不错,这么做很合理。 在白狼水还有两日路程时,申屠家在渔阳郡的人开始前来安乐郡燕乐城。 按照赤四的想法是白狼水和申屠家到达关山马场附近后,等金露谷的人一走,马上进攻关山马场。 可是李烨比他早一步,在白狼水不到一日路程时。 李烨带昔昔和刑山,还有二十来个好手,大摇大摆地前往燕乐城外北边的一个庄园。 清西门的人就在这个庄园里,大概也有二十人。 李烨依然吩咐刑山去叫门。他很喜欢看刑山叫门的样子。 果然刑山没有让他失望,跟上次一样。 刑山大步上前,抡圆了宣花大斧,一下就砸开了大门。而后回到李烨身旁站定。 没过一会儿,门内鱼贯而出一队手持兵刃的人马,分立大门左右。 从门里快步走出一个五十多的中年男子,身长不高,精瘦,留着山羊胡,正是清西门门主邬有水。 邬有水本来在庄园内和赤九等人商议明日关山马场行动的细节。 不曾想,忽然听到一阵嘈杂声。而后便有弟子来报,说是有人砸了庄园大门。 对方总共二十来人,看样子来者不善。 于是,邬有水便带领着弟子们出来一看究竟。 他看到对方领头的人是个未曾见过的英武青年,心中有些惊讶。 可是既然别人都已经打上门来了,他便不客气地呵斥道:“哪里来的小兔崽子。没人教你如何叫门吗?竟敢如此无礼!” 李烨本就因为清西门截杀自己的人而怒气冲冲,见邬有水口中无德,便回击道:“你长得像只老山羊似的。怪不得说话也挺顶撞人的。” 李烨一方的人哄堂大笑。 邬有水面沉似水,喝道:“兀那小子,报上名来。我邬有水不杀无名之辈。” 李烨见状,也收起笑脸,郑重道:“邬有水,你给我听好了。我是黄土塬直罗城四城主李烨!” 邬有水听罢,心中一惊。 直罗城,那可是江湖顶尖势力,上下将近千人。 城主阎王鞭阚直罗更是武功高绝,在江湖上威名赫赫。 只是近几年很少出手,武林中人怀疑他已跻身绝顶高手行列。 邬有水倒是听说过这个李烨。 去年在金露谷,二城主鬼书生亲口承认他是直罗城四城主。 李烨还代表直罗城以十万两银子购得那对盘龙混金锏。 这事在冀州,幽州的江湖早就传开了。 邬有水心中虽惊,却也不想输了气势,强硬地说道:“既然是直罗城李城主,为何不分缘由砸我庄园大门。这难道便是直罗城的行事作风?” 李烨本就心存拖延时间,不紧不慢地说道:“问问你自己门下之人,前几日都干了什么,便知为何砸你的门。我李烨等着你。” 邬有水先是不明所以,经过身旁的人提醒,才想起前些日子的截杀行动。 他心中正盘算着如何答复李烨。 却听李烨开口说道:“现在知道我为何砸你们的大门了。你杀伤我直罗城的人,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 邬有水不禁犯难,他也没有料到被截杀的人中有直罗城的人。 当下也只得口气放软地说道:“李城主,误会,肯定是误伤。” 李烨冷冷地问道:“怎么个误会法?你只要解释得通,一切都好说。 要是成心与我直罗城过不去,那就别怪我直罗城翻脸不认人了!” 邬有水一时拿不定主意,眼珠一转,说道:“李城主,稍等片刻。我先进庄了解一下情况。” 李烨大度地挥挥手,说道:“去,我等着。” 邬有水如获大赦,赶紧进了庄,找琉璃台的人商议。 李烨则是使人拿来了马扎,大马金刀地坐着等待。 庄园里,邬有水找到了赤九,将门外的发生的一切复述了一遍。 赤九从长安一路赶来,未曾知晓直罗城四城主之事,只是觉得李烨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她也不敢怠慢,让邬有水拖住李烨,自己则是去找赤四禀报去了。 邬有水也是硬着头皮出了庄园,谎称已经通知自己门下在外做事的弟子赶回,请李烨耐心等待。 李烨当然不着急,就在庄外坐着。 邬有水也是无奈,只得陪着李烨在庄外等着。 两方人马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干等着,一时间场面有些可笑。 第15章 沟内混战 赤四得了赤九的禀报,经赤六提醒,才想起两年前自己等人在盐川郡奉命追杀过一个叫李烨的年轻人。 当时李烨闯入了戈壁最可怕的沙暴里,不知所踪。 赤四不确定是否是同一个人,可是眼下他们即将对关山马场展开行动。 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个所谓的直罗城四城主李烨却跑来搅局。 赤四作为琉璃台核心人物,是清楚琉璃台的一切,当然不会忌惮这个直罗城。 得知李烨只是带着二十来人后,他便召集人手,准备清除这个障碍。 赤四遣人先行一步去将琉璃台的打算告知邬有水。 随后赤四派赤九、赤十三、赤十五,三个伍,一共一十五人。 别看这区区十五人,其中有三个赤色有江湖一流高手的实力。 其他人也俱是江湖搏杀经验丰富的好手。 再加上还有些外围人员,足足集合了四五十人。 而庄园岸边清西门除了邬有水这个顶尖高手外,还有清西门下的两个一流高手。 这样的阵容,就算对方有一个顶尖高手,也足以应付了。 这边,关山马场的人在奚平度的带领下已经在石门沟埋伏。 此处是白狼水前往关山马场的必经之地。 这次关山马场人马尽出,总数三百有余人。 其中关山马场四个场主,两个供奉,两个江湖朋友,一共八个江湖一流高手。 对内依然宣称是出来迎接正在被追杀的南室韦的部落首领。 石门沟其实是一个山谷,在关山马场东北方。 石门沟地势较为险峻,沟壑纵横,因建在两山狭窄似门形的沟内而得名。 奚平度带着一众高手,在一个背风之处隐匿着。 这次行动的真实目的,奚平度连自己的亲生儿子奚天宁都没有透露。 是以奚天宁疑惑地问道:“父亲,咱们都在此地等待了大半个时辰了,怎么人还没到?会不会消息有误?” 奚平度沉着地说道:“耐心点,总会来的。一会可能会有一场恶战,大家都做好准备。” 其余人虽有疑惑,但是还是依令行事。 只有年纪较轻,平日言语不多的余供奉,眼神有些不安。 白狼水众人在经过近千里的雪地跋涉,终于将要到达指定地点。 只是已经疲惫不堪,筋疲力尽。 还好过了石门沟便是他们的目的地登上镇,在那里他们可以休整些时日。 白狼王耶律捏里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这次虽然一开始琉璃台便保证沿途的北周,契丹,室韦不会阻碍白狼水的行动,但是耶律捏里依然心有疑虑。 直到契丹攻入南室韦,他们才从科尔沁草原出发,一路小心翼翼地南下。 如若这次顺利拿下关山马场,他们所得报酬可远不止先前的一百匹良马。 琉璃台答应的是,涿郡申屠家拿到马场的经营权,而白狼水得到关山马场里的马匹和财物。 那样白狼水最起码今后五年不用担心几百号人的吃穿用度。 白狼水也可以趁机扩张势力,称霸科尔沁草原。甚至自己可以当个草原王。 正当耶律捏里沉浸在自己将来的臆想中时,箭矢的破空声和落石的轰鸣声传来。 箭矢和落石来自两侧的山上。 白狼王耶律捏里这才从幻想中清醒,意识到遭遇埋伏了。 白狼水的队伍乱成一团,无论耶律捏里如何呵斥和约束,都无济于事。 更糟糕的是前方出现一支两百人左右的队伍。 耶律捏里定睛一看,居然是这次他们的目标关山马场,为首之人正是关山马场的奚平度。 奚平度也是第一时间盯上了耶律捏里。 待到箭矢和滚石停止,奚平度手中的破山大砍刀直指耶律捏里,口中大喊道:“杀前方匪首者,赏银千两。给我杀!” 奚平度一马当先,带人冲了上去。 耶律捏里也只好带着队伍迎战。 双方冲撞在一起,一时间人仰马翻。 奚平度亲自敌住耶律捏里,其余人则是混战在一起。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江湖搏杀了,简直如两军对阵,只是根本没有阵型,没有指挥,没有配合可言,一片混乱。 先前白狼水被偷袭,折损不少人,再加上长途奔波,人马俱疲,没多久便溃败了。 耶律捏里也是奋力荡开奚平度的刀,带人慌忙朝谷外逃去。 一直逃到谷外,收拢队伍,才发现人手已经折损过半,连手下最强悍的四狼王也是一死一重伤。 谷内奚平度也是收拢人马,大致清点了下伤亡,追了出去。 关山马场损失也是不少,死伤近百人,其中伯德罕大叔和一个江湖朋友也受了伤。 耶律捏里见奚平度追出谷外,心中惊惧的同时,强自镇定喊道:“奚平度,你还敢追,就不怕你的关山马场被我们的人端了吗?” 奚平度也是在谷口停下,等待后面的人手跟上。 他口中也是喊道:“怕?耶律捏里,你太小看关山马场了。 就白狼水,申屠家,清西门,琉璃台四家想要拿下我关山马场? 我实话告诉你,关山马场有金露谷少谷主带人守着,还有太守派了官兵在附近驻扎着。 你让他们去关山马场试试!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看看你能逃脱多少人手。 再看你到时候如何在草原上立足。” 耶律捏里听了奚平度的话,未必全信,却也冷汗直流。 想到奚平度敢倾全马场之力来伏击他,必有所恃。 况且金露谷的人目前在关山马场是事实。 真如奚平度所说,如果自己损失过大,那么就失去在科尔沁草原上生存的资本了。 如此一想,耶律捏里已然心生退意。 奚平度见自己这边人手也集合的差不多了,依然还是那句话:“杀前方匪首者,赏银千两。杀匪众者,亦有奖赏。” 喊罢,奚平度带着汇合后的两百人,径直冲了过去。 耶律捏里早有退意,也不接战,仓皇而逃。 奚平度则是一路追杀,又杀死白狼水三四十人,方才罢手。 然后带人迅速赶回关山马场。 而耶律捏里则是带着百余人一路逃窜,根本不敢停留。 一直向着东北方向自己的老巢科尔沁草原而去。 第16章 威名赫赫 李烨这边一等就是个把时辰。 双方也都不急,都在拖延时间。 清西门邬有水得了琉璃台的人指示。 于是不再沉默,起身说道:“李城主,据我了解,你先前的所说直罗城的人被我们误伤根本是子虚乌有。 直罗城根本没有人在安乐郡一带活动。” 李烨缓缓起身说道:“我李烨是直罗城四城主,我的人就是直罗城的人。你这么说,就是不想给我一个交代喽。” 邬有水有了琉璃台的支持,腰杆也挺了起来,硬气地说道:“年轻人,口气不小啊。 给你个交代?我邬有水闯荡江湖之时,你李烨还没有出生呢!” 李烨一边拿过刑山递来的河山枪,一边从容地说道:“那现在我闯荡江湖,你是不是可以去投胎了?” 邬有水也擎出兵刃,平静地说道:“那就只能手底下见真章了。” 李烨本来想着用言语激怒邬有水,使他的情绪产生波动。 邬有水的江湖经验丰富,并没有上当。 李烨见邬有水用的居然是乾坤日月刀。 这是一种奇门兵器,长七尺有余,两端有月牙形刀,远战近战皆宜。 根据李烨所知道的,江湖上用奇门兵器的人分两种,一种武艺平平的人,一种是高手中的高手。 面前这个邬有水显然属于后者。 李烨知道遇上难缠的对手了,凝神静气,抛开杂念,体内真气自然流转,枪起四夷宾服式。 邬有水见李烨虽然年纪轻轻,但是起手沉稳,神光内敛,也是丝毫不敢怠慢。 他紧握乾坤日月刀护手,以不变应万变。 李烨等的就是这一刻,哪有不变能应万变。李烨枪出如龙,直刺邬有水。 河山枪法讲究势,枪出便是雷霆之势,撕开空气,电闪而去。 邬有水见状不由心中一惊,见过出枪势大力沉的,也见过快如闪电的,却没见过将两者结合一起的。 他只有使出格拦刀式来应对,拦住这一枪。 李烨河山枪一磕乾坤日月刀,借势为扫。 八十一斤的河山枪带着李烨灌注真气,以江河奔流之势拍向邬有水。 邬有水左右撩刀,一刀一刀卸掉河山枪的力道,前后总共出了七刀。 邬有水忽的改撩为斩,斩向李烨持枪双手。 李烨抽枪为架,架开邬有水的刀。 邬有水的刀反转为斜刺,直取李烨下盘。 李烨的河山枪下压,抵住邬有水的刀后,一记猛抽。 而后李烨转守为攻,枪枪凶悍。 两人你来我往,半盏茶时间过去,都是愈打愈心惊。 邬有水的乾坤日月刀,刀法丰富,转换灵活,防护能力极强。 李烨的枪则是隐隐带着霸王之势,又快又沉。 邬有水只能频频招架,而且招架起来特别费力。 两人一时间也是不分胜负。 李烨知道,如果不能攻破邬有水的防护,自己迟早要败。 李烨的河山枪重不宜久战,当然也是李烨功力还不够深厚的原因。 邬有水相对轻松一些,以他的功力应该能够守到李烨力竭。 邬有水也是近两年刚刚有些感悟。他的乾坤日月刀就是走防守反击的路数。 先防守,再反击,这也是他秉持的一贯理念。 李烨相比顶尖高手还是有些差距的,特别是在功力上尤其吃亏。 何况对方的兵刃正好是以防守见长的乾坤日月刀。 又过了半盏茶时间,邬有水已经转守为攻。 李烨却是大汗淋漓,只有招架之力。 邬有水本来就得到授意要除掉李烨,知道机会来了,于是杀招频出。 李烨已是强弩之末,眼看就要招架不住,败在乾坤日月刀下时。 一条十三节钢鞭飞来,鞭头准确地点在乾坤日月刀身。 鞭头上巨力传来,邬有水横拿乾坤日月刀,蹭蹭蹭后退六步,才堪堪站稳。 自李烨身后人群中迈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手拿十三节钢鞭。 众人只见这人身上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威风凛凛。 李烨虽然气喘吁吁,但是如释重负,神色轻松。 邬有水则是眼有惊惧,倒吸一口冷气,不可置信道:“‘阎王鞭’阚直罗!” 周遭众人一片哗然。 这人竟是江湖顶尖势力直罗城城主,成名数十年的“阎王鞭”阚直罗。 江湖上有句话叫,人的名,树的影。 “你个乌龟王八蛋,是不是欺负我直罗城没人?” 阚直罗一开口,周遭众人又是一阵安静,不知被惊吓的,还是被惊愕的。 邬有水没有回答,而是用行动表示了他的想法,转身而逃。 庄园内数道身影也是跃出后门院墙,快速逃离。 阚直罗没想到这些人如此没胆,正要去追,却被李烨拦下。 “阚前辈,以后再找他们算账,今日的目的达到了。” 李烨转身,朝着呆立的清西门众,说道:“你们回头告诉邬有水。他的命我迟早会亲手去取的。滚!” 这些清西门众如获大赦,飞快地作鸟兽散了。 李烨这才正式行礼道:“李烨见过阚前辈。你们都过来,这位便是江湖上威名赫赫,豪气盖世的直罗城阚城主!” 一众人整齐地见礼道:“见过阚城主!” 阚直罗笑呵呵地抱拳回礼道:“诸位,有礼了。都是自家兄弟,随意些。” 李烨说又对阚直罗说道:“阚前辈一路风尘仆仆赶来,咱们先回落脚的地方。稍后为你接风洗尘时,咱们再慢慢细聊。” “好,走。回去慢慢说。” 一路上李烨跟憨直交谈着,详细地介绍了目前幽州这边的形势。 一行人回到奚秀宁购置的庄园。 李烨嘱咐刑山安顿好阚直罗,吩咐昔昔置办宴席。 自己则去洗漱一番,换了身衣服。 然后李烨才亲自去请阚直罗赴宴。 第17章 陆机诨号 两人落座,阚直罗甚是高兴,开口夸奖道:“后生可畏啊!你年纪轻轻便与那邬有水打得有来有回,而且用的还是长枪。 怪不得你只让我今日赶来,暗中掠阵。我看你这枪法可是与你的剑法相去不远了。” “前辈不愧是绝顶高手,只看了一会,便看透我河山功法的深浅。看来我还需要努力。” 阚直罗笑道:“哪里是什么绝顶高手。我连你们桃园弄的绝顶高手榜都没登上呢!” 李烨解释道:“前辈有所不知,本来你是天下绝顶高手黑榜第十。因为某些原因,才将落雨剑庞青排在上面的。” 阚直罗摆了摆手说道:“无所谓,不重要,不重要。” “嗯,前辈知道我们桃园了?”李烨有些后知后觉地问道。 “你小子,瞒得我们好苦啊!你早说是你是盗夜前辈的徒孙,直罗城就不用与你弄这些弯弯绕绕的了。那样你早就可以是直罗城四城主了。” 李烨惊讶地问道:“阚前辈认识我师公?” 阚直罗回答道:“何止认识。他前段时间还亲自去了趟直罗城,与我们把酒言欢。” “怪不得,我说这次幽州这么热闹,师公都没出现,原来去了直罗城。他去直罗城干什么?我不信他是去讨酒喝的。”李烨好奇地问道。 阚直罗喝了口酒,回答道:“他本来是想安置一些人在直罗城附近。我呢,干脆都让他们直接搬到直罗城来,所以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了。你这个直罗城四城主的名头想甩也甩不掉了。” 李烨也是高兴地说道:“陆先生是跟我说过这次的安排。可是我没想到是师公他老人家亲自带人去的。不过,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嗯,神机公子年前在洛阳和秦离提的时候。秦离就答应了下来,我也没想到是你师公亲自带人前来。” “神机公子?”李烨疑惑地问道。 阚直罗有些意外地说道:“你不知道你家先生陆机的江湖诨号?” “不知道啊!没人跟我说啊。”李烨有些茫然地说道。 李烨又转头问在旁服侍的昔昔道:“昔昔姐,你没告诉过我啊!” 昔昔笑道:“那日咱们在贵乡城码头遇到高绍时,我本来想说来着。奈何你急着去见卢象公子。” 李烨更是一头雾水地说道:“这又跟高绍有什么关系?” 昔昔问道:“还记得我告诉你高绍的江湖诨号吗?” “金露公子。十几年前江湖四大公子之一。” “咱们家公子是文武双全,经韬纬略的神机公子,乃是四大公子之首。”昔昔得意洋洋地说道。 “四大公子,这么厉害么?可是那个高绍我怎么感觉也一般呀?” 阚直罗插话道:“想必那个高绍十几年来武功没有突破。 你想想看,当年你先生二十几岁跻身武林一流高手行列,而且是拔尖的那一拨。 你说厉害不?你以为谁都跟你这个小怪物似的。” 昔昔在一旁也是附和道:“就是。公子不厉害的话,江南第一才女谢姑娘能相中公子么?” 根据李烨所知道的,一般来说,武林中人能在三十岁左右成为武林一流高手,已经算是很有天赋了。 大多数人的上限便是武林一流高手。 比如刑山现在已经三十左右,才是垫底的武林一流高手。 李烨估计以刑山的天赋再过十年、二十年依然是武林一流高手。 当然武功还是会精进,刑山有望成为一流中拔尖的高手,可是很难突破到顶尖高手。 因为成为顶尖高手得找到自己武功的道,也就是武道。 这可不是岁月堆积或者勤奋努力就行的,还要再加上天赋和机遇。 他们这么一说,李烨这么一想,也就就理解了。 阚直罗感叹道:“你们家怪物真多,老的,中的,少的。还有一个虽然不会武功,但是智谋无双,算无遗策。” 李烨又是一阵迷糊,问道:“还有一个?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你那个结拜兄弟徐陵呗。” 李烨惊喜道:“徐陵?徐陵难道也去了直罗城?” “嗯,徐陵以后便会待在直罗城。他那时刚到直罗城的时候,秦离想考校他一番。结果秦离反倒是让徐陵难倒。用秦离的话说,智谋一道,徐陵在当年的陆机之上。” 李烨咧着嘴,心道,那可不,也不看看谁的结拜兄弟? 嘴上却是替徐陵谦虚道:“他还小,还需要历练。” “那早知道带他来这里历练历练了。” “那不一样,江湖凶险,他不会武功。这里还是需要阚前辈你这样的绝顶高手坐镇。” 阚直罗开怀大笑道:“你小子少给我戴高帽,一会儿我就要找不找北了。好了,言归正传,跟我说说你的计划。” 李烨也是认真道:“今日之所以放过他们,只是不想吓跑他们。既然有前辈坐镇,我就搅乱这水,看看能否钓到大鱼。” “好,那我就听从你指挥,帮你坐镇!” 李烨举杯道:“好,那就谢过前辈!” 阚直罗刚举杯,又放下道:“一家人还说‘谢’字,你自罚三杯。” 李烨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的错,我认罚,我认罚。” 于是,一口气连罚了三杯。 关山马场场主奚平度带着两百余人在天黑之前回到了马场。 只是一同回来的还有几十个伤员和几十具尸体。 奚平度安顿好一众兄弟,才将奚秀宁唤至跟前。 然后将今日与白狼水交战的情况详细地告诉了奚秀宁,并让她连夜去跟李烨禀报。 这是一种尊重也是一种期盼。 赤九和邬有水等人没有敢直接汇合赤四,而是各自绕了些道才回到他们的联络点。 等到一众人会齐,已是晚上。 赤四听得赤九和邬有水等人的汇报,沉声道:“没想到阎王鞭阚直罗亲来,这下可有些麻烦了。 阚直罗武功登峰造极,手中的阎王鞭更是神鬼莫测。 赤九,派快马往长安禀报台主。 在没有台主进一步命令之前,暂时别惹直罗城的人。” “是。” 这时,手下来报:“启禀几位首领,白狼水在石门沟遭关山马场伏击,损失惨重。白狼王已败退回柳城郡。” “什么?”赤四难以置信地说道。 其他人也是一脸惊愕。 白狼水是琉璃台对付关山马场的重要一股势力。 原本计划是由琉璃台和清西门对付关山马场的高手。 而剩余之人则由人数众多的白狼水和申屠家对付。 这样既能将损失减至最小,还能防止关山马场的人逃脱。 赤六请示道:“需不需要派人去追回白狼水?他们应该还有些人手。” 赤四考虑了一会,说道:“算了,估计他们已经吓破胆了。虽然计划已经不完美,但是咱们还是继续执行。 关山马场肯定也有折损。大家都认真准备一下,接下来咱们有场恶战要打。赤十五,打探一下关山马场损失,然后将其盯紧了。 等到金露谷之人一走,咱们就发动攻势。” 第18章 公布宝图 奚秀宁来到李烨落脚的庄园的时候,李烨和阚直罗还在喝酒。 奚秀宁当然不认识阚直罗,只是感觉这个高大的老人有种威武的感觉,并且很有安全感。 而且他与李烨相对而坐,谈笑风生。这个老人想必不是一般人物。 “奚秀宁见过李城主。”奚秀宁当先行礼道,却也对着老人福了福身。 阚直罗也是点头致意。 李烨没有客套,而是问道:“你这个时候来此,想必伏击白狼水相当顺利。损失如何?” “折损百余人,两位高手受伤。”随后奚秀宁将详实战况禀告给了李烨。 “那就是说关山马场损失三成战力,对?” “嗯。”奚秀宁没有任何隐瞒。 李烨沉吟片刻,接着说道:“那你们还是挡不住另外三家的联合。顶多在他们倾巢而出的时候能逃脱一些人。” “是的,我们还是面临灭顶之灾。”奚秀宁有些悲观地答道,可是她也不能奢求李烨帮关山马场做得更多。 “也许你可以寻求这位的帮助。只要他点头,你们关山马场定然能渡过这一关。”李烨笑着说道。 阚直罗听罢,直摇头,说道:“可别,我现在归你指挥。你说了算。” 李烨和阚直罗谈笑着。 在奚秀宁的听来却是天大福音。 她赶紧向阚直罗跪拜道:“求前辈救救关山马场。秀宁必定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快起来!不必如此!”阚直罗将奚秀宁扶起道。 李烨依然笑眯眯说道:“你也不问问他是谁?” “能让李城主如此推崇之人,必是了不起的人物。秀宁相信李城主!” “好,那我告诉你。这位就是我们直罗城真正的主人,直罗城城主阎王鞭阚直罗。” 奚秀宁听罢,欣喜若狂,又一次郑重行礼道:“关山马场奚平度之女奚秀宁见过直罗城阚城主。” 阚直罗坦然地接受奚秀宁的行礼,随后和蔼地说道:“你们只管听李烨的。 你想,他如果不想帮你们,还会三番四次地给你们出主意吗? 他啊,只是想让你们念我的好而已。你们只管去做,我在后面支持你们。 而且我现在也归他指挥。” 奚秀宁却依然感激地说道:“无论如何我们关山马场也会铭记着前辈的大恩,更会遵从李城主吩咐。” 阚直罗听罢,不由地点点头。 李烨其实如此一说,只是让外人更加敬重阚直罗,因为他自己就非常敬重阚直罗。 见状,李烨不再推辞,直接问道:“奚姑娘,还记得年前涿郡蓟城顺义帮灭门一事?” 奚秀宁点点头,回答道:“嗯,我一直觉得这事蹊跷,而且官府的结案公告不足以让人信服。” “这事牵涉到一张藏宝图。这张藏宝图原来就在顺义帮手里,后来被申屠家所得。 申屠家又献给了琉璃台,现在这张藏宝图就在琉璃台手里。 你只要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各方势力自会通过自己的渠道和方式证实这个消息。 只要搅乱目前幽州江湖的局势,关山马场便有机会渡过这一关。 至于如何散布消息,就不用我教你们了?” 奚秀宁先是震惊于这个消息,然后是感激李烨能将如此重要的消息透露给她。 她又欲跪拜行礼表示感谢,却被李烨拦住,说道:“不用了,不用了,你赶紧去忙。” 奚秀宁也是从善如流,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赶回关山马场。 金露公子高绍又在关山马场等了五六日。 虽然那会嘴上说等几个月都可以,但是他现在就有些焦急了。 而且白日里看到奚平度带着大队人马出去,又死伤百余人回来,心中也是疑惑不解。 正好就在这时奚平度来访。 两人简短寒暄之后,高绍问出了心中疑问。 奚平度郁闷地回道:“哎,别提了。遇上我们幽州的悍匪白狼水了,本来我们两方就有过节。所以火拼了一场。” 高绍听后恍然大悟,而后有些拘谨地问道:“奚场主,那我和奚姑娘的事……” 奚平度略有尴尬地说道:“这事,这事怎么说呢。 我们一家人都劝过,可是我家女儿死活不同意做人平妻。 不过,我有个重大消息,想必高公子和金露谷会感兴趣。” 高绍先是一阵失望,又听到奚平度有重大消息,便放下奚秀宁之事,问道:“什么消息?” 奚平度神秘地说道:“我们不是和白狼水火拼了吗?你知道白狼水为何千里迢迢从柳城郡来到我们这里吗?是因为一张藏宝图。” “藏宝图?” “是的。我们俘获了白狼水一个头目。 据他交代,这张藏宝图原来就在顺义帮手里,后来被申屠家所得。 申屠家又献给了一个叫做琉璃台的势力。 而且顺义帮在年前被人灭门了,也不知道是哪方势力做的。 官府的公告是马匪谋财害命,矛头直指白狼水。 在狼水仔细调查这事后,白狼王耶律捏利就得知这藏宝图一事。 目前申屠家和那神秘的琉璃台都在这燕乐城附近。 只是现在关山马场正是多事之秋,我还没证实这个消息,也无心这宝藏一事。” 高绍虽然没有听说过这个琉璃台,但是仔细地捋了捋奚平度所说,觉得这个消息很有可能是真的,而且金露谷自有办法证实。 “感谢奚场主告知这个消息,我得马上派人回去金露谷禀报。只是还得多叨扰奚场主几日。” “无妨无妨,高公子想住几日都行。有什么需要尽管安排我们关山马场的人去做。我那边还有些事情处理,就先告辞了” “那就恕高某不送了。” “高公子留步,留步。” 高绍一边安排人连夜赶回金露谷禀告,一边派人前往燕乐城打探申屠家和琉璃台。 奚平度确实是有些事情要处理,这些事情就是派心腹之人前往各处散布这个藏宝图的消息。 没过几日,这个消息便在附近几个州流传,甚至开始往更远的地方传播。 一时间各地武林势力,江湖人士纷纷得到消息。 随着消息的传播,琉璃台也正式浮现江湖,为江湖人所知。 长安城西,一座宅院里,一个中年男子正端坐在堂上。 这个男子身材修长,皮肤白净,头上却插着一支簪花。 如果李烨在的话,肯定能认出,此人正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落雨剑”庞青。 大堂之下也分立着几个人,有男有女。 庞青看完手中的呈报,面沉似水。 思索良久,缓缓开口道:“赤一,重组琉璃五色,同号为一伍。 赤色为统领,黑色为副统领。已经折损的人抽调预备人员顶上。 另外派出赤五到赤十五带人前往渔阳郡无终城。” 站在左边最上首的一个男子回答道:“是,台主。” “赤二,通知赤四,放弃对付关山马场的计划。命他在渔阳郡无终县直接建立幽州旗,暂时担任旗主。 副旗主则由清西门邬有水,申屠家申屠义诫担任。” “是,台主。”一个男子领下了命令。 “赤三,联系投靠咱们的幽州,并州,冀州的江湖势力,让他们派人前往无终城暗中协助。 另外盯紧太行山寨,熊乞这伙人可是一个大隐患。” “是,台主。”这次却是个女子领下命令。 庞青朗声道:“咱们琉璃台也是时候出现在江湖了。” 第19章 父女来访 金露谷谷主高亨得到消息后,本想悄悄增派人手前往幽州。 令高亨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多久,这消息已然是满天飞了,只好派人上报总寨主太行山王熊乞。 熊乞并没有马上行动,而是找来了自己的心腹,也是自己的弟子河间郡的曹建充商议。 “建充,这消息是金露谷上报的,而且他们也有人在安乐郡。这事你怎么看?” 曹建充显然早有准备,从容地说道:“那就让他们去办好了。总寨再派些人手过去协助。 最好是在争夺宝藏的过程中,金露谷的实力受些损失。这样咱们好掌控。 不然金露谷以后还会像上次那样,打着太行山寨的旗号为他们自己谋利。” “好,就按你说的办。你也加紧山南那边的攻势。只要你把这事办成了,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提拔你为副寨主。” “是,弟子一定尽心竭力。” 李烨则是在燕乐城中坐看风云起。 只是这风起得有点大,雨有点急。 很快附近的江湖人士纷纷赶到燕乐城。 江湖大势力中,最先有动作的还是琉璃台。 不到十天琉璃台带着清西门和申屠家撤往渔阳郡无终县。 随后琉璃台在原来申屠家的落脚点,无终城外的青山溪语景园高调成立了幽州旗。 金露谷少谷主高绍也带着一众金露谷高手前往无终城,会合赶来的金露谷谷主高亨等人。 于是原本在燕乐城的江湖人士,也纷纷跟着前往无终城。 因为李烨和阚直罗答应过关山马场帮其渡过这一难关。 他们也不敢确定这是不是琉璃台声东击西的计策。 所以李烨和阚直罗等人没有急着去无终城。 反正李烨对于宝藏,不是那么重视,甚至有些不在乎。 关山马场的奚平度在下定一个决心之后,带着奚秀宁来到庄园拜访李烨和阚直罗。 刚一见面,奚平度与奚秀宁便行大礼跪拜。 李烨赶紧闪开,没有接受。 倒是阚直罗坦然地接受了两父女的大礼。 奚平度起身落座后,缓缓开口道:“经此一难,奚某决定退隐江湖。只是不知道如何报答两位的恩情。还请阚城主和李城主明示。” 阚直罗没有开口,只是指了指李烨,意思是听李烨的。 李烨也是从来没想过关山马场的报答,这次之所以帮关山马场,只是跟着内心行事而已。 可是这些日子接触下来,他也看出奚平度两父女是知恩图报之人。 不要关山马场报答,奚平度肯定内心不安。 他只是略微一思考,便说道:“奚场主既然做马匹生意多年,日后退隐了也闲下来了。不如这样,你帮我们找几匹好马送给我们,就当报答我们了。” 阚直罗听了,也是点点头。 奚平度却是呆立原地。如此天大的救命恩情,只索要几匹好马。 这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奚秀宁倒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是李城主坐骑那样的宝马良驹吗?” 李烨也是没想到奚秀宁有如此一问,不明所以地反问道:“奚姑娘为何如此问?” “如果是要那样的宝马良驹,我们只能是尽力而为。希望……” 奚平度未等奚秀宁说完,声色俱厉道:“住口。我怎么有你如此忘恩负义的女儿! 李城主屡次救咱们奚家于危难,只不过是要几匹宝马而已,你却是如此推三阻四。” 奚秀宁未敢反驳,只是委屈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李烨倒是知道奚秀宁为人,明白其中必有缘由,赶紧圆场道:“奚场主稍安勿躁,听奚姑娘把话说完。” 奚秀宁并有怪父亲,解释道:“父亲,李城主的坐骑是青骢龙驹,女儿从未见过如此神骏之马。 只怕世间难有,纵然有也需要时间寻找。所以本意是希望李城主多给些时间。 女儿穷尽一生也要帮李城主寻得几匹。” 奚秀宁是见过李烨的天冲青的,而奚平度却没有。 奚平度听完有些不敢相信。奚秀宁虽然才二十出头,可是自小在马场长大,什么样的宝马她都见过。 她的相马水平纵然不是大师级别,但也是高手中的高手。 她如此推崇李烨的天冲青,那必然是马中龙驹,世间不可多得。 在场之人才恍然大悟,敢情都误会奚秀宁了。 李烨这时也知道奚秀宁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李烨当先开口道:“奚姑娘误会了,当然不是我现在的坐骑那样的马,只是一般的宝马良驹就可以了。” 奚平度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也有些好奇,小心措辞道:“李城主,不知奚某能否瞻仰一下你的坐骑?” “当然可以。刑山,去将马牵来院里。”李烨转头吩咐刑山道。 刑山应声而去。 随后,李烨问道:“奚场主真的决心退隐江湖了?” 奚平度叹了口气,说道:“李城主,实不相瞒。我奚某人出身微寒,能闯下如此基业,已是老天眷顾。 古话说,德不配财,财不能久留。 经过先前一事,更是深有感触。 况且我关山马场大部分马匹产自南室韦。 此次南室韦遭了兵灾,几年之内难以恢复。 所以干脆趁此机会退隐江湖,以保家人平安。 我也决定将关山马场的大部分财物分发给马场众人,也好让他们能有安身立命之本。” 李烨听罢,频频点头。 奚平度对于自己本身和目前的形势都认识得非常清楚。 李烨开口道:“好,我支持奚场主的决定。只是我得向你讨要一个关山马场的人。” 奚平度想也没想,答应道:“李城主尽管开口,奚某无不应允。只是不知道我关山马场何人入得了李城主法眼?” 李烨神色淡然,看向奚秀宁道:“你奚家的千金,奚秀宁。” 第20章 风雨欲来 阚直罗饶有兴致地看着,没有出声。 奚平度先是一愣,接着有些欣喜。 奚秀宁听罢脸上飞起红晕,心中却有些酸楚。 昔昔的表情最是丰富,有好奇,疑问,高兴,促狭,甚至有点不怀好意。 李烨见四周安静,又见在场之人的表情,便知道众人又误会了。 于是,赶紧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欣赏奚姑娘的能力,想让奚姑娘过来帮我做事。” “哦……”其余几人的反应出奇的一致,除了知道误会了李烨,也可能有些别的意味。 还是奚秀宁出言解围,叩首道:“奚秀宁,愿意追随公子左右,还望公子收留。” 奚平度也抱拳行礼道:“感谢李城主赏识。秀宁能够追随李城主,我就放心地隐退了。” 李烨也是高兴地说道:“好,那此事就这么定了。另外注意保密,此事仅限于你二人知道。奚秀宁,关山马场所有事了之后,去无终城找我。” “是,公子。” 李烨转头吩咐道:“昔昔姐,准备酒宴。一会我要和阚前辈还有奚前辈好好喝一杯。” 昔昔应道:“是,三公子。” “公子,我去帮帮昔昔姐。”奚秀宁迅速进入角色,主动开口道。 李烨点了点头。二女便下去置办酒宴去了。 刑山此时正好牵着天冲青而来。 奚平度像是见到了绝世美女似的,双眼放光,赶紧跑院里仔细观赏,一边连连称赞,一边还上下其手。 平日里天冲青都是生人勿近,可在奚平度面前却是任由其摆弄。 不得不感叹,这奚平度不愧是与马打了几十年交道的关山马场场主。 只是这关山马场终究成为了过去。 渔阳郡无终城,应该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此时聚集了大量从北周各地赶来的江湖人士。 无终城的物价甚至都被抬高了一些。 李烨本来只是想将琉璃台的存在公布于众。 可是万万没想到琉璃台趁势高调出现在江湖。 无终城外的琉璃台幽州旗,如今是真正的高手如云。 赤四到赤十五,现在称为统领。 一共十二个赤色统领,申屠家三兄弟,清西门两个弟子,俱是江湖一流高手。 清西门门主邬有水甚至是江湖顶尖高手。 虽然李烨对于琉璃台的实力有些了解,但是光看琉璃台幽州旗还是挺震惊的。 据李烨和阚直罗两人推算,目前北周只有两股江湖势力能与琉璃台抗衡,当然不包括他们自己。 一个就是雄踞太行山脉,太行山王熊乞带领的太行山寨。 还有一个就是西北绿林道联盟。 大家都知道藏宝图在琉璃台手中,可是无终城外的琉璃台实力实在是太强大了。 无终城里无论哪一方人马的实力都比不上琉璃台。正因如此,各方人马都在观望。 唯一有希望与琉璃台叫板的大概只有金露谷。 金露谷此次倾巢而出,高亨父子带领着六位一流高手,还有不少太行山寨的好手。 可是他们也与琉璃台幽州旗的实力相去甚远。 金露谷高亨父子是有野心之人,从他们上次举办赏宝会,吸纳江湖高手加入便可见一斑。 这次他们也不例外,除了想拿到藏宝图以外,还想扩大金露谷在江湖上的影响力。 因此两父子四处奔走,拉拢其余势力和江湖人士,意图与琉璃台幽州旗相抗衡。 还真有不少江湖势力愿意与金露谷联手,诸如海河帮、铁爪门、青州万乌岛等等。 李烨等人没有进驻无终城,而是选择了离城二十余里的无终山脚下的一个庄园,作为众人的落脚点。 无终县自然有座无终山。 无终山的美景数不胜数,松林、崖洞、奇峰、怪石、清泉应有尽有。 其实只听无终山上的无终观,万松寺,挂月庵,便能稍稍领略无终山的风光。 无终山有一座千丈山峰耸立,是为绝顶挂月峰。 挂月峰其峰上锐下削,形似圆锥。 如若仁立峰顶,极目远眺,便能见到万壑腾烟,群峰攒簇。 山中古树奇松,影姿绰约,白云飘浮其间。 此时,李烨和阚直罗便正在峰顶赏景。 “李烨,你还没下决心吗?”阚直罗悠然地问道。 李烨叹了口气说道:“哎,我本意是只是为母报仇,手刃落雨剑庞青。不想牵连过多无辜,多造杀孽。” 阚直罗认真地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或许并不无辜。 江湖之人哪有什么无辜,就如我,手上也沾了不少杀孽。 况且既然入了江湖,就身不由己。 杀与被杀是再正常不过了,我相信每个江湖中人都有这个觉悟。” “阚前辈,你说的我都知道。我只是如这无终山里的隐士一样,能逃避便逃避一会。 放心,我不是过分仁义道德之人。”李烨笑着说道。 阚直罗点头道:“那就好。我就怕你太年轻,心软。 需要我出手,只管说一声。我也是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江湖上的年轻人恐怕都不知道我的诨号是如何而来的。” “怎么可能呢!阚前辈依旧威名赫赫,江湖宵小莫不闻风散胆。” “就你会说话。”阚直罗开怀地说道。 “前辈,我想去下方的挂月庵上个香。一起吗?” “我就不去了。虽然我的诨号出自佛教,但是我与佛门相冲。你去,我一会直接回咱们的庄园。”阚直罗笑着说道。 “好,那我下去了,迟些庄园见。” “嗯。” 阚直罗依然在峰顶赏景。 李烨则是转身向着挂月庵而去。 第21章 秀宁手段 无终山上多寺院庙宇,有万松寺,云罩寺,千佛寺,古中盘寺等等,可是供女佛徒修行的却只有最高峰上的挂月庵。 挂月庵虽然不是很大,但是香火却是旺盛。 在挂月庵的一处院落里,一僧一尼相对而坐。 僧是一个看不出年纪的老僧,给人感觉六七十岁,又感觉八九十岁。 赫然是长安荐福寺中,李烨拜见过的得道高僧智净法师。 尼是一个带发修行的老尼,白发苍苍,身着海青,却是端庄慈祥。 “这也许是你我最后一面了。我明日便回转长安。你有什么要问或者要说的吗?” 智净法师语气如同普通人在和邻居说着家常。 老尼怯生生地问道:“他还在长安吗?” “嗯,还在。” 老尼轻舒一口气,说道:“那就好。我连尘世都可以放下,唯独放不下他。” “你是知道他之所以一直在长安的原因?” “嗯,我知道。如果见到他,帮我带句话。” 智净法师答应道:“好,只是我与他也是很久没见了。” “其实不用我说,他心里也明白。”老尼顿了许久,仿佛用尽了一世的时间说道,“来世再见!” “好。你保重。我走了。”智净法师起身说道。 老尼也是起身相送,双手合十,说道:“大师,保重。” 智净法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说罢,转身而去。 老尼在他转身瞬间,眼中一滴清泪滑落。 李烨不经意间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幕。 他认出了智净法师,却没有上前,而是鬼使神差地向着老尼走去。 老尼却是正痴痴地望着智净法师的背影。 李烨没有刻意放轻脚步。 老尼察觉有人来,轻轻拭去泪水。 李烨当先行礼道:“小子李烨,见过阿婆。” 他见老尼虽然身着海青,却是带发修行,所以用了世俗的称呼。 老尼也是稽首道:“既然你称呼我阿婆,那我就称呼你李烨。” “当然。还请恕李烨冒昧。前年,我在荐福寺拜会智净法师时,大师跟我说过四个字‘明心见性’。 是以李烨依着心中所想,便冒昧前来拜会阿婆。”李烨如实地说道。 “哦,你认识智净法师。看来你我是有缘人。请坐。”老尼和蔼地说道。 李烨依言坐了下来,谨慎地问道:“阿婆在此修行有些时日了?” “嗯,已经很久了,记不清多少岁月了。只是六根不净,放不下尘世,一直带发修行。倒是让你见笑了。” “怎么会呢。就算出家,也是在这尘世间,何来区别。无论何地何时何种方式,只要有心,在哪里都是修行。” 老尼微笑道:“你果然是非常人。怪不得大师送你那四个字。只是不知你因何而来这无终山隐世之地。” 李烨有些犹豫,却还是说道:“我要做的事与内心有些相悖,有一丝不安,来此散散心。” 老尼听罢,想了想,说道:“你只要问问你自己的心。 你所要做的事情是不是在守护某些东西,是不是值得。 只要是,那就去做。因为我认识的有个人一直在这么做。 我可以看得出来,你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你刚才也说过,无论何地何时何种方式,只要有心,在哪里都是修行。” 李烨起身躬身行礼道:“多谢阿婆。等此间事了,李烨再来拜会!” 老尼坦然接受李烨的行礼,和蔼地说道:“好说,去,孩子。” 老尼看着李烨远去的背影,仿佛看到了那个人年轻时候的样子。 无终城的一处宅院里,高绍正志得意满时,听得手下来报,奚秀宁来访。 他赶紧去将奚秀宁请了进来。 奚秀宁的身段依然窈窕,只是戴了个帷帽,遮住了原本俏丽的面容。 “秀宁见过高公子。”奚秀宁当先行礼道,却没有摘下帷帽。 高绍不禁有些疑惑,问道:“奚姑娘,为何头戴帷帽?可是身体抱恙?” 奚秀宁没有马上回答,好似在犹豫,最终开口道:“高公子见谅,只是秀宁面容憔悴,羞于见人。此番前来只为何公子道别。” “道别?”高绍疑惑道。 “是的,高公子。我父亲前些天宣布退隐江湖,解散关山马场的事。这件事想必公子也听说了。 我父亲说即使这样,我们还是不安全,要带着秀宁和一家人都离开幽州。 因此秀宁特意前来无终城跟高公子道别。”奚秀宁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似乎在抽泣。 高绍心中一紧,好似错过了重要的东西。 他赶紧说道:“你有什么委屈可以跟我说。我替你做主。” 奚秀宁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高绍上前一步,想要宽慰奚秀宁。 奚秀宁却是连连后退,说道:“公子,秀宁自己来。” 高绍一愣,好像奚秀宁有些误会自己了。 只见奚秀宁,抬起玉臂,摘下帷帽。 奚秀宁果真面容憔悴,脸上犹有泪痕。 高绍心中一痛,沉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奚秀宁面有戚戚,只是不语。 高绍有些着急,耐着性子问道:“奚姑娘莫怕,一切有我,一切有我们金露谷替你撑腰。” 奚秀宁,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高公子,其实你我之事,我本来已经同意了。 我想,你我既然互相钟情,我何必在乎那一个正妻的名分。 只是后来申屠家联合琉璃台还有白狼水,想要谋夺我关山马场。 申屠海宇更是放出话来要我嫁给她,否则关山马场鸡犬不留了。 所以我没有办法答应你,更不想连累你。” 奚秀宁说着又潸然泪下。 高绍想了一下,问道:“怪不得那次关山马场折损百余人,原来是他们共同所为,不单单是白狼水?” 奚秀宁点了点头,又说道:“还好这次有藏宝图一事,你们金露谷又扛起大旗,牵制着他们。 我们关山马场才得以喘息。我父亲无奈之下只好退隐江湖,准备带我们远走高飞。” 高绍顿时怒火中烧,大义凛然道:“奚姑娘,放心。给我些时日,我定然帮关山马场向那些人讨回公道。” 奚秀宁赶紧说道:“高公子,他们人多势众,又武功高强。 切莫为了我涉险,那样秀宁会寝食难安的。 我只是来与你道别,怪只怪造化弄人。 咱们今生是有缘无分,只能期盼着来世再续前缘了。” 说罢,流下了几滴泪水。 高绍心中更痛,急道:“那怎么行。你这样,你去劝说你父亲,再等些时日看看。 如若我们能够胜得了他们那自是不必说了。 如若我们斗不过他们,你们再走也不迟。 你看如何?” 奚秀宁犹豫了一会,点头道:“那好,秀宁回去劝劝父亲。只盼高公子得胜,秀宁在燕乐城等你!” 高绍欣喜道:“好。那我送你出城。放心,我一定会去接你回金露谷的。” 奚秀宁点了点头。 高绍带着人将奚秀宁送出无终城,依依惜别。 直到看不到奚秀宁的背影,方才带着人回城。 奚秀宁带着几个心腹之人走出几里地,确定没有人跟踪,这才赶紧擦去脸上的泪痕,好好梳妆打扮了一番,俏丽的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而后,往无终山的方向而去。 第22章 打乱计划 好巧不巧,正当高绍带人回到无终城内,遇上了申屠海宇。 高绍正因为和奚秀宁的姻缘差点被申屠海宇断送而恼火。 正所谓情敌见面无需多言,两方人马大打出手。 双方人数本来相差不多。 可是高绍毕竟是成名江湖多年的高手,逐渐的高绍一方占了上风。 申屠海宇在申屠家一众好手的拼死护卫下,才得以保命,却也是受伤不轻。 直到朝廷官兵前来准备制止时,双方人马才一哄而散。 这场突如其来的械斗,宣告了无终城里城外的两股大势力正式开战。 高亨得知此事,脸色铁青。 他将高绍叫了过来,训斥道:“你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是如此冲动。 目前咱们实力还是逊色于他们,应当克制,不可轻举妄动。” 高绍早就想好了理由,不慌不忙地说道:“父亲,此次是我故意为之。 只因我听说了一件事,这事若是利用得当,站在咱们这方的人会更多。” 高亨有些意外,赶忙问道:“哦,何事?” “申屠家,琉璃台和白狼水三家前些日子沆瀣一气,意图谋夺关山马场,更欲一举铲除奚平度等人。 现如今逼得奚平度隐退江湖,解散关山马场。 咱们可以利用为关山马场讨回公道,未免更多武林同道遭难的由头,从而联合更多势力,以抗衡琉璃台幽州旗。” 高亨听罢,脸色恢复如常,甚至带点喜色地说道:“嗯,好主意。这事就由你来办。 等到咱们实力足够了,便可以向他们施压,逼他们交出藏宝图。” 随后,两父子商量了一些细节,便将此事宣扬了出去。 无终城里的各方江湖势力听闻,可能是正义感爆棚,纷纷加入金露谷的阵营。 只有一个势力例外,那就是怀石山庄。 怀石山庄庄主于敬山带人来到无终城,马上进驻了琉璃台幽州旗,很明显是琉璃台一方的人。 江湖之人对此也是议论纷纷。 这边琉璃台幽州旗,申屠义诫正在向赤四建言。 “旗主,金露谷的人不但无缘无故打伤犬子,还摇旗招揽江湖各方势力。 咱们不能再让他们猖狂下去了,需要灭一灭他们的嚣张气焰。 我愿意带人打头阵。” 赤四听罢,思索了一会,说道:“好,那就开战。 不过琉璃台幽州旗的首战必须打响。 申屠义诫,你带申屠家的人为一队。 邬有水,你带清西门和怀石山庄的人为队。 赤六,你带六到十为一队。 全面捕杀金露谷一方外围落单的江湖势力和人手。 其余人随我坐镇此处,随时支援。” “是,旗主。” 琉璃台幽州旗众人开始分头行动。一时间无终城里风声鹤唳,血雨腥风。 无终山下的一个庄园里,昔昔正向李烨和阚直罗禀报无终城里的最新情况。 李烨得知导火索竟然是高绍和申屠海宇当街火拼时,也是莫名其妙了很久,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他瞄到奚秀宁在偷笑,才有了些猜测。 奚秀宁早在几天前便带着几个心腹手下来到了此处。 李烨将她带在身边,熟悉情况,让她有个适应的过程。 因此她是了解无终城里的形势的。 而且大打出手的是高绍和申屠海宇,那就和这位奚姑娘脱不了干系了。 李烨开口道:“奚秀宁,你说说?怎么回事?” 阚直罗饶有兴趣,昔昔却是微微蹙眉。 奚秀宁见李烨询问,当下也不隐瞒,得意洋洋地说起了她是如何挑唆高绍的经过。 李烨听完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思索。 昔昔眉头皱得更紧了。 奚秀宁本来还有些得意地等着李烨夸奖几句。 见到李烨的表情后,心中有些忐忑。 随即瞥见昔昔的表情,更是有些惶恐不安。 阚直罗则是直接起身,走出大堂。 半晌,李烨也起身向外走,经过奚秀宁身旁时,轻声说了一句:“下不为例。” 奚秀宁顿时脸色煞白,赶紧开口道:“秀宁知错了,请公子责罚。” 李烨没有理会,径自出了大堂。 待李烨走远,奚秀宁求助地望着昔昔。 昔昔叹了口气,安慰道:“放心,三公子不会轻易责罚属下。 只是这次你可能坏了三公子的谋划,也可能是三公子不喜欢你用的手段。 你既然选择跟随三公子,那就要转换身份,一切听从三公子吩咐。 三公子早就知道你的能力,不然也不会留你在身边,你也不用刻意地去展示。 而且以后他一定会让你发挥自己的能力,不用着急。 以后千万不要擅自主张,知道了吗?” “知道了,谢谢昔昔姐。可是公子会不会恼我,从此看轻我?”奚秀宁还是不放心地问道。 昔昔笑道:“傻丫头,三公子可没那么小心眼。要不然公子当初也不会特意跑去提醒你们关山马场。 公子和关山马场本就毫无关系,何况你还得罪过他。” 奚秀宁这才放下心来,诚恳地说道:“还望昔昔姐日后多提点妹妹。妹妹感激不尽。” 昔昔拉着奚秀宁的手,说道:“你既然叫我姐姐,那我就提醒你一句。 其实也没什么提点的,就是三公子的谋划肯定比咱们周全。咱们只管奉命行事就行。” “嗯。” 李烨和阚直罗并肩在庄园外走着。 阚直罗问道:“那丫头打乱了你的计划?” 李烨如实地回答道:“也说不上打乱计划。本来世事无常,计划总是会被打乱。 只是时机不对,徒增伤亡。而且琉璃台会暂时占上风,想要钓出大鱼恐怕更不容易了。” 阚直罗随口说道:“那就慢慢来。不过,我倒是不喜欢她用的手段。再怎么着,咱们也不会委屈一个女子去挑唆那两方争斗。” 李烨附和道:“前辈这么一说,我好像也不喜欢了。不过从她的角度,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也无可厚非。” “你呀,老是替别人着想。那时候在直罗城咱们第一次长谈,你也是这般。刚才没把那丫头吓坏?”阚直罗问道。 “不会的,我又没说她什么,况且这不还有昔昔在的么。” “那就好。” 李烨想了想,说道:“经此一事,我倒是知道以后怎么用她了。” 阚直罗好奇地问道:“怎么个用法?” “以她的聪明和能力,或许让她自主行事更为合适。” “嗯,很有道理。”阚直罗赞同道。 无终城的形势果然不出李烨所料。 琉璃台幽州旗出动三队人马,分头捕杀金露谷一方的落单势力和人手。 金露谷一方损失不小,就连一流高手也折损了三个。 这次琉璃台幽州旗的行动也让那些有意愿投奔金露谷一方的人又继续保持观望的态势。 金露谷召集众人商议,决定将驻地搬离无终城,搬到城外十里的四角镇上。 因为金露谷一方势力在无终城里的驻地分散,容易被各个击破。 这些天,奚秀宁在李烨身边一直谨小慎微,害怕再犯错误。 李烨却是若无其事,一切照旧。 第23章 安置奚家 这日,李烨吩咐昔昔将奚秀宁叫了过来。 奚秀宁见到李烨时,李烨正在默默地思考着什么。 奚秀宁的心提了起来,惴惴不安。 好一会,李烨回过神来,开口说道:“奚秀宁,以后你不用在我身边了。” 只是这一句话,奚秀宁顿时脸色煞白,“扑通”跪了下来,求饶道:“公子,秀宁知错了,请公子责罚。求公子别赶我走!” 李烨先是一愣,发现又闹误会了。 他发现自己貌似和奚秀宁之间老是容易闹误会。 李烨只能归结为男女有别,思考说话的方式方法不同。 李烨苦笑道:“赶紧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给你一个适合你的任务。” 奚秀宁听罢,依然跪着说道:“我还是跪着听公子说完,免得秀宁说错做错什么,还得跪下。” “扑哧”一声,旁边的昔昔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烨干咳了一声,掩饰了一下尴尬。 昔昔赶紧收敛了笑容。 李烨也是无奈,只好继续说道:“我先告诉你我的身份,但是仅限于你一个人知道。就是你最亲近的人,未经我同意,不得透露。” “秀宁谨记。” “我是直罗城四城主,桑氏商行东家之一,桃园主事人陆先生的亲传弟子,右武卫大将军李信次子,太原李家三公子。” 李烨说完,顿了一会。 奚秀宁听完,目瞪口呆。 李烨的身份一个比一个震撼,一个比一个令人难以置信。 抛开其他,就桑氏商行来说,那可是真正的富可敌国的存在。 关山马场与它相比就如同安乐郡之于整个北周。 奚秀宁喃喃自语道:“还好跪着。” 昔昔这次没有笑出声来,只是捂着嘴笑。 李烨等奚秀宁稍稍平复一点,继续说道:“我这次要对付的是琉璃台。 我怀疑琉璃台的主事人是我的杀母仇人落雨剑庞青,绝顶高手黑榜第十。 本来趁此机会将他引出来。” 奚秀宁听完,略一思考,便知道自己可能坏了李烨的大事,正准备开口。 李烨却是截口道:“我没有怪你擅自行动的意思,引庞青出来本就不是容易的事。 我只是觉得以你的聪明和能力完全可以自主行事。 所以我决定让你在幽州单独行事。 我不加干涉的同时,更是支持你所需的一切,包括你所需的人力,物力等等。 只是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得站在我这一边,无论何时。” 李烨没有继续说,而是让奚秀宁有考虑的时间。 过了一会,奚秀宁郑重地说道:“谢公子信任。秀宁誓死追随公子,也一定全力以赴。” “好,那你需要我支持你些什么?” “公子,我想既然是自主行事,咱们之间的保持相对独立,以免被人查出我们之间的关系。 人手我可以从原来的关山马场筛选,再加以补充。 物力的话,我父亲给我留了足够多的财物。 这方面也不用公子费心。”奚秀宁如实说了自己的想法。 李烨同意道:“嗯,有道理,就按你说的。你往后就跟昔昔单独联系。 其他的支持只要你有需要的,我都可以提供。 我刚才说过的话依然有效。 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奚秀宁诚恳地说道:“秀宁只希望在公子身边再待两天,正好有些不成熟的想法请公子指点。 还有和昔昔姐商议一些联络事宜。” “当然可以,我又不是赶你走。之所以这样安排,是想发挥你的聪明才智,让你一展抱负。” 奚秀宁跪着行礼道:“属下奚秀宁此生只效忠公子一人。” “既然这样,先起来。” “是。” 就这样,两天之后,奚秀宁带人偷偷离开了无终山下的庄园。 与此同时,原来关山马场的一部分人也来到了无终县附近。 这次带人前来的是伯德罕。 伯德罕无儿无女,看着奚秀宁长大成人,对奚秀宁视若自己的孙女,更是宠爱有加。 奚秀宁知道李烨需要掌握无终城里城外所有江湖势力的一举一动。 因此她目前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渔阳郡建立一张当地的情报网。 奚秀宁这边如火如荼地忙着。 李烨却陷入了被动。 原本计划是等到金露谷联合更多势力,有了和琉璃台幽州旗叫板的实力,再挑起双方的争端。 等到琉璃台实力大损之时再伺机而动。 可是奚秀宁先前的举动打乱了他的计划。 所以他找来了阚直罗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阚直罗倒也光棍,直言道:“那还不简单,金露谷这方实力提升不上去,那就削弱琉璃台那方。我们直接出手就是了。” 李烨却是犹豫道:“只怕打草惊蛇,琉璃台幽州旗龟缩,落雨剑庞青还是不出现。 而且金露谷这边只是临时联合,不稳定因素太多。” 阚直罗想了想,说道:“也有道理。以他们的狡猾,很有可能如此。 要不就再等等?等到更多的江湖人士赶来,亦或是那个奚丫头有什么鬼主意?” “也只好这样了。再等等看。 前辈,我还有件事情。 如今奚秀宁帮我做事,但是奚平度却是宣布退隐江湖。 我是怕奚秀宁重新出现在江湖,会累及她家人。 所以我想让奚平度带着家人迁往直罗城,你看如何?” 阚直罗略微一思考,拒绝道:“此事不妥。” 李烨很是错愕,本以为以阚直罗豪迈的性格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没想到他却拒绝了。 阚直罗解释道:“要是以前只是直罗城时,那当然时没问题。 可是现在黄土塬可不单单是直罗城,还有桃园。 你不是说过原来的关山马场有内贼吗? 只怕他们去了,会有更大的麻烦。” 李烨恍然大悟,这么说来确实不妥,看来得另外找地方安置。 只听阚直罗继续说道:“我倒是想到一个去处,而且绝对安全。” 李烨好奇地问道:“哪里?” “太原郡晋阳城。” 李烨略一思索,欣喜道:“妙啊,前辈不愧是前辈,还是你高!” 阚直罗笑道:“别给我戴高帽。你只是一时忽略了而已。即使我不说,你也会想到的。” 李烨不置可否。 太原郡晋阳城是李家的地盘,而且那里还有个喜欢收罗江湖人士为己用的李裕。 正所谓大隐隐于朝,也许奚平度或者他的子嗣凭着相马养马还有身手可以在军中谋个一官半职。 于是李烨写了两封信,让刑山快马送去给了奚平度。 一封信就是给奚平度的,内容就是让其迁往太原的前因后果。 还有就是言明已经帮他打点好了并州将军李裕的关系,让他直接去找李裕。 另外一封就是写给李裕的信,介绍和推荐奚家人。 至于李裕能用多少奚家人或者怎么用,那是李裕的事了。 奚平度看完信,欣然接受。 他本来就收拾好东西准备外迁,只是还在为迁往何地而烦恼。 没过两天,便举家迁往并州太原郡。 奚秀宁也得到了奚平度的知会,便更加没有后顾之忧了。 第24章 强强联合 辽东郡太守府,辽东郡太守温博正在接待一个英俊的青年将军。 温博出生于书香之家,自幼聪悟,有口才,而他的兄长便是京兆尹温礼。 这个青年将军便是罗灿,他刚从城外军营而来。 前些日子他托温博留意安乐郡关山马场的消息,今日正是为此而来。 温博将近来安乐郡发生之事如实相告。 温博开口道:“安乐郡那边传来消息。 关山马场已经解散,奚平度隐退,迁往他乡避难。 不过据说奚秀宁心有不甘,仍在渔阳郡,至于具体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罗灿听完面沉似水,沉默良久。 “温叔,我想亲自去一趟渔阳郡,不知……”罗灿试探性地问道。 温博与罗灿父亲右骁卫大将军罗延年纪相仿,共事多年,因此罗灿如此称呼。 温博对于这个子侄辈的罗灿也是非常欣赏,关照有加。 温博截口道:“你想都别想。 先不说你军务在身。你父亲如若知道了,也会雷霆大怒,必将惩罚于你。” 罗灿深吸了一口气,又陷入了一阵沉默,没有说话。 罗延管教罗灿甚严,近乎苛刻。 也许与罗延身居高位多年且刚愎的性格有关。 温博人如其名,温润如玉,学识渊博,与罗灿也是相处多年。 因此罗灿反倒很多事情都是找温博商量。 温博见状,也是无奈地说道:“你自己去不了,可以派个得力之人去寻访奚秀宁的下落,先看看情况再说。 还有男儿当志在四方,儿女私情别看得太重了。” “知道了,温叔。有劳你费心了。 罗灿这就回营寨,改日再来看你。” “嗯,去。军事我不甚了解,你多用心。我看高丽人有些蠢蠢欲动了。” “是,我会盯着他们的。” 罗灿回到军营,叫来了两个得力手下,一个叫薛述,一个叫薛悖,是同胞兄弟。 薛述年长,沉稳干练,行事有度。 薛悖年纪轻点,勇武过人,是一员猛将。 “薛述,薛悖你二人带些人去渔阳郡寻访一下奚秀宁,务必找到她。” “是,将军。”两人回答道。 “可是将军,找到之后呢?将人带回来吗?”薛述问道。 薛述兄弟跟随罗灿多年,三人关系亲厚,不仅仅是一起共事的关系。 罗灿思索了一会,叹了口气,说道:“先找到再说。然后快马通知我。” 薛述也知道罗灿的为难之处,应道:“知道了,我们两个这就出发。” 罗灿看着两人出了营帐却陷入了沉思。 东郡的滑台寨由于离的较远,消息得到的也有些晚,加上寨主洪权的犹豫,这才刚刚赶来渔阳郡无终县。 这次滑台寨可谓高手尽出,人数众多。 寨主洪权带了单不先、李弼,还有新近加入滑台寨的刘卜封、郁兴祖,一共五位武林一流高手。 此时,洪权带着刘卜封和郁兴祖赴金露谷谷主高亨的酒宴去了。 李弼和单不先留守在无终城外的一座宅院里。 单不先本就是李弼招纳进的滑台寨,因此两人关系素来亲厚。 单不先见李弼眉头紧皱,问道:“怎么?是担心寨中,还是担心此行?” 李弼闻言,悠悠地说道:“寨中有徐敬业留守,我倒是不担心。只是这无终县如今的形势令人担忧。” 单不先不解地问道:“不就是两方阵营对峙着,我看风平浪静的很。有什么可担忧的?” 李弼分析道:“那是表面平静。 金露谷高亨素来有野心,此次牵头对抗琉璃台幽州旗,便知他不甘落后于人。 只是目前实力不足,隐忍不发而已。 我只怕咱们寨主也被这眼前的名利冲昏了头脑,加入这金露谷阵营。 到时候被这高亨当枪使,损失的是咱们滑台寨,得利的却是金露谷。 更何况我觉得这次的事情,没有咱们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那依你之见咱们该当如何?” “当然是隔岸观火,避免引火烧身。其实宝藏对于咱们来说,能分一杯羹最好,分不到也无所谓。 咱们滑台寨占着地利,保存自身实力,稳步发展才是正道。 无论将来天下形势如何,也有立足之根本。 只是最近寨主有些急功近利了。” 说完,李弼叹了口气。 单不先也是赞同道:“谁说不是呢。 这刘卜封和郁兴祖在江湖上名声如此狼藉,寨主却招之麾下,并且重用。 难道是防着咱们三个?” 李弼听闻,赶紧说道:“不先,慎言。寨主待咱们不薄,大家都是兄弟。 再说了这刘卜封和郁兴祖确实武功高强,招纳进来也算是增强实力。” 单不先悻悻地说道:“好,不说就是了。反正我和敬业两人唯你马首是瞻。” 李弼却是忧心忡忡道:“先度过眼下再说。” 此时,滑台寨寨主洪权和金露谷谷主高亨等五人正酒酣耳热。 高亨笑道:“洪寨主得刘兄和郁兄可谓是如虎添翼。 这豫州之地该是你们滑台寨实力最为雄厚,可喜可贺呀。” 洪权谦虚道:“高谷主过奖了,论实力我们滑台寨拍马也赶不上你们金露谷。 你们如今才是高手如云,人强马壮。” 高亨却是叹气道:“什么高手如云,人强马壮的,还不是让那琉璃台独占着藏宝图。 只是不知洪兄可愿意与我金露谷联手,拿下这藏宝图。 到时候咱们在江湖上的地位可是更上一层楼。更别说还有那宝藏等着咱们呢。” 洪权闻言,有些意动。 只是原先与寨中几位头领商议定下的策略是保存实力,静观其变。 当下开口道:“此事我还得回去与滑台寨众兄弟从长计议。” “唉,洪兄,滑台寨你才是寨主。此事还需和其他人商议吗?”高亨故意如是说道。 旁边刘卜封和郁兴祖也是附和道:“就是就是,我们两兄弟都听洪寨主的。” 高绍插话道:“难道说洪前辈做不了滑台寨的主?” “放肆,长辈说话,哪有你小辈说话的份!”高亨语气严厉地说道。 而后又转头对着洪权说道:“洪寨主,犬子不懂事。还望见谅,见谅!” 洪权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被高绍这么一激,豪气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滑台寨便与金露谷共进退,会一会那个琉璃台。” 高亨喜出望外,连忙道:“洪寨主英明。 等拿到了宝藏,咱们两家拿大头,剩下的再分与其他众人。 你看如何?” 洪权也是高兴地说道:“好,我滑台寨必全力以赴。” 其余几人纷纷举杯一同庆贺。 第25章 讨要利息 自滑台寨加入金露谷阵营,原先观望的武林势力和江湖人士又纷纷加入。 一时间,金露谷一方实力大涨。 更有原关山马场场主之女奚秀宁带着人加入。 至此金露谷已是可以与琉璃台幽州旗所抗衡。 双方虽然在上次已经撕破脸皮,但是都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如今无论哪一方都没有胜券在握。 无终山下庄园里,昔昔正在向李烨和阚直罗禀报目前双方的形势。 李烨听到这些消息,也只是苦笑。 事情兜兜转转终于回到自己的计划之中。 只是奚秀宁却是有些大胆,以身入局,置自己于险境。 既然不用自己费心费力地引导形势,那李烨当然乐意了。 至少现在琉璃台一方不再占上风,甚至有些压力。 李烨决定不再观望,开口说道:“前辈,是时候咱们出手了。” 阚直罗跃跃欲试道:“哦,总算可以活动筋骨了?你说,怎么做?” “当然是捕杀琉璃台一方,挫挫他们的锐气。昔昔负责情报,刑山负责接应,咱们俩负责杀!”李烨杀气腾腾地说道。 阚直罗还从未见过李烨如此凶相毕露,笑道:“这才对嘛。 江湖虽然讲究人情世故,但是没有打打杀杀那还叫江湖吗?” 李烨笑了笑,对昔昔吩咐道:“昔昔姐,先帮我们搜罗一下清西门之人的行踪,我要先去讨些利息。” 昔昔应道:“是,三公子。” 四角镇外的官道上,清西门大弟子田源仁正带着几个师弟赶路。 田源仁深得邬有水赏识,不但人机灵,武功更是有着一流高手的水准,是邬有水的左膀右臂。 因此邬有水才放心让他带人出来打探消息。 此时,他发现前方路中间拄枪而立着一个英武的年轻人。 田源仁心里一紧,他认出这是那天跟邬有水交手的直罗城四城主李烨。 他只盼这煞星没有看到自己,或者不认识自己。可是事与愿违。 只听李烨悠然地开口问道:“清西门的?我是来收债的。你是自己动手呢,还是需要我帮忙?” 田源仁几人知道今天是不能善后了,也不答话,纷纷擎出兵刃。 李烨见状,拖着河山枪冲了上去。 田源仁几人也是迎上前去。 李烨抡起河山枪,自上而下,砸向田源仁。 河山枪灌注了李烨八分内力,重逾千斤。 田源仁慌忙格挡,却被震得气血翻涌。 其他几人挥着兵刃而来。 李烨一个横扫,荡开几人的兵刃,回身一枪还是刺向田源仁。 田源仁急速后掠,堪堪躲过。 李烨也不着急,一枪枪地攻向众人。 河山枪如大河奔流,势不可挡。 田源仁几人越打越心惊,拿出十分本事应对。 李烨则是挥舞着河山枪,将几人圈住,让他们进退两难。 半盏茶过后,李烨只觉得四肢百骸畅快无比。 他大喝一声:“纳命来!” 体内真气疯狂运转,脚下不紧不慢,手上使万钧之力。 挡住者伤,挡不住者死。 两息之后,田源仁几人已经倒地不起,失去了抵抗。 李烨枪指田源仁,沉声道:“你们清西门杀我兄弟一人,伤三人。我要你们十倍奉还,今天先收回点利息。” 不待田源仁答话,李烨一枪结果了他的性命。 阚直罗自管道旁的树上跃下,问道:“我怎么感觉你在拿清西门的人练枪呢?上次也是。” “这不是有阚前辈掠阵嘛,不练白不练。嘿嘿。”李烨笑道。 阚直罗也是笑着说道:“那是你自己的本事,我又没帮你什么。 只可惜我用的是钢鞭,与你的河山枪走的路数不同,没法教你。 但是我看的枪意应该是走对了路数,只是不知道你是如何领悟的?” 李烨也不隐瞒,如实说道:“周一斗周老教的。他打了一套自创的拳法供我参详。” 阚直罗惊奇道:“你说的是天下绝顶高手黑榜第三的‘醉仙’周老前辈?” “嗯。你们认识?” 阚直罗感叹道:“仰慕已久,无缘得见。哪有你那么好的福分!走,下一个是谁?” “清西门二弟子罗森。” 罗森在五庄镇上的酒肆正和两个师弟推杯换盏。 这时,进来一个娇小秀丽的女子,似乎在找人。 她环视了一周,悻悻地又出去了。 没过一会,罗森感觉有股杀气。 “轰”的一声,一杆长枪破墙而入。 未及反应的罗森被长枪刺穿,生生钉在酒肆的立柱上。 而手握长枪的是个素袍青年。 倒地的清西门两个弟子刚起身,未来得及拿到兵刃,便被一剑一个刺死。 如此一天时间,清西门弟子有死无伤,总共一十四个。 清西门门主邬有水得到消息后暴跳如雷。 他单独找到了赤四。 “四统领,请允许我带人杀向四角镇。我要高亨血债血偿!” 邬有水说完,已是眼角含泪。 清西门总共二十几个弟子,其中只有五个亲传弟子。 一天之内被杀死了三个亲传弟子,如何不叫他悲愤。 赤四劝慰道:“邬门主莫急,这事琉璃台肯定为你做主。 只是需要周密布置,慢慢来。 你这样冲动杀过去,就一定能杀了高亨报仇吗? 金露谷一方实力也是不容小觑。” 邬有水听完稍稍冷静了下来。 赤四接着说道:“这样。他们既然刺杀咱们的人,咱们就以牙还牙。 我派些人给你,由你带队,也杀他们几个。 先讨点利息回来,如何?” 邬有水无奈地点头答应。 “那你先回去好好歇息。 我打探到他们落单的人,便通知你。” 邬有水只好退了下去。 金露谷一方众人却在饮宴,他们并不知道今日清西门人被杀如此之多。 最近无终县每日都有江湖人士被杀。 打打杀杀是江湖常事,换句话说生生死死也是江湖常事。 高亨等人是在庆祝实力大增,也是在联络感情。 金露谷一方目前已经有大大小小十几个江湖势力,三四百号江湖人士。 其中比较有实力的江湖势力有金露谷,滑台寨,海河帮,万乌岛,摩天岭等等。 还有些独行的江湖一流高手,比如“飞云剑”易文华。 第26章 螳螂捕蝉 这一日,李烨的捕杀并没有停止,这次他盯上了琉璃台赤十四这一伍。 也可以说是赤十四他们盯上了李烨一行人。 因为赤十四发现了无终山脚的庄园。 庄园外围暗哨禀告刚回庄园的李烨,傍晚时分有五人小组出现在附近。 李烨早就叮嘱过他们,但凡有五人小组出现无终山附近,不要跟踪,只管上报。 因为琉璃台的人擅长隐匿和跟踪。 李烨前年就吃过他们的亏。 他笃定这些人今晚会过来一探虚实。 于是,李烨和阚直罗在入夜之后便蹲守在庄园外的松林里。 果不其然,四个黑衣人在深夜出现在松林里,并悄悄地摸向庄园。 李烨和阚直罗并没有行动,而是静静地继续等待,直到一个身背弓箭的黑衣人出现在松林里。 这个黑衣人四处观察着,准备找个合适的地方埋伏。 可能是晚上出来活动的人所见略同,黑衣人来到李烨藏身的松树下,准备一跃而上。 李烨见状,轻声地开口提醒道:“这里有人了。” 黑衣人吓得一个趔趄,正要大声呼喊。 只见银光一闪,黑衣人没有发出声音,而是软绵绵地倒地。 原来是阚直罗在李烨开口的时候已经来到了黑衣人的身后不远处。 他那根钢鞭是如何出手的,连李烨都没有看清楚。 李烨跃下松树,见到黑衣人的喉咙已经被刺穿,鲜血还在冒。 李烨和阚直罗没有交谈,追着前面四个黑衣人而去。 他们又在院墙外解决了其中两个黑衣人。 而后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响起,庄园里顿时灯火通明。 正在庄园里的赤十四和青十四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并且已经被重重包围了。 李烨和阚直罗施施然地走进庄园,冷冷地望着他们。 “知道你们是琉璃台的人,也知道你们什么都不会说。自我了断。”李烨冷漠地说道。 这次不同以往,放过他们等于给身边追随自己的人带来危险,因此李烨没有心软。 两个黑衣人没有犹豫,自刎而死。 李烨叹气道:“哎,可惜没有哪种药物能够让他们如实开口交代。” 阚直罗接口说道:“有啊。” 李烨瞬间后悔,差点跺脚,急道:“前辈不早说,哪呢?” “南疆。” 南疆离幽州十万八千里路。 李烨撇撇嘴,好奇地问道:“南疆真的有?前辈见过?” “早年闯荡的时候,见识过。不过好像没有传闻的那么邪乎。人服用之后,只是类似酒后吐真言。” 李烨有些失望,不过很快恢复了平和的心态。 李烨和阚直罗边走边聊道:“咱们北地武林好像武功比较单一,不像南方武林那样多种多样。” 阚直罗也是同意道:“没错,咱们北地武林连暗器都少。 南方武林暗器,毒药,蛊等等,花样百出。 你以后有机会去南方闯荡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别阴沟里翻船。” “那我还是待在北方武林,安全一些。”李烨很没有人在江湖的觉悟。 “你看着好了,这可由不得你。你没听过一句话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吗?” 两人逐渐走远。 庄园内外的痕迹自有人收拾。 而琉璃台一方也通过刺杀手段,斩杀了一些金露谷一方的人。 双方虽然各有损失,但是也未伤筋动骨。 在如此一段时间后,赤四将一众人召集了起来。 大堂上,赤色统领坐一边,江湖势力的主事人坐另外一边。 怀石山庄庄主于敬山赫然坐在江湖势力一边的上首位置。 赤四如此安排令人费解,只是众人也不敢有异议。 于敬山也是心安理得,大马金刀地坐着,甚至有些洋洋得意。 赤四当先开口道:“如今的形势,在座各位想必也都了解。接下来如何行动,各位都可以说说。” 赤色统领这方显然等级森严,并没有开口。 倒是于敬山轻咳了一下,开口道:“四统领,以老夫看不如直接杀将过去。 这些人只是临时联合,到时候必然做鸟兽散。” 众人都是老江湖,心中虽然不屑,脸上却也都没有流露出来。 大堂之上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于敬山见状也是有些尴尬。 赤四解围道:“于庄主这单刀直入不失为一种办法。只是咱们需要保存实力,不可过多折损人手。 后面也不确定是否再有其他江湖势力横插一脚。 申屠家主,这事你们申屠家从头至尾都在参与。 你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既然赤四点名了,申屠义诫只好开口道:“四统领,这藏宝图从咱们拿到手的时间也不算短了。 期间更是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探寻宝藏,只是收效甚微。 而且在此之前,顺义帮也探寻了近一年时间,也是毫无收获。 我在想可否将藏宝图的具体内容公布,利用这些人来帮咱们寻找?” 赤四略一思索,开口道:“这办法也不是不行。只是这图标注得过于笼统,他们能否相信? 万一被他们寻得,咱们还是得正面厮杀。 时间一长,变数也多。” 邬有水也是开口道:“四统领,藏宝图虽然笼统,但是总会有人相信,总有人会去寻访。 既然是宝藏,必然是在隐秘之地而且机关重重,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咱们可以在他们探寻的过程中下手,削弱他们的实力。” 其实,在座的众人也都听说过一个关于邬有水的传言。 清西门原本只是江湖不入流的小门派,门主邬有水也是武功平平。 据说十几年前他偶然在一处陵墓里,寻得一本武林秘籍,武功才突飞猛进。 而且从那之后,清西门并没有扩张门派,而是一直致力于寻宝探宝。 看来邬有水果然对于探寻宝藏轻车熟路,更是深谙其中套路。 这也是琉璃台吸纳他们的原因之一。 如此说来,清西门以往惯用的手段便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然,黄雀也可以在此过程中先吃掉几只螳螂。 在座之人议论之后,表示这办法可以一试试。 要知道江湖上的能人异士众多,万一有人能够寻得宝藏或者找到一些线索。 琉璃台幽州旗只要暗中盯紧,期间削弱金露谷一方的些许实力。 那么,最后的赢家还是他们琉璃台幽州旗。 既然大家都觉得可行,赤四也不再犹豫,安排道:“那就如此定下。 所有人暗中散布宝藏图的内容,监视各个江湖势力,特别是金露谷一方。 等他们分头找寻,咱们再伺机而动。 用雷霆手段,斩杀一些他们的头目。” 众人应道:“是。” 于是,琉璃台幽州旗各支人马,分头行动,四散开来。 第27章 海河帮主 藏宝图的内容一公布,自然是掀起轩然大波。 没有加入两方阵营的江湖人士也闻风而动,不管真假,四处探寻。 金露谷一方却还在踌躇中,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众人纷纷请求马上行动起来,唯恐落于人后,尤其是以海河帮为首的一些人。 高亨却提出了自己的疑虑:“这藏宝图的内容真假未知,过于笼统,范围也过大,覆盖了整个无终县。 如若是琉璃台的阴谋诡计,目的就是让咱们分头行动,各个击破。该如何是好?” 众人这才稍稍冷静下来。 高亨接着说道:“所以咱们得想个周全的行动办法,不能着了他们的道。” 高绍却是开口道:“咱们何不效仿先前琉璃台幽州旗的做法? 分几支队伍出动,留些高手居中策应,再派些人紧盯他们的落脚点青山溪语景园。 一旦他们出动大队伍人马,咱们可以迅速回撤或者支援。” 众人眼前一亮,纷纷对高绍投去赞赏的目光,也表示了赞同。 高绍则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实则心中得意。 其实这是得到消息后,奚秀宁和他“商议”出来的办法。 奚秀宁感觉自己人微言轻,便让高绍在众人面前讲出对策。 用奚秀宁的话讲,这样既能保存金露谷实力,也让众人对高绍的能力有更好的了解。 高绍自然是愿意,更是觉得奚秀宁善解人意,是自己的“贤内助”。 对策已有,众人也都同意,高亨不再犹豫,开始安排人员。 同样也是分成三支队伍,由滑台寨寨主洪权,海河帮帮主孟景洪,金露谷少谷主高绍各带一支队伍。 三支队伍的人手也是以三个势力为班底,大概占半数。 其他人员则是交叉调派,务必做到互相监督。 高亨则是带着剩余之人留守四角镇,居中照应。 在座之人纷纷表示赞同,各自下去安排人手。 金露谷的分兵之策其实正中琉璃台下怀。 可这也是金露谷一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他们本来就是冲着宝藏而来,怎么可能按兵不动。 这也不能算是琉璃台的阴谋诡计得逞,只能说是人性弱点的凸显。 接下来的日子里,无终县迎来了十分奇怪的现象。 无终县到处是江湖人士,这些人将无终县翻了个遍,甚至恨不得掘地三尺。 如此一来李烨如若出手,必然暴露。 琉璃台一方想当这个黄雀,李烨何尝不想当个黄雀之后的鹰隼呢。 因此李烨也没有出手,也是静静地等待。 琉璃台的这次做法倒是和李烨原先的一个打算,不谋而合。 只是他们的手段略显单调,不足以让场面更加混乱。 于是,李烨吩咐昔昔将事先准备的一些金银财宝,分散地埋在无终县各个隐秘之所。 寻宝之人陆陆续续地发现了这些金银财宝,也相信了藏宝图是真的。 这下无终县的形势,由不得两大阵营掌控了,变得异常混乱。 金露谷一方的三支队伍也逐渐地分散开来。殊不知他们这样做,危险也将来临。 黑山神秘谷,在群山环抱中,谷地平坦,古木参天,更是药草遍布。 海河帮帮主孟景洪带着队伍在谷中搜寻宝物。 而他们却被琉璃台一方的人盯上了。 盯上他们的是赤六。他带着几伍琉璃台的人。 这支队伍中海河帮之人占了半数,然后便是其他一些江湖势力的人。 其中就有年前加入金露谷的博陵郡梁廷方,是成名多年的武林一流高手。 自加入金露谷以来,他不但得到了一把金背大砍刀,而且更是受到武林同道的敬重。 他当然知道这敬重是来自他身后的金露谷,因此死心塌地地效忠金露谷。 海河帮帮主孟景洪便是对他敬重的人之一。 “梁兄如今混得是风生水起,以后还得请梁兄多加照拂。”孟景洪客气地说道。 “孟帮主客气了。都是自家兄弟,好说好说。等此间事了,我请你喝酒。” “那可是一言为定。”孟景洪笑呵呵地说道。 两人正说着,却见前方有一队人马,拦住了去路。 正是赤六带领的队伍。他们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金露谷一方众人面前。 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赤六冷冷地说道:“给你们一个机会,投降或者死。” 梁廷方见两方人数相当,对方却是如此嚣张,不由怒道:“你们琉璃台之人就如此目中无人吗?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这么说,你是选择死喽?动手!”赤六一声厉喝。 梁廷方注意力全在赤六等人身上。不料身后风声突起,一根钢叉刺穿了他的身体。 他难以置信地转头看着刚才还与他谈笑风生的海河帮帮主孟景洪。 孟景洪则是冷冷地说道:“怪只能怪你自己你站错了队。” 说罢,抽出三股叉。 梁廷方倒地身亡,死不瞑目。 赤六冷漠地看着这一切,随即指挥手下一拥而上。 海河帮众人也是调转矛头,杀向金露谷一方的其他人。 这一幕看得躲在暗处的李烨和阚直罗目瞪口呆。 他们本来是想等双方两败俱伤之后,坐收渔翁之利的,没想到看见了如此精彩的一幕。 场上的搏杀很快结束了。 金露谷一方剩余的人被全部斩杀,无一幸免,其中还包括两个江湖一流高手。 李烨和阚直罗并没有出手相救,这些人并不是他们的手下或者朋友。 这边,琉璃台和海河帮众人打扫着现场。 赤六开口道:“此番功劳全赖孟帮主,稍后我会上报,给你记一大功。” 孟景洪谦虚地说道:“属下不敢,都是六统领指挥得当。 这是梁廷方的金背大砍刀,价值不菲。还请六统领笑纳。” 赤六接过刀来,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接着说道:“放心,只要你好好帮我们琉璃台做事,上头不会少了你的奖赏。 刀我先带回去,放在你身边,难免引起他们的怀疑。 还有你们各自弄些小伤,最好再藏匿一些人。 这样金露谷之人才不会怀疑你们。” 孟景洪恭敬道:“属下谨遵六统领吩咐,会办妥这一切。” “嗯,那我先回去复命。这里交给你了。” “六统领慢走。” 先前李烨收到消息是琉璃台一方的几个队伍人手集结,可能有大行动。 因为李烨的主要目标是琉璃台,所以他和阚直罗选择了赤六这个队伍。 没想到,这海河帮居然是内鬼,一场两败俱伤的搏杀也没有发生。 他们只好继续偷偷地缀在赤六一众人身后。 待赤六走后,海河帮众人弄了些小伤,就连孟景洪都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刀。 孟景洪另外安排了一些人偷偷地先一步离开了渔阳郡。 第28章 福山血雨 赤六一行人在中途分成了两队。 李烨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继续盯紧赤六。 此时,滑台寨寨主洪权正带着一众人在无终县的福山。 福山多峰多洞,被附近的人称为洞天福地。 其中穿云洞、白大洞、临海岩、飞瀑岩、万仙峰等等较为有名。 洪权等人来此当然不是来赏景,而是来寻宝。 洪权并没有带李弼和单不先,而是留他们在四角镇,只带了刘卜封和郁兴祖。 之所以这么做,原因有三。 一是李弼素有谋略,行事有度。 他留在四角镇,不至于让滑台寨吃亏。 二是李弼经常谏言,这让洪权有些膈应。 洪权倒也不是防着李弼,只是纯粹不喜。 他是滑台寨的当家寨主,他要自己做主。 三是李弼和单不先两人十分讲义气。 如果自己遇袭,他们也会不顾一切来救。 可是现在洪权遇袭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了,也没见他们来救。 福山离四角镇也就二十里地,快马来回也就是半个时辰。 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可能有两个,要么送出消息之人被拦截,要么李弼等人被耽搁了。 洪权只能按下心中疑虑,专注于目前的困境。 袭击他们的是琉璃台一方的人,领头的是清西门门主邬有水和怀石山庄于敬山。 一开始洪权根据这两年滑台寨的游斗经验,指挥众人占据有利地形抵御。 虽说没有占据上风,但也稳稳守住。 直到半盏茶功夫之后,邬有水率领琉璃台一方高手杀了上来,才将他们冲散。 这会洪权带着郁兴祖,还有十数人在山间慌不择路。 他们和刘卜封也已然走散。 不知道刘卜封是被杀了,亦或是独自逃命去了。 在他们的身后不远,邬有水正带着些人紧追不舍。 邬有水虽说最近两年才达到顶尖高手的水准,但是也不是洪权能敌的,况且邬有水身边的帮手众多。 就这样一逃一追,到了一个悬崖的边上,洪权等人已是无路可逃。 既然无路可逃,洪权只有准备拼死一搏了。 邬有水见洪权一行人停了下来,便也放缓了脚步。 “洪权,我念你是一方豪雄,劝你还是改弦易帜,投靠我们这边为好。这样也好过给金露谷当枪使。” 邬有水劝说道。 洪权轻蔑地笑道:“我和金露谷只是合作关系。 我洪权自落草滑台寨,便没想过给人当走狗。 倒是你邬有水成名多年,如今却成了别人的一条狗。” 邬有水听了,脸色阴沉,恶狠狠道:“我看你是活腻了,死到临头还满口喷粪!” 洪权这时也是强硬地回道:“我就是死也会拉你做垫背。” 作为一方豪雄,洪权手拿那杆从金露谷购得的镔铁点钢枪,自有一番气势。 邬有水也拿出自己的独门兵刃,乾坤日月刀,凝神戒备。 洪权既然决心拼命,自然不会畏畏缩缩,抢身而上。 镔铁点钢枪,似毒蛇吐信,直刺邬有水而去。 邬有水则是挥着乾坤日月刀应战。 洪权的枪舞得又快又急,似狂风暴雨般。 邬有水挥刀又架又挡,将自己防的密不透风。 两人在缠斗,他们的手下也是混战在一起。 郁兴祖独斗两个邬有水的亲传弟子。 如若一对一,郁兴祖的武功应该比清西门的两个弟子都要高。 可是以一敌二便显得非常吃力了。 其余滑台寨众人也是以寡敌众。 赤六一行人来到福山,见琉璃台一方人马和金露谷一方人马在混战。 赤六问明了情况,指挥其余琉璃台的人上前支援。 自己带着赤八等人追着邬有水追击的方向而去。 李烨和阚直罗跟踪赤六等人也来到了福山。 李烨知道赤六他们可能追击的是金露谷一方的重要人物,便也尾随而去。 悬崖边上,金露谷一方已经死伤殆尽。 郁兴祖正在被围攻,已经身中数刀,犹自苦苦支撑。 这时清西门的一个弟子,趁其不备,从后面一刀劈在他的脖颈上。 鲜血顿时从他的脖颈喷涌而出。 郁兴祖握住脖颈上刀背,反手一刀,却被清西门的弟子躲了过去。 围攻之人见状,上前将其乱刀砍死。 场上,金露谷一方唯一还在做困兽犹斗的只剩洪权一人。 洪权瞥见郁兴祖已死,大吼一声,状如疯虎,不要命地攻向邬有水。 洪权以命换命的打法收到了奇效,邬有水被逼得连连后退。 邬有水也是被打得火起,瞅准机会,拼着挨了洪权扫来的一枪,一刀划开了洪权的腹部。 洪权的衣服瞬间被鲜血染红。 这时赤六等人赶到,将洪权围在中间。 邬有水正要上前结果了洪权。 李烨和阚直罗也是远远望见这一情形。 李烨年前也是在东郡滑台寨见过洪权,并且一起喝过酒。 虽然两人交情不深,但是也算是朋友。 李烨不能见死不救,便对阚直罗道:“前辈,咱们上前杀他一杀。那个邬有水交给我。” 阚直罗干脆地答道:“好。” 两人飞掠而去。 李烨擎出星月剑,口中大喝道:“老乌龟,拿命来!” 径自攻向邬有水。 阚直罗的十三节钢鞭先一步飞出,罩住赤六等人。 邬有水仓促迎敌,被李烨抢了先手,只有招架的份。 李烨手中星月剑或劈或撩,凶悍绝伦。 这边阚直罗的十三节钢鞭鬼神莫测,对方都不知道它会攻向哪里。 因此阚直罗每次挥鞭,琉璃台之人或死或伤。 只有赤六和赤八凭借一流高手的身手还能格挡一二,却也被震得气血翻涌,心中惊惧无比。 众人这才知道为什么阚直罗的十三节钢鞭为何叫“阎王鞭”了。 终于在琉璃台死伤过半时,赤六和赤八选择落荒而逃。 阚直罗早就注意这两人,阎王鞭挥出,鞭头直追赤六脑后。 赤六猝不及防,被穿脑而死。 赤八则是逃之夭夭,其余众人见状也是四散而逃。 阚直罗并没有追击。 因为在他心里李烨的安全比杀光这些人更重要。 场上,李烨剑剑凶狠。 邬有水苦苦招架。 李烨的打法和上次完全不同。 上次是河山枪法,大开大合,讲究气势,重逾千斤。 这次的星河剑法,灵动而飘忽,凶狠而刁钻,而且功力更为深厚,功法更为圆满。 这一切让邬有水非常难受,手忙脚乱。 这会见旁边的阚直罗虎视眈眈,更是吓得胆气全无,十成功力发挥不出八分。 李烨则是十成十地发挥自己的星河功法,攻得酣畅淋漓。 再加上邬有水刚才和洪权消耗了不少气力,又硬挨了洪权一枪,是以败局已定。 李烨见他胆气全无,手上一慢,立马疯狂运转真气,灌注星月剑,杀招频出。 不出一会,便一剑劈中邬有水的胳膊,而后一掌印在他的胸膛。 脚踩星月步法,如鬼魅般,绕到邬有水的背后,一剑割开邬有水的颈部。 邬有水鲜血狂飙。 李烨轻声说道:“我说过会亲手杀了你!” 邬有水轰然倒地,一代顶尖高手就此而亡。 第29章 三去其二 另外一边的地上躺着的洪权,腹部的鲜血还在流淌。 李烨见状,箭步上前,蹲在洪权身边。 洪权本就是苦苦支撑,见邬有水已死,最后一口气也泄了。 他断断续续地说道:“谢谢……你……将枪给……给李弼……滑台寨也……交给他……” 说完也是气绝而亡,一代豪雄也死在这福山之上。 李烨也是心中无比感慨,果然是江湖。 他拿起地上的镔铁点钢枪和金背大砍刀,和阚直罗下山而去。 到了山脚,只见一队人马,疾驰而来。 为首的正是滑台寨李弼和单不先。 李弼远远地看见李烨心中没来由放松了一些。 他们见到这支队伍的求援之人,说是洪权等人遭遇敌人,双方正在鏖战。 正好海河帮帮主孟景洪回来,高亨详细询问了海河帮那边的遭遇后,迟迟在犹豫,不肯轻易下决定。 李弼与高亨争论不下,一怒之下不管不顾率领滑台寨众人独自前来救援。 其实如果没有李烨和阚直罗,李弼等人就算过来救援,也是有来无回。 李弼到了李烨面前,看到李烨手拿镔铁点钢枪,便感觉不妙。 果然,李烨开口道:“洪寨主已被邬有水等琉璃台之人杀死。 临死之前嘱托,将此枪交给你李弼,一同交给你的还有滑台寨。” 李弼和单不先等人听完面有悲戚。 一会儿,李弼强忍悲痛,问道:“那邬有水现在怎么样了?” 李烨回道:“已经被我杀了。” 李弼和先是一震,而后一揖到地道:“感谢李城主替我滑台寨报仇,大恩不言谢,滑台寨众人铭记于心!” 滑台寨众人也是一揖到地。 李烨坦然接受,开口道:“镔铁点钢枪交给你。洪寨主尸首在上面的悬崖边上,你们自己上去收殓。我还要赶去别处,保重!” 李弼接过镔铁点钢枪,也是郑重行礼道:“李城主后会有期。” 其余众人也是行礼相送。 李烨和阚直罗没有多说,他们要赶去高绍那边。 因为高绍的队伍里有李烨的手下,奚秀宁。 李烨只希望还来得及。 李弼和单不先带着滑台寨众人上了福山。 看到山上各处搏杀场地中,大多都是自己这一方人的尸体,而琉璃台一方的尸体很少。 李弼等人来到了悬崖边,看到满地的尸体,也是如此。 李弼心里明白,这次幸好有李烨和刚才那个没来得及问清楚身份的高大老人,否则他们这些人也是凶多吉少。 看到邬有水的尸体后,更是知道李烨所言不假。 待到;人洪权的尸首前,李弼悲从中来。 李弼本就和洪权旧识,因此两年前,李弼辞官投奔洪权。 洪权知道李弼的能力,对李弼倚仗颇多,信任有加。 两人携手将滑台寨壮大。 甚至洪权死后也将一手创立的滑台寨交给李弼。 只是现在洪权客死他乡,怎能叫李弼不悲伤。 李弼对着洪权的尸首,很是坚决地说道:“兄长,好走。李弼定然不负所托!” 此地距离东郡足有两千来里路,将尸首带回滑台寨是不可能的。 李弼和单不先众人只能将死去的滑台寨兄弟的尸体一把火烧了。 等到将洪权的尸首单独烧了之后,李弼等人带着他的骨灰回了东郡滑台寨。 琉璃台一方三支队伍中,高绍这支队伍实力最为强大,人数众多。 其中武林一流高手光是金露谷就有四名,加上万乌岛岛主翁水明,“飞云剑”易文华,伯德罕,一共七位。 他们今天的目的地是离无终城较远的红花峪。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己一行人早已被琉璃台一方的人盯上了。 琉璃台一方因为有孟景洪这个内鬼,清楚的知道了金露谷一方的行动计划和人员安排。 因此琉璃台一方这次做了针对性的方案。 首先迅速解决海河帮帮主孟景洪带领的队伍。 然后是滑台寨寨主洪权带领的队伍。 最后才是高绍这一支。 赤六等人解决第一支队伍后,分别支援邬有水和申屠义诫。 申屠义诫率领的队伍有申屠家四名一流高手,再加上原来关山马场的余供奉,一共五名。 汇合先期赶来的赤七,赤九,赤十,算起来是八位一流高手。 如若邬有水那边顺利,也会赶来增援。 那样的话,直接将金露谷一方三支队伍全部解决。 金露谷一方的一流高手损失殆尽,便没有任何实力能与琉璃台一方相抗衡。 李烨说过计划总是会被打乱的。 而这次打乱琉璃台计划的恰恰是李烨。 邬有水被李烨斩杀。 赤六命丧阚直罗之手。 只有赤八逃出升天,汇合怀石山庄于敬山等人前往增援申屠义诫。 申屠义诫一众人已经在红花峪一处山中埋伏许久。 红花峪里生长着黄栌、火炬树、五角枫等树木,每到秋季,这些树叶会变成鲜艳的红色和黄色,因此而得名。 只是现在刚开春不久,看不到满山的红黄,只有峰峦叠翠。 红花峪更是以山水风光、古老的庙宇、珍贵的古树名木和秀美的山林景色闻名。 赤八赶到这里后,将福山那边的情况详实的告知这边的众人。 赤八心有余悸地说道:“出现在福山的应该是直罗城城主阎王鞭阚直罗,因为他的武功登峰造极,手中钢鞭更是神鬼莫测。 还有一个是直罗城四城主李烨,就是当日在燕乐城与邬有水比斗的年轻人,也是武功高强。 我不确定这是偶遇还是他们的埋伏。 咱们应该尽快解决红花峪内高绍的这支队伍。” 一众高手都看向赤七。 按照琉璃台的规矩,排名靠前的便是行动的指挥。 赤七略一思索,问道:“不知申屠家主和于庄主意下如何?” 赤七有此一问,也是经过周详考虑的。 申屠家在此无论是实力还是人数,都占了很大一部分。 于敬山则是琉璃台需要敬其三分之人。 于敬山在犹豫,他可不想如此拼命。 可是申屠义诫却是立功心切。 只盼此间事了,当上这琉璃台幽州旗的主事人,让申屠家成为幽州最大的江湖势力。 于是,立即开口道:“我同意八统领的建议,尽快解决高绍等人。” 于敬山见状,也只能无奈地表示同意。 第30章 峪内混战 此时,高绍正带着一众人在红花峪中探寻宝藏。 红花峪中风景优美,让高绍产生一种带着美人游赏的错觉。 美人是有,那就是身边的奚秀宁。 高绍见奚秀宁心神不安,关切地问道:“奚姑娘,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吗?” 奚秀宁回过神,微笑道:“没,没有。只是有些想念家人。” 高绍有些心疼道:“再等些时日,待到这里的事情了结。 我就带你去找他们,到时候……到时候你就可以和他们相见了。” 奚秀宁笑了笑,没有说话。 其实奚秀宁早已得李烨提醒,这藏宝图的内容是真的,可是琉璃台如此做必有阴谋。 李烨让奚秀宁加倍小心,注意自身安全。 奚秀宁既然选择加入金露谷的阵营,以身入局来帮李烨对付琉璃台,便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 当然了,如若能保全自己那便更好。 因此她在思考琉璃台一方会在何时何地动手。 只是她的思考好像是多余的,因为前方就传来了打斗声。 琉璃台一方已经动手。 高绍擎出长剑,带着一众高手迎了上去。 伯德罕将奚秀宁护在身后也跟了上去。 双方没有废话,各自拿出兵器混战在一起。 申屠义诫见到高绍也是分外眼红,毅然迎战了高绍。 高绍前段时间打伤他的儿子申屠海宇。 导致申屠海宇至今还在养伤。 申屠义谦怕申屠义诫不敌也加入了他们的战圈。 毕竟金露公子高绍可是江湖成名已久。 伯德罕和奚秀宁见余供奉出现在琉璃台一方,哪里还不明白原来关山马场的内贼便是余供奉。 伯德罕便找上了他。 余供奉在关山马场也有两年时间。 伯德罕知道余供奉的武功比自己差上一线,这样他也可以稍微分心照顾奚秀宁。 其余人纷纷找上了各自对手。 一场十几个武林一流高手的大混战开始了。 奚秀宁武功没有到一流的水准,便没有逞能找上那些高手,只是在伯德罕周围游走。 不求杀敌,只求自保,倒也没有太大的危险。 双方手下人数也相差不多。 所以整个局势一开始还是相持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伤亡开始增多。 就连高手也开始有折损。 第一个被杀的高手反倒是高手占多的琉璃台一方。 “飞云剑”易文华作为独来独往的江湖游侠武功自然高强。 赤十显然吃了轻敌的亏,被易文华一剑封喉,成为这次大混战中第一个死的一流高手。 易文华也是气喘吁吁,显然消耗了不少内力。 赤九见状,便舍了原来的对手,来战易文华。 第二个被杀的是金露谷的一位高手。 他一开始独斗两人,便捉襟见肘。 最终不敌,身负数处刀伤而死。 第三位被杀的则是与高绍对战的申屠义谦。 高绍拼着受了申屠义诫的一掌,杀了申屠义谦。 一盏茶时间过去,双方人手均折损过半。 高手也是各自折损三人。 金露谷这方还剩高绍,翁水明,伯德罕,易文华四人。 琉璃台一方则是剩赤七,赤九,申屠义诫,申屠义谨,余供奉,于敬山六人。 琉璃台明显占了些人数优势,而且场上局面也占了上风。 于敬山和赤九合战易文华。 易文华苦苦支撑,眼见就要落败。 申屠义诫独战受伤的高绍,占了上风。 申屠义谨独斗翁水明,两人棋逢敌手。 赤七解决了自己的对手,找上了原来和余供奉对战的伯德罕,稍占上风。 而余供奉却是舍了伯德罕,盯上了奚秀宁。 余供奉可能是心中有鬼,便欲置奚秀宁于死地。 而伯德罕却腾不出手来帮奚秀宁。 奚秀宁本来便武功不如余供奉,被杀得险象环生。 李烨和阚直罗在混战开始便赶到了红花峪。 李烨本来就是要让双方鹬蚌相争。 刚开始见奚秀宁没有什么危险,便作壁上观。 此时见奚秀宁陷入危险,正欲出手。 却见远处有十几骑出现。 他们人似虎,马如龙,气势如虹。 虽然只有十几骑,但是给人千军万马的感觉。 再近些,只见领头的是一个身长八尺有余,面如冠玉,相貌俊美的青年,手里拿着一杆虎牙嵌金枪。 场上众人都在生死搏杀,都没有停手。 就算注意到了,也不敢停手。 俊美青年早在远处觅得自己的目标,直冲而来。 奚秀宁更是全神贯注地对敌,苦苦支撑。 她已然有些力竭,就在将要伤在余供奉之手时。 只听一声大喝,如春雷乍响:“你敢!” 一杆长枪转瞬便至,余供奉慌忙招架,连连后退。 俊美青年自飞驰的马上,如鹞子般翻身而下。 一个回身,长枪横扫,将余供奉,打飞出去,倒地不起。 青年身后的一众骑士,纷纷上前,将其乱枪刺死。 奚秀宁的长剑落地,发出“哐当”一声。 她只是痴痴地站着,眼中含泪,无语凝噎,全然忘了周遭的一切。 因为站在她面前救她的正是她的意中人,幽州将军罗灿。 罗灿也没有顾得上周遭,只是关切地回望着她。 奚秀宁提起裙摆,飞扑而去,直直地撞入罗灿的胸怀。 罗灿的手抬了起来,微微一顿,终究还是将她紧紧搂住。 跟随罗灿而来的十几骑将两人团团围住,警惕地注视周围。 李烨松了一口气。 阚直罗笑着说道:“那小子卖相比你还好,而且看他们的行动举止似乎是行伍之人。” 李烨撇撇嘴道:“可能还是位高权重的将军。” 阚直罗问道:“何以见得?” “他带来的那十几个军卒,估计一万人中也挑不几个出来。”李烨有些羡慕地说道。 阚直罗重新审视着那十几个军卒。 场上众人慢慢停下了厮杀,各自戒备着。 赤七见来人是敌非友,带着人赶紧撤离红花峪。 高绍等人本就不敌,更不敢追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琉璃台一方撤走。 阚直罗问道:“追上去杀吗?” 李烨想了想,说道:“算了,暂且放过他们。再杀下去,估计琉璃台的人得逃出幽州了。 咱们也回去,省得打扰这对情人。” “好,走,回去歇着。 对了,我听他们说你也有个小情人?” “……” “你本来就是来幽州抓她的,是吗?” “……” “那她人呢?” “……” 李烨和阚直罗识趣地离开了红花峪。 可是高绍不识趣呀。 何止不识趣,简直有些昏了头。 高绍先是见到奚秀宁被领头的俊美青年救下,又被他搂在怀中。 他提着剑就准备上去质问。 未等靠近,破空声响起,一支弩箭钉在他的脚尖前。 薛述大喝一声:“胆敢上前,杀无赦!” 高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羞愤不已。 其他人也是看出这十几骑不好惹,原地没有动,戒备着。 只有一个人笑呵呵地站在那里,那就是伯德罕。 他不但见过罗灿,更是知道自己家姑娘奚秀宁和罗灿的事情。 倒是圈中的奚秀宁被这声大喝惊醒,赶紧离开罗灿的怀抱。 刚准备走出去,又转身回来,说道:“你等我一下。我去跟他们说一下,很快的。” 罗灿点了点头。 奚秀宁分开围着他们的军卒,施施然走了出去,来到高绍面前。 她稍微犹豫了一会,轻声解释道:“高公子,抱歉。 我只是为了报仇,才加入你们。 奚秀宁将不在参与寻宝一事,还请见谅。” 奚秀宁说完福了福身。 高绍顿时脸色煞白。 他当然明白奚秀宁话中之意。 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开口,悻悻地带人离开。 奚秀宁又转头对着伯德罕说道:“阿翁,麻烦先回去收拾宅院,供罗公子歇息。” 伯德罕笑呵呵地说道:“我省得。你尽管去,我回无终城里等你们。” 说完也是带着几人离开了红花峪。 第31章 山花浪漫 待所有人都走后,奚秀宁这才回头看着罗灿。 罗灿也是看着笑靥如花的奚秀宁,觉得她比这红花峪春天的景色还要美。 罗灿开道:“走,先离开这里。” “嗯。” 罗灿翻身上马,对奚秀宁伸出一只手。 奚秀宁毫不犹豫,伸出玉手,放在罗灿手心。 也是翻身上马,坐在罗灿身后,紧紧地抱着。 无终城外青山溪语景园里,赤四听完赤七的汇报,面沉似水。 这次本来是万无一失的计划,却被直罗城,还有那群不明身份的人,给破坏了。 而且琉璃台幽州旗损失不小。 其中赤六、邬有水等人战死在福山。 赤八、赤十、申屠义谦等人,死在红花峪。 目前琉璃台幽州旗只剩十来位高手。 其他的人手也折损了上百。 赤七谨慎地问道:“四统领,是否向长安请求再派些人手来?” 赤四却是发问道:“你确定出现的只有阚直罗和李烨两人?” “是的,未见其他人。” 赤四略一沉思,说道:“那就暂时不用。 滑台寨也退走了,金露谷比咱们损失更为严重。 只要金露谷和直罗城不联手,咱们还是能够掌控局势。 只是不知道红花峪出现的人是哪方势力。 给我派人去查,就算查不到身份,也要确定他们的行踪。” “是。” 四角镇上,金露谷谷主高亨可就没有那么沉着了。 滑台寨退走,原关山马场也不再参与。 高亨细数了一下自己这方高手只剩七位。 其他人马更是折损严重。 而更让高亨心痛的是,这次折损的人手,金露谷占了大多数。 金露谷的实力大大削弱,甚至都比不上赏宝会之前的实力。 高亨心中没底,却也强自提着精神,宽慰众人道:“各位好好养伤。 我这就派人向太行山寨熊寨主请求增派人手。 用不了多久,局面便会不同。” 众人听罢也是纷纷下去休整。 大堂之中只剩高亨父子,相对无言。 高亨是思虑无终县的形势,比如今日出现的直罗城。 高绍则是没精打采,想着奚秀宁,暗自嫉妒和气愤,连高亨跟他说话都没有听到。 “高绍,高绍,高绍!”高亨不由地提高了声音。 高绍这才反应过来,回道:“是,父亲。” 知子莫如父,高亨见状,训斥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那个狐狸精。 你都被人利用了。一点都没有长进! 将来如何光复我北齐?” 高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高绍心中腹议,人手都折损殆尽了,还有希望吗? 可是却不敢说出口,只是应道:“父亲教训的是。” 高亨也没有再继续训斥,而是询问道:“求援一事你怎么看?” 高绍思考一会,说道:“咱们目前只能求援,可是不能将目前的形势如实上报。” “哦,你仔细说说。” “咱们只能说藏宝图已现,而且有宝物现世。 金露谷众人与琉璃台幽州旗僵持着,只是人手不足,高手短缺。 还有一点,千万不能透露直罗城的存在。 免得寨中人权衡利弊得失,瞻前顾后。 那样增派人手的可能性极低。” 高亨细品着高绍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当下拍板道:“就按你说的办,派快马回太行山求援。” “是,我这就去安排。” 红花峪中山花浪漫,奚秀宁的心间更是心花怒放,无比灿烂。 奚秀宁依偎着罗灿。 两个人一直没有说话,怕破坏了这一刻的美好。 罗灿终究忍不住得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何在此。” 奚秀宁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天咱们在濡水河畔分开,我便去了辽东。 我以为身在军营就能放下你,忘记你。 我总是克制自己去想你。 可是我错了。 你就住在我的心里,我怎么可能放下你。 我托人打探你的消息,派人来渔阳郡找你。 万幸找到了你。 那天在濡水河畔我说的都是违心的话。 我只想求你原谅。 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我准备脱下战袍,和你浪迹天涯。 你在这无终城等我几天。” 罗灿娓娓道来。 奚秀宁从一开始便流泪,没有去擦拭。 任由泪水滑落,滴在罗灿的肩头。 听着听着,开始放声大哭,不能自已。 罗灿只是紧紧地搂住她。 渐渐地奚秀宁,心绪平复,才赶紧挣脱罗灿的怀抱。 起身,背过身去,拿出锦帕,擦拭着眼泪,整理自己的仪容。 罗灿笑着起身,静静地等着。 半晌,奚秀宁才整理好一切,依然是那个俏丽的女子。 奚秀宁用她泛红的双眸深深地望着罗灿,轻声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罗灿看着眼前的女子,微笑地点了点头。 奚秀宁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能要。” 罗灿心中一痛,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奚秀宁认真地说道:“我不能要你为了我如此。 秀宁要跟你去辽东! 秀宁要给你做妾! 秀宁一天也不要跟你分开! 请郎君收留!” 罗灿看着眼前的女子,已是眼含泪水。 一滴眼泪滑落,缓缓开口道:“罗灿也请娘子收留!” 奚秀宁再次泪如泉涌,轻轻地投入罗灿的怀抱。 两人紧紧地相拥。 第32章 成人之美 回去无终城的路上,奚秀宁依旧和罗灿共乘一骑。 只不过这次奚秀宁在前,罗灿在后,因为她喜欢在罗灿的怀里。 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不过大多是奚秀宁说,罗灿笑。 奚秀宁也在笑,话锋一转说道:“我有件事必须向你坦白。” 罗灿恢复了寡言少语的样子,只是笑着回了一个字:“嗯。” “这次关山马场之所以能逃过一劫,多亏了直罗城两位城主加以援手。 因此我没有随我父亲前往并州,而是留下来帮直罗城。 明日便要跟你回辽东了,我必须去跟直罗城两位城主解释原因。 你也不想我是个忘恩负义的女子,是?” 罗灿依然笑着地回道:“当然,江湖之事我不管,也不插手。 还有你可以带些人去辽东陪你。 毕竟我会经常在军营,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你。 而且辽东是兴兵之地,一旦发生战事,他们也可以保护你。” 奚秀宁欣喜地说道:“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带伯德阿翁他们去辽东吗?” “嗯,只要你喜欢。” “太好了,那样我就不至于对江湖之事两眼一抹黑了,也可以跟我父亲他们保持联系。”奚秀宁高兴地说道 “嗯,你还是你自己,还是那个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奚秀宁。”罗灿宠溺地说道。 奚秀宁转过头,将自己的唇印上了罗灿的脸颊,而后偷偷地欢喜。 罗灿的笑容更胜了。 罗灿带着一众人进了无终城,来到奚秀宁置办的宅院。 伯德罕早就将宅院收拾出来,在门口迎接了。 罗灿率先下马,然后将奚秀宁抱下马。 伯德罕见状,老怀安慰,眼角隐隐有泪光。 罗灿执晚辈礼,问候道:“有劳阿翁了。” 伯德罕赶紧将回礼道:“使不得使不得,罗公子折煞老汉了。” 奚秀宁却拉着伯德罕的胳膊,骄傲地说道:“使得使得,以后他就是我的人了。” 伯德罕轻声呵斥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不懂规矩。” 罗灿却解围道:“阿翁,不碍事,只要秀宁喜欢。” 伯德罕也是无奈,更是高兴。 “将军,我带人去接管这个宅院的防卫。”薛述请示道。 薛述正要带人而去,却被罗灿阻止:“以后只要奚姑娘在,所有防卫都交给奚姑娘的人。你带着兄弟们去休息,有什么需要只管找伯德阿翁。” 薛述立刻应道:“是。” 薛述等人由伯德罕带去休息。 罗灿则是由奚秀宁亲自带着去洗漱,用饭。 然后,她才带着人前往无终山脚下。 李烨显然知道奚秀宁会来。 他和阚直罗大马金刀地坐着,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奚秀宁。 奚秀宁本就心中忐忑,这下更加紧张了,不知如何开口。 李烨却是先开口道:“你先别说话,让我猜一下他是谁。 二十出头,相貌俊美,武功高强,手拿神兵虎牙嵌金枪。 幽州,行伍之人,官职在身,而且不低,手下俱是精兵悍卒。 他是和我兄长同为‘北方双璧’的幽州将军罗灿,对?” 奚秀宁毫不意外李烨能够猜中罗灿的身份。 李烨猜不中她才感觉意外。 奚秀宁知道李烨是值得追随和效忠的人。 而且李烨对她信任有加,更是知她善用她。 可是自己这才没多久便因儿女私情舍他而去。 这让她实在难以启齿。 正在不知如何开口之际,阚直罗开口道:“行了,你只管说说你的打算。李烨重情义,当然不会棒打鸳鸯了。” 奚秀宁“噗通”又跪了下来,已是眼中含泪。 李烨见状,一阵头疼。 昔昔赶紧将奚秀宁扶起,宽慰道:“快,起来。你这样才会让三公子不高兴。你只管说,他人好着呢。” 李烨苦笑着问阚直罗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阚直罗也是笑着说道:“做你的敌人应该挺可怕的。” 在场的其他人用眼神表示同意。 “难道不跟着我,就是我的敌人了?也可以是朋友呀。”李烨无奈地说道。 奚秀宁急忙开口道:“奚秀宁说过誓死追随公子,此生只效忠公子! 不论以前,现在,还是将来。 只是今后不能常伴公子左右,也不能助公子对付琉璃台。 不过罗灿说了,不干涉我的事情,只要我喜欢。 并且允许我带我的人手去辽东。 我可以在辽东建立一个幽州情报网,兴许公子以后用得着。” 李烨倒是没多想,笑着说道:“看来罗灿对你情根深种,我开始欣赏他了。 我必须得成人之美。 我也说过我不干涉你的事,你只管去做。用不用得着,以后再说。 你们既然郎情妾意,那么只管好好在一起。 至于其他事情,我也跟罗灿一个态度,只要你喜欢,你就去做。” 奚秀宁心中石头落地,长舒一口气。 她喜出望外地说道:“谢公子成全! 奚秀宁只望公子今后记得幽州有个女子是你忠实的追随者。 但有吩咐,万死不辞!” 李烨也是欣慰地点点头,说道:“嗯,我会记得你奚秀宁的。刑山,将那把金背大砍刀拿来。” “是,公子。”刑山应声而去。 李烨接着说道:“我手头也没什么像样的物件送你作为贺礼的。 今天得了上次金露谷出让的那把金背大砍刀,就权当给你的贺礼。 虽然不是很合适,但是你就勉强收下。” “奚秀宁谢过公子。” 李烨从刑山手里接过刀,转身送给奚秀宁,说道:“辽东之地,战事不断,一切小心!” 奚秀宁接刀后,潸然欲下,哽咽道:“公子保重!阚前辈保重!昔昔姐姐保重!刑山兄长保重!奚秀宁拜别。” 说完一揖到地,洒泪而去。 众人只是目送她离开。 第二日,奚秀宁便跟着罗灿回了辽东郡。 李烨干脆在无终山下打出了直罗城的旗帜,继续给琉璃台施压。 于是,琉璃台也选择向长安请求增援。 无终县暂时三方对峙,都没有轻举妄动。 过了些日子,金露谷和琉璃台一天之内先后迎来了自己一方增援的人马。 太行山寨派来的是新晋投靠的几个山寨的一些人马。 这样一来直罗城虽然有阎王鞭阚直罗坐镇,却是三方势力中实力最弱的一方。 第33章 西北绿林 可是仅仅过了一天,西北绿林道联盟的人也来到了无终县。 他们一来便去了无终山脚的庄园下了拜帖。 阚直罗接到拜帖,也是高兴地对李烨说道:“这赵政难得派人来东边凑热闹。” 李烨听罢,心里一震,赵政便是西北绿林道联盟盟主。 天下绝顶高手黑榜第六,凤皇赵政。 李烨好奇地问道:“前辈似乎和他认识?” 阚直罗想了想,说道:“不能说认识,只能说熟得不能再熟了。以前他经常找我打架,武功和我不分伯仲。后来他有了独孤万山这个对手,就来的少了。” 独孤万山便是北周柱国大将军,天下绝顶高手红榜第七。 他也是李烨好友独孤青石的祖父。 阚直罗接着坦率地说道:“他们两个都是使刀的高手,相互印证刀道。因此现在他们两个的武功都比我高出一线。” 李烨撇着嘴说道:“可是我看那独孤青石的武功也不怎么样啊。” 阚直罗疑惑地问道:“独孤青石是谁?” 李烨解释道:“他是我要好的朋友,也是独孤万山的长子嫡孙。” 阚直罗恍然地说道:“哦,是你朋友。你朋友是陇西独孤家的人,那就我知道原因了。” 李烨兴致勃勃地问道:“什么原因?” 阚直罗一本正经地说道:“这首先一个原因嘛。 还是那个句话,你是个小怪物。 年纪和你相仿的人,武功不如你,正常。” 李烨故作谦虚地说道:“也就那样也就那样,嘿嘿。” 阚直罗如果是陆机,此时肯定也撇嘴了。 “另一个原因,独孤万山的刀法是他战场上悟得的‘百战刀法’。 你那朋友肯定没上过战场?” “嗯,和我一样,自小留质长安,也是去年才回的凉州。” “所以喽,他还没领悟独孤万山百战刀法的精髓。” 李烨恍然大悟道:“我说独孤老家主武功如此了得,青石兄长却是武功一般,原来是这个原因。说起来也有一年多没见他了,不知近况如何。” 阚直罗却突然没来由地陷入了思考。 不一会儿,阚直罗回过神来,说道:“我总算知道你的河山枪法欠缺的是什么了。” 李烨听了,心中狂喜,以阚直罗的武功境界和眼光这么说的话,肯定不是无的放矢。 他赶紧虚心地讨教道:“还请前辈指教,李烨洗耳恭听。” “不用如此,就算我没指出来,日后你自己也一样会慢慢完善,直至圆满。说到战场,你难道没发现,用枪的高手大多数都出自行伍?” 阚直罗提出了一个问题,然后没有接着往下说。 李烨细想了一下,还真是如此。 就比如蜀地枪王赵广就是西蜀的禁军统领。 阚直罗接着说道:“虽然哪里都可以磨练枪法,但是枪作为一种长兵器,最适合的地方就是战场。 你的河山枪法重势,重力,大开大合,因此更加适合战场。 而且战场那种环境下,你的枪法也会更容易得到提升。” 李烨听罢,也陷入沉思。 他这段时间用河山枪多数用在切磋比斗,而很少用于生死搏杀。 因此他自己都觉得他的枪法只是外强中干,徒有其表。 江湖还讲究个规矩,讲究个人情世故,讲究个万事留一线。 战场上那可是真正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规矩,没有情面可言。 只有在那种情况下,自己的枪法才更能得到提升。 看来自己得上战场历练才行。 阚直罗见李烨沉思,并没有去打扰他,而是让他自己思索。 这时见李烨眼里闪着光,露出了了然的笑容,阚直罗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阚直罗接着说道:“这次西北绿林道带人来的是三个副盟主之一,祁连山铜驼岭的雷布。 赵政醉心武道,虽然是盟主,但是一般的事情不插手。 当年也是为了约束西北绿林道,他才当了这个盟主。 因此西北绿林道联盟主事的就是这三个副盟主。 雷布也是个豪爽的西北汉子,更是顶尖高手。” “既然是前辈的朋友,那我让昔昔去采买一些好酒好菜。明日好好招待他们一行人。” 阚直罗高兴地说道:“好,还是你考虑周全。” 第二日午时,雷布带着一彪人马来到了无终山脚下的庄园。 李烨和阚直罗早一步等候在庄园门口。 雷布等人远远望见阚直罗在门口等候,赶紧催马上前。 一众人翻身下马,抢先行礼道:“雷布率西北绿林道的兄弟,拜见阚城主。” “拜见阚城主。” 阚直罗也是笑呵呵地回礼道:“众兄弟有礼了。 我给兄弟们介绍一下。 我身边的这位是我直罗城四城主李烨。” 李烨知道自己年轻,辈分小,也是抢先行礼道:“李烨见过各位前辈。” 雷布等人虽然惊讶李烨的年轻,却也丝毫没有怠慢,齐声道:“见过李城主。” 李烨招呼众人道:“各位里面请。我们城主准备了酒宴,为各位接风洗尘。” 雷布一众人等致谢。 李烨和阚直罗领着雷布等人进了庄园。 在大堂,几人分宾主落座。 桌上另外几个是西北道绿林联盟的头领,有青水河寨主艾金原,龙过洼寨主敖丽珠,托来山寨主闫晃。 这三人俱是武林一流高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相谈甚欢。 阚直罗问道:“赵政最近挺好的?” 雷布赶紧回道:“盟主挺好的,就是不爱走动。 这次也是一样,所以就派我出来走动走动。 我听闻这里有热闹可凑,就来了。 没想到阚城主也在这。” 阚直罗笑着说道:“我可不是来凑热闹的。我是来会一会琉璃台的。” 雷布听罢,马上说道:“那我们陪阚城主掂量掂量这琉璃台。” 阚直罗问道:“你就不怕给西北绿林道惹麻烦?给赵政惹麻烦?” 雷布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们西北绿林道什么时候怕过麻烦。再说了,它琉璃台也得敢惹我们才行。” 阚直罗见状,也是豪气的说道:“好,那咱们就一起掂量掂量这琉璃台。” 雷布也是郑重地说道:“一切唯阚城主马首是瞻。” “好,那我就不推辞了。来,满饮此杯。” 众人纷纷举杯。 三两句话,双方便站在同一战线。 阚直罗随后问了一些西北的情况,包括朝廷的和江湖的。 雷布也详实地回答。 有些是李烨知道的,比如独孤万山已经告老,独孤泰接任左御卫大将军一职,掌凉州军。 也有些李烨不知道的,比如独孤青石现在任西州郎将,负责镇守酒泉郡。 第34章 三方对峙 无终县的形势由于西北绿林道的人到来,形成直罗城、金露谷和琉璃台三方对峙。 从明面上看直罗城实力最强,金露谷最弱。 直罗城一方人数虽少,却有绝顶高手阚直罗,顶尖高手雷布,还有七名一流高手。 金露谷一方人数不少,却只有十余位武林一流高手。 而琉璃台一方,则是不显山不露水。 因为琉璃台的神秘,所以无从得知增援人手的实力。 青山溪语景园中,只有琉璃台一众赤色统领齐聚一堂,其他人都没有到场。 在主座上大马金刀坐着的赫然是赤色大统领,赤一。 大堂中,细数之下,在场足有十五名赤色统领。 琉璃台总共二十名赤色统领。 除了在无终县折损的四名赤色统领和未到的赤三之外,居然是全员到齐,倾巢出动。 赤一见众人到齐,开口道:“赤四,将直罗城和金露谷两方的最新情况跟各位说一下。” 赤四是琉璃台幽州旗旗主,最为熟悉无终县的情况。于是,他简短地作了说明。 然后,赤一再次开口道:“本来这次的计划是在尽量保存自身实力的前提下,铲除金露谷,重挫直罗城。 现在的情况各位也都清楚了,西北绿林道联盟也搅和进来了。 我临时改一下计划,目标铲除金露谷,然后撤回长安。至于直罗城,不予理睬。 因为一旦与直罗城开战,必是死战,恐怕折损过多。各位有没意见?” 其余众统领均表示没有意见。 赤一见如此,再次说道:“那就这么定了。赤四,让内鬼拿到金露谷详细情报。然后拿个具体行动计划给我。” “是,大统领。”赤四领命道。 “赤九,你带人去无终山脚严密监视直罗城。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是,大统领。”赤九应道。 “我们的身份不必告知申屠义诫等人。等到行动那天再行通知,都各自下去准备。” “是。”一众人应道。 四角镇上,高亨父子正愁眉不展,商议着接下来的行动。 “父亲,现在咱们该怎么办?”高绍问道。 高亨苦笑道:“还能如何?只能是观望或者放弃。 直罗城原先就没有和咱们联合的意思,现在更是与西北绿林道另立一方,意图染指这宝藏。 琉璃台也得到增援,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实力肯定比咱们只强不弱。 你怎么看,是走是留?” 高绍想了一会,说道:“咱们就算现在放弃,金露谷已是实力大损,光复北齐已经希望渺茫。 留在这里,或许等到直罗城和琉璃台双方鹬蚌相争时,咱们还有一线希望。 就看父亲是想回去做个任人摆布的山贼,还是想做个万万人之上的北齐皇帝。 反正我是选后者,也就是选择留在这里。” 高亨犹豫良久,叹气道:“好,既然你做了选择,为父支持你的选择。 反正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子孙后代。 咱们父子两个就再放手一搏。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高绍看着双鬓斑白的高亨,突然发现,原来他从来没有深入地理解过自己的父亲。 无终山脚下的庄园里,李烨和阚直罗等人倒是轻松惬意。 他们原本就志不在于宝藏,而是向琉璃台施压,最好能逼出落雨剑庞青。 因此,他们一众人,该吃吃,该喝喝。 只是令李烨苦恼的是,迟迟打探不出琉璃增援人手的情况。 阚直罗关切地问道:“还没有打探出那些人的情况?” 李烨苦笑道:“嗯,只知道琉璃台又来了几个赤色统领。具体情况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咱们又不是非得和他们开战,没必要下死力。再等等看,不急。” 阚直罗又问道:“那就一直等下去?不活动活动?这样的日子闲得我难受。” 李烨有些歉意地说道:“让前辈陪我在这干耗。难为前辈了。” 阚直罗见李烨误会,赶紧说道:“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可以替你去他们落脚的地方查探一番。” 李烨想都不想拒绝道:“那不行,太危险了。青山溪语景园那里最少有十名一流高手,还有两百来个江湖好手。况且还不确定庞青是否已经暗中前来。 琉璃台的人不但擅长合击之术,更是深谙军中战阵。” 李烨虽然不确定凭琉璃台的人能否留住阚直罗,但是他绝对不能让阚直罗身处险境。 阚直罗却是自信地说道:“放心,只要小心些,凭他们还是伤不了我的。” 李烨还是拒绝道:“不行,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不能因为我的事而让前辈冒风险。” 阚直罗佯装生气道:“什么你的,我的。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李烨听阚直罗如此说,且态度坚决,也是无奈地说道:“那好。要去可以,前辈可不能逞强。还有,我要带人去青山溪语景园附近接应你。” 阚直罗笑道:“这才对嘛。我就是去溜达溜达,活动活动筋骨。” “那我先去准备,咱们晚上行动。” “好,一切听你指挥。” 午后,昔昔带着几家仆去了无终城采买,只是一直到晚上也没有回来。 刑山则是一直在庄园外巡防。 深夜时分,李烨和阚直罗,如幽灵般出了庄园。以两人的身手,轻松避开了盯梢之人。 他们来到青山溪语景园外三里之地的一片松林里。昔昔和雷布等人早就在此等候,并且备好了快马。 午后和昔昔一起出门的家仆赫然是雷布和几个首领假扮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迷惑敌人,不给敌人布置的机会。 除了刑山留守,其余高手倾巢而出,接应阚直罗。 阚直罗虽然觉得李烨小题大做,但是也知道李烨这是保障自己的安全。 他把自己的安全看得如此重要,阚直罗自然是高兴的。 李烨正准备开口叮嘱几句。 阚直罗已然如鬼魅般地掠了出去。 在李烨等人的眼里,阚直罗的身影却是虚无缥缈的。 这轻功身法让李烨等人惊叹不已。 第35章 夜探景园 阚直罗进了青山溪语景园,四处游走。 青山溪语景园占地之大,让阚直罗恨得牙直痒痒。 无奈只好一个一个院落查找,期盼能够打探到些情况。 在陆续查找了几个院落之后,他终于找到了申屠家所在的院落。 他能确定这是申屠家暂住的院落,那是因为屋子里申屠义诫和申屠义谨还在谈话。 “家主,咱们不能再给琉璃台当枪使了。说好的是对付关山马场,将幽州的马匹生意给咱们。 可是到头来,只是帮他们找寻宝藏,而且不知道日后咱们申屠家能得到什么好处。 不仅如此,还害得咱们折损了如此多的人手。 义谦兄长他们死得冤呐。”正说话的是脾气火爆的申屠义谨。 申屠义诫也是叹了口气,缓缓地开口道:“我又何尝不着急。只是咱们先前已然和他们合作,如若咱们这时候选择退出。 不说原本应得的好处没得到,还有可能遭到他们的打击。那样咱们申屠更是难以翻身。而继续跟他们合作还有可能壮大咱们申屠家。” 申屠义谨懊悔地说道:“早知道如此,当初咱们就不该和他们这帮人合作。怪只怪当初咱们鬼迷心窍了。” 申屠义诫想了想,竟然无言反驳。 一会之后,申屠义诫诚恳地说道:“现在申屠家就靠咱们两兄弟了。咱们更应该戮力同心,那样才有可能保全申屠家,也才有可能壮大申屠家。你也不想申屠家毁在咱们两人手里?” 申屠义谨也是松口道:“好,我都听兄长的。只盼能有个好结果。” “嗯,这次琉璃台也来了不少人。我看有几个气势不凡,甚至隐隐觉得有两个人的武功和地位在赤四之上。” “兄长也有这感觉?我就说嘛,我以为是我的错觉。赤四的武功应该和我在伯仲之间,而那两个人的武功我感觉在我之上。” 申屠义谨是申屠家武功最高的人,比之高绍也不遑多让,也是一流高手中拔尖的人物。 那么琉璃台的这两人的武功就算不是顶尖高手水准,那也相差无几。 后面申屠家两兄弟的谈话便没有涉及到琉璃台,阚直罗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院落。 很巧的是,阚直罗查找的下一个院落正是怀石山庄众人的住所。 而且于敬山也还没有睡,在和他的弟子交谈着。 阚直罗只认得于敬山,却不认得他的弟子。 不过这个弟子,如若李烨在此肯定认得,正是于敬山的大弟子于定安。 “师父,这琉璃台增援之人的身份,为何对咱们也隐瞒?” 于敬山感叹道:“他们敬重咱们,不是敬重怀石山庄本身,而是敬重咱们背后之人,也就是你那个妹夫。 不然你以为琉璃台会拿正眼看咱们? 不说别的,就说他们这么多赤色统领,个个身手不凡,比我弱的也就那么两三个。 哎,在江湖之中立足还是得看自身实力,你要记住这句话。 为师年纪已大,武功是没有希望再精进了。 你不一样,你还年轻,还有希望。要好好努力,争取这两年达到一流高手水准。 然后再想办法超过为师。” “是,师父。定安一定谨记教诲,今后加倍努力。” 于敬山欣慰地点头道:“嗯,那就好。我膝下无子,一直把你当儿子培养。只要你努力,早日成为一流高手,那样我就放心地将怀石山庄交给你了。” 于定安惶恐地说道:“师父正值当年,身体强健。定安只想跟在师父身旁服侍,别无他想。” 于敬山满意地说道:“你如此想师父很欣慰。不过你那两个妹夫你也是知道的。 你二妹夫富豪之家,只会做生意。 你三妹夫出身皇家,也不会要我这山庄。 三人中也就只有你习武,且出自我门下。 怀石山庄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你只管好好努力练功。” 于定安其实也知道于敬山的打算。 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于敬山亲口说让自己继承怀石山庄,心中也是万分激动。 他欣喜地应道:“是,师父,我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 阚直罗听了半晌也没听出有价值的线索,也是有些郁闷。 他又找了剩下几个灯亮着的院落,皆是一无所获。 而其余院落都是黑灯瞎火的,估计里面要么没人,要么就睡下了。 阚直罗思虑良久,当即做了一个决定,一个不顾李烨嘱托的决定。 他跃上一处房顶,运功喝道:“琉璃台的泥鳅们,直罗城阚直罗在此,还不出来迎接!” 一时间声震八方,不管是青山溪语景园内琉璃台一方的人,还是景园外树林里接应的李烨众人,尽皆骇然。 话音刚落,景园内各个院落都有高手掠上各自房顶。 各个院落也陆续点起了灯。 阚直罗抽空观察了一下,有穿戴整齐的,也有只穿内衣的。 他们之中有两三个比其他人反应要快上一分。 而阚直罗甚至数了一数人头,才又开口道:“一窝小泥鳅,没劲,走了。” 说罢便展开身法,在青山溪语的房顶上飞掠,手中更是亮出了他的十三节钢鞭。 不过他也不逞能,认准了李烨他们所在的方向,尽量挑人少的路线飞掠。 凡是阻拦在他路线之人,都挡不住他的“阎王鞭”,非死即伤。 有些人到死都不知道阚直罗的钢鞭何时出手,何方而来。 阚直罗的身后却是一众琉璃台一方的高手在追赶。 只是以他们的身手如何追得上决心离开的阚直罗。 不到一会,阚直罗便出了青山溪语景园,飞快地向着松树林掠去。 李烨正准备前去救援,看到阚直罗毫发无伤地跃出景园,也是松了一口气。 众人上马,等阚直罗一到便不理琉璃台众人,只管回无终山。 令李烨没想到的是,琉璃台之人追出景园,见阚直罗往松林掠去,却是停下了追赶的脚步。 于敬山仗着身份问身旁的赤四道:“四统领为何不追了?” 令他没想到的是,赤四并没有回答,而是他们前方的一个统领开口道:“穷寇莫追,谨防有诈。” 于敬山和申屠义诫等人这才明白这个统领在琉璃台的地位尚在赤四之上。 因为按照琉璃台的规矩是,排名越靠前的赤色统领低位越高。 阚直罗很快顺利到达松林,会合李烨等人,潇洒地打马而去。 琉璃台的人听到马啸嘶鸣声才知道松林里真的有人埋伏,暗自庆幸。 第36章 皇帝驾崩 建武十五年三月,皇帝杨佑崩,寿六十五岁,庙号高祖,谥号武皇帝,葬于泰陵。 太子杨召即皇帝位,改元大宁。 --《北朝周史》 赤一率领众人回到青山溪语景园,进了议事大堂。 待到众人坐定,赤一才开口道:“我是琉璃台赤一,这里以后我负责。” 赤一说完顿了顿。 于敬山和申屠义诫等人这才知道他们面前坐的是琉璃台真正的主事人之一。 赤一接着说道:“这次隐瞒身份前来只为一个目的,那就是铲除金露谷。 于庄主和申屠家主放心,等到铲除金露谷,当初我们的承诺会一一兑现。 今晚,阚直罗偷摸前来刺探,又落荒而逃,想必他们直罗城在这边没有对抗咱们的实力。 但是以防万一,行动定在明日,以免夜长梦多。” 琉璃台一方赤色统领齐声应道:“是。” 其余人也是随声附和。 李烨等人一路无话,回到了无终山下的庄园。 李烨吩咐昔昔弄些酒菜过来,才开口道:“城主,不是说好了吗?只是去刺探一下,不将自己置身险境吗?怎么……” 李烨的语气带着责怪。 阚直罗却是讪笑地说道:“一时没忍住,一时没忍住。” 李烨撇撇嘴。 这一幕在雷布一众西北绿林道好汉的看来却是惊奇不已。 雄霸一方,威风八面的阚直罗居然被一个小辈说道。 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难为情。 阚直罗随后豪气地说道:“不过我敢肯定,这些人中没有绝顶高手,也就是说琉璃台的落雨剑庞青不在。就凭他们这些人,根本留不下我。” 李烨知道阚直罗这么说,便是落雨剑庞青真的没有前来此地,心中一阵失望。 可是表面上却是很淡然,他接着问道:“那些人实力如何?” 阚直罗回忆了一下,说道:“看他们的轻功身法,应该有两个顶尖高手,十几,二十来个一流高手。” 在座的其他人倒吸一口凉气,包括李烨。 这样的实力,已经是相当强大了。 何况还有一个未曾出面的落雨剑庞青,还有琉璃台隐藏的实力。 这也印证了以前李烨和阚直罗对于琉璃台实力的推测。 北周武林,明面上只有西北绿林道联盟和太行山寨才能与之单独抗衡。 李烨感觉心里有点沉甸甸,看来这仇不好报啊。不过他很快调整了心绪,正因为前路艰难,自己更要努力。 而且琉璃台此番如此兴师动众,说明李烨也给琉璃台带去了压力。只是这压力还没有大到能够让庞青出现。 看来明日要去一趟四角镇,提醒一下金露谷谷主高亨。 在告诉他琉璃台现在真实的实力的同时,告诉他内鬼一事。 李烨准备暂时维持无终县局势,再想办法。 这时,昔昔带人将酒菜送了过来。 众人于是边吃边聊。 期间,阚直罗还向李烨讲述了从申屠家和怀石山庄的人口中听到的谈话。 其中于敬山说自己的三女婿是皇室中人,让李烨明白了为何那日比武招亲不了了之。 想必是某位皇子皇孙看上了于家三姑娘,于是派信都郡太守向于敬山要人。 于敬山没有办法拒绝,当然也是求之不得。 李烨撇撇嘴,这皇室中人的德行也是一般呀。 李烨如是想着皇室中人时,长安城皇宫中传出一个惊天消息。 北周皇帝杨佑驾崩,时年六十五岁,从北周建立到今年,在位一十五年。 皇帝杨佑功过参半,世人褒贬不一。 他统一了北方,建立了北周,给北方的百姓一方安宁。 可是却是好大喜功,四处用兵,更是大兴土木,百姓苦不堪言。 只是这一切已成历史,只能留给后人再来定论。 皇帝杨佑驾崩的消息还没有传到渔阳郡,因此无终县的百姓一如既往的安宁。 只是很快这份安宁就要被打破。 第二日一早,太子杨召一步一步走向太极殿龙椅的时候,琉璃台一方的人也奔赴无终城外另一个方向的四角镇。 北方三月的清晨,春寒料峭,一片荒凉和萧瑟。 赤一带着赤四等一众高手,一马当先。 一路上的树木仿佛感受到了肃杀,都不敢焕发新芽。 而四角镇里金露谷一方的人毫无所觉,甚至有些人还在梦乡。 离四角镇还有三里地时,赤二带着三十余骑脱离队伍。 赤一带着剩余的人继续前进,直到将近四角镇才放慢了速度,渐渐停了下来。 而负责守卫的金露谷一方的人也发现了赤一这支明显来者不善的人马。 很快,高亨带着金露谷一方人马匆忙迎了出来,在镇外和赤四对峙。 高亨起初心中有些打鼓,直到见到赤一所带人马与己方相差不多,才稍稍心安。 在他看来,只要对方不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那就是来商谈的。 江湖就是江湖,不是两国交战,不是国仇家恨,还是要讲些江湖规矩的。 待到自己这方人马都到齐,高亨正准备上前搭话。 却没想到琉璃台一方,就是等金露谷一方的人马到齐。 赤一一声令下,琉璃台的人纷纷擎出兵器,冲了过来。 高亨这才反应过来,一声大喝道:“准备迎敌。”说罢,当先抽出长剑,准备接战。 就在这时,金露谷一方的左后方突然出现三十余骑,领头的赫然是刚才脱离队伍的赤二。 将要短兵相接之时,金露谷一方人马的右边,海河帮帮主孟景洪带着帮众倒戈相向。 高亨等金露谷一方的高手见状,脸色大变。 他们没有想到孟景洪居然是琉璃台安排的内鬼。 此时金露谷一方受到三个方向的围攻,逃跑已经是不可能了。 高亨反倒抛开了杂念,大吼道:“杀,只有拼命才有一线生机。” 言罢,高亨一马当先,带人迎战琉璃台一众高手。 高绍也是紧随高绍身后,冲了上去。 一时间喊杀声四起,双方开始搏命。 奈何琉璃台一方高手众多,又有内鬼相助,场面上一开始便呈现一边倒的局势。 第37章 新皇登基 这边李烨在琉璃台一方倾巢而出时,便得到消息。 只是将自己这方的人手集合完毕,也是需要一点时间。 如果金露谷一方被灭,那么琉璃台一方将再无压力可言。 而且高亨父子的生死还和阚直罗有那么一丁点关系。 李烨不知道阚直罗是怎么想的,至少表面上看不出分毫。 趁着集合人手的空档,李烨试探地问道:“前辈,此番金露谷凶多吉少。这高亨父子恐怕有性命之忧。毕竟他是你师弟……” 阚直罗明白李烨的意思,截口道:“我师弟只是托付我,万一有哪天高亨在江湖上得罪我,让我饶他性命,没有说让我救他性命。 混江湖,生死有命。 而且我又不是真的阎王,谁都能救得了。 我更不能置大家于险地。” 看来像阚直罗这样久在江湖之人,都活得很通透,知道什么该坚持,什么不该坚持。 等到众人集合完毕,李烨和阚直罗才带着人匆匆赶去四角镇。 四角镇外,金露谷一方人手不出一刻钟就损失惨重。 而高亨带着几个高手还在苦苦支撑,只不过也是强弩之末了。 原本几个高手还抱团抵抗,后来逐渐地被分割开来,一个一个被杀。 高亨父子始终在一起,相互照应,才得以支撑到现在。 不过两人都已经是伤痕累累。 又过了盏茶时间,金露谷一方高手只剩高亨两父子。 而其他帮众也只有少数人还活着。 赤一带着一众高手,将高亨父子团团围在中间。 高亨父子背靠背站着,披头散发,血迹斑斑,气喘如牛,完全没有了之前风度翩翩,意气风发的样子。 高亨用嘶哑的声音问道:“儿子,怕吗?” 高绍碎了一口口中的鲜血,说道:“怕?怕就不是你儿子了。” 高亨听了,脸上露出了笑容,渐渐地笑声越来越大,直到狂笑。 然后大声说道:“好,好,好。想我高亨一生毫无建树,就是生了个好儿子!哈哈哈……” 高绍也是大笑着说道:“我也有个好父亲。来生再做你儿子。杀!” 说罢,疯狂运转内力,悍然地冲向赤一等人。 高亨见状,说道:“一起。” 李烨和阚直罗带着人将将赶到四角镇外,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幕,也看到了高亨父子被琉璃台众人乱刀砍死。 琉璃台一方也停止了杀戮,分出一些人围着二十来个金露谷一方的人。 其他人则防备着李烨等人。 李烨催马上前。 阚直罗嘱咐众人原地等待,自己却跟了上去。 离着琉璃台之人十来丈之地,李烨停了下来,缓缓开口道:“死得人够多了,高亨父子也都授首了。就放过其他人?” 赤一没有答话,而是叫来赤四说道:“带上咱们受伤的人,撤。” 赤四领命而去,组织人开始撤离。 而后赤一也带着一众高手护着自己一方的队伍离开。 李烨见状,跟阚直罗说道:“咱们也回去。” 然后,李烨带着人也离开了四角镇。 这日清晨,无终城外四角镇北,躺着一百多具尸体。 长安城太极殿里,太子杨召即皇帝位,改元大宁。 只是这皇帝位,不知是由多少骸骨堆积而成,将来还会堆积多少骸骨。 琉璃台一方的人第二天便撤出了无终县,去了申屠家所在的涿郡涿县。 涿城外北拒马河申屠家府里,赤一、赤四和申屠义诫两兄弟四人正在大堂议事。 赤一首先开口道:“现在可以正式地告诉你们,那张藏宝图经过长安那边查究,是假的。 无终县也没有所谓的宝藏。明日我将带人返回长安城。” 赤四听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申屠义诫和申屠义谨却是面面相觑,有苦难言。 藏宝图是申屠家交给琉璃台的。而且申屠家为了这所谓的宝藏损失不小,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他们也有些惴惴不安,不敢出声。 只听赤一接着说道:“琉璃台幽州旗旗主依然由赤四担任,申屠义诫和申屠义谨为副旗主。 只是,往后对外事务都由申屠义诫出面,赤四在幕后给予支持。你们眼下首要任务是收罗江湖好手,重建马场。 申屠义诫你们申屠家好好干,来日必有重用。” 申屠义诫欣喜若狂,恭敬地应道:“申屠家必全力以赴。” 赤一点了点头,再次开口道:“那你们先下去安抚申屠家的人。” 申屠义诫两人知道赤一有事要交代赤四,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果然,待他们走远,赤一对赤四说道:“你留在这里不仅要盯着申屠家,更要暗中寻访那东西。虽然那东西不一定在幽州,但是它确实流落民间。” “是,大统领。” 又过了两日,雷布等人也向李烨和阚直罗辞行。他们准备从涿郡蓟县顺着运河一路南下去往洛阳,然后再回西北。 李烨当然是安排了桑氏船行的船只送他们南下。 雷布表示了感谢,并一再邀请李烨有空去西北做客。 李烨和阚直罗将雷布等人送走后,两人刚坐下,却见昔昔慌张地跑来。 李烨问道:“昔昔姐,何事如此惊慌?” “皇帝驾崩,杨召登基。”昔昔简短地说道。 李烨赶紧问道:“消息从何而来?是否属实?” 昔昔说道:“各地官府收到从长安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消息,而且也都张贴了告示。千真万确!” 李烨和阚直罗听完,都陷入了沉思。 阚直罗想的是,直罗城会不会受影响,直罗城的村民会不会受影响。 李烨想的是,杨召登基后如何治理北周,如何对待北周百姓。 还是阚直罗想得比较快,反正不管有没有影响,他得回去一趟。 于是他对李烨说道:“李烨,此地事了,我留着没什么事。我想回直罗城一趟?” 李烨当然知道阚直罗心中所想,回道:“当然可以啦,我还准备去一趟直罗城呢。 只是我想先去北平郡榆关,然后回趟太原郡晋阳城,再去直罗城。” “你是该回去看看你父母了。有两个年头没回去了?” “嗯,是的。” “那我就先一步启程回直罗城等你。” “前辈打算什么时候走?” 阚直罗想了想,说道:“明天,今天咱们两个好好喝点。” “好,奉陪到底。”李烨豪气地说道。 无终县四角镇北的江湖争斗一事被渔阳郡官府压了下来,并没有掀起轩然大波。 因为皇帝驾崩,新皇登基,需要稳定,需要新气象。 只是那股血腥味依旧弥漫。 第38章 无终老尼 李烨在离开无终县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那就是他前段时间答应过挂月庵的那个带发修行的老尼,等这边事了再去看她。 于是,这天一大早,他又一次来到了挂月庵。 李烨来到上次的院落,却没有看到老尼的身影。 李烨便在院子里耐心地等待,顺便捋一捋近日发生的事情。 盏茶功夫之后,老尼回来了。 她依然身着海青,端庄慈祥。 李烨赶忙迎了上去,行礼道:“小子李烨,见过阿婆。” 老尼见到李烨显然很是意外,惊喜地问道:“你怎么来了?事情办好了?顺利吗?” 说着便请李烨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 李烨不知为何,感觉她很亲切,开口回答道:“嗯,事情一切顺利。我也准备离开渔阳,回太原。” 老尼没想到李烨如此信守诺言,倒是让她想起长安的那个人来。 她边给李烨倒茶,边问道:“太原?你不是来自长安吗?” 李烨也不隐瞒,于是如实相告:“我来自太原李家。” 因为新皇帝登基的时候,宣布大赦天下,李烨当然也在大赦之列。所以李烨可以大方地表明身份了。 老尼听完,一脸惊讶,说道:“原来是将门虎子,怪不得一表人才。” “阿婆也知道我们太原李家?” 老尼笑着说道:“天下五姓望族,谁人不知。那你是来公干的?现居何职?” 李烨有些惭愧地说道:“李烨前年犯了些错误,本来是戴罪之身。前些天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才得以免去刑罚。” 老尼愣了一下,轻声喃喃自语道:“又换皇帝了。” 李烨一时没有听清,疑惑道:“阿婆在说什么?” 老尼这才回过神来,问道:“以你如此显赫的出身,还要受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以跟老身讲讲吗?” “当然可以。” 于是李烨将一怒击杀蔡用之事的前因后果跟老尼讲了一遍。 “你说你被关在皇宫的宗正寺?”老尼听罢问道。 李烨对于老尼的问题,感觉有些奇怪,却也如实地回答道:“嗯,关了八个多月。” 老尼急切地问道:“那你认识一个很老的老人吗?” 李烨更加奇怪了,问道:“很老的老人?” 老尼却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李烨。 李烨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试探地问道:“你说老元头?他确实很老,一百多岁了。” 老尼听了,连连点头,脸上喜悦,眼中却是含泪。 李烨终于知道,为何感觉老尼亲切而且奇怪了。 敢情老尼和老元头认识,只是不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 正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老尼却是先问道:“你跟他……那个老元头很熟吗?” “当然很熟,我们是朋友,忘年之交。他三天两头跑我的院子里找我谈天。” “那你能跟我讲讲他吗?越详实越好。” 既然知道老尼和老元头认识,李烨也就毫无隐瞒地讲述起自己和老元头相处的半年时光。 老尼津津有味地听着,时不时地问东问西。 李烨也是不厌其烦地讲述着,回答着。就这样过了许久,直到讲到分别前上元节那天,直到讲到老元头说要守护着长安城。 老尼听完已是眼泪盈眶。 她慌忙擦去眼角的泪水,说道:“谢谢你跟我讲这一切。你等我一下。” 说完,老尼起身去了屋里。 过了一会她拿着一个锦绣荷包,走了回来,说道:“我知道你心中肯定有疑问。我能说的就只有我跟你口中的老元头认识。 可是我不能告诉你我的身份,因为那会给你带来天大的麻烦。这个荷包里的东西,你何时见到他,帮我给他。他见了荷包里的东西自然会告诉你。” 李烨珍而重之地将荷包收好,问道:“还有其他事情需要我帮您做吗?” 老尼摇了摇头道:“没有了。你或许可以劝劝他不必执着于当年的事。” 李烨没有多问,只是郑重地答应了下来。 老尼将李烨送出挂月庵,却一直站在门口目送李烨远去。看着他消失在视线里,却迟迟不肯回到庵里。 无终山脚下,李烨带着昔昔和刑山出发前往北平郡。 其实李烨也不是非得去榆关不可,只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而且无终县离榆关也不远,大概五百里路,也就是快马两三日的路程。 他们经过两天的跋涉,先来到了北平郡郡治卢龙县。 李烨决定在此休整一晚,再前去榆关。 傍晚,李烨带着昔昔和刑山走在卢龙城中。 因为幽州刺史府,右骁卫大将军府都在卢龙城里。所以卢龙城既是军事重镇,也是整个幽州的中心,商贾云集,热闹非凡。 在这里能见到包括突厥、室韦、契丹、高丽来的商人。 李烨挑了些各族特产,准备带回太原给家人。 然后,李烨一行三人找了间酒楼,要了个临窗的座位。既是填饱肚子,也是感受这卢龙城的风情。 不成想还没上菜,便遇上了相熟的人,扬州大侠朱克还有那位戴着帷帽的涙姑娘。 李烨主动上前打招呼道:“朱大侠,涙姑娘,别来无恙。” 朱克也是欣喜地回礼道:“李城主,没想到在这里又遇上你们。” 涙姑娘没有福身回礼,而是抱拳回礼。 李烨这才发现涙姑娘一身劲装,手上拿着一把短剑。 涙姑娘会武功李烨倒是不觉得意外,毕竟是出来跑江湖的人。 李烨觉得意外的是涙姑娘用的是短剑。 这让他突然想起那次在郓城梁山上的那个女首领。 不过很快,李烨将这想法抛开,笑着说道:“又是相请不如偶遇,一起?” 朱克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涙姑娘。 涙姑娘清冷地开口道:“好。麻烦朱大侠跟掌柜的要个雅间。” 李烨心说,靠窗而坐也挺好的,女子真是矫情。 但是终究还是尊重涙姑娘的意思,一行人来到了雅间。 第39章 成都建康 涙姑娘摘下了帷帽。 只见她眉目如画,鼻梁高挑,肤白且细腻。 特别是她有一双星眸,似乎有着让人迷失自我的魔力。 整个人既有中原女子的秀色又透露着一种西域的风情。 再加上她一身劲装,简直又飒又美,堪称人间尤物。 饶是见惯了绝色女子的李烨都不禁有些心旌摇曳,更妄论其他人了。 比如带路而来的伙计已经是呆若木鸡。 李烨现在才明白涙姑娘为何要了个包间。如果是在外面大厅,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朱克见众人如此,已经是习以为常了,招呼着众人落座。 李烨诚恳地说道:“涙姑娘恕刚才李烨失礼了,刚才还在腹议你矫情。原来与姑娘一起用饭,真的需要雅间。” 涙姑娘见李烨如此,也是回了一句没事,不过依然清冷。 如此一看,涙姑娘的外貌与性情反差颇大。 一时间场面上有些冷,朱克赶紧说道:“李城主怎么也来北平郡了,不会又是访友?” 李烨笑道:“这不是访到朱大侠你了吗?应该算是访友。” 朱克也是笑道:“当然当然,咱们当然是朋友。那一会可得多喝两杯。” 李烨回道:“敢不奉陪。” 两人寒暄着,酒菜上齐,便开始推杯换盏。 李烨问道:“朱大侠此行进展如何?” “噢,皮草我们已经已经收好,正准备前往蓟城,顺河南下回扬州。” 李烨有点意外地说道:“那正好为朱大侠和涙姑娘饯行。这顿必须我来结账。” 朱克想了想也就答应了,不过又说道:“那李城主有空一定要去趟我们扬州,也好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李烨也不客气地说道:“当然了,去了扬州一定找你朱大侠。” 五个人酒足饭饱之后,在酒楼门口相互道别。 其实这一别就不知何时才能见面了。 令李烨意外的是,临走时,涙姑娘特意感谢了去年除夕夜的那碗热汤。 榆关北倚燕山,南连渤海,在山与海之间,是万里长城东起第一关,故称“天下第一关” 榆关地处要隘,形势险要,是中原通往东北的咽喉要冲。 武皇帝杨佑建榆关的目的就是抵御东北各族的军事侵犯,特别是契丹和高丽。 李烨在看到这天险雄关后,心中感慨,有此雄关,东北外族想要入关难如青天。 有种豪情油然而发,他要凭着一生所学,守护中原的美好河山。 用自己的二尺星月剑,和丈二河山枪守护无恙河山,人间烟火。 李烨有感而发,似有所悟。 他知道这趟没有白来。 昔昔和刑山见李烨迎风而立,不动如山,也是在一旁默默地守护。 西蜀,成都皇宫里,西蜀三公主刘瑶正在读书。 两年时间过去,刘瑶出落得愈发贵气娇美,让人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自上次出使北周归来,刘瑶变得沉稳。虽然不似以前那样活泼,但是西蜀皇帝对她的恩宠未减。 西蜀皇帝刘睿刚下朝,便来到到刘瑶的慕光殿探望。 刘瑶赶紧放下手中的书,迎上前去,行礼道:“女儿参见父皇。” 刘睿四十有余,五官端正,有些富态,笑容可掬,似一个寻常富家翁。 他乐呵呵地问道:“怎么又在看书?今日阳光甚好,不出去走动走动?” 刘瑶在刘睿面前也不拘谨,说道:“这皇宫有什么好走动的,还不如安安静静地在房里看书。” “哦,觉得皇宫闷了?那让你赵叔陪你去城郊游赏去?” “不用麻烦赵叔。要去的话,女儿自己去就可以了。” 刘睿宠溺地说道:“你呀,好好珍惜。往后嫁了人可就没那么自由了。” 刘瑶撒娇道:“女儿不嫁人。女儿就在这一直陪着父皇。” “傻孩子,哪有女子不嫁人的。只有嫁对嫁错,没有不嫁人的。” “那我也要找个喜欢的人嫁,不管对错。”刘瑶任性地说道。 “好好好,瑶儿嫁个喜欢的人。哎,也不知道蕊儿过得如何。她现在已是北周皇后了,只是未曾诞下龙子,这肩上的担子可是不轻呐。” 刘睿有些担忧地说道。 正所谓自家人知自家事,皇家人才懂皇家事。 刘蕊嫁给杨召已经两年有余,却没有怀上一儿半女。 这在普通百姓的家里也不是什么大事,顶多求医问药,慢慢来。 这在皇室可是天大的事情,何况现在刘蕊已是北周皇后。 这后宫里,勾心斗角,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打算。没有龙子,意味着皇后地位不稳。 刘瑶闻言,眉头紧皱,也很是担心。 刘蕊和刘瑶一母同胞。母亲去世得早,姐妹俩从小感情极好。不然当年刘瑶也不会亲自去长安帮刘蕊参谋和亲人选。 只是刘瑶真的是否选对人了,她自己心里也没底。 这时,有内官来报说是妍妃身体欠安。刘睿便匆匆地起身离开了慕光殿。 刘瑶的眉头皱地更胜了。 这妍妃是四年前进宫的,生得千娇百媚,妖娆多姿,很是得刘睿宠幸。更是在两年前为刘睿生下一个皇子,地位水涨船高。 刘瑶却不喜欢这个只比自己大几岁的妍妃,甚至有些厌恶。因为她知道这个妍妃,心机颇重,手段毒辣。 只是刘瑶仅仅是个晚辈,后宫之事轮不到她来管。 刘瑶只得抛开杂念,准备继续看书。 可是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她的思绪又一次飘到了长安城,飘到了那个午后。 南陈,建业城外,有一座“僧庐”。 这是南陈的朝堂和江湖都为之敬仰的地方。 只因这里住着一个僧人,一个“智僧”,他就是南陈国师王辨。 南陈皇帝也是时不时来僧庐请教。 而此时与王辨在僧庐里对弈的是一个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五十不到,身长八尺有余,仪表堂堂,就算是盘坐着,也让人感受到一股迫人的威势。 他就是南陈兵马大将军燕天啸。 南陈与北周的官制略有区别,北周十二州,掌各州兵权的都是大将军,只是封号不同而已。 南陈只有一个大将军,却掌着南陈所有的兵马。 南陈皇帝对他无比信任,因为两人师出同门。 王辨与燕天啸,一个淡然,一个威势,却是南陈的两大柱石。 这时,燕天啸投子认负,洒脱地说道:“输了,输得惨不忍睹。” 王辨淡然地说道:“大将军如果在黑白一道上赢过老僧,那就说明天下太平。大家各自偃兵息甲,马放南山。” 燕天啸叹了口气,说道:“难哦,这北周新皇帝可是个有野心的人,而且目前这北周的国力兵力比咱们强盛。 还好有北方各族牵制着,让他不敢轻易举兵南下,否则咱们南陈危矣。” 王辨神色自若道:“大将军不必担心,这杨召并非雄主明君,且看他几年。或许也是咱们南陈的机会。” 燕天啸眼中精光一闪,说道:“有国师这句话,天啸便安心了。” 燕天啸赶来僧庐本就是问策,只是没问一句,却得了一个答案。 第40章 回家路上 蓟城,晌午,李烨三人来到了袁家老宅门口。 刑山上前叫门,只不过这次他的手上没有拿着他那对宣花大斧。 侧门里出来的正是孙老汉。 孙老汉见是李烨三人,赶紧打开了大门。 孙老汉这才上前迎接道:“老汉见过三公子。三公子快进门歇息。” “孙阿翁,一切可好?”李烨一边亲切地问道,一边迈步进府。 孙老汉面带笑容,乐呵呵地说道:“好,都好。” “我这边事情办好了。路过蓟城,过来看看你。” 孙老汉惶恐地说道:“使不得,使不得,让三公子挂念了。三公子用过饭没有?老汉别的手艺没有,就是从小照顾姑娘,会炒两个小菜。 若是公子不嫌弃,就在这用饭?我给三公子炒几个拿手菜。姑娘就特别爱吃我做的菜。” 李烨本来是不想麻烦孙老汉的,可是听到影儿喜欢吃孙老汉的菜,便答应道:“好,那就麻烦孙阿翁了。” 孙老汉赶紧说道:“不麻烦,不麻烦。那三公子稍坐,我先去给你们沏茶。” “嗯。” 孙老汉给李烨三人沏了茶,便去厨下忙活去了。 李烨闲着无事,便起身在袁家老宅里四处逛逛。宅院里被孙老汉收拾得干净利落。 说是闲逛,其实李烨就是想看看袁影儿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正所谓睹物思人,李烨不禁想起了袁影儿。 两人去年开春时相识,到现在一年有余。 虽然没有经过多少曲折坎坷,轰轰烈烈,但是都彼此爱慕,默默守护。 李烨只能怪自己当初顾虑太多,不够彪悍。 可是现如今连她身在何处都不得而知。 正是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他转过一个院门,发现几株桃树,桃花开了。 李烨只是苦笑。 用完午饭,李烨告别了孙老汉,来到了蓟城外的桑氏船行。 他将一些事情交代给金掌柜,便带着二十余骑启程回太原。这些人都是年前昔昔从洛阳带来的好手。 昔昔担心一路上不太平,坚持要带上。本来凭借他们三人的身手天下哪里都可以去的。 不过多带些人总是安全些,再不济风餐露宿时也有个照应,李烨也就同意了。 到了太原晋阳城再让他们先行转回洛阳就是了。 一年多没有回家,李烨也是归心似箭。 没过几日,李烨一行二十余骑便进入了太行山脉。 一路上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山匪来招惹他们。即便是在太行山王熊乞的太行山脉也是一样。 但凡有些眼力见的人都知道李烨一行人不好惹,没有数倍于他们的人手,最好别动歪心思。 就这样,李烨等人一路平安无事进了太原郡。 在前方探路的一个兄弟汇报,前方有两方人马在对峙,一方是太行山寨的人,另一方却是朝廷官军。 李烨顿时来了兴趣,便催马上前。 李烨远远得听到有人正在大声喝道:“这里已是太原郡境内。他们既然进了我太原郡,我并州军责无旁贷。你们还不速速退去。” 另一边却是也是大声道:“我太行山寨既然来了,不能空手而归。让他们交出财物便罢,否则我们回去也不好交代。” 再往前一些,李烨果然看到两方人马离着二十来丈的距离正在交涉。 太行山寨的人数众多,足足有两百多人,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器。 而反观官军只有区区一队军卒,也就是五十人,正护着一支商队。 带队的武官相当年轻,估计比李烨大不了多少。 太行山寨的人可能是见自己一方人数众多,也是态度强硬。 那个年轻的武官却是丝毫不惧,又是一声大喝道:“列阵!” 只见这队军卒迅速的摆好阵型,三人三人成品字型,交叉掩护。 最后组成一个大三角阵型,而阵型最前方便是那个年轻武官。 整队人马将那支商队护在身后。 太行山寨的头领,脸色变了变。 早听说并州军强硬,没想到如此悍勇,五十人对上几百人敢先摆出攻击阵型。 正在他骑虎难下之际,突然瞥见缓缓靠近的李烨一行人,更是心中打鼓。 而他身后寨众中有一对兄弟看到李烨时,互相看了一眼。其中弟弟摇了摇头,于是两人没有说话。 这边并州军带队的武官也是发现了李烨等人,脸色也是微变。 两方人马一看李烨等人便知道这二十余骑都是身手高明之辈,否则也不会如此气定神闲。 李烨远远地驻马而立。 他本意是准备上前劝退太行山寨之人,真不行就亮出直罗城的身份,想必他们是会给面子的。 只是耳力极好的李烨,已经听到远处有一队骑卒正在靠近。 来的人数虽然不多,但是足够掌控眼前的局势。 果然,很快一阵马蹄声从另外一个方向,由远及近。 场中双方逐渐开始不安,特别是太行山寨的人开始交头接耳。 反观并州军的军卒只是脸色更加凝重,身形却是纹丝不动,依然保持阵型。 李烨一看来人,便抱起手来,开始安心看戏。 只见一个中年独臂将军,带着五十余骑飞驰而来,直到离场中双方一箭之地整齐划一地停下。 太行山寨的人早就已经开始骚乱。 而并州军的带队的年轻武官也是松了一口气,独自迎向中年独臂将军队伍,低声汇报。 只见中年独臂将军听罢,单人独骑上前,一直到太行山寨众人二十余步前才停下马来。 只听他中气十足,冷冷地说道:“我周方是不是知会过你们太行山寨?太原郡不许你们的人惹是生非,否则别怪我不给情面!你们是不是想试试?” 太行山寨的人一片安静,噤若寒蝉。 独臂将军犹自火气很大得喊道:“唐易。” 那个年轻的武官应道:“喏。” “只要他们敢在太原郡境内动手,格杀勿论!” “喏。”那年轻人大声应道。 独臂将军又口气冰冷地对着那头领问道:“现在还想要财物吗?” 那头领冷汗直流,战战兢兢答道:“不要了,不要了。” 独臂将军听罢,火气才稍微小点,说道:“那还杵在这干什么?带上你的人,滚!” 那头领如遇大赦,带着寨众慌忙撤离。 独臂将军盯着这些人走远,才往李烨一行人看了过来。 他刚才得了年轻武官的禀报,知道李烨等人和太行山寨的人不是一伙。而是中途过来的,应该是看热闹的。 他掉转马头,迎上前去,准备给李烨等人一些忠告。 他身后的军卒都各自戒备着。 第41章 李府门前 独臂将军走近一些,却发现那个领头的年轻人很是眼熟。 独臂将军仔细一辨认,随后一脸惊喜,赶紧翻身下马。 李烨见状也是下马,抢先迎上去行礼道:“李烨见过周叔。” 独臂将军赶紧用那仅有的一只手臂扶着李烨的胳膊,激动地说道:“三公子,折煞周方了。应该是周方见过三公子。” 李烨笑道:“周叔,刚才真是威风。一人独骑喝退几百贼众。” 周方得意地说道:“他可不是怕我周方,而是怕咱们李家的并州军。” 独臂将军正是原来李家飞卫的统领周方。 他的一条胳膊就是那年李家人在绛郡遇袭时,被突厥拓揭士砍断的。 现在的李家飞卫统领周劲便是他的儿子。 也就是两年前李烨为了在家人面前证明自己武功,被李烨轻松击败的人。 当时,周方正好也在场,是以认得李烨。 周方一家三代都是李家的家将,因此李烨客气地叫他周叔。 并州军的军卒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十分吃惊。这还是他们印象中脾气火爆,治军严格的自家郎将么。 只见两人有说有笑向着这边走来,甚至周方还带着些恭敬。 “唐易,派快马去晋阳城通知大将军府,就说三公子李烨回家了。”周方吩咐道。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眼前的年轻人是李家三公子李烨。 唐易唱喏而去。 李烨一行人跟着周方回到了石艾城。 一路行来,李烨发现太原郡的百姓生活安宁且富足,最起码比一路经过的其他几个郡的百姓要好一些。 石艾县虽然身处太行山脉中,却没有受到太行山寨的侵扰。 作为并州郎将的周方负责守卫太原郡,更是把军营移到了石艾城。 以方便协防同样处在太行山脉中的孟县和乐平县。 李烨倒是也知道北周地方军队的官制。 大将军领兵一卫,人数几万到十几万不等,镇守一州。 大将军下有若干将军、郎将领兵一军,人数不等,协助大将军。 都尉领兵一府,人数一千。 校尉领兵一团,人数两百。 旅帅领兵一旅,人数一百。 队正领兵一队,人数五十。 伙长领兵一伙,人数十。 伍长领兵一伍,人数五。 周方便是郎将,而那个唐易虽然年轻,但是已经是一个旅帅了。 李烨一行人在石艾城歇息了一晚,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晋阳城。 进了城,李烨将一众随从安顿在桑氏商行,让他们休整两日再自行回转洛阳。 而李烨只带着昔昔和刑山来到了李府。 李府门前,李甄早早地在门前等候。 城门卫早已经将李烨的行踪报到了李府。 李烨远远地望见大姐李甄的身影,欣喜地挥了挥手。 然后放缓马速,翻身下马。 李甄欣然迎了上去。 李烨也是张开双臂迎接。 李甄倏然越过李烨,走向了天冲青,抚摸着它的马颈。 天冲青显然记得这个给自己喂各种瓜果蔬菜的女子,也是拿头蹭了蹭李甄。 只留下张开双臂的李烨,呆立在原地。 昔昔和刑山忍不住笑出身,却被李烨转身狠狠地瞪了一眼。 李甄见状也就不逗他了,转身责怪道:“你还知道有这个家,一走就是两个年头,中间也不回家来看看。 娘有多牵挂和担心你,你知道吗?她还经常一个人偷偷掉眼泪。 你说,你要‘大花’这么好的马有什么用。以后‘大花’还是归我!” “大花”是李甄以前给天冲青取得小名。 李烨一脸无奈,只能说道:“大姐,它现在叫‘天冲青’。” 李甄听了更来气,气呼呼地道:“谁跟你讨论它的名字了!” 李甄抬手作势就要打。 李烨赶紧求饶道:“大姐,大姐,别打。我认错,我认错。” 李甄这才罢休。 李烨接着说道:“大姐,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特意给你和母亲带了上好的貂皮和银饰。一会进府给你。” 李甄的脸上这才有了笑意,可是忽然有拉下脸。 李烨心中又“咯噔”一下,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李家大姑娘,暗自叫苦。 还好李甄只是轻柔地问道:“怎么不喊‘娘’了,又改回叫‘母亲’了?娘听了会伤心的。” 李烨长舒一口气,解释道:“大姐,我都已经二十了。再像小时候那样喊‘娘’多不合适呀。她一直是我娘,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李甄也是轻舒一口气,说道:“那好,看在貂皮和银饰的份上,一会我先跟娘解释一下。免得她伤心,误会。这两位是……” 李甄看着昔昔和刑山,问李烨道。 李烨介绍道:“哦,这是负责照顾我,保护我的昔昔姐和刑山兄长。” 李甄抢先行礼道:“李甄见过昔昔姐,见过刑山兄长。” 昔昔和刑山还在惊讶和感动李烨如此介绍他们。 见李甄行礼,两人赶忙回礼。 “昔昔见过大姑娘。” “刑山见过大姑娘。” 昔昔解释道:“大姑娘,我和刑山是三公子的侍女侍卫。你喊我们名字就行了。” 李甄上前拉着昔昔的胳膊,亲切地说道:“昔昔姐,那怎么行。且不说年龄,便是你们照顾我这难伺候的三弟,我也得叫你们姐姐和兄长。” 李烨在一旁撇了撇嘴,嘟囔道:“也不知道谁难伺候。” 李甄听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李甄又转头说道:“总之,李甄很感谢昔昔姐你们两夫妻照顾我三弟。” 昔昔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刑山只是在一旁挠着头,呵呵地傻笑。 李烨赶紧解释道:“大姐,他们两个还不是夫妻呢?” 李甄这才知道闹了误会。但是看着昔昔和刑山两人的反应,便知道他们两个有戏。 于是顺水推舟,笑着说道:“我看迟早的事。不会错的。” 昔昔的脸变得更红了。 刑山笑得更傻了。 天冲青也在一旁“哧哧”打着鼻息。 第42章 母亲大姐 一众人进了李府。 李烨先带着昔昔和刑山去他原来住的院落安顿。 李甄则是先去禀告林柔,并且将李烨带回来的貂皮、银饰等特产拿去给林柔处置。 李烨迈进林柔屋子的时候,林柔还在忙着分配这些特产。 “这个海狸皮帽,拿去给你李应叔公,他年纪也大了……” 李烨看着忙碌的林柔感慨万千。这个不是生母却胜似生母的女子,对他是牵肠挂肚。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虽然生母已逝,但是他还有母亲。 李烨进门后,上前推金山,倒玉柱,喊道:“儿子李烨拜见母亲。” 林柔听闻赶忙转身将李烨扶起,上下打量,心疼地说道:“瘦了。” 每个母亲总是觉得久未回家的孩子瘦了,林柔也不例外。 李烨只是笑笑,打趣地说道:“母亲可一点都没老,还越来越年轻呢。” 林柔也被逗乐了,笑骂道:“这孩子,越来越没正行了。在外面都学坏了。” “是的呢。都知道拿这些东西堵咱们的嘴了。”李甄在一旁煽风点火地说道。 李烨一脸委屈。 李甄则笑得花枝乱颤。 “你也是,老是欺负弟弟。我得赶紧给你找个婆家才行。”林柔回头就说了李甄两句。 这回轮到李甄的脸垮了下来。 李烨笑得无比灿烂,却得来李甄的一顿白眼。 林柔关切地问道:“路上累了吗?也不歇歇脚再过来。” “不累,一点都不累。母亲忘了我是练武之人了?对了,父亲和兄长呢?” “他们呀,整日忙着军务。这段时间都在定襄军营。我已经派快马通知他们了。” 北周正是新旧交替之时,外族都虎视眈眈,突厥也不例外。 北周目前值得担忧的一个是突厥,另外一个便是高丽。 北方双璧,李裕镇守定襄郡防备突厥,而罗灿镇守辽东郡防备高丽。 林柔见李烨沉默不语,以为李烨不高兴。 于是,柔声问道:“怎么了,不高兴了?只要是没有重要军务,他们应该会很快赶回来的。” 李烨笑道:“怎么会呢,当然是军务重要。倒是我,没能替父亲和兄长分担些军务,只顾着自己。” 林柔宽慰道:“军营里多危险呀,随时可能打仗。孩子,咱还是不去。你只管去江湖游历,有空呢就回家来,再不行就写封信回来。总比入伍打仗好。” 林柔可能不清楚李烨做的事情并不比打仗安全多少。 他给家里的书信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林柔也只以为他只是在北周各地游历。 李烨说道:“这段时间我哪也不去,就在家里陪你们。” 林柔欣喜道:“真的?可不许诓我。” “当然。” “那太好了。正好,我跟你说那并州刺史裴韬的次女年方十八,长相貌美,知书达礼……”林柔滔滔不绝地介绍着。 李烨顿时头皮发麻,求助地看着李甄。 李甄却无动于衷,只是在一旁幸灾乐祸。 李烨只好拿出杀手锏,用口型说了一个名字,独孤青石。 李甄先是瞪了李烨一眼,这才拉住林柔,说道:“娘,娘,三弟一路奔波,肯定又累又饿。您是不是该去看看饭菜准备的如何了?” 林柔这才倏然想起,接着说道:“你看我,一高兴给忘了。这事回头再说,我先去厨下看看。甄儿,你带烨儿回院里歇息一会。等饭菜好了,我让丫鬟去喊你们。” 李甄和李烨应下,并恭送林柔出门。 两人这才长舒一口气,相视一笑。 李甄吩咐家仆收好李烨带回的东西,便陪着李烨往他的院落里走。 李烨开口问道:“大姐,独孤兄长有经常来信吗?” 独孤青石和李甄的事情,李裕上次在武安郡已经告诉李烨了。 李甄情绪有些低落地说道:“原来倒是经常写信来。最近调去酒泉郡了,便来得少了。” 李烨宽慰道:“许是那边路途遥远,路上也不太平的关系。” 李甄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就怕那边也在打仗。你知道的,你们一个个从来都报喜不报忧。” “放心,突厥人也不敢大动干戈,顶多小打小闹。况且独孤兄长是领兵之人,不用冲锋陷阵的,安全着呢。” 李甄听罢,这才安心。他从来都知道自己三弟聪慧过人,有眼光有见识。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李烨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以独孤青石的性格还有他们家的刀法,估计每战必身先士卒。 李甄突然笑着问道:“闯荡了两年,你有没有遇上心上人?” 李烨先是一愣,然后情绪变得低落。 李甄了解李烨,这就表示李烨有心上人了,只是其中必有坎坷。于是也不说话,静等李烨开口。 过了一会,李烨将他和袁影儿之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甄。 李甄时而惊讶,时而感动,时而惋惜。 总之将知情此事之人的感受全都感受了一遍。 最后,她说道:“师公说得没错,你要彪悍一点,一定要把她抓回来。 父亲母亲也不是那种迂腐之人。何况我觉得袁影儿跟二娘都是同一类女子,敢爱敢付出。 只是一个习武一个学艺,两个人性格不同而已。两人都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 李烨望着李甄,真心地说道:“姐,有你真好!” 李甄抬手,摸了摸李烨的头,说道:“知道就好,那下次娘要给我说亲的时候,记得帮我。” 李烨没有躲闪,只是问道:“那你干嘛不跟母亲说你和独孤青石之间的事?” 李甄如实说道:“我只是不想给独孤青石太多压力。我想多给他些时间。” 李烨夸赞道:“啧啧啧,我姐才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不但长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倾城倾国,而且温柔贤惠,善解人意,知书达礼……” 李烨一路夸奖着李甄。 李甄很是受用,也一直让李烨夸奖着。 第43章 封城抓人 接下来的几天,李烨都在府里陪着林柔,连大门都没有迈出一步。 林柔倒是让他自己出去四处走走,怕他闷。 李烨却很是享受这惬意悠闲的时光。 父亲兄长在外忙碌,母亲在家操持,还有个姐姐照顾自己,让他想一直这样做个游手好闲的世家公子。 倒是李甄提醒李烨道:“你不去看看你朋友吗?” 李烨一愣,没想起来李甄说的是谁。 李甄戳了下李烨的脑袋说道:“王玄。” 李烨恍然大悟。 在家的日子太惬意,他早就将搬来晋阳城的王玄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哦,大姐你要不说我都忘了。那我出去一趟,你跟母亲说一声。”李烨着急忙慌道。 李甄却拉住他,说道:“你就空手去啊?跟李裕一个德性。王家还有长辈在呢。你等着,我去准备些礼品,和你一起去。我也顺便去看看王婉。” 李烨尴尬地挠挠头。 李甄刚出了房门又回来说道:“你带人去城东乐民坊的李记胭脂铺帮我买盒胭脂回来。王家住在城西,不顺路。” 说完又风风火火地走了,也不等李烨开口。 “唉,大姐……” 李烨又是一阵头疼。 他哪里会买胭脂,只好转头问昔昔道:“昔昔姐,你会挑胭脂吗?” 昔昔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于是,李烨带着昔昔和刑山出门而去。 这日,阳光甚好,李烨三人骑着马,按辔徐行。 李烨还真没怎么逛过晋阳城,也是颇有兴致地边走边看。 在李烨的读过的地理图志中,就大小而言,长安城是晋阳城的四倍左右,洛阳城是晋阳城的三倍左右。 可是晋阳城在北周众多城池中也算是比较大的,而且晋阳城的繁华一点也不输于长安城和洛阳城。 晋阳城中商铺林立,街上也都是熙熙攘攘的人。 李烨看了看身边的侍女昔昔和侍卫刑山,觉得自己颇有富家公子的派头。李烨可能忘了他本来就是晋阳城里最大的世家公子。 他甚至遐想路遇个地痞恶霸,来个英雄救美,那就相当完美了。可是一直到了乐民坊的李记胭脂铺他也没有遇上。 只能怪晋阳城的治安太好,民风太淳朴了,李烨撇了撇嘴。 李烨特意看了看这店铺的位置,在两条主街的交叉口,是绝好的铺面。是以这个李记胭脂铺生意也是相当红火,进出店铺的人络绎不绝。 李烨将刑山留在了外面,带着昔昔信步走进店铺。 店铺装饰得并不富丽堂皇,而是给人一种明亮舒适的感觉。就如同一样珍宝,不用过多修饰,它的本身就是珍贵美好。 看来这李记胭脂铺的东家也是个不简单的人。 店里招呼客人的都是年轻的店丫头。其中一个机灵的店丫头见李烨气势不凡,赶紧上前招呼。 李烨不懂这些东西,便让昔昔挑选,而且嘱咐让她多挑几样。 他准备给身边的女子都带一份回去。 在店丫头看来李烨是妥妥的大主顾,富家公子。于是让另外一个店丫头去知会掌柜一声,她想给李烨一些减点价格。 昔昔在挑选着东西。李烨就在店里四处看看。 没过一会,李烨若有若无地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 他暗中观察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李烨也是觉得自己可能是多心了。不说晋阳城的治安如何,就说李烨在晋阳城都没人认识他,怎么会有人盯着他。 待到昔昔挑选完东西,结完账后,两人便出了店铺。 李烨翻身上马后,却依然感觉有人盯着自己。 他抬头看看了李记胭脂铺的二楼,却发现二楼门窗后人影一闪。 李烨苦笑着摇了摇头,便离开了。 还没走出多远,李烨突然驻足,全身汗毛竖起,体内真气不发而动。 昔昔见李烨如此,而且脸色凝重,眉头紧蹙,赶紧问道:“三公子,怎么了?” 李烨没有回答,命令道:“刑山你去李记胭脂铺站着,记得拿上你的斧头。 昔昔,你去后门偷偷盯着李记胭脂铺,有人溜出去就在后面跟上。” 昔昔和刑山没有任何犹豫地应下。 刑山回身而去。昔昔则是从小巷偷偷地摸了过去。 李烨拐过街口,大喝道:“官府办案,闲杂人等闪开。” 说罢,奋力催马一边大喊一边疾驰。 刑山手拿宣花大斧,凶神恶煞般站在李记胭脂铺门口,进出之人纷纷绕道而行。 昔昔在胭脂铺后门的一个角落隐匿着。 果然,没过一会儿,有个年轻的女子从后面偷偷溜出胭脂铺,坐上马车,往别处而去。 昔昔先是一愣,继而也是跟踪而去。 这边李烨火急火燎,顾不上扰民,一路策马狂奔。 直到李府门口,未等马驻足便飘身而下,冲进李府。 这身法轻功看得李府守卫暗中喝彩。 进了李府,李烨运功喝道:“李家飞卫统领周劲何在?” 声震李府,众人皆惊。 除了李烨身处之地附近的人,第一个赶到的是李府飞卫教习李应。 他惊讶地望着李烨这个在他印象中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侄孙。 随后周劲也是火速赶到,大声应道:“周劲奉命前来。” “周统领,我能指挥李家飞卫吗?” “当然。” “好,你召集五十飞卫,再拿份晋阳城地图来。” “是。” 这时,李甄也是赶了过来,关切地问道:“三弟,出什么事情了?如此大动干戈?” 李烨这才稳下心神,解释道:“李记胭脂铺的铺面是我送给影儿的,还包括晋阳城其他几处地方。要么影儿就在晋阳城,要么影儿被人……” 李烨没有往下说,他也不敢往下想。 只是僵硬地立在那里。 李甄是知道李烨和袁影儿之间的事情的。 她马上明白其中之意,转身说道:“李应叔公,去我母亲那里拿李家家主令牌。 持家主令牌,封锁晋阳城。 我要任何人都不能出入。” 李应唱喏而去。 李甄这才抓住李烨的胳膊说道:“三弟,别着急。影儿姑娘应该没事的。 这里是晋阳城,没人敢强取豪夺。 放心,你只管带人去,万事有家里给你撑腰。” 李烨稍稍放松了下来,抓着李甄的手说道:“谢谢大姐。母亲那里还请你跟她解释一番。” “嗯,我省得。” 这时,周劲拿着地图而来,禀报道:“三公子,五十李家飞卫已经集结完毕。这是晋阳城地图。” 李烨将几处地方指给周劲,命令道:“你带人将这几处围起来,任何人不得出入。我要抓人!” “喏。” 周劲也是出门而去。 李烨看了看李甄。 李甄鼓励道:“去,无论如何,记得捎口信回来。我和娘在家等着。” 李烨点了点头,转身,大步流星而去。 李甄喃喃自语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第44章 相思太苦 李烨出了李府,策马来到李记胭脂铺。 刑山犹如一个门神,依然凶神恶煞地守着胭脂铺门口。 店铺前后门都有李家飞卫守着。 一个李家飞卫上前禀告道:“三公子,属下已经向店里的人说明了情况。他们愿意配合。” 李烨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安抚,看来不需要了。 大家之所以配合,估计是李家在晋阳城的威望所致。 李烨听罢,迈进胭脂铺,发现里面的人虽然在交头接耳,但是没有丝毫慌张。 李家飞卫向店铺里的人开口介绍道:“各位,这位是我家三公子,只是来询问些事情。大家静一静。” 李烨抱拳道:“各位抱歉了。李家有些事情要处理,耽误各位了。一会儿,每人挑盒胭脂,我李烨会账。” 只听其中一人回应道:“李公子只管办事,我们肯定配合。我们得了一盒李家送的胭脂,回去还能吹嘘一番。” “就是。” “就是。” 四下众人也都大声附和。 李烨再次抱拳表示感谢,便叫来了刚才接待他们的店丫头问道:“别害怕,我就是问些事情。” 店丫头有些紧张点了点头。 李烨深吸一口气问道:“你知不知道这家店的东主?” 店丫头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李烨有些失望,又问道:“那掌柜的总知道?” 店丫头如实地回答道:“掌柜的是宝儿姐,叫孙宝儿。” 孙宝儿,李烨狂喜。宝儿就是袁影儿的侍女,也就是孙老汉的孙女。 李烨接着问道:“那她人在何处?” 店丫头指了指后门说道:“刚才从后门走了。” 李烨放松了下来,露出了微笑。 他掏出一些银两,然后说道:“我问完了,没事了。 你们东家是我未过门的夫人。宝儿则是我家夫人的侍女。 放心,我只是在寻找她们,而且寻了一千多里。 这些银两一会给他们会账用,剩下的赏你了。” 店丫头听闻缘由,才放松了下来,原来东家是李家的三公子的夫人。 她安心地接过李烨的银两,连声道谢。 李烨不知道的是,“太原李家三公子万里寻妻”的美谈稍后就会从这个店丫头口中传出去。 李烨刚出胭脂铺的门,便又有飞卫来报,说是李烨的侍女昔昔在一处宅院发现这个胭脂铺的掌柜的。 李烨低声说道:“这下看你往哪里跑。” 于是,李烨带上一众人飞驰而去。 阳光正好,晋阳城的一处宅院的书房中放着一尾古琴。 古琴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尾上头下地挂在墙壁上。 一个绝色女子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毛笔,离开书桌。 她伸出芊芊玉手将古琴轻轻拿下,放在桌上。 女子青丝如瀑,香肩如玉楼,身着素色长裙。 只见她五官精致,肤若凝脂,颜如渥丹。 最迷人的是她的一双桃花眼。 眼角一颗美人泪,说不出的风情。 女子有一种让人心悸的美。 赫然正是李烨苦苦找寻的意中人,当日洛阳花中魁首,琴艺无双的袁影儿。 袁影儿虽然日日擦拭古琴,但是已经很久没有弹奏了。 今日不知为何,心有所感,想弹奏一曲。 于是,玉手微动,调试着琴弦。 这时,侍女宝儿匆匆而来。 现在应该叫孙掌柜,她现在是李记胭脂铺的掌柜,也正是刚才从胭脂铺后门溜出的女子。 袁影儿见状,打趣道:“怎么了?又是哪家公子看上咱们孙掌柜了?” 宝儿气喘吁吁地开口道:“李家公子……” “哦,李家公子?” 宝儿急切地说道:“不是的,姑娘。是李烨公子。” “呛”的一声琴音。 袁影儿一动不动地僵坐着。 只见她胸口起伏得厉害。 半晌,回过神来,轻声问道:“他在哪里?” “他就在城里。他……他……”宝儿越急越乱,不知从何说起。 袁影儿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安抚道:“别急。你慢慢地,细细地说来。” “刚才在胭脂铺里,店丫头说是有大主顾,便来询问是否可以减价。 我本来准备下楼见一见的。 没想到是大主顾是李烨公子和昔昔姐。 我便躲在二楼,偷偷地看着,直到在二楼窗户里看着他们离开。 后来不知怎么的,他有个随从去而复返,拿着两只门板一样大的斧头守在店门口。 我就从后门偷偷回来报信了。” 宝儿一口气将大致情形说了一遍,然后大口大口地喘气。 袁影儿没有说话,嘴角慢慢地上扬,眼中氤氲着泪水。 过了一会,袁影儿完全放松下来,说道:“宝儿,你中计了。” “中计?”宝儿不明所以地问道。 这时,门外有一个丫鬟匆匆来禀报道:“姑娘,不好了,听说晋阳封城了。任何人不许出入。” “封城?”宝儿又是满脸疑惑。 袁影儿笑意越来越浓,滴下了一滴泪水。 又一个丫鬟慌张而来,禀告道:“姑娘,不好了。门外来了好多大汉将咱们府围起来了。” 袁影儿眼含热泪,却“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她轻轻拭去眼泪,缓缓起身,吩咐道:“宝儿,打开大门,迎接公子回府。” 宝儿听罢欣喜万分,应道:“是,姑娘。” 袁影儿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领着人向大门口走去。 李烨骑着天冲青一马当先,没有见到袁影儿之前,总是心绪不宁。 可是越是靠近,越是患得患失。 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心乱,心里也想象着无数与影儿重逢的情景。 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影儿就如同一个等待夫君回家的普通女子,站在门口迎接。 她就那样静静地微笑着站在那里。 李烨有些心怯,怕这一切不是真实的,怕这一切只是梦。 天冲青似乎感受到李烨的心绪,放慢了脚步,缓缓前行,一步一步靠近。 袁影儿远远地看到马上的男子,又一次眼中氤氲起雾气。 她心里欣喜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只好保持微笑,等着李烨靠近。 等到李烨翻身下马来到眼前时,袁影儿盈盈一福身,轻启檀口道:“你来了?” 李烨的心都化了,看着日思夜想的人儿,柔声道:“嗯,我来了。不走了。你呢?还走吗?” 袁影儿摇了摇头,也是坚定地说道:“我也不走了!太苦了!” 说罢,泪如泉涌。 李烨心碎了,相思太苦了。 他上前轻舒猿臂,将袁影儿搂入怀里,轻轻地抱着。 袁影儿也是伸手环住李烨的腰,咬着嘴唇,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 可是眼泪却是不争气地一直流淌。 李烨也是泛红了眼眶,安慰道:“以后就不苦了。” “嗯。” 昔昔和宝儿也是在一旁直掉眼泪。 第45章 互诉衷肠 许久,袁影儿稍稍平复了情绪,抽泣着说道:“我都哭成花猫了,见不得人了。你让他们先行离开。” 李烨莞尔,伸手捂着袁影儿的耳朵,然后大声喊道:“周劲。” “喏。” “你带李家飞卫回去向夫人复命。同时通知李应叔公,让他解除封城。” “喏。” 李烨这才放开袁影儿的耳朵,然后又紧紧地抱着。 周劲很快带着人撤离了。 李烨轻声问道:“影儿,人都撤走了,可以让我好看看你吗?” 袁影儿犹豫了一会,轻声细语道:“那你放开我。你抱着我,我怎么给你看。” 李烨听了,依依不舍地放开了袁影儿。 袁影儿却倏然转身,捂着脸跑进宅院去了。 李烨不明所以,愣在原地,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宝儿也是过来行礼道:“公子莫怪,姑娘只是不想公子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公子请先随我进府稍等。” 李烨点了点头,转头吩咐道:“刑山守着大门。” “是,公子。” “昔昔姐,随我进府,帮我去看看影儿。” “是,三公子。” 宝儿将李烨领去了袁影儿刚才所在的书房,便也去看袁影儿去了。 李烨看着书房的布置,十分清新淡雅,想起袁影儿素色的穿着,好像袁影儿这些日子换了一种风格。 他看到了袁影儿的古琴,伸手拨弄了一下。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书桌之上。 他又来到书桌前,却看到袁影儿新写的字。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然后便是满纸的“李烨”。 李烨感受着袁影儿浓浓的爱意,此时才是良辰好景。 “哎呀,不许看不许看。”袁影儿急匆匆而来,伸手就要抢夺。 李烨抓住袁影儿的手,将她又一次拉进怀里,说道:“只要影儿在,就是良辰好景。” 袁影儿也是紧紧地抱着李烨,回道:“嗯,我也只要你。其他的我都可以不要!” 两人又抱了许久,才依偎着在榻上坐下,诉说着彼此分开后经历的事情。 等到袁影儿讲完她的经历,李烨问道:“你怎么会想到来晋阳城?灯下黑吗?你是成心不想让我找到你?” 袁影儿反驳道:“哪有!我只是听你的话。你不是说晋阳城安全一些吗?我知道你有重要事情要做,所以不能拖累你。” “这么听话啊。那以后再不许离开我。” “嗯。我听你的,再也不离开你。”袁影儿坚定地说完,又问道,“该你了,你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 李烨想了想,便娓娓道来,没有丝毫隐瞒。 说到袁家老宅藏宝图时,袁影儿离开李烨的怀抱,皱眉问道:“藏宝图?我从没听我父亲提过,什么样的?” 李烨想了想,来到书桌前,将藏宝图大概画了一下,说道:“大致就是这个样子,薛俨就是这么画的。” 袁影儿,仔细看了一会,然后瞪大双眼说道:“你确定这是藏宝图?” 李烨有些不确定地道:“应该。” 袁影儿见状,说道:“你等着。” 只见她移开放置古琴的小桌,掀起一块地砖,有些吃力地将一个包袱拿了出来,放在书桌上。 李烨惊奇地看着这一切。 袁影儿将包在外面的布料打开,里面是一个精致的四方木盒。 袁影儿指着木盒上方的图案说道:“是不是这个图案?” 李烨凑近一看后,也是瞪大了双眼。 木盒上的图案,左边和左上角是一片山川,山川中有一段长城,中间和下方是留白,右边画的是片海,海上有一轮赤日。 所有图案元素和李烨画的一样,只是更加生动,更加细腻,只是少了中间那个“宝”字。 李烨确定地说道:“应该就是这个图,只是中间少了‘宝’字。” 袁影儿没有说话,又打开了木盒,从里面拿出一个金灿灿的四方物件。 物件通身黄金打造,除了底下那面,其余几面都有纹饰。 袁影儿郑重地说道:“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说是传家宝。父亲知道我兄长品性不端,因此早就将这东西交给我母亲保管了。” 李烨看了看袁影儿,又看了看黄金铸的四方物件,感觉万分不可思议。 这个四方物件就算通体黄金,也不值多少银两,更不至于江湖上的各路势力如此拼命。 要知道当下,一两黄金值也就十两银子。 他笑着问道:“你知不知道为了这东西死了多少人?” 袁影儿无辜地摇了摇头。 李烨叹了一口气,继续跟她讲幽州后续的事情。 袁影儿越听越惊讶,越听越感觉悲哀。 袁影儿很久才缓过神来,情绪低落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会死那么多人。早知道如此,便将这个东西给他们好了。” 李烨抱着善良的袁影儿,安慰道:“这怎么能怪你呢!是他们太贪心了。” 袁影儿也抱着李烨,点了点头。 一会儿后,又闷声说道:“不过它里面好像还有东西。” 李烨又一次惊讶道:“还有东西?” 袁影儿离开李烨的怀抱,认真地说道:“我觉得它也是个盒子,你过来看。” 袁影儿指着金盒介绍道:“这是金盒的纹饰是一条五爪金龙。你看这边这个爪子上有一个小孔,好像是钥匙孔。” 李烨顺着袁影儿指着的地方仔细看了一下,说道:“还真是。这么神奇吗?” 袁影儿继续说道:“它里面如果都是黄金,会比现在重一些。” “那你父亲没说里面是什么吗?” “他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呢! 他说祖母交给他的时候,只说留个黄金物件给他,让他留个念想。 而且还说在乱世,这金盒便一文不值。” 李烨想了想说道:“也是,可能换不来一石米。” 袁影儿说道:“不过我也挺好奇里面是什么东西。” 李烨想了想说道:“我知道有个人应该能打得开。” “谁啊?” “我师公。” “你师公这么厉害?” “还算厉害。是他让我抓住你,别放手的。” “哦,原来是你师公吩咐的呀。看来你不是发自内心的。” “当然发自内心的。我的影儿最宝贝,我肯定要抓牢,就算给我一个城池都不换。” “那给你一个国家呢?” “也不换!” “就你嘴甜!” 第46章 相恋很甜 李烨和袁影儿将金盒重新包好放回原位,准备找机会让师公看看。 随后,两人又依偎在一起。 李烨试探地问道:“你跟我一起回李府住?” 袁影儿惊呼道:“那怎么可以,我还没过门呢!不合礼数。” “那你随我回去先见见我母亲。她肯定喜欢你。” 袁影儿羞涩地说道:“嗯。” 李烨听罢,马上说道:“走,我们现在就去。” 袁影儿赶忙拉住李烨,说道:“哎呀,我都没有准备好。我得先准备礼品给夫人她们。还有你看我今天眼睛都哭肿了。” 李烨却说道:“不用的,什么都不用准备。而且我的影儿怎样都美。” 袁影儿解释道:“你听我说,我要去的话一定要正式一些地去拜见。这样才合礼数,也是为了咱们的将来。” 李烨想了想,说道:“你说的有道理,听你的。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再过三天?”袁影儿试探着问道。 “不行。” “两天?” “不行,明天,反正今天的事家里都已经知道了。” 袁影儿一脸羞涩,轻声说道:“好。那你赶紧回去,不然夫人会担心的。” “那怎么行!明天一起回去,今天我就待在这里。” 袁影儿听罢,有些着急了,说道:“那可不行,别人会怎么看我啊?特别是夫人。” 李烨还是舍不得袁影儿,还是想待在这里。 袁影儿只能哀求道:“你就先回去,好不好?明天就能见到了。好不好啊,李郎?” 李烨心中一颤,可是还是硬着心肠拒绝。 袁影儿也是毫无办法,她何尝不想和李烨一起厮守,只是她要为李烨着想。 她可以不顾一切,可是她要顾全李家的名声。 于是,袁影儿轻轻靠近李烨,将自己丰润的双唇印在了李烨的脸庞。 李烨瞬间全身紧绷,而后转头看着袁影儿绝美的脸,特别是诱人的唇,也慢慢地印了上去。 两人缠绵在一起。 良久两人才分开,只见袁影儿媚眼如丝,眼波流转,双颊通红。 袁影儿气喘着说道:“李郎,现在总行了?” 李烨也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欲望。他也要考虑袁影儿,也要顾全袁影儿。 李烨故作放浪地说道:“那好,本公子就暂且放过你。不过你这辈子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哈哈哈。” 袁影儿娇嗔道:“坏人!” 两人又待了好一会,一起用了晚饭。李烨这才让昔昔留下来保护袁影儿,自己则带着刑山回了李府。 李烨第一件事情便是去给母亲林柔请安。没想到林柔和李甄一直在李烨的院子里等着。 李烨行礼道:“儿子见过母亲。让母亲担忧了。” 林柔并没有应声。 林柔和李甄只是向着李烨身后张望,见他确实是独自一人回来。 李甄问道:“人呢?不会又跑了?” 林柔却是责怪李甄道:“别瞎说。” 又转头问李烨道:“她不愿意跟你回来?还是害怕,不敢来?” 显然李甄已经将李烨和袁影儿的事情告诉了林柔。 李烨正准备开口解释。 林柔却又说道:“也是,姑娘家家的一个人肯定不敢来。这样,明日我亲自去一趟。表明咱们李家的立场,我相信你父亲也是同意的。” 李烨赶紧解释道:“不是的,母亲。影儿愿意来拜见您。只是今日没有准备,她明日便携礼上门拜见您。还有她今日眼睛……” 李烨指了指眼睛。 林柔紧张地问道:“她眼睛怎么了?受伤了?” 李烨只得再次说道:“哭肿了。” 旁边李甄“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林柔这才放下心来,对袁影儿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懂礼数,知体面,识大体,这样的女子已经是很不错了。 林柔又关切地问道:“那你就放心让她一个人?要不要多派些守卫过去?” “母亲不用担心,我将我的侍女昔昔留在那里了。我这侍女武功还算过得去,心思也细腻,足以应付宵小。” 林柔满意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甄儿,明天一早通知李家其他各房各支,暂时不要来走动了。就说咱们家有贵客登门,不方便。” 李甄疑惑地问道:“为何?” 林柔解释道:“我怕吓着袁姑娘。她又不是你二娘这样的奇女子。连你二娘后来都跟我说,当时第一次进门的时候都有些胆怯。” 李烨却说道:“母亲,不用如此。影儿看似柔弱,实则坚强,更是见过世面。” 林柔有些惊讶道:“真是这样吗?那好。那就让府里的人按平时行事,不可有丝毫的异样。” 李烨心说,那可就难了。 这一晚,李烨罕见的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坐起练功。 倒是袁影儿强迫自己入睡,因为明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自己必须养足精神。 而且今日意中人骑着青骢龙驹来找自己了,因此她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日一大早,李烨便来到了袁影儿这里,接她回府。 只是袁影儿还在酣睡,李烨并没有打扰,在书房静静地等待,顺便打坐吐纳。 他现在有了心爱之人,更加要勤练武功,这样才有能力保护她。 日上三竿,袁影儿梳洗完毕,也来到了书房。 她早就得宝儿的禀告,说李烨一早便来了。 袁影儿在书房门口痴痴看着眼前努力的心上人。 从额头,眉毛,鼻子,一路看着,看到嘴唇时,她的心中涟漪泛起,脸颊隐隐发烫。 “好看吗?看了这么久?”李烨睁开眼睛,轻轻地问道。 可是就一眼,李烨自己却沉沦了。 袁影儿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头戴流光华胜,身着胭脂长裙。 精致的五官,窈窕的身材,明艳的打扮,简直是倾国倾城。 如果说昨晚那句一城一国不换袁影儿的是情话,那么如果放在现在说,便是实话。 袁影儿缓步来到李烨身旁,伸手抚摸着李烨的脸庞,说道:“好看,我要看一辈子。” 李烨抓住袁影儿的手,又一次情不自禁地将唇印了上去。 袁影儿也是动情地回应着。 好一会,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李烨柔声说道:“走,跟我回府。” 袁影儿应道:“嗯。” 李烨在门口看到一大车的礼品也是瞠目结舌。 李烨问道:“怎么这么多礼品?” 袁影儿羞涩地回道:“就是些胭脂水粉,绫罗绸缎,金银饰品。都是些女人平时用的东西,不值几个钱。主要是一份心意。” 李烨感叹道:“影儿有心了。看来我那母亲和大姐,也会沦陷。” 袁影儿抿着嘴吃吃地笑。 还未启程,一个李家飞卫来报:“启禀三公子,大姑娘让我来禀报一声。大将军早上刚回晋阳城,已经在府上了。” 李烨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 李甄特意派人来提醒,是让他们两人有个准备。 李烨倒是没什么,只是忧心地看了看袁影儿,问道:“没问题?” 袁影儿虽然有一丝不安,但是还是很沉着地说道:“嗯,影儿可以。只是没有准备大将军的礼品,是不是有些失礼?” 李烨想了想,吩咐道:“刑山,你回府上将那张惊天神弓拿出来,然后在路上交给我们。” “是,三公子。”刑山应声而去。 李烨向袁影儿解释道:“其实我父亲不需要什么礼品。不过既然你有此忧虑,那就给他备一份礼品。” 袁影儿听罢,温柔地说道:“影儿谢谢李郎的贴心。” 袁影儿的这副模样看得李烨心中一阵躁动。 第47章 李信糗事 李烨和袁影儿一行人来到李府门口。 果然如李烨预料,袁影儿刚下马车,门口迎接的众人便惊呆了。即便同样是绝色美人的李甄也不例外。 李烨从小和李甄一起长大,可能对李甄的美感受得不是那么深切。 但是,李甄是晋阳城百姓口中的“晋阳城第一美人”。无论是容貌身段,还是气质才情,更不用说家世了。 可能在外人看来,单论容貌袁影儿更胜李甄一筹。 袁影儿见到同样是绝色的李甄,便猜出了她的身份。 于是,抢先行礼道:“袁影儿见过李姑娘。” 李甄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扶起袁影儿,说道:“妹妹不必多礼,你跟李烨喊我大姐就好了。” 说完,李甄又上下打量着袁影儿,赞叹道:“妹妹真是倾国倾城。便宜了李烨这个臭小子。” 李烨只能在一旁撇嘴。 袁影儿也是亲热地说道:“姐姐,才是绝色,名副其实的‘晋阳城第一美人’。影儿只是在梳妆上有些心得,底子上可比不过姐姐。” “那你有空多教教我梳妆?”李甄兴奋地说道。 袁影儿回道:“当然可以。正好我给姐姐带了些胭脂水粉,一会儿咱们试试。” 李甄欣喜道:“好啊,好啊。” 李烨见两人没完没了,只好干咳几声提醒。 李甄白了李烨一眼,然后挽着袁影儿自顾自地进了李府。 李烨无奈,只好吩咐门口家仆将礼品抬进李府,自己则追了上去。 这一对璧人所过之处,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李烨甚至听到这些人的惊呼声和议论声。 李信和林柔没有选择在李府议事大堂见袁影儿,主要是怕她心怯紧张。 于是,选择了李信的书房见面,这样也亲近一些。 李甄挽着袁影儿进了书房,便回到林柔身边。 李烨则是跟在她们身后,手上拿着惊天弓。 袁影儿盈盈福身,落落大方地见礼道:“小女子袁影儿拜见大将军,拜见夫人!” 李信微笑颔首。 林柔则是起身上前扶起袁影儿,和蔼地说道:“快快起身,免礼免礼。哦呦,这孩子长得真好看。” 袁影儿回道:“谢夫人夸奖。” 李甄在一旁说道:“娘,影儿妹妹还带了很多礼品给您呢!有胭脂水粉,绫罗绸缎,金银饰品等等。” 林柔听罢,更是高兴地说道:“你这孩子,来就来嘛,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嘛。快坐,跟自己家一样。” 李烨好像又没人搭理了。 李烨只好上前给李信行礼道:“儿子见过父亲。父亲一切可好?” 李信欣慰地看着李烨:“都好。你也长大了,更好。” 李烨趁机将惊天弓奉上,说道:“这是影儿购得的一张神弓,名惊天。请父亲笑纳!” “哦,我看看。” 李信起身拿过惊天弓,拉开试了试。 他笑呵呵地端详着惊天弓,显然非常高兴,非常满意。 但凡习武之人对于这些神兵利刃的吸引力总是难以抗拒。 于是,五个人分成两堆在谈天。 可是没过一会,林柔便掉起了眼泪,只因袁影儿讲起了自己的身世。 林柔起身轻拭眼泪,来到李信身边说道:“夫君,影儿这孩子这些年过得不容易,而且比我想象中要坚强。 她十多岁父母离世,便独自出来谋生。 你也表表态度,宽宽人家姑娘的心。” 父子俩都注意到林柔对袁影儿称呼上的改变。 李信是感叹林柔依然善良,依然多愁善感。 李烨是感叹影儿的魅力,好像男女老少都难以招架。 李信只得开口道:“袁姑娘,你过来。” 袁影儿依言来到几人身边。 李信指着墙壁上的一幅画介绍道:“给你介绍一下。这画中之人是我的二夫人,也就是李烨的生母,秦舞。” 那副画中是一位黄衫女子。 只见她月眉星眸,笑靥如花,青丝披落,仅用一根发带系着,不着环佩,手中却拿着一柄古朴的短剑。 袁影儿默默地福了福身。 众人将此举都看在眼里,暗自赞赏。 李信缓缓开口道:“我给你讲一件我当年的糗事,也是我这辈子的幸事。 当年,我二十多岁时,和秦舞互相钟情,只是我们有诸多顾忌和疑虑。 当时秦舞拿着她的星月剑指着我,问我到底娶不娶她? 我便说出了我的顾虑。 我说我家中已有贤妻。她说她不在乎,她可以做小的。 我说我家中规矩很多,你会不适应。她说她可以克服。 我说我经常出征在外。她说她帮我照看家里。 最后,我说能不能嫁给我。她哭着答应了。” 李信说完犹自沉浸在思绪里。 林柔又一次落了泪。 李甄和袁影儿互相挽着。 李烨也是有些动容。 一会儿,只听李信开口道:“所以,李烨,袁姑娘,只要你们相互钟情就行。其他一切不必顾虑。 现在太原李家,我可以做主。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李信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了,那就是他同意并且支持两人在一起。 “谢谢父亲。” “谢谢大将军。” 李信满意地点了点头,高兴地说道:“好,好,好!袁姑娘,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你如果住得不习惯可以住在别处,但是要经常来家里,特别是吃饭的时候。” 袁影儿也是眼含泪水,感动地说道:“影儿知道了,谢谢大将军。” 李信开怀地道:“我还希望你早点改称呼,那样才是一家。一会留这里吃饭,咱们一家人一起吃饭。哈哈哈。” 袁影儿看了李烨一眼,脸上飞起了两朵红晕。 第1章 高丽事件 大宁元年四月末,高丽发兵进攻辽东。 北周皇帝杨召大怒,遂起八十万大军讨伐高丽。 --《北朝周史》 袁影儿在李府用过午饭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与李甄一起陪着林柔。 至于几个女子在一起做些什么,李烨就不得而知了。因为此时的他正在书房与父亲李信商议事情。 李信首先开口道:“本来你与袁姑娘刚刚重逢,为父不应该打扰你们。可是此事重大,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李烨说道:“父亲何出此言,儿子理应为您分忧。” 李信正色道:“前两日,高丽发兵进攻辽西了。此事还在保密中,恐怕不久之后天下皆知。这也是我赶回晋阳城的原因之一。” 李烨沉思许久,分析道:“此事有些蹊跷,这很是不合常理。 建武十年,咱们虽然没有征服高丽,但是也让其损失惨重。这才过去四年多,就算高丽已经恢复国力,他们也不敢主动发兵进攻辽东。 那么只有两种情况,让高丽如此行事。 第一种情况,北周国内局势混乱,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 只是北周虽然先皇帝驾崩,但是皇权平稳过渡,政局稳定,没有任何内乱。 只不过皇帝杨召撤换一些朝中重臣,引起一些动荡罢了。这些动荡不足以影响北周国力。 因此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第二种情况,高丽勾结北周周边的势力,想要趁机占些便宜。 这势力要么是突厥要么是南陈。北周南方防线较短,只有豫州和徐州。 镇守这两州的右御卫大将军卢远和右威卫大将军伊开山,与南陈交战多年,不落下风。 南陈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并且南陈的国内也并不十分安定。 因此南陈的可能性很小,那么最大的可能便是突厥这一方了。” 李信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你的推测和并州军中诸将商议的结果是一样的。 所以你兄长李裕没有回来,我让他镇守定襄军营。他倒是很想念你,让你勿怪。” 李烨这才知道李裕没有赶回来见面的原因。 李烨说道:“我怎么可能怪兄长呢。当然军务为重,我能理解。” “嗯,那你说说此次高丽那边我们该如何应对?” 李烨没有考虑,直接说道:“不用应对呀,幽州军对付他们足矣。咱们目前防着突厥人就好了。” 李信听了,感慨道:“我的两个儿子都长大了喽。我可以不用操心了,真想卸甲归田,带着你母亲到处游赏。 这也是我们多年前的心愿。只可惜现在少了秦舞。哎……” “父亲,恐怕过几年你真的会很空闲了。我看这杨召不放心你们这些个军功赫赫的老臣,这两年不断的在各地方军中安插他的人。” 李信倒是看得很平淡,说道:“这北周本来就是他的,他这么做无可厚非。我倒是无所谓,年轻的时候就志不在高官厚禄。 只是不知道他接下来如何治理北周,如何对待北周百姓。如果这北周乱了,那样百姓就又得受罪。” 李烨听李信提过几次,李信年轻的时候喜欢到处游历,志向是走遍天下大好河山。 不然他也不会在游历江湖时遇见秦舞。 李烨没有说其他的,怕勾起李信的伤感。 只是说道:“看他这次如何处理高丽进攻辽东这件事情。从中咱们能窥得一二。” 李信点点头表示赞同。 李烨试探着问道:“父亲,我想去军中历练?” 李信知道李烨武功高强,足智多谋。可是战场刀剑无眼,他不想让李烨身处险地。 因此李烨如果不拿出充足的理由,李信是不会同意的。 他觉得李烨在江湖闯荡更为安全,毕竟有他的师公和他的先生照应。 最不济只要亮出太原李家三公子的身份也能保住性命。 只是李信不知道的是李烨正在调查琉璃台。这件事也是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 如果李信知道琉璃台的主事人极有可能是杀妻仇人,以李信对秦舞的感情,必然插手其中。 是以李烨没有将琉璃台的事情告知李信。 李信看着李烨,问道:“为何?” 不过李烨有绝好的理由,说道:“师公说我的枪法必须在战场上磨练,才能精进。” 李信想了一会,说道:“好。等皇帝决定下来了。你就在我身边先做个亲兵。” 果然,这个理由让李信没法拒绝。可是结果却让李烨不是很满意。 试想在自己父亲身边做亲兵,哪里有上前线生死搏杀的机会。 不过李烨没有要求更多,只要进入军中,以后再慢慢寻找机会就是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烨过得更加滋润。 家中和乐,美人在怀,真正的过上了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生活,都有些忘乎所以了。 他把一个本来要见的朋友忘在了脑后,这应该就是典型的见色忘义。 直到李甄的又一次提醒,他才恍然想起王玄。 于是,李烨特意挑了几本李家的藏书,在李甄的陪同下去了趟王家。 王玄很是废寝忘食地在读书。他甚至都不知道李烨回到了晋阳城。 李烨见状,不忍过分打扰王玄,只是叙旧了个把时辰,便告辞离开。 临走时,李烨特别勉励了王玄一句,勤学苦读从现在开始。 然后,李烨依依惜别王玄,头也不回地去了袁影儿那里。 又过了几日,李信再次将李烨叫到了书房。 李信有些凝重地说道:“皇帝下诏亲征高丽,集结十州军队,共计八十余万。除了豫州军和徐州军,其余军队无论南北远近,都要汇合于幽州北平郡。” 李烨听罢,勃然而怒,开口大骂道:“他是疯了吗?如此愚蠢。” 他的骂声中气十足,传出去老远。 李烨已经怒不可遏,也不管场合和对象,继续咆哮道:“杨召这个蠢货!他不知道这个决定绝对是劳民伤财,置北周于险境吗? 单单这八十万的军队,就得耗费多少粮草。还要征发至少要两倍之数民夫以供军需。 这会严重损耗了北周的国力,容易造成百姓民不聊生。 是,杨召是考虑到南陈的威胁,没有动用豫州和徐州两州军队。 可是北方呢,他难道不知道北方突厥人的野心吗? 没错,杨召以前也是个名将,他也有他的打算。 大量军队集结幽州,那突厥在东边边境也就是幽州和并州,是不会全力进攻的。 最多也是出动军队袭扰牵制。 可是西边的西州和朔州,那可就岌岌可危了。甚至更有可能危及其他几个州,甚至整个北周。 或许这个蠢货认为那时他已经解决了高丽,胜利班师回朝了。 可是他有没有想过万一东征高丽失败呢?万一来不及回防呢? 或许他认为这两个州土地贫瘠,人口稀少不重要。 但这是北周的土地,土地上生活着的是北周的百姓。 这个蠢货居然弃之不顾。 这不是劳民伤财,不是置北周于险境,这是什么! 蠢货!愚蠢至极!” 李烨的教养不允许他骂出更难听的话,否则他早就问候杨召十八代列祖列宗了。 第2章 出谋划策 在书房附近的林柔听到书房的吵闹声,带着李甄和袁影儿急匆匆地赶来。 她们见到李烨在李信面前肆无忌惮地咆哮。 李信的脸色也很难看。 李信刚才其实只是头一次见自己的次子如此暴怒。 他本就脸色凝重,加上无奈和惊讶,看上去瞪大双眼,眉头紧皱,拉着脸的暴怒状。 林柔三人以为这两父子吵架了。 袁影儿上去拉着李烨的胳膊,摇摇头。 李甄则是搀着林柔上前。 林柔带着哭腔,说道:“哎呀,夫君,怎么说着说着吵起来了啊。烨儿年纪还小,不懂事,你可千万别怪罪!你好歹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他。” 林柔这一下弄得李信和李烨两人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两人刚才的情绪也全部随之消散了。 李烨一脸尴尬,偷偷瞄了袁影儿一眼,撇了撇嘴。 袁影儿看见李烨的模样知道可能误会了。 李信则是嘴角上扬,笑意渐浓,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李烨也跟着笑了起来,刚才郁结也没了。 林柔和李甄却是一脸茫然,看看李信,再看看李烨。 李信笑呵呵地说道:“柔儿,我们父子没有吵架。烨儿在骂别人呢。” 林柔一愣,问道:“骂别人?骂谁?” 李烨解释道:“杨召。” 林柔还是没听明白,问道:“杨召是谁?他怎么招惹你们了?” 李甄在一旁提醒道:“娘,杨召就是以前那个雍王,如今的皇帝。” 林柔这才恍然大悟,很是尴尬。 不过她充分利用了女子的特权,依然说道:“不管是雍王也好,皇帝也罢。你们两父子要好好说话,不许嚷嚷,伤了和气。” 李信没有说话,一脸淡然。 李烨却是小鸡啄米似地拼命点头。 林柔继续说道:“烨儿,跟娘说说为何如此震怒。” 李烨捋了捋,解释道:“杨召弃西州和朔州于不顾,要御驾亲征高丽。我气不过,骂他几句。” 林柔听了叹了口气,她能管大将军,可管不了皇帝。 李甄听了,脸色煞白,只因独孤青石在西州。 李烨见李甄的脸色,才知道自己说漏嘴了。 袁影儿也察觉了李甄的异样,她是知道独孤青石的存在的。 袁影儿放开李烨,上去挽着李甄,在李甄耳边说道:“放心,有李烨呢。” 李甄这才稍微镇定了一些。 李烨也开口道:“母亲,你们去花园散散心。我和父亲再商议商议。” 林柔点了点头,嘱咐道:“两人好好说话,不许骂人,不许吵架。” 李烨赶忙答应道:“知道了,母亲。” 林柔这才满意地转身出门。 袁影儿对着李信福了福身,牵着李甄跟了出去。 父子两个相视一笑。 李信打趣道:“刚才咆哮得痛快,挨训了?你的想法刚才已经说了。那有什么对策?” 李烨撇撇嘴,说道:“我又不知道那蠢货……那杨召的布置。而且我也没打过仗,说了也只是纸上谈兵。” 李信却说道:“那就纸上谈兵看看,有时候纸上谈兵也是一种思路。不会像我们这样身在军中,眼光受限。” 李烨想了想,问道:“父亲是不是调离不了并州?” 李信也是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嗯,杨召不放心。” 李烨无奈道:“那就只能请一个人出山了。” 李信赶紧问道:“谁?” “独孤万山。” “你具体说说。” 李烨缓缓道来:“朔州相比于西州,相对要安稳一些。 朔州东边有咱们并州可以协防,南边有司州和凉州做后盾。 西州却是地广人稀且没有其他州协防,只有凉州在它身后。 西州需要一个能征善战,军中威望极高,并且与突厥交手经验丰富的人来镇守。 那么北周各将领中除了父亲,只有独孤老将军能当此重任。而且他也是绝对不会被征召前往参加东征高丽的人。 那么独孤老将军坐镇西州,加上父亲坐镇并州协防朔州,这样才是最稳妥之法。” 李信思考片刻,说道:“独孤老将军也不难说动。他对北周忠心耿耿,也是顾全大局之人。他征战多年也是为了北周,为了北周百姓。 而皇帝认为此次东征高丽必胜,他征召的多数也是他要提拔的人。 他是不会让我们这些人再立战功的,以此想削弱我们这些人在军中的影响。 我大抵应该还是镇守并州。他抽调这么多军队也是防止我们留守的几个人拥兵自重。 他那点心思全用在我们身上了。” 李烨却从另外一个角度分析道:“或许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杨召的性格。 杨召从小生活优越,又是隐忍多年,现在是君临天下。 他有着堪称膨胀的自信心与虚荣心,甚至于到达自视甚高、刚愎自用的地步。而且只要能够获得足够的利益,那么他就能够做到不择手段。 这也是他此次御驾亲征高丽,一意孤行的重要原因。” 李信听罢,盯着李烨看了很久。 李烨被看得有些发怵,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李信忽然畅快地笑道:“哈哈哈哈。李烨你是真的长大了。今日之前我嘴上说你长大了,可是心中依然认为你只是个孩子。 现在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像极了你那个先生陆机? 你的这番言论也已经达到了洞彻人心,明于见事的境界。” 李烨被父亲李信说得一愣一愣的。 随后他暗自叹气,这洞彻人心,洞彻地太晚了,杨召已经是皇帝了。 第3章 离开晋阳 李烨见李信此刻正高兴,于是提出了自己的另一个想法:“父亲,儿子想去西州。” 李信这次却没有犹豫,一口答应道:“可以,这天下你哪里都可以去的。我这边班底都在,人手也足够。独孤老将军那边正需要你去一趟。” 李烨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却没想到李信居然一口答应了,连理由都帮他想好了。 这着实又让他有些吃惊。 李信见状,又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是为了救你那个兄弟独孤青石? 我知道你这孩子重情重义。不过我要提醒你,战场上不可意气用事,凡事三思而后行。更要保全自己,那样才能顾全别人。” 李烨撇撇嘴,心道,我是为了救我姐夫,为了救你女婿。 嘴上却答应道:“谨遵父亲教诲!” 李信接着说道:“独孤老将军那里我会去信的,却不是让他照顾你,照顾你等于害了你。 上了战场除了靠你自己,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你身边同生共死的袍泽。” “儿子谨记父亲之言。” “你去准备准备,启程去西州。记得瞒着你母亲,就说去洛阳跟陆先生作学问。” “儿子晓得了,那儿子告退。” “嗯,去。” 李信看着李烨愈加宽厚的背影,深感欣慰。 李烨出了书房却远远地看见袁影儿陪着李甄在等他。 他快步迎了上去,未等李甄开口,抢先说道:“大姐,放心。我将启程去西州,父亲也同意了。我一定会护独孤青石周全的。” 李甄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可是瞬间又提了起来。 她着急地说道:“那不是将你也置于险地?你不能去。” 李烨宽慰道:“大姐,我还没说完呢。父亲已经去信独孤万山老将军,请他出山镇守西州。他可是独孤青石的亲祖父,肯定不会让我们两个涉险的。” 李甄这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李烨接着说道:“不过这事你得帮我瞒着母亲,我怕她担心。你也知道的,她多愁善感,对我又特别的上心。” 李甄点头道:“嗯,知道了。那我去准备些东西,你去的时候带上。” “嗯,去。不急,还要过些天。” 李甄撇下两人独自离去。 袁影儿却是一脸忧愁看着李烨。李烨知道又要费一番口舌了。 两人来到了李府花园。 袁影儿挽着李烨的胳膊,靠在李烨的肩上,坐在石凳上,没有说话。 李烨问道:“影儿,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袁影儿轻轻地摇了摇头,依然没有说话。 李烨接着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要说的话?” 这次袁影儿没有继续沉默,而是轻柔且坚定地说道:“我要跟你一起去西州。” 李烨苦笑,他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 李烨也是轻轻地问道:“那咱们能不能商量一下?” 袁影儿抬头,用她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直直地盯着李烨。 李烨有些招架不住,便说道:“我也不想咱们刚重逢便分开。只是军中不允许带女眷,即使你跟着我去了西州,还是要分开。西州苦寒之地,风沙又大,最主要是不安全。” 袁影儿明知道李烨说的都是对的,可是依然不松口。她只是想跟李烨多待些日子,哪怕多几日也行。 李烨似乎知道袁影儿的心思,说道:“要不这样,我终究要去趟洛阳,你跟我一起去? 咱们坐船顺汾水而下,就像刚认识的时候。那样咱们可以多待些日子。 还有,你可以住在桃山书院等我回来。那里有谢姜师母在,你也不会孤单。” 袁影儿听罢,这才有些笑意。 李烨知道袁影儿应该是同意了,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其实李烨何尝不想跟袁影儿多待些时日,只是形势所迫。 接下来的日子,袁影儿将李甄拉过来做了李记胭脂铺的东家之一。 这也是袁影儿和李烨一起商议决定的。 这么做的原因有二,一是让李甄有事可做,不至于整日胡乱担忧;二是让李甄帮着照看胭脂铺。 李甄也是欣然答应。 孙宝儿经过不少时日的磨练,已然是称职的掌柜了。 袁影儿将孙宝儿留在晋阳城一些时日,协助李甄。等李甄上手后,孙宝儿便去洛阳汇合。 袁影儿和李甄计划着要在洛阳也开设李记胭脂铺,然后是北周各地。 李烨只是笑笑不说话,省得挨骂。 这一日,李烨和袁影儿拜别了李信夫妇,坐上了前往洛阳的船。 两人顺着汾水而下,一路上甜甜蜜蜜,你侬我侬。 这一切让两人觉得岁月静好,红尘无忧。 可是李烨知道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如同美梦一样。 他只是不想打碎了袁影儿的梦,并且陪着她一起做着这个美梦。 直到出了汾水,进入了黄河,这美梦终究还是被打碎了。 河面上船只首尾相连,绵延不绝,这些船只都是运输兵粮前往幽州的。 它们先是沿黄河而下,再逆永济渠而上,一直到涿郡。 船上的军卒最后集结于北平郡。 李烨看着这壮观的场面,心中却是无比悲凉,不知道这些人还能不能回来,能回来多少。 这一刻让他想到了一个词,无能为力。 袁影儿不懂军事,不懂国事,可是她懂李烨。 只看李烨的沉重的脸色,便能读懂李烨内心的悲凉。 她上前轻轻地抱住李烨,柔声道:“是我太任性了,以后不会了。你只管去做你的大事,而我只管等你。” 李烨被袁影儿的话逗笑了,说道:“我哪有什么大事,这些大事轮不到我管。我目前的大事就是好好地陪你。然后去西北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袁影儿抬起头,望着李烨说道:“嗯,你放心的去。我知道我住在你心里了。不管你离我多远,我也不会觉得苦了。” 李烨同样深情款款地说道:“其实第一眼见到你,你就住进了我心里。” 李烨正准备凑上去亲吻袁影儿。 袁影儿却又将头埋入李烨的胸膛,低声细语道:“都是人,等到晚上。” 李烨纵有冲天凌云志,还是难逃温柔乡。 他只是个凡人,他很享受这温柔乡。 第4章 成双成对 洛阳城外,桃山脚下的望柳亭里,陆机和谢姜带着侍女芝芝在此等候着李烨等人。 李烨早就通过桑氏商行将自己的打算和行程告知了他们。 是以他们知道李烨和袁影儿今日要来。 陆机牵着谢姜的手,见谢姜有些焦急。 于是说道:“还记得去年吗?就在这个亭子里。” 谢姜轻声应道:“嗯。” “那次也不知怎么的就让你们两个给戏耍了,实在丢人。”陆机忿忿地说道。 谢姜笑道:“活该,谁让你丢下我一个人这么多年。我倒是觉得太便宜你了。你看看李烨,人家只用了不到一年就幡然醒悟,并且顺利找到影儿。” 陆机赶紧说道:“我这不是事出有因吗?再说了,你们谢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敢造次啊。” 谢姜反问道:“那李家也是世家门阀,凭什么人家影儿就敢呢?” “也对哦。”陆机思索片刻,说道,“不对啊,刚才说的是李烨,你怎么又说到袁影儿去了。” 谢姜吃吃地笑道:“就你这样,被戏耍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陆机终于不再挣扎,大方地说道:“好,我承认斗不过你。认输。” “知道就好。”谢姜得意洋洋道。 陆机见谢姜开怀了,自己也就开怀了。 他可不能让谢姜情绪不佳,他得小心翼翼照顾她。 谢姜也知道陆机是故意逗自己开怀,更知道陆机平日里本就处处让着自己。 现在更是对她照顾有加,连小小的细节都不放过。 她心中无比甜蜜。 就在两人甜蜜的时候,只见李烨和刑山护着一辆马车而来。 李烨远远地就开始挥着手致意。 袁影儿也是掀开车帘,欣喜地望着。 陆机和谢姜见状,迎了上去。 李烨搀扶着袁影儿下了马车。 两人当先行礼道:“见过先生,见过师母。” 陆机和谢姜坦然地受了一礼。 陆机看着李烨和袁影儿两人恩爱的样子,开口夸奖道:“干得不错,比我强。” 李烨笑呵呵地说道:“都是先生教得好。” 陆机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烨拉过刑山介绍道:“先生,师母,这是我的侍卫刑山。刑山给先生和师母行礼。” 刑山虽然不明所以,但是没有犹豫,恭敬地行礼道:“刑山见过先生和师母。” 陆机和谢姜也是坦然地受了一礼。 陆机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不错,还行。” 刑山听了一头雾水。昔昔隐隐有所感觉,脸颊发烫。袁影儿上前挽着谢姜窃窃私语。 李烨欣喜地又吩咐刑山道:“刑山,还不谢谢先生。” 刑山依言道谢。 陆机说道:“那咱们回去再说。” 于是,几人慢慢地走回桃山书院。刑山和昔昔走在最后。 刑山偷偷问道:“陆先生这么年轻啊。而且我怎么看,他就是个文弱书生,真是桃园的主事人?” 昔昔心不在焉的回答道:“嗯。” 刑山却是毫无所觉,又说道:“我以为先生跟直罗城的几位城主一样很有威势。没想到这么随和。” 昔昔还是:“嗯。” 刑山关心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累了?” 昔昔白了他一眼说道:“呆子。” 然后便追上芝芝手挽手地低声交谈。 刑山挠了挠头,一脸无辜。 回到桃山书院,几人落座。 陆机开口道:“刑山你近前来。” 刑山依言上前。 “你和昔昔的事情李烨告诉我了。我现在正式地问你,你愿意娶昔昔作为你的妻子,并且守护她一生吗?” 刑山愣了半天,继而狂喜,有些不知所措。 在一旁的昔昔的脸瞬间通红。 刑山手足无措的样子,气得李烨起身一脚踹在刑山的膝弯处。 刑山“扑通”一下跪地,然后磕头道:“刑山愿意。刑山会一辈子对她好的。不然刑山就不得好死。” 然后结结实实地磕了几个头。 陆机扶起刑山,说道:“起来,我相信你就是了。不过我还是要多说几句。 昔昔从小就懂事乖巧,做事更是努力。在外面做事总是会遇到很多难事,甚至受伤。她在我跟前从来都没叫过苦。 昔昔是孤儿,自是十几岁便跟在我身边。这一跟就是十几年。 我视她如亲妹妹,所以不得不多嘱咐你几句。 往后你就是她的亲人,就是她的依靠了。 你一定要好好待她,不然我宁愿养她一辈子,也不愿她嫁人。” “刑山谨记,一定一定对她好。”刑山信誓旦旦道。 昔昔则是脸上挂泪,上前跪拜着,哽咽道:“公子,昔昔不嫁人。昔昔想待在你身边,想跟着你一辈子。” 陆机扶起昔昔说道:“傻姑娘,哪有女子不嫁人的。你嫁人了一样可以跟在我身边的呀。另外我给你在洛阳置办了一些家产,足够你们这辈子衣食无忧的了。一会让谢姜给你。” “公子……”昔昔已然泣不成声。 旁边看着的几人都有些动容了。 谢姜上前用锦帕擦拭着昔昔的眼泪,说道:“傻妹妹,不哭了。以后你还是我和陆机的妹妹,一直都是。况且我们还需要你在我们身边呢。” 昔昔这才渐渐地止住了眼泪。 谢姜又说道:“刑山过些天会跟着李烨去西州。今天咱们就把这事办了,正好我也做了些准备。虽然简单一些,但是咱们一家人都在。你看行吗?” 昔昔害羞地点了点头。 刑山只是傻傻地笑着。 袁影儿也是上前将一张地契文书递给昔昔,说道:“昔昔姐,恭喜了。这个你拿着,这是先前我在晋阳城的那个宅院的地契文书。权当我和李烨的贺礼了。这样你们以后去了晋阳城也有个住所。” 昔昔听罢,赶忙推辞道:“袁姑娘那怎么行呢?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而且那是三公子送给你的。” 李烨在一旁说道:“昔昔姐,让你收着就收着。难道我叫你昔昔姐是白叫的啊。” 昔昔这才收下地契文书。 陆机说道:“我怎么越听越不对啊。我和昔昔是兄妹,你和昔昔是姐弟。那我和你算什么?” 李烨却很光棍地说道:“要不我叫你姐夫?” 陆机抬手就是一个狠狠的凿栗。 几个女子在一旁捂着嘴笑。 刑山也在咧着嘴笑。 李烨瞪了他一眼。 刑山低下了头。 当晚,昔昔和刑山两人拜了堂,成了亲。 谢姜早给昔昔准备了凤冠霞帔,布置了洞房花烛。 一帮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喜宴,便将昔昔和刑山送入了洞房。 第5章 分房叙话 大宁元年五月末,独孤万山上书自请领兵镇守西州,皇帝杨召准奏。 独孤万山官复柱国大将军,总督西、凉两州军事。 --《北朝周史》 喜宴过后,李烨等人便准备各自回房歇息。 陆机对谢姜说道:“走,咱们也回房歇息?” 没想到谢姜却说道:“你一个人回房歇息。我今晚和影儿妹妹一起睡。我们有好多话要说。” 袁影儿也是恳求道:“先生,就把姐姐让给我?就一晚。” 谢姜拉着袁影儿的手,说道:“不用经过他同意,咱们走。” 没等陆机开口,两人便莺声燕语地走了,留下陆机在院子里凌乱。 他不是一个人凌乱,还有李烨陪着他凌乱。 陆机看了看李烨,没好气地说道:“你,跟我来书房。考考你最近的功课。” 李烨瞬间感觉生无可恋。 书房里两人落座。 陆机问道:“既然你要去西州抵御突厥。可有做功课。” 李烨早有准备,张口就来,说道:“突厥兴起前,突厥部落是柔然汗国的臣属。而后西破囐哒,东走契丹,北并契骨,威服塞外诸国……” 没讲一会,陆机就打起了哈欠,然后直接打断道:“行了,行了,不用跟我讲那么一大堆难记难懂的东西。鬼听了都得自尽。 你简单明了点讲讲现在的突厥人,比如他们的制度,军事。” 李烨被陆机噎得够呛,却不敢反驳。 这会陆先生才是个真正的先生,相当严厉。 他只好无奈地重新整理思绪,说道:“突厥国是以游牧为主的部落联盟国家。 突厥国最高掌权者大可汗,由阿史那部落首领担任。现在的乙钵大可汗便是阿史那部落的首领。 除大可汗外,封小可汗分管东西二部。 西部迭利可汗便是突厥各个部落中,仅次于阿史那部落的哆卢部落的首领。 东部都民可汗是突厥第三大部落,泗斤部落的首领。 突厥汗国拥有庞大的军队,基本上由三部分组成,即侍卫之士、拓揭之士和控弦之士。 常规作战士兵是控弦之士,总数在五十万左右,其中三十万在东部,二十万在西部。 突厥部队通常五万为一箭,箭取自控弦之意,领军之人称为叶护。 叶护之下,设有万夫长、千夫长、百夫长、十夫长。” 陆机这才懒懒地说道:“这才是人话。你前面那些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你说说你准备怎么做?” 李烨这可没准备,试探着说道:“见招拆招,兵来将挡?” 陆机听了很是不满意,开口教训道:“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李烨只好很是无奈地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就算去了也是个小卒。有些事情我无能为力啊。” 陆机又给了李烨一个凿栗,气愤地说道:“你还不满足?你想想你自己的家世,想想你的起步。 别的不说,你去了总能见到独孤万山,总能说上几句话? 还小卒,你看你迟早要卒!” 李烨撇撇嘴,这被师母抛弃的先生,惹不起。 陆机见状,威胁道:“不许撇嘴,不然有你好受的。” 李烨立马正襟危坐。 陆机这才接着说道:“重新想,有些事情,你没有能力做到,你可以通过别人做到。想不出来不许睡觉。我先眯会” 陆机说完又打了个哈欠,然后自顾自地闭目养神。 李烨仔细体会着陆机的话,静静地思索着。 过了好长一会儿,李烨轻声地唤着陆机:“先生,先生。” 陆机缓缓地睁开双眼,问道:“想到了?” “嗯,想到了一些,具体的还要跟独孤老将军商议。只不过前提还是要渡过这次危机,打疼突厥。” “嗯,提到独孤老将军说明你是真想到了。我也提醒你一点,突厥也不是泥捏的。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硬仗,不要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重要的是打疼他们。我给你找了个帮手,省得你又犯今天的错误。” “帮手,谁啊?” “你自己不是自诩聪慧吗?自己猜去。你路过长安的时候带上他。” 李烨不敢撇嘴,只好心中暗自不满,却听陆机又嘱咐道:“上了战场,一切小心谨慎。 武功再高也敌不过几千上万训练有素懂得相互配合的军卒。更何况敌方也有武功高强者。 就像你刚才说的,凡人总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事有不可为时,尽量保全性命再图后事。 我就你这么一个传人。” 李烨听到这里时,心中无比感动,甚至鼻子有些发酸。 陆机却接着说道:“当然了,很快就有就有另外一个了。到时候就无所谓了。” 话锋突转,让李烨猝不及防。 想开口,却生生憋不出一句话来。 可是李烨脑子一转,听出陆机的话有些不对,疑惑地问道:“什么叫很快有另外一个了?” 陆机一脸憧憬地说道:“明年你就应该有个师弟或者师妹了。” “明年?师弟或者师妹?哦,师母她……”李烨恍然大悟。 陆机点点头确认道:“嗯,她怀了我的骨肉。” 李烨惊喜万分,赶紧说道:“恭喜先生,贺喜先生!” “所以你尽量早点回来,最好能赶回来喝满月酒。” 李烨答应道:“嗯,我争取赶回来。太好了,先生。不愧是我李烨的先生!” 同一时间,袁影儿房里。 袁影儿也是高兴得手舞足蹈。 她兴奋地说道:“姐姐,那就是说我快要当姨娘了?” 谢姜见她如此高兴,也是一脸宠溺地说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只是我的孩子不应该叫你姨娘。” 袁影儿问道:“不叫姨娘那叫什么?” “师嫂呗。” 袁影儿任性道:“不要,我就要当姨娘。” “那你不嫁给李烨了?” “哎呀,姐姐。各论各的嘛!”袁影儿轻轻地搂着谢姜撒娇道。 “好好好,各论各的。让孩子叫你姨娘,叫李烨师兄。对了,你们什么时候成亲?有没有那个?”谢姜笑吟吟地问道。 袁影儿脸上一阵发烫,羞郝地说道:“哎呀,姐姐。我们还没呢。李烨说等成亲那天再……” 袁影儿的声音越说越小。 谢姜却用过来人的口吻说道:“其实不用太在乎成亲之事。那就是个仪式,两人只要彼此相爱,何必在乎世俗礼节。我和陆机当时就是不够坚决,白白错过了十年,多可惜啊!” 袁影儿想了想,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姐姐,这个时候我不想让李烨分心。等他回来,我就……” 袁影儿最终害羞地没有说出口。 可是她内心的想法表露无遗。 第6章 四方皆动 凉州陇西郡郡治狄道城,独孤府里,独孤万山和两个儿子独孤泰、独孤恪正在叙话。 独孤万山虽然已经年过七十,但是依然体态雄壮,威风凛凛。 长子独孤泰,相貌体型更像独孤万山一些,年近五十,现任左威卫大将军,掌凉州兵。 次子独孤恪,相对矮瘦一些,五十不到,现任陇西郡太守,素有谋略。 独孤万山当先开口道:“我已上书朝廷,自请领兵镇守西州。我想朝廷没有理由拒绝。哎,这才过了没过两年舒心日子,到头来还是要去打仗。” 独孤泰开口道:“父亲为何答应李信,自请领兵?” 独孤万山又叹了口气道:“其实就算没有李信的建议。我也准备上书自请领兵。 这北周是我们这帮老家伙拼死拼活打下来的,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拱手让给外族人。 他杨召不知道珍惜,我可是舍不得。” 独孤恪接口道:“是啊,这新皇帝是有些想当然了,一意孤行东征高丽。岂不知北方最有威胁的不是高丽而是突厥。” 独孤万山可以直呼杨召的名字,那是他威望资历在那摆着。 独孤恪可是还要恭敬一些,称呼杨召为新皇帝。 独孤万山总结道:“是啊,那个李家的小家伙分析得没错。年纪小小能够分析出这杨召东征的心理和存在的隐患,着实不简单。青石比他差远了。” 独孤泰和独孤恪都是知道独孤万山口中的李家小家伙就是李烨。他们也看过李信的来信。 李信如实地告知了这次来信的前因后果,并恳请独孤万山对李烨加以照拂。 当然这个照拂不是说将李烨护在安全的后方。而是希望独孤万山的多加提点,并且给他一些锻炼的机会。 其实就算没有李信的嘱托,独孤万山也会对李烨如此。 独孤泰说道:“不过,青石倒是与他关系亲厚。那一年明玉能够安全到达东莱郡还要多亏这李烨的千里驰援。” 独孤万山点头道:“嗯。所以我对这个小家伙很感兴趣。等他来了,再看看怎么用比较好。” 独孤恪开口道:“父亲,这次西州军被抽调了不少,恐怕形势不容乐观。” 独孤万山,叹了口气,说道:“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我也是图个心安,不然对不住为了这北周而死去的袍泽。” 独孤泰也说道:“父亲,如果事不可为,莫要强求。我会屯兵西、凉两州边界,枕旦待戈随时接应。” 独孤恪听罢,请求道:“父亲,让我随同你出征。兄长,要镇守凉州。我理应在父亲跟前,为父亲分忧。” 独孤万山满怀欣慰道:“好,有儿如此。我何惧之有,便去西州杀他一杀!” 言罢,一股百战威势冲天而起,令人热血。 与此同时,徐州东海郡朐山城,右威卫大将军府上,伊开山正在听着各个将军的禀报。 伊开山五十有余,身长八尺开外,颇为雄壮,短髯,面容刚毅,武功高绝,手中一杆方天画戟,鲜有敌手。 他出身寒微,却能靠着自己的军功,搏得大将军一职,可见其能力非凡。 自建武六年升任右威卫大将军以来,伊开山便一直镇守徐州。 徐州直面南陈的京城要地,却能固若金汤,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只不过这次因为皇帝杨召东征高丽,这让徐州有一些捉襟见肘。 皇帝杨召虽然没有抽调徐州军北上,但是征发了不少徐州民夫运粮,从而使得徐州防线变得薄弱。 大堂上,除了镇守各郡的将军和郎将,其余徐州将领齐集大将军府。 其中就有李烨当年一同抵御倭寇的陈启棱。 他如今已经被擢升为郎将,所以有资格入堂议事。 伊开山听罢众将的禀报,眉头皱起,缓缓开口道:“海上防线不容有失。内地防务吃紧的话向豫州卢远大将军请求协防,让他屯兵谯郡。 伊文,亲自带人前往南阳,禀告卢远大将军。” “喏!” 伊文,伊开山长子,身材比伊开山都要高大,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他是徐州将军之一,武功深得家父真传,同样使一杆方天画戟。 “陈启棱,你率本部人马增援彭城郡。” 陈启棱毫不犹豫应道:“喏!” “其余人各自坚守,我倒要看看南陈谁敢来!” 伊开山说罢起身而立,气势滔天。 豫州南阳郡郡治穰城,卢家两父子接到伊开山的请求,也在安排防务。 卢远准备亲自带兵前往谯郡协防徐州。 相比于徐州,豫州的情况要好一些,只是征调了一些粮食,通过徐州民夫一并运往幽州。 卢象却是开口请求道:“父亲,这次还是我去谯郡。你坐镇南阳,居中指挥。” 卢远说道:“那边可是形势不容乐观。南陈的人也非泛泛之辈,他们肯定能看出徐州防线的薄弱。” 卢象坚定地说道:“父亲,儿子跟着您多年征战多年。自信不输任何同辈之人,也该替父亲分忧了,况且也该是独当一面的时候了。请父亲相信我。” 卢远思虑片刻,说道:“好,将来卢家始终是要交到你手里的。往后也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相信你比我做得更好。那你就带着本部人马前往谯郡,协防徐州。一切小心谨慎!” “喏!” 卢象转身而去,自信满满,意气风发。 李烨只在洛阳待了数日,长安便传来独孤万山官复原职,负责镇守西州的消息。 于是,李烨和刑山收拾了行李启程前往陇西。 众人在桃山脚下道别。 那边昔昔正在交代刑山注意事宜,包括李烨的饮食起居。 刑山却没有一丝不乐意,仔细地听着昔昔的嘱咐。 只是最后昔昔也让刑山注意安全。 刑山便乐开了花。 陆机该交代李烨的前些日子已然交代,便带着谢姜远远地看着。 他们特意给李烨和袁影儿留出足够大的地方,因为他们知道这两人肯定有私密的话要讲。 李烨和袁影儿,恋恋不舍。 最后,袁影儿拉着李烨的手就说了一句话:“等你回来,我就嫁给你!” 李烨咧着嘴,笑得无比灿烂。 李烨亲了亲袁影儿的额头。 然后,大声喊道:“刑山,咱们走!我要杀他个片甲不留,早去早回!” 于是,两人翻身上马,策马扬鞭。 天冲青的嘶鸣声响彻四方。 李烨壮志凌云。 第7章 灞桥重逢 大宁元年六月初,皇帝杨召自长安出发,御驾亲征高丽。 --《北朝周史》 渭水河畔,骄阳似火,以大地为熔炉,以万物为柴薪,置众生于水深火热。 风未起,浪先涌,一艘巨型龙船自西向东,劈开了滚滚江水,碾碎了天地间的安宁。 这艘巨船便是皇帝杨召出征的专用龙船。 整个出征的皇家船队首尾相连,绵延百里。 李烨亲眼目睹,只因他自东面洛阳而来,前往长安。 他在江边停马驻足远远地望着那艘巨型龙船迎面驶来,沉思良久。 这是北周皇帝杨召登基以来第一次重大决策,第一次出征,第一次误国殃民。 李烨心中既愧疚又无奈。 愧疚于想当年,自己顺势而为让杨召顺利登上太子之位,才有了今日的新皇。 无奈于现在,自己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更无奈于以后,众多贤臣良将要到处缝补这万里河山图。 愧疚加上无奈,让李烨心中愤懑无比。 李烨河山心法随心运转,低声嘶吼道:“走,入长安!” 巨型龙船上皇帝杨召似有所闻,只是转头看了看河岸,便又专注于眼前的升平歌舞。 李烨骑着天冲青,杨召坐着巨型龙船,在渭水河边交错而过,历史的长河开始分流。 又到了长安城东郊的灞桥,两年前李烨便是从这里正式离开长安的。 灞桥边早已有人等候着李烨。 等候的人赫然是和李烨分别不久的直罗城城主阎王鞭阚直罗。 李烨一开始就远远地认出了阚直罗,挥手致意。 直到近前,李烨瞥见阚直罗身边的人,突然汗毛竖起。 就如同李烨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一样,李烨忽略了他的存在。 可是他就在阚直罗身边淡然而立。 李烨狂喜着翻身下马,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就是徐陵,那个五方山的小道士,那个有大才的年轻人,那个李烨唯一的结拜兄弟。 灞桥见证了无数离别,今天却见证了李烨和徐陵的重逢。 李烨上下打量着徐陵。 徐陵依然眉目清秀,只是身量高了些,将近八尺。 他没有穿道袍,而是一身文士打扮,给人沉静而深邃的感觉。 徐陵当先施礼道:“小弟见过大哥,别来无恙。” 李烨却是随性道:“本来有恙,见到你就无恙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陵回答道:“奉陆先生之命,跟随你去西北。” “原来你就是先生给我找的帮手,怪不得他神神秘秘。”李烨恍然大悟道。 随即李烨给一旁的阚直罗行礼道:“见过阚前辈。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又就见面了。有阚前辈和徐陵,这西北之地便是龙潭虎穴,那也去得。” 阚直罗笑着说道:“我这把老骨头可不去那龙潭虎穴。这降龙伏虎的事情交给你们年轻人。我只是护送徐陵来长安跟你汇合。” “哦,前辈不和我们一起去呀。那岂不是不能和前辈日日把酒言欢了?要不这样,今日咱们进长安城,先痛饮一番,如何?” 阚直罗却是推辞道:“你们还是赶紧去陇西。我就不耽误你们的正事了。等你们两个凯旋归来,我给你们接风!我这就赶回直罗城去。你也知道最近人心惶惶的,黄土塬也也一样。” 李烨见状,洒脱地说道:“好,那等到回来再和前辈痛饮,也代我向直罗城的兄弟们问好。” 阚直罗叮嘱道:“去了西北就靠你们自己了,一切小心,一定都要平安归来!” 李烨三人抱拳道:“前辈保重!” 阚直罗也是洒脱,翻身上马便去。 李烨转头问徐陵道:“咱们两兄弟怎么说?入长安还是直接去陇西?” 徐陵回道:“直接去陇西,早去早安排。” “好,那咱们路上聊!” “嗯。” 三人翻身上马向着西北而去。 李烨最终也没有入长安城,也没有去找老元头。 长安城至陇西郡狄道城也有近千里的路程。 李烨与徐陵一路上各自述说分别之后发生的一些事。 李烨的经历显然丰富一些也凶险一些。 而徐陵就相对平淡和安定。 李烨脱险后不久,陆机亲自去了一趟五方山。 徐陵和陆机聊了整整一天一夜。 徐陵跟随陆机下山,然后一直帮着桃园出谋划策。 起先是在太行山脉中,后来转移到黄土塬直罗城。 不过在李烨看来,完全是涉世未深的徐陵被老谋深算的陆机拐到了桃园,当了的苦力。 凭陆机的三寸不烂之舌,一般人不用一个时辰就被拐了。 徐陵能坚持一天一夜,李烨认为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一日,李烨一行三人留宿在天水郡郡治上邽城桑氏车马行。 再过一日便可到达独孤家所在的狄道城,因此李烨和徐陵也是准备好好聊聊正事。 于是,李烨让人弄了些酒菜。 两人边吃边聊。 第8章 献上谋划 李烨和徐陵相对而坐,这还是两人头一次坐在一起喝酒。 李烨举起酒杯,说道:“那日咱们结拜的时候没有酒,甚是遗憾。今日咱们补上,来!” 徐陵也是举起酒杯,说道:“这杯我敬大哥,敬兄长!” 李烨坦然地说道:“好,那咱们干了一杯。” 两人一饮而尽,简直豪情义气冲云天。 没想到,徐陵的咳嗽声破坏了这一幕。 李烨先是一怔,随即笑着说道:“喝慢点,跟没喝过酒似的。” 徐陵稍稍平复之后,皱着眉头说道:“嗯,没喝过,第一次。” 李烨惊愕。 他再次确认道:“真没喝过?” 徐陵点点头。 李烨劝道:“那你小口小口地抿,别喝太么快。醉酒的滋味可是不好受。” 徐陵说道:“我是看直罗城的几位前辈都是这么喝的,而且一喝喝好几坛,很是有滋有味的。” “他们的酒龄和他们的年龄差不多,你能跟他们比啊。”李烨撇撇嘴道。 徐陵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然后说道:“大哥,明日将到达狄道城,见到独孤老将军。他如果问起西北战事,你可有准备应对之策?” 李烨说道:“有倒是有,不过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徐陵早有准备,开口道:“守住西州痛击突厥治标,分化离间东西两部突厥治本。” 李烨点头道:“嗯,详细说说。” “突厥内部形势想必你也清楚。突厥国是以游牧为主的部落联盟国家。 乙钵大可汗是最大部落阿史那部落的首领。 分管西部的迭利可汗便是突厥各个部落中,仅次于阿史那部落的哆卢部落首领。 分管东部都民可汗是突厥第三大部落,泗斤部落首领。 而咱们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就是这个迭利可汗。 据我所了解的迭利可汗,野心勃勃,并不甘落于人后。 他是不会甘心只做个小可汗的。 咱们可以遣使诱之以利,动摇其心,让其野心膨胀。 而乙钵大可汗为人多疑狠毒,他是绝对不能容其他部落背叛的。 咱们东部如果也能痛击突厥那是最好不过,不然就派死间散布西部的迭利可汗联合北周的消息。 其中具体如何实施,就不是你我能够操心的了。 总之想尽办法让他们互相争斗,自相残杀,无力南下。 那往后汉人之地可以高枕无忧。 这个分化离间的过程可能需要几个月几年甚至是几十年。 当然,最终的前提是这次咱们需要先守住西州,痛击突厥人,让他们觉得就算占下整个西州也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而这如何痛击突厥也不是咱们嘴上说说就行,得到了西州根据实际情况而定。” 李烨一边听着一边不住地点头,徐陵的想法和自己的不谋而合。 李烨是得陆机提点,细细思考良久,才得出这么一策。 而徐陵应该是独自一人想出的对策,真正做到了谋一世谋全局,不得不说徐陵有大才。 李烨说道:“你我想法不谋而合,我补充两点。 第一,立马遣使去往西突厥,诱之以利,迭利可汗内心总会起波澜的。那样他就会保存自身实力,不会尽全力进攻西州。 咱们的压力也会小一些,胜算也会大一些。 第二,让朔州、并州务必全力抵御。最好是也能痛击乙钵可汗,从而削弱东部突厥的实力。” 徐陵也是不住的点头,然后开口道:“大哥,想得比我全面,细致。这样这一谋划,便能获得更快更好的效果。徐陵佩服!” 李烨笑道:“彼此彼此,我也佩服你。明日见了独孤老将军便将此策献上,然后咱们就去酒泉郡。我倒要领教领教突厥人的厉害。” 徐陵也是跃跃欲试地说道:“好,那咱们就会一会他们。” 李烨兴奋地举杯道:“来,干一杯。” 徐陵也是举杯。 两人一饮而尽,只是徐陵又是一阵咳嗽。 第二日,李烨带着徐陵和刑山来到了独孤府门前。 守卫之人进府通报后不久,便将他们请至了独孤府议事大堂。 李烨出身顶级门阀世家,见惯了大人物,很是镇定。 徐陵身入世,心出世,也是很淡然。 刑山,算了,他可能只在昔昔面前紧张。 独孤万山见到这三人时,三人便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李烨三人看到独孤万山时,不禁暗自喝彩。 独孤万山给人的感觉如同他的名字,万山磅礴,气势雄壮。 三人恭敬行礼道:“拜见独孤老将军!” 独孤万山见状也是和蔼道:“免礼,免礼!李烨啊,以后在家就随青石叫我阿翁。” 李烨讨好老人很有心得,那就是礼貌,率真,孝顺。 当下李烨便欣然应道:“是,阿翁。” 独孤万山听罢,也是开怀大笑道:“好,很好。你小子我喜欢。” 两人闲叙了一些家长里短,增进了一些感情。 在李烨的攻势下,独孤万山当即拍板道:“你以后就留在我中军大帐中听用,先任个跟青石一样的郎将。” 李烨知道郎将一职有些人一辈子也混不到,有能力之人还得看出身。 像徐州陈启棱一样,从军十几二十来年原先仅仅是都尉。 要不是同样出身微寒的右威卫大将军提拔他为郎将。陈启棱估计一辈子都是都尉。 李烨刚一从军便是郎将,不得不说生在世家门阀就是不一样。 当然李烨是特例,一般像他这样的身世也是从旅帅或者校尉之类的做起,先领兵一两百人,再逐级擢升。 李烨没有丝毫犹豫,说道:“阿翁,请恕李烨不能答应。一来,我从未上过战场,也从未带过兵。刚来便任郎将一职,只怕徒送袍泽性命。因此我想一步一步来,从旅帅做起。 二来,我想去酒泉郡青石兄长那里,帮他分担些身上的担子。 有句俗话说的好,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请阿翁应允。” 李烨之所以没有要求从普通军卒做起,因为那样,独孤万山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独孤万山听罢,更是高兴地说道:“好,好,好!没想到李信生了个好儿子。 上次来信时李信也不住地夸奖你,我还将信将疑。这下老夫认为他夸奖得不够。 其实郎将一职你是完全可以胜任的,只要给你一些时日。 既然你如此脚踏实地,也如此重情重义,那你就去青石那里领个校尉。 这可是没有商量的哦,这是柱国大将军的将令。” “喏,李烨领命。”李烨依照军中规矩应道。 独孤万山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道:“上次,李信将请我出山的前因后果都详细跟我说了。 我知道你除了武功过得去,更是有谋略。应对这次西突厥,你可有什么想法?” 能得独孤万山认可武功过得去,李烨欣喜无比。要知道独孤万山是站在武林最高处的人之一。 独孤万山,天下绝顶高手红榜第七。 不过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李烨当下把昨日和徐陵商讨的谋划详细地禀告。 独孤万山边听边点头,最后还有些惊讶。 独孤万山目光灼灼地盯着李烨,感叹道:“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浪浪滔天。 你很好,非常好。你要是我独孤家的孩子,那就好喽!” 李烨想了想,以后独孤青石是自己姐夫,可不就是一家人嘛。 “阿翁,我和青石兄长亲如兄弟,就是一家人呀。” 独孤万山笑呵呵地说道:“也对也对,一家人。你的谋划我知道了,具体如何实施,我会找人商议并且制定方案。到时候,你再帮着参详参详。” “喏!” “你们三个就留在府里,一会陪我喝两杯。晚上就住在独孤府,就当自己家一样。” 李烨三人应道:“喏!” 第9章 自请出使 独孤恪不日将随父出征,因此这几日忙着交代陇西郡的事务。 独孤家世代经营陇西郡,他只要安排妥当,即使人不在陇西,也问题不大。 何况这战事一起,柱国大将军独孤万山总督西、凉两州之地,有临时任免权。 独孤恪回到独孤府时已是深夜了,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独孤万山还在等他。 独孤恪来到书房,只见独孤万山正盯着西北地图,眉头紧皱。 独孤万山抬头看到独孤恪关切地望着自己,笑道:“不用担心,我习武多年,身子骨还算硬朗。” 独孤恪却说道:“父亲,纵然身子骨硬朗也要养精蓄锐。过两日便要去西州了,到时候更是要劳心劳神了。” “嗯,我知道了。不过今日也是有事和你商议,你且坐下。” 独孤恪依言坐下。 独孤万山将李烨的谋划跟独孤恪复述了一遍。 独孤恪听完又站了起来,面露喜色道:“好,这李烨不错。他的想法和我一样,只是他的谋划更为细致。咱们就按他说的办,马上挑选合适的人员出使突厥西部。” 独孤万山问道:“谁可担此重任?” “父亲,此次出使之人除了有辩才,有急智,还要有足够的身份,有自主的决定权。否则迭利可汗不会轻易相信的。” 独孤万山又说道:“这样的人朝中倒是有几个。只是皇帝东征,这邦交之事,难以决断,该如何是好?” 独孤恪思虑片刻,似乎下了某种决心道:“父亲,那就让我去。” 独孤万山想都没想拒绝道:“太危险了,不行。先不说成与不成,就是迭利犹豫不决,他也会扣押你的。” 独孤恪说道:“等到朝中定夺,时间太久,西州危矣。 我们先期的目的是让迭利可汗内心动摇,从而让他心存保留自己部落的实力。 这样咱们才有机会守住西州,痛击西部突厥。 至于我,西州战事一日不定,他便一日不敢杀我。咱们打赢了这西州之战,我便安全了。 因此这两件事情是相互的,我助西州赢,西州助我活。 还有就是我的身份正合适,既是一郡太守,又是独孤家的人。迭利可汗应该会相信我。 纵使他认为我身份低微,父亲一纸临时任状便可以解决。 所以我是目前最合适出使西部突厥的人选。” 独孤万山听罢,没有马上答应,而是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独孤恪狡黠地说道:“给他画大饼,许他皇帝亲封可汗,许他公主和亲。反正他喜欢的都可以许给他,一切战后再说。” “那他战后还是不放人呢,怎么办?” “那就在塞外游赏些年,等他们放松警惕了再寻找机会跑回来。只是我如果真被扣押几年,就不能替父亲分忧了,更不能在父亲跟前尽孝了。 还望父亲保重身体,切莫惦念儿子!”独孤恪有些哽咽道。 独孤万山有些动容,不光是为独孤恪的孝心动容,也为他的忠心动容,更是为独孤恪感到骄傲。 独孤万山也是思虑良久,才说道:“好,我同意你去。不过你带几个独孤家的百战卫装扮成普通家仆。这样你身边也有人可用。 如若你真的被扣押了,回不来,战后我就亲自去接你。即便是拜火教主也休想拦住咱们父子。” 独孤万山霸气凛然地说道。 “谢父亲。那我下去收拾准备一下,争取明后日便出发。” “嗯。” 独孤万山看着离去的独孤恪,心中有些酸楚,本是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祖孙三代却都要涉险。 第二日一早,李烨便被独孤万山叫到了书房。 李烨去的时候,见独孤万山正和一个中年男子正在商讨着。 李烨见这个中年男子相貌与独孤万山有些相像,可是气质却截然不同。 中年男子给人一种沉稳睿智的感觉。李烨暗自猜测中年男子应该是独孤万山素有智谋的次子独孤恪。 果不其然,独孤万山介绍道:“李烨,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次子独孤恪。” 李烨恭敬行礼道:“李烨见过世叔。” 独孤恪笑道:“听我父亲夸了你无数遍。果然一表人才,有大将之风。” 李烨谦虚道:“世叔过奖了。” 独孤万山开口道:“李烨,这次出使西部突厥的人选,我们已经定下来了。其他事情也在积极地筹划中。” 李烨有些意外道:“阿翁,这么快找到合适的人出使西部突厥了?” “嗯,就在你面前。”独孤万山指了指独孤恪。 李烨大感意外,这差事先不说路途遥远,困难重重,而且突厥人可是不好应付,也是相当危险。 而出使之人居然是独孤家的重要人物,素有智谋的独孤恪。 独孤万山也不怕自己倚重的儿子有去无回,李烨心中如是想着。 只听独孤万山又说道:“是他自请出使突厥的,他要为北周尽忠,为我分忧。不过这差事诚如他所说,他是最好的人选。” 李烨听罢,肃然起敬。 独孤恪却是谦逊地说道:“这是身为臣子和人子应该做的事情。李烨,这次叫你过来,是因为明日我便要秘密启程前往西部突厥。 这对付突厥一策是你一手谋划的,你我另外定个联络方式,万一军中联系不畅,也不至于失了联系。 一旦有什么变故和调整,咱们也可以及时沟通。当然也有可能用不上。” 李烨想了想,说道:“真到了那个时候,世叔就想办法联系祁连山铜驼岭雷布。” 独孤万山开口道:“哦,你认识西北绿林道联盟的雷布?” 李烨解释道:“额,前些日子在幽州结识的。阿翁,实不相瞒。我在江湖上还有个身份,便是黄土塬直罗城四城主。” 独孤万山惊讶万分,说道:“没想到你在江湖上有如此大的名头。阎王鞭阚直罗我也见过几面,是条汉子。我也知道他和凤皇赵政是好友。” 独孤恪开口道:“那就好办了。我这次带了五个独孤家的百战卫。李烨,你也见一见。如果有需要,我会派他们其中之人回来的。来人。” 应声而来五个精壮的汉子,身上有股悍勇的气势。 李烨估摸着,这些人不输于李家飞卫,也是武艺高强,擅长战阵合击之术。 独孤恪介绍道:“这是李家三公子李烨。” 五个人整齐抱拳施礼道:“见过三公子。” 李烨也是抱拳回礼。 等到李烨记住这五人,独孤恪便示意五人退了出去。。 李烨和独孤两父子又商议了一些具体事务。 最后,独孤万山说道:“李烨,我这有一封手书你到了酒泉交给青石。你去了之后,帮着青石整备军卒,随时准备迎敌。 只是你军职不高,我信中也交代了青石,他会以你马首是瞻。你只管放手去做。” “喏,属下领命。”涉及到军务,李烨便严肃对待。 李烨又说道:“阿翁,既然定了世叔出使突厥。那我也马上启程前往酒泉郡,早去早做准备。” 独孤万山很是满意李烨的雷厉风行,说道:“去,上了战场一切小心。事不可为就退到后方。万事有阿翁在,还轮不到你们小辈硬抗,知道吗?” 李烨动容道:“知道了,阿翁!您也保重!阿翁,世伯,李烨告辞!” 独孤万山和独孤恪点了点头。 李烨转身准备出门,却又回头,深深地对独孤恪抱拳,一揖到地,才大步流星而去。 李烨这一拜是敬独孤恪为了大局而舍生忘死地自请出使。 独孤恪看着李烨的离去的背影,也是动容地说道:“生子当如此子。” 第10章 酒泉守将 酒泉郡郡治福禄城中,独孤青石刚刚巡防回来。 独孤青石自去年到西州上任,到现在已经一年多的时间了。这一年多里,他其实过得并不十分舒心。 倒不是因为边陲之地生活艰苦,而是因为其他西州将军和郎将的排挤。 去年独孤青石来的时候,西州的左屯卫大将军,已经换成了徐则。 徐则本是后凉将军,后来当时还是雍王的杨召伐后凉。徐则献城投降杨召,并且受到重用。 他先是任西州将军,两年前更是升任左屯卫大将军,掌西州兵权。 杨召登上太子之位后,便开始打压老臣旧将,扶持自己的人。 而在西北,独孤家便是老臣旧将,徐则就是杨召的自己人。 不过独孤青石属于不多想,只实干之人。管他排挤不排挤,自己守好这酒泉郡就是了。 酒泉郡作为边关之地,北周与突厥经常发生小规模的战事。 独孤青石作战勇猛,身先士卒,每每获得胜利。 这赢得了酒泉郡守军上下的尊重,都尉俞昌生就是其中一个。 俞昌生年纪四十左右,从军二十来年,出身微寒。 他本来以为独孤青石这个独孤家嫡孙是来混军功的,没想到独孤青石用一年的时间彻底赢得了他的信任和尊重。 当然独孤青石也非常信任和尊敬这个对付突厥经验丰富的都尉俞昌生。 每次作战也好,巡防也罢,总是虚心请教。 这次两人一起巡防归来,独孤青石也不例外地请教道:“俞都尉,你在酒泉郡多年,可有遇到过如此怪异的情况吗?” 独孤青石指的是开春以来鲜有突厥人侵扰,并且连突厥探子都比以前少。 俞昌生想了想,说道:“有是有,不过像这次这么久没来侵扰却是没有,相当反常。 突厥人身处北方苦寒之地,冬季更是难挨,一般都会派人来劫掠一番,特别是开春的时候。” 独孤青石本就不大喜欢动脑,可是现在身为酒泉郡守将,不得不思考当下的形势。 独孤青石转头,又问身边一个副郎将道:“云鹏,家里可有什么新消息传来吗?这朝中目前是什么形势?” 这个副郎将是独孤青石的同族兄弟独孤云鹏,与独孤青石年纪相仿,也是独孤家特意派来协助独孤青石的。 独孤云鹏回道:“最新的消息就是上次说的,皇帝陛下将在六月初御驾亲征。这会儿,应该启程有些天了。” 此时,独孤万山官复原职,领兵镇守西州的消息还没有传到酒泉郡。 独孤青石陷入了沉默。 独孤云鹏又说道:“突厥人会不会趁机出动大股部队?比如一两万人的规模?” 俞昌生却否定道:“应该不会,这几年来,我从来没见过突厥人一次出动一两万军队来劫掠。除非他们想挑起两国战争。 况且咱们北周强盛,更是拥兵一百多万。就像这次东征高丽便出动了八十万。他们有那个胆子吗?” 独孤云鹏附和道:“也是哦。” 独孤青石又开始怀念李烨了,因为这个时候正是动脑子的时候。 俞昌生是根据他多年的经验推断,应该还是有些道理的。 至于突厥人出动一两万部队,独孤青石也是不惧。 酒泉一共七个县,守军八府,一共八千军卒。 七个都尉各领一府,独孤云鹏领一府。 只要不是野外遭遇战,这八千军卒借助城池,边塞的防御工事,足够抵御一两万突厥人。 何况突厥人不怎么擅长攻城。 再不济还有年后大将军徐则增派的三府军卒,那就是一万一千守军。 独孤青石想到那三府军卒的领兵之人便是一阵头疼。 年后大将军徐则是派来了另外一个郎将,领了三府军卒而来。 可是这个郎将却是徐则的次子徐旦,手下副郎将和几个正副都尉也都是西州本地豪族出身。 名义上是加强酒泉郡的防卫,其实就是来捞军功的。 独孤青石作战勇猛,每每获得胜利,屡立战功。 这让不少人眼红,都想来捞些军功,作为晋升资本。 这几个领兵的人也不操练军卒,更不带兵巡防。 独孤青石本来就没指望这些人帮忙,只要别添乱就行,可是总是事与愿违。 这些人在这福禄城中作威作福,惹是生非,城中百姓怨声载道。 独孤青石也是无可奈何,这会不是战时,因此城中治安不归他管,而是归太守李越管。 只要这些人不犯军纪军法,独孤青石根本管不着。 何况那个徐旦和独孤青石平级,同为郎将。 只是独孤青石是本郡守将,而徐旦是增援而来的郎将。 刚刚想到这里,便有手下来报:“启禀郎将,城中发生当街斗殴。” 独孤青石疑惑道:“斗殴?治安之事不归咱们管,应该找李太守。” “正是李太守遣人来报的。说是其中有一方是徐郎将,而且动用了军卒。” 独孤青石勃然而怒,平日里惹是生非也就罢了,居然动用军卒。 这可就不是单纯的治安问题了,而且更是触及了独孤青石的底线。 北周军卒是用来对付敌人的,而不是用来欺压百姓用的。 独孤青石霍然起身,大骂道:“这帮混蛋,没完没了。老子看在同样是从军之人一再忍耐。看来这些个公子哥,不配当我的袍泽。 独孤云鹏,带上你的本部人马,随我进城。” 独孤云鹏抱拳道:“喏!” 独孤青石咬牙切齿地说道:“老子今天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几个公子哥!” 俞昌生主动开口道:“郎将,我也陪你去。” 独孤青石却拒绝道:“俞都尉你还是留守营寨。这次教训那几个人,事后肯定会有麻烦的。徐大将军不敢拿我怎么样。可是你如果去了……” 独孤青石没有往下说,只是拍了拍俞昌生的肩膀,然后大步流星地出了大帐,留下沉默不语的俞昌生。 第11章 抵达福禄 日暮,风沙。 一路的天边山际之后,便是广袤无边的戈壁。 天与地都是昏黄的,荒凉便是这里的写照。 一座城池出现在目光最远处,让眼前的景色多了些生气。 李烨扯下遮面的纱巾,望着远处的福禄城,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一路李烨三人日夜兼程赶路,不敢有丝毫耽搁。 因为从独孤恪口中,李烨大致了解了酒泉郡乃至西州的危急的形势。而且他需要提早了解适应酒泉的人和事,才能做到知己。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知己之所以放在前面,李烨认为比知彼更重要。 就这样两千来里路,他们仅仅用了不到十天。这还是李烨照顾徐陵,故意放缓了些,否则更快。 可是令李烨意外的是,徐陵与李烨一样,依然精神抖擞。 李烨甚至怀疑徐陵武艺高超,深藏不露。 还是徐陵自己解释说,他确实不会武功,只是从小练习他师父教授的呼吸吐纳之法,因此身体强健。 那呼吸吐纳之法李烨第一次遇到徐陵就见识过。当时徐陵在山顶石头后面练习呼吸吐纳,全无声息,着实吓了李烨一跳。 路途辛苦归辛苦,看到福禄城近在眼前,便令人欣喜。 只是这风沙还是有些大,直扑面门。 三个人有些狼狈,便想着入城休整一晚,再找独孤青石报到。 于是,他们三人准备找福禄城里的客舍住下来。 没想到刚进福禄城天冲青就闯祸了,准确地说是青骢龙驹惹得别人闯祸了。 临近傍晚,徐旦带着三个同是公子哥的都尉,还有一些随从护卫便来到了福禄城。 他们一般睡得早,起得晚,天刚亮就睡,天将黑才起。 徐旦等人来福禄城近五个月,差不多天天如此。傍晚到了,他们该出门觅食了。 徐旦没想到一进城便看见一匹绝世宝马,正是李烨牵着的天冲青。 他见李烨三人眼生,看打扮也应该是从东面而来的富家子弟,应该不难对付。 也就其中那个魁梧雄壮的护卫有些麻烦。麻烦归麻烦,他也不惧,因为他也有从家里带来的供奉。 他家的供奉是武林一流高手,武功自然高强,而且是两个。 徐旦带着一帮人上前拦住李烨,开口道:“你的马我要了,识相的,人滚马留!” 李烨看着这一幕,有些发懵。 那一年在长安城里也有人要他的马,不过至少还问了问价格。 而眼前这位公子哥可是更加不客气,直接抢。 怪不得说这西北之地民风彪悍,看来都是这帮人逼的。 只是李烨早已不是当年长安城中的李烨。 他拦住正要动手的刑山,笑着地说道:“你也配。” 话音未落,脚下微动,错步上前,撞入徐旦怀中。 李烨动手毫无征兆,速度之快,令徐旦一方随行之人毫无反应时间。 徐旦被李烨撞翻在地时,李烨却早已退回原地。 这还是李烨不想闹出人命,最后收力的结果。因为他是来入伍从军,保家卫国的,不是来好勇斗狠的。 能够震慑住这帮人最好,真震慑不住,那只能下狠手了。 徐旦被随行之人扶起身,气急败坏道:“你找死!” 而徐旦身边的两个供奉却没有动,其中一个低声说道:“二公子,这人武功不在我们两个之下。一会要是真打起来,怕是护不了二公子的周全。咱们从长计议。” 徐旦一听,心凉了半截,人也冷静了一些。 他恨恨地说道:“你们给我等着,我们走。” 李烨本以为要大战一场,没想到对方如此没胆,放出一句狠话就走了。他想了想便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烨打算就此打住,可是徐旦不肯呀。徐旦作威作福惯了,如何受得了这气。 他离开之后早就指使本地的混混,打听到了李烨三人的落脚之地。 他们就住在福禄城里最大的客舍,福禄客舍。 李烨几人刚洗漱完毕,换了衣服,跟客舍掌柜打听到独孤青石一般都坐镇城外营寨。 李烨便放下心来,打算明日再去营寨找他。正准备吃些东西时,却看见整个客舍被一府军卒围了起来。 然后便看到门外徐旦,还有他身边的军卒。 李烨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禁勃然大怒。 他在心中狠狠地骂了独孤青石几句,然后吩咐道:“刑山,拿我枪来。” 刑山赶紧递上特制皮囊。 李烨边组装河山枪,边说道:“保护好徐陵!” “是。”刑山毫不犹豫地应下,然后拿出了那对宣花大斧。 李烨手端河山枪,昂然走出客舍。 而徐旦刚才从营寨中点了一府军卒便浩浩荡荡地又进了城,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福禄客舍。 此时徐旦见李烨拿着一根长枪,神色自若,威风凛凛地走出客舍,心中也是打鼓。 不过事情已然闹到如此地步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开口道:“大胆贼寇,竟然偷盗我的宝马良驹,还敢出现在福禄城里,赶快束手就擒!” 徐旦虽然领了一府军卒而来,犯了军纪,但是如果想动用军卒欺压普通百姓,那可是犯军法的。 犯军纪以他的身份可以不在乎,可是犯军法就麻烦了。 况且他只是带着军卒给自己壮胆,保护自己的。 所以他不得不找个借口,于是栽赃陷害。 不但徐旦心知肚明,就连围观的百姓也是心知肚明。 百姓只看李烨的相貌打扮便不是所谓的江洋大盗。 这也不能怪福禄城的百姓以貌取人。 李烨身长八尺,彪体猿臂,剑眉朗目,头戴束发冠,手拿河山枪,端得是英武非凡。 况且福禄城百姓早就见识过徐旦的厚颜无耻,颠倒黑白。 李烨心中虽怒,但也不想和军卒动手,毕竟这些军卒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方应该在是战场上。 只是形势所迫,真要动手,李烨也是不会手下留情的,谁让他们助纣为虐呢。 打定主意,李烨扬声说道:“我是不是贼寇,相信你们心里清楚。还有我北周军卒是保家卫国,保护百姓的。如果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助纣为虐,那就不要怪我枪下不留情。” 这些军卒听完,面面相觑。 徐旦见状,向身边的两个供奉,低声吩咐道:“给我上,不论生死。” 两个供奉依言,擎出兵器,迈步上前。 这两人,一个使的是虎头刀,另一个使的是月牙刺,俱是短兵刃。 李烨见上前两人不是军卒而是江湖人士的打扮,猜测这两人应该是那个公子哥的家将,便不再纠结了。 第12章 自封郎将 李烨凝神静气,体内真气流转,河山枪斜藏于身后,枪头拖地。 使虎头刀的供奉见状,也不说话,抡刀便砍。 李烨不闪不避,也是挥枪迎上。 使虎头刀的供奉攻得又快又急。 李烨却是一枪一枪从容化解。 刀枪相撞,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随后,使月牙刺的供奉也是加入战团。 于是,李烨独战两位武林一流高手。 李烨有心试试这两人的武功,因此只是防守,手中河山枪也是舞得滴水不漏。 两个供奉久攻不下也是有些心浮气躁,手中攻势更加猛烈。 半盏茶工夫之后,李烨试探出这两人的武功也就是刑山的水平。 他有心立威,枪势一变,改守为攻。 两个供奉见李烨枪势突然一变,如山岳压顶,江河奔腾,难以招架。 李烨既然有决定,便全力施展,势要毙这两人于枪下。 体内真气全力运转,灌注河山枪,一枪重过一枪。每一枪都有千钧之力,龙虎之威,让人心中畏惧。 两个供奉左支右绌,狼狈招架,而且李烨的长枪震得他们手臂发麻,气血翻涌。 就在这时,李烨听到更多的军卒正在向他们而来,心中怒气更盛。 河山枪瞅准空档,抡向使虎头刀的供奉。 那供奉抵挡不及,被长枪结结实实地抡中,飞出两三丈,倒地不起。 独孤青石正带人飞奔而来,远远地看见这一幕,奋力大喝道:“住手!” 李烨背对独孤青石,却听出是独孤青石的声音,不喜反怒,手上更没有停手。 那使月牙刺供奉却是手上一慢。 李烨岂会放过这个机会,也是大喝一声,如春雷乍响:“死!” 河山枪去如射出的攻城巨弩,纵然对手的月牙刺格挡,却也挡不住这雷霆一枪,被刺了透心凉。 两个供奉一死一重伤。 李烨这才收枪,昂然而立。 独孤青石本就怒气冲冲,见状更是怒火滔天,大喝道:“给我围起来!” 独孤青石翻身下马,擎出佩刀,又喝道:“我是北周郎将独孤青石,奉命镇守酒泉。所有人放下兵器,否则杀无赦!” 徐旦带来的军卒见是酒泉守将亲来,不敢抗命,纷纷放下兵器。 徐旦也是脸色铁青,不光是自己供奉被杀,而且被独孤青石带人围了。 这北周军卒可不是他家的私兵,只会奉命行事。 徐旦虽然和独孤青石平级,但是还是要听独孤青石这个守将调遣,这是军中规定。 场中之人纷纷放下兵器,只有一个人没有仍然手拿兵刃,一个不是徐旦一方的人。 李烨背对着独孤青石,没有依言放下手中河山枪。 独孤青石再次喝道:“那汉子,放下长枪!” 李烨怒极反笑道:“哈哈哈!独孤青石,你带的好兵啊!” 说罢,转身,枪指独孤青石。 独孤青石随行的部分军卒,马上弯弓搭箭,瞄准李烨。 独孤青石听到声音,心中巨震。待到李烨转过身来,瞬间狂喜,都没在意到李烨拿长枪指着他。 他正要上前熊抱,才尴尬地发现,李烨脸色铁青,愤怒无比。 独孤青石再结合刚才李烨的话,才恍然大悟,闹误会了。 独孤青石收回佩刀,搓着手,谄笑着低声说道:“误会,他们不是我的兵。” 又转头命令道:“放下弓箭,自己人。” 独孤青石态度的转变让在场之人,包括徐旦在内全都目瞪口呆。 李烨这才放下河山枪,确认道:“先前那些不是你的兵?” 独孤青石移步上前,低声解释道:“大将军徐则派来的援兵,领兵的就是那个徐旦,徐则的次子。” 独孤青石指了指徐旦。 李烨松了口气,看来不是独孤青石纵兵欺压百姓,自己误会他了。 独孤青石又低声道:“现在怎么办,这么多人看着?” 李烨也傻眼了,自己当众杀人,公然抗命,如何向这些军卒交代,如何向百姓交代。 别人入伍从军顶多碰上兵痞或者刺儿头,露两手武功,立立威。 自己倒好,一个校尉立威立到郎将头上了,而且是两个,更是当着众多军卒和百姓。 李烨急中生智,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朗声道:“我乃柱国大将军独孤万山任命的郎将李烨。奉柱国大将军之命,前来酒泉整顿军纪!” 在场之人听闻,议论纷纷。 连客舍内的徐陵都愣了一下,嘟囔道:“不是不要郎将之职吗?这会又自封,脸皮真厚!” 刑山也喃喃自语道:“不是校尉么?这就升官了,不愧是公子。” 独孤青石也是低声问道:“真的假的?” 李烨低声回道:“阿翁官复柱国大将军是真的,不日前来镇守西州。我的郎将是假的,事急从权。” 独孤青石听罢,眼中有光,瞬间底气十足,命令道:“来人,将徐旦一干人等拿下,容后处置。” “喏!” 徐旦听了双腿发软,不敢反抗,乖乖束手就缚。 李烨松了一口气,但凡这个徐旦聪明一点,硬气一点,让他拿出鱼符,那就露馅了。 既然没有露馅,李烨就做戏做全套,继续说道:“各位乡亲,如若平日有受过这徐……” “徐旦。”独孤青石提示道。 “受过这徐旦等人欺压,亦或者发现他们违法乱纪的可以将其写成状子交给本地县令。我们必还你们一个公道。” 周遭百姓纷纷叫好。 徐旦等人则是面色如土。 李烨偷偷地跟独孤青石说道:“一会你记得跟本地县令,说一下这个事情。” 独孤青石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李烨见此情形,便大声道:“既然如此,大家都散了。有冤的伸冤,无冤的安分守己。” 独孤青石也是命令道:“独孤云鹏,将那府军卒带回营寨。包括营寨里的另外两府,暂时交由你统领。” “喏!”独孤云鹏抱拳应下,便带着原先徐旦带来那府人撤离福禄城。 剩下的围观百姓也陆陆续续地离开。 李烨这才将独孤青石带到客舍,介绍徐陵和刑山给他认识。 几人一顿寒暄之后,独孤青石便跟客舍掌柜的要了个雅间,要了最好的酒菜。 他要好好地招待来此的三个兄弟。 第13章 福禄相聚 李烨四人在雅间各自落座。 雅间外则有独孤青石的人守卫。李烨一看这些人便知道是独孤家的百战卫。 趁着酒菜还没上,独孤青石说道:“李烨,还得是你。一来就收拾了徐旦那帮人。我都忍他们好几个月了。对了,你怎么来了?” 李烨说道:“我来救你。” 独孤青石疑惑道:“救我?到底什么情况?” “我们推测突厥将大举入侵。阿翁,也就你阿翁。不对,咱们的阿翁,自请领兵镇守西州。我呢,在陇西向阿翁自请来酒泉,在你手下当个校尉。” 李烨终于将这绕嘴的话说完。 “你前面那些我相信。你来我手下当校尉,开什么玩笑。阿翁是不是不知道你的本事?” 李烨解释道:“倒也不是,阿翁本来是让我任郎将,是我自己想从旅帅做起。阿翁没办法,于是让我任个校尉。” “我还是不信,你我反过来差不多。你当郎将,我做校尉。” 李烨一阵无力,突然想起独孤万山托他给独孤青石的信,赶紧拿出来递了过去。 这时,店家也将酒菜上来了。 菜主要是各种烧羊肉,炙烤的,焖炖的,凉拌的,卤的,炒的…… 主食是各种面食。 酒是葡萄酒。 李烨在此之前,可能是日子过得太精致,吃这些还是有些不习惯,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头。 徐陵以前的日子过得简单,没有这么挑剔,现在怡然自得。 刑山就更无所谓了,能填饱肚子就行,何况有这么多种烧羊肉,快活得不行。 独孤青石则是一边看着信,一边上手吃着炙烤的羊肉。 李烨无奈,只好吃着面食,就着葡萄酒。 不过,这葡萄酒比之洛阳的更加正宗,花香果香更加浓郁,入口柔顺,回味悠长,简直上品。 “好,这就对了嘛!”独孤青石拍着大腿叫喊道。 正在享受美酒的李烨被吓了一跳,白了独孤青石一眼,说道:“突厥人要打进来了,你还说好?” 独孤青石用满是流油的手,端起一碗葡萄酒一饮而尽,顺手抹了抹嘴。 李烨这才发现独孤青石胡子拉碴,头发凌乱。 看得李烨一阵闹心。 独孤青石说道:“我说好,是阿翁让我都听你的。至于突厥人嘛,还是那句话,你动脑我动手,你负责指挥我负责冲锋。” 李烨撇撇嘴。 独孤青石又满上一碗葡萄酒,端了起来,说道:“这碗我敬三位不辞辛劳而来的兄弟,干了!” 李烨也是举起碗,却说道:“徐陵不会喝酒,就喝一小口。咱们三个,干了!” 徐陵急忙道:“那不行,这第一碗怎么说也得干了。” 李烨还待再劝。 独孤青石却说道:“好,不愧是李烨的结拜兄弟,也是我的兄弟。够爽快,干了!” 四个人一饮而尽。 李烨看了看徐陵。 徐陵貌似还行,可能葡萄酒比较容易入口。 李烨却又瞄见独孤青石抹完嘴,直接上手抓羊肉,嫌弃道:“我说青石兄长,你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些习惯。不觉得腌脏么?你这样被我大姐看到会被骂死的。” 独孤青石听到李烨提到李甄,讪讪地收回了手,笑道:“嘿嘿,习惯了,习惯了。” 说完将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 看得李烨又是一阵闹心。 独孤青石毫无所觉,谄笑着问道:“你回过太原了?李甄还好?” 李烨吃着饼,回答道:“嗯,本来挺好的。听到突厥人要打西州,着急的不行。哭着喊着求我来找你,所以我才来的。要不然我才不来这鬼地方。” 独孤青石却说道:“她着急我信,其他的我不信,你不是那种人。” 李烨也不跟他纠结,说道:“你还是赶紧写封信给我大姐,免得她担心。再说这战事一起,可就没工夫写信了。” 独孤青石拼命地点头道:“嗯。你怎么说我怎么做,都听你的。那徐旦那些人如何处置?” 李烨不满地说道:“这就开始做甩手掌柜的啦?其实你比谁都精明。” 独孤青石只是笑呵呵。 李烨无奈道:“好吃好喝地先关着。这时候就怕他们拖后腿。等阿翁来了,让他定夺。” “那三府军卒呢?谁带?”独孤青石眼神灼灼地盯着李烨,意思很明显。 李烨提高声音道:“你想都别想!你自己带着。我可没有鱼符,不合规矩。” 独孤青石这才作罢,嘟囔道:“我带就我带。等阿翁到了,我就让他正式任命你为郎将。到头来这三府军卒还是你带。” “那我现在也不能带,我可没带过兵,不想害他们平白丢了性命。”李烨很是坚决道。 独孤说道:“带兵其实不难。北周军中各方面都有规定,包括行军,扎营,警戒,赏罚等等,甚至平日的生活。只要你不克扣军卒的粮饷,不过分苛责他们就行了。” 李烨瞪大眼,惊讶地说道:“就这么简单?” 独孤青石回道:“嗯,就这么简单。当然了,这只是带兵,要想带好兵,那就另外说了。” 李烨又问道:“那怎么带好兵?” 独孤青石边吃着羊肉边侃侃而谈:“那你得赏罚分明,鼓舞他们,爱护他们。总之就是人心所向,让军卒死心塌地地跟着你冲锋陷阵。” 李烨对独孤青石是刮目相看,又问道:“还有吗?” 独孤青石李烨期盼的目光中,肯定地说道:“有。不过我不知道。你问那些名将去。” 李烨撇了撇嘴,不过还是受益匪浅。 独孤青石见李烨不说话,以为他动摇了,试探地问道:“那我带那三府,你帮我带另外三府?” 李烨想也不想,拒绝道:“你想都别想,我还是当我的校尉去。你给我安排。” 独孤青石想了想说道:“我准备带人去各县巡防。你就跟着我四处巡防看看,了解整个酒泉郡。以备日后。” 李烨觉得独孤青石说得不无道理,也就答应道:“那行。我明日就去你营寨报到去。” 说完自顾自地吃着饼,品着佳酿,却没看到独孤青石却露出一丝坏笑。 李烨边吃边又说道:“对了,我姐给你带了些东西。你是现在要还是明天给你。” 独孤青石急忙说道:“当然是现在。” “你等着。”李烨说完起身回房拿了一个包裹过来。 独孤青石喝了一口酒,深吸一口气,将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里面是什么稀世珍宝呢。 李烨三人好奇地看着。 令他们失望的是,里面其实就是些衣物和一封信。 独孤青石却是傻笑着将信贴身放好,将包裹重新包上,拿到一旁。 然后才招呼李烨三人开始真正地喝酒。 当晚,四人皆醉。 第14章 勉为其难 李烨第二日醒来,只记得以上这些谈话,又一次的醉酒让他感叹,醉酒误事。 令李烨惊奇的是,他看到徐陵跟没事人似的出现在他面前。 看到李烨询问的眼神,徐陵又一次无奈地解释道:“我真的不会武功。” 李烨不再纠结,踢了踢躺在地上的独孤青石,喊道:“起来。” 独孤青石毫无反应。 李烨又踢了一脚,说道:“突厥人打进来了。” 独孤青石只是翻了个身,毫无起来的征兆。 李烨无奈地叹了口气,朗声道:“大姐,你怎么来了?” 独孤青石霍然起身,睡眼朦胧地东张西望,看到李烨和徐陵促狭地笑着,才发现被骗了。 他准备又一次躺下。 李烨笑着说道:“赶紧运功散酒,咱们回营寨。不能耽误正事。” 独孤青石这才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 一刻钟之后,一行人精神抖擞的出了福禄城,来到了城外的营寨。 李烨见营寨里井井有条,无论是营帐布置,还是警戒巡逻。 李烨不由地夸赞独孤青石道:“兄长不错啊,这营寨管理得可以啊!” 独孤青石不解地说道:“这有什么不错的,只是按规定布置的。昨晚不是跟你说过么?北周军中,连安营扎寨都有规定细则。” 李烨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执行军中的标准,白夸了。 几人进了中军大帐,独孤青石便让亲兵喊来了两个人。 独孤青石介绍道:“左边这个是我的副郎将独孤云鹏,右边这个是我得力的都尉俞昌生。这是李烨,李郎将。你们两个还不赶紧见礼。” 独孤云鹏和俞昌生抱拳行礼道:“卑职参见李郎将!” 独孤云鹏昨日回来之后将城里发生的事情都告知了俞昌生。 李烨这会可不能说自己不是郎将,不然昨日的行为就是犯了军法。 他无奈只能抱拳回道:“日后就是袍泽,不必拘礼。” 独孤青石却是命令道:“俞昌生。” “喏。” “以后你那府军卒由独孤云鹏统领。” 俞昌生有些不明所以,可是多年的从军生涯,让他绝对服从。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应道:“喏。” 只听独孤青石又说道:“今日起擢升你为副郎将,等到柱国大将军到来,再行正式任命。你去统领徐旦带来的三府军卒。” 俞昌生深吸了一口气,激动地应道:“喏。” 虽然只是副郎将,但是俞昌生不能不激动,郎将便是低品级将军了。 郎将是可以任命下面的都尉,校尉等低级武官的。 郎将往上便是各州将军,可以开府,任命自己的属官。 都尉到郎将是多少人迈不过去的门槛,今日他迈过去了。 虽说只是独孤青石越权暂时擢升他为副郎将,可是柱国大将军是独孤青石的亲阿翁,那这事是板上钉钉了。 独孤青石开口道:“俞昌生,将那三府所有武官集合到校场,一会我们就过去。我有事要宣布。” “喏。” 俞昌生抱拳行礼之后,退出了大帐。 独孤青石转头问道:“怎么样?带兵只要带好手下之人就行。手下会按照规定,一层层往下执行。” 李烨点头说道:“还不错,让我刮目相看。你再跟我讲讲这郎将以下的官职。” 独孤青石当然乐意了,于是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通。 李烨将独孤青石一大通话,总结了一下。 郎将以下六个品级,都尉、校尉、旅帅、对正、伙长、伍长。 前四个品级都有正副职,可以任命比自己品级低的武官,当然也是要报备兵部。 就这两句话,独孤青石足足说了近一刻钟。 李烨的白眼都不知道翻了多少次了。 这时,俞昌生来报:“启禀郎将,三府武官已集合,请示下。” 独孤青石对着李烨说道:“请,去校场看看。” 李烨也是饶有兴趣,便答应道:“好,走。” 校场之上,三府武官鸦雀无声,队列整齐地等待着。 独孤青石带着李烨等人,迈步走上点将台。 独孤青石手扶佩刀,昂然而立,扫视台下。 “相信你们多少有些耳闻,徐旦等人违法乱纪已经被我拿下。柱国大将军独孤万山不日将前来镇守西州,总督西、凉州军事。因此先期派郎将李烨前来整顿军纪。 你们要记住的是,从始至终你们都是我北周的军卒,不是哪个人的军卒。 既然是北周的军卒那就必须遵守北周的军纪军法。徐旦等人违法乱纪。我们一视同仁,绝不姑息。 只不过这次,只办首恶,协从不问。希望在座的各位引以为戒,好自为之。 以后你们就由新任副郎将俞昌生暂时统领。 而你们的郎将便是柱国大将军指派的李烨,李郎将。 听明白没有?” 最后一句,独孤青石运功吼出,声震整个校场。 台下众武官也是大声回道:“喏!” 独孤青石满意地看着台下众人,然后转身,笑道:“李郎将请,说两句。” 李烨从刚开始独孤青石在众武官面前提到自己是郎将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直到独孤青石吼出最后一句,李烨才发现自己被独孤青石算计了。 既然已经到这份上了,李烨只好赶鸭子上架,勉为其难。 李烨也是学着独孤青石,昂然而立,扫视台下。 他缓缓开口道:“刚才独孤郎将有句话说的很好。你们始终是我北周的军卒,必须要遵守北周的军纪军法。 我不管以前徐旦是怎么统领你们的,以后在我这违法乱纪必将惩戒。 但是,有功也是必赏。 你们三府正副都尉已经被拿下,至于如何处置,需要柱国大将军定夺。当然,他们被免职是板上钉钉之事。 因此三府正副都尉空缺,其中三个都尉我就不指派了。 三府都尉将从你们众人中挑选,将凭军功选出。总之一句话,能否晋升,各凭本事! 你们觉得可行的话,就回答我,好让我知道。” 最后李烨只是用平常的声音问道。 “喏!喏!喏……” 一时间校场上,上千人奋力地齐声呼喊,声震四方。 李烨将校场上众武官交由俞昌生带回。 临走时,跟俞昌生说道:“俞副郎将,这三府的副都尉你看着办。你统领三府军卒,我放心。” 俞昌生心生感激,欣然领命。 李烨也是现学现卖。 独孤青石说过带好兵,就是赏罚分明,人心所向,让他们死心塌地地跟着你。 第15章 巡视酒泉 当日,李烨等独孤青石处理完手头的公事和私事,便拉着他去巡视整个酒泉郡。 反正营寨中有独孤云鹏和俞昌生两个副郎将值守。 酒泉郡七县中沙头、玉门、骍马、福禄、乐涫、表氏六县成一条线,自西向东排列。 只有一个会水县没有在这条线上,在弱水河畔,并且还在长城外。 七县中,除了福禄城,玉门要塞,其余五个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城或者要塞,只能称之为营寨。 李烨一众人用了差不多十天将整个酒泉郡的七个县城走了个遍。 李烨估算,以目前酒泉郡的防御工事和兵力布置,根本抵挡不了突厥人超过三万人的进攻。 等他们回到福禄城外的营寨中,李烨和俞昌生的正式任命也到了。 同时到达的还有徐旦等人的处置,去了官职,暂压大牢。 更得知了柱国大将军独孤万山率兵驻守张掖郡郡治觻得城,居中指挥。 整个西州之兵总数也仅仅只有五万左右,还要防御酒泉、张掖、武威三郡,捉襟见肘。 因此酒泉郡目前不可能再有增援了。 从皇帝杨召自长安启程已有二十来天,长安到涿郡大概需要四十天左右。 皇帝杨召一旦到达涿郡,很有可能马上进攻高丽。 那意味着突厥人的进攻也将来临,留给西州准备的时间也就不多了。 李烨感到深深的无力感。 福禄城外,营寨大帐中,李烨、徐陵、独孤青石、独孤云鹏、俞昌生都紧皱眉头。 只有刑山看着他们皱眉头。 李烨和徐陵两人同时叹了口气,两人相视了一眼。 李烨开口道:“是不是只能行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徐陵点头道:“应该。” 李烨说道:“那你跟大家说说。” 其余人知道李烨和徐陵居然还有不是办法的办法,都投来了目光。 徐陵缓缓开口道:“目前整个西州的形势我就不说了。酒泉郡西边和北边直面突厥,因此需要同时防御突厥人两个方向的进攻。 而咱们的兵力已经不允许我们防线过长。 我的建议是,撤回沙头、骍马、会水驻守的军卒。同时撤离这三县加上玉门的百姓。 坚壁清野,重兵防守玉门要塞和福禄城。这样或许能抵抗一二。” 俞昌生作为在座从军最久的人,提了个问题:“朝廷那边如何解释?百姓那里又该如何解释?” 这次李烨开口回答道:“朝廷那边无需解释,只要禀告柱国大将军即可。至于百姓那边众人以为如何解释才妥当?” 营帐中又陷入了沉默。 刑山见这几个刚说了几句话又皱着眉头沉默,不由地嘟囔道:“这还要想啊,就说突厥人要打进来了。谁不撤离被杀谁活该,到了哪里都怪不到我们头上。” 李烨和徐陵眼前一亮。 李烨给刑山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目光。 刑山说得没错,有时候不能顾全所有人,只要顾全大部分人就行了。 李烨开口道:“青石,一会你去找太守李越,让他出公告劝百姓撤离。另外咱们不能坐以待毙,等着突厥人打进来。 我们得想办法打探到突厥人的情报。看能不能扰乱他们的计划。” 独孤青石说道:“突厥人进攻前,必派拓揭士刺探我们的军情。或许我们可以抓几个,严刑拷问。” 李烨想起建武三年一家人遇刺的时候,就有拓揭士参与其中。 这又是该到收利息的时候了。 既然定下行动策略,李烨等人也不犹豫,分头行动。 李烨和独孤青石分别带一团骑卒,一西一北,猎捕突厥拓揭士。 派给李烨这边的校尉是个西北汉子马进,年纪二十五六,高颧骨,细长眼,圆脸,使一根长枪。 李烨觉得马进有些眼熟,于是问道:“你使枪?” “回李郎将,是的。” “师承?” “家学,家父天水郡马家枪派马啸。” 李烨恍然大悟,这马进长相随他父亲。 李烨说道:“哦,怪不得看你眼熟。我和你父亲去年年底在金露谷赏宝会上有过一面之缘。你来酒泉多久了?” “从军之后就在酒泉,三年了。” “你对这里很熟悉了?” “是的。” “很好,走,出发去玉门。” “喏。” 李烨没有带上徐陵,而是让他在福禄营寨协助俞昌生,也是让他在此观摩学习如何管理军卒,并且派了刑山随身保护徐陵。 李烨带着马进和一团骑卒又一次来到了玉门要塞。 玉门要塞在距酒泉郡郡治福禄城七八十里远的水关峡,这里峡谷险峻和溪流丰沛。 它是个关隘,依山而建,城墙高两丈左右。西城墙长一百四十余丈,东城墙百十来丈,开东、西两门,门外挖有护城河。 其周边有山顶、路口、河口要隘,设有大大小小的烽燧。 玉门守军都尉张动是个秦州汉子,三十好几,身材魁梧,满面络腮。 张动不知道李烨刚回福禄城没两日又来玉门要塞的缘由。 前两日见自家郎将对这个新来的李郎将颇为尊敬,而且似乎以他马首是瞻,是以他也不敢怠慢。 他郑重抱拳行礼道:“卑职参见李郎将。” 李烨也是客气地回礼道:“张都尉,咱们又见面了。我此次前来玉门要塞是猎捕突厥拓揭士的。不知张都尉可有东西教我?” 张动赶紧说道:“卑职不敢。李郎将但有问题尽管下问,卑职知无不言。” “那讲讲你所知道的拓揭士。” “突厥拓揭士,武艺高强,主要负责刺探军情,人数很少。卑职也曾与他们交过手几次,只是从来没有抓到过活口。这些人只要逃跑无望,基本选择自尽。”张动如实禀告道。 李烨惊喜地问道:“哦,你可有办法寻得他们的踪迹?” “要想寻得他们有两种办法,一种是出动大批军卒搜索,另外一种是设身处地地揣测他们的刺探军情所处的位置。” 李烨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这打仗看来经验很重要。 像张动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卒,可不是李烨这种没上过战场的人所能相比的。 李烨当即决定道:“好,先用你的第二种方法试一试。张动,明日你挑选些精锐负责搜寻。马进带人随时接应。至于擒杀拓揭士便交给我。” 张动和马进应道:“喏。” 李烨见张动虽然应下,却是欲言又止,问道:“张都尉可有疑虑?” 张动听罢,如实回道:“那拓揭士均是武艺高强之辈,不好对付。卑职只是担心郎将安危。” 李烨听出张动的话外之意,笑道:“放心,我的武功比之你们的独孤郎将只强不弱。” 张动很是意外,李烨比独孤青石年轻,而且看样子是没上过战场的。 可是既然李烨如此自信,张动便不好再说什么。 当晚李烨便在玉门要塞里过夜,也跟张动了解附近突厥人的情况。 第16章 捕杀拓揭 三夹坡在沙头县和玉门县的交界之地,也在两地人往来的必经之路上。 三夹坡顾名思义是个山坡,山坡上视野开阔,只是没有什么遮蔽物。 一个突厥拓揭士匍匐在一块大石头下。这块石头能够遮挡一些毒辣的阳光。 他自从接到刺探沙头和玉门的北周军的调度情况,便在这里监视。 这些天北周军队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只有前几日,从这里来往过一支骑卒队伍,领头的是两个年轻郎将。 估计是日常巡防,不过他也上报了。其余的时间里没有见到任何调动的北周军队。 而今天也只有二十余骑从下方的路上过去。 太阳偏西,意味着阳光不再毒辣,酷热也稍稍缓解。拓揭士稍稍放松了一些,喝了口水。 这时,下方路上却传来了动静。 那支二十来骑的队伍又回来了,并且直接向着山坡而来。 拓揭士预感不妙,赶紧收拾东西,准备逃走。 可是在他转身的瞬间却发现一个年轻的男子已经站在他面前。 他慌忙扔掉东西,还未等抽出随身的弯刀,眼前人影一晃,便晕了过去。 等到张动带人上了山坡,便看到李烨毫发无损,地上却躺着一个晕倒的突厥人。 张动在见识到李烨脱离队伍时的轻功身法,便知道这个新来的李郎将真的武功高强。 这会,他看着眼前的一幕,终于确定李烨没有吹牛。李烨的武功确实比独孤青石要高,而且可能高不止一星半点。 接下来的两天,李烨和张动带人如法炮制,在玉门要塞附近陆续抓获了另外两名拓揭士。之后,就没有发现其他拓揭士的行踪。 严刑拷问的事情自有擅长刑讯逼供军中好手去做,只是也没有从几个拓揭士的嘴里问出些什么。 既然有拓揭士出现,也证明了突厥人接下来必有所行动。 太守府出台的撤离百姓的公告也在各县张贴和执行。玉门要塞更是只许进不许出。 李烨便命令玉门和沙头两县的军卒,大范围搜捕突厥探子,不仅仅是拓揭士。 果然,找出了不少突厥探子,其中更是有汉人。 这一日,张动找到了李烨禀报道:“李郎将,刚才在西城门抓获一个泼辣的女子。” 李烨疑惑道:“泼辣的女子?什么情况?” 张动解释道:“这女子强行要出塞,并出手伤了不少军卒。无奈之下,我只有带人将她擒拿。卑职不知如何处置,是以请示李郎将。” “按规矩办事就是了,何须请示?” 张动为难道:“只是这女子自称是西北绿林道联盟的人。这西北绿林道联盟是我们西北最大的江湖势力。在这节骨眼,我怕处置不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李烨没想到这张动心思还挺细腻,也暗赞张动知道事情轻重缓急。 这个节骨眼上最重要的是抵御突厥人,万一这西北绿林道联盟在后面拖后腿可就麻烦了。 不过,貌似西北绿林道和李烨还挺有缘分,这也能碰上。 李烨开口道:“将人带过来,客气一些,毕竟是女子。” “喏。” 不多时,一个女子被五花大绑而来,看样子年近四十,相貌还挺端正。 只是一路在破口大骂:“你们这群乌龟王八蛋,对付自己汉人挺能耐。有本事去对付突厥人去啊。老娘看不起你们。你们不配做我西北的汉子,只配做缩头乌龟……” 李烨以往见的女子不说都是大家闺秀,那也是有礼有貌,何曾见过如此泼辣的女子。 李烨皱着眉喝道:“闭嘴,再吵就把你这么绑着送去给突厥人。” 送去给突厥人,那不是羊入虎口。女子听罢,这才忿忿地抿着嘴不说话。 李烨说道:“我问,你如实回答,或许我可以放了你。” 女子依然倔强,沉默不语。 李烨也不管,只是问道:“姓名?” 女子还想犟着,可是看到李烨锐利的眼神,心中发颤,回道:“刁六妮。” “来自哪里?” “祁连山铜驼岭。” “为何打伤我军卒?” “他们不让我出城。” “你没看公告吗?玉门要塞只许进不许出。” “我不识字。”刁六妮理直气壮道。 “那你为何要出城?” “我……我和我家汉子吵架了,不想待在这里了。” 刁六妮一开始犹豫,后来索性又理直气壮道。 李烨被她这个理由听地一愣一愣的。 不过如此直率,倒像是真话。 而且既然是铜驼岭的,那就是雷布的人,自己也就不好将她如何。 李烨开口吩咐道:“来人,给她松绑。” 刁六妮也没想到,这年轻武官就问了这些便给她松绑。 心中不禁疑问,难道他对自己这个徐老半娘的人有所图,看上自己? 刁六妮心中有些窃喜,更多的是抗拒和害怕。 窃喜的是自己的容貌还能吸引如此英武的年轻人。 抗拒害怕的是自己可从来没想过红杏出墙,要是这个武官用强,那自己只能以死来保住自己的清白。 李烨可不知道刁六妮的想法。 他正要上前,和这刁六妮说明自己与雷布的关系。 刁六妮却是连连后退,惊恐道:“你别过来啊,我可是会武功的。而且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你是朝廷命官,你不能这样。你再过来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李烨被她说的话弄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这时,张动手下来报:“李郎将,城外来了一支铜驼岭的人马。张都尉正在东城门与他们交涉。” 刁六妮面露喜色。 李烨却是脸色凝重,开口道:“看好她,我去趟城门。” 第17章 雷布夫妇 李烨担心的是铜驼岭为了要人,冲击玉门要塞。那可就是谋反的重罪,十恶不赦。 别说李烨了,就是独孤万山也护不了他们。 将到城门时,李烨远远地听到雷布的声音。 雷布客气地在说:“张都尉,谁不知道你是这玉门要塞里最大的官了。你就别糊弄雷某了,还请行个方便。” 张动也是客气地回道:“雷寨主,张某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们李郎将正在问话。他问完了,自有处置。张某也是无能为力。” “那可否让我面见一下你们那个李郎将?” “我已着人去禀报了,相信一会就来。稍安勿躁。” 李烨心中石头也是落了地,既然没有冲突,一切好说。而且听两人对话,还是克制和客气的。 可是城墙上的军卒却是虎视眈眈。 李烨对张动的手下吩咐道:“你去跟张都尉说,让他带那个雷寨主进来这里见我。” 张动手下应声而去。 张动得到李烨的吩咐,便说道:“雷寨主,我们李郎将有请,但是只允许你一个人进来。” 雷布身后众人却是担心其中有诈,纷纷劝阻。 雷布却是大声说道:“无需多言,我信得过张都尉。你们在此等待。” 随后便昂然跟随张动进了玉门要塞。 张动领着雷布来到李烨面前,抱拳道:“李郎将,人已经带来。” 雷布看着眼前的眼前笑吟吟的李郎将,有些不敢相信。 眼前的李郎将虽然胡子拉碴,可分明就是幽州结识的直罗城四城主李烨。 李烨主动打招呼道:“雷副盟主,别来无恙啊!” 雷布这才确信这个李郎将便是李烨,惊呼道:“你是李烨!” 李烨点了点头,转而跟张动解释道:“张都尉,这是我闯荡江湖时认识的朋友,不必担心。走,一起回去结识一番。” 张动还是保持军中风格,应道:“喏。” 三人边走边聊。 雷布问道:“你怎么成了这里的郎将了?我记得酒泉郡的守军郎将是独孤青石啊。” 李烨也不隐瞒,说道:“我和独孤青石是从小到大的兄弟,我称呼柱国大将军独孤万山为阿翁。阿翁让我来做郎将,我便来了。” 雷布感叹李烨的人脉,独孤家可是西北最大的世家门阀。 一旁的张动,这才知道眼前的李烨为何年纪轻轻便是郎将了。 他倒没有愤懑不平之心,就凭李烨的武功他也服气。李烨当着自己的面,毫无隐瞒的说出这些,说明李烨还是信任自己的。 李烨却是特意提了一句:“张都尉,见谅,不是故意隐瞒。只是怕你们拘谨。” 张动赶紧回道:“卑职不敢。” 李烨知道雷布是来要人的,便问道:“那个刁六妮是你铜驼岭的人,够泼辣刁蛮的。” “刁六妮?”雷布尴尬地挠着头,说道,“啊,对对对。嘿嘿,是我婆娘。” “婆娘?”这回轮到李烨尴尬了,赶紧补了一句,“嗯,有性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布却是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前两天刚从东边回来。她嫌我没给她带胭脂水粉。我只是说了句,咱们西北这么大的风沙哪里用得着那些玩意。 她便跟我大吵了一架,负气出走。我是一路追赶,追到了这里。” 雷布说罢,又难为情地挠了挠头。 李烨摸着自己拉碴的胡子说道:“你说的好像有些道理。不过,女人嘛,总是爱美的。何况就算她用不上,也知道你在乎她,对?” 雷布委屈道:“我一糙汉哪懂这些啊。这么说她确实在你这?” “嗯,打伤了我的人,还狠狠地骂了我们一通。”李烨如实地说道。 雷布赶紧说道:“哎呦,实在对不住。要不这样,我去给受伤了的兄弟赔不是。还有治伤所需的银两我加倍赔偿。” 李烨说道:“那倒也不用,兄弟们伤得不重。只要你们铜驼岭往后在江湖上,给我们那些卸甲归田的兄弟们行个方便就行。” 雷布很是坚决地说道:“那是肯定的。我寨子里就有不少兄弟以前从过军。” 雷布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 李烨倒是开明地说道:“没事,人各有志,盗亦有道。这世道养家糊口不容易。她就在里面。你们可好好说话,别把我这土房子拆喽。” 雷布尴尬地笑了笑。 几人迈步进屋。 刁六妮见到李烨带着雷布一起进来,很是疑惑。 可是她看到雷布,她就来气,还未等雷布开口,便气呼呼地说道:“你来干什么。老娘不是说过了吗?日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咱们两个从此没有任何关系。再说了,我现在我现在是这位小将军的人了。” 刁六妮说罢往李烨身边凑了凑。 张动见状赶紧躲开。 李烨却是有点有足无措,一头雾水。 雷布哪里不知道自己婆娘的秉性,她那张嘴巴从来是口无遮拦。 雷布无奈道:“六娘,快别闹,让人看笑话。有话回去说。” 李烨心中疑惑,不是六妮么?怎么成六娘了? 他却没有说话,怕引火烧身。 只是不说话,火也烧身。 刁六妮说道:“老娘看你才是笑话。这里是将军府,轮不到你撒野。你赶紧回去。” 说完又往李烨身边凑了凑,快要贴上来了。 李烨哑然失笑,自己成了将军,这小小的土房子成了将军府。 雷布见李烨笑了,怕继续闹笑话,赶紧说道:“李兄弟,你看我这婆娘口无遮拦的。莫要怪罪,莫要怪罪!” 刁六妮僵立原地,怯声怯气地问道:“李兄弟?你们认识啊?” 雷布说道:“嗯,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在幽州结识的李烨,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那个年轻的直罗城四城主。” 刁六妮瞄了李烨一眼,赶紧跑到雷布身边,尴尬地笑了笑。 李烨笑了笑,说道:“雷前辈,尊夫人性格直率豪爽,真是女中豪杰。只是李烨有个疑问,尊夫人不是叫刁六妮么?” 雷布解释道:“嗨,她本名叫刁六妮,江湖上的人都称她刁六娘。谁让她那张嘴,一口一个‘老娘’的。” 刁六妮也是一脸羞郝。 李烨恍然大悟,随后说道:“既然两位来了这里,天色也不早了,那就在这歇息一晚再走。咱们也叙叙旧。只不过我只能陪你们小酌几杯,毕竟军务在身,容不得有任何差池。” 雷布当即爽快地答应道:“那当然好了。而且我早就想结识张都尉了。我们两个虽然认识,但是毕竟身份不同。这次正好你在,那就没问题了。是,张都尉?” 张动看了看李烨,也是爽快地应道:“好说好说,都是朋友。” 当晚李烨几人聚在一起,喝了一些酒,也谈了一些可以谈的事情。 第18章 战前布置 接下来几日,李烨这边只搜捕到零零散散的突厥谍子,没有获得实质性的情报。 沙头县的百姓倒是相当配合,绝大部分人撤回到玉门要塞以东。 至于如何安置则不是李烨的职权范围,而是酒泉郡地方官员的职责。 李烨那天也跟雷布提了提,如果有些百姓进入祁连山,希望他们尽力接收,妥善对待。 雷布自然是满口答应。 既然抓不到突厥人的探子,李烨就将自己这边的探子全都撒了出去,而且撒到更远的地方。 李烨也带人暂时回到了福禄城,同时通知了独孤青石。 独孤青石第二日便从会水县赶回了福禄城。 酒泉郡的几个品级最高的武官再一次的聚在了一起,分别介绍了各自的情况。 独孤青石那边的情况和李烨这边大同小异。 李烨开口道:“这些日子,咱们该做的也都做了。目前只等前方探子的回报了。有了突厥人的情报,咱们才能做到有的放矢。 不过昨晚我和徐陵商议了一下,有了个初步的构想。徐陵,你跟大家讲一下。” 徐陵也是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们的设想是,先期构筑一个防御点和一条防线。 西边,依托玉门要塞的防御工事和天险,构筑西边防御点。 北边,依托长城,构筑一条北边防线。 后期无论哪边失守,便退守福禄城。 只是玉门要塞离防线和福禄城较远,撤退时可能会遭到突厥人的追击。 当然,最后单凭福禄城也是难以抵抗两个方向的突厥人的同时进攻。 要么放弃福禄城,将酒泉郡让给突厥人。 要么死守,等待张掖方向的援军。” 在场几人听罢,都没有着急开口,而是细细思量。 独孤青石当先开口道:“分两个阶段,层层抵抗,已经是目前酒泉最优的防御策略。我觉得可行。至于玉门要塞那边,到时候我带人去守。李烨负责北边防线。” 独孤青石这是将相对安全的北边留给李烨。 李烨却开口道:“你可别想抢我功劳,我还许了三个都尉给三府武官呢。没有军功,你让他们如何升迁。再说了,我和玉门的张动这些天配合得不错。你别跟我抢西边的玉门要塞。” 李烨也是宁可自己冒险,不让独孤青石冒险。 于是,李烨和独孤青石两人开始争抢。 最后李烨搬出了独孤万山,才赢得了守卫玉门要塞的资格。 随着派出去探子的陆续回报,突厥人的情报也逐渐详实,形势也越来越严峻。 突厥人在敦煌已经集结了一箭人,也就是五万人。而率领这一箭人的是独孤青石他们最为熟悉的木坤叶护。 独孤青石等人之所以熟悉是因为木坤叶护常年纵兵劫掠酒泉郡。他们与木坤手下的突厥人交手多次。 敦煌离玉门也就是五百余里,按照突厥骑兵的行军速度,也就是五日左右的路程。集结五万人在几日路程之外的地方,突厥人的意图不言而喻。 李烨等人也是开始商讨兵力分配的问题。 独孤青石首先开口道:“李烨,既然你一定要去守卫玉门要塞。那就多带些人去,就带六府,还有那府骑卒。” 李烨却是否决道:“兄长,你也知道玉门要塞,人多了施展不开,撑死了也就能摆下三府军卒。至于那府骑卒更是无用武之地。你这边防线长,需要骑卒协助。” 独孤青石听罢,觉得也有道理,问道:“那你准备带多少人去玉门要塞?” 李烨显然早有准备,说道:“我就带我那三府军卒,加上张动原本那府守军。一共四千人,三千御敌,一千预备。 玉门要塞防御工事牢固,前期问题不大。倒是你这边防线长,防守难度大。” 独孤青石说道:“他们前期只会派小股部队绕过玉门要塞来袭扰。我们这边有七千人也足以御敌。” 两人只谈前期,心照不宣地没有谈论后期。 因为战场瞬息万变,一切皆有可能。 “那我明日便带人去玉门要塞,你也准备准备,布置一下防线。”李烨依然雷厉风行。 “那晚上咱们几个小酌几杯,预祝咱们都得胜而归。”独孤青石提议道。 李烨不置可否。 酒也是葡萄酒。 主食还是各种面食。 菜更是各种烧羊肉,炙烤的,焖炖的,凉拌的,卤的,炒的…… 六个人举碗喝了第一碗。 李烨还在回味美酒的时候,独孤青石四人已经在大快朵颐了。 只有一个徐陵在默默地吃着面饼。 李烨用手抓起一块炙烤的羊肉,问道:“你不吃些羊肉?” 徐陵回道:“不了,面饼挺好的。” 李烨将羊肉放在徐陵的饼上,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修道的“四不食”里没有羊。 而且我们接下来做的事可不仅仅是破‘四不食’,还要破‘五戒’。 何况你已经破了‘不得饮酒’这一戒。 既然入世,就入得彻底一些。 等打完了这仗,带你……” 徐陵怕李烨说出虎狼之词,赶紧将羊肉吃进了嘴里。 李烨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道:“瞧把你吓的!跟你说个事?” 李烨转头又叫上了独孤青石,才开口道:“独孤兄长,那府骑卒让徐陵统领,让他坐镇福禄出谋划策。” 独孤青石想都没想,应道:“当然好了,我还怕他不乐意呢。”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李烨说完,独孤青石又自顾自地吃肉喝酒去了。 李烨开口道:“你就不要跟我去玉门要塞了。我怕到时候顾不上你。我把刑山留在这里保护你。” 徐陵则是说道:“大哥,不是说过死生相托,同心协力的吗?” 李烨赶紧说道:“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我是让你随时指挥骑卒救我们。救援需要提前判断,而且不能莽撞,你比较适合做这个事情。” 徐陵知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原因是因为福禄城目前相对安全。 李烨举起碗道:“咱们喝完这碗,各自早些回去休息。明日出征,必定旗开得胜!” “好,干了!” 几人举起碗,一饮而尽。 第19章 铁大将军 大宁元年七月末,皇帝杨召抵达涿郡,指挥北周军进攻高丽。 同年八月,突厥入侵西州,朔州。 --《北朝周史》 辽水,北周与高丽的分界之河。 辽水河面宽阔,最宽处将近八十丈。 此时,北周军辽水之西,虎视眈眈。 高丽军则是在辽水东岸,据河而守。 左武卫大将军铁必雄正带着先锋军,在一处相对狭窄的辽水河段等待着。 铁必雄出身微末,自追随皇帝杨召二十来年,忠心耿耿,作战勇猛,功勋卓着。 建武十三年,杨召被册立太子之后,铁必雄便接任任左武卫大将军,掌雍州兵权。 如果说蔡东虎是靠着杨召母族的身份登上大将军之位,那么铁必雄则是靠着赫赫战功博得的大将军之位。 铁必雄,身长近丈,腰大数围,虎目浓眉,天生神力,武功高绝。 他使一柄牛头弯月镋,重一百二十九斤。 更是位列天下绝顶高手红榜第九。 这次皇帝杨召东征高丽,自然是带着这个勇武无双的绝世猛将。 铁必雄也是自请为先锋,势必要立下东征高丽的头功。 而这头功便是架设浮桥,带兵渡过这宽阔的辽水。 此时正是夜晚,这段相对狭窄的河面便是最佳的渡河之处,铁必雄大手一挥,身后的将士便冲上前,争分夺秒地架设浮桥。 浮桥架设得相当顺利,已经过半,对岸没有任何动静。 又过了一会,浮桥已经架设到离对岸只有十来丈的距离。 突然间,对岸火光冲天,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高丽人。 一时间,喊杀声四起,箭雨漫天。 正在浮桥上的北周军卒纷纷中箭落水。 铁必雄看得是睚眦欲裂,怒火冲天,大喝一声:“高丽棒子,休得猖狂!” 说罢,运功挥起牛头弯月镋,冲上浮桥。 他一边挥舞着牛头弯月镋抵挡飞射而来的箭矢,一边冲到了浮桥最前端。 只见他怒视敌军,咆哮一声,运功一个虎跳来到十来丈外的岸边。 他落在一个高丽将军身前不远,挥起牛头弯月镋便横扫了过去。 高丽将军见状不妙,匆忙抵挡。 可是这灌注了铁必雄全身功力的一百二十九斤牛头弯月镋岂是他能抵挡的。 高丽将军直接被扫飞,一同被扫飞的还有十来个高丽兵。 他怒目圆睁,凶神恶煞般杀入高丽军的阵中。 人过处,人仰马翻,镋过处,鲜血四溅。 不一会儿,死在铁必雄牛头弯月镋下的高丽兵已有两百数之多。 双方将士瞠目咋舌,特别是高丽一方,何曾见过如此勇猛无惧的人物。 高丽这边领军的将军见此情形,一面继续指挥弓箭压制河面上的北周军,一面调兵遣将围攻铁必雄。 北周军这边只有寥寥几个武艺高强的将士,跃上东岸,却没等站住脚跟,便被高丽人击杀。 铁必雄处于重重包围,孤立无援,只有独自与高丽人搏杀。 只是高丽军中也不乏武艺高强之人,一时间铁必雄陷入了苦战。 高丽人用十余个武功高强的将军缠住铁必雄,然后施以冷箭。 铁必雄奋力拼斗高丽十余个高丽将军领的同时,还要分神躲避冷箭。 饶是如此,盏茶时间里,铁必雄又击杀高丽将军数名,击毙高丽兵无数。 铁必雄状如天神下凡,势不可挡。 高丽的领军将军见铁必雄如此威猛,喊过来两个亲兵统领,交代一番。 他们带着几十个亲兵卫士领命而去。 高丽领军将军又跟身边的几个身背弓箭的将军,交代一番。 几人分散而开。 高丽领军将军,摘下挂在马背的一张宝弓,弯弓搭箭。 场上的铁必雄又是一阵冲杀之后,动作有些缓慢,知道自己气力消耗过巨,得想办法冲出包围。 可是如今被高丽武功高强之人缠住,一时间脱身不得。 他又是咆哮一声,体内真气疯狂运转,手上牛头弯月镋全力出手,逼退一众高丽将军。 铁必雄刚转身,脚下发力,准备冲向辽水。 不料右侧尖锐的破空声响起,这样的破空声不是一般的弓箭能够发出的声音。他慌忙闪身躲避这支箭。 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多的箭矢,发出的声音,也是如出一辙的尖锐。 铁必雄心中一凉,这是一群神射手用强弓射出的箭矢。 他或格挡或闪避,只是最终胳膊和腿上各中了一支箭,鲜血直流,不得不停下前冲的步伐。 这时又见四面八方的高丽兵,抛起一根根绳索,赫然是粗如儿臂的绊马索。 他奋力闪身躲过一些绊马索,可是依然有些绊马索缠上了他的身体。 而高丽人的箭矢也在不断地射向他。 铁必雄知道今日难逃一劫,于是运起毕生功力,大吼一声,拖着身上绊马索左突右冲,拼死搏杀。 在不知又杀了多少高丽兵之后,终于被一支长矛刺中。 他握住长矛,将茅带人狠狠地甩飞。 只是身上又被另外两支长矛刺中,两支箭矢射中。 铁必雄披头散发,血流如注,状如地狱恶鬼。 他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棒子们,死来!” 说罢,不顾身上伤处,极限运转体内真气,挥舞着天下闻名的牛头弯月镋,义无反顾地冲向高丽军。 一刻钟后,北周左武卫大将军,天下绝顶高手红榜第九,铁必雄力竭战死在辽水河畔。 死后还怒目圆睁,屹立不倒…… 这是北周东征高丽战死的第一个高级将军,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战后,高丽一方清点,被铁必雄杀死高丽各级将军二十来人,高丽兵两千人左右。 第20章 突厥到来 关于左武卫大将军铁必雄的事,李烨是很久之后才知道的。 铁必雄战死的时候,他刚巡视玉门要塞周边的烽燧回来。 “张都尉,俞副郎将,关于对付突厥人,两位还有什么可以教我?” 俞昌生和张动连称不敢。 俞昌生如今虽然比张动高一品级,但是这里原本就是张动驻守,而且平日里两人往日关系不错。 因此俞昌生示意张动先开口。 张动便不再坚持,开口道:“回禀李郎将,以卑职多年与突厥人的交战经验。 突厥人善骑射,胜在机动性高,来去如风。以咱们的兵力和机动性,偷营,埋伏都不适宜。分兵城外更是不行,一旦被发现便逃无可逃。 因此咱们只能是凭借防御工事抵御。不过卑职有个小小的建议。” 李烨欣然说道:“在我这里有什么话都可以说,不用拘谨。” 张动开口道:“目前咱们要塞里是四府军卒,我的建议是分作两批,轮流值守。并且突厥来犯时,亦是如此,轮番上阵。” 李烨原本的打算是三府军卒防守,一府预备。 李烨微微一思考,便知道张动的安排更为合理,肯定道:“嗯,很好,张都尉不愧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就按张都尉说的办。我还有一事,想同你们商议。” “郎将只管示下。”两人谦卑地说道。 “既然咱们如此肯定突厥人会来进攻玉门要塞,那值守烽燧的兄弟是否可以先撤回一部分?减少无谓的伤亡。” 俞昌生说道:“卑职认为可以,毕竟烽燧警示作用大于防御。保留几个关键的烽燧即可。” 李烨点了点头,再次开口道:“俞副郎将,你再调拨些马匹过去保留的烽燧,方便他们在突厥人来袭时撤离。” 俞昌生和张动抱拳道:“郎将仁义。” “那就下去安排,在突厥人来犯前,做最后的准备。” “喏。”两人应声而去。 大宁元年,八月中旬,木坤叶护以万夫长哈桑哆卢为先锋,领兵五万进攻西州。 南戈烽燧离玉门要塞大概二十里地,周遭一眼望去尽是苍凉。 茫茫戈壁,漫漫古道,也许有种冷峻的美。 如果是日夜值守,便是一种枯燥和乏味。 刚满十八岁的驴蛋便是值守南戈壁烽燧的一名军卒,此时正在烽燧最上层观察着四周。 他是今年刚从的军,是一名新兵。 由于今年的这些个月里,突厥人都没有来犯。他也没有经历过战场的磨练。 这会太阳偏西,轮到他和另一个沉默寡言的严述盯梢。 而伍长陈大用是个精壮的西北汉子,颇有些武艺。 陈大用则是一名老兵了,三年的军伍生涯,让他知道如何节省体力,此刻便靠在烽燧内闭目养神。 驴蛋问道:“伍长,你说咱们的李郎将,怎么年纪轻轻的就当上了将军呢?看他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啊。” 陈大用没有搭理他。 驴蛋又问道:“伍长,突厥兵长什么样的?是不是都人高马大的?” 陈大用依然没有搭理他。 驴蛋却是嘴上不停,继续说道:“伍长,我不会骑马,万一突厥人来了。我怎么办?” 陈大用睁开了眼睛,眉头皱了皱,向着下方大喊道:“全体戒备!佟老四,趴下上听一下大概是哪个方向,数量多少。” 陈大用起身来到了驴蛋身边,向着四周观察着。 一个被称为佟老四的老卒,早就趴在地上仔细地听辨着。 不一会儿,佟老四向上面喊道:“伍长,西北,人数近万,多过以往。” 陈大用听罢,命令道:“准备烽燧。猴子把郎将送来的马备好。” “喏。” 然后,陈大用死死盯着西北方向,只见天边处有大片尘土飞起。 哈桑哆卢是西部小可汗迭利的侄子,身材魁梧,作战勇猛,是部落里的勇士。 他作为木坤叶护这一箭的先锋,奉命进攻酒泉郡沙头县,却没有受到任何抵抗。 在大军周围的游骑并没有发现北周军的踪迹,于是命令部队稍作休整直扑玉门要塞。 他知道要进攻酒泉郡,是绕不开玉门要塞的,索性大张旗鼓而来。 况且这次不同于以往的劫掠,这次是入侵,占领,与北周正面较量。 哈桑见前方的一个烽燧点起了狼烟也丝毫不在乎,继续向着玉门要塞进发。 他准备在日落之前赶到玉门要塞前,一探虚实。 最好是北周守军望风而逃,那样这进攻西州的首功便是自己的了。 陈大用点燃了狼烟,确认了突厥人来犯的大致数量,便按照指示撤离南戈烽燧。陈大用更是带上不会骑马的驴蛋,两人共乘一骑。 相隔几里的一个个烽燧也是同样燃起了狼烟。 陈大用进入了玉门要塞后,便被人带去见了李烨。 李烨正带着俞昌生和张动大马金刀的坐在玉门要塞最大的土房子里。 “南戈烽燧陈大用参见李郎将。” 李烨直截了当地问道:“来了多少人?” “据我们的估计将近一万人,而且事先没有派人袭击烽燧。” 张动略一思索,起身说道:“郎将,这支突厥兵很有可能先到的沙头休整,然后直扑而来。” 李烨点了点头,说道:“嗯。张动,通知下去,全体戒备。” “喏。” “俞昌生,挑选精锐五百,准备迎敌。” “喏。” “陈大用,干得不错。下去歇着。” “谢郎将。” “刑……” 李烨下意识地准备喊刑山备马,却发现刑山被他留在了福禄城里。 “陈大用,回来。” 李烨喊住正要离去的陈大用,说道:“你从军几年了,对马熟悉吗?” 陈大用如实回答道:“三年,从军前在马场待过,还算熟悉。” “那好,你暂时做我的亲兵。先去替我备马,小心些,我那马脾气不好。” 陈大用一边狂喜,一边心中疑惑,马脾气不好,抽两鞭不就好了么? “喏。我这就去备马。” 陈大用来到马厩,才发现这马脾气不好是应该的,只因它块头都比别的马大很多。 他在马场待过,就算不懂相马之道,也是见过各种良马。 这马很是了不得,宝马中的宝马。他估计连大将军徐则都不一定有这么好的马。 也幸亏他在马场待过,知道如何和马打交道,才顺利地给天冲青套上了马具。 陈大用来到土房里复命道:“郎将,马已备好。” “嗯,扛上我的长枪随我去城门,只是枪有些沉。” 李烨指了指靠墙放着的河山枪,便迈步而出。 陈大用又是疑惑,一杆枪能有多少重,顶天了三四十斤。直到拿起河山枪才知道自己又错了,这枪少说也七八十斤。 这下他可以回答驴蛋的那个问题了。李郎将是怎么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郎将。 别的不说,能使这么一杆长枪的人,武功定然高超。 陈大用扛起河山枪,追着李烨而去。 第21章 熟悉马战 哈桑领兵来到玉门要塞前十来里的黄草坑。此处有水源,适合他们安营扎寨。 他自己则是带着一千突厥兵来到玉门要塞西门前,观察着玉门要塞的守卫情况。 北周军并没有如哈桑所想,望风而逃,却是严阵以待,准备据要塞而守。 李烨也带着人在关隘城墙上,居高临下地观望着突厥骑兵。他见过突厥人,可是并没有见过突厥军队,这是他第一次。 突厥人辫发,男子也佩戴各种金银首饰,通常右耳穿孔佩戴耳环。 突厥马虽然个头并不是特别高大,高一般在六尺左右,但是肌腱发达,比例匀称,最适合长途奔袭。 突厥战马都配备了马具,有利于突厥人的战斗。 游牧民族都擅长骑射,突厥骑兵也不例外。他们没有盔甲,却个个身背弓箭。 突厥人的长兵器主要是矛,用铁制成矛头,狭长成棱形,极其锋利。 要塞外的哈桑也看到了李烨等人,他有心试探要塞里的虚实。 于是,命人用蹩脚的汉语喊话道:“喂,你们汉人,躲着做乌龟?敢出来吗?” 接着突厥兵便是一阵哄笑,然后叽里呱啦叫嚷着。 要塞里的军卒则是个个义愤填膺,也是言语回敬。不过汉语比突厥人说得可流利多了,也难听多了。 突厥人于是重复地喊话,就两字“乌龟”。 李烨听着突厥人蹩脚的发音,撇着嘴,心说乌龟有什么不好的,最起码长寿。他有心不予理睬。 可是这是两军交战,手下纷纷请缨要出城会一会突厥兵。 当然请缨的人不包括几个领兵之人,他们知道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据要塞而守。 只是也都皱着眉头,因为如若不予回应,有伤士气。 李烨低声问道:“俞副郎将,张都尉,马战需要注意什么?我没有马战的经验。” 李烨确实没在马上与人交过手,而且这是战场,牵一发而动全身,因此坦率地问道。 俞昌生和张动没有料到李烨有如此一问,不过随即便明白了。 据他们的了解,李烨在江湖上是有些名气,可是没听过他在军中的任何事迹,应该是初次领兵。 初次领兵之人上战场最忌讳的就是盲目的自信,无脑的冲杀,胡乱的指挥。 可是看李烨以往和现在,都没有这些毛病,而且都是虚心请教。 两人本就欣赏李烨,这下更是信任他了。 俞昌生反问道:“郎将是想下去会一会突厥人?” 李烨笑着回道:“嗯,不然咱们下面的兄弟该骂咱们三个了。” 李烨倒是显得异常轻松。 俞昌生也是笑着说道:“也是,那就让末将带人去会会他们。” 李烨却说道:“你经验丰富,领兵出城替我掠阵。张都尉坐镇要塞,领着要塞内的军卒。我去杀他一杀,你告诉我马上交手的注意事项就行。” 俞昌生和张动相视一眼,觉得李烨的安排合理。 俞昌生说道:“控制好马的速度,利用好马的冲击力。骑在马上难以进行躲闪,移动也不灵活。因此和马的配合尤为重要。 双方高速冲刺时,力量比技巧更重要。 双方缠斗时,跟步战差别不大,就是轻功身法不便施展。” 张动补充道:“缠斗时注意对方的冷箭,包括场外的冷箭。战场不比江湖,没有规矩。我们也一样,有时候为了胜利,无所不用其极。” 李烨总结道:“那就是人马合一,一力降十会呗?” 俞昌生和张动一怔,然后双双点头。 李烨开口邀请道:“俞副郎将,走,会会那些突厥人。” 俞昌生大声应道:“喏!” 哈桑正与手下随意交谈的时候,玉门要塞的城门大开。 只见一支北周军卒,鱼贯而出,领头则是一个年轻武官。 作为常年与马打交道的突厥人,一眼就认出这年轻武官的胯下是一匹绝世宝马。 此马长头至尾得有一丈有余,高近九尺,神骏非凡。 双方相距一箭之地,各自列阵。 李烨本就是提升己方士气而来,当下运功喝道:“我乃是西州郎将李烨,你们谁敢与我一战!” 李烨这一声大喝,气势十足,声震四野,引得身后北周众将士纷纷喝彩。 突厥人这边脸色变得难看。 未等哈桑下令,身旁一人策马抢出,正是这一千突厥兵的千夫长。 这千夫长可能不会汉语,没有说话,直冲上前。 李烨见状也是手握河山枪,轻夹马腹。 天冲青领会到李烨的心意,也是开始加速。 几个呼吸之后,两人两马已然接近。 李烨有心拿这个突厥人练手,暗自运功,挥枪而上。 两人二马一错蹬时,李烨手上一个加速,打乱了突厥千夫长的节奏。 突厥千夫长慌忙格挡,却被震得手臂发麻,身形一顿,心中骇然。 一击之后,两人错马而过。 李烨感觉到马战和步战的一点区别了。 如若是在马下,这突厥千夫长的身形一顿就是个空档。李烨可以趁此机会,欺身而上,继续进攻。 这会两马高速疾驰,就交手一回合便交错而过,失去了这个的机会。 果然这种马战,一力降十会,讲求一击制胜。 李烨有信心,如果刚才全力出手,能毙这个突厥千夫长于枪下。 既然失去了一招毙敌的机会,李烨还想再练练马战。 于是回转马身,与突厥千夫长缠斗在一起。如此过了二三十个回合过后,李烨慢慢适应了马战。 他一枪逼开突厥千夫长,两人拉开些距离。 突厥千夫长见状,自认为武艺与李烨相差不多。 第一下交手时,应该是对方占据了宝马的优势,才力量巨大。 突厥千夫长见两人拉开距离也是尽量调息,准备全力迎敌。 这次李烨回身之后,便策马加速。 突厥千夫长也是催马向前。 不过两息,双方再次接近。 李烨这次可是不准备留手,体内真气全力运转,灌注河山枪,双腿再夹马腹。 天冲青的速度再次提升。 李烨双手握枪,河山枪横抡而出。 突厥千夫长在李烨加速时已经感觉不妙,慌忙架着长矛格挡。 可是李烨的枪何止千斤之力,岂是他能抵挡,带着那千夫长自己的长矛结结实实地抽在了他的胸膛。 突厥千夫长直接被扫飞,吐血落马,已经是气绝而亡。 李烨一枪扫落突厥千夫长,回转马身,停马驻足冷冷地看着突厥人。 北周一方的军卒,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士气大振。 第22章 牛刀小试 突厥这方则难以置信地看见李烨突然实力大增,一枪挑落己方的千夫长。 哈桑也不例外,他手下这个千夫长也是素来勇武,不想就这么轻松被杀。 他有些不信邪,拿过亲兵手中的一根长约丈余的殳,也是打马上前。 他用殳指着李烨,喊道:“我,哈桑!你,死!” 李烨听罢,大笑道:“打了再说。” 李烨并不知道来者的身份,不过看他的架势是这些突厥人的头领,也应该有些武艺。 哈桑大吼一声,催马冲了过来。 李烨也是一夹马腹,气势如虹地迎了上去。 既然有更好的对手,李烨不惧反喜,收摄心神,将气势提升至顶点。 有了前面对马战的了解,李烨一手斜握河山枪,一手紧抓缰绳,奋力催马。 天冲青也是撒开四蹄,猛冲了起来。 两马错蹬时,两人的兵器毫无花哨的硬拼一记。 众人只听“铛”的一声巨响。 李烨也有些意外,这突厥将领的长殳竟然是铁制的。 这突厥将领能够接住他的全力一击,并且把他的手臂震得微微发麻。 当下也是收起轻视之心。 哈桑更是不济,整只手臂被震麻,体内气息也是为之一窒。 他这才明白,手下的千夫长死得不冤,这汉人将领的武艺高强,气力十足。 可是哈桑也是突厥的一员猛将,没有退却,也是回身再战。 李烨自然是气势不减,挥枪迎战。 他越战越勇,将以往步战时的河山枪法发挥得越发得心应手。 盏茶工夫,两人已经斗了三四十合。 李烨渐渐地开始压制着哈桑。 哈桑也是越打越心惊,已经知道李烨的武艺在自己之上,知道自己落败是迟早之事了。 只是他想不通为何李烨一开始没有如此厉害。 突厥阵营中也有眼力高明之人,见状不妙,偷偷地搭弓瞄准李烨。 李烨正在奋力对敌,可是也没忘了分出一丝心神留神冷箭,因为他牢记张动的提醒。 李烨和哈桑又是硬拼一记后,破空声响起。 他身体微微后仰,躲过冷箭,正欲再战。 哈桑却是趁机向突厥阵中逃去。 城外掠阵的俞昌生见状,带人趁势掩杀。 一千突厥人没有接战,在哈桑的带领之下,匆忙撤退,只留下不多的几具尸体。 俞昌生并没有追出去多远,便下令停止追击。五百北周军卒毫发无损,簇拥着李烨回转要塞。 李烨受到了玉门要塞里一众军卒的欢呼迎接。 他将马和枪交给陈大用,向大家抱拳致意。 张动则是面露喜色地迎上来道:“郎将威武,卑职佩服。” 李烨谦虚地回道:“还亏了张都尉战前提醒,不然可得见血喽。走,咱们回去再说。” 几人回到土房里,坐定。 李烨开口道:“这马战还是和步战有些区别的。最起码轻功身法不能够随意施展。战马则是代替了双腿。看来还得多多磨练。” 俞昌生笑着说道:“李郎将,在不熟悉马战的情况下还能斩杀敌将,击退敌酋,已然非常了不起了。” 张动也是说道:“俞副郎将说得没错。那个被斩杀的敌将也是颇为勇武。论武艺我可不敢说稳胜于他。据我估计那是突厥人的一个千夫长。后面那个突厥头领估计职位更高,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突厥人的万夫长。” 李烨想了想,惋惜地说道:“那倒是可惜了。如若是步战,我相信可以在刚才同样的时间里将其斩杀。” 俞昌生和张动深信不疑,点头表示同意。 俞昌生更是说道:“刚才如果李郎将将其斩于马下,我甚至觉得可以趁势杀到他们的营寨。我推测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还没有完全安营扎寨。可惜了。” 张动也是说道:“把你那五百换成五千你刚才也杀过去了?” 俞昌生笑了笑,说道:“那是。李郎将的这次牛刀小试,却让咱们军卒气势如虹。我看要塞里的军卒士气可用,最起码这一万人对军卒的心理造不成任何影响。还是得亏了郎将的勇力。” 李烨摆了摆手说道:“不能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大家都有,大家都有。” 李烨又转头对张动说道:“张都尉,我把自己侍卫留在了福禄城,向你要个人留在身边用用,你看?” 张动这才反应过来道:“怪我,这几日忙着布防,疏忽了。我说怎么没见到郎将原来的护卫呢。我的人能在郎将身边听用,那是他们的福气。你就是要我的副都尉都行。” 张动的副都尉黄旭,李烨也认识,是个不到三十,颇有能力的人。 李烨也是笑道:“那不行,我还指望着黄副都尉帮我守城呢。就门口的陈大用就行。陈大用,进来。” 陈大用应声而来,抱拳行礼道:“南戈烽燧伍长陈大用参见李郎将,俞副郎将,张都尉。” 张动显然认识自己的手下,说道:“大用可以的,人机灵,也有些经验。大用以后你那伍人就都在李郎将身边听用。用点心,这可是件好事也是件大事,不比守好一个烽燧的事小。知道没有?” “喏。” “你先去跟你们旅帅说一下,就说是我的命令,然后将你那伍人都带来。” “喏。” 陈大用欣然领命而去。 俞昌生这才说起正事道:“李郎将,接下咱们可是要按兵不动,等着他们来进攻?” 李烨想了想,说道:“既然先前咱们定好的策略是据要塞而守,自然是不变的。只是坐以待毙会损耗军卒的士气。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李烨于是跟俞昌生和张动低声商议着。 俞昌生和张动听了李烨的办法,也是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然后两人便下去分头准备,静静地等待夜晚的降临。 第23章 疲敌之计 玉门县的南面是白雪皑皑的祁连山,北面是高耸入云的黑山。 黑山地势险峻,乱石林立。 水关峡通道在黑山和大草滩之间,是位于黑山之中的一条沟道。 从敦煌到酒泉最短的路线便是走水关峡通道。而在这通道上有一座夯筑的土城便是李烨驻守的玉门要塞。 当晚,趁着夜色,北周的两旅军卒从东门偷偷地潜入了黑山中。 这两旅军卒摸黑在险峻的黑山里穿梭,靠近了突厥人营寨。 突厥的领兵万夫长哈桑,因为傍晚玉门要塞前的事情有些烦闷。本来是信心满满领兵而来,一路上非但没有斩获,反倒折损了一个千夫长。他将那个年轻武官深深地记在了脑海,誓要洗刷今日之耻。 这几日,行军疲惫,加上刚刚又喝了一些酒,正要沉沉地睡去。 突然,营寨外锣鼓齐鸣,喊杀声震天。 哈桑霍然起身,只听营寨也是示警声四起。 “敌袭,敌袭。” 哈桑走出大帐,看到手下之人匆忙拿上自己的兵器,准备御敌。 一时间营寨里,叫喊声,马鸣声,号角声汇聚,喧闹无比。虽然突厥人喧闹,匆忙,但是没有恐慌。 哈桑也是拿过亲兵递来的长殳,翻身上马,来到了营寨大门。他一路上没有看到北周军的身影。 营寨外也是漆黑一片,四下无人。 哈桑其实早就防备着北周军的偷营,吩咐手下做了准备。 果然,今夜北周军出现在自己营寨的周围。 哈桑知道北周人诡计多端,这是通常偷营前的疲敌之计。当下吩咐手下加强戒备,随时迎敌,他就等着北周军的偷营。 他也是身经百战,当然不会蠢到不防敌人的夜间偷营。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北周军又佯攻了两次。 突厥营寨里也是忙而不乱,早有准备。 哈桑估摸着天将亮不亮的时候,才是北周人真正进攻的时间。于是,干脆让一众千夫长打起精神,坐等北周军上门。 只是这次他们一直等到天大亮,太阳都已升起了,也没有发现北周军来袭。 突厥人被折腾得疲惫不堪。 李烨则是安心地睡了一晚后,迎接昨晚扰敌的军卒回城,并安排他们休息。 这就是李烨三人定下的扰敌之计,仅仅是扰敌,而不是偷营。 李烨三人早早分析过敌我双方兵力,装备,地形等等,还有整个酒泉军的防御策略,才不会傻到冒险去偷营。 就算用四千人能换掉突厥的这一万人,那又如何。 玉门要塞失守,影响的是整个酒泉郡的防御,甚至是整个西北的形势。 李烨的打算是依托玉门要塞,坚守十天半个月,给那些着眼大局之人争取时间,比如镇守整个西州的独孤万山。 有了时间缓冲才能制定更好的战略战术,才能调兵遣将,才能通过其他战场或者其他方式赢得胜利。 这时,俞昌生和张动面带喜色联袂而来。 俞昌生率先说道:“李郎将,今日我看那些突厥人是没精神进攻咱们了。郎将这招虚实结合用得妙!用最简单的办法又拖了突厥人一天。” 张动却说道:“是全虚,没有实。” 三人哈哈大笑。 李烨也是乐呵呵地说道:“突厥人自以为学到了咱们汉人的兵法,孰不知兵法一道博大精深,连历朝历代的名将都不敢说精通。何况他们这些番外之人。不过,咱们该戒备的还是要戒备,不能放松警觉。” 俞昌生请示道:“那晚上还要派人去吗?他们估计想出了应对之策,比如轮流警戒。” 李烨说道:“去,当然去。他们警戒他们的,咱们骚扰咱们的。突厥人就算轮流值守也要用半数人防备咱们。两百军卒的一晚换五千突厥人的一晚,不亏。 最好是骚扰得他们气急败坏,然后来强攻。这样咱们就能吃掉他们的一些兵力。” 俞昌生和张动也知道李烨所做的每个决定,所想的每一步都是为大局考虑。 有句话叫,聪以知远,明以察微。 李烨则是以眼前事影响往后,以细微处顾全大局。 这不能不让两人心生佩服。 就这样,当晚,那两个旅的北周军卒又去闹了一个晚上,又扰得一半突厥兵不得安生。 再一晚如此,哈桑气得追出了营寨,可是除了在黑山中跌死几个突厥兵外,一无所获。 哈桑已经气得暴跳如雷。他召集了一众突厥头领商议对策,最后决定试探性地攻城。何况他们已经耽搁两三日,怕木坤叶护降罪。 于是哈桑带着五千突厥人,兵临城下。 李烨将守城的指挥权给了俞昌生和张动两人,自己则是以学习和观摩为主。毕竟这两人久经沙场,经验丰富,而李烨自己则是只读过一些兵书。 突厥人既然选择攻城,那么他们要解决的第一个难题便是护城河。 要塞的护城河并不宽,也不深,水是从山间小溪引流到要塞里,再流出城外的。 虽然这可能称为护城沟比较合适,但是对于攻城一方来说也是一个障碍。 突厥人显然有所准备。 李烨在西门城墙上看到突厥人推出一辆辆盾车。 盾车的前方竖起高高的屏障,可以用来抵挡射过来的箭矢。而车上则是装载着土石,草木,用来填平护城河。 突厥一方投入了一千人,一边用弓箭向城墙上抛射,一边推着盾车朝着护城河前进。 负责指挥的张动则是指挥北周军卒做好防护。 未等盾车到达护城河的时候,他一声令下,城墙上的投石车开始抛投巨石。 一个个磨盘大小的石头,呼啸而去。砸毁不少盾车,砸死砸伤突厥兵众多。 突厥人仓皇撤退,留下百余具尸体。 突厥兵的第一次进攻失败,却也让哈桑等人观察到西门城墙守城的北周军卒大概是一千人。 那么如果加上东城门,玉门要塞一共有守军两千人左右。 按照哈桑的理解,攻城一方必须三到五倍于守城一方,而自己一方恰好够数。 第24章 各方形势 傍晚时分,突厥人又一次的试探进攻也是无功而返。 突厥人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依然陈兵玉门要塞外。 张动见状说道:“看来对方领军的也是个懂兵之人。两次试探性的进攻便估算出咱们守城的大致兵力。这是打算挑灯夜战,连夜攻城了。” 俞昌生赞同道:“嗯,要是我带一万人攻城,知道守军只有两千人,我也会如此。反正回去了,还得被骚扰。而且夜晚,失去清晰目标的投石车和床弩,威力大减。” 李烨说道:“这突厥人也是相当精明。” 张动笑道:“任他们再如何精明,也不知道咱们还有两千轮换的军卒。既然他不想休息,那咱们就吊着他们,消耗他们。我和俞副郎将轮流带兵值守,争取让他们损兵折将。请李郎将放心。” 李烨说道:“好。那这守城重任就交给你们了,好好教训他们。我当为你们助威。” 俞昌生和张动对李烨的信任也是深感责任重大,郑重抱拳道:“喏!” 晚上,俞昌生守城,与张动守城有所不同。 他在东门的城墙留了两团四百军卒作为警戒,其余九团一千六百人则是都集中在西门城墙上。 果然,这次哈桑派出了三千突厥兵正面强攻西城门。 他们在偷摸靠近西段护城河时被守军发现,俞昌生迅速带人上了西城门。 俞昌生打定主意要教训突厥人,下令让投石车远距离抛射,床弩中距离劲射,弓箭近距离攒射。 一时间磨盘大的石头,粗如手臂的弩箭,密密麻麻的箭矢齐飞,打得突厥人鬼哭狼嚎,丢盔弃甲。 只是夜晚不好估算敌军的损失,反正应该损失不少。 当晚突厥人又组织了一次进攻,也被俞昌生打退。 直到天亮,玉门要塞外,突厥人才匆匆撤回营寨。 北周军卒打扫战场后,粗略统计了一下,突厥兵丢下了近千具尸体。而北周守军的折损百十来人,可以说伤亡相当小。 看来俞昌生和张动没有辜负李烨的信任。 李烨夸奖道:“二位指挥得当,不愧为得力干将。” 俞昌生和张动也是抱拳道:“谢李郎将夸奖。” 李烨又说道:“这次对面的突厥人该狗急跳墙了。俞副郎将先带人下去休整,接下来是场硬仗。张都尉负责巡防,整备防御工事。咱们先打疼这支万人突厥兵。” “喏!”两人领命而去。 李烨则是带着陪他熬夜的陈大用等人也回去休整。 突厥这边,哈桑先前如果是暴跳如雷,这次真是气急败坏了。 他一边命令昨晚攻城的突厥兵下去休整,一边命令另外五千突厥兵整备。看来他要孤注一掷,全力进攻了。 张掖郡郡治觻得城,柱国大将军的临时府邸,独孤万山正在听着手下西州将军池公显的汇报。 池公显是独孤万山的老兄弟,年逾六十,腰杆笔挺,依然精神奕奕。 池公显是独孤万山的心腹之人,追随独孤万山几十年, “西部迭利小可汗集结三箭兵力,总共十五万突厥兵进攻我西州。而他本人也已经到达敦煌城。其中五万突厥兵正在攻打酒泉郡,领兵的是木坤叶护。 陆屋叶护和舍提叶护正在各自集结兵力朝敦煌而来。” 独孤万山笑道:“哦,这迭利真看得起我,亲自带人前来,一来就是十五万。 咱们西州总共五万兵马,刨开武威郡的一万。张掖郡和酒泉郡满打满算也就四万。看来突厥人对西州是志在必得。 酒泉郡那边如何了?” “木坤叶护的先锋军已经抵达玉门要塞,这两日内敌我双方将会展开攻防。” 独孤万山略微思考,说道:“酒泉郡且先看看,再做调整。咱们这边就按既定的策略行事。只要拖到陛下班师回朝,就是胜利。诸将各司其职。” “喏。”一众将领命而去。 独孤万山见众人离去,喃喃自语道:“难为两个孩子了。” 南陈荆州江夏郡江夏城,荆州刺史府内,荆州刺史费元遥正在给征西将军费无及饯行。 费元遥举杯道:“无及啊,战事又起。你此去襄阳,我还是那句话,万事小心谨慎。” 费无及则是轻松地说道:“兄长,这次我们荆州和扬州只是负责牵制。这次大将军也不知怎么的,一改往日的策略,让江州那边主攻。” 费元遥正色道:“大将军自有打算,主攻也好,牵制也罢,都是为了南陈。” “话是这么说,只是你也知道我。这悠着打不是我的风格,难受。”费无及有些不满道。 “难受也得受着。你和卢远打了那么多年还没打腻啊?” 费无及反问道:“想听实话吗?” “当然。” 费无及叹着气说道:“打是打腻了,不过还得继续打不是。要不是和卢远那老小子分属不同阵营,还真想和他交个朋友。” 费元遥当然知道自己这个族弟的脾气秉性,身在朝堂却不改江湖本色,总是英雄惜英雄。 费元遥提醒道:“你啊,收起你的江湖义气那套。你现在是南陈征西将军,不是江湖好汉。” 费无及无奈道:“是啊,,不过我还是怀念当初的江湖日子。江湖上是为朋友两肋插刀,朝堂上是插朋友两刀。这次咱们是帮着外族插同族人一刀,这叫什么事啊。” 费元遥听他越说越离谱,打断道:“行了行了,赶紧喝了这杯,启程。军务紧急。” 费无及拿起桌上的酒坛,狠狠地灌了一口说道:“谨遵兄长吩咐,就此别过。” 说罢,也不等费无及开口,转身而去。 并州定襄郡,定襄郡大利城,李裕正在向李信汇报着东部突厥的动向。 “东部都民小可汗陈兵五万于并州边界。乙钵大可汗则是亲率十五万大军进攻朔州。目前乙钵的大军前锋已经到达灵武郡一带,不日将起战端。” 李信问道:“你定襄郡百姓已有多少撤回长城内了?” 李裕不假思索道:“才堪堪半数。请父亲多给些时日。” 李信微微一思考,说道:“尽快。我知道你仁厚,不忍百姓流离失所。只是这也是迫不得已,你要顾全大局。” 李裕忍不住说道:“那他杨召就顾全大局了?” 李信为之一怔,自己的两个儿子貌似对杨召都有怨言。 李信只得说道:“他是他,咱们是咱们,不是同类人。记住,咱们只要做到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就行,无论身处何位,无论身在何时。” 李裕应道:“是,谨记父亲教诲。我这就去迁移百姓。” 李信看着离去的李裕,自语道:“这两孩子……” 第25章 要塞攻防 李烨和俞昌生、张动三人正在研究接下来如何应对突厥人的下次进攻时,手下之人禀报道:“报,启禀郎将,突厥人倾巢而出,正向要塞而来。” 李烨看了俞昌生和张动一眼说道:“怎么样?是消耗还是击退?” 李烨之所以这么问,也正是他们刚才讨论的。 消耗就是仍然以两千左右的军卒守城,吸引这支突厥人亡命的攻城,从而造杀伤,损耗突厥人的兵力。 当然,这么做北周的损耗也会不少,也意味着将有众多军卒折损。 击退则是,四千军卒全力守城。 突厥人进攻一两次后,肯定会发现城中的守军超过他们原先的估计。而他们明白自己一方人数不足以攻下玉门要塞,便会主动退却。 消耗战是从全局出发,尽可能的杀伤突厥人,并拖延时间。击退则是着眼当下,只要守住要塞便是对得起自己的职责。 李烨需要的是手下两个得力干将的意见,从而上下一心。 俞昌生和张动都是爱兵惜兵之人,可是他们更是北周的将领,知道顾全大局。 两人相视一眼,俞昌生开口道:“李郎将,我们是北周的军卒,守卫的便是北周,便不是眼下区区一个要塞。手下的将士更是自从军之日起,便做了好战死沙场的准备。 守城卫国,便无惧生死。请郎将下令。” 张动也是附和道:“请郎将下令。” 李烨看着眼前两位战将,深吸一口气道:“好。张动,现在是你值守,便由你先行守城。俞昌生,整备你带领的两府军卒,随时准备支援,始终保持城头有两千军卒。 我李烨,会一直在城头和你们一起,死战不退。” “喏!” 哈桑所领的突厥兵,除了这两日折损的将近千人,手上还有九千余突厥兵。 他留下几百突厥兵驻守营寨,看管马匹,带上了能带的所有突厥兵。 哈桑亲率九千左右的突厥兵猛攻西城门。 通过这两日的进攻,玉门要塞外面的护城河也被突厥人填了一些。 最终一个时辰内,突厥人一波猛烈的攻势,又付出千把人后,将西城墙外的护城河全部填平。 接下来便是惨烈的登城战。 突厥人虽然不善于攻城,但是不代表没有攻城武器。相反,这次他们带了一些云梯。 云梯,用于攀越城墙攻城的用具,梯下带有车轮,可以推动行驶,配备有防盾,绞车,抓钩等器具。 北周军守城的远程军械有投石机和床弩等。 等到突厥人攻到城墙下,取而代之的便是檑木和狼牙拍等守城工具。这些都是在圆木和木板上装上铁钉,杀伤攀登城墙的敌兵的武器。 突厥人前两波的攻城都以失败告终,连城墙都没有登上。 直到哈桑发狠,只留一个千人队,其余人轮番猛攻,才登上了西城墙的墙头,开始了惨烈的白刃战。 李烨领着陈大用等人一直也在墙头。 “大用,去通知俞昌生留下一千人,准备追击突厥人,其余人全数派过来。”李烨大声命令道。 “喏。” “你们四人跟在我身后,杀。” “喏。” 随着登上城墙的突厥人越来越多,北周军卒奋力抵挡,可是伤亡却在不断增加。 一个比驴蛋还小的北周军卒被突厥人一刀砍在脖颈,流血而亡。 一个老卒,身中两箭还在搏杀,最终被突厥人用刀捅死。 一个李烨甚至叫不出名字的武官,独战五名突厥兵,却杀死三名突厥兵。在身中数刀的情况下,毅然抱着一个突厥兵摔落城墙。 就连指挥守城的张动也都挂了彩,鲜血直流,却仍然奋勇杀敌。 李烨也是发狠,大吼一声拼尽全力。 他手持两节河山枪,一节短矛,一节短棍,一路冲杀。突厥兵被矛碰到必死,被棍碰到必伤。 不一会儿,脸上,身上都是鲜血,只不过这些都是突厥兵的鲜血。 就在李烨杀了十余个突厥兵之后,被一个突厥千夫长盯上。突厥千夫长带着十来个突厥兵也是冲向李烨。 李烨也注意到了这伙人,迎了上去。 李烨全力运转体内真气,脚踏河山步伐,气势如山,面对对方十来个人直接冲撞了过去。 人未到,棍先到,带着呼呼的风声,首先磕飞了一个突厥兵的弯刀。另一只手上的短矛递出,将其捅了个穿。 一刀一矛随即便冲着李烨而来。 李烨转身拔出短矛,短棍扫过,荡开长矛,撞入突厥兵怀里,躲开弯刀。手中短矛翻飞,逼退其余突厥兵。 弯刀又至,这次却是砍向了李烨下盘。 李烨知道,不能跃起,否则身在空中不便躲闪。 只能俯身用短棍格挡,余光见到一支兵器直砸而下,赫然是一根狼牙棒。手上短矛下撩而上,硬碰砸下来的兵器。 李烨由于仓促硬碰,手臂被震得发麻。 而那支狼牙棒的主人正是领头的突厥千夫长,也是被震得手臂发麻。 就在此时,突厥千夫长一旁的两名突厥兵不给李烨丝毫的喘息机会,两根长矛一上一下直刺而来。 李烨无奈,只能后退来躲避矛尖。 跟在李烨身后的佟老四等人也是一拥而上,替李烨接下了这些突厥兵。 佟老四更是独战对方那个千夫长。 李烨只一眼便知道佟老四不是那个千夫长的对手。 他没有丝毫犹豫,抡棍而上,重新接过千夫长。 佟老四没有逞强,转身去帮其他人。 李烨见突厥千夫长落单,手中矛和棍全力施展。矛如河流奔腾,棍如山岳压顶,打得那个千夫长节节后退。 李烨哪会放过这个机会,瞅准一个空档,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胸膛。 突厥千夫长顿时气血翻涌,忍不住吐了一口鲜血。 李烨可没有给他调息的机会,短棍下砸,砸落他格挡的狼牙棒,短矛直刺,刺向他的咽喉。 突厥千夫长瞬间毙命。 李烨没有理会,反身帮佟老四等人击杀突厥兵。 就这样李烨从在西城墙上,一路拼杀,直到俞昌生手下都尉支援而来。 一众北周将士合力才将将稳住了城头,逐渐将突厥兵赶了下去。 哈桑见突厥兵攻占不了西城墙,正要亲自带着最后的一千突厥兵支援。 一个千夫长飞身禀报道:“万夫长,城里隐匿着不少北周兵,估计不下两千。咱们中计了,损失惨重。” 哈桑脸色变了变,思虑过后,下定决心。他大声下令道:“吹撤退号角,全部撤退。我亲自断后。” 突厥兵听到撤退号角声,纷纷撤离城墙,撤离不及时的只能留下自己的性命。 第26章 哈桑撤军 城门后的俞昌生早就等着这一刻,得到李烨的命令后,马上吼道:“打开城门,随我杀出去!” 跟在他身后的一千人也吼声震天。 城头上已经不见突厥兵。李烨见状,吩咐道:“猴子,将我的马牵来。” “喏。” 李烨见张动过来,开口说道:“张动,城里交给你。我带些人随俞昌生追击。” “喏。” 李烨吼道:“后来增援的军卒,城下集合,随我追击!” “喏。” 这边,俞昌生追出城外,却受到哈桑领着一千突厥兵的阻截。 俞昌生一方千北周军卒虽然士气如虹,体力充沛,但是哈桑率领的一千突厥兵也是拼命抵抗,给败退的其余突厥兵争取时间。 双方杀得难解难分。 可是不到盏茶工夫,李烨便领着七八百北周军卒出了要塞,直奔战场。 哈桑再次看到了那个令他记忆深刻的北周年轻武官。 只见他身长八尺,彪体猿臂,束发,未着甲胄,满身血迹,手拿丈余长枪,胯下青骢龙驹,气势汹汹而来。 哈桑顾不得其他,只是咬牙切齿地命令撤退。 突厥人兵败,仓皇而走。 李烨和俞昌生率兵一路追杀,直至十里外的突厥营寨前。 李烨见营寨中虽然慌乱,但是人数仍然不少。他不愿自己这方折损过多,也就下令停止追击。 哈桑也是在营寨门口回身,严阵以待,准备拼死一搏。 李烨见状,暗自运功,中气十足地喊道:“我是酒泉守将李烨,你们给我听好了。胆敢犯我酒泉者,不死也让你们掉层皮。” 哈桑也是窝火,只是攻城失败,怎么也说不出狠话。 最后只得恨恨地说道:“我,哈桑,记住你了!” 李烨也是笑道:“记住最好,待我整顿好兵马再来。”随后,下令撤退,缓缓撤回到玉门要塞。 突厥兵新败,哈桑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李烨一路往回撤退,一路打扫战场。而玉门要塞这边张动也带着军卒打扫城外战场。待到全部打扫完毕,已经夜幕降临。 李烨带着俞昌生和张动安顿好伤员,安排好防务,才回到他们议事的土房子里。而土房里,几个副都尉也都在等候。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李烨也逐渐熟悉了一些武官,至少在座的几个他都认识。 张动的副都尉就是那个颇有能力的年轻人黄旭。 剩下的三个则是俞副郎将手下的副都尉,苏田,金有升,舒成博。 因为李烨许诺过这三府的军卒,凭军功晋升,所以三个都尉一直空缺。这三人暂领这三府军卒。 李烨开口道:“黄旭,汇报今日的战果和折损情况。” “喏。今日咱们大获全胜。杀敌三千余人,缴获战马四百余匹。咱们仅仅战死近七百人,伤三百余人。” 李烨虽然为折损的千余人心痛惋惜,但是战场便是如此,何况这也算是一场大胜。 “今日众将士用命,奋勇杀敌才有此次胜利。所有将士的军功都记下,战后论功行赏。战死的将士好生安葬。受伤的将士全力救治,伤势稳定些便先送回福禄城。” “喏。” “俞副郎将,派人盯着那些突厥人。” “喏。” 哈桑等人在突厥营寨也在清点战损。 前两日,折损了近千人,已经让哈桑暴跳如雷。 今日却是一言不发,因为死伤太惨重,死了近三千人,伤了五百余人。也就是说哈桑带来的一万突厥兵,仅仅数日只剩五千多人了。 可是现在也不是担心事后可汗降罪的问题,而是去留的问题。 当哈桑问一众千夫长的意见时,他们也是沉默不语。 哈桑知道士气低迷,不可用。况且北周方面估计还有三千余人,更不知道那个李烨还有没有后手。 于是,哈桑下令,偷偷撤军,撤到原来酒泉郡的沙头城。他也没有考虑自己的处境,而是考虑着替突厥保存实力。 半夜时分,李烨正准备好好的休息。这些天别看他镇定自若,心里却是没底。 毕竟第一次指挥这么多人的战斗,手握这么多人的性命。 他只能宽慰自己,历朝历代的名将一开始也是如此的心态。 他才不相信这些名将一开始就是,谈笑间千军万马尽在掌握。而且他第一个不信的就是自己的父亲。 李信在他心里首先是一个普通的父亲,其次才是一个驰骋疆场的大将军。 李信也是从普通人一路成长到战功赫赫的柱国大将军。 如此想的时候,俞昌生喜滋滋地来报:“启禀郎将,突厥人连夜撤走了。” 李烨这些日子已经习惯和衣而睡,马上喊道:“陈大用,备马。俞副郎将,咱们去瞧瞧?” “敢不从命。” 于是,两人带着一团兵马前去查看情况。 正好今日缴获的突厥战马可以派上用场,就算这是突厥人的陷阱,那他们也可以从容撤回要塞。 果然,突厥营寨里空无一人。 李烨看着这空荡荡的营寨,长舒一口气,随后问道:“俞副郎将,这黄草坑是离咱们最近的一处可供军队扎营的水源之地了?” “嗯,能够供上万人马扎营所需的水源,这是最近的一处。然后就是离这里十五里路程的小圆湖。” 李烨在脑中回想着,突然问道:“黄草坑应该不大,有没有办法破坏这处水源?” 俞昌生想了一下,很快明白李烨的意思,说道:“咱们破坏了这里的水源。突厥人只能驻扎小圆湖,那样他们想要进攻玉门要塞也要多走十五里。好主意! 此时天气炎热,咱们只需要将那些死了的战马丢入黄草坑,便能破坏这里的水源。明日一早我就让人将马尸运过来。” 李烨和俞昌生相视一笑,笑容里带着奸诈。 第27章 迭利可汗 西北有城,名敦煌。 敦煌取盛大辉煌之意,寓繁荣昌盛之愿。 敦,大也。煌,盛也。 --《天下地理图志》 敦煌,北有马鬃山,南有祁连山,有大片的戈壁,四季多风。 由于山脉常年的积雪融水,以及丰富的地下水,该地形成一片宝贵的绿洲。 可是这片绿洲自前朝之后便落在突厥人手里,其中包括闻名的城池敦煌城。 突厥是个游牧民族,却对敦煌城异常重视,常年驻军万余。这次更是将敦煌城作为进攻西州的大本营。 除开哈桑率领的先锋部队,这里将要集结足足十四万突厥大军。 西部突厥一共有控弦之士二十余万。 西部迭利小可汗只在王庭留了五万左右军队,其余将悉数集结在此。 迭利五十不到,身材魁梧,小眼睛,辨发,右耳带环,身着翻领胡服。 他听完木坤叶护转述自己侄子哈桑的禀报,沉思良久。随后他命令木坤叶护率领四万突厥兵前往沙头县支援,便转身去了临时府邸的一处院落。 院落里,一个汉族中年男子正在独自喝着酒,下着棋。 这个中年男子赫然是前段时间秘密出使西部突厥的独孤恪。 独孤恪早在一个月前便见到了迭利,表明了身份,说明了来意。 迭利没有明确表态,只是秘密带着他随军出征。 如此,独孤恪便知道此行不虚,至少迭利没有拒绝,更没有将他交出去或者直接砍了。 于是,独孤恪安心地随着迭利一路东行,该吃吃,该喝喝。 期间他也只见过迭利一次,那就是独孤万山正式抵达张掖郡觻得城,坐镇西州时。 那次迭利随意聊了聊,其中问了一句话。 那就是独孤万山从凉州带了多少北周军卒来西州。 独孤恪没有隐瞒,如实说独孤万山只带了些亲随来了西州。 可是加了一句,独孤泰屯兵十万在凉州和西州边界之地,随时准备开赴张掖。 然后独孤恪就没有见过迭利,一直到了敦煌城。 此时,他见迭利小可汗前来,起身行礼道:“独孤恪见过可汗。” 迭利说道:“独孤太守,真悠闲。” 独孤恪也是接触了迭利才知道,他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 当时独孤恪就更知道这个迭利野心不小。试想一个外族首领学汉语的目的无非两种,和平或者战争。 和平便是学习汉族先进的东西,友好邦交。 战争便是学习汉族先进的东西为己用,壮大自己,消灭敌人。 至于敌人是谁,那就显而易见了。 独孤恪笑道:“还得感谢可汗赏赐的北周烧酒,我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喝到北周的烧酒了。可汗,要不要来一杯?” 迭利摆摆手说道:“我还是习惯喝马奶酒。” “看来,可汗不是来找我喝酒的。让我猜猜……”独孤恪停顿了一下,说道,“是不是前线战事不顺利?” 迭利没有说话,不置可否。 独孤恪继续说道:“难道是被我两个侄子挡在了酒泉郡?” 迭利终于有了些表情,问道:“哦,两个侄子?酒泉郡守将独孤青石我知道,是你们独孤家的人。那个李烨也是你们独孤家的人?” 独孤恪丝毫不奇怪迭利知道独孤青石。 迭利作为一军统帅连自己将要进攻的酒泉郡的守将都不知道,那才奇怪。 独孤从容地反问道:“你都知道他的名字了,还猜不出他是哪家的人?” 迭利沉吟道:“李烨,李烨。难道是太原李家的人?” 独孤恪没有出声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太原李家世代驻守并州,常年与突厥人打交道。比起陇西独孤家,突厥人恐怕更熟悉太原李家。 迭利确认道:“果真是太原李家的人?不会是李信的儿子?李信肯舍得派自己儿子来送死?” 独孤恪这才认真地说道:“李烨是李信大将军的次子,年纪轻轻,文武双全,最是得李信疼爱。你说李信如若没有把握打赢这场仗,会派自己儿子来吗?” 迭利听完,哈哈大笑道:“独孤太守该接下来该不会说,这次你们皇帝东征是你们布下的陷阱,然后妄图同时征服我突厥国和高丽国两个国家?” 独孤恪也是哈哈大笑道:“可汗真会说笑。我可没那么说。陛下东征高丽是他一意孤行。 我只是提醒你,西州有我父亲镇守,朔州有大将军李信协防,你们攻不下来,就算攻下来也是元气大伤。 而攻打北周不也是你们的乙钵可汗一意孤行?” 迭利的眼睛本来就小,此刻更是眯着小眼,让人根本看不出丝毫情绪。 过了一会,迭利起身说道:“独孤太守好好喝着,喝完我再让人给你送些过来。” 独孤恪起身相送道:“多谢可汗。只是可汗是否允许我送封信回去,报个平安。” 迭利想了想,说道:“还不是时候。” 说罢迭利便转身离开。 独孤恪细细思量一会,便又坐下,安心地喝着酒,下着棋。 没过几日,木坤叶护带着四万突厥兵到达了沙头城。 沙头城到李烨驻守的玉门要塞有百余里路程。百里对于骑兵来说也就大半天的路程。 可是要攻下玉门要塞,必须要携带许多辎重,那样的话估计需要两日路程。因此沙头城根本不是适合作为攻占玉门要塞的驻军之所。 木坤亲自带了人前往玉门要塞外勘察扎营之所,却发现原来哈桑扎营的黄草坑的水面上漂浮着许多马尸。 因为黄草坑不大,而且不是流水,如今有马的尸体,所以已经不适宜扎营。 那就只有离要塞二十五里之遥的小圆湖附近了。 可是二十五里对于一支携带攻城军械的部队来说,也是一个不短的距离,最少也得大半日的行军。 除非是孤注一掷的攻城,不计伤亡地拿下玉门要塞。 木坤显然不是很愿意这么做,因此他决定先派人从北方绕过玉门要塞,进攻酒泉北面的长城。 酒泉的北面虽然有长城作为防御工事,但是战线较长,兴许有机会找到突破口。 木坤派了两个万夫长,率领两万突厥兵试探进攻酒泉北面。 幸好这两万人带不了攀附城墙的大型军械,只是各处游弋,进攻也是浅尝辄止。 于是酒泉北面的长城狼烟四起,独孤青石带着六千守军坚守各处长城。 加上徐陵带着一千骑卒的四处支援,倒也没有让突厥人进入酒泉腹地。 就这样,双方拉扯了几日,突厥人由于在长城外没有什么补给点,也只能无奈回撤沙头。 那么摆在木坤面前的选择已经不多了。 这样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将部队拉到将近三百里外的酒泉郡会水县,进攻北面长城。只是攻入了长城,玉门要塞还是如一个楔子一样楔在突厥人进攻西州的要道之上。 一个就是驻扎小圆湖,不计伤亡地进攻玉门要塞。 木坤思虑再三,派了一万多的突厥兵去往会水城驻扎,其中就有先锋军的哈桑率领的五千余人。 会水城虽然离长城也很远,但是木坤的目的是牵制骚扰长城上的北周守军,不让他们支援玉门要塞。 自己则是亲率三万多人驻扎小圆湖,准备进攻玉门要塞。 第28章 全力防守 李烨听闻木坤的动向,无奈地召集了玉门要塞的几个统兵之人,也就是俞昌生、张动加上四个副都尉。 李烨简单地介绍了目前的形势之后,说道:“不日之后,木坤将会进攻玉门要塞。各位都说说自己的想法。” 俞昌生作为这里品级第二高的武官,当仁不让地开口道:“突厥人来犯,我们身为北周的将士,唯有死战。” 张动也是开口道:“俞副郎将说得不错。我们唯有死战,就算是死也要拉几个突厥兵垫背。” 几个都尉也纷纷表态,愿意死战。 李烨看着这些战意高昂的北周武官,有些动容地开口说道:“好! 文士的风骨和武人的脊梁正是咱们汉族几千年来之所以存续的根本。 那咱们就与突厥人一战,我倒要看看这些突厥人能不能压弯咱们汉人的脊梁。 你们四个副都尉下去各自整备自己府的军卒。 俞副郎将和张都尉留下。” “喏!”四个副都尉应声而去。 见四人离去,李烨来到俞昌生和张动身旁,开口道:“两位是知道咱们酒泉郡的防御部署的。 可是咱们这里不能不战而退,必须消耗一些突厥人的兵力,拖延一些时日。 玉门要塞本就易守难攻。突厥人每次攻城投入的兵力顶多七八千人。再多他们也摆不开阵型。他们驻扎的营寨离得又远,每次都得劳师跋涉而来。 因此咱们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只是要做好苦战的准备。” “唯郎将之命是从。”俞昌生和张动再次表态道。 李烨叹了口气道:“这次恐怕要折损不少将士。真不行,咱们就退守福禄城,那才是真正的死战。” 这时,张动开口道:“郎将,玉门要塞距离福禄城有七八十里路程。突厥人不会放任咱们安全撤回福禄城的。卑职到时候愿意留下断后。” 李烨拍了拍这个魁梧的秦州汉子的肩膀,说道:“撤退之事我自有安排。咱们先做好眼下的准备。武备库里的军械都给我拿出来。然后,再多准备些引火之物。 接下来咱们三个要戮力同心,通力合作,杀突厥人个血流成河。” “喏!”俞昌生和张动也是应声退了出去。 李烨随后写了两封信,交给陈大用,交代了几句。 陈大用也是欣然领命,随即出城去了。 不出两日,木坤派了一万人,进攻玉门要塞。 木坤勘察过玉门要塞的地形,知道人派多了也没用。他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试探加消耗。 突厥人很狡猾,每次都是浅尝辄止,也不登城。 李烨等人见状也是无奈。 突厥兵填护城河的时候,北周这边总不能不抛射石头,不射弩箭。 突厥兵往城墙上射箭的时候,北周这边总不能一箭不射。 突厥兵破坏夯筑的土墙的时候,北周这边总不能不扔檑石檑木。 就这样,过了三日,护城河重新被填平,要塞里的武备也消耗不少。突厥人也对要塞里的守军数量大致摸清。 于是,第四日,玉门要塞外,突厥兵滚滚而来,犹如黑云翻卷。 木坤估计也知道营寨离得太远,便打算一战而下。 他出动了几乎所有部队三万多突厥兵。 更是带上了所有攻城军械,包括盾车,云梯,冲车,井阑等等。 井阑是一个移动箭楼,高数丈,底下安上滑轮,居高临下移动扫射城楼上的守军。 冲车一般为木制,车顶有坚硬的车棚盖,异常坚固,下面装有车轮。 外蒙牛皮或羊皮,以防备守军的矢石破坏。为了防止火攻,还常常浇上泥浆。 冲车的主要武器,是它内部用绳或铁链悬挂在横梁上的一根粗大的圆木,原木后端有金属帽,前端有金属头,称为攻城槌。 突厥人一开始便压上六千突厥兵,准备登城战。 李烨命令道:“俞昌生、张动让抛石机、床弩准备。这次要尽量杀伤突厥兵,不要留手,一旦突厥兵到达射程内便给我狠狠地投射。” “喏。” 于是,当突厥兵冲过来,靠近要塞时,巨石乱飞,弩箭劲射。 突厥一方,井阑被摧毁数辆,突厥兵死伤无数,不得不仓皇后撤。 木坤也是打定主意,坚决要拿下玉门要塞,又组织突厥兵冲击了两波。 暮色四合,夜晚即将到来。 这已经是第四波了,要塞的巨石和弩箭已然消耗殆尽。 双方互相对射弓箭的同时,开始进入登城的白刃战。 要塞城墙上的另外一些对敌的守城军械派上了用场。 撞车、叉竿、飞钩、夜叉擂、檑木和狼牙拍,各式各样的军械悉数登场。 北周军卒在李烨、俞昌生和张动三人地带领下奋勇拼杀。 又一次将突厥兵赶下了城墙。 终于到了夜晚,突厥人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就算不连夜攻城,明日必发动总攻。 李烨问刚刚去清点伤亡回来的俞昌生道:“情况如何?” 俞昌生禀报道:“折损将士近一千。巨石和弩箭消耗完毕,箭矢还有一些。” 李烨思量许久说道:“突厥人的损失应该是咱们的数倍,并且人困马乏。夜晚不利于攻城,攻势会减弱一些。 俞副郎将,你让将士们接下来一波将手上的箭矢全部射出去,务必要顶住下一波。 张都尉带些人准备好马匹,还有准备销毁城里的所有的辎重。记住要保密,切记不可走漏风声。” “喏。” 两多时辰之后,城墙上示警声响起:“敌袭,敌袭!” 突厥人趁着夜色又一次靠近了城墙。 李烨指挥着北周军卒疯狂的将手上的箭矢射出去。 他自己则是手拿一张脚踏弩,不断的拉弦,上箭,射击。缺少弩箭,他便将突厥人的长矛折断,当做弩箭用。 脚踏弩是一种用脚踩踏机括而发箭的弓。 一般的军卒在使用这种武器时必须以坐姿同时利用臂、足、腰之力张弓的弩。 使用时需要两手拉腰钩索,两脚掌往前一蹬,往后一倒,一齐用力,才能拉开弩弦。 李烨则是将其当做普通的手弩在用,还好是夜晚,北周军卒也只是专注于城下的突厥人。 否则足以引起军卒们的惊叹。 果然,突厥人的这波进攻如李烨猜想的一样,并没有用全力。在丢下几百具尸体后,再一次如潮水般退了回去。 或许这也是突厥人的疲敌之策,迷惑之策,谁知道呢。 李烨也不打算知道,因为另有打算。 第29章 撤退途中 李烨的打算便是撤出玉门要塞,带着剩下的两千多北周军卒回到福禄城。 可是他知道,要塞里的人悉数撤走很快将会被突厥人发现。 于是,他挑选了一团两百个善骑的军卒和自己一起暂时留守,让俞昌生和张动带着人先走。 俞昌生和张动也没有磨叽,因为这是李烨的命令。 统领这留守两百人的正是副都尉黄旭。至于原因,用黄旭自己的话说,就是他比较了解这些军卒,比较合适统领这些军卒。 李烨也就答应了。 俞昌生和张动带人撤离要塞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 李烨亲自带人在西门城墙上盯梢,这已经不是值守了。他倒是希望突厥人今晚都不再来攻城,那样所有人都能安全撤离。 可是事与愿违,突厥人又来了。 李烨五识灵敏,率先发现偷偷靠近的突厥人,当即命令道:“黄旭,带人去放火,然后东门外集合。快!” “喏。”黄旭应声而去。 “陈大用,下去备好马。” “喏。郎将,那你呢?”陈大用本能的应答后,见李烨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禁问道。 李烨笑了笑,说道:“我跟他们聊两句。你带上猴子他们在下面等我。” “喏。” 突厥人还未摸到城墙边,便看见玉门要塞内,火光冲天。 借着这冲天的火光,他们看到西门城墙上昂然地站着一个人,仅仅一个人。 身后火光冲天,李烨一袭长袍昂然而立,从容淡定,一人独守一城,何等威风。 突厥人都停下了脚步,不敢轻举妄动。 很快,木坤骑着马带着亲卫来到了西门外。他观察了一下,然后跟其中一个亲卫低声交代了几句。 亲卫便喊道:“城上何人?” 李烨也早早看到了木坤带人而来,知道是个大人物,只是不认识。正要询问,没想到对方先喊话了。 于是,暗中运功说道:“本将乃是西州郎将李烨,你又是何人?” “我是突厥叶护木坤。我知道你们守不住了,撤退了。投降我们。保证荣华富贵。” 李烨听着这蹩脚的汉语,撇了撇嘴道:“话都说不利索,还投降!去死!” 只见李烨抬起手,手上赫然端着那张脚踏弩,弩上是要塞里最后一支弩箭。 弩箭去若流星,伴着“死”的声音,直射木坤。 木坤本身就武功高强,加上他警惕万分,见李烨抬手便觉不对。在电光火石间,险之又险地避过了弩箭。 弩箭射落了身后刚才喊话的亲卫,将他钉在了地上。 李烨暗叫一声可惜,转身下了城墙。 如若刚才能够射杀木坤,突厥兵必然大乱,自己等人撤回福禄路上就更安全一些。 城墙下,陈大用一伍已经在等候李烨了。 李烨翻身上了天冲青,环视了一遍周遭,看了看火光冲冲的玉门要塞。 李烨不再停留,带着陈大用等人来到东城门会合黄旭率领的两百军卒,头也不回地向着福禄城进发。 这边木坤躲过一劫,心有余悸,可是也怒火中烧。 他下令突厥兵攀上城墙,从里面打开城门。 待到突厥兵将杂物堵死的城门打开,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木坤进了要塞,发现城墙的军械已经毁掉,要塞中的其他带不走的辎重和物品也全部烧毁。 木坤随即命令一个万夫长带领两千突厥骑兵追击。 李烨在离要塞二十里左右的地方追上了俞昌生等人。 就在他们走到一个叫大草滩的地方,身后传来火光,好似一条火龙。 李烨知道是突厥兵手持火把追了上来。 而就在这时,一支五十人左右的人马也迎面而来。 北周军卒纷纷抽出战刀,准备迎敌。 这支队伍却停了下来,对面领头之人更是大声喊道:“我是铜驼岭雷布,奉李郎将之命前来支援。” 李烨也是大声命令道:“自己人,都不要动。俞昌生、张动,带着人继续向福禄城进发,一刻不要停留。” “喏。”两人依然干脆地执行命令。 “黄旭,回身准备接敌!” “喏。” “佟老四,听一下来了多少突厥兵。” “喏。” 李烨与陈大用五人相处多日,知道他们的所长。 佟老四的所长就是能伏地听马蹄声,大致判断对方数量。 李烨迎上雷布抱拳道:“感谢雷副盟主驰援!” 雷布摆摆手说道:“唉,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干什么。说,我们怎么做。我带来的都是高手。” 李烨先是向雷布身后一众人抱拳致意,然后说道:“李烨感谢诸位。一会,诸位跟着我身后冲杀,千万别走散。” 雷布身后一众人纷纷回答,有回答“是”,有回答“好”,有回答“放心”,反正五花八门。 雷布听了直摇头,大声道:“兄弟们,战场不必江湖搏杀,一切听李郎将命令行事。咱们只管听,只管杀。其他交给李郎将。明白的,回答‘喏’。” “喏。” 雷布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启禀郎将,对方大概两千骑兵。”佟老四禀报道。 李烨也是微微一笑,丝毫没有将追击的突厥人放在心上,说道:“好。” 没过一会儿,追击的突厥兵马蹄声已经清晰可闻,火光下的人影依稀可见。 突厥兵也远远地望见了李烨率领的两百多人,纷纷拿出弓箭。 突厥兵之所以叫控弦之士,就是因为他们善骑射。 在野外遇敌,弓箭是他们首选的兵器。 只是没等他们弯弓搭箭。他们的左侧却射来了密密麻麻的箭矢。 手拿弓箭毫无防备的突厥兵无法格挡,纷纷中箭落马。 一时间两千突厥兵大乱。 李烨见状,手中河山枪一指,大喝道:“杀!” 随即一马当先,冲向突厥人。 雷布一众人紧随其后。黄旭也是指挥两百军卒跟上,并且弯弓搭箭,进行抛射。 十来息之后,李烨挥舞着河山枪当先冲进突厥兵的队伍。 雷布等一众高手也是直冲而入,左右砍杀。 突厥兵的左侧草丛也冲出一支的北周骑卒,领头的赫然是刑山。 这支北周骑卒在刑山的带领下也是一阵冲杀。 突厥兵先是被射杀一些,又被李烨等一众高手砍杀。这时又被这支千人骑卒的冲杀,突厥兵顿时溃不成军。 突厥万夫长见状,匆忙带着几百突厥兵,沿着来时的路逃窜。 李烨也没有追击,而是大喊道:“雷布,带人随我撤出战场。” 雷布应道:“喏。” 虽然能从外貌服饰区分辨别突厥人和汉人,但是李烨怕误伤雷布等人。 李烨带着一众高手撤出战场,将战场交给北周军卒收尾。 很快,那些没能逃脱的突厥兵被全部斩杀。刑山和黄旭带着军卒迅速打扫完战场。 李烨才带着众人追上前方俞昌生等人,一同撤回福禄城。 第30章 福禄城中 待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李烨等人才堪堪到达福禄城下。 李烨等人却见城墙上人影憧憧,不禁心生疑虑。 刑山打马上前,大声喊道:“徐都尉,是我,刑山。我带着公子他们回来了。” 徐都尉?李烨心中又有一个疑问。 不一会儿,福禄城城门打开,李烨让俞昌生带人先进城休整。 然后对着雷布邀请道:“雷副盟主和众位兄弟,咱们一起进城稍作休整。也让我好好招待一番。” 雷布却是推辞道:“李城主,不必客气。我就先带人回铜驼岭了。你也知道,我们与朝廷的人不怎么对付,就不进城了。” 李烨急忙说道:“那怎么行,好歹留下来喝杯水酒再走。” 雷布笑道:“那会在幽州我们没少喝你的好酒,这次就不喝了。倒是你,抽空一定要来铜驼岭,咱们好好喝一杯。” 李烨见状,只能无奈道:“既然如此,李烨也就不挽留了,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雷布也是干脆之人,抱拳道:“那雷某就在铜驼岭恭候李城主。告辞!兄弟们,咱们走!” 说罢,领着一众人绝尘而去。 这时,徐陵迎了上来,说道:“大哥,一路辛苦了。” 李烨也是翻身下马,问道:“徐都尉?” 徐陵点头道:“嗯。” “独孤青石干的?” “嗯。” “那些骄兵悍将服气?” “刑山副都尉,他顶着。” 李烨顿时无话可说。 两人进了城门,李烨又问道:“城墙上怎么这么多人?” 徐陵淡定地回答道:“两百骑卒,一百衙役,还有几百个百姓。” “百姓?” “嗯,上次处理了徐旦后,民心可用,让他们站城墙上唬人用的。” “哦。” “独孤青石什么时候回来?” “已经通知他了,这两日。” “安顿一众将士的地方都准备妥当了?” “早早准备好了,包括安顿独孤郎将的人。” “好,那辛苦你再守半日。我去看看他们。” “大哥尽管去,这里有我。” “好。” 两人谈话简单明了,没有过多寒暄。 李烨找到俞昌生和张动时,两人正在安顿撤回来的军卒。 李烨问道:“一切都好?” 俞昌生回道:“嗯,徐都尉准备了吃食,还有歇息的地方,更是找了几个郎中。” 李烨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抓紧休整,半日之后,你们带人接管福禄城的防务。” “喏。” 李烨也由刑山带着,去了临时的郎将府。 刑山原本吃住在城外营寨,压根就没有郎将府。 这里原本是当地一个富豪的宅院,富豪前往陇西避难去了,因此这里成了临时郎将府。 到了临时郎将府,李烨见刑山还杵在身旁,问道:“你还杵在这里干嘛,刑副都尉?” 刑山憨憨地说道:“公子,你就别取笑我了。我那是被独孤公子赶鸭子上架。况且他说了,等你回来我就可以卸任。” 李烨笑道:“谁取笑你了。你既然已经被任命为副都尉,就得履行职责。你带着你的人去城里巡防。还有最重要的是保护徐陵。” 刑山却说道:“公子我还是当你的侍卫,再说你身边也不能没有人差遣呀。” 李烨说道:“你去,我找了几个亲兵。” 刑山还待说些什么。 李烨正色道:“这是命令。” “喏。” 刑山这才带人离开。 李烨让陈大用安顿好天冲青,便和衣而睡。 这边,玉门要塞一片废墟中,木坤面沉似水。 经此一战,突厥人再次折损六七千人。刨开派去北面牵制的一万五千人,也就是说他的手下只剩两万多人。 接下来,可是还有座福禄城要攻打。 福禄城是酒泉郡的郡治,当然不会是一个夯筑的玉门要塞能比的。 他只能一边上报迭利,一边召回北面一半人数,又凑齐了三万人。 李烨一觉睡到中午。 醒来后,见徐陵和刑山已经回来。 李烨问徐陵道:“城防交接好了?” “嗯,俞昌生和张动带着两千多军卒接管了福禄城的防务。” “突厥人不出三日将兵临福禄城,到时候又是一场苦战。你有什么想法?” 徐陵显然有所准备,说道:“分兵。” 李烨没有感到意外,而是示意徐陵接着说。 “咱们兵力虽然不足,可是福禄城不是夯筑的玉门要塞能够比的。福禄城城坚墙厚,城内武备充足。只要有四五千军卒守卫,足以抵挡三四万大军一个月。咱们将手上这府骑卒用来守城有些浪费,分出城去袭扰突厥人更为合适。” 李烨点了点头,说道:“那样咱们就只有两千多军卒,不够四千人守卫福禄城了。” “咱们人手不够,突厥人亦然。现在玉门要塞那边估计只有两万多人。咱们以两千多兵力守城,只要突厥人不是亡命地猛攻,也能支撑十天半个月的。如若他从北面抽调突厥兵来攻城,咱们也可以抽调一部人回来。不妨碍分兵之策。” 李烨问道:“这福禄的攻防战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结束的。分出去的骑卒总得需要驻扎休整之地。如何解决?” 徐陵道:“祁连山。大哥不是跟那个铜驼岭雷布相熟么?可以用缴获的马匹交换一个落脚点和一些粮草。” “嗯,好主意。不过和江湖好汉打交道,不能用交换,而是用交情。其实不用马匹交换,雷布也会帮咱们。只是礼多人不怪,咱们可以送一些马匹。等独孤青石回来,咱们一起商量之后。让独孤青石领兵出城。”李烨冠冕堂皇道。 徐陵不经意间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李烨又说道:“将福禄城里的百姓也赶紧疏散去张掖。无论这福禄城接下来如何,也不能连累百姓。” “嗯,知道了。” 李烨胡乱吃了些东西,便准备去巡视。 徐陵见他满身污渍,提醒道:“你不换件衣服再去啊?” 李烨自己上下打量了一下说道:“挺好的呀,晚上再说,先去巡视。” 于是,李烨让徐陵和刑山休息,自己带着陈大用等人出门。 第31章 领兵出城 李烨带着俞昌生和张动在城墙上巡视了一周。 福禄城果然城坚墙厚。 城墙高逾三丈,马面台、城垛、角楼、瓮城、城楼应有尽有。城墙下有拒马桩,陷马坑等等。城开四门,四周环以护城河。 四门也就是四面城墙现在分别由四个副都尉值守。 李烨等人又在城里仔细清点武备,做到心中有数。 第二日傍晚,独孤青石也带着两千多人返回了福禄城。 众人见面又是一阵寒暄。寒暄过后,一众人便又聚在一起,边吃边商议后续部署。只不过以前的独孤云鹏换成了张动。 独孤青石留了独孤云鹏带着三千人在北面的长城抵御突厥的六七千人。 众人先举杯庆祝完成了拖延突厥人进攻酒泉的目标。 只见李烨喝掉碗中的葡萄酒,伸手拿起炙烤的羊肉就吃,吃完还抹了抹嘴。一如当初李烨刚来福禄城时,看到的独孤青石。 其余人都没注意到这个变化,包括李烨自己。 只有依旧吃着饼的徐陵注意到了。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独孤青石问李烨道:“咱们后续怎么部署?” 李烨吃喝正欢,朝徐陵努了努嘴说道:“没空,问徐陵。” 独孤青石很是无奈,转眼看着徐陵。其余人除了李烨,也都停止了交谈和吃喝,看着徐陵。 徐陵将前两日和李烨商议的结果告知了在座的几位。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只是独孤青石说道:“这次再怎么说,也该我留守福禄城了。李烨你带人出城。” 留守福禄城就是死战,没有退路。领兵出城毕竟攻守自由,活着的机率也大一些。 李烨却说道:“我和俞副郎将,还有张都尉在玉门要塞配合得很不错。而且我守城有经验。” 独孤青石反驳道:“你有屁个经验,才刚从军的人。俞昌生和张动原来都是我的老兄弟,我们难道配合就不好?再说了,现在统率那府骑卒的是徐陵和刑山,都是你的人。我指挥不动。” 独孤青石一脸无赖状。 徐陵等人见李烨和独孤青石的争吵牵扯到自己,都很无辜,只是埋头吃饭,一语不发。 独孤青石又说道:“李烨你就别争了,你和那个雷布也熟悉一些,你出面比我出面合适。就这么说定了,你领着骑卒出城。我留守。” 李烨听罢,也是无奈,何况独孤青石说得有道理。 没有办法反驳,只能答应。 于是,皆大欢喜,几个糙汉没心没肺地吃喝着。 不过徐陵好像还不算糙汉。 李烨和独孤青石做事向来不婆婆妈妈,第二日一大早两人就分别了。 独孤青石守福禄城。李烨带着凑齐的一千骑卒,另外赶着两百余匹战马出城了。 李烨让徐陵和刑山带着一千骑卒在祁连山脚下暂时扎营,自己则是单人独骑一头扎进了祁连山脉。 祁连山脉,东西绵延,全长近两千里,多河多谷,既有高山也有草原。 祁连山是指祁连山脉最北的一支山岭。 李烨之所以单人独骑,是因为祁连山铜驼岭离着福禄城将近两百里路,以天冲青的脚力一天就能来回。这个时候,时间紧迫。 反正雷布也说过,进了祁连山脉只要是个人都知道铜驼岭在哪里,李烨也不怕找不到。 刚走了不到二十里,没等李烨证实雷布说过的话,李烨就被一伙人给截住了。 李烨这个时候耽搁不起,直接报上了雷布的名号。 不想却被这伙人狠狠地嘲讽了一番,说他是披着虎皮上山——吓唬人。因为雷布就在他们的寨子盘桓。 李烨无奈,顾不上纠缠,直接上手,打翻了这伙人的头目。 这伙人才匆匆回寨子报信。 没多久,只见雷布领着一众高手而至。 雷布也没想到真是李烨,远远地便招呼道:“真是是你啊,李烨!” 李烨也是苦笑道:“雷副盟主,事情紧急,不得已出手。还望众位海涵。” 雷布哈哈大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打自己人。不碍事不碍事。你要不是手下留情,迈老黑这个兄弟哪有命来报信。怎么的,专门来找我的?” 李烨应道:“嗯,专程来寻求雷副盟主帮忙的。” 雷布这才正色道:“走,咱们回迈老黑的寨子里再说。” 李烨也不推辞。 一行人回到迈老黑的寨子,老鸦崖寨。 一路上李烨得知雷布那日分别之后,便率众人来到了老鸦崖寨。 这老鸦崖寨也是西北绿林道联盟的一员。 寨主迈纳,因为寨子叫老鸦崖寨,索性大家叫他迈老黑,真名倒是少有人叫了。 迈纳是个年纪四十左右的典型的西北汉子,为人豪爽义气,也是江湖一流高手。 李烨再次表达歉意时,迈老黑反倒有些不高兴了,说道:“李城主,这说的什么话。咱们都是自己人。要怪只能怪我下面那些个不懂事的兄弟,一点眼力劲都没有。不说别的,就看你的马也都知道你不好惹了。哈哈,不说这些,不说这些了。” 李烨只得抱拳道:“那就听迈寨主的。” 雷布这时问道:“来找我何事,但凡我们能做的绝不推辞。” 李烨也不隐瞒,如实地将福禄城的形势和自己的分兵之策告知了众人。 然后接着说道:“当然,这次也是正好给雷副盟主送些缴获的战马。” 雷布却拒绝道:“唉,这个时候你们正需要马匹的时候,我不能收。要是平日里你送我们,也就笑纳。你们跟那帮养不熟的草原狼打仗,我们支持还来不及。这样,你看这里,老鸦崖寨合适不?” 李烨看了看一旁的迈老黑,迈老黑点了点头。 李烨如实说道:“这里离山脚二十来里,离福禄城也就六十余里。我领的又是骑卒,相当合适。只是……” 雷布听罢,未等李烨说完,拍板道:“那就这里了。这里以后就是你李郎将的营寨。迈老黑,你没有意见?” 迈老黑也是爽快道:“当然行了。李郎将只管放心跟他们干仗。我在这守着寨子,安排吃住。我迈老黑虽然是个粗人,但也是懂得鸟窝没了,鸟蛋也没了的道理。突厥人要是占了酒泉,我的日子也不好过。” 雷布见状也是高兴地说道:“老黑说得没错。这样,我们一众人也就不急着回铜驼岭了,就跟着你李郎将跟那些突厥人干仗。” 李烨狂喜,这下不止有了营寨和粮草,还多了一众武林高手的助力。 李烨心中感叹道,自古绿林多好汉。 他起身抱拳道:“雷副盟主,迈寨主,那李烨就不矫情了。以后但凡有用得到我李烨之处,随时开口,绝不推辞。还有,等战事结束,奉上五百匹良马聊表心意,这可不能再推辞了。” 雷布和迈老黑见推辞不了,只得接受。 于是几人分头行动。 李烨回去将那一千军卒带来。 迈老黑下去整备营寨。 雷布则是一边命人回铜驼岭押运粮草,一边去附近寨子先筹措一些。 第32章 不死之营 徐陵等人见李烨没到一个时辰便回来,有些惊疑。 徐陵问道:“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李烨笑道:“离此地十五里有个老鸦崖寨,正巧碰到雷布。咱们往后就在老鸦崖寨落脚。” “太好了。这个路程对于咱们骑卒来说刚好,不近不远。在这里是进山路口,咱们可以设个望风之所,作联络望风之用。”徐陵欣喜道。 “嗯,好主意,这事交给你去办。” “喏。”徐陵转身点兵去了。 “刑山,随行保护徐陵。” “喏。” “猴子快马回城告知独孤郎将这个消息。”李烨转头命令道。 “喏。”猴子应声,翻身上马而去。 “马进,你带侦骑四散而开,我要知道突厥人的一举一动。” “喏。” “陈大用,通知剩下的人,收拾东西,准备拔营。” “喏。” 李烨下了一连串命令。 半个时辰后,徐陵将望风所设置在进山口一里地的一处隐蔽之地。 众将士也收拾妥当,抹去扎营的痕迹,开始拔营前往老鸦崖寨。 到了老鸦崖寨,安顿好一千军卒,李烨将西北绿林道众人介绍给徐陵等人认识。 众人又是一阵寒暄。 迈老黑也准备了酒宴给李烨等人接风洗尘。 虽然这是战时,但是江湖人情如此,也是雷布、迈老黑等人待客之道,李烨当然不好拒绝。 等到落座时,雷布等人却将李烨按在了主座。 雷布说道:“李城主,今晚之后,我们在座的西北绿林道的人便听你差遣。现在还可以叫你一声李城主,明日起便是李郎将。所以你必须坐主座,先让我等适应适应。” 其余西北绿林道的高手纷纷附和。 李烨见状只得接受,当先坐了下来。 待众人坐定,李烨举起酒碗道:“我李烨早就听说西北多好汉,这回总算是见识到了。只要是共同抵抗外敌,便是我族的汉子,都是英雄好汉!感谢话我就不多说,都在酒里,先干为敬。” 众人纷纷叫好,也是举碗同饮。 李烨正色道:“既然是战时,我只有一个要求,听命行事。雷布。” “喏。” “挑选高手,加上你、我作为一队,随时跟我冲锋陷阵。” “喏。” “迈老黑。” “喏。” “你负责营寨里的一切,包括守卫,粮草等等。” “喏。”迈老黑大声应道,却是欲言又止。 李烨见状笑道:“迈寨主,虽说要服从命令,但是有话也是可以直说。何况明日才开始。” 迈老黑听罢,才放心地说道:“我能不能加入你们那支冲锋陷阵的队伍?寨里的事务可以交给我下面的几个兄弟,保证不会误事。” 李烨知道迈老黑是武林一流高手,便说道:“这事你得问雷副盟主,他负责挑人。” 买老黑转头眼神灼灼地看着雷布。 雷布思虑片刻,为难地说道:“老黑啊,这事有些为难。除非……” 迈老黑着急道:“除非什么,副盟主你倒是说呀。” “除非你敬我一碗酒,哈哈。”雷布笑着说道。 迈老黑这才松了一口气,举起酒碗道:“我还当什么要求呢。来,我敬你三碗!” 两人一口气干了三碗。 雷布对李烨说道:“我已经让我家那婆娘赶来帮忙了。她平日里就负责打点我铜驼岭寨里的大小事务。你别看她泼辣,心思还是细腻的。李城主,可以让她负责这老鸦崖寨。老黑的几个兄弟从旁协助,想必错不了。” 迈老黑也是开口道:“对,对。刁六娘好,刁六娘做这事合适。” 李烨笑道:“原来雷夫人如此贤惠,我倒是没想到。那就让她负责。还有咱们这个冲锋陷阵的队伍得取个能宣扬西北绿林好汉的名号。不然埋没了各位的功劳,就如同那衣绣夜行。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迈老黑却问道:“李城主,什么叫衣绣夜行?” 李烨一怔。 雷布白了他一眼,嫌弃地说道:“就是说你有个漂亮婆娘却藏着不让人知道。” “哦,那就是得像你一样有刁六娘到处显摆呗。” 众人大笑。 随后众人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起这支队伍的名字,“祁连山十二可汗”,“西北杀狼团”,“猎鹰队”…… 反正各式各样的都有,听得李烨乐不可支。 李烨提议道:“咱们既然是西北绿林道好汉组成的队伍。而咱们西北绿林道联盟盟主江湖诨号乃是‘凤皇’。 凤凰在古籍上是一种不死神兽。咱们不如就叫‘不死营’。正好也希望咱们能够在战场上能得生,而不死。” 雷布夸道:“还是李城主有学问。这‘不死营’既能展示咱们西北绿林道的威风,又是好寓意。咱们就借盟主的威名,叫‘不死营’。我相信盟主也是支持咱们抵御突厥人入侵的。” 众人听罢,纷纷叫好,表示赞同。 徐陵更是偷偷竖起大拇指,佩服李烨这收买人心的手段。 李烨倒是没想收买人心,只是认为用了西北绿林道的人,就得为他们正名。西北诸好汉的所作所为,应该让世人所知。 李烨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正事说完,咱们好好喝几碗。可是我有言在先,都不可以喝醉。等战事结束,咱们再一醉方休。” “喏。”众人也是大声应道。 第二日,受到雷布相邀的西北绿林道联盟的高手纷纷赶来。 有李烨认识的,也有李烨不认识的。 李烨认识的有,青水河寨主艾金原,龙过洼寨主敖丽珠,托来山寨主闫晃。 他们三人上次也和雷布一同去了幽州。 李烨和雷布本着宁缺毋滥的想法,最终敲定了十个人,俱是武林一流高手。 再加上李烨和身为顶尖高手的雷布,组成了十二个人的“不死营”。 铜驼岭的刁六娘也带着几人在傍晚时分赶到,如此李烨便没了后顾之忧。 随后马进也禀报了突厥人的行踪。 突厥叶护木坤率兵三万已经到达福禄城西四十余里的梁子洞附近,将于明日兵临福禄城。 老鸦崖寨中,众人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第33章 向下牵挂 迭利可汗来到独孤恪的院落时,独孤恪正在等候着他。 独孤恪迎上去行礼道:“见过可汗。” 迭利点了点头,找了个座位,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问道:“独孤太守这两日过得如何?” 独孤恪回道:“吃得好,睡得好,谢可汗关心。不知可汗过得可好?” 迭利也是平和地说道:“还行。我是来告诉你一声的,玉门要塞已经被我们攻破。” 独孤恪神色淡定,说道:“可汗,想必折损不少人马?我猜猜,万余?” 迭利也是神色不变地说道:“还要多一些。” 独孤恪见状,恭维道:“可汗果然非常人,这份从容的气度便是万中无一的。那可汗接下来可是要面对更加城坚墙厚的福禄城了。福禄城之后,还有乐涫城,表氏城。” 迭利也知道独孤恪的言下之意就是突厥将会折损更多人在攻克这些城池上。 迭利笑了笑问道:“独孤太守何以见得,我不会绕开这些城池,直扑张掖呢?” 独孤恪哈哈大笑,说道:“可汗说笑了,以可汗的雄才伟略,怎么可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而且你们此次在于占领并不是攻掠。何况,张掖由我父亲亲自领重兵把守。” “看来我是必须得攻克这个福禄城喽。那独孤太守认为我能多久攻占福禄城?” 独孤恪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双方兵力的投入,无从推测。我只知道就算攻下福禄城,折损肯定多过攻下玉门要塞的折损,甚至是几倍。” “好,那咱们拭目以待。到时候咱们再坐下来好好聊聊。” 迭利说完,起身离开。 独孤恪没有说其他的,只是微笑着将他送出院门。待到转身的时候却是没了笑容,眉宇间露出一丝忧虑。 独孤恪只希望两个子侄能够不负他之所望,就算福禄城被攻破也要尽可能多杀伤突厥兵。当然他更希望两个子侄能够平安,平安退守张掖。 这边,李烨见众人兴致高昂,便说道:“既然咱们西北不死营成立了。江湖上有道是,人的名,树的影。咱们明日就去突厥人面前露露脸。” 众人纷纷叫好。 雷布第一个说道:“李郎将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请李郎将下令。” 李烨当仁不让地说道:“今晚大家吃饱喝足,各自早点歇息,明日天亮便出发。刁六娘,明早我们五更造饭。” 刁六娘喜滋滋地应道:“好咧,包在老娘身上。” 旁边的雷布却是正色道:“六娘,要回答‘喏’!” 刁六娘慌忙改口道:“喏。” 李烨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笑着说道:“辛苦了。我就先带人下去巡营了。一会我会派人送十一套皮甲来。战场上刀剑无眼,既然咱们是不死营,一定要做好防护。” 一众高手应道:“喏。” 李烨带着徐陵和刑山到各个营帐巡视。 刑山兴奋地问道:“公子,咱们有这么多高手,为何不去偷营?” 李烨拿眼睛瞟了刑山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撇了撇嘴。 徐陵也是撇撇嘴,无奈道:“刑副都尉,你现在是领兵之人,凡事要从大局出发。你说说咱们出城的目的和任务。” 刑山想了想,说道:“拖延时间,骚扰突厥人。” 徐陵耐心地引导道:“那不就得了,只要不让他们安心攻城就行。那再问你一个问题,就算咱们带人偷营,你能保证多少人活着回来? 是,西北不死营的一众高手应该不是问题,可是身后那一千普通军卒呢?你总不能让大哥他们十二个人去偷营?” 刑山心里清楚徐陵这是在教他兵法,而且还是很耐心地教。 他心悦诚服地说道:“我明白了,谢徐都尉。” 李烨开口道:“刑山,带兵打仗慢慢学,不急。你目前的任务就是在战场上保护好徐陵。” “是,公子。” 徐陵却开口道:“大哥,你让他多带带兵,不然怎么学。你接下来要在前方带着那些只服从于你的一众高手。这样,你把你的那五个亲兵派给我。 那五个亲兵跟不上你们那一众高手,跟在你身边也危险。索性就让他们在后方跟着我,保护我。” 李烨想了想,好像有道理,便同意这样的安排。 一夜无话,天未亮,众人便起床整备,造饭,准时出发。 张掖郡郡治觻得城,柱国大将军的临时府邸,独孤万山正与西州将军池公显,武威守军郎将郭存业分析目前的局势。 郭存业年纪不大,四十左右,颇为雄壮,是独孤家培养的将领,更是独孤泰的得力干将。 这个关键时候独孤万山可不敢用徐则的人,不怕他们违抗军令,就怕这些人暗中拖后腿。因此独孤万山在西州军中各个重要的位置都用了自己人。 独孤万山问道:“存业,朔州灵武郡那边情况如何了?” 郭存业回道:“禀柱国大将军,突厥人一路猛攻,已经攻克怀远,安静,灵武。目前正在围攻灵武郡郡治所在的回乐城,形势岌岌可危。” 独孤万山叹了一口气,说道:“灵武郡也是守不住的。兵力不足,守将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无济于事。你回去后守好武威郡的同时,时刻注意朔州那边的情况。有情况随时汇报,不得有误。” “喏。” 独孤万山又转头问池公显道:“酒泉郡那边可有新消息传来?” 池公显禀报道:“李烨和独孤青石分兵防守。李烨率领千余骑卒出城了,而青石留守福禄城。” 独孤万山听完,欣慰地说道:“李烨和青石做得不错,希望他们能多撑些时日。” 池公显着急道:“大将军,不派人带兵支援吗?青石这孩子可是你的嫡孙啊。况且你不是很看好李信的次子李烨吗?” 独孤万山笑道:“你我不是都这么过来的吗?放心,他们可以的。你加紧撤离酒泉郡的百姓到张掖。” “喏。” “你们两个去忙。记住,按既定策略行事,不可轻举妄动!” “喏。” 独孤万山等两人离开之后,想了想,提笔写了几封信。 然后,派人火速送出了觻得城。 做完这些,独孤万山不由地想起自己的次子独孤恪,也不知道他的情况如何。 第34章 挑衅突厥 黄草坝,听名字就知道是一片草场。 如果再过些日子,便景如其名,到时候黄草坝便是一片金黄。 现在才九月份,黄草坝上金黄中点缀些绿色,也煞是好看。 只不过用不了多大一会仅剩的一点象征着生机的绿色也会被破坏殆尽。 一支三万人的突厥兵正向着黄草坝浩浩荡荡而来。先锋军已然到达黄草坝的边缘。三千先锋军清一色的轻骑,由万夫长格勒率领。 格勒领兵正要踏进这片绿草地时,却接到游骑来报:“报,报告万夫长,前方五里处有一支千人北周骑兵拦路。” 格勒惊讶道:“一千北周骑兵拦路?北周人这是胆大包天啊。来人,通知叶护。先锋军随我前去查探。” 自有突厥兵去中军报信。格勒率领三千突厥兵,呼啸上前。 黄草坝离福禄城不到三十里。 李烨正带着不死营和一千骑卒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黄草坝。如此嚣张的原因,他是来找茬的,是来膈应突厥人的。 格勒赶到的时候,就看到李烨带着十来个人在队伍前方趾高气扬。 李烨更是大声喊道:“我是北周郎将李烨。我听说突厥人武艺稀松平常。你们这帮人中有没有能打的?” 李烨不担心对方听不懂,突厥人这么庞大的队伍中必然有会汉语的人。 果然,李烨看到有人翻译这话之后,突厥兵才一阵骚乱。 而且有几个头领模样的突厥人似乎在向他们的统兵之人请战。那个统兵的突厥人指了指其中一个高大的突厥头领。 这个突厥百夫长策马向前,用长矛向着李烨等人一指,挑衅意味十足。 李烨这边西北不死营的一众高手跃跃欲试,满脸期盼地等着李烨的命令。 李烨有心杀一杀突厥人的威风,点名道:“雷布,这是咱们西北不死营的第一战,交给你了!” 雷布是成名多年的武林顶尖高手,手中一根镔铁棒,纵横西北,鲜有敌手。 在北周军中,能够稳胜雷布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李烨估计突厥人中能够胜过雷布的也没几个,眼前这些突厥人中肯定没有。因此李烨第一个就派出了雷布。 雷布眉开眼笑地应道:“喏。” 其余人纷纷投去羡慕的眼光。 雷布催马上前大喝道:“不死营雷布奉命应战,纳命来!” 然后,打马加速而去。 雷布知道李烨点名让他上是要立威,因此未等靠近突厥百夫长,已经调动全部内力,务求一击制胜。 两方人马只见二马一错蹬时,雷布只是一镔铁棒就将突厥百夫长从马上抡飞。 北周这边众人大声喝彩。 突厥那边尽皆惊惧,连万夫长格勒也不例外。格勒对刚才出战的手下是了解的。自己完全做不到像这个雷布一样,只用一个回合便将其斩杀。 格勒心生惧意。 雷布却是无比嚣张地用镔铁棒一指,喝道:“下一个!” 格勒身旁又抢出一骑,是格勒手下的一个千夫长。这个千夫长始终不相信自己人如此轻易便落败,认为雷布肯定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暗算。于是挥舞着一对铁锤,要战雷布。 雷布有心要震慑突厥人。 他表面上淡定地驻马而立,实则疯狂运转体内真气,准备硬抗突厥人的冲击。 突厥千夫长见状,怒气更胜,待到接近时,在马上人立而起,全身气力灌注手中双锤,自上而下砸向雷布。 雷布面不改色,手中铁棒也是斜撩而上,不闪不避与之硬碰硬。 场中一声“铛”的巨响,惊得众人胯下之马一阵骚动。 雷布居然原地不动挥棒挡住了突厥千夫长借助马力而后下砸的双锤。 突厥千夫长被震得双手发麻,不过依然悍勇。他围着雷布猛攻猛打。 两人交手数个回合。 雷布又是硬抗一记重锤之后,一个反手,镔铁棒抽在突厥千夫长的后背上。 突厥千夫长顿时口吐鲜血,趴在马背一动不动了,应该是被震碎内脏而亡。 突厥一方人马,尽皆骇然。 雷布又是一声大吼道:“还有谁?” 这一声大吼居然吓得很多突厥兵后退了一两步。 格勒见突厥兵士气低落,心有惧意,无奈收兵后撤,准备禀告叶护木坤再做打算。 雷布见状,张狂地说道:“记住,老子是西北不死营雷布。” 李烨见突厥人撤退有序,又恐追击落入突厥人包围,没有追击而是带人离开了黄草坝。 这边格勒回到大军中,命手下各自戒备,自己则是去见叶护木坤。格勒将黄草坝上发生的禀告了木坤。 木坤惊讶道:“你说那个‘不死营’雷布只是个普通军卒的穿戴?居然数个回合能够斩杀我千夫长?” 格勒肯定地回答道:“是的。” 木坤思索片刻,说道:“哈桑说那个李烨是个武林高手。看来他邀请了一些中原西北的武林高手来助阵。传令下去,以后碰到他们如此挑衅,直接扑杀,不得擅自独斗。” “是,叶护。” 随后木坤又命令大军缓缓开拔,注意警戒。 李烨带着人并没有走远,绕了一些道,便又向突厥大军的右翼军挑衅。 可是这次突厥右翼军统领直接带着三千突厥兵,蜂拥而上,射来漫天箭雨。 幸好李烨控制好了距离,带人快速撤离。 雷布等一众武林人士更是气得大骂突厥人不讲武德,孬种之类的。 李烨只是淡然地说道:“这就是战场,不同于咱们江湖。战场上不讲规矩,不讲武德,只要胜利,无所不用其极。这也是我让各位穿好护甲的原因。” 雷布等人这才明白李烨不仅仅是要立威,还是带他们这些人感受和理解战场的概念,更是提醒他们小心谨慎,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雷布开口道:“我们明白了。上下一心,服从指挥,发挥各自应有的作用,这样才能取得胜利。” 一众武林高手纷纷出声附和。 李烨对雷布刮目相看。以往印象里,雷布是豪迈义气,不拘小节的江湖好汉。现在看来能做西北绿林道副盟主的人不简单,最起码不是单纯凭高强的武功。 这武林高手拼凑而成“不死营”正在逐步蜕变。 第35章 伏击后军 李烨再一次绕道,这次不再是挑衅,而是准备突袭突厥人的后军。他带着队伍在迈老黑的领路下绕道来到了钟子口。 钟子口也是进祁连山脉的一个入山口,更是在突厥人的行军路线上。 李烨估计突厥人的前军都过了黄草坝了,而突厥人的后军还没到钟子口。 三万人首尾相连,不说彻地连天,那也是无边无沿。 李烨已经让马进统领的侦骑各自带上不死营的一众武林高手捕杀突厥人的游骑。侦骑负责探查,武林高手负责捕杀。 这些武林高手对于这种单打独斗自然是驾轻就熟,对付突厥游骑那是手拿把掐。 只要将突厥人的游骑捕杀一些,自己一方的突袭就更加隐秘一些。 等到所有不死营的高手归来,李烨带着他们再一次出动。这次是去当诱饵去的。 突厥人喜欢一拥而上,追赶他们这些人。那李烨就带着一众高手再当一次“逃兵”。 熟悉的套路,熟悉的配方。李烨一众人等到后军到来,大摇大摆地上前挑衅。 两千突厥人相当配合,蜂拥而来,用漫天箭矢招呼。 李烨带着人边跑边骂。 不死营的众人都是混迹江湖已久,骂得还特别难听,气得突厥人不知不觉追至钟子口。就在即将入山的时候,突厥人逐渐放缓了脚步,准备停止追击。 不曾想李烨等人也是停了下来,转头驻马而立,擎出各自兵刃。 李烨大喊道:“今日便是我西北不死营扬名立威的时候,杀!” 李烨带着十一位武林高手义无反顾地冲了起来,直奔突厥人。 突厥人兴许是恼怒李烨等人的戏耍,愤怒李烨等人的轻视,也是叫嚷着再次加速。 未等双方接触,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左右两侧飞向突厥人队伍。 霎那间便有两三百突厥兵落马。 而后喊杀声四起,左右两侧分别冲出一支北周骑卒。 突厥人正在奋力冲刺,没有料到有埋伏,又遭突袭,顿时队伍大乱。 李烨等十二人中途磕飞零落的几支箭矢,如下山猛虎般冲进了突厥人的队伍。 李烨一马当先,左雷布右迈老黑,一路冲杀,如虎入羊群。突厥人中没有一合之敌。 由于突厥人队伍打乱,没有有效的指挥抵抗,不一会儿,他们便战损了两三百人。 突厥人阵中一个统兵首领正在大喊大叫,全力组织。 李烨和雷布几乎同时盯上这个统兵首领。 李烨大声命令道:“雷布,前方开道杀过去。不死营跟紧我!” 众人大声应道:“喏。” 这滔天气势震得周遭突厥兵心惊胆颤,有种想逃的冲动。 幸好这些如狼似虎般的十二个人舍弃了他们,全力往阵中突进。 不死营在雷布的带头下一路劈波斩浪,突到突厥统兵首领前。 李烨见雷布气力消耗过巨,大喝一声:“雷布退后,我来!”只见他催马越过雷布,手中河山枪带着风雷之势直捣对方。 那突厥首领本来见李烨等人突了过来,早有防备,挥起他的三股钢叉来战。 两人于阵中你来我往,几息之间便战了数个回合。 这突厥统兵首领的武功高强出乎李烨的预料,应该有江湖一流高手的水准。 李烨不惊反喜,这可能是条大鱼,手上丝毫不放松,口中大喊道:“迈老黑,一起夹攻。” 于是两人合战这个突厥统兵首领。 其余人则抵住周围的突厥兵。 突厥统兵首领本来独战李烨便有些吃了。 这会一人战李烨和买老黑两人,顿时险象环生。 李烨有心毙敌于枪下,速战速决。 当下疯狂运转体内真气,在突厥首领与迈老黑缠斗时,李烨大喝道:“践踏我河山者,死!” 只见李烨不管不顾,高高跃起,河山枪如山岳压顶,似银河泄落砸向突厥统兵首领。 突厥统兵首领本就苦苦支撑,匆忙招架。 李烨的河山枪砸下,砸落其招架的钢叉,砸碎其头戴的兜鍪,砸塌其带甲的肩膀,砸翻其胯下的战马。 突厥统兵首领登时毙命。 李烨喘着粗气命令道:“雷布,喊敌酋已死。” 雷布听罢,运功大喝:“敌酋已死,敌酋已死,……” 雷布的声音响彻战场,震撼四方。 突厥人心气一散,胆一寒,顿时逃得逃,降得降,死得死。没过一会,这场突袭战便结束了。李烨收拢队伍,打扫战场。 徐陵近前禀报道:“郎将,从俘虏的突厥人口中得知刚才被不死营斩杀的是突厥万夫长图其。” 周遭一片欢呼。 李烨大笑道:“好,给不死营记上一功,日后不能少了不死营的奖赏。诸将士也是一样。” 周遭又是一片欢庆。雷布等人也是喜笑颜开。 徐陵又请示道:“郎将,两百左右俘虏如何处置?” 李烨略一犹豫,皱眉道:“全杀了。迅速打扫完战场,咱们撤回山里。” 徐陵也是微微一愣,随后应道:“喏。” 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也就一刻钟不到。 事后清点,突厥人死了一千余人,其中有一个千夫长,一个万夫长。 而北周也死伤了近百人,还好只是伤的居多。 这次有心算无心,加上不死营的全力突袭,大获全胜。 李烨推算,经他们这样一骚扰,突厥今天是没有办法攻城了,也只能到了福禄城附近安营扎寨。 因此李烨便带着队伍从山中小道,辗转回了老鸦崖寨。 一路上不死营的众人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李烨问雷布道:“感觉如何?” 雷布想了想,兴奋地说道:“怎么说呢。就像是有人欺负六娘,然后被我痛揍一顿。总之,高兴,比娶六娘那天还要高兴。” 迈老黑听到,促狭道:“哦,比娶刁六娘还高兴。等会回去我就告诉刁六娘去。” 雷布非但不恼,更是美滋滋地说道:“去说。你不去说,我自己去说。六娘肯定比我还高兴。她比我更痛恨突厥人。” 迈老黑顿时没有了捉弄的兴趣。 一旁的李烨却没有那么兴奋,反而有些意兴阑珊。 这次虽说小胜一场,但是对大局无碍,而且自己也折损了不少人。 从此突厥人也会更加小心谨慎,很难再取得如此战果。 第36章 放火之计 木坤得知后军被袭,万夫长图其被杀,暴跳如雷。 这个图其出自他的部落,是他的得力干将,怎么能不让他悲愤。只是事已至此,他只能命令各军加强戒备,不得擅自出击。 突厥三万大军缓缓地来到了福禄城外的多乐水河畔扎营。 木坤并没有着急进攻福禄城,而是四处勘察地形,也正好让三万大军休整两日。 这两天,李烨面对不出营不追击,严加防范的突厥人也是毫无办法。 因此李烨和徐陵两人正在大眼瞪小眼地绞尽脑汁想着办法。 刑山则在一旁吃着炙烤的野兔,那本是刁六娘给李烨准备的。 刑山扯了一条兔腿递了过来,放在李烨的碗里,说道:“公子,你也吃一点,一会要被我吃完了。” 李烨摆了摆手,说道:“不了,你吃。” “公子,要不咱们劫突厥人的粮道去?”刑山试探地问道。 李烨和徐陵同时转头盯着刑山疑惑地看着。 刑山与在李烨身边待了不少日子,知道他是疑惑自己如何知道劫粮道这个办法的。 刑山如实说道:“我小的时候,爱听卫先生说书,特别是打仗的故事。故事里面很多厉害的将军都用劫敌人粮道的办法。” 李烨这才恍然,和徐陵解释道:“卫先生是刑山老家的启蒙先生,是个不简单的人。” 徐陵清楚李烨说卫先生不简单,那就真是不简单了。 徐陵开口道:“我还以为刑山私下偷看兵法了。不过能想到劫粮道的办法,还不错。刑山,我问你,你出远门带干粮吗?” 刑山不明所以回答道:“带啊,万一错过了歇脚的地方,可以充饥。” “那你说突厥人带不带呢?” 刑山恍然大悟,挠挠头,呵呵笑着。 徐陵又开口道:“眼下这个办法还行不通,不过等他们带的粮食消耗得差不多了,倒是可以试试。你还有没有其他计策,只管说来。” 刑山知道徐陵是在指点自己,便大胆地说道:“吃的方面暂时没办法,那喝的方面,比如水。” 徐陵反问道:“你猜福禄城外那条多乐水河够不够喝,能不能下毒?” 刑山想了想,多乐水河虽小,但是好歹也是河,一条“流动”的小河。 他挠着头,回答道:“哦,好像不行。那用水淹,水淹三军。” 徐陵说道:“这是西北,不是南方。而且还是那条多乐水河的事。” 刑山想了想,多乐水河虽小,但是好歹也是河,一条流动的“小河”。 他挠着头,又说道:“西北干燥。那用火烧,火烧连营。” 徐陵说道:“多乐水河边只有草,没有树木。还是那条多乐水河的事,要是我扎营会引水入营寨,防火的同时方便取用。” 刑山想了想,多乐水河虽小,但是好歹也是“河”,一条流动的小河。 在一旁啃着兔腿的李烨突然插嘴道:“等一下,不是每个带兵的人都如你徐陵。而且突厥是游牧民族,以往很少攻城略地。 他们扎营也许不会那么严谨,考虑也许不会那么周到。还有别忘了咱们的目的只是骚扰和拖延,不需要火烧连营。 只需要放火,造成恐慌就行。” 徐陵也是一拍脑袋说道:“对呀,咱们两个都陷入误区了。而且咱们还有武林高手组成的不死营,正好用来放火。刑山,你可以啊!” 刑山被夸得一愣一愣的,只是傻笑着。 李烨吩咐道:“徐陵,你召集人马,咱们现在就出发。我去召集不死营。” 刑山兴奋道:“太好了,又可以冲杀一阵了。” 李烨却说道:“你忘了咱们的目的了。你那府骑卒只负责接应不死营。我还要留着骑卒劫粮道用呢。再有折损恐怕对粮道形不成威胁了。” 刑山闷闷不乐地应道:“哦。” 深夜时分,月黑风高,放火夜。 离突厥营寨五里地的胡杨林里,徐陵和刑山还有不死营众人正在焦急地等待李烨的归来。不死营的一众武林高手都身着夜行衣。 半个时辰前,李烨已经亲自去勘察突厥人的营寨。 又过了一会,众人依稀看到有个黑影正在接近胡杨林。只是那速度令人匪夷所思,连不死营中轻功身法最好的龙过洼寨主敖丽珠都自叹不如。 众人知道那是李烨回来了。 果然,几息之后李烨鬼魅般的掠进胡杨林里。李烨虽然微微喘息,但是神色从容,仿佛只是去溜达了一圈。 突厥人不可能将三万人的营寨每个角落都守卫的密不透风。 普通突厥兵也很难发现李烨这样轻功身法高超的武林高手。 何况李烨根本没有去营寨的那些核心位置,比如中军大帐。 过了一小会儿,李烨调息完毕,开口道:“那帮突厥人果然没有引多乐水河入营寨。而且有些营帐还建在芦苇荡附近。” 众人知道放火的计策可行了,没白来,都是跃跃欲试。 李烨又说道:“来,我跟大家讲一下他们营盘的大致情况。” 李烨在地上画了一个突厥营盘的简单示意图,标注了一些不易被发现的角落和守卫漏洞。 他将这些讲解给不死营的其他十一位成员,并安排各自负责的区块和撤退路线。不死营一众高手各自记下。 李烨问徐陵道:“徐陵,派去城里的人回来了没有?” 徐陵回答道:“回来了,已经和独孤郎将约定好了。五更天到来的时候,福禄城头会举火提醒。离现在还有小半个时辰,正好够你们准备和潜入突厥营盘。还有‘不死营’的存在也跟独孤郎将知会了。” “好。各位,到时候就以城头举火为号,各自放火。然后尽快撤离。”李烨吩咐道。 雷布笑着说道:“想不到咱们几个老伙计还是干回老本行了。” 迈老黑附和道:“是啊,这放火的活我们太熟了。保证放得又快又旺,嘿嘿。” 在场众人莞尔。 李烨吩咐徐陵道:“徐陵你到时候带骑卒来此处接应,以防突厥人追击。” “喏。” “不死营听令,放完火迅速回到这里。 形势不对也可以去福禄城,报‘不死营’的名号。真没办法的时候,跳入多乐水河,去往下游去。我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归来。 各自检查自己所要带的东西,特别是火折子,引燃物。然后分头行动。” 不死营另外十一人轻声应道:“喏。” 第37章 深夜放火 木坤不知道福禄城里到底多少守军,据他估计应该不会太多,至多也就七八千人。他准备率军明日一早试探性的攻城,看情况再行定夺。 他知道,攻城如若没有绝对的兵力优势,稳步推进是最佳选择。因此,他决定先破坏城外的一些防御工事,比如陷马坑、拒马桩、护城河等等。 安排好巡防事宜后,木坤便早早地睡下了。 夜已深,营寨中大部分突厥兵都在梦乡里。 却不知十二个身手矫健,如鬼魅般的夜行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摸进了营寨,藏匿于隐蔽之处。 五更即将来临,风吹过,虫鸣声清晰可闻。 营寨里的火把也在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说到火把,福禄城面对突厥营寨的墙头,突然同时点起无数的火把,十里之内清晰可见。 营寨里也有警觉的突厥兵发现了这一情况,准备汇报。 孰料,营寨里也同时窜起了火苗,并且不止一处,而是二三十处,分布在营寨的各个角落。辎重库房、马厩羊圈、士兵营帐…… 火光中,可以看到惊慌失措的突厥士兵四处奔逃,他们的喊叫声此起彼伏,混乱不堪。 “敌袭!敌袭!” “着火了!快来人救火啊!” 各处的火借助这九月的风,开始越烧越旺。其中有几处还特别的旺,不知道堆积了什么东西。 不死营的人早就在突厥兵示警时,便各自施展身法,按照既定的线路撤离了营寨。 突厥营寨的各个头领此刻也是焦头烂额。他们一方面要组织士兵救火,另一方面还要提防可能的北周军袭击。 然而,整个营盘实在太大,许多地方离水源又远,根本来不及救援。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粮草、军械和营帐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木坤也领着亲卫四处奔走,稳定军心的同时,也怕北周方面偷营。 木坤心如滴血,要不是需要在众将士面前表现大将之风,他都恨不得捶胸顿足。 福禄城头,独孤青石带着俞昌生和张动,远远地望着突厥营盘里的大火喜笑颜开。 独孤青石兴奋地说道:“太解气,我都想杀出城去,杀到突厥人的营寨里。” 俞昌生附和道:“是啊。可惜了李郎将的这把火。要是趁此时能够指挥五千骑卒袭营,我觉得我可以做到一换二。” 张动也忍不住说道:“要是李郎将有五千骑卒,他都能击溃这三万突厥人。” 独孤青石则是骄傲地说道:“给他五千骑卒,他都不用放火。这三万突厥人能不能到这福禄城下还是个问题。” 几人哈哈大笑,深以为然。 李烨也很想发动进攻,可是硬生生地克制住了冲动。 他甚至都有生出过斩杀对方主将的想法,只是那样风险太大了,估计不死营会变成死人营。 他可不敢冒这个风险。 这个时候每一份战力都显得弥足珍贵,为此还特意设置了三个撤退点。还好,另外两个撤退点都没用到。 不死营十二人,一个不落地回到了胡杨林,而且个个笑得很是欢畅,不知道的还以为捡到了宝物。 迈老黑更是提议道:“李郎将,要不咱们带着队伍过去好好嘲讽一番?” 没等李烨开口,雷布先说道:“老黑,我看你是得意忘形。那突厥人游牧狩猎为生,营寨旁多的是陷阱。别的陷阱不好设,陷马坑是简简单单的事。折损了人,你负责啊。” 迈老黑这才缩缩头,不言语。 李烨暗赞雷布的精明,开口道:“雷布说得没错。咱们也不能将突厥人逼急了。不然明日不顾一切地攻城,那城里的压力可就大了。并且我看好几处似乎是他们的辎重营帐。 咱们得了便宜就行。走,回老鸦崖寨,好好休整。明日再派人打探一下情况。” “喏。” 天亮的曙光逐渐撕破了夜幕的沉寂,突厥人在灰烬和废墟中清点着前一晚的惨重损失。 由于踩踏,救火不慎等等原因,折损百余人。 相比人员的折损,辎重损失更为惨重,包括粮食草料,攻城军械,箭矢皮甲等等。 木坤只得一面派人回敦煌城求援,一面重整营寨,加强防卫。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所有突厥兵也是无精打采,有气无力。 木坤只能再次暂缓攻城。 只是这也是暂缓了突厥人的攻城。该来的还是得来,突厥人经过两日休整之后,开始试探性的攻城。 李烨也只能进行骚扰性的袭击,袭击突厥人的岗哨,袭击突厥人的小股部队,袭击突厥人的游骑。 可也仅仅是骚扰,缓解不了城里的压力。 还好突厥人没有猛攻,城里的压力也不会很大。 这几日,李烨也通过抓获的突厥兵口中得知。 上次的放火行动给突厥人造成了粮草上的惨重损失,木坤已经派人几次去敦煌催粮了。 李烨对刑山笑道:“刑军师,终于按你说的该到了劫粮道的时候了。咱们怎么做?” 徐陵也是起哄道:“是啊,刑军师,咱们怎么做?” 刑山苦笑道:“公子,徐都尉,你们就别取笑我了。我也只是听卫先生说书里知道的,我哪里懂这里面的道理啊!要不,徐都尉,你学问高,教教我呗?” 李烨见刑山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开口道:“既然刑军师都请教了。徐陵,你就勉为其难,教一教。” 刑山拼命点头道:“嗯,请徐都尉教我。” 徐陵见刑山好学的样子,这才开口道:“好,那我就简单的说说。不过,最终你要结合当下形势,给我劫粮之策。” 刑山忐忑地说道:“我可不敢班门弄斧,我尽量。” 徐陵这才清了清嗓子说道:“粮草对战争双方重要性,用一句话概括。食者,民之天,兵之命。 这里涉及到两点,粮草的囤积和运输。 粮草的囤积在打仗之前,这些就先不讲,你也用不到。 粮草的运输有‘兵行粮从’的说法,军队走到哪里,粮食就要送到哪里。 因此,军队除了前方有军卒在拼命,还要在后方设置运粮官和运粮道,保证粮草的补给。 那么保证粮草的补给,无非三个办法。 第一,派重兵保护,这个是常用之法。强大的军力可以抵抗对方的袭击。 这里有一个很容易被忽视的问题,那就是运粮者和保护的军卒在路上本身是要消耗粮食,人越多路程越长消耗越多 第二,在运粮途中,派出大量的探子,将周围的地形、敌人的情况全部摸清楚,以避免被袭击。 第三,以战养战,干脆不带粮食,靠夺取对方的粮食来生存。 简单点这是这些,你慢慢思量,一会告诉我你的想法。” 李烨和徐陵看到刑山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都觉得惊奇。 各自心中有个共同的问题:这还是那个五大三粗,不喜学问的刑山吗? 李烨和徐陵也不打扰刑山,自顾自地喝着茶。 第38章 劫粮之计 过了半晌,刑山突然大喊一声:“有了!” 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得李烨和徐陵手一抖,差点将茶碗打翻。 李烨白了刑山一眼,说道:“一惊一乍的,哪里像个带兵的人。你有了,肯定不是昔昔姐的?” 刑山面对李烨的调侃,只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呵呵地笑着。 李烨见状,又问道:“说说,想到了什么?” 刑山捋了捋思路,认真地回答道:“公子,我从徐都尉给的三个保证粮草供应的办法中,反过来想了想,有了些头绪。 第三个办法是坚壁清野,突厥人无法就地获取补给。 第二个办法是有不死营的协助,突厥人的探子一旦被发现,就难逃被捕杀的命运。所以第二个办法对突厥人来说也行不通。 第一个办法是他们唯一能够实施的保护粮草的方法,即派出重兵护送。这样,突厥人将面临沉重的兵力和粮食消耗负担。咱们只要不断给突厥人施加压力,他们可能不得不派出更多部队来保护粮道。 前几天你们也说过,咱们的目的是拖延时间和骚扰突厥人,不需要硬拼。我不知道这些想法是否正确,如果不对的话,我再想想。” 刑山前面说得相当利索。当看到李烨和徐陵怪异的眼神,他的声音逐渐变小,直到最后一句显得毫无底气。然后就站在一边沉默不语。 李烨和徐陵相视一眼。 徐陵问道:“你以前教过他?” 李烨摇摇头说道:“没有,可能是那个不简单的卫先生教的,更有可能是领兵的天赋。” 徐陵说道:“你收侍卫,可能收到宝了。” 李烨一脸美滋滋的表情。 徐陵接着对刑山说道:“你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甚至超过了我和大哥的预料。” 刑山听到夸奖,呵呵傻笑。 李烨也开口说道:“结合当下情况做出考量,这是一个带兵将领的基本要求。如果再能够做到借鉴以往,推算以后,那你就能独自带兵了。” 刑山若有所思,过了一会,问道:“公子,你们前些日子的坚壁清野就是为了现在做的打算?” 李烨和徐陵笑了笑,不置可否。 徐陵转头跟李烨说道:“现在有个问题,突厥人的运粮路线应该敦煌、沙头、玉门要塞、福禄城。咱们所能控制或者说下手的只有玉门要塞到福禄城之间只有七八十里的距离。 这个距离,只是运粮队两天的路程,就算突厥人派重兵保护的话也浪费不了他们多少的粮草和兵力。” 李烨也是思索了一会,说道:“嗯,敦煌到沙头这段是突厥人的地盘,想要劫他们的粮食很困难。 沙头到玉门要塞之间的一百多里路是最好的选择。只是这样必须拿回玉门要塞或者从南面的祁连山中找一条小道绕过玉门要塞。要想拿回玉门要塞根本不可能。 山间小道可以问问不死营的诸位前辈。他们熟悉祁连山脉,或许他们知道。只不过那样的话最少要绕路过去,而且是三四百里山路。到那时候咱们就是真正的孤军了。” 徐陵担忧地说道:“即便是有,山路也不好走,也不知道多久能到。” 李烨笑着说道:“问问不就知道了。走,咱们一起去找一下雷副盟主。” “好。” 由于雷布和刁六娘住在一起,大晚上的李烨等人不好直接找过去。于是,李烨来到了老鸦崖的大堂,并吩咐山寨里的手下向雷布传话。 不久之后,雷布便匆匆赶到了大堂。 雷布进门后,急切地问道:“李郎将,是不是有任务?” 他已经习惯了军中的称呼,因此称李烨为郎将。 李烨笑着解释道:“不是的,雷副盟主。只是有些事情想向你打听一下。” 雷布这才松了一口气,问道:“那直接让我过去就行了,何必特地过来一趟?” “这怎么行呢?虽然我们在战场上是袍泽兄弟,以我为主。但在私下里,您是我的前辈。当然是我过来了。” 雷布听了很满意,问道:“什么事?你尽管说出来听听。只要是在西北这一带,就算我不知道,也能帮你打听出来。” 李烨直截了当地问道:“我们想绕过玉门要塞,去沙头到玉门要塞之间的路上劫突厥人的粮草。不知道雷副盟主是否知道在祁连山脉中有没有可供千人队伍通过的小路?” 雷布一听是与战事有关的事,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李郎将,请允许我立刻去叫其他几位老兄弟过来。关于此事,我必须与其他人商量一下。你有所不知,我们西北绿林道联盟自成立以来,各个山寨都有各自的活动范围。为了避免冲突,这片区域被划分为几个不同的部分。你们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叫他们过来。” “有劳雷副盟主了。” 雷布很快回来了,并且带来了不死营的所有成员。 听说与战事有关,他们一个不落地都赶了过来。 众人互相见礼后,各自落座。 雷布首先开口道:“你们都已经知道了这次召集的原因。既然事关战事,我们必须严肃对待。青水河寨主艾金原,鱼儿红寨主卜孝华,小熊子寨主麦海平,你们的山寨都位于这条路线上。请你们三个一起商议一下,看看是否有合适的山路。” 于是,被点名的三人聚在一起认真地商议了许久。 之后,小熊子寨主麦海平抱拳说道:“李郎将,我们三人经过商议,确实找到了一条合适的山路。虽然有些地方可能不太好走,但我们可以随时开路搭桥,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李烨听后十分高兴,问道:“真的?那这条路的长度是多少?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走完?” “这条山路总长不到四百里,最多需要十来天的时间。” 显然,麦海平和其他人已经提前商量过这个问题了。 李烨在心中细细盘算,他知道突厥人的运粮队此时可能刚刚从敦煌出发,预计到达玉门要塞还需十数日之久。 而他并不需要如此严丝合缝的行动时间。突厥人会不定时地往福禄城外运送粮草。 只要能成功截获他们其中的一两次,便足以给突厥人施加压力。 时间上,李烨有十足的把握。若福禄城外的突厥人并非拼死猛攻,这座城池完全有能力支撑个十天半月的。 于是,他断然说道:“时间并无问题,此计可行。只需明早稍作通知,让城中军士稍作整备,我们即可于明日申时出发。” 雷布眼中闪过一丝怀念,笑道:“劫道,这可真是咱们的老本行了。不过,这次的目标换成了突厥人,那些江湖规矩自然也就不必遵守了。” 众人的情绪再度高涨,大家开始详细讨论行动的具体细节。 第39章 就地劫粮 第二日,李烨派人进城知会了独孤青石。 独孤青石的回复是:尽管去,放心。 于是,李烨带着不到一千人,开始了在祁连山脉中的艰难跋涉。 祁连山脉中千沟万壑,地形崎岖,山势峻峭。 李烨终于知道四百里为何要走十来天的时间。 还好不是大雪封山的冬季,否则需要更长的时间。 他们已是轻车简从,如果是带着辎重的大部队有些地方根本通不过。 最终,他们来到了祁连山脉边的一个村子叫狼嘴舌头村。 这个村子对于祁连山脉中的绿林道来说就是望风之所,如同当初太行山脉的马岩山寨。 十来天的艰难跋涉,让一众北周军卒精疲力尽,人困马乏。 相比之下,不死营的高手们由于内力深厚,状况要稍微好一些。 李烨的策略是以战养战,劫掠突厥人的粮草来满足自己的需求,不过目前还未付诸行动。 因此,不死营的成员们开始四处联络附近的山寨,以筹措粮食等物资。 由于近千人都是轻装简行,只携带了一些干粮,所以这一行动尤为必要。 休整一天后,李烨并没有采纳“刑军师”的建议去捕杀突厥的探子,因为那样可能会打草惊蛇。 相反,他派遣了一队不死营的高手乔装打扮,与当地的寨众一同去搜集情报。 果然,沙头到玉门要塞之间的路段有粮车频繁往来,而且每次负责护送的突厥士兵大约有几百人。 根据从最远的沙头城返回的小熊子寨寨主麦海平的报告,一支大型的运粮车队刚刚从沙头出发,随行的护卫兵力大约一千人。 李烨计划在沙头和玉门要塞之间的火烧沟进行劫掠。 这样即使沙头或玉门要塞出兵追击,也需要一些时间。 而那时,他与附近山寨的寨众早已将粮草运回祁连山中。 火烧沟因地势沟壑纵横、山峦起伏,且山沟山峁多呈火红色而得名。 这里的地形非常适合李烨他们隐藏,而颜色则适合突厥人流血。 突厥的千夫长恩科以前都是在汉人的领地上劫掠,这次在汉人的领地上运粮还有些不习惯。 运粮队由三部分组成:负责运送粮草的民夫队伍、赶着羊群的牧民队伍,以及负责护送的突厥士兵队伍。 这次运送的粮草数量比以往都要多,因此派了一千名突厥士兵进行护送。 当他们行进到火烧沟时,一路上平安无事,恩科也从未听说过有粮队在这里被劫的事情。 没听说过归没听说过,可是却被他遇见了。 然而,他正好奇为何这里的山沟山峁呈现火红色时,突然从左侧的山峁上冲下来一支大约一千人的汉人部队。 领头的是一个英武的青年,手持一杆长达一丈的长枪,胯下骑着一匹绝世宝马。 突厥人的队伍顿时陷入混乱。 恩科无力喝止,只能以身作示范,带着自已的亲兵迎了上去。 只要抵挡住汉人的这次冲锋,他相信自己的队伍便能重新组织起来。 自己不单单有一千突厥兵,还有三千多的民夫和牧民,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只是他想得太简单了,他连那个英武青年的一枪都没有接下来,便被扫落马下。 恩科没有当场毙命,眼睁睁地看着英武青年带着十来个凶神恶煞般的汉人率先冲入了自己的队伍。 他们如狼入羊群,将自己的兵一个个撕碎。 后来他就不知道了,因为被汉人的一个小兵补了一刀,血流如注而死。 英武青年自然就是李烨。他身先士卒,冲入突厥运粮队,冲散了突厥兵。 随后跟上的不死营众人和九百余本周军卒奋力杀敌。 没过多久,这场战斗便结束了。突厥人死的死,逃的逃。 李烨没有下令追击,而是让命人快速打扫战场。 这次缴获了近百辆粮车和几千只羊。 这还是跑了相当一部分的羊,李烨他们没有时间去收拢,否则更多。 李烨让马进的侦骑全部放了出去,以防突厥人支援来袭。 自己带着不死营一众高手和剩下的北周军卒,保护着祁连山山寨的寨众,将战利品运回祁连山。 顺利回到祁连山脚的狼嘴舌头村后,李烨留下了一些粮草,将其余的分给了祁连山的各个山寨。 众寨的人都喜笑颜看,热情高涨,纷纷请求当李烨他们的耳目和帮手。 李烨当然求之不得,这些人可是熟悉这里的地形地貌,山川沟壑。 于是,一张巨大的情报网在沙头城和玉门要塞之间悄然铺开。 雷布看着这一切感慨道:“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光明正大的劫粮,还是跟着朝廷劫粮。貌似感觉还挺好。” 一众人哈哈大笑。 李烨说道:“感觉挺好,咱们就继续劫。我看突厥人没粮还怎么攻城,怎么打仗。” 雷布应道:“听凭郎将吩咐。只是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李烨说道:“既然咱们开了头,突厥人必然知道咱们的存在,那就索性让他们变成聋子瞎子。不死营听令,配合马进的侦骑,在这一带捕杀突厥人的探子。一旦发现粮队,立即来报。” “喏。” 在接下来的十几天里,李烨等人遇到了几支运粮队。如果对方人数少,他们就进行劫掠;如果对方人数多,他们就进行骚扰。 这一战术让突厥人的粮道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与此同时,福禄城外的两万多突厥人也开始面临粮草不足的困境,木坤焦急不已,连连派人前往敦煌城催促支援。 李烨这边也损失了一些人手。原本的九百人现在只剩下七百余人,这让他心疼不已。 然而,好景不长,这样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西部突厥的陆屋叶护率领五万大军抵达沙头城,并随即派出部队运送大量粮草前往玉门要塞。 李烨等人自然眼馋这批粮草,但当他们得知随行护送的部队有三万突厥士兵时,劫粮的念头立刻被打消了。 面对突厥人的应对,李烨等人感到无能为力。 三万突厥兵的强大兵力,绝不是李烨这几百人能够撼动的。 就像前段时间木坤叶护采取的策略一样,他们不出营追击,严加防范,让李烨等人束手无策。 突厥人的这一应对,跟武功上的一力降十会,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而现在,这支突厥部队还携带了大量的攻城军械。 李烨不用多想也能推断出,这些突厥兵是冲着福禄城去的。 看来突厥人是准备强攻福禄城,欲毕其功于一役。李烨知道他们一众人留在此地已然失去作用。 实际上,真实的情况可能比李烨所知道的还要糟糕。 第40章 无奈抉择 无奈之下,李烨将派出去的人全部召回,共同商议接下来的行动。 于是,一众跟随李烨来此地的人齐集一堂。 到场的人除了徐陵、刑山和一众不死营的高手,还有骑卒的五个校尉。 李烨首先让徐陵介绍了当前的形势。 众人听罢,纷纷低声议论。 李烨见状,缓缓开口道:“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各抒己见。咱们共同商议一个应对的办法。” 雷布当先开口说道:“李郎将,军事之事,我们不死营的几个老家伙都不甚了解。只要你说的我们都无条件支持。” 其余不死营的人纷纷附和。 骑卒这边,校尉马进开口道:“我等五个校尉,谨遵郎将号令。” “谨遵郎将号令。” 几个校尉,言简意赅,行伍风格。 李烨见状也就不推辞,说道:“好,既然如此,我决定回援福禄城。” “诺。”众人齐声应道。 既然有所决定,众人不再迟疑,收拾好行囊,便启程回福禄县老鸦崖寨。 这次比来时所用的时间相对少一些,毕竟来时有些地方需要搭桥开路。 他们到到达老鸦崖寨的同时,突厥人派来支援的三万人也只距离福禄城一天的路程。 只是李烨等人又从各方面得知更为糟糕的情况。 叶护陆屋不但派出三万增援木坤进攻福禄城,而且更是亲自率领两万骑兵增援哈桑进攻北面长城。 驻守北面长城的独孤云鹏在驰援的陆屋叶护到达之前,便得了柱国大将军的军令,提前回防福禄城。 这意味着,北面的两万多突厥兵也将不日兵临福禄城下。 酒泉郡的大部分百姓已经迁往张掖郡后方。 这就意味着,福禄城目前是酒泉郡中的孤城,已经陷入了绝境。 趁着突厥大军合围前,李烨只身进了福禄城。距离李烨领兵出城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在福禄城临时郎将府门外,迎接他的众人中,已然少了两个李烨熟悉的副都尉。 俞昌生手下原本有三个副都尉,分别是苏田、金有升、舒成博,如今只剩下一个苏田。 其余领兵之人中或多或少的带着伤,连独孤青石也不例外。可见这一个多月中,突厥人没有停止过攻城,战况相当激烈。 众人回到临时郎将府,各自坐定。 李烨知道如今不是伤感的时候,开口问道:“城防和武备如何?” 独孤青石显然对此了如指掌,回道:“城外的防御工事已然被破坏殆尽,城墙也是损坏严重。箭矢和弩箭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城里的百姓都迁去别处了?” “嗯,绝大部分早在一个月前就迁走了。还有些死活不肯离开的,我们也没有办法。” 李烨没有给众人过多的思考时间,接着问道:“现在城里还有多少守军?” 独孤青石如实回答道:“加上独孤云鹏回防的两千人,总数大约五千人。” 原本福禄城里有守军五千人,北面长城的守军是三千人。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城里守军折损了两千人,北面长城守军折损了一千人。 李烨又问道:“那你们知道这次突厥来犯的总兵力吗?” “嗯,木坤原本所属有两万多人在城外,五千左右在北面长城。加上陆屋的五万突厥兵,总数大概是八万。”独孤青石说道。 大堂里一片寂静,在座的人都面色凝重。 敌我双方的兵力对比是八万对五千,悬殊巨大。在座的都是经验丰富的将领,深知这意味着什么。 李烨听完独孤青石的回答后,沉默了许久。 半晌,他低沉地说道:“局势已无法挽回,我们只能撤退了。” 在座的人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李烨说的是事实,这是唯一的明智之举。 大堂上安静得可怕,似乎能听到众人心中的叹息声。 李烨见状,开口道:“怎么?感觉丢人?应该誓死坚守?应该马革裹尸?在座的都是带兵之人,兵法的进退之道我就不讲了。 咱们是撤退,不是逃跑。咱们已经抵抗了月余,迁移了百姓,拖延了突厥人的进攻步伐。 撤出福禄城咱们依然可以抵抗突厥人,消耗突厥兵力,就如咱们前段时间的分兵之策。你们可以认为咱们便是张掖郡分出来袭扰突厥人的兵。” 众人一开始确实如李烨所说的,对于撤退有些抵触,有些不甘。 听了李烨的话语,众人本来冰凉的心,又再次火热了起来。 李烨说的一点没错,并不是只有死才算是尽忠。活着,还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李烨却又开口说道:“而且,撤退不是那么容易的,咱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比如尽量毁了这福禄城,不让它成为突厥人进攻张掖的桥头堡。 再比如突厥人虽然现在因为兵力不够没有围城,但是他们是不会让咱们轻易撤离的,会想尽一切办法拖住咱们。这就需要有人佯攻还有断后。 所以众位想要一战的愿望不会落空,只怕到时候比守城更加惨烈。” 众人听了,没有惊讶,没有畏惧,反而摩拳擦掌。 独孤云鹏第一个起身请命道:“李郎将,末将愿意带兵佯攻。” 俞昌生也是起身道:“李郎将,末将愿意留下来,最后一个出城。” 张动起身抱拳道:“李郎将,卑职愿率兵断后。” 其余众人纷纷起身请命,一时间众志成城。 最后,独孤青石也是起身抱拳道:“请李郎将下令,我们无一不从!” 李烨见状,高声笑道:“好,有袍泽如此,何惧那突厥人。 既然如此,众将听令,各自下去整备,每个军卒除了自身装备,只带水和干粮。其余粮草、军械等等辎重,待咱们出城之时,尽数毁坏。 还有多准备些引火之物,今天晚上咱们就撤离福禄城。我要让突厥人就算占领这福禄城,也是一座空城,一座废墟!” “喏。” 众人气势滔天,领命而去。 大堂里,只剩李烨和独孤青石两人。 他们两个同样是郎将,而且独孤青石是驻军守将,本应该他下令指挥的。 李烨正要开口,不想独孤青石截口道:“什么都不用讲。我不止一次的说得过,你负责动脑我负责动手,你负责指挥我负责冲锋。说,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暂时没有了,我得出趟城。做些安排,晚些时候回来,咱们一起从福禄城里冲出去。” “好,那我先去准备该准备的事。” 第41章 诈降之策 老鸦崖寨,李烨将徐陵、刑山、雷布、迈老黑等人叫到了一起,将福禄城里的情况告诉了他们。 李烨开口道:“我决定带着城里的五千军卒撤出来,目的地依然是祁连山脉。只是这如何安顿,还得雷副盟主费心。” 雷布说道:“幸亏现在不是冬季,应该没问题,附近还有几个小寨可供安顿。一会让迈老黑去跟他们说一下就行。” 迈老黑也是点头道:“没问题,一会我就去说。” 李烨诚恳地说道:“那就拜托雷副盟主和迈寨主了,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雷布马上说道:“现在咱们可不光是江湖交情,还有袍泽之谊。” 李烨见状也就不再多说,说多了反而显得客套虚伪。 徐陵这时开口道:“大哥,是不是需要我们七百骑卒接应?” 李烨点头道:“嗯,正要和你商议此事。” “大哥,可是已有接应方案?” “嗯,城南十七里淯家河滩。那里有一片芦苇荡。” 徐陵略微一思考,点头道:“好主意,就算突厥人不上当,也能放火阻止突厥人追击。” 迈老黑一听放火,眼睛都亮了,急忙问道:“咱们又要放火?放火的事情我们不死营在行。这种事情可不能少了我们西北不死营啊。” 雷布也是眼神灼灼地看着李烨。 李烨笑着说道:“雷副盟主、迈寨主,你们放心,少不了你们西北不死营的出力。” 徐陵却说道:“大哥,从福禄城门到淯家河滩这十七里路可是非常危险。福禄城外的突厥兵有一万多人,其中一半是骑兵。 只要我们的行动被突厥人发现,他们一定会追击。我们城里的守军很难全部安全撤到淯家河滩。” 李烨苦笑道:“那也没有办法,只能由我和独孤青石率兵断后了。” 徐陵这时才明白李烨早就有了亲自断后的打算。 独孤青石更是不用说,他一贯都是身先士卒。 徐陵知道无法劝说李烨放弃亲自断后的计划,只能思考是否有其他办法。 雷布听后,郑重地说道:“李烨,我们不死营随你进城,跟着你断后。这样或许少折损一些人。你不用说断后的危险,这些我们心里有数。我只问你,我们不死营的每一个能否以一当百?” 按照李烨的估算,每一个武林一流高手都能抵得上两三百普通军卒。 如果一流高手拼命的话,应该还能抵得上更多。 当然,这是特定条件下的估算。 战场瞬息万变,江湖也不是称斤的买卖,一切都说不准,很难衡量。 是以通常情况下不死营中每个一流高手抵挡一百军卒绰绰有余。 既然雷布如此问,李烨只好如实的回答:“当然,绝对以一当百,绰绰有余。” “那好,是不是我们与你并肩断后是最好的选择?” “嗯。” “那你作为统兵主将,是不是该做最好的选择?” “嗯。” “那我没问题了。”雷布说完,一副你看着办的表情。 李烨除了感动和佩服,还能如何,只好说道:“好,那咱们不死营就再干一票大的。别忘了,我也是不死营的一员。” 雷布爽朗地笑道:“好,干他娘一票大的!” 迈老黑也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或许还有一计可以一用?”徐陵突然说道。 李烨大喜过望,徐陵既然说能用的计策,应该错不了。 “什么计策,说说看?” “诈降!” 刑山和雷布不明所以。 李烨若有所思,而后渐渐明悟。 刑山小声地问道:“诈降?这突厥人能上当吗?” 李烨解释道:“无论他们是否上当,咱们的计策都能成功。即使他们不上当,也能让他们放松警惕,有利于咱们撤离福禄城。如果他们上当了,那就更好了,我们可以趁机将他们引进城里,关门打狗。” 刑山恍然大悟,拍手称赞道:“对啊,这是个没有失败的计策。最好是他们的叶护木坤亲自进城纳降,这样或许可以凭借不死营众位前辈的身手,斩了他的狗头。” 雷布、迈老黑也是齐声喊妙。 李烨和徐陵只是相视一笑,他们可是没有那样的奢望。 接下来,几人就一些细节沟通了一下,便分头行事。 午后,李烨带着雷布等一众不死营的高手绕道东城门入了城。 独孤青石早就带着一众武官迎接不死营的到来。 李烨将双方介绍认识,各自寒暄之后,便向独孤青石等人说了诈降计划。 独孤青石当即找来一个能言善道、并且会说突厥语的年轻官员蒋承,准备让他前往突厥营寨。 李烨向他合盘托出,并言明此行的危险。 这个名叫蒋承的年轻官员夷然不惧,从容前往。 木坤听说城里派来使者,说是来请降,也没有摆出刀山、油锅之类唬人的东西。 他只是召集了几个突厥重要人物一起接见蒋承。 蒋承迈入突厥人的中军大帐,不卑不亢地行礼道:“北周酒泉郡太守属下官员蒋承见过突厥木坤叶护。” 木坤见蒋承说的是突厥语,也不见怪。 其实木坤自己也懂一些汉语,只是没那么流利,既然蒋承能说突厥语更好。 木坤说道:“听说你们守将独孤青石派你来是要举城投降的?” 蒋承从容说道:“是的。你们的五万援军即将到来。独孤郎将自知福禄城难以抵挡,再做无谓的抵抗也是徒劳。特意命我前来请降。” 木坤叶护听了蒋承的回答,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他扫视了身边的将领们,见他们也是面露疑色,显然对蒋承的说辞半信半疑。 木坤眯着眼睛问道:“独孤青石有什么要求?” “我们郎将要求的是,不低于叶护的官职。投降之后,仍然统领北周的这五千军卒。” “既然是请降,可有降书或者信符?” “没有。”蒋承如实说道。 木坤身旁万夫长格勒一声大喝道:“大胆,竟然没有降书和信符,何来投降一说。你们这是诈降!” 蒋承面不改色,依然从容地说道:“想必各位知道我酒泉守军郎将的身份。 他是陇西独孤家长子嫡孙独孤青石。如若你们不受降,而我们却有降书或者信符在你们手中。就算独孤青石能逃得性命,那北周还有他的立足之地吗? 如若你们受降,进城之后,我们必定递上降书和信符。并且独孤青石将申明与陇西独孤家断绝关系,以示效忠。 反正,信与不信在各位,我们也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了。城中尚有精兵悍卒五千有余,至于你们要损失多少兵力才能攻下福禄城,也是你们的事情。 言尽于此,希望叶护和各位考虑清楚。” 中军大帐中议论纷纷。 第42章 进城纳降 木坤也在思考着蒋承的话中之意。 他知道其中一点肯定是真的,那就是城中的北周军卒大概还有五千之数。 如果是强攻福禄城,按最低伤亡比例算,是三比一。也就是说突厥一方需要付出至少一万五千人才能攻下福禄城。 此次他们西部突厥出兵一十五万,如今折损了两万左右。 突厥后续还要进攻张掖郡和武威郡,因此保存兵力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其他的,木坤自然心存疑虑。 于是,他命人将蒋承带了下去,自己与众人商议一番。 突厥一方对于北周军投降的事情持有两种不同的态度,以两个万夫长格勒和奥克为代表。 格勒就是那个曾经率领先锋军与李烨交锋过的万夫长。在那次两军对峙中,格勒看到己方士气低落,便果断地选择了后撤,显示出他是一个谨慎的人。他认为无论是真是假,都不应该接受北周军的投降,应该等待援军到来后再做决定。 而另一个万夫长奥克则认为,如果能抢在陆屋率领的援兵之前攻下福禄城,收编酒泉守军,这将是大功一件。这不仅对突厥来说是一场大胜,对北周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这将为后续向东进攻张掖、武威两郡提供有利的条件。 双方争论了许久,但谁也无法说服对方。 实际上,木坤更加倾向于格勒等人的意见。 首先,木坤本身就是一个谨慎的人。从他出兵以来,无论是面对李烨率兵的骚扰,还是面对独孤青石率兵的防守,他总是小心谨慎地应对,没有采取冒险的行动,这一点便可以证明。 其次,木坤对于攻陷福禄城的功劳并不是很在意。即使功劳再大,由于自己部落的实力限制,他最多只能担任叶护的职位。 而且,攻下福禄城是迟早的事情,对北周的打击也是必然的。 此外,奥克并非来自木坤的部落,包括他率领的兵。木坤可以在三千突厥兵顺利进城、收缴北周守军的武器或者控制福禄城后,再率领大军进城。 即使独孤青石是诈降,这三千突厥兵也有很大的把握能够控制城门,协助主力部队强攻福禄城。 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损失这三千人,对于木坤来说也是可以接受的。 迭利也不会怪罪于他,毕竟如果顺利接受投降,就无需折损至少一万五千人去攻城,这个风险还是值得冒的。 最终,木坤决定派奥克率领三千突厥兵先行前往接受独孤青石的投降。等到奥克控制福禄城之后,木坤再亲自率领大军进城。 众将领也纷纷赞同这个决定。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木坤将蒋承请了过来,并明确表示在一个时辰之后,自己将亲自率领大军进城接受投降。 蒋承回到福禄城,将突厥营寨里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李烨等人。 独孤青石等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异常激动和兴奋。 如果木坤真的亲自率领大军进城受降,他们就有机会将木坤斩杀。然而,李烨却非常平静。 独孤青石见状,不解地问道:“怎么了?有问题吗?无论木坤如何选择,不都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李烨说道:“木坤确实会亲率大军而来,但他不会在突厥人控制福禄城之前进城。 最多只会先派一个突厥首领进城纳降。” 听到这话,众人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也冷静了下来。 李烨继续说道:“不过能够吃掉他们先进城的突厥兵也是不错的。咱们得合计一下最多能够吃下多少突厥兵,再决定放多少进城。” 独孤青石与众人商议之后,说道:“原本我们顶多能放进城一千左右的突厥兵。 只要瓮城进来了一千突厥兵,他们便会控制城门,逐步接管城防。再多的话我们便很难再夺回城门。 不过现在有武功高强的不死营的各位前辈,能够出手控制城门,解决一些统兵之人。 那么放进三千人应该问题不大。 不过我觉得放进两千人最为稳妥,咱们的损失也小。” 独孤青石的话从侧面印证和夸奖了不死营众位的武功。 雷布等人听了也是相当高兴。 李烨思虑片刻,以目前的形势,也是认为稳妥为主。 他拍板道:“那就放进两千突厥兵,干掉他们。我和不死营的众位高手前辈一起控制城门,击杀突厥统兵之人。 独孤郎将,其他人你来指挥。 还有,你命人将蒋承记在功劳簿上,不可埋没他的功劳,战后论功行赏。” “好。”独孤青石回道。 “蒋承谢过李郎将。”蒋承也是感谢道。 李烨随后吩咐众将士道:“各自下去准备迎接来敌。” “喏。” 奥克其实也知道,木坤派他进城接受北周人的纳降背后的用意。 但同时,他也知道汉人的一句古话:“富贵险中求。” 他渴望得到功劳,虽然攻陷福禄城的大功劳会被叶护木坤所得,但如果一切进展顺利,首功将会是他奥克的。 奥克命自己部落的三千勇士做好准备,跟随自己进城纳降。 木坤也命令格勒点了一万突厥兵,跟随自己进城。 于是整个突厥营寨开始动了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木坤率领着一万突厥人出现在福禄城西城门外三里之地。 西城门的城墙上只有寥寥数十人在守卫。 奥克向木坤请示后,便率领三千人缓缓上前。 直到奥克率领突厥兵靠近福禄城时,一切顺利。 福禄城的西城门也随之打开。 从奥克的角度看,这福禄城的西城门就像是一只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奥克只是犹豫片刻,便命三千突厥兵入城。 他也留了一个心眼,并没有领头入城,而是在队伍中间。 一切都没有异样,前面的突厥兵顺利得进入福禄城,控制了主城门,开始逐步接管城防。 奥克看了看劵门上方城墙突厥兵正在替换岗哨,只剩十来个岗哨位便能全部接管。 于是,也骑着马跟着队伍缓缓进了瓮城,向着主城门而去,准备接受城内守军的投降。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城墙十来个岗哨都是李烨一众不死营高手装扮的。 就在奥克越过劵门之后,李烨大喝一声:“动手!”。 不远处的迈老黑,听到雷布的命令,挥起手中大砍刀,砍断了绞盘上的绳索。 瓮城劵门上方的千斤巨闸轰然落下,一时间地动山摇,尘土飞扬。 三千突厥兵中,大约一千人被挡在了城外,两千人在城里。 瓮城里,奥克知道中计,奋力约束众人,大喝道:“不要慌,控制主城门,抢占城墙,跟我上。” 于是,一场城门和城墙的争夺战便开始了。 第43章 先胜一场 城墙上,李烨一人独自面对十数个突厥兵,夷然不惧。 他手拿制式长枪,枪出如龙,气势磅礴,或扫或砸或抡。 突厥兵沾之即伤,中之即死。 其他不死营的一众高手也是各自展现出非凡的手段和高强的武功。 不一会,前来接管城防的两百突厥兵躺了一地,哀嚎不断,只有少量人还在抵抗。 李烨解决完眼前的突厥兵,四下观察了一下,大喊道:“雷布,你带五人从右边杀回主城门楼。” “喏!” 雷布点了五人跟随他开始从劵门上方的城墙向着主城门楼杀去。李烨则是带着另外五人从左边杀了回去。 城内,独孤青石也是带着两千北周军卒杀向西城门。 城外,木坤本就对这次独孤青石率兵投降一事心存疑虑。 此时见到福禄城门落下,城墙上大乱,便确定这是北周的诈降之计。可是只要奥克能够拖住,这也是一次绝佳的进攻机会。 于是,他命令身后其中七千突厥兵带着攻城军械向福禄城着推进。 一时间,大量突厥兵如乌云翻滚,涌向福禄城。 只是,结果不会如木坤所愿。 李烨等十二个不死营的高手,个个如虎入羊群,势不可挡。 城墙上的数百突厥兵很快被他们斩杀殆尽。 一众不死营的高手在西城门主楼会合。 城楼下,万夫长奥克正在指挥着千余突厥兵抵抗北周军卒的猛烈冲击。 北周一方为首的是一位身高近九尺、浓眉大眼、身材雄壮的将领,他挥舞着一把双手百炼钢刀,正是独孤青石。 独孤青石身先士卒,将独孤家的百战刀法发挥得淋漓尽致,威力惊人。 独孤青石的刀并不快,只有一往无前的刀势和极其简单极其有效地挥砍。 百战刀法重攻不重守,刀刀搏命,刀刀致命,摄人心魄。 只见他的刀下血浪翻飞,人仰马翻。 李烨也是第一次见独孤青石在战场上施展独孤家的百战刀法,大为惊叹。 李烨知道的独孤青石原本也就与刑山相当,刚入武林一流高手行列。没想到从军一年多的独孤青石,百战刀法已经登堂入室,身手更是提升许多。 李烨估计独孤青石已经算是武林一流高手中实力较强的人,超过半数不死营里的老一辈高手。 突厥一方的奥克眼见无人能挡这个北周将领,正准备上前抵住。 不想,一声震天大喝传来:“不死营听令,随我斩杀突厥人,一个不留!” “喏!” 奥克只见十二道身影从西城门楼一跃而下,各自施展武功向着自己冲杀而来。 这十二个人的凶猛,突厥兵竟然无一合能挡,明显比之刚才那个北周将领有过之而无不及。 北周军卒在这他们的带领下,士气如虹,不断收割突厥人的性命。 突厥兵一个个被斩杀,一片片倒下,没过多久便折损过半。 奥克知道自己今天已经是在劫难逃,将要命丧福禄城内。 奥克的凶戾反而被激发出来了。 只见他大吼一声,挥舞着手中弯刀,毅然决然冲向独孤青石。 独孤青石见高大的突厥首领冲向自己,不惊反喜,也是大吼一声迎了上去。 两人同样高大雄壮的人战在一起,如同两只熊罴互搏,凶狠无比。 两个人都是搏命的打法,一刀一刀地攻向对方。有时宁可以伤换命,甚至以命搏命。 还好独孤青石的武功高出奥克一些,才没有出现两败俱伤的场面。 此时,战场的局势已经完全掌控在北周一方手中,双方的主将仍然在激战不休。 俞昌生弯弓搭箭,独孤云鹏手持劲弩,瞄准了奥克。 一支箭矢、一支弩箭同时呼啸而出,直取奥克。 奥克正在全力以赴地对付独孤青石,没有注意到这两支冷箭。 奥克身上同时中箭,吃痛之下,手中的弯刀动作一缓。 独孤青石哪里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体内真气蓬勃而出,百炼钢刀横斩,一刀斩落了奥克的首级。 首级滚出去老远,奥克死不瞑目。 独孤青石没有任何不悦,反而对着俞昌生和张动喊道:“干得好,哈哈!” 这让不死营的众人又一次见识到了战场上的无所不用其极。 李烨见状,高声喊道:“独孤青石,带人上城墙,剩下的交给不死营。” 独孤青石也是爽快,大声命令道:“独孤云鹏左边,俞昌生右边,给我上。” “喏。” 两人各自领兵上了城墙。 独孤青石也上了城墙,见到突厥人数众多,又对身旁亲兵说道:“去其他三门,让他们各自抽调五百人来此增援!” “喏!” 城外突厥人刚好到了城墙下,正架起云梯往上攀爬。 两千北周军卒在俞昌生和独孤云鹏的调度下开始全力抵御。狼牙拍、檑木、叉竿、飞钩、夜叉擂,各种的守城军械悉数用上。 一时间,摔落云梯的突厥兵不计其数。只是突厥人数众多,也有登上城墙的。 李烨等人解决完城内的突厥兵也上了城墙,分散而开,帮助北周军卒守城。守城的压力大减。没过多久,张动等人带着其他三门的守军支援而来。 终于,他们将城墙上的所有突厥人赶下了城墙。 突厥人在又丢下两千来具尸体之后,开始缓缓后撤。 木坤没有因为攻城失败而懊恼,因为于事无补。他命令突厥兵缓缓回撤到营寨,以待明日大战。 福禄城墙上北周军卒也在打扫战场。 此役北周军卒也损失了几百人,相比于突厥人的折损的四千人,可以说又是大胜一场。 众人也是喜笑颜开。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洒落城头,苍凉而孤寂。 昏黄的光线,预示着夜晚即将来临。 福禄城终将被淹没在黑暗里。 只是今晚的福禄城将会无比闪亮。 李烨众人站在城头,眺望福禄城内,将其深深的印在脑海。 李烨开口道:“让军卒们饱餐一顿,等候撤退命令。” 太阳落下,暮色四合,夜晚来了。 第44章 再次撤退 淯家河滩距离福禄城二十来里路,加上夜晚行军,估计需要一个时辰。 突厥的游骑和探子,必然已在城外各处潜伏。夜色之中,这些游骑和探子难以被察觉,北周大队人马一旦出城,定然会被突厥人发现。 城里的各种防御工事,守城器具,粮食草料等等还需要有人留下来销毁。 李烨和独孤青石集合了整个福禄城里总数两百余匹战马。 两人这次没有互相推让,而是都留了下来。一起留下来的还有不死营意众人以及两百北周军卒。 深夜时分,独孤云鹏和俞昌生带着其余四千多人从福禄城南门悄然地先行撤离。 李烨不指望突厥人发现不了,只希望突厥人迟一些发现。 可是仅仅离四千多人撤出福禄城一刻钟,突厥营寨便火光大亮,人声嘈杂。李烨知道,他们的撤离行动已经被发现了。 于是,李烨下令两百军卒在福禄城里四处放火,烧毁该烧的东西。 然后集结两百余人,他们并没有追着队伍而去,而是出了城南门,拦在了突厥人追击的路上。 木坤在得到探子来报,有大队北周人马从南门离开福禄城。 第一反应不是追击,而是这是北周人的陷阱,想要引他们出营寨进行伏击,亦或者偷袭营寨。 经过一番思虑,他派出万夫长格勒带着三千突厥轻骑先行追击而去。 自己则是再点起一万轻骑随后跟上,留下一万突厥兵看守营寨。 然而,就在格勒率领追击部队刚刚离开营寨的时候,福禄城内突然火光冲天。木坤见状,终于确信北周军队已经真正放弃了福禄城,出城向南逃窜。 他知道南边四十余里便是祁连山脉。 如若让北周军进入山脉,那样想要消灭这支北周军便是难如登天。 幸好,北周军都是步卒,想要进入祁连山脉还需要两个时辰左右的急行军。 而自己这方还有一万多的骑兵,应该能够追上北周军。 他知道南边四十余里便是祁连山脉。 如若让北周军进入山脉,那样想要消灭这支北周军便是难如登天。 在开阔的地带进行野战,一万多突厥骑兵对上四千多北周步卒,胜负显而易见。 于是,他又命令突厥营寨再分出五千突厥步兵,随后跟上。 木坤另外还派人前去西边,让支援的三万人中再派些骑兵过来。 他安排好这一切,这才带着一万突厥骑兵出了营寨。 而他派出去的先头部队,格勒的率领的三千骑兵已经追至福禄城南。 只是格勒看到了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依然是上次那个挑衅突厥先锋军的年轻郎将李烨,带着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上次李烨带着一千余骑挑衅,这次带的人数更少,只有区区的两百余人。 李烨等人的脸在福禄城熊熊火光的照射下,显得十分淡定从容。 只见李烨运功喊道:“哈哈,又见面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呢。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北周郎将李烨。我身边的是酒泉守将独孤青石。这些位是我西北‘不死营’的高手。身后这两百人是我北周最精锐的悍卒!” 格勒在身旁亲兵的翻译下,听懂了李烨的话。 他让亲兵翻译道:“我是突厥万夫长格勒。就凭你们区区两百余人想要阻止我们追击。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李烨知道这个格勒生性谨慎,或许可以唬一唬,拖延一些时间。 于是,李烨放声大笑:“上次你们已经见识过我们的实力了。别忘了,你们后军的两千人怎么全军覆没的,还有你们那位突厥万夫长图其是怎么死的。” 果然,格勒听到李烨的话后,脸色微微一变。因为上次万夫长图其确实是被眼前这个李烨带领的军队击杀。 就在格勒犹豫不决的时候,李烨再次开口道:“别想妄图分兵追击,那样你们死得更快。我倒是建议你们一拥而上,试一试。看看我们十三个汉人武林一流高手,带着两百悍卒能不能跟你们同归于尽!” 格勒思虑一会,最终放弃了分兵和冲锋的想法,而是派人回去向木坤请示。 随后,格勒下达了一个让李烨都为之赞叹的命令。他命令三千名突厥士兵取下背上的弓箭,散开阵型,缓缓逼近。 格勒做出了最为正确的选择。 李烨赞赏的同时,也做出了当下最正确的选择。 他可不会傻到带人冲上去送死,而是命令整支队伍与突厥兵保持距离。敌进我退,敌停我停,两百余人始终在突厥兵的射程之外。 李烨的这样的做为,气得格勒骂娘,不断命人言语嘲讽。 李烨始终保持着无比的冷静,将敌人的嘲讽当做耳边风。 北周的其他人也明白当前的主要任务是拖延时间,因此表现得从容不迫,甚至还有说有笑。 然而,没过多久,格勒派去请示的人回来了。 不等格勒下令,李烨已经远远地看到一条火龙正向这边涌来。 众人也隐约感觉到大地的颤动。 李烨大喝一声:“走。” 于是,李烨率领两百余人向着淯家河滩飞驰而去。 格勒也是命令三千突厥骑兵追逐而去。 福禄城南的荒野上,分属北周和突厥的四支人马在前后追逐着。除了最前面的那支人马,速度慢一些,其余三支人马速度相差不多。 李烨等人一直到了淯家河滩附近,远远地已经看到了河滩上的芦苇荡。只是他们也看到了先行撤离的北周军卒。 先行撤离的队伍还有一些没有进入这片广袤的芦苇荡。 李烨心中一叹,还是没有来得及全部进入芦苇荡,通过淯家河上的临时浮桥。 李烨毅然决然地喊道:“停止前进!” 这支两百余人的队伍缓缓地停了下来。 李烨调转马头,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弓上弦,刀出鞘,扔掉火把,随我迎敌!”说罢,当先向着来时路,昂首而行。 独孤青石第一个抽刀跟上,吼道:“将士们,为了我们的北周,为了我们的袍泽,走!” 雷布大笑道:“好,众兄弟,让这帮突厥狗见识见识咱们西北绿林道的厉害。不死营,走!” 迈老黑骂骂咧咧道:“他娘的,这是我祁连山,这是我们的地盘。走!” 不死营的一众高手丝毫没有慷慨赴死的觉悟,只是骂骂咧咧地跟上。 两百北周军卒,一言不发,纷纷擎出兵刃,调转马头跟上。 李烨手拿河山枪,身着皮甲,一马当先。 左边独孤青石,手握百炼钢刀,紧紧跟随。 右边雷布,一根镔铁棒在手,亦步亦趋。 身后是十个不死营的西北绿林道联盟的一流高手,跃跃欲试。 最后便是两百北周军卒,各自擎着制式兵刃,毫无惧色。 他们缓缓向着两里之外的突厥追兵而去,逐渐开始加速。 第45章 阻敌追击 格勒也是远远地望见前方出现一溜火把,知道将要追上福禄城守军。 于是,大声催促道:“快点,前面那些就是福禄城守军。” 三千名突厥骑兵受到鼓舞,奋力驱马,加速向前追击,完全没有意识到前方正有一支两百余人的北周军队迎面而来。 突然,两百余支箭矢迎面射来,一百多个突厥骑兵纷纷落马。 随后黑暗中冲出一支北周人马,挥舞着兵器,杀将而来。 为首的正是那个福禄城外的北周郎将李烨。 李烨众人早就扔掉了火把,在黑暗中义无反顾的冲向了火光下的三千突厥兵。 李烨调动体内真气,紧握河山枪,枪出如巨浪拍岸,拍向突厥兵。 整支人马以李烨、独孤青石和雷布为箭头,直直地插进突厥人的阵营。 突厥兵惊慌失措,慌忙招架,很快被杀得人仰马翻。他们死的死,伤的伤,落马的落马,逃开的逃开…… 突厥兵的阵型完全被李烨等人冲乱。被冲乱的突厥兵更是不堪一击。 没过多久,居然被李烨率领的人马硬生生凿穿了。 突厥人的首领纷纷喝止自己的手下,试图收拢组织兵马。 李烨无悲无喜,带着身后的人,又是绕了回来再次冲阵,又一次势如破竹地凿进了突厥人的阵里。 这次突厥人稍微有些准备,纷纷反抗,围追堵截。 可是北周一方的阵头是由一十二名身手一流的高手组成,难以抵挡。 格勒见状,没有办法,只有派出身边的几十个武艺高强的亲卫来挡李烨等人。 他希望能够利用这些亲卫,缠住李烨等人,从而合围继而分割这支人马。 可是他再次失望,这些亲卫只是稍微延缓些李烨等人的脚步。 李烨带人左突右冲,一阵砍杀。 时间慢慢在流逝,又是半盏茶工夫过后,李烨等人第二次凿穿突厥人的阵营。 只是自己这边军卒折损了过半,不死营众高手也有些被伤。 更令李烨担心的是那支令大地颤抖的火龙队伍已经接近。 他心里快速盘算着,只需要再有半盏茶的时间,福禄城的守军应该能够通过淯家河。 然而,半盏茶后,突厥大军将至,他们这些人也很难逃脱。 李烨大喝道:“独孤青石,去河滩下令点火。” 独孤青石愣了一下,但很快应道:“是!” 他知道现在不是争论和推让的时候,而且如果没有他去下令,徐陵是不会点火的,甚至可能带兵来救援。 独孤青石调转马头,朝着河滩而去。 李烨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大声命令道:“众位兄弟,再拖住他们一会,跟紧我。杀!” “杀!” 百余人又是义无反顾地冲向突厥人。 格勒见大军将至,也是组织着突厥兵全力抵抗。 这次没等李烨等人凿穿突厥人的阵营,后续的突厥人已经到达战场。 突厥兵没有马上投入战场,一部分准备包围李烨等人,另一部分绕过战场向着淯家河而去。 李烨见状,迅速做出抉择,向西南方向突围。 等到李烨率领身后的人冲出包围圈时,发现还有一部分人被困在阵内。 其中还有三个不死营的高手,二十几个北周军卒。 李烨正欲回身救援。 包围圈中不死营的高手青水河寨主艾金原大声吼道:“你们快走,别管我们,不然大家都走不了!走啊!” 雷布也是拉住李烨说道:“郎将,走。” 李烨无奈率领残余的三十余骑快速地向西南撤离。 与此同时,淯家河滩上已燃起熊熊烈火,放眼望去,一片通红。 不死营包围圈中,艾金原喊道:“白兄弟,西狼兄弟,诸位军中兄弟,今日咱们一起杀个痛快!来生再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二十余骑齐声应道:“好!” 各自挥舞着手中兵刃,不断冲杀,疯狂搏命,直到气力耗尽,直到浑身是伤,直到倒地不起。 据说因为这二十几个人,突厥一方又足足折损了五六百人。 李烨这一边,在逃出十余里后,终于摆脱了身后的突厥骑兵,但在途中又折损了十多个北周军卒。 为了不被突厥人追踪,李烨等人绕道进入了祁连山脉,辗转回到老鸦崖寨时,已经是天蒙蒙亮了。 寨门前,先到达的独孤青石等人在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归来。 独孤青石远远地看见了李烨等人,急忙迎了上去。 其他人也紧随其后,没有欢呼,没有雀跃。 因为近两百人战死在淯家河滩,其中包括不死营的三位高手。 木坤再次面对一片废墟,心中感到一阵难受,就像被人当众狠狠地扇了两巴掌。 他非常清楚那个扇他巴掌的人是李烨,只是现在没法还手,甚至都找不到他的踪影。 万夫长格勒近前来,禀报道:“叶护,城中几乎没有能用的东西。” 木坤早料到如此,又问道:“昨晚损失如何?” 格勒心中一颤,却不敢隐瞒,如实说道:“差不多折损三千人。” 木坤心中一叹,昨日傍晚折损四千,昨日晚上折损三千。 单单这个酒泉郡,突厥一方便折损了三万左右。 后面还有独孤万山亲自镇守的张掖郡。 张掖郡里的兵力据说很多,是酒泉郡的数倍。 这场攻防仗很难打。 不过接下来,自己也不会是统帅了。 木坤又问道:“格勒,是我们太过小心谨慎了吗?” 格勒想了想回答道:“我们一直稳扎稳打,并没有犯重大错误。 只能说李烨和独孤青石太过狡猾。他们抓住了我们的一切失误,一点点地消耗我们的兵力。 这一个多月不知不觉我们就损失了这么多人。 还有那个西北‘不死营’,据说是他们的武林高手组成的。不死营也给我们制造了不少麻烦,杀伤了咱们不少人。 我们是否需要请示可汗,请教主门下弟子协助?” “嗯,那就请示。虽然福禄城毁成这样,但总比野外安营扎寨要好。你一会儿下去之后,带人收拾福禄城,准备迎接陆屋叶护他们。 反正接下来应该不是我统帅全军了。” “叶护,格勒认为你更适合统帅全军。”格勒诚恳地说道。 木坤看了看格勒,问道:“你部落的损失也不少?” “嗯,损失了两千多勇士。” “我给你个忠告,你可愿意听?” “请叶护明说,格勒当然愿意。” “尽量保存自身实力,以待来日。” 说完木坤自顾自地下了城墙,独留格勒一个人在城墙上细细品味。 第46章 战后打算 老鸦崖寨议事大堂里,李烨等人经过休整后,齐集一堂。 李烨首先说道:“雷副盟主,关于艾寨主三人……” 雷布截口道:“李郎将,他们三人的事情。我们西北绿林道联盟自会处理。我们混绿林道的有句话,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相信他们早就想明白了。 这次还是为了江湖义气而死,值得。” 李烨补充道:“他们不仅仅是为了江湖义气,更是为了家国情怀,民族大义。他们虽然死得其所,但是我们不能忘记。独孤郎将,将这三位的功劳,烦请记录在案,战后接受朝廷的封赏。” 独孤青石说道:“嗯,我会交代下去的。将来朝廷封赏下来的时候,我如果还在西州,一定自己送过来。” 雷布起身抱拳道:“李郎将和独孤郎将,雷布替他们三人感谢两位。” 不死营其余众人也都起身抱拳道:“感谢李郎将和独孤郎将。” 李烨和独孤青石赶紧起身还礼。 众人再次落座,李烨说道:“此次撤出福禄城之前,我就说过,咱们以后便是张掖郡分出的牵制之兵。目前咱们一共有将近五千军卒,七八百匹战马。 如若时守城或者在这祁连山中作战,当然不是问题。可是咱们需要经常出山袭扰突厥人,若不能来去如风,咱们就起不了作用。 突厥人又是以骑兵为主,而咱们的战马太少,骑卒太少。这样咱们在野战时很是吃亏不说,更有可能被敌人包围歼灭。 大家群策群力,看看怎么样才能凑齐一支两千人的骑卒。” 李烨说完,底下各自议论着。 独孤青石首先打破了沉默,说道:“我们是否可以请求柱国大将军再派遣一些骑卒过来?只是据我所知,张掖郡的骑卒数量也不多。 你知道这次东征高丽,路途遥远,骑卒多数征调去了幽州。但是我相信一府骑卒还是可以抽调过来的。” 李烨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并补充道:“嗯,我看这是个好办法。同时,我们也可以将伤兵和擅长使用攻守城军械的军卒调往觻得城。” 雷布接着开口道:“李郎将,我们西北绿林道联盟在这附近的山寨倒是可以凑一些马匹。只是不多,我估计也就三四百匹的样子。” 李烨有些犹豫,有些过意不去。先前答应过送西北绿林道的马匹还没有兑现,如今反要他们支援马匹。 雷布似乎看出李烨的想法,说道:“李郎将,这些马匹就不要推辞了。国难当前,我们只不过提供几百匹马而已。 大不了,战后你加倍还我们就是了。反正我知道你很富,独孤家也不穷。哈哈。”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李烨听后也笑着回应:“好,那这些马匹我就先收下了。到时候一定加倍奉还。如果朝廷不还,陇西独孤家也会负责还。” 独孤青石插嘴道:“哎,雷副盟主可是说先还你李烨的。关于还马匹的事情,你得排在我们独孤家前面。你可别想故意弄错顺序。”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李烨也是爽快道:“好,朝廷不还,我还。然后你们再找独孤家。 有了马匹,便好办。至于人员,先从各府军卒中抽调善骑之人顶上。反正咱们不是常规作战,善骑就行,慢慢适应。正好咱们也重新整编一下各府军卒。 那咱们各自行动起来,尽快整备,争取早日出击。” “喏。” 待到众人散去,李烨独独留下了雷布,托付了一件事情。 雷布欣然答应,随后便带人去附近各寨借马。 独孤云鹏则带一千多军卒前往张掖觻得城请示柱国大将军独孤万山。 李烨和独孤青石留下来整编三千北周军卒,其中一千骑卒,两千步卒。 一千骑卒由徐陵率领,两千步卒由俞昌生和张动率领。 敦煌城,迭利可汗的临时府邸,迭利再次来到了独孤恪所在的院落里。 迭利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们攻下了福禄城。” 独孤恪依然从容自信地说道:“现在已经是十月中旬,距离上次攻陷玉门要塞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想必可汗为了福禄城折损了不少兵马?” 迭利问道:“独孤太守,似乎不担心你的两个子侄安危?你就不怕他们死守福禄城,和福禄城共存亡?” 独孤恪坦然回答:“如果只是我的亲侄子独孤青石,他确实有可能会这么做。但是,李烨他不会的。他是个聪明人,懂得进退之道。我甚至可以断言他们两个带了不少人撤出了福禄城。” 迭利听后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于是,如实说道:“独孤太守大才。前方的战况居然被你猜得八九不离十。我们此次一共折损三万人左右,李烨和独孤青石带着四千多人逃进了祁连山脉。 可是酒泉郡已然尽数落入我们手中,张掖郡也暴露在我们的铁蹄之下。” 迭利说完,很是得意。 独孤恪也是笑道:“折损三万人攻占只有万余守军的酒泉郡。那么可汗准备损失多少人攻占张掖郡?据我所知,张掖郡的守军是酒泉郡的五倍之多。 还有,你确定攻占了整个酒泉郡?你可别小看我两个子侄带领的那四千多人。他们会给你们制造无穷无尽的麻烦。” 独孤恪知道整个西州的守军数量大约在五万人左右,而张掖郡的守军最多只有三万人。他故意夸大了张掖郡的守军数量,以使迭利感到忌惮。 还有他对李烨和独孤青石有信心。 李烨聪慧,独孤青石勇猛。 两人肯定不会仅仅撤退到张掖郡,肯定会继续袭扰突厥人。 迭利在得到前方的战报后,也与手下众人讨论过当前的局势。 独孤恪提出的两个问题也是他们重点讨论的内容,但尚未得出最终结论。 然而,迭利自己也在犹豫是否继续进攻张掖郡,因为损失必定不小。 他不动声色地说道:“独孤太守多虑了,我西部还有二十多万大军,损失这三万人不算什么。至于你那两个子侄的几千人马,掀不起什么风浪。” 独孤恪可以虚张声势,迭利也一样可以。 独孤恪一针见血地问道:“既然如此,可汗为何攻下区区一个酒泉需要如此之久?” 迭利没想到独孤恪一眼看穿了其中的关键,笑着掩饰道:“我素来用兵,讲求稳扎稳打。后续进攻张掖郡也是如此。独孤太守可能还需在此多待些时日。” 独孤恪坦然道:“难得有如此清闲的时光,我巴不得多轻松一些日子。还要叨扰可汗一段时间。” 迭利客气地说道:“好说好说。那独孤太守继续清闲,我去操劳了。” 独孤恪将迭利送出院落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对李烨和独孤青石的表现感到非常满意,这两个年轻人做得非常好,拖延了时间,消耗了突厥人的兵力。 同时,他对目前的局势也非常满意。 从迭利的言语中,他感受到了对方的顾忌和迟疑。 这意味着西部突厥将会放缓进攻的脚步。 第47章 铁汉柔情 突厥人占领福禄城后,只是派兵占领酒泉郡其他几处县城。他们并没有马上进攻张掖郡,而是在酒泉郡等待迭利可汗的命令。 这一等待就是半个多月之久。 独孤云鹏也带着一千骑卒回到了老鸦崖寨。 李烨既然手中有了两千骑卒,两千步卒,便带人四处袭扰突厥人,以战养战。 突厥人被袭扰得不胜其烦,焦头烂额。他们也派出过突厥骑兵,意图剿灭李烨等人。 可是李烨见突厥人多了就走。见突厥人少引到祁连山脚下,更是配合步卒伏击。 如此几次,突厥人又折损了千人,只好无奈放弃。 突厥人只得龟缩在城池里,每次出动都得三千人以上,才能不被李烨等人袭击,很是闹心。 就这样,时间飞逝,已是大宁元年腊月。 西北本就荒凉,冬日里寒风凛冽,更显粗犷,没有一丝柔情。 更加冷酷无情的是,是西部突厥迭利可汗亲率敦煌城里的五万突厥兵,启程前来福禄城,目标直指张掖觻得城。 这也意味着突厥十万多大军进攻张掖郡觻得城。 柱国大将军独孤万山下令李烨和独孤青石带兵回防觻得城。独孤万山来了西州之后一直坐镇张掖郡觻得城。觻得城是指挥之所,也是重兵屯集之地。 这样看来双方准备在觻得城决一死战,分出胜败。 李烨和独孤青石接到命令后,没有犹豫,下令北周军卒整备,次日开拔。 当晚,众人又一次齐聚老鸦崖寨的议事大堂。 只不过这次不是议事,而是饯行。 因为雷布等一众不死营的高手将不跟随李烨回防觻得城,这是李烨的决定。 “不死营”准确的说,是一个自发组织,而不是北周正式的编制。 不死营的众人没有义务,没有名分参与到战争里。 在酒泉郡,李烨可以率领他们抵御突厥人。然而,到了张掖郡,不死营的出现并不合适,也容易让人抓住把柄。 当然,李烨也不希望这些西北绿林道的好汉在即将到来的惨烈大战中遭遇不测。 雷布等人也明白李烨的用心良苦。 他们并不是为了北周而战,而是为了汉人和整个民族。 这段时间里,不止李烨,其他北周将领也和不死营的众位高手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是以饯行宴上气氛热烈,主要还是拼酒的气氛热烈。 李烨觉得不是自己喝醉了,而是沉醉于这种军民同乐的气氛中。 他借着尿遁,出了议事大堂,在院里找了个地方,准备安静地坐一会。却没想到院子里已经站着刚才出门解手的雷布。 两人相视一笑,雷布开口道:“尿遁?” 李烨走到雷布身旁,反问道:“前辈不也一样吗?” 雷布大笑:“不一样,我是被六娘看得紧。她不让我喝醉,哈哈。” 李烨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不禁有些意外。 雷布缓缓说道:“其实,六娘原来并不是这么泼辣、蛮横的。她出生在大户人家,只是因为那年她十六岁时,突厥人来犯,杀了她全家二十几口人。我恰巧路过,救了她。从那以后,她便以身相许,还要我教她武功。 “我知道我配不上她,也知道她内心充满了复仇的渴望。所以我也拼命练武,不仅为了自己的武功更上一层楼,更为了成为这西北绿林道联盟的副盟主。然而,我却发现,在突厥大军面前,我们仍然毫无还手之力。 “于是,平时我们只能找些突厥的小股人马下手,尽可能地消灭他们。这次多亏了你,让我有机会杀了这么多突厥人,总算是够本了。你也算是帮我,帮六娘完成了一生的心愿。” 雷布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之色。他接着道:“谢谢你,李烨。” 李烨听着雷布的话,心中对这位前辈的敬佩之情更甚。 他是一个努力完成心爱的女子心愿的真男子,好汉子。 李烨微笑着说道:“有机会咱们一起杀更多的突厥人,本回来了,利息还得要呢。” 雷布也笑着回应:“嗯,能收点利息当然好了。不过现在我更希望能好好地陪着六娘到老。这世道不太平,不是有句话吗?武功再高也怕军刀。我可不想六娘再失去了我这个唯一的亲人。嘿嘿。” 李烨静静地听着,不经意间发现身后的屋檐下,站着满眼泪水的刁六娘。 可能是屋里太嘈杂了,也可能是雷布讲得太投入了,他丝毫没有察觉到刁六娘的存在。 雷布继续念叨着:“如果我和六娘有个孩子,她也不再只有我一个亲人了。那倒是可以和你好好并肩作战,多杀些突厥人。毕竟这不止是家恨,更是国仇。 我知道你学问也好,要是我和六娘有了孩子,你能不能帮我取个好听的名字?我喜欢女娃,漂漂亮亮的,像六娘那样!就跟六娘姓,给她刁家留个后。只不过刁姓可能不是很好取名字。李烨,你快帮我想……” 话未说完,雷布突然愣住了,因为他终于发现了站在屋檐下的刁六娘。 李烨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他和刁六娘两人。 刁六娘哭着扑进雷布的怀里,尽情地宣泄着。 雷布也是伸手紧紧地抱住刁六娘,并且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良久,刁六娘终于止住了眼泪,离开了雷布的怀抱。 刁六娘低着头说道:“当家的,咱们以后不避了。我要给你生娃娃,生好多个娃娃。男娃女娃都生,姓刁姓雷都要有。” 雷布欣喜若狂,确认道:“真的?” 刁六娘害羞地点了点头。 雷布再次紧紧地将刁六娘抱入怀里,还偷偷地掐了掐自己的脸。 雷布确认这不是在做梦,当即抱起刁六娘。 刁六娘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娇呼道:“你干什么呀?快放我下来。” 雷布诚恳地说道:“生娃啊。” 刁六娘娇嗔道:“哎呀,你放我下来。让人看到了多羞人。明日李烨他们就要走了,你还是先好好陪他们。生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雷布心说有道理,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刁六娘。 刁六娘又温柔地嘱咐道:“今晚允许你多喝一些,往后可要少喝哦。你快进去,我还要去给你们再弄些酒菜来。” 雷布高兴地说道:“嗯,我都听你的,从今往后都听你的!” 刁六娘微笑道:“你才是当家的,往后外人面前我听你的。当家的,我去准备酒菜了。” 说罢,她转身款款而去,留下一地的月光和她的笑声。 这晚,雷布真的醉了,心醉了。 第48章 觻得城防 突厥大可汗乙钵已经攻占灵武和朔方两郡,正在盐川郡内,可以说已经攻占了朔州近半。 而反观迭利小可汗却只是仅仅攻占了西州的一郡之地。 本来,按照迭利的想法是没有那么着急来攻张掖郡的。 只是突厥大可汗乙钵大可汗派了使者来到了敦煌城。使者向迭利转达了乙钵的不满,并替乙钵下达了命令,命令迭利即刻进攻张掖郡。 迭利无奈,只得起兵五万前往福禄城,会合前方的陆屋和木坤带领的近七万突厥兵。 迭利更是带上了无数粮草和攻城军械,也带上了独孤恪。 李烨和独孤青石经过半个月的艰难跋涉,终于抵达了觻得城。 迎接他们的是池公显,这位年逾花甲的西州将军,依然精神矍铄,也是跟随独孤万山多年的老将军。 池公显将李烨和独孤青石领进柱国大将军临时府邸。 独孤万山却没有如李烨和独孤青石期盼的一样出现。 独孤青石忍不住问道:“池老将军,柱国大将军呢?” 池公显似乎早已预料到他们的疑惑,平静地答道:“大将军已经在三天前出发前往武威郡了。命我在此等候两位少将军。这两日我将城防交接给你们,我也将启程前往武威郡,会合大将军。” 李烨和独孤青石很是意外。 李烨问道:“池老将军,是不是大将军另有谋划?” “嗯。大将军给你们留了一万五千人马,并且将官职高于都尉的人悉数带走。等我走后,这觻得城里你们两个的官职最高。 往后这觻得城的一切事宜交由两位少将军。大将军的要求是,觻得城最少顶住突厥人两个月。” 既然独孤万山如此安排,必有他的深意。 李烨和独孤青石明白独孤万山肯定有一个天大的谋划,不过这不是他们能操心的事情了。 他们目前所能操心的便是眼前的觻得城。 原本觻得城里的兵力是一万五千人,他们自己带来了四千人,目前总数是一万九千人。 以一万九千人顶住突厥的十二万兵马两个月的进攻,那可是相当的困难。 不过还好,迭利到达前线还需要些时日,可以供两人好好整备和谋划。 于是,在接下来的两日里,李烨和独孤青石在池公显的带领下,逐渐熟悉并接管了觻得城。 觻得城是张掖郡郡治所在,依黑河而建,规模比福禄城要大一些,城墙也高一些。 城中粮草,武备充足,更有民夫、百姓协防。 可是正因为如此,李烨和独孤青石已经是退无可退。 而且面对近十二万的突厥兵,在分兵城外驻扎一支部队,形成犄角之势的办法也是行不通的。即便如此,李烨和独孤青石商议之后,还是将原来的两千骑卒派了出去。 骑卒守城很是浪费,派出城去可做侦查,骚扰之用。 带领这两千骑卒的还是徐陵和刑山。经过将近半年的历练,李烨相信他们能担此重任,却没想过自己也才在军中历练半年左右。 徐陵和刑山也没有过多言语,执行了命令,带人出城而去。 出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派出侦骑,四处侦查。 李烨既然让他们两个单独行事,便不再操心。 李烨将城里的一万七千人分成四队,分守四个城门和四面城墙。 自己带着张动领五千人守西门,独孤青石、独孤云鹏、俞昌生各领兵四千守其余三个方向。 突厥兵还未来临,这段时间里李烨也是动员觻得城中所有力量,积极整备,退无可退,准备死守。 又是一年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便是北周大宁二年。 北周大宁元年,并没有如年号一样太平、康宁、安康,反而狼烟四起,战火纷飞。 不知道进入新的一年,将会有怎么样的新气象。 李烨和张动正在巡视城防,闲聊天。 张动驻守玉门要塞多年,是以守城经验丰富。前些日子,李烨和张动一起防守过玉门要塞。李烨从张动那里学到了不少。 两人的关系也逐渐亲近。 李烨感叹道:“今天是大年三十,看来突厥人不准备让咱们好好地过个年呐。” 张动笑着说道:“郎将,突厥人是番外野蛮人,他们哪里懂得过年的意义。” 李烨随口问道:“张都尉,听说你来自秦州?具体是在什么地方?” 秦州,好像是北周十二个州中,目前为止李烨唯一没有去过的一个。 张动如实回答道:“回郎将,我老家顺政郡长举县张家河镇,在秦岭山脉中。” “我倒是没有去过秦州。你从军有些年头了?中间有回去过吗?” “十来年了。头几年没有回去,后来升任校尉之后回去过三次,每次也就待个十天半个月的。” “家中都好?” “好着呢。家中老母亲,那口子,还有两个娃,都好着呢。” 李烨笑着调侃道:“哦,你可够厉害的,三四次,两个娃?” 张动一脸幸福,得意地说道:“可不是么。那年我被擢升为校尉,头次回去之后,说了门亲事,成了家。后面两次回去,家里那口子都怀上了,嘿嘿。然后就有了两个娃,只不过小的娃我还没见过。 等这仗结束了,一定得回去看看。不然,小的都还不认识我这个当爹的。” 李烨见这个秦州汉子一脸幸福,也替他高兴。 “那是得回去看看。咱们从军不就是保家卫国吗?家,还排在国的前面呢。还有,你以往的积攒的军功加上这次,是不是得升副郎将了?” 张动叹了一口气,说道:“军功是够了。以前独孤泰大将军在西州时,升迁还算公平。但在现在的西州军中,像我们这种出身的人想要升迁为高品级的武官,谈何容易啊。” 李烨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北周军中也看出身,看家世。 别人不说,就拿自己来说,从军前一点军功都没有,还不是直接当上了郎将。 当然,原本应该是校尉,只不过当时情况特殊。 李烨大大咧咧地说道:“等哪天我当上大将军了,一定擢升你当郎将,而且不是副郎将哦。” 张动想了想,说道:“那是不是用不了几年我就是郎将了?” 两人相视大笑。 第49章 进攻前夕 大宁二年元月,迭利率领着他的十二万大军抵达福禄城,准备进攻张掖郡。 在福禄城的临时府邸中,迭利正与舍提叶护商议着战事。 舍提不仅仅在突厥族中担任叶护一职,他更是迭利的同父异母弟弟。 迭利以睿智和沉稳在哆卢部落闻名,而舍提则以勇武着称。 舍提的儿子中有一位也十分勇武,那就是曾在玉门要塞前与李烨比斗的哈桑。 正是由于迭利和舍提两人的共同努力,哆卢部落才能在短短二十年的时间里崛起,成为突厥族的第二大部落。 舍提对迭利忠心耿耿,言听计从。 迭利自然也是对舍提信任有加,甚至独孤恪的到来也没有瞒着他。 舍提担忧地说道:“兄长,如此徘徊不前,只怕塞林使者会有所不满。” 迭利笑着说道:“不满就让他不满,咱们只要客客气气的就行。况且咱们也不是不进攻,只是休整之后,再稳步推进。就算是教主亲自来,也没话说。” 舍提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又问道:“兄长,你真的相信那个独孤恪说的话吗?” 迭利解释道:“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说得不无道理。 乙钵这次想要攻占朔州和西州是他一意孤行。咱们是牧人是猎手,却不是耕种者,不适合汉人的那一套。如若像以往那样,从汉人手中拿些咱们需要的便走,是可以的。 这次你也看到了,咱们攻占一个酒泉郡就损失如此惨重。想要攻占张掖郡乃至整个西州,恐怕咱们西部突厥的人最少损失一半。” “可是朔州那边很是顺利,半年不到就攻占了朔州三个郡,而且没有损失多少人马。” 迭利冷笑道:“那是乙钵没有遇到难啃的硬骨头。他迟早会遇到的,我总感觉汉人有什么阴谋。 朔州跟西州情况差不多,地广人稀,就是驻守兵力也和西州相当。只是需要防守五个郡,兵力相对分散。 我实在是想不出,汉人除了从高丽撤兵回援,还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挡朔州的十五万大军。” “那要是塞林使者催促咱们进攻,咱们怎么办?” 迭利笑着说道:“那就进攻喽,派陆屋去。他不是死忠于乙钵吗?就让他和他的部落为乙钵尽忠。咱们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保存自己部落的实力。 记住,只有我们哆卢部落强大,才能拥有最丰沃的草场、最好的战马和最美丽的女人。” 舍提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过了两日,乙钵派来的使者塞林见迭利到了福禄城,却迟迟没有进攻张掖的打算,便前来催促。 迭利带着三个叶护客气地将塞林迎进临时府邸。 塞林虽然是奉命而来,但是对于迭利这个突厥第二大部落的首领还是保持足够的尊重。 而迭利对于塞林也是非常客气。 不仅仅因为塞林是乙钵大可汗的使者,更是因为塞林是拜火教的教甫之一。 突厥人认为火即是无限的光明,即是世界的根源,因此他们信奉拜火教。 拜火教被立为突厥的国教,地位崇高。 塞林行礼道:“尊敬的迭利小可汗,我是来问问,张掖郡就在前方,为何大军停滞不前?” 迭利笑容满面地说道:“使者有所不知,我大军兵疲将乏,着实需要休整。” 塞林疑惑地问道:“跟随小可汗长途跋涉前来的五万勇士疲惫我可以理解。只是陆屋叶护和木坤叶护两人手中的七万勇士不是在此地休整已久吗?” 迭利解释道:“他们两人的七万勇士,前些日子也是奋战已久,疲惫不堪。因此,我也打算让他们再休整几日。” 塞林又说道:“据我所知,这七万勇士休整了将近一个月了。应该是可以为我突厥攻城略地了?陆屋叶护、木坤叶护,我说得可对?” 木坤正在措辞,准备回话。 不料,陆屋抢先表态道:“小可汗,塞林使者,我陆屋以及手下五万勇士,随时准备着。愿为突厥,为大可汗,前去攻打张掖郡。请小可汗下令。” 塞林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木坤叶护怎么说?” 木坤见状,也只好无奈地回答道:“木坤也愿意率兵前去攻打张掖郡。” 塞林转头跟迭利说道:“小可汗,你看?” 迭利高兴地说道:“好,那就命陆屋为主帅,木坤为副帅起兵七万先行进攻张掖郡。 我带剩下五万勇士随后便到。” 陆屋和木坤齐声应道:“是。” 迭利却提醒道:“务必要稳扎稳打,不可贪功冒进。” “是。” 在觻得城的西城门城楼上,李烨等人看着觻得城外一片萧瑟的景色。 独孤青石疑惑地说道:“这迭利徘徊不前,干嘛呢?要战便战,如此磨人。” 李烨笑这说道:“他就是想磨咱们。你这样不是正中他的下怀?耐心点,好好享受这战前的安宁。” 众人也被李烨的镇定和从容感染,纷纷放松了下来。 李烨其实更认为迭利的踟蹰不前更是一件好事,说明他在犹豫。 犹豫的原因应该是独孤恪那里有些进展。 独孤恪至少在迭利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而种子总是在开春时发芽。 独孤青石又说道:“李烨,看来你这西城门将来是突厥人的主攻方向。你的担子可是不小啊。” 李烨说道:“这次突厥人兵力充足很有可能四下合围,四面进攻。东、北两城门依着黑河,不好攻。他们自西而来,可不就得主攻西城门了吗?不过南城门也是有可能,且看。” 众人点头表示赞同。 这时,有侦骑来报:“启禀李郎将,独孤郎将,突厥人已经占领昭武城。大概七八万人马,领兵的是叶护陆屋。不日将向着觻得城而来,其两万先锋军更是已经出动,估计午后到达城外。” 众人听了并没有惊慌,他们甚至做好了突厥人倾巢而来的准备。 没有倾巢而来那便是少了些压力,总能多守些时日。 李烨说道:“好,告诉徐都尉和刑都尉让他们小心行事,不可贪功冒险,尤其提醒刑都尉。” “喏。” 李烨转头跟几位统兵之人说道:“诸位,各自回去整备,严加防范,不可懈怠。” “喏。”众人抱拳而去。 等到只剩李烨和独孤青石两人时,独孤青石嘱咐道:“别轻易涉险。真到了守不住的时候,带上徐陵他们走。回洛阳也好回太原也罢,总之没人会怪罪于你。本来守西州就不是你的义务,也不是你的责任。 万事有我顶着,有阿翁顶着,有独孤家顶着。” 李烨也同样叮嘱道:“知道了,我又不傻。倒是兄长你,到时候别犯倔。别忘了我姐在晋阳城等你呢。” “嗯,好。”独孤青石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抱拳离开。 李烨见状心中一叹,这觻得城不守满两个月,九头牛都拉不走独孤青石。 本来是十头牛的,还有一头就是独孤青石。 第50章 慢慢消耗 午后,觻得城西十里,马蹄声阵阵,呼喝声不断。 两万突厥先锋军呼啸而至。 他们并没有着急攻城,而是就地开始搭建营寨。 随着突厥后续人马的跟进,觻得城四个方向的城外都搭建了营寨。其中城西十里处的营寨规模最大,绵延十数里,应该是突厥人的中军大帐所在。 等到所有突厥人都安营扎寨,休整完毕,又过去了三天。随后,便开始攻城了。 陆屋刚过四十,年富力强,更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 陆屋的策略很简单,四方合围,同时进攻。 他深知觻得城,城坚墙厚,武备充足,想要攻下觻得城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因此,他没有选择猛攻硬打,,而是循序渐进,消耗战,持久战。消耗的是觻得城的兵力、粮草、士气乃至精力。 他隔三差五地派人攻城,投石车、盾车也都用上,一点点的蚕食觻得城外的防御工事。 城里守卫的北周一方,也是毫不示弱,用抛石机、床弩、弓箭回应。 就这样双方你来我往,过去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觻得城的外围防御工事悉数被毁,护城河也都被填平了,城墙也有些受损。 随后,面对觻得城高大的城墙,陆屋也用了些攻城的计策,掘地道、劝降、激将等等,只是都没有成功而已。 既然不能出奇制胜,那就只有准备堂堂正正地登城作战。 这期间,陆屋也被一支北周骑卒骚扰得不胜其烦。 这支北周骑卒人数不多,大约两千来人。 可是他们来去如风,神出鬼没,总是能找到机会袭击突厥人外出营寨的小股部队。 陆屋后来从木坤口中得知,这是汉人在酒泉郡惯用的伎俩。前些日子在酒泉郡,汉人的这一战术也给木坤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和损失。 于是,陆屋和一众首领商议之后,索性出动两支两千人的骑兵专门用来驱赶北周骑卒。 这才使得攻城部队稍微安宁一些。 觻得城中,李烨和独孤青石明白,接下来的登城战才是真正的苦战。 突厥人一般主攻西门和南门,佯攻其余两门。而防守西门和南门的便是李烨和独孤青石。 两人每日不敢有丝毫懈怠,昼夜不分地忙着指挥作战,巡视城防。 福禄城中,塞林又一次去见了迭利,催促其对觻得城发动更加猛烈的攻势。 迭利依然客气地满口应允,只是又拖了两日,才准备开拔前往昭武城。 临走之前,迭利特意去见了独孤恪。 他看着独孤恪,意味深长地说道:“觻得城已被我们围困了一个多月,但城中的守军数量与你所说的四五万相差甚远。更出乎我预料的是,实际上只有两万左右的人马。不知独孤太守能否为我解开这个谜团?” 独孤恪苦笑道:“可汗,您真是说笑了。自从我拜访您之后,便一直未能与外界接触,怎么可能知道其中的缘由呢? 我能告诉您的是,我父亲从军几十年,经历过无数大小战役,战功赫赫。我希望您能小心谨慎,切勿操之过急。有时候退一步,更为明智。” 迭利听完后沉思片刻,随后说道:“既然如此,我更要去觻得城外一探究竟。或许你父亲并非如你心中那般英明神武,战无不胜。” 独孤恪,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迭利也没有说话,两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这时,墙外隐隐约约地传来了叫卖声:“铜驼岭烧酒,正宗的铜驼岭烧酒。” 独孤恪打破了沉默,开口说道:“可汗去看看也好,看了再做决定。反正该分析的我都分析了,条件我也开了。以可汗的英明神武必定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好,那等我回来咱们再议。独孤太守就留在这福禄城里,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会吩咐下去的。告辞。” “恭送可汗。” 迭利可汗留下一万突厥兵驻守福禄城,带着剩余的四万人马启程前往觻得城。 等到迭利可汗出了城,独孤恪让自己随行的侍卫出了府邸。因为他想喝正宗的铜驼岭烧酒。 突厥守卫统领得了迭利的吩咐,没有阻拦。 况且他也知道这位迭利可汗的贵客嗜好喝酒,特别是汉人酿造的烧酒。 这两日,突厥人罕见的没有来进攻觻得城。 李烨和独孤青石还有其他几个统兵之人难得一起碰了个面。 大家看着彼此狼狈的样子,相视大笑,互相调侃。短暂的寒暄之后,李烨让其余几人各自汇报了一下城防情况。 于是,几个人各自做了汇报,最后汇总了一下。 城中守军折损了近七千人,剩余一万人左右。城中的粮草充足,只是箭矢等武备消耗过多,不足原来的三成。城墙虽然没有被砸毁,但是多处损坏,不容乐观。 汇总之后,李烨等人的脸色十分凝重。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死守觻得城最少两个月,这才四十来天。 如果突厥人一直保持这样的势态,消耗下去,那倒是有希望守住。 他们就怕突厥人发动猛攻,甚至是总攻,那样的话觻得城就很有可能被攻破。 而且突厥人的攻势愈加猛烈,在没有援兵的情况之下,在缺乏援兵的情况下,形势变得越来越不乐观。 城外徐陵带领的两千骑卒,在这样大规模的攻城战中,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况且因为觻得城被团团围住,他们也很久没有传来消息了。 李烨开口道:“虽然形势不容乐观,但是大将军自有谋划。咱们只能咬牙支撑,支撑到两个月。到时候咱们再想办法突围。” 众人知道也只能这样了,都没有异议。 俞昌生说道:“李郎将,放心,就是死我也守住北门。” 其他人也正准备表态,李烨却说道:“不要轻言死,都给我好好地活着。咱们还有各自等着咱们回家的人” 独孤青石也说道:“李烨说得没错,活着最重要。等到战事结束,我请客,咱们几个一醉方休。” 几个人纷纷叫好。 忽有手下军卒来报:“启禀,李郎将、独孤郎将,城外突厥人遣信使送来一封信笺,指名给城中主将。” 说罢,将信呈上。 独孤青石将信接了过来,却转手递给了李烨。 第51章 城外之约 李烨没有犹豫,接过信便打开查看。信中只有一句话,邀请觻得城守军主将午时在城西五里处相见。落款是迭利·哆卢。 李烨将信递给独孤青石等人传阅,自己陷入了深思。他并不担心自身的安危,而是在揣测迭利此举的真正意图。 独孤青石看罢,倒是后悔将信递给李烨,主动开口道:“还是我去。” 李烨却说道:“这也抢着去啊。放心,迭利既然光明正大地邀请,就不会行龌龊之事。他只是试探而已,还是我去比较合适。你们各自回去戒备,一会我去看看迭利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独孤青石想了想,论聪慧论武功,确实李烨去见迭利比较合适,便不再坚持。 午时,阳光正好,却感受不到温暖,只有西北独有的凛冽。 觻得城外满目苍夷,灰黄色的土地上,血迹点点,一片肃杀的景象。 这不是平日里的一个祥和正午,而只是战争里难得的片刻安宁。 迭利带着舍提还有二十来骑亲卫,已经在觻得城西十里静静地等待。 迭利昨日抵达觻得城外的突厥营寨,详细地询问了战况。令他恼火的是,在折损两万人之后,陆屋竟然不清楚觻得城守军的主将是谁。 不过迭利也没有过多责怪,毕竟觻得城里的守军一直龟缩,从未出城。 北周方面只派出了两千人的骑兵部队在城外进行袭扰。虽然这支部队给突厥军队带来了不小的损失,尤其是通过一场大火,几乎将一支三千人的突厥骑兵全歼。然而,这两千北周骑兵只能造成一些困扰,并不能左右整个战局。 据迭利的推测,独孤万山很可能并不在觻得城中,至于他的去向,迭利就无法得知了。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并试图探听一些口风,迭利便发出了这场邀约。他心中并无把握,也不确定觻得城中的主将是否敢来赴约。 迭利自认为是一代枭雄,只会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击败敌人。他当然不会也不屑在见面时,刺杀敌方主将。 如此想着的时候,只见远处出现了一个身影,缓缓而来。 迭利等人盯着看了好一会,没有发现其他的身影,也就是说对方是单人独骑而来。 迭利不禁心中赞叹。待到看清楚马上之人,更是心中叫好。 一匹绝世青骢马上,端坐着一个二十左右的英武青年。 只见他八尺的身长,彪体猿臂,腰细膀宽,剑眉朗目,头戴束发冠,身着素袍,手拿一柄古朴短剑。 迭利打量着李烨的时候,李烨也同样在打量着迭利和他身边的人。 迭利四十出头,身材壮硕,辨发,右耳佩戴金环,典型的突厥人特征。只是迭利身上穿着的胡服要更加精美一些。 更让李烨留意的却是落后迭利半个身位的一个雄壮突厥汉子,相貌与迭利有几分相似。李烨感觉这个汉子的武功不弱,最起码不弱于自己。 李烨来到相距迭利十来丈时,停了下来,因为迭利身侧那个雄壮的突厥汉子有意识地往前了一些,几乎与迭利并驾齐驱。 迭利摆了摆手让其退后,开口道:“我迭利总算知道什么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年轻人好气魄,不知如何称呼?” 李烨惊讶于迭利汉语的流利,同时朗声道:“北周觻得城守军郎将李烨。” “你就是先前玉门要塞的守将,也是太原李家李信的次子李烨?”迭利显得有些惊讶,显然他对李烨早有耳闻。 “正是在下。” “这么说,你现在是觻得城守军的主将了?” “没错。” “难道独孤万山如此看不起我迭利,只派一个小小的郎将来守城?”迭利佯装愤怒地质问道。 李烨心中暗笑,迭利装得还挺像。 “那倒不是只有我。”李烨故意停顿了一下。 “哦,还有谁?” “还有另一个小郎将,独孤青石。”李烨微笑着说道。 迭利为之一窒,恶狠狠地说道:“独孤青石,酒泉守将,独孤万山的嫡孙。他独孤万山难道不怕你们两个小辈葬身在这觻得城吗?” 李烨知道迭利这是在表演,更知道迭利此番相邀目的是在试探口风。 既然这样,他决定瞎扯一通。 李烨大笑道:“怕?你不就是想打探独孤大将军的去向吗?那我告诉你,他去抄你们的后路去了,都有可能打到你们三弥山去了。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的小辈们。” 三弥山便是西部突厥王庭所在。 迭利虽然知道李烨所说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仍然心中一紧,可能性不大不代表没有可能。 迭利掩饰地大笑道:“哈哈。你这小辈太小看我迭利了。我这次来只是想给你们一条活路。” “哦,说来听听。”李烨不动声色地回应。 “我们暂停攻城十日,甚至放开东面的封锁。这十日内,你们可以带着人撤离觻得城。怎么样?” 李烨听罢,眉头紧皱。 这是迭利的阴谋,如若回去将这个消息公布,必然动摇觻得城军心。 更别说万一这是迭利的诡计,在他们撤离时,突厥人很给予致命一击。 李烨却是不露声色地笑道:“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十天时间估计大将军都从三弥山打回来了。哈哈。” 迭利不愧是一代枭雄,喜怒不形于色,说道:“无论如何,我都放开东面的封锁十日。你不为你的手下考虑,也要为了城中百姓考虑。” 李烨心中叫苦,这已经是阳谋了。 围城一个多月,突然放开封锁,就算觻得城守军的军心不动摇,城里的民心也会动摇。 这个迭利能够将自己的部落发展成突厥第二大部落,并且坐上小可汗之位,果然不简单。 不过也好,至少还能多拖些日子。 反过来说,将觻得城里的百姓提前撤出,也算是功德一件。 虽然没了百姓的协助,守城将更加困难。 但无论如何,他们必须坚守两个月之期。 这是军令,也是他们的底线。 李烨和迭利各自心怀算盘,这次城外的见面也算是取得了一些成果。 既然李烨已经有了打算,他也不再与迭利过多纠缠,当下说道:“那我们就十日之后见分晓,告辞!” “请便。”迭利也爽快地回应道。 李烨调转马头,轻磕马腹,纵马回城。 迭利望着李烨的背影,感叹道:“怪不得汉族能够占据中原大地。他们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舍提不解地问道:“兄长,为何这么做呢?” 迭利看了看自己的兄弟,解释道:“汉人有句俗话,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当然也是为了十日后的攻城做准备。” 回城之后,李烨将迭利的阳谋告诉了几个统兵之人,并告诉了自己的打算。 独孤青石等人都表示支持,如若迭利放开东面的封锁,便撤离城 第52章 拜火教主 第二日,迭利果然撤走了东门外的突厥兵。 李烨等人只好出公告,安排百姓有序地分批地撤离。百姓有选择离开的,也有选择留下的,李烨一概不强求。 还好军中一切稳定,军心可用。 李烨怕迭利出尔反尔,先是试探性地撤离一部分百姓。而且在百姓中安插了自己派出的探子。 这些探子的任务有二:一是及时回报撤离百姓的状况;二是去联络徐陵,告知城里的一切,并且让他务必留在城外。最好能够帮助这些百姓撤离到安全的地方。 经过第一天的试探,李烨确信迭利没有反悔。接下来三天,李烨便加快撤离城中百姓的步伐。 而在第五天的时候,塞林又一次地来见迭利。他这次并不是来质询迭利的,而是领着一个人来见迭利。 当迭利瞥见那裹在红色斗篷中的人时,他的内心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他恭敬地低下头,声音谦卑而虔诚:“拜火教信徒迭利·哆卢,见过圣教教主。” 迭利口中的“圣教”指的正是突厥的国教——拜火教。而来人,便是那传说中神秘而威严的拜火教教主瓦雷纳。 瓦雷纳这个名字,在突厥国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它既是拜火教历代教主传承下来的神圣称号,也是突厥人心中的图腾神鸟,传说中能在火焰中重生,成为不朽的存在。更是拜火教所供奉的斗战神,代表着无上的武力和智慧。 现任的拜火教主不仅拥有崇高的地位,更是武功高绝,被誉为天下屈指可数的高手之一。 瓦雷纳缓缓地取下斗篷上的兜帽,露出了一张饱经沧桑的脸。他头戴传统的头巾,拥有灰白相间的大胡子。 尽管他的外貌显示出年近七十的高龄,但他的眼神却依然锐利如鹰, 拜火教主也是回礼道:“愿神保佑你,孩子!” 迭利立即将拜火教主请上了主座,小心翼翼地侍奉在一旁。教主的出现,让整个营帐都弥漫着一股肃穆的气氛。 教主开口了,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明日进攻觻得城,这是乙钵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迭利疑惑不已,心思数转,最终答应道:“是,教主。” 然而,教主接下来的话却让迭利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将独孤恪带来,这个人我要带走。”= 突厥人作为拜火教的忠实信徒,他们的虔诚程度是深入骨髓的。这种信仰不仅仅局限于民间,甚至在突厥军中也有着广泛的影响。 突厥军中的侍卫之士,这些被称为“狼卫”的精英,正是由拜火教直接训练出来的。 这些侍卫之士也称为“狼卫”,武功高强,专门负责突厥各部落首领的安全,当然也是监视之用。 迭利作为突厥第二大部落的首领,当然也有指派的侍卫之士。 以他不甘人后的心性,早就想摆脱拜火教的控制。因此他将侍卫之士只用来守卫王庭,而且这次一个都没有带来。 平日里迭利的安全都是自己从哆卢部落里亲自挑选的勇士负责。 如今拜火教主居然知道独孤恪的存在,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身边亲卫中还有拜火教的人。 尽管迭利心中波涛汹涌,但他的脸色却始终保持平静,恭敬地应道:“遵教主圣谕,明日便攻城。” 拜火教主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说道:“好,我去昭武城等你的好消息。愿神保佑你,孩子。” “迭利送教主出营。” 迭利恭敬地送教主出了营寨,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才转身回到中军大帐。 迭利身边的舍提正准备说话。 迭利抢先说道:“来人,备马,我和叶护去觻得城外勘察地形。” 一出营寨,他们便来到一个山坡下。迭利挥手让亲卫留在原地,然后带着舍提上了山坡。在那里,他们可以俯瞰整个营寨和周围的环境,确保谈话的保密。 迭利凝视着远方,声音低沉而坚定:“咱们的亲卫中还是有拜火教的忠实信徒。如今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了。” 舍提则是担忧地说道:“兄长,拜火教自始自终都和阿史那部落绑在一起。摆脱不了拜火教也就摆脱不了阿史那部落。而且拜火教实在防不慎防。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迭利在短暂的沉思后,果断地说道:“那咱们也找盟友,否则哆卢部落在突厥永无出头之日。” 舍提微微皱眉,疑惑地问道:“怎么找?找谁?” 迭利毫不犹豫地回答:“汉人。” 舍提有些惊讶:“汉人?那明日咱们不攻城了?” 迭利摇了摇头:“攻城还是要攻的。否则教主那边不好交代。再说,把汉人打疼了才能好好谈条件。你这样,晚些时候命人提醒城中李烨,咱们明日攻城的事。” 舍提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好,我一会找可靠的人去。可是独孤恪那里怎么办?” 迭利沉思了一会,说道:“你让哈桑前去接来昭武城,尽量拖延,再暗中提醒独孤恪一下。至于能否逃出升天便看他自己了。” “好。” 夜幕低垂,李烨的营地中,一名突厥使者的到来打破了夜的寂静。他自称是迭利派来的信使,李烨从容地接见了他。 结果,使者传达的消息是,乙钵派人向迭利施压,迭利不得已将于明日攻城。迭利的原意是不想破坏两人的约定,奈何事有变故,故此提醒。 李烨还是选择相信迭利。迭利完全可以不用通知,突然攻城,打李烨等人一个措手不及。 幸好城中百姓撤离得差不多了,李烨可以专心守城了。 李烨命人通知独孤青石、独孤云鹏和俞昌生,让他们前来议事。 待到几人聚齐,李烨将迭利送来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李烨嘱咐道:“明日攻城不比以往,突厥人肯定倾全力来攻,而且是一场持久战。在座的几位从军时间都比我长,经验也比我丰富。关于守城一事,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我只希望各自珍重。” 独孤青石也说道:“李烨说得没错,各自保重。别忘了,战后咱们还要一醉方休。” 独孤云鹏、俞昌生、张动等人也都互相抱拳道别,毅然决然而去。 在深沉的夜色中,独孤青石对李烨低语道:“别忘了,我前些日子说过的话。” 李烨回应道:“兄长,你也别忘了晋阳城里我那大姐。” 独孤青石的神色突然一黯,他落寞地说道:“要是我真的战死沙场,你回去跟李甄说,如有来世,独孤青石再娶她。”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与遗憾,虎目中泪水闪烁。 他抱拳向李烨告别,然后转身离去。李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伤。 他知道,凭借目前觻得城的形势,想要再守十天,难如登天。城中的北周军卒近万人,但在这场战斗中,他们能否生存下来,都是未知数。 然而,李烨并没有放弃的打算。他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他连夜整备军队,严阵以待。 第53章 北门血战 西北二月的天空,残云急卷。 寒风嘶吼,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觻得城外马蹄声隆隆,数万突厥骑兵绕城,而后各自驻守一方。 城墙上的北周军卒,看着这一幕,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接着密密麻麻的突厥兵开始出现在北周军卒的视野中,如乌云压城,任这西北寒风也吹不散。 突厥兵推着盾车,云梯,冲车,井阑等等攻城军械,开始向着城墙逼近。 在觻得城的城墙之上,张动正大声地指挥着北周军卒:“抛石机,床弩准备!” 与此同时,突厥一方也推出了他们的投石车。 双方开始互相投射,一时间巨石乱砸,弩箭齐飞。 突厥兵随后借助盾车、井阑开始冲锋。 这时,双方的弓箭手开始发威。 然而,北周一方多了另外一种兵种,弩手。他们的存在给突厥兵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北周军卒野战时配的是常见的手弩,而守城却是配了臂张弩、脚踏弩和伏远弩。 这三种弩的射程远远大于普通弓箭的射程,只是非力大者不能用,甚至是需要两三个军卒配合使用。 李烨就拿着一张脚踏弩。 这是一种用脚踩踏机括而上箭的弩。一般的军卒在使用脚踏弩时必须以坐地,需要两手拉腰钩索,两脚掌往前一蹬,往后一倒,一齐用力,才能拉开弩弦。 李烨则是一手持弩,一手拉弦,如同使用普通手弩。 他专门对着突厥一方领头之人射击,屡有斩获。 这这一幕看得李烨身旁的北周军卒啧啧咂舌。 由于西门城墙上的远程守城军械的打击太过猛烈,突厥兵第一次冲锋没能攻到城墙下,便仓皇撤退。 觻得城的其他三面城墙的情况也是大同小异。 迭利亲自在觻得城西门外指挥,得了其他三门的汇报之后,做出了调整。他开始有所侧重,佯攻北门和东门,猛攻西门和南门。 这也正如李烨等人在突厥人包围觻得城时所料的一样。 突厥人又开始发起新一轮的攻势。 这次李烨和独孤青石的压力相对大一些,让突厥人攻到了城墙下方。 未等突厥人架起云梯,滚石、檑木、箭矢、金汁等等便从城墙倾泻而下。 突厥人不得不再一次撤退。 后来,突厥兵又冲锋了一次,只是也没有登上城墙。 迭利见觻得城的防守严密,军械武备充足,且自己这方士气低落,便鸣金收兵。他打算休整一晚,来日再战。 就这样,李烨等人又守住觻得城一天,离两月之期还有九天。 隔日再战,就在李烨等人以为突厥人还是时猛攻西门和南门时,迭利使了个花招。 他这次一开始趁着突厥兵体力充足,士气正盛,集中进攻北门。 北门的守将是俞昌生这员老将。 俞昌生从军二十来年,身经百战,经验丰富,这次守北门也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奈何突厥兵这次不计伤亡,猛攻猛打。突厥人凭借人数和军械上的数量优势,最终登上了城墙。 于是,惨烈的白刃战开始。 俞昌生早在突厥人登城之前,便看出突厥人的这次进攻势头猛烈程度不同以往。 他一边派人向李烨禀报,一边和已是都尉的苏田分头救援。 就在俞昌生奋力搏杀之时,被一个突厥兵偷袭,背上上挨了一刀。俞昌生回身反手一刀结果了偷袭的突厥兵,顾不上背上的伤势,又加入另一处战团。 俞昌生带着几个亲兵一路拼杀,眼见前方一处上来几个突厥兵。其中为首的突厥头领,武艺不凡,连连击杀北周军卒。 俞昌生大喝一声,冲了过去,接过这个突厥头领,战在一处。 这头领是突厥的一个千夫长,身手也是不凡,与俞昌生战了个旗鼓相当。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突厥兵涌上城墙,形势对北周军卒越来越不利。 俞昌生身边的北周军卒一个个的倒下,一个个的被杀。 他见如此下去,形势危险,便拼着挨了突厥千夫斩一刀,力斩这个突厥千夫长于刀下。 周围的突厥兵见自己的千夫长被杀,俞昌生受伤,都冲了过来,围攻俞昌生。 与此同时,李烨站在西门城墙上,密切观察着突厥人的攻势。他敏锐地察觉到,与昨天的激烈进攻相比,突厥人的攻势似乎有所减弱。李烨心中一动,大胆推测突厥人可能已经改变了主攻方向。 果不其然,不久之后,俞昌生的亲兵匆匆赶来报告,称突厥兵正在全力猛攻北门。 李烨大喊道:“张动,这里由你指挥。” 张动毫不迟疑应道:“喏。” 李烨点起一千军卒,便往北门城墙赶去。 俞昌生在一众突厥兵的围攻下苦苦支撑,身上又多了几处伤口。 在砍死一个突厥兵后,他瞥见不远处苏田也在苦战。俞昌生心中发狠,开始不顾自己的伤势,亡命地砍杀。 过了一会,他一不留神,腹部被一个突厥兵,刺了一矛,血流如注。 李烨赶到北门城墙,带着人自西向东,遇到突厥人便杀。 李烨全力运转体内真气,灌注于河山枪,只是重复简单的刺、抡、砸几个动作。 枪枪重逾千斤,枪枪要人性命。 城墙上的突厥兵没有一个能够抵挡李烨的一枪之威。 李烨一边斩杀,一边留下些军卒帮忙守城。直到他远远地看到一个血人在被十几个突厥兵围攻。 若不是李烨熟悉此人,完全看不出这个浑身是血的人是自己的副郎将俞昌生。 此时,俞昌生已是险象环生,眼看就要死在突厥兵刀下。 李烨大喝一声:“呔!休伤我副将!” 他脚踩河山步伐,手挥河山枪,直冲而去,一个横抡便放倒四个突厥兵。随后顺势一个突刺刺中一个突厥兵。 李烨力灌手臂,高高挑起这个没有死透的突厥兵,向着人堆砸了下去。 河山枪带着突厥兵的尸体又砸倒几个。 周围剩余不多的突厥兵惊惧无比,惊慌失措。 李烨身后跟随的一众北周军卒一拥而上,乱刀将他们砍死。 李烨转头看了看,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握刀而立的俞昌生,刚要发问。 却见俞昌生吐了一大口鲜血,身体向前倒去。 李烨一个箭步,抱住俞昌生,将他缓缓放下。 鲜血不断从俞昌生的几处伤口冒出。 李烨急忙伸手去按住伤口,试图止血,但血液仿佛无法止住,依然汹涌而出。 李烨大喊道:“快,快去喊医官来!” 俞昌生面色如纸,气若游丝,说道:“郎……郎将,别……别管我。快……快杀……突……” 这时,苏田也将将赶来,大声道:“启禀副郎将,突厥人已经被我们赶下城墙了!” 俞昌生听到这个消息,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光芒。 “好……好……”俞昌生口中应道,眼神开始涣散。未等说完,最后吊着的一口气也断了,死在了李烨的怀里。 俞昌生,年四十一,为抵御突厥人侵袭,战死在觻得城,身上大小伤口十一处。 李烨将俞昌生放在地上,用袖子在脸上胡乱地擦拭了一把。至于擦拭的是泪水还是血水,只有李烨自己知道。 他迅速收拾起心情,起身望向城外。突厥人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了一片狼藉的战场。 李烨深吸一口气,命令道:“苏田,以后这里由你负责指挥。我再留三团人马一并归你们北门。快速打扫战场,整军备战,以防突厥人再次来袭。” “喏。” 第54章 城破在即 这一天迭利没有再攻城,因为伤亡实在太大了。 为了登上觻得城城墙,他们用了两支万人部队,轮流冲锋。冲锋的路上就足足损失了七千多人。而在登上城墙后,只是短短盏茶工夫便被赶了下来。加上登城的损失,算起来已经是近万人了。 看来进攻这易守难攻的北门和东门是个错误的抉择。 随后三天,迭利还是将主攻方向换回了西门和南门。只是这两个方向的守军也是非常顽强,抵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然而,在后面的两次进攻中,迭利敏锐地发现,城头的抛下的落石、射来的箭矢开始稀疏,远不如原来的密集。 看来这觻得城的武备已经不足,开始告罄。 为了证实这一推测,迭利在第五天早上,又派人试探性地进攻了一次。果然,北周军的守城军械没有发威,突厥人轻易地冲到了城下。 于是,迭利便开始调兵遣将,准备在这个下午开始总攻,一举拿下觻得城。 在觻得城内,李烨已经竭尽了全力。然而,武备的告罄、军械的损毁、城墙的破坏以及军卒的大量折损,所有这些不利因素都让他感到深深的无力。 李烨清楚地知道,接下来的白刃战将更加惨烈。在这场战斗中,拼的不再是武器和装备,而是无惧无畏的气势。 然而,现实却非常残酷。觻得城里的军卒已经折损过半,只剩下大约七千人。而李烨所在的西门,更是只有区区两千军卒。 这样的兵力对比,让李烨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李烨没有去见独孤青石和其他人,也没有去想家里人,更不敢去想袁影儿。 他怕见了,想了,会失去了气势。 他只是昂然地在西门城楼拄枪佩剑而立,静静地看着潮涌而来的突厥人。 突厥这边带人冲锋的一员猛将是万夫长索力,也是拜火教的忠实信徒。 他原来是侍卫之士,武功学自拜火教。后来因为武功出众,信仰虔诚,他的部落得到拜火教的扶持。索力也顺利地成了突厥的一个万夫长。 按照中原武林的标准,他已经是武林一流高手,而且是其中的佼佼者。 突厥人在冲锋路上损失很小,在城下损失也不多,很快登上了觻得城城墙。 李烨其实早就注意到带头冲锋的索力。当看到索力轻而易举地跃上城墙时,便知道这个突厥首领也是个高手。如此高手,对于普通军卒的杀伤太大了。 于是,李烨向着索力所在的位置冲杀过去。 李烨这次上战场以来,愈发觉得自己的星河山月功法适合战场。 星河山月功法中的剑法和枪法没有繁复的招式,只有基础而实用的动作,突出的便是简单有效。配合以灵动的星月步法和迅猛的河山步法,便是战场杀人技。 李烨手拿河山枪,气势如河山,没用多余的动作,每出一枪便是雷霆万钧。 他一路收割着城墙上突厥兵的生命,只因他们践踏了这河山,碰上了这河山枪。 张动带着人紧跟李烨身后,却发现前面的李烨气势滔天,威武难挡。 索力所在的这段城墙已经被突厥人控制,周遭没有一个北周军卒。他正要带人支援别处突厥兵,却瞥见一个手拿长枪的北周将领,势不可挡地向着自己这边冲杀。 索力唤过来四个侍卫之士和一众亲卫也是迎了上去。 李烨见状不惊反喜,疯狂压榨体内真气,脚踏河山步法,直直地撞了过去。手中河山枪递出,刺破空气,发出闷雷之声。 索力见李烨的长枪来势迅猛,慌忙举起手中铁盾侧身格挡。 河山枪划过盾面,留下一道深深的凹槽。 索力也是被震退数步,心中骇然,这枪雷霆万钧,迅捷而猛烈。要不是自己斜举铁盾,卸了一些力道,真不敢想像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李烨却没有停顿,河山枪横扫,扫飞一个侍卫之士。河山枪再砸,如山岳般压向索力。 索力避无可避,再次举盾硬接。 只是这一枪灌注了李烨全身功力,岂是索力能够硬抗的。 “嘡”的一声巨响,河山枪生生砸凹了铁盾。 巨力传来,索力手臂应声而断,单膝跪地,臣服在这河山枪下。 李烨体内真气转换,脚下步法一变,舍了河山枪,拔出星月剑,绕到索力身后,一剑割开索力的喉咙。 这一系列的转换和动作,电光火石间,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李烨似有顿悟,立在原地,任由索力的鲜血溅了一身。 周遭突厥兵惊惧无比。 可是不远处一个侍卫之士只是一愣,见李烨突然不动,欺身而上,挥刀便砍。另外一个手拿长矛的侍卫之士也是反应过来,逼近李烨。 眼见李烨就要命丧弯刀之下。 正在与侍卫之士交手的张动舍了对手,飞身扑了过去。张动情急之下,没有多想,用手格挡弯刀。 一声凄厉的惨叫,唤醒了李烨。 李烨猛然惊醒,身形一动,手中短剑刺入那个手拿弯刀的侍卫之士的胸膛。 又一声惨叫,还是张动。 李烨转头看见一支长矛刺进了张动的大腿。他身形再动,星月剑光再闪,砍中那个侍卫之士的手腕。随后,一掌拍下,拍碎了这个侍卫之士的头颅。 这个侍卫之士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便被击杀。 附近的突厥兵刚才已是惊惧万分,此时更是毫无胆气,被周围北周军卒一一斩杀。 李烨没有顾得上周遭,急忙蹲下查看张动的伤势,一看之下肝胆俱裂。 张动的手臂自手肘处齐根而断,露出森森白骨,血流如注。而他的腿上也插着那根长矛。 李烨赶紧撕下身上长袍下摆,将张动的上臂牢牢扎紧,而后挥剑斩断了矛杆。 他大喊道:“来人,快去找医官。” 张动汗流如注,强忍剧痛,说道:“郎将,别管我。快去杀退敌人!” 李烨略一犹豫,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捡起地上的星月剑,说道:“挺住!” 说完,拿起河山枪,起身,一步一步向着另一处的突厥人走去。 张动从李烨的背影中感受到了那股滔天怒火和疯狂杀意,甚至觉得李烨身边的空气都在翻涌、沸腾。 只是他没有看到李烨如何杀退突厥人的,因为他晕了过去。 西门和南门的突厥人各自死伤数千人之后,还是没能攻下觻得城来,因为李烨大胆抽调了北门和东门的各一千军卒,增援西门和南门。 觻得城再次守住,只是军卒损失非常惨重。这下李烨真是无力回天了。 明日便是城破之日。 第55章 夜寒月凉 在夜晚时分,李烨探望了张动,这个用身体为自己挡刀的袍泽。 李烨当时的分神,是因为对星河山月功法有了顿悟。两种内功的转换以及武学的境界在他脑海中交织,仿佛触摸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 然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张动的惨叫声打破了他的沉思,将他从顿悟中拉回了现实。 李烨深知,如果不是当时情况紧急,他能够继续沉浸在那份灵光一闪的领悟之中,说不定他的武功会因此有所突破,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然而,他没有感到惋惜。 回想起那一幕,李烨的心中甚至充满了愧疚和自责:“怪我当时分心,害得你断了一只手。” 张动却以宽慰的笑容回应道:“李郎将,千万别这么说。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战死在玉门要塞。而且这次突厥围攻觻得城这么久,我们还能活着不也是你指挥得当吗? 战场上刀剑无眼,能活着就好,丢了一只手不算什么,大不了卸甲归田。我呀,早就想回秦州看看儿子,然后陪着家人过安稳日子了。” 张动的话语让李烨心中的愧疚稍微缓解了一些,诚恳地说道:“放心,以你的军功,朝廷一定会妥善安置的。要不你以后举家来太原或者陇西,咱们继续共事?” 张动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回答道:“再说,再说。对了,郎将当时为何发愣,是不是武功上有所感悟?” 李烨轻轻点头,如实回答道:“嗯,是的。那个瞬间,有些顿悟。是我太贪心了,那种情况下还分神。” 张动却是欣慰道:“那我这只手断得值了。李郎将,我知道你武功高强,更是做大事之人。如若再一次让我选择,我还是会选择用一只手换你武功的精进。 你莫要以为我在宽慰你,我只是将我真实的想法告诉你。还有你千万不要自责。别的不说,既然你我是袍泽,就该为彼此互相挡刀,否则还能称之为袍泽?” 李烨握着张动那只完好的手,坚定地说道:“嗯,咱们是袍泽。” 张动笑着说道:“李郎将,我没事,你去忙。现在觻得城的形势不容乐观,不能因为我而耽误了军务。” 李烨嘱咐张动好好休息,便起身离开,准备去找独孤青石。 月凉如水,寒如霜。 西北的二月,冷得彻骨,月亮却依然高挂。 没有暖意,却也是光,有光才有希望。 月亮有个别称叫圆影。 圆影,袁影儿,走在觻得城中的李烨突然情难自禁地想起在洛水那方的伊人。不知伊人可安好,自己还能见到她吗? 一瞬间,思念如这月光笼罩着李烨。 李烨驻足而立,抬眼望向洛阳的方向,想要望穿这千山万水。 洛阳桃山书院里,经过昨晚的一阵慌乱和忙碌,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宁静。慌乱和忙碌是因为谢姜怀胎十月,于今日凌晨,诞下一子。 书院众人度过了一个欣喜的不眠之夜。 袁影儿白日休息好了,便过来陪着谢姜,看看孩子。 正坐在谢姜床边的袁影儿突然没来由的心中一痛,脸色苍白。 躺在床上的谢姜见状,关切地问道:“影儿,怎么了?怎么突然脸色这么难看?身子不舒服?” 袁影儿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的,姐姐。只是突然感觉心悸,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袁影儿的话语刚刚落下,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紧张地握住谢姜的手,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姐姐,会不会是李烨那边出事了?他只在年前来过信,这都已经二月了。怎么办,姐姐?” 袁影儿越说越慌乱,潸然欲下。 谢姜抓住袁影儿的手说道:“别急,别慌。没事的,李烨肯定没事的,别自己吓自己。清儿,快去找陆机过来。” 侍女清儿应声而去。 谢姜则是继续宽慰着袁影儿。 不一会,陆机急冲冲跑了进来,来到床边,紧张地问谢姜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孩子哭闹了?” 谢姜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产子还憔悴的男子,心中无比甜蜜。 陆机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处于紧张、忙碌和心疼的状态中,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 直到刚才袁影儿来到时,谢姜才勉强将他赶去休息。然而,仅仅睡了半个时辰的陆机,在听闻谢姜找他时,又着急忙慌地赶来。 谢姜微笑着说道:“我没事。是影儿担心李烨。你那里有李烨的消息吗?” 陆机这才轻舒一口气,随口说道:“他能有什么事情,这么大的人了。而且这些天我哪有空关注他……” 陆机还没说完,看到谢姜和袁影儿都眼神灼灼地看向自己,马上改口道:“我马上去问问,你们等我一会。” 陆机又匆匆忙忙出了房门,估计是找昔昔芝芝去了。 觻得城东,一个隐秘的山谷里,徐陵正在焦急地等待着。 前几日,徐陵谨遵李烨的吩咐,只是帮助撤离觻得城的百姓。本来他是打算等到迭利和李烨约定期限之前,不顾李烨的嘱咐,率骑卒入城,共同御敌。 只是没想到迭利提早攻城,而且一攻就是五日。 这五日里觻得城被突厥人团团合围,徐陵没有办法率兵冲破封锁进到城里。他只能不断地派人打探觻得城的消息同时,更是派人往东面打探独孤万山的消息,并向武威守军求援。 徐陵也只知道独孤万山有个天大的谋划,可是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他只是期盼,在觻得城破之前能有对觻得城战事有利的消息或者援军。然而至今没有消息,倒是觻得城的形势危急,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徐陵知道觻得城里的大致情况,更知道破城在即,任谁在城里都无力回天。 徐陵依然记得三年前在五方山,三清殿中和李烨结拜时的誓言。 我李烨,我徐陵,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死生相托,吉凶相救,同心协力,不离不弃。三清在上,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往事历历在目,誓言犹在耳畔。 因此徐陵决定,明日无论觻得城外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他徐陵必奋力相救。 哪怕身死道消,也在所不惜。 徐陵低声口诵道:“无上太乙度厄天尊!” 这一瞬间,仿佛时空交错。 刑山飞奔而来。 陆机急匆匆而来。 独孤青石迎面而来。 第56章 捷报传来 大宁二年元月,北周军大败突厥于盐川郡五原县南,斩敌五万余。 突厥可汗乙钵率领残余,仓皇北逃。 --《北朝周史》 李烨和独孤青石对视一眼,彼此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 李烨问道:“去看张动?” 独孤青石微微点头,眉宇间透出一丝关切:“他如何了?” 李烨说道:“右手齐肘而断,左腿也伤到经脉,估计瘸了。早些时候流了不少血,很是虚弱,这会估计已经睡下了。” 独孤青石一阵唏嘘,随后问道:“明日守得住不?” 李烨揉了揉脸,挤出一丝笑容:“守不住难道不守啊?” 独孤青石欲言又止,该说的以前都说过了。到如今这个境地,李烨肯定也是不会独自走的。 李烨也同样没有劝说独孤青石。两人陷入了沉默。 忽然,城外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呐喊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李烨和独孤青石两人同时一惊,心中涌起一股不安。他们毫不犹豫地朝着城墙方向急掠而去。 两人迅速登上了西门城楼,然而眼前却并没有发现突厥人的踪迹。那呐喊声似乎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让人无法听清具体的内容。 与此同时,他们注意到突厥营寨里亮起了无数火把,灯火通明, 李烨大声喊道:“张动……” “李郎将,张都尉他……”说话的是副都尉黄旭。 李烨这才想起张动负伤,没在身边。 “黄旭,派人去各个城门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喏。” 独孤青石皱着眉,声音低沉地说道:“这呐喊声,既不像是要来攻城,也不像是去偷营的。” 李烨也竖起了耳朵,努力分辨着声音的方向和内容。 他点点头,同意道:“没错,不过听声音,的确是我们的人在呐喊。” 与此同时,在突厥的中军大帐中,迭利可汗也听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呐喊声。他眉头紧皱,疑惑地望向帐外。 这时,一名亲卫统领匆匆来报:“启禀可汗,寨外有一支汉人骑兵在呐喊。” “他们喊的什么?” “不清楚,已经派人去问了。” “嗯。” 没过一会,舍提进来禀报道:“兄长,寨外汉人喊的是……” 舍提欲言又止。 迭利有种不好的预感,皱眉说道:“讲。” “汉人喊的是,盐川大捷,大败突厥,乙钵北逃。” “什么!”迭利霍然起身,震惊不已。 半晌,迭利对舍提说道:“备马,随我去看看。” 一路上,迭利心中不断地思量着。 来到营寨边上,将亲卫留在远处,迭利和舍提上前查探。 望着远处的火光,听着汉人的喊声,问道:“哈桑还没有回来?” 舍提回道:“还没有。去的时候,我交代过他,让他尽量迟些将独孤恪送去昭武城。这两天可能刚从福禄城启程。兄长,你的意思是乙钵大败,这个消息是真的?” “很有可能,否则很难解释独孤万山的去向。当然也有可能是汉人的诡计。” “那咱们明日还攻城吗?” 迭利想了想,说道:“暂停攻城,把这个消息证实了再说。你派些人分别去北面和东面打探消息。特别注意打探有没有大股的北周部队向觻得城而来。” “是。” “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或许这是咱们哆卢部落的一次机会。到时候咱们就不用看阿史那部落的脸色了。你再派人通知哈桑,让他将独孤恪送到昭武便回来,其他事情不用管。” “好。” 觻得城西门城楼中,黄旭带来了一个从城外泅渡到北门的军卒。 李烨认得他,他叫猴子,原来做过自己亲兵。 猴子显然冻得不轻,裹着毛毯,嘴唇发紫,浑身颤抖。 李烨见状,立刻命人取来烧酒。 猴子狠狠灌了两口,稍微暖和一些,才开口禀报道:“郎将,徐都尉让我来送消息。半个月前,咱们的人在盐川郡大败突厥。独孤大将军已经带着凉州军两万和武威守军一万,正挥师向觻得城而来。” 李烨和独孤青石欣喜若狂。 李烨问道:“消息可靠?” “嗯,徐都尉前两日派了人去武威郡打探消息并求援,正好撞见独孤大将军率兵而来。” “那外面那些骑卒是怎么回事?” “独孤大将军离觻得城还需两日。徐都尉怕你们有闪失,先一步散布这个消息,就是让突厥人投鼠忌器。” 独孤青石大声赞道:“好,太好了。徐陵这小子干得真不错!” 李烨则是说道:“猴子,辛苦了。陈大用他们几个还好吗?” 猴子听闻,神色黯淡地说道:“陈老大为了救驴蛋死了,佟老四和严述也都战死了。” 李烨心中悲叹,眼中有些雾气。 他深吸一口气道:“都是顶天立地地汉子。今晚你先赶紧去休息,明日我再问你些事情。” “喏。” 猴子自有人领去休息。 李烨吩咐道:“黄旭,将这个消息通知城里的人,同时严加戒备,以防突厥人狗急跳墙。” “喏。” 待人走后,独孤青石问道:“既然半个月前咱们在盐川郡就大败了突厥,为何城外的迭利还是死命攻城?” 李烨想了想,推测道:“可能迭利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消息。盐川郡到张掖郡两千里左右,如若快马而来也要十来天,正好是迭利被施压攻城的时间。 盐川郡到武威郡一千五百里左右,阿翁如果单人独骑大概需要七八日。然后再从武威郡带兵而来,路上也要七八日,时间刚好吻合。 你也知道的,带兵救援不能急行军,否则就算到了觻得城下也是没有战力。” “那明日迭利还会攻城吗?” “看迭利的野心,如若他始终忠于乙钵,必来攻城。反之就绝对不会为了一个没有实际价值的觻得城再损兵折将。我推测停止攻城的可能性要大的多。 只要他证实这个消息属实,甚至可能退兵,退到福禄城。然后再看形势而定。” “形势?如今不就是这么个形势吗?” “不止咱们西州这里的形势,还有朔州、并州与突厥,幽州与高丽,甚至是豫州、徐州与南陈,也就是整个北周与周边各国的形势。” 独孤青石恍然大悟,说道:“哦,就是兵书上说的,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李烨惊讶地盯着独孤青石。 独孤青石笑道:“看其他书容易犯困,也就兵书还能看进去一些。” 李烨点头道:“继续努力,你快配得上我姐了。” 独孤青石喜出望外地问道:“真的吗?” 李烨又仔细打量了独孤青石一番,挠了挠头,叹气道:“还是算了,当我没说。你这模样估计会被我姐嫌弃死。” 眼前的独孤青石满面胡茬,脸如锅底,衣服上全是污渍,身上还有股难闻的味道。 独孤青石看了看自己身上,又看了看李烨,嘟囔道:“你不是也差不多。” 第57章 处境堪忧 第二日清晨,突厥人如李烨推测的那样并没有攻城。他们的大部队甚至连营寨都没有出来。 而在下午的时候,突厥人放弃了包围,将北、东、南三个方向的突厥兵撤回城西大营。只因迭利已经探得独孤万山的三万部队已经到达觻得城东五十里处。 而迭利原本的在觻得城外十一万突厥兵,如今只剩七万左右,且士气低落,不宜再战。 傍晚时分,徐陵率领剩余的千余骑卒从觻得城东门入城。一同入城的还有西州将军池公显带领的三千骑卒,这是独孤万山的先锋军。 觻得城的情况比徐陵所知道的还要糟糕。 武备耗尽,城墙受损严重,城中原本有一万七千守军,只剩不到四千。 李烨和独孤青石将徐陵和池公显迎进城后,重新安排了防务,便聊起各自的近况。 李烨等人从池公显口中得知盐川大捷的具体情况。这次盐川大捷是四州四位大将军通力协作的战果。 柱国大将军独孤万山率西州军一万五千人,兵出会宁郡。 柱国大将军李信率并州军三万人,兵出离石郡 左御卫大将军独孤泰率凉州军三万人,兵出平凉郡, 左侯卫大将军郑收率司州军三万人,兵出弘化郡。 四支部队一共十万五千人,在盐川郡前往延安郡的必经之地吴起川会合并埋伏。而后由资历最老,威望最高的独孤万山统一调度指挥。 最终大败来犯十二万突厥人,斩敌五万余人,缴获辎重无数。 突厥大可汗乙钵率残部败逃。据说逃到灵武郡回乐城的突厥兵不足五万。 确切的情报还要再过些日子传来,因为独孤万山大败乙钵后,便带着池公显等人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武威郡。并且没做任何停留,又带着早就在武威郡驻守的两万凉州军和一万武威守军向觻得城而来。 独孤青石众人听罢,欢欣鼓舞。 只有李烨皱着眉头,虽然独孤万山等人这次的谋划堪称完美,也大胜突厥。但是这样调动几州之兵的举动是不合北周军制的,独孤万山等几个大将军并没有假节。 也就是说四个大将军没有得到皇帝的允许,无权如此行事。皇帝杨召如果追究起来,可是相当麻烦。 李烨想了想,貌似还轮不到自己操心,便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只是可能注定他是个操心的命,晚些时候负责侦骑的马进带来了一个人。 一个李烨非常熟悉,也得了李烨交代的人,西北绿林道联盟副盟主雷布。 李烨赶紧将雷布迎了进来。 两人简单寒暄过后,雷布说道:“我还想着怎么才能绕过突厥人见到你呢,没想到碰上马进了。” 李烨笑道:“你要是昨天来,都得穿过突厥人的包围才能进得觻得城。突厥人下午刚撤了包围。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有独孤恪的消息了?” 雷布说道:“嗯,自上次得了你的交代。我们在福禄城里装成卖酒小贩,果然联系上了独孤恪。 前些日子,他都说一切都好,迭利也是以贵宾之礼相待,让我们不用冒险来觻得城传消息。 只是两日前,他再次联系我们。说突厥拜火教主已经亲自来了张掖,并且让迭利将他送到昭武城。他即将随迭利的人启程前往昭武城。” “坏了!”李烨惊呼道。 突厥国教拜火教,现任的拜火教主瓦雷纳武功高绝,那可是天下屈指可数的高手之一。 天下绝顶高手红榜第三,拜火教主瓦雷纳。 李烨的惊呼,不仅因为瓦雷纳的身份和武功,还因为独孤恪面临的处境。 尽管独孤恪只是出使了一趟西部突厥,期间只是动动嘴皮子,享受着迭利的款待,好吃好喝。 然而,他对这次西州保卫战的作用却是不容小觑的。如果没有独孤恪成功动摇迭利的内心,使他没有倾全力进攻西州,那么西州的形势早就岌岌可危了。 一旦西州形势危急,西州军和凉州军将无法腾出手来对付朔州的乙钵。这样一来,几位大将军在朔州的谋划就可能不会成功,至少无法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 李烨踱着步,思量着这些。 在雷布的印象中,李烨好像还没有如此愁眉不展的时候。 雷布问道:“很是棘手?” “嗯,独孤恪在这次西州保卫战中的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拜火教主既然知道了独孤恪的存在,定然也知道他出使西部突厥就是让迭利和乙钵之间产生裂痕。那独孤恪就算没有性命之忧,恐怕也要被带回突厥囚禁。 独孤恪还说了什么?” “他说大事已成,让你们想办法撤退,保全自己,不用管他。” 李烨苦笑道:“大事确实成了,咱们在朔州大败突厥,独孤大将军已经挥师回援了。听你刚才说的意思,独孤恪知道迭利接他去昭武城的原因?” 雷布点了点头,说道:“他应该知道,而且他还说他恐怕不能亲自答谢我们了。如果他这次能够逃出生天,一定请我们铜驼铃上下喝酒,喝个痛快。” 李烨听后,心中不禁感叹,独孤恪在出使之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知道这次任务的危险性。于是李烨又问:“独孤恪那边可有我们的兄弟跟着?” “有,我让人一路跟随,昭武城那边也派了人打探消息,都是不死营的高手。”雷布回答道。 李烨听后稍感安心,说道:“好,那就有劳雷副盟主先去昭武城替我盯着。我现在就立刻赶去见独孤大将军,商议对策。” 雷布爽快地应道:“没问题,我这就去。” 李烨郑重地行礼,并相送出城,路上两人又定下了联络方式。然后李烨找来独孤青石和池公显等人,将独孤恪的事情和自己的打算告知。 池公显这位老将主动担起守卫觻得城的重任。 李烨和独孤青石这才放心,连夜出了城,往东而去。他们在城东四十余里的地方见到了独孤万山。 李烨和独孤青石进了中军大帐,行礼道:“拜见柱国大将军。” 独孤万山转战几千里,依然精神矍铄。 他赶紧上前扶起两个晚辈,看着眼前两个浑身污渍,满脸憔悴的年轻人,满怀关切地问道:“这段时间,你们两个辛苦了。这么晚了,为何还不休息?又为何会出城来?” 李烨恭敬地回答道:“大将军,我们前来有要事禀报。” 独孤万山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李烨便将独孤恪的情况还有自己的推测一并禀报给了独孤万山。 独孤万山思量片刻,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没了下文。 独孤青石着急地说道:“阿翁,二叔危险,咱们是不是连夜起兵去救?” 李烨也是有些不解地看着独孤万山。 独孤万山没有责备两人,而是开口说道:“我不能为了我儿子,而置大局于不顾,更不能让手下将士白白送命。这事等明日到了觻得城下,安排好军务再说。你们两这段时间辛苦了,先下去歇息。” 独孤青石还待再说些什么,却被李烨用眼神制止。 李烨开口道:“阿翁转战几千里,也早些休息。一切听阿翁的,我和青石兄长愿效死命。” 独孤万山点了点头,说道:“好,去。” 李烨和独孤青石退出营帐,自有人领他们去休息。 独孤万山待两人走后,沉吟道:“拜火教主瓦雷纳。” 第58章 祖孙交心 独孤万山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率领两万七千人在觻得城东十里的黑水河畔安营扎寨。 虽然迭利暂时撤了包围,退回城西大营,但是迭利依然有七万突厥兵。 而独孤万山这次才带来三万北周军卒,加上觻得城里四千。 如若觻得城武备充足,城墙完好,独孤万山或许会选择直接带兵入城防守。然而,目前觻得城的情况并不乐观,因此,他决定驻扎在城外,这样更为稳妥。 选择城东十里,也是避免与突厥人再次大规模交锋,于双方都不利。 等到安排好营寨内的防务,独孤万山带领一万士兵进入了觻得城,替换了昨日进城的三千骑兵。 这样,觻得城内的守军增加到了近一万五千人,由武威守军郎将郭存业统一指挥。而城外的两万士兵则由西州将军池公显率领。 一内一外形成犄角之势。 一切防务安排妥当,再无后顾之忧,独孤万山将李烨和独孤青石叫到了跟前。 独孤万山看着眼前的两人,老怀安慰,笑着说道:“李烨,青石,你们这段时间里的表现我都知道了。有勇有谋,进退有度,好,很好!你们的表现超出了我的预期,哈哈。” 然而,李烨和独孤青石都明白,独孤万山召见他们,绝不仅仅是为了夸奖他们几句。 果然,独孤万山接着说道:“青石,我有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独孤青石恭敬道:“阿翁,请吩咐。” “你明日带着百战卫,随我去昭武城外,接你二叔回家。” “是。” 独孤万山转头对李烨说道:“李烨,你这孩子真的很好。能得你叫我阿翁,我很高兴。 这次也多亏了你,我们才能打赢这场战,青石这孩子才能安然无恙。我已经去信给你父亲了,将你的表现如实告知。 至于往后你有什么打算李家一定会全力支持你。就算李家不支持,我独孤家也支持你。” 李烨听着有些不对劲,可是还是礼貌地说道:“谢阿翁夸赞。李烨愧不敢当。只是,阿翁,关于救世叔一事,李烨能做些什么呢?” 独孤万山欣慰地说道:“孩子,你有这份心,阿翁就很高兴了。只是这次太危险了,独孤家不能连累你,更不能将你置于险境。你还是……” 然而,李烨却打断了独孤万山的话:“阿翁,可是将李烨当外人了?还是不认李烨这个孙儿了?” 李烨这么一说让独孤万山又感动又为难。他是打心底喜欢李烨这个孩子。 如果是抵御突厥有危险,他也不会拦着李烨。因为那是国事,民族大事。何况李烨有自己的民族大义,也有心系天下的胸怀。 可是营救独孤恪,是私事,是独孤万山的私心。独孤万山连北周军卒都不肯动用,更加不想李烨涉险。 正当独孤万山为难之际,李烨又说道:“请阿翁准许李烨参加营救世叔的行动。” 独孤青石也说道:“阿翁,李烨比我聪慧,武功又比高很多,应该没问题。而且我也绝对不会让他出事的。” 独孤万山听到这里,不禁感到有些意外。他虽然知道李烨是直罗城的四城主,武功应该不俗,但没想到竟然比独孤青石还要高出许多。 虽然独孤青石的武功在独孤万山眼里不值一提,但是独孤青石的武功在年轻一辈中也算是佼佼者。 于是,独孤万山问道:“李烨的武功果真比你高很多?” 独孤青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嗯,高很多。他还单打独斗斩杀了清西门门主邬有水。” “什么!”独孤万山十分震惊。 独孤万山听说过清西门门主邬有水,知道他是个武林顶尖高手。 李烨才二十来岁便能斩杀顶尖高手,怎么能不让独孤万山震惊。 李烨解释道:“阿翁,其实没有那么夸张。当时邬有水和滑台寨洪权搏杀了一阵,还受了伤。我侥幸得手的。” 独孤万山这才稍稍平复了些震惊。 不过就算这样,李烨武功之高依然让他惊讶,斩杀那样的邬有水也不是一般武林高手能够做到的。 独孤万山再次问道:“李烨你自己说说,如果邬有水没有受伤,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李烨想了想,说道:“阿翁,我还真和他打过。当时我用的是长枪,盏茶工夫,败了。不过如果用短剑应该还能再坚持得久一些。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杀不了我。我的轻功还可以。” 独孤万山再次惊讶,这李烨还真是智勇兼资,文武双全。 看来自己的次子独孤恪说得没错,生子当如此子。 独孤万山想了想,说道:“你的武功应该不是李家家传的?” 李烨毫不意外独孤万山有此一问。 因为李家虽然也有武功传家,但是李家不以武功见长,说不好听点就是李家的家传武功一般。 李烨当下也不隐瞒,说道:“我的武功来自我亲娘的师门。我的师公是‘盗夜’。” 独孤万山闻言,猛地站起身来,震惊之情溢于言表。他甚至比之前听到李烨斩杀邬有水时还要震惊。 “你说你师公是‘盗夜’老哥?” “嗯,是的。”李烨一边回答,一边心里想,怎么谁都认识师公。 独孤万山哈哈大笑道:“哈哈,既然是盗夜老哥的徒孙,那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我本来还想试试你的武功,看来不需要了。既然如此,营救一事,你也参与,而且百战卫悉数由你调配指挥。” 李烨也是回道:“李烨愿效死命,营救世叔,营救此次北周对突厥一战的功臣!” 独孤万山显然十分高兴,说道:“好,看来青石比起你还差得远。青石,你要多多向李烨学习。我记得你还虚长他几岁。” 独孤青石无比郁闷,可也不敢反驳,最主要的是无从反驳,独孤万山好像说的是实话。 他只好无奈地应道:“是,阿翁。” 李烨这时问道:“阿翁,我能知道您的打算吗?我好安排人手。” 独孤万山气势一变,那股气势如山磅礴雄壮,威势滔天。 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明日,我要挑战拜火教主瓦雷纳!” 第59章 营救前夜 独孤万山的气势令李烨感叹和折服。 不过李烨仅仅是折服独孤万山的气势,而不是独孤万山的打算。 李烨试探地问道:“阿翁,您不会已经下了战帖?” “那倒还没有。” 李烨松了一口气,如若按照江湖规矩来,这战帖一下,其他人便不好插手了。 无论哪方有人插手,会被江湖中人所不齿。 独孤万山是想用江湖规矩拖住拜火教主,然后让独孤青石带着百战卫去营救独孤恪。 但这样一来,独孤万山和拜火教主两大高手之间必有一场恶战,很可能会有人受伤甚至丧命。 独孤万山和拜火教主都是天下绝顶高手红榜上的人物,分别位列第七和第三。从排名上看,独孤万山稍逊一筹,因此他败北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李烨想了想,措词道:“阿翁,现在是不是北周和突厥交战之时?” 独孤万山回答道:“当然,战事未结束,依然在交战。” “战场上是不是无所不用其极?” “当然。” “那战场可以不遵守江湖规矩?” 独孤万山想了想,说道:“没错。” “那拜火教主是不是突厥人?是不是与这次战事有关?” “没错。” “那咱们何必跟拜火教主讲江湖规矩?您又何必挑战拜火教主呢?咱们找个机会率兵围攻他就是了,最好斩杀他,也算是为咱们死去的将士报仇。” 独孤万山思考一番后,说道:“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可是你可能低估了拜火教主这样的绝顶高手。如若按你的想法,最少要三府军卒加上数十个高手,才能将其气力耗尽,从而斩杀。而且还得是他独自一人在重重包围之下。” “什么?”李烨和独孤青石同时惊呼,两人面面相觑。 这不等于就是,不死营加上三千北周悍卒。 独孤万山缓缓地说道:“你们别不信,你们知道铁必雄吗?” 李烨说道:“知道,北周左武卫大将军铁必雄,勇猛无双,武功高绝,位列天下绝顶高手红榜第九。” 独孤万山微微叹息道:“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去年铁必雄已经战死在高丽战场了。 当日,他作为先锋奉命架浮桥渡辽河,却中了高丽人的埋伏。他独自一人陷入高丽人的重重包围,鏖战半个多时辰,斩杀了高丽各级将军二十余人,还有高丽兵两千多人。然而,最终他还是因力竭而战死。 抛开其他不说,铁必雄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不愧是勇猛无双的绝世悍将。” 李烨和独孤青石再次震惊之余,也是再次深深折服,折服于一个素未蒙面的为汉人而战的英雄。 李烨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赞叹道:“真英雄也。不过,阿翁,咱们的形势有所不同。 首先,拜火教主并不知道我们已经得知他要带世叔回东部突厥的计划。而且,这个消息还是西部突厥的迭利透露给独孤世叔的,所以迭利未必会出兵护送。 其次,我们有阿翁您这位绝顶高手在场,还有西北不死营的一众高手协助。 您负责主攻,不死营负责牵制,百战卫负责营救。” 独孤万山疑惑道:“西北不死营?” 李烨解释道:“哦,不死营就是西北绿林道联盟的十余位好汉组成的队伍,以副盟主雷布为首。 前段时间在酒泉帮助我们抵御突厥人的一众高手,原本加上我一共十二位。后来为了掩护我们撤离福禄城,战死了三位。这会正在昭武城帮咱们密切监视着拜火教主一行人。” 独孤万山欣喜地说道:“李烨,你真是让我惊喜连连。这不死营立下如此战功,我必向朝廷请赏。 既然如此,也好,我独孤万山本来就不注重江湖名声。何况拜火教主还是突厥人。我也就不跟他讲江湖道义,江湖规矩了。 只是你的计划得稍微改一改,还是由我独战拜火教主。你带领西北不死营和独孤家百战卫负责营救独孤恪,一旦成功就自行撤离,不用管我。” 李烨担忧地问道:“我还是和雷布两人替您掠阵?” 独孤万山笑着对李烨说道:“怎么,你担心我打不过瓦雷纳?放心,想要打败我可没那么容易。他若是想杀我,至少也得付出缺胳膊断腿的代价,更有可能我们同归于尽。哈哈。” 这一刻,独孤万尽显武林绝顶高手的风范,豪气干云。 李烨见状,便不再坚持,说道:“那我先行一步去往昭武城打探和布置。阿翁和兄长带着百战卫,随后赶来和我会合。” 独孤万山点头道:“好,依你。接下来我们听你指挥。只是一点,千万小心,注意安全。青石,去让百战卫整备。” “是。” 李烨单人独骑先一步离开,前往昭武城。 昭武城里,独孤恪刚被哈桑带兵送到这里。 哈桑将交独孤恪交给拜火教的人,便带人去了觻得城外的突厥大营。 塞林安排好了看守独孤恪的人手后,向拜火教主禀报道:“教主,那个独孤恪已经被带到城里,并且现在由俄察教甫带着三个教正,以及一些侍卫之士进行看守。” 拜火教教主手下设有四个教甫和十二个教正。其中,教甫的武功与汉人武林的顶尖高手相当,而教正的武功则与一流高手相当。 拜火教主却问道:“迭利那边是否已经停止攻城了?” “回教主,是的。据迭利的禀报,说是独孤万山亲率大军回援了。他怕咱们的勇士折损过多,影响咱们突厥一族今后的生存。” 拜火教主叹气道:“他是怕影响他们哆卢部落。哎,看来这个迭利的野心膨胀了。本来东部失利,西部能够攻占西州全境,那样咱们也算是不虚此行。我突厥一族始终不够团结,而我拜火教的教众还是不够虔诚。” 塞林问道:“教主,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拜火教主略微思考,说道:“先回王庭再做打算。咱们在昭武城有多少人手?” 塞林回答道:“除了我和俄察,还有六个教正,五十左右侍卫之士。” “好,那你去通知下去,明日咱们启程回王庭。” 塞林请示道:“教主,那咱们走哪条路线,我好安排相关事宜。” 拜火教主想了想说道:“咱们就在高岗镇附近出长城,沿着黑水河北上。” “遵教主圣谕。” 第60章 高手对决 为了对付来自漠北突厥的南下袭扰和掠夺,自建武元年起,北周皇帝杨佑先后八次调发近三百万劳力,于北部和西北部边境修筑长城、增建城垒。 --《北朝周史》 长城,是一道巍峨壮观的防线,不仅高耸坚固,更是智慧与力量的结晶。它不仅仅是一堵城墙,而是一个综合了城墙、城堡、障碍、亭台和标志的完整防御体系。 在修建时,长城遵循了因地制宜、据险为塞的原则,因此并非一成不变的连续墙体,而是在某些地区会有断开。 以昭武城北的高岗镇附近的黑河为例,长城在此处断开,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而拜火教主等人,正是选择在这里穿越长城,向北回归突厥王庭。 在他们的视线中,那段倒塌的城墙如同一道敞开的大门,形成了一个宽达十余丈的豁口,直通北方的突厥领地。 拜火教主和他的同伴们对此并无太多感慨,他们只知道翻过这堵墙,便是回归突厥的道路。 但对于独孤恪来说,这是长城,这是汉人家园的围墙。一旦跨过长城,此生能否回家也是个未知数。 独孤恪四十多岁,半生早就过去,经历过朝堂江湖,品尝过人生百味。 只是这一次被挟裹着远离故土家乡,觉得分外的苦涩。 独孤恪骑在马上回首望着陇西的方向,终究低下了头,眼角湿润。 塞林在旁边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催促他前进,而前方的拜火教主却回头,用流利的汉语说道:“应该用尊称,独孤太守,请!” 独孤恪无奈,跟着队伍向着长城的豁口走去。 然而,当他们即将到达时,一个雄伟的身影已经站在了豁口处。 这是一个气势磅礴、威武雄壮的人,仿佛能够填补整个长城豁口的大将军。 这个人正是柱国大将军独孤万山。 他微笑着向独孤恪点了点头,那一刻,独孤恪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刚才在眼角的泪水滑落,滴在了他深爱的汉家土地上。 就在此时,身后的马蹄声响起,尘土飞扬。一支由四十余骑组成的人马如同一条土龙般直扑而来。领头的正是李烨、独孤青石和雷布。 昨晚,李烨已经抵达了昭武城外,与雷布等人会合。他们得知独孤恪在傍晚时分刚刚进入昭武城。突厥的队伍在完成交接后,前往了觻得城外的突厥营寨。李烨等人并未轻率行动,而是通知了独孤万山。 独孤万山得知消息后,也是连夜带人赶到昭武城外,于是,一张大网在昭武城外悄然铺开。 拜火教主等人是在清晨从昭武城出发的,而独孤万山则亲自跟踪,沿途留下了记号。 他们一直来到这里,高岗镇,一个距离昭武城三十里的地方,一个即将跨越长城的地方。 李烨等人也驻马于离突厥队伍一箭之遥的地方。 突厥这边的侍卫之士马上摆出了防御的阵势,严阵以待。 塞林看到来者不善,用他那不太流利的汉语问道:“你是谁?” 独孤万山闻言,仰天长笑,声音震撼四野。 笑声停止后,他朗声回答道:“来我的地盘不知道我是谁!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我是北周柱国大将军,陇西独孤万山!” 突厥一方的人马听到这个名字,无不脸色大变,显得惊慌失措。唯有拜火教主神色如常。 拜火教主环顾了双方的人马后,也放声大笑,随后翻身下马,走向前说道:“原来是独孤大将军。我是拜火教主瓦雷纳。独孤大将军,仅凭你们这些人就想阻挡我回家的路,恐怕有些不自量力?” 独孤万山回应道:“是不是自不量力,打过才知道。废话少说,就从你我开始!” 说完,他抽出了手中的百战血刀,双手紧握,气势如山般磅礴。这把百战血刀是由浑铁凝钢锻打而成,刀长五尺三寸,重四十二斤。 拜火教主的脸色开始变得凝重。他对汉人武林的绝顶高手榜有所了解,知道自己排在红榜第三,而独孤万山排在红榜第七。 因此,他也不敢轻视对手,擎出了自己的兵器——马兹圣火刀。 马兹圣火刀是拜火教的圣物,也是拜火教主的信物,是一柄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弯刀。 独孤万山,体内真气运转,不动如山,无惧无畏。 拜火教主瓦雷纳,凝神戒备,气息阴沉,灰白的胡子无风自动。 周遭无比沉闷,似乎是天雷地火爆裂前的沉闷。 众人胯下的马开始躁动不安。 不知是谁的马,突然嘶鸣。 “咴……” 独孤万山和拜火教主同时动了,两人之间原本相距三十余丈,却仿佛没有距离。 未等众人反应,一声巨响已然传来,响彻四方。 “铛。” 这声巨响,震人耳膜,撼人心神。 两人一碰即分。 独孤万山大喝一声,百战血刀递出,直斩拜火教主。 百战刀法是战场杀人技,讲究简单有效。 拜火教主的马兹圣火刀斜撩而上,砍向独孤万山的双手。 独孤万山回身向下斜斩,声势骇人。 拜火教主急速后掠,急停,又急冲而上,极致静和动相互切换。 独孤万山的刀看着并不快,只有一往无前的刀势。自上向下劈,能劈江河,横向斩去,能斩山岳。 每一刀的力道都是全力倾泻而出,刀刀要人命,让人难以招架。 拜火教主的刀势则如阴火,任风雨吹打,依然不灭。这火阴冷,不易觉察,却是能焚万物,甚至烧海。 两人你来我往,从长城这边,打长城那边;又从长城那边,打到长城之上,打得是昏天黑地。 众人的目光紧紧跟随,却是有些追逐不上。 武功稍差的甚至看不清两人的身形,只见两个人影上下翻飞,兵器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可是武功高强者,如李烨等人,看得是热血沸腾,沉浸其中。 这是天下两大绝顶高手的对决。从两人对决前的气势比拼,到如今的功法比拼,都让他们受益匪浅。这种层次的高手出手可不是常见的,应该是非常罕见。 众人对于武道还没有感悟,只能学习两位高手的气势、技法和临战感觉。 而对于雷布等寥寥数人来说,这是对于更深一步领悟武道的可遇而不苛求的机会。 在场众人全神贯注,全然忘了这里也是战场。 第61章 凤皇赵政 李烨没有忘记这里是战场。他捅了捅身旁的独孤青石。 独孤青石回过神,朝着后面的百战卫示意。 百战卫递过来两样东西,赫然是两张脚踏弩。 李烨和独孤青石各自接过一张,动作娴熟地拉弦、上弩箭、瞄准,一气呵成。 在突厥人这边,独孤恪注意到了李烨和独孤青石的举动。他立刻提醒身边的几个百战卫,一起俯下了身体。 就在此时,李烨和独孤青石同时扣动了悬刀,两支弩箭破空而去。 然而,就在弩箭射出的同时,一道身影从两人的身后如同闪电般射出,速度之快竟然直追弩箭,令人咋舌。 李烨和独孤青石也没想到身后众人中有如此高手,面面相觑,心中满是惊疑。 弩箭的破空声被独孤万山和拜火教主两人的兵刃碰撞声掩盖。 直到两支弩箭临近时,塞林和俄察才忽然警醒。 俄察选择侧身后仰于坐骑的一侧,躲过弩箭。 塞林,却是拉过身旁一个侍卫之士做人肉盾牌,然后翻身下马。 一声惨叫响起,将所有人惊醒。俄察和塞林更是惊魂未定,心有余悸。 塞林愤怒之下,正准备出口喝叱,却突然眼前一花,一个身影飞扑而来。 这身影手中的刀光如正阳烈日般耀眼,瞬间便直斩向塞林。塞林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这刀光劈成了两半,鲜血四溅。 周围的突厥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纷纷举起兵刃准备围攻。 然而,那持刀的身影却再次挥刀,斩出道道凌厉的光芒,将周围的突厥人笼罩在其中。惨叫声此起彼伏,又有几个侍卫之士在这刀光下丧命。 剩余的突厥人见状,惊恐万分,肝胆俱裂,纷纷四散而逃。 即便身为顶尖高手的教甫俄察也不例外。 突厥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远离那刀,那人。 再看,那人周围俱是残肢断臂和尸体,他却只是握刀而立,将独孤恪等人护在身后。 李烨和独孤青石赶紧带人上前。 拿刀之人没再理会突厥人,甚至没有理会李烨等人,而是望着远处在拼斗的独孤万山和拜火教主。 只听他慵懒地说道:“独孤万山,需不需要帮忙?” 李烨听了,撇撇嘴,怎么看他都不像个高手。 拿刀之人与独孤恪年龄相仿,身材相仿,气质却是截然不同。 独孤恪给人一种沉稳睿智的中年人感觉,而此人却给人一种吊儿郎当、一事无成的感觉。 他的表情丰富多变,经常邪笑,就连拿刀的站姿都是松松垮垮的,如同混迹街头的帮派小喽啰一般。 他的吊儿郎当的风格和他的刀法简直是两个极端。 他的刀法,炽热猛烈,如烈日烈火。 不过反过来想想,好像又极其契合。 就像在西北冬天的街角,一个吊儿郎当的小喽啰,晒着太阳,烤着火。 然后看到自己的同伴正在与其他帮派的人打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帮忙,而是懒洋洋地问了一句。 而这个同伴的对手十分强大,根本没空搭理他。 他又高声道:“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啊。” 说完,慢慢悠悠一步一步地朝着独孤万山和拜火教主两人走去。 这慢慢悠悠只是众人的错觉,而他的实际速度却是一步快过一步。 一步,一丈,三丈,五丈…… 这种诡异的身法让所有人都感到难以置信,甚至比他之前电射而出直扑突厥人的场景还要不可思议。 李烨也是瞪大了双眼,这是他到目前为止见过的最神奇的轻功身法之一。 众人只是觉得神奇,可是拜火教主却是感受到有一座火山正要冲着他喷发,随时都要被焚烧成灰烬的压迫感。 本来独孤万山已经给他造成如山的压力了,又来了一个同样级别的高手。 拜火教主顿时心生退意,气势从巅峰开始跌落。 独孤万山有所感应,大喝一声:“呔!” 他体内真气疯狂运转,双手紧握百战血刀,一式军中最简单的招式,力劈华山。百战血刀凝聚了独孤万山的毕身功力,倾泻而下,势不可挡。 拜火教主从气势巅峰跌落开始,便知道自己今日败局已定。 武功不仅是自身的功法功力,而是包括所有影响结果的因素,其中胆气尤为重要。 不过他不是输给独孤万山一个人,而是败给了两个人,即便是另外那个人还没有出手。 电光火石间,他做出了决定,凝聚两成功力于脚下,八成功力于手中马兹圣火刀,硬接了独孤万山这一刀。 “铛。” 又是一声巨响。 拜火教主借势倒飞,撞向长城,途中喷了一口鲜血。 “轰” 一段城墙应声而塌,砖石横飞,尘土四起。 独孤万山追至城墙边,却被横飞的砖石,四散的尘土而阻挡视线。 作为带兵之人,独孤万山深知穷寇莫追的道理,便停下了脚步。 此时,独孤万山身边一道身影也刚好赶到,与他并肩而立。 只听他骂骂咧咧地喊道:“瓦雷纳,你有种别跑!一个突厥人首鸟身的怪物也敢称自己不死鸟。 我告诉你汉族的凤凰才是神鸟,不死之身。记住,老子叫赵政,凤皇赵政。 以后不许踏足我汉人的土地。 再让我看到你,看到一次打你一次。 你个鸟人……” 这骂人的话是用内功喊出的,声传数里。 在场的众人除了独孤万山,集体呆滞,连突厥人也不例外,只是各自呆滞的原因不一。 天下绝顶高手榜黑榜第六,凤皇赵政。 凤皇赵政在骂街。 天下绝顶高手榜红榜第三,突厥拜火教主瓦雷纳。 他被人打败,落荒而逃。 而打败他的是一个雄壮的汉人。 天下绝顶高手榜红榜第七,北周柱国大将军独孤万山。 独孤万山大口喘着粗气,说道:“省点气力,他早就跑远了。那边还有一堆突厥人呢。” 赵政听罢,觉得很有道理,转头盯着一众突厥人,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意,说道:“老家伙,还有没有气力?要不再比一场?” 独孤万山顿时腰杆一挺,说道:“比就比,还怕你个小混子不成!” 于是,赵政又往突厥人的队伍电射而去。 独孤万山也是不甘落后,提气直撞了过去。 突厥人如同见到两头洪荒猛兽扑来,顿时惊慌失措。 李烨留下一部分百战卫保护独孤恪,带人也是冲了上去。 赵政早在扑过去的时候就找准了目标,那就是突厥人中武功最高的拜火教教甫俄察。 身为顶尖高手的俄察在惊惧之下,不到十招便被赵政斩于九凤朝阳刀下。 在独孤万山和赵政两大绝顶高手的带领下,不出盏茶工夫,突厥人便被全部斩杀。 众人没做过的多停留,一起快马回到了觻得城。 第62章 城中叙旧 傍晚时分,独孤万山带领着众人回到了觻得城。 在黄昏的余晖中,觻得城宛如一头远古巨兽,静静地匍匐在西北大地上。 城墙之上,旌旗招展,刀枪林立,军容鼎盛,给人一种肃杀之感。 值守的武官见是柱国大将军回城,喝令打开城门。 两队北周军卒鱼贯而出,列队相迎。 这些军卒身形挺拔,紧握制式长枪,杀气腾腾。 独孤万山开口邀请道:“小混子,进城一叙如何?” 众人又是一愣,独孤万山对赵政的称呼有些出乎意料。 就在众人以为赵政会拒绝时,赵政不屑地开口道:“进城就进城,怕你个老家伙不成?” 说完施施然地催马向前,丝毫不受影响,仿佛平日里在街上溜达。独孤万山也不以为意,更不意外,也是催马与赵政并肩而行。 众人已经有些麻木了,也跟随入城。只是“老家伙”这个称呼貌似也很独特。 一路上,独孤万山向赵政介绍着觻得城里的城防和前段时间的战况,仿佛多年袍泽。 赵政似乎没什么兴致,只是有一句没一句搭茬。 一众人来到城中临时大将军府邸内,独孤万山请赵政以及不死营的众位高手落座。 李烨与独孤青石自觉地立于独孤万山身后。 独孤万山见状却开口道:“李烨,过来,坐我身边。” 李烨有些惊讶,自己辈分小军中职位也低,可是既然独孤万山开口了,也只好硬着头皮坐下。 独孤万山抱拳,开口道:“万分感谢西北绿林道的各位朋友这次的相助。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往后有用得着我独孤万山的地方,尽管来陇西找我。我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西北绿林道众人也是客气地抱拳回礼。 嗯,好像除了赵政。 独孤万山随后指着独孤恪,介绍道:“这是犬子独孤恪。” 独孤恪起身郑重行礼道:“陇西独孤恪,见过赵盟主,雷副盟主,还有诸位西北绿林道的兄弟。我这次能逃出突厥人之手,回到北周,全仰仗各位。大恩不言谢,容后再报。” 令众人意外的是,赵政居然起身客气地回礼道:“独孤太守客气了。先不说你是咱们这西北难得的好官,就冲你这次毅然出使突厥就令人敬佩。我们这么做也是应该的。 还有我是和平日里独孤老将军太熟了,所以说话随意了些,千万莫要见怪!” 独孤恪也是笑着说道:“怎么会。每年你过来找我父亲比武,我看他都是挺高兴。平日里我父亲是北周柱国大将军,陇西独孤家的大家长,朋友本就不多。 原来的一些老朋友……天各一方。赵盟主应该是最近十多年和我父亲走动最多的朋友了。” “咳咳咳。”独孤万山貌似故意清了清嗓子。 赵政斜眼看了看独孤万山,再次对着独孤恪抱拳,然后坐了下来。 独孤万山再次开口介绍道:“赵盟主,给你介绍一个不得了的晚辈。这是李烨,也是黄土塬直罗城的四城主。” 李烨起身,郑重行礼道:“晚辈李烨,见过赵盟主。” 赵政乐呵呵地说道:“坐,赶紧坐,别拘谨。我和你们城主阚直罗阚老哥是多年的兄弟,咱们是自己人。 我可是听雷布多次说起过你。你们组成的那个西北不死营,我喜欢。这不死营做的事情我更喜欢。 所以,不死营我就将其保留,作为我们西北绿林道联盟的高手队伍的称号。 你如此年轻,有勇有谋,文武双全,前途无量啊。 只是你好好的直罗城城主不当,怎么来西北从军了? 江湖多好啊,逍遥自在。” 李烨苦笑,个中缘由还真不好说。 独孤万山却说道:“李烨有名将之姿,不来从军才是暴殄天物。你还不知道他的出身?” 赵政看了看雷布,雷布耸耸肩,摊开手表示自己不知道。 独孤万山继续说道:“李烨出身太原李家,当今掌并州兵权的柱国大将军李信便是李烨的父亲。你说他该不该来从军?” 赵政很是惊讶,稍微正经了些,说道:“原来是将门虎子啊。太原李家世代镇守我中原北方,抵御外族,我赵政也是十分钦佩的。” 李烨谦虚道:“这是我李家先辈的功劳,李烨未立寸功,不敢当赵盟主夸奖将门虎子。” 赵政说道:“当得,就冲你这次在西北的表现就当得。” 李烨愧疚地说道:“李烨前些日子连累不死营的三位前辈殒命,还没向赵盟主请罪呢。” 赵政叹了口气,道:“唉,他们是我西北绿林道的汉子,为抵御突厥而死,死得其所。他们是我赵政的兄弟。他们的家人我们西北绿林道会好生照顾的。” 独孤万山也补充道:“我也会向朝廷请赏,给三位兄弟一个体面的身后事。” 赵政郑重地抱拳道:“那感谢独孤老将军了。” 独孤万山摆了摆手说道:“应该的。赵政啊,我跟你说。在你面前的李烨可能将来比我更适合做你的对手,更适合你们互相印证武功,探究武道的尽头。” 赵政听罢,不止正经,甚至严肃了起来。 独孤万山接着说道:“李烨去年的时候斩杀了清西门门主邬有水。” 赵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好奇地问道:“李烨,你今年多大了?” 李烨如实回答道:“今年二十有一。不过和邬有水交手时,他已经在和滑台寨主比斗中受伤,也消耗了些气力。” 赵政略思索,说道:“洪权在一流高手中只能算是中等。邬有水就算伤在他手里也应该不是很重。当然了,他的气力肯定是有所消耗。 那你应该是一流高手中的拔尖的存在。 在北周年轻一辈中,二十五岁以下能有你这样武功的,寥寥无几。 其中有一个你可能认识,也是北周军中的人。幽州将军罗灿,不过他应该比你大三四岁的样子。 你二十一岁便有如此武功,了不得。” 罗灿,李烨还真见过,不过仅仅是远远地照过面。 独孤万山见赵政惊讶的样子,更是得意地笑道:“当然了不得了,也不看看他师承何人。李烨,可以说吗?” 李烨回答道:“当然,在座的不是我的亲人,就是和我一起浴血奋战的袍泽。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独孤万山这才说道:“李烨的师公便是‘盗夜’。” 第63章 榜单疑惑 赵政震惊道:“果真?李烨你的师公是‘盗夜’前辈?” 李烨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赵政紧接着问道:“那陆机是你什么人?” 李烨很是意外,赵政居然认识陆先生,不知道两人有何渊源。不过听赵政称呼师公为前辈,他和陆先生应该不是仇人。 李烨坦白地说道:“陆机是我师叔,也是我的授业恩师。” “那就是说你的武功是陆机教的?” “不是的,我的武功是师公教的,学问谋略是陆先生教我的。赵前辈认识陆先生?” 赵政苦笑道:“何止认识。他是我朋友,年轻那会打击得我够呛。 我二十几岁时武功如你这般,以为同辈中没有敌手,直到遇上陆机。 他比我小几岁,功力没我深厚,但每次与他比斗,我总是感觉非常难受,总是斗得旗鼓相当。 等我武功再有突破找他时,他却消失了,这一消失得有十几年了。” 这下轮到李烨震惊了,陆先生年轻的时候居然能和赵政打平手。 师公也说过陆先生的武学天赋极高。 那如今陆先生的武功达到了哪个层次,不会也是绝顶高手。 最不济是顶尖高手,这是肯定的。 李烨撇了撇嘴,师公和陆先生都喜欢藏拙,这两师徒,哎。 李烨心中腹议归腹议,还是笑着解释道:“陆先生因为要教我学问,奉我师公之命在长安隐姓埋名。现如今正帮我查找杀母仇人。” 赵政听罢,叹气道:“你母亲应该是秦舞?” “你认识我母亲?” 赵政再次苦笑道:“何止认识。当年我经常找陆机打架,还被她警告过。她说如果我伤了陆机,不会放过我。” 众人看着赵政一脸委屈的表情,全都哈哈大笑。 李烨确定这是她母亲护短而且彪悍的风格。 赵政毫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又说道:“你回头让陆机联系我,我们帮着一起查找仇人。对了,你的仇人是谁来着?” 李烨没有回答,转头问雷布道:“雷副盟主还记得咱们在幽州要对付的琉璃台吗?” 雷布回答道:“当然记得,被阚城主骂成小泥鳅的那帮人。” 李烨这才说道:“我的仇人是落雨剑庞青。他极有可能是琉璃台的幕后主事人。” 赵政脱口而出道:“什么?落雨剑庞青?” 李烨见状,知道赵政可能知道些什么,赶紧问道:“赵前辈,是有他的线索吗?” 赵政想了想,说道:“我只知道一点点,不过估计我知道的陆机也应该知道。有些事情他之所以没告诉你,自有他的道理。或许你回去问他比较合适。” 李烨心中疑惑,陆先生有事情瞒着自己。 反正陆先生不会害自己就对了,回洛阳再问他就是了。 于是,李烨点头说道:“好,我回去再问陆先生关于落雨剑庞青的事。” 赵政又说道:“不过琉璃台我们可以帮你查查,甚至帮你斩杀些琉璃台的爪牙。” 独孤万山也开口道:“李烨,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独孤家也可以帮帮查查。” 李烨抱拳道:“谢阿翁,谢赵前辈,谢各位前辈。阿翁,这事暂时别让我父亲知道,我想自己慢慢查。你也知道我父亲武功一般,我不想让他涉险。” 独孤万山点头道:“好。” 李烨接着说道:“我查到琉璃台再秦州大山里有个培植人手的营地,却不知道具体位置。而且我和秦州的左威卫大将军蔡东虎有仇,不方便在秦州露面。” 独孤万山知道李烨当年杀蔡用的事,却依然满不在乎地说道:“不用你出面,我派人去查,正好陇西离得近。” 赵政也是开口道:“虽然我们西北绿林道在那边兄弟不多,但还是有些人的,而且对于大山我们太熟悉了。回头我就让人去查找。” 独孤万山却是建议道:“赵政,要不咱们两家配合着去查,你看怎么样?” 赵政拍着大腿说道:“那太好了,正有此意。官府的门道你们独孤家比较熟,江湖上我们比较熟。咱们正好相互配合,帮李烨尽快查出琉璃台的营地。” “那就这么定了。你看天色已晚,你和诸位朋友留下来喝杯水酒如何?只是这还在战时,我只能陪你们小酌两杯。不过,你们可以放开喝。” “有酒喝当然好了,我们就不客气了。” “当然不用客气。青石,去吩咐人准备酒席。” “喏。”独孤青石唱喏而去。 赵政认真地说道:“老家伙,你有没有感觉这个拜火教主名不副实?按理说,拜火教主身为红榜第三,应该领悟了完整的武道。比你我应该高一个层次,一个境界。 他今日给我的感觉好像就只是比咱们稍高那么一丝。” 独孤万山回忆了一下,说道:“当时我就有这样的感觉。拜火教主的实力和你应该在伯仲之间,就算比你强也就强上那么一丝。完全没有到达宗师那个层次。” 赵政分析道:“你们红榜的人比其他两个榜单上的人稍微弱上一丝可以理解,毕竟你们事务繁忙,没有办法专注于武道。 按理说桃园公布的天下绝顶高手榜还是比较中肯的,特别是上一次公布的榜单。 咱们也只是对于‘盗夜’前辈的排名有些疑议。” 独孤万山附和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次的绝顶高手榜是有问题, 比如拜火教主上次才排在红榜后面两位,一下子窜到第三。还有那个倭人也是一样。他们再怎么惊才绝艳也不可能短短十年便将武道领悟得如此透彻、完整。” 李烨撇了撇嘴,这榜单不就是师公和先生闹着玩的么。 李烨估摸着也是师公和先生故意这么排的。这叫捧杀,和落雨剑庞青排在黑榜第十是一个道理。 赵政也是说道:“谁说不是呢。你都这么多年了,撇开军务繁忙的原因,也没见你更进一步。” 独孤万山不以为意道:“我是年纪大了,再更进一步怕是很难了。倒是你,再加把劲,争取赶超榜单上那几个老家伙的排名。我看好你。” 赵政不屑地说道:“武功,一定是要争取赶超他们的。排名,我可不在乎。再说了,要赶超那几个老家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们已经不能用惊才绝艳来形容了。” 独孤万山大笑道:“哈哈,难得也有你佩服别人的时候。不过我可提醒你,别没超过他们,却被后辈超过了。” 独孤万山说着眼神瞄向李烨。 赵政也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李烨。 第64章 离开西北 大宁二年四月,高丽王慑于北周军威,遣使谢罪。 皇帝杨召罢兵,待之如初。 --《北朝周史》 迭利得知独孤恪被营救,拜火教主被打伤北逃之后,便率兵徐徐退出张掖郡,一直退到了酒泉郡福禄城。 独孤万山于是分出一万北周军卒驻扎昭武城,剩余一万也进驻了经过修缮的觻得城。 而武威郡的防务则由盐川郡退回来的万余北周军卒接管。 双方的对峙一直持续到四月,幽州传来消息,北周东征高丽胜利,皇帝杨召即将班师回朝。 在李烨看来,这所谓的胜利只是安天下人的心罢了。 事实上,因道路和天气的原因,加上粮草供应不上,又遭遇疾病,北周东征高丽的军卒折损过半,民夫也损失惨重。 而一切,只是为了征服一个仅有不到三十万军队的高丽。 何况北周还丢了西北三郡之地,西州的酒泉郡,朔州的朔方郡、灵武郡。 如若非要算是胜利的话,也只能是惨胜。 李烨从柱国大将军临时府邸出来,面沉似水,问身旁的独孤青石道:“兄长,当年我是不是做错了?” 独孤青石明白李烨说的是,当年为保太子杨兴性命,李烨顺势促成雍王杨召与西蜀公主和亲,间接把雍王推上皇位的事情。 独孤青石愧疚地说道:“都怪我,当时一心想护着我姐,保住太子杨兴。” 李烨笑道:“说什么呢!没有我的推波助澜,杨召很大可能也是和亲人选。况且这个皇帝位他是志在必得。我只是想起当年和人说过的大话。” 独孤青石饶有兴致地问道:“什么大话?很大吗?” “我说,我能把杨召推上皇位,也能把他拉下来,够大?” 独孤青石嘟囔道:“不大,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然而,李烨似乎并没有听到独孤青石的话,他的思绪飘回到了那年的长安荐福寺。 那时,他站在寺庙中,面对着西蜀三公主刘瑶,也是四月份的时节。 独孤青石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李烨苦笑道:“还能有什么打算呢。等西州军回防,各自回家。我建议你还是调回凉州任职。 朝廷对西部突厥的邦交政策应该会改变。而且阿翁一卸任,徐则一回来。你在西州也无用武之地,还是回去再做打算。 另外,你最起码去趟太原看看我姐,都将近两年的时间了。” 独孤青石傻笑道:“去,当然去。听你的,回头我就跟阿翁说,调回凉州。然后第一时间去趟晋阳城。” “这还差不多。在这之前,我原来答应过那三府军卒的奖赏,你要帮我兑现。你看一下他们的军功,虽然没活下来多少人,但是有功还是得赏。” “好,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西蜀成都尚书府,尚书令裴显刚从皇宫出来,回到自己的府邸。 少时父母便去世,以游学生身份入蜀,前来依靠族叔,好学且聪明过人。 青年时因才学而知名,现如今已到中年,也是位高权重。他长相出众,风度翩翩。 西蜀文官以尚书令为首,武官则以大司马为首。 这时,裴显的夫人孟雅君送来了茶点。 孟雅君知书达礼,温柔贤惠,与裴显成亲二十余载。 她见裴显,眉头紧皱,关切道:“夫君,可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裴显回过神来,微笑着说道:“没有,能有什么难事。只是北方传来消息,北周皇帝杨召东征高丽,得胜而归。” “哦,是吗?北周兵精将广的,收拾一个小小的高丽还不简单。” 裴显苦笑着说道:“要是真是如此就好了。北周百余万大军折损过半,民夫更是死伤不计其数。” “这事自有别人操心,夫君先吃些糕点。我去厨下看看饭菜好了没?” “嗯,夫人辛苦了。” “不辛苦,应该的。” 孟雅君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二十余年来,两人一直相敬如宾。 眨眼之间,五月已至,李烨将手头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准备启程回洛阳。 独孤万山祖孙三代则需要等到西州军从幽州归来换防之后,才能返回凉州。 在觻得城外,独孤万山亲自为李烨等人送行。他深情地说道:“既然你有事情要忙,那阿翁就不拦你了。记得常来陇西玩,独孤家永远对你敞开大门。” 李烨笑着回应道:“当然,我有时间一定会来看您。独孤家对我来说,就是另一个家。” 听到这番话,独孤万山显然非常高兴,连声说道:“好,好,好孩子!” 独孤恪也说道:“李烨,这次真是多亏了你。既然你说是一家人,那我就不说客套话了,替我向你父亲问好。” 李烨点头答应道:“嗯,一定带到。世叔,您也要保重!” 独孤青石则是没有说话,而是上前给了李烨四人每人一个熊抱。 本来李烨来西州的时候是三人,现在多了一个坚持卸甲归田的张动。 张动在战场上丢了一只手臂,又伤了一条腿。 他知道在西州晋升无望,也不想靠着李烨的关系去凉州,毕竟现在的自己已经上不了战场了。 因此,他很是坚决地选择了回乡。 独孤万山亲自过问,了解了张动的心思,无奈放手。 然后,亲自写了一封举荐信给顺政郡长举县县令,让其给张动安排一份清闲的差事。 张动当然感激涕零。 李烨回洛阳,正好顺路可以送张动回乡,只需要稍微绕点道。 于是,回去的时候变成了四个人。 李烨抱拳行礼,开口道:“阿翁,世叔,兄长,各位袍泽请留步。李烨有事在身先行离开,咱们后会有期!” 独孤万山等人也是抱拳回礼。 李烨翻身上了天冲青,回望了一眼觻得城。 自去年来到西北之地,到如今将近一年时间,虽然没有好好看过这西北的风景,但是见识了为西北而战的人。 更有为此埋骨这里的好汉子,俞昌生、艾金原、陈大用等等,还有更多叫不出名字的袍泽。 李烨深吸一口气,转身打马而去。 第1章 秦岭百姓 有一条非比寻常的山脉,气势磅礴地横亘在中原大地上,这条巍峨的山脉就是秦岭。 秦岭山势陡峭,千崖竞秀,壁立山峰,多河流,岭分南北,泽被天下。 它就像一道龙脉横亘在那里,夹着黄河长江统领了北方南方,四方龙气聚于此。 李烨等人一路南下,来到了秦岭,也进入了秦州地界。 李烨不由地感叹道:“虽然只是窥得秦岭的万分之一,但是这八百里秦川,果然巍峨大气!” 张动对于这秦岭自然是颇感自豪,因为他生在秦岭,长于秦岭,家也在秦岭。 他热情地邀请道:“李郎将,我们秦岭不止是巍峨大气,而且物产也丰饶,更有数不清的人文典故和风景名胜。等到了我家,你们多盘桓几日,我好好带你们游赏一番。” 李烨笑道:“那当然好啊。这里有一个人更是求之不得,对,徐陵?” 徐陵极目远眺,深沉地说道:“嗯,此处是我道教的发源地和圣地,也是历朝历代的龙兴之地,龙气聚集之地。只可惜,如今龙脉被斩,龙气四散。” 刑山和张动闻言也是极目张望,试图看出些名堂。 李烨却说道:“龙气散不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今汉人天下三分,人心散了倒是真的。” 徐陵看了一眼李烨,说道:“聚龙气者登至尊位。” 李烨摇了摇头,说道:“得人心者才能得天下。” 徐陵没有纠结,却说道:“大哥,回去之后我得去找一下我的师父。” 李烨不以为意,说道:“当然,你也很久没见到你师父了?想他了?我也挺想我师公的。走,先把张动送回去。” 于是,四人继续催马前行,深入秦岭,朝着张动的老家进发。 照理说秦州这些年没有战乱,秦岭物产也丰饶,百姓应该安居乐业才是。 然而,当李烨四人进入秦州地界,抵达顺政郡后,所经之处却呈现出另一番景象。 城镇和村庄都是人丁稀少,而且绝大多数是老弱妇孺,鲜有青壮。这些人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显然日子过得困顿不堪。 李烨忍不住问道:“张动,你最近回来的一次是什么时候?也是如此景象吗?” 张动沉思片刻,回答道:“我上一次回来是两年多以前,那个时候比现在可要好多了。不过后来,我就不得而知了。 西州战事不断,这两年我也都在西北,没有顾得上家里。 况且我家里那口子也不识字,就带去年年初的时候带了一封信来。信中也没提这些,只说家里老的小的都好,让我不用挂念。” 顺政郡于建武九年重归北周治下,算下来也有六七个年头。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人难以置信,百姓的生活似乎每况愈下,一年不如一年。 李烨深深地叹了口气,似乎这样能驱除心中的悲凉和无力感。 正要开口,听到前方村庄里传出哭喊声,很是悲戚。 于是,李烨四人打马上前查看。 他们远远地看到,一个官吏模样的人,带着几个衙役正在挨家挨户的收税。 而老弱病残只是苦苦哀求,妇孺更是哭喊连天。 税吏可不吃这一套,见收不上税来便开始指挥衙役打砸,甚至殴打村民。 李烨见状,眉头紧皱。 徐陵低声吟诵:“无上太乙救苦天尊!” 刑山和张动两人则是义愤填膺,青筋暴起。 刑山没有得到李烨的命令,不敢轻举妄动。 张动正要上前打抱不平,却被李烨拉住。 李烨摇了摇头,说道:“你我无官无职,管不了。更有可能连累这些村民。何况你管得了这次,管不了下次。” 过了一会,税吏和衙役们见村民们实在拿不出值钱的东西,骂骂咧咧而去。 临走时,还斜着眼看了看远处的李烨等人。 村民们也是远远地看到了李烨四人,不过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是麻木。 李烨跟张动交代道:“张动,你是本地人,上前问问情况。” “喏。”张动应声而去。 张动和村民交流一番,便回来向李烨转述打听到的情况。 这些年北周本就徭役苦役不断,苛捐杂税沉重,而据说秦州尤甚。加上去年东征高丽,又征发青壮年前往幽州,更使耕稼失时,良田荒芜。 秦州百姓已经不堪重负,怨声载道。 只是秦州官府仍旧横征暴敛,搜刮压榨,很多人只能逃入深山或者逃离秦州。 当然也有反抗的百姓,却被秦州军镇压,并且牵连甚广。 李烨等人听罢,唏嘘不已。 李烨说道:“张动,将咱们的干粮给他们分一分,再拿些铜钱给他们,记住不能给银子。” 接下来的一路上,这种情况屡见不鲜,甚至有些村庄已经废弃,空无一人。 可以说是民生凋敝,百姓流离失所。 也不知道是仅仅一个顺政郡如此,还是整个秦州如此。 李烨不由得想起,这秦州的大将军是蔡东虎,而秦州刺史好像也是蔡家的人。 临近张动的老家长举县张家河镇,张动显得非常紧张和不安,不知道是近乡情怯还是忧心家里。 当他们到了张家河镇时,镇上为数不多的居民见到李烨一行四人,却是惶恐不安,纷纷避入家中,如见瘟神。 李烨四人不明所以,只好按下心中疑惑,前往张动的家,离镇上七八里外的张家坪。 只是到了张家坪,看到的是荒废的村子,一幅破败的景象。 村子里到处杂草丛生,有些房屋已经倒塌。 张动骑在马上的身体都在颤抖,不能自已。 李烨拍了拍张动的肩膀,说道:“先别急,咱们先进去看看情况。” 张动强行稳住自己的情绪,点了点头,领头进了村子。 只是村子里空无一人,甚至连条野狗都没有。 张动看着自家房屋前,院门倒在一边,院子里也长了些杂草。 屋门敞开,光线昏暗,看不清楚屋里的情形。 李烨吩咐道:“刑山,进去看看。” 刑山应了一声,迅速进入屋内。 没过多久,他面色凝重地走了出来,向李烨禀报道:“公子,里面没人,到处是灰尘和蛛网。” 刑山欲言又止,一副为难的样子。 李烨皱着眉,知道其中有蹊跷,正要开口。 张动却先说道:“刑山兄弟,说,我能挺得住。” 刑山看李烨点了点头,于是说道:“里面一些日常用品都在,估计不是逃往别处。” 张动颤抖得更加厉害。 李烨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张动,你先别慌。咱们找附近村子的人打听打听。或许他们知道一些情况。” 张动点了点头,说道:“大湾村离这里不远,我们两村往日里走动也不少。可以去那里打听打听。” 第2章 山村惨案 几人又是马不停蹄地赶往大湾村。 大湾村倒是有人烟,只是村民也如镇上的居民一样,远远地看见李烨四人便惶恐不安,纷纷避入家中。 张动只好尴尬地说道:“我离开老家多年,认识我的人不多。我上去挨家挨户问问。” 李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点了点头,说道:“去。” 于是张动上前挨个敲门。只是没有几家给他开门,即使开门了,没说上两句便匆匆关上了门。 最后张动失望地回来,一脸落寞。 李烨宽慰道:“咱们再去别的地方问问,再不行咱们上长举县县衙。” 张动无奈地点了点头。 李烨等人只好先行离开大湾村。 然而,他们刚出了村子,便有一个老汉匆匆追来。 老汉仔细打量着张动,开口道:“真是张家坪张屠户家的‘东子’啊?” 东子正是张动的小名。 张动急切地说道:“对,我是东子,张屠户家的东子。老伯,你认识我?我们村的人都去哪了?我家的人去哪了?” 张动很是着急,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老汉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说道:“你们跟我来。” 于是,老汉带着李烨四人,来到了大湾村后面的水磨山。 在山腰处的一个隐蔽山洞前,老汉朝里面喊道:“三舅,是我,长生。” 不一会儿,从山洞里缓缓走出一个瘦骨嶙峋的七旬老汉。他见到几个陌生人,显得有些惊慌。 张动却激动地上前道:“山根伯,我是东子。张屠户家的东子。” 老汉仔细打量了一番,也是激动地说道:“东子,真是东子。你怎么回来了啊。你不该回来的,不该回来的。” 张动急忙问道:“我们村的人都去哪了?我家的人去哪了?” 山根老汉捶首顿足道:“死了,他们都死了。都死了啊!” 张动身形晃了晃,几欲倒下。 李烨赶紧扶着张动坐下,然后说道:“老伯,你别激动。你也坐下,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我们是张动在军中的兄弟。” 几人各自找了块石头坐下。 只听山根老汉缓缓道来:“这些年村里的壮年不断地被拉去做工,只剩下咱们这些不中用的,田也荒了,收成就少了。 可是当官的一样收税收租。这两年更是收得厉害,还好你家的那口子心善,经常接济我们这些人。 去年当官的更是带走了村里能用的劳力,说是北边打仗需要。 所以去年咱们村一点收成都没有,你家也没有余粮了。可是当官的依然不放过我们,经常上门催粮,不然就是一顿打砸。 二月的时候他们又来了,还是这样。恰巧一群拿着剑的女娃们经过,将那些人打跑。 可是我们知道,这些当官的还是会来。于是大伙商量之后,让我来长生他们村,看看能不能借一些。 只是没等我走到大湾村,便看到税吏带着一大队兵丁往咱们村的方向去。 我也慌忙回来看看。等我赶到的时候,全都,全都……” 没等说完,山根老汉便老泪纵横,再也说不下去了。 张动唯一的一只拳头紧握,低沉地问道:“全都怎么样了?” 长生老汉接着话头说道:“不管老人小孩,都被杀了。官府后来张贴告示说,张家坪聚众谋反,所以派兵镇压,所有人当场杀头了。” 李烨听完脸色阴沉得可怕,胸口不断起伏。 刑山双手握拳,睚眦欲裂。 徐陵不断低声口诵道家经文。 张动则是眼中泣血,缓缓地向后倒去,晕了过去。 李烨吩咐刑山道:“刑山扶着张动。” 然后李烨体内真气运转,灌注手上,帮张动推宫过血。 张动这才悠悠地转醒,只是醒后,这个身受重伤时都没流过一滴眼泪的汉子,却是嚎啕不已,不能自制。 李烨让刑山拿些干粮和水来给两个老汉。 等到两人吃喝了一些,李烨开口问道:“两位老伯,我有些问题问你们。你们放心回答,我绝对不会牵连你们。” 两个老汉互相看了一眼,山根老汉说道:“这位公子只管问,我一定不会隐瞒。我一把年纪了,死就死,反正活着也很难。” 长生也是附和道:“我家里也没人了,也没有牵挂了。” 李烨问道:“那税吏和领兵之人,你们知道是谁吗?” 山根老汉说道:“税吏我们只知道姓宋,是县里派来的。至于那些兵丁,我们乡下人没见识,实在不知道。” “那这个姓宋的税吏后来有没有来过?” 这回是长生老汉回答道:“来的,每个月都会来各个村子催收。他应该是专门负责我们这里的。这几天就会来我们大湾村。” “那群拿剑的女子是什么身份,你们知道吗?” 山根老汉回忆道:“她们好像说自己是西蜀什么阁来着。” 李烨思索着,西蜀有个女子非常有名的剑派叫清音阁。 “清音阁?” “对对对,就是西蜀清音阁。” 果然是清音阁,这个武林白道的西蜀女子剑派,是一个武林顶尖的势力。 清音阁阁主更是武功高绝,登上了天下绝顶高手白榜之人。 这些武林白道喜欢行侠仗义,打抱不平。 只是这行侠仗义的有些欠考虑。这也是李烨前两日阻止张动打抱不平的原因。 李烨心中有了打算,问道:“那村里人的尸首?” 山根老汉说道:“哦,等那些兵丁走后,我让长生他们帮忙,埋在了村里的后山。” 这时,张动嘶哑地说道:“我想去祭奠他们。” 李烨点了点头,吩咐道:“刑山,直接去顺政城里买祭品,不要去长举城,反正两个城的距离差不多。” 刑山正要领命前去,却听徐陵开口说道:“我和刑山一起,顺便去打听些驻防官军的消息。” 李烨欣然允许,徐陵心细且多智,正合适。 可是李烨还是交代道:“小心些。刑山保护徐陵。” 徐陵和刑山领命而去。 李烨则是在水磨山陪着张动,顺便和两个老汉聊聊,了解一些情况。 第3章 杀心已起 等到徐陵和刑山回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徐陵果然心细,还买来了些吃食。几人胡乱吃了些东西,就在这山洞将就着过夜。 李烨从军征战近一年,早就是行伍作风,生活上也就没有那么讲究了。 只是大家似乎都没有睡意,特别是张动目光呆滞,陷入了无尽的悲痛之中。这种情况李烨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可是他知道怎么做。 李烨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睡意,那我就讲讲我的打算。我只有一句话,我要去杀了这些人!” 徐陵和刑山相视一眼,并不意外,甚至毫无波澜。 然而,两位老汉却听得心惊胆战,不知所措。 张动的目光渐渐的有了些生气,回过神来,赶忙说道:“郎将,使不得。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能连累你。” 李烨开口打断道:“你想报仇一切就得听我的。否则你非但报不了仇,还会连累眼前这两位老伯,甚至拖累我们三个。” 张动当然知道李烨的能力,两人在西北军中共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只是越是这样他越不能连累李烨,因为李烨是他张动的袍泽。 张动又开口道:“郎将,你年轻,往后前途无量,这……” 李烨再次打断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的郎将啊?我是你的郎将你就得听我的,我是你的郎将也是你的袍泽。 你不是说过袍泽就是可以为彼此挡刀的吗?我心意已决,不用多说。 只要你听我指挥,我会让你手刃仇人。” 李烨见张动还在犹豫,忽然命令道:“张动,听命行事!” 张动习惯地应道:“喏!” 李烨这才示意张动放松,然后跟长生老汉说道:“长生老伯,你可能回不去村子了。只要是有心人知道你接触过我们必定会牵连你。你这两日帮我指认那个税吏后,便和山根老伯迁往别处。你们有地方可去吗?” 两个老汉摇了摇头。 李烨转头问徐陵道:“顺政城里有咱们的车马行吗?” 徐陵点了点,说道:“有,而且我已经让他们明日派马车来这里了。” 徐陵早就猜到了李烨的打算,因此提前做了安排。 李烨只是笑了笑,然后说道:“那两位老伯到时候就跟着我的人走。我让人给你们找份简单的营生,温饱肯定没问题。” 两个老汉喜出望外,慌忙跪拜道:“感谢贵人,感谢大贵人。这叫我们如何报答啊?” 李烨和张动见状,一人一个将他们扶起。 张动更是说道:“两位老伯,你们既是我张动的长辈,又是我张动的恩人。郎将对你们的恩情,往后我张动来报答。” 两个老汉听罢,这才安心。 李烨对徐陵说道:“说说,你肯定打听到了具体情况。” 徐陵开口介绍道:“因为各乡各镇实在收不上税来,所以县里统一指派税吏负责,更是指派了一府军卒驻守各县协助。 负责附近几个乡镇的税吏叫宋纲。这个宋纲在百姓中风评极差,反正不是个东西。 武官我说他的名字你就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了,他叫蔡磊。” 李烨眉头一皱,说道:“蔡东虎的族人?” 徐陵点头道:“嗯,你和蔡家挺有缘分的。他目前任都尉,负责协助长举县的收税,其实是武力镇压。这次张家坪的事情就是他带人干的。” “都尉,那不是手下有一千人?这府军卒平日里如何?” 徐陵反问道:“将熊熊一窝,你说呢?胡作非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已经不能称之为军卒。” “我……我不骂人。”李烨深吸一口气道,“可是我杀人。” 徐陵问道:“你可知道这么做的后果?真做了,可就不在你以前用过的律法‘八议’范畴之内。” 李烨无所谓地说道:“知道。谋逆之罪,十恶不赦。” 张动听罢,着急地说道:“郎将,使不得使不得。我不值得你为了我这么做。我自己去,我自己去拼命。” 李烨却说道:“你拼命有用吗?白搭吗?还是信不过我?” 张动被问得哑口无言,只是着急,求助地看着徐陵和刑山。 徐陵看了李烨一眼,然后说道:“知道就好,我支持你。” 刑山看了李烨一眼,然后说道:“我听公子的。” 张动见状,只是哽咽道:“郎将!” 李烨说道:“还是那句话,服从命令!” 张动抱拳,低头,一滴热泪滴下,应道:“喏!” 李烨扶起张动,说道:“放心,我自有安排,不会有事的。去睡会,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刑山你我轮流守卫。你也先睡会,迟些替我。” “是,公子。” 于是一夜无话,也有人一夜无眠。 第二日,去张家坪后山祭奠的时候,张动这个铁打的魁梧汉子又一次哭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李烨一阵唏嘘,今日坟前一诀别,死生从此各西东。 长举县税吏宋纲最近过得特别不顺心,经常挨训,原因当然是征税不顺利。 既然自己过得不顺心,那他管辖之内的那些刁民一个也不要好过。 于是,每到一个村子里,便将自己受得气转而出到百姓那里。他不是破口大骂,就是拳打脚踢。百姓在他心里与牲口无异。 当然牲口偶尔也有犯脾气的时候,顶撞于他。那他就只能借来屠刀,一杀了之。 就比如前面的那个张家坪的一些刁民,在二月的时候居然挑唆那几个外乡贱婢打他。 那他只能借用蔡磊这把屠刀,杀一儆百了。 不过那几个贱婢长还得还可以,身段也还可以,要是能一亲芳泽,也是极好的。 正在臆想的宋纲忽然瞥见道路中间一个满面络腮的独臂大汉如地狱恶鬼般盯着自己,瞬间让他汗毛根根而立。 他看了看身后的一众衙役,色厉内荏地喝道:“你是何人?胆敢拦住本官的去路。” 独臂大汉死死地盯着宋纲,一字一句地说道:“张家坪张动!” 宋纲惊呼道:“张家坪!” 独臂大汉恶狠狠地说道:“没错。就是这个被你们屠了村子的张家坪。宋纲,还我妻儿性命来!” 宋纲却是轻蔑地说道:“真是不知死活,给我上,杀了他!” 于是,身后衙役一拥而上。 然而,道路旁又闪出一个九尺左右的汉子,拎着两只门板似的斧子,冲进了人群,大开杀戒。 张动则一步步向宋纲走来,每一步都仿佛带着无尽的仇恨和怒火,犹如索命鬼一般令人胆寒。 在这五月的日子里,宋纲如坠冰窖。他的胯下却是一片温热。 宋纲掉转马头,准备逃跑,却发现身后有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青年正冷冷地看着自己,仿佛看着一个死人。 宋纲只觉身子一软便跌下马来,而后被人拖进了空无一人的张家坪。 第4章 境界突破 李烨看着满地衙役的尸体,苦笑道:“不是让你留个活口吗?” 刑山挠挠头说道:“一时兴起,忘了。” “算了,没活口也好,至少张动不会暴露,也方便以后他行事。你去将宋纲的尸体带上,咱们去找蔡磊。” “喏。” 没过一会,刑山提来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李烨撇了撇嘴,一脸嫌弃。 张动近前道:“郎将,卑职和你一起去!” 李烨皱眉道:“不是说好了,你替我保护徐陵,在长举城西等我吗?徐陵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别说一个小小都尉的命,就是蔡东虎的命都比不上。” 张动见李烨有些不悦,连忙说道:“卑职知道了,一定誓死保护徐都尉。” 李烨这才语气缓和道:“你的特征太过明显了。依令行事!” 张动应道:“喏。” 于是,四个人分头行事。 徐陵和张动去长举城西等候。 李烨则带着刑山去了顺政城外的驻军营寨。 刑山手持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其恐怖之状吓得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有些人更是慌忙跑去报官。 然而,李烨却对此毫不在意,因为他正是故意要造成这样的效果。 这两日李烨心中充满了戾气,如若不宣泄出来,他怕自己会疯魔。 二月的时候,张动和自己正在觻得城里浴血奋战。 张动的手和腿也就是在二月份受的伤。 他们如此拼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保家卫国吗? 到头来,家没保住,而他们的要卫的国却是如此糜烂败坏。 众生皆苦,众生皆是命。 既然救不了众生,那就只能杀了不让众生活的人。 李烨不管这是对的还是错的,他只知道他的心告诉他要这么做。 于是,他就要去这么做,而且要做得天下皆知。 经过顺政城的时候,李烨让刑山运功大喝:“杀酷吏者,太原李烨!” 城里的百姓听到,纷纷奔走相告,出城尾随。 刑山一直从城东绕着顺政城喊到了城北的驻军营寨前。 营寨里的人听到这声大喝由远及近,早就慌乱成一团。最后还是在蔡磊等武官的打骂之下,才稍稍镇静。 半晌,营寨的大门才缓缓打开。蔡磊带着一众手下迎了出来,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紧张和不安。 与此同时,城里的百姓也已经纷纷赶到了营寨外,好奇地围观着这一切。 李烨看着这帮乌合之众,心想这种集合速度要是在战时,他们早就应该被军法处决了。 不过,既然这些人出了营寨,那就省得自己两人再费心思了,只是不知道领头的是不是蔡磊。 正想着,只听对方领头之人呵斥道:“哪里来的野种?活腻歪了,敢在你蔡磊阿翁面前放肆!” 李烨想了想,好像自己不会骂人,而且以这蔡磊的身份还没资格让自己开骂。 于是,问道:“蔡东虎是你什么人?” 蔡磊也没想到李烨会问这么一个问题,不过这也是一个显摆的机会。 蔡磊大声说道:“蔡大将军正是我的族叔。” 李烨听罢,懒洋洋地说道:“那年长安城外,蔡东虎死了一个儿子。今日顺政城外,蔡东虎又要死一个侄子。” 蔡磊错愕,思索着对方的身份。 建武十二年,长安城外,有一个人当着文武百官和长安城百姓的面,悍然击杀蔡东虎之子蔡用。 那个人也叫李烨,太原李家三公子。 蔡磊惊呼道:“你是太原李家的李烨!” 李烨却没有理会,更没有回答,轻磕天冲青。 原本同样懒洋洋的天冲青,开始发力,缓缓加速。 李烨运功大喝道:“正是在下,太原李烨。 鱼肉百姓者,杀! 祸国殃民者,杀! 屠戮众生者,杀!” 一声杀,激愤无比。 二声杀,心痛不已。 三声杀,恨天恨地。 万千众生在心,一股明悟在心! 吾道即武道,吾道为天下众生,武道为天下众生。 李烨疯狂运转星河山月诀,气势滔天,精气神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星月照河山,河山护众生。 体内真气一分为二,一为星月真气,一为河山真气。 两股真气,同时运转,互不干涉,却又相辅相成。 李烨的武功心法突破了,武学境界突破了。 这一刻,他迈入了武林顶尖高手的行列。 原本怒火满腔的李烨,此刻却是无悲无喜,古波不惊。 只见他手中重达八十一斤的河山枪看似平平无奇地刺出。 蔡磊想挡却无力挡,蔡磊想躲却躲不开。 河山枪毫无阻碍地刺穿了蔡磊的身体。 李烨将蔡磊用河山枪挑起,大喝道:“杀恶卒者,太原李烨!” 说罢,狠狠地将蔡磊甩出,正中营寨大门横梁。 营寨大门轰然而倒。 李烨横枪立马,凌厉的眼神扫过周遭跟随蔡磊出营的恶卒。 众恶卒纷纷退后,更有甚者被吓得握不住兵刃。 李烨却冷冷地说道:“不杀你们,对不起张家坪死去的百十冤魂。不杀你们不足以平民愤。杀!” 刑山本来是跟在李烨身后冲锋的,只是胯下战马也被李烨的气势所震慑,不肯上前。 此时听到李烨喊杀,也是回过神来,索性弃马而奔。 李烨状如天神下凡,枪出如龙,不断地收割着一条条恶魂。 刑山则如索命地煞,抡着宣花大斧,追着四散而逃的恶卒砍杀。 一时间,营寨门前,血肉横飞,死伤无数。 一众恶卒只是丢盔弃甲,哭爹喊娘,亡命而逃。 盏茶工夫,李烨和刑山便杀散了营寨门前的一众恶卒。 李烨决心以雷霆万钧之势,震慑天下酷吏恶卒,让他们心怀敬畏。 他命令道:“刑山,给我放火烧了这营寨。” “喏!”刑山毫不犹豫地应道。 李烨则是催马跨过蔡磊的尸体,进了营寨大门。 只见他一个个营帐挑过去,遇人杀人,遇鬼不避,狠狠地杀了通透。 刑山也是四处点火,放火。 五月的艳阳天,熊熊的烈火,营寨中却是如人间炼狱,鬼哭神嚎。 整个营寨,一府人,被斩杀过半,剩下的或伤或逃。 总之,直到彻底毁了这顺政城外的营寨,李烨和刑山方才罢手。 李烨横枪立马,望着远处的顺政城,面对着万千百姓,仰天长啸道:“顺政顺政,为何治下的酷吏恶卒倒行逆施? 往后秦州如若依然如此,蔡东虎,小心你的狗命! 我李烨即日起,断绝与太原李家的关系! 杀酷吏者,太原人李烨! 杀恶卒者,太原人李烨!” 言罢,李烨领着刑山朝西而去。 第5章 林柔发飙 李烨在秦州顺政郡,杀死税吏军卒之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北周,乃至天下。 甚至被百姓传得神乎其神,说李烨为民伸冤,为民除害,不惜屠整个顺政郡的官吏和守军。 而李烨的言论却是原原本本地流传开来。 李烨也在那之后,踪影全无,不知去往了何处。 往后的两年秦州的官吏军卒也有所收敛,至少不敢明目张胆地祸害百姓。 只是令天下所有人意料不到的是,李烨这次的所作所为就如同那星星之火,很快将会成燎原之势! 直到很多年后,李烨还在自责当日的做法,太过激进,让天下陷入混乱,让百姓受苦。 李烨的这件事情得到消息最快的本应该是北周朝廷,只是被刚回秦州的蔡东虎暂时隐瞒了下来。 因此陆机率先得到消息。 他马上派人快马加鞭将消息传给了在太原晋阳城的李信。 李信未等朝廷有所反应,马上召开了太原李家的宗族会议,会上一致通过了李信提出的将李烨逐出太原李家的决定。 只是这下,李信有家不能回。 一向温柔贤惠,知书达理的林柔将李信书房里的秦舞的画像郑而重之地收好。 然后亲手将李信的书房砸了个稀巴烂,没有一件完好的器物。更是提出了和离,甚至扬言要遁入空门。 李信无奈暂住在城外军营,并且快马召回了在定襄驻守的长子李裕。 李裕赶到晋阳城外军营时,李信正愁眉不展,焦头烂额。 李信如遇救星,赶忙说道:“事情你都知道了?快帮帮为父,劝劝你母亲。” 李裕苦笑道:“父亲,您为何不提早和母亲商量一下。您也知道母亲对李烨比对我都上心,疼爱。您这是要她的命啊!” 李信讪讪地说道:“这不是事态紧急吗?何况这也是李烨先生陆机的意思。你还在这说风凉话,还不赶紧回府劝劝。你母亲要是气出个好歹,我拿你是问!” 李裕此刻心中满是无奈,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是父母的亲生儿子。他叹道:“哎,父亲,我这次虽然不是冒着生命危险回去劝说,但是一顿打是跑不了的。” 李信这会也顾不上摆父亲的架子,说道:“只要事情有转机,那张李烨送我的惊天神弓就是你的了。快去!” 李裕可是馋这张惊天神弓不是一天两天了,此时得偿所愿,于是欣然领命道:“喏!” 李裕已经二十有三,并且在行伍历练多年,不再是愣头青。 他回到李府的第一时间不是去见林柔,而是去见了大姐李甄。 李裕将这件事情拆开了揉碎了,分析讲解给李甄。等到李甄也站在了自己这一方之后,两人才去见母亲林柔。 林柔没有在自己的院落,而是正在秦舞以前的院落里,暗暗自责,暗自神伤。 李裕见到林柔时也是吓了一跳,才短短几天林柔都瘦了一圈。 他虽然听李甄说母亲这些时日茶饭不思,但是见到林柔这个样子依然心疼不已。 李裕上前行礼道:“母亲,受苦了!” 林柔抬头看到是李裕,眼中闪过一丝焦急,她急切地说道:“裕儿,你快去找烨儿回来。可千万不能让他有事啊!他从小没了亲娘,又独自留质长安多年。如果因为这事被追出家门,那他得多伤心,多无助啊!” 说着,林柔的眼眶湿润了,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李甄见状,立刻上前扶住林柔,轻声细语地安慰她。她心疼地为母亲擦拭着泪水,试图平复她的情绪。 李裕听罢林柔的话,也是心酸不已,差点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李甄宽慰了好久,也没能让林柔停止流泪。 李裕只说了一句话:“母亲,这是李烨自己的主意。” 林柔闻言,哭泣声戛然而止,她惊愕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盯着李裕。 李裕继续说道:“母亲,您先别着急,听我慢慢地跟你说完。如若李裕说得不对,李裕甘愿认打认罚。” 林柔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激动的情绪,说道:“你说,可不许糊弄我。否则你们两父子别想再见到我。” 李裕一阵神伤,缓缓地分析道:“李烨以往行事有度,进退得体,凡事都有谋划。就连五年前,他十六岁时,击杀蔡用都是有打算。他现在闯荡过江湖,经历过战场,难道会如此莽撞吗?” 林柔听罢点了点头,示意李裕继续说下去。 “这次的事情,从出发点来说,李烨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他做得非但没有错,更是值得称赞,咱们应该为他骄傲。 事情经过咱们就不说了,就是杀了些酷吏恶卒。 最后,离开顺政城时,刻意说要和太原李家断绝关系。 这是不想拖累李家,更不想拖累咱们家。 只因他犯的是谋逆之罪,这事真要追究起来,可是会株连的。 既然如此,咱们必须按照他的意思做,这样才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这也是让他少些负担和牵绊。 再说了,往后他回太原李家还不是咱们这一支说了算,也不看兵权在谁手里。” 林柔听着李裕的分析,心中的疑虑逐渐消散,不住地点头表示认同。 然而,她仍然有些忧心忡忡地问道:“可是他会不会因此心中有怨言,从而与咱们产生隔阂?” 李裕笑着说道:“娘,您还不知道李烨对咱们的感情吗?他就算有怨言也是怨父亲。有隔阂也是和我还有大姐。您在他心中永远是娘,跟亲娘毫无差别。” 李甄白了李裕一眼说道:“谁跟你一样,三弟绝对不会跟我有隔阂的。” 李裕只是讪讪地笑着。 林柔听罢,却是转悲为喜,不过又心疼地说道:“烨儿,这次又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娘实在是不忍心,娘宁愿受苦的是我。” 李甄却说道:“娘,烨儿才不会让您吃苦呢!他是个孝顺的人,特别重情的人。倒是你如果茶饭不思,消瘦憔悴了。他会心疼、自责呢!” 林柔想了想,说道:“甄儿,去让厨下弄些清粥小菜来,我要养好身体等着烨儿回来。” 李甄欣喜地说道:“这才对呀!我让人拿来。” 说罢,李甄让丫鬟去厨下拿来早就准备着的清粥小菜。 林柔这时才想起自己这些天如何对待李信的,尴尬地问道:“裕儿,是你爹喊你回来的?他怎么样了?” 李裕摇了摇头说道:“也如您这般茶饭不思,暗自忧伤。” 林柔着急道:“那还不赶紧让他回府来,我跟他认错去。都怪我,太任性了。” 李裕说道:“娘,爹没有责怪您,您放心。还有,我觉得表面上你们还是保持这样一段时间,做给外人看,特别是朝廷的人。这样他们才不会起疑。至于私下如何,那就看你们自己老两口了。” 林柔抬手轻轻打了李裕一下,说道:“你这孩子都要成亲的人了,还是没个正行。讨打!” 李裕和李甄见状,总算长舒一口气。 第6章 再次相见 李烨在顺政郡击杀税吏军卒传得沸沸扬扬。蔡东虎见隐瞒不住,无奈上书朝廷,却是歪曲事实,添油加醋。 与此同时,邻近的凉州和豫州同时上书,陈述他们所了解的情况,只是更接近事实一些。 这些奏章中所提及的请求如出一辙,均要求朝廷彻查此事,并对李烨予以严惩。 李信,作为李烨的父亲,亦迅速上书朝廷,坦诚自己对于次子疏于管教之责,并主动请求朝廷降罪。 皇帝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夺了李信柱国大将军之衔,降为右武卫大将军。 同时,定李烨谋逆之罪,并通令各州各郡全力缉拿李烨。 转眼已是大宁二年八月,事情过去了近三个月。 李烨被通缉了也有个把月了,只是任各地官府怎么查找也没有李烨的踪影。 他此刻却是正在陇西郡狄道城里的独孤府,陪着独孤万山喝着小酒,谈着天,很是快活。 李烨自己也未曾料到,与独孤万山等人分别不到一个月,又见面了。 李烨那天离开顺政城之后,途中会合了徐陵和张动,便直奔狄道城。 他先是让徐陵带着张动去见了左御卫大将军独孤泰。 独孤泰知道事情的原委之后,毫不犹豫地将李烨等人秘密地接进了独孤府。 而独孤万山得知这件事情,留下独孤恪,带着独孤青石直接赶回了狄道城。 反正西州军此时也已经回防,防务交接得也差不多了。 之所以留下独孤恪,是因为他还要处理和西部突厥的秘密商谈事宜。 独孤万山见到李烨的时候,非但没有责备,还连声夸赞。 这让独孤青石又是一番吃味,不过还是日日陪着李烨,就怕他在府里感到闷。 到了皇帝杨召裁决下来,独孤万山二话不说便辞去了柱国大将军一职,理由和上次一样——告老。 其中还有一个原因,皇帝杨召没有批准独孤万山为众将士的请赏,只是给了些敷衍的嘉奖。 这不,独孤万山正在骂人呢。 “这杨召真是昏君,如此寒了众将士的心,也不怕没人替他冲锋陷阵。混账东西!” 独孤万山可不管他是不是皇帝,骂了再说。 其实准确地说独孤万山不忠于杨召,而是忠于这个自己和一帮老兄弟打下来的北周。 李烨听得痛快,也是骂道:“就是,混账东西。咱们在西北拼死杀敌,到头来众将士就给这些奖赏。高丽回来的那些人却是重赏。昏君!” 李烨针对的东征高丽回来的一部分人,比如冀州将军张庆,已经升任右侯卫大将军,掌冀州兵权。 再比如秦州的左威卫蔡东虎,居然没有丝毫影响,更是授了郡公爵位。 要知道独孤万山替北周征战数十年,战功赫赫,才是陇西郡开国公,只是高了一级。 而对于平素以功勋着称,这次先登陷阵,节高义烈,身殒功存的铁必雄授郡公爵则是毫无疑议,李烨甚至觉得应该授国公爵。 还有就是独孤恪被升任鸿胪寺少卿,专门负责突厥的邦交。 李烨骂归骂,其实也就是图个痛快。 他对那些跟自己无关之人的升迁,授爵根本不感兴趣。 只是替西北将士,还有为国捐躯的将士,感到不平和不值。 不过也没有追究独孤万山等几位大将军越权调度几州军卒,阻击东部突厥之事。 再有便是李烨答应雷布等人的马匹也没有着落。 幸好独孤万山在辞去柱国大将军前,稍微运作了一下,调拨了五六百匹良马给他们。 否则李烨便成了言而无信之人。 他倒是有这个财力,奈何被通缉,不便出面。 李烨又一次感谢道:“阿翁,这次多亏了你调拨了那批良马,不然我就成了言而无信之人了。” 独孤万山板着脸说道:“我已经说过多次了,这本来就是北周欠西北绿林道的。何况我是你阿翁,我不替你还,谁替你还。以后再要是说这些,我可是要将你赶出独孤府了。” 李烨只好作罢,端起酒杯说道:“那李烨敬豪气干云的阿翁一杯!” 独孤万山也是举杯,一饮而尽,说道:“说到豪气干云,倒是你们那个直罗城城主阚直罗在江湖上可是鼎鼎有名的豪气。” 话音刚落,独孤青石便进门禀报道:“阿翁,直罗城阚直罗来访。” 独孤万山很是惊喜道:“哈哈哈。说到阚直罗,阚直罗就到。莫非这阚直罗是个顺风耳。快快有请,啊不,我亲自去迎。” 独孤青石却说道:“阿翁,我已经将他迎进府里,此刻他正在大堂等候。” 独孤万山显然很是高兴,难得夸奖道:“哦,做得好!阚直罗这小子我也是很多年没见了。走,一起去见他。” 李烨当然应允,这阚直罗往日就对自己关照有加,这次八成是为了自己的事情而来的。 李烨在出事后,没少往洛阳送信回去。 可是都没有得到陆先生等人的回信,原来是请了阚直罗前来,只是这来得也是有点慢。 李烨心中不满地如此想着,来到了独孤府的大堂。 只是一眼,便愣住了。 阚直罗倒是依然豪气外放,依然身形雄壮。 只是他身后多了一个头戴帷帽,身材窈窕的女子。 李烨只是痴痴地盯着这女子,目光一刻也离不开。 阚直罗见独孤万山而来,慌忙行礼道:“晚辈阚直罗拜见独孤前辈!” 独孤万山赶紧说道:“快免礼,快免礼!” 这时,阚直罗身边的女子却是摘下了帷帽。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就连负责守卫的,训练有素的独孤家百战卫都偷偷侧目。 只听女子轻启檀口,福身施礼道:“小女子袁影儿,拜见独孤老将军!” 饶是以独孤万山的阅历和定力也被眼前的女子惊艳到了。 不过也只是愣了一下,便开口道:“小女娃,快快起来。这是谁家的闺女,长得如此俊俏?” 这是,只见李烨快步上前,拉起这个女子的手,然后欣喜地说道:“影儿,该喊阿翁。” 这绝美的女子正是随着阚直罗前来的袁影儿。 袁影儿听罢,又重新盈盈施礼道:“影儿见过阿翁。李烨是我的夫君。” 这是袁影儿第一次这样介绍自己的身份。 无论李烨是不是太原李家的李烨,李烨永远是她袁影儿的李烨。 独孤万山再次一愣,继而畅快大笑道:“哦,好,好,好!非常好!好孙媳妇!我喜欢!青石,去让你母亲给我孙媳妇准备见面礼,要最厚重的那种。” 独孤青石应声而去。 袁影儿却是有些受宠若惊,用征询的眼神望向李烨。 李烨笑着点了点头。 袁影儿这才又施礼道:“孙媳妇谢阿翁厚爱!” 第7章 瓜熟蒂落 李烨带着袁影儿,还有随行的昔昔去了自己的院落里安顿。 阚直罗则是让独孤万山拉去喝酒去了。 昔昔帮着收拾妥当袁影儿的屋子,便退了出去,将地方留给李烨和袁影儿。 李烨看着眼前的玉人,心中一团火热,还没说话,便将双唇凑了上去。 袁影儿也是紧紧抱着李烨,热烈地回应着。 这一吻,吻了很久,吻到有些窒息,两人才喘着粗气分开。 只是气都还没喘匀,又吻在一起,痴痴地缠绵。 直到袁影儿酥软无力,李烨坚硬如铁。 袁影儿求饶道:“李郎,放过影儿。等到晚上,等到晚上,晚上影儿给你。” 李烨这才清醒了一些,却是亲了又亲,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李烨也是怪自己太过猴急,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洛阳到陇西将近两千里路,袁影儿一路长途跋涉,想必已是劳累不堪。 李烨心疼地说道:“怪我。明知道你路途劳顿,还不老实。” 袁影儿将头埋进李烨的胸膛,柔声道:“影儿不累,只是现在是白天。只要能见到你,多远都不累。” 李烨也是紧紧搂住袁影儿说道:“咱们以后都不分开了。往后携手而行,一起浪迹天涯。” 袁影儿拼命地点头道:“嗯,影儿愿意一直陪着李郎,不论天涯海角。只是你得先教我骑马,我还不会骑马。” 李烨疑惑道:“学骑马?坐马车不好吗?” 袁影儿抬头看着李烨,说道:“马车太慢,万一有事,我怕耽误你。” 李烨看着袁影儿勾人的桃花眼,粉雕玉琢的琼鼻,丰润诱人的双唇,又是一阵躁动。 他努力地克制,可是好像不行,还是吻了下去。 过了一会,分开后,李烨笑道:“可是骑马很累的,很考验体力。” 袁影儿娇嗔道:“李郎,小看影儿了,影儿自学过武功。” 李烨瞪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袁影儿。 袁影儿害羞地说道:“只是学过内功和一点点的拳脚功夫。你也知道我在琴棋书画这些下了太多功夫,所以没没时间练武。不过宝儿练得不错,用你们武林的标准来说,接近一流水准。” 李烨十分惊讶,不由地想起那场在荥阳郡江上发生的风波,原来孙宝儿就是影儿的后手。 李烨问道:“你从哪里学的武功?” 袁影儿说道:“我父亲留下来的书上,和那个金盒一起的。只是一段内功心法,和一些拳脚功夫。 你也知道我父亲是个读书人,对武功毫无兴趣。而且这武功没头没尾的,也没个来处。我也是出来谋生后,练着强身健体的,也教了些宝儿。 所以啊,影儿一点也不柔弱,影儿身体可好了。” 李烨宠溺地望着袁影儿,说道:“好,那我教你骑马,反正天冲青对你比对我都亲热。不行,这天冲青是匹公马,明天我就把他卖了。” 袁影儿吃吃地笑道:“你跟它较什么劲啊,真是小气!对了,谢姜姐姐生了个大胖小子。你有师弟了。” 李烨惊喜道:“是吗?好玩吗?叫什么名字?” “肉嘟嘟的,可好玩了。叫陆泽,意为天赐恩泽。” “陆为地,海为泽,包容万物,俱承天恩,好名字。肯定是师母取的名字,先生可没这水平。”李烨撇着嘴说道。 “嗯,先生原本说孩子虎头虎脑的,就叫陆虎。差点没被姐姐打一顿。” 李烨想了想,说道:“也没什么不好的,形象,又朗朗上口。” 袁影儿听罢,瞪着李烨,一字一句地说道:“以后,你,不许给咱们的孩子取名!” 李烨笑眯眯地说道:“那也得先要有孩子才行啊!” 说着,李烨又准备贴了上去吻袁影儿。 不料门外响起脚步声,只好作罢。 不一会,昔昔进来禀报道:“三公子,独孤夫人有请影儿妹妹。” 袁影儿应道:“知道了,昔昔姐,我马上就过去。” 袁影儿看了看李烨。 李烨鼓励道:“去,独孤伯母人不错。以你的魅力,轻而易举就能拿下。” 袁影儿白了李烨一眼说道:“什么叫拿下,那叫讨长辈喜欢。我得将她当长辈孝敬。” 说罢,自顾自整理仪容。 临出门时袁影儿将五封信交给李烨,其中四封是来自太原的家书。 家里四个亲人每人一封,信里是满满的关爱之情还有叮咛。 李烨将四封信认真地看完,郑而重之地收好,准备有空一一回复。 还有一封便是陆机的信,李烨可没指望信里的陆机如此关怀备至。 果然,信里依然简单明了,甚至有些气人。 很忙,没空搭理你。有大问题问你师公,他在西蜀。其他小问题问昔昔。 李烨看完,很想回洛阳去,掐一掐自己的那个肉嘟嘟的师弟。 晚上,独孤万山用家宴隆重宴请了小兄弟阚直罗和孙媳妇袁影儿,还叫了独孤泰夫妇作陪。 李烨和独孤青石也是只能陪在末座。 席间,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稍后,独孤夫人和袁影儿先行告退。 袁影儿搀着独孤夫人去了后院。 李烨发现独孤夫人看袁影儿的眼神里充满了疼爱,不禁再次感叹影儿的魅力。 到了独孤万山、阚直罗、独孤泰三人酒至酣热,开始称兄道弟时,李烨和独孤青石知道也该告退了。 独孤青石还想拉着李烨回自己那里再喝两杯。 李烨却甩手而去,留下独孤青石在这夜晚里孤寂。 李烨来到袁影儿的房里,发现伊人已经坐在床边相候了。 轻纱罗帐,檀香袅袅,花烛熠熠生辉,映得美人娇艳无双。 李烨心头火热,来到床边,握着袁影儿的葇夷。 袁影儿身着玫瑰长裙,郝态低眉, 李烨看得如痴如醉,轻呼道:“影儿。” 袁影儿抬起头看到李烨眼中的爱意,心中一颤,羞意渐去。 她伸手,抚着李烨的脸庞,柔声道:“李郎,爱我!” 袁影儿的眼里也是爱意绵绵,口中吐气如兰。 李烨也是爱极了袁影儿,吻上了她的双唇。 情到浓时,花自开;月到圆时,果落地。 烛光下,罗帐内,两个人影重叠,痴痴地缠绵。 一个令人酥麻的声音说道:“李郎,怜我!” 落红点点白单艳,娇喘吁吁蜜意深。 便只合,长厮守,最是阑珊春色。 第8章 次日早上 一夜的缠绵过后,阳光透过窗棂落入房中。 李烨盯着枕边酣睡的心爱之人,痴痴地看着。 青丝如瀑,凝肤如玉,黛眉琼鼻,最是诱人的嘴唇。 睫毛微动,美目微张,悠悠转醒。 李烨赶紧闭上了眼睛。 袁影儿缓缓睁开双眼,看到侧身而卧的心上人。 阳光自李烨的身后洒落,温暖而明亮,却比不过眼前的心爱的男子吸引人。 李烨俊朗的脸庞,健硕的胸膛,都在吸引着自己。 袁影儿依依扫过,心中欢喜不已。 特别是那一双星目爱意浓浓地看着自己。 李烨促狭地微笑道:“醒了?好看吗?” 袁影儿一阵羞赧,倏然将脸埋入李烨的胸膛,只是不语。 李烨抱着袁影儿,指尖划过她的青丝长发,柔声道:“还要不要再睡一会?” 袁影儿只是摇了摇头。 “那我去让人送点吃的过来?” 袁影儿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李烨有些捉摸不透,轻声问道:“那是要,还是不要?” 袁影儿这才闷声说道:“我还没有梳妆呢,我得先起床洗漱。” 说罢,袁影儿离开李烨的怀抱,准备起身,却是全身酸痛无力。 李烨见袁影儿蹙眉,心疼地说道:“你好好躺着,我去让昔昔打水过来,再让她送点吃的过来。 你吃完再睡一会,不急着起床。我会跟人说你路途劳累,疲惫不堪,需要多休息。” 袁影儿眼中氤氲起雾气,点了点头。 李烨笑着摸了摸袁影儿的头,亲吻了她的额头,然后起身更衣。 袁影儿痴痴地看着,不愿放过任何细节。 李烨转头看到袁影儿眼神灼灼地看着自己,问道:“怎么了?” 袁影儿歉然地说道:“我该早些起床,替你更衣的……” 李烨打断道:“不用,我自己来。一会儿我要先去趟阿翁那里,很快就回来,等我哦。” 袁影儿乖巧地点了点头应道:“嗯。” 昔昔早早就在院门外等候,这时见李烨从袁影儿的房里出来,作为过来人,哪里还不明白李烨和袁影儿的事。 没等李烨开口,便主动说道:“放心,我会照顾影儿妹妹的,三公子尽管去。” 李烨和昔昔相处多年,也不害羞,说道:“谢昔昔姐,那我先过去。” 李烨来到独孤万山的院落时,独孤万山和阚直罗两人有说有笑正要出门。 李烨当先行礼道:“见过阿翁,见过阚前辈。” 独孤万山见了李烨,开怀道:“我就说李烨会过来问安。这孩子就是孝顺,懂礼数。只是李烨你今天好像迟了些,再晚一些我们就出门了。” 独孤万山和阚直罗都促狭地看着李烨。 李烨脸上有些发烫,转移话题道:“这么早,两位这是去哪呢?” 独孤万山说道:“我拉着阚老弟去找赵政那小子叙旧,过两天就回来。你有事只管找独孤泰,出去玩就让青石陪着。在这陇西,你哪里都可以去得。” 独孤万山的话语中,透露着拳拳爱护之意。 阚直罗也说道:“我和独孤前辈去去就回。你在陇西再待两天。我回来就接徐陵回直罗城,这也是陆先生的意思。” 李烨本来也想跟着去,只是刚与袁影儿重逢,实在不舍得,便说道:“那你们注意安全,替我向赵前辈和雷前辈,还有一众不死营的前辈带好。” 独孤万山说道:“话我们肯定带到。至于注意安全,这天下值得我和阚老弟一起注意的还没有几个,对,阚老弟?” 阚直罗也是豪气干云地说道:“那是当然,就算是绝顶高手各榜第一我们也能斗上一斗。哈哈。” 李烨听他们这么说,自己还是真多余说了那么一句。 独孤万山却转头叮嘱李烨道:“你可要照顾好我孙媳妇,带她四处逛逛,所有开销独孤家出。你赶紧回去。” 李烨见状无奈道:“遵阿翁嘱咐。那我就回去了。” “嗯。” 这边,袁影儿房内,袁影儿在梳妆打扮。 昔昔夸奖道:“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妹妹比以前更加美了。” 袁影儿害羞道:“啊呀,昔昔姐,你又取笑影儿了。我看你也是容光焕发啊。” 昔昔笑道:“看来妹妹很有经验了。” 袁影儿又是一阵羞赧,随后两人嬉闹在一起。 这时李烨刚好回来,昔昔见状便识趣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房门带上。 李烨也不介意,关切地问道:“影儿,好些了吗?” “我本来就没事,身体好着呢。” “还好着呢,昨晚不知道谁求饶来着。” 袁影儿羞得作势要打,却被李烨拉入怀中,紧紧地抱着。 李烨柔声说道:“对不起,影儿。没能给你一个盛大的成亲仪式。” 袁影儿也是紧紧地搂着李烨,说道:“我不在乎,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 李烨听罢,扶正袁影儿,深情款款地说道:“我在乎。你是我李烨的妻子,我一定风风光光地将你娶进门。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也知道……” 袁影儿伸出葱葱玉指,放在李烨的唇上,说道:“我知道,我懂得,什么都不要说。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好。我要一直住在你的心里。” 李烨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痛吻了眼前这个住在自己心里的女子。 良久,两人依偎着。 李烨柔声问道:“接下来咱们得离开北周一段时间,有想要去的地方吗?” 袁影儿摇了摇头,说道:“只要有你在身边,哪里都行。” 李烨不怀好意地笑道:“那咱们还是去被窝里?” 袁影儿一愣,犹豫了一会,还是害羞地点了点头。 李烨也是没有预料袁影儿明明身体还没恢复,却依然同意自己的玩笑提议。 李烨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说道:“傻影儿,我只是开玩笑而已。昨晚疼坏了,累坏了。你愿意,我还不舍得呢。” 袁影儿听着李烨体己的情话,知道自己没有错付,心里甜蜜蜜的。 只是接下来李烨的话还是让她一阵害臊。 “不过等你身体好一些,我可是还要,经常要。”李烨笑眯眯地说道。 袁影儿听罢,就连脖颈也红了,却在李烨的怀里轻轻地点头。 第9章 城中买马 西北有青海,中有小山。其俗至动辄方牝马与其上,言其龙种。尝得波斯草马放入海,因生骢驹,日行千里,故世称青海驹。 --《天下地理图志》 如今的陇西郡大多时候离边陲狼烟四起之地尚有距离,因此渭河、临洮谷地一带往往呈现出一派人烟阜盛的景象,更有“陇上江南”之美誉。 而作为陇西郡郡治的狄道城,自然也是十分繁华。 李烨手牵着袁影儿在狄道城里游赏,一起的还有昔昔、刑山和独孤青石。 袁影儿经过两日的休息已经恢复如初,精神饱满。 徐陵没有一起,只因听说李烨有意去西蜀,便去帮李烨做些功课,比如西蜀朝堂,蜀地武林等方方面面的情况。 独孤青石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到自己有些多余,其他四人是两对,只有自己孤单影只。 于是忿忿地说道:“你们能不能顾虑顾虑我的感受。怪不得徐陵不来,你们都成双入对的。” 李烨笑道:“那你还不赶紧将我姐娶进门,这样你就不用羡慕我们了。” 袁影儿则是松开李烨的手,去挽着昔昔而行。 独孤青石见状,说道:“还是弟媳妇懂事。” 李烨则是恨恨地瞪了独孤青石一眼,然后追着袁影儿和昔昔而去。 不一会,只见前方一块空地上边上围了一圈百姓。 李烨等人也上前一探究竟。 空地中是一个外族人,还有几匹良马。 更有几个汉人正在场内和外族人交流着,应该是想购买这些良马。 独孤青石介绍道:“这人是吐谷浑人。马是他们那边的青海马,而李烨你的天冲青极有可能是青海龙驹。” 李烨后来也了解过自己的天冲青,认为它从青海来的可能性极大。 如若不是龙驹,那这天冲青的个头可比一般的马要高大。 眼前的这几匹青海马虽然不是天冲青那样的龙驹,但是也是百里挑一的良马,其中一匹更是千里挑一的宝马。 正好影儿这几日要学骑马,往后也需要一匹宝马,于是李烨说道:“独孤兄长,帮我买下那匹宝马。影儿正好需要一匹好马。” 独孤青石却说道:“唉,好马还需要买吗。城外自家马场里就有不少,这两天抽空过去挑一匹就行了。” “那匹马就不错,先买了再说。” “好,我去帮你问问。”独孤青石无奈地说道。 于是,独孤青石上前招呼道:“吐谷浑的汉子。” 其中一个吐谷浑人用汉语应道:“你好,朋友,买马吗?” 独孤青石指着那匹宝马说道:“这匹马我要了,多少银子?” 吐谷浑人却说道:“这位朋友,这匹马我身边的这位客人已经决定买了,抱歉。” 独孤青石见已经有了买主,想了想,客气地说道:“这位兄弟,我是独孤家独孤青石。这匹马能否割爱让给我。” 那买主何尝不知道陇西独孤家的名头,正准备开口相让。 不料,场外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好个霸道的陇西独孤家,这是强买强卖吗?” 独孤青石本来声音就洪亮,刚才他说话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此场外之人听得清清楚楚。 出声的是场外几个佩剑的女子中领头之人。 只见这女子,二十多岁,长得还算漂亮,只是五官有些尖锐加上神情冷漠,给人有一种孤傲的感觉。 李烨感觉独孤青石说话客气,没有什么不妥。 独孤青石平日里性情敦厚,却容不得别人污蔑陇西独孤家。 他听罢,霍然转身,看着这个说话的孤傲女子,冷冷地说道:“你说什么,饭可以乱吃,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这女子面对如此雄壮的独孤青石夷然不惧,再次开口道:“怎么,陇西独孤家强买强卖还不让人说了。你这么凶,是还想动手吗?别人怕你们独孤家,我们清音剑阁可不怕。” 这女子正是西蜀清音阁阁主的亲传弟子邱璐冰,年纪轻轻已经是江湖一流高手。 邱璐冰说罢,便摆开架势。 身后的同行的几个女子也是如此。 围观众人见状,都是赶紧躲得远远的,生怕殃及池鱼。 独孤青石本来对这个女子说独孤家的言语就有些怒气,见她如此行事,也就不再准备客气。 李烨见状,吩咐昔昔和刑山道:“你们保护好影儿。” 说罢,迈步上前。 李烨倒不是怕独孤青石吃亏,只是怕周遭百姓误会独孤青石,误会独孤家。 李烨朗声道:“刚才我兄长只是客气地征询这位仁兄,绝对没有强买强卖的意思。再说,我独孤家在百姓中有口皆碑,绝对不会做出此等事情。各位乡亲你们说是不是?” 狄道城的百姓本就爱戴独孤家,于是纷纷出言附和。 那位买马之人更是说道:“既然独孤家的公子,别说相让,我就是送给公子又何妨。” 那几个佩剑女子见状,只是冷冷地看了李烨一眼,准备离开。 只是她们想要离开,李烨却是不肯罢休。 李烨也是冷冷地开口道:“你们污蔑我独孤家,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邱璐冰没有想到李烨居然不愿息事宁人,凶道:“你待想怎样!” “你如此诋毁我独孤家的名声,总要有个说法?好歹说声误会?” “我要是说不呢?” “你清音剑阁不怕我陇西独孤家,难道我陇西独孤家就怕你清音剑阁不成!” 邱璐冰擎出长剑,说道:“那就试试!” 独孤青石正待上前替下李烨,毕竟这是自己独孤家的事情。 却听李烨说道:“试试就试试。” 说罢,已经是运功欺身而上。 李烨自从武功突破以来还从未在江湖上与人拼斗,而且这次不是生死决斗,只是维护独孤家的名声。 因此并未用全力,只是空手而上,体内确实两股真气同时运行,随时切换。 邱璐冰本就凝神戒备,也是挥剑而上。 清音剑阁的名字从她们的清音剑法而来。 清音剑法的特点,便是出剑如若音符跳跃,灵动多变,且施展时隐隐发出剑音。 她们的用的长剑,剑身也偏软。长剑与剑法配合,相得益彰。 李烨也是听说过清音剑法的特点。 他有心见识见识,便利用轻功身法,游走不断,偶尔近身相博。 果然,邱璐冰的剑法施展时,剑音袅袅,分人心神。 邱璐冰却是越打越震惊,这男子空手相博却能与自己打得平分秋色。 于是,她顾不上留手,开始用全力相博。 李烨虽然感觉到对方的攻势更盛,却依然游刃有余地应对,只是在剑音中游斗。 第10章 马场选马 在不远处的酒楼内,两位风华正茂的青年男子面对面坐着。 他们年纪相仿,都是二十五六的模样,此刻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李烨与邱璐冰之间的激烈较量。 其中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开口评论道:“裴贤弟,你看这陇西独孤家的年轻人,竟能与邱璐冰平分秋色,真是出乎意料。此人似乎从未在江湖上崭露头角。” 裴姓男子微微皱眉,回应道:“杜兄,我也同样感到疑惑。据我所知,陇西独孤家年轻一辈中,唯有独孤青石的武功还算出众。你们熏风剑池与清音阁同为联盟,按理说应该出手相助才是,怎么却袖手旁观?” 熏风剑池,乃是西蜀武林中的顶尖势力,威名远扬。 杜姓白衣男子淡然一笑,解释道:“联盟归联盟,但在这陇西之地,我并不想轻易得罪独孤家。依我观察,这位独孤家的年轻人行事颇有分寸,应该不会轻易下杀手。更何况,这是在独孤家自家的地盘上。” “杜兄所言极是。那么,我便先行一步,返回西蜀了。期待有一天,杜兄光临裴家,盘桓几日。”裴姓男子站起身,向杜姓白衣男子拱手告别。 杜姓白衣男子也站起身,回礼道:“裴贤弟,定当择日拜访。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裴姓男子微笑着回应,随后带着随从优雅地下了楼。 场内李烨已经对这清音剑法有所了解,也对邱璐冰的身手有所了解。她也就是一般的一流高手。 于是,李烨便想迅速结束这场比斗。 他脚踏星月步法,身形突然转变方向,如流星划过夜空,瞬间闪至邱璐冰身前。他掌心凝聚着强大的内力,星月掌呼啸而出。 邱璐冰见状急忙招架,但李烨的速度与力量远超她的预料,只听得“砰”的一声,她的肩膀被击中,身形不稳地向后退去,几步之后方才站稳。 好在李烨并未使出全力,因此邱璐冰虽受了些轻伤,但并无大碍。 邱璐冰见李烨并未追击,心知他是故意留情。然而,她性格高傲,众目睽睽之下败北,让她感到颜面扫地,心中屈辱难以言表。 她强忍着怒火,冷冷地开口道:“你既然有胆量,就留下姓名。我清音阁可不是任人欺凌的。” 李烨没想到自己手下留情,却换来这么一个结果。 只是如若自己不敢说出自己的姓名,会让清音阁以为自己怕了她们,也堕了陇西独孤家的名头。 于是,朗声说道:“陇西独孤烨,随时欢迎清音剑阁的赐教!” 邱璐冰咬着牙说道:“独孤烨,我记住你了。我们走!” 说罢,她转身带领几名佩剑女子愤然离去。 李烨本欲要求邱璐冰等人对先前的行为道歉,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乃是独孤烨,身份不同,便选择了退让。 一是担心给独孤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二是不愿让城中百姓误会独孤家仗势欺人。 此时,独孤青石走上前来,赞叹道:“独孤烨,你的武功真是越来越精湛了。” 李烨得意地笑道:“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陇西独孤烨!哈哈。” 独孤青石同样大笑起来,拍着李烨的肩膀说道:“没错,没错。只是,那匹马你还想要吗?” 李烨撇撇嘴,挥挥手道:“算了,你还想让人说独孤家霸道不成?走。” 袁影儿快步迎上前来,紧紧地握住李烨的手,尽管隔着帷帽,但李烨能感受到她眼中深深的关切。 他轻轻拍了拍袁影儿的手背,宽慰道:“影儿,别担心,那女子的武功还不足以伤到我。” 袁影儿温柔地回应道:“影儿知道夫君武功高强,自然不会担心。” 李烨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笑着问道:“哦?那你刚才叫我什么?” 袁影儿贴近李烨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我说我家夫君最厉害。” 李烨听后哈哈大笑,心中暖意涌动。他拉起袁影儿的手,笑道:“哈哈,那我们回府,我教你骑马。等你学会了,我们就去自家的马场,给你选一匹最好的马。” “嗯。” 一行人往独孤府的方向走,迎面裴姓男子也是带着随从而来。 李烨和这个裴姓男子正好打了照面,随即各自离去。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里,袁影儿累并快乐着,因为她学骑马。 袁影儿很快掌握了这门本领,基本的骑乘已经没有问题。 当然李烨也一样,累并快乐,之所以累应该是教袁影儿骑马。 已经回来的独孤万山听说了那天城中买马的事情,也是狠狠地夸赞了李烨。 然后,他带着李烨等人来到了城外独孤家的马场。 凉州马场,作为北周乃至整个天下的第一大马场,坐落于祁连山冷龙岭北麓的大马营草原。 这里地势平坦,水草丰茂,为马匹提供了得天独厚的繁衍与生长环境。 凉州马场不仅风光秀美,连天碧草与旷野群马相映成趣,更在夏季绿草如茵,油菜花与野花竞相绽放,宛如一幅生动的画卷。 凉州马场并不属于独孤家,属于北周朝廷。 而独孤家的私家马场其实是在凉州马场附属的一个小马场。 凉州马场里的马以西域大宛马居多,当然其他马也有,比如突厥马、室韦马。 独孤家的马场里的马匹种类就更多了。 青的青骢,红的赤兔,乌的乌骓,黄的黄骠,白的白斑应有尽有。 这些马都是独孤家的私藏,长的近丈,短的也有八尺。 它们或嘶鸣,或跑跳,或吃草,或伏地,远远望去好似锦帛铺在草地之上,煞是好看。 每一匹都是千里横行的宝马良驹。 独孤万山大手一挥,豪气道:“孙媳妇,你尽管挑,看上哪一匹都行。或者你可以多挑两匹,以备不时之需。” 袁影儿福了福身,欣喜地说道:“谢谢阿翁厚爱,那影儿就不客气了。” 李烨更是了解独孤万山的脾气,自然也就不客气了。 李烨放开牵着的天冲青,让它也自己去撒欢,便和袁影儿漫步在草场中,挑选心仪的坐骑。 两人挑了许久,觉得每一匹都不错,难以决断。 这时,独孤家的家仆来报,说是天冲青和马场里的一匹马打起来了。 独孤万山赶紧招呼远处的李烨两人一起赶了过去。 众人赶到时,天冲青果然正和一匹汗血大宛马在争斗。 这匹汗血大宛马从头至尾,长近一丈,高八尺左右,浑身火红毛色,额头有块月状星斑,神骏异常。 汗血大宛马的体型虽然稍逊天冲青一筹,但是毫不示弱,十分凶猛。 只见它不断地示威、扑咬和踢腿行为。 众人注意到,天冲青在示威的过程中始终围绕着这匹汗血大宛马游走,却没有发动攻击。 第11章 星月胭脂 一个年老的马圉,也就是养马人,这时也赶了过来,观察了一会。 他惊奇地问道:“大将军,这青骢龙驹是从何处得来的?” 众人皆是疑惑不已。 独孤万山道:“老何,你还有心问这个,还不去将这两匹马分开?” 何马圉不慌不忙地说道:“大将军不用惊慌。它们不是在打架,只是在……” 说到这里,何马圉突然注意到在场还有两个女子,于是改变了说法:“这匹青骢龙驹是公马,而大将军那匹汗血大宛马恰恰是母马。现在正好是八月,也是马的繁育是在三到八月之间。” 众人听闻便大致明白了,原来是天冲青调戏那匹汗血大宛马。 独孤万山笑着斜眼看了看李烨,说道:“哦,看来这马和他主人一样不老实。” 李烨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没听到。 独孤青石却是说道:“阿翁,这匹马是不是当初你七十大寿时,朝廷送你的贺礼?” 独孤万山点头道:“嗯,当初送来时,这马还小,一直就放在草场养着。孙媳妇,这马怎么样,看得上吗?看得上就送你了。” 袁影儿慌忙道:“阿翁,使不得。如此珍贵的宝马,而且它还是您的寿礼。影儿不能要。” 独孤万山不在乎地说道:“就是一匹马而已,有什么珍贵不珍贵的。只要你喜欢就送你了。况且看这情形也是‘女大不中留’了”。 独孤万山说罢,指了指场中的两匹马。 众人只见两匹马已经不再争斗,虽然还没有耳鬓厮磨,但是安静下来了。 天冲青更是欢快地围着那汗血大宛马小跑。 李烨见了却甚是得意,然后行礼道:“李烨谢过阿翁的赏赐。” 袁影儿还待要推辞。 李烨又说道:“影儿,长者赐不敢辞。收下。往后咱们好好孝敬阿翁就是了。阿翁,对?” 独孤万山开怀道:“没错,没错。哈哈。只是这两天,你们得先熟悉熟悉这马,然后再骑乘。它还未被人骑乘过,最好李烨你先驯服它,再给孙媳妇。” 李烨说道:“李烨遵命。” 袁影儿见状,也是福了福身道:“影儿谢阿翁厚爱!影儿一定视若珍宝,好好待它。” “好,那你们给昔昔和刑山也挑两匹马。我就不陪你们了。我回去找阚直罗喝酒去了。” 昔昔和刑山也是施礼道:“谢独孤老将军。” 于是,昔昔和刑山也各自挑选了一匹宝马。 随后的几天时间里,天冲青不知道有没有得手,反正李烨驯服了这匹汗血大宛马。 袁影儿还特意给这匹马取了名字,星月胭脂。 星月是因为这马额头上的月状星斑,胭脂则是因为这马全身火红。 星月胭脂马,额间朗月,顾盼流光。 狄道城外东,李烨带着刑山,正在给徐陵等人送行。 出发启程的不止是徐陵和阚直罗,还有张动和独孤青石。 自顺政城之后,张动便发誓追随李烨。 直罗城也正好需要张动这种从军经验丰富的人来传授军中技能,因此和徐陵一道回去。 独孤万山有亲笔信给李信,李烨也有家书要人带去太原,独孤青石便自告奋勇接下了这个差事。 独孤青石真实的意图也是不言而喻,他是冲着李甄去的。 否则几封书信就是再重要,也不至于让他这个独孤家长子嫡孙出马。 李烨看着眼前独臂的张动,想起了张家坪村惨案。 他不知道怎样安慰这个魁梧的汉子,只是说道:“在太原李家,有个周叔。原先是李家飞卫的统领。后来为了保护我们也是断了一只手。但是,他现在是太原郡的守将,任郎将一职。你去了直罗城好好干,英雄总是有用武之地的。” 张动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道:“张动的仇,公子已经帮我报了。我也了无牵挂了,此生唯有誓死追随公子,以报大恩。” 李烨本意是让他想开一些,没想到张动又是表了一番忠心,只得说道:“好,既然如此,好好活着。不光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 “喏。”张动应道,依然是行伍风格。 李烨拍了拍张动的肩膀,正待对徐陵嘱咐几句。 徐陵主动开口道:“西蜀那边有用的资料我都帮你整理好了。你去之前先看一看,省得两眼一抹黑。有什么需要尽管捎信过来,我一定第一时间带人过去。 去西蜀的两条路线我也在地图上标注了,你自己看看再决定走哪一条。 还有不要每次都用武功解决问题,要知人善用,懂得趋利避害……” 李烨赶紧打断道:“行了行了,知道了。你也是,出远门记得请阚前辈派人保护你。天下又不是十分太平,江湖也是险恶非常,你又不会武功。” “好。”徐陵回答的十分干脆。 李烨接着看了看独孤青石。独孤青石满怀期待。 李烨却忽略而过,对着阚直罗说:“每次都麻烦阚前辈,咱们是自己人,感谢的话就不说了。阚前辈保重,等过些日子我回去找你还有秦前辈、夏侯前辈一起喝酒。” 阚直罗也是爽朗道:“好,那我们就等你回归,到时候一醉方休。咱们后会有期!” “阚前辈,保重!” 李烨说罢,又看了看独孤青石,然后给了他一个熊抱。 独孤青石这才和徐陵等人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李烨看着他们远去,喃喃自语道:“此间一别,再见不知何时。刑山,咱们回去收拾收拾,去西蜀找我师公去。” 于是,两人也是打道回府,准备启程。 李烨目前并没有太多需要准备的事项,主要是仔细翻阅徐陵为他留下的关于西蜀的一些资料。之后,他开始规划进入蜀地的路线。 首先,他考虑的是通过北周境内的路线,即从陇西郡到同昌郡,然后顺着岷江而下。然而,这条路线有一个潜在的缺点,那就是其中有一段需要经过秦州境内。虽然这段路程穿越的是秦州偏远的郡县,但还是存在一定的被发现的风险。 另一条路线则是从临洮郡出发,经过吐谷浑、吐蕃再进入蜀地。这条路线的缺点是路程遥远,并且不在汉人领地内,因此在衣食住行等方面可能会遇到诸多不便。 面对这两条路线,李烨决定与袁影儿商量,听听她的意见。 袁影儿深深担忧着李烨的安全,她害怕北周朝廷会发现李烨的行踪,因此更倾向于选择那条遥远且不便的路线,即使这意味着他们需要翻山越岭、长途跋涉、吃苦受累。 在袁影儿心中,李烨的安全远比任何旅途的艰辛都重要。 李烨深受感动的同时,也想去吐谷浑和吐蕃看看那里的风土人情。 于是,他们共同决定绕路吐谷浑和吐蕃入蜀。 离开狄道城这天,独孤万山没有来相送。 头一天李烨和袁影儿去拜别的时候,独孤万山说他年纪大了,不喜欢离别的场景。 于是,李烨、袁影儿、昔昔、刑山四人,带着六匹骏马,就这样悄悄地离开了狄道城,踏上了前往西蜀的旅程。 第12章 俩老顽童 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故名成都。 --《天下地理图志》 蜀地四周环山,地形独特,乃是盆地。 西蜀疆域以蜀地为根本,不及北周或南陈的一半。 其西界直抵吐蕃高原,那里地势高耸,宛如直插云霄的天台。而北界则止于秦岭之南的汉川郡,与北周以汉水为天然分界线。 东界延伸至巫山、方斗山、大娄山,最远可达西城郡,与北周的南阳郡和南陈的襄阳郡接壤。而南界则抵达越巂郡,那里同样是一片高原之地。 西蜀在北周前身西魏时便已经建立,到如今经历过三任皇帝,六十余年,京城在成都。 西蜀建国之初便是郡县制,不设州。 位于临邛郡卢山县的夹金山中,有一个名震西蜀乃至天下的门派——三步悬。 因为三步悬以暗器闻名于江湖,他们的暗器之可怕只听门派名字就可见一斑。 三步之外,命悬一线,任何江湖势力都不敢等闲视之。 然而,在这平静的夜晚,三步悬门派内却异常喧闹,鸡飞狗跳。 原来,镇派之宝——漫天星雨落,竟被人盗走了。 漫天星雨落形似一个小手弩,只不过弩上的弓换成了一个套筒。 虽然不大,长只有九寸,但是威力惊人,十步之内能够射杀顶尖高手。 更令人惊叹的是,这款暗器的操作极为简便,即使是十岁的孩童也能轻松扣动机括,发射出致命的银针。这也是漫天星雨落被誉为天下第一机括类暗器的重要原因。 漫天星雨落发射之时,共三十三枚银针激射而出,犹如满天流星划过,故称漫天星雨落。 这三十三枚银针,每一枚都传说是由地心之银精心炼制而成。 这些银针在使用过后,最好是能够一一回收,毕竟每一枚都是无比珍贵的。 原本三十三枚的银针,如今也只剩下二十三枚。 并且这漫天星雨落的制作方法早已失传,世上也只此一把,自然是珍贵无比。 三步悬丢失这镇派之宝,三步悬门主唐晓川当然暴跳如雷,誓要追回这件宝物。 于是,唐晓川连夜派出门下弟子奔赴各地查找。 只是他们怎么可能找的到呢。 偷走漫天星雨落的人,何止是泛泛之辈,简直神出鬼没,偷天换日的人。 这会他正和一个鼻头有些大,还有些不修边幅的身材瘦小的老头在呷着小酒。 他们喝酒的地方,恰巧位于三步悬门派对面的山头,一座破败不堪的庙宇之内。 这瘦小老头赫然是李烨口中的周老,天下绝顶高手黑榜第三的醉仙周一斗。 周一斗咪了一口酒说道:“我说盗夜老哥,你把我拉来这山沟里,就是为了这破玩意啊?给我用我都嫌麻烦。” 和周一斗一起的正是盗夜老人,天下绝顶高手榜黑榜第九,同时也是李烨的师公。 盗夜老人笑眯眯地说道:“给你这暗器当然没用了,你是武林中的大高手,哪会看得上这小小的玩意儿。我之所以要它,是为了送给我的孙媳妇当作见面礼。她跟着李烨过些天就要来西蜀了。既然她不会武功,这东西正好能用来防身。” 周一斗点了点头,附和道:“哦,你说那个姓袁的女娃子啊?倒是个好女娃,她和李娃子是相当般配。” 盗夜老人得意洋洋地说道:“可不是么,现在两人私定终身了。我做师公的总得送件像样的见面礼?我听说独孤万山送了孙媳妇一匹绝世汗血大宛马。” 周一斗闻言,不由得笑道:“那你是要送见面礼的,而且还不能比独孤万山送的差。” 盗夜老人微笑着看着周一斗,眼中带着几分戏谑,问道:“那你是不是也得送件见面礼啊?” 周一斗闻言,立刻摆出一副苦瓜脸,摆手道:“我一穷鬼,哪有东西可送啊。要不你帮我去清音阁,把她们那把琴音剑偷来,怎么样?” 盗夜老人白周一斗一眼,说道:“得了,柳凤秋那老姑娘可是记仇得很。再说了我孙媳妇只是琴艺无双,又不是剑术第一,要清音阁的琴音剑何用?” 周一斗摸了摸下巴,沉思片刻,又提议道:“那这样,我听说献王府有一把古琴,这个适合袁女娃子,你去拿来?” 盗夜老人点了点头,但随即又笑道:“好主意,不过我是帮你去拿的啊。你最起码给我点好处。” “五坛剑南烧春?”周一斗试探性地问。 盗夜老人撇了撇嘴,不满地说道:“你还是自己去闯献王府,生打进去,刀架在献王脖子上,让他将古琴给你。” “那你说要多少坛?” 盗夜老人想了想,开口道:“十坛,而且要十年陈的。” 周一斗咬牙,肉疼地说道:“行,十坛就十坛。” 盗夜老人这才笑眯眯地说道:“这才是像话嘛,来喝着。” 献王刘春是当今西蜀皇帝刘睿的叔叔,喜好读书,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才子。 既是才子,必然风流,因此府中姬妾成群。姬妾中貌美多才艺者众多,其中一个宠姬善抚琴。 于是刘春不惜用重金购得古琴“映雪”。 这张古琴音色旷远清冷,宛如冬日旷野的雪中美景,琴音映雪景,因此而得名“映雪”。 献王府在蜀地东南的泸川郡,与苗疆交界,翻过大娄山便是苗疆十万大山,属于西蜀较偏远的一个郡。 周一斗静静地守候在泸川城的城外,耐心等待着。而盗夜老人则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泸川城内。 周一斗毫不担心盗夜老人,如若盗夜老人在这小小的献王府里翻船,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果然个把时辰后,盗夜老人从泸川城那边飞掠而来,身上背着一把古琴,想必就是那张“映雪”。 周一斗正待高兴,却见盗夜老人神色严肃,问道:“怎么了,老哥?可是有什么不对劲?” 盗夜老人沉声答道:“这献王有问题。我在献王府内寻这张古琴时,发现了皇帝专用的行头。” 周一斗一愣,惊讶道:“龙袍?” “嗯,不止龙袍,还有玉佩组绶等一应俱全。” “那就是这个献王想要造反?那你拿了这古琴不是会打草惊蛇?” 盗夜老人摇了摇头说道:“这不重要,反正没有孙媳妇高兴来的重要。 只是献王府里的一切让我隐隐感觉和那个人有关。两年前,我在西蜀发现了他的踪迹,所以才去北方找你。 而且,我发现北周江湖的琉璃台也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那徒弟陆机,根据各方资料和情报,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断——那个人正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周一斗皱着眉问道:“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他要下棋,那就跟他下呗。反正执棋的又不止他一个人。” 周一斗微微一愣,疑惑道:“你跟他下?还有谁?” 盗夜老人回答道:“我才没那个心思跟他下棋,让陆机跟他下去,那小子喜欢。咱们两个当棋子挺好的,不用费脑子。还有当然是南陈那个妖和尚和天边那个。” 周一斗点了点头,笑道“也对,这些事情费脑,还不如喝酒。” “就是。走,咱们去北边迎一迎李烨他们。” 第13章 路遇熟人 李烨一行四人,已经绕道吐谷浑和吐蕃来到了西蜀境内。 一路的风情是挺让人留恋的,而一路的辛苦也是挺折磨人的。经过的地方大多人迹罕至,他们经常风餐露宿。 李烨和刑山两个汉子凡事还能将就,更是从过军,任何环境都能适应。 可苦了袁影儿和昔昔两人了,特别是洗漱的问题,因为此时天气已经转凉。不过袁影儿和昔昔却从来没有叫过苦。 李烨心疼不已,只能是处处照顾。他甚至有些后悔,早知道冒些风险走北周境内了。 经过两个多月的跋涉,一行四人总算在汶山郡通轨县进入西蜀境内。 李烨干脆在通轨城租了个院落,好好休整一番。直到袁影儿和昔昔恢复光彩照人的模样,才启程前往汶山郡郡治汶山城。 蜀地武林两种人特别多。 信教的人多,因此遍地佛寺和道观。 用剑的人多,蜀地十个门派里有八个是剑派。 这不,李烨等人的前方十来个用剑的武林好手正围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和尚。 和尚身后是一个受伤的人。 用剑好手领头之人,说道:“哪里来的野和尚,竟然敢管我们熏风剑池的事情。” 李烨心中一动,熏风剑池,西蜀武林的顶尖势力。 青年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万物皆有灵,众生皆有命,得饶人处且饶人。” “和尚,废什么话,要么把人交出来,要么连你一起杀了!”熏风剑池的人叫嚣道。 青年和尚正待要再说话,他身后受伤之人开口道:“大师,你走,我不能连累你。” 李烨虽然离得远,却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地望向那个受伤的人。 一望之下,觉得这人很是眼熟。 细细思索之下,李烨想起这个受伤之人正是三年前自己在荥阳城外放走的琉璃台黄十五。 要不是李烨有半面不忘的本事,还真认不出来。 李烨没有想到时隔三年,在这西蜀又遇上。 只是这黄十五为何出现在西蜀,又为何遭到熏风剑池追杀,种种疑惑在李烨心头。 不过既然碰上了,就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于是,李烨吩咐道:“昔昔护着影儿,刑山跟我去看看。” 李烨和刑山驱马上前。 这边两方的人也注意到李烨一行四人,只看这四人胯下的马,便知道这四人不好惹,都是凝神戒备。 黄十五也注意了,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年轻的公子便是当年的李烨,不过没有冒然相认。 李烨两人在他们十余步的时候驻马而立。 李烨开口道:“本公子身为武林正道人士,最是见不得以多欺少。何况你们几个欺负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和一个秃……突然见面不知道如何称呼的出家人。” 李烨暗呼好险,差点说成秃驴。 熏风剑池的人可不吃这一套,喝道:“我劝你也少管闲事,听你口音不是我蜀地之人,你是不知道我熏风剑池的厉害?” 李烨也是没想到自己的口音暴露了,说道:“我是不知道你们熏风剑池的厉害。不过你们蜀地清音阁的人我倒是交过手,怎么,你们要试试吗?” 清音阁虽然是女子剑派,但是在蜀地武林可是和熏风剑池齐名的顶尖势力,甚至高手方面更强一些。 熏风剑池的人摸不清李烨的底细,正在犹豫不决之间。 李烨吩咐道:“刑山,亮家伙!” 刑山听罢,从另一匹马上取出自己两只门板似的宣花大斧。 熏风剑池的人见状,知道能使这两只大斧的人,武功定然不弱,至少使武林一流高手,心生退意。 只是不能就如此堕了熏风剑池的名头,于是凶狠地说道:“你们可敢留下姓名。以后自有我熏风剑池的高手找你讨回场子。” 李烨心想,这蜀地武林的人怎么都喜欢问别人姓名,上次清音阁的那个女子也是。 反正自己前些日子在陇西得罪过清音阁,也不差一个熏风剑池。 俗话说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何况西蜀还有师公,还有周老替自己撑腰,应该可以横着走。 李烨便朗声道:“陇西独孤烨。” 熏风剑池的人放下狠话道:“我们熏风剑池记住你了,山水有相逢,咱们来日再见!” 随后,熏风剑池的人一起撤离了此地。 李烨看着他们离开,才转身看着黄十五说道:“好久不见。伤得如何?能骑马不?” 黄十五听李烨自称独孤烨,其中必有隐情,便回答道:“谢公子,能骑。” 青年和尚见两人认识,于是行礼道:“阿弥陀佛。这位独孤施主,你们两位是旧识。那贫僧便将他交给你了,告辞。” 黄十五也是恭敬地对青年和尚行礼道:“感谢大师救命之恩。” 李烨有些意外道:“你们两个不认识啊,那你还为何帮他?” 青年和尚说道:“小僧不敢说自己是武林正道,却是出家人,出家人以慈悲为怀。” 李烨心说这和尚也挺记仇的,居然用言语挤兑自己,刚要开口。 青年和尚又说道:“还有小僧不叫秃驴,小僧法号大胜。” 李烨僵立当场。 刑山则是嘟囔道:“和尚取名字也这么霸气么?大胜。” 待李烨回过神,大胜和尚已经转身离开。 李烨只好对黄十五问道:“你现在叫什么?” “回公子,汤家宝。” “你怎么会在这里?又为何跟熏风剑池的人起冲突?” 汤家宝如实地说道:“回公子,我三年前从荥阳出逃后,辗转来到了西蜀。然后便在这西蜀偏远的汶山郡安顿了下来。 我小心翼翼,独自生活,没有让琉璃台的人找到,倒也安稳地过了将近三年。 可是前几天日子,我察觉有人盯上了自己,于是果断再次出逃。只是最终没能甩开追踪者,也就是熏风剑池的人。 就在刚才被他们围攻,幸好遇到刚才那个和尚。他出手救下了我。” 汤家宝所说的李烨基本是相信的,至少这次的偶遇是不可能提前安排的。 李烨问道:“你说那个大胜和尚会武功?” 汤家宝想了想,说道:“嗯,武功很高,到底多高我看不出来,应该不比当年的公子弱。” “哦,咱们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疗伤再说。刑山,将马让出一匹来给汤家宝。” “是,公子。” 于是,一行四人变成了五人继续向着汶山城前进。 只不过李烨留了个心眼,途中多次变换路线,甚至离开队伍查看是否有人跟踪。 第14章 三件宝物 来到汶山城,李烨便带着袁影儿等人去了桑氏车马行。 桑氏车马行在西蜀各郡的郡治也设有分行,这个徐陵在给李烨的资料里也提到过。 李烨本来是想通过桑氏车马行打听师公盗夜老人的行踪。 没想到盗夜老人和周一斗就在汶山城的车马行里等着他们。 李烨让昔昔带着刑山和汤家宝先去安顿,自己则带着袁影儿来到了两位长辈的院落。 盗夜老人和周一斗一起自然是咪着小酒,毕竟这醉仙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何况盗夜老人也是好这一口。 李烨和袁影儿还没进院门,两位老人就知道他们来了,已经起身相迎。 李烨见状,赶紧上前郑重行礼道:“李烨拜见师公,拜见周老!” 袁影儿也是夫唱妇随行礼道:“袁影儿拜见师公,拜见周老!” 两位老人乐呵呵地让李烨和袁影儿赶紧起身,并上下打量着袁影儿。 盗夜老人当先开口道:“袁姑娘,我可是听他们不止一次提到过你,包括周老弟也是几次三番提起你。” 周一斗也是说道:“可不是么,那天洛阳万人空巷的场景你是没看到。孙媳妇技惊八方,一举夺魁。我至今都忘不了那曲《凰求凤》。当时,我都感叹出声了。” 袁影儿这才知道那句令武林人士震撼的感叹是面前的醉仙周一斗发出的,怪不得惊世骇俗。 她赶紧谦虚道:“影儿的那些只是雕虫小技,不值一提,当不得师公和周老如此夸奖。倒是影儿经常听李烨提起两位长辈。两位长辈对李烨的厚爱,影儿万分感恩。影儿能拥有如此心爱之人,全都托两位长辈的福。请让影儿往后的日子里好生孝敬您二位。” 袁影儿说罢,又是郑重行礼。 盗夜老人,老怀安慰,高兴地说道:“好好好,果然是好孙媳妇。李烨能够娶到你,是他天大的福气。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千万不要拘谨,我对晚辈一贯是男娃好好教导,女娃好好宠爱。来,第一次见面,师公送你个见面礼。” 盗夜老人说罢,珍而重之的拿出一个锦盒递给袁影儿。 袁影儿知道推辞不了,赶紧双手接过。 “这可是好东西,打开看看。”盗夜老人神秘地说道。 袁影儿依言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张精致小巧的形似手弩的东西,只不过是弩弓换成了套筒。 袁影儿自然是不认识,李烨却是惊喜道:“师公,这难道是天下第一暗器‘漫天星雨落’?” 盗夜老人笑着说道:“没错,就是它,三步悬的镇派之宝。” 袁影儿有些疑惑盗夜老人为何送她暗器。不过这东西名字好听、浪漫,看起来也是贵重,她也是满心欢喜。 李烨跟她介绍了这漫天星雨落的来历、威力、使用方法等等。 袁影儿这才明白这漫天星雨落不能用贵重来形容,应该用绝世珍宝或者举世无双这些词来形容。 最重要的是,袁影儿认为自己有了这件暗器,陪李烨行走江湖便有了自保能力,关键时候也不会让李烨分心。这才是袁影儿最是珍爱这件暗器的地方。 袁影儿欣喜地说道:“谢谢师公,影儿一定好好保护自己,也不让李烨分心。” 盗夜老人点了点头,这袁影儿真的是爱极了李烨,什么事情都是替李烨考虑,真好。 可是,他还是提醒道:“这东西可千万不要随便示人,收好了,关键时候再用。” 袁影儿拼命点头道:“嗯,影儿知道了。” 周一斗开口道:“既然盗夜老哥送了见面礼,我也送你一件小东西,给。” 说罢,也是递过来一个精美的长长的锦盒。 袁影儿没有打开,便问道:“是张古琴?” 周一斗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袁影儿打开。 袁影儿打开来,仔细看了看,惊喜道:“这难道是那张琴音映雪景的‘映雪’?” 周一斗感叹道:“不愧是琴艺大家,这都能认得出来。” 袁影儿兴奋地说道:“此琴天下闻名,据说在西蜀献王手中,周老怎么购得的?” 周一斗一怔,随后开口道:“那天我拼着老命,硬生生打进献王府,刀架在献王脖子上,逼他交出来的。” 袁影儿信以为真,不安道:“影儿谢周老厚爱,影儿不值得周老为我冒如此大的危险,影儿惶恐。” 周一斗没想到自己的玩笑话,倒是让袁影儿产生不安,有些不知所措。 李烨一猜就知道是自己的师公去献王府偷……拿的,于是说道:“影儿,没事的,以周老的武功就是西蜀皇宫都能打进去。既然周老送你了就是你的,你就收着,管他什么献王贡王的。” 盗夜老人也是说道:“就是,没什么大不了。你就是要三国皇后的凤冠,我们两个老头子也能去给你拿来。” 袁影儿深感两位老人的爱护之心,情真意切地福身道:“孙媳妇袁影儿感谢师公、周老的厚爱。我一定照顾好李烨,孝敬您二位,因为你们都是影儿的至亲至爱之人!” 盗夜老人和周一斗慌忙扶起袁影儿,两人又是满意又是感动。 周一斗更是拿起酒葫芦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酒。 盗夜老人严肃地问李烨道:“李烨,你和孙媳妇的成亲仪式打算什么时候办?可不能亏了孙媳妇!” 袁影儿却替李烨回答道:“师公,影儿不在乎那些形式,只要跟李烨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何况现在影儿能得您二位的认同就够了。” 李烨也是认真地说道:“师公,我恐怕要暂时委屈影儿一些年了。等到报仇的事情尘埃落定,我一定风风光光地迎娶影儿。” 盗夜老人叹了口气,坚决地说道:“不行,你报仇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也没有那么快解决。你总不能让孙媳妇等个十年八年的。这样,给你三年,无论报仇之事如何,把成亲之事先办了。” 李烨听出了盗夜老人的弦外之意,看来报仇的事情,师公有线索,也有难度。 可是师公也是为了自己和影儿好。三年时间已经很久了,而且自己也该给影儿一个承诺了。 李烨郑重地说道:“好,三年之后,我一定迎娶影儿!” 袁影儿看着李烨郑重的样子,满眼爱意。 李烨的这个承诺对于袁影儿而言,才是最珍贵的宝物! 第15章 试上一试 既然见过礼了,袁影儿也不拘束了,说道:“师公,周老,李烨从陇西带了最好的西域葡萄酒和陇西腊肉。我去给你们拿过来。只是影儿不善厨艺……” 周一斗听闻有美酒,眼睛里放着光。 李烨则有些纳闷,纳闷自己何时准备了这些东西。 盗夜老人何等精明,将李烨的神色看在眼里,然后对袁影儿说道:“我们喝酒不在乎下酒菜,腊肉便极好。你去拿来,我们三个好好喝一顿。” 袁影儿欣然而去。 盗夜老人这才说道:“这酒和腊肉是孙媳妇准备的?你小子的心可没那么细。” 李烨尴尬地笑着,只好转移话题道:“师公,我有些武功方面的事情请教。” 盗夜老人听闻,眉头皱了起来,问道:“怎么遇上什么问题了?” “问题倒是没有,我的河山心法已经能够像星月心法那样运转自如了。” 盗夜老人这才展颜道:“好事啊。你今年二十一了,不到十年你能将两种功法都练成,很好,很好!” 李烨继续说道:“我现在能将体内两股真气同时运行。” “什么!同时运行?”盗夜老人一声惊呼。 本来自顾自喝酒的周一斗也为之侧目。 李烨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嗯,同时运行,随时转换,而且相辅相成。” 盗夜老人激动地说道:“也就是你现在能用两种功法对敌?而且还能将两者结合运用?” 李烨想了想,说道:“嗯,可以。虽然功力和威力不是两者叠加,但是绝对强于单一功法。” 盗夜老人思索片刻,说道:“那我可以这样理解。抛开其他因素,只论自身功法的话,你比练单一功法的人要强不少,对?” 李烨说道:“没错,我自己尝试过。我确定我同时运转两种功法的时候比我单纯用星月功法或者河山功法要强一些。” 周一斗在一旁大笑道:“哈哈,盗夜老哥,李烨应该比你年轻时候还要厉害。” 盗夜老人得意道:“那是,比你年轻的时候也厉害。” 周一斗却是苦笑道:“别提我年轻的时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武功到了四十左右才有所长进。我在李烨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是连一流水平都没到。” 盗夜老人想了想说道:“也是,那会认识你的时候,你的武功是不行,酒量倒是最厉害。” 周一斗拱手道:“承让承让。” 就在两个老人互相打趣的时候,李烨又说道:“那个,师公,我的境界好像也有所突破。” “什么!”这一下是两个老人同时惊呼。 盗夜老人和周一斗死死地盯住李烨,难以置信。 李烨看着他们两个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神,小声说道:“我也有些不确定,只是那天在顺政城外杀酷吏恶卒的时候隐隐有所领悟。之后也没遇到强敌,没有验证过。只遇到一个清音阁弟子的邱璐冰,只是她武功一般,不配让我全力出手。” 盗夜老人和周一斗互相看了一眼,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盗夜老人说道:“你来试试?” 周一斗抿了一口酒,摩拳擦掌道:“好啊,我倒要看看这个小怪物到了何种程度。不过这里似乎不行,我怕他把这里拆了。” 盗夜老人道:“那还不简单,咱们先让孙媳妇他们去城里的酒楼定桌酒菜。然后咱们三个出城找个没人的地方试上一试。” 周一斗点了点头说道:“嗯,让孙媳妇多备点酒,晚上可要开怀畅饮一番。” 李烨自告奋勇道:“好,我去跟影儿说。咱们一会出城去。” 丰仓酒楼是汶山城最好的酒楼,他们的酒菜远近闻名。 袁影儿带着昔昔和刑山,来订一桌最好的酒菜。 这是两位老人的吩咐,因此她必须亲自来办。 他们要将酒菜带回桑氏车马行,这样李烨三人才吃喝得自在。 既然李烨三人要畅饮,那就不知道喝到什么时辰了,因为盗夜老人和周一斗的酒量那是深不可测。 袁影儿点了酒楼里厨子最拿手的几个菜,等着出菜。 这边街上,熏风剑池的二长老杜振海带着家族二十来个弟子往丰仓酒楼而来。 二长老杜振海,五十出头,江湖成名多年,是一位武林顶尖高手。 不止是杜振海,熏风剑池其他两位长老,也都是武林顶尖高手。 熏风剑主杜公幼的武功更是了得,据说单凭自身的功夫尚在三步悬门主唐晓川之上。 只是唐晓川的厉害之处是他的暗器。当然暗器、兵刃之类的也是武功的一部分。 因此熏风剑主杜公幼差一点就能登上天下绝顶高手榜。 由此可见熏风剑池杜家的实力之强悍,不愧是江湖顶尖势力。 这次二长老杜振海奉命带人来汶山郡追查一个叫汤家宝的人。至于为何要追查他也不知道,他只是奉命行事。 这不,早些时候,得门人来报,找到了这汤家宝,却被一个和尚还有那个来自陇西的独孤烨救走。 他正在为此烦恼。 陇西独孤家在北周可是赫赫有名,虽然和熏风剑池分属两国,但是独孤家可不仅仅是武将之家,更有位登上绝顶高手榜的大高手独孤万山。 他也不确定这个独孤烨是不是陇西独孤家族的人,可是既然自报家门陇西独孤家,那就很有可能是。 别说现在失去了这个独孤烨等人的踪迹,就算找到了,如何处置也是个大问题。 如果惹恼了独孤万山,万一他来西蜀找熏风剑池的麻烦,那可是相当棘手。 正在烦恼之时,身边弟子禀告道:“二长老,那一男两女就是跟独孤烨一起的。那个高大的男子便是拿双斧的一流高手。” 杜振海抬眼看了看迎面而来的三人,当先的是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身后跟着一男一女。 那男的魁梧雄壮,身高近九尺,面容孔武,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不好惹,那是指一般人,杜振海身为武林顶尖高手当然不在此列。 于是,杜振海吩咐一众门下弟子道:“拦下他们!” 熏风剑池的人听罢,纷纷上前。 第16章 当街被拦 袁影儿带着昔昔和刑山走出丰仓酒楼,还没走多远。 只见迎面十几个大汉拦住了去路。 刑山立刻上前,将袁影儿和昔昔护在身后,喝道:“你们要干什么?” 其中一个大汉回道:“干什么?早上刚见过面,这么快就忘了?” 刑山认出这个大汉便是早上熏风剑池领头的那人,说道:“原来是你们,熏风剑池的人。怎么,早上夹着尾巴跑了,这会尾巴又翘起来了?” 这时,熏风剑池二长老杜振海上前,说道:“独孤烨呢?让他交出汤家宝,要不然就委屈你们几位跟我走一趟。” 刑山见他气势十足,似乎是他们的主事人,开口问道:“你是谁?凭什么让我们跟你走?” 杜振海自报家门道:“老夫乃是熏风剑池二长老杜振海,识相的就乖乖跟我们,免得吃苦头。” 刑山和昔昔心中咯噔一下,他们也是对熏风剑池有所了解,知道眼前的这个杜振海是个顶尖高手。 刑山可不会退缩,强硬道:“跟你们走?笑话,别人怕你们熏风剑池,我们可不怕。” 杜振海见刑山如此,暗忖道,看来他们真是陇西独孤家的人。 不过只要不出人命,拿下这三人去交换汤家宝,应该可行。 而且眼前的一男两女,貌似两个柔弱女子不会武功,那只要解决这个魁梧的汉子就行。 于是,杜振海说道:“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刑山夷然不惧,说道:“你们什么酒老子也不吃。” 说罢,将食盒放在一旁,摆开架势,凝神戒备。 杜振海见状,也是有些火气,说道:“杜霄木,去教训教训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 杜振海身旁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应声而上。 杜霄木熏风剑池的一流高手,在蜀地也是有名的用剑高手。 杜霄木拱手道:“在下熏风剑池杜霄木,请赐教。” 刑山可不会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既然这个杜霄木说赐教,那自己就不客气了。 刑山因为没带宣花大斧,所以大喝一声,抡起醋坛大小的拳头便上。 只见他如疯牛般冲向对手,拳头直砸对方脑门。 杜霄木也是被刑山的举动吓了一跳,慌忙招架,连剑都没有来得及拔出。 刑山跟老卒学得是战场杀人技,猛冲猛打,招招不离对方要害。 他的拳法如同他的斧法,勇猛无畏,势大力沉。 杜霄木失了先手,只能苦苦招架,落了下风。 场下的杜振海见状也是眉头紧皱,本以为杜霄木就算胜不了对手,也能战个旗鼓相当。 没想到这刑山的搏命打法,让杜霄木很不适应,加上失了先手,这杜霄木落败是迟早的事情。 而且这看着刑山的打法,杜霄木落败的话不死也是重伤。 于是,杜振海又吩咐道:“杜霄雷,上去帮忙,不论死活。” 杜振海身边另外一个高手得了吩咐,擎出长剑加入战团。 这边昔昔见状,知道如果让这个杜霄雷夹攻刑山,刑山危险。 昔昔低声问道:“影儿,你有没有带‘漫天星雨落’?” 袁影儿点了点头。她正好因为对这暗器新奇,带在身边。 昔昔听罢,放下心来,于是从袖口里摸出一把匕首,也是揉身而上,接住杜霄雷。 昔昔的武功本就在刑山之上,而且兵刃在手,丝毫不怵对方。 她全力出手,稳稳地压制住了杜霄雷。 只是她知道对方还有一个顶尖高手没有出手,心中不由地有些焦急。 杜振海没有料到昔昔的武功如此高强,见到自己这方的两个人都落了下风,准备出手。 他自持身份不愿夹攻一个女子,于是欺身而上,接下杜霄木的对手刑山。 杜振海不愧是成名多年的顶尖高手,也是赤手空拳,轻松接过刑山,并吩咐杜霄木道:“你去帮杜霄雷。” 刑山见状,知道昔昔无论如何敌不过这两个熏风剑池高手的夹攻。 更是全力相博,准备以伤换伤,以命搏命。 奈何杜振海的武功高出他太多,任他如何搏命却没有任何效果。 反倒是自己因为急于拼命,气力消耗太大,有些力竭了。 昔昔这边,杜霄木的加入使她压力骤增,由攻转守。 没过多久,也只是在苦苦支撑,落败是迟早的事情了。 袁影儿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场上的局势还是看得出来的。 刑山这边出手明显迟钝,而对方那个老者却是游刃有余。 昔昔这边被两人夹攻,看样子也是凶多吉少。 袁影儿拢在袖口里的手,握住了漫天星雨落,随时准备着。 汶山城外的一处枫树林已经是一片狼藉。 枫树林里地面坑坑洼洼,枫树东倒西歪,有些甚至拦腰而断,鸟兽已经闻风而逃。 不知道的人以为是有天灾在这里肆虐过。 而始作俑者,李烨、周一斗还有盗夜老人正有说有笑地回到了城里。 周一斗夸奖道:“不错,你的两种内力都相当深厚,看来这些年你下了苦功。 而且如你所说,你的两种内力虽然没有叠加,却能相辅相成,却是比单一的任何一种要强上一些。据我的估计能有个两三成左右的加成。 如若往后加成得更多,不出十年你的内力将直追绝顶高手榜的人。将会是年轻一辈中屈指可数的人。” 李烨得到周一斗的肯定自然是满心欢喜。 盗夜老人却说道:“李烨,你可不能骄傲自满。你知道武学一道,不进则退,千万不能懈怠。你要继续努力。而且你要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能张狂,要懂得藏拙。” 李烨懂得盗夜老人的良苦用心,诚挚地说道:“是,谨遵师公教诲。” 周一斗却不耐烦道:“老哥,什么叫不能张狂,李烨有这资格。再说了人不张狂枉少年。年轻人狂可以,不要狂得没边,不然太过压抑,影响境界的提升。对了,你在一旁观战,应该比我清楚李烨的境界。而且你对武道认识更为深刻,你给李烨讲讲。” 盗夜老人想了想说道:“武道,其实跟真气一样最为玄妙。只有自己理解和领悟才是最好,别人教了也没用。但是有点我可以肯定,李烨触到了武道一途,应该是初窥武道,进入武林顶尖高手的行列。” 盗夜老人说罢,十分自豪,万分欣慰。 第17章 醉仙撑腰 周一斗也是赞赏地点头,说道:“老哥,我都替你自豪和骄傲。多少年了,很久没有出现二十出头便是顶尖高手的人了。” 李烨真诚地说道:“周老,我能有今天也有您的教导。你忘了我初入江湖时,你在信阳城外演练你的一斗拳法供我参悟。还说等我功力深厚,有所领悟了肯定找你打一架。你看这不咱们就打了一架吗?” 周一斗想了想,说道:“还真是,难得你还记得我说的话。” 李烨又说道:“所以,我也是您教导出来的。将来无论谁问起,我会这么说。” 周一斗开怀大笑道:“好,好,没想到老汉我没收一个徒弟,却有个好徒孙。盗夜老哥,你不介意?” 盗夜老人也是大笑道:“当然不介意,事实也是如此呀。” 这时,李烨三人只见桑氏车马行的掌柜急匆匆迎来,说道:“不好了,袁姑娘几人在那边的丰仓酒楼被人拦下,正在交手。” 李烨听罢,全身鼓荡,体内真气疯狂运转,往掌柜所指的方向电射而去。 盗夜老人也是眉头紧皱,问道:“对方身份?多少人?” 桑氏车马行掌柜答道:“熏风剑池的二长老杜振海,带着两个一流高手和一众好手。” 周一斗却焦急道:“老哥,你怎么还有闲心问这个,管他什么人。欺负我孙媳妇,老汉我捶不死他。” 说罢,也是施展轻功追着李烨而去。 盗夜老人很是镇定地自语道:“慌什么,不就几只臭鱼烂虾么。” 只不过随即他好像也很是着急地飘然追去。 丰仓酒楼外,昔昔在两个一流高手的围攻下苦苦支撑。 刑山则是气力耗尽,已是强弩之末了,眼看就要伤在杜振海的手中。 袁影儿则是死死地盯着杜振海,只要杜振海伤了刑山,她便使用漫天星雨落。 刑山不用看,也知道形势危急。 他不能让袁影儿和昔昔落到这些人的手里了,就算是死。 于是他疯狂压榨体内最后的真气,完全不顾自己的性命,猛攻杜振海。 只希望能够找出一丝机会,能够与杜振海两败俱伤。 可是武功相差太悬殊了,当刑山的头槌落空时,杜振海正准备一掌印在刑山背上。 李烨全力施展星月身法,顾不上惊世骇俗,风驰电掣地在汶山城里飞掠。 他远远地看到刑山就被伤的这一幕,舌绽春雷道:“你敢!” 说罢星月剑在手,直扑而下。 袁影儿正要出手,听到李烨的声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悬着的心也落了地。 杜振海则是猛然收手,随即跳出战圈。 杜霄木和杜霄雷也是心中一惊,弃了昔昔,回到杜振海身后。 李烨落在昔昔和刑山身前,握剑而立。 他看了看袁影儿三人,没有受伤,也是稍稍心安。 昔昔微喘着说道:“公子,他们是熏风剑池的人,领头的是二长老杜振海。” 刑山也是大口大口喘气地来到李烨身边。 李烨吩咐道:“你们两个去护着影儿,这里交给我。” 昔昔和刑山领命而去。 李烨一改往日的温和,厉声呵斥道:“杜振海,谁给你的胆量,敢动我独孤烨的人!你想找死吗?” 周老说过,人不张狂枉少年,自己都是青年了,该张狂还是要张狂。 杜振海经身边的人提醒知道对面的年轻人便是独孤烨。 只是没有料到独孤烨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也是强硬道:“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竟敢口出狂言。又是谁给你的胆量呢?” 李烨其实心止如水,正想进一步激怒杜振海,让他的心境产生波动。 只听一个声音传来:“我给我徒孙的胆量。怎么?你不服啊!” 正是追着李烨而来的周一斗开口道。 杜振海心中一颤,蜀地江湖谁人不识眼前的人。 蜀地酒中仙,天下绝顶高手黑榜第三,醉仙周一斗。 杜振海额头冒出了冷汗,他是万万没想到独孤烨是周一斗的徒孙。 不管真假,周一斗他肯定是得罪不起,就连自家剑主也得罪不起。 杜振海小心地措词道:“前辈,我……我只是想请这几位跟我们走一趟……” 周一斗粗暴地打断道:“走一趟?你以为你是谁啊?蜀地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周一斗边骂边走到杜振海身前,口水都快喷到杜振海的脸上了。 周一斗犹自不解气,指着袁影儿道:“你睁大眼睛给我认清楚了,那女娃是我周一斗的孙媳妇。她要是掉一根汗毛,信不信我打上你们熏风剑池去! 他杜公幼是不是长能耐了,你们熏风剑池是不是长能耐了,连老汉我也不放在眼里了?啊!” 周一斗越说越气,拧开酒葫芦,狠狠地灌了一口酒。 杜振海诺诺连声道:“不敢不敢,我们不敢。” 不知是葫芦里的酒还是杜振海恭顺的态度起了作用,周一斗这才稍微平息了些怒火,说道:“还好今天没伤到人,否则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周一斗转头问袁影儿道:“孙媳妇,你说,怎么收拾他们,听你的。” 李烨正要开口,却被身边的袁影儿拉住。 袁影儿说道:“周老,算了。我们也没有伤到。让他们走。” 周一斗这才说道:“还是我孙媳妇善良,你们还杵着干什么,还想我请你们喝酒啊?都给我滚蛋!” 杜振海一行人如遇大赦,仓皇而走。 李烨见状,对袁影儿说道:“影儿,怎么如此轻易地放过他们呢?依着我肯定要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袁影儿轻声道:“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咱们不能因为他们坏了咱们的兴致。” 李烨点头道:“嗯,听你的。咱们回去,好好地庆祝一下。” 袁影儿也是点了点头。 李烨转头看着依旧微喘的刑山,说道:“刑山,干得不错。” 李烨用力地拍了拍刑山的肩膀。 刑山脚下一软,差点没站稳。 李烨赶紧扶着刑山,皱着眉头问道:“受伤了?” 刑山摇了摇头,笑道:“有些脱力,不碍事。” 昔昔过来说道:“公子,那些菜肴都打翻了。我再去酒楼让他们做一份。” 李烨说道:“不用了,你扶着刑山先回去,我自己去就行了。” “好。”昔昔接过刑山。 周一斗左看右看,说道:“奇怪了,你师公居然没过来?” 李烨笑道:“周老,有您就够了。刚才您一个就吓得他们够呛了。走,咱们去看看有什么您喜欢吃的,让他们赶紧做,我都等不及和您喝上一杯了。” “好,走。” 第18章 那位哪位 月明星稀,对酒当歌夜。 夜寒寂寥,饮食却赋予了蜀地别样的风情。 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平头百姓都离不开饮食,因为这就是人间烟火。 这世上有没有仙人不得而知,美酒美食却能使人快活似神仙。 武林绝顶高手也与普通人别无二致,都是凡人。 盗夜老人和周一斗两个好杯中之物的老人,没有酒便是凡人,有酒便是神仙。 更何况有袁影儿斟酒,李烨陪酒。 两位老人更是喜笑颜开,快活得很。 周一斗开口道:“老哥,刚才你连孙媳妇被人欺负都不出现,该罚。” 盗夜老人笑道:“你这蜀地第一高手还镇不住那些个臭鱼烂虾?那你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何况这熏风剑池最近两年和那琉璃台有往来。我得藏着点。” 李烨听了,问道:“师公,熏风剑池和琉璃台真的有往来?” “嗯,不止是熏风剑池,还牵扯到蜀地其他一些武林势力。只不过不是如北周的一些武林势力一样直接依附,应该是合作的关系。” “这琉璃台的布局够大的,手都伸到西蜀了。” 盗夜老人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地说道:“不,琉璃台还没有这个实力,庞青也没有这个能力。琉璃台也只是布局在北周武林的一枚棋子。而且整个布局不止牵扯到北周、西蜀、南陈的武林,还牵扯到各自的朝堂,甚至是外族。” 李烨被震撼到了,不禁问道:“到底是谁在搅动天下形势,布局如此宏大深远?” 一旁的周一斗自顾自地在呷着小酒,似乎并不惊讶,估计盗夜老人已经跟他讲过这些。 盗夜老人想了想,说道:“这个人你还是暂时不知道的好。单论武功,就连周老弟都得忌惮三分。” 周一斗插嘴道:“唉,我可不怕他,只是没逮到机会,否则我还真想领教领教。至少我还是有机会和他同归于尽的。” 李烨撇了撇嘴,说道:“老是神神秘秘地,以周老的武功都只是有机会和那人同归于尽。那就是绝顶高手榜前面的人呗?” 盗夜老人苦笑道:“就你小子聪明。所以才不让你插手其中。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琉璃台台主正是落雨剑庞青。” 李烨脸色一沉,恨恨地说道:“果然是他!他现在在哪?” 盗夜老人说道:“陆机派人盯着呢,放心跑不了。我们留着给你亲自动手,不过目前你还不是他的对手。我希望你再磨砺几年,等到时机成熟,剪除他的羽翼,再找他报仇。至于他背后的人,师公我替你拦着。” 怪不得今天早些时候,师公给自己三年时间,原来这仇还真是短时间难报。 周一斗自告奋勇道:“还有我。我就不信,我和盗夜老哥两人联手还打不过那位。” 盗夜老人笑道:“那肯定要叫上你啊。李烨都是你的徒孙了,他的事情你还不得出力啊。况且那位肯定也有帮手,我可不想被人围殴。” 李烨问道:“师公,那接下我应该做些什么?总不能就这样一直什么都不做。” 盗夜老人说道:“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好好利用这两年,磨炼自己,主要是武功。 这西蜀江湖绝顶高手虽然不多,但是顶尖高手很多,特别是用剑的高手,正是你最好的磨砺之地。 还有,就算你没有在秦州出那么一档子事,我也会让你来西蜀。因为根据陆机的分析他们在西蜀将会有大动作,甚至西蜀可能会因此改朝换代。 如果能挫败他们这次在西蜀的阴谋也算是削弱他们的实力。具体有哪些人和势力牵扯其中,过些天让陆机把资料给你。至于怎么做,那就看你自己了。 不过眼下,正好有个事情需要你去平武郡一趟。 我呢,过几天启程去南陈。” 李烨不舍道:“师公,你这么着急走吗?咱们好不容易见面。” 盗夜老人叹气道:“我也不想啊。这是你陆先生指派的任务啊,我也得听他的。” 说罢,拿起一杯酒喝了起来。 李烨思虑片刻,说道:“陆先生这是在和那位对弈,是吗?” 盗夜老人放下酒杯,笑道:“就你鬼精鬼精的,你是在套我的话吗?那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没错,我们就是要和他斗上一斗。撇开你母亲的仇不说,就说以那个人的手段,这么下去将会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李烨却说道:“我觉得他布局多年,咱们这么短的时间很难阻止他。” 盗夜老人又叹气道:“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这世道总要有人缝缝补补。所以暂时放过庞青,这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你接下来尽量在西蜀这边破坏他们的计划。 你目前的身份也合适,既是陇西独孤家的人,又是周老弟的徒孙。西蜀朝堂和武林的人都会给你三分薄面的,也方便你行事。” “是,遵命。” 盗夜老人笑道:“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你好好陪孙媳妇,带着她四处游赏,看看这蜀地的风光。人嘛,无论以前和将来如何,最重要的是活在当下,珍惜眼前人。” 李烨看了看袁影儿,点头道:“嗯,知道了,师公。” 盗夜老人问周一斗道:“周老弟,你怎么说,一起去南陈走走?” 周一斗嫌弃道:“我才不去南陈,看到南陈那帮武林白道的人就烦。我还是回我的成都待着,万一有事,李烨也不至于连个帮手都找不到。” 盗夜老人想了想,说道:“也好,有你坐镇蜀地,我就更放心了。” 李烨问道:“周老,不和我们一起四处游赏吗?” 周一斗笑道:“这蜀地的角角落落我都走过了,就不跟着你们了。你们有事来成都找我就行。” 盗夜老人说道:“你周老在成都城外有一个醉仙酒庄,他是舍不得他那些剑南烧春。” 李烨惊奇道:“醉仙酒庄,周老还会酿酒?” 周一斗得意道:“那是当然,我家醉仙酒庄可是远近闻名。我还有很多珍藏的好酒,你什么时候来成都,咱们一起喝。” 盗夜老人抢着说道:“好啊,居然瞒着我,还有私藏。不行,我去南陈之前得先去趟你那里搜刮一番。” 周一斗一声哀嚎:“失算啊!” 第19章 金牌打手 盗夜老人和周一斗在汶山城又待了三天,便离开了,一起去成都了。 这几天刑山也有收获,周一斗见刑山忠心,指点了一下他的武功。 刑山喜出望外,更是感恩戴德。 汤家宝则是让李烨送去了陇西,帮着寻找秦岭里琉璃台的营地。 李烨自己也有事情,事情很简单,替人比武,说白了就是当打手。 平武郡江油县有个商行叫九福商行,与桑氏商行往来生意多年。 当地另外一个商行眼红九福商行的生意,两家发生冲突,各有损伤。 平武郡江油县出了个大官,西蜀文官之首尚书令裴显。 而裴家就在江油城中,因此两家不敢在当地做得太过火,便准备按照江湖规矩,比武定输赢。 两家都是当地的商行,跟当地官府和江湖势力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于是,两家商行都选择向外地交好的朋友求助。 九福商行东家与李烨三师伯桑元宝当然算是朋友,便向桑元宝求助。 桑元宝当然是满口答应,用他的话说就是做生意就是交朋友,交朋友也是做生意。 李烨听到盗夜老人安排给他的事情,有些哭笑不得。 李烨记得刚去洛阳的时候,就被陆先生和三师伯派去武阳郡贵乡城当了一回打手。 而就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了金露公子高绍。这一晃已经过去三年的时间了。 这下李烨总算明白了陆机当初说过的话。陆机说自己年轻的时候没少当桑元宝的打手。 现在年轻的李烨也成了桑元宝的打手。 不过,谁让李烨也是桑氏商行的东家之一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时间也充裕,李烨四人便一路游山玩水前往江油城。 九福商行的东家姓韩名昌宝,五十多岁,营商多年,是江油城里首屈一指的富豪。 他真正发迹也就这十来年间,也是背靠洛阳的桑氏商行做生意才有的今日。 韩昌宝为人世故却相当的诚信。 当年,桑元宝也是看重韩昌宝的诚信才与原先名不见经传的九福商行合作。 韩昌宝一直以来当桑元宝是贵人也是朋友,因此出了事情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桑元宝。 桑元宝也没有让他失望,承诺派高手前来。 只是这比武日子眼看就要到了,却没有等到桑氏商行的高手。 而对方西山商行听说请来的高手前几天已经到了江油城,据说是一位用剑高手。 至于武功到底多高,韩昌宝就不得而知了。 西山商行是平武郡当地门派西山派三年前创立的商行。 西山派虽然是小门派,但是毕竟混迹武林,在蜀地武林人脉广。 这也是韩昌宝选择向北周桑氏商行桑元宝求助的原因之一。 离约定比武的日子只剩三天了,正当韩昌宝焦急的时候,江油城桑氏商行的人来请,说是东家派来的高手到了。 韩昌宝赶紧备了厚礼,前去相见。 李烨带着袁影儿不紧不慢,一路游玩,原本也就两百多里路却用了十余天。 他到了江油城,便来了桑氏车马行,向掌柜的了解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最新的情况。 也得知了这次西山商行请来的是一位有名的剑客白逢年。 他在蜀地武林成名已有十几年,据说一只脚已经迈入了顶尖高手的行列。 李烨听完,也是惊讶,看来这蜀地的顶尖高手是挺多。 两个小小商行之间的争斗便请来顶尖高手。 据说是迈入顶尖高手,那就是顶尖高手了,武林人士大部分会藏拙,谁也不想将自己的底细完全暴露。 要知道直罗城原先也只有阚直罗和秦离两位顶尖高手。 当然阚直罗是被低估了的顶尖高手。 夏侯孟都以前都还不是顶尖高手,不知道如今有没有迈过这道门槛。 李烨上次见到阚直罗也是忘记问了。 反正李烨总是会重视对手,就把白逢年当做顶尖高手对待。 而这次的更是请来了平武郡九王山药谷谷主孙融作为公证人。 而比武地点也是定在江油城外二十几里的九王山药谷。 韩昌宝来到桑氏车马行见到李烨时,明显一愣。 因为李烨太过年轻了。 不过韩昌宝很快掩饰了自己的惊讶,而是客气地说道:“在下是九福商行的韩昌宝,,见过公子。” 李烨也是客气回礼道:“幸会啊,韩东家,我复姓独孤,单名一个烨字。受桑东家所托而来。” “哦,是独孤公子啊,久仰久仰。韩某备了小小薄礼不成敬意。”韩昌宝很是客气,随后吩咐道,“来人,将东西抬上来。” 于是,两个家仆抬了一箱礼品进来,并且打开了箱子。 只见里面是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价值不菲。 “一点心意还请公子千万别推辞,请笑纳。只是这次据说西山商行请来了一位成名已久的大高手。”韩昌宝一脸担忧地说道。 李烨见状,哪还不知道韩宝昌故意点出对方高手的实力,实则是对比武的担忧。 李烨想了想说道:“韩东家只管放心,既然我陇西独孤家愿意帮桑东家,那么一定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韩昌宝心中一震。陇西独孤家,那可是北周的大世家。 韩昌宝面露喜色道:“原来公子是陇西独孤家的,小的失敬,失敬!小的虽然是个小小的商人,可也听说过陇西独孤家,简直如雷贯耳。” 李烨笑笑说道:“韩东家,放心回去,三日后带我前去九王山药谷就行。还有这些礼品请带回,都是朋友,无需多礼。” 韩昌宝为难道:“哎呀,这怎么行。独孤公子愿意帮小的这个忙,小的已经是感恩万分了。还请独孤公子莫要嫌弃礼轻。” 李烨一再推辞。 韩昌宝见状,以为李烨真是嫌礼太轻,又说道:“独孤公子,我知道独孤家乃是军事世家。正好前些年,我偶然够得一张宝弓。小的愿意送与公子,以作答谢。” 李烨听了,很是意动道:“果真是宝弓?” 上次李烨那张惊天弓本来是送给李裕做贺礼。只是后来被李烨送给了李信。 韩昌宝虽然心里肉疼,但是如若能够攀上陇西独孤家,也是极为划算的,何况这次的事情还要靠独孤家。 于是,爽快地说道:“我现在就去拿来给公子。公子稍等小的个把时辰。” 说罢,转身而去。 李烨想拦都没有拦住。 第20章 江油药谷 李烨喊来桑氏车马行的掌柜的,让他准备一万两白银。 李烨也是思量过这个数额。 如若韩昌宝那张弓确实是宝弓,一万两白银可能是稍微少了一些。 以前那张惊天神弓李烨记得是一万六千两白银。 倒也不是李烨贪图小便宜,只是他得让韩昌宝送出这份人请,不然韩昌宝不会心安。 一个时辰后,韩昌宝果然如约而来,身边更是带了些护院。 韩昌宝将一个锦盒献上,说道:“独孤公子请过目。我只知道这张弓是追日弓。” 李烨拿过追日弓,拉开试了试,说道:“果然是宝弓,追风逐日,非力大神射者,用不了此弓。” 韩昌宝看李烨很是满意,说道:“公子喜欢就好,宝弓配英雄。这弓就送与公子了。” 李烨笑着说道:“好,不管你这弓多少购得的,这张弓我收了。我准备了一万两白银,一会你去掌柜的那里支取。” 韩昌宝赶紧推辞道:“这个使不得,公子。小的是真心实意送给公子的,再说这张弓当初我才花了八千两白银。” 李烨却说道:“韩东家,这弓放你那里也许会给你带来灾祸。这弓就一万两白银,你我交个朋友。再推辞可是不合适了。” 韩昌宝见李烨态度坚决,而且说得在理,于是说道:“那感谢公子,公子日后但凡有驱驰,尽管开口。” “好,不会跟韩掌柜客气。那你三日后来此间,咱们一起去九王山药谷。” 韩昌宝毕恭毕敬地应下,随后带人离开了。 九王山药谷在江油城外二十几里,这里连绵起伏的山脉到处绿树成荫,谷内盛产中药材,山林遍生百年药树。 天下各地名药谷的地方很多,蜀地的九王山药谷却格外有名。 只因九王山药谷谷主孙融不但是顶尖高手,更是一位杏林圣手,江湖上鼎鼎有名,备受尊崇。 但凡江湖中人,总是避免不了打打杀杀,受伤是常有之事。 孙融已过了耄耋之年,却鹤发童颜,一派仙风道骨。 他本不愿插手这些江湖琐事,奈何药谷也在凡间。 药谷内的上百人也是需要吃穿用度。 而药谷最大的营生便是,出卖药材。 九福商行和西山商行都与药谷有生意上的往来。 虽说这生意不用自己操持,自有门下弟子操持,但是作为九王山药谷主人,这江湖情面还是得他来卖。 只不过今天很不凑巧的是,药谷里来了一个尊贵的客人。 孙融只得向这个贵客如实告知了今日的比武之约。 贵客表示不介意,让孙融只管去忙。 于是,孙融便前去接待首先到来的西山商行的一行人。 比武定在今日午时,还有个把时辰。 西山商行的人显然是早点过来熟悉准备,至少熟悉一下场地。 过了半个时辰,九福商行的韩昌宝也带着人如约而至。 只不过韩昌宝是备了厚礼而来。这点李烨倒是比较赞同,礼多人不怪。 果然孙融见状,起身相迎。 韩昌宝赶紧上前先行礼道:“韩某见过孙先生。许久不见,孙先生身子骨依然那么硬朗,比年轻人都要强健。” 孙融也是开怀道:“托韩东家的福,身子骨还行。” 韩昌宝顺势说道:“孙先生,我在外行商,买了些各地特色之物。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家仆们也是将几箱礼品抬了上前来。 孙融笑容更盛了,说道:“韩东家太客气,那孙某就却之不恭了。” 韩昌宝连忙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几箱礼品自有药谷之人拿了下去。 孙融看了看韩昌宝身后,问道:“韩东家请来的高手呢,还没有到么?” 韩昌宝闪身,将身后的李烨介绍道:“孙先生,这位是独孤公子,今日替我九福商行比武。” 孙融很是诧异地打量着李烨。 李烨抱拳道:“独孤烨拜见孙老前辈,孙老前辈的大名,小子是如雷贯耳,更是仰慕已久。今日一见果然是神仙般的人物,荣幸。” 韩昌宝在一旁听了,都怀疑自己不是行商的,李烨才是商人。 李烨说的话,实在让孙融心里舒服,比刚才收了韩昌宝的礼还高兴。 孙融哈哈大笑道:“不错,你个娃子不错。老夫喜欢,那就里面请。” 李烨谦逊道:“孙先生先请。” 孙融却低声提醒道:“他们那个白逢年刚踏入顶尖高手行列,你可有把握!” 李烨也是低声回道:“孙先生放心,小子省得。” 一行人进了议事大堂,双方也不搭话,只是互相打量着。 九福商行一方,韩昌宝就带了李烨四人,随从都留在了山庄之外。 西山商行人却不少,三个大小东家,白逢年,还有几个堂口的主事人。 孙融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你们两家找我做公证人,那么咱们就按江湖规矩来办。比武的规则咱们先放一边。 我需要说明的是,你们两家商行决定比武解决矛盾,那就需要遵从比武结果。 按先前所说的,哪一方输便关了在平武郡的所有店铺,十年内不得在平武郡行商。 而且我也会向平武郡江湖通道通告此事。如果两位东家没有疑议,请过来签字画押。” 两个商行的东主都表示没有异议,上前签字画押,依旧没有说话。 一式三份的契约,分由三方保管。 孙融将契约贴身收好,然后开口道:“契约已签,请双方比武的朋友起身。” 西山商行这边白逢年起身。 白逢年四十多岁,身量颇高,八尺有余,枯瘦。 九福商行李烨也是应声起来。 西山商行众人都是惊讶万分。他们以为九福商行这边应该是魁梧的刑山出战,没想到出战的是更为年轻的一个公子哥。 孙融这时候开口道:“比武规矩需要你们两位商议一下。既然只是生意上的争斗,都是为财,不是不共戴天之仇,更没必要结下死仇。我的建议是点到为止,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李烨和白逢年深以为然,都点头表示同意。 孙融见状又说道:“那就拳脚和兵器两样之中,任选一样。” 李烨却当先开口道:“既然对面这位前辈是用剑高手,咱们就比试剑法。正好我也学过几年的剑法。” 白逢年更是惊讶,本以为李烨会选比试拳脚功夫。 比试剑法,白逢年当然乐意了,于是点了点头。 孙融不好过于偏袒,只是再次询问李烨道:“你确定吗?” 李烨肯定地点了点头。 孙融只好宣布道:“那一刻钟后,咱们在演武场开始比武,比试剑法,点到即止。两位好好准备,场上也请各自手下留情。” 第21章 药谷比试 九王山药谷山庄占地颇大,李烨等人迈步去往演武场。 袁影儿依然带着帷帽,问道:“李郎,一会你咱们去尝尝江油干饼子?” 李烨笑道:“你不担心我输么?” “你肯定是有把握才选择比试剑法的呀。我当然是相信你了。”袁影儿的话语里充满着信心。 李烨仅用他们两人的声音说道:“那我赢了,晚上有没有奖赏啊?” 袁影儿一阵害羞,还好帷帽遮住了她的神态。 李烨见袁影儿只是不语,又问道:“有没有奖赏啊?” 袁影儿点了点头,轻声道:“嗯。” 李烨顿时欢欣鼓舞。 李烨不知道的是,演武场旁边的阁楼里有个娇美女子正在透过窗棂注视着他。 娇美女子身边有一个锐利如一杆长枪的男子,赫然是蜀地枪王赵广。 赵广惊奇道:“那不是李家三公子李烨吗?” 赵广没有得到娇美女子的回应,转头发现女子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下方的演武场。 这个娇美女子正是为之冲冠一怒而杀人的西蜀三公主刘瑶。 刘瑶点了点头,欣喜地肯定道:“没错,是他,是李烨。” 两人一别已经过去五年之久。 当时,李烨十六岁,如今虽然气质更加成熟,但是相貌改变不大。 刘瑶依然记得那年在李府的那个午后,更加记得离开长安的那天,有个男孩为了自己而拼命。 现在却在阔别多年之后,千里之外的蜀地相遇,如何不让刘瑶欣喜。 她满心欢喜地注视着李烨,不想错过李烨任何一个动作,任何一个表情。 刘瑶轻声问道:“赵叔,一会我能下去见见他吗?” 赵广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可以,又不是五年前长安城外。” 刘瑶也是开心不已。 李烨与白逢年在演武场上三丈左右相对而立。 孙融则是在两人中间,严肃地强调:“老夫再啰嗦一句,两位点到即止,手下留情。” 李烨和白逢年双双点头表示知道。 孙融这才退开十来丈,让出中间的场地。 白逢年抱拳施礼道:“白逢年,手中白鹤剑,剑长五尺二,请赐教。” 李烨也是朗声回礼道:“独孤烨,我的是短剑,剑长二尺一,请前辈赐教。” 刘瑶见李烨上场比武有些担心,再听得李烨朗声自报家门,疑惑不解。 赵广也听得分明,也是十分疑惑。 刘瑶低声道:“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赵叔你回头帮我打听打听。” 赵广点了点头,目光投注到演武场上,两人的比武已经开始。 李烨之所以选择比试剑法,也是想磨练自己的武功。 星月剑适合江湖比斗,河山枪则适合战场拼杀。 蜀地剑派多,用剑的高手更多。 眼前的白逢年更是如今的李烨最好的对手。 李烨盘算过,自己和白逢年的境界差不多。功力的话自己,两种真气同时运转,加成之后,应该相差不大。 自己胜在轻功步伐,因此赢面很大。 饶是如此,李烨不敢有丝毫怠慢,守中带攻,攻中带守。 白逢年的剑法,是他的先辈模仿仙鹤姿态而创立,而且他的白鹤剑也比一般剑要稍微长一些。 白鹤剑法,起落有准,出手似梭,讲究以不变应万变,不急不燥,避实击虚。 两人都是稳扎稳打,气定神闲,缠斗在一起。 盏茶工夫过去,两人是斗得平分秋色。 不过李烨通过这么久的攻防,发现了白鹤剑法虽然又快又准,终究是不够灵活。 比如招式容易用老,回转身就会有一丝迟滞。 还有一点就是,白鹤剑法过于平和,气势不足。 用于这种点到即止的江湖比试,当然是没有太大问题,可是武功说白了是杀人技。 既然杀人怎么可能会是平和。 白逢年本以为李烨年轻,对于剑法招式的理解不会太深。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李烨的星月剑法根本没有固定招式,有的只是基础动作。 因此他本来是想寻找李烨招式上的破绽,可是打了半天,依然毫无头绪。 正在这时,李烨的气势一变,变得凶悍绝伦,似一头洪荒猛兽准备噬人。 这让白逢年心中有一丝惊惧。对,就是惊惧,面对死亡的惊惧。 李烨手中的剑法却是变得更加难以捉摸,时而变幻莫测,时而恒古不变。 这让白逢年无法预料,有些手忙脚乱。 场下的孙融在李烨气势变换的时候,脸色开始凝重,暗中运功,随时准备出手干预。 阁楼里,刘瑶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的李烨,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一旁的赵广则是一边观看,一边感叹道:“这李烨的武功现在居然高到这种程度,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刘瑶则是焦急地问道:“赵叔,李烨不会有危险?场上形势如何?” 赵广却是反问道:“你觉得这小子会让自己置身危险吗?他不让别人危险就不错了。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武功可是比不上他。” 刘瑶这才稍稍心安。 场上李烨趁着比试的机会,尝试着各种方法击败白逢年。 从气势上压倒,从剑法寻找破绽,从轻功身法上胜过,甚至还尝试着与白逢年硬拼内力。 总之最后他发现自己都能高出白逢年,只不过高出的程度不一。、 这才找回一些前段时间被周一斗打击的信心。 白逢年一开始还没有注意到李烨的举动,逐渐的感觉不对劲。 只因李烨有很多次机会击败自己却没有这么做。 他慢慢地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的武功比自己要高,便心生认输之意,只是少了一个认输的契机。 李烨感觉到白逢年的本来就平和的气势,变得更弱,知道该是结束这场比斗的时候了。 于是抓住机会,全力运转真气,脚踩河山步伐直冲而去,手中短剑更是凶悍无比地挥砍。 白逢年心中猛然一惊,这个年轻人是要痛下杀手,慌忙出剑格挡。 场外的孙融也是一惊,这个谦恭有礼的晚辈居然不顾比武规则,要置人死地,正要出手。 李烨台内真气转换,脚下步伐也转换到星月步,从白逢年面前闪烁而过,绕至背后。 李烨收星月剑于背后,反手一掌印在白逢年的后背。 白逢年没有倒地,一个趔趄前冲两步,猛然转身,持剑而立。 白逢年知道这是李烨收力的结果,否则一掌印实,自己必定受伤。何况李烨连剑都收了。 场下的孙融也是松了一口气,微笑着点头。 白逢年也是干脆,抱拳道:“我输了,输得不冤,多谢手下留情。” 李烨回礼道:“侥幸侥幸,好说好说。” 孙融则是上前宣布道:“这次比试,独孤烨获胜。” 第22章 论剑大会 李烨向孙融抱拳行礼后,回到自己一方,给白逢年等人和孙融寒暄的时间。 袁影儿赶紧迎上前,见李烨额头冒着微汗,拿出自己的锦帕替李烨温柔地擦拭着。 李烨则是抓住袁影儿的手,笑道:“我可是赢了哦,晚上的奖赏可不能耍赖哦。” 袁影儿媚眼一扫,说道:“嗯。放手,先让我把你的汗擦了。” 还好李烨看不到袁影儿的这个媚眼,不然当场就沦陷了。 这时,韩昌宝也上前道:“感谢公子出手,万分感谢。” 李烨笑了笑,说道:“不用客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 那边白逢年等人告别了孙融,带人悻悻地离开。 李烨向着迎面而来的孙融施礼道:“辛苦孙先生了。” 孙融摆了摆手,说道:“何谈辛苦,就算辛苦那也值得。没想到江湖上出了你这么个后辈,着实令人欣喜。真是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 孙融这是不知道李烨的确切年纪,否则更为震惊。 李烨谦虚地说道:“孙先生过奖,小子愧不敢当。” 孙融笑道:“当得当得。独孤小友留下盘桓几日如何?” 孙融看来是有心结交李烨,因此热情相邀。 李烨客气道:“能得孙先生邀请,小子荣幸之至。只是小子有事在身。等忙完了,肯定过来叨扰。” 孙融点头道:“好,好,那随时欢迎你们来我这药谷做客。你的剑法不错,要是有时间的话,明年年初可以去巴郡的蜀山剑盟论剑大会看看。” “蜀山剑盟论剑大会?” “其实也就是老一辈的叙叙旧,年轻一辈的互相切磋的这么一个聚会。老夫也会前去。” “好,只要有时间我一定去。” 阁楼上,赵广见李烨等人在和孙融寒暄,问道:“三公主,你不是要见李烨吗?怎么不下去见见?还是我去请他上来?” 刘瑶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他没有死在西北,人平安就好,而且他身边也有意中人了。我就不去打扰他了。只希望他日后能够平安快乐。” 赵广分明看到刘瑶的眼中含泪,心中微微叹息,却没有多言语。 这边李烨等人和孙融寒暄过后,也是告辞离开。 只是正要离开之际,李烨鬼使神差地往阁楼里远远的望了一眼。 袁影儿察觉到李烨的异样,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 李烨笑道:“没有,没有,咱们回城吃江油干饼子去。” “嗯。” 涪水源出岷山,自江油县开始迂回曲折于西蜀大地北麓,江面宽阔,流向东南,最后汇入长江,总长约一千四百里。 李烨准备带着袁影儿等人,顺着涪水而下,一直到巴郡。 他们并不是赶路,因此随时可以停船靠岸,随时上岸游赏。 这一日,李烨等人来到了金山郡。 金山郡有个万佛寺,风景优美,香火兴旺。 万佛寺依山而建,取山势,逐渐升高,占地近百亩。 这里历来是贵族名流、善男信女朝香拜佛和游览的胜地。 有如此去处,李烨等人当然不能放过。 一行四人也是兴致勃勃地在万佛寺中游赏。 只是令李烨没有想到的是,在万佛寺中居然碰上了清音阁的邱璐冰。 这次邱璐冰身边不仅仅有几个女子,还有几个手拿长剑的青年男子。 李烨见他们迎面而来,避无可避,李烨本来想装作不认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在将要交错而过时,邱璐冰开口道:“独孤烨,你站住。” 李烨心中无奈,只好停下脚步,转身面对。 邱璐冰冷冷地说道:“果然是你。你还敢来我蜀地?” 李烨见她口气不善,也是冷冷地回道:“本公子想去哪里便去哪里。蜀地又不是龙潭虎穴,我为何不敢来。” 邱璐冰也是回敬道:“那你最好收起你公子哥那一套,蜀地可不比陇西,行事不要这么霸道,没人会惯着你!” 李烨也是有些火大,这清音阁的人管得也太宽了。 自以为行侠仗义,看不顺眼的事情都要插上一脚。 何况李烨心中有根刺,就是清音阁为了张家坪百姓出手的那次,有没有考虑到后果。 李烨脸色一沉,问道:“你们平日里就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不计后果的打抱不平吗?只是你如此没脑,还是你们清音阁的人都是如此无脑?” 邱璐冰听罢,勃然大怒,擎出长剑,呵斥道:“独孤烨,我看你是在找死!” 李烨夷然不惧道:“你我不是没有动过手,不用拿剑吓唬我。” 邱璐冰身边的男子却开口道:“年轻人,好狂的口气!就是不知道你的武功配不配得上你狂妄。” 说罢,也是擎出长剑。 李烨见昔昔护着袁影儿退开,也是暗自运功。 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阿弥陀佛!”一声洪亮的佛号传来。 众人只见一个青年和尚,缓步而来。 青年和尚,身长八尺,相貌端正,双眼明亮,身着普通的僧衣布鞋。 正是李烨上次碰到的那个法号大胜的和尚。 大胜和尚开口道:“诸位施主,万佛寺乃佛门清净之地,切莫打打杀杀!” 邱璐冰身边的男子开口道:“原来是大胜和尚,在下蜀山剑盟巴岳剑派闾丘时奉家师之命,给贵寺的贤福禅师送来明年的论剑大会的请柬。” 大胜和尚道:“闾施主,家师云游四方未归。可留下请柬,等家师回来,我自会转交给他。” 闾丘时从怀里掏出请柬给大胜和尚,说道:“那就有劳大胜和尚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大胜和尚接过请柬,再次施礼道:“阿弥陀佛,恕不远送。” 闾丘时拉着邱璐冰,带着人下山而去。 李烨见他们走远,上前道:“还记得我吗,大胜和尚?” 大胜和尚很是意外,行礼道:“阿弥陀佛。见过独孤公子。” 李烨客气地回礼道:“大胜和尚,别来无恙?你是这里的武僧?” 大胜和尚说道:“小僧从小就是这万佛寺的和尚。” “看来那天不用我们出手,那些熏风剑池的人也不会是你的对手。” 大胜和尚想了想,说道:“出家人不打妄语,是的。” 李烨笑道:“那好,不打扰你清修,咱们有缘再见。” 大胜和尚也是简单:“阿弥陀佛。” 第23章 流浪孩童 等到下了山来,邱璐冰依然气呼呼,脸色冰冷。 闾丘时安慰道:“邱姑娘,不用生气,何必跟那个狂妄的毛头小子计较。等到下次碰到他,我给他点教训,帮你出气。” 邱璐冰知道闾丘时是在安慰她,摇了摇头说道:“很难,他的武功很高,估计与我小师妹有的一拼。” 闾丘时惊愕不已,邱璐冰口中的小师妹便是清音阁阁主柳凤秋的关门弟子阮竹。 阮竹武学天分极高,深得清音阁主真传。 二十出头便打败诸多一流高手,据说只差一个契机便能踏入顶尖高手的行列。 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蜀地也就那么三四个,反正闾丘时自己知道不在这三四个中。 一般的人能在三十岁时,成为一流高手已经是很不错了,何况是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 就像闾丘时自己已经二十七了,在一流高手中不拔尖也不垫底,中等水准。 可是在巴岳剑派众师兄弟中,已经排名第二了。 闾丘时这么一想也就明白邱璐冰生闷气的理由了,估计她这辈子都打不过那个独孤烨了。 于是他再次宽慰道:“你不是说他张狂霸道吗?放心,蜀地总有人能治他的。明年便是论剑大会了,他要是在蜀地,也应该会去凑热闹的。到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邱璐冰想了想,闾丘时说的有些道理,问道:“你接下来要去哪一家送请柬?” “巴西郡凌云山。” 邱璐冰抬头看了看闾丘时,说道:“那咱们就此别过,我直接回清音阁。” 闾丘时犹豫了一下,然后鼓起勇气问道:“邱姑娘,过些日子咱们还能见面吗?我是说你明年来参加论剑大会吗?” 邱璐冰看着闾丘时的表情,突然心中微微一动,然后展颜一笑,,说道:“应该能见面。只要不出什么意外,明年的论剑大会我一定会来参加的。” 闾丘时高兴地说道:“太好了,那咱们过些日子见。” “嗯。”邱璐冰也笑着回应道。然后,她转身离去,留下闾丘时在原地傻笑着目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西蜀这些年,一直较为安定,战乱也少。 其间也有很多汉人从北周或者南陈迁往西蜀定居。 西蜀的百姓虽然算不上安居乐业,但是也不至于民不聊生,当然也有流民乞丐。 只是应该比生活在顺政郡的百姓要好一些,因为李烨亲眼见识过。 这是李烨来西蜀之后的最大感触。 还有一个感触就是袁影儿太良善了。 他们每到一个大一些的码头总要停船,上岸采买日常用品。 其中一半还没到船上就被袁影儿分给沿途的流民乞丐。因此每次回到船上时,都只有采买时的两三成。 这次更是夸张,直接领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回来。 小孩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身上有股淡淡的腥味,不过眼睛倒是很明亮清澈。 李烨正和这个孩童大眼对小眼的互相看着。 袁影儿赶紧护着孩童,娇嗔道:“你别这么看着她,会吓坏她的。” 李烨苦笑道:“影儿,你确定要收留这个孩童?” 袁影儿坚决地点了点头,说道:“嗯,她很可怜的,被那些的孩童排挤,不敢来分食物。她好像不会说话,但是能听懂一些。 我问过她有没有亲人什么的,她只是摇头和哭泣。我问她愿不愿意跟我走,她才不哭,然后点了点头。 咱们就收留她,好不好?” 李烨捂着头,有些为难。这孩童来历不明,李烨他们自己又漂泊不定,前途难料。 袁影儿见状撒娇道:“求你了,李郎。” 李烨瞬间败下阵来,无奈道:“行行行。” 袁影儿顿时欢呼雀跃,开心不已。 李烨又说道:“不过,我先说说好。咱们在这等三天,如果有人来找就还给人家。” 袁影儿欣然答应道:“嗯,当然听你的。那我先带她去舱房,帮她洗个澡。” 李烨抓着袁影儿的手,地说道:“这么大的人还要你帮他洗澡?” 袁影儿一愣,随即吃吃地笑着低声说道:“哎呀,她是女孩。” 李烨这才老脸一红,讪讪地放开袁影儿。 袁影儿和昔昔带着那女孩去洗澡。 李烨才问道:“刑山,这孩童到底是怎么回事?” 刑山这才缓缓道来。 早些时候,袁影儿带着昔昔、刑山等人,去了新城郡郪城里采买。 李烨则是留在船上练功。 他们刚出城门口,便看到一大群的流民乞丐。 袁影儿的善心开始泛滥,便又让刑山等人开始分发食物。 只是这次流民乞丐太多,场面太乱,大家都想分到食物,因此有些人挤人。 独独这个小女孩,几次想上前却被其他孩童推开。 在一旁的袁影儿见状,实在不忍心,便将女孩拉到一旁,细细询问。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个小女孩不会讲话,还好能听懂一些。 于是,袁影儿就把女孩带了回来。 李烨惊讶道:“那你们就没去打听打听,这是谁家的孩子?” 刑山如实回道:“打听过了都说不认识。我甚至问了一些孩童。他们说这女孩是前两天刚来的,是个哑巴。” 李烨一阵头大,感叹道:“这算哪门子事情啊!” 刑山却说道:“公子,我觉得这事可以理解。” “为何这么说?” 刑山解释道:“你想啊,袁姑娘十几岁便失去双亲,被赶出家门,独自谋生。昔昔更是从小就是孤儿。你说她们两个不收留那个小女孩才怪呢。” 李烨夸奖道:“不错啊,刑山,你现在都会洞彻人心了。” 刑山笑着挠了挠头。 李烨苦笑道:“如今天下不太平,像这个小女孩一样的孩童多了去了,总不能都收留啊?” 刑山憨笑着,说道:“那没办法,那是那些当皇帝,当大官的事情。反正目前这个小女孩,袁姑娘和昔昔是收留定了。” 李烨撇撇嘴,那也不是我的事。 不过既然事已至此,那也没办法了。 李烨只好说道:“好,那先收留着。你最近几天留意一下,码头上看看有没有来找孩童的人。” 刑山应道:“是,公子。不过晚上那小女孩睡哪?” 李烨想了想,说道:“睡你舱房里,你睡甲板!” 刑山的心跟这冬日一样冰冷。 而李烨的心中却是疑惑重重。 第24章 女孩小七 李烨仔细地打量着坐在自己面前收拾干净的小女孩。 小女孩长得还是讨人喜欢的,圆圆的脸蛋,五官也精致,特别是那双眼睛又大又亮,黑白分明。 她的肤色倒是不白,还有些粗糙,可能与流浪生活有关。穿着身材娇小的昔昔的衣服,却显得有些宽大。 小女孩也一直盯着李烨,眼神里有胆怯,有好奇,有倔强。 袁影儿见两人又开始对视,赶紧说道:“李烨,都说了别盯着她看。一会被你吓到了怎么办。” 李烨撇撇嘴,收回眼神,确认道:“影儿,你真的确定要收留她?” 袁影儿态度非常坚决地说道:“嗯,我确定。” 李烨只能勉强地笑道:“好,那就暂时收留她。不过她总得有个名字,总不能叫小哑巴?是不是啊,小哑巴?” 这小女孩听到李烨的话,眼神里闪过一丝厌烦。 这一切被李烨看得真真切切。 袁影儿此时正在苦苦思量这个女孩的名字,毫无察觉。 李烨见状也回了一个恶狠狠的表情,却被正要说话的袁影儿逮个正着。 袁影儿气呼呼道:“李烨,你又吓唬她。” 李烨只得收起表情,微笑道:“没有呢,我跟她闹着玩呢。唉,你是不是给她弄点吃的东西去?她一定饿坏了。” 袁影儿听罢,猛然道:“对哦对哦,回来路上只吃了张饼,喝了点水。我去让人弄点吃的回来。” 说罢,急匆匆转身,正准备出门,却又折回来道:“不许欺负她!” 李烨当然抿着嘴,拼命点头。 袁影儿这才安心出了舱房门。 等到袁影儿的脚步声远去,李烨脸色一变,懒洋洋地问道:“说,你叫什么?哪里来的?为何而来?” 小女孩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 李烨正色道:“不说是,我有的是手段让你开口。” 小女孩还是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 李烨恶狠狠地说道:“信不信我把你扔进江里去!” 小女孩依旧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 李烨深吸一口气,说道:“好,那我警告你一句,不许伤害刚才那个姐姐。” 小女孩点了点头。 李烨一怔,刚要开口,袁影儿的脚步声响起,只好作罢。 不一会,袁影儿带着昔昔提着一个食盒进了门,拿出一些清粥小菜。 小女孩迟迟没有动手,直到袁影儿鼓励道:“你吃,都是你的。” 小女孩这才端起碗,开始喝粥。 李烨没有看错,小女孩就是用手端着碗喝粥。 不过息一碗清粥已经进了小女孩的肚子。 小女孩甚至用舌头舔了舔碗。 袁影儿见状,对昔昔说道:“昔昔姐,再去多拿一些过来。” 昔昔应声而去。 袁影儿摸着小女孩的头,微笑着说道:“还有,等下就来。” 小女孩点了点头。 “今天是腊月初七,那就叫你小七,好不好?”袁影儿指了指小女孩,一字一句说道,“你小七?” 小女孩笑着点了点头。 袁影儿指着自己,说道:“我叫袁影儿,你可以叫我姐姐。” 小女孩咧着嘴,笑着点头。 袁影儿又指了指李烨介绍道:“他叫李烨,你可以叫他姐夫。” 李烨也是露出微笑,一脸期待。 小女孩收了笑容,勉强地点了点头。 李烨只好转头看向别处,撇了撇嘴。 袁影儿推了推李烨,说道:“你还跟小孩子计较上了,她还小不懂事。” 袁影儿又转头,跟小七说道:“小七,你不可以这样对你姐夫哦。他是个好人,大大的好人。以后你就知道了。” 小七木然地点了点头。 这时,昔昔又拿来了清粥和勺子。 小七总算不拿着碗喝粥了,只是用勺子,一勺接着一勺地吃。 最后足足吃了七碗。 看得李烨三人目瞪口呆。 李烨哀嚎道:“你的饭量都快赶上刑山了。怪不得没人要,谁养得起啊!” 袁影儿白了李烨一眼,娇嗔道:“瞧你说的。小七应该饿了好几天。再说了,你李城主家大业大的还差这么一点么?” 李烨叹了口气,只好说道:“那以后只能让刑山少吃一点,省些粮食。” 众人皆笑。 待到稍晚一些,李烨悄悄地叫来了昔昔。 “昔昔姐,我感觉这孩子没有那么简单。晚上的时候,你警醒一些。不过不要轻举妄动。” 昔昔虽然不是很相信,但是依然答应道:“知道了,公子。” 晚上,刑山倒是没有睡甲板,而是抱着被子去了储物舱房。 小七则是跟着昔昔睡觉。 袁影儿陪到很晚,直到小七沉沉地睡去才回到自己的舱房。 李烨已经贴心地将床暖好了,笑眯眯地看着袁影儿脱去外面的衣物。 这是李烨一饱眼福的时刻,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直到袁影儿只剩贴身衣物,十分害羞地如泥鳅般钻进被窝。 袁影儿却没有马上靠近李烨。 李烨却是一把将她整个人抱着拖了过来。两人面对面的紧紧地贴在一起。 袁影儿呵气如兰地说道:“我身上不暖和,冰着你。” 李烨却是一脸陶醉地说道:“你就在我心里,怎么会呢!” 听着李烨的情话,袁影儿心里一阵滚烫,情不自禁地将唇送了过去。 李烨也是热烈地回应着,直到某处滚烫如烙铁。 袁影儿才挣扎着,气喘吁吁道:“李郎,不行,在船上呢!” 李烨这才稍稍冷静了一些,运功驱散邪念,强迫自己心止如水。以李烨的功力和定力,过了好一会儿才完全冷静下来。 不过依然抱着袁影儿说道:“影儿,你真是磨人。” 袁影儿吃吃地笑道:“谁让你起邪念的,活该!” 李烨又一个翻身,自上而下,凝视着袁影儿,恶狠狠地说道:“信不信我现在将你办了?” 袁影儿一阵羞郝,怯怯地说道:“我错了,李郎。” 李烨这才满意地笑道:“这还差不多。” 说着,李烨起身披上长袍。 袁影儿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生气了?” 李烨边整理衣服边说道:“怎么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你不让我吃你的时候。我只能练我的武功去。武功和影儿不可兼得,哎。” 袁影儿笑道:“要不你看看能不能寻到双修的功法?那样就可以兼得了。” 李烨眼底闪过一抹光亮,邪笑道:“好主意,什么时候好好地找寻一番。” 袁影儿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只是深情地看着李烨,说道:“嗯。” 那娇媚的模样,让李烨又是一阵燥热。 李烨上前亲了亲袁影儿的额头,温柔地说道:“你还是乖乖地睡觉。我去外面练功。” 袁影儿甜甜地应道:“嗯。” 李烨披上大氅,出门而去。 第25章 江天月夜 岁月向晚,河山逢冬。 江天月夜如画,只是清欢。 客船停泊在郪城外码头。 蜀地冬日里下雪不多,却寒冷依旧。 夜已深,船上众人都已安睡。 李烨却是独自在船楼顶上盘坐,体内运转着星河山月诀,仿佛融入了冬夜的画中。 他分出一丝心神,感受着外界。 只是感受到最大的动静便是刑山的如雷鼾声。 昔昔的房中,昔昔呼吸匀称已然熟睡。 小七也是一样。 过了很久,小七的眼睛缓缓睁开,盯着头上的木板,仔细聆听着周遭的动静。 她确定昔昔熟睡,外面夜深人静,便悄悄地起身下了床,披上了衣物,溜出了舱房。 昔昔的眼睛一下子睁开,却没有动,依旧躺着。 小七小心地观察着,鼻子轻轻地抽动着,然后认准一个舱房,摸了过去。 李烨也是睁开了双眼,默默地感知着小七的行动。 只要她有什么不轨的举动,李烨就会出手。 还好小七没有向着李烨和袁影儿的舱房摸去,而是向着船尾而去。 船尾是船老大等人的所在。 不一会,小七来到了船上烹制简单菜肴的舱房。 李烨心中一凛,想到了江湖上的一种武功,毒。 就在小七进去舱房之时,李烨一个翻身,下了楼船,悄无声息地落在船尾。 这惊世骇俗的轻功就算是顶尖高手也难以发现。 小七看着十来岁,肯定不是顶尖高手,当然是没有发现。 她还在小心翼翼地在舱房里四处翻找着,丝毫没有觉察到李烨已经站在门口。 小七终于翻到了一些吃食,正准备下手。 李烨开口问道:“你在干什么?” 小七单薄的身影顿时僵立不动。 一息之后,尖叫声响起,惊醒了整艘船的人,惊动了整个码头,惊起江边的水鸟。 李烨也被惊到了,以为小七练的是传说中的龙吟虎啸之功法。 不一会儿,刑山和船老大等人先行赶来。 随后,昔昔和袁影儿也是拿着灯具匆匆赶来。 昔昔喝道:“都让开!” 袁影儿赶紧从众人中间快步进了舱房,抱着小七柔声抚慰。 李烨朝刑山使了个眼色。刑山劝着船老大等人回了舱房,然后自己守在门口。 李烨又传音给昔昔道:“你进去后不露声色地看看她身上有没有可疑东西,比如毒物。” 昔昔微微地点了点头,也跟了进去。 小七在袁影儿的抚慰之下,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紧紧地依偎着袁影儿。 昔昔也是蹲着抱着小七。 李烨刚要上前,小七却是害怕地往袁影儿身后躲了躲。 袁影儿嗔怪道:“李烨,你又吓到她了。” 李烨故意大声道:“冤枉啊,小的都是冤枉的,请袁县令明察!” 这时,昔昔不可觉察地摇了摇头。 袁影儿白了李烨一眼,娇嗔道:“可不许再欺负她了!” 李烨苦笑道:“我看她在翻找东西,只是问她在干什么。谁知道她反应那么大啊。” 袁影儿这才转头,柔声问道:“小七,怎么半夜起来了?” 小七没有再出声,只是看了看地上的吃食。 袁影儿见状,问道:“你是不是又饿了?想要吃东西?” 小气点了点头。 袁影儿自责道:“都怪我,清粥小菜本来就不经饿,晚饭又吃得早。” 昔昔听罢,主动说道:“影儿,你带着小七回房先。我给她弄点吃的,随后就送过去。” 袁影儿点头道:“有劳昔昔姐了,那我带她回房先。” 于是,袁影儿拉着小七回了房。 昔昔这才开口道:“三公子,我在小七身上什么也没有发现。是不是咱们多心了?” 李烨想了想,说道:“也许,只是我总觉得事有蹊跷。哎,算了,我还是去看看她们。刑山留给你使唤。” 说罢,也是出门而去。 成都皇宫的慕光殿中,西蜀三公主刘瑶正听着禁卫军统领赵广的叙述。 刘瑶说道:“赵叔,你是说李烨是因为百姓而杀酷吏恶卒,被北周朝廷通缉才避祸来我西蜀的?” “是的,三公主。” 刘瑶苦笑道:“又是为了别人而杀人,他为何依然这么傻。这下好了,谋逆,十恶不赦的重罪,放在哪朝哪代都是死罪,罪无可赦。” 赵广想了想说道:“三公主,我认为李烨两次都没有做错。” 刘瑶叹气道:“可惜北周皇帝不这么认为,他就是错的。赵叔,咱们的使臣什么时候出发去北周?” “日子定在上元节后。” “那我得赶紧准备东西,好让使臣带去给姐姐。上次九王山药谷的药都送过来了吗?” “已经命人送来了,在我府上了。” “好,有劳赵叔了,等我这边东西准备起来,麻烦你一起交给使臣。” 刘瑶还在想着还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的时候,看到赵广欲言又止的样子。 于是,刘瑶说道:“赵叔,你我叔侄,没有不能说的话,不妨直言。” 赵广深吸一口气说道:“最近朝中有大臣提出册立太子一事。” “这不是挺好的吗?父皇年纪也大了,是该册立皇长子刘安为太子了。” “三公主,这次不是提议立刘安为太子,而是立刘辰为太子。” “什么?荒谬!怎么可以废长立幼。”刘瑶霍然起身道。 刘辰是西蜀皇帝刘睿最小的儿子,生母便是那个刘瑶不喜的妍妃。 刘瑶咬牙道:“如若果真如此,我西蜀危矣。不行,我要去面见父皇。” 刘瑶正准备面圣,赵广却说道:“三公主,不可如此莽撞。后宫严禁干政,这是刘家祖制。你如若贸然前去,怕是适得其反。何况皇上已经押后再议。” 刘瑶这才坐下,思量许久,说道:“是我莽撞了。要是李烨在就好了,他应该有办法。” 赵广听罢,好像觉得刘瑶说的没错。 这些你年刘瑶也托自己打听李烨的情况,只不过都是断断续续的消息。 特别是在去年李烨去了西北从军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了消息。 赵广迟疑地问道:“三公主,要不我去联系他试试?” 刘瑶叹气道:“还是算了,他现在不宜出现在世人面前,否则会让他身陷灾祸。” 第26章 小七开口 李烨觉得自己如今就在灾祸里,因为本来和袁影儿的相处时间都被小七霸占了。 李烨等人在客船上等了好三天,也没见有人来找小七。 于是,等到第三天傍晚,李烨便带着袁影儿几人一起去城里吃饭。 一众人在船上也待了好些天了,正好去城里改善伙食,解解馋。 李烨等人找了一个酒楼,然后要了个雅间,要了些酒菜。 这些天小七在船上吃的都是清粥小菜,不过每次依然是七碗起步。 袁影儿和昔昔以为小七喜欢吃,因此特意给小七点了些清粥小菜。 小七一开始吃得津津有味,直到酒菜上齐。 刑山片下一些羊肉给李烨三人,然后抱着整条炙烤的羊腿啃的时候,小七觉得面前的清粥小菜瞬间不香了。 小七目不转睛地盯着刑山,嘴巴不住地咀嚼着,喉咙不断地吞咽着。 李烨等人也发现了小七的异样。 袁影儿关心地问道:“小七,怎么了?粥太烫了?” 小七呆滞地看了看袁影儿,又看了看刑山,摇了摇头。 昔昔瞟了一眼刑山,凶道:“刑山,你吃相好一些,别吓着小七。” 刑山委屈巴巴地只能小口小口地啃着羊腿,貌似这么吃一点也不香。 看得众人莞尔。 李烨笑着说道:“昔昔姐,你这就不懂了。炙烤的羊肉就是要手抓着吃才香,我们当时在西北军营里的时候也都是用手直接抓着吃的。对,刑山?” 刑山赶紧点头附和道:“嗯,公子说得没错。” 说罢,还狠狠地啃了几口做示范。 再美美地喝上一口酒,顺便发出感叹的声音。 看得李烨等人也食指大动。 小七更是着急,指着刑山手里的羊腿,可是又说不出来。 袁影儿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想吃肉?” 小七拼命得点头。 袁影儿再次问道:“肉?” 小七点头道:“露。” 李烨心中一惊,体内真气自动流转。 刑山张着嘴巴忘了咀嚼。 袁影儿和昔昔目瞪口呆了一会,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了欣喜。 袁影儿赶紧问道:“小七,你会说话啊?” 小七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袁影儿反应了一会,一边示范,一边问道:“会说话,点头。不会说话,摇头。” 小七点了点头。 袁影儿夹起自己碗里的一小块羊肉,示范道:“肉。跟我学。肉。” “露。” “不对,是肉,肉,肉。” “肉。” 袁影儿高兴道:“很好,真厉害。呐,这是给你的奖赏。” 袁影儿将羊肉喂进小七嘴里。 小七飞速地咀嚼着,吞了下去,然后又说道:“肉。” 袁影儿又将一小块羊肉喂给小七。 眨眼间,羊肉又被小七吞下了肚子。 昔昔干脆抢过刑山手里的羊腿,递给了小七。 小七接过羊腿,像先前刑山一样,鼓动腮颊,大吃大嚼。 李烨散去真气。刑山哭丧着脸。 袁影儿开心地跟李烨说道:“李烨,你看,小七她会说话。” 李烨也面带微笑道:“听到了,‘露’。” 刑山也委屈道:“我的‘露’!” 李烨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你去让伙计再上些其他肉食。记住你吃多少,然后再加一份,也就是要两份。” 刑山屁颠屁颠地起身去找酒楼伙计去了。 袁影儿笑吟吟地看着李烨说道:“李郎,你真好!” 李烨也笑眯眯地正要开口。 袁影儿已经转头和小七说道:“你吃慢点,等下还有肉。” 李烨见状,气得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酒。 那天刑山和小七两人一共吃了一只羊腿,两只鸡,三条鱼…… 反正昔昔结账时,一共花了二两白银,相当于普通官吏一个月的俸禄。 这点银子对于李烨来说当然是毛毛雨,九牛一毛,根本算不上灾祸。 只是自那天以后,李烨等人带着小七离开了郪城。而一路上袁影儿所有的时间都在教小七说话,没有空搭理李烨。 李烨有苦说不出。原来佛说,众生皆苦,是真的。 还好袁影儿看出李烨这些日子愁眉不展,特意过来安抚。 袁影儿拿着糕点进了舱房,见李烨在读书,温柔地说道:“歇一会,来吃点东西。” 李烨依旧拿着一册书,酸溜溜地说道:“不饿。” 袁影儿听了,哪里还不知道李烨在吃味,亲手拿了一块糕点喂到李烨嘴边,柔声道:“李郎,生气了?” 李烨张嘴将糕点吃进嘴里,却没有说话。 袁影儿只好拿出撒手锏,撒娇道:“哎呀,李郎,别生气了嘛。我又不是不陪你。你不是好奇小七的来历嘛?我只是想早点教会她汉语,好知道她的身世。如若她家人都健在,而且不是故意抛弃她,我也好将她送回去呀。” 李烨其实早就被袁影儿的一句‘李郎’就攻陷了。 他放下手中的书,兴奋地问道:“真的?那问出来没有?她家在哪?我现在就将她送回去。” 袁影儿笑道:“哪有那么快的嘛。她刚学会简单的一些词,像吃饭,姐姐,小七之类的。” 李烨刚才的兴奋劲瞬间烟消云散,又恢复到生无可恋的样子。 袁影儿见状,吃吃地笑着,然后说道:“快了,我估计再有个把月她应该能讲清楚她的身世了。” 李烨嘟囔道:“还有这么久,很难熬的。” 袁影儿说道:“怎么会呢?以前咱们没有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想我呢!还有你去西北一年多,也没见你这么想我呢!” 李烨认真地说道:“谁说没有!我见你第一面之后就想天天见到你,就想每日每夜地跟你在一起。” 袁影儿的美眸里绽放光彩,欣喜道:“真的吗?” 李烨坚决地点了点头,然后深情地望着袁影儿。 袁影儿也是爱意浓浓地看着李烨。 两人开始靠近,呼吸渐渐急促,拥吻在一起。 没一会,门口脚步声响起,小七的声音传来:“姐姐,姐姐,小七,会了。” 李烨和袁影儿触电般分开。 袁影儿整理着她的妆容。 李烨则是拿起刚才放下的书,装模作样。 等到小七迈进门来,袁影儿开口问道:“刚才的,小七会了是吗?” 小七点了点头说道:“嗯,姐姐,小七会了。” 李烨狠狠地瞪了小七一眼。 小七看到了,却没有理会。 袁影儿说道:“真的吗?小七真棒,走,去念给姐姐听听。” 袁影儿拉着小七向门口走去。 将要出门时,小七突然偷偷转头对着李烨做了个鬼脸。 李烨恨得咬牙切齿。 第27章 神奇小七 李烨一行人从新城郡一直南下,一路走走停停。 李烨和小七两个一大一小为了争夺袁影儿可谓是使尽了浑身解数。 当然李烨总是败多胜少,这让李烨很是不甘,很是郁闷,不过也有些好玩,有些乐趣。 因此李烨对小七是又爱又恨。 袁影儿的归属权还在激烈地争夺中,李烨也是乐在其中。 李烨偶尔在船上钓鱼,也不是有多喜欢,打发船上的闲暇时光而已。 不能总是一味地练功,也要劳逸结合。 平时的鱼就像小七一样让李烨恨得牙痒痒,总是不上钩。 今天不知怎么的,居然钓上来两条。 李烨献宝似的跑到袁影儿跟前,说道:“影儿,你看我钓了两条鱼。” 袁影儿看了李烨一眼,夸奖道:“真厉害。” 又转头教小七汉语去了。 刑山在一旁憨笑,被李烨踢了一脚。 李烨将鱼递给昔昔,说道:“昔昔姐,帮我烤一下。” “好的,三公子。” 昔昔先是将鱼收拾干净,用盐、生姜、蒜腌制。 然后,去拿了一个烤炉和一些调料,熟练地生火。 开始烤制前,将鱼的两面刷上一些油。 然后将烤炉生火,烤制,中途撒上适量的孜然粉和其他调味品。 烤至鱼皮变干且颜色加深时,翻面继续烤制。 最后,烤至鱼肉变白色。 两条喷香的烤鱼便出炉了。 烤鱼的香气在烤制中便弥漫开来,惹得小七频频转头。 刑山在一旁则是拼命地咽着口水。 李烨夸赞道:“昔昔姐人美手巧,烤的鱼和长安洛阳的大酒楼有得一拼。香,实在是香。刑山娶了你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刑山在一旁美滋滋地笑着。 昔昔微笑道:“赶紧吃,一会凉了。小心鱼刺!” 李烨迫不及待地拿起一条烤鱼吃了起来,边吃边唧嘴,甚至吮着手指。 小七已经目不转睛地盯着李烨了,也在拼命咽口水。 袁影儿见状,说道:“小七是不是也想吃烤鱼?” 小七马上点了点头,说道:“嗯,小七想吃鱼。” 袁影儿摸了摸小七的脑袋,说道:“走,咱们去跟你姐夫要去。” 李烨这边在享受着美味,瞥见袁影儿牵着小七过来,赶紧将另外一条烤鱼拿在手里。 袁影儿见状,跺脚嗔怪道:“李烨!” 李烨假装糊涂道:“怎么了,影儿?” 袁影儿看着最近有些幼稚的李烨也是无奈道:“小七想吃烤鱼,你分她一条。” 李烨却说道:“才不,要吃让她自己抓去。”说罢,又转过身去,继续吃着烤鱼。 袁影儿见小七委屈地即将梨花带雨,问道:“说,什么条件?” 李烨这才又转过来,说道:“哎,这不就得了。让这小不点自己要,记住要喊姐夫。” 袁影儿听了转头看了看小七。 小七点了点头,随后张嘴甜甜地喊道:“姐夫,小七想吃鱼。” 李烨将另外一条烤鱼递了过去,得意洋洋地应道:“嗯,这还差不多。还想不想吃?” 小七有点了点头。 李烨笑眯眯地说道:“那姐夫再给你钓一条,你把姐姐还给我?” 小七犹豫了一会,摇了摇头。 李烨继续加大赌注,问道:“给你钓很多很多条?十条?二十条?然后让昔昔姐烤起来,可香了?” 李烨心想,只要小七答应,自己就施展武功,多弄一几条鱼回来。再不行就去渔夫哪里买一筐回来。 小七犹豫了很久,然后用明亮的大眼睛看着袁影儿说道:“姐姐,小七不是怪物。” 袁影儿蹲下来认真地说道:“小七这么可爱,怎么会是怪物呢!” 小七似乎下了某种决定,松开袁影儿的手,来到了船舷边上,环视着四周。 她用手成喇叭状,然后发出低沉、响亮,类似鸭子又类似乌鸦的声音。 过了一会,令船上的人惊奇的是,有几只水鸟从岸边草丛里飞了过来。 小七继续发出那样的声音。 水鸟也用差不多的声音回应着,落到了江面上。 李烨悄悄地靠近了袁影儿,将她护在身后。 袁影儿轻声地说道:“小七嘴里的声音在变换着节奏和声调。” 李烨一点也不惊讶袁影儿能够听出这些,要知道袁影儿是琴艺大家,精于此道。 那几只水鸟忽然扎进水里,不一会,又浮出水面,游向客船。 随后一只只陆陆续续跃上船舷,从嘴里吐出活蹦乱跳的鱼。 袁影儿让过李烨,她怕小七误会。 李烨也没有拦着,因为他认出了这种水鸟。李烨也有些知道为何初次见面时,小七身上有股腥味了。 待水鸟飞走后,小七怯生生地看着袁影儿,两只小手搓揉这裙摆。 袁影儿笑着夸奖道:“呀,小七真厉害,这些是什么鸟呀?还会捕鱼呢?” 小七摇了摇头说道:“姐姐,我不会说。” 李烨却是地说道:“这种水鸟是水老鸦,也叫鱼鹰。这些应该是野生的,也有渔民专门驯养用来捕鱼的水老鸦。” 袁影儿说道:“还是小七厉害能使唤水鸟来捕鱼。” 小七得了袁影儿地夸赞,笑成了一朵花。 李烨也夸赞道:“小七确实厉害。” 小七也对李烨笑了笑。 李烨忽然感觉这小丫头还挺可爱,不是那么烦人,也是回了一个笑容。 至此之后李烨也对小七不再那么警惕,只是“又爱又恨”。 不过对于小七的这口技很是好奇,对于她的身世更是好奇。 李烨发现好像汉语的发音跟她原来的有所不同,她学起来有些费劲,至今也没有说明白她的来历。 李烨没有察觉到的是,船上的这一切被岸上三个人远远地看在眼里。 其中一个离开了,还有两人在岸边缀着李烨的客船。 第28章 蜀山剑盟 腊月二十三,小年,灶祭,代表着过年的开始。 只是这是北方大部分地区传统里的小年,南方略有不同。 风俗人情每个地方也是稍有不一样。 李烨和袁影儿两人都是出生在北方,当然是按照北方的传统过小年。 因此李烨决定带着袁影儿她们去城里大吃大喝一顿,顺便采买些年货。 李烨原先和袁影儿商量过,准备在客船上过除夕。 以前袁影儿有些个除夕是在画舫上度过的,只是那时候没有李烨,有些凄凉。 现在两人双宿双飞了,也想试试甜蜜温馨的船上除夕。 李烨将船停靠在巴城外的码头,先是吩咐桑氏船行的掌柜补充物资,随后准备向着巴城进发。 巴郡在西蜀的东南部,大娄山脚下。 翻过大娄山便是苗疆地域,那里有十万大山,至今没有被汉人征服和开发。 苗疆便是令南陈最为头疼的问题所在。 苗疆人擅长驱兽和用毒,凭借着这两个本事,在十万大山中与汉人争斗数百年之久。 历朝历代都是对苗疆无可奈何。 汉人似乎对苗疆人不是那么友好,特别是一些所谓的江湖白道,认为苗疆人都是歪门邪道。 只是,如今的苗疆有一个定海神针般的人物,令江湖人士忌惮不已,闻风丧胆。 天下绝顶高手黑榜第四,苗疆神巫。 她除了自身功夫了得,更是驱兽和用毒的高手。 李烨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盯着小七。 他好像知道小七,来自哪里了。 其他三人一开始也是不明所以,直到李烨问小七道:“小七,你家是不是在大山里?是不是很多人都会用嘴巴发出各种各样的动物声音?” 小七正在狼吞虎咽,听了停下,认真地想了想。 然后,说道:“嗯,在大山里。很少人,声音。” 众人便大概知道了小七的来历,只是具体的身世还不明了。 不过众人也都不在乎了,相处半个月,也都知道小七只是个孩童,一样的纯真,只是更加的古灵精怪。 李烨五人吃了饭,出了城,照例是二两银子。 李烨肉疼地说道:“小七,你这么能吃,我快养不起你了。我得找个人家把你卖了才行。” 小七在星月胭脂马上,往袁影儿的怀里缩了缩。 袁影儿责怪道:“李烨,你又吓唬小七。小七,你别听你姐夫的,他就是嘴里说说,不会这么做的。他其实可喜欢你了。” 李烨赶紧否认道:“我可没有,谁喜欢一个破小孩,又能吃又麻烦。” 袁影儿娇斥道:“李烨……” 李烨却是笑着截口道:“说到麻烦麻烦就来了。” 蜀山剑盟是蜀地很多剑派的联盟,其中包括了清音阁、熏风剑池、巴岳剑派等等。 只是为五年一届的论剑大会成立的联盟,盟主由各大剑派轮流担任。 而担任盟主的剑派负责这一届的论剑大会的举办,这届论剑大会的盟主便是巴岳剑派。 这是一个松散的联盟,比北周西北绿林道联盟更加松散。 联盟存在的宗旨有两点,切磋交流,除魔卫道。 切磋交流自是不必多讲,最重要的就是论剑大会。 除魔卫道就不好说了,只要蜀山剑盟认为的魔道,那就是魔道,比如苗疆之人。 这些年,蜀地白道和苗疆人更是冲突不断,矛盾重重。 恰好,前些天蜀山剑盟的人在涪水的一艘客船上发现了一个会驱兽的孩童,疑似苗疆人。 只要是会驱兽的苗疆人在十万大山中身份地位不一般,何况还是一个孩童。 李烨只是大概的了解过苗疆,不是很明了,可是与苗疆人毗邻的蜀地江湖人士可是有清晰的认识。 于是,发现之人除了上报给蜀山剑派之外,还一路跟踪到了巴城。 而巴郡正好是蜀山剑派联盟这次盟主巴岳剑派的所在之处。 此时巴岳剑派正在联合周边几个剑派筹备明年论剑大会。 于是,便派出了五名一流高手带着众好手前往抓捕这个苗疆孩童。 包括了巴岳剑派,五云湖剑派,胜天红岩剑派,天鹅剑堡,万灵剑镇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领头的便是巴岳剑派的大弟子吴谐及。 此时他便出现在巴城外,李烨等人的面前。 他见李烨几人十分眼生,而且几人的打扮和举止似乎不是苗疆人,甚至不是蜀地人。 不过不重要,重要的是带回那个苗疆女孩。 只要李烨等人识相,肯定不敢与蜀山剑盟为敌。 吴谐及也是行走江湖多年,自然知道江湖世故,不会上来就与人打打杀杀。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朋友,在下蜀山剑盟巴岳剑派吴谐及。敢问朋友尊姓大名?” 李烨被拦住去路就知道麻烦来了,只是不知道因为何事。 他见对方还算客气,便回道:“在下独孤烨。吴兄,因何拦住我等去路?” 吴谐及回想了一下,却是没有听说过这个独孤烨,便说道:“我只是想确认那赤红马上的小女孩是不是苗疆人。独孤兄你也知道我们蜀地人与苗疆人正邪不两立。” 李烨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道:“不是,她是在下的妻妹。” 吴谐及却是说道:“我观独孤兄弟几人都是汉人,而这小女孩却是苗疆人的长相,何况我们的人亲眼看到她驱水鸟捕鱼。独孤兄恐怕说的不是实话?” 李烨总算知道麻烦因何而来,就是袁影儿怀里的小七。 李烨可不是一个怕麻烦的人,先不说袁影儿和昔昔待小七如亲妹,就说自己好像也挺喜欢小七。 李烨懒懒地问道:“是不是有何区别?” 吴谐及一愣,随即道:“也对,不管是与不是,烦请将女孩交给我们。我们查证之后自会给个说法。” 李烨觉得自己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于是哈哈大笑。 吴谐及有些不悦地问道:“独孤兄弟缘何发笑?” 李烨脸色一沉道:“你们蜀山剑派联盟是不是太霸道了?当路拦截,要我交出妹妹,还如此冠冕堂皇。这难道不是个天大的笑话。” 吴谐及也是冷冷地说道:“那你是不准备交喽?” 李烨一边组装河山枪,一边也是霸道地回应:“我独孤烨可不吃敬酒和罚酒那一套,想带走我妹妹,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河山枪在手,威势滔天,纵然千军万马,李烨也敢闯一闯。 第29章 霸气护妹 小七能够听懂李烨和吴谐及两人的大概意思,一时间红了眼圈。 她抬头,有些哽咽道:“姐姐……” 袁影儿轻声地说道:“别说话,一会抓紧我!” 只听李烨喝道:“刑山殿后,昔昔保护影儿,随我冲!” 刑山也是双斧在手,大声应道:“喏!” 李烨轻磕马腹,天冲青开始加速。 昔昔和袁影儿紧随其后,刑山落在最后。 吴谐及没有想到李烨如此果决,也是喊道:“拦住他们!” 说罢,当先擎出长剑,带头迎了上去。 他身后的二十余骑也是擎出兵刃,跟了上去。 李烨看着对方毫无章法的阵型,微微冷笑,体内真气疯狂运转。 双方将要接战时,李烨运功大喝道:“呔!” 这喝声犹若冬打雷,震耳欲聋,让对方的人和马惊骇不已! 李烨体内的两股真气如洪水般汹涌澎湃,他全力灌注双臂,紧握河山枪,狠狠地向对手抡去。这一击的声势惊人,仿佛排山倒海,无可阻挡。 吴谐及眼见李烨这简单而粗暴的抡砸,心中却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只能运足功力,用长剑勉力招架。然而,吴谐及虽然武功高强,却显然没有经历过战场的洗礼,对于马战并不熟悉。这使得他在面对李烨的猛攻时,显得捉襟见肘,左支右绌。 吴谐及的坐骑首先被李烨的大喝声惊到。这使得吴谐及在用长剑招架时更加困难。他只能拼尽全力去抵挡那如雷霆万钧般的一击。 然而,他最终还是被河山枪狠狠地砸落马下,重重地摔在地上。而河山枪的去势依然不减,又扫落了两名高手。 其他人纷纷驱马避让,生怕被李烨的河山枪扫中。有些人甚至舍弃了坐骑,飞身下马。只是片刻工夫,李烨便带着其他三骑凿穿了对方的阵营。 李烨放缓马速道:“刑山护着他们上船,解缆开船不用等我!” “喏!” 李烨这才再次减速,准备只身阻敌。 小七回头喊道:“姐夫!” 李烨笑了笑,潇洒回身,横枪立马。 吴谐及幸好武功高强,落马之后又卸去一些力道,这才保住了性命。 可却是口吐鲜血,已然受伤不轻。 另外落马的两个受了点轻伤。 其他人则是十分惊惧,有些慌乱。 李烨看出了他们的胆寒,没有废话,直接又一次开始冲锋。 尚在马背上的有几人分明不信邪,还是挥舞着兵刃上前。 只是他们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李烨的武功,低估了天冲青的脚力,低估了河山枪的威力。 只是三合就被李烨接连挑落三人,其中一个胜天红岩剑派的年轻高手伤重而亡。 李烨第三次冲锋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交手。 吴谐及等人都只是远远地躲开。 战场上练就的气势是用鲜血和性命铸就的无惧无畏,不同于江湖之人的一时之勇。 李烨横眉立目道:“我再说一遍,那是我独孤烨的妹妹,有本事就带走!” 说罢,扫视一圈,潇洒而去。 吴谐及恨恨地说道:“走,我们回去上报剑盟。” 码头这边,袁影儿等人虽然已经命人将船解缆,但是没有先行离开,而是焦急等待。 小七更是急得直掉眼泪。 袁影儿安慰道:“小七,不哭,你姐夫厉害着呢,一会儿就回来。” 小七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好在没有让他们等多久,李烨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视线。 李烨斜握河山枪,丰神俊逸而来,好似只是闲游。 小七远远地便挥手,用尽力气喊道:“姐夫,姐夫……” 李烨也是心中欢喜,目光所及,是爱人,是亲人。 他催马上前,而后在离船三丈处,天冲青人立而起。 李烨笑道:“小七,姐夫威风?” 小七捧场道:“姐夫威风!” 袁影儿嗔道:“显摆,快上来。” 李烨翻身下马,自有刑山接过马和枪。 李烨来到小七面前说道:“小七放心,有姐夫在,谁也别想带走你!” 小七上前紧紧地拉着李烨的手。 李烨见状,冲着袁影儿说道:“看来你夫君我还是有些魅力的。” 袁影儿白了李烨一眼,打趣道:“自从小七来了之后,你越来越幼稚了。我可能错付了。” 李烨拉着小七,上前抱着袁影儿说道:“那可能来不及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哈哈……而且如若以后咱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可能更幼稚。” 说罢,亲了一下袁影儿的脸颊。 袁影儿没有躲闪,而是娇羞道:“小七他们在呢。” 小七见状,松开李烨的手,自己跑开了。 巴岳剑派在巴城西北百里处的炉峰山。 炉峰山其实由三十五峰组成,主峰形似香炉,故名炉峰山。 炉峰山婉婉蜒蜒,形似一条游动的巨龙。 其中群峰峻秀,林木青翠,云封雾锁,幽深而静远。 吴谐及等人正向蜀山剑盟的几位掌门详细地讲述了当时的情景。 其中巴岳剑派掌门宋昆,胜天红岩剑派掌门罗木海,五云湖剑派掌门龚安道三位掌门在场。 罗木海痛失爱徒,暴躁地吼道:“谐及,那独孤烨往哪个方向去了?” 吴谐及恭敬道:“罗掌门,我急着回来禀告,实在不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不过先前跟踪的我一个师弟和贵派的瞿师弟还在码头那边。” 宋昆年纪较长,行事沉稳,说道:“罗老弟,稍安勿躁。这独孤烨年纪轻轻,武功居然如此高强,就算不是顶尖高手也是相去不远。咱们得打听清楚他的背景,否则容易陷入被动。” 罗木海早已怒不可遏,恨声道:“老子虚个球,我这就去杀了独孤烨为我徒儿报仇。” 五云湖剑派和胜天红岩剑派同为泸川郡门派,平日里便是同气连枝。 五云湖剑派的掌门龚安道与罗木海更是相交莫逆。 龚安道挺身而出道:“罗兄,我随你一起去。我就不信在蜀地还有咱们蜀山剑盟惹不起的人物。何况还牵扯到苗疆妖童。” 罗木海和龚安道携手而去。 宋昆阻止不及,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带着门下弟子而去。 宋昆沉吟道:“如此人物来了蜀地,不可能悄无声息。” 随后,他吩咐道:“谐及,你伤得不轻,好好下去养伤。去让人叫丘时回来。” 吴谐及应道:“是,师父。” 第30章 山间明月 泸川郡,属于西蜀较偏远的一个郡。 李烨这次的目的地便是泸川郡郡治泸川城。 因为根据陆机传来的消息,泸川城里的献王貌似不是很安分。 这不仅仅是猜测,而是盗夜老人在献王府里亲眼所见。献王府里有整套西蜀皇帝的行头。 李烨也是好奇,反正在西蜀没有明确的事情可以做,就当是游山玩水。 巴城距离泸川城大概二百余里,正好除夕前赶到,然后采买些食材年货,过个美满幸福的除夕。 只是李烨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除夕注定让他难忘终生。 路途上很是甜蜜温馨,小七不再霸占着袁影儿,也对李烨亲近无比。 李烨和袁影儿更是如胶似漆。 甲板上,李烨看着远处努力学习汉语的小七,突然对袁影儿说道:“影儿,咱们生个女儿?” 袁影儿娇羞道:“嗯,只要你喜欢就好。” 李烨见状一阵躁动,促狭道:“要不,现在就去?” 袁影儿更是羞郝道:“现在是白天而且在船上多有不便。” 李烨将袁影儿搂在怀里,轻声道:“我可以用轻功带你上岸的,然后找个地方……” “哎呀,你怎可如此,怪害臊的,不理你了!”袁影儿嘴上说不理,身子却是在李烨的怀里拱了拱。 李烨有些难以自制,动情道:“你这样我可是会受不了的!” 袁影儿感受到李烨的坚硬,触电似的逃开李烨的怀抱。只留下李烨那腊月的寒风都吹不灭的火热,独自煎熬。 李烨才知道什么叫自作孽,只好暗中运功驱散心中的邪火。 腊月二十五,闾丘时回到了巴岳剑派。 他本来也是计划也是除夕前回来,只是接到师父宋昆的急召,便提前赶了回来。 闾丘时一回来便去见了宋昆。 宋昆正在接待来访的九王山药谷谷主孙融和熏风剑池的二长老杜振海。 闾丘时行礼道:“丘时拜见师父,拜见孙先生,拜见杜长老。” 杜振海夸道:“嗯,丘时愈发干练了。宋兄有个好徒弟啊。” 宋昆笑着说道:“杜兄抬举,丘时还年轻,还需要多多磨炼。丘时啊,急着找你回来,有个人你赶紧去打听一下他的背景。” 闾丘时恭敬道:“请师父吩咐。” 宋昆说道:“他是最近来蜀地的年轻人,而且应该不是咱们蜀地之人。因为一个苗疆妖童,杀了胜天红岩罗掌门的弟子。罗掌门和五云湖的龚掌门正带人追杀他。他叫独孤烨。” “什么!” “什么!” “什么!” 孙融、杜振海和闾丘时同时惊呼道。 宋昆也是惊讶万分。 如若只是闾丘时惊呼,宋昆也不至于如此。 连久经江湖,成名几十年的顶尖高手孙融和杜振海都惊呼,如何不让宋昆惊讶万分。 孙融叹息道:“你们呐……” 在场几人不明所以,纷纷看向孙融。 孙融又说道:“这个年轻人很是不简单。我虽然不知道他的背景,但是我见过他,他年纪轻轻便有顶尖高手的实力。” 还未等宋昆感叹,闾丘时又说道:“师父,那个年轻人极有可能是北周陇西独孤家的独孤烨。我和清音阁的邱璐冰在万福寺碰到过。他好像和邱璐冰还有些龃龉。” 这回轮到宋昆惊呼道:“陇西独孤家?这……” 未等宋昆说完,杜振海苦笑地打断道:“宋兄,可能更糟糕。据我所知他不但是陇西独孤家的,而且更是咱们蜀地那位最难惹之人的徒孙。” “啊!”宋昆已经呆滞,好一会才懦懦地问道:“周一斗?” 杜振海点了点头,说道:“他亲口承认,独孤烨是他的徒孙。我当时就在场。” 孙融痛心疾首道:“你看!” 宋昆欲哭无泪道:“完了完了。” 孙融想了想,问道:“罗木海和龚安道有没有消息传来?” 宋昆如实回答道:“还没有。” 孙融急忙又说道:“那就是还没得手,希望还来得及,不然怕是有天大的麻烦。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据我弟子的回报是往泸川方向。” 孙融赶紧起身道:“赶紧追呀,别愣着。” 杜振海也是急忙说道“对,那咱们赶紧去追,希望还来得及,不然事情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你也知道那位发酒疯起来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宋昆烫嘴般地说道:“对对对,赶紧追,赶紧追,走走走!” 宋昆、孙融和杜振海带着人急匆匆往泸川方向追去。 罗木海和龚安道前几日赶到了巴城外码头,见到自己的弟子,得知李烨等人恰恰往泸川郡方向而去。 于是,带人沿江追赶,终于在第三天发现了李烨的船。 李烨的船距离泸川也就是不到一日的路程。 龚安道拦住就要上船报仇的罗木海道:“罗兄,不可莽撞。船在江中,船上的情况不明,咱们的人手也上不去。倒不如咱们先一步回泸川城,召集人手,在泸川城外码头下手。” 罗木海没来怒火攻心,此时也稍微冷静一些,说道:“也好。他们很有可能会在泸川城外的码头停靠。咱们就回去布下天罗地网,等着那个独孤烨。” 罗木海随即命自己的几个弟子一路跟踪,自己和龚安道则是带人加快回到泸川城布置。 腊月二十七一早,李烨等人即将到达泸川城。 他们要去城里采买食材和年货。 李烨看着在细致地帮自己整理衣服的袁影儿,心里很是甜蜜。 袁影儿今日格外美艳动人,本就绝美的脸庞画了精致的妆容。 李烨笑道:“影儿,每次出门我都觉得亏,就如同锦衣夜行。” 袁影儿看了一眼李烨,继续整理着说道:“为何?” “你这么美,却每次都要带帷帽出门,别人都不知道我李烨有如此美得让天地失色的妻子。你说我亏不亏?” 袁影儿撇着嘴,笑着说道:“就你嘴甜。我这不是怕给你惹麻烦吗?再说了,我只愿意给李郎看,别人我才不给他们看。” 李烨轻轻抱住袁影儿说道:“嗯,也是。你是我的,不给他们看。我只是怕委屈了你。你跟着我漂泊不定不说,还要藏着掖着。” 袁影儿也是抱着李烨说道:“我只想静静地和你在一起,不求人间荣华,不淆俗世庸扰。” 李烨闻着袁影儿发间散发的甜美花香,深情地说道:“你不在乎的,我都在乎,因为我在乎你!你是山间明月,皎洁无暇,只是你本就光芒万丈……” 袁影儿抬头看着李烨,动情道:“山月只属于你,光芒也只属于你,我更是只属于你!” 情动,相拥,热吻。 第31章 码头之战 腊月的西蜀,也是天寒地冻。 乌云遮天,更是飘起了细雨。 又是临近除夕,因此码头上不再忙碌,一片安静。 李烨和袁影儿一人一边牵着小七,有说有笑地下了船,来到了码头。 李烨等人准备先去桑氏船行,乘坐马车去城里。 这一刻温馨又美好,很多人会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只是希望的缘由各不相同罢了。 众人还没有走到桑氏船行,李烨便察觉出了码头上的异样。 码头上没有一个人影,安静无比。 一郡郡治的码头上空无一人,相当反常,十分诡异。 李烨松开小七的手,解下大氅,裹在小七的身上,低声道:“一会听影儿姐姐的话,知道吗?” 小七不明所以,只是点了点头。 昔昔和刑山也是有所察觉。 李烨吩咐道:“昔昔、刑山一会护着影儿和小七回船上去。” 话音未落,只见码头四下人影闪动,一下子将李烨等人包围。 罗木海和龚安道,早就召集了诸多人手,布置妥当。 除了他们两个顶尖高手,还有各自门下的总共四名一流高手,三四十名其他弟子。 罗木海厉声道:“独孤烨,我看你往哪里跑?勾结苗疆妖人,杀我门下弟子。我罗木海今日就除魔卫道。” 李烨心中一沉。 他知道罗木海是胜天红岩的掌门,成名江湖数十年的顶尖高手。 与并肩而行的那个人,估计也是顶尖高手。 李烨见这个阵势,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看来是不能善后了。 不过,他夷然不惧,开口道:“替你徒弟报仇就说报仇,还除魔卫道,虚伪。” 罗木海被李烨的言语挤兑得更加恼怒,对龚安道低声说道:“龚老弟,一会你去抓了那个苗疆妖童。那妖童这么小便会驱兽,身份肯定不简单,咱们必须带回去。这个独孤烨暂时先交给我。” 龚安道觉得很有道理,便应道:“好。” 罗木海抽出随身长剑,说道:“独孤烨既然这样,那你就去死!” 说罢,便运功欺身而上。 李烨早就擎出星月剑,凝神戒备,见状,喝道:“走。” 也是悍然迎战罗木海。 刑山却是向着客船所在杀去。 昔昔带着袁影儿和小七紧随其后。 龚安道见状,连忙指挥两个门派的弟子阻截刑山四人。 先是刑山被两名一流高手截住。 昔昔没有理会,只是带着袁影儿和小七继续向着客船突围。 只是身后的龚安道随后挥剑而来,拦住去路。 无奈昔昔只有停下,准备迎战。 龚安道却没有自己出手,而是让赶来的另外两个一流高手,围攻昔昔。 一时间码头上分战成三处。 李烨知道今天的局势相当不利,一开始便拼尽全力,想要能够博得一线生机。 他疯狂地压榨自己体内的两股真气,凶悍绝伦地搏杀。 罗木海未曾想到李烨的武功高到如此境地,虽然不至于险象环生,但也是手忙脚乱,只能全力防守。 罗木海毕竟是成名已久的顶尖高手。 李烨想要击败或者打伤罗木海也是需要时间和机会。 刑山上次得了周一斗的指点,武功有了一些进步。 原先他的斧法是战场搏命打法,每一招每一式都用尽全力,招式衔接也不够流畅。 只是这样打法,在江湖搏杀中容易力竭,更容易出现破绽。 现在他的斧法依然悍勇,只不过更加的流畅,也更加省力。 他面对两个一流高手短时间也没有落下风,反而虎虎生威。 昔昔的武功本就适合江湖游斗,轻巧而灵动,也是与两位一流高手打得有来有回。 袁影儿带着小七退到了一边。 她不想拖累和影响李烨三人,而且表现得异常镇定。 她紧紧地护着小七的同时,也偷偷地将漫天星雨落拿在了手中。 只不过有大氅遮挡,其他人没有发现而已。 龚安道见袁影儿如此镇定,有些摸不清她的底细,说道:“这位姑娘,你最好将怀里的妖童交给我,否则我别怪我不客气。” 袁影儿说道:“她是我妹妹,怎么可能是妖童。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将她交给你。” 龚安道威胁道:“看来姑娘也是想与我龚某过过招了。” 袁影儿心思数转,知道一旦动手,势必被人发现自己不会武功。 那样不止小七被这些人抓走,甚至会影响李烨三人。 她只能拖延时间,尽量维持局面再说,否则没有一丝机会。 “过招?你可知道我是谁?” 龚安道略一犹豫,没有动手而是问道:“姑娘既没有自报家门,又没有以面容示人。我怎么会知道你是谁。” 袁影儿说道:“我师公武功高绝想必你可能听过。” “姑娘请说,我洗耳恭听。” “我师公个头不高,鼻头有些大,生活随性,最重要的是喜欢喝酒。” 龚安道眉头皱了皱,说道:“姑娘何不直接说呢?莫非在拖延时间?” 袁影儿心道这些久混江湖的人果然没有一个好糊弄,只好说道:“我只是怕你听了会后悔,既然你非要知道,我就告诉你。我师公是醉仙周一斗。” 龚安道心中一颤,暗自思量。 片刻之后,笑道:“姑娘这是在唬人吗?谁不知道周一斗一生没有收徒,何来徒孙。” 袁影儿淡淡地说道:“没有徒弟就不能有徒孙吗?我这次就是去成都他的醉仙酒庄拜年。” 龚安道有些捉摸不定。 周一斗确实有个醉仙酒庄,虽说不是蜀地武林人尽皆知,但是像龚安道这等身份的人也是都知道。 面前这个女娃应该年纪不大,居然也知道周一斗的醉仙酒庄,这说明这个女娃的身份至少不简单。 不过事已至此,自己总不能被她的三言两语给唬住,最起码要试她一试。 龚安道既然打定了主意,便说道:“姑娘既然是周一斗的徒孙,想必身手不凡。我正好领教一下姑娘的高招。” 于是,龚安道慢慢地向着袁影儿逼近。 袁影儿见状,心中一叹,终究没有唬住面前的人,看来只能凭借漫天星雨落冒险一搏了。 第32章 天空飘雪 吐蕃有山,名神女峰,高近四千丈。 吐蕃人更是称为“天地之母”、“圣母之地”。 --《天下地理图志》 李烨一直压着罗木海打,也分出一丝心神随时注意场上局势。 他见到龚安道正一步一步逼向袁影儿,心中焦急万分。 他有心以伤换伤,却没有机会。 昔昔和刑山两人也是自顾不暇。 李烨只好用一瞬间的真气转换,改变剑势,诡谲的身法加上霸道无比的一剑,打得罗木海措手不及,差点伤到罗木海。 罗木海连忙施展身法险之又险地躲闪开来。 李烨却没有乘势追击,而是舍了罗木海,如流星般掠向龚安道,星月剑将细雨划断,直刺龚安道。 龚安道见状心中一惊,挥剑招架,却被李烨的骇人一剑划破手臂。 李烨得势不饶人,再次抢攻。 罗木海被一个年轻后辈打得狼狈不堪,早就憋屈至极。最后居然险些伤在李烨手里,更是恼羞成怒。 他见龚安道被伤,也是挥剑而来,准备围攻李烨,争取将李烨击杀。 龚安道虽然被伤,但是依然接住了李烨的攻势,只是也如刚才的罗木海,狼狈不堪。 这时见罗木海挥剑而来,也是有心配合,于是全力出手,缠住李烨,使得李烨无暇他顾。 罗木海含怒出手,又是凝聚毕生功力的一剑,威势十足,直奔李烨的要害。 袁影儿见李烨身处危险,心急如焚,抬手扣动了漫天星雨落的机括。 刹那间,只见二十三枚银针激射而出,点点光芒笼罩而去,直奔十余步之外的罗木海。 罗木海瞥见点点银光,惊骇万分。还好有些反应时间,正好自己也是在急速飞掠。 罗木海挥剑斩落一些银针,又恰好躲过另外一些。 只是终究还是有两枚射中了他的挥剑的右手,一枚射中了大腿,更有一枚射穿了他的腰部。 罗木海惨叫一声,手中长剑“哐啷”落地。 就在这时远处飞掠而来三人,口中大喊:“住手!” 罗木海先是被李烨杀得恼怒万分,这下又被射伤,疼痛加上怒火让他已经失去理智。 他奋起一跃,手中凝聚所有功力,一掌拍向带着小七逃开的袁影儿的后背。 李烨瞥见,肝胆俱裂,手中一顿,撕心裂肺地喊道:“不……” 他完全不顾龚安道挥来的长剑,转身冲向罗木海。 李烨的背后被龚安道的长剑生生划开一道两尺长的口子。 同时,罗木海的掌也结结实实地拍在了袁影儿的后背。 袁影儿如遭重锤,帷帽掉落,硬生生被打飞数丈之远,倒地不起,生死不知。 小七也被带倒在地。 李烨剧痛,不是流血的后背,而是他的心。 除了袁影儿的身影,整个世界突然消失了,只剩一片血红。 李烨手中的星月剑掉落,踉跄地飞扑到袁影儿身边。 他颤抖着双手,将地上的袁影儿抱在怀里,嘴里喃喃道:“影儿,影儿,你别吓我!影儿,你快醒醒!影儿……” 袁影儿面色如纸,双眼紧闭,猩红的鲜血从嘴角流下。 天空中,絮絮雪花飘落,冰冷了整个世界。 码头上的搏杀已经停止,也围了一些百姓。 昔昔抱着小七也来到了李烨身旁,静静地陪着。 刑山护卫着李烨等人,怒目而立。 孙融挡在了两方人马的中间, 宋昆和杜振海死死地按住罗木海和龚安道,并轻声地解释。 罗木海和龚安道听罢,脸色大变,不知所措。 孙融这才转身对刑山道:“我们见过,我去看看,或许有救。” 刑山让侧身让了让。 昔昔见到孙融,赶紧道:“三公子,药谷的孙先生来了。三公子……” 李烨毫无所觉,只是在喃喃自语,低声呼唤。 昔昔手足无措,看了看脸色煞白的小七,说道:“小七,快,喊醒姐夫。” 小七“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悲泣着喊道:“姐夫,姐夫,我是小七!姐夫……” 李烨迷茫地缓缓转过脸来,眼神逐渐聚焦。 只是他的眼角有一行血泪,分外醒目。 昔昔赶紧道:“三公子,药谷的孙先生在,你快让他看看影儿。” 李烨抬眼看了看孙融,眼中有了一丝神采,正要开口哀求。 孙融抢先道:“你抱她去暖和一些的地方。” 李烨似乎在黑暗中见到了曙光,赶紧将袁影儿抱起,只是不知道该去哪里。 昔昔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店铺说道:“桑氏船行。” 李烨刚要抬脚,却瞥见罗木海等人。 “我的妻子如果死了,我要整个蜀山剑盟陪葬!” 说罢,李烨抱着袁影儿,大步而去。 李烨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令人心胆俱寒。 宋昆、罗木海等人心中一凛。 孙融一声叹息,说道:“你们先回去,我想想办法。” 说完,追着李烨而去。 昔昔捡起地上的漫天星雨落,牵着哭泣的小七对刑山道:“你去先收好三公子的佩剑,盯着这里,我一会回来。” 刑山点了点头,去收起李烨的星月剑。 宋昆对着众人说道:“咱们回去再说。” 随即也是带人离开了码头。 桑氏船行掌柜站在船行门口看热闹,见李烨一行人闯进自家船行正要出声。 昔昔将李烨的放在她身上的桃园玉佩递了过去。 桑氏船行的掌柜脸色大变,赶紧跟随而入,并带着他们进了客房。 昔昔随即交代道:“你赶紧去召集些人手,一会我有用。” 桑氏船行掌柜依令行事。 李烨将袁影儿放在客房的床上,恳求道:“还望孙先生救我妻子一命,我必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孙融摆摆手说道:“救人治病本就是我的本分,不必如此。我先给尊夫人把脉,稍候。” 李烨点了点头。 孙融随即上前,先是察看了袁影儿的瞳孔,才给袁影儿诊脉。 孙融本就脸色凝重,诊脉的时候更是眉头紧皱。 李烨的心也是愈加冰冷。 第33章 神女圣莲 片刻之后,孙融一声叹息。 李烨身形一晃,差点坐倒。 还是昔昔眼明手快,扶住了李烨。 李烨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道:“孙先生,请如实相告。我撑得住。” 孙融小心地措词道:“尊夫人,受内力侵蚀,经脉以及五脏六腑受损严重,换做一般人早已一命呜呼。幸好她体内有股真气护住了心脉,暂时保住了性命。” 李烨一直屏气凝神,不敢有丝毫错漏。此时听到袁影儿保住了性命,如同溺水之人突然被救,大口地喘气着。 孙融继续说道:“不过,这股真气虽然神奇地护住了心脉,却并不强大,需要外界真气的引导,否则坚持不了多久便会消散。想要保住尊夫人的性命,需要功力深厚之人像这样,不间断地输入真气。” 众人这才看到孙融的手一直没有放开,而是将手掌贴着袁影儿的关、寸、尺脉处,看来是在输入真气。 孙融对李烨又说道:“至于如何救回她,容我好好想想。你先过来,我教你如何输入真气,帮助她护住心脉。” 李烨依言上前。 孙融耐心指导李烨掌握后,随后对昔昔说道:“姑娘,烦请你找人拿笔墨纸砚来,我需要好好想一想如何救治。” 昔昔点了点头,蹲下对小七说道:“你留在这里,陪着你姐夫,不要乱跑。” 小七乖巧地点了点头,上前站在李烨身旁。 李烨回头看了看小七,对她笑了笑,拉过她坐在床边。 昔昔出了房门,桑氏船行掌柜的带着十几个人在大堂等候着。 昔昔说道:“掌柜的,你带一个人去送一套笔墨纸砚去房间。然后你在门外,听候里面的老先生和三公子差遣。其余人跟我去码头。” 桑氏船行掌柜的应声而去。 昔昔带着人来到码头。 刑山见了赶紧问道:“袁姑娘怎么样了?” 昔昔说道:“孙先生还在想办法。你带他们将那些射出的银针找回,尽量仔细。如果我没有算错,码头上应该遗留了十九枚。” 刑山将星月剑递给昔昔,说道:“好。你赶紧回去,公子那里离不开人。” 昔昔没有马上走,而是关心道:“你身上的伤不碍事?” 刑山没所谓地说道:“皮外伤,不碍事。你回去。” 昔昔点了点头,转身回了桑氏船行。 孙融其实心里也没有救回袁影儿的把握,只是他有必须尽力而为的诸多理由。而且他不知道真气能护住心脉多久。 他在苦苦思索,希望能找到一个可行之法。 最后,孙融在纸上写下“天地归元诀”和“神女圣莲”,以及一个药方。 孙融将纸交给李烨,解释道:“尊夫人的情况危急,如若是一般的武林中人我便劝你放弃。因为没有前面两种东西,根本无力回天。我知道你来自陇西独孤家,更是周一斗的徒孙。所以我想也许还有机会。 这两样东西我给你们一一解释,你仔细听好。你看看有没有可能办到,当然我也尽力协助。 天地归元诀,远古流传下来的契合天地自然至理的绝世奇功。此功可以夺天地之精华为己用,洗髓伐骨,让人逆天改命,更有驻颜疗伤之神效。 据我听说,此功法为前朝皇室所得。至于有没有人练成,还是否健在,不得而知,至少我不知道。 如若能找到练成此功之人,愿意出手相救,我相信可保尊夫人性命。 也许你可以通过家族长辈或者师门长辈打听一二。” 孙融停顿了一会,与其是让李烨思量一番,倒不如是劝退。 从时间上讲就根本不可能实现。前朝倾覆至今已有六十余年,就算有前朝皇室的人活下来,打听到这个人也是需要不少时间。袁影儿也许根本支撑不到那个时候。 李烨似乎也明白孙融特意将这个功法的来龙去脉讲得如此清楚的用意。 他开口问道:“孙先生,那第二样东西呢?” 孙融心中一叹,继续说道:“这样东西你可能也听说过,只是平时不会留意。神女圣莲,产自吐蕃境内的神女峰,它能治百病、解百毒,更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只是这神女峰,高近四千丈,就是武功绝顶之人也未必登得上去。可以说神女峰便是真正的绝顶中的绝顶。神女神女圣莲更是百年才能开花结果,世间少有,无迹可寻。 说实话我行医如此之久,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真身。” 李烨心中刚刚燃起一丝希望,又瞬间破灭。 李烨的胸口起伏的厉害,显然心绪波动很大。不过他也是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毕竟袁影儿需要他,就连当下也需要他输送真气。 孙融见状,赶紧说道:“独孤公子别急,我知道其中一株神女圣莲的下落,只是要拿到它不容易。” 李烨这才长舒一口气道:“让孙先生见笑了,我一定要拿到神女圣莲。只要告诉我神女圣莲的下落,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要拿到它。” 孙融却又说道:“独孤公子先别急,即使拿到了,也还需要一个条件。它需要两个心意相通的人用不同的两种至刚真气慢慢化开它的药力。这个心意相通是指不能多一丝也不能少一毫,否则以尊夫人的经脉和五脏六腑承受不住它的至寒的药效。” 李烨赶紧问道:“孙先生,如若一个人用两种真气,可否?” “当然,那是再好不过。只是这也需要两种功力相当深厚才行。至少要有一流高手,而且是拔尖的那种高手的功力。” 李烨突然觉得上苍并没有抛弃他,至少这一点他自己应该可以做到。 李烨需要确定是否可行,开口说道:“孙先生,我同时修炼两种内功,都是至刚的真气,你看行么?” 孙融震惊的同时也是欣喜,说道:“怪不得你年纪轻轻武功如此高强,原来是武学奇才。好,太好了,那只要拿到这株神女圣莲,就有很大希望救尊夫人。” 李烨满怀希望地问道:“那么这株神女圣莲在哪里或者在谁手里?” 孙融说道:“吐蕃佛宗二十多年前,用一株神女圣莲换得在西蜀传教的资格。它应该还在西蜀皇帝刘睿手里。” 李烨听罢,暗自思量,该如何拿到这株神女圣莲。 思来想去,自己的骄傲再次被击得粉碎。凭借他自己根本不可能获取这稀世珍宝,不论是等价交换还是智取强夺。 第34章 北上求助 看来不得不求助别人,还好他还有可以相求之人。 而且有三个,分别是西蜀公主刘瑶,蜀地第一高手周一斗,还有一个就是能偷天换日的师公盗夜老人。 李烨开口道:“那我马上带她去成都。” 孙融思量一会,开口道:“嗯,也好。等你拿到了神女圣莲,你去成都康仁堂找郭盛,他是我的大弟子。我稍后写封信,你将信和药方一同交给他。他会全力帮你。” “谢孙先生。” “先别谢,等你夫人平安无事了,再感谢不迟。你赶紧安排。我先去拿些金创药给你。” “要谢的,无论如何孙先生都是李烨的恩人。” 李烨又转头吩咐昔昔道:“昔昔你让人准备最快的船,配足人手,咱们要日夜赶路。” “是,三公子。” 昔昔领着孙融出了门。 李烨这才长舒了几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脸。 他瞥见小七正怯生生地看着自己,笑道:“吓到了?” 小七点了点头,说道:“姐夫,都怪我……” 小七话未说完,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李烨赶紧说道:“嘘嘘,别哭,被你影儿姐姐听到不好,乖。” 小七这才紧紧地抿着嘴,强忍住自己的泪水。 李烨见状,又说道:“这才乖。小七你要记住,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乖乖的,不哭不闹。那样影儿姐姐醒来才会高兴,知道吗?” 小七点了点头,说道:“我想一直陪着姐姐,好不好?” 李烨摸了摸小七的头,笑着说道:“当然好,姐夫也要一直陪着她。那咱们就一起,直到她醒来。不过你得该吃饭就吃饭,该睡觉就睡觉,好吗?” 小七再次乖巧地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静静地守着袁影儿。 其实李烨也是有私心,有小七在,自己才不会胡思乱想,也不会将内心的悲痛表现出来。 他要保持乐观,全身心地救治袁影儿。 他李烨不能没有袁影儿,他需要袁影儿陪自己一生一世。 昔昔安排好李烨交代的事情,拿着一件大氅再次来到了码头。 刑山还在带人仔细地搜寻。 昔昔将大氅给刑山披上,问道:“怎么样了?找到几枚了?” 刑山说道:“只找到了十八枚。袁姑娘怎么样了?我刚看到那个孙先生离开了。” 昔昔说道:“情况不好,要带她去成都救治,很有难度。刑山,我……” 昔昔说着说着潸然欲下。 刑山赶紧说道:“别哭别哭,媳妇别哭。袁姑娘吉人天相,肯定会没事的。而且公子现在也是心慌意乱的,正是需要你替他安排相关的事情。你可得撑住。” 昔昔听了,也是慢慢平复了心绪,说道:“嗯,我知道了。你让人再找一遍,要是真找不到就算了。我先去客船上命人收拾咱们的东西。咱们要换更快的船去成都。” “好,知道了,你去。” 成都城外三十里,有条梨花溪。 一溪梨花一溪烟,更有一座醉仙庄。 醉仙庄庄主周一斗是附近有名的大善人,被附近十里八乡的村民称为周神仙。 二十几年前,周庄主搬来梨花溪居住,慢慢地建了这醉仙酒庄。 他雇用附近村民做帮工,高价收购村民手中的余粮,更是经常接济十里八乡的穷困之人。 醉仙酒庄还有个奇特之处,它不像其他庄园般,有成群的家仆和护院,只有一个老庄主。 庄主也经常不在酒庄,而是四处云游。附近的村民却自发地打理和守护着酒庄。 至于缘由,只看这几日周庄主又带着村里的乡老挨家挨户地送年货,便能知其一二。 大年三十的早上,梨花溪的千树梨花成了雪。 梨花本是春季盛开,只不过此时梨树上开的是从天而降的玉絮璇花。 附近的村民照例自发的来给周神仙拜年,并在醉仙庄里大摆流水席。 醉仙庄里一派热闹繁忙的景象。 周神仙正晒着太阳,身边围满了孩童们。 孩童们喜欢听这个神仙阿翁讲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特别是那个叫作“江湖”的地方里发生的故事。 这江湖的故事一直讲到中午,才在孩童们万般不舍下结束。 然后,大家举杯同庆新春,喜迎新年。 酒是醉仙酒庄的酒,菜是各家各户的拿手菜。 所有人吃着喝着,谈着笑着,欢度着,祝福着。 等到大家酒足饭饱,帮着收拾好庄园才逐渐散去,各自回家。 周神仙也会在庄园门口一一送别,给每个孩童发压岁钱。 孩童们总是甜甜地感谢他们的神仙阿翁。 周一斗会因为这一刻感觉自己快活得似神仙。 夕阳下,梨花溪美如仙境,周一斗笑容满面。 只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打破这个世外桃源的祥和。 周一斗脸上的笑容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眉头紧皱。 远处,一队人马护着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当先两人一个雄壮魁梧,一个娇小俏丽。 周一斗很快认出这是李烨的身边的侍卫刑山和侍女昔昔。 两人风尘仆仆,脸色难看。 周一斗看到了跟随的天冲青和星月胭脂,却没有看到李烨和袁影儿。 周一斗的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脸色逐渐凝重。 昔昔也是远远地看到了酒庄外站着的周一斗,主动催马只身上前。 及至近前,昔昔下马行礼道:“昔昔见过周老。” 周一斗问道:“出事了?” 昔昔如实回答道:“影儿在泸川被蜀山剑盟的人打伤,命悬一线。李烨一路以真气护住她的心脉,就在后面马车里。” 周一斗体内真气澎湃而出,须发无风自动,身边的空气翻涌。 昔昔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险些站立不稳,只好退后两步。两三息之后,这股压力才如潮水般退去。 “还有救么?”身为绝顶高手的周一斗,声音居然有些颤抖。 “九顶山药谷孙先生诊断之后,想出了救治之法。” “那就好。” 周一斗说罢,迎了上去。 刑山见状,示意车队停下,下马打开了李烨所在的马车车门。 马车里,袁影儿脸色惨白,静静地躺在李烨的怀里。 李烨双眼通红,憔悴不堪,显然四天三夜的路途让他身心俱疲。 李烨见到车外的周一斗,哽咽道:“周老,我来求救!” 周一斗心头一酸,眼眶湿润,深吸一口气说道:“孩子,一切有我。” 第35章 面见赵广 醉仙酒庄内,李烨将袁影儿受伤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讲述给了周一斗。 周一斗听罢,问道:“是不是拿到神女圣莲?孙媳妇就有救了。” 李烨说道:“嗯,如若拿到神女圣莲,孙先生说有九成把握能救得影儿。” 周一斗说道:“好,你们在这等我。我现在就去皇宫,将神女圣莲拿来。” 李烨眉头一皱,隐隐猜到周一斗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周老,是不是等师公过来再去?”李烨劝阻道。 周一斗说道:“他就算赶过来,最少也要十天半个月。来不及了,我自己去。不就是区区西蜀皇宫,看谁能拦住老汉我。” 说完,周一斗的气势陡然而起,凌厉而霸道。 李烨看着周一斗,看来周一斗是真拿袁影儿当作孙媳妇。 李烨赶紧说道:“周老,咱们或许可以先试试其他方式,真不行你再带着我闯皇宫。” 周一斗问道:“你有其他办法?” “几年前,我和西蜀三公主刘瑶有些接触,也算是朋友。不知道找她有没用?” “三公主刘瑶倒是很受皇帝的宠爱。只是神女圣莲是绝世至宝,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帮忙或者说能不能拿得到。” “周老,有没有办法让我见见刘瑶?” 周一斗思量片刻,说道:“我去找禁军统领赵广,让他去问问刘瑶。这个面子赵广还是会给我的。” “太好了,想当年也是赵广护送着刘瑶去的长安。那我随你去找赵广,看看今晚有没有办法见到刘瑶。” “嗯,不过孙媳妇这里怎么办?” “让昔昔替我一会,问题不大。” “好,那咱们现在就去城里。” 除夕夜象征一年即将结束,新岁就要来临,家家有肴馔,阖家老小,相聚守岁。 成都城里,尤为热闹,张灯结彩。 百姓的家门或开或关,或点灯烛,或烧红火。 西蜀皇宫里,皇家也在除夕夜守岁,燃檀香篝火,大摆酒宴,极尽豪华奢侈。 禁军统领赵广正在领兵巡视皇城却见城门官急匆匆而来,禀告道:“启禀将军,将军府来人,说是有要事禀告。” 赵广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赵家的家规甚严,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家里人不会在他值守的时候来找他。 赵广预感不妙,于是带人去了皇城城门。 他远远地看见自己的长子赵左正焦急地等候在城门外。 赵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赵左身前,问道:“家里出了何事?” 赵左行礼道:“父亲,周一斗周老前辈来访,指名要见您。” 赵广很是惊讶。 周一斗是蜀地武林泰斗,赵广虽然很是尊重,但是交情不深。 两人一个游戏江湖,一个身在朝堂,也没有过多的交集。 只是既然周一斗要见自己,况且是在除夕夜,那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见一见。 赵广问道:“周老前辈有没有说所为何事?他现在人在哪里?” 赵左如实回答道:“没有,只是周老前辈还带着一个年轻人。” 赵广略一思量,命令副将接替自己巡视,自己则是带着赵左回了家。 这边赵广的府里,周一斗大马金刀地坐在大堂上,抿着随身带的酒。 李烨则是焦急地来回踱着步。 周一斗从没见过李烨如此心神不宁的样子,说道:“别急,坐下喝一口,定定神。” 说着,他将酒葫芦递给了李烨。 李烨却推辞道:“周老,我实在无心饮酒。” 周一斗也不勉强,自顾自地喝着,说道:“放心,赵广这小子人还是不错的,除了脑子一根筋。他要不是当那个狗屁禁军统领,估计武功会更高一些。” 说到武功,李烨的注意力才稍稍有些转移,也是说道:“嗯,我看他整个人的气质锐利如枪,已经达到了人枪合一的境界了。” 周一斗却说道:“他如果能够将这股锐利收敛于内,那才是人枪合一。” “哈哈哈,周老前辈,果然不愧是武学宗师。晚辈受教了。”随着话音落下,一身戎装的赵广从外面迈进门来,边走边行礼道,“赵广见过周老前辈。” 周一斗坦然受了赵广一礼,依然大马金刀地坐着。 赵广也没有任何不悦。 他瞥见一旁的李烨,微微一愣。 他惊讶于在自的府里见到李烨,而且是面容憔悴的李烨。 在他的印象中,李烨总是温文尔雅,丰神俊朗。 现在的李烨有些萎靡不振,有些心慌意乱。 李烨抱拳行礼道:“李烨见过赵前辈。” 赵广也没有摆谱,而是直接问道:“出了什么事,为何成了这个样子?” 赵广几年前便对李烨的印象不错,何况那一年李烨为了维护刘瑶而一怒杀了那个浪荡子蔡用。 前些日子赵广更是打听到李烨为百姓申冤而杀酷吏恶卒,而被迫改名避祸西蜀的事情。再加上这李烨是刘瑶念念不忘的人。 赵广看着刘瑶长大,也是对刘瑶十分疼爱,有些爱屋及乌。 李烨知道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便一五一十地将袁影儿和自己的关系,还有袁影儿受伤事情讲述给了赵广。 赵广听罢,眉头紧皱,问道:“那你想我帮什么忙?” 李烨也是坦诚道:“我和三公主算是朋友,只是希望通过赵前辈见一见三公主。我想她也许能拿到神女圣莲。” 赵广为难道:“见一见三公主是没问题,问题在于这神女圣莲乃是皇室重宝,恐怕三公主也无能为力。” 李烨早就想过这些,说道:“也许我可以拿东西和三公主交换。这样三公主应该愿意帮我。” 赵广听罢,脸色一冷,说道:“要不是看在周老前辈的面子,你这句话我就将你赶出府去。” 李烨为之一窒,有些不明所以。 周一斗也是有些疑惑赵广突然的冷言。 赵广接着说道:“三公主心地善良,你们既然是朋友,她会无条件地,竭尽全力地帮你,不需要你拿什么东西交换。” 李烨和周一斗这才明白,不是刘瑶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刘瑶能不能拿的到的问题。 李烨开口道:“赵前辈,是李烨的不是。李烨从前就知道三公主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孩。是我口不择言了。” 赵广其实只是对于李烨如此看轻刘瑶有些懊恼。 不过两个年轻人自己的事情,他一个长辈也不好过多掺和。 于是,赵广说道:“罢了,我就带你去见一见三公主。至于其他事情就看三公主的了。” “李烨谢过赵前辈。” 第36章 统领衙门 李烨和周一斗见到西蜀三公主刘瑶是在皇城内的统领衙门。 早些时候,刘瑶得了赵广的禀告,没有丝毫犹豫,急匆匆而来。 一路上赵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转述给了刘瑶。 刘瑶迈进门来,一眼便看到了憔悴非常的李烨。 在她的印象中,李烨总是智珠在握,意气风发的样子,如今却是这般模样。 她心中一痛,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上前先对着周一斗行礼道:“晚辈刘瑶见过周老前辈。” 周一斗也有些惊讶,说道:“老汉我粗人一个,使不得。” 刘瑶却说道:“周老前辈是我蜀地的武林泰斗,当得。” 周一斗乐呵呵地说道:“好,那你和李娃子好好谈谈。我和赵广去外面等着。” 刘瑶盈盈福了福身,说道:“嗯,您和赵叔先去喝杯水酒。” 赵广便领着周一斗出了门。 李烨看着眼前刘瑶有些恍惚,恍惚回到了几年前。 刘瑶明眸皓齿,一对梨涡,更是增添了几分娇美之色。 头戴精美步摇,这支步摇以金丝制成,上面镶嵌着几颗明亮的珍珠,更显贵气。 一身华贵而得体的长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宛如一朵盛开的花朵。 刘瑶则是看着胡子拉碴,双眼布满血丝的李烨,心疼地说道:“如何成了这副模样?” 李烨苦笑道:“实在没办法了。我……” 刘瑶赶紧说道:“事情我都知道了,赵叔都跟我说了。她叫什么名字?” “袁影儿。” “想必她对你很好?”刘瑶轻声问道。 “嗯,她是为了我,才被人打伤的。如今命悬一线,我是来求……” 刘瑶赶紧打断道:“李烨,千万不要对我用‘求’字。我帮,我一定会帮的,只是我也不确定父皇会不会同意。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不认识我,你会怎么办?” 李烨想了想说道:“也许会硬闯,谁知道呢。” 刘瑶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思量着。 李烨也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着。 半晌,刘瑶开口道:“我只能跟父皇说,是你伤重,或许还有一丝可能。可以吗?” 李烨点头道:“只要能拿到神女圣莲,就算要了我的命都行。” 刘瑶心中有点酸楚,不过更多的是骄傲。骄傲自己没有看错李烨,他一如既往的重情。 刘瑶羡慕地说道:“她真幸福!你现在独孤烨的身份没有问题?” 李烨意外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刘瑶差点忘了她和李烨这是那年分别后的第一次见面,只好说道:“赵叔告诉我的,说了你在秦州的事情。” 李烨没有怀疑,说道:“哦,我的身份没有问题。陇西独孤家的人都把我当做家人,我也把他们当做家人。” “嗯,好。那我这就去求我父皇,你等着我。千万别冲动,或许需要一些时间。”刘瑶温柔地嘱咐道。 李烨点了点头,说道:“你也是不要强求,不要惹怒你父亲。真不行,我再想其他办法。” 刘瑶微笑道:“嗯。” 院子里,周一斗和赵广也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周一斗说道:“我本打算硬闯进来的,可现在看来我还是低估了这西蜀皇宫。” 赵广哭笑不得,说道:“周老前辈,你要是那样做,便是砸我饭碗。到时候我也不得不与你一战了。” 周一斗瞟了赵广两眼说道:“我说的低估,不是低估你的武功。我是低估了这皇宫的占地,太大了。就是给老汉我找都不一定找的到那神女圣莲。” 赵广笑道:“哈哈,也是。一般人别说找东西了,路都找不到。” 周一斗不屑道:“我找不到,不代表盗夜老哥找不到。” 赵广惊愕道:“谁?盗夜前辈?他跟这事又有什么关系?” 周一斗想了想,告诉赵广也无妨,正好也给他施加点压力。 周一斗知道赵广和西蜀皇帝的关系不错,至少表面上兄弟相称。 于是说道:“不知道了?我教过李烨一点拳法,他感恩,因此对外宣称是我门下的徒孙。其实他是盗夜老哥的徒孙,真正倾囊相授的徒孙。” 赵广震惊不已,如果是这样,恐怕这神女圣莲迟早保不住。 何况还有眼前的蜀地第一高手的相助。 看来到时候少不了让皇帝做个顺水人情,也好过得罪这两个绝顶高手。 赵广正待要说些什么,见到刘瑶出来,赶紧迎了上去。 刘瑶开口道:“赵叔,父皇那边我需要你的相助。” 赵广应道:“应该的,我陪你去。周老前辈,你们在此耐心等候。请相信三公主,也给晚辈一个薄面。” 周一斗点了点头,说道:“当然,我相信你们,只管去。” 刘瑶开口道:“周老前辈,一会我让人送些酒菜来。麻烦您让李烨也吃点东西,可以喝点酒,但是不要让他喝太多。” 周一斗突然感觉刘瑶似乎对李烨特别上心。 不过他也不纠结,年轻人的事情不是他一个老汉能够操心的。 于是,笑着说道:“好,好女娃。你尽管去,我会照看好李烨。你自己也注意一些,我也知道皇帝通常是金口玉言,不好说话。” 刘瑶点了点头道:“嗯,知道的。父皇比一般皇帝要温和一些,而且特别宠我。” 周一斗开口道:“好,那你们去。” 刘瑶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赵广抱拳跟着刘瑶而去。 周一斗也进了门,见李烨好像心静了一些,不再魂不守舍。 周一斗说道:“怪不得你来找这个女娃,人果然不错。” 李烨也是附和道:“嗯,她本来就是心地善良,悲天悯人的女子。” 周一斗突然说道:“我可是听说求娶她的人很是不少,只是她都看不上,至今小姑独处。” 李烨没有往别处想,而是说道:“她身份高贵,心地好,人又聪慧,配得上她的人少之又少。估计她也是在等一个可以与她相配的良人。” 周一斗拿起酒葫芦抿了一口道:“希望她早日等到她的如意郎君。” 李烨点了点头。 第37章 求取圣莲 享圆殿里,皇帝带着皇室成员还有文武大臣正在饮宴,欣赏歌舞。 刘睿虽然不是一个雄才大略的皇帝,但是却是一个宽厚温和的人。因此西蜀朝堂上君臣相当和睦,文武肱骨之臣也是尽心竭力。 今日又是除夕之夜,享圆殿里更是一派祥和的景象。 只是正当刘睿再度举杯与众大臣同饮时,禁军统领赵广匆匆而来,在皇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皇帝刘睿示意大家继续饮宴,便起身跟着赵广离开。 刘睿来到偏殿时,看到自己平素最为宠爱的女儿刘瑶正在默默地流泪。 他赶紧上前关切地问道:“瑶儿,怎么回事?大过年的,怎么哭了?” 刘瑶见刘睿前来,赶紧擦了擦眼泪,跪拜着说道:“父皇,救救女儿的朋友。” 刘睿伸手扶起刘瑶,疑惑道:“救你朋友?到底怎么回事,好好跟父皇说说,父皇替你做主。” 刘瑶听罢,泪水又在眼中打转,说道:“当年我出使北周,在长安城认识了一个朋友叫独孤烨。他前些日子来西蜀游历,不曾想被歹人打伤,生命垂危。现如今正在长安城外等待救治。” 刘睿松了一口气,说道:“朕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既然如此赶紧派太医前去救治,多派几个太医去。” “父皇,已经有名医诊治过他了。就是九顶山药谷的孙融先生。只是……” 刘睿见刘瑶欲言又止,很是为难,问道:“那不就行了?难道还有问题?” 刘瑶说道:“孙先生是能救他,只是却少一味回天之药。这药世间难寻,是稀世珍宝,只有咱们宫里才有。” “稀世珍宝,世间难寻?莫非是那神女圣莲?” 刘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刘睿的眉头皱起,暗自思量后,问道:“必须这神女圣莲才能救治?其他药材行不行?你是知道这神女圣莲的万分珍贵。” 刘瑶开口说道:“他受伤太严重,只剩一口气,只有神女圣莲能救。” 刘睿听罢,说道:“这么严重吗?容我好好想想。” 刘瑶只能静静地等待着。 片刻之后,刘睿叹着气说道:“瑶儿,这株神女圣莲不仅仅是咱们皇家的,更是西蜀的。我得留着备着,万一哪一天有肱骨之臣需要这神女圣莲救命。所以为父不能答应你。何况这个独孤烨只是你多年前认识的一个朋友。” 刘瑶想要再说些什么。 刘睿截口道:“瑶儿,你别说了。这事咱们就到这里了,你让太医用其他药材试试。” 这时,赵广开口道:“启禀陛下,这个年轻人的身份也很不一般。” 刘睿见打小一起长大的赵广开口,好奇道:“什么身份,你说说。” 赵广禀告道:“这个年轻人来自北周陇西,颇受独孤家重视。而且他是咱们蜀地武林第一高人周一斗的徒孙。咱们如果能够救治这个年轻人不但交好了陇西独孤家,也显示咱们朝廷对蜀地武林的重视。” 刘睿也是惊讶道:“哦,看来这独孤烨的身份还真不简单嘛。不过陇西独孤家是北周的世家,咱们交好他们还不如对自己的大臣好一些。至于蜀地武林平日里咱们已经是够宽容了,难道还要朕讨好他们不成?” 赵广怕皇帝刘睿误会,马上跪下,请罪道:“臣不敢,请陛下恕罪。” 刘睿赶紧扶起赵广,说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即使独孤烨这样的身份,还是不值得咱们用神女圣莲去救他。于公于私我都不会同意将这至宝给他。” 赵广也很是无奈,因为刘睿说得在情在理,于公于私刘睿都没有错。 再说,赵广本就知道这神女圣莲只是李烨拿去救他的夫人。 赵广想来这事已成定局。 刘瑶却“扑通”地跪了下来,哭泣着说道:“父皇,实不相瞒这个独孤烨是太原李家三公子李烨的化名。当年也是在李烨的帮助下,咱们才得以顺利的签订了和北周的盟约。 而且请父皇看在女儿的份上用神女圣莲救李烨。因为李烨是女儿的意中人,女儿自那年开始便一直喜欢他,喜欢他到如今!” 刘睿和赵广两人瞪大了眼睛,张着嘴,一脸的不可置信。 刘睿这才明白为何自己这个宠爱的女儿为何看不上西蜀的诸多青年才俊,一直不愿嫁人。原来是有意中人了,而且是天下五姓望族的太原李家公子。 赵广则是惊讶刘瑶如此大胆直白地将这事对刘睿坦白,看来刘瑶是真心喜欢这个李烨。 等到刘睿回过神来,问道:“此话当真?可不许为了救他欺骗我。” 刘瑶严肃地说道:“父皇,千真万确!女儿不敢欺骗父皇。赵叔知道李烨,也知道我喜欢李烨。” 刘睿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赵广。 赵广只好说道:“启禀陛下,三公主说的都是真的。” 刘瑶又说道:“李烨当初在我离开长安之时为了维护女儿的声誉,一怒杀了秦州大将军之子,为此还被北周皇帝流放千里。” 刘睿终于有些动容道:“哦?看来这李烨也是喜欢你,对?” 刘瑶见状,赶紧说道:“嗯,是的。只是当时我们都还小,而且他直接被北周皇帝羁押流放了。其实,长安时,我们便一吻定情了。求父皇赐下神女圣莲,救他一命!” 赵广默默地叹了叹气,刘瑶这是喜欢极了李烨,居然为了救李烨的夫人,出此下策。 希望李烨能够明白刘瑶的心,善待刘瑶的心。 只不过这也是李烨和刘瑶两个年轻人自己的事情。 刘睿看了看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突然放声大笑道:“好,好,好!我家瑶儿长大了。神女圣莲我可以赐给你,让你去救那个李烨。只希望他以后能够好好待你!也不枉你的一片深情。” 刘瑶大喜过望,再次跪拜道:“女儿谢父皇垂怜,谢父皇恩赐。” 刘睿却笑着又说道:“先别急着谢,我可是有条件的。等他伤好了之后,你将他带进宫来。朕要亲自看看他到底配不配得上朕的千金公主。” 刘瑶本来还担心刘睿提出过分的条件,听到刘睿只是要见一见李烨,便欣然答应。 第38章 影儿苏醒 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时辰,统领衙门里,李烨相当的煎熬。 刘瑶终于在李烨殷切地期盼中回来了。 同时刘瑶也将一个锦盒带来,递给了李烨,说道:“这里面便是你要的神女圣莲,你打开看看。” 李烨小心翼翼地接过锦盒,并打开来。 锦盒里是一株风干的神女圣莲,却能依稀看出它原来的模样。 它的花朵共有九瓣,呈现出一种淡雅的白色,花瓣薄如蝉翼,形状优美。 它的花蕊呈淡蓝色,点缀在白色的花瓣中间,显得格外耀眼。 它的叶子也非常特别,它们呈现出一种淡绿色,叶片细长而柔软。 根茎的表面有着细微的皱纹,给人一种古朴而神秘的感觉。 它就像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李烨听孙融描述过神女圣莲的样子,确认面前的这株植物便是。 他激动得热泪盈眶,嘴里不停地说道:“是它,没错是神女圣莲。感谢,感谢三公主。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刘瑶也是欣慰道:“东西对了就好,能救得了袁姑娘就好。” 李烨抬头看了看刘瑶,发现刘瑶的眼睛红肿着,想来刘瑶为了这神女圣莲费了不少心思,心中感动不已。 他突然间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说道:“以后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我就算做不到的,也尽力而为!” 赵广接口道:“还真要你办件事情,陛下说等你伤好了要见你,三公主说你是她的……” 刘瑶赶紧打断道:“这事不急,等袁姑娘好了再说。你赶紧回去救她?” 李烨点了点头说道:“嗯,过些日子我一定去见皇帝陛下。我先回去了。” 刘瑶也是点了点头,却突然说道:“我过些天能去看看袁姑娘吗?” 李烨欣然地应道:“当然可以,三公主是她的救命恩人。我还打算让她来当面感谢你呢。我们就在城外周老的庄园里,想必赵前辈知道那个地方。” 刘瑶说道:“不用她过来,她需要休养。我抽空过去探望。你快回去,我就不送你们了。让赵叔送你们出皇宫。” 李烨和周一斗也不耽搁,告别刘瑶出了皇宫,先去了康仁堂见了孙融的大弟子郭盛。 郭盛看了孙融的亲笔信,马上配好了药方上的药。 三人随即直奔醉仙酒庄。 郭盛先是上前给袁影儿把了把脉。 他眉头紧皱,一脸凝重,说道:“袁姑娘的情况果然如我师父描述的一样,十分危急。幸亏了她体内的那股弱小的真气。 现在拿到了神女圣莲,应该问题不大。独孤公子,这神女圣莲至寒,需要用烈酒分三次煎制。服用之后需要用两种至刚真气化开药力,整个过程大概需要三天。 咱们就在这个房间里完成。你最好先调息一个时辰,正好我也需要一个时辰先将圣莲花煎制。” 李烨客气道:“有劳郭前辈了。我让人去准备所需的东西再去调息。” 郭盛点了点头。 周一斗也说道:“郭盛,大过年的辛苦你了。” 郭盛慌忙起身道:“周老前辈千万别这么说。治病救人,晚辈应该做的事。” 周一斗又说道:“你治病救人应该,我感谢你也是应该的。这女娃是老汉我的孙媳妇,还请多多费心。” 郭盛应道:“一定一定。” 袁影儿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她迫切地想要醒来。 她非常的害怕,因为梦里没有李烨。 可是却能模糊地听到李烨在喊她。李烨在哭泣,在说需要要她。 她也需要李烨,她答应过陪着李烨一生一世。 此刻,李烨又在喊她了,一遍一遍地喊。 她挣扎着,努力着,终于她费力地睁开了双眼。 她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脸,那张在梦里出现了无数次的脸。 只不过脸上满是憔悴,满是担忧。 她为了不让李烨担心,用尽全力地笑了一下,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李烨却是激动地,欢喜地流下了泪水。 郭盛见状,赶紧上前仔细地给袁影儿把脉。 他的脸上的神情逐渐轻松,而后说道:“独孤公子,恭喜。袁姑娘算是救过来了,只是现在依然虚弱,所以又睡过去了。” 李烨心中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一些。 屋子里其他人也是喜笑颜开。 周一斗拿出酒葫芦狠狠地灌了几口酒。 昔昔欣喜地挽着刑山。刑山在呵呵地笑着。 小七则是走到床边一直看着袁影儿,然后一直笑着。 李烨摸了摸小七的头,笑了一笑,突然有些眩晕,向一旁倒去。 还好一旁的郭盛眼明手快,扶住了李烨。 周一斗上前问道:“我徒孙怎么了?” 郭盛苦笑道:“各方面损耗过大,特别是心力,虚脱了。” 能让李烨这个武林顶尖高手虚脱,足以说明这是多么煎熬的一段时间。 昔昔和刑山赶紧上前接过李烨,将他放在床上休息。 郭盛对周一斗说道:“周老前辈,袁姑娘接下来就是靠调养了。药方是我师父开的,药我也已经配好。先把这些药吃了,然后我再根据情况再重新开个方子调理。” 周一斗笑道:“好,好!郭盛,这几天辛苦你了。让你连年都没过好,回头让我这个徒孙重谢你!” 郭盛惶恐道:“使不得,使不得。应该的,应该的。那我先告辞,有事您随时差人去我康仁堂找我。” “好,我送你。” 等袁影儿再次醒来的时候,李烨还在呼呼大睡。 袁影儿看着身旁瘦了一圈的李烨,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正在床边的昔昔见状,赶紧说道:“郭郎中说李烨只是太累了,休息几天自然就恢复了。自从你受伤之后,他这些日子不眠不休地照顾你。 你的伤也还要好好休养,不能太激动了,不哭了啊!” 袁影儿点了点头,轻声道:“谢谢。” 昔昔却打断道:“咱们是姐妹不说这些。要喝水吗?” 袁影儿点了点。 第39章 刘瑶来访 李烨缓缓地睁开双眼,呆呆地向上望着,有些迷糊。 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药味。他微微侧过头,看到药罐在炉火上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显然正在煎着药。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给这个充满药味的空间增添了一丝温暖。 李烨深吸一口气,想起了袁影儿,正要坐起。 耳旁却传来他魂牵梦萦的声音:“李郎,你醒啦?” 李烨慢慢地将头转向另一边,只见袁影儿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袁影儿的笑容如春风般温暖,让李烨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安心和喜悦。 李烨也是微笑道:“嗯,你终于醒啦?” “嗯。” 两个人就这么充满爱意地互相望着,目光交织在一起,心心相印。 直到昔昔进来看到两人的样子,促狭道:“我说呢,怎么这药味都是甜的。” 李烨这才起身道:“昔昔姐,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你赶紧去洗洗,看你这腌脏的模样。影儿我来照顾。” 这么一说,李烨倒没什么,素来爱干净的袁影儿却是皱了皱眉,感觉浑身难受。 昔昔见状说道:“你还不能受风寒,一会我打些热水,帮你擦拭一下。等你过些天好一点再好好洗洗。” 袁影儿无奈地点了点头,问道:“小七呢,她没受伤?” 昔昔回答道:“没有,她好着呢,这会还在睡觉。她前些天也一直陪在这里。” 李烨也说道:“影儿,你只管好好养伤,其他的都别想,都别管。一切有我。” 袁影儿微笑着点了点头。 昔昔催促道:“你快去洗洗,吃点东西再过来。我帮影儿擦拭一下。” 李烨点头道:“嗯,辛苦昔昔姐了。影儿,那我先出去,一会就回来。” 袁影儿柔声道:“去,我这有昔昔姐呢。”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上元节都过去了,这也意味着传统的年也过完了。 袁影儿已经能下地了,只不过还是有些虚弱。 就她的伤情而言,这已经算是恢复得很快了,也许是神女圣莲这种绝世至宝的功效。 袁影儿也从其他人口中,知道了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一切,包括三公主刘瑶的存在。 她倒是没有其他想法,只是心存感激。当然了也感激每一个身边的每一个人。 这一日,阳光甚好,袁影儿在李烨的搀扶下,来到了酒庄的院子里晒太阳。 李烨无微不至的照顾,让袁影儿感动万分。 两人的感情更加牢固了。 正当两人你侬我侬之时,酒庄外响起了马蹄声,显然是有人来访。 果然,刑山从门外领进来两个人,西蜀三公主刘瑶和禁军统领赵广。 刘瑶见到袁影儿的真容也是一愣。 袁影儿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是依然绝美,让本来对自己容貌颇为自信的刘瑶也是自叹不如。 只不过在李烨等人看来,两位女子都是绝色,着实让人赏心悦目。 冬日的阳光也遮挡不住袁影儿和刘瑶的耀眼。 刘瑶姿态放得很低,当先对袁影儿施礼道:“刘瑶见过袁姐姐。” 袁影儿赶紧上前扶起刘瑶,说道:“三公主,折煞袁影儿了。慢说你是千金公主,就说你救我一命,也是我给你行礼。” 刘瑶却说道:“应该的,姐姐长我几岁,当然是妹妹行礼问好。姐姐也千万不要再称呼我公主,就叫我刘瑶好了。” 袁影儿听罢,对刘瑶好感顿生,说道:“既然如此,往后你我姐妹相称。那些客套的感谢话我也就不说了。” 刘瑶欣喜道:“当然了。刘瑶能得美绝天下,琴艺无双的袁姐姐亲睐,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在西蜀都听过姐姐的大名,心神向往,早就想结识姐姐了。只是苦于自己不能离开这西蜀皇城。” 袁影儿也是说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蒲柳之姿,会一门手艺而已。倒是你,我早听人说你娇美贵气,心地善良,聪慧过人。” 刘瑶对于袁影儿的夸赞也是受宠若惊,说道:“妹妹才愧不敢当。姐姐,身体还未痊愈,快别站着了。” 袁影儿也是邀请道:“那妹妹也过来坐下,咱们两个好好聊聊。” “嗯。”刘瑶扶着袁影儿坐下,自己才坐在她身旁。 于是,两个女子莺莺燕燕地开始晒着太阳,叙着话。 李烨见状,给赵广行礼道:“见过赵前辈,咱们进屋坐,我让人去请周老。” 赵广也是爽快道:“好,请。” 李烨打发刑山去请周老,顺便让他叫来昔昔和小七陪着院里的两个女子。 周一斗很快闻声而来,见到赵广也是十分高兴,非要拉着赵广小酌几杯。 李烨只好坐陪,更是负责执壶倒酒。 三人喝着喝着便聊到了武功。 周一斗和赵广两人互相知根知底,自是不必说了。 而赵广得知李烨的武功底细之后,相当惊讶,赞叹道:“周老前辈这么一说,让我感觉自己已经老了。不得了啊,如此年轻便有如此造诣,我敢说,不出十年你会超过我。哎,这被后辈赶超的滋味可是不好受呐。” 周一斗不满道:“你才知道啊,你们几个追着我多少年了。现在也该让你们几个尝尝这滋味了。” 赵广笑道:“周老前辈,我这一辈的几个不是没有超过你的嘛。你哪有这种体会和感触?” 周一斗说道:“现在是没超过,那不代表十年二十年之后不会超过我。” 赵广苦笑道:“其他几个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没什么希望超过你了。你放心。” 周一斗却说道:“我倒希望是你。原本我就很看好你,只是你这些年的羁绊太多,不能专心武功。” “谁说不是呢。不过如若没有这些俗世羁绊,我也达不到现在的高度。毕竟我的武道也是从这些羁绊中领悟的,只是最近几年没有更深层的领悟,停滞了好些年罢了。” 周一斗想了想,说道:“也对,每个人自身情况不同,领悟的武道也不同。凡事也强求不得,我还是喝我的酒,你还是守卫你的皇城。” 赵广说道:“嗯,没错,守着自己的本心,然后再做这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李烨听着听着,似有所悟,也是说道:“我怎么感觉二位这是在指点我呢?不过好像真有些感悟。” 周一斗和赵广两人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40章 启程之前 自此之后,刘瑶三天两头地往醉仙酒庄跑,和袁影儿成了无话不说的要好的姐妹。 赵广也是经常陪着过来,和周一斗还有李烨三人饮酒,谈论武功。 李烨和这两人当然没法切磋,差距太大。而是这两人一起指点李烨的武功。 特别是赵广对于李烨枪法的指点,使得李烨的河山枪法更上了一层楼。 这一日,刘瑶又来醉仙酒庄找袁影儿,赵广却没有一同前来。 周一斗少了一个喝酒的对手,于是拉着李烨也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周一斗问道:“这次还好有刘瑶这个女娃子,你得好好感谢人家。还有皇帝要见你,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是要好好感谢刘瑶。见皇帝的事情不急,我想先找胜天红岩剑派的罗木海好好地算一算帐。” “也是,伤我孙媳妇,是该找他算账了。正好蜀地论剑大会即将召开,趁此机会去看看。” “周老,还是我自己去。您毕竟是蜀地武林的人,您出面怕是有些不妥。” “有什么妥不妥的。这帮使剑的人目光短浅,心胸狭隘。他们以为就他们用剑的是武林正统,其他的都是旁门左道。殊不知武功包括了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比如三步悬的暗器,苗疆那边的毒。尤其视苗疆为洪水猛兽。也是应该好好敲打敲打他们一番了。” 李烨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不过要说敲打蜀山剑盟也就眼前的周一斗有这个资格。 李烨问道:“以前的蜀山剑盟也是如此吗?” 周一斗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最初的时候还只是几个剑派之间的交流学习。后来慢慢的变味了,虽然形式上还是各大剑派轮流做盟主,举办论剑大会。最近这些年实际上以熏风剑池为主,要不是清音阁的存在。恐怕这蜀山剑盟就是熏风剑池的一言堂了。” 李烨苦笑,这熏风剑池和清音阁自己都打过交道,过程也不算愉快。 “又是熏风剑池。不过我看清音阁的女子行事也有些欠考虑。” 周一斗解释道:“虽然清音阁的女子做事有些鲁莽和任性,但是她们的出发点还是好的。这也跟她们的阁主柳凤秋的性格有很大关系。算了,不说她们了。这里去论剑大会的巴郡可是有些距离,孙媳妇还需要静养,你打算怎么办?” 李烨看了看不远处的袁影儿,有些为难地说道。“我还没和她说这个事情呢。带她一起去,要长途跋涉,舟车劳顿。不带她去,留在这里我又不放心。昔昔和刑山应付不了杜振海或者罗木海这样的高手。” 周一斗也看了看袁影儿两人,说道:“也是,我这酒庄本来就不设防,也没有多余的人手。” 正当两人愁眉苦脸的时候,袁影儿在刘瑶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袁影儿说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怎么愁眉苦脸的?” 李烨刚要答话,周一斗率先开口道:“我们两个准备出趟远门。你身体还未痊愈不适合长途奔波,我们正愁你的安全呢。” 袁影儿知道李烨和周一斗肯定有重要的事要做,说道:“你们有事,尽管去就是了。我这边不用担心,这不是还有昔昔姐他们吗?” 周一斗又说道:“昔昔和刑山对付一般人还行,就怕像上次在江油城中那样遇上杜振海带着一帮高手。” 刘瑶在旁听了突然说道:“我有一个办法,保证袁姐姐的安全。” 李烨和周一斗听了,眼前一亮。 周一斗笑着问道:“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刘瑶说道:“我正好嫌皇宫里闷,准备搬到城外的皇家别院住些日子。袁姐姐可以搬去跟我一起住,那样我也有个伴。” 周一斗拍手道:“对哦,你去皇家别院小住,皇帝肯定派禁卫军驻防保护。那样安全就不成问题。” 李烨不想再麻烦刘瑶,开口道:“那样太麻烦三公主了。我还是另外想办法。” “这有什么麻烦。袁姐姐陪我,我求之不得呢。袁姐姐,你就当陪陪我。你还答应过教我弹琴呢。好姐姐,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刘瑶说着便向袁影儿撒娇道。 袁影儿本来也不想再麻烦刘瑶,见刘瑶撒娇,只好说道:“好好好,依你就是了。” 刘瑶欣喜道:“太好了,就知道姐姐对刘瑶最好了。我一会回去就跟我父亲说,然后我过两天就来接你去我那里。” 李烨见状也就不再说什么。 周一斗却夸赞道:“刘瑶啊,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公主。” 刘瑶开心地说道:“谢谢周老夸奖。周老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阿翁。” 周一斗听罢,开怀大笑。 卢川郡郡治泸川城的献王府里,献王刘春正在接见一个矮小老妪。 献王刘春五十多岁,身着素色长袍,腰挂玉佩,文质彬彬。 老妪则不是汉人的打扮,大襟衣,百褶裙。 刘春温和地说道:“如何?只要你你答应,我便通过官府帮你寻人。” 老妪考虑片刻,说道:“好,我答应你。不过我希望你能信守承诺。否则就算里屋的人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你。” 老妪说着朝里屋瞥了一眼。 刘春先是一怔,随即笑道:“本王当然说到做到。” 老妪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而去。 等到老妪走远,里屋出来一个手拿长剑的六十多岁老者。 老者感叹道:“这老太婆果然厉害。” 刘春说道:“哦,杜剑主也没有把握胜她?” “若是论拳脚兵刃上的功夫,五五开。殿下,那我也回去准备准备,启程前往巴郡了。” 刘春客气道:“好,那本王祝熏风剑池能成为蜀地武林的魁首,剑主能够得偿所愿。我就在泸川等你的好消息。” 这个老者赫然是熏风剑池剑主杜公幼,蜀地鼎鼎有名的顶尖高手。 杜公幼抱拳道:“借殿下吉言,杜某一定不负殿下所望,告辞。” 刘春也是拱手相送。 第41章 暂时别离 小七最近表现得特别乖巧,时常陪伴在袁影儿的身边,努力尝试去照顾她。 李烨和袁影儿看在眼里,心中更是充满了对小七的疼爱。 然而,自从得知李烨即将启程前往巴郡的消息后,小七的情绪开始有些低落。 李烨和袁影儿以为小七只是舍不得李烨离开,便安慰了她几句,并未太过在意。 直到李烨启程的前一天,小七终于鼓起勇气,主动找到了李烨和袁影儿。 袁影儿看到小七一脸严肃的表情,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轻声说道:“小七,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呢?你姐夫只是去巴郡办点事情,很快就会回来的。等他回来,我让他给你带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好不好?” 李烨也关切地问道:“小七,告诉姐夫,你想要什么?姐夫一定给你买回来。” 然而,小七听了他们的话后,并没有露出笑容,反而是眼眶泛红,潸然泪下。 李烨见状,心中一阵慌乱,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小七。 袁影儿心疼地将小七搂入怀中,轻声问道:“小七,告诉姐姐,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突然哭了?” 小七慢慢地止住了眼泪,抬起头看着袁影儿和李烨,带着一丝坚决和自责说道:“小七保护不了姐姐,还拖累了姐姐。姐姐都差点死了。我想回苗疆学本事,再回来保护姐姐。只是小七舍不得姐姐,呜呜……” 小七说着,眼眶又红了起来,声音哽咽。 李烨和袁影儿听到小七的话,心中都是一阵震惊。他们没想到小七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更没想到她竟然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和自责。 袁影儿心疼地将小七紧紧地搂在怀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安慰。 等到小七情绪平复了,才又开口说道:“小七,你来自苗疆对不对?家里有亲人吗?她们对你好吗?……” 李烨看着袁影儿急切地询问小七各种问题,打断了她的询问,轻声说道:“影儿,你问这么多问题。小七汉语又刚学,都不知道如何回答,还是让她自己说。” 袁影儿恍然大悟,温柔地笑了笑,然后引导着小七说道:“小七,你先说说你和你的家人,让我们有个大致的了解。” 小七点了点头,想了想,然后开口说道:“我不会用汉语说我苗疆的名字。家里还有一个阿婆。阿婆对我很好,是小七不懂事,从家里跑出来的。我只是想找我的父亲母亲。阿婆以前总说他们在和汉人打仗。” 袁影儿听罢,更是心疼得厉害,抱了抱小七,又问道:“那你知道回家的路吗?” 小七说道:“只要回到苗疆,小七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袁影儿虽然心中充满了不舍,但她知道小七应该回到她的家人身边。 于是,她温柔地对小七说道:“小七是应该回家,不然你阿婆该有多担心呐。这样,让姐夫送你回苗疆。再把联系的方式告诉你阿婆,等你长大一些可以来找姐姐和姐夫。我们会一直等你,你永远是我的妹妹。” 虽然袁影儿是在安慰小七,但说着说着,她自己的眼眶也湿润了。 李烨见状,上前紧紧抱住袁影儿,轻声说道:“你伤还没好,不能太激动。小七有家是好事,再说了咱们目前漂泊不定,前路更是危险重重。小七跟着咱们也会有危险,还是让她先回苗疆。等咱们过些年安定下来,可以去接她,好不好?” 袁影儿点了点头,虽然心中仍有不舍,但她也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 李烨温柔地看着小七,微笑着说道:“那明日你跟着姐夫,等姐夫办完事情就送你回苗疆。等你长大了随时可以来找我们,好不好?” “嗯。不过,姐夫,你晚上能不能把姐姐让给我?我想和姐姐一起睡。” 李烨笑着说道:“当然可以,你和姐姐好好说说话。” 小七开心道:“谢谢姐夫,姐夫真好。” 李烨宠溺地摸了摸小七的头。随后袁影儿托昔昔去城里买了很多小七的衣物。 那天晚上,袁影儿和小七两人躺在一张床上聊了很久。 第二日一大早,李烨等人离开了醉仙酒庄,亲自护送袁影儿去城西的皇家别院。 马车里,袁影儿一遍一遍地交代着小七的各种事项,不厌其烦。 李烨笑道:“影儿,你这些都说了好几遍了。” 袁影儿白了李烨一眼说道:“小七还小,多说几遍才记得住。” 小七也说道:“我喜欢姐姐跟我多说几遍。” 李烨只能笑笑不说话。 袁影儿将手上的一个心爱的金镯取了下来,戴到小七手腕上。 只是小七的手腕太过细小,金镯却是太大了。 于是,她又从怀里掏出锦帕将金镯包好。 她将金镯递给小七,说道:“这个金镯你拿着,等你长大了再戴。” 小七珍而重之地收下,说道:“嗯,小七想姐姐的时候就拿出金镯来看看。等小七长大了,找到姐姐的时候再还给姐姐。” 袁影儿轻轻地笑着,伸手摸了摸小七的脸颊,温柔地说道:“哪有还给姐姐的道理。送给小七,就是小七的。等到小七长成大姑娘了,姐姐多送你一些首饰。然后打扮得漂漂亮亮,再然后找个如意郎君。” 小七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什么是如意郎君?是吃的东西吗?” 袁影儿看了看李烨笑道:“如意郎君啊,不是吃的东西。你看啊,你姐夫就是姐姐的如意郎君。” 小七想了想,坚定地说道:“那我还是比较喜欢吃的东西,比如饼、肉、鱼之类的。” 李烨闻言,郁闷地叹了口气:“哎,看来我在你心里还不如一顿吃的啊。” 小七认真地说道:“比得上,比得上,姐夫会给我买这些吃的东西。” 李烨更加郁闷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到这一幕,袁影儿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 当李烨等人抵达城西皇家别院时,刘瑶已经早早地等候在别院的门口。 李烨将袁影儿搀扶着下了马车,对着迎上来的刘瑶说道:“影儿就拜托三公主照顾了。” 刘瑶看着李烨说道:“放心,我会照顾好袁姐姐的,倒是你出门在外,一切小心,别受伤……” 刘瑶本来还想再叮嘱几句,突然意识到自己关心得有些明显了。 李烨笑着说道:“嗯。” 这边袁影儿在和小七做着最后的交代。 刘瑶见状,问道:“姐姐,小七不和我们一起吗?这是要去哪?” 刘瑶这些日子酒庄去的多了,也和小七熟络了。 袁影儿解释道:“她跟着李烨去巴郡,然后再让李烨送回苗疆。” 刘瑶听罢,赶忙从头上拔下一个金簪递了过去,说道:“小七,姐姐没有什么准备,这个簪子送你作留念。” 小七看着眼前的金簪,有些犹豫,她没有立刻伸手去接,而是转头看向了袁影儿。 袁影儿鼓励道:“刘瑶姐姐给你,你就拿着,没关系的。” 小七这才伸手接过金簪,甜甜地说道:“谢谢刘瑶姐姐。” 随后,众人互相道别,暂时别离。 第42章 阮竹约斗 本来李烨是留下昔昔,让她照顾袁影儿。 可是袁影儿担心李烨几个大男人照顾不好小七,便坚持让昔昔跟着李烨前往巴郡。 李烨一行人顺着绵水而下,来到了资阳郡内江城。 他们要在这里改成陆路前往巴郡,不然继续走水路则要绕道泸川,那样的话路程要远很多。 李烨一行五人便下了码头,便前往内江城里采买些干粮。 谁让队伍里有刑山和小七呢。这一大一小的饭量可是相当惊人,不备多些干粮,他们能把马都吃了。 清音阁虽然是女子剑派,但是在蜀地武林的地位可是一点都不低。 只因清音阁阁主柳凤秋乃是天下为数不多的女子绝顶高手。 天下绝顶高手白榜中第七,清音阁阁主柳凤秋。 西蜀有四大高手上了天下绝顶高手榜,而柳凤秋的排名仅次次于黑榜第三的周一斗。 况且清音阁还有两位长老,也是顶尖高手。 清音阁这次由阁主柳凤秋亲自带队前往巴郡的炉峰山参加蜀地论剑大会。 随行的有清音阁长老,顶尖高手,柳凤秋的师妹方青玲。 关门弟子,武学天才,被外界认为清音阁接班人的阮竹。还有众多其他弟子,包括李烨见过的邱璐冰。 她们从眉山郡出发,一路向东,也恰巧到了内江城。 内江城并不大,邱璐冰远远地看到李烨一行四人,便在柳凤秋耳边低语几句。 柳凤秋五十多岁,容貌端庄,只是脸庞如严霜般冷峻,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性格冷淡、不易亲近,并且嫉恶如仇。 柳凤秋听罢,带人迎了上前去。 李烨也注意到了她们。他想不注意也难,一大群佩剑的女子可是相当的扎眼。 这时,周一斗从街边的小巷打酒回来,喜滋滋地说道:“李烨,你可不知道,这个巷子里那家酒坊的酒可是资阳郡最好的酒。” 周一斗见李烨保持沉默,只是凝视着前方,不禁好奇地转过头去。然而,他这一转,似乎撞见了一个他极想避开的人物,他嘟囔着:“怎么如此不巧,竟在此处碰见了这个老姑娘。” 李烨轻声试探:“若我猜得没错,她莫非就是清音阁的阁主?” 周一斗低声回应:“还能有谁,整日摆着那副臭脸,仿佛全世界都欠她似的。” 李烨微微一笑,打趣道:“周老,那您是不是也欠了她些什么呢?” 周一斗急忙澄清:“酒这东西可以随意喝,但话却不能随便说。我可不欠她什么,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两人说话间,柳凤秋一行人已经来到李烨等人跟前。 柳凤秋瞥见周一斗,眉头微皱,语气冷淡地问道:“周一斗,你怎会在此地?你也是去参加论剑大会的吗?” 周一斗听后,不以为意地将手背到身后,反驳道:“内江城又不是你眉山的专属,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了?论剑大会我自然是想参加就参加,你管不着。” 柳凤秋对他的回答不以为意,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满口酒话,不与你计较。” 随后,她转向李烨,问道:“你就是来自北周陇西、传闻中行事霸道的独孤烨?” 李烨模仿周一斗的口吻,不客气地回应道:“行事霸道可不敢当,但独孤烨正是在下。” 柳凤秋闻言,不禁升起一丝怒火,厉声斥责道:“独孤万山难道没有教你如何尊敬长辈吗?” 李烨眉头微皱,冷静回应:“我尊重那些值得我尊重的长辈。有些人,尽管年长,却未必能担得起‘长辈’二字。” 柳凤秋眉头一挑,隐隐透露出即将发飙的迹象,她冷声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年轻人,看来今日我有必要替你那没有家规的独孤万山好好教训你一顿。” 李烨深知柳凤秋虽言语犀利,但实则不敢下重手。 他不能让这位清音阁阁主辱及独孤万山,因此他体内真气涌动,全神贯注地戒备着,坚定地说道:“我岂会惧你。” 周一斗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护在李烨身前,坚定地说道:“柳凤秋,你若敢动他一下,试试看!” 柳凤秋眉头紧锁,反驳道:“我教训这个目无尊长的小子,与你何干?” 周一斗毫不退缩,振振有词:“他既是我的徒孙,我便是他的尊长。你要教训他,难道与我没有关系?要不,我也来试试教训你的弟子?” 柳凤秋横眉怒目,周一斗毫不退让,两人剑拔弩张。 就在此刻,清音阁的队伍中,一个二十岁左右、身姿曼妙的女子轻盈地走了出来。 只见她五官玲珑精美,皮肤白皙细腻,仿佛吹弹可破。尤其眼睛清澈明亮,如同剪水的双瞳,透着一股聪慧和灵动。 她轻声细语提议道:“师父,既然这位独孤师兄如此狂傲,必有所恃。请师父允许我与这位独孤师兄一战,不过不是在这里,而是在论剑大会上。不知周老前辈意下如何?” 李烨心想好个聪慧的女子,这是既保全了柳凤秋的威严,又给了周一斗面子。 周一斗笑道:“早听说清音阁有个了不得的女娃,想来就是你?” 阮竹恭敬地行礼道:“晚辈阮竹,见过周老前辈。” 周一斗挥了挥手,大笑道:“免礼免礼,不错不错。” 周一斗虽然对柳凤秋不客气,但对待晚辈时却总是显得和蔼可亲,尤其是像阮竹这样有礼数的晚辈。 然而,柳凤秋却不客气地补充道:“那是自然,我清音阁的弟子可不像你的徒孙那般目中无人,不知尊长。” 这句话让周一斗顿时语塞,一时无言以对。 李烨见状,立刻接口道:“阮姑娘有礼数那是她自己的修养,与你并无关系。周老比你年长十多岁,也没见你叫过一声前辈!” 这次,轮到柳凤秋无言以对,被李烨的反击堵得哑口无言。 阮竹见状,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向李烨发起挑战:“独孤师兄,我向你发起挑战,你可敢应战?” 李烨却没有立即应战,而是提出了一个问题:“赌注是什么?若是没有彩头,我为何要应战?” 阮竹没想到李烨会突然问起赌注,一时之间竟有些愣住,没能立即回答。 李烨见状,继续说道:“不如这样,如果我赢了,你只需要让你的师父柳凤秋恭恭敬敬地称呼周老一声‘前辈’。” 阮竹好奇地问道:“那如果你输了呢?” 李烨微笑着回答:“若是我输了,我给你师父三跪九叩。” 他的言语中透露出满满的自信。 周一斗没有反对,只是笑呵呵地看着。 柳凤秋还是一如既往的脸色如霜,看不出内心的想法。 阮竹见状,说道:“好,那咱们论剑大会上见。” 柳凤秋见两人约定了赌斗,没有再说其他,带着清音阁的一众女子离去。 待她们走远后,周一斗乐呵呵地拍了拍李烨的肩膀,说道:“真是解气啊,很久没有这么舒坦过了。等你赢了那个阮竹,那就更舒坦了。哈哈。” 李烨也笑着回应道:“放心,我一定会让柳凤秋心甘情愿地喊您老‘前辈’的!” 第43章 杜家父子 在炉峰山脚下有一个村子,名叫宋家村。 顾名思义,这个村姓宋,村里的土地房产都姓宋,而巴岳剑派的历代掌门也姓宋。 因此宋家村其实是宋昆的家族族产。 巴岳剑派是蜀山剑盟现任的盟主,负责召开论剑大会。 这次前来参加论剑大会的门派和个人数量空前之多。 于是,宋家村成了巴岳剑派招待和安顿蜀地武林人士之所。 此时,宋家村最大的院落宋家大院里,宋昆正带着一众门派掌门为熏风剑池剑主杜公幼设宴接风。 虽然宋昆是主人家,但是坐在主座的却是杜公幼。 随着宾主尽欢的寒暄过后,杜公幼开口问道:“罗掌门的伤势如何了?” 罗木海回答道:“有劳杜剑主挂心。幸好有孙融孙先生的及时医治,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就是手上伤到了经脉,还需要静养些时日。” “那就好。最近能不跟人动手就别动手,好好养伤。听说你是伤在暗器漫天星雨落之下?” “是的,用它来射伤我的还是个不会武功的女子。” 杜公幼听闻后,不禁深深叹息:“这暗器果然是歪门邪道,让咱们这些日夜练功不辍,勤勉之人的汗水都白流了。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用这些歹毒的暗器就能伤到我们。” 罗木海掌门深有同感,他苦涩地笑了笑,说:“谁说不是呢!哎,阴沟里翻船。” 杜公幼眉头微皱,继续道:“不过我听说,那个狂妄的小子还威胁咱们蜀山剑盟?说什么‘要咱们陪葬’之类的话?” 罗木海点了点头,沉声道:“嗯,是很狂,也说过这话。” 杜公幼忿忿地说道:“岂有此理,乳臭未干竟然口出狂言!要不是看在周一斗的面子,我非将他斩杀了不可!” 宋昆见状,立刻出言劝解:“杜剑主,请息怒。这个独孤烨虽然嚣张,但他背后毕竟有周一斗和独孤万山两大高手撑腰。而且,据孙先生传来的消息,独孤烨的女人已经被救回,他应该不会继续借题发挥了。” 杜公幼剑主沉思片刻,缓缓说道:“这样一来,我们确实不好再对他动手。罗掌门,你不会因此责怪我们蜀山剑盟?” 罗木海赶紧说道:“不会不会,怪只怪自己技不如人,更怪那该死的暗器。门下弟子还白白被杀了。哎……” 这时,站在杜公幼身后的一个年轻的男子悠然开口道:“罗掌门,何不让三步悬的唐晓川和独孤烨两个狗咬狗呢?” “杜公子,此话怎讲?” 这位男子正是杜公幼的独子,年纪轻轻却已跻身超一流高手之列的杜家智。江湖传闻,他距离顶尖高手之境仅一步之遥。 李烨没见过杜家智,可是杜家智见过李烨。那天狄道城李烨和邱璐冰冲突的时候,杜家智就坐在不远处的酒楼里。 杜家智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他轻描淡写地说道:“那漫天星雨落,正是近日三步悬被盗的镇派之宝。据我所知,唐晓川为了找回这件宝物,可是派人四处搜寻。 如果我们能巧妙地将消息透露给唐晓川,让他知道独孤烨手中持有这漫天星雨落。你猜,唐晓川会不会迫不及待地找上独孤烨,逼他交出这镇派之宝呢?” 罗木海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明亮的光芒,他由衷地赞叹道:“杜公子果然聪明绝顶,如此一来便能让唐晓川与独孤烨两虎相争,真是高明!” 杜公幼闻言,微微摇头,谦虚地说道:“罗掌门过奖了。犬子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比起罗掌门和诸位掌门来,还差得远呢。我只希望他不要像那个独孤烨一样,过于狂妄自大。” 罗木海连忙摆手,恭维道:“杜剑主过谦了。杜公子年轻有为,文武双全,乃是咱们蜀地年青一辈的领袖。” 杜公幼哈哈大笑,举起酒杯,豪爽地说道:“来,来,来!咱们不说那独孤烨了,还是好好喝酒,畅谈江湖!待会儿,咱们再好好商议一下这论剑大会的事宜。” 众人纷纷举杯响应,气氛瞬间变得热烈起来。 待到酒宴散去,杜公幼、杜家智和杜振海三人返回了熏风剑池在宋家村的休息院落。 杜公幼望着杜振海,神情严肃地问道:“振海,你所说的那个独孤烨,他的武功真的已经达到了顶尖高手的水准,甚至能与罗木海打得难解难分?” 杜振海如实地说道:“根据当时在码头的人描述,确实是这样。而且,在江油城里,我亲眼所见他的轻功身法,不在我之下。” 这番话让杜家父子震惊不已。 杜家智说道:“没想到北周陇西独孤家出了如此厉害的人物。当日在狄道城,他与邱璐冰交手时并未尽全力,我还以为他的武功最多与我不相上下。没想到,实在是没想到。” 杜公幼轻抚着胡须,语重心长地对杜家智说道:“家智啊,你要永远记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虽然你在蜀地年青一辈中算是出类拔萃,但天下之大,英才辈出,切不可骄傲自满。就拿那天下绝顶高手榜上的人物来说,哪一个不是在三十五岁之前便跻身顶尖高手之列?” 杜家智不假思索道:“周一斗。” 杜公幼为之一窒,笑骂道:“那只是个特例。他是大器晚成,你看他现在已经是咱们蜀地武林的第一人了。” 杜家智也是说道:“父亲,儿子知道。儿子既不会骄傲自满,也不会妄自菲薄。武道一途各人际遇不同,成就也不同。儿子会加倍努力,争取早日成为顶尖高手,甚至是绝顶高手。” 杜公幼满意地点了点头。 杜公幼对于自己的儿子杜家智一直寄予厚望,他深知儿子在武功方面的天赋和努力,从未让他感到担心或失望。 杜公幼又说道:“这次论剑大会不仅仅是咱们杜家一统蜀地武林的一个契机,也是为你造势的一个机会,你要好好把握。这次邀请的年轻人中也就万佛寺的大胜和尚,裴家的裴轩,清音阁的阮竹三个人对你有威胁。” 杜公幼继续分析道:“大胜和尚是出家人,一般来说不会争名夺利。你接触过裴轩,你跟我说说这个裴轩。他出身书香门第,缘何能够练就如此高强的一身武功?” 杜家智闻言,略一思索,回答道:“父亲,这个裴轩我也有些捉摸不透。据他所说,他只是通过他父亲的关系,遍寻名师,集各家所长,练就的一身武功。” 杜公幼摇了摇头,说道:“不大可能。除非他是那种万中无一的绝世之才,否则在没有绝顶高手的教导下,年纪轻轻武功便与你不相上下的可能性很小。” 杜家智却苦笑道:“眼下蜀地不就有一个么?” 杜公幼一愣,随即明白杜家智说的是独孤烨。 于是,说道:“他不一样,他身后可是周一斗和独孤万山。不过也是够令人震惊的,还好他不是西蜀人,估计只是来西蜀游历。那个裴轩有没有想要在武林中闯出一番名头的想法?” “好像没有,他也只是四处游历。再说以他父亲身居西蜀朝堂高位,应该不会对蜀地武林有想法。而且朝廷高官和武林联合本就是大忌,皇帝的是不会容忍的,除非皇帝认为你忠心不二,就像蜀地枪王赵广那样。即使如此,赵广也和咱们蜀地武林交情极浅,几乎没有交集。” 杜公幼点头道:“嗯,很有道理。那就只剩清音阁的阮竹了。不过她也得能够逃过这一劫,才能与你一争高下。” 杜家智心中一阵叹息,脑海中浮现了阮竹绝美的面容和曼妙的身姿。 第44章 防不慎防 这边,清音阁一行十余人正在赶路。 柳凤秋问自己的爱徒阮竹道:“徒儿,你对上那个独孤烨可有把握。根据璐冰描述,这个独孤烨的武功可是不凡,估计也是如你这般,差一丝便是顶尖高手了。” 阮竹却说道:“师父,您不是教导徒儿,无论对上何人都要保持剑胆么?纵然他武功不弱于我,那我也想和他切磋一番。说不定借此机会能够突破呢。再说了,这赌注咱们不亏。不论输赢咱们都说得过去,您说呢?” 柳凤秋想了想,说道:“好像是这么个理。赢了能解气,输了也无妨,毕竟周一斗确实是我的前辈。我只是不喜他那副不正经的样子。只是你与独孤烨对敌时,一切小心,别受伤了。” 柳凤秋虽然平日里冷若冰霜,不苟言笑,但是对于自己这个爱徒却是异常宠爱,十分和蔼。 阮竹说道:“知道了,徒儿一定小心,也一定会全力以赴。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会下死手,师父放心,徒儿自有计较。师父,累了?前面就是驼鱼石,咱们过去歇歇脚。” 柳凤秋十分满意这个体己的爱徒,同意道:“好,那咱们就歇会,毕竟驼鱼石也是附近唯一的歇脚处了。” 驼鱼石,是在资阳郡和巴郡交界的一个小村庄。 这里前后三四十里没有其他村镇,赶路的人都选择在这里歇脚。 村口路边有一个简朴的茶摊,几张桌子和长凳整齐地摆放在那里。虽然设施简单,但对于过往的行人来说,这里却是一个难得的歇脚之地。 经营茶摊的是两个年逾六十的老人,他们应该是一对夫妇。老妇人身材矮小,但动作却十分麻利;老汉身量也不高,两人都满脸沧桑,显得既勤劳又朴实。 柳凤秋一行人经过这里,老妇人见状,赶紧过来招呼她们入座。可能是因为茶摊就在路边,加上今日风有些大,桌子上积了不少灰尘。 老妇人赶忙掸掉灰尘,生怕怠慢了客人。 灰尘扬起的瞬间,一众女子赶紧捂着口鼻,生怕吸入灰尘。 老妇人见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风大,灰尘多,让各位见笑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忙碌着为客人们准备茶水。 柳凤秋一行人并没有介意。江湖中人出门在外本来就没那么多讲究。 阮竹跟柳凤秋坐在一桌。 她倒了碗茶水,先将茶水恭敬地端给柳凤秋,说道:“师父,请喝茶。只是这茶水好像不够烫。” 老妇人听闻,马上满脸歉意地喊道:“老汉,快,赶紧烧热水。你怎么回事,茶水都凉了,你让客人怎么喝。” 老汉似乎有些木讷,不善言语,往炉子里添了些柴火,拼命地扇动手中的蒲扇。 只是炉子里的烟都往柳凤秋等人这边飘来,有些呛人。 老妇人开口骂道:“你个死老汉,告诉你多少次了,往那边扇,往那边扇,就不是不听!你呛着客人了。” 老汉这才调了个方向,那炉子冒出来的烟才飞向另外一边。 不一会,老妇人往茶壶里加了些热水,给柳凤秋几人重新倒上热茶,又去其他桌忙活去了。 柳凤秋接过茶水却并没有喝,这是她行走江湖养成的习惯。 她一般只喝自己带来的水,吃自己带来的干粮。 因为江湖险恶,她不得不防。 只是片刻之后,她们一行人还是中招了。 最初,几个功力尚浅的女弟子开始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无力感,仿佛全身的力量都被瞬间抽走。 柳凤秋立刻察觉到了异常,她心中一紧,赶紧大声提醒道:“茶水有毒,大家快运功护住心脉!” 她的声音中也透露出了一丝紧张和慌乱。 老妇人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现在才知道,已经晚了。” 柳凤秋瞪大了眼睛,怒视着不远处的老夫妇,厉声喝道:“你们竟然敢下毒?!” 然而,未等柳凤秋发作,功力稍高的几个女弟子,如邱璐冰等,也开始出现了不适的症状。 她们的脸色变得苍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也在努力地运功抵抗毒素的侵袭。 老妇人却是不再装出恭敬的样子,而是冷冷地笑道:“你们不就是蜀地清音阁的人么?有何不敢下毒的。别人或许怕你柳凤秋,但我可不会把你们放在眼里。” 柳凤秋紧握着手中的琴音剑,怒道:“你这是在找死!” 说着,她就要动手,却突然感觉体内真气运转变得滞缓起来。她心中一惊,难道这毒竟然能够影响自己的真气运转? 与此同时,与她同桌的阮竹、方青玲等人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她们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显然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 柳凤秋终于脸色大变,她惊疑地看着老妇人道:“这怎么可能?我并没有喝你们的茶水。” 老妇人轻蔑地笑了起来:“呵呵,对付你这种老狐狸,怎么可能只在茶水里做手脚。” 柳凤秋略一思索,突然恍然大悟道:“除了茶水,还有灰尘!还有烟雾!” 老妇人得意地笑了起来:“哈哈,我都说了,现在才知道已经晚了。你们就乖乖地受死!”她的笑声中充满了得意和嘲讽,仿佛已经看到了柳凤秋等人的悲惨结局。 柳凤秋心思飞转,瞬间已经明白了当前的危急局势。她们一行人显然已经中了毒,只是中毒的深浅程度各不相同。 她自己虽然并未感到眩晕无力,但却发现真气运转受到了极大的限制,武功大打折扣,估计现在也只能发挥出普通一流高手的实力。 然而,她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和实力,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按下心中的恐慌,故作镇定地说道:“就算如此,我们也不是没有一拼之力。想要我们的性命,恐怕你们也好不了哪里去!” 老妇人闻言嘲讽地笑了起来:“啧啧啧,没想到你对自己还挺自信。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我用的毒都是无色无味的,剧毒之物自然瞒不过你清音阁阁主柳凤秋这种绝顶高手。你中的毒虽然不是什么剧毒,但也足够让你武功大打折扣。现在嘛,你在我面前比一只狐狸强不了多少。” 柳凤秋听到对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用毒手法如此高超,心中不禁一沉。 她颓然问道:“我猜你来自苗疆。你到底是谁?” 老妇人坦然地回答道:“你猜的没错,我来自苗疆,我姓龙。你们汉人江湖之人更喜欢称呼我为‘苗疆神巫’。” 柳凤秋心中巨震,同时感受到深深的绝望。 天下绝顶高手黑榜第四,苗疆神巫,不仅擅长用毒,而且武功超绝,神秘莫测。 看来今天她们是在劫难逃了。 第45章 手下留情 阮竹和方青玲两人将苗疆神巫与柳凤秋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的震惊如波涛般翻涌。 然而,此刻的形势容不得她们有半点犹豫和退缩,两人紧握长剑,眼神坚定,全神贯注地戒备着。 柳凤秋此刻虽然心中充满了绝望,但她却并未放弃抵抗。她深知,苗疆神巫的手段毒辣,绝非善类。于是,她心中一狠,决定就算是死,也要拼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你们苗疆果然是歪门邪道,只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柳凤秋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你别妄想我们清音阁会引颈就戮,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拼个你死我活!” 苗疆神巫闻言,不禁大笑起来。 她的笑声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你们蜀山剑盟本来就视我们苗疆之人为洪荒猛兽,那我就是捕杀你们的猛兽。以你们现在的状况,想要两败俱伤?那是痴人说梦!看招!” 话音一落,苗疆神巫率先发难。 她矮小的身材在瞬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和力量,如猿猴般一下窜到柳凤秋的身前,张手就抓。 柳凤秋心中大骇,她挥剑格挡,剑出之时隐隐有琴音传出。 这是她修炼的清音阁绝学——琴音剑法,将音律融入剑法。 然而,此刻的柳凤秋实力大损,这一剑的威力与全盛时期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幸好,身后的阮竹和方青玲及时出手相助。 她们的长剑也伴随着隐隐的琴音而来。三人合力之下,才将将逼退了苗疆神巫势在必得的一爪。 还未等三人喘息,苗疆神巫的身影便再次袭来。她犹如一只凶猛的鹰隼,出手如电,迅疾如风,让人无法捉摸。 柳凤秋虽然内力受限,但眼光依旧犀利,她紧握长剑,准确地预判出苗疆神巫的出手路线,试图封住她的攻势。 然而,苗疆神巫的招式却忽然一变。她犹如猛虎下山,气势汹汹,手握成爪,直捣柳凤秋的手臂。这一招的突然变化让柳凤秋措手不及,她收剑不及,被苗疆神巫一爪抓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阮竹和方青玲的长剑及时赶到,为柳凤秋接下了苗疆神巫。 苗疆神巫冷笑一声,转而攻向了方青玲。 只见苗疆神巫化爪为掌,一掌狠狠地拍向方青玲的肩头。 方青玲避之不及,只能硬扛这一掌。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方青玲的肩骨顿时碎裂,她痛得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苗疆神巫的这一掌犹如巨熊的巴掌般沉重,让方青玲受伤不轻。 苗疆神巫得势不饶人,正要痛下杀手,结果了方青玲的性命。 李烨一行五人,此时已接近驼鱼石村。 就在他们准备进村之际,周一斗忽然眉头紧锁,沉声说道:“前面好像有人在打斗。” 李烨闻言,也立刻侧耳倾听。果然,微风中夹杂着隐约的打斗声,似乎还不止一人。 他心中一动,笑道:“不会又碰到清音阁的人在‘行侠仗义’?” 为了避免再次见面的尴尬,他们在内江城里多逗留了一日,才选择上路。 周一斗也深有感触地说道:“她们有时候是好心办坏事。心是好的,就是没脑子。”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些许无奈和感慨。 李烨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然后说道:“咱们上去瞧瞧,或许真是她们。” 说着,他转身向昔昔等人吩咐道:“昔昔姐,我和周老上去看看情况。你们慢慢跟来,保持警惕。” 昔昔应了一声:“好的,三公子。” 李烨和周一斗快马加鞭,迅速接近打斗的现场。 眼前的一幕,让李烨不禁苦笑。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清音阁的三位高手正与一个老妇人交手。 不过,此刻的她们并非在行侠仗义,而是被老妇人以一敌三,打得险象环生。 周一斗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位老妇人,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他突然惊呼道:“不好,这帮没脑的女子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紧张和担忧。 李烨刚要开口询问详情,却见周一斗已经飞身而出,口中大声呼喊道:“神巫手下留情。” 苗疆神巫本就留意到打马而来的两人,可是她有把握在两人来援之前毙方青玲于掌下,而后再击杀柳凤秋。 只是忽然听到来人的叫喊声似乎是一个老朋友的声音,因此生生收住离方青玲只有咫尺距离的手。 苗疆神巫转头一看,果然是醉仙周一斗。 周一斗见苗疆神巫停手也是松了一口气,说道:“神巫有话好好说,千万别伤了蜀地和苗疆的和气。” 柳凤秋等人也看到了周一斗的到来,她们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只是苗疆神巫依然在身边虎视眈眈,她们也是不敢有所动作。 苗疆神巫却丝毫不留情面道:“往日里你们蜀地武林视我们苗疆为邪魔歪道,欺侮不断,特别是她们蜀山剑盟。现在你来跟我说要和睦相处?你觉得这可能吗?” 周一斗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知道苗疆神巫说的是事实。但他还是诚恳地说道:“神巫有所不知,我这次去巴郡就是为了去敲打蜀山剑盟。让他们往后与苗疆和睦相处。还望神巫给我周一斗一个薄面饶过这几人的性命。” 苗疆神巫却是摇头道:“老朋友,本来你求情我再怎么样也会给你面子。不过今日不行,我必须要取柳凤秋的性命。” 周一斗很是疑惑,按理说苗疆神巫不是不讲情面之人,这次却是如此坚决,其中必有隐情。 他试探着问道:“神巫,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只要是我周一斗能做到的,我决不推辞。请你千万手下留情。” 就在这时,柳凤秋却是突然说道:“周一斗,不用你跟这苗疆巫婆求情。我柳凤秋不是怕死之人。只是希望你能救下我的弟子阮竹以及……” 未等柳凤秋说完,周一斗粗暴地打断道:“你闭嘴,能不能消停一点。” 柳凤秋一愣,自成为清音阁阁主之后,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对她说话了。 她有心反驳几句,可是眼下形势不由人,只能愤懑不语。 第46章 小七身份 李烨站在周一斗身旁,观察着场上的局势。 那个矮小老妇人显然就绝顶高手苗疆神巫,就是不知道为何非要取柳凤秋性命,而且连本是朋友的蜀地第一高手周一斗的面子也不给。 以柳凤秋三人的武功本来不至于如此狼狈,看来是动手之前便中毒,发挥不出自身实力。 就在李烨暗自思量的时候,他身后的马蹄声渐近。 李烨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昔昔和刑山带着小七赶了上来。 只是令在场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面对蜀地第一高手周一斗侃侃而谈的苗疆神巫却是脸色大变,目光中透露出深深的激动。 她死死地盯着李烨的身后,甚至有点颤抖。 小七坐在马上和昔昔共乘一骑。但突然间,她的视线定格在了那个矮小的老妇人身上。她的眼神从疑惑转为惊讶,再从惊讶转为狂喜。 “阿婆,阿婆!”小七兴奋地大喊道,声音中充满了激动和喜悦。 她转头对昔昔说道:“昔昔姐姐,那是我家阿婆。” 小七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背,向着苗疆神巫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苗疆神巫也毫不犹豫地扔下了柳凤秋等人,飞身迎向小七,转瞬间便来到了小七的面前。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仿佛要将彼此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苗疆神巫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她轻轻地抚摸着小七的头发,声音颤抖地说道:“孩子,你让我找得好苦啊!”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震惊和疑惑。 李烨和周一斗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心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小七竟然和苗疆神巫有着如此深厚的渊源。 接下来两人的对话,李烨等人就听不懂了,她们用的是苗疆土语。 李烨等人只是见到小七在不停地讲述着,中间还指了指李烨等人。 事情没有明了之前,在场之人也只能静静地等待。 将近盏茶工夫之后,小七拉着苗疆神巫来到李烨和周一斗身前,介绍道:“阿婆,这是我姐夫,这是周阿翁。他们对我可好了,像你一样对我好。” 李烨上前摸了摸小七的脑袋。 苗疆神巫的苍老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对李烨和周一斗说道:“她是我寻找许久的孙女。我这次踏足蜀地就是来找她的。既然找到她了,我就没有理由杀清音阁的人了。具体情况,一会咱们找个地方再聊。” 周一斗见状,长舒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他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苗疆神巫对着远处地那个茶摊老翁用苗疆土语说了几句。 茶摊老翁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扔给柳凤秋等人。 苗疆神巫说道:“那是解药,一人一颗,半个时辰即可解毒。我苗疆不怕你们报复,只不过我有一句话,苗疆人也如你们汉人一样,都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普通人。只是我们的武功路数不同,并不是歪门邪道。” 柳凤秋本来心高气傲,想要说几句狠话,却见周一斗拼命地使眼色,只好作罢。 最后只是拿着解药,带人清音阁的人转身离开,向东而去。 苗疆神巫却带着李烨等人来到了驼鱼石南边十里左右的由家庙。 这里还有十数个苗疆好手,看来是苗疆人在蜀地暂时的落脚之地。 待到几人坐定,苗疆神巫开口说道:“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苗疆的大巫龙蓝。这些时日大致的情况,我家龙璎已经跟我说过了。我老太婆十分感谢你们对龙璎的照顾,特别是眼下不在这里的袁影儿姑娘。” 李烨等人这才知道小七的名字叫龙璎。 李烨也是客气道:“阿婆,太客气了。小七,哦,龙璎是我们几个相认的妹妹,照顾她是应该的。” 龙蓝大巫却说道:“你们就叫她小七。你们岂止是照顾,我听说袁影儿姑娘为了保护小七差点拼上自己的性命。当然也包括你们,冒着危险保住了她。以后你们就是小七的亲人,也是我苗疆的自己人。” 周一斗却叫屈道:“老朋友,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这么对我。” 龙蓝笑道:“谁让你护着蜀山剑盟那帮鼠目寸光的人。今天要不是你护着清音阁的人,我就杀了她们了。” 周一斗赶紧说道:“使不得,使不得,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对了,你今日为何执意要杀柳凤秋?” 龙蓝大巫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来:“此事说来话长。去年,龙璎,也就是小七,她忽然离家,我在苗疆遍寻不着。最后,我得知她来到了西蜀。于是,我便带了些好手冒险来西蜀寻找。” 她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刚好认识你们西蜀的献王。前些年,他派人和我们谈过一些合作,不过我没有同意。这次我也是病急乱投医,便去找他寻求帮助。他答应出动官府的人帮我寻找龙璎,只不过条件就是杀了清音阁的柳凤秋等人。” 李烨和周一斗听到这里,不禁眉头紧皱。他们没想到这背后竟然还牵扯到献王刘春,他甚至想找苗疆神巫合作。更令人不解的是,身为献王的刘春要杀柳凤秋。 龙蓝大巫看着他们的表情,继续说道:“而且很奇怪的是,他献王府里明明有一个绝顶高手,却要我出手击杀柳凤秋。” 李烨和周一斗听罢,心中一震,又是一个绝顶高手,而且是隐匿在暗处的绝顶高手。 龙蓝大巫顿了一顿,目光转向小七,说道:“龙璎不止是我的孙女,更是苗疆的巫女,也就是大巫的继承人。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回她。于是我便答应了,然后你们就看到今天的这一幕。” 李烨暗忖,看来这其中的情况很是复杂。不过只要弄清楚杀了柳凤秋对谁最有利,那谁的嫌疑就最大。 周一斗苦笑道:“你其实大可不必答应。因为这次我们准备在论剑大会之后,便送小七回苗疆。这也是小七自己的想法。” 龙蓝很是意外。 小七认真地说道:“阿婆,我想回去跟你学本事。因为现在的小七跟着姐姐和姐夫,只会拖累他们。” 龙蓝听了,十分高兴,宠溺道:“好,好,好。总算肯学了,” 随后李烨向龙蓝仔细地打听了献王刘春的一些事情。 众人见天色已晚,便都在由家庙歇息了一晚,也畅谈了一晚。 第二日,李烨等人才在小七的依依不舍中告别,离去。 第47章 互相试探 话说两头,各表一枝。 离开驼鱼石后,柳凤秋和清音阁的弟子们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暂时落脚。她们准备服用解药以解除身上的毒。 然而,方青玲却突然开口提醒道:“师姐,小心有诈。” 柳凤秋眉头紧锁,心中也有些犹豫。她深知江湖险恶,不得不防。但她们又需要解药来恢复功力。 就在这时,阮竹站了出来,她看着柳凤秋说道:“师父,还是让我先来。如果我没事,大家再吃也不迟。” 柳凤秋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稳妥,也就同意了。 半个时辰后,阮竹功力尽复,示意解药没有问题。 清音阁其余人才轮流吃下解药。 柳凤秋看着恢复功力的众人,也是长舒一口气。但她知道,这件事情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她需要暗中观察或者说暗中调查,当然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请教周一斗。 “今天这件事情,谁也不许当着外人提起。”柳凤秋严肃地说道。 众人皆点头称是。 柳凤秋在安排两个弟子护送方青玲回清音阁养伤后,便带领其余人离开了隐蔽处,继续前往巴岳剑派所在的炉峰山。 巴岳剑派掌门宋昆得知柳凤秋的到来,亲自率领一众掌门迎接,显示出对清音阁的尊重和重视。在热情的寒暄之后,宋昆设宴款待柳凤秋等人,以表达地主之谊。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对柳凤秋的到来表示欢迎。熏风剑池剑主杜公幼就是其中之一。他坐在宴席上,看着柳凤秋等人毫发无伤的模样,心中不禁暗骂苗疆神巫的无能。 不过,杜公幼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他并没有将内心的想法表露出来,而是继续扮演着热情好客的角色。 杜家智的目光则时不时地落在阮竹身上。他看到阮竹安然无恙,心中既感到欣慰又感到矛盾。他知道,接下来不可避免地要与阮竹一战。 裴轩虽然已经来到炉峰山,但他却明确表示不会下场切磋,也没有参加晚宴。他似乎对这场江湖纷争并不感兴趣,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出现。 至于大胜和尚还未到来,也不知道他是否会来。 晚宴在各有心思中很快就结束了,众人纷纷离席而去。 杜公幼领着杜振海和杜家智回到熏风剑池休息的院落。 杜振海早就有些按捺不住,说道:“剑主,咱们不是将清音阁的行踪透露给苗疆那边了马?这柳凤秋怎么会毫发无伤,难道是苗疆神巫失手了?” 杜公幼眉头紧皱,回道:“清音阁长老方青玲原本随行,刚才却不见身影。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咱们无从得知。现在柳凤秋既然前来,咱们的谋划很有可能落空。你再去其他几派支持延长盟主任期年限和推举我为下一任盟主的掌门那里,再走动走动。” 杜振海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杜公幼想了想,对杜家智说道:“家智,你有没有把握从阮竹那里探出些口风?” 杜家智却是摇头道:“父亲,阮竹聪明非常。这时候咱们去探她口风,恐遭怀疑。不过,我倒是有另外一个人选,邱璐冰。” 杜公幼说道:“好,你看着办,一切小心行事。” 杜家智并没有直接去找邱璐冰,而是找了巴岳剑派的闾丘时。 因为闾丘时和邱璐冰不但相熟,而且两人似乎互有情愫。 杜家智往日与各门派的弟子都有走动,交情也不错。 他提议邀邱璐冰还有其他一些门派的弟子一聚。 闾丘时是此间的主人,本就渴望能与邱璐冰有更多的相处机会,于是派丫鬟去请邱璐冰前来一聚。 邱璐冰如约而至。 几人便坐下来推杯换盏间,畅谈江湖趣事 杜家智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苗疆:“这次咱们蜀山剑盟算是丢人丢大了。不但没有让独孤烨交出手中苗疆妖童,却被他伤了罗掌门,还死了几个胜天红岩剑派的师兄弟。哎……” 其他人纷纷附和。 只有邱璐冰皱着眉头,不自觉地恨恨地说道:“又是独孤烨,又是苗疆。” 杜家智本来就留意邱璐冰的反应,马上问道:“邱姑娘可是与那独孤烨,与那苗疆有过节?” 邱璐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笑着说道:“哦,只是与独孤烨有过一些小冲突而已,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杜家智也是笑着说道:“我怎么还听到邱姑娘说了‘又是苗疆’?” “只是前些日子游历时碰到过一个苗疆人。不说这个了,这次论剑大会,你们会上去比试切磋吗?”邱璐冰滴水不漏地回答道。 杜家智心存疑惑,去没有继续追问。 其他人也纷纷聊着切磋比试的话题。 深夜,众人相继散去,各自回到住处休息。邱璐冰在回到清音阁的住处后,并没有立刻回房,而是转身来到了柳凤秋的房间。 房间内,柳凤秋和阮竹正坐在桌边低声交谈。见到邱璐冰到来,两人都露出了询问的目光。 邱璐冰轻声开口道:“师父,果然不出师妹所料,杜家智特意提起了苗疆。” 原来,一路上阮竹一直在思考苗疆神巫龙蓝所说的那些话,结合之前蜀地武林的形势,她心中暗自推测和怀疑这件事可能与熏风剑池有关。 而早些时候,当她听到杜家智相邀邱璐冰一聚的消息时,便立刻想到杜家智可能会借此机会探听口风。 于是,她授意邱璐冰在聚会时留意杜家智的言行举止,果然发现了端倪。 柳凤秋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愤恨地说道:“好个熏风剑池!好个杜公幼!竟然敢算计到我的头上来!我非找他们算账不可!” 阮竹却相对冷静,劝说道:“师父,请稍安勿躁。咱们现在只是怀疑这件事与熏风剑池有关,但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咱们还是等到周老前辈来了之后,再做打算。不过,咱们明天可以暗中探查熏风剑池最近的动向,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柳凤秋这才冷静下来,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嗯,阮竹你说得对。你们两个这次都做得很好,为师感到很欣慰。那就按照你说的办,明天咱们去暗中了解一下熏风剑池的情况。” 第48章 众人迎接 明日论剑大会便如期召开,李烨和周一斗却还是慢慢悠悠地前往炉峰山。 用周一斗的话说,重要的人物总是最后才出场。 李烨深表赞同。于是四人一行,五十来里的路程,他们走了一整天。 李烨在路上了解了往年蜀地论剑大会的大致情况。 蜀地论剑大会起初只是蜀地剑派的简单聚会。后来参与的门派多了,便成立了蜀山剑盟。而每次的蜀地论剑大会其实也没有固定的流程。 一般也就是老一辈的聚一聚,年轻一辈的比试切磋。还有有就是调解蜀地武林门派和江湖人士的矛盾。当然也有调解不了的,那只能按照江湖规矩,通过比斗解决,生死各安天命。 最后就是推举下一任的蜀山剑盟盟主。 本来切磋交流,调解矛盾都是极好的事情,只是蜀山剑盟逐渐开始自大和排外。 不仅仅排斥蜀地之外的江湖人士,就连蜀地不是用剑的门派也开始遭受排斥,最典型的代表便是以暗器闻名的门派三步悬。 剑,古之圣品也,至尊至贵,人神咸崇,乃短兵之祖,百兵之君。亦以其光荣历史,深入人心。 李烨自己也用剑,知道剑为世人喜爱。 而且当今天下有一个武林中人膜拜和仰望的用剑人物,公认的天下绝顶高手白榜第一。 只是这个人在南陈,并不在西蜀。 李烨实在不知道蜀山剑盟何来的优越感,着实感觉有些可笑。也许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故意引导,谁知道呢。 不过李烨只能暂时抛开心中的想法,因为他们已经到了炉峰山脚下的宋家村。 而蜀山剑盟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迎接蜀地武林第一人醉仙周一斗。 在迎接的人群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三人分别是清音阁阁主柳凤秋、熏风剑池剑主杜公幼以及巴岳剑派掌门宋昆。 李烨除了之前与柳凤秋有过一面之缘外,与其他两人都是素未谋面。他通过周一斗的轻声介绍才得以知晓这两位的身份。 众人都是热烈欢迎着周一斗,纷纷上前寒暄。 不过也有人畏缩着不敢上前,那就是胜天红岩剑派的掌门罗木海。 李烨也看到了几个相熟的人,比如九顶山药谷的孙融,万佛寺的大胜和尚。 这时,李烨的目光被一个年轻人吸引。 这个年轻人二十七八的样子,身高八尺,身着青衫,手持折扇,眉清目秀,一脸书卷气。 他总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正当他在脑海中努力回想时,清音阁的阮竹主动走到了他的身边。 “那个是江油城裴家的裴轩,他父亲是我们西蜀的尚书令裴显。”阮竹轻声介绍道。 李烨有些意外阮竹会主动与他搭话,但既然对方表示出了善意,他自然也不会冷言相对。 于是,他客气地回应道:“见过阮姑娘,昨日没有受伤?” 阮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接着,她又说道:“独孤公子若是想要知道这些人的身份,可以问我。” 李烨闻言,轻笑一声道:“多谢阮姑娘好意。不过,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结交,而是为了结仇。” 他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了罗木海所在的方向。 阮竹一听这话,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李烨的意思。她想起这两日听说的李烨与罗木海之间的冲突。 阮竹心想,这独孤烨还挺记仇。 没想到,李烨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说道:“他差点让我心爱之人殒命,你说我该不该记仇?” 阮竹好像心中的柔软处被触碰到了,对眼前的独孤烨的印象有些改观。 随后,低声说道:“晚饭后,村外竹林一叙,有事相商。” 李烨没有答话,而是走向正在与周一斗寒暄的孙融。 李烨恭敬地行礼道:“小子独孤烨见过孙先生,也谢过孙先生救我妻子之恩!大恩大德一定报答。” 孙融赶紧扶起李烨,说道:“使不得,使不得,这是老夫应该做的。” 孙融转头对周一斗说道:“周老弟,你这徒孙相当不错啊!恭喜啊!” 周一斗乐呵呵地说道:“还行还行,马马虎虎!哈哈。” 宋昆适时地插话道:“前辈,我们已经备下酒宴,还请进庄子一叙。” 周一斗眼见众人热情相邀,心中暗自思量。他本就有意借此机会稍微敲打敲打蜀山剑盟的傲气,而酒桌之上正是江湖中人谈事论情的绝佳场合。 于是,他不再推辞,笑呵呵地应承下来:“好,那咱们就进去喝两杯!” 然而,就在这时,李烨却主动开口了:“周老,您和蜀地的前辈们饮宴,我就不参加了。一路赶来,确实有些疲惫,先去歇息了。” 周一斗闻言,瞥了李烨一眼,心中明了。他知道李烨这是不愿场面尴尬,主动选择回避。周一斗也不勉强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接着,周一斗转头对宋昆吩咐道:“宋掌门,你派人带我这徒孙先去休息。” 宋昆不敢怠慢,赶忙应了一声,然后招来闾丘时,让他带着李烨前往休息之处。 自己则恭恭敬敬地引领着周一斗等重要人物进入庄子,准备开宴。 李烨与闾丘时此前已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在大胜和尚的万佛寺中,虽然算不上愉快,但至少认识。 两人互相见礼之后,李烨说道:“闾兄,稍等我片刻。我想先去和大胜和尚打个招呼,随后就来。” 闾丘时自然不会反对,点头应道:“独孤公子请便,我就在这里等候。” 此时的大胜和尚并没有跟随周一斗等人入庄饮宴。他之所以在这里迎接周一斗,仅仅是为了表达对这位蜀地第一人的尊重。 见到李烨走来,大胜和尚也是迎了上去,双手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独孤公子,别来无恙。” 李烨笑着回礼,说道:“大胜和尚,咱们两个确实挺有缘分的,又碰上了。你怎么也来参加这论剑大会了?” 大胜和尚解释道:“我师父云游未归,师叔便命我前来参加此次论剑大会。” 李烨打趣道:“论剑大会,顾名思义都是用剑之人的聚会。难道大胜和尚也用剑不成?” 大胜和尚点了点头,坦诚地说道:“嗯,和尚我用的兵刃正是剑。” 李烨闻言大感意外。古往今来,用剑的和尚虽然有,但确实少之又少。如今眼前就有一个用剑的和尚,这让他不禁感到好奇。 他疑惑地问道:“大胜和尚,你难道不用守戒律清规么?比如,不得杀生这一条,你用剑的话,如何遵守?” 大胜和尚面色平静地回答道:“兵刃乃是凶器,这一点不假。但佛门亦有伏魔之法,用剑并非一定是为了杀生。只要心存善念、不滥杀无辜,便不算破戒。贫僧用剑伏魔,以武入禅。” 李烨听罢,诚恳地说道:“独孤烨受教了!” 第49章 暗潮涌动 在闾丘时的带领下,李烨三人来到了为他们安排的院落。 闾丘时礼貌地告退,并贴心地命人为他们送来晚饭。 用完餐后,李烨信步出了院子,往村外而去。 他不担心阮竹的相约是个陷阱,毕竟阮竹是个聪明的女子,而且昨日李烨和周一斗刚刚救了清音阁众人。 李烨径直来到村外的竹林。阮竹早已等候在此。 见到李烨如约而至,阮竹没有过多寒暄,低声开口道:“附近有暗哨,我们假装不熟悉。” 李烨不动声色地回应道:“看来蜀山剑盟内部也并不平静。” 阮竹面无表情地附和:“是的。我们怀疑昨日的袭击与熏风剑池有关。而且,熏风剑池正在积极拉拢各门派,意图在论剑大会上争得盟主之位并延长任期。” “这么说,熏风剑池有意独霸蜀山剑盟?” “是的,清音阁是他们实现这一目标的主要障碍。因此,我想请教独孤公子,苗疆神巫昨日之举是否受熏风剑池委托?” 李烨坦然回答:“苗疆神巫并未在委托之人那里见到熏风剑池的人,但他确实察觉到了有一个绝顶高手的隐匿在旁。” 阮竹的眉头紧皱,暗自思考。 西蜀的绝顶高手除了柳凤秋也就那么三位,其中醉仙周一斗和蜀地枪王赵广可以排除。 他们两个不论人品还是声望都不会这么做。 三步悬的唐晓川虽然和柳凤秋不熟,但是两人没有利益冲突。 阮竹却是想到一个号称蜀地遗漏在榜单之外的绝顶高手,那就是熏风剑池剑主杜公幼。 结合种种迹象,这个隐匿一旁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杜公幼。 随后,阮竹进一步追问:“那她有没有说谁是委托人?” 李烨沉思片刻,考虑到清音阁日后可能成为自己在西蜀的助力。 于是他慎重地回答:“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们清音阁不可轻举妄动。尤其是暂时不能告诉你师父,你明白你师父的脾气。此事牵扯甚广,我也不想你们破坏我的事。” 阮竹点头答应:“好的,一切依公子所言。” 得到她的保证,李烨才继续说道:“委托人是献王刘春。” 这消息让阮竹内心掀起巨大的波澜。她万万没想到此事竟然牵扯到西蜀朝堂,而且是皇亲国戚。 暗自庆幸昨日李烨和周一斗的出现,否则自己一行人可能莫名其妙地丢了性命,更不知道这背后的委托人。 然而,表面上她只是微皱着眉头,感激地说道:“多谢公子如实相告。阮竹也谢过公子昨日的援手。” 李烨坦然接受,随后问道:“不知阮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阮竹见李烨有此一问,想必是有些计较,诚恳地说道:“独孤公子有何高见,阮竹愿闻其详。” 李烨说道:“高见谈不上,只是有个小建议。清音阁何不争取一下蜀山剑盟的盟主之位呢?至于怎么做,那就看你们自己了。不过我这边可以让周老助你们一臂之力。” 阮竹眼中闪过一丝明亮的光芒,她清楚熏风剑池之所以想要除掉清音阁,正是为了这个盟主的位子。那么,清音阁可以让熏风剑池的计划落空。 阮竹点头道:“好,我回去说服我师父。不过还请独孤公子陪我做场戏。” 李烨正感到疑惑,阮竹突然大声说道:“看来无需多言,那我们明日一决胜负!你敢应战吗?” 李烨撇撇嘴,心说这话两日前不是刚说过么。 不过还是应道:“好!我一定奉陪!” 阮竹愤然而去。 李烨也是信步而回。 暗哨中有熏风剑池的人也回去向杜家智禀报而去。 杜家智得知松了一口气,看来独孤烨与清音阁的矛盾不可调和。 而且阮竹与独孤烨明日一战之后,将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 那自己将会在年轻一辈的比斗中胜出,从而为熏风剑池争得盟主之位造势。 李烨回到住处,见周一斗依然未归,便安下心来练武。 直到个把时辰之后,周一斗才姗姗回来,却是愤懑不已。 李烨迎上前问道:“周老,您这是酒没喝好,还是事没谈好?” 周一斗郁闷地说道:“哎,别提了。这帮目光短浅的人,依然狂妄自大,尤其以熏风剑池为首的那几个帮派掌门。气得老汉我酒都没喝好。” 李烨赶紧说道:“那小子陪你再喝两杯,您消消气。正好我也有事和您相商。” 周一斗一听顿时来了兴致,高兴道:“那敢情好,还是跟你喝酒舒坦。” 李烨吩咐昔昔让人弄点下酒菜来,便将刚才和阮竹的谈话说与周一斗听。 周一斗拍着大腿说道:“我说杜公幼这老小子,总是跟我唱反调呢,原来藏有私心。不过,柳凤秋虽然没脑脾气又臭,但是品性还算不错。总之她来当这个盟主比杜公幼要强。我看这主意行,只是柳凤秋会去与杜公幼争吗?” 李烨笑道:“周老,您刚才不是说了柳凤秋脾气臭吗?既然脾气臭肯定忍不了,而且她貌似很信任阮竹这个关门弟子。” 周一斗想了想,也笑着说道:“好像是这么个理。那我明日就全力助她夺得这盟主之位。” 这时,昔昔送了些酒菜过来,两人便摆开阵势开喝。 周一斗美美地喝了一杯,说道:“刚才啊,杜公幼几个还帮着那个罗木海说好话来着,我也不好发作。不过我偷偷地帮你向孙先生了解了一下。罗木海手上的伤还没有痊愈。你明日看着办,不管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谢周老。依着以前,我可能会大事化小,不过如今我要下死手,我不想影儿成为这些人的目标。至少在他们想要把影儿当作目标的时候,必须考虑后果。” 周一斗非但没有反对,反而夸奖道:“这才对嘛,不要瞻前顾后的,谁敢伤害孙媳妇,往死里打。” 李烨心里十分感激,因为此时的周一斗就是一个护短的长辈。 柳凤秋听了阮竹的叙述和推测果然怒气冲冲,恨不得马上与杜公幼对峙。 不过还是听从了阮竹的劝说,决定明日全力争取蜀山剑盟盟主之位。 第50章 炉峰论剑 二月初二的炉峰山,春寒料峭,乍暖还寒。 山上的树木还没有完全从冬眠中苏醒过来,但是已经有了一些春天的气息。 山间的小溪流,在冬季的冰封之后,又重新开始流淌,发出清脆的声音。 本来这个时候,已经有游客前来登山游玩。 但是今日却不见一个游客,因为蜀地论剑大会就在今日的炉峰山举行,巴岳剑派封锁了炉峰山。 巴岳剑派的主殿巍峨壮观,屹立在山峰之巅。 主殿前的练武场宽阔无比,长和宽都有数十丈,足以容纳数百人。地面铺设着青石板,干净整洁。 主殿台阶之下,摆放着一些精致的桌椅,上面铺着华丽的锦缎,显然是为尊贵的来宾准备的。 练武场上,来自蜀地各处的武林用剑高手聚集在一起,他们穿着各异的服饰,有的气势威猛,有的身姿矫健。只是他们无一例外身配长剑。 此时,巴岳剑派掌门宋昆引领着醉仙周一斗、清音剑阁阁主柳凤秋、熏风剑池剑主杜公幼等一众武林名宿从主殿中走出。他们的出现引起了场上的骚动,人们纷纷转头看向他们,眼神中充满尊敬。 宋昆微笑着引领着众人走到练武场上的座椅前。 在那里,周一斗被客气地邀请坐在最中间的位置。 此时,醉仙周一斗却是朗声说道:“既然是蜀地论剑大会,我老汉怎可喧宾夺主,自然是清音阁的柳掌门来坐这中间主座。” 柳凤秋听到周一斗的话,脸上露出谦逊的笑容,客气地回答道:“前辈身为蜀地武林第一人,您才应该坐在主座。晚辈不敢当。” 周一斗摆摆手,又说道:“有什么不敢当的,清音阁是蜀地武林的领袖,而且你又是咱们蜀地用剑第一高手,坐得坐得。老汉我坐旁边去。” 说完,周一斗便坐在了前排靠边的位子上。 柳凤秋看到周一斗如此坚持,知道他是在为自己造势,心中感激不已。她不再推辞,坐在了主座上。 一旁的熏风剑池剑主杜公幼看着这一幕,眉梢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 其他武林名宿则觉得这一安排合情合理,并没有表示出什么异议。 只是周一斗坐下之后,却又朗声道:“徒孙,你过来坐我旁边。” 李烨没有推辞,坦然地依言而坐。 蜀地武林众人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更有甚者有些不满。只是碍于周一斗的情面,都没有开口。 要知道这些座位是为那些在蜀地乃至整个武林中享有盛名的前辈们准备的。 就连阮竹和杜家智这些年轻一辈的佼佼者都只能站着。 另外一个被安排了座位的年轻人是裴轩。不过之所以这样安排,主要还是考虑到裴轩是江油城裴家的公子。而江油城裴家有个尚书令裴显。 即便是蜀地武林中的人士,也得顾忌西蜀朝廷的颜面。 以前的李烨可能还会照顾众人的情绪,客气地推辞,当然主要是藏拙。 不过如今的李烨倒是觉得适时的展示自己的实力,更能在武林中立足。 而且盗夜老人说过,年轻人就应该鲜衣怒马。 随着其他武林名宿的各自就座,各种喧闹的声音逐渐平息下来,整个练武场陷入一种庄重而肃穆的氛围中。 作为蜀山剑盟盟主的宋昆,首先介绍了前来参加大会的贵宾,然后宣布蜀地论剑大会正式开始。 论剑大会的第一个环节是解决蜀地武林之间的纷争。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 随后,平日里存在纷争且难以解决的武林势力和江湖人士陆续出列。 大多数纷争是在蜀山剑盟的调解下达成和解。 但也有少数人不愿意和解,于是便按照江湖规矩进行比斗。 李烨已经见识过蜀地比斗的规矩,无非是点到即止和不死不休两种。 虽然这些比斗的蜀地高手的武功在如今的李烨眼里平平无奇,但是让他见识到了各种各样的剑法。这些剑法或刚猛、或轻灵、或诡异,每一种都有其独特之处。 为了解决蜀地的这些武林纷争,众人花了将近两个时辰。 眼看日上中天,众人都有些疲乏。 而反观李烨除了偶尔观摩比斗,其余时间都在调息养神,依然神采奕奕。 这时,宋昆朗声道:“还有没有朋友需要解决纷争?如若没有,那咱们便稍作歇息,午后继续论剑大会。” 在场之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有人出列。 宋昆正准备宣布暂停论剑大会,却突然听到身侧传来一个声音:“且慢!” 众人惊讶地看去,发现竟是坐在周一斗身旁的李烨。 大部分人很是惊讶,不明白李烨为何此时出言。而一些有心人猜测,李烨可能是对于上次泸川码头之事耿耿于怀,想要借机发难。 宋昆便是其中之一,不禁心中一颤,知道麻烦的事情来了。 只不过他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地开口问道:“独孤公子,可是对我们蜀山剑盟有何指教?” 李烨缓缓起身,目光坦然地说道:“指教不敢当。我只是也想借助此次论剑大会,解决一些私事。” 不等宋昆回应,杜公幼在一旁沉声道:“独孤公子,这恐怕不太合适。论剑大会主要是为了解决我们蜀地武林同道,尤其是蜀山剑盟内部的纷争。你来自北周,更不是我蜀山剑盟的人。” 李烨眼神冷冽,回应道:“发生纷争的地方就在蜀地,与我产生纷争的人还是你们蜀山剑盟的罗木海,你说你们该不该管?” 在场的人闻言一阵错愕,纷纷将目光投向也在观礼区入座的罗木海。 李烨沉痛地控诉道:“罗木海在泸川码头将我那位不会武功的妻子打成重伤。若不是九顶山药谷的孙融先生的及时救治,恐怕我的妻子已经殒命当场。” 全场顿时一片哗然,众人议论纷纷,流露出震惊和不解的神情。 第51章 生死决斗 这时,罗木海突然激动地起身呵斥道:“独孤烨,你怎么不说包藏苗疆妖童一事?” 李烨眼神坚定,沉声道:“我都说了她是我妹妹。就算如你所说,她是苗疆人。但一个十来岁的苗疆孩童能有什么危害?将心比心,如果你的十岁孙女去了苗疆,能危害到苗疆的人吗?难道你希望苗疆之人也捉拿甚至捕杀她吗? 我相信蜀地武林同道不会如你一样丧尽天良,对一个十岁孩童下毒手,对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下毒手。我们学武是为了行侠仗义,匡扶正义,而不是是非不分,滥杀无辜。但凡在场蜀地武林的朋友赞同你这么做,我独孤烨扭头就走。” 全场一片寂静,众人纷纷对罗木海投去异样的目光。 一些与罗木海交好的人,包括杜公幼,本想出声援助罗木海,但面对李烨的义正辞严,却不知如何开口。 罗木海气急败坏,怒气冲冲地向前迈了一步,质问道:“乳臭未干的小子,你待怎样?” 李烨挺直腰板,眼神坚定地直视罗木海,毫无惧色,语气冰冷地回应道:“很简单,按照江湖规矩来,你我比斗一场。” 众人没有想到李烨这么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居然敢提出成名武林多年的顶尖高手罗木海比斗。 就连柳凤秋都很是意外,她知道李烨的武功肯定不弱,却只认为他应该与阮竹相当。 而李烨接下来的话顿时让会场炸了锅。 李烨神色从容,石破惊天地说道:“不死不休!” 柳凤秋心中一惊,正要出言相劝,却瞥见周一斗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悠然地呷着小酒。 看来周一斗对自己的徒孙相当有信心。 罗木海则是脸色数变。 他和李烨交过手,知道李烨的武功已经达到了顶尖高手的水准。 若是平日他也是不惧,可是如今他手上的伤未痊愈,恐怕实力会有些受损,与李烨的胜负也就在五五之数。 何况李烨提出的是生死决斗,稍有不慎,便可能折戟成沙,殒命当场。 可是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也没有退路可言。 罗木海咬牙说道:“好,那就按照江湖规矩,生死决斗。” 宋昆看了一眼周一斗,见他没有反对,无奈之下只好让两人签订生死状,随即宣布开始决斗。 此时正值正午时分,阳光洒在巴蜀大地上,带来丝丝暖意。 然而,炉峰山练武场的众人感受到的却是紧张而肃杀的气氛。 李烨与罗木海相对而立,没有繁琐的行礼,没有多余的话语,各自运转内力,全神贯注地准备应战。 罗木海已过知命之年,三十年前崭露头角,四十岁左右便踏入顶尖高手之列,接任了胜天红岩剑派的掌门之位。 他功力深厚,剑法奇特狠辣。 李烨早已对罗木海做过深入了解,上次交手也让他更加了解了对方的实力。 他率先抢身而上,星月剑出如流星,斩向罗木海,带着凌厉的气势,仿佛要将天地割裂。 罗木海冷笑一声,身形不动,单手握剑,对着李烨的星月剑迎了上去。 “当!” 两剑相交,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李烨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罗木海的剑上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 不过他早有准备,当下催动内力,稳住身形,再次发起攻击。 两人你来我往,一时间,剑光闪烁,身形交错,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过众人都知道,这看似平淡无奇的交手实则凶险无比。 每一剑都蕴含着致命的杀机,稍有不慎便可能身首异处。 时间一点点过去,两人依旧旗鼓相当,没有分出胜负。 但罗木海心中却是越来越惊惧。 李烨的剑法凶悍绝伦,且身法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而且他发现自己的手伤影响了发挥,实力比之全盛时期少了两成。 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落败。 不行,必须速战速决! 罗木海心中打定主意,猛然间剑法一变,施展出他最得意的杀招。 只见他手中长剑化作一片虚影,笼罩向李烨。 长剑纵横激荡,形成一片剑网,将李烨牢牢困住。 这一招乃是他的绝技,以剑编织成网,困住敌人,然后一举发动致命攻击。 李烨脸色一变,他没有想到罗木海会使出如此奇特的剑法。 不过他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冷静地观察着剑网的破绽。 当下催动真气,以快剑破敌,同时脚踏星月步法,令人防不胜防。 罗木海见状大惊,他看出李烨要施展一招极强的剑法,试图一举破网而出。 他立刻加大剑网的攻势,想要将李烨牢牢困住。 然而,李烨的剑法却比他想象中还要凶悍。 只听得“叮”的一声,李烨的星月剑突破了剑网的束缚,直取罗木海的咽喉。 罗木海惊恐之下,只得横剑格挡。 “当!” 两剑相交,罗木海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从星月剑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 李烨没有停手,再次一剑劈向罗木海的肩膀。 这一剑下去,罗木海的肩膀必定被削掉。 危急时刻反而激起罗木海的凶狠毒辣,只见他也是反手一剑,直取李烨大腿。 李烨却没有给他以伤换伤的机会。他身体一侧,挥剑挡住罗木海的攻击,脚步再变,瞬间移至罗木海身侧。 但见星月剑化作一片虚影,笼罩向罗木海。 罗木海脸色大变,他没想到李烨的反应如此之快,身法如此之诡异,已然格挡不及。 只听得“噗嗤”一声,本就受伤的右臂被李烨一剑斩下。 剧痛传来,让罗木海惨叫出声,脸色苍白如纸。 李烨没有停手,再次一剑刺向罗木海的心脏。 这一剑下去,罗木海必然毙命。 然而,在这危急关头,两道女子的声音同时响起:“手下留情!” 李烨硬生生地停下手中的星月剑,剑尖距离罗木海的心脏处不到一寸。 而罗木海面如死灰,双眼紧闭,等待死亡的来临。 李烨收剑后退,傲然而立。 全场静寂无声。 两个女子快步上前,正是清音阁阁主柳凤秋以及她的关门弟子阮竹。 而先前出声的也正是她们。 第52章 琴音剑胆 李烨和罗木海签订生死状的时候,阮竹悄声跟柳凤秋说过一会危急时刻,不论结果,出言相救。 柳凤秋明白阮竹的意思,救下李烨则能还周一斗一个人情。而救下罗木海则是给蜀山剑盟的众人看。 柳凤秋和阮竹在场下观看李烨和罗木海的比斗时,已经震惊不已。 以她们的眼力,自然看出李烨的武功已经是顶尖高手水准,与罗木海不相上下。 其实震惊的何止是她们两人,在场的所有人看到李烨和罗木海斗得有来有回,都是惊叹不已。 阮竹心中更是有种自嘲的感觉,她想起之前与李烨的赌约,如今看来实在是有些不自量力。 不过,她很快收起杂念,全神贯注地观看比斗。 不久后,一声惨叫响起,罗木海被斩断手臂。 正当李烨要痛下杀手之时,柳凤秋和阮竹同时出言相救。 柳凤秋开口道:“独孤公子,我知道让你手下留情不合规矩。只是能否看在我的薄面上,饶了罗掌门的性命。他毕竟是我蜀山剑盟的元老。” 李烨沉吟片刻,朗声说道:“柳前辈的面子,独孤烨自然是要给的。只不过我希望今后你们不要再视苗疆人为歪魔邪道。 用毒驱兽也是一种本领,属于武功的范畴。只要没有用来伤天害理,就不算歪魔邪道。 反之就算用的是号称‘兵中君子’的剑,只要是伤天害理那也是歪魔邪道。我希望蜀山剑盟不要忘了成立的初衷,更希望蜀山剑盟兼容并蓄。” 李烨一番言语有理有节,让在场众人不能说信服,至少赞同。 柳凤秋点头道:“独孤公子言之有理。那你看,你和罗掌门……” 李烨淡然地说道:“一笔勾销,两不相欠。” 说完转身,潇洒地离场。 阮竹见状赶忙去请孙融前来救治。 柳凤秋对罗木海低声说道:“罗掌门,你也差点杀了他的夫人。而且这个独孤烨不说他身后之人,单说他才二十出头便已经是顶尖高手了。我看此事就这么算了。” 罗木海神色暗淡,无奈道:“哎,技不如人,怨不得别人。罗木海感谢柳阁主相救之恩,容后再报。” 李烨下场的时候,正好看到大胜和尚。 大胜和尚微笑着点了点头,似乎非常赞同李烨的做法。 周一斗见李烨回来,先是夸赞道:“不错,很不错。” 不知道他是夸赞李烨的武功,还是夸赞李烨的行事。 周一斗接着说道:“那个大胜小和尚的武功也很不错。” 李烨惊讶地问道:“周老认识他?” 周一斗微微点头,目光中带着一丝赞赏:“蜀地年轻一辈中,有两个深藏不露的年轻人,一个就是这个大胜小和尚。他师父贤福禅师是我的一个老朋友,佛法高深,但武功平平。真不知道大胜小和尚是如何练就的。” 李烨好奇地追问道:“那另一个呢?” 周一斗朝人群中另一个年轻人努了努嘴,说道:“另一个就是江油城裴家的裴轩。” 李烨略感惊讶。他知道江油城裴家在西蜀地位显赫,书香之家。可是却出了这么一位武林后起之秀。 他忍不住多看了裴轩一眼,却发现裴轩也在看着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他们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不过是敌是友还犹未可知。 午后的阳光洒满了大地,众人经过一段短暂的休息,开始继续论剑大会的下一阶段,也就是年轻一代的比拼。 李烨和阮竹的赌斗算是无疾而终。 反正柳凤秋也已经开始叫周一斗前辈了。 年轻一辈的比斗对于如今的李烨来说有些乏善可陈。只是他和周一斗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因此还继续留在此地。 而年轻一辈的比斗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之中迎来了重头戏。 阮竹在万众期待中,施施然走到了场地中央。 她先是跟在场的人抱拳行礼,然后朗声道:“清音阁阮竹,想要向熏风剑池杜家智讨教几招,还望杜公子不吝赐教。” 杜家智没有感到意外。 他原先就分析过,蜀山剑盟年轻一辈中除了大胜和尚,裴轩,也就是阮竹能和自己一战。 他本以为阮竹会在上午挑战李烨。只是没有想到李烨率先向罗木海发难,并展示了出人意料的实力。 既然如此,杜家智知道他与阮竹的对决已不可避免。他深吸一口气,收摄心神,从容地走上场地。 杜家智温文尔雅地说道:“赐教不敢当,咱们互相切磋,印证剑法。” 场地中央,阮竹与杜家智相对而立。阳光斜照,众人屏息以待,气氛格外紧张。 阮竹率先出击,剑音铮铮,犹如节奏明快的琴曲。 杜家智沉着应对,剑法飘逸灵动,犹如清风过岗。 一时间,场中剑光闪烁,气浪翻腾。 几个回合下来,两人攻防有序,实力相当。 阮竹心中暗赞,杜家智果然名不虚传。而杜家智也感到对手的强大,这阮竹的剑法精妙,实力更是不容小觑。 就在众人以为这场比试将陷入僵局之际,阮竹突然一剑刺向杜家智的破绽之处。 杜家智反应迅速,瞬间化解了这一险招。接着,他展开反击,剑法如狂风骤雨般向阮竹攻去。 阮竹灵活应对,身形如幻影般移动,时而飘忽不定,时而疾如闪电。两人的剑法相交错,发出阵阵金铁交鸣之声。 这场比试不仅考验着两人的实力,更是对他们心性的磨练。 在激烈的交锋中,阮竹心止如水,逐渐领悟了琴音剑意。 最终,在震耳欲聋的剑鸣声中,阮竹出人意料地使出一剑,成功地破解了杜家智的清风剑法。这一剑,犹如琴音般悠扬,或似有胆魄般凌厉,令人惊叹不已。 周一斗低声惊讶道:“琴音剑胆。这女娃居然临阵突破,悟得琴音剑法的精髓,很不错。” 李烨也很是意外道:“这阮姑娘应该只有二十出头?不得了,年纪轻轻踏入顶尖高手的行列。” 周一斗听了,笑道:“你小子是在夸她,还是在吹嘘自己?” 李烨这才发现,自己有些老气横秋,不由地讪笑。 不远处清音阁阁主柳凤秋欣喜地起身,熏风剑池剑主杜公幼则是面沉似水。 场上的两人也是分出了胜负,阮竹胜。 场下的众人也是一阵欢呼,貌似阮竹在蜀山剑盟中很受欢迎。 第53章 当选盟主 接下来的议程是关于蜀山剑盟盟主任期以及推举下一任盟主的讨论。 原本蜀山剑盟盟主的任期为四年,每两年举办一次的论剑大会。然而,在经过众人的热烈讨论后,决议将蜀山剑盟盟主的任期延长至六年,而论剑大会的举办时间则保持不变,依然是每两年一次。 现任盟主,巴岳剑派掌门宋昆,在总结时表达了对蜀地武林同道的感激之情,并宣布即将卸任。 他鼓励在场众人积极推举下一任盟主人选,并表示最终将通过商议表决选出新任盟主。宋昆希望所有人都能积极参与这一过程,为蜀地武林的安定和繁荣做出贡献。 在场众人心中都清楚,能够有资格和能力坐上蜀山剑盟盟主位置的人选并不多,主要集中在蜀地几个大门派。 这个位置不仅需要武功高强以服众,更需要有足够的能力处理任期内的各种事务,而这背后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支持。 这也是为何周一斗,这位蜀地武林公认的第一人,从未担任过蜀山剑盟盟主的原因之一。虽然他的武功无人能敌,但在处理事务和调配资源方面,却并非他的强项。 只是这个没有当过盟主的蜀地武林第一人周一斗却是第一个起身说话。 周一斗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老汉我希望咱们蜀地武林越来越好,所以这改制之后的蜀山剑盟盟主至关重要。她除了武功高强之外,我认为必须排除偏见,为人公正,且侠古热肠。老汉我推举一个人,清音阁阁主柳凤秋。” 场内众人立刻议论纷纷。 大多数人认为蜀地武林第一人推举的柳凤秋非常合适,愿意支持。 柳凤秋的武功高强是众所周知的,而且她身后的清音阁在蜀地武林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门派。 如今,就连她的关门弟子阮竹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顶尖高手,隐隐成为了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杜公幼见状,眉头紧皱。 原本胜天红岩剑派的罗木海是他的忠实追随者,此时也只是低头不语。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受伤较重,无暇顾及其他事情。 杜公幼赶紧向他的另一个忠实追随者,天鹅堡主庚利通使了个眼色。 庚利通立刻心领神会,起身推举杜公幼作为盟主人选。 在场众人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随后,万灵剑镇掌门赵大荣也被推举为盟主人选。 在最后的表决中,柳凤秋以很小的人数优势当选为蜀山剑盟的盟主。 杜公幼的脸色在那一刻变得异常阴沉。 然而,杜公幼毕竟是一位江湖枭雄,没过多久便调整了自己的情绪,随着众人一同向柳凤秋表示祝贺。 随后,巴岳剑派作为此次举办论剑大会的地主,设下了丰盛的晚宴招待武林同道,恭贺新一任盟主。 李烨和周一斗却没有留下来参加晚宴,而是不辞而别,悄然而去。 李烨算是不虚此行,不仅出了一口恶气,还彻底破坏了熏风剑池的原有计划。 而这个熏风剑池与献王刘春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并且与北周的琉璃台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凡对抗琉璃台的事情他都乐意去做,哪怕是稍稍恶心一下。 李烨想到接下又可以和袁影儿腻歪在一起,到处游山玩水,李烨的内心便充满了喜悦。 只是还没高兴一会,甚至没有走下炉峰山,便被阮竹拦下。 周一斗调侃道:“怎么,小女娃,还要找这小子打一架啊?” 阮竹略显尴尬地向周一斗行礼道:“周老前辈,我不是来找独孤公子切磋的,而是有事想要请教。” 周一斗笑道:“逗你的,你们聊,我们三个去前面等着。” 说着带着昔昔和刑山往山下而去。 李烨笑道:“周老,其实和蔼可亲,并不经常调侃人。” 阮竹赶紧说道:“阮竹知道,阮竹敬重还来不及呢。周老前辈能够调侃我,是我的荣幸。” 李烨撇撇嘴,心说这姑娘比我还会说好话。这要是让周老听了,不得指点她的武功一番。 李烨嘴上却说道:“还没恭喜阮姑娘领悟‘琴音剑胆’,成为武林顶尖高手呢。” 阮竹谦虚道:“在独孤公子面前,阮竹的这些不值一提。阮竹阅历尚浅,想请教独孤公子。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应付熏风剑池,毕竟他们的身后是献王刘春。” 李烨沉吟片刻,说道:“熏风剑池既然上次只是隐藏于幕后,肯定是对你们清音阁相当忌惮,不敢公然撕破脸面。我想你们只要团结武林同道,必能压制住熏风剑池。只等他们主动犯错,便可联手对付。献王刘春也是一样,他也是有所顾忌,特别是西蜀朝廷。” “只是想要压制熏风剑池恐怕不易,毕竟这蜀山剑盟中有不少熏风剑池的拥趸。” 李烨笑道:“那就从蜀山剑盟外部再吸收些帮手喽。我不是说了吗?蜀山剑盟应该抛开成见,兼容并蓄。” 阮竹深思熟虑后,仍然无法领悟其中的要领。 于是他再次向李烨请教:“阮竹愚钝,始终未能领悟您的意思。请独孤公子赐教。” 李烨没有回避,直接给出了建议:“去找唐晓川,并邀请三步悬加入蜀山剑盟。” 阮竹的双眸闪过一丝明悟。 唐晓川正是蜀地四大绝顶高手之一,他的门派三步悬门徒众多,是蜀地武林的顶尖势力。然而,由于三步悬以暗器闻名,也因此被蜀山剑盟所孤立排斥。 如果能够联合三步悬,清音阁将无惧熏风剑池以及其附庸门派。 只等熏风剑池犯错,便可连根拔起。 阮竹心中佩服,也开口佩服道:“独孤公子不但武功高强,更是智计百出。阮竹佩服。希望日后还能与公子相见,时时请教。” 李烨也是客气道:“指教不敢当。你们如若有需要,可以去成都城外周老的酒庄找我,我尽力而为。那我就先告辞赶回成都了,内人伤势未痊愈,有些担心。” 说罢,转身下山。 阮竹看着李烨离去的背影,心中既羡慕又有些失落。 不过她很快收拾心情,因为接下来清音阁作为蜀山剑盟的盟主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蜀山剑盟的未来、蜀地武林的命运以及众多英雄豪杰的命运,都将如何发展?一切皆有可能,一切皆有未知。 第54章 那年春天 仲春,空气中弥漫着春天的气息,万物复苏,生机勃勃。 成都外的皇家别院的景色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美丽与庄严。 别院的屋檐上,新绿的嫩叶与精致的雕花相映成趣。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更加璀璨。 花园中,各种花卉竞相绽放,每一朵花都犹如精心雕刻的艺术品。蜜蜂和蝴蝶在花间忙碌,增添了一丝生机与活力。 湖面上,碧波荡漾,几只天鹅悠闲地游弋,偶尔发出清脆的叫声,打破了周围的宁静。湖边的垂柳,新叶嫩绿,轻拂水面。 所有的这些美景却都比不过湖边亭子里的绝色。 袁影儿和刘瑶正坐在亭子里,各自手里都拿着针线,忙着绣活。 两个绝色美人将这蜀地的春光都给比了下去。 袁影儿算了算日子,心中暗自思量。 她开口说道:“也不知道李烨是否已经将小七送回苗疆了。” 刘瑶听了却是泛起了涟漪,停下了手中的绣活。 袁影儿见状,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妹妹?” 刘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掩饰道:“没……没什么。只是想到没有多跟小七相处几日,这么快就分别了。” 袁影儿也没有怀疑,跟着叹气道:“小七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没了父母,跟着阿婆长大。不过这天下太多这样的孩子了,真心希望有人能结束这乱世,还百姓一个海晏河清。” 刘瑶诚恳道:“姐姐如此心善,更是有如此宏愿,着实令妹妹佩服。” 袁影儿笑道:“我哪里会有如此宏愿,是李烨的宏愿。他说以前只有为母亲报仇之心,这些年见多了流离失所,骨肉分离便多了这个宏愿。” 刘瑶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那一年不懂人间疾苦的李烨听了刘瑶的述说。去了一趟长安城里的贫民窟,把自己关在房里七天七夜,不吃不喝,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刘瑶也是从那个时候对有着悲悯之心的李烨暗生情愫,这么多年念念不忘。 袁影儿见刘瑶又在发呆,正待询问。 却见刘瑶的贴身宫女绿韵来报:“三公主,独孤公子来访。” 袁影儿和刘瑶十分欣喜。 刘瑶赶紧说道:“这么快就回来了,快快请进来。” “是。”宫女绿韵应声而去。 袁影儿则是赶紧整理衣裙。刘瑶也是上前帮忙整理。 袁影儿感叹道:“我这次来西蜀不但有了一个苗疆的妹妹,而且多了个西蜀公主妹妹,真好!” 刘瑶也是回应道:“我也多了一个名满天下的姐姐,也是荣幸之至。” 两个绝色相视一笑,园中百花失了颜色。 李烨走进园中,看到两女笑靥如花,一时间也愣住了。 袁影儿见李烨如此,“噗嗤”一下乐了。 她由刘瑶搀扶着迎上前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烨简短地说明道:“小七的阿婆来西蜀找小七,正巧碰上,便直接让她带回去了。见过三公主。” 刘瑶却没有回礼,而是好奇道:“小七阿婆?” 袁影儿也是同样用好奇的眼神询问。 于是,李烨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两人,只是隐去了献王刘春。 因为李烨不想刘瑶卷入朝堂争斗,那样只会让刘瑶徒然伤神。 刘瑶惊讶道:“没想到小七居然是苗疆神巫的孙女。” 袁影儿则是欣慰道:“太好了,那样小七就不用受苦了。” 李烨点了点头,对袁影儿说道:“我是来接你回醉仙酒庄的,周老和刑山已经先回去了。” 袁影儿欣然应道:“好的,我去收拾一下。” 李烨也说道:“那我陪你一起去。” 袁影儿却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收拾东西有刘瑶妹妹派来的两个宫女。你还是在这里帮我好好感谢一下刘瑶,我一会儿就好。” 李烨只好点头答应。 于是,袁影儿由两个宫女搀扶着,往住处走去。 一时间,李烨和刘瑶陷入了沉默,气氛有些微妙。 这是他们多年之后的第一次单独相处。 两人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时间过得太快,有些事还没来得及说,已经物是人非。 还是李烨开口打破了尴尬:“李烨感谢三公主这段时日帮我照顾影儿。” 刘瑶见李烨如此客气,心中一阵酸楚。 她调整了一下心绪,微笑道:“李公子客气了。袁姐姐与我情如姐妹,照顾她是应该的。何况当年在长安你也帮过我,照顾过我……” 刘瑶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只因为想起了那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在长安城里李府花园的一幕。 刘瑶的眼神不由盯着地李烨的面庞。 李烨看到刘瑶的眼神也是一阵恍惚,不过很快收敛了心神,说道:“三公主,接下来我们会在醉仙酒庄落脚,直到影儿的伤痊愈。如若你父皇要见我,可以派人通知我,我一定前去。” 刘瑶点头说道:“恩,不过我当时出于无奈将你的真实身份告诉我了父皇,你不会怪我?” 李烨笑道:“当然不会,本来就不该隐瞒。毕竟他除了是西蜀皇帝,更是你的父亲。” 刘瑶又问道:“那我以后可以经常去醉仙酒庄看袁姐姐吗?” “当然啦,欢迎之至。”李烨微笑着回答道。 “那过些日子等袁姐姐好些了,我是不是也可以邀你们出游?” 李烨欣然点头道:“当然可以。” 刘瑶高兴地说道:“成都附近我都熟,我带路。” 李烨调侃道:“可别再让你的人假扮刺客了,我怕当真了,收不住手。” 刘瑶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道:“第二次可不是我的人假扮的,是真的刺客。” 李烨苦笑道:“第二次的刺客是昔昔姐,是我先生给我……给我设的考验。” “啊!”刘瑶万分惊讶,随后问道:“那后来昔昔姐没事?” “没事。后来她偷偷潜入我府里藏匿,那时候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她。幸好赵前辈手下留情,她养了几天伤就好了。” 刘瑶这才长舒一口气。不过她自己也觉得纳闷,明明知道昔昔没事,为何还是生怕李烨身边的人受伤害。难道这就是爱屋及乌吗? 随后刘瑶又问了问独孤青石几人的情况。李烨也是一一相告。 第55章 各自安好 洛阳城外,桃山书院中,陆机正愁眉苦脸,郁闷无比。 只因为眼前的儿子陆泽,一手葫芦,一手金钗,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今天儿子陆泽抓周,第一次葫芦,第二次金钗。 陆机不信邪,又让陆泽抓了一次。 这回倒好陆泽干脆两样都抓。 陆机指着陆泽的小脑袋,恨恨地说道:“放着印章、刀剑、书籍这些东西不抓。你倒是好,就抓这两样。十足的酒色之徒,酒色之徒!” 谢姜在一旁吃吃地笑道:“有什么不好的,这叫醉卧美人膝。” 说着上前抱起陆泽,夸奖道:“泽儿真棒,小小年纪就悟透了人生的真谛。不像你爹,整日算计,劳心劳神。娘亲为你骄傲!” 陆机只得苦笑道:“你就宠着,我看这小子将来没人管教的话,迟早是个祸害。” 谢姜嗔怪道:“陆机!有你这么说泽儿的吗?再说了,他再怎么祸害,能斗得过你们师徒啊!就算斗得过你,也斗不过李烨。” 陆机想了想,说道:“貌似有道理。俗话说:‘父不教子’。那以后丢给李烨管教。我就当个慈父好了。” 于是,陆机不再郁闷,心情变得舒畅。 只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李烨,莫名地打了几个喷嚏。 袁影儿见状,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受寒了?” 李烨笑道:“怎么可能,习武之人寒暑不侵,哪有那么容易受寒。许是有人背后说我坏话。” 李烨想了想又说道:“肯定是陆先生,他就老是喜欢腹议别人。” 袁影儿也是笑道:“你还说人家陆先生,你不也一样经常复议别人?” 李烨叫苦道:“冤枉啊,我哪有。” 说完撇了撇嘴,心想陆机估计在憋着使什么坏呢。 袁影儿看到,马上说道:“呐呐呐,就是这个表情,你肯定在腹议陆先生。” 李烨一怔,似乎自己的表情太明显了。 李烨转移话题道:“我那个小师弟是不是周岁了?咱们送点什么回去给他?” 袁影儿思虑片刻,苦恼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泽儿这么小,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如若送长命锁之类的,貌似太普通了。” 李烨也是陷入了沉思。 突然灵机一动,说道:“你听没听说江南人家里生了女儿,等到孩子满月时,就会选酒数坛,泥封坛口,埋于地下或藏于地窖内,待到女儿出嫁时取出招待亲朋客人。” “女儿红?你不会是想送几坛酒回去?” 李烨笑眯眯地说道:“没错。你看周老酿得剑南烧春绝对是上品。如若再存上十几二十年,那滋味,啧啧啧。” 袁影儿白了李烨一眼:“我看是你馋酒。没等到那个时候估计就被你喝了。” 李烨叫屈道:“怎么可能!我是想等那小子成亲时,可以取出来招待贵客。到时候陆先生和师母脸上有光,咱们也与有荣焉。” 袁影儿考虑了一下,同意道:“恩,也好。那就送些酒回去,正好埋在书院的桃园里。待到泽儿长大成人了,咱们就可以取出来共饮了。” 于是,李烨让桑氏船行运了二十坛剑南烧春分别送去洛阳和晋阳。 他心想着陆机肯定认为自己有心有诚意。 只是陆机收到之后的反应,出乎李烨的预料罢了。 太原郡晋阳城,依旧繁华安宁。 李府,更是宁静祥和。 李信在书房内处理军务,林柔则在一旁陪伴着。 林柔见李信放下手中的笔,伸了伸懒腰,赶紧奉上茶点。 李信微笑着看着林柔,说道:“柔儿,你大可不必在此陪我。开春了,你可以带着甄儿出去游赏礼佛亦或者去其他人家里走动走动。” 林柔却说道:“那些随时可以去,你一年难得在府里,不是驻守边境就是四处巡防。趁你在家,我陪着你,也是你陪着我。” 李信起身,上前轻搂着林柔,愧疚地说道:“这些年苦了你了。等三个孩子都成亲了,不需要咱们操心了,我就卸甲归田。然后带着你四处游山玩水。” 林柔娇嗔道:“哎呀,你这话我都听腻了,每次都是各种理由。” 李信发誓道:“这次我保证,一定说话算话。” 林柔有些半信半疑:“真的吗?” 李信坚定地点头:“对,绝对是真的。” 林柔这才欣喜道:“好,再信你一次。不过,还真有事情和你商量。就是裕儿的婚事,咱们是不是该抓紧操办了?本来两年前他们就该完婚了。” 李信叹了口气说道:“是啊。这不遇上先皇驾崩,新皇东征,接着处理东部突厥给耽搁了嘛。那就抓紧操办起来。有什么需要我出马的,夫人尽管吩咐,末将一定照办。” 林柔娇嗔道:“没个正行,还是个大将军呢。我会着手准备裕儿的婚事,你这个大将军到时候露个面就行。还有啊,裕儿成亲这么大的事,咱们是不是得通知一下烨儿?他们兄弟俩从小关系就好。不过你可得叮嘱他,千万别回来,毕竟那糊涂皇帝还在通缉他呢!” “恩,就照你说的办。只要他平安就好。” 提到李烨,林柔又忍不住伤感起来:“也不知道烨儿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了?” 李信见状,心中无奈,只能轻声安慰道:“别担心了,烨儿已经长大了。再说还有袁姑娘陪在他身边呢。他们会照顾好自己的,放心。” “嗯。”林柔轻轻应了一声。 “爹,娘!”此时,李甄快步走进书房。 李信和林柔立刻分开。 李信轻声咳嗽,试图掩饰尴尬。 林柔则整理着有些凌乱的头发,责备道:“女儿家要稳重,这样火急火燎的,成何体统。” 李甄轻轻笑道:“娘,李烨来信了,还从成都送来了十坛好酒。” 林柔听后立刻上前,满脸欣喜:“真的吗?快让我看看。” 李信也是赶紧凑了上来。 李甄嘀咕道:“一说三弟来信,不是比我还着急么?” 林柔和李信只顾着看信,自动忽略了李甄的嘀咕。 第56章 花重锦城 李烨收到太原家里的回信,又命人将那张从江油城九福商行韩宝昌手中购得的追日宝弓送到太原,作为李裕大婚的贺礼。 以表达恭贺祝福和对于爽约的歉疚。 他还记得曾经说过李裕大婚无论身在何地都要赶回去,如今看来只能爽约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袁影儿的伤也痊愈了。 刘瑶也经常来过来看望,并邀请他们出门游赏。 成都附近的美景春光,也都欣赏了不少,比如大慈寺、青羊宫等等。 李烨和刘瑶自从上次皇家别院的谈话之后,也再次熟络起来,不再那么客套。 今天刘瑶又来醉仙酒庄邀请李烨和袁影儿同去锦官城游赏。 锦官城亦称锦城,位于成都南十余里的笮桥东流江南岸。 春天的流江两岸集中了数以千计的成都美人儿。她们用白皙的玉手将一匹匹新出的锦缎放到江水中啄喜,红灿灿的鸳鸯锦把整条江都映红了。 在锦官城的大街小巷,搭起各式各样的架子用来晾晒锦缎。那些五颜六色的锦缎在风中自由地飘荡,流动的色彩把成都映照的海市蜃楼般美丽。 满城的人鬓上插花,穿着绣衣四处游乐,满街珠翠,千万红砖。 李烨一行六人,沉醉于锦官城的多姿多彩之中,他们穿梭于街巷间,感受着锦官城的独特韵味。 然而,在这宁静而美好的氛围中,一声声惨叫却打破了这份和谐。 他们目睹了一个身着官服的西蜀小吏正在残忍地鞭打三四名蜀绣女红。女红们痛苦地蜷缩在地,苦苦哀求着,然而小吏却毫不留情。 周围的百姓虽然愤怒,但在这位凶横的小吏面前,却无人敢上前一步。 何况小吏的身旁还有一个西蜀官员带着另外几个小吏。 刘瑶见状,羞愤难当,正欲上前制止,却被李烨轻轻拉住。 李烨目光深沉,他低声说道:“小心伤着!刑山,你去。记住,不要闹出人命。” 刑山点头应诺,正欲动身,却见人群中冲出一位身材魁梧的汉子。 他大喝一声:“住手!”声音中充满了威严与愤怒。 这一声怒喝,竟让小吏们为之一愣。汉子趁机上前,一把夺过小吏手中的鞭子,将他推开。 西蜀官员见状,也厉声喝道:“你是何人,胆敢妨碍朝廷办事?” 魁梧的汉子冷冷一笑,嘲讽道:“呵呵,区区小吏,也敢自称朝廷?” 他从腰间取出一个腰牌,狠狠地扔向官员,说道:“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刘瑶看到魁梧汉子,惊讶地说道:“蒋贺?” 李烨听出了刘瑶语气中的熟悉感,好奇地问道:“你认识他?” 刘瑶轻声解释道:“他是西蜀大司马蒋伯仁的次子,虎贲中郎将蒋贺。” 李烨倒是知道西蜀大司马蒋伯仁是西蜀重臣,以管军事为主,兼管政务。 而尚书令裴显则是以管政务为主,兼管军事。 两人的权力相互交叉,相互牵制,但又各有侧重。 李烨在思索牵制之策时,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抓着刘瑶,于是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 刘瑶也是注意到李烨的目光。 李烨顿时感到有些尴尬,灿灿地收回了手。刘瑶则是有些羞郝,只是帷帽遮挡,旁人看不出来。 此时,场中的蒋贺大声质问道:“你们管理女红是你们的职责,我本不该多管闲事。但你们为何要鞭打这些女红?” 西蜀官员见状,慌忙行礼解释道:“蒋中郎,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北周和南陈的使者即将到访,上头命令我们赶制蜀绣。这些女红却偷懒,没有完成规定的绣活。我们若不给她们一些教训,只怕她们还会偷懒。” 这时,一位胆大些的女红喊冤道:“将军,我们没有偷懒。只是这规定的绣活实在太多,我们日以继夜也做不完。求将军明察秋毫,为我们做主。” 其他几位女红也纷纷附和,她们的眼中充满了期待与无助。 蒋贺却是眉头紧皱,很是为难。 他知道这事,可是他的职责不在此,有些无能为力。 他叹了一口气道:“你带我去见你们的锦官。这几个女红别打了,你打伤了她们,她们还怎么做绣活?” 那个官员不敢违抗,只是点头哈腰地答应,领着蒋贺去见负责蜀锦的锦官。 围观的百姓也渐渐地散去,只留下了一地的狼藉和那些仍心有余悸的女红们。 刘瑶吩咐贴身宫女道:“绿韵,你去给些钱财她们。记得跟以前一样,不要给太多,不然会给她们引来灾祸。” 绿韵应声而去。 袁影儿夸赞道:“妹妹,真是心地善良又聪慧。” 李烨也是点了点。 刘瑶苦笑道:“姐姐,就别夸我了。在西蜀发生这种事情,妹妹都要羞死了。再说,就算我不这么做,姐姐也会帮她们。” 袁影儿却是宽慰道:“妹妹,我知道你虽贵为公主,但是这是国家政事。这不是你的错,千万别往自己身上揽。咱们能做的就是遇见了,能帮则帮。有些事情咱们也无能为力。” 刘瑶只是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嗯。” 李烨一众人经此一事也没了继续游赏的兴致,便决定打道回府。 在返回的马车里,刘瑶对袁影儿说道:“姐姐,我有一个事情想要征求你的同意。” 袁影儿笑着回应:“妹妹,我们之间还需要客气吗?有什么事情就直说。” 刘瑶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父皇要见李烨。你别误会,是上次我跟父皇要神女圣莲的时候,撒谎说是李烨伤重。父皇得知李烨的身份,想要见见他。” 袁影儿打趣道:“误会什么?误会你父皇将他招为驸马么?只要李烨同意,我不反对。如若李烨非要再娶一个女子,我倒希望是你!” 刘瑶大羞,娇嗔道:“哎呀,姐姐,说什么呢!我哪里配得上李烨。这世间也就是姐姐这样的奇女子才能配得上他。” 袁影儿拉起刘瑶的手,认真地说道:“说正经的,我伤重时候发生的事情,李烨都跟我讲了。你为我求取神女圣莲的事情,我一直记在心里,十分感激。咱们姐妹,就怕说多了,见外了。你只管带李烨去见你父皇。让他也好好感谢感谢你父皇。他知道怎么做的。” 刘瑶也是紧握袁影儿的手。 两人惺惺相惜。 第57章 进宫面圣 西蜀皇宫,坐落于风景秀丽的武担山脚下。 皇宫的主体建筑群以红墙金瓦为主,浮雕细腻精美,显得庄重而辉煌。 宫殿飞檐翘起,斗拱交错,宛如一只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皇宫内的建筑不仅有各种大殿、寝宫,更是绿树成荫,花草繁茂。 这是李烨第二次进西蜀皇宫。 第一次因为是晚上而且怀着心事,也没有好好观赏。 这次总算是一睹这座历史悠久,建筑风格独特,既有中原文化的影子,又融合了西蜀本土的风俗民情的皇宫真容。 赵广亲自领着李烨来到了慕光殿,说道:“李公子,这是三公主的慕光殿。绿韵自会领你进去,我去请陛下过来。” 李烨客气地行礼道:“有劳赵前辈了。” 赵广微笑回礼,转身离去。 刘瑶的贴身宫女绿韵领着李烨来到了刘瑶的书房。 书房内的布置古朴而典雅,处处透露出一种高雅与品位。 书房中有一张紫檀木的书案,上面摆放着文房四宝:笔、墨、纸、砚,还有各种小巧的玉雕和瓷器。 书桌的一角,有一个小巧的香炉,炉中焚烧着西蜀特有的香料,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为书房增添了几分宁静与雅致。 书桌后一个满是藏书的书架。看来刘瑶的贵气并不是仅仅来自她的公主身份,更是来自她自身的修养。 书房的角落里,有一张软榻,上面铺着绣花丝绸垫子。这是主人休息的地方,他可以在这里闭目养神或者读书。 李烨却在软榻上看见了一样熟悉的物品,一件大氅。 这件大氅正是李烨当年送给刘瑶的。 李烨的心被轻轻地拨动了一下。 “没错,就是当年你送我的大氅。”刘瑶正俏生生地站在书房门口。 李烨转身笑道:“没想到,你还留着呢?” 刘瑶今日的装束格外娇美贵气,或许这才是耀眼的西蜀三公主。 刘瑶轻轻地点了点头,轻启红唇问道:“那件百花袍还留着吗?” 李烨也是点头道:“嗯,留着呢,在晋阳城家里。” 刘瑶笑靥如花,说道:“我父皇宽厚温和,不似其他皇帝。你不必太过拘谨。” 李烨温和地笑道:“我像是会拘谨的人吗?” “像,每次见我都很拘谨。” 李烨一时语塞。 书房中陷入了沉静。 这时,有内官高呼:“陛下驾到。” 李烨和刘瑶赶紧跪拜相迎。 刘睿走进书房,屏退左右,随即满脸笑容:“你们两个快起来。” 然而,李烨却并未起身,他声音洪亮地说:“李烨拜见皇帝陛下,感谢陛下救命之恩。” 刘睿听到这番话,开怀大笑:“好,好,好。你的谢意我领了。快起来。” 李烨依言起身,恭敬地站在一旁。 刘睿仔细打量了李烨一番,赞赏道:“果然一表人才,很好。你不必拘谨。年轻的时候,朕和你父亲有过一面之缘。虽然算不上朋友,但至少认识。” 李烨也不意外,毕竟李家是世家门阀。 各国的皇室也可以说是世家门阀,只不过存续的时间长短不一而已。甚至有些皇室还不如世家门阀。 刘睿走到书房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口道:“你的事情我听赵广跟朕说了一些。朕觉得你很不错,所以让瑶儿将你带来看看。朕听说你武功很高,怎么还让人伤成那样?” 李烨正要开口解释,却被刘瑶抢先一步:“父皇,说这些多尴尬。况且好多个武林高手围攻李烨,能不受伤吗?赵叔不是说过,没有万人敌的武功。他都扛不住几千禁军的围攻。” 刘睿笑道:“是,是,是。是朕想岔了。” 李烨却是坦诚道:“我的武功还差得远,实在不值一提。” 刘睿见李烨谦虚,不禁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于是说道:“朕也只是年轻时候学过些皮毛,现在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不提武功了,你们北周的使者下个月便到访西蜀。使者想必你很熟悉,鸿胪寺少卿独孤恪。” 李烨惊喜道:“独孤世叔?他对我很是关照。我们也曾经在西北并肩抵御过突厥人。” 刘睿听后感到有些意外:“哦?你上过战场,赵广和刘瑶都没和朕说过。” 李烨解释道:“我是跟随阿翁,哦,就是陇西独孤老将军去战场历练。与突厥一战之后,便卸任了。” 刘睿对李烨的经历产生了兴趣:“卸任?你官居何职?带领多少兵马?” 李烨便将从军经历隐去一些不能说的,大致讲述了一下。 当讲到自封郎将时,刘睿和刘瑶哈哈大笑。 当讲到几次与突厥人攻防战时,刘睿和刘瑶紧张万分。 当讲到重伤战死的袍泽时,他们两人也是感伤不已。 刘瑶听完李烨的讲述,眼中神采连连,掩饰不住的爱慕。 只不过,李烨规矩地站着没有看到。 刘睿则是感叹道:“怪不得你后来会愤怒地杀死那些酷吏恶卒,让他们血流成河。那些人是真的该杀! 将士们在前方浴血奋战,保家卫国,却连自己的家都保不住。不杀他们不足以平息民愤!你杀得好!杀得好! 还有你李烨。朕觉得你当个将军都绰绰有余。只可惜你是太原李家的人,要是你是西蜀人,就算是普通百姓出身,朕也封你个将军之职。” 李烨赶紧说道:“李烨谢陛下夸奖。只是李烨愧不敢当。西北战场上只是袍泽用命,贵人相助才堪堪抵住突厥人。” 刘睿十分满意地说道:“不用妄自菲薄。这样,你继续用独孤烨的身份安心地留在西蜀,朕也不指望你这李家的天纵之才能够为朕所用。只希望你与朕的刘家多亲近一些。 我一会让赵广给你个腰牌,让你能够自由得出入皇城。随时来陪朕陪刘瑶说说话。” 刘睿除了欣赏李烨本身之外,这句“陪刘瑶”的话更是显而易见地夹杂了私心。 李烨则是对于刘睿的信任受宠若惊,更是有些动容。 看来刘睿真如世人评价的那样宽厚温和。 何况刘睿更是将神女圣莲拿出来,让李烨救了自己心爱之人。 李烨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轻声开口道:“陛下,李烨有事关乎西蜀兴盛存亡之事禀告。” 刘睿见李烨郑重而谨慎的模样,于是命赵广前来守卫。 然后,他们在刘瑶的书房中,密谈了很久。 第58章 无影追风 等到李烨出城时,已经是月亮高挂,银色的光芒洒满了大地。 夜空中的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与月亮交相辉映。远处的山峦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宁静,仿佛是一幅静谧的水墨画。 月光透过树梢,将树叶染成了银白色,整个树林都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中。微风轻轻吹过,带来了淡淡的花香,让人感到清爽宜人。 在这样的夜晚,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宁静,仿佛时间都慢了下来。 李烨却是有些心急,怕袁影儿担心,一路策马飞驰。 只是越是心急,事必与愿为,快到醉仙酒庄时,前方路中间出现闪现一个身影。 李烨奋力一抓缰绳,天冲青嘶鸣,起扬而立,猛然停住。 落后十数丈的刑山也是慌忙停下胯下良驹。 李烨一边轻拍马颈,安抚天冲青,一边打量着来人。 此人五十多岁,身材并不高大,只是双臂奇长,大约过膝。 尤其引人注意的是他的双眼,即使在夜晚李烨也能感受到那如鹰隼般的锐利眼神。 此人的存在仿佛自带一种强大的气场,给李烨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李烨紧握手中的星月剑,暗自调动体内的真气,保持高度的戒备。 李烨在打量此人的同时,此人也在观察着他。 片刻后,此人缓缓开口:“你就是独孤烨?” 李烨眉头微皱,对方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显然是有备而来。 他一边揣测对方的身份,一边回答:“正是在下。不知前辈深夜在此拦路,有何赐教?” “我只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李烨谨慎地说道:“前辈可以问,只是我不一定回答。” “哈哈,果然是个人物。我是三步悬唐晓川,” 李烨心中一惊,怪不得此人的身材相貌如此奇特,终于对上号了。 三步悬门主唐晓川,天下绝顶高手白榜第十。 本身武功就高绝,一手暗器更是闻名天下,号称无影追风。暗器出手时无影,袭来时追风,令人防不胜防。 如果唐晓川是来找麻烦的,那么李烨将迎来自踏入江湖以来最强大的对手。 唐晓川见李烨面色凝重,接着开口道:“我是来问你几个问题。你夫人那次使用的暗器从何而来?我想那暗器就是漫天星雨落。” 未等李烨转动心思,突然另外一个身影,带着滔天气势飞掠而来。 李烨瞥见唐晓川那奇长的双臂猛然一缩,心中也跟着一紧。 还好唐晓川并没有出手,想来也是防备来人。 等到李烨认出来人之后,他长舒了一口气,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蜀地第一高手醉仙周一斗。 周一斗拦在两人中间,负手而立,开口道:“我说是我捡的,你信吗?” 唐晓川苦笑道:“前辈,你就别说笑了。那漫天星雨落是我三步悬的镇派之宝,又不是路边石头。” 唐晓川如此口气说话,显然与周一斗相熟。 周一斗没好气道:“那你还问?这玩意世上有第二支吗?怎么?我借用一下,不行啊?” 唐晓川嘟囔道:“我就是问问而已。你要是想借用大可问我要,何必半夜来偷呢?” 周一斗顿时瞪大了眼睛,横眉竖目地反驳道:“我可没偷!” 唐晓川疑惑道:“不是你,蜀地还有谁能从我三步悬拿走漫天星雨落?” 周一斗沉思片刻,干脆地回答:“反正不是我,我也不能告诉你他是谁。总之,借也借了,用也用了。你待怎样?” 周一斗的耍无赖的模样,着实让李烨开了眼界,暗自佩服。 唐晓川见状,只是苦笑连连,只好说道:“那就只能借给你喽。不过……” 周一斗追问道:“不过什么?” 唐晓川脸上露出一丝谄媚的笑容,说道:“不过能不能给点好处?比如二十坛陈年剑南烧春?” 李烨刚才是开了眼界,现在是大开眼界。他没想到唐晓川的条件居然如此简单,态度如此…… 李烨想了想,应该是“态度如此恭敬”。 周一斗却摇了摇头,断然拒绝道:“不行,我自己的存货都那么多坛了,最多只能给十坛。” “成交。”唐晓川没有丝毫犹豫,接着说道,“那今晚能不能先进庄尝尝?” 周一斗笑道:“当然,走。对了,忘了给你介绍我徒孙。” 唐晓川却说道:“我知道,独孤烨,北周陇西独孤家的人,新晋最年轻的顶尖高手。并且在论剑大会上,一剑斩断了罗木海的手臂。我这次就是为他来的。” “你不是为漫天星雨落来的呀?那我不是白白损失了十坛好酒?” 唐晓川呵呵一笑。 李烨上前重新见礼后,几人回到了醉仙酒庄,各自落座。 李烨吩咐昔昔弄些好酒好菜来。 “你说你是为了我这徒孙来的?” 唐晓川回答道:“嗯。他在论剑大会上说的‘兼容并蓄’,实在太对了。这些年我三步悬被蜀地武林排挤孤立,别提多难受了。也就是前辈你认我唐晓川,认我三步悬。 这次也是你这徒孙让清音阁的柳凤秋来找的我。希望三步悬加入蜀山剑盟,我没有马上答应。因为我想先来见见他,问他几个问题。” 周一斗恍然道:“哦,原来如此。那就是你故意坑我十坛好酒。” 唐晓川委屈地说道:“前辈,这怎么是坑你呢,我这是拿我镇派之宝的使用权和你交换。” 周一斗想了想,说道:“好,反正不亏。我还有好几十坛陈年剑南烧春,嘿嘿。” 唐晓川一怔,无言以对。 李烨见状,笑道:“前辈是想问我什么?” 唐晓川严肃地问道:“柳凤秋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有没有把握斗得过蜀王刘春?你也知道,江湖中有句话,民不与官斗。” 周一斗也开口道:“晓川与我相识多年,可以信任。” 李烨听罢,认真地回答道:“是真的。熏风剑池意欲独霸蜀地武林,蜀王刘春意图谋反。而我刚才便是入宫面圣。陛下的意思是等到接待完北周和南陈的使者后,便着手对付蜀王刘春。这么回答前辈满意吗?” 唐晓川再无疑虑,豪气地说道:“好,那三步悬就加入蜀山剑盟,联手清音阁压制熏风剑池。柳凤秋虽然头脑简单,但心地还是不错的。况且,我早就看杜公幼那老小子不顺眼了。” “那蜀地武林就看你们了。西蜀朝堂方面交给我。”李烨也打了包票。 第59章 南陈使团 在南陈襄阳郡通往蜀地的官道上,一队南陈的使团正在缓缓前行。 队伍的中间有两个青年气势非凡,十分引人注目。一个身高约八尺,剑眉星目,神采飞扬,显得十分俊朗;另一个将近九尺,浓眉大眼,威风凛凛,给人一种雄壮之感。 那位俊朗的青年正是这次南陈派往西蜀的使者——长沙王陈坚。而那位雄壮的青年则是天下五姓望族之一,江夏费家年轻一代中的翘楚,扬武将军费仲其。 陈坚率先开口,语带好奇:“仲其,我们差不多有两年没见面了?听说你的武功又有长进了,已经踏入了武林顶尖高手的行列?” 费仲其刚刚加入这个出使队伍,在襄阳郡才与陈坚碰面。他闻言得意地笑道:“嘿嘿,运气好点罢了。” 陈坚见状,笑骂道:“你这家伙,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反正论武功我是比不上你了,论才学也比不上后面车里的那位大才子谢济。哎……” 费仲其回应道:“可殿下你是文武双全的南陈皇子,长沙王陈坚呀。” “得了,你们两还是天下五姓望族的世家公子呢!” 陈坚、费仲其和谢济年纪相差不多,费仲其最为年长,不到三十,谢济最小才二十出头。 三人从小交好,因此很是亲厚,说话也就随意一些。 这时,马车车帘轻轻掀开,一张瘦削而清秀的面庞探出头来。 此人正是谢济,他微笑着说道:“殿下,太过谦虚了。依我看,殿下文武兼备,胸怀壮志,雄才大略,将来必是一代明君。” 陈坚苦笑道:“明君?我现在连储君都不是,还明君呢!” 费仲其开口道:“殿下,太子身体向来虚弱,而且我听说这次太子旧疾复发,恐怕……” 陈坚赶紧打断道:“仲其,慎言!不要听风就是雨。” 谢济开口道:“殿下,仲其兄素来与咱们亲厚,周围又都是亲信。你就别瞒着他了,不然仲其兄以为咱们两个孤立他呢。” 陈坚想了想,谢济说得有道理,况且以后还要借助江夏费家的力量。 于是,他叹气道:“我不是信不过仲其。我和太子是兄弟,不想因为这些引起南陈朝堂的动荡。不过,仲其也是自家兄弟,你就和他说说。” 谢济得了允许,便开口道:“仲其兄,我们这次出使西蜀其中一个目的便是,向南陈皇帝求取神女圣莲,用以救治太子。” 费仲其并不十分惊讶,毕竟费家早就得到太子病重的消息。只是没有想到皇帝会派使臣去西蜀求药。 费仲其出乎陈坚和谢济意料地问道:“那咱们是尽心竭力将这神女圣莲求得,还是视情况而定?” “尽心竭力!”陈坚感性地答道。 “视情况而定。”谢济理智地答道。 两人几乎同时回答。 一时间,三人陷入了沉默。他们彼此对视着,仿佛在用眼神交流着各自的想法和打算。 最终还是陈坚打破了沉默,问道:“仲其,你觉得咱们该如何?” 费仲其却是问道:“西蜀真有神女圣莲?” 陈坚点了点头说道:“应该八九不离十,国师亲口说的。” 费仲其心中一震,国师智僧王辨乃是南陈神一般的存在。 也正因为有他的存在,南陈才能立国,才能维持这数十年的国祚。 费仲其还是没有正面回答陈坚刚才的问题,而是说道:“想来也是国师亲点咱们三个出使西蜀?这是国师对咱们三个的一次考验。” 陈坚和谢济再次对费仲其刮目相看。 费仲其的推测其实是他们两人一路上探讨才得出的。他们没想到以往粗犷的费仲其也能想到其中玄机。 陈坚赞赏地说道:“仲其,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如今不仅武艺高强,而且心思缜密,当真是文武双全。” 费仲其谦虚地笑了笑,回应道:“你们去战场上历练两年,就知道那里才是真正的磨练之地。” 陈坚再次问道:“那依仲其之见,咱们该如何行事?” 费仲其笑道:“尽心竭力,视情况而定。” 费仲其的回答,似乎跟没有回答一样。 不过陈坚和谢济细细思量之后,才发觉其中奥妙。 竭尽全力是行事态度,视情况而定是行事方法。 陈坚赞赏道:“仲其,果然已经是高手,而且是顶尖高手。那就依仲其之言行事。” 费仲其又是得意地笑道:“哈哈,过奖过奖。” 谢济开口道:“仲其兄,小弟虽然佩服你,但还是想说一句,德性。” 三人相视大笑。 在正事讨论完毕后,谢济突然话锋一转,笑眯眯地说道:“我听说西蜀的三公主刘瑶容貌绝美,不知道两位兄长有没有什么想法呢?” 陈坚闻言,笑着骂道:“你这小子就别胡思乱想了,小心我回头告诉皇妹去。” 谢济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脸委屈地叫道:“殿下,我这可是为你好啊。仲其兄已经有了妻室,而且他也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你呢,还没有正妃,说不定这位西蜀公主将来能成为你的得力助手。 你想想,咱们南陈和北周以后免不了要有一场大战,如果能娶到西蜀公主,那咱们就能和西蜀结盟。这样一来,我们为南北一统甚至是天下一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陈坚听完谢济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有些心动。 费仲其也频频点头,表示赞同,说道:“我觉得谢济的想法很好,美人倒是其次,重要的是这江山。殿下可以考虑谢济的提议。” 陈坚微微颔首,目光坚定地说道:“嗯,那就竭尽全力,视情况而定。若能够争取到,自然是最好。争取不到,也不强求。 大丈夫建不世之功,不能指望着一个区区女子,而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咱们先去西蜀,会一会西蜀英豪,过了国师的考验再说。” 费仲其和谢济看着豪情万丈的陈坚,也是心情激荡。 费仲其豪气地说道:“那仲其就陪殿下会一会西蜀英豪。” 谢济也毫不犹豫地说道:“谢济陪两位兄长一起。” 第60章 大小狐狸 江油城外的驿馆里,北周的使团正在此地休整。使者正是去年升任鸿胪寺少卿的陇西独孤家的独孤恪。 此刻,他坐在房内暗自费神,对于这次出使西蜀,他内心充满了无奈。北周皇帝杨召命令他出使的目的之一,便是邀请西蜀共同出兵攻打南陈。 然而,北周刚刚经历过东征高丽和突厥入侵,如今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国内民生凋敝,百姓已经苦不堪言。 在独孤恪看来,皇帝杨召此时应该优先考虑的是休养生息,而不是贸然发动战争。 但皇命难违,独孤恪只能遵从命令,带着使团踏上这趟出使西蜀的旅程。 在出使之前,独孤恪曾特意写信给自己的父亲独孤万山,希望能够征询他的意见。 然而,独孤万山并没有给予他直接的回复。他只是告诉独孤恪,自己已经卸甲归田,不愿再为这些纷繁事务费神。但耐人寻味的是,他提及了李烨在西蜀的消息。 这言下之意,显然是让独孤恪在西蜀寻找李烨商议。然而,西蜀虽然地域不大,仅有北周两州之地,但想要找到避祸于此的李烨,却绝非易事。 就在独孤恪为寻找李烨而苦恼的时候,使团的护卫首领,同时也是他的族侄独孤云鹏,却为他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房门被轻轻推开,李烨的身影出现在独孤恪的视线中。 他迈步走进房间,郑重地向独孤恪行礼道:“小侄李烨见过世叔。” 独孤恪又惊又喜,连忙起身扶起李烨,语气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愉悦:“刚刚我还在想你,没想到你就来了。快来坐下说话。” 李烨依言坐下,开口说道:“小侄得知世叔出使西蜀的消息后,便特地从成都赶来迎接。”他的语气中透露出对独孤恪的尊敬和亲近。 独孤恪闻言更是高兴不已,他感慨地说道:“你倒是有心了,大老远地过来相迎。最近过得如何?在蜀地还习惯吗?”他关切地询问着李烨的近况。 李烨回答道:“一切都好,劳烦世叔挂念。” 独孤恪微笑道:“你啊,无论何种境况总能处之泰然。我在长安,还听闻当年你犯错被关进宗正寺时,也是这般泰然自若。” 李烨心说,这些陈年往事怎么还有人记得。 独孤恪却接着问道:“你跑这么远,不单单是来找我叙旧的?” 李烨点了点头,正色说道:“世叔英明,我确实是有事情想要找世叔商议。” 独孤恪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这可真是凑巧了,我也正好有事情想要找你商讨。” 李烨同样一愣,随后说道:“世叔请说。” 于是,独孤恪将此次出行的目的和自己的想法简单的说了一遍。 李烨在听完独孤恪的讲述后,并未像听说杨召要东征高丽那样情绪激动,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仿佛在权衡各种利弊,思考着如何妥善处理这个棘手的问题。 等到李烨回过神来,独孤恪说道:“你的反应可是大大出乎我预料。我听闻,上次你听说他要东征高丽,那是痛心疾首,暴跳如雷。” 李烨轻轻摇了摇头,苦涩地笑道:“世叔,我现在只是北周朝廷的通缉犯,就算不是,也就只能暴跳如雷一下,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有你们这些肱骨重臣在,也轮不到我操心呐。你们都拿他没办法,我更是束手无策了。 何况杨召刚愎自用,一意孤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听说他年初不顾大臣们的反对南下徐州巡游?” 独孤恪叹了口气,眉宇间透露出深深的忧虑:“哎,这次南下徐州,杨召竟然因此萌生了攻打南陈的念头。他还说徐州的美景不如扬州,下次他要南下巡游扬州。真是劳民伤财啊……” 李烨轻轻皱起眉头,虽然他不愿过多干涉朝政之事,正如他之前所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何况他如今还是朝廷的通缉犯。 但想到如果真的因为杨召的一意孤行而再次引发战事,最终受苦的还是北周的百姓。 他忍不住开口道:“世叔,朝堂上的事情我自然是无能为力。但这次您的出使任务,咱们或许可以暗中运作一二,希望能为北周百姓安宁谋求一丝希望。” 独孤恪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哦?你有何想法?” 李烨冷静地分析道:“这次世叔出使,在于皇命难违,可又不想北周和西蜀产生嫌隙让南陈有机可乘,更不想为了皇命而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因此,我们可以找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让西蜀拒绝共同出兵的请求。这样一来,即使杨召心有不满,也挑不出您和西蜀的毛病。” 独孤恪听后点头表示认同,他眉头微皱,追问道:“那么,我们应该如何运作呢?” 李烨微微一笑道:“世叔,其实您此次的困境与我此次来找您商议的事情,在某种程度上是不谋而合的。” 独孤恪露出好奇的神色,追问道:“哦?此话怎讲?愿闻其详。” 李烨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这次来找世叔,是希望能求得一个合适的身份。有了这个身份,我才能更方便地去做接下来的事情。” 独孤恪疑惑道:“求个身份?” 李烨解释道:“嗯,西蜀皇帝刘睿希望我能帮他应对眼下的一个危机,但苦于无法给我一个正式的身份。更因为我如今在蜀地颇有名声,还是陇西独孤家的独孤烨。 我听说世叔作为使臣即将到访西蜀,于是便想到来讨个使团里的身份,好方便行事。 而且更为凑巧的是,南陈的使团也在前来西蜀的路上。如若咱们能够好好加以利用,这也是一个绝好的挡箭牌。” 独孤恪惊讶道:“你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在西蜀已经闯出偌大的名声?西蜀皇帝刘睿还如此信任你?” 李烨无奈道:“嗯,其中经过,容后慢慢说与世叔听。” 独孤恪连连惊叹道:“好,好,不愧是你李烨。至于其中经过,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聊。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确定你的身份这样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让我想想,如何安排合适。” 片刻之后,独孤恪开口提议道:“使团中的各个官员都已登记在册,确实不好随意安插。 这样,你就接替独孤云鹏的职务,担任使团的护卫统领。这些护卫原本就是我从独孤家带出来的百战卫,一直由独孤云鹏统领。 现在你是陇西独孤家的独孤烨,武功高强,担任统领一职正合适。而且,独孤云鹏之前也在西北做过你的手下。他一定会全力配合你。你觉得如何?” 李烨听后,点头称赞道:“这个安排真是妙极了!不仅身份合理,还能让我随同世叔这个使臣出入各种场合,简直完美。至于我前些日子在蜀地的原因,就说是世叔提早派我来熟悉蜀地的风土人情好了。” 独孤恪闻言,与李烨相视而笑,两人眼中都透露出狡黠之色。 第61章 护卫统领 正当李烨向独孤恪详细叙述在蜀地的种种经历时,独孤云鹏前来禀报,声音中带着恭敬:“启禀少卿,江油城的裴家派人送来了拜帖。” 独孤恪一边从独孤云鹏手中接过拜帖,一边低声自语,流露出些许疑惑:“江油城的裴家?那不就是西蜀尚书令裴显的家族吗?我与裴显并无私交,他们怎会突然送来拜帖?” 他迅速地浏览完拜帖后,将其递给了李烨。李烨接过拜帖,一眼便看到落款处赫然写着“裴轩”二字。 然而,独孤恪似乎并未将这张拜帖放在心上,他转而看向独孤云鹏,亲切地说道:“云鹏啊,有件事情需要你的配合。” 独孤云鹏闻言,立刻躬身行礼,说道:“请少卿示下,属下必定竭尽全力,莫不遵从。” 独孤恪笑道:“你这孩子,跟你说多少次了。在我面前无需拘谨,咱们是自家叔侄。我身边的李烨,你想必相当熟悉了,就不多做介绍了。往后这段时间,他任护卫统领,你做他的副手。” 独孤云鹏欣喜道:“那太好了,我还怕做不好这差事。有李郎将在,那我就安心了。我必定全力配合李郎将。” 独孤恪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嗯,我和李烨有些事要做,他需要这个身份。还有他现在叫独孤烨,也是咱们陇西独孤家的人。” 李烨也是开口说道:“云鹏兄弟,没想到咱们在西蜀又成了并肩而战的袍泽。往后还请多多帮衬。” 独孤云鹏客气地说道:“李郎将,哦,统领。独孤云鹏必定一如既往地以你马首是瞻。上次在西北,我可是对你佩服得紧。还请统领多指教。” 李烨苦笑道:“你呀,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和实诚。是不是跟着青石兄长太久了?我怎么感觉你越来越像他呢?” 独孤云鹏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也许。不过我比青石兄长差远了,还需要努力。” 独孤恪显然对独孤云鹏也是颇为欣赏,说道:“我觉得你已经很不错了。这样,你先下去将李烨的新身份通知百战卫。” “喏。” 待到独孤云鹏离开,李烨说道:“世叔,这个裴轩我见过,不过没有深交,听说他很不简单。我觉得可以见上一见,并且正好将我的新身份透露一下。” 独孤恪大感兴趣道:“哦,如此说来咱们还真是有必要见一见这个裴轩。” 裴轩只是得了指示,便递上了拜帖,没想到得到了独孤恪的回复。 于是,带上一些礼品前去拜见。 礼品也不贵重,只是些寻常的江油城特产。 他来到驿馆时,却看到迎接他的人是李烨,微微一愣,心生疑惑。 李烨却是先迎了上来,行礼道:“来人可是裴轩,裴公子。在下北周使团护卫统领独孤烨,奉命前来迎接。” 裴轩赶忙回礼道:“裴轩见过独孤公子,没想到你是这次北周使团的护卫统领。幸会幸会!” 李烨笑道:“原本我是来蜀地游历,临时受命保护族叔出使西蜀。我也是仰慕裴公子已久,请。” 裴轩想想也觉得合理,毕竟李烨可是武林顶尖高手。 独孤恪不但是北周重臣,更是陇西独孤家的重要智囊人物。他的安全陇西独孤家当然是尤为看重。 “裴轩也是对独孤公子神交已久,万分荣幸,请。” 裴轩礼节性地拜见了独孤恪,表达了江油城裴家的善意和对北周使团的尊重。在整个过程中,他并没有谈论任何涉及朝政的敏感话题。 独孤恪在会见裴轩的过程中,也一直在暗中观察他。 在裴轩离开之后,独孤恪却有些疑惑地对李烨说道:“这个裴轩确实举止得体,谈吐不凡,但我并没有看出他有什么特别之处。” 李烨闻言笑了笑,解释道:“世叔,这就是裴轩的特别之处。他看似普通,但实际上却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顶尖高手。据我估计,他的身手应该不弱于我。” 独孤恪听了李烨的话,不禁感到有些惊讶。他知道李烨的武功在年轻一辈中已经是出类拔萃的,能够与他相提并论的人并不多。而这个裴轩只比李烨大几岁,竟然也是一个如此厉害的顶尖高手,这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独孤恪这才惊讶道:“这么说,一般人看不出来他的武功底细?” 李烨点了点头说道:“嗯,连我先前也没看出来。后来得了一位前辈高人提醒,才知道他的武功深不可测。” 独孤恪微微一笑,说道:“能够藏拙的人,不论他藏拙的目的是什么,都很不简单。裴轩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深厚的武功和城府,确实值得我们关注。” 李烨对独孤恪的这句“藏拙的人都不简单”深以为然,想想自己的先生和师公,确实如此。 李烨说道:“且看,总共有一天他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这一日,他们终于来到了蜀郡地界,而成都方面也早已派出了一支精锐的人马前来迎接。 当使团抵达迎接地点时,李烨一眼就认出了领头之人。 只见他大步走上前来,声音洪亮地说道:“西蜀虎贲中郎将蒋贺,奉命前来迎接北周使臣!” 李烨也是回应道:“我是北周使团护卫统领独孤烨。蒋中郎请前面带路!” “好。” 等到蒋贺安排好迎接队伍的队形和防务,李烨上前与其并驾齐驱,主动攀谈道:“蒋中郎真是年轻有为啊。” 蒋贺也是客气得回应道:“不敢当。我看独孤统领才是年轻有为,你应该比我小几岁?” 李烨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我见过蒋中郎。” 蒋贺闻言一愣,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李烨接着说道:“那日,在锦官城中,蒋中郎出手制止官吏殴打女红。我恰巧在人群之中。不过,蒋中郎应该没有注意到我。” 蒋贺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说怎么没有印象。” 李烨问道:“那日,后来如何了?” 蒋贺听了,顿时有些气馁道:“哎,别提了。改日我做东,与你细说。” 李烨知道他对于自己这个北周统领的身份有所顾忌,也就不强求:“好,那我可等着蒋中郎请吃酒。” 蒋贺也是豪爽道:“好,一言为定。” 第62章 文官之首 当李烨和独孤恪的使团正前往成都的途中之时,成都城内的西蜀鸿胪寺卿何晏却是焦头烂额。 他面临着一个棘手的问题:北周和南陈的使团都将在明日抵达成都,而这两个邻邦都比西蜀富庶强大,任何一个都不能得罪。 这让何晏在迎接的规格、下榻的迎宾馆以及觐见皇帝的顺序等问题上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万般无奈之下,何晏只好亲自前往尚书台,向西蜀朝廷的文官之首尚书令裴显请示。 何晏带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来到了尚书台。 裴显虽然已经年过半百,却依旧品貌非凡,风度翩翩。 当何晏匆匆而至时,裴显不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何寺卿,你向来以沉稳着称,今日何以如此慌张?”裴显的声音虽然温和,却透露出一种威严。 他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和颜悦色,但在处理政务时却展现出雷厉风行的一面,让人不敢小觑。 何晏见裴显问及,连忙将北周和南陈使团同时抵达成都的棘手问题一一陈述。 裴显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问道:“何寺卿,那你认为目前我们西蜀与谁的关系更为紧密,结盟的又是谁呢?” 何晏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自然是北周。” 裴显没有立即回应,只是静静地盯着何晏。 何晏被裴显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但他很快便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尚书令的意思是,在觐见皇帝的顺序上,我们可以先安排北周的使团,以示对北周的重视。” 裴显满意地点了点头,赞许道:“何寺卿果然聪明绝顶,一点就通。至于接待规格上尽量一视同仁,不可怠慢。” 然而,何晏却皱起了眉头,面露难色。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说道:“其他的都还好说,只是我们西蜀的迎宾馆中,以春熙馆为最,其他几个都稍逊一筹。这该如何是好呢?” 裴显皱了皱眉。 何晏见状,马上说道:“先北周后南陈,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等到何晏告辞后,裴显也收拾了一下案牍卷宗,离开了尚书台。 他一贯节俭朴素,出行时并不张扬,仅有一个车夫和四个随从随行。 马车在成都的街道上缓缓行驶,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大街上的百姓们忙碌着各自的生活,很少有人注意到这辆普通的马车里坐着的是总领西蜀朝政的尚书令裴显。 西蜀能有如今的繁荣安定,裴显功不可没。 裴显掀起车帘,望着窗外繁华的街道,突然很想下去走走看看。 于是,他吩咐车夫停下马车。车夫顺从地停下了马车,放置好马凳。 裴显走下马车,又嘱咐车夫道:“你先赶着马车回府,我想在城里随意走走。” 车夫点头应允,驾驭马车缓缓离去。 裴显则独自一人漫步在街道上,身后远远地跟着四个随从。 裴显自二十多岁入仕以来,为西蜀的繁荣倾注了全部的心血与才智,也因此平步青云。 升任尚书令之后,更是殚精竭虑,不敢有丝毫懈怠。 裴显在漫步中欣赏着成都的繁华,内心却藏着一份不易察觉的淡淡忧愁。 这忧愁,是他内心深处的秘密,是他无法与人分享的沉重。其实,他早已预见到了这一天的到来,只是不愿去深想,不愿去面对。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心想,人生又能有几个二十载呢?自己能够恪守本心行事二十载,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既然很多年前做了选择,如今便没了选择。 裴显漫无目的,一路心不在焉,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个平日里绝不会涉足的地方。 他抬头望去,只见府邸大门上显赫地写着“蒋府”二字,正是西蜀大司马蒋伯仁的府邸。 裴显苦笑着,正准备悄然离去,却冷不防一声如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裴显?” 在这西蜀之地,能够如此肆无忌惮地直呼裴显其名的,实在不多。裴显无需回头,就知道到身后之人是谁。 当他缓缓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正是西蜀武官之首,位高权重的大司马蒋伯仁。 蒋伯仁年约六十,须髯如银,身姿挺拔,仪态轩昂,自有一股威严之气。他是三朝元老,功勋盖世,对西蜀王朝更是忠心不二。 他在西蜀军中威望极高,无人能及。即便是皇帝身边的禁军统领赵广,也是蒋伯仁一手调教出来的得意门生。 裴显认为西蜀可以没有自己,可是不能没有蒋伯仁。 他与蒋伯仁虽同朝为官多年,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却并不算和睦。两人性格迥异,最主要是政见不合。 裴显一贯主张休养生息,和平邦交。 然而,蒋伯仁却出身行伍,一生戎马,他的作风强硬而果敢。在对外邦交上,他坚信武力才是解决问题的手段。 两人在朝堂上没少争论,只不过往往以蒋伯仁的面红耳赤、暴跳如雷而告终,而裴显则始终保持着冷静与克制。 即便如此,裴显还是相当尊重蒋伯仁,当先施礼道:“裴显见过老将军。” 蒋伯仁的声音向来洪亮:“你小子今日鬼鬼祟祟在我府门前徘徊,又在动什么坏心思啊?” 裴显显然习惯了蒋伯仁的说话方式,依然温和地回答道:“老将军误会了,裴显只是闲来无事,随意走走,感受京城的繁华与热闹。不想来到了老将军的府邸门前。” 蒋伯仁见裴显点头,眉头一挑,进一步追问:“真没动坏心思?” 裴显再次点头,带着一丝无奈的笑容。 看着裴显的反应,蒋伯仁嘴角掠过一丝笑意,他问道:“既然来了,为何不进门坐坐?难道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裴显哭笑不得,回答道:“老将军言重了,老将军威震四方,谁敢把你比作洪荒猛兽。我只是怕打扰了老将军的清净。” 蒋伯仁哈哈大笑,说道:“那就进去喝杯水酒。不然旁人还以为我蒋伯仁抠门小气。走,去我府里坐坐。” 裴显一愣,他没有想过有一天蒋伯仁会邀请自己入府饮酒。 不过,他还是答应了下来,随着蒋伯仁进了府邸。 第63章 西蜀将相 蒋伯仁引领着裴显进了自家府邸,吩咐家仆赶紧上好酒好菜,便拉着裴显落座。 裴显看着对面而坐的蒋伯仁还有些不适应。 他只好寻找话题来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于是赞美道:“老将军的府邸真是气派!” 蒋伯仁却说道:“唉,尚书令,我蒋伯仁一生廉洁奉公。这府邸还是先皇赏赐,我可买不起这么大的府邸。不信,你可以去查。” 裴显见蒋伯仁又误会了,赶紧说道:“老将军,裴显绝无此意。我是觉得如此气派的府邸才配得上老将军的劳苦功高。” 蒋伯仁听了裴显的解释,不禁笑道:“你小子别的不说,最起码这说话就好听,能说到别人的心缝里。” 裴显趁机接着说道:“老将军,裴显说得可是实话,句句真心实意。” 蒋伯仁闻言哈哈大笑。 裴显也受到了感染,跟着开怀大笑起来。 在这一刻,两人之间的隔阂和嫌隙似乎开始慢慢消融,开始随意地聊着。 过了一会,酒菜上齐。 蒋伯仁率先举杯,声音洪亮地说:“来,咱们先干了这一杯。” 裴显亦举杯相应,谦逊地回应:“应当是我敬老将军。”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蒋伯仁放下酒杯,夹了几口菜,然后正色道:“今天既然咱们坐下来喝酒,那我就说些心里话。” 裴显立刻表示洗耳恭听。 蒋伯仁笑了笑,说道:“又来,我一开始就看不上你这酸腐样子,妥妥的文弱书生。特别是后来,在邦交上总是向北周南陈妥协,求和。 我呢,也不是故意针对你。只是军中将士都认为一味的退让,只会让西蜀任人欺凌。 不过,我得承认,这些年西蜀的繁荣和百姓的安定生活,与你主张的政策是分不开的。现在看来,你的与民休养生息政策是对的。 我是个大老粗,不会说话。我蒋伯仁承认,你干得不错,比起以前的那些个都要好。” 裴显听到这番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原本以为与蒋伯仁是政敌,没想到对方会在这私下的场合给予自己如此高的评价。 他端起酒杯,说道:“裴显感激老将军理解。咱们都是为国为民,这些都是咱们的本分。往后还请老将军继续指正裴显的不足。裴显一定继续努力。敬老将军!裴显先干为敬。” “好,这杯酒我喝。不过,往后朝堂之上,只要是我认为对的,我还是会坚持,不会惯着你。”蒋伯仁说完也是喝下了杯中酒。 裴显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就算自己做出错误的抉择,西蜀还有眼前这个定海神针般的蒋伯仁。 裴显真诚地说道:“老将军,裴显也有些心里话。如老将军所言,裴显只是个书生,西蜀还是得靠陛下,靠老将军等一众同僚。往后裴显如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请老将军千万不要留情面。那样裴显才不会误国殃民!裴显拜托了!” 蒋伯仁看着满脸真诚的裴显,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但是更多的是欣赏和畅快。 蒋伯仁豪爽地说道:“好,我开始欣赏你了,不过也会如你所说!今日咱们暂且将朝政放到一边。你我痛快地喝上一场,往后该是怎样还是怎样!如何?” 裴显放下了心中所想,也是欣然地举杯道:“裴显自入仕以来从未醉过,今日借老将军的酒,和老将军一醉方休!” 蒋伯仁开怀大笑道:“好,喝他个一醉方休!” 在皇宫的慕光殿中,刘睿又前来探望他最宠爱的女儿,三公主刘瑶。 在刘睿的眼中,刘瑶从小便展现出了聪慧、孝顺、懂事和有主见等诸多优点,这使得他对她格外宠爱。 此刻,刘瑶正站在刘睿的身后,轻柔地为他揉肩捶背。 刘睿微闭双目,开口询问道:“瑶儿,最近可有李烨的消息传来?” 刘瑶轻声回答道:“嗯,他已经在北周的使团中,担任护卫统领了。” 刘睿闻言,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道:“看来这小子说得都是真的。” 刘瑶略显嗔怪地说道:“父皇,您难道还对李烨心存疑虑吗?女儿向您保证,李烨绝非信口开河之人,他更不会欺骗我。” 刘睿笑着打趣道:“哦?你就这么相信这小子?看来女大不中留,是时候考虑你的婚事了。” 刘瑶轻轻地娇嗔道:“哎呀,父皇,您怎么又说这个呀。瑶儿已经说过了,瑶儿不想嫁人,只想一辈子陪着父皇。” 刘睿虽然心中感到安慰,但嘴上却说道:“你这孩子,哪有女子不嫁人的道理?朕觉得李烨这小子很不错,配得上你。他有没有跟你提过什么时候娶你?” 刘瑶有些害羞地说道:“父皇,您怎么这么着急呀。其实李烨还不知道我喜欢他呢。” 刘睿微微一愣,随即笑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或者让朕直接下旨赐婚?” 刘瑶想了想,认真地说道:“父皇,现在还不是时候。李烨还在被北周通缉,而且他眼下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等这些事情都尘埃落定了,我们再谈这件事。” 刘睿听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开口说起另外一件事情:“明日南陈使团也将到达成都,使臣是南陈二皇子陈坚。如若有需要,瑶儿能不能出面帮父皇迎接招待一下啊?” 刘瑶皱了皱眉道:“父皇,何不让刘安迎接招待?他是皇长子,招待使臣名正言顺。我一个女子恐怕不妥?” 刘睿得子较晚,刘安身为长子,却才只有十五岁。 刘瑶虽然不想过多干涉朝政,但她也明白废长立幼对西蜀的危害。她想帮刘安争取表现的机会。 刘睿解释道:“刘安年纪尚小,朕不放心。只有你去朕最放心。” 刘瑶眼珠一转,说道:“要不这样。父皇派刘安去迎接招待,瑶儿陪同,如何?” 刘睿想了想,说道:“好主意,朕怎么没有想到。那就这么定了。北周那边你们也负责迎接招待一下,咱们不能厚此薄彼。” “女儿得令。” 刘瑶继续帮刘睿揉肩捶背,刘睿则是继续闭目享受。 第64章 相继抵达 成都南边有外江和内江双过城下,于是城门取名叫江桥门。 城楼上建有壮丽的浣花楼,门外建有方形瓮城,并遍种芙蓉,间植桃柳,江上架设有水车。 由于临近江边,这里的美景也晕染着诗情画意,多有文人墨客赋诗赞美。 西蜀皇子刘安领着鸿胪寺众官员,正在江桥门迎接北周使团的到来。 只是周围赶来凑热闹的百姓的目光却集中在刘安身边的西蜀三公主刘瑶身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眼前的三公主是倾城之美。 刘瑶泰然自若,早就习惯了众人的注目。 刘安却是低声说道:“皇姐,我有些紧张。” 刘瑶轻轻一笑,轻声宽慰道:“紧张什么,万事有我在呢。你只要和两国的使臣见个礼就行,其他的鸿胪寺的官员会安排。放松一点。” 刘安点了点头,深吸了几口气。 北周使团的车马从远方缓缓驶来,尘土飞扬中显露出队伍的庄严与庞大。 李烨骑着天冲青,紧紧护卫在独孤恪的马车旁,位于整个队伍的中心位置。 他的目光锐利而坚定,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然而,当他的视线远远地落在城门下那道熟悉的身影上时,眼角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刘瑶站在城门下,阳光洒落在她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环。她的双眼也注视着缓缓驶来的使团,当看到李烨的身影时,她的心中涌动着莫名的欢喜。 两人虽然相隔甚远,但彼此的目光却在空中交汇,微微点头互相致意。 随着北周使团的靠近,城门下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庄重而热烈。 当独孤恪在江桥门外下车时,刘安和刘瑶率领着一众西蜀官员迎上前去,双方互相行礼致意。 在这个过程中,李烨和刘瑶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然而,他们的目光却时不时地交汇在一起。 随后,独孤恪等北周使者由鸿胪寺卿何晏引领着前往春熙馆下榻。而刘瑶和刘安则依然留在江桥门等待南陈使团的到来。 一个时辰之后,南陈的使团也缓缓向江桥门靠近。与北周使团相似,南陈使团的规模同样庞大。 南陈的使臣,二皇子陈坚,与费仲其和谢济一同走在使团的最前方。他们的目光也不约而同地停留在西蜀三公主刘瑶的身上,被她的美丽所吸引。 谢济低声对陈坚说道:“殿下,那位女子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西蜀三公主刘瑶?果然是倾国倾城之姿啊!”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赞叹和惊艳。 陈坚闻言,轻轻皱了皱眉,提醒道:“谢济,正经些。我们现在代表的是南陈,不可失了礼数。” 谢济听后,缩了缩头,显得有些尴尬。 费仲其看着这一幕,笑着摇了摇头。他深知谢济的性格,也理解陈坚的提醒。 随着南陈使团的到来,江桥门的气氛再次变得热闹起来。刘安和刘瑶也迎上前去,与南陈的使臣们进行见礼和交流。 等到谢济和刘瑶见礼时,谢济开口道:“南陈谢济见过三公主。三公主的美貌让我想起了一句诗,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刘瑶落落大方道:“公子谬赞,刘瑶只不过是俗世一般的女子。” 谢济却继续赞美道:“三公主太谦虚了。如若三公主还只是俗世一般女子,那哪里才是天上人间……” 还未等谢济说完,陈坚回头瞪了谢济一眼,说道:“三公主,谢济生性率真,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刘瑶微微一笑道:“无妨,刘瑶早就听说吴郡谢家多是‘风流’人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风流有很多种解释,陈坚三人也不知道刘瑶说的是哪一种,实在不好接话。 幸好,此时西蜀鸿胪寺少卿上前,打破了这短暂的尴尬沉默。他向刘瑶和陈坚等人行礼后,开始安排南陈使团的下榻事宜。 刘瑶也借此机会与陈坚等人告别。 在去迎宾馆的路上,谢济忍不住向陈坚和费仲其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们说,三公主刘瑶刚才说的‘风流’是指风雅潇洒呢,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费仲其回答道:“我觉得可能是指放荡不羁。” 陈坚补充道:“也有可能比放荡不羁更不堪。” 听到两人的回答,谢济不禁一阵失落。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赞美会让刘瑶高兴,没想到却可能引起了她的反感。 然而,他很快又振作起来,笑道:“不过,话说回来,这西蜀三公主刘瑶不仅长得绝色,而且还聪慧非常。能和她这样的女子见上一面,也是不虚此行了。” 陈坚和费仲其见状,也只能摇头表示无奈。 不久之后,南陈使团在西蜀官员的引领下,来到了气势恢宏的光华馆。馆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庭院中繁花似锦、草木葱茏,令人感受到一股清新宜人的气息。宽敞明亮的房间装饰得精美绝伦。 然而,谢济却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殿下,这西蜀的迎宾馆似乎比我们南陈的要逊色一些啊?”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挑剔与不满。 陈坚听后,微笑着解释道:“我们南陈地处江南富庶之地,繁华程度自然非西蜀所能比拟。因此,我们的迎宾馆或许更为奢华一些。但话说回来,这光华馆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你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仲其兄他们在战场上是如何夜宿的。” 费仲其回想道:“战场通常都是安营扎寨在野外。有时候直接露宿,没遮没挡,以天为盖,以地为庐。” 谢济听了,却是嘟囔道:“这能和战场比么?” 陈坚认真地说道:“食宿当然不能和战场上的相比。但是邦交出使往往比战场上的征战更为重要,也更为凶险,” 谢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因为自己读过史书,读过很多书。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即将开始“邦交之战”。 北周和南陈的使团各自安顿好之后,便按照惯例向西蜀朝廷递交了国书。 之后,他们便开始了等待,等待着西蜀皇帝的召见。 第65章 馆前对峙 在等待召见的日子里,南陈使团并没有选择整天待在光华馆内。相反,他们深入成都城,四处走动,以更好地了解这座西蜀的风俗人情,甚至打探各种可能有利于他们的消息。 而在他们抵达成都的第三天,一个令人不快的消息传到了他们的耳中——北周的使团竟然比他们早一步抵达,并已经入住了西蜀另一个迎宾馆,春熙馆。 陈坚三人了解到春熙馆比他们下榻的光华馆更胜一筹。 陈坚和费仲其虽然相对沉稳,但心中也不免有些气愤。 他们明白,这次出使西蜀,北周使团和南陈使团都是代表各自的皇帝。而迎宾馆的好坏,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各自国力的强弱或者说是西蜀方面对于双方的重视程度。 谢济更是火冒三丈,声音提高了几分:“欺人太甚!凭什么他们就能住在更好的春熙馆,而我们却只能屈居于光华馆?这口气,我实在是咽不下!” 陈坚沉稳地说道:“谢济,稍安勿躁。西蜀鸿胪寺的人不是解释了吗?那是因为北周的使团先咱们一步抵达,而且西蜀同等规格的迎宾馆也只有这么一处。西蜀方面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听到陈坚的话,谢济的愤怒稍微平息了一些,但他仍然心有不甘。 可是,费仲其却说道:“殿下,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前日护送咱们的西蜀军,在城外十余里处下令休整了近个把时辰。而北周的使团正是早咱们一个时辰左右抵达的成都。” 陈坚闻言,眉头微皱。 谢济一听,激动地说道:“殿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西蜀这是摆明了将咱们放在北周之后,厚此薄彼!” 陈坚轻轻苦笑,无奈地说道:“那总不能让西蜀再变一座春熙馆出来?而且这次咱们有求于西蜀,总不能拂袖而去?” 谢济顿时哑口无言,只能愤愤不平地坐在一旁 而一旁的费仲其思量了片刻后,缓缓说道:“殿下,你不是说邦交就如同战场一般。咱们不能输了气势,就算咱们不能要求西蜀如何。但是咱们可以找北周使团的麻烦。咱们南陈反正与北周这些年互有攻伐,本就没有情面可言。” 陈坚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说道:“仲其兄,说得在理。有何想法,不妨直言。” 费仲其一字一句地说道:“大张旗鼓地找上门去。” 陈坚颔首道:“嗯,咱们必须强硬,哪怕没有结果也不能输了气势。” 陈坚的行动迅速且果断,他召集了身边的护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春熙馆进发。 这样的阵势自然吸引了众多目光。南陈使团的这一举动很快在城中传开,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何晏,作为鸿胪寺卿,负责接待外使,是第一个得知此事的官员。他深知此事关系重大,于是立即派人前往尚书台禀告,同时自己也匆匆赶往春熙馆。 独孤恪在春熙馆中得知这个消息,只是微微一笑道:“这几个年轻人倒是有胆有识。李烨,你看咱们该如何应对?” 北周使团早就将南陈使团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谁让北周使团里有李烨这个与西蜀皇家关系紧密之人。 李烨也是笑道:“咱们和他们一样,自然也不能输了气势,否则北周的百万将士,万千子民该戳咱们陇西独孤家的脊梁骨了。” 独孤恪满意地点头道:“好。既然如此,那就由你代表咱们陇西独孤家,代表北周出面会一会南陈三大世家的年轻人。” 李烨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敢不从命!”他的言语中透露着自信和豪迈。 陈坚三人带着一众精锐护卫,不紧不慢地前往春熙馆。这次南陈的护卫虽然来自三个世家,但是都是身手高明,训练有素。 他们的行动吸引了许多西蜀百姓的注意,这些百姓好奇地聚集在身后跟随。 及至春熙馆门前,三人赫然发现,一个二十出头的英武男子拄枪昂然而立。 而他的身后一众护卫,威武雄壮,手持百炼钢刀,虎视眈眈。 谢济低声道:“殿下,这家伙的卖相比之你,不逞多让呐。” 费仲其接过话头:“就怕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陈坚提醒道:“不可轻视,小心应付。” 双方人马相聚五六丈时,陈坚手臂一抬,身后护卫整齐划一地停马驻足而立,气势非凡。 李烨见状,心中暗赞。 特别是对方领头的三人,各有气质。 陈坚身为南陈的二皇子,自有一股威严。 谢济出身吴郡谢家这个历史悠远,文采风流的世家,潇洒俊逸。 而费仲其来自武功传家的江夏费家,神光内敛,显然身手了得。 然而,尽管这三人带人前来示威,此刻他们却都选择了沉默。 李烨也故意不开口,双方就这样僵持在春熙馆的门前,气氛一时间变得异常紧张。 围观的百姓好奇地打量着双方的人马,猜测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低声议论。 片刻之后,谢济最是沉不住气,朗声道:“馆前何人,官居何职?长沙王驾到,要见你们主使,还不速速上前见礼!” 李烨微微一笑道:“你让我一个北周使团护卫统领给南陈长沙王行礼,是不是不大合适?如若你们是来拜见我北周使臣独孤少卿,请下马持拜帖而入!” 费仲其见李烨言语之间对谢济有些挤兑,忍不住大喝一声:“放肆!你区区一个护卫统领,也敢如此无礼?” 李烨却丝毫不为所动,他依然从容地说道:“胆子不大,或许就被你吓到了。但这里是春熙馆,是我北周使臣下榻之所。 如有侵犯者,杀无赦!” 费仲其听罢,不怒反笑:“哈哈,杀无赦?那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挑衅的光芒。 李烨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河山枪斜握在身后,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不信?那你就尽管来试试看!”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体内的真气开始流转,一股强大的气势瞬间外放。 陈坚和其他人立刻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他们的胸口,让他们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难。 费仲其飞身下马,挡在了陈坚的马前,毫不示弱地释放出了自己的气势。两股强大的气势在空中激烈地碰撞在一起。 李烨看到费仲其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战意盎然。 第66章 针锋相对 正当李烨与费仲其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远方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住手!”声浪激荡,如同山崩海啸,令人心神一震。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如风似箭,带着无可匹敌的锐气飞掠而来,凛冽而耀眼。他挡在了两人中间,稳如磐石,毫不畏惧两人的威压。 中年男子气质凛然,如同一杆长枪,直指苍穹。他的眼神锐利如鹰,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费仲其见状,心中暗自震惊,脸色微变,不禁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中年男子产生了深深的忌惮。他暗自猜测着对方的身份。 而李烨则是收起了自己的气势,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露出丝毫的惊慌和紧张。 来人他相当熟悉,正是西蜀禁军统领、武林绝顶高手——赵广。 原来何晏派人前往尚书台禀报的时候,尚书令裴显正在宫中。皇帝刘睿召集一众大臣正在商讨关于北周和南陈两国国书上的事宜。 皇帝刘睿得知南陈使团气势汹汹地前往春熙馆的消息,立即下令赵广带领禁军赶去,以确保事态不会进一步升级。 远处,一队西蜀禁军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浩浩荡荡地开赴而来,他们的铠甲在阳光下闪耀着冷冽的光芒。 赵广声如洪钟,朗声开口道:“我是西蜀禁军统领赵广。你们几位乃是我西蜀的贵宾,我相信各位不会不顾我西蜀的律法,在我西蜀的京城中无故滋事,大动干戈?” 费仲其这时才恍然大悟,眼前的这位中年男子,正是天下的西蜀军中第一高手,被誉为蜀地枪王的赵广。 李烨闻言,按照江湖上的礼节,恭敬地行礼道:“晚辈陇西独孤烨,见过赵前辈。并非晚辈有意违背西蜀的律法。只是这几位想要见我们独孤少卿,却未按照礼制,想要强行闯入春熙馆。” 赵广眉头微皱,似乎对这种情况感到有些意外:“哦?” 费仲其心中一紧,他知道春熙馆是西蜀的迎宾馆,更是西蜀朝廷的邦交重地。如果被对方这个独孤烨坐实了他们强闯春熙馆的事实,那可是大大不妙。 于是,费仲其也赶紧依照江湖上的礼数,恭敬地行礼道:“晚辈江夏费仲其,见过前辈。我们绝无强行闯入春熙馆之意,实是那北周的使团护卫无礼在先,冲撞了我南陈的二皇子,也就是我们的长沙王殿下。” 李烨听罢费仲其的辩解,不禁冷笑道:“好一个‘无礼在先’!你们一开口便要我向你们的长沙王见礼,难道在你们眼中,我们北周的将士就是如此毫无脊梁,会轻易向敌国的皇室低头哈腰吗?” 费仲其被李烨的话一时堵得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回应。 这时,谢济下马走上前来,开口道:“既然你我都是代表各自国家出使西蜀,那自然都是客,又何来敌国一说?倒是你不分尊卑,不懂礼数。难道北周人都是如此没有教养吗?” 李烨轻蔑地一笑,反驳道:“教养?你身为客人,刚才下马之后可有向赵前辈这位主人行礼问安?你谈教养?你们的长沙王可还端坐在马上,对主人视而不见呢。” 围观的百姓们闻言,顿时议论纷纷,对南陈使团的行为指指点点。 陈坚见状,毫不示弱地朗声道:“独孤烨,你休要胡搅蛮缠。若是平时,我作为晚辈自然该向赵前辈行礼问安。但如今我代表的是南陈国主,身负邦交重任,岂能随便向人行礼?倒是你,一个小小的护卫,先前竟敢威胁本王,要打要杀。若不是费将军拦着,恐怕你就动手了。” 李烨眉头一挑,语气坚定地说道:“你们要闯入我北周使团下榻之地,便如同侵犯我北周领土。我身为北周军卒难道不该杀你?” 随着李烨的话语落下,一股凌厉的杀气从他身上隐隐散发出来,使得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费仲其大喝道:“大胆!”他身上的气势也随之攀升,与李烨针锋相对。 场面一时间再次变得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就在此时,赵广的声音悠悠响起:“你们两个小子,当我不存在吗?就算是你们的家长独孤万山和费无及,也要给我赵广几分薄面。” 他的话语虽然平和,却让李烨和费仲其收敛了各自的杀气,连称表示不敢。 赵广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们各执一词,互相不服。这样,再过两日,我们西蜀武举开科。半个月后,我们西蜀皇帝陛下亲自殿前封赏武状元,届时会邀请你们使团观礼。 你们也可以在那个时候就今天这个事情,争个是非对错。至于文斗还是武斗,你们自己看着办!” “自然是武斗。”李烨和费仲其同时开口道。 赵广见状,总结道:“好,你们都如此决定,那今天之事暂时告一段落,各自散去,如何?” 费仲其也是就坡下驴,当先开口道:“遵从前辈吩咐,晚辈告辞。” 陈坚和谢济也是朝赵广拱了拱手,随后带人离开。 赵广目送他们离开后,转头看向李烨。 李烨微笑着向赵广行礼道:“今日多谢赵前辈出手解围,晚辈感激不尽。” 赵广点了点头,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不便与李烨有过多的亲近,但他还是拍了拍李烨的肩膀,以示鼓励。然后,他带着自己的人马,井然有序地离开了现场。 独孤云鹏解气道:“统领,还得是你。如若换成我,今日的事都不知道怎么应付。” 李烨笑道:“不用妄自菲薄,换成是你说不定你处理得更好。” 独孤云鹏坦言道:“我可打不过对面那个人,他的武功远在我之上。” “我看你在战场上勇猛得很,怎么?怕啦?” 独孤云鹏挺直了腰板,豪迈道:“怕!怕就不是带把的。打不过也得打,何况我身边还有诸多百战卫,他们是我的袍泽,更是我的后盾。” 李烨点头道:“这才对嘛。记住这邦交就是另外一个战场,勇者无惧,气势很重要。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那个费仲其武功很高。” 独孤云鹏对于李烨的话深以为然,只是有些担心道:“那半个月后的比斗你有把握吗?” 李烨笑骂道:“怕他作甚,我也是带把的。再说了,我的武功就不高吗?像是会输的人吗?” 独孤云鹏毫不犹豫道:“高,不像。” 李烨也回了春熙馆,向独孤恪汇报去了。 第67章 各有主张 在皇宫的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皇帝刘睿与众多大臣齐聚一堂,就南陈国和北周国的国书内容进行着商讨。 其中,南陈求取的神女圣莲,已经让刘睿赏赐给了三公主刘瑶用于救人。南陈当然是求而不得。 然而,北周国书的内容却引起了朝中大臣们的激烈争议。 其中最为关键的一条,便是北周邀请西蜀一同进攻南陈。 两位西蜀朝廷中的文武百官之首,对此持有截然不同的主张。 尚书令裴显站起身来,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襟,神色凝重地向刘睿行礼后开口:“启禀陛下,臣认为这是扬我西蜀国威,也是扬我西蜀军威的绝好机会。” 刘睿的眉头微皱,显然对裴显的这番言论感到意外。 他沉声问道:“尚书令,你一向主张和平邦交、休养生息之策。为何今日却支持联合北周,出兵南陈?” 大殿内的其他大臣们也对裴显的态度感到意外,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裴显从容不迫道:“陛下,我西蜀经过这些年的休养生息,已经是国强民富,兵多将广。我认为是时候提升咱们西蜀的地位了。 而且西蜀和北周早有攻守同盟之约,咱们联合北周对抗南陈,并不与原来的邦交政策冲突。 或许经此一战,可以扩大西蜀版图,占领部分江南富庶之地,让西蜀不再偏安蜀地,也是为以后争霸天下打下基础。” 刘睿听罢,频频点头,很是意动。 大司马蒋伯仁见状,赶紧说道:“陛下,万万不可如此。” 刘睿这下更感意外,蒋伯仁行伍出身,平日里作风强硬,对于原先西蜀退让和平的邦交政策颇为不满。 刘睿疑惑地问道:“大司马,可是另有想法?出来听听。” 蒋伯仁捋了捋思路,缓缓开口道:“我西蜀这些年刚刚有些起色,虽然是繁荣安定,但是还不足以支持一场国战。我认为还是得延续原来的邦交政策,更是要继续与民休养,不可轻启战事。何况南方诸王不臣之心久矣,不可不防!” 刘睿听闻蒋伯仁的言论后,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蜀地因其险峻的地势,历来易守难攻,与北周结成联盟后,确实没有了外患。 然而,内忧却始终存在,以献王刘春为首的南方诸王便是其中最大的隐患。这些王原本是先皇为了开拓蜀地南部边荒而册封的,如今却成了西蜀国内动乱的潜在源头。 刘睿对此心知肚明,近两年来一直严加防范。 回想起李烨上次提到的消息,刘睿心中更是一沉。 献王刘春竟然已经准备了龙袍和玉佩组绶,这分明是谋反之举,其野心已昭然若揭。 一向主张和平与休养生息的尚书令裴显,出人意料地赞同西蜀出兵南陈。而一向作风强硬、主张积极扩张的大司马蒋伯仁,却在这个问题上持反对意见,认为西蜀应继续保持和平,与民休养生息。 两位西蜀朝廷的文武百官之首持有截然不同的主张,引起了朝中大臣们的激烈争论。 在大殿上,各位大臣纷纷站出来表达自己的看法,有的支持裴显,有的站在蒋伯仁一边。双方各执己见,谁也说服不了对方。 最终,刘睿无奈地决定搁置此事,留待日后再议。 下朝后,刘睿来到了他最宠爱的女儿刘瑶所在的慕光殿。这里没有朝堂上的风云变幻,也没有后宫的勾心斗角。慕光殿里只有亲情和温暖,是刘睿最好的休憩之所。 多年来,他已经养成了习惯,在这里寻求片刻的宁静和放松。 瑶向刘睿恭敬地行礼后,敏锐地察觉到他眉头紧锁,不禁开口问道:“父皇,是不是朝堂上又有什么让您烦心的事情了?” 刘睿便将今日大殿上裴显和蒋伯仁的争论情形详细地讲述给刘瑶听。 听完刘睿的叙述,刘瑶却出人意料地问道:“李烨那边没事?” 刘睿微微一愣,随即宠溺地笑道:“瑶儿,在你眼里,李烨竟然比整个西蜀还重要吗?” 刘瑶闻言,脸上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她解释道:“父皇,我只是按照事情的先后顺序来问的。” 刘睿笑着摇了摇头,柔声道:“好好好,那我就按照你的顺序来回答。李烨那边应该没事,不过赵叔还没有回来禀报。” 刘瑶闻言,只好暂时压下心中的担忧,转而说道:“其实大司马和尚书令两人的观点都有道理。 大司马对西蜀的军力了如指掌,所以他的评估并不奇怪。而且他也是奉父皇之命,监视和提防南方诸王,自然是最了解内忧之人。 至于尚书令,他这次的主张确实违背了他一贯的理念,这也正是我感到意外的地方。” 刘睿听罢女儿的疑问,思索了片刻后,推测道:“也许裴显想做一个青史留名的宰相?毕竟他已经位极人臣,权力和地位在西蜀已无上升空间,追求名垂青史或许成了他新的目标。” 刘瑶听了父皇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裴显作为西蜀文官之首,确实已经站在了权力的巅峰。 就在这时,赵广走进了慕光殿,向刘睿禀报道:“陛下,南陈和北周的使团在春熙馆前发生了对峙,但幸好没有引发激烈的冲突。”接着,他详细描述了当时的情形。 当赵广提到李烨将与费仲其在半月后进行比斗时,刘瑶立刻紧张地问道:“赵叔,那个费仲其的武功很厉害吗?李烨能不能打得过他?”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李烨的关切和担忧。 刘睿看着女儿紧张的样子,心中不禁苦笑,暗叹女大不中留。 赵广如实地回答道:“费仲其是江夏费家年轻一代中的第一高手,其武功已经达到了武林的顶尖水平。不过,李烨的武功也并不逊色于他。只是不知道这段时间李烨是否有所精进。 如果他能够在这段时间内有所提升,那么他的赢面可能会大一些。否则的话,这场比斗的胜负真的很难预料。” 第68章 将相府中 蒋伯仁和裴显并肩走出皇宫,两人自始至终都未曾再交谈一句,仿佛那日在蒋府的一醉方休没有发生过。 他们彼此间各有各的立场、职责和想法。 裴显回到府邸后,径直走向书房,将自己关在其中。午饭时分已过,他却仍未踏出书房半步。 孟雅君,裴显的夫人,轻轻敲开了书房的门,将手中食盒里的酒菜一一摆上桌。 裴显的面容平静如水,让人难以窥见其内心的真实想法。 裴显淡淡地开口说道:“今日在朝堂上,我已经主张出兵南陈。” 孟雅君的动作不经意地顿了顿,她轻声回应道:“知道了,我会跟师父他老人家说的。” “嗯,他老人家如今在哪?” 孟雅君回答道:“应该是在南陈,具体在什么地方我也不得而知。你吃些东西,不论将来如何,饭总归还是要吃的。” 裴显点了点头,说道:“嗯,好。谢谢夫人。” 孟雅君深知裴显内心的挣扎与痛苦,但她没有直接出言安慰。因为裴显不止是她家里的夫君,更是经历过风雨的西蜀的尚书令。 书房的门轻轻关闭,孟雅君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裴显独自一人坐在书桌前,脸上的表情变得惆怅起来。 外人不知道的是裴显和孟雅君是师兄妹,只不过裴显学文,孟雅君学武。 大司马蒋伯仁的书房内,一个年轻人正恭敬地行着跪拜之礼。 他的声音充满尊敬:“儿子拜见父亲!父亲这些年可好?” 若是李烨此刻在场,必定会大为吃惊。因为这个年轻人,正是在他们施展诈降之计、前往突厥营帐作说客的那位蒋承。 蒋伯仁望着眼前变得沉稳、老练的三子,心中深感欣慰。他笑着上前扶起蒋承,温和地说道:“好,一切都好。你回来后可曾去给你母亲上过香?” 蒋承点头回应:“嗯,我一回来就去给母亲上香了。” 蒋伯仁仔细打量着蒋承,关切地问道:“你说你去北周游历,这一去便是四年光阴。前两年还常有书信回来报平安,但这两年却音信全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蒋承带着一丝愧疚说道:“父亲,这几年我过得很好,大部分时间都在北周的西州度过。后来,我在酒泉郡担任了一个小官吏,原本打算借此机会深入学习北周的吏治。只是不凑巧,去年的时候正好碰上突厥人入侵,没顾得上也没办法送信回来。” 蒋伯仁诧异道:“突厥人?你是来不及撤离吗?” 蒋承笑道:“也不是,是我自己要留下来协助北周军抵抗突厥人的。” 蒋伯仁却是夸奖道:“好,虽说咱们汉人的天下一分为三,但是这是咱们汉人自己的事情。突厥这样的外族番邦想要染指就必须狠狠地教训。你跟我好好说说这次经历,让我也乐呵乐呵。” 蒋承早知道自己的父亲会如此一说,当下便开始详细叙述自己最近两年的经历。 蒋伯仁认真地听着,当他听到蒋承前往突厥营帐作说客时,不禁为蒋承捏了把汗。 听到突厥人上当,损兵折将时,又连声叫好。 最后北周军血战觻得城,独孤万山回防时,更是激动不已。 蒋伯仁感叹道:“北周真是人才辈出,北周军也是英勇善战,这一点不得不佩服。” 蒋承也是深有同感:“是啊。北周老一辈的将领能征善战,年轻一辈的将领也已经开始崭露头角。就拿率领酒泉守军的两位年轻郎将来说,我也是深感佩服。” 蒋伯仁笑道:“你也做得不错,往后就先在我身边听用。等到合适的时候,再给你一份差事历练一番。然后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西蜀,为咱们西蜀尽心竭力。” 蒋承欣然道:“儿子一定不辜负父亲期望,为西蜀竭尽全力。” 蒋伯仁老怀安慰。 这两天,李烨表面上闲来无事,实际上怀揣着某种目的,抽空前往了醉仙酒庄。他是否真的闲得发慌,恐怕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 回到熟悉的醉仙酒庄,李烨与袁影儿如胶似漆,度过了一段缠绵的时光。直到临近晚饭时分,他才依依不舍地去找周一斗饮酒。 然而,即使在与周一斗饮酒的时候,袁影儿依然在一旁执壶倒酒。 周一斗看着李烨和袁影儿两人眉来眼去,不禁郁闷地说道:“你们两个要是这样,何必找我这个糟老头喝酒。” 李烨却是一本正经地回应道:“周老,您这可是冤枉我了。我可是特意跑回来陪您喝酒的。” 周一斗呷了一口酒,说道:“你觉得我会信么?我看你是想念我孙媳妇才回来的。” 李烨笑着辩解道:“哪有!你们两个,我都想念得紧。来,我敬您一杯!我干了,您随意。” 说罢,李烨一饮而尽,尽显豪情。 周一斗笑骂道:“老汉我喝酒向来都是实实在在的,你这不是拐着弯骂我嘛!” 说罢,他同样也豪爽地一饮而尽。 李烨见状,笑眯眯地转入正题:“周老,您见多识广,不知您对江夏费家的武功有没有了解?” 周一斗瞥了李烨一眼,带着几分好奇问道:“你问江夏费家作甚?” 李烨也不隐瞒,将自己与费仲其的对峙以及后续的约斗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周一斗。 周一斗还未及开口,袁影儿已是抢先说道:“你怎么又与人约斗了?万一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上次你瞒着我去参加那什么论剑大会,还跟罗木海生死相搏,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言语间虽然是责备,但是眼神却满是关切。 李烨谄媚道:“这次不一样,不一样。而且这次只是殿前比试,不是生死相搏,放心。” 袁影儿的脸色这才稍稍好一些,说道:“好,那你们先喝着。我去厨下帮帮昔昔姐。” 李烨温柔地说道:“嗯,去。可不能干重活,你还需要休养。” 袁影儿心中一阵甜蜜,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第69章 家传绝学 周一斗也是感叹道:“你小子上辈子肯定积了不少德,福气真好。” 李烨闻言,不禁得意地笑道:“那是,我上辈子可能挽救了整个天下。” 周一斗笑骂道:“德行。不过言归正传,天下五姓望族,只有江夏费家算是真正的武功传家。 费家的武功是真正的武林绝学。费家的武功心法能够激发武者的潜质,使其更快地达到武林顶尖水准甚至是武林绝顶水准。 如今费家的绝顶高手费无及,你也是知道的,红榜第五。我虽然没和他打过交道,但是他的武功路数就一个字‘暴’,不留余力,舍身忘死的‘暴’。他如果奋力一搏,或许能与榜单前三有一战之力。 而你说的这个费仲其是他们费家年轻一代的第一高手,只怕他如若全力相博,能够发挥出超过自身水准的实力。至于能达到什么程度,不好说。所以这次,你可能遇上麻烦了。” 天下绝顶高手红榜第五,南陈征西将军费无及。 这费仲其看来深得费家武功的真传,不容小觑。 李烨听完之后,眉头微皱,疑惑地问道:“如果按照费家的武功如此强大和变态,那么他们应该能够培养出多名绝顶高手才对。但为何如今江夏费家只有费无及一个绝顶高手呢?” 周一斗叹了口气,解释道:“这也是费家武功的一个致命缺点。据传言,费家的武功虽然能够激发武者的潜力,使其迅速提升实力,但同时也损耗着武者的寿命。这也是为什么费家在世的绝顶高手数量如此稀少的原因。” 李烨想了想,开口问道:“那费家的武功是在修炼时还是使用时,损耗自身寿命?” 周一斗笑道:“那我可就不知道了。这种隐秘之事,费家肯定不会对外公开的。” 李烨也笑了笑,不再追问这个问题,转而说道:“也是,这些隐秘之事,我们外人确实难以得知。咱们还是喝酒,眼前的这杯酒可比那些隐秘之事重要多了。” 周一斗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两人于是开怀畅饮,气氛十分愉快。 而在光华馆中,另一场酒宴也正在热闹地进行着。 西蜀皇长子刘安和三公主刘瑶正在宴请南陈使团,也是为了安抚南陈使团的不满情绪。 不过刘瑶心里还有个私人理由。她想知道费仲其的武功究竟高到了什么程度。 因为不久之后,李烨将要和费仲其比武。刘瑶担心李烨不敌,受到伤害。 觥筹交错间,刘瑶主动开口道:“我听闻费将军出身江夏费家,武功高绝。刘瑶虽然只会粗浅武功,但是对于武林高手向来敬仰。” 费仲其闻言,谦虚地说道:“公主谬赞了。费仲其实在不敢当。” 刘瑶却是继续问道:“我十分好奇。费将军的武功到底高到何种程度?不久之后,与北周使团的护卫统领的比武可有胜算?” 费仲其想了想,如实地回答道:“不用家传武学的秘法的话,按照我们武林的标准来说,应该只是顶尖高手中的一般水准。至于比武,我对那个独孤烨不了解,是输是赢打过了才知道。” 刘瑶听闻费仲其还有家传武学的秘法,心中不由的一紧。 不过表面上依然平静,与南陈使团众人谈笑风生。 只是在第二日刘瑶招待北周使团的酒宴后,她趁机将这个消息偷偷地告诉了李烨。 然而,李烨听完消息后,却表现出异常的从容和淡定,说道:“公主费心了。江夏费家的武功,我也向周老了解过了。至于过些日子的殿前比试,公主放心。我自有应对之法。” 听到李烨的这番话,刘瑶心中的担忧稍微减轻了一些。 随后,李烨话锋一转,问道:“我听说裴轩参加了这次武举?” 刘瑶点点头,回答道:“嗯,是的。而且据赵叔说,这个裴轩的武功出人意料的高。这次的武举状元恐怕非他莫属了。” 李烨毫不意外,笑道:“那恭喜你们西蜀又出了一个文武兼备的青年才俊。” 刘瑶却是心想着,文武兼备的青年才俊哪一个能胜得过你啊。 她心思数转间,突然灵机一动,说道:“要不你们将武斗改为文斗。这样就不会受伤了。而且,你不是说想要不着痕迹的让这次出兵南陈的计划落空吗?也许退一步也不是什么坏事?” 李烨对于刘瑶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因此将这次的打算都跟刘瑶提过。 刘瑶本就是个心地善良,见不得百姓流离失所,也希望西蜀继续休养生息,保持安宁。 李烨想了想,说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南陈的费仲其不一定同意,坚持武斗。” 刘瑶闻言,轻轻一笑,说道:“这有什么不同意的。别忘了这里是西蜀,西蜀皇帝也是皇帝,也是金口玉言。到时候让父皇下令你们文斗,要么再加上裴轩,来一个群英会。至于比试项目嘛,咱们再商议商议,如何?” 李烨听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知道刘瑶这是在为他着想,为他考虑。 他沉思片刻,然后说道:“公主果然聪慧过人。那就听你的,改文斗。” 两人相视而笑,气氛十分融洽。 刘瑶略一思索,提议道:“我知道你有一匹绝世神驹,那我们不妨将其中一个比试项目定为马术,定能大放异彩。” 李烨点头说道:“嗯,可以。其他项目也可以是费仲其和裴轩擅长的。江夏费家以勇武着称,我想费仲其肯定内力深厚,力量十足。至于裴轩嘛,我就不清楚了。” 刘瑶沉思片刻后,说道:“那我这就去向赵叔请教,并禀报父皇,征求他的意见。” 李烨凝视着刘瑶,微笑着说:“那我作为使团护卫统领,护送公主回宫,此举既合情理,又合礼仪。” 刘瑶轻轻颔首,应声道:“如此甚好。” 于是,李烨紧随刘瑶的马车旁,一路护送。 因人多眼杂,两人默契地保持沉默,只是互相陪伴着,如天空中的星河和山月。 第70章 蒋氏兄弟 李烨目送着刘瑶的马车缓缓驶进皇宫大门,然后才准备转身离去。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独孤统领,请留步!”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西蜀虎贲中郎将蒋贺。蒋贺身材魁梧,面容刚毅,一身戎装更显得英气逼人。李烨与他曾有过数次交集。 李烨微微一笑,客气地说道:“蒋中郎,别来无恙?” 蒋贺走上前来,拱手回礼道:“托独孤统领的福,一切都好。只是不知独孤统领今晚可有安排?” 李烨稍微想了想,摇头道:“好像没有。” 蒋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开口道:“既然如此,正好我下值,咱们小酌几杯如何?” 李烨本来对他的印象就不错,点了点头,笑道:“蒋中郎相邀,敢不从命?请!” 两人在星月交辉的夜晚,悠然地漫步在成都的街头。成都的夜晚宁静而美丽,繁星点点,月光如水,为这座古城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李烨微笑着问道:“蒋中郎,这些日子你应该是忙得不可开交了?” 蒋贺叹了口气,回答道:“是啊,赵将军下令让我们禁卫军全体取消休沐,全力以赴应对使团到访和武举开科的事务。” 李烨有些意外地说道:“哦?赵广前辈竟然如此严谨认真。我还真不知道他有如此严厉的一面。” 蒋贺摇了摇头,笑道:“你是不知道,我们西蜀禁军上下对赵将军敬若神明。他的号令一出,无人敢不从。我还算好,从小就和赵将军熟悉,所以比较了解他的性格。 这不,我三弟刚从外边回来,我正好今晚下值,相邀一起饮酒。独孤统领你不会介意?” 李烨摆了摆手,豪爽地说道:“当然不会,我一直都很敬佩蒋家的忠诚和家风,早就想结识一番了你们兄弟。今晚正好是个好机会。” 两人有说有笑,一路行来。 李烨有心结交,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离不开西蜀朝堂的人,而蒋贺的为人也令他心生敬意。 蒋贺也是对李烨印象深刻,再加上答应过请李烨饮酒。 蒋贺接着说道:“独孤统领,就在前面酒楼,请。” 两人进了酒楼的雅间,发现早有一个年轻人等候在此。 这个年轻人,竟然是曾与李烨并肩作战、共同抵御突厥人的蒋承。他的出现让李烨感到有些意外,但同时也增添了几分亲切和喜悦。 蒋贺热络地介绍道:“独孤统领,这位正是我三弟蒋承,刚从北周游历归来。” 蒋承对李烨的出现感到十分意外,不过还是立刻恭敬地行礼道:“蒋承见过李郎将。” 李烨同样惊喜地认出了昔日的袍泽蒋承,笑道:“真没想到你是西蜀蒋家的三公子,蒋中郎的兄弟。再次相见真是太好了。” 蒋贺不禁露出疑惑之色,他看向两人,问道:“你们认识?还有,三弟,为何你称呼独孤统领为‘李郎将’?” 蒋承解释道:“兄长,这就是你跟我提起过的太原李烨,李郎将。他带领我们成功抵御了突厥人的入侵。现在他被北周通缉,所以改换姓名,以便行事。” 李烨对蒋家兄弟充满信任,没有隐瞒的必要,他点头表示认同。 三人各自落座,饮酒畅谈。 蒋承疑惑地问道:“李郎将,既然隐匿蜀地,此次为何大张旗鼓地出现在北周使团中?” 李烨笑着解释道:“你们的皇帝陛下,三公主还有赵统领也跟我提过蒋家。说你们蒋家满门忠良,值得信任。我也就不再隐瞒,更何况接下来咱们很有可能会一起共事。 前些日子,我在蜀地发现了一些关乎西蜀兴盛存亡的事情。我得了你们皇帝陛下的大恩,便将这些事情如实禀告。更是得了皇帝陛下的信任和托付,准备彻查此事。我知道口说无凭,难以让人相信。你们先看看这个。” 说着,李烨从怀中掏出一个信符,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对于刚从北周游历归来的蒋承来说,这个信符可能是陌生的。但对于身为西蜀禁军虎贲中郎将的蒋贺来说,他一眼便认出了这个令牌的不同寻常。 蒋贺惊诧道:“这是自由出入皇宫的令牌。” 李烨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没错,这是你们皇帝陛下赐给我的。我一直在考虑如何为彻查此事寻找合适的人选。我出现在北周使团也是为了观察和选择西蜀朝堂可用的年轻人。 这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不费全工夫嘛。 本来我就属意蒋中郎,没想到又遇上蒋承。这下,人手就有了,可以着手此事了。 而咱们的目标,正是皇帝陛下让你们蒋家监视和提防的西蜀南方诸王。” 蒋贺两人这才恍然大悟。 李烨继续说道:“目前这件事情还需要保密,过些日子皇帝陛下会给你们正式的任命。到时候,我们一同南下,彻底查清南方诸王的情况。” 蒋贺抱拳道:“敢不从命!” 蒋承也兴奋地说道:“太好了!看来我又有机会和李郎将……不,是独孤统领并肩作战了。” 李烨也是回礼道:“这件事你们是主办官员,毕竟这里是你们西蜀。我只能从旁协助。正好我前些日子结识了不少蜀地江湖中人,兴许可以助咱们一臂之力。” 蒋贺和蒋承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李烨又问道:“蒋中郎,关于上次锦官城的女红之事,后续如何?” 蒋贺叹气道:“哎,这事也是上面给的任务太重的关系。不仅要赶制你们两个使团的回礼,而且宫里的妍妃也开口要了不少。真不知道他一个妃子要那么多蜀锦干嘛。这事也不在我职权范围之内,只能是让那几个小吏的上官训斥了他们一番,让他们尽量善待这些女红。” 李烨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也感慨万分,世道艰难,百姓更苦。 蒋承也是开口道:“我们蒋家从军的居多。而我的本意做一名文官,治理一方。我之所以去北周游历,想着在北周学些吏治之道,只不过北周也……” 蒋承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李烨也是北周人,顾及李烨的感受最终没有说下去。 李烨却笑道:“我虽然对吏治也是一窍不通,但是也知道北周的吏治相当糜烂,或许西蜀还清明一些。我支持你做一名文官,更希望你做一名好官。” 这一夜,三人畅聊畅饮到很晚。 第71章 殿前较技 西蜀的武举这些日子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尚书令之子裴轩凭借其超凡的臂力、精准的箭术、稳定的马术和卓越的剑法,在众多考生中脱颖而出,一举夺得了武状元。将在今日于皇宫接受西蜀皇帝的封赏。 同时,北周和南陈的使团也受邀前来观礼,这也让这场封赏仪式更加隆重和引人注目。 为了迎接使团的到来,西蜀鸿胪寺的官员和禁卫军早早地出发,分别前往迎宾馆迎接北周和南陈的使团。 西蜀皇宫校场上,一片庄严肃穆的景象。 阳光斜照下来,金碧辉煌的宫殿和宽阔的校场相映生辉,散发出一种庄严的气息。 校场上,整齐划一的军阵排列着,士兵们身着铠甲,手持兵器,精神抖擞,展现出西蜀军队的威武之势。 西蜀皇帝刘睿端坐在高台龙椅上,身着龙袍,头戴金冠,神情庄重而威严。 文武百官们分列两旁,身穿朝服,肃立恭候。 北周和南陈的使团成员分列于两侧观礼台上。 观礼台上还有众多皇室成员。 在校场的正中央,裴轩身穿一袭红色武状元袍,英姿勃发。他手持长剑,肃立在那里,等待着皇帝的封赏。 皇帝刘睿缓缓站起,他的目光如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定格在裴轩身上。 刘睿微微一笑,声音洪亮而威严:“今有尚书令之子裴轩在武举中夺魁,朕钦点为武状元,并加封虎贲中郎将。” 裴轩拜谢道:“谢陛下隆恩!臣定将不负所托,守护西蜀的安宁,扞卫西蜀的江山!” 刘睿轻轻一挥手,示意裴轩起身,随后朗声对众人道:“我西蜀与北周、南陈历来关系和睦,互为友好邻邦。今日恰逢两国使团同聚于此,各有青年才俊。 我想借此机会,提议一场三方技艺较量,旨在互相学习,共同提高。不知两位主使意下如何?” 南陈使团的成员们听到这个提议,略显惊讶,因为他们事先并未得知会有这样的安排。 然而,北周主使独孤恪似乎早有准备,他迅速出列,声音洪亮地回应道:“西蜀皇帝陛下,我北周非常愿意进行友好的技艺切磋。” 见到独孤恪的积极响应,南陈主使陈坚也不甘示弱,坚定地说道:“南陈定当奉陪到底。” 刘睿闻言,不禁放声大笑,赞赏道:“好极了!既然今日是我西蜀武状元的封赏典礼,那么咱们就以此为主题,进行武举项目的较量。具体的较技规则和评判标准,将由我西蜀禁军统领赵广来宣布。” 赵广依照指示,走上前详细介绍了此次较技的项目:弓箭、马术以及举重。 在短暂的商议和准备时间过后,西蜀一方毫无悬念地派出了今日的武状元裴轩出战。而北周一方虽故作姿态进行讨论,实际上早已商议妥当。 独孤恪望着李烨,低声评论道:“这位三公主真是聪明绝顶,竟能想出这样的妙招。看来她是打算让三方各胜一场,以此维护三方的关系。” 李烨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如此,这样既不伤和气,又能将原先迎宾馆前的事情一笔带过。” 独孤恪赞同道:“如此也好,那就按照你们的计划行事。” 在南陈一方,其实出战的人选早已明了,无需过多讨论,费仲其自当担纲此任。他们更关心的是西蜀皇帝此举背后的深意。 陈坚率先发表看法:“这西蜀皇帝看来也是个老狐狸,想要在这里和稀泥,调和我们和南周的关系。” 谢济点头附和道:“没错,他这样做既不想得罪南陈,也不想得罪北周,显然是不希望我们和北周在他的地盘上发生冲突。殿下,您觉得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陈坚沉思片刻后说道:“既然他给了我们面子,我们也应该给他一些回应。毕竟我们此次前来是有求于人。我相信以仲其兄的本事,要胜出应该不在话下。” 费仲其闻言,立刻抱拳表态:“臣,定将全力以赴,争取胜出。” 然而,陈坚却摆摆手,笑道:“仲其兄,你也不必每场都争第一。只要能胜过北周就足够了。最好留下一场让西蜀获胜,这样也能给他们留些颜面。” 众人闻言,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他们明白,这次比试不仅是一场技艺的较量,更是一场邦交的博弈。每个人都必须谨慎行事,既要展现自己的实力,又要顾及到各方的利益和颜面。 随后,三方各自派出了出战的人选:北周有李烨,南陈有费仲其,而西蜀则派出了裴轩。 众人目光所及,只见费仲其身材魁梧,威风凛凛,仿佛一座不可动摇的山岳。 李烨虽然体型不如费仲其那般雄壮,但他身姿挺拔,英武不凡。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坚毅与自信,仿佛无论面对何种挑战,都能从容应对。 而西蜀的裴轩,则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身姿优雅,举止从容。他的眉宇间也流露出不凡的气势,让人不敢小觑。 随着鼓声隆隆响起,弓箭比试正式开始。三人手持西蜀禁军制式长弓,站在百步开外的射箭场上。每人有十箭的机会,目标是射中靶心,射中次数多者即为胜者。 虽然三人并非专攻箭术,但这样的比试对于他们来说并无难度。 李烨体内真气流转,紧握长弓,瞄准靶心,箭矢如流星般划破空气,直射靶心。他的动作流畅而有力,每一次射箭都精准无比。 裴轩则是不紧不慢地射箭,每一次都经过深思熟虑。他的箭矢虽然速度不快,但每一次也都能准确地射中靶心。 费仲其同样展现出了高超的箭术,他的他的射箭速度也不快,却气势十足,每一箭的呼啸声刺耳。最后一箭更是射穿了箭靶。 三人的箭术各显神通,这场弓箭比试无疑是一场精彩绝伦的视觉盛宴。每一箭射出,都伴随着观众的喝彩声和欢呼声。 观礼的众人纷纷为他们的精湛技艺而喝彩,气氛热烈异常。经过仔细判定,三人十箭竟然全部命中靶心,难分伯仲,使得整个校场都陷入了沸腾的状态。 然而,在这激烈的竞争中,费仲其的最后一箭却技高一筹,射穿了箭靶,更加令人印象深刻。他这一箭不仅射中了靶心,展现出了他惊人的箭术实力和过人的力量。 第72章 力能扛鼎 接着是马术比试,他们需要绕整个校场十周,速度快者获胜。 首先亮相的是裴轩,他骑着一匹棕色的良驹,马身线条流畅,马蹄踏地有力,一看就知道是一匹训练有素的好马。裴轩端坐在马背上,紧握缰绳,眼神坚定。 费仲其则骑着一匹黑色的宝马,这匹马通体乌黑,没有一丝杂色,毛发如丝绸般柔软光滑,马蹄踏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地面上涌动。费仲其紧握缰绳,身体微微前倾,与马的动作保持着默契。 等到李烨出场时,众人才知道什么是绝世神驹。天冲青,马长头至尾得有一丈有余,高近九尺,神骏非凡。这匹马的毛发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青色,如天空般深邃,如青花瓷般素雅。它的眼睛明亮而灵动,仿佛能通人性。 在场众人不乏识马之人,他们在惊叹的同时,也知道这场比试不出意外的话李烨应该能够胜出。 比试进行得异常激烈,李烨骑在天冲青上,感觉自己与马融为一体。他轻轻地拍了拍马背,天冲青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图,加快了奔跑的速度。李烨伏在马背上,感受着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裴轩和费仲其的马也不甘示弱,紧紧地跟在天冲青的后面。但是,天冲青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它就像是一道闪电,在校场上疾驰而过。裴轩和费仲其的马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追上它。 最终,李烨在这项比试中胜出。费仲其只能屈居第二。 经过两场比试,费仲其的心情异常郁闷,因为他不仅未能压制住李烨,反而在表面上稍显劣势。 然而,陈坚却安慰他说:“仲其兄,你不必过于失落。那个独孤烨之所以能够占得先机,完全是依赖于他那匹绝世神驹。” 谢济也点头附和:“没错,没错。我们都没料到他会拥有如此非凡的神驹。但接下来的举重比赛,才是真正考验个人实力的时刻。” 费仲其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傲然:“我并未感到气馁,只是未能全面战胜他,心中略有不甘。但在接下来的举重比试中,我一定会让独孤烨见识到我的真正实力,狠狠地挫败他。” 在西蜀的武试中,举重科目被称为“翘关”。其规则要求武人手握门栓的一端,全力将其端起。这里的“关”指的是城门门闩,既坚硬又沉重,古人常常将能独自关闭城门的壮士视为奇人。 就在赵广将军准备宣布举重比试开始的时候,费仲其却突然提出异议:“赵将军,这门闩对我们来说实在过于轻便,不知是否可以更换为更重的物件?” 赵广将军露出好奇的神情:“哦?那你觉得什么物件更合适呢?” 费仲其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一尊四足方鼎上,他指着它说:“我认为这尊四足方鼎作为比试的物件更为合适。”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惊呼出声。 这尊四足方鼎乃是用于祭祀的礼器,重量高达千斤,平日里需要五六个健壮的大汉联手才能搬动。 赵广将军心中却是有数,他知道顶尖武林高手在力量上应该能够应对这样的挑战。 虽然举起千斤重物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困难,但这也正是考验他们功力深厚与否的时刻。 赵广转头征询裴轩和李烨的意见道:“两位以为如何?” 裴轩略一思索,便点了点头。 李烨则显得从容而自信,他微笑着说:“当然没有问题。” 为了确保公平,三人的出场顺序通过抓阄的方式决定,最终裴轩被选为第一个出场的人。 他走到四足方鼎前,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紧地握住方鼎的两只脚。他用力将其抬起,整个过程中,他的脸上逐渐泛起红晕,额头上的青筋也暴露无遗,看起来已经用尽了全力。 尽管如此,他还是成功地举起了那尊千斤重的四足方鼎,赢得了在场众人的一阵喝彩。 不过,裴轩并没有真正展现出自己的全部实力,他只是想低调一些,避免暴露自己的真正实力。 李烨第二个出场,他显得非常自信。 他体内真气流转,抓住了方鼎的两只脚,然后猛地一举,方鼎就被他高高地举过了头顶。他的动作非常流畅,看起来颇为轻松。放下时,四足方鼎很轻很稳。 李烨并没有试举第二次,而是站到了一旁。既然他已经决定在比赛中隐藏自己的真正实力,那么他就不会过多地炫耀。他只是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然后见好就收,保持低调。 费仲其作为最后一个出场者,以他高大强壮的身材和结实如钢铁的手臂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走到四足方鼎前,双手紧握鼎脚,随着一声怒吼,将方鼎缓缓地举了起来。 他的表情严肃而庄重,仿佛这尊方鼎不仅仅是一件物品,更是南陈王朝的脸面。 他举起方鼎,都似乎在向众人展示着他的力量和决心。 在第一次举起方鼎后,费仲其并没有选择将其放到地上,而是深吸一口气,再次将方鼎举了起来。他连续三次举起方鼎,每一次都显得轻松自如,仿佛在告诉所有人,这尊千斤重的方鼎对他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最后,他用力将方鼎扔落在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场下的众人被这一幕深深震撼,过了好一会儿才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费仲其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李烨没有做过多理会,而是回到了北周的观礼台。 赵广宣布了比试的结果。这场举重比试显然是费仲其胜出。 西蜀皇帝刘睿对三位青年高手的表现给予了高度评价,他朗声道:“好,很好。三位都是有真才实学,武艺高强,朕决定统统有赏。一会儿都留下来饮宴。” 众人尽皆谢恩。 前往饮宴的路上,独孤恪低声问李烨道:“那尊四足方鼎,你能连举三次么?” 李烨笑道:“当然可以。” 两人相视一笑,笑容有些狡诈。 第73章 阮竹来访 当李烨结束饮宴,回到春熙馆时,却意外地发现刑山已经在等候他。 刑山告诉李烨,阮竹已经抵达成都,此刻正在城外的醉仙酒庄。 闻听此言,李烨立即向独孤恪知会了一声,随后便与刑山一同出城。 在醉仙酒庄内,袁影儿正带着昔昔热情地招待着阮竹。 阮竹作为蜀地年轻高手中的佼佼者,她不仅武功高强,更因其绝美的容颜被誉为蜀地武林第一美人。她的追求者更是如过江之鲫。 只是面对袁影儿这样的佳人,阮竹也难免有些自惭形秽。 阮竹真心实意地赞叹道:“袁姑娘的美令人叹为观止,我这才明白为何独孤公子会对你如此一往情深。” 袁影儿却是以微笑回应:“阮姑娘过奖了。阮姑娘不仅容貌出众,更是武艺高强,令人钦佩。” 阮竹略显惊讶地问道:“袁姑娘竟然知道我?” 袁影儿轻轻点头,说道:“嗯,我家夫君曾经提起过你。他说你是年纪轻轻便跻身顶尖高手之列,是蜀地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听到这话,阮竹心中却不禁涌起一丝失望。她原以为李烨会和袁影儿分享更多关于自己的事情,但没想到他只是简单地谈论了她的武功,而没有提及其他。 阮竹虽然心中有些失望,但是并没有将这份情绪表现出来。她依然与袁影儿保持着愉快的交谈,同时也在静静地等待着李烨的归来。 没过多久,李烨便回到了梨花溪旁的醉仙酒庄。 看到李烨,袁影儿眼中流露出温柔的光芒。她轻声说道:“夫君回来了,那你们聊,我去让人准备一间客房。” 李烨点了点头,目光中满是对袁影儿的柔情。 他轻声说道:“嗯,你去,辛苦你了。” 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汇,仿佛传递着无尽的深情与甜蜜。 阮竹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心中不禁感叹李烨与袁影儿之间的恩爱。 当袁影儿离开之后,李烨与阮竹相互寒暄了一番。 随后,阮竹终于切入正题,问道:“当日在炉峰山你说过,我有事可以随时来找你,可还算数?” 李烨微笑道:“当然,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阮竹摇了摇头,说道:“倒没出什么事情。只是三步悬唐晓川前辈几个月前,应我们邀请正式加盟蜀山剑盟。” 李烨闻言,由衷地说道:“哦,好事呀。以你们两个门派的实力能够稳稳压制熏风剑池。” 阮竹轻轻地点了点头,继续道:“虽然熏风剑池在蜀山剑盟的影响力正在逐渐减弱,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却让我们不得不提高警惕。 前些日子,胜天红岩剑派的罗掌门通过亲信弟子送来了一封密信。信中并没有明确说明是什么事情,只是提到了一个消息,我们觉得需要找你来商议一下。” 说着,阮竹从怀中掏出了那封密信,递给了李烨。 李烨接过密信,认真地阅读着其中的内容。信中所写并不复杂,只是提到熏风剑池的杜公幼正在亲自联络几个江湖门派的掌门人,声称有大事相商,并暗示此事与朝廷有关。 阮竹启唇道:“罗掌门此举,或许是出于对我们昔日救命之恩的回报。你曾言,若有关于西蜀朝廷之事,便可找你商量,因此我特地前来拜访。” 李烨颔首,回想起确实对唐晓川有过此言,他沉声回应:“嗯,如今此间事了。我稍作准备,过两天便启程南下。阮姑娘,你意下如何,是愿在此静候与我同行,还是另有打算?” 阮竹略作思索后道:“我打算明日先返回清音阁。待独孤公子南下时,可前往清音阁寻我。” 李烨表示赞同:“甚好,姑娘智慧过人。蜀山剑盟需仰仗你的才智,你先回去稳定局势。” 阮竹点头答应,随后在醉仙酒庄留宿一晚,自有袁影儿和昔昔的招待。 而李烨则回归成都,进宫拜见西蜀皇帝刘睿。 依然是在西蜀皇宫慕光殿的书房,李烨和刘瑶相对而坐。 刘瑶听完李烨的叙述后,不禁问道:“这么说,你又要离开成都一些时日?” 李烨轻轻点头,回答道:“嗯,短则两三个月,长则半年。” 刘瑶流露出几分担忧,轻声问道:“那你会有危险吗?” 李烨微微一笑,安抚道:“当然不会,我又不是去冲锋陷阵,而且有周老随行。” 只是两人都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像极了临行告别的情侣。 刘瑶又关心地问道:“那袁姐姐不随行的话,还是让她住到城外皇家别院去,那样安全一些。我也搬出去住些时日,可以时时地陪伴着她。” 李烨深思熟虑后,点头应允道:“也好,那样我更加没有后顾之忧。你们两也可以相互作伴。” 刘瑶正要再叮嘱几句,却见到自己的父皇带着赵广而来。 李烨和刘瑶急忙行礼,恭敬地向刘睿问好。 李烨将目前所得到的消息详细地叙述了一遍,同时深入分析了当前蜀地江湖的形势。 刘睿听完李烨的汇报后,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前些日子你遇到苗疆神巫时,她也提及过献王曾邀请南疆一同出兵的事情。看来,这献王的确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采取行动了。” 赵广补充道:“陛下,或许献王也察觉到了我们这些年对他的提防和监视。他明白时间紧迫,形势不容乐观,所以想要铤而走险。” 刘睿点头表示赞同,沉声道:“嗯,这些年来,我一直让蒋伯仁紧密监视南方诸王。如今看来,他们似乎忘记了祖训,妄图染指皇位。既然如此,那就让蒋伯仁立即发兵南下,擒杀这些逆王!” 刘瑶急切地开口道:“父皇,请您息怒。一旦我们发兵,西蜀将陷入大规模的战乱之中,到时候百姓们将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民不聊生。” 刘睿看着自己的女儿,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宠溺。他叹息道:“瑶儿,朕知道你的心地善良,但当前的形势已经容不得我们有任何的妇人之仁。 即便朕选择不发兵,南方诸王也势必会起兵造反,结果依然是战乱。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快结束这场叛乱,还给西蜀一个安定的局面。” 刘瑶虽然明白父亲的做法是出于大局考虑,但她的内心依然充满了悲哀和不忍。 她默默低下头,不再言语。 李烨站在一旁,虽然他不愿过多干涉西蜀朝堂的事务,毕竟他是北周人,此次南下的主要目的是对付与琉璃台有关联的熏风剑池。 然而,看到刘瑶如此悲伤的模样,他的心中也不禁涌起了一股心疼。 第74章 双方打算 李烨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陛下,我有一策,或可避免大规模战乱。” 刘瑶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紧紧地盯着李烨。 刘睿也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问道:“哦?你有何计策,快快说来。” 李烨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开口:“陛下,我们之前商议过暗中搜集南方诸王的罪证,以制其罪。 但如今时局紧迫,我建议将目标集中在献王一人身上。一旦我们查证到他的罪行属实,便果断斩杀献王,以儆效尤。这将使得其他诸王群龙无首,同时也是对他们的一种强烈震慑。 当然,我们也要暗中调兵遣将,做好万全的准备,以防万一。” 刘睿沉思片刻,问一个关键问题:“献王府的防卫相当严密,如何斩杀?” 李烨早有准备,回道:“先剪其江湖羽翼,再集合高手突入献王府。” 刘睿再次问道:“你可有把握?” 李烨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有,但是撤退有些麻烦,毕竟泸川城的城卫军不是摆设。” 听到这里,赵广主动请缨道:“陛下,我随他一起前去,协助他们斩杀献王。同时也能凭借陛下之威,震慑泸川城卫军。” 然而,李烨却摇了摇头,说道:“赵将军,恐怕不妥。你需要守卫皇宫,并且你的名声太大,一旦离开成都容易让献王警觉。” 刘睿赞同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李烨的看法。 他接着说道:“关于接应的事情,明日我会找蒋伯仁商议。这些年来,他一直负责监视南方诸王,想必已经有所安排。 另外,前些日子朕让以你独立于西蜀朝堂的立场和眼光,挑选一些人手,负责查证献王等人的罪证。不知你现在是否已经有人选?” 李烨回答道:“正好,我也正要向陛下举荐两位才干,而且巧的是这两位都是蒋老将军的公子。分别是蒋家次子,现任虎贲中郎将的蒋贺和蒋家三子蒋承。” 刘睿听后感到有些意外,说道:“蒋贺,朕倒是知道,忠心耿耿且勇武过人。对于这个蒋承却是一无所知,为何你会选他?” 李烨当下将和蒋承先前在北周共同抵御突厥人经历如实地禀告了刘睿。 刘睿听罢也是欣然地说道:“没想到蒋伯仁的三子也如此有出息,不错。那就派他们两兄弟咱中前去泸川查证。等到他们两人立了功,朕一定重重奖赏。” 刘瑶总算松了口气,向李烨投去感激的目光。 随后,几人继续商议了一些细节问题。 西蜀武林的天鹅剑堡,位处西蜀巴郡南部的天鹅山。 天鹅山,形如天鹅,山峰耸立似鹅颈,两侧山体起伏如鹅翅。 天鹅山常年层峦叠翠,林海郁郁葱葱;石阶陡峭奇险,直挂云天;石笋如擎天一柱,精妙绝伦;瀑布似天外飞虹,蔚为奇观。 蜀地武林之中,无人不知天鹅剑堡堡主庚利通是熏风剑池掌舵人杜公幼的忠实拥趸。 此时此刻,这两位蜀地武林的巨擘,正在天鹅剑堡的密室中,面对面地坐着,低声地商讨着。 庚利通满脸愠怒,他沉声说道:“杜剑主,这次论剑大会我们真的被柳凤秋摆了一道,让清音阁坐收渔翁之利,成为了新的盟主。” 然而,杜公幼却显得异常平静,他淡淡地回应道:“庚堡主,这盟主之位,不过是个虚名而已。既然柳凤秋想要,就让她暂时坐一坐又何妨。只要时机一到,这蜀地武林,依旧是我们说了算。” 听到杜公幼的话,庚利通不禁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追问道:“杜剑主,您的意思是……” 杜公幼毫不隐瞒,直接说道:“献王已有决断,既然朝廷已经对我们南方诸王的意图有所察觉,那么我们不如提前发动起事。这样,也能让那些还在观望的势力看到我们的决心,从而坚定他们站在我们这一边的立场。” 庚利通闻言,神色变得谨慎起来,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既然献王决定提前起事,那么他对于此次行动有多少把握呢?” 杜公幼沉思片刻,然后回道:“只要南方诸王能够一心一意,团结起来,我们的把握就会极大。即便不能一举成功,也足以割据一方,与朝廷分庭抗礼。” 庚利通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随后又继续问道:“那么,献王对咱们武林人士有何具体的期望和要求呢?” 杜公幼解释道:“献王深知,南方诸王身边虽然护卫众多,但真正的高手却并不多。因此,他希望在我们起事的前后,能够由咱们武林人士负责保护南方诸王的安全,确保他们不受暗害。同时,如果可能的话,也希望咱们能够出手助他们一臂之力,共同对抗朝廷的军队。” 庚利通听后恍然大悟,西蜀朝中可是有个鼎鼎有名的绝顶高手,蜀地枪王赵广。 赵广的武功虽然不能敌万人,但其存在却足以让任何人都不得不提高警惕。 杜公幼见庚利通已然明白,便进一步强调道:“关于此事,我至今还未跟任何人和盘托出,就连泸川的罗木海和龚安道也只知道一点点。你务必保密,等我从南方几个郡回来,再召集大家,共同歃血为盟,誓死效忠献王。” 庚利通点头应道:“杜剑主放心,我一定会守口如瓶。只是南方几个郡的路途艰险,一来一回恐怕需要不少时间。这样会不会耽误献王的大事呢?” 杜公幼摆摆手,安慰道:“庚堡主不必担心,京城里北周和南陈的使团还未离开,朝廷目前还腾不出手来对付我们。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而且,此次我亲自前往南方诸郡,也是为了安另外几个王的心,为献王的大计做好更充分的准备。” 庚利通这才安心,笑道:“那就祝杜剑主此行顺利。” 杜公幼也是笑道:“也是祝咱们大展宏图,一统蜀地武林。” 两人相视大笑,信心十足。 第75章 月色如水 回到春熙馆的李烨,刻不容缓地寻至独孤恪处。 此刻的独孤恪,亦是夜阑未寝,显然在静候李烨的到来。 两人相继落座,独孤恪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关切,轻声问道:“事情进展如何?” 李烨面色凝重,直言不讳地答道:“西蜀南方的诸王似有异动,西蜀皇帝已下定决心,先发制人。我亦即将启程南下,协助西蜀平定叛乱。” 听闻此言,独孤恪并未显露出过多的忧虑或喜悦,而是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缓缓道:“如此说来,西蜀便可借此正当理由,婉拒共同出兵南陈之约了?” 李烨颔首道:“正是。无论西蜀是否会陷入大规模战乱,西蜀需要平叛这个理由,想必杨召也无从反驳。” 独孤恪此时才深有感触地叹道:“真可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北周近来亦非风平浪静,各地叛乱此起彼伏,虽被迅速镇压,但余波未平,影响甚广。” 李烨闻言,不禁愤懑道:“杨召身为皇帝,本应先安抚百姓,休养生息,却仍执着于出兵南陈,真是令人费解!” 独孤恪亦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有些人,未登帝位时渴望权柄,一旦登基又梦想成为千古一帝。人心难测啊。” 他虽未明言,但言下之意,显然是指杨召而言。 李烨亦是无言以对,深知这非他这通缉犯所能操心之事,只能暗自感叹。 独孤恪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此次南下务必保重自身,切勿轻敌。或许待你返回成都时,我们已经返回北周。下次相见,恐不知在何时何地。你若有任何需要,尽管来信至陇西,独孤家必全力支持你。” 他的话语中,流露出对晚辈的深深关怀。 李烨心怀感激,应声道:“是,我会小心行事,也请世叔放心。代我向家中的长辈们问好,告诉他们我一切安好。明日我便悄悄离开使团。” 独孤恪望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心中既有感慨又有安慰。 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沧桑:“好,你的话我会带到。记得多给你阿翁写信,他年事已高……” 李烨点头,心中涌起一股酸楚。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李烨便悄然离开了北周使团,回到了醉仙酒庄。他并未急于启程南下,因为需要等蒋氏兄弟秘密出发南下。他们才是此次行动的关键人物。 李烨利用这几日的空闲时光,与袁影儿共度了一段缠绵悱恻的时光,耳鬓厮磨间充满了浓情蜜意。 当夜,月色如水,两人相依相偎。 袁影儿呵气如兰,轻声细语道:“李郎,你此去南方,一定要万分小心,切莫让自己受伤。”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担忧与不舍。 李烨轻轻握住她的手,笑道:“影儿,你放心。我只是从旁协助,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何况周老与我同行,他的武功,你还不放心吗?” 他试图用轻松的话语来安慰她。 然而,袁影儿却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武功再高,也难免有意外。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归来,与我共度余生。” 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哀愁与期盼。 李烨心中一动,紧紧抱住她,深情地说道:“影儿,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小心行事,平安归来。” 袁影儿在李烨的怀中轻轻拱动,柔声细语道:“嗯,我也会在这里安心等待你的归来。只是可惜自己的武功尚浅,若我能拥有如阮竹姑娘那般的武艺,我们便能共同面对那些刀光剑影。” 李烨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打趣道:“你这番话听起来似乎有些酸溜溜的味道,莫非是有人心生醋意了?” 袁影儿急忙解释道:“没有,你误会了。李郎,我并非小气的女子。只要你心中欢喜,我并不介意你身边多一位相互陪伴的姐妹,就像将军夫人和你娘亲一样,彼此陪伴。” 李烨听后,轻轻拍了拍袁影儿的翘臀,朗声笑道:“哈哈,如此甚好!那再多几位姐妹如何?” 袁影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嗯,只要你觉得好,便无不可。” 李烨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打趣地问道:“影儿,你真的这么想吗?” 袁影儿点了点头,认真地说:“嗯,当然是真的。李郎,我是真心希望你好,也希望有人能够帮到你。比如那个阮竹姑娘,她不仅人长得美,武功又高强,日后肯定能成为你的得力帮手。” 李烨轻轻握住袁影儿的手。李烨明白,袁影儿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爱极了自己。 他深情地凝视着袁影儿的美眸,柔声道:“影儿,你的心意我明白。 但是,我对于其他女子,真的没有其他想法。我是很欣赏阮竹姑娘。我和她或许可以成为朋友,但仅此而已。 而你,才是我心中的挚爱。我只想要你,只愿与你相守一生。” 李烨话音未落,正欲将唇瓣贴近袁影儿,却见她以手轻挡,笑盈盈地打断了他。 她突然眨了眨那双迷人的桃花眼,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弧度,问道:“那刘瑶姑娘呢?你对她又有何感想?” 李烨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些措手不及,愣了一愣。 袁影儿则继续用那双深邃的眼眸直视着他,嘴角的那抹笑意似乎藏着几分深意。 李烨轻叹一声,败下阵来。他沉思片刻,最终选择如实相告:“对于刘瑶,我心中的情感复杂难辨。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我和她之间,终究是不可能的。” 袁影儿听后,温柔地拉过他的手,轻声说道:“那你愿意和我讲讲你们之间的故事吗?我想了解更多关于你们的事情。” 李烨点了点头,温柔地凝视着她,开始娓娓道来。 他讲述了自己与刘瑶从相识到相惜的点点滴滴,甚至包括当年那个青涩的轻吻,都毫无保留地告诉给了袁影儿。 袁影儿听罢,若有所思。 片刻过后,她柔声道:“天色不早了,咱们歇息。” 李烨有些捉摸不透袁影儿的想法,于是只好依言而行。 两人相拥而眠,月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为他们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纱衣。在这宁静的夜晚,他们的心紧紧相连。 第76章 眉山清音 清音阁在眉山郡,修建在山梁上,凌空高耸。 周围山峰环绕,林木密郁,翠色参天,色如翡翠,把清音阁衬托得愈见古雅。 在清音阁,可看到山光水色,闻到花草芬芳,听到流泉清音,触摸到亭台碑石。 清风里夹着水声潺潺,情悦纯净,一瞬间心灵因之而宁怡。 此时,一行人正拾阶而上,步伐轻快,谈笑风生。 走在最前面的两人,正是西蜀四大绝顶高手中之二,醉仙周一斗与三步悬门主唐晓川。 紧随其后的是两位年轻人。其中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英武不凡,正是李烨。 而另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则是唐晓川的长子,三步悬的少门主唐蒙。他继承了父亲的相貌,身材并不高大,只是双臂奇长。 唐晓川一边欣赏着周围的景色,一边不禁感叹道:“这清音阁真是修身养性的绝佳之处,比我那三步悬好了不止一倍。” 周一斗轻轻摇头,带着几分挑剔的神色说道:“这有什么好的,没有一丝烟火气息,不好不好。” 唐晓川闻言,却是笑着反驳道:“前辈,不是没有烟火气息,是没有醇厚的酒香。我估计清音阁的人都不饮酒。不知前辈的酒可带够了?” 周一斗闻言,拿起手中的酒葫芦晃了晃,发出“哗哗”的声响,得意地笑道:“酒么,自然是够的。只要你这小子别惦记着我葫芦里的这点儿酒。咱们下山之后,再找个好去处,喝个痛快便是。” 唐晓川听后,哈哈一笑,说道:“正是如此。咱们此次上山,主要是为了找柳凤秋商议事情。商议完之后,咱们便下山去,找个好地方,痛痛快快地喝上一场。唐蒙,一会儿你负责把独孤烨灌倒,我来应付周前辈。” 周一斗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眼睛一亮,说道:“好!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儿你父子二人,我祖孙两人,咱们就比比看,谁的酒量更好!” 李烨和唐蒙在两个长辈面前没有话语权,只有相视苦笑。 李烨与周一斗因南陈使团求取神女圣莲一事,比预计稍晚离开了成都。毕竟,李烨正是这绝世宝物的受益者。 在此期间,西蜀朝廷也向南陈使团正式回复了国书,并赠予了诸多蜀地特产,以示友好。 待南陈使团准备启程回国,李烨妥善安排了袁影儿后,才与周一斗一同启程南下。他们的第一站便是三步悬,向唐晓川言明此次南下的来意。 唐晓川得知二人的来意后,毫不犹豫地带上儿子唐蒙,一同跟随他们前往眉山郡的清音阁。这一路上,李烨与唐蒙也逐渐熟络起来。 唐蒙深得父亲唐晓川的真传,年纪轻轻便已在武林中崭露头角,三十出头的他,实力已然达到了武林顶尖高手的水准。他不仅继承了三步悬门派的武学,更是将那些令人防不胜防的暗器运用得炉火纯青。 此次与李烨、周一斗以及唐晓川组成的四人队伍,可以在蜀地横行无忌,无论是面对何种强敌,都能游刃有余地应对。 清音阁内,柳凤秋端坐在大堂之上,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她转向一旁的阮竹,开口问道:“阮竹,你之前说那个独孤烨不日便会南下。可如今已经过去了十余日,为何仍不见他的踪影?难道是害怕了,临阵退缩了?” 阮竹闻言,恭敬地回答道:“回师父,或许独孤烨确实有事耽搁了行程。但依弟子对他的了解,他并非是那种轻易退缩之人。我相信,他一定会如约而至的。” 柳凤秋听了阮竹的回答,轻轻点了点头,但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除。 就在这时,一名门下弟子匆匆进来禀报:“师父,周一斗前辈和唐晓川前辈联袂来访,现已至门外。” 柳凤秋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之色。 她站起身来,对阮竹说道:“快,随我一同出门相迎。” 说着,便带着阮竹快步走出了大堂,前往迎接。 一众人见面后,经过一番寒暄,李烨便让阮竹去准备了一个清净且保密的交谈场所。 众人随后各自落座,原先的四人加上柳凤秋和阮竹,围坐在一起。 李烨面色凝重地开口介绍道:“这次杜公幼召集蜀地几个门派的目的,并非简单的武林聚会,而是协助南方诸王谋反。” 柳凤秋闻言,震惊地惊呼道:“什么,谋反!” 她的脸上满是震惊之色,显然对这个消息毫无心理准备。 然而,其余人却是表现得十分平静,显然他们早已得知了这个消息。 而聪慧的阮竹则紧锁眉头,似乎在思索。她从平时的蛛丝马迹和李烨的只言片语中,可能已经猜测到了一些端倪。 李烨肯定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没错,献王意图谋反,或者说是意图分裂西蜀。朝廷已经派出了密使,先期前往卢川郡,搜集献王谋反的证据。” 柳凤秋听完李烨的话,心中的震惊逐渐转化为愤怒。她气愤地说道:“西蜀这些年还算安定,百姓也能温饱。他们这些所谓的王侯,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们平日里的生活已经极尽奢靡了,居然置蜀地百姓于不顾,还要挑起内乱。这样的行为,简直是对蜀地百姓的极大不负责任!” 柳凤秋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他们都知道,一旦献王谋反,将会给蜀地带来无尽的灾难。 只是柳凤秋接下来的话让在座的哭笑不得。 “不行,咱们身为武林人士不能袖手旁观。咱们这样,分头行动,将南方诸王全部刺杀。这样他们就不能祸害百姓了。” 阮竹见状,赶忙出面圆场,她温柔地劝解道:“师父,您稍安勿躁。朝廷之事,自有朝廷的处置方式。周老前辈和唐前辈既然联袂而来,想必他们已经有了应对之策。我们不妨先听听他们的想法,再作打算。” 柳凤秋听了阮竹的话,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和想法的不切实际,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 不过,这倒是让李烨对于这个清音阁主的为人大大改观。 就如周一斗和唐晓川所说,柳凤秋心地还是善良的。 李烨开口道:“西蜀朝廷的策略是,先拿献王刘春开刀,希望能震慑剩余五王。而咱们也用同样的策略,目标则是熏风剑池杜公幼。只不过有一点柳前辈说对了,杀了杜公幼之后,咱们需要合力闯入献王府,诛杀了献王刘春。” 众人只见柳凤秋的神情流露出一丝得意。 第77章 提点后辈 柳凤秋在短暂的得意之后,脸色一沉,恨恨地说道:“杜公幼与献王勾结,企图覆灭我清音阁,这次总算可以彻底清算这笔账了。我清音阁愿打头阵,亲手雪耻。” 阮竹听闻师父的决定,深吸一口气,开口道:“于公于私,我们师徒二人都没有理由放过杜公幼和献王。只是,我们如何得知杜公幼的行踪,并决定何时下手最为合适?” 李烨点头表示赞同,随后沉思片刻,说道:“据我得到的情报,杜公幼目前身在犍为郡,且有意前往越巂郡,意图联络这两郡的武林门派。 我推测,最少一个月后他才会返回资阳郡的熏风剑池。 资阳郡不是南方诸王封地,而是朝廷由直接控制。一旦他进入资阳郡境内,就难以逃脱朝廷的监视。因此,我们只需静待朝廷密使查实献王谋反的罪证之后,届时在杜公幼归途上伏击,定能一举成功。” 阮竹仔细思考了计划的可行性后,转向李烨问道:“那我们清音阁出动多少人手比较合适呢?” 李烨微微一笑,回应道:“人数不在于多,而在于精,最重要的是保密。” 阮竹望向柳凤秋。 柳凤秋微微点头,表示同意李烨的建议,说道:“那就我和阮竹两人前去。” 李烨微笑道:“有柳前辈和阮姑娘加入,此行必胜。” 阮竹接着问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何时动身呢?” 李烨思索片刻后回答道:“动身之事,不必急于一时。我们四人会先行前往内江城等待你们,你们可以在十天半个月之后再动身,这样更稳妥一些。” 阮竹点头应允了李烨的提议。 柳凤秋随即邀请道:“既然我们已经商定了正事,周前辈、唐门主,不妨在我这清音阁多逗留几日,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周一斗闻言,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回应道:“我们还要去见一位朋友,就不叨扰了。咱们内江城见。” 李烨、唐蒙和唐晓川三人相视一笑,默契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柳凤秋是个直爽之人,见状也就没有过多挽留,拱手道:“既是如此,我也就不挽留了。我们内江城再见。” 于是,在柳凤秋师徒的送行下,李烨四人离开了清音阁,前往内江城。 柳凤秋带着阮竹目送李烨四人远去的身影,待他们消失在视线之外。 柳凤秋突然转身问道:“你知道为何周一斗和唐晓川会各自带着传人去吗?” 阮竹沉思片刻,疑惑道:“难道不是因为他们的武功高强,足以应对此次行动?” 柳凤秋说道:“也没错,可是不全对。为师问你,你见过绝顶高手以命相搏的场面吗?” 阮竹摇了摇头。 柳凤秋继续说道:“绝顶高手都有自己的武道,而你们只是刚刚领悟。如若你们能见识到绝顶高手之间的生死相搏,那样对于你们以后的武道将是受益匪浅。” 阮竹恍然大悟,感激道:“谢师父栽培,阮竹一定不辜负师父厚望!” 柳凤秋欣慰地点了点头。 然而,柳凤秋未曾料到的是,周一斗另有打算。 内江城,这座城市对于阮竹和李烨而言,有着一些回忆。正是这里,他们初次相遇,并定下了比斗之约。此城距离清音阁约四百里路,并不算遥远。 然而,当李烨四人踏上前往内江城的旅途时,他们却用了长达十来天的时间。 这并不是因为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他们的行程,而是因为四人一路行来,每到一处都要找个酒肆畅饮,一路上好不快活。 抵达内江城后,李烨等人并未直接前往西蜀朝廷为他们准备的秘密据点,而是转而来到了圣水寺。 这是周一斗的提议,他神秘兮兮地表示要带李烨三人去见一个人。 这突如其来的安排,让李烨、唐晓川和阮竹都感到有些好奇,不知周一斗究竟要带他们去见何许人也。 李烨一见之下,眼前之人竟是万佛寺的大胜和尚,心中不禁有些惊讶,没想到会在此地相遇。 大胜和尚见到李烨等人,也是面露喜色,双手合十,先行一礼道:“阿弥陀佛,小僧见过周老前辈,唐门主,以及独孤公子和唐少门主。” 周一斗见状,笑呵呵地说道:“大胜,不用拘礼,都是自己人。” 唐晓川也笑着说道:“大胜小和尚,真是好久不见啊!” 唐蒙更是上前一步,拍了拍大胜和尚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李烨见几人言谈甚欢,彼此熟络,心中也是暗自高兴,连忙上前回礼。 大胜和尚解释道:“是周老前辈邀请我来此,一同除魔卫道。” 李烨三人闻言,脸上不禁露出疑惑之色。 周一斗见状,解释道:“没错,是我邀请大胜过来的。至于具体缘由,咱们到了地方再详细说。” 几人一番寒暄过后,便一同前往内江城外的一个庄园。 这个庄园已经提前布置了不少人手,显得戒备森严。 李烨凭借着西蜀皇帝御赐的腰牌,顺利接管了庄园,并安排众人安顿下来。 待众人安顿妥当,周一斗将大家召集起来,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开口说道:“大胜,唐蒙,你们两个应该还没见过绝顶高手之间的生死相搏?” 大胜和尚和唐蒙两人点了点头,表示没有见过。 周一斗继续说道:“你们三个年轻人估计也就是我这徒孙有幸见识过。不过那时候他还没感悟自己的武道,受益不多。 现如今你们三个,包括清音阁的阮竹都已经是顶尖高手了。 那么,如果让你见识一场绝顶高手之间的生死相博,我相信会对你的武道有很大的帮助。这也是为何我邀请大胜来此的原因。” 李烨三人这才恍然大悟。 杜公幼号称蜀地绝顶高手之下第一人,据说单凭自身的功夫尚在三步悬门主唐晓川之上。 只因唐晓川的暗器鬼神莫测,追风无影,才压着杜公幼一头。 如若能够见识到这种高手之间的放手搏杀,相信四个年轻人将会是受益匪浅。 第78章 重任在肩 正当李烨、大胜和尚和唐蒙对周一斗等前辈的提携心生感激时,周一斗突然提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建议:“不过,这次我希望由你们四个负责斩杀杜公幼。” 此言一出,李烨三人顿时面面相觑,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们虽然都是顶尖高手,但一想到要面对杜公幼这样的绝顶高手,心中还是不禁有些发怵。 然而,李烨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 他深知这是一个难得的历练机会,深吸一口气,坚定地应道:“好!” 大胜和尚与唐蒙也紧跟着表态:“好!” 周一斗见状更加欣慰道:“好,我没看错你们。只有亲身参与其中,才能有更多感悟,才会神速进步。这样,等到清音阁的师徒两人到达,你们合练一下,争取保证自身不受伤的情况下,斩杀杜公幼。” 唐晓川在一旁宽慰道:“你们也不要太有负担。一般来说,三名顶尖高手合力,便足以与一名绝顶高手周旋。当然,这也要看那绝顶高手的实力如何。像周老前辈这样的绝顶高手,排名各榜前三的人物,自然不是寻常绝顶高手可比的。” 周一斗在旁听着,只是笑呵呵地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日里,李烨、大胜和尚、唐蒙三人经常聚在一起,互相切磋武艺。他们希望通过这样的切磋,能够更加深入地了解彼此的武功路数,以便在接下来合力斩杀杜公幼的行动中能够配合得更加默契。 柳凤秋和阮竹刚刚抵达内江城。李烨便亲自前往迎接,将她们带到了城外庄园。 阮竹见到李烨如此迅速地便获知自己两人到达,心中不禁对李烨的情报网充满了信心。同时,他也欣然同意加入合练,希望能够通过与他们的切磋,培养默契。 庄园内,众人齐聚一堂,气氛既紧张又充满期待。 柳凤秋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担忧。 她转向周一斗,关切地说道:“周前辈,这样真的不会太冒险了吗?是不是由我们来负责斩杀杜公幼,让他们负责解决其他人员更为稳妥?” 周一斗闻言,却是摆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笑道:“唉,娃娃们都不小了,是时候让他们自己搏杀了。到时候,我在一旁掠阵就行了。你和晓川两人负责解决其他随行的人,以防走漏风声。” 唐晓川也接过话茬,开口道:“柳掌门,咱们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从腥风血雨中过来的,放心。咱们两个只要迅速解决其他人,回过头还能在一旁掠阵。谅他杜公幼有三头六臂,也难逃此劫。” 柳凤秋听了两人的话,心中虽然仍有担忧,但也知道这是锻炼阮竹的好机会。 她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说道:“好,听从周前辈安排。这杜公幼多行不义必自毙,活该有此下场!”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已是一个月后。 在资阳郡内,前往熏风剑池的官道上,一彪人马正在赶路。 当先之人,正是蜀地威名赫赫的熏风剑池剑主杜公幼,他身旁紧跟着的是熏风剑池的二长老杜振海。 这两人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位身手不凡的顶尖高手。 其中一位是神木垒的二寨主扎克,他手持一根三节棍,气势逼人。 神木垒是一伙活跃在吐蕃和越巂郡交界之地的山贼,无人管制,恶名昭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扎克此次前来,主要是作为联络人,毕竟越巂郡与泸川郡相距甚远,需要有人来牵线搭桥。 另一位则是横江刀客戴巴,他手持一柄威猛无匹的横江大刀,刀法凌厉,是杜公幼新近收罗来的得力干将。 戴巴原本是一名独行大盗,以劫掠为生,但如今却甘心为杜公幼卖命。 这彪人马中除了杜公幼、杜振海、扎巴和戴克这些核心人物外,还有四位熏风剑池的弟子和两名神木垒的寨众随行。 他们一路上快马加鞭,风尘仆仆,显然都是急于赶路。 杜公幼此次南方之行,耗时一个多月,遍访了十数个当地门派。他之所以如此费心劳神,自然是为了日后的大计。 现在,是时候返回熏风剑池,召集人手,公开意图,协助献王实现野心。 在杜公幼的眼中,一旦西蜀变天,他便是从龙之功的功臣,封官赐爵自不在话下。而西蜀武林,更是他杜公幼的囊中之物,予取予求。 他早已盘算好了一切,只待时机成熟,便要大展拳脚,一统江湖。 然而,他并不知道,李烨等人已经得知了他的行踪,并在前方静静地等候。 当杜公幼看到官道上有人驻马拦路时,心中不禁一惊。 他抬头望去,只见拦路之人正是他非常熟悉的清音阁柳凤秋师徒,杜公幼深知这两人的棘手程度。 单单一个柳凤秋就比自己胜出一筹。 杜公幼迅速评估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对比,发现自己这边占有优势,开始暗自盘算柳凤秋师徒拦路的缘由。 于是,杜公幼皮笑肉不笑开口问道:“柳掌门,别来无恙啊?” 柳凤秋面色冷峻,语气决绝地说道:“杜公幼,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若非我们福大命大,早在论剑大会之前便已遭你等毒手。 你与献王刘春勾结,意图谋反的事情,我们早已洞悉无遗。今日,我柳凤秋不仅为蜀地武林,更为西蜀百姓,必取你性命,为民除害!” 杜公幼心中一凛,暗想此事如此机密,柳凤秋竟能得知,实乃出乎意料。既然已无法隐瞒,那便只能先下手为强,铲除隐患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即便要付出一些代价,也必须将柳凤秋师徒铲除。 于是,杜公幼冷冷回应道:“柳凤秋,就你二人竟敢如此狂妄。既然你已洞悉此事,那我只能杀了你们师徒,以保献王的大计。你休要怪我无情。只能怪你好奇心太重,多管闲事!” “呦,这是承认了,而且还是如此不要脸的承认。”随着声音的传来,三步悬唐晓川父子从左侧的林子中缓步走出,说话的正是唐晓川。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嘲讽,显然对杜公幼的狡辩和不择手段感到不屑。 杜公幼心中一沉,自从三步悬加入蜀山剑盟以来,清音阁和三步悬联手,处处压制着熏风剑池。如今他们更是联手而来,形势对他极为不利。 看来今天是难以善终了,他必须拼命才能与之抗衡。或者舍弃身后众人,自己也许还能逃得一线生机。 第79章 战成几处 杜公幼心思急转,表面上却犹自强硬道:“唐晓川,你莫要欺人太甚!真当我们怕了你不成?大不了鱼死网破。只要我杜公幼逃出升天,必灭你三步悬和清音阁满门。” 他的声音虽然强硬,但眼中却闪过一丝慌乱,显然内心并不如表面那般坚定。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声佛家吟诵自队伍后面传来,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杜公幼刚才的心神都放在柳凤秋和唐晓川两大绝顶高手身上,竟然没有发觉队伍后面来了两人两马。 他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英武青年策马而来,正是北周独孤家的独孤烨。 而在独孤烨身旁,身背一柄巨剑的僧人,则是蜀地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万佛寺的大胜和尚。 杜公幼的心彻底沉入了无尽的深渊。 那两位年轻顶尖高手的突然出现,让杜公幼彻底失去了逃跑的机会。 杜公幼下意识地朝右侧的树林投去一瞥。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更为熟悉的声音从树上传来,让他真正的感受到了绝望。 “别看了,老汉我在树上。”周一斗轻描淡写地从树上跃下,笑容满面地注视着杜公幼一行人。 杜公幼终于脸色大变,面若死灰。 此时,熏风剑池的二长老杜振海,声音低沉而坚定地对杜公幼说道:“剑主,我们愿全力护送你冲过去。你径直前往泸川城的献王府,这或许是我们唯一的办法。” 话音未落,左侧的空气中突然传来尖锐的破空之声。 杜公幼等人心中一凛,立刻意识到这是唐晓川父子发射的暗器。 他们本能地准备挥舞手中的兵器护住自身。 然而,这些暗器的目标并非他们,而是他们胯下的战马。 暗器准确地击中了马匹,它们痛苦地嘶鸣起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杜公幼等人只能无奈放弃他们的马匹,而此刻,想要强行冲过去也已然成为了不可能之事。 杜公幼经过一番思量,低声对众人说道:“看来他们的目标是我,我决定从后方突围,你们几个则需挡住其他三个方向的敌人。” 杜振海毫不迟疑地应声道:“好,熏风剑池的弟子们,随我上!” 随即,他带领四名熏风剑池的弟子,毅然决然地冲向柳凤秋师徒。 神木垒的扎克同样露出凶狠的表情,喊道:“走,我们去会一会三步悬的人!” 说完,他率领神木垒的手下,冲向唐晓川父子,准备展开一场激战。 戴巴在蜀地武林混迹多年,自然深知醉仙周一斗的赫赫威名。 然而,在他犹豫之际,杜公幼已经转身,迅速向李烨和大胜和尚两人冲去,决心突围而出。 柳凤秋眼见杜振海带人逼近,果断地指示阮竹:“你从周一斗那边绕过去,与独孤烨他们会合。” 阮竹虽然没有言语,但立即依照柳凤秋的指示行动,身形灵活地掠向了周一斗。 与此同时,唐晓川也对唐蒙嘱咐道:“去,小心行事。” 唐蒙点头应允,随即提气冲向李烨所在的方向。 周一斗则是悠闲地盯着戴巴,轻描淡写地说道:“来,别磨蹭了。” 戴巴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挥刀向周一斗冲去。 杜公幼轻功了得,身法飘逸,转瞬而至。 大胜和尚早就擎剑在手,悍然而上。 大胜和尚手中的剑是李烨见过的最巨大的剑,名金刚伏魔剑。 金刚伏魔剑由玄铁而铸,剑长七尺,宽八寸,更是重达四十八斤。 据大胜和尚解释,七为过去七佛,八为众生八苦,四十八为四十八愿。 佛为救众生之苦,许下宏愿,斩妖除魔,是为金刚伏魔剑。 杜公幼决心突围,因此他倾注了全身功力于这一剑之中,志在一击必胜。 大胜和尚则抱着除魔卫道的信念,同样全力以赴地迎接这一击。 两剑相交,发出震耳欲聋的“铛”的一声,声音直冲云霄。 杜公幼作为成名数十年的高手,功力之深厚非同小可。他仅凭一剑,便成功震退了大胜和尚。 大胜和尚仿佛遭受雷击,体内气血瞬间凝滞,喉头涌起一股甜意,显然已经受伤。 杜公幼一剑得手,正欲乘胜追击,将大胜和尚毙于剑下,以绝后患。 然而,就在这时,右侧破空声响起,唐蒙的飞刀自空中疾飞而来。 杜公幼反应迅速,挥剑挥落这些飞刀,化解了突如其来的攻击。 然而,李烨早已在一旁蓄势待发。 李烨飞身而上,接下了杜公幼的攻击,两人的身影在空中交错,剑光闪烁。 李烨早已从周一斗等人那里得知杜公幼的清风剑法的特点,那是一种飘逸绝伦、灵动非常的剑法。 一旦施展起来,就如同清风过岗,难以捉摸,极为难缠。 因此,李烨全力施展星月剑法,力求抢得先手,打破杜公幼的节奏。 在这紧要关头,阮竹及时赶到,她挥剑加入战团,清脆的剑音阵阵响起。 唐蒙在一旁虎视眈眈,瞅准机会用暗器分散杜公幼的心神,让他无法专心应战。 大胜和尚受轻不重,在尽力调息,准备在关键时刻以金刚之力伏魔卫道。 至此,杜公幼被四大年轻高手围攻,再也无法轻易逃脱。 面对如此局面,杜公幼也只好耐下性子,全力应对这些年轻高手的攻击。 就在这时,两声惨叫声突然响起。 原来是神木垒的两个寨众,在还未靠近唐晓川之前,便遭到了暗器的袭击,应声倒地不起。 仔细查看之下,发现这两个寨众是被不同的暗器所伤。一个被飞蝗石击中,另一个则是被飞针所伤。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扎克心中一阵胆寒,他深知唐晓川武功高强,暗器手法更是诡异莫测。 然而,事已至此,扎克也只能硬着头皮迎战唐晓川。 两人迅速近身斗在一处,身影交织,暂时未分胜负。 扎克拼尽全力,希望能够抵挡住唐晓川的攻势。而唐晓川则是游刃有余,不断寻找着对手的破绽。 第80章 各有提升 周一斗与戴巴之间的搏杀原本就毫无悬念,周一斗的实力远超戴巴,胜负早已注定。 周一斗唯恐四个年轻人的有失,因此一出手便是他独步武林的石破惊天的一斗拳法。 这套拳法刚猛霸道,每一拳都仿佛蕴含着万钧之力,震撼人心。 每当周一斗出拳时,空气中便仿佛有闷雷滚动,令人心惊胆颤。 戴巴面对周一斗本就心存畏惧,此刻更是心惊胆战,原本十成的功力在周一斗的威压之下也只能发挥出六七成。 因此,不到十招,戴巴便被周一斗一拳崩中胸口,吐血而亡。 周一斗散去功力,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饭后散步般轻松自若。 他来到李烨等人处,在一旁掠阵。 柳凤秋面对杜振海为首的五人围攻,却夷然不惧,反而主动挥剑将五人罩住,展现出她过人的实力。 她施展的清音阁琴音剑法,本就不惧多人围攻的局面。她巧妙地利用铮铮剑音,搅乱对手的心神,使他们难以捉摸她的剑路。 作为成名数十年的绝顶高手,柳凤秋对敌经验丰富,她不断变换节奏,不断变换对手,让杜振海五人手忙脚乱,自顾不暇。 柳凤秋更是瞅准破绽便伤一人,她的剑法精准而狠辣,每一次出手都能给对手造成不小的伤害。 一会儿过后,除了杜振海外,其余四人个个带伤,其中一个更是伤势严重,倒地不起。 杜振海见状,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寒意。 这边,李烨和阮竹主攻,唐蒙以暗器干扰,大胜和尚则偶尔全力一刀,四人配合默契,共同围攻杜公幼。 然而,随着战斗的深入,李烨等人却是越打越心惊。 他们本以为经过提前磨合和苦练,足以对杜公幼构成威胁,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杜公幼身法飘忽不定,手中长剑时而如狂风般猛攻,时而又如春风般徐徐防守,令人捉摸不透。 他的清风剑法精妙绝伦,无处不在,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守都游刃有余。 原来,这正是杜公幼对风的领悟。 他通过观察风的变化,将风的特性融入剑法之中,形成了自己独有的风格。 风,那是一种自由的存在,它无影无形,不受任何束缚,可以随心所欲地穿梭于天地之间。 琴音剑法与清风剑法,两者虽异曲同工,同样是将音律的精髓融入剑法之中,展现出一种剑法的特性。 然而,这只是它们表面的相似之处,真正的武道远不止于此。 这两种前人创造的功法,无疑是武道上的瑰宝,为修习之人提供了一条通往悟道的捷径。 但真正的悟道,却需要武者深入挖掘其中的内在含义,领悟其真谛。 琴音剑法,不仅在于节奏的变化和剑音的变换,更在于其内在的表达——剑胆。 这是一种心态,一种心性,是剑客在修炼过程中逐渐形成的坚韧不拔、勇往直前的精神。有了剑胆,剑法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才能真正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 阮竹作为武学天才,很快就捕捉到了琴音剑法和清风剑法的类似之处。 她手中的长剑递出,剑音更胜从前,仿佛有千军万马之势,大有一往无前的气势。 这正是她武功精进的体现。 李烨三人亦有所悟,只不过领悟的深浅不一。 四个年轻人都是武学天才,各有提升。 先前,李烨四人面对杜公幼的攻击,心中愈发感到惊惧;而现在,局势逆转,轮到杜公幼对他们感到震惊了。 他清晰地察觉到,这几个年轻人给他带来的压力愈发沉重。 原本他尚能游刃有余地应对,此刻却感到应付起来异常吃力,败象已逐渐显露。 场外早已解决各自对手的周一斗、柳凤秋和唐晓川见状,均露出欣喜的神色。 周一斗乐呵呵地开口道:“这四个娃真是出息了,悟性高得让人惊讶。咱们可得盯紧了,别让杜公幼狗急跳墙,伤了这几个好苗子。” 柳凤秋和唐晓川闻言,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并各自运功戒备,随时准备出手。 杜公幼在战斗中也不时瞥见场外的三人,心中顿时感到一阵心慌意乱。他深知自己今日已陷入困境,面对这四个年轻高手的围攻,已是力不从心。 这也是因为他没有领悟完整的武道。真正的强者,如风般从容不迫,淡定自若,自信满满,随心而动。世间的羁绊与纷扰,都能随风而去,不留痕迹。 然而,杜公幼显然还未能达到这样的境界,他的心境已被战斗中的压力与困境所影响,无法保持冷静与从容。 佛门修行,讲究心静如水,大胜和尚作为佛门弟子,早已将佛法融入日常修行之中。 在这场激战中,他的一颗禅心敏锐地感知到了杜公幼心境的波动。 大胜和尚深知,这正是破敌的绝佳时机。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张口发出佛门独有的狮吼功:“呔!” 杜公幼骤闻这如春雷般的吼声,心中一惊,手中长剑的动作顿时一缓。 大胜和尚见状,立即抓住这一转瞬即逝的机会。他双手紧握金刚伏魔剑,凝聚全身功力,自上而下猛然劈下。 杜公幼慌忙招架,手中长剑与大胜和尚的金刚伏魔剑相交在一起。只听一声巨大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震得周围人耳膜嗡嗡作响。 两人各自后退五步,才稳住身形。 只是未等杜公幼调息,腰间一痛。原来,唐蒙趁其不备,甩手而出两枚银针。 就在这时,李烨已经脚踏星月步法,身形闪烁而至,手中星月剑反手斜撩,直取杜公幼的咽喉。 杜公幼强忍疼痛,迅速挥剑格挡。两剑相交,发出清脆的声响,火花四溅。 剑音阵阵,尖锐而凛冽,阮竹手中的长剑已经冷然刺入杜公幼的腹部,鲜血顿时染红了剑身。 李烨眼见阮竹得手,立刻大喝一声:“快退!”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紧张与急切,因为他清楚,杜公幼虽受重伤,但是绝不能有丝毫大意。 与此同时,李烨手中的星月剑化作一道银芒,疾速挥向阮竹的方向。只听“叮”的一声脆响,星月剑精准地挡住了杜公幼的长剑。 原来,在阮竹刺中杜公幼的同时,杜公幼也拼命挥剑反撩而来,意图斩断阮竹的手臂。 随即,李烨拉着阮竹的手,飞速后掠,迅速拉开了与杜公幼的距离。 第81章 诛杀计划 杜公幼盯着腹部深深刺入的长剑,鲜血从嘴角溢出。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不甘与愤怒。 他缓缓吐出一口鲜血,然后狠狠地盯着李烨,声音低沉地问道:“这一切都是你谋划的?” 李烨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点了点头,诚实地说道:“嗯,是的。” 杜公幼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自嘲地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变得从容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就知道。周一斗、柳凤秋、唐晓川他们还没有那样的能力。我想知道,你为何盯着我熏风剑池不放?” 李烨看着他,眼神坚定地说道:“于公,我为的是西蜀的安宁,蜀地百姓的安乐。于私,你与北周武林的琉璃台来往甚密,而我与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 杜公幼听罢,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透露出无尽的悲凉。 他摇了摇头,说道:“原来如此。那么,你能不能放过熏风剑池中的无辜之人?” 李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如实地说道:“来不及了。西蜀朝廷的军队此时应该已经攻破熏风剑池了。” 杜公幼听到这话,心中一痛,眼中闪过一丝悲痛之色。 他闭上眼睛,两行清泪缓缓滑落。 他知道出动了官军,那便是定了株连九族的谋逆之罪,杜家上下将无一幸免。 片刻之后,杜公幼睁开双眼,深吸一口气道:“既然如此,我只能告诉你,熏风剑池和琉璃台都是那人的棋子而已。你是斗不过他的,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杜公幼自知难逃一劫,已经自断经脉而死。 蜀地绝顶高手之下第一人,一代武林枭雄,熏风剑池剑主杜公幼,其实是被四个年轻人围攻致死。 只是他想保留最后的颜面,也不愿成就四个年轻人的威名,因此选择了自尽。 周一斗一声叹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将他们埋了。” 李烨带着大胜和尚和唐蒙,将杜公幼等人埋在了路旁的林子里。 回来的时候,李烨将杜公幼的清风剑递给阮竹,说道:“这是把宝剑,兴许你用得上。” 阮竹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想用他的剑,再说我们清音阁有不少宝剑。你留着。” 李烨看了看其他人,貌似都用不上,于是将剑收了起来。 众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泸川城。 深夜,泸川城北来龙场的一处庄园里,蒋贺与蒋承正在等待着。 蒋贺来回踱着步,显然内心有些焦躁。 “三弟,这独孤统领那边不会出什么问题?怎么到现在还来?”蒋贺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语气中透露出丝丝不安。 蒋承要相对沉稳,淡定地说道:“兄长,稍安勿躁。你可能不了解独孤统领。反正在西北的时候,我见他总是智珠在握。 他有种独特的魅力,周边的人总是不自觉地围绕在他身边,并且甘愿为他驱使,特别是武林人士。” 蒋贺有些不相信地说道:“真的如此?” 蒋承便讲起李烨与西北武林人士共同抵御突厥的事情。 正当蒋贺听得津津有味时,庄园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蒋承停下了讲述,笑道:“这不,来了。走,咱们去门口迎接他们。” 李烨等人一路赶到了约定的地点,只见蒋贺与蒋承匆匆迎了出来,于是纷纷下马。 蒋承和蒋贺当先抱拳行礼道:“见过各位武林前辈,见过各位侠士,见过独孤统领。” 李烨早在路上介绍过蒋氏兄弟的身份和背景。 众人见他们虽有官职在身,但是以武林规矩行礼,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好感,也是抱拳回礼。 李烨开口道:“走,进去说。” 进入庄园后,众人纷纷落座。 李烨开始逐一介绍随行而来的众人。蒋氏兄弟都一一见礼,态度极为谦和。 这些随行的武林人士,无一不是蜀地武林的佼佼者,特别是那三位绝顶高手,更是名震江湖,如雷贯耳。 寒暄过后,李烨直接切入正题,开口问道:“既然请我们出手相助,想必你们已经查实了献王谋反的证据?” 蒋承闻言,立刻恭敬地回答道:“回统领,属下已经暗中查实了献王谋反的罪证。只待献王授首,便会公布于众,给蜀地百姓一个交代。” 随行的武林人士中,除了周一斗,其余人都对蒋承对李烨如此恭敬的态度感到惊讶。 蒋承有些忐忑地禀报道:“统领,我们在查证献王谋反的过程中,可能让他有所警觉。因此,王府的守卫愈发严密,属下担心这会对我们的行动造成阻碍。” 李烨闻言,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蒋承不必过于担忧。 他沉声道:“这点你们不用担心,只要你们能够妥善安排入城和出城的路线便好。现在,将你们的详细计划说来听听。” 这次,是蒋贺开口回答道:“独孤统领,我们的计划是兵贵神速,力求一举成功。 我们打算在天亮前,越过北城墙入城,然后迅速行动,得手后再从北门出城。 目前,北门那里有我们的内应在接应,他们将会协助我们顺利入城和撤离。” 李烨听完后,眉头微皱,打断道:“内应是否可靠?城卫军有多少人?” 他深知这次行动的成功与否,往往取决于最微小的细节,而内应的可靠性则是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环。他不能不谨慎对待这个问题。 万一内应不可靠,他们一旦进了泸川城,就有可能陷入守军的包围之中,届时将会十分麻烦。 虽然以他们的武功,应该能够杀出重围,但那样不仅太过冒险,也容易受伤。因此,他必须确保内应的绝对可靠,才能确保整个行动的万无一失。 蒋贺铿锵有力地回答道:“统领放心,内应绝对可靠。他是泸川城北门校尉,也是我改名换姓多年的长兄蒋兴。他对朝廷的忠诚无需置疑,此次行动也将由我为各位带路。泸川城的城卫军,大概有一万五千多人。” 李烨等人听闻此言,对蒋氏一门的忠心耿耿,不禁动容,更为蒋贺兄弟们的付出感到敬佩。 李烨感叹道:“西蜀蒋氏一门,果然名不虚传。你们三兄弟的忠义,堪称吾辈之楷模。我对此次行动再无疑虑。那么,我们何时入城?” 蒋贺谦虚地回应道:“统领过誉了,我等只是尽忠职守而已。各位远道而来,想必有些疲惫。时间尚且充裕,我建议大家先歇息片刻,养精蓄锐。一个时辰后,我们再行动。” 李烨点头赞同道:“好,那就依你所言。我们一个时辰后入城,诛杀献王刘春。” 第82章 夜闯王府 泸川,自古以来就是名声显赫的郡府;泸川之地,也一直是历史悠久的州县。 初秋时节,天气突然转凉,凉风渐渐飕飕作响。 泸川城在黯淡的星光下静静地伫立,宛如一头沉睡中的洪荒巨兽,静静地守护着这片土地。 然而,在这宁静的外表下,却隐藏着即将爆发的风暴。 李烨等人静静地等待着。蒋贺已经带着两个得力手下,前往北门去联络他的长兄蒋兴。 不久,蒋贺的身影从城墙方向迅速而来,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喜色。 他走到李烨面前,低声禀报道:“独孤统领,城墙上的守卫已经支走,咱们现在可以进城了。” 李烨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沉声道:“好,你带路。” 随着蒋贺的引路,众人悄无声息地靠近了泸川城的北门。他们的脚步轻盈而迅速,如同黑夜中的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越过泸川城城墙。 进城之后,李烨带领着众人,直奔献王府而去。 在夜色的掩护下,他们悄无声息地接近了献王府。 献王府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高大的府墙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肃杀。 蒋贺询问道:“独孤统领,咱们如何进入献王府?” 李烨却是反问道:“你们认得献王刘春吗?” 蒋贺如实回答道:“我们自然认得献王刘春。自从秘密来到泸川后,我一直暗中调查他,对于献王府内的布局也一清二楚,包括各殿的分布和密室的位置。” 李烨夸赞道:“可以啊,有两下子。那你身上应该有密诏?” 蒋贺点了点头,说道:“有,一直贴身保管。” 李烨沉思片刻后,轻松一笑,说道:“我们就从献王府的大门直接闯进去。献王府的守卫最多不过两千人,且没有武林高手相助,他们拦不住我们。我们此行正是要震慑南方诸王,动静不大,他们不知道害怕。” 蒋贺闻言,不禁被李烨的大胆计划吓了一跳,心中暗自担忧,但也不敢多言。 周一斗却是眼睛一亮,拍掌叫好道:“好,痛快!这主意正合我老汉的心意。老是偷偷摸摸的,总觉得心里憋屈得很。” 其余几人也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认为理所当然。 蒋贺见状,只好无奈地应道:“遵独孤统领吩咐。” 李烨也不客气,当即吩咐道:“蒋贺,派你的人去后门守着。大胜和尚,唐蒙,阮竹你们三人跟着去,别叫献王走脱了。” 三人点头应下。 蒋贺随即派自己的两个得力手下,带着大胜和尚三人往后门而去。 一会儿之后,李烨估摸着他们已经到达后门,便微笑对众人说道:“走,夜闯王府去,这机会可不多得。过了这个献王府,可就没有其他王府了。” 周一斗和唐晓川闻言,都乐呵呵地笑了起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就连一贯冷若冰霜的柳凤秋,脸上也难得地浮现出一丝笑意。 于是,众人在李烨的带领下大摇大摆地向着王府大门走去。 未到近前,王府门口的守卫便发现了他们,纷纷擎出兵刃。 其中一位守卫首领更是疾言厉色地喝道:“此乃王府重地,闲杂人等不得擅入,速速退去!” 面对此景,李烨神色不改,他低声对身旁的蒋贺吩咐道:“宣读密诏,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蒋贺闻言,立即上前一步,高举密诏,声音洪亮地宣读道:“献王刘春图谋不轨,意图谋反,虎贲中郎将蒋贺奉皇帝陛下之命,特来捉拿归案!若有敢于阻挠者,杀无赦!闪开!” 王府守卫面面相觑,犹豫不定。 其中首领却道:“简直一派胡言!放箭!”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门口守卫尽数倒地,痛苦挣扎。 原来,唐晓川果断出手,发射暗器,先发制人。 李烨微微颔首,恭敬地向周一斗说道:“周老,这王府大门……” 话未说完,周一斗便抢过话头,兴致勃勃地笑道:“砸门这种粗活,我周一斗最是喜欢,就让我来!” 言罢,周一斗健步上前,脚下猛然发力,紧握双拳,如同彗星般势不可挡地冲向王府大门。 “轰”的一声巨响,王府大门在周一斗的一拳之下轰然倒塌,烟尘四起。 随着大门的倒塌,王府内顿时响起一阵嘈杂的惊呼与混乱之声。 李烨趁机再次对蒋贺下令道:“蒋贺,你即刻领我们前往献王的寝殿,沿途继续宣读密诏。唐前辈,柳前辈,咱们三人在前开道,周老护卫蒋贺。但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蒋贺点头应是,随即高声宣读密诏,声音洪亮而威严,震慑人心。 在他的引领下,众人昂首阔步地迈入了献王府。 王府内的守卫们从四面八方闻声涌来,这些守卫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死忠于献王刘春的人。他们纷纷擎出兵刃,意图阻拦李烨一行人的前进。 然而,李烨、唐晓川、柳凤秋等人毫无惧色,他们身手矫健,气势如虹。面对守卫们的阻拦,他们如同猛虎下山,大开杀戒。 李烨五人一路势如破竹,杀向王府深处,他们的身影在王府内突进,所过之处,无不留下一片狼藉和惊恐的守卫。 渐渐地,守卫们心中的惊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们面面相觑,再也不敢贸然上前阻拦。 当众人来到献王寝殿前,一群黑衣侍卫突然现身,冷冽的目光锁定着他们,拦住了去路。 柳凤秋一眼便认出了为首的侍卫统领,她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咬牙切齿地骂道:“华阴,你这个淫贼,杀千刀的!原来你竟躲藏在献王府中,怪不得这些年我遍寻不着。今日,我看你能往哪里逃!” 话音未落,柳凤秋已含恨飞身而上,手中琴音剑化作一道凌厉的剑光,直扑华阴而去。 这个侍卫统领华阴见到是柳凤秋,脸色大变,只能硬着头皮带人迎战柳凤秋。 李烨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 一旁的唐晓川见状,简短地解释道:“这华阴是江湖中的恶名昭彰之徒。他曾奸杀柳凤秋的亲传弟子。” 李烨恍然大悟,沉声道:“那咱们就替柳前辈掠阵,让她亲手报了这杀徒之仇。” 唐晓川点头表示赞同,但又有些担忧地问道:“这样会不会误了大事?” 李烨淡然一笑,摇了摇头说道:“杀徒之仇,便是头等大事。而且,献王刘春文弱,手无缚鸡之力,跑不了。” 正当两人交谈之际,唐晓川眼尖地发现几名侍卫偷偷拿出了手弩,意图偷袭柳凤秋。 他立即抬手甩出,十来颗飞蝗石如同闪电般射出,准确无误地击中了这些侍卫的面门。 这些侍卫惨叫着应声倒地,手弩也掉落在地。 柳凤秋见状,心中感激,剑势更加凌厉,直逼华阴。 李烨和唐晓川则站在一旁,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确保没有人再敢偷袭。 第83章 诛杀献王 正当李烨等人迈入王府,一路杀向献王寝殿之际,献王刘春正沉浸在美妾的温柔乡中,酣然入睡。 直到王府内嘈杂声四起,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打破了这份宁静。侍卫们慌慌张张地跑来禀报,献王刘春才被惊醒,慌忙从床上爬起。 他尚未穿戴整齐,便听到侍卫统领华阴急促的禀报声:“殿下,闯入王府的贼众武艺高强,正向寝殿而来。形势危急,请殿下从后门而出,暂避锋芒。属下将率领侍卫全力阻挡,为殿下争取逃脱的时间。” 献王刘春虽然心中慌乱,但是威仪不减,毕竟也是身居高位多年。 他沉声道:“荒唐!本王岂可落荒而逃?传令下去,速调府内所有侍卫前来护驾,同时通知城卫军前来增援!” 华阴虽然心中担忧,但也不敢违抗命令,只好领命而去,迅速调集侍卫前来护驾。 当李烨等人终于来到寝殿前,献王刘春听到了蒋贺那威严而洪亮的密诏宣读声,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惧。 他脸色苍白,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血色,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生机。 在惊惧之余,刘春口吩咐身边一直跟随自己的内官:“去密室将我的龙袍拿来!” 他的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依旧保持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然而,内官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中满是哀求之色:“殿下,还是赶紧从后门走!老奴愿意替您挡着他们,为您争取逃脱的时间!” 刘春微微摇了摇头,脸上的惊惧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特的平静。他沉声说道:“走不掉的。既然他们如此明目张胆而来,后门必是安排了人手。不论今晚是死是反,本王都要身着龙袍出这个门。” 内官见状,知道无法改变献王的决定,只好含泪起身,迅速前往密室取来了龙袍。 他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刘春穿戴整齐。 龙袍的金色在昏暗的寝殿内熠熠生辉,增添了一抹庄严与悲壮。 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地平息。 柳凤秋含恨出手,岂是这个华阴能挡。 没过多久,便见华阴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当其余侍卫和守卫一拥而上时,李烨和唐晓川也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战团。 不到盏茶时间,几十个侍卫和百余名守卫便被三人尽数击杀。 鲜血染红了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剩下的守卫们见状,哪里还有交战的勇气,纷纷丢盔弃甲,奔走而逃。 李烨等人也没有追赶。 当蒋贺再次朗声宣读密诏之际,献王刘春的寝殿大门缓缓打开。 刘春身着龙袍,头戴金冠,腰佩金剑,步伐沉稳地走出寝殿。他的身后,只有一个内官紧紧相随。 刘春的目光落在蒋贺身上,缓缓开口问道:“你是蒋伯仁的儿子?” 蒋贺闻言,没有开口回答,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刘春的询问。 刘春见状,再次开口问道:“蒋伯仁很好。我那侄儿命你们捉拿还是诛杀?” 蒋贺沉默片刻,最终回答道:“诛杀!” 刘春的嘴角微微上扬,起初是含蓄的微笑,渐渐变成了豪放的大笑。他的笑声在空旷的寝殿内回荡,仿佛是对命运的一种嘲讽,又似是对即将到来的终结的坦然接受。 笑声过后,刘春居然出人意料地夸奖道:“好,他总算有点当皇帝的样子了。你回去告诉他,让他务必守好这西蜀之地,守好祖宗留下来的基业。否则,本王即便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他!” 话音刚落,刘春猛地拔出腰间的金剑,毫不犹豫地挥向了自己的脖颈,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他的龙袍。 目睹这一切的内官,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陛下,老奴这就下去伺候你!” 说罢,他猛地冲向殿前的柱子,一头撞了上去,顿时脑浆迸裂,气绝身亡。 李烨等人皆是久经江湖的老手,刀光剑影、成王败寇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因此对于献王刘春的自刎和内官的殉主,他们并未表现出特别的情绪波动。 李烨低声对蒋贺吩咐道:“你去割下刘春的头颅带回,这是你们蒋氏三兄弟的功劳。” 蒋贺听后,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地面开始轻微颤动,显然是有大股骑兵正在赶来。 不出所料,这应是泸川城卫军闻讯而来。 于是,他们迅速与守在后门的阮竹等人汇合,一行人朝着北门方向而去。他们的身后,泸川城卫军紧追不舍。 此刻,天色已微微泛亮,城门校尉、已改名换姓的蒋兴焦急地等待在北门。 他的身边站着二十余名亲信,都是他的得力干将,此外还有三十余匹战马,静静地站立在一旁。 蒋兴抬头望向城内,他的眉头紧锁,因为他也感觉到了地面的轻微颤动,那是大股骑兵正在接近的迹象。 然而,他的目光却率先捕捉到了从远处飞掠而来的身影——那是蒋贺等人。 蒋兴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他大喝一声:“打开城门,然后上马!”声音洪亮而坚定,透露出他内心的激动与期待。 等到蒋贺等人到了城门,蒋兴只是坐在马上抱拳道:“情况紧急,恕蒋兴礼数不周。请各位上马,随我出城。” 李烨等人深知时间紧迫,没有过多言语,纷纷翻身上马,紧随其后。 城门在亲信们的迅速操作下轰然敞开,一行人如离弦之箭般鱼贯而出,朝着城外疾驰。然而,城卫军并未就此放弃,他们紧随其后,紧追不舍。 就这样,双方人马一前一后,一逃一追,在城外奔驰了十余里。李烨回头望去,只见城卫军的旗帜在风中飘扬,但人数似乎并不多。他粗略估算,身后的追兵大约只有两千余人。 然而,就在此时,转过一个小山包之后,李烨等人豁然一惊。只见前方也出现了一大股西蜀骑兵,他们排列有序,严阵以待。 但领路的蒋兴却似乎早有预料,他并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反而继续策马前行,径直朝着这股骑兵方阵的左翼而去。 第84章 余波未了 一行人绕过整齐划一的军阵,来到了左翼,只见蒋承已经等候在此。 他见到蒋兴等人,立刻抱拳行礼,道:“各位辛苦了!两位兄长快去助父亲一臂之力,这里交给我来处理。” 蒋兴和蒋贺深知事态紧急,没有过多寒暄,只是向李烨等人抱拳行礼,随后便带着亲信们迅速往军阵中心赶去。 而此刻,追击李烨等人的城卫军也转过了小山包,发现了前方严阵以待的这支骑兵。他们见状,立即喝令停止追击,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所震慑。 蒋承上前解释道:“我父亲在剿灭熏风剑池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带人过来接应各位。只是军务紧急,他得先处理军务上的事情。他特别交代,等事情尘埃落定,一定会亲自登门拜访并致谢。还请各位见谅。” 周一斗摆了摆手,淡然道:“当然军务重要,不用管我们。等此这些事情处理完了,结识一番倒是可以,致谢就免了。大家都是为了蜀地百姓。”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蒋承却是下马,一揖到地,诚恳地说道:“这是蒋承代表个人感谢各位襄助!” 李烨却是笑道:“行啦,蒋承。往后做了西蜀官员,好好治理一方就是最好的感谢。我们先走了,剩下的就交给蒋老将军了。” 蒋承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回答道:“喏,蒋承谨遵郎将命令!定会竭尽所能,不负所望。” 李烨等人也不逗留,策马往北而去。 身后,一个雄浑的声音响彻四野,回荡在空旷的原野之上:“大司马蒋伯仁在此。献王刘春意图谋反,证据确凿,十恶不赦!奉皇帝陛下密诏,诛杀反王。现刘春已然授首,首级在此!尔等放下兵刃,随我接管泸川,戴罪立功,可免罪责……” 这声音中充满了肃杀和威严。毕竟蒋伯仁乃是掌管西蜀军事的大司马,西蜀军中第一人。 因此接下来的事情,轮不到李烨等人操心。 李烨忧虑着蜀地武林的局势,出言提醒柳凤秋道:“柳前辈,杜公幼虽已伏诛,但那些曾拥护熏风剑池的门派仍需安抚。尤其是资阳郡、巴郡和卢川郡的门派,他们或许仍心存疑虑和不安。清音阁作为蜀山剑盟的盟主,应当出面平息这场风波。” 柳凤秋深以为然,他点头赞同道:“独孤公子所言极是,不能让这些门派一错再错。多谢你的提醒。我也准备在蜀山剑盟设一个副盟主之位,就由三步悬担任。这次正好借安抚这些门派的机会,宣布这个决定。” 然而,唐晓川却有些迟疑,推辞道:“柳掌门,这恐怕不合适。我们三步悬刚加入蜀山剑盟不久,若是骤然担任如此高位,恐怕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和微词。” 周一斗劝说道:“什么微词,巨词的。你三步悬的实力摆在那里,况且这也是为了蜀地武林。我觉得柳凤秋提议很好。我举双手赞成!” 李烨也是说道:“唐前辈,莫要推辞了。周老说得没错。柳前辈也需要你相助。” 柳凤秋也再次诚恳地点了点头,表示对唐晓川的期待和信任。 唐晓川见众人如此看重自己,心中的顾虑终于彻底放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回答道:“好,三步悬愿意为蜀地武林尽一份绵薄之力,我也一定会尽力协助柳掌门。” 柳凤秋闻言,脸上露出了由衷的欣喜之色,说道:“太好了,我还怕唐门主不答应呢。这样的话,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开始逐个拜访这些门派。” 唐晓川应道:“好。我与柳掌门一同前往。” 这时,阮竹开口邀请道:“周老前辈乃是我蜀地第一高手,蜀地武林的定海神针。这次若是能得您相助,必定能事半功倍。” 李烨听罢,心中不禁赞叹阮竹的玲珑心思。 不过,她可能小看了周一斗。周一斗可不在乎这些虚名。 果然,周一斗笑道:“蜀地武林有你师父和晓川两个管着,老汉我十分放心。这次我就不随你们去了。我去趟万佛寺,找我那老朋友贤福禅师,叙叙旧去。咱们就此分别,往后蜀地武林若有需要老汉我出力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只不过,李烨可能也小看了阮竹。阮竹之意不在醉仙,而在醉仙之徒孙。 阮竹只好在众人道别之后,心情失落地跟随着师父柳凤秋离开。 李烨却是毫无所觉。 周一斗问大胜和尚道:“你师父云游归来了?” 大胜和尚回答道:“是的。临出门时,师父还特意交代,邀请周老前辈前往万佛寺一叙。正好长安荐福寺的智净法师也在。” 周一斗欣喜道:“哦,智净法师也在万佛寺啊。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他了。” 李烨同样感到意外,惊讶地说道:“周老,您说的是,长安荐福寺的智净法师吗?” 周一斗有些惊讶道:“恩,原来你也认识智净法师啊。” 李烨如实回答道:“是的,北周建武十二年,我那时十六岁,在长安有幸聆听过智净法师的教诲。从那之后,我们已经有六年未曾见面了。三年前,在幽州我曾远远地见过他,但当时因为有事在身,所以未能上前与见礼问好。” 周一斗笑问道:“那你是跟我们一起去万福寺见见两位大师,还是回成都?” 李烨略一思索,答道:“影儿那边有刘瑶在照料,应当无虞。我还是跟随您前往万佛寺,拜访两位大师,请他们指点迷津。” 于是,一行三人往金山郡万佛寺而去。 与此同时,西蜀大司马蒋伯仁已经顺利接管了泸川城,并在短短两天时间内便掌控了整个泸川郡。 随后,他挥兵南下,僚郡和犍为郡的三王望风而降。 然而,越巂郡的两王却依仗着山地的茂密森林,仍然顽强抵抗,甚至宣布脱离西蜀,自立为南越国。 面对这种情况,西蜀不得不投入大量时间和人力物力,以蒋伯仁为主帅,对越巂郡的两位王爷进行征讨。 幸运的是,这场战事仅局限于西蜀最南端的一郡之地,对整个西蜀的影响并不显着。 第85章 智净法师 李烨、周一斗和大胜和尚三人抵达万佛寺后,并未前往接待宾客的客堂。而是直接在大胜和尚的引领下,前往贤福禅师所在的院落。 当见到他们时,贤福禅师与智净法师正在谈经论道。 智净法师,传闻中已经百岁有余,然而他的面容却仿佛不受岁月侵蚀,看不出具体的年纪,给人一种超脱尘世的感觉。 相比之下,年轻许多的贤福禅师则显得更为苍老一些。他身材高大,须眉皆白,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一身苦行僧的打扮。 李烨三人静静地站在一旁,聆听着两位高僧的谈经论道。他们能够感受到两位高僧深厚的佛法修为和智慧的灵光。 待两位高僧的谈经论道告一段落,周一斗恭敬地上前行礼,道:“周一斗,见过智净法师,见过贤福禅师。” 贤福禅师与周一斗交情匪浅,多年老友相见,他只是微微颔首,以示招呼。 而智净法师则双手合十,客气地回应道:“阿弥陀佛,醉仙人,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周一斗忙道:“可不敢在大师面前称仙人,大师还是叫我周一斗。” 智净法师微笑着摇了摇头,悠然道:“你逍遥自在,快意人生,最是逍遥酒中仙。这醉仙人的称号,你当之无愧。” 周一斗听罢,哈哈大笑道:“快活是快活的,可还没快活到仙人的地步。倒是大师的佛法修为越来越精深,让我佩服不已。这次我带着徒孙前来,也是希望能聆听大师的教诲,指点迷津。” 周一斗侧身正欲介绍李烨,李烨却已主动上前,恭敬地向两位高僧行礼道:“小子太原李烨,拜见两位大师。小子正是周老的徒孙。智净大师,长安荐福寺一别六年,您可还记得我?” 智净法师闻言,和蔼地笑道:“阿弥陀佛,老僧自然记得你李烨公子。前两日,我还与贤福禅师提及过你。 我曾言,北周也有你这样的一位年轻人,慧根不输大胜小和尚,让我都动了收徒的念头。 他初时不信,我便将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特别是你在顺政郡斩杀酷吏恶卒之事讲与他听。他这才相信。 只可惜你此生注定不凡,与我佛门无缘。” 周一斗和贤福禅师在一旁也是慈祥地看着李烨,对智净法师的评价表示赞同。 大胜和尚则是惊愕万分,他疑惑地看着李烨,心中充满了好奇和惊讶。他从未想过,这位与并肩作战的独孤烨,竟然有着另外的身份和不凡的作为。 同时,他也对智净法师对于李烨的高度评价感到震惊,他开始重新审视起这位年轻的同伴。 李烨惶恐道:“不敢当大师如此评价。只是我有些疑惑。” 智净法师轻轻颔首,平和地说:“李公子请将。” 李烨接着问道:“大师超脱俗尘,从何知道我这个凡夫俗子的这些事情?” 智净法师微笑着解释道:“阿弥陀佛,我佛门中人虽力求斩断红尘,但终究还是身处俗世之中,不敢自称真正超脱俗尘。至于你所提之事,部分是我从一些老友的闲谈中得知,部分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听到“老朋友”,李烨心中一动,不禁开口问道:“老朋友可包括北周皇宫的那位?” 智净法师轻轻点头,回答道:“是的。” 李烨沉思良久,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要询问智净法师关于元老头和无终老尼之间的关系。 然而,他终究还是按捺住了这份好奇,将问题留在了心底。 他转而向智净法师请教道:“大师,我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时常让我陷入迷茫,不知是对是错。” 智净法师注视着李烨的双眼,语气平和地说道:“是非对错,那得问你自己的心了。当年我送你的那句话,你可还记得?‘行正即是道,明心见性才是道。’阿弥陀佛。” 李烨这些年随波逐流,有些事情也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然而,他内心始终对一些事情耿耿于怀,比如将杨召送上太子之位。 李烨知道,自己行事恪守本心,经常自省,也无愧于心。即使重新来过,他依然还是会那么做。 李烨恭敬地行礼道:“李烨感谢大师教诲!” 智净法师见李烨眼中的神采,知道他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欣慰地说道:“很好!先见自己,而后见众生,方能见天地!” 智净法师的话,让他豁然开朗。他眼中闪过一丝明亮的光芒,心中的阴霾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和坚定。 见自己,见众生,见天地。 李烨的思绪如同流水般畅通无阻。大道至简,他领悟到最重要的是坚守本心,不被外界纷扰所动摇。 众生皆苦,这是佛门所洞察的真理。佛有四十八愿,旨在建立极乐净土,让众生得以解脱苦难。李烨深深体会到这份慈悲与智慧。 天地之间,便是这广袤的中原大地,天下河山。而众生在人世间的净土,便是那太平盛世,安居之国。这不仅仅是李烨的理想,更是他内心深处最真挚的期盼。 在这一刻,李烨突然间顿悟了,他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与天地、与众生融为一体的景象,感受到了那份共鸣的和谐与安宁。 周一斗和其他人很快便察觉到了李烨的不同寻常。他们看到李烨仿佛陷入了某种深层次的思考或者领悟之中,神情专注而肃穆。 智净法师和贤福禅师默默地退出了院落。 大胜和尚送走两位高僧后,便守在了院落门口,以防有人误入或打扰李烨。 周一斗则是默默地守护在李烨身旁。 整个院落陷入了一片宁静之中,只有李烨的呼吸声和微风拂过树叶的声音。 夜幕降临,天边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也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轮明亮的圆月高悬于夜空。它静静地洒下柔和的银辉,为大地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天空中,星光点点,仿佛无数双眼睛在闪烁着,注视着这静谧的夜晚。微风吹过,带来了远处树木的沙沙声和夜晚特有的清新气息。 在院落中,李烨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周一斗和大胜和尚静静地等待和守护着,期待着李烨能够在这宁静的夜晚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和领悟。 第86章 闺阁密语 李烨从玄妙的境界中缓缓抽离,如破茧之蝶展翅欲飞。 他的视线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满天繁星,璀璨夺目;高悬的明月,皎洁如玉。 此刻,星月交相辉映,洒下银辉,照亮了这方河山;而河山也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与星月共舞,构成一幅如梦如幻的画卷。 守护在旁的周一斗与大胜和尚,宛如两尊守护神,静静地守候。 周一斗满脸笑容,问道:“你感受如何?”他的声音里透着期待与关切。 大胜和尚也走上前来,双手合十,低诵佛号:“阿弥陀佛。” 李烨面带微笑,声音中透露出淡淡的喜悦,回应道:“有所领悟,也有所提升。” 周一斗闻言,连连点头,脸上满是欣慰之色:“好,好,实在太好了!接下来,你需要勤奋地练功,境界提升的同时,功力也需同步增强。不能偷懒哦!” 李烨向周一斗深深一揖,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又向大胜和尚郑重地抱拳致意。 他目光坚定,掷地有声地说道:“周老放心,我必定不负所望!” 周一斗呷了一口酒,乐呵呵道:“好,那咱们找智净法师和贤福禅师去。” 李烨与周一斗在万佛寺又逗留了几日,才启程返回成都。 而在成都城外的皇家别苑,袁影儿与刘瑶正在闺阁中告别。 袁影儿轻启朱唇,温柔地说:“妹妹,李烨已经派人传来消息,说他这两日便会回到成都。他打算闭关修炼一年。我今日就返回醉仙酒庄,收拾好行囊,随他一同隐居。” 刘瑶闻言,脸上露出急切之色,问道:“怎么会这么突然呢?他是否受伤了?” 袁影儿看着刘瑶那担心的模样,微笑着安抚道:“不必担心,他并未受伤。他只是想趁此机会,专心修炼,提升自己的功力。” 刘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但随即失落的情绪如同阴霾般笼罩上心头。她的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哀愁。 袁影儿见状,心中一动,轻声问道:“妹妹,你是不是喜欢李烨?”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刘瑶惊愕不已,她仿佛被雷击中,整个人愣在了原地,手足无措。 她急忙解释道:“姐姐,我……他……我们……” 然而,刘瑶越是急于解释,越是说得语无伦次,心中的慌乱与羞涩交织在一起,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袁影儿轻笑出声,声音中满是温柔与理解:“妹妹,你无需害羞。李烨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他的确很有魅力。我曾在玩笑中说过,如果李烨真的想要再娶一位女子,我倒是很希望那个人是你。其实,这并非只是一句戏言,而是我真心实意的想法。”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认真:“李烨的为人,你我都清楚,他重情重义,对待感情也极为认真。但正因为他的不凡,我知道我无法独自占有他的全部。有时候,我甚至希望有人能和我一起,共同照顾他,陪伴他。只是,他在感情方面确实有些迟钝,更是不够主动。” 说到此处,袁影儿轻轻握住刘瑶的手,眼神中满是诚恳:“妹妹,现在我想正式问你一句,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李烨?” 刘瑶听了袁影儿这突如其来的正经问话,更加害羞。 她低着头,不敢直视袁影儿的眼睛,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蝇:“嗯,我是喜欢他。” 袁影儿笑道:“那不就行了,大大方方承认就好了呀。等他回来,我好好跟他谈谈。他会明白自己对你的感情。” 刘瑶抬起头,迎上袁影儿那双真挚的眼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动容地说道:“姐姐,你真是个世间难得的奇女子。能成为你的妹妹,刘瑶倍感荣幸。只是,李烨此次闭关修炼,需心无旁骛,我们的事,还是等他出关后再说。” 袁影儿略一沉思,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也罢,便依你所言,等他闭关结束后再说。妹妹,你时刻都在为他着想,真是难得。先前还嘴硬不承认对他的情意呢!” 袁影儿这番话,又让刘瑶的脸颊瞬间绯红,羞涩之情溢于言表。 过了好一会,刘瑶才恢复常态,问道:“李烨有说去哪里隐居吗?” 袁影儿微微摇了摇头,回答道:“那倒没有,应该还是蜀地某处。” 刘瑶闻言,脸上不禁流露出失望的神色:“那姐姐,我如果想你了,该如何找到你呢?” 袁影儿见状,故意打趣道:“你确定是想我?而不是想某人?” 刘瑶撒娇道:“姐姐,你又取笑我!早知道不坦白了。” 说罢,两人嬉闹成一团。 一阵嬉闹过后,袁影儿慎重地对刘瑶说道:“妹妹,我可以告诉你一个联络方式,但你必须严格保密,绝不能泄露给任何人。这关乎到李烨和他最亲近之人的安危,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刘瑶立刻收敛了笑容,认真地回答道:“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守口如瓶,绝不告诉任何人。” 袁影儿这才放心地继续说道:“如果你有事需要找我或者联系李烨,你可以去成都或者其他郡治的桑氏商行,找那里的掌柜传递消息。你只需提及李烨或者陆机的名字,他们便会明白。” 刘瑶惊讶地问道:“姐姐,你说的桑氏商行,是不是那个遍布天下的桑氏商行?” 袁影儿点了点头,解释道:“正是。桑氏船行是李烨师公创办的,现在的东家是李烨的师伯,而实际上幕后主事的是李烨的先生陆机。” 刘瑶听后,心中对袁影儿的信任充满了感激,她深知这联络方式的重要性。她暗暗发誓,一定会小心谨慎,绝不辜负袁影儿的信任。 袁影儿与刘瑶一番长谈之后,终是到了分别的时刻。两人依依惜别,心中满是不舍。 刘瑶站在皇家别苑的门口,目送着袁影儿乘坐的马车缓缓驶离。她望着那渐行渐渐远的马车,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伤感。 马车中的袁影儿也是心情沉重,她掀起车帘,回头望去,只见刘瑶远远地站在那里,挥手送别。 那一刹那,袁影儿仿佛看到了两人曾经共同度过的欢乐时光,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或许,只有上苍才知道这一别究竟是生离,还是死别。 第87章 野心勃勃 天龙大王山,雄踞并州太原郡与冀州恒山郡的交汇之地,巍峨壮丽,群峰竞秀。 山间沟谷纵横,深邃幽长,森林茂密,绿意盎然。 此山恰好坐落于太行山脉的腹心地带,可兼顾山脉南北。 其地势险要异常,峭壁陡立,为守备之绝佳所在,易守难攻。 如今,这里已成为太行山寨的总寨所在,山寨依山而建,气势磅礴。 在天龙大王山的一处陡峭山头上,一个身形魁梧如熊罴般的壮汉迎风而立, 他正是威震江湖的太行山总寨主熊乞。 天下绝顶高手黑榜第五,太行山王熊乞。 熊乞转身望向身旁的一个汉子,沉声问道:“你还是不愿意留在这,当个自在快活的山大王,心中依旧想回到你的河间去,是吗?” 这个汉子,正是他的得意弟子,同时也是太行山寨的副总寨主曹建充。 在曹建充的精心策划和鼎力相助下,熊乞成功一统了太行山脉,收服了六十余个大小不一的山寨。 如今的太行山寨,势力日益壮大,声名远播。 更值得一提的是,因为许多逃避征役的贫苦百姓纷纷前来投靠,太行山寨的人数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两万多人。 曹建充慌忙回答道:“师父,并非如此。我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出于对太行山寨的长远考虑。” 熊乞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讲来。” 曹建充深吸一口气,捋了捋思路,然后缓缓开口:“师父,如今咱们山寨已经聚集了两万之众,人数众多,单凭以往那些谋生手段,已经难以支撑起整个山寨的开销。 太行山脉虽然广袤无垠,地形复杂多变,使得朝廷难以进行大规模清剿,但这也同样不利于咱们掌控各个分寨。 人心难测,只要朝廷开出的条件足够丰厚,难免会有人心生二意。”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北周皇帝近年来连年大兴土木,对外不断用兵,导致朝廷税赋繁重,百姓生活困苦,民不聊生。 北周即将陷入大乱,这正是咱们前往冀州发展,建立势力的大好时机。 我们必须把握住这次难得的机会,提前做好准备,为将来打算。 或许我们够逐鹿天下,再不济也能在这乱世中称霸一方。” 熊乞听后,眉头微皱,沉思片刻,然后缓缓开口:“建充,我从小无父无母,在这太行山脉中苦苦挣扎着活着。 机缘巧合之下,虽然学得一身武艺,但是我的脑子不行。你也看到了,我连徒弟都教不好。你跟着我这么多年,武艺却始终平平。 说实话,如果不是你一直在我身边出谋划策,我熊乞也不可能统一太行山脉这么多山寨,成为名副其实的‘太行山王’。 我只求能做个逍遥自在的山大王,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与我的兄弟们一起,在这山林间快活度日。 至于,你说的逐鹿天下,称霸一方。我从来没有想过,也不配。 所以我是不会走出太行山脉,前往冀州发展的。” 熊乞的话语中充满了坦诚,同时也透露出对曹建充深深的信任。 曹建充也是第一次听自己的师父坦露心声,也有些理解熊乞的决定了。 然而,曹建充心中更多的是气馁。 他暗想,或许自己的命运注定只能留在这巍峨的太行山脉中,做个山大王。 他的神情逐渐变得落寞,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阴霾笼罩。 就在此时,熊乞的话锋却突然一转,目光炯炯地望着曹建充,沉声说道:“我没有资格和能力去争夺天下,可是我觉得你有。 你有头脑,更有野心,这些年更是收罗了不少得力帮手。或许你可以去试一试。 我全力支持你。你尽管去冀州发展,你要人我给人,你要粮我给粮。你甚至可以借用我熊乞的名号。” 曹建充听到师父的话,神情逐渐从落寞转为震惊。 他抬头望向熊乞,不可置信地问道:“师父,你说的是真的?你真这么认为?你真的支持我?” 熊乞点了点头,坚定地说道:“当然,谁让你是我最看重,也是最得意的徒弟。” 曹建充听到这里,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激动地跪倒在地,向着熊乞深深一拜:“师父……” 曹建充的声音哽咽,再也说不出其他话语,只让这份感激与敬意,深深烙印在心底。 熊乞并没有伸手扶起他,而是以一种深沉而严肃的语气告诫道:“作为你的师父,我还是要多说两句。有野心是好事,不过有些东西是强求不来的。你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你厉害的人多得是。你记住了吗?” 曹建充依旧跪伏着,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师父的教诲,徒弟必定铭记在心,时刻不敢忘怀。” 熊乞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才温和地说道:“起来。” 曹建充这才用衣袖胡乱地擦了擦脸,依言起身,站在熊乞面前。 熊乞拍了拍曹建充的肩膀,眼神中充满了鼓励和期待。 李烨回到成都之际,北周的使团已经踏上了归途。 北周联合出兵请求也如李烨和独孤恪所预料的那般,被西蜀以国内叛乱为由婉拒。 袁影儿在李烨提前的告知下,早已收拾好了行李,准备随他一同隐居。 袁影儿依偎在李烨的身旁,她的声音温柔而带着一丝关切:“你真的不打算亲自去跟刘瑶告别吗?” 李烨迟疑了一下,回应道:“不用了?你不是已经跟她说过咱们要隐居的事情了吗?” 袁影儿轻轻点头,说道:“嗯,我确实跟她说了。我还告诉她,如果想联系咱们,可以去桑氏商行。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 李烨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怎么会呢?你的决定我都支持。况且刘瑶也是可以信任的人。回头我再交代一下桑氏商行,让他们留意刘瑶的情况。” 袁影儿听了李烨的话,心中稍安。然而,她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能将刘瑶喜欢李烨的事情说出来。她怕这件事会影响李烨的心境,进而妨碍他的修炼。 第88章 离开成都 第二日,一大早,周一斗将李烨四人送到了成都北郊。 分别的时刻即将到来,袁影儿心怀感慨,盈盈下拜,对周一斗说道:“周老,孙媳妇接下来不能侍奉您左右,还请您少饮酒、少生气,务必保重身体。” 周一斗见状,赶忙将袁影儿扶起,笑眯眯地回答道:“好孙媳妇,快起来,快起来。你不用担心我,老汉我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倒是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如果李烨惹你不高兴了,你就让人送信来,我去帮你揍他。” 周一斗的话语轻松幽默,一下子就将袁影儿心中的伤感一扫而空。 袁影儿瞟了一眼李烨,嘴角微微上扬,抿着嘴笑道:“他不会的。他对我可好了。” 李烨听了袁影儿的话,很是开心,随口问道:“周老,那您看,如果影儿欺负我的时候,您是不是得帮我出出气呢?” 周一斗闻言,瞪了李烨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想得美!我告诉你,只许孙媳妇欺负你,你可不许欺负她!你要是敢对她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烨被周一斗的话说得一脸郁闷,撇了撇嘴,无奈地摇了摇头。 随后昔昔和刑山也上前拜别周一斗。 然后,李烨带着袁影儿、昔昔以及刑山,踏上了北上的隐居之路。 在成都裴尚书府的书房中,裴显端坐在案前,目光深邃地看着眼前的已是虎贲中郎将的裴轩。 裴显的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既有对裴轩成长的欣慰,也有对他选择不同道路的感慨。 裴轩自小聪慧过人,过目不忘,是块难得的读书好料子。 裴显一直将他视为自己的骄傲,本来是将他带在自己身边。 只是裴轩十多岁的时候,自己的师父也看出了裴轩的聪慧,并决定亲自教导。。 在裴显的心中,自己的师父是位旷古烁今的天纵之才。他相信在师父的教导下,裴轩必定能够成大器。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裴显的意料。他原本以为裴轩会跟着师公学文,走上仕途之路。 可没想到,裴轩却学得一身武艺,年纪轻轻便已成为武林中的顶尖高手。 根据裴轩的叙述,他内心一直向往着驰骋沙场,建不世功勋。 于是,他央求师公让他学武。师公便遵从了他的意愿,教他习武。同时,师公也没有忘记让裴轩学文。 裴轩经过师公的精心培养,如今已然成为了一位文武全才的英才。 以前裴轩只是四处游历,增长见识,磨练武功。 如今,裴轩被封为虎贲中郎将,负责宿卫皇宫。 裴显也不得不开口问道:“你师公对于你的将来有何打算?目前你的主要任务又是什么?” 裴轩如实地回答道:“师公并未明确提及将来的打算。目前只是让我任职禁军,尽力保护妍妃母子。” 裴显听后眉头紧皱,思索了良久。 随后,他郑重地嘱咐道:“那你就要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尽力保护妍妃母子。至于朝堂之事,我希望你能够保持武将的纯粹,不要过多插手。有些事情,我自会与你师公沟通。” 裴轩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 这时,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裴显知道是自己的夫人孟雅君来了。 果然,孟雅君提着食盒,轻轻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 裴轩见状,赶忙起身行礼道:“儿子见过母亲!” 孟雅君看着裴轩,眼中满是温柔和慈爱。她微笑着说道:“轩儿,你也在啊,正好一起吃些茶点。” 她说着,将食盒中的茶点取出来,摆在了桌上。 裴轩看了一眼父亲裴显,恭敬地说道:“不了,母亲。儿子还要去上值。” 裴显也开口道:“嗯,去,尽职尽责。” 裴轩再次行礼道:“是,儿子告退。”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孟雅君看着裴轩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转头对裴显说道:“轩儿虽然对我们恭敬有加,但是他与我们之间总是有些距离,不够亲近。” 裴显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无奈。 他回想起裴轩从小便被送去自己师父那里培养,心中不禁感慨万分:“是啊,他十岁出头就被我们送去师父那里了。这些年,他一直在外游历,与我们相处的时间确实有限。” 裴显停顿了一会,神情变得有些严肃。他诚恳地对孟雅君说道:“夫人,我有一事想与你商议。” 孟雅君有些诧异,因为裴显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更别说主动提出商议了。 孟雅君也是诚恳地回应道:“夫君,尽管说来。” 裴显缓缓开口道:“当年,你我虽然是奉师命成婚,但是咱们相处已有二十多年。轩儿更是咱们唯一的孩子。我想咱们是不是可以求求师父,让轩儿做他自己。而不是像咱们这样,身不由己?” 孟雅君听罢,神色黯淡,更有一丝凄苦。 她叹了一口气道:“只怕师父不同意。你也知道师父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让他更改。而且上次你没能促成北周和西蜀联合出兵南陈之事。他已然有些不悦了。” 裴显闻言,也是神色一黯。 片刻之后,孟雅君轻声提议:“或许,待你这次圆满完成师父交代的事后,可以一同前去求情。轩儿毕竟是我的骨肉,我何尝不希望他能做自己。” 裴显凝视着孟雅君,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好,那我即刻联络朝中重臣,共议册立刘辰为太子之事。待此事成功后,我们一同去求师父。” 孟雅君也坚定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同样的决心。 两人目光交汇,罕见的流露出丝丝柔情。 李烨离开成都半年多之后,西蜀皇帝刘睿册立皇七子刘辰为太子。 刘瑶本来在朝议此事之时,便想求助李烨,可是最终没有去打扰李烨的闭关。 陆机得知这个消息后,撇撇嘴,感叹道:“这个老狐狸,顺水推舟,丢卒保车,调虎离山,放长线钓大鱼……花样可真多,真是老辣,老辣啊!” 第1章 藏龙峡谷 大宁四年春,北周皇帝杨召册立皇长子杨延为太子。杨延自幼聪明敏捷,才气过人,气度不凡。 --《北朝周史》 一年之后,义城郡绵谷城北三十里处,有一个藏龙峡。 峡谷之内,群山环绕,层峦叠嶂。石门屹立其中,绝壁高耸入云,千回百转,形成一线天光。 溪水在峡谷中潺潺流淌,发出悦耳的声音,为这片静谧之地增添了几分生机。 沿着峡谷前行,陡峭的山壁、险峻的峡谷、雄伟的气势、幽深的景致以及苍翠欲滴的植被都尽收眼底,令人不禁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赞叹。 峡谷深处,有一座竹屋,溪水环绕其旁,周边古树参天,郁郁葱葱。 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安静、祥和,仿佛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让人流连忘返。 屋前,两位女子正专注地做着女红,其中一位容颜绝美,宛如仙子下凡;另一位则显得娇小玲珑,宛如邻家小妹。她们正是袁影儿和昔昔。 原本,这峡谷中的竹屋仅有李烨与袁影儿两人居住,过着与世无争的静谧生活。 昔昔与刑山则被安排在绵谷城的桑氏商行,每过十天半个月来峡谷探望一次。 然而,两个多月前,情况发生了变化,因为袁影儿害喜了。 于是,李烨决定让昔昔前来峡谷照顾和陪伴袁影儿。 此刻,两人的双手在绣布上翻飞,针线在她们灵巧的手指间穿梭,编织出一幅幅精美的图案。 她们所缝制的衣物,正是为袁影儿肚子里的孩子精心准备的。 昔昔看着眼前粗布打扮却难掩绝色的袁影儿,不禁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心疼地说道:“影儿,你这些日子陪着李烨在这深山幽谷中隐居,真是苦了你了。” 袁影儿微笑着摇了摇头,停下手中的绣活,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昔昔姐,你错了。我一点都不觉得苦。相反,这一年的日子,是我过得最舒心、最甜蜜的时光。 李烨他努力修炼,我就在一旁安静地陪伴着他。现在,肚子里还有了我们的骨肉,我更是感到无比的幸福。” 说着,袁影儿轻轻地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脸上洋溢着母爱的光辉。 昔昔见状,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你们两个总是如此为对方着想,这份恩爱真是让人羡慕。 当初李烨得知你怀了身孕,差点就要结束闭关,带你回洛阳或者晋阳养胎。 还是我费了好一番口舌,最后只能告诉他女子怀着身孕前三个月不宜长途跋涉,他才勉强作罢。” 袁影儿听后,认真地点头道:“昔昔姐,你说得对,我们确实不能让他分心,不能妨碍他的武功提升。而且,有你陪着,我真的感觉很安心。” 袁影儿又关切地问道:“昔昔姐,你和刑山什么时候也打算要孩子呢?我知道你们一直在为我们奔波,但你们自己的幸福也很重要啊。” 昔昔脸上掠过一丝红晕,有些害羞地笑道:“我们其实还没怎么想过要孩子的事。现在咱们的日子确实不太稳定,等一切都安顿下来,我们再考虑。” 袁影儿却又说道:“昔昔姐,你们不用因为我们而推迟的。我和李烨都希望你们能早点有个孩子,这样大家就更圆满了。” 昔昔被袁影儿的真挚打动,微笑着说道:“好,我们会考虑的。影儿,你先歇会,我这就去给你们做饭。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袁影儿摇了摇头,温柔地说:“昔昔姐,你做的我都喜欢吃。李烨也是,自从西北从军后,他的口味就变得不挑剔了。” 昔昔宠溺地拍了拍袁影儿的手,起身道:“那我就去做饭了,你安心歇着。” 说着,昔昔转身走向厨房,开始忙碌起来。 袁影儿则望着对面的山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竹屋对面的山头上,李烨正盘膝而坐,闭目凝神,专注地修炼着内力。 此刻,他体内的两股真气在经脉中流转,如同两条灵动的溪流,各自独立,又相辅相成。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两股真气正在不断地壮大,极限运转的速度也愈发得快,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潜力。 经过这一年的努力修炼,李烨的武功已经有了显着的提升。然而,具体提升了多少,还需要通过实战来验证。 他心中暗自推测,如今若是再碰上那未曾受伤的罗木海,战胜他应已不是难事。 这个山头原本只是一小块的空地,但由于李烨每日坚持不懈地在此练武,时间流逝,这块空地竟也慢慢变得越来越大。 李烨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长安城的时光,那时他白天刻苦练武,晚上则沉浸在书海中。 而现在,他的生活中多了一份甜蜜的牵挂,那就是陪伴袁影儿。 每当他望向竹屋的方向,心中都充满了温暖和满足。 就在此时,李烨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恰好看到袁影儿也正在望向这里,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看着袁影儿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李烨感到心中一阵暖流涌过,仿佛所有的疲惫都在这一瞬间消散无踪。 李烨起身,身形如鹰隼般急速飞掠而下,几个起落间便来到了袁影儿的身边。 他轻舒猿臂,将袁影儿温柔地抱入怀中,仿佛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怎么又做女红了?”李烨轻声问道,语气中满是关切,“不是让你多歇息吗?” 袁影儿依偎在李烨的怀里,柔声道:“我想趁天气还没转冷多做一些。你呢,累吗?我去给你倒些水来。” 李烨却紧紧地抱着袁影儿,不愿松手,温声道:“不累,只要抱着你就一点都不感觉累。水我自己会去倒,让我再抱你一会。” 袁影儿在李烨的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落日的余晖洒满了整个山谷,为这片幽静之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溪水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烁着粼粼波光,潺潺地流淌着,如同轻柔的乐曲,为这宁静的傍晚增添了一抹生动。 竹屋里,饭菜的香气四溢,飘散在空气中,让人垂涎欲滴。 李烨和袁影儿就这样静静地相拥着,心跳在彼此的怀抱中交织在一起,共同感受着这份甜蜜和幸福。 第2章 陆机一家 洛阳,桃山书院内,陆机正端坐于书房之中,专心致志地浏览着从各地传来的消息。 书房内静悄悄的,只有他翻阅纸张的沙沙声。他的思绪似乎被无数繁杂的事务所牵绊,眉头紧锁,难以舒展。 忽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打破了书房的宁静。步频很快,步幅却很小,显然是个孩童往书房而来。 不一会儿,书房门口偷偷地探进来一个小脑袋,这是一个三岁左右的孩童。 他有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书房内的一切。 看到陆机正在沉思,他似乎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于是悄无声息地摸进了书房,潜行到书桌底下。 孩童深吸一口气,然后张嘴大吼道:“嗷呜!”他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在书房内回荡。 然而,书桌后原本坐着的陆机却是不见踪影。 孩童起身左顾右盼,满脸疑惑。他找了半天,却没有找到陆机的身影。 他不由自主地挠了挠头,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困惑。 原来,在孩童未到书房,陆机就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到来。 等到孩童潜行到桌底之时,陆机微微一笑,身形一动,便已经悄然无声地离开了原来的位置,藏匿于角落。 这时,陆机身形如电,瞬间闪至孩童背后,紧接着一声震天的“嗷呜”响起。 孩童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颤,仿佛灵魂出窍,待看清是陆机时,泪水便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他放声大哭,声音中充满了委屈与惊吓。 书房外,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谢姜与丫鬟清儿闻声匆匆赶来。 谢姜一眼便看到哭泣不止的孩童。 她心疼地立刻将陆泽紧紧抱在怀中,温柔地安抚道:“不怕,不怕。泽儿乖,不哭,不哭。娘在这里!” 清儿则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递过手绢,轻声细语地哄着。 这孩童正是陆机与谢姜三岁的儿子陆泽。 待陆泽的情绪稍稍平复,谢姜转过头,略带嗔怪地看向陆机道:“夫君,你又欺负泽儿!他年纪尚小,哪里经得起你这般捉弄。” 陆机摊开双手,露出无辜的表情,辩解道:“夫人,这可真是冤枉我了。明明是泽儿想要吓唬我来着,谁知反倒被我给吓了一跳,这能怪我吗?” 谢姜闻言,却是不依不饶,轻哼一声道:“泽儿年纪小,调皮捣蛋些也是正常。但你作为父亲,怎能与他一同胡闹?总之,就是你把他吓哭的,不怪你怪谁!” 陆机见谢姜态度坚决,只好无奈妥协,笑道:“好好好,都是我不对,不该吓着他。夫人说得有理,我下次定当注意。” 然而,他心中却偷偷地撇了撇嘴,暗想:“这小家伙,迟早得被你宠坏。”但这话,他自然是不敢当面说出来的。 这时,陆泽奶声奶气地辩解道:“娘亲,其实不怪爹爹的。是泽儿想和爹爹玩,才偷偷摸进书房想吓吓他的。” 他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的天真无邪。 陆机一听,立刻得意起来,得意洋洋地对谢姜道:“夫人,你看,你看。我就说不是我的错。” 谢姜白了陆机一眼没有说话。 陆机则趁机对陆泽夸奖道:“泽儿,你很勇敢,不说谎,是个好孩子!” 陆泽听罢,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仿佛刚才的惊吓已经烟消云散。 这时,侍女芝芝走进书房,低声禀报道:“公子,西北有紧急消息传来。” 陆机接过芝芝递过来的信件,眉头微蹙,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谢姜注意到陆机的表情变化,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担忧。 她将陆泽交给清儿,轻声吩咐道:“清儿,你带泽儿去别处玩。” 清儿应了声,温柔地牵着陆泽的小手,哄着他离开了书房。 书房内,只剩下陆机和谢姜、芝芝三人。陆机静静地看完信件,脸色变得愈发凝重。他久久不语,似乎在思考着信中的内容。 谢姜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信上说了什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陆机将信件递给谢姜,沉声道:“西北那边传来消息,说已经找到了琉璃台在秦岭大山的藏匿之所。” 谢姜接过信件,迅速浏览着上面的内容。她的脸色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谢姜和芝芝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等待着陆机做出决定。她们知道,此刻的陆机正在思考着如何应对这一重要情报。 盏茶功夫之后,陆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吩咐道:“芝芝,去信直罗城,告诉阚直罗和徐陵这个消息,并让四师兄带人手回来。同时,你看看老头在哪里,把这个消息也通知给他。” 芝芝应声而去,迅速执行陆机的命令。 谢姜看着陆机,担忧地问道:“你是想让李烨回北周吗?但他现在还在被通缉,而且影儿妹妹已经怀有身孕,长途跋涉恐怕不妥。” 陆机点了点头,无奈地说道:“这个仇,李烨埋藏在心里多年。我不能不通知他。至于被通缉一事,你不用担心。事情过去了两年多,而且又不是让他公然露面,应该不是问题。 我会让他们从水路直接去河池郡的梁泉城。我在那里与他们汇合,接袁姑娘回来。这样既可以避免陆路上的风险,也能让袁姑娘免受颠簸之苦。” 谢姜听了陆机的安排,心中的担忧稍微减轻了一些,开口问道:“我能和你一起去梁泉城接影儿妹妹吗?” 陆机温柔地看着谢姜,轻轻握住她的手,说道:“当然可以。我正要跟你商量迁居一事?” 谢姜疑惑道:“迁居?” 陆机点了点头,说道:“嗯。这些年北周局势动荡,对外不断用兵,导致田地荒芜,民不聊生。各地纷纷举兵反抗,局势混乱,只怕过不了三年要变天了。 洛阳作为天下之中,又是新都,肯定不得安宁。所以,我们商议了一下,决定暂时迁去太原的晋阳城。 趁此机会,你们先一步迁居晋阳城,而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随后便会赶来与你们会合。” 聪慧的谢姜没有要求陆机和自己一起去晋阳城,她知道陆机有很多事情需要他亲自处理。 谢姜只是上前一步抱着陆机,点头答应。 陆机看着谢姜懂事的样子,心中满是感激和疼爱。 第3章 离开蜀地 藏龙峡谷昔日那份宁静祥和,在这一天,因刑山的到来而荡然无存。 李烨展开洛阳的来信,深沉地叹息一声,内心满是愧疚。 他柔声道:“影儿,看来我们要暂时分别一段时日了。先生传来消息,说已经发现了琉璃台在秦岭的藏身之处,他和师母会在河池郡的梁泉城迎接你。” 袁影儿完全理解他的决定,她以一贯的温柔回应道:“嗯,你尽管去忙。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你无需担忧。” 李烨微笑着凝视着袁影儿,语气坚定地说:“好,我会尽快处理完所有事情,然后回来陪你。” 袁影儿轻轻点头,眼中流露出信任。 李烨转头吩咐刑山道:“刑山,你马上回绵谷城备好北上的船只。要最稳当,最舒适的船。” 刑山却说道:“公子,陆先生已经派来了桑氏船行最好的船只,正停靠在绵谷城外的码头。” 李烨听后,并未感到意外,只是微微点头,接着说道:“那就辛苦你和昔昔收拾行李,咱们尽快启程。” 昔昔和刑山应声而去。 李烨察觉袁影儿似有话未说,眼中流露出关切之色,轻声问道:“影儿,你似乎有话想说,怎么了?” 袁影儿心中踌躇,想起了与刘瑶的约定。她曾承诺刘瑶,待李烨闭关结束后,会尽力撮合两人。 然而,眼下李烨报仇心切,似乎并非合适的时机提及此事。 于是,她斟酌着言辞,缓缓说道:“咱们即将离开西蜀,我觉得应该告知刘瑶妹妹和周老等人一声,以免他们担心。” 李烨闻言,点头赞同道:“你说得对,我们确实应该告知他们。等到了绵谷城,我会通过桑氏商行告知他们。” 李烨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刘瑶娇贵的身影。 他有些心虚地说道:“要不,你给刘瑶写封信,解释一下?毕竟她有恩于咱们,而且在西蜀的这些时日还很照顾咱们。” 袁影儿听后,会心一笑,答应道:“嗯,我这就去写。” 等到所有行李都收拾妥当,刑山也喊来了谷外等候的桑氏船行的人,将行李一一搬上了马车。 袁影儿留恋地回头看了看这个充满美好回忆的地方,最终登上了马车。 当李烨等人乘坐的船缓缓驶离蜀地,几位故人陆续接到了他们的消息。 其中,最先得知消息的是万佛寺的大胜和尚。当日,李烨与周一斗在万佛寺逗留时,曾与贤福禅师深入交谈。 大胜和尚用剑伏魔,以武入禅。 因此贤福禅师希望大胜和尚能够跟随李烨游历江湖。 而大胜和尚也对此心向往之,毕竟蜀地武林虽有其独特之处,但终究太小。 贤福禅师将大胜和尚叫到跟前,神情庄重地开口:“李烨已离开蜀地,前往北周河池郡的梁泉城。你以武入禅,修行之路与为师有所不同。为师已经没有可以传授于你。 而今,为师只希望你记住,除魔卫道,乃是为了天下苍生。你需时刻紧守本心,不可因外界诱惑而误入歧途。” 大胜和尚听后,双手合十,虔诚地吟诵道:“阿弥陀佛,徒儿谨遵师命,谨记教诲。” 随后,大胜和尚背上巨大的金刚伏魔剑,追着李烨,北上而去。 三步悬的唐晓川在得知李烨离开蜀地的消息后,立刻找来了自己的儿子唐蒙。 他坐在书房中,眼神深邃,仿佛在思考着未来的江湖风云。 “唐蒙,你对独孤烨此人有何看法?”唐晓川开口问道。 唐蒙闻言,略一思索,然后回答道:“独孤烨年纪虽轻,但武功高强,且为人仗义,心胸宽广。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不仅有眼光,更有谋略。” 唐晓川听后不住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他赞同道:“嗯,你说得不错。此子日后定能成就一番大业,非池中物也。如今他离开蜀地,回了北周,你可有想过跟着他闯荡一番?” 唐蒙听到父亲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之色,回答道:“父亲,儿子正有此意。如今,蜀地武林一片祥和,风平浪静。趁此机会,我也想外出历练一番,。” 唐晓川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从书桌上拿起一封早已准备好的手书,递给唐蒙说道:“那你准备一下,拿着这封信先去醉仙酒庄找周老前辈。他应该知道独孤烨的去处。然后,你再前往北山找独孤烨。” 唐蒙接过手书,郑重地行了一礼,说道:“是。儿子外出历练,还望父亲保重!” 唐晓川欣慰地点了点头,也是嘱咐道:“你也一样,在外一切小心谨慎!” 清音阁,得到消息的不是柳凤秋,而是阮竹。 她静静地站在窗前,目光穿透帘幕,怔怔地望着窗外辽阔的天空,仿佛想要穿透那千山万水,看到那个已经远去的身影。 她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既有不舍,又有无奈。 许久,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你我终究隔了千山万水,望你珍重再珍重!” 与此同时,西蜀皇宫中的刘瑶也得知了同样的消息。 她拿着袁影儿写给她的信,一脸担忧和落寞。 正如袁影儿所言,既然真心喜欢李烨,便不能让他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分心。 刘瑶深知,李烨心中那份仇恨已经深藏了十几年,此刻他需要全力以赴,全神贯注。 刘瑶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自己能够等待李烨多久。 半年前,刘睿册立了刘辰为太子,而后妍妃也顺利地被册封为皇后。 新皇后一直积极地为刘瑶寻找合适的夫婿,想要将这个对西蜀皇帝有巨大影响的公主嫁出去。 刘睿皇帝对于刘瑶的心意有所了解,他知道刘瑶对李烨情有独钟。 然而,李烨的身份却是北周的通缉犯,这让他在法、礼、邦交等方面都感到为难。 他曾私下里暗示刘瑶,允许她和李烨私定终身,只是希望他们能够低调行事,不要引起西蜀和北周之间的邦交问题。 刘瑶听后,心中既感激又无奈。她明白父皇的苦心,也知道自己不能因私废公,损害西蜀的利益。 不过,很快刘瑶便收拾起心情,只要李烨过得幸福快乐,那便是自己的心愿。 缘分天注定,姻缘未可知。 第4章 四师伯虒 梁泉城为长安通往巴蜀的必经之地,有“秦蜀咽喉、汉北锁钥”之称。 今日,阳光明媚,秋高气爽。 在城外那宁静而优雅的庄园里,陆机一行人正悠然自得地等待着李烨等人的到来。 花园里,陆机、谢姜和夏侯孟都正在饮茶,闲谈叙话。 这次直罗城带人而来的正是三城主夏侯孟都。 不远处的草地上,陆泽正在一个大汉的身上玩耍。 陆泽在这大汉身上蹦跳欢腾,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充满了童真与欢乐。 谢姜略带责备地对陆机说道:“陆机,你快叫泽儿下来。如此在四师兄的身上蹦跳成何体统!还有,万一踩坏了四师兄可如何是好?” 陆机却是轻轻一笑,显得颇为淡定:“无妨,四师兄疼爱泽儿,就随他们嬉闹。况且四师兄小孩子心性,两个人正好能玩到一起。” 夏侯孟都也笑着插话道:“嘿嘿,虒兄弟就是爱玩。他皮糙肉厚的不碍事,就算是我,赤手空拳都不能伤他分毫,更别说小小的陆泽了。” 见两人都这么说,谢姜也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坚持。 没过多久,陆泽似乎玩得有些疲惫了。 这时,躺在草地上的那位大汉,轻轻地将陆泽托到自己的宽厚的肩膀上,然后缓缓起身。 这位虬髯大汉,身高惊人,足有一丈之高,腰围粗壮,将近十围。他的面容犹如锅底一般黝黑,双眼炯炯有神,犹如铜铃,恍若天上的魁星下凡。 与夏侯孟都那铁塔般的身形相比,这位虬髯大汉更像是一座移动的肉山,魁梧而庞大。 这个虬髯大汉便是陆机的四师兄,单名一个字,虒。虒,乃是上古有角似虎之兽 当他迎面大步走来时,那种磅礴的气势,仿佛带着一种深深的压迫感,让人不由自主地为之震撼。 陆泽坐在虒的肩膀上,兴奋得挥动着双手,大声呼喊道:“娘,你看,我现在好高啊!”他的声音充满了童真和喜悦。 谢姜看着这一幕,虽然心中有些担忧,但还是温柔地回应道:“泽儿,你小心些,一定要抓紧你四伯伯,别摔下来了。” 然而,她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虒的肩膀宽阔而坚实,足以让陆泽稳稳当当地坐在上面。 而且,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始终有意无意地护着陆泽,仿佛在默默地守护着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家伙,以防他意外滑落。 及至近前,虒小心翼翼地将陆泽从肩膀上抱下,并轻轻地将他交给了谢姜。 陆泽在母亲的怀抱中,仍然兴奋地咯咯笑着,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欢乐之中。 陆机走上前来,递给虒一个水囊,温和地说道:“四哥,辛苦你了,喝点水。” 虒接过水囊,大口大口地喝了几口,不一会儿,水囊就瘪了下去。 他用手抹了抹嘴角的水渍,然后露出乐呵呵的笑容,对陆机问道:“六弟,你的儿子真好玩。五妹的儿子也这么好玩吗?” 陆机微笑着回答道:“你说李烨啊,他已经二十多岁了,比徐陵还要大一些。他的个子跟我差不多高,已经是个大人了,自然不能像泽儿这样跟你玩耍。” 虒听后似乎有些失望,但随即又好奇地问道:“那他武功高吗?” 陆机看着虒那充满期待的眼神,不禁笑吟吟地回答道:“四哥,我只能告诉你,他三年前便迈入顶尖高手的行列。等明日李烨到了,你可以亲自试试。” 虒听后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说道:“嗯,好。不过只能试试,万一伤了他,师父会怪我的。五妹也会心疼的。” 一旁的夏侯孟都见状,心中暗自为李烨捏了一把汗。他深知虒的恐怖实力,天生神力,勇猛无匹,在直罗城几乎无人可敌。就连直罗城的大城主阚直罗都曾坦言,若是硬碰硬,自己也讨不到便宜。 而此刻,远在前往梁泉城的客船上,李烨突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第二日下午,李烨一行人终于如约而至。陆机带着众人在庄园外等候已久,见他们到来,纷纷上前相迎。 李烨翻身下马,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虒那魁梧的身影上,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的压迫感。 陆机轻轻地捅了捅虒,指着李烨介绍道:“呐,四哥,那个就是五师姐的儿子李烨。” 虒听罢,立刻走上前去,仔细地打量着李烨。 他那张憨厚的脸上露出些许好奇,声音憨憨地说道:“小家伙,你就是我五妹的儿子?我叫虒,是你四伯。” 李烨见状,赶紧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礼道:“小子李烨,拜见四师伯!” 然而,虒却抬手制止了他的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地说道:“等下,李烨,我想试试你的武功。你接我一拳。” 李烨听到这话,先是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位四师伯会如此直接地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站着的陆机,只见陆机双手抱胸,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并没有任何要制止的意思。 李烨哪里还不明白,又是陆机在借机考验自己了。 刚下马车的袁影儿,看着身形相差很大的两人,忧心忡忡。 昔昔低声介绍道:“没事的,虒不会伤害李烨的。你别看他长得凶恶,心底善良得很。从前,对秦舞姑娘更是爱护得很。” 袁影儿这才稍稍心安。 李烨既然已经知道眼前这位魁梧的大汉是自己的师伯,心中自然没有任何负担。 他站定身形,朗声道:“李烨请师伯指教!” 虒闻言,赶紧解释道:“你就接我一拳就好了,放心,我不会用全力。我的力气可大了,比夏侯的力气大。你可是要尽全力哦。” 李烨对于虒的气力比夏侯孟都大这一点,并不感到意外。他早已从虒那魁梧的身材上猜出一二,更何况虒还是他师公的徒弟,武功自然高强。 李烨微笑道:“好,听师伯的。只是我的力气也不小,还请师伯小心。” 说罢,李烨深吸一口气,运转星河山月诀。 体内两股真气迅速流转,一股清冷如月,一股浩渺如星,相辅相成,共同汇聚在他的拳头之上。 他的拳头瞬间变得坚硬如铁,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虒见状,也是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他知道李烨已经做好了准备,于是也不再犹豫,一拳轰出。 这一拳,虽然没有用上全力,但也绝非一般高手所能承受。 拳风呼啸,带着一股霸道的气势,直逼李烨而来。 李烨眼神坚定,不退反进,迎着虒的拳头便撞了上去。 两拳相交,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周围众人都是一惊,紧张地看着场中二人,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然而,两人交手之后,竟然各自后退数步,然后都稳稳地站住。 李烨的拳头虽然被震得有些发麻,但他却毫不在意,反而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 虒更是高兴地叫嚷道:“好,太好了。你很厉害,我很高兴。” 第5章 虒的来历 夏侯孟都见两人交手结束,立刻上前问道:“虒兄弟,你方才那一拳用了几分力气?” 虒挠了挠头,憨厚地想了想,然后说道:“应该有七分。” 夏侯孟都听到这话,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些年他没少和虒切磋武艺,深知虒的惊人的力气。 此刻听到虒说自己已经用了七分力气,夏侯孟都不禁感到一阵心惊。 他深知,虒的七分力气已经是自己的全力。 如今李烨年纪轻轻,竟然能够如此轻松地接下虒七分力气的一拳,这足以说明李烨的功力比自己深厚。 夏侯孟都不禁开始重新审视李烨。他回想起李烨之前的轻功身法、剑法以及枪法,心中不禁感到一阵震惊。如此看来,李烨的武功确实已经超过了自己,而且不是一星半点。 李烨趁着两人交谈之际,带着袁影儿上前给陆机和谢姜见礼。 他低头看着虎头虎脑的陆泽,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笑吟吟地说道:“小家伙,你就是我师弟陆泽?我叫李烨。” 陆泽听到李烨的话,有些腼腆地回答道:“嗯,我就是陆泽。”他的声音清脆而稚嫩,透着一股子童真。 然而,李烨接下来的话却让陆泽有些紧张起来。 李烨不怀好意地笑道:“既然你是陆泽,我也想试试你的武功,你也接我一拳。” 说着,他还伸出拳头在陆泽面前晃了晃。 陆泽见状,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害怕的情绪。 他下意识地往谢姜身后躲了躲,一双小眼睛紧张地盯着李烨,生怕他真的打过来。 李烨正得意之时,肩膀突然被袁影儿轻拍了一下。 袁影儿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李烨,你别吓着泽儿了。泽儿,有姨姨在,别怕。” 陆泽看了看母亲谢姜,有些犹豫。 谢姜温柔地鼓励道:“泽儿,喊姨姨。” 陆泽这才鼓起勇气,甜甜地喊道:“姨姨。” 袁影儿顿时开心地笑了起来,应道:“唉,真乖。姨姨在绵谷城给你买了些小玩意,一会拿给你。” 这时,虒和夏侯孟都也走到几人身旁,李烨赶紧将袁影儿介绍给他们。 袁影儿则大方地向他们行礼。 一众人在庄园门口一阵寒暄之后,才回到庄内。 花园中,阳光透过树梢洒下斑驳的光影,微风轻拂,充满了欢声笑语和温馨的气氛。 袁影儿和谢姜、昔昔在花园的一角轻声细语,不时传出银铃般的笑声。 另一边,夏侯孟都受到了李烨的刺激,决定好好“指点”一下刑山的武功。他拉着刑山去了远处的空地切磋武功。 不远处,虒则带着陆泽在草地上尽情地玩耍。 他们翻滚、追逐,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属于他们一般。 虒的魁梧身躯和陆泽的稚嫩身影在草地上跳跃,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而李烨和陆机两人则悠闲地坐在亭中,品着香茗。 他们时而交谈几句,时而静静地看着虒和陆泽玩耍,脸上都露出了满足和欣慰的笑容。 李烨面带困惑地向陆机询问道:“先生,不知为何,我总觉四师伯的心性仿佛如同孩童一般纯真无邪?” 陆机轻放茶杯,微笑着为李烨解惑:“我们师兄弟几人,皆是由师父收养的孤儿。虒在年仅十一岁时,头部遭受重创,倒卧路旁。恰逢师父路过,见他孤苦无依,心生怜悯,便将他收养。 自此以后,他的心性似乎便定格在孩童时期,纯真无邪。而他的魁梧身躯,也许就和那次受伤有关。 正因为他心思单纯,心无旁骛,再加上天生神力,他如今的武功达到了绝顶高手的水准。” 李烨回想起先前得知自己的母亲和先生都是师公收养的孤儿,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对师公的敬仰。 他未曾料到,母亲师兄弟几人竟然都有着相似的身世。 接着,李烨满怀好奇地追问道:“先生,我曾听闻你们的名字都是后来自己取的,那在此之前,师公给你们取的又是什么名字呢?” 李烨心中确实充满了好奇,他实在难以想象,自己的师公不擅长取名,那么他们之前的名字会是什么。 陆机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回应道:“你猜猜看。” 李烨目前知道的有四个名字:陆机、秦舞、虒、桑元宝。 他心中暗自琢磨,试图从这四个名字中寻找规律。 六、五、四、三…… 突然,李烨眼中精光一闪,他似乎明白了这些名字背后的含义。 他试探着问道:“难道师公当初是以数字来给你们命名的?” 陆机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嗯,小的时候,师父就是这么喊我们的。我排行第六,所以你三师伯到如今,有时候还会亲昵地称呼我为‘六’或者‘老六’。” 李烨听到这话,忍不住挠了挠头,想要掩饰自己因想到那些画面而产生的笑意。 但陆机瞥了他一眼,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想笑就笑,别憋坏了。” 李烨见陆机并没有生气,便放松下来,转而好奇地问道:“那你们师兄弟是不是一共有六个?” 陆机摇了摇头,纠正道:“是五个。” 李烨疑惑不已,追问道:“难道不是一、二、三、四、五、六这样排下来的吗?” 陆机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李烨,反问道:“你觉得有谁会愿意被叫做‘二’呢?” 李烨仔细想了想,确实,“二”这个字在许多场合下都有着特殊的含义,不太适合作为人的名字或称号。 陆机继续说道:“我们师兄弟五个,我们还有个大师兄。关于大师兄的事情,现在还不是你该知道的时候。等到合适的时机,他自然会出现在你面前。” 李烨撇了撇嘴,心道,总是神神秘秘。 陆机瞪了李烨一眼,训斥道:“不许撇嘴。” 李烨连忙收敛表情,尴尬地笑了笑。 陆机见状,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的大师伯、三师伯视五师姐为亲妹妹,捧若珍宝。而你四师伯由于孩童心性,更是对五师姐依赖和信任有加。就连他的名字也是你母亲后来帮着给取的。 你母亲遇害之后,他跟随师父连挑太行山寨,状若疯虎,可见他心中的愤怒与悲痛。所以,我这次特意将他召回。” 李烨静静地听着陆机讲述几个师伯对于自己母亲秦舞的深厚兄妹情,心中也为之动容。 然而,他注意到陆机在讲述过程中,绝口不提自己与秦舞的关系。 他明白,陆机虽然未曾明说,但他对秦舞的感情,绝不亚于三个师伯。 就在这时,谢姜的丫鬟清儿来报,已经备好了丰盛的宴席, 于是,众人进屋围坐在一起,举杯畅饮,欢声笑语不断。 李烨和虒也很快就熟络起来,而他们加深感情的媒介自然是美酒。 落座的几个男子在拼酒,而袁影儿等女子在一旁也聊得十分投机,大家互相分享着彼此的见闻和经历,气氛十分融洽。 第6章 师徒布置 宴席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持续了很久,直到夜色渐深才缓缓结束。 袁影儿与谢姜一同离去,先行去歇息了。 而另一边,虒、夏侯孟都和刑山仍在拼酒,他们的笑声和豪言壮语不时传来,为这宁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热闹。 李烨却并未加入他们,而是跟随陆机来到了书房。 书房内灯火通明,两师徒相对而坐,开始布置和谈论接下来的行动。 陆机首先开口介绍道:“这次琉璃台的藏身之所,是西北绿林道和陇西独孤家搜寻两年的结果。如若不是你从蜀地救下的汤家宝协助,可能还要更久一些。这琉璃台藏得不可谓不深。 而且据我这些年的调查,发现琉璃台不断收买武林势力与江湖人士,其势力已经渗透至北周的十二个州。有五个州更是在其掌控之下,包括你所熟知的幽州武林。 而关于那落雨剑庞青,他的行踪更是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据我目前所得的消息,他极有可能藏匿于京城长安之中,但这一点仍需我们进一步查证。 为此,我计划亲自前往长安,探寻庞青的下落。 在此期间,需要你四处出击,剿灭依附琉璃台的江湖势力,逼得他显露行踪。而我们的第一个目标,便是他们在秦岭秘密培植人手的营地。” 李烨慎重地点了点头,担忧地说道:“先生,长安若真是琉璃台的老巢,那里必定是高手如云,您此行凶险异常,实在让我放心不下。” 陆机却是淡然一笑,摆了摆手,说道:“你无需为我担忧。我行走江湖多年,自有应对之法。 何况你师公也将从南陈赶回长安,助我一臂之力。 至于你那边的人手,我已安排妥当。 你四师伯和夏侯兄将带领二十余名高手协助你。这些人都是我们桃园精心培养多年的高手,身手一流。 此外,西北绿林道也已承诺,将派出不死营前来支援。 你蜀地的两位好友,大胜和尚和唐蒙,也在赶来的途中。相信不久之后,他们便能与你汇合。” 李烨闻言,暗自盘算着,自己这边有六个顶尖高手,包括自己、虒、夏侯孟都、雷布、大胜和尚和唐蒙。其中,虒的实力更是有着绝顶高手的实力。 再加上二十余名桃园培养的一流高手,这样的阵容确实堪称恐怖,足以横扫琉璃台在各地的势力。 陆机继续说道:“还有一个事情得跟你说一下。这次谢姜和袁姑娘不回洛阳,而是直接去你们太原的晋阳城。到了长安自有人护送她们前往太原。而咱们在洛阳的人手和产业大部分将转移到晋阳城。” 李烨点头道:“嗯,北周乱事将起,洛阳确实不安全。相信先生已经跟我父亲商议好这些事宜了,我就不插手了。回头我嘱咐一下影儿,别说漏嘴就行。” 陆机起身,从一处隐蔽的暗格里取出一幅画,放在书桌上缓缓展开。 这幅画正是掀起幽州江湖风雨的藏宝图。 图的左边和左上角是一片山川,山川中有一段城墙,中间和下方是留白,右边画的是片海,海上有一轮赤日。 陆机目光凝重,声音带着一丝肃然地说道:“原本袁姑娘交给我们保管的木盒,我决定让她自己带着去晋阳城。这是袁姑娘那个木盒上的图,经过多方查证,有些眉目了。” 李烨满脸好奇地问道:“真的?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陆机看了李烨一眼,说道:“别急,让我先为你解读这幅图。 起初,你们或许以为这仅仅是幽州的地理地势图,然而,当你将视线放宽,用更广阔的视野来观察,你会发现这是一张河山图。” 他指着图案继续道:“你看这左边和左上角,它们代表的是西方和北方连绵的山脉,而这段城墙,无疑便是我们熟悉的长城。中间和下方的留白部分,则是富饶的中原大地。而中原的东方,则是一望无垠的大海。” 陆机顿了顿,目光深邃地注视着李烨:“所以,这图案并非仅仅描绘幽州,它其实是咱们汉人的万里河山,是整个中原大地的象征。” 听完陆机的解释,李烨恍然大悟,他点了点头,赞同道:“经过先生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更像是汉人的万里河山图。那么,这图案与金盒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机反问道:“金盒的纹饰,你还记得吗?” 李烨回想了一下,回答道:“是一条五爪金龙。” 陆机微微点头,继续分析道:“五爪金龙,自古便是皇权的象征,代表着无上的权力和尊贵。这样的纹饰,绝非寻常人家可用。因此,那金盒很可能与皇权有着莫大的关联。” 他顿了一顿,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凝重:“据我查证,自古流传的传国玉玺,自前朝灭亡后,便下落不明。许多人都在寻找它的踪迹,然而却都一无所获。” 李烨心中一震,脱口而出:“难道先生怀疑那金盒里装的就是传国玉玺?” 陆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以一种深沉的目光看着李烨,缓缓地点了点头。 李烨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他开始思考起袁影儿一家的来历。如果那个金盒里真的藏有传国玉玺,那么袁影儿的阿婆究竟是何等身份?她们一家又为何会拥有如此重要的宝物? 这时,陆机又缓缓开口,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沉稳:“李烨,关于金盒内的物品,我们暂且不必过多揣测。毕竟,这金盒之中是否真为传国玉玺,还需待我们将其打开后方能揭晓。” 李烨点头以示赞同,随后说道:“那待师公归来,他老人家定有方法将其打开。” 陆机向李烨询问道:“若这金盒内真为传国玉玺,你又将如何处置呢?” 李烨沉思片刻,随即苦笑一声,道:“先生,我此刻心中并无太多想法。眼下,我只想报仇雪恨。随后,便是尽快赶回晋阳城,陪伴在影儿身边。您也知晓,她如今身怀有孕,我实不想错过我们孩子的降生。” 陆机深深理解李烨此刻的心情。他回想起当初谢姜怀有身孕时,自己心中那份对即将到来的新生命的热切期盼。 第7章 陆续而来 陆机凝视着眼前的李烨,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 那个曾经稚嫩如孩童的少年,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英气逼人、威武不凡的青年,让陆机有些恍惚。 回想起那年在繁华的长安城初见李烨,他不过是个年仅七岁的稚子,而如今,岁月匆匆,他已成长为二十三岁的青年才俊。 这期间的蜕变,恍若隔世。 如今的李烨,无论是武艺高强还是谋略过人,都已经超越了当年的陆机。 陆机不禁感到欣慰,自己没有辜负师姐秦舞。 李烨见陆机出神许久,不禁轻声呼唤:“先生,先生。” 陆机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微笑着对李烨说道:“我刚才在想,初见你时你还是个孩童,如今却已长大成人,即将为人父,时间真是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啊! 不管你将来有何打算,我都支持你。目前,咱们在直罗城那里也培植了不少人手,将来都交给你。” 李烨突然发现,陆机虽然依旧保持着那份丰神俊朗的气质,但岁月已经在他的发间悄然留下了痕迹,丝丝华发在黑发中隐现。 他心中也不禁涌起一股感慨,这些年,陆机为了自己的事情,必定耗费了大量的心血,忧心劳神。 李烨由衷地说道:“先生,您为弟子所做的一切,弟子都铭记在心。还请多多保重身体,切勿过度劳累。往后,就让弟子来替您分担一些事务。” 陆机听后,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欣然应允道:“好,我正是等你这句话。确实有一事需要你分担。” 李烨听后,诚恳地说道:“先生,请讲。弟子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完成。” 然而,话刚出口,李烨便有些后悔了。 因为他看到陆机的笑容中似乎隐藏着一丝戏谑,心中顿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陆机微笑着开口了:“李烨,以后陆泽这孩子就交给你教导了。我和谢姜都是晚来得子,对陆泽疼爱有加,实在不忍心对他太过严厉。你深得我真传,由你来教导他,我和你师母都极为放心。” 李烨一听这话,顿时感到一阵头大。 他苦着脸说道:“先生,我哪里会教导人啊!万一以后误了陆泽,这责任我可担不起。” 陆机闻言,却是哈哈一笑,宽慰道:“李烨,你无需太过担心。我们并不要求陆泽将来文武双全,只希望他品行端正,不成为祸害便好。” 李烨嘟囔着回应:“那您这不是让他专门来祸害我一个人嘛。” 陆机一听这话,眉头微皱,故作不悦地说道:“怎么,你是不乐意吗?还需要我求你,或者让你师母来求你吗?” 李烨一听这话,连忙说道:“弟子不敢,弟子答应就是了。” 陆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大笑道:“好,那就辛苦你了。往后陆泽就交给你了,他便是你的弟子了。” 李烨虽然被陆机“赶鸭子上架”,但最终还是答应收下了陆泽为弟子。 之后,李烨与陆机就将来的一些事情进行了计划和布置。 同时,陆机还交给了李烨一封信,让他转交给一个身在青州的人。 相聚的时光,总是如诗如画般美好,却又匆匆逝去,令人倍感短暂。 在这短暂的两天里,陆泽在众人的见证下,正式拜师于李烨。 这让李烨终于得以与袁影儿平辈相交,免去了之前因辈分问题而产生的尴尬。 这突如其来的辈分变化,确实让人有些啼笑皆非,但好在他们都是江湖儿女,对世俗的礼节并不那么在意。 对于陆泽的启蒙,李烨毫不担忧。因为他深知,陆泽的父母本身就是才情出众的人,而且精通天文地理,学识渊博。 等到陆泽启蒙之后,李烨再将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就是了。 在梁泉城外,李烨与陆机等人依依惜别。 然而,最令他难以割舍的还是袁影儿。 他们二人站在城外,细语绵绵,倾诉着彼此的不舍。 李烨深深地表达了自己内心的愧疚,为不能时刻陪伴怀有身孕的袁影儿而感到自责。 然而,离别总是难免的。最终,袁影儿还是踏上了前往晋阳城的路。 昔昔被李烨派去保护袁影儿。刑山则是被陆机带着去了长安。 而李烨则留下静静等待几方支援的人马到来。 最先到达的是,紧随李烨北上的梁泉城,身背巨大金刚伏魔剑的大胜和尚。 两人本就惺惺相惜,一切尽在不言中。 又过了两日,西北绿林道的不死营在雷布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地抵达了梁泉城。 雷布等人与夏侯孟是老友重逢,一见面便气氛热烈,欢声笑语不断。 李烨见状,心中欢喜,当即下令大摆宴席,为不死营的到来接风洗尘。 宴席之上,江湖好汉们豪情万丈,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最后,当三步悬的唐蒙到来时,李烨惊喜地发现,醉仙周一斗竟然也随同前来。 他立刻热情地迎上前去,将两人引进庄园,并向众人介绍他们的到来。 夏侯孟都、雷布等人见到周一斗,都表现出了极高的敬意,纷纷向他见礼。 周一斗性格随和,与众人一一打招呼,场面十分融洽。 在相互问候过后,周一斗诚恳地请求众人能够多多关照他蜀地的两位年轻人——大胜和尚与唐蒙。 在众人寒暄和熟络之际,周一斗来到了虒的面前。 虒身量惊人,而周一斗却矮小,两人形成鲜明对比。 然后,令众人惊讶的是,虒见到周一斗主动蹲了下来,憨厚而亲热地喊道:“叔,你怎么来了?” 周一斗拍了拍虒的肩膀,温和地笑道:“你师父在南陈脱不开身,嘱托我前去长安,助你六弟一臂之力。小四,这是叔自己酿的剑南烧春,你尝尝。” 说着,周一斗将随身的酒葫芦递给了虒。 虒接过酒葫芦,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拔开葫芦塞子,仰头灌了几口。 随后,边感叹边将酒葫芦递还道:“叔,这酒真好喝。我不能都喝完,这些留着给你自己。” 周一斗慈祥地看着虒,欣慰道:“好,好孩子。等忙完了,叔多送你几坛。” 虒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 周一斗转头吩咐李烨道:“李烨,让你的人摆上酒宴。今日,我跟大伙好好喝上一顿。明日一早,我便启程去长安。这里就交给你们年轻人。” 李烨欣然应下,立刻着手安排酒宴的事宜。 第8章 杀向营地 在随后的数日里,李烨等人于庄园中静心休整,养精蓄锐。 李烨深思熟虑之后,将一众高手分为三组,每组实力均衡,各有所长。 雷布率领的不死营高手,共十二人,他们原本便很是熟悉,默契非凡。 而夏侯孟都从直罗城带来二十一个高手则是分成两组。 一组由夏侯孟都带领,另外一组则是由唐蒙与大胜和尚共同带领。 李烨与虒则没有编入任何一组。李烨负责指挥,虒负责支援。 在这段休整期间,众人在庄园中相互了解,互相磨合,逐渐形成了默契与信任。 经过几天的休整与磨合,众人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于是,李烨率领着众高手前往秦岭深处的旬河镇。 当他们抵达时,负责带路的汤家宝等人已经在旬河镇等候多日。 李烨没有过多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道:“汤家宝,你给我们介绍一下目前的情况。” 汤家宝点了点头,开始缓缓讲述:“琉璃台的营地位于离此地五十余里的乱石窟。 那是一处极为隐蔽的崖谷,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想要进入其中,必须穿过一处仅供数人通行的狭窄崖壁。 而在乱石窟的十多里外,有一个名为黄石镇的地方,那里是琉璃台多年来建立和发展起来的据点。 他们通过黄石镇进行补给和传递消息,使得整个组织得以运转。” 李烨听后,心中不禁暗叹琉璃台,布局之深远,组织之严密可见一斑。 汤家宝继续介绍道:“黄石镇上的人大多是外围人员,高手并不多。 而崖谷内却是人数众多,高手如云。据我们摸底,里面大概有两千人。其中被抓去训练和奴役的无辜人员占了半数以上。 普通守卫则是历年未能成为琉璃五色的淘汰人员。 守卫统领和教习则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人数二十有余。他们负责管理和训练。 更高层次的高手数量不详。” 李烨听完汤家宝的讲述,心中对琉璃台的营地布局和情况有了更为清晰的了解。 李烨点头夸奖道:“汤家宝,你做得不错。以后,愿不愿意跟着我,帮我做事?。” 汤家宝如今深知李烨的不凡,能跟着李烨做事,当然求之不得。 他毫不犹豫地跪拜行礼,声音中带着喜悦与坚定:“属下汤家宝见过公子。属下愿意为公子牵马坠蹬,肝脑涂地,永不背叛。” 李烨将汤家宝扶起,说道:“往后好好做事,我必不亏待你。” 汤家宝应声道:“是,公子。” 李烨当日与陆机定下的策略,便是通过摧毁琉璃台控制的江湖势力,来逼迫落雨剑庞青显露行踪。 于是,他目光坚定地对众人说道:“既然这次我们采取打草惊蛇的策略,那咱们便强攻乱石窟。 但我希望大家在行动时能够互相照应,尽量减少伤亡。我们的目标是击杀那些反抗之人,至于其他人,便放他们一马。” 众人闻言,气势如虹地齐声应道:“喏!” 从以往琉璃台的行事可以看出,那些忠于琉璃台之人,必定是双手沾满了鲜血,无恶不作。 比如,从前的汤家宝。根据之前的讲述,他自年少时被琉璃台掳走,经历了残酷的互相厮杀选拔,才成为了琉璃五色的一员。而后又被派往各地,执行各种违背良心的恶事。 李烨心中明白,此次行动不仅是为了报杀母之仇,更是为了铲除这个危害江湖的祸患。因此自己将不得不采取铁血手段。 李烨当机立断,决定立刻出击,以雷霆之势,强攻乱石窟。 乱石窟果然名不虚传,地势险峻异常,遍地都是嶙峋怪石,密林深处更是遮天蔽日,极为隐蔽。 李烨见状,命令道:“全体下马。雷布,你带领不死营先行,沿途清除暗哨。” 不死营常年在祁连山脉中生存,对于各种山势地形很是了如指掌。对他们而言,清除暗哨不过是小菜一碟,易如反掌。 雷布没有丝毫犹豫,应声道:“喏。” 随即,带领不死营先行而去。 李烨接着命令道:“汤家宝,你带人留守此地,看管马匹,注意隐蔽。若有琉璃台逃跑之人,不必理会。” 汤家宝也是抱拳道:“喏。” 随后,他便率领不死营先行而去,迅速消失在密林深处。 李烨带着剩余两组高手,径直前往乱石窟内琉璃台营地出入口的崖壁。 待李烨等人赶到,只见雷布已经干净利落地清除了崖壁入口处的所有守卫, 李烨见状,立即下令众人鱼贯而入。崖壁后的山谷很是巨大,占地面积不小,方圆数里。 山谷内建有营寨,营寨内人影绰绰,显然人数众多。 李烨等人的突然出现,立刻引起了营寨守卫的警觉。他们纷纷发出示警之声,呼喊同伴前来支援。 转眼间,营寨内一片混乱,人声鼎沸。 与此同时,营寨内的高手也陆续出现,他们或持刀或握剑,迅速集结成组,准备迎击这突如其来的敌人。 李烨对着身边的虒,说道:“四师伯,按我教你的喊。” 虒点头应允,深吸一口气,气运丹田,然后猛然放声大喊:“降者不死,反抗者,杀无赦!” 他的声音如虎啸山林,在山谷内回荡,震撼人心,久久不息。这威猛之声,足以令敌人胆寒,动摇其斗志。 然而,营寨内仍有不信邪之人,他们以为李烨等人只是虚张声势,于是率领百余名手下,手持兵刃,气势汹汹地飞奔而来,意图一举击溃这突然出现的敌人。 李烨见状,眉头微皱,随即果断下令道:“夏侯孟都,这些人交给你了。” 夏侯孟都毫不犹豫领命道:“喏。” 他紧握手中的镔铁大锤,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大喊一声:“兄弟们,随我杀!” 随后,夏侯孟都率领他手下的十一名高手,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朝着那百余名敌人猛扑而去。 他们身形矫健,动作迅猛,每一次挥舞兵刃,都带有风雷之势。 战斗瞬间爆发,夏侯孟都等人迅速将敌人压制在下风。 敌人在他们猛烈的攻击下,节节败退,很快便溃不成军,横尸遍地。 第9章 虎入羊群 李烨再次看向身边的虒,示意他继续喊话。 虒心领神会,再次放声大喊,那响彻云霄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如同滚滚雷霆。 这次喊话之后,营寨内开始出现了明显的动摇。 那些胆小怕事、意志不坚定的人开始犹豫,有的甚至已经开始偷偷向后退缩。 李烨见状,立刻转头对唐蒙和大胜和尚下达命令:“唐蒙,大胜和尚,你们立即带人汇合夏侯孟都,一同杀入营寨!记住,只杀那些反抗的人!” 唐蒙和大胜和尚领命,迅速集结人手,与夏侯孟都的那组汇合,然后一同冲向营寨。 他们的动作迅猛而果断,很快就与营寨内的敌人展开了激战。 同时,李烨又对雷布下达了另一道命令:“雷布,你率领不死营,专门负责捕杀琉璃台的高手和领头之人!记住,一个不留!” 雷布点头应命,他迅速率领不死营的成员飞扑而下,直奔营寨之中。 不死营的高手们都是久混江湖的老手。他们对于辨别高手和领头之人,有着丰富的经验。 随着李烨一道道命令的下达,整个战场开始呈现出一种压倒性的态势。 琉璃台的人虽然人数众多,但在李烨这方三十几名高手的猛烈攻击下,他们开始节节败退,营寨内的混乱和恐慌也在不断加剧。 李烨目光如炬,审视着营寨内的混乱局面,深知敌人已失人心。 他深吸一口气,随后放声怒喝道:“凡不想丧命者,速弃兵刃,退出营寨!” 尽管山谷内喧嚣混乱,李烨的声音却如利刃般穿透嘈杂,清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一时间,营寨中许多人如梦初醒,纷纷选择逃离战场,退出营寨以求自保。 然而,也有一些琉璃台的高手并不愿意就此放弃。他们看出李烨才是这支突袭组伍的指挥之人,于是奋不顾身地朝他扑来。 李烨却只是冷眼旁观。因为虒一声虎吼,已经迈步迎了上去。 只见虒赤手空拳,却气势如虹,犹如一只发狂的猛虎。他的拳脚动作大开大合,每一击都仿佛重逾千斤,威力惊人。 那些冲向他的琉璃台高手,竟无一能与他正面抗衡。他们或被一拳击飞,或被一脚踹倒,非死即伤。 更有一名琉璃台高手不幸被虒的双手抓住。虒一声怒喝,双手用力,竟然将那人活生生撕成两半,鲜血四溅,场面惨烈。 这一幕血腥暴力的场景,让琉璃台一方的人看得心惊胆颤,无不惊惧万分。 虒杀得兴起,浑身热血沸腾。他毫不停歇地冲进了营寨,加入了激烈的战场。 他如同一头猛虎下山,气势汹汹,无人能挡其锋芒。凡是被他盯上的人,都如同被死神锁定,无处可逃。 战场上的形势开始呈现出摧枯拉朽之势。 又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这场突袭便已经接近尾声,只剩下为数不多的琉璃台之人在负隅顽抗。 李烨站在一旁,目光冷静而深邃,他甚至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他信步迈入营寨。 雷布等一众高手已经解决了那些负隅顽抗的敌人,纷纷前来向李烨复命。 众人中,只有数人受了轻伤,一人伤势较重。李烨关切地询问了他们的伤势,并吩咐他们先行下去疗伤。 随后,李烨下令将退出营寨的那些没有参与反抗之人集中到一起。 经过一番清点,发现琉璃台一方伤亡了六百余人,剩下大约一千三百人。令人惊讶的是,其中居然有近九百名少年。 这些少年看起来都颇为稚嫩,有些甚至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孩童气。 他们中大部人是被琉璃台掳掠而来,被迫接受严苛的训练,被灌输以忠诚和杀戮的思想,最终沦为琉璃台的杀人工具。 李烨看着这些少年,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同时,他也开始考虑如何处理这些俘虏。 显然,李烨不能带着这些人同行。不过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也是于心不忍。 于是,他喊来了雷布,问道:“雷副盟主,秦岭之中可有绿林道的朋友?能否请他们收留一些这里的少年?” 雷布想了想,回答道:“有是有一些,不过离此地较远,也收留不了这么多。” 李烨无奈道:“能收留多少是多少,况且有些人未必肯去。这样,回头派人跟绿林道的朋友打声招呼,尽量收留。其余的,也只听天由命了。” 雷布答应道:“好,我跟众兄弟商讨一下,看看最近的是哪几个山寨。” 李烨闻言,轻轻颔首,心中有些沉重。 他很快调整了情绪,沉稳地走到众人面前。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坚定而洪亮:“我曾言明,降者不杀。你等可自由离去,但此山谷,我必须将其付之一炬。 对于无家可归之人,附近有些山寨,我或可提供其位置。若你们愿意,可自行前往寻求庇护。 至于路上的口粮,你们可在此地寻找一些。此外,十里外的黄石镇,存有粮食,稍后你们亦可自行前往获取。 望你们好自为之,切勿再助纣为虐,误入歧途。”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 在场的俘虏们,并未如预期的那样欢欣鼓舞,反而显得有些麻木,他们只是静静地观望,没有太多的情绪流露。 李烨对此并未多加理会,转而向夏侯孟都和雷布发出指令:“你们两组留下,负责后续的安排和善后事宜。之后,将此地付之一炬。我带唐蒙等人先行前往黄石镇,稍后在那里汇合。” 夏侯孟都和雷布毫无异议,立刻领命行事。 随后,李烨带领唐蒙等人赶赴黄石镇。到达后,他们迅速行动,对那些敢于反抗的守卫进行了果断的处置,同时也驱逐了一些琉璃台的外围人员。 完成这些后,李烨下令将黄石镇的粮食集中起来,存放在一处。 等待夏侯孟都和雷布等人前来汇合。 李烨心中微叹,自己所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就交给天意了。 第10章 长举顺政 在黄石镇的粮食分发完毕后,李烨一行人返回了旬河镇进行休整。 夜幕降临,李烨召集了身边的顶尖高手以及汤家宝,共同商讨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李烨率先打破了沉默,沉声道:“原本,我们的计划是在捣毁琉璃台乱石窟的营地后,分头行动,直接前往青州。然而,现在情况有变,为了确保这些少年能够顺利逃脱琉璃台的控制,我们不得不调整计划。” 夏侯孟都毫不犹豫地表示支持:“李烨,我们都听你的指挥。你决定怎么做,我们就跟着怎么做。”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表示愿意全力配合李烨的决定。 李烨观察着众人的反应,随即直截了当地陈述道:“琉璃台在北周的五个州都设有分旗,离我们最近的便是秦州旗。我打算首先摧毁秦州旗,然后再分头潜往青州。” 雷布听后,豪情万丈地大喊道:“好!我早有耳闻,琉璃台秦州旗与秦州大将军蔡东虎勾结,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此次正是铲除这个祸患的绝佳机会。” 夏侯孟都一听,顿时也来了精神,附和道:“对,那个蔡东虎不就是当年企图买你性命的人吗?干脆咱们一不做二不休,闯进大将军府,把他也一并解决了。” 雷布闻言,更是激动不已,赞同道:“那最好,这个蔡东虎也不是个东西。咱们就干票大的,将他一同宰了。” 李烨苦笑着劝阻道:“两位前辈,虽然我也很想这么做,但是我不能拿诸位的性命做赌注。这个蔡东虎咱们暂时动不得,风险太大。咱们还是先处理江湖之事。至于这个蔡东虎,我会找机收拾他,到时候一定叫上二位一起。怎么样?” 夏侯孟都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冒险。听你的,先处理琉璃台的事情。” 雷布则有些不甘心地说道:“但是蔡东虎那个家伙,一定不能放过。你答应过的,到时候一定要叫上我一起收拾他。” 李烨笑着说道:“前辈放心,我绝不会食言。等时机成熟,咱们一定联手收拾他。” 接着,李烨转向众人,正色道:“既然大家都同意捣毁琉璃台秦州旗,那我决定明早出发,前往顺政郡长举城,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 捣毁秦州旗后,我们在原地分散,各自带领自己那组人直接前往青州北海郡寿光城汇合。 长举城到寿光城有近三千里地,路途遥远,我希望大家能在一个月之内赶到。这段时间里,辛苦各位了。” 众人纷纷表示,一定按时赶到寿光城,不负所托。 只不过,雷布小声问道:“李烨,我想问问这一路上能不能饮酒?” 夏侯孟都和虒也紧跟着投来期待的目光,似乎都在等待着李烨的答复。 雷布原来在西北和李烨一起抵御过突厥人,军中规定战时不许饮酒,因此他有这么一问。 李烨不禁大笑道:“当然可以,咱们又不是行军打仗。行江湖路,哪有不饮酒的道理。可以饮酒,只是适当地控制一些,毕竟江湖险恶,可不能阴沟里翻船啊。” 听到李烨的答复,雷布等人眼中都闪过一丝亮光。 雷布又猴急地问道:“那今日咱们捣毁了琉璃台营地,算是旗开得胜。咱们是不是该庆贺一下,顺带犒劳一下兄弟们。” 夏侯孟都也是拼命点头道:“嗯,没错。” 李烨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嗯,我觉得可以。汤家宝,你去安排一下,备下酒宴。咱们晚上庆祝一下,喝上几杯。” 汤家宝领命而去。雷布和夏侯孟都三人则是一阵欢呼,也是出门而去,想必是去通知兄弟们去了。 屋中只留下李烨、唐蒙、大胜和尚三人。 李烨关心道:“唐兄,这些时日可还适应?大胜和尚我就不问了,他就是个苦行僧。” 大胜和尚没有反驳,只是双手合十,微微颔首。 唐蒙则大笑起来,随后说道:“行走江湖,本就是随遇而安,哪有什么适应不适应的。不过,你让我和大胜和尚这两个‘外来人’来带领一组人,你就不怕他们心中有所芥蒂吗?” 李烨轻轻摇头,反驳道:“唐兄,此言差矣。 其一,你与大胜和尚皆是我李烨的至交好友,我们是自己人,何来‘外来人’一说? 其二,行走江湖,实力为尊。你们二人都是顶尖高手。你们那组自然应当以你们为首。 至于接下来前往青州的路途,我会再安排一个熟悉路途之人作为你们的向导。你们只需放宽心去做便是。” 唐蒙听了,微微有些动容道:“好,我就跟随你在这北地江湖好好闯荡一番!” 大胜和尚也是颔首道:“小僧亦跟随李公子除魔卫道,修禅修心!” 李烨同样高兴地说道:“好,能得两位相助,李烨荣幸之至。” 当晚,众人欢聚一堂,举杯共饮,庆祝这次胜利。 酒宴一直到夜深,方才散去。 次日一早,众人皆是精神抖擞,按时出发。 李烨吩咐汤家宝带人前往顺政城的桑氏商行,准备一应物资,以供众人前往青州的路上之用。 而李烨则带领着其余人马,直扑长举城外的琉璃台秦州旗驻地。 琉璃台秦州旗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李烨等人连锅端起,彻底捣毁。 琉璃台驻守秦州旗的高手和秦州本地的江湖帮手均被斩杀,没有任何反抗机会。 当驻防长举城的官军匆匆赶到琉璃台秦州旗的驻地时,那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只剩下断壁残垣和横七竖八的尸体。 李烨等人早已潇洒离去,踪迹难寻。 众人在顺政城外顺利取得了一应物资,随即分头前往青州。 李烨站在城外,远远地望着顺政城,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回想起两年前,正是在这里,他毅然决然地斩杀了那些酷吏恶卒,为百姓除害,却也因此遭到通缉,不得不避祸西蜀。 如今两年半的时间过去了,不知道这段时间以来,秦州的百姓生活如何。 然而,他深知自己目前无法顾及太多。 只能在心中默默期望北周朝廷能够顺应民心,实施仁政,让百姓过上安稳的生活。 李烨转身带着虒和汤家宝等人,向着东边而去。 第11章 三千里外 正当李烨一行人深入雍州之际,远在长安的琉璃台也接到了秦岭营地覆灭、秦州旗被拔除的消息。 此刻,落雨剑庞青依旧保持着那白皙的肤色,依旧插着那支簪花。 然而,他的脸色却阴沉得令人心悸。 堂下众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丝响动便会激怒这位喜怒无常的台主。 过了好一会儿,庞青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充满了冰冷的愤怒:“如此多高手汇聚,我们竟连半点风声都未曾收到!秦州旗这群人究竟在干什么?废物!一群彻头彻尾的废物!废物就该有废物的下场,死不足惜!” 他的话语如同利剑般刺入众人的心扉,堂下再次陷入一片死寂。众人低垂着头,心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 半晌,庞青重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审视与探寻:“赤一,对于此事,你有何看法?” 赤一,显然已经深思熟虑过这个问题。 他躬身向前,恭敬地回答道:“禀台主,北周武林之中,除了我们琉璃台,确实难以找出能够一次性出动如此多高手的势力。 因此,我有理由怀疑,这可能是北周四大顶尖势力中除了兰陵门以外的其他三家,联手针对我们琉璃台。” 庞青微微皱眉,沉思道:“你是说直罗城、西北绿林道联盟和太行山寨联手了?” 赤一点头,神色凝重:“是的,台主。据那些死里逃生的人详细描述,那些领头的顶尖高手中,有一个身量身材惊人,一个擅长使棒,还有一个使锤。” 庞青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沉声道:“太行山王熊乞,西北绿林道副盟主雷布,以及直罗城三城主夏侯孟都?” 赤一肃然点头,脸色也是十分凝重。 庞青在堂中来回踱步,沉思片刻后,果断地发出命令:“赤三,多带些人前往秦州、雍州查探这些人的行踪。特别是雍州,雍州旗是离秦州最近的一个分旗。” “是,台主。”赤三点了堂下两人,迅速出门而去。 庞青语气更加严肃道:“赤六,你即刻传令,召回赤四、赤五以及四位客卿。告诉他们,事态紧急,务必尽快返回长安。” 赤六俯身领命,不敢有丝毫怠慢。庞青此次召回的这些人都是琉璃台中的顶尖高手。 庞青低声沉吟道:“既然你们想开战,那琉璃台便奉陪到底。再过些日子看你们拿什么跟我斗。赤二,持我手书去南陈恭请先生北上。” 赤一,赤二心中一惊。堂下其余几人却是一头雾水。 等到琉璃台的人赶到雍州,找寻李烨等人的踪迹之时,他们早就离开雍州潜往青州了。 经过一个月左右的长途跋涉,李烨等人到达了北海郡寿光城。 李烨嘱咐一众人休整,自己却带着汤家宝等人前往东莱郡的黄县。 如今的青州早已不是当年的青州。 大宁元年,皇帝杨召东征高丽,要求时任右御卫大将军的王偃师调集青州水军从海上进攻高丽。 王偃师本就反对东征,更认为青州水军渡海作战,必将损失惨重。 他上书苦谏,陈述自己的观点和看法。杨召却是一意孤行。 于是,王偃师愤而请辞大将军之职,卸甲归田。 果然,接任右御卫大将军一职的胡宗尚率青州水军数万渡海作战,大败而归,士卒还者不过数千人。 只不过胡宗尚是皇帝杨召亲信,依然担任右御卫大将军,掌青州兵权。 如今的王偃师在徐州琅琊郡开办书院,开课授业。 据说,书院中学子众多,其中不乏出身微寒之人。 当时的青州刺史,在大宁元年,积劳成疾,病逝。 而李烨此次前来黄县,正是为了与一位故人相见,这位故人便在黄县的某个角落。 这个地方,除了李烨、独孤青石、王偃师以及那位已故的青州刺史外,无人知晓。 黄县,坐落于南山脚下,那里有一个宁静的小院。 院内,一名男子正悠闲地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他的面容消瘦,皱纹深深刻在额头与眼角,透露着岁月的沧桑。 躺椅旁边的小桌子上,摆放着一碟小菜和一壶酒。男子偶尔轻抿一口酒,细嚼一口菜。 这时,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子走进了院子。她相貌端正,身着粗布麻衣,显得朴素而大方。 然而,当她看到男子那醉眼朦胧的模样时,不禁怒火中烧,大声斥责道:“你整天就知道喝酒,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喝死你的!” 面对女子的责骂,男子却仿佛置若罔闻,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女子见状更是来气,又开口斥责道:“你说你,家里家外什么都不干也就罢了。你就不能少喝一些。你看你的身子被你折腾成什么样了。你这是活腻歪了。我看你啊,没多少日子了。” 男子闭着眼,缓缓开口:“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之事,谁又能说得准呢?至于当前的形势,你我心知肚明,只怕祸事不远矣。” 女子听闻此言,心中不禁一颤,急忙问道:“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难道他还不肯放过我们吗?” 男子缓缓抬头,目光深邃地看着女子,叹息道:“哎,就算他真的已经忘记了我们,但如今这北周的局势,我们也快要活不起了?” 女子沉思片刻,觉得男子所言确实有道理,不禁忧心忡忡。 当年初来乍到此地时,两人齐心协力置办了些家产,日子过得尚算富足。 那时,他们还拥有宽敞的大宅院,有几个仆从丫鬟。 然而,随着新皇登基,官府开始巧立名目,不断收取各种苛捐杂税。 这些繁重的税赋渐渐将他们的家底掏空。 为了维持生计,他们不得不遣散了家仆丫鬟,昔日繁华的大宅院也变成了如今的这个小院。 两人又不事生产,只能过一天算一天,勉强维持着生计。 女子轻叹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无奈:“那我们能怎么办呢?你我二人都不擅长粗重活计,生活愈发艰难。要不,我们试着给我娘家写封信?” 男子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还是算了。这些年,你弟弟已经偷偷托人接济我们了很多次了,我们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了。更何况,万一因此连累了你的娘家人,于心不安。咱们就这么熬着。” 女子听后,眼神渐渐黯淡下来,心中充满了担忧和不安。 男子见状,又狠狠地灌了自己一杯酒,似乎想用酒来麻痹内心的痛苦和无奈。 第12章 明玉夫妇 李烨来到院外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个场景。 院子里的两人也察觉到屋外来了一队人马,不由的心中一惊。 李烨留下随从,独自迈步进了院子。 他当先行礼道:“见过明玉姐姐。我是和独孤青石亲如兄弟,太原李家的李烨。明玉姐姐可还记得我?” 眼前院子里的这对夫妇正是前太子杨兴和前太子妃独孤明玉。 杨兴和独孤明玉仔细打量一番,发现果然是李烨。 独孤明玉惊喜交加,连忙说道:“是你啊,李家兄弟!你怎么会来到青州?快,快来坐。我这就去给你倒水。” 杨兴则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拘谨和局促不安。 李烨看了一眼杨兴,随即自顾自地坐在了院子里的凳子上。 他接过独孤明玉递来的水,轻抿一口,然后关切地问道:“明玉姐姐,我记得你们以前不是住在那座大宅子里的吗?怎么会搬到这个小院子里来?我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你们的。” 独孤明玉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近些年,官府税赋繁重,我们两人又没有什么手艺可以谋生,只能坐吃山空。去年无奈之下,只好将那座宅子卖了,搬到了这个简陋的小院子里来。不说这些了,说说你,近来可好?你来青州是公干还是私事?” 李烨想了想,笑着说道:“也算公干,也算私事。我刚从秦州而来。三年前,还跟随阿翁,征战西北,抵御突厥。当时,青石兄长也正好在西北。” 独孤明玉闻言,回应道:“青石在信中提及过此事,你为了他,竟不惜以身犯险,亲赴酒泉郡。我深知阿翁与家中人对你的器重,视你如家人一般。我心中也对你充满了感激之情。” 李烨轻轻摆了摆手,诚挚地说道:“明玉姐姐,既然我们早已视彼此为家人,又何须言谢呢?我这次前来,正是为了接你们离开此地。” 独孤明玉听到此言,惊喜交加,不禁看了杨兴一眼。杨兴眼中闪过一丝期盼之色,但更多的却是疑惑与不解。 独孤明玉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接我们走?我们这样的身份,又能走到哪里去呢?”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奈和迷茫。 李烨听后,郑重其事地说道:“明玉姐姐,这不仅仅是我个人的意愿,也是陇西家里的意思。这里有一封陇西家里给你的家书,你先看看。” 说着,李烨将陆机转交的书信递给了独孤明玉。独孤明玉接过书信,迫不及待地打开,仔细阅读起来。 片刻之后,她的眼中噙满了泪水。她边看边说道:“嗯,没错,这是青石的笔迹。难为他一直记挂着我这个姐姐,还想着为我们安排去处。” 独孤明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李烨微笑着回应道:“他当然记挂着你,不然当年也不会辞官从洛阳一路护送你到东莱。” 独孤明玉细心地将信件看完后,递给了杨兴。 她有些担忧说道:“我们可以跟你去太原。只是,我们这样离开,你们如何向青州刺史和右御卫大将军交代呢?” 李烨轻松地笑道:“明玉姐姐,你尽管放心。我们早已打探过目前的情况了。 当年,青州刺史和右御卫大将军是奉命将你们安置在此。然而时过境迁,原青州刺史已经病逝,原右御卫大将军也辞官回乡。 现任的官员并不知晓你们在这里。至于杨召,估计都已经将你们忘却了。 如今北周各地混乱不堪,他自顾不暇。 所以,我们决定带你们悄悄地离开,迁往太原晋阳城。那里是我李家根基所在,完全可以照顾你们。” 独孤明玉听了李烨的解释后,心中的顾虑彻底消散。她深知,到了太原晋阳城,有李烨的照顾,他们夫妇的生活必定会得到妥善安排。 于是,她果断地说道:“那好,我们就跟你去太原。” 李烨听后,并未立即回应,而是转头看向了杨兴。 杨兴见状,毫不犹豫地表态道:“我和明玉一条心,跟你们去太原。说实话,我也过够了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 去了太原后,最起码不用再担心哪天杨召派人来将我们赐死。 我也要重新振作起来,和明玉一起好好过安稳日子。 我虽然身无一技之长,但好歹也读过一些书,可以教人识文断字,应该也能谋份生计。” 独孤明玉听后,感动地握住了杨兴的手。 李烨这才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即刻前往掖县,安排人手护送你们去太原。你们需要多少时间收拾准备?到时候,我再来接你们。” 独孤明玉闻言,急忙回应道:“我们其实并无太多物品需要收拾,只需带上几套换洗衣物便可随你前往掖县。如此,也免得你再多跑一趟。” 李烨听后,当机立断,说道:“既如此,你们便速去收拾。我这就派人进城去置办一辆马车。随后,我们一同前往掖县。” 独孤明玉点头称是,道:“好的,那我们便先进屋收拾东西了。你暂且在此稍候片刻。” 随后,独孤明玉领着杨兴一同进屋,开始着手整理行装。 李烨则是吩咐随行的汤家宝:“你带人去城里弄辆马车过来,要快。” 汤家宝应声而去。 李烨随后在院子里坐下等待。 他打量着这个简陋的小院,想起杨兴和独孤明玉曾经的尊贵身份,再对比他们现在的落魄生活,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之所以将两人接去太原而不是陇西,这是独孤家的意思。 毕竟万一杨召事后追究,第一个便会想到陇西独孤家。想必如此的安排是最为妥当。 不到半个时辰,独孤明玉和杨兴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几个简单的包裹。 李烨见状,站起身来,说道:“明玉姐姐,既然东西都收拾好了,那我们就出发去掖县。马车已经到了,就在院外。” 独孤明玉和杨兴点了点头,表示准备好了。 他们跟在李烨身后,走出了这个曾经生活过的小院。 马车缓缓启动,驶离了这个小村庄,朝着掖县的方向前进。 掖县是东莱郡的郡治所在,有桑氏商行的分行。 他们将在那里踏上前往太原晋阳城的路,也是新生活的开端。 第13章 又是年末 回到寿光城的李烨并未急于对琉璃台青州旗采取行动。 他要保证明玉夫妇的安全,因此决定等他们远离此地,确保无虞后再行动。 与此同时,他利用这段时间精心计划和安排撤离事宜。 随着冬季的来临,北方的天气变得异常寒冷。凛冽的寒风呼啸着,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冻结。 然而,对于北海郡太守来说,让他感到遍体生寒的,并非这寒冷的天气,而是眼前那如炼狱般的场景。 琉璃台在北海郡治益都城外的青州旗,此刻,这里成了人间地狱。 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血流成河,惨不忍睹。显然,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屠杀。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那些凶手却似乎凭空消失了,连一点踪迹都未留下。 北海郡太守望着眼前的惨状,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奈。 于是,他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将这一消息传回了青州刺史府。 而这一惨案的始作俑者李烨,已经带着一众高手出海,继续北上。 长安城平康坊是隋唐时期长安城的一个坊,位于长安东区第三街第五坊,是长安最知名的坊之一。 它东邻两市之一的东市,北与文人雅士聚集地崇仁坊隔道相邻,南邻高官显贵居住的宣阳坊。 平康坊内有众多的酒肆、仙女窟、茶楼等消遣场所,是当时文人墨客、达官贵人经常光顾的地方。 平康坊成了长安的“仙女所居之地,京都侠少,萃集于此”。 此外,平康坊内还有许多寺庙,如平康寺、万安寺等,这些寺庙是当时人们宗教信仰的重要场所。 平康坊内的商业也非常繁荣,有许多商行、帛铺、医馆等,是当时长安城内的商业中心之一。 平康坊西北隅的一处宅院里,陆机紧锁着眉头,凝视着刑山,沉声问道:“刑山,你可确定那些人是你在幽州见过的琉璃台赤一等人。” 刑山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地说道:“陆先生,我绝对没有看错。我敢肯定,他们就是琉璃台的人。” 陆机听后,心中暗自沉吟。他思索着琉璃台的人为何会出入皇宫,难道当年的事情真的与皇帝杨召有关?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盘旋,让他觉得越发可能。 他转头看向周一斗,语气恭敬地说道:“周叔,这次恐怕得麻烦您老人家出动了。请您帮忙查找他们在长安城内的落脚点。琉璃台不乏顶尖高手,我怕我的手下会失手。” 周一斗闻言,微微一笑,豁达地说道:“唉,这有什么麻烦的。老汉我正好也活动活动筋骨。你就让刑山带我前去认认人。你放心,天之内,我一定给你找到他们的落脚点。” 陆机微微颔首,沉声道:“先寻得他们的藏身之处,至于对付他们,恐怕得等到年后了。师父传来消息,他也要年后才能抵达。而李烨此刻应已抵达幽州,赶来长安也尚需时日。” 周一斗闻言,亦点头赞同,表示理解。 随后,陆机转向刑山,郑重吩咐道:“刑山,你需再前往独孤恪的府邸一趟。独孤恪如今已升任鸿胪寺卿。而独孤云鹏更是担任千牛备身,负责守卫皇宫。你与他们熟识,请他们多加留意皇宫内的动向。” 刑山肃然应命:“是,属下这便去办。” 接着,陆机又转向芝芝,轻声吩咐:“芝芝,你去市面上采买些好酒来,尤其是那至少陈放了二十年的西市腔、郎官清和阿婆清,其他佳酿也一并买些。周叔难得来长安一趟,又恰逢新春佳节,定要让周叔喝得尽兴。” 芝芝甜甜地一笑,应声道:“好咧,芝芝这就去办。” 周一斗在一旁听着,心中早已乐开了花,笑道:“小六,你啊。难怪李烨那么会来事,原来都是跟你学的。真不愧是师徒俩,一个比一个会来事!” 陆机却是谦虚地摇了摇头,道:“周叔,您过奖了。我们晚辈孝敬您是应该的。您老人家一直护着我们,这些我们心里都清楚。” 周一斗听了,更是开怀大笑,连连摆手道:“哈哈,你这小子,就是会说话。” 在太原晋阳城的李府之中,林柔的房间里温暖如春。林柔、李甄以及袁影儿三人正围坐一起,低声叙话。 林柔握着袁影儿的手,脸上洋溢着慈爱的笑容,略带责备地说道:“你这孩子,这大冷的天怎么还亲自跑过来。 你现在还怀着身孕,身体要紧啊。你只需差人过来说一声,我和甄儿自会去看你的。 还有,你怎么还带了这么多礼品。” 袁影儿闻言,温柔地笑了笑,轻声道:“夫人,哪里有让长辈去看晚辈的道理,自然是影儿过来看望您才是。 这不快过年了吗,我怕正月里府里拜年的人多,便想着提早过来给您拜个早年。 这些礼品中,也有谢姜姐姐特意为您准备的。她正在安置从青州来的独孤家的姑娘,脱不开身,便让我代她向您致歉,并送上薄礼。” 林柔笑容满面地说道:“不碍事,陆夫人那边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忙,我们回头去给她拜年。 至于你,还是一直夫人夫人的叫着,什么时候才肯改口喊我一声娘呢? 你肚子里已经有了我李家的骨肉,该改口了。” 袁影儿听了这话,脸上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她低声道:“夫人,我和李烨还没成亲呢。何况大将军那里……” 林柔轻轻拍了拍袁影儿的手背,笑道:“傻孩子,他早就把你当作自己的儿媳妇了。 至于成亲的事情,虽然得等李烨回来再办,但你可以先改口叫我娘啊。 反正不管怎么说,年后我和夫君都会上门去提亲的。到时候,谢姜不论作为你的姐姐还是师母的身份出面,都合适。 快,喊一声,我听听。” 袁影儿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轻声喊道:“娘!” 林柔顿时心花怒放,满脸都是满足的笑容,她亲切地应声道:“嗳!真是太好了,孩子。娘听了心里真是高兴。” 第14章 再见薛俨 接着,林柔提议道:“影儿,除夕夜就来家里过?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吃个年夜饭。” 袁影儿听了,微微犹豫了一下。 她想了想,然后有些不安地说道:“娘。今年过年,陆先生回不来,谢姜姐姐独自一个人留在晋阳城。我不能丢下她。我想这个除夕夜陪她一起过,还请娘能够谅解。” 林柔听了袁影儿的话,顿时明白了她的顾虑。 她连忙宽慰道:“不碍事不碍事。是娘想得不周到。你还是陪着谢姜,免得她孤单。” 林柔想了想,继续说道:“这样,再让甄儿过去陪你们。你们也热闹一些。甄儿,你可愿意?” 李甄欣然应道:“娘,我当然愿意。我本来还想着怎么跟你开口合适呢!谢姜姐姐人美心善,更是博学多才。我巴不得和她多亲近亲近呢。还有我可以多陪陪我的好弟媳妇。” 袁影儿听了林柔和李甄的话,心中很是感动,但还是有些担忧地说道:“娘,姐姐去我那里,那您这里不是冷清了么?” 林柔轻轻拍了拍袁影儿的手,安慰道:“孩子,你放心。我这里有李裕他们夫妻在,不会冷清的。再说,过年嘛,就是要热热闹闹的。你和甄儿还有谢姜一起,也能多个人说说话,互相照应着。就这样定了,你们好好过个年,等年后我们再一起聚聚。” 袁影儿见林柔如此坚持,也不再坚持自己的想法,心中充满了感激和欣喜。 林柔又转头吩咐李甄道:“甄儿,你去备些厚礼。稍后你送影儿回去的时候,给独孤家的姑娘送去。至于,陆夫人那里,年后我和你爹亲自登门拜访,同时也是提亲。” 李甄乖巧地应道:“好,女儿这就去准备。您就陪您的好儿媳妇好好说会话。” 林柔笑骂道:“你这臭丫头,如今就你这个当大姐的婚事还没着落,看你将来如何是好!” 李甄掩面羞愧而走。 林柔和袁影儿相视而笑。 涿郡,蓟城,迎接李烨众人的依然是当年的金掌柜。 只不过金掌柜如今是桑氏商行在幽州的总管事了,全权负责桑氏商行在幽州的事务,包括与北室韦人等外族的商贸往来。 金掌柜将李烨等人安顿在蓟城外一座幽静的庄园,又带来一个令李烨意想不到的人——薛俨。 薛俨也就是当初李烨救助,并送出幽州,前往北室韦负责马匹交易的少年滕豹。 一见到李烨,薛俨立刻深深行了一个大礼,恭敬地说道:“属下薛俨,见过公子。” 他的声音略带颤抖,压抑着心中的激动,眼眶竟有些湿润。 李烨赶紧将他扶起,仔细打量。 如今的薛俨已是二十出头的雄壮青年,身高八尺有余,鼻直口方,唇红齿白,一身白袍。 李烨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感叹道:“真不错,如今的你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怯生生的少年了。” 金掌柜在旁补充道:“薛俨如今是我的副手,全面负责与外族的商贸往来。他在关外闯出了极大的名声,被人尊称为‘白袍箭神’。” 李烨闻言,眉毛一挑,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哦?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做得很好。” 薛俨听后,心中满是感激,真诚地说道:“属下实在不敢当公子夸奖。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遵循公子的指点行事。公子的大恩大德,薛俨铭记在心,永生难忘。 如今有幸再次见到公子,薛俨只希望能够追随公子左右,聆听您的教诲!” 李烨沉思片刻,没有直接回应薛俨的请求,而是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金掌柜。 金掌柜乃是八面玲珑之人,赶紧说道:“禀公子,正好东家让我们减少与外族的商贸往来,全面收缩,将大部分人手和产业转移至太原。薛俨有才干,身手好,待在这幽州之地,显然屈才了。” 薛俨对金掌柜投去感激的目光。 这些年薛俨在桑氏商行中能有作为,除了自身努力,也跟金掌柜的关照分不开。 李烨这才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往后就跟着我。金掌柜,商行那边还得麻烦你打声招呼,就说薛俨以后跟我了。” 金掌柜惶恐道:“公子客气,这是属下分内之事。” 薛俨激动不已,再次向李烨行礼道:“谢公子,薛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李烨笑道:“行啦。你这话当年都说过了。对了,你如今箭术超神,有没有趁手的宝弓?记得当年我还曾许诺,等你箭术有成,送你一张绝世神弓来着。如今这承诺,我自然是要兑现的。” 薛俨如实回答道:“属下不敢。属下前年从北室韦人手中淘得一张宝雕弓,够用了。公子万勿为我费心。” 李烨却坚持道:“那怎么行!我既然承诺了,就必须做到。而且,神弓只有在神射手的手中,才能发挥出它的真正威力。我前些年曾送给我父亲一张惊天神弓,可惜被我兄长给讹去了。不过没关系,我回头就把它拿回来,送给你。” 薛俨听到这里,心中惶恐不已,连忙说道:“公子,这如何使得!” 李烨却摆摆手,轻松地说道:“无需多虑,我与我兄长感情深厚,他若是知道这张神弓能到在你这样的神射手手中,必定会欣然同意的。你只需安心接受便是。” 薛俨听到李烨如此说,心中感激不已,再次深深一拜,道:“谢公子厚赐!属下必定竭尽全力,不负公子所望!” 李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调侃道:“你既然喜欢拜谢,那再给你一个拜谢的机会。这次我来幽州,便是对付琉璃台幽州旗。你正好趁此机会,亲手为你家人报仇。” 薛俨闻听此言,心中猛然一颤,仿佛被触动了心底最深处的痛处。 遥想当年,琉璃台心狠手辣,灭了滕家满门。自己虽有心复仇,却无奈当时能力不足,无法亲手报仇。然而,那份仇恨却如同烈火般,在心底熊熊燃烧,从未熄灭。 如今,得知终于有了亲手报仇的机会,薛俨心中激动不已,身体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他双膝一弯,跪倒在地,向李烨郑重地行礼。 第15章 意外来客 又是一年的上元节,北国冰封,万里雪飘。 当雪花即将落到院子地面之时,一阵狂风突然吹过,将它们卷起,抛向空中。 整个蓟城都被皑皑白雪覆盖,白茫茫一片。 在这冰天雪地的世界里,袁家老宅显得格外孤寂。 李烨独自一人站在亭子里,任由寒风呼啸,雪花扑面。 李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仿佛这样能将心中的愤恨宣泄。 因为过节还有天气原因,李烨暂时没有对琉璃台幽州旗动手。 只是今日,陆机十万火急地从长安送来了一个消息,一个令李烨无比愤恨的消息。 皇帝杨召年初朝会时,宣布设立新的官署机构,名琉璃台,与谒者台、司隶台、御史台合称四台。 琉璃台直接听命于皇帝,属于侍卫机构,兼管监察,从事侦察、逮捕、审问活动。 琉璃台的主官,正四品的监察使是个内官,朱广业。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今北周各地叛乱不断,皇帝杨召需要这样一个机构,刺探情报,镇压叛乱。 琉璃台的这个名字,正是出自皇帝杨召以前写的一首上元节观灯的诗文的其中一句。 幡动黄金地,钟发琉璃台。 陆机也已经证实此琉璃台便是彼琉璃台。刑山亲眼得见琉璃台的人身着官服出入皇宫。 至于那朱广业,他或许是庞青的化名,用来掩人耳目;又或者,他只是一个被推到前台的傀儡,真正的幕后主事仍是庞青。 如此看来,当年李家在进京途中遭遇截杀之事,皇帝杨召绝对脱不了干系。庞青虽狡猾,但对付他尚有办法,毕竟他不可能一直龟缩在皇宫之中。 然而,这皇帝杨召却成了李烨心中的一块巨石。这令李烨感到前所未有的犯难。 北周皇宫可不比西蜀献王府。 长安城内的禁军人数高达十二万,其中两万精锐专门负责守卫皇宫,确保皇室安全无虞。 宿卫的千牛卫和巡防的金吾卫,更是武艺高强,都是个顶个的高手。 然而,更令人忌惮的是,北周皇宫内还隐藏着一位老怪物,他的实力深不可测,被誉为高手中的高手。 他的存在,仿佛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山峰,让无数想要挑战北周皇宫威严的江湖人士望而却步。 天下绝顶高手红榜第一,元帝。 李烨想到,这个与他相处八个月之久,和蔼又好玩的老元头,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看守袁家老宅的孙老汉匆匆来到亭子里,禀告道:“三公子,我刚刚无意间大门外发现了一个师太,她站在那里,似乎有些犹豫。我见风大雪大,于心不忍,便将她请进了宅子。但她并不是来化缘的,只是说过来看看。” 李烨闻言,微微一愣,眉头轻皱,开口问道:“师太?只是过来看看?” 孙老汉点头应道:“是的,三公子。” 李烨心中涌起一丝好奇,问道:“她现在人在哪里?” 孙老汉回答道:“她还在大门处,我请她到客堂坐坐,但她坚持不用。老汉我觉得有些奇怪,便来禀报三公子了。” 李烨心中也是一阵疑惑,暗忖这师太究竟是何来意。 于是,他抖了抖身上的风雪,说道:“这样啊,那带我去看看。” 走出院子,李烨的视线中远远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个白发苍苍、身着海青的老尼,面容端庄慈祥,带发修行,显得宁静而祥和。 李烨立刻认出这是无终山上的挂月庵的那位老尼。 他心中涌起一股亲切感,快步走上前去,恭敬地行礼道:“阿婆,您还记得我吗?” 老尼抬头看见李烨,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声音中带着笑意说道:“李烨,怎么是你啊?真是好久不见了。” 李烨见老尼虽然精神矍铄,但衣着单薄。 他赶紧脱下自己的大氅,轻轻披在老尼的身上,说道:“阿婆,外面天寒地冻,咱们进屋说话。” 这次,老尼没有拒绝李烨的好意,而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孙老汉见两人相识,便识趣地说道:“三公子,你先带师太去客堂歇息,我这就去沏壶热茶来。” 李烨点头致谢:“嗯,有劳了。” 随后,李烨扶着老尼缓缓步入客堂。客堂内布置简洁而雅致,暖炉中的炭火正旺,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两人落座后,老尼面带微笑,和蔼地问道:“孩子啊,你这次总是来公干?” 李烨闻言,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阿婆,别提公干了。我现在可是北周的通缉犯。” 老尼脸上露出惊讶之色,疑惑地问道:“那年新皇帝登基,不是大赦天下了吗?你当时不就已经被赦免了吗?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李烨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阿婆,此事说来颇为曲折,还得从新皇东征高丽的那一年说起。” 老尼轻轻颔首,温和地回应:“嗯,此事我亦有耳闻。记得那年涿郡涌入大量兵丁,闹得沸沸扬扬。你且细细道来,我细细聆听,不必急躁。” 李烨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有条不紊地叙述。 他从西北从军前因开始谈起,如何与突厥浴血奋战,结识了张动;又说到在顺政郡目睹的那场山村惨剧,他如何愤而斩杀那些酷吏恶卒;随后,因这一事而被北周朝廷通缉,无奈之下只能远走西蜀避难。 这期间,孙老汉送来了热茶,见两人正在叙谈,便识趣地退出客堂,将这片宁静的空间留给了这对老少。 老尼始终专注地聆听着李烨的叙述,她的脸上随着故事的起伏而变换着表情。 时而轻叹,为那些无辜受害的人们感到惋惜;时而点头,对李烨的行为表示赞赏;时而低声诵经,似乎在为那些逝去的灵魂祈祷。 当李烨讲到他听闻杀母仇人的消息后决定重回北周时,老尼终于温和地开口说道:“好孩子,阿婆理解你,也支持你。错不在你,而在于那个新皇,那些为非作歹的酷吏恶卒,以及整个腐败的北周朝廷。” 李烨听了老尼的话,对于眼前明事理,慈祥和蔼的老尼,更感亲切。 第16章 袁家故人 李烨愧疚地补充道:“阿婆,那年我因为急着赶赴西北从军,所以即便路过长安,也没有去见老元头。您给我的锦绣荷包,我也没能亲手交给他。” 李烨取出贴身藏着的锦绣荷包,双手恭敬地递向老尼。 老尼却并未伸手接过,而是用充满体谅的口吻说道:“抵御外族,保卫国家,自然是大事,阿婆完全能够理解。 然而,阿婆心中有个小小的请求。我这把年纪,恐怕再也无法踏足长安了。因此,这件事还是托付给你去办。阿婆深信,你不会辜负我的期望。” 李烨听后,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忍不住吐露实情:“阿婆,我恐怕真要辜负您的信任与期望了。 实不相瞒,我的杀母仇人此刻正藏匿于北周皇宫之中。过些日子,我将前往长安,届时与老元头之间,恐怕会有一场不可避免的冲突。 虽然这是我十分不情愿如此,但是我也是没有办法。” 老尼闻言,顿时面色一变,急切地问道:“怎会如此?你们忘年之交吗?不过话说回来,以他那执拗的性格,必定会坚守诺言,守护皇宫无虞。这可如何是好?” 李烨也正为此犯难,不知道如何解决,便沉默不语。 老尼思虑良久,开口道:“这样,你将这个锦绣荷包交给他。再跟他讲一句话,就说如果他执意阻拦你进皇宫报仇,那我死也不会原谅他。或许这样,你们可以避免冲突。” 李烨有些捉摸不透,老元头和老尼之间的关系,为何老尼的话能够对老元头产生如此大的影响。 但无论如何,李烨都不希望与老元头发生冲突。他深知,若真的与老元头动手,那将是一场难以预料的恶战。自己一方或许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才能报得杀母之仇,亦或者只能伤害老元头。 这样的局面,是他无论如何也承受不起的。 于是,李烨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默默地将锦绣荷包收好。 李烨见老尼不欲多谈,便转移了话题,问道:“阿婆,你为何会在这宅院门口徘徊呢?” 老尼闻言,微微一窒,随即陷入沉思。 片刻后,她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追忆与感慨:“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下山了,这次下山,是想在离世之前,来看看。这里,曾经是我一个故人的居所。” 李烨不禁心生好奇道:“故人?” 然而,老尼却似乎不愿继续这个话题。 她轻轻摇了摇头,转而问道:“孩子,那你又是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宅院呢?” 李烨如实回答道:“这是我夫人的宅院。” 老尼听闻此言,微露惊讶之色,随即轻声问道:“你夫人?你已成亲?” 李烨面带些许羞涩,轻轻搔了搔头,略带腼腆地回应:“我们尚未正式成婚,但已私定终身,且她已怀有我的骨血。 此刻,她正在我李家,太原晋阳城。这是她的老宅,我顺道过来瞧瞧。” 老尼沉思片刻,随后小心翼翼地探询:“不知你夫人芳名何姓?” 李烨坦诚以对,没有丝毫隐瞒:“她姓袁,名唤袁影儿。”” 老尼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追问道:“是哪个‘袁’字?” 李烨微一思索,随即用手指蘸了些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端正的“袁”字。 老尼一见那字,脸色瞬间大变,呼吸也显得有些急促。 李烨瞧出了老尼的不对劲,关切地问道:“阿婆,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老尼摆了摆手,努力平复心中的激动,深吸了一口气后,才开口问道:“她父亲是不是叫袁弘?” 李烨一听这名字,心中也是一惊,他点了点头。 看来老尼的故人便是袁影儿的祖上。 老尼用充满期盼的眼神,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夫人家里,除了她之外,可还有其他亲人?” 李烨沉默片刻,仔细措词道:“阿婆,您与袁家既然有深厚的渊源,我自然不愿欺瞒于您。但请您务必做好心理准备。” 老尼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示意李烨继续说下去。 李烨轻叹一声,感慨道:“影儿的父母亲,在她十六岁之前便相继病逝了。而她的大娘和兄长也在前些年离世。如今,袁家只剩下影儿一人,孤苦无依。” 老尼虽然早已跳出红尘,对世事有所准备,但听到这个消息,仍是一阵悲痛,面有戚戚。 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客堂中弥漫着静谧的气氛。 过了许久,老尼微微低头,轻轻地拭去眼角涌出的泪水,随后艰难地启齿道:“孩子,我能否见一见你的夫人?” 李烨轻轻点头,温声回应:“当然可以。本来应该让影儿前来向您这位长辈问安的,只是她现在有孕在身……” 老尼闻言,轻轻摆了摆手,打断了李烨的话:“无碍,我前往太原见她。” 李烨应允道:“好,那我为您安排船只,以免您路途颠簸。” 然而,老尼却笑着婉拒了他的提议:“船只就不必了。我知道你事务繁忙,时间紧迫。陆路更近些,能节省不少时间。 虽然年轻时我可以骑马前往太原,但现在身体已不复当年,所以只需给我安排一辆马车即可。 我这就回去收拾行李,待风雪稍停,便启程。” 李烨见老尼态度坚决,只得妥协道:“阿婆,那我陪您一同前往无终山取行李。随后,我会安排马车和人手送您前往晋阳城。待我这边事务处理妥当,我会立刻追上你们。” 老尼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李烨随即叫来汤家宝和薛俨,郑重吩咐道:“汤家宝,你速去通知夏侯孟都,让他立刻集结他那组人,前来此地待命。” 汤家宝点头应是,迅速离去。 接着,李烨转向薛俨,细致安排道:“薛俨,你立刻前往商行,让金掌柜准备一辆最舒适的马车,务必确保行车平稳。同时,让他挑选两名乖巧懂事的丫鬟,在商行等候。” 薛俨刚要答应,老尼却轻声婉拒道:“孩子,真的不必麻烦找丫鬟了。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李烨闻言,心中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他温柔地劝说道:“阿婆,您此行路途遥远,又是风雪天气,身边有个人照应总是好的。您就听我的安排,这样我也能放心些。” 老尼见李烨如此坚持,便不再坚持,点头应允。 薛俨见状,便抱拳一礼,转身迅速离去。 第17章 家族没落 无终老尼离开数日之后,李烨率领着一队高手悄然抵达了涿郡治所涿县城南。 拒马河旁,申屠家的庄园巍峨耸立,历经岁月洗礼,如今更是规模宏大,气势非凡。 此处,亦是琉璃台幽州旗的驻地所在。 夜幕低垂,乌云密布,遮住了皎洁的月光,与当年李烨夜探申屠家庄园时的情景如出一辙。 李烨依旧身着紧身夜行衣,面庞被黑色面巾所遮掩,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眸。 他带领着手下高手,悄无声息地接近庄园。 在此之前,李烨等人已经连续捣毁了琉璃台的三个驻地,尽管琉璃台从漏网之鱼中或许能够推测出他们的身份,但如今琉璃台已摇身一变,成为了官署机构。 他们必须更加小心谨慎,隐匿身份,确保万无一失。 此刻,他们静静地潜伏在庄园外围,等待着最佳的行动时机。 庄园内灯火通明,申屠家族的人正沉浸在一片庆祝的欢声笑语中。申屠义诫等人因身份的转变而得意忘形,放纵地享受着这难得的狂欢。 然而,在这喧嚣之中,申屠义谨却显得与众不同,他面色凝重,沉默不语。 申屠义诫低声提醒道:“义谨,别这么一副苦瓜脸。太守和客人们都在看着呢,你这样子扫了大家的兴。” 申屠义谨眉头紧锁,回应道:“家主,我怎能不忧心呢?你忘了年前的秦州旗和青州旗被人捣毁之事。我担心那伙人不会善罢甘休,会对咱们幽州旗下手。” 申屠义诫闻言,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宽慰道:“义谨,你多虑了。如今咱们已经是朝廷的人了,身份地位都大不相同。就算那些仇敌再胆大妄为,也不敢轻易来犯。来,我们一同敬太守一杯。” 申屠义谨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也只能端起酒杯,随申屠义诫一同向太守敬酒。 庄园外,西北不死营的高手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外围的暗哨,随后众人来到了庄园的大门口不远处。李烨前两日便得知今夜申屠家会举办盛大的酒宴庆祝,因此他选择在这个时机动手。 李烨低声命令道:“今夜,咱们与以往一样,只杀反抗之人,不可滥杀。一直攻到庄园大堂,然后撤离,不许擅自进入后院!都听清楚没有?” 众人没有出声回应,只是以郑重的点头表示遵命。 李烨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一挥手,低声喝道:“杀!” 随着这一声令下,虒和雷步带领着二十二名高手如同离弦的箭一般,迅速冲向庄园。 李烨紧随其后,他的左右两侧分别是薛俨和唐蒙, 他们担任着远程支援的重任,随时准备射杀那些可能发起偷袭、威胁同伴安全的敌人。 雷步则如同猛虎下山,一刀便斩杀了门口的守卫,随后果断地夺门而入。 而虒的方式则显得更为直接而粗暴,他凭借一身蛮力,直接撞塌了院墙,进入了庄园。 至于其余人,他们各自展现出了不同的身手和技巧,或翻墙而入,或腾空越过院墙。 李烨此刻终于亲眼目睹了薛俨那惊艳绝伦的箭术。 对于射杀不算太远的目标,李烨自信凭借自己的箭术也能轻松做到。 然而,薛俨的射箭速度之快、准确度之高,令人叹为观止。 薛俨射箭时,甚至不需要的瞄准,拉弓、射箭,一气呵成。 他的箭术已经不能简单地用“行云流水”来形容,它更像是一种艺术,一种薛俨独有的本能。 就连李烨身旁的暗器高手唐蒙,也不禁发出阵阵惊叹之声。 申屠家的庄园内,此刻已是一片混乱。惨叫声、示警声、呼喝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片。 申屠义诫等人匆忙拿起兵刃,从大堂中冲出,想要一探究竟。 只见一群黑衣蒙面人正向着大堂疾驰而来,他们的动作迅疾而凌厉。 庄园的守卫们在这群黑衣人的攻势下,竟然毫无招架之力,纷纷倒下。 申屠义诫刚要开口询问,不料身边的涿郡太守却抢先一步开口喝道:“我是本郡太守。尔等何人,难道不知道此地乃是……”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 只见涿郡太守的喉间,赫然插着一柄飞刀,鲜血顺着刀尖缓缓滴落,染红了他的衣襟。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申屠义诫等人面色凝重,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他完全没有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更别提出手阻拦了。 申屠义谨倒是看清了出手的是对方首领身旁的一人。但由于与涿郡抬手相隔较远,他来不及救援。 此时,他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暗呼不妙。 他低声对申屠义诫说道:“家主,敌人俱是高手,恐怕咱们申屠家在劫难逃。” 申屠义诫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明白形势不妙。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回应道:“你带着海宇他们赶紧逃。我来阻拦他们,为你们争取一些时间。” 申屠义谨却是摇了摇头,对申屠义诫说道:“兄长,你抵挡不住他们的,还是由你带着他们逃。” 申屠义诫稍一犹豫,他深知自己的武功比不上申屠义谨,面对这些黑衣人恐怕也难以抵挡太久。 他回头对申屠海宇命令道:“海宇,你带着几个小辈赶紧逃。我们替你们挡着,快走!” 申屠海宇早就吓得六神无主,听了命令后,也不招呼其他兄弟,转身便逃。 申屠义诫见状,不再犹豫,大声喝道:“申屠家的随我上!” 他带头冲向李烨等人,决心为家族的年轻一辈争取一线生机。 申屠义谨紧随其后,挥舞着兵刃,与兄长并肩作战。 双方实力相差悬殊,申屠家的反抗显得苍白无力。在盏茶工夫内,敢于反抗的人纷纷被斩杀,庄园内血流成河。 李烨并没有理会逃跑的申屠海宇等人。李烨知道申屠海宇等人虽然暂时逃脱,但他们的心性不足以让申屠家重新崛起。 对于李烨来说,这次的行动已经达到了目的,不需要再节外生枝。 看着满院的尸体,李烨没有流露出任何感情,一声令下:“撤!” 随后,一众人迅速撤离庄园,与看守马匹的汤家宝等人汇合,然后向着太原方向疾驰而去。 此夜过后,幽州武林豪门申屠家虽然没有在江湖上除名,但是却逐渐没落,直到消亡。 而恰恰也是在今夜,掌幽州兵权的右骁卫大将军罗延,因旧伤复发,不治身亡。 难道这也是武勋家族罗家没落的开始? 第18章 冀州形势 在天龙大王山寨深处,曹建充正详尽地向熊乞汇报过去一年多在冀州的发展情况。 熊乞听后频频点头,眼中流露出赞赏之色,赞叹道:“建充,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不仅做得很好,甚至还超出了我的预想。不过,你须得小心冀州的右侯卫大将军张庆。此人是皇帝亲信,有勇有谋,是个难缠的对手。” 曹建充微微一笑,回答道:“总寨主,您有所不知。如今对冀州军构成最大威胁的并非我们,而是东郡一带的滑台寨。张庆的冀州军此刻正全神贯注于滑台寨,无暇他顾,这也为我在冀州发展势力提供了可乘之机。” 熊乞面露惊异之色,疑惑地问道:“哦?滑台寨?我依稀记得,那不过是个勉强跻身江湖一流的势力,似乎并无什么特别的高手坐镇。” 曹建充听后,解释道:“总寨主有所不知,自从原来的滑台寨寨主洪权死于幽州之后,李弼接任了寨主之位。 此人不仅文武双全,更具备过人的谋略。他广开才路,积极招募贤能之士,不少江湖上的英雄好汉都慕名而来,加入滑台寨。 更值得一提的是,李弼治寨有方,他整顿风纪,更定下劫富济贫的规矩,使得滑台寨的名声日渐响亮。因此,越来越多的人选择投靠滑台寨,势力迅速壮大。 如今,滑台寨据说已经拥有数万人马,与我们太行山寨相比,实力已然只强不弱。还有……” 熊乞见曹建充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不悦道:“还有什么?有屁就放,吞吞吐吐的,像个娘们。” 曹建充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师父,其实我还想说,滑台寨虽然目前缺乏绝顶高手,但个人的勇武在成规模的人数面前,终究还是显得相对渺小。 您想,当年北周那位勇冠三军的左武卫大将军铁必雄。他可是天下绝顶高手红榜上的第九名,可最终还是死在数千高丽兵的乱刀之下。所以,师父,您万一遇到类似的情况,千万不可硬碰硬。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熊乞听了曹建充的这番话,有些不耐烦,打断了曹建充的话,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你小子下山没多少时间,怎么变得这么啰嗦了?还开始说教起我来了。我心里有数,你不必担心。” 曹建充见熊乞有些不悦,忙低头说道:“师父,徒弟不敢。徒弟只是希望你一切安好。” 这时,一名小头目急匆匆地跑来,脸上满是慌张,大声禀报道:“禀报总寨主,据探子回报,有数十名高手正气势汹汹地朝天龙大王寨赶来。” 熊乞眉头紧皱,双眼瞪得溜圆,不满地呵斥道:“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几十个人就把你吓成这样,我们太行山寨何时变得如此胆小了?直接派人打杀了便是。” 小头目被他一训,顿时吓得颤颤巍巍,不敢再言语。 曹建充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地对熊乞说道:“总寨主,请息怒。或许真的有特殊情况,我来问问他。” 熊乞听了曹建充的话,这才稍稍平息了怒火。 曹建充转头看向小头目,语气温和地说道:“你不要慌张,慢慢说。将探子的回报,仔细说来。” 小头目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然后开口道:“根据咱们外围暗探的回报,这数十个人骑着高头大马,来势汹汹。 他们的精气神十足,神光内敛,显然都是一流的高手。 而且,而且……” 曹建充见小头目又开始慌张,心中也有些不悦,却还是鼓励道:“而且什么,继续说。” 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小头目缓了缓,继续说道:“而且,而且其中一人竟然步行而来,但他的速度却快过奔马。他的身材魁梧,比总寨主你还要大上一圈。” 曹建充听了小头目的描述,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要知道,熊乞身长九尺有余,腰大数围,已经是世间少有的魁梧。 熊乞也是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和担忧。 熊乞很快从震惊转而兴奋,更有些杀气腾腾。 曹建充则是恢复了冷静,猜测道:“难道是琉璃台之人联合北周军中高手而来?” 熊乞身板一挺,如巨熊一般,眼神凶狠道:“管他来者何人。建充,召集人马,随我前去打杀了他们!” 曹建充无奈,只能遵从熊乞的命令,迅速组织人手,跟随熊乞前去迎敌。 确实,熊乞如此兴师动众并非无的放矢。最近两年,琉璃台的探子频繁在太行山脉出没,他们的行踪诡秘,目的不明,让熊乞不得不提高警惕。 如今,琉璃台已经成为北周朝廷的重要官署机构,其功能职责众所周知。 对于熊乞来说,必须小心谨慎,以防万一。 然而,这次熊乞的判断却出现了失误。他所遇到的这群高手,并非琉璃台的探子,而是从幽州归来,正前往太原的李烨等人。 在踏入太行山脉的边界之前,李烨一行人就已经追上了夏侯孟都的车队。 经过雷步和夏侯孟都的提醒,他得知天龙大王山距离他们返回太原的路径仅有三十里之遥。 李烨决定带人前往天龙大王山寨,拜访太行山王熊乞,以示尊重。 在绿林道上,大家虽各自为战,但路过时通常会互相拜访,这也是绿林道上的一种不成文的江湖礼节。当然,这种拜访也取决于双方的实力和江湖地位。 于是,李烨经过一番斟酌之后,决定留下虒、薛俨和汤家宝,以及十余位高手,负责护送车队继续前行。 而他自己,则率领一众顶尖高手,前往天龙大王山寨拜访熊乞。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有一个人却主动提出随同李烨前往天龙大王山寨。 而这个人,实在令李烨无法拒绝,那就是他的四师伯——虒。 第19章 熊总寨主 李烨好奇地问道:“四师伯,你为何此行如此感兴趣?” 虒露出憨厚的笑容,直言不讳地说道:“我早听说过,那个熊乞,武功高强,而且力气特别大。光他使的那根熟铜棍就重一百五十斤。我想去见识见识。” 李烨知道虒不仅心思单纯,而且是个武痴。 太行山王熊乞如此绝顶高手确实应该让他一同前往见见。 李烨便同意道:“好,那你就随我们就一同前去。” 虒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甚至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 于是,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向着天龙大王山寨疾驰而去。 众人中只有虒飞奔而走,却是走及奔马,丝毫不显落后。 他那如山般的体重,鲜少有马能够轻松承载。然而,虒却拥有一匹由桑元宝为他千辛万苦觅得的西域马。 这匹西域马雄壮非凡,比李烨的天冲青还要高大几分。虽然它擅长负重,但在速度上却并非出类拔萃。 然而,虒对它极为珍爱,时常选择下马步行,让马匹得到充分的休息。 虒奔走的速度之快,实在令人咋舌。 对于那些未曾见识过此等场面的雷步等人来说,无不被他的速度和耐力所震撼,纷纷发出惊叹之声。 当李烨等人距离天龙大王山寨还有五里左右时,前方尘土飞扬,一支庞大的人马逐渐显现。 李烨粗略估算,这支队伍人数至少有三百余人,声势浩大。 李烨立刻抬手示意众人停止前进,同时示意手下保持警惕。他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对方的动静。 很快,李烨便看清了对方领头之人的身影。 那人身材魁梧,如熊罴般雄壮,正是天龙大王山的总寨主熊乞,亲率人马前来。 李烨吩咐众人下马,以示尊重,静静地等待着熊乞等人的靠近, 熊乞跨坐在乌骓宝马之上,手提那根威震江湖的熟铜天王棍,气势汹汹地朝来人冲去,本欲杀一杀对方的威风。 然而,随着距离的拉近,他远远地便辨认出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当先的年轻人,正是早些时候在金露谷见过的直罗城四城主李烨。 李烨身旁还站着雷步和夏侯孟都等人。他们都是江湖绿林道上声名显赫的人物。 然而,最令众人格外注目的是李烨身后那位比自己还要高大的人。 熊乞甚至能听到身后大小头目的惊叹声,显然也被这位巨人的体格所震撼。 熊乞突然想起十几年前的一个传闻。 太行山山南四寨贼首,头目被几个武林高手尽数斩杀,无一幸免。 江湖传言,其中一人,身高一丈二,腰大十围,相貌丑陋,似天上魁星下凡。 莫不就是眼前这个壮汉? 当两队人马逐渐靠近,熊乞见李烨等人已经下马等候自己。 于是,他也喝令手下的大小头目下马而行。 双方相距不过两丈,各自站定。 李烨带头朗声道:“直罗城李烨。” “直罗城夏侯孟都。” “西北绿林道联盟雷步。” “蜀地万佛寺和尚大胜。” “蜀地三步悬唐蒙。” “西北绿林道联盟迈纳。” …… “见过熊总寨主!” 李烨等人依次自我介绍,齐声见礼,响彻四野。 熊乞一开始惊讶于李烨领头开口,接着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感觉十分亲切。 最后,众人的齐声见礼,让熊乞感受到被尊重,这让他十分高兴。 熊乞大笑着抱拳回礼,豪爽地说道:“哈哈哈,众兄弟客气了,熊某有礼了!欢迎众位来我天龙大王山做客,还请多盘桓几日,让熊某好好招待各位。” 李烨上前一步,拱手道:“熊总寨主盛情,我等感激不尽。只是我等有要事在身,需要即刻赶往太原,路过此地,特来拜见熊总寨主。恐怕是要辜负熊寨主的盛情了。” 他的话语诚恳,既表达了对熊乞的感激和敬重,也说明了他们此行的紧迫性。 熊乞听闻李烨等人即便有要事在身,也特地前来拜访,既惊讶又自豪。 他朗声道:“你们要事在身,还特地前来,真是给足我熊乞的面子。只是,既然来了,总不能马上就走,怎么着也得喝杯水酒再走。不然,这事传出去,我熊乞可没法在江湖上混了。” 李烨见是盛情难却,也就欣然接受道:“熊总寨主,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叨扰了。” 熊乞见状,心中欢喜,转头对曹建充吩咐道:“建充,你立刻安排人手先行回山寨,大摆宴席。我要好好款待这些特意过来看望我的兄弟们。” 曹建充领命而去,转身安排人手先行回寨准备宴席。 熊乞转而对李烨说道:“李城主,咱们当年在金露谷见过。我也听过一些你的事情,很是佩服。更难得你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啊!” 李烨谦虚地说道:“感谢熊前辈夸奖。李烨着实不敢当。” 熊乞爽朗地说道:“李城主,太谦虚了。在场的诸多兄弟也都是老熟人,我也就不客套了。只是这位是?” 说着,熊乞的目光转向了李烨身后的虒,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李烨正要开口介绍,虒却抢先一步,声音洪亮地说道:“我叫虒,是李烨的四师伯。我听说过你,他们说你武功绝顶,功力深厚,比阚直罗还要厉害。我想跟你打一架。” 虒一开口,众人皆惊,只是惊讶的原因各不相同而已。 李烨赶紧开口解释道:“熊总寨主莫要见怪。我四师伯孩童心性,更是武痴,有些失礼了。” 熊乞听后,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不碍事,我喜欢虒兄弟的性格,直率,真性情。只是虒兄弟,我能问问你跟阚直罗打过架吗?你们两个谁厉害?” 虒想了想,认真回答道:“我不知道。比力气,他比不过我。比其他的,他厉害。他跑得很快,我抓不住他。还有他的兵器太烦了,而且我不会用兵器。” 熊乞从虒的话语中,感受到虒的心性,当然不会认为虒先前的话是在挑衅自己。 不过,熊乞却也是跃跃欲试。 第20章 虎啸熊吼 熊乞兴致勃勃地提议道:“虒兄弟,正好准备宴席还需要些时间,不如咱们就在这里比试一下拳脚功夫,怎么样?” 虒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点头道:“好啊,好啊!” 熊乞转而看向李烨,征求他的意见:“李城主,你看,可以吗?” 李烨苦笑一声,摊手道:“两位长辈都已经决定要比试了,我这个小辈哪里拦得住!” 众人闻言,纷纷莞尔一笑。 于是,众人纷纷散开,留出一块巨大的空地,以供熊乞和虒二人比试之用。 稍后,熊乞和虒两人便在场中站定,气势滔天,仿佛两座巍峨的山岳对峙。 熊乞身长九尺有余,腰大数围,壮硕如同熊罴,令人望而生畏。他身为太行山寨总寨主,不仅威震一方,更是江湖上公认的绝顶高手。 而虒则更为高大壮硕,堪比上古神兽,仿佛从洪荒时代走来的巨人。他天生神力,力大无穷,天下绝无仅有,让人惊叹不已。 两人的气势不断攀升,直冲云霄,遮天蔽日。 周围的风声都仿佛被他们的气势所压制,变得寂静无声。 众人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的两人,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惊天动地的比试。 突然,他们同时大喝一声,声音如虎啸熊吼,附近树木的树叶被震得簌簌落下。 紧接着,两人如同流星般冲向对方。他们的拳掌相交,发出沉闷的巨响。 熊乞的招式大开大合,每一拳都蕴含着磅礴的内力。 他的身影在场上翻飞,犹如一只巨大的黑熊在咆哮。 而虒则以力破敌,他的拳头坚硬如铁,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他每一拳出,都仿佛有万钧之力,破开了熊乞的攻势。 他的身影庞大,仿佛一座移动的山岳。 场中尘土飞扬,劲气四溢,两人周围仿佛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气场,将众人都逼得连连后退。 众人无不震惊于他们的武功,堪称世间罕见。 熊乞与虒的激战持续了许久,他们的对决如同天崩地裂,震撼人心。 只见两人身形交错,拳影重重,每一次的碰撞都伴随着沉闷的巨响。 周围的树木在他们狂暴的气劲冲击下纷纷倾倒,枝叶纷飞。 地面也在他们的脚下凹陷,形成一个个巨大的凹坑。 最终,熊乞和虒两人都倾尽了全力,他们同时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然后狠狠地互相对了一拳。 这一拳,汇聚了他们各自所有的力量。 随着拳劲的碰撞,空气中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犹如雷霆在空中炸裂,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在拳劲的冲击下,熊乞和虒各自后退了十数步,每一步都踩得地面咔嚓作响。 最终,两人稳稳地站住,彼此对视一眼。 熊乞仰天长啸,声音中充满了豪情与快意:“痛快,真是痛快!哈哈哈。” 虒见状,也学着熊乞的模样,放声大吼:“痛快!真是太痛快了!” 随后,熊乞主动开口,坦诚地承认道:“虒兄弟,你的拳脚功夫确实不逊色于我。我们这场比试,算作平手,如何?” 虒挠了挠头,露出憨厚的笑容,直率地说道:“咱们的力气确实差不多大,如果你不跟我硬碰硬,那赢的肯定是你。” 熊乞闻言,苦笑一声,道:“我的武功就是硬碰硬,包括我的兵器功夫。” 虒却直言不讳道:“就算这样,你也比我厉害,因为你还会使用兵器。” 熊乞笑着点了点头,道:“那好,我就算是比你厉害一点点,这样说,可以吗?” 虒高兴地应声道:“嗯。” 这场惊天动地的比试,也让在场众人终生难以忘怀。 熊乞的武功霸道至极,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磅礴的内力,威力惊人,简直无与伦比。 他身为天下绝顶高手黑榜第五,果然名不虚传,武功高绝。 而在场的众人,更多地将目光投向了虒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巨汉。 他居然能在与熊乞的拳脚较量中平分秋色,展现出绝顶高手的实力,实在令人震惊。 倘若今日一战传扬出去,他必定名动天下。 此时,熊乞笑着向虒问道:“虒兄弟,你的酒量应该不错?一会咱们好好喝几坛,不醉不归。” 虒点了点头,却有些为难地说道:“喝酒我在行,不过今日不能陪你多喝。李烨有急事需要赶回太原,不能在你这里待太久。要不等下,我跟你干一坛,怎么样?” 熊乞听罢,豪气干云地笑道:“好,那就这么定了。一会咱们两个单独干一坛!” 熊乞豪爽地向李烨发出邀请:“李城主,既然你有要事在身,咱们就赶紧回寨,痛痛快快地喝上几碗,怎么样?” 李烨点头应允:“一切听从熊总寨主的安排。” 熊乞随即向在场的众人高声宣布:“众位兄弟,随我回寨,今日咱们要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请!” 众人纷纷响应,欢声雷动,情绪高涨。 于是,一行人跟随着熊乞,浩浩荡荡地前往天龙大王寨。 天龙大王寨位于山峦之间,气势磅礴,是一座坚固的堡垒。 抵达寨中,熊乞首先与虒单独干了一坛酒。 随后,熊乞又与李烨等人一一举碗畅饮,互相敬酒。 这场酒宴气氛热烈,宾主尽欢。 酒宴并未持续太久,熊乞便体谅地放任李烨等人离去,尽显他作为一方豪杰的胸襟与气度。 熊乞亲自将李烨等人送至寨门,目送着他们渐行渐渐远的背影,转身对身旁的曹建充说道:“还记得那日,我跟你说过的那句话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如今看到了。” 曹建充点头附和道:“嗯,那个虒的武功,确实出人意料。” 然而,熊乞却摇了摇头,皱着眉头,严肃地说道:“我说的不是他。你的头脑虽然比我灵光,但眼光尚需磨练。” 曹建充闻言,心中一凛,有些羞愧地说道:“徒弟愚钝,还请师父指点。” 熊乞看着他,缓缓说道:“我说的是那个李烨。他虽然年纪轻轻,但却是这群人的领头之人。换作是你,你能做到吗?如果以后你与他为敌,你有把握能赢他吗?” 熊乞见曹建充陷入沉思,也不再多言,转身回了寨子。 而曹建充则独自留在寨子门口,心中思量着熊乞的话。 第21章 李家别苑 进入太原郡地界之后,李烨等人经过商议决定。 夏侯孟都带人回直罗城,同行的还有雷步等不死营众人和薛俨、汤家宝等人。 雷步等不死营众人是去直罗城做客。 薛俨则是夏侯孟都请他去教授箭术。 汤家宝等人是前往直罗城接受调教和训练。因为李烨发现汤家宝等人很有做探子的潜质。 而留下来随同李烨前往晋阳城的有虒、唐蒙还有大胜和尚。 李烨此行前往长安报仇的计划,并不希望家人知晓,因此他悄然来到了晋阳城外码头的桑氏船行,秘密地通知昔昔前来会面。 随后,昔昔谨慎地带领着李烨和无终老尼,悄无声息地进入了袁影儿和谢姜所居住的李家别苑。 李家别苑西山长风苑位于晋阳城西郊,丝毫不输于西蜀皇家别苑。 别苑的占地面积极为广阔。其中有大片的园林景观,包括各种花草树木、湖泊池塘、假山亭阁等。别苑内还有佛堂、楼阁、回廊等等建筑。 本来陆机早就在晋阳城购置了多处宅院。袁影儿和谢姜之所以住在李家别苑,是林柔坚持的结果。 李信为了确保别苑的安全,在其附近驻扎了一支三千人的并州军。还特意指派了数十名李家飞卫。这些飞卫的指挥权掌握在袁影儿手中。 而袁影儿出于信任,又将这份重任交给了昔昔。 至于别苑的内卫,则是由桃园精心培养的女卫担任,她们同样听从昔昔的指挥。 因此,昔昔能够轻松自如地带着李烨和无终老尼进入李家别苑。 她带着李烨和老尼来到袁影儿的书房,自己则亲自去请袁影儿前来。 此时的袁影儿尚未察觉到李烨两人的到来,她正安静地坐在谢姜的院落之中,陪着陆泽识字。 谢姜出身于赫赫有名的五姓望族吴郡谢家,对陆泽的启蒙可谓是又早且严。 刚才,陆泽因贪玩而不愿专心识字,遭到了谢姜的严厉训诫。他眼中泛着泪光,显然倍感委屈。 见此情景,袁影儿柔声细语地安慰着陆泽,才使他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许。 随后,袁影儿微笑着,温柔地问陆泽:“泽儿,乖。姨姨想知道,你长大了以后,最想做什么呢?” 陆泽想了想认真的回答道:“我想吃很多很多好吃的,玩很多很多好玩的!” 袁影儿笑着,眼中尽是温柔,轻声问道:“泽儿,你知道天下有多大吗?哪里有好吃的,哪里有好玩的,这些你都知道吗?” “不知道。”陆泽摇了摇头,随即说道,“姨姨你会带我去的,对吗?” 袁影儿宠溺地抚摸着陆泽的头,微笑道:“可是姨姨也不知道耶。我还想等着泽儿知道了,带着姨姨还有小妹妹一起去呢!” 陆泽歪着脑袋,一脸好奇地问道:“那,那怎么才能知道呢?” 袁影儿想了想,缓缓说道:“书里,这些都在书里。书会告诉你哪里有好吃的,哪里有好玩的,哪里有好看的。” 陆泽将信将疑道:“真的么?” 袁影儿语气十分肯定地说道:“恩,当然是真的。姨姨什么时候骗过泽儿?所以泽儿接下来是不是应该好好识字读书,将来长大了带着我们去呢?” 陆泽点头道:“恩,泽儿好好识字读书。长大了带着姨姨还有小妹妹一起去。” 袁影儿夸奖道:“泽儿真乖!来,姨姨教你一句话。” 随后,她拿起笔,蘸上墨,在纸上笔走游龙。 “姨姨教你一句话,你要好好记住哦。”袁影儿边写边说道,“这句话就是刚才姨姨跟你讲的那个意思,叫做‘人学始知道,不学非自然’。” 陆泽好奇地盯着纸上的字,然后努力地模仿着发音,口齿尚不清晰地重复道:“人学始知道,不学非自然。” 袁影儿听了,夸奖道:“对了,泽儿真棒!” 一旁的谢姜见状,紧绷的脸庞终于放松下来,她长舒一口气。 这时,昔昔走进门来,轻声禀告道:“谢姐姐,影儿,三公子回来了,此刻正在那边书房。” 袁影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她急忙问道:“真的吗?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谢姜见状,微笑着打趣道:“看你高兴的,快跟着昔昔去。” 袁影儿脸颊微红,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对陆泽说道:“泽儿,姨姨有点事要离开一下。你要乖乖的哦,好好识字读书。姨姨一会儿就回来。” 陆泽乖巧地点了点头,认真地回答道:“恩,泽儿会好好识字的。” 当袁影儿踏入书房的那一刻,李烨的视线瞬间被她牢牢吸引。 他深情地凝视着眼前这位因孕育新生命而更显圆润的佳人,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思念与爱意。 袁影儿初见李烨,心中也是微微一颤,随后惊喜之情溢于言表:“李郎,你怎会突然回来?”她的声音中透露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李烨快步上前,轻柔地将袁影儿拥入怀中。 他温柔地低语道:“我回来看看你,实在是太想你了。” 此时,袁影儿才注意到一旁站着一位慈祥端庄的老尼。她正和蔼地看着自己,那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袁影儿心中甜蜜,却羞涩地轻声道:“我也想你,可是……这还有人呢。”说着,她的脸颊泛起了一抹红晕,更添了几分娇媚。 李烨轻轻一笑,松开怀抱,牵起袁影儿的手,走向无终老尼。 李烨介绍道:“影儿,这位阿婆是我前些年在幽州无终山认识的。她还是你袁家的故人,特意从蓟城过来见你。” 袁影儿闻言,轻轻福身行礼,声音中带着尊敬与喜悦:“袁影儿见过阿婆。本应是影儿前往拜见阿婆,如今阿婆不辞辛劳,千里迢迢赶来,影儿心中实感惶恐又欢喜。” 无终老尼仔细打量着袁影儿,见她的举止和谈吐都十分优雅端庄,礼数周到,眼中充满了欣赏与喜爱。 甚至眼角处,隐隐的泪花闪现,那是激动,也是欣慰。 她轻轻点头,声音中带着满满的慈祥和满足:“真是好孩子,你如此出色,我感到高兴。能见到你,就算再远再累,也值得了。” 袁影儿谦虚地回应道:“阿婆过奖了。阿婆也让我感觉很是亲切,不知阿婆与我祖上哪位相识?” 第22章 祖孙相认 老尼用带着几分沧桑和感慨的声音,说道:“我先给你讲讲我的故事。 我年轻的时候嫁到了幽州。那一年,我如你这般,怀着身孕。 由于那时有强盗觊觎我家的祖产,我母亲特意将家传的宝物托付人送往幽州,并嘱咐我隐姓埋名。 然而,我心急如焚,不顾一切地率领人手匆匆赶回,期望能够接她回幽州。 我之所以如此坚定,是因为我深知我父亲的武功高强,必定能够护佑我母亲的周全。 然而,当我风尘仆仆地赶到时,却发现父亲并不在家中。我恨我那临阵脱逃的父亲。 我也无力挽救我的母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强盗残忍杀害。而我也被那些强盗掳走。 后来,一个我娘家的家将把我从强盗手中赎了出来。只是,当我回到幽州之时,发现夫家也遭到了屠戮。 那时,我心中已是万念俱灰,对这个世界再无留恋。然而,我腹中的孩子却成了我唯一的牵挂,使我没有勇气自我了断。 也幸好在此之前,我已在蓟城偷偷购置了一些家产,于是,我选择了隐姓埋名定居在蓟城。 没多久,我生下了我的儿子,并将他抚养成人,为他留下了祖传宝物和一些家产。 然后,我悄然前往了无终山,决定在青灯古佛的陪伴下,了却我的余生。” 虽然无终老尼讲述的时候神情十分平静,但是李烨和袁影儿能从她的话语间,感受到深深的悲痛。 当听到无终老尼讲到祖传宝物时,李烨心中便隐隐有了猜测。 无终老尼顿了顿,缓缓地继续说道:“很久之后,我从别人口中得知,我父亲当时是去搬救兵去了。也正是因为他,我才得以生还。 只是当时,哀大莫过于心死,我还是无法原谅他。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我逐渐放下,逐渐释怀。 终于,在今年的上元节,我离开了无终山,决定去看望那个我狠心抛下的儿子。 然而,有人却告诉我,我的儿子一家已相继病逝,只留下一个孤苦无依的孙女。” 听到这里,李烨其实已经猜到了无终老尼和袁影儿的关系。 然而,其中所涉及的宝物,非同小可。 陆机曾推测这件宝物为传国玉玺,因此李烨不得不格外小心。 他斟酌着措辞,谨慎地问道:“阿婆,能否告知我们您家的宝物究竟是何物?” 无终老尼见李烨如此慎重其事,并未感到不悦,反而对他的谨慎表示赞赏。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不能直接告诉你我家宝物的具体是什么,因为这件宝物确实会引来无尽的祸端。 但我可以透露一些关于它的线索,或许能消除你们的疑虑。 我们家的祖传宝物被放置在一个金盒之中,这个金盒的纹饰为五爪金龙。而金盒之外,又套着一个木盒,木盒上绘有天下河山图。 如果你们曾经见过这样的盒子,或者它此刻就在你们手中,那么或许你们可以安心一些了。” 袁影儿听后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终于明白了为何李烨会对别人家的宝物如此关注。原来,无终老尼口中的这件宝物,正是她袁家的传家之宝。 然而,这个阿婆与自己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呢?这个疑问在袁影儿的心中萦绕不去。 无终老尼见状,郑重地叮嘱道:“孩子,我要说的话可能会让你感到震惊。但你现在怀有身孕,千万不能过于激动。” 袁影儿虽然心中充满疑惑和好奇,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无终老尼这才缓缓地继续说道:“我俗家本姓袁,我的名字叫做袁未昭。” 此言一出,袁影儿如遭雷击,整个人呆立当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烨立刻察觉到了袁影儿的异样,紧紧地握着袁影儿的手,给予她安慰。 许久,袁影儿稍微平复,结结巴巴地说道:“阿、阿婆,您、您是说您叫袁未照?我的祖母也叫袁未昭。” 无终老尼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而后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是的,孩子。我叫袁未照,是袁弘的母亲,也就是你的祖母。如若你们还有疑虑,可以打开金盒。而钥匙在我交给李烨的锦绣荷包中。” 李烨和袁影儿相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激动。 李烨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那个锦绣荷包,当着无终老尼的面缓缓打开。 果然,荷包内躺着一把精致小巧的金钥匙。 袁影儿此时已经激动得热泪盈眶,颤声问道:“阿婆,真的是您吗?您真的是我的阿婆吗?” 无终老尼眼中含泪,微笑着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是的,孩子,我就是你的阿婆。” 袁影儿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她猛地扑进无终老尼的怀中,放声大哭道:“阿婆!我有阿婆了,我有娘家人了!” 无终老尼轻抚着袁影儿的头发,眼中满是慈祥和安慰:“孩子,不哭,不哭了。这些年苦了你了。现在你有了身孕,不能太过激动。” 袁影儿听到无终老尼的劝慰,这才想起自己现在身怀有孕,不宜过于激动。 于是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深呼吸几次,逐渐止住了流淌的泪水。 李烨看着袁影儿,心中充满了欣慰和喜悦。他知道,袁影儿在遇到自己之前,曾经度过了许多孤苦无依的日子。 虽然他一直尽自己所能对她好,但袁影儿心中始终缺少一份来自娘家人的温暖和依靠。 如今,袁影儿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亲人。李烨为袁影儿感到高兴,也为她找到了依靠而感到欣慰。 无终老尼看着两人,眼中也满是欣慰和慈爱。 等到情绪完全平复下来,袁影儿突然说道:“对了,阿婆,我这就去将传家宝物取出来,也好证明我确实是您的孙女。” 无终老尼却轻轻摆了摆手,微笑着说道:“不用了,孩子。我确信你就是我的孙女。你和李烨都是好孩子,不会骗我的。” 李烨也附和道:“影儿,你就听阿婆的。这件事我是最了解其中隐情的人。 阿婆给我这个锦绣荷包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也就是我去幽州找你那一年。 北地武林人士将木盒上的河山图误认为是藏宝图,还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所以这件宝物确实不宜出现在世人面前,最起码不是现在。” 袁影儿听了他们的话,想了想,这才作罢。 她看了看李烨,又看了看无终老尼,又激动地说道:“我有了夫君,有了孩子,现在更有了阿婆,还有好多好多其他亲人。我现在真的很幸福!我要去将这件事情告诉谢姜姐姐,昔昔姐。” 李烨宠溺地轻声说道:“嗯,去。慢点,小心些!” 袁影儿又向无终老尼福了福身,亲昵道:“阿婆,在这等我一会。我去请两个很是照顾我的姐姐过来,介绍给您认识。” 无终老尼慈爱地点了点头,目送着袁影儿出门。 等到袁影儿离开,无终老尼将目光转向李烨,语气中带着几分严肃地问道:“孩子,你是不是知道到那个宝物是什么了?” 李烨没有隐瞒,而是平淡地说道:“嗯,我们经过多方查证,金盒里面的宝物应该是不知所踪的传国玉玺。我们只是没有打开验证而已。” 无终老尼欣慰地笑了笑,说道:“没错,它确实是传国玉玺。你能对传国玉玺如此淡然处之,足见你的心境。我没有看错人。我孙女更没有看错人。 将来若有需要,且有实力不会因为它而招来祸端,那么你可以考虑将它公诸于世。 至于,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正好你这次去长安,可以问问他。 若非为了与影儿相认,我实不愿再提及这些过往。 关于传国玉玺,你不要向影儿透露半分,至少现在不要让她知道,以免给她增添负担。 或许这一切都是幂幂之中注定。” 李烨郑重地点头道:“好,我都听阿婆的。” 这时,袁影儿带着三个女子走进了门,分别是谢姜、昔昔和李甄。李烨看到李甄的那一刻,心中暗呼不妙。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李甄并没有理会他,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一般。 袁影儿开始介绍这三人给无终老尼认识,她们乖巧懂事,礼数周到,举止端庄,很快就赢得了无终老尼的欢心。 然而,该来的终究会来。李甄在完成对无终老尼的轻声告罪后,开始一步一步地向李烨走去。 李甄故意拖长了声音,说道:“哦,这哪来的浪荡子?居然敢擅闯我李家别苑,看来是活得不耐烦了呢。昔昔姐,让女卫们把他拖出去打一顿。” 李烨一听这话,赶紧求饶道:“大姐,大姐,我错了!你就饶了我。” 李甄却不依不饶地说道:“李烨,你还知道错啊!你回来了也不回家,你说你是不是欠揍?” 李烨赶紧解释道:“大姐,大姐,你听我说。我现在是北周的通缉犯,不能累及父亲、母亲,还有你和二哥。而且,我这次只是护送阿婆前来,马上就得赶去长安。” 无终老尼也帮着李烨开脱道:“甄儿,李烨确实有急事要去长安,要不是为了我,他早就应该在长安了。” 李甄见无终老尼出面说话,便顺水推舟道:“好,这次看在阿婆的份上就饶了你!” 李烨这才松了口气,谄媚地说道:“多谢大姐不打之恩。” 众女见状,都是捂着嘴偷乐,觉得李烨这副模样实在是滑稽又可爱。 第23章 子仲先生 湖中有鄱阳山,故名鄱阳湖。其湖绵亘数百里,亦名彭蠡湖。 鄱阳湖,浅原广袤,水天相接。 阳光洒在五老峰上,山影摇曳,寒意逼人。 湖水波光粼粼,孤帆渐行渐远,让人不禁想起那些漂泊的游子。 一袭青衫,独自站在湖边,凝望着远方。 此人,鬓若刀裁,目光炯然,气质儒雅,却有一种历经岁月的沧桑感。 他缓缓开口道:“你说我是北上好,还是南下的好?” 相距十余丈处的巨石之上,一位正在垂钓的老人轻轻放下钓竿,摘下了斗笠。 然后,缓缓起身,嘴角挂着和煦的笑容:“这湖光山色如此美好,我还等着听子仲先生即兴赋诗一首呢。” 被称为子仲先生的男子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些许苦涩:“我早已忘却了如何赋诗作词。盗夜老哥,你还是叫我如今的名字。” 这垂钓的老人,正是李烨的师公——盗夜老人。 他闻言哈哈一笑,揶揄道:“你如今的名字太过拗口,叫起来太费劲。” 子仲先生嘴角微扬,露出一丝笑意:“盗夜老哥,你的大名也不好上口,还占人便宜。” 盗夜老人放声大笑,毫不介意:“那咱们就彼此这么叫着,也别改了。” 子仲先生不置可否,重新将话题拉回到之前的问题上:“盗夜老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盗夜老人反问,语气中带着深意道:“子仲先生,不知您更钟情于那北风凛冽、冰冷刺骨的北方,还是那春意盎然、温暖如春的南方呢?” 子仲先生听后,嘴角微扬,流露出一丝淡然的笑意,他缓缓道:“盗夜老哥,你可是这世上少数几位深知我过往之人。想必,你也能略窥我此行之意。” 然而,盗夜老人却并未让子仲先生继续,打断道:“你的目标是谁,我并不关心。我只见你搅乱江湖风云,挑起各国之间的纷争,致使天下陷入连绵战火。你可曾想过那些无辜的百姓?你就不怕为天下人所唾弃,遗臭万年吗?” 子仲先生听后,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狂傲:“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何况我修的是绝情之道,你所说的那些,我又怎会放在心上?” 盗夜老人听后,轻轻摇了摇头,叹道:“我也曾涉猎过一些书籍,你对于天地的理解,实在有些偏颇。圣人所言的‘天地不仁’,并非你所理解的冷漠无情,而是强调天地对万物一视同仁,一切发展皆顺其自然。你作为一代文豪,不会连这些基本的道理都不明白?” 子仲先生目光如炬,直视着盗夜老人,毫不避讳地问道:“你是来阻止我北上的吗?” 盗夜老人听后,自嘲地笑了笑,道:“我若有那等通天彻地的本事,早就出手了。可惜,我虽有些许武艺,但要想拦住你,还是有些困难。” 若是武林中的英雄豪杰听到盗夜老人这番自嘲,恐怕会惊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盗夜老人,这位名震天下的绝顶高手,在黑榜上赫赫有名,居然坦言自己拦不住眼前的子仲先生。 子仲先生听后,沉默片刻,似乎在思索。 他缓缓开口,声音中透露出几分深沉:“既然老哥你如此坦诚,那我也不再隐瞒。 我确实曾对北周皇帝杨召抱有期望,但如今看来,是我看错了人。他过于好大喜功,刚愎自用,短短几年间,北周已是风雨飘摇,大乱将至。 我深知,如今的北周已无法助我达成心中所愿。因此,我决定改变方向,不再北上,而是南下。” 盗夜老人眉头微皱,带着几分将信将疑的神情问道:“你就这么轻易放弃了庞青这个弟子和琉璃台这枚棋子,还有布局已久的北周?” 子仲先生微微一笑,神色中透露出一种冷漠:“盗夜老哥,常言道‘君子弃瑕以拔才,壮士断腕以全质’。我此番决定,正是遵循此理。 我只是教授过庞青武功,却没有承认过他是我的弟子。 至于北周,虽然曾是我精心布局之地,但时局已变,我亦需随机应变。 何况,我打算启用另一枚棋子,用以牵制南陈数年。” 盗夜老人听后,沉思片刻,随即问道:“南陈那两个老家伙狡猾多端,且南陈国内青年才俊辈出,你又有何妙计能牵制他们数年之久?” 子仲先生满不在乎道:“这个就无需你操心了,不好对付,也斗了这么多年了。 我们这几个执棋人,就属你那个弟子最为年轻,棋力可是不比我们低,后生可畏啊。 哦,我也是最近才知晓他的存在。我先前还以为都是南陈那两个老家伙的布置呢。我只希望你们能够好好把握这几年的时间。” 盗夜老人眉头紧锁,沉声道:“这么说来,我们这些人,在你眼中也只是棋子而已?” 子仲先生轻轻摇了摇头,坦然道:“算是。在这盘大棋中,我们都是棋子,互相利用,互相牵制。你我皆是执棋之人,也同为棋子,这便是江湖,这便是天下。” 盗夜老人闻言,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随后,他缓缓开口,道“好,如你所愿。我回去跟孩子们商讨一下。” 子仲先生却又摇头道:“嗯,不过,你如若就这么走了。我不好跟下面的人交代,也会让追随于我的人寒心。我知道你的武功比世人所知道的要高。而且我也想领教一下你的‘偷天换日’功法奇妙之处。” 盗夜老人面露微笑,客气地说道:“能得子仲先生不吝赐教,实乃我之幸事。那么,就请子仲先生施展高招。” 话语间,盗夜老人悄然调动体内真气,全神贯注,面色凝重。 他深知,子仲先生的武功已臻化境,世间难寻敌手。 面对这样的强敌,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与懈怠。 然而,正因如此,他更是决心要对方放弃北上之行,绝不能让自己的徒子徒孙们去面对这样一个可怕的对手,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而且趁此机会,他也想知道对方的武功到底已经达到何种境界。 子仲先生听闻此言,亦是放声大笑,回应道:“好,果真是个爽快人。” 第24章 惊天一击 只见子仲先生目光一凝,气势顿变。 以往平和内敛的气息此刻变得犀利而冷漠,宛如一把冰冷的刀,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影响其分毫。 近二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找到一个配自己全力出手的人物。 他轻点脚下地面,御风而来,劈波斩浪。 随着他的靠近,气势越来越强,每一寸的距离,都伴随着气势的飙升。 湖边的水草在他的气势压迫下纷纷倒向一侧,惊起了栖息的水鸟。它们扑棱着翅膀,四散而逃。 盗夜老人,一袭长袍飘然,脚下布鞋轻踏,须发洁白如雪,在无风的环境中却似乎随风而动。 他卓立于一块巨石之上,身姿挺拔,宛如一座山岳,沉稳而威严。 随着他双膝微曲,身体瞬间如同离弦之箭,电射而出。他紧握双拳,朝着子仲先生迅猛冲去,气势如虹。 湖边的景色在他疾驰的身影下如飞瀑般闪退,形成一道道模糊的光影,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变得缓慢。 六丈,五丈,四丈,三丈……两人的距离在不断缩短。 子仲先生见状,一声长啸,一掌劈出,掌风凌厉,竟然发出尖锐的啸声,震得空气都仿佛在颤抖。 盗夜老人眼中神光暴涨,毫不示弱,也是一拳轰出。这一拳,势如奔雷,力量磅礴,拳风所过之处,轰隆作响,仿佛连天地都在为之震颤。 生死胜败,决于刹那之间。 急劲狂旋,拳掌轰击。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的攻击已然击在一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嘭! 一声巨响震彻天地,湖面瞬间炸起巨浪。水花四溅,遮挡了夕阳的余晖。 那些先前被惊起的水鸟还未来得及逃离,便被这强大的气浪震得七零八落,纷纷坠地而亡。 湖边,几棵原本粗壮如儿臂的大树,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如同朽木般不堪一击,被摧折得七零八碎,枝叶纷飞。 两人也被这股力量反震得倒飞而回。 子仲先生稳稳地落回湖边,他抬头望向天空,长啸一声:“好!痛快!老哥,后会有期!” 说完,他身形一动,便如轻烟般飘然南下,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盗夜老人则是落回巨石,双手垂下,握拳的手轻轻颤震着。 若是仔细观察,他脚下的那块巨石此刻已经裂开无数道如蛛网般的缝隙。 盗夜老人望着远去的子仲先生风姿盖世的身影,微微颔首。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嘴角突然流出一丝鲜血。显然在刚才的交锋中,他已经受了内伤。 盗夜老人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功法的奇妙,如若不然,伤得只会更重。 同时,也是心中感叹,对方不愧是天下绝顶高手黑榜第一。 李烨在晋阳城停留的第二日,昔昔神色匆匆地前来报信。 她一开口便道:“李烨,不好了,老先生在前几日于南陈与人交手,受了伤,此刻已经返回洛阳了。” 李烨闻言,心中猛地一沉,眉头紧锁。 昔昔口中的老先生便是李烨的师公,天下绝顶高手黑榜第九的盗夜老人。 李烨急切地问道:“师公伤得如何?可曾提及是何人所伤?” 昔昔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担忧之色:“伤势倒不算太重,但老先生并未提及对手是谁。现在公子已经亲自带人赶回洛阳了。他特地嘱咐我,让你也尽快改道前往洛阳。” 李烨点了点头,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忧虑。 这世上能将师公伤到的人寥寥无几,难道是师公以前提及过的那位? 想到此,李烨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他深知师公盗夜老人行事谨慎,此次却铤而走险与人交手,想必是为了自己能够顺利报仇而不惜一切。 这让李烨感动不已,同时也为自己的实力不足而感到懊恼。 然而,懊恼并不能解决问题。李烨深知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他必须尽快赶往洛阳,探望师公盗夜老人的伤势。 于是,他匆匆辞别袁影儿等人,收拾行囊,马不停蹄地启程前往洛阳。 而无终老尼则被袁影儿等四女软磨硬泡地留了下来,看来短时间内是不会离开了。 四女的理由很多,比如说原本李烨的母亲林柔正月就要过来提亲,只是因为正月没有吉日才延后了。作为袁影儿的亲祖母,无终老尼自然是不能缺席的。 再者,袁影儿和李烨的孩子即将出世,作为孩子的曾祖母,无终老尼更应该留下来见证这个重要的时刻。 李烨对于四女的安排并没有异议。他也很希望无终老尼能够留下来陪伴袁影儿。 毕竟无终老尼是袁影儿在这世上唯一的娘家人,她的存在对于袁影儿来说意义重大。 当然,也有可能无终老尼只是袁影儿娘家人的其中之一。但无论如何,她的到来都给袁影儿带来了温暖和安慰。 李烨更是通过李甄拿到了那张惊天神弓。 适逢李裕巡防在外,李甄不费吹灰之力便从李裕的书房拿到了惊天弓。 薛俨得到李烨送的这张神弓,如虎添翼,更是感恩戴德。 这一日,李烨几人,走在司州绛郡的山间道路。 此地离开李家所在的并州三十余里了,人烟稀少。 然而,李烨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地方。 那年一个秋日里阴沉的午后,正是在这里,自己的娘亲秦舞像一只蝴蝶,飞走了。 往事历历在目,李烨甚至清晰地记得秦舞说过的每一句话。 “夫君,没受伤着?” “剑……剑,送还给师父,跟他说……说,说谢谢还有对不起!烨儿让他教,他……他答应过的。” “林姐姐……” “帮我……帮我照顾烨儿,你以后就是他的娘了!” “烨儿,快……快……喊娘。她以后就是……就是你的娘了。” “烨儿,乖,喊娘。” “烨儿,不哭……不哭……好好照顾自己……好好长大!” “李郎……” “好想陪你到老……好想陪他长大……好想……好想……” 她一袭黄裙,静静地躺在地上,好似一片落叶。 李烨想到这里,已经眼里噙满了泪水。 李烨仰天长啸:“庞青,还我娘亲的命来!” 这一声长啸带着无边的怒火,滔天的恨意,直冲云霄。 再看李烨,眼带血泪,目光骇人,杀气腾腾。 第25章 算计庞青 李烨抵达洛阳桃山书院时,刑山已经在书院外等候。 李烨让刑山带着虒等人先去安顿,自己则是去了盗夜老人的院子。 只见盗夜老人正与周一斗两人围坐一桌,兴致勃勃地对饮着美酒。 陆机则在一旁忙着烫酒,显然是负责执壶倒酒的角色。 李烨心中既是欣慰又是担忧。看到师公气色尚好,还能与人饮酒作乐,他感到些许安心。但想到师公身上的伤势,他又忍不住忧虑起来。 他上前一步,恭敬地给两人行礼道:“徒孙见过师公,周老。” 盗夜老人和周一斗见到李烨到来,脸上都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盗夜老人更是招手道:“烨儿,你来了,快来坐下,一起喝几杯。” 李烨却并未立刻入座,而是走到陆机身旁,恭敬地行礼道:“弟子见过先生。先生,还是让我来执壶倒酒。” 陆机闻言,微微一笑,玩笑道:“老头子不开口,我可不敢,不然要挨揍。” 盗夜老人轻轻瞄了陆机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悠悠地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继续当好你的执壶人。今天我们两老一小,正好聚聚,享受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李烨在一旁听了,赶忙接口道:“师公,那我也不敢,不然也要挨揍。先生,还是我来。” 说着,他迅速从陆机手中接过酒壶,动作麻利地为三位长辈斟酒。 陆机见状,笑着坐下,开始享受这美酒佳肴。 周一斗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中满是赞赏之色。 他开口夸奖道:“你们两个都很懂事,都很好!来,咱们四个一起举杯,共饮这杯。” 说罢,他率先举起酒杯,其余三人也纷纷举杯。四人共同碰杯,一饮而尽。 李烨面带关切之色,轻声对盗夜老人说道:“师公,您身上有伤,还是少饮为妙。” 盗夜老人轻轻摆了摆手,嘴角泛起一抹洒脱的笑容:“这点小伤,不足挂齿。你也无需追问是谁伤了我。待到时机成熟,我自告诉你。 毕竟,当年的事情,那个人也脱不了干系。我期望有朝一日,你能向他发起挑战,并将其击败。” 听了盗夜老人的话,李烨只好将心中的疑惑暂时压下。 盗夜老人继续道:“不过,这次受伤也并非毫无收获。至少,他已经南下,不再北上支持庞青。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你应当把握住,趁机手刃仇敌,这才是当下最为重要的事情。至于当前的情况,便让陆机为你详细解说。” 李烨于是不再纠结,转而向陆机请教道:“请先生教我。” 陆机缓缓开口道:“据我们查证,明面负责琉璃台的内官朱广业只是个傀儡。他只负责传递皇帝杨召的命令。而真正的负责人,便是落雨剑庞青。” 纵然李烨有些猜测,但是听闻之后还是神色一凝,心情沉重。 陆机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个人的建议是,应当优先伏击庞青。至于杨召那边,可以暂且放一放,毕竟他人在长安皇宫。 而且根据目前的情报,庞青已经离开了长安,跟随右侯卫大将军张庆前往冀州。他们此次前往冀州的目的,是为了应对一股江湖势力,那便是滑台寨。” 李烨眉头微皱,露出疑惑之色:“滑台寨?您指的是东郡的那个滑台寨吗?” 陆机点头确认道:“正是。自从原先的滑台寨寨主洪权在幽州身亡后,李弼接任了寨主之位。他上位后,滑台寨的名声日渐响亮,吸引了不少江湖人士前来投靠。 如今,滑台寨的势力已经迅速壮大,据说拥有人马数万,对冀州军构成了不小的威胁。” 李烨听后,不禁感叹道:“李弼此人,真是文武双全,非同一般。他能在短时间内将滑台寨发展至如此规模,确实是个有才干的人物。” 陆机也是点头赞同,随后开口详细解释:“琉璃台此次前往冀州,表面上是协助张庆剿灭滑台寨,但实则此事恐怕并不简单。我猜测其中必有隐情,目前正命人全力搜集相关情报。 当然,我会密切留意庞青等人的动向,一旦他们离开冀州军的庇护,我们便立刻出手伏击。 至于人手方面,我们四人为主力,再加上你带来的那几位,应该足够了。 我们会在确保行动隐秘的前提下,随时准备出发,一举伏杀庞青。你意下如何?” 李烨听完陆机的计划,深以为然,点头赞同道:“嗯,听从先生安排。杨召那边再说,哎……” 李烨的一声叹息,带着几分无奈与悲凉,引得盗夜老人的心疼。 盗夜老人轻声安慰道:“李烨啊,你不要过于担忧。等到我们杀了庞青,师公我再去闯一闯那长安皇宫。无论那杨召是北周的皇帝,还是得到了元帝的庇护,只要他害了我舞儿,我就绝对不会放过他。” 周一斗在一旁听到盗夜老人的话,也是豪气干云,主动请缨道:“老哥,你若有此打算,便算上我一个。咱们一起闯皇宫去,为小五报仇雪恨!” 陆机见状,没有说话,只是苦笑。 李烨看着眼前这两个为了自己而不惜涉险的老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感动地说道:“谢谢师公,谢谢周老。不过,我不能再让你们为我涉险了。这件事,我另有打算。放心,害我娘亲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包括师公说的那位。” 陆机听闻李烨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明亮,饶有兴趣地问道:“哦?说说看,你究竟有何打算?” 李烨坦诚地回应:“还没有具体打算,但我打算先去拜访那位老元头。影儿的祖母嘱托我前去见他,并有一件物品需要亲手交给他。” 其余三人几乎同时好奇地追问:“影儿的祖母?” 李烨轻轻点头,随后将无终老尼与袁影儿相认的奇妙经历,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 周一斗听完,不禁发出由衷的感叹:“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奇事!” 盗夜老人则放声大笑,脸上带着几分神秘,他悠悠地问道:“你们知道‘元帝’这个诨号是如何得来的吗?” 李烨满心好奇地追问:“是怎么来的呢?” 盗夜老人得意地一笑,解释道:“他姓元,而这个元姓,正是前朝皇族的姓氏。” 李烨和陆机听了,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第26章 恐怖师门 盗夜老人见李烨和陆机陷入沉思,便对周一斗说道:“周老弟,不妨领我前去一睹你们蜀地那两位年轻俊杰的风采,顺便也探望一下我那久违的虒儿。我也许久未曾与他相见了。” 周一斗痛快地答应道:“好,走。我跟你说这两个年轻人着实不错……” 随后,两人并肩离去,身影渐行渐渐远。 陆机深知这是两位前辈特意为他们留出独处的时间,以便深入交谈一些隐秘之事。 于是,他开门见山地说道:“你应当明白我让你将杨兴带回太原的深意。而且,如今传国玉玺正掌握在你手中。” 李烨轻轻叹息,回应道:“先生,我们同属一类人,对于皇权和帝位并无太大兴趣,只愿在这乱世之中能有一席之地,保护自己的至亲挚友不受伤害。因此,此事我还需再斟酌一番。” 陆机听后,微笑着点头:“嗯,你的想法我理解。但我要提醒你的是,我们这些人或许可以避世远走,但你太原李家却注定会卷入这乱世的风云之中。你需得仔细斟酌。” 李烨听后,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郑重地答道:“先生所言极是,我会认真考虑的。” 陆机深思熟虑后,再次开口:“既然事情如此,我们的计划或许可以稍作调整,可能会更为妥当。 因为伏击庞青的机会,恐怕不会那么快到来。所以,我建议你在这段时间内,可以前往长安一趟,去见见你的朋友老元头。 你到了长安,可以去找独孤家的人帮忙。独孤恪如今已经升任鸿胪寺卿,而独孤云鹏更是担任千牛备身,负责守卫皇宫。他们应该有能力帮助你见到元头。” 李烨听后,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说道:“好,我这就去长安。” 然而,陆机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也不必如此急切。难得老头子回来,你应该多陪陪他。老人家都喜欢子孙在身边陪伴,享受天伦之乐。” 李烨听后,不禁调侃道:“先生,莫不是你也感觉自己老了,开始憧憬起这种日子来了?” 陆机笑着用筷子轻轻敲了敲李烨的头,笑骂道:“就你年轻,都要当爹的人了,还这般没正经。” 李烨只是傻乐着,将陆机面前的杯子里斟满了酒。 接下来的两天,李烨全心全意地陪伴在盗夜老人和周一斗身边,尽自己所能去尽孝心。 盗夜老人和周一斗对此感到十分欣慰,他们很享受这种团聚的时光。 在这段时间里,盗夜老人和周一斗还抽空指点了一下李烨等人的武功。 然而,令大部分人惊讶的是,李烨的武功进境竟然如此神速。 在今晚的切磋中,他居然能够独斗大胜和尚与唐蒙两人联手而不落下风。 这一表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震惊。 周一斗看着李烨的表现,心中满是欣慰。 他开口道:“看来,那次万佛寺的顿悟和一年的闭关修炼让你进步神速。我估摸着,你如今的武功虽然还比不上当时的杜公幼,但是也相去不远了。 虽然你的武功增长得很快,但是你与杜公幼之间最为明显的差距也还是在于内力。” 大胜和尚与唐蒙听到周一斗的评价,心中更是震惊不已。 他们深知杜公幼的实力,那可是蜀地绝顶高手之下第一人,当初他们四人联手才能战胜杜公幼。 这才过去多久,李烨竟然能够得周一斗如此夸奖。 李烨在众人面前坦诚地分享了自己的情况,说道:“我体内两股真气在这段时间里确实有了显着的增长,运转起来也十分流畅自如,而且它们之间还能够相互辅助,这才让我有了如今的功力。 但是,与杜公幼那种老一辈的高手相比,我还是有些差距的。 在闭关的时候,我曾经试图将两股真气融合,但遗憾的是并没有成功。如果能够成功融合,我相信现在的我有信心独斗当时的杜公幼。” 盗夜老人听闻此言,不禁皱眉道:“烨儿,你确信自己能够将两股真气融合吗?要知道,这其中的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走火入魔。” 李烨看着盗夜老人担忧的神情,宽慰道:“师公,您放心。 我体内的两股真气相处得非常和谐,没有半点冲突。 这种感觉,就好像今晚的夜色,星月交相辉映,共同照亮了这方河山;而河山也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与星月共舞。 可能还是缺少一个契机,不过我也不会强求,顺其自然。”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自信和淡然。 盗夜老人和周一斗等人听了李烨的解释,心中的担忧也稍微减轻了一些。他们知道李烨不是一个会轻易冒险的人,既然他这么说,那应该是有一定的把握的。 盗夜老人听了李烨的描述后,终于放下心来,但还是不忘提醒道:“烨儿,虽然你已经对自己体内真气有了清晰的认知,但还是要千万小心,不可大意。” 李烨郑重地点头应下。 这时,周一斗突然笑着调侃起陆机来:“小六啊,你可得好好努力了,不然就要被你弟子超过了!到时候你的脸面往哪里搁啊?” 众人闻言,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唯有李烨震惊不已。他一直知道陆机的武功很高,但却没想到竟然高到这种地步。 他忍不住看向陆机,想要从先生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 陆机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淡然的自信,悠然道:“叔,被自己的弟子超过了,不正是每一个师父的愿望吗?再说了,照这么下去,这小子超过您老人家也是迟早的事!” 一旁盗夜老人截口反问陆机道:“反正武道一途,我的弟子还没有人超过我。我这老脸算保住了还是丢了呢?” 陆机被盗夜老人这么一问,顿时有些郁闷。 他嘟囔道:“那您倒是问大师兄去啊!他才是我们之中武功最高的。问我作甚!” 李烨已经震惊得有些麻木了,自己的师门何其恐怖。 师公盗夜老人在天下绝顶高手榜上有名。 先生陆机比如今的自己武功还要高一些,最次也应该有杜公幼的水准。 四师伯虒,与太行山王熊乞比斗气力,不落下风。 还有一个素未蒙面的大师伯,居然是陆机众师兄弟中武功最高的,估计也是绝顶高手。 第27章 重回长安 长安城,这座承载着历史厚重的古都,历经岁月的沧桑洗礼,却依然熠熠生辉。 古老的城墙诉说着过去的辉煌,斑驳的砖石透露出岁月的痕迹。 它见证了无数的兴衰荣辱,承载着人们的梦想与希望。 整个长安的格局不变,繁华依然。 市集人来人往,喧嚣声此起彼伏,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李烨再次踏足长安城时,已经过去整整七年之久。 长安城依旧,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七年前,李烨孤身一人被流放,从城东门而出。 如今,李烨独自一人入长安,依旧从东门而进。 李烨熟稔地抵达了位于长安城的陇西独孤家的府邸。 正值此时,门口站立的一个百战卫恰好是曾伴随独孤恪前往西蜀的护卫,他一眼便认出了李烨。 这位百战卫立刻热情地迎上前去,将李烨引入府邸之内,省去了他一番繁琐的通报流程。 独孤恪在得知百战卫的禀报后,急忙赶来。 李烨郑重其事地向独孤恪行礼,恭敬地说:“李烨见过独孤世叔。” 独孤恪赶紧扶起李烨,笑着回应道:“免礼免礼。自上次在成都一别,已有一年有余。这段时间里,你又干了不少轰轰烈烈的大事啊!来,快请坐。” 李烨谦虚地回应:“世叔过誉了。与您相比,我实在微不足道。您为了北周百姓的安宁,四处奔波,劳心劳力。” 独孤恪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唉,我所做的,不过是尽些微薄之力,与局势相比,终究力量有限。 还有那琉璃台,我也是近日才得知详情。陛下如此做法,实乃不明之举。倘若他能勤于政事,关爱百姓,实施休养生息的政策,又何需依赖这些鹰犬之徒? 如此作为,只怕会让天下人心生寒意。如今朝廷之内人人自危,北周的局势已然风雨飘摇,岌岌可危。” 李烨亦是感慨万分,叹息道:“即使没有琉璃台的出现,北周亦是内忧外患,祸乱四起。其根源,便在于百姓生活的困苦。这数月来,我四处奔波,亲眼所见,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世叔或许还不知,其他一些州郡的境况更为堪忧。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实乃令人痛心疾首。” 独孤恪点了点头,沉声道:“是啊,前几年的穷兵黩武,大兴土木,再加上这两年天灾不断,北周的根基已然动摇,恐怕大乱将至。” 李烨沉默片刻,开口问道:“家里情况如何?阿翁有何打算?” 独孤恪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伤感:“近来,家父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恐怕已是时日无多。我正打算辞官返乡,亲自侍奉在他老人家身边。” 李烨闻言,猛地站起,脸上露出惊慌之色:“世叔,怎么会如此突然?这是何时发生的事情?我记得阿翁之前身体还硬朗得很。” 独孤恪见李烨如此关切,脸上闪过欣慰的神色。 他微笑着安抚道:“烨儿,你先别急。我刚才所说的,其实只是家父为我找的离开长安、返回陇西的借口。” 李烨愣了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长出一口气道:“唉,我说呢!阿翁乃是习武之人,平素身体硬朗。去年重回北周时,我们还通过信件。 原来是阿翁为世叔您找的脱身之计,吓死我了。” 独孤恪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李烨啊,你这是关心则乱啊。不过,看来你阿翁没有白疼你一场。你觉得这个辞官的理由如何?” 李烨沉思片刻,轻轻摇头,回答道:“世叔,恐怕这个理由难以瞒过有心之人,尤其是那杨召。我们不如就说,说阿翁被西北绿林道的赵前辈所伤,伤势严重,危及性命。” 独孤恪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拍腿赞叹道:“妙啊!这样一来,无论公私,我都必须尽快返回陇西。于私,我得回去尽孝;于公,我需协助兄长平定日益猖獗的西北匪患。好计策!待我与家父商议好归期,便辞官返乡。 对了,你此次来长安,可是有什么要事?需要我出手相助吗?” 李烨毫不客气地答道:“世叔,我得知独孤云鹏兄在皇宫中担任千牛备身,因此想恳请他出手相助,帮我寻找一位名叫鱼恩的内官。” 他心中暗自揣度,独孤恪与独孤云鹏或许并不知老元头的存在,因此他计划先找到鱼恩,再通过他与老元头取得联系。 独孤恪听后,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此事易办。今日云鹏并不当值,我这就派人去叫他过来。同时,我也让人准备酒宴,咱们今日便好好聚聚,共饮几杯。” 说罢,独孤恪便转身走出房间,前去叫人。 没过多久,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独孤云鹏便奉命匆匆赶来。 独孤云鹏欣喜地见礼道:“独孤云鹏见过李郎将。” 独孤云鹏曾与李烨两次共事,可是依然十分客气。 李烨可不跟他客气,直接表明了来意:“云鹏兄弟,我想请你帮忙寻找一位内官。此人名叫鱼恩,当年我在皇城宗正寺被关押时,他曾是负责照料我的小内官。” 独孤云鹏听后,微微点头,道:“鱼恩这个名字我略有耳闻,他如今已是皇后身边的得力内官,地位颇高。但若是要他私自出宫,恐怕会有些麻烦。” 李烨听闻鱼恩已是皇后身边的内官,心中不禁有些意外,但随即说道:“哦,你误会了。我并非要让鱼恩出宫,只是想托付他一件事情。若能在皇城门口与他说上几句话,那便足够了。” 独孤云鹏闻言,爽快地答道:“既然如此,那便无甚大碍。明日我上值时,会托人给他带话,然后你们约定个时间见面交谈。你放心,到时候我会在一旁照看着的。” 李烨欣喜道:“好,那我明日便静候云鹏兄弟佳音。等会咱们好好喝上几杯?” 独孤云鹏也稍稍不那么拘谨道:“嗯,上次蜀地之行能够顺利完成护卫任务,还多亏了李郎将。一会,云鹏好好敬李郎将几杯。” 当晚,李烨便在独孤府住下。 第28章 再见鱼恩 天龙大王山寨门内,曹建充得知冀州军调动频繁的情报后,心中忧虑不已,于是急忙找到熊乞商议对策。 熊乞听闻消息,眉头紧锁,沉声道:“建充,你赶回河间,主持大局,防备朝廷大军可能的突然袭击。” 曹建充点头称是,心中也明白局势的严峻性。 他担忧地说道:“师父,我就是怕朝廷来个声东击西之计,明面上是要对付东郡滑台寨,实则是要对付河间郡的我们。” 熊乞深以为然,他点头赞同道:“你说得没错,张庆这个人狡猾多端,别着了他的道。你回去后一定要加强防备,不可大意。” 曹建充忧心忡忡地看着熊乞,提议道:“师父,要不您跟我一起回河间?毕竟太行山寨的人手您都派遣给我了。而且这些年琉璃台的人不断派人前来太行山打探情况,我怕他们对你不利。” 熊乞看着曹建充那关切的眼神,微笑着说道:“建充,你有这份孝心,师父已经很欣慰了。 你还记得你刚提出去冀州发展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我只求在太行山做个逍遥快活的山大王,这里是我的家,我是不会离开的。” 曹建充见熊乞态度坚决,只好无奈道:“那我将刘黑子和刘童文留下来,在你跟前听用。他们两个一个孔武有力,一个识文断字,正好可以帮师父分担日常事务。” 熊乞想了想,说道:“也好,我最头疼这些琐碎小事了。你去,我就不送你出寨了。” 曹建充诚恳地说道:“还请师父保重身体!徒弟过段时间再回来看你。” 说完,曹建充向熊乞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起身离去。熊乞目送着曹建充的背影渐行渐渐远,心中很是欣慰。 鱼恩自幼便进入皇宫,年仅十岁出头便开始在宗正寺担任杂役。 不久之后,宗正寺内迎来了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李烨。 随着两人日渐熟稔,李烨时常赠予鱼恩一些书籍。 这些看似寻常的书籍,为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改变。鱼恩不仅习得了一些武功,还学会了识文断字。 通过不断地学习,他逐渐领悟了人情世故,明白了许多人生道理。 这些年凭借自己的所学,使得他在宫中的地位逐渐攀升。 如今,鱼恩已成为了皇后身边的得力内官。然而,他始终铭记着李烨的恩情,内心深处对李烨充满了感激之情。 自李烨被流放之后,鱼恩便失去了他的消息。多年来,他始终在默默祈祷着恩人能够平安无事。 直到那一年的风波骤起,李烨因谋逆之罪而被北周通缉。 鱼恩在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欣喜与敬佩。他知道自己的恩人还活着,并且干出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 然而,宫廷的深墙高垒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鱼恩困在这方寸之地。 他本以为与李烨此生再无相见之期,然而命运却总是充满了惊喜。 今日,竟有人带话给他,说是八年前宗正寺的李姓故人约他一叙。 鱼恩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激动与期待,他笃定这个故人便是李烨。 多年的宫廷生活已经让鱼恩变得沉稳内敛,他表面上丝毫不露声色,内心却早已欣喜若狂。 他安排好手中的事务,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了延喜门。 在延喜门外一处隐蔽的角落里,鱼恩终于见到了八年来心心念念的恩人李烨。 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鱼恩心中涌动着无尽的感慨与激动。 李烨望着鱼恩,眼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轻声说道:“好久不见,小鱼恩。” 这一声熟悉的称呼,仿佛穿越了时空,将鱼恩的思绪带回了八年前那段共同度过的日子。 他情不自禁地应声道:“在呢,公子,饿了是渴了?” 李烨笑着摇了摇头,道:“难道我除了吃就是喝啊!我回来了。” 鱼恩的眼眶微红,声音略带哽咽地说道:“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李烨见状,轻轻拍了拍鱼恩的肩膀,笑骂道:“又哭哭啼啼。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鱼恩擦拭掉眼角的泪水,回答道:“公子,我过得还算不错。只是你刚离开的那段时间,我特别想念你。老祖宗也是,时常来宗正寺你原来的院子长吁短叹。” 李烨疑惑地问道:“老祖宗?他是谁?” 鱼恩解释道:“老祖宗就是老元头。他见我乖巧懂事,又会些粗浅的武功,还识文断字,便给了我一本适合我们内官修炼的武功功法。每年上元节,他都会指点一下我的武功。因此,我便尊称他为老祖宗。我可不敢像你一样直接称呼他的名字。” 李烨听后很是意外,道:“你们之间竟然还有这样的渊源。那他有没有说过你现在的武功如何?” 鱼恩有些气馁地说道:“他以前总是嫌弃我的武功稀松平常,总说给我的功法本就适合内官修炼,应当进步神速。直到今年的上元节,我们谈及你的时候,我突然有所顿悟。他才说我迈入了武林顶尖高手的行列,勉强入眼。” 李烨闻言,瞪大了双眼,满脸惊讶。他记得鱼恩比自己小四岁,也就是说今年才二十岁。而自己二十一岁时才踏入顶尖高手的行列,当时还被老一辈誉为最为年轻的顶尖高手。 李烨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夸赞道:“鱼恩,你已经是练武奇才了,如今已是武林有数的高手,真的很厉害。” 鱼恩听了李烨的夸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赶紧说道:“老祖宗说过,我这功法往后路子会窄一些,进步也会慢一些。” 李烨却不以为意地笑道:“别听老元头的,他有时候就是爱说些丧气话。你只管遵循自己的内心,寻找适合自己的武道,我相信你一定能够走得更远。我看好你,鱼恩。” 鱼恩得到李烨的鼓励,如同孩童般,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拼命地点着头。 李烨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道:“鱼恩,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托付给你。” 鱼恩立刻正色道:“公子,请尽管吩咐,鱼恩必定竭尽全力。” 李烨直接说道:“我要见一见老元头,又要事相商。我知道他不出皇宫,你就帮我约他今晚子时,东南皇宫城墙上见。” 鱼恩点头应允:“公子放心,我这就去找老祖宗。” 李烨郑重地叮嘱道:“此事必须隐秘,绝对不能泄露半点风声。”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届时,你也可以过来旁听。但我要提醒你,这对你来说可能并非好事。” 鱼恩略一思忖,问道:“此事关乎公子吗?” 李烨轻轻点头。 鱼恩毫不犹豫地表示:“鱼恩必定到场。公子请先回,以免惹人怀疑。咱们今晚子时见。” 说完,鱼恩转身便走,头也不回地进了那座困了他多年的皇宫。 第29章 皇宫的夜 夜,如墨般浓稠,仁寿宫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微风轻拂,送来了别殿宫廷中嫔妃们的欢声笑语。 北周皇后刘蕊,正欲卷起珠帘,却又停住了手。 她的眼神中,满是怅惘和哀怨。如同春水般流淌不尽,又如春花般绚烂而忧伤。 她静静地伫立着,任思绪在夜风中飘荡。 她叹了口气,那声音如同夜风的轻叹。 夜,愈发深沉,而她的春怨,也愈发悠长。 刘蕊缓缓开口问道:“鱼恩,陛下有多久不上朝了?” 鱼恩在一旁小心侍立,急忙回应道:“回禀娘娘,已经有些时日了。自从陛下宣布琉璃台为朝廷官署机构之后,便未再上朝。” 刘蕊的眉头微微蹙起,语气中透露出几分忧虑:“他还是那样日夜沉迷于酒色之中吗?” 鱼恩面露无奈,只得如实回答:“回娘娘,陛下确实如此。” 刘蕊轻叹一声,喃喃自语道:“哎,这可如何是好呢。” 刘蕊沉思片刻,突然下定决心,说道:“不行,我必须去劝诫他一番。若再这样下去,恐怕大祸即将临头!” 鱼恩却是急忙劝阻道:“娘娘,此事万万不可!……” 刘蕊见鱼恩面露难色,似乎有所顾虑,便沉声问道:“你也觉得他已经厌烦了我吗?” 鱼恩忙不迭地解释:“娘娘,鱼恩承蒙娘娘信任,视娘娘为亲人。但鱼恩斗胆直言,陛下素来不喜人劝诫,而娘娘却每每为了北周社稷,为了天下百姓,不惜冒犯龙颜。因此,陛下对娘娘的态度才有所冷淡。娘娘,还请三思而后行。” 刘蕊听完,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脸色也变得凄苦起来。 她独自沉思了许久,终于开口道:“本宫累了,你退下。”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和无奈。 鱼恩见状,没有再多说什么,依言退了下去。 刘蕊独自一人望着窗外的夜空,心中默默问道:“三妹,我该如何是好?” 随即,她的眼眶湿润了,晶莹的泪水悄然滑落。 深宫锁朱颜,奈何心已去。 皇宫深处,酒色沉沦的并非皇帝杨召一人,太子杨延同样在其中迷失了自我。 东宫的奢华宫殿内,杨延正沉醉在美酒与歌舞之中,怀中抱着的是他宠爱的妾侍。 这位美人,正是当年在冀州怀石山庄比武招亲的于菲菲。 时光荏苒,六年已过,于菲菲却愈发得到杨延的宠爱,她的美貌更胜往昔,动人心魄。 如今,她已被册封为仅次于太子正妃的良娣,地位尊贵。 于菲菲依偎在杨延的怀中,柔声道:“殿下,妾身听闻最近陛下与您提及了册立太子妃一事,不知殿下心中可有人选?” 杨延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他轻轻拍了拍于菲菲的手背,说道:“没想到,你的消息还是如此灵通。没错,父皇确实与我提到了此事。” 于菲菲闻言,心中一阵失落,但她很快调整情绪,以娇柔的声音问道:“那殿下,陛下可有透露过册立太子妃的意向或是人选范围?” 杨延宠溺地安慰道:“菲菲,你无需担心。父皇并未明确透露意向或人选范围,此事还在商议之中。你只需安心,无论将来如何,你都是我最宠爱的女人。” 于菲菲听罢,心中稍安,但仍旧有些忧虑。她深知自己出身普通,并不能与那些出身名门望族的女子相比。这太子妃十有八九不会是自己。 但她也明白,杨延对她的宠爱并非虚情假意,而是真心实意。 她轻声道:“殿下,奴家不求名分,只求能陪伴在殿下身边,共度此生。” 杨延握住于菲菲的手,温柔地宽慰道:“菲菲,你无需担忧。即便将来有了太子妃,她也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存在,如同现在的皇后一般。” 于菲菲闻言,赶紧提醒道:“嘘,殿下的心意,奴家知晓了。奴家心里也只有殿下。虽然皇后不是殿下的生母,但是毕竟是母后。还请殿下慎言,小心隔床有耳,万一惹陛下不喜,可就不好了。” 杨延听了,哈哈大笑道:“是‘隔墙有耳’,不是‘隔床有耳’。看来,你是动了春心了。好,既然如此,我们就回寝室去,好好歇息一番。” 说完,杨延便搂着于菲菲,向寝室走去。 于菲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阵羞赧,脸颊微红,媚眼如丝道:“殿下……” 夜色渐深,东宫之内,一片旖旎。 在太庙附近的一处静谧院落中,老元头正沉浸在睡前的独酌之中。 他向来如此,独自品味着酒香,不与外人共饮,无论对方身份如何显赫,就算是当今皇帝。 他的饮酒习惯也颇为节制,通常只是浅酌二三两小酒,从不贪杯。 然而,七年前的那个上元节,却是个例外。 那晚,被关在宗正寺的李烨突然造访,打破了老元头多年的独酌习惯。 两人在皇宫东南角的城墙上,赏景畅谈,举杯对酌,。 那是老元头很多年以来第一次与人共饮,而且那晚他喝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 这些年来,老元头并未刻意去打探李烨的消息,一切顺其自然。 直到大宁二年的那次风波,李烨被指控谋逆,传得沸沸扬扬。老元头知道他还活蹦乱跳地活着,便觉着挺好。 然而,有时候在静谧的夜晚,老元头还是会忍不住想念起那个他欣赏和喜爱的小家伙,特别是在每年的上元节。 那段共饮共赏的时光,成了他心中一段美好的回忆。 正因为这份思念,老元头每年上元节都会独自登上城墙,一边欣赏景色,一边自斟自饮。 也是爱屋及乌,他给了负责照顾李烨的小内官鱼恩一本记载了一种特别武功的书籍。 并且还会在每年的上元节这一天指点一下鱼恩的武功。 只不过,最近两年李烨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老元头笃信他仍然活着,只是不知道他身在何方,又在做着何等大事。 第30章 再见元帝 就在这时,老元头的眉头突然一皱,仿佛捕捉到了什么细微的动静,随后又舒展开来。 他转头对身边的内官何春吩咐道:“何春,你速派人去太庙那边巡视一番,看看是否有何异常。” 何春不敢有丝毫怠慢,应声而去,迅速离开了院子。 待内院恢复宁静,仅剩下老元头一人时,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闪入院中,跪倒在老元头面前,恭敬地唤道:“见过老祖宗。” 老元头定睛一看,眼前的黑衣人虽然蒙面,但身形和气息却极为熟悉。 他皱着眉头问道:“鱼恩,你怎么这般装扮?若不是我对你熟悉,岂不是要把你当成刺客了?” 鱼恩闻言,忙讨饶道:“老祖宗息怒,鱼恩这般装扮实有苦衷。有人想要见您,约在子时皇宫城墙东南角。鱼恩先来通知您一声,好让您有个准备。” 老元头微微点头,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了,你先过去,我随后就来。” 鱼恩前脚刚踏出房门,老元头的脸上便瞬间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仿佛春天的花朵盛开在冬日的枝头。 他高兴地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这小子,还记得回来长安探望我这老头子。” 说完,他端起酒杯,将其中的美酒一饮而尽,那酒香仿佛在他口中化作了甘甜的琼浆玉液,是人间最动人的滋味。 紧接着,他兴致勃勃地走到院子中的一棵老槐树下,开始挖掘起来。 那里埋着两坛他珍藏了三十余年的西市腔,每一滴都凝聚着岁月的味道。 他又喊来了几名内官,嘱咐他们准备一些下酒的小菜。 随后,他转向刚回来复命的何春,吩咐道:“你派人将皇宫东南角城墙的人撤走,今晚我要上去欣赏那长安城的夜景。” 何春抬头望了望那星月黯淡的夜空,虽然心中满是疑惑,但还是恭敬地遵从了老元头的命令。 子时一到,李烨便如约出现在皇宫之外。 此前,他已向独孤恪道别,因为今夜之后,他或许将直接离开长安,返回洛阳。 李烨远远观察到皇宫城墙上空无一人,露出欣喜的笑容。 来到城墙下,李烨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轻松地跃上了城墙,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角楼。 只见角楼内,老元头正笑眯眯地坐在那里,和蔼地望着自己。 李烨连忙上前行礼,恭敬地说道:“小子李烨,见过老祖。” 老元头听到这个称呼,眉头微微一皱,语气中透出一丝不满:“怎么变得如此生分了?还是你小子变世俗了?” 李烨笑着解释道:“老祖,您且将就着,迟些时候您就会明白了。” 老元头也不再多言,他性格洒脱,不拘小节。 于是微微点头,说道:“罢了,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来,坐下喝一杯,暖暖身子。” 一旁侍立的鱼恩眼疾手快,迅速将李烨面前的酒杯斟满。 李烨依言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那西市腔的醇美味道瞬间在口舌间爆发,带给他无比的享受。 酒液入喉,悠长的回味更是让李烨沉醉其中。 好一会儿,李烨才回过神来,开口赞叹道:“好酒!味道醇厚,回味悠长,应该是珍藏多年的西市腔?” 老元头伸出三根手指,得意地笑道:“没错,正是三十余年的陈酿。这酒我平日里自己都舍不得喝,便宜你小子了。” 李烨理直气壮地说道:“您不给我喝,这酒还能给谁喝?我可是您最亲近的人!” 老元头笑骂道:“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李烨一副无赖的模样,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再自罚三杯,以表诚意了。” 老元头看着李烨这无赖的样子,也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笑道:“你小子,空手来看我,就知道蹭我的酒喝,是不是太没礼数了?” 李烨闻言,大咧咧地一挥手,说道:“大礼稍后奉上,来,我先敬您三杯,然后跟您讲讲我这些年来的经历。” 老元头顿时来了兴趣,举杯道:“好,那就先喝上三杯。你慢慢说,我细细听。” 于是,两人连干了三杯。李烨开始娓娓道来他这些年来的种种经历。 李烨从自己当初离开长安的那一刻起,踏入了一个充满未知与挑战的江湖。 他经历了幽州的风雨洗礼。后来,他毅然选择西北从军,与袍泽并肩作战,共同抵御外敌。那段日子,虽然艰苦,但也充满了激情与热血。 再后来,为了避祸,他远走西蜀。他在西蜀结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也经历了许多难忘的事情。 最终,他重回北周,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 他讲述着自己的经历,那些曾经的喜怒哀乐,都仿佛就在昨天。 他提到了自己身边的亲朋好友,每一个人物都栩栩如生,仿佛就在眼前。 特别是谈到自己的爱人袁影儿时,他的眼中更是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老元头听得津津有味,时而点头赞同,时而皱眉思考,偶尔还会抚掌大笑,间或拍手称奇。 一旁的鱼恩更是听得如痴如醉,他从未想过皇宫之外的世界竟然如此精彩纷呈,不禁心生出向往。 他不顾礼数地感叹道:“原来这就是江湖与天下啊!要是这些年能跟在公子身边,那该多好!” 老元头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之情,缓缓道:“没错,江湖的波澜壮阔,远胜于这宫廷的枯燥无味。至于这天下还是算了。” 老元头说完,神情有些落寞。 李烨接过话茬,十分感慨道:“江湖确实令人着迷。 只是这汉人的天下,长久以来分裂纷争,战火连绵,百姓饱受磨难,外族更是虎视眈眈。 特别是如今的北周,局势动荡不安。杨召刚愎自用,穷兵黩武,大兴土木,使得北周国力日渐衰微。 百姓承受着沉重的赋税,流离失所,生活苦不堪言。各地反抗之声此起彼伏,而他只会用残暴的手段进行镇压。 北周即将陷入大乱,恐怕已难以挽回。” 老元头听完,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而鱼恩则显得有些焦急,似乎有话想说,却又犹豫不决。 第31章 角楼密谈 李烨见鱼恩神情异样,便温和地询问道:“小鱼恩,此时此刻无需有所顾忌,有话直说。” 鱼恩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公子,您之前提及北周即将陷入大乱,是否意味着北周将改朝换代,不复存在?” 李烨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按照当前的局势来看,恐怕不出数年。” 鱼恩听后,心中一阵慌乱,急忙追问道:“那……那北周的皇族,是否也会遭受灭顶之灾,甚至遭受屠戮?” 这次,老元头接过话茬,平静地回答道:“王朝更迭之际,自然是血流成河,尤其是皇室。这便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鱼恩听后心中更加焦急,却又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开口。 此时,鱼恩见李烨投来鼓励的眼神,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若真有那么一天,您能否设法保全当今的皇后娘娘?她是个善良之人,不应遭受此等厄运。” 李烨心中满是惊讶与欣慰,因为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鱼恩并未首先考虑自身的安危,而是心系着当今的皇后。 这位皇后刘蕊,与李烨之间有着一段不浅的渊源。她正是刘瑶的亲姐姐,昔日和亲的西蜀长公主。 见李烨沉默不语,鱼恩连忙解释:“皇后娘娘心地善良,仁慈宽厚,时常劝诫陛下勤政爱民,却因此被陛下冷落。娘娘对我恩重如山,且对我信任有加。因此,鱼恩斗胆相求,希望公子能在那个时候保全她的性命。” 李烨微笑着回应:“鱼恩,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自幼便性格纯良,如今更是懂得知恩图报。然而,你所提及之事,我恐怕难以应允。毕竟,一个人纵使有通天本领,在那种情况下也无能为力。” 老元头长叹一声,插话道:“哎,李烨所言非虚。纵使你武功盖世,甚至站在武林顶峰。在那种情境下,也只会感到深深的绝望。”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哀伤。那双眼睛似乎被过往的阴影所笼罩,显得异常沉重。 鱼恩听到自己心中最为敬佩的两人都如此说,内心的失落与沉重如同巨石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原本满怀希望的眼神,此刻变得黯淡无光。 而李烨则陷入了沉思之中,眉头紧锁。 一时间,三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周围的气氛变得异常压抑,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鱼恩凝视着李烨,突然打破了沉默,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公子,你何不取而代之,执掌这北周的江山? 你仁心仁义,文武双全,这些年来结交的英才豪杰,皆对你敬仰有加,唯你马首是瞻。你出身名门望族,太原李家更是手握重兵,声名显赫。” 鱼恩的话语中流露出对李烨的深深信赖和期望,他并未深思熟虑,只是单纯地根据李烨的自身条件,提出了这个大胆的建议。 老元头也在一旁,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李烨,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应。 面对鱼恩的提议,李烨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回答道:“鱼恩,你的想法太过简单了。 你所说的只是个人所具备的条件,但北周王朝之中,具备这些条件的人不在少数。 王朝的更迭,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也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这其中涉及的权力斗争、利益纠葛,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即便是我,也无法完全理清其中的头绪。 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我选择这么做,就必然会与一个人为敌。只是他誓死守卫着这个皇宫,是我心中不愿、也不能伤害的人。” 李烨瞥了老元头一眼,语气深沉地继续说道:“至于当今的皇后,我只能说,无论未来局势如何变幻,我都会竭尽全力保全她的性命。这是我也想要做的事情,也是我对你的承诺。” 老元头见状,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着李烨的话中深意。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道:“鱼恩,想要保全皇后,关键还在你。 你的武功,不能只是摆设。你需要在关键时刻,保护皇后周全,并带她找到李烨。 我相信,只要你能做到这一点,李烨必定能够保全皇后,让她安度余生……” 说到这里,老元头突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没有说出口。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悲伤的情绪,最终还是没有继续下去。 李烨接过话茬,替老元头说道:“老元头说得没错。鱼恩,你只需记住,只要你能够保护皇后不死,无论我身在何处,我都会给予你庇护。因此,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加倍努力,提升自己的武功,以备不时之需。” 鱼恩听完李烨的话,郑重地点了点头。 随后,鱼恩带着些许忐忑,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以后若我有事,可以联络你吗?当然,如果不行的话,我也不会强求的。” 李烨闻言,微笑着答道:“当然可以,这一点我早已考虑过了。” 说着,李烨领着鱼恩来到城墙边,指着东南方向的一处,说道:“你看,那里是平康坊,我在坊中的西北角有一处宅院。为了方便你辨认,我已经命人在大门上刻画了两个鱼形图案。 日后你若有事找我,或是需要暂时避难,都可去那里。你只需要报上你的名字就行。” 鱼恩听罢,心中大喜,连忙恭敬地行礼道:“多谢公子的信任和照顾,鱼恩必定铭记在心,永生不忘。” 他的言语中充满李烨对他信任的感激之情。 李烨微笑道:“咱们是少年时的玩伴,理应互相照应。你无需多礼。” 鱼恩听后,如同孩童般拼命地点头。 老元头这时也开口道:“鱼恩,你先回去。我和李烨还有些事情要商议。记住,今晚的事情你绝对不能跟任何人透露,包括皇后。否则,不仅会给你带来危险,还可能牵连到其他人。” 李烨轻轻拍了拍鱼恩的肩膀,点了点头。 鱼恩对着老元头和李烨行礼过后,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去。 第32章 前朝往事 老元头凝视着鱼恩渐行渐远的背影,直至其完全融入夜色之中,这才缓缓开口:“如今这北周,真的败坏至此了吗?你们,真的有了取而代之的念头?” 李烨的神色变得凝重,沉声道:“局势或许比我描述的还要严峻。至于取而代之,至少我,目前并未有此打算。” 老元头紧紧地盯着李烨,目光如炬,似乎想要看穿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而李烨则坦然面对,他的眼神坚定而明亮,与老元头对视,毫不退缩。 过了片刻,老元头似乎放弃了探究。 他轻抿了一口酒,缓缓说道:“罢了,我相信你。让我猜猜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不是想让我离开这里,放弃守卫皇宫的职责?” 李烨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坦诚道:“正是如此。原因就如我们之前所讨论的,这北周已大厦将倾,更替在即。我不希望你继续死守此地,白白送了性命。” 老元头微笑着说道:“李烨,我很高兴还有人如此惦记着我,而这个人恰恰是你。” 然而,他随后却轻轻叹了口气,道:“但我不能离开皇宫,守护这里不仅仅是我的职责,更是我对别人的承诺。” 李烨眉头微皱,追问道:“是对谁的承诺?” 老元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缓缓回答道:“是西魏开国皇帝和北周的开国皇帝,他们两人都曾对我有恩。” 李烨沉思片刻,继续问道:“那么,你守护皇宫,是为了民族大义,还是天下苍生,又或者只是私人情义?” 老元头沉默了一会,似乎在回忆和思考,最终他说道:“应该是私人情义。” 李烨继续说道:“既然如此,我也想跟您讲讲私人情义。您还记得我曾跟您说过,我七岁那年来长安城的路上,母亲惨遭杀害吗?” 老元头眼中闪过一丝回忆,微微点头。 李烨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这次回来,便是找琉璃台的落雨剑庞青报仇。他就在我的眼前将我的母亲杀害。 非但如此,年初杨召还正式宣布琉璃台为官署机构。据我查证,实际上他早已利用琉璃台铲除异己,谋害忠良。 我母亲的死,与杨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同样是我的仇人。 若我决意闯入皇宫,取其性命,你会阻拦我吗?你会与我拔剑相向,大打出手吗?你是要让亲者痛、仇者快?你真的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李烨一连串的问题让老元头一时哑口无言。 他眉头紧锁,倒了一大碗酒,一饮而尽,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李烨见状,继续说道:“你若是为了守护那两位对你有恩之人,这份情义我自然理解,也无从置喙。 然而,倘若他们的后代行事乖张,视人命如草芥,肆意杀戮,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呢? 你若是继续盲目庇护,那便无异于助纣为虐。 也许正是因为你一味地庇护,不分是非黑白,他们才会如此肆无忌惮,不知收敛。 你这样的做法,恐怕也并非你恩人的初衷。 天道轮回,因果报应,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你需明白,长此以往,你恩人的后代只会遭受更为悲惨的下场。” 老元头听完李烨的话,心中一阵激荡,猛地抓起桌上的酒坛,大口大口地灌起酒来。 他任凭酒液顺着嘴角流淌,却未去擦拭,反而自嘲地笑了起来:“李烨啊,你说得都对,我无力反驳。但我只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那份久远的承诺,是我如今唯一活下去的理由。” 李烨凝视着眼前的老元头,心中的不忍愈发强烈,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开口。 老元头又举起酒坛,猛灌了一口,缓缓道:“我已年过百岁,活得够久,够长了。如今,你是我唯一的忘年之交。我知道你有你的恩怨情仇。我也不想因杨召之事,而影响了我们之间的情谊。我给你讲讲我的过往,或许你能明白我的苦衷。” 李烨默然无语,接过老元头手中的酒坛,同样狠狠地灌了一口。 老元头悠悠地开口,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姓元,这元姓,乃是前朝皇族的姓氏。 我原本并不姓元,而是随着妻姓。因为我的妻子,乃是前朝的公主,而我则是驸马。 我们成亲之后,相敬如宾,琴瑟和鸣。 她,国色天姿,聪慧过人,孝顺体贴,更是饱读诗书,深得父皇的宠信。宠信到何种地步呢?连那象征皇权的传国玉玺,都交由她保管。 当然,这其中也有我的原因。我那时身为禁军统领,武功高强,乃是天下有数的武林高手,所以父皇对此极为放心。 只是,我们的父皇,他虽然是一个慈祥仁厚的父亲,却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那时,整个王朝疆域辽阔,比现今的北周、南陈、西蜀三国相加还要广阔。然而,王朝已经进入了分崩离析的境地,无力回天。 各地的权贵开始拥兵自重,独立于王朝之外,互相攻伐。更有甚者,直接兵临长安城下。那个势力,便是后来的北齐。 面对这样的局势,我们夫妻商议,决定由我前往西北之地搬请救兵。 西北之地的势力由一位忠心耿耿的王朝将领所率领,他便是后来西魏的开国皇帝。 而我的妻子则留守长安城,同时,她还将传国玉玺派人送往远在幽州的女儿手中,因为女儿的夫家也是少数忠于王朝的势力之一。 然而,当我们赶回长安城时,城已破,家已亡,皇族被屠戮一空,我的妻子也未能幸免。那一刻,我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老元头的声音也略带沙哑,似乎每一句话都耗费了他巨大的力气。 李烨能够想象当时情景。 长安城皇宫中,血流成河,老元头抱着自己妻子尸体,悲伤欲绝。 他喝了一口酒,继续诉说道:“万幸的是,北齐的开国皇帝贪图我们女儿的美色,只是将其掳走,并未杀害。 得知这一消息后,我不顾一切地准备只身前往营救,却被西魏皇帝死死拦住。 我也知道虽然我武功绝顶,但也不可能敌得过北齐的数十万大军。 最后,还是西魏皇帝主动用他控制的两郡之地赎出了我女儿。 而我,为了报答他的恩情,承诺帮他守卫皇宫,绝不踏出皇宫半步。 然而,我的女儿却因为我没能保护她母亲而恨我,不肯与我相见,自己回了幽州。 很多年之后,我也曾偷偷托人去找过我的女儿,想要解释前因后果,但她始终没有原谅我。 后来,更是失去了她的消息,或许她已经不在这人世间了。而我,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守着这份承诺,守着对妻子的思念,还有对女儿的愧疚,就这么度过了这么多年。” 老元头表面上虽然极力维持着平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透露出了无尽的思念与悲伤。 他的手在拿起酒坛时微微颤抖,仿佛连那简单的动作都显得异常艰难。每一个细微的颤抖都出卖了他内心深深的痛苦。 然而,他却仍然坚持着,将这些尘封多年的往事娓娓道来,仿佛在向李烨,也向他自己,倾诉着那份难以言喻的哀痛与愧疚。 第33章 皇族后裔 李烨静静地聆听着,内心深深感受着老元头那份难以言表的悲痛与愧疚。 尽管他之前已听闻过这些事的另一个版本,但此刻听完老元头的叙述,他的内心依旧激荡不已。 老元头仰头,将坛中剩余的酒液一股脑儿地灌入口中,似乎酒能暂时缓解他内心的痛苦。 正当他准备开启第二坛酒时,李烨的声音打破了沉默:“那么,为何在西魏绥和四年魏平帝禅让之后,你依然选择替北周皇帝杨佑守卫皇宫?” 老元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悲哀:“当年,上柱国大将军杨佑亲自找到我,用两个条件交换我守卫皇宫的承诺。第一,他承诺出兵消灭北齐,为我报仇雪恨;第二,他答应我不伤害当时年幼无知的魏平帝,让他得以安度余生。 你应当知道当时杨佑的权势滔天,威望如日中天。即便我不答应,西魏也终将改朝换代。” 李烨敏锐地捕捉到关键,直言不讳道:“所以,这次不过是一场交易,而非他真心为你报仇。” 老元头沉吟片刻,缓缓点头:“你说得没错,这确实是场交易。” 李烨继续追问:“那么,他又如何能算得上是你的恩人?他不过是挟恩图报,一个谋朝篡位的小人罢了。 虽然你因约定而信守诺言,无可厚非,但如今杨佑已不在人世,这皇宫的主人却是个残暴无道、祸国殃民的昏君。 你真的觉得值得为他一直守护这皇宫吗?” 老元头闻言,愣了愣,眼中流露出迷惘。 他显然从未如此深入地思考过这个问题,李烨的话犹如一记重锤,让他猛然从中惊醒。 李烨没有给老元头开口的机会,接着说道:“先前我跟你讲过,我至爱的妻子叫袁影儿,并且她已经怀了我的骨肉。” 老元头听到这里,眉头紧锁,疑惑不解,不明白李烨为何突然提及这些。 只听李烨接着说道:“我来长安之前,她刚刚在太原和她的亲祖母相认。她亲祖母叫袁未昭。” 刹那间,老元头如遭雷击,整个人呆立当场,周身空气仿佛都在翻滚,一股狂暴的气息不自觉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他的气势之强,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要知道,老元头可是天下绝顶高手红榜第一的元帝,是真正站在武林顶峰的人。 然而此刻,他居然控制不住体内的真气,任由其肆意流转。 李烨也被老元头发出的气机所牵引,体内的真气流转,抵抗着老元头散发的强大气势。 片刻之后,老元头才从先前的失态中回过神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波动,缓缓收敛起那狂暴的气势。 然而,他的目光依然紧紧锁定在李烨身上,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期盼,仿佛在等待着李烨给予他一个确认。 李烨没有让老元头失望,他再次开口道:“她的姓虽然不是跟你同一个‘元’字,但是她确实叫袁未昭。 她曾向我述说过一个故事,与你刚才所讲的情节大致相同,只是叙述的角度和故事中女儿的最终态度有所不同。” 老元头听到这里,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迫不及待地追问道:“那你能否将这个故事完整地告诉我?特别是关于女儿的最终态度。” 李烨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要想了解整件事情的经过,还是得从头说起。这样,你才能更好地理解其中的曲折和细节。” 老元头连忙点头,连声道:“你说得对,你说得对。你细细道来,我认真倾听。” 李烨清了清嗓子,故意说道:“我的嗓子好像有点干。” 老元头赶忙将第二坛酒打开,给李烨倒了一碗。 李烨突然有些后悔,因为这碗酒很可能是一碗“送命酒”。 不过,他还是心存侥幸,喝了一大口,才缓缓道来。 他从追着袁影儿的足迹前往涿郡蓟城的袁家老宅开始讲起,细述了藏宝图之事,以及他在无终山第一次见到袁未昭的情形。 当李烨描述到看见智净法师和袁未昭相谈的场景时,老元头的内心几乎可以肯定,袁未昭就是他的女儿。 因为当年,他曾托付智净法师去求得女儿的原谅。 李烨继续深情讲述,回忆着与袁未昭的第二次见面,当时袁未昭仔细地询问了关于老元头的点点滴滴。 老元头听了,神情很是激动。 李烨没有停顿,讲述道:“后来,在我们即将拜别之际,阿婆给了我一个锦绣荷包。她特意嘱咐我将它转交给你。” 老元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急迫,他连忙追问道:“那你当时为何没有将那锦绣荷包送来长安?” 李烨微微皱眉,显得有些为难:“那个……因为后来为了赶去西北抵御突厥,我便没有入长安,所以……” 老元头一听,顿时气得直跺脚,脸上露出了发火的征兆。 他瞪大眼睛,看着李烨,仿佛随时都会爆发。 李烨见状,赶紧补充道:“不过,阿婆当时还让我转达一句话给你。” 老元头一听有话要转达,心中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一些。 他直勾勾地盯着李烨,迫切地问道:“什么话?你快说!” 李烨深吸一口气,如实说道:“阿婆说,让你不必执着于当年的事。” 老元头听完,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松了一口气,仿佛心中的重担终于被卸下。 李烨继续讲述在抓住袁影儿之后,看到了那个装有传国玉玺的盒子。 老元头静静地听着,用奇异的眼神打量着李烨。 李烨不禁感到有些发毛,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讲述接下来的故事。 他描述了袁未昭如何下山,主动前往晋城与袁影儿相认的经过。每一个细节,他都尽可能地讲得仔仔细细,生怕遗漏了什么。 老元头听着听着,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他喃喃自语道:“真是苦了我的女儿,苦了我的曾孙女。”那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愧疚与心疼。 李烨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说道:“恩,这些年她们过得确实很苦。但往后不会了,她们有您,还有我。” 说完,李烨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推金山倒玉柱,正式而恭敬地跪拜道:“曾孙女婿李烨拜见曾祖,请恕小子先前的无礼!” 第34章 离开皇宫 老元头急忙将李烨搀扶起来,连连点头赞许道:“好,好曾孙女婿。不过,咱们之间,还是跟以往那样相处。” 李烨心中惶恐,连忙道:“李烨不敢!” 老元头笑道:“有何不敢的,刚才让我倒酒时,可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明明已经猜到我的身份。” 李烨心中暗自叫苦,懊悔不已。 然而,老元头并未过多纠缠此事,而是再三向李烨确认道:“这么说来,我女儿还活着?她的亲孙女成了你的妻子?你现在是我的曾孙女婿?我还有个尚在腹中的玄孙?” 李烨郑重地点了点头,肯定道:“恩。” 老元头在得到这肯定的答复后,心中充满了喜悦, 李烨从怀中取出那个精美的锦绣荷包,低声对老元头道:“曾祖,这是阿婆托我转交给您的。她还让我带一句话给您。” 老元头接过荷包,轻轻地从中取出那把金钥匙,仔细端详了片刻,随后又递给李烨道:“这东西还是你收着。昭儿让你带了什么话?” 李烨学着元未昭的口吻说道:“如果他执意阻拦你进皇宫报仇,那我死也不会原谅他。” 老元头心中一颤,很是焦躁不安。 李烨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曾祖,您看,这皇宫您还守吗?” 老元头火急火燎道:“还守个屁啊!那杨召的命都不值我女儿的一根汗毛!走,去太原!我要去见我女儿,还有曾孙女和未出世的玄孙。” 李烨迅速抄起桌上那坛才只倒了一碗的三十余年陈的西市腔,朗声道:“好咧,走着!” 两人各自施展身法,离开黑暗笼罩中的皇宫,直奔长安城外而去。 长安城东郊的灞桥之上,晨曦初现,刑山已按李烨的吩咐,备好了马匹和干粮,在此静候多时。 天空逐渐放亮,朝霞映红了天边。 三人迅速上马,往潼关的方向疾驰而去。 潼关,这座位于黄河渡口的重镇,自古以来便是长安通往洛阳的要冲,也是进出关中的必经之路。它地势险要,被誉为“畿内首险”、“四镇咽喉”、“百二重关”,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而在这座重要的关隘城镇中,自然也少不了桑氏商行的分行。 三人抵达潼关后,便在商行中安顿下来,准备休整一晚。 明日,刑山将陪同老元头北上太原,去见他的女儿和曾孙女。而李烨,则将继续东行,直奔洛阳。 在桑氏商行的一个小院里,一老一少两人相对而坐。 他们面前摆放着那坛未喝完的三十年陈的西市腔,酒香四溢,沁人心脾。 老元头见刑山恭敬地侍立在李烨身后,便热情地招呼道:“小家伙,你也别站着了,过来坐下尝尝我这珍藏多年的好酒。” 刑山听了,却显得有些为难,他犹豫道:“刑山不敢,不敢跟……” 刑山有些为难,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一方面老元头的辈分高得吓人,另一方面老元头的武功高得吓人。 李烨见状,微笑着开口解围道:“刑山,往后你们就称呼他为‘老祖’。曾祖他老人家性格随和,从来没有什么架子。他让你过来坐,你就放心大胆地过来坐。” 听了李烨的话,刑山这才放下心中的顾虑,郑重地向老元头行礼道:“刑山拜见老祖,谢老祖赏酒。”说完,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桌边坐下, 老元头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李烨说道:“你这侍卫确实不错,看来你身边的人都很不错。想必你身后也有不小的势力支持?” 李烨苦笑一声,回应道:“曾祖,我可从来没有刻意去培植什么势力。只能说,我命好,身后有一个好师门。” 老元头闻言,顿时来了兴趣,好奇地问道:“哦?那你给我讲讲你师门的事。我这几十年都未曾踏出过长安城皇宫,对于江湖上的事情确实了解不多。” 李烨微微一笑,开始讲述起来:“我师公在江湖上人称盗夜。” 老元头听到这里,一愣,随后笑道:“原来是那个小子的徒孙啊!” 李烨好奇地问道:“曾祖,您认识我师公吗?” 老元头呷了一口酒,说道:“恩,见过。那时候还是西魏,他来皇宫偷东西被我逮到过。” 这下,李烨来了兴趣,追问道:“后来呢?” 老元头回忆了一下,说道:“后来,我们打了一架。然后,他见打不过我就跑了。 我见他并非为行刺而来,只是顺手取了几件珠宝,便也没有穷追不舍。那小子的武艺确实高强,尤其是那身轻功,简直如鬼魅般飘忽不定。 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必他的功夫又精进不少?” 李烨听了有些乐不可支,想着回到洛阳跟师公他们提一提这事。 不过,当前最主要的是将师门的情况,包括桃园和桑氏商行等等介绍给老元头。 老元头听了不住的颔首,说道:“原来那个什么高手榜就是你们弄的啊。难怪如此详尽,连我的底细都被你们摸得一清二楚。不错,你是有个好师门。那你跟我讲讲你的所学。” 李烨坦诚地将自己的武功境界、所修炼的功法,以及目前面临的真气融合问题,一五一十地告知了老元头。 老元头听后,眉头微蹙,沉思片刻后说道:“你现在伸出手来,同时运转体内那两股真气。” 李烨不敢怠慢,立即按照老元头的指示行事。 老元头用一只手轻轻搭上李烨的经脉,闭目凝神,细细感受着那股在体内流转的真气。 片刻后,他睁开双眼,缓缓说道:“等你解决了庞青这个仇人,回太原找我。我传授你天地归元诀。这门功法应该能解决你体内真气融合的问题。” 李烨闻言,欣喜若狂,激动地说道:“天地归元诀?可是那远古流传下来契合天地自然至理的绝世奇功?” 老元头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恩,要不然我能活这么久。我还特意将一小段天地归元诀的心法放在了传国玉玺的盒子里。” 李烨听后恍然大悟,他说道:“怪不得当初影儿伤重时,有一股弱小的真气护住了她的心脉,最后才得以获救。原来是那段心法起了作用。” 老元头一听,脸色顿时一沉,严肃地问道:“怎么回事?谁伤了我曾孙女?” 李烨见状,赶紧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讲述了一遍。 听完李烨的讲述,老元头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叮嘱道:“以后可别再让我曾孙女受到任何伤害!” 李烨连连点头,如捣蒜一般。 老元头继续说道:“天地归元诀可以洗髓伐骨,更与其他内功心法修炼并不冲突。而且以你的天资和基础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能练成。” 李烨正要拜谢,老元头摆了摆手道:“行啦行啦,我不传给你,传给谁。” 李烨这才作罢。 第35章 冀州两寨 在滑台寨中,李弼、单不先与徐敬业三人围坐一堂,商议对策。 李弼作为寨主,首先打破了沉默,语气凝重:“当前的局势,想必两位都已十分清楚。张庆的冀州军频频调动,矛头直指我们滑台寨。 此次只召集你们二人,因我们三人自结义以来,便生死与共,戮力同心。我想先听听你们的看法。” 单不先性格直率,闻言便急声道:“寨主,何须多言,咱们直接跟官军干就是了。咱们又不是没跟他们交过手。” 李弼微微点头,回应道:“不先,战是必战,但关键在于如何战。敬业,你对此有何看法?” 徐敬业沉思片刻,然后缓缓开口:“寨主,我们滑台寨虽然号称有数万人,队伍众多,但真正能与官军抗衡的精锐,不过一万之数。 以往官军都是小规模作战,人数不过几千。但这次却不同,冀州各郡的守军都在集结。据我估算,除去留守的兵力,他们至少能集结五万大军,这确实是我们目前无法抗衡的。” 徐敬业的分析让李弼和单不先都陷入了沉思。 李弼缓缓说道:“敬业说得有理,这次官军的动静确实不同以往。咱们与官军兵力上的差距确实难以弥补。” 单不先皱眉道:“那我们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我可是咽不下这口气!” 李弼看了他一眼,说道:“不先,别急。我们得好好谋划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化解这次的危机。” 徐敬业思考片刻后,提出一个建议:“寨主,或许我们可以考虑联合其他山寨,共同抵抗官军。这样一来,至少能够减轻咱们的压力。” 单不先也赞同道:“对,我们可以联络附近的几个大山寨,特别是藏身鱼儿沼的曹建充一伙。” 李弼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赞同道:“这个主意不错。若是发出联合的号召,想来会有不少山寨响应。不过这也只是稍稍分散一些官军的兵力。咱们还是需要面对冀州军的大部分兵力。” 徐敬业继续建言:“寨主,天时虽有其势,但地利更为关键,而地利又需辅以人和之力。 如今北周朝廷在冀州已失民心,此乃我们可乘之机。 滑台寨周围地形复杂,土岭连绵,林木茂密,沟壑纵横,我们占据了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 只要我们巧妙运用战术,不与官军正面硬拼,拖延一年半载并非难事。至于一年半载之后的形势,实乃变幻莫测,谁又能精准预见呢?” 李弼听后频频点头,赞同道:“敬业所言极是。此次若能成功拖延至朝廷主动撤军,我滑台寨的声威必将更上一层楼,这无疑是我们发展壮大的绝佳机会。 况且,近年来我寨队伍中确实鱼龙混杂,参差不齐。此次正可借此契机进行整顿与精简。 经此一役,留下的必将是精锐之士,日后逐鹿天下,这些精锐便是我们最宝贵的资本。” 单不先听完这番话,心中热血沸腾,激动不已。 而徐敬业则依旧保持着一脸平静,似乎在思考更深远的战略布局。 鱼儿沼,这片广袤的沼泽地,绵延几百里,地势低洼,水网如织。 这里水草丰美,湖泊星罗棋布,河流宛如银带,纵横交错。 曹建充正是看中了这片沼泽地的辽阔和水网的密集,选择在此藏兵。 太行山寨原本拥有两万多的寨众,而跟随曹建充来到鱼儿沼的,约有一万五千人之众。 大大小小头领也有上百人,俱是有才能者,其中三人更是是曹建充的心腹干将。 刘门达,曹建充的同乡,不仅头脑聪明,而且忠诚可靠,始终坚定地追随在曹建充身边。 梁廷方,原本是金露谷的得力干将,如今已是江湖中的顶尖高手,他的武艺高强,是曹建充手下的一员猛将。 付金宝,同样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他不仅武功高强,而且谋略过人,是曹建充手下最为得力的人物。 此刻,这四人正围坐在一起,面色凝重地讨论着滑台寨发出的号召。 曹建充直接点名道:“金宝,你对于滑台寨的号召怎么看?” 付金宝略一思索,开口道:“副总寨主,咱们与滑台寨虽说素无交情,但是同在冀州之地。有道是唇亡齿寒,咱们的共同敌人是官军,所以我认为应当响应号召。而且这次官军全力对付滑台寨,也是咱们发展壮大的一次机会。” 曹建充点头赞同道:“金宝所言极是,与我心中所想不谋而合。然而,与官军作战伤亡在所难免,不知你是否有何良策可以减少我们的损失?而且咱们与滑台寨相距甚远,如何支援?” 付金宝胸有成竹地回答道:“副总寨主,直接救援确实不切实际。 因此,我建议我们可以采取分兵之策,分别袭扰河间郡周边的守军,只需点到为止,不必深入。” 曹建充听后,不禁大笑出声:“哈哈,金宝,你这一出‘围魏救赵’,真是妙极!点到即止,也是恰到好处。好,就依你所言,你与刘门达、梁廷方三人,各领两千人马,出鱼儿沼,袭扰周边守军。” 刘门达此时也提出自己的建议:“副总寨主,我认为在出兵之前,我们可以将此积极响应的决定,大张旗鼓地宣告给冀州江湖。这样不仅能彰显我们的江湖义气,更能进一步壮大我们的声势。” 曹建充点头赞许,说道:“门达的建议确实高明。我们需借此次机会,吸引更多的江湖志士。 门达,你便负责起草公告,将我们积极响应滑台寨的决定公告。公告务必占据大义,先细数朝廷的横征暴敛。另外言辞恳切一些。” 刘门达拱手道:“是,副总寨主。我会命人起草这份公告,确保言辞得当。” 曹建充的目光扫过三人,沉声道:“你们三人整备人马,明日出发。记住,点到即止,不可恋战。我们的目标是袭扰官军,保存实力。” 付金宝、梁廷方和刘门达齐声应诺,转身离去整备队伍。 第36章 目的不明 老元头由刑山引领着,北上去了太原。 李烨则是一路向东回到了洛阳桃山书院。 他迫不及待地前往书房去见自己的先生陆机,恰巧盗夜老人也在。 李烨恭敬地行礼道:“李烨见过师公,见过先生。” 盗夜老人慈祥道:“烨儿,回来了。来,坐,累坏了?先喝杯水。陆机倒水。” 陆机撇了撇嘴,刚准备起身倒水。 李烨识趣地赶紧抢过茶壶,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 陆机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么快回来了,想必很是顺利,过程就不必说了,说说结果。” 李烨如实地说道:“老元头果然是前朝皇族,也是影儿的曾祖父。” 对于老元头的身份,陆机和盗夜老人并无太多惊讶。他们祖孙三人早已根据过往的线索,有所推断。 陆机继续追问道:“那么,你有没有成功说服他?” 李烨得意地笑了笑,自信地说道:“先生,您还不放心我吗?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弟子,谁的徒孙!当时,我虎躯一震,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一番言辞下来,老元头立刻有所动容。最终,他决定离开长安皇宫,不再为杨召所用。” 盗夜老人听后,笑着骂道:“真是没大没小。他现在是你的曾祖,怎能如此称呼?” 李烨马上收敛了笑容,一副知错的样子,连连点头称是, 陆机从旁揶揄道:“恐怕是痛哭流涕,苦苦哀求?” 李烨撇了撇嘴。 陆机见状,直接给了李烨一个凿栗,说道:“不要以为我没看见你撇嘴!” 然而,话音刚落,陆机自己却也挨了一个凿栗。 盗夜老人说道:“你也是,不要以为刚才我没看见你撇嘴!” 李烨想笑却不敢笑,脸憋得通红。 陆机揉了揉额头,转移话题道:“那他人呢?” 李烨收起笑意,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跟着刑山北上太原,看女儿、曾孙女、玄孙去了。” 陆机赶忙继续问道:“有把握让他长期留在晋阳城吗?” 李烨自信满满地说道:“先生放心,我已经派人日夜兼程送信给影儿了,她一定能留住曾祖。而且,曾祖也表示等我回太原后,会传授我天地归元诀。他说这功法应该能解决我体内两股真气融合的问题。” 陆机和盗夜老人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惊喜。 盗夜老人欣喜地说道:“好,太好了。练成天地归元诀,解决两股真气融合问题,四年之后的绝顶高手榜单中,你必有一席之地。” 陆机也是叫好道:“有他老人家坐镇晋阳城,无论咱们在外做任何事情,几个女眷的安全必定无虞。咱们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李烨点了点头,满脸喜色。 随后,他转向陆机,问道:“先生,不知冀州现在的形势如何?” 陆机闻言,神色凝重,沉声道:“冀州军调动频繁,据我们估计,他们至少能够集结五万的兵力。 而且,张庆的兵力集结地颇为蹊跷,他并非往同一个郡集结,而是分别集结在信都郡和武阳郡,两地的兵力大致相当,都超过了两万。若非我们盯得紧,还真难以察觉。” 李烨听后,思索片刻,缓缓道:“信都郡毗邻河间郡,武阳郡毗邻东郡,难道张庆想双管齐下,同时对曹建充和李弼动手?” 陆机摇了摇头,分析道:“应该不会。曹建充的鱼儿沼和李弼的滑台寨,没有三四万的兵力,张庆根本无法轻易拿下。所以,他的兵力分布必定有所深意。只是目前我们的情报还太少,难以准确推断他的真正意图。” 李烨赞同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陆机的看法。 此时,盗夜老人见两人都面露忧色,便笑道:“你们两个就在这儿愁眉苦脸,慢慢讨论,慢慢思量。我这老头子就不掺和了,找周一斗喝酒去喽。” 说罢,盗夜老人起身离开。李烨和陆机同时撇了撇嘴。 冀州信都郡的巨鹿城,乃怀石山庄之所在,亦是昔日李烨收刑山为侍卫之地。 如今,巨鹿城已成为冀州军的集结点之一。 在怀石山庄内,琉璃台台主落雨剑庞青端坐于大堂之上,不怒而威。 堂下,赤一到赤五还有四位客卿肃立。他们均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气势凛然。 庞青缓缓开口,声音阴沉:“既然先生有要事南下,我琉璃台便需依靠自己来解决眼下的问题。 前段时间,太行山寨竟联合直罗城与西北绿林道联盟,摧毁我秦岭营地及秦州、青州、幽州三处分旗。现在是时候与他们清算了。 赤三,这些年你一直负责监视太行山寨,对他们的动向了如指掌。现在,你为大家大致介绍一番。” 赤三恭敬地开口汇报道:“是,台主。目前太行山寨分为两个部分。 其中一部分,由副总寨主曹建充统领,主要活动在河间郡的鱼儿沼一带,人数约为一万五千余人。 另外一部分,则由太行山王熊乞带领,他们的人数大约五千,分散于太行山脉的各处。 至于熊乞本人,则坐镇天龙大王山,此处山寨中仅有一千余人。” 庞青微微点头,随后他点名道:“赤一,张庆大将军那边的如何安排?” 赤一立刻回答道:“禀台主,张庆大将军已经调拨了冀州将军尚应法率领的精兵一万供我们调遣。 同时,他计划将信都郡的剩余兵力一分为二,以此迷惑太行山寨,使其无法准确判断我们的真实意图。” 庞青听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盘算片刻,沉声说道:“好,你们九人皆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再加上我们手中的一万精兵,此次太行山寨又如何能与我们对抗? 此战,将是琉璃台正名之后的首战,意义重大。我们必须胜,绝不能有丝毫闪失,更不能辜负陛下的厚望。 荣华富贵、功名利禄,皆在眼前,只待我们一展身手。你们可愿与我并肩作战,共赴此役?” 赤一等九人听罢,心潮澎湃,齐声道:“誓死追随台主,效忠陛下!” 庞青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各自下去整备,这次咱们倾巢而出。取胜之后,直接南下武阳郡,配合张大将军拿下滑台寨!” “是!”赤一等九人气势如虹。 第37章 恭迎回家 李家别苑西山长风苑往南十里处,有一个繁花亭。 亭外繁花似锦,如绚丽的云霞般缤纷夺目,姹紫嫣红的色彩交相辉映,如诗如画。 微风拂过,花海泛起层层涟漪,如梦如幻。 在这繁花的世界里,仿佛时间都静止了,只有那美丽的花朵在静静地绽放。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划破了春日的静谧,两骑风尘仆仆地疾驰而来。 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另一个是面容孔武的壮汉,正是老元头和刑山。 老元头远远眺望,只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孩童,在几位侍女的簇拥下,从亭子中走出,满怀喜悦地迎上前来。 老元头和刑山见状,纷纷放缓了马速,缓缓上前。 孩童见状,立刻行起大礼,双膝跪地,恭敬地拜道:“拜见老祖,欢迎老祖回家!” 老元头很是惊奇,赶忙下马,扶起孩童,并替他掸去膝盖上的尘土。 老元头和颜悦色地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会在这里?” 孩童用稚嫩的声音,认真地回答道:“我叫陆泽。李烨是我的师父,袁影儿是我姨姨。我替姨姨来接老祖回家。” 老元头听罢,畅快地大笑道:“哦,好孩子,真是好孩子。那我猜你爹爹叫陆机,娘亲叫谢姜,对吗?” 陆泽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时,一旁的昔昔已经吩咐人去报信,随后也走上前来,恭敬地行礼道:“侍女昔昔见过老祖,恭迎老祖回家!” 老元头拉着陆泽的手,目光转向昔昔,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温和地说道:“你就是刑山的媳妇?一路上老是听刑山念叨你,不错不错。” 昔昔略显羞涩,随后恭敬地禀告道:“禀告老祖,原本影儿坚持要来此等候并迎接老祖回家。只是她已怀胎九月,身子多有不便。我们几个姐妹都担心她的身体。恰巧陆泽在一旁听到了消息,便自告奋勇前来迎接。若有礼数不周之处,还请老祖海涵。” 老元头听后,慈爱地抱起陆泽,笑着说道:“哪里的话。见到小陆泽,我高兴得很!走,回家。” 说到回家,百岁有余,经历过岁月的老元头心头泛起一阵涟漪。 他柔声问陆泽道:“小陆泽,你跟我同乘一匹马,好不好?” 陆泽兴奋地回答道:“好啊好啊!我想要马儿跑得快些。” 老元头笑着点头答应:“没问题,老祖保证让马儿跑得又快又稳。” 于是,老元头小心翼翼地将陆泽抱在身前,一路上用真气护住他,生怕他受到丝毫颠簸。 一老一小共乘一骑,缓缓朝李家别苑的方向行去。 袁影儿得知老元头即将抵达的消息后,连忙带着谢姜和李甄在别苑门口等候。 没过多久,远处便传来了马蹄声,紧接着,老元头和陆泽有说有笑的共乘一骑缓缓而来。 他们的笑声和谈话声在春风中飘荡,显得如此和谐与温馨。 袁影儿三女见状,急忙迎了上去。 老元头也早已看到了门前的几人。 他带着陆泽下了马,满脸笑容地走向她们。 陆泽兴奋地边跑边喊道:“娘亲,姨姨,我把老祖接回家了!”他的声音充满了自豪和喜悦。 袁影儿当先上前,恭敬地行礼道:“影儿恭迎曾祖回家。” 老元头赶紧上前扶起袁影儿,笑道:“快起来快起来,你怀着身孕呢,可得小心一些。” 接着,老元头上下打量着袁影儿,目光中满是赞赏之情。 他夸赞道:“好,好,我元家有女如此,足矣足矣!” 这时,谢姜牵着陆泽的小手,一同上前行礼道:“谢姜携子陆泽,拜见老祖。” 老元头笑容满面,和蔼地说道:“你是吴郡谢家的当世才女?谢家世代出才子才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陆泽也是聪明伶俐,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谢姜听后,脸上露出谦虚的笑容,说道:“老祖过奖了,谢姜愧不敢当才女之名,只是略通文墨而已。陆泽尚幼,还需多加教导。” 随后,李甄也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礼道:“李甄拜见老祖。今日,家父李信唯恐打扰老祖团聚,是以特意命李甄先行前来拜见。明日家父家母一定登门行大礼拜见老祖!” 老元头听了李甄的话,不禁点头称赞道:“李信一直以来都很不错,如今更有一双好儿女。明日见到他,我好好夸夸他!” 李甄闻言,心中欣喜,福了福身,回应道:“李甄代父母谢过老祖体谅。” 老元头点了点头,视线从众人身上越过,眼中流露出期盼之色。 袁影儿见状,轻声说道:“曾祖,阿婆得知您要回来,心中紧张,所以未曾出迎。她此刻正在别苑的慈悲堂静候,影儿这便领您前去。” 老元头听后,心中一阵激动,赶忙点头道:“好,好,好,你这就带我去见她。”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些许急切和紧张,显然是期待已久。 袁影儿恭敬地将老元头引领至肃穆而宁静的慈悲堂。 慈悲堂的佛堂大门洞开,一缕阳光斜照而入,映照着堂内供奉的佛像,更增添了几分祥和。 袅袅的诵经声从堂内传出,悠扬而深远。 袁影儿低声细语:“曾祖,阿婆就在里面。影儿就不陪您进去了。我就去吩咐人准备酒宴,稍后为您接风洗尘。” 老元头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激动与紧张。身为天下绝顶高手红榜第一的老元头,此刻竟也感到如此忐忑不安。 他几经调整,终于鼓足勇气,迈着坚定的步伐踏进了佛堂。 袁影儿见状,识趣地将门轻轻掩上,为两人留下了一个宁静的空间。 随后,她悄然退出了院落,不忘嘱咐院门口的内卫,若有任何情况,务必及时禀报。 两人在佛堂内相谈甚久,直到夕阳西下,华灯初上,才携手而出。 两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释怀与幸福的笑容,仿佛多年的牵绊与等待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圆满的解答。 在外静静等待的袁影儿,看到他们携手而出,心中也是如释重负,脸上绽放出幸福的笑容。 她知道,这一刻对于曾祖和阿婆来说,意义非凡。 随后,阿婆更是让袁影儿改回原本姓氏“元”,元命的元。 元命,天之大命。 第38章 真正目标 洛阳城中,李烨与陆机相对而坐。他们盯着冀州地图,眉头紧锁。 两人刚刚收到情报,张庆将集结于信都郡的冀州军一分为三。 原本两人以为,张庆会将集结在信都郡的冀州军全力对付藏身在河间郡鱼儿沼的曹建充一伙。 如今分成三支人数相当的队伍,分别朝着信都郡附近的恒山郡、博陵郡以及河间郡进发,令人摸不着头脑。 李烨与陆机对视一眼,眼中都流露出深深的困惑。 两人陷入了沉思,揣测着张庆的真正意图。 李烨紧盯着地图,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喃喃自语道:“难道张庆的冀州军并非针对鱼儿沼的曹建充?先生,可有查到琉璃台的人如今在哪?” 陆机闻言,开口道:“原先他们在巨鹿城外的怀石山庄落脚。随着前往恒山郡和博陵郡的两支队伍开拔,他们便离开了怀石山庄。 而且先行到达博陵郡的那支队伍在当地驻扎了有两天时间了,也没有见琉璃台的人出现。 他们很有可能在恒山郡的那支队伍里,只是现在还没有证实。” 李烨暗自思索,突然眼睛一亮,断言道:“先生,我猜测他们应该隐匿在恒山郡的那支队伍里,且他们的真正目标极有可能是天龙大王山寨的熊乞。” 陆机略感惊讶,追问道:“何以见得?” 李烨回忆片刻,缓缓说道:“记得我们上次从幽州返回太原时,曾途经天龙大王山寨,并拜访过熊乞。 当时,在酒宴之上,我无意间听到几位头目的对话。 他们起初误以为我们是琉璃台的人,因此熊乞才率领人马出寨迎战。 据说,近几年来,琉璃台的人频繁出没于太行山脉,似乎在暗中监视着他们。” 陆机听后,眉头微皱,思索片刻后,点头赞同道:“你的推测颇有可能。 若以目前的局势来看,河间郡的冀州军负责牵制曹建充,博陵郡的冀州军则负责拦截曹建充的救援。 而恒山郡的冀州军人数最多,大约有一万人之众。若再加上琉璃台的高手助阵,他们完全有能力对天龙大王山寨发起强攻。” 李烨沉思片刻,忧心忡忡地问道:“熊总寨主也算得上是我们北地的武林豪杰,咱们此刻赶去救援,还来得及吗?” 陆机轻叹一声,摇头道:“恐怕来不及了。按照冀州军的行军路线和速度来看,那支万人冀州军如今应该在恒山郡的真定县附近。 他们距离天龙大王山仅有两日的路程。而从洛阳出发,前往天龙大王山,路途遥远且多山路崎岖,就算我们快马加鞭,也至少需要三四日的时间。” 李烨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只希望熊总寨主能够审时度势,不要逞一时英雄,该撤退的时候还是得以保全性命为重。” 陆机沉声道:“以我对熊乞的了解,他或许就是那个‘一时英雄’。他很有可能会选择正面迎战,而不愿轻易退让。” 李烨点头表示赞同,说道:“确实如此。当日我们前去拜访时,他面对我们如此多的高手依然毫不畏惧,率人出寨迎战。现在只能希望他吉人自有天相了。” 陆机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说道:“若熊乞真的与冀州军硬拼,琉璃台必定有所损失。 我立刻派人前往天龙大王山往东和往南的方向布下眼线,密切监视他们的动向。 你速去请老爷子和周叔准备一下,我们稍后便北上,伺机伏杀庞青等人。” 李烨恭敬地应声道:“是,先生。我这就去请师公和周老他们。” 半个时辰之后,李烨、陆机、盗夜老人、醉仙周一斗、虒、大胜和尚、唐蒙一共七人,启程北上。 正当李烨等人北上之时,曹建充亦敏锐地捕捉到了冀州军的不寻常动向。 他急忙传令召回在外征战的付金宝,待其归来后,将冀州军一分为三的局势细细陈述。 曹建充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凝重之色,沉声说到:“刚接获消息,恒山郡那支人数近万的冀州军正朝着太行山方向推进。我深恐他们的目标正是天龙大王的山寨,总寨主的安危令人堪忧。” 付金宝听闻此消息,也是眉头紧锁,忧虑之情溢于言表。 他思索片刻后,沉声问道:“如此看来,冀州军的目标极有可能是总寨主。副总寨主,您有何打算?” 曹建充毫不迟疑地回应道:“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决心亲自率队前往救援,但愿还来得及。” 付金宝沉思片刻,语重心长地劝道:“副总寨主,按照目前双方的距离来看,我们恐怕难以及时赶到救援。更何况博陵郡还有一支冀州军驻守,显然是为了阻止我们前往救援。” 曹建充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斩钉截铁地说道:“即便是来不及救援,我也必须前往。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总寨主陷入危险而不顾。” 付金宝深知曹建充与熊乞之间深厚的师徒情谊,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属下便去召集本部人马,随副总寨主一同前往救援。只希望总寨主能够审时度势,不要意气用事,尽快撤离天龙大王山。” 曹建充点头应允,并补充道:“恩,除了你本部两千人马之外,再从其他队伍中挑选三千精锐,多备马匹。我们必须尽快出发。” 付金宝应声而去。 此时,在恒山郡井陉县中,庞青将率军的尚应法叫至跟前,毫不客气地说道:“尚将军,此地离熊乞的天龙大王山寨只有一日不到的路程。今晚就不要安营扎寨了,连夜赶路,尽早到达,发动攻势。” 尚应法听罢,眉头微蹙,小心翼翼地回应道:“属下本应依令行事,只是如此日夜赶路,军士疲惫,恐怕不利于明日攻城拔寨。” 庞青面露不悦,冷冷地说道:“尚将军,可知兵贵神速?我要趁太行山贼众发现咱们的真正意图之前,赶到到了天龙大王山。届时你只需命前锋随我佯攻,引诱熊乞出寨即可。其余军士可原地休整待命,等到我们拖住熊乞,你们再一拥而上。尚将军,现在明白了么?” 尚应法听后,心中一凛,立即应道:“尚应法得令。” 第39章 官军来袭 天龙大王山寨中,刘黑子与刘童文两兄弟正一丝不苟地巡视着营寨。 这两兄弟原本出身冀州,多年前携老母前往长安城投靠亲戚。 然而,老母刚抵长安便不幸染病身亡,令两兄弟痛心疾首。 为了报答一位曾伸出援手的善人,他们甘愿为其效劳,甘为仆从。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位善人竟是长安城万年县的县令。 他见两兄弟品性端正、有些能力,便留他们在衙门当差。 然而,在一次押送流放灵武郡犯人的任务中,两兄弟意外地在太行山落草为寇。 后来,曹建充慧眼识珠,便将他们收为心腹。 此次,他们更是奉曹建充之命,留守天龙大王山寨,协助熊乞处理山寨日常事务。 两人不敢有丝毫懈怠,尽心尽力。 刘童文眉头微皱,带着几分担忧地说道:“兄长,我总觉得冀州军的这次调动似乎不单纯是冲着滑台寨去的,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刘黑子听后,却轻描淡写地回应道:“这些事情,副总寨主他们自有主张。咱们目前只需打理好这山寨的日常事务,其他的就别多操心了。” 刘童文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对,咱们既然得到了副总寨主的赏识,就要尽心尽力地做好分内之事。 要说咱们两兄弟命苦,却每每都会遇到贵人。先前有吕县令,后来有李公子,现在又有曹副总寨主。” 刘黑子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道:“是啊,在这乱世之中,能遇到这些恩人,确实是咱们的福分。 不过,话说回来,我最近听寨子里的兄弟说,前些日子直罗城的四城主李烨曾经到访过这里。你觉不觉得,他有可能就是咱们之前遇到的那个李公子?” 刘童文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兄长,那李烨可是太原李家的公子,身份尊贵,怎么可能跟咱们这些绿林中人混在一起。 你还记得咱们刚入伙没多久时,远远地看到他的那次吗?那气质、那风度,哪里是咱们能比的。” 刘黑子挠了挠头,笑道:“当然了,我记得当时他面对并州军时,神色淡定,气定神闲。我当时还想当场问你是不是他,结果你硬是不让我开口,害得我憋了一路。” 刘童文有些无奈地笑道:“我当时不让你开口,是怕咱们的谈话被人听到,给他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咱们先前已经受过他的活命之恩。往后就算再碰到,最好也装作不认识,免得连累他。” 刘黑子嘿嘿一笑,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脑子比我灵光,都听你的。” 此时,山寨门口突然响起一阵嘈杂之声。 刘黑子和刘童文目光交汇,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两人急忙赶至门口,只见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探子,浑身血迹斑斑,狼狈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刘黑子迅速蹲下身来,眉头紧锁,轻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探子挣扎着,用微弱的声音艰难地吐露:“官军来袭,外面的弟兄们……都死了。” 刘童文面色凝重,追问:“官军大约有多少人?距离此处还有多远?” 探子挣扎着回答:“至少有两千人,他们距离此处已不到十里。” 刘童文迅速权衡利弊,对刘黑子说道:“兄长,你速去通知全寨兄弟,做好迎战准备。我这就去向总寨主禀报此事。” 刘黑子点头应允:“好,。来人,快将这位兄弟带去疗伤。” 刘童文紧急赶至熊乞的住处时,熊乞正沉浸在深深的酒意中,酣睡未醒。 他中午豪饮了不少美酒,此刻正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 若是寻常时刻,刘童文必定会顾及熊乞的休息,不会轻易打扰。然而此刻,事态万分紧急,他不得不将熊乞唤醒。 熊乞被叫醒时,还有些迷迷糊糊,双眼半睁半闭,待看清是刘童文后,才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问道:“哦,童文啊,有什么事吗?” 刘童文面色凝重,言简意赅地报告道:“总寨主,大事不妙,有官军来袭,人数约有两千人。” 熊乞揉了揉眼睛,似乎还在努力清醒,他嘟囔道:“才两千人,看把你吓得。” 刘童文解释道:“总寨主,我觉得事有蹊跷,不敢擅自定夺。所以特来请示总寨主。” 熊乞皱了皱眉道:“你说说看。” 刘童文分析道:“咱们天龙大王山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仅凭这两千官军是万万攻不下咱们山寨,这是众所皆知。 所以我怀疑这两千人只是官军的先锋,后续应该还有大批官军。” 熊乞听了刘童文的禀告,眼中闪过一丝慵懒,随意地挥挥手道:“再让下面的兄弟去探,查清楚官军的确切人数。” 刘童文面露忧色,再次禀告道:“总寨主,在外放哨的弟兄们都已经遭到了官军的袭杀,鲜有幸免。” 熊乞闻言,虎目一瞪,怒气冲冲地骂道:“他娘的官军,竟敢杀我熊乞的兄弟!童文,你立刻让黑子召集人马,随我出寨,我要亲自去杀了这些杂碎!” 刘童文见熊乞如此冲动,赶紧劝说道:“总寨主,请三思而后行。在不明来犯官军的具体人数情况下,我们还是紧守山寨更为稳妥。” 熊乞却不以为意,他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区区两千官军,老子一个人就能杀得他人仰马翻!他们就是再来倍,也休想留得住我熊乞。休要啰嗦,只管去办。” 刘童文见熊乞态度坚决,知道再劝也无济于事,只好依言照办。 熊乞则是一脸不屑地甩了甩腮帮子,大声喝道:“来人,抬我的天王棍来!” 刘童文匆匆赶到山寨门口,只见刘黑子召集了全寨的兄弟,准备随时迎敌。 刘黑子见刘童文到来,连忙问道:“总寨主怎么说?” 刘童文面色凝重,说道:“总寨主决定亲自出寨迎敌。” 刘黑子闻言,毫不惊讶,说道:“好。我这就去整队,随时准备出发。” 刘童文却伸手拉住了刘黑子,眼中满是担忧道:“兄长,我总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劲。” 刘黑子回头看着刘童文,露出爽朗的笑容,说道:“童文,你还不知道总寨主的武功吗?这些官军,在总寨主面前,不过是一群鸡鸭。” 刘童文叹了口气,再次劝告道:“兄长,我知道总寨主勇猛无双。但兵不厌诈,容不得半点大意。你定要小心行事,若形势不对,务必护着总寨主撤回山寨。我会在此接应你们。” 刘黑子看着刘童文认真的表情,也知道刘童文是出于关心。 他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 第40章 熊乞威武 熊乞跨坐在乌骓宝马之上,手提那根威震江湖的熟铜天王棍,气势汹汹地率领三百余人冲出山寨。 行至寨外五里处,也就是当日熊乞和虒比试之处,见到冀州军正摆开阵势,严阵以待。 熊乞见状,放缓了马速,直至离冀州军一箭之地驻足。 冀州军见一个身长九尺有余,腰大数围,铁面胡须,虎头环眼,不是熊罴胜过熊罴的大汉骑着一匹乌黑发亮的宝马而来。 如此雄壮的身躯,令冀州军上下不禁脊背发凉,有些胆寒。 熊乞冷冷地抬起手中的熟铜天王棍,直指前方,大声喝道:“何方鼠辈,竟敢伤我兄弟!速速报上名来,准备领死!” 冀州将军尚应法上前一步,毫不示弱道:“我乃是冀州将军尚应法,奉命前来剿灭尔等。识相的乖乖束手就擒,否则杀无赦。” 熊乞听了,不怒反笑道:“哈哈哈,束手就擒,好狂的口气?我熊乞纵横江湖几十载,倒要掂量一下你有几斤几两!” 他随即转头低声吩咐刘黑子道:“黑子,你带人原地待命。没我命令不得上前,免得兄弟们平白送命。” 刘黑子刚要开口相劝,熊乞已经猛地磕了一下马腹,乌骓宝马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冀州军阵。 在尚应法的身旁两将目睹此景,毫不迟疑地挥动手中的兵器,疾步上前迎战。 面对冀州军这两将,熊乞却表现得异常镇定,甚至透露出一种淡定自若的气场。 他心中早已打定主意,要给冀州军一个深刻的教训。 于是,在这三匹马交错奔腾的瞬间,他集中了七分功力,高举天王棍,狠狠砸向其中一名敌人。 那名冀州军士兵拼尽全力用兵器抵挡,然而,只听得一声沉闷的哼响,他便应声落马,生死不知。 而这时,另一名冀州军将领的兵器已经呼啸而至。 熊乞毫不畏惧,挥棍再战,仅用了不到数息的时间,便将其击倒在地,一命呜呼。 观战的冀州军士们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无不吓得面色惨白,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未曾轻举妄动。 尚应法见状,只得咬紧牙关,再次派出四名将领。 熊乞却毫不畏惧,直冲上前迎战。 五人瞬间陷入激战,兵器相交的清脆响声在战场上此起彼伏,震撼人心。 令人震惊的是,熊乞以一己之力对抗四人,却丝毫不落下风。 他手中的天王棍舞动得如风卷残云,威猛无比,直令四名冀州将领应接不暇,苦不堪言。 突然,熊乞一声怒喝,力贯棍身,猛地一挥,竟将四名将领逼退数步,场面一时为之震撼。 他趁此机会,迅速调转马头,朝着官军大阵疾驰而去。 尚应法眼见熊乞如此勇猛,心中大惊,急忙指挥手下将士上前拦截。 然而,熊乞犹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他一路冲杀,所到之处,冀州军将士纷纷败退,或被其一棍击毙,或被战马撞倒。 尚应法见状,心知情况不妙,面色变得惨白。 他急忙向一旁乔装的庞青投去求助的目光,希望他能出手相助,扭转战局。 庞青见状,冷静地吩咐左右道:“四位客卿,你们立刻上前抵住熊乞。赤一、赤二,你们二人则趁机对付熊乞胯下的战马,务必要让他无法走脱。” 赤一、赤二和四位客卿闻言,立即应声而动,迅速冲向熊乞。 庞青则继续冷冷地命令道:“尚将军,待他们成功拖住熊乞后,你便带领手下将士趁势掩杀,务必剿灭这伙贼众。同时,通知后军赶来支援,我们要乘胜追击,一举攻下贼寨。” 尚应法心中一凛,连忙应声道:“属下得令!” 熊乞正酣畅淋漓地杀戮着敌人时,忽然听到一阵怒喝声传来:“都退下!” 接着,只见六个身影出现在战场之上,喝退周围的士兵后,径直朝着熊乞扑来。 熊乞见状,立刻收起轻视之心,严阵以待。双方刚一交锋,熊乞就察觉到了异样。 这六人的身手矫健、武艺高强,绝对不是普通的冀州军将士所能比拟的! 然而此刻形势危急,容不得熊乞多想。他只能暂时放下心头的疑虑,全神贯注地与眼前强敌展开搏杀。 与他交手的四人不仅招式狠辣刁钻,而且彼此之间配合得天衣无缝,让熊乞一时之间竟难以找到破绽突破重围。 而就在双方激战正酣之际,场外还有两名人密切关注着战局。 他们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熊乞和他跨下那匹威武雄壮的乌骓宝马,仿佛在等待一个绝佳的出手时机。 终于,趁着熊乞被对手缠住无法脱身之机,赤一和赤二抓住稍纵即逝的空档,迅速举起手中早已准备好的强弩,瞄准乌骓马射出两箭。 熊乞一直对敌人保持高度警惕,磕飞其中一支弩箭。 只听得“噗嗤”一声闷响,另外一支箭矢准确无误地射中了乌骓马的腹部。 乌骓马顿时发出一阵凄厉至极的嘶鸣声。 熊乞心中大怒,他与这匹乌骓马相处多年,感情深厚,眼见它受伤,心痛不已。 但他深知此时并非沉溺于痛心之时,必须尽快摆脱敌人的纠缠。 他使出浑身解数,挥舞着天王棍,逼开围攻的四人。每一棍都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使得围攻的敌人不敢有丝毫大意。 然而,敌人显然不会让熊乞轻易得逞。 那四人眼见攻势被破,立刻变换阵型,以更为紧密的配合围攻熊乞。他们的兵器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寒光,试图找到熊乞的破绽。 赤一和赤二再次抬起手中的强弩,瞄准了乌骓宝马。他们连续发射箭矢,试图让这匹战马失去战斗力。 熊乞见状,心中一紧,他挥舞兵器,奋力拨打着箭矢。 然而,仍有几支箭矢穿过了他的防守,射中了乌骓马的身体。 乌骓马吃痛,嘶鸣不已,鲜血直流。它的步伐开始变得踉跄,显然已经受到了重创。 熊乞怒目圆睁,狂吼一声,宛如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他发疯似地冲向敌人,天王棍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惊人的弧线。 面对如此凶猛的攻势,那四人竟然被熊乞杀得节节败退,其中更有一人重伤落马。 赤一和赤二见状,不敢再有所保留。他们放弃了手中的强弩,擎出兵刃,加入了战圈。 一时间,战场上兵器相交之声不绝于耳,战况变得更加激烈。 第41章 熊乞之死 尚应法见琉璃台的高手成功拖住了熊乞,心中大喜,立即命令冀州军中的一千人趁势掩杀太行山寨的众人。 与此同时,剩余的冀州军士兵则是将熊乞团团围住,形成一个严密的包围圈。 他们手持兵器,目光警惕地盯着熊乞,防止他突围而出。 刘黑子见状,心中焦急万分,顾不得熊乞先前的吩咐,毅然带人上前,意图抢出被围困的熊乞。 他深知熊乞是太行山寨的支柱,绝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 双方人马战在一起,喊杀声、兵器碰撞声此起彼伏,战况异常激烈。 冀州军士兵虽然人数众多,但太行山寨的众人也是勇猛无比,双方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熊乞胯下的乌骓马却越来越虚弱。 终于,在熊乞硬接赤一等人的合力一击后,乌骓马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熊乞不得不下马步战。 庞青见状,立刻带着剩余的高手也围了上来,意图与琉璃台的高手一起,将熊乞击杀。 熊乞望着倒地的爱马,心痛不已,怒火更是熊熊燃烧。 他瞪视着周围的敌人,喝问道:“你们几个绝对不是普通的官军。你们到底是谁?” 庞青冷冷地注视着熊乞,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缓缓开口道:“你这个所谓的太行山王,自然不认识我这等无名小卒。但为了让你死得明白,告诉你也无妨。我便是江湖人称的落雨剑庞青,而他们便是我琉璃台的一众高手。” 熊乞怒目圆睁,大喝道:“原来你就是落雨剑庞青!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庞青却是不屑地回应道:“我为何要与你单打独斗?我是朝廷命官,而你只是一个山贼,一个即将丧命的贼人。” 熊乞啐了一口唾沫,冷笑道:“呸,还朝廷命官呢。你不过就是朝廷的一条狗,一条会咬人的狗而已。” 庞青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如同毒蛇盯着猎物一般,狠声道:“死到临头,还敢逞口舌之利。一会儿我要让你死无全尸。” 熊乞仰天长啸,声音中充满了不屈与狂傲:“想杀我?那你们也得留下几条命来陪葬!” 说罢,他悍然挥舞起手中的熟铜天王棍,率先发动攻击。棍影重重,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直取庞青等人。 然而,熊乞的猛烈攻势被先前迎战的琉璃台三位客卿,以及赤一、赤二联手接下。他们的联手之力使得熊乞的攻势被化解。 庞青深知熊乞的悍勇,不敢有丝毫大意。他立即命令赤三等人随时准备替换场上的同伴,以防万一。 果然,经过一番激战,又有一位客卿在熊乞的猛烈攻击下受伤,赤四立即挺身而出,顶替其位置。 熊乞眼见自己无法冲破这几位高手的围攻,而自己的手下寨众却在官军的攻击中不断倒下,心中焦急万分。 更何况,那同列绝顶高手黑榜的庞青,仍在场外冷眼旁观,犹如一只毒蛇,随时准备致命一击。 熊乞拼尽全力,一棍震退赤一、赤二,然后朝着刘黑子的方向猛烈突围。 然而,琉璃台的两位客卿早有防备,他们飞身而起,拦截在熊乞的去路上。 熊乞手持熟铜天王棍,挥舞如风,大喝道:“黑子,带人突围,留得性命。告诉建充,害我者,琉璃台!” 此刻,刘黑子正带领手下艰难地向熊乞这边推进,听到熊乞的喊话,心中犹豫不决。 就在此刻,远处突然尘土飞扬,大股官军的身影显现。 熊乞也察觉到了这一变故,他心中一沉,意识到此地的两千官军不过是先锋部队,真正的大军还在后头。 他焦急地催促刘黑子道:“黑子,赶紧给老子滚!快!” 刘黑子虽然心有不甘,但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势,只能咬牙下令,忍痛带着手下四散突围。 看到刘黑子等人突围,熊乞心中稍感欣慰。 就在这一分神的瞬间,赤四瞅准机会,一剑划破了熊乞的手臂。 鲜血瞬间渗出,熊乞感到一阵剧痛。 他瞬间暴怒,双眼赤红,大喝一声,挥动熟铜天王棍全力一击。 这一击威力惊人,如惊涛拍岸,势不可挡。 赤四根本无法抵挡,毙命于天王棍下。 场上众人见状,无不骇然失色。 他们都没想到,在连续激战之后,熊乞还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战力。 庞青眼睛微眯,冷冷地喝道:“他气力消耗甚巨,已是强弩之末了。赤三、赤五,你们两个,上!” 赤三和赤五应声而上,与场上的其他人配合,再次将熊乞死死围困在中间。 庞青所言非虚,熊乞固然勇猛无比,身手超凡,但他终究只是血肉之躯,有着凡人的极限。 此前,熊乞已经连续击杀两名冀州军将领,突破嘶鸣冀州军的阻截,后又独斗六名琉璃台的顶尖高手,重伤其二,并斩杀一人。 这一连串的激战,对他气力的消耗可谓巨大。 熊乞心中暗自盘算,若是没有强大的援手出现,自己今日恐怕难逃一死。 但面对绝境,他并未选择退缩,反而更加激发了心中的野性。 他下定决心,即便是死,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 于是,熊乞放弃了防守,转为更加疯狂的进攻。他的攻势如同狂风骤雨,让赤一等六人狼狈不堪。 而琉璃台众人采取了游斗的战术,不与熊乞硬拼,这才让熊乞无法突出重围。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行山寨的寨众逐渐被官军和琉璃台高手杀散,只剩下数十人逃回了天龙大王山寨。 而熊乞也被重重包围,再无逃生机会。 庞青见熊乞击杀一名琉璃台客卿后,终于亲自出手了。 他手持长剑,一出手便是落雨剑的杀招,剑光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将熊乞牢牢笼罩其中。 熊乞此时气力已耗去十之八九,面对庞青的猛烈攻势,他渐渐招架不住,身上瞬间被刺中七八处,鲜血直流。 然而,他却诡异地笑了起来,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庞青见状,心中警兆顿生,全身汗毛竖起,他深知熊乞的强悍,不敢有丝毫大意,全速后掠。 就在此时,熊乞抬手将那根视若珍宝的熟铜天王棍奋力掷出,如同离弦的弩箭,直追庞青。 庞青拼命后退,想要躲避这一击。 然而,画面仿佛在这一刻定格,只见熊乞掷出的熟铜天王棍如闪电般逼近庞青,而后发先至。 庞青挥剑全力格挡,但重达一百五十斤的熟铜天王棍,加上熊乞的全力一掷,威力岂是这么容易抵挡。 熟铜天王棍只是稍稍偏离了路径,便重重地砸在了庞青的左肩。庞青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显然已经受伤。 而熊乞,这位一代武林豪杰、天下绝顶高手的太行山王,却被琉璃台其余高手乱剑刺死,死不瞑目。 一代豪杰,就这样结束了他的传奇人生,死在了他不愿离开的太行山中。 第42章 江湖情义 庞青调息完毕,缓缓睁开双眼,见赤一等人已在旁恭候,便沉声问道:“情况如何?” 赤一低头禀报道:“台主,赤四和陈客卿的尸首已经收殓。尚应法将军已率军前往天龙大王山寨,准备发起进攻。至于熊乞的尸首,该如何处置,请示下。” 庞青的脸色依旧阴沉,沉吟片刻,冷冷地开口:“今日之战,我们折损了两名高手,实在可恶。你速去将熊乞的头颅割下,送往天龙大王山寨,助尚应法一臂之力。也让北地武林中的那些贼子,看看与我琉璃台为敌的下场。” 赤一心中一凛,知道庞青的决定不可违逆,于是恭敬地答道:“是,台主。我这就去办。” 而在天龙大王山寨中,气氛却是异常凝重。 刘黑子、刘童文和一众头目正紧急组织寨众,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官军进攻。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焦虑,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他们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熊乞的归来。 然而,他们等来的,却是一个令人悲愤欲绝的消息——熊乞已死,而且枭首示众。 刘黑子心中悲痛欲绝,第一个开口道:“寨主啊,都怪我黑子无能无力。琉璃台那帮狗贼,还有那个可恨的狗朝廷,老子跟你们势不两立,拼死也要为寨主报仇!” 他话音刚落落,便愤怒地想要带领手下冲出山寨,夺回熊乞的尸首。 然而,一位年长的头目却紧紧地抱住刘黑子,苦劝道:“刘头目,切莫冲动啊!寨主先前特意交代,让你留着性命给副寨主带去消息。你这一去,别说夺回尸首了,恐怕连性命都难以保全。千万不能冲动啊!” 刘童文也连忙附和道:“兄长,章头目所言极是。此刻官军人多势众,一旦离开山寨,我们便毫无反抗之力,任人宰割。大家伙虽然都想为寨主报仇,但也需要从长计议。” 刘黑子逐渐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刘童文略作思索,而后缓缓说道:“兄长,依我看,你应当带领一部分兄弟从后山小路潜出太行山,去寻找副寨主。而我则留在这里,尽我所能拖住冀州军,为你们争取时间。” 然而,刘黑子却坚决地摇了摇头,断然道:“不,还是我来拖住他们,你带领兄弟去找副寨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抢着要留在山寨。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之际,那位年老的头目开口了:“两位刘头目,你们不要再争了。 此刻时间紧迫,你们两个都该离开。你们两个年轻有为,能力出众,往后定能助副寨主一臂之力,替寨主报仇雪恨,也替我们这些老货报仇。 我们几个老货年岁已高,也没有什么牵挂。当初,我们几个正是因为这样,才决定陪着寨主留守天龙大王山寨。” 刘黑子和刘童文还想再争时,其余几个头目也纷纷开口劝说,希望他们能听从年老头目的建议。 两人见众人意见一致,知道无法再争,只好作罢。 他们迅速安排了一些寨众和家眷从后山小道撤离,自己则带着一部分人紧随其后。 就这样,留在山寨之中的,只剩下六百余人。就是这六百余人,凭借山寨险要的地势,坚守山寨两天两夜。 只不过,最终这六百余人全部战死,无一生还。 当李烨等人得知熊乞已逝、庞青南下的消息时,他们恰巧身处巨鹿县的大陆泽。 这里正是李烨与醉仙周一斗的首次偶遇的地方,由此开始两人结下了深厚的祖孙情。 眼前,九条河流汇聚成一片湖泊,展现出千顷之广的雄伟与辽阔,景色令人震撼。 陆机凝视着这片景致,心中涌起无尽的感慨,轻轻叹息:“熊乞一生纵横江湖,威名赫赫,谁曾想竟会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李烨闻言,也深有感触地附和道:“确实如此,庞青此人简直是武林的败类,竟然还将熊乞的头颅割下示众,真是令人发指。” 陆机摇了摇头,语带沧桑:“庞青如今已不能算是纯粹的武林中人。这也正是许多江湖人士不愿得罪朝廷的原因之一。因为江湖有它独特的情义和规矩,而朝廷则只遵循冰冷的法度,使用冷酷的手段,毫无情义可言。” 李烨轻轻摇头,叹息道:“说到法度,若真能做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冰冷也可以,毕竟也算是公平。可惜,这不过只存在于想象中。” 陆机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反驳道:“哼,那你自己呢?我记得你曾利用‘八议’制度逃脱了死罪?” 李烨撇了撇嘴,有些不服气道:“先生,话不能这么说。我那次是在生死关头,合理利用了朝廷的法度而已。而且,我真正想说的是皇权至上,这才是朝廷的真正本质。” 陆机眉头一挑,追问道:“哦?那你自己有没有渴望过那无上的皇权呢?” 李烨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没有,我从未渴望过皇权。因为权力越大,责任也越大。皇权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种束缚和桎梏。我可不想整日困在皇宫之中,与那些大臣们勾心斗角。那样的生活太累了,我还是更喜欢江湖的自在和潇洒。” 陆机听了,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调侃道:“你这心态,说得好听点叫洒脱,说难听点叫懒散。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到时候别被那玩意蒙蔽了内心。” “放心。”李烨指着眼前大陆泽水天一色的美景,转头对陆机说道:“先生,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一句诗词,我给你吟一番。” 陆机颇感兴趣地点点头,道:“哦?看来你近来在诗词一道上有所长进,那就吟来听听。” 李烨清了清嗓子,,笑道:“啊,好水!跟从前一样好!” 陆机一听,抬手给了李烨一个凿栗。 李烨揉了揉头,撇了撇嘴。 随后的两天时间里,李烨一行人就在此地静静地等候,如同渔民等待着鱼儿的入网。 第43章 截杀庞青 春日的大陆泽,阳光明媚,碧波荡漾。 岸边的柳树垂下翠绿的枝条,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垂柳下,一个老汉,正在自顾自地呷着酒。 渔民们驾驶着小船行驶在湖面。他们熟练地撒网捕鱼,湖面上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渔家的生活充满了宁静与和谐。 不远处,湖水轻轻拍打着岸边,一个老人正在岸边垂钓。 在这片美丽的大陆泽上,渔家们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赐,过着简单而幸福的生活。 他们与湖泊相伴,构成了一幅令人向往的春日美景图。 庞青望着眼前的景象,那张向来冰冷如霜的脸庞上,难得地浮现出一丝柔和,仿佛被周围的宁静与美好所触动。 然而,好景不长,一股凌厉的杀气突如其来,犹如狂风骤雨般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庞青脸上的柔和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与警惕。 他感受到这股杀气如同实质般袭来,令他如芒刺在背。 他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英武不凡的青年正死死地盯着自己,那双眸中透露出毫不掩饰的恨意,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青年的身边,站着三个形貌奇特之人。 如虎似熊的壮汉,双臂奇长的青年,身背巨剑的和尚,这四人正是李烨、虒、唐蒙还有大胜和尚。 李烨一眼便认出了那个身材修长、皮肤白净、头上一支标志性簪花的男子——正是他苦寻十七年之久、不共戴天的仇人庞青。 赤一见到李烨,初时一愣,随即回想起在幽州时与李烨有过的一面之缘。 他低声向庞青禀告道:“台主,那位青年便是直罗城的四城主李烨。” 庞青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之色,冷冷地说道:“我还没来得及找阚直罗算账,居然先碰上了他的人。你去问问他,为何如此杀气腾腾,究竟意欲何为。” 在庞青眼中,李烨显然没有资格与他直接对话,这种不屑与轻蔑溢于言表。 李烨不等赤一开口,便抢先喝问道:“庞青,你可还记得建武三年,司州绛郡袭击太原李家之事?” 庞青眉头微皱,心中快速转动着思绪。他自然记得那件事,但此时并不是和太原李家彻底翻脸的时机。 于是,他故作镇定地回应道:“我不清楚你在胡说什么。” 李烨闻言,怒极反笑,冷冷地说道:“好一个‘胡说’。那我告诉你,我叫李烨,来自太原李家,李信次子。” 庞青听罢,脸色终于一变。他没想到眼前的青年竟然是李信之子。 但他很快恢复镇定,犹自强硬地说道:“你既是太原李家之人,又为何会成为直罗城的四城主?这分明是你们太原李家勾结绿林悍匪,意图造反!” 李烨厉声喝止道:“少跟我打官腔!你当年何尝不是勾结突厥人,袭击朝廷重臣,那也是谋逆之罪。 今日,别说是国法,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你就算不承认也没关系,当年我虽然只有七岁,但亲眼所见之事,我是死也不会忘记的。” 庞青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突然问道:“你难道是李信那个二夫人所生?” 李烨的恨意如潮水般汹涌而出,咬牙切齿地恨声道:“你总算想起来了,明白过来了? 当年就是你在我眼前亲手杀了我的母亲秦舞! 你可知道这些年来,我每时每刻都在想将你碎尸万段,以祭奠我母亲的在天之灵!”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悲痛与愤怒,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深处挤出来的,让人感受到他那滔天的恨意。 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因李烨的愤怒而凝固。 庞青虽然意外李烨的出现,但依旧保持着镇定。 他扫视了一眼周围的阵容,除了自己,还有三位实力不俗的客卿,再加上四位赤色统领以及十余位随从,整体实力明显强过对方。 他冷冷地笑了笑,说道:“年轻人,有勇气是好事。没错,你母亲是我杀的。但是,想要杀我,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话音刚落,庞青等人突然感觉到另外有几股犹如实质的杀气锁定了他们。 他们转头望去,只见从一旁的酒肆中踱出一个清瘦俊朗的男子。 他恨声道:“神机公子陆机,秦舞是我的师姐!” 接着,柳树下的饮酒老汉也起身道:“醉仙周一斗,秦舞是我的侄女!” 最后,湖边钓鱼的老人摘下了斗笠,冷冷地说道:“盗夜,秦舞是我的儿徒!” 随着这三人名号的依次报出,庞青等人的脸色终于大变。 他们没想到这次竟然会引来这么多高手,而且这些人竟然都与李烨的母亲秦舞有着深厚的渊源。 正在这时,一声如虎般的吼声响起:“虒,秦舞是我的五妹!” 随着声音落下,虒已经挥舞着如钵般的拳头冲向了庞青一方。 李烨担心虒有闪失,立即拔出星月剑,带着滔天杀意冲上前去,吼道:“李烨,秦舞是我的母亲!庞青,交给我!” 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瞬间拉开了序幕。 李烨后发先至,越过虒,直取庞青。 而虒则放弃了庞青,挥舞着拳头认准了其中一个客卿。 另一个客卿见状,知道自己的同伴重伤未愈,也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战场。 陆机三人各自施展出精妙绝伦的身法,如流星划过天际,瞬息间便飞掠至敌方阵营,紧接着便与对方展开了激战。 赤一等人面对这些江湖中的绝顶高手,虽心中惧怕,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迎战。 赤二和赤三面面相觑,心中明白两人联手也绝非威震江湖的醉仙周一斗的对手。然而,他们只能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期盼奇迹的出现。 赤五和剩余的一个客卿则联手对抗盗夜老人。他们深知这位老人在天下绝顶高手黑榜上的排名还高于庞青,但两人依然鼓起勇气,试图挑战这位传奇般的存在。 赤一独自对战如今名号并不响亮的陆机。 剩余的随从们清楚自己的实力与这些高手相差甚远,于是他们选择围攻唐蒙与大胜和尚,企图通过数量的优势来弥补实力的不足。 而李烨与庞青的搏杀更是震撼人心。 两人你来我往,招式狠辣无比,每一招每一式都充满了浓浓的杀意,势必要将对方彻底置于死地。 第44章 大仇得报 然而,这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并未持续太久,便以惊人的速度走向了终结。 赤一原本以为眼前的陆机名声不响,武功应与自己相当,最多也只是略胜一筹。 然而,当两人交锋之时,赤一才惊恐地发现,自己错了。 陆机仿佛拥有窥得天机的能力,总能精准地预判自己的每一招每一式。 这使得赤一在出招时倍感艰难,每一次进攻都似乎被对方轻松化解,而每一次防守都似乎被对方窥破了破绽。 短短不到半盏茶的工夫,赤一便在陆机的长剑之下饮恨而终。 随后,陆机见唐蒙与大胜和尚在十余人的围攻下依然显得游刃有余,便放心地转身去为李烨掠阵。 他知道,李烨的安全比任何事情都来得重要。 不久之后,周一斗和盗夜老人也各自解决了自己的对手,纷纷前来替李烨一起掠阵。 他们站在一旁,目光紧盯着场上的两人,随时准备出手相助。 而虒在解决掉两个对手之后,却冲向了那群已经剩下不多的随从。 他挥舞着拳头,势如破竹,将那些随从一个个打倒在地,直到一个不留。 随着最后一名随从的倒下,这场大战接近了尾声,只差最后一幕。 李烨与庞青的搏杀仍在继续,而且凶险无比。 陆机等人凝视着场中局势,心中难免涌起一丝忧虑。 毕竟,在功力上,李烨相较于庞青确实稍逊一筹。 而李烨在武道的领悟与搏杀经验上却丝毫不逊色于庞青。 不过,庞青在天下绝顶高手黑榜的排名,其实也有一些水分。 他真实的实力或许只是略高于全盛时期的熏风剑池剑主杜公幼,不过也仅仅是一丝而已。 更何况,此时陆机等人已将他们一方的人手悉数斩杀,正静静地在一旁掠阵。 面对这样的压力,庞青的心境不禁出现了一丝裂痕。 综合考虑这些因素,李烨与庞青之间的搏杀呈现出旗鼓相当、难分高下的态势。 庞青紧握的长剑,其华丽程度令人瞩目。 他施展的落雨剑法,剑势仿佛真正的雨水,时而如绵绵细雨轻轻洒落,时而如狂风骤雨猛烈袭来,既绵密又攻守有序,令人目不暇接。 相较之下,李烨手中的星月剑则显得短小精悍。他的剑法凌厉迅疾,如流星划过夜空,飘忽不定,配合着他那独特的星月身法,更是令人难以捉摸其行动轨迹。 两人此刻的战斗,可谓是搏命相争。 李烨为母报仇,眼中只有将对方置于死地的决心;而庞青则不甘束手就擒,誓要抓住一线生机,奋力抵抗。 盏茶工夫过去,两人身上都留下了些许小伤,但战局依旧胶着,胜负难分。 李烨深知,自己的功力尚不能与成名数十年的庞青相提并论。若是继续如此消耗下去,自己必将先一步力竭。 虽然他知道,即便今日自己力竭落败,庞青在这么多高手的围攻之下,也难逃一劫。 然而,他誓要手刃仇人,怎会假借别人之手。 于是,李烨心中一动,他体内的真气随之流转,以河山心法为主轴,辅以星月心法的灵动。 他调整策略,让星月剑法主守,守得滴水不漏,而河山拳法主攻,攻得气势磅礴。每一拳出,都仿佛有万钧之力,排山倒海般涌向庞青。 庞青显然对这种转变措手不及,面对李烨这突如其来的猛攻,他显得颇为不适应。 李烨敏锐地抓住了庞青的破绽,凝聚全身之力,一拳狠狠地轰向庞青的胸口。 庞青闷哼一声,身形不稳,后退数步,嘴角溢出鲜血,显然已经受了内伤。 李烨得势不饶,他体内真气再次流转,转守为攻,以星月剑法为锋,再次悍然攻向庞青。 此时的庞青已落下风,只能苦苦招架,试图寻找反击的机会,但李烨的攻击如疾风骤雨,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李烨深知机会稍纵即逝,他果断地一按星月剑上的机关,瞬间,一柄更为短小锋利的子剑弹出。 他左手紧握这柄短小精悍的子剑,身法灵动,瞬间贴近庞青,一剑精准地刺入庞青的腹部。 原来,这星月剑乃是子母剑,母剑为明月,而子剑则是暗星。 虽然李烨平日里少用子剑,但今日为了取胜,他毫不犹豫地使出了这一招杀手锏。 刺中庞青后,李烨迅速用明月剑格挡住庞青凌厉的落雨剑法,随后抽身而退,保持距离。 经过这一番激烈的打斗,李烨也是消耗极大,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而庞青则是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没入腹部的短剑,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尽管他知道星月剑是子母剑,甚至曾经因此吃过亏,但没想到今日仍未能防住李烨这出其不意的一剑。 更何况,李烨如今的武功已远非当年的秦舞可比。 庞青深知败局已定,生死已置之度外。 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似乎带着几分嘲讽与不甘。 他用沙哑的声音缓缓开口道:“你杀了我,也报不了杀母之仇,哈哈哈!”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诡异的快意,似乎想要以此刺激李烨。 李烨紧紧盯着庞青,面无表情地回应道:“我知道,还有杨召,当年的事情就是他在幕后指使的。不过,你放心,用不了几年他也得死。” 庞青摇了摇头,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笑道:“就凭你自己以为习得一身高强的武功,就妄想刺杀陛下?” 李烨冷笑一声,反驳道:“当然不。北周将大乱,杨召也将失去他的皇位。到时候,还不是任我宰割!” 庞青听罢,脸色惨白,苦涩地笑道:“生不逢时啊!如若再给我几年,我必定能帮陛下铲除乱臣贼子,也将这祸乱扼杀在江湖。” 李烨摇了摇头,冷冷地说道:“你只是一条狗,看不清北周形势的狗。废话说完了没有,说完可以去死了!” 庞青声嘶力竭地大笑起来,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恨与不甘全部发泄出来。 他大声说道:“哈哈,我死了,自有我师父找你们算账。到时候,你们一个都别想活,包括你太原李家上下。你还敢杀我吗?”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威胁与恐吓。 然而,盗夜老人却出声回应道:“放心,他不会,我和他刚见过面不久。他说他只是教授过你武功,却没有承认过你是他的弟子。你是不知道他为何南下?还是你不知道他修的是绝情道?” 庞青听了盗夜老人的话,瞬间面若死灰,眼中流露出惊恐与绝望。 盗夜老人再次开口道:“烨儿,杀了他,给你母亲报仇!” 李烨坚定地点了点头,体内真气流转,再次递出了手中的星月剑。 这柄剑古朴的短剑原本属于他的母亲,秦舞。 第45章 西楼暮天 在另一边,曹建充得知熊乞遇害的消息后,悲愤至极。 他迅速调集了附近太行山寨的所有寨众,决心为熊乞报仇。 曹建充率领着愤怒的寨众,发疯似地猛攻博陵郡的冀州军。 他们不计伤亡,奋力拼杀,每一次冲锋都充满了悲壮与决绝。 双方都死伤惨重。 最后,在信都郡的冀州军来援之前,曹建充带领着残余的寨众退入鱼儿沼,继续与北周军展开长达数年的斗争。 夜幕低垂,大陆泽畔的渔家酒肆内,陆机、盗夜老人与周一斗三人相聚于凉亭之中。 微风拂面,酒香四溢,他们品尝着渔家精心烹制的小菜,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光。 周一斗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开口:“李烨那边,不会有什么意外?” 原来,自傍晚时分李烨归来后,他便一直闭门不出,令众人对他的情绪状态感到担忧。 毕竟,大仇得报后,人的心情往往复杂难测。 陆机轻抿一口酒,沉思片刻后回应道:“江湖中人在大仇得报之后,通常会有多种表现,或释然解脱,或满足自豪,或疲惫反思,或迷茫空虚,亦或是放下过去,展望未来。叔,您觉得李烨会是其中的哪一种呢?” 周一斗沉思良久,仍是不确定地答道:“或许……是最后一种。” 盗夜老人却对陆机的分析不以为然,摇头笑道:“你这小子,总是喜欢说一些玄乎的话。我猜李烨现在应该是各种情绪都有。不过,他是个懂得调整自己的人,放心,一会儿他就会出来的。” 陆机闻言,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李烨内心的情感确实如盗夜老人所言,纷繁复杂。 这份深埋心底的仇恨,已经陪伴他度过了漫长的十七年。 如今,当这份仇恨终于得以释放,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然而,复仇之路并非坦途,它让李烨身心俱疲。但当他看到自己的努力和付出换来了应有的回报,心中又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欣喜之情。 尽管经历了如此多的波折,李烨却并未陷入迷茫和空虚的境地。 他深知,过去的一切已经成为历史,唯有放下包袱,活在当下,才能迎接未来。 因此,回到房间的李烨只是稍作休息,便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换上了整洁的衣服。 李烨来到凉亭,他面色庄重,步履坚定,朝着陆机、盗夜老人和周一斗三人行了一个深深的跪拜礼。 起身之后,他熟练地为他们倒上酒。 三人见状,只是微笑着接过酒杯。 四人举杯相碰,一饮而尽。 酒香在夜空中弥漫,一切尽在不言中。 盗夜老人看着眼前英武挺拔的李烨,不禁感叹道:“真好!” 陆机见状,故意装模作样地问道:“什么真好?” 盗夜老人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除了你,什么都好。” 周一斗闻言哈哈大笑,李烨也忍不住偷笑。 陆机不满地撇了撇嘴。 盗夜老人转而问李烨道:“孙媳妇,是不是快生了?” 李烨想了想点头道:“算算日子应该快了。所以我决定明日便赶回太原。师公,周老您二位还是跟我们去晋阳城,也好让我们好好尽尽孝道。”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邀请他们前往晋阳城居住了。 盗夜老人摆了摆手,婉拒道:“我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待不住,还是不去了。我将虒带去直罗城之后,跟着周老弟南下走走。” 周一斗也说道:“你这一回去,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就不去给你添麻烦了,过些日子再去看你们。” 李烨无奈,但也理解两位老人的决定,只好作罢,不过却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盗夜老人见状,主动开口道:“你是不是想问问那位的身份?” 三年前,李烨曾在蜀地问及这位一手搅动天下风云的人物,然而,盗夜老人认为时机尚未成熟,因此未曾透露其真实身份。 如今,时光荏苒,李烨依然满心好奇。盗夜老人却率先提及这位神秘人物,也就是庞青口中的“师父”。 李烨心中一阵激动,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嗯,毕竟这些年发生的种种事情,似乎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盗夜老人见状,爽朗一笑,说道:“如今你的武功已接近绝顶高手之境,只需再稍加修炼,便可跻身绝顶高手榜。你已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是时候告诉你他的身份了。” 诚如盗夜老人所言,若抛开一切外在因素,李烨仅凭一己之力击杀黑榜第十的庞青,这份实力足以震撼江湖。 按照天下绝顶高手榜的惯例,他甚至有资格直接跻身黑榜第十的位置。得到盗夜老人的肯定,李烨心中自然是难掩喜悦。 然而,盗夜老人继续缓缓道出:“庞青口中的那位‘师父’,便是如今天下绝顶高手黑榜第一,西楼暮天。” 此言一出,李烨心中虽早有预料,却仍是不禁为之震撼。 西楼暮天,这个名字在武林中如同传奇一般存在,他的武功造诣已至化境,令人望尘莫及。 据说,西楼暮天在三十岁左右才开始习武,却只用了短短十多年便跻身武林绝顶高手之列。 如今,他的年纪不到六十岁,武功却已达到了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这样的成就,在武林中堪称奇迹。 一般而言,大器晚成的人物在武林中已是极为罕见,如醉仙周一斗这样的高手,也是自十岁出头便开始习武。 而西楼暮天却能以三十岁的“高龄”踏入武道,短短时间内便成为绝顶高手,这如何不让人惊叹。 更何况,他如今高居黑榜榜首,其实力之强,至少可位列天下前三。 然而,就在李烨还未从西楼暮天的传奇中回过神来时,盗夜老人又抛出了一个更加震撼的消息。 他平静地说道:“西楼暮天,不过是他现在的名字。在他未涉足武道之前,他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苏子仲。” 第46章 安全归来 此言一出,李烨瞬间惊呆了。 苏子仲,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简直如雷贯耳。 三十多年前,苏子仲乃是名满天下的才子,一代文豪,他的诗词歌赋传颂千古,被无数文人墨客所敬仰。 曾有人感叹,倘若以才气论英雄,那苏子仲必将一统天下,无人能敌。 而“西楼暮”正是他最为出名的词牌,每一首“西楼暮”都饱含深情,令人陶醉。 据说苏子仲在三十年前便已经离世,只留下那些千古流传的诗词,成为后人传颂的佳话。 苏子仲与西楼暮天,竟然是同一个人,武林中的一代传奇,竟然是曾经名满天下的才子。 这简直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让人难以置信。 一旁的陆机看到李烨目瞪口呆的样子,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因为他当初在听闻这个消息时,也是同样的反应,震惊、疑惑、不解……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难以言表。 过了许久,李烨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依然难以置信地问道:“师公,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您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盗夜老人微微点头,缓缓说道:“嗯,这一切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而这背后,其实隐藏着一段极为隐秘的江湖往事。 这段往事的前半部分,与某人的经历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只是命运对某人更为眷顾一些罢了。” 在说这话的时候,盗夜老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了陆机。 陆机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轻轻咳嗽一声,随后举起酒杯假装饮酒,以掩饰心中的尴尬。 盗夜老人无视陆机的尴尬,继续缓缓讲述:“当年,苏子仲与吴郡谢家的那位女子,二人情深意切,私定终身。 然而,苏子仲虽才情横溢,却出身不高,来自蜀地一小家族,这使得他们遭到了吴郡谢家的极力反对。 不仅如此,这场纠葛还牵扯到了南陈皇室和武林白道魁首,使得事情变得愈发复杂。 于是,苏子仲激愤之下,改名换姓西楼暮天,弃文从武。 谁曾想,他在武道上的天赋竟也惊才绝艳,令人咋舌。 如此文武双全之才,实在是万中无一,甚至可以说是万万中无一。” 李烨听后不禁感叹:“真是令人惊叹的文武全才。师公,如此隐秘之事,您是如何得知的呢?” 盗夜老人微微一笑,朝陆机努了努嘴道:“我原本就知道一些,但为了某个人,还特意找了几位老朋友打探了内情。” 李烨这才恍然大悟,道:“对哦,师母也出身吴郡谢家,也与人私定终身。他们更是被吴郡谢家反……对,才……” 说着,李烨瞥见陆机不善的眼神,赶忙住了口。 盗夜老人微微点头,道:“嗯,没错。那么,你猜猜你师母与那位女子有何关系?” 李烨此时对陆机的反应也顾不得了,兴致勃勃地猜测道:“难道是亲戚关系?” 盗夜老人笑眯眯地揭晓答案:“那女子正是你师母的姑姑。也正是因为她,你师母才得以逃离吴郡谢家,离开南陈。” 李烨惊讶道:“那个女子还活着吗?现在是何身份?” 李烨正欲深究其中详情,却听陆机大声咳嗽。 李烨无奈,只得悻悻作罢,心中却暗下决定,找个时间私下再向师公了解详情。 这时,陆机对李烨说道:“既然你已决定明日启程,那便去将四哥、唐蒙与大胜和尚喊来。咱们几个好好喝一顿,既是庆功也是道别,如何?” 李烨欣然应道:“好,我这就去请他们过来。” 这日,阳光和煦,李家别苑西山长风苑内的一处幽雅花园内,李甄正陪着元影儿在此悠闲地晒着太阳。 自元影儿与谢姜迁居此地后,李甄便常驻于此,仅偶尔回城向父母请安。 李家别苑辽阔宽广,院落众多,花园亦分布数处,足以容纳众多宾客,无需担忧居所不足。 林柔亦时常前来探望元影儿,并拜谒元家的两位长辈。 此刻,李甄见元影儿眉宇间微露忧色,心中不禁一紧,关切地问道:“影儿,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适?” 元影儿微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无碍,只是心中有些惦念李烨,不知他此刻境况如何。”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显然对李烨牵挂不已。 李甄不禁埋怨起来:“李烨这孩子,真是让人操心。这么久了还不见回来,难道就不知道家里人都在惦记着他吗?明明已经将老祖请回来了,他还跑去哪里了?等他回来,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李甄并不知道李烨此次的真实目的,对李烨复仇的事情毫不知情。 元影儿见状,连忙替李烨辩解道:“大姐,你误会李烨了。他并非不顾家,而是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这些事情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他不得不亲自去办。” 然而,李甄的情绪并未因此平复,依旧气呼呼地说道:“重要的事情?再重要能有你和孩子重要吗?你眼看就要临盆了,他这个当爹的却还在外面游荡,真是该打。” 正当元影儿不知道如何向李甄解释之时,昔昔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 元影儿见状,心中一动,于是赶忙问道:“昔昔姐,是不是李烨带消息来了?” 昔昔点头,笑容满面地说道:“嗯,他已经到了晋阳城,先去城里拜见大将军和将军夫人,稍后便会回到别苑。” 元影儿听罢,心中长舒一口气,顿时感到欣喜万分。她知道报杀母之仇对李烨而言有多么重要,此刻由衷地替他感到高兴。 李甄却是说道:“这小子,还算他有些良心,及时赶回。” 元影儿这才向李甄吐露了此行的真实目的:“大姐,其实李烨此行主要是为了替母亲报仇。如今他安全回来,那就意味着他的大仇已经得报。” 李甄先是一愣,随后眼中泛起泪花,狂喜道:“真的吗?李烨真的替二娘报仇了?” 元影儿和昔昔都郑重地点了点头,肯定了李甄的猜测。 李甄激动得不住说道:“太好了!那我不打他了,还要好好夸夸他!” 她的心中充满了喜悦和欣慰,因为她深知这件事对于李烨意味着什么。 只因亲情,这种无形的东西,将他们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第47章 告慰父母 在踏入晋阳城之前,李烨怀着深深的思念,特地前往城郊祭拜他的娘亲秦舞。 他历经艰辛,手刃仇敌,终于完成了为娘亲复仇的夙愿。 此刻,他带着这份沉甸甸的心意,希望以此告慰母亲在天之灵,让她知道,她的儿子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然而,他也深知,娘亲秦舞若是在世,定不希望他因复仇而涉险。 在秦舞的墓前,李烨轻轻挥舞起他所学的星月剑法。 剑光闪烁,如同夜空中璀璨的星河和高挂的山月。 他想象着娘亲在天之灵能够看到这一幕,会为他感到骄傲和欣慰。 祭奠结束后,李烨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宁静与释然。 他转身离开娘亲秦舞的墓地,返回了晋阳城李府。 他径直步入李信的书房,一眼便望见了李信和林柔。 书房内,林柔静静地陪伴在李信身旁。 她的存在,就像一缕和煦的春风,为这个家增添了几分宁静与温馨。 自秦舞遇害以来,李信的双鬓已逐渐斑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依旧透露出坚定与刚毅。 而林柔,这些年来也是青丝渐染白霜,岁月在她的容颜上留下了痕迹,却无损她那份温柔。 时光匆匆,总是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逝,让人不禁感叹岁月的无情。 见到李烨归来,林柔脸上绽放出欣喜的笑容,她忙不迭地嘘寒问暖,关切地询问着儿子的近况。 李信则是满意地打量着这个英武不凡、文武双全的次子,眼中流露出满满的欣慰与骄傲。 待林柔的激动情绪稍稍平复,李信才缓缓开口,关切地问道:“烨儿,你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影儿快要临盆了。” 李烨微微一笑,眼神中透露出温暖:“父亲,我这次回来暂时不离开了,想好好陪陪你们。” 李信闻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好,那你便先好好休息,多陪陪影儿。我和柔儿这边你不必担心。对了,抽空去城外祭拜一下你娘亲,你也有很多年没去看她了。” 李烨深吸一口气后说道:“回城之前,我已经去祭拜过娘亲了。而且,数日前我在大陆泽亲手击杀了落雨剑庞青,终于为娘亲报了仇。” 李信和林柔闻言,顿时惊愕得呆若木鸡,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过了许久,李信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再次确认道:“烨儿,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找到了那个消失江湖十七年的庞青,还亲手将他击杀了?” 李烨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父亲。在师公和先生的帮助与见证下,我亲手为娘亲报了仇。” 李信闻言,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 这十七年来,秦舞的仇恨一直压在李信的心头,如今终于得以了结。 一旁的林柔,紧紧地抓着李信的胳膊,口中不断念叨着:“太好了!菩萨显灵,菩萨显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喜悦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李信拍了拍林柔的手,安慰道:“柔儿,别激动,这是好事。” 接着,他转向李烨,眼中满是骄傲与赞赏:“烨儿,你真是好样的!为父真的很欣慰,也很高兴!” 林柔也是激动地夸赞道:“咱家孩子就是争气,就是孝顺。我太高兴了,不行,我得赶紧去给菩萨上香。烨儿,你先陪你父亲说说话,我这就去上香。” 说着,林柔便急匆匆地出门,往佛堂的方向而去。 待林柔出门后,书房内只剩下李信和李烨父子二人。 李信突然责怪道:“早些年我托陆机帮我在江湖上打听庞青的消息,他让我放心,一切交给他。 你们是不是早就查找到他的下落了?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这不仅仅是你的仇恨,也是我的仇恨。” 李烨深知父亲对母亲的深厚情感,因此对于父亲的责怪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平静地回应道:“父亲,稍安勿躁。儿子稍后会跟您详细解释。 在此之前,我想先问您一个问题。一个关于咱们家,咱们李家的命运的问题。” 李信眉头微皱,却也知道李烨不是无的放矢,于是点头道:“好,你问。” 李烨凝视着父亲,慎重地问道:“如今的北周,还值得我们李家奋不顾身地守护吗?又或者,杨召还值得我们李家衷心拥戴吗?” 李信听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长叹一声,声音中透露出无奈与疲惫:“哎,我又岂会不知北周如今的颓势,岂会不晓陛下的为人。只是太原李家世代忠良,绝无可能作那乱臣贼子。” 李烨静静地听着,心中涌起一丝叹息。他明白父亲的苦衷,也理解家族的坚守。 他语气平和而坚定地说道:“父亲,这些我也都知道。可是咱们不做那乱臣贼子,总不能任人宰割。 我之所以迟迟未将庞青之事禀报,是因为我不愿让您陷入两难之境。 庞青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便是杨召新建的官署机构琉璃台的实际掌控者。 这个琉璃台,已经存在多年,一直为杨召所用。” 李信闻言,眉头紧皱,心中细细思量。 他回想起当年李家在司州绛郡遭遇的刺杀,心中涌起一股寒意。 那件事情,十有八九是杨召在背后指使的,也就是说,秦舞的死与杨召有关。 想到这里,李信眼中的坚毅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黯淡与失落。 李烨见状,深知父亲李信内心的挣扎与困惑,心中不禁涌起一丝不忍。 于是,默默地退出书房,给父亲留下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和决断。 他刚走出书房没多远,便迎面碰见了返回的林柔。 林柔见到李烨,脸上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问道:“烨儿,怎么了?这么快就要走吗?” 李烨微笑着解释道:“母亲,我和父亲刚刚聊了一些关于北周的形势和李家的未来。现在父亲正在深思熟虑中,所以我便先行告退了。” 林柔听后,轻轻点头,善解人意道:“嗯,也好。那你现在赶紧回别苑去看看影儿,还有别忘了去拜见元家的两位长辈。” 李烨恭敬地回应道:“是,母亲。” 他顿了顿,又说道:“母亲,若父亲往后行事有所顾忌,儿子愿意代劳。” 林柔是个聪慧的女子,一听便知李烨所指。 她轻轻点头,说道:“嗯,你去。影儿那边有任何动静,记得派人回来通报。我和你爹会第一时间赶过去的。” 李烨心中充满感激,回应道:“嗯,母亲,那儿子就先回别苑了。” 第48章 忧心忡忡 在南陈的建业城外,宁静的僧庐内,南陈国师王辨与兵马大将军燕天啸相对而坐。 燕天啸,虽然依旧散发着令人敬畏的威势,但眉宇间却透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憔悴。 而王辨,胡须如雪,垂至胸前,神态自若,仿佛世间一切纷扰都无法动摇他内心的平静。 燕天啸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确认道:“国师,陛下他,真的已经药石无效,回天乏术了吗?” 王辨微微点头,声音沉稳而平和:“生死有命,一切自然。记得那年,我们派遣太子陈坚前往西蜀求取神女圣莲,其中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陛下。 这些年来,若非你以同门内功续命,陛下恐怕早已去往极乐世界了。” 南陈皇帝早年因练功不慎,走火入魔,幸得燕天啸及时赶到,才挽回了性命。 然而,如今皇帝的身体已是油尽灯枯。 燕天啸眼中闪过一丝不甘,追问道:“那天地归元诀呢?或许我们可以去北周求元帝出手相助。” 王辨轻轻摇了摇头,道:“没用的,即使元帝肯出手相救,难道我们要将陛下送去长安皇宫吗? 更何况,据我所知,元帝已经近一年未曾现身,很可能已经进入了轮回之境。 你与陛下同门情深,我深知你的心意。 但眼下,我们更应着眼于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势,而非在此做无谓的纠结。” 燕天啸叹息一声,道:“我已命镇西、镇中、镇东三镇将军加强防备。只是,没有陛下的诏谕,我不能擅自带兵南下。先皇分封各王,这本就是一大隐患。国师,我并无冒犯之意。” 王辨轻轻摆手,淡然道:“无需介怀,当年我亦未劝阻先皇。当时分封诸王,确为稳定南陈局势之良策。眼下,我们应扶持太子顺利继位,确保皇位平稳过渡。” 燕天啸点头赞同:“太子确实可堪大用,若换作其他皇子,南陈恐将危矣。” 王辨沉思片刻,道:“太子虽有雄才,但仍需培养得力大臣。费家和谢家的那两个年轻人便是不错的人选。 你前往平叛时务必小心,据天断处传来的消息,西楼暮天可能就在建安王身边,切莫大意。” 燕天啸神色凝重,应道:“国师提醒的是,我会倍加小心。待我南下平叛,建康便劳烦国师费心了。” 王辨点头应允:“新皇若有需要,我自会离开僧庐,前往建康皇宫辅佐。” 燕天啸闻言大喜,拱手道:“多谢国师。我这就回城准备,待新皇登基之日,必定请旨恭迎国师入宫。” 王辨目送燕天啸离去,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忧虑。 同样感到深深忧虑的还有辽东郡的太守温博。 他在太守府内焦躁地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着。因为高丽人再次入侵,惊扰了辽东的安宁。 虽然这次入侵规模不大,并且已经被击退,但温博深知,若再纵容这种侵扰,只会助长高丽人的嚣张气焰,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 此时,一个英俊的青年将军,一脸阴沉地踏入了太守府。 他便是幽州将军,也是昔日左骁卫大将军罗延之子罗灿。 温博迎上前去,急切地问道:“情况如何?” 罗灿摇了摇头,表情沉重地回答道:“他仍然不肯增派兵力增援。” 温博皱眉,不解地问道:“那他的理由是什么?” 罗灿叹了口气,回答道:“他说冀北的匪患严重,威胁到了涿郡等地的安全,所以无法抽调兵力增援辽东。” 温博愤怒地咆哮道:“周世武这个小人!我定要上书陛下,弹劾他通敌卖国!” 罗灿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劝解道:“温叔,算了。他说的也是事实。冀北的曹建充势力日益壮大,确实需要提防。” 温博依然难以平息怒火,他咬牙道:“就算如此,幽州兵力十数万之众,从中抽调万余人应该不难。” 罗灿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叹道:“温叔,您还不明白吗?自从去年周世武执掌幽州军事后,他处处打压排挤我。若他真能借此次机会将我铲除,那辽东军便也跟他姓周了。” 温博岂能不知周世武的野心,他只是心疼这位故人之子将要遭受坑害,甚至丧命。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罗灿,既然你视我为长辈,我便劝你一句。 若事不可为,便带着秀宁避往别处。 你武功高强,秀宁又聪明能干,你们二人到哪里都能找到容身之所。 辽东这边,还有我在。我会与高丽人周旋到底。” 罗灿有些感动地看着眼前这个相处了十余年的世叔。 罗灿年少丧母,父亲管教严厉。唯有温博始终待他亲如子侄,温和教导,处处关心。 罗灿恭敬地抱拳行礼,沉声道:“温叔,若真到了事不可为的地步,我罗灿定当竭尽全力,护您周全。” 温博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能走,我温家乃是士族,我不能让天下人戳着脊梁骨骂我们温家没有士人风骨。” 罗灿听了,心中涌起一股悲凉之感,但他很快振作起来,坚毅地说道:“世叔,您放心,事态还未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只要高丽人不是大举入侵,我罗灿有信心守住辽东一郡。哪怕是上山下海,我也要与他们周旋到底。” 温博欣慰地点了点头,他相信罗灿的能力和决心。 他拍了拍罗灿的肩膀,沉声道:“好,那咱们就一起与高丽周旋。你只管在前面御敌,我会在后方全力支持你。” 罗灿再次郑重地抱拳道:“温叔,那侄儿便告辞了。我要即刻回军营整顿人马,准备痛击高丽人。” 温博却轻轻按住罗灿的肩膀,微笑道:“你既已回城,不妨先回家去看看妻儿,他们定也思念你得很。高丽之事,虽急,却也不在这一时。” 说着,他从案几上拿起一个包裹,递给罗灿道:“这是你叔母特意为秀宁和孩子准备的糕点和衣物,你带回去给他们。你叔母常常念叨她们,希望秀宁能时常带着孩子来府里走动走动。” 罗灿接过包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颔首道:“世叔放心,侄儿定会转告秀宁,也会让她多来府上看望您和叔母。” 温博和蔼地点了点头,嘱咐道:“去,一切小心。” 第49章 为父为师 元影儿为李烨诞下一女,李烨将她取名为李念。 这个名字虽然朴素,却寄托了他对生母秦舞的深深怀念。 元影儿并未因名字不够惊艳而有所异议,她深知这个名字背后的情感与意义。 李念满月之后,李烨便跟随老元头,潜心修炼天地归元诀,力求在武道之路上更进一步。 与此同时,陆机和桑元宝等人也纷纷来到晋阳城,定居下来。 陆机早已在城南汾河畔购置并扩建了一处宏伟的坞堡,名为云梦坞。 这里成为了他们新的居所,更是新的“桃园”。 在这一年多的时光里,李烨过着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然而,虽然晋阳城的生活平静,但是北周各地却是风起云涌。 由于皇帝杨召连年大兴土木,对外不断用兵,繁重的徭役、兵役,使得田地荒芜,民不聊生。 各地百姓纷纷揭竿而起,反抗朝廷的统治。 到了大宁五年,反抗朝廷的风暴愈演愈烈。 北周各地兴起的百姓反抗军大小不下百余支,人数达百万之众。 这些反抗军主要起于秦州、雍州、冀州、青州等地。他们啸聚山林川泽,都是那些逃避征役的贫苦百姓。 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势,皇帝杨召不得不调集北周各地军队,四处镇压这些反抗军。 然而,反抗军的势力却日益壮大,北周的统治也岌岌可危。 这一日,李烨正悠闲地置身于李家别苑的花园之中,陪伴着宝贝女儿李念嬉戏玩耍。 李念的肌肤如嫩豆腐般白皙,细腻如丝,微微透着一丝粉嫩。 圆圆的脸上,一双大眼睛犹如明亮的星星,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她的头发柔软而乌黑,梳着两个小巧的发髻,更显得她俏皮可爱。 虽然才一岁半的她,手脚还略显短小,但已经能够蹒跚走路了。而她那牙牙学语的小模样,更是让人忍俊不禁。 李烨更是对她极尽疼爱,有求必应。 李念见着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童心大起,便兴奋地伸出小手想要抓住它。 李烨见状,宠溺一笑,轻轻抱起女儿,施展轻功,随着蝴蝶的轨迹追逐起来。 然而,李念的小手毕竟还稚嫩,怎可能轻易捉住那飘忽不定的蝴蝶呢。 几次尝试后,她只得无奈地放弃,露出些许失望的神情。 李烨看在眼里,心中不忍,于是将李念轻轻交给凉亭中静候的元影儿,自己则身形一闪,飞掠而出。 片刻之间便成功捕获了那只蝴蝶。 回到凉亭,他小心翼翼地摊开手掌,将那只仍在拼命振翅、试图逃脱的蝴蝶呈现在李念面前。 李念好奇地打量着这只蝴蝶,咯咯地笑着,声音清脆悦耳,如同银铃般动听。 李烨见状,心中也充满了满足与喜悦。 正在这时,陆机带着谢姜和陆泽来到了花园。 陆泽远远望见李念,便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口中不住地喊着:“念念妹妹,念念妹妹……” 他的声音充满了童真和喜悦,引得李念的注意力立刻被他吸引。 李念也挥动着稚嫩的小手,快步迎了上去。 李烨看着这一幕,撇了撇嘴,轻轻散去手上的真气,任由那只蝴蝶重新获得自由,翩翩飞走。 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和吃味。 元影儿察觉到了李烨的情绪,轻声笑道:“哎呀,夫君,别拉着个脸了。先生他们来了。” 她的声音柔和而温暖,缓解了李烨的心情。 李烨这才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他趁元影儿帮自己整理衣物的时候,低声说道:“这小子一来就把念念吸引走了。一会看我怎么收拾他。” 元影儿听后,嗔怪道:“你怎么还和泽儿一个孩子计较起来了。这不是泽儿疼爱念念嘛,总陪着念念玩耍。” 李烨反驳道:“我也疼爱念念啊,也陪她玩耍啊!” 元影儿见状,只好说道:“那不一样,他们两个都是孩子,在一起玩更开心。” 然而,李烨却不以为然道:“我看那小子不安好心,看我怎么收拾他。” 李烨见陆机缓缓走近,立刻迎上前去,恭敬地行礼道:“弟子李烨,见过先生,见过师母!” 陆机微笑着点头,还未开口,李烨的目光便转向了旁边牵着李念的陆泽。 陆泽似乎有些畏惧,脚步往后挪了挪。 李烨沉声开口道:“陆泽,见了为师为何不行礼?我没有教过你尊师重道吗?” 陆泽见师父神情严肃,心中一紧,立刻跪拜行礼道:“陆泽见过师父。” 李烨见状,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往后见到长辈必须恭敬行礼请安。不然,别怪为师惩罚于你。记住没有?” 陆泽连忙应声道:“陆泽记住了。” 一旁的元影儿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有些不忍。 她走上前,想要扶起陆泽,柔声道:“泽儿,起来。” 陆泽看了看元影儿,又看了看李烨,见师父点头示意,这才敢起身。 元影儿轻轻白了李烨一眼,随后转向陆泽,温柔地说道:“泽儿,带着念念和姨姨那边玩。姨姨让人准备好吃的糕点给你们。” 她的话语充满了关爱和宠溺,让陆泽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接着,元影儿转向谢姜,微笑着解释道:“姐姐,莫怪他。我家夫君有时候确实有些孩子气。” 谢姜听后,通情达理地笑道:“怎么会呢。李烨教得没错,孩子们理应尊师重道。况且,我家夫君有时候也有些孩子心性呢。” 她的回应中充满了对李烨的认同和支持,同时也流露出对自家夫君的调侃。 两位女子相视一笑,彼此间的默契和情谊尽在不言中。 随后,元影儿向陆机福了福身,挽着谢姜的手,带着孩子们离开了花园,留下李烨和陆机在原地。 陆机笑眯眯地看着李烨,打趣道:“不错,看来你也开始有模有样地做起师父来了。” 李烨一听,连忙叫屈道:“先生,我可是很认真地在教陆泽啊!您可别冤枉了我。” 陆机哈哈一笑,轻轻给了李烨一个凿栗,说道:“你小子什么德性我会不知道?去,让人拿壶好酒来,再备两个爽口小菜,咱们师徒俩好好聊聊。” 李烨不敢忤逆,连忙起身去照办。 第50章 师徒交心 仁康十六年五月,南陈皇帝陈同病危,建安王陈权起兵四十万反陈。 同年六月末,南陈皇帝陈同驾崩,太子陈坚即皇帝位。 七月初,南陈兵马大将军燕天啸奉诏率兵南下征讨。 --《南朝陈史》 李烨吩咐完家仆后,又回到凉亭,给陆机倒了杯茶,恭敬地递上,开口道:“先生,先喝杯茶,润润喉。” 陆机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感叹道:“舒坦!真羡慕你啊,悠闲自在。不像我劳心劳力,天生劳碌命啊。对了,你和元姑娘的成亲仪式可得提上日程了,不能一拖再拖了。” 李烨有些羞涩地说道:“嗯,我这两天便回城和家人商量成亲的事宜,准备天气转凉一些便操办仪式。先生,要不您和师母也将仪式一同操办了,怎么样?” 陆机轻叹一声,摇头道:“李烨,你师母和我还是算了。你也知道,吴郡谢家一直不同意我们的婚事。若是大张旗鼓地操办,岂不是在打谢家的脸?” 李烨微微一笑,提议道:“那要不然,我们打上谢家去,逼他们同意,您觉得如何?” 陆机斜睨了李烨一眼,打趣道:“李烨,要不你去吴郡谢家替我提亲?” 李烨闻言,顿时泄了气,无奈道:“那还是算了。吴郡谢家背后有南陈皇室和天断处的那位撑腰。我虽然练成了天地归元诀,但体内的真气尚未彻底融合,哪里打得过他们?要不,我们投靠西楼暮天?反正他也在对付南陈皇室和天断处。” 陆机再次给了李烨一个凿栗,语气严肃地说道:“你小子,瞎说什么呢!西楼暮天那种为了一己私欲,不顾天下百姓的人,我们岂能与他同流合污?” 李烨摸了摸被敲的额头,不敢再言语。 陆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递到李烨面前,沉声道:“这便是他的手段,你看看。” 李烨接过信件,展开细读,只见上面写着:“南陈建安王陈权,占据福州、广州、交州三州之地,已起兵四十万反陈。” 李烨读罢,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说道:“怪不得,北周如此内乱,各地兵力空虚,南陈却毫无反应。” 陆机点头表示赞同,沉吟道:“没错,即便豫州、徐州直面南陈的兵锋,兵力充沛,但若无增援,亦难以抵御南陈的全力猛攻。这建安王陈权,便是西楼暮天在南方布下的关键棋子。” 李烨轻叹一声,心中感慨万分,叹道:“如今这汉人天下,三分之地,处处皆是烽火连天,战乱不休。究竟何时,才能盼得一个太平盛世,让百姓安居乐业呢?” 陆机突然语出惊人道:“那你便去尽快终结这乱世,还天下一个四海升平,海晏河清。” 李烨怀疑自己听错了,疑惑地问道:“先生,您说什么?” 陆机重复道:“我说,你去尽快结束这乱世,还天下一个四海升平,海晏河清。。” 李烨仍是不敢置信,再次确认道:“先生,您说谁去?” 陆机肯定地说道:“你,李烨。” 李烨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失声道:“先生,您莫不是在开玩笑?酒尚未上桌,您怎么就先醉了?” 陆机神色庄重,缓缓问道:“你内心深处,是否也曾有过这样的念头?” 李烨沉思片刻,点头道:“确实有过。先生何以得知?” 陆机呵呵一笑,说道:“因为那是你的本心,也是你的武道。我说的可对?” 李烨再度点头,却又忍不住追问:“先生为何如此笃定我能够成功?” 陆机目光深邃,毫不迟疑地回答道:“除了你自身所具备的品德心性和文韬武略外,还有你的家世。” 李烨面露疑惑之色:“家世?您指的是太原李家?” 陆机点了点头。 李烨轻叹一声,承认道:“太原李家确实占据一州之地,手握重兵十几万。然而,我父亲曾言明,李家世代忠良,绝不能作乱臣贼子。” 陆机微微摇头,反驳道:“那是令尊的想法,你并非他,你有自己的选择和决断。” 李烨面露难色,声音略显心虚:“我自然明白,但我也得顾及李家的世代名声,不能因我一人之私而毁了家族名声。” 陆机眉头一挑,反问道:“但若是他们威胁到你的家人,危及你的亲人,你又该如何抉择?” 李烨闻言,内心陷入了剧烈的挣扎,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正当此刻,元影儿亲自将精心准备的酒菜送了过来。 她见李烨陷入沉思,未敢出声打扰,只是将酒菜轻轻放下,悄然退去。 陆机见状,亦不催促,悠然自得地为自己斟满酒杯,细细品味着其中的滋味。 过了许久,李烨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他轻叹一声,对陆机说道:“先生,请再给我一些时间。我需要得到我父亲的支持。 自古以来,赤手起家并平定天下之人虽有,但眼下若不借助太原李家的力量,实难成事。至少,短时间内无法终结这乱世。 若是战乱持续,百姓将饱受苦难,而那些外族蛮夷也将趁机作乱。” 陆机听后,点头赞同道:“你能为百姓着想,我深感欣慰。来,今日你我师徒二人不妨开怀畅饮,享受这难得的悠闲。一旦踏上这条道路,日后恐怕再无闲暇之日了。” 李烨恭敬地接过陆机递来的酒杯,又顺手拿起酒壶,为陆机斟满酒杯。 两人举杯相碰,一饮而尽。 随后,李烨又为两人斟满酒杯,感慨地说道:“我年少时遭遇巨变,幸得先生悉心教导,才未误入歧途。今日,我敬先生一杯!” 陆机微笑着回应道:“往后也希望你严加教导陆泽。来,干了这杯!” 两人再次举杯痛饮。 这次,陆机提议道:“其实,咱们最应该敬的是师父他老人家。你说呢?” 李烨点头赞同道:“对,最应该敬师公。他不仅教导了我娘和您,对我也是呕心沥血。咱们一起敬他!” 陆机高举酒杯,李烨紧随其后,两人正准备敬酒之际,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妥。 陆机尴尬道:“嗯,还是等到你大婚之日,我们再当面敬他老人家。现在,咱们俩自己干了这杯!” 李烨闻言,赶紧与陆机碰杯,两人一饮而尽。 这个午后,师徒二人喝了很多,也聊了很多。 第51章 皇帝赐婚 晋阳城外军营,一名李家飞卫飞驰而来。 他疾步踏入中军大帐,禀报道:“启禀大将军,有天使携带陛下的诏书已经抵达,此刻正在府内候见。” 独臂将军周方听到这个消息,眉头微微一皱,疑惑地说道:“大将军,近期突厥人并无任何动向,并州也保持着相对的安稳。这天使的到来,究竟所为何事?” 李信沉思片刻,神情严肃,果断地说道:“无论如何,不能怠慢。来人,速去备马,立刻回府。” “喏!”亲卫应声而去。 过了小半个时辰,李信带着一行人急匆匆地返回府邸。 等候在府门前的李家飞卫统领周劲迎了上来,向李信禀报道:“大将军,来人是琉璃台正四品监察御史朱广业。他已经在大堂内等候多时了。” 李信对这位朱广业并不陌生,知道这位监察御史跟随皇帝杨召多年,是杨召的亲信内官。 李信眉头紧锁,神情更加凝重,沉声说道:“你随我一起进去。” 周劲应声答道:“喏。” 李信见到朱广业,客气地抱拳行礼道:“李信见过天使。” 朱广业急忙回礼,面带恭敬之色道:“大将军身居高位,权重一时,您如此客气,实在是折煞老奴了。老奴实不敢当,实不敢当。更何况,一会儿诏书一宣,您的身份将更加尊贵。” 李信面带疑惑之色,询问道:“天使此言何意?” 朱广业顿时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说道:“大将军的千金尚待字闺中,陛下有意与大将军结为儿女亲家,这不,诏书已经带来了。您看,我这便为您宣读?” 李信心中一震,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地说道:“天使稍候片刻,李信刚从军营赶回,甲胄在身。请容我回房脱下甲胄,洗漱一番,再恭敬地接受诏书,以示对陛下的尊崇。” 朱广业听后,点头应允道:“大将军所言极是,请便。老奴便在此恭候。” 李信再次抱拳,道:“有劳天使稍坐片刻。” 当李信独自步入后院,林柔焦急地迎上前来。 她紧张地询问:“皇帝突然派人前来,究竟所为何事?难道是又要起战事了吗?” 李信微笑着安抚她道:“夫人,莫慌。并非战事。你去将甄儿唤来,我们稍后一同面见天使。” 林柔听后,脸上露出疑惑之色:“甄儿?她为何也要一同前去?” 李信无奈地说道:“你先别多问,去将她唤来。我先去洗漱一番。” 林柔虽然心中充满疑惑,但还是点头应下,随即吩咐丫鬟去唤李甄前来。 李信在洗漱完毕后,林柔细心地为他穿戴整齐。他还特地仔细检查了仪容,确保一切无可挑剔。 当李信与林柔步出房门,他们看见李甄已在院中亭亭玉立,静静地等待着。 李信凝视着长女李甄那花容月貌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 李甄如今已经二十有七,早就应该觅得一如意郎君,生个一儿半女。然后,共同承欢膝下。 然而,这些年来,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几乎踏破了李府的门槛,但李甄却一个都看不上眼。 如今,一纸诏书却要将他心爱的女儿从身边夺走,怎能不令李信感到伤感。 李甄察觉到父亲凝视着自己时的出神,关切地问道:“爹,您唤女儿前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李信轻轻摇了摇头,微笑着宽慰道:“无事,有爹在,能出什么事情。你跟着我们去面见天使,不必紧张,要沉住气。” 李甄乖巧地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嗯,女儿都听爹的。” 李信心中一阵颤动,但表面却未显露任何异样。他转身,带着林柔和李甄缓缓走向李府的大堂。 他的脚步似乎比以往更加沉重,每一步都走得特别慢。 直到李信看到守候在大堂门口的周劲,才深吸一口气,以龙骧虎步的之姿迈入大堂。 大堂内,朱广业原本有些焦急地等待着李信,担心是否出了什么状况。 当李信带着林柔和李甄踏入大堂时,他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气质娴雅的美妇林柔,一看便知是大将军的夫人,岁月似乎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依旧风韵犹存。 而另一位生得花容月貌、堪称绝色的女子,不用问,必定是大将军的长女李甄。 朱广业心中暗赞,难怪皇帝陛下会册封这位李府千金为太子妃,果然是天姿国色。 他迅速收回心神,不敢多看,毕竟他此行的任务是宣读诏书。 未等朱广业完全回过神来,李信已经拱手告罪道:“有劳天使久等了,实在是罪过。” 朱广业赶忙起身,客气地回应道:“大将军言重了。那么,是否可以开始宣读诏书了?” 李信微微点头,再次整理了一下仪容,以示庄重。 他开口道:“天使,请。” 朱广业从随从手中接过诏书,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起来。 大堂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聆听这来自皇帝陛下的旨意。 “配德元良,必俟邦媛,作俪储贰,允归冠族,右武卫大将军长女,门袭轩冕,家传义方,柔顺表质,幽闲成性,训彰图史,誉流邦国,正位储闱,惟朝典。可为皇太子妃,所司备礼册命,主者施行。” 尖锐的声音在大堂内回荡,显得尤为刺耳。李信站在堂中,神色庄重,面不改色。 林柔站在一旁,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李信的后背,似乎在寻找某种支持,却又在努力压抑内心的波澜。 李甄的面容凄苦,她听着那刺耳的诏书宣读声,内心如波涛汹涌。 她与独孤青石多年苦恋,情深意重,相互牵挂,相互理解包容。 这突如其来的婚事,对她来说,就像一杯苦涩的毒酒,难以下咽。 她心中默默祈祷,期望父亲能够再疼爱自己一回,拒绝这桩婚事。 然而,她深知这是皇帝亲自颁布的诏书,金口玉言,如何能够轻易拒绝。 拒绝之后,自己的父亲将遭受如何责罚,太原李家又将如何自处? 这不仅仅是她个人的幸福问题,更关系到整个家族的安危。 李甄心中五味杂陈,痛苦与无奈交织在一起。 大堂内一片寂静,只有诏书宣读的声音在回荡。 第52章 拒绝赐婚 朱广业宣读完毕,大堂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李信的目光紧紧盯着朱广业手中的诏书,表面上平静如水,实则内心波涛汹涌,复杂难言。 片刻之后,朱广业见堂下三人依旧没有任何动作,不禁提醒道:“大将军,该上前接领诏书了。” 然而,李信依旧伫立原地,仿佛一尊雕塑。 大堂中安静得仿佛连呼吸声都能听得见。 林柔见状,心中涌起一股怒火,正欲上前质问李信。 但李甄却轻轻拉住了她,上前一步,声音中带着万分苦涩道:“太原李家长女李甄,谢陛下隆恩。” 说罢,她伸出手,准备接过那册封诏书。 这一刻,她的心中充满了无奈与痛苦,但她知道,这是无法抗拒的皇命。 为了父母和亲人,为了太原李家,她只能默默承受。 “慢着!”一声喝止传来,李信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乎难以捕捉的微笑。 李甄的手如遭雷击缩回;而林柔则是如释重负,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紧接着,一个身着素净长袍的青年步入大堂,他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满与恼怒。 他的到来并未引起李家飞卫的丝毫反应。李家飞卫依旧如磐石般矗立在大堂两侧,面无表情。 朱广业对于这青年的身份捉摸不定,于是向身旁的随从投去一个眼神。 那随从见状,立刻挺身而出,声色俱厉地喝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此放肆!” 青年眉头一挑,傲然道:“我,李烨。长安城外斩蔡东虎之子蔡用的李烨,顺政城外除酷吏恶卒的李烨,大陆泽诛琉璃台庞青的李烨。现在,你们可知道我是谁了?” 原来在李信离开大堂前往后院之际,他便命周劲快马通知了在城外李家别苑的李烨。 李烨口中的三桩事迹,即便那些随从未曾耳闻,但在杨召身边多年的朱广业却怎会不知。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心中惶恐不安,暗忖怎会如此倒霉遇上这个煞星。 于是,朱广业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李信,希望他能出面化解这场危机。 李烨又冷冷地开口道:“你们是自己乖乖滚回长安城,还是想让我将你们的头颅送去长安城?” 刚才出声那随从平日里嚣张跋扈,哪里受得了李烨比他还要霸道,刚要发作,却只见眼前一花。 李烨已经瞬间闪身至他面前,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李烨眼神狠厉,转头对朱广业说道:“别逼我在自己家里杀人!你们最好悄悄滚回长安,别声张,或许还能保全杨召的那点颜面。顺便告诉他,当年李家进京遇袭的事情,我跟他没完!滚!” 一声厉喝,李烨随即将手中的随从像丢沙包般随手扔向了大堂门口。 这时,一直未发一言的李信终于开口,平静地吩咐道:“周方,礼送几位出城。” 周劲大声应诺,随后便领着人将朱广业等人押出了李家大门。 朱广业等人狼狈不堪,落荒而逃。 大堂之内,林柔紧张地握住李烨的手,心有余悸地说道:“烨儿,幸亏你及时赶到。一想到甄儿若是真的嫁给那个太子,我真是不敢想象她以后的日子会过得如何。” 李烨立刻温柔地安抚她道:“母亲,您放心,有父亲和我在呢。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您和大姐受到任何委屈的。” 林柔听后,脸上露出几分不满道:“你父亲啊,我就不说他了。刚才他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娘俩被人欺负,也不知道站出来说句话。” 李烨微微一笑,解释道:“母亲,您别怪父亲。其实是他派了周劲去别苑通知我的,不然我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情。 当时,我还在和陆先生饮酒谈天呢。 而且,父亲作为太原李的家家主,不能轻易把事情做得太绝,需要留一丝转圜的余地。这样我们李家将来才不至于太过被动。” 听完李烨的解释,林柔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误会了李信。 李信也开口道:“我怎么会让人欺侮你们呢。夫人,你这次可是小看于我了。” 林柔面带歉意地说道:“是我不对,不该将夫君想得如此不堪。” 李甄也在一旁轻声开口道:“娘,就算爹真的那样做了,我也不会怪他狠心。毕竟,爹作为李家的家主,需要为整个家族着想。” 李烨听了两人的话,撇了撇嘴,开口调侃道:“大姐,你可别光顾着为家族考虑,也要为那块石头考虑考虑啊!你要是真成了太子妃,他还不得杀到长安皇宫去抢人啊!” 林柔闻言,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问道:“那块石头?你说的是谁?” 李烨这才意识到,李甄从未跟父母透露过她和独孤青石的事情,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然而,在林柔的逼问下,李烨只得硬着头皮,从实招来:“大姐和陇西独孤家的独孤青石早就相恋多年。虽然两人分隔两地,但感情深厚。独孤青石曾承诺大姐,待他建功立业,便来迎娶。” 林柔听完李烨的叙述,脸上的表情却并未缓和,反而越来越恼怒。 她冷冷地说道:“好一个独孤青石!他让我们家甄儿苦等这么多年,简直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李甄见状,急忙解释道:“不是的,娘。青石他不是负心人。他只是觉得自己若是没有建立足够的功业,便配不上我。所以他才拼命上战场,想要建功立业。他是真心的,他至今未娶妻妾,每个月都有书信寄来给我……” 林柔看着李甄焦急辩解的样子,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李甄的额头,说道:“你呀!真是个傻丫头!好了,烨儿,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李烨沉思片刻后说道:“独孤青石这个人啊,对于男女感情一事相当迟钝,就是块榆木脑袋。响鼓无需重锤,他却需要反其道而行之。这样,我给他写封信,将今日之事详细叙述给他。看他如何反应。如果他还是不开窍,我只能说,大姐你还是另择良人。” 林柔点头赞同道:“我看这个办法行,就这么定了。甄儿,你可不许偷偷给他通风报信!” 李甄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第53章 青石到来 李信目睹此景,开口道:“夫人,天色渐晚,你与甄儿先去筹备晚宴。 同时,派人将念儿母女与陆先生一家接来,我们一起用饭。 我与李烨则往书房,商讨些许要事。” 林柔颔首应允,携李甄款步而去。 李信与李烨踏入书房,两人对坐。 未待李信开口,李烨已率先言道:“父亲,儿子决心尽快终结这乱世,还天下一个四海升平,海晏河清。 这是儿子本心与武道,还望父亲鼎力支持!” 李信这次没有丝毫犹豫,慨然应允:“好!为父代表太原李家,全力支持于你! 既已与杨召撕破脸面,过些时日,我便升你为并州将军,使你独领一军。 我深知你在西北军中的表现,无需妄自菲薄。为父深信你能领好此军。” 李烨没有推辞,应道:“多谢父亲之信任与支持。” 李信沉思片刻,带有考量地问道:“你觉得朝廷接下来会有何反应?我们并州又该如何应对?” 李烨沉思片刻,回答道:“此次杨召欲册封大姐为太子妃,意在拉拢太原李家。 想必朝廷因各地百姓反抗已焦头烂额,难以为继。 只要杨召尚顾全颜面,考虑大局,便不会此时与我们光明正大地开战。 据陆先生所言,并州如今兵强马壮,粮草丰足。 稍加改制整顿,便可使政令畅通,将士效命,成为一方诸侯。 因此,当前乃是整顿并州内部之绝佳时机。” 李信点头赞同:“嗯,所言极是。 此事不难,太原郡乃我李家世代经营之地,并州亦在李家治下数十年。 何况陆先生还为我推荐了一位非凡之才,一位相才。” 李烨闻言大感兴趣:“哦?宰相之才?何人?为何我从未听陆先生提及?” 李信疑惑道:“你应当知晓,乃是你侍卫刑山之启蒙先生,前北齐右相国卫恢卫老先生。” 李烨惊愕道:“卫先生!原来是他!我就说嘛,与教授刑山武功的老卒称兄道弟,一同避难东平郡的卫先生岂是寻常人物。竟是北齐之名相!他现今在何处?” 李信答道:“正在裴韬处,协助处理并州政务。裴韬对他言听计从,尊其为先生。” 李烨深知裴韬不仅能力出众,更是李信少年时的挚友,故李信力保裴韬出任并州刺史,一任便是十数年。 李烨自己对政务并无多大兴趣,且身边谋士亦不擅长政务,如陆机、徐陵等。 既知父亲手下有两位相才,李烨便可专心他事,趁机道:“父亲,孩儿欲趁此机会迎娶影儿,不知可否?” 李信正思索并州改制之事,忽闻此喜讯,先是一愣,继而大喜道:“此乃喜事,自然可行。我这就去寻你母亲商议成亲仪式事宜。” 李烨忙道:“父亲稍安勿躁,待晚宴时与众人一同商议岂不更佳?” 李信连连点头,重新坐下。父子二人继续在书房商讨并州日后发展之事,直至众人聚齐。 果然,正如李烨所预见的那般,皇帝杨召并未因太原李家拒婚一事而兴师动众,大动干戈。 并州方面仅仅专注于政务的革新与军事的整顿,未曾高举反周的大旗。 双方皆展现了克制与默契。 然而,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北周内部早已暗流涌动,部分将领心怀不轨。 大宁六年七月末,石良敬,这位世代居于北地的朔州将军,家族显赫,竟然聚众起事,悍然斩杀五原郡太守,勾结突厥,公然反隋。 八月,他更是与突厥联手,势如破竹地攻占了五原郡、榆林郡、朔方郡,野心勃勃地自立为帝,建立北梁,定年号为永兴。 与此同时,大宁六年八月末,西州亦生波澜。 左屯卫大将军徐则,这位昔日后凉将军,性格豪爽,武艺高强,尤其擅长骑射,在降周后得到皇帝杨召的重用,掌握西州兵权。 然而,他最终也选择了拥兵自立,自称为西秦王,年号秦启,割据一方。 与两件轰动北周的大事相比,陇西独孤家虽然发生了一件看似小事,却也在世家之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陇西独孤家毅然将长子长孙独孤青石逐出家门,断绝一切关系。 这一消息尚未传到太原晋阳城,独孤青石却已只身一人,风尘仆仆地抵达李家别苑之外。 李烨闻讯,急忙亲自前往门口迎接。 两人相见,虽多年未曾谋面,却并无生疏之感,互相给予彼此一个深情的熊抱。 然而,李烨却受不了独孤青石身上的汗臭味。 他眉头微皱,略带嫌弃地说道:“独孤家乃名门望族,你身为凉州将军,怎不收拾一番?这副模样如何见我大姐?” 独孤青石淡然回应:“我已辞去凉州将军一职,且被逐出家族。” 李烨闻言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心中涌起一丝感动。 他由衷地赞赏道:“果真是我大姐心仪之人,阿翁和世伯他们都同意你来太原?” 独孤青石微笑着点头:“他们皆支持我来此。如今我已是一介平民,还需你收留。” 李烨用力捶了他的胸一下,笑道:“收留你的事,得我大姐说了算。我即将成亲,哪有空搭理你?” 独孤青石故作委屈地说道:“那你至少收留我一晚,给我口饭吃,找个地儿让我洗漱一番。明日我便去找李大姑娘。” 李烨笑骂道:“你这是在为难我啊!不过,放心,早已在别苑为你备下居所,也是为你和大姐成亲所准备。 我深信你会来,便自作主张,将你们的成亲仪式与我的一并操办。届时,我们一同从这里出发前往李府接亲。 而李家别苑,便是我们共庆大婚之地。” 独孤青石听罢,眼眶微湿,再次给予李烨一个深情的熊抱,却被李烨嫌弃地推开。 随后,李烨热情地引领着独孤青石踏入李家别苑,为其安排了一处的居所。 经过一番洗漱和一夜休息,独孤青石的精神焕发,恢复了往日的英挺。 次日,李烨陪同独孤青石前往晋阳城李府提亲。 此行,独孤青石携带了一份厚重的礼物——一封独孤万山亲笔写给李信的手书。 这不仅仅是一封简单的书信,更是一份郑重的承诺,一份足以作为彩礼的承诺。 独孤青石最终赢得了李信夫妇的认可,使得这段缘分得以圆满。 而李甄多年的等待也在此刻得到了回报,她的心中充满了欢喜与期待。 第1章 直罗三骑 这一日,李甄与独孤青石携手前往蒙山开化寺还愿,那里是他们曾经吐露心声、彼此倾心的地方。 李烨深知两人此刻需要独处的空间,以互诉衷肠,消解长久的相思之苦。 于是他便选择了留在别苑,没有随行。 正当李烨感到百无聊赖之际,刑山急匆匆地而来禀报道:“公子,陆先生和桑东家请您前去一叙。” 李烨心中生疑,问道:“可知他们找我何事?” 刑山摇了摇头,回答道:“不清楚。但他们请您前往城外的并州军军营。” 李烨更感困惑,自语道:“军营?先生和三师伯这是何意?罢了,去城外军营。” 晋阳城外,并州军军营威严耸立,由已升任并州将军的周方亲自驻守。 李烨与刑山抵达后,周方的亲兵将他们恭恭敬敬地引入中军大帐。 进入大帐,李烨惊喜地发现,除了李信、周方、陆机、桑元宝这四位外,还有徐陵和阚直罗也在场。 他一一向众长辈行礼后,习惯性地想要给徐陵一个热情的熊抱。 然而,徐陵却急忙闪身避开,笑着阻止道:“大哥,我可不是独孤青石,少来这一套。” 李烨见状,只好作罢,笑着打趣道:“你现在说话的语气,哪里还像个道士,分明是个绿林好汉。” 徐陵却毫不在意地笑道:“我本来是五方山的逍遥仙,却被你拉入这尘世间。既然入了世,自然得入乡随俗。否则,如何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你说对?” 李烨无奈地摇摇头,笑道:“是是是,你说得都对。对了,秦离前辈和夏侯孟都两位前辈呢?还有张动、薛俨和汤家宝他们呢?怎么没见他们?” 徐陵神秘地一笑,说道:“稍安勿躁,你等会就知道了。” 李烨撇了撇嘴,嘟囔道:“神神秘秘的,不学好。” 此时,李信郑重其事地开口道:“烨儿,今日陆先生、桑东家以及阚城主等人特意为你准备了一份贺礼。这份大礼,就连为父都为之眼红。” 李烨不禁更加疑惑,好奇地问道:“大礼?连您也如此眼红?难道是绝世神兵?” 李信点头微笑,回答道:“确实,是真正的绝世神兵。但非你所想之物,走,我们去校场看看。” 当李烨踏上点将台,眼前的一切让他惊讶得几乎合不拢嘴。 校场上,三支人手一马的骑兵队伍整齐排列,气势磅礴。 特别是其中一支甲骑具装的千人队伍,军卒和战马都披挂着精良的铠甲,悍勇不凡。 徐陵在一旁详细介绍道:“这是陆先生等人多年来在黄土塬秘密培养和训练的精锐骑兵。 其中,精锐重骑兵一千人,由夏侯孟都统领,虒为副统领; 精锐轻骑兵两千人,由秦离统领,薛俨为副统领。 另外,还有候补骑兵三千人,由张动统领,拟定刑山为副统领。 这六千人,往后便是你的亲卫军。” 李烨在徐陵的介绍下逐渐恢复了平静,但心中的震撼仍难以平复。 原来,早在八年前金露谷鉴宝大会结束后,陆机和桑元宝便高瞻远瞩,将桑氏商行的巨额财富兑换成战略物资,悄悄转移到黄土塬的直罗城。 他们深知,未来的局势变幻莫测,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随后,盗夜老人亲自前往直罗城,与阚直罗等人共商大计,筹划筹建一支精锐骑兵,以备后用。 双方一拍即合,开始了长达七年的建军之路。 他们四处搜罗优质战马,精心挑选合适的士兵,并进行严格的训练。 在桑氏商行的雄厚财力支持下,直罗城不断从各大马场购进战马。 其中,更有将近半数的战马是薛俨从室韦人手中精心挑选购买而来。 这些年也进行战马的培育,到如今直罗城总共拥有战马两万余匹。 与此同时,随着北周局势的日益糜烂,流民难民的数量不断增加。 直罗城并未对此置之不理,而是积极收留安置这些流民难民。 其中,许多有志之士自愿报名加入骑兵筛选和训练。 经过诸多有利条件的积累,这支精锐骑兵终于训练成军。 虽然只有六千人,但投入的人力、财力、物力和精力却是相当可观。 怪不得连李信这样的名将看了都为之眼红,赞叹不已。 李烨向陆机、桑元宝、阚直罗投去感激的目光,表达了对这份厚重礼物的深深谢意。 三人也是微笑着回应。 不过,李烨还是考虑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转向阚直罗,郑重询问:“阚前辈,他们的家眷和直罗城的其他人,是否都已经妥善安置?” 阚直罗微笑着点头,回答道:“请放心,他们的家眷和直罗城的其他人这些年已经逐渐转移到了并州,并且得到了妥善的安置。这六千人是最后撤离直罗城的,只因你已经下定决心。” 听到这里,李烨心中的疑虑一扫而空。 阚直罗向前一步,运气说道:“或许你们中的许多人还不知道,刚才李将军问了我什么问题。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他关心的是你们的家眷是否得到妥善安置。 很多人可能还没有见过李将军,不了解他。但我想告诉你们,这就是你们的李将军,你们日后誓死效忠的李烨将军。” “吼!吼!吼!”台下六千人齐声高吼,声音震天,气势如虹,令人心潮澎湃! 阚直罗退回原位,徐陵低声对李烨说:“李将军,请上前说几句。” 李烨毫不犹豫,上前一步,体内真气流转,声如洪钟:“无论将来面临何种挑战,我们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尽快终结这乱世,还天下一个四海升平,海晏河清。” 简单的一句话再次引发了台下六千人的齐声呼喊,他们的声音响彻云霄。 李烨扫视着这六千精锐,心中的豪气油然而生,再次开口道:“今日,我将为你们这三军命名,希望你们为了我们的目标而战。夏侯孟都,你统领的重骑兵为‘直罗蛮骑’!” 夏侯孟都闻言,立即抱拳道:“喏!直罗蛮骑统领夏侯孟都参见将军!” 随后,直罗蛮骑的一千人整齐划一地抱拳道:“参见将军!” “秦离,你统领的轻骑兵为‘直罗鬼骑’!” 秦离同样抱拳道:“喏!直罗鬼骑统领秦离参见将军!” 紧接着,直罗鬼骑的两千人整齐划一地抱拳道:“参见将军!” “张动,你统领的候补骑兵为‘直罗候骑’!” 张动单手捶胸,大声回应:“喏!直罗候骑统领张动参见将军!” 直罗候骑的三千人随后整齐划一地抱拳道:“参见将军!” 第2章 计划北上 李烨一行人刚回到中军大帐,尚未坐稳。 周方的亲兵便疾步而入,神色慌张地禀报道:“报,大将军,马邑军营三百里加急。” 亲兵呈上紧急文书,李烨迅速起身接过,随即转交给帅位上的李信。 李烨眼见李信审阅后紧锁眉头,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李信沉声道:“幽州左骁卫大将军周世武正在上谷郡集结重兵,意图不明。 而我们并州北方仅有马邑郡的李裕所率四万余人马,他们既要防备朔州的石良敬,又要警惕东突厥的威胁,恐怕无力应对周世武的幽州军。” 李信的目光转向陆机,但见陆机闭目养神,仿佛与世隔绝。 李信心中轻叹。他早已与陆机交过心,表达了希望他出山辅佐的意愿。 但陆机始终坚守自己的原则,只愿在李家危难之时加以援手。 陆机也深知李信并非热衷于权势之人,只是为了家族和儿子才不得不担起这份重任。 他还建议李信适时放手,因为将来的天下终将是李烨这些年轻人的。 李信转而向李烨询问:“烨儿,对此你有何看法?” 李烨稍作沉思,冷静地分析道:“周世武是杨召一手提拔的将领,骁勇善战,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李信急切地问道:“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李烨不假思索地请缨:“请父亲准许我北上,抗击周世武。” 李信犹豫片刻,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陆机身上。 令人意外的是,陆机竟然微微点头表示支持。 李信立刻下定决心:“好,我准你北上驻守雁门郡。除了先前的六千亲卫军,我再给你整顿后的三万人马,是否足够?” 李烨在心中仔细盘算后,回答道:“应该够了。” 然而,父子俩并未意识到彼此言语间的误会。 李烨所说的“抗击周世武”与李信所理解的“驻守雁门郡”之间,存在着微妙的差异。 这也让李烨在回答时显得信心不足,只是勉强应承。 李信又问道:“你还有其他要求吗?” 李烨早有打算,恳切地请求:“我需要独孤青石为副将,徐陵为军师,阚直罗为司马,王玄为长史。” “准。不过,如此一来,你和影儿的婚事得推迟了。”李信带着一丝歉意道。 李烨轻轻一笑,回应说:“不碍事的,影儿会理解的。我这就回别苑去做些准备。” 然而,李信却抬手示意他稍等:“且慢。来人,取我的狻猊吞面黑光甲来。” 很快,两名亲兵恭敬地呈上了一套铠甲。 这套名为狻猊吞面黑光铠的装备,是一套由玄铁精心打造的威武铠甲。 它通体呈深沉的黑色,闪烁着幽冷的光芒,仿佛能吞噬周围的光线。 铠甲的头盔上雕刻着狻猊的面容,那是一种传说中威猛无匹的猛兽,其凶悍之相足以让敌人望而生畏。 狻猊的利齿从头盔面罩中隐约露出,仿佛随时准备撕裂一切的敌人。 这套铠甲不仅在防护上堪称完美,还极其注重灵活性。 坚固的玄铁材质能够抵御最猛烈的攻击,而甲片之间紧密贴合,线条流畅,确保穿戴者在战斗中能够行动自如,毫无束缚。 李信慎重地将狻猊吞面黑光甲交给李烨,声音低沉而有力:“这套铠甲,是你祖父倾尽李家珍藏的玄铁,委托军中技艺高超的匠人,耗费数月心血,专门为我量身打造的。 你与我身形相差无几,现在我将它交给你。战场上,一切小心。” 李烨双手接过战甲,望着父亲那已双鬓斑白的容颜,动情地说道:“多谢父亲。” 李信轻轻拍了拍李烨的肩头,语气中满是关爱:“晚上,记得带着影儿和念儿回府吃饭。我和你母亲会在家等你们。” 李烨点了点头,转身对徐陵和阚直罗下达命令:“徐陵、阚直罗,即刻整顿兵马,明日一早,开拔。” “喏!”徐陵和阚直罗齐声应答,声音铿锵有力。 随后,李烨与刑山回到了李家别苑。 李烨对刑山嘱咐道:“刑山,你即刻前往蒙山开化寺,将独孤青石和李甄唤回。之后,你与昔昔好好告别一下,明日随我一同出征。” 刑山恭敬地回答:“是,公子。” 当李烨步入自己的院落云月舫时,他并未发现元影儿和李念的身影。 询问丫鬟后,他得知她们已经前往了慈悲堂。 当李烨抵达慈悲堂时,眼前的一幕令他心生温暖。 元影儿正陪伴着她的阿婆元未昭谈天,笑声中充满了亲情的温馨。 而李念则在一旁,小手拿着木鱼,玩得不亦乐乎。 望着这和谐的三人,李烨的心中涌起一股宁静与满足,但同时,也夹杂着一丝愧疚。 就在此时,元影儿不经意地瞥见了李烨的身影。 她嫣然一笑,如同春风拂面,迎了上来。 她轻声问道:“夫君,你不是去城外军营了吗?如何?” 李烨笑着回应:“此行收获颇丰,先生他们特地为我培养了一支六千人的精锐骑兵。” 元影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六千精锐骑兵!这背后得需要多少人力物力来支撑?” 李烨轻轻拉起元影儿的手,两人并肩而行。 他低声说道:“这可不仅是财力的堆积,更是时间和精力的投入。他们足足花了七八年时间。” 走到元未昭跟前,李烨恭敬地行礼道:“孙女婿见过阿婆。阿婆今日气色不错。” 元未昭微笑着点头,目光中充满了慈祥:“有影儿的照顾,当然气色好了。我看你有些心绪不宁,所为何事?” 李烨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阿婆,实不相瞒,我今日确实有些歉意。影儿,我们的婚事恐怕又要推迟了。明日我将带兵北上,驻防雁门郡。”他转向元影儿,眼中满是歉意与无奈。 元影儿轻轻拉起李烨的手,温柔地说:“夫君,我们不需要因为一个仪式而心怀歉意。军事为重,你尽管放心北上,家里有我照看着。” 李烨感受到元影儿的理解和支持,紧紧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影儿,谢谢你。” 随后,他转向元未昭,恭敬地说道:“阿婆,我此来也是为了向您道别。您安心在这住着,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影儿。” 元未昭微笑着点头道:“嗯,你尽管去忙你的事情。我很好,有影儿照顾我,你就放心。” 李烨再次向元未昭行礼,然后说道:“那我先去云山楼跟曾祖道别,过些日子再回来看您。” 元未昭和蔼地看着李烨,嘱咐道:“去,影儿,你替我送送李烨。” 元影儿应声答道:“好的,阿婆。我一会就回来。” 第3章 临行道别 李烨离开了慈悲堂,沿着蜿蜒的石阶,一路向上,朝着云山楼前行。 慈悲堂是阿婆元未昭在李家别苑的清修之地。 而曾祖老元头则安居在李家别苑最为中央且地势最高的院落云山楼。 李烨便是在这里跟随老元头修习天地归元诀,即便学成后也每日来这里陪老元头说说话,就如同当年在长安皇宫。 李烨未进云山楼便高声喊道:“曾祖,我来了。” “我在顶楼,上来。”老元头的声音在李烨的耳边响起。 李烨见怪不怪,运功提气,几个纵身便轻盈地来到了云山楼的顶楼。 只见老元头正坐在棋盘前,眉头紧锁。 李烨见状,忍不住笑道:“曾祖,您还在琢磨前日那盘棋局呢?” 老元头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头也没抬,苦恼地叹了口气道:“你说陆机那小子,脑子怎么就那么灵光?我的每一步棋似乎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真是难以下过啊。” 李烨听后,安慰道:“曾祖,您啊往后就别跟他下棋了。跟他下棋纯属自讨没趣,我估计天下能与他对弈而不败的人不出三个。” 老元头闻言,将手中的黑白棋子重重放下,瞪了李烨一眼,不满地说道:“还不是你小子,说什么找个人陪我下棋解闷,结果每次都让我输得这么惨。 不行,我得想办法赢他一次。我得去找些古棋谱,好好研究研究。” 李烨见状,笑着提议道:“要不我陪您下一盘?” 老元头嫌弃道:“你的水平太臭,没意思。” 李烨撇了撇嘴,无话可说。 老元头疑惑地询问:“烨儿,你今日怎如此早至?往常不都是日暮时分方来吗?” 李烨回应道:“今日傍晚,我需返回晋阳城的李府,与母亲一起用饭,并准备向她道别。” 老元头闻言,更加困惑:“道别?你欲往何处远行?” 李烨颔首答道:“我将率军北上,此行或许需要些时日。” 老元头凝视着李烨,言辞恳切:“去。你的武道之路,或可称为‘道’。我期盼你能攀上武道的巅峰。若我那时仍健在,必定为你庆贺。” 李烨眉头微皱,提醒道:“曾祖,您曾言要亲自教授李念天地归元诀,可切莫食言。” 老元头闻言,笑声朗朗:“放心,我尽量。但生老病死,此乃天道,无人能逃。能在有生之年得到昭儿的谅解,有你们和念儿的陪伴,我已心满意足,倍感感恩。 你在外征战的这些日子,我会在此守护她们,直至你凯旋而归,那时你再接替我。” 李烨微笑道:“那我们便说定了。待我平定北地,还将南下,乃至高丽、突厥、东海倭国……恐怕还有几十年的征战之路要走。您可不能爽约哦。” 老元头哭笑不得,摇头笑道:“你这小子,真会给我找事。来,陪我垂钓,再共饮几杯。” 李烨欣然应允,两人便一同前往垂钓之地。 傍晚时分,晋阳城的李府内洋溢着一片温馨的气息。李烨一家与父母亲共聚一堂,李甄与独孤青石也相伴其侧。 林柔怀里抱着年幼的李念,她的脸上并未流露出李烨所担忧的忧愁,反而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用林柔的话说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离别。 林柔轻声嘱咐李烨和独孤青石,战场上刀剑无眼,务必小心行事。两人皆是郑重地点头答应。 用完饭后,林柔将李念留在府里过夜。而李烨、元影儿、李甄、独孤青石则一同返回了李家别苑。 原本居住在城中的李甄,这次也随他们一同回来,林柔对此并未表示反对。 在别苑门口,李烨与独孤青石分别。他给了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一旁的元影儿见到李甄稍显害羞的模样,便主动拉着李烨回到了自己的院落,为他们留下了一个安静的告别时刻。 独孤青石与李甄并肩漫步,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为他们的身影披上了一层银白的光辉。 独孤青石停下脚步,望向李甄,眼中满是歉意:“甄儿,真的很抱歉,又让你为我等待。” 李甄轻轻摇头,声音如丝般柔滑:“青石,不必道歉。我说过,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而且,现在你已经离我这么近了,我感到很幸福。” 独孤青石深情地凝视着李甄,紧紧握住她的手,说道:“甄儿,我总觉得还不够近,我想永远陪在你身边,保护你,照顾你。” 李甄的心被这句话温暖得几乎要融化,眼中闪耀着爱意:“青石,今晚,就让我成为你的妻子!” 话音刚落,她轻轻踮起脚尖,向着独孤青石的脸庞靠近。丰润的双唇,带着她所有的爱意与决心,轻轻地印在了他的双唇之上。 独孤青石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惊得微微一颤,但随即,他热烈地回应着李甄的深情。 两人的身影在月光下紧紧相拥,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二人。 此刻,月亮似乎也害羞了,悄悄躲进了云层之后,为这对恋人留下了独享的浪漫时光。 回到房间,元影儿从箱底翻出一件精致的袍子,轻轻展开,那是一件西川蜀锦百花袍,绚丽而华美。 李烨的目光触及这袍子,立刻认出它是多年前刘瑶赠予自己的,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元影儿见状,嘴角微扬,带着一丝调皮的笑意:“怎么?看见这百花袍就心虚啦?” 李烨努力保持镇定,回答道:“我心虚什么?这百花袍怎么会在你这里?” 元影儿点了点头,轻轻抚摸着袍子上的花纹,缓缓说道:“昔昔姐多年前便交给我了,她还给我详细讲述了这件袍子的来历呢。” 李烨叹了口气,无奈地摇头:“我和刘瑶之间的过去,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我们真的没有什么。” 元影儿的眼神突然变得认真起来:“我知道。但我倒是希望你和她有些什么。 刘瑶妹妹自从在长安遇见你,便一直心系于你。她曾亲口告诉我,她喜欢你。 只是那时你要闭关修炼,后来又忙于回北周的复仇,所以我没有告诉你。 现在,我把这件事告诉你,是希望你能知道,除了我们,还有另一个女子在默默牵挂着你。这也意味着你肩上多了一份责任,你要平安归来。” 元影儿的话语如同一块重石,压在了李烨的心头,让他感到沉甸甸的。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叹息:“能得到你的青睐,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又怎敢奢求更多……” 元影儿打断了他的话:“是我奢求的,我奢求多一个姐妹能陪伴你,照顾你。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遵从自己的内心。当然,你不必急于做决定。这件西川蜀锦百花袍你带上,记得要平安回来,我会一直在家等你。” 说完,她将百花袍递给李烨。李烨接过袍子,深情地将元影儿拥入怀中,心中充满了感激和爱意。 第4章 兄弟雄心 在晋阳城外的军营里,李烨正忙于开拔前的各项准备与调整。 此刻,他麾下可谓猛将云集,副将独孤青石、司马阚直罗,以及直罗蛮骑的正副统领夏侯孟和虒、直罗鬼骑的正副统领秦离和薛俨、直罗候骑的张动和刑山,皆是悍勇之士。 尽管文职类属官稍显不足,但幸运的是,原来在并州刺史府任职的王玄带来了一批得力人手,解了燃眉之急。 三万并州军,经过新近的整编,目前官职最高的为都尉一级,尚未设立郎将之职。 鉴于此,李烨决定让征战多年的独孤青石、足智多谋的秦离以及领兵有方的张动三人兼任郎将,各自统帅一万兵马。 准备就绪后,李烨携军师徐陵、司马阚直罗,以及精锐的直罗鬼骑和直罗候骑先行出发,先期抵达雁门城。 抵达后,他计划前往马邑郡,与李裕会面,共同商讨当前的战略形势,为接下来的征战做好充分准备。 李烨仅用了短短三天时间,便率领队伍疾驰至雁门城。 稍作安顿,五千将士得以妥善安置后,他立刻与徐陵、阚直罗一同直奔马邑郡的郡治善阳城,径直前往李裕的府邸。 李裕得知李烨即将到访的消息,迅速召集了麾下的谋士与猛将,共同迎接。 在过去的一年多里,李裕曾两次回到太原晋阳城,与李烨有过会面。 两人的感情本就深厚,一见面便热切地交谈起来。 李裕随即向李烨介绍了他将军府的各位属官和各级将领。 他们分别是马邑郡太守段怀本、军师王介、长史裴立、司马李元、从事中郎奚天宁,以及郎将侯恕、华泰、华洪。 李烨发现,这些人物中他大部分都认识。 侯恕,正是多年前因抢马误会而与他交手的那位大汉;段怀本、华泰和华洪则是在金露谷赏宝会前夕,跟随李裕在贵乡城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奚天宁则是关山马场奚秀宁的兄长;而李元则是他们李家的同宗兄弟。 经过李裕的介绍,李烨还了解到裴立是并州刺史裴韬的长子,而王介则来自五姓望族的琅琊王氏。 李烨也将徐陵和阚直罗介绍给众人。 李裕的手下将领不乏出身江湖,对于阚直罗赫赫威名如雷贯耳,很是尊敬。 而王介、裴立和段怀本对于徐陵展现出浓厚的兴趣。 众人随后进入府邸,按照宾主之分,各自落座。 李裕首先打破了沉默,他微笑着说:“我本来以为父亲会派周叔来驻守雁门郡,没想到是三弟你亲自带兵前来,这确实让我有些意外。” 李烨谦虚地回应道:“二哥,我也已经成年了,应该为家族分担更多的责任。这次我是主动请求前来北方,希望能在并州有所作为。往后还请二哥多多指点,助我一臂之力。” 李裕听后,不禁笑出声来,玩笑道:“你小子,有勇有谋,又曾在西北带兵历练过,哪里还需要我来指点?你这是在故意让我难堪?” 李烨急忙摆手讨饶:“三弟岂敢有此意?实在是因为对当前形势了解不够深入,所以希望能够得到二哥的宝贵建议。二哥你常年驻防并州北部,对幽州的周世武应该比我更为了解。” 李裕颔首,表示赞同,并转向王介道:“王介,你为我三弟简单介绍一下周世武的情况。” 王介点头,开始讲述:“周世武,冀州河间人,以骁勇善射闻名。 他为人豪爽,喜欢结交各路英雄。原为铁必雄麾下得力干将,后来随皇帝杨召出征高丽,立下赫赫战功,因此被授以幽州将军一职。 如今更是担任右骁卫大将军,手握幽州兵权。 他麾下有四大猛将,罗灿、张论、宋刚和韦二刀,都是不可小觑的战将。特别是罗灿,被誉为幽州枪王,是幽州军中的第一高手。” 王介在提到罗灿时,李烨特意留意了奚天宁的反应,果然,奚天宁的神情闪过一丝微妙的变化。 听完王介的讲述,李烨说道:“有劳王军师。” 李裕接过话头,神情严肃地对李烨说:“三弟,这屯于上谷郡的五万幽州军绝非善类。我们猜测,周世武要么是得到了皇帝杨召的密令,要么就是他也有不臣之心。 无论哪种情况,他都必须对并州下手。同时,朔州的石良敬也对并州虎视眈眈。我这边的兵力也不充裕。 你独自面对宋刚率领的五万幽州军,可有信心守上一段时间?待我收拾了朔州的石良敬,再回头助你一同应对周世武。” 然而,李烨却出人意料地回答道:“二哥,我的想法并非单纯防守,而是主动出击。我想看看能否一举吃掉上谷郡的幽州军,进而进攻幽州。若能成功占领幽州,我们便能进一步扩大地盘,为将来南下做好准备。” 此言一出,李裕一方的人无不震惊,纷纷议论起来。 李裕担忧地皱起了眉头,说:“三弟,我非常欣赏你的勇气,但我必须提醒你,事情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据我所知,我们新整顿的三万兵马中并没有足够数量的骑兵,而我的骑兵部队还需要用来防范东突厥人的侵袭。 而幽州,一旦过了上谷郡,便是广袤的平原,正是骑兵驰骋的战场。幽州铁骑的威名远扬,他们的战斗力不容小觑。” 李烨听后,微笑着摇了摇头,说:“二哥,你有所不知。 这些年,陆先生和阚城主为我秘密培养了六千精锐骑兵,他们训练有素,战力非凡。 此次我已将他们一并带来,此刻正在雁门城待命。 我深知,要想一统北地,幽州是必争之地。否则,我们容易陷入四面受敌的困局。” 李裕一方的人听到这里,无不震惊。 原本他们以为李烨只是想要守住并州,没想到他竟有如此远大的志向和雄心,想要一统北地。 段怀本、王介等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李裕。原本李裕有透露过将朔州和幽州的部分地方占领,从而扩大并州版图的意思。 而如今李烨的想法更加大胆,雄心更胜。 李裕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李烨,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他点了点头,说:“好,三弟,既然你有这样的决心和计划,那二哥我全力支持你。朔州的石良敬和东突厥人就交给我。你只管对付幽州的周世武,咱们兄弟联手看看有没机会一统北地。” 李裕一方的人听了,纷纷点头,气氛顿时变得热血沸腾。 徐陵和阚直罗只是微笑着,因为他们知道李烨的雄心不止如此。 随后,李裕精心为李烨三人准备的接风晚宴,也在一片温馨和谐的交流中圆满结束。 为确保李烨三人的舒适与安全,李裕特地安排他们在将军府邸留宿。 第5章 到达灵丘 然而,就在李裕一众手下刚刚离开府邸之际,马邑郡太守段怀本向军师王介、长史裴立和郎将侯恕投去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随后,四人迅速齐聚太守府的书房。 这四位跟随李裕多年的忠诚之士,始终将他的利益放在首位。 段怀本率先开口:“我们共事多年,无需拐弯抹角。对于三公子李烨,各位有何看法?” 王介沉思片刻,回答道:“他野心勃勃,才智过人,颇具谋略。” 长史裴立则略显忧虑:“他身边聚集了不少能人异士,实力不容小觑。” 侯恕更是直言:“论武艺,他更是高强,手下猛将如云,我们难以匹敌。” 段怀本总结道:“看来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三公子李烨确实非等闲之辈,未来并州之主的位置恐怕会生变数。我们必须合适的时候提醒将军,不可掉以轻心。” 四人深知,他们与李裕的命运紧密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王介思索片刻后说:“将军与三公子自幼感情深厚,我们若此时贸然进言,恐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性格直率的侯恕焦急道:“那我们该如何是好?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李烨成为并州之主?那我们这些年的努力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段怀本连忙制止:“侯郎将,请慎言。未来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测,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替将军分忧,打好眼前的仗,拿下朔州,为将军将来成为并州之主奠定基础。” 王介点头附和:“段太守所言极是。我们目前应专注于自己的职责,避免与将军产生嫌隙。裴长史,你家与将军家素来交好,又是最早跟随将军之人,平日里可以适当与将军提及此事。咱们观察将军的态度,然后再做打算。” 段怀本点头同意:“王军师此计稳妥。那就有劳裴长史了。” 裴立谦虚地回应:“这是我应该做的。” 在将军府内,李裕与久别重逢的弟弟李烨回忆往昔,畅谈许久直至夜深才各自回房休息。 当李裕踏入房间时,他的夫人王婉已在那里静静地等待。 她见李裕脸上带着几分醉意,不禁轻嗔道:“今晚怎的饮了这么多酒?” 李裕笑了笑,有些口齿不清地说:“三弟来了,我们高兴,就多喝了些。他说今天太晚了,明早再来拜见你。他还特地从晋阳城为你和承儿带了些礼物。” 王婉一边轻柔地为李裕宽衣,一边微笑着说:“嗯,我已经听家仆说过了,礼物也都收好了。听说他这次来是为了驻守雁门郡,我还在想该如何准备回礼呢。” 李裕摆摆手,说道:“回礼就免了,他还得在雁门郡驻防一段时间。你明天让承儿过来,拜见一下他叔父,磕几个头就行了。哦对了,王玄这次也随李烨一同来了雁门郡。若你有东西想带给他的,明早准备好,让李烨顺路带给他。” 说完,李裕的醉意逐渐加重,来不及洗漱便倒头睡去。 王婉轻叹一声,细心地为他盖好被子,然后才悄然离开房间,前往儿子李承所在的房间。 次日清晨,李烨与李裕等人依依惜别,踏上了返回雁门城的征途。 随后,他率领着部队,稳步向位于雁门郡与上谷郡交界的灵丘城进发。 与此同时,他精心部署,派遣斥候潜入上谷郡,搜集一切可能的情报。 当李烨统帅的五千精锐骑兵抵达灵丘城之际,独孤青石率领的三万并州军已悄然接近身后两百里的繁峙县。 李烨召集了徐陵、阚直罗、薛俨和刑山等将领,共同商讨接下来的战略部署。 他指着地图,介绍道:“据我们的探子回报,上谷郡的宋刚将五万兵力分散部署,其中飞狐城驻守一万幽州军,郡治易城则有三万兵力,其余分散各处。我们下一个目标,便是飞狐县。一旦拿下此地,我们便可兵出太行山,进攻幽州的广袤之地。” 众人对此并无异议,深知李烨志在结束乱世,一统北地。而幽州,便是他的首要目标。驻防雁门郡只是幌子,进攻幽州才是终极目标。 薛俨稍作沉思,审慎分析道:“飞狐县位于太行山北端,地势险要,群山环绕,沟壑纵横。要想拿下此地,绝非易事。或许我们应等待后方的三万并州军抵达,再做打算。” 刑山点头表示赞同:“薛副统领说得在理。我们如今的五千兵力都是骑兵,攻城并非强项。与后续部队会合,方能稳操胜券。” 阚直罗则保持沉默,深知自己在军事上并无专长,因此并不多言。 而徐陵则显得神态自若。 他悠然开口:“待我们与独孤青石将军会合之际,幽州方面或许已得到消息,甚至可能增派兵力加强飞狐县的防守。我们或许应该另辟蹊径,寻找更为巧妙的策略。” 李烨听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微微点头,示意徐陵继续。 随后徐陵将自己的计策和盘托出:“飞狐城的守将韩项,乃宋刚麾下一员勇将,但性格暴躁,有勇无谋。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设法诱他出城一战。只要我们能在战场上大败他一场,飞狐城便指日可待。而且,我们必须迅速进军,一刻也不能耽误。” 刑山听后,眉头微皱,提出了疑虑:“但若韩项不上当,坚守城池,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徐陵微笑着回答:“若是那样,我们就按你们的建议行事,等待后续部队的汇合,再行攻城。而我们在此期间,只需不断袭扰来自易城的援军,消耗他们的力量。不过,这样一来,拿下飞狐城的时间可能会长一些,而且伤亡也会相应增加。” 李烨听完徐陵的部署,果断地颔首道:“就按徐军师的计策行事。我们的五千精锐这几天来缓行而来,体力充沛,正是用兵之时。而这场战斗,也将是我们直罗骑兵的首战,必须打出气势来。薛俨、刑山,你们即刻命令部队,明日三更造饭,五更出发,直指飞狐城!” 第6章 飞狐城外 灵丘城与飞狐城之间,只有短短八十里路程,李烨的部队在次日午后便抵达飞狐县。 飞狐城内,韩项听到探子急报:“韩郎将,自灵丘方向驰来一股并州骑军,人数约两千,距离飞狐城已不足十里。” 韩项闻言,大惊失色:“昨日灵丘城才涌入五千并州骑兵,今日竟兵临飞狐城?速速随我上城墙,一探究竟!” 韩项急率部众登上城墙,只见远方尘土飞扬,顷刻间,两千骑兵如洪水般汹涌而来。 他们身着轻甲,背负弓箭,手握寒光闪闪的长枪,马蹄如雷,踏得大地仿佛都在颤抖。 旌旗在空中飘扬,遮天蔽日,气势磅礴。 为首的几个将领们,身姿英挺,气势如虹。 他们身后的骑兵,队形整齐,散发出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 城墙上的守军,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骑兵,心中无不充满了紧张和忐忑。 这支骑兵在守军的注视下,缓缓停了下来。 李烨远远地望着城墙上守军紧张的神情,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大声道:“看来这飞狐守军并非百战之兵。咱们这阵势似乎吓到他们了。” 他的话语在空气中飘荡,引得身旁众将忍不住笑出声来,气氛瞬间轻松了许多。 李烨并未将五千骑兵全部带至飞狐城下,而是只带了两千精锐的直罗鬼骑先行。 剩余的三千直罗候骑,在刑山的带领下,正在稳步前进,约定在太阳下山前抵达飞狐城下。 正如徐陵所言,这是示敌以弱,意在激怒对方。 果然,城墙上的韩项见城下的并州军如此从容,心中怒火中烧,破口大骂。 然而,在他身旁,一位幕僚及时提醒道:“将军,请稍安勿躁。这些人明显是在故意激怒您。我们需先探明情况再做决定。 万一他们身后还有大军,我们贸然出击,岂不是中了他们的圈套?更何况,我们没有宋将军的命令,不宜轻易与并州军发生冲突。” 韩项听后,目光转向这名叫荀木的幕僚。 这位由宋刚将军亲自派给他的幕僚,一直以其冷静和谨慎着称,长于处理后勤事务。 韩项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 他点了点头,命令道:“来人,速派斥候前往这支骑兵身后仔细查探。我不相信这五千刚进灵丘城的骑兵会倾巢而出。还有,没有我的命令不可出战。” 荀木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到了作用。 李烨深知飞狐守将韩项不会轻易在不明敌情的情况下贸然出城交战。 因此,他沉声命令道:“薛俨,按照计划行动,上前挑战。” 薛俨应声而出:“喏。” 他率领着一支两百人的精锐骑兵,驰至城下,高声叫阵:“我是并州将军李烨麾下骑兵统领薛俨。听闻幽州军猛将如云,今日谁敢与我一战!” 薛俨连喊三遍,城墙上却寂静无声,无人应战。 薛俨不禁加大嘲讽力度:“难道万余幽州将士都是懦夫?韩项,你和你手下的都尉们,难道都是缩头乌龟不成?” 此言一出,城墙上的韩项和手下几位都尉怒火中烧,纷纷出言辱骂。 但在幕僚荀木的劝说下,他们勉强克制住了冲动。 然而,韩项仍然愤愤不平地叫嚣:“薛俨,待我探明情况,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见叫阵无果,薛俨只得打马回阵复命。 李烨早有预料,随即又派出二十余名精挑细选的好手。 这些高手不仅箭术骑术了得,更擅长挑衅和谩骂。他们轮番上阵,将飞狐守军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这些污言秽语连李烨都听得有些不堪入耳,更不用说城墙之上的韩项了。他本就脾气暴躁,此刻更是怒不可遏,恨不得立刻下城与并州军决一死战。 然而,就在这时,探子回来报告:“韩郎将,已经探明,这支并州军身后十余里内并无其余部队。” 韩项一听,顿时大喜过望:“备马!城中两千骑兵随我出城迎敌!” 幕僚荀木深知韩项的脾性,明白此刻已无法改变他出城的决定,便果断下令城中守军加强戒备,以防不测。 就在并州军中的二十余名好手正用污言秽语挑衅飞狐守军,不料城门大开,韩项率领的两千骑兵如洪水般冲出。 为首的韩项更是怒目圆睁,口中咒骂不止。 见势不妙的并州军好手们慌忙调转马头,向后方撤退。 李烨见状,神态自若地命令道:“薛俨,按计划行事,后部改前部,快速后撤十里列阵。” 直罗鬼骑毫不迟疑,严格执行命令,全军有条不紊地撤退。 韩项率领的幽州骑兵紧随其后,两军你追我赶,奔出了四五里地。 见双方始终相隔一箭之地,韩项逐渐冷静下来,担心并州军有诈。 他命令幽州骑兵放慢速度,保持警惕。 然而,就在这时,缀在并州军最后的薛俨等二十余人突然回身,弯弓搭箭,向幽州骑兵射去。 韩项武艺高强,挥舞兵刃扫落袭来的箭矢,但身边的十余名亲兵却招架不及,纷纷落马。 这一下再次激怒了韩项,他怒吼着率领幽州骑兵再次追击。 又追了五六里地后,前方的并州骑兵突然改变阵势,左右分散而开。 韩项眼前出现了一支严阵以待的千人骑兵部队。他心中一紧,大喊道:“接阵!” 话音未落,漫天箭雨已经密集地射来。 幽州骑兵奋力挥舞手中兵刃,试图扫落袭来的箭矢,但中箭者甚多,惨叫声此起彼伏。 一轮箭矢过后,幽州骑兵也试图反击,但他们的箭矢被并州军手中的盾牌轻易格挡。 而先前分散的一千直罗鬼骑已经绕行而来,再次发动箭雨攻击。 韩项率领的幽州骑兵损失惨重,阵型大乱。 他见势不妙,大声命令撤退。 但李烨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指挥着列阵的一千直罗鬼骑冲了过去。同时,另一千直罗鬼骑在薛俨的带领下,早已绕到幽州骑兵的背后,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战场上很快呈现一边倒的局势,幽州军纷纷被击杀。 韩项在混乱中被薛俨一箭封喉,他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倒下。 薛俨冷冷地自语道:“若非诱你入瓮,先前的一箭便可了结你!” 这场诱敌围歼战结束得迅速而惨烈,幽州方面的两千骑兵中逃出包围圈的不过百人,伤亡近千人,余者尽皆被俘。 第7章 山峪伏击 李烨迅速命令直罗鬼骑清扫战场,通过审讯俘虏,掌握了飞狐城内的详细情报。 当刑山率领的三千直罗候骑赶到后,李烨再次集结兵力,兵临飞狐城下。 这次,他采取了一改先前的策略。 首先,他命令直罗鬼骑就地安营扎寨,作攻城状。 随后,他派出直罗候骑分散行动,专门捕杀幽州军的探子和信使,意在切断飞狐城与易城之间的信息传递,使飞狐城成为一座孤城。 先前的时间足以让飞狐城内的守军派人前往易城求援。 现在李烨要做的是截断两城之间联系。 直到次日,远在易城的宋刚才得知并州军兵临飞狐城下,并设计斩杀了守将韩项以及歼灭了幽州两千骑兵的消息。 他大惊失色,慌忙召集幕僚和将领商议对策。 众人一致认为飞狐城是幽州进攻并州的重要前沿要塞,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因此,他们决定派兵增援。 宋刚当即派遣手下另一名得力郎将濮阳焕,率领约两万的幽州骑步卒火速前往增援。 他们的任务是必须在并州后续攻城部队到达之前,抵达并进驻飞狐城,以确保飞狐城的安全。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有一张大网,正在先一步他们张开,正在等着他们的到来。 飞狐城内,荀木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境,心中一筹莫展。 城外的并州骑兵已经围困了城池两日有余,却迟迟没有发起攻击,只是在城外四处游荡,仿佛在寻找着什么时机。 城中的骑兵已然全部折损,想要突围出去几乎成了奢望。 荀木派出求援或联络的信使,也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就在第三日,城下突然涌来了并州的步卒,他们如铁桶般将飞狐城围得严严实实,荀木的心头涌起了一丝绝望。 然而,令荀木更加困惑的是,并州军并没有发动攻城战,也没有进行劝降,只是继续围困着飞狐城。 在飞狐城外并州军的中军大帐内,李烨召集了众位将领,进行任务的分配。 他神情坚定,声音洪亮地说:“诸位辛苦了。但此刻,幽州的易城援军即将抵达,我们必须打一场漂亮的伏击战。” “独孤青石、秦离,你们率领本部一万人马前往指定地点,勘察地形,自行部署人马,并务必保持隐匿。” “喏!”独孤青石和秦离齐声应道。 “徐陵、张动、刑山,你们率领一万并州军和三千直罗候骑。你们的任务是死死围困飞狐城,确保城内守军无法逃脱,连一只鸟也不得进出。飞狐城这边的一切,都将听从徐陵的指挥。” “喏!”徐陵四人坚定地回应道。 “夏侯孟都、虒、薛俨,你们随我正面迎接敌人,直到独孤青石和秦离完成包围。” “喏!”夏侯孟都三人斩钉截铁地回应。 “望诸位戮力同心,务必全歼来援的幽州军,兵不血刃地拿下飞狐城,进而兵出太行山!”李烨总结道,语气中充满了坚定和决心。 “喏!”众人齐声回应,气势如虹。 李烨挥了挥手,让众将领各自下去整备。 大帐内,只剩下李烨、徐陵和阚直罗三人。 李烨对阚直罗说:“阚前辈,徐陵的安全就拜托给你了。” 阚直罗爽快地回应:“将军放心,我虽不懂军事,但保护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何况我们还占着优势。” 徐陵则担忧地说:“将军,你要正面迎敌,还是带上阚前辈和刑山的直罗候骑。” 李烨微微一笑,反问道:“我们不是先前商议过吗?你对直罗蛮骑和直罗鬼骑没有信心吗?况且,将直罗候骑留下,万一有意外情况,你手头才有可以迅速调动的骑兵。” 徐陵闻言,只得作罢,只是再三叮嘱李烨注意安全。 浮图峪,便是李烨等人选择伏击易城援军的地点。 它在易城往飞狐城的必经之路上,呈狭长形,长十几里,最宽处约三里。 两侧是陡峭的山坡,森林茂密繁盛,树木高大挺拔,枝叶交织。 峪内地势平坦,溪流在峪中流淌,水声清脆悦耳。 瀑布从山壁上飞流直下,形成美丽的水帘,如银练般悬挂在山间。 峪中凉爽湿润,空气清新宜人。 时至初秋,阳光依然有些毒辣。 易城的幽州援军已经急行军了三日有余,正是人困马乏,口干舌燥之时。 他们来到浮图峪后无不欢欣鼓舞,享受着难得的清凉。 浮图峪距离飞狐城不过二十余里,按照行军速度,最多半日的时间便可抵达。 然而,主将濮阳焕却不敢掉以轻心,飞狐城已经数日没有传递消息。他不得不谨慎行事。 正当濮阳焕准备派人前往飞狐城打探最新消息时,先锋军都尉匆匆来报:“启禀郎将,谷口处有骑兵拦路,请郎将定夺。” 濮阳焕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忖:难道是飞狐城下的五千骑兵? 他赶忙问道:“可探知对方具体人数?” 先锋军都尉面露羞愧之色,回答道:“属下无能。对方有高手坐镇,我们的人还未靠近便被射杀。我们只能远远估算,对方人数约摸三四千人。” 濮阳焕听闻此言,心头一沉,暗自思忖着这三四千人拦住去路究竟意欲何为。 然而,不管对方是企图阻击还是故意拖延时间,他深知自己率领的军队必须穿越浮图峪,前去增援飞狐城。 正当濮阳焕准备做出决策之际,后军都尉再度派人前来禀报:“启禀郎将大人,我军后方忽然涌现出一万并州军,他们已经封锁了山谷入口!“ 听到这个消息,濮阳焕不禁大吃一惊,心中暗叫不好,意识到己方很可能陷入了并州军精心布下的陷阱之中。 果不其然,紧接着两侧的山坡上传出阵阵呐喊声和厮杀声,无数巨大的石块与沉重的檑木如雨点般从山上滚落而下。 幸好浮图峪内的空间相对宽阔,这样猛烈的攻击只是给部队带来了有限的伤亡。 面对如此险峻的形势,濮阳焕展现出果敢坚毅的一面。 他毫不犹豫地高声下令:“传我命令!全体将士们,奋勇向前,冲出此谷。杀!“ 话音未落,濮阳焕便身先士卒,跃上战马,径直朝着飞狐城方向的谷口疾驰而去。 第8章 铁甲蛮骑 当濮阳焕的部队终于抵达谷口时,眼前的景象令他们心惊胆寒。 谷口并未被封锁,但谷外已有一千名甲骑具装的精锐重骑兵严阵以待。 他们身披重铠,战马亦披甲,手持锋利马槊,列成坚不可摧的方阵,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在北周近百万的兵力中,这样的重骑兵堪称精锐中的精锐,数量更是是少之又少。 重装骑兵的两侧分别各有一支千人左右的精锐轻骑兵。 这些轻骑兵,身着轻甲,背负弓箭,寒光闪闪的长枪挂在身侧。 在这群骑兵的前方,三名将领的气势更是迫人。 左侧的将领身材高大,全身被甲胄包裹,手持一只镔铁长锤,胯下靠山乌龙驹雄壮有力。 右侧的战将更是身量惊人,身高近一丈,腰围粗壮近十围,面容黝黑如锅底,双眼炯炯有神。他并没有坐骑,而且赤手空拳,显然是一员勇猛无双的步将。 而中间那位主将手持长枪,气宇轩昂,仪态非凡。他身着狻猊吞面黑光甲,虽面容被遮挡,但铠甲上狻猊的雕刻凶悍异常,足以令人望而生畏。他胯下的战马更是神骏非凡,高近九尺的青骢龙驹,显得威风凛凛。 这三名将领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屏障,静静地伫立在谷口外,等待着濮阳焕及其部下的到来。 濮阳焕回望着身后五六千将士,他们却面露惧色,踌躇不前。 他心中焦急,却强装镇定地喝道:“何方鼠辈,竟敢在此拦路,还不快报上名来!” 李烨目光如炬,冷然回应:“你无需知道我的名号,只需知道,我身后的直罗蛮骑与直罗鬼骑,乃是专为你等而来。” 他话音未落,便轻挥马鞭,驱马向前,身后的重骑兵方阵也随之缓缓移动,马蹄如雷,气势磅礴。 这些重骑兵身披铠甲,手持马槊,队形严整,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壁,向谷口逼近。 李烨亲自带队,意在控制直罗蛮骑的盲目冲锋。 然而,直罗蛮骑训练有素,只是缓缓加速。 就连虒也是冷静自持,没有盲目冲上前去。 夏侯孟都更是有意控制着速度,同时大声指挥着直罗蛮骑。 幽州军将士显然清楚,仅凭他们的肉身,根本无法阻挡这一千重骑兵的冲锋。 更糟糕的是,他们身处谷口,身后众多将士拥挤在一起,阵型难以展开,场面十分混乱。 濮阳焕见状,只能无奈地命令前方将士竖盾支枪,准备抵御重骑兵的冲击,同时命令后方的弓箭手射箭还击。 然而,仓促之间展开的阵型,在直罗鬼骑密集的箭矢攻击下迅速崩溃。 而幽州军射出的箭矢,却如同泥牛入海,对直罗蛮骑的铠甲毫无作用。 直罗蛮骑的骑卒们发出震天的怒吼,开始了最后的冲锋,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向敌军。 马槊如林,瞬间便撕开了幽州军的防线。 直罗鬼骑紧随其后,利用弓箭射击远处的敌人,整个方阵如同一个精密的战争机器,冷酷而高效地收割着生命。 幽州军主将濮阳焕更是一开始便被李烨一枪刺死。 夏侯孟都和虒率领的直罗蛮骑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将幽州军将士肆意击杀。 在这强大的冲击下,幽州军瞬间溃败,死伤无数。 那些幸存的将士,则慌不择路地逃回浮图峪,但在混乱中互相踩踏,又折损了不少兵力。 李烨见状,下令停止追击,让将士们重新整队,再次列阵于谷口。 退入浮图峪的幽州军,还未来得及喘息,便遭到了谷内并州两万军卒的猛烈攻击。 他们仓促之间再次组织队伍,意图冲破直罗蛮骑的阻截,但结果却与上次如出一辙,瞬间便被击溃,再次损失惨重。 最终,剩下一万左右的幽州军被困在浮图峪内,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走投无路之下只得选择投降。 而并州军方面,凭借直罗蛮骑的勇猛和战术的巧妙,仅折损数百人,便取得了这场战斗的大胜。 直罗蛮骑在两次冲锋中,冲溃了幽州军的防线,杀敌众多,成为此次战斗的最大功臣。 李烨接受了幽州军的投降,并命令独孤青石带领本部一万人马驻守浮图峪,负责看管俘虏。 李烨则率领着剩余的兵马,转回飞狐城下的营寨。 本来李烨和徐陵在灵丘城时,定下的策略便是打一个时间差信息差。其中关键就是双方后续部队路程相差无几的情况下,看谁先赶到飞狐城。 至此,他们制定的“引蛇出洞,请君入瓮,围点打援”的战略意图已经完成了大部分。 接下来,李烨面临的是如何兵不血刃地拿下飞狐城。 他特意命令虒扛着易城援军主将濮阳焕的尸首,率领直罗蛮骑雄赳赳气昂昂地绕城一周,以此震慑城内的守军。 同时,他还派出好手将大败易城援军、斩杀濮阳焕的消息用弓箭射入飞狐城内,进一步瓦解城内守军的士气。 飞狐城内,人心惶惶,混乱不堪。 是夜,并州军营寨的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李烨端坐于主位,目光扫过帐中众将。 他特意将夏侯孟都和虒叫出列,赞扬道:“夏侯孟都、虒,原先我还担心你们初上战场会过于冲动,忘了身为统领的职责。但今日一战,你们的表现让我深感欣慰。我觉得你们已经是合格的直罗蛮骑统领了。” 虒闻言,憨厚地笑了笑,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夏侯孟都则显得更加沉稳,抱拳答道:“多谢将军夸奖。这些年,我们深得徐陵、秦离、张动等诸位的悉心指导,才得带兵之法。” 李烨听后点了点头,微笑道:“学习需要良师,但更重要的是自身肯学。我听说你现在还开始读书了?” 夏侯孟都脸上闪过一丝腼腆,如同孩童般点了点头。 李烨见状,哈哈大笑:“可喜可贺啊!读书能使人明理,增长见识,对于带兵打仗来说同样重要。夏侯孟都,你做得很好。” 随后,李烨话锋一转,正色道:“不过,今日之战虽胜,但飞狐城尚未攻克。明日清晨,我要你和虒带领直罗蛮骑在飞狐城外进行日常训练,以此展示我军的军威,进一步威慑守军。” 夏侯孟都和虒齐声应道:“喏!” 第9章 幽冥鬼骑 李烨再次抬头望向众人,目光落在秦离和薛俨身上:“秦离、薛俨。” 秦离和薛俨迅速抱拳行礼道:“属下在。” 李烨满意地点点头,对两人夸赞道:“经此一战,我认为直罗鬼骑战力不凡,且我深信你二人的带兵能力。所以我决定明日一早派你二人率领直罗鬼骑,兵出太行山脉,深入上谷郡。” 他顿了一顿,继续道:“你们的任务有两个。首先,要游弋于上谷郡各地,打探情报。其次,要袭扰驻守上谷郡的小股幽州军,给他们制造麻烦。至于具体的行动方案,你二人可便宜行事,灵活应对。” 秦离沉稳地应道:“将军放心,秦离必不辱使命!” 薛俨也紧随其后,坚定地表态:“属下愿效死命,不负将军重托!” 李烨微笑着点了点头,转向徐陵,见他正陷入沉思,便问道:“徐陵,你有何看法?” 徐陵抬起头,回答道:“将军的安排十分妥当。但考虑到飞狐城到太行山脚的距离以及我们与易城的距离,我建议我们在距离此地八十里的拒马河旁的紫荆关镇设立一个驻军点。 这样,我们不仅能更好地掌控上谷郡的局势,还能及时接应秦离统领的直罗鬼骑。” 李烨闻言,心中一动,问道:“拒马河?是不是蓟城外的拒马河?” 徐陵肯定地点头道:“正是。拒马河顺流而下到涿郡分为南北拒马河。” 李烨赞同道:“好,依你所言。你需要多少兵马?” 徐陵回答道:“只需刑山的三千直罗候骑即可。” 李烨果断答应:“好,等拿下飞狐城后,你便带领直罗候骑前往紫荆关镇建立驻点。今日就到这里,诸位都辛苦了,早些歇息。” “喏。”徐陵等人齐声应道,随后纷纷退出了大帐。 李烨则是命人取来附近的地理图志,开始仔细研究,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好充分准备。 在飞狐城内,尽管人心惶惶,然而荀木敏锐地洞察到并州军并非急于以血战攻克城池。 他深思熟虑后决定,再坚守一段时间,避免了背上不战而降的名声。 然而,事态的发展出乎他的预料。在直罗蛮骑连续两日清晨的城外震慑后,荀木竟被城内的两名都尉暗中绑缚。 紧接着,这两名都尉毫不犹豫地打开城门,迎接并州军入城。 李烨,迅速接管了飞狐城的防务,并将城内八千幽州守军有序地转移至城外看管。 他亲自接见了两位投诚的都尉,并予以奖赏,同时细致地询问了城内的状况。 在这过程中,他得知了荀木的存在。 随即,李烨下令将荀木带至面前。 面对五花大绑的荀木,李烨开门见山:“我是并州将军,太原李烨。我知你颇有才干。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可愿意帮我做事?” 荀木略一思索,反问:“将军,您真愿意信任并重用一个并非真心投诚之人?” 李烨淡然一笑,回应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是聪明人,应能洞察当前的局势。在我麾下,你的才能将得到更好的施展。” 荀木对周世武并无死忠之心,稍作犹豫后,恭敬地俯首道:“荀木愿效犬马之劳。” 李烨大笑,挥手示意:“来人,为他松绑。” 接着,李烨将琅琊王家的王玄介绍给荀木:“这是王玄,我将军府的长史。往后,你听从他的安排。” 荀木心中一震,意识到又一位五姓望族的青年才俊出现在自己面前,连忙上前见礼。 最后,李烨转向张动,吩咐道:“张动,速去通知独孤副将,将浮图峪内的将士撤回。俘虏交由你整编。” 张动欣然领命道:“喏。” 李烨在兵不血刃地拿下飞狐城后,并未急于继续进攻上谷郡,而是选择了稳扎稳打,着手整编俘虏和梳理后方事务。 荀木果然不负众望,在粮草、募兵等后勤事务上表现出色,管理得井井有条,为李烨的军事行动提供了坚实的后盾。 对于并州军进攻幽州一事,北周朝廷方面却没有任何反应。 或许因为冀州反抗军的联合,使得冀州的形势急转直下。 亦或许是皇帝杨召已经失去了对北周各地的军政控制,对此无能为力。 经过三个月的精心整编,李烨秉持宁缺毋滥的原则,从一万八千的俘虏中挑选出九千人,将他们打散后分配到三支万人并州军中。 独孤青石和秦离的一万并州军都扩充到了一万二。而张动的一万并州军扩充到了一万五千人,负责驻防雁门郡以及飞狐城。 至于剩余的九千俘虏,李烨也进行了妥善的安置,既保障了军队的稳定,也体现了他的仁义之心。 在这三个月中,上谷郡的幽州将军宋刚却是苦不堪言。 他本就因为兵力折损六成而焦头烂额,又遭遇了来去如幽冥鬼魅的直罗鬼骑的频繁袭扰,更是束手无策。 面对直罗鬼骑的攻势,宋刚不得不将兵力收缩在几个重要的城镇,同时紧急向右骁卫大将军周世武求援。 然而,周世武手头的兵力也并不充裕。他需要驻防除了辽东郡以外的幽州另外五个郡,因此只能派出一万刚刚招募的新兵前往增援。 然而,这一万新兵在前往易城的途中便遭遇了直罗鬼骑的袭扰,最终死伤三千余人,四散而逃。 宋刚最终也未能得到有效的兵力补充,只能依靠不到两万的幽州军在上谷郡苦苦支撑。 经过这次成功的袭扰行动,秦离和薛俨再次会合。原先,两人各自率领着一千直罗鬼骑分头行动,灵活机动地打击敌军。 在这段时间里,两支千人直罗鬼骑都经历了一些折损,但幸运的是,损失并不多。 秦离的部队损失了数十骑,而薛俨的部队更是只损失了十数骑,这足以证明他们出色的指挥能力和鬼骑的英勇。 当秦离看到愈发沉稳的薛俨时,不禁感慨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呐。薛俨,你现在的带兵能力已经丝毫不逊于我了。” 薛俨听后,谦虚地回应道:“全靠秦统领的栽培和指导,实在不敢贪功。” 秦离满意地点了点头,对薛俨的谦逊和成长表示肯定。 随后,他说道:“好了,不必自谦。将军已经命令我们集结,看来接下来要对易城采取行动了。咱们赶快过去汇合,正好可以补充一下兵力。” 薛俨应声道:“喏。” 于是,秦离和薛俨率领着各自的直罗鬼骑,迅速向紫荆关镇集结。 第10章 兵临易城 时值初冬,寒风凛冽,李烨在紫荆关镇集结了重兵,准备对易城发起进攻。 他精心策划了这场战役,旨在年前拿下上谷郡。 此次集结的兵力包括独孤青石的一万两千并州军,秦离所部一万两千并州军,夏侯孟都统领的一千直罗蛮骑,薛俨统领的两千直罗鬼骑,以及刑山统领的三千直罗候骑,总计三万的骑步卒。 而紫荆关镇的防务则交由张动所部的两千并州军接管。 在中军大帐中,李烨扫视着帐中众多将领,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斗志。 他首先肯定了众将这段时间所取得的战绩,并对他们的辛勤付出表示了感谢。 随后,李烨意气风发地发布了作战命令:“众位,今日召集大家是为了接下来兵出太行山,我要在年前拿下上谷郡。现在,我命令——” 帐中众将领为之一震,纷纷站直了身体,凝神聆听。 “独孤青石,带领本部并州军以及直罗候骑,共一万五千骑步卒,负责扫荡上谷郡外围的敌军。然后迅速赶来易城与我汇合。徐陵和阚直罗随军出征。” 独孤青石等人听后,大声应道:“喏!” “秦离、夏侯孟都、薛俨,你们率领本部人马随我兵压易城。薛俨,你带领直罗鬼骑先行出发,捕杀幽州军的探子,确保我军行动的隐秘性。” 秦离等人也是朗声应下。 最后,李烨说道:“各自下去整备,明日一早出发。” 帐中诸将齐声应道:“喏!”他们的声音在寒风中回荡,预示着大战的开启。 次日清晨,大军按照预定计划陆续出发。 李烨率领的主力部队在两天后兵临易城。他们并未急于发动进攻,而是选择安营扎寨,以此威慑易城的守军。 易城作为上谷郡的重要城池,守军约有一万人,由久经沙场的宋刚亲自统领。 面对并州军的突然到来,宋刚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他深知自己兵力不足,难以正面抵抗,因此只能紧闭城门,死守易城。 李烨也并未打算强攻易城,他的主要目的是防止易城守军出城支援其他几个县。 李烨的兵力虽然不足以强攻易城,但是足以将易城守军困在了城内。 与此同时,独孤青石率领的另一路大军也在稳步推进。 他们经过永乐县、遂城县、遒县、涞水县等地,所到之处,敌军纷纷望风而降。 独孤青石和徐陵在占领这些县城后,不断将战俘送回飞狐城,并调兵遣将回来驻守,确保这些地方的安稳。 独孤青石不费一兵一卒,率领的部队成功会师李烨。 此时,李烨已经以骑步卒三万余人围困了易城,并将占领上谷郡和其余守军投降的消息散布于易城内。 然而,这些消息似乎并未对宋刚产生太大的影响,他依旧坚守在易城内。 李烨召集众将商议对策,面对易城的坚守,他显得颇为无奈。 “这宋刚,果真是久经沙场。”李烨感叹道,“他深知兵力不足,便选择死守易城。腊月将至,天寒地冻,对我们攻城来说更是难上加难。看来年前攻下易城并非易事。各位有何良策?” 徐陵作为军师,首先开口:“将军,据情报分析,易城由于我们之前直罗鬼骑的袭扰和最近的围困,城内的粮草已经所剩不多,恐怕撑不到开春。我建议我们避免强攻,减少将士的折损,待到来年开春,易城自会不攻自破。” 众将纷纷点头,表示认同徐陵的建议。 这时,阚直罗突然站了出来,他虽从不参与军事谋划,但此刻却主动提出:“将军,我与宋刚早年有过交集。他虽草莽出身,但颇有江湖义气。我愿意以江湖拜访的名义入城劝降。” 李烨听后,眉头紧锁,断然拒绝:“不行,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城内不仅有宋刚这样的高手,还有万余守军。我不能让你冒险。” 阚直罗虽被拒绝,但并未懊恼,他深知李烨是出于对他的敬重和关心。 然而,他仍坚持请求:“将军,既然是两军交战,也有不斩来使的规矩。我相信宋刚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请将军派我入城一试。” 李烨沉思良久,问道:“你有几成把握?我说的是全身而退的把握,不是劝降的把握。” 众将闻言,心中一震,感受李烨这是情义为先。 阚直罗沉思片刻,如实回答:“虽说人心会变,但我相信人总会保持一些秉性。我有七成把握全身而退,至于劝降的把握,不到五成。” 李烨再次陷入沉思,权衡利弊后,开口道:“也罢,我陪你一起走一趟。” 此言一出,众将齐声反对:“不可!” 阚直罗更是直言:“将军,你身为一军主将,不可轻易涉险。否则如何向数万将士交代?” 其他将领也纷纷劝说,但李烨却摆了摆手,解释道:“众将听我说,我前往的理由有二。 其一,此次前往是以江湖拜访为由,阚前辈是直罗城大城主,而我则是直罗城四城主。 其二,我与阚前辈的武功大家也都知晓,我们二人联手,只要不是中计被城中所有幽州将士围困,逃脱应该不成问题。” 众将听罢,大部分沉默下来,因为李烨所言确有道理。 这时,秦离起身道:“直罗城二城主秦离愿一同前往。” 夏侯孟都也不甘落后:“直罗城三城主夏侯孟都愿一同前往。” 李烨和阚直罗听后不住点头。 李烨大笑道:“好!不过我们还得征求独孤将军和徐军师的意见。毕竟咱们是江湖人士,现在他们才是我们的主将和军师。” 独孤青石笑骂道:“去去去!既然都讲江湖情义,就收起官场那一套。在直罗城三位前辈面前,我哪有说话的份?” 徐陵也简洁地表示:“我不反对!” 李烨总结道:“那好,我得摆出官场这套了。独孤青石、徐陵听令,我前往易城期间独孤青石为三军主将,徐陵辅佐。” 独孤青石和徐陵马上应道:“喏!” 第11章 约斗宋刚 李烨又刻意连续数日围困,以图削弱易城内守军的士气。 大宁六年腊月,北方的寒风如刀割般凛冽,雪花纷飞。 在这恶劣的天气里,李烨、阚直罗、秦离和夏侯孟都四人,身着江湖装束,悄然离开了并州的军营,并肩行至易城的西门之外。 城门楼上的幽州守军很快发现了他们,并迅速向城内传递了警报。 四人从容不迫地停在了西门之外,距离城墙仅有一箭之地。 阚直罗深吸一口气,朗声喊道:“黄土塬直罗城阚直罗,携三位兄弟前来拜访幽州将军宋刚,烦请城上兄弟代为通报。” 巡防都尉见状,急忙派人前往禀报宋刚,同时示意四人稍候片刻。 于是,四人在风雪中静静地伫立,等待着宋刚的到来。 不一会儿,宋刚在数位亲卫的簇拥下,登上了城门楼。 他认出了阚直罗,随即高声回应:“原来是阚城主,宋某有失远迎。不知阚城主此来所为何事?” 阚直罗拱手道:“阚某此来,是以江湖之礼相邀宋兄一叙。不知宋兄是否赏脸?” 宋刚略一迟疑,回应道:“阚城主,如今我与并州军交战正酣,实在不便打开城门。若是不嫌弃,还请阚城主与三位兄弟上城楼一叙。我这就命人放下吊篮。” 阚直罗摆了摆手,洒脱地笑道:“不必麻烦,我们自己上去便是。” 他低声嘱咐道:“我先行,李烨随后,秦离和夏侯孟都依次跟上。务必小心城上可能的暗箭。” 说罢,阚直罗身形一动,便如轻烟般掠向城墙,李烨紧随其后,身形闪烁间也上了城墙。 夏侯孟都猛踏地面,雪花四溅,中途又借力城墙一跃而上。 秦离则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登临城楼。 四人各自施展的轻功精湛绝伦,引得城墙上的幽州守军惊叹不已。 四人依次站在宋刚面前,自报家门:“直罗城阚直罗,见过各位。” “直罗城秦离,见过各位。” “直罗城夏侯孟都,见过各位。” “直罗城李烨,见过各位。” 宋刚率领亲卫回礼,目光在四人身上一一扫过。 他见四人气度不凡,心中暗自赞叹。 宋刚年逾五十,身高八尺有余,雄壮威武,面容刚毅。 他客气地问道:“今日见得直罗城四位城主,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我听守卫禀报说,你们是从幽州军营寨出来。阚城主,这作何解释?” 阚直罗见状,大笑道:“宋将军,那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我们虽然以江湖礼节前来拜访,但实则肩负两军和谈的重任。如今我们四人皆有新的身份,我乃并州将军李烨麾下司马阚直罗。” 此言一出,宋刚身边的亲卫大惊失色,纷纷拔出兵刃。 四周的守军也迅速围了上来,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然而阚直罗等人却神色如常,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秦离淡定地开口:“我乃并州将军李烨麾下直罗鬼骑统领秦离。” 夏侯孟都紧随其后:“我是并州将军李烨麾下直罗蛮骑统领夏侯孟都。” 李烨则微笑着向宋刚致意:“并州将军,太原李烨。” 宋刚和周围的亲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宋刚听到李烨等人的真实身份后,也是无比震惊,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缓缓挥手,示意手下的士兵不要轻举妄动。 随后,他目光如炬地注视着李烨等人,冷冷地开口道:“诸位好大的胆识,竟敢此时亲自前来我易城。” 阚直罗却毫不畏惧,坦然道:“宋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直罗城的名号。在江湖上我们便敢打敢拼,如今大义当前更是无所畏惧。” 宋刚冷峻地回应:“无所畏惧?你就不怕我即刻下令将你们斩杀于此?” 阚直罗微微一笑,笃定地说:“首先,你不会。因为我了解你,你还是那义薄云天的宋刚。其次,你心知肚明,凭你们这些人,无法将我们四人留在此地。最后,你还需要为易城中跟随你的将士们考虑。” 宋刚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叹了口气道:“阚城主,我明白你们的来意。无非是来劝降,但你我双方各为其主,我身为幽州守将,是不会投降的。你们请回。” 李烨见机插话,言辞恳切:“宋将军,局势已如明镜。我并州军兵强马壮,易城虽坚固,但粮草有限,支撑不了多久。若强行攻城,必将血流成河,双方将士与百姓都将遭受无妄之灾。” 阚直罗也附和道:“宋兄,你我昔日虽未曾深交,但我对你的为人还是有所耳闻。你是一员猛将,更是爱护手下之人。我相信你不会愿意看到手下死伤惨重。” 秦离和夏侯孟都也各自表达了相似的观点,希望宋刚能够考虑和平解决的可能。 宋刚听后,陷入了沉思。他深知李烨所言非虚,易城确实难以抵挡并州军的强攻。 同时,他也不愿看到同为北周将士的双方在战场上无谓地流血牺牲。 然而,作为一名北周朝廷的将领,他也有自己的责任和苦衷。 他抬头看向李烨等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李将军,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是幽州的将领,必须对朝廷和大将军负责。”宋刚缓缓说道,“所以我是不会投降的,不过……。” 李烨听后,心中一喜问道:“宋将军有何要求尽管提,只要我李烨能够办到的,一定答应。” 宋刚听后,沉默良久。 最终,他说道:“不过,我们可以赌斗一番。只要阚直罗明日在城外能够胜过我手中的月牙斧,我便让城中守军投降。” 李烨闻言并未大喜,反而肃然起敬。他听出了宋刚想用自己的性命换得易城守军近万人的性命。 他已心存死志,因为他面对的是绝顶高手的阎王鞭阚直罗。 然而,李烨却开口道:“宋将军,明日我亲自与你一战。我若赢了,你率军出城投降;我若输了,我并州军即刻撤兵。你可敢接?” 宋刚听罢除了有些错愕,更多的是凝重。不过随即释然,自己本就抱着必死的决心。 于是,宋刚点头答应道:“好,明日你我一战,生死各安天命!” 在风雪交加的易城城门楼之上,李烨和宋刚达成了悲壮的约战。 第11章 约斗宋刚 李烨又刻意连续数日围困,以图削弱易城内守军的士气。 大宁六年腊月,北方的寒风如刀割般凛冽,雪花纷飞。 在这恶劣的天气里,李烨、阚直罗、秦离和夏侯孟都四人,身着江湖装束,悄然离开了并州的军营,并肩行至易城的西门之外。 城门楼上的幽州守军很快发现了他们,并迅速向城内传递了警报。 四人从容不迫地停在了西门之外,距离城墙仅有一箭之地。 阚直罗深吸一口气,朗声喊道:“黄土塬直罗城阚直罗,携三位兄弟前来拜访幽州将军宋刚,烦请城上兄弟代为通报。” 巡防都尉见状,急忙派人前往禀报宋刚,同时示意四人稍候片刻。 于是,四人在风雪中静静地伫立,等待着宋刚的到来。 不一会儿,宋刚在数位亲卫的簇拥下,登上了城门楼。 他认出了阚直罗,随即高声回应:“原来是阚城主,宋某有失远迎。不知阚城主此来所为何事?” 阚直罗拱手道:“阚某此来,是以江湖之礼相邀宋兄一叙。不知宋兄是否赏脸?” 宋刚略一迟疑,回应道:“阚城主,如今我与并州军交战正酣,实在不便打开城门。若是不嫌弃,还请阚城主与三位兄弟上城楼一叙。我这就命人放下吊篮。” 阚直罗摆了摆手,洒脱地笑道:“不必麻烦,我们自己上去便是。” 他低声嘱咐道:“我先行,李烨随后,秦离和夏侯孟都依次跟上。务必小心城上可能的暗箭。” 说罢,阚直罗身形一动,便如轻烟般掠向城墙,李烨紧随其后,身形闪烁间也上了城墙。 夏侯孟都猛踏地面,雪花四溅,中途又借力城墙一跃而上。 秦离则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登临城楼。 四人各自施展的轻功精湛绝伦,引得城墙上的幽州守军惊叹不已。 四人依次站在宋刚面前,自报家门:“直罗城阚直罗,见过各位。” “直罗城秦离,见过各位。” “直罗城夏侯孟都,见过各位。” “直罗城李烨,见过各位。” 宋刚率领亲卫回礼,目光在四人身上一一扫过。 他见四人气度不凡,心中暗自赞叹。 宋刚年逾五十,身高八尺有余,雄壮威武,面容刚毅。 他客气地问道:“今日见得直罗城四位城主,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我听守卫禀报说,你们是从幽州军营寨出来。阚城主,这作何解释?” 阚直罗见状,大笑道:“宋将军,那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我们虽然以江湖礼节前来拜访,但实则肩负两军和谈的重任。如今我们四人皆有新的身份,我乃并州将军李烨麾下司马阚直罗。” 此言一出,宋刚身边的亲卫大惊失色,纷纷拔出兵刃。 四周的守军也迅速围了上来,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然而阚直罗等人却神色如常,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秦离淡定地开口:“我乃并州将军李烨麾下直罗鬼骑统领秦离。” 夏侯孟都紧随其后:“我是并州将军李烨麾下直罗蛮骑统领夏侯孟都。” 李烨则微笑着向宋刚致意:“并州将军,太原李烨。” 宋刚和周围的亲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宋刚听到李烨等人的真实身份后,也是无比震惊,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缓缓挥手,示意手下的士兵不要轻举妄动。 随后,他目光如炬地注视着李烨等人,冷冷地开口道:“诸位好大的胆识,竟敢此时亲自前来我易城。” 阚直罗却毫不畏惧,坦然道:“宋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直罗城的名号。在江湖上我们便敢打敢拼,如今大义当前更是无所畏惧。” 宋刚冷峻地回应:“无所畏惧?你就不怕我即刻下令将你们斩杀于此?” 阚直罗微微一笑,笃定地说:“首先,你不会。因为我了解你,你还是那义薄云天的宋刚。其次,你心知肚明,凭你们这些人,无法将我们四人留在此地。最后,你还需要为易城中跟随你的将士们考虑。” 宋刚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叹了口气道:“阚城主,我明白你们的来意。无非是来劝降,但你我双方各为其主,我身为幽州守将,是不会投降的。你们请回。” 李烨见机插话,言辞恳切:“宋将军,局势已如明镜。我并州军兵强马壮,易城虽坚固,但粮草有限,支撑不了多久。若强行攻城,必将血流成河,双方将士与百姓都将遭受无妄之灾。” 阚直罗也附和道:“宋兄,你我昔日虽未曾深交,但我对你的为人还是有所耳闻。你是一员猛将,更是爱护手下之人。我相信你不会愿意看到手下死伤惨重。” 秦离和夏侯孟都也各自表达了相似的观点,希望宋刚能够考虑和平解决的可能。 宋刚听后,陷入了沉思。他深知李烨所言非虚,易城确实难以抵挡并州军的强攻。 同时,他也不愿看到同为北周将士的双方在战场上无谓地流血牺牲。 然而,作为一名北周朝廷的将领,他也有自己的责任和苦衷。 他抬头看向李烨等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李将军,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是幽州的将领,必须对朝廷和大将军负责。”宋刚缓缓说道,“所以我是不会投降的,不过……。” 李烨听后,心中一喜问道:“宋将军有何要求尽管提,只要我李烨能够办到的,一定答应。” 宋刚听后,沉默良久。 最终,他说道:“不过,我们可以赌斗一番。只要阚直罗明日在城外能够胜过我手中的月牙斧,我便让城中守军投降。” 李烨闻言并未大喜,反而肃然起敬。他听出了宋刚想用自己的性命换得易城守军近万人的性命。 他已心存死志,因为他面对的是绝顶高手的阎王鞭阚直罗。 然而,李烨却开口道:“宋将军,明日我亲自与你一战。我若赢了,你率军出城投降;我若输了,我并州军即刻撤兵。你可敢接?” 宋刚听罢除了有些错愕,更多的是凝重。不过随即释然,自己本就抱着必死的决心。 于是,宋刚点头答应道:“好,明日你我一战,生死各安天命!” 在风雪交加的易城城门楼之上,李烨和宋刚达成了悲壮的约战。 第12章 风雪易城 易城外,并州军的营寨中,刑山正为战马套上的马具。 完成后,他来到中军大帐前,恭敬地通报道:“公子,阚前辈,马匹已经备好。” 大帐之内,李烨头戴束发紫金冠,身披西川蜀锦百花袍,腰佩星月短剑,英气逼人。 他与阚直罗等人围炉而坐,谈笑间流露出从容不迫的气度,丝毫不见即将面对生死约战的紧张。 李烨微微颔首,对刑山道:“好,取我的河山枪来。阚前辈,我们出发。” 阚直罗微笑着起身,准备陪同李烨赴这场关乎两军命运的赌约。他也是这场赌约并州军方面的见证人。 李烨又转向一旁的独孤青石,嘱咐道:“青石,召集人马,准备接收易城。” 此时,徐陵偷偷地给阚直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注意李烨的安全。 阚直罗微微点头,表示已经领会。 徐陵虽然反对李烨亲自涉险,但深知李烨的武功高强,且有阚直罗的保证,才勉强同意了这次赌斗。 等到李烨和阚直罗等人离开大帐,徐陵转向秦离,沉声问道:“秦统领,直罗鬼骑可集结完毕?” 秦离抱拳行礼,回答道:“遵军师吩咐,为防止幽州军方面使诈,直罗鬼骑已经集结待命,随时准备接应。” 徐陵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一旦易城守军有任何异动,务必确保将军的安全。” 秦离应声道:“喏。” 北地的冬日,寒风凛冽如刀,雪花纷纷扬扬,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 易城也被厚厚的风雪所覆盖,呈现出一种肃杀的气象。 李烨和阚直罗两人两马来到了易城西门。 易城西门也随之打开,宋刚和他的将军府司马也是两人两马从城中策马而出。 双方相距一箭之地停马伫立。 宋刚低声再次吩咐道:“齐司马,还是那句话,若我输了遵照约定,带着城中将士归降。大将军不会怪罪你们的。” 齐司马心绪复杂,只得应声道:“是,将军。望将军得胜归来。” 宋刚紧握手中的月牙斧,没有说话,轻磕马腹。 李烨见状,解下大氅,递给阚直罗,也是催马上前。 两人慢慢地开始策马加速,挟裹着无边的气势,迎着风雪而上。 两马交错之际,两人同时大喝一声,运起功力,抡起兵刃。 只听“铛”的一声巨响,兵器相交的瞬间,气浪四溢,风雪为之停歇。 李烨只是手臂微微发麻。 而反观宋刚却是气血一窒,手中月牙长斧差点脱手。 宋刚这才知道李烨的内力超过自己甚多,甚至这马上功夫也是十分了得。 两人迅速回转马身,再次迎面相击。这次,他们不再硬拼气力,而是各自施展绝学,你来我往,交手十数合。 李烨对宋刚的武功有了更深的了解。宋刚确实不愧为幽州军四大猛将之一,拥有江湖顶尖高手的实力。 然而,如今的李烨已非昔日可比,他甚至连天下绝顶高手黑榜第十的庞青都能单独击杀,宋刚的武功自然不足以对他构成威胁。 之所以没有下死手,是李烨起了爱才之心,有心留得宋刚性命。 倒不是因为宋刚的勇武,而是因为宋刚是个爱兵之人。 宋刚却是越打越心惊。 他本以为李烨作为直罗城四城主,实力最多与自己相当,顶多只比自己高上一线,却没想到李烨的武功如此高强,有着近乎武林绝顶高手的实力。 在各怀心事中,两人又交手十数回合。 宋刚奋力荡开李烨手中的长枪,趁机说道:“李将军,还请全力拼杀。你要知道,只有我死,才能保全手下将士和家眷的性命。” 李烨听罢,心中激荡,应声道:“好,如你所愿。” 他大喝一声,运起十成功力,手中河山枪如山呼海啸般攻向宋刚。 宋刚虽然拼尽全力,但奈何两人实力相差悬殊。 不到十合,他就被李烨一枪扫落马下,身受重伤。 然而,他挣扎着起身,抡起月牙斧再次冲向李烨。 李烨无奈,只能再次出手,手中长枪刺出,正中宋刚胸膛。宋刚却是含笑而亡, 李烨轻叹一声,收回河山枪,久久不动。 这时,阚直罗和齐司马双双上前。 李烨神情萧索地说道:“阚前辈,用我的大氅给宋将军裹尸。” 阚直罗依言翻身下马,将宋刚的尸首裹好,置于马上。 齐司马悲伤地谢过两人,然后牵着宋刚的马,缓步回城。 风雪渐小,战马驮着宋刚的尸体消失在城门之中。 李烨和阚直罗目送着他们离去,心中都感到一阵沉重。 李烨回到营寨前,发现直罗鬼骑已经全副武装,随时准备出击。 当他看到营寨前焦急等待的徐陵等人时,心中的疑惑瞬间得到了解答。 李烨深受感动的同时,果断地命令道:“独孤青石,你即刻带领人马前往易城,接管那里的防务。务必小心行事,不可掉以轻心。同时,对于投降的幽州守军,务必以宽容之心对待。” 独孤青石应声道:“喏,末将领命!” 随后,他率领本部人马迅速出发,前往易城接受幽州守军的投降。 随着易城的顺利接管,幽州上谷郡彻底纳入了并州军的控制之下。 在接管易城之后,李烨惊讶地发现,这座城市的守军无论是在人员素质还是武器装备上,均显着优于飞狐县及其周边地区。 因此,他深感庆幸当初未选择强行攻打易城,否则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随后,李烨以隆重的仪式安葬了宋刚,此举有效地缓解了易城幽州降军的抵触情绪。 由于北地恶劣的天气条件,双方决定暂时休战,仅派遣小规模部队进行相互刺探。 在四个多月的时间里,李烨成功攻克了幽州的上谷郡,其中还包括了三个月的休整期。 这一消息迅速传遍天下,使李烨及其众将,乃至各支部队都因其卓越表现而震惊北地,名动天下。 尤其是李烨的两支精锐骑军,被称为“铁甲蛮骑”和“幽冥鬼骑”。 然而,李烨等人并未意识到此次军事行动所带来的深远影响。 他们全神贯注于整合降军、招募新兵以及处理地方政务。 与此同时,太原方面亦派遣了大批官员前来接管上谷郡的地方政务,这也使得李烨不用为政务发愁。 第12章 风雪易城 易城外,并州军的营寨中,刑山正为战马套上的马具。 完成后,他来到中军大帐前,恭敬地通报道:“公子,阚前辈,马匹已经备好。” 大帐之内,李烨头戴束发紫金冠,身披西川蜀锦百花袍,腰佩星月短剑,英气逼人。 他与阚直罗等人围炉而坐,谈笑间流露出从容不迫的气度,丝毫不见即将面对生死约战的紧张。 李烨微微颔首,对刑山道:“好,取我的河山枪来。阚前辈,我们出发。” 阚直罗微笑着起身,准备陪同李烨赴这场关乎两军命运的赌约。他也是这场赌约并州军方面的见证人。 李烨又转向一旁的独孤青石,嘱咐道:“青石,召集人马,准备接收易城。” 此时,徐陵偷偷地给阚直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注意李烨的安全。 阚直罗微微点头,表示已经领会。 徐陵虽然反对李烨亲自涉险,但深知李烨的武功高强,且有阚直罗的保证,才勉强同意了这次赌斗。 等到李烨和阚直罗等人离开大帐,徐陵转向秦离,沉声问道:“秦统领,直罗鬼骑可集结完毕?” 秦离抱拳行礼,回答道:“遵军师吩咐,为防止幽州军方面使诈,直罗鬼骑已经集结待命,随时准备接应。” 徐陵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一旦易城守军有任何异动,务必确保将军的安全。” 秦离应声道:“喏。” 北地的冬日,寒风凛冽如刀,雪花纷纷扬扬,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 易城也被厚厚的风雪所覆盖,呈现出一种肃杀的气象。 李烨和阚直罗两人两马来到了易城西门。 易城西门也随之打开,宋刚和他的将军府司马也是两人两马从城中策马而出。 双方相距一箭之地停马伫立。 宋刚低声再次吩咐道:“齐司马,还是那句话,若我输了遵照约定,带着城中将士归降。大将军不会怪罪你们的。” 齐司马心绪复杂,只得应声道:“是,将军。望将军得胜归来。” 宋刚紧握手中的月牙斧,没有说话,轻磕马腹。 李烨见状,解下大氅,递给阚直罗,也是催马上前。 两人慢慢地开始策马加速,挟裹着无边的气势,迎着风雪而上。 两马交错之际,两人同时大喝一声,运起功力,抡起兵刃。 只听“铛”的一声巨响,兵器相交的瞬间,气浪四溢,风雪为之停歇。 李烨只是手臂微微发麻。 而反观宋刚却是气血一窒,手中月牙长斧差点脱手。 宋刚这才知道李烨的内力超过自己甚多,甚至这马上功夫也是十分了得。 两人迅速回转马身,再次迎面相击。这次,他们不再硬拼气力,而是各自施展绝学,你来我往,交手十数合。 李烨对宋刚的武功有了更深的了解。宋刚确实不愧为幽州军四大猛将之一,拥有江湖顶尖高手的实力。 然而,如今的李烨已非昔日可比,他甚至连天下绝顶高手黑榜第十的庞青都能单独击杀,宋刚的武功自然不足以对他构成威胁。 之所以没有下死手,是李烨起了爱才之心,有心留得宋刚性命。 倒不是因为宋刚的勇武,而是因为宋刚是个爱兵之人。 宋刚却是越打越心惊。 他本以为李烨作为直罗城四城主,实力最多与自己相当,顶多只比自己高上一线,却没想到李烨的武功如此高强,有着近乎武林绝顶高手的实力。 在各怀心事中,两人又交手十数回合。 宋刚奋力荡开李烨手中的长枪,趁机说道:“李将军,还请全力拼杀。你要知道,只有我死,才能保全手下将士和家眷的性命。” 李烨听罢,心中激荡,应声道:“好,如你所愿。” 他大喝一声,运起十成功力,手中河山枪如山呼海啸般攻向宋刚。 宋刚虽然拼尽全力,但奈何两人实力相差悬殊。 不到十合,他就被李烨一枪扫落马下,身受重伤。 然而,他挣扎着起身,抡起月牙斧再次冲向李烨。 李烨无奈,只能再次出手,手中长枪刺出,正中宋刚胸膛。宋刚却是含笑而亡, 李烨轻叹一声,收回河山枪,久久不动。 这时,阚直罗和齐司马双双上前。 李烨神情萧索地说道:“阚前辈,用我的大氅给宋将军裹尸。” 阚直罗依言翻身下马,将宋刚的尸首裹好,置于马上。 齐司马悲伤地谢过两人,然后牵着宋刚的马,缓步回城。 风雪渐小,战马驮着宋刚的尸体消失在城门之中。 李烨和阚直罗目送着他们离去,心中都感到一阵沉重。 李烨回到营寨前,发现直罗鬼骑已经全副武装,随时准备出击。 当他看到营寨前焦急等待的徐陵等人时,心中的疑惑瞬间得到了解答。 李烨深受感动的同时,果断地命令道:“独孤青石,你即刻带领人马前往易城,接管那里的防务。务必小心行事,不可掉以轻心。同时,对于投降的幽州守军,务必以宽容之心对待。” 独孤青石应声道:“喏,末将领命!” 随后,他率领本部人马迅速出发,前往易城接受幽州守军的投降。 随着易城的顺利接管,幽州上谷郡彻底纳入了并州军的控制之下。 在接管易城之后,李烨惊讶地发现,这座城市的守军无论是在人员素质还是武器装备上,均显着优于飞狐县及其周边地区。 因此,他深感庆幸当初未选择强行攻打易城,否则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随后,李烨以隆重的仪式安葬了宋刚,此举有效地缓解了易城幽州降军的抵触情绪。 由于北地恶劣的天气条件,双方决定暂时休战,仅派遣小规模部队进行相互刺探。 在四个多月的时间里,李烨成功攻克了幽州的上谷郡,其中还包括了三个月的休整期。 这一消息迅速传遍天下,使李烨及其众将,乃至各支部队都因其卓越表现而震惊北地,名动天下。 尤其是李烨的两支精锐骑军,被称为“铁甲蛮骑”和“幽冥鬼骑”。 然而,李烨等人并未意识到此次军事行动所带来的深远影响。 他们全神贯注于整合降军、招募新兵以及处理地方政务。 与此同时,太原方面亦派遣了大批官员前来接管上谷郡的地方政务,这也使得李烨不用为政务发愁。 第13章 罗灿夫妇 岁末,辽东郡幽州将军罗灿的府邸内洋溢着节日的祥和气氛。 自从入冬以来,辽东的天寒地冻使得高丽人暂时停止了侵犯,为这片边陲之地带来了难得的安宁。 罗灿也得以抽空回到将军府,与家人团聚,共度佳节。 然而,随着上谷郡被攻占的消息和大将军调令的传来,原本欢乐祥和的春节氛围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奚秀宁迈进书房时,便感受到了罗灿内心的波动和不安。 她关切地问道:“夫君,怎么了?难道是高丽人又起兵来犯了吗?” 罗灿抬头看见是自己的夫人奚秀宁,眼中闪过一丝柔和的光芒,随即微笑摇头。 那一年,奚秀宁不顾一切地跟随罗灿来到辽东,却未能得到罗灿父亲的认可,甚至被禁止进入罗府。 罗灿只能将奚秀宁安置在别处,让她过着无名无分的日子。 然而,奚秀宁从未有过任何抱怨,反而对罗灿照顾得无微不至,倾尽所有支持他。 罗灿对奚秀宁用情至深,坚决不愿屈从父亲罗延的意愿娶他人为妻。 两人相互扶持,一路荆棘走来,直到罗延因旧伤不治去世前,才终于得到了罗延的认可,得以正式成婚。 此刻,面对奚秀宁的询问,罗灿轻叹一声,将上谷郡被攻占和大将军调令的事情向她述说了一遍。 当奚秀宁听到李烨的名字时,心头猛地一震。 尽管这些年她偶尔能探听到一些关于李烨的消息,但如今得知他作为并州将军,竟然攻占了幽州的一郡之地,这让她震惊不已。 奚秀宁思绪纷飞,最终选择坦诚相告:“夫君,你还记得在无终城,我随你来到辽东之前曾提到过关山马场得以幸存,是因为直罗城两位城主出手相助吗?” 罗灿点头:“当然记得,他们还送了一柄金背大砍刀作为贺礼,后来赏给了薛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奚秀宁直视罗灿,语气坚定地说:“夫君,那位并州将军,正是太原李家三公子,也是直罗城的四城主李烨。他不仅是当年关山马场的恩人,更是我的救命恩人。” 罗灿听后,恍然大悟,感叹道:“哦,原来如此,怪不得岳父母这些年生活在太原。 这个李烨当真不简单,年纪轻轻不单单是名震江湖的高手,如今更是一员名动天下的将才。 只可惜他李家如今犯上作乱,陛下已经下旨征讨。年后开春,大将军征调我部前往涿郡便是因为他。” 奚秀宁望着眼前的罗灿,感觉有些陌生,有些失望。 她思虑片刻,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夫君,我本不该过问军国大事,但身为你的妻子,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 如今的北周朝廷,已经糜烂不堪,百姓民不聊生,各地反抗之声不断。这样的朝廷,这样的皇帝,真的值得你效忠吗?”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抛开大义不谈,就说我们幽州,罗家几代人对北周皇帝忠心耿耿,镇守幽州,如今你在这里却处处受到排挤。 就连抵御高丽入侵,都要你自己想办法募兵、筹措粮草。 明年开春,大将军还要征调你去涿郡,那辽东怎么办?这里的百姓怎么办?难道要任由高丽人侵占我们的江山,屠戮我们的百姓吗? 还有你们手下的将士在此地家眷怎么办?如果将士家眷都保护不了,谁还会为你卖命?” 奚秀宁的每一个字都如重锤击在罗灿的心头,他感到汗颜,甚至有些后怕。 他陷入了沉思,奚秀宁则静静地陪在他的身边,不再言语。 罗灿沉默了许久,终于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说:“我需要去温叔那里一趟。” 奚秀宁深知辽东太守温博在罗灿心中的地位,这位敦厚睿智的长者一直是罗灿心中的重要支柱。即使没有今日的谈话,罗灿也会去找温博商议。 奚秀宁以鼓励的眼神看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轻声说:“好,去,和温叔好好谈谈。我和孩子在家里等你回来用饭。” 奚秀宁的话语如同一股暖流,触动了罗灿内心的柔软。 他报以深情的微笑,站起身,走向门外。 然而,直到夜色如墨,奚秀宁才等到罗灿的归来。 他心事重重地回到了书房。 奚秀宁并没有急于询问,而是体贴地为他准备了酒菜,并送到书房。 罗灿默默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罗灿一连饮下三杯酒,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沉重:“温叔得知了上谷郡被攻占的消息,但对于我的征调令却一无所知。 他愤怒至极,破口大骂周世武,那是我多年来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 待他情绪稍微平复后,他邀我共饮。他聊起了年少时的志向,为官的初衷,以及官场上的种种无奈。 然后,他问我对于这次征调有何想法。我复述了你之前的话,但并未提及是你所言。 温叔听后也是沉思良久,最终他告诉我,无论我做出什么决定,他都会全力支持。” 奚秀宁静静地聆听着罗灿的叙述,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她能够感受到温博对北周朝廷的失望和痛心,也能体会到他对罗灿深厚的关爱和期望。 她深知罗灿此刻内心的挣扎和无奈,也明白罗灿面临着艰难的抉择。 她只是温柔地伸出手,紧紧握住罗灿的手,坚定地说道:“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和温叔一样,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你。” 罗灿也紧紧地回握住奚秀宁的手,艰难地开口道:“我想与李烨见上一面,但目前的情况,我无法轻易离开辽东,周世武肯定在暗中监视我的行踪。我知道你与一些武林人士还有联系,不知能否帮我联络他?” 奚秀宁沉思片刻后,回答道:“我可以试一下,但我不敢保证他会以身犯险前来辽东见你。” 罗灿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我明白,李烨没有必要为了见我一面而冒险。那就先试试,如果不行,那就再说。” 第13章 罗灿夫妇 岁末,辽东郡幽州将军罗灿的府邸内洋溢着节日的祥和气氛。 自从入冬以来,辽东的天寒地冻使得高丽人暂时停止了侵犯,为这片边陲之地带来了难得的安宁。 罗灿也得以抽空回到将军府,与家人团聚,共度佳节。 然而,随着上谷郡被攻占的消息和大将军调令的传来,原本欢乐祥和的春节氛围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奚秀宁迈进书房时,便感受到了罗灿内心的波动和不安。 她关切地问道:“夫君,怎么了?难道是高丽人又起兵来犯了吗?” 罗灿抬头看见是自己的夫人奚秀宁,眼中闪过一丝柔和的光芒,随即微笑摇头。 那一年,奚秀宁不顾一切地跟随罗灿来到辽东,却未能得到罗灿父亲的认可,甚至被禁止进入罗府。 罗灿只能将奚秀宁安置在别处,让她过着无名无分的日子。 然而,奚秀宁从未有过任何抱怨,反而对罗灿照顾得无微不至,倾尽所有支持他。 罗灿对奚秀宁用情至深,坚决不愿屈从父亲罗延的意愿娶他人为妻。 两人相互扶持,一路荆棘走来,直到罗延因旧伤不治去世前,才终于得到了罗延的认可,得以正式成婚。 此刻,面对奚秀宁的询问,罗灿轻叹一声,将上谷郡被攻占和大将军调令的事情向她述说了一遍。 当奚秀宁听到李烨的名字时,心头猛地一震。 尽管这些年她偶尔能探听到一些关于李烨的消息,但如今得知他作为并州将军,竟然攻占了幽州的一郡之地,这让她震惊不已。 奚秀宁思绪纷飞,最终选择坦诚相告:“夫君,你还记得在无终城,我随你来到辽东之前曾提到过关山马场得以幸存,是因为直罗城两位城主出手相助吗?” 罗灿点头:“当然记得,他们还送了一柄金背大砍刀作为贺礼,后来赏给了薛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奚秀宁直视罗灿,语气坚定地说:“夫君,那位并州将军,正是太原李家三公子,也是直罗城的四城主李烨。他不仅是当年关山马场的恩人,更是我的救命恩人。” 罗灿听后,恍然大悟,感叹道:“哦,原来如此,怪不得岳父母这些年生活在太原。 这个李烨当真不简单,年纪轻轻不单单是名震江湖的高手,如今更是一员名动天下的将才。 只可惜他李家如今犯上作乱,陛下已经下旨征讨。年后开春,大将军征调我部前往涿郡便是因为他。” 奚秀宁望着眼前的罗灿,感觉有些陌生,有些失望。 她思虑片刻,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夫君,我本不该过问军国大事,但身为你的妻子,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 如今的北周朝廷,已经糜烂不堪,百姓民不聊生,各地反抗之声不断。这样的朝廷,这样的皇帝,真的值得你效忠吗?”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抛开大义不谈,就说我们幽州,罗家几代人对北周皇帝忠心耿耿,镇守幽州,如今你在这里却处处受到排挤。 就连抵御高丽入侵,都要你自己想办法募兵、筹措粮草。 明年开春,大将军还要征调你去涿郡,那辽东怎么办?这里的百姓怎么办?难道要任由高丽人侵占我们的江山,屠戮我们的百姓吗? 还有你们手下的将士在此地家眷怎么办?如果将士家眷都保护不了,谁还会为你卖命?” 奚秀宁的每一个字都如重锤击在罗灿的心头,他感到汗颜,甚至有些后怕。 他陷入了沉思,奚秀宁则静静地陪在他的身边,不再言语。 罗灿沉默了许久,终于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说:“我需要去温叔那里一趟。” 奚秀宁深知辽东太守温博在罗灿心中的地位,这位敦厚睿智的长者一直是罗灿心中的重要支柱。即使没有今日的谈话,罗灿也会去找温博商议。 奚秀宁以鼓励的眼神看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轻声说:“好,去,和温叔好好谈谈。我和孩子在家里等你回来用饭。” 奚秀宁的话语如同一股暖流,触动了罗灿内心的柔软。 他报以深情的微笑,站起身,走向门外。 然而,直到夜色如墨,奚秀宁才等到罗灿的归来。 他心事重重地回到了书房。 奚秀宁并没有急于询问,而是体贴地为他准备了酒菜,并送到书房。 罗灿默默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罗灿一连饮下三杯酒,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沉重:“温叔得知了上谷郡被攻占的消息,但对于我的征调令却一无所知。 他愤怒至极,破口大骂周世武,那是我多年来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 待他情绪稍微平复后,他邀我共饮。他聊起了年少时的志向,为官的初衷,以及官场上的种种无奈。 然后,他问我对于这次征调有何想法。我复述了你之前的话,但并未提及是你所言。 温叔听后也是沉思良久,最终他告诉我,无论我做出什么决定,他都会全力支持。” 奚秀宁静静地聆听着罗灿的叙述,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她能够感受到温博对北周朝廷的失望和痛心,也能体会到他对罗灿深厚的关爱和期望。 她深知罗灿此刻内心的挣扎和无奈,也明白罗灿面临着艰难的抉择。 她只是温柔地伸出手,紧紧握住罗灿的手,坚定地说道:“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和温叔一样,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你。” 罗灿也紧紧地回握住奚秀宁的手,艰难地开口道:“我想与李烨见上一面,但目前的情况,我无法轻易离开辽东,周世武肯定在暗中监视我的行踪。我知道你与一些武林人士还有联系,不知能否帮我联络他?” 奚秀宁沉思片刻后,回答道:“我可以试一下,但我不敢保证他会以身犯险前来辽东见你。” 罗灿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我明白,李烨没有必要为了见我一面而冒险。那就先试试,如果不行,那就再说。” 第14章 反扑危机 在新年的伊始,纷纷扬扬的大雪仍旧漫天飞舞,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割般刺骨。 此刻,李烨刚在易城的临时将军府内结束了武功修炼,尽管他仅着一身单衣,但汗水已浸透了他的衣襟,仿佛刚从水中捞出。 徐陵,正为接下来的军事方略而来,见到此景,不禁摇头。 他虽然不谙武艺,但也修习吞纳吐息之法,无论寒暑皆能泰然处之,即便是在烈日炎炎的夏日,也从未大汗淋漓。 李烨见状,胡乱擦拭了一把,问道:“你为何不趁着新春佳节多休息几日,反而要为军事如此费心劳力?” 徐陵闻言,嘴角微扬,反唇相讥道:“若不是你这位主将不是忙于修炼武功就是热衷于与人斗将,我又怎会如此操心?若我再不上心,这仗岂不是要打得一塌糊涂?” 李烨被徐陵的话说得尴尬一笑,随即诚恳地回应道:“你说得对,徐大军师。我今后定当谨慎行事,不再以身犯险与敌将赌斗。来,咱们说说军事。” 徐陵无奈地摇了摇头,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详细分析道:“我们目前已成功占领上谷郡,并击败了宋刚的部队,目前正在整编降军。 然而,幽州军原本的兵力大约十六万,现今仍有十一万之众。其中八万兵力掌握在右骁卫大将军周世武的手中,他们主要集中在涿郡,既要北抗突厥的侵扰,又要南防冀州曹建充的势力扩张。 此外,幽州将军罗灿所部三万兵力,则驻守在辽东郡,主要任务是抵御高丽的威胁。 我们接下来的战略重点,便是在抵挡周世武可能发起的反扑的同时,尽可能地削弱甚至消灭幽州军的剩余力量。” 李烨听到这里,不禁皱起了眉头,问道:“周世武他还有胆量反扑?我们可是已经牢牢占据了上风。” 徐陵看了李烨一眼,严肃地提醒道:“你切莫轻视周世武。能坐上北周大将军之职的人,绝非等闲之辈,都非我们所能小觑。” 李烨听后,嘟囔了一句:“就像蔡东虎那样?” 徐陵一听,瞪了李烨一眼道:“那还不是把某人追杀得如同丧家之犬。最后不得不冒死进入荒漠,才得以逃出生天。” 李烨连忙赔笑道:“是是是,我言过了。你说得对,是我疏忽了。周世武若要反扑,确实有可能抽调所有兵力。但目前,我们也有近七万的兵力,除去驻守雁门的两万,也能抽调五万将士与之抗衡。况且,周世武手中才八万兵力,应该不会轻易放弃边疆的防守?” 徐陵却反问道:“但若是他决心要一举击溃我们,不惜放弃部分边境的防守呢?比如抽调驻守辽东的罗灿所部?” 李烨听到这里,心中一惊。他之前确实将周世武想成了以民族大义为先的人,却未曾考虑到他作为一位将领,可能会有更为实际的考虑。 他沉声道:“你提醒得对,从周世武的为人和过往的决策来看,他确实可能会放弃抵御外族,而先对付我们。那么,我们面对的将是十余万精锐的幽州军,而不是之前参差不齐的宋刚所部。这的确是一个严峻的挑战。” 徐陵点头同意道:“没错,这十余万都是常年与外族交战的精锐。他们的战力甚至可能超过易城的守军。尤其是辽东郡罗灿所部,战力更是强横。而我们的部队中,新近招降和招募的军卒还需要时间磨合和磨砺,才能达到原有的战力。” 由于急需扩充兵力,李烨不得不将招降和新招募的军卒混编到各支部队中,导致目前李烨所部的并州军尚未能达到原先的战力水平。 此外,北地的天气异常寒冷,风雪肆虐,道路泥泞不堪,这也使得他们无法将各支部队拉出去进行实战训练。 李烨思索良久后,眼中闪过一丝果断,说道:“周世武要抽调其他地方的兵力,确实需要等到风雪停止,甚至是开春。我们可以利用周世武兵力尚未集齐的空档,主动分头出击,让各支部队在实战中磨合,提升战力。” 徐陵叹了口气,无奈道:“确实,这是目前我们能采取的最好策略了。否则只能据上谷郡而守,伺机找机会歼灭幽州军。只是这样的会耗时耗力,而且也与我们原先定下的策略相悖。” 他们原先定下的策略是尽快占领幽州,妥善安置幽州百姓,然后屯兵以防突厥南下和高丽入侵。 李烨等人始终将民族大义放在首位,以百姓的福祉为重。因此,他们必须尽快提升部队的战斗力,以应对可能到来的幽州军的反扑。 正当李烨和徐陵两人陷入苦恼之中时,刑山匆匆进门,恭敬地禀报道:“启禀将军,奚秀宁自辽东郡派人求见。” 李烨听闻此言,心中一动。这个当年誓死效忠和追随自己的女子此刻派人前来,或许能给自己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助力。 于是,李烨随即吩咐道:“刑山,你带人进来,顺便去请阚前辈过来。” 当年李烨陷入幽州风雨之时,正是阚直罗远赴幽州,给他撑腰,让他有对抗琉璃台的底气。 刑山应声而去,不一会儿,阚直罗便来到了营帐。 李烨客气地起身相迎,道:“阚前辈,昔日关山马场的奚秀宁派人前来。” 阚直罗微微一怔,显然对奚秀宁的突然来访感到有些意外。 他惊讶道:“哦,是那个女娃啊。我记得她后来跟着她的情郎,那个幽州将军去了辽东,怎么突然派人过来了?” 李烨解释道:“是的,奚秀宁如今已经是镇守一方的幽州将军罗灿的夫人了。” 正当李烨和阚直罗叙话时,刑山带着一个老者走了进来。 这位老者李烨和阚直罗都见过,是奚秀宁在关山马场时颇为敬重的长辈,伯德罕。 伯德罕的到来,让李烨和阚直罗明白奚秀宁此时派人前来,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第14章 反扑危机 在新年的伊始,纷纷扬扬的大雪仍旧漫天飞舞,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割般刺骨。 此刻,李烨刚在易城的临时将军府内结束了武功修炼,尽管他仅着一身单衣,但汗水已浸透了他的衣襟,仿佛刚从水中捞出。 徐陵,正为接下来的军事方略而来,见到此景,不禁摇头。 他虽然不谙武艺,但也修习吞纳吐息之法,无论寒暑皆能泰然处之,即便是在烈日炎炎的夏日,也从未大汗淋漓。 李烨见状,胡乱擦拭了一把,问道:“你为何不趁着新春佳节多休息几日,反而要为军事如此费心劳力?” 徐陵闻言,嘴角微扬,反唇相讥道:“若不是你这位主将不是忙于修炼武功就是热衷于与人斗将,我又怎会如此操心?若我再不上心,这仗岂不是要打得一塌糊涂?” 李烨被徐陵的话说得尴尬一笑,随即诚恳地回应道:“你说得对,徐大军师。我今后定当谨慎行事,不再以身犯险与敌将赌斗。来,咱们说说军事。” 徐陵无奈地摇了摇头,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详细分析道:“我们目前已成功占领上谷郡,并击败了宋刚的部队,目前正在整编降军。 然而,幽州军原本的兵力大约十六万,现今仍有十一万之众。其中八万兵力掌握在右骁卫大将军周世武的手中,他们主要集中在涿郡,既要北抗突厥的侵扰,又要南防冀州曹建充的势力扩张。 此外,幽州将军罗灿所部三万兵力,则驻守在辽东郡,主要任务是抵御高丽的威胁。 我们接下来的战略重点,便是在抵挡周世武可能发起的反扑的同时,尽可能地削弱甚至消灭幽州军的剩余力量。” 李烨听到这里,不禁皱起了眉头,问道:“周世武他还有胆量反扑?我们可是已经牢牢占据了上风。” 徐陵看了李烨一眼,严肃地提醒道:“你切莫轻视周世武。能坐上北周大将军之职的人,绝非等闲之辈,都非我们所能小觑。” 李烨听后,嘟囔了一句:“就像蔡东虎那样?” 徐陵一听,瞪了李烨一眼道:“那还不是把某人追杀得如同丧家之犬。最后不得不冒死进入荒漠,才得以逃出生天。” 李烨连忙赔笑道:“是是是,我言过了。你说得对,是我疏忽了。周世武若要反扑,确实有可能抽调所有兵力。但目前,我们也有近七万的兵力,除去驻守雁门的两万,也能抽调五万将士与之抗衡。况且,周世武手中才八万兵力,应该不会轻易放弃边疆的防守?” 徐陵却反问道:“但若是他决心要一举击溃我们,不惜放弃部分边境的防守呢?比如抽调驻守辽东的罗灿所部?” 李烨听到这里,心中一惊。他之前确实将周世武想成了以民族大义为先的人,却未曾考虑到他作为一位将领,可能会有更为实际的考虑。 他沉声道:“你提醒得对,从周世武的为人和过往的决策来看,他确实可能会放弃抵御外族,而先对付我们。那么,我们面对的将是十余万精锐的幽州军,而不是之前参差不齐的宋刚所部。这的确是一个严峻的挑战。” 徐陵点头同意道:“没错,这十余万都是常年与外族交战的精锐。他们的战力甚至可能超过易城的守军。尤其是辽东郡罗灿所部,战力更是强横。而我们的部队中,新近招降和招募的军卒还需要时间磨合和磨砺,才能达到原有的战力。” 由于急需扩充兵力,李烨不得不将招降和新招募的军卒混编到各支部队中,导致目前李烨所部的并州军尚未能达到原先的战力水平。 此外,北地的天气异常寒冷,风雪肆虐,道路泥泞不堪,这也使得他们无法将各支部队拉出去进行实战训练。 李烨思索良久后,眼中闪过一丝果断,说道:“周世武要抽调其他地方的兵力,确实需要等到风雪停止,甚至是开春。我们可以利用周世武兵力尚未集齐的空档,主动分头出击,让各支部队在实战中磨合,提升战力。” 徐陵叹了口气,无奈道:“确实,这是目前我们能采取的最好策略了。否则只能据上谷郡而守,伺机找机会歼灭幽州军。只是这样的会耗时耗力,而且也与我们原先定下的策略相悖。” 他们原先定下的策略是尽快占领幽州,妥善安置幽州百姓,然后屯兵以防突厥南下和高丽入侵。 李烨等人始终将民族大义放在首位,以百姓的福祉为重。因此,他们必须尽快提升部队的战斗力,以应对可能到来的幽州军的反扑。 正当李烨和徐陵两人陷入苦恼之中时,刑山匆匆进门,恭敬地禀报道:“启禀将军,奚秀宁自辽东郡派人求见。” 李烨听闻此言,心中一动。这个当年誓死效忠和追随自己的女子此刻派人前来,或许能给自己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助力。 于是,李烨随即吩咐道:“刑山,你带人进来,顺便去请阚前辈过来。” 当年李烨陷入幽州风雨之时,正是阚直罗远赴幽州,给他撑腰,让他有对抗琉璃台的底气。 刑山应声而去,不一会儿,阚直罗便来到了营帐。 李烨客气地起身相迎,道:“阚前辈,昔日关山马场的奚秀宁派人前来。” 阚直罗微微一怔,显然对奚秀宁的突然来访感到有些意外。 他惊讶道:“哦,是那个女娃啊。我记得她后来跟着她的情郎,那个幽州将军去了辽东,怎么突然派人过来了?” 李烨解释道:“是的,奚秀宁如今已经是镇守一方的幽州将军罗灿的夫人了。” 正当李烨和阚直罗叙话时,刑山带着一个老者走了进来。 这位老者李烨和阚直罗都见过,是奚秀宁在关山马场时颇为敬重的长辈,伯德罕。 伯德罕的到来,让李烨和阚直罗明白奚秀宁此时派人前来,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第15章 赶赴辽东 伯德罕率先躬身行礼,毕恭毕敬地说道:“伯德罕见过李将军、阚城主,以及这位先生。” 阚直罗与徐陵纷纷点头,以示回应。 李烨则温文尔雅地回礼,和颜悦色地说:“老人家,不必如此多礼,请坐。奚秀宁这些年过得可好?罗灿待她如何?” 伯德罕回答道:“早些年,大将军在世时曾反对他们的婚事,因此他们的生活有过一段波折。现如今两人已经成婚,并且育有一子一女,夫妻十分恩爱。” 李烨听后微笑道:“如此甚好,看来奚秀宁是找到了自己的良人。她当初的选择,确实没有错。值此新年之际,又逢风雪交加,辽东距离此地千里之遥,奚秀宁派你前来,定是有要事相告?” 伯德罕环顾四周,略显迟疑。 李烨见状,温和地说道:“这些侍卫都是我的亲信,您无需有任何顾忌,但说无妨。” 伯德罕这才放心地叙述道:“罗灿将军希望与您一见,有要事相商。事情是这样的……” 随后,伯德罕详细地复述了那一天奚秀宁与罗灿之间的谈心。 末了,他补充道:“秀宁认为罗灿可以为将军你所用,至少罗灿不会成为你的敌人。并且她以性命担保,罗灿在会面时绝不会有任何对您不利的举动。因此,她特意派我前来传达这一消息。北上辽东郡的路上,秀宁也做了一些安排,保证将军的身份不会被人发现。” 徐陵听后,眉头微皱,提出了疑虑:“伯德罕,你是否有奚秀宁的亲笔信或者是罗灿将军的信物作为凭证?” 伯德罕面露为难之色,解释道:“秀宁担心我这一路上有所闪失,所以并未交给我这些物品。不过,她让我代为传达两句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庄重地复述道:“奚秀宁誓死追随公子,此生只效忠公子!不论以前,现在,还是将来。只望公子记得幽州有个女子是你忠实的追随者。但有吩咐,万死不辞!” 李烨和阚直罗听到这两句话,不禁陷入了沉思。他们记得,这确实是奚秀宁在决定离开无终城,前往辽东郡时所说过的话。 李烨沉思片刻,没有立即应允奚秀宁和罗灿的请求,而是温和地对伯德罕说道:“老人家,你在这风雪中奔波数日,辛苦了。先下去好好休息一番。刑山,你带老人家下去,以贵宾之礼相待,务必好生照料。” 刑山立刻应道:“喏。” 伯德罕明白此事非同小可,李烨等人需要仔细商议。 于是,他跟着刑山,恭敬地退了下去。 李烨笑嘻嘻地看着徐陵道:“这次,可不是我主动以身犯险,实在是局势所逼。徐军师,这次你总不会反对了?” 徐陵微微皱眉,目光锐利地瞥了李烨一眼,随后问道:“关于奚秀宁,你觉得她可以信任吗?” 李烨敛去笑意,认真回答:“奚秀宁的家人被我安顿在太原,她的兄长便是李裕将军府的从事中郎奚天宁。至于奚秀宁本人,其可信度,你可以向阚前辈求证。” 阚直罗见自己被卷入这场争论,只好无奈地开口道:“我与她虽交往不多,但我认为她值得信任。若李烨决意前往辽东郡,我愿陪他走一趟。万一我看走眼了,也好有个照应。” 徐陵急忙道:“阚前辈,我自然信得过您的眼光。有您陪伴大哥前往辽东,我们三军将士都会感到安心。此外,派刑山随行,听从差遣。” 李烨果断地点点头:“好,就这么决定了。即刻召回涞水城的独孤青石,让他坐镇易城。事不宜迟,我们明早便启程前往辽东郡。” 大宁六年伊始,冀州发生了剧变,从而改变了北地格局,也造成了深远的影响。 大宁五年,滑台寨因广散粮食以济贫困,赢得了百姓的广泛拥戴,投奔者络绎不绝,人数迅速膨胀至十数万之众。 随后,滑台寨发布檄文,公开声讨北周皇帝杨召的暴政,激起了民众对北周朝廷的强烈不满。 同年秋,滑台寨与曹建充势力携手,巧妙设伏,大破北周冀州军,并击杀右侯卫大将军张庆。 此役后,滑台寨迅速占领了冀州南部及青州的部分郡县。 大宁六年正月,李弼自称卫公,将滑台寨更名为滑台营。 曹建充更是自立为河间王,选定乐寿为都城,并设立了一套完整的官属体系。 他的势力占领了冀州北部的郡县及青州的部分领土。 至此,北周的十二州中,除了凉州、豫州、徐州尚能保持相对的平静外,其余各州有的反抗不断,有的脱离了北周朝廷的掌控,更有甚者自成一国。 北周的统治摇摇欲坠,整个北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动荡与不安之中。 李烨对大宁五年秋冀州军遭遇歼灭之事早就知晓,然而对于近日曹建充自封为王、李弼自称为卫公的消息,他却一无所知。 此刻,他刚刚抵达辽东郡襄平城外的一座幽雅庄园。此行除在涿郡境内费了些周章外,其余路途皆平静无虞。 奚秀宁在幽州确实建立了一个颇具规模的江湖组织,其势力已扩展至涿郡以东的几个郡。 然而,由于以前的琉璃台在涿郡等地的势力过于强大,奚秀宁的势力尚未能渗透其中。 当奚秀宁亲自迎接李烨时,她依旧娇美动人,但举止间却流露出一种更为成熟妩媚的气质。 她恭敬地施礼后,将李烨一行人引入庄园内。 待至只有亲信在场时,奚秀宁款款下拜,恭敬道:“属下奚秀宁参见公子。此次劳烦公子北上,实属情势所迫,还请公子海涵。” 李烨温和地笑道:“多年未见,你还是如此谨慎小心。我又非凶神恶煞,不必如此拘谨。快起来。” 奚秀宁闻言,起身道:“公子,属下已备下薄酒淡菜,为三位接风洗尘。同时,也想向公子汇报一下辽东的局势以及我夫君罗灿的近况。公子、阚前辈、刑山兄长,请!” 李烨三人欣然应邀赴宴。 第15章 赶赴辽东 伯德罕率先躬身行礼,毕恭毕敬地说道:“伯德罕见过李将军、阚城主,以及这位先生。” 阚直罗与徐陵纷纷点头,以示回应。 李烨则温文尔雅地回礼,和颜悦色地说:“老人家,不必如此多礼,请坐。奚秀宁这些年过得可好?罗灿待她如何?” 伯德罕回答道:“早些年,大将军在世时曾反对他们的婚事,因此他们的生活有过一段波折。现如今两人已经成婚,并且育有一子一女,夫妻十分恩爱。” 李烨听后微笑道:“如此甚好,看来奚秀宁是找到了自己的良人。她当初的选择,确实没有错。值此新年之际,又逢风雪交加,辽东距离此地千里之遥,奚秀宁派你前来,定是有要事相告?” 伯德罕环顾四周,略显迟疑。 李烨见状,温和地说道:“这些侍卫都是我的亲信,您无需有任何顾忌,但说无妨。” 伯德罕这才放心地叙述道:“罗灿将军希望与您一见,有要事相商。事情是这样的……” 随后,伯德罕详细地复述了那一天奚秀宁与罗灿之间的谈心。 末了,他补充道:“秀宁认为罗灿可以为将军你所用,至少罗灿不会成为你的敌人。并且她以性命担保,罗灿在会面时绝不会有任何对您不利的举动。因此,她特意派我前来传达这一消息。北上辽东郡的路上,秀宁也做了一些安排,保证将军的身份不会被人发现。” 徐陵听后,眉头微皱,提出了疑虑:“伯德罕,你是否有奚秀宁的亲笔信或者是罗灿将军的信物作为凭证?” 伯德罕面露为难之色,解释道:“秀宁担心我这一路上有所闪失,所以并未交给我这些物品。不过,她让我代为传达两句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庄重地复述道:“奚秀宁誓死追随公子,此生只效忠公子!不论以前,现在,还是将来。只望公子记得幽州有个女子是你忠实的追随者。但有吩咐,万死不辞!” 李烨和阚直罗听到这两句话,不禁陷入了沉思。他们记得,这确实是奚秀宁在决定离开无终城,前往辽东郡时所说过的话。 李烨沉思片刻,没有立即应允奚秀宁和罗灿的请求,而是温和地对伯德罕说道:“老人家,你在这风雪中奔波数日,辛苦了。先下去好好休息一番。刑山,你带老人家下去,以贵宾之礼相待,务必好生照料。” 刑山立刻应道:“喏。” 伯德罕明白此事非同小可,李烨等人需要仔细商议。 于是,他跟着刑山,恭敬地退了下去。 李烨笑嘻嘻地看着徐陵道:“这次,可不是我主动以身犯险,实在是局势所逼。徐军师,这次你总不会反对了?” 徐陵微微皱眉,目光锐利地瞥了李烨一眼,随后问道:“关于奚秀宁,你觉得她可以信任吗?” 李烨敛去笑意,认真回答:“奚秀宁的家人被我安顿在太原,她的兄长便是李裕将军府的从事中郎奚天宁。至于奚秀宁本人,其可信度,你可以向阚前辈求证。” 阚直罗见自己被卷入这场争论,只好无奈地开口道:“我与她虽交往不多,但我认为她值得信任。若李烨决意前往辽东郡,我愿陪他走一趟。万一我看走眼了,也好有个照应。” 徐陵急忙道:“阚前辈,我自然信得过您的眼光。有您陪伴大哥前往辽东,我们三军将士都会感到安心。此外,派刑山随行,听从差遣。” 李烨果断地点点头:“好,就这么决定了。即刻召回涞水城的独孤青石,让他坐镇易城。事不宜迟,我们明早便启程前往辽东郡。” 大宁六年伊始,冀州发生了剧变,从而改变了北地格局,也造成了深远的影响。 大宁五年,滑台寨因广散粮食以济贫困,赢得了百姓的广泛拥戴,投奔者络绎不绝,人数迅速膨胀至十数万之众。 随后,滑台寨发布檄文,公开声讨北周皇帝杨召的暴政,激起了民众对北周朝廷的强烈不满。 同年秋,滑台寨与曹建充势力携手,巧妙设伏,大破北周冀州军,并击杀右侯卫大将军张庆。 此役后,滑台寨迅速占领了冀州南部及青州的部分郡县。 大宁六年正月,李弼自称卫公,将滑台寨更名为滑台营。 曹建充更是自立为河间王,选定乐寿为都城,并设立了一套完整的官属体系。 他的势力占领了冀州北部的郡县及青州的部分领土。 至此,北周的十二州中,除了凉州、豫州、徐州尚能保持相对的平静外,其余各州有的反抗不断,有的脱离了北周朝廷的掌控,更有甚者自成一国。 北周的统治摇摇欲坠,整个北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动荡与不安之中。 李烨对大宁五年秋冀州军遭遇歼灭之事早就知晓,然而对于近日曹建充自封为王、李弼自称为卫公的消息,他却一无所知。 此刻,他刚刚抵达辽东郡襄平城外的一座幽雅庄园。此行除在涿郡境内费了些周章外,其余路途皆平静无虞。 奚秀宁在幽州确实建立了一个颇具规模的江湖组织,其势力已扩展至涿郡以东的几个郡。 然而,由于以前的琉璃台在涿郡等地的势力过于强大,奚秀宁的势力尚未能渗透其中。 当奚秀宁亲自迎接李烨时,她依旧娇美动人,但举止间却流露出一种更为成熟妩媚的气质。 她恭敬地施礼后,将李烨一行人引入庄园内。 待至只有亲信在场时,奚秀宁款款下拜,恭敬道:“属下奚秀宁参见公子。此次劳烦公子北上,实属情势所迫,还请公子海涵。” 李烨温和地笑道:“多年未见,你还是如此谨慎小心。我又非凶神恶煞,不必如此拘谨。快起来。” 奚秀宁闻言,起身道:“公子,属下已备下薄酒淡菜,为三位接风洗尘。同时,也想向公子汇报一下辽东的局势以及我夫君罗灿的近况。公子、阚前辈、刑山兄长,请!” 李烨三人欣然应邀赴宴。 第16章 幽州枪王 次日,幽州将军罗灿前来庄园会面。 奚秀宁在热情地介绍了两人相识之后,便悄然退出了庄园的大堂。 两人曾在金露谷有过一面之缘,那时罗灿装扮成奚秀宁身边的护卫。 李烨后来也远远地看到过罗灿在红花峪出手救下奚秀宁。 眼前的罗灿,依旧保持着那份英俊,但眉宇间却多了一份岁月的痕迹,似乎这些年来他承受了不小的重压。 然而,这种沧桑并未削弱他身上的气场,反而让他的气势更加凌厉。 罗灿显然有意试探身为直罗城四城主李烨的武功。 也正因为如此,他并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气势,而是任由其自然流露。 然而,李烨却神态自若,脸上带着一抹云淡风轻的微笑。 罗灿不禁发现李烨的武功远超过自己的预估。 李烨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他明白一切的合作都建立在双方实力的基础上。 于是,他直截了当地提出了一个建议:“听闻将军武功高绝,枪法无双,被誉为幽州枪王。我恰巧也练过枪法,不如我们切磋一番如何?” 罗灿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他傲然道:“好,我正想讨教。如何切磋?” 李烨略一思索,提议道:“你我各自攻守一招,如何?” 罗灿爽快地答应道:“好,不知你是否有合适的兵刃?” 李烨点了点头,回答道:“有。不过,庄园内场地有限,我们需要找一个更开阔的地方。” 罗灿应允道:“我来安排。我会让手下在庄园外清理出一片合适的场地。” 正在院子里焦急等候的奚秀宁、伯德罕、阚直罗和刑山四人,见李烨和罗灿不过短短交谈后便并肩走出来。 四人脸上都露出担忧的神色,急忙迎上前去,想要询问情况。 罗灿首先转向奚秀宁,解释道:“李烨提议我们简单切磋两招。我现在去外面安排薛述他们清理场地,你们稍后就出来。” 奚秀宁点了点头,然后用充满了不解和疑惑的目光望着李烨。 李烨微笑一笑道:“我见罗灿气势凌厉无比,更听说他枪法无双,一时见猎心喜。放心,我不会伤到他的。” 奚秀宁听后,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作为罗灿的枕边人,她深知罗灿的武功造诣。 罗灿在北地武林的年轻一辈的交手中,未尝一败。或许只有老一辈的绝顶高手才能将其压制。 然而,李烨却如此轻描淡写地表示不会伤到罗灿,这怎能不让她感到震惊。 奚秀宁忍不住提醒道:“公子,我夫君前些年因为我们的婚事惹恼他父亲后,被雪藏,从而专心武道。如今已经是顶尖高手中的高手。” 李烨微微颔首,仍旧淡然地回应道:“看得出来。” 随后,他转向刑山吩咐道:“刑山,去把我的河山枪取来。” 刑山应声而去,而奚秀宁则将目光投向了阚直罗。 只见阚直罗也是一脸轻松,似乎对李烨的话深信不疑。 这让奚秀宁不禁开始为罗灿担忧。 李烨悠然地引领众人离开庄园,只见罗灿与两位随从已在空旷之地等候,外围更有数十名精锐骑兵分散警戒。 李烨步履从容地走近,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其中一位随从手中的兵刃,嘴角微扬,轻声道:“你的刀不错。” 这位随从,正是罗灿麾下得力干将薛悖。而他手中的金背大砍刀,便是李烨昔日赠予奚秀宁的贺礼,此刻辗转到了薛悖手中。 薛悖闻言,不禁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罗灿随即下令:“你二人暂且退至一旁。” 薛述与薛悖迅速执行命令,退至远处。 罗灿随后向李烨介绍道:“我手中长枪名为虎牙嵌金枪,枪身由混铁精钢锻造,长达一丈一尺三,重达六十一斤。此枪威力非凡,请小心应对。” 李烨微微一笑,回应道:“我这杆河山枪,乃是由星辰陨铁精心打造而成,枪长一丈二尺一寸,重达九九八十一斤。请先行出手。” 罗灿早就察觉到李烨手中长枪的非凡之处,却未曾料到竟是如此罕见的神兵利器,甚至比起自己的虎牙嵌金枪还要更胜一筹。 罗灿迅速收敛心神,调动体内真气。他的气势如破竹之势,凌厉而锐利,与他手中的长枪交相辉映。整个人的气势仿佛化作了一柄无坚不摧的神兵,直逼李烨。 李烨感受到这股锐利的气势,心中一动,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然而,他深知此刻不是分心的时候,于是体内三股真气迅速凝聚,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随着真气的流转,李烨的气势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股傲视群雄、睥睨天下的气势从他身上喷薄而出,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股气势压抑得在场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就连外围警戒的数十骑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是李烨练成天地归元诀,融合了星月真气与河山真气后,第一次全力运转。 奚秀宁、伯德罕、刑山和薛述兄弟则是脸色大变。不过他们更多的是担忧,生怕场上两人出现什么意外。 阚直罗虽然也感受到来自李烨气势的压迫,但是神态自若,眼神中更是流露出自豪。 他看着李烨从当初还需要自己庇护的少年,一步一步走到如今,成了天下绝顶高手。 罗灿更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发现自己的锐利气势在李烨面前似乎变得微不足道。 罗灿心知不妙,自己已经在心境上落了下风。 若再不出手,恐怕连出手的勇气都会丧失。 于是,罗灿毫不犹豫,手中长枪直刺而出,空气被撕裂,发出“嘶嘶”的声音。 罗灿的长枪快逾弩箭,转瞬而至,这也是罗灿有生以来最强最快的一枪。 然而,李烨从原先的渊渟岳峙到出手,只是在一刹那,手中的河山枪如同山岳亘古存在于两人之间一般。 李烨用手中的河山枪架住了罗灿这看似能穿透一切的一枪。 随后,两人一触即分,各自弹射开去,重新相对而立。 第16章 幽州枪王 次日,幽州将军罗灿前来庄园会面。 奚秀宁在热情地介绍了两人相识之后,便悄然退出了庄园的大堂。 两人曾在金露谷有过一面之缘,那时罗灿装扮成奚秀宁身边的护卫。 李烨后来也远远地看到过罗灿在红花峪出手救下奚秀宁。 眼前的罗灿,依旧保持着那份英俊,但眉宇间却多了一份岁月的痕迹,似乎这些年来他承受了不小的重压。 然而,这种沧桑并未削弱他身上的气场,反而让他的气势更加凌厉。 罗灿显然有意试探身为直罗城四城主李烨的武功。 也正因为如此,他并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气势,而是任由其自然流露。 然而,李烨却神态自若,脸上带着一抹云淡风轻的微笑。 罗灿不禁发现李烨的武功远超过自己的预估。 李烨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他明白一切的合作都建立在双方实力的基础上。 于是,他直截了当地提出了一个建议:“听闻将军武功高绝,枪法无双,被誉为幽州枪王。我恰巧也练过枪法,不如我们切磋一番如何?” 罗灿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他傲然道:“好,我正想讨教。如何切磋?” 李烨略一思索,提议道:“你我各自攻守一招,如何?” 罗灿爽快地答应道:“好,不知你是否有合适的兵刃?” 李烨点了点头,回答道:“有。不过,庄园内场地有限,我们需要找一个更开阔的地方。” 罗灿应允道:“我来安排。我会让手下在庄园外清理出一片合适的场地。” 正在院子里焦急等候的奚秀宁、伯德罕、阚直罗和刑山四人,见李烨和罗灿不过短短交谈后便并肩走出来。 四人脸上都露出担忧的神色,急忙迎上前去,想要询问情况。 罗灿首先转向奚秀宁,解释道:“李烨提议我们简单切磋两招。我现在去外面安排薛述他们清理场地,你们稍后就出来。” 奚秀宁点了点头,然后用充满了不解和疑惑的目光望着李烨。 李烨微笑一笑道:“我见罗灿气势凌厉无比,更听说他枪法无双,一时见猎心喜。放心,我不会伤到他的。” 奚秀宁听后,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作为罗灿的枕边人,她深知罗灿的武功造诣。 罗灿在北地武林的年轻一辈的交手中,未尝一败。或许只有老一辈的绝顶高手才能将其压制。 然而,李烨却如此轻描淡写地表示不会伤到罗灿,这怎能不让她感到震惊。 奚秀宁忍不住提醒道:“公子,我夫君前些年因为我们的婚事惹恼他父亲后,被雪藏,从而专心武道。如今已经是顶尖高手中的高手。” 李烨微微颔首,仍旧淡然地回应道:“看得出来。” 随后,他转向刑山吩咐道:“刑山,去把我的河山枪取来。” 刑山应声而去,而奚秀宁则将目光投向了阚直罗。 只见阚直罗也是一脸轻松,似乎对李烨的话深信不疑。 这让奚秀宁不禁开始为罗灿担忧。 李烨悠然地引领众人离开庄园,只见罗灿与两位随从已在空旷之地等候,外围更有数十名精锐骑兵分散警戒。 李烨步履从容地走近,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其中一位随从手中的兵刃,嘴角微扬,轻声道:“你的刀不错。” 这位随从,正是罗灿麾下得力干将薛悖。而他手中的金背大砍刀,便是李烨昔日赠予奚秀宁的贺礼,此刻辗转到了薛悖手中。 薛悖闻言,不禁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罗灿随即下令:“你二人暂且退至一旁。” 薛述与薛悖迅速执行命令,退至远处。 罗灿随后向李烨介绍道:“我手中长枪名为虎牙嵌金枪,枪身由混铁精钢锻造,长达一丈一尺三,重达六十一斤。此枪威力非凡,请小心应对。” 李烨微微一笑,回应道:“我这杆河山枪,乃是由星辰陨铁精心打造而成,枪长一丈二尺一寸,重达九九八十一斤。请先行出手。” 罗灿早就察觉到李烨手中长枪的非凡之处,却未曾料到竟是如此罕见的神兵利器,甚至比起自己的虎牙嵌金枪还要更胜一筹。 罗灿迅速收敛心神,调动体内真气。他的气势如破竹之势,凌厉而锐利,与他手中的长枪交相辉映。整个人的气势仿佛化作了一柄无坚不摧的神兵,直逼李烨。 李烨感受到这股锐利的气势,心中一动,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然而,他深知此刻不是分心的时候,于是体内三股真气迅速凝聚,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随着真气的流转,李烨的气势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股傲视群雄、睥睨天下的气势从他身上喷薄而出,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股气势压抑得在场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就连外围警戒的数十骑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是李烨练成天地归元诀,融合了星月真气与河山真气后,第一次全力运转。 奚秀宁、伯德罕、刑山和薛述兄弟则是脸色大变。不过他们更多的是担忧,生怕场上两人出现什么意外。 阚直罗虽然也感受到来自李烨气势的压迫,但是神态自若,眼神中更是流露出自豪。 他看着李烨从当初还需要自己庇护的少年,一步一步走到如今,成了天下绝顶高手。 罗灿更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发现自己的锐利气势在李烨面前似乎变得微不足道。 罗灿心知不妙,自己已经在心境上落了下风。 若再不出手,恐怕连出手的勇气都会丧失。 于是,罗灿毫不犹豫,手中长枪直刺而出,空气被撕裂,发出“嘶嘶”的声音。 罗灿的长枪快逾弩箭,转瞬而至,这也是罗灿有生以来最强最快的一枪。 然而,李烨从原先的渊渟岳峙到出手,只是在一刹那,手中的河山枪如同山岳亘古存在于两人之间一般。 李烨用手中的河山枪架住了罗灿这看似能穿透一切的一枪。 随后,两人一触即分,各自弹射开去,重新相对而立。 第17章 歃血为誓 除了阚直罗外,场下的众人只捕捉到罗灿身影一闪,如一道残影般迅速冲向李烨,随即两人身影交错,倏忽间分开。 众人连李烨如何化解罗灿这迅猛一击都未能看清,只能感叹其速度的迅捷。 罗灿凝视着李烨,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愕。 但这份惊愕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罗灿那愈发坚定的战斗意志,仿佛一团烈火在眼中燃烧。 李烨见到这一幕,心中不禁暗暗赞赏。 他从容不迫地开口,声音中充满了自信:“接下来,该我了,接我这一枪。” 话音未落,李烨的气势已如狂潮般汹涌而出,直击罗灿。 手中的河山枪,携带着排山倒海之力,卷起地面的落雪,呼啸着向罗灿袭去。 李烨的这一枪虽不追求速度,但那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却让人心生无力。 然而,罗灿作为顶尖高手,岂会轻易屈服。 他全身功力运至十二分,双手紧握长枪,青筋暴起,全力以赴地迎向李烨的攻击。 两件神兵在空中激烈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在这股强大的冲击下,罗灿身形向后滑行数丈,步履踉跄,但最终还是稳住了身形, 这次众人将两人交手的过程看得清清楚楚。 李烨只是简单地一记横抡,而罗灿则拼尽全力去格挡。结果,李烨将罗灿逼退数丈之远。 尽管雪后地面湿滑,但罗灿的败退却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身为当局者,罗灿深知自己败得彻底。 此刻,他的双手仍在微微颤抖,体内气血翻涌。 反观李烨,他拄枪而立,神态轻松自如。 未等罗灿开口认输,李烨先一步开口道:“你很强。走,回庄园,我有话问你。” 随后,李烨转身将手中的河山枪交给了刑山,率先踏入了庄园的大门。 罗灿也紧随其后,将虎牙嵌金枪交给薛悖,一同走进了庄园。 两人再次在大堂中相对而立。 李烨见罗灿虽败却无颓废之态,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他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和蜀地枪王赵广是什么关系?” 罗灿心中一惊,但随即如实回答道:“他和我父亲师出同门。两人从小性格不合,因此从未公开承认同门关系。” 李烨听后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不过以你如今的身手,恐怕瞒不过有心人,因为你给人的感觉很像前些年的赵前辈,整个人锐利如长枪。” 罗灿好奇地追问:“你认识他?” 李烨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何止认识,我几年前在成都待了些日子。我们经常在一起饮酒谈天,他也指点过我的枪法。也正因如此,我对你的枪法有所了解,今日比试占了些许便宜。” 罗灿听后坦然一笑:“即便是你见识过我们的枪法,我们刚才的比试,也不仅仅是枪法的较量。我的功力确实不如你深厚,这一点我心知肚明。那么,我问你,你最后用了十成功力吗?” 李烨轻轻摇头。 罗灿见状,大方承认道:“所以就算是我的枪法与你旗鼓相当,那我的武功也不如你。你应该是北地武林年轻一辈的第一人。因为我应该是第二。” 李烨听后,不禁哑然失笑:“哈哈,奚秀宁曾言你寡言少语,今日看来,传言并不尽实。江湖广袤,人才辈出,比如那神秘莫测的兰陵门,便有一位武功高绝的年轻人。你我二人,实在不可妄自尊大。” 罗灿摇了摇头,不同意道:“武功要学以致用,否则学之为何。或快意江湖,或驰骋沙场……” “或平定乱世,或抵御外侮。”李烨接口道。 罗灿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十分同意。 李烨坦诚道:“我欲尽快结束这乱世,还天下一个四海升平,海晏河清,守护这万里河山。请罗兄助我!” 罗灿愣愣地盯着李烨。他没有想到李烨如此坦诚,如此志向,如此胸怀。 李烨却继续说道:“这是我的武道,也是我的宏愿。我知道,你们罗家三代驻守幽州,抵御外侮,守护这大好河山。我向你保证,若有朝一日天下一统,我必让你率领大军,痛击外侮,特别是屡犯我幽州的高丽。” 罗灿终于被深深触动了。 罗家世代驻守幽州,为扞卫河山、抵御外敌倾尽心力。 他的父亲罗延,更是在东征高丽时负伤,后因旧伤复发,不治身亡。 对于罗灿而言,马踏平壤、征服高丽,是他毕生的追求和最大的心愿。 罗灿本就不愿再受北周朝廷的驱使,特别是周世武的征调。 而且在听完李烨的慷慨陈词,并见识了他卓越的统军能力和军事谋略以及非凡的武艺后,罗灿心中的决心愈发坚定。 于是,罗灿郑重而坚决地表示:“罗灿愿意听凭李将军差遣。只是希望李将军记住刚才的许诺。有朝一日,许我罗灿亲率大军踏平高丽。” 李烨听后大喜过望,朗声吩咐道:“奚秀宁,速备牲血!我要与罗将军歃血为誓!” 在院子里等候的奚秀宁闻讯,立刻准备牲血。 幸好,庄园内外多的是马匹。 在众人的见证下,李烨与罗灿歃血为誓。 至此,李烨得到了一员日后开疆拓土,功勋赫赫的大将。 奚秀宁此刻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她终于不再需要为追随李烨还是忠于罗灿而纠结不已。 她喜笑颜开地说道:“我和伯德阿翁下去为你们准备酒宴。你们先聊着。” 正当她转身欲离开之际,罗灿出声叫住了她:“秀宁,你去将薛述和薛悖唤来。我有事跟他们说。” 奚秀宁立即应声而去,不久之后,薛述与薛悖两人依命而至。 罗灿神情严肃地对他们说道:“我已经决定改弦易帜。从今往后,不再听从北周朝廷和大将军周世武的命令。你二人既是我亲厚的兄弟,也是我得力的干将,所以我不想瞒着你们。是去是留,你们自行抉择,我罗灿绝不强人所难。” 薛悖激动地叫嚷道:“将军早就该如此,何苦受周世武的鸟气。我老薛哪也不去,就跟着你干!” 薛述年长,也较为沉稳一些,随后开口道:“薛述自然是全力支持将军的决定。只是将军,就凭咱们辽东三万人马,实难与朝廷抗衡。将军可有万全之策?” 第17章 歃血为誓 除了阚直罗外,场下的众人只捕捉到罗灿身影一闪,如一道残影般迅速冲向李烨,随即两人身影交错,倏忽间分开。 众人连李烨如何化解罗灿这迅猛一击都未能看清,只能感叹其速度的迅捷。 罗灿凝视着李烨,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愕。 但这份惊愕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罗灿那愈发坚定的战斗意志,仿佛一团烈火在眼中燃烧。 李烨见到这一幕,心中不禁暗暗赞赏。 他从容不迫地开口,声音中充满了自信:“接下来,该我了,接我这一枪。” 话音未落,李烨的气势已如狂潮般汹涌而出,直击罗灿。 手中的河山枪,携带着排山倒海之力,卷起地面的落雪,呼啸着向罗灿袭去。 李烨的这一枪虽不追求速度,但那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却让人心生无力。 然而,罗灿作为顶尖高手,岂会轻易屈服。 他全身功力运至十二分,双手紧握长枪,青筋暴起,全力以赴地迎向李烨的攻击。 两件神兵在空中激烈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在这股强大的冲击下,罗灿身形向后滑行数丈,步履踉跄,但最终还是稳住了身形, 这次众人将两人交手的过程看得清清楚楚。 李烨只是简单地一记横抡,而罗灿则拼尽全力去格挡。结果,李烨将罗灿逼退数丈之远。 尽管雪后地面湿滑,但罗灿的败退却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身为当局者,罗灿深知自己败得彻底。 此刻,他的双手仍在微微颤抖,体内气血翻涌。 反观李烨,他拄枪而立,神态轻松自如。 未等罗灿开口认输,李烨先一步开口道:“你很强。走,回庄园,我有话问你。” 随后,李烨转身将手中的河山枪交给了刑山,率先踏入了庄园的大门。 罗灿也紧随其后,将虎牙嵌金枪交给薛悖,一同走进了庄园。 两人再次在大堂中相对而立。 李烨见罗灿虽败却无颓废之态,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他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和蜀地枪王赵广是什么关系?” 罗灿心中一惊,但随即如实回答道:“他和我父亲师出同门。两人从小性格不合,因此从未公开承认同门关系。” 李烨听后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不过以你如今的身手,恐怕瞒不过有心人,因为你给人的感觉很像前些年的赵前辈,整个人锐利如长枪。” 罗灿好奇地追问:“你认识他?” 李烨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何止认识,我几年前在成都待了些日子。我们经常在一起饮酒谈天,他也指点过我的枪法。也正因如此,我对你的枪法有所了解,今日比试占了些许便宜。” 罗灿听后坦然一笑:“即便是你见识过我们的枪法,我们刚才的比试,也不仅仅是枪法的较量。我的功力确实不如你深厚,这一点我心知肚明。那么,我问你,你最后用了十成功力吗?” 李烨轻轻摇头。 罗灿见状,大方承认道:“所以就算是我的枪法与你旗鼓相当,那我的武功也不如你。你应该是北地武林年轻一辈的第一人。因为我应该是第二。” 李烨听后,不禁哑然失笑:“哈哈,奚秀宁曾言你寡言少语,今日看来,传言并不尽实。江湖广袤,人才辈出,比如那神秘莫测的兰陵门,便有一位武功高绝的年轻人。你我二人,实在不可妄自尊大。” 罗灿摇了摇头,不同意道:“武功要学以致用,否则学之为何。或快意江湖,或驰骋沙场……” “或平定乱世,或抵御外侮。”李烨接口道。 罗灿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十分同意。 李烨坦诚道:“我欲尽快结束这乱世,还天下一个四海升平,海晏河清,守护这万里河山。请罗兄助我!” 罗灿愣愣地盯着李烨。他没有想到李烨如此坦诚,如此志向,如此胸怀。 李烨却继续说道:“这是我的武道,也是我的宏愿。我知道,你们罗家三代驻守幽州,抵御外侮,守护这大好河山。我向你保证,若有朝一日天下一统,我必让你率领大军,痛击外侮,特别是屡犯我幽州的高丽。” 罗灿终于被深深触动了。 罗家世代驻守幽州,为扞卫河山、抵御外敌倾尽心力。 他的父亲罗延,更是在东征高丽时负伤,后因旧伤复发,不治身亡。 对于罗灿而言,马踏平壤、征服高丽,是他毕生的追求和最大的心愿。 罗灿本就不愿再受北周朝廷的驱使,特别是周世武的征调。 而且在听完李烨的慷慨陈词,并见识了他卓越的统军能力和军事谋略以及非凡的武艺后,罗灿心中的决心愈发坚定。 于是,罗灿郑重而坚决地表示:“罗灿愿意听凭李将军差遣。只是希望李将军记住刚才的许诺。有朝一日,许我罗灿亲率大军踏平高丽。” 李烨听后大喜过望,朗声吩咐道:“奚秀宁,速备牲血!我要与罗将军歃血为誓!” 在院子里等候的奚秀宁闻讯,立刻准备牲血。 幸好,庄园内外多的是马匹。 在众人的见证下,李烨与罗灿歃血为誓。 至此,李烨得到了一员日后开疆拓土,功勋赫赫的大将。 奚秀宁此刻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她终于不再需要为追随李烨还是忠于罗灿而纠结不已。 她喜笑颜开地说道:“我和伯德阿翁下去为你们准备酒宴。你们先聊着。” 正当她转身欲离开之际,罗灿出声叫住了她:“秀宁,你去将薛述和薛悖唤来。我有事跟他们说。” 奚秀宁立即应声而去,不久之后,薛述与薛悖两人依命而至。 罗灿神情严肃地对他们说道:“我已经决定改弦易帜。从今往后,不再听从北周朝廷和大将军周世武的命令。你二人既是我亲厚的兄弟,也是我得力的干将,所以我不想瞒着你们。是去是留,你们自行抉择,我罗灿绝不强人所难。” 薛悖激动地叫嚷道:“将军早就该如此,何苦受周世武的鸟气。我老薛哪也不去,就跟着你干!” 薛述年长,也较为沉稳一些,随后开口道:“薛述自然是全力支持将军的决定。只是将军,就凭咱们辽东三万人马,实难与朝廷抗衡。将军可有万全之策?” 第18章 出兵涿郡 德明元年初,南陈皇帝陈坚派遣使臣,出使西蜀,商讨结盟事宜。 --《南朝陈史》 罗灿早就知道沉稳的薛述会有此一问,转而介绍道:“这位便是前些日子我和你们提到过的,只用了数月便击败宋刚五万幽州军,占领上谷郡的并州将军李烨。 同时,他也是右武卫大将军李信大将军的次子。往后咱们便是李烨将军麾下,听从李烨将军差遣。” 薛述与薛悖听闻此言,不禁惊愕万分,一时间竟呆立当场。 罗灿微微皱眉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见礼!” 薛述和薛悖这才回过神,抱拳行礼道:“薛述,薛悖,参见李将军!” 李烨也是抱拳回礼。 罗灿也是颇为自豪地介绍道:“薛述,带兵有方,行事有度,如今已经是我的副将。薛悖,赤胆忠心,勇武过人,一直是我亲卫军统领。” 李烨夸赞道:“早就听闻罗将军帐下有两员得力干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值得信任和敬重。” 罗灿趁机对薛悖说道:“薛悖,你手中那把视若珍宝的金背大砍刀,实际上是李将军当年赠予我与秀宁的贺礼。” 薛悖闻言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何李烨刚才在庄外夸赞他的那把刀。 李烨淡然摆手,微笑道:“既然那把刀已经送给了罗将军,你要感谢也应当感谢他。将来,若你武功更上一层楼,觉得不趁手了,尽管告诉我。我会为你寻找一柄更为合适的神兵利器,到时候你再谢我也不迟。” 薛悖闻言,喜出望外,连忙道谢:“薛悖先行谢过李将军。” 薛述则担忧地问道:“李将军,请恕薛述直言。我知将军此次出兵意在占领幽州,故我想请教将军,关于我辽东的三万人马,将军有何安排?” 李烨见薛述有此一问,便明白他心中的疑虑。 他微笑着说道:“薛将军,我并无他求。你们只需要按兵不动,继续驻守辽东,防范高丽便可。至于周世武的八万兵马,我自会应对和解决,无需你们操心。” 薛述听后,心中的疑虑烟消云散。他担心李烨会像周世武一样,放弃辽东郡,置百姓和将士家眷于不顾。 随后,众人商议了一些细枝末节,然后把酒言欢。 当李烨自辽东郡踏上归途,向南方的上谷郡进发之际,南陈的皇帝陈坚派遣使臣前往西蜀,意图在北周陷入内乱的背景下,发展与西蜀的联盟关系。 尽管南陈国内也遭遇了建安王的叛乱,但相较于动荡的北周,南陈的局势尚算稳定。 南陈朝廷兵精将广,使得南陈在当前的乱局中占据了有利地位。 待得风雪平息,李烨顺利抵达上谷郡。他立即召集了一众心腹将领,与他们分享此行的成果。 众将闻听,无不欢欣鼓舞,纷纷主动请战。 不过,徐陵却向李烨禀报了冀州的消息:“将军,冀州的曹建充在您北上期间,已自封为河间王,定都乐寿,并设立了自己的官署。而李弼则相对低调,自称卫公,将滑台寨更名为滑台营。” 李烨闻言,眉头紧锁,随即追问:“曹建充那边的人马,近来有何动向?” 徐陵摇了摇头,回答道:“除了不断向青州扩张势力范围外,曹建充的军队并未有大规模调动的迹象。据冀州传来的消息,曹建充近期忙于大封文武百官。” 李烨听罢,沉思片刻,平静地说:“那就暂时不用顾忌他们。” 一旁的独孤青石担忧地问道:“为何?万一他们也挥师北上,与我们争夺幽州呢?” 李烨微微一笑,反问:“你说一个毫无底蕴的人突然暴富会怎么做?” 独孤青石不假思索地回答:“自然会肆意挥霍,贪图享乐。” 他随即醒悟,恍然道:“哦,我明白了。曹建充现在大肆封赏文武百官,正如那暴富之人。” 徐陵进一步补充道:“确实,但也有一部分暴富之人会视财如命,处处提防。无论是哪种情况,只要我们能在一年半载内歼灭周世武所部,便无需过分担忧曹建充的势力。 然而,我们需要考虑的是,今后我们与曹建充的势力将如何相处。毕竟,我们的目标不仅仅是幽州一隅。” 李烨深思后,果断地决定:“不迎合也不挑衅,保持戒备即可。徐陵,你需多加留意,在我们与周世武交战期间,密切监视曹建充的动向。他能打下如此基业,必定有不凡之处,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徐陵应声道:“喏。” 李烨转向刑山,目光坚定地说:“刑山,你的直罗候骑如今已扩充至四千之众。鉴于张动需坐镇雁门郡并整军练兵,事务繁重,我决定擢升你为直罗候骑统领。至于副统领的空缺,你可有人选推荐?” 刑山毫不犹豫,立刻回答:“都尉汤家宝机敏勇敢,深得士卒爱戴,我推举他担任副统领一职。” 李烨对于汤家宝颇为了解,他是从琉璃台而来,曾经在西蜀被李烨所救,之后一直忠心耿耿地跟随李烨。 于是,李烨点头应允:“好,那就任命汤家宝为直罗候骑副统领。刑山,你回去后将直罗候骑一分为二,分别跟随独孤青石和秦离,听候差遣。” 刑山应声道:“喏。” 随后,李烨向独孤青石和秦离下达命令:“独孤青石,你率本部一万八千人马及两千直罗候骑驻军涞水城;秦离,你率本部一万八千人马及两千直罗候骑驻军遒城。你们的任务是自行进攻涿郡,但务必以袭扰和练兵为主,切记不可轻敌冒进。” 独孤青石和秦离齐声领命:“喏。” 李烨转而吩咐道:“徐陵,你率领剩余七千人马坐镇易城。我将直罗蛮骑留给你。” 徐陵知道李烨又要以身犯险,因为李烨没有布置直罗鬼骑的任务。 他估计李烨要亲自率领直罗鬼骑前往涿郡。 只是,众多将领面前,他需要维护李烨的威信和决策,因此没有出声质疑。 而是只是回应道:“喏。” 第18章 出兵涿郡 德明元年初,南陈皇帝陈坚派遣使臣,出使西蜀,商讨结盟事宜。 --《南朝陈史》 罗灿早就知道沉稳的薛述会有此一问,转而介绍道:“这位便是前些日子我和你们提到过的,只用了数月便击败宋刚五万幽州军,占领上谷郡的并州将军李烨。 同时,他也是右武卫大将军李信大将军的次子。往后咱们便是李烨将军麾下,听从李烨将军差遣。” 薛述与薛悖听闻此言,不禁惊愕万分,一时间竟呆立当场。 罗灿微微皱眉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见礼!” 薛述和薛悖这才回过神,抱拳行礼道:“薛述,薛悖,参见李将军!” 李烨也是抱拳回礼。 罗灿也是颇为自豪地介绍道:“薛述,带兵有方,行事有度,如今已经是我的副将。薛悖,赤胆忠心,勇武过人,一直是我亲卫军统领。” 李烨夸赞道:“早就听闻罗将军帐下有两员得力干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值得信任和敬重。” 罗灿趁机对薛悖说道:“薛悖,你手中那把视若珍宝的金背大砍刀,实际上是李将军当年赠予我与秀宁的贺礼。” 薛悖闻言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何李烨刚才在庄外夸赞他的那把刀。 李烨淡然摆手,微笑道:“既然那把刀已经送给了罗将军,你要感谢也应当感谢他。将来,若你武功更上一层楼,觉得不趁手了,尽管告诉我。我会为你寻找一柄更为合适的神兵利器,到时候你再谢我也不迟。” 薛悖闻言,喜出望外,连忙道谢:“薛悖先行谢过李将军。” 薛述则担忧地问道:“李将军,请恕薛述直言。我知将军此次出兵意在占领幽州,故我想请教将军,关于我辽东的三万人马,将军有何安排?” 李烨见薛述有此一问,便明白他心中的疑虑。 他微笑着说道:“薛将军,我并无他求。你们只需要按兵不动,继续驻守辽东,防范高丽便可。至于周世武的八万兵马,我自会应对和解决,无需你们操心。” 薛述听后,心中的疑虑烟消云散。他担心李烨会像周世武一样,放弃辽东郡,置百姓和将士家眷于不顾。 随后,众人商议了一些细枝末节,然后把酒言欢。 当李烨自辽东郡踏上归途,向南方的上谷郡进发之际,南陈的皇帝陈坚派遣使臣前往西蜀,意图在北周陷入内乱的背景下,发展与西蜀的联盟关系。 尽管南陈国内也遭遇了建安王的叛乱,但相较于动荡的北周,南陈的局势尚算稳定。 南陈朝廷兵精将广,使得南陈在当前的乱局中占据了有利地位。 待得风雪平息,李烨顺利抵达上谷郡。他立即召集了一众心腹将领,与他们分享此行的成果。 众将闻听,无不欢欣鼓舞,纷纷主动请战。 不过,徐陵却向李烨禀报了冀州的消息:“将军,冀州的曹建充在您北上期间,已自封为河间王,定都乐寿,并设立了自己的官署。而李弼则相对低调,自称卫公,将滑台寨更名为滑台营。” 李烨闻言,眉头紧锁,随即追问:“曹建充那边的人马,近来有何动向?” 徐陵摇了摇头,回答道:“除了不断向青州扩张势力范围外,曹建充的军队并未有大规模调动的迹象。据冀州传来的消息,曹建充近期忙于大封文武百官。” 李烨听罢,沉思片刻,平静地说:“那就暂时不用顾忌他们。” 一旁的独孤青石担忧地问道:“为何?万一他们也挥师北上,与我们争夺幽州呢?” 李烨微微一笑,反问:“你说一个毫无底蕴的人突然暴富会怎么做?” 独孤青石不假思索地回答:“自然会肆意挥霍,贪图享乐。” 他随即醒悟,恍然道:“哦,我明白了。曹建充现在大肆封赏文武百官,正如那暴富之人。” 徐陵进一步补充道:“确实,但也有一部分暴富之人会视财如命,处处提防。无论是哪种情况,只要我们能在一年半载内歼灭周世武所部,便无需过分担忧曹建充的势力。 然而,我们需要考虑的是,今后我们与曹建充的势力将如何相处。毕竟,我们的目标不仅仅是幽州一隅。” 李烨深思后,果断地决定:“不迎合也不挑衅,保持戒备即可。徐陵,你需多加留意,在我们与周世武交战期间,密切监视曹建充的动向。他能打下如此基业,必定有不凡之处,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徐陵应声道:“喏。” 李烨转向刑山,目光坚定地说:“刑山,你的直罗候骑如今已扩充至四千之众。鉴于张动需坐镇雁门郡并整军练兵,事务繁重,我决定擢升你为直罗候骑统领。至于副统领的空缺,你可有人选推荐?” 刑山毫不犹豫,立刻回答:“都尉汤家宝机敏勇敢,深得士卒爱戴,我推举他担任副统领一职。” 李烨对于汤家宝颇为了解,他是从琉璃台而来,曾经在西蜀被李烨所救,之后一直忠心耿耿地跟随李烨。 于是,李烨点头应允:“好,那就任命汤家宝为直罗候骑副统领。刑山,你回去后将直罗候骑一分为二,分别跟随独孤青石和秦离,听候差遣。” 刑山应声道:“喏。” 随后,李烨向独孤青石和秦离下达命令:“独孤青石,你率本部一万八千人马及两千直罗候骑驻军涞水城;秦离,你率本部一万八千人马及两千直罗候骑驻军遒城。你们的任务是自行进攻涿郡,但务必以袭扰和练兵为主,切记不可轻敌冒进。” 独孤青石和秦离齐声领命:“喏。” 李烨转而吩咐道:“徐陵,你率领剩余七千人马坐镇易城。我将直罗蛮骑留给你。” 徐陵知道李烨又要以身犯险,因为李烨没有布置直罗鬼骑的任务。 他估计李烨要亲自率领直罗鬼骑前往涿郡。 只是,众多将领面前,他需要维护李烨的威信和决策,因此没有出声质疑。 而是只是回应道:“喏。” 第19章 卓有成效 德明元年三月,南陈与西蜀签订盟约。 --《南朝陈史》 在接下来的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李烨分兵三路,持续袭扰涿郡,使得周世武麾下的幽州军疲于奔命,苦不堪言。 然而,这样的袭扰作战对于李烨而言,是一次极好的练兵机会,使得部队得到了充分的磨合。 随着独孤青石和秦离两路人马战力逐渐提升,周世武布置在涿郡外围的幽州军开始出现大规模折损。 两路人马随之占领了两个驻守兵力薄弱的县城。 李烨更是带着薛俨率领直罗鬼骑,深入涿郡腹地,袭扰幽州军后方。 直罗鬼骑来去如风,行踪不定,简直是千人以下小股幽州军的幽冥噩梦。 大宁六年开春,周世武决定倾尽幽州全境之力,在涿郡与李烨展开决战。 他调集了包括北平郡韦二刀所部的两万人马,以及辽东郡罗灿麾下的三万精兵。 然而,驻守辽东的幽州将军罗灿却突然宣布脱离幽州军,不再听从右骁卫大将军周世武的调遣。 更令周世武惊慌的是,罗灿还派遣副将薛述率兵迅速控制了柳城郡和燕郡,直接威胁到了长城内的北平郡。 面对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周世武不得不重新调整战略部署。 他命令韦二刀所部继续坚守卢龙城,以防罗灿的军队趁机入关。 同时,深感压力巨大的周世武只能征调驻守涿郡北部长城的张论率领所部两万人马南下增援蓟城。 而已深入涿郡腹地的昌平县一带李烨,闻讯后迅速召见了薛俨。 李烨的目光锐利,直接问道:“薛俨,独孤青石和秦离现在何处?” 薛俨迅速回应:“回禀将军,独孤将军已攻取良乡城,秦郎将则占领了固安城,他们目前都在进行休整。” 李烨凝视着地图片刻,然后果断下令:“传令独孤青石和秦离原地驻守,并派遣四千直罗候骑北上,与我军会合。”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派人告知徐陵,让他派遣夏侯孟都率领直罗蛮骑前来汇合。” 薛俨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猜测道:“将军,您这是打算阻击张论率领的两万南下增援的幽州军?” 李烨点头,对薛俨的敏锐洞察力表示赞赏,随后继续下令:“速派人前往雁门郡,命张动所部两万兵马全军出动,沿桑干水进军涿郡。” 他进一步指示:“到达怀城后,兵分两路。一路北上接管长城关隘,严防东突厥人趁机入关;另一路则让张动亲自率领顺流而下,进驻昌平城。” 薛俨立即应道:“喏!” 德明元年三月,南陈的使团风尘仆仆地抵达了成都,面见了西蜀皇帝刘睿,恭敬地呈递了国书。 国书中表达了南陈皇帝陈坚与西蜀缔结同盟的深切愿望。 更为引人瞩目的是,陈坚皇帝提出了迎娶西蜀公主刘瑶的请求,并郑重承诺,一旦迎娶,将册封刘瑶为南陈的皇后。 面对南陈的请求,西蜀朝廷进行了激烈的争论。 迫于内外的重重压力,西蜀皇帝刘睿最终作出了决定,同意了和亲之策,并与南陈缔结了盟约。 德明元年四月初,西蜀的三公主刘瑶,将踏上远嫁的路途,并由禁军统领赵广亲自护送出蜀。 这一日午后,昌平城外十里处,李烨率领着一千直罗候骑正在静静地等候。 就在三天前,他在怀来县设下伏兵,成功地击溃增援蓟城的两万幽州军,并亲自斩杀了主将张论。 经过两日的追击,他又率军歼灭了数千敌军,并俘虏了六千余人。 面对这些抓获的俘虏,李烨迫切地希望善于整军练兵的张动能早日到来。 而守城兵力不足的昌平城,也需要守城经验丰富的张动带领一万并州军来驻守。 得知张动即将抵达的讯息,李烨更是亲自出城迎接。 张动在得了前方探子的通报后,也迅速率领部下前来。 众将士纷纷抱拳行礼,而张动则独特地以左手捶胸,开口道:“属下张动,参见将军。” 张动虽年届四十有余,身形依旧雄壮魁梧,但已是白发半头。更令人扼腕的是,他的右手仅余半截。 李烨同样抱拳回礼,目光中充满了对这位曾为自己挡下致命一刀的袍泽的深深感慨。 他轻轻拍了拍张动那残损的右臂,开口道:“这些年,你辛苦了。” 众将士惊讶地发现,平时严肃冷峻的张郎将此刻竟露出了难得的腼腆笑容。 他回应道:“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我张动虽身有残缺,但将军蒙将军不弃,甚至给予重任。这份恩情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李烨笑骂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的手,不也是为了我而断的吗?我们可是生死相依的袍泽。往后,我还要你替我整顿军纪,操练新兵,守护后方。” 张动闻言,立即斩钉截铁地回应:“刀山火海,张动万死不辞!” 李烨正准备再与张动谈笑几句,突然刑山十万火急地奔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李烨的眉头瞬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刑山一路狂奔至近前,才匆匆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地禀报道:“将军,徐军师和阚司马亲自护送夫人进城了,此刻正在昌平城内。” 李烨闻言,心中一惊,急忙追问:“出了什么事情?” 刑山急忙回应:“夫人并未明说,只是急切地请您速速回城。” 李烨不敢有丝毫耽搁,果断地吩咐道:“张动、刑山,你们二人率领众将士稍后回城,务必妥善安顿一切。” 张动和刑山齐声应诺:“喏。” 随后,李烨迅速翻身上马,独自一人策马扬鞭,风驰电掣般向城中疾驰而去。 一路上,李烨心绪不宁,脑海中不断猜测着各种可能的情况,但始终没有头绪。 他只得不断催促胯下的天冲青加快步伐,希望尽快回到城中。 天冲青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急切心情,撒开四蹄,如掠地飞翔般向城里狂奔而去。 第19章 卓有成效 德明元年三月,南陈与西蜀签订盟约。 --《南朝陈史》 在接下来的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李烨分兵三路,持续袭扰涿郡,使得周世武麾下的幽州军疲于奔命,苦不堪言。 然而,这样的袭扰作战对于李烨而言,是一次极好的练兵机会,使得部队得到了充分的磨合。 随着独孤青石和秦离两路人马战力逐渐提升,周世武布置在涿郡外围的幽州军开始出现大规模折损。 两路人马随之占领了两个驻守兵力薄弱的县城。 李烨更是带着薛俨率领直罗鬼骑,深入涿郡腹地,袭扰幽州军后方。 直罗鬼骑来去如风,行踪不定,简直是千人以下小股幽州军的幽冥噩梦。 大宁六年开春,周世武决定倾尽幽州全境之力,在涿郡与李烨展开决战。 他调集了包括北平郡韦二刀所部的两万人马,以及辽东郡罗灿麾下的三万精兵。 然而,驻守辽东的幽州将军罗灿却突然宣布脱离幽州军,不再听从右骁卫大将军周世武的调遣。 更令周世武惊慌的是,罗灿还派遣副将薛述率兵迅速控制了柳城郡和燕郡,直接威胁到了长城内的北平郡。 面对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周世武不得不重新调整战略部署。 他命令韦二刀所部继续坚守卢龙城,以防罗灿的军队趁机入关。 同时,深感压力巨大的周世武只能征调驻守涿郡北部长城的张论率领所部两万人马南下增援蓟城。 而已深入涿郡腹地的昌平县一带李烨,闻讯后迅速召见了薛俨。 李烨的目光锐利,直接问道:“薛俨,独孤青石和秦离现在何处?” 薛俨迅速回应:“回禀将军,独孤将军已攻取良乡城,秦郎将则占领了固安城,他们目前都在进行休整。” 李烨凝视着地图片刻,然后果断下令:“传令独孤青石和秦离原地驻守,并派遣四千直罗候骑北上,与我军会合。”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派人告知徐陵,让他派遣夏侯孟都率领直罗蛮骑前来汇合。” 薛俨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猜测道:“将军,您这是打算阻击张论率领的两万南下增援的幽州军?” 李烨点头,对薛俨的敏锐洞察力表示赞赏,随后继续下令:“速派人前往雁门郡,命张动所部两万兵马全军出动,沿桑干水进军涿郡。” 他进一步指示:“到达怀城后,兵分两路。一路北上接管长城关隘,严防东突厥人趁机入关;另一路则让张动亲自率领顺流而下,进驻昌平城。” 薛俨立即应道:“喏!” 德明元年三月,南陈的使团风尘仆仆地抵达了成都,面见了西蜀皇帝刘睿,恭敬地呈递了国书。 国书中表达了南陈皇帝陈坚与西蜀缔结同盟的深切愿望。 更为引人瞩目的是,陈坚皇帝提出了迎娶西蜀公主刘瑶的请求,并郑重承诺,一旦迎娶,将册封刘瑶为南陈的皇后。 面对南陈的请求,西蜀朝廷进行了激烈的争论。 迫于内外的重重压力,西蜀皇帝刘睿最终作出了决定,同意了和亲之策,并与南陈缔结了盟约。 德明元年四月初,西蜀的三公主刘瑶,将踏上远嫁的路途,并由禁军统领赵广亲自护送出蜀。 这一日午后,昌平城外十里处,李烨率领着一千直罗候骑正在静静地等候。 就在三天前,他在怀来县设下伏兵,成功地击溃增援蓟城的两万幽州军,并亲自斩杀了主将张论。 经过两日的追击,他又率军歼灭了数千敌军,并俘虏了六千余人。 面对这些抓获的俘虏,李烨迫切地希望善于整军练兵的张动能早日到来。 而守城兵力不足的昌平城,也需要守城经验丰富的张动带领一万并州军来驻守。 得知张动即将抵达的讯息,李烨更是亲自出城迎接。 张动在得了前方探子的通报后,也迅速率领部下前来。 众将士纷纷抱拳行礼,而张动则独特地以左手捶胸,开口道:“属下张动,参见将军。” 张动虽年届四十有余,身形依旧雄壮魁梧,但已是白发半头。更令人扼腕的是,他的右手仅余半截。 李烨同样抱拳回礼,目光中充满了对这位曾为自己挡下致命一刀的袍泽的深深感慨。 他轻轻拍了拍张动那残损的右臂,开口道:“这些年,你辛苦了。” 众将士惊讶地发现,平时严肃冷峻的张郎将此刻竟露出了难得的腼腆笑容。 他回应道:“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我张动虽身有残缺,但将军蒙将军不弃,甚至给予重任。这份恩情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李烨笑骂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的手,不也是为了我而断的吗?我们可是生死相依的袍泽。往后,我还要你替我整顿军纪,操练新兵,守护后方。” 张动闻言,立即斩钉截铁地回应:“刀山火海,张动万死不辞!” 李烨正准备再与张动谈笑几句,突然刑山十万火急地奔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李烨的眉头瞬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刑山一路狂奔至近前,才匆匆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地禀报道:“将军,徐军师和阚司马亲自护送夫人进城了,此刻正在昌平城内。” 李烨闻言,心中一惊,急忙追问:“出了什么事情?” 刑山急忙回应:“夫人并未明说,只是急切地请您速速回城。” 李烨不敢有丝毫耽搁,果断地吩咐道:“张动、刑山,你们二人率领众将士稍后回城,务必妥善安顿一切。” 张动和刑山齐声应诺:“喏。” 随后,李烨迅速翻身上马,独自一人策马扬鞭,风驰电掣般向城中疾驰而去。 一路上,李烨心绪不宁,脑海中不断猜测着各种可能的情况,但始终没有头绪。 他只得不断催促胯下的天冲青加快步伐,希望尽快回到城中。 天冲青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急切心情,撒开四蹄,如掠地飞翔般向城里狂奔而去。 第20章 满纸泪痕 三月的西蜀皇宫,春意盎然,桃花盛开,美不胜收。 宫墙内,一片粉嫩的花海如云似雾,弥漫着甜美的气息。 微风拂过,花瓣如雪般飘落,宛如仙境。 慕光殿的亭台楼阁间,也点缀着盛开的桃花,与朱红色的栏杆相互映衬,如诗如画。 在这皇宫里,桃花盛开的美景如同一幅绚丽的画卷,展现出了皇室的繁华,也让人们感受到了春天的生机与活力。 西蜀公主刘瑶独自站在窗前,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胜景,思绪万千。 那一年,是桃花盛开的时候;那一年,也是阳光明媚的午后;那一年,更是懵懂青涩的年华。 春风拂来,吹动了书桌上的一张抄录着诗歌的纸笺。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只不过,纸笺上泪痕斑斑。 这首祝贺年轻姑娘出嫁的诗歌下面,赫然写着另外一句话。一句不合诗境,更令人悲叹不已的话。 奈何情缘浅,惟薄命,且择来世绘双喜。 这时,书房外,刘瑶的贴身侍女绿韵恭敬地行了一礼,柔声道:“绿韵见过赵将军。” 赵广站在书房的门口,目光追随刘瑶那落寞的背影,轻叹一声。 绿韵靠近了些许,声音低沉而充满关切:“公主已经这样呆呆地站了一下午。” 赵广微微颔首,心中无奈,随后他走进了书房,悄悄走到了刘瑶的身后,轻声地呼唤道:“公主。” 刘瑶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毫无反应。 赵广又深深地叹息,接连呼唤:“公主……” 终于,刘瑶的思绪被唤回,她转过身来,看到是赵广,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轻声道:“赵叔。” 赵广看着刘瑶那强颜欢笑的面容,心中一阵酸楚。 随后,他坚定地说:“你大可不必委屈自己。你要是不想嫁给南陈皇帝,赵叔我豁出身家性命送你去太原。” 刘瑶闻言,眼眶瞬间湿润,但她却极力忍住,不让泪水滑落。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微笑,对赵广说:“赵叔,谢谢你,不用了。这是我的命。” 赵广听后,心中的疼痛更甚,柔声道:“我会亲自送你出西蜀。在离开之前,如果你改变主意,就随时告诉我。” 刘瑶轻轻抿了抿嘴唇,点了点头说:“嗯,我会的。” 赵广见状,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陛下已经召集了文武百官为你饯行,正在等你过去。” 刘瑶再次点头应允:“好,赵叔请稍候片刻,容我回房梳妆打扮一番。” 赵广宠溺地看着刘瑶,温和地说:“去,我会在这里等你。也让那些人等着。” 刘瑶向赵广福了福身,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赵广为了疏解心中的郁结,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的目光无意中瞥见了书桌上的那张纸笺。 他走近一看,纸笺上竟然有斑斑泪痕,而刘瑶在那上面写下了一句话,这让他的心被深深刺痛。 赵广将这张纸笺仔细地叠好,放入了自己的怀中。 春夜悄然降临,凉意如清泉流淌。 刘瑶自那饯别之宴归来,步入慕光殿的书房,目光扫过,发现自己抄录诗词的纸笺已悄然失踪,然而她并未为此过多挂怀。 她轻取卧榻之上那件厚重的大氅,目光在书房中作最后的流连,随后毅然转身,不带一丝留恋地离去。 成都外,赵广策马奔腾,月光如银,照亮他通往梨花溪醉仙酒庄的道路。 临近酒庄,却见内里一片漆黑和静谧。赵广放缓了马匹的步伐,缓缓靠近,直至停下。 他原本想寻找周一斗,将那张满含遗憾与寂寥的纸笺转交给李烨,但遗憾的是,周一斗并不在庄内。 他再次深深叹息,无奈地调转马头,任由马匹带着他,缓缓消失在夜色之中。 或许,这正是命运的无常,天意难测,造化弄人。 赵广回到府邸,府门前,他的长子赵左正恭候着。 赵左见父亲归来,立刻迎上前来,行礼并恭敬地说:“父亲,周一斗周老前辈已在府内等候多时。” 赵广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将马匹交给赵左,随后快步穿过府门。 走进府内大堂,他看见周一斗正向外张望,脸上写满了焦急。 周一斗见赵广大步流星地走进大堂,立刻起身,急切地问道:“赵广,和亲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女娃她自己同意了吗?还是皇帝强迫她的?” 赵广示意周一斗稍安勿躁,行礼后温和地说:“周老前辈,请稍安勿躁,我们坐下慢慢说。” 周一斗只好耐住性子,依言坐下。 赵广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道:“周老前辈,您深知如今天下局势。 我西蜀偏安一隅,长久以来在夹缝中生存。原先我们与北周结盟,但如今北周大乱,即将倾覆。南陈虽然也有动荡,但根基尚稳。 恰逢南陈遣使前来,提出结盟之事,其中便包括和亲,且指名要刘瑶。 朝中对此事进行了激烈的争论,权衡利弊之后,最终决定舍弃北周,与南陈结盟。 陛下虽有万般不舍,但为了大局,也只得无奈答应和亲。 刘瑶她向来懂事孝顺,为了西蜀的安危,只好委曲求全,远嫁南陈。” 周一斗听完后,深深叹息,感受到了这份沉重的无奈。 他沉吟片刻,才说道:“老汉我虽然一个人逍遥惯了,不懂男女之情,但是那些日子我见刘瑶对李烨很是在乎,是有些意思的。” 赵广点头附和道:“何尝是有些意思,早在那年尚在长安之时,刘瑶便对李烨情根深种,不然也不会小姑独处这么些年。 甚至为了求取神女圣莲时,她向陛下坦白李烨是她的心上人,又撒谎说李烨身受重伤,因此陛下才同意拿出珍贵的神女圣莲。 后来他们相处的日子,您也是亲眼所见。刘瑶不求回报,只求李烨及他身边的人安好。” 周一斗听到这里,顿时吹胡子瞪眼,着急地说:“那不就是了!我们得想办法阻止这桩和亲,不能让这么好的女娃跳进火坑!” 赵广也显得无比苦涩,叹气道:“周老前辈,我又何尝不想阻止呢?我下午还劝刘瑶去北周找李烨,但她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辜负陛下,辜负西蜀的期望。不过,您看看这个。” 赵广从怀中掏出那张纸笺,递给周一斗。 周一斗瞪了赵广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明知道老汉我不识字,快念来听听。” 赵广讪讪地收回手,然后缓缓念道:“这纸笺上抄录着一首祝贺出嫁的诗歌。而下面,刘瑶自己写了句:‘奈何情缘浅,惟薄命,且择来世绘双喜。’并且纸笺上满是泪痕。” 周一斗听完后,大叫一声:“坏了!刘瑶女娃这是心有死志啊,什么薄命,什么来世!不行,我这就去皇宫带她出来,然后去北周找李烨。你可不能拦我!不然,别怪老汉我不客气!” 说罢,周一斗就急匆匆地起身,准备前往皇宫。 赵广连忙出言相劝:“前辈,请从长计议,不可莽撞行事。刘瑶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女子,她不会因为我们的三言两语就轻率地不顾陛下和西蜀的期望而逃婚。” 周一斗听后,顿时泄了气,问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赵广无奈道:“这不,出了皇宫,我就赶到城外去找您商议。只是见您不在庄内,我才返回城里。 我在想,您是否有办法将这张纸笺尽快交给李烨。毕竟,年轻人的事情还是得他们自己抉择和处理。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有传递一下消息。 此次,正好是我亲自护送刘瑶出蜀,我会尽量拖延几日,给您留出时间。” 周一斗沉思片刻,点头同意道:“你说得没错。这样,你将这张纸笺用东西包好一些,我亲自去一趟太原,将它交给李烨。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抉择和处理。” 赵广应道:“嗯,如此甚好。我这就让人准备马匹和干粮,然后送您出城。” 周一斗没有推辞,答道:“好!” 第20章 满纸泪痕 三月的西蜀皇宫,春意盎然,桃花盛开,美不胜收。 宫墙内,一片粉嫩的花海如云似雾,弥漫着甜美的气息。 微风拂过,花瓣如雪般飘落,宛如仙境。 慕光殿的亭台楼阁间,也点缀着盛开的桃花,与朱红色的栏杆相互映衬,如诗如画。 在这皇宫里,桃花盛开的美景如同一幅绚丽的画卷,展现出了皇室的繁华,也让人们感受到了春天的生机与活力。 西蜀公主刘瑶独自站在窗前,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胜景,思绪万千。 那一年,是桃花盛开的时候;那一年,也是阳光明媚的午后;那一年,更是懵懂青涩的年华。 春风拂来,吹动了书桌上的一张抄录着诗歌的纸笺。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只不过,纸笺上泪痕斑斑。 这首祝贺年轻姑娘出嫁的诗歌下面,赫然写着另外一句话。一句不合诗境,更令人悲叹不已的话。 奈何情缘浅,惟薄命,且择来世绘双喜。 这时,书房外,刘瑶的贴身侍女绿韵恭敬地行了一礼,柔声道:“绿韵见过赵将军。” 赵广站在书房的门口,目光追随刘瑶那落寞的背影,轻叹一声。 绿韵靠近了些许,声音低沉而充满关切:“公主已经这样呆呆地站了一下午。” 赵广微微颔首,心中无奈,随后他走进了书房,悄悄走到了刘瑶的身后,轻声地呼唤道:“公主。” 刘瑶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毫无反应。 赵广又深深地叹息,接连呼唤:“公主……” 终于,刘瑶的思绪被唤回,她转过身来,看到是赵广,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轻声道:“赵叔。” 赵广看着刘瑶那强颜欢笑的面容,心中一阵酸楚。 随后,他坚定地说:“你大可不必委屈自己。你要是不想嫁给南陈皇帝,赵叔我豁出身家性命送你去太原。” 刘瑶闻言,眼眶瞬间湿润,但她却极力忍住,不让泪水滑落。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微笑,对赵广说:“赵叔,谢谢你,不用了。这是我的命。” 赵广听后,心中的疼痛更甚,柔声道:“我会亲自送你出西蜀。在离开之前,如果你改变主意,就随时告诉我。” 刘瑶轻轻抿了抿嘴唇,点了点头说:“嗯,我会的。” 赵广见状,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陛下已经召集了文武百官为你饯行,正在等你过去。” 刘瑶再次点头应允:“好,赵叔请稍候片刻,容我回房梳妆打扮一番。” 赵广宠溺地看着刘瑶,温和地说:“去,我会在这里等你。也让那些人等着。” 刘瑶向赵广福了福身,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赵广为了疏解心中的郁结,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的目光无意中瞥见了书桌上的那张纸笺。 他走近一看,纸笺上竟然有斑斑泪痕,而刘瑶在那上面写下了一句话,这让他的心被深深刺痛。 赵广将这张纸笺仔细地叠好,放入了自己的怀中。 春夜悄然降临,凉意如清泉流淌。 刘瑶自那饯别之宴归来,步入慕光殿的书房,目光扫过,发现自己抄录诗词的纸笺已悄然失踪,然而她并未为此过多挂怀。 她轻取卧榻之上那件厚重的大氅,目光在书房中作最后的流连,随后毅然转身,不带一丝留恋地离去。 成都外,赵广策马奔腾,月光如银,照亮他通往梨花溪醉仙酒庄的道路。 临近酒庄,却见内里一片漆黑和静谧。赵广放缓了马匹的步伐,缓缓靠近,直至停下。 他原本想寻找周一斗,将那张满含遗憾与寂寥的纸笺转交给李烨,但遗憾的是,周一斗并不在庄内。 他再次深深叹息,无奈地调转马头,任由马匹带着他,缓缓消失在夜色之中。 或许,这正是命运的无常,天意难测,造化弄人。 赵广回到府邸,府门前,他的长子赵左正恭候着。 赵左见父亲归来,立刻迎上前来,行礼并恭敬地说:“父亲,周一斗周老前辈已在府内等候多时。” 赵广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将马匹交给赵左,随后快步穿过府门。 走进府内大堂,他看见周一斗正向外张望,脸上写满了焦急。 周一斗见赵广大步流星地走进大堂,立刻起身,急切地问道:“赵广,和亲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女娃她自己同意了吗?还是皇帝强迫她的?” 赵广示意周一斗稍安勿躁,行礼后温和地说:“周老前辈,请稍安勿躁,我们坐下慢慢说。” 周一斗只好耐住性子,依言坐下。 赵广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道:“周老前辈,您深知如今天下局势。 我西蜀偏安一隅,长久以来在夹缝中生存。原先我们与北周结盟,但如今北周大乱,即将倾覆。南陈虽然也有动荡,但根基尚稳。 恰逢南陈遣使前来,提出结盟之事,其中便包括和亲,且指名要刘瑶。 朝中对此事进行了激烈的争论,权衡利弊之后,最终决定舍弃北周,与南陈结盟。 陛下虽有万般不舍,但为了大局,也只得无奈答应和亲。 刘瑶她向来懂事孝顺,为了西蜀的安危,只好委曲求全,远嫁南陈。” 周一斗听完后,深深叹息,感受到了这份沉重的无奈。 他沉吟片刻,才说道:“老汉我虽然一个人逍遥惯了,不懂男女之情,但是那些日子我见刘瑶对李烨很是在乎,是有些意思的。” 赵广点头附和道:“何尝是有些意思,早在那年尚在长安之时,刘瑶便对李烨情根深种,不然也不会小姑独处这么些年。 甚至为了求取神女圣莲时,她向陛下坦白李烨是她的心上人,又撒谎说李烨身受重伤,因此陛下才同意拿出珍贵的神女圣莲。 后来他们相处的日子,您也是亲眼所见。刘瑶不求回报,只求李烨及他身边的人安好。” 周一斗听到这里,顿时吹胡子瞪眼,着急地说:“那不就是了!我们得想办法阻止这桩和亲,不能让这么好的女娃跳进火坑!” 赵广也显得无比苦涩,叹气道:“周老前辈,我又何尝不想阻止呢?我下午还劝刘瑶去北周找李烨,但她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辜负陛下,辜负西蜀的期望。不过,您看看这个。” 赵广从怀中掏出那张纸笺,递给周一斗。 周一斗瞪了赵广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明知道老汉我不识字,快念来听听。” 赵广讪讪地收回手,然后缓缓念道:“这纸笺上抄录着一首祝贺出嫁的诗歌。而下面,刘瑶自己写了句:‘奈何情缘浅,惟薄命,且择来世绘双喜。’并且纸笺上满是泪痕。” 周一斗听完后,大叫一声:“坏了!刘瑶女娃这是心有死志啊,什么薄命,什么来世!不行,我这就去皇宫带她出来,然后去北周找李烨。你可不能拦我!不然,别怪老汉我不客气!” 说罢,周一斗就急匆匆地起身,准备前往皇宫。 赵广连忙出言相劝:“前辈,请从长计议,不可莽撞行事。刘瑶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女子,她不会因为我们的三言两语就轻率地不顾陛下和西蜀的期望而逃婚。” 周一斗听后,顿时泄了气,问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赵广无奈道:“这不,出了皇宫,我就赶到城外去找您商议。只是见您不在庄内,我才返回城里。 我在想,您是否有办法将这张纸笺尽快交给李烨。毕竟,年轻人的事情还是得他们自己抉择和处理。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有传递一下消息。 此次,正好是我亲自护送刘瑶出蜀,我会尽量拖延几日,给您留出时间。” 周一斗沉思片刻,点头同意道:“你说得没错。这样,你将这张纸笺用东西包好一些,我亲自去一趟太原,将它交给李烨。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抉择和处理。” 赵广应道:“嗯,如此甚好。我这就让人准备马匹和干粮,然后送您出城。” 周一斗没有推辞,答道:“好!” 第21章 心不负卿 李烨回到昌平城内临时的将军府邸,发现一众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自己。 而元影儿更是头发凌乱,风尘仆仆的模样。 李烨紧张地询问迎上前地元影儿道:“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元影儿连忙说道:“夫君放心,家里一切都好,是刘瑶出事了。” 李烨一愣,随即刘瑶那娇美贵气的身影出现在心里。 李烨眉头紧皱,不安地追问道:“刘瑶怎么了?受伤了?” 元影儿深吸了一口气,担忧道:“或许比受伤更严重。西蜀与南陈和亲,缔结盟约。而西蜀和亲之人便是刘瑶。她即将远嫁南陈……” 元影儿将周一斗和赵广之间的交谈复述了一遍。 随后,她拿出了用蜀锦包好的那张纸笺,递给了李烨,说道:“这是周老不远千里,亲自送来的。” 李烨伸手接过,看到了刘瑶写的那句话:“奈何情缘浅,惟薄命,且择来世绘双喜。” 他仿佛看到了刘瑶独站窗前,遗憾而寂寥的身影,更感受到刘瑶写下这句话时的肝肠寸断。 李烨泪雾氤氲,心中一痛,脑海里浮现了当年的场景。 当时,正值春天,正是花开的季节。 桃花热烈的绽放着,散发着阵阵的清香。 两人在长安李府内的桃树下话别。 “李烨,过几日我要回西蜀了。” “嗯。” “你会来送我吗?” “还是不去送了。” “李烨,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应该不会。” “那你会记得我吗?” “会。” “那你会想我吗?” “刘瑶,我……” 突然李烨的双唇感觉到了一股温润,还似乎带着甘甜,却是刘瑶吻了上来。 等到李烨感受真切时,已然分开。 刘瑶注视着李烨,吐气如兰地说道:“这样你就会想我了!” 然后,施了粉黛,着了环佩,一身蜀锦长裙的刘瑶,转身离去。 刘瑶的红唇,真切而热烈,却很短暂,久久不去的只有少女的体香。 事隔这么年后,李烨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个午后。 原来,刘瑶一直在自己的心里,只是自己没有勇气想起。 他怕辜负刘瑶,也怕伤害元影儿,却唯独没有想过这何尝又不是对她们两人的不负责。 李烨看着元影儿鼓励和期盼的眼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现在去将她抢回来,还来得及吗?” 元影儿听罢,欣喜道:“来得及。一路上,陆先生替你盘算过。你带上两千直罗鬼骑日夜兼程,一路南下能在刘瑶出蜀之际截住她。周老没有在太原耽搁,而是直接返回蜀地,希望能帮你拖延些时间。” 李烨有些意外道:“陆先生来幽州了?” 一旁的徐陵回答道:“陆先生和昔昔姐一起护送夫人到的易城。如今陆先生亲自替咱们坐镇易城。 不过我得提醒你,这南下的路上要穿过四个势力控制的地区,右骁卫大将军周世武的幽州,河间王曹建充的冀州北部,卫公李弼的冀州南部,还有右御卫大将军卢象的豫州。 一路上不能有丝毫耽搁,否则恐怕来不及。这是陆先生给你制订的路线。” 李烨听罢,正待要喊薛俨。 徐陵截口道:“薛俨已经带着两千直罗鬼骑在城外集结待命。” 李烨看了看元影儿。 元影儿鼓励道:“你只管放心去。我会照顾自己的,何况还有昔昔姐和徐陵他们。你带上星月胭脂马,告诉刘瑶。我在晋阳城等着她!” 李烨上前抱了抱元影儿,低声道:“等我们回来!” 元影儿用力地点了点头道:“嗯,换上那件西川蜀锦百花袍去接她!” 元影儿等人将李烨送到城门,而后登上了城门楼。 城门之外,风卷战旗猎猎作响,两千直罗鬼骑整齐地排列着,气势磅礴如山。 他们身着轻甲,背负弓箭,手中紧握长枪,枪尖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 城门楼上,元影儿身着一袭鲜艳的胭脂色长裙,随风舞动,飘逸如仙。 她手中紧握着一对鼓槌,站在巨大的战鼓前。 蓦然间响起一阵激昂澎湃的鼓声,如惊涛拍岸,似乱石穿空。 那鼓点起初缓慢而深沉,仿佛沉睡千年的巨兽渐渐苏醒,每一声都震撼着人们的心灵;继而节奏加快,如疾风骤雨般密集,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感,让人的血液也随之沸腾起来。 看到元影儿亲自擂鼓,李烨不禁豪情顿生,大声命令道:“直罗鬼骑,随我南下抢亲。” 两千直罗候骑齐声应道:“喏!” 李烨率领着威名赫赫的两千直罗鬼骑,踏上了长达两千多里的抢亲征途。 日头偏西,城内的周世武却仍旧没有等到张论的援军无奈之下,他只得增派探子前往北面打探消息。 然而,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一支由北面而来的两千并州骑兵正意图从蓟城西面长驱南下。而这支队伍,似乎就是李烨所部的直罗鬼骑。 周世武勃然大怒,喝道:“岂有此理!这直罗鬼骑竟敢如此轻视我幽州军。 速传令,让城外巡防的谭健所部骑兵即刻拦截。同时,钟本至,你率领一千骑兵出城,从侧面进行纠缠。我亲自率大军出城,定要一举歼灭他们!” 周世武的命令迅速传达到每一个角落,蓟城内的幽州军开始紧急集结,准备出战。 在蓟城外十余里的地方,李烨一方的探子快马回报:“将军,幽州军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行踪。目前有两支千人骑兵正在逼近,一支从左方的城里出发,另一支则位于我们正前方。” 李烨眼神坚定,果断下令:“薛俨,你带领一千直罗鬼骑去迎击从城里来的幽州骑兵,但不必过多纠缠。随后南下到良乡城与我汇合!” 薛俨领命而去,带着一千直罗鬼骑向左方疾驰而去。 李烨则从驮马上取下河山枪,枪尖直指前方,沉声道:“若有阻拦者,杀无赦!” 言罢,他一马当先,率领剩余的一千直罗鬼骑,如破竹之势,勇往直前。 谭健收到命令后,立即领兵列阵,严阵以待,准备在李烨部队南下的路上进行拦截。 第21章 心不负卿 李烨回到昌平城内临时的将军府邸,发现一众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自己。 而元影儿更是头发凌乱,风尘仆仆的模样。 李烨紧张地询问迎上前地元影儿道:“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元影儿连忙说道:“夫君放心,家里一切都好,是刘瑶出事了。” 李烨一愣,随即刘瑶那娇美贵气的身影出现在心里。 李烨眉头紧皱,不安地追问道:“刘瑶怎么了?受伤了?” 元影儿深吸了一口气,担忧道:“或许比受伤更严重。西蜀与南陈和亲,缔结盟约。而西蜀和亲之人便是刘瑶。她即将远嫁南陈……” 元影儿将周一斗和赵广之间的交谈复述了一遍。 随后,她拿出了用蜀锦包好的那张纸笺,递给了李烨,说道:“这是周老不远千里,亲自送来的。” 李烨伸手接过,看到了刘瑶写的那句话:“奈何情缘浅,惟薄命,且择来世绘双喜。” 他仿佛看到了刘瑶独站窗前,遗憾而寂寥的身影,更感受到刘瑶写下这句话时的肝肠寸断。 李烨泪雾氤氲,心中一痛,脑海里浮现了当年的场景。 当时,正值春天,正是花开的季节。 桃花热烈的绽放着,散发着阵阵的清香。 两人在长安李府内的桃树下话别。 “李烨,过几日我要回西蜀了。” “嗯。” “你会来送我吗?” “还是不去送了。” “李烨,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应该不会。” “那你会记得我吗?” “会。” “那你会想我吗?” “刘瑶,我……” 突然李烨的双唇感觉到了一股温润,还似乎带着甘甜,却是刘瑶吻了上来。 等到李烨感受真切时,已然分开。 刘瑶注视着李烨,吐气如兰地说道:“这样你就会想我了!” 然后,施了粉黛,着了环佩,一身蜀锦长裙的刘瑶,转身离去。 刘瑶的红唇,真切而热烈,却很短暂,久久不去的只有少女的体香。 事隔这么年后,李烨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个午后。 原来,刘瑶一直在自己的心里,只是自己没有勇气想起。 他怕辜负刘瑶,也怕伤害元影儿,却唯独没有想过这何尝又不是对她们两人的不负责。 李烨看着元影儿鼓励和期盼的眼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现在去将她抢回来,还来得及吗?” 元影儿听罢,欣喜道:“来得及。一路上,陆先生替你盘算过。你带上两千直罗鬼骑日夜兼程,一路南下能在刘瑶出蜀之际截住她。周老没有在太原耽搁,而是直接返回蜀地,希望能帮你拖延些时间。” 李烨有些意外道:“陆先生来幽州了?” 一旁的徐陵回答道:“陆先生和昔昔姐一起护送夫人到的易城。如今陆先生亲自替咱们坐镇易城。 不过我得提醒你,这南下的路上要穿过四个势力控制的地区,右骁卫大将军周世武的幽州,河间王曹建充的冀州北部,卫公李弼的冀州南部,还有右御卫大将军卢象的豫州。 一路上不能有丝毫耽搁,否则恐怕来不及。这是陆先生给你制订的路线。” 李烨听罢,正待要喊薛俨。 徐陵截口道:“薛俨已经带着两千直罗鬼骑在城外集结待命。” 李烨看了看元影儿。 元影儿鼓励道:“你只管放心去。我会照顾自己的,何况还有昔昔姐和徐陵他们。你带上星月胭脂马,告诉刘瑶。我在晋阳城等着她!” 李烨上前抱了抱元影儿,低声道:“等我们回来!” 元影儿用力地点了点头道:“嗯,换上那件西川蜀锦百花袍去接她!” 元影儿等人将李烨送到城门,而后登上了城门楼。 城门之外,风卷战旗猎猎作响,两千直罗鬼骑整齐地排列着,气势磅礴如山。 他们身着轻甲,背负弓箭,手中紧握长枪,枪尖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 城门楼上,元影儿身着一袭鲜艳的胭脂色长裙,随风舞动,飘逸如仙。 她手中紧握着一对鼓槌,站在巨大的战鼓前。 蓦然间响起一阵激昂澎湃的鼓声,如惊涛拍岸,似乱石穿空。 那鼓点起初缓慢而深沉,仿佛沉睡千年的巨兽渐渐苏醒,每一声都震撼着人们的心灵;继而节奏加快,如疾风骤雨般密集,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感,让人的血液也随之沸腾起来。 看到元影儿亲自擂鼓,李烨不禁豪情顿生,大声命令道:“直罗鬼骑,随我南下抢亲。” 两千直罗候骑齐声应道:“喏!” 李烨率领着威名赫赫的两千直罗鬼骑,踏上了长达两千多里的抢亲征途。 日头偏西,城内的周世武却仍旧没有等到张论的援军无奈之下,他只得增派探子前往北面打探消息。 然而,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一支由北面而来的两千并州骑兵正意图从蓟城西面长驱南下。而这支队伍,似乎就是李烨所部的直罗鬼骑。 周世武勃然大怒,喝道:“岂有此理!这直罗鬼骑竟敢如此轻视我幽州军。 速传令,让城外巡防的谭健所部骑兵即刻拦截。同时,钟本至,你率领一千骑兵出城,从侧面进行纠缠。我亲自率大军出城,定要一举歼灭他们!” 周世武的命令迅速传达到每一个角落,蓟城内的幽州军开始紧急集结,准备出战。 在蓟城外十余里的地方,李烨一方的探子快马回报:“将军,幽州军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行踪。目前有两支千人骑兵正在逼近,一支从左方的城里出发,另一支则位于我们正前方。” 李烨眼神坚定,果断下令:“薛俨,你带领一千直罗鬼骑去迎击从城里来的幽州骑兵,但不必过多纠缠。随后南下到良乡城与我汇合!” 薛俨领命而去,带着一千直罗鬼骑向左方疾驰而去。 李烨则从驮马上取下河山枪,枪尖直指前方,沉声道:“若有阻拦者,杀无赦!” 言罢,他一马当先,率领剩余的一千直罗鬼骑,如破竹之势,勇往直前。 谭健收到命令后,立即领兵列阵,严阵以待,准备在李烨部队南下的路上进行拦截。 第22章 饮酒谈心 当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在蓟城的外围,大地似乎也在其渲染下微微颤动。 谭健的视线中,首先映入的是一人一马的矫健身影,其速度之快,仿佛疾风掠过,让谭健不禁心生惊愕。 就在谭健尚未从惊愕中回过神之际,马上之人突然自身侧拿出一张巨大的脚踏弩,动作果断而迅速,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机括。 弩箭破空而出,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直逼谭健而来,瞬息之间便已近在咫尺。 谭健见状,早有警觉,迅速俯身贴近马背,险之又险地避过了这致命一击。 弩箭擦着他的后背呼啸而过,继续向前,却不幸地击中了紧随其后的两名骑兵,同时射伤了另一个,顿时,三声惨叫划破天际,引起幽州军一阵混乱。 然而,未等谭健下令反击,对方的箭矢已经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密集而迅猛。 幽州骑兵中箭者甚多,至少有两百人受伤。与此同时,他们立即也展开了弓箭的反击。 但先前的一人一马已经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如入无人之境般冲入了幽州骑兵的阵中。 此人正是率领直罗鬼骑南下的李烨。 李烨心中本就积压着一股难以名状的郁火,此刻在战场上更是如同疯虎般猛烈。 他紧握手中的河山枪,每一次挥舞都无情地收割着幽州骑兵的生命。 幽州骑兵在李烨的猛烈攻击下,顿时陷入了混乱。 此时,一千直罗鬼骑也如同一只只猛虎下山般加入了战斗。他们的配合默契,战斗力更是惊人。 经过一场激烈的混战,一千幽州骑兵在折损过半之后,不得不四散而逃。 而都尉谭健,也在这场混战中不幸丧命。 战后,李烨当着众将士的面嘲讽道:“幽州军在我直罗鬼骑面前,如同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这一句话,不仅展现了李烨的霸气和自信,也极大地鼓舞了直罗鬼骑的士气,引得众将士一阵欢呼。 然而,李烨的内心却充满了沉痛。他心疼那些折损的二十余骑,因为在他心里每一位将士性命都是宝贵的。 尽管他深知直罗鬼骑擅长迂回游击,而非正面冲锋陷阵,但形势所迫,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 同时这场正面战斗的胜利也证明了直罗鬼骑的强悍战力。 李烨信任薛俨的带兵能力,因此没有过多停留,迅速整理队伍,带上伤亡的直罗鬼骑,直奔良乡城而去。 李烨率兵抵达良乡城的不久后,不薛俨也率兵抵达,只是也折损了三十余骑。 驻守良乡城的独孤青石,早在昨日徐陵等人造访时,便知道今日李烨会率部抵达。因此,他提前备足了补给和驮马,以确保直罗鬼骑能在途中无虞。 直罗鬼骑将在良乡城暂作休整,度过一个宁静的夜晚。 这一切的细致安排,都出自陆机的深思熟虑,他不仅规划了行军路线,连队伍的休整时间和地点都一并考虑在内。 这给了李烨与独孤青石一起小酌谈心的机会。 在酒桌上,独孤青石戏谑道:“没想到啊,你小子早就和西蜀公主有了私情。当初我问你抱着公主什么感觉,你还装得一脸无辜。后来,还不是因为刘瑶,你杀了蔡家那小子,最终被流放?” 李烨听后,无奈地瞪了独孤青石一眼,反驳道:“什么私情的,多难听。我们那叫暗生情愫。我还没说你呢,留质那几年,你三天两头往我府里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独孤青石却笑着辩解:“我和你姐那是两情相悦,而且我们比你大,年纪到了。” 李烨反驳道:“首先,是你单方面爱慕我姐。 其次,我和刘瑶相识在建武十二年,当时我十六岁。我留质长安是在建武八年底。退一步说,就算从建武九年算起,我那时才十三岁,大姐比我大两岁,你也就比我大三岁。 你说那时你们多大?还谈什么到年纪了,你这脸皮也太厚了?” 独孤青石讪讪地挠了挠头,告饶道:“行行行,算不过你,算不过你,你赢了。咱们不聊这些了。 咱们当年留质的四人,你、我、王玄如今一同共事,只有卢象不在。 也不知道如今已经身为右御卫大将军的他有没变。我是指和咱们的兄弟之情。” 李烨叹了口气道:“也许变了,也许没变。谁知道呢!这次南下,必定经过他掌控的豫州,也不知道会是何种情形。只希望不要兵戎相见便好。” 独孤青石笑着说道:“那应该不会。卢象向来重情重义,也一直对我们关照有加。你还记得当年他与我一起护着你前往大理寺的情景吗?” 李烨感慨道:“当然记得,这也是咱们和他的兄弟情义的开始。不过,后来我和他在冀州也有接触。他背负的压力比咱们大多了。你知道的他父亲是北齐降将,被很多人所轻。如今北周风雨飘摇,你说他该何去何从?” 独孤青石皱眉,沉吟道:“保皇?不行,保不住。自立?不行,守不住。降?更是无法抉择,无论投向何方,都难免受人非议。” 独孤青石气馁道:“还真是,卢象如今的确进退两难。看来如你所说,四人之中,唯独他的背负的压力最大。唉,若是你能见到他,不妨劝他来并州。我们四人若能联手,平定天下指日可待。” 李烨没好气道:“你以为谁都如你这般啊!” 独孤青石洋洋自得道:“那是。一般人是没有我这样的魄力,能够舍弃家族的一切,出来自己闯荡。” 李烨打击道:“我说的是谁都如你这般命好。有一个好阿翁,好父亲,好叔父替你扛着。 你看卢象和罗灿,他们就只能自己扛下所有。 不过,说道命好,貌似我的命最好。哈哈。” 独孤青石很是羡慕道:“那是,这不即将迎娶二夫人了嘛!” 李烨不怀好意地说道:“你要是羡慕,我去跟大姐说说,让她也帮你物色物色!” 独孤青石连连摆手,谄媚着笑道:“不羡慕不羡慕。咱们喝酒,喝酒!” 第22章 饮酒谈心 当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在蓟城的外围,大地似乎也在其渲染下微微颤动。 谭健的视线中,首先映入的是一人一马的矫健身影,其速度之快,仿佛疾风掠过,让谭健不禁心生惊愕。 就在谭健尚未从惊愕中回过神之际,马上之人突然自身侧拿出一张巨大的脚踏弩,动作果断而迅速,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机括。 弩箭破空而出,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直逼谭健而来,瞬息之间便已近在咫尺。 谭健见状,早有警觉,迅速俯身贴近马背,险之又险地避过了这致命一击。 弩箭擦着他的后背呼啸而过,继续向前,却不幸地击中了紧随其后的两名骑兵,同时射伤了另一个,顿时,三声惨叫划破天际,引起幽州军一阵混乱。 然而,未等谭健下令反击,对方的箭矢已经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密集而迅猛。 幽州骑兵中箭者甚多,至少有两百人受伤。与此同时,他们立即也展开了弓箭的反击。 但先前的一人一马已经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如入无人之境般冲入了幽州骑兵的阵中。 此人正是率领直罗鬼骑南下的李烨。 李烨心中本就积压着一股难以名状的郁火,此刻在战场上更是如同疯虎般猛烈。 他紧握手中的河山枪,每一次挥舞都无情地收割着幽州骑兵的生命。 幽州骑兵在李烨的猛烈攻击下,顿时陷入了混乱。 此时,一千直罗鬼骑也如同一只只猛虎下山般加入了战斗。他们的配合默契,战斗力更是惊人。 经过一场激烈的混战,一千幽州骑兵在折损过半之后,不得不四散而逃。 而都尉谭健,也在这场混战中不幸丧命。 战后,李烨当着众将士的面嘲讽道:“幽州军在我直罗鬼骑面前,如同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这一句话,不仅展现了李烨的霸气和自信,也极大地鼓舞了直罗鬼骑的士气,引得众将士一阵欢呼。 然而,李烨的内心却充满了沉痛。他心疼那些折损的二十余骑,因为在他心里每一位将士性命都是宝贵的。 尽管他深知直罗鬼骑擅长迂回游击,而非正面冲锋陷阵,但形势所迫,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 同时这场正面战斗的胜利也证明了直罗鬼骑的强悍战力。 李烨信任薛俨的带兵能力,因此没有过多停留,迅速整理队伍,带上伤亡的直罗鬼骑,直奔良乡城而去。 李烨率兵抵达良乡城的不久后,不薛俨也率兵抵达,只是也折损了三十余骑。 驻守良乡城的独孤青石,早在昨日徐陵等人造访时,便知道今日李烨会率部抵达。因此,他提前备足了补给和驮马,以确保直罗鬼骑能在途中无虞。 直罗鬼骑将在良乡城暂作休整,度过一个宁静的夜晚。 这一切的细致安排,都出自陆机的深思熟虑,他不仅规划了行军路线,连队伍的休整时间和地点都一并考虑在内。 这给了李烨与独孤青石一起小酌谈心的机会。 在酒桌上,独孤青石戏谑道:“没想到啊,你小子早就和西蜀公主有了私情。当初我问你抱着公主什么感觉,你还装得一脸无辜。后来,还不是因为刘瑶,你杀了蔡家那小子,最终被流放?” 李烨听后,无奈地瞪了独孤青石一眼,反驳道:“什么私情的,多难听。我们那叫暗生情愫。我还没说你呢,留质那几年,你三天两头往我府里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独孤青石却笑着辩解:“我和你姐那是两情相悦,而且我们比你大,年纪到了。” 李烨反驳道:“首先,是你单方面爱慕我姐。 其次,我和刘瑶相识在建武十二年,当时我十六岁。我留质长安是在建武八年底。退一步说,就算从建武九年算起,我那时才十三岁,大姐比我大两岁,你也就比我大三岁。 你说那时你们多大?还谈什么到年纪了,你这脸皮也太厚了?” 独孤青石讪讪地挠了挠头,告饶道:“行行行,算不过你,算不过你,你赢了。咱们不聊这些了。 咱们当年留质的四人,你、我、王玄如今一同共事,只有卢象不在。 也不知道如今已经身为右御卫大将军的他有没变。我是指和咱们的兄弟之情。” 李烨叹了口气道:“也许变了,也许没变。谁知道呢!这次南下,必定经过他掌控的豫州,也不知道会是何种情形。只希望不要兵戎相见便好。” 独孤青石笑着说道:“那应该不会。卢象向来重情重义,也一直对我们关照有加。你还记得当年他与我一起护着你前往大理寺的情景吗?” 李烨感慨道:“当然记得,这也是咱们和他的兄弟情义的开始。不过,后来我和他在冀州也有接触。他背负的压力比咱们大多了。你知道的他父亲是北齐降将,被很多人所轻。如今北周风雨飘摇,你说他该何去何从?” 独孤青石皱眉,沉吟道:“保皇?不行,保不住。自立?不行,守不住。降?更是无法抉择,无论投向何方,都难免受人非议。” 独孤青石气馁道:“还真是,卢象如今的确进退两难。看来如你所说,四人之中,唯独他的背负的压力最大。唉,若是你能见到他,不妨劝他来并州。我们四人若能联手,平定天下指日可待。” 李烨没好气道:“你以为谁都如你这般啊!” 独孤青石洋洋自得道:“那是。一般人是没有我这样的魄力,能够舍弃家族的一切,出来自己闯荡。” 李烨打击道:“我说的是谁都如你这般命好。有一个好阿翁,好父亲,好叔父替你扛着。 你看卢象和罗灿,他们就只能自己扛下所有。 不过,说道命好,貌似我的命最好。哈哈。” 独孤青石很是羡慕道:“那是,这不即将迎娶二夫人了嘛!” 李烨不怀好意地说道:“你要是羡慕,我去跟大姐说说,让她也帮你物色物色!” 独孤青石连连摆手,谄媚着笑道:“不羡慕不羡慕。咱们喝酒,喝酒!”